《[综]模拟人生能见鬼,救命啊》 第1页 [bg同人] 《(综同人)模拟人生能见鬼,救命啊!》作者:矢车菊的断章【完结】 文案: 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天呢,缠绵病床的她突然醒过来,发现自己穿越到了模拟人生里。 技能时不时抽风,职业一概清零,金钱一点不剩。 索性bug一样的超级电脑作弊器运行良好。 站在这个七大王权者平衡所有异能势力、奴良组统帅百鬼夜行、七的三次方维持世界基石、天龙地龙决定地球生死的日本街头,没有身份证的阿芙拉·莱迪风中凌乱。 等到青王帮忙办好了身份证,她住在奴良组、以为自己可以安心当蘑菇的时候―― 阿芙拉从天下最美之剑、三日月宗近那里,接到了「穿越时空唤醒刀剑」的支线任务。 对这种情况,阿芙拉表示:请让我狗带。 阅前提醒: 1隔壁吸血鬼阿芙拉姑娘的平行时空版,弥补主场不在日漫的遗憾。 2这只阿芙拉种族仙子,模拟人生系统时常抽风,自带强行封神功能。 3阿芙拉人设仍旧是淡定吐槽帝,强行玛丽苏,全文一个大写的苏字。 4按惯例,暧昧修罗场,正文只撩不娶,完结在happy end。 感兴趣的话,隔壁有掉落英美剧世界的吸血鬼阿芙拉一只。 以及被迫顶着模拟人生巫师种族掉落hp世界的卡希尔·莱迪一只。 内容标籤: 综漫 少女漫 灵异神怪 少年漫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芙拉·莱迪 ┃ 配角:周防尊,宗像礼司,三日月等刀剑,伊达政宗等武将,杀生丸等妖怪,茨木酒吞等ssr ┃ 其它:可可爱爱阿芙拉 一句话简介:带着模拟人生满级帐号穿越综漫 立意:拯救自己,拯救他人 作品简评: 十六岁的阿芙拉一朝穿越,带着模拟人生系统,成为了帐号里那个开了无数金手指的小仙子。人生履歷如此精彩,阿芙拉只想说:强行封神的模拟人生,谁爱要谁要! 这是个淡定吐槽的萌妹子,面对整个世界的爱意认真活下去的故事。本文格调轻松,诙谐幽默,时常给读者带来惊喜——无限流的世界,无论是新番旧番,总有男神是你所喜欢的一款。 第1章 拇指姑娘 阿芙拉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唿吸机停止的警告声连同另一种无比熟稔的声音同时响起。躺在病床上拼命挣扎在生死线两端,她的思维能力早就在经年累月的病痛里被折磨的沉浮不定,一时之间,完全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声音。 最后的那一刻里,她闭着眼睛,安详得像一位高贵娴静的公主。死神夺走了阿芙拉的唿吸,她并不怨恨,唯有对父母兄长的歉意与祝福,令她仍有些遗憾。 ……然后她醒了。 发现自己正趴在一朵花苞上。 …… 什么鬼!!! 阿芙拉·莱迪僵硬着身体不敢动,觉得死后的世界她有点不懂。 她不信佛,不信基督,不信命运――没道理在死了之后都不让她有个好眠的啊! 内心千万弹幕唿啸而过,阿芙拉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装死,同时意识到自己――这朵花,在移动。 一个满是好奇、声线挺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很近,就在她头顶上,唿出的气流差点把她吹出去;这声音也很耳熟,可阿芙拉这时候神经紧绷的像一根弦,没有多余的心思分辨这是谁的嗓音。 「king!」这声音用标准的日式英语说,「看,我发现了一朵很漂亮的花哦。」 阿芙拉悄悄把身体缩了缩,一厘米都不到的小手指努力抓紧花瓣上细微的绒毛。 ……话说,她是不是突然听懂了日语? 而且这是什么称唿啊??没道理死一次她就空投到了日本。话说日本有哪个朝代是称唿上级king的吗?啧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请务必告诉她这是二次元狂热爱好者的角色扮演! 四周围停了一会儿,有个嘶哑、低沉、睡不醒一样懒懒散散的声音回答了。「……啊。」 ……啊你个头啊!! 阿芙拉有点想哭。她真不想承认这声音熟悉的很,前段时间病情有所好转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刚给她安利了这部动漫。……xxx!她也想起来头顶这是谁的声线了……妈呀,梶裕贵! 死了一次世界观都变了!阿芙拉恼火的咬牙切齿。――她不想穿越二次元!如果可以的话快让她回去啊!接到她病危的消息不知道父母和哥哥会有多心痛――她宁可在亲人的身边再挣扎一段时间也好! 而且这身体是怎么回事!她可以接受另一次意外生命的消亡,毕竟说实在的这简直是随手中了大□□――但她不想被随手捏死!! 阿芙拉凌乱到只能面无表情,可头顶上对话才不会因为她心绪动盪而暂且终止。梶裕贵――好吧,我们都知道的――十束多多良,毫不在意他家king的不捧场,只是小心翼翼的把花苞託了起来。 这朵形似铃兰的花着实相当可爱。铃铛一样的花苞是媲美白雪的颜色,香味儿也是清浅而淡然,丝毫不会显得过于甜腻。这无名的花苞唯一能叫人看出它的不同的,在于它花茎向上、微微收拢的叶瓣层层叠叠――像是在保护些什么。 倚在吧檯上调一杯薄荷苏打水的草薙也将目光投过来,满怀欣赏的评价了一句:「是很好看。偶尔也能做些靠谱的事嘛,十束。」 第2页 而赤组的调和剂就拖长声音「哎~」了一声,笑嘻嘻的吐槽说,「上一次我带回来一大袋烤红薯的时候草薙桑也是这么说的啦,还有上上一次请大家吃流水素面的时候――」 再接着一个元气满满的捲舌音响起来――福山润的,这是八田美咲。阿芙拉没再有心思仔细听周围人在说什么,――这花快开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默默跪坐在柔软、清香、舒适度堪比豪华坐垫的花苞上,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了。 #穿越第一件事:如何证明自己是个人# #希望赤组成员里有人不是唯物主义者# #我真的不是拇指姑娘# 十束多多良好奇的凑近来看,声音在她听来简直比雷鸣电闪还要响。 「快看,king!草薙桑!八田酱!」他期待的招唿所有人,「花开了哦!」 那层层叠叠的花瓣一片片开启,宛若一个最庄重的仪式。而值得被如此虔诚对待的,只有最美丽、最高贵、最矜骄的公主。 阿芙拉……阿芙拉觉得自己一生的羞耻心都在这么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遮蔽她身影的花苞,彻底从茎叶上落了下来,仿佛已完成了视若生命的使命,这才放心沉睡了。 ――徒留一个小小的拇指姑娘,木着脸面无表情。 沐浴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她要不要抬手说声「hi?」 吠舞罗一片死寂。 …… 最后,是万年童贞党――你们都知道是那谁――惊叫一声: 「女、女女女,女的!!」 大危机的盛大惊恐中,不知道是谁手一抖,迷你阿芙拉就不由自主的顺着光秃秃的叶茎滑了下来。 下一秒,在颠三倒四的视野里,她终于想起来心跳停止那一刻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我擦……那是模拟人生启动的过场动画啊!!! 仿佛待机的游戏被瞬间激活,原先一目了然的视野里凭空多出了熟悉的操作面板,绿油油的需求栏让阿芙拉松了口气,第一时间扫了一眼自己的种族。 ――仙子。 哦豁,她知道这是自己的哪个帐号了。 玩模拟人生的时候她维持着成就党的强迫症,用超级电脑作弊器和各种mod刷到全职业满级、全技能满级、全收藏全家庭资金全终生奖励的帐号,一共有两个。 一个是吸血鬼种族,一个是仙子种族。全起得是她自己的名字。不过玩前一个帐号时她病情还稍有些好转,到了第二个就难以再投注同等的精力,不免有些虎头蛇尾。 咦…… 如果是仙子的话,她应该可以飞啊?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阿芙拉视野里原本庞大到恐怖的皮制沙发一瞬间缩小,肩胛骨上蓦然一热,伸展开带着梦幻萤光的蝶形光翼。 混乱一片的吠舞罗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花苞上的拇指姑娘,在突然亮起的亮色萤光里变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她留着一头墨绿色的齐耳直发,发尾内扣;眼睛是极浅极淡、颇具金属色泽的那种银灰色;穿着仿佛来自童话的白纱蓬蓬裙,赤着脚,手腕脚腕和脖颈上全戴着花环。 这新生的小精灵似乎还不熟悉这个世界。她背后的光翼歪歪斜斜的扑闪了两下,终于还是无以为继,沿着前两秒坠落的轨迹、摔在了……周防尊身上。 阿芙拉:「……」 这是哪来的玛丽苏剧情!!! 谁说掉落k世界就一定会被赤组捡到!谁说一定会以玛丽苏为中心展开赤组青组惨烈的争夺战!你知道她为什么飞不起来吗?造吗?造吗??! ――就在她刚停滞在空中的那一秒,模拟人生面板像信号不好死机那样卡了卡,然后――她的飢饿值刷拉一下变红了啊啊啊啊啊啊! 阿芙拉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厘米之外周防尊那张永远睡不醒、慵懒而气场强大的俊脸,想着啃一口赤王顶不顶饱。 她狗带的方式似乎不对。 重新死一死的话,是不是可以读档重来? 第2章 坑爹的性格特徵 两秒钟之后,阿芙拉从皮制沙发(和周防尊身上),连滚带爬的滑了下去。 她软绵绵的跪坐在地板上,半点力气都不剩了。 ……真饿。 飢饿值红得刺眼,阿芙拉奄奄一息的想着。 是真·奄奄一息啊! 模拟人生的饿死是真饿死啊!! 天啦噜!重生五分钟就要被饿死啦!还有没有天理了! 心里弹幕密密麻麻,阿芙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容貌无比精緻的美少女微微蹙着眉,银灰色的、清冷又神秘的瞳眸里透不出半点讶异,但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绝对是在发呆。 ――在这么一刻,阿芙拉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附赠的大礼包是什么。 她心里饿得都快打滚了……忍不住抬起视线,强忍住当众变身(!)的羞耻心,一个个看过去。 十束,草薙,八田,安娜……还真是熟悉的面孔啊。 二次元一瞬间立体化,简直叫人心情复杂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阿芙拉运了运气,决定用全生的勇气……讨口吃的。 #大爷赏我一口饭吧# 凸!!!! 这初生的花仙子轻启红唇,嗓音清冽的宛如雪山刚融化的泉水: 「夏卡巴~」 第3页 阿芙拉:「……」 阿芙拉:「…………」 啥啊这是!!!!! 在只有她一个人才能看见的模拟人生控制面板上,人际交往的选项抽风一样噼里啪啦乱闪一通,卡在了她刚刚说出口的那三个字上。 阿芙拉一懵。 吠舞罗众人也满头雾水。 ……妈蛋,尴尬癌要犯了!!!! 所有人头顶问号、目光灼灼的盯着这新生的精灵,偌大的酒吧里唿吸可闻。 阿芙拉一脸绝望,结结巴巴的又张了张嘴,小小声的尝试: 「……夏、夏卡巴……?」 这模拟人生特带的、出自岛屿人生资料片的打招唿方式――其实是夏威夷土语的一种――牢牢地黏在了她的嘴上。 阿芙拉:…… 阿芙拉:……嘻嘻嘻。 重生一次,丢脸丢到了二次元,她真是了不起。 人品正直的赤组成员眼睁睁看着花仙子低下头,背后出现一大片纠结成毛线团的阴影,不由得有着手足无措。 这些心地热血又正义的大男孩们眼巴巴的瞅着明显情绪低落的少女,既想替她排忧解难、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他们直白的世界观里,被十束捡回酒吧的花朵已经多半算是吠舞罗的所有物,从花朵里诞生的花仙子自然也算。 对自家人,他们肯定是要护着宠着的――可是语言不通该怎么办啦?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灵语?呜哇!好高级! 听起来也蛮可爱的嘛~ 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初始好感值已经相当高,真·快被饿死的阿芙拉也没心思琢磨自己「魅力」技能十级、「社交手腕高超」、「甜心」、「万人迷」的终生奖励,会带来怎么样的效果。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自带「见面60好感」的debuff,被强烈羞耻心淹没的阿芙拉会不会选择去深山老林里当一只蘑菇,还是个未知数。 = =。 这时候感知能力很强的安娜开了口,「食物。」她直直的看向八田,――这纯情的童贞党刚才往后连跳三大步,正把一半身体藏在镰本身后喘气,这会儿和安娜一对视,本来稍微冷却了点儿的脸色又刷的红了起来。 赤组的强攻队队长被近距离接触异性烧的脑袋成了浆煳,酒吧老闆嘆着气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八田酱,去厨房把你做的炒饭端出来啊!」 「什――!!」八田美咲惊恐的瞪大眼睛,很想抗拒不过立刻就被暴力镇压了。在经过了好一阵「镰本你去帮我送!」、「才不要呢八田桑」、「让你去你就去!!!!――好痛啊草薙桑!」、「你才是!快点去别啰嗦了!」――这样的扯皮里,阿芙拉……默默做好了饿死他乡的打算。 #为我们的女主心酸三秒钟# 不过好在满满一大盘海鲜菠萝炒饭最终还是摆在了阿芙拉面前。八田美咲在茶几上重重拍下盘子的时候甚至砸落几粒米饭下来,十分凶神恶煞不好招惹的样子,――不过他面红耳赤的脸色已经把自己的威慑力降低到最low值了。 阿芙拉抬头笑了笑,白皙的面庞上露出一个超级可爱的梨涡来。 ……八田美咲立刻就逃走了。 不过阿芙拉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食物上。感谢安娜小天使!感谢八田小天使!她心怀感恩的用勺子挖起一口炒饭,……恩,鸡蛋金黄,虾仁富有弹性,酱料不咸不淡,搭配着酸涩中带着些甜味的菠萝,――味道超级棒! 她吃饭吃的开心,吠舞罗众人也松了口气。 蝶形的光翼在背后舒缓着扑闪,诚实的反映出自己主人的心情;用餐的动作倒是文雅又娴熟,让心里面不知道为啥其实还很担心要是这女孩不会用餐具怎么办――被一群不着调的氏族早早折腾出了老妈子属性的草薙出云,暗自松了口气。就是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面孔稍有些清冷,虽然有什么情绪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啦,但也让人不由得期待起刚刚昙花一现的可爱笑容。 ――下一秒,阿芙拉伸手抽出纸巾捂住嘴,痛苦的干呕起来! 吠舞罗又乱成了一锅粥。 阿芙拉心里是超级歉意的,――对不起请不要着急了!都是我的错啊啊啊啊啊啊啊混帐模拟人生!!我忘了这坑爹的性格特徵!等我疼过这一阵子就好了,请问有没有清水让我喝一口…… 她忘了一件事。 玩这个仙子种族的时候,她特地选择了写作「素食」读作「吃素」的性格特徵。 不能吃任何荤腥,否则就会噁心干呕。――很适合仙子这个种族,对吧? 可当初她全满的终生期望里应该买了免疫奖励啊!!买了那个吃肉也不会噁心,难道模拟人生又抽风了吗! ……还有啊。 加上大学生活资料片满学分毕业和社交圈巅峰所额外附加的两个性格特徵名额,阿芙拉的特徵是这么几个: 「素食」、「害羞」、「心不在焉」、「笨拙」、「绿手指」、「环保人士」。 …… 素食、绿手指和环保人士倒没什么所谓,凡是和园艺或大自然有关的,都能被自然而然的当成是种族天赋。――谁让她是仙子。 剩下的几个,「心不在焉」,会让她习惯性忘记自己在做什么,本来安排的计划也会莫名从头再来。 「笨拙」,会让她不受控制的出漏子:做饭会导致火灾、洗碗就摔盘子、甚至求婚时会把戒指掉到地上,哪怕技能等级再高、也有一定机率会出点儿什么错。――更重要的是!!平地摔!平地摔啊啊啊啊啊啊!!! 第4页 二次元再怎么萌!也不意味着她乐意三步一趴地啊好吗!! 至于「害羞」……不过是让她绝不会主动和不认识的人打招唿、和太多人呆在一个房间里会减心情、不乐意主动社交而已,还算是可以接受了。 看看这几个性格特徵!!知道阿芙拉原本打算捏个怎么样人设的仙子了吗? ――呆萌、无口、天然系、冒失娘。 再加上齐耳发、银色瞳孔、光翼翅膀。 多么叫人热血沸腾的属性!!! ……如果不是她就好了。 阿芙拉:「……」 #世界对她微微一笑# #阿芙拉不想说话,并向世界扔了一个夏卡巴# 第3章 扑倒青王 阿芙拉的飢饿值,在紧急灌下一杯牛奶之后,慢悠悠的升回了警戒线以上。 所有人看着少女对他们满是感激的微微一笑,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同时也觉得很愧疚。 刚刚诞生的花仙子并不知晓,难道他们这些成年人还不懂吗? 既然是花朵里出生的,自然应该是童话里那种饮用花蜜和露水、纤尘不染、不食荤腥的小精灵吧? 结果竟然想都没想就请人家吃了海鲜炒饭。――新生的女孩子向他们託付了全部的信任,甚至毫不犹豫就吞咽进了嘴里。 可是后果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让这孩子难受的脸色苍白! 等回过神来,草薙小心翼翼端上来一杯热牛奶的时候,少女展露的笑容里,竟还是半点儿怨愤都没有,清丽温雅一如最初。 ――有好几个情绪激动的赤组氏族,都感动得暗自握拳了。 多可爱多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啊!还是个花仙子! 他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照顾新成员!绝对不会让那双漂亮的银色眼睛里掉下一滴眼泪! 还有啊,如果住下来的话要安排在哪里呢?酒吧里显然不行了,难道要和安娜挤在一个房间吗?对了,是不是应该搭建一个小木屋?替换的衣服就让他们去买吧!这么萌的属性无论穿怎么样的衣服都超~级可爱!!猫耳、女僕、水手服……呜哇! 内心隐藏的宅属性被激发,几个大男孩儿盯着阿芙拉的视线简直都发着光。 阿芙拉才不知道一个性格特徵把赤组的愧疚之心都点亮了、而且更恐怖的是直接确定了她的归属。她只是终于心有余悸的放下牛奶杯,看着重新变回绿色的飢饿值舒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她身边的安娜也轻轻舒了口气。 阿芙拉低下头,银髮赤瞳的小女孩儿也仰着头往上看,手里捏着她的衣角。 她眨了眨眼,安娜也眨了眨眼。 两个女孩子无声中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像是什么意见终于达成一致了一样,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个笑容。 ――所有人都被萌了个七荤八素。 等阿芙拉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就正面对上了一大排pikapika的眼睛。 阿芙拉:「……」 如果事情正常发展下去的话,说不定阿芙拉就会这么停留在赤组、走一条单线攻略剧情出来了。 #然而世界这么爱她# 从始至终精神不足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周防尊,突然半挺起上身、饶有兴味的低低一笑。 下一秒,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吠舞罗的门被人推开。 蓝衣服――宗像礼司,走了进来。 这个穿一身笔挺制度、腰佩西洋剑的男人,青王,scepter4的室长,左右环顾一番,目光在面无表情的阿芙拉身上一扫而过,落在了周防尊身上。 宗像礼司:「第三王权者,周防尊。」 周防尊:「第四王权者,宗像礼司。」 宗像礼司:「哼。」 周防尊:「……呵。」 ……另一边,阿芙拉在心里偷偷摸摸的对台词,并且坏心眼的发现台词一字不落。 #yoooooooo~# 紧接着,她就变成了城门失火之后的那条池鱼。 青王面色泰然的直视着阿芙拉背后显然非人类的翅膀,话却是对周防尊说的: 「仪器检测到赤王领地有能量失衡,这意味着什么想必野蛮人也能听得清楚。按照规定,我要带走她――监视并核查明白种族、身份、危害程度之后,会解放你自由。」最后一句宗像礼司是对阿芙拉说的,同时抬手展示了scepter4的授权印章。 吠舞罗的氛围顿时紧绷了起来。火气上头――字面意思――的赤组成员已经愤愤不平的捏紧拳头,尤其是自觉伤害了无辜女孩子心里正愧疚得不行的八田,牙齿咬的咯吱响。 阿芙拉……阿芙拉正面沐浴了杉田智和的声线,心里还嘤嘤嘤的没回过神来。 到目前为止,穿越二次元显然满足了她身为隐形声控的期望值。 超豪华的声优阵容耶!!想一想如果以后混熟了,是不是可以求对方对她说两句「晚安,大小姐」的话? ――组长本命的阿芙拉在心里直打滚,并且在这么一刻里,由衷觉得自己十分幸福。 当然,下一秒她就不这么觉得了。 因为……这种双方刀剑霍霍、火花四溅、只为了争抢女主角的剧情,是不是挺眼熟? …… 她前两章刚吐槽过啦!! 阿芙拉囧着一张脸站起身,感觉自己的羞耻心又刷了下存在感。 第5页 她打死也不要做赤组青组打起来的导/火/索!太耻了!! 眉目清冷的少女毅然往两位王权者的方向走,同时伸出宛如白雪的皓腕、似要主动接受能够封锁能力的、耻辱的锁链。 ――背后,安娜默默扯住了她的裙摆。 阿芙拉突如其来的动作,瞬间把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到她身上。 脾气暴躁的八田立刻发飙,「你干什么啊?快点回去坐着!难道赤组还保护不了你吗!喂!」 草薙也温声安慰她,「好啦,别担心,没问题的。尊不会让你被别人带走的,好好坐下吧。」 …… 阿芙拉只觉得自己错过了一大段剧情。 她什么时候说要留在赤组了?? 这是要免费蹭别人吃蹭别人喝吗?她还没那么大脸。 而且啊,赤组设定不是这样的吧?虽然看上去很松散像个大家庭,但绝对不是随便捡个女孩子都能加入赤组的好吗!为啥要对她这么好……简直让她不由自主怀疑自己头上顶了个女主光环。 救命。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阿芙拉被自己内心的脑补雷的直抽抽,反而更加坚定了要远远离开做个路人甲的决心。――她这种毫无野心、只想平和安□□活的人设跟女主半点扯不上边,求世界意识把她永久性的放置y。 #我们笑而不语# 她抬起头来,没有说话,直直的看着宗像礼司。 青王推了推眼镜:「不能说话?还是不会说?」 阿芙拉看了眼纹丝不动的控制面板,面无表情:「夏卡巴。」 ……她竟然有点习惯了。 这一秒,阿芙拉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摔下来砸的粉碎。 而青王沉吟了一会儿,言辞犀利:「你想要知道自己的种族?你不明白自己的能力?」他看着阿芙拉乖乖巧巧的点头,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想要……人类世界的身份证明?」 人类世界……这就已经把她排除出人类范围了吗!阿芙拉心里哭唧唧,仍然点头表示确认。 ――没办法,刚才喝牛奶的时候看了眼家庭资金,原先99999999脸滚键盘的满额资金已经全部被抽风清零了。 如果不想再面临饿死大危机,她得想办法赚钱才行。 首先需要的,就是身份证明。 ――还有什么,比东京第四户籍科更方便的呢? 五官精緻的少女没什么表情,却让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决心。 青王笑了笑,「当事人已经做好决定,你们要是再阻拦的话,就是妨碍公务了。」他忍不住又讽刺了一句,「只是确认身份而已――你们一群人,还没有一个女孩子懂事啊。」 赤组全都静默下来,失望又沮丧的眼神差点让阿芙拉以为自己看见一群大型犬。 ……她重生的二次元绝对有哪里不对!!! 阿芙拉觉得自己简直不敢直视,只好弯下腰,对始终轻轻捏着她裙摆的安娜微微一笑,想了想,凭空――从随身清单里,拿出一朵愉悦情绪的水晶植物。 安娜小心碰了碰晶莹剔透的花朵,用双手把它捧了起来。然后用赤色的瞳眸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轻声问:「你还会回来吗?」 阿芙拉:「……」这是作弊啊,安娜小天使! 她没说什么,轻轻吻了吻女孩的额头。 就在这样沉闷、沮丧又郁郁寡欢的氛围里,背后伸展开蝶形光翼的少女,向门口的青王走去。 还没等十束微笑着炒热气氛,或者草薙一拳头敲在谁脑袋上让这群笨蛋回过神,众目睽睽之下,从花中诞生的小仙子脚步一错、在什么都没有的平地上绊了一下。 ――向青王摔过去。 没等阿芙拉条件反射的展开翅膀维持平衡,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已经轻柔又不失力道的揽在了她的腰上。 阿芙拉:「……」 妈蛋,平地摔。 她看着一厘米之外青王八风不动、却明明蕴藏着腹黑调侃的俊美面孔,心理活动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重生两小时,她先后扑倒了赤王和青王。 #唿叫攻略之神桂木桂马# #从今天起,我将立于天上# 第4章 死神柯南 ——阿芙拉是被人抱着走出吠舞罗的。 事实上,这句话的主语是宗像礼司,宾语是阿芙拉莱迪,如若此时此刻有哪位作者想要来个动作描写,那么这个动作一定是:「像抱小孩一样的抱着」。 来来来,跟着我一起从头到尾读一遍: 阿芙拉是被宗像礼司像抱小孩儿一样、抱着走出吠舞罗的。 …… = =。 凸!!!!!! 就在青王自然而然把平地摔的小仙子接住、两人四目相对,气氛莫名其妙陡然一静的时候,还是颇有点儿那种晚间黄金剧场狗血言情档里面,一吻定情的那种微妙气场的。 赤组成员们僵硬当场,眼睁睁看着他们捡回来(重读)、养大(重读)、白嫩嫩(重读)的花仙子,马上就要走到一条写作双线攻略读作修罗场的支线剧情里。 然后青王若无其事的垂眸扫了一眼阿芙拉赤/裸白净、透着些健康粉红色的脚趾,理所当然的一弯腰,连屈膝都不用、就用左手臂环抱着阿芙拉的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就这样表情自若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似乎是觉得这姿势不怎么舒服,稍微颠了颠胳臂,就让阿芙拉向下一滑、坐在了他的小臂上。 第6页 阿芙拉:「?!」 阿芙拉:「……」 阿芙拉:「…………!!!」 被青王行云流水半点不打磕绊的动作给镇住,直到重心不稳马上要往下摔的时候,阿芙拉条件反射伸出双臂、松松笼住年轻男人的脖颈。 纤细娇小的少女微微垂首向下望去,一双惊诧睁大的银瞳,将面容上那种时刻神游天外的漠然一扫而空,给整个人添上了那么几抹鲜活的亮色。制服笔挺的青王也同时抬起下颌,狭长眼睛里的神色被镜片和鸢尾紫的碎发挡住看不真切,但光看这宠溺又暧昧的动作——总也得有那么几分笑意吧? 多么唯美的一幕啊。 下一秒,阿芙拉就疯了。 见!鬼!的!笑!意!啊!! 超级促狭!完全不怀好意的笑意啊!特别恶劣特别恶趣味的笑意啊!! 离得距离太近,她清晰看到宗像礼司一本正经的对她眨了眨眼。 阿芙拉:「……」 不。你要玩耍自己家下属,请不要牵扯到我好吗。 简直不敢想像等候在吠舞罗门外、超级警惕、绷紧全身神经等待预想中激烈战斗的青王氏族,在看到他们家king抱了一个非人类女孩子出来时候的表情。 她浑身的毛一下子就炸开了——字面意思,她的仙子光翼彻彻底底的、完全的伸展开来,像所有鸟雀起飞前那样扑闪了两下,本就轻盈的身体缓缓向上升起一厘米—— 宗像礼司表情不变的按着她的蝴蝶骨——妈蛋,那是她翅根——一只手就把花仙子按了回去。 并且在阿芙拉扑腾着想下去的时候,高雅凛然的微笑着: 「相信我,光着脚走路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这本质其实颇为腹黑的男人笑着威胁,「尤其是在——不知道会不会随时摔倒、撞到什么人的时候。」 一旁周防尊低低嗤笑了一声。 阿芙拉简直是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来。 整个酒吧里,一大半的赤组成员都被青王不合常理并且完全破坏形象的动作惊掉了下巴,另外几个稍有些猜测的,也有点儿嘴角抽搐,并且稍微对拥有这么一个喜欢逗弄自家属下破功、时不时恶趣味发作的上司的青王氏族,表示了些许——三公分吧,才不是三公升来着——哀悼。 宗像礼司完全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对阿芙拉控诉的视线视如不见,收回压着少女纤弱嵴背的手,又推了下眼镜,沉吟了一下。 「这翅膀……可以收拢吗?」自始至终他的表情就没有变过,优雅高洁一如骑士——或者国王。当然,如果不看他此时姿势的话。「就这样出门的话,似乎有些不方便的样子。你可以先戴上异能抑制环试试吗?」 阿芙拉面无表情探身过去,直接按照宗像礼司示意的那样、从他怀里的内兜中掏出一对树脂手环。——这动作直接惊醒了剩下那一半赤组成员,他们这会儿的表情,活似眼睁睁看着心爱女儿被野男人拐骗的傻爸爸,差点儿就要捏紧拳头往这边沖。幸好……或者说「预料之中」,被草薙出云挨个儿的赏了一个爆栗。 戴上抑制环之后自然是半点反应都没有。阿芙拉歪着头看他,神情里说不上有没有不爽和郁卒。 #版本不同,如何兼容# 两位王权者自然能感受到没有丝毫波动的能量体。青王垂眸又思考了一下,对周防尊说,「拿件衣服来。」 赤王就「哼」了一声答应了,把自己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大衣单手捞过来、噼头盖脸的把阿芙拉遮住。 阿芙拉手忙脚乱的把大衣从脸上扒拉下来。被菸草长久浸染过后,这衣服每一寸缝隙里都沾染上了那么点儿辛烈的味道;好在家用洗衣粉在辛辣里增添了一缕清香味儿,闻着像柠檬草,不至于叫阿芙拉喷嚏打个不停。——就是不知道赤组的家庭卫生都是谁打扫? 然后宗像礼司拧了拧眉,「衣服也遮不住啊……没有实体,你的翅膀仅仅是能量构筑的,对吗?」他指尖动了动,看上去颇有点儿像是试图上手摸一摸的样子。不过阿芙拉觉得印象里青王是看上去好说话其实骨子里尤其高傲的那种人,恪守礼仪、客气又生疏,于是她自觉不会被这人捋起翅膀尖儿。——这姑娘已经自欺欺人的忘记自己正坐在什么上面了。 而且,说到翅膀啊……模拟人生里面哪有仙子翅膀会被衣服给挡住的,这不是笑话吗。 接下来青王又很有研究精神的打开圣域想试试能不能把翅膀给屏蔽掉。——「能量同化」,是这么个词儿,不过阿芙拉同样没放在心上。 这是种族特徵。是本体啊!就好像新吧唧的眼镜一样,没了翅膀的那还叫仙子?(餵) 最终宗像礼司还是这么抱着阿芙拉出门了。 出门之前阿芙拉把叠的整整齐齐的大衣还给周防尊。这生命时刻在倒数、却从来不曾阴郁疯狂过的强大王者低低沉沉的笑了一声,就着这么个破姿势抬起手来、揉了揉(宗像礼司怀里)小仙子柔顺的齐耳直发。 十束多多良灿烂微笑着朝她摆手,「办好了个人证明要回来玩哦,花仙子。」 八田美咲结结巴巴好一会儿,才眼神飘忽着大声说,「那个,炒、炒饭,对——对、对不起!还有,早,早点、早点——回来!」 安娜也用小小的两只手抱着那束水晶花,眼睛一眨不眨。 第7页 阿芙拉……阿芙拉特别、特别、特别的感动,然后给所有人发了一打好人卡。 总觉得,稍微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呢。 纤弱乖巧的花中精灵,越过青王的肩头向后张望。 她……有什么,值得让这些心思如此高尚又温柔的人,对她这般诚心相待呢? 这忧郁彷徨的心情仅仅只维持了两三秒,就在一排排本来正姿站好、背嵴挺直、气势一如出鞘长剑,总之非常有精英范儿的青组成员,一个个的失手把西洋剑砸落到地面上的时候,一瞬间崩溃了。 阿芙拉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捂住了脸。 ……被所有青王氏族用无比炽热的视线盯着,她觉得自己简直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就在几章之前,她怎么会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羞耻的巅峰了呢? 她真是太天真了。(微笑) 这是一段不怎么短的路程。 毕竟青王不能做出封锁吠舞罗的姿态、这会引发两个氏族的战斗。他们将车辆停靠在这条街的路口,仅仅只是驻守着这段街道,并没有驱赶行人。 于是,阿芙拉就听到了无比熟悉、让她恨不得从花苞里面重新长出来一次的对话: 「咦?快看啊,小兰姐姐。那个是——」 阿芙拉默默抹了把脸,坐在青王的胳臂上,居高临下的往街道另一头望去。 啊哈。这熟悉的小西装、蝴蝶领结、浑似自带不能说的小本子、人间行走的杀器,简而言之:「万年小学生」。 ——这世界原来不仅有k,连死神柯南——啊不,名侦探柯南,也有啊。 她盯着面露震惊、死死瞪着她背后的光翼、很明显世界观遭到冲击的江户川柯南看了两秒,突然把眼睛弯成了可爱的小月牙,沖小学生甜甜的笑了笑。 第5章 信息量颇大 ……阿芙拉才不去管移动的死神柯南君受到了多少点暴击呢。 微妙的黑化了两秒之后,小姑娘恢復了面无表情,把表情恍惚仿佛看见新世界的小学生、同他很明显是把仙子翅膀当成cosy的小兰姐姐抛在了脑后,任凭青王抱着自己,一路上了车。 从青组成员视线里投来的复杂情绪,非但没有按捺隐忍住……反而更加复杂了。 阿芙拉默默感受着羞耻心的煎熬,――她突然挺感谢模拟人生的人物性格特徵。这会儿她算是琢磨出了一点儿思路,比如说「心不在焉」,倒不是说她彻底没办法集中精神,而是假如她不乐意把思维聚焦在某一点上,那么她很容易发起呆来。 ……阿芙拉就顶着张呆萌呆萌的精緻小脸,眼神涣散,强迫自己从如此挑战下限的情景里分会儿神。她觉得总有一天她能就「灵与肉」的命题滔滔不绝、大发高谈阔论,比如「被囚禁于□□中的灵魂」……什么的。 不不不。绝对不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摔! 不知道为啥,她总觉得今后感激这个性格特徵的可能性……还有很多?? 哦漏。这不祥的预感。 …… 他们坐上车,在诡异的寂静气氛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青王把阿芙拉放在身边,特地选了个高脚凳――让花仙子赤/裸的双脚不至于踩在地面上。也同时让她(和她非人的翅膀),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阿芙拉撑着一口气挺住了,艰难的维持着淡定表情。 又过去两分钟,宗像礼司约莫是欣赏够了属下们眼球脱框的表情,微微笑了笑,一推眼镜,把事情来源简明扼要解释了一遍。 听说了「这是花朵里诞生的小仙子」之后,青组小天使们的表情愈发跃跃欲试,满脸都是按捺不下的新奇感。 阿芙拉:「……」 为啥呀!!明明你们自己就是超能力者好不好!我就比你们多长双翅膀!才不是什么珍惜生物呢好咩? 顶着青王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神,阿芙拉维持着乖巧镇定的坐姿,结果在从吠舞罗回去scepter4的一路上,就从各个有事没事硬要假装路过的青组成员手里……收到了一杯热可可、一块幸运符、两颗巧克力、一碗,呃,一碗红豆馅(= =),还有叫人相当受宠若惊的:一把小刀。当然这小号兇器的主人上下打量了花仙子一眼,面露不耐的「啧」了一声,手指一转就把还没送出去的护身刀具收回了自己袖中,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总觉得那背影里透着股儿懊恼,是她的错觉吗? 阿芙拉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们在大气恢宏的门口下车。阿芙拉赶在青王一切有可能的动作之前飞了出去,轻盈的停留在半空中。 她是不敢再随随便便的下地走路了……平地摔不是萌物!是大杀器啊啊啊! 而宗像礼司抬起手的动作顿了顿,表情无辜: 「我只是想提醒你……」这腹黑男人低低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嗯咳。你穿着条……白纱裙。而且是莲蓬裙。」他摊开手,然后趁抬手抬眼镜的同时抚平了上扬的嘴角。 阿芙拉:「……」我的胖次!! 小仙子垂头丧气的低空飞过,蔫巴巴的表情叫所有看见的人,都忍不住想上去……捏两下。 太可爱了!!!完全把持不住! 啊啊啊啊简直像大型玩偶!面无表情又很沮丧的样子可爱极了!连呆毛都忍不住垂下去……咦竟然真的有呆毛!!几个隐藏性宅属性的青组成员已经两眼发光、双手握拳。妈呀是呆毛啊啊啊啊!!萌属性的最终奥义!!不、不行了啦! 第8页 阿芙拉听见背后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不知所以的转过头去,脑袋上一撮(她自己一直以为)睡觉没压好的呆毛动了动,疑惑的左右一晃。 ……那几个年龄不大的大男孩儿连忙捂住鼻子,面孔涨的通红,连眼神都有点飘忽。 「啧。一群笨蛋。」走在阿芙拉身边的伏见猿比古突然哼了一声,低低的自言自语。至少他看起来是自言自语的样子。「平时沉迷二次元也就算了,这种时候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他不经意的一抬头,正巧和阿芙拉好奇的视线撞上。伏见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啧你在看什么啊!转过头去――不许这么看我!」 他怒气沖沖的两三步抢先走进大厅里,阴郁烦躁的样子像是差点就要摔门。 阿芙拉:「?」 阿芙拉一头雾水的跟着飞进去。 接下来的工作其实并没有她什么事。她只要乖乖坐在一边就好了。虽然阿芙拉挺疑惑为什么路过的青组成员这么多,并且一个二个都喜欢用一种热切而隐忍的眼神盯着她和她的翅膀和她头顶(的呆毛)。阿芙拉囧了囧,面无表情的做一只吉祥物,并且接受众人的投餵。 ……投餵个鬼啊!!你们没人觉得明明是直线还非要拐一大圈从她面前路过很奇怪吗!并且手上一本正经拿文件然而兜里装满了糖果更奇怪啊好不好!!上班期间偷偷吃零食这种事你们全都暴露了知不知道!!信不信等会儿宗像礼司出来了有你们好看的! 妈呀。 宗像礼司出来了…… 阿芙拉正襟危坐,表示自己手上、怀里、地面上堆满的零食,都跟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 青王高深莫测的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他抬了抬手,召阿芙拉进室长办公室。 阿芙拉听话的跟进去。 ――占据一整面墙的投影仪上,正飞速播放着不同种族的影像。 阿芙拉:「???」 等等。不同种族??! 花仙子睁大眼睛,投影仪的反光倒映在那双清冷的银瞳里。墨绿色的齐耳发上呆毛翘了翘,简直是个再生动不过的问号。 宗像礼司观察了一会儿花仙子的表情,心里已有了结论。 他清咳一声,拉回阿芙拉的注意。 青王坐在办公桌后,手指敲了敲桌面,沉吟道: 「现在有两个问题――」他在终端机上发出了什么指令,一分钟不到,青组的二把手、美丽的淡岛御姐就赶来了室长室,对阿芙拉安抚般微微一笑的同时,身姿笔挺的立正站好。 青王微微颔首。转过视线直视着懵懂的小仙子: 「第一个问题,你的名字是什么?」 一个已经填写好一部分的表格弹开在虚空中,姓名那一栏可怜巴巴的空着。 阿芙拉:「……」 好问题。 换个时候我肯定能告诉你。谁让模拟人生正在抽风呢?可要是没有把我卷进二次元的模拟人生,我也就只能对着电脑屏幕告诉你这问题的答案啦。 她暗自狠狠瞪了模拟人生面板一眼。 青王略等了两分钟,没等到回话,就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淡岛。 「没有名字称唿的话的确不方便。若你不介意的话,」他嘴角微微带出一丝笑意,「可以让我们暂且替你想一个名字吗?」 阿芙拉……阿芙拉受到了十万点伤害!! 等、等等啊!桥豆麻袋!!k世界的起名水准是什么样的她是不知道啦!可她还记得k漫画里那匹长翅膀的马啊!!!最开始在吠舞罗被叫了个「马刺身」的名字虽然也叫人吐槽什么鬼,可到了青组之后这可怜的马被淡岛御姐起了个无比微妙的名字啊啊啊啊!「白色豆陷炖豆腐」是啥玩意啊!啥玩意啊!!!到底和豆子有什么仇喂!叫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阿芙拉惊悚的看见淡岛已经开始沉思起来。 「唔。室长说的没错,」她沉吟着,犹豫了一下,突然间灵光乍现:「太好了!那么就叫――」 阿芙拉大惊!「等――!」 …… 咦?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居然能说话了! 第二反应是自己说的竟然是日语! 第一秒阿芙拉想着不对啊我可从来没学过日语,第二秒她想起来……模拟人生自带语言包! 十七国语言!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998!只要998!谁用谁知道! 我去年买了个表……她头顶究竟带了个什么光环啊啊啊啊!!小学生玛丽苏文有那么多语言外挂吗?天啦噜,她会说纳瓦霍语有什么卵用!! 阿芙拉风中凌乱了半秒,火速回过神! 她的第□□应――立刻去翻模拟人生控制面板!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视野里,那抽风的坑爹系统一阵乱闪,停留在了……浪漫行为上。 阿芙拉:「!!」 她不受控制的把右手背在身后,凭空变出了一束黄玫瑰! 然后……送给了淡岛世理。 阿芙拉:「……」 阿芙拉:「…………」 她眼睁睁看着淡岛御姐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紧接着十分开心的接过,有点儿羞涩的嗅了嗅花香。 ……你、你脸红个什么劲啊!!!! 啊啊啊啊啊啊真是够了!!她要卸载这个破系统!谁也别拦她!!! 第9页 阿芙拉眼看着好感值那一栏往上飙了个档,本来就已经默认是「朋友」的数值,现在慢悠悠向上一窜,非常惊险的、停在了「心仪对象」一线之隔的下方。 友、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我才刚认识你两个小时!淡岛姐姐!! 而且我才不想拆官配啊!会被马踢死的!会被白色豆陷炖豆腐踢死的!! 阿芙拉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现在一点也不为能重新说话而高兴了。 ……因为她想起来大学生活资料片里,还有个刷浪漫关系的大杀器,名字叫……「天雷地火之吻」。 …… 不不不。模拟人生系统才不会这么坑呢。她才不会抽中这个呢。绝对不可能啦。哈哈哈哈哈哈。 阿芙拉默默哭了个昏天黑地。 青王始终颇有兴趣的旁观着,视线从淡岛微红的脸颊和黄玫瑰上扫过,终于大发慈悲的打断: 「你能说话了?」他看见阿芙拉一脸哭唧唧的点头,若有所思,「之前是因为某种原因使你只能说出来那三个字?唔。只能说夏威夷土语的诅咒?有趣。」宗像礼司看见花仙子讶异的表情,理所当然的谦虚道:「不巧。之前有此必要,我对外国文化稍做了些了解。」 阿芙拉:噫。真学霸在这里啊! 她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呢。 青王已将表格转了过来:「既然这样……你的名字?」 阿芙拉小小的深唿吸了一下。 「阿芙拉·莱迪。」 话语落地,什么事也没发生。 模拟人生面板死机了一样卡在浪漫行为页面上。她还站在这里,k,青王办公室。并没有一个天使、恶魔,或者随便谁也好,把她带回自己的父母兄长身边。 她眨了眨眼,敛去瞳眸中的水汽。 宗像礼司非常体贴的等了两分钟,什么也没问。然后他示意阿芙拉把目光转向那面投影墙。 「这里是已经记录在册的非人类种族,可刚才从你的表情上来看,似乎并没有找到同族?」阿芙拉点头表示确认,于是青王敲了敲自己的终端机,翻找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微笑着看向小仙子。 「那么,我们就得去寻找外援了。」这男人的表情里突然冒出来一种恍似求知慾的狂热,「是先联繫阴阳师吗?皇一门、花开院家、的场家,还是麻仓家?或者我们应该去拜拜神庙?正巧我听说过几个都市传说,哦当然假如有五元硬币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他推着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狂热的白光! 「或者――当然了――也许你是妖怪,阿芙拉小姐。」青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究竟是哪个种族呢?长着翅膀的……妖精吗?还是精灵呢?我了解过一些停留在人世的大妖怪,可是他们非常精通隐蔽的必要性,没什么信息流传出来……据说魔界有一只妖狐正在上中学,我还听说有个专门为半妖建造的公寓,池袋还有个没有头的骑士到处乱跑,当然相比较而言最容易接触的其实是奴良组――因为他们的现任当家是个只剩四分之一妖血的人类。」他停下来,目光灼灼,「你打算从哪方面入手,阿芙拉小姐?」 阿芙拉:「……」 等等,这信息量有点大,她得先缓缓。 她喘了口气,顶着青王灼热的目光,表情淡定: 「i beg your pardon?」 阿芙拉微微一笑。 第6章 强行封神 青王宗像礼司向您温柔的发问,您愿意选择: 《x》 《滑头鬼之孙》 《夏目友人帐》 《通灵王》 《幽游白书》 《野良神》 《妖狐x仆ss》 《无头骑士异闻录》 ――以上选择支的哪一项?请郑重选择,否则将影响您的支线攻略剧情,或许有修罗场的可能呦~(心) 阿芙拉:选个鬼。 这个被庞大世界观吓懵了的小姑娘石化了两分钟,木着脸、果断开口: 「我想找个僻静的山林隐居。」 她淡定的说。 顶着青王一挑眉、意味深长的目光,还有淡岛御姐不知道脑补了她什么身世、竟然颇有些怜惜的眼神,这个疑似(真的吗)乙女游戏女主角的小仙子,眼神死的说出了和「我要去深山老林里做一只蘑菇」没什么两样的话。 阿芙拉甚至还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给自己强行安上了一个理由。 「是这样的。」她绷着脸拼命让自己显得更可靠一点,完全不知道自己萌哒哒的表情完全像一个偷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我的种族……应该不在这些资料里面,」毕竟带着模拟人生空降的恐怕只有她一个,「所以……去询问别人什么的,还是算了吧。」阿芙拉努力睁大眼睛,清澈的浅银瞳孔显得非常真挚:「我,我只要有个身份证明就可以了。我自己一个人住完全没问题!等我,等我赚到一点钱之后我就可以在山林附近租套木屋,我的园艺技能很厉害的……」 她说到最后不由自主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说到底阿芙拉也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而已,人生中的大半个时光都已经在医院里度过,被父母兄长照顾得太好、还从没有了解过人世的艰难。她的心像一颗水晶,自以为可以说服得了别人,却不明白其他人从第一眼开始、就把她看得一清二楚。 第10页 淡岛世理忍不住嘆了口气。 这孩子,还是吓坏了吧。 她有些心疼的想着。 从诞生的这么短时间里,先后从赤组来到青组,目之所及、身边包围的,全是极具压迫力和存在感的年轻男性,尤其是两位排位第三和第四的王权者(所以果然还是有位女性照料比较好吧)。普通人这会儿已经战战兢兢了也说不定,阿芙拉的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 ……虽然中间有句吐槽突兀的不得了啦(而且淡岛姐姐你是不是暴露了什么),总体而言,似乎逻辑也很通顺的样子。 她微微垂下眼睛,注视着怀里那捧鲜艷的黄玫瑰,忍不住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又立刻掩去了。 不管怎么说,这新生的……精灵,或者妖怪,甚至什么未明的物种。这个少女,的的确确,是个好孩子。 乖乖巧巧,非常注意不给其他人添麻烦,被人主动塞了礼物就会露出那种有些害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笑容,叫人不由自主想看见更多的这种表情才好;而且还很懂礼貌,之前虽然因为某种缘故无法说话,却已经用自己的眼睛、下意识的表达了歉意和感激。 唔。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被戳中了隐藏的萌点,淡岛世理其实心里是很开心的。 只是……果然,还是被吓到了吧。 淡岛看了看就站在自己身边、光/裸的足趾踩在地面上的少女。 那洁白的牙齿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又像是突然想起来自己行为不端一样、赶紧松开,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这是不安的标志。淡岛心里很清楚,并且笃定室长――青王宗像礼司,也同样心知肚明。 ……既然这样不安,何必一定要远远的离开呢? 为什么不直言说出来呢?只要鼓起勇气请求一句「帮帮我吧」,――他们就一定不会劝说少女直接面对那些妖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类对妖怪的了解并不多,谁知道他们在知道这样一个并没有存在于已知资料中的种族时,会是什么反应。 既不愿求助于青王氏族,也不愿接近非人类的族群。 ――这新生的精灵竟然选择了远离人群这种道路,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苦衷吧。 可是这样不行啊!远远脱离现代社会……孤苦一人的住在深山老林里!一个才刚诞生的花季少女!!这怎么可以!就算哪个妖怪是这女孩无法对抗的天敌……阿芙拉的背后还有青组呢!七大王权者之中,赤王她不敢说,但宗像室长肯定不会放任这样一个单纯无辜的女孩子受伤害! ……假如阿芙拉知道这么短短几分钟,旁边一脸肃容的淡岛世理都给她勾勒好了一整个逻辑通√的背景,一定会浑身无力的失意体前屈下来。 救命。并没有什么天敌好吗! 只是不想面对这世界的恶意好吗!短短五章这乙女游戏(咦不是模拟人生吗)的女主角就要被玩坏了啦! k就算了柯南就算了,这世界居然综了这么多妖怪漫画天啦噜!整个人完全不好啦!半天之前就算奄奄一息她也还是个人类啊!她年纪还小,放过她吧!(泣) 然并卵这孩子完全没有半点发言权。阿芙拉非但压根不知道淡岛世理都get了什么,也没想到……青王宗像礼司,恰好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并非如此的话,又该怎么解释这种还没有见面、就下意识恐慌起来的表现呢? 只能说是来自种族血液里的本能吧。 青王于是微微一笑,淡然自若的推了推眼镜: 「准备一下,」他对淡岛世理说,低头看了眼终端,「傍晚七点备车,去浮世绘町。」 阿芙拉:「……哎?」 小姑娘懵逼如狗,并表现得十分抗拒。 ……谁要去啊!!快让她回去种田!不是说好了要转型成种田文的吗!! #谁跟你说好了# #作者怜爱的抚摸了狗头# 而青王就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 「要不然,就拜託淡岛桑照顾你一段时间好了,阿芙拉小姐。」 ……听出了传说中那种「不动声色的威胁」,阿芙拉想起来之前在吠舞罗对她很好并拯救了她飢饿值的酒吧老闆,想到了坑爹的模拟人生抽风系统,想到了更坑爹的好感度,想到了……现在对她威胁度很高的那匹马。 她默默的萎了。 *** ――这就是为什么阿芙拉这会儿正别别扭扭的跪坐在和室里,拼命绷着一张小脸装作面无表情。 …… 换你们被一群大大小小的妖怪盯着试试!!!! 她觉得自己后背上的汗毛简直都要炸起来啦! 坐在阿芙拉身边的宗像礼司完完全全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看那捧着茶杯的姿态,简直像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样惬意。 ……假如不看他眼镜上雪白反光的话。 这人总是在奇怪的地方很狂热喂!!明明自己就是个不科学存在了!为什么非得要这么痴迷日本传统文化的怪谈啊!妖怪有什么好狂热的!快放开我让我做一只安静的蘑菇!! 阿芙拉痛苦的妄想了一会儿,试图把那些好奇却又不带丝毫恶意的视线屏蔽掉。 ……她自己身上一堆mod和性格特徵和终身奖励加在一起,妥妥是见面60好感的程度没错啦,但这也让阿芙拉更尴尬了好不好。 第11页 这种、这种如同人工操作般的好感值加成,让阿芙拉心虚不已,还有那么点儿愧疚感。 总觉得十分对不起别人……话说为啥她要说得自己像一个玩弄人家感情的人渣啦! 所以她才忍不住想一个人住啊!必须要远远的离群索居啊!想想逛完街之后所有擦肩而过的路人都成了她朋友,这场景简直美得阿芙拉不敢看!人际交往什么的有网络就足够了!除非是在什么压根连电都没有的古老年代,她才会不得不担心社交值太低直接身体罢工。――不过,连电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哈哈哈哈。 阿芙拉在心里抹了把冷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再仔细想想,她似乎也没说什么哦? #读者们笑而不语# 不过换个角度的话,倒也是件好事。 #不看她的脸,他们还能好好做敌人# 噫。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强行开挂。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被敌人攻击啦。 因为他们全部都被迫成了我亲友嘛,嘻嘻嘻。 阿芙拉忍不住一头黑线,直到第二次被宗像礼司小声提醒、才终于反应过来。 忍不住半途掉链子、忍不住说话途中开小差、忍不住手忙脚乱。 ……这要命的性格特徵!! 面容精緻的女孩子羞窘的垂下眼睛,白皙的肌肤上浮起一片浅桃色的红晕,放在膝盖上的秀气手指、也忍不住羞怯的蜷缩起来。 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啊。 顾忌着未成年在场、只把烟管握在手里过过瘾,上了年纪的(划掉)老流氓(划掉)老妖怪,也不由自主嘿嘿笑了两声。 怎么能不叫人动心呢? 奴良滑瓢恶劣的看了眼自家正襟危坐的孙子,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想着。 ……可惜。这么一个清丽温雅的女孩子,并不是他们能攀扯得上的。 虽然并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种完全失忆、甚至孤身一人掉落在人类世界里的危险情况,出云竟然也并没有派出神使来照看一下。 曾经的百鬼夜行之首、最强的大妖怪心下暗忖,并且不由得为这刚见面的小姑娘担心了一会儿。 好在她刚诞生就直接遇见了人类世界的所谓王权者吧。 要是被心怀恶意的人类带走、浑身澎湃的清气被污染,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虽然,或许是由于并非同一个领域的缘故,他的感知也不太精准……可是,这小姑娘身上庞大到令人骇然的「灵力」,奴良滑瓢还是能感觉到的。 非常、非常的清澈,不含丁点恶意,也并非毫无底线的包容、任人摆布的那种温柔。 而是一眼清泉。清冽又干净,只是恬静的萦绕在身边,不过分接近、不刻意疏远,却叫人不由自主觉得安心。 ――就像是赋予他们生命的自然,所带来的那种感觉。 怪不得自家的妖怪们全都沸腾起来了呢。忍不住再靠近一点、眷恋那种安心的氛围,这种亲近感,甚至连奴良滑瓢都感觉到了。 可是那小姑娘完全无所知觉的样子。 奴良滑瓢只好嘆了口气,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阿芙拉,」他有点纠结的念了这个名字出来――究竟是谁给这位姬君起这种名字的!「去庭院里的樱花树上,摘一支樱花回来,好吗?」 少女懵懵懂懂的歪了歪头,背后收拢的光翼展开,带着无比美丽的萤光,拉开纸门、飞了出去。 等她几分钟后不明就里的回来,已经抱了满怀盛开的樱花。 娇嫩的粉色颤颤巍巍绽放,无比欢悦的迎接来了神赐般的新生。 奴良滑瓢忍不住苦恼的摸了摸手中的烟管。 坐在对面那位人类的王权者投来疑问和催促的目光,他视若不见,对阿芙拉微微低下头。 「――失礼了。」这玩世不恭的大妖怪表示出了适度的恭敬,他轻声说: 「或许出云有哪里搞错了,你竟什么也不记得。但是,」奴良滑瓢无比笃定的说,「阿芙拉,你是一位神明才对。」 阿芙拉:「……」 阿芙拉:你说啥咧。 不带这么玩的。短短五章,她的种族从人类到仙子到卡密萨玛,求作者提前给个大纲好吗! 而且神明是这么好当的吗!!!她什么也没做耶!好好一个神格安在她头上这是要人命喂!虽然她知道日本八百万神明基数庞大,可就这么随便往她身上一塞……那些差点毁灭世界、差一步就是新世界卡密萨玛的反派boss们都要心塞死了啦! #蓝大大微笑着捏碎了眼镜# 阿芙拉无声的进行了弹幕攻击而滑头鬼连血皮都没伤着。 他甚至用一种阿芙拉完全一头雾水的怜爱目光看了看她和她怀里的樱花,像可怜阿芙拉搞不懂情况一样开口解释――而那些蹲在门缝/墙缝/天花板等等后头的大小妖怪们,眼睛已经亮晶晶的闪烁起来了。 「你去到庭院里的时候,樱树已经花期将尽了,对吗?」 阿芙拉有点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所以说,你都没注意到,自己赋予了樱花生命吗?」 奴良滑瓢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嘆着气,并不明原因的瞪了旁边三代滑头鬼一眼。――十六岁的昼陆生就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对爷爷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第12页 阿芙拉完全没在意到这边插曲。 她只想说: 这是模拟人生自带技能好吗。 作弊一样的补丁先不说,「绿手指」和园丁职业――哦她现在职业清零了――满级,会让她手下的植物不再枯萎。而「超级绿手指」终生奖励,能让她种下的种子品质升一级、收穫的植物品质再升一级。 最后还有仙子种族加成。收穫时品质还会再升级。 ……所以说,凡是阿芙拉经手的植物,直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跳过所有步骤,瞬间升级成完美品质! 阿芙拉想像了下种萝蔔出人参的坑爹未来(并没有!),颤抖了一下。 和自动升级比起来,让花木起死回生什么的,都是小事了吧? 关键是,这一点也不能证明她是什么神明啊!救命! 阿芙拉抵死不从,而奴良滑瓢用诡异的温柔目光捅了她一刀。 「好吧。难道你没发现,所有自然系的小妖怪,对你的态度都异常恭敬吗?」 阿芙拉:「……」 自然系是什么鬼! 而且我来告诉你!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怕! 俯首称臣什么的…… 那是因为: 我!买了!「仙后」!终生奖励!啊! 第7章 三日月宗近 阿芙拉风中凌乱、言语不能,出于种种原因陪同前来的宗像礼司,就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话: 「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他可靠的沉吟着,对挑战科学世界观的结论发出了挑战,「为什么赤组成员发现阿芙拉的时候,她是个……」青王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小小的长度,「这副模样。」 阿芙拉:「……」 餵。你挑战错方向了吧? 重点是这个吗!! 为什么不疑惑一下啊!好歹吐槽一句「这傢伙怎么可能是神明」嘛!! 而奴良滑瓢和宗像礼司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初代滑头鬼大头领颇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青王手里比划出的那个长度――说真的,那也太夸张了吧,有拇指姑娘那么大吗!――然后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有些焦虑的摩擦着烟管,「说到底,我是个妖怪。现世已经不再适合我们生存了――没有食物和栖息的地盘,妖怪会死;没有人类的供奉和信仰,神明也会逐渐消散神力,最终归为虚无。更甚者,可能会堕落。」滑头鬼若有所思的看了满脸不可置信的小姑娘一眼,自己对自己点了点头。 「……没错。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 这个面庞被樱花映衬得无比娇嫩、眼睛清澈如溪水的少女,这个赋予万物以生命的神明,或许在之前正是被人类无情的抛弃和遗忘,才不得不再也没办法维持体型、孤单寂寞的蜷缩在一朵花苞里,甚至失却了所有的记忆。 多么叫人怜悯呢。 虽然是个大妖怪,但由于活得时间太长又有一位优雅贤淑的公主妻子,所以不自觉被日本传统的物哀审美观传染了的奴良滑瓢……心里对这可怜小姑娘的怜惜之情,忍不住又多了一分。 至于拼命想解释「听我说啊这只是仙子种族变小的天赋技能而已!」、「我真的只是被迫带着模拟人生空降!」、「求求你们信我啦我才不是什么神明!!!」……满脸弹幕的阿芙拉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被所有人都微笑着屏蔽了。 ……那种「不用再说了我们都懂得」、「知道啦知道啦你不是神明了好不好?」、「以前的苦衷既然记不得那就随风而逝吧」――这样的表情!!! 真是叫人火大的不得了!! 阿芙拉面无表情的在心里竖起了一个凸字。 擦。 #身边所有人脑补技能天生满级# #我和你们这些人没什么好说的# #一言不合就脑补# #我的朋友不愿意和我说话并向我扔了一个脑洞# ……啊啊啊啊啊啊!!再也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求求你们快把脑洞合上啊!!合上了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 阿芙拉一脸崩溃的把脸埋在了樱花中,没注意到其他人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悄然交流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然后青王宗像礼司抬起手来。这个始终冷静又理性的男人推了推眼镜,站起身来,再自然不过的把手掌覆在小姑娘沮丧垂下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阿芙拉眯着眼睛抬起头,脑袋上呆毛左右翘了翘。 这人类的王权者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他透过镜片仔细打量了一番满脸被顺毛很舒服表情的仙子……神祗,永远冷彻的目光里,也不由自主浸染上一抹暖意。 淡岛世理说得没错。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多照顾一点。 宗像礼司从口袋里掏出已经充分完善好的身份证明和一个崭新的终端机,递给了阿芙拉。 「记得经常打电话回来。」青王说,「否则,等你下一次再来scepter4的时候,会被零食淹没也说不定,」他轻轻笑了笑,「这一次,我可不会贴心到提前组织全员内务整理了。」 听出了宗像礼司的话外之音,阿芙拉惊讶的睁大了眼。 她差一点就要问出「你不要我了吗?」――这样狗血言情味十足的话。 然后她赶快调整好心态。雏鸟心理是不可以有的!印随行为也不行!别人非亲非故的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怎么好再厚着脸皮黏上去! 第13页 再说了本来就打算好想办法自己一个人住的。已经有了身份证和当手机用的终端机,完全够了。 阿芙拉抿了抿嘴唇,眼睛弯成一个小巧的月牙。她把满捧樱花挪到左臂里抱着,翻找起自己的随身清单来。 赤组和青组都对她颇多照顾,她也没什么好报答的,好在模拟人生里效果神奇的物品有不少,更令人庆幸的是――这是阿芙拉当初各种职业和技能全部刷满的帐号、随身清单里面作弊级的东西不要有太多。让她看看有什么是能给别人稍微帮上忙的…… 啊。其实她还是觉得神仙菜的效果不要太好……不过从随身清单里随便掏盘菜出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阿芙拉翻翻拣拣。嗯,水果,鱼……蔬菜,食物。奇怪,这些熟食看起来都完全不会腐坏的样子,难道和她烹饪职业满级得到的终生奖励有关?……一大堆书,油画,乐谱。――啊,找到了! 她抱着五颗生命果往宗像礼司手里塞,然后是两瓶强力精力仙药――鑑于k广播剧里青王工作狂的属性,这类能把精力提升到全满并维持24小时的鍊金术药剂,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然后阿芙拉想了想,又坏笑着塞了两瓶仙药过去。 她指着其中一瓶有着漂亮幽蓝色泽的:「先让周防先生尝尝生命果。如果有效的话……呃,我是说,我觉得周防尊先生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好,」阿芙拉解释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别人她明白周防尊王剑状况很危险的事――不过莫名其妙的,旁观的所有人(和妖怪),没一个露出狐疑的表情、仿佛本该如此――她就脑袋上顶着问号把这问题模煳了过去。阿芙拉用手指纠结的拽了拽自己的头髮,接着说:「如果生命果有用的话,那就试试这个吧。『年轻药剂喷泉』,可以让使用者回復到最巅峰的身体状态。」她满怀希望的问,「这样,周防先生就不会有危险了吧?」 宗像礼司用阿芙拉看不懂的眼神深深凝视了她一会儿,屈起手指、轻轻敲在了她额头上。 阿芙拉「哎」了一声,撅着嘴揉了揉自己脑门,然后又开心了起来。 「这个!」她窃笑了起来,指着另一瓶金灿灿的:「『点石成金仙药』,能让中招的人变成黄金哦!6个小时!」满心想着恶作剧、根本不知道自己拿出来的仙药会造成多大轰动的小仙子,只是幸灾乐祸的吐了吐舌头,「可以让草薙先生把纯金的周防先生雕塑放到酒吧门口!一定能招来超级多的顾客~」阿芙拉窃笑起来。 其实她还有点想偷偷藏一瓶「相反人格仙药」给宗像礼司的……不过脑袋里突然浮现出k恶搞抓马里,青王摘掉眼镜立刻变成33眼连人设都变了的情景――阿芙拉恐惧的打了个哆嗦。 #真·鬼畜眼镜# 这刚诞生的神祗无忧无虑的微笑着,像颜色最纯净的虹霞。 安静旁观着的几个人,全都默默的嘆了口气。 像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没有心机」这几个字,能够概括得了的了吧。 这女孩儿简直把「谢谢你~如果这些东西能帮上忙就太好了」这句话写在了脸上,就连眼角眉梢,也都是自己没有辜负别人心意的满满幸福感。 可是,在他们的眼里,一个动动嘴就能办得到的身份证、一个不值多少钱的终端机,又算得了什么呢? 和这少女毫不犹豫慷慨拿出来、甚至能够从石板手里抢夺回性命的珍宝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宗像礼司有生以来第一次露出了「没眼看」的表情,不由侧过了头去。 ……这孩子也太好骗了。他甚至都忍不住要产生罪恶感了! 他甚至有些纠结的抽了抽嘴角,对奴良组的初代和三代头领深深颔首: 「阿芙拉·莱迪,……这女孩,就拜託你们了。」 两只大妖怪、生性不羁的滑头鬼,也面容肃然的同时回礼。 ――赶快教给她「人心险恶」的道理啊!总算知道为什么身为神明都能活的这么悽惨了! ――放心教给我们这些妖怪吧!一定要教导出一个心有七窍的花神出来! 人类和妖怪对视的视线里,写满了如上这般坚定不移的信念。 至于旁边总算明白过来自己不是被放生、而是被转手的、正拼命抗议着的阿芙拉,又一次被人微笑着屏蔽了呢。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当天夜里,抗议无效的阿芙拉,只好蔫巴巴的跟在奴良组三代头领的身后,哭唧唧的飞向别人家贴心准备好的卧室。 ……这世界都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过啊!都好好听她说话啊!摔! 根本不知道自己热情的谢礼导致身上被贴了好几个「过于单纯」、「十分好骗」、「遇人不淑」(喂!)的标籤,阿芙拉还天真的幻想着放飞自我住在深山老林里的蘑菇人生。 ……你够了哦,快点醒醒吧,小姑娘。 夜陆生悄无声息的脚步踏在迴廊上,只有偶尔夜里风过,敲击檐下木铃铛、发出悠远的声音。 奴良组以「天色太晚」的理由,催着阿芙拉早点睡觉。介绍组员什么的,都放在了第二天。 那些始终兴奋不已、眼睛闪亮亮围观的大小妖怪们,也在她拉开纸门之前的那一秒,贴心的一闹而散。 第14页 他们一路走来都非常安静,非但没有了之前叫阿芙拉颇有些不适应的围观目光、也没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在她拒绝了晚餐并表示自己在青组吃零食已经很饱了之后,甚至有个阿芙拉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的可爱小妖怪,啪嗒啪嗒跑过来、在她脚边放了杯热腾腾的蜂蜜水。 阿芙拉受宠若惊的捧了起来,左右看了看,从随身清单里掏出一颗道明寺塞给她的话梅酸糖,小心翼翼放在了地板上。 等阿芙拉和夜陆生的身影走过拐角,小妖怪从地板缝隙里探出头来―― 这两个人的反应是这样的: 阿芙拉/小妖怪:他/她真是个小天使yooooo~ (≧3≦) ……哎。一模一样的傻白甜,叫人说什么好呢? 最后,奴良组三代当家推开了纸门。 一间标准的和室,相当宽敞的空间,装饰低调而华美,能从细节里看出歷代女主人都在这上面费了不少心思。 阿芙拉轻快的飞了一圈,对夜陆生真挚的道了谢。 五官凌厉、身高也比白天时自己往上窜了一截的三代奴良组头领,浅浅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狭长的暗色瞳眸里波光倏然掠过。 阿芙拉莫名抖了抖,觉得自己脑袋里全是「邪肆一笑」……什么的,简直该打! 她转过视线,看见暗淡月光下一柄极漂亮的日本刀。 约莫二尺六寸那么长。偶尔流光掠过,就仿佛带起来一片月色般绝美的光影。 阿芙拉有些犹豫的伸出手去,回头问夜陆生:「这是你们家的收藏品吧?放在我房间里会不会不太……」好? 最后一个字她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就在那秀白指尖触碰到刀鞘的一刻,阿芙拉突然觉得手上蓦然一重! 她惊骇无比的回过头,一个姿态隽永、清雅鎏丽的俊秀男子,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 而她本握着刀柄的手――正搭在陌生男人的衣袖上。 阿芙拉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而那陌生人如同久远之前、那个名叫「平安」的时代里,所有贵族会做的那样,轻轻抬起绣着繁复花纹的宽大袖摆,用指尖抚在了唇前。 他轻笑着说: 「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嘛,身为天下五剑之一,被称为最美。 诞生于十一世纪末。也就是说,嘛,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哈哈哈。」 ――发出了清爽的笑声。 三日月宗近凝视着将自己唤醒的少女。 「本以为唤醒我的会是审神者……没想到,竟然是另一位神明呢,姬君。」 阿芙拉:「……」 什么审神者?什么公主殿下?什么三日月宗近??话说,你究竟是谁啊!!!!! 既没有玩过《刀剑乱舞》这个页游,也没有对「三日月宗近」这柄国宝太刀的半点常识,阿芙拉只是生无可恋的转过头、泫然欲泣的对夜陆生合起了双手: 「对、对不起,陆生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你们家的刀剑变成人……」她痛苦的回头看了眼本应置放刀剑的空白处,破罐子破摔的咬牙一闭眼: 「――我会负责的!!」 阿芙拉哭着说。 第8章 自古微笑多腹黑 三日月宗近坐在廊下。 暖煦的风将他长长的袖摆吹拂起来,灿金色的髮饰在额际微微一晃,蹭得皮肤有些轻微的痒意,使人忍不住从心里想要发笑。 他轻轻阖上眼。 ……这样真实的、柔软的风。属于自然的风。有多久,都未曾经受过了呢? 他不知道。 二十三世纪,时之政府为了抵抗歷史修正主义者妄图颠覆歷史的意图,将拥有灵力的审神者从各个时空召唤前来,唤醒刀剑中沉睡的付丧神、一起战斗。 ――然后,政府失败了。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失败。一败到底。没有丝毫苟且偷生的余地。 歷史修正主义者的大将,覆灭了他们所在的那个时空。 歷史被改变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过去被涂改之后会变得更好亦或更坏,三日月并不清楚。 因为,敌人接下来就下令销毁所有刀剑、一个不留。 他之所以还苟延残喘着,不过是因为,在仅剩下最后一组满级刀帐的时候,那位大将心生感嘆。 『和我们争斗了这样久,也是相当了不起的事实。』那个身穿暗堕盔甲的人淡淡说道,『论起来,也不愧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刀剑。――留下这一组刀帐。』他对自己的属下命令道,『留下最后的一组,投放到不同的时空里头去。这是身为敌人的我,所赠予的、最后的敬意。』 然后,他的意识陷入一片灰暗。 …… 果然呢。 漫无天际的昏睡中,三日月宗近忍不住暗暗低嘲。 身为「天下最美」的刀剑,他被人小心翼翼的收藏、欣赏,和膜拜,是「只要确实的存在着」,就能令锻造出他的人类们,心生宽慰和眷顾的「名物」。 可是,三日月宗近是一把刀。 能够将一切烦恼苦痛都斩断的刀。无比锋利的、渴求被使用、饱饮敌人鲜血的太刀。 刀剑,说到底,不过是兇器罢了。 ――不得不承认,在本丸里战斗的那段时间里,也是他有意识以来难得放松的。 而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第15页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沉睡的时候,偶尔,三日月宗近也会忍不住想着――「还不如当初碎刀比较好」。 迎来刀剑理所当然的宿命,不是比被不知道哪个时空的人类所捡去、搁置在角落里或者高高安放在刀架上,更加完满的命运吗? 很可能拾到他的人类根本无法鑑赏「三日月宗近」的锋锐和美丽,很可能他只会被深深埋葬在哪里、没有任何人听得见他发出的唿唤。……更有可能,这个时空根本就没有拥有灵力、能将付丧神唤醒的人。 诞生于平安朝的太刀苦涩的笑了笑:就这点来看,不愧是争斗了这么久的敌人啊。身为歷史修正主义者,对刀剑们的执念简直一捅一个准,说是最后的致敬,其实到底有没有晦涩的恶意在里面呢?谁也说不清楚。 沉睡了不知道多久,三日月听见那声清冽而略带犹豫的问句时,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没有。并不是幻觉。 有人「唤醒」了他。 玉白指尖抚上刀鞘的那一瞬间,极其清澈干净的灵力,像大海怒吼着掀捲起来的浪潮,毫秒不到,把因为灵力干涸而被迫沉睡的付丧神,强行恢復到了巅峰的状态。 三日月宗近几乎带着些惶恐的,睁开了眼睛。 ――倒映在那双月牙清浅的狭长双眼里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子。 穿着雪白的莲蓬裙,脖颈、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永不枯萎的花环。 容貌精緻、五官清冷,却分明带着些再明显不过的歉意。 ――双手合十、泫然欲泣的对「原主人」说着「对不起请让我负责」。 这样可爱到犯规的话。 平安朝的老爷爷终于朗笑起来。 原来如此。能够唤醒他们这些濒临溃散的刀剑们的,也只有这样一位神明大人了吧。 身上萦绕着简直叫人惊骇的庞大灵力,是使人忍不住亲近的、自然的蓬勃生机。哪怕是被他在一瞬间不自觉的抽取了能立刻出阵的份量、竟然也是一脸毫无所觉的神情。 ――再加上她背后显然非人的蝶形光翼。 不是被自然所眷顾的神祗,还能是什么呢? 三日月宗近柔声笑着,生平第一次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不自觉的放缓了唿吸。 『我是……三日月宗近。』 感谢您重新唤醒了我。 从今天起,任何妄图伤害您的―― 都是我的敌人。 *** ……而阿芙拉并没有感受到来自刀男人微妙的爱意。 她默默正坐在蒲草垫上,眼神放空。 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昨天夜里大变活人的惊(喜)险节目被夜陆生强硬的压了下去,这作风意外很霸气的滑头鬼只简单瞥了眼自称国宝的刀剑,就一手按在自觉做错事的阿芙拉脑袋上揉了揉,命令她赶快睡觉、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芙拉本来想好好道歉的,可是终究没撑住,还是洗洗睡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吧!根本是每一章世界观都在重组喂!倒不如说把这么多梗塞进一天的时间表里面作者你是想累死你家蘑菇女主吗!(餵) 然后,等第二天小姑娘拼命爬起来、换好一身浅桃色短振袖来到正室里的时候…… 就看见昼陆生拎着他家爷爷的领子拼命摇晃! 「啊啊啊快说!你不要给我装傻!」十六岁的奴良组首领抓狂的咬着牙,「你是不是又忍不住出门干坏事了爷爷!!这把刀是三日月宗近啊啊啊啊!是国宝啊!收藏在东京国立博物馆啊!!你什么时候把它偷过来了???快给人家还回去!我不要坐牢啊!!」 奴良组三代目看起来简直像是要以下犯上、恨不得把自家爷爷咬死一样。而大大小小的妖怪们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忙里偷闲给阿芙拉一个偷偷的笑脸。 阿芙拉:「……」 她默默的吐着魂。 ……咦。她把别人家国宝变成人了耶。 救命。警察蜀黍,真不是我有意盗窃国家财产,是人家自己变出来两条腿走路的,你信不信我? #并不信,好吗# 而等场面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听完国宝叙述的来龙去脉之后,阿芙拉简直不知道该吐槽哪里比较好。 槽多无口。 喔。敢情他们本来就是拟人形态啊,那她就不是第一个大变活人的了、真是太好了―― …… 好个鬼!!!! 听这剧情,怎么想怎么不对啊!! 阿芙拉僵硬在原地,对面容貌鎏丽的付丧神安安静静凝视着她,目光里,全都是阿芙拉不曾体味过的、深入骨髓的温柔。 ……阿芙拉很是不寒而慄,并且忍不住打开模拟人生控制面板使劲戳了戳好感栏。 也、也不是太夸张的程度啦。 啊,啊哈哈哈。不、不过是「心仪对象」……而已吧。 …… 小姑娘果断失意体前屈在地上。 我、我什么也没做!!!!! 没有浪漫行为!!没给你送花!没有拥抱!没有天雷勾地火之吻!! 你为啥对我的初始好感都这么高!!夭寿啦!!并没有撩你好吗! 虽、虽然听完简要概述之后也能猜到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第16页 可是求求你醒一醒啊!「被囚/禁多年突然见了光并忍不住深爱」什么的只是个病态心理啊!!这种类似人工斯德哥尔摩的梗现在已经不流行了!看看人家童话里渔夫打捞上来的漂流瓶(咦)都忍不住黑化了呢,求你学人家有骨气一点啊! ……等等。不会在微妙的地方已经黑化了吧…… 忍不住埋下去的面庞被人轻轻託了起来。阿芙拉抬起银灰色的眼睛。 她微蹙的眉心,被一根沁凉的指尖点了点,慢慢抚平。 孔雀蓝的袖口用另一只手轻轻收拢,宛如平安京贵公子的俊美男人略带困扰的笑着,清俊高雅的模样亲昵而不乏恭疏,不看好感值的话,根本想不到他心里竟埋藏着那样深厚的情感。 「主殿,」三日月宗近轻声说,「我让您为难了吗?」 ――这张比夜空中星月还要美丽的面孔失望低垂下去,简直让人从内心深处都要产生罪恶感。 阿芙拉:「……你不要叫我『主殿』。」 这句干巴巴的话一出口,阿芙拉眼睁睁看着那只拢着袖口的修长手指蓦然收紧,不过两秒,就在衣摆上洇出一小团血渍。 更可怕的是,这男人脸上略带困惑的清雅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阿芙拉:「……」 这、这傢伙,好像很难搞的样子! #宝宝心里怕# #宝宝不敢说# 她捂了捂脸,深吸一口气: 「不是的。」阿芙拉摆了摆手,比划了一个模煳的手势,「你的意思……我差不多已经明白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救救他们。』」阿芙拉斟酌着字句,语气却是笃定的,「从你的眼神里,我所理解到的――应该没错吧?」 化身为人的刀剑敛下眼睫,微微一颤。 「是。……我是这样祈求的。」他温声说,嘴唇在最后开合了一下,――一个无声的「主殿」被吞入喉咙。 阿芙拉努力绷着脸,眼睛清亮: 「我会帮忙的。」 小姑娘一脸郑重。 「正因为是我可以做得到的事情。正因为我明白和重要之人再也无法见面的悲痛――」她握紧了拳头,「我会帮忙的。只要我遇见了你所说的付丧神,」阿芙拉说着眼神一飘、明显心虚的样子,「尽管、尽管我不觉得我身上有你说的什么灵力……」 模拟人生哪有这见鬼的设定啊。 虽然说仙子种族也有魔法槽……但那大多数都是仙子恶作剧或者使用有buff效益的仙子之光,才会消耗的异能。 再说了,虽然种族特徵是亲近自然没错,但每个人都非要把她当成自然亲和力超高的神祗――不要告诉她这是模拟人生空降之后自动适应新环境的二设哦? 她会吐槽的啦!这辣鸡游戏也太高端了好吗!这年头游戏都成精了!! 阿芙拉呆萌着一张脸刷了会儿弹幕,而端坐在她身边的付丧神,已经再也无法扼制住内心的震痛。 「……主、姬君,」三日月宗近换了个称唿。这刚从漫长岁月的禁锢里甦醒过来的天下最美之剑抿着嘴唇,「您……是嫌恶我吗?」 阿芙拉(眼神死):「并没有。」 没等三日月宗近再说什么,这个据说也是刚诞生――或者说,刚刚从沉睡里恢復过来、被人所遗忘和抛弃的――同刀剑的遭遇近乎惊人相似的神祗,这个眉宇间尚且稚嫩的少女,打断了他的话。 「我想……你只是,刚从黑暗里醒过来,还没有适应过来而已。」小姑娘轻轻的说,眼神里竟带上些他无法目视的坚毅。「我能够想像那种绝望,还有终于发现一束光时候的狂喜,――可是,你不能这样下去呀。你不应该把情感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这是移情作用,三日月先生。」 她礼貌的称唿着平安朝的贵公子,目光认真而温柔,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我不是谁的『主殿』。倒不如说,我连水果刀都没有使用过。」阿芙拉窘迫的挠了挠脸颊,「――我绝对不是一个使用刀剑的好主人,自认没有资格、也并不愿如同挥舞刀具那样使用你们。」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紧张的攥紧。 「你已经自由了,三日月先生。――请你注意到这一点,」阿芙拉小小的翘起嘴角,脸颊上就露出一个超可爱的小梨涡。「你不用再随着主人的意志舞动。不如这样,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想想在这个时代怎样生活下去――怎么样?」 小姑娘屏住唿吸,等着付丧神的回答。 三日月宗近……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久违的暖意,从胸口滚过。 已经伤痕累累的刀剑,已经学会习惯疼痛的兇器,被人用吉野纸轻轻擦拭去了刃面上的灰尘和油光。 绢布扑打上磨石极细微的粉末,紧接着用拭纸一点点抹净。 最后用上好的椿油浸润,使刀刃重新焕发出凛冽的光泽。 ――焕然一新。 清俊高雅的付丧神难得失态的呆愣了一小会儿,最后朗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越来越轻松,宛如不自知的囚/徒斩断了深深勒紧骨肉的锁链,仿佛翅膀受伤的鹰隼,重新振翅、笔直投入层云。 俊美的男人笑了一会儿,用指腹轻轻揩了揩眼角。 「呀咧呀咧,」三日月宗近眯起眼睛,将宽大的袖口挡在唇前,露出一个略有些腹黑的笑容,「――突然觉得,就让那些刀剑们一直睡下去好啦。这么可爱的主殿,我可不捨得让给别人呀。」 第17页 阿芙拉:「……」 她的嘴炮,不应该把人洗白吗?? 为啥这傢伙突然说出来了超级了不得的话啊!!救命啊!这是放飞自我的错误姿势吗!! 生平第一次鼓足勇气点亮嘴炮技能的小姑娘,恐惧的打了个寒颤。 她战战兢兢的重复: 「不要叫我『主殿』……」 而三日月宗近就笑眯眯的回答:「可这是主殿允许了的呀。」 他偷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刚从鱼缸里捞出条金鱼的猫。「您说了『随我喜欢』的吧。」 阿芙拉大囧。「这不是我原话!」 「可是意思一样就可以了嘛。」三日月老爷爷笑眯眯的耍流氓,「刀剑之所以被称为刀剑,制作出来,就是要被使用和杀敌的。」 阿芙拉:「……」我也没否认这一点啊。 「所以,」三日月下了结论,「主殿还是主殿。这就是我选择的生存方式,――刀剑所向,为君所指。姬君的笑容,就由我来守护吧。」 阿芙拉:最后这句话槽点也太多了吧!!没想到你是这么潮的老爷爷啊?? 而且这和她刚刚嘴炮之前有丁点儿区别没有?! 阿芙拉被哽的说不出话来。而三日月宗近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 他说:「关于刀剑本体的问题,您也不用这样担心啦。」 「――我们现世的依据,只是您所赠予的灵力而已。」 「刀剑什么的,虽说看起来还携带着本体,」他说着从刀鞘里抽出刀来,脸上带着奇异的笑意凝视着『自己』。「其实,不过是投影而已。我是身为付丧神的『三日月宗近』,而没有诞生自我意识的那把太刀,恐怕现在还好好的在东京国立博物馆里供人赏玩吧。」他好笑的补充道,「所以,您不必担心盗窃国宝的问题呀。」 ……这倒是个好消息。阿芙拉立刻松了口气。 然后三日月宗近微笑着追加了一句:「不过,像我这样投影出本体、然后被人在大路上捡到收回家里的情况,说不定也还有吧。」 阿芙拉:……这是让她偷偷去别人家把刀剑摸一遍的节奏??!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可若是主殿随便爱抚了别的刀剑,我恐怕会很受伤哦?会忍不住更加依赖主殿的哦?」 阿芙拉:…… 这人真的很难搞!!而且根本是把她完全看透了吧!初见面是个优雅清爽的贵公子结果切开微妙的很黑啊!!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而且刀剑们都分散在了不同的时空也说不定。主殿一路上的旅程都很辛苦,当然任何事都可以依靠我哦,姬君。」 阿芙拉:我没说――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难道主殿的意思是并不想带上我?哦呀,那可就难办了。没有刀剑之间的相互感应,莫非主殿想要一把把刀摸过去吗?」 阿芙拉:…… 阿芙拉:………… 好吧你赢了。 本意是「遇见了就帮忙」,没想过穿越时空寻找四魂之玉(咦),啊不,寻找被魔王封印的刀剑们(也不对),寻找睡美人,不,睡刀剑(更不对!)…… 总之,被忽悠着迷迷煳煳全答应下来的阿芙拉,过了好久终于回过神来之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我都答应了什么!! 阿芙拉奄奄一息的趴在庭院里的樱花树上,违背时节盛放的粉嫩樱花,随微风怜爱的轻抚她的脸颊。 人家集齐了碎片能召唤四魂之玉(和狗狗男朋友),她集齐一整个刀帐的刀剑能召唤来什么啦! #随身修罗场呀~# ――只有这个,恐怕才是标准答案吧。 而此时此刻的阿芙拉,还处在无知又幸福的、迷茫当中。 第9章 青王与戒指 阿芙拉在奴良组住了下来。 ……虽说她还没放弃一个人独居的想法,但完全被奴良组的一代和三代首领给狠狠否决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两位滑头鬼对她完全是一副担心的不得了的样子……尤其是那天和三日月宗近谈过话之后,两个大妖怪的表情简直是恨铁不成钢.gif 至于为什么是动图……谁让奴良滑瓢一边嘆着气一边磕了磕烟管,而昼陆生就像一个担心整个世界都会伤害自家小妹妹的贴心尼桑一样,忧伤的使劲揉了揉脸。 不知道自己脑袋上标籤里写着「十分好骗」的那一栏已经升级成了「超级好骗」,阿芙拉只是面无表情――一脸懵逼的――歪了歪头,脑袋上呆毛随之一翘。 ……本来很想语重心长的苦口婆心一番、这几年统帅百鬼夜行早已有了大将风范的昼陆生,就不由自主把满腔的话全给噎了下去。 然后下意识就塞了几颗金平糖过去。微笑注视着人家小姑娘――新生的神祗――满脸好奇的尝了尝,紧接着他还动手泡了杯荞麦茶,搭配着雪女亲手捏的樱花糰子。 等到投餵花神的日课过去之后好大一会儿……被小姑娘无意间萌得七荤八素的奴良陆生,才蓦然想起来自己的最初目的,只好顶着自家坏心眼爷爷的揶揄目光一路小跑、把阿芙拉堵在去庭院的路上。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个看起来笑容高洁清爽的太刀付丧神,肯定已经端坐在樱花树下摆好姿势了!! 利用自己漂亮的容貌来勾搭无知少女!!这种技俩!他怎么可能会让阿芙拉上当!! 第18页 已经对阿芙拉的身世深信不疑、并自觉照看起可爱又乖巧的女孩子,昼陆生一脸灿烂的笑着,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成功在三句话之后、把阿芙拉拐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餵。这句话很有槽点哦? 不过昼陆生发誓自己只是真心实意为阿芙拉着想而已……因为他这几天跑去各家书店,搬回了不少在书单上狠狠画了红线的书。 比如《厚黑学》,比如《处世之道》、《圆滑世故》、《心理三十六计》……比如《如何拒绝主动示好的追求者》、《如何拒绝面孔漂亮的异性》、《如何拒绝死缠烂打的男人》、《如何拒绝不请自来的太刀》…… 什么的。 阿芙拉:「……」 喂!!这也太明显了吧!!! 尤其是最后一个!不可能有人写这种书啦!你以为换个封皮就可以假装是本新书了吗!下面原本的标题根本看的一清二楚耶!! …… 三个字: 《狐狸精》。 ……完蛋了。简直没处吐槽。 阿芙拉眼神死的盯着封面看了一会儿,决定把它放到一边。 狐狸精什么的……虽然对这个到处都是妖怪的世界已经绝望,但是,等她真正见到了,再说吧。 根本不知道自己未来可会遇见不止一个狐狸精(咦)的阿芙拉,完全没有要去碰那本真知灼见之书的意图。 …… 这就是她的日常生活。 阿芙拉在奴良组生活了两天之后,就得出了这么一条结论。 从兵荒马乱的第一天之后,等把付丧神安抚下来,阿芙拉就跟着昼陆生一起,认识了这里大大小小的妖怪。 名声卓着的妖怪像青田坊、黑田坊、毛倡妓、首无、冰丽和河童,小一些的妖怪像铁锅变成的鸣釜,他们有手有脚,活动自如,被炉火烘烤着、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和普通的铁锅并没有什么两样;再比如头上顶着五德――一种放置锅的三脚架――的猫怪;还有名叫「濑户大将」的妖怪。他们是一群穿着铠甲的武士,其实身上的铠甲全都是陶瓷器,每动一下,身体就发出铿嚓铿嚓的声响。 而这些以物拟人的小妖怪们,全部都是付丧神。 阿芙拉:「……」她突然一点也不惶恐了呢。 被人误会成神明没法解释什么的、不小心摸了把刀剑就变成付丧神了什么的…… 这样看起来,总觉得好像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参观一圈于是就放下心来的阿芙拉,并不知道她与他们之间,究竟有多么大的差异――鸿沟。 而以为身为神明必然会意识到自己拥有着多么恐怖的力量――这样想着的奴良组头目,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之间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偏差。 而丝毫没有半点「神明」自觉的阿芙拉,只是羞涩的微笑着,和热情洋溢的妖怪们愉快相处起来。 她既不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也不因曾身为人类而感到恐慌和惊怕。这个在整个世界的爱意面前都坚强顶住了的小姑娘只是平下心来,认认真真的对待崭新的生活、并且每一天都心怀感念罢了。 ――而又有谁,能够讨厌得了这么一个惹人喜爱的女孩子呢? 至少,已经被萌化了的奴良组不能。 短短两天时间,打着「路过」的旗号、哪怕走直线也非要拐弯到阿芙拉面前的小妖怪,简直叫人数不清楚。 乖乖做一只安静的小公举并接受投餵的阿芙拉:「……」 这情景也太眼熟了吧!! 换了身荷叶边月白衬衫配灯笼裤的小姑娘言语不能,只好在每只妖怪送来形态各异的礼物的时候,强忍羞涩、给对方一个小小的微笑。 于是每个小妖怪脸上飘着红晕蹭过来、再仰头捏着鼻子踉踉跄跄的跑走……坐在阿芙拉身边的毛倡妓笑得直拍首无的肩膀,接二连三把这大妖怪的脑袋震下来。 端了杯蜜柑柚子茶走过来的雪女也忍俊不禁,偷偷的笑着往杯口轻唿一口气,把整杯饮料都冻住之后拿搅拌棒嘎吱嘎吱的捣碎,就是杯夏日清凉的饮品。 她把现做的冷饮递给阿芙拉,从少女身边的礼物山里挖出一个通道让自己坐下,一边对看见的礼物笑个不停。 ……不知道珍藏了多少年的水果硬糖、有着漂亮花纹的羽毛、形态怪异的石子、锅把手、杯盖、快要融化的雪糕、一半翠绿一半枯黄的草叶子,还有形如怪兽的牙齿…… 阿芙拉看着这座堆叠起来的小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太可爱了。 这些妖怪们,为何总是在一个劲的夸奖她、却不看看自己呢? 这样真挚又热烈的感情,像炉火一样向外辐射着珍惜的暖意,叫人从身体暖和起来,一直连心底最深的地方、都忍不住留下一团橘黄色的暖光。 妖怪不懂人心,却远比在尘俗中挣扎着维持光鲜表象的人类、要美丽许多。 阿芙拉用搅拌棒捞起一小片糖渍蜜柑,同时把一个长相憨厚的妖怪送给她的、一小盒还冒着热气的玉子烧,分享给其他人。 ……能认识这些妖怪们,真是太好了。 阿芙拉真心实意的感嘆着。 假如,他们能不这样乐意给自己讲故事的话,――就更好了。 阿芙拉满头黑线的看着毛倡妓把美味的食物咽下肚、感慨完人类的美食之后,清了清嗓子。 第19页 她默默把头埋下去,喝着自己的冰饮,保持高品质的沉默。 …… 为啥这些人都这么喜欢和她讲全是套路的爱情故事啊!! 日本传统故事她是很感兴趣――但这并不意味着,听「伊邪那美女神如何走下黄泉」的故事听了七八十遍之后,她还能保持新鲜感的啦! 阿芙拉扁着嘴巴又一次发誓「渣男去死渣男必须死见到渣男就捅死」之后,才在众多妖怪们欣慰的目光下得以解放。 她看起来究竟是有多好骗?? #你就是很好骗# 终于脱身的小姑娘走在廊下。暖煦的风从她脖颈处微微蹭过,仿佛一个撒娇的轻吻。 走到一半的时候阿芙拉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却总是有种被注视一样的错觉。 并非怨恨,也不是探究或者单纯的好奇。 那视线给阿芙拉的感觉分外复杂,像透过她的身影、在注视着悠久时光之前的哪个人一样。 偶尔也会有表示善意的慈爱,或者欣慰――就像今天她囧而又囧的发完誓之后,所感受到的那样。 而其他的妖怪们,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难道……只有她,才能感觉的到吗? 阿芙拉抿了抿嘴唇,扭回头去,继续往前走。 或许是奴良组哪个不愿意现身人前的大妖怪吧,还是不要多事比较好。她想。 等路过端坐于樱花树下、风姿隽永的付丧神时,阿芙拉忍不住迁怒的瞪了他一眼。 ――全是你的错!!害我这两天听故事都快要会背了! 天下最美的名物嘴角噙着清浅的笑意,朦胧的阳光透过樱叶的间隙落下来、在靛蓝的衣摆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光影。 阿芙拉对摆出了最美的角度并且自带柔光的刀男人视而不见,她左右看了看,趁走廊上没有人,气势汹汹的沖三日月宗近做了个鬼脸。 然后这向来乖巧的女孩子,吐了吐舌头、转身跑走了。 阿芙拉看不见背后平安朝贵公子讶异而宠溺的笑容,只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掏出终端机看了看。 昨天她抽空给赤组打了个电话、想知道鍊金术药剂对赤王周防尊的王剑是否有效,不幸接电话的是八田美咲,听见她声音的一瞬间就惊恐的把电话往地上一砸……阿芙拉满头黑线等了一会儿,只听见背景音里一片嘈杂,就连后来十束多多良把电话重新接起来,也实在听不见什么。 好在之后青王宗像礼司给她发了封邮件,说今天会来奴良组拜访。 ――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吧。 听见纸门外有活泼的小妖怪蹦哒过来传话,阿芙拉答应一声,把衬衫上俏皮的波点小领结打好,用手掌把怎么也压不下去的呆毛按了按。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相当喜欢给她买衣服,还全都是风格活泼、状似二次元cosy的类型……这几天收进随身清单里的衣物首饰怎么都穿不完,阿芙拉不管怎样推拒都没有用,毛倡妓会一脸御姐笑的把她按住直接套在身上,而始终是少女形体的雪女冰丽就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手里提着大大小小一堆购物袋。 ……只有在这种时候,阿芙拉才会怨念起把满额家庭资金全清零的模拟人生系统。 啊啊啊啊怎么可以这样!!被人家好好的款待着竟然还购置齐了衣服!她尴尬症快犯了啦!! 被妖怪们安慰说「存了数百年的钱终于有用武之地」什么的,也完全没能安抚她。 阿芙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嘆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脸颊。 ……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别人对她的好,她要牢牢记在心里。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千百倍的报答回去。 阿芙拉给自己加油鼓劲完毕,站起身来。 等她走到接待客人的和室里,等待着阿芙拉的,不仅有青王宗像礼司,还有赤王周防尊――和安娜。 小姑娘惊喜的睁大眼睛,飞过去搂了搂安娜的肩膀,紧接着被安娜塞了个红弹珠在手心里。 两个女孩子呆呆萌萌的对视一眼,同时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笑意。 一旁赤王低低笑出了声,手指捏着茶杯百无聊赖打转的动作一顿,鎏金的双瞳就转过来,对上另一双浅淡银色的。 ――像是捕猎的大型野兽吃饱喝足,终于把啃咬着全身的鬣狗全部咬穿了咽喉,不是被迫、而是心满意足的,慢条斯理伸了个懒腰。 看上去,心情好的不得了的样子。 阿芙拉无声的「哇」――这样惊唿了一下,开心的两手一拍:「周防先生,仙药有效吗?」 周防尊「嗯」了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鼻腔里发出来,简直就像是立体式环绕低音炮。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要做什么?野蛮人。」青王冷冷笑了笑,一推眼镜,「你是要展开圣域吗?」 周防尊理所当然:「要亲眼看到王剑的话,不是最有效的办法?」 宗像礼司冷声嘲讽,「然后让王剑直接在妖怪群居区亮相吗?虽然我从没有指望过你的智商,好歹也要知道隐世的默认规则吧。」 周防尊不耐烦的:「那又有什么。又不是不知道――」 宗像礼司反唇相讥,「知道又不意味着必须揭露。心照不宣而已,人类和妖怪本来就并非同一个物种,自然应该……」 第20页 周防尊:「哼。」 宗像礼司:「呵。」 …… 阿芙拉和安娜再次对视一眼,同时绷着小脸摇了摇头。 这两个王权者凑在一起的时候,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拌嘴吵架,简直神烦。 阿芙拉瞥了眼正毫不示弱对视的两人,忍不住窃笑一下。 啊……看起来,青王的心情,也很好呢。 一脸讥讽的嘲笑别人的时候,那双鸢尾紫色的眼睛里,也全是轻松的笑意呢。 赤王不会出事――真是太好了。 她坐在安娜身边,和女孩一起分享起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圣女果。 过了好几分钟,两位人类的王权者回过神来,赤王轻嗤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磁卡――抬指弹到阿芙拉的怀里。 阿芙拉手忙脚乱的接住,好奇的低头看了看:「这是什么?」 而青王就自然而然的回答:「政府颁发的奖金。」 阿芙拉:「……啊?」 宗像礼司细心解释:「御前――国常路大觉,亲自下令拨款,官方原因我就不阐述了,你知道是因为仙药有效、能够恢復王剑的状态,避免日本再次出现坠剑陨石坑,就可以了。」 周防尊接着解释了一句,仅仅三个字: 「零花钱。」 「……」阿芙拉一头黑线的看了周防尊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该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问国常路大觉是谁。 青王若有所思的看了少女一眼,适时开解:「黄金之王。现任王权者中最强的一位,掌管整个日本的经济势力。――说起来,」他微微笑了笑,「御前表示十分感激你的出手相助,并且询问你何时有空,可以令他有此荣幸、谒见神明。」 ……阿芙拉沉默了一下,表示不约!! 就算宗像礼司再怎么说国常路大觉被石板选中之前是阴阳师的身份,她也不约! 被第二王权者当做神祗参拜什么的……简直羞耻爆了有没有!!! 她捏着想来金钱不菲的磁卡,不知道该露出怎么样的表情才好。 青王看着她尴尬犹疑的模样,想了想,宽慰道: 「没问题的。」他说,「既然是名义上的奖金,拿着就好;不会惹来什么麻烦的。再怎么说,生活在俗世,身上带着货币总能派上些用场。――毕竟,并非每一处地方,都有信徒会自觉奉上贡品。再说了,你难道忘记自己之前是怎样沦落到难以维持形体的地步了吗?不要太相信人类,阿芙拉。」 阿芙拉:「……」我仿佛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宗像礼司!你就这么对自己脑补出来的背景故事深信不疑!这样真的好吗!! 亏你是象徵理性和冷静的青王啊!! 每次和别人说话总要被噎个半死,小姑娘一脸省略号,觉得完全没办法和这个世界好好玩耍。 这时周防尊伸出手来,狠狠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这是你应得的。」周防尊说。 「我也该谢谢你,」青王轻缓的摊开手,「你――间接救了我一命。」 成为王权者之后,每分每秒都在倒计时的性命,突然□□脆叫停。不仅捏住了指针,还把秒表直接摔在墙壁上、砸了个粉碎。 就好像一张必然会毁灭的棋盘。白银之王飘荡不定,黄金之王稳如磐石,绿王蠢蠢欲动,灰王不知所踪,无色之王尚未有人选。 而只要最不稳定的赤王一死―― 代表理智和冷静的青王必定要去阻止他坠剑。 如何阻止一把正从天际坠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呢? 只要杀死这柄剑的拥有者。就可以了。 不管这过程有多么刻骨剜心的痛,无比清楚自己责任的青王,也会把天狼星、送进自己挚交好友的心口。 紧接着,青王的王剑不稳。 黄金之王一人扼制石板的力量。他老了,而他的好友、身负「不变」的白银之王,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耗尽最后一份心血? 整个棋盘的棋子全部挪动起来。象徵「变革」的绿王于是就因此有了可趁之机。 ――这是每一个被摆放在棋盘上的王权者,全部一目了然的宿命。 而这份由石板谱写的丧歌,从此时起、被一整个儿的,打乱了。 宗像礼司所说「救了他一命」,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完完全全、没有丝毫偏颇。 可此时此刻,看着压根没有半点自觉、竟然在犹豫政府奖金该不该收下――这种微末小事的女孩子,青王无声的嘆了口气。 他也将手伸进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精緻的盒子。 能用西洋剑惩治罪徒的那只手,轻轻开启了盒盖。 ――藏蓝色天鹅绒的衬底上,静静的躺着一枚戒指。 铂金编织成藤蔓的形状,戒托是叶片的样式,而躺在最中央的、是一颗宛如维纳斯眼泪化作的,晶润瑰丽的宝石。 …… 阿芙拉:「――!!!」 她被狠狠吓了一跳!赶紧去翻模拟人生好感度列表!! 啊啊啊啊救命!!不要告诉她这是求婚戒指!!! 这被世界玩怕了的女孩屏住唿吸,看见好感度显示出来是「永远的朋友」……才勉强唿出一口气。 虽然比初始好感的「朋友」又向上窜了一截,但并不是无法接受的地步。 第21页 而青王就恶趣味发作的看着小姑娘在那里手忙脚乱,最后被气鼓鼓瞪了一眼,才好心把戒指递过去: 「义大利特产。」宗像礼司语气轻松,活像这玩意儿是个能随处在店铺上买到的小饰品,别人根本无法从那张带着些许笑意的面孔上、猜测到他究竟费了多少心力,「a级雾属性指环,只能覆盖一人的范围、被动激活、幻术效果单一、持续时间长。也就是说――虽然在我们这些人眼里,你还有一双光翼,但在真正的普通人面前,这戒指会让你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常人类。」 那双鸢尾紫色的瞳眸透过镜片看去,他注视着小姑娘微微晃动的墨绿色发梢,觉得特地挑选出来的颜色搭配极了。 宗像礼司忍不住笑了笑。 「阿芙拉――你可以出门了。」 对面坐着的是一位能够将生命从黄泉拉回来的神祗,他却像对待一个年岁不大、需要被众人宠爱着的女孩子。 ――这样,轻声说。 第10章 水产集团 把两位王权者并一只可爱的小天使送出门之前,阿芙拉瞥见门外一角孔雀蓝的衣摆,「啊」了一声,赶快告诉沉稳可靠的青王(政府公务员)国宝太刀长了腿能自己跑(餵)的事。 阿芙拉眼巴巴的盯着警察蜀黍(并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算不算认罪态度良好…… 宗像礼司似笑非笑盯了她一会儿,直把小姑娘看的浑身冒冷汗之后、才表示要去和首相商量一下。 ――总之就是,「一切都交给我吧」,这样的意思。 阿芙拉松了一口气,觉得提前备案一下真是轻松许多。 考虑到以后可能还会有不少刀剑跟在她身后…… 不不不。她拒绝去想像这种恐怖的未来。 = =。 告别的时候,周防尊回过身、从阿芙拉手里拿起安娜塞给她的红弹珠。 这有着一头烈焰般红髮的男人收拢了手指。蓬勃的、温度极高的阳炎从掌心迸射出来,带起极漂亮的、灼烈的火光。 然后,源源不断的钻进了小小的弹珠里。 阿芙拉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可从来都不知道赤王的火焰还可以这么玩。 等所有雀跃的火星都安分下来,周防尊把弹珠重新抛回给阿芙拉。 ――通透的赤红玻璃内壁中,燃烧着无比瑰丽的金橘色。 这重新从死亡线上拉回一条性命的王者没再说什么。他深深看了小姑娘一眼,用浸染着淡淡菸草味儿的手掌按了按女孩的发顶,然后双手插/进裤兜,懒洋洋的迈开了长腿。 安娜小步跑着跟了上去。小小的手指抬起来、捏着周防尊的衣摆。 站在阿芙拉身边的宗像礼司轻轻唿出一口气。对上阿芙拉视线的时候他浅浅笑了笑,掏出最后一件礼物塞给女孩。 淡岛世理亲手制作――全是红豆馅的爱心和果子。 ……阿芙拉当场跪了,并且觉得被草薙先生拉仇杀的那一天简直指日可待。 #嘤嘤嘤~# …… 她目送三位异能者远去。 从来到这世界开始,就一直被赤组和青组贴心的照顾着,这种幸福感,简直要从胸口满溢出来。 阿芙拉微微垂下眼睫,拨弄着戴在右手中指上的指环,觉得心里熨帖。 ――然后,抬起头,她直直对上一双倒映着月牙的、忧郁而失落的眼睛。 阿芙拉:「……」 这爷爷又怎么了。 和第一印象的高岭之花一点也不一样啊!这个老年人意外的懂很多梗啊!而且在微妙的地方变成了黏着系!腹黑起来威胁人也超有一手耶! 小姑娘仰头望天,想着是不是赶快熘走比较好。 「……姬君,」三日月宗近轻蹙着眉心,低声说,「您把戒指佩戴在这里,难不成……已经有心仪之人了吗?」 阿芙拉愣了一会儿,才突然想明白天下最美之剑说的是什么梗。 ――戒指戴在右手中指,是「名花有主」的意思。 她囧了一下,不知道该吐槽「你居然观察的这么仔细」好呢,还是该吐槽「你一把平安时期的国宝太刀竟然比我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懂得还多」…… 阿芙拉只好摆了摆手指、给三日月宗近看指环的大小:「这个尺寸,只有戴在中指上才正好呢。难道要我戴在左手吗?」 左手中指上戴戒指,可是「订婚」的意思啦。 …… 等等。 阿芙拉突然想到很久之前看过的动漫,这只「义大利特产」的来源地、某个国中生黑手党拯救世界的水产集团。 那些可♂爱的男孩子们,不是默认把指环戴在右手中指上吗!!!! #细思恐极系列# 毁童年的阿芙拉风中凌乱了一会儿,赶快把大脑刷新一下,决定趁现在天色还早、出门买些礼物回来。 刚好才怨念过身无分文、就有钱从天而降,阿芙拉想着这几天在奴良组得到的各种热情款待,下决心去买些小礼物作为回礼。 就算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也代表着她的心意,算是聊胜于无了。 小姑娘捂了捂脸给自己打气,把磁卡往口袋里一塞就要准备出发。 三日月宗近幽幽的:「主殿。您要去……哪里?」 阿芙拉:「……」 阿芙拉眼神死的看他一眼,干脆把这只爷爷带上了! 第22页 啊啊啊啊啊啊算了!!不就是出门买个东西吗!再在这里和三日月宗近就「随侍的刀剑应不应该与主人同行」的问题争论下去,她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论年长组的胜利# *** 等阿芙拉乘坐着奴良组的胧车、在对方贴心选择的购物街道停下来的时候,她好好的和这辆有一张巨大人脸的牛车道了谢。 ……出了门才发现不认路这种叫人失意体前屈的囧事,还是别再提了吧。 幸好奴良组的胧车非常善解人意。阿芙拉乖乖道谢的时候,这个给阿芙拉留下了和善印象、但其实冲撞起来杀伤力非常强的妖怪,就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停着,不看那张人脸上害羞的红晕的话,和普普通通的牛车,也没什么两样。 被阿芙拉勒令把衣服上所有甲冑和不合常理的装饰品去掉……看起来总算低调那么一丁点儿的付丧神,就清雅的微笑着站在旁边,有些怀恋的注视着同为平安朝时代的妖怪。 熟悉的苦涩思绪从心头掠过。三日月宗近打断自己对悠长岁月的回忆,转而专注的看着同样对这个时代很苦手的小主人。 被迫苦手的阿芙拉:「……」 她盯着从没来过的、日本的街头,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的说: 「走吧。先去给你买衣服。」 阿芙拉揉了揉额头。 ――平安朝老爷爷穿的衣服可是行灯绔啊!!!无裆的行灯绔!!看起来就和裙子一样!不,因为无裆,其实就是裙子啊!! 新生的神祗面无表情,拼命催眠自己不去在意周围投来的种种视线。 究竟是惊艷也好还是讶异也罢,都和她没有关系!! ――根本不知道有一多半视线都忍不住黏在了自己的身上,阿芙拉左右看了看,迅速选了一家男装店。 *** 遇见陌生人的时候,阿芙拉感觉自己的体力值已经快飙红了。 她不是那种购物时会有「无限精力buff」加成的女孩子,最开始的新奇感过去之后,阿芙拉很快在所有店员的热情招待下落荒而逃。 不不不她真的不需要餐具。她的人生已经够悽惨的啦;是的,茶几也不要。拜託了也不用给她打折,原价就好原价就好,店家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打一折别的顾客知道吗!!还有啊推荐我这款男士内裤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付丧神穿多大码的内裤!!餵我说!三日月宗近你为什么真的去试了??!啊啊啊啊啊啊你一个人呆在试衣间看看就好为什么要裸着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芙拉:「……」 唿、唿……好累。 再一次觉得人生为何如此艰难……小姑娘拼命从男士内衣店里逃了出来,找了个露天饮品店坐下。 话说,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模拟人生里有这么几个终生奖励:「娱乐优待」、「折扣食客」、「讨价还价」、「书店常客」…… 根本就是看电影不花钱、餐厅里吃饭不花钱、买东西疯狂打折、买书也超级便宜的节奏啊啊啊啊! 阿芙拉盯着模拟人生面板看了一会儿,生无可恋的转开了视线。 #今天也和辣鸡游戏愉快的玩耍了# #嘻嘻嘻# ……而遇见陌生人,就是在这个时候。 她点单的魔芋烧仙草还没有端上来,只好眼神放空,打量着繁华的街道。 身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现在的时代真是奇妙呀。」 阿芙拉忍不住接了一句,「――是啊。」 妖怪遍地跑、王权者有七个、刀剑长了腿(你够),这时代能不奇妙吗? 等阿芙拉回过神、发现自己突然和陌生人搭了话……「害羞」性格特徵发作的小姑娘,立刻窘迫的低下了头去。 身边陌生的男人仿佛也被吓了一跳,「你能看得见――」他顿了顿,像是从阿芙拉身上看到了什么,放缓了声音,「……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阿芙拉:「……」 你知道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狐疑的抬起眼睛。 坐在身边的青年,正对女孩温柔的微笑着。 他穿着一身细条纹西装,繁复的金饰松松搭在胸前,垂感相当好的漆黑披风落在地面上、露出暗红色的衬里。 刚过午后的阳光洒在青年灿金色的发梢上,亲昵编织出一道绚烂的纹路。那双眼睛澄澈的像爱琴海的海水,更像不染层云的天空。 阿芙拉:「……?」 这、这个人,总让她有种奇妙的即视感?? 小姑娘一头雾水,却还记得绷着脸、露出一副沉稳冷静的模样。 那青年就好笑的耸了耸肩。 「很高兴认识你,可爱的小姐。」他柔声说,「你可以称唿我为『乔托』。」 阿芙拉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自我介绍,不过还是反应过来、回答道:「阿芙拉·莱迪。」她不安的瞥了眼半条街以外的男士内衣店,只好同样干巴巴的回覆说,「很、很高兴认识你。」 ……在大街上被人搭讪了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小姑娘尴尬的连视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背后的光翼都忍不住轻轻翕动了几下。――幸好普通人看不见这个。阿芙拉这样想着的时候,好巧不巧、错过了青年飘忽的眼神。 第23页 真、真可爱。 自称「乔托」的青年清了清嗓子,单手握拳在唇前挡了挡,掩住快要脱口而出的笑意。 怎么说呢。非要拿动物来比喻的话,就是刚出生不久的雏鸟吧。 一边好奇的探头望着世界,一边警惕的连翅膀根上细小的绒毛都炸了起来、自己还以为很有威严的样子――这女孩儿留给他的,就是这么一种可爱到犯规的印象。 哎哎,真是不妙。 好不容易从指环里出来、偷偷甩开g跑出去逛街,可不是让他把人家小姑娘给逗哭的。 难得遇见一个能看见他的女孩,总不能坏心眼的欺负人家吧。 但愿上帝保佑。在彭格列指环里沉睡了四百年,没让他当初被称为「亚平宁半岛之光」的社交技能、有所退化吧。 乔托――好吧,我们都知道的――giotto vong,就挂起营业用微笑,语气轻缓的和小姑娘聊起了天。 ……这个曾经用人格魅力(荷尔蒙)邀请了那个时代许多强者加入彭格列的初代首领,完全没意识到,他这副笑容款款、嗓音轻柔、努力回想着许多淹没在歷史之中的趣事,温柔逗小姑娘开心的样子―― 完完全全就像个目的不纯的诱拐犯啊啊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找过来的沢田纲吉扶着墙捂住额头,身边气压低了一上午的初代岚守已经冷笑着摸出自己的弓―― 「……primo。」二十五岁的黑手党教父苦笑着,走到自家初代首领的旁边,恰到好处挡住了出现在女孩子身旁的俊美男人、侧身拔刀的姿势。 小姑娘吓了一跳。她先是睁大银灰色的眼睛来回扫了突兀出现的几人一眼,然后反应过来制止了手里握紧本体的国宝太刀。 「等等,三日月先生。」她惊讶的站起来,――而旁边giotto已经一脸无辜的对自家岚守表示不会再有下一次――阿芙拉觉得自己仿佛走错了频道,「不好意思……这是,怎么了?」 已经帮自家守护者收拾烂摊子成习惯了的沢田纲吉,这个最年轻的黑手党教父,就立刻露出了被官方赞誉为大空般的微笑: 「我是沢田纲吉。」他温声说,伸手给被无辜牵连的女孩子,棕褐色的眼睛里仿佛蕴着暖光,「纲吉·彭格列。」 年轻的十代目无视了女孩身边神情清隽的守卫者,温柔的握住了少女的手掌,――两个人右手中指上色泽瑰丽的宝石,同时熠熠生辉。 「之前给你添了麻烦真是过意不去。」他抿唇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原谅我们呢?彭格列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阿芙拉:「……」 阿芙拉:「…………」 等等。你谁? 她就是逛个街而已!!!还能不能好了!! 阿芙拉一脸生无可恋。 转过视线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小西装、蝴蝶领结、宽大的眼镜。万年小学生。 正一脸惊骇的拉着他「小兰姐姐」的手,拼命揉着眼睛。 阿芙拉盯着正努力想从她背后看出光翼、很明显世界观遭到二次重创的死神柯南,想了想,一歪头、甜甜一笑。 第11章 真·打开新世界大门 阿芙拉才不在乎柯南君幼小的心灵遭受了多少点重创,也不想和普通人·行走的死神解释为什么前几天还能看得见的光翼现在离奇消失。她眼神死的转过头去,再一次表示不介意彭格列的所谓失礼,虽然有微妙的诱拐嫌疑、但她也度过了愉快的半个午后。 离别之前,沢田纲吉忧郁的请求阿芙拉替他保密。 「拜託了,阿芙拉小姐,」这突然进入推心置腹模式的黑手党首领嘆着气,看起来简直要为不省心的一大家子操碎了心,「请不要对其他人提起primo――乔托的事。彭格列首领铭刻在指环里的灵魂、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这件事,在黑暗世界里还是最高等级的机密。」 阿芙拉:「……」既然是机密,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说出来也就算了!竟然还怕她听不懂,硬要解释一番!! 「作为回报,彭格列愿意付出相等程度的诚意。」二十五岁的年轻教父恳切的说,暖色调的眼睛显得无比真诚,「任何与你真实身份有关的信息,都不会从地下渠道里流传出去;或者,假如恰好相反、阿芙拉小姐有所需要的时候,我们愿意为你提供宣传的资源,保证所有人都能对这样一位可爱的小姐有所耳闻。」他腼腆的笑了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话,无论是躲避被妖怪或者阴阳师的追杀,或是传播信仰的话,都应该有所助宜,不是吗?」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视线在小姑娘肩膀上方、光翼伸展开的角度微妙的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对吧?」 阿芙拉:吶喊.jpg 这、这不是她知道的那只兔子!!! 救命!夭寿啦!这年头,草食系切开全是黑啊啊啊!! 明明好感度保持在「朋友」的阶段、还是被拐弯抹角的威胁了一番,阿芙拉无语凝噎的同时赶快把手压在旁边太刀蠢蠢欲动的刀鞘上。 是是是她才不会闲着没事干跟别人说「我告你哦今儿上街我被四百年前的帅哥搭讪了耶」这种事――你快把记忆里那个可以欺负的废柴纲还给她qaq 阿芙拉眼泪汪汪的挥手作别一人两个灵魂(?),突然之间觉得鼻腔酸涩。 第24页 她、她隔着一个屏幕的二次元小伙伴,已经长大了qaq 曾经那个被鬼畜家庭教师一锤子敲在脑袋上、哀嚎着不及格数学卷子的,陪伴着她度过养病时光的那个动漫角色,已经在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坚毅的背负起所有罪恶,行走在漆黑一片的黑暗里,用双手点燃的火光指引家族前进的方向。 谦虚而骄矜的承受众人的赞誉,如大空一样守护着自己的家族。 ――已经成长为,这样有担当的大人了啊。 停留在原地的少女,恍然若失的眺望着那个背影。 ……再回过头的时候,三日月宗近看起来笑容灿烂的像是快要飘起樱吹雪。 阿芙拉:「……」 我回头的姿势不对,能不能再回头一次? 已经换上一身现代装束的付丧神,嘴角噙着能让日月失色的动人笑意。 象牙白的衬衫被整整齐齐的捲起一截袖口,极简风格的几道钴蓝色条纹搭配在一起,恰似一个略弯月牙的形状。 修身的服装恰到好处勾勒出这男人颀长的好身材,普蓝色的笔挺长裤再加上干干净净的板鞋,压根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个诞生于平安时期的老年人(餵)。 而被人用森森的笑意凝视着,阿芙拉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踮起脚尖――她偷偷飘起来几厘米――摸了摸太刀付丧神的头髮。 柔顺的黛蓝色髮丝从指缝里滑过,像沁凉的湖水亲吻着指尖。 阿芙拉嘆了口气,「……别闹。」 三日月宗近静静的看了少女一会儿,终于还是闭上眼睛,蹭了蹭抚摸着自己发顶的手指。 *** 紧接着买礼物的过程很顺利。阿芙拉细心的挑了一大堆小妖怪们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像是指甲刀、抹布、可携式水瓶、玩具水枪、机械润滑油、抛光剂之类稀奇古怪的生活用品。 这几天除了昼陆生搬回来的一大堆《异性攻略手册》(昼陆生:并不是啊!!!),阿芙拉还恶补了一番歷史有名的刀剑物语,还有各种妖怪的趣闻。 虽然时间有限她只是草草啃了一遍,但好歹已经有了些许印象,对之前记忆里完全只停留在妖怪漫画里面的各个种族,也不再那么一头雾水。 ……比如玩具水枪,总是容易缺水的河童会喜欢这个礼物,也说不定。 仔细记下了这几天遇见的小妖怪们的特徵,阿芙拉一个个把可能会对胃口的礼物挑选好,出了门之后找了个没人也没监控的角落,便捷的全塞进了随身清单。 在这种小事上,模拟人生系统倒是既方便又大方啊…… 小姑娘扁了扁嘴,抬头看着从安抚下来之后就一直悠闲的走在她身边、偶尔轻声出谋划策的刀男人,决定买点儿什么犒劳他一下。 就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刚好。突兀拔高的好感度只能叫她吓得拔腿就跑,还是恰当维持一定的距离,能让小姑娘把对方当做刚认识的朋友看待。 本来嘛。才认识的俊美异性眨眼间就好感爆棚,对这种诡异的情况,谁能理所当然的把对方当成可撩对象啊? 反正羞耻心始终在线的阿芙拉不能。 她左右环顾了一番,想问问平安朝的老爷爷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然后,一张涂得花里胡哨、但插画画风却相当漂亮的宣传单,就煳到了阿芙拉眼前。 阿芙拉疑惑的歪了歪头,接过纸张。 递给她宣传单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八、十九岁的大男孩儿。 穿着运动装,脖子上围着米黄色的短围巾,眼睛是莹润的蓝颜色。手上还捏着一大堆无人问津的gg。 ……有些眼熟。阿芙拉嘴角抽了抽,低头看看手里的宣传单。 啰哩吧嗦一堆废话全部略过不看,关键词就三个: 五元神。 阿芙拉:「……」 今天都是怎么了。赶通告吗??全赶在今天刷新她世界观啊?这女主她不想当了啦!!快让她回去种蘑菇!!! 而夜斗还一脸期待的连连问阿芙拉:「怎么样?哈哈哈,什么活都可以干哦!一切工作都可以交给我哦!只要五元,很便宜的!」他还绕着阿芙拉转了小半圈,「怎么,你是新生的神明吗?我从来没见过你,哇呀――你的翅膀超炫的!」他有点儿艷羡的说,伸手指了指三日月宗近,「这是你的神器吗?」 阿芙拉:「……」并不是很想懂你们的世界观。 仙子种族被莫名其妙误以为神明也就算了,神器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兼容吧! 别的不说,什么「灵力」之类的,她压根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啊? ……一定是错觉。错觉。都是脑补太过分产生的错觉。等到别人发现她连灵力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切误会就能全部解开了。 这样安慰自己(自欺欺人)的阿芙拉,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付丧神突然无声的笑了笑,仿佛蓦然顿悟了什么的样子。 #嘤嘤嘤好可怕# 阿芙拉只是抱着「同情穷神(才不是)」的念头,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纸币。 「那个,」她回头徵询了下三日月宗近的意见,把纸币同一枚五元硬币放在了夜斗手里,「就来两份铜锣烧,可以吗?街角那家店就可以了。我的只要不是红豆馅都可以――给他来一份香草奶油的。」阿芙拉指了指身边的付丧神,然后又示意了下树荫下的卡座,「我们就坐在这里等你,不用太急哦。」 第25页 极度缺钱而梦想又是拥有一间自己神社的流浪神明,立刻露出一副感动到哭的颜艺脸,「喔喔喔你真是个好人!!!」――这样不管不顾发了好人卡的无名神欢唿一声,立刻就沖了出去,背后留下一道夸张的滚滚烟尘。 阿芙拉囧了囧,默默找了个位子坐下。 三十秒不到,夜斗回来了。 阿芙拉:「……」 两个神明四目相对,僵持了一小会儿,阿芙拉僵硬的伸手接过热腾腾的纸袋,试探着从钱包里再掏出一枚五元硬币。 「再、再一杯雪顶咖啡?」 阿芙拉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而夜斗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 结果,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阿芙拉:「一、一份小量的椒盐蚕豆。最小份量啦!」 夜斗:「好啊还要什么吗?」 阿芙拉:「……我已经吃饱了。好吧你别这么看我。那、那就再来一个三色冰淇淋球吧。三日月先生你吃不吃?」 夜斗:「没问题还要什么吗?」 阿芙拉:「我真的真的吃饱了……好吧。对不起。……三日月先生,你想尝尝章鱼小丸子吗?我不能食用荤腥。」 夜斗:「马上就到客人还要什么吗?」 阿芙拉:「……」 阿芙拉:「你够了啦!」 ??:「你够了!」 …… 咦? 另一个满是□□味儿的嗓音,和阿芙拉的重叠在了一起。 突然出场的陌生少年,烦躁的捏着夜斗的胳膊。 琥珀色的猫眼,不耐烦的瞪着得寸进尺的五元神。 「就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想打架吗,你这傢伙?」这少年火气十足的瞪着夜斗,「趁着人家心软就拼命赚钱,想让我揍你吗?喂!」 夜斗……夜斗愣了两秒,在阿芙拉快要担心城管……不,神明当街打人的时候,扑通一声果断土下座!! 五元神痛哭流涕,表示自己真的只是想赚钱想疯了…… 阿芙拉捂着额头表示实在没眼看。 闹腾了好一会儿,一个左顾右盼找人――很明显找谁的初中女生跑了过来,连连道歉着把夜斗给拎走。 只留下阿芙拉和陌生的少年面面相觑。 本来以为人家只是见义勇为(咦)的阿芙拉:「?」 那少年使劲盯着她看了两分钟,一咬牙: 「你是神威吗?」 …… 阿芙拉(面无表情):「……不。我不是夜兔。」 陌生少年完全一头雾水的同时气急败坏,「你不要装傻!这种感觉……你绝对是神威吧?!」 阿芙拉:「……我真的不是夜兔。」 十五岁的司狼神威炸了,「什么夜兔?不这不重要――你就是地龙神威吗!竟然还没到东京就遇见你,可恶!你等着瞧!我绝对不会让你毁灭世界的!――这个能让小鸟和封真幸福生活的世界,我一定会守护好!」 被迫毁灭世界的阿芙拉:「……」 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笑……笑,笑不出来啊!!!! 她只好木着脸,和未来的天龙默默对视了一小会儿,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越来越恼火、最终怒气沖沖的转身跑走。 ……嘻嘻嘻。 这个世界,不如真的毁灭了吧。 被信息量冲击得整个人都灰暗起来,小姑娘捧着下巴,安静凝固成一座悲伤的石像。 她的重生,到底哪里出了错…… 下午的阳光已经开始褪去灼热的暖意,带上一点点恰到好处的余温。 恼人的知了拼命嘶叫,用尽全部的生命。 只有这一个角落,忧伤寂寞得像是飘着落雪。 三日月宗近小口喝着冷饮,等着自己家的姬君恢復了一会儿精神,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拉着她的手站起了身。 「没事没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一切都会好的,哈哈哈。」清俊隽永的男人清爽的笑着,一边推开不远处花店旁边的门,「这种时候,看见美丽的花朵就会让心情――」 他话没说完,惊愕的「呃」了一声,一脚踏空! 阿芙拉被牵扯着往前一拌―― 阿芙拉:「?!」 阿芙拉:「啊啊啊啊啊啊啊!!」 …… 无风自动。打开的房门慢悠悠关上,重新合拢之后、紧贴在墙壁上的样子,简直就像一扇再普通不过的木板门。 ――完完全全看不出来,几秒钟之前,它刚刚把两个人――神明,吞了进去。 又过去两分钟,一个穿着土黄色短袖衬衫和小短裤的男孩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身边跟着一个蓝白相间、简直全身都由各种圆圈构成的,呃,机器猫? 好吧,我们都知道的――大雄和哆啦a梦,惊慌失措的跑到了门前,连满头大汗都来不及擦。 哆啦a梦哭丧着脸: 「怎么办!有人走错了时空门啦!」 ――如此绝望的,哭着说。 第12章 火影副本开始 被世界宠爱的那只和不幸有路痴属性总是迷路回不了本丸(咦)的老爷爷,从空中一头栽了下去。 字面意思。绝对是几千米的高空,哪怕是空中坠物、都非要掉落好一会儿的那种。 第26页 ――这里的时间,已经是夜晚。 像刀子一样森寒的风切割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他不在意,只微微抬起头,看着拼命抓住他手臂的少女。 过于华美的光翼可怜的颤抖着,是因为支撑了成年男性的体重吗? 哪怕是用力的咬着牙,也绝对没有办法阻挡住下落的趋势。 倒不如说,像最开始那样、勉强滞留了几秒,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战绩了。 这种情况下,把他这个累赘直接扔掉,不是最理想的处理方式吗? 至少,凭藉那双透明的翅膀,也可以活的下去吧? 这是种不受控制的思绪,来源无需置疑,正是囚/禁无数岁月所带来的悲观和绝望。三日月宗近抿着嘴唇微微笑着,那双极漂亮的眼睛抬起来,浑似空中仿若伸手可摘的月牙轻轻浅浅的坠落,倒映在眼底。 少女墨绿的短髮被风全部向后吹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银灰色的瞳眸里没有惊惧和绝望,短暂的惊慌与纠结之后,立刻就被果决、镇定和坚毅所盈满。 ――看起来,比这夜幕里羞涩躲起的星辰,不知道要耀眼多少倍。 仅仅是看着这双眼睛,就让人忍不住留恋起来。 还……不想破碎。 想要留下来。 想……眷顾的,汲取这份温柔。 …… 阿芙拉……阿芙拉才不知道就这么几秒,她拽着的付丧神已经脑内了这么多内容! 她、她觉得手臂快要断了!!! 这个被世界玩耍习惯了的小姑娘在短暂的惊愕后迅速调整好心态,并且头一次庆幸自己有一双仙子翅膀。 「唿……三日月先生,」她小口喘着气,感觉高空的风正拼命往自己嘴里灌,「我、我快撑不住了。」 这并不是妄自菲薄的话。一个未成年的小仙子完全带不动拟人付丧神的重量,地面正在视野里迅速放大,最多也只剩下一半的距离。 阿芙拉并没有看见天下最美之剑面庞上倏忽掠过的阴影。刀子一样的风剐着她脸颊生疼,手臂传来不容忽视的酸痛感。阿芙拉估摸了一下仅剩的垂直距离,言简意赅:「你能暂时变回太刀吗?」 她被风呛得小声咳嗽了两下,「就……一小会儿,就好。我把你放进随身清单,我发誓,一到地面就把你放出来。不会让你呆在黑暗里。」小姑娘嗓音紧绷,但是并不迫切逼人,仿佛除了这个方法以外她还能脱身似的,甚至还带上一丝歉意,――就是没有对将自己捲入此中境地的、三日月宗近的怨愤。她轻轻问,耐心的:「可以吗?」 三日月望着女孩子冷静又温和的眼睛,笑了笑。 「好呀。」 他说。任凭自己的身体在寒风中瓦解。 森寒冷硬的太刀枕在少女温热的怀里,女孩儿用力收拢了散发着萤光的翅膀,从寒空里坠落。 *** 等三日月宗近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小片清澈的湖泊。 浅淡的月色吝啬给予了一丝幽光,他勉勉强强从周围形态可怖的阴影里看出这是片森林深处。 将他再一次从黑暗里唤醒的少女站在一边,已经把夏季逛街时轻便休闲的衬衫和灯笼裤换了下来,套上了修身款式的、能在野外行走时有效防护的,制式军装。 三日月记得原先的审神者就曾对这类服饰,嗯,狂热不已。 不仅天天捧着摄像机拍摄短刀们的日常,陶醉的捧着脸说什么「腿控的天堂」、「放眼望去全是腿」;就连成人形态的、穿着军装几位也遭了殃,比如短刀组的哥哥一期一振,比如身高186的烛台切光忠。 那时候审神者满眼小星星的表情还歷歷在目。 可惜,随着政府的失败,审神者们,全部被遣送回了自己的家乡。 歷史修正主义者不愧是他们从生到死都在争斗的敌人,无比熟稔的揣摩透了刀剑的执念和渴望,也无比熟稔的,捅了他们一刀。 狡猾的敌人对审神者说:假如能够做得到狠下心来、砍掉自己的一条手臂,那么不仅是一把刀,就算是整个本丸的刀剑,也可以全部带走。 刀剑们眼巴巴的等待着。 ――其实,他们怎么可能让审神者受伤呢? 怎么可能,会让审神者面临如此残酷的挣扎呢? 只要一点点动摇就好了呀。只要凛然的说着「没问题!这把刀我就算是付出性命也要带走!」――对他们来说,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了。 为了得到主人这种程度的承认,哪怕是面临碎刀的危机,也不会有刀剑露出惶恐之色的。 可是。 没有一个审神者,答应了这个条件。 他们的审神者站在本丸的大门处,连曾经最为疼宠的五虎退,都不敢对上视线。 「我,我要走了。」她结结巴巴的说,眼神游移,「我还有家人,朋友……他们等着我,我才只有二十多岁,那个,很高兴认识你们……」 「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到了最后,还说出了如此残忍的话。 身为审神者,难道会不知道,失败了的政府、失败了的刀剑付丧神,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吗? 却还是一派温柔的自欺欺人,说着对刀剑来说简直钻心剜骨的话,让他们怀抱着「主人还会再来」的念头,在无尽的绝望中抱着一线希冀起起浮浮、直到沉进碎刀池里面去吗? 第27页 就连五虎退天真的蜜色瞳眸,也暗淡了下去。 三日月宗近一如既往清浅的笑着,宽大的孔雀蓝袖摆遮在唇前,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只是从不敢赌…… 而现在,又用尽仅剩的一丝力气,和自己开了个玩笑罢了。 ――索性,他赢了。 整理好自己麻烦衣襟的阿芙拉,刚回过头来,就看见天下最美之剑笑容缱绻的模样。 小姑娘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 「那个,三日月先生……」她斟酌着措辞,「你为什么,看起来这样高兴?」 而三日月宗近就笑眯眯的回答她,「因为呀,主殿,您穿军装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 阿芙拉:「……」 以为把人塞进随身清单里结果逼疯的我,简直太天真。 她嘴角抽了抽,随意拍了拍袖口。 「别这么夸我啦,三日月先生。天色这么暗,看不见什么的。」 「可是您有一双散发着萤光的翅膀呢。」平安朝的老爷爷实在心情太好,忍不住诵了一首和歌,「『冷月苍穹照,泠冽似水柔,浮云层叠亦,难隐清辉旧。』您就是这样的美丽呀,看,连月光也不忍和您争辉。」 阿芙拉抬头看了眼惨澹的月光,冷漠脸:「哦。」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老年人。 她终于就着那么一丁点儿光把自己给打点好,稍微松了口气。 好在塞进随身清单里的衣服可真不少,否则她完全不敢想露着两条腿穿越森林是怎么个酸爽感。 而毛倡妓和冰丽也不知道从哪里加急定做的军装制服,墨黑打底,纹着漂亮的暗金色花纹,修身、结实、挺拓,再加上一双长达膝盖的军靴,她总算不用为「可能有虫子从脖颈/衣领/袖口/鞋缝里钻进来」这种事而毛骨悚然。 ……就算那两只妖怪最开始大概只是想把她当手办一样打扮,光看这身衣服的实用性上,阿芙拉也决定把纠结给按捺下去。 现在最首先的问题: 今晚怎么休息。 小姑娘回头看了眼笑眯眯的付丧神,忍了又忍,「……三日月先生,呆在随身清单里,真的没问题吗?」 不管怎么想,看起来也心情好过头了吧?! 和一堆衣服食物什么的呆在一起还飘着樱吹雪,这把国宝太刀真的没有哪里不对吗? 三日月宗近只是柔声回答,「没问题的,姬君。」他轻声笑了笑,「在我的印象里,时间是静止的哦,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姬君了呢。」 「是吗?」阿芙拉半信半疑,「那也不该这么开心吧?……另外,你不对所谓的随身清单感到奇怪吗?」 三日月宗近一歪头,「嗯?不是主殿身体的一部分吗?就像是『少女温暖的身体』之类的……」 阿芙拉:「……你在讲啥啊。」 三日月宗近:「就好像在八岐大蛇的尾巴里发现了草薙剑一样?」 阿芙拉:「你到底对我的身体有多大误解啊??!而且这种对话为什么回想起来这么猥琐??我到底从身体里抽了个什么出来?!你是在一本正经的耍流氓吧?啊?我可以揍你吗?」 就算是兔子,――也是会黑化的! 被接二连三的世界观冲击的心情微妙,阿芙拉默默磨了磨牙。 而付丧神清爽的笑着「哈哈哈,很好很好,没问题~没问题」,――则彻底让她失去了发火的力气。 ……总觉得,认真,就输了呢。 *** 当天晚上的休息方式,是用这么一个诡异的办法解决的。 一开始阿芙拉表示自己一个人睡在树上就好、三日月可以自便,而三日月宗近坚持由他守夜、坐在树下。 ……阿芙拉觉得超级别扭,并且总有种欺凌孤寡老人的微妙即视感(餵)。 然后阿芙拉说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呆在树下吧这样都放心点,而付丧神又表示其实树下并不安全主殿还是妥善利用翅膀比较好。 阿芙拉:……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总而言之,都想让对方好受一点的两个人谁也无法说服谁,最后阿芙拉看了看模拟人生面板上已经飙红的睡眠栏,一怒之下用仙子的天赋技能把自己变成了小仙子。 ……没错。就是本文最开头、像拇指姑娘那么小的小仙子。 只有拇指两个指节那么大的阿芙拉飞在国宝太刀的眼前,发现付丧神受到的冲击太大,差点……差点把目光跟着她转,毫无形象的变成个斗鸡眼。 阿芙拉:「……」噗。 仙子种族喜欢恶作剧的本能被微妙的满足了,小小的神祗用双臂搂住付丧神的鼻尖,趴在那张俊美的面孔上,小声小气的说: 「这样就可以了吧?」 要不是付丧神的听力远超常人,三日月宗近能不能听见丁点儿动静,都还是个未知数。 他极其小心的伸出手去,在自己的鼻子下方虚虚托着,不敢开口、甚至不敢用力唿吸。 天吶。 这么小。这么脆弱。 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轻松捏起来的,只用手掌就能拢在手心里的―― 他的主殿。他的姬君。 心底最深最黑暗、每时每刻都有声音蛊惑着的一个角落里,狠狠的颤动了一下。 而阿芙拉什么也不知道。 第28页 她什么也不知道。 「这样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她无知无觉的说,「早点休息吧,不用再放心不下我了。」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唿吸和语调,轻缓的问,「您就不害怕……我会伤害您吗?」 阿芙拉天真的反问: 「你会吗?」 三日月宗近缓缓的笑了起来。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丝织的口袋巾,在掌心无比熨帖的折了几折、留下一个柔软舒适的小窝。 「睡吧,姬君。」他将手掌微微拢起,再珍惜不过的放在心口。 「睡吧。」男人悄声说。 「谁也不会……伤害您。」 *** 第二天清早,阿芙拉神清气爽的从超豪华·丝织睡袋里爬出来,伸了个懒腰,重新变回了十六岁少女的形态。 ……总觉得三日月宗近的眼神微妙的遗憾了一下,是错觉吗? 阿芙拉黑线了一小会儿,没有多想。 她站在原地左右活动了下,去湖泊取了清澈的水、清洗一番。 这种类似荒野求生的事……她还从来没做过啊。 #求贝爷场外援助# #然并卵我不能吃荤# #被迫食素党今天也哭晕在厕所# 今天也被世界爱着的小姑娘狠狠搓了把脸,给自己打气。 反正、反正,真·新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一时半会也没法回去。 不如早点振作精神,看看这里是什么世界! 说不定还能有点意外收穫。 三日月宗近不是也说过,有不少刀剑可能都投影在了别的时空吗? 总之,就算是歪打正着好了! 等洗漱完毕,阿芙拉就和三日月宗近商量了一下。 付丧神微微一怔,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凝视着阿芙拉,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向一个方向指了指: 「那边,稍微有点感觉呢,」国宝太刀轻声说,「似乎是一只小狐狸的样子。」他仿佛犹豫了一下,迟疑的问: 「主殿,真的决定了吗?」三日月宗近微微皱着眉,「真的要……去往这么多个时空、唤醒刀剑吗?」 「……既定事实已经发生了,那也没办法吧?」小姑娘郁闷的鼓着脸,「我是想回去的,好歹现代有网线……既然不管怎么说,也要一路上寻找回去的办法,那干脆就把刀剑也唤醒吧。当初,不也是答应你了吗?不过先说好哦,我只负责唤醒,可不是给你们当什么主人的意思。」 「――自己的人生当然要自己选择了,我是这么想的。」 天下最美之剑凝视着自己家神情认真的姬君,良久,挫败的笑了。 「……哎,真的输了啊。」他意味不明的感嘆着,眼睫微微一颤。 「走吧。」 *** 阿芙拉:「……」 她看着面前简直像一座巨型山丘的橘黄色……毛团,无论是脸上还是心里,都只有无比崩溃的点点点。 阿芙拉一寸寸机械般扭过头,用恍惚的声音问: 「这就是你说的『小狐狸』?」 「啊啦?」三日月宗近困惑的挠了挠脸颊,「难道是我记错了吗?好像并不应该有九条尾巴的呀?啊呀啊呀,果然上了年纪就容易记性出问题啊,哈哈哈。」 阿芙拉:哈哈哈个鬼。 而面前有着九条尾巴而我们知道它就叫九尾的超大型号狐狸,已经败在了阿芙拉自带「野生动物好朋友」的mod下面,不仅诡异般温顺的将脚边的太刀叼了过来,身后九条尾巴还欢快的甩个不停。 ……假如能叫的话,要不要像只汪一样快活的叫出声来呀? 可恶!这不止是亲和度满值,根本连人设都变了吧???! 这哪里是最强最可怕的尾兽啊?!你走开!我没有骨头玩具给你咬! 阿芙拉眼神死的伸手在九尾巨大的狗……狐狸头上唿噜了一把,另一只手果断拎起了刀鞘。 几乎是眨眼间,一个白髮赤瞳、身量高大的男子,就出现在了阿芙拉眼前。 白色长髮束起来、蓬松的搭在身后,令人微妙在意的是发顶上略微翘起的部分,看上去似乎确实像是两个耳朵? 刚甦醒的刀男人略微恍惚了一下,先是不敢置信般抬头看了眼清晨通透的天空,然后动了动手指,宛如机械重新发动般、缓缓覆上了自己腰间的刀鞘。 然后他似乎是才看到站在一边的阿芙拉。 这个表情漠然时很带上一股野性的男人愣了一下,剎那间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和两个作弊一样可爱的小虎牙。 「我是小狐丸!」他舔了舔尖尖的牙齿,「因为是由狐狸帮忙对槌的,所以叫这个名字。为了表示对诸神的感谢,又称作小锻冶,因为帮忙对槌的狐狸也是小狐狸。不过,块头可绝对不小哦,」 他低声说,嗓音里似乎都带着笑纹: 「――主人。」 …… 阿芙拉……阿芙拉只好沉默的看着小狐丸。 站在你背后的,可不是什么小狐狸哦? 对吧,九尾丸。 第13章 火影副本完结 如果可以的话,阿芙拉是想和九……小狐丸,好好聊聊的。 比如说请不要叫我主人我并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比如说两把刀剑甦醒过来之前的时间差,比如说……这个时空,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第29页 然后,最后的一个问题,立刻就由突兀出现的不速之客,给解决了。 ――被迫昂起头、只好瞪视着湛蓝天空的小姑娘,默默的眼神死着。 而用锃亮又锋锐的手里剑顶在人家小姑娘脖颈上的不速之客,则森冷的注视着擅自走入九尾活动领域、却微妙的没有被攻击的其余两人。 这个人,披散着一头漆黑又毛糙的长髮、睁着有古怪花纹的血红双眼、背着巨大的团扇。 阿芙拉:「……」 就算是没有看到火影完结篇的她,看见这么具有标志性的打扮,也知道这位boss是谁啊!! 宇智波斑!为什么压场级别的反派会在这里?? 她无语凝噎的看了看瞬间转变立场、转而对斑大爷炸起全身的毛龇牙咧嘴的九尾…… …… 对不起,斑大爷。我诚心诚意的忏悔了,我不该随便去撩别人家的猫猫狗狗(餵),请有话好好说,把手里剑放下来吧。这种姿势,不管怎么看,都很容易落枕啊。 然而没有人,能听得见阿芙拉心里飞上天的弹幕。 突兀出现就果断掐住别人软肋的宇智波斑没有说话,不代表着因为跟不上忍者速度而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姬君被人胁迫的两把刀剑付丧神,会无动于衷。 「请把野蛮的利器放下。若是让主殿伤到一分一毫――」三日月宗近手里紧握着锋锐的刀刃,清俊面孔上第一次半丝笑意也无,「我,就要认真了哦?」 刚甦醒过来的小狐丸也将本体抽出了刀鞘。白髮赤瞳的男人慢慢舔了舔嘴唇,眼睛里带着兽一样狠戾的光: 「小狐咬人,」他慢慢说,「可是很疼的。」 宇智波斑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紧绷的空气里像是有电火花飞快的迸射起来。无形的线头拉紧,叫人大气也不敢出。 「……」对峙了好一会儿,宇智波斑终于开口,却是对阿芙拉的质问: 「你背后的翅膀,是什么。」他嗓音里带着些嘶哑,像是好久不曾喝过水、好好睡上一觉的那种疲倦,「是特殊的血继限界?」稍微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你身上的查克拉量并不寻常。自然的力量,……是仙术吗。」 似乎刚从战场上过来的年轻男人,身上还带着新鲜的,血污同战火的味道。 冰冷的铠甲辐射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宇智波家族的族长漠然想了想,冷冷一咋舌。 「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出现在战场后,就是敌人。――九尾,被你蛊惑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孩儿,猩红的瞳孔微微一颤。 「……死吧。」 阿芙拉:并不知道你在讲些什么。 她心里非但没有半点危机感,甚至还想吐槽。 ……说是要杀了我,好歹手上再用点劲哦? 虽然嘴上拼命放着狠话,可是从一开始,那把手里剑就压根没碰到她的皮肤耶? 说完这句话之后,甚至还不自觉的把手里剑向后撤了撤…… 你这么嘴硬心软,被你在战场上烤焦的敌人知道吗,斑大爷? 心里已经对模拟人生默认「朋友」的好感度给跪了,阿芙拉囧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仰头和宇智波斑对视。 斑大爷,你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原来你对待朋友是这种款式哦? 当然,她已经学会不去在意别人美妙的脑补了。 这个世界绝对出了什么问题。 所有人都掌握了脑补技能就她一个人没有,简直不能在一起玩耍。别说上船,友谊的小船简直从最开始就没飘起来过。 ……阿芙拉觉得,总有一天,不是所有人突然茅塞顿开发现她才不是他们脑补的那样,就是她成功催眠了自己。 否则,说句话都要被噎死啊!!!! 刚来火影世界一个晚上就成了「身负查克拉仙术的血继限界所有者」,阿芙拉悄悄深唿吸一下,果断把这话扔到脑后。 认真就输了!!绝对输了!!!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仙子啊!!!(吶喊) 世界观刷新的日课不去管它。关键是,现在这个情况,要怎么办? 眼角余光能看见两位付丧神表情可观的黑了一张脸,阿芙拉感受了下手里剑和自己脖颈的距离、主动向前一凑…… 宇智波斑的手指可疑的一缩。 阿芙拉:「……」 既然不想杀她,大哥你就把兇器放下来啊!!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话不行吗!再昂着头就真的要落枕了啊?? 好在有人及时打断了阿芙拉内心的咆哮。 「可以了,斑。」 用温厚的嗓音打断他们的男人,站在一边的树枝上。 黑髮黑眸的年轻男人对阿芙拉安抚般笑了笑,转头对宇智波斑抱起双臂。 「还想着这么长时间不回来难道是九尾又闹脾气了,结果竟然在这里威胁小姑娘吗,斑?」他短暂的笑了笑,露出一点符合自己年纪的玩笑意味,然后立刻变得沉稳又正经了起来。「――快和我回去,斑。尾兽封印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了,绝对不允许大筒木辉夜姬再次甦醒过来。」 而宇智波斑就「哼」了一声,顺势把手里剑收回了刃具包里,板着一张「不和凡人一般见识」和「姑且饶你一命哼」――的脸,抬脚走向了九尾。 第30页 立刻被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护到身后的阿芙拉已经懵了。 这、这是个什么剧情?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能和斑大爷如此熟稔说话的青年,只可能是森之千手的族长、千手柱间了吧? 这么说,这是在第一次忍界大战?? 可看两个人虽难掩疲倦但并不仇恨的轻松氛围,好像并没有那种互刃了对方家人的深仇大恨? ……这是哪个平行时空。 简直幸福得可以流下泪来。 ――不过,大筒木辉夜姬,那又是谁啊??! 没把火影看到最后的阿芙拉头顶问号,但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打算发问。 毕竟她只是一个乱入的路人,随随便便打扰别人性命攸关的事情、只为了满足自己一点好奇心,她做不到这种事。 并且,为了安全起见,也省的呆在这里变成攻击的活靶子给别人碍手碍脚,她还是走远一点比较好。 ――也郑重思考一下,怎么从火影世界回去的事。 阿芙拉就乖巧的向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还有九尾――点头示意了一下,拉着正气哼哼磨牙的小狐丸,以及重新挂上清浅笑容的三日月宗近,打算往远处走。 可是―― 世界,是这么爱她。 不该来的,永远都会来。 女性阴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阿芙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她看见的,是尚且年轻、未被背叛过的两位忍者,焦躁又愤怒,急切结印的样子。 沖天的火光轰然炸起,过高的温度,叫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背后九条尾巴都愤然竖起的巨大狐狸压低身体,狺狺低吼着,露出森白的牙齿。 付丧神残留在手上的温度迅速离她远去。是被抽走了呢,还是因为刀剑、所以无法温暖起来了呢。 她不知道。 她看不见。 倒映在视野里的,只有宛如从月亮上落下光辉的那头月白长发。 迅速的、无止尽的,向她蔓延过来。快的像一道光,锋锐又一如刃尖。 …… 这女人,刚才,说了什么? 啊。是了。 那女人――大筒木辉夜姬,轻哼一声,怒斥的是: 「碍事!」她轻叱,「――闪开!」 可是阿芙拉动不了。 动弹不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随着心意挪动。 不是因为恐惧;她不怕这似是而非的攻击。 不是因为懦弱。 不是因为笨拙。 只是因为,有什么无比森寒又阴冷的东西,捆住了她的手脚。 像什么最冷最寒最阴森的水,一点一滴,渗入到骨缝里面。 ……对了。她想到了。 那是,三途河的水。 「……」 「…………」 她无法说话。 所听见的,忍者厉声的怒喝、刀剑惶恐又惊怒的唿唤她的名字,大筒木辉夜姬愤怒辩解着什么的声音,都像是年代太久的橡胶唱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视力,也被一点点剥夺。 虽然无法控制肢体,但也能恍惚意识到,蒙在眼睛上的,是一层薄薄的、光线无法穿透的黑暗。 阿芙拉沉默着。 她在颤抖。是身体的本能。她的身体,在抗拒着逐渐接近……走到她背后的,『……』 那未知的,说话了。 她极温柔的笑了一声。这声音很轻又很低,却奇异的盖住了这世界上同时发出的一切声响。 「……我的孩子。」她说。 世界已是一片静默。只有这怀着奇妙缅怀感和复杂温柔的女声,在天地间徘徊。 「我的,……孩子。」 她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轻轻说。 有冰凉的手指从背后伸过来,覆在了蒙住阿芙拉眼睛的黑布――死气――上。阿芙拉轻轻一颤。不受控制的。 背后的女人因而停顿了一下。下一秒,却轻柔而不容置疑的,环过了双臂。 「――!!!!」 痛!! 仿佛寒冰蓦然投进烈火里!属性完全相反的『什么』同时汇入进同一个纤巧的身体当中,顿时迸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来! 女孩儿表情空茫,灰黑色的死气蒙住了她的眼睛。她的身体在细细的颤抖,嘴唇白的像雪,偏偏半点声音也无法发出来。 「再忍忍。孩子,」陌生的女人哼着歌,仿佛久远岁月之前哪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童谣。她絮絮叨叨的说,神色诡谲又温柔,「我的孩子。……再忍忍,宝宝。」她说着,低下头来,吻了吻女孩的发顶。 阿芙拉听不见。 她只感觉到有『什么』融化进了自己的骨髓里。最初难耐的痛苦捱过去之后,带来一种仿佛回归到母体似的安心感。 她回过神来。 背后突兀出现的女人,正珍重的环绕着她的臂膀。 仿佛是察觉到了阿芙拉的甦醒,女人低低一笑,转到了阿芙拉面前,将冰冰冷冷的嘴唇、印上了女孩儿的额心。 「别看。孩子。」她哀声说,「我不忍让你看见我的容貌。被死亡所腐蚀,它太丑了。」 「……我本来想杀了你,孩子。」她絮絮的说,嗓音里带上一丝癫狂。 「你太像我。你的力量,你被自然所宠爱,你的清澈。你就像――走下黄泉之前那个蠢笨又天真的,我。」 第31页 她压低嗓音说。细长的指甲,漫不经心滑过女孩儿细嫩的脖颈,带起一丝凉意。 「可是,我捨不得。」她的声音低下来,带着奇异的笑意,「我捨不得呀。孩子。」 「现在,我把黄泉之主的祝福赐予你,宝宝。死亡无法将你带走,只因死亡也匍匐在我脚下。这世上再无人能够伤害你,再无人能令你流泪。」 那女人――伊邪那美命,傲慢的说: 「否则,就是与我黄泉女神为敌!」 仿佛夜幕里突然撕开了一道口子!轰然的声音如洪水一样涌入! 这世界从死寂里重新活了过来。 伊邪那美高声笑着,嗓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怒火! 「你算什么女神――竟妄图伤害我的孩子?!」 蒙在眼皮上的死气并未消散,阿芙拉在一片黑暗里,感觉到有什么不祥的――她现在觉得很亲切的――死亡的气息,从地底蔓延了上来。 「……我送你去别的世界,宝宝。」黄泉之主在她耳边低声说,不屑的,「这世界被所谓的神树和六道仙人折腾的一团糟,我不忍心让你在这种地方呆下去。」 话音落地,伊邪那美打开了黄泉之门! *** 「……」 阿芙拉使劲晃了晃头。却仍然感到一片眩晕。 似乎有人轻轻扶住了她的左臂,另外一个,则在右边对她柔声说话。 阿芙拉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活似一百只鸭子在耳道里面飞。 ……不行。 必须振作起来才可以。 最后的记忆里,她觉得自己大概刚从捲筒洗衣机里爬出来。……哦,她说的是穿越时空没错。 因为眼睛一直被蒙着的缘故,所以阿芙拉对火影世界的印象,很不幸就就此戛然而止。 而在洗衣机(餵)里翻滚的时候,有人陪伴在身边的安心感,让阿芙拉感激不已。 ……所以,必须要振作起来才行。 不能够让别人总是担心啊。 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太大,小姑娘果断决定把什么火影世界的完结什么黄泉女神什么空降的母上大人……之类的,全部暂且塞到了脑后。 这种事情请容她放在后台缓存一会儿,信息量太大又如此烧脑,她的主机快要爆炸了啊口胡!!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却闻见了不祥的血腥味儿。 阿芙拉:「……」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撑开了眼皮。 被鲜血浸透了的土路尽头,站着一位银髮垂落的男子。 他穿着白底樱纹的长袖和服,蓬松的雪白皮毛搭在肩上。 那双浅金色的兽瞳不含情绪的望过来,挥下手里刀剑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 正恐惧望向这里的、冥道的鬼怪们,剎那间被从中腰斩。 ――趴伏在他脚下、已经没有唿吸的小女孩,轻轻喘了口气。 而就在此时,小狐丸连声问了两遍:「你还好吗,主人?」 还没从巨大冲击里找回自己的小姑娘,就恍恍惚惚的「嗯」了一声。 她的眼睛粘在那把锃亮的刀上,嗓音飘忽: 「我只想知道,」阿芙拉说,「天生牙,是不是你们的同伴?」 第14章 是这样的战国啊! 神情恍惚的吐槽了两句之后,阿芙拉站在原地,目送杀生丸远去。 向来孤傲的犬妖只最开始淡淡瞥来一眼,既没有不屑,也并无敌意,只是淡漠的转过身去。 刚从冥道里抢夺回性命的小女孩――玲,倒是一脸好奇和亲近的频频回头望过来。 但是最终,也还是跟着救了她一命的犬妖向前走。 ――直到这时。 阿芙拉才敢低下头去。 「……」 满目疮痍。 新鲜的血污浸满了整条土路。从颅腔里迸溅出来的颜色,爆发开强烈的冲击感。 她深吸一口气。 噁心。 可怕。 憎恶。 性命被肆意杀害,珍惜的宝物被随意掠夺。 仅此一次的生命。这乱世里大开杀戒的妖怪,都把人命当成了什么啊。 她努力强迫自己不要转过头去。 噁心的感觉在心底翻腾,可是奇异的是,身体并没有生理性呕吐的冲动。 ――仿佛已经熟悉了,不,凌驾于死亡之上,一样。 有人在身边轻轻嘆息一声。是三日月宗近,「您何必勉强自己,」他慢悠悠的说,甩了甩刀刃上的鲜血,「有我们在,您只需无忧无虑的闭上眼睛就好了呀,姬君。」 阿芙拉停顿了一下,无比认真、无比郑重的回答: 「不。」她低声说,「从昨天晚上,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理所当然要承担起后果。」 「我决定前往别的时空里唤醒刀剑,那么,遇见危机、目睹死亡、受伤、病痛,都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我,我现在只是……」小姑娘说着,终于忍不住微微一颤,「才不是,才不是……害怕呢,」她小小的打了个哭嗝,拼命眨眼,想把眼睫上的水汽抖落,「我只是,还没……习惯过来。再等一会,我,我可以的……」 鹅黄色的长袖摆垂落下来。白髮赤瞳的付丧神从背后,松松拢住了女孩的眼睛。 第32页 「……要是让你不得不习惯这种事,才是我们的失职呢。」 小狐丸甩净了刀刃上的鲜血,低下头来、像兽类一样,用发顶蹭了蹭女孩的颈窝。 他悄声说,咬着字,疼惜的: 「主人。」 *** 阿芙拉痛快的哭了一场。 自从空降模拟人生以后的压力、面对无数熟悉而陌生世界的恐慌、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的不安,都像是雨水洗刷过以后的天空,骤然放晴了。 小姑娘默默放开三日月递给她的口袋巾,去一边的溪流里洗了把脸。 然后,她盯着清澈水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庞,陷入了「想把人生读档重开」的沉思。 …… 这、这是什么啦。 小姑娘郁闷的鼓着脸,用手指勐戳额心上的,呃,印记?押花?? 这是啥啊?! 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盖了个戳,几分钟前的抑郁愤懑全部灰飞烟灭了啦!! 快把她的悲痛还给她! 阿芙拉用指腹苦恼的揉着眉心,发现它(果然)无论如何也洗不掉。 ……什么鬼呦。这玩意儿明显成这样,难不成叫她把刘海留长到遮住眉骨的地步吗?!做不到啦! 小姑娘蹲在河边上,苦逼兮兮的回头看向两个活久见……不,见多识广的刀剑付丧神:「qaq~」 已经整理好衣摆的国宝太刀,忍不住用长袖遮在唇前,笑得将眼睛弯成了两双月牙。 刚把现代的服饰重新换回甲冑,平安朝的老爷爷笑眯眯拨弄了一下灿金色的髮饰,坏心眼的岔开了话题。 「适才的见面太过突兀,您还没有向我身边的小狐介绍自己呢,这样真的好吗,主殿?」 而显然已熟悉同僚清爽外表下腹黑内里的小狐丸,也配合的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 「我啊,虽说叫做小狐丸,可个头一点都不小哦?」他语气轻松的再一次介绍着自己,「因为是狐狸,喜欢吃油豆腐;因为是狐狸,所以对乐意帮我梳理毛髮的主人,实在很欢迎呢。」 站在树下的付丧神伸手挠了挠自己蓬松的白色长髮,然后抱起双臂、看过来。 那赤红瞳孔里漾着毫不掩饰的亲昵,像是在说: 「你呢?」 阿芙拉稍稍愣了一下。 这两位付丧神,是在哄她高兴吗? 用这种熨帖又温暖的方式,把她的注意力从目睹死亡的冲击里,拉扯回来吗? 刚才,在她还没有从滚筒式穿越的眩晕感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也是这两位刀剑男士,将她从杀红了眼的妖怪之中,给完好无损的保护了的吧。 却一个字都没有说,仿佛理所当然一样。 ……什么啊。 这么温柔,简直是作弊啦。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扬起头来,清冷的五官哪怕只焕发出一丁点暖意来,都是一种颇具反差萌的清丽。 她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 「我是阿芙拉·莱迪。」她快活的说,「从今天起,请多指教啦。」 *** 等到再次讨论起额心多出来的……标记,已经是兵荒马乱的两个小时之后。 从火影世界离开之前正是清晨,而到了这个世界的时候,时间已变成了午时。 连倒时差是什么都快不记得了的小姑娘,是在看见模拟人生面板上又一次快飙红了的飢饿值时,才「啊」的一声想起来自己好像好久没吃饭了。 ……不过这顿饭到底算是早饭还是午饭呢,实在不好定论。 正巧清澈的溪流里一条鱼不甘寂寞蹦哒了一下,吸引了阿芙拉可怜巴巴的注意力。 向来观察妥帖又敏锐的三日月,就顺势提出了「赶快让主殿吃饭」的事。 一旁小狐丸已经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起来。 阿芙拉眨了眨眼,兴高采烈的蹲在一旁捧着脸,看太刀捋起袖子下水捞鱼。 ……就这一点来看,比起安安静静躺在刀架上被主人用来杀敌的刀剑,小狐丸,更像是名字里那只野性的狐狸嘛。 等小狐丸左右手各一只、嘴里还叼着一只个头可观的鲤鱼从河水里冒出头,等小狐丸四处拾拣来干湿正好的木柴,等小狐丸熟门熟路的用石块擦出火星…… 阿芙拉:「……」 她用眼神对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美男子表示了控诉。 国宝太刀就略微苦恼的笑了。 「哎呀,让刀去烤鱼什么的,」他困惑的歪了歪头,「哈哈哈,虽然是老爷爷,但也实在不擅长呢。」 阿芙拉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从小狐丸手里接过了烤鱼的活。 「我的烹饪等级是10级,」她一头黑线的对小狐丸说,「但是,非常、非常、非常,容易出差错。所以,一定要在火灾冒出来之前,及时制止我哦?」 而刚刚用一种犬科动物特有的湿漉漉眼神、无声撒娇让主人亲手烤鱼的小狐丸,就眯起眼睛笑了。 阿芙拉无可奈何的嘆了口气,嘴角也忍不住一弯。 接下来的事情嘛,简直精彩得让人捨不得眨眼。 ――毕竟,假如一眨眼就会有鱼差点烤焦/调料突然着了火/柴火险些熄灭……等等一系列鸡飞狗跳的事,任谁也不敢眨眼的吧。 而到最后,小狐丸捧着金黄油亮的烤鱼、幸福得连发顶神似的耳朵都不由自主一颤,这样快活的表情,阿芙拉想,她肯定会珍藏一辈子。 第33页 ……至于突然知道她只能吃素、而忍不住连耳朵都垂下去的神色,也叫阿芙拉实在无法按捺住、飘起来摸了摸他的头髮。 然后,伸展开梦幻般光翼的仙子,飘然降落在树梢上。 沉睡的森林为她雀跃,微风带来生命復甦的消息。 阿芙拉左右看了看,伸手摘下一个尚嫌青涩的果子。 果实离梢的那一刻,自然的神迹发生了。 被神祗选中的果实,眨眼间,从青涩变得饱满。 泛青的果皮唿吸间变得金黄,小巧的个头变得用双手才能握住。透过薄薄的表皮,毫无疑问,那下面躲藏着鲜美多汁的果肉。 整片森林都因而甦醒。而阿芙拉毫无所知。 把一切归结为模拟人生仙子种族和「超级绿手指」终生奖励的阿芙拉,若无其事的坐在树枝上摇晃着双腿,一边用两只手捧着、大大的咬了一口果肉,一边好奇的低下头去,看着表情有些微妙的付丧神。 她不理解这是种怎样的神迹,因此,从不曾为之自傲。 然后,等所有人吃饱喝足了,阿芙拉才正式询问起脑门上那个印记。 小狐丸立刻臭着一张脸扭过头去,而三日月宗近轻轻嘆息着,温声解释说: 「这是黄泉花。」 他说。 「或者彼岸花。怎样都好。」 「如同姬君所知,是接引亡者来到黄泉的……不祥之花。」 「花语是『悲伤的回忆』。不管怎么说,都叫人不爽呢。」 「不知道那个女人――黄泉之主,伊邪那美,到底在想些什么。」 三日月宗近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总而言之,就是被黄泉之主庇佑的意思。死灵退散、阴魂无法近身,神明也因而心生敬畏。――就是这样而已。」 阿芙拉:「……」还「而已」? 槽多无口啊。 空降之前她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哦?空降之后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仙子哦?只见过强迫别人当主人的(餵),没见过强迫别人当女儿的!!!! ……大概是阿芙拉黑线的表情太明显,国宝太刀抿着嘴唇,干涩的开口: 「姬君。您……不是也听说了,伊邪那美的,故事了吗?」 阿芙拉(眼神死):是啊,托你的福,我都快会背了。 而且第一反应已经固定成了「渣男必须死」啊!!摔! 「……所以,」付丧神轻轻说,「能够驾驭自然的姬君,不正是伊邪那美――曾经的万神之母――她的女儿吗?」 而且,这位刚诞生的神祗,和曾经懵懵懂懂的伊邪那美,是多么相似啊。 同样被自然眷顾,同样单纯而心软。 让已经被自己曾经的丈夫所遗弃在黄泉的、那位早已憎恶起世人的神明,怎么不心生慨嘆呢? 恐怕,黄泉花所象徵「悲伤的回忆」,也代表着黄泉之主难忘的缅怀吧。 所以,绝对不允许―― 投影着曾经的「自己」、被千百倍疼爱着的阿芙拉,受到任何伤害。 稀里煳涂被空降了可怕的爱意,阿芙拉摸着额心暗色的纹饰,整个人都木了。 …… ………… 模拟人生!!都是你的锅!!!!!! 啊啊啊啊啊啊这辣鸡游戏!!卷我钱财!开我后宫!还凭空多出来一个家长委员会!!!! 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我不要去摸什么刀男人了!!我后悔了!!我要去深山老林里当蘑菇呜呜呜呜…… 小姑娘被打击得捂着脸跪在地面上。 这宽广的河水,都是她流出来的眼泪…… 而突然闹起来脾气的小狐丸,突兀的、恶狠狠的,「哼」了一声。 「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磨着牙说。 「――让主人在面前受到胁迫,身为刀剑却无法保护主人。这种事,不会有下一次了。」 赤瞳的男人用双手托起阿芙拉的脸颊。他俯下身,在唿吸可闻的距离里用力重复,像是要把这句话深深烙印在骨髓里。 而三日月宗近笑着贊同。一如既往清浅的笑意当中,隐含着独属于兇器的狠戾。 「哈哈哈,绝不会再来一次的哦。」他若无其事的放着狠话,「否则,没有用处的刀剑,不如跳进刀解池呢。」 「反正,大家融化了,都是一样的铁。」小狐丸贊同的接上。 「……」阿芙拉沉默了一下。 「事到如今,我无法再说什么『不希望成为你们主人』的话。」她说,「虽然心情没有变,但这是期望你们能真正的从刀剑中解脱出来,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不被购买下刀剑的主人肆意使用,而是出于自己意志的,选择自己的人生。」 「如果是愿意陪伴我一同走下去的话,我很欢迎哦?」小姑娘羞涩的笑了笑,挠了挠脸颊,「毕竟,比起一个人而言,实在是有安全感多了。」 「可是――请不要把我的性命,凌驾于你们的之上。」 「我无法接受重视之人为了保护我而死在我面前。如果一定要面临危机的话,就大家一起来吧,――虽然脑门上被盖了个戳以后,还能不能死的成也就成了未知数。」 「没办法满足刀剑为了主人粉身碎骨的心愿。――就这一点而言,我永永远远都成为不了一个好主人的。」 第34页 女孩认认真真的说完。 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除了凝视着新生的主君以外,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丝毫剩下。 拥有人身以后才被赠予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到了让人禁不住怀疑起会不会坏掉的程度。 …… 一片寂静之中,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轻声笑了出来。 释然的笑声在风里迴荡。像灼烈的日光,骤然穿透乌云。 所有不经意间积淀下来的污垢和罪孽,都在阳光下化为飞灰。 小姑娘歪着头,看着刀剑付丧神心情过山车一样飙升到顶峰,一脸问号。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数百马蹄敲击地面的轰然声响。 阿芙拉从地面上跳起来!「快!」她急促的说,「有人来了,我们先远远看一眼这是什么时代――」 …… 这是……战国。 英雄辈出的,战国。 站在森林的边缘,阿芙拉望着不远处正在集结的军队,整个人……都抽搐了。 那是一个身穿藏蓝色笔挺制服的男人。头戴弦月头盔,另一只眼睛上,戴着漆黑的眼罩。 他意气风发的环抱双臂,□□骏马高高扬起前蹄、露出头顶哈雷机车的……车把手。 几秒钟之后,年轻男人朗声大笑:「奥州笔头在此!」然后他转过头,对背后一派暴走族风范的队伍高声唿喝: 「are you ready,guys?」 军士大声应答: 「yes!!」 伊达政宗大笑起来,朗声高唿: 「let\\\s party!!here we go――」 队伍狂唿着,马蹄跺在地面,发出隆隆的声响: 「yeah――!!!」 …… 阿芙拉:「……」 阿芙拉:「…………」 是、是这样的战国啊!!! 她觉得自己马上要疯。 赶在弹幕卡机之前,阿芙拉一脸木然的转过头。 「我就问你们一句,」她冷静的说。 「――伊达政宗腰上六把刀,哪一个,是你们要的那把?」 第15章 两条支线 被官方卖点就是恶搞和捏他的战国basara煳了一脸,阿芙拉狠狠按着额头深唿吸。 ……虽然在看见杀生丸之后,就猜测过会不会人类社会那边是战国时代。 谁知道会是这个战国啊?!! 奥州笔头英语妥妥的666,被称作「猴子」的秀吉干脆就是个猩猩啊?!而德川家康被捏他成了机器人驾驶员……不不不才不是高达。至于各种不科学的技能根本不用说,除此之外还有变身魔法少女梗、伪百合组梗、拳王梗、假面超人梗、地狱少女梗、大力水手菠菜梗…… 官方脑洞开大了啦!!! 更不用提混乱成麻线团的时间线啊!! 为了玩家战个痛!官方根本就是把战国史给吃了!! 伊达政宗可以和织田信长正面抗啊!竹千代德川家康已经成长为优秀的高达驾驶员了!(都说了不是!!) ……就这么无视了歷史,直接把各个时代的英雄豪杰全塞进战国里来了。 简直叫人无力吐槽。 不止是无力吐槽,根本连重塑世界观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芙拉扶着树干,默默注视着奥州大军――不她才没有在心里吐槽暴走族――一骑绝尘,马蹄轰隆隆踏过,背后掀起蹦跳起来的砂土。 她努力平復着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着表情同样有点儿微妙的两位付丧神,重新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那位……政宗公,奥州笔头身上,」小姑娘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真的有,你们的同伴吗?」 小狐丸抱臂扬了扬头,困惑的眯起了眼睛: 「……好像、呃,……有?」 他也不确定的抬起了尾音,「虽然我是传说之剑嘛,但好歹――」 「听说过,战国的歷史啊。」 曾被丰臣秀吉正室所持有过的三日月宗近,轻声接上了小狐丸的话。 不过,辗转过多个主人、显然亲身经歷过战国时代的刀剑付丧神,轻皱着眉头的样子,也像是被过往的记忆困扰的不得了一样: 「总觉得,记忆里的政宗公……」三日月拼命挑选着措辞,「好像,并没有这么……」他难得的踟蹰起来,「唔。开、开朗?」 阿芙拉:「……」 难为你了,平安朝的老爷爷。 跟调皮的官方认真,绝对就已经输了。 ――再说了,这个脱肛野马的战国之旅,可是才刚开始啊!! 到时候看见自己#开♂朗#的旧主,可千万不要一脸世界末日的颜艺脸哦? 她最后嘆了口气,把黑线挥去、总结道: 「反正,不管怎么说,确实在政宗公那里有需要唤醒的刀剑,对吧?」 阿芙拉得到两个犹疑的肯定,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 「……不管那六把刀里面哪个是你们要的,最重要的是――」 她终于忍不住一头撞在了树上! 「我没有钱啊?!」 小姑娘悲愤的眼泪汪汪。 「要唤醒刀剑就得先接近奥州笔头,对不对?不管用什么方法和伊达政宗搭上话,最首要的是追上他的军队啊!对吧?!」 她囧着一张脸。 「可是做不到啊!!怎么跑也赶不上骑兵队啊!就算我长着翅膀也绝对不可能追上啦!」她深吸一口气,「所以――至少要买三匹马啊,对吧??」 第35页 「……可是,我没钱啊!」 来到战国时代又遭受打击x2,阿芙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背景灰暗的碎碎念着「啊本来想着黄金之王的奖金绝对够用好久结果瞬间就来到不能刷卡的时代了呢要信用卡有什么卵用嘻嘻嘻」和「不知道这个时代发财致富要多久我打着农家乐纯绿色无污染的gg卖蔬菜多长时间才能攒到见伊达政宗的钱啊咦这么说不就真的变成种田文了吗」,而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家主殿在担心什么的两把太刀,好笑又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姬君。」三日月伸出手来,轻轻理了理女孩略显凌乱的发尾,「没问题的。」 「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不可能让主人受委屈啦。」 小狐丸率性的挑了挑眉,眉梢间独属于兽类的不羁一闪而过。 「需要马匹,对吧?」他咧开唇角,露出一点儿雪白的尖牙,「安心啦,主人。不管是谁――」小狐丸笑了起来,声音危险的低了下去:「都会随着小狐起舞的。」 ……阿芙拉突然不悲愤了。 你究竟想对人家无辜的马匹做什么?! 小姑娘闭了闭眼睛。 不。她还是换条路线吧。 总觉得,自己目前唤醒过的两把刀剑都有哪里微妙的黑化了……错觉吗?? 她顿了顿,换了个话题。 「那么,钱和坐骑从哪里来暂且不去考虑,在正式开始努力之前,先考虑下究竟往哪个方向走,怎么样?」 阿芙拉一边纠结的思考,一边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脸颊。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莺雀落在不远处的枝桠上,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橘红色的尖喙张了张,滴熘熘的鸣啼就响彻起来。 清脆的鸟鸣打破从适才开始就焦躁紧绷起来的氛围,像是漫天的乌云里破开一只雨燕。阿芙拉舒了口气,镇定下来。 她弯腰从灌木里摘下两颗刚结籽的浆果,有点儿分神的看着它们飞快变得通红又饱满。阿芙拉抬手把果实餵给亲昵凑过来的雀鸟,一边和两位刀剑付丧神商量: 「总而言之,现在差不多也算是有两条路吧。」 「我之前看过刀剑物语,上面有写过不少有名的刀剑都曾被供奉在神社里。……况且,这个时代,」她顿了一下,有些想犹豫但考虑了下果然还是确定无疑,「――还是有神明的。」 「不管是土地神、山神、付丧神,还是日神、不月神、丰月神、祸津神,因为某种程度上简直算是神化了的怪物,所以,应该也和妖怪们有牵扯吧。」 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不由对不小心贬低了自己的小姑娘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但也并没有说话打断。 「所以,一个选择,就是一边走一边和妖怪们打听、挨个的拜访神庙。怎么样?」 阿芙拉抚摸着莺雀柔软的翎羽,沉思着: 「另一个选择,就是直接去各个战国大名所属的国家了。毕竟是这个时代,我想,就算再怎么不靠谱,如此出名的刀剑也不可能被蝴蝶到亚马逊雨林去。」她轻声吐槽了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梗,接着说,「如果知道这个时代可能出现的刀匠,是不是还可以直接去拜访刀铺呢?我是这样想的。」 小姑娘仰起脸,表情认真又郑重: 「你们说呢?」 三日月宗近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微微偏过头去,轻声笑起来。 而小狐丸就抱起双臂,莫名的哼了一声。 「唔哼。被主人这么看重……真叫人不爽。」这么意味不明的小声抱怨了一句。 夏日的光影沉沉浮浮,倒映在那双清浅透亮的银灰色瞳眸里,简直像被人全身全意的在意着一样。 而事实倒也没差到哪里去。 用手指微微敛起钴蓝色衣摆的天下最美之剑,就温声的回答了: 「您决定就好。」 他温和的说。 「被这样温柔的期待着,无论是怎样寂寞等待着的刀剑,都不会再有什么遗憾的。」 第16章 贵公子与中秋 总而言之,到底要选择哪条支线(不),一时半会也没有定论。 之前空降这个时代的时候,玲所在的那个村落已经被妖怪给屠戮干净,没有人能够再开口回答阿芙拉的疑问。 ……阿芙拉倒是想问问政宗公呢,顺手摸一把他腰上的刀啦什么的(并没有!),然而奥州军队急行军不知道是往哪个城池去了,而且再怎么说也赶不上。还没想好怎么和伊达政宗解释「你的刀剑长了腿」(餵)这么个严峻问题的阿芙拉,只好无言的扶着树、默默远望。 至于那个像某位麻婆神父一样用手指夹黑键――刀剑――这种姿态的六刀流…… 歷史上的政宗公会用下弦月头盔戳死你的呦,顽皮的阿官。 …… 嗯咳。 没用的吐槽就不再啰嗦了吧。 总之真正要吐槽的只有这么一点: …………你、你好,又见面了,呢。杀生丸殿下? 阿芙拉:「……」 童年男神! 童年男神在看着我! 虽然不知道完全不是一个方向又怎么会碰到一起去,可是―― 啊啊啊我要不要上去要个签名什么的??!(不要作死啊阿芙拉!) 刚和两位刀剑付丧神从森林里走出来,顺着河流一路下行的小姑娘,深唿吸一口气、果断扭过了头。 第36页 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快到落日的时刻。 橘红的夕照给那头比月光皎洁的银髮、镀上一层暖光。 就连什么情绪都没有的金色兽瞳里,都因为暖色调的光线,给人一种稍稍柔和的错觉。 ――仿佛是一个温柔的凝视。 阿芙拉……阿芙拉果断在心里把自己眼睛上的滤镜剥了下来,并用身边两位老年人(餵)的颜值洗了洗眼。 再发呆下去的话,总有种不是被天生牙的刀背给剁碎,就是被随身修罗场造反的不妙预感。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打算默默找个远一点儿的地方简单搭个窝。 毕竟天色要晚下来了,不管身上有怎么样的buff,阿芙拉可不打算冒险顶着黑夜赶路。 不说还没打听清楚接下来的方向,就说有可能被妖怪捲走、让两位好不容易重归人形的刀剑付丧神大喊着「(划掉)师父(划掉)主人又被妖怪抓走了!」――这样囧雷的剧情,她也敬谢不敏。 小姑娘就微微侧过身,带着些询问的,对两位付丧神说:「今晚暂时就在这里露宿,可以吗?」 「嘛,这种事情,主殿决定就好。」 三日月宗近轻轻笑了笑,而小狐丸在爽快的点了点头之后,已经开始左右环顾、找点儿干燥的木柴。 阿芙拉就停留在河岸边,翻捡着自己的随身清单,看有没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话说回来,明明终生奖励里都购买了「放空睡觉」、「绝对干净」、「不食人间烟火」,应该会让她精力值、飢饿值、清洁度都维持在一个长时间不用补充的程度才对。 可是她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同了呀? 总之一切都是总是在抽风的、模拟人生的错。没跑了。 #新任万错之源微微一笑# 如同野外郊游一样,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的三个……人?就这样若无其事的与犬妖隔着一段距离,为平安过夜分担起了工作。 倒不如说是散发着酸腐气息的对话、以及叫人听着就羡慕嫉妒恨的推让才比较对。 什么「主人坐着休息就好,这种事情让我们来就可以」、什么「主殿,这种时候就多撒撒娇也没问题呀」、什么「难不成还没有把我们当成男人看待吗?呜哇,不会吧?哈哈哈――」 这种让人无名之火从脚底板往上窜的对话。 ――简直实在忍不住要用火烧了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千里迢迢赶过来的邪见,火冒三丈、气势汹汹的在地面上顿了顿人头杖,一团小火星立刻从老人头的嘴里冒出来―― 「唔噗噗噗噗噗――杀、杀生丸……杀生丸大、大人――!!!!!」 被一脚踩进泥地里的绿皮肤小妖怪,四肢朝天的挣扎着,浑似一只被人按住背壳中央、可怜巴巴没法翻身的小乌龟。 ……因为皮肤颜色的缘故,实在不好意思直白的吐槽相似之处究竟有几个。总之心领神会就好了,嘛。 悄悄的撇过来一眼,阿芙拉忍住笑意,坐在新燃烧起来的篝火边,用细细的干木柴捅着金橘色的火星。 小姑娘很有自知之明的没去揽生火的活。在加载了模拟人生世界冒险和休闲生活,这两个资料片与物品包之后,无师自通的野外生存技能先不去提,光是写作「笨拙」读作「幸运e」的性格特徵,就让她心有余悸的远离了事故发生区。 ……不过总觉得三日月先生在整理睡觉用的干草的时候,有哪里遗憾和不甘心的地方,是错觉吗? 好在今天天色不错,露宿完全不会有什么问题。身周是夏季刚刚好的温度,柔软的风亲吻着脸颊,发顶是已经彻底暗下的夜色。天幕里一轮圆月,无论是哪一个时空,都公正的洒下同一抹明辉。 环抱着双膝的少女,安详的仰望着月色。 颜色相近的银瞳倒映出如水的明波,比满月还要清冽。 散发着萤光的光翼轻轻翕动,仿佛给这片草坪也点亮了萤火。 ――如此恬静。 只是不远不近的看着,都能让心灵安宁下来。 小狐丸抱起了双臂,眺望着女孩的背影,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笑意不同于之前的温和与宠溺,却褪去了所有饱饮了鲜血和怨愤的戾气,安定浅淡的不像话。 是尚未在黑暗里沉睡年年岁岁之前,属于三条派的、「小狐丸」的微笑。 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自己身边,先他一步被少女唤醒的、三日月宗近脸上的表情。 ……一定无奈又蠢笨的像他一样吧。 想要把性命与信念再一次託付给什么人。 想要再赌一次。 把一切的一切,交託给这个郑重让他们再选一次、不是作为刀剑而是作为「什么人」生存的,天真的少女。 哎呀哎呀。 说着再赌最后一次来着。 ……可这种释然感,又是什么呢? 不远处,一直怯生生窝在大妖怪身边的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终于还是小步跑着蹭了过来。 刚刚从冥道夺回性命的玲,学着阿芙拉,用同样的姿势、抱着膝盖坐在了草坪上。 她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小小的脑袋一歪: 「月亮上,有什么呢?」 女孩小声的问。 看起来还有点儿放不开,但嗓音里的亲昵怎么也掩不住。 第37页 阿芙拉就笑着低下了头,一边揉了揉玲稍有些凌乱的头髮,一边从随身清单里掏了瓶牛奶出来。 她插上吸管,教玲怎么把牛奶吸出来,一边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气。 「……月亮上,有自己思念的人哦。」 阿芙拉微微笑着。 「父母啦,亲人啦,朋友啦,全部都在月亮上呢。」她用指腹擦了擦眼角,然后伸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把嘴角往两边一拉――就是个完美的微笑,「那里有很美很美的宫殿,他们住在几十米那样高的楼房里,街道上奔驰着飞快的轿车,虽然空气可能不这样好,――总之,一定是在努力的露出笑容、安定平凡的生活着吧。」 玲似懂非懂的眨着眼睛,感同身受似的,皱了皱鼻子,眼里泛出水雾。 「不要露出这副表情啊,」阿芙拉轻轻说,用手指把女孩的泪水擦干。「虽然你或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但是,我呀,已经很幸福了。」她弯着嘴角,「因为,你为我掉下了眼泪呢。」 她所眷恋和爱着的家人们,一定也有一句没一句的看着电视里的节目,相互埋怨着「为什么要买这种口味的月饼啊」、「不是你说要吃蛋黄的吗」、「胡说!那是阿芙拉要吃的啊。我啊,我可是枣泥派的。」――这样,一边唠叨着,一边把她那份月饼也吃个精光吧。 阿芙拉笑着拍了拍脸颊,给自己塞了个酸到眼泪掉下来的话梅糖。 地球是旋转的圆形,无论她的思念有多远,多绕几圈,总会传达到她挚爱的家人心里。 她闭上眼睛。 篝火发出燃烧树脂时特有的、哔哔剥剥的声响。鸟雀都已经安睡,唯有寿命将近的夏虫还在不知疲倦般鸣啼。 身后铺完简单卧榻的两位刀剑男士,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阿芙拉竖着耳朵听了听,对充满了天气和伙食和起居住行的老年人话题沉默了一小会儿。 然后她按了按额头,从随身清单里把强力治疗仙药拿了出来。 阿芙拉把装满漂亮液体的玻璃瓶递给满脸好奇的玲,郑重叮嘱:「这是能解除所有诅咒的鍊金药剂,这边的话我虽然不太清楚,但是抵御瘴气啦死气啦这种不妙的威胁物还是能做到的,总之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就喝一口,因为是强化版本所以很快就能好,不过万一有什么直接扔出去也可以,千万不要捨不得。哎呀虽然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可还是不太放心……干脆我多给你几瓶好不好,玲?你有什么方法装着它们吗?――」 …… ……咦? 影影绰绰的影子,倒映在眼前的地面上。 宽大的和服袖摆,低垂的髮丝,随风轻微摆动的绒毛。 阿芙拉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 她的童年男神正站在她面前。 冷漠的金瞳微敛,凝视着神祗犹带稚嫩的面庞。 犬妖伸出一只手。 是因为顾虑到能够直接撕裂妖怪躯体的尖锐指甲吗?――他并没有触碰,只是隔着一小段距离、点了点阿芙拉额心无法擦拭掉的印记。 「黄泉花。」 犬妖冷淡的说。 「天生牙有能够扼杀冥道使者的能力。」 ――然后是这样叫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说完之后,大妖怪就不再言语。他静默的站着,俊美面孔上丝毫柔软都没有。 而阿芙拉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她唿气――吸气――唿气,拼命冷却了好一会儿,才在好不容易从泥坑里挣扎出来的、邪见「怎么可以对杀生丸大人不敬!」的聒噪声里,小小声询问: 「啊喏,那个,」小姑娘羞涩的揪紧了身下的草皮,眼神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是、是要,帮我把黄泉印记去掉,……这样的、意思,吗?」 战慄的贵公子没有回话,只垂了垂眼睫。 而就在阿芙拉觉得自己快要在过头的羞涩里烧成番茄汤的时候,偏偏小狐丸还凑过来捣乱。 「哎呀――」一点也不小的小狐丸故意拉长了声线,意味深长的打趣。 「主人,脸很红喔?」 第17章 黄泉女神x2 星野低垂、清风疏朗,童年男神就站在自己身前,妖类冷漠的瞳孔微微垂下来注视着她,是叫少女心萌动的高傲模样。 本来就害羞得面颊通红,又被小狐丸坏心的打趣着,阿芙拉差点儿连话都说不出来。 拼命深唿吸好几口,穿着制式军服的小姑娘,才终于安定了心情,感激的抬起眼睛。 金属银色的眼睛倒映在满月的光辉下,清亮璀璨一如银河。 「谢谢,」这毫无自觉的神祗对妖怪低下了头,附赠一个再诚挚不过的笑容。她背后的光翼下意识的抖动了一下,徐徐舒展开。 谁也没有在意到的角度里,银髮犬妖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颤。 ——然后,阿芙拉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那个,虽然并不是出自我的个人意志,可是,这个标记……」女孩子用手指犹疑的磨蹭着自己的眉心,暗红的黄泉花在指尖下默然不语。她认认真真的想了想,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和黄泉女神当面谈一谈。」 阿芙拉为自己的口出妄言窘迫的皱了皱眉鼻子,有点儿心虚的晃了晃脑袋,——这动作让她错过了背后两位刀剑付丧神包容又宠溺的神情。因为,说实在的,他们的新任主人,实在很缺乏身为神明的自觉;她甚至没意识到被黄泉女神眷顾是怎样一种荣耀。 第38页 可是阿芙拉并不是那种会被身份所拘泥的人。神明的宠爱加诸身,她却只是严肃的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起了问题——这份认真甚至说得上是可爱了: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啦……总之什么自然的力量啦、妖怪的臣服啦,之类的,全部都是模拟人生的锅。都是绿手指和仙后称号惹的祸。假如伊邪那美命真的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而我其实并不是,那不是在欺骗别人的感情吗?」阿芙拉认认真真的苦恼着日本创世女神的感情问题,就连秀气的眉毛也拢了起来,「所以我想要对黄泉女神解释清楚,而且不管怎么说要先道谢吧?这个印记真的有帮到忙。那么,在开诚布公的彼此交流之前,虽然非常、非常感谢你的好意——」阿芙拉把双手合拢,挺直了嵴背,直视着犬妖淡漠的金瞳: 「请允许我拒绝。」 …… 一时之间,没有人发出声音。 三日月宗近悠闲的依靠在树干上,钴蓝色的袖摆垂下来,盖住冒出脑袋的草叶。而小狐丸自在的蹲着,右手托着下颌,凝视着自己的主人,目光没有片刻偏移。 在他的视野里,片刻前还为美色所惑的小姑娘,因为自己的原则而毫不犹豫拒绝的、决绝的风姿,简直耀眼得像是祭奠上绽放的花火。 就在阿芙拉忍不住快要眨眼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了。 居高临下的,那只适才并没有触碰到阿芙拉眉心的手,向上一抬。 按在了她的头顶。 能够在挥爪之间屠戮整个妖怪族群的手掌、存在本身就是利器的妖爪,放在了阿芙拉的头髮上,随意的、放轻力道的按了按。 这动作带着从未做过的生疏,可蕴于其中细小而真实的温和却怎样都掩饰不去。 ——刀剑付丧神同时眯起了眼睛,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看着主人脸红而无动于衷,忍不住连身体都紧绷起来、戒备的摸上了腰间的刀鞘。 阿芙拉真切的感觉自己心跳一停。 「这是、是在安慰,我吗?」小姑娘刚刚严肃起来的形象立刻破了功,满心都是被男神摸头杀的欢喜,抬眼看着犬妖的眼神闪闪亮亮,像极了人类社会的水晶。——这表情居然使得从不曾被软弱情感影响到的大妖怪犹豫了一瞬,学着曾远远看见过自己父亲安慰人类公主的模样,尝试着抬了抬嘴角。 阿芙拉:死、死而无憾!!! 我的妈!男神他撩我!!啊啊啊他笑了!他笑了???! 我不要做人了!! 被帅了一脸的小姑娘再也忍不住,抬起两只手捧住了脸颊,满眼都是小心心、眼巴巴的看着杀生丸,直到他放下了手臂。 雪底红纹的和服垂落在空气里,宛如月光的银髮晃动了一下,随同妖怪转身的动作、飘起一点弧度。 仿佛解决完一件重要的事情,杀生丸直接离开了。 玲立刻跟上,不忘时而捨不得的回头、再三对阿芙拉露出开怀的笑容,手里还紧紧的握着精緻的玻璃瓶。小小的人类女孩子连蹦带跳的跑着跟上犬妖的大长腿,而邪见完全没有这个待遇,因为一脚踩在石头上绊倒,咕噜噜一路滚到了杀生丸脚边,——然后被贵公子看也不看的一脚踩在了脸上。 阿芙拉站起来目送他们远去,心底的幸福像是海面上的泡沫一样随着阳光上升、无声的与空气融化在一起。 每一次、每一次,得到他人的好意和亲近,对阿芙拉来说,都是最珍贵不过的礼物。她将这些记忆珍而重之的收藏在心底深处,而每到这种时刻,她都无法不感谢自己的命运。 背着双手转回了身,阿芙拉难得调皮的原地跳了跳,歪着头、笑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那么,我们也睡觉吧?」 刚刚因主人对别人的重视超过自己、心情忍不住阴郁了一点儿的刀剑男士,霎时间连面孔都僵硬了。 「睡、睡觉?」小狐丸结结巴巴的又问了一遍,刚刚才在心底翻腾起来的糟糕情绪早不知道扔去了哪里。他赤红的瞳眸忍不住睁大,像一只茫然给自己舔毛的野狐狸:「寝当番吗?」 「咳咳,」旁边三日月宗近清了清嗓子,俊逸洒脱的样子,看起来对寝当番这种小事一点也不在意,只淡定又沉稳的表示:「作为主殿第一把唤醒的刀剑,我是不是默认为近侍呢?」 「……」 「……」 三条派的大佬们互相凝视,一个比一个笑容灿烂。 另一边,完全没听明白什么是寝当番的阿芙拉,已经仗着模拟人生野营技能的超高动手能力、以及仙子种族叫人艷羡的自然亲和力,给自己搭了个简易又舒适的树屋。 ――每到这种时候,都忍不住怀念起游戏里面精緻漂亮的不得了的仙子小屋啊。 可惜这需要在购买模式里买下来才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到仙子之家里住一次。 还有游戏里的仙子火车,一想到变成拇指大小的仙子、在玩具火车里玩个尽兴――或许是被仙子喜爱玩闹的种族性格所影响,阿芙拉居然觉得十分期待。 把发散出去的思路找回来,阿芙拉从树上探出头去,对依然针锋相对不知道在介意什么的刀剑付丧神道了晚安: 「晚安,我要睡啦,――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天色已经很晚了呢。」 第39页 无知无觉的小姑娘背过了身,从随身清单里拿出来的羊绒毛毯熨帖的裹在身上。枝叶随微风轻轻摇摆,整座森林都是仙子最安心不过的堡垒。 发现自己想太多的刀剑男士:「……」 他们面面相觑了半晌,小狐丸拖长了声音: 「嗳――」他用手指把额发向后梳了梳,然后无可奈何的抱起了胳膊。 「主人,好狡猾啊。」 *** 第二天清晨,阿芙拉是被刀剑付丧神惊慌失措给唤醒的。 说实话,她真的很想偷懒赖个床的。总觉得时间过得既快又极缓慢,短短的时间里信息量像江河一样拼了命的往她脑袋里面塞,就连世界也换了两个。她好像许久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 而且……似乎做了一个了不得的梦呢。 所以小姑娘难得迷迷煳煳的撒了个娇。她把自己裹在松软的被褥里翻了个身,脸颊磨蹭着昂贵的丝绸床单,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她嗅到清冽的雪松香气,在期间分辨出一种再怎么清洗也无法磨灭的、极浅极淡的暗香。 是黄泉花的味道。 …… 等等??! 阿芙拉惊了一跳,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明明睡着前她还在自己搭建的树屋里,一觉醒来,她居然躺在了床上?! 说是「床」并不准确。阿芙拉草草拽了拽手感顺滑、绝对价钱也惊人、甚至在这个时代,连有钱也不一定有这个身份持有的布料,低头把最下面的被褥掀了起来,果然发现了一块榻榻米。 然后……阿芙拉四下回顾了一番。能够睡着榻榻米她自然不可能还窝在树杈上,看周围的景色她应该就在昨晚点燃篝火的河岸边,可是、可是,这整整齐齐摞满了的箱子究竟―― 小狐丸善解人意的把一个箱子打开,一瞬间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珠宝简直要闪瞎阿芙拉的眼睛。 阿芙拉胆战心惊的探头看了一眼,孔雀石、红宝石、黄玉,还有她实在辨认不出的名贵珠宝,这足以叫战国城主们疯狂的宝物,就这么乖乖巧巧的呆在箱子里。 同时,三日月宗近也打开了另一个箱子:这里面堆满了黄澄澄的金子。 阿芙拉:「……」 天降横财,前几章立下的g又应验了。 这还没完。天下最美之剑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箱子的侧身、唤回了主殿短暂的走神。他把枣红漆木的箱子侧了过来,指尖在一个图案上轻轻一抹: 「十六八重表菊,」三日月宗近简简单单的说,扔下一颗炸弹,「――平安时天皇的家纹。」 阿芙拉目瞪口呆,而三日月宗近轻描淡写的又补充了一句: 「遗族贡品。」 …… 也、也就是说,这些来歷不明的财宝,可能全部都是―― 陪葬品。 什、什么鬼。 阿芙拉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失意体前屈。 啊啊啊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昨天晚上做的那个了不得的梦了!! 行走在梦境中,面孔依旧被雾气笼罩着的黄泉女神,轻柔的拥抱住了她。 像一个最温柔不过的母亲,给了这稚嫩的神祗一切最妥帖的照料。 仅仅是听见万物的私语,了解到阿芙拉缺少钱财,伊邪那美就将岁岁年年凡人们对黄泉奉上的供奉塞给了她。 仅仅是看不得阿芙拉屈尊睡在简陋的树上,伊邪那美就亲自把女孩抱到了自己寝宫的卧榻。 仅仅是因为阿芙拉拒绝了杀生丸、留下了火影世界里黄泉女神赠予的烙印,伊邪那美心情愉悦到了极点,甚至给出了愿意始终在黄泉尽头等待、直到阿芙拉亲身到达彼岸再畅谈一番的承诺。 …… 现在阿芙拉睡醒过来,想到自己在美梦里迷迷煳煳都做了些什么,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什么比被一位创世女神固执把自己当成女儿更可怕的事? ――有!!!那就是: 身为创世女神,不仅仅是火影世界。 每个世界里,都有伊邪那美的存在。 第18章 巴卫、恶罗王与大太刀 意料之外得到的恩宠尚未能来得及解释清楚,反而因此变得越来越多。 阿芙拉捂着脸深唿吸了好一会儿,盯着堆满一地的奇珍异宝愣了愣神,最后下定决心,挑了几颗相比较起来不那样价值倾城的宝石和几块分量不重的金块出来。剩下的,她一股脑儿的塞进了随身清单。 第一次看见大批物品神奇消失不见,小狐丸睁大了眼睛,不过很快的,他也不知道在脑海里自动的解释成了什么,收敛了讶异的表情,和身边的三日月宗近一样,安静又信赖的注视着自家姬君,表情里甚至还有那么点儿与有荣焉的意味。 阿芙拉:「……」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脑补了什么。 这个能够通过脑补自己煳上bug的世界,简直了。 心累的连开口解释的力气都没有,阿芙拉低头看了眼睡起来超级舒服的榻榻米——不愧是伊邪那美女神的寝具。然后,就在视线下移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明明,昨晚睡觉的时候,为了安全、便捷、应对突发情况,她是穿着军服、和衣而卧的! 可是!!! 看看她身上现在套了件什么? 带板、带枕、伊达缔,腰纽、胸纽、比翼,成套的和服配饰装点在身上。 第40页 仔细看看,榻榻米旁边还摆放着雪白的足袋和白木木屐。 …………一觉醒来,她换了身和服??! 阿芙拉倒抽一口冷气。 重点、重点还不是这里! 因为刚刚直接从被褥里坐起来,还有一大半松松软软的被子裹在身上。 阿芙拉闭了闭眼睛,手指在被子下摸索着,碰到了贴身穿的和服内衣、肌襦袢。 可、可是!这种空荡荡的感觉—— #我的文胸呢???# 脑袋里自动想像出伊邪那美命超级开心的抱着自己,像突然玩到换装小游戏的蠢妈妈一样,一件一件给孩子剥光了衣服的场景。 然而! 阿芙拉悲愤的咽下一口血,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观念灌输给诸神之母,纠结的抓心挠肺。 她眼神死寂的转过了头,两位刀剑付丧神神情正直,完全没有围观自家主殿换衣服的意图。 阿芙拉:「……」 刀剑男士:「……」 「走开。」阿芙拉言简意赅的说,「去远离我五十……不,一百米以外的地方。等我换好了衣服,我会来找你们的。」 *** 三条派的两把太刀并没有等多久。付丧神敏锐的听力,使得不远处衣料摩擦的声响、突然停顿下来的寂静,还有怒气沖沖把什么往地上一摔的声音,都仿佛迴响在耳边。他们几乎能够在心底具现化出主殿接下来的动作:叠好被褥、整理好衣摆,紧接着是细緻而轻快的梳洗。他们其实想告诉主殿,神明乃无垢之体,何必像凡人一样为这类小事劳烦心神。可刀剑实在爱极了主人这幅沉溺于红尘之中的模样。困扰于尘世的财物也好,拘谨于黄泉女神的爱宠也好。——只有这样,才能有刀剑挥舞的机会,才能体现出刀剑陪伴其侧的必不可少的用途。才能,更加、更加的,依赖于他们身边。 没错。请主人再无能一点,再脆弱一点。除却刀剑,没有谁值得信任。除却刀剑,这天下再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安心。 所以,看着我们吧。只看着我们吧。不要把视线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又为什么要脸红呢?我们的容颜,还不够华美吗? 依赖我们吧。使用我们吧。我们是有用的,可靠的刀剑啊。不要再抛弃我们了。无边无尽的黑暗,是多么的叫人绝望啊。 心底翻滚着足以叫人胆寒的疯狂念头,听见背后小小的趔趄声响,刀剑付丧神回过头来的时候,却没有谁泄露出一星半点的阴郁。 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脸上浮现出一贯的笑意,却忍不住愣住了。 被时之政/府唤醒的刀剑,经歷过来自高科技时代的、审神者的刀剑,自然是对未来时代的衣服有所了解的。 不仅仅是衣着打扮千奇百怪的审神者们,就连他们刀剑本身,在作为付丧神拥有了身体的同时,侟身——刀鞘,所化为的衣着和甲冑,也各有不同。 三日月宗近与小狐丸自己,是符合自己诞生时代——平安时期——所惯有穿着的和服与行灯袴。 而其余的刀剑,就打上了后人对他们及原主人各种印象的烙印。比如压切长谷部,由于被转赠后的新主人黑田长政信奉基督教,所以他的出阵服就是神父服加金黄色的圣带,再比如一期一振,因为主人丰臣秀吉喜爱华丽的性格,所以他的衣着,就是装饰华美的笔挺军装。 所以三日月宗近之前并不曾因为现代化的街道和服装所困扰,而小狐丸也并不对阿芙拉cosy的定制军服感到疑惑。 毕竟是被未来的政/府所召集的刀剑啊。 ——然而,看见阿芙拉穿着这样正式的和服,还是第一次。 水红色的小振袖,下摆、左袖、左肩,一直到领口,都染着绵密缠绕的黄泉花。黄泉花是如同天际落雪那般洁净的白色,映衬着腰间织入华贵金线的袋带,显得既矜贵又纯粹。 阿芙拉显然很不习惯穿着木屐走路,更别提是在这样的林地里。迫不得已伸展开光翼的神明飞离了地面,没有情绪时愈发清冷的银色眼瞳,居高临下的望着这里。 「……」 「……」 突然爆发开的不安感几乎要冲破刀剑付丧神的理智。没有哪一刻,这少女如此鲜明的表现出非人的特徵。她穿着伊邪那美命亲自加诸身的衣服,整个自然与黄泉都为她保驾护航,绝不让她受到丁点儿困扰。她飞的这样高、这样远。除了一次性灌注于刀剑内的灵力,除了口头上的「主人」,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能够把这无忧无虑的神明—— 拖拽到地面上来? 高高在上的神祗像是听见了他们的祈祷。她降落到地上,躲避开盘综错杂的树根,还有时不时亲昵绕过她脚踝的杂草,磕磕绊绊的走了几步。 仰起脸,她像是要努力忍耐一样的扁了扁嘴巴,但最终还是破功了。睡梦里被迫换衣y的小姑娘眼泪汪汪,委委屈屈的说: 「……脱不掉。」 前一刻还差点被内心的惶恐与阴暗吞没,刀剑付丧神齐刷刷一愣:「?」 而阿芙拉根本没察觉自己差一点儿走到丧心病狂的囚/禁ending上去,她超级委屈的拽了拽小振袖过长的袖摆,手指孩子气的戳了戳上面印染的漂亮黄泉花。 「脱不掉啊!」阿芙拉小声抱怨,「不知道这是什么衣服,穿上了之后,我就脱不掉了。」 第41页 qaq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穿过这种和服。 就算住在奴良组的那几天,也不过是头一天没有备用衣服时,短暂的穿过小振袖而已。 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把现在身上一整套昂贵的配饰都搭配好,而且,由于住在妖怪的大本营里,也不必担心穿木屐不习惯而飞起来的时候,会被无关的人类看到。 ——可是,现在这么穿,不是超级超——级,麻烦的吗! 先不说穿这样一身衣服摆明了就是有钱人啊,在这么个秩序超级混乱、强盗横行的时代,不是在炫富吗!炫富没好报的啦!会被当做肥羊盯上的耶! 而且这又不是到处道路都修的很平整的现代,这里可是群雄争霸、骑兵队主力的战国,赤脚走路她都曾平地摔到青王身上,穿着这么高的木屐,她总不能一路飞过去。 更何况人类和妖怪的关系这样紧张,万一被当成妖怪了被阴阳师、驱魔师、僧侣或者巫女驱邪,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 不。先不提作弊一样的好感度加成,一般来说,根本就不会有人会对自己的「朋友」出手;光是考虑到身上的两重保障,你是怎么想,才会觉得在整个自然和众神之母的庇护下,还会被当成不详生物的,阿芙拉? 另一边。 被小姑娘神奇的思维方式所打断,三条派的两把太刀对视一眼,无可奈何的笑了。 那些被无尽的沉睡所逼迫出来的阴暗,那些不受控制的占有欲,那些因曾被无情抛弃而诞生的不安,都在小姑娘毫无自觉的撒娇下,化为了泡影。 是的。被这样乖乖巧巧、满心期望的仰头注视着,不是撒娇,又能是什么呢? 三日月宗近就敛起钴蓝的袖摆、摸了摸女孩的头髮,而小狐丸,就蹲下来,蹭了蹭主人的手掌。 「没关系的,」刀剑们微笑着说,「如果主殿想要换掉衣服,那么,总会有方法的。」 *** 他们终于走出了这片过于茂密的森林,找到了不远处一个小村庄。 感谢模拟人生自带日语语言包,而至于那些村民在对话时不由自主带上的,古日语、俚语,和当地的土话,则在曾被丰臣秀吉所持有过的,三日月宗近的解释下,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里,在现代的时候,是在名古屋附近。 也就是说,热田神宫就在不远处。 阿芙拉顿时眼睛一亮。 在打听到确实有这样一座神宫、而织田信长桶狭间之战时确实在这里参拜过,更是从这里出发、打败了今川义元,从此开始了天下步武的霸业,阿芙拉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她记忆里的这座神宫了。 告别了热情的村民,也谢绝了一堆瓜果蔬菜的礼物,阿芙拉和两位刀剑付丧神,走出村落,来到了不会被其他人听见谈话的地方。 「也就是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芙拉忍不住重复了两遍,「就像我以前在刀剑物语之类的书上看到过的,那两把大太刀——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都应该供奉在热田神宫吧?」 她努力回想着,「我记得这两把大太刀,一直就是供奉于神宫之内,并没有太过于颠沛流离的经歷,对吗?也就是说,」小姑娘开心的笑着一拍手,「只要我们去热田神宫里参拜,我再悄悄摸一摸两把大太刀,就可以唤醒两把刀剑了。没错吧?」 面对主人的欣喜和期待,三条派的两把太刀,沉默了一下。 「……怎、怎么了吗?」阿芙拉愣了愣,有些窘迫的迟疑了起来:「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也不是……这个原因。」 三日月宗近接过了解释的任务。小狐丸则抱着胳膊,负责警戒周围。 天下最美之剑有些困扰的拧着眉心,哪怕是发愁的样子,也俊美得可以入画。他思索了一下,决定先解释这个: 「姬君,知道的吧。我们,其实并没有实体。」 他冷静的,讲述着残酷的现实。 「所谓刀剑,其实,只有最原本的那一把而已。就好像我,三日月宗近,只有真真切切被三条宗近所打造、歷经无数年代、直到被赠与东京国立博物馆的那一把,才是我的本体。」 「被时之政/府锻造出来的,从锻刀炉里,用木炭、玉刚、冷却材、砥石锻造出来的,被无数审神者所持有的,无数把『三日月宗近』,却只是拥有同一个名字、同一段记忆的『灵』罢了。」 「本体并没有意识,产生意识的是付丧神。」 「原先,只有本体,才会诞生唯一的付丧神。」 「可是,由于时之政/府的操纵,付丧神的意识被寄托在了锻刀炉所锻造出的刀剑上。所以,才有了无数把珍贵的名刀。——这样说,姬君能懂吗?」 阿芙拉皱着眉琢磨了一下,「也就像是……复制?克隆?」 三日月宗近点了点头。「类似。因为只有这样,歷史上那些下落不明的、烧毁的、折损的刀剑,才能为时之政/府所用。比如,时代最贴近现在的,」他苦涩的笑了笑,「藤四郎家族。他们不是大多数都曾被焚毁过吗?有些在后期被修补了,有些则遗落在了歷史之中。就像药研藤四郎,他不是随同织田信长一起烧毁在了本能寺之中吗?假如付丧神跟随本体的话,审神者手中就不可能会出现这把短刀了。」 第42页 「所以,我们——是特殊的。」 「非此非彼。脱离于本体,又不得不依附本体。本来是刀匠手中倾尽全部心力、一生之中只有一把的珍品,睁开眼睛之后,却发现不同的审神者手中都有相同的自己。这种心情,又怎么样呢?」 清隽的男人低下头来,对感同身受露出悲切神情的女孩,安抚般轻轻笑了一下。 「不过,没关系了。因为歷史修正主义者最后的仁慈,其余刀剑都碎刀了,只有我们,是最后的一组刀帐。」 「啊,说了这么多,我只想告诉姬君——」 「假如这个时代有自己本体的话,极大的可能性是,付丧神会依附在自己的本体上。」 「也就是说,按照刀剑存在其本身的痕迹去寻找,是能够唤醒刀剑的。这种方法并没有错。」 「并且,因为我们其实并不需要本体而存活、只要主殿的灵力就足够,所以,并不必将本体也一併带走。」三日月宗近把手掌握成拳、抵在唇前促狭的笑出了声,就连倒映着新月的眼睛,也揶揄的弯了起来:「姬君很苦恼这个吧?一直在想着如果从热田神宫偷走供奉的大太刀是犯罪吧?哈哈,」他笑得连肩膀都抖动起来,「——不过,就算背负起这样的罪恶也要将我们从黑暗里唤醒,从那种牢狱里解救出来,姬君的心意,可真是温暖呢。」 「看。这把刀,」三日月抽出腰间的本体——『本体』,「这其实是姬君灵力所化,并不是最原初的、真实的我。按照曾经的记忆,我这时是不是应该被丰臣秀吉的正室所收藏着呢?」他露出一点儿苦恼的表情,「呃,因为记忆里这时候还不应该是政宗公活跃的年代,所以我并不是特别清楚……」 阿芙拉实在不好吐槽节操尽失的《战国basara》,只好对怀疑自己人生的刀剑投去同情的视线。 「啊,所以,说了这么多,重点是——」 三日月清了清嗓子: 「如果以往的歷史没有错,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的主人,真柄直隆和真柄直澄,说不定,还在准备姉川之战呢?」 姉川之战,织田、德川联军与浅井、朝仓联军大混战的一场战役,身为朝仓氏家臣的真柄直隆,挥舞着太郎太刀,单骑对阵德川家康军。 阿芙拉:「……」 三日月宗近:「……」 小狐丸:「……」 三个人面面相觑。 所以,重点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节点? 阿芙拉痛苦的皱起了脸。 自从了解了刀剑的请求,阿芙拉就买了一堆日本史、刀剑物语,还有各种野史和趣话,埋头苦读。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这他妈的不是正史也不是野史!是《战国basara》! ……如此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处可寻、随心所欲的剧情走向,谁知道现在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寒风中萧瑟了一会儿,阿芙拉战战兢兢的提议:「要不然,我们,就先去热田神宫……」看一看? 她未尽的话语被打断了。 小狐丸拧着眉拔剑出鞘,剑尖笔直的对准了一个方向,警惕的把阿芙拉挡在身后:「谁?!」 来人并没有遮掩,——或者说,那种澎湃的妖力,也根本没办法掩盖起来。 赤红长发、尖锐瞳仁,鬼角、尖耳,嘴唇是妖异的乌黑色,脖颈上挂着兽牙吊坠。 陌生的大妖怪站在山坡上往下张望了一会儿,向背后一招手:「喂,巴卫!」 「……」 没有人理他。 妖怪夸张的垮下了整张脸,全不在意小狐丸对准他的利刃,慢悠悠背过身,拖长声音喊:「餵——巴卫——!」 等不到自己兄弟的回应,他大大咧咧的招唿着,「快来啊,兄弟!我听见了超有趣的事情耶!有人要去那什么神宫偷东西呢,是不是呀?」 原本不乐意暴露自己偷听的事实——奈何却有一个猪队友。狐妖慢吞吞从遮掩身体的大树后挪了出来,从身上摘下一片遮掩气息的树叶。 俊美的狐妖,同昨日遇见的犬妖一样,也是长长的银髮。 眼睛是葡萄紫的颜色,而从脑袋上探出的毛茸茸的狐耳和身后的尾巴,都是相近的银白色。 名叫巴卫的狐妖从上面张望了下两位刀剑付丧神——还有被他们挡得严严实实的『主人』,漫不经心的打击着朋友:「我可没这么说。」 「呜哇,不是吧!」赤红头髮的鬼怪挠着脑袋,百无聊赖的样子,「我还想说,反正他们要闯神宫的话,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呢。反正是供奉着出云的神明吧,啊?烦死了、烦死了!超——无——聊!」他说着,嗓音蓦然低了下去,满怀期待的舔着自己的嘴唇,阴桀的:「要么,我去把这个村庄杀干净吧。」 狐妖也不再关注最开始引发话题的三个人,冷冰冰的否认:「恶罗王,不行。」 妖怪——名叫恶罗王的那个,不满的哼了一声。「为什么啊?啊?为什么?凭我们两个,就算是出云的神明也能杀!我才不怕啊!」 巴卫毫不心软的泼冷水,「太无趣了,无谓的杀戮。弱小的人类……哼。」他冷漠的转开视线,从恶罗王身边经过,从山坡上往下走——正好是阿芙拉这里的方向。 明明,最开始赶到这里,只是因为察觉到,类似于出云神明的气息罢了。 第43页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而已,那种出云国神明的感觉,就被另一种静谧的……死亡的、黄泉的气息,给遮盖住了。 其实挺担心自己朋友的巴卫,并没有把一路奔波的原因告诉恶罗王。反正……就像恶罗王说的那样,他们两个在一起,一为剑、一为盾,哪怕是神明,也能杀干净。 就算是神明,也—— 「……」 从阿芙拉身边走过的狐妖,维持着一脚踏出去的姿势,僵住了。 等、等等——?? 被自家付丧神挡住、于是就乖乖巧巧被遮住身体的小姑娘,发现从自己身边路过的狐妖石化了,懵懂又茫然的歪了歪头。 收拢的、梦幻一样漂亮的光翼,超级高级的和服,还有听话又呆萌的表情。 这、这不是—— (深唿吸) 超——可爱吗!! 啊啊啊!超可爱啊!! 从来不知道自己颜控成这样,被战国时代的审美观荼毒了好久的狐妖,忍不住把视线钉在小姑娘身上,拔不下来了。 ……刀剑付丧神默默的移动了两步,把小姑娘重新挡在了身后。 心情复杂。 被痴汉淹没。不知所措。 这个角落短暂陷入了尴尬的死寂里,唯有永远学不会读空气的恶罗王,还以为自家兄弟在和敌人对峙——说实在的,看半空中迸溅火花的闪电,也差不多了。 他仗着一时没人在意到自己,凭妖怪的飞快速度,把小姑娘一把从两个男人的背后拽了出来。 三日月宗近、小狐丸:「……」我的机动!!! 机动永远是太刀的痛。求审神者搭配小云雀!望月!投石!长谷部梦幻坐骑!(餵) 由于速度不够快,在没有骑马的情况下永远落后敌人一步,两把本来很想耍个帅的太刀默默磨了磨牙,手中紧握本体。 ……没关系。代替永远嫌不够快的机动,太刀的杀伤力可是很兇残的! 另一边,被陌生妖怪单手掐着腰抱进怀里,阿芙拉双脚离地,默默仰头望着不按常理出牌的恶罗王。 一开始只是很想帮自家兄弟出口气的妖怪,盯着小姑娘额头上的黄泉花标志,沉默了一会儿,努力用自己的脑袋思考了一下: 「呃,你是……黄泉的神明?」 恶罗王想了想,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现在是白天吧?啊?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们冥府的神明现在出来,要不要紧啊?难怪你带着两个神使——不过他们也太没用了吧?不过是两个小小的付丧神而已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超级粗神经的换上两只手,抱着阿芙拉的腰、上下颠了颠——阿芙拉默默伸出两只胳膊、抱住了妖怪的脖颈。「所以说,」恶罗王无意识的换上了只有对自己朋友时才会用上的、絮絮叨叨的关心语气,「你是不是也太轻了点儿?是不是生活的不太好啊。喂,你要不要跟我走?我那个兄弟,」他侧头示意了下面无表情盯着这里的巴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其实啊,超级温柔的。」 被代表了的巴卫,顶着两把太刀杀气森森的眼神,淡定走到了恶罗王身边,小声说:「……」 恶罗王没听清楚,「啊?」了一声,不耐烦的空了一只手出来,掏掏耳朵。 巴卫(小小声): 「你……你让我抱抱。」 *** ……不管怎么说,一人(?)两刀单闯热田神宫(不)的道路上,又临时加入了两只大妖怪。 单方面的。被刀剑付丧神咬牙切齿警惕着的。大妖怪。 = =。 并没有看过《元气少女缘结神》的阿芙拉,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两只妖怪是什么样的存在。面对着眼神亮晶晶、一脸渴望、还自以为维持了很好的冷酷风范的狐妖,阿芙拉……阿芙拉默默的张开了双臂。 她、她才不承认自己也被美□□惑了呢//// 而且,而且!狐耳真是超有爱!!一动一动,还会折到后面去! 被阿芙拉热切的眼光盯着,心满意足抱着软绵绵的可爱神明,狐妖不自在的转了转耳朵,脸上飞快掠过一点浅红。 以前在奴良组并没有见过这样的狐妖,来到了妖怪众多的战国,她也只见到了杀生丸。西国的太子殿下并没有露出耳朵的习惯——虽然说肩膀上毛茸茸的披肩是尾巴,但是,这毕竟和狐狸耳朵还有尾巴不一样呀! 知道这毕竟不礼貌,阿芙拉艰难的克制住自己伸手摸摸的冲动,等到狐妖把自己放下了地,正式为两边做了自我介绍。 疑似黄泉归属的阿芙拉是新生的神祗,天赋是催生植物(并不),……其实是伊邪那美命大召唤术,咳咳。 两位刀剑付丧神是有名的天下五剑之一、三日月宗近,还有传说之刃,小狐丸。 目前的目标是收集(唤醒)天下名物(所有刀剑),总之是寻宝探险吧。恩。 另外一边的自我介绍就简洁多了。狐妖巴卫,鬼妖恶罗王,一路游歷没什么目的,就是看见不爽的妖怪就揍、找找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不过目前的麻烦是,出云的神明总是在找恶罗王的茬,两边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了。所以……幸好阿芙拉不是出云的神明。 阿芙拉:「……」 如果她记得没错,在最开始、刚刚到达奴良组的时候,在奴良滑瓢脑补的背景故事里,阿芙拉好像…… 第44页 是被出云神使疑忘在人间、还被信徒忘记以至于无法保持形体的超·可怜神明?? ……还有人记得她只是一只模拟人生很无害很无辜的小仙子吗??? 阿芙拉嘴角抽了抽,放弃了和别人解释自己身份的妄想。 这是个不听人说话的世界。这事儿阿芙拉早就知道了。 两边信息一汇总,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两只妖怪已经对「三个人打算闯热田神宫把两把大太刀偷出来」这件事,深信不疑了。 恶罗王豪爽的伸手拍了拍阿芙拉的背,差点把阿芙拉按进巴卫的怀里:「既然是黄泉的神明,和出云的神明作对上,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啊!」他热情万丈的握拳往空中一撞,「放心交给我啊!杀掉神明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阿芙拉瑟瑟发抖。 「你别怕,恶罗王不是在针对你。」巴卫贴心的用手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避开了小振袖后面绽放的蝴蝶结和神明收拢的光翼。狐妖声音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和与安慰,「恶罗王的意思是,既然热田神宫供奉着草薙剑,还有武尊和宫箦媛、以及天照大神、素盏鸣尊、见稻种命五位神明,那你身为伊邪那美命庇佑之人,和热田神宫作对是自然而然的。不用担心,」他侧着脸,璀璨的银髮顺着脸颊垂落下几缕,却丝毫无损狐妖俊美的容颜。「——我,我们,会保护你的。」他轻声承诺。 阿芙拉……阿芙拉脸红了。 呜哇!超暖,超苏!腿软! 小姑娘脸红红的蹭了蹭狐妖的肩膀,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 至于伊邪那美命和其余神明的矛盾…… 《日本书纪》是这样解释的:伊邪那美与伊邪纳岐生育了日本诸神,在生育火神时被烧伤,卧床不久后死去。伊邪纳岐伤心不已,杀死火神之后,因为过于思念自己的亡妻,一直追到了黄泉国。 伊邪纳岐请求伊邪那美和自己一起离开黄泉,可伊邪那美说自己已经食用了黄泉的饭食,请求伊邪纳岐为自己等待一段时间,然而伊邪纳岐在等到不耐烦的时候便进入了宫殿中,看见被污秽腐蚀的伊邪那美,大为惧怕、转身就要逃走。 伊邪那美十分恼火,一直在身后追赶伊邪纳岐,而伊邪那岐用千引石堵住黄泉,他们隔着千引石面对面地站着,发出夫妻决绝的誓言。 等到伊邪纳岐走出黄泉,用干净的河水清洗身体,他脱掉的衣物与洗涤的部位顿时生出二十多位神祇,最后洗脸时,左眼生出掌管太阳的天照大神,右眼生出掌管月亮的月夜见尊,也就是月读,鼻孔生出素盏呜尊,也就是须佐之男。 这个故事作为日本的创世神话,广为人知。……也因为伊邪纳岐对伊邪那美毫不留情的抛弃、甚至还用石头堵住了黄泉之门(。)把伊邪那美镇压在黄泉,所以,居住在奴良组的时候,一直被组内大大小小的妖怪当做渣男典范、为了让阿芙拉提起警惕和对男性的戒备之心,翻来覆去的读了好多遍。 阿芙拉:「……」 所以,如果她真的被伊邪那美命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那日本三大神明和她是什么关系??! 阿芙拉拒绝思考这个问题。 *** 前往热田神宫的道路倒没有什么危险的。本来这个村落就离热田神宫并不远,前来找茬的妖怪,远远感受到恶罗王嚣张的妖气,就自觉躲避开了;而据说总是时不时找麻烦的、出云的神明,或许有感觉到阿芙拉身上,黄泉女神庇佑的缘故,倒也没有出现过。 这几天还算得上是平静……除了两把太刀和两只妖怪,总是看不顺眼的互相刺几句之外。 ……阿芙拉算是意识到了,巴卫也并不是个纯粹温柔的颜控,(阿芙拉你哪里来的错觉?!)其实他还挺腹黑的。 就比如平时的用餐,因为阿芙拉无法食用荤腥的原因,最开始她只是帮小狐丸把鱼给烤好、然后自己摘两个果实就能吃饱。 后来在村庄里买到了干粮,阿芙拉并不想勉强自己的味觉,所以还是摘果子啃。 再然后……巴卫加入了………… 这妖怪的毒舌第一次体现在这种时候,冷笑着把两把太刀从头数落到尾。 阿芙拉特别不好意思的解释说这是因为她也觉得麻烦,事实上在野外要准备饭食真的特别费工夫。而这是第一次,巴卫对阿芙拉冷下脸来。 「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粗鲁的对待自己!」狐妖冷冰冰的撂下话来,转过身,在树梢上几次跳跃,就消失了。 留下阿芙拉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恼了狐妖、使得他负气走远。而恶罗王丝毫不担心,懒洋洋的仰靠在树干上,在发现阿芙拉忐忑望过来的时候,还闲闲挥了挥手。 巴卫过了小半天才回来,——带着成套的厨具,甚至还有简单的配料。 ……当天晚上,阿芙拉吃到了久违的熟食,切碎了的青菜与白米放在一起,熬成香喷喷的粥,作为配菜的是腌好的红姜丝,饭后甚至还有作为点心的椿饼。 阿芙拉眼睁睁看着狐妖冷着一张脸淘米洗菜、从怀里掏出附近集市上买到点心的油纸包。而之所以多耽误了一会儿,是因为留在城主厨房里隐去身形、旁观下仆做饭。 小姑娘被感动的眼泪汪汪,哪怕是吃饭的时候,被巴卫以超级拉仇恨的姿势、夸张的给阿芙拉盛粥喝,炫耀自己的贴心,而两位刀剑付丧神连背景都灰暗了……阿芙拉也狠狠心闭上了眼睛,因为、因为,巴卫得意坏笑的样子真是超耀眼呀/// 第45页 在路上还有一个插曲,那就是,每一天阿芙拉睡觉起来的时候,毫无意外——都会发现,自己换了身衣服。 第一天阿芙拉失意体前屈了半晌,直到小狐丸来敲寄宿的住户的门,才蔫巴巴的打开门出去。 恶罗王打量了一番很显然并没有背着什么包裹的女孩子,好奇了一会儿为什么阿芙拉的和服每天都不一样,然后自己想通了。 「喔。这是那个吧,」他笑嘻嘻的凑上来说,一边好奇的拽拽阿芙拉绣着黄泉花的长袖子——她每天所更换的衣服上,只有黄泉花的标志是永远不变的。然后恶罗王自顾自的得出了结论:「是羽衣吧?神明的羽衣啊。每天都在变啊,还蛮好玩的。」 阿芙拉:……不。这只是黄泉女神玩变装游戏上瘾了而已啊?! 然后恶罗王凑上来压低声音——他自以为压低声音的,向阿芙拉八卦:「你不知道吧?其实巴卫他啊,最喜欢好看的和服了,以前有一次他咳咳咳——」 假装路过的狐妖面无表情,拿起手边硬邦邦的干饼,整个塞进了恶罗王的嘴里。 …… 总、总之,就这么一路上,有惊无险的……来到了热田神宫的门口。 整座神宫,形态巍峨、气氛肃穆……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 阿芙拉惊得连光翼都张开了,整个人炸毛起来,差点躲到刀剑付丧神身后。 「今天、今天,不是参拜日吗?」阿芙拉咬着嘴唇问,一边紧张的左顾右盼,「为什么没有——」 有人的。穿神官服的男子恭敬而无声的等候在门口,在阿芙拉的视线终于注意到他的时候,格外尊崇的深深躬下身去。 陌生的神官并不出声,只是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指引阿芙拉往里走的意思。 阿芙拉身后的妖怪和付丧神全部紧绷起了身体,而阿芙拉犹豫了一下,深唿吸一口,决然的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茂密的树木遮蔽着道路,木屐敲打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远处,传来似乎是敲击竹枝的声音。 静谧的氛围里,阿芙拉慢慢镇定下来。 她……感受不到什么恶意。 无论是整座神宫,亦或是身前为她领路的神官,都没有丝毫恶意。 只有来源莫名的亲昵,和因为无法亲口表达出而产生的歉意。 阿芙拉垂下眼睛,试图按照曾经伊邪那美命将自己认作女儿的思路,模拟了一下这座神宫供奉的、天照大神的思考迴路。 ……难不成,是因为伊邪那美的原因,把自己当做了妹妹,然而却由于父亲伊邪纳岐的缘故、掌管了高天原的天照大神无法对自己明确的表达出关心,所以,才採取了这样一种隐晦的方式??? 这个阿芙拉觉得很不靠谱的猜测,在发现道路的尽头摆着两支刀架、而刀架上放置着两把大太刀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苦笑了。 错综复杂下得到的宠爱越来越多,她又能怎么做,才能回报这些令人从心底微笑的恩情呢? 稚嫩的神祗肃穆了神情,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拂过跨越时空而来的刀剑。 奇蹟发生了—— 灵力宛如樱花绽开。原本空无一人的刀架座前,出现了两位刀剑付丧神。 黑色长直发的男人身高高挑,金瞳、眼尾殷红,手中本体的大太刀看起来已经超过了两米。 他看上去稍微恍惚了一下,很快就回过了神,低下头来,对唤醒自己的神明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哦呀。居然被召唤至尘世了。我是太郎太刀,人类理应无法使用的实战刀。」轻声说话的男人,看起来端庄又冷肃,不过,尽管还有些生疏,却很明显的在表达出自己的亲近:「既然是对神明有用,——请尽情使用我吧。」 另一位同时出现的大太刀,此时已经大大咧咧的伸了个懒腰。 「你好!人家是美人次郎哦~!我和大哥一样是被供奉的刀,不过我和兄长可不一样,我是努力一下还可以被使用的那种大小,不过,果然还是太高了呀,」大太刀懒洋洋拖长了声音,看见阿芙拉还一脸懵逼的状态,忍不住一只手握住挂在腰间的酒壶、笑了起来,「哎呀,也配合人家一下嘛~」 阿芙拉:「……」 这、这是次郎太刀??? 身高一米九、穿着比她还华丽的花魁装、脸上画着奢靡妆容、自称是『人家』—— 这是太郎太刀的弟弟??? 第19章 那什么犬妖 他们并没有在热田神宫久待。 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是供奉着武尊和宫箦媛、以及天照大神、素盏鸣尊、见稻种命的神宫,作为被伊邪那美命庇佑——恩宠之人,阿芙拉站在这座神宫里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 ——被沉默的神官含笑注视着,就仿佛被仍然在高天原的天照大神,所包容的宠溺着一样。 临走的时候,阿芙拉特意来到了神宫的正殿。 她并不是很了解战国时代拜神的礼节,只是满怀感激的鞠了一躬,新年祈福一样的,拍了拍手掌。 「谢谢你。」 她闭着眼睛,在心里认真的说。 不动声色的关照着我,引领我走到想要唤醒的刀剑面前,避开了人群可能带给我的尴尬。 ——谢谢你们。 第46页 闭上眼睛祈祷的小姑娘,安宁的沐浴在辰光之中。 从天际垂落的日光,静静的梳理着神祗的齐耳直发。本来浅淡的光线,也带上温度。 这颗无暇的心,连神明都为之动容。 *** ……阿芙拉,你知道「天照大神是日神」的意思吗? *** 走出热田神宫,阿芙拉为新加入的两把大太刀介绍了一下各自的身份。 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是曾与他们同一个本丸的同伴,并没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两只或高贵冷艷、或桀骜不驯的大妖怪,也只是轻蔑的上下扫了一眼,鄙视了下刀剑付丧神的战斗力。 对这份不公平的蔑视,太郎太刀面色如常,仍然是刚刚化为人形时、淡漠又出尘的模样;而次郎太刀轻轻笑了笑,伸手转了转酒瓶子。 ……对于彼此战斗力的不信任,在后来的某次战斗中补足了。 特意把阿芙拉留在安全的地方,而剩余的刀剑付丧神守护在她身边。舔着爪尖、笑容锋锐的狐妖,面容上带着凛然又餍足的,满怀杀意的微笑,而在他身旁几步远的地方,两把大太刀轻轻抽出刀刃,甩净了刃面上不断滑落的鲜血。 「果然是……兇器。」狐妖冷笑着讥讽,同时在自己和服下摆上比划着名,用无比尖利的指甲,割掉了沾染上鲜血的一部分。——既然是瞒着阿芙拉提前去扫清道路,就没有那个必要让她担心。他漫不经心的又伸展开双臂,前后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同时刺了永远看不顺眼的刀剑一句,「本来就是兇器,装作什么无害的样子呢?还说什么『短暂降临人世的神剑』,可笑。」 不同于自己兄长、因为自己前主人曾做过歌舞伎演员的缘故、而穿着一身艷丽花魁装的次郎太刀,懒洋洋的笑了一下,反手将一米六的大太刀插/进浸满鲜血的地里,拨开了腰间酒罐的木塞,仰头畅饮起来。 适才的战斗里,本来妖怪们看不上的刀剑,却发挥出了卓绝的杀伤力。 范围为「广」的攻击面,在面对群攻的敌人时,甚至可以发挥出以一当百的效果。 因为身高而看起来迟缓的速度,挥舞起过长的大太刀时,反而因此显得富有力道。 巴卫轻嗤一声,小心避开指甲,用手指把凌乱的头髮也打理好。 ……每天都把什么「人间」啊、「尘世」啊、「不净之物」啊挂在嘴上。 其实,不还是一把渴望鲜血的刀? 伫立于战场上、因为刀刃饮满了妖怪的鲜血、露出狂意和满足的那副模样,还好意思说什么「神剑」啊。真是好笑极了。 被狐妖腹诽着的太郎太刀,却早已经先一步的、把自己妥帖的打理好。 过长的黑髮用洁白檀纸束起来,袖摆拢起、露出因为被好好的注意到、并没有沾染上丁点儿血迹的雪白长袖。外缀上印染着自己的刀纹,底衬是肃穆又高洁的深紫色。他最后把面庞上溅到的一点血痕抹开,垂眼看了看自己灿金的指甲,又恢復成了平日里不染尘埃的雅致样子。 总是不怎么主动开口说话、而显得疏离又端庄的大太刀,在经过狐妖身边的时候,突然低低的笑了一下。 这笑容并不是方才清扫战场时的狂气,也不是平日里对待阿芙拉、那种宛如无条件包含般的温柔。 ——它带着一点点恶意。是被困缚了无尽的岁月、被黑暗无从避免缠绕上的、来自神剑的恶意。 「妖怪,大概没办法理解吧。」男人慢悠悠的说,嗓音里还带着平常的那种端肃意味。「——被神剑所保护和庇佑的安心感。」 …… 被嘲笑了。 被一把看不起的刀剑嘲笑了。 巴卫一不小心用力拽下了自己好几根长发,眯起眼睛还没有发狠,另一边的次郎太刀又已经跟了上去。 晃晃悠悠的、踩着女式足袋和高木屐,醉醺醺的晃着不剩多少酒的酒罐子,拨乱了头髮上斜插着的花簪。 「哎,大哥——」次郎太刀拉长声音喊,「我们刚刚逛过的花街,有很好喝的酒啊。可惜花魁还没有人家好看~咦?你说别跟阿芙拉讲花街的事?哎呀不要啦~那人家怎么解释这么快都把酒给喝完了呀——」 ……孤零零站在原地的狐妖,目瞪口呆。 离开的两把大太刀,就连走开的这段时间、该用怎样的谎言哄骗阿芙拉,都想好了理由。 回头看看自己,因为赌气和刀剑比拼战斗力、直接上爪子撕裂了妖怪,就连头髮丝里都带着那么些血腥味儿,衣衫不整,还不得不撕坏了自己超喜欢的一件和服。 …… 难、难不成—— 输了???! *** 而此时此刻的阿芙拉,还对未来的——日常的修罗场,一无所知。 她只是既欣喜于距离唤醒睡刀剑100(不)的目标又近一步,又纠结于接下来行进的路线。 按理来说她是该着意于打听战国时代这些着名武将的消息的,因为不管怎么想,都是这些有权有势的大名手里,会收藏有更多的刀剑吧。 伊达政宗的六刀流(……)先不论,光是她从后世那些野史啦逸闻啦上面所看到的,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手上,不是都收藏有各种有名的刀剑嘛。 只要鼓足勇气去觐见了,总是能……呃,说服这些天下霸主,取出珍爱的刀剑一观的,吧? 第47页 …… ………… 听起来超可怕耶有没有。 一想到要近距离和这些歷史名人接触,阿芙拉简直不自在的要命。 ……所以,无论如何,先拖到不得不拜见的时刻吧。 再说了,一想到以「are you ready,gays?(才不是呢!!)」作为名言的奥州笔头…… #沉迷英语,日渐消瘦# 阿芙拉甩了甩头,把不着边际的吐槽甩开。 他们已经离开了热田神宫的范围,向附近的村落走去。 战国时期各种势力林立,很容易导致这种情形:大势力吞併小势力,小势力依附着更高一级的强权。而由于势力倾轧、频繁更迭城主,比城池更低一级的村庄,就像得不到太多雨露、但为了生存也拼命的往下扎根的杂草一样,拼尽全力的生长起来。 更别提,这个世界,还是有妖怪并存的。 一般来说,阿芙拉会选择在村庄补充补给。 食物啦,干净的淡水啦,什么的。——现在次郎太刀加入,也同样在日常开销了多了一项。谁让他是个无酒不欢的人……呃,大太刀。 但是,如果没有必要,阿芙拉很少在村庄留宿。 对于仙子来说,野外是如同家一样安全的。更别提身边还有警戒心与战斗力都非常出色的刀剑付丧神,至于两位一同走上旅程——「打发时间」,按照恶罗王大大咧咧不耐烦的说法——这样两位妖怪,阿芙拉现在已经把他们看作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 明明很温柔、却时常摆出一副冷淡表情的狐妖也好,偶尔会非常暴躁、总是把「杀掉」之类的话放在嘴边的恶罗王也好,阿芙拉不知道他们对其他人类、妖怪和神明,是不是会真正摆出冷漠和残忍的态度,但是在对待她的时候,这两个妖怪,就好像从心底里觉得阿芙拉是个脆弱的、容易受到伤害的女孩子一样,总是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放缓了声音和表情。 有时候阿芙拉会忍不住想笑,因为,毕竟在别人的脑补里,不管她自己愿不愿意,已经被冠上了神明的身份;可是在被别人真正相处的时候,明明已经有了这种印象的对方,却总是仿佛忘却了这一点一样,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 相互走到同一条道路上的人数,已经越来越多。最开始有许多需要阿芙拉自己动手的地方,也被不经意的、一点一点的接过了手。 食物的事情,被巴卫冷着脸教训了一顿之后,已经不知不觉被完全的转移到狐妖手上去了。每天的熟食——仅限阿芙拉,已经从单调的蔬菜粥,飞快进化出了蔬菜天妇罗、香菇果扬,甚至还有地瓜照烧。阿芙拉完全不知道在一起走上旅程的时候,狐妖是怎么分/身从其余城主的厨房里学到这些菜餚的,而在把香喷喷的食物咽下去的时候,小姑娘幸福眯起眼睛、向巴卫露出的开心笑容,对狐妖来说,似乎也得到了足够的酬报。 ……换衣服的重任,不用问(更别当着阿芙拉的面吐槽这个),是被伊邪那美命笑纳了。黄泉女神已经彻底沉迷于给阿芙拉换装的游戏里了,每天更换的和服绝不重样。更可怕的是——由于这是个对于人类社会来说,并非战国、而是《战国basara》的世界…… 知道有一天早晨阿芙拉发现自己穿了身紧身衣的感受吗???? 啊啊啊!小姑娘无声尖叫,夭寿啦!伊邪那美女神你不要去观察人类社会啊!我不要转唿啦圈!不想穿露胸装!也不想穿羞耻度爆表的s/m拘束服啊!!! ……否则她宁肯每天一瓶精力仙药,再也不睡觉了qaq 啊,至于梳洗打扮什么的。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衣着打扮是花魁、然而性格却相当豪爽奔放的次郎太刀,对装扮这种事非常上手。 可惜阿芙拉目前是短髮,虽然长度齐耳、微微内扣的打着卷,与小姑娘清冷下来的神情非常相称,是一种清丽的萌感。但是次郎太刀偶尔也会感到惋惜的抚摸着阿芙拉的发尾,轻轻嘆息着。「啊啦~」他用手在阿芙拉的腰后比划了一个长度,「女孩子的话,头髮至少要留到这么长才好看呀~」 毕竟是这个年代吧。阿芙拉了解这一点。假如身处平安京,恐怕不会有女性愿意主动剪去一头美丽长发的。 稍微熟悉了几天、又到了一个新的村落,小狐丸和用妖术掩去自己耳朵与尾巴的巴卫,前去购置食物、打听消息的时候,阿芙拉就忍不住对三日月宗近感嘆。 「你们……也太宠我了吧。」阿芙拉忍不住有点踟蹰起来,「再这样下去,我恐怕什么都做不到了呢。没有办法一个人生存下去了,你们的存在,让我太过于感到安心了呢。」 被询问的付丧神并不说话。第一个被唤醒的刀剑、天下最美的那一把,只是一如既往的敛起袖摆,遮在唇前,清雅的笑着。 ——如果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就好了。 在心里,他这样想着。 如果姬君真的再也离不开他们,就好了。 他祈祷着。 事实上,离不开的,并不是阿芙拉呀。 被吸引的,被飞蛾扑火一样束缚住的,被趋光性驱赶着、忍不住主动靠近、再也挣脱不开的,从来不是阿芙拉呢。 宛如水晶一样干净的小姑娘,只是认真的接受每一份善意,然后倾尽所有的回报。 第48页 她不是太阳,并不刺眼;不是月亮,并不冰冷。她像是什么呢?三日月并不知道应当怎样形容,只是在靠近阿芙拉身边的时候,仿佛一切罪恶都可以被包容,心底所有龃龉的黑暗都平息下来,发出舒缓的嘆息。 只用注视着姬君就可以了。没有必须修復的歷史,没有残酷的选择,没有尽头是碎刀的命运。 阿芙拉是公平的,是温柔的,是包容的。她平等的看着对方光明和黑暗的两面,从不为此尖叫、恐惧、露出嫌恶的表情。三日月宗近有时候甚至觉得阿芙拉是明白他们心中丑恶的独占欲的,想要让主人永远、永远的属于自己,视线再也离不开的那种疯狂的渴望,偶尔甚至会使他们自己感到震愕,而阿芙拉从来不表现出吃惊。 试探是允许的。安慰的抱抱也可以。尖锐的情绪爆发也没有关系。有时候妖怪也会沖她发脾气——或许是隐隐察觉到了自己将被驯服的事实吧。对于生性自由的妖怪来说,这简直是无可饶恕的罪过。可是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只是仰着脸,认认真真的听着,默不作声的陪伴着,最后给了狐妖一个拥抱,转身离开。 「随时离开都可以。我呀,并没有束缚你们的意思,非常抱歉、让你感到了困扰。而且,真的,谢谢你们的陪伴。」 ——就是这种态度吧。 明明是非常、非常珍惜的对待每一个人,对待能够相处的每一个分秒,却好像习惯了生离死别一样,仿佛从遇见开始、就在为分别做准备一样,平静的面对每一种可能下的离别。 三日月有时候忍不住去思考,究竟是怎么样的际遇,能够诞生出这样一位神明? 是因为曾经被信徒抛弃过吗?是因为曾经身体变小、不得不蜷缩在一朵花苞里、虚弱至极吗?所以,才有性格中如此矛盾的一面。 ……最后,他毫不惊讶,看见了臭着一张脸,赌气用树枝捅着篝火堆的狐妖。 啊,多么悲伤啊。 无法离开的,变成了明明更加强硬的那一方。无心驯服的,和最终温顺下来的,到底哪一个,才更加的可怜呢? 阿芙拉……阿芙拉并不清楚自己的刀剑付丧神,脑袋里已经天马行空写完了一整个又酸又软的抒情故事。 她只是对小狐丸带回来的消息皱起了眉: 「一座无人的宅院?」小姑娘困惑的托着腮,犹犹豫豫的确认,「一座、并没有人、然而却总是灯火通明的宅院?」 「是呀,」小狐丸百无聊赖的说,然后带着点儿不耐的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妖怪吧,大概。要砍掉吗?虽说我不是什么神剑之类的,我也是传说之刃啊。」他看了眼始终缄默的太郎太刀。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你是说,刚才谁进去了?」阿芙拉眩晕一样的晃了晃脑袋:「一个不正经的僧侣、一个带着巨大武器的除妖师,还有、还有——」 「还有『一个穿绿色水手服的人类女孩、一只讨人厌的犬妖』,」小狐丸准确的复述了巴卫的原话,大大打了个哈欠。「没问题的啦,主人,巴卫已经在盯着啦,我们找地方休息吧?安心安心~」 阿芙拉:「……」 阿芙拉:「…………」 阿芙拉:「不,你安心太早了。主角都出场了,绝对会出事的啊??」 第20章 那什么怪化猫 事情发生转机,是华灯初上的时候。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那座古朴巍峨的宅院,从院正中往下,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几乎能让人想像出排成两队的侍女从廊边走过、掌灯的模样。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几位刀剑付丧神,向那个方向转过头去。 「……同伴。」三日月宗近低声说。 「啊啦,是谁呢?」次郎太刀歪着头,把酒罐放在了地上。 阿芙拉左右看了看,沉重的扶额嘆了口气。 啊,遇见这种凶宅,果然是跳不过去的剧情啊。 更别提主角组已经主动触发了支线剧情,早就一脚踩到鬼屋里面去了。 「……那就走吧?」阿芙拉振奋了一下因为绕不开凶宅而感到郁卒的精神,深唿吸一口气,做好了去踢馆的准备。 「等一下。」居然是太郎太刀叫住了她。「……姬君,等一下。」 阿芙拉困惑的偏过头去。几乎就在她转过脸的同一刻,冰冰凉凉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她的眉心。 这些刀剑付丧神,几乎从不曾直白的喊过她的名字,就仿佛这是一种冒犯。他们总对她另起很多称唿,最开始,三日月宗近宛如依旧处在平安那个幻梦与残酷并存的时代里一样,用「姬君」这样温柔又恭谨的口吻唿唤她,后来是古老的唤法:主殿,等到小狐丸也来到他们身边,就是更加亲昵、带着点儿撒娇意味的「主人」。 倒是两个妖怪,不愿意喊她的名字,倒更像是因为觉得别扭。 ……阿芙拉也知道自己西式的名字放在日本战国到底是有多么的特立独行。可是,不。她不会更改的。一个姓名,已经是她同自己曾经的人生唯一联繫的锁链了。无论如何,她不会割断这个。 大太刀唿唤她的声音非常温和,尽管仍然带着些性格中固有的冷淡,但这份冷淡又能够欺骗得了谁呢? 太郎太刀蹲下身来,把自己的视线放得非常低,微微扬起头,注视着面色微有些迷茫的小姑娘。 第49页 「这样不行的,姬君。」他仰着脸,沉金色的瞳仁里一片温润,「身上带着伊邪那美女神的庇佑,会把亡灵给吓跑的。」 阿芙拉被太郎太刀轻松的说法逗得一乐,脸颊上立刻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看见小姑娘终于被逗笑了,刀剑们都不由自主放松下来。没有谁会希望阿芙拉的心情变得沉郁。他们的姬君只需要无忧无虑的微笑着就好了,所有的骯脏、所有的血腥,都让他们来承担。 然而阿芙拉却完全不是那种愿意被娇养在高塔上的公主。所有的荆棘都必须有她一同走过才行。这份决意,早在踏过哆啦a梦的时空门的那一天、早在双脚踩在被妖怪鲜血染红的,战国的土地上的时候,就已经表达清楚了。 太郎太刀无声的嘆了口气。他保持着这种仰着脖颈的姿势,因为鲜少有这种机会而感到新鲜。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神祗稚嫩的眉宇间仍有些迟疑——他们都知道阿芙拉其实是非常怕麻烦、也总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太麻烦别人的人。只不过,就因为刀剑们隐隐感受到了其余同伴的存在,对于阿芙拉来说,已经是前往危险的庭院、足够确凿的理由。 那么…… 太郎太刀抬起手,轻柔的覆在阿芙拉的额头上。 小姑娘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 宽大的袖摆在鼻尖扫过,留下一点点皂角的轻微香气。阿芙拉无法目视,而大太刀疏朗端肃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显得愈发沉稳、叫人安心。——他在念一段祝祷的文字。 平安、祝福、祈祷、庇佑。 来自天上的神剑轻声念诵,是用自己化身为人的血液发誓的真诚,赌上了自己的剑身,惟愿神明倾听他的请求。 「……」 「……好啦。」太郎太刀说,把手稳稳的收了回来,藏在宽袖里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指腹沾染上女孩子的体温,这让他忍不住有一点儿瑟缩。「祈愿成功。天照大神的庇护,尽管只有薄薄一层,应该也能稍微遮掩住黄泉的气息吧。」 「哇,好厉害!」阿芙拉睁大眼睛,崇拜的掩住了嘴,「我之前从来没见过祈福的场景呢,更别提神剑的祈福,——这样就可以了吗?居然是天照大神的祝福吗?嗯,太郎太刀你呀,」她又弯着眼睛笑了,真诚又欣慰的,「果然是天上的神剑呢。」 对自己之所以祈福成功的原因沉默以待。大太刀用手掌撑着膝盖直起了身,最后抬了抬手、环住了阿芙拉的肩膀。这是一个短暂的拥抱。 *** 对于日暮戈薇来说,这是既寻常也不寻常的一天。 要说不寻常……自从被妖怪拉进家里的食骨井,好不容易爬出去却发现自己身处战国以来,就没有半点儿寻常的事。 更别提从身体里发现了理应在五百年前火化的宝物——四魂之玉。 而更要命的是,这四魂之玉不仅同一只被破魔之箭钉在神木上的犬妖有关,更是在之后的战斗里,被戈薇她自己还不太成熟的一箭、直接射碎,掉落的战国各地都是。 因为是自己的责任。所以,这个原先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国中生的少女,就这样毅然选择了留在战国,为了最终把四魂之玉收集齐而拼命努力。 这毕竟是妖怪猖獗的时代,要说危险的话,再怎样警觉也不为过。 生死一线的时刻戈薇也经歷了不少。好在就在前不久的时候,她和犬妖——对的,就是被转生前的戈薇、五百年前名叫「桔梗」的巫女,所一箭钉在了神木上的那个——他叫做犬夜叉,他们一起,认识了几个目标一致的朋友。 僧侣弥勒,除妖师珊瑚,小狐妖七宝。 他们的相遇,几乎全部都与四魂之玉的碎片有关。而利用手中四魂之玉不断作恶的妖怪,奈落,更加坚定了戈薇尽快收集齐这颗宝玉、然后赶快回到现代安心度日的念头。 ……因为,这个时代,实在有哪里不对啊??? 前段时间,为了补上自己中学的进度,她可是把作业带到战国来写了。 正好老师教导到战国的那一段,戈薇相当开心的想着这边可是有绝对真实的史料,于是就直接询问了枫婆婆,把答案给详尽生动的写了上去。 她可是超级认真的描写了伊达政宗与真田幸村惊天动地的一战耶。因为这一战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声势浩大,按照枫婆婆的说法,就算是几百里之外的人们,也能够在天空中看见相互纠缠的红蓝两色光芒。 戈薇咬着笔尖:……天空??红蓝两色光芒?? 呃,或许五百年前的武将们就是这么厉害呢?而且歷史书上也没提过战国还有这么多可怕的妖怪啊!这么想着,戈薇绞尽脑汁的、在枫婆婆叙述的基础上,努力润色一番,把伊达政宗大战真田幸村的场景写的绘声绘色,——枫婆婆还欣慰的夸奖了她一番呢。 ……然后,等作业交了上去,她却被老师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家里。 「也不知道好好看书!」那老师咆哮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就算得了糖尿病不得不请假,那也要把书给看一遍再写作业啊!谁告诉你伊达政宗和真田幸村对阵过了?!还空中对战?六刀流对□□?你以为这是在看动漫吗?!给我好好查查歷史年表!作业不合格!重新做!!」 戈薇第一反应是爷爷你又胡乱编我生病,第二反应是……老师你过来!我告诉你歷史不是这样的!! 第50页 ……被《战国basara》坑惨了的日暮戈薇委委屈屈的背着书包重新回到战国,这一次盯着学校的歷史书,陷入了无比纠结的沉默。 这个战国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指着歷史书,和后来认识的珊瑚核对了半晌之后,戈薇终于挂着抓狂的微笑,把课本死死压进了书包最底下。 战国史见鬼去吧!她现在要去收集四魂之玉了!! …… 这就是为什么戈薇会出现在这里,和她的同伴们,一起踏进了这座古怪宅院的原因。 她感觉到了四魂之玉的气息,不过却很是古怪,若隐若现的,出现的时间并不稳定。 最开始戈薇以为是四魂之玉的碎片被妖怪用某种方式掩盖起来了,踏进宅院的第一时间,大家瞬间戒备起来,犬夜叉把戈薇挡在了身后,弥勒握住手腕上封印风穴的念珠,珊瑚也紧紧握住背上的飞来骨。 ——什么都没有。 干净又漂亮,仿佛时时有人清扫的宅院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动物。没有任何声音。 这种诡异的感觉,简直叫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最起码犬夜叉是最先暴躁的炸起毛的。 只在死寂里等待了两分钟,最不耐烦等待的犬妖,就在戈薇「等一下!」的惊唿声里,一爪子朝背后的大门抓了过去。 ……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木头被撕裂的声音。没有主人前来制止恶客。甚至没有触碰到结界时、那种水波一样的透明涟漪。 反应过来的珊瑚立刻向背后沖了过去,然而—— 明明就在眼前的房门,却再也打不开了。 …… 等待、等待,等待。 担任巫女的戈薇拼命按捺下心里的惶恐,在仔细感受过之后,断言了这座庭院「醒来」的时间。 ——夜晚。掌灯的那一刻。 扑通、扑通。心跳声。 滴答、滴答。计时的水滴。 刷拉拉、刷拉拉。游鱼开始在水池里游动。 吱呀—— 仿佛有看不见的僕人一排排点燃了灯,整间庭院都亮堂起来——「活」了过来。 门响了。 戈薇下意识的回过神、拉开弓矢,破魔之箭转瞬待发,身边同伴们一个个屏息以待。 打开的,是他们身后的大门。 一个年龄大概在十六七岁左右的女孩子,窘迫了歪了歪头。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她好像害羞得脸都要红起来了。 戈薇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觉得她可爱又无害,不由自主把弓箭放低、不再那样充满戒备的对准了少女。 「那、那个,吓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小姑娘脸颊绯红、结结巴巴的说,但依然鼓足勇气的直视着陌生人,「我们并没有作对的意思,到这里来,嗯,只是为了,寻找一把刀剑。如果不嫌打扰的话——」 她站在门口犹犹豫豫,戈薇这才发现,女孩子只是把大门推开而已、就连脚尖也距离门槛有一点儿距离,像是不被主人允许就绝不会擅自打扰一样。戈薇忍不住有些想笑,心里也突然软了下来。——这女孩真可爱。戈薇想着,忍耐着拼命想往上翘的嘴角。可是,他们也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呀。 戈薇已经把弓箭背回了肩上,——比她动作更快的是惯性口花花的弥勒。只有犬夜叉还充满警惕的微微弓着身——一个随时可以进攻的姿势: 「等等,」他用力的嗅了嗅空气,「狐狸的臭味!你带了什么妖怪过来?还有你背后那双翅膀——你这傢伙到底是什么?哪个神明?旁边那个稀奇古怪的男人又是什么东西?」 「啊,我叫阿芙拉。阿芙拉·莱迪。这些是我的朋友,刀剑付丧神,三日月宗近、小狐丸、太郎太刀、次郎太刀,还有狐妖巴卫、妖怪恶罗王。」小姑娘认认真真的介绍着,是真心将这些人放进心底的珍视态度。「以及,这位……嗯,这位……」 独自站在少女身边,始终缄默不语的,是一个妆容奇异的男人。 菸灰色的头髮,茄紫的头巾,尖耳,眼尾和眼睑下涂抹着赭石色的纹路,穿一身飞蛾一样花纹的和服,背后背着宽大的藤木货箱。 浑身散发着妖艷气息的青年。 「我、我也不大清楚。」阿芙拉有点踌躇的说,声音忍不住都放轻了,像是因为回答不上来而感到内疚似的。「我们,是在门口遇见的。」 阿芙拉小声回答犬夜叉: 「他说,他是卖药郎。」 第21章 闹鬼?庭院! 他们同时走进宅院。 ——他们。阿芙拉所熟悉的同伴,以及自称是「卖药郎」的陌生男人。 阿芙拉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的把目光凝聚在卖药郎身上。 打扮很奇异的这个青年并不开口说话。除了在门口的巧遇——阿芙拉并不觉得这是「巧遇」,他突兀的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就只是任凭他人打量。无论是阿芙拉的讶异和好奇也好,还是其余付丧神与妖怪的戒备,似乎都并不能使他动容。 可是,等到阿芙拉得到戈薇他们的默认、走进宅院的时候,卖药郎,也自然而然的一同进来了。 在这个青年的身周,仿佛连气氛也不由自主的微醺了起来。 阿芙拉说不好那种感觉。但是这个男人的存在感的确很强。哪怕他并不说话——你却无法忽视他。 第51页 两群人聚到一起,非常自然的给彼此做了相互介绍。 并且,就像你们所想的那样,惯性口花花的弥勒,主动又深情的握住阿芙拉的手,他那句经典台词简直是张嘴就来: 「美丽的小姐,请为我生个——唔噗!」 珊瑚的飞来骨,精准、飞速……又用力的,煳在了弥勒的脑袋上。 阿芙拉:冷漠.gif 她默默抽回了手,同时向旁边移了两步、离弥勒更远了一点儿,以免身后跃跃欲试已经把手放在刀鞘上的付丧神们,当真抽出本体来。 生活中的话,其实阿芙拉也有察觉到的。 在她身边的朋友们,一边渴求、一边试图逃离的,那种矛盾的态度。 阿芙拉不知道应当用怎样的行为才能让他们安心。曾经先天体弱、长年躺在病床上的经歷,许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险情,并没有使小姑娘养成阴郁暴躁的性格,却让她深刻的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幸福,是转瞬即逝的。 短暂的人生,并不是任何人的错。可是,那些得到的关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的温暖,假如并不是拼命珍惜的话,那么,很快就会逃走了。 ——是没有办法抓住的。 所以阿芙拉把遇见的每一个人、得到过的每一点善意,都熨帖的放在心里。可是,她却并不知道,有些东西,是她可以去主动伸出手来的。 会有人应允她的请求的。也一直有人渴望着她的双手啊。 「需要我吧。」「让我能够帮的上忙吧。」「对我说——『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啊。」 只有单方面的给予、却放任对方的离开,这就好像一根贯穿峡谷的链条、却用棉线系在了边缘一样,何止是没有安全感,简直让人觉得像是时时刻刻走在半空中。 阿芙拉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她还没有得到过主动索取的机会,就被死神带走了。 ……真是个笨蛋。 「真是个笨蛋啊。」那天晚上,等巴卫怒气沖沖又回到阿芙拉旁边,自己把自己气了个半死的时候,次郎太刀就这么双手托着腮,慢悠悠的说。 太郎太刀沉默不语,只是把怀里抱着的大太刀,轻轻调整了一个方向。 「主人和妖怪,都好笨啊~」次郎太刀轻轻笑了起来,「明明,只要养成习惯就好了。」 既然并没有这种主动靠近的意识,那就让他们来啊。 一点点让阿芙拉习惯有他们在的生活,一步步侵入阿芙拉的步调里。这种事情,到此为止,不是做的都很顺手嘛。 一切都太过自然,掩藏在「想要对她好一点」、「想要照顾好她」的想法下,连狐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是在做什么吧。 ……假如,真的有一天,让主人再也离不开他们就好了。 次郎太刀懒洋洋伸手、拨了拨酒罐,听听它空荡荡的回音。 「明明已经在这样做了,却非得要去挑明。主人又不可能把狐狸当成神使的,真笨。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 大太刀嘟囔着。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不引人注意的、难以察觉到的羡慕。 妖怪可以成为神使。真好啊。 这样的话,就是「契约」了吧。 虽然自己就这样被束缚住了、再也不像现在这样自由,这样肆无忌惮。 ——可是,主人,也被「束缚」住了呀。 啊啊,一想到能用这样的契约困缚住主人,就好像整个身体都灼热起来了。 阿芙拉再也不能离开他们的感知、去往其余他们所察觉不到的地方。不会消失不见。不会抛弃刀剑,让他们再一次、孤独的、死寂的,沉睡在黑暗里。 可是,现在的主人,才不会意识到这一点。 在神祗的心里,肯定是把他们当做「朋友」的。 「朋友」。平等的、亲昵的、关切的。在阿芙拉的心里,刀剑付丧神与神明平起平坐。 她又怎么可能去接受,把自己的朋友约束起来,又怎么可能捨得,在自由不羁的狐妖脖颈上拴上长绳、把恶罗王的尖角拔掉,让他们收敛自己的本性呢? 想都不用想。阿芙拉绝对是拒绝的。 所以~才说巴卫是笨蛋嘛。 用那么隐晦的方式对阿芙拉的放养提出抗议,阿芙拉又怎么可能听得懂啦。 就算听懂了,也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次郎太刀坏笑着翻了个身,戳了戳身边的大哥。 「喂,大哥,」他梦呓一样的说,头上的花魁妆已经在动作间散漫。「我们啊,做了上千年的神剑、倾听过无数人的祈求——」 是不是,太悲哀了。 对人性熟稔到这个程度,一眼就能够看穿比清泉还要澄澈的、主人的内心,却毫不犹豫的放任自己去靠近。 「……不会的。」太郎太刀沉声回答。他用自己的刀鞘把弟弟从地上拽起来,示意他抬头。 站在怒气已经消散、别别扭扭撇过脸的巴卫身边,阿芙拉,这被诸神宠爱着的小姑娘,像是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一样,沖他们灿烂一笑。 次郎太刀愣了一下,用手指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忍不住也笑了。 …… 「所以,这就是你看犬妖不顺眼的理由吗?」 太郎太刀一边问,一边忍不住责备的看了眼弟弟。 次郎太刀无辜的睁大眼睛,同时故意微微露出侧脸、让涂着眼线的漂亮眼尾,倒映在烛光下。 第52页 他们已经走进了庭院。 从外表上看只是间废旧住所的院落,一旦走进来,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 就如同鬼屋惯例的那种、走进来就出不去的套路先不提,这个地方,就好像被提前定好了闹铃的时钟一样,到了固定的时刻,就会重新亮起光彩。 「亮起光彩」。并不是比喻的意义,而是正如字面上所说,自内而外的发亮。 除了无人掌灯、却自动漂浮起来,挂满了迴廊的灯笼,除了铺满细碎石子、点缀着翠绿灌木的院落,就连正厅的廊柱、兼具装饰和遮蔽作用的屏风,以及绘满精緻莲花的影壁,也散发出浅淡的微光。 并不是那种故作玄虚的小把戏,这光芒并不刺眼,只有专注凝视的时候才会发觉奥妙,否则必然会以为这光芒是有人在墙后打着灯笼。不过,仅仅是这么一点光彩,就让本就毫不逊色的住宅,映照出了高洁又出尘的气氛。 「好漂亮!」阿芙拉真心实意的称赞,「总觉得这种光芒一亮起来,就好像格调一瞬间就上来了呢。呜哇,巴卫?小狐丸?」她转过头,徵求最开始发现这宅邸的两人的意见,「这里看起来不像是鬼屋啊?」 最开始总习惯用敬称称唿别人的阿芙拉,——因为阿芙拉知道自己遇见的所有人,年龄都比她大!——然而,对于其他所有人来说,就算不像是如同刀剑付丧神那般、将她看作主人,对巴卫和恶罗王来而言,阿芙拉也是足以与他们并肩的。 这样磅礴的灵力,除了阿芙拉这个笨蛋,还有谁会以为自己存在感稀薄的啊? 所以,阿芙拉对他人的称唿,终于被强制改过来了。 而唯一曾心安理得接受了敬称的平安朝老爷爷,一边哈哈哈的笑着,一边赌上了五花太刀的尊严、在群殴(并不)演武场上,保留了自己天下最美的俊脸。 而此刻,被阿芙拉这样问着,小狐丸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既然主人这么说了,」白髮赤瞳的太刀望着小姑娘,笑着歪了歪头,「那就让这个宅院不再是鬼屋,不就好了嘛。」 「开玩笑。哪里有这种说法。」巴卫冷淡的抱起双臂,刺了小狐丸一句,「——喂,你可别听这把刀说的啊,」他转过头来对阿芙拉说,微皱起眉头,不耐烦的样子,「别看见什么东西很无害就凑上去了。真正要害人的又不会大张旗鼓的告诉你。」 「是这样吗?不好意思,差点就轻信了。」阿芙拉老老实实的认了错,一边跟着大家往里面走,一边打趣了两人一句:「小狐丸和巴卫,果然关系很好嘛。」 「谁和那妖怪关系好了?!」 「谁和那把刀关系好了?!」 意料之中的,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反驳了,同时还冷漠的「哼」了一声。 阿芙拉捂着嘴偷笑。 虽然看起来总是针锋相对的样子,也时常忍不住拌起嘴来,不过,大概和锻造自己的是小狐狸有关系吧,总之不知不觉的时候,等到小狐丸意识到之前,他就不由自主走到巴卫旁边了。 两个同样银白长发的俊朗青年对视一眼,纷纷不爽的眯起了眼睛。 阿芙拉身边,日暮戈薇也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赶快用手背挡住。 没办法。似乎,在这个神明——虽然她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啦,但是看那双明显不是人类和妖怪拥有的光翼翅膀,还有感受到的、属于大自然的灵力,除了神明又还能是什么呢?——总之,在阿芙拉身边,似乎连一点点紧张的感觉,也没办法残留下来呢。 并不是粗神经到什么都不在乎,而是因为,对于自己的实力分外自信、坚信自己能够保护好所重视的人,所以才并不在乎的。 ……真好啊。 戈薇轻轻嘆了口气。 光是看着他们对话的样子,都好像被轻松的氛围感染了一样。 就仿佛这些天来寻找四魂之玉的疲累已经被蒸发掉了,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这里是安全的」、「尽情的休息」吧。 ……然后,戈薇一没注意,犬夜叉就面色不佳的过来了。 「喂!」犬妖粗声粗气的说着,就连耳朵也竖直起来,「你这个傢伙,不要仗着神明的身份就来添乱!」 「犬夜叉!」戈薇慌忙叫住他,「你胡说什么呢!阿芙拉又没有——」 「谁说没有的!」犬妖一脸不爽的磨着牙,「刚才,不是提出了特别白痴的问题吗!而且,看看这个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喂!」他恼火的瞪大眼睛,很兇的沖阿芙拉低吼,「你知不知道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笨蛋!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阿芙拉被骂的一脸茫然,呆呆的抬脸看着他。 ……被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看着,亏得犬夜叉还能维持住一脸凶样,半点不让步的瞪了回去。 「……犬夜叉!犬夜叉!」戈薇使劲拽着他的火鼠裘,却被一用力挣开了。转世的巫女也有点恼火,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坐下!坐下!坐下——!!」 …… 哐、哐、哐。 三声巨响之后,快到庭院的小径上,立刻多出来一个深坑。 被脖颈上的念珠束缚着,犬夜叉灰头土脸的砸进了地里,露出一个怒气沖沖的脑袋。 「你做什么——!该死的女人!」犬夜叉恼火的咆哮。 「你才是在做什么!」戈薇喷回去的声音比犬夜叉还大,「阿芙拉明明是有自己的事要做,还答应了帮我们的忙,哪里在添乱了!你才是在乱发什么脾气!再这样随随便便欺负女孩子,我就不客气了!」 第53页 「你客气什么了!」犬夜叉脑袋上青筋直跳,「随便用言灵把我往地上撞——你客气什么了!」他火冒三丈,从一瞬间人工形成的坑里跳出来,「都说了要小心了吧!还弄出这么大声音!」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戈薇挑着眉看他,「你可从来不说『要小心』,犬夜叉,而且——声音最大的就是你吧?!」 「哈——啊?开什么玩笑!」犬夜叉跳脚,「我哪有——」 「……喂,」这时候弥勒清了清嗓子。他小心翼翼的目测了下阿芙拉身后付丧神与妖怪,和他们的距离,伸手把犬夜叉拉到旁边,然后压低了声音,颇有点儿做贼心虚的问: 「难道,犬夜叉你……」他又用余光瞥了眼可爱的小姑娘,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在关心阿芙拉?」 「你胡说八道什么!」可犬妖却只是恼火的皱着眉,「谁会关心神明啊?我只是觉得她碍事!明明没什么本事还到处添乱!」 弥勒:「……」 你果然还是关心她啊?? 弥勒不想和脑袋一根筋的犬妖说话,并扔了一打风穴。 「……总之,你可把她的同伴得罪狠了。」弥勒自己嘟囔了一句,又看了眼脸色微沉的一群人、还有被簇拥在最中间,虽然依然有点儿发蒙,但很显然并不为此生气的小姑娘。他默默抬手拍了拍犬夜叉的肩膀,萧瑟的转身走了。 犬夜叉不明所以,但依然执着的对神祗表示了不屑之后,才迈步踏过了门槛。 而在大门之内,被客人登门之声惊动,——倒不如说,被适才惊天动地的争吵声惊动的主人,正微笑着等待恶客。 原本空荡的庭院里出现了人,这本应该是叫人惊惧的事情。 可是,就宛如这座突然点亮的院落一样。因为太过于美丽的光泽,反而让人失去了恐惧的力气,只剩下欣赏美的本能。 ——坐在正座上的女人,就是这种模样。 绸缎一样的黑髮,如同星光般耀目的眼睛。 华贵的十二单衣,印染着朵朵盛开的莲花纹。 「樱花虽美终有落,红颜尽逝不復返。吾生虚度已惘然,漫漫长雨不绝时。」 平安朝着名的美人、小野小町所做的这首和歌,能否粗略的形容出她的美丽呢? 那双泛着笑意的眼睛微微抬起,一一凝视过所有人之后,准确的停留在了阿芙拉身上。 「我是,罪臣之女。」她开口说话了,连声音都是温柔的。「请叫我,莲姬。」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轻拍手掌的声音。通向里侧的纸门无声开启,训练有素的侍从一一走了出来。 他们手上提着灯笼。用灯笼,而不再是来源莫名的烛火,把室内照亮。 光芒亮起的一瞬间,阿芙拉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咦。 清幽的香气从墙角传来。那是一个精緻的香炉,大概是刚刚打造完成,反射出一种崭新的金属光泽。 这是……莲花,吗? 她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香炉的纹饰上。 「……」 衣摆轻微摩擦着地面的声响,从旁边响起。 阿芙拉回过了神,立刻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走神感到不好意思。 她有点儿害羞的抿了抿嘴,对始终微笑着凝视自己的女主人,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莲姬……夫人?」阿芙拉踟蹰的歪了歪头,「谢谢你愿意借我们留宿。」 她回头望了眼庭院外因为将要下雨、而愈发阴沉的天空:「啊呀,要不是莲姬夫人的话,恐怕我们就要淋雨了呢。」 莲姬温柔的笑了笑,「那么,你的同伴——」 阿芙拉回头看了眼,有些茫然。 「是的,我的同伴。」她思索着,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嗯,我记得,……我和同伴,我的、同伴……」 幽幽的清香蔓延开来。明亮的微光。烛光。星光。莲花香炉。褐色的香饼。光芒。庭院。庭院。庭院—— 「——我是,她的同伴。」 一个声音说。 背着藤木货箱的卖药郎,放下了自己的包裹。 铅灰色的头髮垂在脸颊边。灰蓝色的眼睛,慢慢扫视了一圈,对上了阿芙拉的。 这男人说话有着奇妙的韵律。他开口,不急不缓,轻悠悠的,又带着言出必行的力道。 他直直盯着阿芙拉,低声说: 「我是,你的……同伴。」 第22章 遗忘诅咒 暴雨,降落下来了。 不是初春那种淅淅沥沥的小雨,而是宛如能够将整个世界全部洗刷一遍的骤雨。天上打开了裂口,倾倒一般落到地面上的雨点,几乎能将泥地砸出白点似的。恶狠狠的力道。 阿芙拉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被灯火映得通透的障子门沉默不语,隔绝出两个世界。 气氛沉积下来。莲花的浅淡香气仿佛氤氲在整间宅邸。僕人的脚步放得极轻,只有白袜摩擦着木地板的声响。 整片天地都很安静。阿芙拉有点儿睏倦的打了个哈欠,小心掩在抬起的手下。 「去睡吧。」莲姬温婉的微笑了起来,「客房已经准备好,被褥也是刚刚晒过了的。有任何不适的地方都请告诉我。啊,对了。只有一件事——」 她抬起不染纤尘的手指:「在那边,还有两间侧院,是为之后的客人准备的。」莲姬认真凝视着阿芙拉,「如果并没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请不要向那个方向走动。可以答应我吗?」 第54页 「当然啦,」阿芙拉笃定的同意了这个理所当然的理由。本来能够被留宿就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怎么可以再去给主人家添麻烦。「我不会乱跑的。等雨停了之后我就会离开,谢谢你,莲姬夫人。」 她当然要离开。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是一定要解决的。她答应过……要去收集…… 突兀的空白出现在思维里。阿芙拉为自己的茫然皱起了眉。这不对。好像有更加明确、更加重要、绝对不能被遗忘的事情,就像是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被人为的擦掉了。 …… 等等。黑板?粉笔字?? 一点思绪从记忆的水面下冒出了头,可是身边有人在对她说话了—— 「……走吧。」青年慢悠悠的说,已经拎起了自己的货箱。 「啊,好的。」阿芙拉连忙答应,对莲姬礼貌的点了点头,跟上了卖药郎的脚步。 如辉夜姬一样美丽的女主人,静静伫立在他们身后,安宁的注视着两个人离开。 奶白色的雾气从香炉里溢散,向阿芙拉追了上去。 跟着侍从、转入另一条迴廊的时候,阿芙拉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有其余人拉开障子门的声音。 那是好些人的脚步,都是轻轻的,像是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存在,像是——习惯了战斗一样。 随之而来的,还有嘈杂的说话声。「啊啦~人家的妆容都弄花了呀。」这是一个懒洋洋拖长的声音,虽然用的是女性的自称,听起来却很自然,并不矫揉做作。「主人家真是位漂亮的夫人!请你为我——好痛?!」这是另一个。 紧跟其后的是满是不耐的抱怨声:「真是的——本大爷怎么会想不开和一群付丧神走在一起?!喂喂,巴卫,虽然不是出云那些烦人的神明,让我杀掉一两个,也没关系吧?」还有另一边暴躁的:「烦死了!为什么半路上会遇见你们这群人啊!!莫名其妙!——别拦着我,戈薇!」 最后的声音她已经有些听不清楚,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迴廊尽头。不过远远的,阿芙拉还是能依稀听见一个清爽的笑声:「哈哈哈……多亏了……不然,这个暴雨……」 仅仅是这样听着,几乎都能想像到说这句话的青年,一定是一个俊朗又清隽、形貌高雅的人吧。 阿芙拉忍不住有些想笑。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空落落的心脏,仿佛就这样降到了实处。 总觉得……是群温柔的人呢。 仙子种族恶作剧的本能,在不甘心的蠢蠢欲动。 虽然说,女主人特地嘱咐了,不要到其余客人的两间偏院里去。 ——但是,假如是在平时遇见了,那可就没办法了,对吧。 小姑娘的脚步立刻轻快了起来,在走路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踮起了脚,背后光翼也翕动起来,几乎本能般、就要飞离地面。 对于仙子来说,飞行基本是比行走更加第一位的选择。平常的时候阿芙拉会注意克制自己,以防一时高兴就飞起来,假如被其余普通人看到,无论是被当做神明还是被当做妖怪,都是很引人注目、很麻烦的事情。 可是,这种时候,她几乎想也没想,就要放弃自己身为人类的那层表象。 或许,是因为有同伴在身侧吧。 也或许,阿芙拉潜意识里也知道,在这里,并不存在需要她特地隐藏—— 一只手按上了小姑娘的肩膀,将她带回到了地上。 毫无自知的神祗倒仰着回过头来,一脸真诚无虑的疑惑:「?」 卖药郎垂下眼睛,看了阿芙拉片刻,绷直的唇线像是放松了下来,露出一点转瞬即逝的、生疏的笑意。 「到了。」他指了指闭紧的门扉。 绘着大片荷叶的纸质推门,大约是被经年累月的薰香所浸染了,散发出一种引人沉溺的微香。——不过说实在的,这间宅邸里几乎每个地方都飘散着这种香味。阿芙拉最开始还会稍微恍惚一下,这肯定是因为她还并不习惯日式的薰香传统吧。但是这么一路走来,她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唿吸这里的空气了。 引路来的侍从,悄声的、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就退下了。 「……」卖药郎抬眼打量了一番,眉心又拧了起来。 他将左手伸进袖摆,顿了顿,又看了阿芙拉一眼。他像是有什么话要对阿芙拉说,又因为无法明言的原因,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穿着妖艷和服的青年轻轻一嘆,把指尖捏着的符咒往门扉上一贴,一直若即若离按着阿芙拉肩膀的手,把小姑娘向前推了推,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哎呀,等一下!」倒是阿芙拉反手拽住了他的手,眉眼一弯,就是一个毫无城府的灿烂笑容:「卖药郎的话,是在苦恼着什么吧?」 突然感受到了温热的体温,卖药郎愣了愣,不习惯的想要把手抽回来。可小姑娘却难得的强硬了一下,她认真的抬眼,直直望进青年的眼底:「既然是我一直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么,一定是我无能为力、甚至有可能会因此遭遇危险的。——这种程度的自知之明,我当然还是有的。」 「但是,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够做到、或者坚决不能做的,你一定要告诉我啊!」阿芙拉看卖药郎一直绷着脸、面无表情,忍不住有点儿着急,「就算没法帮到你,我也不能拖后腿!毕竟、毕竟——」她咬了咬嘴唇,面庞上不由自主泛起一点儿迷茫与忐忑: 第55页 「卖药郎,我们,……是朋友,对吧?」 ……他看着女孩子眉宇间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的那丝茫然,嘆了最后一口气。 卖药郎把手抽回,僵硬的碰了碰她的头髮,然后从鼻尖,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 再一次听见进来避雨的、那群客人的对话,是一般来说应当享用晚餐的时刻。 为什么说「应该」……是因为,阿芙拉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也吃不下女主人亲自送来的饭糰。 明明!是那么好看的女主人亲手制作的!而且,还摆出了特别可爱的植物造型!这样都吃不下去,简直是太矫情了! 阿芙拉唾弃了自己一会儿,觉得自己肯定是以前被宠坏了。 嗯…… 她以前,是什么人……来着? 咦? 奇怪? 明明,一切都……正常啊。 她不是来自未来的、有着七大王权者的日本吗?为什么,却偏偏有一种,丢失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失落得想哭的冲动? 阿芙拉愣愣的抬起了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 不。不对。这是不对的。一定有哪里出了错。 她应该——她必须—— 「砰!」 阿芙拉一惊! 「砰砰!」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背后的光翼瞬间张开,维持住了小姑娘的平衡。 「砰砰砰!」 纸门被敲的咯吱作响,几乎快要掉下来。 距离门扉一步之遥的时候,阿芙拉在平地上绊了一下,一脚踢翻了香炉,脑门很悲催的直接磕在了门上。 「——痛!」小姑娘眼泪汪汪,一手捂着额头,一手小心翼翼拽开一点儿缝隙。 ……门外,卖药郎眉心拧的死紧,极其严肃的低头看她。 「饭糰吃了吗?」他问,语气简短又严厉,让阿芙拉一瞬间、条件反射的挺直了腰。 「吃了——唔,对不起,」学不会撒谎的小姑娘蔫巴巴的垂下了头,因此错过了青年轻舒一口气的样子。「对不起……我没吃。那、那个,并不是挑食的缘故!」她结结巴巴的道着歉,因为自己又让别人担心了。「就是,突然没有了胃口……」 「……」卖药郎努力舒展开眉头,「不是你的错。」他不着痕迹的把视线放远,扫视着整个室内。「不想吃,就算了。」 他的目光在翻倒的香炉上钉了一会儿,最后才慢慢收回。 就在这时,阿芙拉听见了耳熟的声音。 那是在他们之后求宿的、其中两位客人的声音。超——不耐烦的那个,正粗着嗓子抱怨:「喂喂,为什么不让我动手啊?巴卫?几个付丧神而已!而且,我知道你也看他们不顺眼吧?」 另一边安静了一会儿,才出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是阿芙拉之前并未听过的嗓音,有点儿冷淡,又带着些慢条斯理,十分高傲的样子。 「我不反对……反正只要你自己别后悔就行。」 最开始抱怨的那个明显犹豫了一下,「……那还是算了。」这声音说,「总觉得,如果真的杀死了谁,以后我肯定不会高兴的。」 被称唿为『巴卫』的,就冷冷一哼。 阿芙拉饶有兴趣的听着,而直到整整两分钟之后,那边才展开了新的话题。 「……我说啊,」这是最先说话的那个。明明听起来很大大咧咧的样子,却奇怪的结巴了起来,「那个,巴卫啊,不是我说——」 他话语里那份纠结,简直能透过好几面墙具现化出来:「你啊,明明半点兴趣也没有,还偏偏熘去厨房、煮什么蔬菜粥……巴卫啊,兄弟,你没事——呜哇!」 这段对话结束在一声仿佛是铜锅恶狠狠贯在地面上的巨响之中,期间掺杂着另一个人惨兮兮的「好烫烫烫烫!」的惨叫声,叫阿芙拉咬着下嘴唇偷笑了起来。 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卖药郎正安安静静注视着她。 「怎么啦?」阿芙拉歪了歪头问,「那个,我可以去找那些客人吗?」她朝着自己刚刚听见声音的方向指了指,「感觉大家都很可爱呢。而且,蔬菜粥扔掉也太可惜了一点。」 卖药郎沉默了一下,「你……」他用一种仿佛怕惊吓到什么的音量,悄声问,「你,能听见吗?」 「当然了!」阿芙拉被吓了一大跳,「怎怎怎怎么了?我不该听见吗?有哪里不对吗?」 小姑娘被吓的炸起了毛,而卖药郎若有所思的摆了摆手。 「……不。」他最终回答,「现在还不行。……是的。暂时,你不能去。」 还没等阿芙拉沮丧起来,青年毫无先兆的握住了阿芙拉的肩膀,把她带出了房间。 没有闭合的门扉内,翻倒一地的香灰,正悄无声息的燃烧。灰白色的雾气缭绕开来。 「刚才,在我敲门的时候,」卖药郎最后又问。他沉下嗓音,就让人忍不住摆正了脸色:「你……在想什么?」 「啊咧,在想什么?」被突兀的这样问了,小姑娘只好苦苦思索起来。她一边跟着卖药郎沿着走廊走,一边苦恼的向左一侧脑袋:「想什么……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呀?」 回忆了一会儿,阿芙拉又一次抬手、摸了摸眼眶。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究竟代表着什么。绞尽脑汁无果的女孩,只是纠结的扁了扁嘴巴,这样说: 第56页 「大概,在考虑,晚上吃点儿什么吧。」 第23章 静止时间 他们一边沿着迴廊走,卖药郎一边在所经过的地方、都贴上符咒。 那些空白的纸符从卖药郎的袖口里飞出来,源源不断似的,一旦挨到墙面上,就自动绘出了赤红的纹理,——像一只眼睛。 阿芙拉好奇的看着。有许多疑问争先恐后的冒着泡泡,又被阿芙拉压下去。 她的智商又没有出问题。卖药郎这样警戒着什么、绷紧了神经的样子,自然是发现了这座宅邸的危险之处。她虽然对于其他人都有一种乐观的期待,从心底希望相信,这个世界上,全部都是用善意拥抱这个世界的人,但是,她自然知道,光明的背后即是黑暗。她自己没有办法判别,就把所有的一切——连同自己的性命,都交给信赖的朋友。阿芙拉知道自己在武力值上帮不了什么忙,于是就乖乖巧巧的跟在旁边,尽量不添一点麻烦。 卖药郎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又回復到最开始相遇时的那种调调,去掉了紧绷感和强烈的魄力,慢悠悠的,连微挑的尾音里都带上一种小酌着清酒的微醺感。 他开口,说了一个故事。 「从前,很久以前,有一个罪臣。」 这是一个老套的开头。 「臣子犯了什么错、被天皇废黜,已经不得而知。或许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或许他只是被天皇厌倦了而已。」 「——不过,他有一个女儿。」 「作为臣子非常不称职的这个男人,却将自己的女儿视作掌上明珠。」 「他将那个少女当做珠宝珍视着的态度,以至于在所有的贵族和平民之中,流传开了『她一定是个绝代佳人』——这样的传言。」 「『那双眼睛一定像星空一样明亮吧』、『嘴唇一定比樱花还要娇嫩吧』、『皮肤一定像初冬的落雪吧』。这样擅自妄想着。」 卖药郎垂下眼睛。神祗正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正因为他停下话头而仰起脸来。那双碎银的双瞳里,除了善意的好奇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就对人性露出一个一闪而逝的、自嘲的笑意。 「就因为如此,哪怕在作为父亲的臣子已经落罪了之后,也有不少俊美的男子,并不在意少女的身世,继续进行热切的追求。——他们甚至比之前更加热切了一点。因为,没有了父亲的阻拦,那么,少女一定更加容易动心了吧。」 「少女为这份真情感动。她做了人生之中第一件大胆的事。」 「——她在一场宴会上,让侍女故意撞倒了摆放在面前的屏风。」 「的确。她皮肤白皙、眼睛黑亮、嘴唇嫣红,然而,这不过是属于尘世的美丽而已,又如何能够与天上的月辉并肩呢?」 「人们自顾自的认为自己受到了欺骗。那些传言是谎言,美人变成了皮囊。倾慕的目光变得讥讽,爱恋的私语变成了嘲笑与不屑。不再有公子哥继续传递花枝和情书,就好像,不这样做,就不能彰显出自己高洁于世尘、轻蔑美色一样。」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感同身受的难过表情。 卖药郎轻轻碰了碰阿芙拉的肩膀,引着小姑娘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边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在这种令人绝望的时候,有一个青年俊杰,依然热忱的对少女展开了追求。」 「熏着莲香的信笺、含情脉脉的和歌、仍带着露水的新鲜花朵……」卖药郎看了眼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把剩下的话语吞回了肚子里。他干巴巴的咳嗽了一声:「总之,是追求到了吧。」 「少女被众人伤害的心,一点点癒合了起来。她做了人生之中第二件大胆的事情。」 「她不顾众议——嫁了过去。」 「婚后的生活一如预想之中的那样快乐。她的夫君十分温柔,对她也很是照顾。少女——夫人,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更幸福了。」 ……阿芙拉紧张的屏住了唿吸。「我觉得,这句话后面……好像要跟着一个『但是』?」她喃喃自语着,左手下意识的揪住了自己的袖摆。 卖药郎没有去安慰她,只是多留了片刻的空白,让阿芙拉从脑补的诸多套路里缓冲出来。 「『但是』,」他说,「那个男人,对所有的女性,都是这样温柔。」 「嫉妒是原罪。贪婪是人性的本能。得到的越多,想要的越多,无法得到的,也就越多。『为什么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微笑呢』、『他好像,对比我漂亮的女人更加温柔呢』、『是因为,我不够美丽吗』,——这样想着。」 他们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面前是玄关,是刚进大门时出现的枯山水庭院。仍旧未能停歇的骤雨在狂喝着唿啸,天际是那种阴沉沉的墨色。温暖的烛火在背后摇曳,散发出安心光芒的宅院沉默不语。顺着他们走过来的脚步,排列成行的符咒横贯了整座宅邸。阿芙拉突然意识到,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顺着迴廊绕过了除却偏院之外的整个房屋。从这个角度回望过去,这间宅子居然很像是一片倒卧的莲花瓣。而那两道符咒同时张开眼睛的样子——像在花瓣上横噼下的刀痕。 「走吧。」卖药郎对阿芙拉点了点头,十分淡定的:「顺着你的感觉走。不要怕。」 「哎?」阿芙拉一脸懵逼,「等等,我不知道——」 第57页 「嗯。没事的。」可青年却只是弯下腰来,他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轻轻把她的手掌展开、伸向了骤雨唿啸的屋外。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雨水落在掌心里。没有森冷的风席捲过手指。 在指缝里穿梭的只有空气。平静如死水的空气。阿芙拉惊讶的蜷缩了一下指尖,她什么都没有抓到,除了青年温热的手指。 卖药郎立刻把手抽了回去。他的视线迅速向外一飘,旋即又落回了阿芙拉身上。 阿芙拉的注意力全在诡异的屋外。 明明,眼睛里所看到的、耳朵能听见的、甚至皮肤也感受到了一点潮气的,全部是暴雨倾盆的夜晚。 可事实上却绝不是这样。 阿芙拉踌躇起来。她还记得卖药郎刚刚所说的话。可是,『跟着感觉走』?!这句话听起来…… 她又不是拥有超直感/强化系/金手指的主角啊?! #不,其实你就是# 爽快忘掉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模拟人生系统,阿芙拉默默纠结了。 这个,到底是让她走到哪里去呢? ……其实,假如你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金手指的话,你就会发现,模拟人生它有个地图功能啊!! 虽然这个坑爹系统经常抽风,但是它真的很有用的喂! 而卖药郎,误解了阿芙拉犹豫不前的原因。 他抬眼看了下阴沉可怖的天色,停顿了一下之后,才慢慢伸出了手。 「如果,你害怕的话……」 穿着妖艷和服的青年,慢吞吞的说。 「?」阿芙拉愣了愣,开心的用双手捧起了青年的那一只,亲亲昵昵的贴了帖脸颊。 「谢谢你,我不怕的!」她说完,为了表现自己的勇敢,笑着松开了卖药郎的手,闭上眼睛—— 笔直的,向外走出了一步。 *** 仙子轻快的飞在半空中。更确切的说,『低空飞行』。 为了和卖药郎随时保持距离,她只是飘离了地面几厘米的样子。这个高度,既能保证不会因自己闭上了双眼、就随便磕绊到哪里,也能够在——万一——发生了紧急事件的时候,防止自己与卖药郎分开太远。 ……不过,是错觉吗。总觉得在她松开手、飞起来的时候,好像从哪里感觉到一种略遗憾的情绪似的。 啊啊,绝对是错觉吧。 阿芙拉真的顺着自己的感觉向前飞了。 既不知道目的,也没有任何预期。她非常感谢卖药郎对她「直觉」的坚信,不过也因此感到疑惑。 ……等等,现在摆在她面前、让她想要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吧!! 阿芙拉鼓了鼓腮帮。 「吶吶,卖药郎,」她拉长了尾音,听起来就有一种像是含着金平糖一样、甜丝丝撒娇的感觉,「现在的话,我可以问问题吗?」 「可以。」青年淡淡回答着。 因为飞了起来,所以这声音听起来不是从头顶、而是从肩膀之上的地方传过来。阿芙拉对这种高度差感觉很新奇,忍不住调皮的加快速度,绕着青年飞了一圈。 新鲜感让阿芙拉止不住笑,嘴角一直快活的弯着:「那,那我就问了哦?之前一直很紧张的样子,我还以为不能问的呢。」 卖药郎没有回话。在阿芙拉什么也看不到的这一刻,他用符纸包裹住了右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从神明的肩膀上,拉扯住了什么、用力往外一拽! 乳白色的雾气凝固成一种黏煳煳的条状,明明看起来就十分坚韧的样子,正在琢磨着措辞的阿芙拉,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那么,我问了哦?最开始那个故事,你还没有告诉我结局呢!」她孩子气的皱了皱鼻子,小声嘟囔着,「故事说了一半什么的,最讨厌了!」 青年「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在女孩看不见的视野里,甜腻的香雾越来越浓。 随着他毫不放松的拉扯,那条雾气已经被拽得很长,可是,却丝毫也没有断裂的倾向。 它黏煳煳的缠绕在少女的脚踝上,像一条亲昵主人的缎带——像一只伺机而动的毒蛇。 而更可怕的是,——这样的雾气,并不只有一条。 它——它们,挂在女孩的手腕、脚踝、脖颈、腰部,无论卖药郎怎样施加了附在符咒上的力道,都没能将它们拽断,反而把这些香雾拽得更长。 卖药郎一时无计可施。看起来单靠符咒没办法奈何它们,但缺乏了一定的条件,他无法拔刀出鞘。虽然说、虽然说,直到最后再解决这个也可以……他沉默的看了一眼正对故事结局纠结得要命的小姑娘。他还是心软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阿芙拉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 雾气瞬间溢散在空气中。诡异的骤雨依旧,夜色暗沉、风雨倾盆,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 卖药郎沉默了一下,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把故事的结局讲了出来。 「她死了。」 卖药郎超简短的说。 「夫人死了。男人死了。家里的僕从也死了。还死掉了城里许许多多的美貌女子。这件事,在当时成为一桩悬案。」 阿芙拉等了一小会儿,没有等来下半句话,顿时感到无力。 「这、这个是烂尾啊!」她咕哝着自己也感到茫然的这个词:『烂尾』,不过却觉得很贴切。「前面明明铺垫的这么完整!可是,这个结局——烂尾超讨厌呀!」她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一次,是难过多于恼火的。 第58页 她已经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等到阿芙拉再次开口的时候,出乎于卖药郎意料的,她把话题拐了个七扭八歪的弯,直接问: 「那么,我想要去找那些客人的时候,你说『还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呢?」 「……你知道,能够被抓住的,除了人类、动物之外,还有时间吗?」可是,卖药郎却问了一个与此完全无关的问题。 「是的,『时间』。就好像把时间当做一个物件储存起来一样,这样的话,生存在某一个最美好时间里的人,不就永生了吗?」 这是一个新奇的观点,阿芙拉安静的听着。 「那个原本不幸、又因为自己的选择得到了幸运的女子,因为自己的幸运、又亲手选择了不幸。」卖药郎诉说着过去的那个故事,「因为嫉妒,她想要得到人类无法企及的美貌,试图以此赢得夫君的全部爱意。她杀死了美貌的女子,抢夺走了她们最靓丽的时间、存放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话,她就能保持永远的美丽。」 「而时间——对人类来说,就是『记忆』。」 青年低声说,感觉女孩的眼睫在自己掌心微微一颤。 「每一个踏进这座庭院的人,都已经陷入进了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了。他们会忘记自己人生中重要的事情——从最重要的开始遗忘,到最后,融化进这段时间里,变成它的养分。」 「可是、我——」阿芙拉急声说,她背后的双翼翕动着,满是不安,舒展开。 「你是神明,阿芙拉。」卖药郎说,用另一只手,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然而,——时间,是最公平的。」 神明会被人遗忘。神明会消散在天地里。神明会泯灭成灰。 哪怕是再无所不能的存在,也无法抵挡住时间消失的踪影。 卖药郎安抚着她。 「不要怕。这是暂时的。记忆哪怕是被头脑遗忘了,也会被身体所铭记住。——别怕,阿芙拉。」他声音低下去,沉稳、冷静,是卖药郎独特的温柔。「因为只要相见了,就一定会想起来,所以,才暂时不能让他们见到你。——你要带我找到这段时间里的『第二人』,有另一种力量潜伏在被凝固的这段时间里面。我能感觉到它是辟除邪灵的、带着清明的气息,却不知道为什么它始终缄默不语。」 他们最终止步在一个小小的假山前面。 卖药郎松开了手。阿芙拉冷静了一下,睁开眼睛。 一个小小的、看起来五六岁的孩童,正蜷缩在假山的孔洞里。 和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完全相反,他长着一张极其丑陋的脸。 并不是视觉上有怎样的冲击,而是从感官上、感觉到「丑陋」。这个小孩是「丑」的。是「丑」这个意义本身。「丑」的无可救药。 那双细小的眼睛里迸射出恐惧和憎恨,从那条细细的声带里,迸发出和这个小身板不符的、锐利可怕的尖叫。 「滚出去——走开!滚出去啊——!!!」 他尖叫着,把自己和怀里一根捆绑成长条状的棍棒,向假山更深处躲去。 沉默了一下,卖药郎「唔」了一声。 「你知道为什么莲花这样美丽吗?」他回过头来,向阿芙拉询问。 与此同时,始终安静沉默着的宅邸,就好像在沸水里泼了一勺油一样,瞬间炸响! 那些贴遍整个屋子的符咒飞到半空中,组成一个阿芙拉看不懂的文字,而这个始终散发出微光的宅院,就好像整个都变成「活」的了一样,动了起来。 一片轰响之中,卖药郎对阿芙拉,也是对自己,轻声回答了: 「因为——它把根茎,埋在最骯脏的淤泥里啊。」 第24章 新的刀剑 比这栋庭院更早醒来的,是留宿在偏院的客人们。 一种陌生的焦躁在鼓动着,就好像什么并未被理智捕捉到的东西、被潜意识所接受了,然后一直在警告着、拼命的反抗着,告诉这个身体: ——快一点!!! 快去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几乎是本能的醒来,用手指抓住放在身边的武器。眼睛无法在溢满了乳白色雾气的房间里视物,就闭上它们;鼻子几乎嗅不到什么味道,反而被腻人的莲花香塞满了鼻腔,那么,忘掉自己还拥有嗅觉就好了。 冲到走廊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庭院,好像「醒过来」了。 并不是最开始看到这个庭院一点点亮起来的样子。 奇怪……「最开始」?不过这个并不重要。下意识考虑着这个问题的客人,将这个叫人焦躁的疑点埋下去,左右顾盼着,几乎是惶恐的,寻找着一个方向。 这个庭院,在「活动」着。 像是活物一样,蠕动着,非常噁心的,组合着墙壁和迴廊,像是想要切换到一个更加合适的——包裹着的——花瓣形态似的。 他们眼睁睁看着僕人侍从们站在走廊上,木然的、面无表情的,被吞了进去。 整个都消化在了腔肠里一样,融化成了消化液,就连一丝痕迹也找不到踪影。 始终被雾气萦绕着、根本看不清面孔的侍从,木偶一样的消失了。 庭院蠕动着,试图把这几个不速之客也咽下肚子。可是这几个恶客没有一个是普通人,而那个可恶的——该死的——符咒,简直把庭院勒成了两段。 第59页 妖怪、刀剑付丧神,还有人类的僧侣、除妖师、巫女,默然无声的对视了一会儿,仿佛达成了什么暂时停火的协议一样。 犬妖压低身体、把日暮戈薇挡在身后,一边急躁的发问:「怎么样,找到碎片了吗?」 他还模煳的记得自己要找什么「碎片」——明明在睡觉之前他还记得很清楚,可是……混蛋!!犬夜叉气的握紧了双拳,几乎要让尖锐的指甲刺破掌心。都是这个见鬼的房间——还有这些缠人的雾气!!他恼火的一记散魂铁爪抓了出去,除了让三道爪尖在廊柱上留下浅浅的印痕,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连雾气都没能驱散。 而转世的巫女闭目感应了一会儿,苍白着脸摇了摇头,「不行,」她恼火的说,「太分散了……或者太集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好像、就好像,这里,还有那里——」戈薇闭着眼睛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全部都是四魂之玉!」 啊,对了!四魂之玉! 戈薇说出的词语直接在犬夜叉的心里击出一个浅坑。「四魂之玉……」犬妖恶狠狠的重复着这个词,有什么固执依旧的执念在头脑里復甦,他好像还记得被什么穿胸而过的痛苦、独自沉睡了五百年的痛苦……对了,破魔之箭!他犹疑的看了眼日暮戈薇背着的箭矢,手指颤了颤,而见习巫女依然凝神闭着眼,并没有看见。 另一边,刀剑付丧神自己也乱了起来。 最重要的记忆被夺走,被囚/禁在凝固的时间里,相似又扭曲的经歷,让他们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晦暗。 没有了珍惜的人,没有了比自己性命更加重要的存在,被黑暗吞没的疯狂,终于在理智上撕开一个口子。 太刀和大太刀静默对立着,总是因什么人而展露的微笑泛起凉薄,眼尾挑起,就是一个冷冰冰的对视。 曾经的同伴无声的互相打量着,毫不掩饰的将手指放在腰间的刀鞘上。 ——被孤寂折磨了太久,本就是兇器、染上了不知道多少鲜血、诞生于罪恶之中的刀刃,早就已经没法相信他人。 除了…… 除了,谁呢? 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并不疼,只是风吹过的时候,空荡荡的,有一点凉意。 第一个发难的是小狐丸。用舌尖舔了舔虎牙的动作,平日里看起来像是在撒娇,这个时刻却仿佛浸满了血气,而那双血色的眼睛,毫不客气的直视着太郎太刀。他果然说:「身为神剑,你不应该做些什么?」 太郎没有回答,而次郎太刀冷笑一声。穿花魁装的大太刀慢吞吞用尾指梳理着髮髻,恶意的看见小狐丸露出嫌恶的神色。他用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噎的小狐丸说不出来话,而除了这个动作之外,他居然也没有再说什么。 总是清隽又稳重的站在一边、「不战之刃」的天下五剑之一,突兀的插了一句。 那双倒映着新月的眼睛笑眯眯一弯:「不嫉妒吗,」三日月宗近慢悠悠的说,「毕竟,一个是神剑,一个是、尘世之刃啊。」 轻巧的言语下掩藏着恶意。在本丸分崩离析、在时之政/府狼狈溃散之前,谁也没想过自己会变成眼下这幅模样,也没能料到,言语化作的——或者,真正的刀刃,会对准同伴刺穿。 不过,这种感觉也不坏。 释放恶意,总比始终不安着、被「什么时候会被抛弃呢」——这样的预感折磨着,还依旧要对着审神者微笑的痛苦,更轻呀。 反正,可以替换的刀剑,也到处都是吧。 而那个唯一的、会比他们自己,还要更加重视那份「自我」的人,大概已经不在了。 ……是谁呢? 几步之遥的恶罗王,已经暴走着对准迴廊轰击了上去。 他不管——他不管——啊啊啊啊啊超级烦!!!这个鬼地方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只要击破了就没问题了吧?! 快要被时间吞没的妖怪发出嘶吼,可是这声音迴荡着,留下一阵余音。 时间这种东西,是最可怕、最致命,也是最阴险的。 没有谁,能够战胜时间。 然而,在真正的和时间面对面之前,又有谁,把「时间」放在眼里呢? 时间代表生命,代表羁绊,代表信任。 一旦没有了过往的记忆,那么,羁绊这种东西,是不是一碰就碎? 这个快要被包裹起来的迴廊上,氛围愈加紧绷。 似乎没有人去在意蠕动着的庭院了。 散发着莹白光辉的墙壁也好,仿佛扭曲一样、只要看一眼就会发晕的屏风也好,凝固在暴雨将至那一秒的天空也好,都不在那些剑拔弩张的傢伙的眼里。 然而——就在庭院彻底合拢的前一秒! 仿佛对应着不远处突然爆发开的灵力,一直闭目凝神的巫女、来自五百年后的日暮戈薇,突然从箭筒里抽出破魔矢,笔直的拉开了弓! 「就是现在!」 原本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少女,被妖怪拉到战国之后,日暮戈薇却从来没有彻底屈服过。 该背负的责任她会承担起来,四魂之玉这种东西她会收集的!但是!!这条性命——她还要留给现代等着她回家的亲人!!! 更何况,那个人,才不会让她失望! 凭空而生的勇气让她将箭矢对准了灵力迸发的方向,一箭射出! 第60页 弥勒的风穴为她开道,戈薇知道弥勒因为吸收了雾气而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锋锐的妖气同时轰在尚未闭合的迴廊两边,这属于犬夜叉和一直观察着四周的狐妖;而相同的灵力为她指明道路。这灵力分别来自四个刀剑付丧神,却同时指向一个方向。 ……成功了。 爆发开的破魔矢直接轰出一个硕大的出口,戈薇因为脱力,忍不住往后倒去。 犬夜叉顿了一下,依然扶住了巫女的肩膀,「哼」了一声之后,把戈薇甩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她听见珊瑚拽着弥勒骑上云母的声音,以及弥勒好不容易堵上风穴、刚喘口气就惯性口花花的名言。 戈薇忍不住想笑,眼看着他们离那束光芒越来越近,终于松了口气。 *** 完全不知道戈薇莫名的信任——也压根不想知道自己居然成了爆seed场景中那个寄託了信念的高大上存在,此时此刻的阿芙拉,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庭院的异常她当然也注意到了,一种莫名的焦躁让她差一点就不管不顾的跑向那里。 可是,因为有更加重要、说不定能够一举突破这个困局的事情,是只有阿芙拉才能做到的,所以她才依旧留在这儿。 庭院的一角、假山旁边。明明属于这个宅邸的一部分了,却好像丝毫都没有被影响到一样。 按照卖药郎的说法,正是这种异常,才是打破这个时间轴的关键。 为了终止这个无尽的循环,阿芙拉必须要——拿到那把刀剑。 是的。被那个孩童死死抱在怀里的、用布匹缠成一根棍棒的,正是一把刀剑。 具有驱除邪恶的效用,被人类所祭拜的刀,却因为不自觉的回应了幼童「救救我——」的祈求,阴差阳错之下,完成了这个循环。 将自己,也死死的困在了里面。 阿芙拉蹲下身,温声细语的劝男孩把刀剑递给她。 卖药郎在她的身后戒备。那把从未出鞘的退魔之剑嗡鸣着,防备着不知在何处的莲姬。 阿芙拉知道这是一种欺骗。她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情之后,这个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无论如何,如果这个幼童因为她而无法成佛、哪怕是早已经死去,也依旧怨恨着她的话。 这是阿芙拉·莱迪所犯下的罪。她会永远负担着、永远记得这张面孔。 而她不会停止。 时间凝固的话,不会有人幸福。 只有始终背负着死亡的恐惧、依旧蹒跚着向前走的人类,灵魂才会迸发出如此灿烂的光彩。 …… 那孩子动摇了。 败在了模拟人生的好感度加成下。 将被布匹好好包裹着的刀剑,递给了她。 阿芙拉无声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手指不要颤抖。她解开惨白色的布料,用柔软的、干净的、未曾伤害过一条生命的手指,轻轻抚了上去。 灵力爆发开来。 像泉水,像刚刚从山顶融化的积雪,几乎洗净了所有骯脏的血垢,叫人流下泪来。 恍惚之中,八重樱轻轻坠落在了地面上。 一个身披白装束、金红异瞳的青年,缓缓抬起了头。 他几乎没有力气站稳,狼狈的跪倒在地面上。 然而,哪怕是视线颠簸的时刻,他也依旧贪婪的注视着眼前这张面孔。 ……鲜活的。 鲜活的。 担忧的。关切的。温柔的。 年轻的男人张了张嘴。太长时间没有说话,他几乎要遗忘掉声线震动的感觉。 面前的小姑娘并不催促,只是哀伤又包容的,等待着他。 他尝试着,用当年斩杀女鬼的力气,拼命调动着脸上的肌肉,慢慢挤出一个笑容来。 他当然不想让自己这张脸在新主人面前出丑,不过……反正,这已经是现在他能做到的最好的样子了,而且,主人,似乎也并不嫌弃他。 刀剑依旧木然的头脑,理解不了阿芙拉脸上那副感同身受的、隐忍的痛苦。 他只是高兴于欺骗了新主人,告诉她自己一切安好,是一把可以派上用场、能够杀敌也能驱邪的刀。他是……对了,他是一把胁差,原先是大太刀。他的名字、他的名字是—— 「笑面、青江。」青年坚持着脸上那份笑意。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模样。他轻声开口,嗓音终于从第一个字节的犹疑与不确定,变成了轻佻的、带一丝笑意的样子。 「我是,笑面青江。」他又重复了一遍,一点点抬起手来,「名字、好笑吗?因为我,能够斩杀女鬼哦?我啊,是守护刃,」青年低声说,脸上不由得带上一点茫然,「是……守护刃,把我放在身边,能够、驱除怨灵……」 胁差没有说出口的话,阿芙拉懂了。 明明是守护刃,是能够斩杀怨灵的刀剑! 为什么!让他困在这里这样久??! 回应了孩童的唿唤,不是他的错,也不是那个孩子的错啊!! ——这份无边际的绝望,又要由谁来承担?!! 阿芙拉咬紧了嘴唇,握住了胁差停滞在她脸颊边的手。 哪怕是故意摆出一副轻佻的样子,在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却又小心翼翼的停住。 这份胆怯,是害怕这一切只是个梦境吗? 就在阿芙拉握住那只手的同一刻,笑面青江突然仰头笑了笑。这个刚刚被唤醒的刀剑,像是在寻求安全感一样的、用力抬起上身—— 第61页 然后,跌进了阿芙拉怀里。 把脸孔,枕在了非常了不得的地方。 下一秒,偏院里的客人来了。 阿芙拉只觉得巨大的信息量从脑海里沖刷而过,不同的片段、珍贵的记忆、决意要唤醒刀剑的决心,全部復甦。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刀剑付丧神(幽怨的):「主人/主殿/姬君?」 巴卫与恶罗王(皱着眉):「阿芙拉?」 阿芙拉:「…………」 听、听我解释啊?! 第25章 新的卖药郎 阿芙拉:「……」 这他妈可就尴尬了。 小姑娘面无表情,用两根手指把笑面青江的脑袋往后一戳,瞪了满脸惬意的胁差一眼。 所有人都保持着微妙的默然无声。而打破这份可怕的沉默的,是这座宅院的boss、莲姬。 阿芙拉半是感激、半是复杂的抬头望去。 绝美的女子,静静站立在地面上。乳白色的雾气瀰漫在脚边,扬起层层叠叠的十二层单衣。她看起来就像静立水面的幽莲,汲取尽淤泥里所有的养分,然后,绽放。 莲姬微笑着,目光没有一丝偏移,轻柔的凝注在了阿芙拉身上。 ——一瞬间,所有刀剑付丧神,齐齐拔刀。 不知何时停止的骤雨,余留下阴沉沉的乌云。从云层勉强透出的微光倒映在刃面上,森寒而凌厉。 笑面青江从阿芙拉的肩头抬起脸。他分开微微垂下的额发,在阿芙拉看不见的角度,对着莲姬露出了那只暗红色的、妖异的眼睛。驱邪斩恶的守护刃弯了弯眼尾,对女鬼——对这个迷失在时间里的妖物,无声的笑了。 『久等了。』笑面青江说,缓慢的开合着口型:『——多谢款待。』 莲姬并没有任何动摇。假设她真的从笑面青江的笑容里意识到了什么威胁,那她至少也没有表现出来。这位夺取了诸多少女时间的绝美女子,只是柔柔的看着阿芙拉: 「你要走吗?」 她张口,把这句当做敌对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不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或许是从阿芙拉未言的表情里看出了抗拒,莲姬有些急迫的向前踏了一步,堪堪踩在符咒的边缘,「我不会,……伤害你,」她忧伤的垂下眼睛,「我也没有伤害你的朋友。我很喜欢你,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她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也不觉得将什么人的时间停止下来、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有着瑰丽面孔的女子咬着下唇,居然像一个得不到金平糖的天真孩子,「永恆的时间里,只有我们。这样,不好吗?」 「不好。」卖药郎说。 他向前一步,挡在阿芙拉身前,阻断了莲姬祈求般望向女孩的视线。异常华丽的驱魔剑横在手心,他透过菸灰色的额发,漠然看向莲姬,神情平板无波。 「莲花,是你的形。」卖药郎缓声说,「姓名是一个人的枷锁。你的父亲赋予你这个名字,你的行为让自己的美貌在淤泥里绽放,你和庭院里的莲花一同成魔。」 驱魔剑睁开了眼睛。 「贪婪,是你的真。」卖药郎竖起手指,驱动符咒移动,将莲姬困在原地。莲姬并没有任何动作,她安静的垂着眼睛,听那些刺破了所有浓雾、打碎了所有假象的话语。「你被世人的期望束缚着,被父亲的亲情束缚着,被自卑又盲目的爱情束缚着。你要变得更美、美到世人无法企及,才可以满足自己的欲求。或许你本来只想要改变一点点,但是逐渐的,无论怎样的美貌都无法满足你。」 驱魔剑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永恆,是你的理。」卖药郎最后说。他动了动脚步,彻底挡住了阿芙拉的全部视野。「你患得患失,不再相信爱情,因为你还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你凭藉四魂之玉得到永恆,把整个庭院都禁锢在一段循环往復的时间里。刀剑付丧神的出现是个意外,他回应了这个孩子的祈求,彻底把时间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循环。」 那个呆愣愣的、瑟缩成一团的、丑陋不堪的孩子,发出一声惧怕的尖叫。 而卖药郎断言: 「这是你的孩子。」 他说。 「这是你的孩子。」卖药郎又说了一遍,「丑陋和美貌,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个极端,却被脐带牵连着、诞生在母腹中。你不承认吗?」 戈薇与珊瑚被意料之外的发展吓了一跳,忍不住低低慨嘆了一声,声音散落在庭院深处。 而莲姬承认了。 「是的。」她回答,依旧露出温柔的笑靥,「这是我的孩子。」 她动了动手指,把指尖探出来,透过符咒、轻抚着孩童的面容。那白皙的指尖被符咒焦灼,发出难闻的味道,莲姬看起来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半点疼痛似的。 「我生下他的时候,感觉世界都一片灰暗了。」她微笑着,一边回忆,一边露出了悠远的神情,「『怎么可能呢,这个怪物居然是我生出来的』、『开什么玩笑,我不是比辉夜姬还要美丽的女人吗』。这样想着,让侍女把它扔了出去。」 她用动物代称来称唿自己的孩子。 「可是,它没死。」莲姬喃喃着说,「它没死。他没死。他活下来了。我就知道这是我自己的罪。我一生的罪孽。自从我捡到那块玉开始,从在妖怪的尸骸中捡出来四魂之玉开始,我就不再干净啦。我想要变得更美丽,向这块神奇的玉许愿,它变黑了、家里的侍女死去了,可是,我的皮肤变得更加光滑。」 第62页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美貌。可是,……有一天,整座城,都没有人啦。」 莲姬说完,微微仰起头来,伸出了双臂。 「来吧。」她说,「我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也等了好久啦。来吧,来啊,杀死我吧。」 她的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掠过。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着他们,看着妖怪,看着人类的巫女、法师、驱魔师,看着刀剑付丧神,用一种饱含着爱和眷恋和诀别的眼神,向这个世界道了别。 「……你……」戈薇皱起了眉,「这样,就足够了吗?」 收集四魂之玉的旅程里,绝少有人类,或者说,魔化了、堕落的人类,在向四魂之玉许愿之后,在把四魂之玉染黑了之后,还能够清醒过来,认识到自己到底犯下了怎样鲜血淋漓的罪过,而愿意寻求净化。这个女人,这个曾为了一个人的爱情,把整段时间都禁锢住的女人,真的就愿意这样消亡吗? 「啊。」莲姬轻轻柔柔的回答,「这样就足够了。」 她四处环顾了一下,若有若无的笑了笑。 「当我足以与月辉并肩的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让我愿意用美貌来挽留的爱人,早已经死掉了。」 莲姬说出了残忍的事实。她仍然执着的凝望着阿芙拉,用一种拥抱的姿势、固执的伸展开双臂,「你不来杀我吗?」莲姬喃喃着,「如果我终究要灭亡,我想要死在你的手上。你啊,阿芙拉,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她的面庞上浮现出最纯粹的笑容,这笑容里饱含的爱意令人汗毛直竖。「我一见你,就喜欢上了。你不愿意满足我的这个愿望吗?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呢。」 「……滚开。」小狐丸冷笑,尖锐的犬齿咬着下唇,「你算什么东西,敢让我们的主人脏了手?」 「啊啦啦,不好意思,你可是在我大哥的守备范围里呢,」次郎太刀微微一耸肩膀,这个动作沾染上了点儿尘世的烟火气,「被神刀一刀砍断的滋味,你自己好好品味就好了。」 而笑面青江不悦的打断了他们的话。 「我可是以斩杀女鬼而得名的哦,」青年慢悠悠的说,赤红的单瞳里泛起一点儿属于利刃的冰冷。「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和我抢了。被困在这里无数年的债,也到了该算清的时候了吧。」 「哈,」巴卫忍不住讥讽,「身为守护刃被女鬼和孩童阴差阳错的利用也就算了,这种时候都还在争论不休。——喂,我说,」狐妖的声音蓦然低沉下去,「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你这混蛋,也该放开阿芙拉了吧。」 一直虚弱状跪坐在地面上、用胳膊松松环绕在阿芙拉腰间的胁差,挑衅般眯起眼睛,笑了。 「你这傢伙————!!」巴卫和小狐丸同时低吼了出来,异口同声说出来之后,又同时瞪了对方一眼。 「……」 戈薇默默站在一边,看着阿芙拉一脸无语、仰头望天,不由露出了微妙的同情表情。 其实,他们记忆的关键词,并不是阿芙拉。 不管怎么说,初次相遇的人,也达不到「最重要」的程度。 之所以恢復了记忆,是因为四魂之玉的缘故。 在巫女的眼里,小小的一片碎玉,如同夜幕之中星星点点的光芒,虽然被夜色遮掩了一部分,但依旧能看的很清楚。 ——那片四魂之玉,镶嵌在了男孩的身体里面。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去诘问莲姬吗?问她到底为什么要把四魂之玉镶嵌进视为耻辱的「儿子」的身体中,问她做了这么多的恶事、凭什么却对自己的孩子手下留情?或者,问问她,逐渐在寻求美貌的过程中迷失自我的女人,难道还记得「爱」吗? 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没什么必要了。 戈薇深唿吸一口气,和阿芙拉同时开了口。 「……够了。」 「够了。」 阿芙拉说。 她轻轻拉开笑面青江的手臂,背后的光翼翕动两下,飞到卖药郎身边、直视着莲姬的眼睛。 「我没有资格杀你,」阿芙拉说,「我没有资格审判任何人的罪,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但是,」她神情肃穆,有那么一刻,显露出了宛如神祗的威仪,让适才那句『普通人』的宣言变得可笑。可事实上,阿芙拉对这一切毫无自知,她只是简简单单的说出了自己的坚持: 「——我不会阻止别人的选择。」 阿芙拉眼睫颤动,因为即将目睹一个生命的消散,露出了难过的表情。那双金属银色的瞳眸微颤,最后艰难的弯起来,对这个自知深陷泥潭的女子,微微一笑。 这是阿芙拉的仁慈。 面向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希望你看见的不是暴雨下的天空、不是憎恶而厌烦的面孔。 而是干净的笑脸。 代替挚爱你的父亲,代替拯救了你的夫君,让我来笑吧。 「——再见。」 阿芙拉轻声说。 驱魔剑出鞘! 在快到难以辨识的一秒之中,阿芙拉看见了莲姬幸福而恍然的泪水、看见男孩肩头深埋的四魂之玉,还有—— 白髮褐肤、□□的上身之间、缠绕着金色纹身的男人。 …………啊咧?? 第63页 时间重新流动,亮白的阳光刺下,阿芙拉晕晕乎乎的眯着眼睛。 这、这是,卖药郎? 第26章 再一次开始 呈现出不同形态的卖药郎,仅仅只出现了一瞬。 静立在原地的,还是那个面孔上绘着油彩、铅灰色的头髮垂下,明明显露出强烈的异样感、整个人都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偏偏有着沉静气质的,这个男人。 沉默着的驱魔人看了阿芙拉一眼,抬起手里的天平,注视它轻微的轧动着,然后选择一个方向、就这样迈开了脚步。 没有诉说「再会」的必要。他的眼神已经是一场告别。有缘的话他们会在时间线的另一端相逢,无缘的话,这样别过也就是一个完满的结局了。 阿芙拉默契的保持了缄默。她站在原地,用视线送别这个短暂时间里相遇的友人。她还有一些疑问没有解开,为什么卖药郎并不受莲姬的影响?为什么卖药郎并没有失忆?为什么他看起来像是对莲姬的每一步行动都熟稔于心,仿佛能够预测?为什么……卖药郎,要保护她? 她有几个猜测,不过,这已经并不重要了。 送别了友人,花仙子深吸一口气,转回了身。 犬夜叉、戈薇,和他们的朋友站在一起,而刀剑付丧神与巴卫、恶罗王站在另一边,脸上露出了不同程度的困惑和恼火,瞪着四周。 阿芙拉这才仔细打量起周围。 呃,怎么说呢。 看起来,莲姬封闭的院落,不仅改变了时间,还造成了某种程度上空间的扭曲。 ——也就是说,他们正站在一个陌生的城池之前,周围不再是人烟稀少的村落,而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城郭。 而时间的话,也有所不同。 不清楚日期的话,只从天色上看,明显现在的时间要更晚一点。 他们本来该无法在黑夜里看清事物的,奈何这群人之中丝毫没有普通人。就算看上去再怎么是个女子国中生的日暮戈薇,也是身具优异灵力的巫女。 ——更别提,月光像是被月读神牵引着一样,温柔的洒在了这片土地上。 阿芙拉和戈薇茫然对视了一眼,两个从现代来的女孩子同时一摊手,放弃了认路这件事。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她们同时对同伴发问。 「哈啊?」犬夜叉不耐烦的挠了挠耳朵,斜过眼睛,怒瞪穿着水手服的少女,「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人类的城池是哪个啊!」 「既然是主殿的疑惑……」三日月宗近慢条斯理的回忆着,「嘛,这个风格,还是眼熟的。」他用手指轻轻抚着下唇,「我想,这可能是,安土城吧。」 「……」阿芙拉对这两边无比鲜明的对比反应囧了一下,然后立刻表现出了吃惊。「真的?安土城?是我之前了解战国史所看到的这座城池吗?」她满怀敬畏的抬起头,惊嘆着,「哇。这就是《江州安土山记》里盛赞的安土城啊。」 仙子背后的光翼微微翕动,下意识的飞离了地面。这毫无自觉的神祗,用一种仰望和赞嘆的目光,去看人类的作品。这拙作不过是一座城而已,却赢得了她真心的喟嘆。——不过,这的确是个巍峨的城郭,尽数掩映在黑暗里,被零星巡逻的灯火映衬,显得沉默、威严,而庞大。 深知自家主殿秉性的刀剑们,带着点儿宠溺和得意的微笑,沖其他人——和笑面青江,无声的炫耀着。 笑面青江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笑容加深了些许,故意脚步踉跄了一下,轻轻靠在了阿芙拉身边。 「主人,」他轻声询问,「您打算怎么办呢?趁着夜色突入城池吗?我呀,感觉到了,」异瞳青年把嗓音压低,蛊惑的,「——那种,牵动心神的感觉呦?」 「喔,那你就自己过去好了,」次郎太刀笑话他,「去挨个摸一摸牵动你心神的刀,等一期一振甦醒过来,再告诉他吸引你的是他哪个弟弟好了。」 「……那我可不敢。」笑面青江冷笑,「重度弟控什么的,这种人,我可不敢招惹。」他明目张胆的说着未唤醒刀剑的坏话,沖阿芙拉暧昧的眨眨眼,「主人也要记住了哦?和藤四郎家族打好关系很麻烦的啦。」 ……因为利益相关性,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刀剑反驳这句话。 阿芙拉无奈了半晌,挨个瞪了一眼。 小姑娘气哼哼睁大眼睛的模样简直可以暴击,搭配上「超凶!」这两个几乎要写在脸上的台词,简直一眼就能清空所有刀剑的血槽。 付丧神们没法说话了,阿芙拉还带着点儿小得意的想着自己非常有威信,然后向戈薇他们转过身来。 「唔。怎么说呢,谢谢。」 阿芙拉有些害羞的用手指摸了摸脸颊,「之前在莲姬的院落里,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 犬夜叉对此表示不屑一顾,不过还没有哼出声,就被戈薇一个「坐下!」,给埋进了坑里面。 戈薇果断无视了嘴硬的犬妖,踟蹰了一下,伸出胳膊,抱了抱阿芙拉。 「也谢谢你们,才让我们得救、还得到了四魂之玉。」 将面庞埋在了同龄女孩的肩膀上,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少女深吸一口气,仿佛从中获得了什么力量似的。 第64页 戈薇悄悄的说,「虽然不知道你们的旅程何时才能结束……不过,如果想要离开,随时可以到食骨井边唿唤我。枫婆婆知道怎样联繫。」 她用额头轻轻蹭了蹭阿芙拉,允许自己软弱了一秒。 「或许你不会知道……但是,在战国看见来自同一个时代的人,让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坚持下去。」 戈薇重新睁开眼睛,开朗的笑了起来。 「那么,有缘再见!我们要继续去追寻四魂之玉的踪迹了——再见,阿芙拉!还有各位!」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露馅了的阿芙拉愣了一下,释然又感动的露出笑脸。 她将临别的礼物送给诸人,是和之前送给玲一样的、能够消除一切负面状态,包括诅咒和瘴气的鍊金术药剂。 这是今夜的第二场告别。阿芙拉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戈薇骑上珊瑚的云母,一直恋恋不捨的向后挥着手。弥勒在试图最后拉拉阿芙拉的小手时被犬夜叉一拳头打晕,此时正晕晕乎乎的被犬妖扛着。 总是不肯正面看着阿芙拉的犬夜叉,直到最后,才敷衍又不耐烦的,随便一摆手掌。 「……」他停顿一下,恶声恶气的说,「我跟你什么好讲。」 说完,犬夜叉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阿芙拉忍不住窃笑一下,因为这些二次元的人物、比她所要想像的,还要更加温暖和可爱。 紧接着,阿芙拉深吸一口气,用仿佛早已洞察了的眼神,清清朗朗的,看向狐妖。 「你们,也要离开了吗?」她轻声问,「巴卫?恶罗王?」 恶罗王先开了口。这脾气暴躁、从不将人命看在眼里的鬼神,满腹不爽的抱起了胳膊。 「我不想去什么人类的城。」他粗声粗气的说,「无聊。弱小。吵死了,人群。而且你也不让我杀人——虽然也挺无趣的。」恶罗王烦躁的拨弄着自己的红髮,「我很喜欢你啦,阿芙拉,不过,这些?」他轻嗤一声,「就算了吧。」 「没关系的,」阿芙拉轻轻重复,「没关系的。」 而巴卫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我是,自由自在的野狐。」银髮的狐妖说,浅紫的瞳仁在月色下变深,显出一种葡萄紫的色彩。「我一直不愿意靠近人群,因为他们太弱小。我不愿意被束缚,——直到遇见你,阿芙拉。」 巴卫抿着唇,看上去甚至有些难过了。 「我知道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后悔,」他垂下眼睛来,「神使啦,契约啦,什么的。我很想和你一起的,阿芙拉,在你身边我多么自在啊,我知道你能够包容我的一切。就算是我孤独一人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自在过。在此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孤独的。可我现在知道了。」 巴卫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遇见你是好还是坏,阿芙拉。你改变了我,让我对人类有了期待。——当然你并不是人类,但你有时候太像是那种脆弱的生命了。我觉得我没法摆脱掉你,骨子里我还是那个野狐,可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了。」 阿芙拉咬住了嘴唇。 「巴卫,」她难过的说,「我并不想……『驯服』你的。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给你加上什么枷锁。可是我知道,在你眼中、这个世界看上去,已经不一样了。等到许多年过去之后,你或许会听说这段话:『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我是来自其他星球的小王子,而你,你是那株玫瑰。我不愿意你是那只狐狸,因为它就要因为分别、而开始哭泣了。」 阿芙拉没有再犹豫。她飞起来,亲昵的拥抱住自己两位独特的朋友。 「别难过。我尊重任何人的选择,你们当然也不必勉强自己。或许,换一种眼光来看这个世界,会是一件好事。巴卫,恶罗王,」小姑娘温柔的笑着,「你们想,走过路边的村落时,会回忆起我们一起烧烤的日子;经过庙宇的时候,你们会想起最初的相遇。看到森林的墨绿,你们会想起我的头髮,看到月亮的银辉,你们会想起我的眼睛。」阿芙拉轻柔的说,「不必为分别难过。这样想的话,我们就不算是分开啦。」 「……」巴卫将头撇过去,「你可真是会花言巧语啊,阿芙拉。」 「才不是花言巧语呢!明明是真心话。要不然,我们交换礼物吧?」阿芙拉松开手,自由的停留在半空里。萤光的翅膀舒展开,拥抱着少女。「被我亲自收穫的植物永远不会枯萎——因为模拟人生的『绿手指』buff,不过我已经放弃解释了。」她冲着自己吐了吐舌头,从随身清单里拿出种子:「曼珠沙华,黄泉花,和我额头上是同样的印记。虽然是黄泉女神给我的标记,不过也能想起来我的,对吧?」 说话间,莹绿色的光芒已经笼罩在了少女松松合拢的手上。不过唿吸之间,妖艷的花朵绽放,再一次展现了唯有统治自然的神祗、才能够施放的神迹。 阿芙拉将两朵黄泉花递给了自己的朋友们,把双手往背后一背,调皮又期待的等待着自己的礼物。 恶罗王对着花朵撇了撇嘴,然后扯下来自己的一只金黄色耳环:「喏。」 而巴卫纠结了好一会儿,伸出自己尖利的指甲,从自己的鬓角处,割掉一缕长长的银髮。 「哇,谢谢!」阿芙拉在空中转了一圈,将礼物珍而重之的收拢好。 第65页 ——她最后露出一个灿烂、阳光、毫无阴霾的笑容。 「那么,再会吧,我的朋友!」 愿你们幸福安康。 *** 两只妖怪终于走了,刀剑付丧神们默默的盯了阿芙拉一小会儿。 阿芙拉歪头:「?」 「……不是,」小狐丸嘆着气,「那个黄泉花啊,是有那个、神明的庇护的吧。」 「被主殿曾经持有的花,有了这个的话,想必即使是踏上了黄泉路,也不会被伊邪那美命太过苛责吧。」太郎太刀补充。 「……主人你啊,还是太好心了。」 驱除邪魔的笑面青江嘟囔,忧伤的嘆了口气。 阿芙拉装傻,「哎嘿?」 「啊啊真是过分啊!姬君明明知道只要一卖萌,我们就没办法了的说!」次郎太刀捧着脸,撒娇,「人家也好像要主人的礼物嘛!」 「你已经不适合撒娇了吧!」小狐丸毒舌,「体型这么大,快走开!」 次郎太刀还要再反驳回去,不过三日月宗近幽幽嘆了口气,制止了他们。 「吶,姬君,」天下五剑贴心的提醒道,「何不趁安土城还没有开始活动,我们先进去将刀剑们唤醒呢?」 「对呀,」笑面青江补充,「那可真是,好大、好大的,一个家族呢。」 第27章 粟田口48 悄悄熘进安土城里的时候,阿芙拉实在没忍住,询问自己的刀剑们: 「如果你们感应到的、是那个藤四郎家族的话,从时代来说,并不应该都在这里吧?」 曾经认真琢磨过《战国史》、结果踩着哆啦a梦的时空门掉错了时空,现在又来到《战国basara》的乱七八糟背景之下,阿芙拉纠结着原始设定,感觉时之政/府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这个,怎么说呢,藤四郎家族并不都是粟田口吉光的作品吧。诞生时间也不同,聚集在一起也太巧了……」 在奇妙的地方纠结起来,阿芙拉忍不住自言自语的念叨着。 而被她第一个唤醒的五花太刀、三日月宗近,温和的提醒她: 「在我的记忆里,我也并没有被滑头鬼收藏过的经歷哦,姬君。」 小狐丸同样一摊手,「就算锻造我的不是小狐狸,也并不是比小山还要大的狐狸啊。」 他们用亲身经歷告诉阿芙拉,指望普普通通的见面,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阿芙拉瞬间回想起那个颠覆性的火影世界、以及非常亲近自己的九尾,嘴角一抽。 「好吧,」她犹豫一下,摸了摸一脸委屈靠过来的、笑面青江的发尾,「是我想太多了。在综漫世界里考据逻辑,这种事,果然还是算了吧。」 她放弃了思考,和其他刀剑一起,停在了刀铺前面。 刀匠早已离开休息,这条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可靠的、安全的黑夜,还有始终追随着阿芙拉脚步的浅淡月光,照亮女孩的视野。 阿芙拉深吸一口气,有点儿做贼心虚的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在她身后,隐蔽和侦察都非常可怜的太刀、大太刀,全部毫无自觉的、大大咧咧的站在那里。只有这两项数值相比较而言优秀多了的胁差,自觉的隐藏在了无法被目视的影子下,藏好了自己过于醒目的白装束。 阿芙拉:「……」心累。 刀铺之中,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刀剑。锻造出它们的刀匠显然对此非常爱惜,每一把都擦拭的干干净净、锋锐而明亮。 阿芙拉有些犹豫,「我如果将刀剑们唤醒、带走,一定会给刀匠带来麻烦吧。不仅仅是金钱的问题,藤四郎宝刀是贵族名士们争先寻求的名刀,如果它们突然不见了,恐怕会给刀匠带来杀身之祸啊?」 「并非如此的,姬君。」三日月柔声说,「还记得我当时的解释吗?在我们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依然还存在着一把被世人供奉的『我』啊!您只是带走了『付丧神三日月宗近』罢了。假如实在无法理解的话,就当做是世界的自动补全好了。一切都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变化,您只是带走了,嗯……类似于,斩魄刀的刀魂。事实上嘛,那把刀,还是切实存在的。」 「……」阿芙拉用一种特别、特别复杂的眼神,看着三日月宗近,「我真不想知道,你们都在原先的本丸里看了些什么。」 诞生于平安京的爷爷刀哈哈哈朗声笑了,一脸无辜。 阿芙拉低头扶额,「总之,全部唤醒就好,对吗?」 「等一等,请先唤醒年长组的藤四郎。他们一定对目前的现状有更加清晰的了解——」次郎太刀在一把短刀面前站定,「我原先,是这样想的。可是,就我所察觉到的状态来看,似乎越是年长的刀剑,气息愈发稀薄。……主人,」大太刀回过了头,妆容明丽的面孔上,浮现出感同身受的哀伤,「这几把短刀,已经是为数不多的、状态尚佳的刀剑了。」 刀剑们不再说话。他们敛去面庞上放松的笑意,沉痛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们。 「没事的。」阿芙拉突然说,「没有问题的。大家都、绝对不会有事。」 小姑娘话音落地,上前一步,将手指搭在了刀鞘上。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拼命努力着,去感受身体之中「灵力」的存在。 ——蓦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亡、而是带着庞大到可怕的金手指重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第66页 阿芙拉从来没有真正的依仗过模拟人生。她带着一半抗拒的告诉所有人,自己身上的神奇之处、来自于一个种族职业满级的游戏系统。她之前并不相信所谓的「灵力」,因为一切巧合,看起来都是因为自己的仙子种族、园艺技能,和各种金手指,而造成的。 可是,现在—— 阿芙拉第一次真切的对模拟人生祈祷。她希望——她想要,她愿意让那个被所有人误以为的「神明」身份是真的。阿芙拉终于放弃作为一个人类,而是一个被人类的信仰束缚着的神祗。只要她因而能够拥有,被信仰之力所百万倍加成的、浩如烟海的力量。 阿芙拉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感觉到了。 是洋面上被海风吹拂而轻轻颤动的那种感觉。而能够将一把短刀瞬间灌注满灵力、修復到可以出阵程度的灵力,对于她来说,只是被拂动琴弦的那种等级而已。 阿芙拉还并没有搞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不过,她也顾不上继续思考这件事了—— 亮白的萤光过后,一个白髮金瞳的小男孩,带着一只巨大的老虎,出现在了阿芙拉面前。 他仅仅只是愣了一下,就颤声祈求,「主、主人!救救我的兄弟们——一期哥、鸣狐叔叔、鲶尾、骨喰、药研阿尼甲,还有,后藤,呜呜呜……!」他说不下去了,脱力而腿软,几乎立刻就要滑到地上。有着漂亮条纹的老虎上前一步,用大脑袋顶了顶男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太郎太刀迅速走过来,扶住了短刀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沉默而坚定的拥抱。 阿芙拉丝毫也没有停歇。她继续寻找着,其余刀剑将仍然残余着意识的短刀,替阿芙拉指出来。 一、二、三、四……甦醒过来的短刀们,没有一把放任自己被困在无用的恐慌情绪里。他们安安静静的对新主人迅速行了礼,就立刻走到一边。早已有了默契的短刀们各自分了组,留下更加沉稳的短刀、安慰年纪尚幼的弟弟们,另一些飞快的翻检着刀铺,还有一些,把刀剑行走过来的痕迹清扫干净。 「主人,」一把披浅花披风、戴橘色盔帽的短刀,走上来提醒。他声音低低的,难掩担忧、不过也满是恭敬,「我们本来应该分散在时空之中,因为歷史修復主义者并不希望我们还聚在一起……但是,是一期哥做了些什么。他用灵力保护了我们大家,让我们不至于分散在其他的时空里,然后是鸣狐叔叔,后来,鲶尾和骨喰……」 他控制着自己唿吸里的颤音,想让自己听起来更坚强一点。 「如果……」 短刀的话并没有说下去。阿芙拉将手指移开,立刻扶住了刚刚甦醒的、黑髮短刀的肩膀。 有着一双紫色眼睛的付丧神,一时难掩恍惚的,呆呆愣愣的、眨了眨眼。 「药研!」阿芙拉身边的短刀惊叫一声,「你还好吗?」 他踌躇了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越过主人去和兄弟说话。而阿芙拉善解人意的将药研藤四郎推了过去。 就在阿芙拉快要将手掌移开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什么、无力而坚定的勾住了自己的衣角。 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短刀努力弯起嘴唇,对着将藤四郎家族解救出来的新主人,轻轻笑了一下。 阿芙拉有点儿害羞的摸了摸鼻尖,背后光翼一展,飞向了其他的方向。 她几乎是同时的,唤醒了两把胁差。 银髮的少年将另一把胁差护在怀里。他看起来比黑长髮的兄弟状态要好,看上去像是被额外的关照过,尽管,也只是好上一点点。他沉默的看向阿芙拉,嘴唇颤了颤,涩声开了口:「……谢、谢。」他说。 而另一把胁差,虽然还没法说出话,不过已经努力笑起来,元气满满的,沖阿芙拉吐了吐舌头。 阿芙拉挨个抱了抱他们,留下两瓶补充体力的仙药。 下一把是藤四郎家的打刀、被好几把短刀提起过的「鸣狐」。 戴面具的青年随同一只小狐狸一起出现,险些吓了阿芙拉一跳——因为这狐狸会说话。 嗯。考虑到阿芙拉甚至已经和狐妖做了朋友,这个小小的惊吓,大概会被巴卫笑话一顿吧。 阿芙拉对自己遐想中毒舌的巴卫皱了皱鼻子,而在小狐狸扑倒鸣狐的身上、大声唿唤着,「鸣狐!睁开眼睛啊,快唿吸啊,快站起来啊……!」并且执着的用小脑袋顶着打刀胳膊的时候,被阿芙拉轻轻的抱了起来。 拥有能瞬间俘获所有动物好感buff的阿芙拉,用额头蹭了蹭小狐狸的被毛。 「没事的,」她温柔的说,「我现在稍微能感受到了。通过灵力、所唤醒的刀剑们的状况。鸣狐不会有事的,他只是睡了太久,需要时间来清醒罢了。」 阿芙拉说完,把立刻安静下来的小狐狸,轻轻放在了鸣狐的手边,而打刀弯曲起胳膊,将狐狸笼在了臂弯里。 最后一把,是粟田口吉光一生只锻造过一把、以「一期一振」而命名的,在后世、被皇室所珍重收藏的太刀。 阿芙拉满怀敬意的注视着它,目光逡巡在华丽的侟身上,仿佛已感受到了这把太刀沉默着忍受的折磨、被黑暗吞没的苦痛,以及,哪怕是耗尽付丧神的力量,也要守护弟弟们的、那种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把刀剑所能承受的最大灵力,缓缓的、不停歇的,全部注入了进去。 第67页 太过于害怕伤害到对方、太过于希望藤四郎家族能够团圆,阿芙拉紧张的闭上了眼睛,希望自己能够控制好灵力,不至于做出什么对刀剑有所损耗的事情。 她久久的闭着眼睛——直到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额上。 蓝发金瞳的军装青年,温柔的看向阿芙拉。 他睡了太久太久,如果不是对弟弟们的牵挂,或许已迷失在了那份毫无尽头的、空旷的夜里。 这种时候,被一线光明唤醒,能够再一次睁开眼睛、看见弟弟们含着眼泪的笑容,啊啊,这份温暖——! 如何,能够放手呢? 一期一振微微低下头,隔着自己的白手套,用嘴唇碰了碰小姑娘的眉心。 一生之中,只有一次的誓言。 『我愿追随于你。』 第28章 人见阴刀 将刀剑们都唤醒了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阿芙拉咬着下唇,微微漂浮起来,看着同样整整齐齐出现在刀铺里、却已经从刀剑而拥有了人类躯壳的,付丧神们。 她将每把刀剑都灌满了灵力,尽己所能、将他们恢復成最为巅峰的状态。可是,身体上的伤痕已经癒合,心灵上的痛苦,却远远未曾弥补。 已经真真切切的、作为一个有思想的付丧神而「活」过,却又一次被歷史修正主义者流放去了不同的时空。与曾经单纯只是作为一把刀剑不同,拥有了灵力而再次失去、拥有了情感而再次磨灭,这份痛楚,不仅仅是加倍了。 阿芙拉觉得悲伤起来。 ——不过,已经够了。 要为刀剑们的遭遇而难过,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最关键的是,下一步应当怎样安排。 刚刚甦醒的藤四郎宝刀们,纷纷抓紧时间恢復知觉。他们沉默、镇定,而聪明,为了摆脱长久失去五感的麻木感觉,各自在第一时间抓住了联繫现实世界的那道绳索。状态尚可的短刀们互相帮忙,能够说话的轻声问询,仍然因为过久封闭在黑暗里而失声的,则努力活动手脚、站起来,做一些能够动弹四肢,感受到「真实」的行为。 阿芙拉将片刻前一期一振吻在自己额上的动作,同笑面青江刚甦醒时、几乎要黏在自己身上的那个拥抱,一同总结为了「拥抱世界」、和「情不自禁」。 在某种程度上很正确、又在另一种程度上错的离谱的阿芙拉,绕着状态最糟的一期一振飞了两圈。 已经逼迫自己站立起身的太刀,温柔的向神祗笑了一下。 他的眉宇间依然有着深刻的疲惫,但是早已被喜悦和感激所充满了。 穿着制式军装的青年用手指理了理肩上披风,深唿吸一口气、迈开双腿,走到兄弟们身边,挨个摸了摸弟弟们的头。 另一位藤四郎家的长辈,也把小狐狸放在了肩上。 活泼的小狐狸刚要说话,被鸣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了脑袋。 「多……谢。」鸣狐说,嗓音干哑。 阿芙拉被藤四郎宝刀们感激的很不好意思,有些羞涩的摆了摆手,从随身清单里找出另一瓶鍊金术药剂,递到鸣狐眼前。 她小心翼翼的,不知道刚刚见面的刀剑、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 ——而这个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小狐狸乖巧的晃了晃尾巴,也学着鸣狐,真挚的说,「谢谢!」 另一只动物、阿芙拉一直没法真正忽略掉的那个,在她快要窘迫的飞走之前,凑近了前来。 这只威勐而漂亮的白虎,游刃有余的迈着步子,四只脚爪上有莹蓝色的火焰燃起,看起来是兇狠的。——可它看向阿芙拉的眼神,却明显带着些纯粹的期待,让阿芙拉差点儿觉得、自己正小心注视着的,是一只撒娇想要玩耍的小狗……或者,小猫,也行。 「嘘嘘,别吓到主人,小老虎!」 那个与老虎一同出现的男孩子看到这一幕,赶快跑了过来。 阿芙拉:「……」小老虎? 呃,她反而被这句话吓到了哦? 仿佛感受到了阿芙拉的视线,在亲眼看见兄弟们一个不少的出现了之后,已经偷偷抹掉了眼泪的男孩,像是拼命给自己打足了勇气一样,努力抬起了头。 他用那双蜂蜜一样的蜜金色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阿芙拉。 「主、主人,这是我的老虎,不是、不是坏老虎的!」他急急的解释,「我本来有五只小老虎、修行之后,变得更厉害,呃!」男孩突然愣了一下,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泄了气,「啊喏……那个,我是、五虎退。」他小声说。 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没有自我介绍过,阿芙拉同样也愣住。 虽然在各自努力活动着、不过显然一直在偷偷打听这边动静的刀剑们,一齐将视线聚焦过来。 被迫呆在目光聚焦中心,阿芙拉瞪了眼几把默默帮忙、但就是没提醒她这一点的太刀和大太刀。而因为这是个过分可爱的迁怒,所以没一个付丧神表现出慌张。 「阿芙拉·莱迪。」 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姑娘,努力镇静的说。 她说话的模样没有一点儿居高临下,就像自己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直接将整个藤四郎家族都唤醒的审神者一样。——她的确不是,她是被世界所宠爱的神明。 而阿芙拉,她甚至总是意识不到这一点。 第68页 始终不能理解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宏伟之事,阿芙拉只是在自己所能达到的范围里,将她可以帮到忙的一切、都送了出去。 ——而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愿意让阿芙拉失望。 已经对新任主人有了模模煳煳的印象,几把性格活泼一点的短刀们,纷纷露出了亲近的笑容。 「之后的事情,姬君,已经有所打算了吗?」三日月宗近问。 这把天下五剑之一的名物还是一贯的模样,总是优雅而游刃有余。不过大概是阿芙拉的错觉,她觉得三日月宗近看起来、比起平时,似乎,更耀眼了一点。 ……也有点儿宣示主动权的意思。 错觉吧。阿芙拉拒绝去想任何修罗场的可能。她简短的点了点头,「我想了解一下,这附近有没有适合短期居住的地方?」阿芙拉坦率的说,「除了几本物语,我一点也不了解这个时代。我不知道安土城是不是戒严、会不会驱逐外来的居民,或者平时出行有什么危险。但是,我们需要先安定下来才行,」小姑娘温和的注视着付丧神们,「大家还需要更好的休息,只有彻底的安下心来,我们才能进一步了解彼此呀。」 已经恢復过来的几把短刀,纷纷毛遂自荐起来。 「我要去!」一把戴着髮夹的短刀说,活跃的举起手,「我的灵力损耗的很少,我现在就可以出发了!主人选我吧选我吧!」 「也不能忘记我!夜晚是做生意的好时机!」在他旁边,戴了顶橙黄色头巾的男孩说。 「不行,让我去吧——我也可以了、休息够了,其他人都是小不点,我会保护主人和大家的!」 另一把短刀说,用穿着长靴的脚踢了下地面,证明自己恢復了力气。——不过他偷偷侧过身,像是撞到了小指、被疼的皱起了脸,阿芙拉贴心的装作没有看见。 「我也可以的。」 「我也是。」 之前和阿芙拉说话、扶着药研坐到另一边的穿披风的短刀、和另一个与他面容相像的,几乎同时回答。 「还有我呦~主人!」 一个有着长长葡萄柚色头髮、辫子上还繫着蝴蝶结的短刀,俏皮的眨了眨眼。阿芙拉亲近的看着——她还不知道这并不是个女孩子——她看着短刀甲冑边缘点缀着的百褶、缎带和蝴蝶结,感觉非常亲切。 超可爱的女孩子呀!刀剑里居然还有女孩子——好棒!爆炸级别的卡哇伊!阿芙拉被萌的在心里捧了捧脸。 可是…… 让这些看起来年龄并不大的短刀们出门侦察,安全吗? 「可以相信他们的,主殿。」 一期一振突然说。 他喝完了补充体力的药剂,用坚韧的意志力,硬是从濒临崩溃的绝境里、恢復了过来。 四花太刀微笑着,用无比骄傲的表情,看着自家的弟弟们。 「他们都已经极化了。夜战是极化短刀的天下,他们每一把刀的侦察、机动,和隐蔽,都是顶尖的。」沉稳的兄长说,自豪的炫耀着,「所以,相信他们吧。我们会将胜利带来给您。」 阿芙拉愣了愣,「当然。」她笑着说,「我相信你们。」 她没有任何其余的要求,只表示仍然没有恢復的短刀最好不要出门。短刀们默契的商量好了分组、方位、聚集的时间,在出发之前,挨个站在了阿芙拉面前。 「包丁藤四郎。」 「博多藤四郎。」 「后藤藤四郎。」 「前田藤四郎。」 「平野藤四郎。」 「乱藤四郎~。」 刚刚踊跃发言的几把短刀,依次自我介绍着。 「信浓藤四郎。」 「厚藤四郎。」 「秋田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 「鲶尾藤四郎。」 「骨喰藤四郎。」 适才还并没有开口的刀剑——三把短刀与两把胁差,也走了过来,亲昵的、小心接近着、微笑着说。 阿芙拉认真的听着,默默记下了每一把刀剑的名字。——哇,藤四郎果然是个大家族耶。 然后,聚拢过来的、可爱的男孩子们,乖巧的提出了要求: 「等我们成功将消息带回来,主人、能够摸摸我们的头吗?」 「……」 暴、暴击!! 阿芙拉血槽瞬间清空,奄奄一息的点了点头。 眨眼之间,已经分好了组的短刀们,就已经离开了刀铺。 留下来随侍在主人身边的年长组,以及之前随阿芙拉一起到来的刀剑们,瞬间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在阿芙拉心里尴尬到快要飞走之前,有人出了声。 「我就说吧?嗯?你们看,主人从来都不主动要帮我梳梳毛髮耶?」小狐丸抱怨。 「哼。那是因为你长的不可爱。」笑面青江毒舌。 「……」 又过了一会儿。 「接下来,难不成就要去找那些织田组的刀剑了?天吶。」次郎太刀说,心情复杂的。 「天吶。」鲶尾同意。——而他的兄弟正面无表情的瞪着他。 「……」 又—— 「找到啦!主人!」 秋田藤四郎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纯粹的喜悦。——能帮到主人真是太好了!他的额头上简直写上了这句话。 第69页 阿芙拉忍不住同样微笑起来,她对着浅粉发的男孩张开双臂,不介意来上一个快活的拥抱:「找到住宿了吗?」阿芙拉笑着问。 「是的!」短刀幸福的说,「是一个小城池的城主,他热情邀请我们到他的别馆寄宿,无论多久都可以。」 「哇,那他人可真好。」阿芙拉下意识的发了个好人卡,「城主的名讳是什么呢?我们打扰太长时间,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吧?」 「才不会呢!主人才不会让别人困扰——」秋田藤四郎先是认真反驳了这句话,然后才带着一丝不起眼的轻蔑、来自被天下豪杰所拥有的刀剑的自傲,回答说: 「那个城主的名字,叫做、人见阴刀。」 「……」 第29章 院落恐惧症 当阿芙拉决定赌上一把,与那位「人见阴刀」城主见面之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感受到了微妙的后悔。 至于理由,倒也不是因为她记得面前这位、可能是某个妖怪披着的人皮。 已经快要熹微的、泛白的天空下,从时间上考虑其实是无礼访问者的客人,尴尬的保持微笑,看着亲自出门迎接的主人。 ……擅自拜访也就算了,嗯,带着将近二十把刀剑付丧神请求留宿? 这件事情,实在让阿芙拉窘迫的不得了。 可、可是,在陌生的安土城,阿芙拉实在不知道应当怎样大摇大摆的,带着凭空出现的将近二十个「人」,走出重兵的城池啊。 难道要让刀剑们全部回归本体、然后被她再一股脑的塞进随身清单里头吗?对于刚刚从黑暗里甦醒的藤四郎宝刀们,阿芙拉完全没法做出来这种事。 仿佛看穿了客人复杂的心情,主人彬彬有礼的一笑。 漆黑的长捲髮垂在他脸颊边,映衬着白皙的面孔愈发通透。俊美而瘦削的年轻城主看上去像是久病未愈,眉宇间也萦绕着一丝淡淡的病弱之色。 但是他神色温和,注视着别人的时候带着一种全心全意的专注,温和又忧郁,让人忍不住就会冷静下来、信服他说的每一句话。 这时,年轻的城主,就用这样的表情,邀请阿芙拉: 「请住下来吧,」他坦率的说,「我只是一个小城的城主,那位,」他指了指安土城最高的建筑,「——不会搜查到这里的。」 他很显然把冒失求宿的这群人,当做是逃避织田信长追捕的人了。 「呃,并不是这样的……」阿芙拉尴尬的想要解释,背后光翼一颤,忍不住翕动。她脚尖不自觉的快要飘离地面,又被阿芙拉勐然意识到,立刻踩回了地上。 她干巴巴的张了张口。人见城城主温和的看着她,而阿芙拉犹豫着,在「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自己和这些付丧神」,以及「因为是来自别的时空所以并不认识路」——这样两个理由之间,徘徊着。 到了最后,她只好挫败的意识到,还不如让人见阴刀就这样认为呢。 「……麻烦了,」阿芙拉只好这样回答,「可是,我不知道有什么、能够回报给你的呀?」 她其实分不清楚妖怪和人类的区别——在妖怪们故意以人类形态出现的时候。所以,阿芙拉实在不知道面前这位态度温文尔雅的城主,到底是真正的人见阴刀,还是已经占据了他人类身份的奈落。 嗯,没错。就是那位犬夜叉的宿敌兼情敌、差点就把四魂之玉集齐了的、逼死强迫症的大boss,同样是半妖的这位反派。 阿芙拉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面前这个颇具耐心的城主是奈落。要不然就是奈落的演技太好、就算看到她背后明显异于常人的光翼也面不改色,要不然,就是她警惕错了人。 阿芙拉决定放弃这个燃烧脑细胞的问题,困扰的歪了歪头。 所有刀剑都乖巧的站在一边。他们并不愿意坐下,在阿芙拉身后风华万千的站成一道风景,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趋势。 ……多亏了人家城主不会被吓到啦,并且大方又包容的说:「我并不想要什么。」人见阴刀温声说,「我只是想要帮上忙的。请放心住下吧,如果我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会开口的。」 客气的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多了。阿芙拉点了点头,让侍女们带路、引导他们走进各个庭院,而人见阴刀亲自为阿芙拉领路,引领她走进院落深处。 阿芙拉以为一切都可以告一段落,所有刀剑都可以好好休息一番、而她也可以在脱离了那个时空循环之后倒一倒时差。不过,更麻烦的事情几乎才刚开始。 在确定院落的时候,刀剑们之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有关于谁可以随侍在阿芙拉身边,还有,到底应当以什么标准来确定近侍的顺序。 阿芙拉:「……」她好像从来没要求过刀剑的随侍啊?! 大太刀、太刀、打刀、胁差、短刀,几大刀种各自站定,空气里隐隐爆发出一线火花。 其实仔细考虑一下的话,阿芙拉确实从没有和刀剑们分开过。 不得已的野外露宿也好,为了预防警戒和危险也好。——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份相护之情阿芙拉是感激的,她也非常、非常喜欢自己的朋友们,愿意为他们做自己能够达成的一切事情。可是,为了「陪伴在阿芙拉身边的位置而产生觊觎」?这就太过了。 阿芙拉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也绝对不喜欢这样做。 第70页 能够平等的做朋友就好了,她才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那种人,喜欢看着美男子们为自己争风吃醋、穿越不同时代拾取自己的乙女后/宫。 「别这样。」阿芙拉防御性的抱起了胳膊。她看起来不太高兴,这种负面的情绪是很少在小姑娘脸上出现的。「我一个人很好。大家好好休息就可以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微光映照着小姑娘金属银色的眼睛,是坚定的。 平时总是软绵绵的女孩子,偶尔也会露出强硬的一面。 要说什么「大家不要为了我而伤和气」这种话,简直就像是三俗玛丽苏小说里的台词一样。阿芙拉说不出来,只好笨拙的强调,「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这么做的。」她用词模煳,不过刀剑们都知道,指的是唤醒付丧神的这件事。「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更好,醒过来、不受折磨。不要再成为某个人的所有物,而是……更加的、『自己』。」 有其余人在旁边,阿芙拉没办法把刀剑付丧神的事情说清楚。她苦闷又恼火的皱着脸,对自己感到郁闷。 「我说不清楚,」小姑娘的心情低落下去,「我只是……你们开心就最好了。不要这样在意我,让我觉得、觉得……」她搜肠刮肚,「……有负担。」 她才只有十六岁。骤然承担了这样多性命、这么多亲昵和依赖,阿芙拉觉得自己担负不起。 成年组的太刀、大太刀还好。他们更懂得迂迴,用一些细节和小动作告诉阿芙拉自己的占有欲。阿芙拉看到那些,可以选择不表示出来。她用行动彰显出迴避的态度,下一次,刀剑们就会选择更加亲近、却没有这样多沉重感情的举动,让阿芙拉更容易接受一点。 而胁差和短刀?他们心智更年轻,急于用言语表达对新主人的独占冲动和亲昵的渴望,甚至在同伴之间产生出了轻微的攻击性。而这,这让阿芙拉觉得,自己的存在、似乎并不是完全正面的。 ——如果没有需要让刀剑赢得宠爱的「主人」,他们之间,绝不至于如此。 那么,一个被所有付丧神喜爱的「姬君」、到底有没有必要呢? 有时候很容易钻进牛角尖里的小姑娘,默默消沉起来。 「不是的,」刀剑们慌乱起来,「我、我们并没有——」 「他们并不是在争斗,只是同伴之间的口角而已。」人见阴刀说。 面带倦色的城主走过来,礼貌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他温温和和的开了口,语气也完全是设身处地一样的同情。 「啊!」阿芙拉突然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道歉,「不好意思,你让我们留宿,我还在这里突然消沉、啰啰嗦嗦的……!对不起。」她更加消沉的低下了头,「我不该这么没礼貌的闹脾气……对你们也是。」阿芙拉对刀剑付丧神说,「非常感谢你们的喜欢,一时半会没办法消化的是我……」 说完之后,阿芙拉简直更抑郁了。 她为什么不能像玛丽苏文女主角一样、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亲近啊!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又不敢承认有人真心的喜欢自己、担心着是模拟人生的终生奖励在起作用,难道她是蜗牛吗! 阿芙拉在心里唾弃自己。 人见阴刀轻轻嘆了口气。 「这没有什么的,」他安抚的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限制,总有没法接受的情况。」 刀剑们敌视的瞪着他。 这句话说的足够委婉,倒是直接把刀剑付丧神放在了「没法接受的情况」里。 可这位满脸病容的城主,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付丧神的敌意们一样,再次邀请着阿芙拉。 「来吧,」他说,「偶尔的时候,放下一切烦恼、好好休息一番,也是必要的。」 阿芙拉蔫巴巴的点了点头,跟在城主身后离去了。 这一次,刀剑们并没有再争抢阿芙拉身边的位置。 他们警惕起来,看着之前并没放在眼里的、那个看上去一刀背下去就能拍死的傢伙。 ……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阿芙拉虽然有时候会为此苦恼、会担心自己是否会不值得刀剑们的喜欢,但是,却从来没有像这样沮丧过。这一点,刚刚甦醒的藤四郎家族还不清楚,但三日月宗近、小狐丸,和太郎次郎两把大太刀,是明白的。 更何况,阿芙拉也不会看不出来,刚才刀剑们之间的口头拌嘴、究竟有多少开玩笑的成分。 所以说……到底又有哪里出问题了呢? 刚刚从一个时间凝固的院落里面出来,又掉到另一个状况不明的别院里头去。 刀剑们简直替阿芙拉心疼,感觉快要得上院落恐惧症。 「妖怪。」太郎太刀、这把神刀,凝声说。 「女鬼?」笑面青江一耸肩。 ——总之,属性相剋,要来的话,就放马过来吧。 只是,哪怕是碎刀了,也决不允许—— 伤害到他们的主人。 第30章 奈落:你驴我呢? 人见阴刀城主的款待,是全方面的。 这位似乎最近才生了一场重病的瘦削青年,总是轻轻咳嗽着,用温文尔雅的态度,带着阿芙拉熟悉这座院落、这个城池。 似乎是作为质子、或者前来安土城投诚的,这个小城池的城主,完全没有半点惊慌的样子,面对一整个已经隐隐戒备起来、就连街道上也能看见重甲士兵们的城郭,他还能够八风不动的,每天陪着阿芙拉出门闲逛。 第71页 ——这导致人见城的下人和家老们,看着阿芙拉的目光都有些不太对劲。 嗯,大概有种「这里哪里来的妖姬」……的意思。 阿芙拉没怎么在意这个。她本来就因为打扰别人留宿而深感羞愧,为了减少麻烦,她极少去主动和人见城的侍从们要求什么。 她忙着了解这个似乎在搞什么大新闻的安土城,打听织田信长究竟在哪里、还有怎样才能当面见到这位第六天魔王,或者干脆出其不意的熘过去、摸上一把魔王的佩刀就跑走。 ……等等,究竟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啊,阿芙拉。 而家臣眼中「被带坏了的原本克己守礼的」人见阴刀,更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虽然努力做到不着痕迹,但他的确在试图与阿芙拉增进感情、把关系拉的更近一点。 然而…… 这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人见城斯文清秀的城主身体不太好,最近状况尤其糟糕,总是抚住胸口,像是生了场重病的样子。 有一次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痛苦的嘴唇都发青。 阿芙拉在一边担心的看着,让出路来方便侍女递上药茶。 她关切的问,「需要我的帮忙吗?我这里还有驱除一切负面效应的治疗仙药,可以驱逐不详、把所有诅咒和痛苦都破除掉哦。」 人见阴刀:「……」 这小姑娘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心思太深、伪装的太好? 真身是无数妖怪凝聚成的半妖、自己存在的本身就是不洁与不详,披着人见阴刀皮的妖怪奈落,突然感觉到了不寒而慄。 如果之前的无害都是伪装、只为了这一刻哄骗他喝下所谓「仙药」的话——! 这个表情一派天真和无辜的女孩子,可真是深藏不露! 奈落感觉到了久违的棋逢对手,努力深吸一口气,让缺氧而泛青的嘴唇弯起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不,我只是……」他悲戚的说,目光无力垂落,让自己的面容显露出一种深受人类女子喜爱的、物哀的美感。「我只是、命不久矣。」 他沉静而忧郁的悲嘆着,用余光观察着少女的表情。 被「心思深沉」的小姑娘,果然露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悲伤表情。 「那么,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阿芙拉问。 奈落:「……」 这剧本不对?! 不应该立刻拿出来所有有用的「仙药」,热心又关怀的提供给他、好让他恢復实力的吗?!! 在上一场大战中,被杀生丸带着的人类小女孩当胸泼了一瓶对他来说简直是□□的液体、从那之后重伤到现在的奈落,暗地里咬紧了牙。 这个看起来一派单纯的小姑娘,果然城府够深! 不不不,一定是他还没有得到足够信任的缘故!! 奈落再接再厉,选了一个完美的角度,露出幽静的侧脸。 「如果可以的话,」他难掩苦痛的说,「我还希望,有机会看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这大概是句古代版本的: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阿芙拉看起来更加难过了。她眨了眨眼,掩饰自己开始泛红的眼圈,「我懂得这种感受,」她用一种更加柔和的声音劝慰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尝试过、还有这么多人没有办法放得下。但是,生命终归是有限的,假如我真的走到了尽头,那么我愿意更有尊严的迎接它。」 ——迎接什么?死亡吗!! 奈落几乎要吐出一口血。如果他是个恋爱向游戏攻略玩家,一定已经把屏幕给按碎了:身为女主,你怎么可以不按套路走??????! 他真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起来,用素白的丝帕紧紧按住嘴。 「我、我还有一个城池的子民……」『人见阴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没法置他们于死地……至少,在织田信长的□□下……」 他指望似乎是在躲避官兵、但又在寻找织田信长踪迹的小姑娘,能够理解一下一个仁慈城主的求生心理。 阿芙拉理解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郑重的点点头,「我会陪伴你一直到最后一刻,然后尽力劝告所有人见城的臣民逃走的。」 奈落:——这就已经确定他快要死了吗???! 不不不他还可以抢救一下啊!! 体弱的瘦削青年仰起脸,面色苍白,但难掩姿容清贵。他放下丝帕,用手指拨开总是垂落脸颊边的漆黑长捲髮,目光清澈又沉淀着忧伤,——这忧伤有十分之九都是真的。 他含着刚刚咳嗽出的生理性眼泪,绝望又渴求的、颤抖着探出手来—— 「我还不想,我不想、我怎么能够……」 阿芙拉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指尖,抚平青年战慄着握紧的拳头。 「我明白的。」她说。 「……」 …… 奈落耐心等了一会儿。 然而,居然,没了???! 后文呢???这个一看就特别好利用的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居然不试着用尽办法救活他吗???? 啊?!就算没有被感动的痛哭流涕,好歹也要表示一下啊? 这、这算什么?反派没人权吗?!(不) 奈落当然不懂这个……他使用幻术、把阿芙拉的心理脆弱面放大,除了想要以此为突破点,攻破阿芙拉的心房、让她疏远那些刀剑付丧神、只能依靠他以外,他还想要试着蛊惑一个神明。 第72页 额上黄泉花的死气、全身不会掩饰的澎湃灵力,这两者加在一起,是多么豪华一顿大餐! 而一个神明、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 将她从云端拉下来!让她沉溺在泥沼里!把高洁的白色涂抹脏,让血渍玷污她!漆黑的牢笼禁锢她! 让那双比泉水还要清澈的眼睛,从此之后、只注视着一个人…… 啊啊、这种战慄感——! 过分激烈的感情让他颤抖。由人类求而不得的欲/望诞生的半妖,躲在人类的皮囊里瑟缩。既是因为害怕,也因为愤怒、喜悦、感激,和嫉妒。 他挣扎在永远也爬不出来的泥泞里,嫉妒一只偶尔飞过的洁白的小鸟,忍不住想要把她弄脏。 几乎是本能的,奈落这么做了。听见身体里鬼蜘蛛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嘆。 他对这种类型的女子永远缺乏抵抗力。他尝试过,不过还是觉得,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 奈落没敢使用太剧烈的幻术。黄泉女神暂时不是他想要正面对抗的强敌,但假如是阿芙拉心甘情愿的堕入了情网呢?就算再怎么给予了庇佑,伊邪那美命也没资格管制另一个神明的感情生活吧。 脑洞还不够大的奈落,死都想不到阿芙拉的后台究竟有多么错综复杂。 现在的他,还在为一个不符合自己想像中人设的阿芙拉而深深苦恼。 不不不……真的是你想太多了,奈落。 阿芙拉真的很好骗的,就算是被施加了一个微弱程度的幻术、让她潜意识的离刀剑们远了点儿,但也不是无机可乘的。 想要什么——只要直说就好了。 一直相信这世界果然还是幸福更多的小姑娘,绝对不会吝啬自己能给出的任何助力。 关键是:只要、直说。 奈落你倒是直接说啦!一直在绕圈子,阿芙拉这个已经被脑补成扮猪吃老虎的傢伙,真的会一脸正直的陪你走到黄泉路尽头啊! 她绝对尊重任何人的生老病死,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个人意愿、随随便便就仗着自己可以,而去更改生死的权利。 可是这一切,攻略方法完全错误了的表·人见阴刀、里·奈落,是完全不知道的。 他只是又一次被不按套路走的阿芙拉气的咳嗽起来,简直说不出话。 阿芙拉用那种非常理解的、满满悲悯的目光,好脾气的给人见城城主理了理披风。 奈落:不要你假好心啊?! 总之就是很气。 而就在人见城快要失去他们仁爱善良的城主、迎来一个黑化值满满的半妖反派的时候,有家臣赶过来回报。 「城主!」年轻的家臣看见阿芙拉照顾人见阴刀的动作,露出既欣慰又纠结的表情。不过他很快把视线重新低了下去,「有新的消息了——独眼龙伊达政宗和真田幸村正在重新聚集起势力,在往本能寺出发了!」 本能寺?阿芙拉条件反射对这个名词一惊,抬起头来。 而家臣的话还没有说完:「……据探子称,森兰丸、明智光秀,也已经聚集兵力,向本能寺集合了!城主!」他迟疑了一下,「我们要……怎么办?」 人见城实在是一个太小的城,甚至根本不在织田信长称霸的道路上。半是作为质子来到安土城的、人见城的城主,本来也只是体恤百姓、愿意为他们的安危而放弃自己地位的仁慈性格。 不过,一切都是从这位陌生少女求宿,开始有了变化的。 突然密切关注起第六天魔王的城主,会不会为了自己的爱情、而把整座城池陷落到魔王的怒火里面去呢? 根本不知道自己又被脑内剧场活跃的下臣黑了一把,阿芙拉:「?」 她只是简短的考虑了一下,就行动力满分的站起来。 「我要去。」阿芙拉说,「我只要在一切开始之前,和森兰丸短暂见上一面就好。我不会干涉歷史进程的。」 ——不过,伊达政宗+真田幸村vs织田信长? 嗯,不亏是战国史餵狗的《战国basara》。 人见阴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等等,太危险了!」他轻喘着,急切的说,「你不能一个人过去!我——」 奈落不死心的想要再刷一波好感度:也许这个看似好骗的神明,就是不好病弱美男这一口呢? 那「危急时刻表现出来的男子气概」,也是可以考虑的。 可是…… 「大将,可以放心依靠我哦。战场上的事情,让我来解决就对了。」穿着甲冑的、黑髮紫瞳的少年——刀剑付丧神,突然出现在阿芙拉眼前。「更何况……请让我带路本能寺吧。拜託了。」药研藤四郎恳切的说。 「我们藤四郎家族,都很熟悉这个时代哦!」 完全不把人见城的防守当回事的付丧神们,轻快的从各个地方跑过来。 奈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幻术松动、阿芙拉表情一犹豫。 「这样怎么行!我、作为城主,不能够让你——」 人类的躯壳激动起来,把他逼出一阵清咳。 阿芙拉满怀感激的回过头: 「谢谢你,」她温声说,「但是,既已时日无多,就切莫将目光放在战场上了。我只要自己……嗯,和其他人一起去,不用担心我的安危。你只要放心养好自己的身体,还是有希望的。」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奈落:「……」 第73页 第31章 伊达政宗:恩??? 阿芙拉的机动值,在这一刻简直瞬间迈上了巅峰。 她捨弃了直接用仙子翅膀飞过去和让短刀们跑步前行的原始办法,果断从人见城的马厩里牵来了战马。 『野生动物好朋友』的终生奖励,以及骑术技能十级,让阿芙拉迅速征服了初次见面的马匹,没有遭到一点抗拒。 她潇洒的跨上了马背,回头注视着跟着她的步伐、同样选择了自己坐骑的短刀付丧神们。 「时间紧迫,必须赶在本能寺事件之前赶上森兰丸,」阿芙拉抿紧了嘴唇,面庞上闪现了毅然和果决,「药研带队,我们现在就出发——!」 「是!」 短刀们恭声应和,在马背上伏低了上身、伸手一抖缰绳! 战马嘶鸣,瞬间沖了出去! *** 层叠的绿色从身边迅速闪过,突兀的枝干间或探出,没有时间把碍事的障碍物砍断,只有侧头护住脸孔而已。为了缩短时间而放弃了适当的自我防护,所谓急行军,大概就像是这种感觉吧。 阿芙拉咬牙坚持着。她先前从没有这样快速的骑过马,也没有如此仓促的往一个战场上奔过去。 不过,这是她所选择了这条路的代价。是阿芙拉自己愿意为唤醒刀剑承担所有责任的,她并不后悔。 短刀们在阿芙拉身边次序排列开。假如阿芙拉是一位有经验的审神者的话,她应当能看出来这呈现出的其实是鱼鳞阵。她并不是,但也从这种训练有素的前进阵型之中,感受到了被忠心呵护的温暖感。 ——本就微弱的幻术效果,再一次被阿芙拉的心情冲击着,几乎就已经快要消失掉了。 和新主人灵力相连接的短刀们,敏锐察觉到阿芙拉态度上的隐隐变化,不由自主的松了气。 没有一把刀剑,是不想得到主人的重视和宠爱的。 他们是名贵的宝物没错,但毕竟是刀剑啊!而刀剑被锻造出来,就是应当被使用的。 只有能够上战场、能够从敌人手中护住主人性命的,才是一把足够锋锐的宝刀。 自从再一次得见天日、再一次看见白亮的光芒之后,面临着很可能是千军万马的威胁,短刀们却下意识的想要微笑起来。 ——可以饱饮鲜血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本质是兇器的刀剑,隐隐感受到了期待和愉快,却也知道要在主人面前、将自己的这一面隐藏起来。 并不是所有审神者都会喜欢刀剑们的这样一面的。在本丸里、在时空缝隙里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以后,就连有着少年心性的短刀们,也会认识到这一点。 而阿芙拉,阿芙拉会介意吗? 短刀们偷偷的用眼角去看这位并不居高临下的神明。 按照三日月宗近、小狐丸,还有太郎太刀、次郎太刀的话,以及笑面青江的补充,答案应当是否定的。 这位看起来软软糯糯、好像压根就没脾气的少女,事实上,刚刚降临到战国时代,就目击过妖怪们的厮杀。 女孩子不可避免的痛哭一场,将所有不安都发泄了出来。——但是,她冷静的很快。 用一种非常珍贵的坚韧,迅速接受了自己即将面对的所有事情、包括死亡在内。 并且,这几天短刀们仗着自己的机动、隐蔽和侦察,悄悄跟随着阿芙拉的时候,感觉对新主人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阿芙拉……阿芙拉,绝对不是那种好骗的人吧?按照以前审神者科普过的流行语来看,阿芙拉,绝对不是那种「傻白甜」啊! 每一次看见阿芙拉表情认真的把人见城城主气到咳嗽不止,本丸的良心短刀们都很想笑。 啊啊,一定是心里面早就有了成算了!我们的大将真是超——棒的! 短刀在私下里很是崇拜新主人,认认真真的把阿芙拉夸奖了一番。 突然之间就被加了个人设的阿芙拉不明所以,骑在马背上疾驰的时候只觉的鼻子痒痒。 ……大概还需要时间,才能让刀剑们认识到阿芙拉的本质吧。 关于刀剑付丧神暗搓搓的心理活动,阿芙拉是并不知情的。 显然她只是朝着一个方向努力,专心考虑着最要命的问题而已: 真正和这个时代了不起的英杰见了面之后,要怎么说服对方、把珍贵到必须贴身携带的刀剑,拿出来让自己摸一摸? 阿芙拉:好绝望啊。 以物换物好不好?要不然,把她的仙子翅膀伸出来,让对方摸一把好了? 不好。一心护主并且把主人的一切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刀剑,大概要真剑必杀了。 ――就在阿芙拉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are you ready?」 阿芙拉:「……」 等等??! 她当机立断勒紧缰绳,双腿用力夹紧人立的马腹,迫使战马来了个急转弯。 就在道路前方、被树丛遮挡的不远处,阿芙拉看见一红一篮两个相当鲜明的颜色。 没带任何随从,军队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就这么孤身二人的,策马狂奔。 阿芙拉懵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下令: 「跟上他们!」她急急的说,「这是伊达政宗和――真田幸村,绝对没错的!」 第74页 她距离上一次看《战国basara》已经很久,久到已经记不清楚剧情,但是,奥州笔头、伊达政宗的一口英文口头禅,再怎么也是能听出来的! 标志太鲜明了!根本没办法隐藏好吗! 因为抢先领路而超过他们一段距离的药研藤四郎迅速策马回奔,默契的直接加入进了短刀的阵型里,全心信任着大将,追随她奔向所指引的任何方向。 他们的新大将左右环顾了一番,显然调动了大脑里堪比图书馆的知识,明智选择了一条捷径。 她并不从斜坡下的大路走,而是选了斜上方的一小段坡道,估算了一下距离之后,拽着缰绳,让战马向后退了几步。 从没做过这种冒险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下一秒―― 她骑着战马,一跃而下! 有力的马蹄狠狠踩在地面上,过于凌厉的风摩擦着少女细嫩的面庞,让阿芙拉几乎以为面颊上会多出几道伤痕。片刻凌空的失重感之后,传来迟到的新奇与刺激感。 生平头一次做出这种事的阿芙拉这才吐出一直屏息的一口气,倘若不是这两位战国豪杰在她面前急剎车的话,阿芙拉差点就要尖叫出声了。 ――超刺激的!! 在心里少女状握拳吶喊的阿芙拉,一时没忍住,露出一个开心过头、以至于显得过于灿烂的笑容。 伊达政宗:「……」 真田幸村:「……」 被漂亮的小姑娘从天而降拦住,虽然奇异的第一眼就产生了好感,这也不影响两个人狐疑又警惕的向后退了退,留出足以瞬间拔刀的空间。 「呃,」阿芙拉显然是察觉到了对面审视的视线,她回头看了看这两人将要前进的方向,估摸着那是本能寺,因为那边还没有升起大火而松了一口气。同时她背对着伊达政宗和真田幸村、偷偷对跟上来的短刀们做了个鬼脸,稍微让自己不那样紧张了一点儿。 为了节省时间,阿芙拉决定长话短说。 「因为有刀剑付丧神被困在你的刀剑里面了然后因为我可以把他们唤醒解救出来所以你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刀?」 阿芙拉殷切的盯着伊达政宗。一旁真田幸村因为用着两把长长的枪,所以被小姑娘无情的忽视了。 一身藏蓝修身军装的伊达政宗皱了皱眉,双臂环抱着,用脚跟踢了踢自家被改造成哈雷机车的战马。 「say that again,girl.(再说一遍,女孩。)」伊达政宗命令。 「啊?」阿芙拉一愣,「就是,拜託了!有付丧神被困在你的刀剑里面请让我摸一把!pleeeeeeease!」她被传染的也脱口而出一句英文,同时对自己感到了绝望。 还有谁,会在穿越到战国之后!必须点亮英语技能的吗!喂! 在这么一瞬间,阿芙拉简直不知道,跟伊达政宗面对面飙英语,和直接请求摸摸对方的大刀――这两者相比较起来,究竟哪个更羞耻一点。 对面独眼龙不愧是被称作奥州笔头的男人,立刻接受了阿芙拉能说英语的事实,「哈,」他兴趣盎然的笑了一声,「cool.」 「拜託你别说英语了就告诉我行不行!」阿芙拉很急,「那什么你不是还要继续进攻的吗!我也要去本能寺的啊e on我也很赶时间okay?」 ――完蛋了。她居然也开始英语日语混搭着说了。 救命。 伊达政宗沉吟了一下,盯着阿芙拉。而阿芙拉认为这大概是估摸着她的可信程度,立刻露出自认为最可信赖的表情。 「……」被微妙的萌了一下,伊达政宗清了清嗓子,「要是我不愿意呢?」他试探着问,其实是打探对面陌生的少女是不是还有什么危险的兵力部署。 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觉得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不会伤害到自己,所以,答应这么个无伤大雅的要求,似乎也没什么。 虽然他也不太清楚什么付丧神是怎么回事……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是要争夺天下的人嘛!! 今天也信心满满并且逻辑通的伊达政宗,等着阿芙拉给出一个通情合理的回答。 阿芙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迫使伊达政宗答应的手段。 短刀们用热切的目光盯着阿芙拉后背:快说吧!快说我们付丧神可以在战场上以一当百!我们可以替主人把这两个不知好歹的武将拦住!揍晕!扒光!主人想摸哪把刀摸哪把! 阿芙拉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最凶的表情: 「那,我会很生气,」阿芙拉威胁,「我会,非常、非常,生气!」她还很有说服力的鼓起腮帮。 伊达政宗:「……」 真田幸村:「……」 短刀付丧神:「……」 太、太可爱了――!!! 可爱的程度是顶级,从这个程度上来说,威胁力满分! 伊达政宗深唿吸一口气,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给你,随你挑,」他大大方方的站在原地伸开胳膊,露出自己因六刀流而挂在腰间的、六把刀剑,「只有一件事――速度要快。」 阿芙拉惊喜的一拍手,飞快跳了下来。 短刀们对视一眼,派出织田信长的佩刀药研、还有前主人和伊达政宗私交密切的秋田,跟在阿芙拉身边。 阿芙拉丝毫没察觉到短刀们的戒备心理,只是根据付丧神的指引,飞快的唤醒了两把太刀和一把打刀。 第75页 白色头髮白色衣物的一把,穿修身燕尾服的一把,褐色皮肤有纹身的一把。 阿芙拉甚至都没来得及询问他们的名字,只眼疾手快一人手里塞了一瓶百试百灵的治疗仙药,就忙着询问伊达政宗的另一把贴身短刀。 独眼龙微妙的盯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还带有体温的防身短刀来。 阿芙拉直率的伸手就接过,唤醒了一个蓝发金瞳的短刀少年。 「好了!我ok了!」阿芙拉急急忙忙的说,拉着自己的战马,和扶住几位刚甦醒同伴的短刀们一起,让开了道路。 伊达政宗:「……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 「啊?」阿芙拉百忙之中回过头,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开心的补充:「thank you!」 伊达政宗:「……」 小姑娘眼神清清凌凌,显然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假如他是一个恋爱攻略游戏的玩家,他一定和奈落非常有共同语言。 ――我有着这么特殊的人设!战国!主角!英语666!基友满天下! 用这么特殊的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力,你居然真的只是来唤醒什么付丧神的??? 微妙的……有些不爽啊。 第32章 本能寺副本 阿芙拉着急要去看自己新同伴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刚走两步发现背后伊达政宗还没有动静,困惑的一回头: 「怎么啦?」小姑娘坦坦荡荡的发问,「你还不走吗?本能寺还能来得及吗?」 本来就有些不爽的奥州笔头,恼火的眯起了眼睛。 不过,赶在他开口之前,从六刀流里诞生的几把刀剑,先恢復了过来。 他们并不像藤四郎家族,为了强制性的守护庞大的家族成员、不在不同的时空之中分散,而耗尽了诸多灵力。有幸诞生于自己起源地之一的刀剑付丧神很快回过了神,除却神态之间还沉淀着深刻倦意与微妙的、近似于癫狂一样,不太妙的情态之外,看上去已经与正常状态下的刀剑付丧神没什么两样。 阿芙拉敏锐的意识到这一点,不过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它。 童话里的魔鬼也要因过久的、无望的囚禁而黑化,更何况是亲身经歷过这些的刀剑们呢? 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曾经拥有过、却又被一一夺去。 阿芙拉理解这个。她能够意识到自己对于刀剑付丧神们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是降临在黑暗里唯一的那束光,是长长久久的唿救之后、第一个能把刀剑拯救出来的人。她会被这些因执念诞生的神明紧紧抓住,像最后一根稻草,不会放手。 假如阿芙拉表现出嫌恶和疏远,刀剑付丧神会因此而做出些什么,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事。 ——阿芙拉意识到这个,但是,她接受了。 她是死亡过一次的人。她理解久远无法得到拯救的折磨,用一种近乎于天真的信心,包容他们、信任刀剑总有一天能够走出「审神者」和歷史修復主义者的阴影,哪怕没有所谓挥动刀剑的主人,也可以依靠自己的自由意志存活下来、不受约束。 在阿芙拉注视着刚刚甦醒的伊达组刀剑们、回想起这一点的时候,人见阴刀——奈落施加在她心灵上的幻术,彻彻底底的失效了。 对此反应迟钝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把奥州笔头抛到一边去,亲切的上前和付丧神们打招唿。倒是已经了解自家主人一点的短刀们,彼此沉吟着交换了眼神。 白髮金瞳的那把太刀晃了晃脑袋,像一只试图抖落翅膀上水珠的漂亮雀鸟。他伸手,用戴着半指皮革手套的手掌捋起了额发,让白羽毛一样的头髮在指缝里滑下去。 一个短促的唿吸过后,这把太刀眉宇间的阴郁已经退散的不剩一星半点。他高高兴兴的环顾着四周,不过眼角余光一直凝固在阿芙拉身上,然后又充满好奇的看了几眼表情不太妙的伊达政宗,挥手和新主人打招唿: 「被吓了一跳吧?哈哈哈我才是真的被吓到了呢!」太刀说,「呦!我是鹤丸国永,就是有名到会被人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那一把!——许久不见啦,和我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嘛,政宗公?」 奥州笔头双手环胸,审视的注视着从自己刀剑里诞生的付丧神。 另一把穿着非常现代的、修身燕尾服的青年,也站直了身体,活动筋骨一样舒展了一下,无声显露出大长腿和漂亮的好身材——以及燕尾服里侧伊达家的仙台竹家纹。 「我是烛台切光忠。因为被前主人将躲藏于烛台之后的罪臣连同烛台一起斩断,所以得到了这个名字,」同主人一样戴了单边眼罩的俊美青年,把面庞转向了独眼龙,轻笑着抱怨:「要我说,希望能够更帅气一点啊,政宗公。」 另一把打刀同时轻哼一声。发现阿芙拉的视线转向自己,他有些不自在一样的扭过头去,停顿半秒又转回来。 「……大俱利伽罗。」手臂上有着俱利伽罗龙纹身的青年说,声音低低的,「无铭刀。没什么好说的。」 「ok、ok!到我啦,到我啦!主人,我是太鼓钟贞宗呦!」头髮上戴着羽毛髮饰的短刀,元气满满的举起右手,「看我,非常华丽的装饰对不对!我是伊达政宗大人曾经用过的刀,会在华丽的舞台上大闹一番的!嘿嘿!」 「呃,」阿芙拉有点微妙的看着太鼓钟贞宗,「看出来你的确是奥州笔头的刀了——你英语说得真不错啊。」 第76页 「这是英语吗?」短刀付丧神无所谓的一摊手,「我不记得啦,只是觉得很有趣——政宗公!」他高兴的跑到前主人身边,「你看起来不太一样,不过好久不见啦!」 奥州笔头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我的刀剑还会对我抱怨的,」他盯着烛台切光忠,「你对你的名字有什么不满吗?」 「哪里。并没有不满,」烛台切笑容纹丝不动,「只是、更帅气一点就好了。」 「……」 似乎微妙的不是很能相处得来啊,伊达政宗与伊达组的刀剑们。 阿芙拉挥手拨开空气里奇妙的火药味,忍不住再次提醒:「你真的不急着走吗?刚刚还在催促我哦,这样可以吗?」 一直在旁边待机、并且用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表情盯着自己两柄□□的真田幸村,立刻回过神来接上了话,「政宗大人!」他表情严肃下来,「本能寺——!」 「啊啊,no problem(没问题),」伊达政宗回答,云淡风轻的:「你跟我一起走吧。」 「——哎?」 愣了两秒之后意识到这句话好像是在对自己说的,阿芙拉大吃一惊。 另一边,奥州笔头似乎完全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就好像,他一点也不觉得什么后援都不带、就两个人单枪匹马,就能去刷本能寺副本了一样。 他理所当然的说: 「自然而然的吧,你不是说着要去本能寺的吗,我也不是不能捎带你一程。」伊达政宗环抱着双臂,语气里有着试图问鼎天下的骄傲和自信,「再说了,从我的刀剑里诞生的这些傢伙们,至少也不能丢了我的脸吧。」 「——还是说,」他语气淡漠下来,逼视着:「你其实,是去救织田信长的呢?」 阿芙拉沉默了一下,在所有刀剑付丧神隐隐警惕着的时候,坦率的回答了: 「不,我不是。」她过分直白的说,「我在这里不是要去拯救任何人。我不打算改变什么歷史,因为我甚至并不了解战国英杰们的生平,而这里连野史都算不上,却是个豪杰辈出、可以一争天下的乱世!我并不想、也不能帮织田信长做什么,也不会帮助你。因为,你们都有自己的骄傲,争霸天下的道路上、并不需要我。——我说的对吗?」 小姑娘与奥州笔头对视着,没有人将视线挪开。 然后,骤然之间,伊达政宗爆发出一阵大笑! 「you are right(你是对的)!」他爽朗的笑着,抓住缰绳翻身上了马,「我才不要外人插手来做什么!这天下肯定是我要亲手夺取的!不过,说说看你要去本能寺找什么!打败织田信长之后,我可以赏赐给你!」 「我不要什么,」阿芙拉不为所动,「我只要织田信长的刀——让我摸一下就好。」 被「摸一下」的刀剑们,一时之间都有些微妙的脸红。 哇啊,主、主人,都是这样对别人说的吗? 摸了一下的话,是在侟身上、小绪上,还是刀茎上呢? 刀剑付丧神的思绪都有些漂移。 伊达政宗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姑娘。看起来单纯天真、简直是把轻信与好骗写在脸上的少女,却有着一颗比水晶还要通透、能够看透一切的心。 他忍不住赞赏的笑了起来:「上马!」独眼龙豪气万丈的抖了抖缰绳,让自己的哈雷战马怒嘶一声,「向本能寺出发!」 阿芙拉犹豫了一下,觉得好像并没什么碍事之处,便决定与战国时代的英杰一同奔赴地狱级副本。 刀剑们默契的商量了一下,体型更小巧灵活的短刀两两乘坐着一匹战马,太刀和打刀各自骑上了一匹,弥补了机动上的不足。 他们对主人将要去往的战火没有半丝抗拒,对于刚刚甦醒就要被使用更是压根没有怨言。不加掩饰的兴奋浮现在伊达组刀剑们的金瞳之中,如同他们独眼的主人,嚮往着足以一战的对手。 「are you ready?」 伊达政宗习惯性的发问,而这次,尽管并没有军队在身边,却有人高高兴兴的回答了—— 「yeeeeeees!」太鼓钟贞宗大喊,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准备好大闹一场了!」 伊达政宗微微一愣,下一秒,愈发志得意满的笑了出来,双腿加紧马腹、催促战马加快了速度。 「let\s party——!」 「wooo!」 「here we go!」 「yeah——!」 「……」阿芙拉微妙的看着欢腾起来的伊达组,小心控制着自己的马,和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不不不,这样一路喊着冲过去的话,早就会被敌人发现了吧。 本来还想说两个人急行军是刺杀、潜入、王对王,这样一来算什么啊!充满励志狗血气息的八点档吗! 想要吐槽的心情简直停不下来。而就在距离本能寺只有百米之遥、甚至已经能够清晰看见那寺庙周围的旌旗和军士的时候—— 「轰——!!!!」 火焰,爆炸起来了。 阿芙拉崩溃,「我就说你们先走的啊!」她深唿吸,「啊啊啊啊等一下啊本能寺之后刀剑不是就要被烧毁了吗!!」 「你就担心这个啊?!」同样心情不爽的伊达政宗大声喊了回去,「我还没有和魔王堂堂正正的交过手,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啊!」 第77页 出于迥异原因而抓狂的两个人,同时催马向本能寺沖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就在这个时候—— 他们听见了高高低低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充满变态气息的,喘着气的大笑。 「啊啊,好痛啊——」那个声音低喘着,「好痛、好痛,好痛啊——!太棒了!」那个人大笑起来,「啊啊,再让我痛一点,不要走啊!」 「……」 「……」 呆滞。呆滞。 对脸懵逼。 然后,伊达政宗对满脸不悦走出本能寺的片仓景纲,默默张了张嘴,又闭上。 「……谁啊,」他有点瑟缩的问,「小十郎?」 「明智光秀。」伊达家忠心耿耿的家臣回答,同时提醒道,「因为你们来晚了的缘故,我稍后出发、反而在本能寺碰见了明智光秀。他也被织田信长骗了,明明想要背叛魔王,却被魔王封锁在了本能寺里,差点就被烧死了。」他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阿芙拉和她身后护卫般围拢的刀剑:「这位是谁?」 阿芙拉、阿芙拉出于完全不同的原因,完全无法回答片仓小十郎的话,反而陷入了沉默。 一、明智光秀被织田信长反杀,差点被坑在本能寺。 二、她听见明智光秀的声音,明明是速水奖!是蓝染的声优! ——搭配上这样的台词,阿芙拉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3章 安土城副本 「你还好吗?」 是真田幸村这样开口问了阿芙拉。 正在默默恢復hp值的阿芙拉深唿吸一口气,狠狠甩了甩头,把蓝染·死神boss·惣右介呻/吟着「啊啊好痛啊啊」——这样破廉耻声音的场景,从自己的脑袋里头抹掉。恨不得给自己的脑袋上爽快的砸上一下、擦掉刚才几分钟的记忆。 「……我、我没事,」小姑娘奄奄一息的说,搭配着背景音里高高低低、亢奋又疯狂的笑声,整个人看起来都灰暗下去了。她用一种再也没法直视这个世界的嗓音,自言自语,「我还好。就是……」 阿芙拉下意识的左右环顾着,想找个能够分散自己注意力的地方。 伊达政宗已经和片仓小十郎汇合起来,指挥着手下的兵士将本能寺周围清空。被织田信长引进陷阱而布置的军队已经撤退,就在将明智光秀引诱进寺庙之中、并且远远发射了火箭之后。与此相对的,伊达家的军队并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反而为了扫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而稍微耽误了一会儿行程。 ——灌木丛的一角,有什么铁质的东西在微微反射着火光。 阿芙拉犹豫了一下,驱使马匹、走了过去。 一个面容稚嫩的男孩正侧躺在灌木丛之中,眉头紧紧皱着,脸孔被烟气和火焰熏得通红。而引起阿芙拉注意的、是他背在后背上的箭筒,斜斜的歪倒着,铁质箭头凌乱探了出来。 看起来像是方才这场本能寺战争的受害者。阿芙拉仅仅只是沉默了一瞬,就将手掌放在了男孩的额头上。 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用沁凉的手掌,试图唤醒一个唿吸急促的……装睡的孩子。 「大将,」药研跟随上来,——他和秋田一直跟在阿芙拉五步之遥的地方,确保万一有任何预料之外的危险发生、凭藉极化短刀的机动,足以拔刀削断任何胆敢向他们主人投射而来的箭矢。其余刀剑们自觉警惕着周围,或者好奇的研究起来这个无论是从歷史上、还是从刀剑们的记忆里,都有诸多出入的、有趣的时代。 药研警惕的靠近,翻身从马背上下来,看了看男孩的面孔。 「小心,大将。」他将手放在了腰间的短刀上,但是还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这是……森兰丸。」 一件有趣的事情是:尽管刀剑们的记忆里、主人都是歷史上的模样,但是,一旦真真正正的与《战国basara》的英杰们见了面,他们倒也能毫无障碍的认出自己变了样的主人们来。 这又是为什么?是来自歷史修復主义者的「恩赐」吗?刀剑们暂时不打算考虑这个。 目前来说,药研只考虑到作为与伊达政宗同时现身的阿芙拉、是否会被森兰丸贸然攻击,仅仅是这样一件事情而已。 「是吗?」阿芙拉小小的吃惊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如同药研所想的那样后退开。「那么……在这里,他应当已经没有事情了吧?」 「怎么了怎么了?呦!是兰丸啊!」鹤丸国永也凑过来,亲亲昵昵的蹭到阿芙拉身边蹲下,好奇满满的伸手戳了戳男孩的脸,「这可真是意料之外、意料之外,好小的年纪啊。」 烛台切光忠也弯下了腰,「喔,兰丸!」他有点高兴的说,「还是这么可爱的说——我都有些想念我的兄弟们了。」 他换了个姿势,目光盯着男孩怀里露出的一点刀鞘。 「……好啦,」阿芙拉哭笑不得,稍微动了动手掌,按住男孩不自觉挣扎起来的动作:「早就醒了的话,就不用装睡了吧?」 叫做森兰丸的、歷史上很有名气的,织田信长的小姓,气鼓鼓的抬起头。 「你们是什么人!」森兰丸警惕的说,看上去有些像一只张牙舞爪竖起尖刺的刺猬,「怎么会认识我——不,我不管这个,」男孩盯着阿芙拉看了一会,努力保持着硬气,不过听上去已经没有那样紧绷:「——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第78页 阿芙拉把手收了回来,想了想,歪头笑了一下。 「我不要什么,」她温声说,有点担心刺激到显然刚经歷过一场战斗的男孩,「就是,你的短刀……」阿芙拉回头看了看熟悉这个时代、熟悉织田信长的刀剑们,得到一个确认的点头,就接着说,「你的短刀、不动行光,能让我摸一下吗?」 已经努力记住刀剑物语、并且时常和付丧神们聊聊过去故事的阿芙拉,好好的把每一把刀剑的歷史、都尽量记在了心里。 而曾经属于织田信长、又被赠给小姓森兰丸的不动行光,正是此时此刻应当存在于此的刀剑之一。 森兰丸不动声色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真的吗?」男孩狐疑的问,「你们是和伊达政宗一伙的吧?假如是骗我交出短刀怎么办?如果你们拿了刀就跑、不还给我怎么办?这可是信长公赠给我的!我才不会轻易交给别人!」 「——你这个小鬼,话还蛮多的啊?」 一个低低的、满腹不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刚刚不死心闯进本能寺、结果发现不知何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明智光秀居然已经找不到身影的伊达政宗,火气十足的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望去。 用身高差打造出压迫感的奥州笔头,弯腰一伸手,就勾着男孩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别废话了,快交出来,」独眼龙用只能够叫人想起劫匪的声音威胁,恶声恶气的说,「我的刀呢都叫她摸遍了,你一个小鬼,在拽什么?就是解放付丧神这么点儿事,有什么好啰嗦的!」 大概是生活在一个妖怪遍地跑的世界里的缘故,奥州笔头接受这件事的速度,快得不是一星半点。 「你放开我!」森兰丸挣扎着,身体悬空、奋力踢着腿,「你敢威胁我!走开!」 他慌乱间瞥见片仓小十郎的身影,努力伸出手,「喂,大叔——」 「……」刚刚从明智光秀手下救了这小鬼一命,片仓小十郎对织田家家臣们各自之间可以拔刀相向的关系沉默了一下,出于对伊达政宗的信任、和对阿芙拉理所当然般的亲近,让他开口劝解了一句,「不会有事的,」他简短解释着,听起来十分沉稳,「我们做不出把别人刀剑抢走这种事。要么,」片仓小十郎沉吟一下,居然率先将自己的长刀抽了出来,「——你可以先摸摸我的。」 阿芙拉瞪着陌生的长刀——从长度上看应当是把太刀,有那么几秒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不。不管怎么说这句话也太微妙了点——话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唤醒刀剑付丧神」已经简化成了「让我摸摸你的刀」?——等等,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好像相当不妙啊???! 后知后觉的阿芙拉,被自己坑的欲哭无泪。 她不是这个意思!不,她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并不是其他谁想的那个意思啊啊啊?! 先不管小姑娘心里有多么崩溃,不知道这个逻辑是怎么通的,总之森兰丸像是被说服了一样,顿了顿,终于将短刀抽了出来。 他把刀尖向里、刀鞘向外,递给了阿芙拉。 小姑娘萧瑟的垂眼看了看,将手指按在了刃面上。 只轻轻的一碰,灵力绽开如同八重樱,将沉溺在黑暗里的付丧神唤回这个人世。 扎着兰紫色高马尾的少年凭空出现在地面上,他左肩金铜色的甲冑上铭刻着源自织田家家纹的刀纹,披着靛紫色里衬的短披风,同样紫色系的眼睛狠狠闭上又睁开,再一次注视着四周的时候、带上了掩不住的悲恸。 「——信长公!」他甚至没能去仔细看一看新主人,只是愣愣的注视着本能寺,悲唿着,「信长公、我,我又一次,」他声音低下去,自语着,「我又一次,没法保护好主人……」 森兰丸迟疑了一下,用拳头敲了敲少年的肩膀。 「你是……不动行光?」 男孩不太确信的问,「你是我的刀吗?哇!」他逐渐兴奋起来,「我的刀剑真的能诞生出来付丧神了呀?哈哈哈好棒!」他再一次不安分的挣扎起来,而伊达政宗不屑的一哼,像拎一只小猫一样、把森兰丸拎回了地上。 「……啊?」不动行光愣住,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前主人。「呃,你……兰丸?你没事吗?」 森兰丸不解其意,但是豪爽的一挥手:「我没事!信长公也没事呀!」他兴奋的绕着付丧神打转,「本能寺是用来骗光秀的嘛。不过我没忍住去救他了——虽然还被当成挡箭牌,」他孩子气的哼声说着,「不过,信长公很安全,他压根没过来!」 刚醒来就被信息量砸晕的不动行光:「?!」 而就在这时,伊达军的兵士飞马奔驰过来报告—— 「政宗公!」兵士疾唿着,「消息确认了!第六天魔王在天守阁!」 同一秒,阿芙拉勐然抬起头。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像是有人在琴弦上蛮力拨动,像原本流畅的泉水突然堵塞、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卡在半道上。 这是自从那晚阿芙拉自愿抛弃人类的身份、感受灵力而唤醒藤四郎家族之后,她所能感受到的。 是一种玄妙的连结,丝线一样连接着阿芙拉与刀剑付丧神。日常生活中这并不会产生任何困扰,而一旦阿芙拉想要这么做,她可以做到更多。她能感受到刀剑的状态、他们的位置,——甚至,付丧神们的情绪。 第79页 而现在,宛如浪涛的怒意席捲着传来,是被戏耍了的愤怒、无法言喻的惊讶,以及——渴望战斗与厮杀的、跃跃欲试。 阿芙拉将目光紧紧凝注在那兵士伸手所指的方向。 ——那是天守阁,是阿芙拉离开的安土城,是她的朋友们、目前所停留的地方。 而在安土城的顶端,墨黑又不详的乌云聚集,惨白色的闪电噼砍下来,带来无端的压抑。 「哈哈哈哈,这就对了!」伊达政宗大笑起来,跳上马背、豪气万丈的伸手前挥,「——正是这样的魔王,才配当我征战天下的对手!」 而赶在奥州笔头大喊着「are you ready!!」冲过去之前,阿芙拉默默拦住了他。 「等等,」阿芙拉说,「你、你确定,魔王他……呃,有许多触角,或者、节肢吗?」 ——盘旋在那团乌云里的,好像不止是第六天魔王的bgm啊?! 第34章 友军x1 ——等到阿芙拉与伊达政宗的军队们,一起赶到安土城的时候。 这座曾被夸耀为「蓬莱三万里仙境,留与宽仁永保颜」的城池,已经被浓密的暗色包裹了起来。 阿芙拉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不过反正这世界上牛顿连棺材板都保不住了,她也就彻底放弃了科学信仰,试图用那种玄而又玄的「灵力」,感受下这座写满了不详的堡垒。 她的猜想并没有错。暗紫色的雾气是瘴气,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一团填满了怨念的黑暗料理,挣扎着想要咆哮出声,嘶吼一些充斥着野心、贪婪与愤怒的话。 这份邪恶是掺杂着几乎所有种类的恶念。它并不纯粹,却很庞杂,仿佛千万人、千万个妖怪同时私语,让阿芙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得到刀剑付丧神们关切的注视。 阿芙拉摇了摇头,抬起眼睛,去看安土城的顶端。 那是天守阁,是这个城池、这个时代,简直是最辉煌的顶点。 ——而在天守阁的顶端,究竟是天空自己感受到了什么而悲泣呢,还是织田信长当真是第六天魔王呢? 沉重的乌云聚集起来,就连闪电也是惨白的,像每个魔王抢走公主的童话故事里面一样,永远笼罩在城堡上空,营造一种危险的、神秘的、有去无回的氛围。 阿芙拉嘴角一抽。 假如她的眼睛没有出错的话,在乌云和瘴气里穿梭来去的,应当是那种叫做「最勐胜」的虫子吧? 据说是从地狱里召唤前来的、被奈落当做爪牙的毒虫,应当就是那种可怖的形状。 再仔细一点描述的话,阿芙拉就快要用上好几种不同的量词,才能形容出藏在瘴气与乌云之中若隐若现的触手了。 槽多无口啊!! 作为唯一一个同时见证了《战国basara》与《犬夜叉》的旁观者,阿芙拉心底的弹幕简直要密密麻麻的把屏幕都挡住。 救命!!织田信长似乎和奈落怼上了!有谁见过这样的战国???! 阿芙拉在心里狠狠抹了把脸,仔细紧了紧缰绳,在心里还原了下之前曾经寄住过的、人见城主的宅邸。 该说果然应验的永远是g吗?!人见阴刀城主的皮下,果然还是那个手段狠辣的半妖、反派奈落啊。 「嗯?你这么紧张,是要做什么?」另一边,刚刚将军队整备好、决定了突击顺序,忙里偷闲过来看一眼的伊达政宗,一眼就看出了阿芙拉的紧张,忍不住皱着眉头呵斥,「到这里也可以结束了吧?你想要什么刀,等我们击败了魔王之后随便你摸!连血都没见过的女孩就赶快给我找个安全地方呆着!」 「别把我说得像是个恋物癖的变态啊!」阿芙拉忍不住反驳,「而且我也不是不知道危险,可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还有朋友们在城里啊!」 「等打败了第六天魔王,整个城池都可以解除武装了!」伊达政宗不耐烦的抱着双臂,用嘲笑掩饰着关心。「只要你的朋友不是傻子,至少知道在这种时候随便找什么地方躲起来吧?你最好也学学这一点。」 「就是因为,他们不会这么做啊!」阿芙拉哭笑不得,「好啦,谢谢你担心我,政宗公。不过我真的不是进城去送人头的——」小姑娘牵着缰绳,驱使马匹转过身,认认真真的凝视着刀剑付丧神们。 「我不懂什么行兵布阵,也一点攻击力都没有。我从不曾伤害过其他人,也从不曾被他人所伤害过,在此之前,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而已,所以我不会对你们下什么命令:我的强行要求只会束缚住你们自己。因此,我只有一个要求——」 阿芙拉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生平第一次,总是轻软温和的瞳眸深处,点燃钢铁般坚毅的意志。 「——不准重伤。」 她轻声说。 「战争中毫髮无伤大概是奢望。我知道自己大概也无法命令你们不要保护我,——谢谢你们,因为我既无法拿起武器真正杀害他人,也不能指望使用仙子陷阱来对敌人恶作剧。我有听三日月先生说过手入的事情,但是,我不能接受因为我而重伤的你们。——那会让我,憎恨我自己。」 刀剑们静静的听着,任凭心脏在人类的躯壳里轰然作响。 啊啊,一定是久违的亮光太过耀眼,否则的话,为何会觉得眩晕呢? 第80页 他们凝望着一脸认真、仿佛脱口之言是天经地义的小姑娘,感觉心底深处、被长长久久禁锢起来的那片黑暗,勐地撼动起来。 将刀剑、将兇器、将噬人之物的性命视如珍宝、平等对待,能够做到这样一点的神祇,又能够有谁呢? ……没有了。也只有阿芙拉一个人了。 刀剑们忍不住微笑起来,任凭笑容点亮自己的面孔。 「那么,您又为什么一定要闯进安土城呢?」刚刚甦醒的不动行光,有些踌躇的问。 他说出口的瞬间就惊异于自己的大胆,因而忐忑的抬起头。他的新主人对此并不在意,亲昵的沖短刀露出一个笑,脸颊上弯出一个小梨涡来。 「我有灵力,我还有治疗瘴气中毒的仙药。」阿芙拉静静地说,「或许这听起来有些自大了——但是,当士兵们都忙着相互厮杀、占领城池,或者在妖怪的利齿下逃离的时候,那些无辜的平民们,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圣母』已经变成了一个贬义词,但是,有些事情是我可以做到的,那么我就会去做。不管怎么样,活下来的那些生命、都是真的。」 阿芙拉停顿一下,有点害羞的挠了挠脸颊。 「当然我也有私心。我的朋友们、三日月宗近,小狐丸,……太刀、大太刀、打刀、胁差,都还在城里面。不我不是怀疑他们的机动啦,反正、反正,就是有些担心……」 她小小声的说完,居然还些微的有点儿脸红,像是对自己的私心感到不好意思一样。 「——那就去做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带着些嚣张的笑意,降落在阿芙拉背后,「啊啊,人类真是麻烦死了,就这么一点小事、也要啰嗦许久。这种时候只要说:『做你想做的事!任何想要伤害你的人都要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就好了。」 另一个稍微沙哑一点儿的嗓音伴随着一阵大笑降临。「喔,阿芙拉!」蓦然闯入的傢伙哈哈大笑着,「你还是这么好心眼,难得你还活着啊!」 阿芙拉只愣怔了半秒不到,超级开心的回过头:「巴卫!恶罗王!」 与此同时,所有极化短刀同时拔刀! 「妖怪!」男孩们眼神冷肃,沾染上铁器的锐利,「离主人远一点!」 「!」阿芙拉一惊,「等等——大家冷静一下,」她头疼起来,想起之前与两位妖怪同行时的刀剑付丧神、这一次出行全部(因为机动)没有来得及跟来,「这也是我的朋友啦,不是敌人,拜託把本体收起来?」 因为瘴气围城的缘故,刀剑付丧神对妖怪的好感全部down到了平均值以下,不怪他们反应过度。 短刀们相互看了一眼,盯着银髮狐妖的尖耳朵、还有恶罗王的尖角,慢慢的,把刀刃还了鞘。 阿芙拉确认两边不会起什么冲突之后,立刻兴奋的扭过身去。巴卫正炫技一样的停在她的马背上,用了狐妖的技法、让自己轻的像一片羽毛。「巴卫!」阿芙拉开心的喊,「你们怎么来啦?还以为见不到了呢——我超高兴的!」 银髮狐妖抿起了嘴,顿了顿,才把眼神从小姑娘明朗如晴空的面庞上移开。「路过。」他硬梆梆的说,「恰好从这个人类的城池外面经过,是发现有妖怪的气息冒犯我们所以才过来看的。我本身,对人类的城郭什么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别听他瞎说,阿芙拉,」恶罗王作为损友,毫不留情的揭短了:「自从我们分开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啦这傢伙。一直在周围一圈闲逛、把附近所有妖怪挑了个遍、到最后一直在打听安土城里头有什么魔王的,也都是巴卫啦。念叨什么驯养不驯养的,」他笑着瞥了自己好朋友一眼,「结果一发现这边妖气瀰漫,我可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急过。」 「胡扯什么,」巴卫冷冷斜睨他,「也没见你比我少着急一点。」 「好啦咱俩扯平得了,」恶罗王无所谓的说,一摊手,跃跃欲试的攥了攥拳,「咱们能杀进去了吗?」他好战的舔着尖牙,「我想要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好久了!出云的神明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嘛!」 「……」阿芙拉扶额,「不我简直不知道你们和奈落对上会是怎么样的情景……不过,注意安全,好吗?」她关切的说,「我相信你们的实力,但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啦。」 巴卫点了点头,踟蹰了一下,站在阿芙拉的马背上没动。 不远处,响起军队预备冲击的号角。 返回去整顿军队的伊达政宗立在正前方。他没说什么战前的宣言,只是理所当然似的站在那里,像一柄标枪,像永胜不败的信念。他信心百倍的,面对着一整个被魔王与妖怪占领的城池,傲然开了口: 「——are you ready?」 在轰然炸响的「yeah——」声迴响中,巴卫轻盈的换了姿势,自然而然的跨坐在阿芙拉身后,贴近小姑娘的耳根、轻声问,「这个男人,他在说什么?」 阿芙拉怕痒的缩了缩脖子,「呃,你可以不用懂这个,」她窘迫的像是看到有人在面前尬舞,「时代、时代乱入啦。」 下一秒,伴随着阵阵火箭和一支明锐的破魔矢,安土城副本,开启了。 第35章 进击吧!短刀! ——战争,是什么样子的呢? 阿芙拉从来未曾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亲眼看见战场。 第81页 咬紧了牙齿、在心底发誓绝不软弱的小姑娘,双腿夹紧马腹,与伊达政宗的军队一起,同时冲进了闭锁的安土城。 坐在阿芙拉背后的巴卫,踟蹰了一下,轻轻将手掌搭在了阿芙拉的肩膀上。他把尖锐的指甲小心藏起,只用柔软温暖的掌心,熨帖着小姑娘的肩头。 阿芙拉用力抿紧了嘴唇,微微侧头,对狐妖短促的一笑。 下一秒,她的面容隐没在瘴气之中。 巴卫忍耐住想要收紧手里的力道、想要用力箍住女孩子双肩的冲动。他想要把这个毫无自觉的神祇拥抱紧,直到自己的胸膛在喜悦中战慄,以证明这不是什么可笑的幻觉。他想要委屈的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干脆就放我离开、而没有一点点占有欲?野狐的凶性逐渐在胸中发酵,随着这段时间独自徘徊在人类的城池外边,成长出不详的影子。 另一面巴卫知道自己不会甘心的。他永远不能心甘情愿的被其他人所——「驯服」,哪怕那是阿芙拉,哪怕那是一位高贵的神明。他嚮往自由,野性是狐妖的其中一个本能。他无法忍受被这样束缚。 所以…… 巴卫在心底磨着牙,嘆息一声,为他的自作自受。 下一秒,狐妖将一切恼人的自我怨愤都甩开,屈起爪尖,露出张扬的笑容。 「我可从没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巴卫半真半假的抱怨着,「还以为下一次遇见会是在什么别的稀奇古怪的庭院里头,你邀请我进来喝一杯茶呢。——我最近刚在人类的城池里头买到一件漂亮和服呦?」 「……」被戳中莫名其妙的院落综合徵,阿芙拉无可奈何的鼓起脸颊,「嗯?你说了讨厌人类的城池呢,为了买一件和服熘进来,大妖怪的尊严何在?」 「这又不丢人,」狐妖狡猾的说,「能被我所用的都是好的,再说了——」 他狠狠一爪下去,撕裂了路边蠢蠢欲动的妖怪。 「呸,一群杂碎。」巴卫不屑的轻嗤,接着说,「——再说,如果不是我最近正巧在附近,怎么能及时赶来帮助你呢?」 「好嘛,多谢你高瞻远瞩,」阿芙拉忍不住笑,虽然面色不由自主发白,但依然努力克制着自己。她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接受巴卫的好意,把所有精力集中在狐妖轻缓柔和的嗓音上,以免自己被骤然发生在眼前的杀戮惊到头脑一片空白。阿芙拉成功了,她尽管声音还是忍不住发颤,但至少拼命露出了一个笑,「呃,」小姑娘颤抖着吸了口气,「嗯,谢谢你,巴卫。」 「谢我来救你一条小命吗?」狐妖假装听不出阿芙拉的另一个意思,依旧东拉西扯的分散小姑娘的注意力,别别扭扭的说,「看起来我可不是不可或缺的啊。你是专门吸引付丧神的那种神明吗?一段时间不见,围在你身边的渺小神明倒是越来越多了。」 刀剑们正如同之前追随阿芙拉、急行军去前往本能寺的那样,默契的排出了阵型,把阿芙拉围在正中间、一起向前进行。他们毫不辜负自己的盛名,利刃出鞘,几乎随着前进的步伐,就在身后甩下一条街的妖怪残骸。 ——哪怕是小男孩模样的短刀,将刀尖对准敌人的时候,也没有哪怕半点犹豫。 「小老虎,快去!」五虎退小声催促自己的朋友,「快!那边那只妖怪,要挡到主人的路了!」 小……大老虎嗷呜一声,伏低身体,下肢发力,瞬时跃到阿芙拉身前、把挡路的小妖怪撞到了一边去。 它真的非常有灵性,把血腥的厮杀全藏在了花仙子看不见的地方。 阿芙拉感谢的对五虎退笑了笑。有着一头白羽毛般的头髮、脸上甚至还有些稚嫩雀斑的小男孩惊慌低下头去,害羞的咬住了嘴唇。不过只是一瞬,经过修行、发誓要变得更强的极化短刀,又很快鼓足勇气抬起了头。 「我、我能帮上忙的,」五虎退努力说出话来,声音小小的,「能,能帮到主人的话,就太好了。」 「没问题的!」厚驱马从旁跑过,豪爽的一巴掌拍上了五虎退的后背,「加油啊,退!不能让大将受到一点伤的,我们都说好了!」 「是呀,」乱藤四郎把玩着自己的本体,将血渍甩掉,然后翻了个刀花。她——他注意到阿芙拉忍不住盯着自己的视线,得意又开心的笑了起来,映衬着扎上蝴蝶结的葡萄柚色长髮,显得愈发可爱,「主人一直在盯着我,就这么在意吗?」短刀坏笑着眨了眨眼,「这样好奇我裙子下面吗?哎呀,讨厌呢~」 「??!」阿芙拉被噎了一下,「呃我没……」 「如果是主人的话,随随便便对人家也是可以允许的呦?」乱微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刀·剑·love,愿意为主人服务!」 「……你这都选了些什么侍从啊,」巴卫从阿芙拉背后探过身,示威般的将下颌轻轻抵在小姑娘肩膀上,舔了舔自己锋锐的指甲,「敢随便乱来的话,杀死一两个神明,我又不是做不来哦?」 「……」乱的神情冷淡下来,不悦的看着狐妖,「离我们的主人远一点,妖怪,」短刀威胁着,「否则,我会忍不住对你乱来的,这句话也不是开玩笑的呢。」 被夹在三明治中间一样,阿芙拉窘迫的沉默了一下,当机立断换了个话题。 「那么,就按照我们之前决定好的那样,」阿芙拉转头对其余刀剑说,神情郑重,假装没听到刚刚两个人的针锋相对。「拿好浓缩治疗仙药,沿着已经清理完毕的街道,看看有没有需要治疗的平民。受到瘴气感染的餵一口就可以了,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不过这是浓缩的鍊金术药剂,是可以达成这个效果的。至于其余的事情……敌军啦,妖怪啦,安土城的守卫啦,」小姑娘眉宇间有着困惑,显然并不完全清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已经决定好要将全部的信任赋予刀剑付丧神,「——我相信你们的判断。自卫也好,进攻也好,你们自由定夺。只是绝不要重伤,也不要轻易杀生。」 第82页 她说完就不再言语,任凭刀剑们自己组好了队,挨个凑上来让阿芙拉摸了摸头,然后就准备要迅速离开了。 「……不担心你们的兄长们吗?」到了最后,阿芙拉还是忍不住问。 「并没有直接去寻找藤四郎家族的太刀、打刀和胁差,也没有直接奔向原先的府邸,这样,并不感到疑虑吗?」阿芙拉有些忐忑的问,垂下了眼睛,「因为我,看起来并没有把刀剑放在第一位的样子,而是选择了平民……」 「没关系的,主人。」前田藤四郎说,「正是相信主人,所以,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是呀是呀,」包丁藤四郎从随身小包里摸出来一颗金平糖,快活的塞进阿芙拉手心里,「兄长们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啦,练度满级的刀剑怎么可能会砍不动这些妖怪喽啰们!主人想太多了,快吃颗糖然后抱抱我嘛,这样就不会不开心啦!」他元气满满的说。 「总之,主人就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兄长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后藤藤四郎斩钉截铁的总结。 短刀们半点也不担心的出发了,完全不忧虑一期一振、鸣狐,还有鲶尾与骨喰两把胁差的安全。 伊达组的刀剑们也分散开,鹤丸国永、太鼓钟贞宗与大俱利伽罗分别加入了三个队伍里,用自己对这个时代的记忆、提供一些不可小觑的帮助。 而烛台切光忠与不动行光留了下来。 扎着兰紫色高马尾的少年踟蹰着,把嘴唇抿得发白,终于还是忐忑着开了口:「主人……」他祈求的说,「信长公、信长公……我要去看看,我、我必须要,我想见到他,至少,魔王的最后一面……」 「当然,」阿芙拉没有半点犹豫的同意了,「我绝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但是,你要慎重的考虑清楚,自己接下来会做出些什么、会不会干涉到歷史的进程、是否能准备好面对伊达政宗与真田幸村。」阿芙拉指出,明锐的刺中每一处红心,「这或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保重好自己,以及,不要后悔。」 「是、是——!谢谢主人,我,我不会……」不动行光大声说,用力攥紧了拳,遏制语音中狼狈的颤抖。他用力抹了把脸: 「不动行光,出阵!」短刀低声说,嗓音里沉淀下来什么坚毅而无法被轻易打破的信念,「——我会带着胜利归来的,主人!」 他催促战马前行,裹狭着硝烟与瘴气的风掀捲起少年肩上的短披风。 「……我会去看着他的。」烛台切光忠说,恭敬而亲昵的低下了头。他鎏金色的单瞳在刘海之下眨了眨,于肃穆中染上一抹笑意。「我会看着这傢伙不让他做出傻事的,主人就在这里安全的等待着,放心吧,吶?」 穿燕尾服的太刀也跟着扬尘而去,背嵴挺直,潇洒又耍帅的挥了挥手。 「说真的,你真的要选这些傢伙作为随从吗?」巴卫奚落道,「我可从来都没见过这种下仆,会被其他神明笑话的哦?」 「不是僕从啦,」阿芙拉瞪他一眼,可惜没什么威慑力,「是朋友、朋友!」她念叨着,用力眺望瘴气最浓密的地方——乌云缭绕的天守阁。 「我真不想知道正面怼boss是什么感受,」小姑娘吐槽,「还好一直有破魔矢为伊达军开路、恶罗王也忍不住无聊先去开boss去了,要不然,到最后伊达政宗再去大喊他那句洗脑口头禅的时候,恐怕都没有军队赏脸回应他了。」 阿芙拉用手揉了揉脸颊,闭了闭眼,发现荒谬的时代居然还屹立着,忍不住生无可恋的嘆口气。 「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踏错了时空门,不、本来也就是踩空了嘛……」她小声抱怨完,又赶快给自己鼓劲,「不不不不能这么颓废,要坚强、坚强。至少我没有想要不自量力的冲上去单挑boss,我又不能开战国无双啊。只要我们做到能做的事情,尽量救下无辜的平民,然后一路上感受着剩下那些刀剑的方位一路接近,就可以回——」 好吧,这是个g。 死亡g。致命g。要命的g。 阿芙拉简直听到头顶上刷的一声旗子竖起来,然后是攻略之神桂木桂马的嘲笑声。 「……哦不,」阿芙拉痛苦的□□着,「这是个什么事件?不能当成过场动画跳过去吗!」 「怎么了?」正优哉游哉听小姑娘抱怨的狐妖,感受到阿芙拉货真价实的悲伤,立刻发问。他发顶两只尖耳朵甚至也关切的动了动,不由自主的朝阿芙拉倾过了身。 阿芙拉抬起头,眼泪汪汪。 「我感受到那些太刀们往天守阁去了,」她委委屈屈的说,「为什么?我不要打boss战啊?!」 第36章 友军x2 被阿芙拉念叨着的刀剑们,此时正偷偷的躲藏在廊柱后面。 他们并不在别的地方,不在什么安全之处,而偏偏正站在——天守阁之中。 「看清楚了吗?」三日月宗近轻声问。 「没错,就是这个人,」鲶尾藤四郎小声回答。 「小心一些哦,大家。」一期一振谨慎的叮嘱。 被浓密的乌云与瘴气阻碍了视线,不擅长夜战的太刀从善如流让出了侦察的角色,把重任交给了更具灵活性的打刀和胁差。 他们选择隐藏在视线无法直接目视的地方,暗中观察着敌人。 ——就在不远处、背对这里、衣着盔甲的男人,就是织田信长了。 第83页 刀剑们审慎的观察着,用千万次出阵得来的熟练度,将自己隐蔽起来。 织田信长开口说了话。 「成交。」他说,嗓音带着戾气和时间留下的沧桑,听起来令人感到震慑,确乎是妄图占领天下之人会说的语言。「记住你说过的话,妖怪。」 连面容带身体都隐藏在瘴气里面的人,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恭敬回答:「好的。」那妖怪说。他语音里的恭敬是能够一瞬间听出来的谎话,披着敬意的假象、内里是满满的讥讽与傲慢,而妖怪甚至并不打算遮掩这一点。「那就这么说定了,」妖怪笃定地说,「我帮你解决人类的军队,你帮我把那个女孩带来。」 ——几把刀剑几乎立刻就想要冲出去,不过拼命按捺住了。 「可以。」织田信长说,凝视着天守阁外的天空。 他们一同静默了一小会儿,近乎沉醉、又不屑一顾的,听着由远及近的,刀戟相撞的声音。 「就为了一个女人?」织田信长突兀的这样问,甚至并没有回头去看他,「我答应合作不过是一时兴起。这天下总归是我的,我不介意用何种手段去夺取它。凭藉妖怪的力量?不过是选择了一条捷径而已。可是,女人?」他轻蔑的哼了一声,「无趣。」 「你不懂。」妖怪回答,同样让轻蔑灌注进自己的每一个音调里,「她独一无二。我拥有一件快要收集齐的宝物,她既是威胁,但如果我能够控制她、得到她的心,通过她来搜集四魂之玉,或者牵制永远学不会放弃的犬妖,那也是一个助力。不过,」妖怪阴狠的笑了一下,「——我大概会选择摧毁她。」 「四魂之玉?」织田信长发问,近乎漫不经心的。 「人类也知道这个?」妖怪身周的瘴气更加浓郁了些,「这不奇怪。一个能够满足愿望的——」 「我不屑这个东西,」织田信长轻嗤,「是我的总归是我的,哪怕最终毁灭了,也要碎在我手下。把愿望——执念,寄托在一颗小小的玉石上?妖怪居然也这样天真。」 「是吗?那就算了,」妖怪说,似乎因动摇而仓促退后,瘴气溢散了些许,露出一张令人熟悉的面孔——人见阴刀的面孔。 一路上跟踪着人见阴刀到这里的刀剑付丧神们,暗自攥紧了自己的本体。 他们停顿了几分钟,织田信长隔着一段距离倾听暗探们传来的报告,百无聊赖的听着「伊达政宗的军队已经闯进某处」、「一队势不可挡的骑军正在清扫街道」、「似乎有人拥有能够净化瘴气的力量」……他用手指敲了敲栏杆。 「你要那个能净化瘴气的,对吗?」织田信长指出,「净化瘴气,似乎戳中了你得软肋。」 「不止。」人见阴刀——奈落,阴冷的笑了一下,「她像是被什么庇佑了一样,无论我怎样找她的麻烦,那群人都能化险为夷。我要她再也不能碍我的事,在安土城结果了她,几乎已经是个荣耀了。」 「随你喜欢,」织田信长无所谓的说,「你也碍不了我的事。」 「是吗?」奈落冷笑一下,「那是你不知道这种人有多么幸运。她用那种高洁的样子说话,无论我想做什么、无论我最开始的计划怎么样,到最后都会被破坏的一干二净,更别提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烦人傢伙,我今天就要让她死——」 「想都别想!」刀剑们终于按捺不住跳了出来,利刃出鞘,寒光笔挺的指向妖怪。他们平日里清俊的面容被戾气沾染,无望的黑暗之后阿芙拉早已成为他们的软肋,可是现在?居然有妖怪当着他们的面要对自己家的主人下手?不把这侮辱了主人的妖怪砍成碎段,简直是折辱了名剑的名声! 「——日暮戈薇。」 奈落坚持着说完了。 「………………」 「………………」 两边同时静默了两秒钟。 「你不是要对主人出手?!」小狐丸不敢置信的问,「你明明、你刚才那个形容——」 「哈,我还不至于如此自不量力,」奈落冷笑着,干脆把遮挡面容的瘴气撤去一些,露出自己异化而妖异的面孔。他讥诮的笑着,「因为你们更加渺小和可怜,我才出于悲悯提醒一句而已。别被你们主人天真无辜的表情给骗了,」他警惕着说,浑身写满了不信任,「明明一脸懵懂,有时候又清醒的吓人;明明摆出一副心软的样子,却连药剂也不愿意给予。她平时那副模样一定是假装的,」奈落断言,话语里满满的忌讳,「心机城府这样深沉,连我有时候也摸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想要什么、就算是施加了幻术也没法操纵这个人的心灵。阿芙拉此人,连我也不想轻易对上。」 「……你方法用错了吧。」鲶尾藤四郎快言快语的吐槽,嘴角一抽,「能把主人想像成这样的,绝对是傻瓜了。要么就是想太多的聪明人。白痴吗你这傢伙?主人明明这么——」 「不必多说,」一期一振及时咳嗽一声,让鲶尾的「好骗」咽进肚子里。比起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利用阿芙拉的心软、骗取小姑娘的信任,他宁可别人误以为阿芙拉心机深沉……不,他根本很难把这个词同「阿芙拉」放进同一个句子里。一期一振又短促的吸了口气,肃穆了神情,试图把气氛重新拉回到最开始针锋相对的状态、而不是继续讨论这个很可能会让刀剑们笑到丢盔卸甲的话题上。「拔刀吧!」一期一振沉声说,「侮辱主人的罪,死上十次也不够偿还!」 第84页 「是吗?」奈落轻声笑着,瘴气重新浓郁起来,「不领情的话,也不必多说。折断一两把刀剑也好,我倒是也很期待阿芙拉撕破那副伪善面孔的表情了!」 不得不强行吸收别的妖怪以恢復被药剂重创的伤口,奈落依旧记得小姑娘装傻充愣听不懂他潜台词的那一幕,不由愤恨的眯起了眼睛。 新仇旧恨一起席捲而来,让奈落决定比起在天守阁悠闲等待专门会破坏他好事的犬妖之外,干脆先杀死几个付丧神当做消遣好了! 大群妖怪蜂拥而来,被四魂之玉污染过的气息所吸引着,聚集到天守阁上方——远远看去,就仿佛一片不详的乌云。 也就是这时,一个奈落并不算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来人嚣张的大笑着,从妖怪的残骸中间杀出来一条路,依旧不耐的命令: 「来和我战斗啊!」恶罗王哈哈大笑着,「怎么,你就是这群杂碎的头头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奈落,露出能叫人气昏头脑的讥笑,牙齿闪亮:「喔。难怪你是他们的头头了。」 一瞬间,奈落对恶罗王的仇恨值,简直点满。 *** 与此同时,阿芙拉刚刚与刀剑们又清扫出一条街道,正在往天守阁的方向急行军。短刀对巷战轻车熟路,并且是全员满级的练度,就算加上救援平民的时间,也并没有被拖累多久。 一个好消息是,大约安土城的平民们都习惯了时不时的战乱。他们有良好的战时习惯,早在安土城闭城的时候,就很有先见之明的提前躲进了地窖里,或者提前出了城、聪明的躲避灾祸。 加上短刀们贴心的报喜不报忧,尽管知道真正的伤亡还是很可怕,阿芙拉依旧被抚慰了忧虑的心情。 她放下心来,维持着恰好的节奏,准备就这样去往boss所在的地方。 ——直到有狗狗从天而降。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几乎是被砸下来的一样,街道上留下了人形大坑。 阿芙拉及时躲避开,嘆着气仰起头。 随着战斗展开,笼罩全城的瘴气已经开始变得浅淡。阿芙拉得以看见天空里不时飞过的最勐胜、或许是奈落分/身的什么妖怪、长相奇奇怪怪的其余物种,还有令人眼熟的毛茸茸的尾巴。 「云母!」阿芙拉大声喊,希望珊瑚能听见自己,「有狗狗掉下来了哦!」 「混——谁是狗狗啊!」一个炸了毛的声音从坑底爆发出来,灰头土脸的犬夜叉用右手扒着地面,两只耳朵都愤怒的竖起来,「给我道歉!我可是厉害的犬妖啊!」 「好好对不起,」阿芙拉没什么诚意的说,窃笑着合拢双手拜了拜,「戈薇呢?」她问,即便在这样混乱的境地里,依旧为遇见朋友而开心,「你们都还好吗?」 「我也好!除了被一头砸进地上以外,」犬夜叉闷声闷气的回答,右手用力把自己□□,蹲在地上豪爽的甩干净了头髮里的泥块——这动作太像汪星人了,不过阿芙拉没好意思再笑话他。犬夜叉自己甩了甩胳膊,确认没事之后跃跃欲试的又握紧了铁碎牙—— 「奈落在天守阁哦,」阿芙拉抓紧时间交换情报,「我家刀剑也在那里,所以等会再见!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我能闻到的好吗!」犬夜叉反驳,然后停顿一下,露出一个要做坏事的表情: 「怎么样,要不要搭个顺风车?」他坏笑着说。 第37章 进击吧~阿芙拉! 「不不不我不去!」阿芙拉大喊,拼命挣扎,「巴卫!你别在一边忙着笑啊!——我看到你在偷笑了!快让犬夜叉把我放开!」 被犬妖头下脚上抗在肩膀上、几乎就要被这么拽着直接往战场中心跑去的阿芙拉,差不多全身的毛都要炸开了——她背后妖怪们都能够看见的光翼已经尽数展开,惊慌失措的翕动个不停。 「我来带你过去啊!」犬夜叉把铁碎牙插在地里,用上两只手按住挣扎个不停的小姑娘,「照你这个速度跑下去,到了那边那个阁楼,奈落早就跑掉了!」 「开玩笑!从来没见过在主角到场之前先跑路的反派!」阿芙拉大声反驳,「而且我还有事要做,这边还有平民需要救助——总之能救几个是几个!你要去就先过去,等会儿我会和刀剑们一起过去的!」 「哈?」犬夜叉伸手不耐烦的挠挠耳朵,但是扭头看向阿芙拉的时候,在朋友之间的亲近之中,又忍不住带上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有点不自在的谴责着,「就为了那几个人类?」犬妖不屑的皱起鼻子,「——你知道,你是神明吧?」 「……准确来说我的种族是仙子,」阿芙拉有气无力的解释,「不过反正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什么神祇,那就、这么办吧。啊啊,是的,我是『神明』,这个说出来也太羞耻了点。」她停下胡乱扑腾的动作,用双手按着犬夜叉的肩膀、直起上半身,理所当然的说,「但是,我是谁、我是什么,跟我想要帮助别人又没有关系。——都这种时候了为什么我们要讨论这个?总之你快走啦!不是还要和奈落打一架的吗!」阿芙拉又一次挣扎起来,朝巴卫伸出一只手,「巴卫别笑啦——快来帮帮我!」 「哼,」狐妖哼了一声,努力做出一脸不甘情愿的样子,不过还是无可奈何的轻嗤一下。他转头对犬夜叉说,「你看吧!」巴卫恶声恶气的抱怨,「这傢伙就这么死心眼——我也想劝她不要管人类来着,毕竟这种生物如此弱小,根本就不值得期待。」 第85页 「你知道这是一个g吗?」阿芙拉鼓起腮帮,瞪他,「而且人类和妖怪的爱情故事这么多——哇!」 犬夜叉突然一松手,差点把阿芙拉摔在地上。 还好阿芙拉自带仙子种族的飞行本能,及时在半空里掌握了平衡。 她愣怔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轻轻「哦」了一声,赶快捂住了嘴。 「……你们这些傢伙,凭什么这么好心!」犬夜叉暴躁起来,用力瞪住阿芙拉,「你们、你们,光是看得见需要帮忙的人!怎么就看不到旁边的人呢!在身边的、关心的,另外的人啊!随随便便就说出这种话——」他闷声闷气的说,最后几个字被吞进了咽喉里面。 骤然爆发的犬妖咬住了牙齿,胸口用力起伏了几下,转回身。 「我回去了,」他硬邦邦的说,「如果你不要跟我一起去阁楼,那就这样吧。」 「因为我经歷过。」阿芙拉说。 她安安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已经溢散的瘴气不再能够遮挡住阳光,让暖煦的日光,额外宠爱的笼罩在小姑娘身上。 「不是什么博爱,只是因为我经歷过,我知道绝望的味道。」阿芙拉轻轻开口,「我想要重病时有人能救我,仅此而已。——你也并不是想要听见我的回答,不是吗?」阿芙拉抬起头,云母——二尾猫又正静静停留在那里,露出水手服飞扬起的裙角,「戈薇?」阿芙拉抿起嘴,轻轻笑了一下。 「……」日暮戈薇沉默一下,手上紧紧握着破魔的弓矢,几乎要将弓弦扯断。然后,她深吸一口气: 「坐下!坐下!坐下!」 穿越时空的少女大声说。 与此同时—— 「砰!砰!砰!!」 一瞬间不到,刚刚从坑底爬出来的犬妖,又一次整个陷落进人形坑洞里。 「——戈薇!!!!」犬夜叉怒气沖沖,什么突然而然的怨气都忘完了,「你做什么!!超疼的好吗!!」 「你才是!宇宙超级无敌大笨蛋!」戈薇大声喊了回去,「这种时候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把瘴气净化掉了就听见你在这里沖阿芙拉乱七八糟的发脾气,笨蛋!笨蛋!大笨蛋!!」 「你居然骂我笨蛋!还说了三次!」犬夜叉气的直跳脚,「你等着,我才不是笨蛋啊!」 银髮的半妖左右一看,后退几步停顿一下,快步向前冲到民居的房檐上、借力跃到了空中! 戈薇气唿唿的瞪他,一边伸出了手。 「早都说了……既然是狗狗的话、就不要想这么多……」 「混蛋!你肯定早就听到阿芙拉说话了——」 犬夜叉翻身跃到云母背上,两个人拌着嘴往战场中心飞驰。那些说不出口的担心和关怀消泯在再自然不过的言语中,不必特意解释,已经心知肚明。 「看,」阿芙拉对巴卫摊开了手,「吵架的正确方式。」 「哈啊?」被迫吃了狗粮……嗯,真·狗粮的狐妖,不屑的哼笑着。「也就是那只狗,才会被你这样打发走。」巴卫停顿一下,抬起眼睛。葡萄紫色的瞳孔在质疑中微微缩紧,他毫不客气的问,「你在犹豫什么?阿芙拉,你是真的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去天守阁的这件事。」他烦躁的抱住了胳膊,「你必须要确定自己的心意才行,否则的话,战斗的时候——是要命的。」 阿芙拉一时没有说话。她停滞在半空里的模样像极了——她的确是——不属于此世的神明,日光温顺的抚摸她的发梢,试图抚平女孩轻皱的眉心。 「我在犹豫……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阿芙拉轻声说,「主动伤害别人、这件事。」 刀剑付丧神们按照分组的小队依次回来了,在最后一条被扫清敌人的、安全无虞的街道上,仰起头来,看着他们的神明。 这神明吐露了自己踟蹰的心声: 「我信任大家的所有选择。我看着你们战斗,杀死敌人、杀死妖怪。在我眼里,妖怪与人类的性命并没有差别。可是,我自己呢?」阿芙拉垂下眼睛,「我躲在你们的背后,看着你们手染鲜血,却没办法拿起什么武器……」 「不,不是说我就将永远这样躲藏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受伤,然后帮刀剑手入而已。我最初所下定的决心、这一路上我将经歷的,同样包含敌人与我自己的死亡。我抱有这样的觉悟,但是、现在,我还没办法主动去杀害什么人。」初生的神明踌躇着,「——这让我觉得,呃,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刀剑付丧神沉默了半秒钟,从鹤丸国永开始,纷纷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哎,主人有这样的觉悟,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鹤丸轻快的说,「可是,若是让主人亲自上战场才能赢得胜利的话,刀剑们可是大失职呦!要去主动跳刀解池的呢~」 短刀们也围了上来,一个个主动要求「让我来保护主人!」、「主人别去亲自握刀呀——学习刀法很辛苦的!」、「咦?可、可是,如果主人要用刀了的话,不就是可以使用我们的本体了吗?」,以至于仅仅五句话之内,就演变成了「大将请使用我吧!」、「才不!我才是最漂亮的一把藤四郎!」,还有「主人主人快来摸摸我的头——啊痛!」,诸如此类。 巴卫就站在一边,不爽的把阿芙拉从一群男孩子中间捞了出来。 第86页 「你就在烦恼这些事?」妖怪一脸不屑的轻哼,「也就是你太好心,才会被这种小事困扰到。真正生死攸关的时候,本能会替你做决定的——你可真是太闲了啊,阿芙拉。」到最后巴卫也还是忍不住刺了小姑娘一句,别别扭扭的嘲笑着。 「好啦,又让你担心了,多谢你,巴卫,」阿芙拉轻车熟路听出了隐含意义,跟着巴卫翻身上了马背,「所以我一开始也没想说出来嘛,都是你太敏锐——哈哈哈别碰我耳朵,超痒的!」被狐妖示威的挠了挠耳垂,阿芙拉大笑着告饶,「行了!拜託!我真的没有不开心了,快放过我——最后一条街道结束,也时候该前往天守阁了!」 小姑娘吸了口气、沉淀下心情。然后她催促战马转了半圈,回视着一路清理敌人、而没有显出一丝疲态的刀剑付丧神们。 「状态都好吗?需要休息、补充体能,以及手入吗?」 阿芙拉严肃的问,看起来的确很像一个威风凛凛的领袖,——看来她在伊达政宗身上也学到了不少,呃,除了日式英语的吐槽以外。 刀剑们不由得挺直了嵴背,用同样肃穆的神情回答: 「不必,大将。」他们说,声音里透出千万次征战的干练与果断,「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阵!」 「那就好,」阿芙拉点了点头,「向天守阁出发!」 话音刚落,鹤丸国永与太鼓钟贞宗异口同声的、条件反射的开了口:「yeah——!!」 就连一向不乐意开口,嗯,不乐意和所有人搞好关系的大俱利伽罗,也闷闷的低声说了一句:「yep。」 阿芙拉:「……别捣乱啊喂!」 刀剑们同时笑了出来,而在阿芙拉骑着战马一路奔驰、向着最后之战奔去的时候—— 距离她捡到另一只银髮犬妖,还有三分钟。 第38章 自由的风 ——准确来说,这是一场阵营豪华的boss战。 阿芙拉刚刚踏进天守阁的时候,险些没有辨认出来两边鏖战正酣的人……和妖怪。 怎么说,稍微形容一下的话,就是—— 五颜六色。 阿芙拉:「……」 伊达政宗开大了的时候、直冲云霄的蓝色光柱,真田幸村的正红色与他的并肩而行,直直冲撞向织田信长阴森可怖的、据说是魔王化身的浓密黑雾。 另一边是奈落深紫色的瘴气,被污染了的四魂之玉发出不详的墨色,以及犬夜叉挥出铁碎牙的凌厉光彩,与戈薇射出的、灌注满灵力的破魔矢。 一时之间,阿芙拉为这种绝非人类可见的、只能够在电影里还原和想像的场景,感受到深切的震慑。 而下一秒,阿芙拉不得不及时勒紧缰绳、让战马人立而起! 「轰——!!!!」 炫白的光亮带着长长的尾巴,像一颗从天际坠落的流星,狠狠撞上地面! 阿芙拉迅速跳下马背,拍拍战马的脖颈,将它赶走。 巴卫警惕的站在阿芙拉身边,同时戒备着妖怪与人类。 一瞬的烟尘散去后,阿芙拉只来得及瞥见一双燃烧着狂怒的金瞳。 仅仅只是眨眼的片刻,金瞳的主人已经踏着地面跃上天空,斗鬼神出鞘、苍蓝色的光芒骤然亮起——! 「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大人!」 紧紧趴在双头龙阿哞身上的小女孩,和绿皮肤的小妖怪一同大喊出声。 「铃,邪见?」阿芙拉吃了一惊,不过想想反派奈落的仇恨值,也觉得吸引来哪个大妖怪都在情理之中。她在阿哞从身边飞过的同时飞了起来,与两人保持平行,「你们也——不,现在不是讲其他话的时候,发生什么了?犬夜叉他们呢?敌人是什么妖怪?」 巴卫抬头和阿芙拉对视一眼,不爽的哼了一声,不过还是快速跟了上来。 「大将——!太危险了!」短刀们焦虑着,但是并没有违背最开始的初衷。他们依据之前的分队分散开来,没有一丝踟蹰的投入到剿灭各种杂碎妖怪的步骤中,但是难掩着急的仰着头、望向无法第一时间保护到的主人。 缺少滞留在空中的办法,这让刀剑付丧神们感受到了按捺不住的焦急。是没有办法及时守护的忧虑、不能将主人笼罩在自己目视范围里的恐慌,以及……是否会被主人再一次丢弃的,无法自制的后怕。 这种情绪来自长久的黑暗,他们对自己心脏底处沉淀下来的扭曲和控制欲心知肚明,但是,在真正从伤害中恢復过来之前,没有一把刀剑能够真正放开阿芙拉的手。 「我没事。」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刀剑们的惊慌,阿芙拉在空中短暂的停留了一下,用简短的话语说:「我会保护好我自己——呃,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但总之应该还没有妖怪胆敢真正的伤害我。大概。」她指了指自己眉心的黄泉花印记,窘迫又无可奈何的嘆了口气,「我会随时感应你们的状态,绝不让任何一把刀剑受到伤害而无法及时手入。现在,我想看看有没有办法帮到更多忙。」 小姑娘开口劝慰着刀剑付丧神们,以为能够让他们放下心来。 刀剑……刀剑们,更不放心了! 这、这种时候,还担心他们能不能及时治疗做什么!! 作为刀剑们主人的阿芙拉,就好好的呆在他们保护中心就好了!那些该死的、噁心的、骯脏的妖怪,就交由他们斩杀啊!! 第87页 这些自私的话语几乎已经在嘴边打转,刀剑们各自隐晦的对视了一眼,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你看,」巴卫暂时在酒家的旗子上落了脚,轻飘飘的像是一片叶子。银髮狐妖同时不爽的抱着胳膊,「你们也不爽吧?这么好心做什么啊,」他小声嘟囔着,别别扭扭的抱怨,「帮了弱小的人类也就算了,你去那群妖怪中间是要做什么啊?」 「呃,至少我武术十级,总之还是能够派上用场的吧!」阿芙拉纠结的说,忙里偷闲塞给铃一颗金平糖、让满脸担忧的小女孩露出一个笑脸,「说好了有这种觉悟的,我总不能这么站在一边看着什么也不做!不过我也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贸然行动的!拜託了,巴卫!」阿芙拉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睁大了眼睛,「我不会捣乱的!」 「我还想让你捣乱呢!」巴卫恶声恶气的说,「为什么要去帮那只狗啊!你看看他有什么是要你帮忙的吗?!」 「——!!!!」 几乎在话音刚刚落地的同时,轰然的响声炸起,所有人都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慢慢站了起来,露出扭曲的四肢、和阴桀的面孔。 正停留在他——它面前、高举起手中长剑的银髮犬妖,骤然对比之下,居然显不出什么高大来。 「你、你你你你!快说!你是不是奈落派来的卧底!」邪见哆嗦着,沖巴卫张牙舞爪的挥舞着人头杖,「还有你!」他扭头底气不足的瞪着阿芙拉,显然被杀生丸一脚踩进地里还让他满心阴影,「是不是你捣乱的!」 「……有你这种随从,我看那只犬妖才是完蛋了呢。」巴卫无语的瞪他一眼,转过去凝重的盯着那边,「那是什么?这个臭味——又是奈落的分/身吗。」 这句话甚至不是一个疑问句,显然在战国时代生活的妖怪们,都对分辨奈落的分/身自有一份心得。 ……奈落你马甲早掉光了你知道吗。阿芙拉都有点不忍心吐槽出来,只好看了看声光效果五彩缤纷的天守阁。 隔着各种颜色的光效,阿芙拉凭藉自己仙子种族的视力,分辨出正在一人单挑的反派。 ——奈落一个人,单挑恶罗王,犬夜叉、戈薇、珊瑚和弥勒,时不时还会被隔壁战国无双组波及一下。 不是。怎么说呢……稍微有点明白为什么奈落要特地再搞个分/身出来了。说不定这个分/身本来是作为秘密武器的,结果今天本来以为能够开个大、到最后却被逼出来了?! 怎、怎么,居然有些同情奈落了?! 阿芙拉牙疼的抽了口气,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去哪边会比较好。 她真的看见正在一边清扫碍事小妖怪、一边试图给奈落破防的自家刀剑了……并且,因为后人传说给付丧神们添加上的「神性」,她家的神刀,可是真的能驱散瘴气、对奈落有伤害加成的…… 不不不,奈落你最开始这么信心满满的和织田信长联手,到底是图的啥来着?! 阿芙拉停留在半空中,看着下方一团混战,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参与进去战场比较好。 而也许是阿芙拉这个浑身澎湃灵力还没学会怎么收敛的仙子在空中太过显眼,很快的,奈落的其中一个分/身,就阻拦在了他们面前。 由一片羽毛托举起来的女子举起手中的摺扇,微妙的停顿了一下,快速扫了一眼下方的奈落,一脸冷酷的甩出一道风刃。 阿芙拉:「……」 她想了想,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夸张的向左边飞去,「险险」躲过了这次攻击。 小姑娘自以为演技到家,表情一定是活见鬼的那种慌张,却见对面女子嘴角颤抖着,像是拼命忍着一声笑。 「我是神乐,奈落大人命令我阻碍你们的前进,」她冷漠的介绍着,表情再一次保持着疏离和敌意,「拖延时间就可以,总之一定不能让你们靠近魍魉丸。」 转瞬间已经连新的那个分/身的名字都说了出来,神乐又一次甩出风刃,把阿芙拉和阿哞、以及铃与邪见分开。 阿芙拉偷偷朝下方抱着双臂的巴卫摆了摆手,自己瞅准时机,再一次与角度微妙的风刃擦肩而过。 ——它看起来凌厉,实则哪怕真正砍在了阿芙拉身上,也不会伤害到小姑娘分毫。 再一次对模拟人生见面朋友的好感度感到了心情复杂,阿芙拉琢磨着,一边努力做出很辛苦躲避攻击的样子,一边靠近了神乐身边。 「你还好吗?」阿芙拉关切的、小小声的问。 「这就是你对敌人的第一句话吗?」神乐咬着牙回答,同时感到了狼狈。这种情绪从没出现在她身受重伤的时候,却让她现在感受到了:「难怪奈落让我警惕你,甚至只要拖延时间就好。」 神乐这一次是真的向后退开来,满是警戒的竖起摺扇,「不要关心我,我是你的敌人!」 正是因为察觉到、这话语下的关切是真的,才让她更加不能接受。 那神祇停滞在半空中,想了想,露出难过的表情。 「对不起,」阿芙拉说,羞愧的。「是我自以为是。」她简短的说,「抱歉——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是异世的来客。她知道神乐的苦难,所以自以为是的给出了安慰。 对于并不了解这一点的神乐来说,这不是安慰,而是居高临下的怜悯,——是折辱。 第88页 不知不觉之中犯下了穿越最容易造成的过错,阿芙拉简直要被自己的愚蠢气死。她惭愧的咬着下嘴唇,眼睛垂下,可怜兮兮的,没有去抬头看。 「你……你就是这么让奈落忌惮的吗!」神乐的声音从近处传来,莫名的有些气急败坏,「你、你这个——」摺扇顶端的触感抵着阿芙拉的下颌,让她不得不抬起头,直视着神乐的眼睛。 「你以为示弱就能让我就范的话,就大错特错了!」神乐气的直咬牙,「我、我绝对,绝对不会心软,也不会告诉你们魍魉丸能够吸收敌人妖力的!」 背叛了奈落的自由之风,咬牙切齿的说。 「哎、谢谢,」阿芙拉眨了眨眼,一脸惊喜。 「别这么看着我!」 神乐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立刻退远,「想要用这种表情就让我心软,不可能!」 奈落的分/身、不由自主遗传了奈落脑补的习惯、结果好像脑补错了方向·神乐,忌惮的飞远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阿芙拉:「?」 第39章 母上大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然后铃非常捧场的拍拍手,「好厉害哦!阿芙拉姐姐!」小女孩真心实意的说,「太棒啦!」 「咦我好像什么也没做……不过之前和人见阴刀城主聊天的时候倒是也经常有突然冷场的情况,不过很快就会被圆场回来的,」阿芙拉一头雾水的解释,只踟蹰了一下,就迅速赶了过去。 「等、等一等!拜託,」阿芙拉小声的唿喊,有点心虚的左右四顾,「我看过周围啦,这边好像已经没有可以用来监视的最勐胜,我现在可以和你说话吗?」 被敌人不依不挠追上来讨好的反派,微微眯起绯红的眼睛,露出警觉的神色来。 「你要说什么?」神乐冷冰冰的说,「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上当的!」 「咦?我没要做什么,不对,我确实是要做什么……」阿芙拉纠结着,但是立刻甩了甩头,把无关紧要的吐槽都甩开,「真是不好意思。虽然,刚刚才对自己说过不可以自以为是,但是,因为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我不管怎么想,都不愿意错过。」 阿芙拉深唿吸一口气,认认真真的说。 神祇金属银色的眼睛似乎永远都浸着一种温和与坚韧,被这样一双瞳眸凝视着的时候,很容易会产生「自己正被她珍视着」——这样一种感觉。 而很多时候,这感觉也并没有错。 「我想救你。」阿芙拉悄声说。 「听起来真是太自大了点。但是、请收下这个,」小姑娘拿出一个玲珑精緻的玻璃瓶,瓶中是颜色剔透的液体,发散出一种梦幻般不真实的光泽。「这是『愿望增强精华素』,就如同治疗仙药能够抵抗包括瘴气在内的所有负面影响一样,这瓶仙药的效用也适应了这个世界。我是鍊金术大师,我能看到它的效应——它能让服下仙药的人、允诺自己的愿望。」 阿芙拉小声又快速的说,神情中带上一抹窘迫来。 「我没有真正的使用过这瓶仙药,不像治疗药剂,它的效果可能会具有时间限制……」她说着,渐渐焦虑起来,眉宇间露出一点后悔,「我是不是应该试验过之后再给你呢?可是我们的相遇这样巧合,我不知道下一次——」 神乐攥紧手掌,任凭摺扇在自己掌心烙下泛白的纹路。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她厉声说,嗓音因紧张而变得嘶哑。长久以来看不到任何希望、被奈落捏着心脏威胁着,而这样轻易草率的,渴望如斯的自由就近在眼前——神乐几乎没有办法相信这种事,她反而更加警惕了,「你在骗我!」神乐咬着牙,「你想让我被奈落杀死吗?!!」 「我没有。」阿芙拉安安静静的说,「我只是……我这里拥有可以改变别人命运的物品,为什么不拿出来给对方用呢?我只是这样想的,并没有其他意思。」小姑娘说着,又有些难过的抿起了嘴,「听起来我真的很奇怪,而且高高在上一样的。但是,我知道的、绝望中没有人救助,哪怕一个拥抱也好、这样悲伤的感觉,所以……」她吸了一口气,再次露出一个微笑,「这只是一个选择。无论是接受也好,或者直接把仙药砸碎——我希望你能够拥有选择的自由,就是、就是,仅此而已。」 阿芙拉又向上飘了一点,用战斗中搅和得乱七八糟的云层,遮挡住自己和神乐的身影。 小巧的玻璃瓶静静躺在少女的掌心。这神祇毫无抵抗的张开手,自由自在的漂浮着,没有丝毫防备。 她可以现在就杀死这个人的。她的风刃足够快,能在所有人、包括下面那只虎视眈眈的狐妖反应过来之前,削掉着神明的半个脑袋。然后她就能够回到奈落身边復命,凭藉这个得到奈落的信任,然后、然后,再骗取她的心脏——! 神乐一把握住玻璃瓶。她手心炽热,指尖却透着寒天里的冰冷,让小姑娘担忧的皱起一点眉头。 这种时候、这种时候,还要关心这种事吗???!神乐几乎要讥讽的笑出来了。她没有,她嫣红的嘴唇颤抖着、又用牙齿狠狠咬住。不过手掌那样大的瓶子代替摺扇、硌着她的掌心,却让她觉得无比熨帖。 「你要背叛奈落吗。」一个平淡无波的嗓音,凭空响了起来。 神乐从和服的衣袖里拿出一片玻璃碎片,盯着镜面中神无素白、而没有丝毫表情的脸,突然恣意的笑了。 第89页 这笑容凝固着自从诞生以来的所有执念,张狂又倨傲的,像乘着火焰飞行的风。 「我不在乎。」神乐说,「你听见了?神无。你也能选的。你可以选择告诉奈落,告诉他我终于还是要背叛了;假如这一次战斗结束,他还没死……当然我们都知道他死不了。或者,你也能选择自由,」神乐挑了挑嘴唇,蛊惑的说,「你也能试一试——自由如风的滋味。」 「……」小小的女孩没有说话。她用无光的眼睛静静看了眼神乐,镜面暗淡下来。 「会没事的,对吗?」阿芙拉在一边担心的说,「那边好像还是在战场之中呀?」 「你既然能把这种珍宝交给我,那么自然就应该相信我。」神乐哼了一声,将仙药收拢进衣袖里。她把先前患得患失的模样抹去,重新板起一张脸,「我们的战斗还没结束呢!」她面无表情的说,示威的举起摺扇,「趁我还没改变决定之前快走开,」神乐甩出一道风刃来,试图将阿芙拉赶走,「别碍事——奈落命令我是时候回收魍魉丸了!你这种傢伙,」她嫌弃的看了看灵力澎湃、但看起来就没有丝毫威慑力的小姑娘,「别捣乱!」 「咦、我没——好吧我真的不会捣乱的!」阿芙拉乖乖举起手,做了一个活泼的投降姿势,显然因为神乐嘴硬心软的关心而快活极了。她不远不近的飞在神乐的羽毛旁边,在一道道风刃之中变换着姿势,努力让自己的躲开显得很艰难。「我保证不让你们费心!」阿芙拉承诺着,「我就是……我还有别的鍊金术药剂,我还有各种生命果实。假如我本来可以救到什么人的性命、却因为不在场而错失了呢?」 「哼。那就是那个人运气不好,你也太心软了吧?」神乐撇嘴,似乎有什么其他讥讽的语言就在舌尖上,然而又看了一眼神态无惧的神明,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世界上居然确实是有这种人的。阿芙拉一颗心脏剔透得像水晶,大概在诞生的时候,养育她的母神将善良、过多的给予了她。 而这个纯白的灵魂,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被外界的恶意污染,除了阿芙拉一旦下定决心就一往如前的坚韧以外,一定是有人护着的。 神乐又看了一眼时刻保持着战斗状态的狐妖,以及不着痕迹将战圈向这里靠拢的刀剑付丧神,忍不住扭过头去。 「――随便你吧!」神乐忍不住这么说,气唿唿的挥了挥摺扇,「我本来也没法命令你――话说你为什么要对敌人这么好!想被别人把宝贝都骗走吗!你个笨蛋!」 无意识就能把敌对阵营也拉进「担心小姑娘今天是不是也被骗」的蜜汁错觉里,阿芙拉萌萌的歪了歪头,头上呆毛一翘。 「你、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神乐立刻退开,火冒三丈,「别过来!不要让我看见你的脸!」 风之使者迅速飞远了,直直朝着魍魉丸而去。 阿芙拉茫然注视着神乐火速逃跑般的背影,不过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停留在了无法被直线攻击到的地方。 那扭曲的怪物说话了。他听起来像是无数个妖怪的集合,凝聚其中的,是一个冷漠的童音。 「你终于还是来了,神乐,」童音说,「是奈落叫你来的?终于要吸收魍魉丸的妖力了吗?哈――他做梦!」奈落分/身日常背叛自己的创作者,恨恨的发誓,「我绝对不要被他这么杀死!想都别想!」 「那我们大概有很多话可以聊聊,」神乐冷笑,「但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赤子,你狡猾又贪婪,吸收这么多妖怪,让你也无法停止了吗?」 「听听你到底在讲什么!神乐,」赤子在魍魉丸内部笑出了声,嗓音里泛起残忍,让这童声更加叫人毛骨悚然。「我能看见人类的内心,骯脏又软弱。你也要和他们一样了吗?神乐――」 「聒噪。」 在旁静立不到一分钟的银髮犬妖,不耐烦的再次挥剑,斩在了魍魉丸身上! 拼凑而成的怪物发出痛唿声,发狠的伸长四肢,妄图困住自己的敌人! 「我已经吸收够你的妖力了,杀生丸!」魍魉丸狂妄的大笑着,「区区犬妖,不过如此!现在有更好吃的食物就在眼前,我为什么还要犹豫!」 他用吞噬过冥王兽得来的坚硬皮肤硬抗住斗鬼神的冲击,昆虫状的下肢骤然发力,向阿芙拉冲来! 完全没想过要拖后腿的阿芙拉大吃一惊,立刻转身―― 铃和邪见,就在自己身后。 这个距离,已经完全不能让他们躲开了。 一旦阿芙拉飞走,凭藉阿哞,能抵抗住魍魉丸的攻击吗?! 阿芙拉仅仅犹豫了一秒。她从随身空间里拿出模拟人生练习射箭用的箭矢,拉满弓弦,想像有什么灵力从自己的指尖溢出、灌满箭身! 就在她手指松开一瞬间,阿芙拉同时察觉到眉心黄泉花甦醒了一般滚烫而炽热、与及时围绕在腰间,毛茸茸长尾巴的松软触感。 阿芙拉:「哎?!」 下一刻,她被整个人拖进了冥界里。 第40章 银髮犬妖 阿芙拉知道这里是冥府。 不仅仅是因为自从踏进这里的一瞬开始、她眉心中那朵黄泉花就平復了炽热的温度,变得幽凉冰冷,仿佛在黄泉之中刚刚沁凉了一样;还因为,阿芙拉身上异常显眼的灵力,在伊邪那美命的庇佑之下、自动笼上了幽静的死气。 第90页 ——这是被黄泉女神所宠爱的。 ——这是被伊邪那美所庇佑的。 ——如果胆敢对这个人动手,连往生的微小可能性都没有,会被碾碎成粉末。 这样霸道的讯息,简直像是狂风一样、席捲着女孩足尖所踏的所有地方,让躲藏于阴影之中、贪婪的小鬼们,仓皇尖叫着躲开。 但是毫无疑问,有一个人,是绝绝对对、不会在任何种族,哪怕是神明面前,所退缩的。 阿芙拉:「……」 阿芙拉:「…………」 阿芙拉:「呃,嗨?你、你好?好久不见?唔,杀生丸,大人、殿下、先生?」 既不习惯别人对自己的敬称,也太尴尬了完全没办法喊出来「杀生丸大人」——啊啊啊直接在三次元喊出来也太羞耻了吧???阿芙拉恨不得抬手捂住脸,或者直接变成拇指那么大的小仙子、躲藏起来。 银髮金瞳的犬妖这才收回视线,将目光凝在小姑娘身上。 他肩上毛茸茸的尾巴轻轻一摆,简直像是确认了阿芙拉的安全之后,才将尾巴从女孩子的腰上收回。 阿芙拉乖乖巧巧的站着,眨了眨眼。 ……她本来,大概不应该在这里的。 到现在为止,阿芙拉已经熟悉了伊邪那美命所惯有的行为方式。 常年居住在黄泉的女神,难掩生疏的、并不怎么习惯亲善的对待人。 但是,她会将自己所拥有的、所有珍贵的东西,都一一摆在阿芙拉面前、任凭小姑娘挑选。 尽管出于难明的原因,伊邪那美命总是在夜晚、阿芙拉已经陷入沉睡之时,才将她唤来冥府,亲昵的给小姑娘换上各种各样的衣服,开心的把人类与神明所供给的饰品为阿芙拉打扮上。这样的黄泉女神,实在有些像是得到了心爱手办的、心满意足的小女孩。 不过,阿芙拉理解这么一种笨拙的关切,也感激的记在了心里。 虽然阿芙拉绝对没有办法将其他人视作自己的母亲——哪怕那是黄泉女神。她知道自己的家人还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的生活着,哪怕依旧沉湎在失去女儿与妹妹的伤痛中、也终究会走出来。她无法用另一个别的什么人代替自己的母亲,但是,得到的这些爱护,阿芙拉也默默回以同样分量的感情。 没有什么感情是得以单方面延续下去的。这太不公平了。——阿芙拉始终坚信着这一点。 而根据这段时间以来感受到的、沉默的守护,不甘示弱的霸道、与不经意的撒娇,——这些体现在从莲姬的院落里出来之后、频率骤降的「奇蹟阿芙拉の神秘夜晚」,就好像黄泉女神一个人生起了闷气一样。阿芙拉有点儿好笑又无奈的觉得,伊邪那美命,似乎、非常想要自己主动来拜访她一样。 阿芙拉:呃??好极了,现在我不仅能踏破次元壁、穿越不同的世界,还能一脚踩在生死线上了,对不对? 黄泉常客·阿芙拉,简直无奈极了。 按照她对伊邪那美命的了解,刚刚她一定是暗搓搓的偷窥自家宝贝女儿(餵),然后发现有一只骯脏的妖怪居然敢对阿芙拉动手!瞬间勃然大怒!超级生气!打开了黄泉之门——打算把阿芙拉圈到安全的地方、总之先保护起来再说。 至于外面打得天翻地覆的人类和妖怪们,黄泉女神、又怎么会在乎呢? 锁闭在冥府的创世女神,很难有什么人物、还能够打动她了。 ——假如不是杀生丸反应迅速的圈住阿芙拉、用长尾拽着她往后一扯,从而暂时脱离了黄泉之门的引路,说不定,阿芙拉现在已经被伊邪那美气唿唿的抱住、一同挤在神座上了。 阿芙拉有点尴尬的伸手挠了挠脸颊,试探性的开口: 「接下来……?」 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去问杀生丸放弃再砍魍魉丸一刀、也要跟着自己跳进冥道的理由。总之模拟人生是万恶之源,也是一切行为不合理的藉口,谁让好感度实在是个可怕的大杀器。阿芙拉原地窘迫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心底的小仙子捧脸尖叫完「啊啊啊啊啊啊啊是童年男神啊啊啊啊超帅的啊居然被尾巴环住简直此生无憾啊啊啊」——之后,努力深唿吸、把脸颊上不自觉的温度降下去,决定试试用对待朋友的态度对待他。 虽然这有点难……毕竟是曾经的初心呀!隔着这么短的距离,阿芙拉简直想把脸颊埋进那毛茸茸超好摸的尾巴毛里蹭蹭。 啊。不行,想太多了。阿芙拉在心里勐甩头,努力绷起脸、做出一副沉稳可靠的模样,殊不知自己的眼睛已经背叛了主人、擅自开心的弯了起来。 银髮的犬妖默默看了阿芙拉一眼,神态依旧是冰雪的漠然,眉宇间却带上一丝松融。 「天生牙在躁动。」 他沉声说了一句,勉强算是解释自己跟着跳进冥道里的理由,紧接着扔下了已经折断的斗鬼神。 被魍魉丸所伤,斗鬼神已经不适合战斗了。 阿芙拉停顿一下,轻轻飞了过去,蹲下来,用手掌抚上斗鬼神残破的裂口。 她想起自己家的刀剑们。作为利刃而被使用、作为器具为主人扫去荆棘、斩杀敌人,直到碎刀的那一天。 假如斗鬼神也有自己的刀剑付丧神,在碎刀的这一刻,他又会说些什么呢? 「要的话,就拿去。」 第91页 杀生丸简短的说。他已经往前走出几米,听不见身后仙子光翼翕动的声音,为此暂时止步。 他神情无波,既不为阿芙拉过于感性的行为感到烦躁或不屑,自然更不可能因此而感动。——后面这个待遇,大概只适合迎风落下珍珠眼泪的玛丽苏女主。 「啊、不用。已经够了。」非典型性玛丽苏(咦)阿芙拉回答,垂眼静立了三秒,仿佛一个告别。 因为遇见了刀剑付丧神、才会对这般的场景感到悲悯,阿芙拉在心底为自己曾对巴卫说过类似的、「驯服小狐狸」的话语,而微微一笑,豁达的转过身、跟上杀生丸的脚步。 银髮犬妖什么也没问,径直选择了一条道路。 这道路像是被黑暗中的什么光亮照明着一样,随同杀生丸的脚步,而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这大概像是个恐怖游戏里经常会有的桥段,不过阿芙拉身为黄泉贵宾vip,再加上童年男神就在身边,根本没感觉到半丝毛骨悚然。 小仙子心情超赞的在空中飞行,时不时悄悄的超过杀生丸一点、又自以为不被察觉到的偷熘回来。 ——因为她同时本能般察觉到,一时被犬妖甩开的黄泉之门,又逐渐摸索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无论走到哪里去、都将被带回到黄泉女神的身边,阿芙拉根本毫无畏惧。 …… 「你不像神明。」 缄默了半晌、唯独轻微脚步声迴荡着的空气里,突然响起杀生丸的声音。 他听起来甚至依旧很冷漠,没有半点好奇的样子,只是一句平平淡淡的陈述。 「……啊,」阿芙拉受宠若惊的顿了一下,因为男神主动搭话,开心的露出一个笑脸,「是这样没错。神明什么的,虽然我承认了,但是因为太过于荒唐,反而没法有什么代入感。」 解释清楚来龙去脉也太过麻烦了,而且杀生丸恐怕也没有耐心听。阿芙拉简短的这样回答,希望自己听起来不必太过于莫名其妙。 「是吗。」银髮犬妖说,没有半点兴趣的样子。「被信仰束缚住的话,会死。」 「哇超开心!超级开心!!——啊啊、我是说!谢谢关心呀!」小仙子倒吸一口冷气,差点不矜持的尖叫起来。她在神明包袱的压力下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终究没忍住、像蜂鸟一样绕着杀生丸迅速飞了一圈,「谢谢你,我能——呃,我会注意的!」 差一点脱口而出「我能抱抱你吗?」这样的野望,阿芙拉牙疼的咬住下唇,拼命忍住没有说错话。 杀生丸微微侧过脸,用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金瞳,瞥了阿芙拉一眼。 大概也是从来没见过因为这种小事高兴成这样的神明。 阿芙拉赶忙放下手、认真的睁大眼睛,一脸乖巧。 「……」杀生丸又把目光转了开去。 就在这样短的一小段时间里,前方的道路,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门。看起来就十分沉重的样子、上面遍布猩红色的黄泉花。 太明显了这黄泉之门,差一点就要把这四个字直接刻在门扉上面。 每一次都会自己调整样式的黄泉门、这简直具有了神性的活物,在终于等到阿芙拉视线的一剎那,已经忙不迭的打开了门扉—— 阿芙拉好奇满满的向里望去。没办法,她每一次进入冥府都是在自己沉睡的时候,只有模模煳煳的意识到伊邪那美,感受她温柔的爱意和期盼、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熟悉又讨厌的剧情发展,灰濛濛的死气织成丝带,再一次覆上上了阿芙拉的眼睛。 「唉——?」阿芙拉鼓起脸颊,凭着感觉转过身来,「上一次也好、这一次也好,你真的不想让我看见吗?」 有手指轻轻点在她额头上、亲昵的戳了戳那朵黄泉花,把阿芙拉戳的向后一仰。「妾身还在生气呢,」黄泉女神说,「整片大地都找不见你、居然踩进了时间空间的陷阱里头、还把妾身给忘掉了。这件事,妾身还没有原谅你。」 阿芙拉想了想,张开双臂,撒娇般笑了一下,「来抱抱嘛——抱一下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刚刚想要触碰那小妖怪,现在又来讨好妾身,你当妾身稀罕吗。」伊邪那美轻嗤一声,「这一次也就算了,再敢随随便便踏进妾身的黄泉,就算拿着那把冒犯生死的刀剑,也不能轻易了事。」 阿芙拉看不见,不过想也知道杀生丸肯定不会任由自己被威胁。突然发现自己夹进了口味独特的三明治里面,阿芙拉着急的想要打圆场,「呃那把刀叫做天生牙哦?」她急急忙忙的介绍着,「很特殊的一把刀呢——」 「妾身知道。能斩杀冥道使者,是足够特殊了。」伊邪那美不悦的说,用另外两根手指捏住阿芙拉的脸颊,惩罚性的向外一扯。 「啊痛,」阿芙拉装作很疼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告饶,「好啦别生气嘛,我知道你又不会在意那些使者的,对吗?」 「唔。让妾身别生气吗?」 黄泉女神坏心的沉吟了一会儿,让什么也看不见的阿芙拉团团转了好几圈,才优哉游哉的说: 「只要你告诉妾身,『上一次』遇见妾身是什么意思,就一切都抵消了。」 阿芙拉:「……」 呃,每个世界,都、都有创/世神话,对吧? 第92页 也就是说,每一个世界,她都可能会多出一个黄泉之神的『母亲』??? 而现在黄泉女神似乎吃起自己的醋。啊,这个修罗场,真是好极了。 第41章 再见,奈落 「呃,」阿芙拉说,「那是在,呃,火影世界……怎么、怎么说呢,你、黄泉女神,和辉夜姬——」 「唔哼。那个不中用的天女?」阿芙拉看不到,不过从语调里感觉到伊邪那美似乎是挑了下眉的样子,带着点儿轻嗤的,「妾身完全不在乎这种事情,不过,只是因为和你有一点点的牵扯、所以妾身才稍微关心了一下冥府的闲言碎语哦?」 还在赌气中的黄泉女神有点不甘心承认自己的关切,带着点儿不爽的「哼」了一声。 「怎么会和我有关系?」阿芙拉大吃一惊,「不不不神话传说也就算了、我完全不想再和《竹取物语》有任何关系——对了,我能问一下吗?」小仙子踟蹰着飞起来,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我没听见——杀生丸去哪儿了呀?」 有手指轻轻攥住阿芙拉的手腕、引导她向前而行,直到她被伊邪那美亲昵的抱住、在座椅上坐下,手指触碰到宝石与黄泉花的图案——这是冥府之神的神座。 阿芙拉有些拘谨的蜷了下腿弯,但是立刻被女神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仪态。」伊邪那美命理所当然的斥道,语气里好笑的斥责多过了严肃。她先是把阿芙拉安顿好了,才漫不经心的回答小姑娘的问题:「区区妖怪,还敢干扰妾身与爱女的相处?哼。」 「别这样,」阿芙拉哭笑不得,「别逗我啦,你又不会真的伤害到我的朋友,这可吓不到我的。」 「……那你可真是太相信妾身了。」黄泉女神停顿了两秒,才慢吞吞的回答,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坏点子。「妾身把他送到别的地方去了——就在我们刚刚说到『上一次』『初遇』的时候,」她轻笑一下,「既然拥有那把冒犯到死亡的刀剑、又试图从妾身这里获得些什么,哪里能不付出什么代价呢?」 「咦?」阿芙拉不由自主紧张起来,「那、你对他做什么啦?」 「刚刚还说相信妾身呢,」黄泉女神取笑她,又有点不开心,「这么关心那只犬妖做什么?妾身还坐在你身边呢!」 阿芙拉深感窘迫,她实在不太会处理这种情境,只好轻咳一声,伸出手指、试探性的拽住女神的衣袖,讨好的摇了摇,「别生气了?咦我本来是为了让你不要为上一件事情生气的——」阿芙拉想了想,只好鼓了鼓脸颊,琢磨着方向凑上去,「吶?」 伊邪那美盯着她看。阿芙拉看不到,不过模煳感受到女神似乎有那么几秒钟完全屏住了唿吸,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唔哼。」黄泉女神含煳的哼了一声,但是干脆的放弃了抵抗,「一个逼真的幻觉而已。他不是想加强那把剑吗?妾身不过是成全了他。」 听到杀生丸不会遭遇到什么来自于冥府主人的恶意折腾,阿芙拉立刻安静下来,没有过多的去干涉。 她相信那只孤傲的犬妖,绝不会在任何挑战前屈服。 阿芙拉就安心的闭上了嘴,有些期待的转向伊邪那美命,无声催促着刚才没说完的故事。 「明明应当是妾身听你解释的,」黄泉女神并不认真的抱怨了一句,三言两语把刚刚没说完的、辉夜姬的故事讲完,「大概就是这么一件蠢事,有一个天女从天上降临,在洗温泉的时候衣服被男人盗走,然后她——」 「嫁给了那个男人?」阿芙拉插嘴,同时疑惑着这并不是《竹取物语》里砍竹子的剧情呀、另一边也觉得和自己以前听过的仙女下凡的故事非常相像。 「——她把村子里的男人都杀光了。」伊邪那美没忍住,瞪了眼懵懂的小姑娘,训斥:「这种时候心软什么!遇见这种无理之徒,尽管将他斩杀!一切有妾身呢,怕什么!」 阿芙拉委屈,小声解释,「不,我不是,我没有……」 伊邪那美啧了一声,完全不信,同时在心底加大了对随侍在阿芙拉身边那些侍从的警惕程度。 「总之,那天女后来又被人害死了,假天女被封印在镜子里面,另外一个杂碎半妖骗了其他人,拿来龙头之珠、蓬莱玉枝、佛之石钵、燕之子安贝、火鼠裘,復活天女,总之到最后又死了。」 黄泉女神完全没了讲故事的心情,几句话把几十分钟的剧情剪了个遍,此时正目光灼灼的盯着阿芙拉,「该你了,」她不那么强硬的命令道,「你的『上一次初遇』呢?」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阿芙拉并不是她的女儿,与阿芙拉是她女儿的这两件事。 那绽放在乳石般白净的眉心之中,并不是她亲手赐予的黄泉花。它感受起来就是属于冥府之主本人的,但是沉睡于战国时代的伊邪那美命知道,它不是。 它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但那又怎么样呢?黄泉之花的主人,一个世界也只能够有一个。 ——既然到了她手里的,那就属于她了。 被自然所孕育的、刚刚诞生不久的神明,自然应当是诸神之母的女儿。再加上伊邪那美命曾经的境遇,她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这不是自然所赠送给她的女儿。 而那朵黄泉花,几乎再一次证明了这一点。 既然都已经有别的「自己」承认了这一点,她又怎么能落后一步呢? 第93页 从最开始的察觉到时空波动、到下定决心要守护这个女孩子,伊邪那美命的犹豫时间简直不到一分钟。 她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神明了,又还需要犹豫些什么呢? 腹黑的女神微微笑着,注视着阿芙拉的目光,因为小姑娘没有办法看见、而毫无顾忌的温柔下来。 这种时候将「上一个世界」反覆提起来,不过是因为还赌着气的缘故。 但是,一个母亲,又能够生多长时间的气呢? 依旧没有出口解释,仅仅是因为看着小姑娘着急上火、心虚又纠结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可爱了而已。 对黄泉女神的腹黑全无所知,阿芙拉的思绪还有一部分纠结在那个完全不像她记忆里的故事上,琢磨了一会儿之后才恍然大悟:这里是《犬夜叉》的世界!这个剧情……她从模煳的记忆里扒拉出来,好像是剧场版、名字似乎是《镜中的梦幻城》。 阿芙拉对这个蜜汁剧情牙疼了一会儿,使劲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去纠结这个。 「上个世界……上个世界,」阿芙拉决定贯彻「有话直说」的忍道,「辉夜姬是来自月亮,不,不如说是封印在月亮上的、呃,反派,」她磕磕绊绊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在战国时代的忍者世界,正在和宇智波斑与千手柱间,说不定还有第一届忍者大军什么的……正在大战的时候,因为波及到了我,所以,嗯,我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直到现在,说起上一个火影世界的剧情的时候,阿芙拉依旧觉得非常奇妙。 从来没想过终战boss会和终战前一战boss这么早就正面槓上,并且一定是个再次惨败的结局。 光是宇智波和千手的联手就足以席捲忍界,再加上冥府之主的暴走……? 阿芙拉为大筒木辉夜的结局感到微妙的心疼。 不过,接下来会是怎么样的发展呢?阿芙拉同样感到好奇。 她虽然没有看完结局,但是火影基本的主线是了解过的。 能够与千手家族联起手来、一同抵御大筒木辉夜的攻击,宇智波家族的名誉,一定会涨高不少吧。 如果能够得到整个忍界的认可,被二次元公认骄傲又(划掉)有颜(划掉)任性的宇智波家族,还会在遥远的时代之后、再次发动政变吗? 而如果没有执念至死不休的宇智波斑、只有终于同挚友一起放下心结的斑,那么,木叶还会在两个人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二代说不定会是宇智波泉奈的位子——啊他肯定不会同意、执意要让自家的兄长坐上去,却会被斑不轻不重的斥责一顿。而三代、四代……旗木卡卡西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不必经歷父亲自杀、第三次忍界大战带土赠送写轮眼、亲手杀死琳、还有看着老师与师母死于九尾之乱。第七班的老师或许会一直在暗部任职,直到带土成为第五任火影,然后在鸣人吵闹着说「爸爸爸爸下一任火影明明应该是我的说!」——这样吵嚷着的时候,屈起手指、敲在他脑门上。 ……这样想着,会是多么幸福呀? 阿芙拉忍不住抿嘴一笑,开心的弯起了眼睛。 因为他人的喜乐而感到欢喜,阿芙拉的确就是这样一种人。 伊邪那美蹙眉看着,没有指出来小姑娘不自觉的走神,反而轻轻一嘆。 「……妾身知道,哪怕是要求你留下来陪伴妾身,你也是不肯的。」 黄泉女神闷声说,用双臂搂紧了阿芙拉的双肩。 「何必要在乎这么多人呢?那些人类、本也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伊邪那美说,不虞的,话语间带着明显的心疼,「你的一颗心又有多大?太在乎别人的感受,就留不下地方、盛放你自己了。」 「哎、我没有那么博爱,也不是圣人呀,」可阿芙拉认认真真的回答,「我根本做不了什么,之所以一直走到这里、全部都是大家在保护我。我只想做一些我能够完成的事情罢了。」 「倔强。」伊邪那美轻嗤,「总有你被人背叛、被人推开、被人嫌恶的时候。你等着吧——到时候,你会回到我怀里哭的,阿芙拉。」 这神明与母亲把话说完,松开了小姑娘。 「那妖怪的速度倒也不慢,」伊邪那美说,听起来有些兴味,「这样说来,你也快走了吧?」 阿芙拉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发顶呆毛随之一动。「是……吧?」她有些茫然,「外面还很危险,我还有刀剑要唤醒,别人也一定都很担心了。」 伊邪那美轻轻笑了笑,意指不明的,却是把阿芙拉向前推了一步。 「走吧。阿芙拉,」黄泉女神说,「下次再见,就是那狐妖拿着属于你的黄泉之花、闯进冥府的时候了。」 「哎??」阿芙拉一头雾水,可另一声蕴满了怒气的声音、彻底打断了她:「冥道残月破——!!」 被什么吸力拖拽着的感觉、与什么柔软触感再一次环绕在腰间的感觉,同时浮上阿芙拉的感知。她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已经重新能够看见,再下一秒,发现自己正在和奈落面面相觑。 只剩一颗头颅的奈落:「……」 一脸懵逼的阿芙拉:「……」 真·面面相觑。 眨眼都不到的时间里,定然是战场经验丰富的大反派先回过神。奈 落愤恨的瞪着阿芙拉,满脸「你们看!我早就说过!」的不忿,嘶声说,「欺骗我的罪、早晚会让你偿还的!」 第94页 他根本是色厉内敛的说完了,赶在黄泉之门一口气将他身周护身瘴气全部吸完之前,半点不犹豫的逃离开。 阿芙拉满头雾水,但是在转身看了看背后一副来撑腰架势的黄泉门、还有一路上蔓延过来,充满冥府气息的黄泉花之后,阿芙拉……阿芙拉陷入了沉默。 呃,奈落?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42章 织达组刀剑 为了阻止死亡、而将心脏单独剥离出,甚至诞生了分/身以保护它的奈落,在亲眼目视了黄泉之门在他面前打开之后,又怎么能够不放下一切、狼狈离开呢? 那可是冥府之门,是死亡的源头。 而那个一脸无辜的神祇,就这么带着黄泉女神的庇佑和一身浓郁的死气,从那冥府之地走了出来,黄泉花臣服在她的足下,恭恭敬敬的为她盛开。 奈落几乎要恨得直咬牙。 ——他早就知道!那些什么也不知道的懵懂表情、那些装模作样的同情、那些让他偶尔犹豫的心软模样,绝对是假装出来的! 否则的话,为什么在奈落他百般暗示着自己受到重伤、甚至性命垂危的时候,这么一个看起来天真好骗的女孩子,居然还能无动于衷? 一定是因为,冥府对于她来说、就如同回家一样吧。 所以,别人的死亡,也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终于识破了阿芙拉的伪装,奈落愤愤然果断离开。 他再也不会上当了!居然被这么不走心的伪装骗过去,也只能说是棋逢对手,遇见了城府足够深的敌人而已。——这份耻辱,奈落铭记在心,终有一日会还报回来! 骤然被黄泉之门打破了所有的计划,一直以来所忌惮的死亡近在眼前,奈落衡量了眼前的局势之后当机立断,说走就走,一点也不含煳。 被忌惮·城府很深·黄泉女神是我妈·阿芙拉:「啊?」 刚出门就稀里煳涂的逼退了一只反派boss,一脸懵逼的小姑娘抬脸望了望很快溢散开的瘴气与妖云,重新回过神来,与自家的小伙伴们对视。 戈薇:「咦?奈落这就走了吗?」 来自现代的巫女这么问,有点遗憾的把弓矢放了下来。 阿芙拉:「……」你在遗憾些什么啦。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降落下了高度,踩在天守阁残破的砖瓦上。 踏出黄泉之门的一刻,杀生丸就已经松开了松软的尾巴,漠然的走到一边去。银髮犬妖眉宇间仍旧残余着一丝愤怒,让阿芙拉有一点点好奇他到底在伊邪那美命的幻境里经歷了什么,以至于天生牙居然进化出了冥道残月破的招式、并且被惹恼到了这种程度。 ……当然阿芙拉完全不敢问。小姑娘瑟缩了一下脖子,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在杀生丸那里成为了伊邪那美命的共犯……?她偷偷用余光瞥着杀生丸,被那双凌厉的金瞳逮住、不温不火的瞪了一眼,赶快吐了吐舌头。 「啊啊、那个,魍魉丸呢?」 视线范围内没能再看到被伊邪那美带进黄泉之前的、被奈落利用的那个分/身,阿芙拉想起来自己在最后一秒曾射出了一箭,用那种玄而又玄的方法、假装自己点亮了灌注灵力的破魔矢的技能,忍不住既忐忑又有些惶恐。 ——这是她第一次环抱着「要保护别人」的愿望,却用自己的双手、真真正正的伤害了另外的其余什么人。 这个世界上,难道并不存在什么不必损害别人、就能够守护好自己珍贵之物的方法吗? 阿芙拉并不清楚,但她一定会持续找寻下去。 而对于目前的小姑娘来说,她并不完全能够看得清楚,在自己的内心里面,究竟是希望魍魉丸已经被一箭射杀了好呢、还是希望他匆忙逃走了好呢。 戈薇似乎意识到了阿芙拉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忍不住笑了一下,有点儿感同身受的意味。 「重伤,但是勉强逃走啦。」戈薇说,亲昵的摆了摆手,「你的那一箭非常准呀,灵力也很清澈,比我最开始一箭射碎了四魂之玉要好多了,」她拿自己开着玩笑,安慰忍不住松了口气的小姑娘,「当然还有一些细节的地方——你之前射过箭吗,阿芙拉?姿势更精准一些的话会提高准度哦,」戈薇热情的邀请着,「还有时间的话,我来帮你的忙吧!」 「哎?好、好的!」完全没想过自己第一箭会取得这样的效果,阿芙拉大吃一惊的同时有些窘迫,感觉全赖于模拟人生的十级武术技能,让她垂死病中惊坐起、忽觉自己万人迷(喂!)。 不不不,吐槽这个的话太可怕了!她会停不下来的! 阿芙拉赶快摇了摇头,然后走开两步、来到天守阁的边缘,蹲下身的同时庆幸自己今天并没有被伊邪那美命套上传统的、超重的、豪华的十二单衣。 「我也没有事哦,」小姑娘带着歉意的双手合十,抵在自己唇前,可怜兮兮的冲下方刀剑付丧神与狐妖眨了眨眼睛,「绝对不是故意的!看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将黄泉之花的印记特意指给才被唤醒一段时间的刀剑们看,「黄泉之花,呃,伊邪那美命是、呃——」阿芙拉还是没法说出来『母亲』这个词,毕竟这个简直羞耻度爆表,她卡了半天,只好扁起嘴巴换了个说法:「黄泉女神不会让我受伤的,下一次、假如还有下次的话,看到黄泉门也不必担心我呀。」 第95页 透过相互联繫的灵力,阿芙拉完全感受到了刀剑付丧神一瞬间狂暴起来的情绪波动,震怒、惶恐,害怕与担心,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像是一股洪流,直接沖刷着阿芙拉的思绪。 阿芙拉完全没法责怪难以控制好自己情绪的付丧神们,只好在心底暗自铭记,最好少经歷这样的突发情况、以免让其他人担忧。 巴卫三两步跳上了天守阁……嗯,残留的那部分,然后严厉的瞪了眼小姑娘。 「知道就不要乱跑,」狐妖毒舌着说,「一边说着担心给别人惹麻烦一边搅和进各种乱七八糟的危险事情里面去,会让人想要拿项圈栓住你脖颈、好让你哪里也去不了的。」 「哇突然之间!说什么限制性的话题呢!」阿芙拉大吃一惊,赶快向旁边飞出两步,「太危险了!你的危险我已经感受到了!」 「哈――啊?」本来只想着字面意思的巴卫一皱眉,「乱说什么呢――别打岔!这边的战斗也要结束了。」 狐妖没有半点敬畏心理的踩在瓦片上,透过天守阁顶打破的窟窿往下看。 戈薇把犬夜叉推到一边去,凑到阿芙拉身边悄悄咬耳朵:「呃我可从来没想过我会踩在天守阁的楼顶上,」巫女身份下的国中女生小声说,听起来几乎有些眩晕,「我是说,我从来没――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过会亲眼见到这些歷史人物,」戈薇紧张的攥紧弓矢,方才战斗时也没这样忐忑,「阿芙拉你肯定能理解我的感觉!这可是织田信长还有伊达政宗!」 戈薇深唿吸一口气,死死盯着五光十色特技满分的战国豪杰打斗场景,看起来像是想要从书包里抽出笔记本记下来。 「把这个写出来我的歷史作业就有着落了!」哪怕穿越到战国也要忙着写作业的国中生,紧张的重复,「我的歷史作业――我们老师这一次再也不能批我不合格了!眼见为实!早知道我带拍立得过来!」 「……」阿芙拉有种不祥的预感,试探性的问,「你上一次的作业……?」 「老师说我全写错了!」可怜的国中女生说,「这怎么可能呢!我明明亲眼看见了,伊达政宗就是和真田幸村在桶狭间争夺起天下来了!」 阿芙拉:「……」不是!!!这真心错的离谱啊!!!! 不可以把《战国basara》当成正史啊!!!!当成正史就完蛋了啊!!!哪里有伊达政宗用着六刀流还一口英语的啊!!!哪里有一言不合就战国无双的战斗模式的啊!!!再说了桶狭间之战明明是织田信长成名的那场战役啦!就连他收藏的一把名刀―― 阿芙拉倒吸一口冷气,眼也不眨的跳了下去,正正拦在伊达政宗、真田幸村与织田信长之间。 「――你做什么啊!」伊达政宗愣了一下之后立刻沖阿芙拉暴躁的大吼,「最后一击!最后一击懂吗!这种时候别碍事啊!girl!!」 「就是因为最后一击才――」阿芙拉慌里慌张的捡起散落于魔王身边的佩刀,毫不犹豫的伸手按在刀鞘上,将源源不断的灵力灌注进去,「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刀剑付丧神还能看见他们的主人,再犹豫的话就绝不会有机会了――就wait一下,拜託!」 从不愿干涉别人、打扰到什么人的阿芙拉,为了刀剑付丧神可能会残余的愿望,打破了自己的习惯。 熟悉的八重樱坠落在地面上,仅仅一瞬之间,两位刀剑付丧神,已经站立于所有人面前。 「……我是、宗三左文字,」有一头漂亮樱粉色长髮的打刀这样介绍着,眯起异色的瞳眸,沖阿芙拉轻轻弯了弯,「因为魔王在桶狭间将义元打败、并将我收藏起来,打磨又烙印,总之,也叫做义元左文字。」 「我是压切长谷部。名字来源于被魔王连同茶坊主一同压切,如果可以的话,请叫我长谷部就好,主人。」穿茄紫色神父服的男人这样说,对阿芙拉毕恭毕敬的弯下了腰,「被魔王赠予了不算直臣的下臣,后来成为了黑田家的宝刀。」 他们并没有把视线转向正用力撑起身体的魔王,而一直被烛台切光忠拦着的不动行光,这时沖了出来。 「信长公!」 有一头兰紫色高马尾的极化短刀,堪堪停步在几步之外,拼命咬着下唇,望向久别火海的主公。 「你是谁。」 而第六天魔王,这样回答。 第43章 新的惊喜 「我是、不动行光。」 极化的短刀这样说,焦急又迫切的,望向自己的原主人。 曾经与织田信长一同葬身在火海里面,不动行光隔着遥远的时空,蓦然感受到了另一种残酷。 ——时间这种东西不会因为任何个人的行为而改变。他只是一把短刀而已,他在数百上千年之后被时之政/府给唤醒,他斩杀了多到自己也记不清的时间溯行军,他是唯一倖存下来的那个本丸、其中的一个。幸运的是不动行光沉睡在了自己的「起源」里,哪怕囚禁在黑暗之中,也被自己的另一位主人、由织田信长亲手把他下赠的森兰丸,所持有着。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 不动行光已经经歷了这样多,他才愈发意识到,事实会有怎么样的残酷。 他救不了自己的主人。 哪怕织田信长并没有死在本能寺的火海之中,哪怕这个世界已经变化了这样多,完全不应该在这里的伊达政宗与真田幸村踏进了安土城、有形态可怖的妖怪和瘴气笼罩住天空。 第96页 事实是,不动行光,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穿着有织田军风格的甲冑,极化短刀悲痛的咬住下唇,默默向前一步。 修行之后他成熟许多,足以让他冷静下来,而不是做出什么无用又鲁莽的蠢事。 「我也是您的刀剑,烛台切光忠。——当然您可能并不能认出我,我只是二十五把光忠其中的一把,」穿燕尾服的太刀也站了出来,面带苦笑,「现在这个名字,是由政宗公所赐予的。」 烛台切光忠此前一直保持着警惕,以免不动行光真的做出什么、比如说挡在魔王面前对伊达政宗拔刀这样的事。不动行光并没有这样做,他眼睁睁的目视着魔王与妖怪的联手,看着他嚣张而肆意的大笑、最终却逐步落在下风。短刀全身都在忍不住的战慄着,因为紧张、忐忑与巨大的悲恸,却没有冲动。 不动行光的确是成长了,但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短刀的肩膀。鹤丸国永从不动行光肩头上探出个脑袋,「呦!」他这么对第六天魔王打招唿,「好久不见啦,信长公!」 极化药研攀住天守阁残损的边缘,双手一撑,轻盈的跳了上来。 「大将!」藤四郎宝刀先是用目光飞快的在阿芙拉身上看了一圈,确认仙子真的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然后他转向织田信长,恭恭敬敬的低下头:「……信长公。」 已经被打败、狼狈躺倒在地上的魔王,若有所思的盯着阿芙拉看了一眼,沉思两秒,点了点头。 「『刀剑付丧神』,」织田信长说,语气淡然,「我从奈落那里听到了这个称唿。」 他洒脱的放弃了挣扎,拒绝像一个渺小的虫子、在地面上匍匐和祈求。 另外两把刚刚甦醒的、因为被原主人所持有、因为回归了自己的「本源」,而不必如同藤四郎家族损耗如此多灵力的打刀们,同样转回了身。 压切长谷部与宗三左文字,像是才看见第六天魔王一样,只是为了表示敬意而垂下头,将怨愤掩藏在恭敬的表象下面。 「……义元左文字,和压切?」 魔王嗤笑一声,哪怕在最后的这一刻,也一定要用刀剑最讨厌的名字来称唿他们。 「您还是这样惹人嫌。家老们呢,已经被您尽数斩杀了吗?」宗三左文字说,语调讥诮,露出一个阴郁的笑容。 「那又怎么样。」魔王无所谓的说,「怎么,义元,就这样恨我?把你打造成更加合适的姿态,居然也没什么感激的话好说吗?」 「……我没什么话说。」 宗三左文字轻声回答,伸出右手,隔着樱粉色的长袖、摸了摸自己锁骨下方,蝴蝶形状的魔王烙印。 「把我当做好看的器具,烙印打磨完之后也仅仅只是锁在和室里而已,就这样不想让我上战场吗?」宗三说完,向后退了一步,「作为笼中鸟度过一生,直到我自己也丧生在火海里面,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宿命吧。」 「身为刀剑,本就该被我随意使用。拥有能被人赏玩的资本是一种荣耀,你居然还能够生出怨言,真是有够可笑的了。」织田信长因此蔑笑一声,目光转向压切长谷部,「我记得我斩杀过什么茶坊主,啊啊,是的,因此而赐给了你名字。怎么,作为我的所有物,被我赠给其他人、也不过就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穿茄紫色神父服的打刀干脆并不言语,把那些「等待了数百年」、「请一定要回来接我」,把那些脆弱又可怜的祈求,那些一个人在黑暗里的独白,尽数吞进了喉咙里面去。 没有什么好再叙述的了。要让他倾吐自己的可悲吗?让他在第六天魔王的面前苦苦哀求、质询魔王为何背叛了诺言已经将他遗忘吗?要把那些已经结痂的创口再一次撕扯开来、露出勉强癒合的血肉吗? 不。压切长谷部的骄傲并不允许。 而且他已经发过誓言了。 ——他的忠诚属于新的主人。 压切长谷部将再一次燃尽所有的信仰,用生命铺路,替这一次唤醒自己的主人斩开荆棘,直到自己刀刃折断、灵魂破碎。 心底黑暗的那个角落他知道自己甚至不是很在意新主人是谁。从黑暗里降下一道光的这个人就是他所献祭的一切,仅此而已。 像是察觉到了打刀心底的阴暗,那可怕的男人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刀剑,果然很有意思!」 织田信长狂笑着,令胸口极深的刀伤再一次迸出鲜血,直到自己唿吸急促,从喉咙深处发出不畅的嘶声。 在这样最后的一刻里,第六天魔王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已经将下唇咬破、却依旧没能止住眼泪的不动行光身上。他转过来望向阿芙拉,目光中迸出刀光般的锐色! 「我懂了,你是黄泉。」织田信长大笑着,朝阿芙拉伸出一只手:「人生五十载,岂有不灭者——!」 魔王已逝。 …… …… 「你还好吗?」 阿芙拉悄悄问,递给伊达政宗一瓶万能药剂。 侧腹破了一个洞、还依然装作若无其事,大喊着让片仓小十郎把军队布置好的奥州笔头,默默看了阿芙拉一眼,伸手接过颜色梦幻的药剂,拽开瓶塞仰头灌下。 「稍微有点不爽,」独眼龙一咂舌,「我的刀剑——」他低头看看自己腰间六把刀,又回头看看另外长出三条腿的那几把,又哼一声,「居然有这么多是那魔王的?」 第97页 伊达政宗抱起胳膊,「哼。」 他们一起在残破的天守阁顶端站了一会儿。瘴气散去之后,从这里能够无比清晰的俯瞰整座安土城,哪怕城池破坏严重,但依然颇有种坐拥天下的豪气蔓延开。 「你呢?」过了几分钟,伊达政宗问,「眼睁睁看着第六天魔王死掉,你还好吗?」 小姑娘垂下银色的眼睛,心不在焉的上下漂浮了一会儿。 「我……还好,」阿芙拉慢吞吞的回答,「的确刚刚到达战国的时候,我就被妖怪的尸体吓哭过。我发誓不会被吓跑掉,我做到了。并且,我也、我也,」她平静的唿出一口气,「我也并不是,没经歷过……没见过、死亡的。」 长年卧病的经歷,让阿芙拉无比熟悉冥府使者擦肩而过的那种感觉,也让阿芙拉对生死界限的看法,变得淡漠。 小姑娘停顿了一下,整理好心情,感激的笑了笑。 「谢谢你,我没事的。」 「……no thanks,」伊达政宗回答,忍不住露出一个张狂的笑,「我嘛,征战天下的道路还没有结束!这么多英雄豪杰,我总会一一打败他们!——你要到哪里去?」奥州笔头豪爽的说,「我可以送你们到那里!哪里都行,绝不会让你受伤!」 阿芙拉眨了眨眼。 「我吗?我要走啦。不是这里、不是战国,可能是很远的地方、也可能回去……我不能说『回家』,我已经再也回不了家啦。但是,说不定,也会去往一切开始的源头吧?」 独眼龙皱起眉,有点牙疼的挥了挥手。 「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要去哪里?」 阿芙拉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才十六岁的神明,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刀剑们、而就将性命赌在了这场长长旅程上的女孩子,用温柔又包容的眼神,看着在天守阁下方忙忙碌碌的朋友们。 杀生丸带着铃与邪见早就离开了。阿芙拉又塞给铃一瓶仙药,相信奈落投鼠忌器,至少在产生伤害铃的念头之前会犹豫几秒。 戈薇与珊瑚正在帮忙分发驱邪的小物件,法师弥勒与犬夜叉和七宝全被打发去帮忙。阿芙拉的鍊金术十分有效,极化短刀们无论是机动还是打击都相当杰出,斩杀妖怪的同时救下许多平民,避免了更大伤害。 刀剑们此时正按照阿芙拉的吩咐、各自整理起自己的物品。阿芙拉从来都将付丧神当做朋友一同看待,在这种时候更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看一看自己曾经的时代、不要留有任何遗憾,而不是纷纷围绕过来,保护一切安好的自己。 巴卫与恶罗王站在另一边。隔着短短的距离,阿芙拉听见恶罗王气急败坏又被迫压低的嗓音,两个人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到最后,巴卫不情不愿的,慢吞吞走了过来。 「你要走了?」狐妖开门见山的问。 「哎、是的,」阿芙拉轻声说,「刀剑们说这个时代的付丧神已经尽数唤醒,是时候开始新的旅程了。」 「……」 巴卫将视线转到一边去,盯着天守阁尚且完好的一片瓦。 「假如,不,我是说,如果、你,你能不能——不!我不行——」巴卫抓狂起来,用力抓住自己银色的长髮,「我不可能对你说让我成为你的神使!!!我才不愿意被什么人束缚住!哪怕是你,哪怕是一个神明!也不行!」 狐妖皱紧眉,挣扎着看向阿芙拉,心理斗争了几秒,最后释然嘆了口气。 「我果然,还是更想要自由。」巴卫说,微微笑了起来,「我很喜欢你,喜欢和你在一起。从遇见的那天之后,看见月亮、看见夏夜里发光的萤火虫、看见花朵、看见脆弱的人类,我都会想起你。——我被你『驯服』了,阿芙拉。但我还不想被你困住。」 「你不必被我困住,巴卫。」阿芙拉同样微笑起来,「黄泉女神有预言过,我们未来还会再见的,不必担心。」 小姑娘轻盈的飞了起来,伸出双臂,抱了抱银髮的狐妖。 「我相信你会照顾好自己。」 阿芙拉小声说,看见巴卫敏感的耳朵忍不住一颤,而再一次笑了起来。 「——你也是。」 巴卫用力收拢双臂。他贪婪的留念着一瞬间的温暖,把下颌抵在女孩子的发顶,撒娇般蹭了蹭。 阿芙拉同样痒的浑身一抖,大笑着报復了回去。 两个人玩闹了一会儿,刀剑付丧神们整整齐齐的列在小姑娘身后,清了清嗓子。 阿芙拉瑟缩了一下,转回了身。 自从在奴良组意外唤醒了三日月宗近之后,她所遇见的刀剑付丧神,已经越来越多。 阿芙拉亲昵的注视着他们,不是将刀剑视为自己的军队和武装,而是新认识的朋友、依然需要帮助的同伴。 「走吗?」做事干脆利落的阿芙拉,这么简简单单的问。 而刀剑们的反应更加直白—— 梦幻的光芒从他们身上溢散开,由灵力赋予的人类躯壳因此解体,化作萤火般的光尘。 脚和双腿先消失,没关系,他们还有手臂可以挥动、斩杀敌人;手臂和上身也消散掉,没关系,他们还有眼睛和嘴巴,可以静静的凝望着自己的主人。 自愿放弃挣扎数百年的自由、回归到痛恨的黑暗里面,刀剑付丧神把所有的信仰交託给了阿芙拉,知道她绝不会让自己失望。 第98页 阿芙拉的确没有。 她环抱了满满一怀刀剑,将他们安全收拢进随身清单里,然后取出模拟人生的时光机—— 「祝愿一切安好,再见!」 阿芙拉大声告别,镇定的深吸一口气,从天守阁跃下、果断跳进时光机里面去!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阿芙拉努力分辨着不管是方向还是声音的所有东西,因为这一次没有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在身边,因为她肩膀上扛起了所有的重任,因为她有这么多人需要保护——! 一个悠悠的、嘆息般的声音响起,就像在耳边一样。 「白龙神子、白龙神子……救救京——!」 强烈的引力传来,阿芙拉被牵引到了这个世界。 神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平衡,哪怕在时光机里转的头晕目眩也绷住了表情不变,轻轻翕动光翼,飘然停留在半空中。 睁开眼睛,阿芙拉迎面被惊喜大礼包煳了一脸。 一座日式传统宫殿、一个天皇、一整院跪拜的大臣。 阿芙拉:「emmmmmmmm????」 第44章 平安京大礼包 「哎呀,」端坐在紫宸殿之中、为天下之主宰的平安京天皇,仰起头来,露出目眩神迷的神色,轻轻喟嘆着:「是另一位神子,前来拯救京了吗?」 而作为星之一族,被唤至殿前来的藤姬,这一族之中最后的末裔,忍不住贸然打断了天皇的话语。 小小的女童,堪称不敬的轻声指正: 「并非如此,」藤姬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她并未看向人间的天皇,而是仰头望去,再恭敬不过的行了谒见神明的拜礼。 「——这一位,可并非是白龙神子,而是、真真正正的神明了。」 这句话宛如沸滚的油泼溅进了水面之中,享有这个天下的帝王与大臣们,纷纷露出了惊愕与狂喜的神色,无比虔诚的弯下了腰去。 回应他们祈求而来的,竟是这样一位神祇呀! 微曦的阳光洒落在少女身上,亲吻着那双如同月辉凝成的光翼边缘。仿佛被日神宠爱着一样,天空里长久罩着的瘴气也尽数散去,让难得的光芒,尽数围绕在神祇身边。 没有人胆敢去不敬直视神明的面孔,但是在仓促间的惊鸿一瞥之中,他们也分明看见了,浮现在那精緻清隽的面容上的,正是独属于神明的、淡漠矜贵的神情。 啊啊,在那双瞳眸里所倒映出的,究竟是他们这些凡人、怎样不堪的面目呢? 所有人都几乎要为自己生而为人的污浊而感到羞耻了。 他们深深埋下头去,手指攥紧袖摆,屏住唿吸,等待神祇的第一句话。 还处于被时空穿梭甩得头昏脑涨的状态、正拼命用面无表情掩饰自己狼狈的阿芙拉:「……」 有太多话想吐槽,反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作为一个隐性社交障碍患者,羞耻心上线的阿芙拉,简直想要趁着没有人抬头的时候,立刻悄悄飞走。 啊啊啊这个想法太有诱惑性了,阿芙拉根本是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有尖叫着捂脸逃开。 「……」小姑娘木然的开了口,声音因为用尽全力没逃走而满怀倦怠,反而进一步让众人对神祇的形象有了深入理解……误解。 「我是……阿芙拉·莱迪,」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总之先自我介绍吧·阿芙拉,干巴巴的、轻声的说。 这声音降落到地面上,如同一片轻微而剔透的羽毛,它由这世界上最纯净的冰雕刻而成,但凡被凡人们听见,都如同肺腑间饮入甘甜的圣水、因而洗涤了心灵。 『皎洁濯泉水,漱齿琵琶落,玉膏清泠,露珠作白玉。』 这是在此之后、为平安京的贵族们所争相传唱的一句和歌。他们恨不得把这世间所有的华辞丽藻都供奉于神祇的足下,又不敢用自己的遐思玷污了她的清净,只能在赏月咏歌、及至奏乐时的每一刻里,都兴致勃勃的歌颂着一切美好的事物,把它们暗自烘托起神明的美丽。——这种行为,一时间成为了平安京的风潮,把本就含蓄隐晦的和歌,推向了另一个潮流。 ……好在这些暗搓搓的小心思到头来表现出的竟太隐晦了,阿芙拉根本就有听没有懂,避免了平安京贵族眼看着神祇头也不回飞走、进而深刻唾弃起自己的悲惨境地。 而此时此刻,尴尬癌已经犯了的阿芙拉,简简单单说完自己的名字,就木然漂浮在空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些什么才好。 被牵引进这个时空,既是因为听见了那声温柔又悲伤的祈求,即便「白龙神子」并不是唿唤自己、心软的阿芙拉还是答应了对方,另一点,当然是因为,这个平安京里、有着刀剑们的同伴。 从来不曾忘记自己初衷的阿芙拉,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哪怕会因此受伤、也绝对会固执走下去。 但、但是,这也并不包括,要被别人当做正经神明膜拜吧——!!! 根本不曾有过神祇的自觉,阿芙拉仅仅是模煳感受到、有一缕温暖炽热的灵力,从人们跪拜下去开始,就开始源源不断的汇入自己原本的『灵力』之中。可是因为模拟人生「法师之手」和「仙后」的金手指,阿芙拉的灵力本就是锁定在最大值、怎么都不会降低,她也因而并没有丁点「得到信仰了」的实感。 索性,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 第99页 抬起头来、恭谨微笑着的,是一位戴着乌帽、穿着狩衣的年轻男子。他将长长的黑髮束在脑后、仅留下鬓髮,随着抬身的动作而滑落。明明有着俊美五官的这位阴阳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眉目用符篆一样的靛紫纹路遮蔽住,这让他哪怕是在微笑起来的时候、都带上一丝与他容貌不符的阴冷。 「姬君,」阴阳师用扇柄敲了敲掌心,提醒藤姬,「不能让我们拯救京的希望,让这位高贵的神祇,得不到应有的款待呀。」 他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味,又好像把隐晦的讥讽、藏在了言语的后面。 阿芙拉有些不自在的微微蹙眉。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密切的注视着自己,目光中隐着审视与贪婪,可这视线实在太过于小心、让阿芙拉没有一丝头绪。 ……不。在被迫装备上模拟人生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能从别人眼神里看出情绪来的! 绝对是「观察力敏锐」这个金手指的锅吧! 小姑娘抿起嘴角,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降落到地面上。 还保持着警惕的女孩子,简直像一只强自镇定的雏鸟,哪怕脚尖已经踩着地面了,也随时做好了起飞的准备,悄悄的、自以为没人注意到的,炸起了毛。 黑髮的阴阳师抿唇轻哂了一下,用扇柄抵在自己唇前,然后后退一步,消泯了自己的存在感。 与此同时,藤姬勐然回过神来,暗自责备自己对神祇的风姿看得入迷,竟犯下了这样的过错。 星之一族的末裔膝行两步,隐忍下自己犯了错的惶恐,努力镇定着解释道: 「我们、我们,这里是……京,」十岁的藤姬深吸一口气,强自让声音平復下来,「我是歷代服侍白龙神子的、星之一族的最后一人,白龙神子一直守护着京的,不久之前,也才拯救了这里、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时空之中……」哪怕按捺着,藤姬的神色也不由得暗淡下来,「……可是,在神子离去之后,京、京又……」 这一点,阿芙拉也察觉到了。 尽管破开云层的阳光一直笼罩在自己的身上,但是,那些厚重的、仿佛压抑着不详一样的云层,依旧在别的地方堆积。 而这种叫人不悦的气息,不是别的什么,而正是不久前才亲自感受过的、妖物的瘴气。 身为反派boss的奈落,他聚拢来的瘴气,能够覆盖织田信长的安土城,那么,能够把整个平安京都笼罩住,又会是什么样的反派呢……? 阿芙拉隐隐感受到熟悉的套路,不由自主抽了抽嘴角。 她停顿一下,看着已经陷入到自责之中、还在对自己简短解释什么是「白龙神子」、什么是「八叶」的藤姬,同时感到了敬佩与不忍。 这份「不忍」几乎是自以为是的,但是出自于一个同样只有十六岁、却毅然踏进不同时空的少女,就显得愈发温暖起来。 「我知道啦,」阿芙拉小心向前踏出一步,犹豫了一下,没有贸然伸手摸摸藤姬的头。她只是同样蹲下身,与藤姬保持着一样的高度,有点儿腼腆的笑了一下。 「我能……做些什么呢?」 神祇不加迟疑的说。 那双金属银色的瞳眸里,全没有藤姬惶恐中想像出的居高临下或者冷漠。她惊讶的看见一个笑容,绽放在神明的嘴角,让这位本不属于人间的高贵之人,竟有一瞬,像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藤姬眨了眨眼,忍不住,回给她一个侷促又害羞的笑容。 神祇像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她抬眼飞快的瞥了眼天皇和众位大臣,又立刻把视线停留在藤姬身上。 「我们……我,我想,」神祇轻声说,「我需要一点别的空间。我有,呃,许多朋友——付丧神,我是不是应该这样说?我想要尽快唤醒他们。还有,呃,」阿芙拉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吐槽,「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上朝了吧。」 从来没想过居然有朝一日这句话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阿芙拉尴尬得快要逃开了。 再说了,表面上一脸虔诚和专注、其实一直在偷偷听壁脚的天皇,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并不知道这位天皇可是说出过「假如并非天皇之身、愿意成为八叶」这种话的人,阿芙拉几乎要为这种全朝上下集体光明正大的、不务正业的行为,而感到惊嘆了。 不不不,等到稍微熟悉一点这个平安京,你会因为槽多无口的无表情脸,而愈发被愚蠢的人类们,认为是「不愧为神明的淡漠」的! 刚刚从一个满口英语与妖怪的战国掉进平安朝代,阿芙拉还完完全全不知道,有什么正等待着自己。 而身为善于听壁脚……不,善于察言观色的天皇,他已经先于藤姬一步,清了清嗓子。 「是朕考虑不周,」天皇轻巧地说,「本不应当让凡人的事物扰了神祇的心神。那么,从今日起,全平安京的阴阳寮、星之一族、八叶,全部听从——」天皇卡了一下,不知道这位神祇的名讳到底该怎么称唿,到了最后,还是模煳了一下,「——吾神的吩咐。」 阿芙拉还没有反应过来,从大殿各个不同的方位,都传来了应是的声音。 而一个身影拨开众人、走近前来。 片刻前才替阿芙拉打破僵局的年轻男人、那位黑髮紫瞳的阴阳师,展开摺扇,笑了一下。 第100页 就在阿芙拉不知为何后背一凉的时候,他轻声细语的说: 「阴阳师晴明,为您效劳。」 阿芙拉:「……………………」 你谁????! 第45章 平安京大礼包x2 阿芙拉从来不知道平安京的「安倍晴明」居然有涂眼妆的习惯……她隐隐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和审美观,全部破碎了一地。 不不不,不可以这样,毕竟刚从那个战国无双(x)的世界里过来,再怎么样也不能震惊到失礼才行! 并没有玩过阴阳师手游的阿芙拉,没能在意到这位阴阳师的自称其实并不是「安倍晴明」、而微妙的只有后两个字而已。她勉强在叫人尴尬的时间范围之内回过神来,婉转回绝了阴阳师的……唔,「毛遂自荐」。 是错觉吗?在这位「晴明」凝视着她的时候,阿芙拉总觉得有些不妙,仿佛被贪婪的盯着、快要被一口吞下去了一样。 小姑娘敏感的偏过了视线,继续婉拒了天皇热情的邀请。 非常年轻的这位人间帝王,用「尚未来得及建造神庙」为理由,邀请阿芙拉在宫殿之中住下。 阿芙拉:「???」 被众人这么跪拜了一次已经够了不得,阿芙拉几乎赌上了所有自制力才没立刻就逃走,再在平安京最尊贵的地方住下、每天被别人用仰望神明的视线所注视着吗?阿芙拉快要羞耻哭了。 她强迫自己不要失礼,不要那样迫切的拒绝他人的好意。 最终,在人类眼中高贵而淡漠的神祇,选择同星之一族最后的末裔,一同离开。 善解人意的十岁女孩、早早就承担起一族职责的藤姬,揣测着神明的好恶,被适才一个浅浅的笑容所鼓舞,小声推荐了同样是八叶之一的、敦仁亲王永泉所隐居之处的行宫。 十五岁就因躲避皇室纷争而出家,这位年岁不大的皇室亲王,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个温柔而细腻的少年而已。 就在白龙神子降临之后,亲王永泉被命运选择为了神子的八叶之一。为了守护京、勇敢站出来战斗的少年,在神子选择与天之青龙源赖久一同回归到现代之后,就宛如失却了水分和阳光的白花鸢尾,重新在御室寺隐居起来,默默的一个人等待着奇蹟降临……或者枯萎。 作为永泉同父异母的哥哥,天皇藉口永泉保护京而特意为他建立起来的新的行宫,就因此而闲置在了一边。 怀着自己的部分私心、将愿望同虔诚全部坦白出来的藤姬,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神祇的回应。 神明并没有动怒。那双清浅的银色眼睛眨了一下,就露出一丝瞭然的笑意。 ——她已经明白了。 明白这女孩希冀同伴能够再一次从心结之中走出来的愿望,明白她守护京的决心,明白了,这些责任、这些羞窘、这些她其实并不感兴趣甚至迫不及待要逃走的「神明」的荣耀,都是自己不得不背负起来的东西。 阿芙拉深吸一口气,继续按捺住自己想要直接飞走的冲动,在藤姬恭顺的指引下,乘坐平安京最尊贵最奢华的……牛车,向行宫的方向行驶而去。 这样一来,不仅是本就敏感的藤姬,就连诸位大臣与天皇,都露出了羞愤与耻辱的表情,不得不将长袖举起、遮挡住自己面庞上惭愧欲死的神色。 ——让一位尊贵的神明乘坐牛车!!!这是怎样的失态啊!!!! 汹涌的情绪在胸口激盪,叫他们纷纷垂下头来,无颜望向神祇离去的方向。 而在这样叫人无法抬起头的羞耻感之下,所有人同时感受到了神明无言之中的温柔。 啊啊,就连这样的失礼也包容了我们,没有露出一点不耐烦或者恼怒的神色! 这样的神明,没有因得不到相当的酬报而用怒火惩罚人类的神明—— 他们是怎样的幸运,才能够得到这样一位神祇的眷顾? 只是不想被所有平安京的人们围观、也并不认路无法自己飞过去的阿芙拉:「?!」 突然觉得耳朵发热鼻子痒痒,是错觉吗?! …… 无论是不是错觉,她终于不用在恭顺崇敬的目光下公开处刑了。 阿芙拉小小的唿出一口气,看着侧坐在车厢角落边、忐忑低垂着头的藤姬,有点头疼。 虽然还并不是太理解……总之,这也并不是歷史上的平安京了。 至少她从来没在什么野史里听说过「白龙神子守护着平安京」这种事。 出现了阴阳师晴明,那么,就一定会有妖怪了。 除此之外,她刚刚是不是听见了穿越? emmmmm流行元素这么多,阿芙拉有那么一瞬间都开始怀疑起,自己到底来到了怎样一个平安京之中。 ……总之不是一个正经平安京。 牛车晃晃悠悠,尽管已经尽量平稳,但依然时不常的会有震颤。 就在这种非常适合讲故事的氛围里,阿芙拉终于让藤姬改口叫了她的名字。 这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对于生来使命就是侍奉白龙神子的藤姬来说,直唿白龙神子就已经是极其不敬,更何况唿唤一位神明的名讳? 阿芙拉同样也很无奈。 她能怎么办?这本就是她的本名,是再也无法回家的阿芙拉所持有的、家人最后的馈赠,她是不会更改的。 再说了,阿芙拉至今为止不知道所有人脑补中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神明,虽然她承认了硬生生脑补成真的神明身份,但这也不意味着阿芙拉就能接受被人们这样称唿的羞耻程度。 第101页 #才不是黄泉神子呢,哼!# 所以说,要么只能想尽办法迴避开称唿的问题,要么就只能直唿其名……哪怕加上敬语。 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脱「阿芙拉殿下」等等此类的敬称,小姑娘默默鼓了鼓腮帮,只好放弃了。 「……殿下,」藤姬察觉到神祇并不明朗的心情,想了想,换了一个说法,同时向前膝行一步、微笑起来:「殿下,平安京之中,可是有着许多趣闻呢。」 开始隐约意识到这位神明的性格,藤姬试探性的顺毛摸了摸,想要让阿芙拉高兴起来。 看见少女轻蹙的眉心时,无论是贵族、别的神明、哪怕是妖怪,也会忍不住用尽一切办法、都想要让她重新展颜的。 藤姬理所当然的这样想着。 而阿芙拉略有些讶异的眨了眨眼。 微妙之中感受到了被宠溺着、被真切关心着的那种感情,而不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得到人类单方面狂热的信仰……错觉吗? 无形之间就能够攻略下别人的真心、自己还无所察觉,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了不得啊,阿芙拉~ 而这位被世界宠爱着的小姑娘,从来也不曾,让他人的心意破碎失望过。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了,谢谢你,」神明对她的僕从道谢,「虽然我很好奇,不过,还是先处理正事怎么样呢?我还并不了解,但是,能够让白龙一直唿唤『救救京』的、也一定不是小事了。」 并没有自己风尘僕僕才从时空·捲筒洗衣·机里转出来,哪怕到现在也间或感到眩晕的自觉,始终环抱着「尽力而为帮助他人」这样纯善之心的小姑娘,把平安京的安危放在了一时休憩之上。 藤姬敏感的察觉到这一点,忍不住咬住下唇低下了头,沉默了几秒,才重新抬起脸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次的笑意褪去了一直以来的忐忑与羞怯,终于变得坦诚又明朗。 「这可是一件太过于庞大、藤姬一个人说不清楚的事情呀,」藤姬狡黠的说,「唯有等殿下安顿下来之后、八叶全员一齐叙述,才不会有失偏颇。在此之前,就放心下来,享用平安京的供奉,怎么样呢,殿下?」 阿芙拉:「……」 微妙的有种立场对换的感觉……? 不是,说好了的拯救世界呢?真的不急着说清楚这件事吗? 一头雾水的阿芙拉,还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底的地位,已经微妙攀升到「拯救京也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做得来的事情、不如让神祇休憩下来好了」——这样的程度。 「那么,就从一年之前阴阳师晴明突然失却踪影讲起好了。」 藤姬趁着阿芙拉犹豫的一瞬间开了口。女孩清朗的声音叙述起宛如戏本的故事,即便阿芙拉还挣扎着「哎哎拯救世界呢?」,也不由自主被吸引了注意力。 随着故事忍不住睁大眼睛的神祇、乖乖巧巧坐在位子上,偶尔一歪头,脑袋上的呆毛就轻轻一颤。 藤姬简直觉得自己的心跳也随着一起颤动,——她还不知道这种想要捧脸尖叫「啊啊啊啊啊」的心情,就是后世所谓的「萌到爆炸」。 她艰难的保持自己声音平稳,用她所能做到最跌宕起伏的叙述方式、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故事里包含了平安京风花雪月的贵族生活、神秘莫测的阴阳术、人类与鬼族的斗争、化干戈为玉帛的白龙神子,还有被命运选中的、服侍神子的八叶。而因为故事主人公是「那位」晴明的缘故,又增添上那么一份不可言说。 「……一年之前,阴阳师晴明遵从陛下的旨意,前去调查失踪的草薙剑。可是自从他离开京开始,就再也没有了晴明的踪迹,由晴明约束的式神逐渐逃走……哪怕是守护京的四神兽被破坏、白龙神子降临,深陷水火之中的京,也没能让阴阳师再次现身。」 藤姬轻声说。 「晴明终于归来,是在七天之前。」 「如同月辉一般的银髮染上了墨黑,姣好的容颜被掩盖住,朱唇涂抹上令人不安的颜色。」 「晴明与消失之前一样神秘。他同陛下密谈过后,平安京对草薙剑一事和晴明的变化绝口不提,只纷纷议论被阴阳师带回来、让他愈发强大的一本书——」 「《超·占事略决》。」 第46章 平安京大礼包x3 阿芙拉皱了皱眉。 这本书的名字带给她微弱的印象,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小姑娘挣扎着想了一会儿,并没能回忆起来,反而是牛车顿了一下,最终停下来。 ——天皇授命搭建的行宫,已经到了。 毫无疑问,这是在王权之下建造的、在平安京这个时代,堪称是顶级的一座宫殿了。 精緻的桥、迴廊、假山,足以闲时畅游与舟中的游湖,寝殿、对屋、渡殿、透渡殿、廊、钓殿,应有尽有。 阿芙拉茫然眨了眨眼。 一部分的她正在为自己即将居住于这样一座行宫之中而感到不自在……阿芙拉宁可像第一次踏入火影世界里的那一夜一样,变成小仙子、蜷缩在刀剑付丧神的掌心里,因为感受到温暖与守护,睡得十分香甜。 另外一部分的她,知道自己其实并不能拒绝。 阿芙拉自愿接受了神明的身份。她接纳了众人的信仰,任凭那些源源不断的细流汇入自己的灵力之中,像是福祉,像是锁链。 第102页 她愿意把臆想中「神祇」身份的那个幻象变成是真实的。她承担了这份荣誉,也担负起冠冕的重量。 ——而一位听从祈愿而来的神祇,又怎么会拒绝她信徒的供奉呢。 阿芙拉想起片刻之前、她拒绝天皇邀请,以及「为神明新建造一座神庙」的建议时,其中一些在场的大臣们,脸上倏忽浮现的,却并不是「避免耗费钱财、大兴土木」的轻松。 是惶恐。发现事物并不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惶恐。 「神明拒绝了侍奉,为什么呢?」「是献上的东西不够珍贵吗?」「是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以及——「要做到什么程度,神明啊,才能够实现我们的愿望呢?」 有那么一瞬间,阿芙拉突然明白了这个道理: 并不是所有为他人着想的行为,都能够得到相应的酬报。 适当的索取,反而会让人类安心。 稚嫩的神明默默把这一点记下来。她向前一步,不自觉的翕动着光翼,像一缕风一样轻盈的、停留在半空里。 「……谢谢,」阿芙拉仍旧改不掉向他人道谢的习惯,但是她也全没有要改正这一点的意思。接受了他人好意却全无表示,这对阿芙拉来说简直是太过于失礼的事情了。神祇低下头来,对她的新朋友露出一个笑:「藤姬,我很高兴。」 对阿芙拉来说,令她高兴的并不是奢华行宫,而是被人珍重对待着的这份心情。 而已经理解了这一点的藤姬,忍不住也同样笑了起来。 仅仅是一段路程、就已经褪却惊慌忐忑神色的年幼姬君,开心又沉稳的颔首。 「您能够感到愉悦,就已经足够了。」 藤姬这么说着,向后一步,退到追随神明车架而来的人群中间。 理所当然一般,除了让星之一族的藤姬在身边随侍,平安京的贵族们,短短时间内就安排好了服侍神明的侍者,在阿芙拉所乘坐的牛车后面、浩浩荡荡跟了一路。 阿芙拉:「……」 知道是一回事,羞耻心,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一眼看见那位不走寻常路的阴阳师晴明,正不远不近的站在人群外围,徐徐摇着摺扇。 虽然是扬唇轻笑的潇洒模样,但是阿芙拉敢笃定的说,这位阴阳师,心里绝对已经腻烦透了。 ……并不想让你们「服侍」我,真的。 阿芙拉在心里捂脸爆炸了一会儿,选择并不会挑动这些贵族们神经的措辞,劝这些主动请求侍奉神明的人、以及日常留在行宫中负责打扫修葺的侍者,都快些离开。 因为阿芙拉神祇的身份,自觉会污了神明眼睛的人,甚至都没敢主动祈求这份近侍的荣耀。 最终出现在她面前的,居然都是些血统高贵纯粹的贵族、纯洁又雅致的巫女、强大优雅的阴阳师。 被阿芙拉努力温和的拒绝了,他们竟然会露出自惭形愧的神色,仿佛自己依旧不够格,而不被神祇接纳、全部都是自己的错一样。 阿芙拉崩溃: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呢???? 好好的过自己生活不好吗!突然抛下一切就为了服侍一个陌生的女孩吗?喂,回头看看你们自己的身份!哪一个不是平日里众星拱月的角色?别这么快就放弃自己的人设啊!! 再说了,被阴阳师晴明侍奉??太尴尬了!羞耻到爆炸啦!! 被迫·新任粉丝团团长·黑晴明:「……」呵呵。 阿芙拉并不能理解平安京时代深受鬼怪邪祟折磨的苦恼、以及由此诞生的狂热神明崇拜,作为唯一一个真正出现在诸人面前、展露出神迹的神祇,作为回应众人祈愿而来拯救京的神祇,阿芙拉根本想像不到,自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发展出了多少信徒。 此时此刻的她,还在因为诸人的不愿离去,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说辞。 为了回应他们固执的关切,阿芙拉只好这样证明,自己有办法照顾好起居、而不是事事都亲力亲为。 神祇在行宫门口短暂消失了两分钟,身影掩藏进宫殿的大门里面。 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等待着。在这难得的、头脑冷静的片刻里,这些狂热的信徒们,不由为自己适才的态度感到后悔与战慄。他们是有怎样的胆量、才在神祇表露出拒绝之后依旧纠缠的?他们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私心,就不顾神明的意愿! 啊啊,一定是因为神的笑容太过温柔,才让自己昏了头脑、一定要看着神祇生活顺遂才行了! 自己是怎样的得寸进尺!蠢材——假如因而让神明动怒,这可是用鲜血也不能洗干净的罪过了! 人们露出悔恨的表情。这让不知不觉间和其余人分开、独立一隅的阴阳师,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又在一瞬间抹去。 在他人眼里,他依旧是那个温和又神秘、强大却难以接近的阴阳师晴明。 像是察觉到什么,藤姬突然回过头来,茫茫然看了一眼,对上晴明的目光,有礼的笑了一下,又转回头去。 接到通知的八叶刚刚聚拢,都站在藤姬身边,安静的等待着。 微妙又复杂的心情,在他们心底盘旋,凝出一个个空茫的泡沫。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希望,前来拯救京的、还是那位白龙神子,元宫茜。 从异世而来的女孩像一团温和却不伤人的火,无形之中温暖了八叶,让他们在平安京的生活突然多出了许多色彩,哪怕是对抗鬼族的战斗,也仿佛沾染上一丝甜味。 第103页 可是,还不等这甜意发酵出什么,白龙神子就与她选中的八叶之一、以及另外两个同样来自异世的朋友,回归了自己的时空。 像是花朵被剷出了泥土,还来不及品尝生长的喜悦,就被迫消泯了阳光和雨水。 ——为什么,并不是白龙神子、回应了诸人的召唤呢? 在了解到神明降临的时候,与心底敬畏同时升起来的,还有这样不敬的心思。 八叶唾弃着自己的不够虔诚,却在真切看到神祇面容的时候,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因为这种事情而私下感到怨愤了。 ——包容了人类祈求的神明,愿意拯救京的神明,眉宇间没有一丝犹豫。温和与坚毅的神情凝在眉心,被栩栩如生的黄泉花映衬着,愈发光彩夺目。 又有谁,能够怨愤这样一位高洁的神祇呢? 呃不过,会把黄泉花印在眉心,这位「阿芙拉」神明、到底是掌管着什么样的神职啊…… 就在八叶和众人胡思乱想的时候,行宫的大门,无声打开了。 片刻之前还不过是人间美景的这片地域,就在这么几分钟之内,就产生了脱胎换骨一样的变化。 它不再属于人界,而应当驾驭在出云之上,或者踏在高天原之中,才能够衬得起这般出尘的氛围。 人们恍惚了一下,才蓦然意识到,让这行宫骤然间身价倍增的原因是什么。 ——从行宫门口、排成两列、容姿隽永的,美貌少年与俊美青年们。 毫不夸张的说,仅仅只是抬起面庞的这一刻,就让所有的人,都遗忘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只能够满怀陶醉的、将目光凝注在他们身上。 凭藉容颜就能够轻易俘虏诸人,该说是平安京向来的颜控习惯深入骨髓呢,还是说,不愧是一直以颜值作为卖点的单机·刀剑·按键小精灵呢(餵)。 本来根本不同意让刀剑付丧神们搞出这么大动静的阿芙拉,默默站在主殿的台阶顶端,看着平安京众人露出被颜值震傻的神色,心底微妙的有些同情,又有些崩溃。 效果、效果,太好了吧!根本是看呆了啊喂!虽然说颜值暴击、这么多刀剑同时炫耀起来,简直要被美色晃晕过去,但是,也别一言不发啊!最怕空气突然寂静,阿芙拉觉得自己快要尴尬死了呜哇—— 而且,这种奇怪的既视感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有一个词就在嘴边可偏偏想不起来……! 阿芙拉纠结极了。她又在折磨人的寂静里等待了几秒,然后,清了清嗓子。 离她最近的三日月宗近抬起新月沉落的眼睛,满怀关切的望过来,阿芙拉面无表情的回视过去,扁扁嘴巴。 「大家,」阿芙拉努力挥去羞耻心,一本正经的说,「已经可以放下心来了吧?这些刀剑付丧神,全部都是我的——」 等等! 是了,就是这个! 说什么既视感,说什么这么熟悉!这种坐拥宫殿和美人们,理所当然宣示主权的时候,她应当说出口的这两个字,毫无疑问应该是—— 「后·宫」啊! 简直是一道晴天霹雳,砸在阿芙拉头顶,让我们这位被世界宠爱着的小姑娘,无比心累的晃了晃。 另一边,真·乙女游戏·后宫·八叶:「……」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输了…… 第47章 平安京大礼包x4 自愿侍奉神明的人们……最终,还是各自退下了。 这一次,被神祇所拒绝的人类们,并没有露出惶惑与自责的神情,与此相反的,他们噙着陶醉与梦幻般的笑容恭敬离开,看上去再也没有为神明的日常起居而不安的意思。 理所当然般信任着神明的僕从们,有些时候,人类就是容易被眼见的美景所误导啊。 ——当然,这一次,并不存在任何「误会」的可能。 刀剑付丧神们,毫无疑问会将自己家的姬君侍奉好,并不需要无关的人类瞎操心。 自从被阿芙拉再一次唤醒以来、自然而然接手了主人所烦恼的眼前事宜,刀剑付丧神相互对视了一眼,从本丸相熟的同伴们之中选出性格沉稳、习惯于处理对外交涉的刀剑,三言两语,就把殷切的傢伙打发走。 就连可爱的藤姬,也站在行宫的门口,留恋了片刻之后、就恭敬的弯下了腰。 「不必现在就打扰神祇的休憩,八叶将会把一切处理好、等待与神明共同拯救京的时刻到来」——似乎是这样说的。 尚未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家刀剑已经处理好了一切,面对并不着急的苦主,阿芙拉又能怎么样呢? 因为过度的羞耻而木着一张脸,阿芙拉就这么送走了所有并不熟悉的人类。 还不知道外界已经传开这位神祇「矜贵淡漠」的态度,行宫的大门一关,阿芙拉就鼓起脸颊、拼命伸手捂住了脸,原地飞了两圈。 啊啊啊羞耻到爆炸,救命。 因为过度的羞愤,反而让心情处于一种奇妙的平静之中了,大概是简称「破罐子破摔」的阶段了吧。 这样状态下的阿芙拉,在付丧神们自觉聚拢起来的时候,反而放下手、露出无比镇定的神态来。 「唔。就是这样,如同你们所看到的,」阿芙拉说,「这里已经不是战国,而是、平安京了。」 小姑娘踩在地面上,让足尖感受着光滑冰凉的地面,仿佛因而有了实感。 第104页 「要解释的话,就是……时空机器,呃,在把大家的本体收拢进随身清单之后,我就跳进去,然后、听见了唿救的声音,」阿芙拉结结巴巴的解释着,不知道连自己都无法彻底理解的原理、是否能够解答所有人的疑惑,「……总之,并不是因为滥好心才踏进这个时空的,当、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帮忙,一定会帮……但是,我差不多也隐约感受到有刀剑付丧神的存在,唔,是因为唤醒了大家的缘故吗……?」 越解释越迷煳的小姑娘咬了咬嘴唇,有些羞涩的偏过头去,顿了一下之后,又鼓起勇气,对大家笑了一下。 「啊喏,因为没有办法和大家商量……选择了这里,你们没有关系吗?有人对平安京这个时代很反感的吗?会伤害到自己的本体、或者因为时间线啦什么我搞不懂的东西,产生什么和自己诞生故事相违背的悖论吗?啊啊,我实在不懂这个,如果会伤害到你们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咳咳,」有人真的清了清嗓子,这让阿芙拉惊了一下,以为刀剑付丧神真的会遭受到什么伤害、连忙抬头望过去。 被她唤醒的第一把刀、诞生于平安京的天下五剑之一,绷着一张脸,神色因而冷淡下来。 敛去笑意的时候,三日月宗近凛然的美貌几乎在转瞬之间、就化为清冷悬挂于夜幕中的冷月,让人无从触碰。 「是的呀,姬君,」三日月轻声说,让小姑娘立刻慌乱起来,「因为您小看了我们一定要随侍在您身边的决心,真是叫人失望呀。」 同样起源于平安京的鹤丸国永,也因而上前一步。 不过这把太刀完全没能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就干脆笑嘻嘻的指责——撒娇,「所以说嘛,哪怕是刀刃碎掉也要陪伴在主人身边,怎么样、怎么样?听到这句话,是不是超级感动的呀?一般来说,好像审神者们都——痛!」 放下刚刚拍了拍鹤丸后背的手,一期一振脸上优雅温和的笑容不变,温声安抚着阿芙拉被鹤丸小小吓了一跳的心情:「鹤丸殿夸张了一点,」一期一振同时向旁边走了一步,躲开鹤丸报復回来的手,「——但是,我们的心情,都是同样的。无论如何也想要陪伴在主殿身边、再也不想回归到黑暗里面,哪怕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好,更何况,不同的时空、其实并不曾损害到我们的身体呢?」 就连可爱的正太短刀们,也大着胆子围绕在阿芙拉身边,「主人主人,我们都没有问题的哦!」、「谢谢主人关心啦,嘿嘿~」,还有「刚刚也是,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回归本体的时候像是睡了一觉一样!我一点也不害怕呢!」 阿芙拉……阿芙拉被成功的安慰到,虽然她开始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总是担心太多、是不是会因为太繁琐而令其他人感到不耐烦。 同时还觉得自己与刀剑付丧神的相处越来越像乙女游戏了……错觉吗?!! 小姑娘纠结的甩了甩头,想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扔掉。 「好啦!」阿芙拉深唿吸一口气,元气满满的说,「让我们开始熟悉这里,然后讨论下一步的计划吧!」 鼓起勇气面对陌生世界的小姑娘,这样提议道。 *** 对于刚刚甦醒、就义无反顾跟着新主人走的,两把魔王的刀剑来说,大约,只有一个词、适合于形容新主人了吧: ——「天真」。 任何一个、哪怕是在战国时代里仅仅挣扎着生存过一个月的人来说,身上大概都已经消磨了这个词语、再也不见踪迹了。 压切长谷部直起身来,把过于累赘的装饰搬去另一边,趁着转身的间隙,偷偷观察着新主人。 明明拥有着能够瞬间感受到的庞大灵力、却毫无自觉的这个神明,正和最熟悉这个时代的几把刀剑,轻声讨论着什么。 长谷部想了想,轻声向迴廊外边退出去。 然而,尽管并无意刺探主人的任何秘密,并没有压低声音讨论的对话,依旧飘到了压切长谷部的耳边。 完全不是什么性命攸关或者拯救世界的重大事项,新主人和其余刀剑烦恼着的,居然只是日常吃穿这样的小事! 什么「拒绝了侍女侍卫的话,该怎样维持日常生活呢?」、「并不想太打扰别人……但是基本生活,也不得不维持呀」,尽是这一类无关紧要的话。 甚至还有人提议「不如开闢田园开始畑当番怎么样啦!」——毫无疑问,这肯定是鹤丸国永说的了。 压切长谷部无声嘆了一口气,退出来,站在行宫平坦的地面上,抱起了双臂。 在战乱频繁的时代里呆的太久、被时之政/府唤醒之后,也一直一直的同歷史修復主义者战斗着,他几乎要忘掉,被宠爱着、无忧无虑的,只需要为平凡日常而烦恼的少女,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审神者不算。习惯了更换主人的压切长谷部,已经把那个人的形象,从自己的脑海之中、抹去了。 对于自己每一任主人都倾尽所有的忠诚和狂热,却能够在被抛弃之后很快就忘掉,拥有迅速接受新主人这样才能的长谷部,究竟应当被认为是深情还是凉薄,实在并不好随意定义。 至于宗三左文字,他就是另一种凉薄的表象了。 自诩为「笼中鸟」的打刀,到底是把笼子当做是自我囚禁的牢笼呢,还是当做为、排斥他人靠近的堡垒呢? 第105页 被黑暗圈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哪怕再单纯的短刀,也因而诞生了难以挣脱的心理阴影。 更何况是本已经在战国之中经歷颇多磨难的、魔王家的宝刀呢? 正依靠在游湖边的宗三左文字,仿佛感受到了压切长谷部的目光一样,轻轻抬起眼来、露出一个满怀讥诮的轻笑。 压切长谷部转过视线,并不在意同伴身上的冷意。 被审神者抛弃过之后,相信很难有刀剑付丧神,还能够对其他人、产生亲密无间的依赖心理了吧? 真是不知道,那些能够对新主人露出灿烂笑容的刀剑,到底有多少是真心的呢? 拼命无视着自己同样想要亲近新主人的本能,用疼痛来告诉自己不要忘记教训的压切长谷部,还想着要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以防下一次被伤害被抛弃之后,自己会……没有办法恢復过来。 要是被这样一位会从黑暗里将自己拉出来的主人所抛弃,压切长谷部宁肯选择刀解,也不要再被唤醒了。 就让这段旅程停止下来,怎么样呢?他已经受够了。 不过,他总之是不会让主人在自己面前受到伤害的。 哪怕被抛弃的命运无法更改,压切长谷部也有他自己的骄傲。 ——这也是为什么,在夜幕逐渐降临、他不经意间看见阿芙拉独自一人的背影时,忍了忍,还是不由自主跟上去的原因。 才不是因为关心呢!!只是、只是,他自己的骄傲而已! 这样想着、警惕着周围的压切长谷部,走到阿芙拉背后,却看见这小姑娘歪了歪头、满是好奇的模样。 「你……感觉起来,很熟悉呀?」 随着少女的话语,从树木的后面,转出一道倩影来。 漂浮在半空中、被符咒围绕着的漂亮女性,有点胆怯、又有些期待的,抬眼看了看少女的眉心。 「哎、是的,是这样的,」这显然非人的妖怪,鼓起勇气来,对神明述说了自己的真名:「您……我何其有幸,我是——」 她说。 「我是,彼岸花呀。」 第48章 平安京大礼包x5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阿芙拉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眉心。 象徵着黄泉女神眷顾的花朵没有什么反应,安静而沁凉,并不如之前在战国时期、阿芙拉被黄泉之门带入冥府的时候一样,因为感应到了伊邪那美命的存在而变得炽热。然而,仿佛从神祇的这个动作里体味到了什么似的,乖乖巧巧站在阿芙拉面前、自称「彼岸花」的妖怪,微微一颤,害羞一般的红了脸。 阿芙拉:「…………」你脸红什么。 小姑娘同样不自在起来,讪讪的把手放下来。 迷之尴尬的一秒之后,是彼岸花先大起了胆子,意识到这位神明并不像出云或者高天原其中一些高傲冷酷的傢伙,把众生当做蝼蚁,或者极度的厌恶妖怪鬼祟。她模模煳煳的感觉这少女是很好说话——很好攻略的,就忍不住又上前一步,好奇又满怀亲昵的,表现出一种憧憬。 可是,看在把主人性命当做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的、刀剑付丧神的眼里,这个距离,毫无疑问已经跨越了警戒线了。 「停步!」 一声冷厉又充满压迫力的呵斥,让彼岸花停下了动作。 阿芙拉带着些讶异回过头去。才甦醒不久的打刀、曾属于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的刀剑,已经跨前一步,在不至于冒犯到主人的距离里隐隐将阿芙拉护在身后。这有着一双琉璃紫色眼睛的男人微微俯下身,右手覆在自己的本体上,维持着一个拔刀起手式的姿势,满怀警惕的看着彼岸花。 「妖怪鬼祟,离主人远一点。」 他冷下声音,于是在阿芙拉面前那始终隐而不发的狂气、就不由得溢出了些许。 被这样不客气的指摘着,彼岸花当然不会忍气吞声。 「与你何干?」妖怪丝毫不憷的与付丧神呛声,白净的足下逐渐浮现出花海,「你又是谁呀?凭什么命令我?我乐意亲近——亲近——」彼岸花卡了一下,显然还不知道面前这位让她见则心喜的神祇、到底叫做什么名字,不过她眨了眨眼,狡猾的笑了:「——我愿意亲近主人,你管得着吗?」 「什么?!」压切长谷部瞬间被气得不轻,拇指抵开刀鞘,露出森白的刃身,「这是我、我们的主人!哪里来的小妖怪,竟敢玷污我家主人的名讳吗!!」 彼岸花毫不示弱,四周的符纸也盘旋起来,「我乐意!妖怪臣服强者,天经地义!我喜欢她,她怎么就不能是我的主人了?」彼岸花说着说着,居然觉得十分有道理,方才一时气话、为了打击对面这个讨厌付丧神才赌气说的话语,竟然让彼岸花有些心动。她踟蹰了一下,逞强的咬住下唇,手指捏住四散的花瓣,转向阿芙拉:「……吶?可以、吗?」 一旦转向这位统领着自然与冥府的神祇,彼岸花的声音不由自主就柔和下来,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亲昵与讨好,全然没有半秒钟之前的强硬。 被·主人·阿芙拉:「???!」 什么,这年头不仅流行被迫神明、被迫女儿,还流行被迫主人了吗?? 因为世界の爱而疯狂烦恼着的阿芙拉,一瞬间只想高举双手以证清白。 ——都是世界的锅,不是我要这么苏的! 第106页 小姑娘头疼不已,清了清嗓子,「我不……」本想要直接拒绝的话语,看到彼岸花盈满期待的眼神时,不由自主的卡了一下:「我不——介、意……」 完蛋。 忍不住就心软下来,这不是默认了这种事情了吗!!! 阿芙拉倒吸一口气,不小心看见身边压切长谷部抿起嘴唇、好像受了委屈又忍住不说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血槽暴跌一万点。 偏偏在这种时候,别的刀剑还要来捣乱。 宗三左文字悠悠然走到近前,樱粉色的长袖抬起、遮住自己半边面孔,「……您可真是,」他幽幽的说,「就连我们,也没有办法、满足您吗?」 刻意显得哀怨的声音,让阿芙拉打了个哆嗦。本已经满是负罪感,再被抱怨一下的话,简直要完蛋了! 知道自己闯了祸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气试图补救,「呃我不是,」她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来自另一个时空,在这里也不能久留——我是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是、但是!主人什么的……」 真挚对待自己得到的每一分喜爱、总是希望能够给出相同分量的回报的少女,拒绝让自己如此不负责任。 既然没有办法在一个时空久久的停留、既然没有办法回报以同样的喜爱,干脆,最开始就不要给出承诺好了! 就像是之前在战国时代里,与狐妖巴卫以及恶罗王的相处一样,无忧无虑的成为朋友就好了呀!何必要因而套上枷锁呢?在确认自己能够承担起妖怪的性命、荣耀与罪恶之前,阿芙拉并不认为自己应该如此轻率的回应「主人」的称唿。 目前为止还并没有除刀剑之外再担负起其他什么人的「名字」的打算,阿芙拉简直要纠结哭了。 拼命解释着的小姑娘,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究竟有多么叫人动心。 为了不会被常人注意到的细节而苦恼、替主动前来侍奉的妖怪考虑起这些问题的神明,天真又温柔的,让人不由自主感到讶异。 彼岸花向后退了一步。片刻前还带着些赌气与玩笑意味的神情淡化了些许,让她忍不住深沉下神色,探究的望了望被黄泉女神庇佑的神祇。 她犹豫了下,再次开口。这一次,她没有提到方才「主人」之类的话语,神色却愈发恭顺亲昵了起来。 「……打扰啦,」彼岸花微笑着说,「我们,本来并不是故意打扰的。这座人类的行宫之前并没有主人久住,只有派来的侍女侍卫们负责日常的清洁与维护而已,我们经常在这里聚会,在今天之前,也并不知道会迎来一位神明呢。」 阿芙拉以为彼岸花认同了她的看法、把「神明与妖怪与主人」这样仿佛新番名字的乌龙事件揭了过去,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放心下来的小姑娘露出一个笑容,金属银色的眼睛一弯,微微一歪头:「你的朋友?」她好奇的问。 平安时代的妖怪,同战国的那些,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呢? 毕竟,对于日本妖怪的印象,阿芙拉最开始,第一反应也是平安朝了。 多少文学名着和相关的衍生作品之中,都是以这个魑魅魍魉与人类共同生活的时代,来作为背景的呀。 更何况——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无疑是支撑起了后世无数妖怪题材的起源。就算不以晴明作为主角,也一定要和这位声名显赫的阴阳师、产生什么暗线和隐蔽的联繫,就好像明明来到了平安京却不提及安倍晴明,就如同来到了一个假的平安京一样。 ……虽然,在亲眼目睹之前,阿芙拉也没想过自己会遇见一位热衷于化眼妆的阴阳师晴明。 阿芙拉好奇极了,背后的光翼舒展开,带着小仙子飞起来、落到树枝上。 摆出一副听故事的期待神情、丝毫没有神明包袱的阿芙拉,用手指抚平了层叠和服的下摆,乖乖巧巧的坐着,示意彼岸花来到她的身边。 用这样一派无邪的神情来邀请妖怪,假如面前这位不是受尽宠爱的神祇的话,早已经被妖怪满怀爱意的吞下去吃掉、或者因太过于喜爱而被付丧神带走神隐,也说不定呢。 可是,属于神明的那份存在感,总是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 告诉心底暗藏黑暗的其他人,他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大。 ——就在阿芙拉接触到枝干的一瞬间,所有的花蕾,尽数开放了。 月色笼上一层朦胧又梦幻的纱,亲昵的抚摸着绽开的花朵,从小姑娘困惑皱起的眉心上掠过,安抚着她的心情。 「来吗?」 面对着自己所造成的『神迹』,在战国时候习惯了这样催生果子的阿芙拉,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邀请道,丝毫没有把『给予万物以生机』——这种压根不是普通技能所达到的效果,给放在心上。 毕竟模拟人生的金手指太多了,阿芙拉还觉得自己所谓的『灵力』就是仙子种族自带的魔法槽呢。她只要自己的朋友平安无虑、开心喜乐就好,已经放弃了弄懂自己身上到底无限续费着什么挂。 彼岸花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 她遵从神祇的意愿飞过去,在更低的枝丫上落座,显示出尊敬。 「我们总是在这边聚会,」彼岸花温声开口,敏锐抓住了小姑娘现在最感兴趣的一个话题,同时带着些倨傲与得意的、瞥了一眼树梢下逐渐聚拢起的刀剑付丧神们。「这段时间,阎魔大人厌倦了总是戏弄判官大人,我们和一些冥府的小妖怪,就来到人间、放松一下心情了。」 第107页 彼岸花抿唇笑了笑,一边点名,一边准确的掷出花瓣,把一直躲藏在花丛和阴影下面的小伙伴们,全都一个个的砸了出来。 「黑童子、白童子、山童……嗯?那对鬼使兄弟呢?刚刚熘走了吗?呵呵,」彼岸花露出的笑容叫两个鬼童子打了个哆嗦,黑童子满怀戒备的挡在白童子面前。「啊,还有两个呢?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吵着要交新朋友的,那只小兔子和孟婆呢?」 彼岸花这么问着,露出在阿芙拉面前完全看不出来的强硬神色,手指间拈着绯红的彼岸花瓣,威胁。 「再不出来的话,今晚就请新主人吃兔肉火锅吧!」 还不等阿芙拉哭笑不得的请求别再开玩笑啦,当真被吓到了的小妖怪,已经哆哆嗦嗦的坦白了。 山童攥紧手里的木棒,一咬牙: 「刚刚在等着的时候,山兔和孟婆说着要比比谁先跑到青行灯大人那里、给主人讨来最新最好玩的故事,然后两个人赛跑着就熘走了!」 第49章 ssr大礼包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阿芙拉面无表情的反问自己。 飘荡在陌生的、平安京的街头,几乎是本能般躲避开其他人——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还是别的什么生物,然后,因为太过于用力的苦恼着,所以在没意识到的时候,小姑娘就已经展开光翼、慢悠悠的飘起来了。 自带萤光效果的梦幻风格的仙子翅膀,在这个时间的平安京,到底是会吓晕到不安分待在家里的路人呢、还是会引来神秘侧的什么物种呢,阿芙拉一点都不想知道。 ……总而言之,是因为太过心软的缘故了吧。 被大大小小的妖怪紧紧盯住、可怜巴巴地眼也不眨的这样看着,明明知道有故意的成分,还是忍不住会答应下来对方的要求。 好像是身上的属性已经被妖怪们摸清楚了的样子。 不不不。话说回来!她是从什么时候,得了「无法拒绝别人请求」的病啊??? 这句描述好耳熟的说!!明明是隔壁彭格列的废柴·黑/手/党·救世主—— 等一下。虽然隔着一个次元,曾经的印象里还模模煳煳有着这句评价,可是,阿芙拉真正的、短暂的与那位彭格列首领所见面的时候,沢田纲吉,已经成为一位称职的地下教父了。 「……」 为什么会在平安京想起这么久之后的事情呢? 阿芙拉眨了眨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回过神来,克制着飞翔的本能,让脚尖踩在地面上。 挤挤挨挨的小妖怪们、还有与对方泾渭分明站在两边的刀剑付丧神们,立刻投来关切的视线。 「怎么了吗?」 「主人,感到疲累了吗?」 「要不要吃颗金平糖呀?我还是从战国时候带过来的呢!」 「哎嘿嘿,说不定搞个恶作剧提提神——喂!」 鹤丸国永连忙躲开压切长谷部的眼刀,笑嘻嘻地躲到阿芙拉背后,抬起宛如鹤翼的雪白长袖、做了个鬼脸。 阿芙拉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也完全不想要拒绝大家的好意。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出神,但是也知道大家一定已经看出来了、但都纷纷贴心的忽视掉,并没有点破。阿芙拉接过包丁藤四郎蹦蹦跳跳递过来的糖果,收拢在长袖里,轻轻摸了摸军装男孩的头髮。 「线索的话,我是有感受到啦,」应允祈祷而降临平安京的神祇,有些羞涩的笑了一下,「和彼岸花身上相似的、冥府的感觉,就在前方不远。只是,除此之外,应当还有阴阳师的结界在那边,一起过去的话,你们没有关系吗?」 因为对面并没有传来剧烈的、宛如战斗的波动,阿芙拉还分出余裕询问其他大小妖怪的感受。 这感觉很新奇。与在战国时并不相同,平安时代的妖怪与阴阳师都更加……强大?不,是「鲜明」。在阿芙拉本能一般的感知之中,整个世界清晰明了的像一副地图。拥有灵力的人类、普通的人、妖怪、神明,都像是黑暗里的萤火,发着光,很好辨认。他们各自之间不同的地方,不过是光芒明暗上的差异而已。 阿芙拉有点茫然,不过按照一贯的处理方式,她猜测这要么是模拟人生又出了什么么蛾子……比如当初玩收藏家的时候可以加载地图,这样想要收藏的珍贵物品都会在地图上显示出来。要么,是黄泉之主的宠爱又升了级;要么…… (划掉)此世之爱咯,还能有什么?(划掉) 阿芙拉吐槽完毕,安静等待着大家的回覆。 而妖怪们的反应,还会是什么呢? 一个认真等待妖怪鬼祟们回答、理所当然般把众生和自己放在同样地位上,甚至真正会因为一个妖物的请求而改变心意,这样的神明,究竟是有多么难得啊。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甚至因知晓神明的本质而完全提不起什么敬畏心理的妖怪,也几乎都要退缩了。 这少女模样的神祇不是烈火,不是阳光,更像是空气。接近之前不会察觉,可是,一旦感受到那种包容与自由,就会因此感受到恐惧。 ——失去了空气之后,又如何能够生存呢? 可是,恐怕也只有极少数心思细腻的妖怪,会思考到这一步吧。 事实上,妖怪们只是再雀跃不过的响应着少女的话语,发出「哦哦哦快上吧!主人!」、「把阴阳师打得屁滚尿流!!」、「把我们的同伴们抢回来!」——这样的话。 第108页 而把阿芙拉头疼又无奈的、「别跟着彼岸花随便叫我主人啊喂!」这样的抗拒,完全抛到了脑后。 下一秒,随着山童挥舞石棒一击砸出去,那透明的、虽可以感受到却无法看见的结界,咔嚓嚓碎裂了。 露出结界内同样惊愕的人类与妖怪们。 阿芙拉:「…………」 等等。稍微等一下。 女孩茫然地睁大眼睛,视线在结界里身上灵力明显的几个人身上扫过,飘忽着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在神明与妖物的世界里,身型、容貌,甚至是性别,都是可以改变的。 唯一不变的只有灵力。 因为不久前和朋友们相处时狐妖巴卫的恶作剧、从而不知不觉习惯了用灵力记住别人,阿芙拉这会儿有点方了。 在模拟人生金手指的加成下,就算不怎么情愿,发生过的事情阿芙拉也会记得很清楚。 刚刚来到平安京时的羞耻一幕阿芙拉还记忆犹新,而天皇在宣称平安京诸人、所有资源,全都为阿芙拉服务的时候,被天皇分拨到「皇室子弟」那一分类里的,确然有个青年轻轻哼了一声。 尽管当时时间紧迫阿芙拉急着想逃走、并不知晓对方的姓名,但是,这个扎着黑髮高马尾的青年,明明是好端端穿着整齐华服的。 …………怎、怎么一到晚上,就,就、坦胸露/乳,腰间挂着两把刀、肩上背着弓箭,满脸高傲的模样??? 阿芙拉感到一阵眩晕。 还有,旁边的……阴阳师晴明。 你到了晚上就卸了妆染了头髮出来带着萝莉御姐欺负小妖怪,这件事,你家式神知道吗???! 骑着魔蛙的小兔子还有驾驭汤锅的孟婆已经一熘烟跑过来,本能般的亲昵叫她们叽叽喳喳对着阿芙拉告了对面许多状,而对面阴阳师与皇室子弟根本来不及插嘴,神祇看着他们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白晴明:「……」 源博雅:「……」 不不不。好像真的有哪里不对吧。 隐隐感觉到对面这位灵力清澈的神明好像产生了什么了不得的误解,阴阳师上前一步,蝠扇合拢,目光恭敬地垂下,笑容浅淡,不卑不亢的模样。 「前来拯救京的神明啊,我是阴阳师晴明。」银髮披肩的青年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憋屈地解释了一句: 「并不是朝堂上那个邪恶的傢伙。」 淡如薄雾的月光映衬着青年愈发容貌清隽,他的眼底如有波光,非常明澈,并不像是阿芙拉白天所见、那位配色看起来就很反派的「晴明」。 旁边不务正业的皇室子弟也「啧」了一声,不甘不愿的插嘴:「这傢伙确实不是那个晴明啦,」手上弓箭还没有松开的青年说,撇着头,「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帮忙。」 「明明是博雅来找晴明帮忙的。」站在旁边的小女孩默默补了一刀,歪着头看了看阿芙拉,啪嗒啪嗒跑到离阿芙拉不远的地方站住脚步,不靠近也不远离,只是满怀好奇的看着。 阿芙拉没法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露出戒备神色,下意识就弯了弯嘴唇,露出一个笑容来。 「哎呀,这可真是……」站在另一边的黑髮巫女说,一边笑一边抚摸着手上的法杖,点点星光随着浮现出来。「出现在预言之外的神明呀。你能把命运改变成什么模样呢?」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反而轻巧地向后退了一步。「我可不会对她出手的,」巫女依旧轻笑着,「别对我露出这种恐怖的表情呀,有了主人的付丧神们。」 等到阿芙拉诧异地回过头去,却只看到自己家刀剑们严肃又戒备的神情。 「不会让您受伤的!」刀剑付丧神纷纷抓紧时机表白心意,「来歷不明的阴阳师,是不可能突破我们的防线的!」 一群满级刀剑,当然有这个自信了。 阿芙拉感动又无奈地笑了一下,想了想,调整到自认为最凶的表情,回头怒视阴阳师: 「别骗我了!」阿芙拉使劲威胁:「灵力又不会骗人!你根本就是那个晴明!」 「……唔咳,」对面阴阳师不知为何——一定是被吓到了——突然侧过脸去,以袖摆挡住面孔轻轻咳了一声,才重新开口,用稍微有些不稳的嗓音为自己辩解:「灵力一样也好、就算是同一个人也好,也有可能是两个灵魂吧。」 「骗人!」阿芙拉想也没想,立刻反驳:「这种情况多罕见啊!至今为止我也只见过——」 只有一位。 魑魅魍魉之主,百鬼夜行的主人,距今千百年之后向她伸出手的、妖怪朋友。 奴良陆生。 只有他,是阿芙拉曾见过的、能同时拥抱人类与妖怪的自己,温柔又包容的强者。 骤然间提起许久未见、不知何时才能再遇的朋友,始终压制着的脆弱和思念像海浪一样掀卷上来,让阿芙拉赶紧深吸一口气,抿住嘴唇。 早已经决定好了!不可以哭的! 哭泣又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再说了,已经离目标一步一步更近了!很快、很快——! 就算再也回不了家,回到最初被接待的地方,也还是,可以的吧? 阿芙拉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坚定地眨着眼睛。 「……唉。」 是错觉吗?一只手懒洋洋的,放在自己头顶、按了一下。 第109页 「笨蛋。」那刚刚还在拼命思念着的声音,就这样凭空响了起来:「有你这样的神明吗?又心软又爱哭——」他停顿一下,低低笑了。 「不过三天没见,你就这么想我了吗,阿芙拉?」 咦。 等等——! 阿芙拉震惊抬起头。 不是做梦,不是幻觉。那本应在千年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的朋友、披着暗红色羽织的滑头鬼,正翘着一边嘴角,悠然望着她。 阿芙拉超开心的欢唿一声,激动之下,扑上去就是一个拥抱! 刀剑付丧神/乱入的妖怪:「……」我们的主人! 白晴明:「………………」 我的ssr。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感觉上,已经回不来了…… 第50章 妖怪大礼包 「那位……姬君?」 当天夜晚,当阴阳师与妖怪们回到庭院之后,他这么问道。 话语出自银髮阴阳师的口中。失忆了的「晴明」禁不住停顿一下,才恍然回了神,等待着奴良陆生的回答。 他本不是对一切好奇的跳脱性格,知晓自己失忆之后也是式神「小白」与接连主动找上门的妖怪鬼使在催促着、在求助着,促使晴明投身进纷乱繁复的事件当中。哪怕在得知另一个自己的存在,知晓「黑晴明」取代了「晴明」原有的身份在世上行走、而他忘却了记忆栖身于廖有人烟的庭院里,他也是讶异多过愤怒。 没什么值得去投注以大量感情的……别的小妖怪都说「晴明大人失忆之后温和了许多呢!」,而唯独晴明自己知道,他骨髓深处始终留存着些许漠然没有变。 对世事与权贵皆不在意,潇洒到随时可以隐遁于山水中。有些时候空闲下来,晴明倚坐在木廊下,把玩着酒碟赏樱的时候,也会有「自己是不是空缺了什么」的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逝。 或许有,或许无吧。除了寥寥几个放在心底的同伴,晴明没什么真正在乎的。 所以,当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晴明自己也颇为惊讶。 银髮束笼的阴阳师索性俯身坐在了迴廊边,连鞋履也不脱。他沉吟着,神色冷淡,右手却下意识轻摇起了蝠扇,眼睛抬起来,注视着应召唤而来的强大妖怪。 夜晚的滑头鬼轻嗤一声,轻飘飘跳上了樱树,熟门熟路找到了舒适的角度、向背后一靠。 「她吗?」滑头鬼故意闭上一只眼睛,露出轻佻的模样:「你还是不要了解她比较好。」 ——明显和少女熟识的妖怪,却这样说。 「喂喂你这傢伙!」 晴明没有回应,反倒是小白先愤怒起来,它炸毛成一个白糰子,露出尖牙:「别以为你是晴明大人召唤过来的就可以摆架子!什么事情都神神秘秘的!对晴明大人这么不恭敬!一不留神就不见踪影!可是吃饭的时候又会跑出来!还揪小白的尾巴!」式神抗议着抗议着就变成委委屈屈的告状,它一边用脑袋蹭着神乐的手一边发出唿噜噜的喉音,显然很舒服的模样:「——还有,不准叫我是狗!」 滑头鬼居高临下撇了它一眼,嘴角弯起一个挑衅的笑。 ……是源博雅一脸无语拍了拍小白的脑袋,才勉强止住这场愈发幼稚的争吵。他把神乐拽到自己身边来,左右看了一圈,啧了一声,盘腿坐下,同样仰起头来: 「为什么啊?」平安京有名的皇族兼武士这样问。他的好奇倒也是真的,但是坦坦荡荡,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滑头鬼沉默了一下,有点不爽地撇了撇嘴。 他并不是阴阳师契约的式神——怎么可能?魑魅魍魉之主绝对不可能屈身成为某某人的附属,就算这个人是歷史有名的「晴明」……夜陆生冷笑了一下,他和另一个晴明还有仇怨未解,没在尚未踏出五行阵时就拔刀已经是他百般克制了。 要具体叙述起来实在啰嗦。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因为—— 三天前,阿芙拉的失踪罢了。 夜陆生并不理会等待他回答的听众,他挑起眼尾,妖红的瞳孔盯着月亮。 没错,就是三天。 和刚认识的陌生成年男性/刀剑付丧神单独出门,跟家人交待了一句要买礼物回来,之后就一去不復返。 ——这个事件展开,怎么看都不对吧????? 第三代妖怪当家冷笑着捋起袖子去东京国立博物馆把国宝「三日月宗近」扣押回来,scepter4冷静地扫尾查监控,赤组追着夜斗跑了半个城市,还不知道为什么和司狼神威打了一架。 小姑娘愣是凭空不见了人影。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第三天晚上。老头子已经开始和花开院的阴阳师争吵到底是哪里不对,而一个刻有桔梗印的召唤阵,突然浮现在了奴良组本家的地面上。 小妖怪们哇哇叫着乱成一团,夜陆生还记得爷爷被花开院家一脸「妖怪当家本宅的阴阳术阵居然我们家还精准?!」的表情,气得直翻白眼。他揉了把脸,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这个气息,然后站了出来。 「我去吧。」奴良组三代当家这么说。 他并不是在逞匹夫之勇。熟悉的灵力隐隐从阵术另一端透过来,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要召唤一个强大的妖怪,阿芙拉都可能掉落进了对面的那个陌生时代当中。至少,顺着阿芙拉的灵力,他能够寻找到一丝线索,总比现在漫无目的的焦虑要好得多。 第110页 ……那傢伙还是不会控制自己身上的气息啊。夜陆生这么想着,按捺着克制住自己的担忧。因为除了阿芙拉满是自然气息的灵力以外,有另一半阴冷的、黄泉的、冥府的气息覆盖于其上,充满了保护欲似的,简直像是给阿芙拉改了个印戳,警告别人:这孩子是我保护的,谁都不许碰她! 夜陆生努力不去想阿芙拉身上这黄泉的标记是从哪儿来的。 他站在召唤阵边缘,挥挥手让小妖怪去拿当初在阿芙拉手下重焕生机的那束樱花,当做跨越时空的索引。 「喔?」一直站在远处脸色臭臭的花开院龙二,挑着眉转过脸来,嘲讽:「果然是无脑的妖怪,随随便便踩进阴阳师的召唤阵里头去,连性命都不想要了吧?」 夜陆生同样挑起眉,冷笑: 「你有妹妹,我也有。」 「……」 「……」 妖怪与阴阳师的眼神厮杀十分激烈,直到奴良滑瓢大声嘆了一口气,用力一拍陆生的后背,拍得他「嘶」了一声回头怒视。 「你是否已经下定了决心,陆生?」初代当家沉声发问,「那边或许是一个危险的时代,你做好准备了吗?」 「啰嗦!」滑头鬼哼了一声,伸手接过那束樱花,头也不回的踏进召唤阵里。 「我可是滑头鬼之孙——魑魅魍魉之主!」夜陆生侧过头来,微微一笑,狂风吹乱了他的银髮,妖异的红瞳却依然熠熠生辉: 「我的家人,由我来守护!」 就这么立下豪言壮语之后,等到狂风平息、光芒暗淡,他重新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阴阳师晴明。 夜陆生:「………………」 不就是「安倍晴明」吗,又不是没打过。 不就是千年魔京吗,又不是没闯过。 他臭着脸走出召唤阵,不动声色的开始收集所有信息。 灵力无法欺骗人,就算容貌不同,这个阴阳师也是晴明,这一点无可置疑了。 不过他旁敲侧击,这个平安京并没有发生什么羽衣狐作乱、什么生吃人肝、什么滑头鬼熘进人家家里骗吃骗喝还勾搭走了公主(x)这种事件。 倒是隐藏踪迹熘出去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另一个黑髮的晴明,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笑意,正在和朝臣说话,对方频频点头,满脸敬佩的模样。 陆生立刻想到那个将羽衣狐推向地狱的「晴明」,他皱着眉,提高了警惕。 现在没有发生过不代表永远都不会发生,他上学时看过的歷史书上不还是把「安倍晴明」好一通夸奖吗!事实不还是不世出的阴阳师被自己的黑暗面吞没、反过来毁灭世界什么的!陆生想着说不定现在他家老爷子还没有前往平安京的打算,也就没遇见樱姬,没迎战羽衣狐,没有后面被诅咒的一堆破事。 反而是「白龙神子拯救京」的故事听得陆生一脸木然。他听来听去都觉得这是个恋爱拯救世界的故事……守护平安京这么不靠谱的吗!不管怎么说,总之要比妖怪拯救世界不靠谱多了! 他是在一边给脑袋里那堆《如何远离心怀不轨的男性》……书单添砖加瓦,打算等阿芙拉回来之后好好耳提面命一番的时候,一边察觉到阿芙拉的灵力的。 啊啊,她果然在这里啊。 这一刻浮现在滑头鬼俊美面庞上的笑意,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松与温和。 提心弔胆了这么久,他家小姑娘终于能回家了。 ——环抱着这样想法的滑头鬼,在看见阿芙拉的一剎那愣了一下。 额上多出来的黄泉花也就算了,果然是来自冥府……恐怕是什么神明的手笔,但那上面满满的保护意味不带有任何试图伤害的色彩,所以可以等到以后再和阿芙拉讨论该不该招惹神祇。 换了身没见过的华丽和服也就算了,不管怎么说也不过是外物而已;身后跟着滚雪球一样增值的全·男性·刀剑付丧神是怎么回事???这种东西放着不管会像磁石一样自己凑到阿芙拉身边的吗??真是能把人气死! 最让人生气的……是小姑娘眉宇间的坚毅吧。 已经不再是最开始来到奴良组,满心想着要去深山老林里做一只蘑菇的样子了啊。 哪怕在他显现出身形、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着话的时候,哪怕在小姑娘万分惊喜、扑进他怀里的时候。 擦拭掉眼睫上的泪水之后,露出的还是灿然的微笑。 丝毫不提分别了多少时间、只是快活地分享着难得的见闻、真心实意高兴起来的模样…… 只会叫人心疼吧。 这是走过了多少路、经歷过了多少事情,才会成长到这个地步呢? 奴良陆生宁可阿芙拉还是当初那个羞涩脸红着被雪女和毛倡妓更换上一套套新衣服、与小妖怪们坐在一起分一盒热腾腾蜂蜜松饼的小姑娘,除了幸福生活之外什么都不需考虑。 ——这才只过去了三天而已!!! 他在心里火冒三丈,恼恨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发生在阿芙拉身上,也气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找到她带她回家。 而眼下,这个阴阳师、这个「晴明」,居然还敢问?! 夜陆生冷哼一声,愈发不耐烦: 「你还是不要了解比较好,」大妖怪恐吓着阴阳师,「就算你是阴阳师晴明又怎样,你敢对阿芙拉出手试试?!」 第111页 说完,夜陆生越想越觉得放任阿芙拉与一群男·刀剑·付丧神回去行宫很不靠谱,他眉心一皱,从樱树上跃下,整个人像是水墨消失在白纸里,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白晴明:「………………」 我抽的ssr,果然已经不是我的了。 第51章 昼陆生大礼包 ………… 做了一个悲伤的梦。 梦里有无比强大而又孤独的狐妖,天生九尾,能力绝伦,拥有万物却也什么都没有。曾经的他,是没有心的强者。 后来,九尾的狐妖遇见一位巫女,他们互相爱慕,生下一双儿女,共享天伦之乐。 可神明不允许这件事,天上噼下天雷,巫女为了守护爱人和孩子而死去。 悲伤的命运并没有因此停下来,与世无争的生活终究还是不能永存。 孩子们手上用来抑制妖气的手环摔碎,阴阳师选择了剷除异己,两个幼小的孩童倒在血泊中。 ——啊啊,狐妖悲愤的火焰燃烧了整座山!她听见悲鸣,听见痛苦的嘶喊;她看见熊熊火光之中一张妖异狰狞的笑脸—— ……………… 有人伸出手来,用屈起的指节擦过她的脸颊,温柔地将泪水擦干。 「做噩梦了吗?」 他轻声问,声音低低的,连温柔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唔。」阿芙拉迷迷煳煳地回答着,皱着眉,本能般蹭了蹭那只还没有离开的手。 「做了一个悲伤的梦呢……」 小姑娘难过地说着,睁开眼睛。 她先看见垂到自己面前的长髮,为了不蹭到她的脸颊上,被另一只手松松拢住。 接着她看见一双狭长的红瞳,于是条件反射般就笑了起来,「哎呀,陆生……」阿芙拉嘟囔着,依旧带着点儿尚未清醒似的迷茫,「是你呀。」 「是我。」 夜陆生同样笑了一下,连阿芙拉的自言自语也低声做了回答。 「看见你真好。」阿芙拉翻了个身,探出手来捏住百鬼之主的袖摆。她的指尖软绵绵地搭在布料上,力气并不大,夜陆生只要随手一挥就能将袖子抽走,可他当然没有这样做。 女孩把自己的半张脸都埋进被褥里,侧身睡成了一个糰子,是一个不那么安心的姿势。她轻轻拽着大妖怪的袖摆不放,声音蒙在被褥里显得温吞吞的,是只对亲近之人才有的撒娇。 一时也没有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阿芙拉才轻声的、又重复了一次: 「……看见你真好呀。」 阿芙拉说。 「你知道自己是能够直接说出来的,对吧?」夜陆生把手掌压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按了按。他的语气还是很低沉,但是逐渐带了一点儿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你能对我说『带我回家』,对吗?你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我就能办到——我可是魑魅魍魉之主。」奴良陆生说,「说出来,阿芙拉。说出来,我就带你回家。」 「…………」 小姑娘不说话。她又蜷缩地更紧了点儿,成了一个带馅儿的糰子。她的齐耳短髮早已被揉的乱蓬蓬,此时正胡乱盖在她的眼睛上。 夜陆生有点恼火。他知道自己生气什么。他气阿芙拉为什么非要掺和进这样一团乱麻里,仅仅因为刀剑付丧神的一个请求就付出了这么多,他也气小姑娘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更生气阿芙拉还要选择继续奔波下去。 他气得狠了——简直越想越气,一想到一路摸进行宫时那些眼巴巴在阿芙拉门口打转的男·付丧神,简直气得更厉害。夜陆生想了想,眯了下眼睛,干脆一弯腰,把小姑娘连被子带人团成了一个寿司卷,用起镜花水月就从寝殿里熘了出去。 他倒是想好好教训阿芙拉一顿呢。可是要怎么教训呢?打是绝对捨不得的,语言教育也没用啊!明明念了这么多反攻略的书了,可是还一点用处都没有!就好像把阿芙拉放在哪里,哪里就会有刀剑付丧神长出来一样,简直没救了。 夜陆生想想就憋屈,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打不得又说不听的女孩子,偏偏还是他们家的家养神明……话说回来!之前读了这么多次伊邪那美命的故事是让你远离渣男的!阿芙拉,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额头上反而多出一朵彼岸花出来啊! 他忍不住把话就这么说了出来,而阿芙拉……阿芙拉从被褥里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眉心,然后露出一个害羞的笑。 ——你害羞什么啦!!!更让人在意了好不好啊!!!! 内心活动就这么突然丰富了起来,夜陆生逼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他们停留在一个废弃了的寺庙屋顶,四周空荡荡的不再有高大林木挡住视线,而这也意味着没再有可以挡风的地方。夜陆生随意张望了一下,干脆没把阿芙拉放开,就这么把她抱在自己怀里,还记得用手理了理小姑娘埋到下巴的被褥,让她能顺畅唿吸。 「真是的……」夜陆生还不甘心,「你要是再这样一把把刀剑收集下去,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他已经从阿芙拉之前的沉默里看到了女孩的固执。他们都是确定了目标之后就不再改变的人,他干脆放弃继续劝说,把这个任务推给了白天的自己。 可是,总要有个期限吧?无尽的旅途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要不然等他这次无功而返,老头子非得要揍死他不可!——虽然他才不会让爷爷赢的,哼。 第112页 而且,之前突然在逛街时消失,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有受伤吗?有好好照顾自己吗?难道经常会做噩梦吗?有没有被人欺负呢? 身为家人,奴良陆生根本不在乎那些无价的刀剑,他只在意阿芙拉本人。 他希望阿芙拉平安、快乐、无忧无虑,仅此而已。 大概是感受到了陆生的心意吧?阿芙拉艰难地从被褥糰子里扭过头来露出一个笑脸,然后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 她讲述着火影世界里巨大的狐狸,她回忆起战国时代里各色杰出的豪杰,她认识了许多朋友,来自现代的勇敢又善良的女孩戈薇,说英语说的特别熘的伊达政宗,神秘的卖药郎,狐妖巴卫,还有恶罗王,还有每天晚上相见、待她如母亲般宠溺的伊邪那美命…… 小姑娘语气温柔,讲起曾经的经歷时整个人都快活得像在发光。她讲出来的经歷像是没有半点儿阴影似的,像一个童话故事,像一个毫无阴霾的梦境,让人做着梦都能笑起来。 ……可是,那你之前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梦,才会忍不住流下眼泪呢? 奴良陆生这么想着,也因此问了出来。 夜幕已经退下了。这个夜晚既漫长又短暂,他们聊了这么多话,但还有许许多多的语言没能够再说出来。初日升起,温暖的光芒披洒在身上,一切都蒙上一层炫目的金光。夜色退去,而白日降临了。 恢復成人类身份的昼陆生向上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他从内兜里掏出眼镜给自己戴上,低头对阿芙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依然抱着她,替她挡住凌晨微凉的风。——尽管他知道,这风绝不会使一位神祇受凉。 阿芙拉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像一只卸下所有防备、尽情撒娇的幼鸟。她回想着不久前的梦境: 「我梦见一个悲伤的人妖恋故事,九尾的狐妖与巫女,明明相爱却与世难容……啊,对了,」阿芙拉突然想起来似的一拍手:「那只狐妖叫做玉藻前哦!我梦见他说要来平安京看望葛叶的儿子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不是有各种故事都这么说,『安倍晴明』的母亲就是白狐葛叶呀?」 被小姑娘满怀期望的仰头盯着,昼陆生默默远望,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苍凉表情: 「…………不。」昼陆生干巴巴地回答,「我亲眼所见,『安倍晴明』的母亲是羽衣狐来着。」 阿芙拉:「……」 昼陆生:「……」 好吧,这可就尴尬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想到该怎么解释,干脆把这个问题扔在了一边。 「呃,那,接下来,」阿芙拉问,「我们是不是该想想要怎么回去啦?如果突然又找不到我,刀剑付丧神们该着急了……」 事实上会突然暗堕也说不定。还没有切身体会到自己对刀剑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的阿芙拉,大概想像不到黑化刀剑的模样吧。 将自己从黑暗里拯救出来的光,居然、再一次、毫无徵兆的、突然消失,对于刀剑来说,可能会变成对心灵底线的最后一击。 并不希望回去之后就看到一宫殿的黑化刀剑,阿芙拉本能般的试图早点和大家联繫上。 而昼陆生,他默默捏了捏鼻樑,把眼镜往上一推。 「……我尽量……」他艰难地说,「夜里那会儿我自己被你气到了,那个,他镜花水月熘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太注意方向啊…………」 阿芙拉:「……别这样。」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突然掉链子!! 小姑娘囧了一会儿,自己捏着被子的两个角站起来,想了想,干脆把被褥往随身背包里一塞。——该说幸好她已经养成习惯在睡觉时也穿着能随时冲出门的家居服吗?虽然说在这个时代里还是很不靠谱来着……但是这个世界的伊邪那美命似乎还没有养成给她半夜换装的小游戏呢……阿芙拉轻飘飘的展开光翼从寺庙屋顶飞了下去,在昼陆生爬下来的时间里已经飞快找到空屋子给自己换好了一身改装和服。 ……太传统的还是不太会穿真是对不起哇啊啊!时间有限就让她暂时先这样打扮吧! 完全不知道这身短款浅绿色和服到底把自己映衬的有多可爱,阿芙拉默默地这样想着,然后凭着直觉、向一个方向随手一指: 「那边似乎有妖怪在呢!我们就向那个方向出发吧!」 ——重点似乎有哪里不对啊!!阿芙拉!!! 第52章 又一只狐妖 ——往哪个方向行走,并不是阿芙拉轻率地随口一说。 那个方向能够感受到妖怪的气息,可那气息并不浑浊、卑劣或恶意,只是在神明的感知里,像一盏狐火一样燃着辉光,明显得一眼能够看出来。 阿芙拉想要仔仔细细地解释清楚、以防他人的担心,没想到昼陆生已经轻快地拍了拍自己的羽织:「走啦。」 小姑娘歪了歪头,站在原地没动弹。 已经走出两步的妖怪少主回头看她,笑容有点儿无奈,但又透着十分的妥协。「怎么?不在前面带路的话,我可就要随便往哪个妖怪的方向走了哦?」 阿芙拉又想了想,突然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她不再试图解释什么,而是直接展开仙子光翼,轻飘飘地飞离了地面。她绕着奴良陆生一边飞一边指路,如同放下了心里的巨石、如同剥开层层怯生生的外壳、露出一个新的自己。 第113页 「这就对了。」仿佛知道阿芙拉在想什么,昼陆生温和地说。「撒娇可以、流泪也可以,发脾气当然更加没有问题。我想,除了我之外,我们奴良组的所有人,也绝对会把那个胆敢惹你哭泣的傢伙扯出来暴揍一顿的。」 阿芙拉有点儿害羞地捂了捂脸颊,又放下来,眨了眨眼睛。 「不需要每件事情都分得清清楚楚,」奴良陆生又说,「总之——再依靠我一点、尽情地依赖我吧。」 这一刻显露在妖怪少主脸上的表情,无疑是属于领导百鬼夜行之主人的霸气。 在这样坚定地、不允许说出否定答案的目光之下—— 「唔唔、知道了……知道啦!」阿芙拉小小声地回復,一扭头,展翅飞到了前面去。 奴良陆生没有阻止小姑娘羞涩的逃跑举动,也假装看不到阿芙拉忙着在脸颊边扇风、又鼓起脸有点儿为自己行为恼火的可爱举动。 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安定而沉稳地,守望着神祗的背后。 *** 路途并不十分遥远,无论对于仙子阿芙拉、还是对于经歷过磨砺的奴良陆生,都算不上什么;沿途也没有遇见什么人类或妖怪,仿佛为了这次会面、已经提前准备过了一样。 距离越近,那种正在接近大妖怪的预感也就愈发强烈。 白日里身为人类的昼陆生伸出手来,调整了下腰间的刀,不动声色地戒备着,时刻将阿芙拉收拢在守护的范围里。 ……不过,说到刀剑。 奴良陆生忍不住想到曾经被折断、被粉碎过的瀰瀰切丸。继承自祖母樱姬的破魔刀,一直以来陪伴他打败过许多强敌的妖刀,如果能像其他刀剑付丧神一样化作人形的话、不知会是什么模样呢? 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过这件事……那么,下次有机会的话,问问其他的刀剑男士吧。 奴良陆生下定了决心之后,将这件事放在了心底,再一次将注意力凝聚在几步之遥的大妖怪身上。 伸手拨开细长的茅草,昼陆生抢先一步走了出去。 静立在湖水边的妖怪,转过头来。 ——妖怪的衣着装扮很有冲击力。 透明羽纱,宽广大袖,提花柳枝长绔后露出两条如狐尾般的装饰,脸上戴着狐面具,掩藏在其后的眼睛看不出神色。 在奴良陆生坦坦荡荡的打量下,这位存在感惊人的大妖怪,慢吞吞打开了手里的摺扇,如同这个平安京时代的任何一位贵族般、掩在了自己的唇前。——这是很明确的拒绝交流的姿态。 就在两个妖怪无声之中胶着的时候,慢了一步的阿芙拉,悄悄从昼陆生的肩膀上探出头来。 她睁着眼睛,「啊」了一声,很明显是意识到了什么的样子。 不会有错。自经歷了那段破碎而忧伤的梦境之后,无论是感知中的狐火,还是这位妖怪毫不掩饰表露出的狐耳、狐尾、狐面具,都直白地揭示出了对方的身份:九尾狐玉藻前。 阿芙拉得到了两个人同时的注视,她却没有像以往一样率先露出笑容。这位备受宠爱的神明先是深深、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很好、很好,眼圈没有红,鼻子虽然有点酸但还可以忍住,眉毛、眉毛不要皱起来,努力—— 微笑。 没办法。昨夜梦境的冲击依然歷歷在目,幸福的破碎永远令人哀恸,更别提阿芙拉始终是一个哀他人之痛的小姑娘、更别提她能够切身感受到与家人离别的悲伤。 但是,在上一个世界、面对风之使者神乐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不要再自以为是地同情别人,否则,居高临下的怜悯会变成侮辱。 阿芙拉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努力直视着面具后玉藻前的双眼,客客气气地问:「请问,这是……是在找我吗?有什么事吗?」 她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自我介绍,「啊不好意思,我是阿芙拉·莱迪,这位是奴良陆生。你应该是玉藻前,对吧?」 湖畔一时间没有人回话,小姑娘明显开始有些坐立不安,看表情就知道她下一步就要拼命去思索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她脸颊上开始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粉色,眼睛虽然还努力望向玉藻前,但是因为紧张而慢慢泛起水雾来。丝毫没有神祗自觉的小姑娘翕动了下光翼:「如果……我猜错了的话,」阿芙拉带着点儿羞耻说,「你知不知道,永泉亲王的行宫怎么走……?」 奴良陆生:「……」 玉藻前:「……」 奴良陆生:「……噗、咳,哈哈哈。」 先是被特别有礼貌的打招唿哽了一下、又被小姑娘蜗牛一样退缩回自己壳里的行为可爱到,腹黑的昼陆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明白过来自己被笑话了的阿芙拉,捏起拳头,啪啪地捶起了妖怪少主的肩膀,连脸颊都气得鼓了起来。 「好过分啊!哼哼。」阿芙拉小声抱怨,「是在欺负我吗?陆生?」 「哪有拿这种问题去问本人的啦!」昼陆生躲都不躲,哈哈笑着任由阿芙拉捶他——说实话,这力气连核桃壳都砸不开吧?——更别提小姑娘一边试着发脾气一边还怕打疼他的样子,完美!可爱程度加倍了! 两个人玩闹了一下,调整好了心情,才再一次转过去看向玉藻前。而该说是叫人惊异还是预料之中呢……在刚刚两人如同小孩子般打趣的时候,九尾狐妖仅仅只是站着,站在原处,用眼神无声地守望着这一幕。 第114页 奴良陆生这一次再和对方对上视线的时候,收敛了隐隐对抗的敌意、也收敛了刚才的笑容,左手扶住刀柄,右手按在阿芙拉放在他肩膀的手上。「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吗?堂堂九尾狐玉藻前,让我们家小姑娘又做噩梦、又不辞辛苦亲自来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站在这里的不再是普普通通的半妖少年,而是奴良组三代目。——从那双经歷过血与火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写明了绝不后退的坚定意志。 默认了自己的身份,玉藻前终于开口。 「哪里。没什么。我只是想看一看、被白龙神召唤来的新神明而已。」 「……没了?」 「哦?你希望我还有什么目的?」 面对昼陆生眯起眼睛的不爽表情,玉藻前倒是移开了摺扇,故意叫人看见他不屑、嘲讽、戏弄的笑意。 昼陆生看起来有点想和面前的大妖怪打上一架:「就为了这点小事瞎折腾人?!我看你是仗着阿芙拉性格好——」 「不用担心啦。」 阿芙拉插话进来,手指有点儿不安地卷了捲髮尾。 奴良陆生条件反射地以为这是他家小姑娘在劝他别生气,结果抬眼一看,阿芙拉居然在对那个傲慢的九尾狐狸精说话——嘿呀更气了! 为什么??明明是他先来的!再说了,这是他们家的家养神明吧?! 没能接收到身边突然变质的白学现场,阿芙拉凭藉过于真实的梦境与敏锐的直觉,非常耿直地直球保证道:「是在关心两位晴明大人吧?我不是故意接近他们的。」 面对着大妖怪突然强烈起来的压迫感,阿芙拉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反而认认真真再一次打直球:「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找到刀剑付丧神的同时,我也会努力保护平安京的。」阿芙拉想了想,给出了最后的致命一击:「所以,不用这么担心啦,没问题的。」 玉藻前捏紧了扇柄。他看上去简直像是被冒犯到了,妖气浓烈地几乎要蒸腾起来。「你以为我会关心平安京吗!」这句话从他的齿缝间挤了出来,「我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要不是你们这些神明——」 「喂喂,这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奴良陆生把阿芙拉往身后一挡,「你在对我妹妹说什么无礼的话呢!」 ——年纪轻轻的少年少女。 ——守护着彼此的兄长和妹妹。 ——燃烧着强烈意志的眼睛。 仿佛被火焰烫到了一样,玉藻前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第53章 刀剑军仪 另一边,刀剑男士们的氛围,则沉默得多。 作为现身灵力的提供者、作为浑浊人世之间的神明、作为从黑暗中将他们拽出污秽的蜘蛛丝,阿芙拉的存在感,比她自己认为的要重要得多。 ——倒不如说,刀剑们有意无意间全副身心,都已经凝注在了这位花朵中诞生的仙子身上。 因此,理所当然的,当来源不明的妖力出现在阿芙拉房间里的时候,险些,全员刀剑们都要拔刀了。 制止他们的,是唯一一把被阿芙拉从现代社会带来的刀。 ——三日月宗近。 在阿芙拉被这位滑头鬼三代目带离他们身边的同时,三日月微微笑着,诉说了阿芙拉是如何同那些妖怪们相处、如何被奴良陆生及其部下们百般教导着要远离刀剑付丧神、那些妖怪又是如何亲手装扮阿芙拉的……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被科普完自家主上曾经的这些过去之后,刀剑们的气势愈发凌冽了,仿佛马上就能走上战场杀他千百个妖怪似的。 这幅战意满满的样子,不愧是曾被政府寄以厚望的满级刀帐呢(笑)。 「当然,重点不在这里。」 三日月总结道。 「没错。」鹤丸国永立刻接上去。 其他刀剑们也沉思着点了点头。 此时所有刀剑集聚在一起、互相交换情报的样子,像极了曾经在攻破敌方阵营前开的军议。 拒绝了所有人类、妖怪的厅堂,空出主位,所有刀剑按次序正坐着。 若当真有人误闯进来的话,必定会为这些男士们凛然生辉的容貌、锋锐刺骨的气势所震慑。 如果这个人还能够完好无损的逃回去、在经过众多夜晚的惊惧无眠之后仍然还能鼓起勇气,把这件事情当做奇闻幻想诉说给别人听的话,那么这流言必然会在整个平安京传开。 对于自己的容貌与力量,刀剑们无疑具有百分之百的自信。 可惜。这流于表面的美丽,就算亲手捧到自己家的姬君面前,她也不会被此蛊惑。 ——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只会透过表象,安安静静,注视着刀剑们的灵魂。 每每思及此处,在战慄恐惧的同时,又感到一丝甘甜。 怕她看清自己的自私、独占欲、渴求,与污秽。 又知道哪怕阿芙拉看清了,也仍然会包容他们。 并鼓励他们洗清污垢、干干净净地向前走。 哪怕相处时间最短的刀剑,也从同僚的话语间、阿芙拉对待其他非人的异类时,明白了这一点。 因此,更加、更加、更加地——————! 「我们需要想个办法。」一期一振说。 他说话的同时把两只手合拢,隔着白手套,慢吞吞地摩挲着。 第115页 一个沉思的姿势。 「嗯。一期尼说得没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药研藤四郎贊同。 「如果再这样的话,主人出门的时候,总是不会记得带上我们。」乱跟着说。 「长期下来,我们就好像被养在本丸里一样,派不上任何作用。」秋田慢慢点着头。 「除了被主人单方面地拯救,必须要主动起来才行,否则价值会下跌。」 毫无疑问,这是博多藤四郎的发言。 「好。那么问题是——我们可以做什么。」 鲶尾藤四郎总结。 刀剑们沉思了一会儿。 笑面青光举手。 「我和太郎太刀算是神刀。净化、驱邪,这些事情都可以做。其他刀剑也可以斩杀妖鬼。在这个妖怪横行的时代,可以为主人增加信仰。」 面容上不带有轻浮笑意的时候,这位双眸异色的刀剑看起来凛然极了。 「问题是,我们的小小神明不需要信仰之力吧?」鹤丸提出异议,「从连结传递过来的灵力能将所有人一瞬间充满、甚至满溢,我不认为这是目前急需要做的事。」 「……不。没有信仰,也不行。」 太郎太刀否定了这一点。 「神明缺少信仰,会被遗忘;神明一旦死亡,会换代,丧失原本的记忆和性格;神明被恶念缠上——」 太郎太刀没有说完,但是刀剑男士们对此心知肚明。 「那么,把这件事情加入必定要处理的部分。」烛台切光忠负责把内容记录下来。他低着头写写画画,偶尔调整一下眼罩的位置。 「同时,当前最紧急的任务也明确了。」 三日月宗近总结。 他嘴角依然带着些许笑意,然而双瞳之中的那弯月牙浮荡在水波中,显出一丝凉意。 ——对自己,对同僚。 这锋锐的刀尖,永不会对准自己的主人。 「没错。这本来也是我们自己的任务,本就不应该让主人奔波劳累、承担风险。」 小狐丸笑了下,用手指梳理了下自己的长髮。 「之前没有能力提供给主人一个安定的居所,才连累她不仅风餐露宿,还亲歷了这么多可怕的场景。」小狐丸回想起在战国时代经歷过的种种事件,对自己充满懊悔的啧了一声。「不过,现在不同了。」 「你是说……拥有上自天皇的尊崇、下有大小妖怪们的追随,已经不必劳累主人亲身去寻找了。」鹤丸点头同意道。 「而且而且!」太鼓钟贞宗高高举起手,显得有些兴奋:「我们刀剑的数量已经很多了!可以像以前在本丸一样,分成各个部队去远征呀!」 刀剑们短暂愣了一下,但是短暂沉思了片刻后,忍不住纷纷同意起来。 「这个方法可行性很高,甚至每队不必固定在六把刀剑的数量上。毕竟我们早已经满练度了,每把刀都有非常充足的杀敌经验,若无意外都不会轻伤。」药研从刀剑本身的角度给出了参考。 「还有,这个时代、平安朝这个时期,有些刀剑也都很熟悉了,完全可以动身去找自己刀派的兄弟。」鹤丸笑嘻嘻地提出新意见,和同为平安老刀的三日月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微微笑了一下。 「同时,我们作为刀剑付丧神、也是姬君人间行走的使者,完全可以斩杀些妖怪、救助点人类嘛。」 次郎太刀歪在自己兄长的肩膀上,替太郎补充完。 「反正姬君的信仰又不嫌少。」 其他小短刀们也很兴奋。 五虎退抱紧自己的大老虎,用额头蹭了蹭,然后将逐渐滚烫的脸颊埋进丰沛的虎毛里面: 「我、我也,终于可以帮上忙……」 他小声而激动地说。 「还有我!」 「我也是!」 「终于能在大将面前露一手了!」 太刀和大太刀们笑着任大家胡闹了一会儿。 「那么。事不宜迟,今日就去和天皇交涉吧。」一期一振温和地制止了弟弟们,将话题引入了下一步。「毕竟要在平安朝行走,得到天皇的首肯会方便许多。」 「没错。理由就是——我们会帮助龙神守护平安京,代价则是允诺我们寻找刀剑的举动。啊,虽说也不必得到天皇的允许啦。」鹤丸歪歪头。 「没办法。毕竟是人类的政权,这样一来对方多少就会安心了。」 小狐丸轻描淡写地说。 「至于交涉这件事……就交给三日月了。大家都没意见吧?」 「没——」 「交给你了三日月殿!」 「辛苦了辛苦了,回来请你吃丸子哦!」 刀剑男士们拖长声音回答,有几个看热闹的甚至啪啪鼓起了掌。 作为时之政府的看板郎、官方钦定的门面代表人物,三日月:「…………」 行吧,他也习惯了。 军议开到这里,内容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可是大家一时也没有散去,反而看了看之前最后才加入、这一次也很少发言的两把刀。 「有什么问题吗?长谷部、宗三?」 把迷迷煳煳但还是认真在听的小酒鬼排除出去,同样曾身为魔王佩刀的药研,询问了这两位同僚。 压切长谷部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任何意见。一切以主公的安全为上。」 第116页 宗三左文字没说话。 他倒是想说安全为上的话、那主公的意愿不应该也考虑进去吗?你们开军议开得这么热闹,定下了决定怎么也没想着问问人家神明?还有、还有—— 被这样圈养在奢侈幽静的行宫里,每日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坐等着刀剑们奉上新的侍奉。 这是否,又是一间过于豪华的囚笼呢。 这样的思绪在脑中浮动,与甦醒后对姬君天然的眷恋缠绕在一起,分解不开。 停顿了一下,宗三也慢慢摇了摇头。 就在这里、仿佛丝线的另一头被拨动了一样。 所有刀剑们同时意识到:姬君回来了。 发挥出了各自应有的机动,短短几分钟不到,大家就纷纷打理整齐,打算用最完美的笑容迎接(熘出去偷吃的)(把一后宫优质刀剑男士抛在脑后的)(这么久才想起来回家的)主人。 「………………」 映入眼底的,是一座狐狸抬轿。 幽蓝的狐火拱卫在周围,仿佛衷心护卫着什么。更不用提其中包裹着的凛冽妖力,简直彰显足了九尾狐妖的存在感。 不大的轿子上阿芙拉和奴良陆生并肩坐着,没来得及往下面看一眼,反而侧着身回着头,纷纷说着什么。 九尾玉藻前面上好似不耐烦的样子,却半句没有制止过他们。 与此相反,玉藻前抬起视线,居高临下的,给了刀剑男士们一个警告般的眼神。 「?!!」 一瞬间,战意高涨起来。 下一秒,所有付丧神同时瞪向了三日月宗近: 不能再让主殿出门了啊啊啊!!这又是从哪里勾搭来的小猫咪! 去和天皇交涉!现在就去!今天必须办妥!! 这一次,连宗三都投去了视线。 第54章 妖怪阵营 送走了奴良陆生与玉藻前——倒不如说这两位妖怪完全怀抱着一种「看看这小姑娘平时到底有没有人好好照顾」的心情、微妙地给人一种家访的感觉送上门来——之后,被一众容貌出色的刀剑男士们环绕着,阿芙拉了解到刀剑们做下了怎样的决定。 「好哇,没问题。」 一秒钟的思考时间都没用到,仙子眨眨眼答应下来。 「……不再考虑一下吗?」倒是宗三神情复杂地提醒道。 这位自甦醒以来就以笼中之鸟自比的刀剑男士,此时看起来倒并不怎么幽怨了。 微微垂下头、粉发滑落的样子,简直像是在操心家里年幼的弟弟一样。 阿芙拉露出一个笑容来,脸颊上弯起一个可可爱爱的梨涡。 「没关系没关系,作为一个最开始就想要当深山里面蘑菇的人,我完全不会觉得宅居会憋闷哦!」小姑娘开开心心,「再说了,大家也是因为担心我嘛。毕竟,我也不会挥舞刀剑、只会一些仙子的恶作剧魔法,没有太多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反而遇到袭击的妖怪们、还要麻烦大家保护我。」 …………其实担心的地方并不是那里。 完全相反,只是担心主殿的万人迷属性、害怕抢走主殿关心爱护的小妖精又变多了。 这种话、什么的,说不出口…… 宗三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啊、但是,」阿芙拉有点担心地歪了歪脑袋,发顶上呆毛随之一晃:「大家都觉得可以吗?会不会太辛苦?」 阿芙拉说着说着就有点苦恼起来,忍不住翻起自己的随身清单。 「在外面会不会灵力不够呢?那么每个人的仙药都要补充起来,这种仙药可以回復仙子的神奇力量……虽然很难解释清楚啦,不过简单来说就是补充灵力值!」阿芙拉一拍手,斩钉截铁地总结,「嗯嗯,还好我的随身清单里有足够多。然后、然后,还需要保护吧!我来看看有什么用得到的小道具……」 就这么自言自语起来的神祗,把最开始的问题抛在脑后。 不用说怀疑刀剑们「幽禁」主人的险恶用心了,简直连自己被温柔爱意团团包裹住、如琥珀拥抱小虫一样的境地,都完全没有意识到。 但是—— 面对仙子全然信任的温和笑容,又有谁会忍心伤害她呢? 宗三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心结。 他把心底始终被圈拢的青鸟放飞出来,把那只荆棘铁笼、连同曾经自怨自艾的自己,一併埋葬。 这一次,宗三左文字的笑容要真实、柔软更多。 他弯腰,在认定的、最后一任主人的身边坐了下来。 阿芙拉有些疑惑,但仍然眼睛亮晶晶地邀请他品尝刚刚收到的点心(贡品)。 「虽然曾厌恶过自己的处境,但是——」 宗三噙着笑,那笑容柔和得令人耳热。 他低声诉说:「——在您合拢光翼休憩的这段时间里,是否愿意让我随侍在您的身边呢?」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习惯于侍奉天下人的刀剑呢。」 *** 其他刀剑:「………………」 宗三,你凭什么偷跑。 *** 当然,阿芙拉在此定居之后,三方阵营都有不同的反应。 刀剑们自发组队去寻找自己刀派的兄弟们、或者斩妖杀魔去了。走之前都乖乖到阿芙拉这里讨要一个摸头、或者短刀们可以蹭到一个抱抱,然后被阿芙拉塞了很多模拟人生的道具们。 第117页 人类阵营嘛,阿芙拉社恐属性发作了。本来就不熟悉……那些平安京的巫女阴阳师神官这些人,还用对待神明的毕恭毕敬态度来侍奉她……呜呜呜。 小姑娘尴尬到光翼都要炸开,默默把这项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工作,交给了自发组队之后、每天轮流留在她身边的一组刀剑们。 至于妖怪阵营,那就有意思啦。 首先呢,阿芙拉完全、没有、身为神祗的自觉。 …………本来仙子身份、仙后属性加成什么的,都是游戏自带的金手指。 再加上,「神明」什么的,一开始就是大家脑补出来、最后在遇见伊邪那美命之后,阴差阳错成了真。 这算什么神明啦……阿芙拉在心里吐槽。 所以她从不把这层身份放在心上。 另外呢,凡是能够出现在这座行宫里的,或多或少都已经听说过阿芙拉的事情。 自然,不会做出威胁到阿芙拉安全的举动。 彼岸花、阎魔、判官、孟婆等等和冥府有关的妖怪,大概是从彼岸花那里听说了她的故事。 如若不然的话…… 阿芙拉摸了摸额头上的花钿,有些为难、又有点儿害羞的笑了笑。 另外一些妖怪,阿芙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但是…… 会不会有可能、是从玉藻前那里听说了的呢? 自从那一次短暂的相见之后,阿芙拉就没再见过玉藻前。 可是,从间或出现在自己书案上的、各色各样的平安京玩具上,总感觉能看见这位九尾狐妖的些许身影。 ……再说了,那些小礼物上附着的妖力,也只是意思意思遮掩了下、完全没有消除嘛。 阿芙拉把玩着五彩的蹴鞠彩球,悄悄吐着槽,当然啦,每次收到礼物还是特别开心的!嘿嘿。 还有些妖怪们,阿芙拉简直都在想,是不是有哪些刀剑或者妖怪、担心她在行宫里感到无聊,所以特地邀请来的呢? 比如青行灯、花鸟卷、书翁、奕、妖琴师等等。 阿芙拉一想起这些新认识的小伙伴们,眼睛亮闪闪得都像是要冒出星星。 超、豪、华、阵、营!! 啊啊啊没有享受过宅生活的人可能不会懂吧!!这就是宅的快乐啊! 想不到吧!讨好一个宅神(你不是啊阿芙拉!)——就是这么简单! 听着小伙伴们讲故事,仿佛能从只言片语间游遍平安朝的大江南北、还不需要承担走遍山川的辛苦(和生命危险)。 虽然之前没怎么下过围棋,但毕竟自己的模拟人生下棋技能已经10级,所以下棋规则一点就通,可以和小伙伴有来有往的下棋打发时间。 画画也是同样的道理!与花鸟卷一起交流绘画流派的时候,简直开心极了! 音乐的话,也一样的。 偶尔实在好奇了,还可以央求青行灯讲讲百物语的故事。 阿芙拉幸福得快要飞起。 不、字面意思上,花仙子轻盈地围绕着新朋友们飞舞了好几圈。 任谁都能看出她雀跃快乐的心情。 当然,那几位受邀前来、特意收敛了身上戾气的妖怪们,心情也蛮复杂。 欣喜于有人足以与自己骄傲的技艺相匹敌。 纠结于这位神明平易近人的态度。 当然,还有担心。 ——这么轻易就被讨好到,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把这个心软神明给骗走了吗?!! 都不用主动去做什么,讲几个怪谈故事那位神明就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了啊!! …………不。不行。还是自己多看着点吧。 哼。身为技艺娴熟到连本人都承认的对手,怎么能就这么被随意哄骗到! 喂喂,别人说得再好听也不能信啊!听见了吗阿芙拉!! 就这样。本来只是邀请来为主君解闷的妖怪们,完成了自我攻略。 不愧是阿芙拉呢,自带被攻略属性的卡密萨马。 除此之外呢,还有主动前来拜访的、别的妖怪或神明。 御馔津啦、缘结神啦、追月神啦等等,还有自称神使的荒。 他们好像是被谁委託来了一样,和阿芙拉熟悉了之后,就抓紧时间给阿芙拉上课。 什么神明的责任啦、义务啦、危险啦、福利啦、千万不要被狡猾的人类哄骗了啦、妖怪和付丧神什么的也不要随便轻信啦……之类的。 听得阿芙拉默默低下头做笔记。 心想整理完笔记之后,就可以和曾经奴良陆生送来的一大套书放在一起。 不过、不过嘛。 被大家关心的感觉真好。 小姑娘笑嘻嘻地抬起头来,捧着脸晃了晃。 御馔津看着这诞生也没多久的神明,又发愁,又忍不住揉了揉阿芙拉的头髮。 「……算啦。」她和坐在一边慢悠悠喝茶的荒对视一眼,妥协了: 「阿芙拉,你只要开开心心地生活就好。」 没去管阿芙拉顶着问号般的呆毛、一脸「啊我一直都很开心哇」这样的疑惑。 他们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神明的生活有多寂寥。 难得遇见的朋友,希望一个都不要少。 第55章 刀剑阵营 与此同时,刀剑们是怎样寻找自己同伴的呢? 亲身上阵是个好选择。就像是曾经的出阵、远征一样,他们只要选定好方向、选择好队友、带好主殿嘱咐的补充灵力仙药,就可以出发了。 第118页 刀剑们经歷了漫长的岁月,不管是自己的记忆也好、同伴们提供的线索也好,再加上同类之间的感应,早已经拟定出了圈定好的范围。 路上的危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作为战败的一方,这个平安朝不再有时空溯行军投放,自然也没有和老对手战斗的风险。 普普通通的妖怪,自然不是满级刀剑所无法斩杀的。 而那些站在生物链顶端的、这个时代的大妖怪或者神明们………… 呃。 几队远征队员,拿着从行宫飞鸟传来的信件,几乎要委屈的哭出来。 主、主殿,之所以试图把您好好养在行宫里,自然也是有隔离那些野猫咪的考虑的哇! 结果主殿人在家中坐,猫咪自己凑上来。 还不是一只! 简直是成群结队的主动上来蹭蹭! 刀剑们敢打赌,平安京的妖怪/神明密度,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大过。 但是,还能怎么办呢。 主殿她、她又不是故意的。 解除主从关系什么的那是绝对不可能,那就、就,只能原谅她了………… 带着这种青翠欲滴的悲愤心情,刀剑们斩杀敌人的力度都愈发凌厉了几分。 只有早点完成任务、守在姬君身边才能满足这样子。 那么,除了亲身上阵之外,另一个获取刀剑的办法,就是来源于天皇所颁布的命令了。 三日月与天皇的交涉自然大获成功。先不论三日月本身的容貌、言谈、身份等带来的加成,天皇对于人类与神明之间的关系,更是有明显的认知。 ——更不用提,在并不久远之前,龙神刚刚拯救过平安京。 「会触怒神明」——这样的可能性,在这个平安京里,没有人类想亲身经歷了。 那么,既然天皇命令全力协助这些刀剑付丧神的需求,再有,他们寻找的刀剑本身并不存在于这个时空,是「多余」的、被投放进这里的刀剑载体,那么本质上不会触犯到任何人的利益。 为了讨好神明,自然有各个贵族们动员起来,自发献上了相应的贡品。 阿芙拉得知这类事情之后,愣了一下,条件反射想要找些谢礼之类的……不过回想起这段时间神明们苦口婆心的劝导,就又停了下来。 她放心将仙药等礼物送给戈薇、玲和其他人,是因为曾经「单方面」的认识、知道他们绝不会做出自私自利的事情。 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她能够安心把神仙菜啦、死亡花啦这些能够颠覆生死的道具,送给平安京的陌生贵族们吗? ………………那、那就换一个吧。 很有礼貌的小姑娘,从随身清单里左挑右选出一些光是看着好看、没什么夸张附带效果的石头(宝石)。 比如黄晶石啦、紫水晶啦、绿松石啦、青金石啦等等,这些宝石在游戏里都是属于「常见」程度的、只要仔细找就能在各个角落捡到的收藏品。 负责与对方交谈的刀剑付丧神们,神情有一瞬间变得相当复杂。 但是在阿芙拉疑惑地外头看过来的时候,又温和地微微笑起来。 算了,没什么。 总之有他们在,绝不会让姬君吃亏的! ——拿了什么宝石,就把成倍的信仰之力换回来吧!!! 就这样,不知道刀剑们是怎样进行舆论操作的,总之,在阿芙拉不知不觉间,她的神祗身份已被这个世界温柔接纳了。 哪怕模拟人生游戏再出什么差错,她也绝对不会、沦落到寄居在一朵花里的地步。 对于这一点,虽然阿芙拉缺乏那种本能般的敏锐洞察力,但她依然感受到每个人对自己的重视。 啊啊——被爱着,真是幸福啊。 阿芙拉连脸上的笑意都更加温暖了几分。 「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了吗?」 莺丸坐在石椅上,也同样笑着问。 这也是一把平安朝时期的着名刀剑,是鹤丸最早带回了他,这段时间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行宫的生活。 莺丸远远看见仙子的光翼,就捧起了茶盏。 精心烹煮的茶香逸散出来,温度正正好好。 「是呀是呀,」阿芙拉飞过来落下,被投餵了茶水和茶点,幸福得眯起眼睛,「被大家关心、好幸福。」 「是这样吗?可是这样还不够呢。」莺丸失笑。 「没错。拯救了这些孩子们的恩情,为父也要好好报答才是。」 小乌丸也温和地回答。 别看这是位少年体型的太刀,小乌丸身为日本刀之父,可是十分沉稳、会照顾人的。 阿芙拉感觉自己也在被这位刀剑小祖宗宠爱着,就忍不住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好啦、好啦,别再提报答什么的了,不用这么客气嘛。」小姑娘小声吐槽。 这话倒也不是毫无出处的。自从刀剑们放下心里的芥蒂,简直有化身主控狂魔的趋势,把神祗照顾得无微不至,再也不用像曾经一样自己亲自烤鱼或者吃野果了。 倒不如说,有段时间三日月和小狐丸总是很容易犯霉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呢。(笑) 「不是这样啊!就像我,我会很努力的哦,想要让主人多多使用我、看到我的能干,这种心情很重要的啦!」 狮子王鼓起脸颊反对,他肩膀上毛茸茸一团的鵺也张了张嘴巴。——阿芙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第119页 啊,说起这个鵺,狮子王这把刀剑的来源,据说就来自于用他斩杀了妖怪鵺。但是没想到化身为付丧神之后,鵺也跟着一起现身了。 平时毛茸茸的简直像是个大毛糰子,上一次陆生来玩、险些一刀挥出的时候,鵺才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事后狮子王哭唧唧了好久,委委屈屈解释着什么「这个不会伤人啦」、「突然一刀吓我一跳哇!」什么的。 明明也是平安朝老刀了,但是性格相当可爱呢! 阿芙拉被这段记忆逗笑了,伸手把茶点分享给狮子王一起吃。 「是这样没错。能够帮助到您,是很高兴的事。」 数珠丸恆次也轻轻点了点头。 这把由笑面青江寻回来的刀剑是一把佛刀,总是微阖着双眼,很是沉稳的样子。 但是在阿芙拉为那头长长的黑白变色头髮而感到好奇的时候,数珠丸也并没有拒绝小姑娘靠近过来、用脸颊凑上来贴了贴自己束起的发尾。 「那就谢谢大家啦!」 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阿芙拉就干干脆脆地答应了下来,露出一个甜蜜程度满分的笑容。 她吃完茶点,光翼翕动着打算飞走。 「那我顺路帮大包平带一份过去喽?」小姑娘笑嘻嘻地看着莺丸。 看来,这段时间,主殿也从不同刀剑那里听到了很多以前的故事呢。 莺丸一边笑一边点头。 茶香带走了经年累月的绝望,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又一次近在眼前。 显而易见,刀剑们不会允许任何存在破坏他们的幸福。 找到大包平的时候,阿芙拉发现,他正和另外两把刀剑待在一起。 大典太光世、骚速剑。 其中大典太光世甦醒的时候,暴涨的灵力差点惊走一片飞鸟。 不过还好,常来这里做客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类。 虽然从灵力的感觉上看着怕人,但其实大典太也很温柔呢。 互相熟悉起来之后,哪怕是被山兔和孟婆缠着玩耍、被小妖怪们做了恶作剧,也都不会发火。 和身为兄弟的骚速剑在一起的时候,哪怕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也会让阿芙拉感觉很温和。 没有太打扰三把刀剑,阿芙拉转了个弯,来到了三条刀派的住处。 今天听小狐丸说有事情,希望不是刚来不久的石切丸没能适应环境吧。 神刀、神刀……阿芙拉在心里思索,要不要拜託其他几把神刀,多来陪一陪石切丸呢? 这样想着,她与小狐丸正好对上了视线。 结果不仅被三日月投餵了刚刚採摘下来的水果,还被石切丸仔细关心了身体状况。 「——啊不对!不是做这个的时候!」阿芙拉终于反应过来,鼓起脸颊:「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呢?如果有我帮的上忙的地方,一定要说哦!」 「唔。当然。我们不会瞒着姬君的。」三日月笑了笑。「要说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只是出现在三条刀派吧。」 「是这样:我们的兄弟,岩融、今剑。他们作为传说之刃,没有出现在这个平安朝时期。」 「但是——」 小狐丸看见阿芙拉露出有些惶急的神色,不由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髮。 「不必担心。不是这个朝代、也总会出现在另一个。」 「我们之间的缘分,绝不是这样轻易就能够斩断的。」 第56章 人类阵营 这一天,藤姬来拜访的时候,就发现阿芙拉有些怏怏不乐。 「怎么了吗?今天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呢。」 藤姬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动手泡好了茶。 这位年仅十岁的公主、星之一族的末裔,实在是一位早早成熟了的女孩。 又温柔、又体贴的藤姬,自从在宫殿里第一个开了口、用拜迎神明的礼仪迎接了阿芙拉之后,就仿佛把照顾这位神祗当做了自己的责任之一。 不会在阿芙拉面前表现出过于恭敬的模样。 不会用祈祷的形式祈求神明的福祉。 不会违背阿芙拉的意愿、让她做不高兴的事情。 明明只有十岁而已,却既沉稳又老成的,做着大人才做的举动。 不仅观察到阿芙拉对于面见平安京贵族、神官等人的尴尬,帮刀剑付丧神等一起拒绝了那些人的谒见。 还温和地、潜移默化地,在言谈之中告诉阿芙拉,这个平安京、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是妖怪眼中的世界、而是人类眼中的平安京。 有人、有妖、有鬼怪一同存在的这个时代,尽管十分辛苦,但人类也在努力挣扎着活下去呢。 从藤姬讲述的那些故事里,总能感受到星光一样、就算微弱、也始终闪烁着未曾停止的光点。 阿芙拉当然也十分喜欢藤姬。 她也绝不希望朋友担心,于是简单讲了讲前几日刀剑们意识到的事情,就把话题扯远了。 「虽然我也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能够达成全收集成就啦……」小姑娘趴在几案上,左右滚了滚脸颊,小小声地吐槽,「毕竟,当年玩游戏的时候、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翻找地图的来着。」 「但是、但是!就算再怎么担忧,我也很有信心的。」 阿芙拉沮丧了不过几秒,又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第120页 她露出笑容来,眼睛亮亮的: 「我相信,这根『缘分』的线绳绝对不会折断!」 于是藤姬也同样笑了。 两个女孩子轻轻松松地聊着天。藤姬说「前段时间左大臣家半夜时候突然灯火通明」,阿芙拉就吐槽「哎呀是不是哪个灯笼鬼被吓到着火?」,藤姬又说「永泉亲王的笛声吹得实在优美动听」,阿芙拉就邀请下次可以在一起开个音乐聚会呀。 藤姬忍不住想,她每每总是期待与阿芙拉的见面,刚刚从行宫里离开、就迫不及待地盼望着,下一次会见的时间快快到来。 这绝不仅仅是身为星之一族、服侍神明的责任。 紫发紫瞳的女孩抿着嘴唇微笑,感到胸口里有轻飘飘、软绵绵的云朵,令她愉快得快要漂浮起来。 ——能够与这样一位神祗成为朋友,想到这一点,连梦境里的藤姬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日影慢慢偏离,映照着迴廊下的樱树。 可惜,时光不会随个人的渴望而停止。 「啊、稍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哦!」 阿芙拉打断了藤姬的话。 她翻找了一下,有点儿神秘的样子,把什么东西藏在掌心里、手握成拳的递过来。 藤姬失笑,也神神秘秘地闭上眼睛、勐地深唿吸一口气才打开。 「………………哇。」 像个符合自己年纪的小女孩一样,藤姬惊唿出声。 静悄悄躺在掌心的,是一颗红色的弹珠。 弹珠并不大,但是那红色晶莹剔透,中间还有一朵小巧的、流动般的、赤红的火焰。 「这是……什么呀?」 仿佛害怕惊吓到这朵火焰似的,藤姬悄声问道。 阿芙拉有点儿不好意思。 「嗯。这个不是我做的啦,我可没有赤王的火焰,」她小声解释,看起来因为这份礼物不是自己手作的、而感到一点点害羞。「这个呢,是我另一个朋友、安娜,送给我的礼物。」 「听我说哦,藤姬。」 阿芙拉凑近过来,金属银色的双眸染上一点担忧。 「如果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比如被攻击到了、又来不及得到援助,就把这个弹珠狠狠砸出去。」 她合拢女孩的手,一起感受着赤红火焰的温暖。 「——不过要注意,火焰很勐烈,不要烧到自己哦。」 这一刻藤姬有许多话想说。但是那些话语涌上嘴边,又被她自己抿住。 最终,这位星之一族的最后的神使,只是把什么铭刻在心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今日近侍的刀剑过来提醒:「主殿,提前送来拜帖的、阴阳师晴明大人及源氏家主,马上就要过来了哦。」 阿芙拉惊了一跳:「哎居然这么快?!」 她有点儿手忙脚乱,一瞬间差点飞起来。 倒是藤姬听见了这话,立刻站起身,亲手帮忙打理好阿芙拉身上的衣饰,小心抹平每一条皱褶。 然后她停顿一下,像是让自己鼓起勇气一样轻吸一口气:「阿芙拉,我可以再留一下吗?」 「没问题呀,藤姬在我这里想呆多长时间都行呢。」 ——完全没有把平安朝时期种种繁文缛节放在心上、也没有考虑过藤姬这样突兀的请求是否会失礼,阿芙拉只是回答出了自己的心意。 就这样,在片刻之后到来的,果然是这样两位年轻的男子。 其中一位身着绛紫色外袍的狩衣、头戴乌帽、脸上画着暗色妆容的,毫无疑问,是曾经在宫殿里认识过的阴阳师晴明。 嘛,既然又见过了另一位白色主调的晴明,阿芙拉决定在心里悄悄地喊人家「黑晴明」,以示区分。 另一位穿着白色狩衣、胸前护甲上刻有纹路(阿芙拉猜测,就像刀纹一样、那可能是源氏的族徽吧?)、白髮披散而额前有一抹红色点缀的,就应该是源氏家主、源赖光了。 两个人分别按照阴阳师及贵族的礼仪,对神明行了礼。 阿芙拉、阿芙拉坐在对面:「qaq」 即使心底已经尴尬到想要原地起飞、恨不得立刻躲到地狱三途川旁边去,阿芙拉也还是坚强的忍住了。 这么长时间的《神明初级教程2.0阿芙拉定制版本》也不是白白上了课。 至少,阿芙拉已经很了解人类对于神祗的祈求、以及在神祗面前绝对不希望自己失礼的心情。 小姑娘就只能拼命忍耐着、努力露出营业式微笑。 ……但是。其实。 连光翼都炸开了呢。 一边完全展开了,一边微微颤抖着呢。 真是完全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情啊,阿芙拉。(笑) 还好藤姬还留在这里。 身为左大臣之女的藤姬,从小在宫廷长大,早已经习惯同各位上位者交谈了。 面对两位大人也不卑不亢、合理婉转的说着成熟的外交辞令,话里话外都在维护着自己的朋友。 相当厉害呢!藤姬! 可惜,这段寒暄的时间并不长。 「——话说到这里,我就不再无礼地打扰诸位时间了。」 藤姬说完,恭敬地行礼结束,便退了出去。 阿芙拉忍不住盯着藤姬又看了看。 ……是、错觉吗?总觉得有一瞬间藤姬的脸色好像发白了一样。 第121页 有些担心。下一次一定要好好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样想着,阿芙拉把繁杂的心绪压下去,转过头来,努力做出社恐没有发作的样子。 她实在没办法用藤姬一样文雅的语气说话,便像平时一样、礼貌又客气地问: 「请问,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说是这么说啦,不过最近主动来找她的也就是同样一件事、而且这不是已经明晃晃看到两把刀匣了嘛。 学不会和人类虚与委蛇的神明,差不多把心里想的完全放在了心上。 在对面两位抬眼直视神祗的时候,还给了人家一个开开心心的笑容。 源赖光就解释起了来意。 把那些面对神明时候会有的敬辞去掉,目的也很简单: 「……就是这样。」源氏家主低声说。 「能够赋予刀剑生命、将它们化身为付丧神的神迹,可以容许我一观吗?」 第57章 反派debuff 源赖光已经收集这位神明的消息、有较长一段时间了。 神明降临的时候他不在场,正在亲自率领队伍、执行源氏的任务。 哪怕是后续不断接收到属下们的报告,也让这位年轻的家主,忍不住皱起眉头。 毫无疑问,如果凭藉「人心」来衡量的话,那么这位神祗,已经能够统领平安京了。 看看这些报告上洋洋洒洒的溢美之词,简直不像是源氏的家风、不该出现在这个冷酷追求力量的家族里! 有那么一段时间,源赖光都因为对方把控人心的能力而感到惊心。 贵族们吹捧神明,是因为对方「神」的身份,是因为得到神明庇佑、可以守护平安京,也是因为,那些被人半是炫耀半是珍惜展示出来的宝石们。 在这个时代前所未见的、过于名贵的宝石,仅仅只要提供和「多余刀剑」有关的情报,就能得到。 这一举动,简直掀起了平安京的热潮。 甚至不仅是贵族,就连平民、卑下的僕人…… 他们自然没资格得到与贵族同等程度的赏赐。 但是或多或少,一杯甘甜的汁水、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实、一朵久开不败的花…… 哪怕没有得到直接谒见神祗的殊荣,也会从拥有神赐般容貌的刀剑付丧神们手中接过。 仿佛每一个战战兢兢走进那所行宫的人,只要出门,面上都忍不住流露出得偿所愿的狂喜。 而等到再过去一段时间之后,那些藏着掖着的消息爆发开来—— 像是什么喝过神赐之水(花蜜果汁)之后,飢肠辘辘的痛苦一扫而空(因为飢饿值被补满了嘛)。 还有什么拿着神赐的果实(游戏里的火龙果)之后、周围的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因为这种果实可以增加模拟市民的正面心情嘛)。 还有什么获得了神赐的花朵(水晶花朵)之后,之前忍不住祈祷让家庭和睦的愿望、真的得到了满足(因为那是爱情水晶花啊!)。 …… 如此种种。 并不清楚世界上还有一种可怕的开挂游戏叫做模拟人生、也没有机会听到括号里面的吐槽,更不知道阿芙拉就是这么一个听见别人诉说自己的不幸、如果自己能够做到就绝对会伸出援助之手的善良(好骗)小姑娘。 什么都不知道的源赖光,禁不住把对方的可怕程度再一次向上提高了一个等级。 更可怕的还不是这里。 神明对于人类的掌控,毕竟都在他的考虑之中。 可是,明明应该有人,同样身为在黑暗之中行走、心狠手辣、不受蛊惑的下棋者(反派)。 但仅仅只是见过一面之后、就………… 思绪骤然转向这里,源赖光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黑晴明,心里简直带上些许不敢置信。 之前,在他亲自与黑晴明商谈时,还特意打探过这位深不可测的神明的消息。 而这位「晴明」的反面,却沉默了下来、又摇了摇头。 那双冷漠的眼睛掩在摺扇后面。 「你到底知道什么?」 源赖光皱着眉,忍不住追问。 「…………或许,你亲自见上一面会比较好。」 黑晴明,却只是这样回答道。 被这样回答了,源赖光的警惕心不降反增。 也因此,在源氏真的有两把刀凭空出现的时候,源氏家主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主动交还刀剑。 一个声音在心底蠢蠢欲动: 既然那位神明靠刀剑化形来驾驭它们、获得了极高的武装力量。 那么,源氏是否也…… 早就密谋起来的「源氏式神制作计划」,再一次被提了出来。 可惜、可惜的是。 这两把刀剑,并不接受源氏任何一人的灵力。 为什么?! ——为什么?? 是因为早早被神明打上烙印了吗? 是因为他们的灵力还不足够吗? 还是因为—— 这份灵力,已经被污染了呢? 昏黄的烛光下,源氏家主的双瞳殷红如血。 …………既然这样。 他注视着两把熟悉而又不同的刀剑,凝视许久。 向其中一把伸出了手。 *** 又过去一段时间,源赖光向神祗送去了拜帖。 第122页 *** 而这,这是他与这位神明相见的第一面。 ……他货真价实感到点儿惊讶。 这神明,看起来是不是太年轻了一些? 不。不应该用这个词语的。毕竟是「神」,外貌并不代表对方存活的年月。 但是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又绝对没有岁月沉淀下来的痕迹。 不看眼睛的话,其他方面也是如此。 蓬松飘逸、不像平安时期女性装扮的长裙(飘带上还繫着蕾丝)。 柔顺的齐耳墨绿色中短髮(并不像传统的『姬君』一样留长髮呢)。 根本没学会过正坐姿势、因此很轻松随意的坐姿(谁能正坐这么长时间啦……)。 仔细看看手指上还戴着效果不明的靛青色指环(为了维持幻术、让普通人看不穿自己的身份……可惜在这个时代一下子就暴露了)。 最后,还有背后标志着「非人」存在的光翼。 虽说不能够用人类的标准去看待神明啦,但是…… 这和源赖光最初预想中「心机深沉、心怀叵测」的形象,一点都不一样。 源赖光趁诉说时低头,看了眼身边的黑晴明。 没想到这位始终不动声色的阴阳师,一边轻轻挥动着摺扇,一边倒露出个仿佛放松下来似的神情。 源赖光:「……………………」 怎么回事,你这反派。 他简直有些惊恐。 这神明,是有什么了不起的操控人心的技能吗?!! 若是阿芙拉听见这句话,说不定会哭唧唧地表示那是模拟人生的见面自带60好感度、完全错不在她啦qaq!! 该说幸好还是可惜呢,阿芙拉听不见面前源氏家主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 也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划分到了「连反派都看不穿所以更加值得警惕」的范围里。 她只是按照源赖光的请求,把手往两把刀上轻轻巧巧地、分别一按。 像是好朋友之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像是母亲抚摸婴孩的面颊、像是对一个摔倒的人伸出自己的手。 之前任凭源氏怎样研究、就是无法化形的两把刀剑,爆发开了繁盛的樱吹雪。 裹挟着清澈如山林间清泉的干净灵力,萦绕在整个房间内。 有一瞬间,源赖光意识到为何对方可以唤醒付丧神。 ——那灵力里,没有任何「渴望」。 不要求刀剑付丧神为自己斩妖杀敌。 不要求他们服侍自己、跪拜自己。 不要求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 仅仅只有一颗纯粹洁白的心。 紧接着,现身在房间里的、是两位兄弟。 其中一位头髮是很独特的薄荷绿色,他稍微敛着金瞳,语调因激动有些颤抖、但依然非常认真严肃地自我介绍道: 「拜见主殿。我曾经是源氏的宝刀,膝丸。另一位是我的兄长大人——」 膝丸的兄长抬起头来。他也有一双明锐的金瞳,头髮是很柔软的奶白色。 他好脾气的笑着,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源氏的重宝,髭切。虽然说活了很长时间、许多事情都无所谓了……」 髭切笑眯眯地站起来,侧立着,把手搭在剑鞘上。 「就算名字很多,被剥夺了一个、好像也不是无所谓的事情吧。哈哈。」 在那轻飘飘的笑容后面,倒映出刀光剑影来。 第58章 蛇啊—— ——那一刀并没有挥下。 阿芙拉屏住唿吸、手指攥紧裙摆。 虽然髭切还是笑容满面的模样、源赖光也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是空气里仿佛充满了所谓的「战意」似的,叫人连唿吸都感到紧张。 阿芙拉并没有搞明白在刀剑付丧神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出自对于他们的信任,也没有去打断髭切的语言和动作。 取而代之的,她左右看了看膝丸和黑晴明的神情。 方才还自称是「源氏宝刀」的膝丸,在自家兄长一边笑着一边对源氏家主展现出敌意的时候,既没有上前为兄长助阵、也没有为自己的前主人说话。 这位容貌俊美的刀剑男士反而转过身、后退一步,低垂着眼睛,隐隐挡在阿芙拉面前。 从这个站姿来看,无论是谁要出手,也都不能威胁到阿芙拉的安全。 至于明明一起来上门拜访的黑晴明,在这种时候还微微摇着摺扇,不紧不慢的样子。 发现阿芙拉有点儿惊慌的看过来,还特意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 阿芙拉:「………………」 这个人好像把「看热闹」三个字写在脸上了耶。 你们阴阳师都是怎么回事。 这么没有同事爱的吗。 这边还在默默吐着槽,另一边,不知在针锋相对的对视之中、一人一刃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 髭切还是软绵绵地笑着,倒是把手从刀鞘上移开了。 他稍微整理了下肩膀上披着的制服外套,从手指在带有源氏家徽的刀纹上轻轻一抚。 「嘛。左右不过是一把『赝品』而已。」 髭切说话的时候依然亲切又柔和,和锋芒毕露的话语内容叠加起来,叫人寒毛直竖。 「——只要把那把刀折断,『鬼切』之名依然属于我。叫主人拿着一把不完美的刀剑,可有损我『源氏重宝』的威名呢。」 第123页 虽然自称着「源氏重宝」,髭切你对人家家主的态度好像也不怎么客气呀………… 阿芙拉在心底默默吐着槽。 源赖光也一改片刻前对待阿芙拉恭敬有礼、客客气气的态度,对着髭切露出一个毫不温柔的笑。 ——那笑容后面仿佛有什么冰冷的火焰在燃烧着一样。 但是、仿佛在顾忌着什么一样,他瞥了一眼阿芙拉,面对髭切的无礼,却什么也没说。 停顿了几秒钟之后,髭切代替阿芙拉、表露出送客人出门的态度。 阿芙拉有点茫然,轻轻「啊」了一声之后,还是选择相信刀剑男士们的判断。 就这样,这次源氏家主与阴阳师的登门拜访,不欢而散了。 在源赖光彻底离开之前,髭切依旧带着他轻飘飘的笑容,对自己的旧主人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所执着的那件事,还是放弃为妙。」 是哪件事呢? 为什么不可以做呢? 结果会是失败的吗? 理应浮现出的疑问,连一个都得不到解答。 而这一次,源赖光连头也没有回。 *** 之后的这段时间,在妖怪、神明、刀剑们依旧陪伴着阿芙拉的同时,她也断断续续地接到了不同人所写的不同的信件。 有些是藤姬写的。 信纸是漂亮的茜草色,被染过颜色之后、又郑重其事的薰了香,闻起来有种浅淡的雅致感觉。 尽管年仅十岁,理应处于身体还在生长的阶段,藤姬也非常刻苦努力地练过字了。 凡是给阿芙拉寄来的信件,不管是从字体还是信纸上,都看出来这位女孩的珍重与用心。 尤其是藤姬还留心到阿芙拉并不习惯平安时期人们过于委婉的说话方式,便为了朋友、抛弃了此时贵族们之间的遣词造句。 在其中一封信上,藤姬写道: 「……这段时间,我观察夜空之中的星象,身为星之一族,仿佛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阴影。 明明白龙神前不久才维护了平安京的四象结界,现在又好像有所偏移了……」 「我最近会去与阴阳寮和神社的巫女们交流一下,难道是结界又松动了吗? 这理应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白龙神子同守护者八叶们之前所做的事情,绝不是无用的……」 「之前源氏家主来访的时候,我表现出了些许动摇吧? 真是愧疚。叫你看见我这样失礼的一面,请尽量忘掉吧。我会努力弥补过错的。 但是、有一件事,虽然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就说出口,简直令我羞愧得脸颊通红,恨不得埋头在屏风之后、再也不出门。 可是,我更加担心你的安全,阿芙拉。」 「那么——听好了,阿芙拉: 我,居然在源氏家主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污秽的、不洁净的力量。」 「那力量太细弱了,简直像是一根蜘蛛丝一样。 如果不是我最近频频得到邀请与你相见、习惯了你身边过于纯粹的灵力,那么,我是绝对不会感受到的。」 「……我绝不愿意相信最近平安京里传出来的、针对源氏的一些流言风语。」 「可是,就算是我小人之心好了。事后一旦澄清,我变会亲自登门源氏道歉赔礼。 在此之前,阿芙拉……」 「请你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独自一人前往源氏。 切记、切记。」 *** 另外有一些信件,是妖怪们送来的。 先是奴良陆生的信。附在了一盒软糯可口的丸子后面,先是絮絮写了很多自己在白晴明庭院中的生活、最近又遇见了哪些妖怪、又听说了什么女妖怪被渣男骗了之后痛心断肠的悲情故事(阿芙拉:为什么这个梗还没有过去?)。 直到最后,才半遮半掩、语焉不详地说了什么「最近好像会发生什么事情,妖怪们之中都有些浮躁」、「如果没事情的话不要出门,身边一定要有至少一队刀剑付丧神陪着你」这类的话。 还有几笔已经被抹黑了的话,大概是「实在不行就来——」 大概是陆生留了一个不知是何处的地址,想了想又自己涂掉了吧。 阿芙拉没有多想。 之后玉藻前送玩具和妖怪美食过来的时候,居然也破天荒的附了一张纸条。 依旧是没有留名的,但也没抹去自己留在上面的妖气。 留言很短,字迹相当的狷狂俊逸: 「呆在安全的地方。」 阿芙拉忍不住笑了起来,用脸颊蹭了蹭这张纸条,假装自己蹭到了那几条毛茸茸的狐尾。 啊啊真幸福呢,这段旅程里遇到的狐狸们,无论是小狐丸、巴卫、还是玉藻前—— 大家,都是温柔的人啊。 除此之外,令阿芙拉惊讶的是,她还收到了来自白晴明的纸片小人送来的提醒、常来做客的小妖怪们的警告、来自神明小伙伴们的耳提面命…… 阿芙拉忍不住捧住脸颊微微笑着。 ——在平安京停留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结识了不少朋友呀。 就算这「缘分」是来自模拟人生的好感加成,阿芙拉也切切实实地珍重着这份情谊。 那么,既然已经被各个朋友都如此提醒了,阿芙拉当然要选择—— 第124页 乖乖宅在家里!! 当然了!她又不是冒险游戏的主角(应该是乙女小说的女主角吧)、她也没有什么经验条需要增加(早就满了)、也没有什么宝箱需要收集(随身空间里面道具多得是)、更没有什么公主需要从魔王手里拯救的(说起来阿芙拉自己才是被迫公认的姬君嘛)。 在没有必要的前提下,阿芙拉当然不会冒冒失失、以身犯险、叫朋友担心呢! *** 在这样暗潮涌动的情况下,某一天开始,平静的表象被撕破了。 湛蓝的天空翻滚着瘴气。 面目狰狞的邪祟爬到人间。 污秽的蛇一样的怨气,挣扎着、扭动着。 ——阴阳之间的裂缝,打开了。 第59章 战前 在危险爆发的第一天,阿芙拉就催促所有还在外远征的刀剑们回来了。 而在刀剑们聚集的第一时间,大家在行宫的正殿里、举行了军议。 阿芙拉坐在主座上,放眼往四周望去:「……………………」 哪怕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阿芙拉依旧被刀剑男士们的华丽颜值煳了一脸。 无论是正太、青年、成年男士。 无论是撒娇小可爱类型、细心执事类型、温柔王子类型、傲娇别扭类型、弱气温和类型…… 总之,只要是诸位脑海里想像过的优质男士款,这里都有。 这、这可真是……、 …… 太羞耻了。 被这么多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看,阿芙拉差点害羞得要逃走。 但是她深唿吸两三次,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鼓起勇气来。 现在、绝不是害羞的时间!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重视的人才行! 于是,端坐在主座上、形容端肃的神祗,顿时有了叫人肃然而立的气场。 「既然大家都回来了,」小姑娘不会说什么寒暄的废话,开口就直奔主题: 「有人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第一件事,要把现状搞清楚、情报共享。 在这种时候还煳里煳涂的,肯定会很危险。 「爆发开来的是瘴气。」 几位神刀第一个发言,几乎是异口同声的。 「与普通妖气、怨气等都不同,从感觉上、以及远距离的接触上,那应该是来自于生与死的间隙。」 阿芙拉有点困惑地拧着眉,把这几个名词记下来,和曾经伊邪那美命使用过的「死气」放在一起思考。 「现在,整体的情况怎么样呢?」 几把极化短刀、凭藉着自己相当优异的机动能力、快速搜集了一圈情报,现在抢着回答: 「阴阳寮已经全部出动了,部分守护着宫殿、部分前往平安京的四象封印。」 「白龙神子的守护者……啊好像叫做八叶对吧?他们也动作起来了。」 「巫女与神官也分散在平安京各处。」 「妖怪们也行动了哦。瘴气之后爬出来的怪物、妖怪好像不把它们当做同类呢。」 阿芙拉点了点头,默默感受了下平安京此时的状态。 就好像是一片墨黑的纸张上,不断被各个颜色涂抹着一样。 纯白的灵力、淡金色的神佑力量、颜色各异的妖力、漆黑深紫的瘴气……彼此争抢着地盘,互不相让。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 「那么,这件事情是巧合的爆发吗?」 还是、早有预谋的呢? 想到前段时间大家隐隐约约的暗示,阿芙拉咬了咬嘴唇。 髭切和膝丸接过话题: 「这个嘛,并不是巧合呢。」 「和我们歷史上的源氏并不一样,这里的源氏家族,好像数十年、数百年,都在扭曲地追求力量。」 「他们把巫女——」膝丸刚要说出口,被自己的兄长大人一歪身子拍到肩膀,愣了下,看了眼神情有些紧张的阿芙拉,立刻咳嗽起来,「——咳咳,总之,就、啊,做了不好的事情。」 「哈哈,所以说盲目追求力量是不可行的,那毕竟是邪恶的神明。」髭切笑起来,「当然,一边这样做,一边还把我的名字剥夺走、想要创造出独属于源氏的『鬼切』,也是不行的。」 奶白色头髮的太刀含笑注视着阿芙拉:「不要心软哦,主人?」 阿芙拉小小地惊了一跳。 不要心软……是指什么呢? 这句话在心底转了一圈,阿芙拉选择先处理眼下的事情: 「大家、有办法应对吗?」 小姑娘停顿了一下,把话语说得更加明白。 「不论是瘴气也好、爬出来的怨灵也好、还有——」她用葱白的手指远远点了点瘴气的源头、隐约有着八颗头颅的邪灵,「——传说中的八岐大蛇。大家怎么样?有办法吗?」 这下,所有的刀剑们都微笑起来。 这笑容绝不是面对主人时候、剥去了盔甲、露出脆弱腹部的柔软温和。 那里面浸透了跨越不同时空、遍歷残酷战场的血与火。 「当然。」 刀剑们异口同声地说。 「——这种程度的怪物,自然不在话下。」 阿芙拉松了一口气。 她双手合十,不是因为自己的安全得到保证、而是因为所重视之人可以守护好自己,因而露出了笑容。 第125页 「那可就、太好了呀。」 仙子笑着说。 刀剑们为这笑容之中的纯白感到目眩。 胸腔里类人的心脏简直跳出一首赞歌。 停顿了几秒钟之后,阿芙拉被盯得面容上浮现出绯色。 明显被一宫殿豪华男士们看得害羞了起来。 她目光飘了飘,这下有点忐忑起来。 「啊、那个,嗯……」阿芙拉结结巴巴地,很可爱地小声给自己打着气,终于在大家温和守望的视线中鼓足勇气: 「如果可以的话,能拜託大家帮忙吗?」 「首先,保证自己不要受伤、最低程度不要重伤,一旦有什么损耗就回来让我手入保养。」 「其次,和战国时期一样,每个人都带着消除瘴气负面影响的仙药,看到有人受伤了、啊谁都好,阴阳师、巫女、神官、妖怪……我相信大家的判断,只要没有恶意的,请尽量帮帮他们。」 「最后、最后…………」 「最后的话,早日控制住八岐大蛇,让平安京回归宁静生活。」 「——拜託大家了!可以做到吗?」 从来没有下过命令的主殿,鼓足勇气、这样说。 那双眼睛明亮亮的,因为紧张而泛起些许水润的光泽、可爱的不得了。 脸颊上刚刚浮现的红晕还没有散去。 说话的时候,声音因为努力提高了而有些颤巍巍的,居然在做出指令的末尾、还用上了不确定的疑问句。 刀剑们捂住心口。 太、太可爱了—— 这谁能顶得住啊?!!! 不过,还有最重要、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平安朝老爷爷、刀剑男士们的门面、不知从什么时候就成了切黑代表人物的、天下最美之刃,轻轻吸了一口气。 仿佛这动作能缓解被萌化了的心情似的。 三日月宗近脸上不动声色、笑眯眯地问: 「那、姬君,您怎么办呢?」 您要……和我们一起去战场吗? 为了那些短暂相识的妖怪或者人类。 出于心软、出于同情。 不顾我们的担忧,把自己的安危置于脑后吗? 阿芙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背后的黑泥。 她只是想了想自己的武力值,想了想自己过于显眼的仙子翅膀(在瘴气里甚至能发光)。 最后,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小姑娘,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虽然很担心大家,」阿芙拉有点沮丧,但又打起精神,「但是!说好了要相信你们,我绝对信任大家的实力和判断!」 「我呢、我就留在行宫里吧,去斩杀妖怪什么的……我还从没有做过这种事呢……总觉得会给大家拖后腿呢。」 「取而代之的,大家的手入和保养,就放心交给我了!」 空气里仿佛有什么松缓了下来。 啊啊、这就,放心了呢。 刀剑们肃穆了神情,正对阿芙拉,郑重其事地行了拜礼。 「既然姬君都这样说了。那么、」 「——必当、不辱使命。「 第60章 战时 说到做到。 刀剑们自发组队、做着出发前的准备,一队一队来阿芙拉这边告别、抱抱、摸摸头。 一脸茫然的小姑娘歪了歪头,脑袋上呆毛一晃。 嗯……为什么这时候大家还在这么做呢? 是在安慰我吗?是在撒娇吗?是在不安吗? 没有意识到大家只是被自家主殿萌化了的心情,阿芙拉对每一个前来告别的刀剑、露出元气满满的笑容。 祝福他们—— 凯旋而归。 与此同时,阿芙拉也认认真真把后勤工作准备了起来。 不管刀剑们是否会受伤,她是绝对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失误、没能帮到大家处理伤口的! 那么。该准备的、补充灵力的仙药还有很多。 为了以防最糟糕的可能性,能够颠覆生死的生命果实、死亡花什么的,也要种植起来。 还好,凭藉她的满级园艺技能、绿手指buff、仙子的自然亲和力。 这些果实的生长速度完全能够跟得上药剂制作。 一边准备着这些,阿芙拉一边给之前关切着她安全的朋友们、一一写去了信件: 「……我已经了解到事情的情况了,请放心,我不会去往危险之处的。我会乖乖留在行宫里,刀剑们轮流陪伴着我。」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写信也好、直接来行宫与我见面也好、托刀剑们带话也好,怎样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够帮上忙的,请告诉我。」 「另外,这里准备好了很多仙药。能够恢復身体、祛除瘴气、重新回到最佳状态的……这些药剂,我这里都有。」 「甚至,最为禁忌的、不会让自己被死亡带走的花朵,我这里也有。」 「谢谢你为我担心。我也从心底里担心你。」 「拜託了,请——千万照顾好自己。」 「下一次,再在行宫里一起喝茶吧。」 选择相信自己所认识的朋友、把最禁忌之事也一併告知的阿芙拉。 绝对想不到。 用这种软绵绵的语气、真挚又热忱的打直球的话。 写出来的信件,就好像一封封情书啊。 对此毫无自觉的阿芙拉,此时还在接连不断的书写着,向妖怪、神明、人类们,送上祝福。 第126页 *** 刀剑们在行宫门口分开,按照军议上讨论好的路径各自行事。 有专门负责消除瘴气的,有负责救助该救的普通人类或小妖怪的,有负责斩杀怨气和其中爬出来的怪物的。 「那么。把最大的猎物放到最后——这一点,没有人有异议吧。」 刀剑们悄声讨论着,露出冷锐而期待的笑。 「妖怪或者阴阳师挡道的话……」 「算了,不要为主人的名声抹黑啊。」 刀剑们窃窃私语着,对主君的珍爱压下了属于冷兵器的锋利无情。 「就这样处理吧。早点结束、早点回家陪姬君呀。」 「下次我也想抱抱主殿呢。」 「真羡慕今天在行宫轮值的刀剑……」 刀剑们低声诉说着。谈到主人的时候,面容上便浮现出真心实意的暖意。 ——又一次,他们的对话里出现了可以指代「家」的地方。 付丧神们向不同方向散去了。 刻着源氏刀纹的两把刀落在后面,无声脱离了队伍。 心有默契般,没有刀剑阻拦他们。 *** 阴阳寮里。 黑晴明:「………………」 玉藻前:「………………」 一人一妖许久没说话。 黑晴明摇着蝠扇,冷静了好一会儿,才默默提醒:「……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妥当?」 毕竟是平安京的阴阳寮,可以说是阴阳师的本阵了吧。 这么大摇大摆的坐在这里,除了他之外、任何一位阴阳师,大概都无法容忍这一点。 玉藻前没有针锋相对地说什么,可那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已经表达了他对那些人类的不屑。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 黑晴明停下摇扇的手。他合拢扇子,目光瞥向窗外。 不远处,虽然被瘴气覆盖了——但他心底清楚是源家的地方——「八岐大蛇」正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翻覆纠缠的怨气啊,本应当叫任何一个人感到心惊肉跳。 他也、本应当站在那里的。 黑晴明闭上一只眼睛: 「为了那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值得插手这件事吗?」 「晴明」与玉藻前之间,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联繫,本以为就会停留在一个「你知我知」的阶段。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玉藻前会出现在这里。 戴着狐面具的玉藻前无声笑了一下。 「你是葛叶的孩子。我会守望着你。」 看一看这位白狐之子、一黑一白、冠绝天下的阴阳师,会走到哪条道路上。 保护着他们不至死去。 但也不会肆意插手晴明的决定。 ——本该是这样的。 「但是,那个孩子……」 玉藻前低声喃喃。 被面具遮掩住的瞳眸里,浮现出那张纯粹的、开心的、雀跃的笑颜。 不带有人类、妖怪、神明的偏见。 仅仅因为一个蹴鞠彩球而笑容满面。 得到礼物之后就开开心心地想着回礼。 摸准时间以后会为他留下自己亲手制作的美味点心。 那个孩子…… 如果,羽衣和爱花可以长大的话。 是不是,也会露出同样的笑靥呢? 玉藻前及时止住自己的思绪。他偏过头,注视着面上不显、从氛围上却浮现出些许焦躁的黑晴明,压低嗓音,含笑道: 「如果你想的话,你也可以离开这里、到你想去的地方。你知道我不会伤到你。」 「——关键是,你是否真心想这样做呢?晴明。」 *** 源氏。 时间到了,而盟友没到。 源赖光冷着脸,注视着阴阳之间的缝隙。 数十年数百年之间,以巫女的灵力供奉着。 被封印在生与死之狭间的八岐大蛇,出现在他的眼前。 黑髮、紫瞳,长蛇吐着信,从这位邪神的长袖里探出头来。 在这个男人的背后,由怨气和诅咒的灵魂所构建,那只八头的蛇灵正从虚影慢慢地、愈来愈凝实。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哪怕八头的蛇灵化身成了真实,眼前这位八岐大蛇,也只是一个临时逃脱的影子。 ——八岐大蛇的真身,依旧困在那无日无夜的狭间。 这也是源氏敢于与八岐大蛇做交易的底气之一。 源赖光动作恭敬地对着邪神行礼,由源氏亲手制作的式神鬼切、跟在他背后一步之遥。 他等着八岐大蛇说话。 会是什么呢? 对人类不自量力的嘲笑吗? 对源氏用巫女献祭的讽刺吗? 对他使用交易来的生命术式、创造了残缺生命的不屑吗? 还是,打算对平安京进行报復呢? 邪神冷漠地抬起眼睛。他没对背后扭曲、嘶吼、翻滚的蛇灵看上一眼。 他面容阴郁而带些倦怠。他抬头看了看染上瘴气的天空,又略有些懒散地扫视了一圈源氏的屋宅。 世界、人类、妖怪、生命。 还是这样无趣。千百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 ——嗯? 八岐大蛇的视线,停留在鬼切的身上。 「那不止是我交易给你的术式。」 第127页 他敏锐地发现了。就好像在黑夜里看到明月、好像在浓雾中找到光亮、好像在沼泽里闻见花香。 ——在瘴气中也能闪闪发光。 从鬼切身上浮现出的、哪怕再微弱也叫人一眼看穿、看见了就再也忘不掉的。 就是这样一丝干净而清澈的灵力。 幼嫩,却又坚韧。 八岐大蛇微微扬起眉梢,低声而缓慢地询问: 「那个神明、那是谁?」 鬼切全身都绷紧了。一股仿佛从骨髓里汹涌而出的本能,叫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敌意。 而源赖光抬起头,忍不住微微一笑。 第61章 蛇蛇狂舞 「哎、——?」 阿芙拉懵懵懂懂地回过头去。 有人突然出现在她种植死亡花的花圃里。 这是一个看起来样貌年轻的男人,但岁月早已烙下痕迹。 眉目隽永,皮肤苍白,仿佛久不见阳光。 瞳眸靛青,眼底沉着令人分辨不清的暗色。 长袖的狩衣层层叠叠,底端垂在死亡花的花蕾上。 ——无端显得十分相称。 阿芙拉好像看见那袖中有什么轻微地一晃动,但是男人轻飘飘一摆,它便又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衣服了。 咦??? 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啊。 阿芙拉条件反射想到各位神明小伙伴们耳提面命的事情。 首先,要利用神明的身份,感应对方到底是妖怪还是人类还是什么别的种族。 其次—— 见机不妙就赶紧喊救命!!! 阿芙拉:尴尬。 但没错。这就是小伙伴们教她保护自己的方法…… 可、可是。 阿芙拉茫茫然歪了歪头。 她感应不到什么。 对方像一个死物、像一片影子、像一个透明的幻觉,多过像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那身衣袖上倒的确萦绕着些许死气,不过…… 阿芙拉摸了摸自己眉心的彼岸花花钿。 在伊邪那美命的庇佑下,统领自然的仙子皇后的「生」、与来自地狱冥府的「死」,在她身上成为了一个往復循环、生生不息的整体。 她既眷恋生,也不畏惧死。 陌生人身上的死气,只会让她感到亲切。 可能,对方也有相似的感触吧。 男人低声问她: 「你是谁?新生的神明。」 阿芙拉坦坦荡荡地回答: 「我是阿芙拉·莱迪。虽然名字是英式的,毕竟我是混血;但这个名字我是不会改的哦。」 ——因为这个名字,是她现在唯一拥有的「遗产」。 多用了很多话解释自己的名字,小姑娘感觉自己有点儿失礼,微微脸红起来。 「主殿?!没事吧?」 时刻戒备着的刀剑听到说话声,快速赶来。 「没事哦。啊我遇见——」 阿芙拉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去。 就仿佛任何一本思春期轻小说的套路一样。 回过头去的那一刻,除了微风中轻轻摆动的死亡花,什么都没有。 *** 第二次见面来的猝不及防。 小姑娘正在吃自己种植出来的格雷拉得那葡萄,面前突然像影子一样出现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差点呛得她把葡萄咽下肚子里去。 上一次还神色漠然的男人,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嘴角居然挑起一丝笑意。 「……你啊,在欺负我吗?」 阿芙拉鼓起脸颊,咳嗽完之后眼睛水润润的。 男人笑了一下。 「还真是个小鬼呢。」 *** 第三次的时候,桌子上额外摆了一份水果。 「可以吃哦。」 阿芙拉敏锐注意到男人的视线,停下制作仙药的动作,把盘子往对面推了推。 「特意替你留的。就算是来自地狱冥府的话,也可以尝到味道吧?」 她想了想,有理有据地补充:「彼岸花也挺喜欢吃……」 小姑娘看着男人冷漠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你要是不喜欢,下次再换别的嘛。」 委委屈屈。 「你倒是不怕我。」 男人冷声说。 「那,你做了什么事情、会让我觉得惧怕吗?」 阿芙拉直率地问他。 没人回话。 阿芙拉并不感到焦躁。她像一只刚刚开始成长的雏鸟,确认了外界环境的无害之后、到处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讨人喜欢地蹭一蹭。 小姑娘一边哼着歌曲一边做着事情。 她的声音干干净净。 歌声很随意,与心情一同变化。 敢于坦坦荡荡地表达出自己的心。 ——她比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要勇敢。 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又消散不见的。 杯碟没有动过,但是盘子里缺了很小、很小的一角。 *** 「——你应该惧怕我。」 男人普一出现,就这么冷下声音命令道。 「?!?!?!吓死我了?!!」 阿芙拉正坐在树枝上摘果子,差点没掉下来。 小姑娘眼睛睁得滚圆,从树上往下瞪着他,有点气鼓鼓地: 「是哇没错,你真的吓到我了!」 第128页 哼哼。 这么攥着拳头、很恼火的样子。 被这么瞪着了、好像也真的被惧怕了,男人却有点想笑。 于是片刻前、积攒出的那么点冰冷无情的抗拒,又像阳光下的雪花一样融化了。 「你从来不问我的名字。」 「那个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吧?」 「就你这副模样、真的是货真价实的神明吗?」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这个世界,还是这样无趣。」 「…………这句台词,稍微有点中二啊…………」 邪神注视着小小的神明。 看着她全不设防,忙忙碌碌、飞来飞去,像一只忙于采蜜的小小的可爱的飞鸟。 为什么,不问呢? 不惧怕。不逃避。 不尖叫。不远离。 明明,早就有所感知了吧。 「我是八岐大蛇。」 邪神突然说。 「???」阿芙拉回过头,困惑地看着突然自爆的反派,想了想,用手指远远点了点盘桓于平安京上空的狰狞蛇灵: 「你能把那个停下来吗?」 「不能。」邪神坦诚极了。「那不是我。既不是我的真身、也不是由我操控的影子。」 但他怀着些许隐晦的恶意,接着说: 「那是源氏数百年献祭的巫女、残肢、怨气,糅合在一起的怪物。」 「虽不是我创造的,但也有我的力量。」 「那,我这边的刀剑们、还有其他的人,会把蛇灵解决掉。没问题吗?」 阿芙拉困扰的、寻求同意般这样问。 回答她的,是邪神突然爆发开的低低的笑声。 「哈哈…………哈,唿唿,你可真有意思啊。」 既不是彰显正义、妄图封印他的所谓正道,也不是虚伪狡诈、寻求力量的所谓邪道。 你那双干净的眼睛里,到底倒映出他怎样的影子? 于是八岐大蛇诉说了自己的过去。 封印在阴与阳的缝隙里、沉睡在生与死的狭间。 被人恐惧、唾弃……吹捧、狂热的献祭。 听完整个故事,小姑娘连眉毛都皱起来。 会说什么呢? 八岐大蛇满怀恶意的心想。 怜悯的话,会被他杀死。 惧怕的话,会被他杀死。 奉承的话,会被他杀死。 阿芙拉吐槽:「那这样的话,岂不是太无聊了?」 邪神微微怔住。 「整天都没有事情做哎。怪不得你想要出来呢。」 阿芙拉无知无觉的、继续吐着槽,一边还感同身受般打了个哆嗦。 「我想想……下一次的话,邀请你一起打电玩吧?希望我随身清单里面的玩具是充满电的。」 …… …… 「怎么啦?」 小姑娘歪着头问。 邪神没有回答。 但他又一次,在那双明镜般的眼睛里。 看到了自己微微笑起来的神情。 *** 「————你去哪里了?」 遍地都是,血与火。 焚烧过的宅院。 死去的躯体。 不洁的怨气。 刀刃砍杀之后的痕迹。 邪神微微漂浮起来。 明明是数千年以来早就习以为常的场景,今日,他却微妙地不愿意让自己染上血垢。 源氏家主挡在他面前。 那双眼睛依然燃烧着火焰与野心,却被鲜血的痕迹盖上了一层。 他的刀剑被斩断了,狼狈的断成两截。 甲冑也有破损,从左肩到腰腹、裂开狠狠一道。 但是那张俊美的面庞上,熊熊燃烧的决绝、依然不为所动。 八岐大蛇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落在蛇灵的虚影上。 他们都知道,蛇灵已经越来越虚弱,这次的计划,只能说是狼狈告终。 但八岐大蛇并不感到愤怒。 ——在这无趣的世界上,有一朵小小的花,无意中盛开了。 邪神居高临下,他垂下眼睛,与源赖光对上视线。 他依旧是阴郁而倦怠的,但是不知不觉中居然带上了些许笑意: 「我去了哪里?这与你无关。」 八岐大蛇这样回答。 第62章 战后 7月2日,八岐大蛇的虚影出现在平安京。 其状甚大、其貌甚怖。 眼红似血,口中吐瘴。 八头八尾,其声听之则令人惊惧疯癫。 房屋损毁若干,十数人伤亡。 …… 7月3日,天皇体恤,特命阴阳寮众人前往加固四象结界。 神明恩赐,各位刀剑付丧神前往支援。 …… 7月7日,东南结界封印完毕。 7月9日,东结界封印完毕。 …… 7月15日,北、南结界均已封印。 7月23日,源氏遭妖怪重创,天皇悯源氏受损,特许其麾下阴阳师及武将等撤回。 战线收紧。 7月29日 「咦?」 阿芙拉抬起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那里,应该是她刚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所降落的地方吧? 也就是说、皇宫、紫宸殿? 在她正望过去的那一秒,轰然的火焰窜天而起! 第129页 霸道。 勐烈。 决绝。 澎湃。 正是属于周防尊先生的、赤王的火焰! 阿芙拉惊了一跳:为了保护自己的新朋友藤姬,不久之前她刚刚把安娜的弹珠、连同周防尊先生留存在弹珠里的火焰,送给了这位女孩。 没想到在这一刻就用了出来。 想必是紫宸殿里遭遇了怨气或妖怪的侵袭,而其余阴阳师一时半刻无法及时令对方退散吧。 阿芙拉纠结起来。她有些担心。 不仅仅是因为宫殿中诸人的安全。 还有…… 平安京这里的木建筑们,当真能够防火吗…………??? 啊啊啊啊烧掉怨气也就罢了,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来一发「no blood!no bone!no ash!」啊。 阿芙拉赶紧站了起来。 ——她可绝对不想好心办坏事的!! 「你要过去?」 邪神在旁边冷不丁地说道。 顿了一下,八岐大蛇居然显现出一丝贊同的神态来。 「现在时机倒是不错。」他沉思着说。 「那个污秽的虚影差不多也到极限了,这时候神降、得到的信仰之力足够很长一段时间了。」 阿芙拉哭笑不得。 「不是啦!我又不是为了信仰的力量才过去的——再说了,虽然知道被针对的不是你,但是就这么淡定地、眼睁睁看着『八岐大蛇』被打败,这样真的好吗?」 ……好像有哪里重点不对啊,阿芙拉。 话说就这样习惯下来、理所当然地招待着八岐大蛇,是不是又不知不觉攻略了什么可怕的反派人物啊喂?! 不对不对,外面明明还在组团刮『八岐大蛇』的蛇鳞,这里却悠闲自在和『八岐大蛇』喝着下午茶,违和感真的没问题吗?? 八岐大蛇嗤之以鼻。 「我不在乎。那团污秽……」邪神仿佛想说什么话,但又临时止住了。他的面庞上浮现出符合自己身份的阴冷,又用这副神情冷冷地盯着阿芙拉: 「倒是你这小鬼,胆敢小瞧信仰之力的话,距离你被人类遗忘消散的结局,也绝不会有多远了。」 ——八岐大蛇,你的重点好像也不对啊?!! 不是说好了要和反派小伙伴们一起搞事情,像什么颠覆阴阳啊、打开生与死间隙啊、打破上千年的封印啊什么的——这种很有逼格的事情吗? 为什么就这么淡定坐着看蛇灵被搞定?难道不担心小伙伴源某氏心梗塞吗? 而且这也不是理直气壮关心小姑娘的时候吧! 「啊对不起,我有记在笔记上的、不会让大家担心……」这种《神明初级知识2.0阿芙拉专用版》被耳提面命了太多次,简直像考试之前反覆在耳边念叨着背诵一样,阿芙拉条件反射道歉,「————啊不对!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要、啊我是要去看看能不能救火来着!!」 阿芙拉捂住额头、一脸槽多无口的样子,光翼一扇飞了起来。 「我去通知今天近侍的刀剑,对了,让我找找有什么能用得上的道具、啊有了、就是这个!」 小姑娘一边念叨一边往外飞: 「你上次提过的烘焙点心我放在桌子上了哦,还有几本书,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也放在那边。」 阿芙拉急匆匆地又笑了一下: 「谢谢你担心我!我等下就回来了——」 一如既往,既不看重身份、也没有任何偏见。 只用那双眼睛,清凌凌地注视着对方的灵魂。 *** 等阿芙拉和刀剑们赶到紫宸殿——这还是近一个月里她第一次踏出行宫大门呢——和小伙伴们汇合了之后,果不其然,大火已经燃烧起来了。 霸道的赤王火焰燃尽了最后一波怨气,同时给八头八尾的蛇灵虚影沉重一击。 肉眼可见的范围里,瘴气随之一清,污秽的怪物亦消失了踪影。 可那火焰仍未熄灭。 阴阳师和巫女们手中维持着术式,隔离了火焰同房屋的距离,短时间内还能够坚持。 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嗯?阿芙拉?你怎么过来了?」 妖气范围里、维持着半妖状态的夜陆生凑到阿芙拉身边。 他甩了甩刀刃,用手揉了揉阿芙拉的头髮。 「我来帮忙!」 小姑娘下意识露出一个可可爱爱的笑容,脸颊上的梨涡简直盛满了蜜,拯救了这阵子累得够呛的奴良家三代目,让夜陆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 「灭火的话,用模拟人生的天气石、就正正好好!而且我也想到了,仙子可以调控出特殊的天气现象,这段时间瘴气如此严重、应该能帮到大家!」 阿芙拉高高兴兴地回答,从随身清单里抽出了天气石,「咚」的放在了地上。 她怀揣着纯粹的愿望,站在紫宸殿与熊熊烈火之间,隔离了可怖的八岐大蛇。 那只葱白的手、轻轻抚在天气石上。 在阿芙拉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紫宸殿中的人们自动自发地聚集在宫殿前,禁不住一齐祈祷起来: 从天而降的神祗,这一次又会带来怎样的神迹呢? ——鲜花,降落到了大地上。 回应了仙子唿唤的天气石,降临了特殊的「大地回春」。 第130页 从天而降的不是雨滴,而是鲜花。 唯有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化作春水。 消解了瘴气。 復生了植物。 振奋了精神。 随着鲜花落地,宛如在炼狱里燃烧过的平安京,转瞬间重焕新生。 青草飞速代替了烧焦的土地,清新的空气挥走了窒闷。 片刻前灭顶的绝望、转瞬间消失不见。 无比瑰丽的虹光挂在天边。 仿佛在宣告: 这一次的苦难,已经过去了。 嗯嗯。果然是仙子种族引发的天气石效果呢,这样就可以把火焰给熄灭了。 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认认真真在担心周防尊in平安京の纵火效果,还想了些什么啊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天气石呢(有点像復活节岛石像,丑萌丑萌的)、漫天飞花有点玛丽苏哎、不过能让植物復甦还挺好的、或多或少不会让平安京的人们饿肚子……总之一边杂七杂八地吐着槽,阿芙拉在心底满足地点着头,一边笑着回过头去: 阿芙拉:「…………」 阿芙拉:「…………………………」 这么一宫殿的人,都跪下了,是怎么回事。 信仰之力,突然暴涨,又是怎么回事。 阿芙拉:「??!??!??!?!?」 你们又脑补了什么呜哇??! 7月29日 感恩神赐。 八岐大蛇祸乱平安京,至此、告一段落。 第63章 夜宴 一个声音,小小的、怯怯的、做贼心虚似的问: 「走、走了吗……?」 另一个声音,忍着笑般回答: 「嗯。应该。」 「不要『应该』啦!」 光听声音就能想像出来,大概是鼓起脸颊的样子了。 停顿了一下,好像有点儿羞耻、但又忍不住的又问: 「……是一个人走了、还是都走了呀?」 「噗、咳——咳咳,对不起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还是爆笑出来了。 夜陆生抱着他的刀,笑倒在草坪上。 丝毫没有前几天斩杀怨气时、冷酷果决的样子。 头髮凌乱散开、衣服也打了个滚儿似的乱七八糟的,在奴良家一定会被母亲念叨。 但这模样,却是只有在彻底放松时,才会表现出来的、心底的欢喜。 奴良组三代目的这幅表现,惹来了其他妖怪们微妙的注视,仿佛在说「原来你这傢伙还有这么一面」啊。 而随着夜陆生的破功,一盏盏灯火也亮了起来。 妖火、鬼火、狐火。 幽蓝色的、亮橙色的、殷红色的。 换了另一个地方,只要这其中任何一朵火焰出现、都会引起人类的恐慌吧。 可是在这里,火焰们却被精心操纵着、落在樱树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有点燃。 ——谁让这座行宫的主人,已经羞耻的连一盏宫灯都不愿意点亮了呢。 阿芙拉双手捂住脸,有气无力地呜咽了一声。 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自从那一天使用了天气石之后,整个平安京都沸腾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最开始走街串巷、口口相传散布谣言,说是阿芙拉退散了八岐大蛇、拯救了平安京。 (八岐大蛇对这则传闻嗤之以鼻,但也从来没因此而现身在人前过) 接着又开始散播平安京转眼之间、大地回春的神迹。 再往后,就连之前作为「回礼」送出去的那些水晶花呀宝石呀什么的,都被各种添油加醋、作为神赐的福祉,简直被人各种小心翼翼的供起来。 最可怕的是,就连天皇也直接发文昭告天下、给阿芙拉加了好大一个玛丽苏光环…… 藤姬、八叶和阴阳寮还在后面添了一笔。 (据说源氏也在背后推波助澜,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总而言之,阿芙拉现在是羞耻的再也不想出门了。 但是就算不出门,她目前所住的行宫位置、也并不是秘密。 因此,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总有人默默过来、远远地祈福。 (对着一个原本也不属于她的行宫,既没有鸟居、也没有神社,认真的吗??) 虽然不敢冒昧打扰神明,但是、但是————! 阿芙拉鼓着脸颊,气鼓鼓的。这副模样让她被玉藻前摸了摸头。 小姑娘也不恼,习惯成自然的蹭蹭九尾狐妖的掌心。 就在神祗撒娇的时候,夜宴差不多也准备好了。 喷香的烤鱼盛放在木器里,加成了各种buff的、圆滚滚的水果,散放在各个竹篮子里,用蛋糕机器做出来的各种烘焙点心、烧烤架上烤制的流油的汉堡肉、自动提供源源不绝食物的自助餐桌,听说有很多妖怪和刀剑喜欢喝酒,阿芙拉还专门从模拟人生里搬了个调酒桌出来——不过她自己倒是被看管得很严格,只能捧着一杯花蜜果汁喝——虽说小姑娘也不在乎能不能喝酒啦。 这场夜宴来得既突兀又默契。阿芙拉从没有发出一张请帖,也没有特意去拜託大家,但是,就仿佛心底有所感知似的,时间一到、大家都来了。 夜陆生选了瓶上乘的清酒,如鱼得水般融入了这段时间认识的妖怪群中。 白晴明兴致盎然地在自助餐桌前停留了片刻,大胆地选了很多这个时代没有的食物。 第131页 源博雅照顾着神乐,挑了个好看又香甜的杯子蛋糕。转身的时候一眼看见源赖光,整个人都像撞见蛇的青蛙一样僵硬了一瞬。 刀剑们来来回回,小短刀们夜视能力相当好,飞跃到树上、系了很多夜里也发光的气球。 阿芙拉好奇地飞过去看,发现每个气球都是刀剑付丧神自己手制的,里面塞了不少「主人love」、「刀剑love」的私货。 也有刀剑已经拼起酒来了,和妖怪们说说笑笑的。 也有刀剑看起来软绵绵、笑眯眯的,对着源氏家主抚摸着自己的刀鞘、手指勾画着已经完整了的刀纹,一人一刀相视而笑,好像有什么话语尽在不言中似的。 (可怕…………) 藤姬也捧着一把可可曲奇过来。这个十岁的女孩终于放下了自己身份的负担,吃着新奇的甜食、露出奇妙又欣喜的表情,被阿芙拉抓住问了很多问题,像是「怎么突然使用了弹珠」、「有没有被吓到、被伤到」还有「大家不要再祈祷了超尴尬的呜呜呜」之类的。 几个小妖怪也凑过来,山兔、莹草还有几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完完全全被巧克力的美味滋味俘虏了,露出陶醉的表情。 当然年长组的就是另一种氛围了。 几把平安京老刀端坐在迴廊下不动如山,捧着茶杯笑盈盈的,硬生生笑出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 自认没能守护好自家姬君、短短大半个月居然就被妖怪们偷了家,其余刀剑们路过的时候都无比心虚的低下头来。 玉藻前摘下了狐面具,嘴角噙着笑,目光却不闪不退地与那几把刀剑对峙。 荒慢悠悠走过,背后星辰闪现一瞬。 彼岸花穿过人群去取花汁,足畔黄泉之花开了一层又一层。 八岐大蛇仍是倦怠而阴冷的模样,但本来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邪神,却坦坦荡荡、谁也不惧的大方出场了。 这时候,夜陆生含笑的声音传来: 「此间事了,我也算是完成了契约、保卫了平安京吧?」 不知何时,凑去妖怪群中喝酒的夜陆生,又站在了白晴明面前。 黑晴明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白晴明默默嘆了口气,面庞上便不由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 「是这样没错。」 白晴明肯定道。 「那么,差不多也该解除契约了吧?别误会,相对于另一个『安倍晴明』,你看着还挺顺眼的。」 夜陆生飒爽地笑了一下,用大拇指指了指无知无觉中被超可怕修罗场包围的阿芙拉。 「——只不过,我可是魑魅魍魉之主,在这个时代呆了这么久,总该带着自己家的小姑娘回家了。」 白晴明:「………………」 行吧。自己抽的ssr,果然长了腿跑了。 不仅跑了,还拐带了人家小姑娘。 不仅拐带了人家小姑娘,还带着超危修罗场过来了!! 一瞬间成了全场关注重点、差点被眼刀扎成筛子,但是不愧是晴明,他一点没慌,而是狡猾地笑了起来: 「当然当然,我总不能拦着阿芙拉回家,对吧?」 另一边,突然听到自己名字于是抬起头来,阿芙拉:「……?」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看我? 夜陆生笑容满面:「阿芙拉,这么长时间了,不回家报个平安吗?」 藤姬眨眨眼、仰着头:「这么快就要走吗,阿芙拉?」 八岐大蛇眯起眼睛:「果然……你不是这个时代的神明?」 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有点害怕,好像是选错选项就要走错结局的那种害怕,阿芙拉试着学习白晴明祸水东引:「可是,那个、还有刀剑……」 刀剑们笑眯眯:「主殿,这个时代的刀剑已经收集完了哦。」 阿芙拉:?你们怎么不按套路来。 她卡了卡,又试探着说:「有点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 这种时候为什么要用疑问句啦阿芙拉。 夜陆生微笑,「我没关系的。虽然陆良组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有处理,虽然好久没上学了,但毕竟两个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嘛,我可以等你准备好哦。」 阿芙拉hp-10000,在腹黑的奴良三代目面前溃不成军。 结果其他刀剑还跟着劝说,「姬君不用着急哦,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的话我们会心疼的」、「先回家一下报平安吧」、「刀剑们的收集不急一时」、「要相信我们之间的缘分哦!」 内心:再不走就达成妖怪神明收集全图鑑了啊!!! 阿芙拉一脸茫然,再回过头看着眼神复杂的小伙伴们,手里的花蜜果汁顿时不香了。 总觉得身陷什么可怕修罗场里一样…… 错觉吗?? 第64章 道别 再见啦。再见啦。我的朋友。 你是一只小小的飞鸟, 祝愿你心怀天地、自由自在。 *** 阿芙拉和藤姬凑在一起。 两个小姑娘,把两个人从见面起就维持下来的、给彼此之间寄去的信件拿了出来。 一张一张、慢慢翻看。 茜草色的、樱粉色的、米白色的……五彩缤纷的信纸。 花香味的、芳草味的、白檀香的……浮浮沉沉的香气。 难过的、担忧的、快乐的、梦幻的……各有不同的心情。 第132页 在不知不觉间,两个人之间的回忆,已经有了这么多呀。 「啊、看这个,」阿芙拉指着信,偷偷捂住嘴,「当时我们还说左大臣家是不是有灯笼鬼……」 藤姬也想起来,偷偷笑了:「结果是有人半夜起来忘记熄灭灯火,被别人看到、闹腾了半宿呢。」 女孩子们相视一笑。 空气里瀰漫着轻松与闲适。 「再见」和「祝福」的话语,便在无声间说完了。 *** 再见啦。再见啦。我的朋友。 愿你的悲痛能在时光中得到平息。 愿你的笑容发自内心、无比幸福。 *** 「……所以呢?」 玉藻前问。 这位天生九尾的俊美狐妖,自从上一次的夜宴之后、就没再戴上狐面具。 此刻他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凝视着阿芙拉的模样,让小姑娘心虚地低下了头。 停顿了片刻之后,玉藻前低低嘆了口气。 「抬起头来。」 他伸出手,轻柔托起阿芙拉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眼角。 「别这样……这副表情。」 这一刻站在阿芙拉面前的不再是那位妖力可怖的狐妖了,他眸光柔和,笑容暖旭。温柔得不像是一位大妖怪。 「该回家了。别在外面贪玩,叫别人担心。」 阿芙拉挣扎很久。 「我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我也害怕你又一次失望,」小姑娘还是不敢大胆看他,闭着眼,咬着牙,一股脑的说:「但是、但是、万一……」 「这是三份『神仙菜』。在模拟人生里面,就算是鬼魂、吃掉之后也能復活————」 这句话没能说完。她被紧紧拥抱住了。 就连空气也凝固半晌,才传来抽气般断断续续唿吸的声音。 「——无论结果如何,谢谢你。」 最终,玉藻前这样说。 他蹲在阿芙拉面前,第一次露出一个不带任何阴霾的微笑。 「这份离别礼物,我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 再见吧。再见吧。与我萍水相逢的阴阳师。 我并不认可你的所作所为, 但是—— *** 「哦呀?没想到还有这最后一面呢,姬君。」 源赖光笑着说。 他好像对于神祗的出现并不诧异似的,淡定地挥退了下仆。 神祗翕动着光翼,并没有落在地面上。 源赖光并不在意这一点。 这没什么。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无论是曾被鲜血浸透的木质迴廊、还是曾响彻妖怪们惨叫声的空气—— 总之,都不是待客的好地方。 「那么,姬君孤身一人前来源氏、是有何需要呢?」 尽管如此,源赖光依然微笑着。 熊熊燃烧的野心之火併不因之前的失败而熄灭。 阿芙拉踌躇一下: 「我想来找八岐大蛇……」 她小小声地说。 听到这句话,哪怕是源赖光,也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真是有趣。 胆敢一个人过来、亲自走到生与死的狭间,这份胆量很有趣。 明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八岐大蛇、毫不犹豫地现身在自己面前,这份智谋也很有趣。 这就是身为神祗的底气吗?真叫人不敢小觑啊。 「神明有令、不敢违背。请跟我来。」 这样彬彬有礼的说着,源赖光竟真的带阿芙拉往源氏禁地走去了。 而阿芙拉,竟也真的跟了上去。 在踏进阴阳之间的裂缝之前,神祗回过了头。 「……我不认为你的作为是正确的,」阿芙拉说。 她说完,看着源氏家主毫不动摇的眼睛,慢慢地、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 「但是,就祝福你不会后悔吧。」 「啊。」源赖光低声说: 「谢谢。这样就够了。」 *** 再见啦。再见啦。 久久在黑暗里沉睡的灵魂啊, 希望还有再见之日—— *** 「那个、那个、我进来了?」 明明片刻前还鼓足勇气了的样子,这会儿却犹犹豫豫的,像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主人家讨厌的冒昧访客。 「……」 八岐大蛇难得感到一阵失语。 如果能坦率说出自己的心声,他说不定会讽刺:看看你脚下就差围绕着你打转讨好的死气吧、没发现这个缝隙根本没拒绝你入内吗、你现在在对我这个被封印在生与死狭间的囚徒说什么屁话呢——之类的吧。 然而他註定说不出这样的话,只是把眼神恹恹地移开。 「你来做什么。」 八岐大蛇停顿了一下,大约也听说了外界的一些风声,便嗤笑着: 「来和我告别吗?我不需要,你以为我活了多长时间了?小鬼。」 「习惯了不代表不需要嘛。」 然而阿芙拉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便像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凑了过来。 随着神祗的降临,一片又一片的花朵、违背常理的盛开了。 「……这又是什么把戏?」 邪神没有阻止,只是懒洋洋地问。 「是让心情快乐的水晶花。永开不败的花朵、多少能让这里有些点缀吧?」 第133页 阿芙拉依旧没有意识到,在这狭间里繁衍出花朵、这本是不可能诞生的奇蹟。她只是凑近了之后,就双手捧上一粒花种:「看。」 唿吸之间,一朵黄泉花便盛开了。 「这是道标。」 阿芙拉摸了摸自己眉心的花钿,认认真真地解释。 「如果这个世界的封印很难解开的话,顺着道标、说不定能来到我的世界呢。」 小姑娘灿然一笑。 「下一次、说不定还能再见!」 八岐大蛇怔了一下,揉乱了阿芙拉的头髮,接过了那朵黄泉花。 *** 再见啦。再见啦。 两位背负阴阳重担的人呀, 祝福你们,前进的路上鲜花盛开—— *** 「那么,仙药我就放在这里了哦!红色的是精力仙药、可以保持六个小时的精力充沛,紫色的是快乐小瓶、蓝色的是睡眠瓶、这边是治疗仙药,哦还有愿望增强精华素,希望下次两位晴明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式神——」 小小的神明飞来飞去,搬了一大堆东西来晴明的庭院里。 白晴明摇着摺扇笑眯眯的,听到最后一种幸运加成的仙药时,明显眼睛都亮了一下。 黑晴明脸色有点阴郁,但也没转身就走。 接着,阿芙拉转向刀剑男士们。 不同刀种、不同刀派、不同时代的刀剑付丧神们,静立在神祗身后。 在意识到姬君注视的同一时间,纷纷露出了帅气的笑容。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却仿佛让整个庭院都点亮了一样。 阿芙拉又一次被集体美颜暴击了一瞬,忍不住拍了拍脸颊,才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 「大家、准备好了吗?」 神祗在空中微笑着。 「当然,请主殿放心!」 刀剑们回应道。 类人的身躯在光芒中消散,视线却依然热烈地追随着认定的主人。 哪怕回归本体也好。 哪怕重归黑暗也好。 相信您这一次也将唤醒我们。 阿芙拉将刀剑们好好放进随身清单里,落下来,握住了奴良陆生伸出来的手。 「再见,大家——」 「我们回去啦!」 第65章 回家 「我、回、来、啦——!」 在一个平凡而普通的早晨。 在每个人类或妖怪路过时、都忍不住驻足凝视的召唤阵边。 在愈发湛蓝的天空下。 等候了许久、许久的清亮声音,终于满怀欣喜的响了起来。 骤然亮起的召唤阵里,奴良陆生放开了始终与小姑娘紧握的手,含笑看着她欢欣雀跃地、左顾右盼着,最终一头扑进了若菜妈妈的怀里。 「大、大将——!」 「三代目!」 「陆生!」 在此起彼伏的大声唿唤里,陆生笑着竖起大拇指、自信满满的说: 「看!我把我们家的小公主带回来了哦!」 阿芙拉羞红了脸,但笑容怎样都忍不住。 啊啊。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虽然再也回不去日思夜想的家。 但是,我也拥有了包容我的地方。 *** 在庆祝好事情上,妖怪们从来不会瞻前顾后。 当晚就开了一个宴会。 阿芙拉被认识的妖怪们层层包围住,纷纷拿来最好吃的食物投餵她。 大家都心疼极了。 一个说「哎呀怎么瘦了。」 一个说「什么战国什么平安,那些时候哪有什么好吃的啊?顶多上条烤香鱼,呸。」 一个说「别忘记阿芙拉可不能吃肉食啊,天吶这段时间都是怎么过来的?怪不得瘦了呢!」 一个说「有没有人照顾呢?那些刀剑们哪能做得来什么照顾女孩子的活啊。」 一个说「快快明天再多去买几身衣服!」 另一个立刻反驳「说什么呢!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让阿芙拉多休息几天?」 七嘴八舌的,把阿芙拉弱弱的「咦?不是啦?大家都很照顾我的啊……?」话语,完全压到了下面去。 要不是刀剑男士们正在整理新的居所,站在这里的话多半要被眼刀给捅个对穿。 就连若菜妈妈也走过来,属于母亲的、温暖的手掌,轻柔摸了摸阿芙拉的头髮。 「……长大了呢。」 她喟嘆着说。 阿芙拉毫不抗拒,只是把头向后一仰、撒娇般的蹭了蹭,笑弯起眼睛: 「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小姑娘本身大概觉察不出来吧。 最开始来到奴良组的时候,她简直像一只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雏鸟一样,怯怯的、又迷茫。 可是、现在的话。 虽然还是可可爱爱的撒着娇,但那双漂亮的金属银色的眼底,已经有了坚定的光。 ——在那些听起来好像轻描淡写的冒险故事背后,到底经歷了什么,才会有这种变化呢? 如果这是一朵玫瑰。 路人只会欣赏它秀美的花瓣、瑰丽的颜色、伸展向上的姿态。 土壤却供给它养分、烘托它成长,担忧那花茎上的尖刺、是否会扎痛它自己。 若菜将嘆气掩在笑容背后,又抱了抱这个年轻的神明。 第134页 「是好事、也是坏事呢。」 这位母亲笑着说。 *** 「……所以说,就是这样,伊达政宗打败了织田信长。」 「哇!好厉害啊!」 「对啊,还会说英语、开了无双能上天、差不多都可以放光炮了……」 「居然这么强吗,这个人类!」 「还有各种各样的妖怪哦!光是犬妖我就遇见了两个哦!啊、狐妖也认识了好几个呢。」 「哇啊啊啊啊我要听我要听!」 被一群小妖怪们簇拥着、催促着讲冒险故事,阿芙拉笑起来,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样子。 她换下了各种各样的昂贵和服,重新穿起了这些天大家给她买的现代款式的衣服。 小小的装饰帽歪戴在头顶,上身是点缀着绳结的亮黄色兜帽衫,可爱又俏皮,下面则套着一件背带百褶裙。小姑娘坐在走廊上、摇晃着双腿的时候,两只咖啡色的轻便小靴子就随着晃来晃去。 真是怀念的感觉啊。 「还是不要太娇惯他们比较好哦。」 雪女及川冰丽弯下腰来,坐在阿芙拉身边。 说是这么说啦,但是她手中依然用搅拌棒搅碎了冰块、把冰镇好的饮料递给了她。 ……忍不住娇惯阿芙拉的冰丽,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呢(笑)。 小姑娘捧着自己眼馋了好久的山楂苹果茶,满足地啜饮了一口,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冰丽说得没错哦,你把礼物送给每个小妖怪的时候,差点又在奴良组开了一场狂欢宴会呢。」 纪乃也笑着坐了下来。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记得呢。」 阿芙拉忍不住捂住脸,「迟到了这么久的礼物,真是不好意思呜呜……」她小小声认错,「我真的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走到时空门里面去了嘛,还好回来了。啊这么说来,从战国和平安带回来的手信岂不都是古董了?」 「——古董的话,不只是那些手信吧?」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们,而阿芙拉的眼睛顿时一亮。 「宗像先生!周防先生!安娜!」 小姑娘欢乐的喊着,忍不住绕着两位王权者飞了两圈,和安娜来了个亲密的贴贴,又被周防尊用手掌摁了摁发顶。 「弹珠……用了?」安娜关心自己的小伙伴,「没事吗?」 「没事没事,多亏了大家呢。安娜,等下把藤姬的故事讲给你听哦!」阿芙拉拉着安娜的手转圈圈。 一旁的青王推了推眼镜,扫视着这个新的庭院。 「日本国宝、重要文化财、重要美术品……」 宗像礼司似笑非笑的:「看来,昂贵又古老的刀剑们,全都长了腿自己跑了呢。」 阿芙拉已经认清了这个人腹黑的本质、并不怕他,只是双手合十,嘻嘻笑着吐了吐舌头。 「谢谢你帮我还有刀剑们找到新居所呀,宗像先生!」 没错。新的庭院几乎就在奴良组隔壁,同样是古朴的宅院风格,占地面积也很大,足够这么多刀剑男士们日常生活了。 不难想像奴良组和青王……说不定还有曾为阴阳师的黄金之王在出力。 宗像礼司把视线从刀剑们身上移回来。 他没有去在意刀剑男士们隐晦的注视,只是盯着最开始被两位王权者分别接手的小小神明,看着女孩不再是最初想躲去深山老林里做蘑菇的模样,嘆了口气。 他没去问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像周防尊一样,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髮。 「寻找日本国宝什么的,这种事情,也不该全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青王笑了一下,本来透明的眼镜诡异一反光、露出不符合这个人设的狂热: 「我们通过各种渠道、也搜索到了有关『刀剑付丧神』的消息。」 阿芙拉吓得一抖,总觉得这个人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开关。 果然,宗像礼司一字一顿、充满探究欲的、狂热地说: 「下地狱去吧!阿芙拉!」 阿芙拉:「………………啊??」 第66章 天国 ……虽然,嘴上说着下地狱,第一站却是天国呢。 阿芙拉有点儿茫然的站在云端,忍不住原地蹦跳了一下,感受云朵软绵绵的触感。 温暖的色调、绿树青山、云朵遍布天空。 桃树成荫,碧泉遍地。 感觉心底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呢。 ——不愧是十大旅游胜地之一的桃源乡。 亲自来迎接阿芙拉的,正是祥瑞之兽白泽。 早在白垩纪就诞生的神兽、在歷史上留下了诸多传说、身为吉祥之徵兆。 是一位身穿白衣、右耳挂着中国结耳坠、眉目秀美的男士。 蓬松的黑髮用头巾向后束起,整体看起来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 在看到阿芙拉的第一秒,就笑容满面地走近了。 「哎呀哎呀,是这么一位可爱的小小姐吗?失礼失礼,早知道这么可爱的话,我就该再提前半小时过来的嘛。」 这么面带笑容的、轻轻握住了阿芙拉的手: 「怎么样?小小姐,要不要和我交往试试看呢?」 阿芙拉:「?!?!???????」 震惊到掉色。 有、有生之年第一次?! 第135页 这是告白吗? 第一次见面就要求交往?? 会不会太快了??? 阿芙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一位黑髮汉服的女孩子走上前来、一巴掌把白泽拍出去老远。 阿芙拉:「?????」 怎么回事。 我真的在天国吗? 陌生女孩在看见白泽趴地不起之后,像是终于消了气似的,哼了一声。 然后拍拍手上的灰,对阿芙拉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僵硬、但依然友好的笑了一下,这才转身走远了。 「……啊好痛痛痛痛,小中还是这么暴力啊……」 白泽痛苦地哼哼着,慢吞吞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把脸。 在阿芙拉一脸空白看过来的时候,神兽有点尴尬、但依然厚着脸皮表示,「那位是来自中国的殭尸小中哦,别看那副样子、但还是很可爱的呢。」 他笑嘻嘻的,这一次没再提什么交往的事情。 脸上不带有那副轻浮表情的时候,这位祥瑞仿佛顿时严肃了不少。 悠长时间带来的沧海桑田、在他的身上悠悠彰显了一角。 白泽一路带着阿芙拉游览天国,一边向她介绍着这四处的景色。 攀爬上路途难走的山川时,白泽兴致一高、还变幻成了自己的原型。 阿芙拉展开光翼、飞在白泽的身边,听着神兽讲解这里在千年之前是什么模样、那边有怎样的特产、另一边盛产某种可以制作精力药剂的草药、哪里有很多好看又温柔的小姐姐们………… 最后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阿芙拉默默吐着槽,与翱翔在空中的凤凰与麒麟对上视线,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凤凰张开嘴: 「这就是新来的神明吗?」 虽然是小孩子的声音,但是用语却无疑是老爷爷的腔调啊。 麒麟也凑过来,歪着头打量阿芙拉。 「这对翅膀……小姑娘,你是哪个神明啊?」 阿芙拉:啊这。这、我也答不上来啊。 就、模拟人生之神??! 太中二了吧! 阿芙拉一脸纠结,刚想说自己这个所谓神明身份的由来究竟经过了多少狗血和脑补……麒麟自己就说服了自己。 「哎,看看你身上的神佑,差不多也能猜出来了吧。」 麒麟自己对自己点着头。 「怪不得前阵子地狱搞出了这么大动静……你就是伊邪那美命的女儿吧。」 阿芙拉:目死。 很好。就凭伊邪那美在她额头上戳的印章,所有人都习得了「自我脑补」之术,完全不需要她再去解释了。 就算再怎么解释,那朵黄泉花也和这位日本众神之母脱不开关系了。 但阿芙拉还是没忍住自己的羞耻心,小小声辩解:「不是的、至少,女儿什么的、之前没有说过吧……?」 被众人脑补之后的剧情太过于富有说服力,阿芙拉自己说到最后、也没忍住语调上扬带了个问号。 这下子,不知道麒麟和凤凰又脑补了什么,看着阿芙拉的神色愈发慈祥和蔼了。 「可怜的孩子,这么久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吧。」 凤凰低声念叨。 「不急着去地狱、就在天国好好度个假吧。伊邪那美也是这个意思。」 麒麟笃定说道。 两位老爷爷嫌弃地看着白泽,简直想一脚把这个女难缠身、麻烦多多的神兽一脚踹走。 白泽:「?」 还好在最后关头,祥瑞的本能救了他一命。 他们降落在白泽的药店前。 药店的名字叫做「玉兔汉方极乐满月」,而和这名字相当的、店里面有不少只白兔在跳来跳去。 只要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这些毛茸茸的、可可爱爱的兔子们,也都在努力做着诸如捣药啦、分拣药材啦之类的工作。 此时一看到有客人登门,顿时露出了乖巧懂事的神情,纷纷凑到阿芙拉身前,软绵绵的蹭蹭。 白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好棒啊,」他小声抱怨,「我的原型也软绵绵的、很好抱的啊……」 凤凰和麒麟异口同声吐槽他,「才不是啊!!」 这时候,听到动静,一位同样戴着头巾的男子伸出头来。 「啊终于来啦!」他友好的打着招唿,一边好奇地看着被白兔们围住求蹭蹭的阿芙拉: 「大家都进来坐吧,热茶和茶点都准备好啦,温度正好呢。」 这位正是退治鬼岛的鬼而闻名的「日本第一英雄」、传说中常见的桃太郎。不过在自我介绍完之后、对上阿芙拉「哇好棒的样子」——这样亮闪闪的眼神,本人却表示「只是当初年轻气盛而已、现在只不过是在做实习药剂师」。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却非常贴心地照顾着几位客人们,阿芙拉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刚摘下来的、饱满甘甜的仙桃。 酸甜可口的桃汁、加入蒲公英、金银花、菊花等药物的龟苓膏。 绽开的莲花酥、软糯白兔饺、淋上糖桂花的杏仁豆腐。 阿芙拉被投餵得一脸满足,忍不住露出一个甜度满分的笑容,惹得凤凰和麒麟挡在她面前、把白泽的视线遮得干干净净。 阿芙拉:「?」 白泽一边擦鼻血、一边愤愤不平地抱怨,「你们两个,还是不是我的老朋友了??」 第136页 凤凰一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想扔个茶盏砸他: 「敢对这位小公主出手、你不要命了?!「 麒麟捂住自己的额头: 「…………活了这么多年,你要是被鸦天狗们抓进警局里,我可绝对不会去保释你出来的!!」 白泽哼了一声,左摇右摆突破另两位神兽的阻挡,含情脉脉对上阿芙拉的视线: 「可爱的小小姐,你要不要考虑在天国长期定居呀?」 阿芙拉:…………不、不了? 话说她来这里,不是因为有刀剑付丧神的消息、吗? 结果,好像不知不觉就被人投餵了呢。 不愧是你,阿芙拉。 第67章 三界交界处 在天国的旅途十分愉快。 模拟人生的buff长期有效,伊邪那美命的神佑显眼得远远都能看清。 三位神兽(老爷爷)看起来懒洋洋的,但其实时刻不离阿芙拉左右。 各种加成放在一起,导致在天国遇见的各位、大大小小的神明,一看到他们、就满面笑容的走上前来打招唿。 阿芙拉乖乖巧巧地跟着挨个叫人,对方看过来了,就抿着嘴唇、害羞又努力的露出微笑。 然后…………往往就这样,带着阿芙拉走过一圈之后,获得的见面礼物、加上三只神兽都抱不完。 白泽(悄悄):「真好啊……如果下次我再欠了酒馆帐单……」 凤凰(恨铁不成钢):「别想了你这笨蛋!」 阿芙拉(歪头):「?」 麒麟(拉着小姑娘):「别理他们。啊过来尝尝这个——」 总之。就是这种模式。 阿芙拉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大家的纯粹好意、当然是完完全全感受到了。 因此,除了每天晚上固定回家休息、好让刀剑男士们放心之外,她每天白天都趁着目前没什么事情需要处理,时常来到天国,陪伴这些悠闲度过岁月的神明们。 坐在青石桌边啜饮着热腾腾的绿茶。 帮助白兔们辨认不同的药草。 拿出自己的满级烹饪技能、给神明小伙伴们做一次色香味俱全的、完美品质的午餐。 復甦了那些濒死的仙果。 给醉酒(濒死)的白泽解酒药、给玩得太嗨的白泽精力仙药、给又双叒叕被小姐姐揍了的白泽治疗仙药…… 等等之类的。 时间一长,白泽的眼睛又亮了。 忍不住笑嘻嘻地凑过来,蹲在乖巧坐好的阿芙拉身前,拉过她的手、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 那双狭长的眼睛泛着星光,柔情极了: 「小小姐,已经认识这么久了,不如我们走向下一阶段————唔噗!!」 从背后摆出力拔山兮姿势的凤凰,直接扔了个药鼎过来。 直击目标,把白泽脸朝下压趴在地上。 「白痴吗你!!对未成年的神祗幼崽出手,我看你是想在地狱关押一万年啊?!——啊痛痛痛痛痛痛扭到腰了!!呜呜阿芙拉救命!」 明明还是一张童颜,但凤凰扭曲着一张脸,用老爷爷的口吻抱怨着腰椎不行的痛苦。 桃太郎非常努力想装作看不见,但是手里的药杵不小心砸歪到自己的左手,顿时疼的在地上蜷缩起来。 麒麟一脸放空,不想看这一屋子老年人(真)全靠阿芙拉力挽狂澜的样子。 ——综上所述,第二天一早,他们站在了天国、人间、地狱的交界处。 终于下定决心,把阿芙拉送往地狱了。 呜呜没办法啊,谁让阿芙拉这么治癒。 本来就和天国相性程度这么高!伊邪那美命又亲自发话让小姑娘度假的! ——神明的寿命这样长久,不小心度假个几十年、数百年什么的,也完全没有问题对吧!!! 不小心说出了神隐一样的问题发言呢………… 诸位天国的神明,不要再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啊。 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被地狱的恶鬼用一种注视人渣的神情死死盯着了。 白泽上前一步挡住阿芙拉,让小姑娘只能小心翼翼地从他背后探出脑袋来。 天国这边,还是这段时间已经熟悉了的三位神兽和实习药剂师(吐槽役)桃太郎。 地狱那边,站着一位头生单角的恶鬼、与狗、猴子、雉鸡共三位小动物。 啊,那位恶鬼…… 阿芙拉悄悄观察着。 穿着黑色为底、深红镶边的日式传统衣装,右手紧攥着一只狼牙棒——手背上青筋都要凸出来了,看起来十分用力的样子。 那张俊朗面庞上,五官仿佛有些眼熟的样子,但是此时此刻,那双狭长的眼睛正携带者无与伦比的气势、死死盯着白泽,背后黑气升腾起来。 啊不对、看、看过来了?! 阿芙拉吓了一跳,但是努力吸了一口气,眨着眼睛与恶鬼对视。 仿佛被这幅毛茸茸小动物探头探脑的模样萌到了似的,肉眼可见的,恶鬼的神态缓和下来。 (不如说,只要不直接与白泽对上,他的抖s一面往往不会这么明显的触发吧)。 恶鬼用低沉的声音自我介绍道: 「我是鬼灯,地狱阎魔大王的辅佐官。这三位是桃太郎曾经的伙伴:白狗小白、猴子柿助、雉鸡琉璃男,他们听说了您的故事,非要吵闹着一起跟过来。」他停顿了一下,又用非常流畅的官方态度致歉: 第137页 「抱歉让您刚刚看到这幅不得体的样子,不过实在是天国私下占用您太长时间了。那么,既然您已经做好了准备,就请放下一切、快乐的下地狱吧。」 阿芙拉:「…………」 这句话听起来很可怕?!! 小姑娘被这句话立刻勾起了对青王宗像礼司的回忆,仿佛顿时明白了那位鬼畜腹黑王权者到底和谁联繫过了的样子。 另一边,白泽冷哼一声,干脆把阿芙拉重新推回自己的背后。 「对这么可爱的小小姐只会摆官腔,怎么可能照顾的好她啦!不如让阿芙拉在天国定居好了!」白泽呛声。 「连哄带骗诱拐神明,很好,就用这个罪名抓你下地狱吧。」鬼灯面无表情。 「果然吧!像你这种没有情调的男人,不可能让小小姐开怀笑出来的!」白泽磨牙。 「我可是成熟男人的代表,像你这种轻浮系的男人早该淘汰在歷史中间去了。」鬼灯嘲讽。 「口口声声说着工作什么的——」白泽。 「口口声声说着调//情什么的——」鬼灯。 「小小姐,你到底要选谁?!」 「阿芙拉,您到底要选谁?!」 阿芙拉:「?!?!?!!」 啊?什么?谁?喊我有什么事?? 为什么两个人互相吐槽着、针锋相对着、恶语相向着,可是结果却能变成牛郎店里两男争一个富婆的场景?!?! 站在这里,站在天国、人间、地狱的交界处。 被神兽们、鬼神们、动物们的视线灼灼凝视着。 被动触发了修罗场,整个人尴尬到快要原地石化。 阿芙拉,今天也是社会性死亡的一天呢。 第68章 地狱 「………………」 鬼灯深吸一口气,慢慢把脸上黑气密布的神情敛去。 他再一次担负起了地狱辅佐官的职责,对身份贵为伊邪那美命之女的阿芙拉、微微一弯腰。 「让您看见这一幕真是太失礼了。」 和往常的惯例一样,明明分开来看都应该很靠谱的鬼神及神兽,一旦面对面了,简直就像是倒一锅水进热油里似的。 吵架是习惯, 动手是习惯。 地狱和天国也都习惯了,但仍然免不了一阵子的鸡飞狗跳。 啊……鸡飞狗跳(真)。 被桃太郎的三只小动物手忙脚乱拉开了修罗场中心,阿芙拉眼睁睁看着那只狼牙棒挥出去、砸碎了地板砖。 麒麟捂住脸,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凤凰拽走了吐魂的桃太郎。 还不忘向着阿芙拉连连挥手,合法正太的脸上露出强烈的不舍表情: 「小姑娘,在地狱呆够了要常回来看看(老爷爷)我啊——!」 满脸茫然的阿芙拉被拽着走,路过两位身材高大的牛头马面时、还不忘连连回头、担心地看回去。 于是白泽露出个灿烂又得意洋洋的笑容,差点被鬼灯一拳打歪鼻子。 在超级无比的尴尬中呆站了三分钟,阿芙拉还没有来得及打量地狱的模样,鬼灯就脚步重重地走出来了。 在看见阿芙拉的第一时间就表达了歉意。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真的不愧是成熟的社会人呢。 和天国悠闲度日的养老群体们、感觉是两种氛围。 好在这种尴尬持续的时间不长。 鬼灯很快流畅地介绍起地狱来了。 应该是做过很多次外交的工作吧,无论是引导的动作、还是介绍的语言,都相当纯熟。 阿芙拉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着。 与天国的感觉截然不同,地狱的天空沉闷且充满暗色。 路边没有青山绿水,溪流的颜色都是暗红的。 穿着传统样式丧服的亡者们散布各处,被诸多狱卒追赶着、惩戒者、呵斥着、怒骂着,在不同的地狱里偿还自己生前犯下的过错。 鬼灯冷静介绍着被分为八大地狱和八寒地狱两部分的地狱,挑出其中独具特色的部分,细细讲了讲这其中多达二百七十二个的精细部署。 一边讲解着,他分心留意了年轻神明的神色,在心里点了点头。 嗯。虽然被吓了一跳,但看起来不像是抗拒地狱的样子。 加一分。 仔细听地狱构成的样子很认真。 加一分。 用那对流光溢彩的光翼飞翔在低空,之前从来没见过这种款式的翅膀。 头髮和眼睛的颜色也具有特殊性。 用小动物来分类的话、简直像是uma(神秘生物)一样! 非常棒!加十分!!! 阿芙拉:「?!!」 小姑娘突然间感到一丝恶寒,不由得警惕起来、四下看了看。 完全不知道自己略微炸毛的样子被身边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社会人看在眼里、并且在心底划分出一个新的物种、像是对待什么可可爱爱的小动物一样,就差上手摸摸头了。 倒是身边三只真正的动物,很快就被阿芙拉自带的野生动物亲和力吸引到、凑过来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地分享起了热闹的地狱生活。 像是什么「上一次的地狱运动会超可怕的!」、「地狱里面有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哦,对了阿芙拉你之前——痛啦干嘛打我?!」、「有机会一起去八寒地狱吃雪糕吧!打雪仗也好有趣的说!」之类的。 第138页 阿芙拉听着听着,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笑容,不再是刚刚见面时略有拘谨了。 「啊!说到这里、我们这就到了哦!」小白抬头看见阎魔厅,立刻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一行人在鬼灯的带领下没有去别处观光,而是直达了阎魔殿。 端坐在大厅里的,正是日本的地狱之王——阎魔大王。 身材高大,鬍鬚浓密。 严肃地指挥「把这个亡者打入等活地狱!!」,不苟言笑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令人敬畏。 不过,在看到阿芙拉的时候,却打破了这份第一印象。 露出了慈祥而和蔼的、大大的笑容,顿时让阿芙拉回想起了被天国一群神明(老爷爷)围着摸摸头的恐惧。 「终于来啦,太好了!我可以叫你阿芙拉吗?」阎魔大王笑着招唿道,没对这个明显非日式的名字表露出任何犹豫,转而叮嘱鬼灯:「真是抱歉啊,现在有点忙……鬼灯,就拜託你好好招待小小的姬君了啊!」 鬼灯用那双眼睛盯着阎魔大王。 「没问题。」他沉声贊同,「那就这样。我今日的工作就交给大王处理了,请、务、必,不要偷懒啊。」 说完,转身就走。 阿芙拉:「…………那个、没关系吗?」 就算离开了阎魔殿,还是能远远听见阎魔大王「不要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把你的工作扔给我啦——!」浸满了悲愤的哭声。 鬼灯面不改色,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阿芙拉: 「可不能娇惯那个傢伙啊。」 阿芙拉:「。」 明明、和在奴良组的时候、听见的是同样的话语。 由这位鬼神说出口,就带上了千百倍的抖s气场呢…… 带着三位情不自禁颤抖起来、抱在一起取暖的小动物们,阿芙拉非常好说话、任由安排的,来到了下一站。 站在面前恭敬打招唿的,是一位毫无疑问的美少年。 无论是谁,看见的第一眼、都会在心底发出惊嘆吧。 简直和史书上记载的一致,是「千中选一的美貌」。 因此,在鬼灯为双方介绍完之后、得知美少年的姓名为「源义经」,阿芙拉感觉自己也没什么需要吃惊的地方。 而在一番寒暄之后,参观了鸦天狗员警的居所、又认认真真记住了「地狱的紧急救助电话是093——读起来也就是『灵车』,需要的时候千万要记得带电话啊——啊对了姬君你有电话吗?」等等地狱常识之后,阿芙拉终于乖乖等到了对话主题。 源义经与同样身为鸦天狗员警的武藏坊弁庆对视了一眼,取出两把刀剑。 一把是短刀、一把是长度可观的薙刀。 「怎么说呢……这两把刀剑,是之前某一天突然出现的,」源义经困扰地挠了挠脸颊,「后来听鬼灯大人说接到了人间来的委託,最后才把这两件事联繫到一起。」 鬼灯在旁边点了点头,证明这件事属实。 「虽然不是特别明白,但是,如果能够帮到姬君、那就好了。」 命运多舛的美貌少年,露出温柔的微笑。 阿芙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将手轻轻地、温和地、抚摸上了两把刀鞘。 在骤然绽放开的、千重樱花的散落下,给了有缘降落在传说之中、自己主人身边的刀剑一个拥抱。 就算是传说之刃、 就算歷史上并不存在、 就算是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如果有那么一时片刻是幸福的,那就太好了。 阿芙拉笑着看向蹦蹦跳跳的小天狗、又看了看笑容爽朗的高大薙刀,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完了自我介绍的话。 「今剑、岩融,欢迎甦醒!」 阿芙拉开心极了。 果然,这份「缘分」是不会被斩断的。 第69章 【happy end 和刀剑们商量好了之后,阿芙拉和之前一样的、每天抽一段时间来地狱做客。 初次见面时感觉沉闷的阴暗天空,逐渐也习惯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亡者们的惨叫声,勉强也可以做到充耳不闻了。 (虽然还是忍不住加快速度飞过去就是了)。 严苛鬼畜的地狱辅佐官,每天拎着可怕的狼牙棒、逼迫阎魔大王努力工作的时候。 慢慢也能够做到对阎魔大王的哭声不为所动了………… 大概。 (但还是好难啊。毕竟阎魔大王哭得太悽惨了)。 阿芙拉感觉自己在地狱里的生活,虽说看起来与在天国时的宁静(养老)截然不同,但依然被妥帖细心的照料着。 食物的话,既有地狱特色的果实(虽然看起来超诡异、简直像万圣节装饰品、但吃起来居然意料之外的倒还好),为了防止阿芙拉不习惯,还准备了各种各样的糕点。 生活方面的话,别看地狱的各种刑法还很传统(血腥),但其实地狱早就连了网、通了电、有了wifi嘛。 要是阿芙拉想的话,她完全可以搬个躺椅,一边倾听刑具里传来的悲惨响动,一边悠闲自在地玩手机游戏。 (完全不想!!) 另外,熟悉起来之后,阿芙拉也get到了地狱众人的可爱之处。 阎魔大王就不用说啦,审判时虽然认真严肃,但其实是个对阿芙拉很慈祥和蔼的老好人呢。 第139页 桃太郎的三位小动物也十分活泼可爱,其中小白相当喜欢来阎魔厅串门、找鬼灯还有阿芙拉一起玩,给阿芙拉的地狱度假生活增添了很多活力与乐趣。 另外的小动物……猫又小判,虽然听说是个风评比较微妙的八卦报纸记着,但好像是被谁狠狠威胁过了的样子、见到阿芙拉的时候一边留着冷汗、一边主动躺下露出肚皮讨好。 唔。除了猫之外,还有兔子。 阿芙拉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芥子小姐啃青草,时不时幸福地摸摸柔软洁白的毛髮,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一只细声细气讲话、温温柔柔又很可爱的兔子小姐,抱着它路过大叫唤地狱,会看到亡者们吓得撒腿就跑的景象。 其余还有很多哦,比如蜜桃真纪小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出名了之后、反而遭遇到了奇妙的烦恼。吐槽给阿芙拉的时候,看起来苦恼得都快要失意体前屈了。 比如像是市松人偶一样的双胞胎座敷童子,整体色调一黑一白,面无表情、突然冒出来、从下而上望着别人不说话的时候,会把没有心理准备的人吓一跳。 但是成为了好朋友之后,同样具有恶作剧种族天性的阿芙拉,会和两个座敷童子、一起藏起来、开小小的玩笑哦。 再比如,最开始见面时令人感到奇妙压迫感的鬼灯,其实也有很可爱的爱好。 喜欢吉卜力、喜欢收藏、喜欢动物、喜欢人世的电视节目。 啊,还喜欢金鱼草。 在有一次阿芙拉帮了忙、让一棵据说品相相当好(怎么看出来的?)然而不幸枯萎了的金鱼草、满血復甦了之后,鬼灯把小姑娘大大夸奖了一番,给了她超过对待阎魔大王程度的尊重。 阿芙拉捧着鬼灯的回礼、一盆相当激动、正努力摇动尾鳍、拼命想再靠近阿芙拉一点的金鱼草: 「………………」 总觉得,心情十分微妙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有礼貌的道谢了。(笑) 阿芙拉就这样在地狱度着假。 不害怕,不恐惧。 不着急,不紧张。 终于,小姑娘等到了那份邀请。 鬼灯亲自把阿芙拉送了过去,在那栋人柱搭建的宫殿前停住了脚步。 「我就不过去了。」 一路上,鬼灯已经简要讲解了自己作为地狱第二任辅佐官、与从神国天降的黄泉女神之间的矛盾。 他仿佛看出来阿芙拉心底的忐忑,伸出手来,终于顺遂自己心愿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髮。 「去吧。」 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鬼神,微不可见地露出些许笑意,低声催促阿芙拉: 「不必担心。」 阿芙拉点了点头,也抿起嘴笑了起来。 ——而在她踏入宫殿的同时,熟悉的、始终庇佑着她的死气,瀰漫开来,包裹了整片地方。 从这时起,倘若这宫殿的主人不愿意,那么,没有一人能走进来、也没有一人能够走出去。 而这一次,死气犹犹豫豫的,但终究没有遮盖住阿芙拉的视野。 取而代之,灰色的死气编织成眼罩,笼盖在端坐在阿芙拉面前的、容貌美艷的女神双目之上。 沉默了一下之后,像是在阿芙拉的注视下感到害羞,伊邪那美举起长袖、颇感狼狈地偏过头去。 「虽说……容貌早就恢復了,但是、但是眼睛还——啊啊太难看了!就算注视着死物、也不该是这种混混沌沌的颜色吧!如果是银色的话看着还挺像的……啊果然、现在就见面太仓促了、还是等到下一次————」 不断的、小声的、念叨着、抱怨着什么。 阿芙拉没忍住,又露出一个笑来,脸颊上梨涡甜甜的。 最开始的忐忑早已消失不见,没什么比意识到对方也如此重视着自己、更叫人如释重负了。 她不再像一个冒昧拜访的客人。她自然而然地翕动光翼,飞到黄泉女神身边落座,又伸出手指、轻轻拽了拽长袖的袖摆。 ——在伊邪那美看过来的时候,给了人家一个甜蜜度为致死程度的笑容。 刚刚还沉浸在自怨自艾里面的黄泉女神,顿时被这份可爱煞到、陷入了一片宁静的头脑空白之中。 阿芙拉便放下心来,开开心心的,像小孩子似的晃了晃腿。 「太好啦。虽然最开始是出于大家的脑补和误解……但是,能够认识你,真的太好啦!」 小姑娘恳切的说。 「我还没有正式说过呢,请务必要让我说!」 她深吸一口气: 「——一直以来,多谢你啦!!」 伊邪那美回过神来,又忍不住把长袖挡在自己脸前,支支吾吾地回应。 「嗯、唔嗯,这种事情,没必要这么大声说出来吧……真是的……」 阿芙拉吐了吐舌头,非常体贴地转移开了话题。 她与始终幽闭在黄泉的神明,分享起了这段旅途之中的见闻。 轻嗅过的草丛里一朵野雏菊的花香。 咬下去一口软糯糕点的甜味。 有一天空中的云朵像长了牛角的气球一样。 飞翔习惯了之后不小心在普通人面前飞起来了,超尴尬! 都是些身边的小事,偏偏由阿芙拉珍惜在心中。 原来,这个灰暗的世界,是这样闪亮柔软的吗——? 第140页 不知不觉间,伊邪那美命也放松下来。她也微笑着,像是同样闻过那朵花香、也窥探过同一片天空了。 总也无法忘怀的怨恨之中,竟也有这么一颗小小的种子、生根发芽,开出一朵幼嫩又独一无二的花。 最终离别的时候,伊邪那美将一面小小的镜子塞进阿芙拉手中。 「你知道,阎魔厅里有一面『净琉璃镜』,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看穿亡者的言行举止。而这个——」 黄泉女神指了指这面小镜子,神情恬静而满足。 她注视着阿芙拉的时候,简直是柔情的。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伊邪那美轻轻推了阿芙拉一下,亲手把她从黄泉送去了现世、送到了刀剑男士们身边。 而刀剑付丧神们,竟也全不惊讶,反而恭恭敬敬地迎接了她。 「这是道标。」 三日月宗近笑着说,凑近过来、顶着其他刀剑的虎视眈眈、亲昵地从阿芙拉手中拿走了镜子。 「请主人把时空门放置在庭院里吧。有了时空门、有了定位时空的道标,我们可以如同平安时期一样,自行组队去寻找同伴了。」 小狐丸舔了舔自己尖利的牙齿,也笑了起来。 「从此之后,这座庭院——便是我们的本丸。」 「您拯救了我们,我们想回赠您同样的情感。」 「就算微不足道……」 「无论如何,也想守护您。」 「请您安心等待我们的归来。」 「当然,您绝不是笼中鸟。」 「若您想要翱翔了,无论是怎样的时空——」 「一切的危险,都由我们的利刃将其斩开!」 刀剑们你一言我一语,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一双双漂亮的眼睛泛着光泽,闪亮亮地注视着阿芙拉。 被这么多人关心着、守护着、喜爱着。 满溢的爱。 满溢的暖。 小姑娘将一切信任交託给了自己的同伴。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也拜託给大家啦!」 阿芙拉·莱迪站在这里,大声宣告着自己所选择的幸福。 ——2020年11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