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梦师》 第1章 痛引雷劫兮梦三千,得一美人兮好长眠(一) 斜月山中 这一日,瑞雪初停,只见斜月山的山道上,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独自登顶,脚步里满是欢快! 此刻的卷喵喵背上背着一捆干柴,一只手拎着一只兔子,另一只手紧紧的捂着怀中的包裹,即小心又快步的朝着山门中的三星门走去,每走两步,都见她很是谨慎的看向怀中的包裹两眼,好像生怕那包裹有什么闪失。 临近山门,迎着渐渐高升的太阳,可见山门口的积雪已有一些融化,卷喵喵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怀中的包裹掉了出来,那包裹因为捆的不严,此刻被风吹开,这时细细看去,竟然是一只上了年头的老山参!那参上绑了两段红绳,绳尾处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这时只见卷喵喵快速的将包裹包好,揣入怀中,又将手上的兔子拍了拍,眼中满是开心的望向山门,道了一句“老头儿,挺住!这可是这山中顶好的老参,我足足辛苦抓了三日呢,今天就混了这兔肉给你补补,保证你长命百岁!” 三星门皎月殿 皎月殿的殿中,此时寂静无声,越来越微弱的炉火,已经渐渐感觉不到暖意,面对着殿外的数九寒冬,这殿内的冰冷气息分外显得格格不入。 “咳咳咳”几声从殿中传来,正当殿中床榻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挣扎着起身,恰巧这时殿门也被推开,一路风尘仆仆的卷喵喵抖了抖身上的轻雪,站在殿门口跺了跺脚,将手上的东西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扔,关上了殿门。 随着殿内的烛火渐明,一声苍老的声音,强忍着咳嗽,开口道“娃娃,你终于回来了!老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刚刚将炉火重新燃好的卷喵喵,欢快的的走到殿中的床榻前,很是自然的将床榻上的老人扶着坐好,欣喜的从怀中掏出先时的那个包裹,冲着老人眨了眨眼睛,十分惊喜的开口道“瞧瞧!这是什么!你有救了!山脚下的呈疑大爷说,濒死之人,只要服此山参便可得活!” 眼见着卷喵喵十分热忱的将包裹送到老人的面前,却见那老人十分淡然的用双手将卷喵喵递上来的包裹推开,好似一声苦笑的摇了摇头,道了一声“呈疑……,咳咳……” 正当卷喵喵满是不解的时候,只见老人看着卷喵喵语重心长的开口说道“娃娃,老夫今年已经七十又三,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唉……,此生我已足矣,这参你且自己留着吧!” “可是……” 正当卷喵喵还要说些什么,就见老人一手拿起了放置在床头的衣袍,满眼凝重的长叹道“娃娃,再帮老夫一个忙,我们去一趟后殿吧……” —————————————— 过午十分,经过卷喵喵的细心打扮,为老头梳洗完毕,换了套崭新的衣服,迎着午后的阳光,刚刚那个好似已经走到了生命尽头的老人,就好像又年轻了几分,就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只是当卷喵喵细细看去之时,只觉得老头这套崭新的衣衫很是怪异,不似是寻常时该穿的衣服,心中好奇之下,卷喵喵朗声的开口道“老头儿?你这衣服真好看,我见呈疑大爷家的小儿子成亲,穿的就是这种鲜亮衣衫,只是你的不如他的艳丽!” 听闻卷喵喵的话,老人的脚步一顿,就见他回头盯着卷喵喵笑着开口问道“呈疑的小儿子成亲了?” 卷喵喵闻言乖巧点头,如此,只见老人面上浮满了笑意,转而眯起了眼睛,抬头看向了半空中的太阳,好似有一丝认命般的频频点头,不住地长叹“平凡好啊,平凡是福!” 没有在意卷喵喵脸上的不解,只听老人又扭头冲着卷喵喵开口问道“我让呈疑准备的东西,可有送上来?” 卷喵喵听闻,连连点头答到“送来了,如你所说,一口白玉打造的八宝玉棺,和一根有咱们皎月殿一样高的铁架子,架子顶端,独有有一根铁针,很是光滑!只是呈疑大爷送来时却说了一句话让我很是不解,他说让您悠着点使,不要一意孤行,只是,老头儿?呈疑大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要用这铁架子和玉棺做什么?” 只是,这时,卷喵喵虽然如此问,老人却一脸的笑而不语,转而牵起了卷喵喵的手,望着大门紧闭的后殿笑说道“咱们进去吧!” 后殿 偌大的山门后殿,院中长满青苔,因为长久无人打扫略显寂静幽深。随着殿门被缓缓推开,烛光瞬间燃起,将殿内照了个明亮,卷喵喵微抬起头,望向殿中的正中间屋顶,那里被八条锁链吊起,一颗浑圆的珠子吊挂其上,很是与众不同!再往里,是一排又一排的香案,上面供奉的是这山中的所有宗门之人,再往那排排的香案最里面望去,高高的正中央,悬挂着一个匾额,上面书写着“梦隐宗宗门祠堂”几个大字! 老人见状,笑看向卷喵喵,开口道“这室内的烛火由机关控制,门开而燃,门关而灭!” 继而,只见老人缓步走到大殿的正中央,伸手指着屋顶吊挂着的珠子又开口道“此珠名唤避尘,可免我祠堂洒扫之苦!” 但见老人说到这里,立时转身很是郑重的看向卷喵喵,指着地上的蒲团开口命令道“娃娃,你跪下!” 卷喵喵听到此处,观望到老人脸上少有的严肃,很是听话的一跪,并未细问,只是等着老人的下一步动作,因为从小到大,卷喵喵都深信,老人既然让她如此做,必然大有深意,毕竟自己是他养大的,老人对自己的关爱,就一如山脚下呈疑大爷,对他大儿子家的小儿子那般疼爱。卷喵喵想到从前,自己把这件事,对着老头儿描述过一番,老头儿很是开怀的看着她哈哈大笑的说道“呈疑大儿子家的小儿子,哈哈哈,你说的那个小儿子是呈疑的孙子!” “孙子……这倒是个好词,难道老头儿也要认我当孙子不成?”卷喵喵此刻的口中碎碎念着,却并不大声,老人的戒尺刚巧拍在卷喵喵的头顶,很是讳莫如深的开口命令道“娃娃,还不快快给祖师的牌位磕头!从今以后,你就是老夫的师妹了!” “啥?” ———————————————————— 傍晚时分 正当卷喵喵呆呆的望着在玉棺中坐定的老头儿,一言不发,面上的表情仿佛都变得生动起来,那副表情就好像在说,你不会是真想要睡在这里面吧,只是她虽然这样想着,却在看到了老头儿旁边的空位后,满是欣慰的道了一句“算你老头儿有良心,这玉棺做的还算够大,我看你就往那边靠靠,这边刚好容得下我!” “去!” 卷喵喵,作势要往玉棺里躺的动作被老人抬手打断,眼见着卷喵喵半个屁股坐在了棺材沿上,老人很是无奈的拉着卷喵喵的手,帮她把已经因为变小而不大合身的衣袖往下拉了拉,盖上她有些微凉的手,长叹了一口气道“娃娃,老夫教你的本事,你可还记得,你一定要记住,这本事只可行善,不可作恶!” 卷喵喵听闻老头儿如此说,歪着脑袋看向他,然后郑重点头。 见状,老人长舒了一口气,又开口道“娃娃,我们的宗门名唤梦隐宗,宗门共开五派,分别为寻梦派,造梦派,圆梦派,断梦派,窃梦派。其中圆梦和断梦两派因为两派的祖师结了连理,合为了一派,叫做了梦派,了梦了梦,善了和不善了,皆可称作了,自此,宗门,便由五派,变成了四派! 而老夫我曾经便是窃梦一派的弟子,只因行为不端,泄露了天机,拐走了师弟,窃了一件不该窃的东西,所以被逐出了师门!后来也是为了自嘲,所以自诩自己为偷梦师!可叹,我自认为学有所成,堪破梦中大道,却再不能入宗门之列!只是,不管怎样,尽管梦隐宗如何不愿意承认,老夫却自认为,要得到老夫如今偷梦师的成就,必得将梦隐宗五派皆学成吃透,才能参悟偷梦师的奥秘!现在我已经将我毕生的本领都传授给了你,又替先师收你为入室弟子,位列宗门,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梦隐宗的第三十九代传人,不知你可愿意唤我一声师兄?” 卷喵喵认认真真的听着老头儿的每一句话,随后似有所感,继而歪着脑袋冲着老人唤了一声“师兄?” 如此,只见老人很是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卷喵喵的手背,点了点头,然后从随身的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老人那双略显干瘪的手,很是沉稳的打开包裹,只见五件亮闪闪的物件跃然其上,紧接着便是老人更显苍老的声音“唉……,自皇甫六年之乱后,梦隐宗惨遭灭门,那时师弟被我带离宗门,不慎走散,我在寻他的途中,匆匆返回,入眼的便只剩下满山的狼藉与尸骸,我因弄丢了师弟,时时懊悔,又因师门被灭,备受打击,自此再未出山! 这五件宝物,便是梦隐宗的法器,曾经,我教导你时,给你用过,分别是,寻梦派的锁梦铃,造梦派的织梦网,了梦派的八卦悟心镜和斩劫静心剑,还有窃梦派的八宝玉如意!现在老夫的偷梦师技艺,你已学有所成,有它们在,更会让你事半功倍!你切记,一定要妥善保管!” 卷喵喵听到此处,神色有了一丝了然,双手接过那布包,取出里面的八宝玉如意仔细观看,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转而看向玉棺中的老头儿,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给我,你自己管着不就行了?” 这时,只见老人笑着摇了摇头,再次开口道“娃娃,皇甫六年之乱终了,我在斜月山下的一个拐子手中将你买了回来,那时你年有三岁不足,身无一件信物,唯有后背左肩之上刺了一个‘辛’字!依老夫的猜想,一定和你的身世有关!如今,七载已过,该到了你离开的时候了!” “离开?老头儿,你是想让我去哪里?”卷喵喵的面上仍是不解。 闻言,老人手上的力道一松,双臂颓然的甩落在玉棺中,手拄着玉棺冰凉的棺底,声音忽然变得小了起来“去哪里都好,山中时日等闲过,哪比得上去世间走上一遭?你若不知去往何处,便去你的来处吧,曾经的皇甫一脉根在白漓国,只需东渡过山脚下的华阳江,一日便可到达。皇甫之乱,既然是你来的缘由,或许,去往那里,还可以寻到家人……” “那你呢?”卷喵喵看着玉棺中的老头儿,不知为何忽然多了一丝担心。 “我要死了……”玉棺中的老头,声音不大,但这几个字听在卷喵喵的耳中却出奇的清晰。 “要死了……”卷喵喵默默的重复着老人的这句话,直到窗外的阳光慢慢暗了下去。 “娃娃,再帮老夫一个忙吧……”老人的声音此刻从玉棺中传来,他虚抬起的手臂最后,无力的落在了玉棺中。 卷喵喵朝着玉棺中的老人答应的点了点头,然后为他将手臂在身前摆正,又理了理衣衫,扭头取出锁梦铃和八宝玉如意,随后点了一只安眠香,随着老人安然睡去,锁梦铃发出清脆的叮铃之音,在黑暗中越发清脆悦耳,漆黑的梦境,不断的交织变幻,“叮铃”,锁梦铃的脆响戛然而止,紧接着八宝玉如意在漆黑的梦境中迸射出五彩华光,那光芒迅速的在不远处交织重叠,最后幻化成了一棵火红的凤凰木,凤凰木下,一名女子巧笑倩兮,面若春水,一袭红衣款款而立。 “阿若……” 老人的声音从虚空中飘来,闻声,卷喵喵不禁在嘴角勾起笑意,但见她凝神望着那树下的女子,软软开口道“原来就是你……,来吧,别怕……,有人正在唤你……” 第2章 痛引雷劫兮梦三千,得一美人兮好长眠(二) 斜月山后殿,梦隐宗宗门祠堂 至今,卷喵喵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迈入这间屋子,玉棺中的老人自那日躺入玉棺中后便再没有起身过,卷喵喵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白粥行至玉棺跟前,眼见着玉棺中的老人双眼安详的合着,胸口一丝起伏也无,卷喵喵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将白粥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而那桌案上恰好还放着一碗她昨夜送来的白粥。 “阿若,老头儿,他还是一口粥也不喝吗?” “阿若,你说老头儿他一直不吃饭会不会饿?” “阿若,我每日生的炉火可还暖和?” “阿若,你有没有觉得老头儿变得臭臭的?要是我给他准备好热水,再唤他一声师兄,哄哄他,他会不会愿意起来?” 卷喵喵一番自言自语的问完后,终是无语的看着此刻坐立在老头身侧,与老人同在玉棺中的女子,随后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你来自梦中,畏于五行,离不开这玉棺,不然一定带你出去,才不让你这样的美人和我师兄这个糟老头子呆在一起。” 这时只见卷喵喵话音一落,便抬起手来摸向了玉棺中女子的脸,那女子的肌肤胜雪,触手冰凉,一双宛若春水的眼睛,明明那样真实,却一眨不眨,就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此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惊得卷喵喵缩回了手,急急的扶了棺中的女子躺下,一个侧翻至玉棺的另一侧,只一脚便将棺盖踹了个严丝合缝! “吱嘎”一声,随着后殿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脚踏进门来,卷喵喵逆着光望过去,转而变得满脸惊喜,急忙又是一个侧翻,越过了玉棺,奔跑到了来人的跟前,满是开心的道了一声“呈疑!你可来了!已经有半个月了,我师兄他就躺在你送来的玉棺中,一动也不动,我按照你说的找到了这山中的千年老参,可他好像不爱吃,还有那兔子,我本想着等师兄醒了给他炖兔肉的,可师兄他一直不醒,最近两日,我见那其中一只兔子都要当娘了!你快些把师兄抱出来吧,他突然变得死沉死沉的,我实在拖不动!” 卷喵喵在这山中憋闷了半个月,此刻好似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开口便是好一顿吐露心中的不满,只是刚到来的呈疑在进入殿门那一刻却因为这殿中刺鼻的味道,丝毫没有将卷喵喵的话听进耳中,眼见着卷喵喵期待的望向他,好似在等他开口,呈疑终于反应过来卷喵喵说的那句话,疑惑开口道“师兄?” “啊” 看着卷喵喵诚恳的点头,呈疑的面上浮现出一阵错愕,但是转瞬便变得释然,只是释然过后,当他望向殿中的玉棺一眼,又看向了面前这个在玉棺跟前照看了半月的女孩子和桌案上热腾腾的白粥,莫名的心中对面前的女孩子生出一阵怜悯,呈疑伸出手去,双手按住了卷喵喵的双肩,打断了卷喵喵的话,好似连声音里都带着哀伤“喵喵,他已经死了!你……随我下山可好?” —————————————————— 今后的一连两个月,只要不下雪,呈疑都会赶着一辆马车,山上山下的来回跑,卷喵喵因为每日守着个在玉棺中一丝生气也无的师兄,倍感无趣,所以每每见到呈疑这个活人都分外开怀, 按照呈疑所说,如今是数九寒冬的天气,山脚下的人要上山十分不容易,另外山上的土地被刺骨的北风冻的结实,实在不适合开挖,只有等到明年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才适合将师兄下葬,只是卷喵喵实在不明白,何为下葬?怎么又要动土呢? 还有就是除此之外,呈疑还要求卷喵喵再不许踏足后殿,顺便还熄了后殿的炉火和明烛。 这几日山中大雪,卷喵喵再未见到呈疑的身影,卷喵喵心想呈疑定然是有事耽搁了,也许等到雪停了他便会来,只是,卷喵喵在山门中苦等了几日,直到大雪停了三四天,仍然没有见到呈疑的身影,因在这山门之中百无聊赖,不知怎么卷喵喵忽然又想起了师兄玉棺中的那一个身影。 正午过后,卷喵喵推开了紧闭的后殿大门,雪后温和的阳光照射进来,将大殿映的明亮,卷喵喵走到香案前,燃了一炷香,插在香炉中,那香在阳光的映衬下生出五彩华光,紫气升腾,随后卷喵喵走至玉棺跟前,只用力一推,棺盖瞬间打开,卷喵喵的声音又轻又软,稳稳唤了一声“阿若……” —————————————— 一连数月,直至春暖花开,呈疑再没有出现过,卷喵喵,每日的功课就是对着师兄交给自己梦隐宗的技艺勤加练习,闲暇时便去找后殿师兄跟前的阿若姑娘说说话,卷喵喵心想,虽然她并不真实,但好在她的那双眼睛还算灵动! 时至四月,斜月山的后山上阴云密布,不多时便有天雷滚滚而下,倾盆的雨水大如倒斗,将地势陡峭的斜月山洗了一个彻底。 这一夜,卷喵喵精心守护在后殿之中,恐这雨水打破了屋顶,落在殿内的牌位与玉棺之上,但所幸,这后殿的房瓦还算结实,虽然风雨一夜,却无丝毫损坏,只是苦了卷喵喵听了一夜的惊雷,那一道道惊雷,仿佛每一道都落在她的耳边,将她的脑子炸的一团浆糊,就这样心惊胆战的过了一个晚上,卷喵喵才终于在破晓时分,沉沉睡去。 阳光普照,日上三竿,恍惚间听见门外有马车车轮转动的声音,将卷喵喵从睡梦中惊醒。 只当卷喵喵一出院门,便看到为首的一架马车,和马车后的一队人马在院中站定,见到此景的卷喵喵被惊得半晌无话! 这时忽见后面的队伍中,一匹红彤彤的战马之上跳下一个人来,威风凛凛,一身银甲,他大步走到卷喵喵的跟前,在看到卷喵喵后,左左右右的将卷喵喵好一顿观察,然后在看到卷喵喵安然无恙后,终似舒了一口气,放心下来不少一般,稳了稳语气,满是欣慰的开口道“喵喵,你又长高了” 然而,卷喵喵显然对来人的这一通关心,并不在意,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满眼放光的盯着他身后的烈马,满是欢喜的道了一声“呈疑!你这匹马真是不错,能不能送给我!” 这时只见,呈疑的身躯微不可见的一震,眸光微动,就在卷喵喵一个箭步,飞身要冲着烈马飞过去时,被呈疑一把拉了回来,下一秒就听呈疑满面拒绝的道了一声“不行!” 卷喵喵“哼!小气!” —————————————————— 第二日,阳光明媚,只一天的时间整个斜月山便被大好的阳光晒了个干爽,满山的鸟语花香,百花盛放,就好像那一夜的雨催熟了整个春天。 山门外,呈疑的马车缓缓而来,卷喵喵微眯着眼睛看着呈疑的马车,那马车上除了一些新鲜的果蔬,还有一块半人高的碑文,忽视掉满院子的人马,卷喵喵快步朝着呈疑奔去,呈疑在看到卷喵喵后,环视了一下远处被士兵铁桶般围住的院落,然后好似略微心安的问了一句“你没惹祸吧?” 这时只见卷喵喵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开口道“他们将我的皎月殿围的严实,不让我进去,我昨日可是睡了一夜的柴房!难不成那殿里有什么宝贝?” 如此,只见呈疑呵呵一笑的拍了拍卷喵喵的肩膀,转身拿起一卷铺盖塞进卷喵喵的怀里,开口道“今夜你就睡卷……睡你师兄的房间吧!” “可是师兄从不让我进他的房间……”卷喵喵的语气中好似带着几分不满。 一时间,呈疑看着面前的女孩子,面上的神情一顿,好似因为她的话一时有些语塞,不多时,就听呈疑开口道“从今以后,你师兄的房间就归你了,今日我们就将他下葬!” 斜月山后山 梦隐宗的宗门陵园,恍若是因为那一夜的一场大雨,夹杂着的雷鸣闪电太过,有几座坟丘的墓碑已经被炸翻,呈疑并没有带山脚下的村里人帮忙,而是进了那被围的铁通般的皎月殿后,从围着皎月殿的士兵中带了一队人马来,将这陵园的坟丘全都修整了一番,随后又带着人出了陵园,来到了陵园的正门外,半里处,新挖了一个坑。 卷喵喵看着兵将门的一些列操作,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因卷喵喵看着这些士兵挖坑挖的太过入神,呈疑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等到再见到呈疑时,他的马车上已经赫然多了一座玉棺,此时的卷喵喵心想,也不知呈疑是否发现了棺中的阿若…… 随着呈疑的马车靠近,卷喵喵凝神仔细望向呈疑,好似企图从他的面上看出些什么,只是看了半天,却见呈疑的面色如常,好似没有丝毫不妥,如此,卷喵喵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一半,呈疑下了马车后,瞄了卷喵喵一眼,面色忽然变得越来越凝重。 午时三刻,随着一座新坟的填起,卷喵喵眼见着呈疑将一座墓碑竖立在了新坟跟前,在看到墓碑上的文字后,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疑惑。 “先父卷知舟之墓,子卷呈疑 立” 卷喵喵此时读完墓碑上的字后,不解的扭头望向刚刚磕完三个响头的呈疑,开口问道“你是我师兄的儿子?” 卷喵喵见呈疑没有开口答话,忽而好似有些拘谨的凑到呈疑的跟前,怯生生的开口再次问道“那个……,呈疑……,你要不要把师兄的坟重新挖开,好再看看你爹?” “不必了!父子一场,能为他尽了身后事,我心已安!” 此刻,呈疑的话回的斩钉截铁,并没有丝毫犹豫,就在卷喵喵想着该说些什么话劝慰之时,不知怎么,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了阿若的那张脸,继而看了看呈疑好似也不怎么悲伤的形容,终是将略微张开的口,再次闭了个严实。 这时,便听呈疑冲着卷喵喵开口吩咐道“喵喵,你也跪下磕一个头吧,他到底恩养了你一场,待你如亲子,万般……皆倾囊相授……” 卷喵喵听着呈疑的话,顿感非常有道理,没有丝毫犹豫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墓碑前,一连三个响头嗑的响亮,木然抬首间,一行热泪从卷喵喵的面上滚滚而下,正在呈疑满是欣慰的,倍感卷喵喵终于也能感怀到逝者不在的思亲之情时,只听卷喵喵很是懊悔的开口道“老头儿,一定是我那日的安眠香点的太多了,让你一朝入梦不再醒,如今呈疑这厮不知道叫你起来,反将你埋在了土地之下,还埋在了梦隐宗的陵寝门外,让你守门,当真是不讲道义,不过你放心,以后每天我都会过来一次,什么时候你死够了,便唤我一声,我一定将你挖出来!将那老山参混了兔子肉,给你炖一锅!” 站在卷喵喵身后的呈疑,本来因为卷喵喵的一句“呈疑这厮”四个字,呛的气结,却终是在听到卷喵喵的后半段话后,将先时的气结化作一口气长叹了出去,呈疑伸出手去,摸了摸卷喵喵的头,默了半晌,终是开口道了一句“喵喵,他再也醒不来了……” 卷喵喵回望向呈疑,慢慢起身,转而又看了看卷知舟的新坟,不知不觉间目光随着那梦隐宗陵寝的大门慢慢飘远,是了,师兄他应该是再也醒不来了,就一如那陵寝中的千座疑冢荒丘,慢慢在岁月里无声沉寂,这一刻,卷喵喵好像忽然懂得了,到底什么是死亡…… 呈疑拉着卷喵喵的手,就好像一位老人拉着自己的孙女般,朝着斜月山的前山走去,峰回路转,在梦隐宗的陵寝就快要消失在卷喵喵的眼中时,卷喵喵看到,卷知舟的墓碑旁,已经被几个士兵树立起了那个先时被呈疑送上山的铁架子,架子上一根光滑的铁针耸入云霄,惹得梦隐宗陵寝的上方,天雷滚滚,轰鸣阵阵。 蓦然间,卷喵喵似是心领神会,不禁驻足,在满怀心事的观望了呈疑一眼后,又望向了那座新坟,心道:自此以后,梦隐宗的陵寝终于能免遭雷霆之扰了,师兄既然这么做,定然也是如了他心中所愿吧?就是不知日后这声声雷鸣,于他到底是好还是坏……,不过好在,他的身边还有阿若相伴,倘或来日他被这天雷劈上个万万年,应该也不会感到害怕吧。 就在卷喵喵陷入沉思之际,呈疑的声音此刻适时的在她耳边响起“喵喵,我们走吧……” 自此,白漓国边境,斜月山中,曾经兴极一时的梦隐宗宗门,在第三十八代除名弟子卷知舟的身死道消后,终于彻底覆灭! 慢慢的,随着这个消息的不胫而走,斜月山门外,先时日益紧张的天下局势,好像忽然变得松散了起来,南北之地忽然有一句话开始广为流传“梦隐宗门门已灭,卧榻酣眠也心安!” 只是人们不知道的是,已经身死的卷知舟曾经偷偷收了一名入室弟子,悉心传授了所有本领,却在临终前才让这名弟子跪在了宗门的祠堂牌位前,替师傅收入了门下,认作了师妹。 终于也是因此,才让梦隐宗得以传承了下去…… 第3章 皎月殿外听议事,欲救罗刹非鬼面(一) 斜月山皎月殿的院落中 此刻卷喵喵气鼓鼓的看着眼前的呈疑与一个当兵里领头模样的人商量着,要将皎月殿借出去暂时住上两个月,这就意味着她也要在她师兄的殿里住上两个月。 一时间,卷喵喵因为气不过,当即就抬起脚朝着皎月殿的殿门走去,但见那领头模样的人观察到卷喵喵的动作,不知是不是心中一急,还是多年来领兵养出的习惯,只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便飞快的上前一步拦在了卷喵喵的身前,手握宝剑的手只稍一用力,那宝剑的剑刃便出鞘了一半,挡在了卷喵喵的面前! 呈疑见状,大手一挥,迅速将卷喵喵拉回护在了身后,只是面上表情却不甚凝重,笑呵呵的道“呵呵,战将军,想必是一连奔波了两月太过疲累,她不过是这荒山之上的一个野孩子,卷老前辈因为对她心生怜悯才让她住在这里!此山地处偏僻又地势陡峭,寻常人很少踏及,山门中殿宇甚多,你可安排兄弟们好好休息!至于这皎月殿……,只安排宋军医与贴身护卫轮流值守便可!” 听到呈疑此话,战将军面上一僵,迅速收起了明晃晃的刀剑,鹰一般的眼睛瞄了一眼此刻被呈疑护在身后的卷喵喵,他细观过去,确实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年方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身量虽高,却很是瘦弱,一套不大合身的衣衫紧巴巴的贴在她的身上,因为衣衫太小,露出了手腕和脚踝,战将军的目光紧跟着落在了卷喵喵的面上,忽然间,不知为何,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女孩子的脸蛋很是白皙,尤其那双眼睛颇为灵动,好似让人想起了昔日白漓逍遥王府中的香冷泉和那在泉水旁站定的逍遥王妃! “战兄?战兄?” 随着呈疑的两声呼唤在战将军的耳边响起,终于让战将军将落在卷喵喵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就见战将军双拳一抱,看着呈疑道“战天养多谢卷大哥费心安排!想我兄弟一路确实劳累太过,如今能得这一居所感激不尽!刚刚,是战某唐突了!” 战天养说到此处,就见他转身走到殿门前,一把捞起地上的包袱,递到了呈疑的面前,开口道“我观这女娃娃,身上的衣裳已经小了,刚好我这包袱里皆是女子衣衫,可以让她看看有没有合身的!” 如是,便见呈疑犹豫的接过那包袱,疑惑的道了一声“这是……” 如此,便见战天养忽然满面悲戚的看着呈疑点了点头…… 不明所以的卷喵喵,原本因为刚才被拦了一道,心中略有不满,现在看到战天养忽然赠送衣物,所幸便将刚才的不满解了大半,只是大步走到了呈疑的身前,翘着脚看了一眼那包袱,稍有不满的开口道“算你识相!抢了我的皎月殿,还知道付点酬劳,这两日睡柴房,睡的我肩膀都酸了!不过这里面的衣裳到底从何而来,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女子衣衫?事先说好了,来路不明的衣裳,我可不穿!” 这时,便见战天养面上虽然还有一点悲戚之色,却在听到卷喵喵的这番话后,饶有兴味的挑起了眉头,一双眼睛紧紧的盯在卷喵喵的面上,好似想要将卷喵喵看穿一般,很是不经意的答了一句“这是小女的衣衫。” “哦?那你的女儿不穿了吗?” 忽然间战天养的这句话勾起了卷喵喵的好奇,不由得惹得她再次发问。这时便见战天养收敛了形容,扭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好似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蓦然道“她……再也不需要了,她已经死了!” “死了?” 忽然间,战天养的这几个字犹如一根针掉进了卷喵喵的心里,勾起了她的许多往事,但见她扭头看着呈疑问道“呈疑?怎么最近大家都这么爱死?可是死了入土,是什么大造化不成?难道有莫大的好处?我见人死了不过是黄土一堆,土丘一个……唔……唔……” 耳听着卷喵喵的话说的越来越不像个样子,呈疑赶紧一把堵住了卷喵喵的嘴,转而便是看着战天养讪讪的一笑,开口道“战将军别听她胡说!她在这山中厮混惯了,跟着卷老先生晨昏定省,只知采药狩猎,教化未开,不知善恶,不辨人间是非!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娃娃!” 这时,只见呈疑说道此处,佯装发怒的看着卷喵喵喝道“喵喵!你还不去柴房喂兔子,当心母兔子把崽子吃了!” 呈疑说罢,一把将卷喵喵朝着身后推去,好似想要让卷喵喵尽快的消失在他的眼前,而反观仍旧站在一旁的战将军,显然还是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见到卷喵喵就要离开,伸出胳膊指着已经一溜烟跑远的她,结结巴巴的道了一句“她刚才说啥!” ———————— 午间过后,喂过兔子的卷喵喵心有悻悻焉,尽自己极大努力的思索了一下生死论,只不过到了最后却发现关于生与死的概念仍旧模糊的很,或许,人们并不喜欢在他们的亲人死后,将他们埋葬在黄土之下,所以,她是不是还需要考虑一下,将师兄的玉棺挖出来,放置在后殿之中? 如此一想,卷喵喵便不禁在皎月殿院门外的石凳上发起了呆,不远处战天养和呈疑自顾自的在石桌边喝着茶水,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卷喵喵的耳中。 只听战天养道“唉,自从逍遥王府满门被抄斩,我便跟随在了北疆王高世臣的身边,只是没想到,北疆王如今到底还是受到了逍遥王一案的牵连,时隔七年,终究难逃一死。前日,我等接到陛下的旨意,旨意上说,感怀北疆王身负大义,守卫北疆多年,如今他因逍遥王一案,自觉有愧,惶惶不可终日,一朝自尽,已经尽忠,特准许他的儿子高简承袭王位,继续驻守北疆,可是……” 这时只见战天养说道此处,目光微不可见的飘向了皎月殿紧闭的殿门,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便听呈疑担忧的开口问道“那这殿中的这位,伤情到底如何?” 如此,便见战天养很是无力的摇了摇头,开口回道“为了北疆王的这一丝血脉,我已经尽了人事,搭上了自己女儿的一条性命!接下来,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战天养目光微动,眼角瞟见坐在不远处石凳上的卷喵喵,忽然岔开了话题“那个女孩子……,叫卷喵喵?这名字倒是有意思的紧,他是卷老先生的什么人?” 坐在一旁的卷喵喵恍惚间听到战天养提到了自己,目光不由自主的望了过去,却见呈疑和战天养二人已经不在看自己,且听呈疑开口道“哦,他不过是卷知舟早年间从拐子手里买来的孩子,因为初见她时,她像一个小冻猫儿一样蜷着身子睡觉,被卷知舟一眼看见,心中觉得他可怜,便带回了山门,起了这个名字!” “呵,卷知舟!时至今日你还是不肯称呼他一声父亲?”战天养此话一出,只觉呈疑的嘴立即闭了个严实,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终是无从开口,战天养见状,大手拍在自己的腿上,竟自摇了摇头,打了个圆场“也罢,你们家的事,我懒得管!不过已经时过境迁了,我劝你还是想开些,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如此,就见呈疑并不接话,仿佛对战天养的话充耳未闻般,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卷喵喵,满是担忧的开口道“说到这个女娃娃,卷某倒是有一事相求!如今卷知舟身死,不久这个消息便会不胫而走,届时整个中原,乃至北疆南境恐怕会不断的有人前来求证,先时觊觎梦隐宗门的人和对梦隐宗门不怀好意的人太过,也是梦隐宗在江湖上结怨太多,我恐怕,从今以后这座斜月山,便再无宁日,不知战将军可否将这个孩子带走?” “这……” 坐定在不远处的卷喵喵听到此处,忽地身形一怔,要让她走?谁爱走谁走,她才不走!卷喵喵心想,她明明自小在这山中长大,这山门便是他的家,呈疑先时对着战天养说她是被卷知舟捡来的野孩子时,她便颇有不满,现在居然还想让别人将她带走,难道是呈疑想要独占这个山头! 此刻的卷喵喵如此想着,面上多少浮现出一丝不满,只是还不等她冲着呈疑发作,便听战天养为难的开口道“这个,卷大哥,如今北疆王世子危在旦夕,尚不知宋军医是否有办法医治,北疆王这一死,北疆的蛮子发了狠,势必要置世子于死地,此一番回京,沿途一路追杀,战某实不相瞒,北疆王世子实在是已经自顾不暇!这一路上,因为战某人的疏忽,还导致了世子的亲妹子中途中无辜被俘,目前战某已经捎了书信给世子的外祖萧老将军前往搭救,再过几日或许就会有讯息,届时萧老将军不管是否营救成功,都会赶来这里汇合,再亲自带着世子前往京都面见陛下,到时候战某定然转达卷大哥所请,尽量让萧老将军将这女孩子收养在身边。可好?” 如是,只见呈疑思索着点了点头,但是反观先时坐在一旁的卷喵喵,此刻却已经耐不住性子站了起来,又在听到战天养的话后收起了架式,稳稳地坐了回去,卷喵喵心想,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但愿这个萧老将军千万不要答应! 此刻,卷喵喵一扭头,神思微动,目光落在了皎月殿紧闭的殿门之上,心想,如果按照战天养所说,那么现在的这个殿中之人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物,北疆王的世子吗?不知道他到底生的什么模样,北疆王?听起来就很威武神气! 想她从前也曾随师兄下山拜庙,那时偶然有幸遇见为北疆王传递捷报的信使路过山脚去往京都,十里八乡的民众无不对他肃然起敬,兴致盎然的交口称赞! 那时卷喵喵因为好奇过北疆王的样貌,也曾暗自和呈疑大儿子家的小儿子私下里讨论过,最后两人终于在奔走完了这十里八乡的所有殿宇后,在一座罗刹神像面前达成了一致,想那北疆王定然长得和这殿宇中的鬼面罗刹一般,怒目圆睁,凶神恶煞,体态雄壮,手执着一把亮晃晃的弯刀,端的十分气派威严,气宇轩昂,不怒自威,如此才能靠着这番英俊潇洒的容貌和神鬼皆怕的武艺镇守住北疆这么多年! 一时间,心想到这里,卷喵喵的一双眼睛陡然变得更加明亮,就好像觉得连那皎月殿的殿门都在闪闪发光,满是欣喜的便道了一句“这北疆王的世子,一定长的和他老爹一样英俊!” 此刻,就在卷喵喵自言自语之时,就见皎月殿的殿门突然大开,下一刻便有一个满身是血的灰衣男子踉跄的跑了出来,观到此景的战天养心中陡然一颤,立时起身,迎了过去,一把扶住那灰衣男子,开口便问道“宋军医!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世子的伤有什么不妥?” 踉跄跑出来的宋军医,险险被战天养扶住,身形还未站定,便急急开口道“战将军,不好了!世子他……,世子他伤情恶化,那伤!那伤……,唉!那伤上有毒!是老夫一时疏忽,没有留意,如今世子恐怕是无力回天了!” 霎时间,只见战天养听闻宋军医所言,顿时半跪于地面,懊悔的捶着胸口,满面悲愤的开口道“唉,都怪我,是我对不起王爷啊,只因途中遇阻去晚了一步,如今,就连王爷的最后一丝血脉也保不住了!” 这时,便听宋军医急忙开口道“战将军,此时还不是泄气的时候,老夫出来,就是想问问,这山中可有草药?比如高山雪莲,冰晶含香草,翠柏寒露?世子,他所中之毒,乃是北疆独有的烈火炎心,此毒性烈而热,毒发之时,宛若人的整颗心在火中炙烤,此时若是山中有寒凉之物,或者拖住一时,但以老夫的医术,再加上这些草药,恐怕也只是能让世子与萧老将军见上最后一面!不然,这山中若有医术高超之人……,还请将军速速请来!” 此时只听战天养急的起身直跺脚,直接开口道“哎呀,宋军医!你叫我到哪里去寻什么医术高超之人!如今世子的命就在你手里,咱们可是后有追兵,前面未进白漓边城!你说什么,也要帮世子挺过这一关!我和你说,你要是让世子死了,我就先杀了你,再以死谢罪!” 如此,只见宋军医听了战天养的话也是束手无策的连连摇头,又见战天养来回踱了两步,忽然扭头双眼放光的看向了呈疑,急切的道“卷大哥,不知这山门之中可有现成的草药?” 这时,才见刚才一直在战天养和宋军医跟前听着他们的谈话,也跟着紧张兮兮的攥紧了拳头,变得满脸凝重的呈疑,才忽然间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神情,将一只脚一跺,两只手一拍,大声的开口道“嗨!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立时间,只当呈疑这边话音刚落,顿觉院落中的氛围忽变,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就在卷喵喵顿感大事不妙之时,就见呈疑,战天养和宋军医的目光齐齐朝她望了过来…… 卷喵喵“我能拒绝吗?” 第4章 皎月殿外听议事,欲救罗刹非鬼面(二) 七日之后 此刻,柴房门外,叫苦连天的卷喵喵无能为力的蹲坐在门口,一张小脸上满是怨念,因为一连七天,她眼见着宋军医带着他的小徒,一趟又一趟的搬空了她细心积攒多年的草药,但是,究其原因,倒不是因为她觉得那些草药被拿去救人而感到可惜,而是因为她觉得这宋军医用药的方式简直是暴殄天物,高山雪莲,翠柏寒露,冰晶冷香草,乃至寒潭卷心莲,只要是略属寒凉的草药,都被他挑捡了个一干二净! “当饭吃呢!” 卷喵喵的这句抱怨中夹杂着不满,但是当她转念一想到那药库中被弃如敝履的都是一些性热的药材后,又很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开口道“这个宋军医,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治病,当真是守着西瓜,捡芝麻,这么多好药,偏偏挑了最没用的!” 卷喵喵这边话音一落,且见,那边刚刚盛好汤药的宋军医的小徒弟,便端着药碗走了过来,乐呵呵的开口道“呵呵,小丫头,你懂个什么,我们世子中的毒属于热毒,最是需要寒凉的草药才能调理,不过也多亏了你这草药,才为我们世子续了命,等到我家家主来了,我一定让他多谢你,一会儿啊,我再去你的药库里取些寒晶草啊,这雪莲、冷香草和寒露已经用完了!” “什么!” 眼见着那宋军医的小徒,端着药碗,兴冲冲的走远,对卷喵喵的不满充耳不闻,惹得卷喵喵一阵气结! “不行,我得赶快想个办法!不然连家底儿都被他们吃干净了!” 此时的卷喵喵自言自语的出声,心中满是着急,只是稍稍冷静之后,她又无力的一摇头,心道,那皎月殿白日里被士兵们守的密不透风,她是想进也进不去,偏偏这几日呈疑下了山,说是要去帮战天养打听那皎月殿中伤重之人外祖父萧老将军的消息。 而她自己呢,虽然昨日,壮着胆子自荐到了宋军医的跟前,让宋军医允许自己到殿中为那世子看看,却被宋军医的一句“一边儿玩去”给打发了! —————— 时过正午 手中抱着只兔子在皎月殿外遛弯儿的卷喵喵,忽见宋军医推开了殿门,一脸兴高采烈的走了出来,激动的一把握住战天养的手开口道“稳住了,稳住了!终于稳住了!将军,老夫虽不敢有十分把握能救回世子的性命,却也有七八分了,只是,还需要将军带着人,再去着山中多采些寒凉的草药来,另外,这山门中的草药,虽然不是很够,恐怕也要你和卷前辈说一说,少不得,我们得全部带走!这世子以后怕是终身难离这些草药了!” “吱吱” “啥!” 听到宋军医此话的卷喵喵顿时翻了个白眼,手上的力道一松,怀中的兔子就那么笔直的掉在了地上,吱吱叫了两声,跑到一旁吃草去了。 然而,卷喵喵的此番动作,显然并没有被战天养和宋军医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眼见着他们两个兴高采烈的,满是欣慰的互相拍这手,越走越远,口中念念有词的道“哈哈,今个高兴,晚上,兄弟们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吩咐下去,今晚让厨子做几个好菜,大家一醉方休!” 陡然间,听到战天养这话的卷喵喵,顿时心中倒出一个算盘来,劈劈啪啪的打得叮当作响,瞬间面上变得开怀起来,目光投向那正在开门开窗通风的皎月殿,念念有词的道“终于能有个机会了!不过,若是要见你,还需郑重一些,容我做个准备!” —————————————————— 入夜后,战天养带着自己的士兵在隔壁的院子里喝酒吃肉好不欢快,尽兴之余,还差了人给卷喵喵送来了两个鸡腿,这让已经在战天养所给的包袱里挑了一套新衣,正试的高兴的卷喵喵很是满意,一只手拿起一个鸡腿,张嘴便咬了一口,一边吃着一边开口道“算这个战天养有良心!” 只当,卷喵喵鸡腿吃完,习惯性的将油乎乎的手往衣服上一抹,下一刻就见卷喵喵立时呆立在原地,紧接着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便响彻整个柴房“完了!我的新衣服!” 夜半子时 后殿殿门外 此刻,皎洁的月光倾泻了下来,将后殿的院子照的明亮,只见卷喵喵怀抱只兔子,佝偻个身子,做贼一般朝着后殿的左右,东张张西望望,然后终是在想起呈疑如今并不在山中后,长舒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的关上了后殿的殿门,走下殿门外的台阶两步,下一刻便见一颗明亮的珠子亮闪闪的出现在了卷喵喵的手中,卷喵喵迎着月光看了看那珠子,然后往那珠子上哈了一口气,又将那珠子往衣服上蹭了蹭,自言自语的道“当真是个好东西,不过是将它拿在手上,便可不染纤尘!” 说罢,就见卷喵喵心满意足的将那珠子揣入怀中,欢快的朝着皎月殿走去! 夜半三更,战天养和一众士兵在连日的奔波之后,又因着世子的伤情严重,将心中的一根弦紧绷了数日,如今终于松散了下来。 皎月殿的隔壁,兵将们已经没有了声音,醉酒之后好梦正酣,就连皎月殿里宋军医的小徒弟也躲进了隔间沉沉睡去。卷喵喵站在皎月殿门口,轻轻理了理鬓角,整了整衣衫,又摸了摸怀中的兔子,稍微咳了一声“我进来喽?” 等了半晌,殿内没有答话,但是透过门上的明纸,可见殿内烛火通明,轻轻推开门,殿内鸦雀无声,里间里,只有卷喵喵的床榻上正躺着一个人,远远观去,那人的呼吸很是微弱,但还算均匀,皎月殿里,一阵冰冰凉凉的香气迎面扑来,卷喵喵不禁吸了吸鼻子,暗道了一声“这可都是我的名贵药材!” 轻轻走了两步,卷喵喵小心的问了一声“你醒了吗?” 里间仍旧没有答话,如是,卷喵喵心想,也好!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否如卷呈疑的孙子说的那样,长得如炎狱罗刹般英俊!心里想到此处,卷喵喵壮着胆子,挺直了身板,又将怀中的兔子紧了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榻跟前,只是下一刻,随着那床榻上的男子面容清晰的落在卷喵喵的眼中后,只见卷喵喵迅速丢掉了手中的兔子,就连眼中的光芒都好似已经消散了个干净。 很显然,床榻之上,那人的长相并不在卷喵喵的预期之内,他既没有像那庙宇之中的罗刹般长得怒目圆睁,也没有那罗刹长得体态雄壮,更没有那罗刹手中所执的神兵利器血刃弯刀! 卷喵喵又凑近了两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满面凝重的大着胆子弯下腰,细观着这个躺在她床榻上的人,终是在再也看不出他长得与世人有何不同后,又直起腰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一身崭新的衣衫,和怀中费力从后殿取下的避尘珠后,唉唉的谈了一句“唉……,到底还是我准备的太过郑重了,我当你有多威武不凡,却原来是个说书人口中的小白脸!” 此刻床榻上的“小白脸”剑眉微动,一双眼睛迎着烛火缓缓睁开,看似清醒却又朦胧,在看到正于地面上捡起一只兔子的卷喵喵,口中喃喃似是呓语,又似是发问“战汀兰,是你吗……,莫不是天上的神仙封了你作月宫仙子?” 如是,一头雾水的卷喵喵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开口便问道“你可是叫做高简?你可知你吃了我好些药材,还望你快些好起来,如此才不算糟蹋了我的心血!” 这时只听高简惨然一笑,声音虽然微弱却自顾自的叹道“呵,好起来……好起来做什么,想我如今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两岁丧母,今又丧父,途中走失胞妹,早年痛失挚友,北疆之乱又害苦了你,现在到了这京都,四下举目无亲,若活下去,只会连累外祖罢了,不如死了的好……” “死了的好?” 卷喵喵重复着高简的这句话,不由得歪起了脑袋,心中更加不解,如今,高简的话再一次让她将这生死之事看的不太明白,只是她心中虽然这样想着,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而略显哀怨的看着高简,开口道“你如此求死不求生,这伤怎么能好的了呢?你放心,你虽然长得不如那罗刹英俊威武,却比呈疑的小儿子长得还要好看些,就是看在你吃了我那么多草药的份上,我也不能让你白白的死了,不如……我帮你如何?” 长夜寂寂,这一夜斜月山中的人们全都好梦正酣,唯有皎月殿内的烛火被一一熄灭,只在高简的床头之上简单的留了一盏,淡淡的月光透过皎月殿的窗沿照在了地面之上,那地面上正有一块玉板被月光所照散发出清冷的幽光。 随着锁梦铃的铃声响起,殿内被一股独有的安眠香气味所笼罩,八宝玉如意在黑夜中散发出点点光华,只觉床榻之上的高简神情变得越加迷离,卷喵喵的声音适时的在高简的耳边响起,好似在安抚着他的不安“你放心,我一向对梦中之人很温柔的。” 殿门外此时传来一声鸡叫,殿门内烛火微动,朦胧中的高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卷喵喵见到此景,才适时的勾起了嘴角,也跟着合上了眼睛,但见他的梦中交织的梦境诡谲多变,一会是一座威严的王府被重兵把守着,王府中人都被绑上了绳索押赴刑场,在漫天的大雪中,卷喵喵凝神驻足只见那王府的匾额上赤金描摹着护国逍遥王府几个大字,府门前红色的灯笼上单描着一个“辛”字。 高简此时化作约莫八九岁的年纪,跟在远走的囚车之后奔跑着,口中喊道“辛伯伯,辛战在哪里?” 那名被唤作辛伯伯的人,稳坐于囚车之内,不急也不缓,笑呵呵的看着高简,开口道“简儿,你一定要找到他,找到他们……,找到辛战、找到辛歌……” 最后且当那囚车越走越远,陡然间场景再次变幻,凛冽的北风呼啸,吹来了一声声战马的嘶鸣,这时的高简大约就是他现在的年纪,卷喵喵心想这场景或许便是几个月前了,只见前方烈马奔袭,大雪纷纷间,一只冷箭闪烁着寒芒朝着高简飞去! “小心!” 一道清脆的女声随着箭矢的到来嘹亮的响起,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明晃晃的锁链陡然缠在了高简的腰间,就在那女子翻身上马的瞬间,箭矢也刚好稳稳的击中在了她的后背之上,霎时间血流潺潺,不多时,随着那血色黑的越来越浓,那女子便很快没了气息,如是,天地间便只剩下高简一人转身抱住那女子翻身下马,在这无边的飞雪中悲声咆哮,仰天哭泣。 见到此番景象,卷喵喵没来由的心惊,慢慢走上前去,伸手搭在高简的肩头,柔声道“我们走吧,如此凄惨的场景于你并无益处,我们还是快快去寻人要紧!” “你是谁?” 高简的呓语之音模糊的在卷喵喵的耳边响起,再次惊得卷喵喵手上一抖,卷喵喵不由得暗暗赞了一句,此人当真是好强的定力,若是常人,断是不会在梦中问出此话的…… 如是,观着高简的面容,忽然间卷喵喵发现,这梦境中的高简好似并不像他在病床之上显得那般文弱,剑眉星目,明眸皓齿,却又在这白皙的五官中稍显出一丝执拗与不屈! 这一刻,不知为何,卷喵喵突然茫然地怀疑起了彼时呈疑的孙子所说的话,或许,于这人的容貌长相上,不止有炎狱罗刹才算得上英俊帅气,这英俊帅气……也许还有着另一种解释。 “我们走吧……” 卷喵喵的声音再次响起,锁梦铃在寂静的夜里流畅的响着,并不激烈,也不缓慢,随着梦境中的景物微动,卷喵喵一眼便扫了不远处军长中有一双鬓斑白的男子,一手执着一个酒杯,一手拈住一副画卷,那画卷中的女子美目传情,浅笑艳艳,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不多时那男子便已怀抱着画卷,口吐鲜血应声倒地! “父亲……” 此刻的高简似有感应,喃喃道了一声,卷喵喵闻声又是一声长叹,牵着高简的手开口道“走吧,我们还需向前……” 没走几步,到了前方,只见那里金光织门,门上捆绑着亮闪闪的锁链,此时卷喵喵从怀中取出了织梦网,笑盈盈的道“师兄教过我,人的梦境承载着记忆,如今你的梦境已到终途,过了这扇门便是你此生所忘记的事情了……” 织梦网轻轻贴在锁链之上,不知不觉中,梦境里幻化出鸟语花香,来往恭贺之音不绝于耳的高府,此时爆竹声声,热闹非常。 见到此景的卷喵喵,满是欣慰的看向此时已经被一个美貌女子抱于襁褓之中的高简,开口笑道“看来你出生时,当真是极受重视。” 正在此刻,就见满是开怀的高简父亲,手中拿着一卷画像,大步流星的从门外走来,伸手便递出了那幅画像,开口道“夫人快看,这是辛家大嫂逍遥王妃给你画的画像!你快看看像不像!” 如是,见到此景的卷喵喵,手中的锁梦铃用力一摇,便见梦中景物好似瞬间定格了一般,下一刻卷喵喵便稳稳的走到了高简的父亲母亲跟前,笑呵呵的开口道“你们随我来吧,有个人正需要你们……” 半晌过后 随着皎月殿内的烛光渐渐熄灭,卷喵喵手中握着八宝玉如意笑得开怀,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抬眼望去,满是欢喜的看着此时床榻前玉板上站定的两个人,好像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又再看到床榻上的高简眼角渐渐打开了一条缝隙,好似连眼中都慢慢有了光彩后,促狭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根萝卜大的老山参,学着那美貌妇人梦境中的语气开口道“简儿,饿了吧?快吃吧!” 长夜漫漫,一时间, 头昏脑胀的高简竟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身处于现实还是梦境之中,缓缓抬起手臂,碰触在那一动不动的妇人手上,只觉触手冰凉,再又将手移到了他父亲的手上后,只觉凉意更甚!可是在看到了自己手中的一根山参之后,却又于心中有了一丝惊喜,但见他淡然笑着望向那妇人开口道“既是娘让我吃的,我吃就是……” “乖……” 朦朦胧胧中,卷喵喵温声细语的应了一声,然后便将这一夜积攒的困意,释放了个彻底,一倒头便睡了过去。 如是片刻过后,但见已经于这诞幻不经的景象中,将一整根老山参吃了个干净的高简,才后知后觉,似有所感般看了一眼自己的床榻一侧,睡的沉稳的女孩子,然后满是心惊的拍了拍自己脸,转而又扭头一脸不该如何解释的看向了那双立于玉石板上的父母,诺诺的开口道“父亲、母亲,你们听我解释,孩儿随无大作为,却也不至于荒诞至此,这女孩子,儿子也不知她到底从何而来!” 高简眼见着自己解释完,自己那双立于玉石板上的双亲也无动于衷,心急之下他猛地起身拽向双亲的手,然而下一秒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力道过猛,就见那原本立于玉石板上的两个人被他一拉,瞬间倒地,就好像……没有重量一般。 高简心中惊骇起身,双手拄于地面的木板之上,才刚要去扶起双亲,就见刚刚还完完整整的双亲瞬间化为了灰烬! “噗!” 一口鲜血由高简的口中喷涌而出,瞬间高简只觉得整个房间都在旋转,就在高简昏过去的前一秒,他的目光又从地上的灰烬移到了刚才所躺的床榻之上,在看到那女孩子熟睡的面容后,高简微抬起的手到底是没有够到卷喵喵分毫,且听他刚一闭上眼睛,便语气中满是不甘的道了一句“这到底是……什么怪诞幻境……” 第5章 落跑含冤终得洗,慧眼蒙尘惑人心(一) 竖日上午 春风和暖,花香扑面,此时躲在斜月山后殿的卷喵喵,心有余悸的蹲坐在梦隐宗宗门祠堂的里间,满是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将一只兔子紧紧的搂在胸口,恍然间,她仿佛隔着那兔子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自顾自的懊恼了半刻后,卷喵喵不争气的心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一想到今早醒来的那幅场景,卷喵喵到现在还是一阵心惊,今日一早只当卷喵喵醒来,便见到自己躺在了皎月殿的床上,而那地面上倒着的则是口吐鲜血的高简。 慌乱之际,她匆忙起身,想要将高简扶起,但或许是因为昨夜睡眠不足,起的太猛,腹中又有些饥饿,这脚才刚一粘地面,就顿感头脑一阵晕眩,等到她再次清醒过来,就见自己已经趴在了皎月殿的地板上,而自己怀中的壁尘珠,则不知什么时候碎成了两半!好巧不巧,就在这时,正好赶上宋军医的小徒弟端着一碗汤药推门而入,而卷喵喵自己,则是于匆忙之中只捡了半颗珠子回来,另外半颗竟也不知掉到了哪里! 如是,一想到,自己推门而跑,不小心的撞翻了宋军医那小徒的药碗时,于那小徒的眼中闪现出的惊慌失措,卷喵喵顿感一阵头皮发麻。然而,此时,于卷喵喵而言,她更担心的根本不是那皎月殿内世子的生死,而是自己的生死,因为自她从皎月殿逃走后一直到现在,拜那宋军医小徒的一声“快捉拿刺客!”的呼喊,卷喵喵已经被战天养生生的堵在了后殿之中整整两个时辰! 想到此处,不知如何是好的卷喵喵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半颗珠子,又看了看祠堂正中心空落落的屋顶,心道,这该怎么办,不如,我就先还半颗好了! 想至此处,卷喵喵放下兔子,轻快起身,借着祠堂中的绳索,攀岩而上,只一个翻身,便轻轻的将那半颗珠子放置在了八道锁链的正中心,而从始至终,就见那锁链,竟然丝毫晃动也无! 当卷喵喵将那珠子放置妥当,且听殿门外一声暴怒之音顿时传来,声如洪钟,咆哮如雷,战天养浑厚的声音直直的砸在了卷喵喵的头顶“那小妮子抓住没有!怎么还没进殿!” 如是便有一个声音答道“禀将军,这院中机关太多,末将不敢轻易踏足!不过末将已经派人守住殿门,她至今还在殿内!” “哼!倘若世子有个闪失,本将军定要将她大卸八块!凭他呈疑如何求情,若要本将军放过他,除非世子起死回生,卷知舟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战天养的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铿锵有力,直接便让卷喵喵的心凉了七八截!心有余悸、破釜沉舟,卷喵喵此时恼恨的看着后殿的殿门直跺脚,只默默的在心中气不过的道“这个狗屁世子,也不说早些醒过来!害得我被人当贼人追杀!如今恐怕只有对不住你了,师兄!” 话音一落,就见卷喵喵看着后殿的后窗,满眼坚定的将兔子往外一扔,开口道“去吧,我可没空管你了,我要快些去找师兄帮忙!” 梦隐宗的宗门陵寝 此刻一个小兵模样的人,隔着路的转角轻瞄过去,就见一个女孩子正手中执个铲子,口中念念有词的挖着坟,只因相隔甚远,到底她的口中说些什么,听的却并不真切,见到此景的小兵,小心翼翼的退了回去。 不多时,只见战天养的身边便有一个兵将来报,说那后殿之中的丫头已经跳窗逃跑,此时正因心灰意冷的给自己挖着坟,怕是想将自己与这宗门中人同葬! 但是很显然,此时的卷喵喵并不是在为自己挖坟,而是为了将那已经填埋到了土中快有月余的师兄挖出来!只听卷喵喵一边挖着,一边开口道“师兄!如今可就只有你能救我了,殿中那个倒霉世子竟也不知何时能醒,那忘恩负义的战天养说,我若想要活命,除非你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我想着你跳是跳不出来了,呈疑给你压的土实在太多!如今,我再不拉你出来,我就没命了!” 这时,只听卷喵喵话音一落,身后便有战天养带着追兵奔了过来,顾不得许多的卷喵喵不得不快速的扔掉了铲子,转身逃跑,一边跑着一边惊叹到“来的这么快!” 就在卷喵喵身形闪过一棵树的转角,只见战天养带着追兵也匆匆而至,气喘吁吁间,就听战天养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这小妮子!腿脚竟这么快!” 时过正午 迷迷糊糊间,睡倒在一棵大树上的卷喵喵忽被几声兔子的吱吱声吵醒,低头朝地上望去,就见那兔子正立着前脚,扒着树干。 “去!一边呆着去,你没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你要一直在树下呆着,我就暴露了!” 随着卷喵喵轻呵出声,就见那兔子未动分毫,如是,无可奈何的卷喵喵,握拳一捶树干,不满的开口道“都怪呈疑!好好的往山里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回来!如今,我的皎月殿无故被占,山门之中无落脚之处,明明是个主人,却被追上了树!真是没处说理!” 话至此处,忽听皎月殿外顿起嘈杂之音,是战天养带着人回来了,也是在此时,只见皎月殿的殿门大开,下一刻宋军医的小徒便端了一个脸盆走了出来,挥手往院子里一泼,但见那盆中的水映着阳光,猩红的晃眼! “这是第几盆了?” 战天养关切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如是便听宋军医的小徒弟看着战天养诚恳的答道“第六盆了!我师父说,世子吐出的血够装满两个酒壶了!” “死丫头,要我抓住她,定扒了她的皮!” 战天养的声音,此刻带着凶狠,甚至于,战天养的形容,恍惚间让看在眼里的卷喵喵都有一点动摇,难道自己下错了药吗? 大树之上的卷喵喵,此刻望着那院中满地的血水就地发起了呆,忽地,只听一个声音在耳边不适时的炸响“将军!找到了!她在树上!” 立时间,头上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的卷喵喵,顿时将一颗心凉到了谷底,低头看向树下,只见树下有一个士兵,手中正抱着兔子,仰面朝她笑的开怀,激的卷喵喵不满的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开口道“就你眼尖!” ———————————— 日暮时分 只见,仍旧与卷喵喵对峙在大树旁的战天养,暴躁的左右踱步“死丫头,你给我下来!” “我不!” “你再不下来,我就让人砍了这个树,然后活剥了你!” 战天养的话中,难以掩盖的气愤未减分毫,见到他如此的卷喵喵不由得将树干抱的更紧了几分,开口道“我要见呈疑!” 如此,刚才还来回踱步的战天养,再又来回走了几步后,顿时气结的站立在树前,只听他仍旧气愤的开口道“你别以为呈疑回来就能救你的性命!这世子的命,是我损失了百名战将又搭了一个女儿从沙场上救回来的!如今,他因你危在旦夕!他若有个闪失,我定然杀了你!” “愚昧!愚忠!” 气不过的卷喵喵,此刻听了战天养的话很是不客气的便开口回怼道“你若爱惜那百名战将和自己女儿的性命,就该让他死在战场上!反正他也不想活,你救他干嘛?反过来,那么多人想活,你却让他们为了一个不想活之人去送死!当真是愚蠢!” 霎时间,卷喵喵此话说完,只见站立在树下的排排兵将顿时全都鸦雀无声,面上似痛,又似有些心惊胆战的看向战天养,然而战天养在听到卷喵喵的话后,则是气的瞪圆了一双眼睛,伸手指着卷喵喵,一只胳膊直打颤! “你!你!真是岂有此理!我战某人驰骋疆场半辈子,还没有人如此骂过我!” 如此,眼见着战天养被气的发疯,先时抱着兔子的士兵,适时上前开口道“将军别动怒,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怎么会懂将军的苦心!容末将上前劝几句,让她下来!” 如是,就见那士兵笑呵呵的走到树跟前,开口道“小丫头,快下来,将军不过是唬你的,你下来,咱们有话好说!” 听到这士兵如此说话的卷喵喵,一时间看着那士兵的笑脸心中确有些动摇,但是转念当她又望了望那战天养的脸,见他仍旧一副不肯放过自己的模样,所幸便又将那颗动摇的心按了下去,仍旧抱紧了树干,开口道“不见呈疑,我不下来!” 直到这时,便见战天养不悦的冷哼了一声开口道“哼!算你这小丫头有种!” 这时战天养说道此处,扭头看向了一旁抱着兔子的士兵吩咐道“一定给我围住这棵树!还有,速速安排人下山,去找呈疑!让他快些回来,告诉他,若要来迟一步,不要怪我不讲情面!最迟到明日清晨,若世子还没有醒,不管呈疑回没回来,给我砍了这棵树!我定要亲手了结了她!告慰我那些死去的将士和女儿的在天之灵!” “是!” 这时只见那怀抱着兔子的士兵点头应是后,战天养便衣袖一甩,扭头大步愤愤的离开。 而正当卷喵喵终于因为战天养的离开,心中舒了一口气后,本想着能趴倒在树干上好好休息时,谁知低头便看见刚才手中抱着兔子的士兵,此时已经将那兔子的耳朵拎了起来,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却大手用力一捏,只瞬间功夫,便见那兔子没了气息,见到此景的卷喵喵心中愕然,霎时间握紧了双拳,看着那士兵恶狠狠的道了一声“坏人!” 听闻卷喵喵的声音从树上传来,那士兵面上先是一怔,转而便见他一脸无所谓的笑着开口道“别那么小气,一只兔子而已嘛!” 此时,只当他说到此处,就见他转头将那兔子交给了旁边的人,吩咐道“去,拿到厨房,让厨子做了,给世子补补身子!” —————————————————— 时至傍晚 在树梢上被困的昏昏欲睡,却又怕自己因为睡熟一头栽下去的卷喵喵,终是疲累的倚靠在大树上打起了鼾。 守在大树下的那个士兵见到此景,笑呵呵的拍了拍站在旁边的两个人,吩咐道“盯紧点,掉下来一定接住了!若是摔死了,你家将军就没办法告慰他那百名将士和女儿的在天之灵了!” 如此,所幸,没有等到第二天清晨,只等到了天色渐暗,月上树梢,皎月殿的门口便终于迎来了呈疑一副匆匆忙忙的身影,就在呈疑进入皎月殿的院子那一刻,刚巧皎月殿的殿门也忽然大开,已经一整日没有露面的宋军医,再次变得一脸开怀,出门便大声说道“妙哉妙哉!老夫真是长见识了!没想到这丫头还有如此手段,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时就见战天养匆忙上前“怎么样,世子可有妨碍?” 步子匆匆的呈疑,此刻也气喘吁吁的凑上前去,开口道“怎么?世子活了?” 如是,就见宋军医,笑呵呵的点头道“唉,请将军和卷老前辈别急,这世子非但活了,还活的生龙活虎了,以后再也不用那些续命的草药了!没想到这小丫头只一颗参,便起到了以毒攻毒之效!如今世子的毒血已经吐尽,血脉已经归经,若是老夫所料不错,这世子以后,就连这烈火炎心的毒药也不用再怕了,当真是,世子得了这棵参,简直是他的造化!” 耳听着宋军医的这番话说完,已经坐在树上观起了月色的卷喵喵微不可见的咂了咂嘴,伸手摸了饿的咕噜噜的肚子,只在心里道“那可不是你们世子造化大,明明是我大发善心。” 正在卷喵喵如此想时,怎料呈疑忽然变得不悦的声音在耳边适时传来“哦?却原来,是喵喵救了你家世子一命!怎么来寻我的人,却说是喵喵要害世子,还传话说,我若是再不回来,就将她生吞活剥了?” 如此,便听战天养一改先前的作为,满口满脸的笑意道“哎呀,卷大哥,是战某思虑不周,心念世子,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 这时就听呈疑好奇的问道“既然这样,喵喵现在哪里?可有受难?” “没没没,啊,战某这就将她弄下来,不 ,不,请!请下来!” 随着战天养的话音一落,顿见呈疑满面狐疑的歪起了脑袋“请下来?” 月上中天,顿时就见有一片阴云将月光遮挡了个严实,不禁惹得卷喵喵一阵嘚瑟,卷喵喵索性蔫头巴脑一脸哀怨的循声回过头去,便见战天养此刻正面朝着呈疑,借着月光,伸出手来,指着树梢上的自己! 卷喵喵见到此景,只叹若是委屈能有声音,怕是此刻已经震耳欲聋,谁叫她,昨夜为那倒霉的世子,殚精竭虑了一整晚,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便接着又从清晨饿到了此时,忽听自己大冤得洗,只在那树梢上委屈巴巴的唤了一声“呈疑……” 随后便一头栽倒了下去,迷迷糊糊间,卷喵喵只觉自己竟也不知落在了谁的怀里,这一夜,整个斜月山中,怕是没有人比她的睡梦来的更沉…… 第6章 落跑含冤终得洗,慧眼蒙尘惑人心(二) “卷喵喵!你给我站住!” 这时只见卷喵喵身后,拼了命的小跑着,却又跑的不是很快的呈疑,大口的喘着粗气,那唬人的架势,简直比昨日里战天养带着追兵追她的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 卷喵喵一边跑着一边不住地回头,最后终是仗着自己腿脚要比呈疑快上几步,犹豫的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扭头转身,也同样喘着粗气地将一双手拄在双腿上,似是讲条件的喊道“行啊!只要你不追我,不打我,我就不跑了!” “不追你?不打你?你看等我追上你,我打不死你!”呈疑见卷喵喵停住了脚步,终于也跟着放缓了行动,紧接着,借着弯腰休息的间隙,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柳枝,作势便又要朝着卷喵喵追来。 卷喵喵见状,只得气喘吁吁的扭头继续开跑,但是,诚然她此时的脚上已经没了力气,因为从早上到现在,呈疑已经追着他绕着这斜月山追了两个山头! “我叫你去挖你师兄的坟头!小人不大倒学会给人乱看病了!你要是把那战天养的宝贝疙瘩给弄死了,你就不怕他活剥了你!还有那后殿里的壁尘珠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剩一半了,另一半呢?难不成是让你吃了!我才出去不过两日,你就惹出这么多祸事!等到我抓到你,一定替你师兄好好教育你!” 呈疑的一番话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可怜卷喵喵跑的脚底生疼,却不得不一年跑着一边开口回到“要不是那个狗屁的战天养说只有我师兄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才能饶了我,我才不去挖坟呢!还有那破世子,我若是不救他,他迟早得死!你……你还要教育我,老头子活着的时候都没这么训过我!” 且听卷喵喵说道此处,呈疑便顿时没了声音,回头望过去,就见呈疑已经站在原地气的掐起来腰,看到此景,卷喵喵吐出舌头呵呵一乐“怎么样,追不动了吧!” 谁知,就当卷喵喵这话一说完,只觉自己便被一只大手扯着脖领拎了起来,错愕之余回头望去,就当那一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卷喵喵面前时,便听卷喵喵不悦的道了一句“是你!” 忽而,空气骤冷,卷喵喵不知为何,顿感头皮一阵发麻,果见,随着拎着自己的人身形一闪开,战天养那一副高大的身躯便已赫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如是便听战天养皱着眉头开口道“卷大哥,战某不成想,这个野孩子竟然如此顽劣!” “哼!” 卷喵喵听到战天养此话后,没有其他反应,只是不满的冷哼了一声,然后别过脸去。直到此时,就见呈疑也走到了近前,双拳一抱,开口道“战将军、孟大人!” 卷喵喵眼见着呈疑的一张脸吹胡子瞪眼的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说不心慌那是假的,索性只得闷声低下头去,下一刻便见呈疑朝着那拎着自己的人一拱手开口道“还要劳烦孟大人将这丫头绑到那棵树上去,太阳不落山不许给她松绑!” ———————————— 时过正午 饥肠辘辘的卷喵喵因为透过树的缝隙落下来的阳光,略微感到困倦,好在在这棵树的阴凉之下还有几丝微风拂过,也可将困意稍减,只是相比于被捆绑在树上的无奈,不停的叫唤着的肚子更让卷喵喵感到不满,眼见着坐在不远处喝着茶水的呈疑和那个被呈疑唤作孟大人的男子,卷喵喵不悦的嘟起了嘴,自顾自的开口道“什么笑面狐狸,还要被叫做大人!捏死了我的兔子,又害我被绑在这里,你等着,等我脱了这绳子,一定叫你好看!” 随着卷喵喵的话音一落,只见远处那姓孟的男子一双眼睛笑盈盈的斜睨过来,转而又喝了一口茶水。 正在此时,便见呈疑开口道“孟北川,都说你这个笑面神君在长陵王那里很得青眼,长陵王对你是一刻也离不开,怎么如今也来趟这趟浑水,去了北疆走这一遭,难道真的是为了北疆王的这一丝血脉?” 孟北川听闻后,笑着放下茶盏,大有深意的看了呈疑一眼开口回道“既然是你问,我便也实不相瞒,北疆王这一死,皇上顾念往昔的兄弟情谊,决定让世子承袭王位!如今皇上身下两个皇子,二分帝都一半以上的官员,只可惜长陵王虽是皇后之子,手下却都是一帮子文臣,不比梁贵妃之子,汝阳王,上有梁贵妃的母家梁王爷手握重兵,下有皇上亲封的汝阳王亚父周公演出谋划策,此外,孟某近期接到密报,疑似就连皇上的妹子,皇子们的亲姑姑,昌合长公主都倒向了汝阳王!呈老先生可知,那昌合长公主的驸马,近期可是从北疆王之死的事上捞了不少好处,不声不响的生吞了北疆王九部的三万兵马收入麾下?” 如是,呈疑听到孟北川此话,好似思虑的伸出手来摸了摸下巴上不是很长的胡须,半晌,冷着声音的开口道“呵,兄弟情谊……,皇上当真是……顾念旧情!” 闻声,孟北川微不可闻的一叹,下一秒就见呈疑再次开口道“不过,孟大人你倒是难得,依你所说,长陵王现在的境况岂不是很凶险?如此多的军中势力倒向汝阳王,你还如此坚定不移的扶持长陵王,只怕是想要成事,会很难!你可知那长陵王的母后,乃是昔日逍遥王府上的一个侍女? 关于此女,争议颇多,坊间传言,此女原是辛家的祖上从北疆王府中抱养而来,原是要留着许给辛家长子也就是后来的逍遥王的,就是七年前被抄家的那位!但不知怎么兜兜转转竟然进了宫,还被封为了皇后!而反而言之,倒是后来此女做了皇后之后,转而又将自己身边的一个姓阮的侍女许给了逍遥王做了王妃,呵呵,其中细况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只是,虽然都传言这皇后与北疆王是亲兄妹,却无人敢轻易置喙! 所以北疆王府与皇后多年来走的并不近!在逍遥王府被抄家后,不到五年,皇后卧病在床,如今皇后紧随着北疆王自尽紧半个月之隔忽然薨世,独留下长陵王一人孤立无援,依老夫看……,孟大人不如早些另择明主为好!” 听到此处,只见孟北川坚定不移的摇了摇头,开口道“老先生此言差矣!正因为长陵王如今处境艰难,孤立无援,在下才更应该挺身相帮,且不说长陵王乃是皇后所出,是白漓国太宗皇帝的长子嫡孙,断没有看着他被一个贵妃之子踩在脚下的道理!如你所说,就是念在北疆王的面子上,在下也应该对长陵王出手一救,家父与北疆王乃是挚友,祖父与北疆王府老王爷乃是八拜之交,世代交好,从无断绝,只因家父厌恶了南北征战,这才归了京都,了了奔波之苦,做了京都府衙的府尹,但是在下,却断断不能再虚度光阴!” 如此,只听呈疑看着孟北川满面赞许,却又有些忧心的开口道“即使如此,不知孟大人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于是,便见孟北川,眼神坚定的看向呈疑开口道“呈老前辈,现如今太子未立,一切尚有转机,这也是我此一行前来营救北疆王世子的原因,北疆王世子现在或许还不够强大,但是孟某会修书一封给北疆王世子的外祖萧老将军,让萧老将军这次进京见过陛下后,自请随世子奔赴北疆,辅其成材,期间,长陵王自会韬光养晦,规避锋芒,想来日后,世子定然会看在今日长陵王的搭救之恩的面子上,倒戈相帮,协助长陵王成就千秋霸业!” 直到此时,才见呈疑似是如茅塞顿开般,看着孟北川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这算盘,打得倒是响亮!” 饮茶一盏方了,但见孟北川扭头看着一侧被绑在树上的卷喵喵,只见此时捆绑着卷喵喵的绳子已经被她挣的松松垮垮,如是便他笑呵呵的道“卷老先生,你这女娃娃倒是聪慧机灵,如今在下的听风楼正在招募人才,听战将军说卷老先生想将这女娃娃托付给北疆王世子的外祖萧老将军将养?依在下看,不弱你便忍痛割爱,将她让在下带走,假以时日,稍加栽培,我看她定能成才,如何?” 忽然,孟北川话音一落,且见卷呈疑刚刚还捏着茶盏的手,瞬间便掷地有声的落在了石桌之上,面色也少有的收敛了笑意,开口道“孟大人慎言,此话虽是玩笑,却万万开不得!你那听风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我心中有数,这女娃娃乃是卷知舟亲自收养在身边的孩子,爱护有加,视若亲子亲孙,我劝你还是不要打她的主义为好!” 如是,便见孟北川立时轻笑一声,眼角余光一扫,匆匆略过卷喵喵的一张小脸,暗道了一声“可惜!” 氛围微不可闻的有些安静,孟北川拱起手来讪讪笑道“如今,战将军惹得卷老先生生了气,只得自己带人去打探萧老将军的消息,世子已经转危为安,在下也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不知日后,可还有机会与卷老先生相见?望能有朝一日,共同效力于长陵王麾下!” 直到这时,才见卷呈疑稍稍松了口气,朝着孟北川叹道“后会怕是无期了,我卷家曾有誓约,凡是长男,皆要看守山门。如今曾经北疆王的救命之恩,在下姑且也算是还清了,但愿高山远人,不要再有烦事相扰!” 听闻卷知舟此话,只见孟北川并未应声,转而就见他慢慢起身,拿起了面前碟子里的一块熟肉,走到了卷喵喵的面前,后又将那块肉凑近了卷喵喵的嘴边,微不可见的勾起了嘴角,满是关切的开口道“丫头,饿了吧?快吃吧!” 如此,本就腹中饥饿的卷喵喵,只因太想填饱肚子,也就无暇顾及与孟北川的前嫌,“啊呜”地大口吃了起来。 “怎么样?好吃吗?” 孟北川的话再次落进了卷喵喵的耳中,于是,便见卷喵喵满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一边吃着一边开口问道“好吃好吃!这是什么肉?” “兔肉!哈哈哈” 卷喵喵“…………” 但见,孟北川自顾自的笑完,转身便朝着山门越走越远,卷喵喵因为气不过,急的直跺脚,最后只得干瞪着眼睛看着已经渐渐消失的孟北川,忍不住大骂出声。 等到四下已经再无他人,才见呈疑抖了抖衣衫,敛了面上轻松的神色,信步走到卷喵喵的面前,在伸手解开了捆绑着卷喵喵的绳索后,只见他连表情都变得凝重,沉声吩咐道“喵喵,速速回去吃饭,饭后来披月殿见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卷喵喵“哦……” —————————————————— 斜月山披月殿 饱饭过后的卷喵喵蹑手蹑脚的来到披月殿的门外,只见披月殿的殿门开着,还没敲门,便听见里间呈疑的声音凝重传来“进来!” 卷喵喵听到此声,再没有犹豫,跨步进入殿中,见到呈疑正在殿中品着茶,索性就坐到了他的对面,呈疑看着卷喵喵,微微叹了口气,默了默开口道“喵喵,我知道卷知舟的本事,也知道梦隐宗的手段,虽然我不知道卷知舟是否把所有的本事都传给了你,但是我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不该做的事,千万不要做!你可懂得?” 听到呈疑此话,卷喵喵蒙蒙的摇了摇头,呈疑见状略微思虑一下,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再次开口道“喵喵,你可知道昔日里梦隐宗门因何被灭?” 不明所以的卷喵喵听着呈疑此话,摇了摇头,且听呈疑答道“喵喵,人的梦境中不光承载着记忆,也承载着秘密!而有些人却并不喜欢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晓,你可懂得?” 听闻此言,卷喵喵略微思索的歪起了脑袋,然后就见她似是了悟的开口道“哦,是不是就比如,我打碎了壁尘珠,这于我就是一个秘密,只可惜,你要是永远都不知道就好了……” 如是,听到卷喵喵这话,呈疑好似才被提醒着想起了一件大事,就见他吹胡子瞪眼的喝道“这事儿!我待会再找你算账!” 闻言,卷喵喵迅速低头吐了吐舌头,接着便听呈疑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昨日晚间回到山门,见那世子房中玉板铺地,旁边木板之上散落一层灰烬……,喵喵……,你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我要你答应我,从今以后不许你偷人出梦!” 呈疑此话说的直白,只是于卷喵喵看来倒不是一件大事,只见她不假思索的开口问道“可若是,这样能救人性命呢?” 本就吸了一口气,自以为将这番话说的郑重的呈疑,想是未料到卷喵喵会如此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大有不懂之意,呈疑见到此状,不由得盯着卷喵喵重新审视了一番,忽见他半晌过后,终于好似泄气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唉……,养于山野,无知的丫头,到底是卷知舟将你养的太好了些……” 转而忽然呈疑说到此时,顿时便眯起了眼角,似是恐吓般的开口道“那你就想想你自己的小命!我只告诉你,如今的梦隐宗已经败落,你若不知低调行事,日后恐怕无人能够护你!他日你若是因此而死,我就将你挖个坑,连个棺材也不置,埋到后山里去!” “知道了!” 直至此时,就见卷喵喵终于不再刨根问底,回答的很是响亮。如此,才让呈疑稍感心安。 卷喵喵眼见着呈疑面色似有缓和,思虑再三,似是探寻的问道“那个,呈疑?现在那个凶神恶煞的战将军不在,我能去皎月殿中走一趟吗?” “去干嘛?” 卷喵喵“我去找……那不见的一半……壁尘珠……” 第7章 初相识时已相对,怎料离别尚无言(一) 皎月殿 皎月殿内药香扑鼻,只不过那已经被喝的一滴不剩的药碗里,已经再不是往日里续命的草药,而是换上了温补的汤药。 看着虚掩的殿门,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高简,独自倚靠在床榻之上,将一床锦被盖的严实,抿紧了一双薄唇,目光从死寂变得迷离,又从迷离变得呆滞,显然他直到现在都无法接受父亲已经离世,自己亡命而逃的事实!但是当他扭头观向地板上的那块玉,又好似连自己的一颗心都绷的紧了起来。 “是梦吗……” 高简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皎月殿内响起,放置在锦被前的双手,有意无意的摩挲着,可能是因为他手上用力太过,只见已有鲜血渗出了他指尖缠绕的布条,那布条上的血,血丝蜿蜒,最后终于凝聚成了一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踪影,高简见状顿感诧异,目光里这才好似有了一丝好奇,就见他摊开掌心,那里正有半颗珠子,贪婪的吸收着他攥在掌心中的血迹。 “什么人!” 且听高简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里透着阴沉,就连面上的神情也瞬间收了个干净,于这清晨里变得更加冷傲孤寂!只一个拧身,便见他将放置在床头的鸱吻剑握在了手中,身形虽未动作,但是紧绷的每一个关节,无不显示着他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吱嘎”一声,虚掩的殿门被慢慢推开,一脸东张西望的卷喵喵于这殿门的缝隙中探进来一个脑袋,在确定了这殿中无人后,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很显然,刚刚高简的那一声“什么人”,她并没有听见。 如是,高简在远处,凝神屏息的观着卷喵喵的这一套动作,不由得慢慢将身子滑入了被子中,只将双眼眯成一条缝隙。 “原来是个毛头丫头!”此刻的高简暗暗的心中想着,转而就见卷喵喵已经走到了他的榻前,如此,高简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一丝玩味,心想,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人?进入殿中,又想要干些什么?看着她这么小的年纪,他却不信她会是北疆蛮夷派来的刺客! 却说卷喵喵这边,她虽然已经事先将要来皎月殿寻找壁尘珠的事知会了呈疑,却在与呈疑商议后,觉得还是将此事暗中进行为好,免得这病中未愈的世子再有个什么闪失,怪到她的身上,毕竟她现在已经见识过了战天养对这世子的重视,那可真是当个宝贝一样的护着! “哼!这个狗屁战天养,占着我的山头,占着我的皎月殿,救着他的心肝宝贝世子,倒把我折腾的够呛!” 卷喵喵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高简的床榻前,俯下身去,跪在了地面上,沿着高简床榻的边边角角摸索着,只是摸索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怎么会不见了呢?” 卷喵喵自言自语的声音在高简的耳边响起,惹得高简的眉头微动,只是卷喵喵并没有发现。 忽见卷喵喵直立起身,刚刚因为摸索壁尘珠,以致发间莫名的有一丝燥热,惹得她伸手抓了几下,只瞬间,便将晨起后,本就没有来得及梳理的头发,抓了个凌乱。 无法的卷喵喵再次低下头去,将一张脸凑到高简的面前“怎么还没醒?也不知他有没有看见。” 如是, 卷喵喵,再次直立起了身形,自顾自的捏了捏鼻子,看着高简沉思的道“这个高简,按道理讲,他已经吃了我山中那么多的草药,又将一棵命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老山参吃了下去,那宋军医说他血已归经,我看那日宋军医泼血如墨的样子,指不定是因为他吃了山参血气太旺,不得已才给他放的血,口吐半盏,血放两个酒壶?这毒早就该已经除尽了,可他此时竟还没有生龙活虎的活过来……,唉……,他这体质……,本来是该有多孱弱啊……” 卷喵喵说到此处,陡然只见床榻之上的孱弱之人,眉梢不由得跳动了一下,反观卷喵喵却好似不以为意,想是她并未料到塌上之人是在装睡,就见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高简的床前,自然的落座在高简的床边,随意的伸出手去,抚上高简的眉梢,好似想要将高简皱起的眉头抚平,且见她皱着眉头柔声开口道“可是做了噩梦?” 只是,当卷喵喵这句话音落下,默了半晌,却听卷喵喵不解的开口道“奇怪,梦境皆无身自醒,却怎为何眼不睁?” 卷喵喵说道此处适时的收回了手,只是,指尖扫过高简的锦被,却觉有一物坚如铁石,卷喵喵觉察之后,心中一怔,抬手轻轻掀起高简的被角,只见一把银恍恍的宝剑于他的锦被之下横放着。 见状,卷喵喵轻轻一叹,手握着宝剑的一端,轻轻一拽,却未料想并没有将那宝剑拉出,反将那宝剑拔出了剑鞘,那宝剑的剑柄处一只鸱吻,刻画的栩栩如生,口吐利刃,让宝剑的寒芒更盛了一分。 因着宝剑的另一端被高简死死攥在手中,如是只听卷喵喵轻轻的叹道“如此警惕,却不知他到底遭遇怎样的围追堵截,朝施暮戮。” 听到卷喵喵此话,高简忽地心中一动,不知怎么竟然不知不觉的松了手,霎时间,高简只觉自己的手好似被人拉起,只不过高简并没有睁开眼睛,一想到此生关心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人皆已离去,于这面前的女孩子这里,忽然而来的关心,没来由的让高简倍感温暖,甚至有一些依恋和贪婪。 “怪不得泼了那么多血出去,瞧瞧这十个指头,包的跟个粽子似的,却原来是从这里放的血!” 卷喵喵说到此处,将高简的手拎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忽觉高简的一只手攥的紧实,不觉心中一动,转而便见她满是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开口道“原来在这里!” 卷喵喵此刻眼见着高简手中的一半壁尘珠,满是欢欣雀跃。 “怪不得,我找遍了地面也找不到,原来是在你的手里!” 卷喵喵说罢便伸手便去要扳开高简的手指,满心只想将那边半颗壁尘珠拿回来,只是过了半晌,却不知为何高简的手在她的努力之下不见松脱,却攥的越来越紧! 卷喵喵此时急的满脑门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眼见着窗外的太阳已经越来越高,因心中担心那宋军医的小徒再次闯入,只听卷喵喵不悦的开口道“这厮,看着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怎么睡的跟猪一样,手劲还这么大!” 小白脸?睡的跟猪一样?高简此时因着卷喵喵这话,斜睨着眼睛,露开一条缝隙,眼中稍稍显出一丝不满,但是很显然,卷喵喵目前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高简的手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高简面上因为她的话浮现出的神情。 但见卷喵喵努力了半天,那高简攥着半颗珠子的手没有丝毫动摇,卷喵喵歪着脑袋,摸了摸下巴开口道“莫不是你也是个识得宝物的?对这宝贝十分喜欢?我师兄曾经说过,人生难得一知己,你我既然都喜爱这珠子,虽无深交,却也算得上是知己半个了,我若趁着你熟睡将珠子拿走,也是有些趁人之危了!不过我倒是可以想个办法将这半颗珠子匀给你,只不过……” 卷喵喵的话说到这里没有了声音,直到此刻,仍然对卷喵喵感到好奇的高简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相反他却因为卷喵喵几番自言自语的话,觉得面前的女孩子很是有趣,只不过高简此时虽然如此想法,但是只需片刻后,他便会为自己的疏于防备感到后悔! 日出东方,皎月殿的殿门紧闭,阳光透过窗户上的明纸,将殿内照射的通透明亮,迎着日光,几缕紫色的烟雾由远而近,温和而又香甜,高简的双眼莫名的开始感到困倦,只觉耳边传来卷喵喵一句轻声的话语“线香已燃,好梦易散,结网织梦,慰你心安,今取壁尘于你梦中,畏于五行,千万千万……” ———————————— 时光流逝,彩云已散,日暮西山,明烛尽燃,皎月殿内,宋军医的小徒弟轻手轻脚的将一盏烛火更换完毕,忽见床榻之上的高简瞬间睁开了双眼。 “世子你醒了!” 小徒的声音很高,莫名惹得高简一阵心烦,转身于床榻之上坐起,忽然一只手碰触到一只匣子,只见那匣子通身为白玉打造,于那匣子的正中间有一个小抽屉,显然这是一个女子之物。 高简伸出手去,将那匣子拉开,就见半颗珠子赫然出现在其中,观到此景,高简将那珠子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耳边好似忽然想起了早间睡去之前,塌前女孩子的那句“畏于五行,千万千万……” 沉默半晌,从高简的目光看去,他好像在思虑着什么,转而见他将那玉匣掂在手中,默默开口似是呢喃“结网织梦,斜月山,皎月殿,梦隐 宗!” “世子,您在说什么?可是饿了?” 宋军医的小徒此刻的话语打断了高简的思绪,如此,便见高简抬头看向那小徒开口问道“你可听说过梦隐宗吗?” 如是,便见那小徒疑惑的摇了摇头。 见状高简再次问道“战将军可有回来?” 那小徒便又摇了摇头。 直至此时,高简恍然好似才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再一次开口问道“听战将军说,这山上有个女孩子,想要交由我外祖将养,她现在何处?” 终于,正当高简提到女孩子一事,才见那小徒饶有兴致的开口道“哦,世子,你说的原来是那个小丫头啊,我当是谁!她现在已经不在山中,跟着呈疑老先生下山去了!” “为何下山?” 高简再次发问出声。 这时只见那小徒挠着脑袋,为难的开口道“世子,我说了她的话你可别不爱听,这可是你自己要问的!” 那小徒说到此处看了一眼高简,眼见着高简等他答话的形容,只得吞了一口口水,继而答道“那丫头实在不识好歹,当着宋军医的面直骂战将军是个土匪,如今占山为王,又着手下人吃光了她的兔子,说是……说是……只有世子你一人看着像个好人,还……还……只知道吃和睡…… 宋军医,宋军医说那小丫头不过,承诺等到萧老将军到了会给她点酬劳,谁知……谁知……,她竟然说宋军医比战将军更甚,说咱们这队伍里就没有一个好人!这不,趁着呈老先生下山的功夫,一溜烟就跟着走了,说是因这几日受气太多了,要出去散散心!临走前还交代我晚上给你炖好一锅粥,还要炖的时间长一点!哦对了,世子,你就别费心思管她了,现在我得去和宋军医通报一声,这宋军医说你这病,最迟今日早间也就该醒了,谁知你竟然睡到了这个时候,如今宋军医急的焦头烂额的,他就差找个庙去烧香拜佛了!” 直至此时,当那小徒话音一落,才见高简面上一怔,心中暗道,交代给我炖粥?出去散心?如此一联想到早间于自己假寐之时闻到的那一缕奇香,只见高简暗暗的冲着床榻捶了一拳,狠狠的开口道“没想到,我竟然也有疏于防备的时候,可恶!” “什么?” 那小徒的一问轻轻传来,高简听闻此言,只见他的神情忽而变得收敛,没有了刚才的疑问,只将声音变得如往常一般冰冷,开口吩咐道“没什么,你去吧,告诉宋军医,我已无事!另外,我饿了!” “是!” 听到吩咐的小徒,闻声退去,高简一人半倚在床榻之上,迎着刚刚置换好的烛火,将那颗珠子端看在眼前。 “畏于五行吗?” 高简的声音,此刻在空无一人的皎月殿内响起,略显幽深!高简看着身侧的烛火,慢慢将手凑了上去,但是,只当那半颗珠子就要凑到了烛火的火焰之上时,就见那烛火劈劈啪啪的爆了几声烛花,如是,不知怎的,高简顿时心中一惊,迅速撤回了手去,终是在又一次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半颗珠子后,心有悻悻的将那半颗珠子放置在了玉匣之内。 夜色渐沉,高简于怀中摸着那玉匣,看着燃的正明的烛火,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只用力一出,但见一声破空之音朝着那烛火径直射去,转瞬间,指尖的力道聚气成剑,灭了烛火,暗了殿宇,独留高简一人依靠在床榻之上,再次合上了双眼………… 第8章 初相识时已相对,怎料离别尚无言(二) 七日之后 斜月山中的山道上 晨曦之中的山路草丛,在阳光的照耀下,露水亮的晃眼,但是随着呈疑返回山中的卷喵喵却不甚开心,嘟嘟囔囔的跟在呈疑的身后,诉说着心中的不满。 “就这么跑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还自己去和他告别了,于这救他一事上,我好歹也有一半的功劳呢!再说,那搬空我草药的宋军医,还答应等到萧老将军到达后给我些酬劳呢!” 这边卷喵喵的话音一落,只听呈疑顿时哈哈一乐,脚下脚步一停,照着卷喵喵的头上就是轻轻一拍,笑说道“我看你不是要去和他告别,想要得些好处才是真!放心,他已经知会我,在你的皎月殿中给你留了谢礼!” 呈疑话至此处,忽地不再往前走,而是背对着山顶,于那山路的正中间坐了下来,卷喵喵见状,也学着呈疑的样子坐靠在了他的身旁,只不过却没有说话。 此时的卷喵喵心想,这一遭呈疑带着这帮兵鲁子上山,入住山门之中,自己着实是一点好处也没捞到!不但被人搬空了草药,吃光了兔子,还被追的满山跑,更是打碎了壁尘珠,又差点被战天养剥了皮,除此之外,就连那个被自己万分讨厌,想要想方设法报复的孟北川也已经逃之夭夭,自己更是连他的一片衣角也没有摸到!这要是师兄还在的话,一定会把孟北川抓住,任由自己惩罚! 想到这里,卷喵喵没来由的朝着呈疑翻了个白眼,气不过的开口道“你真是没用!” “啪!” 呈疑一只手掌不偏不倚的拍在了卷喵喵的脑门之上,不悦的呵斥道“你这孩子,青天白日的发什么癔症,净说些胡话!” 闻得呈疑此言,卷喵喵虽然捂着脑袋,面上浮现出一幅气不过的神情,却再没有多话,心中想着,自己还是少惹他为妙,省着他在撑着这幅身子骨追着自己漫山遍野的乱跑。 想是卷喵喵的表现,落在呈疑的眼中,在呈疑看来还算满意,片刻后,只见呈疑观着卷喵喵开口道“孺子可教也!此一番战将军带着世子走的匆忙,北边儿,萧老将军已经救回来世子的妹子,听闻那孩子掉进了赤水,落下了寒症,不得不直奔京都,因着萧老将军的关系,如今山脚下的境况松懈了几分,北疆的蛮夷全都调转了矛头,朝着萧老将军追去,战天养这才着急带着世子快些离开此地,只是他离开之前带着世子来与我告别时,说是,一来路上恐有危险,若是带上你,怕害了你,二来,是他想先与萧老将军知会一声,待到一切稳定再来接你!” “谁要他们来接!” 听到呈疑此话的卷喵喵,一脸不愿意的别过脸去,不远处有山风吹来,拂过自己的面颊。 “待到一切稳定,我一定让我祖父派人来接你!” 恍惚间,卷喵喵耳边忽然而来的一句,让卷喵喵倍感朦胧,不知怎么眼前竟然浮现出了那皎月殿床榻之上世子的一张脸,卷喵喵慢慢的将手摸向额头,感受着那风的微凉,就好像有一只手,曾经抚上自己的额头一样。 “为何不让他们来接,你不想和他们去吗?独守在这寂静山间,落寞坟丘,有什么好?不如去往白漓繁华之地走上一遭,卷知舟可曾和你提过,要你去寻亲的话?” 呈疑的话适时的传入卷喵喵的耳中,让卷喵喵将刚才的那份朦胧忽地忘了个干净,只听她满是不乐意的道“不过是一起子坏人!又笨又野蛮,我才不要去!” “坏人?” “难道不是?那战天养动不动就要生吞了我,那宋军医笨的和猪一样,浪费我的草药,还有那孟北川,可怜我的兔子就这么没了爹娘,都被他们给吃了!” 卷喵喵此话一落,直听的呈疑心中一怔,却见呈疑并没有将她的话当作玩笑,置之不理,反而是满面凝重的看着卷喵喵开口道“喵喵,你要知道,人眼见到的好和坏,不一定是真正的好和坏,有一些人,你看着他们是坏人,他们却不一定是坏人!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主子和将士可以豁得出命的人物,我怜你隐于山间倒还算是小事,只叹你少与人交际,不懂人间是非,有时候这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要比这些看起来凶神恶煞之人的善良,危险的多!” 呈疑这番话掷地有声,卷喵喵听进耳中,记进心底,却又在心中感叹连连了起来,自己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能安静的听呈疑给自己讲一些大道理了,但见她,歪着脑袋看了呈疑半晌,就在呈疑以为卷喵喵终于开窍,也懂得了思考之时,就听卷喵喵揉了揉鼻子开口道“以前,这些话就只有老头儿,哦呸!我师兄会和我讲,没想到,现在又轮到了你来和我讲,呈疑,你真是和老头子越来越像了!” “啪!” ———————————— 皎月殿 日上三竿,卷喵喵终于和呈疑回到了山门,一路上,卷喵喵都在责怪呈疑的腿脚太慢,简直耽误了她的行程,但是当她推门进了皎月殿的院子,看到了满地了狼藉后,只在心中感叹,自己真不如晚点回来!这么个风卷残云,破破烂烂的院子,足可见战天养他们一行人走的有多匆忙,不知道的还以为偌大的斜月山中遭了山匪! “看样子,我要打扫到午时了!” 日落西山,于傍晚的和风中,几只孤雁嘎嘎的叫着,朝着落日的余晖飞去。打扫完庭院的卷喵喵,此刻独自坐在院中,望向皎月殿紧闭的殿门,整整一天的时间了,她甚至把这山门中所有兵士住过的殿宇都打扫了个干净,就是没有进入皎月殿的殿门一步。 “怎么不进殿里去歇着?” 呈疑的话从皎月殿的殿门外响起,卷喵喵扭过头去,就见呈疑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落日的余晖里,呈疑的身形尽显苍老,忽然间,卷喵喵看着呈疑,甚至感觉,他就如那山脚下的落日一样,好像下一刻就会一命呜呼! “你莫不是要死了不成?走路也不直起腰来!还没老头子走的直!” 卷喵喵的话音一落,却见呈疑也不恼,只是端着饭菜放在了卷喵喵的身边,笑呵呵的道“我现在旧伤复发,这腰啊,是直不起来啦,这一次去往北疆,差不多掂了半条命出去,能有幸活着回到山门,已经是一大幸事!不过你别看我现在腰直不起来,就是我‘走’的时候,这腰啊也不会比卷知舟走的直喽!” 卷喵喵此刻已经拿了一个馒头在嘴里咬了一口,在听了呈疑的话后,愣是口中未动,怔了半晌,才反应过呈疑的话来,诚然,呈疑口中所说的走,并不是真的走路的走,而是指的死亡…… “一点也不好笑……” 卷喵喵这一口馒头生噎进去,莫名的,不知为何于心中升起一丝悲凉,总觉得自己好像瞬间就要懂得了死亡的含义,却又在就要懂得得瞬间,眼见着那关于死亡含义的大门在将要敞开的瞬间,又一次彻彻底底的闭了个严实。 想到此处,卷喵喵仿佛放弃了一般,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看着呈疑又笑着道“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一定让你在棺材板里,躺的比老头子要直一些!” “好!好!” 卷喵喵看着呈疑点着头,一股脑,将馒头丢回了碗里,凑到了呈疑跟前,拘谨的开口道“额,那个呈疑,你收我做孙女可好?” 此刻远处山脚下的太阳已经没入了地面,独留天上一道道云霞,由彩色变得乌黑,呈疑看着卷喵喵满是期待的眼睛,终是一叹道“唉,若是能收你,我自然愿意,只是,你既然已经被老头子认作了师妹,于这辈份上而言便是我的师叔,就是我的儿子卷守山也要称你一声姑奶奶,而至于惜安就更不用提了,他怕是要称你一声太姑奶奶!” “哦……” 卷喵喵的回答中,于认同里带着一丝失望,就这样一老一少,在院中坐了一顿饭的功夫,只听呈疑看着卷喵喵开口问道“喵喵,你可愿意去山下家中生活?” 山下家中?卷喵喵自然知道呈疑所说的是山脚下的卷家,只是在卷喵喵细细的思索了呈疑的话后,却不愿意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呈疑,不是我不愿意去,而是,我觉得你那婆娘不是很喜欢我,还有你的大儿子卷守山,也不愿意和我说话,最近就连你的小儿子也有点开始躲着我了,你们家就只有惜安和我最亲近,可是你说了,惜安是你的孙子,按辈分要管我叫一声太姑奶奶,可是我俩明明年纪差不多,他还比我高上许多,用你的话说,他对我根本就不尊敬老人!我还是在山上的好……” “咳咳……” 卷喵喵的话音一落,呈疑的咳声响起,转而只见他无可奈何的看着卷喵喵,又好笑的开口道“你才多大,怎么就自称老人了,我是觉得你和惜安年纪相仿,可以互相照顾,也是个伴儿。” 呈疑说到此处,只见卷喵喵好似放弃了般,站起了身, 用脚尖扣着地面,为难的开口道“惜安和我说,是奶奶觉得,都是因为我,才引得你和他太爷爷都不归家,驻守在了斜月山上……” “喵喵……” 呈疑的话音响起,适时的将卷喵喵的话打断,只当顿了片刻后,便听呈疑接着说道“我和老头子之所以守在山上,并不是因为你,你不要多想,卷家和梦隐宗有着斩不断的联系,他们并不知情,你不要怪他们……” 听到呈疑说道此处,卷喵喵抬起头,慢慢的朝着呈疑点了点,然后便见呈疑叹了口气的说道“也罢,你既然愿意留在山上,就留下吧,我们等一等萧老将军的消息,这斜月山,总归不是你的归处,改日,我找山脚下的张半仙给你算上一卦,看看你的亲人方位,也好助你日后寻亲。” ———————————— 呈疑走后,吃饱喝足的卷喵喵,轻手轻脚的推开了皎月殿的殿门,心中暗道,也不知道这殿中到底是怎么样的凌乱,会不会和殿外一样,杯盘狼藉,满殿萧然。 随着烛火被卷喵喵点燃,殿内被烛光笼罩,桌椅床榻都应如眼帘,一时间,卷喵喵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殿不止没有凌乱不堪,还好似被人特意打扫过,卷喵喵伸出手在那自己已经已经有一个月都没有擦过的桌案上轻轻划划过,下一刻啧啧出声“没想到竟然打扫的这样干净,竟然纤尘不染?” 卷喵喵的目光朝着自己的床榻看过去,那里早已经没有了躺着的高简,只有一张整洁的床榻,一套崭新的被褥整齐的叠在床头,而自己旧的被褥则被规整的放置在床头边的椅子上。 微微捶了一下双腿,此时卷喵喵只觉得自己的这双腿在今日的爬山和打扫过后倍感酸疼,但是当她拧身想要坐到那床榻之上时,却见她忽地就将马上要沾到床榻的屁股抬了起来,一下子躲得那床榻老远。 恍惚间,卷喵喵竟好似觉得,那位名唤高简的世子还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紧闭着眉眼,于梦中低声的呢喃着一样。 “已经走了……” 回过神来的卷喵喵,自言自语的说完,再次确认的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床榻,又抬头看了一圈寂静的皎月殿,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呈疑的那句“独守在这寂静山间,落寞坟丘,有什么好?” 或许,会不会远走出山,去往白漓,遍寻亲友,揽便尘世繁华,于自己而言更好一些?神似缱绻间,卷喵喵莫名地于心里将自已一问,后又因为自己这一问而愣了愣神。 目光微动,恍然间,她好似看到床头的被子下,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怔怔的伸出手去,在那被子底下摸了摸,没一会儿,只觉得有一物便被自己攥在了手中。 “是一支钗?” 此刻的卷喵喵将那钗攥在手中,只见那钗通体为一块紫玉打造,钗的顶端嵌着两只蝴蝶作展翅欲飞状,于夜色中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泽,蝴蝶之下,是三串珠穗叮当,被紫色和金色的珠子间错开来,一看就不是凡品,借着烛光往那步摇的的下端看去,就见那步摇之上用镂空的手艺雕刻着一个“辛”字。 忽地一张纸从床头之上飘落地面,卷喵喵见状,默默拾起,蜡烛的火焰燃的老高,借着明烛,卷喵喵只见那纸上写到“今借山门于病中,因缘错过,不能一见,又因奔波于危难之中,身无长物,特留下此钗,以做谢礼,待到他日祖父来接,定将此物赎回,再以其他重礼相赠,此钗,乃是昔日逍遥王妃旧物,对在下尤为重要,还请珍重,爱惜,千万千万。” “逍遥王妃旧物?” 恍然间,卷喵喵观着纸上的留言,不由得再次将手摸上了自己的额头,喃喃的开口道“昨日夜间,在卷家,来到我床头告别的人,是他吗?” “待到一切稳定,我一定让我祖父派人来接你!” 一时间,卷喵喵的耳边,好似又响起了那句话,朦朦胧胧间,高简的嗓音沉稳而有力。一想到这里,卷喵喵忽而微不可见的勾起了嘴角,抬头看了一眼高简躺过的床榻,陡然间觉得,或许自己便随那萧老将军去往白漓走上一遭,也无不可…… 这一夜,卷喵喵没有睡在自己的床榻上,而是将自己旧时的被褥铺在了床榻边的地板上,合衣而眠,手中将一支玉钗攥的紧实,不知怎么望着那玉钗,直让卷喵喵莫名的感到一阵心安,就好似连对自己以后的生活,都充满了期待…… 第9章 遥遥北疆隔沧海,孤山遗珠如一粟(一) 自高简被战天养从山中带走后,一连三个月都没有他们的消息,卷喵喵不免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 变得有些泄气,最后索性将床榻之上那套崭新的被褥也丢到了一边,又将自己旧时的被褥铺了上去。 就这样日复一日,卷喵喵每天看着天上的太阳东升西落,星辰变幻,月升沧海,好似这生活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没有一丝变化,除了自己头上插着的那支钗,好像再没有其他的东西能证明高简来过。 这一日,从山脚下归来的呈疑,满心欢喜的带来一封书信,亲自送到了卷喵喵的跟前,开口道“萧老将军终于来信了!” 卷喵喵不太相信的点着脚尖望过去,只见那信上果真署着萧镇先的名字。 “你没有拆开看过?” 卷喵喵的问声轻启,但见呈疑挑起了眉梢,用着俏皮的语气开口道“怕你怀疑我的书信作假不是!” 卷喵喵听闻呈疑这话,忽而变得眉开眼笑起来,最近也不知怎么,卷喵喵总觉得呈疑对自己的态度好像不似从前那么严苛,而是变得越来越加慈爱,就一如……老头子离世前对她的模样。 卷喵喵眼见着呈疑将那信件拆开,细观了一番后,渐渐蹙起了眉头。后又抬头看了卷喵喵一眼,开口道“萧老将军如今已经带着世子返回了北疆……” ———————— 冷风渐起的山头,卷喵喵独自握着那封书信,不禁便是一声长叹,如呈疑所说,北疆王如今一死,北疆蛮夷入侵,白漓国君很是忧心,甚至顾不得高简的伤情严重,不准他留京养伤,再加上有萧老将军主动请命,要护佑高简前往北疆镇守边关,如此便更合了白漓国君的意,更甚者,白漓国君还重新将北疆王旧时的兵马,再次拨回给了高简,让他承继父业,护国佑民!如今,高简已经袭了他父亲的王位,是真真正正的北疆王了,只不过皇帝让他在京将养了数日的功夫,便已经催促他启程折返。 而至于这书信上,萧老将军承诺,待到他们到了北疆后一切安定,再着人前来接自己,只是他言相比于京都,这北疆之地苦寒,遍地的风沙,经年不化的积雪,还要呈疑自己想好,是否将卷喵喵送过去。 而呈疑则是丝毫没有犹豫,当即提笔回信,如今已经再次下山,去往驿站送信,说是怕是送的晚了,传信的驿官赶不上萧老将军北去的队伍。 “如今应该已经过了华阳江了吧……” 冷风中,卷喵喵的声音险险被风声掩盖,在这无人的山野之中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何为安定?何时安定?原也没有希望离开的……” 默默的说完此句,卷喵喵慢慢的将手中的书信撕了个粉碎,任由南北席卷的山风,将那撕碎的信纸吹向了远处的山头。 ———————— 待到那信件被风穴了个无影无踪,卷喵喵望着此刻已经没有了呈疑踪影的山道,不由得坐在了山头,这一坐就坐到了傍晚。 此刻卷喵喵心中不禁回忆起了呈疑下山之时的情景。 彼时呈疑揣好了书信,临走时还央着卷喵喵写了一个字,那时卷喵喵询问呈疑写字是要做什么,只听呈疑满是郑重的开口答道“这山脚下的张半仙,纵然是个半仙,却也需要个借力,不能看着空气给你掐算不是,你既是老头子买来的孩子,一没个姓氏,二没个生辰,日后想要寻亲访友,还需要写个字来掐算!” 那时卷喵喵对呈疑这份没来由的热忱很是不解,推脱了再三,只说是,自己原就不想离开,不单觉得呈疑去送的这封书信多余,就连这字也是不用测的,根本不用来回跑这一趟,何苦奔波。 只是,当呈疑听到卷喵喵的话后,又似是玩笑的开口道“那若是你不嫌累,就和我一起走一趟?” 如是卷喵喵仍旧是在内心挣扎了片刻后,看着呈疑摇了摇头,开口回道“你若是爱下山,下山便是,原是那山脚下有你一个家,所幸不如住上几天,别急急忙忙的就回来。” 如此,呈疑一听便算是懂了卷喵喵的言外之意,恐怕于这自己山下的家中,除了自己的孙子之外,其余的人卷喵喵都是不愿意见的,因为卷喵喵觉得他们对她都不是很喜欢。 那时呈疑对卷喵喵的话没有深究,只是嗯啊着答应,然后又应付了几句,催促着卷喵喵写了一个字。但是由于呈疑这写字的提议来的突然,又是用在寻找自己亲人这一件大事上,倒一时间,让卷喵喵不知道该写个什么字是好。 彼时呈疑对卷喵喵并没有催的太紧,反倒是很有耐心的等他把字写完,一边等还一边念叨道“不着急,慢慢写,这字写的好了,找人才能找的准!” 如是,就当卷喵喵歪着脑袋看了呈疑半晌, 最后索性咬起了笔杆子,终于在伸手挠头的瞬间,心中微动,指尖不知不觉的于那玉钗上拂过,下一刻便鬼使神差的在纸上写了一个“辛”字。 卷喵喵写完后,但见呈疑拿起那纸,面色渐渐由好奇变得凝重,但最后仍旧是看着卷喵喵,不知为何的摇了摇头,后又将纸折了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如此,卷喵喵看着呈疑的动作,没来由的调笑出声“呈疑,左右你也要在这山上常住,我若走了,就剩下你自己多没意思,为什么这么热心要帮我找家人?” 于是,便见呈疑恍若未闻的扭过身去,走向山门,口中似是回答着卷喵喵的话,又似是自言自语的道“到底是老头子一件未了的心事,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道办了……”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远处已是日暮西山,苍远的荒山中卷携着几声寒鸦的叫声,那边太阳的尾巴还没有完全落入地面, 另一边一轮圆月便已经悄然升起,秋来天高水寒,夜里的冷风更甚了一重,卷喵喵见状抱了抱臂膀,迅速朝着山门走去。 —————————————— 十日之后 山门外,呈疑的身影渐渐显现,卷喵喵独坐在山门处,见到此景,热情的奔了过去,只是当她走近,才发现,呈疑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卷守山! 呈疑见到卷喵喵,笑呵呵的回过头去,从卷守山的怀中拿过来一个油纸包裹的吃食,递到了卷喵喵的手中,言辞间很是和蔼“快打开看看,家里新做的月饼,还热乎着。” 卷喵喵见状,伸手接过呈疑手中的包裹,触手冰凉,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热度,转而但见她将那包裹又塞回了卷守山的手中,伸手摸向了呈疑的手,不禁皱起了眉头,开口道“怎么这么凉?” 呈疑此时没有答话,反倒是卷守山皱紧个眉头,满面凝重的开口说道“我们快些进去吧!” 偌大的披月殿内,因为窗门紧闭,略显昏暗,卷守山忙乎着炉火,将披月殿烧的温暖,呈疑一脸和蔼的躺在殿内最里间的床榻上,将一床被子捂的严实,卷喵喵见状,又将自己屋内的那一床锦被抱了过来,堆在了呈疑的身上,卷守山见状,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只见他目光幽深,眼眸映着炉火闪动着。 “你的信,我已经送出去了,你的字我也已经交给了张半仙,只是那张半仙却说,你写的那字很不一般,需要仔细斟酌,约莫推迟个两日再告诉我结果。” 呈疑的话不紧不慢,不过在卷喵喵听来,却与从前大不相同。 “你莫不是要死了?” 卷喵喵的一声,在这寂静的殿内突兀的响起。 咣当一声,只见卷守山砸了手中的煤铲子,径自起身,走到了卷呈疑的跟前,开口道“爹,儿子先下山了,过两日将米粮运上山!” “你去吧!” 卷守山,听闻此言,扭头大步走了出去,卷喵喵见到此景不再多言。 时间过了两日,卷守山,果真送来了米粮,除此之外还送来了许多冻肉,只不过他在送来这些后,却只是与呈疑匆匆见了一面,便又急忙下了山,更是在这次下山之前,对卷喵喵难得的一抱拳,很是客气的烦劳卷喵喵对呈疑多加照顾!而卷喵喵反观床榻上的呈疑,见他不过是两日的功夫,便已经是无法起身,只能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 又过了五日,无论卷喵喵如何精心的做了多少可口的饭菜,呈疑已经皆是难以下咽,期间,呈疑清醒过来之时,问的最多的便是“萧老将军可有派人来接你?张半仙可有托守山送来测字的结果?” 卷喵喵不明白,倘或生死是一件大事,为何呈疑临终前却偏偏要有这样的执念,如是她想到,之前呈疑下山之前说的那句“到底是老头子一件未了的心事……” 或许,于他而言,自己的身世是他父亲的遗愿,只是……这人海茫茫,若有亲人尚在,又该如何去寻找,别说寻亲这事呈疑和老头子都做不到,就是自己也恐难以办到。 又过了两日,下山的卷守山再次返了回来,只是这次他却带来了许多村中之人,又将他们安置在了披月殿的偏殿。 时过傍晚,卷喵喵抱膝坐在披月殿的殿门外,眼见着卷守山,神情颓然的走出了披月殿的殿门,来到了自己跟前,卷守山目光微怔,不知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她总觉得卷守山的眼底里有一丝懊悔一闪而过,对自己言语间也没有了往日的犀利,开口便道“喵喵,你进去吧,我父亲他要见你。” 听到卷守山这样说,卷喵喵立即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越过卷守山的身侧,却又在就要进入殿门的瞬间被卷守山叫住。 且听卷守山犹豫的开口道“喵喵,从前,我对你有一些误会,还请你不要怪我……” 话至此处,卷守山的语气默了默,继而道“家父托我寻找的一个物件,我苦寻多日也不能找到……,喵喵……,听闻你跟在爷爷身边,学了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本事,还望你能圆了家父的遗愿……” 卷喵喵闻得卷守山此声,本就因为呈疑重病多日没了丝毫笑意的脸上,艰难的勾起了嘴角,却又在转身进入殿门的瞬间再次垮了下去。 —————————— 此刻,呈疑床头的烛火微微的燃着,已经卧床多日的身体,忽而坐了起来,看见卷喵喵进来,便见他将手上的一张纸放在了烛火之上,快速燃尽,飘落在了地面上。 “那是什么?” 卷喵喵疑惑的声音此刻在呈疑的耳边响起,却见呈疑一脸凝重的看着卷喵喵,然后又故作轻松的开口答道“没什么……” 卷喵喵就那么站立在呈疑的床头,二人半晌无话,忽听呈疑打破了沉寂,看着面上有些悲伤的卷喵喵,似是有些欣慰的开口道“你长大了,懂得悲伤也是件好事,只可惜我是看不到你被萧老将军接走的那一天了,如今北疆战事吃紧,山下每日都会传来战报,萧老将军怕是一时半刻顾不上你了!” “我不要他来接,我只要你能活着!你最好不要和老头一样被埋到土里!” 卷喵喵的话说的有气无力,就好似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不轻不重的两句,不过是徒劳! “喵喵,我知道你的本事,如今老夫人之将死,可愿意助老夫到梦中走一遭吗?” 卷喵喵听闻呈疑的话,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后又快速的摇了摇头,焦急的道“不,我怕你和老头子一样,死在梦里!” “呵呵,若是能死在梦中,我可就算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呈疑的言辞间有着不容卷喵喵拒绝的期冀,如是卷喵喵仍旧是慢慢的伸手,从旁边的一个柜子里取出几只香来,卷喵喵拿着线香的手,犹犹豫豫的在烛火前徘徊不定,似是非常苦恼。 忽地,卷喵喵只觉呈疑的手,攥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将那香朝着烛火慢慢移近,下一刻只听呈疑神色郑重的看着卷喵喵开口道“喵喵,老夫还有一言,从此以后,望你不要再试图寻找自己的亲人,千万千万!凭你的本事,出了山门,四海为家,此身也可安矣!你……一定要记住~!” 暮然间,呈疑的话犹在耳边,而当后知后觉的卷喵喵不解的朝着呈疑望去时,却见呈疑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烛光中,线香已经燃至一半,烟气飘渺,缭绕而梦幻,见到此景,卷喵喵的眸光微动,好似连整个人都变了气势,随着锁梦铃的声音在卷喵喵的指尖响起,但见,呈疑嘴角终于渐渐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第10章 遥遥北疆隔沧海,孤山遗珠如一粟(二) 在呈疑的梦中,卷喵喵看到了很多纷扰繁复的琐事,也看到了很多家国天下的大事,这些梦零零散散,错综复杂的组成了呈疑的这一生,但是其中纠缠呈疑最深的只有两个梦境。 卷喵喵跟着锁梦铃的指引来到了其中一个梦境,在这里呈疑的年岁还小,一手中提着一个崭新的兔子灯笼,一手捏着一块儿饼子,在山脚下的院子里玩着,不远处的院门外忽地一个人影显现,卷喵喵细细看去,竟是老头子年轻时的样子,在这梦中的老头子,没有卷喵喵认知里的老态,十分的英姿勃发,正当壮年,呈疑见到老头子的那一刻,提着灯笼飞身扑了上去,顾不得自己嘴角的油渍会蹭在老头子的脸上,冲着老头子兴高采烈的喊了一声“爹!” 忽然间,呈疑于睡梦中的呓语传来,面上满是微笑,而梦中的老头子也高兴的哈哈笑着,伸手摸在了呈疑的头上,开口问道“怎么样?乔儿,爹给你买的兔子灯笼可还喜欢?” “喜欢……” 随着梦中年少的呈疑回答声响起,睡梦中的呈疑也浅浅的答出了这两个字…… 卷喵喵见到此景,不禁心中感叹,不曾想,呈疑与老头子也有如此父子和睦的时候。 随着,锁梦铃的声音再次轻轻响起,呈疑的梦境忽地变幻,第二个梦境开启,那是呈疑手提着兔子灯笼走在街上的情景,街头巷尾几个妇人交头接耳间对着呈疑指指点点,口中满是闲言碎语。 “你说这卷知舟,刚刚成婚第二天,就带着师门里的师弟跑了,兜兜转转好几年了才回来,这卷知舟的新媳妇怎么就这么好命,生了一个儿子出来?” “什么好命,依我看,这卷乔八成不是卷知舟的儿子,指不定是这新媳妇和谁生的呢!” 几个妇人的议论之声,字字清晰,无不落入呈疑的耳中,最后,这一幕终是因为呈疑怒视的目光而终止,紧接着便是老头子朝着呈疑走来的身影,只见老头子刚一走到呈疑跟前,便朝着呈疑开口道“从今日起,你不再叫卷乔,改名叫做卷呈疑!” 忽而,呈疑身后有一美貌妇人挺着个大肚子出现,将呈疑护入怀中,抬起眼眸,看着老头子眼中满是愤恨,这便是老头子的发妻了! 而老头子的目光则在看了那美貌妇人一眼后扭头又看向了身后,因为在他身后出现的,是一个比那美貌妇人还要美貌的女子,那是…… “阿若……” 卷喵喵的神经,此刻因为阿若的出现而紧张到了极点,不禁轻唤出声,只是在梦中,卷喵喵因为只是一个旁观者,所以这一声轻唤,并没有人能够听见。 呈疑梦中的阿若比之从前老头子梦境中的阿若稍微年长一些,锦绣华服,珠翠满头,一举一动皆与这山脚下的村落格格不入,却丝毫不影响她的风华绝代。 “我们该走了。” 阿若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而此时,躲在娘亲怀中的呈疑已满是愤恨,看着老头子远走,忽地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将手中的兔子灯笼狠命的朝着地面摔了个稀烂,冲着老头子大喊道“卷知舟!从今以后我不再叫卷乔,我叫卷呈疑,呈现的呈,疑问的疑,我发誓再不修习你梦隐宗门密法!我与你不再做父子!” 在呈疑哭天抢地的悲声中,老头子毫无留恋的跟在阿若的身侧越走越远,没有一次回头,而不知道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就在阿若与老头子即将消失的瞬间,她好似清楚的看到,阿若扭过头来,冲着院中,再次将呈疑揽在怀中的美貌妇人狡黠地一笑,那笑意中尽显胜利者的姿态。 “父亲……” 卧榻之上的呈疑,虽未睁眼,却有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面上的皱纹蜿蜒而下。 “唉……” 直到此时,呈疑梦中的卷喵喵终是轻轻一叹,从怀中取出一把巴掌大的小剑,忽地只见那小剑悄然变幻,竟变得与真剑无异,卷喵喵轻轻挥动剑柄,两道破空之音在呈疑的梦境中响起,只转瞬的功夫,便见第二个梦境被卷喵喵击了个粉碎,而床榻上,呈疑的悲戚呓语,也随之戛然而止。 “师兄曾说过,了梦了梦,不管善不善了皆称作了,既然不善如此痛苦,何不……善了呢?斩劫静心剑,果真既能斩劫又能静心……” 想是刚刚呈疑的梦境于现在的他而言太过激烈,随着那梦境被击碎,这霎时间恢复的宁静忽地好似变得越来越平和,只是……却又太过于平和了…… “他要死了……” 随着卷喵喵的这一声响起,便见她收了剑刃,另取了一物,慢慢的随着八宝玉如意的光华在呈疑的梦中变得越来越璀璨,一只崭新的兔子灯笼也慢慢的出现在了卷喵喵的手中。 呈疑那双老泪浑浊的双眼,缓缓的在那兔子灯笼凝结于卷喵喵手中的最后一刻,打开了一条缝隙,却又在片刻后,将眼中稍显的光彩化作了虚无,安详的合上了双眼…… 这一刻,明烛忽暗,好梦散,卷喵喵于那闪烁的光影中,看着烛泪沉默了良久…… —————————————————— 呈疑的葬礼举行的很是简朴,不过是卷守山带着人于这斜月山梦隐宗的山门前一侧挖了一个坑,便将他葬了进去…… 在葬了呈疑之前,卷守山只在呈疑入棺的前一刻,让卷喵喵见了呈疑最后一面,还是看着她手中所提的兔子灯笼的面子上! 那时卷守山看着卷喵喵手中所提的兔子灯笼,眼中很是惊喜,只是他却不知,卷喵喵为了保护这只兔子灯笼,足足在自己殿内的玉石板前守了一夜,生怕万一有个闪失,那兔子灯笼便会灰飞烟灭!不过卷喵喵也是为了能在呈疑入棺之后,自己好亲手将这盏兔子灯笼放置在呈疑的身前! 彼时的卷喵喵还担心卷守山会依照山下的规矩,将呈疑停棺三日,倘若他真的停棺三日,卷喵喵怕是要在兔子灯笼前不吃不喝的守上三天。不过好在,卷守山将这葬礼举办的很是匆忙,竟也不知,这山下是否有什么大事在等着他。 只是,却怎奈何,世事好似总是不能如人愿,彼时她虽然成功的将兔子灯笼放在了呈疑的身前,却在眼见了装着呈疑的那口红木棺材后心中倍感忧心!但是想着卷守山好像对自己不是很喜欢,卷喵喵的那句“棺材怎么不是玉的?”一句,到底也没有说出口。 于这棺材的材质上,卷喵喵不敢轻易置喙,她便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好在,卷守山于这不轻不重的叮嘱上还能听她两句,而卷喵喵说的也不过是“一定要小心!轻放!入葬之后再盖棺盖!” 可是纵使最后,卷守山依了她的要求,答应她将呈疑入葬之后再封棺,却怎能料到,终是在那棺材入葬的最后一刻,一众人眼见着那棺材倾了一角,脱了绳索,呈疑身前的兔子灯笼,就那么险险滑落,在碰触到红木棺材的一瞬间,灰飞烟灭,化作了齑粉…… “你刚刚说的,小心轻放,入葬之后再盖棺材盖,的重点难道不是最后半句吗?” 于众人的惊讶声中,卷守山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用听不清道不明的语气冲着卷喵喵问出了这一句。 那时的卷喵喵只得在万分可惜中,看着卷守山无语的摇了摇头,紧接着便听卷守山,唉唉的长叹了一声,然后怪诞的看着卷喵喵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是想多看家父一眼!” 卷守山的这一声说完,还未等卷喵喵反应过来,就见卷守山亮着眼睛,走到卷喵喵的身前,语气中从未有过的诚恳。 “你可否能再取此物于他梦中?” 终于,彼时的卷喵喵看着满眼期冀的卷守山,不知如何是好的再次摇了摇头,只得缓着语气,谨小慎微的开口道“死人无梦……” 最后,卷喵喵到底也看不出卷守山的神情里是喜是悲,只见他仰天一笑,却又有泪水滑落眼角!那时卷喵喵心想,如今自己终是没有了老头子和呈疑这两座靠山,还是少惹他为妙。 呈疑的棺木在坟冢中被封了个严实,厚厚的土壤压在他的棺木之上,卷喵喵一想到那红木棺材的厚度,心中暗道,就这口棺,纵使在这山上埋上个千秋万载也使得…… 时至下午,匆匆下山返程的卷守山,于车上卸下来一块青石板,自顾自的带着人立在了呈疑的坟前,只是当她看到那石板上“卷呈疑”的名字,三个大字后,突兀的就响起了呈疑梦中,老头子唤呈疑的那句“乔儿……” “卷乔,那才是呈疑的本名……” 在卷守山叮叮当当的向泥土中砸着那块青石板的时候,卷喵喵窃窃出声。卷喵喵时到今日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在老头子和呈疑面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却不知怎么,一到了卷守山的面前就蹦跶不起来了,思索到最后,卷喵喵才终于好似有了一丝了悟,大约是因为老头子和呈疑对自己的偏爱与放纵…… 而卷守山呢,他与自己没有多大交集,唯一那么一点点的交流,也因为老头子和呈疑的经常不下山而断断续续的终止了,这于卷守山看来,是个自己拦着卷守山的祖宗,不让他们全家团聚的难题和仇怨。 “你说什么!” 卷守山的话,在一众叮当的声音里传来,西斜的阳光之下,虽然在这秋日里略微吹着凉风,可卷守山的面上却有着汗水。 “没什么!” 卷喵喵匆匆的应答之后,卷守山好似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全身心的树立起了石碑,或许在卷守山的眼里看来,自己并不是个正常的孩子,淘气、调皮、还有那么一点不服管教! ———————————— 日暮西山 跟着卷守山而来的村民都已经下了山,卷喵喵于皎月殿内做好了粥饭,端到了披月殿内,与老头子和呈疑不同,卷守山从来不会安静的呆在殿内,而是手拿着个棒子,在院子里挥弄着。 恍然间,看着卷守山的动作,又想到了从前的老头子和呈疑,卷喵喵不知为何,很是感觉,老头子和呈疑的日子过的索然无味,若是卷守山也住进山里,不知道他是否会打破这山门里,孤独守护的轮回。 “吃饭了” 卷喵喵的声音传进卷守山的耳中,忽见卷守山停下了动作,目光中恍若很是艰难的看着卷喵喵,而卷喵喵竟也不知,到底是何事能让一向稳重的卷守山如此为难。 见到卷守山一直无话的吃着自己做好的粗茶淡饭,卷喵喵莫名的在心中泛起了疑难,这若是在以前,山脚下的卷家,因自己常跟着呈疑去蹭吃蹭喝而感到不好意思,想要略微回报之余,也会为他们一家做上一顿饭食,那是卷守山便会指着自己做好的茶饭,看着他的老婆指责到“自己会做饭,干麻让她做?夜里守备还要分派差事,我也就算了,若是二弟和三弟吃不饱,该怎么办!” 而他的老婆则会在看一眼自己后,怯懦的开口反驳道“其实,喵喵做的饭也没有那么难吃……” 彼时卷喵喵实在是听不出,这夫妻二人到底是因为一个惫懒没有做饭而互相怨怼,还是因为自己做的饭真的难吃而龃龉,总之,此刻的卷守山吃的还算满意,嗯……看起来……还算是满意…… 大约是因为他老婆不在的缘故吧,卷喵喵心想…… 一顿茶饭过后,气氛忽然凝滞,卷喵喵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卷守山的对面,两个人,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互相大眼对小眼的看了半刻钟,始终无话,最后终是卷守山先叹了一口气道“喵喵,其实按道理讲,我该叫你一声姑奶奶……” 忽然间,卷喵喵只觉得卷守山的这一句与其说出来,不如不说出来的好,气氛突然不知怎么就从刚才的凝滞变得尴尬了起来。 只是,相比于卷喵喵的谨小慎微,倒是卷守山帅先从尴尬中放松了下来,继续说道“说起来,按照我父亲临终的遗愿,我该尽早上山,只是军中事务繁多,还需要我前去整理,待到我与守备说清缘由,辞了军中职务,自会回到山上!你觉得……如此可好?期间……自己一个人住在山上,可有为难?” “嗯嗯!不为难,不为难!” 认真听着卷守山说话的卷喵喵,此刻郑重地点头。 见到此景,卷守山的眸光微滞,霎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她总觉得,卷守山好似因为自己刚才的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喜! 只是卷喵喵此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何处,这主动上山驻守山门的话,明明是卷守山自己提出来的,怎么自己点头应允,他倒不开心了起来。 卷喵喵想到此处,果真便见,卷守山站起了身来,转身背向了她,用模棱两可的语气,开口道“你!即为卷知舟怜祸山门,而为山门所收的最后一代弟子,身为他的师妹,家父的师叔,既然开口,卷某自然无有不从,也是我卷家与梦隐宗的渊源使然,卷家断没有背信弃义的道理,卷某今夜下山,最迟月余时间,必然折返,期间还望小姑奶奶好自珍重!” 但见,卷守山话至此处,也未转身,并不看卷喵喵一眼,便大步流星的朝着山门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隐入地面,冷风渐起,天边的星子若隐若现,眼见着卷守山走的如此着急,匆忙追到山门口的卷喵喵已经再看不见了卷守山的身影! 此一刻,偌大的斜月山,空旷的山门,悠远而寂寥,只有一座新坟孤独的树立在山门之外,卷喵喵小小的身影,瘦弱的站立在星空之下,风吹摇摇似欲散,无比的落寞和可怜…… “你真的会回来吗?” 冷风中,卷喵喵,这个看起来不过才十岁的女孩子,发间簪着一只玉钗,从前凌乱的发髻再也不见,忽地变得越来越规整了起来,冲着已经看不到人影的山道大声呼喊,可是萧萧风声中再没有一声回答…… 山道的转角处,卷守山的身影躲在树木的阴影中,只看着卷喵喵于夜色中越来越不可见的身影,黯然道了一句“抱歉……” 第11章 自弃孤山陷险境,得活急迫想逃离(一) 自卷守山下山后,卷喵喵只在一月后的那日独坐于山门外望了一整天,直到她确信再也不可能看到卷守山的身影,便默默回了山门。 如今的天气渐冷,好在昔日里卷守山送上来的食物充足,所幸刚好够她熬过一个冬天。这一个月来,如呈疑活着时候所料的一样,南来北往上山来确认卷知舟死讯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在见到卷知舟的墓后,无不或喜或悲,有的扼腕叹息,有的满脸深恶痛绝、有的心怀感激、有的又视他为一生的仇敌。 那时卷喵喵默默的躲在老头子坟冢的不远处,听着他们在老头子的墓前念念有词。 有的长叹开口,多谢他昔年圆了家中双亲的临终所愿,有的带着水酒点心,供奉于他的墓碑跟前,口中说着,已经在庙宇之中为他立了牌位,保他早登极乐,还有的用脚踢在他的碑文上,狠命的将脚印踏上他的名字,口中恶狠狠的斥责卷知舟昔年曾让他的儿子惨死梦中,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其中,更甚者,有一人让卷喵喵的印象极为深刻,因为那人足足在卷知舟的坟前站了两日,有时仰天长啸,有时悲声痛哭,若不是深秋的山上过于寒冷,又莫名的出现了雷打雪的天气,迫于那空中的道道惊雷,来势太盛,恐怕他还会再多站上一日。 不过听到最后,卷喵喵总结出来,这些人之所以过来,却还是有一些心中的怨气无处去撒的嫌疑,只因为在卷知舟活着的时候他们打他不过,才会在卷知舟死后跑上山来,对着他的坟头撒气。不过倒是那带来水果点心的人更得卷喵喵的喜欢,因为在这些人走后,那些瓜果,全都被卷喵喵悉数搬尽。 卷喵喵有时候觉得,自己如今的境况真的就如了自己的名字,衬的自己和个小冻猫子一样,恨不能把所有可食的东西,吞入腹中。而也终是在这时,她才意识到,纵使她觉得卷知舟教会她的本领已经够多,可一旦没了卷知舟和呈疑的照拂,她依旧会活得十分艰难。 如今,因着山上的人来人往,可猎的活物,全都躲了起来,比往日里更难捉到,卷喵喵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闷,三五下攀上一棵已经被秋风吹尽了树叶的大树之上,颓然的趴在树干上,只是看着地面上的落叶发呆。 卷喵喵不喜欢那些来到山上的人,因为她猜不透他们的来意,是敌是友?是好是坏?卷喵喵甚至怕,那些对卷知舟带着恨意而来的人,会将诸多恨意施加在她的身上!所以,每每有人进山门,她都会躲得老远。 不过,随着那些人来到山上,倒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无,从他们的谈话中,卷喵喵或多或少,都会听到一些关于山下的琐事,就譬如,这一日,她就从一个人的口中听到了关于北疆王的消息,只可惜……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萧老将军死了……他死在了护送高简到达北疆的十日后,因为年事过高,积劳成疾,劳碌奔波而死,而白漓国的皇帝因着高简刚刚到达北疆,北疆的战事又十分吃紧,不允许他将萧老将军的尸骨送回国中,目前已经派了国中的另外一个人,前往北疆接回萧老将军的尸骨,此外……还顺带要带回高简那刚刚死里逃生的妹子,说要将他的妹子留在京都之中好生将养,好让高简安心带兵打仗,至此,遥遥北疆就只高简一人,带着兵将驻守着…… 彼时,听到这个消息,卷喵喵只是默默的驻足,望天长叹,未曾想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便已有这么多的人死去。高简如今孤身一人,带兵在外,虽有战天养在身边保护,却要上阵杀敌,十分凶险!而自己呢,却还连他也不如,身无所依,被弃孤山,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命丧黄泉,境况好一点,死在山林里,喂个虎豹豺狼,境况若是不好…… 想到这里,卷喵喵忽地在树干上直立起身来,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我不会被自己饿死在皎月殿里吧!呸呸……” 说完这句,卷喵喵,径自吸了吸鼻子,将身体倚靠在树干上,想到昔日里,呈疑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孟北川收养自己的要求,一心只想将自己托付给萧老将军,而自己还十分不乐意,没想到,只不过数月的时间,萧老将军便已身死,这于让萧老将军收养自己这件事上,更是彻底没了指望。 “若是他呢,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 卷喵喵默默将此句念叨出声,可是紧接着便摇了摇头,伸手摸上发间的玉钗,心中暗道,高简虽是萧老将军的外孙,可是呈疑要将自己托给的到底是萧老将军,而不是他,他又怎么会在意自己呢……,况且……,自己于救了高简性命这一恩情上,他已经还了…… 卷喵喵想到此处,径自拔下插在头上的玉钗,不知不觉间就愣了半晌…… “辛……” 卷喵喵伸出手指用力压在那玉钗的镂空处,一个“辛”字,清晰的在指尖显现,后又消失不见,回想起高简梦中那满是血腥杀戮的府邸,卷喵喵不知为何,心中生出莫名的哀伤。 “逍遥王妃……,逍遥王府……,何为逍遥?若是真的逍遥,又怎么会抄斩满门呢……,这玉钗……既然是逍遥王妃旧物,定然价值不菲……” 卷喵喵心中念至此处,抬头望着眼前的空山,忽地好似心有所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松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哎,想来我已孤身一人,正合了这逍遥一词,只不过逍遥于这山林之中,就是有点儿凄惨了些!所幸,我这梦隐宗门的最后一代,不如也掂个诀,从前是,皆道好梦正酣眠,梦隐宗门窃三千,惹来多少江湖风雨,如今各国疆土分化渐明,稍微有点歪门邪道的宗门,都已经被铲除的差不多了,我还是不要为着从前的仇怨惹祸上身为好,卷知舟虽然收了我做师妹,可这梦隐宗的四门,我是一门也不想自称,不如就从了卷知舟的那一门,唤作偷梦师!嗯……逍遥神秘的偷梦师!” 直到这时,卷喵喵想到这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呈疑来,在心中暗赞道,昔日呈疑说的对,从今往后,自己需要低调行事些,还是不要太张扬了为好,恍恍惚惚间,卷喵喵耳边又响起了呈疑的那句“切记,再不可,偷人出梦……” “我能做到吗?可若是这样做,能救人呢……” 此刻,于卷喵喵心中的不解化作执念,默问出声,就一如从前,呈疑交代过后,卷喵喵回答的一样。 山林间的不远处,几声人语渐至,惊的卷喵喵立时蹲坐在了树上,不敢出声,只见来人是一男一女,一边走,一边交谈着。 只听那女子说“主子交代了,那卷知舟一定收了个弟子在山里,如今呈疑已死,让我等务必要将她找到,以后会有大用!” 而那男子则接着说道“主子的话当真可信吗?” 如是,便见那女子郑重点头,而男子则是大声的哎了一下,开口道“如今,京中情势忽紧,皇上明摆着是要将北疆王的妹子留在京中做人质,北疆王将情求到了主子这里,可惜主子也是自身难保!需要隐蔽锋芒!还有我听闻,如今,不止咱们主子在寻找这个弟子的下落,就是听风楼的孟大人也在暗中行事,按理说,这孟大人是支持主子的,却不知为何,偏要偷偷摸摸的不愿意承认!说起来,这梦隐宗还有个女弟子的事,还是孟大人透露给主子的,我想,他暗中寻找梦隐宗的弟子,一定没安好心,那可是个心黑手狠的货色,看着一天笑呵呵的,再没别人有他的心眼多!” 如此,便听那女子很不赞同的哼了一声,开口道“哼!孟大人心黑手狠?你可别忘了,若不是孟大人苦心经营,咱们主子得有多艰难,你叨咕着孟大人不是个好人,咱们主子就是个好人了?说不准,咱们主子找这弟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呢!” “你!你!我什么时候说孟大人不是个好人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替孟大人说话,无非就是垂涎人家孟大人美色!还有,你居然敢说咱们主子不是个好人,你看我回去告不告诉主子治你!” “你!” 正在此时,一只鸽子,从远处扑素而来,那女子闻声,止住了男子的话,三两下以脚点着树干,盘旋至半空,将那鸽子抓在手中。 只听那男子开口问道“是何讯息?” 转而只见那女子面色凝重的开口道“京中汝阳王的王妃诞下长子,皇上想要册立汝阳王的母妃梁贵妃为皇后,主子来信,要我们速速返回京都!” 如是,只听那男子焦急的问道“那寻找梦隐宗的弟子一事呢?” 这时,只听那女子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只能暂时搁置了,不过无论怎样,任她也跑不出这座斜月山!我们离开后,让山下的人守好山道!” “是!” —————————————————— 待到两个人离开后,听着两个人谈话,感到越来越心惊的卷喵喵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在放松下来后,却陡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处境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凶险。 “哎,早知如此,当初呈疑让我去往山下卷家的时候,不如我那时便答应的好!哪曾想,会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只不过,这谈话的两个人,口中所说的主子又是谁呢?他又为什么要派人来寻我,还要围山,难不成是怕我跑了?还有孟北川,彼时呈疑明明已经拒绝了他收养我的提议,现在怎么会又暗中派人来寻我?难道是他已经怀疑,我就是梦隐宗的弟子,不过说来也是,这山中除了我,也再无他人了……,孟北川那么聪明,不怀疑我,怀疑谁呀!” 一时间,卷喵喵话至此处,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忽地将目光转向了梦隐宗的山门,又观了观人迹罕至的后山,迅速跳下了树干,朝着山门奔去。 ———————————— 接下来的日子,山中的天气渐冷,一日不如一日,卷喵喵也不知是不是卷知舟的死已经没有了热度,还是因为,山下有人守住了山道的缘故,总之从那以后,上山的人越来越少,而自己也因为不能下山,渐渐没了山下的消息。 卷喵喵不知道北疆的近况,也不知道京都中的消息,那北疆王高简的妹子是否真的从今便生活在了京中?还有那汝阳王的母妃又做没做成皇后?卷喵喵还想到了高简,不知道他的身体是否已经痊愈,可是已经能于猎猎的北风中手提着刀枪,跨着战马,守护边疆土地!更甚者,她还想到了战天养,因为她的身上还穿着战天养女儿的衣服。 有那么一段时日里,卷喵喵于这无聊的山中将她此生所遇到的人都回忆了一遍,回忆他们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直到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深刻的烙印在了自己的心里,无比清晰!一直想到她想无可想,她才会默默念叨起自己的年岁,竟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十一,还是十二,更或者是十三,总之不管是几岁,还是太少……,若是年岁大些,怕是遇到过的人还能多些…… 还有就是她知道,如今的她做不了什么,自己所能够做的只有尽力躲藏,只是这躲藏应该要躲藏到什么时候,又却是一个未知的难题。 不过显然,卷喵喵思索这些还是为时过早了,因为,随着寒冬的临近,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暇去多想那些人和事,还是想着如何保住性命要紧!她甚至,不会再去埋怨卷守山的不守诺言,虽然她不说,可是她知道自己对卷守山是埋怨的,只是如今,卷守山竟也不知去了哪里,是还生活在山脚下的卷家,那个朴实无华的村落里,还是身担要职在外,行于军中,忙的不可开交。 如今这些已经统统被卷喵喵抛诸在了脑后,因为,现在的她正满面愁容的看着后山偌大崖壁下的茅草屋发呆,那屋子是往昔,卷知舟带着她来后山采药的临时居所,但是如今已经破败。 就见卷喵喵看着才被风吹掉了一角的屋顶,将心一横,咬着牙开口道“我就不信,我身为梦隐宗门的第三十九代传人,姑且也算得上是梦隐宗的独苗,高贵的掌门人,逍遥的偷梦师,难道还撑不过去一个冬天!” 第12章 自弃孤山陷险境,得活急迫想逃离(二) 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月,亦或是三五个月的时间里,卷喵喵都频繁的在斜月山梦隐宗的宗门和后山的茅草屋间往返,除了带过去一套厚实的被褥,每一次折返都会带过去一些粮食,直至粮食吃尽,便再次回宗门中取。 于是渐渐的卷喵喵发现,那日上山来的一对男女,好似除了将人手围在山下以外也并没有其他大的动作,卷喵喵心中想着,大约是迫于现在冬日渐深,山路难行,所以才让他们放弃进山,但是虽然如此,卷喵喵仍旧不敢放松警惕,尽量躲进后山的茅草屋中居住。 只是因为茅草屋中日常所需的东西,缺少的实在太多,不比宗门之内富足,就简单的来讲,卷喵喵因为不敢在山门内逗留,每一次取了东西便走,一直到现在甚至连一次镜子都没有照过,日子一天天过去,卷喵喵好似都快忘记了自己的长相。 “简直过的和野人没什么区别!” 茅草屋外,冷风阵阵,时常会有一些雪被卷携着吹进屋内,卷喵喵见到屋子里的柴已经烧尽,想要推门出去再捡一些,却没想到,只一开门,便被风吹翻在地,足足滚了三圈!或许,是冬日严寒,又或许是因为自己频繁奔走于前殿后山,最近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瘦了! “或许……,自己搬回前殿去,会更加好些!” 瑟瑟北风中,卷喵喵自言自语的说完,又好似有些气不过,但是相比于现在于后山之中渐渐难捱的日子,卷喵喵觉得入住茅草屋当日,在茅草屋前说的那番慷慨之言,简直屁都不是! —————————————— 从后山回到宗门的途中,卷喵喵先行至了老头子的坟前拜望了一下,将怀中的一个饼子,放置在了老头子的墓碑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到了最后,她只是微微的张了张口喊了一声“老头儿”,后又紧忙改了一声“师兄”便再无下文。 在卷喵喵转身离开的时,只见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那饼子拿了起来,掰成了两半,只留了一半在那墓碑上,紧接着卷喵喵又来到了山门前呈疑的坟前,递上了剩下的半块饼。 看着呈疑的墓碑,卷喵喵犹豫的开口道“呈疑……,呸,卷乔!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儿子跑了……,守山守山,他根本就不愿意守山……,在他出生时,你真不该给他取这么个名字。” 卷喵喵的语气很是平淡,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事情,没有抱怨,也没有不满。 卷喵喵话至此处,语气顿了顿,又开口道“卷乔,你常说我是个野孩子,如今果真应验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总觉得现在的山上很不安全,可是若是总是住在后山,我怕自己会冻死在那,现在我搬回到皎月殿居住,想着,若是真的被抓,也好过冻死……” 此话说完,卷喵喵就那样站在呈疑的墓前,呆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卷喵喵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很是酸涩,只是却没有眼泪流出来,卷喵喵适时的将脸仰起,望向天空,忽而,有一只喜鹊,扑素着落在了远处山门的石阶上,惹得卷喵喵皱起了眉头。 卷喵喵径自在路旁捡起一块石子,便朝着那喜鹊打了过去,嘴里念叨着“如今我何来的喜事,去!” —————————————— 斜月山,披月殿内 回到山门中的卷喵喵,没有着急回到自己的皎月殿,而是去到了披月殿,自呈疑死后,卷守山全权打理了他的身后事,卷喵喵便再没有进过这个屋子。 现在,殿门外,瑞雪初停,艳阳高照,披月殿内还算明亮,卷喵喵点燃一支蜡烛,将那蜡烛安插在烛台上,忽而,披月殿的门缝处,有一丝风吹过,一片纸张的残页,被吹着糊在了门板上。 卷喵喵见到此景,心中好奇,只等她将那纸张捡起,便见那张纸已经缺了大半,沿着那纸张,只剩下了一些边缘,缺少的部分,明显是被烧而毁。 忽地,不知怎么,卷喵喵一下子就想起了彼时呈疑临终前,见她那面的场景,那时她刚刚走进屋内,呈疑便匆忙的烧毁了一张纸。 于是,卷喵喵将那残纸捏在手中,推开了殿门,不顾寒风会吹灭烛火,只为自己能将那纸看的更加清楚些。 “现为卷姓,写一辛字……………………在白漓………………应有兄…………名中含木……” 卷喵喵看着这张纸上所写的内容,这最后一句,说的应该是有一兄弟,名字中有一个木,然而,这个木字显然只是这个字中的一部分,这剩下的一半已经被燃成了灰烬,只于最上方写了一撇。 “这一个木加一撇会是个什么字?难道说……我还有亲人在世?可若是有亲人在世,呈疑临死前所说的,不让我去寻亲又是什么意思?” 卷喵喵此刻手中捏着那张残缺的纸,苦思无果,又在心中思虑着纸张中残缺的部分,不禁伤起了脑筋,所幸,在那纸张的最左侧签着一署名“斜月村中,张半仙测”,而于那张半仙的署名最下方,还盖着一个印章。 观到此处,卷喵喵不由得心中一乐,心道,怕是想要知道这张纸的所有内容,只有寻得机会下山一趟,需得找到村中的张半仙才能问个清楚…… 只是…… 这寻亲一事,自己又到底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呢……,呈疑,他到底有什么隐情,没有告诉自己…… ———————————— 时光飞逝,,冰雪消融,卷喵喵已经记不清楚这山中的时日,每日只能看着日升月落,聊聊度日。 想是这一个冬天,对一个年岁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来说,太过难捱,终于苦苦撑到了积雪消减,卷喵喵还是病倒了。 伤寒发热,卷喵喵这一病就是七日,卷喵喵心想,若不是自己最后苦撑着,于药房内,拿回来草药,又迷迷糊糊的煎了服下,恐怕自己的一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合衣躺在床上的卷喵喵心想到此处,直叹自己的生命力之顽强,心中直道“自己当真是命大,如此要命的伤寒,竟然说好就好了!” 渐渐感到头脑清明的卷喵喵,因为一连在床上躺了数日,又因着伤寒发热,只觉得一身衣服干了湿,湿了干,穿着十分难受,好在,昔日里战天养所留下的衣物里,还有几件衣服适合过冬,心念此处,卷喵喵穿鞋下地,打开柜子,取出战天养留下的衣服包裹,不知怎么,忽地就是鼻子一酸,事到如今,卷喵喵心想,没想到自己也念起了战天养的好处来。 穿好衣衫,出了殿门,卷喵喵迎着冰雪消融后的阳光,微微眯上双眼,稍稍有些大病初愈后的头晕,但只缓了片刻,也就适应了过来,不知怎么,卷喵喵观着今日的阳光,明明觉得它异常热烈,却又由它的热烈中感到一丝阴寒…… “太寂静了!” 卷喵喵自言自语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山门中响起,于这冬末的好天气中好似连回音都能听得到,卷喵喵微眯起了眼睛,细观着山门周边的一切,那里没有鸟雀的叽喳声,没有林中走兽的咆哮声,也没有山脚下人家依稀传入山中不清不楚的叫卖之声,什么都没有。 忽在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卷喵喵,此时顾不得自己大病初愈的身体,推门而走,一直跑到了斜月山巅,山中尽头,就那样在山顶伫立良久良久,放眼入目的是漫山遍野硝烟升腾,一个连着一个,从山脚下,一直燃到了白漓国的边城,共有五六处之多,而斜月山山脚下的那个村庄……早已是浓烟滚滚,再也看不到了房檐屋舍,村中小径,更甚者还有未灭的大火,在一处人家的屋顶上肆无忌惮的燃着…… ———————————— 斜月山,山脚下 时过正午,从山上一路下来的卷喵喵,因着连日的病势缠绵,和这一路的奔波,面上显得很是颓然,甚至有些惨不忍睹,瘦弱的身体,在刺骨的冷风中更显孱弱,好像随时都会碎掉…… 然而,此时,相比于卷喵喵这副被困于北风中的身躯,映入卷喵喵眼帘的场景才让她更感心惊,只见偌大的斜月村中,遍地尸骸,白骨森森,昔日里祥和的村庄,此刻已是人间炼狱,干净整洁的街道早已不在,那里血流凝结,掺满了灰烬,鲜艳而又刺目!连天的硝烟,弥漫在村落间,又被风吹的铺天盖地的席卷开来! 不远处有几个士兵模样的人,不急不缓的搬运着村民的尸体,将他们摞在一起,叠成了尸山,其中一个士兵的面上明显带着说不出的嫌弃和不耐烦,卷喵喵见状,也顾不得许多,飞野一样的冲了上去,一把便拽住了那士兵的衣角,想是因为跑的有些踉跄,只听扑通一声卷喵喵便跪在了那士兵的面前。 “这位军爷!可有看到村中的卷守山一家吗?” 卷喵喵询问的语气有些颤抖,只见那士兵一时冷不防,被卷喵喵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才看清原来是个黄毛丫头,那士兵顿时便收起了刚才的表情,换上了唬人的语气开口道“去去去,哪里跑来的野丫头!什么卷守山,没听说过,一边去,别耽误爷干活!” 那士兵,一边说着,一边将卷喵喵的手从衣角上扯开,这时就见从那士兵的身后又走来一个人,目光凝视了卷喵喵一眼后,开口道“大哥,她说的不会是一个月前新上任的边城守备卷守山吧!听说,近日北疆战事吃紧,如今他已经辞了官职,带着一家老小,向北去投靠北疆王了!” “哎,北疆王如今年轻,又没了萧老将军的助力,此战惨败,这才有了北疆蛮夷袭扰边城之事,此次北疆蛮夷偷偷过境,洗劫了斜月村,咱们北疆的队伍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我看,北疆王这次免不了又要吃排头,怕是免不了皇上的一通责难!” 此时,那两个士兵所说的话,字字清晰,落入卷喵喵耳中,只是卷喵喵已经没有了心情去顾及。 “卷家人没有死!没有死!” 卷喵喵的眼中因为那士兵所说的话燃起了一丝微光,只是转瞬间便又暗了下去。 “他们走了……,全都走了……” 卷喵喵此时顿感五味杂陈,抬头望向卷家被烧毁的屋舍,又转头望了望身后的落寞空山,自此以后,这山中果真就剩她一个人了…… “这丫头是谁……” “想必也是这村中之人吧,如此,这村子也不算是无人幸存,快快去上报守备!” “那这丫头如何安置?” “这,哎,你看这丫头身上的血迹,和那副样子,俨然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怕是难以活命……” “哎,真是可怜……” 身后,那两个士兵的议论之声越来越远,卷喵喵魂不守舍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上,果真发现裙摆处正有血迹潺潺而下,如是,不知不觉间卷喵喵返回山上的脚步便更踉跄了几分。 ———————————— 斜月山,皎月殿 此刻,殿门外已经夜色昏暗,卷喵喵自回到山门后,便换好了衣衫,合衣躺到了床上,一点也不敢动弹,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卷喵喵强撑着起身,看着身下的血迹,直接惊的心砰砰直跳! 卷喵喵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还没死?” 卷喵喵自言自语的念叨完,索性又好像放弃了一般躺回到了床上,后来她大约总结出来,那士兵之所以说她已经活不久了,恐怕是因为她大病初愈,蓬头垢面,头未梳脸未洗的样子,又赶上村子里面是那样一个境况,而她因为心忧卷家人还露出了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所以才让他们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生机,只不过……,就算是如此……,自己现如今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因为这次的风寒,使得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卷喵喵如此想着,忽地面上一暗,时过正午,正当卷喵喵更换完了战天养提供给她所能更换的最后一件衣衫,卷喵喵索性抿起了嘴角,看着殿门外的铲子,连目光都变得坚决了起来。 如是,此刻,在斜月山的后山,梦隐宗的宗门墓地门口,便有了一个拿着铲子在一处坟丘上挖着的女孩子。 此刻的卷喵喵衣角上仍旧沾着血迹,面对着卷知舟的坟头跪着,将一把铲子稳稳的攥在手中,一边挖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口道“老头儿,呈疑的墓里,那口红木棺材,我实在不喜欢,还是你这玉做的好,阿若好歹也陪了你那么长时间了,如今我要死了,不如就叫她出来,也该轮到我进去了!” 顿时,只见卷喵喵说完这话,好像挖的便更卖力了些,只是,可能是因为如今的天气还冷,冰雪虽然消融了些,地面却还很硬,卷喵喵虽然费力挖了半天,手上的进展却小的可怜,眼见着太阳已经西斜,卷喵喵顿时觉得有些泄气。 正在此时,卷喵喵忽听身后一声大笑传来,卷喵喵本就因为挖坟的进展太小而生气,此刻撅着嘴扭头望过去,竟然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士兵,他们个个穿着黑色的铠甲,手中执着刀剑,刀剑出鞘一半,正被阳光照着,闪烁着寒光,如此,卷喵喵顿时收了面上生气的表情,低头审视了自己一圈,将目光又落到那群士兵的正前方,一个长着黑色胡须的老头子身上。 “来抓我的?你莫不是要让他们将我这个将死之人碎尸万段?” 一时间,卷喵喵的话传进那老头的耳中,顿见那老头面上就是一怔,随后只见他简简单单一抬手,身后的士兵便已收了剑刃。 见到这一幕,卷喵喵顿时对这老头儿心生了好奇,只是一想到自己即将死去,也就不愿意多说什么,端视看着那老头儿不发一语。 然而,就在下一刻,卷喵喵便听到那老头端着很是和善的语气,开口问道“丫头,你可愿意和老夫一同去往白漓?我收你做孙女,可好?” “你是谁?” 此刻卷喵喵话音一落,只听那老头手摸着胡须,目光在卷知舟的墓碑上滑落,顿时变得孤寂而又落寞,淡然开口便道“老夫……,周公演……” “可是我要死了……” 卷喵喵的语气此刻显得很是诚恳,因为她想着,有人想要收自己做孙女,这自然是个好事,只是自己却不能害他收个将死之人做孙女不是!如是,卷喵喵此话说完,目光不经意间便飘过自己的衣角。 而此刻的周公演,在看到卷喵喵的神情后,似是心领神会般摸起了胡子,转而只见他抬起手来在空中挥了挥,立时便有两个中年女子,穿着一身素蓝色的衣衫,走了过来,在郑重的朝着周公演行了一个礼后,便一齐走到了卷喵喵的跟前,二话不说就将卷喵喵架了起来。 只见其中一个女子,在卷喵喵的周身检查了一圈后,便面朝着周公演俯首一礼,开口道“回老爷,这孩子并无大碍,只是自此以后便要称作姑娘了!” (第一卷完) 第13章 洗尽铅华入尘世,与君相见君不知(一) 六年后 白漓国,京都城 汝阳王亚父周公演府 一间独栋的院落里,繁花锦簇,蜂蝶齐舞,流水拱桥紧挨着八角飞檐的高大凉亭,青砖铺地,绿草如茵,徐来清风阵阵,好不清凉…… 卷喵喵此刻紧张兮兮的,将身子贴在一座拱门的一侧,竖着耳朵听着周府管家的暴怒。 “是谁打坏了鱼缸!弄死了老爷新养的两条堕龙!” 眼见着那管家的步子越来越近,卷喵喵见大事不妙,转身撒腿就跑,果真瞬间便觉身后传来了管家追赶的声音“周妙妙!我就知道是你!” 没错,自从六年前卷喵喵随着周公演来到周府,便依着周公演的意思叫了这个名字,只是她觉得不管是叫妙妙,还是叫喵喵,好像并没有多大区别! “我不是故意哒!” 卷喵喵这一刻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忽然间觉得身后管家的追赶之音渐弱,卷喵喵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就见不知何时管家已经停住了脚步,恭恭敬敬的站在了那里。 如卷喵喵料想的那样,不多时,她就看到了一身官服的周公演,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形容间很是威严。 “老爷!” 管家的这一声叫的很是恭恭敬敬,听到声音的周公演却很是不在意的冲他挥了挥手,叫他下去,等到管家走后,只见周公演笑呵呵的朝着月亮门的方向走了过来,卷喵喵见状思虑再三,还是走上前去,笑嘻嘻的唤了一声“爷爷!” 闻声,周公演看着卷喵喵,好似笑的更加开怀了些,开口道“孺子可教也!” 卷喵喵听到这话,不禁在心中嗤之以鼻,因为她知道,周公演之所以会平白无故的夸奖她,无非是因为这一声爷爷,叫的他还算开怀,要知道,曾经,他可是被自己叫了老头儿叫了三年之久! 一时间,卷喵喵想着,如今自己闯了祸,还是不要和他拌嘴的好,于是只得看着周公演很是好奇的问道“怎么?爷爷,这阖府的人见了你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瞧瞧,你这一身的正气,有什么可怕的?” 如是,只见周公演无奈的白了卷喵喵一眼,开口道“你这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这是诚心的想要哄我高兴,好让我不再追究你闯的祸事,怎么,我一回府,就听说,你将我新养的两条堕龙给弄死了!你可知道,这两条堕龙可非凡品,尤其是金色,更是难得,如今你说什么也要赔我!” “赔赔赔!赶明儿个,我赚了银子,一定赔你!” 立时间,周公演听了卷喵喵这话,更是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给她,转而却又语重心长的开口道“妙妙,不是爷爷不让你去赚银子,而是,你可知,你这条赚银子的路子太过危险,若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你一定不要轻易接手,还是听爷爷的安排为好!” “嗯嗯” 卷喵喵嘴上应承周公演的话,又听周公演叮嘱了她几句,然后便送了周公演离开。 待到周公演离开后,卷喵喵心想,其实周公演所说的自己赚银子危险的路子,不过是自己借着偷梦师的本事,去帮助即将离世的人实现几桩愿望罢了,当真是谈不上什么危险。 有时候,卷喵喵甚至心想,周公演实在是小题大做了些,但怎奈何,周公演对自己实在是好,就好像自己的所有本事和自己与梦隐宗有关的一切,他都知道一样,甚至还会隔三差五的寻上几个人来,让自己将偷梦师的技艺施展一番,多多的挣上一番银钱,满足一下自己的成就感。 偶尔有些时候,周公演也会在好奇之余,问上卷喵喵一句“如今,你已是丰衣足食,为何还要自封个偷梦师的名号?” 如是,卷喵喵便会不假思索的答上一句“我也不能总吃你的喝你的,不干活不是,赚了钱多少能还你些!” 而每当卷喵喵说道要还周公演钱的话时,便会听到周公演笑呵呵的摇摇头,后又看着卷喵喵语重心长的开口道“妙妙,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 从来如是。 ———————————— 目送着周公演的身影远去后,卷喵喵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卷喵喵的院子在周府的右侧,原是一户人家的独栋,是周公演特意为她买来,又将一边的院墙砸了,砌了个月亮门出来,如此两家便算作一家,既不占周府的院子,也不独立于府门之外,而这也是当初卷喵喵自己的意思,只因为,卷喵喵向来喜欢一人独住,若是让她忽然住进一处人丁复杂的院子,她还真的有点不习惯,要知道就是当初初到周府,就连第一次洗澡,卷喵喵也是从未叫丫鬟婆子服侍过的,这一连六年来,从来如此。 此刻,卷喵喵悠闲的坐在院中的秋千上,不知不觉的想到了她刚到周府的情景,那时的卷喵喵因为不肯被人伺候着洗澡,被像一头倔驴一样摁着,现在想来真是既尴尬又好笑。 不过要说起周府来,卷喵喵觉得府里的人口还算简单,自然,周公演便是这一家的主君,他委实是坐拥着美貌的姬妾无数,有着数不清的家私,是这白漓国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正是传闻中所谓的天子近臣! 只是…… “哎……” 卷喵喵想到此处,不禁轻轻一叹,开口道“只不过,周老头子的姬妾虽多,又都貌美,却只是个个的年岁都大了些,一点也不如这京城中的其他老爷,看看人家那姬妾,个个都年方二八,风华正茂的!” “哈哈哈!” 卷喵喵这一声念叨完,忽听一声大笑从院落的墙头上传来,闻声,卷喵喵不禁皱起了眉头,冲着那墙头高声喊道“笑个毛线,你们周家,人丁本就不旺,当心掉下来摔死你!” 如此,只见,墙头上,刚刚还大笑出声的人,此刻便瞬间收了声,诺诺的“哦”了一声,转而便从墙头上翻了下来。 周琦,周公演最小的儿子所生,也是周公演唯一的孙子,因为从小体弱多病,所以一直以来只是练一些简单的拳脚,强身健体,倒是在诗书上很有进益,只是,卷喵喵却是个最怕咬文嚼字的,所以和他在一起时,两个人从来不讨论那些。 而周琦此人,虽然身体不佳,却聪明伶俐的很,知道卷喵喵不喜欢诗书,索性也很识趣,只要是在她的身边,从来不提! 这六年中,自卷喵喵认识他以来,周琦不是带着她掏鸟窝,就是带着她翻墙头,京中的街头巷尾,京郊的皇家猎场,周琦无不带着她逛了个遍。 卷喵喵看着周琦从墙头上下来,目光落到他的面上,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担忧,因为她觉得,周琦的面色好像更加不好了几分,身体也更显孱弱。 按理来说,周公演此人位高权重,虽无正经的夫人,但姬妾也不少,卷喵喵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混到如今这步田地,只得了周琦一个孙子的! 而之于儿子这一件大事上,听说周公演共有三子,其中的大儿子因公而死,而周琦的爹是因病而死,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二儿子,周琦的二伯周忠义跟在周公演的左右,担起了家业,而那周忠义则也是个娶了美貌妻妾四五房,却未生育一子的人物。 只是最近听闻,周忠义新娶的一房妾室,倒是生了个女娃娃,很得周公演爱重,甚至有周府里的人传言,早前周公演本就是因为孙子辈的人丁不够兴旺,才从落魄的乡村里领养了卷喵喵,如今新得了个孙女,断定卷喵喵自此以后一定会失宠。 而相较于,周府里这些日渐多了起来的闲言碎语,卷喵喵却从来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因为她知道,周公演之所以会领养她,从来都不是因为这些…… “你可是近日没有休息好,怎么感觉更瘦了?” 卷喵喵关心的话毫无顾忌的问出来,面上满是诚恳,是实打实的关心,并不像府中的其他人,对周琦的身体满是奚落。 而周琦则是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卷喵喵开口回道“并没有,是四五日前,二伯新续的一房小妾死了,所以忙了几日。” “小妾死了?新续的那个?那个不是已经当娘了吗?” 卷喵喵听着周琦的话疑惑的问出了声,周琦此时则是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卷喵喵的身边,冲着卷喵喵的耳朵俯下身,轻声细语的开口道“这事,你不要和别人说,我听说是二伯的那小妾无意间闯进了爷爷的祈贤阁,所以才被爷爷下令杖毙了!” “祈贤阁……” 一时间,卷喵喵听着周琦的话,只觉得脑子里嗡鸣作响,祈贤阁……,那是整个周家禁忌的所在,周公演曾经有令所有人都不能前往,而在那个命令下达之前,恰好周公演就曾带着她进去过,而那还是五年前,在卷喵喵初到周府后的不久,现如今,时到今日,卷喵喵也是有五年没有进去过了。 恍然间想到这里,卷喵喵的脑中不由的浮现出了那祈贤阁内的场景,玉板铺地,又铺墙,清一色的锦绣堆积,楼阁的正中央,一颗正圆的珠子吊在其上,比之从前梦隐宗祠堂里的那颗还要大些,那珠子名唤壁尘,楼阁内没有明烛,没有金银器物,没有桌椅板凳,只有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围着那楼阁的墙壁置了一圈,将楼阁内照的通透明亮,比梦中还要梦幻,而在那楼阁的最中央……立着的一个人,那是她从周公演的梦中拉出来的女子,眼若春水只无波,唇红怎奈无血色……,同样的立于凤凰木下,只是不同于卷知舟梦里的年少,也不同于呈疑梦里的珠翠满头、风华绝代,在周公演的梦里,她变得更加雍容华贵、稳重端庄……阿若……为什么,他们的梦中都会有阿若的影子……,阿若……她到底是谁……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周琦的话在卷喵喵的耳边响起,惊的卷喵喵收回了神思。 “那,你二伯的那新妾室既然死了,如今她新生的女儿该怎么办?” “交给别人养着呗,本来这养育子女就应该是二伯母的事,那小妾就是活着,也是不能养的!” 一时间,周琦的话答完,直听得卷喵喵直摇头,纵然她现如今已在这京都之中呆了这许多年,到了现在她也是不明白这些名门望族的道理,平白的为什么身为正室就一定要将妾室的子女夺了,放到自己的身边抚养? 正当卷喵喵如此想着,就听周琦开口道“我们先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今日宫中的梁贵妃又赏赐了府中女眷好些东西,说是慰劳爷爷教导汝阳王殿下辛苦,我每样都给你留了些!稍后让人送到你屋里,其中还有好些补品,我知道你的身体也因为旧日的伤寒,存了些病根,索性便多吃些补补!” 听到周琦如此说,卷喵喵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想到这梁贵妃隔三差五的就往周府给这些周公演和周忠义的姬妾们送补品,便心生了纳罕。竟也不知这梁贵妃到底是怎么想的,那汝阳王说起来如今也已经有了三十七岁的年纪,若论被周公演教导,怕是他也没有那个闲心去听,又不是个小孩子,周公演在教导能有多辛苦?再说那汝阳王,听说他的儿子,如今都已经有八岁了,这梁贵妃若说是让周公演去教导她的孙子还差不多! 思来想去,只听卷喵喵看着周琦担忧的开口道“无病无灾的,好好的,吃哪门子的补品,还有你,本来身子就弱些,当心虚不受补,从今以后还是少吃些的好……” 卷喵喵如此说着,忽地不知怎么,竟好似心有所动般,生出一个念头来,只是转瞬间,便又将那念头扼杀在了自己的心里。恍然间,卷喵喵因为刚才的心惊,脑门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可能是转瞬的功夫溜了神,等到回过神来后,发现周琦正满口满心的答应着,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只是趁着周琦不注意,卷喵喵仍旧是浑然不知的念叨出了声“周家本就子嗣单薄,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好……”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 一时间,周琦观着卷喵喵愣神的表情,感到很是有趣,转而便听他似是故意想说些什么,好引起卷喵喵的兴趣一样,满是自豪的开口道“你知道吗?最近京中出了一件大事!皇上忽然来了兴致要为北疆王的妹子高蓁许婚!这本来许婚就在这两日, 可是不知怎么,忽然长陵王和汝阳王,全都向皇上请命求娶,弄的皇上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呢……” “所以,北疆王为着自己妹子的婚事,就要回京了!你可不知道,北疆王那可是个厉害的人物,自袭了老王爷的王位,不过五六年的功夫,除了初到北疆时大败了一场,从那以后,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每战皆胜!更是成立了有名的夜翼大军,军队所过之处,百姓无不交口称赞,夜翼军更是不掠夺百姓的一分一毫,不毁一亩田地,深的民心!” 忽然间,听到周琦如此说,卷喵喵的心中微动,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昔年间,躺在斜月山皎月殿里的那个少年,那时,他才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看着周琦如此兴奋的形容,卷喵喵淡淡勾起笑意,开口道“你似乎……很崇拜他?” “那是!那可是咱们白漓国的战神!所向披靡的存在,听说他还知人善任,收了许多强悍的人才,其中最出名的就数卷家三兄弟了!那可是出了名的猛将,唉?妙妙,你可知道这卷家三兄弟里最厉害的人物,是哪一个?告诉你吧,他的名字叫做卷守山……” “卷守山……” 立时间,卷喵喵的这一声回答,几乎是与周琦同时说出口,只听周琦满是惊奇的开口道“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随着周琦自豪的神情,在卷喵喵的眼中越来越深刻,卷喵喵已经是对周琦手舞足蹈的话语充耳不闻,慢慢别过头去,任由清风拂面,带来缕缕花香,如是,在心中道了一句“我自然知道他……,也知道他们……” 恍然间,卷喵喵的神思,便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的斜月山上…… 第14章 洗尽铅华入尘世,与君相见君不知(二) 五日之后 自那日周琦在卷喵喵的耳边提起高简后,卷喵喵已经有一连几日梦到从前的斜月山,梦到自己拉着高简的父母出梦的场景,甚至还会梦到阿若……,梦到她就那样睁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立在已经死了的卷知舟玉棺里,守在卷知舟的身边…… 为此卷喵喵每每从梦中惊坐起身,都会惊出一身冷汗,心道,大概是自己从前太过无知的缘故,因着最近她新习得了一句话,叫做无知者无畏,故而,心有所感,等到如今再看,卷喵喵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呈疑当初所说的话是对的,她真不应该再偷人出梦,因为那样就连现在的她都觉得有一丝诡异,更甚者,当她觉察到卷知舟和周公演都对那被她拖出梦来的女子如此痴迷时,甚至会觉得有些病态…… 清晨,早起的卷喵喵呆呆的坐在妆台前,信手拉开一个匣子,那里面存放的是三件物品,卷喵喵小心的捏起其中的一个锦囊,忽而神色变得有些晦暗,看着那锦囊开口道“呈疑,我答应过你的,不再偷人出梦,可是,我欠周公演的,若是没有他,或许便不会有现在的我,我答应你,若是其他人,我不再做这样的事。” 卷喵喵此话说完,语气一顿,又似是抱怨出声“可是你为什么要将信烧毁,让我在这白漓国中苦寻不到亲人呢……” 一张被烛火燃烧殆尽的纸张,慢慢的被选喵喵从锦囊里拿了出来,想是因为时间太久,那纸张的边缘在曾经烛火的侵蚀下,变得更黄了几分,见状,卷喵喵轻叹了一口气,又将纸放回到了锦囊中,转而目光在将锦囊放回匣子中的一颗,在一只紫色的玉钗上扫过,卷喵喵淡然一笑,又摇了摇头。 随后卷喵喵伸手掠过那支钗,落在了半颗珠子上,那是昔日里斜月山梦隐宗祠堂中的壁尘珠,因着为救高简的那一晚,无端打碎,变成了两半,一半还给了祠堂,一半被卷喵喵当作对斜月山的回忆带在了身边。 最近因为卷喵喵总是梦到往事,为着周琦的一句“有时候你越是躲着什么东西,那东西便会故意来寻你的麻烦。” 所以,卷喵喵前日里央着周琦,找到了这京都中最好的匠人,在这半颗壁尘珠上打了一个孔,穿了条红绳,想着这壁尘珠既然是昔日斜月山上的旧物,自己以后日日带在身上,以表自己的诚心,或者可以将噩梦稍减…… 只是,至于周琦说的卷喵喵故意在躲着什么东西,卷喵喵只在心中暗道,自己躲的到底是什么呢……思来想去,没有个结果,最终卷喵喵只得在心里得出个勉勉强强的答案,一定是自己现在的日子过的太好,而从前斜月山中,没了卷知舟和呈疑照顾的日子又过的太可怜,甚至可以用凄惨来形容,所以自己才不愿意去正视曾经那个既无知又可怜的自己……只能装作遗忘,对从前的事闭口不提…… 卷喵喵小心的将那半颗珠子戴在脖子上,逆着阳光,将珠子举起,大大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开口怪道“真是神奇!怎么从前竟然没有发现这半颗珠子里什么时候凝结了一丝血气?” 一时间,卷喵喵的语气中稍显困惑,因为她确认,自从她到了这周府中享福开始,便再未碰过这半颗珠子了,卷喵喵的目光一滞,不知怎么从匣子里的玉钗上瞟过,下一刻,目光里忽而便多了一丝了然,如是只听卷喵喵长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你的……” 不经意间,卷喵喵忽然就回忆起了昔年间,自己遁入皎月殿,从高简流满血迹的掌心里拿回珠子的情景,想到此处,卷喵喵快速的将匣子关上,又将半颗珠子盖在了衣领里,默默一叹道“你我本无缘做成兄妹的,何苦还要有这一丝血气的牵连……” 正在此时,房门外,一位嬷嬷的呼唤打断了卷喵喵的回忆,卷喵喵听闻起身,只一开门,就见周公演二儿媳妇房里的刘嬷嬷手上端着几件衣衫,衣衫上摆放着几只不同玉色的钗,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开口道“姑娘,小公子说了,他怕姑娘晨起不方便,让老奴给姑娘送来,这是几件时令衣衫,其中有两件,一件是百蝶穿花的纹样,一件是五彩缤纷的彩虹色裙摆,主调是淡鹅黄的,都是姑娘喜欢的,小公子说,他足足命人赶制了一个月之久,今天才给送来!说是让姑娘你,今天去皇家猎场时选一件来穿!哦,对了,这是各式的钗,小公子说了,看你总戴玉的,怕你戴的腻,新给你添了一件流彩金簪,你若喜欢,可以试着戴戴。” 卷喵喵听了刘嬷嬷的话,笑呵呵的走到她身边,将她手中的托盘接过,目光落在那几套崭新的衣衫上,满脸开怀,淘气的开口道“嬷嬷,要依我说,你就该推了他这桩差事,让他自己送过来!干嘛大清早的还折腾你一趟,他倒好,赖在床上不起来。” 刘嬷嬷闻声,看着卷喵喵点头直乐,语气中很是为周琦抱不平“诶,姑娘这可就说错了,小公子如今都已经准备好,预备下了马车等你了!” “真的?” 观到刘嬷嬷点头,卷喵喵二话不说,顿时便转身进了屋内,一边关门一边冲着刘嬷嬷喊道“告诉周琦,我就来!” 而之所以卷喵喵会这么开心,又早早起床,全因为今天是周琦带她去皇家猎场的日子。正常来说,按照白漓国的规矩,皇家猎场本不该在这个时节开放,但是如今皇上因为北疆王高简就要归来一事高兴,钦定了在猎场内摆酒设宴,招待群臣,正经日子就在五日之后,所以有一些府中的公子小姐便会提前几日前去游玩,但是一定要在皇上来的前一日全部退出皇家猎场,驻守在猎场外接驾。 ———————————— 片刻后,穿戴好的卷喵喵风一样的小跑着,朝着周府的正门奔去,只是在卷喵喵小跑到周府主院的前方时,忽而周公演的祈贤阁,一块大大的牌匾映入了卷喵喵的眼帘,见状,卷喵喵不由得慢下了脚步,下一刻,卷喵喵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不知怎么就顿生了惬意,所幸只得将身子贴到了主院的墙檐下慢慢的走着。 一直苦等着卷喵喵的周琦,半天不见卷喵喵的动静,特地下马来寻,只一进院门就看见卷喵喵在那里信步神游着。 “太阳都要当空了,你怎么还在遛弯!” 周琦见到卷喵喵后,一路小跑着来到卷喵喵的身边,但只等他话音一落,待到他看清了卷喵喵的形容,转瞬间便呆愣了起来,也不说话,也无动作。 卷喵喵看着周琦的形容如此怪诞,伸出手去在周琦的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不由得微勾起了嘴角,歪起了脑袋,指尖在自己的嘴角轻点着,心中觉得周琦的这个样子当真有趣。 正当卷喵喵如此想着,瞬间便见周琦的目光好似变得更加呆滞了几分,觉察到此处,卷喵喵的心里一阵促狭顿生,只见她慢慢的抬起右脚,照着周琦的脚尖就是狠狠一脚跺了下去,直疼的周琦嗷嗷直叫! “你发什么呆!” 卷喵喵此刻哈哈大笑着,看着捧着脚的周琦,而周琦虽然脚上吃痛,却面上也不恼,一边呲着牙咧着嘴,一边不住口的夸着卷喵喵,开口道“我是见你今天真好看!” 一时间,听到周琦对自己如此夸赞,卷喵喵顿时感到很是开怀,只是转瞬间便良心发现一样,深觉自己不该去踩一个对自己如此欣赏之人的脚,尤其他还是个身体孱弱的人,转瞬间,只见卷喵喵担忧的开口问道“哎呀,是不是我下脚太重了,踩疼你了?” 如是,周琦则急忙推说道“没事没事,我逗你玩呢!” 周琦说着,便将脚放下,露出了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 不远处,周公演正和管家走来,周公演显然一副刚下了朝的样子,换下了朝服,穿上了一件日常的衣衫,周公演的管家跟在身后,遥遥的看见小公子周琦和卷喵喵就在不远处,正要唤他们过来,哪知刚抬起了头,清了清嗓子,就被周公演拦了下来。 管家见状,笑呵呵冲着周公演道“老爷,依老奴看,咱们姑娘和小公子真是般配,一样相当的年纪,还都志趣相投,如今又都大了,前一日,老奴还看小公子给姑娘准备了好多吃穿,这小公子对姑娘真是上心!老爷何不成全他俩个,好让咱们府里也添一桩喜事?” “诶?” 管家的话说完,忽地被周公演抬手打断,随着周公演的目光在周琦和卷喵喵身上扫了一圈,只听他说了一句含混不清,意味不明的话,冲着那管家不怒自威的开口道“周勉,你在老夫的身边辛劳了一辈子,如此关键的时候可千万不能犯糊涂,记住无论什么时候,汝阳王的事才是大事,如今,高简已经折返京城,一切都在有序进行,其他的事断断不可再提!” “是!” 此刻,在另一边屋檐下的周琦和卷喵喵,这才观到了不远处的周公演,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小跑到了周公演的身前,拱手一礼,异口同声的道了一句“爷爷!” 转而,就见卷喵喵十分不客气的挽住了周公演的胳膊,笑呵呵的开口道“哎呀,爷爷, 听说皇上最近新赐了你一匹千里良驹,能不能借我骑骑?你瞧你那么大岁数了,那马放在那怪可怜的!” “咳咳!” 此刻正规规矩矩的立在周公演跟前的周琦,在听到卷喵喵的话后,霎时被惊的咳嗽出声,要知道,这要是他对自己的爷爷周公演说出这样的话来,非得被周公演把腿打断不可。如是,此刻的周琦面对着眼前的这一老一少,只得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索性低下了头去,将目光投向了地面。 就在周琦以为卷喵喵会惨遭拒绝时,只听周公演不怒反笑的开口道“呵呵,就你这丫头鬼精,去吧,让琦儿和你一起去后院牵马,那马性烈,别让它伤了你!” “是!” 卷喵喵听到周公演这话,答应的很是欢快,撒开了周公演的胳膊转身就跑,而一直立在周公演跟前的周琦,见到卷喵喵跑远,有心想要追上去,却又在抬头看见周公演的那一刻,收回了脚步。 如是便听周公演冲着周琦,忽而转变了语气,冷声开口道“你去!好生看护,断断不可有什么闪失!否则,惟你是问!” “是!” 周琦的这一声回的恭恭敬敬,只是在回完后,周琦并没有动作。直到周公演在管家的陪同下,越走越远,周琦这才看着卷喵喵消失的方向神色一黯,快步追了上去。 —————————————————— 与此同时 斜月山的山脚下正有一队大军压境而过,而为首之人,正是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的高简,随着高简勒住了缰绳,抬起了手,整支队伍霎时间令行禁止,很是规整肃穆。 此刻高简,轻扯了一下骏马的缰绳,就见那骏马转瞬便调转了马身,面向了斜月山的方向,随着高简一声呼哨过后,只见斜月山的山头上,顿时有一只苍鹰,绕着那山头画着圈,盘旋着。 位于队伍后方的战天养,此刻骑着马奔了过来,而与他一同到来的还有卷守山。 高简眼见着那鹰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径自的飞向别处,口中“哑哑”的叫了两声便再没了下文,高简不禁望着那山头喃喃出声“她真的已经不在了吗?是死了,还是活着……” 高简一旁的卷守山,听到高简的话后,原本还望着山头的目光,不经意间沉沉的暗了下去,其中似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愧悔…… 正在这时,只见战天养适时的开口道“禀王爷,确实已经不在了,只是却不知是死是活!七年前,你初到北疆,尊萧老将军死前所托,派人来接她,可是不知怎么竟然被人阻了回去,等到你第二次派人来寻的时候,这便已经是一座空山了!那时,末将也曾私下里休书给长陵王殿下,托他打探消息,这长陵王的情报向来准确,他只说北疆大败的一役后不久,斜月村遭到了血洗,曾有官军发现了一女孩子,浑身是血,从山上下来,后来又回到了山上,再后来,长陵王也曾派人上山寻找,只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一座荒废的宗门……” 如是,高简听到这里,忽地目光掠过卷守山,直盯的卷守山一阵躲闪,对着高简似乎是有些不敢直视,高简冲着卷守山开口的语气很是平和,听不出个波澜,淡淡的问道“卷将军,本王记得你是于那一役大败后,带着家眷赶来北疆支援的,在你去往北疆之前,卷……卷喵喵还活着吗?” 这时,只见卷守山抱紧了双拳,冲着高简,头也未抬,开口回道“禀王爷,末将不知,末将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时还是入秋时分,后来末将升任了边城守备,便再未进过山了,并……并不知道他有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就在此时,但见有一少年模样的人骑着马走到了卷守山的身边,似是犹豫的冲着高简开口道“王爷,其实……” “惜安!你退下!” 卷守山的声音此刻暴怒出声,惊的卷惜安立时一怔,闻声高简的目光忽地变得微冷,转而将目光越过了卷守山,投到了卷惜安的面上,沉声道“你说!” 卷惜安直到此刻,仍旧是看了卷守山一眼,但考虑到高简的目光还注视着自己,也顾不得卷守山的不悦,双拳一抱开口道“王爷,其实,在家父带着我们前往北疆之前,斜月山脚下就已经有人带兵围山了,只是却不知是谁的兵马……,喵喵……喵喵……她……或许已经死了!” 卷惜安此话说完,立即恭恭敬敬的退到了卷守山的身后,如是就见高简的目光瞬间好似阴鸷了几分,径自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匣来,似是有几分不敢相信的默念道“死了?” 直到此时,许许多多的疑问在高简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恍然间,他好似还忆起了,昔年夜间,自己匆忙而走路过卷家时,于卷喵喵床榻前默默看她的那眼,她的脸蛋白皙,形容间有着几分说不出的倔强和不屈,乌黑的头发从来乱糟糟的,看上去就很淘气。 那一年,于自己病重求死之际,将自己拉出鬼门关的人是她吗?自己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之时看到的双亲又是怎么回事?这畏于五行的半颗珠子真的来自自己的梦中吗?想要抓走卷喵喵的人是谁,又或者说都有谁?又是谁在阻拦自己将卷喵喵接回北疆?卷喵喵到底有没有被人抓走,还是……已经死了……,这一系列的问题,此刻迷乱的困惑着高简,直让高简觉得有一丝血气上涌,面色不自觉的就变得红了起来。 战天养见状,急忙上前,只一挥手,便有人递上了一只碗,如是,战天养接过那碗,又从腰间取了一把匕首出来,二话不说就划破了高简的指尖,顿时,那指尖便血流潺潺,不一会儿,就接了半盏,高简一声呼哨声响起,空中的苍鹰闻声打了个旋,冲着高简的胳膊便笔直的落了下来。 战天养见到此景,转而就是一声赞叹“没想到多年前,那小丫头一根老山参竟有如此奇效,不但除了王爷的病根,还愣生生的让王爷每个月都要放一回血,幸而,这多年下来,药效已经过了大半,如今只要三两个月放半盏即可!” 只是,当战天养说道此处,却见他默了默,转而好似可惜的开口道“只是可惜了,我还挺稀罕那女娃娃的,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直到此时,听到战天养如此一说,就见刚才还观着苍鹰饮血的高简不知怎么,忽而目光就锐利了起来,更于心中感受到一丝莫名的悸动。但见下一刻高简于那骏马之上,将身形挺得笔直,一只苍鹰傲然的落在他的肩头,而他只是将目光陡然望向了京都城的方向,口中喃喃开口道“本王总觉得……她还活着……” 第15章 洗尽铅华入尘世,与君相见君不知(三) 白漓国 皇家猎场 这一日天气略微有些阴沉,卷喵喵闲闲散散在猎场里住了两天,今日刚好是第三天,只见猎场里的公子小姐忽地多了起来,而卷喵喵则是非常识趣的躲到了僻静远人处,喜闻乐见的当起了看客。 不远处的地方,周琦总着几个官员的公子在玩着蹴鞠,热闹非常,围观的人群里不乏叽叽喳喳的女眷,拍手叫好之音十分热烈,尤其是在观到周琦在蹴鞠这一项上的超凡技艺后,无不流露出崇拜倾慕之情,卷喵喵观到这里淡淡勾起了嘴角,然而在蹴鞠的对面,偌大的马术竞技场上,战况也是十分的热烈,忽而几声女眷的议论之音传来。 “不就蹴个鞠吗?有什么好看的!瞧她们那样,都是一帮趋炎附势的家伙!” “你懂什么,这周亚父,可是天子近臣,这帮小门小户的女子哪懂得那么多!她们呀,只知道,周琦是周家的独苗,自然牟足了劲巴结!” “就是,这说不定啊,哪个就得了周琦的青睐,一下子平步青云喽!” 卷喵喵耳听着那三五个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近,扭头望过去,正瞧见她们就要从面前走过。 其中一个女子见卷喵喵看着她们,伸手扯了扯说话女子的衣衫,那女子觉察后,朝着卷喵喵瞄了一眼,随后不再言语,这时便又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开口道“高姐姐,你怕什么!实则是你们不知道内情,据我所知,这周府里面周亚父的亲孙女其实只有一位,现在啊,还没满月呢!谁知道,她是哪里冒出来的!就算是亲的,也是个半路从乡野里接回来的,无知粗鄙,只知穿红着绿,如今这京都城啊,就数她招摇!听闻如今,就连皇帝陛下都知道周亚父的府中得了个能上房揭瓦的孙女,说什么,还赞她性情豪迈,不拘小节,真是笑死,简直丢尽了我们京城贵女的脸面!我可不是那杞子趋炎附势的人,断断不会与这种人结交!” 卷喵喵眼见着说话的女子,这话说着说着,已然是站在了她的桌案面前不远处,对着她空口白牙的评说了起来,如此不禁在心中就是一阵鄙夷,只一手拿起了酒壶,又将一个果盘里的柠檬,信手拿了起来,朝着酒壶徒手就是用力一挤,然后便直挺挺的泼了出去。 那女子起先见到卷喵喵的动作,先时没有防备,忽地被她这么一泼,立马尖叫出声,直指着卷喵喵喊道“你做什么!” 卷喵喵听到她如此问,则是先将手上的柠檬汁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然后往自己的衣服上一抹,笑着道“我观姐姐的身上不太干净,尤其是这张嘴,太臭!柠檬可最能洁净衣衫了,我帮姐姐洗洗!” “你!你!粗鄙!” 如此,卷喵喵此刻听到那女子这样说,也不恼,反倒是乐得自在,不受影响的再次用起了茶点,眼角余光朝着那女子瞟了过去,只见她,现在已经无暇理会自己,径自的摆弄起了衣衫,然后被另外几个女子掺着走远,卷喵喵见状,慢慢抬起了头,却恰好,正看见那帮女子里,走在最后的人,朝着她回过头来,歉意一笑,转而又在歉意的目光中浮上一抹欣赏之色。 那女子,正是方才,扯着那几个人,提醒她们慎言的女子,也正是如今京都城内,风头浪尖上的人物,北疆王高简的妹子高蓁! 其实,于刚才那几个女子对卷喵喵的评论而言,卷喵喵的心里并不否认,只是她虽不否认,却也容不下别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指着她的鼻子评说。哪怕是她们在背地里,在无人处这样议论一下自己也好,干嘛要到自己的面前来? 此刻,卷喵喵虽然这样想着,却又在随后默默道了一句“或许,已经议论过了!” 这时的卷喵喵观着不远处备受瞩目的周琦,又看了看冷冷清清的自己,倍感自己可怜的程度,真是比天还高,比海还深。正在这时,原本立于周琦身边的几个女眷,好似是观到了卷喵喵这里的情形,你一言我一句的,渐渐脸上都浮现出了一副义愤填膺之色,卷喵喵观到此处,于心中不由得就又是一声长叹,转而只得起身落跑,没错,卷喵喵此时心想,相比于让这些个喜欢讨好自己的人,围在身边,还不如冷冷清清的好!因为,她们大多对自己都不是真心,而是变着法的想让自己给周琦捎上几个物件,几封书信! ———————————— 皇家猎场的林中多有陷阱,而多年来成长于深山老林中的卷喵喵却是早已将那陷阱都摸了个通透,径自躲在了林间的一棵大树上,眯着眼观着那树木随着阳光变换的光影,而恰好此时的阳光,很自然的便将整片树林沿着一条笔直的长线,分成了两片,就一如,如今京城中的局势,也如那皇家猎场上分成两派玩着的人群。 这其中一群人以周琦为首,自是不必说了,他身为周公演的孙子,代表的是京中汝阳王一派,而另外一派一见到自己就开口奚落的则是长陵王一派。 卷喵喵其实于这朝堂之上的局势,也只能如此做个简单的划分,其中令卷喵喵困惑不解的是,既然他们同为天子近臣,为皇帝办事,为何非要你呀我呀的分的这么清楚,就不能和睦一点吗? 哪怕就算是不能和睦,至少也别上升到个人身上不是!尤其是自己!一想到这里,卷喵喵就无端的为自己受到的个人攻击感到不平,想到如今,她与周琦明明都是周公演的孙子孙女,甚至周公演对自己比对周琦还要好些,为何那些用那几个女子的话来说,喜欢对着周琦趋炎附势的人,就不能对自己也趋炎附势一些呢? 如此,卷喵喵困惑的想了半晌,终于总结出了个结论来,大约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子的缘故,而于这京都城中,风闻官宦人家大都喜欢男孩子多一些,而他们那些个娇滴滴的女儿,到了最后都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就一如,那些个对周琦百般讨好的女子,她们的行为其实就代表着她们家族的态度,而她们自己,若是能嫁了周琦,则是为她们的家族挣得了莫大的荣光! 而自己呢,卷喵喵心想,自己作为女子,周公演的孙女,一个被周公演从山野中带回来的女子,先不说,周公演从来没有对外公开承认过自己的身份,就是公开了,自然也不会有哪个男子觉得,娶一个周公演如此权贵之人的孙女,会比娶一个与自己门当户对,甚至比自己门庭低的世家子女轻松,不受拘束的要好。 反而言之,周公演作为白漓国如此权势滔天的人物,上触及天子,下睥睨群臣,自然也没有个比他还高的高官之子,需要自己去为他巴结。 如此,自卷喵喵入了京都城六年之久,纵使到了如今就算没有十八,也有了十七的年纪,却在婚事上从来无人问津,与周琦旺盛的桃花相比,简直是惨不忍睹…… ———————— 卷喵喵心中想到此处,目光忽地透过树林的缝隙,看到了不远处草地上的高蓁,此刻她正在悠闲的踩着花,一派天真烂漫模样,仿若那边猎场上琐事全都于她无干。忽地一声呼唤,从猎场那边传来,随着一声“高姐姐!”的声音响起,只见高蓁瞬间转换了神情,恍若很扫兴一般,连目光都变得锐利,就见她转头望向那边呼喊她的女子时,立时又将刚才锐利的目光悉数隐藏,面上挂上了比之如沐春风还要更和暖的温婉。 这一刻,卷喵喵只觉得自己刚才若只是因着刚才于猎场上传给自己的目光对她略有好感,此时,则是觉得她更加深不可测了几分…… 待到高蓁随着那声唤她的声音越走越远,卷喵喵转而歪着脑袋,看着高蓁远走的身影感叹连连,开口道“既然不喜欢那些女子,何苦还要随波逐流,跟在她们左右呢?” 不过后来,卷喵喵细细一想,也就想了个明白,怕是她就算是不想也没有办法,身为北疆王高简的妹子,白漓国唯一一个外姓王的至亲,被皇帝当作挟制北疆王的棋子留在了京都城,被冠以了留京调养的名义,怕是不随波逐流,早已被踏进了烂泥里…… 如此想到了这里,卷喵喵又再次回想起了适才高蓁对自己的那回眸一笑,然后挠着脑袋,好似不是十分愿意的夸赞道“嗯……,长得还挺国泰民安的……” ———————— 转而时间到了午后,卷喵喵原本因为阳光耀眼,渐渐生了困意,却忽听不远处的猎场之上人群慢慢嘈杂起来,等到她睁大了眼睛,驱散了睡意望过去,只见那里已是人山人海的聚到了一起。 正在这时,猎场外匆忙奔进一个人来,那人一身银甲,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上,进入场中,勒着战马的缰绳,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就听他端着浑厚的嗓音开口问道“哪位是高蓁高小姐?” 如是,就见高蓁迈着步子走了出来,这时只见那人的目光在高蓁的身上落定,转身下马,行至高蓁的面前,便单膝跪地,双拳一抱,开口道“高小姐大喜!北疆王的队伍已经到了猎场外!皇上有令,就在猎场内驻扎!王爷此刻已经进了宫中述职!王爷让小的过来传话,晚些便来与小姐相见!还请小姐静候佳音!” 听着那战马上下来的男子如此说话,卷喵喵闻声而动,快步的穿过了树林,来到了猎场边缘,迎着午后的阳光,将目光笔直的落在了那男子身上,男子的银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让卷喵喵将他的脸看的并不真切…… 随着高蓁的一声轻问响起“来将叫何姓名!” 转而只听那男子的回答,比之昔年斜月山山脚下,斜月村中,傍晚的蝉鸣还要洪亮“末将,卷惜安!” “来人!看赏!” —————————————————— 日光西斜,暖风热烈,一直到人群渐散,战马奔远,卷喵喵就那样一个人伫立在大树下,望着猎场的大门良久良久。 不远处,一脸兴致盎然的周琦朝着卷喵喵走来,在看到卷喵喵的形容后,故意低下头,凑到她的面前, 仔细瞧了瞧,见卷喵喵正在愣神,满是关心的开口问道“怎么,可是累了?” 卷喵喵的目光闻声微滞,转而见到周琦突然出现在了眼前,这要是以前,她一定会假作吓了一跳对他不依不饶,只是今日,她只是看着周琦默默点了点头。 周琦见她点头,开口道“府中家丁已经挨着猎场行宫的外墙支了帐子,不如你回去吃点东西,然后歇歇?” 如是,卷喵喵便没再多话,只是冲着周琦笑笑,算是应允了周琦的提议,酒足饭饱后,卷喵喵这一入帐,一睡就是一个下午,期间,她的耳边繁杂纷扰之音不断,只觉得帐外的人群,时而热烈,时而寂静无声,时而又渐渐熙熙攘攘了起来,炊烟缭绕的气味恍然间飘进帐内,飘进她的梦中,卷喵喵总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斜月山的山脚下。 深知为梦,卷喵喵于那梦中取出了腰间的锁梦铃,希望能蹲循着自己往昔的足迹,看看曾经的卷家,看看卷知舟的孙子,那个自己年少时的玩伴卷惜安,只是当她就那样拿着锁梦铃站在斜月山下的山道上时,才发现,这锁梦铃于运用者本身而言根本无用,因为在她的梦中,她就是真实,又何来另一个让她锁梦的卷喵喵呢? 陡然间,一丝凉风吹进,惊的卷喵喵猛然起身,让她直感一颗心都砰砰直跳。抬眼望向帐子外,只见暮色已深,卷喵喵又望了望帐门口,发现已看不见周琦的身影,竟也不知道他跑到了哪里。一时间,卷喵喵起身走向帐门外,忽感腹中饥饿,再加上可能是刚才起身太猛的缘故,只觉头脑有些发晕,才迈出了帐门口四五步,还没定力好身形,卷喵喵便觉自己踉跄了一下。 只是,这踉跄归踉跄,于卷喵喵而言,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平时,她也不过是跌个跟头,或者险险站稳的小事,但是今日,卷喵喵却倍感不同,没有趴在地面,也没有绊到防风绳,更没有误伤在固定防风绳的钉子上。 卷喵喵只觉得在自己扑地的瞬间,有一只胳膊快速的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顺势便将自己拦了回来,待到卷喵喵定住了身形,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于自己的面前,早已有一男子,面容冷峻的站在了那里,剑眉星目,不苟言笑,与卷喵喵记忆中,昔年里恬静又于面上挂着笑,睡在皎月殿的榻中之人全然不同,于这沉沉的暮色中略显孤寂落寞,那是经历了长年累月的积淀,和北疆风雪的雕琢,才会显现出来的神情,与这盛夏的繁花锦簇很不相合,只单单是靠近,便会觉得冰冷…… 此刻的高简,眼见卷喵喵怔在那里,恐是自己长年累月疆场厮杀的气势吓到她,转而温和开口“你没事吧?可有妨碍?” 忽而,听见高简这样问,卷喵喵先是一怔,随后便又了然,只在心中暗道,是了,自己如今已经再不是彼时顽劣的闲游于斜月山上的那个小姑娘了,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如今经年已过,那个斜月山上的十岁黄毛丫头,已经再不会穿着不合身的褴褛衣衫,不明事理,蓬头垢面……,开蒙于这白漓国许多年,卷喵喵心道,自己就算没有习得京中千金小姐的所有贵气,索性有了七八分的共通点,自己虽然仍被那些官宦家的子女称作乡野女子,粗鄙不堪,但这些变化于从前斜月山中的卷喵喵而言,已经够了,所以,纵使高简认不出她,也难怪,更遑论,于高简而言,与自己也不过只有过一面之缘。 想到此处,卷喵喵只是冲着高简笑着开口道“无妨” 忽然间,卷喵喵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这一声回的十分自然,就好像对着自己的亲朋好友一次普通的回答,很是亲切,随后卷喵喵自然而然的在心中道,高简……他自然算作自己的好友,只不过是单方面的而已。 而当此时,不只是,卷喵喵,就算是高简,也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倍感亲切,就好像是……一个旧识,但是,转而,只当高简将目光仔细的审视在卷喵喵的面上时,却十分的怀疑起自己来,只因在高简的印象中,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 这时便听,高简看着卷喵喵认真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儿?” 高简的这一声问的突兀,却委实丢给了卷喵喵一个难题,自己是谁的女儿,这却是个连卷喵喵自己也想要知道答案的疑难。 正在此时,几个男子谈笑着走近,走在最前面的周琦看到帐子前的情景,紧忙跑到了卷喵喵的跟前,冲着高简拱手开口道“北疆王!这是在下的妹子周妙妙,今日随我一起来此游玩,不成想惊了北疆王的驾,还请北疆王海涵!” 忽然间,高简听完周琦说的这一句,卷喵喵只觉得高简周身的气息,都开始变得陡转直下,随后淡然开口道“本王不知,她原来竟是周亚父府上的女公子,是本王失礼了。” 转而,就见高简将目光看向了卷喵喵,形容与刚才大不相同,就连目光都变得更冷峻了几分开口道“既然令兄已归,姑娘无恙,本王告辞!” 直到此时,卷喵喵观到高简转身离开,稍稍抬手,想要出声阻拦,却不知如何开口,在卷喵喵的心中一股无力感顿生,最后只道是,自己与他不过是陈年往事,过眼云烟,匆匆的一次相识,极简短的回忆,或许,他早已经不记得了…… 卷喵喵将抬起的手悄然放下,此刻,不远处,已有火堆拢起,人群慢慢变得热闹起来,夜空中有星子显现,只不过因为月色太浓而寥寥无几…… 有几个人兴致勃勃的朝着刚刚离开的高简走近,只是在卷喵喵看来,自己与高简中间隔着的那几个人恍若人山人海。 嘈杂纷乱中,卷喵喵只听到一句。 “王爷可切勿因此女人美而乱了心神,那可是个你碰不得的人物,周公演的宝贝疙瘩,不知从哪里挖回来的孙女,如今横行京城,霸道得很,仗着有周公演撑腰,将这京中的女眷,是全然不放在眼里!” 恍然间,卷喵喵听到此句,只疑惑的用手托在脸上,冲着高简的方向歪起了脑袋,默然道“我有吗?” 只是,嘈杂的人群中并没有人理会她这一问,有的只是高简于听到那人的话后,扭头观向卷喵喵的冰冷目光,戒备而又犀利! 第16章 皓月无眠夜戏鹰,穿凿附会龙虎行(一) 这一夜,卷喵喵因着先看见白日里传讯的卷惜安,后又遇见暮色中对她一点也认不出的高简,惹得心中频频想起从前的往事,稍稍有些失眠。 此刻的卷喵喵不禁于心中感叹,这或许就是上天对自己的不公平,明明大家都是旧识,却偏偏得出了个自己认得他们,而他们认不出自己的结局。 “或许……,从前斜月山上的自己,就连老天都看不过去,所以才有意让自己与过去断了联系……” 自言自语中,卷喵喵懒懒散散的取出脖颈间的半颗珠子,借着皎洁的月光朝着那珠子细细看去,只见那半颗珠子内,血丝涌动,好似要溢出一抹血色的流光…… 忽地空中一声“哑哑”声转瞬即逝,于卷喵喵的帐子上方投下一个偌大的黑影,如是,卷喵喵这才想起来,今日下午,于自己的睡梦中好似也有听到过这个声音。 卷喵喵想到此处,打起了帐门,走到了猎场的草场之中,转而仰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帐子上方,正有一只老鹰盘旋,随着卷喵喵走到了草场的中央,那老鹰也跟着飞到了卷喵喵的头顶。 “这倒是新奇,白漓国的京都城,向来四季不甚分明,难得看到这么个东西……” 此刻卷喵喵虽然仰着头,观着那天上的老鹰飞旋,却没太在意,转而又看到天空中的月色正明,星河中的星子都看不见几颗,这月中的月色于皇家猎场的林间倾泻下来,让整片林子都被笼罩在内,更显朦胧,一时间,竟让卷喵喵有些心驰神往,不自觉地就迈着步子,朝着林间幽深处走去。 卷喵喵的步子走的不急不缓,很是稳重,这是她从前生存于斜月山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多年以来,自然养成了习惯,只是卷喵喵此时想,自己从前于斜月山的林中走的稳健,全都是因为要应付突然出现的虎豹豺狼,而这皇家猎场内,又没有大型猛兽,自己好像没有必要走的这样小心,卷喵喵如此想着,不知不觉间脚步便欢快了起来,甚至不再在意自己脚踩在地面枯叶上的沙沙声,直奔林间的深处…… “哗啦啦……” 是什么东西脚踩在干枯的树叶,和枝杈上的声音,卷喵喵闻声止住脚步,望向自己的身后,却什么都没有看见,见状,卷喵喵不禁摇了摇头,暗道,莫不是自己活在京都城中这些年,连胆子都变小了? 卷喵喵这样一想,只又对刚才的声音不在意起来,扭头继续往前走…… “哗啦啦……” 又是那个声音,这一声卷喵喵入耳清晰,瞬间神经紧绷了起来,再次警惕的看向了身后,只是看了半天,仍旧是什么也没有。但是此刻的卷喵喵因为确信自己刚才绝没有听错,因为对那声音产生了好奇,抬眼望了望自己面前粗大的树干,三五下就爬了上去。 此时,月上中天,月光透过林间的空隙,将斑驳的光影洒在地面上,白漓国的皇家猎场因着遵从个自然,从来无人打扫枯叶,经年累月下来,有的落叶,被风吹着围在树干的周围底部,有的铺洒在新生的绿草下面,二卷喵喵身处的又是林子的中央地带,若不是官宦之家的公子门策马追赶猎物,是断不会有人凭着双脚走到这里的,也算得上是个僻静的不能再僻静的所在。 “哗啦啦……” 又是刚才的那个声音,不多时,栖身于树上的卷喵喵,就看见刚才自己走过来的方向,有一个庞然大物,炸炸个翅膀,走路左跳一下,右跳一下的朝前奔的,样子看上去,就好像是跟丢了什么东西,很是着急,尖尖的嘴巴,随着脑袋一歪一探,人模人样的寻找着。 “原来是这玩意儿!” 此刻,暗暗躲在树上,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的卷喵喵,好奇的盯着树下的那个东西,十分确信,那就是刚才飞旋在自己帐子上空的老鹰。这时,那老鹰因着看不见了卷喵喵的踪影,已然是收起了翅膀,急的围着树直绕圈。如是,卷喵喵这才发现,其实这老鹰也不过是徒有其表,收起来翅膀,也没多大! 卷喵喵眼见着那老鹰在树下绕圈绕个不停,先是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但是转而一想还是将手在鼻子上一抿,心中道了一句,可惜了,现在自己已经不用挨饿了,不然非要大餐一顿不可。 只是卷喵喵此时,虽然放弃了要吃它的打算,却在看到那老鹰呆头呆脑的样子后,顿觉的它很是可爱,尤其是在卷喵喵观到那老鹰的尾巴上,长得长长的羽毛时,更是在心中生出了个有意思的主意! 于是,只见,卷喵喵想到此处,观那老鹰正好走到了自己正前方的树下,瞄准了老鹰的位置,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 转瞬间,几声老鹰的哀嚎,瞬间传遍整片森林…… 夜色沉沉,在距离卷喵喵的一百米处,树木的阴影下,忽地一双眼睛显现了出来,于月色中勾起了嘴角,笑的好不欢快……,那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出声,而是转身去往了树林的另一边,迈着大步流星的步子,看上去很是开怀,却又倍加轻盈…… ———————————— 与此同时,北疆王高简的军帐之内 饮宴过后的高简,迈着沉稳的脚步刚一走进帐内,就见到妹妹高蓁不知何时已经等在帐内。 高简见状,并没有多做理会,而是自顾自的更换起了外衣,高蓁见状开口只道了一声“哥……”便再没有了下文。 换好衣衫的高简,转身看到高蓁欲言又止的形容,随之叹了一口气,冷眼瞧了一下帐外,看着那帐门开口道“明日猎场布置,后日皇上宴饮群臣,此地不是说话之所,这一次为你的婚事,我会在京中常住很长一段时间,你的事,我们等到回府,慢慢谈!眼下,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早些安置!” 高简说完这话,便再未看高蓁一眼,径自迈步朝着帐外林间走去,独留下高蓁一人,抿紧了嘴角,握紧了双拳,看着高简的背影,满眼的不忿。 却说,高简行至林间,耳边总感觉好像听到了苍鹰的叫声,只是那叫声却断断续续,时而激烈,时而又带呜咽之感,高简扭头环视了树林一圈,并没有任何发现,心道,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高简转而淡笑着摇了摇头,此刻的他忽地想起白日里自己驯养的那只苍鹰的异样,于是在心头闪过一丝狐疑,今日也不知为何,那苍鹰总在猎场驻扎的一个帐子上空盘旋,这若是在北疆,除非是敌方的探子闯了进来,如若不然,它是断断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而除了刺探军情,剩下的一种情况,就只有示好……,只是这种情况,也只是会出现在苍鹰偶尔淘气围着自己的时候,有时,它讨好自己的时机不对,为了不让自己队伍的位置暴露给敌人,他也会适时驱赶,只是……,今日它到底是怎么了? 思来想去,高简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侧耳细细听着已于山林间叫唤的更加不明显的苍鹰,断定它已经飞远,高简再次将心里的猜疑打消,默默道了一句“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京都城内怎么可能有探子!” 蓦然间,高简的这一句,话音刚落,不知怎么就让他忽然想起了,苍鹰所围着飞旋的帐中之人,周公演的孙女。 “周……妙妙?” 高简想到此处,忽而不知为何,自嘲的摇了摇头,心道自己也太多虑了些,只是当他念及“妙妙”二字时,却顿时就是一笑,暗道了一声,真是有趣,但却不知,这心中的一声有趣,到底因何而来…… 高简因为心中想着事情,并没有觉得林间道路漫长,没过一会儿,便见前方一块空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高简见状,目光陡然一黯,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形容间,满是警惕之色…… ———————————————— 夜色寂寂的皇家猎场,被月光笼罩的林间深处,于一块地势稍高的山岗上,黄色的碱土与周围的郁郁葱葱对比上去,略显荒芜!虽是花开的盛夏,此刻却有一炉炭火热烈的燃着,被烧红的烙铁,于炭火中搁置着,一看便知烧了很长时间。 高简的目光在空地的周围环视了一圈,没有见到一兵一卒,转而将目光落在了炉火之上,墨色的剑眉紧蹙,身形笔直的伫立在山岗边缘,望着那山岗正中央背对着他的人影,冷冷道了一声“长陵王!” 山岗上的背影,直到此刻才闻声而动,冲着高简转过身来。 只见长陵王周身被黑色的披风掩盖着,一身大红色的,刺绣着蟒纹的常服若隐若现,全身上下除了有一枚金色丝线打着的络子缀在一块月牙状的玉佩上,挂在腰间,再无其他饰物。 他的头发很长,看上去要比高简还要长上一些,同样束发簪冠,却一直垂到后腰处,两弯眉,好似飞龙在天,是标准的龙眉,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只是却于阴暗中透露出一副攻于心计的样子,但是……这种感觉,也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间被高简洞察,不过是转瞬的功夫,便已消失不见,就好像被他完美的隐藏了起来,如此,高简再次细细看去时,也不过是看出长陵王看上去比旁人稍稍多了几分聪明像,恍若,刚才的一闪而逝都是高简的错觉一样…… “北疆王即到此处,何不上前来?为何站的那么远?” 长陵王的声音,在空旷的林间,略显清脆而平和,不比高简那副常年奔袭于北疆,被塞外的风沙历练出的嗓音来的浑厚,而又底气十足,只是,他虽声音平静温和,却恍若有着穿透旷野的空灵。只可惜的是……,无论任何人,只要稍稍一听,便会知长陵王的身体上定有不足之症。 高简听闻长陵王如此说,索性也不拘谨,信步走至长陵王的跟前,开口道“臣与殿下,自皇甫六年之乱,辛家满门被屠之后,便再未得一见,此次回京,有幸得殿下相邀,倍感诚惶诚恐!回来的路上,听闻殿下虽于京中安稳多年,却因频繁招架于阴险小人,而身体抱恙!恰好,臣昔年间,曾于一山中得到过上好的草药,如今已经着人暗中送到殿下的府上,以助殿下调养!” “呵!诚惶诚恐!暗中?” 此刻的长陵王好似并不关心高简所说话的内容,只于高简的话中挑拣了几个字出来,默念出声,自嘲一笑…… 转而,就见长陵王又向着高简走了几步,高简见状,将身形后退,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是就听长陵王长长一叹,开口道“咱们从前皆是玩伴,没想到会因为一桩案子,彼此疏远……,真是造化弄人……” 长陵王的话音一落,陡然便见,高简的面色于黑夜中变得不好了起来,暗暗握紧了双拳,下一刻神色稍缓,就见高简张开了抿紧的嘴唇,看着长陵王道“那案子里,淌着的是辛战的血!” 此一刻,高简的神色动容,看向长陵王的目光不屈而又坚定,转而再看长陵王观到高简的形容,紧跟着便是神色一怔,然后自嘲的摇了摇头,随着他将头仰面朝天,看向了天上的一轮满月,语气中好似有着恍若隔世的悠远…… “早已是死了的人了,你还念着他干什么……,不如忘了的好……” 如是,因着长陵王的这一句,高简只将目光愤怒的看向长陵王,只不过在片刻后,高简却忽然于眼中忽地闪过一丝茫然,尤其是当高简看到,长陵王那双在月色下越显孤寂的双眼后,无端的,在脑海中有一道十岁少年的身影竟然慢慢的与之交叠重合…… 察觉到高简的目光盯着自己,久久没有言语,长陵王淡然收回了视线,再次望向高简的神情中满是诚恳,只听他开诚布公的问道“日前……,我曾托人带给你一封书信,不知你收到没有?若是收到了,现在到底如何打算?我心如皓月,求娶蓁儿之心,异常坚定,在此,真心希望你能成全!” 直到此时,忽闻长陵王转移了话题,高简的面上一怔,看着面前的长陵王面露为难,只是他并没有急着拒绝,而是看着长陵王大有深意的开口道“微臣,还望殿下恕罪!臣知昔年逃亡于北疆,殿下曾派出孟北川前去搭救,只是,救命之恩,臣纵然应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切皆可,却唯独高蓁的婚事不行!臣妹,与臣分别多年,臣一直不能护在她的身边,她已经很是可怜,更何况,她自己是个有主意的!殿下……与臣,心中都知道……她……心仪的到底是谁!” 高简将这番推拒的话一说出口,甚至还将最后一句的语气咬重了几分…… 只不过却见,长陵王不但没有因为高简的话而生气,反而是很钦佩的看向他,道了一句“我知北疆王定然会从容不迫,不会为了报恩轻易交出妹子的婚事,这招以恩换婚的谋划,是孟北川输了……,不过……,我却愿意,让你看到我的诚心!” 长陵王的此话一出,只见他稳步走到了那炉火的跟前,伸手便将那烧的通红的烙铁拿了起来,转身,冲着高简,面上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殿下这是……” 随着高简这一声疑惑出口,只见长陵王的神情于这夜色中更显孤寂与落寞,开口便恍若挣脱了隔世的枷锁般,在黑夜中放松了姿态。 冲着高简苦涩一笑,命令道“拿着!” 第17章 皓月无眠夜戏鹰,穿凿附会龙虎行(二) 一时间,高简看着长陵王递过来的火红烙铁,因为心中生疑没有动作,如是,长陵王也并不介意,见高简不接,只将烙铁又搁置回了炭火内,浑不在意的翻弄着,碰撞间,有零星的火花迸溅起来,火光映进长陵王的眼中,好似将他的回忆拉远…… 不多时,便听他开口道“高简……,你可曾听闻昔日白漓国的开国国君,皇甫牵保储除子的故事吗?” 长陵王话说到这里,转而将目光看向了高简,高简朗声开口道“殿下说的,可是太祖皇帝为保太子,将自己其他的儿子贬往封地,暗中斩杀的故事?” 长陵王听到高简的回答认可的点了一下头,转而开口道“这故事,你只说对了一半,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何况君父?既是君又是父,理当为天下万民之典范,又怎么会斩杀自己的儿子呢?实则,贬往封地为真,暗中斩杀却是假!” 听到此处,高简心中起疑,思索着开口道“若长陵王此言为真,那却因何太祖皇帝的儿子们去往了封地后便再无了音讯?” 直到此时,只见长陵王顿时扔掉了手中的烙铁,任烙铁没入炉火中,转而回头看着高简勾起了嘴角,淡笑出声“高简,你这个问题问的好。” 忽然间,高简看着长陵王的神情,不动声色的听着,紧接着便听长陵王继续说道“因为赐姓!” “赐姓?” 因为高简这一声疑惑出声,长陵王转而将目光望向了空中的一轮圆月,缓缓开口道“昔日太祖皇帝为了新立太子的地位稳固,将自己其余的皇子全都迁往了封地,另换了姓氏,并下令史官另传一部秘史,将典籍保存,却在正史中将此事只字不提,宁可自己承受千古骂名,万人诟病,也要力保新即位的皇帝帝位稳固,久而久之,这个规矩就流传了下来,直到皇甫垣苍即位,才将这一条废除,皇甫垣苍膝下共有两子,一个是皇甫文,另一个便是如今在位的国君,我的父皇!皇甫衷!” 直到此刻,只听长陵王将父皇二字咬的极重!只是高简却对长陵王的话心中起疑,转而,只见高简冷着眼看着长陵王开口道“殿下所说均为宫中密闻,且臣听闻,昔年皇甫文为国早死,这皇位如今的皇上当的当之无愧,只是臣却不知,这与臣将不将高蓁嫁给你有什么关系?” 终于到了这一刻,就见长陵王将头回了过来,看着高简开口否决道“不!昔年,皇甫文……并没有死!你可知,皇甫六年被皇上满门抄斩的逍遥王府,老王爷的名讳是什么?” 直到这一刻,高简听闻逍遥王府四个字,神色才稍显动容,不敢相信的盯着长陵王,下一刻,就见长陵王神情萧然,转而开口道“辛隐!取‘屈你之辛劳,为君而隐藏’之意!”长陵王话至此处,声音一顿,继续稳声说道“‘大哥,弟之亲兄,今日,吾即皇位,委屈你更换别名,去你皇甫文之玉牒,换之辛隐名讳,加封逍遥王,赐逍遥王府,愿你一生逍遥,闲散安乐!’这是昔日,皇甫衷即位时对皇甫文亲口所说的话,只可惜,到了最后,他仍旧是不愿意相信辛隐会安享富贵,做一个逍遥王爷,甚至,皇上还曾让老王爷认了一个大臣府上的家奴做父亲!可即使如此逍遥王仍旧没有躲过被帝王疑心,举家覆灭的命运!” “如此说来,昔年的逍遥王,竟然是当今皇上的亲兄长吗?” 疑惑声中,高简的声音带着轻轻的颤抖,不过瞬间, 他便按捺住了心中的激动,稳重了心神,于夜色中闭了闭眼,后有将目光冰冷的望向了在夜色中不甚分明的林间和草地,语气漠然的开口道“家父,因为受逍遥王一案牵连,最终殒命黄泉,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却原来都是因为皇上的疑心……,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长陵王观到高简目光直视着他,恍若想要一个足以使他满意的答案。 如是,就见长陵王神色肃然的开口道“高简,幼时情谊不知你可还犹记在心?曾经逍遥王妃因为看上高蓁,曾以一只玉钗将她聘下,以作成年时,其子辛战迎娶高蓁的定礼!而你当时却很看不上那只钗,只看着逍遥王妃年纪只有两岁的女儿辛歌,桀骜的开口,说辛战若想迎娶自己的妹子,一定要拿女儿来换才行!” 终于到了这一刻,就见高简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长陵王,将目光紧紧的锁在他的面上,一瞬也没有松懈,只颤着声音开口“那一日逍遥王妃为女儿辛歌做两岁的生辰,你因染疾被皇后留在了宫内,我曾与辛战商量将此事保密,从来不曾告知于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不是长陵王!你到底是谁!” 长夜漫漫,亮了一夜的月光,直到此刻,才开始慢慢转淡,若隐若现的没入云里,夜半无人的皇家猎场山林中,这时的长陵王,默默的解下了斗篷,敞开了衣衫,将背靠近了火光的一侧,任由夜风吹拂,泛起丝丝凉意,而他却浑不在意,衣衫脱落,露出结实的后背与肩胛,默然无声。 而反观高简,看着长陵王此时的动作,只觉的自己脑中重如千斤,脚上更是好像灌了几千斤的玄铁,慢慢攥紧双拳,朝着长陵王的方向走去,就连移动都变得缓慢,片刻后当高简置身到那火光近处,当他的目光划过长陵王的臂膀,只觉得他的面上顿时溢满了震惊,片刻后又变得不敢置信,更甚者索性,颓然的双膝跪地,最后就见他将目光移到了旁边炭火中的烙铁上……,久久无言…… 立时间……,长陵王听起来好似有几分安慰的话传进高简的耳中,其中带着无比的信任,又夹杂着一丝苦涩,一丝仇恨“独自守着一个秘密太过辛苦,今日……终于有你和我分担,这也是我多年来一直孑然一身的原因,我不敢让自己有一刻松懈!” 长陵王话至此处,只见他朝着高简转过身来,再次拿起炭火中的烙铁递到了高简的面前,看着高简坚定的开口道“我娶蓁儿之心,至死……不渝!” ———————————————— “滋拉拉” 是什么东西被碳烙的声音,卷喵喵这时散步至此,手中拿着一只毽子,肆意的在手中掂着,身旁,一只老鹰一脸怨气的跟在卷喵喵的身旁,将目光紧紧的盯在那毽子上,直到卷喵喵停下身来,伸头上去,在那毽子上啄了啄,然后冲着卷喵喵翘起了尾巴。 而反观卷喵喵却并没有将老鹰的动作放在心里,只伸手一推,就将老鹰推到了一边,伸手拨开树丛,正瞧见面前的一块空地上,高简手中拿着一个烙铁,在一个脱了上衣,光着臂膀的男子背上狠狠的烙了一下,随后取开,而那被烙铁烙伤的男子,紧咬着牙,从始至终只是于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真是好耐力!” 卷喵喵此刻,不由得由衷感叹出声,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机!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卷喵喵心中如此想着,就势蹲了下来,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脖颈间半颗珠子从衣领间滑了出来,惹得老鹰走到卷喵喵的面前轻啄! 卷喵喵见状,未免老鹰发出声响,用一只手臂将老鹰环住,另一只手将珠子塞进衣服,然后托起了下巴,不禁哀叹连连的摇了摇头,尤其是当她观到了那脱了上衣的男子的长相后,更是毫不忌讳的长叹了一口气,只是想是因为距离较远,高简和长陵王并没有听见! 如是,直到这一刻,简喵喵观着高简已经为刚才被烙铁烫伤的男子后背上上了药,又穿上了衣衫,用手虚扶着,坐在地面上。 不禁心中暗自腹诽道,如今这白漓城也不知是个什么世道,想到如今,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女孩子大多都已经定亲,就算是没有定亲,也已经在了议亲的路上,这京都城中的男子,好人家的都已经被定个七七八八了,如今所剩下的并没有多少,却冷不防的让自己于这黑灯瞎火中,一下子就遇见了两个,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一对儿? “高简吗?” 昏暗的树荫之下,卷喵喵将高简的名字默念出声,随后连连摇头,只在心中感叹到,没想到他那么个铁骨铮铮,大名鼎鼎的北疆王,在白漓国的百姓心中战神一般的存在,居然也不能免俗,还学起了京中那些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暗养起了男宠?听闻昔日,如今皇上已故的一位姐姐就曾在府中养过男宠,被称为面首“只是不知,这男子养着的男宠叫做什么?” 此刻的卷喵喵因着自己无意中念叨出了这一句,紧忙的朝着地面呸了三下,急急开口“终然我所言为真,非礼勿言!非礼勿言!非礼勿言!” 忽然间,卷喵喵只觉得自己这边话音刚落,怀中的老鹰就仿若受到了什么惊吓,挣开了卷喵喵的怀抱,径自忽闪个翅膀起身飞远,卷喵喵见状,正要起身去追,顿时只觉自己的脖领好像被瞬间提起! “啊,鬼呀!”霎时间,卷喵喵的一声惊呼响彻云霄,下一秒,卷喵喵就觉自己被提着的衣领已经被撒开,直到这时,卷喵喵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提着自己的,竟然是一个人,一个此时正被自己的尖叫声震的捂住耳朵的人! 而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此刻的高简和那男子也因为听见了声音朝着这里赶来,卷喵喵见状,心知此地不易久留,紧忙趁着身边之人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将他猛地推开,拼命向前跑,只是,还没等卷喵喵跑几步,就见刚才追在自己身后的高简和另一个男子已经快要追到了近处! 空中,风声猎猎作响,一阵衣衫的破空之音凌空划过,卷喵喵一步也没有怠慢,脚下奔跑的步子没有停,忽见两个人落在了自己的前方,一面是一身立的笔直,释放着冰冷气息的高简,卷喵喵只觉得他周围的空气都已经降到了冰点! 而另一边是另外一个刚才被烙铁烫伤的男子,二人分立两个岔路,堵住了去路,卷喵喵想也没想,避开了高简,更换了方向,朝着那男子的方向跑去,只是卷喵喵没想到,那男子见到卷喵喵朝她奔跑,没有立在原地围堵,而是也朝着卷喵喵奔了过来,身形于空中打了一个漂亮的侧翻,就那么直挺挺的朝着卷喵喵踹了过来,如是卷喵喵观着那男子的动作, 转而完美的就是一个复刻! 卷喵喵本以为,他一个被高简所养的男宠而已,脚力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更何况他的肩膀上还带着伤!如是,思量了再三,卷喵喵更是丝毫没有犹豫,更甚者满怀信心的踹了上去,但是下一刻,随着两人的双脚,在半空中严丝合缝的踹在了一起,这于半空中丝毫没有一丝借力的震荡,瞬间从卷喵喵的脚底震到了头顶,直让卷喵喵心中连连懊悔。 随后只听“扑通”一声,卷喵喵被瞬间摔落在地,而另一边的男子虽然落地的瞬间向后踉跄了几步,却已经稳住了身形,见到此景的卷喵喵,顿时痛的呲牙咧嘴的捧起了脚,刚要痛斥男子的脚力决绝,还没等发作出声,下一秒,便觉一把利刃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卷喵喵冷眼观去,那抵在她脖子上的,是实打实的一把利器,尽显寒芒,吹毛断发的一柄软剑!而这软剑却正来自身前男子的腰间! “这……” 卷喵喵于震惊中,伸出两个手指,刚要捏上那刀片,下一刻就听那男子冷冷的开口问道“说!你刚才都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如是,听到此话,卷喵喵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子,只见,那男子看着她的目光不光阴冷,还于面上附上了一丝很辣,正在此时,刚才堵在另一条路上高简也走到了卷喵喵的身边。 当高简看清了卷喵喵的脸,只听他皱着眉头开口道“是你!” 如此,只听那男子冲着高简疑惑的问道“你们认识?” “她叫周妙妙!是汝阳王亚父周公演的孙女!” 蓦然间,随着高简的这一声答话响起,卷喵喵只觉得抵在自己脖子上的软剑好似更近了几分! 于那男子阴狠的表情中,卷喵喵不禁打了个冷颤,目光望向高简,伸出两个手指又捏在了那软剑的剑身上,略微将那软剑往距离自己脖子远一点的地方推了推,冲着高简笑嘻嘻的开口道“高简,你这面首,呸,你这……那个……这个……男宠,脾气还挺大的哈!” 一时间,不知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她只觉得面前高简和那男子在对视了一眼后,两个人的神情都变得越来越冰冷,随后,高简的一声“杀了她!”更是将卷喵喵的脑子震了个细碎,再也无法思索分毫! 目光错愕,满面震惊,卷喵喵此刻的神情已经不是简单的几个词语能够形容,她的颈间甚至能感觉到那软剑上的凉意更近了几分! “殿下,手下留情!” 恍然间,卷喵喵虽然还没有从当前的情况中缓过神来,却觉得这一声宛如天籁。 呼喊之人身影走近,于卷喵喵的身边站定。 “臣一直跟在此女身后,她也是刚刚才至,还望殿下和王爷手下留情!” 再一次,这个天籁般的声音在卷喵喵的耳边响起,随着她颈间的软剑被缓缓撤下,卷喵喵这才慢慢抬起头来,观向来人,多年不见,孟北川的样子并未多变,仍旧如昔年一样,于嘴角挂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说!你刚才都看见了什么!” 卷喵喵听到这句话回过神来,这才看到,刚刚才从自己脖颈上移开的软剑,此时正直指在自己的胸前不远处。 如是,卷喵喵这才支支吾吾的开口,已然无暇思索的答道“看……看见……高简和你刚穿好衣衫,并排坐在草……草地上,看……看月亮!” 忽然间,卷喵喵观着那男子听到自己如此说,转而面色一怔,瞬间收了软剑,缠回了腰间,然后只看着自己拧着眉头,随着他的目光朝着孟北川望去,只见孟北川郑重的朝着他点了点头。 如此,那男子便不再多言,拧身就要离开,只是在他离开的前一刻,却见他,顿住了脚步,看向了卷喵喵冷哼了一声,开口道“一派胡言!” 至此,卷喵喵的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也顾不得那人说她胡不胡言的话,因为刚才她说了什么,连自己都吓忘了! 当那男子走后,卷喵喵观到身边就只剩下了高简和孟北川,刚要向高简靠近,不知怎么,无端的就想起了高简刚才的那一句“杀了她!” 顿时,心中想到此处,卷喵喵只将刚要抬起的脚又落回到了原地,略歪着头,神情复杂的看向了高简,而反观高简,却见他已经缓着步子走到了卷喵喵的身前,面若冰霜向卷喵喵投去目光,一双手紧紧的握在腰间的佩剑之上,恍若只一抬手,卷喵喵就会血溅当场! 孟北川的手臂,此时适时的拦在了卷喵喵的面前,开口道“还请北疆王慎行!在下所说句句属实!她确实刚到!” 如是,只听孟北川话音一落,高简原本握在佩剑上的手,这才缓缓松开,面上神色仍旧肃穆的在卷喵喵的面上游走了一圈,最后目光一黯,端着阴冷的口吻命令道“你要是到处胡言乱语,我可再不回手下留情!” 高简此话说完,并没有停留,而是径直的追上了刚刚离开男子的脚步,匆匆走远! 卷喵喵心中怔怔的看到此处,目光一直盯着二人离开的背影,久久无言,恍然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卷喵喵回神之际,冲着孟北川开口问道“敢问孟大人,和高简在一起的那男子……,是谁……” 此刻,观察着卷喵喵的孟北川,闻声一怔,随后淡然开口道“那是皇上的第二子,已故皇后的亲儿子,长陵王皇甫良柏!” 一时间,卷喵喵听着孟北川的话半晌无言,直到高简二人的影子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便听孟北川语气中带着笑意的开口问道“姑娘认得在下?” 如此,回过神来的卷喵喵,这才再次认真的抬头,看向了孟北川,然后淡然的一笑,随后点了点头! “听北疆王说,你是周公演的孙女?呵呵,如今在京中除了高蓁的婚事,数你的新闻最多!对了,刚才,北疆王说,你叫什么来着?” 恍然间,冷风吹过,只是纵使天边的云朵吹尽,也已经不见了圆月,那样一轮圆月,竟然不知何时,已经随着高简离开的脚步,悄然落了下去,就一如卷喵喵现在已经渐渐空落的心情,一般无二。 “我叫……周妙妙……” 第18章 皓月无眠夜戏鹰,穿凿附会龙虎行(三) 自昨夜卷喵喵从后山林间回到帐子后,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之时,不远处,看管皇家猎场的猎官,正在逐个帐子通知清场,以备明日好接皇上的大驾。 卷喵喵满怀心事的在心中思虑了良久,未等那猎官前来,便叫上了周琦径直上了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就当卷喵喵刚一上了马车,打起马车的帘子,立时便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帐子前面,正目光清冷的盯着自己,而当卷喵喵别过了视线,向马车的后方望去,竟然又看了同样立在帐子外的长陵王,也如高简那样端详着自己! 忽然之间,同时感受到来自这一前一后,隔着大半个猎场的两个人的目光,直让卷喵喵觉得浑身发冷,如芒刺在背,慌慌张张放下马车的帘子,抬头便看见周琦走了进来。 周琦观着卷喵喵的动作心中生疑,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 听到卷喵喵如此回答,周琦凑到了卷喵喵的近前,非常熟络的坐下,扭头问道“这一开始是你嚷着要来这,怎么来的时候好好的,回去时候真么无精打采,还有……昨夜后半夜,我看你被皇上新封的司政孟北川送回来是怎么回事?” “你看见了?” 听到卷喵喵开口询问,周琦并未应声,只看着她点了点头。 一时间,卷喵喵因为夜里出去碰到了那样的事,尤其是高简的那一句恐吓,至今言犹在耳般在她的耳边响起“你要是到处胡言乱语,我可再不回手下留情!” 想到此处,卷喵喵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开口回道“没什么,不过是夜里睡不着去了后山,又迷了路,正好碰见了他,被他送了回来!” “真的?” “真的!” 直到此时,周琦观着卷喵喵认真的神情,才好似放下心来,仍旧开口道“既是如此也就罢了,听爷爷说,那孟司政,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当心他对你心存歹心,以后尽量少理会他!” 心存歹心?恍然间,周琦的四个字听进卷喵喵的耳中,却没有进到她的心里,但是因为怕自己说多了,周琦又回喋喋不休的念叨个没完,索性也就不再开口解释,只在心中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十分不认可的道,他自然不是个心存歹心的人,若不是他,自己现在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不过卷喵喵想到此处,脑中到底还是不禁的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再次打起了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已经越来越远的高简,又瞧了瞧,已经转身进了帐子的长陵王,转瞬间,面上就挂满了失望…… 一是为了,自己自认为与高简是旧识,没想到他却是那样的一个人,竟然可以为了这么一桩小事,想要杀她灭口……,二是……,卷喵喵心中想,那长陵王,即使自己不认得他,他也是如今京都城中唯一可以和汝阳王一较高下的人,即是皇后亲子,又是样貌出众的人物,没想到却与高简,不清不楚,真是可惜……,不知道,若是他亲爹知道了,还会不会将皇位传给他。 忽然间,卷喵喵想到此处,先是心中一惊,紧接着便用手捂紧了嘴巴,坐在卷喵喵一旁的周琦,见到卷喵喵的样子很是好笑, 正要开口询问,忽听马车外很是嘈杂。 “出了什么事?” 周琦率先打起了马车的帘子,开口询问,同时也引起了卷喵喵的注意,立时便听马车外有人回道“回公子,是北疆王的人正在道上盘查,昨夜北疆王的夜影遇袭,北疆王怀疑是猎场中混进了敌人的细作!” “夜影?” 卷喵喵听到那人的回话,口中疑惑出声,如是便听周琦扭头看向卷喵喵开口道“哦,那是北疆王养的一只鹰,聪明勇猛,特别擅长刺探敌情!” 忽然间,卷喵喵听了周琦的话,只顿时心中一怔,然后便赶忙将自己的袖口紧了紧,又摸了摸自己于袖口中放着的毽子,默默的将目光看向了车顶。 突然间,马车外一声高喝声响起“下车!凡是今日离开之人,皆要例行检查!” 卷喵喵闻声,立时吓了一跳,但是稍后回忆起了这个熟悉的声音,顿时又于心中生出了一股热忱!因为那是昨日在猎场的草场上听到过的声音! 随着马车的帘子被周琦打起,卷喵喵跟在周琦的身后乖乖的下了马车,然后站在了周琦的身边。 卷喵喵的正前方,不远处,此时正有一列队伍在有序的盘查着,曾经的儿时玩伴如今已经大变了模样,卷喵喵心想,若不是他亲口说出他是卷惜安,自己一定认他不出! 此刻,卷惜安见到周琦带着一位姑娘下了马车,例行上前检查,观到车中并无他人,摆了摆手,开口道“放行!” 直至此刻,两人擦肩而过,卷惜安的目光在卷喵喵的面上轻轻扫过,卷喵喵就那样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卷惜安,顿时便让卷惜安生出一眼万年之感,心中连连赞叹道,没想到京都城中竟然有这样样貌的女子,好像比之自己记忆中,曾经所守的山中之人还要明媚耀眼…… 恍然间,不知是不是这一眼的时光太过漫长,而二人又都始终无话, 卷惜安无话,是因为他在执行公务,而卷喵喵无话,则是因为她有太多话想对他说。 惜安,他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随着卷喵喵的这一问在心中悄然升起,周琦的身影也恰好挡在了卷喵喵与卷惜安的正中间,周琦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小将军,请自重!” 一时间,卷惜安的目光因为周琦突兀的一声而回了神,然后便面上一怔,对周琦抱拳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他没有认出自己,就一如自己也再从他的身上找不到了小时候的影子一样…… 卷喵喵想到这里,急忙拨开周琦的身影,冲着卷惜安唤了一句“卷!卷小将军留步!” 卷惜安听闻此声,顿住脚步朝着卷喵喵望了过去,开口问道“姑娘唤末将何事?” 这时隔多年的第一场对话,第一场重逢,忽然间,无端的让卷喵喵的心中生出许多感慨,甚至激动,卷喵喵只觉得自己的口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忽然间,前方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瞬间,便将卷喵喵见到卷惜安这一时间无以言表的心情,如同当头一棒,拍到了谷底。 “惜安!何事耽搁,还不快去盘查!” 卷守山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洪亮,身影一如既往的高大挺拔,只是卷喵喵心想,他那副对于惜安来说无比伟岸的身躯,从来未将照顾和关心给过自己一分一毫…… 想是卷喵喵心中这份感慨,忽然间来的太过突然,直接让她的心境急转直下,来了个开高走低,见到卷惜安在向卷守山,陈述是自己叫住了他,卷喵喵只瞬间看着面前的父子,将目光投向了卷守山暗了下去,然后扭头,不冷不热的朝着卷惜安道了一句“民女,只是想慰问卷小将军辛苦!” “走吧,别别别扭扭的!” 卷守山的这一巴掌在卷喵喵说出话后,拍在了卷惜安的后脑勺上,疼的卷惜安咧嘴摸了摸,只是,在卷惜安跟着卷守山离开的那一刻,忽见他扭过头来,冲着卷喵喵咧嘴一笑,开口道“多谢美人挂怀!末将倍感荣幸!” “噗!” 一时间,卷喵喵的这一声笑到底没有忍住,而已经离开的卷惜安,更是因为这一句,被卷守山踢了一脚。 “你干嘛给他问好?不过是北疆王麾下的一个无名小卒而已,倒是那卷守山还算得上是个人物!” 周琦的话在卷喵喵的耳边响起,字字都透出了不满。 闻言,卷喵喵毫不在意的冲着周琦翻了一个白眼,开口道“哼!卷守山不过是老头子一个!还是年轻的小将军更招人喜欢不是!” “你!” 顿时,周琦因着卷喵喵的这一句而气结,不再言语,观到卷喵喵不理自己径自上了马车,只冲着马车负气的开口道“你!我真是白替你操心,如今京中对你非议颇多,你竟还不让我省心!” “你到底上不上车!” 此刻,已经在马车中坐定的卷喵喵,打起了马车的帘子,观着在路上生气的周琦,无端的感到好笑,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卷喵喵只觉得周琦对自己的言行好像越来越在意,一点也不如从前…… “不上!你自己坐吧,我骑马!” 这时,周琦此话说完,就见他冲着身后的管家嚷道“备马!” 如此,一时间总觉得与周琦这气生的莫名其妙的卷喵喵,顿时有点不明所以,目光直直的追着周琦的身影,见他去了马车的后面,只在心中暗道,真生气了? 正在此时,卷喵喵正要下马车去寻周琦,忽地瞥见不远处高简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神色冷峻的站在那里,见到此景,卷喵喵不知怎么也忘记了刚才正在和周琦生气,只将自己的这分气全都赖到了高简的头上! 更甚者,卷喵喵还隔着马车的车窗帘子,冲着高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只是当卷喵喵看到高简身后追来的人时,却又紧忙的将帘子放了下来,因为那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战天养,而战天养的肩头上,正站着一只秃尾巴老鹰! “管家!快走!快走!” ———————————— 正在此时,站在队伍后方不远处的高简,实则已于卷喵喵叫住卷惜安的那一刻,就已经站在了这里,更是将他们所有过程,都看在了眼中! “那姑娘是不是翻了你一个白眼?” 从高简身后策马而来的战天养,此刻一脸饶有兴味的瞅着高简,见到高简不说话,笑呵呵的继续开口道“真是没想到,我北疆的第一战神,在这京都城中怎么说也颇有盛名,我可听说现在陛下跟前,不单是你妹子,就连你的议亲折子都已经堆成山了!多少官员家的女眷都翘首以待,就看谁能和你结个连理!没想到你也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战天养说到此处,明显并没有引起高简的注意,却见高简反而将目光高深莫测的看向了战天养开口道“我怎么觉得……她怕你?” “怕我?你可别开玩笑了,我与她素不相识,她怕我做什么?” 随着战天养的这一声话音刚落,只见高简迅速将眉头皱紧,目光悄然的从战天养的面上掠过,落在了那只秃尾巴老鹰的身上,口中念念有词的道“若不是怕你……那就是怕它了……” 一时间,不知怎么,一种让高简觉得不可思议的猜疑,在他的心中悄然而生,默了半晌,只听高简开口吩咐道“让他们都散了吧!堂堂的京畿重地,哪里有什么细作!” 而只当高简的目光再次高深莫测的看向远处周府离开的车队,遥遥的观见,那周府的管家落在队伍的最后面,满面可惜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 “哎,这姑娘和公子又置气了……” “哎,多好的一对儿啊,老爷怎么就不允呢!” “哎,公子对小姐如此上心,若要将小姐送进宫去,又让公子娶谁呢……” 山道漫漫,周府的马车吱呀呀的走远,但周府管家的这几句话,却不知为何,一字不落的听进了高简的心里,让他分外留心…… “送进宫?这周公演不会是要把自己的孙女,嫁给皇上那个老头子吧?” 无端的,战天养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落进高简的耳中,只见高简迅速回神,左右看看,终于见到两人的旁边并无他人,将目光冰冷的看向战天养,道了一句“什么老头子!战将军还请慎言!” 忽然间,战天养因为高简的这一个眼神,心中一怔,后知后觉的觉察出自己所说的话似有不妥,然后讪笑着开口道“一时不妨,一时不妨!下次,咱们私下里说!” 直到此刻,无暇与战天养多言一句的高简,才再次扭头望向了马车影子已经渐渐消失在山道转角的周家队伍,默默叹道“纵使是我,若要让我将蓁儿许给汝阳王,尚且不忍,又怎么会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孙女许给年纪已有六十多岁的老人呢……,除非……不是自己亲生……” “王爷是说……” 正在此刻,高简适时抬手打断了战天养的话。 高简甚至觉得不知不觉间,他好似对那坐在马车中的女子有了一丝改观,周妙妙……,如果说,高简之前因为她是周公演的孙女,对她厌恶至极,但是到了此刻,观到她对待自己的兵将和蔼可亲,不似其他京中女眷,对五大三粗的士兵不屑一顾,更甚者,直到他听到了周府管家自言自语的话,突然觉得,周妙妙好似也并不让他感到特别厌烦…… 只是,此刻的高简虽然如此想着,却听他冲着战天养端的面色凝重,冷声开口道“通知夜翼军的传风哨和孟北川的听风楼,对周公演的孙女,细查!” 突然间,高简的这个命令一下,只连自己在心中都暗道惊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无端的对那个名叫周妙妙的女子突然好奇了起来! 如果昨夜他与长陵王的一切,周妙妙果真全无察觉,那她的表现倒是有几分可信,只是她既然长在周府,却又为何看起来,天真烂漫,心无城府?周公演真的要让她进宫去吗?去干什么?还有……她的名字……,忽然间,不知怎么,高简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种于那日帐外第一次见她,就对她的名字产生的好感,不一样的字,同样的读音,妙妙……喵喵……,如果他不是周公演的亲孙女……,那她又会是谁……,是巧合吗? 于高简的短暂思索间,诸多问题接踵而至,行军布阵,解决疑难,合理推断,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是思索到最后,却见高简仍旧是否决了自己刚才的一系列猜想,默默道了一句“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不可能的!” 正在此时,战天养的声音犹疑的在高简的耳边响起“王爷要传讯听风楼,那听风楼的楼主可是孟司政,长陵王的心腹!王爷这样做,是不是就意味着……” 如是,只见高简朝着战天养郑重点头,随即认真的开口道“叫他们认真的查!” “是!” 此刻,时当正午,天空中骄阳正烈,战天养肩头的夜影伸长了脖子,无端着朝着车马消失的道路转角喳喳叫了几声,高简见状,不由得在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去吧!” 随着高简的这一声吩咐,夜影闻声而动,呼啸着直击长空而去,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山脚处…… 第19章 晓喻三千偷梦事,风雨如晦起波澜(一) 自卷喵喵从皇家猎场回了周府后,便在房中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补眠,周琦在今日的一早匆匆来了卷喵喵的院子与卷喵喵告别,然后便随着他爷爷周公演和二伯去猎场迎皇上的大驾,而卷喵喵这个作为被周公演领养的孙女自然没有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正在此时,一觉睡醒的卷喵喵刚好想起,京都城东街的东甲巷里有一个孙大娘,最近给她揽了一宗生意,说是东甲巷的街尾处有一户人家,那家的老夫人时常被梦魇困扰,睡不安枕,前两日还给她捎来口讯,让她有空的时候去瞧一瞧。 想到此处,卷喵喵望着窗外的大好天气,想着如今府中无人,正好不用听周公演的絮叨,难得无人管束,索性不如出府去! 更换好衣衫,卷喵喵在东甲巷随便找了个馆子吃了口饭,便朝着不远处的街市走去,此刻正守在路边卖菜的孙大娘,见到卷喵喵走近,满面热忱的擦了擦手迎了上去。 “姑娘来了!” 孙大娘的语气中满是热络,说着话,便把卷喵喵往身旁的一个茶摊上让了让,只待卷喵喵刚一坐好,便有茶摊上的老板热情的地上了一碗茶水,旁边的街道上有风吹过,带起细细的尘土,只是卷喵喵并不在意,拿起了碗,随意的喝了一口,笑看着着那老板开口道“怎么?张爷爷,你那儿媳妇的心病好了?” “好了!好了!全都好了!自从姑娘给看过后,我们老两口子一合计,就按着姑娘的意思办了,果真百病全消!” 如是只见那老板的身后走来一夫人,看着卷喵喵满是热情,开口道“这也就是姑娘,这要是我那儿媳妇自己说,我们老两口子肯定不信!不过姑娘既然看了,而且这看之前,我们是把嘴闭得严严实实,什么病症都没有和姑娘说,没想到姑娘你竟然神了,只不过让我那儿媳妇好好的睡了一觉,就全都看了个明白,这病啊,也有治了!” “好说!好说!” 卷喵喵听到这两口子的夸赞,面上乐得开花,这时只听凑到一旁的孙大娘好奇的朝着卷喵喵开口问道“姑娘,这老张家,儿媳妇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给治好的?” 如是,卷喵喵听到孙大娘开口问,侧脸看了一眼张家夫妇,开口道“这……还是不说的好,事关人家私密不是!” 这时只见孙大娘笑看着张家夫妇,大笑道“嗨,咱们这街坊邻里的,都混一辈子了,什么私密不私密的,不如说出来,我们也听听。” 正在此时,就听旁边的张家夫妇开口道“姑娘,她要愿意听,你就说,我们可不怕笑话,知错能改不是,我们这帮人就这样,有说有笑的就是一辈子。” 如是,卷喵喵听闻此言,只在心中略微想了一下,也就不再顾及,其实她也不过是从那张家夫妇的儿媳妇梦中,窥得了她的病症所在。张家共有六个儿子,跟在张家夫妇的这位在家中排行老六,也就是这个生病的儿媳的夫君。 几位兄长因为全要读书,六儿子就不得不从书塾里退了下来,跟着张家夫妇跑生意,去年年底,因为看中了同乡的女孩子,便娶了过来,只是那女孩子却不知张家夫妇的家中情况。 那女孩子嫁过来一年,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夫君跟着公婆跑生意,所挣的银钱,全都上交了上去,而公婆又将这些钱全都用来填补了几个兄弟的学费,久而久之,这小儿媳夫妇是一分钱也没有存下。 就在两个月前,张家夫妇的四儿子,因为年纪大了,着急娶一门亲事,这亲事,来的又急,姑娘家要的聘礼又多,张家夫妇的小儿子,本就是在家中白效力,挣得银钱全都供给了上头的兄弟读书。四儿子忽然要娶亲,这钱从哪里来就成了个烦难事,只不过张家夫妇却没有多想,总觉得总归能挣回来的,不如先借些钱把姑娘娶回来再说,如此,便让自己的小儿子去庄子里借了银子,打了欠条。 但是小儿子的媳妇后来得知了此事,一问欠条落款是他们小夫妻二人的名字,一下子就病了下去!只因为她觉得,平日里他们夫妻二人就在父母跟前白效力,并没有得到什么家私,如今白出力也就算了,却还要欠下来一屁股的饥荒,真是没有天理,但怎奈何,小儿媳心中孝顺,虽然心中不满,却有苦难言,日日哀叹,时时忧愁,口中常挂的一句话便是“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到底什么时候能过的起来!” 久而久之,心事郁结便一病不起,卧榻之常还时常呓语,满口里念叨的都是什么时候能熬出头来…… 而卷喵喵自那小儿媳的梦境中窥探到她的秘密后,不过是挥着斩结静心剑,暂时了了她的心事,让她从梦中苏醒,不再卧病在床,又向张家夫妇拟了一张专制儿媳心病的药方,而那药方上并没有什么神丹妙药,只是写了两个字“分家!” 如此一来,小儿子夫妇有了自己的积蓄,日子有了盼头,儿媳的病自然就好了! 一时间,卷喵喵将张家夫妇儿媳的病症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通,自然她并没有提自己的治疗手段!只见孙大娘听过之后,看着张家夫妇嗲怪道“不是我说你们两口子,你们这对小儿媳妇也太不公了点,这小六子也是,就算是再孝顺,心里也没个算计,平白的让自己的媳妇跟着受苦,你们两个以后可得对小儿媳妇好些!” 如是,只听张家夫妇,满口满心的答应道“是了是了,是小儿媳妇心实,心里有话不愿意说出来,如今家也分完了,我们老两口子有把子力气就自己过,等到动弹不了那天,还是跟着小儿子两个过,只是让几个大儿子写了欠条,日后将亏空补上,如今都大了,成了家,不好再让他们干吃家里的。” 听到张家夫妇这样说,孙大娘转而将目光投向卷喵喵,不住的夸到“姑娘真是神了,如今你在咱们这条街上也是有口碑的,前几日我给你说的事,可愿意去?听说那老夫人娘家姓贾,嫁了户人家,姓孟,咱们街坊邻居只称她叫做孟贾氏,别的一概不知,她听说了姑娘你治梦魇的威名,托了我寻你,你看什么时候去?” “随时可以去” 卷喵喵在听到孙大娘的话后,爽快的答应道,如是,便听孙大娘扭捏了一下,笑嘻嘻的问道“这个……姑娘,孟贾氏说, 若是将她的梦魇治好了,赏金很是丰厚,你看……” 直到此时,只听卷喵喵顿时看着孙大娘一笑,开口道“好说,咱们五五分!” 如此,孙大娘面上的笑意便更浓了几分! 此时,闲话了半晌,刚好已经快到了正午,孙大娘带着卷喵喵就往孟贾氏的宅子走去,只是当卷喵喵刚一到那宅子的府门时,却见有一个人影,从她的身后一闪而过,但是,卷喵喵虽然心中好奇,却并没有多做留意,只当那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 ———————————— 孟贾氏府邸的对面,听风楼。 此刻,细品着茶水的孟北川独坐于听风楼的一处雅间内,顺着敞开的窗户,将街市上卷喵喵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一个人影从孟北川的窗前翻身而上,径直落在了屋里,将刚才在街市上的所见所闻悉数告知了孟北川。如是只见孟北川看着孟府紧闭的府门,勾起了嘴角,开口道“北疆王和长陵王全都让我留意这个周公演的孙女,我本来觉得有点太小题大作了,如今看来,这女孩子到有趣的紧,看她和街市的商贩这样熟络,这可不是周府的做派!可有问过街市的摊贩,他们是否知道周妙妙的身份?” 此时只当孟北川问完,就见那人摇了摇头,开口道“周妙妙每次出门都会换上寻常百姓的衣衫,街市上的摊贩并不知道她是周公演的孙女!如今,周妙妙已经随人进了老夫人的宅子!” 孟北川听到此处,神色莫名,只见他观着孟府紧闭的府门未发一语。 如是,只听刚才禀报的人又开口道“大人!老夫人自离了孟府,一直独居于此,坊间少有人知,周妙妙此一去,不知接近老夫人,是否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可需要属下详查?” “不必!” 只当那人此言一出,但见孟北川微微抬手,开口道“她不会知道老夫人的身份,适才你说她在街上能替人解决疑难杂症,老夫人身上时常会有病痛,我想……她不过是受邀前去,不然……老夫人的府上也不是那么好进的!等到她离开,我亲自问过老夫人,自然知晓!你去吧!” 那人听了孟北川的吩咐后,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如此就见孟北川淡淡的看着孟府的府门,眯起了双眼,嘴角虽然微微勾着,似带着笑意,却在眼中有一丝疑惑闪现,独自静默了片刻,只听他淡淡的开口道“这周府的丫头,那一晚踹向长陵王的一脚,就连长陵王都显显站住,难不成她不止会功夫,还会医术不成?莫不是周公演悉心栽培的……刺客?” —————————————————— 时过傍晚 手中掂着个满当当钱袋子的卷喵喵,面上满是笑意的从孟府中走了出来,看到天色已晚,估摸着周公演爷孙三个已经快要回来,拿定了主意,抄了街角上的一条小路,快速朝着周府的方向走去。 不远的街角处,一队黑影一闪而过,匆匆的朝着卷喵喵右前方进发。卷喵喵这一路因为得了银子,心中高兴,走的很是欢快,忽听头顶有几声哑哑的叫声,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自己的头顶正盘旋的一只老鹰! 卷喵喵见状,心中暗道不妙,原来是那只被自己拔了尾巴做毽子的老鹰找上门来,心道若是让高简知道他那秃尾巴的老鹰是自己拔的毛,一定会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想到此处,卷喵喵不由得抬起头来,对着那老鹰隔空驱赶“去!” 只是那空中的老鹰不但对卷喵喵的驱赶视若无睹,反而朝着卷喵喵飞的更低了些,鹰鸣之音也更加的急切,霎时间,观着老鹰的样子,卷喵喵不知为何,总有一些不详之感,心中暗道,莫不是这京都城进了北疆的探子? 哪曾想,卷喵喵刚想到此处,忽地在一个转角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正当卷喵喵抬眼望去,只见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孟北川,只是孟北川此时的神情却有些狼狈,孟北川只事看着卷喵喵满面惊恐的道了一声“是你!” 然后也顾不得让卷喵喵多做反应,拉起卷喵喵抬腿就跑,冷不防的,卷喵喵被孟北川的动作吓了一跳,等到她跟上了孟北川的脚步,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有一队追兵赶到,各个蒙面,手提弯刀,直到此刻,卷喵喵才意识到身陷险境,无语的看着身前的孟北川,连连懊悔,选了这条小道。 随着孟北川的身形定住,卷喵喵一时不防撞到了孟北川的背上,等到她再次定住了脚步,这才发现孟北川的前面不知何时已被几个黑衣人提前拦住,一时之间,卷喵喵和孟北川迅速被黑衣人包围,情势之愈烈可谓是剑拔弩张。 “这个……他们是追杀你的?” 卷喵喵这一声问出,只见孟北川点了点头。 “现在,成了追杀你和我了?” “嗯?嗯!” 忽然间,想是卷喵喵这一声质疑,无端的让孟北川倍感有趣,只是孟北川却没有多说什么,迎着前方虚晃过来的刀影,孟北川急忙就是一躲,霎时间,围在一旁的黑衣人便全都冲了过来。 而反观卷喵喵,见到这情形,也不敢再多想,迎着冲她奔过来的黑衣人,一个侧身翻过去,立时就是一脚,眼见着黑衣人中有了个缺口,卷喵喵伸手拽上孟北川就跑,正在此时,就听孟北川惊诧的开口道“容我过他三招,抓个活口!” 只是下一秒变听卷喵喵满面愤然的看着孟北川,恶狠狠的道“打毛啊!还不快跑!” 一时间,孟北川想来是,没有料到卷喵喵会做此反应,只得跟在卷喵喵的身后,一边抵着挥过来的弯刀,一边护着卷喵喵往前跑,忽然,巷子的高墙上,一道黑影,手持这弯刀凌空劈下,孟北川见状,先是眼神一黯,随后想要看向卷喵喵的方向,只是,谁知他一回头,不但没有看到卷喵喵,反而听到自己的身侧传来一声闷哼,孟北川惊恐回头,霎时间,只见冷剑劈下,血溅衣衫,卷喵喵的胳膊就那样格挡在了他的脖颈上,血迹清晰的印记溅在卷喵喵的脸上,惹得卷喵喵一阵惊恐,只是下一刻就见卷喵喵瞬间稳定了心神,看着孟北川怒喝着开口道“你不要命了!” 随着卷喵喵这一声出口,黑衣人刚刚被卷喵喵挡了一下的弯刀,再次袭来,卷喵喵观到孟北川愣在当场,当即就要转身去接,谁知,就在卷喵喵转身的那一刻,却忽后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将她猛的拽到一边,紧接就是孟北川当当正正的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了黑衣人的胸口上,正在此时,不远的街道了,忽然来了一对官兵,鸣锣示警,那一队黑衣人闻声撤退,如此卷喵喵终于松了一口气,恍若没事人一样,瘫坐在地上。 见到此景的孟北川,只当卷喵喵心中并不在意胳膊上的伤,好奇的开口问道“你不会功夫?” 如是,只见卷喵喵无语的朝着孟北川瞟了一个白眼,开口回怼道“我会个毛!” ———————————— “你们在此作甚!” 霎时间,随着这一声熟悉的声音在卷喵喵的耳边响起,她迅速别过脸,扭头望去,只见不远的街角处,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一队人马,远处的官兵将这里围了个密不透风,为首之人,正是高简! 此时,只听孟北川冲着高简抱拳开口道“回北疆王,在下巷中遇袭,幸得周妙妙相助,才能转危为安!” 孟北川这话说完,只满面笑意的看着高简,而反观高简却明显的一脸不信,大步走到孟北川和卷喵喵的面前,见到卷喵喵跪坐地面,眼角从她的胳膊上扫过,眉头瞬间皱紧,匆匆警告的朝着孟北川白了一眼,仍旧向着卷喵喵开口问道“你受伤了?” 直到此刻,刚才一直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高简面上的卷喵喵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好似是有一只胳膊正在流血,霎时间胳膊上的痛感如海水般汹涌袭来,卷喵喵只谨慎的朝着自己的胳膊瞧了一眼,下一刻,刚要冲着高简开口回句不要紧,谁知只一扭头,便觉得自己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高简惊觉顺势蹲在了卷喵喵的身前,正在此时,街角处刚好有一人步子匆匆而至,拨开了人群,那来人正是周琦,当他观到了当时的情况,只听他隔空喊了一句“那是我妹妹,她晕血!” 终于,一直到了这时,高简的动作再没有犹豫,只手臂环在卷喵喵的腰间与腿上,顺势便将她轻松抱了起来,只是在高简离开的瞬间,却见他冲着孟北川斜睨过眼去,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冲着孟北川道了一句“回来,再找你算账!” 第20章 晓喻三千偷梦事,风雨如晦起波澜(二) 竖日清晨 早饭过后,卷喵喵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前,径自对着屋外的天空发呆,身边的刘嬷嬷一边呲着牙一边为她换着手臂上的伤药,口中念念有词的道“这帮北疆蛮子,下手也太狠了,堂堂的京都城如今都遭了贼人,姑娘以后出门可千万要小心!” 刘嬷嬷一边说着, 一边将换下来的纱布搁置在水盆中,卷喵喵见状只是冲着刘嬷嬷安慰一笑,其实她手臂上的伤她自己看过,那伤只不过是看起来吓人,一点也没有伤到筋骨,到了如今,她甚至都觉得,那袭击孟北川的北疆人刀法也太糙了些! 不过……,卷喵喵想到此处,忽地一个身影从她的脑中闪过,只听卷喵喵冲着刘嬷嬷问道“嬷嬷,我真的是被高简送回来的?” 刘嬷嬷此时已经为卷喵喵打理好伤口,起身正要端起水盆离开,听到卷喵喵问她,笑着朝卷喵喵点了点头,开口道“姑娘不知道,昨日夜里你回来的时候,就那么被北疆王抱在怀里,满身都是血,就连北疆王的身上都染了,着实将我们都吓了一跳,偏生老爷被汝阳王请去并不在家,小公子急的要去请王太医,又听说王太医临时被宣进了宫里!幸好北疆王跟前有个姓宋的军医,精通医理,最擅长治疗皮外伤,没想到只不过上了点药,姑娘的血就止住了!” 一时间,刘嬷嬷将话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只不过当卷喵喵听见确实是高简送她回来的时,不知怎么就顿时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只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开口道“皮外伤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唬人,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你们对我也太好了些……” 这一瞬间卷喵喵油然而生的感慨,着实发自她的的内心,尤其是当卷喵喵扭头越过刘嬷嬷看见她如今所住的这间屋子时,一想到自己如今每天早上醒来,映入眼帘的再不是昔日斜月山的碎瓦颓垣,禾黍故宫,再看不到梦隐宗门殿宇的残破和长满禾黍的院落,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这好像是一个梦,而且还是一个美梦,想她一个小小的荒山孤女,是以何德何能,才会得到周公演的青眼,以至于现在一步登天,过上平步青云的生活的呢…… 眼见着刘嬷嬷端着脸盆走了出去,卷喵喵抬眼目送她离开,院门外周琦手里捧着一套月白色的衣衫,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卷喵喵的屋门未关,周琦大步走近,顺手便将衣衫放到了卷喵喵的面前。 “这是什么?” 卷喵喵眼观着面前的衣衫,伸手摸了摸,抬眼望去,见到周琦正在不好意思的挠头,然后便听周琦答道“原是送了你两件衣裳的,这昨日你胳膊受伤,那衣裳袖子上开了个口子,便算是毁了,我连夜给你寻了一件,估摸着你会喜欢!” “啊?” 卷喵喵听到周琦这样说,伸手拿起面前的衣衫,将那衣裳摊开,只见那衣服通身为月白色,只在衣领,裙摆和袖口处绣了几只淡青色的蝴蝶,迎着阳光还有些轻微的细闪,应该是掺了银色的丝线。 如是,不知不觉间,卷喵喵霎时便开心了起来,不多时便有笑容浮在了面上,这一刻卷喵喵心中顿时惊喜的道,原来素色的衣服也能如此好看,想是自己从前在山野间穿惯了粗布衣衫,以至于自己自跟到了周公演身边,总觉得必得是灿若云霞的衣裳才算得上是好看,所以自己平时总是穿的花枝招展。 只不过,卷喵喵虽然如此想,却仍旧是看着周琦,故意端起了派头,开口道“这衣服样子还可以,只是不大艳丽,你知道我素日都是喜欢穿有些颜色的衣裳,不过……,你干嘛这么着急寻来?我又不着急穿……” 这时,反观周琦,虽然听到卷喵喵这样说,也不生气,只是份耐心的看着卷喵喵开口道“我也只是看着这件衣裳好看,想着你从来没有试过素色的,总也该试试,说不定会喜欢!再说爷爷就要回来了,要是发现你又穿回来从前的衣服,又该数落我了!” “老头子回来了?” 一时间,卷喵喵听闻周琦说周公演要回来,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身,却不知不觉的牵动了手臂,疼着呲牙咧嘴。 周琦见状,又按住卷喵喵让她坐好,开口道“咱们这个家里,也就是你了,一听到爷爷回来就这么开心,这如今啊,你受伤在家,爷爷回来看见定然心疼,再者听闻现在北疆王妹子的婚事定了,爷爷可不大高兴!我可劝你也小心着点!反正我呀,可要躲他远点,免得他拿我撒气!” “高蓁的婚事定了?”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周琦透露出来的消息,顿时激起了心中的好奇,一想到原本要被皇上赐婚的高蓁,忽而有了长陵王和汝阳王两位求娶,而且还都是皇上的亲子,如此,便再没有其他官宦之家的公子,敢因瞻仰高蓁的才貌而登北疆王的府门,没想到如今高蓁的婚事竟然定下了,就是不知皇上将她许给了谁。 卷喵喵一想到此处,脑中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回想了猎场后山林间的那一晚,高简与长陵王一起静坐在草地上看月亮的场景,不禁心中顿生一阵感慨,只道“他们二人竟然是这样的关系,想必高简是定然不会将妹子嫁给长陵王的吧……” 卷喵喵刚刚心想到此处,只听周琦好似神秘兮兮的答道“我和你说,这事虽然定了,却还没有公之于众,不过想来,等皇上从猎场回到宫里就会下旨,这皇上啊,将高蓁许给了长陵王!” “啥?” 忽然间,周琦的回答,显然让卷喵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是不等卷喵喵作出反应,便听周琦继续开口道“这有什么?你干嘛那么惊讶,我和你说,这可是一桩秘事,猎场行宫内,长陵王和汝阳王因为高蓁的婚事起了争执,皇上一看是左右为难!倒是刚刚回来的北疆王当机立断,只一句话就把妹子的婚事给敲定了!你猜他怎么说的!” “啊,怎么说的?” 卷喵喵此时的语气,彰显出发自肺腑的真诚,很显然,她也着实是想知道,高简到底是怎么觉定自己的妹子嫁给谁的。 正当这时,只见周琦站直了身形,端起了腔调,学起了高简的样子,开口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汝阳王年岁太大!臣妹如今年纪虽然已有二十又三,却也是因为臣不在她身边的缘故,所以才导致她的终身大事一拖再拖,若是两位皇子都心仪臣的妹子!那么臣倒觉得长陵王与臣的妹妹年岁相当!请陛下成全!” “噗!” 卷喵喵听到周琦将这一段话说完,顿时将刚送到嘴里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看着周琦瞠目结舌的开口道“高简,他这话说的挺直白啊!” “可不是!”周琦一听到卷喵喵这样说,赶紧接过了话头,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这汝阳王一听北疆王这样说,当时就气的不知如何是好!把整个脑袋都涨红了,皇上呢倒是没有作声,只是愣了一下,就笑口颜开的答应下来了!” “哦?” 卷喵喵此刻听到周琦这样一说,顿时在心中转了一个九回肠,心中想着,要是站在皇上的角度看,这自然是个不错的结局,如今朝廷虽然党派之争并不明显,可是皇子却只有两位,宫中汝阳王的母妃百般受宠,汝阳王的势力自然庞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长陵王……身边无非是昔日已故皇后的支持者,多半是些拿笔杆子的文臣,把根生在骨子里的老顽固,如此一来,自然势弱。 而高简,他作为白漓国唯一的异姓王,手中掌握着国中快要一半的兵力,虽然都驻守在北国边疆,却是个 不容忽视的存在,可以说长陵王和汝阳王,无论是谁,若是能与高简联姻,在兵力上绝对就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若是汝阳王娶了高蓁,加上他原有的军方支持,可以说是如虎添翼,如此在将来与长陵王抗衡一事上,就有了绝对的胜算,皇上若是站在这个角度去衡量,便唯有将高蓁嫁与长陵王,让长陵王的势力与汝阳王拉齐,这样才能平衡国中势力,让两位皇子难分高下…… 原来,皇上口中说的将高蓁嫁给谁,难以决断,并不是真的难以决断,只不过是不愿意做这个恶人罢了,如今,他将高简这个适合做恶人的人从北疆挖了回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在两个儿子面前有个台阶下罢了,原来,高蓁与长陵王的缘分早已注定,不可改变…… 只是,当卷喵喵一想到此处,又想到了高简与长陵王,直在心中叹道“哎,高蓁真可怜……” ———————————— 周琦这一边从容的又拿来一个茶杯,给自己添了茶水,刚要喝上一口,卷喵喵忽然听闻窗外的院子里,不知怎么就热闹了起来,卷喵喵回过神来,抬眼一望,只见院子门口正有一队人抬着箱子,一对又一对的走了进来,卷喵喵见状面上大是不解,只在心中猜到,难不成是周琦又给自己倒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 只是当卷喵喵回头去看周琦时,却见周琦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房门,如此, 就当卷喵喵的目光再次移向窗外,就见周琦已经朝着院门迎了上去,而在那院门外走进来的,正是一瘸一拐的孟北川。 卷喵喵见状, 也并没有出屋子,只是她每每见到孟北川都觉得特别有意思,尤其是……自那日进到了孟贾氏的府门之后…… 想到此处,卷喵喵也不再顾得了形象,因为在她心中自认为孟北川与高简一样,是个自己的旧识,索性也就直接越过了桌子,坐到了窗沿上,看着走进来的孟北川开口问道“孟大人这是从哪里来?腿脚怎么还受伤了!” 如是,只见孟北川看到卷喵喵,微笑着咧起了嘴角,笑着开口道“不妨事,不妨事,不过是刚才在北疆王的府上,被他寻到了点错处,被他打了二十板子!” “啊?二十板子?看着孟大人这副样子,没想到还挺抗揍!二十板子还起得来!” 一时间,卷喵喵这一句话一出口,顿时惊的周琦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周琦紧忙回望着卷喵喵的方向开口道“妙妙,不许胡说!” 周琦说到这里,就见他又紧忙看向孟北川,笑呵呵的道“孟司政,我这妹子从小惯坏了,你别见怪!” 如是,只见孟北川也没有理会周琦,只是好气的看着卷喵喵的方向开口回道“我自然是不禁打的,还好有长陵王殿下帮着求情,最后只打了五板子!这不,我这刚挨完打,就赶忙准备东西给你送来了,好给你赔罪……哦不,好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啊?” 直到此时,卷喵喵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孟北川带来的这一院子东西都是给她的,如此就见她果真指着那些东西,朝着孟北川开口问道“你说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 见到孟北川点头,卷喵喵翻身跳出窗外,来到了孟北川的跟前,围着孟北川绕了一圈,才刚一在孟北川面前站定,便听孟北川满面佩服的夸赞道“姑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佩服佩服!”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孟北川这样说,悄然的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刚刚跳过了的窗沿,虽然心中对孟北川刚才的挖苦很是不屑,却忍不住开口会怼道“幸好孟大人说明了来意,不然我还以为你这些箱子是来求娶我的聘礼!孟大人,这么风风火火的登门道谢,民女还真是受宠若惊啊!只可惜,我爷爷他现在不在,孟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怎么会不知道我爷爷被宫中唤了去?若要真心道谢,不如等到府中家长在时,再来不迟不是?” 卷喵喵话说到此处,眼见着孟北川的面上已然从惊讶,变成震惊,又从震惊变成了哑口无言,只伸出了手指着卷喵喵“你!你!”了个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索性开口道了一句“好好好!你要是不要!” 卷喵喵眼见着孟北川说道此处,抬起手来,就要指挥着刚才抬箱子的人将箱子抬走,卷喵喵赶紧上前打住,开口道“唉!不过,孟大人既然来了,还如此盛情,知恩图报,民女也不能不知好歹不是,这些个谢礼,我就姑且收下了!嘿嘿……” 第21章 晓喻三千偷梦事,风雨如晦起波澜(三) “你!你!” 一时间,孟北川,只觉得自己好似还没有被哪个小女子挤兑成这个样子,只在心中顿时又对卷喵喵更好奇了几分,忽然心中生出一丝狡黠,言语中有着莫名的调笑,看着卷喵喵开口道“咳咳,难得姑娘对这些礼物如此喜欢,姑娘刚才说,以为在下送来的这些箱子是聘礼?那倘若这些箱子若真是聘礼,姑娘可敢收下?” “啊?” 忽然间,听到孟北川这样说,卷喵喵有那么一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一望,果见周琦也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孟北川,开口打着圆场道“孟司政切莫和她玩笑,她不过是个闺阁女子,什么都不懂,如何能入得了孟大人的眼!” 什么?我入不了孟北川的眼,这一刻, 待到卷喵喵听清了周琦的话,不满的朝着周琦翻了个白眼,只是这一幕落在孟北川的眼里,只让孟北川觉得这个周府的小姑娘,好像更有趣了几分!如是,孟北川的目光便更加一错不错的落在了卷喵喵的脸上,恍若很想听听她的答案。 只是下一刻,当卷喵喵的目光回眸望在孟北川面上时,不知怎么,忽然就让卷喵喵想起了,刚才周琦所说的,高简以年岁太大为由拒绝了汝阳王求娶高蓁的话来,如是,只见卷喵喵面上顿时浮起了和刚才孟北川面上同样狡黠的笑意,当机立断的开口道“那自然是不敢收的!孟大人,你这年纪也太大了!差不多整整大了我一轮,你若是再长上个两岁,给我当个爹还差不多!” “你!你!” 突然间,孟北川听到卷喵喵这样说,不由得一阵气结,一把手摸在自己自以为傲的面容之上,想着自己从来没想过会被一个小丫头如此羞辱过!想要与她争辩,却见她正睁着双大眼睛,恍若刚才所说的话都是理所应当般的看着自己,顿时觉得多说无益,只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甩了一把衣袖,扭身离开! 周琦见到孟北川要走,责怪的看了卷喵喵一眼,开口道“妙妙!你平日里对我也就算了,怎么对孟司政也口无遮拦的!” 卷喵喵眼见着周琦说完话就跟在孟北川身后追了出去,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却一点也想不出,自己刚才说的话错在了哪里!反倒对周琦刚刚的责怪,不满的白了一眼,然后翘起了脚,朝着孟北川走远的方向,伸起了没有受伤了的那只胳膊摆了摆,笑嘻嘻的开口道“孟大人,有空常来逛逛,听闻孟大人最擅制酒,改日有空,一定邀我尝尝!” 如是,直到此时,已经被周琦送到院门外,就要走远的孟北川,在听到卷喵喵的话后,顿时脚步一顿,面上一僵,下一刻,就好似连回头望向卷喵喵院子的目光都变得锐利。 等到孟北川再回神的那一瞬,他才陡然惊觉,不知何时,他已经将双手紧握,左手的拇指与食指正在右手拇指的扳指上紧张的摩挲着,而那扳指上于逆光的边沿处,正有一个“贾”字,幽幽的闪着银光,一时间,孟北川只看着那扳指,紧了嘴唇,不发一语,随后将那扳指悄然转动,旋即大步离开…… —————————————————— 院子中 目送着孟北川离开的卷喵喵,观到周琦已经送了孟北川回来,当即轻哼了一声,扭头进了屋里,周琦见状,知道卷喵喵是在生自己的气,索性来到窗户下,对着卷喵喵的窗户开口道“妙妙,我知道你生气,不过那是孟北川,孟大人,如今京中难得的清流人物,很的皇上的看重!就连祖父都说,谁要能得到孟大人的支持,一定会如虎添翼!” “啥?” 一听到这话的卷喵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走到窗前,看着周琦开口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他说这满院子的箱子真是聘礼,我也应承?我那么跟他说话已经很客气了!我看你啊,就是怕他,想要讨好他!” 立时间,周琦听到卷喵喵这样说,不知怎么面上就是一滞,手上双拳暗暗攥紧,但仍旧笑看着卷喵喵开口道“好好好,是我错了,行了吧,只是,我虽然不必讨好他,但你和他说话多少也客气点不是,不必向今日这样,也太犀利了!总要为日后,留点退路,这孟大人常日里,有多少人想要巴结还巴结不上,你如今救了他,这可是个大人情!” 直到此刻,卷喵喵隔着窗户看着站在院中的周琦,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得周琦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尤其是自这次从猎场回来之后,从前周琦对自己是事事关心,凡是自己说的话,他没有不顺着的,但是现在…… 想到此处,卷喵喵只佯装无事,假作听进去了周琦的话般,看着他开口道“兄长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便是!” 周琦听到卷喵喵的回答,并没有觉得不妥,只又寒暄了两句,让卷喵喵好好养伤便转身离开。 ———————————— 周琦离开后,卷喵喵不知怎么忽觉心中烦闷,看着外面的天气大好,虽然快到正午,却不是很热,于是径自推开了门,去往了周府的花园。 总的来说,周府的府院其实很大,只不过周公演的几个姬妾,还有他那二儿子的几个姬妾,平日里多将心思都放在了勾心斗角上,以至于后花园很少有人观光,一路行来,因为无人陪伴,卷喵喵的兴致了了,偶尔有几个丫鬟从卷喵喵的旁边走过,会向卷喵喵匆匆行礼,然后走远。 不远处的一个月亮门边上,两个年长的嬷嬷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卷喵喵见状,绕到了她们身后的一棵树下,想要凑近,正好也听听这府上的八卦。 忽然间,一个黑影,从卷喵喵的头上一闪而过,惊的卷喵喵匆匆抬头,只是卷喵喵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正当卷喵喵瞧着树上的这片房檐细望过去时,忽见一只鸽子突然从房檐的一角惊飞起身,卷喵喵见状终于放下心来,心道,一定是自己多虑了,纵然是老头子不在家,想来也不会有贼人如此大胆,晴天白日的就潜了进来。 只是卷喵喵虽然这样想着,但她却不知道,在那隐秘的房檐一角,早有一个身影尾随了她多时!观到卷喵喵因为故意放飞的鸽子放下了戒心,这才将刚才就要遁逃的脚步停了下来,继续隐藏了下去。 月亮门的拐角处,两个正有说有笑的嬷嬷,见到周围无人,说话并没有什么顾忌。 只听其中一个说道“我刚才看到姑娘一个人闷闷不乐在花园散步!肯定是又何公子吵架了!” 喔,卷喵喵一听到此处,不禁在心中暗道,这个嬷嬷的眼光倒是独到,一语便猜中了自己的心结。 这时只听另一个说道“可不是!唉?你听说了吗?咱们府上的管家曾经建议老爷将姑娘直接许配给公子!你说,咱们姑娘自到了府上,和咱们公子那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情谊,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青梅竹马啊!在一起多般配啊!” “青梅竹马……” 一时间,卷喵喵在听到这个词之后,不知怎么,在心中的一角就恍若打开了一扇窗户,瞬间觉得恍若这花园里的阳光都好像洒到了心里,再一想起周琦素日里对自己的照顾,卷喵喵不知怎么,不知不觉的就羞红了脸。 卷喵喵惊觉之余,伸出双手捧在脸上,只觉得自己的脸不止红了,而且热得很。 心神念念,再次细细听去,只听另一个嬷嬷又开口说道“诶?我和你说,这话你可别乱说啊,咱们在周府上做事,乱说话是要出人命的!而且,我听说,老爷好像不大赞成这门亲事,再说……咱们公子……听闻已经看上了……” 听到此处,卷喵喵的心中一怔,耳听到两个嬷嬷的谈论声越来越小,心急之下望了过去,却见她们二人已经走远,那句咱们公子听闻已经看上了……到底还是没有了下文。 “周琦……,他看上了谁……” 卷喵喵的喃喃自语在此刻响起,忽听不远处有两个人声越来越近。 先说话的这个操着浑厚的嗓音,着急的说道“亚父,此事咱们可还要从长计议啊!我那个弟弟和高蓁的婚事一定,那长陵王就相当于无端了多了高简这个北疆王的支持,长陵王一下子就有了和我旗鼓相当的筹码!咱们之前可是商议过,说什么也要把高简拉到咱们这一边来,却怎奈何,高简嫌弃我年岁不合适,生生的让我错过了和他结亲的机缘!这可如何是好!” 来人是汝阳王和周公演,一时间,卷喵喵的思绪终于有了半刻回神,远远的,周公演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走的不急不缓,和汝阳王相比显得从容的多,其实从卷喵喵的角度看来,这汝阳王倒不像是传承了周公演多少知识学问的模样,起码周公演的沉着冷静他是一点也没有掌握到精髓,遇事毛毛躁躁,暴跳如雷,有时卷喵喵甚至在想周公演怎么教出了这样一个学生! 汝阳王的絮叨一刻也没有停止,卷喵喵见他一路行来,不停的用一只拳头拍着另一个手掌,继续道“如今,说什么也不能让长陵王一人独大,若要将此局拉平,除非另想办法,北疆王高简既是兄妹二人,如今高蓁既然嫁了长陵王,那么高简的婚事说什么也要掌握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只是,可叹,本王膝下并无一女成年,想要拉拢并不容易,几个文臣手里倒是有几个女儿,但是一听说本王要将她们嫁给高简,他们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要跟着高简去往北疆苦寒之地,竟然都打了退堂鼓,说什么自己的女儿都已经许了人家,让本王的手上一个可用的女子都没有!” “呵呵,殿下莫慌!这里不是商议的地方,咱们还是去祈贤阁旁边的长明堂商议!” “唉!” 终是在汝阳王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后,周公演才不急不缓的说出了这么一句,直听的卷喵喵扑哧就是一乐,算是打心底对周公演这个老头有些服气! “谁在那里!” 汝阳王的这一声开口,卷喵喵适时的走了出来,只当卷喵喵在周公演二人的跟前站定,一时间,不知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卷喵喵只觉得汝阳王的脾气好像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瞬间好了不少,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急躁,只是面上略微沉了半晌,对着卷喵喵一阵观望,然后也不知为何,不住地点头,旋即看着周公演开口道“亚父,我已多日不来你的府上,不曾想,当年被你捡来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民女参见汝阳王!” 随着卷喵喵这一声问候出声,便听汝阳王哈哈就是一笑,但转而跟着这笑声而来的却并不是什么夸赞,而是周公演踢到卷喵喵屁股上的一脚,下一秒便听周公演开口道“你这丫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了我的孙女,就要称臣女,怎么还一天民女民女的!” “诶?亚父也未免太严厉了!怎么说,妙妙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怎么还能如小孩子一样教导!” 只听汝阳王这一声说完,目光便又落回道卷喵喵的脸上,开口道“别听你爷爷的,自己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我的府上新来了个厨子,改日,我让厨子备了糕点,王妃正愁没人作伴,你可以常去,和她说话解闷!” “不能吧!就你的王妃还能没人作伴解闷,你那些个姬妾,成日里把王妃的门槛都要踏破了,不过你家的糕点,我倒是想去吃一吃!” “咣!” 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话一说完,周公演顿时照着自己的屁股就又是一脚!卷喵喵顿时只觉耳边传来周公演的一声暴厉“你这丫头,好好和殿下说话!” 听到周公演这样说,卷喵喵只淘气的吐了吐舌头。 反倒是汝阳王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全然和刚才进来时大相径庭,频频的对着卷喵喵点头道“无妨,无妨!哈哈哈,哈哈哈……妙妙说话爽快,是个成大事的人!” 霎时间,卷喵喵听着汝阳王这一声落下,顿觉周公演的目光好似在自己的身上扫了一眼,下一刻当周公演再看向汝阳王时,眼中有那么一抹担忧丝毫未加掩饰…… 只听周公演好似决然的开口道“殿下如何想,老臣知道,但是此举万万不可!” “唉?” 听到周公演如此说的汝阳王,此刻立即抬手打断了周公演的话,好似商量的道“亚父不必心急,咱们有事去往长明堂商议!如何?” 此时,只见汝阳王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在了卷喵喵的面上,于嘴角勾起了笑意,不住的频频点头,直看的卷喵喵有点不明所以,反倒是周公演再回过头来看向卷喵喵时露出一脸的凝重。 “好!” 周公演一声好字出口,双眉皱紧,面上明显对汝阳王生了不满,只是……周公演到底是因何不满,卷喵喵却并没有看明白! 没有顾及周公演和卷喵喵,汝阳王信步朝着祈贤阁的方向走去,周公演见状刚要快步跟上,却在路过卷喵喵的面前时,将目光落在了她被刀砍伤的胳膊上,面上一怔,开口问道“可有大碍?” 如是,卷喵喵闻声冲着周公演摇了摇头,此刻,周公演望向汝阳王走远的背影一脸凝重,然后默默叹了一口气,又看着卷喵喵叮嘱了一句道“去吧,回去好好休养,别落下顽疾!” “好!” 卷喵喵站在那里看着周公演和汝阳的身影慢慢走远,一直一动未动。 卷喵喵歪着脑袋想了半晌,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一连串的际遇,都透露出不易察觉的诡异,恍然间,一道黑影闪过,打断了卷喵喵的思绪,只是当她再次凝神仰望天空之时,映入眼帘的仍旧是扑簌而飞的鸽子,只不过这一次……是两只…… 第22章 晓喻三千偷梦事,风雨如晦起波澜(四) 日暮时分,北疆王府 从皇家猎场回来的高简,因为亲自送了卷喵喵回周府,待到他归到自己的府上,已是三更时分,长年累月的驻守在边疆苦寒之地,偶尔有北风涌入的白毡房,和夜夜被北风吹的猎猎作响的夜翼军王旗,早已成了他睡觉时不可或缺的习惯,这一夜让他突然睡在了自己早已经久不睡的卧榻之上,将一切归于宁静,明显让他觉得不太习惯。 终于高简在足足失眠了一整夜后,于今日的清晨才得以入眠,而被他匆匆安置在王府内居住的宋军医和卷家的小儿子卷惜安,也少有的没有像往常一样吵醒他,以至于他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此刻,高简独自走在北疆王府的院子里,恍然间,好像便又回到了往昔,那时高简的父亲还在,北疆王府成日里热闹非常,与北疆王来往甚密,亲如手足的逍遥王带着逍遥王妃和儿子常常来府上走动,想到此处,高简的目光浅浅的飘过不远处的亭台水榭,仿若那里还有曾经的故人,觥筹交错的虚影…… “兄长!” 高蓁的声音从高简的身后传来,瞬间,将高简的思绪打断,高简转身,眼观着如今已经长的婷婷玉立的妹妹,一丝心疼霎时涌上心头,只是高简却并未表现在面上,仍旧是将身形挺的笔直,面容不改,就如同他一如既往的在北疆将士军前一样,不苟言笑早已成了他的习惯…… “兄长今日不用进宫吗?” 高蓁一边问着一边走近,高简听闻后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高蓁有着许多的话想和他说,只是高简却不知于高蓁的婚姻一件大事上,自己该如何跟她提起。 “皇上允了我三日休沐。” 高简的回答掷地有声,只是回答之后,却看着高蓁不发一语。 高蓁见状,恭敬的站在高简的面前,不远不近,高蓁的目光里对高简满是探寻,她不知道这个和自己一别多年的兄长,是否已经大变了模样,至少……在高蓁看来,高简的周身环绕的都是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再也没有了年少时候对亲友的热情。 “王府,被你打理的很好……” 终于,还是高简率先说出了这句,高蓁闻言轻轻一笑,高蓁的笑容落进高简的眼中,融进他的心里,让他恍然间,好似从高蓁的眉眼中看到了昔年母亲的影子。 “你长得越来越像母亲了……” 高简的这句话,语气莫名,但是却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忽变,惹得高蓁热泪盈眶,瞬间便扑到了高简的怀里,就如同小时候一样,冲着高简撒娇般,殷切切的唤了一声“哥!” 高简闻声,无奈叹息,左右翻找了一下却没有找到可以拭泪的帕子,最后索性抬起了自己的衣袖为高蓁擦了擦,一时间,高简的这一举动立时让高蓁破涕为笑。 高蓁见状自己擦了擦眼泪,笑看着高简开口道“哥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只是,此刻高蓁虽然如此说,但相对于高蓁瞬间的心情变化,高简却没有觉得有多轻松,北疆的风沙和经年的苦难搓磨,早已磨平了他曾经年少的心,如今他虽然只有二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经变得成熟稳重,甚至比之京中的官员城府还深。 高简看着面前的高蓁,虽然有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但是一想到如今京中的局势,仍旧心中一狠,向她说出了一句“此次回京,皇家猎场行宫内,皇上已经与我议定了你的亲事!” 霎时间,高简此话一出,就见高蓁瞬间呆立在原地,高蓁瞬间觉得自己刚刚才因为得见兄长而喜悦起来的心,好似瞬间被人浇了一桶冷水,凉了个彻底。 高蓁攥着高简胳膊的手慢慢松开,向后退了两步,面上转而变得冰冷,就一如她平日里在那帮官家女眷面前的形容。 高蓁的朱唇轻启,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以为……兄长与我多年未见,心里是向着我的,你可知我自己一个人被辖治在这京都城内,过活的有多艰难,我以为……你回来……会为我撑腰……” 此刻的高蓁,只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那么艰难,原本自己应该是有许多话要对高简说的,只是一直到了这一刻,却全都湮灭在了肚子里。 站定在高蓁面前的高简,观着高蓁的样子,心中也有着说不出的困苦,只是他仍旧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你这些年过的如何,为兄心里都知道!你心中是如何想的,为兄也知道,只是……女孩子总要嫁人的……,倘若我不为你决定,便要看着你的婚事被他人左右,与其如此,还不如为兄来替你选!” 这边高简的话音一落,只见高蓁的目光都变得凌厉,仰着头,神情间有着不服气的桀骜“妹妹倒想知道,兄长选谁!” “长陵王皇甫良柏!” 立时间,随着高简这一声话落,高蓁颓然的退后了两步,转而扭头看向了高简,开口道“兄长久在北疆,对京中局势并不清楚!你可知如今是谁最得皇上看重,兄长若要以我的婚事为契机,投向长陵王这个已故皇后之子,可是押错了筹码!将来……我们高家……和逍遥王府辛家的仇如何能报,冤屈如何能伸!” “蓁儿住口!” 一时间,高简听闻高蓁的话,霎时握紧了双拳,但是只转瞬的功夫便松散开来,看向高蓁的目光由警惕变得诚恳“我为你选长陵王不为倒向他,而是真心为你,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的苦心!你只要想着,为兄不忍将你嫁给汝阳王那个年纪已经快要近四十岁的老男人就行了!如今你的婚事,皇上势在必行,如若是你,长陵王、汝阳王你选谁!” 终于,高蓁此刻立时因为高简的一番话变得哑口无言,尤其是当高蓁听到高简所说,皇上对她的婚事势在必行的时候,霎时,便将自己此生绝不嫁人的话闭在了口中,咽回到了肚子里。 两人沉默半晌,高简的耳边一阵风声呼啸而过,引得高简默默抬头,目光转而变得犀利。高简在观到高蓁因为心中有气,沉默不语时,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先回去休息,听为兄的话,安心待嫁!” 一直到此时,高蓁抬头,看到高简说话就要离开,紧忙向前了两步,拉住了高简的手,就在高简回头错愣的瞬间,却见高蓁满眼含泪的开口道“既然兄长说嫁,妹妹嫁他便是!只是……,妹妹还请兄长赐还一物!” “何物?” 高蓁此刻听到高简询问,慢慢松开了手,语气中夹杂着莫名的颓然“昔年,北疆之乱,父王身死,兄长带我匆匆逃回京都城,途中却被北疆人冲散,慌乱之际,我掉落了曾经逍遥王妃送给我的紫色玉钗,那钗是逍遥王妃为辛战定下我的聘礼,我知道,那钗被兄长拾了去,昔年京都城中匆匆一别,兄长说已经将那钗途中暂押在了一位救命恩人处,不知兄长可有赎回?如果赎回,还请兄长赐还!” 高蓁说到这里,只见高简瞬间怔住,但见高蓁的眼中满含着期冀,高简虽然心有不忍,仍旧毫无犹豫的开口回道“那钗丢了!我并未赎回!抱歉!” “那……你的那位救命恩人呢!” 此时高蓁的语气中已是带着不可言说的焦急。只是高简在听闻后也只是闭了闭眼,口中似是想要无助的叹息一声,但是看着已经视他为唯一依仗的高蓁,仍旧把这一声叹息也咽回到了肚子里。 高简迎着脑海中所显现的,昔年斜月山上,年纪小小的卷喵喵,一身不合身的衣裙,一头凌乱的头发,灰扑扑的小脸,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不加掩饰的淘气,一闪而逝的身影,落寞开口回道“也丢了!” 终于,这一刻,高蓁的形容变得比之刚才还要颓然,自顾自的跪坐在地面上,冷冷的开口道“北疆王高家满门忠烈,皆被逍遥王一案牵连,逍遥王府无端受屈,满门被抄,身死含冤,还望兄长不要忘记!” “自然!” 高简的回答斩钉截铁,高蓁此时闻声起身,身形一转,背向高简,脚步每迈一步,都好似无比沉重,只听高蓁的声音慢慢渐远,好似提醒,又好似命令“昔年逍遥王府被抄前一天,三岁孤女无端走失,那是辛家唯一的血脉,也是战哥唯一的挂怀,还望兄长不遗余力,继续寻找……” 随着高蓁的身影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淡,这场兄妹之间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场会面,终于就这样不欢而散,独剩高简一人站立在庭院之内,紧握双拳,默默对着天空,半晌,只听高简道了一句“这是自然……” 清风徐来天地宽,玉宇琼楼临水岸,饶是眼前的天气晴朗,花香怡人,高简却觉得自己这四个字说出来,字字犹如千斤重,就连再让他多说上一个字都无比艰难,高简扭头,满面心疼的回望着远走的高蓁,只在心中默默的叹道“蓁儿,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有的人要比那只钗还要贵重,现在不说,都是为了你好!” ———————————————————————— 北疆王府,听风堂 从花园归来的高简径直走到屋内,坐上了屋中的高位,只淡淡的朝着偏室内的屏风瞟了一眼,便冷冷的道了一声“出来吧!” 霎时间,高简的这一声话落,便有一个人影,身着一身白衫翩然而出,活像一只要飞起来的白蝴蝶,此人身着衣衫很是靓丽,那衣衫相较于白还有多渡上一层银色,总之,这套衣衫看上去,和他俊朗的面容搭起来很是不符! 高简见到从屏风后面出来的人,瞬间将眉头皱紧,面上似是带着一丝不悦,只没有疾言厉色的表现出来,而是看着那人将眉梢一挑,淡淡的道了一句“白苏里,你可别告诉我,你就是穿着这么一身,晴天白日的探进了周公演的府邸。” “这有什么?你也知道晴天白日的,我总不能穿着一身夜行衣去不是,想我身为堂堂传风哨的主子,自然是想穿什么穿什么,你放心,凭我的本事,断不会被人发现!不然岂不是辱没了我隆阳白家的本事!” 白苏里这番话回答的信誓旦旦,对答如流,高简闻声也不介意,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身边围着的人虽多,却好像只有白苏里能拿他当做一个普通的朋友来看待。 想到此处,高简看着白苏里,慢慢的将眉头蹙紧,语气忽然变得谨慎起来,开口道“你隆阳白家,想当初也是官至六部尚书的文官清流门户,只因为当年逍遥王府一案,受到牵连,令尊的官位被一贬再贬,到了如今,你家在朝中已经再无一个新进的文臣,全都走了武夫的路子,只是饶是如此,你家行走于军中,官位也不能得到提拔,并不能被人高看一眼,我也是可怜你的才华,才圈你做了这么个见不得光的职位,想着有朝一日,若能得遇机缘,也可让你重新光耀隆阳白家的门楣,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嗨!说这些干什么!” 白苏里的话音一落,自顾自的坐在了高简的下首座位上,转而看着高简道“有什么可委屈的?逍遥王府一案,我白家得令尊百般相护才免遭一难,没有随着逍遥王府一起被抄已经是千恩万谢了,有多少逍遥王府当年的家臣还有交好的商贾都折了进去,我白家现在虽然不在朝中为官,甚至因为做了武夫度日艰难,可好在,现在有我得王爷赏识,谋了这么一个职位,我对王爷更是百般感激,断没有叫屈的份。” 白苏里这番话,说的发自肺腑,很是中肯,高简听闻也没有多做辩解,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只是看着白苏里同样中肯的回道“到底是你有些本事,能够胜任,也难得你白家这样的文官清流门户,能出来你这么个不着调的公子!” 一时间,白苏里听着高简的这番话,属实是觉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全因为白苏里觉得高简平日里说话总是不苟言笑的,忽而听他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调侃自己不着调,顿时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唉,真是听不出来,你到底是骂我还是夸我!我说你呀,别总一副板着脸的样子,有时候多笑笑也有好处!” 说到这里,忽见白苏里突然起身,屁颠屁颠的凑到了高简的跟前小声的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用这个王爷一本正经的语气和我开玩笑,听起来特别怪?” “咣” 这时,只当白苏里话一说完,就见高简抬腿就是一脚,正好踹在了白苏里的膝盖上,只是高简的这一脚并未用力,却正中关节,白苏里顺势便跪了下去。 “诶?” 如此,只当白苏里一声“诶?”字才嚷出来一半,便听高简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紧紧的盯着白苏里的眼睛开口命令道“说正事!” 下一秒,只见白苏里不满的起身,斜瞄了高简一眼,撇着嘴嘟嘟囔囔的,一边重新坐回座位上,一边开口道“你可真是无趣!” 第23章 晓喻三千偷梦事,风雨如晦起波澜(五) 入夜时分,明烛燃 高简与白苏里的这番谈话,一直从太阳下山,谈到了华灯初上,这一刻,晚饭刚毕,二人喝着卷惜安新送进来的茶水,在偏室内落座,谈论之音渐渐转淡。 沉默半晌,只听高简冲着白苏里吩咐道“那辛家的遗孤幼女,还要烦你尽力寻找!” 闻声白苏里冲着高简郑重点头,开口问道“我手下的探子探到,当年逍遥王府被抄家的前一天,确实有拐子趁乱掳走了辛家幼女,后来又将幼女辗转带往了国境边界,据他交代,此女曾被一老人买走,只是却不知买到了哪里!我会继续命人追查,只是不知王爷打算将这拐子如何处置?” “先将他给我丢到刑部大牢里去,严加看守!” “是!” 高简闻声朝着白苏里交代完,便又朝着白苏里问道“昔年,我曾派过两拨人前往斜月山接个女孩子,但中途都被人阻了回来,北疆的蛮子怎么会管这样的闲事?你调查了这么长时间,可有查到点眉目?” “这……” 此刻,白苏里听着高简的询问,明显回答的有点为难…… “说!” 高简见到白苏里犹豫,命令声顿起,白苏里闻声长叹了一口气,开口回道“也罢,只不过这事有些复杂!我确实调查到了点头绪,却不知从何说起。王爷可曾记得,你对我说过,你曾怀疑那斜月山上的小姑娘是梦隐宗的唯一传人?也就是卷知舟的弟子!谁知,不仅你这么怀疑,就连孟北川和长陵王也这样怀疑!只是这孟北川和长陵王又都各怀心思,常常做事不在一处,而是分道而行,我猜测,他们二人是为了避嫌!探子来报,昔年斜月山山脚下的村庄被屠前,曾有两拨人靠近斜月山,一波是孟北川,一波是长陵王,长陵王曾经命人围山,孟北川是暗中派人查访,只不过到了最后却都没了结果!再后来斜月村被屠,围山之人被尽数冲散,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就是不知道那山中之人到底落尽了谁的手里!王爷觉得……,长陵王和孟北川想要得到此女是为了什么?” 如是,此刻,只当白苏里的话音一落,高简的眸光微暗,转而将眉头皱紧,冷声开口说道“你可曾听说过皇甫六年之乱吗?” 白苏里闻声神情一怔,只是高简并未在意,继续开口道“皇甫六年之乱,那也是逍遥王府被抄家的祸根,皇甫六年之乱刚一结束,不过半年时间,逍遥王府继而被抄!自古以来,天家子嗣多有争端,皇甫六年听闻宫中有一美貌女子,曾为皇上招引宗门术士,运用诡谲之法,平息了一场叛乱,那术士便来自梦隐宗,此宗门最擅于梦中取物,甚是诡异,便是到了如今,坊间还流传着一句话,‘皆道好梦正酣眠,梦隐宗门窃三千!’曾有多少英雄豪杰,甚至高官厚禄之人的私隐,被梦隐宗切去,弄的国内人心惶惶,而这,也恰恰是梦隐宗宗门被灭的原因!” 如此,直到此刻,白苏里听着高简将话说完,面上顿露好奇,更是在口中神乎其技,随后思虑的开口道“如果照王爷的说法,既然当年皇上都能凭借梦隐宗平息叛乱,看来这梦隐宗确实有些手段!如此说来,若果真此女是梦隐宗的唯一传人,那么得到她确实会得到些助力!只是我却不信,她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白苏里话至此处,就见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高简询问着开口道“王爷,既然你知道梦隐宗的内情,那你可知当年梦隐宗为皇上偷了什么?又是从谁那里偷来的?” 就在此时,只见高简忽而抬起的目光对上了白苏里,掷地有声的道出了四个字“传国玉玺!” 终于,一直到了此刻,白苏里的面容在听到高简的回答后彻底僵住,但见他紧忙伸手捂住了高简的嘴开口道“我的天老爷啊,你说就说吧,那么大声干嘛!” 话毕,白苏里没好气的松开手,朝着高简白了一眼,不满的道“瞧我这张嘴,就问不该问的,这事你知道就算了,干嘛拉上我!小心咱俩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怕了?” “切!” 白苏里闻声,甩了一下衣袖,并未做答,随后摇了摇头,似是了解了内情般回道“怪不得这梦隐宗宗门被灭,偷了如此贵重的东西,对皇上来说,怎么也不算是个光彩事,自然会被人卸磨杀驴,用完灭口!再说,这传国……额……这玩意,可是只有老皇帝才有,那皇甫六年,太上皇可是还有口气儿呢,这难不成……” “诶?” 白苏里说到这里,话音被高简出声打断,高简不悦的朝着他瞪了一眼,开口道“叫你猜猜,没叫你推理!” 高简说道此处,自顾自的从座位上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不过,虽说我当年与北疆的第一场战役兵败,但我总觉得北疆人派人屠斜月村这事有些诡异……” 白苏里闻声疑惑道“你是说,有人为了得到梦隐宗的这个传人,恶意勾结北疆屠村,冲散围山之人,好将这梦隐宗的传人据为己有?” 一时间,高简听到白苏里这样说,顿时眸光变得幽暗,如果说,他从前于这方面的猜测,因为的不到证实,而不敢轻易断言,但是此刻听到白苏里这样说,却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 只见高简想到此处,微微攥紧双拳,看向白苏里道“你可有问过卷守山?他到底是如何说的?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我!” 白苏里闻声,似是思索着,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这个……,卷守山倒是只字未提,他只说他举家投向你时,已经与那山中的女孩子有数月未见,并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山上!不过……” 白苏里说到这里,声音一滞,继续说道“不过……,王爷既然关心此女的下落,说不得我一起找找便是,最近我就听闻坊间出了个善于治疗梦魇之怔的人,既然是和梦有关,说不得我去确认一下,这要是她固然是好,若不是也费不了我多大功夫,只是我想着,这女子既然被多股势力惦记,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被我碰着,再者,当年……,这又是搜围斜月山,又是血洗斜月村的,这女子怕是早死了!就算是不死,也没准落在了长陵王和孟北川的手里!以王爷你现在和他们二人的关系……,王爷你何不自己去碰碰运气?” 白苏里说到此处,已是走到了高简的跟前,拿着胳膊往高简的身上一怼,送了高简一个“你懂的”表情。 长陵王……,孟北川……,卷喵喵她到底在谁的手里?又或者卷喵喵已经落到其他人的手中……,难道说当年斜月村被血洗,也和想要得到卷喵喵的人有关,直到这一刻,只见高简瞬间攥紧了双拳,在他的心中甚至可以确定,一旦找到了卷喵喵的下落,也就找到了勾结北疆人血洗斜月村的凶手! 只是,凶手到底是谁!他得到卷喵喵,又到底想要干什么呢!巩固势力?谋夺皇位?若论京中的局势,如今一切皆有利于汝阳王,那么最想得到卷喵喵的人,非长陵王和孟北川莫属,长陵王…… 一想到此处,高简忽然感觉心中一股莫名的心痛涌上心头,但只一瞬,高简便打消了自己的怀疑,高简甚至有那么一刻自言自语道“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你说什么?” 白苏里因为对高简的这一句感到莫名,不禁疑惑出口,但见高简只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形容,其实在高简的心中还是有几丝担忧和害怕的,只是他并没有表现在面上,仍旧端的沉着冷静的口吻,开口道“卷喵喵的事,你先不用查了!我自会前去确认!” “哦,这也好,省了我一桩事!” 白苏里的话,回答的很是轻松,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高简的情绪变化,继而高兴的开口道“诶?我和你说个八卦事,我之前虽然说在周府没有打听到什么重要情报,却发现了一件秘事!” “是什么秘事?” 高简闻言,将目光投向白苏里,就见白苏里满心开怀的冲着高简递过去一个眼神,拉长了嗓音,开口道“如你所料,这周府里的周妙妙啊,果真不是周公演的亲孙女!而且,我还发现,她好像喜欢周公演那个小孙子!只是,怕是这个周妙妙的一片真心怕是要错付喽,最近,我的探子偶然发现,这周公演的孙子和这个户部尚书家的闺女许潋华走的很近!” “周琦?” 随着高简的这一声疑惑出声,白苏里恍若听到了不得了的趣事,目光惊奇的盯着高简,开口问道“你认得他啊?难得有京都城里的贵公子能入得了你的眼!” 闻声,高简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就浮现出了,皇家猎场内,周琦围在周妙妙跟前,鞍前马后的场景,顿时心中生疑,既然周妙妙不是周公演的亲孙女,若说周琦因为喜欢周妙妙而百般讨好也说得过去,可既然他喜欢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那又为何会对周妙妙这么个认养的妹子卑躬屈膝的呢? 想到此处,高简的眸光微闪,面上表情莫名,冲着白苏里默默答了一句“自然认得!” 沉默半晌,想是白苏里觉得烦闷,自顾自的走出了偏室,在正厅内踱了两步,然后恍若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又返了回来,开口道“哦,差点忘了,今日那孟北川还去了一趟周府,按照你的吩咐,送去了好多聘礼!哦,不,赔礼!额……,这周妙妙和孟北川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孟北川走的时候神情不大对,好似是全因为周妙妙在孟北川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要让孟北川给他尝尝他酿的酒的话……,你可知道……” 白苏里说到这里,只见高简急急抬手,眉目间好似比刚才更凝重了几分,开口道“你是说……,周妙妙知道孟北川会酿酒?” “啊!” 白苏里闻声点头,后又因为观到高简的形容,有些担忧的问道“王爷只是觉得哪里不对?” 高简闻声,并未作答,瞬间将一只手攥了个拳手,在身前将几个指头不停的摩挲着,似是思索着什么,白苏里等了他半晌,只听高简犹疑的开口道“那周府的小丫头,我和她有过几次接触,端看她在永巷里替孟北川挡的那一刀,可见她不是个心有城府之人,性格爽朗,一派天真,应该不会知晓此事!” 白苏里闻言,挠了挠脑袋,转瞬好似恍然大悟般,开口问道“王爷是觉得,孟北川起了疑心?” 高简闻声,面色凝重,默了半晌,开口道“孟北川此人,城府颇深,疑心又重,是个不可忽视的狠角色,虽然整日里乐呵呵的,但心黑手狠的厉害,单凭他在京都城中这么多年,暗地里辅佐长陵王屹立不倒,却并没有被人发现,所有人都只以为他是个只知忠于皇上的纯臣,就能知道他有多厉害!孟北川的贾家酒坊,接手于他的母亲一方,多年来,一直做的,是为长陵王打造兵器铠甲,大炮黑火的生意,饶是咱们也是花费了很长的一段时日才将此事查清,可见他做的有多隐蔽,所以……,他断断容不得任何人对他起疑!” 终到此时,只听白苏里疑惑声起,开口问道“若真是如此,王爷以为,要是孟北川真的对周妙妙起疑,会对她如何?” 白苏里的这一问掷地有声,就像是一根针落进了高简的心里,不知不觉间,周妙妙的面容悄然的浮现在了高简的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高简总觉得自己好像错漏了什么……,只是到底是什么呢,这一刻,高简并没有回答,而是信步走到正厅里,隔着推开的窗户,看向了窗外的夜色,不发一语,忽而见到一道流星闪过,不知为何,一抹担忧忽地涌上高简的心头。 “看来,孟北川的五板子还是打轻了,当初不该听长陵王的话对他手下留情的!堂堂帝王面前,一个身居高位的司政,职级堪比皇帝禁卫,如何总和一小女子过不去?” 高简此时话音一落,就见一旁的白苏里眼睛一转,霎时,面上浮上一抹调笑“王爷可要管一管?这事,我看王爷要是不管,那周妙妙的小命怕是不保!” 管还是不管?高简闻声看了白苏里一眼,然后又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仍旧不答,似是有些犹豫。 白苏里见状,恍若是想要添油加醋的说道“我知道王爷必定不爱管这些闲事,尤其是,那周妙妙还是周公演的孙女,自然活该!要知道那周公演可是……” 闻声,高简霎时朝着白苏里一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只看不出个情绪,听不出个口吻的开口道“你既然说,周妙妙并非周公演的亲孙女,自然,她也是个无辜被卷进来的人,此事与她无干。” 白苏里听到这里,顿时恍若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闻,一双眼睛盯在高简的面上看了又看,因为他还从未见过高简为了哪个女子,这样分辩过。 如是只听白苏里好笑的开口道“难得王爷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战姑娘死后,我还没见王爷为哪家的女子,这样辩解过,先时咱们在北疆,多少守备家的女儿对王爷心存爱慕,却都被王爷你拒之千里之外,如今,终于开窍了?” “咣” 立时只听白苏里这边话音一落,头上瞬间便迎来高简的一记爆栗,痛的白苏里直捂脑袋。 下一刻只听高简吩咐道“去让惜安备一匹快马,子时我出去一趟!” “哦!” 白苏里说道此处,应承着就要转身离开,只是没走两步却越想越不对,定住了脚步扭头看向高简,不满的开口道“我说王爷,你好歹也配个军师吧,师爷也成啊!这夜半三更的,刚用完脑子,又要跑腿儿,你也不怕累死!诶?” 白苏里这边话还没说完,瞬间便觉高简手中操这个什么东西朝他砸了过来,等到他转换了身形稳稳接在手中,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盖碗,顿时嬉皮笑脸的开口道“王爷也太不把在下看在眼里了,砸就砸了,还砸的不紧不慢的!是生怕在下接不着吗?” “是!” “哈?哎呦!” 白苏里一直到此刻,都没有觉察到高简的用意,说话之时,不经意的手上一歪,就见盖碗中的茶水顿时洒了出来,淋了白苏里一身。 “我的新衣服!” 霎时间,高简听闻白苏里的这一声惊呼,顿时将眉头一挑,好似心情都变的愉悦了起来。 直到此刻,白苏里终于明白了高简的意图,刚反应过来,想要抱怨几句,却见高简早已经换上了平日里王爷的派头,冲着他吩咐道“速速前去更换正经衣裳,一会儿随本王一道!” “哦!” 随着白苏里的离开,高简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门口,只是他面上,刚刚才因为调侃完白苏里而浮上来的几丝愉悦,却瞬间垮了下去。 此一刻,夜色沉沉,星光不见,在这风云变幻的京都城内,竟也不知暗地里隐藏着多少腥风血雨。 “将你许配给长陵王到底是对是错……,他或许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 高简此一句默默道出,于这无人的夜色中没有答案。 心思微动,眸光微闪,随着几声哑哑鹰啸,呼闪而过,高简不禁凝神侧目,只是在他看见那于半空中盘旋的秃尾巴夜影时,却不知怎么忽地勾起了嘴角,周妙妙的一颦一笑,就那样无意间在他的脑中闪过,高简想到她误会自己与长陵王的趣事,又想到她对军中小将卷惜安的问候,那在她面上所呈现的,至真至诚不加掩饰的神情,使得高简不由得在眼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欣赏。 “或许……,顺道救你一命,也无妨……” 第24章 晓喻三千偷梦事,风雨如晦起波澜(六) 京都城永巷,孟贾氏府邸 方方正正的院落内,周围的房檐上悬挂着红色的灯笼,将整个府邸映照的一片通明。 头发有些花白的孟贾氏,此时手中捏着三支香,在一个排位前祭拜着,只是在那排位之上却并无人名,仅有赤金描摹的“梦隐宗”三个大字。 院子的院门处,此时有一个和孟贾氏差不多年纪的嬷嬷恭敬的走了进来,看着孟贾氏开口问道“夫人,少公子已经在前厅等了多时了,夫人可要一见?” 孟贾氏闻声,脚步一顿,下一刻,仍旧恭敬的将燃香插在了香炉之内,随后抬眼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院门,开口道“仅仅是为了问,白日里来为我治疗梦魇之怔的姑娘,便等到了现在吗?” “是!” 嬷嬷恭敬答完,就见孟贾氏端着步子,不紧不慢的坐在了院子中的摇椅上,轻轻躺下,合上眼睛,嬷嬷见状自然的走到孟贾氏的跟前为她捶起了肩膀。 沉默半晌只听孟贾氏仍旧闭着眼睛,不急不缓的道“看来川儿还是起了疑心了……” “夫人是指?” 孟贾氏闻声开口,轻哼了一声“他总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这么多年,川儿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梦隐宗的传人!你去告诉他,我不想见他,就和他说,今日白间来的女子,确实是个专治民间疑难杂症的女医,并没有什么不妥,如今我已经好了,叫他不要挂怀!” 嬷嬷闻声,停下了垂肩的手,看着孟贾氏问道“夫人……,是打算帮她?” 孟贾氏闻声,长长一声叹息顿起,开口道“多少年了……,我总打着梦魇缠身的名义,企图在治病的医师中寻找到梦隐宗的传人,原本并没有指望梦隐宗还有传人在世的,但是今日,只当那小丫头一出手,我便知道,我等到了……,自此,余生可安矣。” 孟贾氏说到此处,声音一顿,继续说道“川儿寻问那丫头的情况,我不管他是怀疑那丫头,是否是梦隐宗的传人也好,还是有其他目的,我都不允许你说出去,你可记明了?” 孟贾氏此刻见到嬷嬷点头,又继续说道“我贾家曾经受过梦隐宗的大恩,不然哪里会有如今的贾家酒坊?现在我已经将所有家业都交到了川儿的手中,任他打着酒坊的名义做什么,我一概不管,我此生嫁了贾家,为了贾家生下这个儿子,便已经不欠贾家什么了!” “是!夫人心里的苦,我自然知晓的!” 嬷嬷的话音一落,孟贾的目光紧接着便落到了面前的牌位之上,眼中有着莫名的哀伤,只听她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卷知舟啊,这个牌位,便全当是我为了报答你的恩情为你所立,当年若不是你,及时拦住我,绝了我嫁与周公演的念头,恐怕,整个贾家都会遭遇横祸。你说,我与他明明是最先相识,可他为什么要舍了我,追随在了那个妖精的左右呢?” 孟贾氏说到此处,眼神中呈现出不加掩饰的恍然,而语气中也有着说不出的痛苦,嬷嬷闻言紧忙忧心的劝慰道“夫人,何必要想那些陈年往事,如今公子大了,贾家兴旺,孟家又有公子居于朝中高位,何等安乐啊!” 嬷嬷言到此处,但见孟贾氏一行老泪滑落脸颊,孟贾氏转而抬手擦了擦,呵呵一笑道“人老了,就爱回忆往事,罢了!常言道君子虽爱江山,却更爱美人,当年阿若的样貌,不说是周公演,就连卷知舟那样的完人,也不能免俗,我自然是心悦诚服的!不过好在,我并没有被蒙了心,早早看破嫁了贾家,贾家虽然彼时门户不大,却能护得了我母家周全,老爷对我也算相敬如宾!如今我为贾家生了川儿,也算延续了贾家的香火,又为老爷添了几房妾室,自然也不算怠慢了他,由得他们去闹腾。” 孟贾氏,说到此处,慢慢起身,走到了梦隐宗的牌位前,只观着那牌位开口道“去告诉川儿,让他回去吧,既然那丫头说了,如今的我不适合居住在繁杂闹市,明日你去孟府传一庚帖,我们则日启程,去郊外的庄子上居住,叫老爷不要挂怀!” “是!” 待到嬷嬷走后,只见孟贾氏对着被微风吹拂,稍稍晃动的灯笼,语气略显苍老,自言自语道“周公演啊,这么多年,怕是你早已将我忘记,现如今,梦隐宗终有弟子还留存于世,竟也不知于你到底是福是祸,一切因果,皆有定数,善恶到头,终有报的,还望你好自为之……” ———————————————————— “女医?哼!” 另一边,得到了嬷嬷的答复,气愤而走的孟北川,因为心中担忧卷喵喵已经看破了他酒坊的生意,正顾自苦恼,碍于无处撒气,只一出了门,一拳就砸在了墙上,孟北川的护卫观到此景,急忙上前,立时便见孟北川阴郁着眼神,冷声开口道“去长陵王府上!” “这……” 护卫的疑虑之意刚一响起,孟北川冰冷的目光瞬间便扫到了他的身上,惹得护卫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急忙改口道“是!” 待到孟北川里开后,于永巷的拐角处,有两个人影立时走了出来,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高简,眼观着孟北川离开,幽幽开口道了一句“看来,孟大人心中的气,生的不小!” 白苏里闻声,急忙凑了上来开口问道“王爷觉得,孟大人是为何生气?” “去看看便知道了!” 一时间,高简这一声回答刚落,立时便听长街的另一头,有一匹快马疾驰奔来的声音,高简二人闻声并未动作,只站在巷子的阴影里,不发一语。 不多时,随着那匹快马从高简二人的面前疾驰而过,高简迎着街头巷尾亮的不甚明显的灯笼,将那马上的人,一副怅然失意,又有些生气的神情尽收眼底,通身的彩色霓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像一道彩虹,翩然于火红色的骏马之上,越跑越远,微风吹动,马背上的人儿,裙摆飞扬,迎着灯笼的光芒,像极了蝴蝶翅膀,朦胧飘然…… “那不是周妙妙吗?这大晚上的是去哪里?” 白苏里的声音此刻不经意的响起,瞬间将高简的思绪打断,高简闻声,又看向了马匹奔去的方向,转而抬头又看了看天空中忽明忽暗的星子,口中不明情绪的道了一句“本王竟然从来不知,京都城的夜里,这样热闹!” 高简说到此处,立时将目光给向了白苏里,朝着马匹疾驰而去的方向一凛,白苏里瞬间领会,只脚上轻轻一抬,脚尖瞬间踏上了永巷的墙檐,旋身落于墙头之上,下一秒冲着高简,将头一点,便掠身飞去…… —————————————————— 夜半子时,长陵王府 “早知如此,皇家猎场的那一晚,周妙妙撞破了殿下和北疆王的会面, 提出要杀了她时,臣就不该出手阻拦!” 长陵王府的密室内,此时的孟北川面上表现出明显的担忧,目光也带着少有的阴狠,丝毫不像他往日里喜笑挂于面上的形容,而反观长陵王,则手端着茶盏,不急不躁的稳坐于高位之上,笑看着孟北川发飙。 “殿下不着急?” 孟北川观到长陵王的形容,面上带着明显的不悦,却见长陵王将茶盏稳稳的放在桌案上,随后将薄薄的嘴角勾起,便将头好笑的一摇,开口道“孟北川,你堂堂的御前一品司政,没想到也有手忙脚乱的时候,平时的沉稳是一沾了你的酒厂子,便全忘了!依我看,你到不必如此心急!” “殿下……” 这边,孟北川疑惑的话音刚起,便听长陵王分析道“那周府的周妙妙不过是一介女流,况且若是她真的知道你手底下的生意,你以为她会不和周公演说?再者,你说过,周妙妙曾去你母亲的府上为她看病,说不得,是你母亲无意间说出来的也未可知!” 孟北川闻言,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放心,继而开口道“只是,殿下也知道家母和府上的关系, 如今连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受到了波及,家母并不愿意见我一面,这话到底是家母说的,还是那周妙妙自己探知的,臣并无从知晓……” 孟北川说到这里,将目光瞬间盯向长陵王,表情甚是决绝,开口请命道“殿下!臣请您允准我刺杀周妙妙!” “这……” “咣!” 正在此时,就当长陵王一语还没有说出口,只觉密室的房门大开,下一刻一身黑衣束缚,长发束冠的高简,便负手而立站在了那里,一张口便是冷嘲热讽,开口道“没想到堂堂的孟司政,也有如此草木皆兵的时候!” 霎时间,只见高简身形未动,密室内却已是桌椅错位之音交叠而至,一阵凌乱过后,身形矫捷,踩着桌椅板凳翻身而至的孟北川,便已经旋身落在了高简的面前,只面向高简,身形错位,一只左手狠狠的掐在高简的脖颈之间,待到看清了高简的脸,只听他 错愕的道了一声“是你?” 随着孟北川这一声出口,高简只觉孟北川手上的力道松了些,随后皱起了眉头,开口言道“怎么?孟大人,曾于多年前只身前往北疆救出本王的性命,今日竟要亲手了结了本王吗?” 终于到此刻,孟北川闻声,放下了手,高简见状抬步迈进,显然并未将孟北川刚才的所作所为放在眼里。 如是,只见孟北川一脸凝重的看向长陵王,却见长陵王已然起身,看向孟北川的表情也是一脸郑重,开口道“是我请他来的!” 而待到此时,反观高简已经旁若无人的坐在了长陵王的位子对面,自顾自的倒起了茶水,自斟自饮了起来,长陵王见状也并未介意,仍旧重新落座在了刚才的位置上,面上换上了一脸好笑的神情看着高简,却独留孟北川一人懵在了当场。 如是,终于,孟北川在思虑的片刻后,慢慢勾起了嘴角,看着长陵王开口道“臣竟不知,殿下与北疆王如此交好!” 高简闻声,微抬起眼,并没有给长陵王开口的机会,接过话来开口回道“殿下仁义!本王佩服之至,饶是孟司政曾对本王有救命之恩,但殿下却不以此为恩惠,强求我相助于他,本王很是感激,所以……,如今,本王本着殿下的一片赤诚之心将妹妹嫁给他,既然做了长陵王的大舅子,自然没有不相帮的道理,你说是也不是?” “嗯?” 一时间,孟北川听着高简的话,简直被高简唬的一愣一愣的,想要应承着点头,却越想越不对…… 哦,殿下不以自己救过高简为恩惠,强求高简相助,紧紧是说了这么一句,高简便将妹子嫁给了殿下,还在夜中赶来,进了多年来只有自己和长陵王进过的密室?这高简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松口相帮? “唬谁呢?殿下……这……” 此刻,孟北川看向长陵王,面上呈现出一脸的不明所以,而反观长陵王则是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却在心中暗道,这高简从来面不改色,信口胡说的性子,是一点也没变过,不过……,这一刻,长陵王也在心中知道,高简之所以如此说,也是为了自己好,毕竟,也并不是自己的所有事,孟北川都知道…… 如是,匆匆想了一下,长陵王只咳了两声,便很是义正严辞的冲着孟北川开口道“北川,确实如北疆王所言,北疆王是念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才愿意生死相随,我……是真心喜欢高蓁……,还愿你们二人从此以后和睦相处,再不要生了嫌隙!我与北疆王,自此不再相疑,就如同你我!” 一时间,觉得全凭借说自己一片真诚的长陵王终于也是觉得自己所说的理由太过生硬,无奈之下抬出了高蓁,不过在长陵王心里,他自己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如是,直到此时,只听高简开口道“孟司政,刚才所说派人刺杀周妙妙的话十分不妥,我并不同意!无论是于公于私,孟大人都不该走这一招险棋!” “哦?” 忽然间听到高简如此说,孟司政,转而也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端端嘴角含笑,看着高简问到“在下不知,北疆王所言,于公如何?于私又如何?” 如此,听到孟北川这样问,不禁惹得高简挑起了眉梢,言语间拿捏的得当,仿若不经意间笑回道“于公,周妙妙身处京畿重地,是为周公演府上的掌上明珠,若是出了这样一桩命案,周公演怎么会不追查?如今,你怀疑周妙妙知道你的底细便要杀她,但若是她死了,周公演沿着她的死寻到你的头上,到时候你岂不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再者……,于私……,周妙妙可是曾在永巷里为你挡过一刀,至今刀伤未愈!难不成你要恩将仇报?若是有一天,周妙妙之死,查出了是你的指使,那么孟大人,此身便是陷于不仁不义之地了!更何况……,还会连累……孟家与……贾家!” “你!你查我!” 这一刻,孟北川的声音,有着莫名的激动,尤其是在他听到高简所说自己的底细,还有贾家之时,更是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如是只见高简神情间意味不明,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孟大人不会以为,本王身在北疆,就对京中全然不知吧?本王只是不屑于京都城中的明争暗斗罢了!如今,我既然投了长陵王,便不怕交了底,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奈我何?本王若是真要与孟大人结怨,只需一纸书信,不管是递到皇帝手中,还是朝中任何一位大臣的手中,孟大人?你都完了!” “北疆王所说,这些话到底何意?” 如此,到了这时,孟北川的眼中浮现出一丝警惕,仿若纵然有长陵王在场也不能让他心安。 下一刻就见高简笑看着孟北川开口道“孟大人不必紧张,本王素来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就是不看在孟大人是长陵王的左膀右臂,单单念及孟大人曾单枪匹马,于危难之中救出我兄妹二人的情谊,我也会保守秘密!” 一直到这一刻,听到高简这样说,终于才让孟北川神思稍缓,但是就见孟北川仍旧谨慎的开口问道“既是如此,王爷既然如此坦诚,在下也便不再扭捏,只听凭殿下和王爷做主便是,从今以后王爷若有需要,也可随时吩咐!” 如是,听到孟北川这样说,高简终于跳起了眉头,端了一脸戏虐开口道“也不必什么吩咐,你只不杀周妙妙便是!” “这!” 听到高简吩咐的如此干脆,孟北川不知怎么忽地于心中一阵气结,不满的开口道“说来说去,原来王爷说了这么一大堆,就是为了一句不杀周妙妙!既然如此,何必吓我,王爷只与殿下商议后给个结果便是,若的王令,难道在下还能不从吗?” “呵呵” 终于到了此刻,高简闻声挑眉,看着孟北川回道“哦,不杀便不杀吧,本王只因素日里整军惯了,凡事都要讲个因由,孟大人不必在意!” 但见高简话至此处,便自顾自的端起了茶水,喝了起来,再未看孟北川一眼,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反倒是孟北川被高简的神情气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的朝着长陵王使着眼色,彰显着自己的不满。 长陵王观到此情景,无奈的咳了两声,然后好笑的看着高简,开口道“多少年了,原来你的性子从没变过,还是这么爱挤兑人!” 高简此时闻声抬眼,见到孟北川的神情已经有所缓和,并在座位上落座,扭头看向长陵王开口道“嗯,这叫有理有据!” 长陵王闻声无奈笑笑,反倒是孟北川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只在心中暗道,原来长陵王与北疆王竟然已经亲厚至此! 如是,孟北川略想了想,便对刚才的事也就不再在意,而是,重新覆上了满脸笑意,看着高简开口说道“想来王爷深夜前来与殿下相见,定然有要事!那么在下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高简听闻,将目光向着孟北川投去,不知不觉间,忽地于心中想起了之前白苏里的话,想要借机问一下昔年斜月山上发生的事,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但若是直接问他,卷喵喵是否在他的手中,又显得太过唐突! 高简略微沉思了片刻,眼睛微转,随即便看着就要离开的孟北川开口道“孟大人,如今本王已经做了长陵王的入幕之宾,听闻孟大人的听风楼内美女如云,刚好,皇上允了我三日休沐,明日长陵王殿下设宴款待,机会难得,不如你便将你那听风楼停业一日,再将所有美人,尽数送来殿下府上,如何?” 正要离开的孟北川,听到高简的话,并没有丝毫怀疑,而是饶有兴致的冲着高简勾起了嘴角,笑着开口应道“没想到,北疆王也如此喜爱美人,既然是王爷兴致使然,在下无有不从,明日,听风楼内所有女子,定然到场,为王爷和殿下饮宴,歌舞助兴!” 直到此时,只见孟北川此话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但于高简的面上却显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笑,如此,密室之内就只剩下了长陵王与高简二人。 只听长陵王淡淡一笑,意味不明“没想到,你在北疆,也并不是全然无所作为,竟然对京都城中之事洞若观火!” 高简闻言,抬头看向长陵王,于面上好像因为孟北川的离开瞬间放松下来,看向长陵王的神情就如同看向多年的好友,言语间,丝毫不加掩饰“碌碌无为,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长陵王听到高简如此说,面上一怔,转而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其实孟北川对我很是衷心,你这样挤兑他,又是何必?” 高简闻言,好笑的看向长陵王,好似开玩笑般,开口回道“纵然你的话不假,可我也从来不是个软柿子,天性使然罢了,再者说……,我若今日初见,不在他跟前立个威,日后岂不是要矮他一头?” 高简话至此处,淡淡望向长陵王,见到长陵王正因为自己的话好笑的摇头,忽然转换了语气开口道“辛……罢了,殿下既然明日要邀请我饮宴,可愿意遍请出府中女眷作陪?” “哦?呵呵……” 一时间,长陵王听到高简的话,顿时就是一笑,随后笑叹着摇了摇头,开口道“呵呵,从今以后……,你唤我良柏便是,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他的名字!” 长陵王话至此处就是一顿,继而又看着高简好笑的发问道“刚才你说让孟北川送上听风楼的女子,我还以为,你怎么就转了性子?如今更是主意打到了我府上,可见是认真的!难不成是想要成家了?不过我的府上向来没有几个女眷,不过是几个洒扫的仕女,外加上两个贴身的跑腿,你若感兴趣,我自然客随主便,不过你看看也就罢了,若要真成家,还要我给你物色物色朝中大臣的女儿才行!你是堂堂的北疆王,婚事断不可草率,若是太随意,就是已经过世的老王爷也不依的!” 忽然间,高简听着长陵王的话,有那么一刻的恍神,只因为他之所以有这么个提议,全然是为了找人,却不曾想长陵王竟然扯出了这么一堆有的没的,只是这些话虽是自己不上心的,却是一片好意,高简闻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朝着长陵王点了点头。 ———————————— 密室外,长陵王府院之内,已经正要准备离开的孟北川, 此刻无语的望着天上的一片夜色,好似思索着什么,身边的护卫见状,谨慎的上前,开口问道“大人可是有烦心事?” 如是,只见孟北川默默看了那护卫一眼,继而便是一阵摇头轻笑,随后便又哈哈大笑了起来,痛快的开口道“罢了,没想到这北疆王竟然是个如此能人,也该着我屈居于他之下,我只是感慨,殿下能得此人物,当真是如虎添翼,日后,大业不愁不成了!只是……” 孟北川说到此处,不知为何,心中忽地,仍旧是浮现出了周妙妙的身影,又于眼中好似浮现出一抹担忧,但见他看着那护卫开口问道“楚漓,你说,若是有一女子,她掌握着你的秘密,你却耐她不何,既不能打,也不能杀!你该怎么办?” 孟北川,这边话音一落,就见那护卫顿时思虑了起来,只不肖片刻,就见那护卫看着孟北川笑着开口道“大人,这既是位姑娘,她掌握着咱的秘密,要是不能打也不能杀,那便娶啊!这若论保守秘密,还有谁能比自己的夫人嘴更严呢?” 如是,但见孟北川听完了护卫的回答,顿时眼前一亮,就连面上都好像焕发了神采,照着护卫的脑袋就是一拍,开口道“好小子!亏你想的出来!明日开始,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将府上的藏酒给我多运出几坛来!切记,不要让我爹知道!” “得嘞!” 第25章 山中高士一卦生,摇落桃花满芳庭(一) 十五日之后,北疆王府 清晨 自皇上赐婚的旨意下达北疆王府后,平日里人迹寥寥的北疆王府忽地忙碌了起来,一向与北疆王府没有什么来往的长陵王,更是借着将要迎娶高蓁的名义,毫不避嫌疑的,打着北疆王府少人打理的旗号,着人亲自登了北疆王的府门,主动大包大揽了起来。 亭台水榭之上,高简负手站立其中。 不远处,一脸苦大仇深的战天养,手中端着一盆剁碎的鸡块,满是忧心的朝着高简走来,只一靠近,便冲着高简疑惑的开口道“真是怪事,这夜影素来是卷惜安在饲养,今晨他突然和我说,夜影怎么也不肯吃东西,这一连几日了,无论是新宰的鸡还是兔子,统统没有胃口,这不吃倒也罢了,卷惜安居然说,夜影变得越来越胖了!王爷,你说这可算不算得上是件怪事?” 此时高简闻声,看着战天养手中满是碎肉的盆子,不发一语,抬头看了一眼于空中盘旋的夜影,继而皱着眉头,只轻轻的打了一个呼哨,便见空中的夜影冲着他凌厉的俯冲了下来,战天养见状慌忙躲闪,夜影则是急急略过了战天养的头顶,扑棱着翅膀落在了高简的手臂之上,霎时间鹰爪抓紧,钩爪嵌入,高简借力虚晃了一下手臂,将夜影生生稳于手臂之上,再定睛看去时,只见手臂之上已经因为鹰爪的用力,有了一丝血痕。 战天养见状惊呼出声,待到他重新站立好身形,就听他奇怪的朝着高简问道“王爷觉不觉得,夜影好像忽然有了野性?这可是王爷你自小养大的,从雏鹰开始,它可从来没有如此凶猛过!” 高简闻声,神色微动,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夜影的尾巴,就见那里已经长出了新羽,高简见状顾自伸手摸索了一下夜影的后背,随后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毫不在意的划向指尖,瞬间血流潺潺,旋即,高简又将 那流血的手指凑到了夜影的面前,却见夜影只是兀自的仰头眺望着蓝天,并未对高简的动作有一丝回应。 高简见状,不禁索性将刚才皱起的眉头舒展,随后手臂一扬,任由夜影朝着远处的山脚下飞远。待到夜影飞走,只见战天养大步上前,指着高简的手臂,关心的开口问道“可要包扎?” 高简闻声回道“不必!” 随着高简的目光因为夜影的远去而收回,便见高简好似下了什么决定,看着战天养开口问道“蓁儿还是闭门不出吗?” 战天养闻声点头。 高简见状一叹,再次开口道“一直到蓁儿出嫁前,让卷惜安随身护卫左右,不得出任何差错,今夜我与长陵王有要事相商,可能不会回来,府中烦你多多照管!” 战天养闻声点头,道了一声“这是自然!” —————————————————— 竖日清晨 皇家猎场后山山脚下,一个茅草屋内 于卧榻之上刚刚睡醒的卷喵喵,此刻慵懒的歪起身来,目光浅浅的望向窗外,只见晨曦的太阳还没有跳出地平面,天边的朝霞尚不显眼,见到此景,紧接着便是一声轻轻的长叹。 这间茅草屋,是当年卷喵喵初随周公演到了周府后,周公演怕卷喵喵初入周府居住会不习惯,所以亲自命人为她所建。 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就一直居住在这里,再到后来,当她习惯了周府的生活,索性便搬了过去,不过每隔个把月过来住上几日,再后来,只有心情不好,又或者怀念曾经的山林生活时,才会过来住上几日。 这一次,只因她那日偷听了府中两个嬷嬷的议话,而起了些自己也道不明的心思,想着去找周琦问个明白,却听府上的丫鬟告知,周琦最近频繁的奔走于户部尚书的府上! 那日的傍晚,卷喵喵因为心有所念,满怀心事的去到长街上寻找,却又在户部尚书许忠君的府门前,看到了身形玉立的周琦。 那一刻落日的余晖刚好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好不灿烂,卷喵喵站在长街的转角驻足观望,或许终是因为她白日里得到了两位嬷嬷议论之音的提点,让她忽然发现,周琦好像再也不是昔日里,自己初入周府时,那个怯懦的小公子了,他竟也不知是在何时……长大了! 有那么一刻,卷喵喵甚至觉得,自己平时里那样对待一向温润如玉的周琦有些过分,只在心中暗暗懊悔“我怎么那样飞扬跋扈呢?如玉少年,应该少面对一些粗鄙之言才对!” “粗鄙……” 那一瞬间, 卷喵喵于口中默默念叨出这两个字,于心中顿时就是一怔,紧接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早前孟北川来到府中被自己气走后,周琦对自己说的话来。 “何必言辞犀利?” 那时,卷喵喵想到此处,歪起了脑袋,面上抿起了嘴角,眼中暗暗带着懊悔,只将一只手托起了侧脸,看着不远处的周琦犹豫不决,在她心里恍然好似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成长,只是她却并不知道,这个成长,于她而言是否来的太晚…… 卷喵喵心中想到这里,只刚要上前,还未及踏出一步,便见许府内,一个身着一袭碧青色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亭亭玉立于周琦的身边,面上挂满了笑意,端的温柔恬静,举止大方,那女子,卷喵喵是认识的,想她也曾多次打着周公演的名号,没少蹭朝中百官的宴席,自然知道户部尚书许忠君之女,许潋华! 而这个女子,许潋华,却正好在京都城内的高门贵女间颇负盛名,据说才华斐然的紧,关键是她与周琦极为相配! 终于在卷喵喵看清了许潋华和周琦,面面而立的那一刻,她继而便懂了府中嬷嬷所没有说出的后半句。 “原来,周琦看上的是她……” 就在那一刻,卷喵喵的脚步因为瞬间的意会而止步,心中有一丝心酸闪过,纵使她的脑中于那一瞬间,恍过了这几年来,与周琦之间相处的种种,想到了周琦的多般好处,但却都在她观到了周琦与许潋华的时候,一下子就将这于半日之内,心中才起的悸动,瞬间压了下去。 随着卷喵喵慢慢隐入街角,只听她似是安慰自己般,落寞道了一句“是我自己明白的太晚,即是如玉公子,自然要有这样的才女才能相配,我……” 这一刻,忽地屋外一声鸡叫声响起,卷喵喵的回忆,也到此戛然而止。 卷喵喵随即环视了这间茅草屋一圈,在内心哀叹连连,一想到这已是她住到这间茅草屋的第十六日,不禁心中有些怅然,再一想到,如今的周公演因着高蓁许婚一事将心思全都扑到了安抚汝阳王的身上,连日来虽然不间断的派人关照她的衣食住行,却没有一次登门,不禁心中生出一丝不满,更甚者还因为一直没有来寻她的周琦,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没人关心的小可怜。 “哎!纵然你喜欢那许潋华,却不曾想你这么没义气!这要是以前,我若来这住上三日,你就追来了,如今真是,有了心上人,就全然把我忘了!” 此一刻,只听卷喵喵的语气中,好似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落寞,有的只是对周琦这个不称职兄长的不满。 话音一落,顿见卷喵喵穿好起身,神思缱绻的坐在了一张桌案前,而那桌案之上正摆满了涂鸦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只是写的很是随意,不成个样子。 砚台之上,昨日夜里卷喵喵研磨的墨迹还未干透,卷喵喵见状拿起一支笔,沾了些墨叼在嘴里,偶有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她的衣襟之上,她也不甚在意,只见那滴落在她衣服上的墨汁,与衣服接触的瞬间,迅速融入,消失不见。 不肖片刻,只见卷喵喵好似瞬间来了灵感,从口中拽出了笔,很是认真的写了一个“桦”字,诸如此类,只见那纸张之上枫、梓、林、松等凡是木子部首的文字一一排开,虽然字体不佳,却很是规整。 “铛铛铛!” 一阵敲门声起,瞬间打断了卷喵喵的思绪,只当卷喵喵起身开了房门,便见门前便立两个好似游方道士的人,一老一少! 只听那小的,先是冲着卷喵喵起手一揖开口便道“姑娘打搅了,我师徒二人晨起登山,方才下来,不想家师有些口渴,故而想要向姑娘讨口水喝!” 闻言,卷喵喵先是一愣,借着便好奇的将目光跳过她师徒二人,看向别处,疑惑开口道“你们两个就这样进来了,没人拦你们?” 如是那小道士,只一脸懵的回答道“没有啊!” 卷喵喵闻言,不禁纳罕,只不过片刻后也就释然,心中想着定然是时间尚早的缘故,想是周府安排在这里的管事还没睡醒,所以才将他们二人放了进来,一时间,卷喵喵观着这师徒二人并无不妥,索性便将他们让进了屋内,随后自己去为他们取水。 待到卷喵喵捧着水碗回来,只见那师徒二人倒没客气,直接坐在了她的桌案旁边,更甚者,那老道士还拿起了她写的字一阵观摩,而其中更让卷喵喵感到好奇的是,那老道士竟然一边看着卷喵喵的字,一边频频的看向卷喵喵,好似端详着什么。 卷喵喵见状,顿时心中来了兴趣,只看着那老道士开口问道“道长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如是,那老道士见到卷喵喵发问,不禁在卷喵喵的面相上深深看了一眼,随后好似心中有了定数般,开口道“并无大不妥!只是贫道我略通推演卜卦之术,又见姑娘面相不凡,承蒙姑娘不弃,可否容我为姑娘卜卦一番?” “哦?” 直到这时,卷喵喵听到她如此听,瞬间来了兴致,很是开怀的问道“如何卜法?” “只需,姑娘写上一个字,即可!” 如此,听到老道士这样说,卷喵喵顿时也不再扭捏,只拿起了笔,略微看了那老道士一眼,便提笔写了一个“辛”字! 其实,卷喵喵多年来,凡是有个机会,都会行走于京都城的街头巷尾,寻找善于卜卦推演之人,依照她的想法,当年斜月山脚下的村庄虽然被屠,但到底她还对那个村庄里的张半仙存着一丝期冀,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卷喵喵的这份期冀也就随之变淡,只不过,倒是这于测字一事上,写一“辛”字,早已成了她的习惯。 直到,此刻,只见那老道长,见到卷喵喵提笔所写之字,顿时于面上生起一片骇然之色,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卷喵喵观着老道士的形容,顿觉好笑,开口发问道“怎么?我这卦很难?” 如此,只见那老道长听到卷喵喵的询问顿时回神,只将神色沉了沉,便很快将自己的神情变得沉稳,就好像将诸多的心事藏在了心中,也不知思虑着什么,看了卷喵喵的面容半晌,目光审视的开口道“辛者,苦也!然姑娘满面红光却是大富大贵之相,此字确与姑娘的命格相距甚远。不该啊,实在不该!” 老道士说到此处,手中捏着卷喵喵的字转而起身,随后目光在卷喵喵桌案上所写的一纸文字上一扫而过,好似心中便更有了几分定数,继续开口说道“如贫道所料不错,姑娘此身迢迢,定然生于繁华,流落荒野,只是如今机遇,却是阴差阳错,天命使然!” 卷喵喵听着老道士神神叨叨的说出了这么几句,起先还有些觉得,他全然是信口雌黄之言,只是听到了这里,却觉得有了几分道理。 “你是说我此生定能荣华富贵?” 一时间,卷喵喵此问一出,却见那老道士,顿时就是一怔,紧接着目光紧锁在卷喵喵的眉目之间,随后于面上显现出一丝了然,继而虚虚实实的开口道“贵则贵矣,却心酸得很,依贫道只见,姑娘日后是荣华一生,还是贫于荒山,都在姑娘一念之间!” “什么嘛!你这说了和没说一样!” 忽然间,老道士此话说完,卷喵喵紧跟着便道出了这样一句,只是那老道士却对卷喵喵的话不以为意,而是无所谓的一笑,好似打算到此为止,不再说下去。 卷喵喵见那老道一脸的孤傲,一副自以为世外高人的模样,不禁顿时于心中生出了一丝不满,言语间忽而又生出了这些年于周府中养出来的桀骜姿态,又全然将早间晨起时,自省不该言辞犀利的话忘到了脑后,看着那老道士不客气的道了一句“你这老道!我看你呀,就是唬人的!行了,水你也喝了,脚也歇了,这字也测了,咱们啊就乌蝇搂马尾,一拍两散吧!” “你!” 正在此时,那老道士身边的小徒听到卷喵喵所下逐客的命令如此不客气,顿时心生不满,刚要张口说上两句,就被老道士当即伸手拉住,转而只见老道士一脸笑意的看着卷喵喵,开口道“你这姑娘,说话倒是爽利!只是……这世间能人异士颇多,有善于卜卦的,就有善于观星的,有善于数术的,就有善于机巧的,就譬如自古以来,凡是从于鲁班之术的人,凡是精者必有一缺,鳏寡孤独残中,必中其一,世人常言这很没道理,却又无人能够打破,焉知这不是一件奇事?换言之……倘若……姑娘若是身怀绝技……,若是一朝被人知晓了,焉知旁人不会视姑娘为异类,觉得姑娘也是个骗子?所以,姑娘观贫道如此,旁人观姑娘亦如此!” 一时间,随着老道士的话音一落,卷喵喵瞬间怔住,那一刻,卷喵喵仿若觉得,自己的一切好似早已被老道士看穿,甚至包括她偷梦师的身份!卷喵喵沉默半晌,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懵懂的看着那老道士说了一句“民女受教了!” 如此,立时间,随着卷喵喵这一声民女出口,紧接着便见老道士就是看着卷喵喵摇头一叹,继而起身似是要离开,只不过却在那老道士离开前,见那老道士拿起卷喵喵放置在桌案上的笔,写下了一个字,转而又将方才卷喵喵所写“辛”字的纸张拿起,折叠了一番踹在了怀中。 旋即,便见他看着卷喵喵开口道“姑娘即已深陷混沌之内,而不自知,今日巧能与姑娘一见便是机缘,特此写上一字相赠,此外,贫道观姑娘面色红润,似有桃缘渐近,顺道赠一句话与姑娘。” 老道士言道此处,观到卷喵喵此时看向他,表情很是认真,随即欣慰的点头开口道“纵觉身低命艰难,不可自弃随尘烟,摇落桃花满庭芳,他朝自遇好儿郎!” 老道士此话出口,旋即已经带着小徒踱出门外,独剩卷喵喵一人,手中捏着老道士塞到她手中的一张纸,怔怔出神,待到卷喵喵低头观到那白纸之上,新写的一个字时,不自觉的念念出声“柏!” 待到卷喵喵回神之际,只见那老道士早已带着徒弟走远,卷喵喵见状迅速追了上去,嚷声喊道“你说的摇落桃花是什么意思?这个柏字又是何意?” 如是,只见那老道的脚步未停,声音虽幽幽传来,却越来越飘渺“诗经有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即是传唱新娘美貌,自是姻缘之意!所谓’柏‘者,宣纸源自于木,纸张无字即为白,卷卷你书写于上,故而感你艰’辛‘,妙哉喵哉!卷之以姓,妙(喵)之以名,皆为假象,皆为假象啊,哈哈哈哈……” 老道士说到此处,已经带着小徒弟消失在道路转角,独留卷喵喵立于茅草屋的庭院之内,暗暗失神。 卷喵喵于口中将老道士的话喃喃自语的道了一遍,顿时感觉有风吹过,恰好将茅草屋前的桃树,花瓣吹落,卷喵喵见状伸手接了一片,再次回眸望去时,却见那山路上早已空空如也,仿若从来没有人踏足过…… 湛蓝的天空,此时才刚有朝阳渐渐升起,不知为何忽而让卷喵喵感到一丝怅然,就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只在心中看着那老道士消失的转角默默道了一句“我好像忘记了问,那道长的姓名!” 随着这一声话落,顿时,卷喵喵只觉自己心头的怅然好似更深了几分。 “哑哑”几声鹰啸之音渐近,不多时只见天边有一黑影变得越来越清晰,这才让卷喵喵终于回神,只转瞬间,便将刚才的怅然忘记。 卷喵喵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白纸一折,一边自嘲着一边将纸送回到了屋里,刚要转身出门,却见自己的床榻之上,不知何时却多了一株植物,那植物通身长着针状的叶片,似是松类,却又不是,一看便知是个不会开花的绿植,一时间,这株植被忽而引起了卷喵喵的好奇,想她曾经跟随在卷知舟的身边多年,在那寂寂孤山之上,名贵的草药数不胜数,凡是有名有姓的,没有她不认得的,只是如今见了这株植物却委实将她难住了! 卷喵喵观到此处,随手将那植物拿起,只见那植物的下面还压了一张纸,卷喵喵心中好奇顿起,信手将纸张拿起,只见上面写到“名为卷柏,九死还魂”,在那纸张的最下面,除了这几个字外,还写着一行小字“所谓死者,不论身处险境,或是遭遇杀心,皆为死劫,凡此磨难,历经九次,自可转危为安!” “卷柏?九死还魂草?呵,这道士,当真是有意思!” 直到此时,只当卷喵喵这句话一出口,顿听屋外的鹰啸之音更加急促了起来,卷喵喵闻声,迅速丢下了手中的卷柏,全然露出了一副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的表情,很是开怀的朝着屋外喊道“来了!张伯,快快准备兔子!准备开餐!” ———————————————————— 不远处,高高的山岗之上,刚刚离开的老道士,此刻带着徒弟,迎着阳光在山岗上站定,只不发一语的观着山脚下的卷喵喵,只见卷喵喵此时正将一只兔子撒开,奔跑于草场之上,任那空中的老鹰狩猎着,而卷喵喵自己则也欢快的跟在那兔子的身后,追逐嬉笑于草野之间。 小徒见状开口问道“师傅,为何要折返,咱们不是要去往白漓皇城之中吗?” 那老道士闻言,眼角扫过小徒一眼,仍旧将目光停留在了卷喵喵的身上,眸光微动,又将目光看向另一个方向,只见那一个方向,正有一男子骑着骏马,朝着山道奔来。 老道士见状,好似于心中舒了一口气,只听他开口道“多年前,为师还没有因为亲眼目睹血腥的杀戮而居于道观,只掂了个半仙的名号游历于乡野,曾经在斜月山脚下逗留过一段时日。那斜月山中有一宗门,宗门中有一门徒,名为卷知舟,是为师昔年好友,只可惜,他早早仙逝而去。其子卷呈疑,曾于他死后,寻到为师的门上,让为师为他测字,说是为山中一个孤女,寻找家人,哎……,当时那卷呈疑未执任何信物,只有白纸一张,让为师无从起卦,为难之际,为师曾要他回去,要那孤女拿一字来测算,而那孤女所写的,正是一个’辛‘字!” 如是,到了此时,老道士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了刚才卷喵喵测字的纸张,随着他将那张纸舒展开来,一个“辛”字,也自然而然的呈现在了师徒二人面前,那小徒见状,旋即也将目光望向了在草地间奔跑的卷喵喵,开口问道“师傅,以为那孤女便是她?” 如此,只见老道士闻声点头,继而说道“为师此次前来,本是为了道观除一孽障,他与为师本是同宗,虽然姓张,却是个嚣张的张,为师原本担心,他不论是投于京都城中谁的麾下,都会做恶,故而才要前来收服,只是如今看来,却不必了,长陵王皇甫良柏……呵呵……” 老道士说道此处,忽然不经意的就是一笑,随即目光紧紧的盯向了远处山道上,越来越近的骏马,神情莫测的说道“如今……真龙既有猛虎伏于身侧相互,必然可引朱雀前来。” 老道士话至此处,一语提到朱雀二字,瞬间将目光锁定到了卷喵喵的身上,将目光眯了起来,霎时间笑容满面的道“此劫,解矣!” 正当这时,只听仍旧在老道士身旁,不明所以的小道士,出声问道“师傅,那山道上,骑着骏马而来的人是谁!” “北疆王……,高简!” 老道士此次回答,语气郑重,只一转头,就看见自己的小徒,正满是一脸崇拜的观着高简,旋即瞬间满面笑意盈盈,慈爱的开口道“徒儿,我们走吧!” 自此,两个道士,终于将步子背向了京都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再没有一刻回头。 “师傅,北疆王高简好生威武,我以后也要像他那样保境安民!” “好~若有那日,为师亲自送你出山……” “我能骑马提刀枪吗?” “为师送你战马刀枪!” “嗯……,师傅,我能娶媳妇吗?” “好……,那时为师准你还俗……” 第26章 山中高士一卦生,摇落桃花满芳庭(二) 皇家猎场山脚下的山岗上 一路策马而至的高简,此刻勒马在一处山坡上驻足,远远的朝着眼前的山坡观望过去,只见那里于山坡上起了一处庄子。 庄子建造简单,只比平常人家的宅院略精致些,宅院的后方并未砌立围墙,仅仅简单的用树枝夹了帐子,延展出了一处宽阔的院落,院落的后墙处,在那帐子的一角,有一角门半开半掩,角门一侧,在那帐子所夹的围墙,大约居中的位置,正有一株桃树桃花盛放,随着清风吹过,更有桃花片片飘落,显然那桃树刚刚栽种不久,并不能结出什么硕果…… 院落之中,正中央的位置,有一茅草屋,翼然坐落其中,虽然看似简朴,但只用心一观,便可看出那茅草屋的框架实为精心细做,只一眼便可知道下了一番功夫,身着一身彩色长裙的女子,此刻奔跑着,脚步欢快,言笑晏晏,明眸皓齿,迎着早上刚刚升起的太阳,浑身散发着令人赏心悦目的朝气。 一时间,身下的骏马站立在山岗之上,想是感受到了愉悦的气氛,不停的打着响鼻,在草地上刨着马蹄,高简闻声,将手中轻轻抚过骏马的脖颈,小心安抚,但当他再次抬眼望去时,却见那山坡上的女子已经追逐着夜影和兔子,跑到了桃树之下,消失在了自己的眼中。 高简观到此景,忽然间不知为何,只觉自己的心中好似起了一丝动容,更在心中万般惊奇,因为他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于对面山坡上的女子身上,总能感受到一股亲近自然的气息…… 桃花树下 此时卷喵喵因为和夜影追逐打闹了半天,忽然感到有些疲累,想到今晨自己起的太早,后又因那两个游方道士的卜卦,费了些心神,索性就蹲坐在了桃花树下,将身形依靠了上去。 不远处,急急落地的夜影,终究还是在捕捉了好一顿功夫后,错失了就要到嘴的兔子,又因为落地太急,将身形一番,四仰八叉的摔倒在了草地之上,卷喵喵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出声,一边指着夜影,一边笑捂住肚子! 下一刻,夜影于地面上,展开了翅膀扑棱着起身,歪着脑袋,看着卷喵喵正指着它,索性不再起飞,一步一晃的朝着卷喵喵走近,如此只见卷喵喵观到夜影一步一跳,一跳一歪翅膀的样子,便笑的更大声了几分,满是开怀的冲着夜影喊道“瞧你,走的人五人六的,就是这爪子上的功夫一点也不见出息,还需要在练练!” 终于,待到夜影走到了卷喵喵的面前,就见它顿时站定,不再靠近,卷喵喵见状,玩心顿起,先于衣袖之中掏出了一只毽子,冲着夜影摆了摆,道了一声“过来!” 只是,卷喵喵这一声命令虽然下达,却见夜影在看清卷喵喵手里的毽子后,非但没有靠近,反而退的更远了几步,卷喵喵见状不禁讪讪一笑,紧接着便将自己手中的毽子朝着身后抛远,随后只眼睛一转,便顿时用两只手比了一个手影,晨光之下,迎着太阳,只见一只兔子的影子顿时匍匐于卷喵喵的身侧,随着卷喵喵将两个手指微动,那影子中的兔子也随着晃动起了耳朵。 果然,只待卷喵喵此招一出,顿见夜影再没有了疑心,一边起跑,一边做出飞扑的姿态,朝着卷喵喵跑近,但只等夜影一到近前,就见卷喵喵顿时松开了笔划手影的双手,一把将夜影抱在了怀中。 下一秒,只见卷喵喵的一双眼睛,轻轻合上,顺势便将夜影往自己的怀里紧了紧,淡淡道了一句“你这呆鹰,手感倒是不错,借我……靠靠……” 早间的晨光之中,随着卷喵喵的这一声出口,只见她就那样倚靠在桃花树下,浅眠了过去。 墙角处的角门微晃,惹得夜影闻声而动,只略略挣动便挣脱了卷喵喵的怀抱,下一刻,呼啸着朝着一个人的肩头落了上去,一袭黑衣锦服的高简, 此刻一边伸手摸在夜影的脑袋上,一边看向浅眠于树下的卷喵喵,随即不悦的瞪向了夜影一眼,只见夜影顿时惊觉飞离。 高简的脚步轻抬,正当他刚要靠近卷喵喵的身侧,只见一旁的草地之上恰有一只毽子,长长的鹰尾羽翼,扎的十分丰满,傲然秀丽于草地之上,一时间,不知怎么,高简的心中一种赞叹顿起,只觉这毽子的羽毛,当真是极品,倘或,就是把这整个京都城的毽子都搜罗到了一起,怕是也没有一只能比得过! 可只当高简心中的这番赞叹之音刚落,就见他的神色一怔,顿时目光一凛,眼神只在那毽子和夜影之间扫了一个过场,便见他立时挑起了眉,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依靠在桃树之下的卷喵喵,语气莫名的到了一句“果真是你!” 高简此时,话音一落,但见树下的卷喵喵,顿时将身形一偏,想是没有料到夜影已经飞走,只当它还在身边,自然的将头一靠,眼看就要倒下,高简见到此景,只觉自己脚下生风,轻轻于地面上虚旋了两步,下一刻,就稳稳的落座在了卷喵喵的身侧。 一时之间,清风拂过,半斜的山坡上,桃花树下花如雨,不知吹过几丝情,侧目而望,美人在肩,卷喵喵的侧颜就那样与高简近在咫尺,逆着微风,高简恍若都能感受到身侧女子的呵气如兰,和不易察觉的香气,那香气宁静而悠远。 阳光不适时的洒落在卷喵喵的脸上,惹得她有几丝不满,无意间将脸朝着高简的肩头深埋了几分,高简见状,只心中并未多想,轻轻将手一抬,刺目阳光瞬间便被遮挡在了阴影之外…… 不远处…… 宅院的后门忽而打开,只见有一管家打扮的人脚步轻快而至,只是待到那管家刚一走近,当他看到面前的情形,就见他将手中所端的饭食不悦的往不远处的石桌上用力一摔,口中愤而开口嚷着“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我周府的地界撒野!” 随着管事的慢慢走近,却见高简并未有丝毫动作,只是看着那管事不发一语,将面色端的凝重威严,信手从腰间取下一个腰牌,朝着那管事一亮,而反观那管事,待到他看清了高简手中的腰牌上所写的“北疆王”三个大字后,也识趣的瞬间噤声,随后恭谨的退了下去。 只是待到那管事走到了无人处,却仍旧见他略过了墙角,一脸忧心的,偷偷朝着桃花树下观望了片刻,最后好似沉思了一会儿,于面上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转而冲着不远处正在洒扫的下人吩咐了一句“快去通知老爷!” —————————————————— 半晌过后,只当卷喵喵浅睡方醒,正当她一抬头,瞬间就对上了高简一张俊朗的脸,霎时间,四目相对,寂静无言,恍然间,卷喵喵有那么一刻的离魂,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就见她迅速伸出手去,一把掐在了高简的脸上,使劲一拧,下一刻就见高简顿时抬手将卷喵喵的手一把打落,然后在他的脸上揉了起来 只是,高简这一揉不要紧,却在下一秒耳边瞬间传来了卷喵喵的一声惊呼,简直震耳欲聋,高简一时间被这声惊呼气的无语,在他听来,卷喵喵的这一声惊叫,仿若是他做了什么登徒子之流,放浪形骸之辈,高简想到此处刚要起身躲避,好让自己的耳朵缓缓,却只觉自己的肩膀忽然被人大力一推,显现栽倒,高简一手伏地,转而抬头,就见卷喵喵已经起身,高简见状手脚干净利落,一下子就将手拽在了卷喵喵的脖领之上,口中好笑的开口问道“你要跑?本王很吓人吗?” 如是,一直到了此时,卷喵喵终于放弃了挣扎,朝着高简回头,笑嘻嘻的答道“哎呀,高简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没想到你是个真人!” “这是什么话?” 此一刻,卷喵喵并未理会高简的这一问,因为在她心中想的是,按理来讲,这若是旁的女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倒在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怀里,这一定是件做梦都要笑醒的美事,只是这于她而言却是件害人听闻的事。 这先不说,她早前便与高简相识,纵使是自那斜月山上一别多年,高简早已将年少时候的事情忘记,但到底,她认为自己与高简总有这么那么一丝熟悉,想着自己的从前,那样不堪,也不知是不是心中的自卑使然,总之,她并不想高简将她认出。 再者,高简此时突然出现,掂着皇家猎场的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卷喵喵总是担心高简会突然出尔反尔,因着自己撞破了他与长陵王的关系,而杀她灭口,更何况如今还添了另一桩事,卷喵喵想到此处,也顾不得高简扯她衣领子的手,只迅速的将目光回望向高简身后的草地,却见那里早已没有了毽子的影子,竟也不知被丢去了哪里? 一时间,高简观着卷喵喵的动作,顿觉好笑,一丝戏谑顿由心生,因为他总觉得卷喵喵好似从未将他放在眼里,心中不禁想起从前旁人对他的警告,说是周府的周妙妙,向来孤傲,从不把京中权贵放在眼中,如此,高简一想,顿时揪着卷喵喵的脖领子,将她扯了回来,面向自己,出口问道“姑娘是说……,你的梦中曾经梦到过本王?” “哈?” 忽然间,高简的这一声发问,让卷喵喵本就有些大条的神经瞬间难以反应,高简见状将手撒开,却见卷喵喵不满的开口道“高简,你不会后悔了吧!我和你说,你和长陵王的事,我可一点没有对别人说!” “我知道!” 高简的这一声出口,语气莫名,眼见着卷喵喵悄然避过了刚才自己的问题,神情间显然没有将刚才的问题放在心上,高简冷眼观望了卷喵喵半晌,只见他不知为何,似是的做出了个结论般到了一句“看来京都城中,是那些皇室权贵高抬了你,能够轻易的回避这样的问题,尤其还是本王问的,显然不是高深莫测,就是浅薄无知!只是若是高深莫测……,你……装的也太好了些!” 卷喵喵耳听着高简的这番话,自顾自的将一双眼睛对上高简,面上一脸的不明所以,卷喵喵初听时,还想要问上一句“是什么问题?”,但待到高简将话说完,却见她瞬间挠起了头,目光端的诚恳,朝着高简开口问道“你说啥?” 一时间,高简原本只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很是高端,颇有水准,若是王者交锋,也能占得上乘,若是心虚之人在自己的凝视之下,必露虚心,但是这霎时间,卷喵喵的这一声回答,只让高简觉得自己好似被瞬间击垮,端端生出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哭笑不得! “时间这么早,你怎么会在山上?今日不用早朝吗?” 随着卷喵喵的这一声问出口,高简随之一怔,只将刚才自己一厢情愿的针锋相对放到了一边,目光再次于卷喵喵的面上审视了起来,不肖片刻,只听他不明情绪的开口回道“今日朝中无事,本王出来放鹰,倒是你……” 高简说道此处,看向卷喵喵的目光意味不明“你可是认得本王?我观你与我说话,语气好似十分熟络!就好像……与本王曾经相识?” 忽然间,高简这一声话落,只将卷喵喵惊出一身冷汗,但见卷喵喵连忙摆手,开口回道“自是不认得的,你从来身在北疆,哪能与我相识!想来是有些眼缘,才让你觉得咱们是旧识!再说了,你这不声不响的凑到我跟前,既然不是为了杀我,那我现在和你的感觉一样哈,没想到,你这人……还挺自来熟的!” 恍然间,卷喵喵的这一声回怼,不算犀利,也还算和蔼可亲,但到底是不愿落于下乘之言,虽说是端的语气和缓,却见高简瞬间意会,不气反笑的挑起了眉头,道了一句“你倒是不愿意吃亏!” 直到此时,高简听到卷喵喵言语间评说自己自来熟,这是怪罪自己不请自来?高简听罢,因为自认为卷喵喵说的也算对了一半,所以只淡淡道了这一句,就不再多说什么,因为他在心里,十分认可自己此行的目的,那就是,接近她! 第27章 山中高士一卦生,摇落桃花满芳庭(三) 随着气氛短暂的陷入尴尬,卷喵喵抬眼观到远处的石桌上,管家不知何时已经将早饭送了过来,随即冲着高简展开了笑脸,开口问道“张伯也不知什么时候把早饭送了过来,你可要一起吃?” “我吃过了!” 高简的这一声回复很是淡然,只目光一转不转的盯在卷喵喵的身上,惹得卷喵喵只打冷颤,暗暗在心中道了一声“这厮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盯的人怪不自在的!怎么还不走!” 只是卷喵喵此刻虽然如此想着,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而仿若无事的朝着桌边走去,只当她走了两步,就见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的夜影便已折了回来,身形一步一晃的奔到了卷喵喵的身边,下一刻还竟毫不顾忌的往卷喵喵的腿上贴了贴,霎时间,只让卷喵喵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为避嫌疑,卷喵喵恍若无事的抬起脚来,将夜影的身子往旁边一踹,借着高简看不见的功夫,狠狠的朝着夜影瞪了一眼,示意它走远点! 随后卷喵喵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做到了桌子旁端起了饭食,只是却见她只吃了一口,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行于卷喵喵身后的高简,起先正因卷喵喵踹向夜影的那一脚觉得好笑,眼观着被卷喵喵踹的侧歪在地上的夜影已经起身,去了草场抓兔子,下一秒便听到卷喵喵叹气,于是信步走到卷喵喵的对面,旁若无人的就坐了下去,只见他看着卷喵喵好奇的问道“姑娘一大清早的为何叹气?” “啊?凉了……” 随着卷喵喵这么不经意的一答,只见高简的目光瞬间落在了桌子上的粥碗上,下一刻,心中思虑,眼中犹疑顿起,疑惑开口道“你早上,就喝白粥?” “啊!” 正到此时,本就因为粥已经冰凉到无以下咽的卷喵喵,终是在看到高简在对面落座后,顿时全然没了吃饭的胃口,只是卷喵喵在心中想了想自己的那两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毛病后,终于还是不满的抿了抿嘴,下一刻端起了粥碗,将那冰凉的白粥一饮而尽!直看的高简瞠目结舌! “姑娘这喝粥的方式,当真是豪放!比之军中将士喝酒,有过之而无不及!” 随着高简的这番话一出口,卷喵喵立时朝着高简送过去了一记白眼,诚然她知道,于她这个生活在京都城中,周公演府上,算不得高门贵女的高门贵女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夸赞的话,下一刻,卷喵喵只毫不客气将粥碗,往桌子上使劲一落,只因那桌子本就是石头做的,在意碰上自己手中的瓷碗,瞬间便见那瓷碗,碎成了两半。 如是,只见卷喵喵好笑的看着高简开口道“我还摔碗呢,你那军中将士喝完酒后可摔碗吗?” 如此,卷喵喵的这一套动作和言辞一出,瞬间轮到了高简看的惊叹连连,只是高简却并没表现在面上,只是看着卷喵喵淡淡的回道了一句“本王军中掌握着国中快要近半的兵力,若是各个摔碗,怕是摔不起!” 直到此时,卷喵喵听到高简的回答,只觉心情大好,反倒是高简看着卷喵喵又意味不明的问了一句“本王观姑娘,倒不似其他京都城内的权贵之女!如此冰凉的粥饭也能吃得下?再者,你身为周公演的孙女,早饭就吃这个,还只身居住在个茅草屋内,也太简朴了些?” 卷喵喵闻言,只见她对高简的话并未生疑,看在高简刚才之于这碗摔是不摔一事上,并没有多挖苦自己一句,所以回答的很是诚恳“这个……不怪你不知道,其实我家老头子对我很好,只是我自己喜欢居住在这里罢了,老头子很随我的心意,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举双手赞成!至于这白粥嘛,并不是周老头儿苛待于我,而是我早些年挨饿惯了,养成的习惯,现如今就算你给我大鱼大肉的,我也受用不起!你就说这粥吧,虽然凉了不好下咽,却能免人晕厥,我可是个挨饿会昏的主,哎,这此生……经不得饿,和见不血,算是再也难离我身了!” “呵呵!老头子?你是说周公演?姑娘说自己经不得饿?还见不得血?难不成姑娘……早些年在周府过得并不好?” 一时间,高简此问一出,瞬间听的卷喵喵有些奇怪,只是当她歪头看向高简的面容之上,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是端的郑重的回了一句“早些年,我并不在周府之中,周公演也并不是我亲爷爷……” 卷喵喵说到此处,径自看着高简, 心中不知为何,忽而在自己说了早些年并不在周府之中的话,而想起了曾经的斜月山,所以再也不发一语…… 却见高简此刻正因为卷喵喵的回答而于心中暗暗惊奇,显然他并没有料到卷喵喵会回答的这样没有避讳,只是片刻后却听高简神思不属的看着卷喵喵道了一句“如此,以姑娘现如今在周府中的地位来看,周亚父对你还真是好!这向来……京中之人无人不知周公演的为人,若无本事,凭他是谁,断断入不了周亚父的眼!但是他对你,倒是比之关照亲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恍然间,高简此番话语一落,忽然自觉有些失态,当即懊悔自己不该信口开河,口无遮拦,只是当高简观向卷喵喵,却见她好似才刚刚回神般,并没有听出刚才自己对周公演的批判之言,只是懵懂的看着高简道了一句“你说的很对!周老头儿确实对我很好,比亲爷爷还要亲呢!” 高简闻言,再未作声,默了半晌,因见卷喵喵正自顾自的想着什么,恍然间,高简也不知是不是愧于刚才自己的失态,只转而看着卷喵喵关心的问了一句“不知姑娘这经不得饿,和见不得血的病症,是天生如此,还是?” 直到这时,卷喵喵闻声复看向高简,神思悠远的道了一句“原没有病的,不过是因为曾经被人遗弃,所以于荒野之中饿出了这不吃就晕的毛病,后又因年岁不佑,亲眼见到了一些饮血屠城的场面,所以才添了这见血就晕的顽疾!” 一时间,卷喵喵说完这些话,只见她将目光掠过了高简,看向高简身后的方向,双手托腮,拄在桌案之上,只是高简的身后,此刻纵然有相隔千里的斜月山,却也有京都城内的辉煌殿宇相阻,于卷喵喵而言,那些都已经成了往事,淡淡言说之间,卷喵喵的脑海中虽有弃她而去的卷守山一闪而过,也有斜月村内人间炼狱般的遍地尸骸频频浮现,却都在她于心中想到视自己为亲孙的周公演后,淡然一笑,尽数抛在了脑后! 而之于眼前的高简,卷喵喵想,这些……都与他无关的,他只是自己少年时,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匆匆途经,未曾为自己而停留过的一个路人罢了!纵然曾经有些做兄妹的机缘,自己也曾在那寂寂无人的孤山中,于自己的生命垂危之时,殷切期盼过他的到来,但到底还是与他阴差阳错的失之交臂了。 如今不过是缘分使然,巧合相遇,纵然言语间牵扯往事,但是苦于他并不知晓,所以自己也便不愿多说,只以荒野和屠城,暂代了曾经的斜月山和村庄,只求……前尘皆忘,任他是谁,都不要再将过往种种重新提及,如此,大家心中……皆安…… 高简听到卷喵喵的回答后,不得不承认也是认知思考过一番的,只是在思考过后,却没有理出个什么头绪,最后终是在自觉,卷喵喵的话没有理由被自己推翻后,将目光落在卷喵喵越发悠远的面容之上,此一刻,山野间传来百花清香,美人沉思于案侧,当真是一副美景浑然天成,高简只觉自己不知不觉便深陷其中,直看着卷喵喵的大眼睛,无法将目光错开分毫…… “咳咳……” 最终还是高简打破了这片沉寂,此刻阳光已经升的又高了一寸,草地上的露水也随之消失,一股淡淡的泥土气息忽远忽近,绕过鼻息之间,好不清凉…… 高简见到卷喵喵回神,似是略微思虑了一下,继而只听他开口问道“皇家猎场山林中的那晚……” 霎时间,卷喵喵听到高简这样说,瞬间警惕了起来,全然将刚才的一番忧思收了个彻底,如此,下一刻就见高简好笑的看着卷喵喵道“姑娘不必紧张!本王只不过是看到那晚,姑娘的身手矫捷,要知道长陵王殿下虽常年主政于文卷书案之前,但若论武艺,也是精心学过的!姑娘的那一脚,可谓是与长陵王正踹了个旗鼓相当!难不成……,姑娘会些功夫?” “啥?会个屁功夫!高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因为我踹了长陵王一脚你心疼了!哦……我知道了,你今天到这与我说了这么多,原来是为了长陵王出气来的!” 一时间,卷喵喵听着高简的询问,恍若洞悉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瞬间替自己委屈了起来,言语间也就忽然再没有了客气,只是这话听在高简的耳中,却见高简顿时起身,只是在他怒目而视了卷喵喵片刻后,却见他又沉住了气,重新坐了回去,看着卷喵喵开口道“姑娘这话,和刚才说话之时,简直是判若两人!我只当姑娘原是个神思忧郁的深闺女眷,却原来,说话竟也这样……” “粗鄙不堪?” 忽然间,卷喵喵没等高简讲话说完,瞬间就将话头接了过来,只惦着有些气氛的口吻道出了这四个字,却见高简不禁就是一怔,想是高简没有料到卷喵喵会这样言辞激烈,随即只得似是示弱的开口道“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难听!怎么说,你这话说的比我那帮军中的粗汉还要婉转些!我不过是真心请教,并非是为长陵王抱不平!倘或……姑娘若是哪天不开心,想要讨回公道……,不若我将那长陵王偷偷抓来,让你多踹上两脚?” “哈哈哈!高简你可真有意思!” 卷喵喵这边因为听着高简的话,忽而大笑出声,却也觉得高简并非自己所想的那种锱铢必较之人,虽然他所回答的前半句拿着自己与军中的粗汉相较,略显有些不识趣,但是一听到他要拿长陵王给自己打的话,随即便又变得很是诚恳的开口回道“嗯,你既不是要为了长陵王,你那个相好的讨回公道,那也就算了,至于我的本事,倒也没有你说的会功夫那么厉害,你就想啊,要是真会功夫,我怎么可能在永巷受伤?我不过是只会侧翻踹人这一招!诶?不过,我告诉你,你别看我本事不精,但会的却多!” “会的多?” 高简一时间只在卷喵喵说完这番话后,将一双拳头暗暗攥紧,摁住了自己就要发作的脾气,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三个字,终于再也不再计较卷喵喵说自己与长陵王相好的话,只等着卷喵喵作答,仿若很想知道,卷喵喵到底有什么本事在身上,才能引得周公演如此看重! 如是,只见卷喵喵下一秒,半站起身冲着高简神秘兮兮的开口道“咳咳,这么说吧,如果你要是受伤了,我还略通医术!这你要是死了,我还略通法术!你要是做了鬼呢,我能将你降服!你要是成了仙呢……,我还能让你留步!要是哪一天咱俩共历险境,我也定能全身而退,全然不会拖你打架的后腿!嗯!” 终于,待到卷喵喵将此话说完,很是郑重的将头朝着高简一点,然后自然的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反观高简却终是因为卷喵喵的一番话而气得青筋暴起,仿若,刚才没有将卷喵喵非议自己与长陵王的话回怼上一句,是吃了很大的亏! 但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见高简瞬间将就要暴走的脾气稳住,只端端目光凛冽的看向卷喵喵道了一声“就这些?没有其他的?” 高简的语气中仿若透露出十分的不满意,就好像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的重要讯息!如是,只当卷喵喵再次朝着高简郑重点头,就见高简,被气得顿时笑了一声,开口道“好!很好!简直一派胡言!都是骗人的把戏!” 如是,只当高简话音一落,不知怎么就让卷喵喵忽然想起了晨起间,偶遇了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的话,随即也就不再为高简认为自己所说的是骗人的话而生气! 而是学起了那道士的口吻,开口回道“高简,不是我说你,你这话说的就很没道理!要说这世间能人异士颇多,有善于卜卦的,就有善于观星的,有善于数术的,就有善于机巧的,就譬如自古以来,凡是从于鲁班之术的人,凡是精者必有一缺,鳏寡孤独残中,必中其一,世人常言这很没道理,却又无人能够打破,焉知这不是一件奇事?换言之,你怎就知道我是骗人的?” 如此,只当卷喵喵这番话一出口,就见高简顿时将目光再次细观在了卷喵喵的面上,不为别的,只为那一声“高简……” 直到这一刻,高简仿若才终于知道了自己对她的好奇所在,高简在心中不由得暗暗纳闷,面前的这个周公演的孙女,好像不单单是看上去与自己熟络那么简单,甚至,在高简的心中可以确定,她从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王爷! 终于到了此时,高简在心中有了决断,只见他看向卷喵喵开口道“姑娘为人爽直,不似其他京中女眷惧怕讨好权势,如此赤诚之心,之于孟北川那样的权臣,定然无法理解,难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孟大人,会被姑娘气的夺门而出!” “额……” 高简此话一出,卷喵喵还未开口作出回应,就见高简已经慢慢起身。 卷喵喵于心中想着,不说下去也好,这在天地草野之间的一场续话终于就要结束了!自己也好回屋歇歇! “你可是要走了?慢走不送哈!” 卷喵喵这一问,问的喜笑颜开,情真意切,很是恭敬谦和! 而反观高简,此刻,却因为看到卷喵喵摩拳擦掌,准备回屋的动作,而感到很是有趣! 霎时间,一个不错的主意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转而只见他观向卷喵喵,眼神中不自觉的透露出一丝戏谑,仍旧端着一本正经的语气开口道“今日山中风光大好,昔日猎场宴席,匆匆而过,本王竟然来不及欣赏,不知姑娘可有时间,陪我一游?” 第28章 山中高士一卦生,摇落桃花满芳庭(四) 时过正午 光阴匆匆而过,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偏西,卷喵喵此刻毫不顾忌形象的扶在自己院中的桌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因着早间只喝了一碗白粥,又于一上午的时间里陪着高简徒步了大半个山头,腹中正有些饥肠辘辘,毫不介意桌子上的水是否已经凉透,便径自倒了一杯喝了起来。 而当卷喵喵喝过了水,左右去寻找高简的身影,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进到了茅草屋内,隔着敞开的大门,只见高简正皱着眉头,认真的细看着自己所写在白纸上的字。 卷喵喵见到此景,实在顾不得理会,只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往桌子上一趴,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高简的几句“你这字……嗯……写的可不怎么样!” 闻声,卷喵喵并未动弹分毫,只暗暗翻了个白眼,又因为走了一上午的山路,不愿意开口回复,懒怠的嗯啊答应了几声…… ———————————— 院门外,此时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由远及近,卷喵喵闻声直立起身,不多时,便见角门处有一队人径自抬着几坛子酒走了进来,卷喵喵见状心生好奇,但当她看到跟在那一队人身后的周琦后,却瞬间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好好!放着吧,放下你们就出去!” “是!” 忙碌了片刻,随着抬酒的人尽数离开,就见周琦这才满面春风的朝着卷喵喵走来,还未等卷喵喵开口,就见周琦朝着她递上了一纸书信,笑着说道“妙妙!瞧你,这么多日子了也不说回府去!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这可是孟司政着人亲自送到府上的,我给你抬了来,你要是再不回去,怕是爷爷就将这酒拿去招待府宾了!” “孟司政?孟北川?他送酒来了?” 随着卷喵喵这声疑惑出口,周琦随即点了点头,只是卷喵喵却在心中纳闷起来,一边接过周琦手中的书信,一边开口问道“他不是生我的气了吗?居然送了酒来?” “生什么气啊!起初我也以为他生气了,但是你猜怎么着,前几日孟司政已经传信给了爷爷,说是手下缺人,想让我去他的手下任职,这不,我这几日因为这事忙得很,一直到了今天才有空来你这!” 孟北川让周琦到手下任职?卷喵喵听到此处,心中没来由的生起一丝疑虑,心中暗道,若说孟北川此人,竟也不知是站队在哪一方的,按理来讲他既然帮过高简,而高简又和长陵王关系亲密,那么自然也应该是长陵王的人,而周公演却辅政汝阳王,这突然间孟北川录用了周公演的孙子,竟也不知道是想要干什么?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思及此处,卷喵喵只在心中暗自将自己的想法推翻,后又因观到周琦此时的高兴的样子,复而面上带笑的开口道“如此我该恭喜你了,爷爷一向只属意你做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因着你身子弱,并不愿意你出入仕途,这孟北川寻上你,也不知是刮的哪阵风!难不成是他听到了你那日对他的夸赞之言?所以才让你投了他的眼缘?” 谈笑间,只当卷喵喵的这番话说完,就见周琦霎时讪讪一笑,无端的竟然看上去有些眼神躲闪,只是这落在了卷喵喵的眼中,却成了因为她一番夸赞,而让周琦生出的不好意思。 下一刻只听高简笑意盈盈的开口催促道“妙妙,你快看看孟司政的书信上写的是什么!” 如是只当卷喵喵将那书信打开,将信看了一遍,就见她看着周琦开口问道“孟北川邀我到府上做客?” 见到周琦闻声点头,卷喵喵径自歪起了脑袋看着周琦问道“这孟北川倒是新奇,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了邀请老头子喝酒?” “不是邀请爷爷,而是邀请你!” 周琦听到卷喵喵的话,急忙回答,只是回答过后,却见卷喵喵顿时将神色一愣,开口问道“那就更奇怪了,好端端的干嘛邀请我?要说我替他挡刀一事,他可是已经道过谢了!” 卷喵喵说到此处,目光看向周琦,见到周琦回答似有犹豫,再次问道“对了!你这些日子,忙着为官之事也就罢了,怎么老头子也一次没来?他忙什么呢?” 如是,一时间听到卷喵喵这样一问,周琦好像瞬间找到了话题,满是兴奋的开口回道“呵呵,说起爷爷,你可就别指望着他能来了!最近爷爷可是忙的很!这最近皇上下令开举科考,命汝阳王全权督办,爷爷自然要从旁协助,再者,皇上又要选妃了,除了科考一事,爷爷还要为皇上到处搜罗美人!这府中的事,是一点也顾不上,爷爷甚至还因着寻找美人之事将二伯父外派了出去,如今府中可是全都由我在打理!”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周琦这样说,瞬间将目光一亮,看向周琦开口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不过是半月的时间,你不单有了官职,还管起了家事!” 卷喵喵将此话说完,只将目光落在了周琦的眉眼间,又复将周琦从头到尾的扫了一遍,心中暗道,自己之前的看法诚然是没有问题的,周琦自然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只知道围绕在自己身边,和自己早晚玩乐的儒弱公子了,单看他如今说话的气度,虽然言语间还夹杂着熟络的笑意,却字字谨慎,句句稳妥,就好像……有了几分周公演的样子! 卷喵喵想到此处,顷刻间,心中千回百转,再次看向周琦时,虽然满面笑意,但是眼中的神采却悄悄黯然了下去,只在心中暗道,周琦,你如今成才,我固然为你欣喜,只是你却已经有了心上人,从此,你这个和我从小一起,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如玉公子,便再也不属于我一个人了。 一念方了,眼见着周琦正因为着自己的夸赞而喜上眉梢,卷喵喵想了想仍旧将自己心中的一番忧思压了下去,如此,只是如往常一样看着周琦半开玩笑的开口道“科举也就算了,皇上那么喜欢汝阳王,多少年了科举都是由着他操办的,只是这选妃一事,怎么竟然还惊动了二伯父?是怕手下的人挑选不好吗?还必得二伯父亲自出马?既然事情如此动众,想必二伯父一定是出了京都城了?这可真是奇闻,怎么京中竟没有一个女子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吗?” 一直到了此时,只见周琦瞬间才收了刚才的神情,复将目光落在卷喵喵的面上,一番语气莫名“爷爷,原是有一个好的人选的,只不过汝阳王却不愿意,说是想将此女留着有别的用处……” 周琦的一番话说到这里,便见他将目光在卷喵喵的面上反复审视着,眼中的神采忽明忽暗,好似想要极力的将什么秘密隐藏。 卷喵喵见状,顿觉一阵好笑,伸手照着周琦的眼前就是一晃,玩笑的开口道“发什么呆呢!这孟北川邀请我去做客一事爷爷怎么说?” 如是,只见周琦被卷喵喵这么一拍,瞬间一愣,紧忙开口回道“爷爷说,允我陪你同去!” 如此,只见周琦话至此处,目光仍旧未从卷喵喵的脸上离开,下一刻就连神思都好像变得忧郁了几分,自然的将一只手轻轻抬起,慢慢抚上卷喵喵的发间,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忽闻一声轻咳在耳边响起! 周琦闻声惊觉回头 只见此刻于卷喵喵的茅草屋内,正有一男子将身形端的笔直,旁若无人的走了出来,周琦见状,只觉他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看着出来的人冷冷的道了一声“北疆王!你怎么会在我妹妹的屋子里!” 一时间,卷喵喵观察到了这忽便的氛围,顿感不妙,只忙止住了周琦要上前的动作,连忙解释道“这个高简啊,是来山中踏青的,踏青的!不过是因为口渴了才过来喝口水!” 另一边的高简闻声,顿时挑眉,只当他信步走到了卷喵喵的面前,刚要出口直言出,自己已与卷喵喵游历了大半个山头,却转而就见卷喵喵因为刚刚的撒谎,已经心虚的低下了头,随即于面上一叹,附和了卷喵喵的回答开口道“确如令妹所言,本王不过是途经此地,口中饥渴,故而……上门讨杯水喝!” 高简说到此处,故意加重了最后一句的语气,后又将目光盯在了卷喵喵的面上,终于见到卷喵喵因为自己的话心生了感激,而抬了头,变得神色莫名,再次转头朝着周琦看去,信口言道“只是不想,这茅草屋的主人,竟然是周府上的女公子!” “哦” 终于,到了此刻,听到高简这样说,周琦的神情才变得有所缓和,而卷喵喵也随之长舒了一口气。 这常日里,只因卷喵喵自认为周琦是个无话不谈的玩伴,此刻见到周琦,顿时就让她想起了早间发生的事情,于是就见她笑看着周琦开口问道“周琦,我这倒是也有个有意思的事情,今晨起身,好巧不巧的正好遇见两个道士从我的茅草屋前经过,你猜怎么着,那老道士竟然为我卜了一卦,只是神神叨叨的,我却听不太明白,他说什么摇落桃花……,你说他是指我门旁的这颗桃树吗?” 如此,只见,卷喵喵一边说着,一边再未理会旁边站着的两人,径自走到了那株桃树的跟前,伸手便朝着那桃花捶了一下,只不过却见那桃树的花瓣并未被撼动分毫。 周琦听到卷喵喵这样说,目光仍旧警惕的朝着高简斜了一眼,下一刻便转而笑着勾起了嘴角跟了上去,恍若也是有心将刚才的一番误会引来的尴尬揭过,待到周琦走到那桃树之下,只见他先是学着卷喵喵的样子在桃花树上捶了捶,见到花瓣没有掉落一片,于是复又朝着那桃花树上踹了一脚,下一刻果见,树上的桃花,因为这一脚,有些零零散散的飘落。 卷喵喵见到此景,不禁歪起了脑袋,开口道“那道士讲,摇落桃花满庭芳,他朝自遇好儿郎,如今你也算是将这桃花摇落了,是不是说明我此劫可解了?” 待到卷喵喵将这话说完,只见周琦顿时照着卷喵喵的头上就是大力一拍,直看的高简皱起了眉头,而反观卷喵喵则是因为吃痛,不悦的看向周琦,不满开口“你打我干嘛!” 周琦听到卷喵喵的不满,倒是混不介意,只好笑的回道“自然是打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晴天白日的,说的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胡话?” “你别仗着你如今做了官,管了家事,就高我一头,你再这么打我,一定告诉爷爷!” 这一边,卷喵喵和周琦旁若无人的吵闹着,先是看的高简皱起了眉头,随后却又见高简看着看着便将眉头舒展了起来,露出了一副心中有数的神情! 角门处,此刻忽然有周府的仆役推门而入,未看他人,只端端的走到了周琦的面前,恭敬的一拜,开口回道“回公子,老爷来了,说是要接姑娘回府!” 周琦听到此处,刚要拉着卷喵喵离开,但是观到站立一旁的高简,只觉如此离开,太过失礼,又一想到,他如今既然是卷喵喵的客人,少不得问候几句,如是,只见周琦朝着卷喵喵道了一句“我和爷爷在外面等你!” 卷喵喵闻言,心领神会,看向了高简一眼,随后朝着周琦点了点头。 待到周琦离开,高简这才走到了卷喵喵的身边,看着卷喵喵观着周琦离开的背影没有回神,轻轻的开口问道“你喜欢他?” “啊?” 一时间,想是高简的这一声问的太过突然,只让卷喵喵觉得有些猝不及防,但是,也只是片刻,便见卷喵喵很是坦诚的看着高简开口回道“喜欢过的,喜欢过一个下午!不过他现在有了心上人,我就是喜欢也没用!” 高简闻声,看着卷喵喵坦率的表情,略将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丝轻笑,卷喵喵见状奇怪开口“你笑什么?” 如是,只听高简语气莫名的开口说道“你这喜欢倒是轻松,轻松拿起轻松放下,全然没有什么痴心!” “痴心?何为痴心?” 忽然间,卷喵喵因着高简的这一句,只将心中的疑惑尽显,全都附到了语气之上,形容像极了一位求知若渴的学子。 反倒是高简,全然因着卷喵喵这么一副虚心讨教的语气,于面上一怔,眼中的眸光一黯,开口回道“据为己有,即为痴心!” 恍然间,卷喵喵,因为高简的这一回答,认真的思索了起来,片刻后,待她回神,却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从她的手中抽去了孟北川邀请她做客的请柬,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下一刻,便见高简,看着卷喵喵开口问道“如今,皇上正在选妃,以姑娘的美貌,若是进宫,本王确信倒是可以平步青云,获得全天下人都望尘莫及的权力和荣华,不知姑娘可曾有意进宫?” 忽然间,高简这一问,突然而来,卷喵喵虽然觉得很没道理,但只于心中略想了一下,便见她认真的回道“诚如你所说,权力荣华,所有人都向往,可是我却不是个贪图富贵之人,再说那皇上的岁数都能做我爷爷了,我才不要进宫!不过……” 卷喵喵想到此处,语气微顿,只瞄了高简一眼,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我这条命是周公演救的,如今他管着皇上的差事,倘或是因为寻不到美人,而出口要我进宫,旁的不论,就是为着报答他的恩情,我也是会答应的,你不知道,去年皇上委派的一个官员,紧紧因为遍寻美人皆不能让皇上满意,便被皇上下令斩首了,下场很是凄惨……” 眼观着卷喵喵这番回答过后,恍若想起了什么骇人的事,面上露出了一副担忧的神情,高简于心中只觉自己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下一刻,心有所思的开口道“此事,本王确有听闻……” 这时,就当高简话一说完,却见他捏着手中的请柬,瞬间皱起了眉头,再次朝着卷喵喵开口问道“若不是皇上……,而是孟北川呢?若是他心悦于你?你又如何?” “孟北川?你可别开玩笑了,他哪能看上我呀!他不过是觉得谢礼微薄,想要当面答谢我替他挡刀罢了!” 如是,只见卷喵喵一边说着,一边将高简手中的请柬抽了回来。 “谢礼微薄?呵呵……,可若是,你爷爷周公演让你嫁给孟北川呢?” 此刻,高简仍旧是郑重的出口发问,如此,只见卷喵喵只略微思虑了一下,便开口回道“嗯……也成吧!起码比你刚才说的皇上那老头子还强上几分呢不是!再说……嗯……这孟北川虽说年岁大些,却长得还算英俊,再者听闻他到了如今,全然是将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上,旁人如他的这个年纪都当爹了,他却还是只身一人,也算洁身自好了不是,不过我看你这样担心我的婚事也没什么用,我估摸着那孟北川自然是看不上我的,上一次见面他还说我粗鄙呢!” 如此,一直听到了这里,只见高简简直被卷喵喵的话说的,一边轻笑一边摇头,继而指着卷喵喵手中的请柬开口道“这样的请柬,难道你从前从来没有收到过?就算是你没有收到过,想必你那兄长周琦也有收到过吧,白漓国的规矩,只有对心中爱慕之人才会用这样颜色的帖子!” “是么……,你是说孟北川爱慕我?” 卷喵喵说到此处,就见她顿时将手中的请柬一转,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恍然间好似确实想起,平日里那些个爱慕周琦的官家女子,递给周琦的书信,都是用这样的书样子裹着的! 于是卷喵喵见状,一脸调笑的看向高简,开口道“你倒是对这帖子的用处了解的很!看样子平日里定然是收到了不少?” 远远的角门外面,不适时的传来周琦的呼喊,卷喵喵闻声回神,见到周公演的马车已经行到了近前,如此卷喵喵顿时朝着高简一摆手,开口道了一声“高简,有缘再见!” 此一刻,卷喵喵一笑嫣然,随即便脚步欢快的朝着周公演的马车翩然而去……至此,一株桃花盛开的桃花树下,就只剩下了高简一人,自顾自的将目光变得愈发阴郁起来。 ———————————————— 时过半晌,只当周公演带着卷喵喵和周琦已经走远,高简一人于那桃花树下怔了片刻,紧接着便听他朝着茅草屋的一边道了一句“还不出来!” 这时便见一个身影闻声从茅草屋的一角走了出来,一身白衣翩然,满是笑意的白苏里,此时端的神采奕奕,只一刚到高简跟前便开口道“王爷真是好耳力!瞧瞧这周琦,平日里都风闻他是个凡事不理的逍遥公子,没想到一朝为官,还挺有派头,只是不知他这妹子要是知道,他的官位是用自己的婚事换来的,会作何想法!” 如此,只听高简闻声问道“你的人都已经查实了?” 白苏里闻声点头,道“查实了!这周琦平日看似万事全不关心,实则韬光养晦,暗地里更是因为自己不被周公演看重而感到不满,如今自己结交了户部尚书的女儿,将人哄到了手里,又借着孟北川抛过来的橄榄枝,私下里答应为孟北川和周妙妙牵线,是以谋得了官位,他那爷爷周公演现如今已经知晓了!只是却没有声张!这周妙妙的婚事如你所说,有些复杂,周公演确实想将她送进宫里,却不知为何就因为汝阳王的几句话变了主意!这情报是我亲自去刺探的,只因他二人议事的场所太过隐避,所以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要将周妙妙的婚事按到谁的身上!不过……,我可以肯定不是孟北川!但是如今,这周公演好像忽然开始摇摆不定,就在昨日还私自里找了汝阳王商议,似是在孟北川和汝阳王选定的人之间犹豫不决啊!如此,我敢推断,这个人物与孟北川的身份,定然旗鼓相当!王爷以为,他会是谁?” “是谁?是谁都不可以是孟北川!我敢肯定,孟北川想要娶周妙妙定然有所图谋,孟北川如今身上的秘密太多,件件关系到长陵王的安危,怎么可以让他迎娶周妙妙!周妙妙到底是周公演的孙女,虽然不是亲生,却关系亲厚,况且……,我观周妙妙此人,心无城府,不过是个无知的丫头,并不想让她卷进来……要知道有时候心无城府之人,要比有目的人危险的多!此招,孟北川自以为高绝,实际上却是自以为是,兵行险招!” 如此,高简此番话回答的斩钉截铁,很是坚决,白苏里听闻,暗暗摸了摸鼻子,开口道“其实,王爷若是想要搅黄这件事,实则容易的很!倒是那周府初入朝堂的小公子,周琦,他如今可是到了孟北川手下做事,王爷以为此人如何?” 此刻,听到白苏里的询问,只见高简恍若并没有将周琦放在心上,而是看了白苏里一眼,转而走到了那株桃花树下,开口回道“行军打仗,军中有将亦有帅,将帅之分尚且分明,何况于这等京中之人?京中朝臣,擅权者自会于朝堂之中搅弄风云,而至于周琦这等潜邸小人,不过是善于宅院心计罢了,并不足为患!” “呵呵,王爷可是心中有什么打算?” 高简闻声,目光大有深意的朝着那桃树枝桠上的朵朵桃花看去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开口道“孟北川的宴请就在六日之后,本王担心他会一意孤行,去给长陵王传个口风,四日之后,我于府中设宴,遍请朝中昔日故交好友,让孟北川务必前来参加!” “是!” 白苏里此刻,这一声应承出口,只见高简的一只拳头便已砸落在了桃花树的树干之上,似是心中下定了什么决心,下一刻桃花缤纷成雨,飘然落下,高简耳边只听白苏里自言自语的道了一句“这桃树,定然是刚栽种不久,开的第一批花,皆不出什么果实的!” 恍然间,正是白苏里的这一句,好似恰恰给高简提了一个醒,只见他下一刻口中自顾自的念叨了一句“摇落桃花满庭芳,他朝自遇好儿郎……” 随着高简此生念念出口,只见高简退后了一步, 继而抬腿照着那树干就是一脚,顿时吱嘎声起,大树瞬间被拦腰折断,高简见状轻笑出声,愉悦的挑着眉头,面上难得露出了开心的神色开口道“这不是很容易?” “你……” 这时只当白苏里一个你字出口,还未及说完,便听前方的宅院之内,传来一声管事的暴怒“又是何人敢在我周府的地界撒野!” 如此,高简闻声才刚一将目光对上白苏里的脸,就见白苏里瞬间拉起了他,开口嚷道“还不快跑!” 第29章 拨乱丛生情不明,芳心未许婚已定(一) 一连五日,自卷喵喵回到周府后便安心留在了自己的别院之内,依照周公演的吩咐,只安静的等待着第六日孟北川的宴请。 但是此刻伏于桌案之上的卷喵喵却丝毫没有对明日的宴席抱什么希望,甚至在心中暗暗猜想,这次的宴席怕是要黄了,而这一切只因为她今日上午时,偶然闻得了一件发生在北疆王府的秘事,听说昨日北疆王高简忽而宴请了京都城内有些故交的大臣,还约了长陵王和孟北川作陪,而孟北川为了彰显自己对周府的诚意,还带了自己新提拔的周琦相随。 据传,高简的这场宴席场面很是浩大,似是因为妹子的婚事而感到高兴,特意准备的,自然这宴席办的隆重,宾客们也就开怀,于宴席间,平日里很有度量的孟北川不知怎么就喝多了!然而,虽然酒喝多了事小,但是他接下来干下的事情却大!这孟北川原本不过是因为醉酒,被北疆王府的下人安置在了临时拨派出来的偏室休息,想着等到酒宴散后再唤他起身,但不知怎么,他竟然搭个上了一个侍女!只是这侍女若是个无名小卒也就罢了,偏偏她却是个跟在长陵王跟前的亲随! 而这长陵王呢,又对这侍女很是看中,因着一场饮宴方了,正要起身回府,却遍寻那侍女不着,情急之下,高简自然十分热心的发动了府中的所有人手前去寻找,而这最终的结局,就是那侍女衣不蔽体的出现在了孟北川的屋内,被人撞见时正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而待到她回过神来,只风闻得周琦添油加醋的形容,据说,叫声很是凄厉! 而这件事的从始至终,孟北川则全然一副酒醉不醒的形容,气的长陵王仅仅匆匆接了那侍女便拂袖而去,到了如今,听闻,长陵王已经打着为自己的侍女抱不平为由,着人寻上了孟北川的府邸,说什么也要将那侍女与孟北川之间的婚事促成! 想到这里,卷喵喵不禁哀叹连连的长舒了一口气,一边摇着头一边开口道“枉我昨日还在高简的跟前夸你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没想到打脸来的这样快!不过……,倒是那长陵王,我竟然没看出来,竟是个十分护短的,看来这侍女在他的心中,份量不低!” 一句话方了,卷喵喵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动静,急急而过的两个侍女,有一搭没一搭的正聊着“哎,小公子真是时运不济,才刚跟了孟大人,就摊上了这么一桩事,如今孟大人因为生气小公子未能尽职,已经将他从府衙里打发回来了,现在正在老爷的房里挨训!” 未能尽职?卷喵喵听到这里,不由得于嘴边扬起一丝好笑,心中暗道,这个孟北川,分明是将周琦当做了撒气筒,说到底,周琦不过是在他的手下为官,所食的是朝廷俸禄,怎么他自己犯了错,却怪上了跟他去赴宴的周琦看管不力?这难不成,周琦若是将他跟紧了,这冒犯长陵王侍女的事,就不会发生不成? 只是此刻,卷喵喵虽然这样想着,却没有无动于衷,而是起身整理好了衣衫, 径自出了门去,前往了周公演的书房。 书房之内,此刻周公演正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负手而立于书架之前,而周琦则是端着一副挨训的模样站在书房中央,不发一语。 “长陵王的侍女!啊?虽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是她若是嫁到了孟北川的府上,岂不是给了长陵王一个左右孟北川的筹码?叫你既得了孟北川的青眼,就好好跟着,多长点眼,你怎么就不听!” 一时间,周公演此话出口,诚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如此,只听周琦声音儒弱,却又不敢太大声的回了一句“孙儿那时,实在是在饮宴,谁知道就那么一会他休息的功夫,竟出了这样的事,但是依孙儿看,爷爷不必担心,那侍女岁说是长陵王身边的人,但怎么说也是一个侍女!怎么会及得上妹妹,身份尊贵!” “你你!胡说八道!到了现如今,你还敢攀附妙妙!那孟北川若是个知节守礼的光明磊落之人,我还能答应将妙妙嫁给他,可他如今,昨日还和我在商议与妙妙的婚事,今日就先于妙妙的婚事一步弄了个小妾回来!真堪堪和你是一路行径!真是气死我了!更何况,那还是个长陵王的侍女,就是做妾,长陵王又如何会肯?说不定还要谋得个贵妾或者平妻之位!” 正当此时,周公演的话,说得越来越激烈,甚至还将手抚上了书桌上的茶盏,说话就要朝着周琦掷了过去。 “爷爷!” 卷喵喵此时的一声制止响起,周公演闻声,见到卷喵喵已经走到了周琦的身前,立时将手中的茶盏又拍回到了桌案之上。 而周琦此刻,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连向周公演请安也无,仿若因为周公演批判的话被卷喵喵听见而生气,径自甩袖而走。 待到周琦走后,只见周公演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卷喵喵的身上,变得意味深长。 卷喵喵见状上前两步,重新将茶水递上,看着周公演道“你这老头子,撒的是哪门子的气,不过是一桩婚事,黄了就黄了,干嘛拿兄长出气?那孟北川自己做下的事,兄长怎么可能料到?” 如是,只当卷喵喵此话说完,但见周公演没好气的接过卷喵喵手里的茶盏,剜了她一眼,不悦的开口道“别和我淘气!叫我爷爷,什么老头子!” 周公演说到此处,再次将茶盏放置在书桌上,转而对着卷喵喵就是一声长叹“哎,妙妙,你哪里知道我的心事!” 周公演此刻说完这句话,将目光落在卷喵喵的面上,全然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不知道,自你到了周府后,皇上就知道了你的存在,两年前的一次秋围守猎,皇上无意间碰到了你,只看了你一眼,就对你念念不忘,你如今大了,皇上的年岁也见长,只是这心思却让人难以琢磨了起来!去年竟然向我提议让你入宫,只因我推说你的年岁还小,这才作罢,但是,那一年,皇上却因为此事,迁怒了外派选妃的官员,因着所选回来的美人皆不能让他满意为由,将那官员斩了!” 周公演说到这里,就见他慢慢起身,而卷喵喵听到了周公演的话则是心中大骇,以极微小的声音呢喃道“原来……都是因为我……” 卷喵喵说到此处,抬头看向周公演,神思不定的问道“爷爷,如今二伯父被派了出去,你可是担心他吗?” 卷喵喵言到这里话音一顿,看到周公演不发一语,转而微抿起嘴角,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开口道“若是这个差事为难……,爷爷……,孙女愿意入宫,以保二伯父周全!” “不!” 周公演此刻一声拒绝掷地有声,接着看着卷喵喵言辞恳切的道“这如何能是因为你,一切不过是因为皇上越来越糊涂了!皇上的年岁可比爷爷还大呢,爷爷如何舍得将你送进那吃人的宫里?你放心,如今,我已经求了汝阳王,让宫中的梁贵妃说和,另选美人送进宫里,但至于你……爷爷想……还是尽快给你找个夫家为好,以免皇上对你念念不忘!” 周公演说到这里,卷喵喵只觉自己的心中顿时好似有一块石头落地,只掂着犹疑的口吻,开口问道“既然二伯父没有性命之忧,如此甚好!那么爷爷是因为这个,才要将我许给孟北川的吗?” 立时间,卷喵喵此问一出,就见周公演看向卷喵喵的眼神莫名,但是仅仅默了半晌,便见他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摇了摇头,开口道“京中权贵,位次十分分明,自然官员大臣府中的女眷也是如此,如今孟北川尚未娶妻却先纳妾,恐怕再没有高门贵女肯许婚给他,试问,又有哪家的父母,愿意将自己的孩子嫁给个先有妾室的人家,你虽不是我的亲孙女,我却不得不为你考虑,如此,你与孟北川这桩还未登上台面的婚事,只能作罢,稍晚,我会书信一封送到孟家府上!” “那……明日的孟府宴席,我可还要去吗?” 直到此刻,听得了周公演一片为自己打算的决心,卷喵喵轻声将此问出口,却见周公演看向卷喵喵的目光很是笃定“去!为何不去?你可是在那永巷里为孟北川挡了一刀!谁在乎他那点破谢礼!自然是大张旗鼓的宴请宾客道谢,才能彰显出诚意!” 如是,一时间,听到周公演如此说,卷喵喵顿时觉得好笑,也算是有了几分好心情,看着周公演不自觉的就道了一声“就你精!” “呵呵……” 周公演闻声轻笑。 只是片刻后,卷喵喵却蹙起了眉头,默默看着周公演疑惑道了一句“既然爷爷不想让我入宫,又推掉了孟北川这门亲事,那想要将我嫁出去一事,岂不是没了人选?” 卷喵喵说到这里,只觉心中一动,立时便有周琦的身影从自己的心头闪过,卷喵喵自己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心思使然,端看着周公演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爷爷觉得……我若是嫁给兄长如何?” 卷喵喵一语方了,忽觉自己的这一问太过直白,只不由得捂紧了嘴,再也不敢看周公演一眼,随后将头深深低下!诚然她所说的兄长,自然是指周琦,但是紧当卷喵喵转念一想到,现如今周琦已经有了户部尚书之女许潋华相陪,倒是自己的这一声发问,未免有了一丝夺人所爱之嫌,况且,一想到,这一向周公演都很宠着自己,若是周公演真的答应了,那么自己岂不是应了那句“仗势欺人”的话? 一时间之间,卷喵喵只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实在不该问出口,真是悔之晚矣! 而反观周公演,此刻却没有因为卷喵喵的话而马上回答,而是将双手背立于身后,于卷喵喵的面前踱了两步,随后在卷喵喵身前站定,开口便似十分苦口婆心的劝导道“哎,丫头啊,按理说,周琦是我的亲孙子,我不该多说他什么,但你听爷爷一句劝,他不配!你们二人虽说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但你……并不了解他!” “哈?” 恍然间,卷喵喵听闻周公演的话,甚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只等她回过神来,顿觉自己被周公演气的哭笑不得,当即看着周公演不满的道“你这老头儿!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孙子的!” 如是,只当卷喵喵话音一落,顿觉周公演随手便从书案上抄起一把戒尺照着自己的脑袋就拍了下来,卷喵喵见状急忙躲闪,下一刻观到周公演已经不再发难,这才疑惑的继续问道“爷爷又舍不得我嫁皇上,还看不上孟北川,如今连兄长也不放在眼里,那你打算拿我怎么办?是想要将我嫁给谁?要不然……,我不嫁行不行?你瞧我现在,有吃有喝的多好!” “不行!” 此一刻,周公演的回答无比坚决,但是转而就见他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只是爷爷,与其让你被旁人惦记,不如亲自为你挑个好的!如今,爷爷已经为你看好了夫婿,只不过此人,向来与周府没什么交际,若是贸然上门说亲,怕是很难成事!不过你放心,爷爷已经传了讯息给宫里,让汝阳王的母妃从中说和,到时候此事必成,想来……这事,也只有皇上亲自赐婚,也只有将你嫁给此人,才能绝了皇上对你的念头,你的余生才算安稳。否则,以皇上如今的情况,也不知还要虚活个几载,若是将你嫁给平常人家,只怕是时日一长,中间若是皇上想起你来,会生出许多是非!” 终于到了这时,周公演将这番话一说完,卷喵喵顿时从心底里对周公演更加生出了几分因感激而起的亲情,端端收起了往日里的玩世不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之上,感激涕零的开口说道“妙妙多谢爷爷替我着想,呜呜,还是你这老头对我够意思!就是不知,爷爷将这夫家夸的这样天上有地上无的,那他到底是哪里人氏?家中可有产业?房子够不够大?田地够不够多?这嫁过去之后,可千万不要把我饿着!” 如此,忽然间,周公演见到卷喵喵的这副形容,顿时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下一刻,便听他老神在在的开口道“妙妙你放心!爷爷为你选的人物,家世清白,尚未娶妻,平日里更没有什么眠花宿柳的新闻在身上,他家的房子够大,田地也够多,自然饿不着你!你想啊,堂堂的北疆王高简,怎么会将自己的王妃饿死?” 如是,立时间,一下子便轮到了卷喵喵顾自凌乱在了当场,只见她在听完周公演的话后,顿时两眼一黑的看着周公演不可思议的开口问道“你说谁?高简?” ———————————— 待到卷喵喵离开后,独自站立在书房之内的周公演,自顾自的叹息了一声,随后将目光观向了卷喵喵负气而走的背影,心中一片混沌,只因为于他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卷喵喵到底是因何生气! 想她甚至会因着自己二儿子的安危,甘心进宫为妃,就是自己私自与孟北川商议她的婚事她也不曾生气,更甚者,她还会将嫁人的主意打到周琦的头上,但却为何,一到了高简的身上就生起了气来? 周公演想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书房里间,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近,只是周公演却并没有回头,仿若早就知道有人在那里。 一脸开怀的汝阳王,此刻行至周公演的身侧,只端着十分新奇的语气,开口道“没想到亚父,平日里做事果断利落,竟会对一个小丫头这样费尽心机!如果你不说,我甚至不知父皇曾经中意她的事情!只可惜,你的打算虽好,但如今高简的婚事却已然十分棘手,我那个弟弟长陵王,如今听闻已经向高简推荐了好几个大臣的女儿,不过,好在高简还没有答应!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是想着依亚父所言再观望观望的,这毕竟……如果按你所说,这丫头若是有着这么一层不可告人的身份,自然还是将她送去父皇的身边用处大些!” 汝阳王此话说完,但见他看着周公演就是一笑,继而开口道“不过亚父,到了如今,我倒是有了一个比你的想法更好的主意!你试想一下,若是她嫁到了高简的身边,这一来,算得上是将他拉到了我们这边一半不说,这二来,若是妙妙能为我们从高简那里偷点别的……,我们岂不是……大事不愁不成了?” 如此,待到汝阳王这番话说完,顿见周公演好似于面上生出了几丝不满,对着汝阳王也没有太过客气,开口回道“我虽然曾经有意妥协皇上将她送进宫内,但你怎知我就是发自真心?我不过是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她不得不进宫,才让她顺道对你暗中相助,事到如今,她既然能逃得了宫廷,我自然要让她逃过这京都城中的明争暗斗,我只警告你,如今妙妙自是要嫁给高简的,如此,也算是随了你的意,高简自然会有一半的兵力倒向你,我估摸着,他会权衡着你与长陵王的对峙,不会轻易倒戈!你一定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哪怕在高简没有明显的表态帮助长陵王之前,都不要去招惹她!” 一时间,只待周公演此言一出,顿时就见他甩了衣袖,夺门而出,再也没有理会身后的汝阳王分毫!反倒是汝阳王看到周公演的反应后,先是面上一怔,继而于面上泛出了一丝狠戾,冷冷的开口道“什么荒山野岭带回来的野孩子,也值得你这样互相!我倒要看看,倘若真的有那一天,她到底是帮高简,还是帮你!如此人才,若不好生利用,岂不……可惜?” 第30章 拨乱丛生情不明,芳心未许婚已定(二) 日暮时分 吃过晚饭的卷喵喵正心有所思的坐在桌案前,有一笔没一笔的写着字,只是待到她写尽了一切自己能想到和木字旁有关的字后,就顿时生气的写了一个“张”字,随后便将那笔丢到了桌案上。 其实于她的心中,实则对自己许婚高简一事并不全然是那么不满意,但只要一想到自己若是嫁了高简,那么势必会碰触到许多自己不愿意想起的往事,所以,只要一想到这里,就会于心中生出许多的不开心!尤其是那高简的身边,鱼龙混杂,先不说有昔年曾经到过斜月山的战天养,更有举家投奔而来的卷家人,更甚者就连一个简简单单宋军医和他那小徒,都会无端的勾起她不大愉快的回忆。 而之于那些回忆,对于卷喵喵而言,就像一叶载着她曾经困顿境地所有记忆的孤舟,若是不去碰触也就罢了,但若真要碰触,便会生出许多的伤心…… “张姓卜卦之人,张半仙?这木字旁的字到底是个什么字,这偌大的京都城又到底谁才是我的家人?哎……,这张半仙也不知到底死了没有,他若是能帮我找到家人,我的婚事哪还轮得到老头子做主?如此,我不是就不用嫁给高简了?” 啪嗒…… 是什么从屋顶掉落的声音,卷喵喵闻声驻声抬头,却见那屋顶的一处瓦片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迹,透过那瓦已经可以看到了日暮时分的天空…… “哎,这屋子明天还要让老头子找人修一修才行!” 如是,卷喵喵自顾自的说到此处,转而回神,不知怎么又于心中想到了高简,继而哀叹连连的开口道“高简虽未娶妻,可自然是个比娶了妻室还甚的,这有时候死人可要比活人在心中有地位的多……” 卷喵喵说到此处,恰恰于心中想到的正是,昔年高简性命垂危之际,于高简梦境中所看到的情景,那梦境中,高简翻身下马,于凛冽的北风暴雪之间,孤身抱着战汀兰的尸身,痛苦的哀嚎于天地穹宇之间,情景何等凄凉…… 卷喵喵想到此处,只觉自己的眼中忽而有泪滚落,滴答于桌案之上,心有所感,只当卷喵喵兀自的伸出手去抹了两把眼泪,随即就见她看着自己手中的眼泪,黯然开口道“瞧瞧他的痴心,就是我也能感同身受,这么多年不娶妻,焉知不是心念旧人之故?他又怎么会轻易答应爷爷的求亲?不过还是老头子会算计,他既然要请皇上赐婚,这算盘也打的太好了些!就是想让高简无从拒绝!” 正在此时,就当卷喵喵话音刚落,只见屋门外周琦的身影走了进来,面上满是不开心的神色,如是卷喵喵不禁暗暗皱眉,只歪着脑袋轻轻一叹,暗道,真是可惜,倘若自己能够嫁给周琦,那不就全然没有了这些烦恼?不论是从平日里的相处来说,还是从才貌来讲,其实周琦都和自己很相当的,更何况,还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心中想到这里,忽然间,卷喵喵的心中不知怎么顿时有着周公演的一句话闪过心头“他不配!” 他为何不配?卷喵喵此时神思忽而因着这一念,有了一丝意动,下一刻,就见她鬼使神差的将手伸进了自己平日里存放线香的口袋里,顿时便又半截线香被拿了出来,于卷喵喵而言,自从进了周府, 这偷梦师的技艺,是她从未在自己身边的人施加过的……,但是此刻……,她却十分想知道个答案…… 周琦愤而走进屋内,只看了卷喵喵一眼,就如往常一样落座在了茶几旁,口中诉说着他对周公演的不满,责怪周公演一点也不顾及他的脸面,对他当众数落! 卷喵喵闻言只如往常一样,佯装无事的一笑,手中点香的动作却未停止,继而开口道“咱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有什么怕害臊的,那屋子里不过是我闯了进去,怎么你害怕我听见不成?” “哎,你不知道,那屋子里有……” 一时间,周琦此话一出,才刚说到一半,就见他立时噤声,然后朝着卷喵喵自顾自的摇头一叹道“哎!也罢,与你说多了也没用!我不与你说!”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忽然间,卷喵喵观到周琦这副样子,顿觉好笑,只掂着道出了这一句,就见她顿时坏笑着凑到了周琦的面前,开口问道“周琦?你也忙了这一天了,又听了爷爷的一通数落,我说你也歇歇,想那么多干什么,不如闭一会儿眼睛,小憩一会儿如何?” 立时间,只待卷喵喵这番话说完,周琦也不知怎么顿时便觉自己仿佛有了困意,即而更觉卷喵喵的话很有一番道理,于是,便手拄着脑袋于茶几之上闭上了眼睛,口中吐着越来越不清晰的话语,道了一句“也……好……” 浅浅的鼾声响起,卷喵喵观到此景,脚步上有些犹疑,但是也不过是转瞬的功夫,她便再没有了犹豫,提起了裙摆,坐到了周琦的对面,手上朝着衣袖中轻轻一探,下一刻便有一套梦隐宗的法器于手中显现。 闭目入梦,卷喵喵只见周琦的梦中,短暂的黑暗一闪而过,下一刻随着锁梦铃的声音响起,便来到了周琦的小时候,卷喵喵就那样站定在年幼的周琦身旁,只见他衣衫周正,生的白白净净,但却胆小的蜷缩在一处假山下方,恍若因为看到了什么而受到了惊吓。 在周琦所在的假山另一侧,此刻正有两个仆从模样的人,交头接耳密谋着什么,卷喵喵站在周琦的视角跟着望了过去,只听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开口道“娘娘的吩咐,你完成了没有!” 如是另一个看着询问的人,将头一点,信誓旦旦的开口回道“完成了!你且回去告诉娘娘,让娘娘放心!最迟今晚,必有佳讯!” 正到此时,随着那两个人的远走,但见蜷缩在假山一角的周琦这才松了攥紧的拳头,顿时放声哭泣,于那已经无人的后花园中再也没有了顾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父亲!” 织梦网此刻有短暂的光华闪过,天气随之阴郁,周琦的梦境中交织变幻着,情景一晃,便是一片凄厉的哭声传来,白花花的纸钱,此时正于周府的府门前翻飞着,身形小小的周琦,此一刻身着一袭白衣,披麻戴孝,手里捧着一个牌位,孤身走在随行的人前,看似被人群包围,却好不孤寂…… 卷喵喵见到此景,心中微动,直看着周琦手中的牌位,于口中喃喃自语的道了一句“那是他的父亲……” 一时间,卷喵喵不禁心生不忍,再也不忍心去看面前的场景,只将这一周琦年幼时的记忆匆匆掠过,催促着锁梦铃的声音响起,寻到了自己初入周府时的情景,想着,若是自己入府之后的周琦,会不会,没有这样可怜? 恍然间,周琦梦境中的天气再次变幻,交织成了春光初显时的样子,在那里,年少时的卷喵喵才刚刚步入周府,周公演因着她刚刚入府,怕她不习惯,谨慎的将她养在自己的跟前。 而在此一番场景中的周琦,却并未如卷喵喵所想的那么欢欣雀跃,而是面上一脸恨意的躲在周公演的书房之外,狠狠的攥紧了双拳,一直到,她的母亲赶来,才将他拉着走远。 卷喵喵见状心中有一瞬的错愣,但还是跟了出去。 “娘亲,那女孩子也不知是爷爷从哪里捡来的,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我才是他的亲孙子!” 正在此时,只见周琦的娘亲,听到了周琦的话,转而变得声泪俱下,开口道“听娘的话,爷爷这样对你,是为你好……,你不知道……宫中有人见不得你爷爷多子多孙的!你从今以后只可装病……,再不许你和爷爷亲近!” 直到此刻,就见周琦的梦境再次变幻,虽然没有锁梦铃的催动,却瞬间时光飞逝,一下子便到了周琦成年之时,只是这时的周琦,眼中却已经不见了年幼时的愤恨,而是多了一丝平和。 但见他身形端正的站立在书案之前,水墨研开,手执狼毫,笔力从容的于纸张之上写了一个忍字,眼中浮现的是十分陌生的神采,那神采卷喵喵从未见过,就恍若一头蛰伏在暗处的野兽,等待着狩猎的契机,继而便听他淡淡的开口,语气中满是不屑“呵,多少年了,我总以为讨好她是我唯一的法子!虽然爷爷因为我与妙妙交好,逐渐对我另眼相待,但又怎及我求娶户部尚书的女儿,自己挣得一席之地来的畅快!什么荒山野岭上带回来的女子!有什么高贵之处?我向爷爷求娶她做我的贵妾,爷爷还不愿意,说什么要做也要做个正室!这她要是做了正室,许大人怎么还会将潋华许配给我?爷爷当真是糊涂!” 直到此刻,卷喵喵因着自己观到的这一幕,心惊而动,继而睁开了眼睛,只不可思议的看着周琦道了一句“他……曾经向爷爷求娶我做贵妾?” 但是此刻,卷喵喵也只不过是说了这么一声,下一刻眸光却开始变得黯然,语气很是伤心的看着周琦开口说道“原来,这么多年,你对我如此亲近,竟然都是为了引起爷爷的注意,让爷爷对你多一丝关心吗?” 两行热泪瞬间滑落卷喵喵的眼角,卷喵喵不知不觉的将梦隐宗的法器斩劫静心剑握在手中,下一刻将手微抬,便直指周琦的眉宇之间,忽地,方才掉落瓦片的屋顶之上顿有一滴雨水滴落,惹得卷喵喵片刻错愣。 如是下一秒,卷喵喵只将眉头蹙紧,端端歪着头,看了周琦一眼,便将已经抬起的手放了下去,满是失望的长叹了一口气,若自言自语的开口道“既然你对我从未喜欢过,甚至是带着恨意而来,我便懂了!从今以后,我自然敬你做兄长的,你既然不愿意与我玩笑,又何必……演戏……” 一时间,卷喵喵此言出口,只觉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弱,到了最后竟然没有了底气,却原来,这许多年来,卷喵喵自认为,周琦与自己相交,吃喝玩乐全在一处,玩笑淘气也并没有什么顾忌,是本着真心实意,没想到,却都是假象罢了…… 天色方暗,细雨绵绵,无端的,卷喵喵忽然间觉得,于这周府之中,这间自己已经居住了四五载的屋子,竟然凭空生出了一丝压抑,只待她再次抬头看了看那屋顶的露瓦,有转头看了一眼伏在桌案上熟睡的周琦,便再没有了片刻驻足,转身夺出了门外。 暮色之中,房间里明烛未燃,卷喵喵的身影早已不见,独有周琦一人的身影趴在桌案之上,睡的安然,房顶的瓦片脱落露天处,忽有一双眼睛满是疑惑的露了出来,但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见那双眼睛也已消失了踪影,瓦片瞬间恢复如初。 此一刻,周府府邸,卷喵喵宅院的屋顶之上,一脸莫名其妙的白苏里,一边回想着卷喵喵的动作,一边顺手于屋顶之上拾起了两个树枝,煞有介事的比划着,随即疑惑的开口道“这是何意?难不成是什么妖术?这个周妙妙,确实十分可疑!” —————————————————— 而与此同时,长陵王府的密室里 只见高简无端的抄起了茶桌上的杯子,大力的便是朝着地上一摔,旋即冲着长陵王不满的开口道“你说什么!已经上了奏折,让皇上给我和周妙妙赐婚?辛……皇甫良柏!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此一刻,高简被气的在密室之内来回踱步,想他本来就因为忌惮着周公演,才出手搅黄了孟北川和周妙妙的婚事,只是如今没想到,反倒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正端端正正的让周妙妙的婚事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而此时的长陵王听着高简的话,本来还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仍在看到高简被气的来回踱步的样子上,慢慢隐忍了下去,接着满是劝慰的开口道“其实这是孟北川给我的建议,他总觉得周妙妙这个女子还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比较稳妥。” “简直是一派胡言!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他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一时间,高简从没有觉得自己被人气的如此大骂过,但只转念一想,便见他毫不客气的看着长陵王开口道“你不是说,想让我在几个朝中大臣的女儿里选吗,怎么就定了周妙妙?” 如是,只见长陵王一脸虚心的摸了摸鼻子,眼神扫过高简,小声的道“机会给你了,你不选不是,你若是早选了,哪还有这样的事……” 忽然间,高简看到长陵王的这副样子,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我不选……那是……那是……” 如此,高简话说到一半,衣袖一甩,顿时不再答话,其实彼时推拒那几个朝臣的女儿,也是发自他的真心,一切只因,他其实并不想过多的觉入乱局之内,只想对长陵王暗中相帮。 这时,只当高简如此说完,就见长陵王再次开口道“其实……,我也曾风闻,数日之前,你曾私会周妙妙……,怎么,难道你对她并没有情谊?不过这起码,这丫头的样貌我看还可以……不如你将就一下?” “什么?将就?亏你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推拒许婚全都是为了暗中协助你,不想让皇上过早的怀疑你结党营私!” 随着高简的这番话一出口,只见长陵王满是虚心的答道“诚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想一想,假如你娶了周公演的孙女,父皇是不是就更不会因为我娶了高蓁而怀疑我结你这个党,营你这个私了不是?” 高简“???” 半晌,只当高简被气的无语了片刻,待他缓和了一下心神,旋即开口道“你这个主意……,孟北川倒是为你谋划的好!!!他这是一边想防着周妙妙,一边又想拿着周妙妙做挡箭牌,以此来迷惑周公演和汝阳王的视线?如此一来,我只要答应迎娶,周公演和汝阳王便不会怀疑我倒向了你?” “正是!” 只当高简这样说完,就停长陵王满是一副夸赞高简聪明的语气,大手一拍,如此应道。 这样一来,看到长陵王相当是已经默许了此事,旋即也就死了心,生气的坐到了座位上,而反观长陵王则是继续说道“你不单要迎娶,还要拿出十分的诚心!最好好装出一副对周妙妙情根深种的模样,这样才能让周公演放心!” “你!” 正在此时,高简一声气结,顿时不满的看向长陵王开口道“你真是拿我当好兄弟!如此终身大事,竟然这样草率!” 如是,直到此时,长陵王眼观着高简真的生了气,这才手了刚才的玩笑,复而变得一如往昔,直端着一张英俊的面容,至真至诚的走到高简的面前,发自肺腑的开口道“哎,高简,你焉知我不是为你考虑,自从战汀兰一死,你可是再未动过娶妻之心,你瞧你待那战天养,全然把他当作岳丈的形容,在者,这京中官员之女反正都入不得你的眼,如今我也不看家世,只单单看个样貌,这周妙妙绝对配你,你说你既然谁都不喜欢,那娶谁不是娶?总不能孤独终老吧?啊?” 如此到了这一刻,终于才见高简的形容有了一丝松缓,长陵王见状旋即添油加醋的开口道“我也不防告诉你一个秘密,就连当今的皇上都看上了周妙妙,你若不娶她,难道是想看着周公演将如此美人送进宫里?周公演的二公子寻找美人的差事,限期可就在眼前,我劝你可不要错失了机缘,再者你就是不看她,也看看我不是?这周妙妙实在是个掩护你我关系的好人选,有了她,至少周公演和汝阳王定然不会短时间内对咱们暗中之事生出疑心!我预计着,最迟明年年初,必然大事可成!如今……,皇上身体欠安,也越来越糊涂了,一切……千万要慎重!” “这……” 正到此时,就当长陵王的话一说完,只见高简仅仅短暂的犹疑了片刻,最后值得无法的开口回道“既然如此,我……娶她便是!” —————————————— 长陵王的府门外 此刻夜色深沉,满是心事走出来的高简,只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身白衣翩然而至的白苏里,因着方才的心中不悦,这时见到白苏里的这幅形容,顿时心生了不满,开口道“你能不能将这衣服好好穿穿,别一天天像个鬼一样!” “哎呀,王爷这是哪来的火气!我可和你说,我这手上可是掌握着重要的情报,王爷可要听一听?” 如是,高简闻得白苏里此言,顿时将目光变得警惕起来,只待他左右扫了一眼,便见他看着白苏里道了一句“我们回去再议!” 如此,待到高简走后,只见于那长陵王府的一处角门边上,顿时有两个身影走了出来,时间不过是过了两日,只见形容间显得很是疲惫的孟北川,将一手拄在角门边上,一手扶着楚缡,狠狠地道“哼,高简,别以为你做的滴水不漏,纵使我找不到证据,这事也定然是你搞的鬼,你既然摆了我一道,为何我不能摆你一道?你敢让我娶长陵王的侍女,我就敢让你娶周府上的野丫头!哎呦……” 一时间,只见孟北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在了自己的屁股上,身旁的楚缡见状,很是关心的开口道“这老爷,也打的太狠了,大人,咱们既然已经见完了殿下,还是快点回府吧,夫人已经为你准备了上好的金创药!” “夫人?哎呦……我说你小子,风向变得到快……” “嘿嘿,大人我看也别怪北疆王了,我看大人你娶了殿下身边的林姑娘,老爷可是高兴得很,现在天天念叨着要抱孙子!明日老爷说是要让府上的管家张罗着为夫人的父母打造牌位之事,以便日后大婚时好用,我看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安置,左右皇上如今允了你休息,正好帮着老爷做些事情!” 随着这一主一仆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直至消失在了黑夜里的街道尽头,于那街道旁的一条永巷之内,这才见高简和白苏里二人走了出来,高简微沉着目光,不发一语,倒是白苏里率先开口问道“这么烂的主意,也就孟北川能想得出来,王爷可是真的答应了迎娶周妙妙?” 高简闻声点头,继而回到“长陵王的奏折已上,无可悔改,未避嫌疑,还得需要我亲自草拟一份求娶周妙妙的奏折才好……,只是……她本无辜……,这事全然是出自长陵王和孟北川安抚周公演的计谋而已,日后……说不得……我对她好些,加以弥补就是了……” 恍然间,就当高简说到这里,只觉自己的心头顿时便有卷喵喵的身影浮现,桃花映着和风飘落嫣然,美人侧目,睡意慵懒,有那么一刻,高简甚至觉得,若是娶了她……也无妨…… 正在此时,反倒是一直站定在高简身边的白苏里,在观到高简的这幅形容后,若有所思的思考了起来,只不过越想却越将刚才想说的一肚子话都湮灭在了肚子里,只在心中暗暗道了一句,既然男婚女嫁早已有了定数,这至于是谁先提出的,又有何不同? 先不论这周公演上奏,求皇上赐婚,是否不怀好意,既然如今两边的人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小九九,打起了周妙妙的算盘,那这桩婚事也算得上是水到渠成了,当真是多说无益…… “你刚才说,你手上掌握了重要的情报?何不说来一听?” 随着高简的这一声响起,白苏里转而便是一叹道“唉……原是……有的!现在没了!嗯……不过……王爷……这个孟北川的父亲对这长陵王的婢女倒是不嫌弃,竟然直接让她做了孟北川的正室!” 一时间,高简本来还因着白苏里的一句情报没了有些不满,却又因听到白苏里提到长陵王的婢女一事,将眸光一暗,微沉着语气开口道“昔年被抄家的逍遥王府,府兵众多,家父力争救下了战天养一家,又因为找人求情,保下了你家隆阳白氏,只是到了最后却未能救下追随在逍遥王身边的林老将军夫妇,那林老将军有一双儿女,在逍遥王府被抄家后突然不见了踪影,本王曾经暗中寻找了很长时间,都未能寻获……” “如此,方才,楚缡说那侍女姓林,王爷是怀疑……” “诶?” 正到此刻,高简闻声抬手制止,继而很是认真的开口说道“不过是猜测罢了,无凭无据,不可妄下断言……” 一时间,高简说到此处,就见他继而看着白苏里问道“你对我娶周妙妙一事如何看?” “额……,这个,我就觉得周妙妙挺可怜的!” 高简:“嫁给我可怜?” 白苏里:“唉?不是不是!” 白苏里:“啊,王爷你等等我,我和你说啊,这周妙妙怎么说也是周公演的孙女,你以后娶了她,可要防着她偷东西!” 高简:“偷谁的东西?偷自己府上的东西?” 白苏里:“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王爷你等等我……,我还没说完呢!” 第31章 拨乱丛生情不明,芳心未许婚已定(三) 竖日清晨 去往孟北川府邸的马车上 此刻兴致全无的卷喵喵只随意的将头趴在膝盖上,独自蜷缩在马车里,闭起了眼睛,心中正因着自己与高简的这桩婚事感到莫名的头疼。 不知不觉,车轮的转动暂歇,所有人全都站定在了街道之上,卷喵喵觉察后,好奇的打起了马车的帘子,但见马车的前方,正有一顶轿子不紧不慢的走过。 周琦此刻骑着马走到卷喵喵的马车一侧,看到卷喵喵正好奇的观望着,旋即很是热心的答疑解惑,开口道“如今,朝中汝阳王和长陵王纷纷下了帖子,想要招纳贤才,便邀天下有名的谋士,刚才过去的那顶轿子里坐着的就是其中之一,更是汝阳王和长陵王现在都在争取的对象! 据说他曾对汝阳王和长陵王夸下海口,直言只要他出手,无论什么疑难都能解决,更是提出了条件,只看汝阳王和长陵王谁对他更有诚意,便愿意移步上门做他的府宾!只不过这人啊,听说原来是个道士,神神叨叨的,现如今还了俗,颇爱钱财和美女……,我有小道消息,说是他已经为表诚意,分别向长陵王和汝阳王寄出了一条锦囊妙计!只是却不知是什么锦囊妙计!” 如是,待到周琦的一番话说完,就见前方的那顶轿子已经走远,马车的车轮随之转动,队伍重新启程,只是卷喵喵心中却因着周琦的话对那顶轿子里的人生出一丝好奇,尤其是当他听到,此人原是个道士的话时,更是凭空的忽然生出一丝期许。 “敢问兄长,你可知道……这轿子里的人叫何姓名?” 恍然间,随着卷喵喵的这一问出口,只见周琦顿时思虑着想了一下,开口道“嗯……仿佛叫做张鸿道。” 一时间,卷喵喵从周琦口中听了这个名字,顿时变得心神不宁,只将一番心思全然都放在了那顶轿子上,下一秒当她翘首望过去,却见那轿子已经拐过了街角不见了踪影。 原来是一个道长,又是张姓,这倒是合了自己多年来寻找的那张半仙的机缘,此刻卷喵喵心中如此想着,随即便在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寻个时机,对那张鸿道,登门拜望一番。 此一刻,周琦看着卷喵喵扶在马车的车窗上,怔愣着出神,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便开口道“你说你,昨夜也没打个招呼就跑去了山下的小屋居住,更何况,昨夜还下着雨?左不过是你那屋子的瓦破了,少不得我回去后,着人修上一修也就是了,并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还因为这个不开心起来?” 忽然间,周琦的这番发问,顿时将卷喵喵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只是卷喵喵却只端看着周琦不发一语,脑海中如同行云流水般将昨日自己于周琦那里探得的事想了一遍,却又在观到周琦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索性便将对周琦的诸多不满尽数隐藏在了心底,只在心中暗道,“他既不知我知道,我又何必让他知道我知道,如今,我的婚事尚不明朗,而周琦,虽然对我,不论是做兄妹,还是做夫妻,都不曾有过真心,但到底,他也从不曾对我恶语相向,从府中相识以来,一如既往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总是真的……” 卷喵喵如此想着,不禁神思开始变得越来越悠远,抬眼看到周琦仍在看着自己,只淡然一笑,开口道“倒也不是为这个不开心,只是昨日夜里到了山脚别院,因着天黑未曾留意,今日晨起忽然看见自己养的桃树不知怎么,竟然死了,说不得,我要再央着爷爷为我移栽一棵才好,只是若要新栽一棵,又不知等到开花,还需要几时……” 恍然间,卷喵喵将这番作答,回的十分诚恳,只是周琦听后,却顿时将眉梢一挑,很是惊奇的开口道“我怎么总感觉你今日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嗯……,也说不出什么不一样,就好像是一下子长大了,变得沉稳了。” 正当这时,周琦说到这里,就见他声音一顿,转而好似调笑的开口道“难不成是,听说了爷爷正在商议你的婚事,怕在夫家人面前怯场,所以转了性子?” 如是,卷喵喵听了周琦的话,只是一笑淡然,开口问道“兄长觉得,如此可好?” “嗯……,那自然是好的,女孩子还是要文静些!” 正当周琦此番话一说完,只觉马车的车轮再次停止了转动,紧接着便见周琦翻身下马,端得一副兄长姿态的为卷喵喵打起了马车的帘子,开口道“我们到了。” 只是当卷喵喵隔着那马车的帘子,看到赤金描摹的孟府两个大字后,却不知怎么忽然于心中生出了一丝胆怯,一股不好的预感也随之如潮水般袭来…… —————————————— 孟府 随着卷喵喵与周琦二人下了马车,远远的只见孟府的府门外已经有了孟北川,早早的等候在那里,在孟北川的身侧还站立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模样,仍旧是一副未出阁的打扮,想来便是那传闻中在北疆王府与孟北川情定了三生之人!只是,这一路走到孟北川二人的跟前,卷喵喵只觉自己的目光不知为何就那样直直的锁定在了孟北川身边的女子身上,一刻也无法移开,卷喵喵更是在心中觉得,这女子……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到底在哪呢…… “贵客来了!府中已经摆好了宴席,家父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就等着你们入座,好答谢那日姑娘的仗义相救之情!” “孟大人客气!” 这时,随着孟北川的这一声出口,周琦很适时的应了这一句,看向孟北川的目光恍若大有深意,似是对孟北川前脚将他录用,后脚就对他贬黜之事,有着些微的不满,反倒是孟北川,看着周琦的应承,面上笑意如常,恍若与周琦之间,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模样,很是坦然! 观到此处,卷喵喵不禁于心中暗笑道,这个孟北川,当真是个逢场作戏的高手! 随着周琦和卷喵喵的脚步踏入了孟府的府门,就当卷喵喵的身影与孟北川身边的女子错身而过,卷喵喵只将自己的目光仍旧落在了那女子的面上,只是反观那女子却全然是一副孤傲的模样,看向卷喵喵的目光甚是盛气凌人,此刻卷喵喵暗忖道,这姑娘的眼睛若是会说话,怕是会说上一句,孟大人与你议亲又怎样?如今,他要娶的可是我! 如是,此刻卷喵喵想到这里,不禁好笑的将头一摇,倒是周琦见到卷喵喵的样子,好奇的开口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这时只当周琦话音一落,卷喵喵也并没有客气,只将嘴低头凑到周琦的耳朵旁边,小声笑着说道“我是笑,这孟北川的新媳妇,看上去倒不像是被强迫的,说不得也已经爱慕孟北川已久!” 周琦听到卷喵喵的话,一时语塞,只怪诞的看着卷喵喵,将手往卷喵喵的脑袋上一戳,笑着道“你呀!” 孟府的府门外,直到卷喵喵和周琦的步子已经踏进了府门三五步,才见孟北川慢慢转动了身形,刚一迈台阶,便是一咧嘴,手拄着腰一副吃痛的模样。 “你的伤还没好全,叫你不要到门口来接了,你偏不听!”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那女子开口,瞬间怔住,闻声惊觉,只立时转身,一双眼睛再次落在了那女子的面上,脑中只觉时光飞速穿梭,顿时便有一幅又一幅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穿过了京都城的繁华闹市,穿过了白漓国的郡县城郭,穿过了边城的华阳江上,最后终是在斜月山的山林中定格。 是她!那对昔年间,带人围困斜月山的男女中的一个!遥想那时,自己就是因为她的带人搜山,才不得不躲藏到了斜月山后山的茅草屋内,差一点就冻死在了荒野之间!一时间卷喵喵想到此处,心中骇然,只端端目光没有一刻错漏的盯着那女子,向着周琦开口问道“兄长说……那女子是谁?” “长陵王身边的侍女啊!听说叫做林湘君。” 恍然间,卷喵喵听到周琦如此回复,只越发在心中掀起一片骇然,面上凝重警惕之色渐生,心中笃定的暗道,既然这林湘君……是长陵王的侍女,那么当年将自己围困在斜月山中,打着寻找梦隐宗传人的名义搜寻自己的,自然也是长陵王了…… 如今高简与长陵王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又将自己的妹子许婚给了他,一想到高简身边的关系如此复杂,卷喵喵只觉自己心中不能嫁给高简的心思愈加强烈! “我与高简的婚事,断然做不得!” “诶?你?” 霎时间,卷喵喵说完此话,将脚一跺,再未管周琦的动作,径直朝着孟府的府中走去,一心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饮宴,也好快些赶回府中与周公演商量一下退婚的事宜! ———————————— 孟府的客堂之内 诚然,自卷喵喵走到了孟府的会客厅内,终于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泡汤了,这场宴席,想要快些结束,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因为……高简来了!而且还不单单是高简来了,就连婚事已经落定的高蓁和长陵王也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官家女眷和公子…… 孟北川的父亲,为人很是热情,丝毫没有官场的那套做派,想是家中没有主母的关系,只带了一个妾室应付在身旁。 这显然那妾室并不见得经过什么大场面,全然将前来饮宴的男宾女宾都安置在了一间屋子之内,没有分席,只简单的将桌案座位分成了两列,如此男宾一列,女宾一列,各个面面相对!卷喵喵冷眼观去,这说不得,一场宴席结束,还会有几对男女,机缘巧合的看对了眼,结上个好姻缘! “唉!” 如是,卷喵喵此刻,观到了这里,不禁将头一摇,便自顾自的拿起了面前碟中的糕点索然无味的吃了起来。期间,纵有孟北川的父亲满怀诚意的举杯邀饮,卷喵喵也只是匆忙应对,只是待到酒一喝完,便迅速的低垂起了目光,百无聊赖的赏起了孟府的桌椅板凳,酒盏茶具,而这些则全然是因为此刻,卷喵喵的正对面坐着的,正是北疆王高简! 卷喵喵一想到如今,周公演可能已经将请奏自己与高简婚事的折子递了上去,更是将心中的担忧更深了一层,渐渐于心中生出了一丝苦悲,竟也不知自己的一番不愿到底该对谁说起! “老头子,干嘛就挑中了他……” 随着卷喵喵这一声心神念念,悄然出口,却见对面的高简已然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看着卷喵喵开口问道“怎么?不开心?” 确实不开心!全是因为你!只是此刻卷喵喵虽然心中如此想,却在面上挂上了敷衍的笑意,仍旧是寻了早间的理由开口道“呵呵,没有!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混账,缺德带冒烟的弄折了我的桃树!我正想着怎么将他捉住,好教训一下!” 一时间,随着卷喵喵这一声出口,只觉原本还很是喧哗的屋子里,顿时寂静无声,那原本正襟危坐在高简旁边桌子位置上,一个身着白衣,略显浮夸的男子,更是郑重的咳了两声,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头抬起,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看向了高简的背影,而反观高简则是眸光微冷,正看着自己不发一语。 如是,卷喵喵不觉尴尬一笑,冲着高简纳罕的问道“我说的很大声吗?” 如此,只听屋子的上席顿时传来孟北川父亲的哈哈大笑,开口道“喝酒喝酒,川儿啊,今日就你来接待众位公子小姐吧,为父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随着孟北川父亲的闪身离开,卷喵喵一时没有回神,等到再次转头,却见高简仍旧没有落座,站在自己的跟前,开口询问道“不知姑娘若是捉住了那折断了桃树的混账!打算如何处置?” “哦,这自然是要他赔我一株了,你问这个干嘛?” 一时间,卷喵喵只道这高简,也是个爱听风闻趣事的人物,作答之间并没有多想,反倒是高简在看到卷喵喵一副刚才所言全是理所应当的模样后,一脸好笑的挑起了眉梢,笑回道“既然是弄折了你的桃树,又怎么会轻易被你捉住?依本王看倒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本王的府上,就有现成的桃树,选个日子,命人移栽过去便是!” “哦,那倒是多谢你的盛情!” 恍然间,卷喵喵因着高简的这一番热情来的太过突然,有那么片刻的愣神,但是转念一想到,那日自己怎么说也陪他游了大半个山头,既然如今他有现成的桃树,自然也就免了自己去求周公演重新栽种的麻烦!如是,想了想也便心安理得的答应了下来。 待到,高简重新于座位上落座,卷喵喵神思恍然间,歪着脑袋望了过去,不经意间却发现,高简不知怎么,正满是端祥的望着自己……,眸光间灿若星河,夹杂着一丝欣赏,一丝玩味,直看着卷喵喵慌张的低下了头,在心中暗道“这厮今日,看起来颇不正常,怎么还端出了一副秋波暗送的形容?自己还需意志坚定些,切莫被他摄了心神才好,毕竟这在英俊的男子与性命之间,自然还是性命要紧!” 神思辗转,耳边觥筹交错之音渐起,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待到卷喵喵如此思虑完,又在心中拿定了主意,只见她再次抬头,眼中显然已经再没有了刚才的慌乱,恍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枉然…… 如此,正到此时,只见端坐在高简身侧的白苏里,顿时将头一歪,好笑的看着高简,用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开口道“我说王爷,没想到你也有吃瘪的时候,人家姑娘明显没看上你!” 而此时的高简,在听闻白苏里的话后,却顿时将眸光陡然一暗,神色随即变得阴郁,一时间在心中竟然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何生气,是因为自己没有完成长陵王的嘱托,无法将周妙妙成功吸引?还是全然因为周妙妙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为此,忽然间,一个想法不知怎么在高简的心中油然而生,只在心中暗道“我就不信,你当真如传闻中的一样,眼高于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第32章 拨乱丛生情不明,芳心未许婚已定(四) 时至午后 一场饮宴渐渐接近了尾声,终于满室的宾客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沉醉在孟府的美酒之间,其余的都已经应承着孟北川他爹妾室的邀请,前往了孟府的花园赏花,卷喵喵冷眼观去,就连落座在首席的高蓁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卷喵喵见此情况,也就不再犹疑,因着端坐在这里实在压抑,索性便寻着机会,起身走到了周琦的身边,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去。 后花园处,远远的一群官家女眷已经随着孟府的妾室渐渐走远,卷喵喵见状长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好似才将自己心中的郁结稍缓,眼观到了没有人去的另一个方向,摇了摇头,旋即走了过去。 孟府的花园,打理的井井有条,看上去便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模样,此一游,卷喵喵行的漫不经心,想着左右如今也不能回府,不如索性将这花园中的景致好好欣赏一番。 步子穿过了西北角的一处角门,只见里面的花园面积更广,视野也更加开阔,一个园丁打扮的人手中拿着一把修剪花丛的剪刀,匆匆从花园的不远处走过,卷喵喵轻轻掠过一眼,那人顿时止步,但见他快速转身,照着本就很是美观的花丛,上去就是一剪,原本开的正艳的花朵,也瞬间随之掉落。 卷喵喵见状,不动声色,佯装无事的慢慢走过,但只不过走了两三步,当她再次回头,却见那园丁已经不见了踪影,旋即,卷喵喵只将眉头一皱,便快速跟了上去。 ———————— 眼前的景致错落交叠,让人眼花缭乱,只是此刻,这些落在卷喵喵的眼里,却忽然觉得有些碍眼…… 终于,前面花园的亭台水榭旁,忽而方才那个家丁模样的人再次一闪而过,卷喵喵这才舒展了眉头。 “那是……高蓁?” 此一刻,卷喵喵观到高蓁独自倚靠在亭台水榭的栏杆上,而那园丁模样的人却已慢慢靠近她的身边,她并没有丝毫惊觉。 难不成他们二人相识?只是此刻,卷喵喵虽然如此想着,却在下一秒就观到那园丁打扮的人,已于怀中取出了一方帕子,趁着高蓁没有注意,已经快速的捂在了她的嘴上,卷喵喵见状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制止了自己的惊呼,随即看到左右无人,顿时将一只手握拳拍在了手掌之上,目光瞟向了一侧的围墙,闪身三五下的登了上去。 围墙之下,孟府后花园的小道上,园丁架着已然神智不清的高蓁疾步而走,卷喵喵见状事不宜迟,只伏在那园丁的正前方,待到那园丁已经行到了近前,顿时一声高喝,侧着身便从围墙之上踹了下去。 而正在此时,于那花园的小路上,也正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至,行至近前,二话不说,一个旋身,急急追上,与卷喵喵正是一前一后!园丁闻声,松脱了手,想要逃跑,高蓁也瞬间随之倒地,而那园丁慌张之下所奔跑的方向却正对上了卷喵喵! 下一刻,一声惊呼声起,卷喵喵只见自己的一脚正踹在了那园丁头上,待到她平稳落地,那园丁还未及站稳身形,花园小道上,方才那个追来之人紧接着便是与卷喵喵如出一辙的侧身一脚,正踹在了园丁的后背上,如是园丁应声倒地! “是你!” “是你!” 此一刻,亭台后方,高墙边,孟府的花园小路上,卷喵喵与长陵王二人四目相对,全都端得身形笔直,侧身错位,脚上迈着同样间隙的步子,面上统统紧皱着眉头。 长陵王一声令下,便有亲随将那园丁制服当场,卷喵喵见状只端端看着长陵王握紧了拳头,一副满是看见了仇人的模样! 长陵王直到亲随将那园丁制服,这才转身扶起了高蓁,而正在此时,不远处正有高简也闻讯赶来,只见赶来的高简神色之间很是慌乱,待到他看到了面前的情景,这才神色之间有所松缓,冲着身后比了一下手势,顿有几个婢女走上前来,从长陵王手中将高蓁接了过去。 直到此时,长陵王和高简二人,一直到高蓁已经被人护送着离开,这才回过神来,处置面前的一切。 而卷喵喵从始至终,则只是将目光锁定在长陵王的面上,不发一语。 “姑娘可是看够了没有?纵使那一夜皇家猎场,本王的态度不是很好,出手伤了姑娘,姑娘也不必仇恨至今吧?” 随着长陵王这一声出口,卷喵喵只觉自己这才有些回神,转而将自己握紧双拳的手慢慢松开,神色微怔,旋即目光微冷的答道“自然不是因为这个!” “呵呵,本王感谢姑娘盛情,仗义出手相救!他日自然备了谢礼,登门道谢!” 直到此时,只见长陵王一语终了,转身便对着那园丁开口道“将他给我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如此,只待长陵王这样说完,便见他已经迈着步子转身离开,只有卷喵喵一人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定立在了当场,久久不能回神。 “到底是不是你……” 诚然,此刻卷喵喵的这一声问的,实则是指当年命人带兵围困斜月山之事,只是这话落在了高简耳中,却见高简于眉目之间不解顿生,转而看向卷喵喵的目光里便多了一丝言说不明的审视,似是因着感觉,忽然对于眼前的女子观之不透,也因着她身为周公演的孙女,却对自己的妹妹出手相帮! 只是高简思虑片刻,仍旧沉着嗓音开口道了一声“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啊?” 眼观着卷喵喵眉目间的恍然,高简暗暗将眉头微皱,不经意间,脱口问出“你……为什么要救高蓁?” “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常言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既然路见不平自然是也要管一管的,当然了,我虽然无刀,也出脚了不是?怎么?你不乐意?” 高简闻声,面色郑重,只是心中却并未因卷喵喵的这些话而放松分毫,心有所念,似是探寻的开口道“蓁儿与长陵王婚期已定,若是此时蓁儿出事,那么这桩婚事,是说什么也做不成了!” 如是,此时的高简,话语中暗地里所指,实则是,若是高蓁要是出事,这桩婚事一黄,那么长陵王自然无法在与高家结亲,而这事若成,那么背后最大的受益者,便会是汝阳王。 只是,高简将这番话说完,冷眼观着,面前的女子,虽然身为周公演的孙女,却好似没有身为汝阳王一方势力的觉悟一般,言笑之间很是随意,如此便更加觉得,这女子,确实有趣! 这样一想,高简的眸光中顿时便有更深的玩味之色生了出来。 但是,反观卷喵喵,在听了高简的话后,却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于心中对那长陵王的处置十分不满,看着高简开口道“诚然,如你所说,那个园丁啊,一看就是个心怀不轨之人,此人如此歹毒,干嘛还要关进天牢?竟敢企图谋害北疆王府老王爷的女儿,当今北疆王的亲妹妹,很该直接斩首才对!” 正到此时,高简这才闻声将眉头一挑,全然将刚才对卷喵喵的好奇尽皆消减了下去,眸光算不得冰冷,却也没有了刚才的热忱,恍若若有所失的开口道“是本王想多了,想来你即是周公演的孙女,又在他的跟前长大,那么这为人处事的方式,自然是一路的!” “你可是觉得,我说的不对?难道对心存歹意之人不该如此?再说了,高蓁可是你的亲妹妹?” 一时间,卷喵喵只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入情入理,询问向高简之时也端的态度十分诚恳,一副虚心讨教的形容,但是反观高简的目光却愈加变得深沉、幽暗,言语之间,也恍若有了一丝疏远“姑娘既然身为女子,怎么不知心怀苍生,宽宏大量的道理?如此动辄就将杀戮之言挂在嘴边,丝毫没有悲天悯人之心,岂不无情?” 无情?我无情?忽然间,高简这番不知从何说起的话,顿时让卷喵喵无语失声,卷喵喵只觉自己好像被高简的话呛的哑口无言,纵然卷喵喵觉得高简所说也有一番道理,却不适合用在自己身上! 想她,一向打着偷梦师的旗号求财之余,却也不知见过了多少人世间的生生死死,悲欢离合,更于那些个夙愿未尝,满是苦悲的梦境中,如同加之己身般的感同身受!多少别人经历过的苦难,在她入梦的那一刻,便如同亲自经历了一遍,为此,也曾悲天悯人,潸然落泪。却怎么到了高简的口中自己竟然变成了无情之人。 思及此处,卷喵喵只觉自己的心中越想越气,顿时于看向高简的目光中生起了不悦,冲着高简狠狠的剜了一眼,开口道“是!我自然是个无情之人,是因着无情才救下了你妹子!我看我那一脚就该踹歪一点!没落到你妹子的身上,都对不起你给我下的定论!哼!” 霎时间,卷喵喵说到此处,扭身而走,再也不对高简理会分毫,这一下子就轮到了高简顿感无语,但是无奈,全因卷喵喵已经离开,最后高简只得看着她远走的背影皱紧了眉头,默默的道了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 待到话落,高简见卷喵喵已然衣袂翩然,消失在了道路的转角,这才顿时于心中暗暗懊悔,暗道自己不该将话说的那么直接!诚然,女孩子自该是哄着的…… 此一刻,高简因为卷喵喵的离开,负手定立在当场,不发一语,不多时便见远远的有一长陵王的亲随快步走近,但见他凑到了高简的耳边,小声的道了一句“刚才那人,忍过了严刑拷打,现在已经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誓死不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殿下让我来问问王爷的意见!” 如是,只见高简听完之后,顿时将眸光黯然了下去,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道了一句“杀了他!” “是!” —————————————————— 孟北川府邸的府院前 此刻,游历一圈,复而归来的卷喵喵,刚刚行至院中,就见有几个官员之女便朝她走来,这一向,只因卷喵喵从未与她们有过深交,虽然匆匆几次饮宴与她们多有碰面,却全然对她们并不认识,只知道他们是偏向长陵王一方的几个文臣的家眷,为此想要离开。 可是,偏偏待到卷喵喵的身形一转,却正见另一侧也恰好被另几个女子截住,于是卷喵喵将眉头一皱,开口问道“有事?” 如是,只见那些女孩子中,有一个开口道“怎么?没想到周亚父府上,堂堂周亚父的孙女,也有不知廉耻的一天?刚刚在孟府的后花园你私会了谁?可是事先拿定了主意,故意等在了那里,好等着北疆王一旦走过,就有机会续话?” 如此,就听另一个女孩子开口道“就是,她刚才可是和北疆王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呢!” 这时便听又有一个女孩子开口道“还不仅如此,方才席间,我偶然听闻,她竟然朝北疆王要了一株桃树!” 一时间,卷喵喵面前的一群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却单单将卷喵喵堵在了中间,简直就像在评论一个物件!卷喵喵见到此景,只觉心中顿时忍无可忍,霎时间便攥紧了拳头,只于脑海中暗自补脑着该如何出招,到底先踹哪个! 只是下一刻,还未等卷喵喵出手,她却讶然惊觉有一个人影已匆匆而至,随后更是信手拨开了一众的女孩子,将她拉了过去。 此一刻,高简的一只胳膊环抱在卷喵喵的肩头,卷喵喵惊觉抬头,只一眼便观到了高简的下颚,高简此刻嘴角含笑,一开口下颚线条清晰分明,优雅而有力“还请各位姑娘手下留情,是本王一时疏忽,竟然忘了知会众位,只因本王倾慕周府佳人已久,这才诸般亲近!” 如是,下一刻,只见高简索性一边说着,一边松了环住卷喵喵肩膀的手,煞有介事的在卷喵喵的面前站定,双手抱拳,谦逊一礼,形容间再也不像个久经沙场王爷的样子,反倒像是个陌上无双的如玉公子,晕开了环绕周身多年的寒冰,就连说话都有了温度。 “艳影惊鸿,绰有余妍,今高简在下,姑娘在上,真心倾慕,以诚为聘,还望姑娘一片相思可许,一颗真心肯付,高简定珍之重之,誓与姑娘白首,三千弱水,汲取一瓢,为表诚心,上阅天子,只求以皇恩为告,不叫姑娘素身含屈!” 霎时间,只当高简此话说完,卷喵喵顿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言语,脑中一片空白,目光呆愣的怔愕在当场,眸光只于高简的眉宇间一刻也不离,却见高简此刻的目光端的郑重,神情间满是诚恳,一时竟也看不出,这番话,这番作为,高简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假意? 耳边一片窃窃私语之音,犹如潮水般朝着卷喵喵席卷而来,卷喵喵此刻闻声回神,侧目环望四周,只见刚刚还将自己密不透风围起的官家女眷,竟也不知何时都退到了一边,远远的还有长陵王和孟北川嘴角含笑的走到了近前,口中满是恭贺之言,直看的卷喵喵目瞪口呆。 “高简?你认真的?” “这是自然,我已立誓,怎会有假?” “你……” 就在这时,只当卷喵喵才刚刚说出了一个你字,顿时便露出一副好似反应过来什么事的形容,将目光不可思议,又略带惊恐的复看向了满是开怀的长陵王,随即看向高简问到“他高兴个什么?” 如是,只待卷喵喵此话问出,还未及高简回答,顿觉人群之外一声高呼传来“海公公驾到,请北疆王与周妙妙接旨!” 霎时间,卷喵喵听到此言,只觉自己的面前,虽人山人海一片,却都如翻滚的波浪拍打在海岸之上一样,尽数跪了下去,而自己的脖颈后也迅速有一只手大力按压下来,卷喵喵觉察侧目,顿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于自己的身侧站定,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一语道出,不知怎么,竟然让卷喵喵生出了他在哄小孩子的错觉“接旨!听话~” —————————————— 一道旨意过后,卷喵喵一时间只觉自己久久不能缓过神来,身边的高简始终没有一刻离开,往来恭贺祝福的话接踵而至,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如此只不过半日的功夫,于卷喵喵而言,这场原本是孟北川答谢自己救命之恩的宴席,竟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变成皇上将自己许婚高简的定婚宴,一旨宣读完毕,惊动大半个京都城…… 清风徐来,艳阳似火,卷喵喵身边的高简淡淡勾起嘴角,慢慢融汇出浅浅的笑意,那形容与刚才在后花园中批判她无情时,判若两人,落在卷喵喵的眼中生出如梦幻般的不真实。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孟北川的嚷声一过,孟府重开宴席,美酒佳肴纷至沓来,一应宾客重新落座,恰如其分的让卷喵喵想起了那道圣旨中的一个词语——“普天同庆”。 只是……此时,待到卷喵喵回过神来,径直便看到了北疆王府上闻讯赶来道贺的卷守山一家,卷喵喵霎时间只觉多少往事风起云涌般奔进了自己的脑海。 如此,只不过是瞬间功夫,卷喵喵看着这偌大的孟府,便好像看见了整个穹宇,旷野无边,天旋地转! 其心不明,反复无常的高简、满面含笑,前一日还说着要娶自己,今日就已经拥了长陵王的侍女做夫人,不知是否仍旧在两个皇子之间保持中立的孟北川、与高简情况不明,又已经娶了高简亲妹子,而且有极大可能谋划了围困斜月山一事的长陵王、昔日抛弃自己,让自己险些丧命的卷守山一家,这一刻,他们全都围绕在了自己的身边,而比这更可怕的是,他们此刻竟然全都对着自己说着祝福的话!似是对自己和高简的婚事十分乐见其成!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卷喵喵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剃了毛的羔羊,被围困在了群狼之中!如是眼前似有金光乍现,顿时便是一黑! 好在正在此时,周琦兴高采烈的走到了卷喵喵的跟前,让卷喵喵觉得好似瞬间攥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急急的扶上了周琦的手臂,哑着嗓子道了一声“快快回府!去找爷爷!” —————————————————— 待到卷喵喵走后,一连匪夷所思的孟北川,打起了十分看热闹的精神,殷切切的凑到了高简的身边,只掂着卷喵喵走远的背影,便不客气的开口道“哎呀,北疆王,我说你刚才这个表白的话是不是说的也太厉害了些?瞧把人家姑娘吓的,脸都白了!” 如此只见高简看也没看孟北川一眼,默默望着卷喵喵已经渐渐消失的背影,皱起了眉头,只是声音的音量却没有放低分毫,开口道“本王所言,字字真心,倒也觉得周妙妙此女,虽然顽劣,却不失可爱!” 霎时间,高简此语一落,顿觉周围便又是哗然一片,终到此刻,高简冷着眸光看了孟北川一眼,便径自回了座位落座,反倒是孟北川悄然的观察了高简片刻,一时间竟也看不出,高简的这番话,到底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将自己对周妙妙的爱慕之意公之于众,以掩盖周公演的视听,还是……出自真心!可是,若他所言,全都是逢场作戏,那也演的……太好了些! 如此,孟北川因着这一时的观高简不透,悻悻回了座位,见到长陵王的目光一直在高简的身上没有离开,随即只是端的笔直的扫了坐在上座的长陵王一眼,便将目光若无其事的也看向了高简的方向,淡淡勾起嘴角,掂着极微小的声音开口道了一句“呵呵,我早就说过,此女非同一般!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还是小心为好!可莫要阴沟里翻船!一切只望北疆王能于骷髅美人面前,拿捏好定力,表面功夫也就算了……,若是真心……” 此刻,孟北川说到这里再没有说下去,只是长陵王听到后,虽然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却于心里十分清楚,孟北川所指的到底是何意!料定,孟北川定是怕高简一但向周妙妙交付了真心,会连兵力也跟着倒向周公演! 不远处高简的方向,此时就见高简略微歪着脑袋在与白苏里续话。 高简“她刚才竟然跑了!我刚才有那么可怕吗?” 白苏里“你有!” 见到这幅情景,长陵王旋即将眉头一皱,只是,就见不过转瞬的功夫,他便已将眉头舒展,开口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口吻“就算真心,又能如何?不过是他周公演赔上了一个孙女,高简自然……不会背弃本王分毫!” 觥筹交错,把酒换盏,此一刻孟北川府邸的府门之外,忽有一仆从快步走了进来,看着长陵王和孟北川就是一拱手,开口道“禀殿下和公子,汝阳王携帝师周亚父已经到了!” 如此,听到此言,只见长陵王与孟北川面面相觑,反倒是正在一边落座的高简,闻声走近,看着长陵王与孟北川开口道“是我请他们来的!我即倾慕他的孙女,如今皇命已下,哪有不宴请她家人的道理?只是借鉴着上次我府上……发生的事情……” 一时间,高简说道此处,只将目光大有深意的往孟北川面上一观,然后才扭头看向了长陵王,开口道“我已经向皇上求了旨意,于孟大人府上宴请宾客三日,想来,孟大人从来没有偏私,对皇上忠心耿耿,定然能礼仪周全主礼好这件事,那么,我和周妙妙的婚事,这个主婚人……就有劳孟大人了?” “你你!高简!我和你说你别太过分,你宴请宾客干嘛不到你府上去?” 忽然间,随着孟北川这一声出口,就见高简顿时玩味的一笑“我那北疆王府早已空闲多年,纵有妹妹打理,难保缺东少西的不是!不然怎么会出了孟大人那桩事?如今皇上已经答允,孟大人只着手准备便是!” 如是,只当高简话至此处,就见他顿时将目光瞟向了门口,好似故意大声的说道“本王那娇妻的爷爷到了!本王失陪!” 如此,只见高简话音一落,便身形一闪,快步的走去了门口,口中大声的欢迎道“周亚父!汝阳王!” “殿下,你看他!他他他……,他这分明是欺负我啊!” 此一刻,纵有孟北川的不满出口,却见长陵王也早已顾不得他,反倒如同高简一样,在面上付了笑意,起身准备对周公演和汝阳王夹道相迎。只单单在抬步前,看了孟北川一眼,旋即很是郑重的开口道“我和高蓁的主婚人,也便是你吧!嗯!” 如是, 就当长陵王如此说完,便见他顿时喜笑颜开的朝着前门大步而去,一边走一边还于口中,热络的呼唤着“长兄!亚父!” 孟北川“这都什么人啊!” 第33章 念及君言生怜心,梦索两魂一杀机(一) 一连五日,自卷喵喵从孟府被吓了回来,始终没有见到周公演一面,卷喵喵知道周公演是在躲着自己,如今婚期已定,就在六月初六日,周公演一定是不想因为听到自己不愿意许婚高简的话,而再生波折。 毕竟这婚事是皇上亲口许诺,又是两家心照不宣的同时上折所请,如此,就更没有了悔婚的理由,周公演也更不会因为自己的任何一句话而心软,去找皇上求情。 事到如今,卷喵喵心中知道自己和高简的婚事已无可更改,更在整个京都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还有几句童谣流了出来,竟也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 “周女美貌许北疆,纵使顽劣也相当,他朝嫁去从君处,未曾不可上战场……” 美貌?顽劣?如此,只当卷喵喵自顾自的念叨完这两句,不禁于面上生出一脸鄙夷,只掂着对这童谣的不满默默道了一句“从君?从军?这是暗讽我性子顽劣,可以与高简的军中士卒旗鼓相当,竟能上得了战场?” 如是,卷喵喵想到此处,陡然起身,负气的落座在自己的梳妆镜前,只当她的面容出现在镜子中的那一刻,卷喵喵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在孟府中高简所说的话来“艳影惊鸿,绰有余妍……” 想到此处,卷喵喵只觉自己心神念念,不知不觉便羞红了脸,单手托腮,自顾自的便将另外一只手抚在了面前所放的珠宝匣子上,那是高简这几日所送来聘礼中的一样,而诸如此类的箱子,如今早已在她的院中、屋内,摆放的到处都是,卷喵喵只觉高简若是再多送来一样,这院子便要装不下了。 “高简,你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另有目的……” 此一刻,卷喵喵心有所念的道出这一句,抬头就望见,远远的有周公演的二儿子周佑生和孙子周琦,从角门处一闪而过,心中料想他们定是出了院门,上了马车,去了朝中赴任。 如今周琦因着高简的说情,重新得了孟北川的看重,再次入了孟北川的手下为官,卷喵喵这几日冷眼观着,前两日还因为孟北川娶了长陵王的侍女而心生不满的周公演和周琦,最近两日竟都因为周琦重新得了孟北川的重用而满是开怀,就好像已经将先时的不满都消解了! 而周公演的二儿子周佑生,为皇上寻找美人的苦差,阴差阳错间也因着自己和高简的一桩婚事,交的圆满,如今已经重新入朝干起了正事!期间辗转听闻皇上对他此次寻回来的几个二八年华的美貌女子很是满意!周佑生为了能让卷喵喵安心,公干之余,还命人捎带来了口信,说是如今的皇上已经因着这次寻找回来的美人,全然放下了对她的惦念之心,只叫她安心待嫁便可。 只是卷喵喵在听了那口信后,虽然心生侥幸,却也心中明白,皇上之所以能轻易放下,不单单全是因为那几个美人之故,其中更是有着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如今皇上共有两子,其中长陵王为皇后所生,虽是嫡出,却没有了强大的背景支持,而汝阳王虽为庶出,却是长子,他的背后有深受宠爱的梁贵妃和母家支持,两人虽然看起来相安无事,却已经暗中较劲多年! 期间皇上虽然有心要立汝阳王为太子,却掣肘于朝中守旧的老臣,所以导致这太子一位,迟迟未立,朝堂之上也自然因为此事而风起云涌,其中不知几多纠缠,结党营私,栽赃陷害,总之不是你咬我一口就是我咬你一口,不然也不会让如今的皇上破罐子破摔,走了沉迷于美人烈酒,对其他的事物一概不理,由着他们去争,由着他们去闹的昏庸之路! 这忽而,北疆王的妹子高蓁要嫁给他的小儿子长陵王,而北疆王高简又和本就支持他长子汝阳王的周公演,有了默契,同时上奏,一个要娶一个要嫁,说的全都真心实意,非卿不可的境地! 如此,这长陵王既做了高简的妹婿,自然本着爱屋及乌之心,对自己的大舅子有了婚约一事,举双手赞成,霎时之间,整个朝堂一团和气,就好像泯灭了两派之间累世的夙愿,竟也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气,忽而变得美好起来,所以皇上自然心喜! 想到此处,卷喵喵不知怎么忽而在脑海中就有一首诗浮现了出来“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诚然她既没有去和亲,自然也算不得是那和亲的公主,再者这皇子之间的两派之争,也犯不着用这样的诗将自己描的这样惨烈!只是……,何其相似……,使两派之争暂歇,朝廷赢得须臾的喘息之机,这样的事,她做到了!且先不论这片和气之风,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总归,对于那老皇帝来说,能安静个一时半刻的已经够了…… 恍然间,卷喵喵想到此处,还有半刻没有回神,却忽而听到窗外传来一个嬷嬷的呼声。 “求姑娘救救我家夫人!” 错愕间,卷喵喵只见自己的房门已被打开,但见那嬷嬷扑通往地上就是一跪,慌张开口,言语间满是哀求“求姑娘发发慈悲,这满府上下,是人都知道,老爷也就肯听姑娘几句话了,今日一早夫人不知为什么和老爷置气,如今私自闯进了后院的祈贤阁,你知道那阁楼老爷是下过令的,谁人都不可以进!就是上月,二公子新娶的一个姨娘闯了进去,都叫打死了!” 忽地,卷喵喵听闻此话,心中一动,前一刻还因着那嬷嬷的慌张,一脸不明所以,下一刻便已将目光远远的眺望向了祈贤阁的方向,秀眉紧皱,满面忧思…… —————————————————— 祈贤阁 此一刻,待到卷喵喵小跑着赶到祈贤阁的阁楼前,就见府中家丁已然于院中置了长凳,阁楼内,一女子的哭泣之音越来越明显,语气之中满是哀求,又夹杂着惊恐,字字求饶,句句哀怨。 只不过半晌后,听到里间虽然没有了女子的哭泣之音,却传来了周公演的一声命令“杖责五十!赶去庄上,生死不论!” 霎时间,周公演一声令下,只见阁楼内便有两个家丁架了一美貌妇人走了出来,对卷喵喵理也未理,便将那妇人按到了长凳之上,由着板子一下一下的落了下去,只不过片刻功夫,卷喵喵就见那妇人的腰间便已肿了起来,再打下去,怕是会血染衣衫无命还了! 五十板子?此一刻卷喵喵歪着脑袋,观着那已经被打的没了声音的妇人,纵然心中对这五十板子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观着眼家丁下板子的力道,只在心中暗道,恐怕用不上五十板子,那妇人便会一命呜呼了! 忽然间,卷喵喵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只觉自己的心头顿有高简的身影一闪而过,那套孟府后花园中“心怀苍生,宽宏大量,切莫动辄杀戮,应当怀有悲天悯人之心”的话,于此时,直中卷喵喵的心房。 “住手!” 终于,到了此时,卷喵喵一语出口,这才觉自己好似能喘过气来,不经意间松了攥紧的拳头,看到两个手执着板子的家丁为难的站在那里,仍旧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们且停手,容我去给她求个情,我怕她挺不到五十板子就死了……” 如是,两个家丁闻声,面面相觑,恍若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语,虽没有继续动作,却都互看了一眼,然后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一刻卷喵喵终于从两人的形容间才看出几分明白,原来,那五十板子,并不是个数字,而是原就想要她死的。 但是,此刻,卷喵喵虽然看穿了这一层,却没有说破,只掂着那两个家丁停下的动作,道了一声“多谢……” 祈贤阁内,此刻烛火昏暗,偌大的阁楼,多扇竹窗嵌玉,却都被帘子遮掩,这是卷喵喵自入了周府后第二次进到这座阁楼之中。 “你来了……” 阁楼之内,卷喵喵听到这一声,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不远处有周公演颓然的跪坐于地面之上,目光略显苍老,面前有一片灰烬散落,那灰烬因着卷喵喵迈步而来的微风,被慢慢吹散,最后全都消失了踪迹。 周公演闻声抬头,见到卷喵喵已经走到了近前,形容间再也没有了平日里身为朝中大臣的桀骜,眸光中满是落寞孤寂。 “爷爷一大把年纪了……,很该将府中的姨娘们遣散的,不然也不会让她们伤了阿若……,上一次佑生的新姨娘,摸向阿若的手上,带着金戒指,被我险险阻拦,但是这一次,我自己的姨娘,探向阿若的手里,拿着的却是索命的木簪……” 这一刻,周公演说到这里,声音略带哽咽,卷喵喵闻言,紧皱了眉头,更于心中生出了十二分的不解,旋即只困惑的看着周公演,开口问道“其实……,你们何必都这样在意阿若呢?一个拖她出梦入棺,一个拖她出梦藏于幽暗之中,既见不得光,也落寞孤单……,反倒是,因为一个这样不真实的女子,伤了自己身边关心、在意自己的人,真的值得吗?” 如是,卷喵喵只觉自己一语说完,顿时便想到了昔年斜月山上,卷知舟央着自己拖了阿若出梦的情景,至今那阿若还同卷知舟一起躺在棺内,竟也不知还要躺到何年何月,说不得,若是哪日遇见个开棺盗墓的,那开棺盗墓之人怕是还会吓出个好歹来…… “你们……呵呵,难道除了我,还有别人也曾拖阿若出梦吗?” 一时间,周公演此话一出,卷喵喵只觉自己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是片刻后,反倒是周公演,再次开口,恍若自问自答的说道“我知道是他——卷知舟!” 听到此话的卷喵喵,虽然心中好奇,但是观到周公演说完,明显没有了再说下去的心情,也就不再开口发问,纵然是对他和卷知舟的关系感到十分的好奇,也都尽数藏在了心底。 如是,卷喵喵只将头看了一眼阁楼的门口,再回头便对周公演试探的问道“爷爷放过她好吗?不过是爷爷浅眠片刻的功夫,我自可还你一个阿若……,而至于她……,不如爷爷饶她一命,我自可让她将一切都忘记!” 忽然间,周公演因着卷喵喵的这番话而满怀期待的抬起头,但是只片刻的功夫,就见他的眸光中有了一丝犹豫,只是犹豫终了,仍旧见他好似下了莫大的决心,看着卷喵喵开口道了一声“我多谢你!” 片刻之后,再次烛火通明的祈贤阁内,被打的神智不清的美貌妇人独自躺在玉石堆砌的地板之上,卷喵喵伸手于口袋中掏出一支线香,周公演见状信手将那支线香接过,然后将线香从中折断,但见周公演将那一半的香刚要点燃,却又于明烛前驻足,好似心有所念般,看了那线香片刻,然后似觉不够的又将所剩的半截香,再次折了一半,如此才心满意足的点了交还到了卷喵喵的手上。 反倒是卷喵喵,看着接到手上仅剩四分之一的线香,好奇的开口道“你这老头子!能有多少秘密,也值得这样小气,不过你这手法,倒是和我前些日子碰到的一个美貌妇人相同,她也是像你这样掐了我的香……,我可偷偷告诉你,那老太太名唤孟贾氏,八成与你有些渊源……,线香燃尽的时候,我好像在她的梦里看见了你的脸……唉?睡了?你到底听没听见啊!” 如此,只还没等卷喵喵的话说完,就见周公演早已找了个地方躺好,口中似是因为困倦,喃喃开口,掂的声音越来越小“别胡说……,爷爷还有公务,你要快些……” ———————————— 日暮时分 待到卷喵喵拖阿若再次出周公演的梦境一事方了,同时也为那挨板子的姨娘抹去了目睹阿若一事的记忆,周公演因着她的求情,准了那姨娘去城外的庄子上居住,反倒是卷喵喵此刻,回了自己的院子,满面不开心的模样。 而这一切只因为,卷喵喵原本是想着,能借着有机会入得了周公演的梦境一事,也将周公演的心思弄个明白,看看之于自己的婚事一事上,周公演是到底如何打算的,要知道,周公演平日里可是从来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小憩休息的,就是平日里在房中睡觉,门口都会放三四个看守!只是卷喵喵没想到,待到她拖出了阿若,也抹去了那姨娘的记忆后,想要再去探探周公演的想法,只还没等下手,周公演却醒了! 周公演不但醒了,还面上带着一副早就料到的形容,冲着卷喵喵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这丫头的鬼心思!” 如是,卷喵喵只得作罢,转而又于面上付上了十分的诚心,央求周公演进宫和皇上说说,看看怎么能免了这桩婚事! 可是谁知,那时的周公演,在看到了重新出现在面前的阿若后,便全然没有了理会她的心思!只自顾自的弯身扶起了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姨娘,又连带着她一起往外一丢,瞬间便紧锁了祈贤阁的大门,至此,任卷喵喵如何敲门,也没有了回应。 如此,思及此处,卷喵喵,只顿时往桌子边的椅子上一坐,双手用力拍向铺满白纸,写满字的书案,叫苦连天的道了一句“我的亲娘啊!你到底在哪啊!” 第34章 念及君言生怜心,梦索两魂一杀机(二) 竖日清晨 大清早,一觉睡醒的卷喵喵只觉自己的心情没来由的感到舒畅,又一想到自己昨日下午,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便救了一个姨娘的性命,更在心中觉得今日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原来……想要救一个人竟如此容易……” 说到此处,卷喵喵轻轻叹了一口气,总觉的自己的心中高兴之余险险有一丝惋惜划过,只不过转瞬便不见了踪迹。 如是,遂紧接着又小声的道了一句“诚然,是我明白的晚了些,若是遇见高简能早些,说不得也能在周公演的府上多救下几条性命……” 这一刻,卷喵喵只觉自己心中自在斜月山上与高简相遇后,第二次对高简有了一丝好感,只不过,第一次是出自对高简的样貌和他可怜的过往,但是这次却是出于高简所说的心怀苍生之言,而这些,却全都是自入了周府之后,周公演从来没有教过自己的…… 一时间想到此处,卷喵喵心情愉悦的推开窗,看着窗外刚刚照进来的阳光,和草地上的晶莹的露珠,顿时于心中觉得,其实,抛却高简身边复杂的人际关系不说,单论他这个人来看……还是不错的,或许,若是自己真的嫁给他,也并不会如自己想的那样凄惨,这就要看他那日于孟府之中对自己表白的话是否是真的了,如果他所说为真,那么自己嫁了过去,凭他身边是多凶险的境地,只要他肯护着自己,那么这婚事,也勉强做得的…… “誓与姑娘白首,三千弱水,汲取一瓢……” 心有所念,卷喵喵自顾自的望着那渐渐被阳光蒸发了露水的草地,默默的道出了这一句,紧接着便看向了庭院里摆放的各色大大小小的箱子,各个披红挂彩,被阳光直照,很是喜庆。 如是,卷喵喵只看着那些箱子浅浅一笑,默默又道了一声“无论如何,既然婚期已定,无可更改,若是……,能于婚期之前找到家中亲人,岂不是喜上加喜……” —————————————— 早饭过后 京都城的繁华街市 一路行来的卷喵喵,一边走着,一边游历于街市上的摊位之间。这京都城的街市向来热闹,可以说是囊括了五湖四海所有郡县城廓,所有有特色、有特点的物件,更甚者还有一些来自异域番邦的新奇商品。 卷喵喵左看右瞧,正在其中一个摊位上看上一个猫脸面具,觉得很是新奇,又因自己从前的名字,更是对那面具生出了难得的喜欢,当即出手买了下来,玩心大起的戴在了面上。 这一边,卷喵喵逛完了街市,直接去往了街道旁边的一条永巷,那是那日去孟北川府上时,她亲眼见到那张鸿道的轿子所去的方向。 这条小巷名叫甲第巷,听闻素来是进京赶考学子的栖身之所,总之这条永巷的名字听上去就很是高雅,甲第甲第,登甲及第,任谁,自然都是希望自己能及第登科,一举夺魁的……,如今周公演已经辅佐着汝阳王全权督办了科举一事,现在考试已毕,这些个考生,就算是为了一个吉利也会守在这里,全都满怀期待的只等着放榜。 只是……卷喵喵此刻虽然行走在这条永巷之间,却已然于面具之下,将眉头皱紧,诚然,在卷喵喵的心中,自认为这些个每日只知读书识字的书生们,自该都是个文质彬彬的模样,就算不能长得十分俊逸非凡,起码也该有个端庄的仪表,可是,卷喵喵凝眉望去,却见那些个书生,不知怎么全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蜷缩在街道的房檐下,真真是全都摆出了个带死不活的模样。 倒是于那永巷的尽头处,有三人并排而坐,统统抱膝浅眠,看上去睡的很是香甜,全然一副不会被永巷内的嘈杂影响的模样。 观到这里,卷喵喵不知为何,忽而于心中好奇顿生,都说及第登科,及第登科,只是竟也不知他们到底都是怎么及第登科的…… 思及此处,卷喵喵忽而于心中玩心大起,顿时悄悄走到了那三人的身侧,慢慢落座,佯装作过路休息的模样。此一次,卷喵喵虽然身着衣衫还算平常,但是比之于永巷之内的人却要繁华上一些,不知不觉便引来诸多的目光,只是卷喵喵虽然观到多人看她,却因着自己面上带了面具而不以为意,单单斜眼看了旁边好梦正酣的三人一眼,后于面上合了眼睛,此一入梦,心中惊叹连连 …… 半晌过后,日头悄然跃上半空,卷喵喵凝神睁眼,再次看向身旁的三人眼中满是惊艳,原来这三人竟是同乡,各个满腹经纶,颇具才华,睡梦之中,那展现于考场书案上的答卷,各个精彩纷呈,笔走龙蛇,很是工整,只不过……卷喵喵却于心中大是不解,怎么这三人有如此才华,会整整连考了三年而不中呢? 神思辗转间,卷喵喵就见身旁的三人已经醒来,这时,永巷内的另一边,顿时有个书生模样的人迎面走来,只不过那书生,虽然书生打扮,却于形容间有些痞气。 只听他笑着对三人开口道“怎么样?娄山关、楚时道、徐砚槐,今日可是放榜的日子,你们可是要等着发榜?我看还是卷铺盖走人吧!这一连三年赶考都没有中,竟然还敢来,我可告诉你们,今年的榜首一定是我,就甭说这榜首,就连这榜眼和探花之位,我都知道是谁,断断没有你们的份!” 如此,只当此人这话说完,就见那三人只是不屑的白了说好的人一眼,谁也没有理他,反倒是卷喵喵因为这人的话心中生了好奇,歪着脑袋开口问道“这位兄台如此说法,也未免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想如今,榜还未放,你怎么就知他们三人一定落榜呢?” 如是,只见刚才说话的人呵呵一笑开口道“呵呵,你这小丫头知道什么,实话不妨告诉你们,在下的舅爷如今就在汝阳王的手下听差,如今汝阳王管着科举之事,这榜上前三甲,谁中谁不中,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他们三个啊,哼哼,以后给我提鞋都不配!” 只当这时,就见那人说完这话,顿时便自顾自的走远,而于此同时,远远的永巷前,也正有一官府中小厮模样的人,手中敲着锣,一边小跑着,一边大喊“恭喜任甲年任老爷一举夺魁,荣登榜首,恭喜任甲年任老爷一举夺魁,荣登榜首……” 那小吏的呼声一遍又一遍,如此就见刚才,才跑了过来将卷喵喵身边的人奚落了一番的男子,顿时小跑了过去,喜笑颜开的嚷声答道“是我!是我!” 如此,就见他一边说着一边凑口袋里掏出一袋子钱来,递到了那小吏的手上。 “真的是他得了状元?” 此时,卷喵喵小声的说出了这一句,顿时只觉自己身边的三人中,有一人愤而起身,开口道“收拾行李!回家!这个狗屁科举,老子以后再也不来了!” 如是,又有另外一人开口道“唉,我等为辅国家大业而来,却奈何权臣当道,这科举……不考也罢……” 一直到了这时,卷喵喵一听,这几人是要离开,顿时于心中生出万般的不解,只端端看着那三人开口问道“三位这就要离开?三位的才华出众,我观刚才那人言语轻佻,断断不像是个苦读诗书之人,这说不得是考官判错了?三位何不寻上门去求上一求?” 如是,只当卷喵喵话一说完,顿见面前的三人皆是摇头一笑。正在此时,只见那三人中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子,开口道“姑娘想是养在深闺,对这考场之事并不了解,这考场之中,从答卷交卷到阅卷,都有严苛的监察,一旦有了定论,断断没有悔改之理!再者,如今,就像你所说,科考的榜文还没有发,可是却有人早已知晓了结果,这分明就是徇私舞弊!如此,纵使我们三人身负才华,可若是没有伯乐,我们也是不屑入仕为官的!又何谈上门求情呢!” “哦……,那依你们的想法,若是一直科考不中岂不是一直不能为朝廷效力……,这倒是委屈了你们一身的才华……” 直到此时,卷喵喵心有所感,发自肺腑的道出了这一句,却见其中一人好笑的开口道“怎么姑娘像是对我们十分了解,难道对我们早有耳闻?” 如是,听到那人这样说,卷喵喵顿时讪讪一笑,自然她虽然了解,却不敢说出自己入了他们三人梦境的实情。 但是转念一想,又于心中,实在为他们三人的才华不能施展, 一朝离去而感到可惜,但是反过来一想,一思虑道这场科考的监办之人是汝阳王和周公演,卷喵喵只觉倍感头疼。 就是这么一思虑的功夫,卷喵喵看见那三人都已经起身,脑中顿有一万个想法一闪而过,只见下一秒,卷喵喵便将那三人叫住,于面具之下,言笑晏晏的开口道“我有一法,可使三位才华施展,日后报效朝廷,三位可愿一听……” “六月初六日,朝中北疆王大婚,到时自然宾客盈门,你们三位,怎么说也到了这里,不如就多盘桓数日,不如等到那日,以囊中羞涩唯有,寻到北疆王的府上,我只告诉你们,那北疆王的新夫人十分貌美,又心地善良,只要你们敢往前走几步,闹上一闹,求上一求,她一定心软,将你们收留!想来,若是能为国家出力,何必一定要将指望全都放在科考上,朝中官员多有招募府宾,谋事之人的,三位若入得了北疆王的府邸,不若寻个时机往这条路上走一走?” 如是,只当卷喵喵将这番话说完,顿时就见面前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露出一副面面相觑的模样,眼中似有为难!只不过卷喵喵只一眼便看出了他们的碍难之处,旋即开口道“我知道,于你们而言,这条路子并不算光彩,可你们也说了权臣当道,徇私舞弊,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可是感慕你们的才华,才给你们出的这个主意,你们啊爱听不听,不听拉倒!不听就是回去种地!” 终于,这一次,就当卷喵喵将这话说完,顿时就见那三人冲着她将拳头一抱,开口道“多谢姑娘出的这个主意,既是机缘,我们三人自然愿意一试!只是不知姑娘姓名?他朝若是能得朝廷重用,我们三人定然会对姑娘投桃报李,结草衔环!” “哈?” 一时间,卷喵喵听到这三人回答的这样恭敬,顿觉这读书人当真是好糊弄,不过是几句话便感激涕零。忽然间,不知怎么,只觉自己脑子顿时一热,开口道“我倒是期望你们有为朝廷出力的那一天!这样吧,为了给你们兜个底,我再送你们一个保障,那北疆王府高简,曾经欠了我一个救命的大恩,你们去了,若是遇到他不收留,实在不行,你们自可以向他报我的名号,届时,就算他再怎么铁面无情,说不得也会多少看在这份恩情的份上收留你们,只是有一样,我需要你们一定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说!” 如是,只见那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将目光睁的明亮,纷纷抱拳看向卷喵喵开口问道“敢问姑娘名讳是?” “卷喵喵!” 如此,这时只当卷喵喵话一出口,顿时便转而向着这三人打听道“嘻嘻,你们知道张鸿道住在哪吗?” —————————————————— 时过正午,卷喵喵在街角的一家面馆吃了午饭,期间自顾自的对着上午发生的事情盘算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有点懊悔,因为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因为一时冲动做了两件错事? 这其中一桩,自然是轻易说出了自己曾经的名字,而第二桩……,则是心中犹疑,举荐这三人去北疆王府的做法,是否稳妥,他们三个诚然皆是胸怀坦荡的君子,只是却定然会因着科举之事与汝阳王不对付,这与汝阳王一旦不对付,那自然就与周公演不对付了。 一时之间,这突然而来的状况,凭空的让卷喵喵心中生出一丝矛盾。心中多少因为自己可能给周公演多拉巴起来了三个敌人,而感到一丝愧疚,只是事到如今,她虽然有那么一丝懊悔,却不甚多,随即只默默道了一句“但愿他们不要说出我的名字,也但愿他们以自己的才华帮扶江山社稷,断断不要只想着与汝阳王为敌……” 神思辗转间,卷喵喵话至此处,转而便目光若有所思的望向了面前的一家客栈,但见那二楼的一个房间,此刻正有半扇窗户虚掩着,飘出几许烟气。 ———————————— 时至傍晚,在那客栈之外守了多时的卷喵喵,这才身影一闪,趁着店小二不注意的功夫,暗暗潜入了二楼的雅间。雅间之中,此刻的张鸿道正惬意的躺在一张摇椅上,哼着曲子,抽着旱烟,整个屋子内烟气缭绕! 卷喵喵透过那门口的缝隙,悄悄将半截线香点燃,探了进去,只见不多时,那张鸿道的声音便越来越小,最后索性就连烟袋子也随着手上一松,径自掉落在了地面之上。 卷喵喵见状,面上轻笑,当即趁着没人看见的功夫,推门而入,因为心中担忧期间会有人上门,手脚很是麻利,不多时便入了张鸿道的梦境。 只不过随着她入了张鸿道的梦境越深,却见她的面上越发有震惊之色浮了上来,紧接着,慢慢的,震惊变为惊恐,惊恐变成惊骇,不多时便已因为心生惧意而浑身颤栗,卷喵喵只觉自己在那梦境之中,舌头都会跟着打结,惊叹的不能言语。 烧杀抢掠、作奸犯科、打家劫舍、投毒害命,如此种种,罄竹难书,梦境中冤魂叫屈,久久不散,每一张都是濒死之前的面孔,可怖而诡异,而在这梦境中卷喵喵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了不得的讯息,那日在孟北川的府中,出主意让人去暗害高蓁的人居然是他, 而他这主意,竟是为汝阳王出的,那么想来,那日孟府中将高蓁迷晕的家丁也定然是汝阳王的人了…… “六月初六日,北疆王府大婚,王爷离去,自可趁乱而入,大事可成!” 如此,只当卷喵喵于梦境中将一张纸上,模糊的几行字看清楚,顿时于心中生出百般的猜疑,心道,六月初六日……那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只是,此时卷喵喵虽然如此想,却见张鸿道的梦境中有一女子,一身白衣,形容可怖,满面是血的就朝着她扑了过来!顿时,卷喵喵因着没有防备,紧接着一声惊呼,下一刻便闪身出了梦境,只是这梦境虽出,却见那梦境中的女子,不知怎么也被卷喵喵一个没注意扯住了衣角,一下子被带了出来。 立时间,那女子有如鬼面,只才刚出了梦境,便停止了进攻,而卷喵喵和张鸿道也在此时因为惊吓而睁开了眼!霎时间,三人六目面面相对,卷喵喵确信在自己倒地几近昏厥的瞬间,看见了张鸿道满是惊恐又不可思议的脸,似是因为疼痛捂住了胸口,直指着从空中落地的鬼面女子,道了一句“鬼啊!” 紧接着就当那鬼面女子,落在了木质的地板之上,化作了飞灰的瞬间,张鸿道也当即两眼一瞪,两腿一伸,瞬间没有了气息。 如是,卷喵喵在倒地之后,只是一动也无法动弹的看着那已经死透的张鸿道目光发怔,心中一片骇然,比之在那梦境之中更甚! “我杀人了……” 就在此时,当卷喵喵满眼含泪的道出这一句,顿觉身后的房门大开,卷喵喵闻声惊觉,惊恐的回过头去,下一刻霎时泪如雨下。 厢房门口处,此刻高简不知因何来到,正于门口处站定,身后有一袭白衣之人,惊觉关门,如是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脑子在见到高简的那一刻顿时错乱,旋即慌张着扑腾起身,向着厢房的一处墙角疯狂躲闪。 卷喵喵一面看着高简,一面慌张的摆手,轻轻一张口,只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高简,你信我……,他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作恶多端,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而此刻,才刚刚得进门来的高简,初观此景面露困惑,后因听到卷喵喵之言,顿时将眉头皱紧…… 屋门外,此时传来刚才那个白衣男子的催促之音“王爷快些,有人要回来了!” 如是,只见高简顿时慢慢朝着卷喵喵靠近了两步,轻声道了一句“别怕……,我在这里……” 一时间,闻得此声,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脑中顿时好像有一根紧绷的弦,被瞬间扯断,和风沐雨,生出许多心安,只稍稍一放松了心神,便昏了过去。 下一刻,身形被人凭空抱起,推门而走,再也没有一刻停留…… ———————————————————— 北疆王府 “张鸿道此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不过……王爷?虽然,我们本就是为着要杀张鸿道才去的,但是这周妙妙怎么会在那里?这……女子……如此心如蛇蝎,我劝王爷和周府做婚一事还是三思而行!如今这旨意已经下了,断然无法更改,王爷若想要与此女婚事作罢……恐怕只有……” 如此,直至此刻,心知自己昏迷未醒的卷喵喵,朦朦胧胧间,恍然听到了这几句话,顿时于无法睁开的眼角处有几滴泪水滑落……心惊之余,更觉自己的脖颈之间,有一只手掌附了上来,顿时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又从急促变得越发困难…… 此时的卷喵喵甚至觉得自己虽然无法看见,却也能感到自己的脸已经因为窒息变得通红,可能是因为屋子里的迷香没有斜月山上的线香来的猛烈,卷喵喵本能间抬起了自己双手,握在了掐着自己的脖子的手掌之上,只是这动作,全因为无力,而显得有些徒劳…… 我要死了,此刻,卷喵喵于自己的心中暗暗道出了这一句,紧接着便觉不远处好似传来,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高简住手!” 随着这一声传来,第一次,卷喵喵觉得好似从来没有什么声音能比这个声音还要动听,就恍若……天籁…… 终于,卷喵喵觉得就在自己快要濒临死亡的最后一秒,霎时便重获了一丝喘息之机,虽然无法睁开眼睛,却大口的喘着粗气,更在心中暗暗猜想,刚才那个将自己从高简的手中救下来的人是谁?只是就当卷喵喵如此疑惑完的功夫,紧接着,随着刚才那个才刚刚将自己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声音再次响起,便瞬间让卷喵喵的心再次跌入到了谷底。 “高简!你要为本王考虑,为大局着想!” 那是……长陵王的声音…… —————————————————— 周公演府 此刻屋子外的天空,夜风骤起,漫天的阴云,如同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恍若下一刻就会下上一场暴雨…… 卷喵喵自被送回了周府,便一直不发一语,周公演担心之余,让人不间断的送上补品,说是要为她压惊,只是,这些于卷喵喵而言,却都不能安定她的心神分毫…… 独自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脖颈间的掐痕犹在,让卷喵喵没来由的感到不安和心惊……,顿时便让她否定了自己早间还觉得高简为人不错的想法…… “不过是一条人命,死了就死了……” 彷徨间,卷喵喵自顾自的念叨完这一句,但很快便于心中摇头否定了起来,高简……他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此刻的卷喵喵在心中生出百般的猜忌,想他高简,前几天还在孟北川的府上,教导自己,女孩子不该动辄将杀戮之言挂在嘴边,怎么今晚竟会让周公演传这样的话给自己? 不过……,反倒是周公演,在听到了高简的话后,不但丝毫没有怀疑,反倒露出了十分开心的模样,直言高简此人对自己情深意重,可为是一见钟情,并深深被自己的美貌所折服,竟然不惜到了冲冠一怒,就算是人命也不在乎的境地! 此刻的房门外,雷声滚滚 卷喵喵闻声惊觉,因着脑中所想理不出个头绪而烦闷,不由得起身推开了窗,却见不远处的院子中,周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周琦见到卷喵喵开窗,面上讪讪一笑,开口道“妹妹还没有睡?我刚回来,就听说你在府外出了事,我本该早些来的,但是爷爷的一个姨娘今日忽然死在了府上,爷爷命我去发了丧,我这才刚刚处置完,到了府中一禀了爷爷就赶来了,你没事吧?” 如此,这时的卷喵喵闻声顿时只觉心口一痛,瞬间握紧了拳头,再也没有理会周琦问候的话,满心压抑又困惑的看向周琦,一出口道尽茫然“爷爷……怎么会死了姨娘……她不是要被赶到庄子上去吗?” 如是,只见周琦,看向卷喵喵的目光,满是惊奇,笑着开口道“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这可不?你说巧不巧,上个月是二伯父的一个姨娘,这个月是爷爷自己的姨娘,她们全都因为好奇闯了爷爷的阁楼,我和你说,你以后可要小心,千万别闯进去啊,爷爷做事,可是向来不会手下留情的!” 此一刻,天上终于有雨点飘落,卷喵喵看着那漫天的细雨,只觉自己的手渐渐冰凉,顿感自己心中虽然压着千言万语,但是在这偌大的周府,却不知该对谁说起…… 对周琦说吗? 想到此处,卷喵喵抬眸望去,看见周琦面上含笑,显然是一副并不多在乎人命的模样,顿时于心中生出一片黯然,下一刻眸光转冷,立时将窗子一关,道了一句“好走!不送!” 第35章 许我桃花仅枝桠,大婚谁家伤芳华(一) 【大婚】 自那夜的大雨过后,第二日清晨,卷喵喵便留下了一封书信,一骑快马出城而去,仍旧前往了皇家猎场山脚下的茅草屋居住,这一住就是半月光阴,期间只有周公演因为婚期将近,担心她的生活起居,安排了两个嬷嬷,和四个侍女前来照料。 这期间,卷喵喵再未见过高简一面,其实不止高简,就连周琦她也再未曾见过。 茅草屋外的草地上,用树枝夹的帐子前,那株枯死的桃树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则是那草地的正中央,高简不知何时,命人移栽过来的,树干快有半人粗的新桃树,只是那桃树上已经再没有了繁茂的桃花,竟不知是因为移栽还没有得缓的缘故,还是已经过了花期……,总之除了郁郁葱葱的绿叶,仅有枝桠上所剩不多的三五串还开的艳丽。 卷喵喵独自站在那株桃花树下,看着那几串桃花,一直在想,现在高简对自己的心境,是不是也便如这桃花?初见时花开正茂,再见时落英缤纷,纵然尚可一观,痛赏风卷落花翻飞的风情,只是过于短暂,繁花落尽后,仍旧枯枝败叶!没有了往昔初见时的美好,终无法继续细赏,徒觉索然无味…… 毕竟,试问这世间,又有哪个男子能接受的了,自己即将迎娶的新人,婚前杀人于暗巷客栈?如此,纵使高简曾于孟府之中当众夸赞自己容颜艳丽,故而倾心,言之切切之余,还曾笑言喜欢自己的顽劣性子,称之可爱!只是彼时他对自己顽劣性子的喜爱,放到如今……,必定会对这份顽劣感到心惊,是何缘故,竟然顽劣到可以取人性命…… 卷喵喵想到此处,一只手不由得摸向了自己的脖颈上,只在心中暗道,如今自己脖颈间的掐痕虽然已经消退,但高简的那只险些要了自己命的手,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时时让自己感到窒息!自己那日向高简所说,张鸿道是被他自己吓死的话,高简会信吗?高简自然是不信的…… 思及此处,卷喵喵不禁回忆起那日张鸿道的梦境,在那梦境之中卷喵喵并没有找到丝毫有关他为成疑测字的过往,想来曾经在斜月山脚下的村庄中,那个自称叫作张半仙的人,并不是他…… “既然并非真心,又何必做下这场婚约……” 如是,卷喵喵默默道出这一句,只在心中生出十二分的不解,因为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桩婚事到底有什么非做不可的隐情,竟然能让两家……,不……,是两派!同时心照不宣的,对张鸿道的死,不再加以追究…… “张鸿道……,不是长陵王和汝阳王都想要得到的重要谋士吗……” “姑娘,怎么站在这里?屋子里摆了午饭,姑娘去吃吧?” 此时,只当卷喵喵疑惑的道出这一句,就听身后顿时有一个嬷嬷的声音响起,卷喵喵闻声扭头,于看向那嬷嬷的目光中,仍旧带着一片茫然,反倒是那嬷嬷在看到了卷喵喵的神情后,好笑的开口问道“姑娘从晨起就看着这株桃树,可是非常喜欢?听说这可是北疆王亲自命人移栽过来的,费了好大的周折!” 如是,终到此时,卷喵喵闻声回神,先是听着那嬷嬷的话,心中一怔,紧接着便是一叹,开口道“美则美矣,未来夫君亲自移栽,我自然欣喜,只是这树木所植的地方却不正……” 这时只听那嬷嬷惑然开口道“不正?姑娘可是觉得王爷这树栽在庭院的中央不好吗?” 如此,卷喵喵旋即转过身来,看向那嬷嬷的目光很是郑重的开口答道“嬷嬷可知……庭有四面,树木居中,即为困吗?” “哦哦哦……,原来姑娘你是困了啊!那正好……一会儿吃过午饭,姑娘便睡一觉吧,等姑娘醒了,我们给姑娘讲一讲明天大婚的礼仪!” “哈哈哈!” 终于,一直到了此刻,卷喵喵在听了那嬷嬷的话后才好似于心中,为着嬷嬷打岔的话,而感到好笑,更又因嬷嬷面上的喜气,散开了自己心中的阴云。只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心中暗道了一句“想我此生,既自认修了逍遥道,又何必如此抑郁寡欢呢,他们既然都假作无事,索性不如,我也掂个泰然处之,左不过日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拨困围城,杀出绝地,只要许我生机,一切爱咋咋地!” 如此一想,卷喵喵只觉自己的心中瞬间便更开怀了几分,多了一分释然,也多了一分随意!行至茅草屋前,心神一转,眼观到一株绿植正被一个侍女拿到茅草屋外晒起了太阳,那绿植枝桠,恣意生长,绿叶茂盛葱郁,恍然间卷喵喵这才想起,那绿植好似是半月前那两个游方的道士所赠,于是不禁在心中暗道“这东西果然生命力顽强!” 正在此时,已经将绿植放到了阳光下的侍女,观到卷喵喵正在看她,于是看着卷喵喵喜笑颜开的问道“姑娘,我看到这花木长势喜人,便将它拿出来晒晒太阳,只是不知姑娘养的这株花木叫做什么名字?” 如是,卷喵喵只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山道,好似思虑,又好像是观望,终于在看了半晌后,顿觉眼前有那两个游方道士的身影一闪而过,旋即拧着眉头,歪着脑袋,看着那花木犹疑的道了一句“名曰卷柏……九死还魂……” —————————————————— 日暮时分 周公演命周琦,备下马车,迎了卷喵喵回府。 夜里,就当卷喵喵正要宽衣休息,但见周公演安排的两个嬷嬷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走了过来,双双立在卷喵喵的床边,说什么也要向卷喵喵说一说明日的礼仪。 如此,卷喵喵听来听去无非就是一些明日大婚的仪程问题,而自己需要做的,便是晨起梳妆打扮,安心等待高简来接便可,其余的只要全程听凭指挥,大婚进行时,周公演自会安排一个很有经验的嬷嬷,跟在自己左右指导,这样卷喵喵瞬间便觉这大婚,倒也简单。 言说间,卷喵喵从嬷嬷的口中听闻,关于自己大婚的一切,两家早已全都准备妥当,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已经处理完毕,只是卷喵喵却在心中疑惑,这纳吉一项,周公演到底是如何搪塞过去的,要知道说起生辰八字,就是自己也不甚清楚,更或者,在这年岁上恐怕还有个一两岁的误差,不过,想来,周公演定有他自己的办法,说不得随便找个对高简有利的生辰八字凑上去,合了他的姻缘也就是了。 如此就只剩下了明日的亲迎一项,白漓国向来都讲究个晨迎昏行,也就是男方于早上到女方家中迎接新娘,然后在黄昏时分举办婚礼仪式,故而婚姻,也叫做昏因,取男子在黄昏时分迎娶新娘,而女子因男子而来之意! 而至于这婚礼为什么一定要在黄昏时分举行,据嬷嬷说这原有些缘故,听闻在上古时候流行过很长一段时间抢婚的习俗,自然了,既然是抢婚,定是要挑选个“好”时辰,常言道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所以这天黑或者黄昏时分,就成了抢婚的最佳时间!那时,男子会叫上自己的伙伴,趁着黄昏时分去抢夺妇女,并且逼迫她们和自己成婚,再到了后来,抢夺妇女,逼迫成婚的陋习虽然被抛弃了,但是其中的一些仪式却被保留到了现在! 如是,卷喵喵一边听着两个嬷嬷说的津津有味,一边觉得这抢婚的习俗虽然有些不讲理,倒也有趣!只是,不知不觉间,卷喵喵听着听着便打了个哈欠,不久之后睡意袭来,朦胧中恍若觉得有人为自己掖了掖被子,耳边瞬间便归于安静…… ——————————————————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于卧榻之上睡的正香的卷喵喵,便忽然间两个人架着做起身来,懵懵的卷喵喵全然一副还未睡醒的形容,扭头左右看了一眼架着自己的嬷嬷,出口便问道“有事?” “有事!有大事!” 言说间,两个嬷嬷的回答,带着好气的笑意,说话便要来解卷喵喵的衣衫,卷喵喵惊觉之余终于清醒,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朦胧之态,看到屋子的中央已准备好了热水,顿时,对着两个嬷嬷讪讪一笑道“那个……,不就是洗澡吗?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梳洗一下便是,你们不知道,我一向不爱别人伺候洗澡的,等我洗好了,我会叫你们,啊!” 如是,只见那两个嬷嬷听了之后,互相看了一眼,便转身退了出去。而卷喵喵则是看着热气蒸腾的水桶,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宽了衣衫迈了进去。 半个时辰过后 忽听房门外有人敲门的声音,卷喵喵闻声惊醒,低头看到自己还蜷在水桶之中,瞬间将头脑清醒了几分,想到自己一定是醒的太早的缘故,所以竟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此时水桶内的水温已经渐渐冷了下去,卷喵喵见状起身更衣,刚一开门,便见屋门外,两个嬷嬷焦急的等在那里,见到开门,急匆匆地推了卷喵喵坐在妆台前,将门一关,绾发更衣! “那是什么?” 此刻的卷喵喵盯着嬷嬷手中的托盘有些好奇,只见那托盘之上正有一套大红色的衣衫,端正的叠放着,如是,只听那嬷嬷笑呵呵的说道“这是凤冠霞披,按老爷的吩咐,专门为姑娘准备的,定然不会让姑娘丢了颜面!” 如此,卷喵喵听闻嬷嬷所言,顿时将目光落在那霞披之上,眼中波光流转,默了半晌,开口说道“替我多谢爷爷……” —————————————— 半晌过后,外间终于大亮,而此刻的卷喵喵也换好了衣衫,凤冠霞披,头戴金钗,团妆勾眉,粉面含春,朱唇轻点,明眸皓齿,直让自顾自的立于双鱼铜镜前的卷喵喵想起了一句诗,脂粉樱桃色,娇艳如花开,果真,好好地梳妆打扮也是能给人带来好心情的。 此时,卷喵喵低头,默默观赏起身上周公演为自己准备的吉服,只见那吉服上,凤穿牡丹绣于其上,金丝银线绚丽多彩,使得自己虽然簪饰未多几件,却仍旧珠光宝气,晔晔照人,云霞五彩披肩自然垂于胸前,成双的彩蝶结系于腰间,使得自己更显体态婀娜挺拔,下身裙摆处,有特殊的褶皱皱起,卷喵喵见状好奇的将那裙摆撑开,惊奇的发现,那裙摆的褶皱处,竟然无论是撑开还是放下,上面的花纹都能严丝合缝的对的工整,而待到卷喵喵观到自己的脚上,只见嬷嬷为自己新穿的绣鞋之上,足底饰玉,上串金珠,竟也不知价值几何…… “这也太贵重了……” 这时只当卷喵喵道出这一句,一旁的嬷嬷便用托盘奉上了一顶金花八宝凤冠与她戴上,终至此时,在卷喵喵将那凤冠戴上的一刻,瞬间觉得自己的脖子好似都要被生生压断了! 如是反倒是那嬷嬷闻声笑道“贵重又如何?这些虽然都是老爷命人准备,却是当今皇上授意的,当今的皇上还说,亚父的孙女做了北疆王高简的王妃,是全国的喜事,说姑娘日后一定能洪福齐天!” “洪福齐天?” 正在此时,只待嬷嬷的话刚一说完,卷喵喵默默的念叨出了这一句,自然思虑着就要歪起脑袋,顿时便觉有一个嬷嬷瞬间将自己的脑袋扶正,开口笑道“姑娘今日一定要端庄持重,切莫低头作出小女儿的模样,这凤冠的分量可不轻啊!” 如此,卷喵喵听闻只错愣一秒,转而便看着那嬷嬷缓缓点头,道了一声“我知道了,谢嬷嬷提点,也谢皇上金口,一切 ……但如所愿……” 此刻,屋门之外 远远的只听,演乐声起,唢呐声近,吹吹打打之音慢慢的从周府的府门前传来,两个嬷嬷闻声推门,转而整齐划一的朝着卷喵喵喜笑颜开的走来,兴高采烈的开口说道“王爷迎亲的队伍到了!姑娘大喜!” 第36章 许我桃花仅枝桠,大婚谁家伤芳华(二) 此刻,与两位嬷嬷一同等在屋内的卷喵喵心中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周府的府门外慢慢的鼓声与唢呐声暂歇,随着随行之人喊了一句“请新娘上轿!” 不多时,卷喵喵便见周琦一路快步的走了过来,才一到了门前便向着卷喵喵开口道“吉时到了,我来送妹妹出府!” 卷喵喵闻声抬头,但见周琦的眸光,在看见自己的那一刻,闪过几许惊艳,但很快他便从嬷嬷的手中扯过了一方红盖头,亲手为自己盖了上去。紧接着周琦的手沉稳的攥在卷喵喵的手臂之上,隔着吉服的衣袖,卷喵喵能感觉得到,周琦握得力气很大! 此刻,隔着火红的盖头,卷喵喵看不见周琦的表情,但也只在心中暗暗摇头叹息,既然你早已心有所属,此时又何必不甘呢…… 周琦一路扯着卷喵喵的手臂,行过月亮门,行过周府的院前小路,径直奔着府门而去。 “爷爷呢?” 此一刻,卷喵喵终于疑惑出声,只觉周琦闻声脚步一滞,继而再次起步,端的语气十分平和的回答道“爷爷在北疆王府上等你!” 说话间,二人已行至周府的府门前,隔着红盖头,卷喵喵只觉今日周府的府门前人数虽多,但都秩序井然,这历来,新郎到女方家里接亲,女方家里都会放一些人在门口堵门,以此来讨要赏钱,以示众人,迎娶新娘并不容易,好让新郎好好珍惜,只是可能因着周府本就人丁不旺,这近来又只有周琦一人在操持,所以也就省了堵门这一项。 喧闹中,卷喵喵刚觉周琦松了他的手臂,紧接着便见到了一双黑色的长靴站到了自己的眼前,卷喵喵微微垂眼瞄去,就见今日的高简同样身着一身喜庆的大红色婚服,那婚服穿得很是得体,一条微宽的墨色玉带扎在腰间,使他看起来更加挺拔了几分,身形笔直,肃然而立,只可惜,看不见他的脸,竟也不知他如今到底是何表情…… 就在卷喵喵思考的瞬间,只见眼前的高简冲她伸出手来,虽未说话,但动作却显得极有耐心,卷喵喵见状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耳间瞬间呼声一片! 随着一声“请新人上轿”声起,就见高简旋即转身,卷喵喵自然也便随之走了出去。 “压轿!” 伴随着这一声,卷喵喵被高简亲自送进了花轿之内,唢呐的滴答声再次响起,迎亲的队伍也随之启程。 因着周府与北疆王府的距离,其实说起来算不上很远,只没用上半个时辰便已到达,落轿之后,随着随轿之人的呼喊,落轿,踢轿等一系列完成,只当高简掀了轿帘,卷喵喵便被两个嬷嬷,虚扶着迈进了北疆王府的大门,跨火盆,跨马鞍,射红箭。 “第一箭射天,天赐良缘合家欢!” “第二箭射地,天长地久人如意!” “第三箭向远方,生活美满爱久长” 随着这三声起,高简手执红箭,箭箭射出迎来呼声一片,满堂喝彩,反倒是此刻的卷喵喵因为头被蒙住,无法得见,忽而于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竟也不知,高简刚才的几箭,到底是何等风采…… 入了北疆王的府门,已是午时过后,卷喵喵被单独安置在一处新房之内,身边跟了四个侍女陪同,前院宾客觥筹交错之音熙熙攘攘的传来,卷喵喵就这样在房间内守了一个下午,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才被高简再次接了出去。 此刻,卷喵喵与高简各自手执红绸的一端,由着仆从引到了正堂之内,堂内宾客酒饭已经接近了尾声,看见二人到来,又是满堂喝彩,恭贺之音绵绵不绝…… “新郎新娘携手,一起三叩首,拜天拜地拜对方!一拜天地,诗题红叶天授意,谢天赐良缘!” 那是孟北川的声音,随着他这一声出口,顿时便有侍女扶了卷喵喵转身,二人面向来宾的方向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蓝田种玉地作媒,谢地造美眷!” 这一拜,卷喵喵转身,端端趁着侍女帮扶的功夫,透过红盖头的缝隙,斜望过去一眼,只见远远的高堂之上,于那两张椅子正中央的桌案上,摆放的正是两个牌位,想来便是高简的父母了,而在卷喵喵观到那两张椅子之上坐着的人后,便瞬间觉得有意思起来。 那两张椅子上,右边坐的是高简身边的得力大将战天养,如今,他早已不是昔年模样,褪去了寒衣铁甲,换上了寻常的衣衫,眉目间想是因为常年的风沙雕琢,有了几分老态!张椅子的左边,坐的则是喜笑颜开的周公演,只见周公演在看到二人叩拜后频频点头,似是一副很是欣慰的模样,只是……反观战天养,则于表情中略显平和,稍有浑浊的眸光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妻对拜,结发成婚情绵长,谢天地成全!” 如是,随着孟北川的这一声话落,卷喵喵又被侍女扶着转了方向,只是在跪拜下去的瞬间,却见高简的头叩的比她还要低些,更是歪着头,朝着红盖头里的卷喵喵偷偷看了一眼,顿时满堂欢笑之音霎时间传来,卷喵喵闻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这才于这场无聊的礼仪之中难得的勾起了嘴角,稍有了一丝欢心,更于心中暗想……或许,之前是自己想多了…… “秤杆金、秤杆亮,秤杆一抬挑吉祥!从此结发,好梦长!请新郎掀盖头!” 终于,随着孟北川这一句道出,卷喵喵只觉自己的眼前顿时一亮,下一刻就见刚才还盖在自己头上的红盖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高简的手中,束发冠玉,身形修长,虽一身红衣,却不失血气方刚,随着满堂的喝彩声再起,高简一张英俊的容颜也霎时映入卷喵喵的眼帘,有那么瞬间,竟让卷喵喵觉得有些移不开眼睛…… “福禄本同源,分卺成两卷。谁知卺中苦,配得米酒甘。举案齐眉敬,同甘共苦饮,合卺交杯,夫妻互敬!从此夫妇合二为一,永不分离,与中宾朋示景!” 正在此时,孟北川再次一语道出,卷喵喵瞬间一愣,紧接着便见有两个侍女各自捧了半个葫芦,送上前来,如此,卷喵喵与高简二人各执一半,只当卷喵喵刚要抬手送入口中,顿觉高简扯住了自己的手腕,下一刻交杯换盏,手腕交缠,卷喵喵只错愣了片刻,便瞬间意会了这酒的喝法!此时,又因为与高简眉目相对,距离就在鼻息之间,不知怎么,一下子便羞红了脸。 卷喵喵耳边,此刻有周公演的言笑之音传来“我这孙女婿确实上心!不过是合卺酒,用正常的杯子就是了,竟然这么郑重其事的弄了个葫芦来,当真是将妙妙放在心上!” 如是,卷喵喵听闻此言,瞬间一怔,眸光微动看向高简的瞬间,只觉高简的眼睛中,似有短暂的寒意一闪而过,霎时便不见了踪迹。 是错觉吗?这一刻,卷喵喵不知为何,忽然因为高简的这丝异样晃了心神, 待到,重新立足于这宾客满堂的厅堂间,只略微歪了头,想要将高简细观,但是下一刻,却见高简正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一双深邃的眼睛,好像盛满了整个春天,凭空的竟让自己生出了置身虚无,如梦似幻之感…… 卷喵喵此时,再越过高简,看向他的身后,看向左右宾客的席间,看向同样嘴角含笑的孟北川,又看向了高堂之上,和睦而坐,有说有笑的战天养和周公演,紧接着便是左右上座,被奉为上宾,把酒言欢的长陵王和汝阳王,霎时间只觉,这一切太和谐了,和谐到有些虚假,恍然间,卷喵喵想到此处,顿觉顷刻的功夫,自己的脑中便天旋地转…… “可是累了?” 高简的声音,此时适时的响起,语气中的关切之音那样诚恳,卷喵喵凝神看去,见他端的一脸认真,并不像逢场作戏的形容。 高堂之上,周公演此时哈哈大笑着起身,开口道“行了!酒也喝了,礼也完了,我这孙女也累了,咱们两个既不是父也不是母,这敬酒一项我看不如免了省事!就别婆婆妈妈的了,不如各自散了,也好让他们好好歇歇!” 随着周公演这句话说完,只见满堂宾客顿时起身,这喧嚣了一个下午的酒席,终于到了此时结束了。 —————————————————— 北疆王府外,此刻卷喵喵被高简揽在身侧,立于门前,将前来饮宴的宾客送了出去,出得门来的周公演见状走到卷喵喵的面前,牵了卷喵喵的手,满眼含泪,似是很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卷喵喵的手交到了高简的手上,开口叮嘱道“三日回门,你们一同回来,爷爷在府中为你准备家宴。” 周公演此话说完,转身离去,卷喵喵闻声心有所感,随之落泪,只待周公演上了马车,渐渐走远,卷喵喵顿觉高简揽在自己肩头的手就是一松,耳边立时传来高简的一句“周公演对你,倒真是关心!” 霎时间,想是因为高简这一时间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卷喵喵只觉自己的心,因为高简的这一句,瞬间便凉了下去,终是心伤的垂下了眼帘,任由两滴泪水滑落脸颊,更在心中暗道了一句,终于结束了! “他是我爷爷,对我自然关心。” 言说间,卷喵喵只不服气的抬眸望向高简,丝毫不介意他看见自己落泪的形容,而卷喵喵反观高简,却见高简在自己抬眸的瞬间,面上霎时一怔,下一刻抬手,竟然为自己轻拭泪痕,恍若有些心软的道了一句“走吧,我们还有些流程没有走完……” 这边,卷喵喵一边任由高简牵着自己的手返回了院内,另一边就见一个人影大步的走了过来。 形色匆匆的孟北川看到高简的那一刻,顿时走到近前,开口说道“哟,王爷倒真是怜惜佳人!额 ……,你那个视作亲父的战天养方才想是有些喝多了,我已经让卷惜安送了他回房安置!再有……” 孟北川说到此处,就见他目光在卷喵喵的脸上瞄了一眼,继续说道“周公演周亚父,为王妃留了四个侍女,两个嬷嬷在府上,你可要好生安置!” 高简闻声,淡然点头,转而便见孟北川抬脚就要离开,高简旋即伸手拦下“哪去?” “回家啊!酒也喝了,我不回家我去哪?” ———————————— 新房内 此刻高简拉着卷喵喵的手,站定在新房的床前,被高简拦住没有离开的孟北川,此时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 “用早生贵子吉祥果撒出吉祥,撒出安康,撒出幸福时光,两人一起来撒个地久天长!” 随着孟北川这一语道出,卷喵喵旋即感到莫名的皱起了眉头,望向高简却见他正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自顾自的将撒帐的花生,红枣抓了一把,又递给自己一把,道了一句“撒!” 如此,撒帐结束,顿见孟北川冲着高简笑着脸开口道“行了,戏也完了,这回我能回去了吧?” 但是下一秒,就见高简看向孟北川的目光中并没有给他什么好眼色,甚至还冰冷的瞪了一眼!如是,卷喵喵顿时重新掂掇起了孟北川刚才那句话的含义“戏?”孟北川说这一切都是戏吗? 此刻,卷喵喵重新回看向高简的眼神中满是询问,却见高简只是若有所思的没有回应,卷喵喵见状顿时抿起嘴角,又将眉头微蹙,凭空的只觉自己心中忽然冒出来一股火气!更在心中暗道,好啊!若是大家都不言明,装作相安无事也就算了,如今这两人竟然敢当面玩笑,这分明是戏耍! 如是,下一刻,卷喵喵转头,观到孟北川就要离开,急忙开口道“孟大人留步!” “哦,何事?” 如此,卷喵喵见到孟北川因为自己的呼唤停下了脚步,顿时于心中一片促狭渐生,转而便轻抬了步子,很是端庄的走到了孟北川的近前,于孟北川一脸认真等着自己说话的神情中,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了一句“孟大人” “嗯?” “你真狗!” 如是,卷喵喵只说完了这一句,便再次若无其事的转身,仍旧抬着很是端庄的步子,走回到了高简的身边,独留下了在门口一脸震惊不已,恍若听到了什么荒诞之言的孟北川怔愣当场! 下一刻,就见孟北川伸着有些发颤的手臂,指着卷喵喵“你你你!王爷,你家王妃刚才骂我是狗!” 如此,听到孟北川这样说的卷喵喵只假做什么都不知道的瞄了高简一眼,然后便将目光一闪望向了一边。 紧接着便听高简,微冷着语气开口道“哦,没听见!” 第37章 许我桃花仅枝桠,大婚谁家伤芳华(三) 待到孟北川离开后 新房中独剩下了卷喵喵与高简二人,房门外,此时有一个嬷嬷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放着一碗子孙饽饽和一碗长寿面,高简见状接过,卷喵喵见到此景心生疑惑…… 直到那嬷嬷恭敬的退了出去,高简扭头便将筷子塞到了卷喵喵的手中,笑着说道“吃吧!” 而卷喵喵此刻看到高简一副很是诚恳的模样,丝毫没有玩笑的形容,旋即只端着一副没想到你如此好心的样子,犹疑的接过了筷子,见到高简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丝毫没有移开,随即便硬着头皮,照着那碗长寿面挑了两口,只是没想到才刚一放入口中,嚼了两下便吐了出来。 如是,卷喵喵只疑惑的看向高简,指着那碗长寿面,开口问道“生的?” 只是,此刻,卷喵喵虽然问出了口,却见高简转而便是促狭一笑“筷子筷子,快生贵子,夫人既然说生的,自然生的!” “你……” 此时,卷喵喵听了高简的话,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只觉自己面颊通红,而反观高简这时却已从自己的手中接过了筷子,连着那盛着饽饽和长寿面的食盘放置在了一边的桌案上,口中道了一句“如此,礼仪也算周全,并不算亏待了你!” 一时间, 卷喵喵听到高简这话,只觉大有深意,但是细细琢磨,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愣神之际,卷喵喵顿感自己发间瞬间一轻,再回神时,就见高简已将自己头上的那顶凤冠放置在了桌案上,旋即推了自己坐在床边,如是,新房之内,床榻边,卷喵喵并膝坐在床沿上,与高简面面相对,高简此时端的身形笔直的站定在卷喵喵的身前,卷喵喵抬头看去,只觉高简的身形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显修长,一副英姿勃发的模样…… “今夜你好好休息,如今皇上下令整军,不日即将启程去往北疆,军中有些事务需要处理!” 卷喵喵听到高简的话心中一怔,眼见着高简下一刻就要离开,暗暗咬紧嘴唇,终于还是在高简就要推门的瞬间唤了一声“高简!” 高简闻声站定,扭头看见卷喵喵已经起身立于床前,于是叹息了一声再次折返,卷喵喵见状在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你这样是因为张鸿道吗?你可是觉得我杀了他?” 霎时间,卷喵喵只觉随着自己问完这一句,高简面上顿时一怔,下一刻眉头蹙起,但也只不过片刻功夫,便听他犹豫的开口道“我原也以为真的是你……,但是……前日张鸿道的尸身已经经过了大理寺的复核,那张鸿道正如你所说,经过仵作验尸,是因惊吓而死!与你……并不相干!只是那日,你为什么在那里!” “我……” “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等到你想说了,在告诉我便可!” 此刻,卷喵喵听着高简的话,终于于心中放松了下来,见到高简虽然这样说着,但是仍旧一副等着自己回答的模样,旋即犹豫的开口道“我去寻他,是想请他为我测字……,好看看自己是否有亲人在世……” 一时间,卷喵喵此言回答的半真半假,反观高简却好似信了半分的模样,开口道“怪不得,今日拜堂,周公演并没有为你准备你父母的牌位……” 卷喵喵听到高简这样说,只思虑的回答道“我并不知道他们名字,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如此,卷喵喵这话说完,但见刚才还要离开的高简,这时向自己更靠近了两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低头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探究和审视,于是卷喵喵抬头回望,满面坦然。 “如果你所说为真,我愿意为你寻找家人……” 如是,高简这话说完,卷喵喵闻声点头,这一次,卷喵喵确信,自己在高简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犹豫,他是想留下的,此刻,卷喵喵心中无比的确认,可是他为什么要离开呢? 见到高简仍旧要走,卷喵喵忙扯了高简的衣袖,开口问道“你今夜还回来吗?” “忙完即归!” 忙完即归?此一句落入卷喵喵心中,卷喵喵闻声松手,就见高简转而便已头也不回的离开,而他离去的脚步还明显带着一丝慌乱和匆忙…… 喜庆的新房之内,喜烛燃的正旺,大红的喜字贴满婚房,只是这一切落入卷喵喵的眼中,只是让她徒然觉这个新婚之夜很是落寞,这个偌大的新房,也太过空旷,桌案上有茶水一壶,卷喵喵犹疑的到了一杯入口,只觉微凉。 “这才是真的结束了!” 此刻卷喵喵默默的道出了这一句,自顾自的走到了喜烛之前,挨个吹熄了烛盏,正在此时,房门被悄然推开,卷喵喵闻声先是一喜,但是片刻之后见到来人却是一片失望。 面上讪笑着的嬷嬷,看到新房内只有卷喵喵一人,开口道“王妃不要生气,王爷实在有事才会出去的,王爷刚才嘱咐过了,让我等好生照料,额……这饽饽,王妃还吃吗?” “你拿下去吧……” “额,这个,前厅王府上的后厨设了宴席,说是犒赏府中忙了一天的下人,姑娘现在可要安歇吗?” 卷喵喵听到此处,闻声浅笑,看着那嬷嬷开口回道“你们都去吧,好好吃场酒,不必管我。” 如是,待到那嬷嬷领命离开,卷喵喵只独自望着桌子上嬷嬷没有端走的一碗长寿面,神色黯然,终于是在沉默了半晌后,越看那碗长寿面心中越有气生了出来,下一刻碗盏落地之音清脆响起。 卷喵喵只看着那地面上的碗不悦的开口道了一句“生个屁!” ———————————— 新房外 此刻还未离开的高简,独自立于新房的不远处,看着新房内逐个熄灭的喜烛眉头皱紧,身后有白苏里的身影悄然显现,只听白苏里开口问道“既然舍不得,干嘛不留下?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你若留下,长陵王也不会说什么!” 如是,白苏里一语说完,只见高简对他全然不理,旋即继续开口道“唉,不是我说你,那张鸿道反正都是你我要杀的人,那天咱们虽然误会了她,险些至她于死地,可是如今大理寺已经出面澄清,说这张鸿道的死因是惊吓过度,你看她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可吓人的,你难道还怕留下来,她会暗害你不成?” “不是!” 此刻的高简闻言开口,拧着眉头看向白苏里的神情略带着担忧“今日长陵王寻上了我,对我耳提面命的说教了一通,直言周妙妙无论如何也是周公演的孙女,叫我好自为之!” “这是什么话!这你娶周妙妙一事,可是他一手促成的!干嘛又有这套说辞!一定是孟北川那斯,指不定就是他在背后撺掇,也一定是你这戏演的太好,让他信以为真,以为你真的喜欢上的周妙妙!所以才会撺掇长陵王来提醒你!” “你怎知我就是在演戏?” 如此,只待高简此言一出,顿时轮到白苏里目瞪口呆,端的好似半天没反应过来的形容,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你!你是说你真的喜欢周妙妙?” 高简闻声拧眉,嘴上没有回答,却是一副满是心事的模样,其实于他的心中此刻也很矛盾“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你看你那个样,分明就是认真的啊!这样一来,你既然真的喜欢她,干嘛还不留下?” 如是,只当白苏里此言问出,高简也并没有反驳,一副似是默认了的形容,开口道“我不能留下!这事十分复杂……,我只是想着,她既然本就是因为乱局搅进来的,原是无辜,我若对她太好,只恐怕会对她不利……,你不会明白……,长陵王……他变了!” 如此,只当白苏里听了高简的话,顿时挠头,好笑的开口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们,明明简单的事弄的这么复杂!喜欢就是喜欢,她就算是周公演的孙女又能怎么地?如今反倒要因为为她好而远离她,高简,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好心于她来说可未必是好心,人都说日久生情,我只恐怕,你们时间长了生的不是情而是误会!到时候你若再想亲近佳人,就难了!” 一时间,高简听着白苏里的话若有所思,但也只是转瞬间便摇了摇头,似是在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看着白苏里开口道“这事我心中自有打算,如今还是去军中要紧,不然卷家兄弟三人怕是应付不开。” 如是,白苏里闻声点头,开口问道“何时拔营折返北疆?” “就在高蓁大婚之后!” ———————————— 新房之中 此刻已经自顾自的换好了衣衫的卷喵喵,独自坐在床榻上,望着被自己紧锁了凤冠霞披于其中的箱子出神,心中仍旧对高简能忙完即归一事有着一丝期许,身上的大红衣衫被两盏烛火映的仍旧喜庆,虽是常服,却很是精致。 “至少,这场婚礼举办的还不错!嗯……值得纪念一下!” 如此,卷喵喵默默的道出了这一句,好似是宽慰,也好似是劝说。只是虽然这样说,能让自己心中略微宽心,但是转而看着如今空荡荡的房间,仍旧是不争气的叹了一口气。 时至子时,卷喵喵只觉自己的精神越来越不济,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恍然间觉得自己有置身烟雾之感,想要睁眼,但当眼角打开一条缝隙,却见眼前一片朦胧,挣扎着想要抬手惊醒自己,却又觉得手臂沉重难以抬起分毫,一切就好像梦魇袭来,身不由己…… 一个人影从眼前一闪而过,是高简吗?卷喵喵朦胧之中看那来人的衣衫同样一片鲜红,但是与高简不同的是,那人的衣衫之上刺绣着栩栩如生的蟒纹,随着红色的身影越走越近,卷喵喵只觉心中无力之感顿生,片刻后就见那红色的身影行到了近前,金丝络子,从眼前一闪而过,卷喵喵奋力抬起手臂,顿觉下一刻手臂垂下,手中便多了一个月牙形的配饰,是玉…… 正襟的衣衫被层层剥开,露出臂膀微凉,卷喵喵甚至能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自己的肩胛处游走。 “你……是谁……” 只当卷喵喵无力的问出这一句,顿觉肩胛处的手,动作一滞,下一刻便又是一缕烟气飘过,卷喵喵一时不防,被呛的咳了几声,恍然间,只觉自己被用力一推,紧接着便趴倒在了床上。 不多时身上的外衣被人扯去,卷喵喵顿觉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凉…… 此刻的卷喵喵于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阵绝望,因着不知来人是谁,更因他此刻的行径实在荒唐! 但是,虽在床榻上倒了片刻,卷喵喵本以为自己此次在劫难逃,却不想接下来床榻外的那人却没有了动作。 下一刻,卷喵喵闭着眼睛,虽然感觉到有一只手从自己的左肩之上轻轻抚过,但也仅仅是片刻功夫,便快速抬起,紧接着便是有人退后倒地,扯破了床幔,碰到了烛台,一阵叮当的杂乱之音响起。 房间内,烛台点燃了床幔的纱帘!一阵烧焦的味道瞬间冲进卷喵喵的鼻息,使得卷喵喵紧接着就又是一阵咳嗽!纷乱的脚步声此刻凭空而起,卷喵喵靠着仅剩的意识挣扎转头,却见地面上,掉落的床幔,烛火已被踩灭,只是那人却仍旧没有离开,就那样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 冰凉的手掌再次抚过自己的左肩,下一刻衣衫被人重新穿起,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的眉心,一片温凉…… 有力的手臂将自己从腰间环起,卷喵喵觉得自己就那样无力的被来人紧紧抱着,耳边更是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秒,听到那人道了一句“是你,我的小妹……” 是错觉吗?是梦吗? 随着抽泣之音渐渐于双目紧闭的卷喵喵耳边变得混沌、悠远,卷喵喵只觉任凭自己怎么努力也无法将眼睛睁开,旋即在心中暗叹这场梦魇来的也太过真切……,更是凭借着自己对梦的了解,认命的不再挣扎,淡淡的笑意付于面颊之上,口中如同呓语般,喃喃的道了一句: “哥……” —————————————————— 竖日清晨 外间的天刚刚微亮,卷喵喵无力的起身,顿觉自己的脑袋一片生疼,茫然惊觉,顿时低头,正看见自己的衣衫虽然好好的穿在身上,却有些不正经的松散着…… “是梦吗?” 下一刻卷喵喵念叨完,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却忽然发现有一块玉玦被自己攥在手中,于是顿时眸光一暗,两行热泪滚落,于心中生出一片骇然,不是梦!那是真的!此时卷喵喵匆忙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并无不妥,这才慢慢松了一口气,旋即抬起袖子抹了两把泪,抱膝怔在了床榻上,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只是无论怎么想,卷喵喵却都发现关于那段记忆模糊的紧。 起身下床,看见床边床幔燃烧了一半,灰烬零星的被带落到门口处,显现出一个个偌大的脚印,卷喵喵见到此景,慢慢咬紧了嘴唇。 新房的正西面有一面铜镜,此刻因为初升的太阳照进来的光芒,散发出淡黄色的光华,卷喵喵见到此状,心生恍惚,只觉自己的脚步不受控制的朝着那面铜镜走去,直到在那铜镜前方落定,鬼使神差的解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衫,侧身而立,下一秒,就见左肩肩胛处,便有一个端端正正的“辛”字,凭空显现。 如是,卷喵喵的记忆顿时随之穿梭到了从前的斜月山,耳边似有卷知舟临终前的一句话在耳边响起“那时你年有三岁不足,身无一件信物,唯有后背左肩上刺了一个辛字!” “这么多年,是我忘了你的话……” 口中默默念叨出了这一句,卷喵喵复而穿上了衣衫,转而变得神思黯然,慢慢抬起手臂,看着被自己攥在手中的月牙形玉玦,总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神思辗转,又想起了一星半点昨日夜间发生的事情,因着恍然间好似听到有人唤自己小妹,卷喵喵想到此处,神色有那么一刻的愣住,但只不过,转瞬间便摇头否决,更心中暗道,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只是这个盾着夜色深沉而来,却又放过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如此,此刻只当卷喵喵想到这里,便再次看着那玉玦发起了呆…… 房门外,这时有仆从的一声高呼响起: “恭迎王爷回府!” 卷喵喵闻声惊觉,但只不过片刻,卷喵喵便觉自己的心情急转直下,不多时,便有百般的不满甚至恨意填满了心间! 更是冲着那高简还没有走进来的门口大骂了一声“高简!你就是个王八蛋!” 第38章 许我桃花仅枝桠,大婚谁家伤芳华(四) “刚才你听没听见有人骂我?” 房门外,才刚忙完军中之事折返归家的高简,忽然于自己的新房门前戛然止步。 远远的,跟在身后的白苏里闻声急忙摇头,却见高简已然皱起了眉头,目光深沉的望向了新房的大门。 此刻,只当高简才走到新房门口,刚一推门,便顿见有一把剪刀朝着自己刺了过来,高简惊觉之余,将眉头拧的直打结,下一刻轻松躲开,稍一出手便将握着剪刀的手攥在了手中,手上一震,剪刀霎时掉落,如是,此时,高简只低头看着轻松被自己扯入怀中的卷喵喵,疑惑的将眉头挑起,好笑的开口问道“夫人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你笑个屁!高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既然不喜欢我干嘛要娶我回来!娶我回来也就算了,也不说让人好好看着!这么大个王府露的跟个筛子一样!昨夜要不是我福大命大!早就命丧当场了!” 此刻卷喵喵因为被高简辖治怀中,不能挣脱,顿感气恼万分,不由分说的便倒出了这么一通,下一刻,忽觉手腕被高简松开,急忙跑了两步挣脱了高简的怀抱,与高简面面而立,怒目而视。 而反观高简,此刻因为观到卷喵喵的形容,瞬间一怔,但只不过转瞬的功夫,他便凭着平时敏锐的洞察力,越过了卷喵喵观察到了屋子里的异样,随即皱起了眉头。 卷喵喵见状,因为看着高简,心中有气,但又打他不过,所以负气夺门而走,出门见到不远处的白苏里,一副看热闹的神情站在院子中央,旋即只瞪了他一眼,不满的开口道“起开!看什么看!没看过两口子吵架吗!” 如是,只见白苏里,闻声霎时将身板立的笔直,一直到卷喵喵离开,才敢慢慢动作,殷切切的凑到了新房门口,看着高简笑着开口道“王爷,你这新王妃,脾气也太大了,说话也不像个官家女子!想来定是被周公演宠坏了,不怎么读书的!” 只是,这时,就当白苏里说完了这一句,却见高简并没有理他,反倒是转身冷着脸走进了屋子的里间,白苏里见状,顿感大事不妙,旋即也跟着走了进去。 于是,下一刻,白苏里便见,高简在行至床榻前时,脚步忽然一滞,更将垂于身侧的两手,双拳立时握紧,看着面前被扯坏的床幔和燃烧的灰烬,端着想要杀人的口吻,狠狠的道了一句“给我查!” 白苏里“是!” ———————————————————————— 午后 北疆王府的后花园中,卷喵喵端着一片神思郁结的模样行走于后花园的小路中央,微风拂过,因着这花园中引了一片湖水,带起一阵清凉。 泉水叮铛,卷喵喵闻声止步,对着那片湖的中央眺望过去,就见那湖面上正有一处清泉,将水漾的正好,一处凉亭坐落在泉水边上,向着花园延展出一条木板搭建的小路。 卷喵喵观到此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攥着的玉玦,摇头叹了一声,旋即将它揣入怀中。 凉亭之内,正在待嫁的高蓁独自站在那里,见到卷喵喵过来,很是得体的行了一个礼,开口道了一声“嫂子!” 如是,这霎时间,卷喵喵看到高蓁将礼行的这样郑重,内心闪过一丝慌乱,反倒是高蓁看清了她的形容,恍若很是知心的开口道“你不必拘谨,说起来你比我还要小上个五六岁。” “我刚才没有看到你在这里……” 忽然间,卷喵喵意识到自己可能打扰到了高蓁,犹豫的道出了这一句,转而却发现高蓁的面上满是忧愁之色,继而开口问道“明日便要大婚了,你怎么不开心?” 只当卷喵喵此言问出,就见高蓁莞尔一笑,开口道“出嫁从夫,没有什么高不高兴的……,倒是你,我还要多谢你,听闻那日在孟北川的府上,是你救了我……” “那都是小事,不必这样客气。” 此刻卷喵喵虽然这样答着,却因为高蓁的一句出嫁从夫,于心中泛起一阵涟漪,转而好似思虑着,将目光变得悠远…… 而反观高蓁,因为听到卷喵喵这样回答,顿时面上一笑,开口道“我们这府上向来没有什么规矩,明日我也嫁了出去,便更空了,今日上午,兄长不知为何增派了府兵,想来这样也好,他既调了军中之人前来伺候,也免了你许多麻烦。” 正在这时,只当高蓁说到这里,顿时便见不远处的廊沿下,有一仆从走了过来,开口禀道“回小姐,刚才府门前有几个落地的举子,说是身陷困顿,相求府上收留几日,战将军不肯,便和那几人气了争执!” “现在呢?” “回小姐,现在,战将军已经命卷惜安,卷小将将那几人绑了,押到了马棚里。” 如是,就见高蓁听到仆从这样回答,当即抬步,只是脚步才刚一抬起便又落定了回来,转头看向了卷喵喵,笑意盈盈的开口问道“如今,嫂子既入了府门,以后若是兄长去往北疆,自然都该是交给嫂子打理,嫂子认为该如何处置?” “嗯?” 卷喵喵此时闻言一怔,刚才还因为仆从的禀报而失神,料想着那几个于府门前闹事的几个落地举子,难不成就是自己在甲第巷举荐的那几个? 旋即, 看见高蓁正在等着自己答话,于是心有悻悻的开口道“我想着,不过是几个落地的书生,这速来听闻读书之人都有些宁折不弯的骨气,他们既然肯屈尊前来,求咱们收留,必然是已穷途末路,无处可去,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不如便施舍他们几顿饭食,将他们安置在前院,着人好好看管便是,这常人家家有喜事还会施舍个三斋六饭的,何况如今咱们府中还有你我两桩?” 如此,卷喵喵只小心谨慎的说出这番话,本着只提意见供她参考的原则,想着将意思说出来,由她决定,只当话音一落,就见高蓁似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然后在嘴角晕开大大的笑意,开口道“这下兄长算是娶到宝了,嫂子原来这样心善,我只怕我兄长眼神不佳,没有将你看的明白,自己砸了自己一向自诩看人目光精准的招牌。” 这时,只见高蓁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淡笑着摇头,然后扭头看着那仆从开口道“听见了吗?就按嫂子说的办!吩咐下去,以后嫂子便是家中主母,我出嫁后,府中一切事务,都向主母回禀便可!” “是!” 听到那仆从如此说,又见高蓁扭头,看着卷喵喵开口道“战叔叔如今年岁大了,颇有些倔脾气,你自己看看府中景致,我去前院处理一下!” 卷喵喵听到高蓁所言,缓缓点头,见到高蓁转身离开,款步而行,仪态之间,落落大方,不禁在心中暗暗称赞,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说话办事,严丝合缝,很是妥帖。 如今她不过几句话便落定了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想来若不是她的吩咐,自己单凭着高简一人,这个对自己爱搭不理的空头夫君,说不得这阖府的下人应该也不会将自己放在眼里,不过……听着高蓁刚才说话的意思,高简离开后,自己是要独自留在京中,守着这座空宅吗? 想到这里,卷喵喵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心中没来由的对空落落的殿宇楼阁亭台瓦舍感到畏惧,眼前更有台阶院落之中长满青苔的残破景象一闪而过…… “若是只留我一个人在王府……,纵然是高简将府兵全都带走,也应该会留下几个丫鬟小厮看家吧?” 言到这里,卷喵喵慢慢的迈着步子,走到了亭子中央落座,但因着心中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心中不禁再次打了一个哆嗦。 “高简的府上确实有些诡异,说不得是冲撞了什么,不然也不会接连生事!要是真那样,我不如还是回周府去,又或者回茅草屋,我看就是张伯在茅草屋前院养的狗都比高简的府兵强些!” 如此,卷喵喵只愤愤不平的说到此处,不知怎么便望起了湖中的水面发呆,左肩之上的那个“辛”字,再次一闪而入,进了脑海。 “到底是名还是姓?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卷喵喵道出这一句,不知为何忽而于脑中想起了曾经高简留下的那只紫色玉钗,一想到那钗上也曾镂空雕刻着一个辛字,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只转瞬便被自己否决了下去,因着高简说过,那钗是曾经的逍遥王妃之物,而那逍遥王妃连着逍遥王阖府上下,早于多年前被抄斩了个干净,断不会还有活口留在世上,所以自己又怎么会和逍遥王府有关呢……,再说自己也应该不会有那么好的命数,生于曾经那样的权贵之家吧…… 卷喵喵想到这里,只将头倚靠在凉亭的栏杆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栏杆之外,几尾锦鲤寻着手影游了过来,卷喵喵见状心觉有趣,于是便将头探了过去,浮光掠影,艳影惊鸿,只当卷喵喵发现自己的倒影映在了湖水之上,顿时一片失神,指尖轻轻划过湖面漾起一片涟漪,慢慢的,涟漪的消失处,仍旧有一张美目盼兮的倒影出现在了湖面之上。 一时间,卷喵喵回神,忽觉自己刚才的行径有些好笑,好像自从成了婚之后,自己的心境忽然一变,也端的像个深闺怨女,会顾影自怜,感怀悲秋了起来。 于是,卷喵喵下一刻仍旧坐好,抬手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因着想到了刚才湖水中自己的影子,再次将头一转,看着那湖面,长长一叹,开口道“常人都道,儿子像娘,女儿随爹,就是不知,我的这张脸到底长的有没有几分像自己那个全然没有印象的母亲,都怪卷知舟不能长命百岁的活着,他要是还能活,我一定将他从棺材板里挖出来问问,看看他到底是把我从哪里买回来的!” 如是,就当卷喵喵满是不甘的道出一句,顿见不远的花园中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是战天养!卷喵喵察觉之后,快速起身,想着沿着花园的小路去道另一个方向,好避免自己与战天养碰面。 其实,她不是不愿意见到战天养,而是担心,战天养将自己认出来,毕竟昔年的斜月山上,自己也算是与他相处过一段日子,只是至于为什么怕战天养将自己认出…… 卷喵喵想到此处,抬头看着北疆王府这偌大的府邸,自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些许自卑,心中暗道,想来这北疆王王妃的位子,断然不是自己这样一个曾经小小的荒山孤女能够肖想的…… 如今自己既然承了周公演的恩情,做了他的孙女,全了这桩婚事,自该不能让周公演因为自己落魄的过去遭人耻笑、跌了身价!要知道,这京都城中的门阀之争何等剧烈,若是自己的身份被人一朝言明,那么到时候就算是谈不到和离的地步,也会自有旁的高门贵女寻上门来,这说不得自己届时还会为此给高简洗手做小,连个侧妃都不如…… “若是没有做成这桩婚事,若是自己没有嫁过来……,就好了……” 若是自己与高简的这桩婚事没有做成,便不会有这些烦恼……,此刻卷喵喵如此想着,抬眸凝望刚才的那片湖面,只见那片湖面之上碧波荡漾,一片祥和…… 就好像如今的京都城,看上去波澜不惊,实则其中大小鱼群成帮结派,不知下一刻,狂风骤雨袭来,谁就会殒命其中…… —————————————— “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你是王妃吗?” 一连三问在卷喵喵的耳边响起,卷喵喵闻声,惊觉回头,却见战天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卷喵喵凝神望去,就见战天养的眸光好似比昨日高座于堂中之时更浑浊了几分……… 如是,初听战天养的问话,卷喵喵还一度以为他认出了曾经斜月山上的自己,但是,只待卷喵喵凝神将战天养细观了一番,却发现不是,战天养眉目之间有着一丝关心,一丝急切,显然是将自己的背影认成了旁人。 “我是王妃,我是北疆王高简的王妃!” 如此,卷喵喵思虑着,还是觉得开口解释一下才好,因为她总觉得战天养今日的神情,好像有些不对…… “你是简儿的王妃,你不是王妃……,你不是她……怎么会如此像?怎么会如此像?” 果真,只当卷喵喵思虑着答完,就见战天养恍若被摄了心神般不停的重复着念叨着这一句,然后颓然转身,一步一个踉跄的走开,卷喵喵见到战天养这副情形,不免于心中生出几分担忧,谁知才跟在战天养往前走了几步,战天养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战天养!来人!来人!快叫宋军医!” —————————————————— 战天养的房门外,此刻卷喵喵担忧的站在那里,自从宋军医进去之后,一直到了现在还没有出来,不肖片刻功夫卷喵喵便见高简带着早间在新房外见过的那个白衣男子走了过来。 而正在此时,战天养的房门也被打开,头发已经半白的宋军医,笑呵呵的走了出来,见到高简二人后,稍稍拱手道“哦,王爷,白哨主!战将军已经无碍了!不过是因为昨日高兴多喝了点酒,今日身上有些虚浮,我给他开了一剂药,吃了就无事了!哦,这还要亏的王妃娘娘救助的及时,不然纵然喝酒多了没什么大事,但是战将军年纪大了,少不得会引出别的什么病来!” 如是,只当宋军医说完,高简顿时将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卷喵喵身上,迈了几步走上前去,开口道“今日多谢你!” 一时间,卷喵喵见到高简走来,先是为着早间骂他的话起了几分心虚,但转而看到高简一副诚恳的模样,又一想到如今他已经因着自己的话加派了府兵,旋即随口道了一句“好说!” 只是,卷喵喵虽然这样答完,却见那个一直立于高简身边,被宋军医称作白哨主的人,却好似怀疑的开口问道“王妃娘娘?宋军医说,战将军病倒的时候,是你及时救助了他?只是不知战将军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就算是因为喝酒,怎么过了一夜无事……,单单今日见到王妃你就……” 第39章 许我桃花仅枝桠,大婚谁家伤芳华(五) “什么?姓白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此, 卷喵喵听到白衣男子这样问,瞬间拧起了眉头,不悦的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开口问道“你可真是小人之心!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家战将军年纪大了喝了点酒,喝出了问题,难道你还想怪在我头上?刚才宋军医也说了,战天养并无什么不妥,吃一剂药也就好了,等他好了,你不会自己问他!” “你!我……这……” 正在此时,只见被宋军医唤作白哨主的人,眼见说卷喵喵不过,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高简,一开口便全然是一副你要替我做主的模样。 “我说王爷,你这王妃可是有点太厉害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她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而反观此刻的高简听到白哨主这样问,只冷着眼睛将白哨主瞟了一眼,旋即开口道“你活该!” 如此,卷喵喵见到此景,顿觉高简的话中有几分向着自己,于是面上终于才微微泛起笑意,抬头看见高简也正看着自己,遂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只是,在卷喵喵低下头去的瞬间,却因为白哨主的那个样子感到几分好笑,于是便扭头看着那白哨主,恍若思索的开口道“其实吧!这个战天养在倒地前问过我三个问题。” “啊?什么问题?” 于是,卷喵喵只当话一出口,便见那白哨主果真如自己料想的那样好奇的凑上前来。 卷喵喵见状,顿时咳了两声,煞有介事的回答道“咳咳,他是这样问的!是你吗?” 白:“嗯,然后呢?” 卷喵喵:“真的是你吗?” 白:“嗯,然后呢?” 卷喵喵:“你是王妃吗?” 白:“嗯嗯,然后呢?” 卷喵喵:“完了啊!” “什么呀,这哪是三个问题?分明是一个问题啊!” 如此,随着卷喵喵回答完,就听白哨主不满的道出这一句,反倒是卷喵喵在看见白哨主的形容后,觉得颇有意思,转而促狭的勾起了嘴角。 只是就当卷喵喵嘴角勾起一扭头,却发现高简正在那里好笑的看着自己,于是,卷喵喵当即心虚的将自己作弄白哨主的笑意一收,佯装无事的看向了别处。 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高简的一句“白苏里,卷惜安这两天忙着军中事务抽不开身,我命你这两天随侍在战将军左右!” 白苏里“啊?” —————————— “战伯父怎么样了,怎么早上还和几个落地举子在府门外打得生龙活虎的,这么会儿的功夫就病了?” 另一边,卷喵喵闻声望去,就见高蓁正于不远处,脚步急促的走了过来,此刻战天养的门前,因着自己、高简和白苏里差不多堵住了整条路,卷喵喵见状想要闪身让路,谁知就是这么一闪身,只听啪的一声,便有一个东西从自己的衣袖中甩了出来。 卷喵喵闻声望去,惊的一颗心砰砰直跳,想要蹲身去捡,却见另一边白苏里已经先于自己一步,快速拾了起来,只一抬手便开口道了一句“诶?怎么长陵王的璧月玦会在你这里?” 卷喵喵:“你说……谁?” 第40章 离京往北,因何忧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一) 两日后,六月初八日,卷喵喵在高简的陪同下一同回到了周公演的府邸,只是饭席间,卷喵喵一直忧心忡忡,因为连着两日,卷喵喵将一颗心都放在了那枚璧月玦上,更因为这一枚玉玦将自己心中的忧思凝结了一重又一重。 因为怕被周公演看出端倪,卷喵喵不得不于宴席间小心隐藏,这就导致了她的面上,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暗暗失神,时而强颜欢笑,但是好在这一切周公演并没有看出来!而卷喵喵知道,这一切全都要归功于此刻喜笑颜开坐在自己身边的高简! 卷喵喵想到此处,将头一转看向高简,目光中满是审视,而反观高简,此刻则是一副好孙女婿的模样,丝毫没有摆什么北疆王的架子,更于周公演面前端的一副温润君子的样子,丝毫不像个领兵打仗的王爷,那形容……就好像……收敛了周身的锋芒…… 他是故意的?此刻,卷喵喵心惊于自己的发现,想要从高简的面上寻找到些什么端倪,只是看来看去,却仍旧只看到了高简满面的赤诚…… 卷喵喵深知,自己并不是一个善于隐藏心事的人,要是没有高简的插科打诨,以周公演这个老狐狸的性子,定然会发现自己的异样,只是高简……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夫人在看什么?怎么日日看着,还看不够吗?” 高简的声音,此时虚无缥缈,恍若天人般飘进正在思考的卷喵喵耳中,卷喵喵闻声一怔,才刚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细细反应高简的话,便见对坐的周公演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这老头儿,总笑什么?这孙女婿,就这么好?这一顿饭,看把你乐的!” 如是,只待卷喵喵此话说完,就见周公演顿时好笑的将头一摇,端的一副你真不开窍的模样,冲着卷喵喵使了一个眼神。 恍然间,卷喵喵因为周公演的这个眼神,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待到察觉,回神之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高简攥在了手里。 如此,卷喵喵一时间发现了这个情况,不知为何,忽而心中一动,便下意识的看向了另一边的周琦,见到周琦也正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自己,恍然间,卷喵喵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好似都漏了一拍,顿时便要抽回手来。 只是,待到卷喵喵稍一用力,却发现自己的手怎么也挣脱不开,暮然抬头,看向高简,就见高简的眸光看似温情,却又于眼底汹涌着波涛般的寒意,但只片刻的功夫,便转瞬即逝!于是,卷喵喵只再次将目光盯向高简,心中充满了疑虑……,又因为这疑虑,看的越发认真了起来……,而反观高简,却好似因为自己看他看的认真,这才于面上重新浮上笑意。 “周琦?你如今在孟北川的手下做事,可还顺心遂意?” 忽然间,高简的这声问突兀的响起,却见周琦顿时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高简,满面心虚,双拳一抱开口道“多谢北疆王美言,孟大人对我很是器重!” 高简听到此处,淡淡点头,转头看向周公演开口道“亚父,哦不,爷爷,待到高蓁与长陵王大婚之后,六月十三日,我将启程前往北疆,届时,我会带妙妙一同前去!” 卷喵喵闻得此言,再次惊觉回神“我听高蓁说,似是要留我在京都城打理王府,我也要去吗?” 如此,只待卷喵喵这样问完,却见高简的目光忽而越过了卷喵喵扫向了一旁的周琦,又继而落到了周公演的面上,开口道“将妙妙留在王府中,我不放心!” 此刻, 周公演闻声,满面笑意的捋了捋胡须,看着高简频频点头,似很是赞同“你对妙妙情谊有加,再说又刚刚成婚,断没有让你们新婚就分离的道理,我看如此甚好!” 卷喵喵听到这里,不禁歪起了脑袋,想了想高简和周公演的话,心中对这两人的话一时也道不出是哪里不对,只是却觉得这两人将话说的颇有些夸大其词之嫌…… 高简对自己情谊有加?卷喵喵想到这一句,抬眸将高简看的更深了几分,若说情谊,单从这几日看,高简对自己虽然饮食起居上照顾的事无巨细,表面上也情意绵绵,更甚者,有时候也能于一处玩笑几句,只是……却在晚间二人从未宿在一处过,更甚者他还在新婚夜跑到了军中处理事务,导致自己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 不过,倒是自从那一夜后,他在自己的院子周围加派了守卫,甚至,还派了几个心腹于自己的周围贴身跟随,嗯…… 卷喵喵想到此处,又想到于那一夜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高简的这番作为倒也能将功补过! 而至于高简的那一句将自己留在府中,他不放心……,嗯,卷喵喵想到这里,确然觉得他担心的有些道理!试想一下,新婚之夜,就有人敢夜探北疆王的府邸,还是在高简在京都城的时候,这要是高简不在,岂不是反了天了?于是卷喵喵想到这里,只看着高简开口道“你也就这句话说的还算有些良心,这北疆王府少有人烟,到时候你妹妹一嫁,你一走,确实不是个适合我待的地方……但是……” 卷喵喵话至此处,又一想到高简要带自己去北疆的话,于心中打了一个哆嗦,继续开口道“但是……你要是想带我去北疆,我还需得考虑一下,因为我身体向来畏寒,听闻那北疆之地寒冷的很,又多有风雪,不如……,不如我便在京都城中等你……,我自可以还回爷爷的府上居住,又或者去山脚下的茅草屋……” “诶?妙妙!” 只待这时,还没等到卷喵喵说完,反倒是周公演急忙出口制止,看着高简笑说道“哦,北疆王不要见怪,我这孙女,向来被我宠坏了,最吃不得苦!” 如此,只见周公演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卷喵喵开口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哪有出嫁了还住在娘家的!这北疆,你必须去!” “啊?” 如是,卷喵喵一时间听到周公演说的这样决绝,顿时大是不解,只因周公演平日里,向来是很随自己心意的,却不知为何,一遇到高简,自己的话就都变得不灵验了起来…… 正待卷喵喵还想要说些什么,争取一下留在京都城中的机会,却忽觉自己的肩膀顿时被高简揽住,卷喵喵觉察回头,只轻轻一瞥,便对上了高简的目光,眼含春水,满是温情,好像连高山上的积雪都能融化掉。 “待到去了北疆,我为夫人准备上好的狐皮貂裘,可好?” “好~” ————————————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日暮时分,饮宴结束后,卷喵喵从周府之中一直被高简牵着手上了马车,周公演亲自相送,一路很是开怀!而让卷喵喵感到更加惊奇的是,早间骑马而来的高简,此刻竟然同自己一起在周公演的目光中上了马车,如此,一直到马车的车轮驶离了周府,远远的将周公演和周琦落在了身后,高简这才松了牵着自己的手。 直到此时,卷喵喵见高简松了自己的手,独坐在马车的另一侧,顿时于面上显现出一丝不悦,不满的道了一声“骗子!” “哦?我如何骗了夫人?” 高简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戏谑,这一刻的高简,竟不知为何,忽然让卷喵喵生出一个对高简新的认知,他很腹黑! “你刚才可是对我使了美人计?” 如是,只当卷喵喵说出这一句,顿见高简挑起了眉梢,好笑的开口道“夫人这话,为夫就听不懂了!这向来,美人计都是女子用在男子身上的,再说你我本就是夫妻,何来的美人计一说?” 这时,卷喵喵听到高简这一副死不认账的形容,顿时被气的笑了出来,因为一时说他不过,沉默了半晌,片刻后,才于心中生出了个有意思的观点,看着高简开口道“你我自然是夫妻不错,但是你说的美人计,也不见得就没对我使!再说了,这美人计,不单女子对男子使得,男子对女子也使得,就是男子对男子也使得!” “哦?不如夫人说出来听一听?” 如此,卷喵喵见到高简这样问,只继而笑着开口道“这女子对男子的美人计自然就不用说了,男子对女子的美人计,刚才在周府里,就是现成的例子,你分明就对我用了!” “哦?那夫人觉得我这美人计可还受用?” “哼!装模作样!小人做派,你分明就是在演戏,想诓骗我去北疆的!” 如是,只待卷喵喵这样答完,却见高简也不恼,只自顾自的呵呵一乐,开口道“这美人计,我虽用了,但还不是多亏了夫人你给面子?夫人定然是觉得我这夫君还看得过去,所以这才甘心中计!如此才能随为夫我去北疆啊?常言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以后,夫人随了我去北疆,可以日日与我相见,难道不高兴?” “你……” 一时间,卷喵喵听到高简这样说,只在心中将高简看的越来越不明白,更在心中暗道,这高简若是对自己不喜欢,如今车内无人,又何必对自己装模作样的哄着?但若是喜欢,高简又为何每日拿着军中之事做借口,从不回新房居住呢? “那夫人再说说,这男子对男子的美人计呢?” 此时,正当卷喵喵皱着眉头,歪着脑袋看着高简出神,忽而听到高简这样问,于是收了刚才的心思,继续开口道“这个……男子对男子的美人计……,这个不用说别处,眼前就有!我曾听爷爷说起,如今长陵王和汝阳王两人都在广纳贤才,而汝阳王就对你颇为仰慕,我那个伯父的名字叫皇甫什么我也忘了,之前在汝阳王府上,我曾听伯母唤他良峥,我说,高简,你若是想要对他用这个美人计,都不用多做什么准备,只需要亲自登门,搂着他的肩膀,拿出一副咱俩好兄弟的样子,亲切的唤他一声阿峥,我和你说,汝阳王一定迷糊!” “呵,汝阳王广纳贤才?还对我颇为仰慕?恐怕他仰慕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手中的兵权吧!不过……夫人的这个观点倒是新奇,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你的这个关于男子给男子用美人计的说法,倒是合了这个观点!” 士为知己者死……,卷喵喵听着高简如此说,恍若再次学到了什么新道理般思考起来,只是又想到刚才高简说话的语气,随即暗暗皱眉。 “高简?你是觉得汝阳王心口不一吗?” 如是,只当卷喵喵疑惑的问出,却见高简面上顿时一怔,没有回答。 卷喵喵见状只自顾自的按住了衣袖,不知怎么,新婚夜的那件事忽然再次涌上心头,卷喵喵思至此处,忧思郁结之色再次浮在面上,一开口满是凝重“难道……长陵王就是个好人吗……” 一时间,卷喵喵只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出,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高简,但是片刻后,察觉到马车内出奇的安静,卷喵喵心知自己一语说错,惹了不该惹的人! 果然一抬头,正看见高简满面严肃,用着个看不出喜怒的表情看着自己,卷喵喵见状慌忙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马车内,半晌无话,卷喵喵心知高简一定是因为自己刚才说了长陵王的坏话而生了气,所以心虚的不再抬头看他。 “长陵王的璧月玦真的是你捡到的吗?” 高简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询问,卷喵喵闻声,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扑通直跳,旋即心虚的点了点头。 “你当真想要亲自还给他吗?那日蓁儿提出要替你还给长陵王,你为什么没有答应?” 此时,卷喵喵听着高简的话,抬起头来,看见高简正认真的望着自己,于是微微抿了抿嘴角,犹豫着从衣袖里拿出那枚璧月玦来,递到了高简的面前,开口道“那日……是我没有想好,如今便给你吧,有时间你还给他……” “没有想好?什么没有想好?” 高简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很是轻柔,卷喵喵见状,却早已在心中拿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将新婚夜当晚的事烂在肚子里,随即只盯着高简的眼睛开口回了一句“没什么……” 高简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卷喵喵担心再看下去,高简会看出自己眼中的不甘,旋即迅速的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片刻后,卷喵喵因为想着心事,仿徨出神,又因着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境地,忽而鼻子一酸,顿有两滴泪落了下来,惊慌之余,卷喵喵抬起衣袖忙抹了两把眼睛,一转头,却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马车上,合上了眼睛,于是这才稍稍放松了几分心神,吸了吸鼻子,仍旧扬起了头,恢复了往日高傲的模样。 正在此刻,马车的车轮也停止了转动……,北疆王府……到了! 下车后,卷喵喵被高简送入了府中,新房外,只待卷喵喵刚要进屋,却被高简拉住,卷喵喵见状一怔,开口问道“今夜可要回来住吗?” 高简闻声,只看着卷喵喵将头一摇,开口道“军中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其实……,我是想问关于你的身世,我答应过你要帮你寻找父母,就是不知道你有什么线索?” 如是,卷喵喵闻言,旋即一怔,似有一丝失望从面上一闪而过,但只片刻后,便好似下定决心的开口道“我……并没有什么线索,我既然是周公演的孙女,那说不得是老头子年轻时在哪里留情了,生了个私生子也说不定,说不得,我便是那私生子的女儿!你便往周公演年轻的时候查查也就是了!” 此刻,庭院间夜色微凉,卷喵喵就那样与高简面面而立,面上的神色异常坚决,只是高简在观到卷喵喵的反应后,却不知为何,忽而于心中有一丝失望生了出来,半晌后,高简稍稍舒了一口气,但仍旧端着语气非常平和的看着卷喵喵开口问道“不日即将启程,你需要我为你准备什么吗?” 卷喵喵闻言,面上稍稍一怔,但是旋即便松了一口气,开口道“如果可以,我想要两条泥鳅!金色的!” 高简:“???” 第41章 离京往北,因何忧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二) 回到房中的卷喵喵,此刻独自躺在床上,暗暗想着今日回门的事,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应对并无大不妥,新婚夜当晚的事,自然是不能说的,一来是卷喵喵觉得这件事本不光彩,倘或张扬出去,不只自己和长陵王,就算是高简也会面上无光! 二来就是,卷喵喵是觉得,自己说到底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空口无凭,仅靠着一枚玉玦就去指证长陵王夜闯了高简的婚房,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到时候长陵王可以说玉玦是早时丢的,也可以说是被人偷的,这样一来夜闯了高简婚房的人,反倒又多出个不存在的人来,届时自己岂不吃亏? 再者,长陵王是谁?他是皇上的儿子,还是已故皇后所生的嫡子!而自己呢?一个小小的女子,纵然有周公演的袒护又能如何?这样的大事,先不说长陵王会不会找证人证明自己的玉玦丢了,就算是他随便一说,难道会有人不信他,而信自己吗? 到时候,自己说不得还会落得个栽赃皇子,离间高简与朝廷关系的重罪,更严重的,还有周公演,倘或老头子因为自己的抱屈,而对长陵王生恨,说不定还会引出更恶劣的风波,所以,不管是从哪一点来看,这件事,都必须烂在肚子里。 如是,卷喵喵想到此处,又一想到,如今那烫手的玉玦,自己已经丢给了高简,随即便恍若想要逃避般,将大红的喜被一拽,把头使劲一埋,将自己严严实实的盖在了被子里! —————————————————— 高简的书房内 此刻只见高简独自坐在书房的桌案边,手中拿着那枚卷喵喵交给他的玉玦,将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卷喵喵今日的一言一行快速在高简的脑海中闪过,使高简将薄唇抿起。 房门外,白苏里的身影一闪而入,高简见状将那枚玉玦随手丢在了桌上。 “你可有问她的身世?她说了实话没有?” 白苏里的询问声传来,高简闻声摇了摇头,开口道“半真半假!这丫头对我并没有说实话,而且还为了匡我,说她自己一定是周公演哪个私生子生的女儿!” “哈?周公演的私生子之女?亏她敢说,这要是周公演知道了一定扒了她的皮!” 这时只见白苏里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向上指了指,高简见状,白了白苏里一眼,没有了下文。 如是,只见白苏里三两步走到了高简的桌案前,拿起了高简桌子上的璧月玦,好笑的开口道“怎么?你可是发现了什么大事?” 高简见状,仍旧白了白苏里一眼,伸手一把夺过白苏里手中的玉玦,然后表情凝重的开口道“璧月玦,圆如皓月,中间一缺,乃是我父亲当年在北疆的极北苦寒之地,用寻得的美玉,亲自寻了国中有名的铸造师,专门打造,送给的是自己的妹妹,曾经养在逍遥王府,后被嫁入宫中的皇后!后来皇后身死,这枚玉玦便传到了皇甫良柏手中。” 如此,听到高简这样说,白苏里疑惑的开口道“既然这玉玦这样贵重,又怎么会轻易丢失呢?王爷你是怀疑……,那日新婚夜,夜探王府之人是……?” 这时,只当白苏里说到这里,高简顿将拳头砸在了桌案上,目光凝重的朝着那枚玉玦望去,脑中不断的闪现出今日从周府回来时,卷喵喵表情上的异样,旋即似是失望的开口道“长陵王的事,我自然会去查明,此事你不必再插手!” 如是,只当白苏里听到这里,面上冷笑着一哼,转而从怀中掏了一封信出来,递到了高简的桌案上,然后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将二郎腿一翘,很是不屑的开口道“呵,这个长陵王!也不知道到底是打得个什么主意!反反复复,喜怒无常!你瞧瞧,这已经是他给我递来的第二封信了! 这在你的大婚前,他来的第一封信上,还警告咱们,说这周妙妙是周公演的孙女,为了防止她去了北疆会窃取军机,不叫咱们带她前去! 你瞧今日这信上的内容就变了!说是王爷你既然娶了她,为了防止周公演起疑心,还是将她带在身边为好!刚才一入夜,长陵王还着孟北川偷偷送来了五个侍女,说是让你安排在周妙妙身边服侍!还说,要让王爷你对她好些!王爷?你说这长陵王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试探?” “长陵王也想让我将周妙妙带在身边?” 高简此刻,随着这一问出口,旋即将信拆开,果见那信上的内容如白苏里所说的一样。 “王爷你说也?难道还有谁也想让你将周妙妙带去北疆?” 此时,随着白苏里这样一问,只见高简旋即将眉头一挑,开口答道“周公演!” “啊?” 片刻后,只当高简将那封长陵王的信刚一看完,旋即拧起了眉头,直看的白苏里不明所以。 如此,只听高简忧虑的开口道“我料想,周公演想让我带走周妙妙是别有目的,但是这长陵王……却让我有些想不明白,他先是不想让我带她走,如今却又想让我带她走?虽说打得是用我对周妙妙的好来掩盖周公演视听的旗号,但是却又安插侍女进来,贴身服侍……,这是何意?难道是想看看我对周妙妙的好,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时只见白苏里听闻了高简的话,顿时起身,开口道“若是如王爷所说,难不成长陵王是担心,王爷你会因为周妙妙而对他生出二心,倒向周公演,所以特意安排了人来监视?” 此时,只待白苏里这样问出,高简瞬间一怔,但只不过片刻后,就见高简旋即将头一摇,目光很是笃定的开口道“不会!他知道,我绝不会背叛他!” 高简言到此处,话音一滞,转而便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般,开口道“不过……,不管怎样,就算他们两个不说,我也决定带周妙妙去北疆!” 白苏里闻声,眉头一挑,好笑的看向高简,开口道“怎么?可是将周妙妙放在京都城中不放心?” 这时,高简听闻白苏里的话,一时间不知为何,脑中忽然闪过了白日里在周府中,饭桌上,周琦看向卷喵喵的眼神,旋即冷声应了一句“确实不放心!” 白苏里闻声摇头一叹,见到高简正自顾自的想着什么,略微思虑了一下,还是小心的开口道“王爷,虽然你如此决定,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周妙妙身世不详,来历不明,却得周公演如此看重,一定有过人之处!咱俩可都知道,周公演是不可能有私生子的,周公演若是有私生子,恐怕宫中的那位会将周公演的妻妾杀个片甲不留!再者,北疆之地,军机所在!这周妙妙若是心无旁骛也就罢了,若是她有别的心思,去到北疆还有别的目的,王爷还是要小心防范为好!” 一时间,高简听到白苏里所言,面上一怔,似有所思,旋即,刚才还在思虑的眸光中,顿有一丝寒意生出,眉眼低垂,看向那书案之上的玉玦,当即开口道“北疆之地,是父王的心血所在,断然容不得任何人破坏,但愿她不会,如若不然,即便她是本王的王妃……,泄露军机者, 死路一条!” 如是,白苏里听到高简这样一说,尤其是听到高简将这死路一条四个字说的无比坚决又语气郑重,顿时放下心来,转而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有一幅画面一闪而过,旋即便见他殷切切的凑到高简的面前开口道“其实,王爷, 关于周妙妙,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我怀疑她怕是个妖女,因为那日周府里,我看到……” 此刻,房门外的夜色深沉,而书房内的高简,在听了白苏里的话后,却将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 六月初十日,长陵王与高蓁大婚,高简亲自带了卷喵喵前去参加,因为有了长陵王的地位压制,高简虽然是高蓁的亲兄长,但却无需参与到他们二人的婚礼议程之内,只被奉做了上宾,好生款待。 整个婚礼之中,卷喵喵都兴致聊聊,只自顾自的低着头,闷声不响的吃着眼前的果子点心,品着美酒佳肴,因为她怕自己一抬头,便会有侧身而起,将那长陵王一脚踹飞在地的冲动! 而除了这一点……,卷喵喵凝神抬头望去,正看见被蒙着大红盖头的高蓁,忽而于心中有一丝怜悯顿生,诚然,卷喵喵此时的心中觉得,那张大红盖头蒙住的不止是高蓁的脑袋,还蒙蔽了她的视听! 可是……,卷喵喵的心中又想,就算高蓁这时知道长陵王不是个好人又能怎么样呢?这场婚事,乃是皇上所赐,如今站在厅堂中央,与长陵王行着大婚仪程的她,就如当初的自己一样,一切都身不由己…… 卷喵喵想到此处,悲从心生,顿时有一抹淡淡的忧伤浮于面上,只端看着高蓁的红色身影暗暗伤神,谁知,下一刻,只眸光一错,却正看见高蓁身旁的长陵王此刻也将目光看向自己,顿时滔天的恨意,如潮水般袭上心头,卷喵喵只觉自己的目光都变得锐利起来,再次凝视向长陵王的目光,就像看到了此生的仇敌! 卷喵喵只觉自己凝视的目光落在长陵王的面上,久久无法收回!而反观那长陵王在看到自己看他时,面色一怔,顿时收回了眼神,重新将精神投到了礼仪议程之内,卷喵喵见状,只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叫你装!等到哪日,叫我逮住机会,看我整不死你! “怎么?你难不成和长陵王殿下有仇?” 高简温柔的声音,此刻在卷喵喵的耳边轻柔响起,卷喵喵闻声顿时抬眸,先是看了看高简,转而又看了长陵王一眼,这才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天机一样,直将自己的脑门一拍,一只手在面上再没有移开,一脸茅塞顿开又苦恼的样子低下头去! 再次一抬头,见到高简仍旧满是温情的看着自己,只在心中暗道了一句,好啊,又来这一招,这些日子,真是被新婚冲昏了头了,这么明显的招数,自己竟然没有识破!转而卷喵喵便看着高简,狠狠的开口答道“有仇!有大仇!” 顿时,高简因着卷喵喵的这一幅形容,面色一怔,然后神情却很快恢复,仍旧端的很是沉稳的语气,就连口吻依旧不改的轻柔,开口问道“哦,不知是什么仇?” 此时,倒是卷喵喵因着高简的这一问,将眉头一挑,端的好笑的,低低凑到高简的耳边,于嘴角晕开暖暖的笑意,恍若用着最温柔的语调,说着世上最狠毒的话,小声开口道“高简,原是我忘了,不怨你不回新房居住,原是你和这长陵王还有一腿,你等着,这长陵王娶我小姑子,还勾搭我夫君!我如今看他不爽!迟早要教训他一顿!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要自己担着!” 如是,只待卷喵喵这样说完,还将手很是郑重的在高简肩膀上拍了拍,此刻,卷喵喵观到高简虽然仍旧在脸上装的无事从容,却于额头处,显然有青筋暴起,顿时仍旧自顾自的吃起了面前的糕点,面上一阵洋洋得意。 正当卷喵喵将目光重新投入到面前的糕点果碟上时,只听高简终于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怒意,拿起面前的酒杯,猛地一饮而尽,然后狠狠的落在了桌案之上,卷喵喵只当高简是因为自己将他和长陵王有一腿之事重新提及,这才心声不喜,只假作不知的不再理会,但是斜眼一瞄,却见端坐在高简身边的白苏里,这时殷切切的凑了上来,冲着高简小声的问了一句“怎么了王爷?是不是美男计失效了?” 如此,卷喵喵听闻后,顿时再也忍不住笑意,乐出了声,转而便听耳边传来高简冷冷的一句“不是!” 日暮时分,长陵王与高蓁的这场婚礼也终于在一片来往恭贺之音中结束,皇上作为长陵王的亲生父亲,并没有亲临大驾,那宫中来传信的公公匆匆前来,临走时,凑到了高简的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卷喵喵粗粗听去,恍若那老皇帝是被几个新纳的美人绊住了脚,这才没有亲自来参加儿子的婚宴,听到这里,卷喵喵不禁于心中暗暗咂舌。 一路回府的马车上,卷喵喵只将这场为人乐道的婚礼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一回神,却见高简正在瞧着自己,顿时微微一笑。 这时便听高简仍旧端着轻柔如春风般的语气,好奇的问道“怎么,夫人好像有很多感慨,不妨说出来听听?” 如此, 卷喵喵闻声,只无奈的一摇头,又将一双眼睛睁的明亮,想着左不过是闲来说说,总好过面面相对,尴尬无言要好!再者,自己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如今入了高简的府中,周围都是高简的亲信,说话并不自由,若是和旁人说,又怕高简嫌自己嘴碎! 索性,与其等到日后找别人开口吐槽,还不如直接和高简这个便宜夫君说,也省去了许多麻烦!这样稍一思量,卷喵喵顿时朝着高简凑了凑,开口道“高简,既然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以后你也就犯不着对我用什么美男计了!不然你这张俊脸,让我看着怪迷糊的!” 如是,只当卷喵喵这样一说完,顿见高简于面上泛起一阵得意?于是转而又开口道:“咳咳,其实今日高蓁这桩婚事吧,我是觉得皇帝老儿纵然祭出了国宴之礼相贺,倒也郑重,但是没有亲自来参加,多少有些遗憾!像咱们这些没爹娘的孩子,就比如你成婚还要叩个牌位,可我连亲爹娘都不知道,更不知他们的死活,牌位自然也拿不出手! 我是说啊,像咱们这样的已经很可怜了,但是今日一看到长陵王这样的,明明有个皇帝老爹尚在,却不来参加!好像比咱们还可怜些?嗯……不过可怜归可怜,我还是看长陵王不爽! 这总结下来嘛,就是,我觉得如今的皇上多少太昏庸了些,太过于缠绵于美色,不如早些学了祖上,退了皇位,做个太上皇去享清福来的好,但是吧,这皇上的两个儿子,也都有点不尽如人意,汝阳王,我那个冒失鬼的伯父,一天天大大咧咧的,就知道缠着爷爷出主意,丝毫没有主见,而这长陵王呢……” 这时,只当卷喵喵说到这里,无端的抬眸看了高简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仍旧开口道了一句“虽然是先皇后嫡子,听说也颇有些广纳贤才,慧眼识珠的本事,更是能在宫中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没叫我那个伯父夺了太子位,也算有些能耐,就是……就是这人品不咋地!哎……,真是可怜了高蓁……” 如此,只当卷喵喵说到此处,忽而抬起头来,将高简白了一眼,开口道“还有你!也不见得是个好人!哪有你这样把自己亲妹妹往火坑里推的,要是日后,你妹妹知道了你和长陵王的关系……唔……” 正待,卷喵喵说到此处,顿时只觉自己的心中一动,迅速补脑了高蓁知道了高简与长陵王关系后的一万种可能,然后目光认真的看向高简,开口道“我敢打赌,你妹妹一定会提刀先劈了长陵王,然后就是你!” 正在此时,只见目光一直凝视着卷喵喵,将卷喵喵的一席话听的十分认真的高简,初听卷喵喵的话时还很是得意,再听卷喵喵的话时便变得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等到听到了最后,仍旧还是阴沉下了脸去,额头上顿时便有青筋暴起,就连双拳也攥紧了些,听到卷喵喵不再说下去,顿时阴沉着嗓音,开口问道“说完了?” “啊,完了!” 如此,只见高简这才松了攥紧的拳头,开口道“纵然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朝中之事,今日你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算了,以后万万不可在别人面前妄议!还有!我和长陵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嗯?” 旋即,只当高简观到卷喵喵满面疑惑的神情时,顿时将眉头一拧,开口刚要想再解释一下,但只转瞬简,高简却因为卷喵喵一双扑灵扑灵的大眼睛,将要解释的话都收了回去,因为他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周妙妙,虽然有时候想法有些匪夷所思,更甚者还有些不对路子的神经,倒也不失可爱! 如此一想,又想到了刚才她评价汝阳王的话,霎时将眉头一挑,开口问道“你刚才评价汝阳王是个冒失鬼?要知道你爷爷可是汝阳王的亚父,平日里自有深交,难道你竟有几分看不上汝阳王?” 只是此时,高简虽然有此一问,但卷喵喵的心神却全然不在这里,只端端对高简刚才说的那句,他与长陵王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关系感到好奇,于是脱口便道“看上他?谁能看上他呀!你不知道,他的府中妻妾成群,叽叽喳喳一大堆,我一到他府上就好像进了菜市场一样,只有他那王妃,我的伯母还不错,做得一手好糕点,我每次去,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日去往北疆,我一定要先到汝阳王府上走一趟,好将那糕点多拿些,你若愿你,我可以分给你尝尝?” 如是,只当卷喵喵此话一出,顿时便见高简将眉头一挑,然后似是思虑着什么一样,沉稳的开口道“原来,夫人不喜欢妻妾成群的……,不过吃不了兜着走……,这句话……可不是这样用的……” 此刻,高简虽然这样说着,只是卷喵喵却因为心中想着糕点一事,将高简所说的话全然没有听在耳中,待到心中的主意打定,仍旧想起了高简之前的话,然后端着十分真诚的语气看着高简开口问道“额……高简,这个你说,你和长陵王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那你……” 正待此时,只当卷喵喵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顿觉马车停了下来,霎时马车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下一秒,卷喵喵错愕扭头,顿时便见白苏里一袭衣衫穿的莹白如玉,掂着个满是笑意的面容就闪现了进来“王爷,我们到了!” 如此,卷喵喵眼观着白苏里的形容,简直觉得,白苏里那形容,那形容简直就是个迎接自己夫君归家的家中妇人!卷喵喵思及此处,顿时一回头,望向高简的眸光中端的满是震惊“难道……你,你们……” 只是此时,卷喵喵只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这震惊表现的太过强烈,高简竟然肉眼可见的于额头有青筋暴起直跳,紧接着就连眉头也拧的直打结,嘴角抽搐着开口道了一句“我们也不是!” “什么也不是?” 白苏里笑嘻嘻的问话,在此时传来,显然并不明白卷喵喵与高简之间在说些什么,只是在下一刻,就当高简下了马车,还没等卷喵喵落地,便听白苏里哎呦一声,被高简当胸给了一拳。 随即只听高简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满是冰冷“白苏里,我说过让你在本王的身边穿着得体些,着你自去军中领十军棍,也好长长记性!” 如此,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的白苏里,听到高简说的这样郑重,顿时捂着胸口疼的哎呦叫唤,仍旧一脸不敢置信的开口道“我说王爷,你认真的啊!” 下一刻,高简的目光冰冷的投向白苏里,卷喵喵就见白苏里紧接着浑身一震,然后便煞有介事的大声应了一声“是!”旋即转身离开。 霎时间,这突然而来的状况,有点猝不及防,直接让卷喵喵定在了当场,就连连马车也忘了下。这时只见高简转身折了回来,就好像刚才揍了白苏里的人不是他一样,仍旧端的一脸温情如水的模样,冲着卷喵喵伸出手来。 如是,卷喵喵不禁心头一震,只犹豫的将手搭在了高简的手上,眸光中满是探究,只在心中暗道,这白苏里真是可怜,上一秒还笑意盈盈,下一秒就莫名其妙的挨了打,还被罚了十军棍……,也不知高简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太喜怒无常了些?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在马车上的话惹了他生气?他因为不能拿自己撒气,这才将气都撒在了白苏里的身上?这时只当卷喵喵如此一想,顿时对刚才自己在马车中所说的话有些懊悔,掂量着,自己以后还需得谨言慎行才好…… “夫人的手怎么这样凉?” 高简的话音此时传来,卷喵喵下了马车闻声抬头,见到高简正紧皱了眉头看着自己,顿时后退了两步,将高简的手从自己的手上推开,慌张的道了一句“没什么!” 只是,卷喵喵觉得自己这一推开不要紧,高简的眉头却好像皱的更紧了几分,竟也不知是不是心生了不喜,卷喵喵心中犹豫着,又再次为刚才将高简的手推开一事感到懊悔,心中思量,以后自己还是不要惹他太甚才好。 此时,只当卷喵喵想到这里,顿觉自己的手再次被人抓起,卷喵喵觉察后,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下一刻却见高简面上一怔,向前了两步,面上的眉头悄然舒展,一张口,语气仍旧很是轻柔。 “夫人别怕……,为夫送你回府!” 卷喵喵“好~ ” 第42章 离京往北,因何忧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三) 六月十二日,高蓁回门,这一日,卷喵喵起了一个大早,更在嘴角晕开了大大的笑意,只端端将所有的一切都抛诸在了脑后,一门的心思全都放在了今日要随高蓁回府的长陵王身上! 日上三竿,长陵王府的马车气势很是磅礴,四驾的马车一共来了四辆,十六匹骏马,各个威风凌凛,高蓁于第一驾马车上一人携着侍女独坐,而反观长陵王则一人骑着骏马行在最前面,一到府门,冲着卷喵喵和高简看了一眼,然后扭身下马,仍旧去到了高蓁的马车前,接了高蓁,才一起入了府门。 长陵王身后的府兵,跟来了大约有二十人,身边还有随行伺候的小厮共四人,长陵王带着高蓁携手而入的瞬间,与卷喵喵错身而过,卷喵喵目露精光的看向长陵王,却见长陵王果然心虚的不看自己,只自顾自的将步子迈得端正,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正当长陵王的府兵刚要进门,卷喵喵迅速伸手拦住,开口道“小厮可以进去,北疆王府有自己的府兵,自能保护长陵王的安全,众位在府门外等候便可!” 如是,那些个府兵,因为一时被挡在门外,各个面面相觑,正在这时,反倒是已经迈入府门的长陵王看了一眼卷喵喵,将眉头一皱,开口道“你们在府门外等候便可!” 忽然间,卷喵喵没有想到,长陵王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却也不以为意,只当长陵王带着高蓁入了第二道正厅的门,立在高简身侧的卷喵喵顿时又是伸手一拦,开口道“府中后厨已经为长陵王府上的小厮备了上等的美酒佳肴,各位自可随管家前去!厅中,只我与王爷招待殿下与小姐便好!” “妙妙!” 高简的声音此时传来,卷喵喵闻声看了高简一眼,刚要开口,却听身后传来长陵王的一句“你们去吧!饮宴结束后再来伺候!” 如是,卷喵喵闻声朝着高简将眉头一挑,明眼看去就是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高简见状暗暗将眉头一皱,只将目光担忧的看向长陵王,这时便听长陵王恍若不在意的开口道“北疆王不必介怀,王妃说的对,今日是家宴,那些个奴才,不过是为本王试菜的,想来王府中的菜食,定然没有什么问题!” 卷喵喵闻言将眉头再次一挑,只是这时高简却在看了一眼卷喵喵后,又看了长陵王一眼,旋即将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更在心中暗道,这周妙妙喜怒全形于色,一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有阴谋诡计的模样,只要稍一观察,便能洞悉。 长陵王蛰伏于京都城中这么多年,断然不是个废物, 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难道是甘心入局?因何入局?因为心虚!因何心虚…… 高简忽然间想到此处,顿时将目光冷冷的看向长陵王,就见长陵王好似心虚的不敢看他,如此,高简的面上表情更加阴郁了几分。 —————————————————— 宴席间,卷喵喵看着后厨送上来的饭食,言笑晏晏的勾起嘴角,更在看到饭桌中的一盘子鱼后,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意,高简见到此景,暗暗将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长陵王,然后便要伸手去夹鱼,却不成想一把被卷喵喵拦住。 此刻的卷喵喵说不心慌,那是假的,但是看到屋内统共就他们四人,于是也就放下心来,挡下了高简的手,然后很是郑重的将鱼送到了长陵王的面前,开口道“哎呀,夫君真是,一点也不懂得待客之道!这鱼自然是要给客人先吃!长陵王你说是吧,快吃吧!” 如此,只待卷喵喵一说完,顿见高蓁停下了手中吃饭的动作,一双筷子虚抬着,恍若忘了放下,只看着面前的情景看的发怔,卷喵喵见状,心中一慌,但仍旧目光紧盯着长陵王,好在长陵王只是看了卷喵喵一眼,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道了一声“是!”然后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卷喵喵见状,这才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谨慎的盯着那盘子鱼,目光在高简和高蓁的身上打转,更在心中暗道他们二人千万不要吃鱼才好! 只是,只待卷喵喵这样在心中暗暗念叨完,就见高简与高蓁果真在互看了一眼后,这才犹疑的将筷子伸向了别的菜食中,如是,卷喵喵见状放下心来,转而仍旧很是热心的叮嘱长陵王“鱼好吃,多吃些!” “怎么王妃娘娘不吃鱼?是不爱吃吗?” 此时的卷喵喵因为怕高蓁生疑,只佯装不经意的发问,想着高蓁若是真的因为自己这一问而去吃鱼,自己在想个别的办法阻拦! 但是没想到下一刻,高蓁闻声一愣,旋即抬眼看了一下一旁正在吃鱼的长陵王,然后似笑非笑的道了一句“呵呵,不敢吃!” 如是,卷喵喵听到高蓁这样说,顿时将眸光凝视着她,见到高蓁好似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开口道“嗯,这鱼确实长得太丑了些,你不敢吃也正常,下一次你回来,我一定为你准备一条好看的!” “噗……呵呵!” 此刻一声轻笑忽地从卷喵喵的身侧传来, 卷喵喵闻声回眸,却见高简正在自己身旁一副强忍着笑意的模样,卷喵喵见状,顿时皱起了眉头,开口道“你笑什么!” “你们先用着,本王去一趟茅房!” 正在此时,还没等高简回话,耳边顿时有长陵王的询问声传来,卷喵喵闻言,立时起身,忙走到长陵王的身前,正见到长陵王满脸一副强忍着腹痛的模样,旋即开口道“哎呀,长陵王,这王府中如今由我打理,大变了模样,你一个人去,怕是找不到,不如我领你去!” 如此,片刻后,随着卷喵喵带着长陵王离开,饭桌上,就独剩下高简和高蓁二人面面相觑。 半晌过后,只待卷喵喵扶着长陵王归来,卷喵喵看着长陵王的样子颇觉好笑,而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卷喵喵事先早已在长陵王要去如厕的茅房门口放了一盆冷水,只待长陵王一进入,还没等将腹痛之事解决,便被当头浇了一身!如此,此时的长陵王已经被一盆冷水浇了个从头到脚,湿了个彻底! “夫君怎么变成这样了!来人!来人!速给殿下更衣!” 此时高蓁见状,慌忙起身,自顾自的扶了长陵王去了里间更换衣衫,如是,卷喵喵只歪着脑袋隔着那门的缝隙,看着长陵王的狼狈模样,暗自开心。 “你是故意的?” 高简的问话在耳边传来,卷喵喵闻言,轻轻点头,目光仍旧在那门口的缝隙上没有移开,只见此时的高蓁已经为长陵王脱了衣衫,露出了臂膀,顿时将眉头一挑! “哦,这长陵王的模样其实长得当真不错,身材也好!相貌堂堂仪表非凡!就是……诶?” 此刻,正当卷喵喵说到此处,顿觉自己的眼前一黑,忽觉有一只手在自己的眼前挡住,一时身形不稳,便靠在了高简的怀中,卷喵喵心知是高简蒙了自己的眼睛,心中也并没有慌,下一刻,只是慢慢的挪下了高简的手,然后疑惑的扭头看向高简,开口问道“方才,那长陵王的左肩之上,是不是有个疤?” 卷喵喵只见此时的高简,听到自己这样问,顿时面上一怔,眸光里似有千百种情绪变换其中,最后全都化作了默然,全然一副我不想说,我不理你,闭口不言的态度!卷喵喵想到此处,只在心中暗道莫不是自己的话又正中了他的什么心结? 旋即,心中一动,紧忙解释着开口道“你别多心,我不过是想到了你俩在皇家猎场的那一晚,如今看来,你那一烙铁如此辣手无情,这样深的疤痕,想来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与那长陵王,确实不是我想的那样!” 此刻,卷喵喵的眸光与高简近在咫尺,面面相对,卷喵喵恍若都能感觉到高简呵出的气息,旋即,心虚的低下头去,只是片刻后,却听耳边传来高简的一句“非礼勿视!夫人不要瞎想,快随我回去落座!” 这一边,只待高简牵着卷喵喵的手才走了两步,便听见里间再次传来了长陵王的一句“夫人在此等候,为夫再去一趟茅房!” —————————————————— 时至傍晚,长陵王因为跑肚拉稀一直不能离开,连着跑了十来趟的茅房,一直到高简着了宋军医给他送了一副猛药下去,半个时辰后,才得以恢复,庭院中,不停的有长陵王府上的府兵前来打探消息,长陵王的小厮,也一个个端端正正的立在庭院中焦急的等候。 只是待到卷喵喵和高简送了长陵王和高蓁来到了院中,卷喵喵却见高简单独将长陵王叫了出去,两人一路去了后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来,独留下卷喵喵与高蓁面面相立!卷喵喵见状朝着高蓁微微一笑,却见高蓁于嘴角只是泛着似笑非笑的笑意,转瞬即逝,恍若对自己并不待见的形容,卷喵喵见状,心中生疑,只暗观高蓁一眼,然后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高简与长陵王还没有回来的方向。 “高蓁?你真的喜欢长陵王吗?” 此时卷喵喵的一问出口,认真的看向高蓁,却见高蓁面上一怔,先是看了卷喵喵一眼,然后于眼中顿有真情实意流露出来,就连表情也开始变得温和“自然是喜欢的!” 如是,卷喵喵听到后大是不解,又一想到高蓁出嫁前的模样,那副忧愁诚然不是装出来的,只是现在,卷喵喵观着高蓁的形容,诚然她也不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喜欢?明明你出嫁前,还不喜欢他?” 听到高蓁的回答,卷喵喵仍旧端的十分真诚的模样再次发问。 “因为他是我夫君!” 这时,高蓁的这一声回答,斩钉截铁,断然让卷喵喵觉得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必要!这一刻从卷喵喵的角度去看高蓁,卷喵喵只觉得自己倘若再问下去,那自己在高蓁的心中就是个傻子! 只是,卷喵喵却仍旧于心中,发自肺腑的觉得,高蓁所说的话有些太过敷衍,全然是因为她嫁了长陵王,便喜欢上了长陵王吗? 这样,推己及人,卷喵喵又一想到自己如今嫁了高简,从前只是掂着高简的身份,地位,和他身边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有一些自己不待见的人,便不愿意嫁他,但倘若,自己将他这个人从他所处的环境中,单独摘出来看呢? 嗯,其实他还是不错的,品貌可堪,才华斐然,骁勇善战,文武双全,就算他不是北疆王,就算他身无一物,只单单自己一个人站在人堆里,也是人堆里的佼佼者。 此刻,正待卷喵喵如此想着,顿见不远处有高简和长陵王的身影走了过来,只不过卷喵喵细细观去,两人面上虽然无大不妥,却明显好像刚置气过,高简一身行来,脚步端正,却反观那长陵王腿上一瘸一拐的不说,面上一只眼睛的下方居然多了一片乌青之色。 如此,卷喵喵见状立时定在当场,却见高简恍若无事一样,看着高蓁和长陵王道了一句“我送你们出去!” 高简的面上明显带着怒意,如是高蓁虽然观到长陵王的身上带伤,心知是高简打得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只自顾自的扶了长陵王出府,远远的,卷喵喵独自站立在府门之前,眼见着高简虽然送了长陵王和高简到了马车前,三人却凑到了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一边说着还一边朝着卷喵喵的方向看来。 卷喵喵只觉,见到眼前的这幅情景,不知为何忽而于心中生出一阵怅然,因为,此刻的卷喵喵觉得,高简、高蓁、长陵王此刻凑到一起续话的形容,才好像是一家人,而自己虽然嫁进了这座王府,却并生不出什么亲切之感,又一想到如今高简对自己的态度,虽然看似宛若真的夫妻,但是行径其实十分恶劣,说不得,自己便会这样独守空闺一辈子也未可知。 卷喵喵心中想到此处,只觉自己站在这里分外碍眼,索性转身退进了府中,慢慢如闲庭信步般,朝着自己的新房走去。 只待卷喵喵刚一走到自己的院中,忽觉身后传来高简的脚步声,卷喵喵闻声并没有回头,不肖片刻,才刚要去推新房的房门,只觉自己的面前便恍若多了一堵墙,眸光微抬,正见高简挡在自己的身前。 “怎么不等我?” 高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语气很是柔和,只是卷喵喵闻声面上却不见什么喜色。 “怎么?今日这鸿门宴摆的不开心?怎么捉弄了长陵王反而不高兴?” 卷喵喵听闻此声,面上一怔,旋即只看着高简开口问道“你看出来了?” 如是,只当卷喵猫这样一问完,就见高简探究的看着自己,开口道“不止我看出来了,大家都看出来了,就连长陵王也看出来了!” “哦!” 这时只当卷喵喵哦了这一声,旋即便想起了长陵王离开时的落魄样子,转而开口问道“我见长陵王走的时候腿上一瘸一拐的,他怎么了?” “我打的!” 如是,只待高简这样一说完,卷喵喵顿时面上再次一怔,眸光看向高简旋即便于心中有些看的不大明白,转而开口问道“他是你妹妹的夫君,才第一次回娘家,就被大舅子打了,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于是,只见高简端的面色深沉,说出的话一时间竟也听不出个虚实,开口便道“若是你能开心,为夫多打他几顿也无妨!” 忽然间,卷喵喵听着高简的话,眸光微动,只在心中暗自思索着,莫非高简知道了什么,只是想了想却觉得应该不会,倘或正常的男子,知道自己的新妇在新婚之夜被人如此羞辱,难道不是将那人一刀毙命吗? “长陵王说,那日你在孟北川的府上救了高蓁,这玉玦既然与你有缘,便送给你,另外他还给你送来了几个侍女贴身服侍……” 这时只当卷喵喵如此想着,听到高简这样说,这才越过了高简朝着他身后望去,果见高简的身后远远的正有几个侍女立在那里。 卷喵喵见到那几个侍女,心中不可说的,生出了一分不喜,只是并没有表现在面上,仍旧回神望向了高简,开口道“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开心?那是因为在高蓁大婚之前,我见她神思郁结,好像并不满意这桩婚事,但是今日,我看着她的样子,反倒好像因为长陵王生出了几分真心,所以我看的不太明白?高简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高蓁又忽然喜欢上长陵王了吗?” “因为长陵王是他的夫君!” 和高蓁同样的回答,同样的语气,只是这句话落进卷喵喵心中,却让卷喵喵不禁思考起来,片刻后,卷喵喵仍旧有些失神的看着高简开口问道“那么夫君……今日可要回房休息?” 如此,只待卷喵喵此言一出,顿见高简闻声默了片刻,目光一转,冷眼看了一下身后长陵王送来的侍女,转而,微微攥了拳头,下一刻手上一松,开口道“明日午时大军就要启程, 军中有很多军务需要处理,晚上你好生休息,明日,我来接你!” 一样的理由,一样的话,从成婚到现在,一直没有变过,卷喵喵闻声,只恍若失落的默默摇了摇头,旋即转身,心中暗道,同样的话,自然是不能推己及人的,诚然长陵王是高蓁的夫君,但高简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呢?高蓁能因为长陵王是她的夫君而喜欢上他,可自己却不能,因为高简好像并不打算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想到此处,卷喵喵只觉忽然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头疼,心道这高简当真奇怪的紧,成婚之前他说他喜欢自己,可是如今,他却只许,他喜欢自己,而不许自己喜欢他,竟也不知到底是何道理! 事到如今,总是端的一副欲迎还拒的样子,对自己似近非近,似远非远,看似行亲近之姿,实则行疏离之实,难不成平日里他对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是假的?只是自己又到底何德何能,能惊动他的大驾,动辄搭上他一生的婚姻,如此郑重的迎娶呢? 卷喵喵想到这里,眉眼低垂,再也想不出个头绪,旋即只将手中长陵王所赠的那枚玉玦朝着天空随意甩动,懒散开口便道了一句“那边长陵王送我的侍女,关门!送客!” —————————————————— 夜半子时,北疆王的军中大营 独自站在帐子外的高简,看着空中的明月,将周妙妙今日回房前的神情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将双拳攥紧负手而立。 另一边,白苏里在不远处,朝着一个士兵交代了些什么,然后向着高简走近,一到近前,便犹疑的开口问道“认了?” “认了!” 这时只当高简说道此处,顿时转头看向白苏里,开口道“我让你查的事情,你可查实了?” 如是,只见白苏里闻声点头,然后径自从怀中掏出一本金闪闪的册子,开口道“诺,这便是昔年逍遥王受封和改姓的折子!如今皇帝老儿将皇宫管理的松懈的很,一切都是梁贵妃在打理,保管昔日宗殜的宗人府全然无人看守,这本册子原也是要在今夜落到我手里的,只是如今你急着要,我便亲自去取了!正如长陵王所说,昔年已故的逍遥王确实是皇甫皇室的后裔,是当今的圣上亲自为他改了名姓!说起来,逍遥王还是皇甫皇室的嫡长子,如此长陵王既然承了先皇后的恩,养在了她的名下,做了她的儿子,想要争上一争,倒也合情合理!但是没想到长陵王也有这样糊涂的一天,好在他并没有将周妙妙怎么样!倒是你,如今感想如何?” 如此,白苏里这时话音一落,就见高简顿将白苏里手中的金册接到手中,果见那册子的末端,正端端正正的盖着一个传国玉玺的印章,又恍若因为时间久远,略有些发黄,是断然做不得假的! 如是高简见状,将册子一合,眸光微冷,恍若要咬碎了牙齿般,开口道“如果他如今不是皇后的儿子!如果他不是……,我一定会杀了他!” 此刻,白苏里闻言,慢慢摇了摇头,一出口语气中好似带着几分规劝“他不过是一时糊涂,想来他纵然如今成了皇后的儿子,这心性断然是不会变的,不然岂不是辱没了当年逍遥王的风骨?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然你就饶过他这一回,刚才,长陵王已经着孟北川送上了一杆打王金锏,和金锏手札,直言日后若能成事,无论他身份如何,只要犯错,你都可以随时打他!如今孟北川还在帐中等候,你可要见他?” 这时,只当白苏里这样问完,顿见高简盛怒的开口“不见!叫他滚回去,留下金锏!” 白苏里闻言,领命躬身退了出去,但于口中仍旧道了一句“多谢,王爷成全!” 如此,高简闻言,只默默看着天上的明月,神色萧然的闭上了双眼。 ———————————— 半晌过后,白苏里折返,开口便回禀孟北川已经回去,高简闻声转头,见到白苏里恍若还有什么话想要问自己,随即开口道“说!” 白苏里闻言,摸了摸鼻子,仍旧思虑着开口问道“那个,长陵王和高蓁离府时,我见你们三人嘀嘀咕咕的,不知是所谓何事?” 高简闻声,将目光投向白苏里,全然一副,你是小人,又不知在哪里听墙角的模样,无语的白了一眼,随即开口道“并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蓁儿担心,周妙妙对长陵王的身份起了疑心!” “不会吧?那丫头能有如此聪明?” 如是,只当白苏里这样说完,顿见高简眸光中好似也有一丝犹疑闪过,缓缓开口道“今日周妙妙,看到了长陵王左肩上的伤疤,还询问了蓁儿对长陵王的态度……” “不是吧……,王爷是说,长陵王将实情告诉了高蓁?” 如此,只见高简闻言点头,继而言道“端看蓁儿婚前的态度,大有心灰意冷之态,既已成婚,长陵王断断没有继续忍心相瞒下去的理由!” “那……,这高蓁与……呵……与长陵王二人,倒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王爷总算是可以安心了,只是这个周妙妙,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此刻,只当白苏里此言道出,高简顿时抬头将白苏里的话念叨了一遍“处置?” 转而,便觉脑中顿有周妙妙的身影一闪而过,旋即摇了摇头,开口道“长陵王坦言,那个死在客栈中的张鸿道,曾于死前送给了孟北川一个锦囊,而鼓动长陵王做下这装糊涂事的,也是孟北川!如今我有打王金锏在手,上打昏君,下打佞臣!如果他日,长陵王成事,孟北川继续如此行径,煽动君上,惑乱朝纲,我一定对他不会手下留情!至于周妙妙……,她是无辜的……,如今事情尚不明朗,我们只需注意小心防范便可,明日,我自会亲自送她与周公演告别!” 如是,直到此时,白苏里听到高简这样一说,顿时便知高简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他会看着周妙妙,不让周妙妙与周公演有任何机会,传递消息! 果真只当白苏里想到此处,顿听高简吩咐道“从今以后,去往北疆,着你安排人,将周妙妙严密看守,凡是她发往京都城的一切往来信件,一律拦截!不许他与周公演传递任何消息!” 白苏里:“是!” “还有……把我军帐中那两条卷惜安买来的泥鳅,给她送去吧……” 白苏里“啊?” 待到白苏里走后,高简回到了军帐之内,看着帐中孟北川留下的打王金锏,神色一片黯然,更在心中想到了如今周妙妙手中的那枚玉玦,恍若自言自语般开口道“你是周公演的孙女,我能为你想到的,我都已经做到了,如今你有长陵王的一诺在手,他日成事,但愿能保住你的性命!” 如此,待到高简言道这里,转而将那杆金锏握在手里,仍旧好似固执的又道了一句“我一定护你周全!还望你一定安心做你的北疆王妃!一定……” 第43章 离京往北,因何忧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四) 竖日清晨 北疆王府的新房外,哑哑传来几声鹰鸣之音,卷喵喵闻声惊醒,看着窗户隔着明纸透进来的阳光,心中说不上来到底是喜是悲,今日是高简带军离京的日子,同样也是卷喵喵离京的日子,只是卷喵喵心中却颇有几分患得患失之感。 片刻后,只待卷喵喵穿好衣衫一推门,正看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回了府中,此刻正笔直的站立于庭院当中,而高简的身边所带之人却并不是白苏里,而是卷惜安! 卷惜安,那个年少时陪着自己在斜月山边长大的玩伴,如今,他已将自己再也认不出,只是将身姿端的极正,站定于高简身侧,活脱脱像一个将士,一个士兵! 卷喵喵心知,卷惜安的出现于自己而言,是一场考验,他与卷守山不同,与卷家人也不同,而自己对卷惜安,实则是没有怨的,毕竟昔年卷守山携全家投往北疆之时,他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年纪……,此刻的卷喵喵更因为这样一思虑,在心中笃定的告诉自己,绝不能相认,绝不能…… “夫人,在看什么?” 卷喵喵闻声抬头,正对上高简的目光,见到高简的目光在自己和卷惜安之间瞟了一个来回,继而开口道“卷小将昨日从城中买了两只金泥鳅回来,去周府的马车已经备好,不如我们吃了早饭就出发?” 卷喵喵听到此处,闻声点头。 如是,一顿早饭过后,只待卷喵喵才随了高简一上马车,却见马车里已有装点好的两个食盒,这时便听高简开口道“夫人昨日说想吃汝阳王妃做的点心,为夫入夜就命人去了汝阳王府通传,今日一早汝阳王府着人送来了糕点,如此也免了你去汝阳王府亲自跑一趟!” “你……,也好……” 此时的卷喵喵听着高简的话,只答了这一句,便顾自歪起了脑袋,凝望着与自己同坐于马车之内的高简出神,但是片刻后,仍旧收回了目光,暗暗将头摇了摇,长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想要去汝阳王府告别的计划算是泡汤了,最近听闻汝阳王的一个妾室,又生了个女儿,很是乖巧可爱,但因自己与高蓁接连大婚再加上回门,一直没有抽出来空闲,所以未能一见。本来想着借着这个告别的机会,去看看那孩子,但是如今看着高简的形容,分明是不想让自己登汝阳王的府门…… 卷喵喵现在想到,自己如今就要跟着高简去了北疆,再也不能如在京都城中那样随意!假若是在京都城中惹了高简不高兴,自己还能往老头子的府上躲一躲,但若是现在还没去北疆就惹了他不高兴,那么他日自己到了北疆以后,怕是也不会有什么舒心的日子过,总之思来想去,卷喵喵决定还是不要太忤逆他的心思,所以也就懒得再与他置喙…… 马车的车轮吱呀呀的响着,一路上高简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阴沉着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恍若对去周府一事并不上心!于是卷喵喵见到此景又在心中暗暗疑惑,只心道,这高简既然不愿意去周公演的府邸,又何必跟来呢? 如是,卷喵喵这样一想,便又是一阵出神,连着几日下来,经过卷喵喵的总结,在这高简的身上,于自己而言,共有三大逆鳞,一是他听不得自己说长陵王的坏话!二是他听不得自己说汝阳王的好话!三就是绝不能在他的面前经常提起周公演!就譬如那日大婚,周公演不过是在回府时,与自己多说了几句话,高简便冷嘲热讽的,分明是一副不相信周公演会对自己这个孙女如此疼爱的模样…… 总之,掂对着这几点,卷喵喵在心中拿定主意,心道反正如今去往北疆的事已经无法更改,说不得日后自己谨言慎行,少在他面前提起便是! 前方一到周公演的府邸,便见早已有六驾马车在府门前整装待发,卷喵喵见状下车,看到正在府门前等候的周琦,刚要走上前去,却不想被高简挡在了身后。 周琦见到卷喵喵和高简立刻迎了上来,恍若并没有因为卷喵喵被高简挡在身后感到不妥,只恭敬的冲着高简抱拳一礼开口道“王爷来了!爷爷早起入了宫中,午时会同皇上一起在京都城的城外为王爷和大军饯行!这几车东西都是些衣衫,和日常用品,爷爷说怕妙妙初去北疆会不习惯,所以多备一些!” 如此,只当周琦话一说完,卷喵喵果见高简一回头,面上全然又是一副你爷爷对你倒真不错的形容! “你爷爷对你倒真是不错!” 果不其然,只当卷喵喵这样一思虑完,便听到高简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卷喵喵见状,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转身便将手中的两条泥鳅塞到了周琦的手里,然后自顾自的进了府中。 这时只听身后传来周琦的一声“妙妙这是怎么了?” 高简“哦,可能是着急收拾东西,怕误了启程的时辰!” 周府的偏院内,只待卷喵喵一进了自己的房间,便犹豫着打开了自己的抽屉,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个匣子,将那抽屉中的一支紫色玉钗、一个锦囊装了进去,刚要拿着那匣子起身离开,但是想了想仍旧停下了脚步,又径自将自己脖子上一条红绳解了,从衣襟里拉出了那半颗壁尘珠,一起丢了进去,然后找了一把锁,将匣子锁了,这才安心的捧在怀里。 卷喵喵一路捧着匣子再次出府,途经周府的正院,隔着那正院遥遥望向不远处的祈贤阁,忽而忧从心生,开口便道了一句“只希望,再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夫人是担心出什么事?” 高简的声音此刻突兀的在卷喵喵的耳边响起,将卷喵喵吓了一跳,卷喵喵回看向高简,正看见高简也同自己一样,观望着祈贤阁的方向,见到此景,卷喵喵面上一愣,因为怕高简发现什么,连忙开口道“没什么!” 一时间,卷喵喵只觉自己的手被人牵起,就连怀中的匣子也不知何时被高简接了过去,恍然间,卷喵喵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扑通直跳,好似生怕高简发现匣子里的那只钗,发现自己就是卷喵喵的秘密! “你的手心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没什么,我们走吧!” 此刻,卷喵喵因为害怕高简起疑,连忙开口催促,却见高简在听到自己的话后,于嘴角处扬起大大的笑意,眸光中有一丝精光闪过,转瞬便不见了踪迹,紧接着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有点意味不明,似带着几分琢磨几分推敲“周公演既然为皇子亚父,必然满腹经纶,想来这祈贤阁名字叫的这样大气,一定藏了不少诗书典籍!” 忽然间,卷喵喵听着高简这话,心中立时一怔,回眸再次朝着那阁楼望去,只假作附和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句“自然!” 如此,一直到随着高简再次坐上马车,看着被高简拿在手中的匣子,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卷喵喵这才于心中舒了一口气。 马车的车轮再次转动,卷喵喵只见高简撩开了马车的窗帘,朝着周府望去。 “在看什么?” 卷喵喵一语问出,只见高简顿时放下了马车的帘子,淡然一笑,开口道“我是笑我此次回京,原本是想为妹妹操办婚事的,却不曾想,自己也娶了个美貌的夫人回去!更没想到,自己夫人的爷爷会是周公演……,只可惜,这次回京的时日太短,不能将周亚父的府邸好好一观,想来那祈贤阁中定有许多玄妙的文史典籍,绝迹孤本!不如,下一次回京,夫人带我好好参观一下可好?” 如是,此刻就当高简将这番话说完,卷喵喵顿时又于心中对高简生出几分探究,只因卷喵喵心中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高简明明刚才来时还有些不高兴,怎么到了这一会儿,又变了模样,更甚者还夸自己美貌? 不过此刻卷喵喵心中虽然这样想着,但是面上还是因为听到高简夸赞自己而生出了几分开怀,转而看到了高简正一脸温情的看着自己,更觉高简的周身都散发起了光芒,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于是,鬼使神差的便道了一句“这自然好,不过老头子的祈贤阁不过就是个摆设,并没有什么经史典籍,你若想要什么孤本,汝阳王府上倒是有很多,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搜罗些?” “是吗?什么都没有……” 这时,只当卷喵喵话音一落,忽觉高简面上的神情便暗了下去,下一刻就连笑容也慢慢消散……,如是卷喵喵顿时于心中一凛,暗暗懊悔,自己当真是不长记性,不该在高简面前提起汝阳王的…… 此刻,卷喵喵看着神色慢慢变的越发凝重的高简,没来由的于心中生出一分担忧,心中更觉高简此人颇有些阴晴不定的性子!此刻马车车厢内的沉寂,来的太过突然,只让卷喵喵觉得喉咙都跟着有些发紧,自顾自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脖颈,不知怎么就忽然又让自己想起了那一日,张鸿道身死的一晚,高简伸手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 如是,卷喵喵想到此处,不禁于心中打了一个哆嗦,更将身子朝着马车的车厢紧了紧,将脸贴着马车的车厢上,面上强装镇定的扣着车厢的墙皮,在心中将高简骂了无数遍,简直就是恶魔啊,恶魔! “夫人在想什么?你若是在扣,这马车的车厢便要多个洞了!” 冷不防的,高简的这一声传来,卷喵喵只觉自己被吓了一个哆嗦,身子都跟着肉眼可见的颤了一下! 一回头,便见高简好笑的挑眉看着自己,开口问道“你这是干嘛?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 如此,卷喵喵顿生不悦,开口便道“见你了!我说高简,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如是,只当卷喵喵这一声不满道出,顿见高简露出了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开口道“我一惊一乍?明明是你好吧!” 这时,卷喵喵听到高简这样说,旋即冲他送去一个白眼,因为一时说他不过,索性不再搭理! 反倒是高简见到卷喵喵不再说话,恍若有意引起什么话题一样,再次将明如春水的目光投了过来,一开口,温柔依旧“夫人,可还有别的东西要取?” 卷喵喵见状,无奈叹了一口气,心中将高简的这张俊脸骂了无数遍,但最后,仍旧妥协地将目光盯在高简的面上,有些移不开的开口道“我想去一趟茅草屋!” —————————————————— 时至午时 卷喵喵终于在高简的陪同下从茅草屋折返,而卷喵喵之所以去了茅草屋,不过是因为心有所念带上了曾经那道士师徒,所赠的一颗卷柏。 京都城外,一直到卷喵喵和高简二人归来,也没有见到皇帝的踪影,卷喵喵眯眼望去,高简所带的三千铁骑鸦雀无声,反倒是赶来相送的朝臣七嘴八舌的,简直像菜市场一样热闹,如此相形见绌,倒显得高简治军当真有几分严明! 眼看着日头已经上了当空,仍旧未见皇上的身影,卷喵喵站定在高简的身边,只一转头便看见了另一边的长陵王,此刻的长陵王正将目光落在卷喵喵的身上,卷喵喵细细看去,就见长陵王眼下的那片乌青仍在,足可见高简昨夜出手有多重! 正在此时,高简的身影恍若不经意的挡在了卷喵喵与长陵王的中间,如是,卷喵喵站在高简的身后,悄悄扶着高简的手臂,慢慢探出了半个脑袋朝着长陵王望去,但是下一刻卷喵喵只觉得,自己这一看不要紧,看完之后整个脑袋都大了,长陵王竟然对自己笑了? 遥遥相对,长陵王的这一笑,颇有些意味不明,看似示好,只是卷喵喵却实在无法领情,更于心中觉得长陵王的这一笑属实有些阴险!如此,不知不觉间,因着长陵王的这一笑,手上的力道便加重了几分! “别怕!” 高简的声音传来,卷喵喵闻声回神,正在此时只觉长陵王身后的老臣,人声杂乱,不断的有声音飘过来…… “真是太不像话了!本该一早就出发,这都已经到了中午了,皇上怎么还没到!” “哎……,皇上如今沉迷于美色,实在误国啊!” “哼!皇上如今的后宫,简直是惑乱朝纲!” 此时,卷喵喵寻着声音望去,只见最后说话的是两个年轻人,那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站定在长陵王的身后,不知为何, 竟让卷喵喵觉得有些熟悉。 “是他们……” 卷喵喵默默的念叨出了这一句,见到高简回头看自己,不禁暗暗吐了一下舌头,下一秒见到高简已经抬头,卷喵喵再次投过去了目光仔细确认,果见,那两人,便是昔日科举结束后,等待在甲第巷中的那三个落地举子中的其中两人!只是没想到,他们明明投了北疆王的王府,如今竟然被推荐到了长陵王的身边! 一阵嘈杂过后,远处京都城的城门处,终于有一架马车出现,那是汝阳王的马车, 紧随汝阳王的马车之后的便是周公演,卷喵喵见到周公演到来,这才于面上泛出一阵喜色,才刚要过去,却不成想,只刚一抬脚便被高简拽住。 下一刻,只见京都城外群臣兵将,全部单膝跪地,高呼了一声“吾皇万岁!” 直到这时,卷喵喵才发现跟在周公演的马车身后的,乃是当天天子的仪仗! 下一秒群臣起身,卷喵喵顿见周公演的身影也下了马车,紧接着便朝着自己与高简走来,如是,卷喵喵这才迎了上去,只是此刻卷喵喵迎上去后本以为爷孙两人能好好告别一番,却见周公演虽然面带不舍,却并没有多言语,只眼中似是含泪的看着卷喵喵,哽咽的道了一句“丫头,爷爷来送你上车!” 马车之上,卷喵喵隔着马车的帘子,泪如雨下,随手一抬马车的帘子,正看见周公演在向高简交代着什么,这时战天养不知从何处骑马而至,高简见状又何周公演说了两句,便自顾自的走开,而周公演旋即也只是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并没有再上前来,仍旧转身,去到了皇上的身边。 直到此刻,人群全都散开,马车之内只剩下了自己,卷喵喵一伸手便有一个字条,在自己的手掌中显现,那是刚才周公演趁人不备塞给自己的字条,徐徐展开,笔力苍劲,一看就是周公演的亲笔。 “丫头,你记住,爷爷不会利用你做任何事情,安心做你的北疆王妃,他日功成,咱们再聚家宴!” “爷爷……” 此时的卷喵喵,其实并不明白周公演说的他日功成四个字,所指到底是何事,但是卷喵喵自然也不是个傻子! 这时只当她满眼含泪的撩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面前的一番光景,便顿感悲从心声,只见远远的皇上撵驾两侧,长陵王与汝阳王分庭抗礼而立,各自身后都有了一帮大臣战队其中!高蓁端庄大方的站定在长陵王的身侧,周公演则站定在汝阳王的身边!满面春风得意的孟北川,端的一脸笑意,站定在皇帝的撵驾右侧,随时听候差遣!这场京都城中的党派之争,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开始暗暗凝结,各自都有了势力!不远处长陵王的大舅子,高简!自己的那个便宜夫婿,此刻正策马扬鞭,周旋于皇帝面前的长陵王与周公演之间,竟也不知若是他日皇帝西去,高简会倒向哪一边…… 是长陵王?还是周公演?想到这里,卷喵喵遥想到如今高简对自己的态度,立时只在心中将这份心惊来的更甚了几分!如今高简对自己的态度,正如他对长陵王与周公演的态度一样,都是忽近忽远,只是……,长陵王的身边站的是高简的亲妹妹,而自己……,卷喵喵想到此处,不禁摸向了自己的脸,只在心中暗道,自己是断然没有那份自信,能仅以一副容貌就能笼住高简的心的……,因为他并不是个纨绔…… 如此,一想到这里,卷喵喵凝神望向了那撵驾之上的老皇帝,见到他发已花白,面上笑意虚浮,正于这六月中旬的天气中,将身子藏于厚厚的披风之下,竟也不知还能活到几时…… “再聚家宴会有时吗?” 此刻卷喵喵犹豫的道出了这一句,下一刻只待她的目光越过了那老皇帝,投到了他身边的美貌妇人身上,只觉自己的心中顿时凉意渐生,不肖片刻,就连手上也开始冒出了虚汗。 如此,卷喵喵目光不受控制的在周公演,汝阳王,和那美貌妇人身上不停的打了几个来回,下一刻顿觉自己的脑袋都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亚父亚父,次于生父,昔日周琦梦境中的场景再次显现于脑海,周琦母亲的声音在卷喵喵的耳边悄然响起“宫中有人见不得你爷爷多子多孙的……” 此时的卷喵喵心中五味杂陈,遥想到周琦梦境中,周府满天的纸钱白幡,只将目光更加凌厉的盯在了那美貌妇人身上! “你怎么了?” 这时骑马返回的高简看到卷喵喵的样子开口发问,而卷喵喵只是仍旧看着那美貌妇人没有移开目光,开口便道了一句“阿若……” “呵呵……你认识梁贵妃?那是汝阳王的母妃,后宫中如今最得宠的人,位同副后!不过阿若这个名字,倒是少有人知!就连我也是近日才知晓,想来定是周公演和你说的?周公演对你倒真是好!” 卷喵喵闻声,刚才还因为那皇帝身边那妇人的样貌而感到心惊,因为那撵驾上坐着的明明就是阿若,只不过比之于周公演祈贤阁中的阿若更显老态!只是待到卷喵喵听到高简最后一句话时,卷喵喵却忽然觉得自己于心中有一丝不忿生了出来!又连着多日来在高简身边的胆战心惊,统统串到了一起,颇感不吐不快! 顿时便朝着高简嚷道: “好好好!除了这一句,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姑奶奶是周公演的孙女,他不对我好,对谁好!带你的兵去吧!” 如是,此时,只待卷喵喵放下了马车的帘子,顿时便听马车外,高简恍若莫名其妙的道了一句“干嘛这么大火气……启程!” 出发的号角,此刻在马车外响起,随着马车的车轮慢慢开始转动,卷喵喵只再次伸手,掀起了马车的车窗帘子,隔着人群朝着越来越远的京都城城门望去,看着那纷繁复杂,迷雾重重的人群,看向对自己意图不明的长陵王,看向心怀鬼胎,依附于周公演的汝阳王,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全都满面笑意,却各个心怀叵测…… 旋即只在心中暗暗道了一句“或许离开也好……” ———————— 不远处,有战天养骑马的身影越走越近。 “怎么?刚才是不是简儿惹你不开心了?我可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敢吼他!你这丫头,倒是厉害!我和你说,你尽管放心,以后要是高简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给你出气!” 旋即,只当卷喵喵听到战天养如此说,顿时破涕为笑,这才抹了两把眼泪,于嘴角晕开大大的笑意…… 第44章 师承娄山关,错引醋意,再会卷惜安,重道别离(一) 一连七日,自卷喵喵随了高简的大军出发,一路向北,共途径了四处关隘,六座主要重镇城池,而卷喵喵细细观察了大军过关的查验,高简几乎每次于过关之际都会向那守城的将领,出示自己手中的一枚兵符,只有遇到较小的城镇才会免于查检,大军畅通无阻。 卷喵喵也曾因为心中好奇,想向高简求教一下他朝那守城的将领出示的兵符长什么样子,可是高简不知为何,好似自出了京都城便转了性情,一路上卷喵喵只觉高简对自己总是爱答不理,最后索性明明同在一个队伍里,竟然三两天都难见一面…… 而自己的身边也只有长陵王所赠的一帮侍女围在周围,就连周公演给拨派来的四个侍女和两个嬷嬷,也都不知道被安置到了哪里,如是卷喵喵更在心中暗暗将高简腹诽了无数遍,心道高简在京都城中对自己的好,果真都是做做样子,并不是发自真心!如今离了京都城,身边少了许多眼睛,高简便立刻原形毕露了起来! 这样久而久之,卷喵喵忽然在心里生出几分担心,想着如今高简是自己唯一的靠山,现在靠山跑了,顿时有些食不下咽! 又一想到现在自己站在了高简的地盘上,他若肯做做样子,以表对自己的关心,自己或许尚能得几分安逸,但他若对自己一直这样全然漠不关心,甚至不屑一顾,那么时日一长,等到高简对自己的态度在军中一传开,岂不是整个北疆都会知道自己是个不得夫君喜爱的人? 如此一想,卷喵喵只觉自己去往北疆的这一程,忽然变的属实艰难! 时至下午,只当又过了一处关隘,大军于晚间安营扎寨,卷喵喵因为心思郁结不愿意下车,自顾自的躲在马车中,蜷着睡觉,忽而感到有人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卷喵喵微微一抬头,便见到了战天养满面笑意的站在那里。 “露营的帐子扎好了,睡在马车里不舒服,你不如去帐子里休息,我已经让侍女给你铺了软席!” 一连几日,只要逢军扎营,卷喵喵都会在不愿意下马车,准备在车中安置的时候,见到战天养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卷喵喵只觉如今的战天养恍若变了性情,总之,好似对自己很有耐心!有时侯,偶然间来的关切,甚至都不是耐心所能比拟,竟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想到这里,卷喵喵又不禁想起了昔年斜月山上,战天养那副暴跳如雷的性子,想到自己曾经被他撵着跑了两个山头,最后索性还被撵上了树,一直到呈疑回来,才将自己救下,忽而,卷喵喵想到这里,因为想起陈年趣事,于面上生出几分笑意。 但是只当卷喵喵因着这份难得捕获的一桩趣事,刚于心中生出心喜,才一起身,便对上了战天养殷切的目光,不知怎么,卷喵喵看着战天养如今的转变,总觉得很不习惯!他对自己太好了!只是转而,卷喵喵却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挑剔了,难道战天养对自己好,不好吗? “战将军,你去忙吧,一会儿我便出去……” 卷喵喵此言一出,只见战天养还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却仍旧没有开口,只好似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开,战天养没有放下马车的帘子,而是将马车的帘子绑了,挂在车厢的一角,分明是一副你必须下车的形容。 如是卷喵喵观到这里,只暗暗看着战天养离开的背影出神,战天养虽然生的魁梧,但如今到底已经有了老态!听闻这一次去往北疆,高简原是要将战天养留在王府中看宅子的,只是战天养却要非来不可,还放出了几句豪言壮语,说是他就算不上疆场,留在在军队的后方养养鸡养养羊,照顾照顾高简的饮食起居也是好的! 但是连日下来,卷喵喵冷眼观去,真实情况却并非战天养所说的那样,他虽然说是要照顾高简的起居,却从没有凑到过高简的身边,而是,反倒对自己热络非常,甚至闲暇之余,还会找自己聊上几句,比如问一问,身高多少,年岁几何,生在哪里,长在何方,是什么时候被周公演接到了府上,又是从哪里接回来的,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起初,卷喵喵还曾以为,战天养是对自己的身份起疑,认出了当年斜月山上的自己,但是经过这三五七日的观察,卷喵喵却发现全然不是……,战天养他只是老了……,人都说,人老以后会常常怀念过去,如是,卷喵喵只暗暗思忖,战天养莫非是因为看到自己想起了他曾经的女儿,那个在梦中,被高简于冰天雪地中哀嚎着抱住的女子,战汀兰,便是死在了自己如今的年纪…… 如是,那时只当卷喵喵想到了这一层,因为忽然对这位老来失了爱女的父亲心生怜悯,也曾对战天养提出的每一个问题认真解答,想着反正都是胡诌的,不过是糊弄糊弄老人家,并算不得是多大的心机,如此回答的也算心安理得。 但是谁曾想,卷喵喵虽然彼时含混着支应了过去,但是有时候战天养的糊涂劲上来了,竟然还会将同样的问题再问上无数遍,如此反反复复,卷喵喵只觉有些心疲力竭! 有时候卷喵喵甚至还会在战天养问自己某个问题时,因为被战天养搅的糊涂,将战天养上一个问自己的问题忘记,如此下来,每次的问题,自己的答法,就在不经意间有些含混不明,并不统一! 如此连日下来,卷喵喵颇感自己的脑子一片混乱,更生出了一种想要拿起笔和纸,将他的问题好好记一记的冲动!以免他有时候清明劲上来了,总是抓着一个问题不放,更会疑惑出言质问自己一句“你上次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这样一来,久而久之,卷喵喵也就有点回答的心不在焉。 就譬如,昨日的晚间,战天养再将那个问题问起“你是在哪里长大的?小时候过的好不好?”诸如此类时,卷喵喵甚至觉得自己嘴巴比脑子反应还快,开口便道“额,我上次是怎么回答你的来着?你容我再编一个……” 那时战天养听了卷喵喵的回答,露出一副满面若有所思的模样,不过倒是今日,卷喵喵观着战天养那副欲言又止的形容,就好像是终于放弃了! —————————————————— 帐子之内,这边只当卷喵喵才一蜷到被子里,刚要闭眼睡觉,那边帐子外便又传来战天养的一句“丫头,饭好了,我给你放在这,你记得出来吃,不吃当心胃疼!” 战天养的这一句话落,再也没有了声音,卷喵喵闻声抬头,只见帐子外战天养的身影已经离去,如此,卷喵喵旋即叹了一口气,仍旧起身,去了帐子外,将饭食拿了进来! 不远处,有长陵王安排的几个侍女,一直守在那里,卷喵喵见状又是一声长叹,只在心中将那几个侍女不愿意搭理!更在心中将长陵王的态度看的不太明白,竟也猜不透这长陵王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救了高蓁才送来了这几个侍女,还是因为……那装事,于心中生了悔过之心? 不过,此刻相比于长陵王的用心,倒是高简对这几个侍女的态度,更让卷喵喵感到忧心……,因为卷喵喵发现,自从高简将这几个侍女安排到自己身边以后,周公演拨给自己的四个侍女和两个嬷嬷,便不见了踪迹!竟也不知被安置到了哪里…… 在这偌大的北疆王军营中,在这一刻,没有一个自己平日里熟悉的面孔在身边,甚至还少了高简的眷顾,卷喵喵只觉自己就好像一片漂萍,随波逐流于其间! 一面是对自己有救命和养育之恩的周公演,一面是曾经受了自己救命之恩的高简,有时候卷喵喵甚至在想,倘或有一天自己真的因为被这两人极限拉扯而身陷绝地,那么自己若是将自己的身份,向高简坦言相告,告诉他,自己就是卷喵喵,那么高简会因为自己是卷喵喵而真心喜欢上自己吗?他会因为自己是卷喵喵而对自己周妙妙的身份、周公演孙女的身份不再介怀吗? 只是此时,卷喵喵虽然这样想着,却在片刻仍旧将这个想法否定了下去,更在心中百般思虑,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自己的人就在这里,高简若是真心喜欢自己,断然不会取决一个身份,他既不会因为自己是卷喵喵而喜欢,也不会因为自己是周妙妙而不喜欢,他是北疆王,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隐藏…… 那么,高简如今对自己的态度…… 想到这里,卷喵喵将一双筷子紧紧的攥在手中,终于还是感觉今日的饭菜,难以下咽…… 半晌后,卷喵喵只将自己的目光变的倍加笃定和坚决,虽然承认自己在心中,因为高简的不搭理有了一丝示弱,但是仍旧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承认自己卷喵喵的身份!一来是为了自己那颗孤傲的心,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曾经被丢弃在山中自生自灭的野孩子!二来,便是为了周公演,绝不能让周公演因为自己,失了颜面! 此刻,卷喵喵看着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头,顿时便有长陵王的一个侍女走上前来问了一句“王妃娘娘,可需要奴婢去请王爷吗?” “去吧……” 卷喵喵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有些随意,看到侍女得到回答转身离开,卷喵喵只将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侍女的背影出神…… 自离了京都城,凡是到了日暮西山,卷喵喵都会着侍女去寻上高简问上一句,夜间回不回帐中休息,而每一次问完后,高简给出的答案都近乎相同“本王今夜有军务要处理,让王妃早些安置!” 如是,每每得到这句答复时,卷喵喵虽然于心多少有些怅然若失,但是不知为何,时日一长,却渐渐在心中对高简的这个答复,生出几分戏谑和玩味,故而明知道高简不会来自己的帐中过夜,也会每日都着那侍女在夜间寻到高简的面前问上一句“王妃在帐中等候,请问王爷可要回帐中休息?” 久而久之,每日一问,不但成了习惯,倒也成了一份难得的乐趣,又因为心之所向,乐此不疲!因为卷喵喵知道自己有这样去问他的权利…… ———————————— “王妃娘娘,奴婢已经去问过了,王爷今夜有军务要处理,让王妃早些安置!” 正在此时,只当卷喵喵吃过了晚饭,抬头便听一旁的侍女回禀了这一句,只是这一句过后,卷喵喵虽然早已料到,却于心中仍旧觉得有些不大开怀! “你你你,你们!今夜全都回帐子里睡觉去!不许守在我身边!还有明日也不用你们近身伺候,你们就单管我的衣食住行,守着帐子便可,我这个人素来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有人贴身服侍!” “是!” 这时只当卷喵喵如此吩咐完,就见那几个侍女全都躬身一礼,回答的十分整齐! “这么简单?你们肯听我的话?” 此时,只当卷喵喵开口问出,便听那领头的一个侍女开口道“回主子,来时长陵王殿下已有吩咐,唯主子之命是从!就是主子要我们去死,我们也绝不姑息!” 如此,听到那侍女的回复,卷喵喵只在心中暗暗咂舌,因为一时将这个长陵王想不明白,也就索性将手一摆,开口道“行了行了!我可没叫你们去死!你们只别总围在我身边就得!” “是!” 终于,此刻,只当卷喵喵出了帐子,摆脱了这几个侍女的跟随,这才觉得稍得自由,更于心中难得的生出了几分兴致,朝着外面的夜色中走去。 ———————————— 此处大军身处京都城与北疆的居中位置,卷喵喵顺着军队扎营的位置往前面的山坡上走,夜空中已有几颗星子忽隐忽现,六月末的夜晚,温度适中,不冷不热,忽而一颗大树在山坡上出现,卷喵喵心中一动,三五下便翻身登了上去。 坐落在粗壮的树干上,卷喵喵凝神朝着远处的山川遥望,恍若能看到斜月山的山头。 不远处,有一个人的身影走近,战天养的步子中明显带着焦急,恍若在找着什么,卷喵喵见状屏气凝神,只听那战天养一边走一边四处观望着,口中念念有词的道“跑哪去了?” “战将军可是在寻我?” 卷喵喵听到战天养的声音,疑惑出声,转而便见战天养走到了大树之下,一开口,语气中恍若带着责怪“你在这啊!要我好找!” 如是,反倒是卷喵喵听到战天养的话,嘴角微微一笑“战将军找我有事?” 这时,只当卷喵喵如此问出,便见战天养顿时讪讪的咳了一下,开口道“额,这个,我听你那几个侍女说,说是简儿又没有回你的房中休息?你可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忽然间,卷喵喵没想到战天养会对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如此关心,顿时闻声一怔,下一刻便听战天养恍若打抱不平般开口道“高简这个小兔崽子!真是要反了天了!丫头你放心,明日我一定要他回帐子里住!” 卷喵喵“???” ———————————— 不远处,此刻有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卷喵喵闻声望去,就见多日没有露面仍旧一袭白衣的白苏里打马奔来。 “他这是从哪里来?” 这时只当卷喵喵一声疑惑出口,顿见军营方向也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策马而至,那是高简。 “哦,你说白苏里啊,他是高简传风哨的哨主,专门为高简刺探军情的,咱们启程前,简儿忽然说在京都城的一处宅子里,发现了可疑之处,所以 让白苏里留下去查一查,没想到一查就是这么多天,终于赶回来了!” “查宅子?” “哦,也不止是查宅子这一桩事!前一阵子,府上忽然来了三个落地的举子,这其中两个被推荐到了长陵王的手下,还有一个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说是就仰慕简儿的威名,非要跟在简儿的身边,给简儿做个军师!你说高简是谁,那是北疆王!怎么可能他说做军师就做军师,简儿听了那是一百个不乐意啊,结果你猜怎样?嘿嘿,这个举子忽然拿出了筹码做要挟,说他是被简儿的一个故人推荐来的!只是我一听那故人,便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卷守山曾经和我饮酒时说过,那故人明明早年间便冻死在了高山之上,怎么会被他遇见!可是简儿却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非要让白苏里留在京都城中寻找!如今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忽然间,卷喵喵听着战天养的话,只见战天养一边说着,眼中却越来越浑浊了几分,恍若因着想起了往事,又泛起了糊涂来,当真是好一篇长篇大论,只不过卷喵喵细细听去,心中却五味杂陈,心中犹豫顿起,最后还是问出了一句“哦?就是不知,高简的这位故人叫什么名字……” “她叫卷喵喵……,哎……,是个可怜的孩子!” 一时间,战天养的一声叹息响起,卷喵喵听闻只觉五内动荡,久久不能回神,旋即盯着远处的高简,默默开口便道了一句“既然知道她于冰天雪地的高山之上,难以存活,又何必寻找呢……,只当她死了便是……” 话音一落,因着卷喵喵的这一声说的并不真切,恍若战天养并没有听的太清!下一刻,只见战天养,转而皱着眉抬起头,看着树上的卷喵喵便开口道“我说丫头,这夜也深了,你还不下来,难道还要我老头子陪你在这站岗不成?” 忽然间,战天养的这一声传来,顿时将卷喵喵刚才颇有些伤感的思绪打断,只见卷喵喵忽地一跳,平稳落地,直看的战天养瞠目结舌,卷喵喵因着一时间被战天养打断了忧愁的氛围,只当一落地,转而便冲着战天养开口道“你这老人家!当真是破坏人家多愁善感的氛围!” “多愁善感?什么多愁善感?” 随着战天养这一声问起,卷喵喵再朝着战天养望去,见他完全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卷喵喵见状,旋即于面上生出大大的笑意,只是转而仍旧将头一摇,全然是一副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表情!如今卷喵喵看着战天养,这才忽然觉得,自己好似因为战天养这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劲头,生出了几分开怀,觉得逗逗他也很有趣。 于是想到这里,卷喵喵顿时煞有介事的凑到了战天养的跟前,眸光瞄着不远处的高简和白苏里开口道“你知道,高简为什么不愿意回帐中居住吗?” 战天养:“啊,为什么?” 卷喵喵:“因为高简和白苏里有一腿!” 战天养:“???” 此刻,夜影的身影从空中一闪而过,卷喵喵因为被自己唬的一愣一愣的战天养,生出几分开心,寻着夜影降落的草地便跑了过去。 战天养“喂!丫头!你又去哪!” 远远的,卷喵喵看着被自己落在身后的战天养开口喊道“回去吧!我去抓个老鹰,做个毽子!” 战天养“???” 高简“???” 白苏里“???” 第45章 师承娄山关,错引醋意,再会卷惜安,重道别离(二) 竖日清晨 整支军队再次整装待发。 就当卷喵喵才吃过早饭,守在即将出发的马车前时,远远的看见战天养不知为何寻上了高简,好像在说着什么,两个人说着说着,还发生了争执,战天养端端将双手背在身后,被气的来回踱步,倒是高简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战天养的形容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如此,卷喵喵微眯着眼睛细细观察,却忽见高简的眸光迅速朝着自己投来,甚是凛冽! 见状卷喵喵当即收回了视线,轻手轻脚的起身,小心地退到了马车的另一边。片刻后,战天养气急败坏的归来,卷喵喵这才于战天养的面上寻到了几分从前的影子,那个暴跳如雷的将军! “丫头,你别伤心啊,其实咱们简儿心中还是有你的,你看哈,俗话说兵贵神速,简儿向来治军有方,咱们这三千铁骑,若一路疾行,日夜兼程,按理说只需要十天就能到达北疆,为何行了八日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这简儿全都是为了你啊!” “喔……” 听闻此话,卷喵喵只先将目光心虚的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六七辆马车,转而冲着战天养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抱歉……,是我拖了大军的进度……” “不是……,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啊,简儿之所以让大军行的这么慢,日暮时分必须扎营,都是为了你,他是怕你长途跋涉的,身体不适应,你可懂?” “哦!” 如是,卷喵喵闻言点头,只将自己装作一副乖乖女的模样,恍若能因为自己的话挤兑挤兑战天养,看着他能因为关心自己去找上高简教训几句,自己也能于心中生出几分开心! 前路漫漫,境况不明,能开心一时也是好的,如此一番心境下来,卷喵喵不知怎么竟然因为战天养对自己的关心,生出了一副及时行乐的心性!而且经过卷喵喵对自身的检讨,忽然发现,自己其实长得是一颗渴望被别人关怀的心,更于心中给自己约了一条章法,那就是凡是对自己好的人,都不应该被自己辜负! 正在此时,卷喵喵因为看着战天养的神情,强忍笑意,不过想是这笑意太难忍,竟然让战天养看出了破绽,只见战天养刚才还很显焦急,转而却因为卷喵喵面上的神情忽然一怔,开口道“你这丫头!没看出来你竟然有几分淘气!” 如此,下一刻,便见战天养,旋即转身掐着腰,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急匆匆的来回踱步,大约在卷喵喵的面前反复走了几个来回后,忽而,一转身,扬起脑袋,扯着脖子喊了一声“卷惜安!卷惜安!你去给我把那个你家王爷请的什么狗屁军师,叫什么娄山关的给我叫来!快点!” 另一边,卷惜安得令跑开,这倒是让卷喵喵生出几分不解,旋即,只当卷喵喵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战天养时,就见战天养再次恢复了在自己面前才有的平和,那目光就好像在看着自己不成器的闺女,恍若被气笑了般,开口道“入夜离营!荒野戏鹰!翻身上树!你瞧瞧你哪像个大家闺秀!还有,还有那昨天晚上的话是一个女孩子能说的吗?什么叫简儿和白苏里有一腿?你知道我刚才去问,我刚才去问,简儿是怎么说的吗?他说我越老越没正形!我原本还想着给你打个抱不平!你你你,我今日便找个人来,好好教教你规矩,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言,非礼勿视!还有从今日起,你要好好的学学四书五经,也长长知识!好好的孩子,都让周老头子给教坏了!” 如此,卷喵喵闻言,虽然确实觉得战天养说的有几分道理,却仍旧疑惑,开口道“战将军,我是说了不该说的,但是这非礼勿视,从何说起?” 这时只当卷喵喵话一说完,顿见战天养吹胡子瞪眼的开口道“简儿说你在王府上偷看长陵王换衣服,你还说你没看?” “啊?” 只当战天养一说完,顿时轮到卷喵喵咂舌,只当卷喵喵朝着刚才高简站定的地方望去,却见高简正一脸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自己,如此,转而便一脸哀怨的看着战天养不满的开口嘟囔道“高简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他也该好好学学,什么叫非礼勿言!” “你倒是聪明,现学现卖是吧!” 此时,就见战天养诚然是一副被气的无可奈何的模样,片刻后,只当另一边有卷惜安带着个白面书生走了过来,战天养这才好像找到了个出气筒,冲着那白面书生便开口道“你来的正好!娄山关!从今日起,就由你负责教教王妃规矩!教不会我可不饶你!” “教规矩?” 迎面走来的娄山关明显一脸的不明所以。 “哎呀,我都被气糊涂了,也不是规矩,就是四书五经,之乎者也什么的,教教王妃学学圣人之言,温书知礼!” 如此,随着战天养这一句话一出口,卷喵喵顿见娄山关的目光朝着自己看来,满面犹疑! “就这么定了,左右路上也无事,你就跟在王妃身边谈谈经世学问!我先去那边看看军队准备的怎么样了!” 直到这时,只当战天养一边说着一边拍了卷惜安的肩膀越走越远,马车前便只剩下了娄山关和卷喵喵二人面面相觑。 “你好啊,娄山关!看你这名字,倒和你这小白脸的长相不太相符,怎么跟了高简,不去跟长陵王?这荒山野岭的,北疆苦寒之地,你个文弱书生干嘛要跟来?” 正在此时,只当卷喵喵一出口,自认为语气很是随和,却见娄山关听闻后全然是一副叹为观止的模样,声音有些略微结巴的问道“你是王爷的王妃?” “是啊” “你称呼王爷叫高简?” “有什么不妥?” “你刚才称呼在下什么?” “嗯……娄山关!” 直到此刻,卷喵喵忽然觉察出了刚才自己话里的错漏,本着非礼勿言的原则,顿时对刚才自己所提的小白脸一词闭口不言,反倒是对面的娄山关在观到卷喵喵神情后,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转而微眯起了眼睛开口道“我好像知道,战天养将军想让我教你什么了……” —————————————————— 时至午后,大军再次于一处林间暂歇。 娄山关见状若有所思的在道路旁驻足,先是看了看远处的高简,转而便是看了一眼卷喵喵,等到他再次折回到卷喵喵的身边,便听他似是有几分感叹的冲着卷喵喵开口道“咱们王爷对你倒真是好!” 旋即,只当卷喵喵听闻后,顿时将眉头一簇,开口便道了一句“毛病!你才跟了他几日!竟然能将说话的语气精髓学的这么像!连说话的路数都一模一样,能改改吗!” 此刻的卷喵喵,因为心生不满,毫不客气的将娄山关数落了一通,因为娄山关的那句话说的实在是和高简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是把高简说的那句中,周公演对你倒真是好中的周公演,换成了咱们王爷四字,再者,娄山关说高简对自己好?哪里好? 这时只当娄山关听了卷喵喵的话,面上似有所思,转而却并未因卷喵喵的数落而生气,只是似有疑惑的开口道“敢问,王妃娘娘,咱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见过?没有啊!” 如是,卷喵喵听闻此言,只假作不知,倒是娄山关听闻后,再次犹疑的开口“我观王妃娘娘与我说话,似是非常熟络,好像对在下十分了解?难不成,王妃娘娘认得在下?” 喔,忽闻娄山关此言,卷喵喵顿时一怔,竟然没有发觉自己有表现的这样明显!不远处,此时正有高简策马的身影,从卷喵喵与娄山关的身旁一闪而过,近在咫尺,又好像远隔重山,不知道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卷喵喵只觉高简的目光不过是在自己与娄山关的身上打了一个来回,便有几分寒意于眸光中顿生,冰凉刺骨,宛如深渊! 此刻高简明明策马远走,卷喵喵却不知为何于心中忽然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暗道,这高简果然转了性子,表情如此冰冷,分明是一副往后有你好看的形容! 这时,面前的娄山关不知为何忽而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表现的好像有几分为难的样子,开口道“其实吧,这个说话的天分,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并不需要特意去学!我观王妃娘娘蕙质兰心,其实许多学问都在肚子里,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要王妃娘娘以后多在王爷跟前听听看看,日子久了,说话性情自然就端庄得体了!” 如是,只当娄山关将话一说完,卷喵喵顿时便将他的话仔细思量了一遍,思来想去,却然觉得娄山关的话有几分道理,想到自己不过是在他们面前才这样说话,彼时与高蓁说话时,便不这样,那时恍若自己也有些像了高蓁几分,说话很有派头! “在下告辞!” 这时,只当卷喵喵思虑完,将头一点,顿时听见娄山关道出这样一句,卷喵喵见到娄山关要走,只快速扯住了他的衣角,开口道“诶?你别走啊!你说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嘛!是不是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个道理?我看你这人看人颇有几分眼光,很符合那番伯乐和千里马之言,如今你便是伯乐,我就是千里马!很是投缘,不如你便做我师傅,好好教教我!你若是走了,说不得战老头还会找个别的什么人来,反倒没有你教的好!” “伯乐?千里马?这样的话,在下好像从来没有在女子面前说过……倒是……”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娄山关此话出口,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果真下一刻便见娄山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口道“原来是你!那日的甲第巷,猫脸面具,是不是你!” 如此,卷喵喵听到娄山关这样一说,顿时将娄山关的衣袖紧紧扯住,忙开口道“哎呀,小声些!这事你千万要保密!” 如此一来,反倒是娄山关端的一脸好笑,开口道“为何要保密?我若没记错,你是叫卷喵喵?你怎么会是王妃,你可知道王爷现在正在派人寻找你的下落,难道王爷不知道你就是……喔!” 无法,一直听到这里,卷喵喵只觉这个娄山关当真是聒噪,顿时伸手将他的嘴堵住,一副怕被人听见的模样,然后拉了娄山关蹲下,小声道“算我求你!我可是记得,你说过,如若出将入士,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之言,如今我也不要你结草衔环什么的,你只帮我保守秘密便可!” “这……” 这时,只当卷喵喵见到娄山关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心中一气,顿时朝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拳,娄山关本就和卷喵喵一起蹲在地上,这样一拳迎面而来,一下就将娄山关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如此,卷喵喵顿时气结,立时起身掐腰,伸手指着娄山关开口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娄山关!你要是敢说,你就是个王八蛋!” 如此,这时就见娄山关只张着嘴巴,一脸不敢置信的形容,片刻后,恍若好气的一笑,将头无奈一摇,开口道“好!我答应!他日我若说出了王妃的秘密,我就是个王八蛋!” 这时,卷喵喵听到娄山关这样一说,顿时将手伸了过去,“口说无凭,击掌为誓!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娄山关“这么正式?” 旋即随着两人伸出手臂,一声击掌之音顿时响起,娄山关站立起身,掸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开口便道“不知王妃说的这样正式,若是我将这秘密说出去,结果会是如何?” 这时,只当娄山关话一出口,还没来得及卷喵喵开口回答, 顿时便见不远处,有高简的身影,骑着马,怒气冲冲的奔了过来! “本王远远的就看见你们二人在这里拉拉扯扯!你们到底在做甚!” 随着高简在战马之上,趾高气扬的冷冷问出了这一句,卷喵喵只看了一眼娄山关,旋即冲着高简心虚的答道“战天养让他教我知书识礼……” 此刻,只待卷喵喵话一出口,顿见高简勒着战马,在二人的面前来回踱了几步,马儿因为刚才跑的太快,不停的打着响鼻,片刻后,就见高简将目光越过了卷喵喵,盯着娄山关,面上的表情也道不明个所以,开口便道“你只可教她这一日!不日即将到达北疆,本王有许多公务要处理,需要有人协助,不要因为小事,耽误了军机大事!” “是!” 卷喵喵只见,楼山关闻声抱拳应允,倒是高简观到此景,转而将目光盯在了自己的身上,颇有些意味不明,明显就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如此,卷喵喵见到这里,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更因为高简的态度,生出了几分悬心,观到高简离开,忙冲着娄山关开口问道“你说,高简不会是对我的身份起疑了吧?咱们刚才说的话,他可有听见?我和你说,你可一定要保密,不然会害死我的……嗯,我一定会生不如死……” 此时,卷喵喵一直望着高简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倒是娄山关一脸玩味的在卷喵喵身边摸起了鼻子,开口道“他听倒是没听见,只怕是看见了,在下也不知王爷和王妃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总之,王妃既然叫我保密,我保密便是,就是……,我只怕……是……,王妃你对王爷的态度心生了误会!王爷他那副形容分明不是生气,只是吃醋而已!” 正在此时,就见娄山关将目光落定到卷喵喵的面上,继而认真的开口道“为了在下的安全起见,我看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毕竟还是在下的前程要紧!在下在此再次感谢王妃的推荐之恩,必定为王妃保守秘密!一定!” “你的安全?” 娄山关的话,此刻让卷喵喵大是不解,只见娄山关一边抱拳离开,一边开口道“对!我的安全!我怕还没等到王妃生不如死,在下就要一命呜呼了!” 卷喵喵看着娄山关一边说着一边越走越远,一时间将他的话离不出个头绪,转身看到另一边,有战天养的身影走近,开口便问“娄山关人呢?” 卷喵喵“被吓跑了!” 战天养“被你吓跑了?” 如是,卷喵喵听到战天养的话,无奈的白了一眼,仍旧郁闷的寻了一处空地坐下,转而便听战天养恍若自言自语的开口道“这个娄山关,颇有几分才能,但是简儿用人向来谨慎,听说,如今简儿已经答应他,就以找到卷喵喵为期限,端看他在此期间能不能建功立业,倘或能建军功,简儿便会留下他,正式许他军师之位!” 这时,卷喵喵忽然听到战天养的话,顿时于心中又将这个娄山关骂了无数遍,心道,自己原来是白操心了,更烦不着那样求他,只要和他稍稍一说,他便会答应,自不会将自己是卷喵喵的身份说出去,毕竟谁又会嫌自己建功立业的期限长呢…… —————————————————— 时至傍晚,整个大军在华阳江边安营扎寨,卷喵喵因为遥遥望见不远处的斜月山,心起波澜,蹲坐在草地上,双膝抱起,只将头随意的搭在膝盖上,自顾自的望着斜月山出神,夕阳的余晖散落在草地上,光芒极美,滔滔的江水奔流而过,掩盖了身后军营中的嘈杂之音,让此刻的卷喵喵略显孤寂…… “怎么不开心?” 高简的声音传来,卷喵喵转头便见高简的身影从夕阳的余晖中走来,此刻余晖的光影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的修长。一件雪白的披风盖在卷喵喵的肩头,披风上风毛雪白,蓬松光亮,只是卷喵喵看着这一张雪白的披风,一分颜色也无,于心中并没有生出多大的喜欢,反倒是观到高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节修长,因为常年手握刀枪,略显有些粗糙,不知为何忽而于心中生出一分悸动,抬眸在看向高简的脸,嗯,虽然多日没有认真细看,仍然风采依旧,俊逸非凡,沉稳持重,嗯……就是有点道貌岸然! “没不开心……” 卷喵喵虽然这样答着,却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话里透出一丝不满。 “今日怎么没让那几个侍女陪着?” “因为不喜欢!” “娄山关上午都教了你什么?学的怎么样?” 一连几问,高简的表情端的很是柔和,倒是卷喵喵凝神望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是一些之乎者也,无聊的很,你下午不忙?” 如是,只当卷喵喵此言一出,顿见高简眉梢一挑,开口便道“我不忙,娄山关有点忙!” 卷喵喵闻声一愣,顿时看着高简将头一摇,仍旧抱膝将头蜷在膝盖上,将身子缩在披风之中。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活像个小冻猫儿?” 随着高简这一声出口,卷喵喵只默默将贴在膝盖上的脑袋,眼睛一闭,开口道 “去!别来烦我,那么多天也没见你,干嘛现在跑来……” 卷喵喵只觉随着自己此言一出,便立刻有一个身影在自己的身边落定,和自己靠在了一处,挡住了华阳江的水汽,生出了几分温暖,卷喵喵心知是高简靠着自己坐了下来,并没有抬头,只隔着披风,朝着高简身边靠了靠,下一秒,喉咙一紧,鼻子一酸,忽而于眼角滑落下两滴泪来…… 轻轻的一个吻落在自己的发间,卷喵喵惊觉抬头,顿见高简的目光正凝视着自己,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于两个人的面颊之间留下一道残影,卷喵喵只觉高简的眸光深邃,宛若星河,深不见底,猜不透他的心事,看不穿他的心意…… “怎么哭了?” 卷喵喵闻声将目光收回,再次将脑袋伏在了膝盖上,怔怔的看着高简的衣衫出神,并未去看他的脸…… 忽而高简的眸光再次映入眼帘,面上显现出卷喵喵从没有于和他独处时见过的笑容,那笑容阳光爽朗,丝毫不像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形容,一开口便宛若一个兄长,在哄自己的妹妹。 “从明日起,我亲自教你读书写字如何?” 高简的声音传来,还是那样好听,卷喵喵闻声虽然点头,却忽然因为自己的有些惆怅的心绪,不禁有些意动神摇,鬼使神差的看着高简便道出了那句自己多年来一直想对他说的话“你若是能做我的兄长就好了……” 此刻,夜风渐起,卷携着水汽,远远的,滔滔的江水从斜月山脚下奔涌而过,好似更加湍急了起来,高简的一吻轻轻的落在卷喵喵的面颊之上。 “我不做你的兄长,我是你的夫君!” 第46章 师承娄山关,错引醋意,再会卷惜安,重道别离(三) 三日之后 这一日的清晨,卷喵喵起了一个大早,一出营帐就看见队伍正在打点行装,于是,卷喵喵忽而想起昨日傍晚时战天养说过的话,他说只还需要三五日的功夫便会到达北疆军营驻地,所以这几日高简会格外忙碌,因为专门奔跑于北疆军营和队伍之间的信使,已经将北疆军营驻地的军务一日一报的递到了高简手里。 果真,只当卷喵喵想到此处,左右观察了一下,就见最近三日都会游离在自己周围不远处的高简已经不见了踪迹,只不过,此刻,卷喵喵觉得高简虽然没有围在自己身边,自己心里也十分开心,就连阳光也明媚了不少! 卷喵喵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面上浮上一丝窃喜,忽而想到了三日前的那个傍晚,高简在自己面前凑的越来越近的脸,一抹笑意慢慢在嘴角晕漾开来。 连着三日,只要适逢安营扎寨,高简都会赶来,趁着饭后闲暇,将诗词歌赋教上一遍,而且卷喵喵发现,高简的教育方式与娄山关大不相同,恍若很有几分因材施教的本事,有时观到自己学的没有兴致,也会讲个典故,说个故事,如此一来,卷喵喵只觉,这三日的收获,倒也还算丰富! “你在那傻笑什么呢?” 战天养的话音传来,卷喵喵闻声回神,转头看向战天养,正看见战天养的表情有几分怪诞! “我看简儿又没睡在你房里?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那天傍晚我明明看见他送你回了帐子,但后来怎么又走了?” 哦,忽然间,战天养这一问,顿时又问中了卷喵喵的心事,卷喵喵闻声没有回应,转而便见战天养殷切切的凑上前来,开口道“我看这几日,简儿和你走的比前几天近了些,你们两个这感情到底是怎么个状况?这夜里两口子不住在一处,到底是他不愿来,还是你不愿留啊?” 如是,这时听到战天养这样问,卷喵喵顿时蹙起了眉头,诚然,其实于卷喵喵心中颇觉的,战天养提的不失为一个好问题,只是卷喵喵思来想去,却觉得这个问题难答的紧,于是,只得抱起了臂膀作思考状,然后苦大仇深的看着战天养开口回道“这个问题吧……其实很复杂!” 这时,只当卷喵喵这样一答完,就见战天养的表情变得更加怪诞了几分。 一开口满是疑惑“那你开心个什么劲?就因为高简教了你几天学问,讲了两个故事?你这丫头也太好哄了!我和你说,还是要抓紧将他留下,生个孩子出来才是要紧!再者我听说,你们两个成婚,不止简儿上了折子,就连你也上了折子,说是非简儿不嫁,早已芳心暗许!按理来说,你们两个郎情妾意的,很该合得来才对,怎么如今的进展这么怪异?” 喔,忽然间听到战天养这样一说,卷喵喵虽然觉得战天养这话说的有些直白,倒也很是至真至诚,只是战天养说自己对高简芳心暗许,非他不嫁,这也未免有点太夸大其词了些! 如此,卷喵喵将他的话细细琢磨了一遍,略微思虑着开口道“你这一天天看高简跟看亲儿子似的,这生孩子的事,你着急抱孙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一是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生,二来是我想着这一个人是断然生不出个孩子来的,不然这全天下的女子也不用成亲了不是?再者嘛,你说我非高简不嫁,早已芳心暗许……,这倒是没有……,那些折子上的话说不得是周老头子胡诌的,再说了,你看我像会写折子的人吗?” 这时,只当卷喵喵话一说完,就见战天养顿时面上一怔,明明眼中稍有浑浊,卷喵喵却不知为何忽而从中看到一丝精光闪过,这让卷喵喵大是不解! 卷喵喵刚要动作,顿时便听战天养又开口道“呵呵!原来你不是早已芳心暗许,那我观大军刚出发那几日,你每每盯着高简的背影神思郁结,难道不是因为他不理你而不高兴?现在,简儿不过理了你两三日,你就高兴成这样,还说不喜欢他?” 如是,卷喵喵听战天养这样一说,只觉得他的话说的很没道理,开口便道“你这话说的好像也没什么联系啊,婚前有没有芳心暗许,和婚后有什么干系?高简他是我夫君呀,他不理我我自然不高兴,不过他现在既然理我了,我便高兴了,这难道不合情合理?” “喔!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道理!” 此刻的战天养一声应出,一脸很是赞同的模样。只是卷喵喵微眯着眼睛观去,却见战天养的目光好像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瞟向自己的身后,霎时间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身后凉意渐生,自己整个人就好像个受了惊,炸了毛的猫,一颗脑袋动也不敢动,高大的身影在身后越来越近,慢慢的卷喵喵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覆在了阴影之下。 战天养这时哈哈大笑着摇头走开,卷喵喵见状立时将脚一抬,就要做飞奔状跟上去,只是下一刻还没等脚步落地,便觉自己的衣领子被人扯住,旋即一转头便对上了高简的目光。 高简此刻的目光说不上冰冷,却也算不上温和,开口便道“夫人是说,婚前没有对我芳心暗许?” “嗯嗯……不不不……” 此刻卷喵喵先是点头应允,然后又连忙摇头,想着自己既然已经嫁了他,那么若是他听见了自己什么时候没喜欢过他那也自然是不愿意的,转而便急忙解释着开口道“你是我夫君,我这芳心自然是该许给你的!你快松开!” 这时,只当卷喵喵话音一落,顿觉自己的衣领被松了开,于是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只是转而便听到高简开口问道“夫人是说,夫人喜欢我,是因为我是你的夫君?” “嗯啊,这是自然!你是我夫君,我不喜欢你喜欢谁啊?” “你!” 这时,卷喵喵就见高简面色上恍若有些气结的道出了这一个你字便再没有了下文,转而就见他忽地从手上拿出了个什么东西塞到了自己的手上,开口道“这几天我会很忙!没有时间陪你,自己玩去吧!” 生气了?怎么还生气了?此刻,卷喵喵看着高简远走的背影顿时有些无语,一低头看见自己手中的东西反倒是一乐,只是片刻后却有些想不明白,这只毽子明明被自己丢在茅草屋了,一直没有找到,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手里? 天上夜影的身影一闪而过,卷喵喵见状,顿时有些气结,心道这夜影也不知是怎么了,虽然还和自己亲近,却明显不如从前,就譬如那天晚上,自己不过是想要拔它的几根羽毛,它竟然头也不回的飞走了,任自己怎么叫它也不肯落地。 另一边战天养的身影再次折返,卷喵喵见到生气的将头一转,自顾自的进了一架马车,马车上全是一些周公演给她带来的衣物。 卷喵喵想了想仍旧将那只毽子锁进了匣子里,然后挑了一件灿若云霞的衣衫换上,等到再出马车,看了看马车上搭着的高简送自己的那件雪白的披风,虽然眉头一皱,但仍旧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心的将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肩上,披上之后还小心翼翼的整理了一下披风的下摆。 “上车吧,咱们这就启程!” 战天养的声音传来,卷喵喵闻声转身,面上灿然一笑。 “不!我要骑马!” “你居然会骑马!” 战天养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震惊,只是卷喵喵看去却心情大好! ———————————— 六月末的北疆塞上,天朗气清,凉爽非常,远远的斜月山的山尖已经渐渐消失不见,被落在了大后方,前方一片朝霞萦绕于初生的太阳周围,卷喵喵挺直了身板骑在马背,脚蹬轻点在马肚子上,只当高简一声令下,顿时策马扬鞭,疾驰而去,霎时便将一脸瞠目结舌的战天养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风因我而起,云因我而舒,这一刻,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身心倍感舒畅,驱散了心中连日来的阴云,一路驰骋,放纵恣意,风萧萧而鸣,马蹄声阵阵,偌大的白色披风随风而动,马背上裙摆飞扬,卷喵喵就一路稳稳的骑在马背上,最后索性松开了勒马的缰绳,舒展了手臂,任由越来越和暖的阳光洒落在自己的身上,将笑容溢了个满面。 “是我忘了,你原是会骑马的!” 身后高简的一声呼喊传来,卷喵喵侧身回头,就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策马追来,身后的三千骑兵此刻也加快了速度,一路奔袭,铁蹄声响,所过之处,卷起阵阵尘烟! “我可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会骑马!” 马背之上,卷喵喵不顾卷起的尘土,冲高简笑着回话,只是高简却只是闻言一笑,没有回答。 两匹烈马并驾齐驱,高简面上洋溢的笑容第一次实打实的映进卷喵喵的心里,卷喵喵只觉这一刻的高简,对自己的态度,与在京都城,与在其他时候全然不同,那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这一刻,他没有将自己当作周公演的孙女,也没有将自己划在汝阳王的阵营,这份笑容没有任何复杂的感情掺杂其中,真挚而美好!卷喵喵侧头凝望,忽而有些不忍移开眼睛,有那么一刻卷喵喵甚至觉得,若是高简不愿意做自己的夫君,只如现在这样,对自己稍稍和颜悦色,稍稍留心关照,密如挚友,亲如兄长也挺好,只是,他若能做自己的夫君,便更好了…… “王爷!卷守山将军叫您过去,说是北疆驻地的陈将军已经命人送来了今日的军报!” 忽而,远处一个士兵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卷喵喵的思绪,卷喵喵眼见着高简的战马止步,也紧跟着勒紧了马儿的缰绳。 “一会儿,我叫卷惜安来寻你,你跟在军队身侧,别跑太远,也别被落下,累了就回战天养那边上车休息!” 如是,高简话音一落, 卷喵喵闻声点头,下一刻便见高简带着那士兵策马离开。 第47章 师承娄山关,错引醋意,再会卷惜安,重道别离(四) 午时过后 卷喵喵勒马驻足,不远处的大军再次安营扎寨,这一日的上午,整个军队,速度明显提高了不少! 卷喵喵下马,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取下了马上的水袋,才喝了一口,便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策马奔来,那是卷惜安…… “陈北伐将军的战报,狼居胥人袭扰边境,现在王爷正在和卷将军商议对策!让末将来寻王妃娘娘!战将军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午饭,请王妃娘娘回营!” 卷惜安的声音传来,掷地有声,清脆爽朗,卷喵喵闻言一笑,点头应允,再次上马,一抬头,就见卷惜安已经独自勒了马缰,先一步扭头,快步走在前方,如是,卷喵喵便再没有什么顾及,终于能跟在他的身后细细打量,曾经的少时玩伴,如今已经长成了骁勇儿郎,能跟在北疆王的身边,被称为卷小将军,卷喵喵观到此处,看着走在前方的卷惜安,心中既生感叹,又因为想到自己而感到莫名的苍凉…… ———————————— 日头西斜,终落西山 一个下午的时间,卷惜安都在卷喵喵的身侧,默默不语,谨慎跟随,卷喵喵快,他则快,卷喵喵慢,他则慢,就像一个战士,恪守着自己的天职。 “卷小将军生的腼腆,好像很得王爷的看重!” 没来由的,卷喵喵因着卷惜安的样子,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意,更是难得一本正经的问出了这一句,只是忽然称呼高简为王爷,不知怎么让卷喵喵心中觉得有些陌生,就恍若,将自己自然而然的与高简,与高简身边的人化作了两派,而自己,自然是来自周公演…… “王爷对末将有提拔赏识之恩!” 卷惜安的目光只在卷喵喵的面上一闪而过,便看向了别处。 “我是长得很吓人吗?卷将军似是不敢看我?” 这一句,卷喵喵问的极尽温和又面带微笑,因为她既不想让卷惜安觉得自己脾气不好,也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无礼轻薄。 “不是……,王妃娘娘你不要多想,末将之所以不敢看你,是因为末将看见你会忽然想起一个故人!” “哦?是吗?” 这一声,卷喵喵一问轻起,轻的恍若连自己都有些听的不太真切。 “嗯!你的眼睛长的有些像她!” 忽而,卷喵喵听到卷惜安这样一答,虽然面上笑容依旧,却连自己都能觉察出自己的笑容已经快要僵了起来,旋即只看似随意的低下头去,不再看卷惜安,实则一颗心已于胸膛里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 “那她现在何处?” “她……已经死在了白漓国的孤山上!” “那她……是因何而死的呢?” 卷喵喵这一声问出,故作镇定的将头抬起,看向卷惜安,只见此时的卷惜安正一脸怅然,开口回道“听我父亲说……她是因围山受困,被冻死在了斜月山的严冬里……” “你父亲……卷守山吗?那你父亲为什么不带她离开呢?” 此刻山上有淡淡的清风吹过,卷喵喵暗暗攥紧了双拳,一边有些讨厌自己的执着,一边有些讨厌自己的不争气,为什么要问出来呢?为什么要知道一个结果呢…… “家父说,那时适逢北疆老王爷身死,王爷受封,孤身驻守北疆,虽有萧老将军和战将军相陪,却皆已是壮士暮年,彼时情况十分危急,家父急于带家人前去驰援,这才无法抽身带她出来!” 只待卷惜安此言一出,卷喵喵只觉内心五味杂陈,默了片刻,只微咬了嘴唇,将目光投向别处,开口道了一句“你父亲……于国家而言,是个好将军……” “王妃似是对我那童年挚友很感兴趣?” 挚友?卷喵喵闻声,于面上附上笑意,慢慢抬头。 “看样子,卷将军对那女孩子印象不错?” “嗯!我们二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只可惜她已经去了……” 这时,卷喵喵看着卷惜安面上浮现出的怅然,真诚中不掺杂任何虚假,转而便是一声轻叹“卷将军既然说我长得像你那位故人,不若便将我当做你那位故人便可?大家以后同在王爷身边,如此也算熟络?” “这如何使得!王妃娘娘乃是当朝天子帝师周亚父的孙女,而我的那位故人不过是个山野之人,万万不敢和王妃相较,末将不敢!” 不远处,此时有战天养策马奔来的身影,卷惜安见状回头,看着卷喵喵开口道“一定是午饭准备好了,王妃快随我回去吧!” 如是,卷喵喵看着卷惜安策马离开,只怔怔的勒紧了马缰站在那里,一双手牢牢的攥紧了缰绳,将指甲嵌入掌心,山野间的清风吹过,一次又一次的将卷惜安的话吹进卷喵喵的心里。 “是啊,我是当朝帝师周公演的孙女,若我是那孤山上的女子,又如何能嫁给高简,这样威风凌凌的夫婿……” 此刻,卷喵喵默默的一语道出,心中升起无尽悲凉,竟也不知自己这一生,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第48章 心疲渐恨两生疑,终将瓦罐破摔去!(一) 四日之后,行军渐近七星关,这一连几日,卷喵喵除了那一日的下午和第二日的一整天,将卷惜安带在了身边,策马跟在了大军左右,剩下的三天时间,虽然也会偶尔骑马,但是只仍旧一直跟在战天养的跟前,并且将卷惜安退还给了高简。 因为经过卷喵喵和卷惜安这一日半的时间相处下来,卷喵喵忽然发现,卷惜安,恍若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所避讳!凡是有关于北疆的一切,凡是自己问的,他都会闭口不言! 如是,卷喵喵不得不再次于这段漫长的旅途中检讨自己,心道,诚然高简对自己是有几分好的,但却不是全都好,就连高简都会在自己提到周公演和汝阳王的时候有些不大开怀,那么他身边的人自然是提也不能提的,提了便会不高兴,提了便会起戒心! 如此,卷喵喵又不禁在心中苦笑,只暗暗警告自己时刻不要太得意忘形,也不要和卷惜安太过亲近,因为在他的心中,自己这个北疆王妃,分属的并不是高简的阵营……,而反过来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卷惜安对曾经的自己太过熟悉了,熟悉远超卷守山,熟悉甚至超过呈疑……,总之,因为熟悉,还是需要离他远些才好,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在将自己从卷惜安的身边越推越远…… 三日以来,去了一个军务繁忙的高简,跑了一个被高简吓跑的娄山关,又被自己拒走了一个卷惜安,卷喵喵觉得只单骑马也未免单调,掂量着既然是去往北疆,说不得自己也需要对北疆多多了解一番,于是便央着战天养从高简那里要来了一部《北疆地质记史》,只是这部书,卷喵喵细细读去,一直到读完,只觉记载的不过是行军打仗,疆域变幻之事,左不过是一块地盘,你争过来,我抢过去,没意思的紧。 “明日咱们便会到达北疆驻地,到时候你会被王爷安排在陈老将军的府上暂住!” 此刻,百无聊赖的卷喵喵坐在马车里,手中握着那本《北疆地质记史》顾自发呆,听到战天养这样说,顿觉心中很是不满意! 因为昨日卷喵喵闲暇之余,曾央着战天养给自己讲了讲北疆的人文风物,但是那时卷喵喵听过来听过去,却总觉得战天养讲的有些文不对题,更让卷喵喵不知为何,从中嗅到了一丝危机! 而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战天养在讲完北疆的人文风物之后,又提到了他在北疆的一位挚友,名唤陈临渊,而这位陈临渊将军,据战天养说,和他一样也是一位北疆老王爷的肱骨之臣! 却说这陈临渊倒是有意思的紧,因为身处北疆,终身不能得闲,如今老了,赋闲在家,竟因为自己的名字生出几分不如意,称自己的名字起得不好,不该叫临渊,很应该叫羡鱼!所以明明已经到了戎马一生,潇洒退场的年纪,却忽而给自己起了一个别号,唤作“羡鱼将军”。 而卷喵喵初闻这个名号时,却然也觉得有意思的紧,直言这北疆苦寒之地,自然是没有渊的,更没有个鱼可以羡,心生促狭之际,还和战天养打岔,故意曲解他的名号,问上一声“咸鱼将军?” 只是那时卷喵喵心中虽然觉得这个名号有趣,但是听着听着便笑不出来了!因为据战天养说,这个羡鱼将军共有两子一女,人老了忽然来的心气,在自己改了名号之后也为家中子女改了名字,只是虽然自己改了叫做羡鱼将军,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子女得闲,大儿子更名唤做陈北伐,二儿子唤做陈随军,取誓死往北,永远追随之意! 而至于他的小女儿就更是了不得了,改名唤做陈万舞,而至于为什么叫做万舞呢?还是据战天养说,这名字他与陈老将军喝酒时,陈老将军曾经提起过,竟是和高简有关,正所谓“简兮,简兮,方将万舞”这原是出自诗经中的一首诗歌,诗歌共分为四章,前三章描写的是舞师武舞时的雄壮勇猛,文舞时的雍容优雅,末章六句,描写的则是一位女性对舞师的深切爱慕和刻骨相思。 如是经过战天养的稍稍一暗示,卷喵喵自然秒懂,所谓简者,自然是高简了,他将自己的女儿改名叫做万舞,分明是有让高简做女婿的意思! 如今听闻,这个陈万舞,因着这个名字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在外,唤做万舞将军!当然了,至于陈老将军女儿名字中的意思,自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一来,陈老将军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考虑,不想将意思讲的太明白,二来是因为他顾及着高简,怕高简不愿意娶自己的女儿,只是,这名字取得虽然隐晦,但是卷喵喵却通过战天养知道,高简已经知道陈万舞名字中的追求之意! 如是卷喵喵此时听到战天养说,高简要将自己安排在陈老将军府上,与他的女儿同住,顿时于面上生出几分不开心。 战天养见状呵呵一笑,开口劝导“你也不必如此不开心,那陈万舞与简儿自小长在一处,简儿若是对她真有心,也不用一直到现在才娶了你了,那陈万舞和简儿一般的年纪,已经属实是北疆女孩子里的老姑娘了,只有个狼居胥的一个小伙子成日里殷切切的围在她身边,就是她很不知道珍惜,我看她啊不过是对简儿单相思罢了,你不必担心!” 只是此刻,卷喵喵虽然听到战天养这样说,却仍旧不放心,开口便道“这你就说的不对了,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再者,如你所说,她等了高简这么长时间,万一高简一时心软便从了她可怎么办?” “你这丫头,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从了,说的那陈万舞跟个山大王似的,可即便她是个山大王,简儿自然也不是个能轻易被俘获的不是,你别瞎想!” 此时只当战天养的话一说完,卷喵喵仍旧不放心,更于心中将陈老将军属意的那首诗默默背了一遍,于心中生出诸般高简以后会迎娶陈万舞的遐想。 一旁的战天养观到卷喵喵的形容,想是有几分心生不忍,顿时开口道“丫头,我和你说,你也不必这样耿耿于怀,我给你出个招,咱们这白漓国,娶侧妃,娶妾室,都是要给主母敬茶的,只要你誓死不喝那杯茶,她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到死也进不了家门的!” “真的?” 卷喵喵此时,听着战天养的话,虽然深觉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却仍旧觉得他有几分诓骗自己的嫌疑,诚然白漓国娶妻的制度确实严谨,但是高简的身份,他若是想要纳个妾室或者侧妃,还不简单吗? “真的!实在不行,你自可抬出你爷爷周公演!他既然做了你爷爷,也不能白做,那么有权有势,你干嘛不仗着几分?” “兄台此言有理!” 此刻,卷喵喵真心发自肺腑的将战天养佩服了个五体投地,却顿时就见战天养吹胡子瞪眼的开口道了一句“没大没小!” 卷喵喵听闻,嘿嘿一笑, 便再也对那个陈万舞没有了顾虑,只是就当卷喵喵转而再将那首诗经想起来时,默默念叨了一遍,紧接着便于心中顿时生出个有意思的问题“简兮简兮,方将万舞,这却然是篇女子爱慕武师的诗歌,只是高简当真会跳舞吗?如果会跳舞,那又是武舞还是文武?” 如此,只当卷喵喵将这个问题一提,忽地不知怎么便顿时有高简手持着宝剑,于旷野中起舞的场面于心中显现,好笑的紧! “哈哈哈!简儿自然是不会武舞也不会文舞的!不过他倒是文武双全,却不是跳舞的舞!” 这边只当战天养话一说完,卷喵喵只还自顾自的瞧着战天养的样子,好笑的出神,却忽然于耳边听到一声略带寒意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讨论谁会跳舞!” 卷喵喵闻言惊觉,只一回头,便看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在二人旁边站定,正一脸眉头紧皱的模样,卷喵喵见状惊的连忙起身,做摆手状,开口道“没没没,没说你,我们不过是在讨论那个咸鱼将军,当真是精通诗词歌赋!” “妙妙!嘘!” 此时,战天养的一声高喝传来,卷喵喵顿时闻声闭口,只是转而便见高简眉头紧皱,然后将战天养拉去了一边,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 待到战天养离开,就见高简这才折返了回来,卷喵喵见状,谨慎的于马车上坐的身板端正,本以为高简会生气自己与战天养背后腹诽他的坏话,只是没想到,高简走到她面前后,开口先道的一句是“怎么样?这几日还习惯吗?” 卷喵喵闻声一怔,小心开口道“还行!” 下一刻,卷喵喵只见高简闻言挑眉,略微探了身子凑到了自己的近前,卷喵喵见到高简忽而靠近的脸,不知怎么突然就想到了那日的华阳江畔,于是,只将身子慢慢后移,想要离他远些,只是没想到,自己越是往后移,高简的脸就越是凑的越来越近,下一秒便听“咣当”一声,卷喵喵便将后脑勺磕在了马车的车板上。 下一秒,高简的一张俊脸仍旧在自己的眼前放大,眸光深邃,炯炯有神“战天养如今年岁大了,颇有几分没正形,你别总学着他讨论一些当兵的粗话,什么生不生孩子,我从不从了陈万舞的,当心被他带偏了你!如今我们还有半日就到了北疆驻地,今日下午便不走了,明早启程,中午即达,明日午时,陈老将军在居胥关为我们接风洗尘!” “哦!” 此刻,卷喵喵因着高简凑的太近,无法起身点头,简单的哦了一声,便听高简开口问道“夫人可愿意和我同游半日?” 此时,卷喵喵观着高简面上微勾起的唇角,一丝笑意在他的眼中嵌的深沉随意,鬼使神差的便道了一句“好!” ——————————————— 时过正午,天光刚好,北疆六七相接的月份,并不炎热,卷喵喵跟在高简的身侧,策马奔了有两里地,只见前方忽而出现一个巨大的石刻,石刻有一人多高,期中字迹鲜红,被用斧凿雕琢,继而书写描摹。 卷喵喵见状下马,走到那石刻边上,先是绕着那石刻走了一圈,然后再将那石刻上的字仔细观摩。 “孤军作战兮守北疆,不能同苦兮逍遥王。今击鼓乐兮安后方,送君战歌兮赴沙场!辛隐。” 这时只待卷喵喵如此念完,顿觉自己好似能感同身受般,体会到作诗之人的心情,更有一副苦悲自己不能与兄弟共赴沙场的男子身影在脑海中浮现,只是那男子的面容甚是模糊不清,卷喵喵知道,定然是自己因诗生情,补脑了作诗之人与兄弟惜别的画面。 “这乃是昔年逍遥王被皇上留在京都城,不能再随我父王前往北疆同守阵营,临别前所赠,那时逍遥王辛隐着人寻了奇石,亲手刻上了这首诗,后来就被我父王带在了身边,安放在了边界处。这诗里还隐藏着辛老王爷一双子女的名讳,辛战和幸歌,取送我父王战歌之意!” “辛战,辛歌……,辛歌……” 此时只当高简一说完,卷喵喵暗暗看着那石刻出神,脑中顿时好似有了一副画面显现,未满两岁的孩童被人双手高高举向空中,孩童背对着蓝天,面向着大地,眼前是一个男子的高大身影,只是那男子的面容却模糊不清,卷喵喵思到此处,只觉脑中一片浑浊顿起,夹杂着一声男子的欣喜之音“我儿名已入谱,便叫辛歌,自此战歌可全矣!” “老爷!老爷!你轻些,仔细别摔了孩子!” 一个女子的声音陡然飘进卷喵喵的脑海,使卷喵喵闻言一怔,旋即回神,开口便道“辛歌……,真是个好名字……” “我观你刚才想的出神,你在想什么?” 高简的一声问在此时响起,卷喵喵闻言,只疑惑的看向高简问道“高简……,你说人会有两岁以前的记忆吗?” “那怎么可能?不过,你对我的称呼得需要改改,以后不可直呼我的名姓,需要唤我夫君!” “啊?这……” 一时间,卷喵喵没想到高简将问题岔的这么远,好似丝毫对自己的问题没有在意,随即只又扭头看了那石刻一眼,虽然于心中生出万般疑惑,最后只心道,一定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 不经意间,高简的身影在身边靠近,等卷喵喵回过神来,刚一转头,便对上了高简的目光,此刻卷喵喵就见高简站定在自己身侧,一手揽着自己的肩膀,一边低头投来凝视的目光,卷喵喵见状低下头去。 下一刻,高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两日,我观你在看北疆的地志,怎么样,看着感想如何?” 卷喵喵闻言,只没有动作,略微歪着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石刻,旋即面上一笑,开口便回道“感想嘛,确实是有一些的!方才你说这石刻,原是逍遥王送给你父王的,又被你父王安放在了边界上……,只是如今咱们走了这么多时日,已经到了石刻跟前,却还没有到军营驻地,可见这边境是又往北推了!这地志共分为上中下三部,白漓国一千多年的历史,全都在一本书上粗粗一笔带过,而这被北疆,也就是书中所说的狼居胥人袭扰了一百多年的历史,却记了上下两册!我看这史官,分明是对国中开疆扩土之事闭口不提阿!足足两本书,都在向着北疆叫屈!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你这个观点……” 此刻,只当卷喵喵如此说完,顿时便见高简松了揽着自己肩膀的手,旋即摸向了下巴,一脸思虑,然后好笑的开口道“呵!你这个观点倒是新颖,十分别出心裁!” “难道不是?那地志上,白漓国原本的疆域只有到七星关甚至更往前那么远,可是如今已经向北推进了不下千里地,每隔十年百年就会变幻, 从无减少,只有增加,其实分明不是挨打,明明是打别人呀?” 如是,只当卷喵喵一语说完,便觉高简的眸光好似更明亮了几分,旋即便听高简开口道“确实,你说的很对,我们的领土是在增加,只是你的用词虽不准确,却已十分进益了!准确的说,我们并不叫开疆扩土,应该叫驱赶!百年来,边疆饱受狼居胥人的袭扰,苦不堪言,如若不驱赶,总无法安民!” 这时,随着高简话一说完,卷喵喵却于心中对高简的话生出几分不认可,轻轻摇了摇头,转而走到了那石刻的边上,伸出手去,将那战歌两字抚摸。 “驱赶?驱赶到哪里?将他们从华阳江驱赶到七星关,七星关便受袭扰,将他们从七星关驱赶到狼居胥,狼居胥便受袭扰,总有边疆,总有战火,又何时是个头呢?” 卷喵喵此时一边说着,一边望着那石刻出神,却听到身后传来高简的一声轻问“不知……夫人以为该如何处理?” 卷喵喵闻声回头,看见高简正一脸认真的等着自己回话,于是只歪着头,看着高简思虑的开口道“高……夫君你说过,人应该感怀苍生,心存怜悯,纵然北疆被国中称为蛮子,却也是人命,我想他们为什么要袭扰边境呢?人如果有好吃好穿,安静生活不好吗?所以他们定然是生活的不好!要知道人在无法保证自己生命安全的时候,是顾不上什么闲情逸致,邻里和谐的,他们若不野蛮,也就自取灭亡了!你越是打他们,让他们没有生路,若是再往北,冰天雪地,没有草场和牛羊,便是断了他们的生机,他们自然乐的和咱们周旋……,你打他,他就跑,你不打他他就来,他跑,你追不上他,他来你不知道,如此疲于防守,便要耗去国中一大半的兵力……,若是依照我的想法,不如一劳永逸,收了他们为好!” “你……,这都是这三两日你从书中看来的吗?” 此刻,高简将这一问,问的极尽温和,只是不知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卷喵总觉得高简的语气纵然温和,却好似有一丝寒意从他的眸光中闪过,卷喵喵见状忽地不知为何,心中再次凉意渐起,只觉这渐渐西斜的阳光也开始变得不大和暖…… “嗯……” 卷喵喵轻轻点头,旋即因着觉察到高简的气息变化,慢慢将头低下,高简的脚步慢慢靠近,卷喵喵垂眸看着高简渐渐靠近的脚尖,不禁慢慢后退,直到后背靠在了那块石刻之上再也无法避开,一抬眼,看向高简的双眼,只见高简的双眼中满是……猜疑…… “你……” 此刻,高简高简的声音传来,脸颊靠的如此之近,卷喵喵只觉自己的面颊上都恍若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只是他眸光之下的寒意甚浓,浓到让卷喵喵有些恐惧,卷喵喵见状将眉眼低垂,微抿着嘴角不发一语。 半晌过后,只觉一声叹息传来,高简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回去!” 高简此时嘴上虽然如此说着,但是因为未曾转身,没有留出余地,所以卷喵喵也就没有抬头,也没有动作,下一刻,卷喵喵只觉自己的手被人牵起,高简的脚步速度稍有些快,卷喵喵见状紧紧跟上。 两人行至战马身侧,卷喵喵只觉自己的手才被人松开,下一刻便被人从腰间掐起,稳稳送到了马背上,高简的身影翻身上马,一路马儿跑的飞快,卷喵喵默默靠在高简的怀里,后背之上感受到高简身上传来的温度,却也感觉到他的不喜与冷漠,因为一路上高简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粗重的喘着粗气,前方的军营越来越近,一直到到达了营帐下马前,卷喵喵这才听高简小声于自己的耳边低语了一句“军令大如山,泄露军机着会被斩首示众!你可懂的?” 听闻此言,卷喵喵的一颗心猛地一颤,再一回头去看高简,只见高简的眸光正凝视着自己,表情凝重而又复杂!下一刻高简翻身下马,将卷喵喵接在怀里,平稳落地,战天养的身影此刻从远处走近。 渐渐落下去的夕阳中,高简的声音中有言说不明的冷漠“从现在起,着你跟着战天养的身边,不许骑马离营!” 高简的身影慢慢走远,战天养因为这个状况感到莫名,开口便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卷喵喵“鬼知道……” 军机军机……,何为军机?卷喵喵此刻想到这里,径自摸向了自己的脖颈,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默默不语,忽然心中不知为何好似对自己与高简之间的关系倍感厌倦,讨厌高简对自己阴晴不定的性子,也讨厌这样因为高简的态度忽而开心又忽而悲伤的自己…… 不远处有一个士兵策马奔袭的身影一闪而过,口中恍若传达着什么军令。 “王爷有令,传军中的所有将军进帐议事,从今日起,全军上下不许任何人传递信息,一经查出,军法处置!” 卷喵喵听闻,顿时只觉这北疆的寒意又重了几分,于是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再也于面上露不出一丝笑意,旋即转身进了战天养搭好的帐子,自顾自的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第49章 心疲渐恨两生疑,终将瓦罐破摔去!(二) 外面的天色刚刚放亮,朦胧间,卷喵喵恍惚听到了几声鸡叫,高简的心性飘忽不定,这让卷喵喵不知所以,一整夜的时间,卷喵喵蒙在被子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回想起昨日夜间战天养担心期间,跑去高简那里询问过后,返回来面对自己欲言又止的形容,卷喵喵只将一颗心都悬了起来,迟迟无法放下。 其实卷喵喵也曾想过,是否可以借助自己偷梦师的技艺,深入战天养的梦中,探个究竟,只是……卷喵喵那时观着已经暮年的战天养,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曾经一朝入梦不再醒的卷知舟,终究还是不忍为他点燃线香一支…… “何至于此呢……” 一时间,卷喵喵这一句道出,竟也不知是说高简对自己的态度,还是自己对战天养生出的入梦之心。 穿戴好衣衫,走出了营帐,卷喵喵悄悄往旁边的营帐内瞄了一眼,那里住着的是长陵王送给自己的五个侍女,而战天养的营帐则就在她们的不远处。 卷喵喵一路脚步行的很轻,待到她走到了战天养的营帐前,脚步忽而有些犹豫,但是下一刻只当她随手打起了营帐的帘子,却见里面并没有人。 不远处的马车旁,战天养正坐靠在马车边,歪着头浅眠,卷喵喵见状,轻轻一叹,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上前两步为战天养搭在肩上,就当卷喵喵犹豫着刚要转身离开,却见战天养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动作有转醒的迹象,旋即卷喵喵还是没有逃出自己内心的挣扎,单膝半跪在了战天养的身前。 此刻,卷喵喵眸光凝望着这个戎马一生的战天养,只在心中暗暗的轻问了一声,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又这么信任呢?还有昨夜的军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心有所念,手有所动,再次回神,卷喵喵只见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将梦隐宗的锁梦铃握于手中,转而,哀伤的看着战天养,轻轻道了一声“抱歉……” 战天养的睡眠很浅很浅,这样便导致卷喵喵于梦中看到的一切时断时续,并不敢太过深入,只是片刻终了,待到卷喵喵从战天养的梦境中退了出了,只觉自己的心中哀伤更浓! 待到卷喵喵站起转身,刚要返回自己的营帐,卷喵喵只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不远处的一个营帐后面似乎有一袭白衣的人影闪过,卷喵喵见状微眯起了眼睛,转而又看了看仍在睡着的战天养,继而迈步离开。 折返归来,独自蜷在帐中的床榻上,卷喵喵将一面铜镜小心的拿在手中,铜镜上闪现出自己的面容,卷喵喵将手抚上面颊,想到了战天养梦中显现的那个女子的身影,恍若似乎因此找到了战天养这些日子,执着的跟在自己身边问东问西的原因。 因为自己长的和他梦中的那个女子太像了,只是那女子是谁呢?梦境中的花园,无论是繁花似锦,还是傲雪寒冬,那一袭红衣的女子,总是在几个侍女中央站定,容颜灿若骄阳,低眉浅笑,大大的眼睛就如她身边的一汪清泉,一笑百媚,顾盼生辉……,而战天养会在梦中唤那女子为“主母……”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远处的士兵吹起了起床的号角,卷喵喵闻声轻叹,转而将铜镜放到了一边,心中又因为想到了昨日高简对自己忽然而来的冷漠,倍感失望…… 而究其原因,不过是全因为自己是周公演孙女的身份,还有就是高简对自己并不信任…… 军来我跑,军退我还,前脚打家劫舍,后脚隐入深山,是狼居胥人袭扰边疆的一贯策略,而收服狼居胥人,则是高简兼着几个将军在作战了多年之后,疲于对狼居胥人的驱赶,于不久前才刚刚定下的方针,如今高简一纸请奏将狼居胥人收入囊的奏折还没有递到朝廷,就被自己一语道破,高简会是什么感想? 想来,他定然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才看了几天北疆地质的女子能说出来的话,那么他能怀疑的便只有周公演了,如今他不过是怀疑周公演曾将这话对自己说过,这才疑心军中有了细作,是谁的细作呢?自然是周公演的! “不许私自传信吗?这分明是针对我的!” 卷喵喵默默念叨到此处,不禁不屑的勾了勾唇角,只在心中暗道,查去吧,若是能查的出来才是见了鬼了! “丫头,赶紧起来吃饭,收拾好东西,咱们就准备出发了!” 战天养的话音传来,卷喵喵闻声蓦然回首,一时因为战天养的关心而心生不忍,只是转而又将目光变得凛冽了几分,随即顿着战天养映在帐子上的身影默默念叨道“抱歉……,但我真是受够了!” —————————————————— 马车里,卷喵喵将所有装衣服的箱子都折腾了一遍,终于找到了几件红色的锦绣衣衫,顺便又找了几件颜色鲜亮的衣服,转而将长陵王送来的五个侍女叫到了跟前。 “你们既然跟了我,便不能再穿的太随意,如今咱们到了北疆,更不能丢了京都城的脸面!你们虽然是长陵王的侍女,原不属于周府,但是说到出处,咱们都是出自京都城的,如此更该同气连枝!我要你们从今日起,紧随我左右,不得离开!” “是!” 先将自己仔细穿戴,身后五个侍女贴身跟随,一出营帐,初生的阳光晃在自己一身红艳艳的华服之上,卷喵喵只觉心中倍感舒畅,不远处慢慢走近的战天养,悄然看去,一脸的不敢置信,手中一张雪白的披风犹疑的递上前来,结结巴巴的开口便道“还……还穿吗?” “不穿!是谁的东西就还给谁,去他娘的高简!姑奶奶自由了!走!” “啥自由了?哎,你去哪啊?” 战天养的声音在卷喵喵的身后响起,卷喵喵回头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开口道“去告诉高简,我要骑马!” 七月初的北疆,行军渐进居胥关,这一路卷喵喵只身骑于马上,身后几个侍女一路策马跟随,卷喵喵见状,虽然心生疑惑,却也没有细问,只心道,这几个侍女既然是长陵王的人,长陵王那样的身份,身边之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如此也就不再在意…… 这一路卷喵喵兼着几个侍女骑马骑的潇洒,远远的只见高简一脸的不满,似近非近,似远非远,恍若很想靠上前来,却又于面上带着几丝怒气,身形端正,面若寒冰,卷喵喵心中知道,高简是生气自己拂逆了他的意思,他明明下令不许自己骑马,可自己却偏骑了,而且如今不仅骑了还串掇上了自己的侍女,如此一程,怎能不气? 可是即便如此,卷喵喵也毫不在意,并没有将高简的生气放在心里,心想他昨日夜间和将军们商议军机大事,并没有将自己所说的话抖落出去,自然是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等到过了几日,他将这细作查不出来,自然就会相信,自己说的话不是听周公演道听途说来的,而是自己本来就聪明! 总之,自己自可以纵心随意,不必再去理会高简的态度,只要不作死,就往死里作! —————————————————————— 时至午时,秩序井然的三千铁骑,终于到达了居胥关外,高简命令卷家兄弟三人径自领了兵马前往军营集结,前方的居胥关门口早已有了一队人马在等候,卷喵喵见状将身形挺得笔直,像模像样的策马跟在啦高简的身侧,见到高简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打量了个遍,虽然挑了挑眉却没有说什么。 “末将恭迎北疆王!” 随着这一声起,只见远远的居胥关门前跪倒了一片。 “陈老将军请起!” 高简的声音响起,卷喵喵的目光顺着来人望去,只见一个头发已经渐渐花白的老者,虽然身着素衣,但是形容间甚是精神抖擞,丝毫不服老态,身形端的笔直,虽然比战天养略显瘦弱,但却康健!想来就是战天养所说的羡鱼将军,陈临渊了。 “这位是……” 这时只当卷喵喵凝神将那陈临渊仔细观望,忽见他的目光飘向自己,卷喵喵见状开怀一笑“你好啊,陈将军!” “这位是咱们的北疆王妃!还不行礼!” 战天养的声音在此时适时响起,陈临渊闻声一怔,虽然面上生疑,却躬身再跪! “陈老将军不必客气,刚才一礼已行,我与我家王爷同受,不必再拜!” 此时,卷喵喵的一声出口,只见陈临渊刚要落到地面的膝盖,犹疑收回,手上双拳一抱,开口便道“多谢王妃娘娘!” 如是,待到陈临渊起身,他身后的一应人等,旋即也便免了礼仪,此时一道略带寒意的目光朝着卷喵喵投射而来,卷喵喵凝神看去,正看见陈临渊的身后站着两男一女,那女子一袭绿衣俏丽,似是精心打扮过,在看到卷喵喵看她时,将脑袋不服气的一扬,一开口恍若有些生气“简哥怎么回了一趟京都城,还娶了个王妃回来,不是说要给蓁儿妹妹办婚事吗?这女子是怎么回事!” “万舞!” 陈老将军的呵斥声传来,卷喵喵闻声一怔,心道从军之人果然是有些威严的,这一声吼听的卷喵喵身形一震,卷喵喵不禁将右手攥了拳头抚在胸口,只是下一刻却忽而见到高简的手伸了过来,将自己的手握在掌心之中,开口便道“自古婚姻大事,都讲求个秩序井然,我是高蓁的兄长,若是我不先成婚,她如何能嫁人?” 喔,高简此言一出,倒是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粗粗从他的话听去,倒是听出他之所以娶妻却全然是为了不被妹妹越了次序,至于其他的,却一句未提!如是,卷喵喵听到此处,忽而不知为何,心中略有不满渐生,旋即只看着那陈万舞开口道“承蒙王爷看重,心有所念,亲自上了折子,请旨赐婚,这才成了这桩姻缘,本王妃名叫周妙妙!姑娘既然唤我夫君叫哥哥,不若以后便可以嫂子相称,如此倒也亲切!你说是吧,夫君?” 如此,卷喵喵一语落定,只自顾自的看着高简将头一歪,满面笑意,再未去看那陈万舞分毫! 此刻,高简回望向卷喵喵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带着几分审视,旋即待到高简的面上如卷喵喵所愿,有了笑意显现,卷喵喵这才颇觉出几分心安,只是心安之余,却也觉得自己身侧,那陈万舞的目光,寒意更浓! “末将已经为王爷在府中准备了家宴!还请王爷和王妃娘娘移驾!” 陈老将军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沉寂,队伍的脚步声再起,卷喵喵便始终骑马跟随在高简的身侧,寸步不离! ———————————— 陈府宴席 卷喵喵随着高简坐于高位,陈老将军于战天养分坐于高简的下首,然后便是陈老将军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此外,战天养的身边还跟了一个卷惜安! 长陵王的侍女,始终站定在卷喵喵的身侧,高简见状,虽然偶尔会将目光落在那几个侍女身上,眼中稍有疑惑之色,只是卷喵喵细细观去,他也倒没有十分不满。 宴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卷喵喵却只是挑着几样不太大荤腥的食物,吃了几口,便将碗碟推置到了一边,下方,陈万舞的目光一直盯在高简的身上从未移开,这让卷喵喵十分不满,心道,让你看! “夫君,吃菜!” 卷喵喵此刻,伸手拿了筷子给高简送上了一口素菜,放入碗中,斜眼扫去,果见那陈万舞看的咬牙切齿! “夫君,再吃点这个!” 尝到甜头的卷喵喵,再次给高简送上了一块肉,放入碗中,这时就连高简也将目光看向了卷喵喵,只是高简的目光虽然落在了卷喵喵身上,下一刻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了陈万舞的神情,便瞬间明白了几分,只觉得自己倒是因为卷喵喵的动作生出了几分欣喜,她这是吃醋了? “呵呵,王爷和王妃娘娘的感情当真深厚!” 陈老将军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只是卷喵喵细细听去,却听到他的身后好似有杂音飘来“深厚什么!简哥向来心中只有兰姐一人,娶了她,不过是看她有几分姿色!” 卷喵喵:我忍! “瞧她的名字,叫什么周妙妙!当真是俗气!” 卷喵喵:我再忍! “切,若不是她那个脸蛋,又是当朝权贵的孙女,简哥会娶她?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周公演而已,谗言佞臣!专会阿谀谄佞,蒙蔽圣上视听!在咱们北疆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宵小之辈……,简哥不过是宠她几日,过后也就忘了!” 此刻,陈万舞的声音,虽然是在和他的兄长窃窃私语,却是已经大到了卷喵喵都能听到的地步,只是卷喵喵反观在做的各位,陈临渊全然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战天养端着酒杯打着哈哈,卷惜安的目光则在陈万舞与自己身边飘忽不定,全然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于是,卷喵喵又将目光飘向高简,可是却见高简竟然不知在想着什么!全都装作听不见是吧? 卷喵喵观到这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道,骂我也就算了,骂我有姿色,我便全当是你的夸奖,只是,你骂我也就算了,竟然骂起了周公演,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旋即,只当卷喵喵想到此处,见到高简仍旧没有个反应,转而端起了高简面前的酒杯,回眸望了身边的两个侍女一眼,假作起身需要搀扶,而那两个侍女则也很是识趣,立时便扶了卷喵喵的手起身。 立时间,在坐的各位见到卷喵喵的动作不明所以,只当卷喵喵执酒是要起身说几句,只是卷喵喵见状却只是笑笑,然后径自走到了下首,目光在陈老将军的面上扫过,虽然轻轻点头,却仍就越过了他,慢慢走到了陈万舞的跟前,此刻陈万舞被两个兄长一左一右安排在中间,卷喵喵在那陈万舞的面前站定,直看的陈万舞大是不解。 “嫂子这是……” “我不是你的嫂子!” 旋即只待卷喵喵一语道出,面上虽然仍旧笑意未退,但是手上的一杯酒已然快速的泼到了陈万舞的脸上! “你!贱人!你竟敢泼我!” 陈万舞的一声不满顿时出口,霎时间就见连陈万舞身边的陈北伐和陈随军二人也站起身来,卷喵喵眼见着陈家两兄弟的手朝自己身来,下一秒急急后退两步,心道面前隔着桌案,只小心必过便可,只是,还没等卷喵喵的身形站稳,却见原本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女,不知已于何时将自己护在了身后,稍稍一出手,便各自将陈北伐和陈随军的手臂攥住,一出口,更是显现出十二分的威严! “大胆!竟然敢对王妃娘娘出手!” 如是,卷喵喵闻声,却又不得不对那两个侍女高看了一眼,心道,当真是好身手,反应真是快! 只是此刻,卷喵喵看着陈家兄弟一脸不忿的形容,却也觉得好笑,想着他们两个既然因着侍女的呵斥而住了手,便也算是作罢,旋即只灿然一笑,冲着那两个侍女开口道“放开!” 卷喵喵这一语轻落,款步走到陈万舞的面前,周围的所有人因为高简没有发话,寂静无声,只端端的看着,卷喵喵心道,我叫你们看!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的落在陈万舞的脸上,陈万舞应声而动,旋即便跳出了桌案,站定在了卷喵喵的面前,刚要还手,便被侍女再次拦住! 陈万舞因为气不过,伸手就要劈来,卷喵喵本以为这次会躲她不过,只是没想到下一刻却见陈万舞已然被两个侍女三五下钳制起来,狠狠的将手拧在了后背处! 陈老将军的身影终于在此刻起身,气冲冲的跑到了卷喵喵的面前,开口便道“你这丫头,快快住手!接风家宴,为何要拿老臣的女儿出气!” 一时间,陈老将军的语气不可谓不狠厉,面上的怒意渐渐酝酿,卷喵喵定神看去,只心道,此刻若不是高简在场,只怕自己会被这个陈老将军砍成八段! “陈老将军不得无理!仔细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谁!你怎敢对王妃娘娘撒野!是你的女儿骂人在先!我看王妃娘娘打她也不多余!不过是小孩子们间的龃龉,你这样严词厉色又是何必?” 忽然间,闻得此声,卷喵喵心中一喜,只见下一秒,战天养便已如一只护崽子的老母鸡,挡在了自己和陈临渊的中间。 “王爷,这……” 无奈间,陈临渊终于转头想起了冲高简求情,卷喵喵扭头望去,只见高简的面上分不出个喜怒,只是抬起了目光朝着这边看来,卷喵喵见状,走到了被侍女辖制的陈万舞面前,开口道“还望万舞姑娘,以后慎言!嘴上积点德行!想来在坐的各位全都有点老眼昏花,耳不聪目不明,由得你对我出言不逊!只是今日我便要你知道,胡言乱语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你辱骂我可以,却不许骂我爷爷!” 旋即只待卷喵喵此话说完,转而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路过陈临渊身边时,只看着那陈临渊开口道“女儿还你!放开她!” 随着卷喵喵此言一出,辖制着陈万舞的两个侍女,迅速松手,仍旧退到了卷喵喵的身边站定,如此,在卷喵喵和高简的下首,所有人站了一屋子,无一落座,卷喵喵淡淡望去,就见卷惜安也紧张的于原地站起。 “大家怎么还不坐下!” 高简的这一声话音出口,大家闻声入坐,倒是那陈临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立在高简的面前,高简见状,先是看了一眼返身回来,一脸开心的卷喵喵,旋即,似是出神想着什么,只是片刻后,眸光中好似有一丝不与计较,一闪而过,开口便道“陈老将军请入坐,本王的王妃却有几分脾气,但只要您的女儿,不要惹她,便不会生出事端,再者,从今日起,不许妄议朝臣!” 忽然间,卷喵喵闻得此话,目光朝着高简望去,见他这话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陈临渊和陈万舞,下一刻陈临渊应了声是,转身落座,高简的目光朝着卷喵喵投来,只是卷喵喵却发自内心的不大领情,心道,什么叫从今日起,不许妄议朝臣!看来那陈万舞说的并没有错,从前他们定是茶余饭后的没有少说周公演的坏话! 旋即,只待卷喵喵想到此处,顿时冲着高简送去一个大大的白眼,直看的高简面上一愣! 第50章 心疲渐恨两生疑,终将瓦罐破摔去!(三) 夜幕时分,陈临渊府上 一场宴席,在各怀心思中结束,卷喵喵此刻是一个人吃饱了,也不愿意去管旁人吃的开不开心,反正自己十分开心就行! 不远处,高简正带着战天养和卷惜安与陈临渊告别,说是要返回城外的军营驻地。 卷喵喵看到高简告别之后朝着自己走来,生气的转身,回了屋子,只是不肖片刻却见高简跟了过来。 “怎么?都闹成这样了,还不开心?” 卷喵喵闻言,只不愿意搭理,说话的语气也很是随意“你不是要去军营吗?怎么还不走?” “我来与夫人告个别!” 高简的声音传来,语气轻轻,只是这却令卷喵喵十分不解,更将这高简的心思琢磨个不明白。 “难道你没看出来,刚才宴席上,我可是向着你的!诺,怎么将这披风送回来?留下吧,天冷好穿!” 高简的声音再次出口,卷喵喵闻言抬头,只暗自将高简腹诽了一遍,又歪起了脑袋,将他细细打量,心道,这个高简,说他喜欢自己吧, 自己老老实实的时候,他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说他不喜欢自己吧,自己如今决意洒脱了性子,不再在他身边当个儒诺的深闺怨妇,他又纵着自己!当真是心思难测,难不成……他就喜欢这样的? 这时,只当卷喵喵如此想着,就见高简径自将披风搭在了椅子上,然后找了位子坐下,端端看着自己,开口道“今日在军中,我说不让你骑马,你偏要骑马,还让战天养送回了披风,怎么,是生气了?所以才拿陈万舞撒气?” 卷喵喵闻声,只别过脸去,不满的开口道“与那不相干,陈万舞,她骂我爷爷!” 忽然间,卷喵喵只觉,自己这一语道出,刚才还殷切切的高简顿时没有了声音。 “呵!你爷爷,周公演!你就如此向着他!” 半晌过后,随着高简这一声出口,顿时,卷喵喵只觉自己的心中不忿渐起,转而对高简也没有太客气,开口便道“不是我说,高简!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每次一提我爷爷,你就冷嘲热讽的!” 突然间,卷喵喵只觉自己这边一语话落,顿时眼前一花,明明刚才还端坐在座位上的高简不知怎么一下子就移到了自己的眼前,四目相对,近在迟尺,高简的眸光微冷,眼底波涛暗涌,分明有一丝怒意酝酿其中! “周妙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周公演不可能有什么私生子!为什么我的人一点也查不出你的来历!你的父母到底是谁!” “我……我不知道……” 卷喵喵将一双眼睛审视在高简的脸上,这是第一次,卷喵喵这么直白的感受到高简的怒意,卷喵喵此刻因着高简的样子,不禁将头向后靠了靠,只觉自己的喉咙处仿佛被什么堵住,继而有些无法呼吸。 “你!哼!” 眼见着高简冷哼一声,被气的拂袖而去,卷喵喵被怔的久久无法言语,只是片刻后仍旧犹豫着走到了门口,看着高简远走的背影,恍若不甘心的道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 只是高简明显已经走远,并没有将她的话听清…… 身旁有一个侍女的身影闪身而出,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卷喵喵惊觉,想要伸手阻拦,却没有来得及,下一刻就见那侍女也不知用了个什么身法,便稳稳的挡在了高简的面前,开口便道“请问王爷,今夜可要回王妃的房中休息?” 这时只待那侍女问完,顿见高简答也没答,冷哼了一声,绕过那侍女大步而去! “王妃娘娘,王爷的样子应该是今夜也不能回房休息了!” 随着那侍女转身回来,在卷喵喵面前禀报完,卷喵喵只自顾自的歪起了脑袋,看着那侍女长叹了一口气,开口便道“哎!你这身手倒是挺好!就是眼力见不咋地!快来,你们几个和我说说都会什么,叫什么名字?” 另一边,已经走至大门口的高简,看着已经和侍女进了房内的卷喵喵,紧紧皱起了眉头,沉默不发一语,尤其是当他将目光扫向卷喵喵身边的那几个侍女身上时,更是将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另一边有陈临渊的身影慢慢走来,冲着高简抱拳便道了一声“王爷!” 旋即,高简只收回了目光,看着陈临渊开口道“留王妃在府中暂住一月,好生服侍,不得怠慢!” 陈临渊“是!” ———————————— 高简的北疆王大营 此刻,从陈临渊的府上返回到大营中的高简,正独坐在书案跟前,喝着闷酒。 两日未见的白苏里,闪身而入。 “怎么还喝上酒了?听说你那新王妃在接风宴上将陈万舞收拾了一顿?当真是一战成名啊!这下陈老将军将女儿许给你的打算,是想也不敢想了!” 此时,白苏里虽然如此说着,只是高简却全然没有将他的打趣听进心里,只“当”的一下将酒杯拍在了桌案上,开口问道“周妙妙的身世还是没查到吗?” 白苏里闻言摇头,继而犹疑的说道“其实,这周妙妙左不过就是向着周公演些,你何必这么介怀?周公演是她爷爷,她向着爷爷,也是人之常情!” “可如果周公演真是她爷爷,周琦便是她兄长,她当初怎么会对周琦上心?” 此时随着高简话一出口,白苏里闻声摇头“这你说的就不准确了,兄长可以是堂兄长,也可以是表兄长,京都城内,姻亲门阀缔结良缘又不是没有的事!其实说白了,王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期盼着,周妙妙不是周公演的亲孙女,然后将她拉到咱们这边来,好和你同一阵营,一致对外?省着到了日后……,若是事成,周公演倒台,怕周妙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还是……,你是担心,周妙妙心里还惦记着周琦?” 这时,只当白苏里话一说完,顿见高简送来一记白眼“周琦此人,心怀叵测,先是暗中巴结户部尚书之女,后又拿周妙妙巴结孟北川,如今他仗着我的门路在孟北川手下做事,并不是个能翻起什么风浪的人,我还未曾把他放在眼里!” “那便是前者了!” 这一刻,只当白苏里话音一落,顿见高简沉默不语,白苏里旋即走了两步,坐到了高简的桌案对面,径自拿了杯子倒了一杯酒,开口道“我说她的话,你别不爱听,今日一早,我可又撞见了,同样的手法,如今周妙妙用到了战天养的身上,与当初她用到周琦身上的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用的好像是个铃铛样的东西,你说这周妙妙难不成会什么妖法?我看现在战天养可是天天围着她打转,就跟着了魔似的,我和你说,你可要小心点!” 如此,这时只当白苏里此言一出,高简顿时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只见高简将面前的酒杯攥在手中握紧,沉稳的开口道“画出来!” 白苏里闻声一愣,高简继而开口道“我叫你把她用的东西画出来!我就不信这世间会有什么歪门邪道的法术!” 白苏里“嗯!” “还有……周妙妙身边的那几个侍女,颇有蹊跷,我今日看她们的身法,有些诡异,有空你去查一查!” 这时只当高简话音一落,白苏里顿时一笑,将手中的杯子放置在了桌案上,笑着开口道“这个呢,也不用查了!前一阵子,我的人偶然间发现,长陵王实则在京都城暗中圈养了一批暗卫,这林氏兄妹,林崇成、林湘君就是这批暗卫的领头人,如今你那王妃跟前的五个侍女就是这批暗卫里拨出来的人,不过,呵呵,这个长陵王这次当真是下了血本,竟然舍得一下子派过来五个,若说只单单是为了刺探你对周妙妙的心意,倒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你之前怎么说的来着,说这长陵王相信你绝对没有二心,如今怎么样?暗卫都派出来了!你可要知道培养一个暗卫多不容易!哎呀不过,这美人就在眼前,是自己的夫人,却不能亲近,王爷,你现在是不是恨死那几个侍女了?” 如是,只当白苏里话一说完,高简闻声顿时又飘过来一记白眼,白苏里见状,缩了缩脖子,恍若安慰的道“不过王爷,也不必如此担心嘛,如今京都城已经传来了讯息,听说长陵王新提拔的两个落地举子,颇有些学识和胆量,如今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他们现在已经暗中联络了朝中支持长陵王的老臣,正在查汝阳王和周公演科考舞弊,任人唯亲,卖官鬻爵,私吞田地的罪证,再者……还有那桩事!你知道的!如今皇上眼看大限将至,预计到了明年开春,一切都会有定论!这届时,汝阳王倒台,周公演自不用说了,到时候周妙妙自然就不会再被长陵王忌惮,咱就说到时候她就算知道了什么军机还能透露给谁去?到那时长陵王自然不会再将周妙妙放在眼里,周妙妙又在你身边,你是要宠还是要留,还不是都由你定?再者……,到时候长陵王若是能成事……,你可就是国舅爷了!周妙妙到时便是乱臣贼子的孙女,你就是废了她,再娶上几个,也使得。” “我从没那样想过……” 此时随着高简的话音响起,反观白苏里倒是将眉头一挑“没怎样想过?” 高简闻声沉默的看了白苏里一眼,心头忽而有周妙妙的身影一闪而过,旋即只是看着白苏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如今,还是先稳住长陵王和周公演的心思要紧,让你的人盯紧陈府,留意往来信件,还有……周公演安排来的那四个侍女和两个嬷嬷……,让她们每隔十日向周公演写信一次,就说一切平静,没有异常!” “是!” “还有……辛歌和卷喵喵可有消息?” 这时,只当高简将话问出,顿见白苏里皱眉作思虑状,开口道“辛歌那边,我的人倒是还在继续寻找,依着那人贩子提供的讯息,最新的线索直指华阳江畔,只是那华阳江地势崎岖,昔年又只有个被叫做斜月村的小村庄,现如今那村庄早已被血洗屠村了五年,怕是就算找到也是白骨一具了!还有就是……长陵王好像撤回了寻找辛歌的人手,我看王爷你……是不是也将人手撤回来? 再有就是那卷喵喵,依照卷守山的说法,她昔年绝对已经被冻死在了斜月山上,至于那娄山关为什么说在京都城见到了卷喵喵,就颇有些匪夷所思了……,因为我的人在甲第巷和周围寻了足足有半个月,丝毫没有见到带猫脸面具女子的影子,我想着那娄山关说的,莫不是假话?如果是假话,我说王爷你这次出招这么早,就有点吃亏了,以找到卷喵喵为期限,立下军功?呵呵,若是卷喵喵根本不曾出现,你许给他的这个期限,岂不是没有期限?” 如此,这时只当白苏里话一说完,高简顿时半晌无话,片刻后思虑着站立起身,走向了军帐的门口,看着外面的夜色,开口道“不!都要继续寻找!逍遥王辛隐视家父如亲兄弟,我怎么能让他的血脉流落在外?长陵王不会无缘无故撤回人手,令你的人也时刻盯住长陵王的动向,看看长陵王是不是找到了关于辛歌的踪迹!再有……就是卷喵喵,有娄山关的话在,我不信她已经死了,娄山关与我互不相识,与卷喵喵也互不相识,不会无缘无故寻到北疆王府,说出有关卷喵喵对我有救命之恩的话,昔年斜月山上的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白苏里“是!” —————————————————— 与此同时,京都城中,长陵王府 此刻长陵王府的府院中,长陵王一袭轻衫,独自在庭院中落座,一只手搭在冰凉的石桌上,看着静静地夜色,沉默不语。 一袭浅金色衣衫的高蓁从房中走来,手中拿着一件披风,为长陵王搭在了肩上。 “战哥……” 长陵王闻声回头,看着面前的高蓁,一开口满是忧心“还是唤我良柏吧,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 高蓁闻声长长一叹“夫君,可是有什么心事?” 长陵王闻声也跟着长叹了一声,先是看了高蓁一眼,然后仍旧是看向了北方的夜空,开口道“高简的军队,如今怕是已经到了北疆驻地!我只怕是画蛇添足,多做了一件事,高简会误会了我的意思……” “夫君……你……” 这时只当高蓁说到这里,旋即拉起了长陵王的手,开口问道“我见你于兄长启程前,给他身边的周妙妙送去了五个侍女,夫君可是怕兄长被这周妙妙所迷,倒向周公演,所以安排侍女前去监督吗?” “连你都这样想……,想来……,那周妙妙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了……” “夫君 你这是……” 此时,还未等高蓁的话说完,长陵完转而拍了拍高蓁的手,忧心忡忡的起身“不,我送去那几个侍女并没有任何图谋,只单单是为了照顾周妙妙的起居……” “夫君为何……对周公演的孙女这样上心?” 此刻,天边的夜色清凉如水,但是长陵王在听到高蓁的话后却不知该如何答起,遥想到当初高简新婚的那一夜,自己夜探了高简的新房一事,至今痛心疾首,尤其是,当自己剥落了周妙妙的衣衫之时,看到了周妙妙左肩的那个“辛”字时,更加心觉,五内俱催,悲喜交加,既骂自己混账,又庆幸自己去了!这心情如此矛盾, 根本无法表达,自己该告诉高蓁吗?自己该告诉高蓁,周公演的孙女周妙妙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妹妹辛歌吗? 如果告诉了高蓁,高蓁必然心喜,只要休书一封递给高简,辛歌便会与高简相认,可是相认之后呢?相认之后会如何?周妙妙被周公演养在身边那么多年,早视周公演为心中至亲,倘若是她求情,高简必然会对周公演心软,如今一切正在紧锣密鼓的暗中进行,丝毫容不得一丝差错! 皇帝身死之际,自己是高高迈步,凌驾于万人之上,还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土,被踩进地狱深渊,皆在此一搏之间,自己与汝阳王之间的差距,只差一个高简……,纵使自己相信高简不会背叛自己,可自己也绝不能冒这个风险,这样的风险……,只要高简对周公演心软,哪怕是一次!稍有差池,自己都会万劫不复!不能说,绝不能说…… “为夫我只是单纯觉得,她……有些可怜……” 此刻,长陵王的话,缓缓道出,但是高蓁细细听去,一双眼睛落在长陵王的面上,却只觉得,今日的他,面上有着言说不明的哀伤…… “夫君……,你……莫不是因为兄长娶了她,心中不喜?你……喜欢她吗?回门那日,你明知那道鱼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吃下?” 这时,长陵王听到高蓁有此一问,顿时缓缓将面上的哀伤之情一扫而空,转身回来,站在高蓁的身边,将坐在石凳上的高蓁揽入怀中,开口道“说的什么傻话……,你这是吃醋了吗?我喜欢的人只有你,至于那日的那道鱼……,我只是单纯觉得她有些可爱,有些淘气……,而至于高简能娶了她,我求之不得!为她高兴!” 此刻,长陵王的话音传来很轻很轻,高蓁抬眸望去,却发现长陵王似是因为回想起了那日回门家宴时的情景,于嘴角饱含着一丝笑意!高蓁见状,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于眼底有一丝不喜闪过,可爱?淘气?这是什么评价?这是身为自己的夫君能当自己的面夸赞别的女孩子的吗?求之不得?何为求之不得?是兄长娶了周妙妙他求之不得,还是他自己求之不得? 高蓁:“你这话说的不明白!我不依!我不依!” 第51章 入军营,误引恨生敌,交新友,现两重危机(一) 一个月后 八月份的北疆,已是寒风渐起。 这一边军营之内,只身带着卷守山、卷惜安、陈北伐和陈万舞策马阅军归来的高简,刚一到军营驻地,看到了于自己王营大帐旁搭建好的木质新房,面上难得的露出了喜色。 于帐中一睡便是大半日,终于使高简这次北归以来,阅军边疆驻地一个月时间的疲惫一扫而空。 夜色渐沉,被高简分派留在军营驻守的白苏里再次闪身而入,高简似是早已见怪不怪。 只见白苏里刚一进营帐,便朝着高简送上了一摞信件,高简见状皱眉,犹疑接过。 “看看吧,这都是你那王妃这一个月来寄往京都城的信件!” 高简看见白苏里一边说着,一边于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当即将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旋即将信件拆开,一一看去,只是,谁知,高简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冲着白苏里飘去一记白眼“你看过了?” 白苏里闻言点头,继而哈哈大笑。 第一封:“老头子,我已到达北疆,一切都好,勿念!” 第二封“你这周老头子,怕是眼光不好!挑的这个孙女婿怕是个不会生孩子的!” 第三封“爷爷,咸鱼将军有个女儿,每天就会欺负我,她女儿名叫万舞,十分垂涎高简的美色,战天养说,简兮简兮,方将万舞,高简这厮一个月了,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陈万舞居然还想看他跳舞!真是岂有此理!爷爷,你可一定要去和皇上商量商量,最好下一道旨意,不许高简再娶别人!” 第四封“周公演,你这老头子,送给我的侍女是不是被你叫回去了,怎么一个都不见?” …………………… 此时,只待高简将信件一一读完,顿时将周妙妙那封有关询问周府送来侍女的信件攥紧了几分,神情中恍若夹杂着一丝坚决的开口道“看管好周府送来的那六个人,不许她们私逃了!” 白苏里闻言,笑呵呵的开口道“这是自然,人在我的手里,断然不会出什么纰漏,不过我说王爷,你这新王妃倒是有意思的紧,她居然直言陈万舞垂涎你的美色?我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措辞的女子!” 如是,白苏里说到这里,恍若看到高简面上稍有一丝喜色,继而再次开口道“不过,这周妙妙竟然有心思求到周公演的头上,限制你娶侧妃,纳妾室,倒是有几分聪慧,想来若是周公演求皇上下旨,不许你再娶她人,你也只有顺从的份!” “周公演……,呵……,我可从来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白苏里闻的高简此言,顿时摇头一笑,开口道“行了,如今这信我也截下了!断断送不了你以后娶侧妃纳妾室的出路!不然,你就算不将周公演放在眼里,还能不将皇上的旨意放在眼里?” 此时,高简闻声没有说话,因为高简自心中便从来没有如白苏里所说的那样想过,高简只心道,自己不将周公演放在眼中是真,但却也从不曾想过要娶侧妃,纳妾室!如是,只待高简这样一想,便仍旧从床榻上起身,做到了桌案旁,这时便见白苏里殷切切的凑上来,开口道“诶?我说王爷?这陈万舞,一个月来总跟在你身边,现在怎么不见?” “回府去了!” “完了!这八成是又要生事!” “生什么事?” 这时,只待高简如此问完,便听白苏里一脸认真的答道“哎呀,王爷,你不知道,你们走的这一个月,陈万舞虽然跟在你身边,但是每隔个七八日便会回府一次!这一个月你那个小王妃,可是没少挨欺负,这前几次吧,周妙妙因为寄人篱下,全都忍了,上一次,就是五日前那一次,陈万舞居然跑去炫耀,说她能天天都跟在你身边,伺候你饮食起居!周妙妙那一次可是动了大气!对陈万舞是一点也没客气,说陈万舞什么,就算垂涎你的美色,也只有垂涎的份,万万嫁不进北疆王府里!还说什么自己怎么都不会喝陈万舞的妾室茶,到时候就算是陈万舞真的倒贴给你,也只能做个没名没份的妾室!” “呵!她倒是真敢说,想来必定是想到自己身后有周公演撑腰,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此刻,只待高简话一说完,顿见白苏里频频点头,做同意状,开口道“是呗!王爷您是谁啊,还怕他一个周公演?还不是想娶谁娶谁?” “你能说点别的吗?” 白苏里闻言,照着高简的面上望去,明显看到高简的面上生出一丝不悦,心道自己说的是有点跑题了,转而,笑呵呵的开口道“呵呵,我们言归正传,言归正传,这上一次,陈万舞着实是被周妙妙气到了,不过这陈老将军想要将陈万舞嫁给你的心思,我看是好像要打消了,他还暗地里和他那两个儿子说,周妙妙不管是不是周公演派来的细作,但是还是有些太厉害了!怕是陈万舞嫁到府上做小,会吃亏,还说,就算是要嫁,也要等到他日功成之后,等到你休了周妙妙,他再将陈万舞嫁给你!” “呵,陈临渊倒是不吃亏!” 如此只待高简话音一落,顿见白苏里露出一副思考的形容,开口问道“这话虽然如此说,不过王爷……,我怕是你算露了一件事,恐难再哄佳人芳心!” 这时白苏里话音一落,见到高简面上满是疑惑,旋即再次凑近了一点,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小心问到“王爷你之前是和周妙妙置了气走的,一走就是一个月,你是不是和陈老将军说,这个周妙妙有周公演的背景,行事有些淘气,叫他不要怠慢,不要惹怒,好吃好喝,谨慎伺候,以免引出风波?” “这有什么问题?” 如是,这时只待高简此言一出,顿见白苏里大手一拍,开口道“完了,王爷,这回你的事儿,大了!” 这时,只当白苏里话音一落,顿见大帐外,有一个士兵的人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开口便道“禀告王爷!陈临渊老将军派人来传信,说是王妃娘娘逃跑了!” 高简“什么?” 随着高简话音落下,只见又有一个人影从大帐外跑了过来,来人正是陈府上的府兵,那府兵只一进入大帐便告罪般的扣了一个响头,开口道“启禀王爷,还望王爷千万不要生气,这一个月来,陈老将军实在是让府兵将府中围的密不透风,就是个苍蝇也跑不出去!只是这王妃,不知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如是,到了此刻,高简面上终于浮现出了一脸怒不可遏的怒气,立时起身,将面前的桌子一踹,开口便骂道“蠢货!是谁叫你们把她看守起来的!陈临渊人呢!” “陈……陈……陈老将军已经带了两位公子和小姐,一起出去寻找!就连府中的府兵也全都派出去了,就是,就是还没找到!” 高简闻言,顿时将凌厉的目光投向白苏里! “你是怎么做事的!陈临渊困府围人!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的一丝不漏!” “我……我是看你疲于奔波于边陲驻地,左不过就是一个月,只要她安全便可,怕……怕扰了你处理军务……” 这时只待白苏里话一说完,高简顿时高声厉喝出口,直将白苏里振的一个哆嗦! “白苏里!你还不带人快给我去找!要是找不到,你就给我连夜滚回隆阳白家去!” 白苏里“是!” —————————————————— 陈临渊府邸后花园墙角 此刻,夜色渐深,星子显现,八月北疆的风中夹杂着一丝寒意,卷喵喵独自一人身上披了一件嫣红色的披风,躲在院墙处,墙里和墙外的两棵大树之间。 也不知是不是这天气冷的太过突然,八月份的胡杨树,叶子已经黄红相间,这让卷喵喵这一袭嫣红色的衣衫隐入其中,并不显眼…… 卷喵喵眼观着自己栖身的胡杨树,树高不下十五米,主干粗细,足有五六个成年男子手拉手才能围住,想来这树的年岁已经相当久远…… 如是,卷喵喵顾自用手拍了拍自己栖身的树干,万分满意,粗细合适,以自己的身量平躺在上面还绰绰有余,卷喵喵将自己倚靠在了胡杨树背风的一侧,把身上特意挑选的厚实披风紧了紧,看着天空中的夜色,心中泛起一丝凉意,又因为看不见月亮生出几分惋惜。 一连一个月,自那日高简与自己置气而走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卷喵喵想到此处,只冲着星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不过是不知道自己的出身,如此小事,竟也不知高简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这一个月来,听战天养说,高简已经将军中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查了一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细作,这件事情倒也算是不了了之,不过相比之下,倒是卷喵喵被高简安置在了周府之中,不得自由,这让卷喵喵匪夷所思。 “高简,这是将我当了细作,要软禁起来吗?” 卷喵喵想到此处,默默道出这一句,却不知该向何人问起,心中遥想到这一个月来居住于陈临渊的府中,陈临渊对自己的态度,在接风宴上出了那样的事,陈临渊对自己自然是不喜的,只是卷喵喵却发现陈临渊纵然对自己不喜,却没有多加为难,一日三餐,好水好饭,这让卷喵喵心中暗道,难不成是高简在临行前有什么交代? 想到这里,卷喵喵不禁又想到了陈临渊府上的府兵,这一个月来,卷喵喵仔细观去,却发现,这府上的府兵虽说是将府上围的密不透风,却除了自己,人人都可进可出,偏偏到了自己,想要出去逛逛,便会遭到府兵的阻拦,说是什么,外面并不安稳,有狼居胥的探子游离左右!更甚者,陈临渊还会搬出,周围狼多这样的借口,阻止自己出府,这便让卷喵喵又生出十二分的疑心,更对陈府的府邸生出了一丝不喜! 尤其是,陈临渊的女儿陈万舞,每隔五七八日便会回府一趟,据她说,她在军营中有她自己的大帐,就在高简的大帐不远处!而她每次回来,不是对卷喵喵奚落一通“什么高简并没有将你放在眼里”“军营允许女子居住,也不将你带在身边,这算什么王妃”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就是对卷喵喵大肆炫耀,说她能近身跟着高简的身边,比如高简今日吃了什么, 喝了什么,说了什么,如此种种,凡是有关高简的琐事,都能被她拿来当作炫耀的资本。 而这,也恰恰是现在卷喵喵躲出来的原因,因为卷喵喵于心中暗暗估算着日子, 心知,这陈万舞归府,就在今天!为了免去与她的口舌之争,这才趁着侍女不注意,闪身溜了出来,好在陈府的府兵,自认为将府邸把守的严谨,但对于府内看守的却比较松懈,这才让卷喵喵有了可乘之机,借着暮色,遁身而逃,想着,只要等着那陈万舞回了她的房中睡下,自己的耳根子便也算是清静了! 只是,此时,卷喵喵纵然心中如此想着,却多少还是对高简生出了几丝怨怼,尤其是当卷喵喵一想到自己如今连寄一封信都需要偷偷摸摸的,央着长陵王的侍女送往驿站时,更是于心中生出一丝不悦。 “这府兵,分明是用来围我的!” 一时间,卷喵喵因着不知道周公演有没有收到自己的信而生气,不由的用手捶了几下树干。 不远处,此刻有几个火把一闪而过,卷喵喵微眯着眼睛望过去,恍若看见了战天养的身影,只是却不知战天养带着人来府中来回奔走,在忙个什么? 卷喵喵见状,又将身形往树荫里藏了藏,心道这个战天养就会哄小孩子开心,一点也不顶事的!遥想当初自己不过是想要出府去逛逛,正巧赶上被府兵阻拦,又被战天养撞见,不过是想要他说个情,让自己出去! 可却不曾想, 战天养竟然说那府兵只听陈临渊的差遣,若是陈临渊不放人,他也没有办法!不然唯一的办法就是战天养下令自己的兵,到陈府上抢人!只是抢人?抢谁?抢自己?那时只当战天养将话这样一说,卷喵喵便顿时泄了气,只在心中暗道,不过是想出去逛逛,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再者卷喵喵一想到自己曾在接风宴上得罪了陈临渊的女儿,说不得他也不会轻易服战天养的抢夺,自己如今住了他的府邸,他自然是有理的!如此一想,这出府一事,也便不了了之! 不过倒是自那以后,战天养每日都会寻到府上来,卷喵喵倒也乐于缠着他,这每日下来,不是和侍女们踢毽子,翻花绳,便是央着战天养讲有关于北疆的故事,讲有关高简的故事。 只是,战天养偶尔有兴致上来了还会讲一些陈万舞的故事,如是,卷喵喵便从战天养的口中得知,这个陈万舞和高简还有战汀兰,倒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情谊!此刻,卷喵喵想到战天养夸赞陈万舞的武艺和学识,想到战天养那时目光中的赞赏之情,说陈万舞的武艺恍若和他已经故去的女儿可以相较一场,那形容就好像他若是能看到陈万舞将武艺施展一番,便会从陈万舞的身上看到战汀兰的身影。 那时卷喵喵因为气不过,也曾出口回怼,开口便道“就算陈万舞的武艺再高又如何?还不是连我身边的侍女都打不过?” 只不过,那时战天养听闻后,却只是随意笑笑,全然当她们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并不放在心上,更甚者,战天养还在夸赞陈万舞武艺的同时,夸赞陈万舞颇有谋略,很会排兵布阵,指挥作战。 如是,彼时卷喵喵听闻后,纵然心中不服,却也知道自己比她不过,旋即心中不忿之余,便又央着战天养给自己多讲讲兵法,想着若是以后能偶尔能为高简出个一招半式的点子,不求多通,就算是能有个共同语言也是好的。 “等着瞧,姑奶奶我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一定干票大的!什么兵法谋略,史书典籍的,不就是看书吗?我就不信我比不过她?” 此刻,卷喵喵如此说完,顿见陈府的府院中,火把好似又多了几组,人群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卷喵喵见状微眯起了眼睛,心中满是疑惑。 “这是……府中遭贼了吗?” 卷喵喵念至此处,不禁摇了摇头,旋即,仍旧将自己的身子蜷好,缩在了树影里。 随着夜色愈加深沉,风力不知不觉间稍稍减小,卷喵喵因为树大避风,又将身子全都缩在了披风之下,倒也觉得还算和暖!眼见着陈府中动静一直没有消停,想到陈万舞定然还是没有休息,于是也便不打算动作,更怕自己一旦回了屋子,陈万舞又寻上门来冷嘲热讽,奚落炫耀个没完!于是,这么一蜷,只不肖片刻,便顿觉困意袭来,仅一合眼,便睡了过去…… 风吹树梢,夜色当空,渐渐熟睡过去的卷喵喵,忽然间只觉自己的身侧好似生出了一道屏障,挡住了晚风,带来丝丝暖意。 卷喵喵微微抬眸睁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的星河灿烂,再一转头,对上的便是高简的脸,一时间,卷喵喵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旋即微微勾起嘴角,转而便将眼睛再次合上,轻轻一张口,恍若喃喃呓语“你怎么还没回来……,等那陈万舞睡了……,我便回去。” 昏昏沉沉中,卷喵喵感觉自己好似被人抱起,再次微睁了眼,正看见高简的侧脸于朦胧中映入眼帘,旋即卷喵喵将自己的手往高简的脖子上一挽,开口便道“喔……这一梦倒是香甜……” 下一秒,随着卷喵喵将自己往高简的怀里蜷了蜷,只听耳边传来高简的一句“回营!” 第52章 入军营,误引恨生敌,交新友,现两重危机(二) 天方破晓,远远的传来两声鸡鸣,卷喵喵闻声惊醒,忽见自己已经置身于床榻之上。 惊觉起身,卷喵喵低头望去,就见自己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睡衣长裙,就连头发也不知何时松散下来,未簪任何发饰,将手摸向床沿处,只见床榻的下方铺着厚厚的地毯,环顾四周,整个屋子皆为木质结构,内室很大,被用木板和木条围成浑圆的形状,屋子共有十六个角,每个角都有一个树干粗细的顶梁支撑着,屋顶被围成一个锥子形,被用木条修葺,恍若浑然天成,卷喵喵细细看去,竟看不出任何缝隙,屋子外间被蒙了厚厚的白毡,抵御住了所有的风寒,外面的天色正透过白毡落下光亮。 卷喵喵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下,一床厚厚的褥子崭新的铺着,床榻也为木质结构,而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轻柔和暖,正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烁着浅金色的光泽。 “王妃您醒了?” 长陵王送来的侍女声音传来,卷喵喵放眼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屋子内,已经并排摆放好了周公演给自己带来的衣衫箱子,卷喵喵见状皱起了眉头,拍了拍自己的脸,再次确认自己确实已经不在那棵胡杨树上。 此时耳边又传来侍女的声音 “王妃娘娘这一觉好睡,一路上了马车,直到王爷把您送到屋了还没醒!如今咱们在陈府上的东西可都连夜搬过来了!” 如是,卷喵喵扭头望去,果见就连自己养的一棵卷柏 ,也被带了过来,放置在了自己的床头。 “我这是……到了军营了……” 此刻只当卷喵喵一语道出,便听门口处顿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确实到了军营,这一觉睡的可还舒适?” 卷喵喵闻声望去,只见刚才还在屋子里的侍女已经不见,反倒是已有一月未见的高简此时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三五步便落座在了自己的床边。 “你……” 卷喵喵此刻看着高简的动作,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而抬头望了望门口处外面还没有大亮的天色,转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和一头散落的长发,顿时紧张的用手挡在了自己的胸前,向后靠了靠。 “你……这是起床了,还是没睡?” 这一句卷喵喵尽量让自己问的自然,只是一抬头看向高简,却见高简已经恍若因为自己的动作促起了眉头,旋即卷喵喵只故作镇定的将手放下,果见高简的神情这才稍稍得缓。 “你昨夜为什么要上树?” 此时,高简的一问出口,并没有回答卷喵喵刚才的问题,高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和缓,卷喵喵听闻高简的问话,这才于心中将这一个月在陈府中的圈禁,和陈万舞的奚落涌上心头,旋即只越看高简越于心中生出十二分的不满意,开口回道“没什么!我呀,不过就是个细作,被人圈在府里,还要受人奚落,你那个咸鱼将军,着人看我像看贼一样,还有你那个万舞将军,每次一回来都会到我屋里将我数落一通,我不过是想着,既然惹她不起,不如出去躲躲!”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如今这间屋子便给你住,从今以后你便住在我旁边!” “你旁边?” 这时,只当卷喵喵一声疑惑出口,却见高简已经对自己的疑惑不再在意,而是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挑起了自己的一缕长发,看的出神,卷喵喵见状不禁再次将身子向后靠了靠…… 屋子外,此时传来侍女的一声禀告“王妃娘娘您又睡了吗?战将军差人来说,让王妃起床之后过去吃饭。” 睡?睡什么睡……,此刻卷喵喵看着面前的高简,思忖再三,刚要张口回应一句,但是下一刻,却见高简抬起一只手来,将自己的嘴堵住,不肖片刻,外面便又传来了侍女的一声“王妃娘娘既然睡了,奴婢过会儿再来通禀!” 如是,卷喵喵听到这里不禁于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这侍女脑筋肯定有问题,刚才她出去的时候明明看见高简就在屋内,她既然守在屋子外面,定然没有看到高简出去,如此,竟也不知是怎么得出了自己已经睡下的论断的! 片刻后,忽觉自己的嘴巴被人松开,卷喵喵不禁朝着高简微眯起了双眼“你干嘛还不回去?这天可还没亮呢,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此时,只见高简闻声挑眉,转而收回手去,将手置于膝盖的衣衫上拍了拍,嘴角轻轻一笑,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卷喵喵见状,不禁有些看的移不开眼睛…… “怎么样?这一个月的时间,想的如何了?是否想好了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卷喵喵闻言大是不解,转而看向高简的目光,却见高简的目光也投向自己,开口便道“还是那个问题!你的父母到底是谁?还有,我见这一路来北疆的路上,还有你在陈府上住的一个月,战天养好像对你很是关心?战天养到底为何对你这么关心?” “这……” 此刻,卷喵喵闻声蹙眉,继而看着高简,只在心中生起诸多犹疑。 “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说过,我父母是谁我不知道!至于战天养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你干嘛不去问战天养?也许是我投他眼缘呗?” “你!” 一时间,只待卷喵喵喵这一声回答出口,高简这个你字顿时卡在了嘴边,一起身,面上怒意渐生!只将身形在卷喵喵的床榻前端的笔直,看着卷喵喵拧起了眉头,“你竟然还不肯说!” “说……说什么……” 忽然间,高简的这一句质问,让卷喵喵心中没来由的心虚,一双手不由的攥紧了被角,转而便将眉眼低垂看向了被子的花纹,因为卷喵喵心中并不清楚高简这句话的意思,心道,难道高简知道了什么?他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昔年斜月山上的卷喵喵了吗?还是说……难道他知道了自己利用战天养的梦境,将自己的梳妆打扮尽量向战天养梦境中的女子靠拢,以求得到战天养庇护的事实?只是卷喵喵稍稍思忖了片刻,便否定了这个猜疑,一双手也因此稍稍放松,只刚要抬眼去对视高简的目光,却忽觉自己的一只手被高简牢牢攥住! “你是连撒谎也要想半天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你,周公演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爷爷?我已经查明周公演根本就没有什么私生子,你怎么会是他的孙女?” 呼,这时,卷喵喵听到高简如此问,终于将心中的一口气一松,心道他只要不怀疑我是卷喵喵便好,于是只思虑着开口道“高简……,你可是觉得我若不是周公演的亲孙女……,会在这身份上配不上你?我想着……你既然请旨说喜欢我……,自然该是喜欢我这个人,而不是喜欢我这个身份对吧?若是这样为什么一定要对我的父母是谁,这样执着呢?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是周公演绝对是我爷爷!” “你!好!好!好!你倒真是伶牙俐齿!” 此时,只待卷喵喵一番话落,顿见高简满是一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的形容,端端在自己的床榻前掐腰踱步! “好!周妙妙,我再问你,我的人调查到,周公演是于五年前将你接到周府,那么在这五年以前,你见过周公演没有?” “没有……” “好好好!亲爷爷是吧?五年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亲爷爷一面?” “高简?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此时此刻的卷喵喵终于从高简的问话里发现,高简想问的问题似乎并没有他表面上问的那么简单,高简似乎在从这些问话里推论出一个事实,一个自己不是周公演亲孙女的事实…… 于是,卷喵喵只转而犹豫的再次看着高简开口问道“高简……你是在纠结,我到底是不是周公演的亲孙女吗?” 果真,只待卷喵喵此时话音一落,顿见高简被气的勾起嘴角,开口便道“好!你既然说你是周公演的亲孙女,那为什么彼时你未出嫁,周琦会对你那么上心?” “你……,周琦他是我的兄长,自然对我好……” “周妙妙!” 忽然间,听闻高简的这一声怒吼,卷喵喵顿时身体一震,抬头追随上高简的视线,只见高简的眸光中似有滔天的寒意顿起!只是转而,便见高简将手抚在了额头之上,做出了一副拿你没有办法的形容!下一刻,就见高简停下了脚步,走到了床榻跟前,慢慢躬下了腰,将双手拄在床榻的边沿,一双目光中满是审视,卷喵喵眼见着高简的面容离自己这样近,恍若极力隐忍着心中的怒火,不禁将身形极力的向后靠靠,却听见高简一开口,声音中艰难的将气愤压抑住,一语入耳很是轻柔。 “周妙妙,你可还记得自己在京都城皇家猎场山脚下的茅草屋外说过的话?你说你曾喜欢过周琦一个下午,周琦若是你的亲兄长,你怎么会喜欢他?你不是周公演的孙女对不对?不然怎么会说出周公演对你有救命之恩的话?周公演此人,向来居高自傲,从不轻易笼络旁人,周妙妙,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或者说是手段?才能得周公演对你如此信任?让他如此对你唯命是从,甚至能让他对你比对他的亲孙子都好?周公演是如此,周琦是如此,现在战天养也是如此!你一定是有什么办法对不对?” “啪!” 忽地,随着这个响亮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就连卷喵喵自己也跟着呆在了床榻上,直看着自己虚抬于半空中的手,惊慌的忘了放下,眸光扫向高简,就见高简被气的顿时起身,竟连被打的脸也没有摸一下便甩袖而走! “高简……,你怎么能用这么轻柔的语气,问出这样的话……” 一时间,卷喵喵被这突然而来的情况,惊的久久不能回神,只兀自低下头,看着自己刚才打了高简一巴掌的手发呆…… “我居然打了他……” 此时,只待卷喵喵一语默默道出,刚要失神的躺下,却忽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扳正,还未来得及细看,便觉自己的嘴被人一下堵住,刚刚离开的高简,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形容间怒气未散,卷喵喵只觉自己的后脑被高简狠狠扣住,这一吻来的突然又霸道,急切中满是索取,一时间卷喵喵因这突然而来的情况,被惊的慌了心神,大力将双手推向高简的胸膛,却发现怎么也推脱不开! “嘶……,你咬我!” 忽地,随着高简的这一声出口,卷喵喵顿时才觉自己得以松脱,重新落座回床榻之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转而抬眼朝着高简望去,见到高简的唇角因为自己刚才的一咬,变得有些红肿,这才于自己的口中也品到了一丝腥甜…… “周妙妙!你敢拒绝我!” “抱……抱歉……,我……我还没准备好……” 终于,卷喵喵这一声回复出口,只觉得自己心中五味杂陈,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此刻,卷喵喵凝神观去,只见高简的形容间,怒气犹在,并不曾消减,遥想到自己从成婚到现在,也曾每日都着侍女前去问上他一句,晚间是否要回房休息,只是如今高简真的要回来了,却不知为何,全然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同,时机不对,态度不对,氛围也不对……总之,一切都不对! “周妙妙!咱们成婚了这么多时日!你和我说你没有准备好!好!很好!好得很!”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高简如此说,抬头望向他,就见高简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点着头,全然一副,你真行,你干得好的形容!旋即转身,朝着门口大步离去! 此刻,房门外,天刚放亮,远远的再次传来两声鸡叫,初升的太阳终于破晓,军营中传来起床的号角,卷喵喵闻声,只将头埋进被子里,竟也有些道不明自己此刻的心情! —————————————————— 待到日上三竿,卷喵喵终于耐不住腹中饥饿,缓缓起身,房间内,侍女已经因为卷喵喵没有起床去吃早饭,而将早饭送进了屋内,卷喵喵见状,只掂着早饭中的一碗白粥喝了几口,便径自翻箱倒柜的寻找起了衣衫。 只是待到卷喵喵将所有的箱子都翻了个遍,也只寻到了两件偏素色的衣裳,因着想起了高简的话,最后还是掂对着,将自己之前挑出来的那几件大红色的衣服锁了起来,心道,纵然战天养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长的有几分像他的故人,但是自己索性还是收敛些为好,想着,战天养若是真的因自己长得像他的故人,才对自己多了几分照拂,那么这份关照,也断然不会止于几件衣裳。 片刻后,只当卷喵喵洗漱穿戴完毕,便仍旧落座回了床榻上,因为想到了早晨高简的态度而暗暗伤神,更在心中忧心,高简到底为何执着于将自己是不是周公演的亲孙女一事问个明白?而至于他问的那几个问题,周公演,周琦和战天养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 这战天养自然是不必说了,他对自己好,全然是因为他自己心中有了执念,因着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这才对自己心生关怀! 而至于周琦……,卷喵喵想到周琦,回忆着早上自己回答高简的话,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卷喵喵知道,周琦对自己好,全然是因为他这样做能讨周公演的欢心,因为周公演对自己太好了,这让周琦发现一旦靠近自己,便能引起周公演的注意!只是这个原因,并不足对旁人细细说起,一来,周琦虽然说有利用自己之嫌,但说到底也并不曾因此伤害过自己,周琦对自己的态度,虽说并没有几分真心倒也有几分实意,二来,如今自己已远离京都城,更何况还嫁进了北疆王府,以后也断断再不会与周琦有什么交集,如此,又何必将他往昔做过的事,拿出来细说,与人口实呢?不如便全将周琦对自己的好,当作是兄长对妹妹的真心,虽然有几分自欺欺人之嫌,倒也相宜。 最后便是周公演,如是,卷喵喵遥想到了自己与周公演的初见,那时自己正在挖着卷知舟的坟头,想着将阿若从坟里拉出来,给自己腾个位置!那时倘若不是周公演,恐怕自己早已死在了斜月山上,只是至于周公演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卷喵喵想到此处,不禁在心中将周公演暗暗腹诽了一遍,更在心中不得不承认,周公演对自己好,恐怕有几分因为自己能将阿若从他的梦中偷出来之嫌,只是,卷喵喵虽然这样觉得,却又觉得这不是全部原因,而周公演对自己如此有耐心,又关心的其他原因,到底是什么,就连自己也不知道…… “说周公演是我爷爷,爷爷对孙女好,有什么错?” 此刻,卷喵喵一语道出,仍旧满是不甘心,虽然知道高简已经早已不见了踪影,还是冲着门口白了一眼,但是转而只当卷喵喵想到了早间来自高简那一吻,旋即,顿觉脸颊变得绯红,只是绯红过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姑奶奶就是周公演的孙女,爱咋咋地!” 第53章 入军营,误引恨生敌,交新友,现两重危机(三) 时至正午,卷喵喵终于在一个人于房中郁闷了小半日后走出房来,这才将自己面前的一间房屋看清,只见偌大的房屋如一个王营大帐大小,被用木板和木桩搭建完成,地面被用木桩高高抬起,共有五个台阶,房屋的周围有单独的木质走廊,走廊并不悬空,被圈以结实的围栏,房屋的外面被用白毡包裹,若是从远处望去,好像与军帐无异。 此刻卷喵喵站在围栏边上,向四周观望过去,发现自己虽然身在军营,但这军营的位置却并不在边疆边陲,而是距离居胥关不远,翘首以望,仿佛还能看见居胥关的影子,只是因为时而有忽高忽低的山坡阻拦,让居胥关显得有些不真切。 在屋子的左边有一座大帐,两个守卫驻立其外,卷喵喵见状走下台阶,朝着那大帐走去,只刚一到近前,便被那两个守卫拦住“王爷正与将军们在帐中议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请王妃娘娘返回!” 闲杂人等?王妃娘娘? 卷喵喵闻声一怔,只心道这两个守卫明明知道自己是王妃,却说出了闲杂人等这几个字,若不是心气高,胆子大,那便是高简有什么交代了!如是,卷喵喵想到此处,只暗暗皱了皱眉,索性也不与那两个守卫计较,顾自转身离开。 屏退了身边的侍女,只身走在军营之内,卷喵喵发现这座军营很大,大到一眼难以看穿,远远的校场之上,兵将们正在操练,形容整肃,很有章法,顺着那校场的右侧望去,卷喵喵看见正有两匹战马,似是整装待发,青衣倩影一闪而过,那是……陈万舞! 如此,见到陈万舞,卷喵喵只立时驻足,想着千万不要被陈万舞发现才好,只是,卷喵喵才刚这样想完,便见陈万舞的目光还是穿过了层层阻碍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且卷喵喵确信,那陈万舞投过来的目光中,满眼所载皆是怨愤和不满,甚至还有一丝狠戾? “你怎么在这里?” 战天养的声音此刻在身后响起,卷喵喵闻声回头,正见战天养手中抓着一只鸡,在自己的身后站定。然而等到卷喵喵再次回头去看陈万舞时,却见陈万舞已经上了马,径自跟在陈北伐的身侧渐渐远去。 “呵,这万舞如今已经被简儿派了外差,跟着他兄长巡视边防去了” 如是,卷喵喵听闻战天养这样一说,旋即再次转身,面上大是不解,却见下一刻,战天养便神秘兮兮的凑到跟前来,开口道“哎呀,这说来,简儿都是为了你不是,陈万舞欺负了你一个月,如今把她调开,省的她在你面前碍眼!” “你就会为高简说好话!” 明显,卷喵喵因着今日早晨的事,并没有对战天养的话多领情,只转而绕过了战天养朝着远处走去,却见下一刻战天养仍旧追了上来,如此,卷喵喵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 “中午早点回来,我给你炖只鸡吃?” 正在此时就当战天养的话音一落,卷喵喵正见不远处的王军大帐内,高简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如此,卷喵喵不禁看向战天养一脸为难,开口便道 “战将军,你以后还是不要对我太好了!我不过就是个周公演的孙女,在你们北疆这样的地界,万万承受不起……” “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可是还在因为我之前夸赞陈万舞文武双全的话生气?你放心,我以后再不当着你的面夸奖她还不成?你不是说想看兵书吗?我这两天给你寻了一本新的!你瞧!” 如是,这时只待战天养话一说完,便见战天养真的从怀中掏了一本册子出来,卷喵喵见状不禁暗暗凝眉,将目光在战天养手中的书和高简的目光中打了一个转,最终还是无法拒绝的伸出手去,将那书接入手中,只是转而就当卷喵喵再次抬眸望去,却见,远远的,高简的面上似有一丝不悦顿起,这不由得让卷喵喵心生犹豫,也生伤心。 “要不你还是收回去吧……” “诶?女孩子家,多多读书明礼是好事,别听周公演的一天只知玩乐,如今你做了北疆王妃,难道想被陈万舞比下去?” 这时,就当战天养话一说完,只见战天养好像终于发现了什么端倪,将目光在卷喵喵和高简身上打了一个转,疑惑开口问道“怎么?你们这是吵架了?” 忽然间,战天养的这一问让卷喵喵感激莫名,卷喵喵心道,想来这也是自己从来不介意战天养说周公演坏话的原因,因为战天养对自己从来都是一片赤诚之心,只是如今……,他的这片心意,在高简看来,却是自己刻意笼络,说不得以后还需要自己避避嫌疑才好。 “我们没吵架……,战将军?如今我出了陈临渊的府邸,能骑马吗?” “自然可以!” 如此,只当战天养一回答完,卷喵喵这才于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却苦涩的紧,因着怕被战天养再看出端倪,卷喵喵只将一本书在手中握紧,旋即转身离去,任战天养在身后如何呼喊,再也没有停下脚步。 ———————————— 天上骄阳和暖,身下战马嘶鸣,卷喵喵一路策马狂奔,这才将连着一月来被圈禁在陈临渊府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径自寻了一个山坡的背风处,放了马儿遛弯吃草,天上偶尔有夜影的身影一晃而过,卷喵喵见状不由得结下了身上的披风蒙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自顾自的迎着阳光躺在了山坡上。 如此一连几日,卷喵喵只每日都将自己置身于军营之外,刻意将自己与军营中的一切人和事物隔绝开来,端端将一本战天养所给的兵法册子,读了个滚瓜烂熟,待到读无可读,便躺在山坡上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出神发呆,这才将心中的郁闷,稍稍缓解…… 军中的一切照旧,并没有因为卷喵喵的每日出走而生出多大波澜,卷喵喵心知自己于北疆而言,就是个格格不入的外人,他们的一切,自己从来都不曾参与其中,也与自己无关!而且,掂着卷喵喵连日来对这整个军营的观察,也不知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卷喵喵总觉得军中的每一个人都好似对自己心生防备,纵然他们因着自己王妃的身份和高简的面子没有宣之于口,但是卷喵喵却深深的能感受得到,那份防备满是不信任和猜忌! “不该嫁过来的……” 此刻和暖的山坡上,日头已经偏西,凉意渐浓,卷喵喵不知为何,忽而便怀念起了从前在京都城中未出嫁的日子,闲散恣意,何能自由?想到此处,卷喵喵不禁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白色披风,仍旧将那披风扯了过来盖好,心道,这披风纵然颜色不好,倒也多少能保暖! 一时间,卷喵喵看着那披风,竟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将那披风比作了高简,忽然间又因为想到了高简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而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那日早间的事情之后,卷喵喵便再未与高简见过一面,虽然同在军中,偶尔能与高简遥遥相对,又或者擦身而过,但是高简这一次仿佛动了大气,再未与自己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像从前一样对自己嘘寒问暖,这让卷喵喵不禁心生忧虑,日日难安。 西斜的太阳已经渐渐落下,山坡上冷风渐起,卷喵喵环顾四周,看着这偌大的北疆草场,一望无际,旋即暗暗将拳头攥紧,转身坐起,抱膝将自己缩在披风之下,想到自己如今身在北疆,全然是因为高简之故,倘或高简厌弃了自己,让自己失了这个倚仗,那么自己在整个北疆之中,举目无亲,而且这北疆中人又全都对周公演并不待见,那么自己纵然有战天养的几分照拂,又能如何呢?竟也不知将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局? 总之,自己是一定不会说出自己卷喵喵的身份的,这一刻,卷喵喵不知为何忽然于心中生出一丝固执,暗道,自己倒是要看看,自己便是周公演的孙女又能如何?难道自己身为周公演的孙女便不是个好人吗? “周老头儿,这下你可算是上了高简的当了,当真是压错了高简这个宝,又赔上了一个孙女!这遥遥北疆,叫我如何能回去寻你……” 如是,卷喵喵忽然间念叨到此处,不知怎么便突然将自己心中的猜测更坚定了几分,心道,倘或自己从前若只是对高简和长陵王的关系保持怀疑,那么自己现在几乎可以从高简对自己的态度中断定,高简与长陵王是一伙的! 哀哀一叹,再次响起,不知怎么,卷喵喵看着天空中的暮色,竟然于心中生出一丝悲凉,更为自己无端的卷入了这场朝堂纷争怅然不已!如今,卷喵喵只希望,高简能将战天养对自己的照拂快快忘掉,不求高简对自己多像个夫君,只求他能多多关照一二,情同手足,宛如兄长,或许也能将自己往昔的遗憾稍加弥补,如此……足以…… “王妃娘娘,王爷说今夜有军务需要处理,晚上便不回房休息了!” 不远处,有长陵王的几个侍女寻来,只还未到近前,禀报声便已传来,卷喵喵闻言,不禁好笑的勾起嘴角,看着那几个侍女一脸无语。 因为经过卷喵喵这几日的观察发现,这几个被以长陵王的名义派来的侍女,一颗邀请高简回房休息的心,仿佛比自己还要热切!那形容便好像,只要高简一旦夜间回来安寝,她们便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使命,如此连日来,每逢日暮时分,她们必然会跑去高简的面前问上一句,契而不舍,从无落下!更甚者,有时就算到了日暮时分,明明知道高简不在军营,她们还会寻到战天养的头上,让战天养转达一下口讯,直到收到高简的回复,才算做罢! “从明日起,不必再去问了!不过是个夫婿,爱去哪住去哪住,与我无干!” 如此,随着卷喵喵这一声吩咐出口,只见几个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仍旧全都一躬身,开口应了一声“是!” “王妃娘娘,战将军刚才让奴婢给您传话,让你明日不要出门,说是要介绍个姑娘给你认识!” “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 半晌过后,只待卷喵喵一行人回到了军营,远远的便见战天养殷切切的走了过来,卷喵喵见状刚要走上前去问候几句,却忽见高简的身影带着几个将军从不远处走过,卷喵喵见状只得停住了迈向战天养的脚步,直到战天养的身影走近,卷喵喵这才报之一笑。 “你这些日子,天天跑去外面,是在忙些什么?是不是高简惹了你生气?” 卷喵喵闻言一怔,观向战天养的目光,见到战天养的目光中满是担忧,旋即安抚的开口道“没有,高简并没有惹我生气,他是王爷,我怎么会生他的气?” 如是,卷喵喵只觉自己一语出口,战天养的表情变得更加怪诞,其实卷喵喵知道,战天养已经觉察出自己是在躲着他,只是战天养却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何躲着他!因着这个原因,说来无趣,卷喵喵不愿意引他忧心,心道若是和他说了,他不免又回找上高简,念叨几句。如今自己已经到了高简的军营,与从前的境况大不相同,纵然自己也想生活的恣意洒脱,无所顾忌,但是说到底也要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是…… 如此,卷喵喵稍一思虑,见到战天养仍有疑虑,旋即开口道“听说,你明日要介绍个女孩子给我认识?我明日在军中等她,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卷喵喵这样一说完,见到战天养并没有质疑,转身迈向了台阶,临近门前,仍旧朝着高简的方向瞄了一眼,却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如此只再次长叹了一口气,闪身进了房门。 床榻之上,卷喵喵和衣躺下,看着满屋的烛火出神,一转头看见了自己床头的那棵卷柏,却陡然发现那棵卷柏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生长,虽然未死,却也再没有生出新的针叶,如是,卷喵喵不禁伸手摸向了那颗卷柏的针叶,喃喃自语的开口道“遥遥北疆,如此苦寒之地,真是委屈你了……” 第54章 入军营,误引恨生敌,交新友,现两重危机(四) 翌日清晨,卷喵喵起床后,因为想到战天养的交代,一直守在屋子内,没有离开军营。 因为干呆着无聊,索性将战天养给的几本有关兵法的书籍重新翻了一遍,眼见着太阳已经接近当空,卷喵喵见状刚要出门去问问战天养有关那女孩子的消息,谁知刚一起身便看见一个身影在屋门口的帘子外出现。 “这便是小王爷那位王妃的屋子吧?” 随着这一声传来,卷喵喵闻声心生好奇,只觉这声音当真如百灵鸟一样好听,下一刻,一只手打起了门口的帘子,立时便有一张圆圆的小脸映入卷喵喵的眼帘,那女孩子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端的满脸笑意,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头上的头发编满了发辫,身穿的是一袭浅红色的北疆民风长裙,卷喵喵只觉自己匆匆看过去一眼,就好像看见了一轮初生的太阳,满是蓬勃的朝气。 “你就是周妙妙?高简这次带回来的王妃?” 随着那女孩子这一语出口,卷喵喵闻言笑着点头,下一刻就见那女孩子自然而然的走进了屋子内,一边将屋子里面细细打量,一边看着卷喵喵笑意盈盈的开口道“你这房子真气派,我叫萨日娜,战老头说你一天无聊的紧,叫我来寻你,咱们俩交个朋友可好?” 如是,卷喵喵闻言,只觉越发心生欢喜,不为别的,只为萨日娜的一句战老头,卷喵喵便觉得萨日娜与自己一定会非常合得来,开口便道“得友如此,蓬荜生辉!” —————————————————— 如此,接下来的一整个月,萨日娜都会来到北疆王的军中大营寻找卷喵喵,而卷喵喵也乐得随她出去,心道总好过在军营之内哀哀自怜,做个深闺怨妇! 而且经过卷喵喵连着一个月来与萨日娜的接触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从前未出嫁前,无忧无虑的时候,总之,每日随着萨日娜骑马打猎,射箭叼羊,能让卷喵喵将自己所处的境地,身份,立场全都忘记,更让卷喵喵于心中总结出来一个道理,快乐是可以传染的! 此刻,卷喵喵置身于马背之上,看着遥遥领先跑在前面的萨日娜,于嘴角展开 大大的笑意。 “周妙妙,你这么个有趣的人,嫁给高简那个冷面又城府极深的王爷,当真是可惜了!实在应该嫁给我们北疆的汉子!” 卷喵喵闻声,再次一笑,扬鞭追了上去,一笑倒不是因为萨日娜的话有多有趣,而是卷喵喵发现,在整个北疆,萨日娜是除了自己和战天养以外,唯一一个敢对高简直呼其名的人! 此刻,只待卷喵喵刚刚跑到了萨日娜的跟前,便听萨日娜开口道“我这骑马的本事,在咱们北疆可算得上是一流的!你竟然可以不被落下,当真是稀奇!都说你们京都城的姑娘一个个都弱柳扶风的,我看你倒像个我们北疆的姑娘!” “哈哈哈……” 卷喵喵闻言,实在觉得有趣,不禁大笑出声,而萨日娜看到卷喵喵笑,则也很是开心。 “哪有那么多弱柳扶风的姑娘!我的骑马是我爷爷周公演亲自所教,不过才骑了三四年,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不过,我倒是像你说的,希望自己是个北疆姑娘!” 如此,只待卷喵喵一语出口,就见萨日娜抬腿下马,卷喵喵见状也跟着下马落地,两个人就这么牵着马一路步行,忽高忽低的山坡上微风吹动,马儿随意的吃着草,卷喵喵抬头看着远处的群山,心中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悠然。 “过来,坐!” 另一边,萨日娜松了马儿的缰绳,找了一处山坡坐下,卷喵喵见状也跟了过去,只刚一落座,便听萨日娜开口问道“战叔叔说,你前些日子一直不开心?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啊?” 忽地,卷喵喵闻声,看向萨日娜,却见她一脸真诚,卷喵喵见状只将身子向后一躺,随手拔了一根草,看向头顶的天空,竟也不知该不该回答,只是思虑了再三,仍旧开口道“没什么,不过是初来北疆,想念家人……” “嗯……,妙妙,你这话说的不明白,是高简对你不好吗?” “也好……,也不好……” 这时随着卷喵喵这一声出口,忽有一阵清风吹过,卷喵喵只听耳边再次传来萨日娜的一句“也好?也不好?这是什么话?高简是你夫君,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怎么会有好也不好的说法?” 此刻,卷喵喵听着萨日娜如此问,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思来想去,仍旧开口回了一句“因为我是周公演的孙女,而北疆的人大都不太喜欢周公演。” 萨日娜很聪明,卷喵喵只不过说了这么一句,便听萨日娜开口道“这个你说的倒是实情,在高简的军中一向是没有人喜欢周公演和汝阳王的,不过,我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上升到你的身上,毕竟你又不身在朝堂!” 直到此时,卷喵喵闻言起身,只看着萨日娜轻轻一笑“你不觉得我是个细作吗?” “细作?你?别开玩笑了!咱们相处了这么长时日,你若是细作,那白漓国早亡国了!” 如是,随着萨日娜这一声出口,卷喵喵闻言忽地在心中一声轻叹,只转而摇了摇头,开口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就算如你所说,你知道我不是个细作,可也得有人来了解我不是!” 这一句,卷喵喵说的极尽隐晦,因为卷喵喵觉得,高简甚至连一个互相了解,相互相处的机会都不愿意给自己…… “萨日娜,你给我讲讲你们北疆吧,好吗?” 萨日娜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只笑着看向卷喵喵开口道“好!” 时至正午,背风的山坡上,两个女孩子有说有笑,阳光正好…… 通过萨日娜的介绍,卷喵喵知道整个北疆共分为八个部族,这些个部族虽然各自为王,却同气连枝,一脉相承,而萨日娜的父亲扎亚老王爷,则是这些个部族中辈分最高的人,自然,扎亚老王爷的王爷之位并不是白漓国的国君所封,而是源自于北疆八部,因为扎亚老王爷年轻时与白漓国的逍遥王有过深交,据说逍遥王的王妃阮氏曾对扎亚有过救命之恩,如此,扎亚也便有幸成了能周旋于白漓与北疆八部之间的中间人。 萨日娜讲故事来了兴致,还说起了高简,说起了高蓁,说起了战汀兰,说起了陈万舞,说起了卷惜安,更甚者还说起了曾经被满门抄斩的逍遥王之子辛战,据萨日娜所言,从她记事以来便跟在了高简的身后,因为年纪要小高简和辛战四岁,所以对辛战的印象并不大,只知道彼时的高简和辛战可谓是这群孩子里的孩子王。 那时,逍遥王赋闲在家,手中没有实权,带着逍遥王妃来北疆居住,没有离世的战汀兰与高简从小定亲,而高蓁则非常喜欢逍遥王的儿子辛战,逍遥王带着王妃在北疆一住就是五年,直到一家被召了回京都城,那时辛战七岁与高简同庚,而逍遥王妃离开时则腹中已又有了骨肉,就是不知是男是女,萨日娜的父亲与逍遥王夫妇约定,若生男孩,两家就喜结连理,只是后来京都城传来消息,生下的是个女孩儿,如此两家的婚事也就作罢!北疆老王爷一家曾借着返京的时间前去看望过那女孩子一次,还在京都城逗留了一段时间,只是从那以后便再未见过那女孩子一面。 又过了不到三年,逍遥王府被抄,一家被斩,而那逍遥王夫妇新生的女儿也不知所踪,自那以后高简的性情大变…… 后来,五年前北疆的一场叛乱又要了战汀兰的命,从那以后北疆老王爷身死,高简重伤,带着高蓁归了京都城,自此高蓁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而等到高简再次折返北疆,整个人就变了样子,不再如从前阳光爽朗,也不再如从前喜欢说笑,更是绝了从前玩乐的性子,只一心扑在了北疆的军务上。 同时也是五年前,卷惜安一家在卷守山的带领下,举家来投,再次为高简新添助力,卷惜安虽然不是在高简的带领下长大,却在这五年中跟在高简的身边学了不少行军打仗的本领,虽然说,来的迟些,倒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 如是,只待卷喵喵将萨日娜的话一一听完,顿时于心中又生感慨,高简的事迹被萨日娜娓娓道来,卷喵喵第一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了高简的成长,只觉心中别有一番滋味渐渐弥漫开来,仿佛能深切体会到高简的不易。 “妙妙,你在想什么?” 此刻,卷喵喵听到萨日娜这样问,只看着这个恍若比自己大上个两三岁的女孩子,淡然一笑,一开口竟然生出几分怅然“没想什么……,我……羡慕你们,羡慕你们一起长大的情谊……” 斜阳偏西,山坡上凉意渐起,一时间,卷喵喵只觉这一语道出,不知怎么就让自己想起了昔年的斜月山,夜幕之下,高高的梦隐宗山门外,自己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寒风里孤零零的摇曳,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高高的山风吹下山去,想到了那个消失在山道上的背影,想到了自己看着那空落落的山道问出的那句“你真的会回来吗……”,只是彼时的山道之上,已经再也听不到了卷守山的回应……,如果彼时你不愿意留下,为什么……不能带上我一起……,如是,这一刻,卷喵喵终于于心中问出了这一句,只是片刻后,便又觉得自己实在对卷守山要求过高,想到他与自己……,不过是因着卷知舟和呈疑,才有了那么一丝关联,自己如此强他所难,耿耿于怀,又是何必…… “妙妙,你最近这些时日,是不是一直在有意躲着战天养?” 这时,卷喵喵听到萨日娜有此一问,终于回神,笑着开口问道“是战天养让你问的吗?” 萨日娜闻声点头,卷喵喵见状只微微点头默认“我是周公演的孙女,如今嫁到北疆,应该知道收敛,不然……,会被被人怀疑故意笼络人心……” 如是,此时只当卷喵喵一语说完,萨日娜当即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什么别人?你说的是高简吧?你是北疆王妃,除了他还有谁敢挑你的不是?不过妙妙你放心,以后你闷了,来找我玩便是!我们北疆八部的人,可不向你们国中的人心思那么重!” 卷喵喵闻声一笑,只觉萨日娜性格爽朗,有话直说的性子当真招人喜欢,正在卷喵喵如此想着时,便听萨日娜再次开口道“高简如今已经给我父王下了请柬,明日于军中共设家宴,到时候我父王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让我父王给你撑腰!” 终到此刻,卷喵喵闻声灿然一笑,开口便道“好!” 不远处的军营方向,这时有一个身影打马奔来,卷喵喵见状起身,遥遥望去,就见卷惜安已经快马奔至了近前,下一刻耳边便听到萨日娜的一句“这个卷惜安,怎么又寻来了?” 卷喵喵听闻心中一乐,因为一连几日,卷喵喵发现只要是逢日落西山,卷惜安都会策马奔过草场,将她们两人寻上一遍,更是会亲自跟在她们二人的身后,一路护送至军营,而卷惜安看向萨日娜时,则面上满是腼腆,更是会将目光紧紧的落在萨日娜的身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当真是深情的紧! 只是,反观萨日娜,倒是恍若一副并没有将卷惜安的情谊看个明白的形容,每每见到卷惜安,只是出口打趣,谈笑风生,全然是一副以朋友相交的形容…… 有时候卷喵喵也会于心中猜测,萨日娜喜不喜欢卷惜安,只是,就当卷喵喵听到萨日娜每每见到卷惜安都会问的那个问题后,便于心中有了定数,应该是不喜欢的…… “末将见过王妃娘娘!” 卷喵喵闻声冲的卷惜安轻轻一笑,却听身边的萨日娜果然再次开口问道“卷惜安,白苏里今日回来了没有?” 卷喵喵闻声,只将目光默默的看向卷惜安,就见卷惜安果然于面上一怔,开口回道“听说好像是回来了,这两天好像在帮王爷刺探什么消息!” “哎呀,好像,好像,你这嘴里就没有一个靠谱的消息!” 卷喵喵听着两人的谈话,无奈的摇头一笑,继而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 北疆大营 萨日娜在与战天养告别之后,寻到了卷喵喵的跟前,说是要返回家中,明日和扎亚老王爷一道前来赴宴,卷喵喵闻言对萨日娜一路相送,却在大营之外碰上了一月未见的高简。 卷喵喵因着想起了今日和萨日娜的谈话,对高简有了新的了解,此刻不禁对着高简重新审视起来,只是不知为何,这一看,便又有些移不开眼睛…… “卷惜安,带上人,好生送萨日娜回去,务必安全到家,如今边陲并不太平,一路上务必要小心警戒!” “是” 如是,随着卷惜安带着队伍护送萨日娜远走,便就剩下了卷喵喵与高简二人。 “这一个月玩的可还开心?” 高简的声音传来,卷喵喵闻言一怔,旋即对着高简点了点头。 “周妙妙,我记得你原本不是这样的性子,从前在京都城也是有些淘气的,怎么一到了北疆,尤其是一到了我跟前就变了样子?” 如是,此刻只当高简此言一出,卷喵喵顿时收回了刚才的思绪,只觉十分无语,旋即便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不满的嘀咕了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你说什么?” 一时间,高简并没有将卷喵喵的话听个仔细,再次出口询问,反倒是卷喵喵因为心有所念,看向高简时一脸不解,终于将这一个月反复思虑在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高简,你既然……不喜欢周公演,那么当初明知道我是周公演的孙女,为什么一定要娶我呢?” 如是,随着卷喵喵此问出口,高简顿时一怔,只是卷喵喵见状未等高简开口,再次问道“既然娶了我,又为什么不信我呢?” 直到此刻,卷喵喵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面前走了两步,将高简落在了身后“我虽然是周公演的孙女,可是周公演从未让我参与过朝堂之争,即便在出嫁前,周公演还在让我做好北疆王妃,他说过,不会让我参入进党争之内!” 卷喵喵说到此处,转身回头,目光看向高简,继续开口道“自我嫁了过来,你总是对我忽冷忽热,时好时坏,分明是拿我当做外人,其实……,你若是不喜欢我,大可以将我送回京都城,我并不想留在这里,让自己像个外人一样难以融入你们的军营。” “这就是你这一个月来想明白的话?” 此刻,高简看着面前一脸毅然决然的卷喵喵出口问出,见到卷喵喵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开口又道“那么你呢?关于你的秘密,你还是不想说吗?” 卷喵喵听到高简这样问,不禁低下头去,转而开口道“既然你如此想要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周公演确实不是我亲爷爷,可是他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至于,我的父母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你若是因为我不是周公演的亲孙女,想要休掉我,自可以向皇上递上奏折,请旨休了我。” “你便是因为这个才一口咬定周公演是你的亲爷爷吗?你怕我休了你?” “我……,我不知道,可能既有这个原因,也有我对周公演的一片感激之心,我不想他因为我沦为京都城的笑柄……” 忽然间,卷喵喵这一语话落,高简顿时挑起了眉头,开口道 “你就这样为周公演考虑,时刻都把他放在第一位吗?” 卷喵喵闻言点头,只是高简恍若有些不甘心的再次开口问道“你既然知道周公演不是你亲爷爷,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你可知,周公演原本打算将你送入宫中为妃!那皇帝如今多大年纪,你可知道?就是周公演后来放弃了让你入宫的打算,他还曾想将你嫁给孟北川!他分明是在利用你!” 一时间,卷喵喵听着高简的话,只十分不明白,为什么高简一定要将自己和周公演分的这样明确,仿佛急于将自己从周公演身边剥离开来。 “我知道!高简,我曾经还主动向周公演要求过,让他送我入宫,而至于孟北川,我也知道……,是周琦私下里和孟北川达成了交易,并且得到了周公演的默认……” “你知道?你还主动?连周琦和孟北川的交易你也知道?” 直到此刻,卷喵喵看着高简,只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高简,你不明白……,皇帝已然老了,只要稍有不满便会出人命!彼时周公演的二儿子,接手了为皇上选妃的事,而那老皇帝却早已于一年前看中了我,是因为周公演的一力阻拦,我才迟迟没能入了宫廷,若不是周公演,我恐怕早已在深宫之中了!我之所以主动提出要入宫,完全是怕周公演的儿子出事。可是周公演拒绝了,周公演不止拒绝了我的提议,还在孟北川于你府上出了那档子事后,退了我与孟北川的亲事!周公演直言,只有将我嫁给你,才能绝了皇上对我的念想,周公演如此一片真心为我,可是到了北疆之后,你却每每于我提到周公演时就会生气,这让我夹在你们两个人中间矛盾的很……” 如是,此刻随着卷喵喵将心中的想法娓娓道来,却见高简全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继而开口问道“那若是当初孟北川没有出事,你便会答应嫁给他吗?” “这是自然,你这话问的好没道理,不过好在这桩婚事没成……” “呵,看不上他,却答应嫁他?就为了听周公演的安排?你倒是丝毫没有反抗之心!” 一时间,卷喵喵听到高简此言,顿时满面生疑,旋即开口道“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公演是我爷爷,他若要将我嫁给孟北川,那我不嫁他嫁谁?还是你觉得我应该自己寻到大街上,私自结交外男,随便找个自己看上眼的做夫婿?”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那……你对我呢?” “你?你什么?” 忽然间,高简的这一声问,让卷喵喵觉得有些莫名,转而卷喵喵便见高简上前了两步凑到了自己的面前,开口道“我是问,你有没有看上我?” 霎时间,卷喵喵闻声抬头,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高简,只觉自己的心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旋即只若有所思的开口道“你是我夫君,我自然是能看得上你的……” “这是什么话?你如此说,是说你之所以看得上我,全然是因为我是你夫君?” 这时卷喵喵听到高简这么问,一脸大是不解“不然呢?咱俩之前也不熟啊!再说了,你可还记得你自己对我起过几次杀心?唔……” 忽然间,卷喵喵说到这里,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旋即将自己的嘴马上捂住,却见高简一脸思虑的冷下脸去,卷喵喵忽地觉得觉得气氛不妙,旋即慢慢退步,想要开溜,却不想下一秒,便觉自己的手腕被高简攥住“你要去哪?” 卷喵喵见状,讪讪一笑,用剩下的一只手,连忙一摆,开口道“我已经将你要杀我的事,忘了!忘了!我和你说,你和长陵王的事,我真的一点也没往出说,我是想着此事事关重大,那时我误以为你和长陵王关系不清不楚,想着若是那皇帝老儿若是知道长陵王和你有一腿,以后绝对会断了他与汝阳王争夺储君的后路,你想啊,他要是和你,你们,是吧,皇帝一定不想皇甫皇室断了血脉吧!再有就是张鸿道死的那一晚,那一次,我真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因为心生了误会,以为我是个恶毒妇人,所以才要杀我,那一次我真不怪你了!” 忽地,卷喵喵一边说着,一边摸向自己的脖颈,将脚步稍稍向后退了两步,却见高简此刻已经因为自己说的话,正愣在原地,下一秒一张口只一句“你居然一直都知道?” 如是,这又不得不让卷喵喵想到,张鸿道死的那一晚,自己是被高简用迷香迷晕了的,只不过高简的迷香,显然没有梦隐宗的线香厉害,这才让自己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一时间,卷喵喵觉察到自己话中的错漏,只不禁将手拍在了脸上,抹了一把,一开口满是哀求“咱能把这事跳过了吗?我真不怪你……” “你……,所以……你自从嫁给我以来,一直忧心忡忡的,都是因为这些吗?” 忽然间,卷喵喵没有想到高简会对自己有此一问,顿时怔在当场,只又将高简的话思虑了一遍,心道,自然是忧心忡忡的没错,但是原因却很复杂,苦于不能细说,只掂着个不轻不重的原因开口道“也……也不全是因为这些……,我只是觉得你对我总是时好时坏,并不信任……,所以就……,高简……,咱们说点实际的,你……,你能送我回京都城吗?我可以回京都城中的北疆王府上等你,好吗?” 如此,一直到了这一刻,卷喵喵只见高简在听了自己的话后,顿时不语,满面情绪变得十分复杂,终于在沉默了片刻后,掷地有声的开口道“抱歉!但我不会送你回京都城!” 此时,卷喵喵闻言,面上忽而一抹失望之色顿起,转而便要从高简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只是下一刻,却发现高简不但没有将自己的手腕放松,反而越抓越紧。 “周妙妙,我现在就回答你的问题,我不会因为你不是周公演的亲孙女而休掉你!我虽不知周公演到底是给了你什么样的恩情,能让你喝得出搭上自己一生去报答他!但是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一听到你提起周公演就生气,我不愿意瞒你,我与周公演之间确有纷争,但都是朝堂之事,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参与其中!你能做到吗?” 如是,此刻只待高简一番话一出口,卷喵确然觉得高简给出的承诺和提议倒也合情合理,旋即,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不休我也就罢了,可是我也想要求你一件事!” 这时,卷喵喵见到高简闻言细听,继而道“你不许把我不是周公演亲孙女的事,宣扬出去……” 此刻,卷喵喵见到高简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周老头儿,从来不让我参与朝堂之事,再说,我也对你们朝堂上的事不感兴趣,至于我参不参与其中,你倒是完全不用担心!” “如此最好!” 卷喵喵听到高简这样说,只转而再次要将自己的手腕抽回,却见高简仍不松手,旋即满面疑惑。下一刻,只见高简忽地向前走了两步,开口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此时,只随卷喵喵此问一出,顿时便听高简的话在耳边炸响“我要你喜欢我!爱上我!” 一时间,卷喵喵闻的高简此言,立时间便愣住,只莫名其妙的看着高简开口道“你是我夫君,我自然是喜欢你、爱着你、敬着你的!” “你……” 随着高简的这一声你字轻起,卷喵喵凝眸望去,却见高简的面色显然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回答而满意,但是卷喵喵却也不知自己的回答到底哪里不对,只一双眼睛端的非常真诚的看着高简,全然一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的形容…… 下一刻,便听高简开口道“算了,以后时间还长,你既然说从前对我并不了解,以后多多了解便是……,除此之外……,另一个问题,你想好怎么回答我了吗?” “什么问题?” 忽然间,卷喵喵因为高简的话心生疑惑,却听高简下一刻便道“周公演为什么对你这么好,还有周琦和战天养……,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你是个成了精的妖精,竟能让他们全都对你上心?” 一时间,卷喵喵听闻高简如此问,只顿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满的开口道“高简!你这人是有什么毛病!他们对我好,完全是因为我人缘好,知道我聪明伶俐惹人爱,谁像你,那么没眼光!” “我没眼光?” 此刻,只当高简这一声疑惑出口,顿见军营的方向,有长陵王所派的几个侍女迎面走来,刚一到近前便开口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请王妃娘娘用膳后洗漱就寝!” 如此,经那侍女一提醒,卷喵喵这才发现,刚才只顾着聊天没有注意,竟不知天色何时已然黑了下来。 “哦,看到你这侍女,我倒是想起来,你这一个月好像并没有让你的侍女来问我,晚上回不回去休息?” 忽然间,高简这一声问入耳,卷喵喵闻言,瞬间挑眉,果然,下一刻,便见那侍女,十分耳聪目明的绕过了自己,凑到了高简的跟前,躬身就是一礼,一开口十分热络“夜色已经深了,敢问王爷,可要回王妃屋子里就寝吗?” 正在此时,卷喵喵见状好笑的看向高简,却见高简闻言一怔,转而便松了自己的手,将手背向了身后,下一刻,卷喵喵凝神望去,竟也不知是不是心生错觉,只觉高简的一双眼睛看向那侍女时,竟然有几分厌弃烦闷之色参杂其中? “本王晚上有许多军务要处理,你带王妃先回去安置便可!” “是!” 于是,下一刻,卷喵喵虽然跟了那侍女缓步离开,却仍旧心生疑惑,只回头悄悄看了高简一眼,果真便见高简正眸光冰冷的盯着那侍女的背影,一脸的不悦! 卷喵喵:“你得罪他了?” 侍女:“没有啊!” 第55章 入军营,误引恨生敌,交新友,现两重危机(五) 第二日清晨,天色渐渐放亮,卷喵喵这一觉因为昨日和高简的谈话睡的十分香甜,想着,不管怎样,自己与高简之间这一个月的置气终于有了一个了局,虽然不甚完美,倒也还算随心顺意。 只是就当卷喵喵一想到高简拒绝了自己返回京都城的提议,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泄气,竟也不知高简这看不上自己,又不愿意放自己离开的脾气到底因何而起?还有就是,卷喵喵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高简一定要这样介意周公演、周琦和战天养对自己的好? 思来想去,卷喵喵因着想不出个所以,只躺在床榻之上看着越发明亮的屋顶发呆…… “他说让我以后对他多多了解,还让我喜欢他,爱上他……” 卷喵喵默默的念叨出这一句,在心中暗暗猜测,这高简是终于想通了要给自己与他互相了解的机会了吗? 只是转而,就当卷喵喵左右观了一圈,看着仍旧空落落只有自己置身其中的屋子,旋即便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解?如何了解?连个王营大帐我都进不去,是他军营中的闲杂人等一个,我不去,他不来,一天连顿饭都不能在一起吃,都这样了还了解个屁!分明是说出那些话来糊弄我的!” 忽然间,想到此处,卷喵喵将头蒙在被子里,只觉,心中当真是为了一个高简苦恼的紧,不过转而,只当卷喵喵又想到高简承诺自己,不会将自己不是周公演孙女的事实告诉旁人时,这倒是让卷喵喵将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妙妙?妙妙?” 忽地,卷喵喵闻得此声,顿时将被子掀开,却见门口处,昨日夜里才离开的萨日娜不知何时已经寻进了屋内。 “你们来的这样早?” 随着卷喵喵这一问,萨日娜闻声笑的开怀“我父王说与高简有要事商议,所以来的早些,你快些起床,穿件鲜亮衣裳,咱们出去玩!” 卷喵喵闻声,终于再次将早间的思虑烦闷全都抛弃,想也不想,便打开了箱子,换上了一件火红色的衣裳,只是临出门时,萨日娜看到卷喵喵穿在外面的白色披风却皱起了眉头,开口便道“妙妙?你这衣裳穿的倒是好看,就是和这披风不太搭呀!” 卷喵喵闻声,只未在意,看着萨日娜开口道“喔,这是高简送的。” 萨日娜“喔,这高简的眼光可不咋地!” 卷喵喵终到此时,闻言一笑,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昨日夜里和高简谈话时,数落他没眼光的话,当即开怀的道“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 早晨的军营,校场上兵将训练之音,整齐有致的传来,卷喵喵和萨日娜,一路穿过了王营大帐跟前,寻上了军营的东南角,正在路过战天养圈养鸡羊的农舍时,忽见不远处有一个偌大的房子,座落在那里,不禁心生好奇? “那是什么地方?” 卷喵喵说罢,便伸手指向了那间房子,萨日娜闻声随着卷喵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爽快的答道“哦,那啊!那是昔年逍遥王和逍遥王妃的故居,听说这房子可是那时的逍遥王专门为逍遥王妃修建的!只可惜,自他们归了京都城,继而全家被抄,这房子便空置了,如今都是战叔叔在打理。” “战天养?” 卷喵喵闻声疑惑开口,顿见萨日娜点了点头,开口道“嗯, 因为战叔叔是昔年逍遥老王爷府上的家臣!” 忽然间,卷喵喵闻的萨日娜此言,好像忽然就理解,战天养为什么会在梦中唤那女子为主母了。 “原来是这样……” 这时,只当卷喵喵此言一出,萨日娜闻声连连点头,开口道“对,就是这样,战叔叔怀念旧主的很,当年逍遥老王爷一家被抄,全都被斩,不过倒是逍遥王和王妃有一个女儿,一直流落在外,不知所踪,虽然躲过了抄家,竟也不知还活没活在世上,这也是战叔叔的心结,哎,不过,我想着那女孩子即便找到了又能如何,找到了也是乱臣贼子的女儿,若是被皇上抓到了一定会送她去地下与逍遥王一家团圆的,还不如找不到的好……” “即便找到了也会被斩首吗?” 如是,此时只待卷喵喵一语问出,就见萨日娜再次点头,开口道“这是自然,白漓国的规矩,若是旧案没有被平反,罪不可免,不过我倒是听说高简好像一直在寻找辛歌的下落,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我想着即便他就算是找到了,也是不会说的!” “呵呵……” 此刻,卷喵喵闻言,只呵呵一笑,不知为何,忽地将手摸向了自己的左肩,想到从前,自己还在想,自己会不会有幸便是那逍遥王和逍遥王妃的女儿,还曾一度的腹诽自己是断断不会有那样的运气,生在逍遥王府那样的富贵人家的,只是如今看来,这份富贵,也断断不是平常人能消受的起的。 想到此处,卷喵喵不禁吞了一下口水,只心道,自己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哎呀,妙妙,其实这么看来,高简对你还是挺好的,要知道在北疆的军营之中,除了逍遥王为逍遥王妃建过这样的房子,再没有别人建过这样的房子了,就是北疆老王爷,都没有为萧王妃建过,可是如今,高简却为你建了。” 此时随着萨日娜的话一出口,卷喵喵旋即看着那逍遥王的故居,一脸的若有所思“是吗?” 如是,只见萨日娜一脸认真的开口道“当然是了,我听说,你的那间房子, 高简足足命人建了一个月呢!” 正在此刻,卷喵喵因为萨日娜的话,忽而于心中泛起一道涟漪,又因着自己住的那间房子,心领了高简的一番好意……,只心道,看来高简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好的…… 不远处有陈万舞的身影慢慢走来,卷喵喵见状回神,只盯着陈万舞道了一句“她不是和他兄长被派了外差吗?怎么回来了?” 这时便听萨日娜开口道“我父王难得来一次,说是很想见见军中这些小辈,这不高简连夜便通知她回来了!妙妙走!我们不理她,她呀心中就知道惦记高简,如今高简都娶了你了,她还不知道放下,到处说你坏话,咱们不理她!” 如是,卷喵喵一边听着萨日娜的话,一边被萨日娜拉着离开,只是卷喵喵回头望向陈万舞时,却见陈万舞的脚步已然因为二人的离开而停下,盯向自己的目光中,竟然好像带着几道如刀子般锋利的锋芒,卷喵喵见状,只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赶忙追上了萨日娜的脚步,头也未在回一下。 —————————————————— 军营东南角的一个营帐外 随着卷喵喵与萨日娜在那军帐外驻足,卷喵喵只看了那营帐一眼,便皱起了眉头“这是谁的营帐?” 萨日娜闻言就是嘻嘻一笑,灿然开口道“白苏里的!” 这时,只当萨日娜话音一落,卷喵喵闻声驻足,见到萨日娜来牵自己的手,仍旧犹豫的将萨日娜拉住,开口道“我们进去不好吧,如今王营大帐正在议事,白苏里一定不在,听说白苏里是帮高简刺探军情的,他的帐子里一定有许多军机!” “怕什么,我们又不偷军机不是!” “可……” 正在此刻,卷喵喵一语还没道出,却拗不过萨日娜的坚持,被她牵着来到了白苏里的军帐之内,卷喵喵见萨日娜左看看右看看,目光中满是欣赏,旋即一脸不解,左右看了看白苏里的军帐之内,除了一张床和若干日常用品,再就是书案之上的几本书籍,平平无奇,竟也不知萨日娜欣赏个什么劲! “这有什么好看的?” 此时随着卷喵喵这一声问出口,就见萨日娜转而摇头,一脸不同意的形容“多整洁啊!” 如是,卷喵喵看着萨日娜的样子,一脸若有所思,旋即开口道“战天养的帐子里也整洁的很呢,连桌子都没有!” 如此,下一刻,卷喵喵顿时便见萨日娜冲着自己翻了一个白眼“战天养?他有白苏里英俊潇洒吗?有白苏里才华横溢吗?我和你说,就是战老头再年轻个三四十岁,他也就是个行军打仗的料,还得是白苏里啊,轻功高绝,一表人才……” 一时间, 卷喵喵看着萨日娜对白苏里一通夸赞,毫不吝啬,直看的卷喵喵惊叹连连…… 正在这时,营帐外有一人影走进,只一进军帐朝卷喵喵和萨日娜看了一眼,便又将卷喵喵细细打量了一番,恍若因为对卷喵喵并不熟悉,只端端看着萨日娜开口道“末将见过萨日娜郡主!” 如是,卷喵喵见到此景,只并不介意,下一刻便见萨日娜径自上前两步,一把抽过了来人手中的东西,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这是……” 这时,卷喵喵见到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扫向自己,不禁心中生疑,下一刻便听那人好似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一般,开口道“这是书籍和画稿,是白哨主刚刚命人寻来的,还未过目!” “什么嘛!我竟然不知道他还喜欢看书和画画?” 随着萨日娜此言一出,卷喵喵忽然间也心生好奇,认真的朝着萨日娜手中的书和画稿望过去,只是这一看不要紧, 看了之后便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那萨日娜手中拿的画稿上所画的,乃是梦隐宗的独门法器,而那本书籍,则载有梦隐宗法器的使用方法和入门绝技! “什么歪门邪道的!梦隐宗?听说都已经消失多年了,这白漓国的国君下令血洗了斜月山,这宗门的书籍也被一扫而空,白苏里倒是有本事,这样的书也能弄的到!” 这时只当萨日娜如此说完,扭头正看见卷喵喵看着书本和画稿看的认真,旋即笑道“怎么,你喜欢吗?你若喜欢不如拿去看看?不过就是本书,看看无妨!” “这……” 此时,只待卷喵喵一番推拒的话还未出口,却见刚才还站定在两人面前的送书和画稿的人,顿时变得一脸紧张,旋即开口道“末将还有要事,先告辞!” 如是,卷喵喵看着那人匆忙离开,分明是要去寻白苏里告状的形容,眼见着萨日娜手中的书籍和画稿,卷喵喵顿时犹豫不决,心道这白苏里也不知是不是在查自己,只是……,若是自己此时将这画稿和书籍拿走,定然会引起白苏里的怀疑,但若是不拿……,等到白苏里一旦见到了书籍和画稿,怕是会引出自己梦隐宗的身份…… 这该如何是好…… “哎呀,喜欢就拿着!给!” 终于下一刻,卷喵喵看到萨日娜塞到自己怀中的书,最后还是将心一横,旋即冲着萨日娜灿然一笑,转而将那书和画稿接到了手中,揣进了怀里! “我们走吧!”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萨日娜的话,只将自己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左右看了看白苏里的屋子,旋即点头,只心道,当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索性白苏里还没有见过这书籍和画稿一眼,如此,自己尚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若是届时,白苏里听闻自己拿了这画稿和书籍,来寻自己讨要,又该如何推脱呢…… 不知不觉间,卷喵喵已经跟在萨日娜的身后出了帐子,但只还未来得及走远,却见不远处有高简的身影越走越近,卷喵喵此刻因为怀中揣着书籍和画稿,惴惴不安,并不敢多看高简一眼。 “小王爷?我正要带你的小王妃去骑马,你要一起来吗?” 此时,随着萨日娜的一问出口,就见高简的神色莫名“午时,我要和你父王一起用膳,你们自己去骑马便可,晚上早点回来,共进家宴!” “好!” 这时只当萨日娜一声答应出口,卷喵喵顿见高简的脚步朝着自己走来,于是,卷喵喵只故作镇定的看向高简,却见高简下一刻一脸笑意的冲着自己开口道“夫人,可有什么话要和为夫交代?还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霎时间,卷喵喵闻的高简此言,顿时于心中忐忑难安,只觉高简的话大有深意,但是转而一想到,这画稿和书籍也不过是刚刚才送来,高简怎么会知道?如此,只看着高简姗然一笑,开口道“没有……” 下一刻,卷喵喵看到高简朝着自己伸出手来,因为心虚想到躲闪,却见高简只是将手于自己的略微凌乱的鬓角处理了理,一语道出很是轻柔“晚上要和扎亚老王爷共进家宴,老王爷说想要见见你,和萨日娜别玩的忘了时辰……” 卷喵喵“好!” —————————————————— 待到卷喵喵随着萨日娜转身离开,独自站定在远处的高简一脸的若有所思,这时只见白苏里匆匆返回,见到高简顿时慌张开口道“你那王妃走了?” “走了!” 如是,白苏里顿时就是一跺脚,开口道“哎呀,王爷,那书和画你要下来没有?” “没有!” 这时,就见白苏里闻言顿时泄气,不满的开口道“我说王爷,你可知道我画这么几张画有多困难?辛苦画了好几天才画出来,一画出来就着人出去寻找,找了有半个月,才有那么一点消息,传信的人和我说,这有关画稿上所画的物件的书籍,实在难寻,找遍了白漓国也就这么一本!如今我连那书的一眼都没看到,你就让她这么拿走了!我和你说,你让我再画几幅画容易,想要再找来一本书,是断然没有了!” 霎时间,只当白苏里话音一落,顿见高简满面的匪夷所思“当真是旁门左道的邪术吗?” 这时就见白苏里闻言,郑重点头,开口道“我的人传信来说,确实有些诡异,仿佛和个什么宗门有关,你瞧如今你的王妃不单笼络了战天养,就连萨日娜也中招了,都会帮着她偷东西了!” 如此,就见高简又是一脸的匪夷所思,只看着白苏里开口道“你说,若是周妙妙真的会什么旁门左道,她为什么不对我用用?” 终于,直到此刻,白苏里听到高简的话,顿时打了一个冷颤,只将自己看向高简的表情端的一脸怪诞,开口便道“我说王爷……,你莫不是已经中招了吧?你这分明……分明是为她说话嘛!” 忽然间,高简闻得白苏里所言,顿时心中一怔,旋即只看着白苏里一脸不悦的开口道“白苏里,你督管属下不力!丢失重大军机!自己去领五板子,长长记性,传令下去,以后这等私密军机,不可擅自交到旁人手里!” “啊,是……” 此时的白苏里听到高简这样说,顿时耷拉下了脑袋,一脸的垂头丧气,随即,只不死心的继而开口问道“那……那周妙妙怎么办?” 这时,就见高简听到了白苏里的话,顿时将头抬起, 看向了周妙妙已经离开的背影,虽然仍旧皱紧了眉头,但是下一刻见到周妙妙策马扬鞭,一袭白色的披风随风飘扬,披风之下,一身红衣翩然,旋即便将眉头舒展,渐渐挑起了眉头,开口道: “既然她不愿意说,姑且便随她去,左右她的人就在这里,我却不信,她的秘密能瞒住一时,难道还能瞒的了一世?她是一个神秘的女子,而本王却对秘密一向感兴趣,这辈子,她是逃不掉了……” 此时只待高简一番话语道出,白苏里顿觉四周寒意渐起,一双看向周妙妙背影的眼睛里充满了畏惧,转而又看了看高简的形容,再次将目光在高简和周妙妙之间转了两个来回,旋即不禁打了个哆嗦,吞了一口口水,开口便道“这王爷莫不是也着了魔了,这周妙妙当真邪门的紧!” 第56章 入军营,误引恨生敌,交新友,现两重危机(六) 时过正午,日头偏西,已经与萨日娜在草场上奔了两圈的卷喵喵才刚一在山坡上站定,便看到军营方向有卷惜安的身影策马奔来,萨日娜见状迎上前去,竟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卷喵喵顿觉萨日娜于面上生出十二分的焦急。 “妙妙,你先玩吧,我随卷惜安先回去,卷惜安说白苏里因为丢失了什么重要的军机,被打了五板子,我先去看看他!” “好!” 随着卷喵喵这一声出口,萨日娜与卷惜安闻声而走,独留下卷喵喵一人站定在山岗之上,将手摸向自己怀中的梦隐宗法器画稿和书籍,久久不发一语。 军营之中,只当卷喵喵才回到大营,便见萨日娜一人游离于白苏里的大帐之外。 “怎么?没见到白苏里吗?卷惜安人呢?” 此时,只当卷喵喵一语问出,就见萨日娜顿时做苦恼状“没有,我没有见到白苏里,卷惜安才进了白苏里的帐子看过,白苏里因为挨了板子,这会正在午睡,卷惜安被高简叫了去,不知在忙些什么。” “哦!” “唉,不管了,我也要去睡一会儿,晚上咱们共进家宴,多喝两杯!” “喝酒?我可不会喝酒……” 这时,只当卷喵喵这一句出口,却见萨日娜已经笑着跑开,旋即卷喵喵无奈的将头一摇,也便要回房睡个午觉,却奈何,只当脚步一抬起,脑中顿时想起刚才萨日娜的那句,白苏里因为挨了板子这会正在午睡! 此刻,日头渐渐下移,军中闲暇的人都正打着盹,卷喵喵左右看看四下无人,顿将目光瞄向了白苏里的帐子,微微抿起了嘴角,最后将心一横,迈步走了进去。 军帐之内,一张床铺之上,白苏里正在浅眠,卷喵喵见状心生犹豫,只将手放在自己腰间的口袋上,竟也不知这线香到底是该点还是不该点,晚间便是家宴,若是白苏里不在场,定然会惹高简前来寻找,如此思虑再三,卷喵喵只索性大着胆子,在白苏里的床榻不远处坐下,旋即立刻从衣袖中取出了梦隐宗的法器,探入了白苏里的梦境。 因着白苏里只是浅眠,梦境断断续续,卷喵喵并没有认真去细观,只掂着要紧的用锁梦铃仔细搜寻,尽量将铃铛的声音放小,企图不要将白苏里惊醒,但是下一刻,就当卷喵喵终于有所发现,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卷喵喵发现,这个白苏里真的在调查自己,他不止趴了自己周公演府的屋顶,看到了自己探入周琦梦境的经过,就连自己在来北疆的路上,于清晨时分,匆匆探入战天养梦境的经过,他也看见了! 于是,观到这里,卷喵喵不禁又于心中有苦恼渐生,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拿白苏里怎么办是好! 慢慢的斩结静心剑在卷喵喵的手中显现,于白苏里的梦境中闪烁着刀刃,卷喵喵虽然心有犹豫,但是最终还是朝着那两个梦境轻轻一击,霎时间便见那两个梦境瞬间化作了齑粉,卷喵喵心道,自此这于白苏里梦中关于自己探入周琦和战天养梦境的两段记忆,便被一剑抹去,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信手收回斩结静心剑,卷喵喵看着那两段记忆在白苏里的脑海中化作梦幻泡影,忽地于心中有一丝难过渐起“抱歉……” 突然间,这一声抱歉出口,卷喵喵闻声霎时捂紧嘴巴,却见白苏里并未因为自己的话有转醒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于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转而,就当卷喵喵刚要退出白苏里的梦境,却见白苏里正在一个美梦中沉醉不醒,如是,卷喵喵不禁斜眼微眯过去,只是这一望不要紧,却让卷喵喵顿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天机。 片刻后,卷喵喵因为担心白苏里突然苏醒,未免横生枝节,只未再将他所做的梦看上一眼,便匆匆退了出来,闪身出了军帐,这一刻,白苏里的军帐外,并无一人,因为身处军营的东南方向,又是军营靠内侧的边沿地带,所以并不惹眼。 卷喵喵看着已经渐渐落下去的夕阳,轻轻一叹,竟然忽地于心中生出一丝怅然。 “哪有什么英俊潇洒,轻功高绝, 才华横溢,又一表人才这样十全十美的人物……” —————————————————— 日暮时分 只当卷喵喵回了房中匆匆睡了一觉,便听门外传来侍女的呼唤,卷喵喵闻声起身,看了一眼自己枕头下的那本关于梦隐宗的书籍,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便随便开了一个箱子,将书丢了进去……,只是当卷喵喵出门时,回望了一眼满屋的箱子,想要回想一下,自己到底是把那书丢到了哪个箱子里时,竟然发现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看来这斩结静心剑,确然有些威力,难道是后遗症不成?不过也好……,这么多箱子,连我都不记得在哪里,若是旁人,定然也找不到!” 如此,卷喵喵一声默念出口,只待穿戴洗漱完毕,刚一出门,就见高简已经等在了屋门外,卷喵喵见状走下台阶,高简今日的装束很是庄重,足可见对这场家宴的重视。 “你今日这身衣裳选的不错,衬得起你北疆王妃的身份!” 这时随着高简的这一声出口,卷喵喵闻言一笑,下一刻手腕被高简轻轻牵起,便朝着王营大帐走去,只是,待到高简与卷喵喵在王营大帐前站定,卷喵喵却忽然心生胆怯! 诚然,卷喵喵之前觉得高简不让自己进这大帐,是有意防着自己,但是如今,高简真的让自己进了,自己又忽地觉着,这王营大帐,当真不是什么好地界……,尤其是,当卷喵喵透过那营帐的大门,看到里面共有四列桌案,井然有序的排着,全都坐满了人时…… 卷喵喵的目光,在大帐中所有人的面上一扫而过,只一眼,卷喵喵便在一个人的面上落定,终于见面了,一时间,卷喵喵看着在座位上坐着的卷守山,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卷喵喵心道,这场宴席,可谓是自己继战天养和卷惜安之后,遇到的第三次危机!竟也不知卷守山会不会认出自己…… 这场于自己和战天养之间,久别重逢之后的第一次正式会面,自己会顺利通过考验吗?卷喵喵想到此处,不知不觉间将拳头暗暗攥紧…… “别怕,不过是一场家宴,扎亚老王爷是我父王的故友,为人很是和气。” 忽然间,高简的一声安抚轻声传来,卷喵喵闻声回神,将目光在高简的面上落定,只见高简恍若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轻柔的紧……,于是,卷喵喵闻言点头,又因为怕高简看出端倪,旋即于嘴角展开淡淡的笑意…… “恭迎北疆王,恭迎北疆王妃!” 忽然间,王营大帐内,一群高呼声响起,卷喵喵紧随高简身侧步入营帐之内,左右武将分立两端,径自排成一排,井然有序, 整齐划一。 卷喵喵抬眸望去,只见上座的下首分别坐着的是战天养和娄山关,如是,卷喵喵只心道,这娄山关果真有几分本事,不过是月余的时间,便已经得到了高简的重用! 目光越过了战天养和娄山关,再朝着上座看去,只见那里坐着的是一个北疆人打扮的男子,年纪与战天养不相上下,只是他与战天养不同,相较于战天养的略显老态,那男子的风采绝然更胜一筹!他有着一双如雄鹰般锐利的眼睛,只一眼,便好像能看透一切,卷喵喵朝着那男子的身边望去,见到萨日娜正在朝着自己打招呼,如此便断定,眼前的这位,就是高简口中所说的扎亚老王爷无疑了! 此时的卷喵喵将目光摆的端正,丝毫没有朝左右看去一眼,一路经过了卷守山和卷家另外两兄弟的跟前,又于卷惜安的身边路过了陈万舞,始终目不斜视,只看着萨日娜笑的开怀…… “这位是……” 一时间,卷喵喵寻声朝着扎亚老王爷望过去,心知他是在问自己,旋即朝着那老王爷轻轻一笑,因为卷喵喵知道白漓国的规矩,也知道高简的身份,扎亚老王爷既然是北疆八部的人,自不在白漓国的册封之列,如此便也用不着自己向他行礼! “父王,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起的小王爷的王妃呀!” 此刻,萨日娜的一语出口,卷喵喵却见扎亚老王爷闻声,满面疑惑,甚至不禁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将自己细看了一番。 “扎亚王爷,这便是本王的王妃!” 此时,高简的一声提醒出口,扎亚老王爷闻声回神,卷喵喵发现扎亚老王爷虽然因为高简的提醒,重新落定在了座位上,却将目光,仍旧朝自己瞄了一眼,然后才似是有意隐藏的收了回去。 见到此景,卷喵喵先是不解,但是转而就当卷喵喵看到战天养偷笑的形容,便瞬间意会,因为卷喵喵记得,萨日娜说过,昔年的逍遥王妃便对扎亚老王爷有救命之恩,逍遥王妃,就是那个出现在战天养梦中的女子,而自己,却有幸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 不过此刻,相比于战天养,卷喵喵倒是觉得这位扎亚老王爷倒是显得沉稳的多,虽然多看了自己几眼,却于之后,仍旧是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形容,将神情端的很是严肃。 片刻后,卷喵喵将目光看向高简,发现高简正将目光在自己与扎亚老王爷之间仔细打量,面上似有困惑之色显现,只假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冲他笑了笑。 “入座吧!” 终于,此时高简的一声传来,仿佛放弃了探究,王营大帐内,所有人见状落座,这才算是结束了这一段小小的插曲。 “王妃娘娘当真是聪明貌美,不知今岁几何?家中可有亲人?” 这时,卷喵喵才一入座,便听高简身侧的扎亚老王爷,朝着自己问出这一句。 “父王!哪有你这样问的!” 霎时间萨日娜的一声不满传来,但是卷喵喵凝神观去,却见扎亚老王爷恍若对萨日娜的不满闻也未闻,只将目光锁定在自己的面上,一副等待回答的形容。 卷喵喵见状,不禁于心中轻轻一叹,仍旧在面上端起笑意,开口道“十七或者十八了吧,我并不记得我的生辰!” “十七或者十八?” 如是,只待卷喵喵一语道出,却见扎亚老王爷自顾自的念叨着,仿佛在心中掐算着什么,这时就见坐在下首第一位的战天养闻声摇了摇,继而冲着扎亚老王爷开口道“呵呵,老王爷,你也不必细问了,我们这王妃乃是当朝帝师周亚父,周公演的孙女!” “周公演的孙女?怎么会呢?” 这时,扎亚老王爷的一语道出,明显一脸的不信任,反倒是高简闻声,似是心中生疑,开口问便道“王爷是说什么不会?” “哦,没什么,筵席!筵席!今日高兴!大家多喝几杯!” 忽然间,随着扎亚老王爷这一声出口,只见个王营大帐之内,这才开始再次热闹起来。 ———————————— 整顿酒宴下来 卷喵喵安静的坐在高简的身边,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开怀,但是左右听去,不过都是一些久别重逢的客套话,比如回忆回忆从前,憧憬憧憬将来,没意思的紧。 随着外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营大帐之内掌起了灯盏,大家酒过半酣,推杯换盏,只见扎亚老王爷冲着高简玩笑着开口道“小王爷,我与你父亲是至交,与你呀差着辈分,你呀,说起来,商议军务,处理政事是一把好手,但是说到喝酒,如今还得是战将军能和我聊得来!” 如此,高简闻言一笑,只冲着扎亚老王爷道了一声“王爷随意便是!” 这时,只见扎亚老王爷听了高简的话,顿时变得更高兴了几分,最后索性叫了人来,将自己身前的桌子都移到了战天养的边上,下一刻便与战天养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相谈甚欢。 倒是萨日娜见到扎亚老王爷移了桌子,也跟着凑了过去,只是卷喵喵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萨日娜好似一边听着扎亚老王爷和战天养的谈话,一边将目光朝着自己投来,最后萨日娜索性还从扎亚老王爷的怀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攥在手里, 看的开怀! 一时间, 卷喵喵端正了目光,将萨日娜与扎亚王爷细观,当真觉得萨日娜是个幸福的女孩子,有父母的疼爱,无忧无虑的生活,言行随意不受约束,生的自由,活的洒脱,当真是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媚耀眼…… 只是反倒是卷喵喵,因为想到这里,忽而回过神来,只觉心中百转千回,下一刻将目光飘向了高简,又越过了高简,将目光飘向了整个王营大帐,看着满座的将士,竟也不知自己所处的到底算个什么境地。 卷喵喵心中暗道,如今高简对自己的态度虽然有所松缓,但是说到底还是因着周公演对自己有着防备之心。 忽然想到此处,卷喵喵的目光忽地在大帐之内的陈万舞身上落定,见到陈万舞正满面愤然的看着自己,旋即微眯起了眼睛,只是下一刻,却仍旧不再看她,觉得她无趣的紧,如今不知为何,卷喵喵只觉自己一看到陈万舞,便好像会从陈万舞的目光中看到一丝莫名的情绪,似是不屑,又似是憎恨,更甚者,有时候还会看到几分杀气! 如此,卷喵喵将自己的目光从陈万舞的身上移开,看向了在不远处落座的白苏里,旋即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只觉自己的脑袋恍若还是有些混沌不清,竟也不知是不是斩结静心剑的效力太大的缘故,如今因为入了北疆,有关偷梦师的技艺已经长久未用,似是有些生疏了……,想到了这里,卷喵喵朝着白苏里默默观去,竟然看到在座位上落座的白苏里竟不知为何忽地摇了几下脑袋,这让卷喵喵再次皱紧了眉头,只心道……白苏里千万不要想起什么才好…… 一时间,想到此处,卷喵喵再次将目光看向陈万舞身边的卷惜安,却见卷惜安正将目光落在萨日娜的身上,而萨日娜呢,则是将目光落在白苏里的身上,如此一幕,诙谐有趣,卷喵喵见状,不禁微勾起了嘴角,好笑的摇了摇头。 只是下一刻,随着卷喵喵这一摇头,却又不禁让卷喵喵将目光落在了卷守山的身上,卷守山的目光投来,忽地让卷喵喵的笑意顿时止住!一时间四目相对,卷喵喵只觉心中生出道不尽的悲凉,因为怕卷守山生疑,旋即故作镇定的冲他淡然一笑。 下一秒,却见卷守山顿时面上一怔,似是满怀心事的低下头去,后又将目光时有时无的望向自己,形容间显得很是孤寂,此刻的卷守山虽然落座在两兄弟的靠里一侧,却并未与任何人说话,只自顾自的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卷喵喵见状,不禁于桌案下攥紧了拳头,默默低下头去。 “可是累了?怎么手这样凉?” 高简的一声传来,卷喵喵惊觉抬眸,却见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高简攥在手里,手上的拳头被高简轻轻推开,卷喵喵见到于自己的手掌间已经起了细密的汗珠,高简见状只抬起袖子丝毫没有嫌弃的擦了擦,卷喵喵见状目光微怔,下一刻抬头,却见高简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在自己和卷守山之间打着来回。 如是,卷喵喵只不禁在心中暗道,这高简的心思……当真细密…… “帐中都是军中武将,你若觉得没有意思,可以先回去休息……” 一时间,卷喵喵听到高简将话说的这样关怀备至,只不禁再次对高简的心思,心生疑虑! 只是随着卷喵喵将一双眼睛在高简的面上打量了一遍,却又发现高简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京都城中时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卷喵喵不禁在心中越来越觉得高简此人当真难猜的紧!竟也不知这普天之下的女子,又有几个女子会如自己一样,得到个高简这样的夫君?说他对自己好吧,他从来留恋军务,并不曾回房中休息,如此高简从未将自己的位置摆正,便让自己于军中身处于尴尬的境地,这就导致了如今整个军中都知道,自己是个不得高简宠爱的王妃,不然陈万舞也不会对自己如此不客气,四处谩骂,散播谣言!说自己什么名字俗气,文墨不通,是周公演派来迷惑高简的妖孽,如此等等……,但是说高简对自己不好吧……,他又总是时不时的对自己情意绵绵,言语关怀,衣食住行,从不曾怠慢…… “不用,我出去透透气便好……” 忽然间,卷喵喵此语道出,一时不察竟然生出了几分柔情,卷喵喵闻声惊觉,不禁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更在心中长长哀嚎了一声,心道,这要是放在从前,自己一定会,将双手照着自己的脑袋使劲一拍,然后大声的喊上一声,杀了我算了…… 只是如今,自己竟也不知是怎么了…… “也好,只是出去透透气也就算了,如今夜已经深了,别走太远……,小心安全……” 此刻,随着高简的话音再次传来,这让卷喵喵闻声顿时一颤,心神惴惴,总觉难安! 卷喵喵只觉今日的高简当真是怪诞的很,霎时间,卷喵喵因着高简突然而来的关心忽觉有些不适应,旋即便要起身想要逃离。 只是下一刻,就当卷喵喵将要离开前,匆匆朝着高简的面上看去一眼,却见高简正冲着自己,于面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如是霎时间,卷喵喵顿觉心中又是一颤,下一刻,便再也顾不得多想,飞野的逃离了军帐之内,更在心中暗道,这高简一定是疯了! 第57章 入军营,误引恨生敌,交新友,现两重危机(七) 北疆八月的晚上,夜风徐徐,天上的星子在月光的映衬下不甚明亮,倒是那距离月亮远远的北方,有一道星河,星光点点,光芒闪烁,卷喵喵出来王营大帐后,只身站在大帐外的空地上仰望星空,正看得入神,忽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只一转身便看到了萨日娜的一张笑脸。 萨日娜的笑脸凑上前来,端的语气很是神秘“我和我父王说,我回了营帐睡觉,妙妙你去里面叫上卷惜安,一会在北边的小树林等我!咱们喝酒去!” “什么小树林?” 说话间,还未等卷喵喵反应过来,却见萨日娜已经一边说着一边跑远“你去寻卷惜安,一说他就明白,我这就拿酒去!” “诶?” 这边卷喵喵将手抬起,只连一个字还没有喊出来,就见萨日娜已经绕过了一个营帐的转角不见了踪影,无法卷喵喵只得看了一眼王营大帐的门口再次折返,好在这个时候营帐内的一众人酒喝的正尽兴,卷喵喵想了想还是放低了身形,沿着最靠里的一侧,走到了卷惜安的身后,眼角余光撇见上座的高简目光朝着自己飘来,急忙又将身形低了低,冲着卷惜安喊道“惜安!” 只不过卷喵喵刚一出口便开始有些后悔,心中掂量着刚才自己的这一声呼唤是不是有些太熟络了,但是好在,卷喵喵发现自己这一声唤完,卷惜安并没有反应,想来是这一声轻呼,声音较小,卷惜安并没有听见,如是,卷喵喵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扯了扯卷惜安的衣角,终于卷惜安惊觉回头,卷喵喵见状忙开口道“一会出去喝酒,你带我去小树林。” 这时只当卷喵喵此话说完,却见卷惜安投来的目光中带着几许怪诞,另一边就连陈万舞的目光也瞄过来,这不禁让卷喵喵心中生出一丝不喜,因为想着卷惜安刚才可能没有将话听明白,自己这会儿若是从头解释,又要费好多口舌不说,还会无端的被陈万舞看个八卦,如是只掂量着卷惜安的软肋拿捏着,凑到卷惜安的耳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快走吧,萨日娜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 夜色渐深,月上中天,天上的星子已经亮的越来越不显眼,卷喵喵一路跟在卷惜安的身后,随他到了军营外一处山坡下的树林,其实这里说是树林,却并没有几棵树,不过倒是两处山坡连成了一个山坳,很挡风寒,山坡上有两排胡杨长的正好,树冠大而密,树干粗而壮,一看就有了年头。 跟在卷惜安身后的卷喵喵一路行来并没有说话,却见卷惜安已经很是熟络的去到了山坡下的正中央,恍若习以为常的点起了火堆,此刻山坡之上,有萨日娜的身影越走越近,身后牵着一匹马,手上还拎着两只鸡,如是,卷喵喵见状紧忙凑上前去,却见那鸡不仅有两只,马背上还吊着一只。 “你这是……哪来的鸡?” 这时,只当卷喵喵疑惑的请问出声,顿见萨日娜笑嘻嘻的开口道“战老头的!” 卷喵喵“哦!” 片刻之后,卷喵喵就那么默默的看着萨日娜和卷惜安,一人拎着一只鸡开始拔毛,只是那鸡事先并没有被宰,此刻活着被拔毛,略显的有些惨烈,见到此景,卷喵喵不禁咧了咧嘴“要不还是先杀了吧……” 如是,萨日娜和卷惜安两人听闻后,恍若觉得卷喵喵这话很有道理,只互相看了一眼,便开始各处找刀,这时便见萨日娜恍若想起什么事一样从怀中取出一柄弯刀,只手起刀落,两只鸡瞬间殒命,卷喵喵接着熊熊的火焰凝眸望去,只见那弯刀样子精巧,很是秀气,于刀鞘之上竟然还镶嵌着几颗宝石,映着火光,闪烁着光芒。 “诺!给你!” 一时间,卷喵喵因为看的认真,并没有注意萨日娜的动作,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收了刀鞘,将那炳弯刀朝着自己扔了过来,卷喵喵见状匆忙举起双手,险险将弯刀接住,便听萨日娜再次开口道“我父王说啦,和你投缘,他和战老头说,你长得十分想他的故人之女,这柄弯刀便送你!” “送我?这……,是不是太贵重了?” 此时,卷喵喵手中握着那炳弯刀抬眸望去,却见萨日娜并没有看自己,倒是卷惜安难得抬起头来,冲着自己笑笑,开口道“王妃娘娘,你就收着吧,这可不是普通的刀,别人想要还要不来呢!就凭这把刀,你就可以在北疆的草原上横着走了!” 如是,忽然间听到卷惜安这么说,卷喵喵顿时又将手中的弯刀仔细端详了一边,缓缓抽出刀刃,却见刚才萨日娜杀鸡的那两刀并未在刀刃上留下任何血迹。 “这刀竟然如此锋利?” 这时只当卷喵喵话一出口,就听萨日娜开口道“自然锋利,传说这可是曾经的逍遥王妃用过之物,逍遥王妃当年就是用这把刀,挟持了狼居胥的首领,救了我父王的命,后来逍遥王妃随逍遥王折返京城,留下了这刀作为信物,说是若是自己生儿子,便要她儿子娶我,只可惜她生了个女儿,最后还丢了!这刀也便没什么用了,我父王说你很合他的眼缘,这刀他留着无用,便送你!” 一时间,萨日娜此番话落,卷喵喵只看着那刀若有所思,扎亚老王爷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再次在卷喵喵的眼前浮现,卷喵喵思虑再三,只稍微摇了摇头,然后便信手将那弯刀收入怀中,心中暗暗赞叹,扎亚老王爷的感恩之心竟然可以到如此地步,自己竟也不知何其有幸,能沾到曾经逍遥王妃的光…… 半晌过后,卷喵喵一边看着萨日娜和卷惜安在火堆上靠着烧鸡,一边无聊的将刚才他们二人拔下的鸡毛扎了一只毽子,卷喵喵斜眼睨过去,只觉萨日娜与卷惜安,十分般配,倒是这萨日娜一心只惦记着白苏里,让卷喵喵心中略感不满……,心道,自古都讲究个肥水不流外人田,自然这萨日娜是万万不可以被白苏里哄了去的,只有嫁给卷惜安,才算是男才女貌,婚姻相当! “来,喝酒!” 此刻的萨日娜,不知何时已经到马背上取了两个酒袋子过来,只一到近前便递到了卷喵喵的跟前,卷喵喵因着自己不会喝酒,接手过来的时候有片刻的犹豫,倒是萨日娜没有那么多顾虑,见到卷喵喵犹豫抬手,二话不说便将酒袋子塞到了卷喵喵的手里。 “今儿个,咱们喝酒,给你喝我们北疆的,我喝你们白漓的,我呀,和卷惜安,陈万舞,时常过来喝酒,如今情况不一样了,陈万舞入不得我的眼,倒是你周妙妙,我喜欢的紧,咱们不醉不归!” 卷喵喵听闻萨日娜此言,笑着摇了摇头,一转头便见卷惜安,已经从马背上取了另外一只鸡下来,仅一个呼哨,便有一个黑影从天空中俯冲而下。 “夜影?” 随着卷喵喵这声疑惑出口,这时便听萨日娜开口道“你知道夜影?这可是高简的鹰,一直都是惜安在饲养,我偷偷告诉你,这夜影可不一般,从前每个月都要喝高简的血,不过是自这一次回了北疆之后,再也不用喝高简的血了,是吧惜安?” 另外一边,已经将一只鸡丢到了夜影面前的卷惜安闻声点头,卷喵喵至此倒是若有所思“怎么还要喝血呢?” 终到此时,便听一直惜字如金卷惜安再次开口道“这有个原因,王爷从前重伤归京,曾在斜月山上吃了一棵参,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棵参太厉害,还是吃的多了,每个月王爷都要放两回血,后来自从王爷捡了这只鹰,血便喂给它了!” 直到此刻, 卷喵喵因为卷惜安的话淡然一笑,只心道,竟不曾想那棵参还带给了高简这样的遭遇,每个月放两回血?呵呵,卷喵喵听到此处,慢慢勾起嘴角,不禁轻笑出声。 不过倒是刚才卷惜安的话又给了卷喵喵一个提醒,夜影喝血?如是,卷喵喵不禁又默默的摸向了自己的胸膛,自己那半颗凝结了高简血气的壁尘珠已经多日不戴,难道这就是夜影连日来对自己不在熟络的原因吗? “妙妙?你在想什么,怎么自从过来一直不说话?” 萨日娜的一问在卷喵喵耳边响起,卷喵喵闻言,只故作无事的将酒袋子打开,淡淡一笑的开口道“没想什么,就是在想这酒好不好喝?” “喝喝不就知道了……” 萨日娜的一声再次传来,卷喵喵闻言只握着那酒袋子猛灌了一口,但是这一口入口辛辣,涌入喉咙,恍若在喉咙处点燃了一条火线, 直呛的卷喵喵不停的咳速。 片刻之后,只待卷喵喵稍稍得缓,终是看着自己手中的酒口袋,冲着萨日娜问道“这是什么酒?” 因着卷喵喵这一口酒喝得太猛,此刻只觉身上飘然,脑袋稍稍有些嗡鸣,萨日娜的一声回复在卷喵喵耳边响起,竟然显得有些朦胧“这是闷倒驴!” “哈哈哈!” 卷喵喵的笑声在萨日娜的声音传来时,精准的响起,终至此刻,卷喵喵才好似忘了刚刚酒席间的压抑,将手中的酒袋子喝了一口又一口,只是片刻后,却见不远处的卷惜安离开后匆匆折返,忽地将卷喵喵手中的酒袋子一把夺了过去,转而将另一个酒袋子塞进了卷喵喵的手中,开口便道“萨日娜有些淘气了,这酒王妃娘娘喝了是要出人命的,还是喝些马奶酒缓缓吧!” 此刻,萨日娜的一声不屑传来,语气中明显带着略微的不满,倒是卷喵喵因着卷惜安的称呼,笑的都快要飙出了泪来“王妃!你叫我王妃,哈哈哈……” “我说妙妙,你这个做高简王妃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时萨日娜的一声轻问再次传来,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脑袋是一个头两个大,就连近在眼前的萨日娜仿佛都已经有了重影,但是显然,萨日娜的样子也并没有好到哪去,红红的脸蛋,在火光的映衬下,好看的像个红苹果。 “感觉……,什么感觉……,啊……,就像兔子嫁进了鹰巢,耗子嫁进了猫窝……额,羔羊嫁进了狼群!” 卷喵喵的回答夹杂着醉意,在两个山坡的山坳里清晰的响起,卷喵喵只觉这夜真是安静…… “末将参见王爷!” “什么王爷,今夜没有王爷,只有我和妙妙,卷惜安,我可和你说,你可别扫兴!不过,妙妙,你刚才的回答,是个什么比喻?怎么都是你嫁到北疆的想法,嫁给高简的呢?” 忽地,卷惜安的一声,和萨日娜的一声,接连传来,卷喵喵闻声,不禁又喝了一口马奶酒,然后向着萨日娜身边凑了凑,一开口并没有回答萨日娜的问话,反倒是夹杂着许多的不满“什么嫁给高简,今天不聊高简!我说萨日娜!不许你再数落卷惜安,你瞧,卷惜安多好,他不是要比你那白苏里强上百倍?那个白苏里啊!我和你说……嗝……我和你说,那白苏里并不是什么好人,眠花宿柳,浪荡街头,你看他一天天穿的人模狗样的,在你们北疆,这身份装的清清白白,一看你就知道,他也竟不知惹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我和你说……,我和你说……他在隆阳白家已经有了妾室,如今就想着怎么寻个脾气好的做夫人,等着好让新娘子在大婚典礼上喝妾室茶呢!卷惜安好!卷惜安好!就嫁他!” 如是,卷喵喵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萨日娜的肩膀上拍了拍,只是,卷喵喵却只觉得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力道太大的缘故,一边拍着一边便听到耳边传来萨日娜的哭泣声,最后萨日娜所幸还嚎啕大哭了起来! 于是,卷喵喵只不禁收回手来,将手伸到了自己的眼前,一歪头微眯着眼睛望过去,旋即便照着自己的手背就是一巴掌,一开口恍若在为萨日娜出气“用这么大力气干嘛!瞧你,把萨日娜拍哭了吧!” “你居然已经娶了妾室?” 一声阴冷的声音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响起,卷喵喵闻声望去,左右寻找,却好像找错了方向,等到再次转到了另一边,就见那山坡上仿佛集结了千军万马,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正在单膝跪地,一双手抱着一个人的大腿,苦苦哀求“王爷你听我解释……” 如是,卷喵喵不禁微眯起眼睛,伸出手再次朝着萨日娜拍了拍,开口便问“萨日娜,你看那厮是不是高简?” 只当这时萨日娜也闻言抹了两把眼泪,顺着卷喵喵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是下一刻,卷喵喵便惊觉自己的胳膊下,刚才还搂着的萨日娜,不知怎么一下子便窜了出去,不多时山坡上便传来白苏里的阵阵哀嚎。 “喔!揍的漂亮!” 此刻卷喵喵见状起身,只是才刚一起身,还未等身形站稳,便再次栽倒在地,于是,卷喵喵索性便仰面躺在了草地上,看着夜空傻傻发笑,因为卷喵喵觉得今夜的星空真是好看,比斜月山上的星空还要绚烂,星光闪烁,无际无边…… 卷喵喵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衣袖滑落,露出洁白的手腕,才刚要照着天上最亮的星星抓上一颗,但是下一刻却见面前出现了一张英俊的脸,如是,卷喵喵只又揉了揉眼睛,见到来人是高简,顿时便将双手伸了出去,照着高简的脸上左右就是一拍,霎时间这一声响在山坳里传的响亮,卷喵喵听闻后瞬间在面上绽开了笑颜“陈万舞到处逢人就说我是个妖孽,高简……你才是个妖孽!” “你喝多了!” 忽然间,高简的一声传来,卷喵喵闻声顿将嘴巴闭紧,瞬间老实,下一刻便觉自己被搀了起来,只还没走两步,经过了一身绿色的裙摆,卷喵喵就再次听到了高简阴冷的一句传来,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这就是你说的卷惜安在外面和北疆女子鬼混?还叫了所有人都来看热闹?你既知道地点,定然也知本王的王妃在这里对不对?” 卷喵喵闻言,只躲在高简的怀里轻哼了一声,不屑的勾起了嘴角,开口便默默道了一句“高简!你们北疆人就会欺负我……,只有战天养对我好!嗯,不对,扎亚老王爷对我也不错,你瞧,这是他送我的弯刀,好看吧!高简,我和你说,我这个人那,从小老头缘就好!” 如是,卷喵喵一边说着一边松了搂在高简腰间的手,自顾自的伸手数了起来,只是才当卷喵喵刚要一开口,却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心中不知为何,因此有了一丝清醒,因为心中想到了卷知舟,旋即压下了一个手指,开口道“第一个,这个不能说!” 又因为想到了呈疑,再次压了一个手指,仍旧开口道“第二个,这也不能说!” 然后便是周公演、战天养、扎亚王爷,如此手指一根一根压下去,卷喵喵只自顾自的看着自己的拳头傻笑,但是随后,就当卷喵喵斜眼睨到了站在一旁的卷惜安,却顿时便收了笑意,因为想到了卷惜安的父亲卷守山,一下子便红了眼眶,泪水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最后仍旧扑到了高简的怀里,哽咽抽泣…… 此刻的山坡上山风忽起,带来几丝凉意,卷喵喵耳边响起扎亚老王爷的一句“小王爷不要见怪,我这女儿从小被宠坏了,今日打了白哨主,明日,我便让她赔礼!起风了,我们快回去吧!” —————————————————— 北疆王大营的扎亚老王爷军帐前,高简正在与扎亚老王爷惜别,送扎亚老王爷和萨日娜各自回帐中休息,卷喵喵因为等在一边觉得无趣,旋即避开了所有人,一步一晃的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长陵王的侍女,此刻不知去了哪里,卷喵喵环顾了一周都没有见到她们的身影。 因为起了晚风,卷喵喵这时觉得稍稍有了一丝清醒,回想起了自己刚才醉酒的样子,只觉无趣,四顾之后,茫然顿起,北疆仍旧是那个北疆,军营还是那个军营,自己还是那个自己,一切并不会因为自己醉了一次酒,发了一次疯,有任何改变。 卷喵喵因着不愿意将四周的军帐多看一眼,尤其是那个自自己到了北疆之后,只因为今日家宴进去过一次的王军大帐!恍若只要看上一眼,便会觉得十分厌烦,旋即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将目光盯向了地面。 只是,卷喵喵这一路虽然自觉自己走的笔直,但却不知为何,每每抬头看向自己的屋子,都觉得有那么一丝的偏离!如是,卷喵喵不禁再次端正了脚步,往回走,只是这一回头,却忽然发现自己的面前不知怎么竟然多出来一双脚,卷喵喵往左,那双脚便往左,卷喵喵往右,那双脚便往右,卷喵喵觉得一定是自己挡住了别人的去路,只盯着地上的那双脚面略微笑笑,旋即再次转身,想着绕路过去,只是这一转身不要紧,却发现刚才的那双脚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卷喵喵见状,猛的甩了甩脑袋,再次向左,可是地上的那双脚却也开始向左,卷喵喵观到此景,便再次向右,可是下一刻却发现地上的那双脚也跟着向右挪了一步。 不多时,卷喵喵霎时觉得自己的心头一股烦躁顿起,刚要张口大骂,但只一抬头,还未等发出一句声音,便感觉自己的话,好像忽然卡在了喉咙里,最后被生生的吞了回去。 暮色之下,王营大帐外,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处火把点的大亮,迎着被风吹的呼呼猎猎的火光,卷喵喵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定的卷守山,委屈的咬紧了唇角,下一刻便听卷守山问出了一句“喵喵……,是你吗?” 整整五年,卷喵喵没想到五年之后第一个向自己问出这个名字的会是卷守山…… “我不是……” 卷喵喵一语答完,再次转身,想要逃离,却见卷守山并没有罢休,仍旧快步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恍若因为害怕自己离开,牢牢的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一时之间,卷守山的动作来得太过突然,卷喵喵只想快速离开,但是抬手去推,却发现卷守山的力气大的很,与此同时,卷喵喵也从卷守山的身上闻到了莫大的酒气,忽然间,酒气冲天,就连刚刚才觉得有一丝醒酒的卷喵喵,都不禁再次摇起了脑袋。 酒气上头,卷喵喵只觉自己的醉意再次袭来,竟然有些困倦的睁不开眼睛,一开口,也有些绵绵软软。 “卷守山!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可是当朝帝师周公演的孙女……,你……你给我撒开!” 如是,正在此时,只当卷喵喵一语说完,刚开始还感觉到卷守山不甘心的摇晃自己的肩膀,口中坚定的说着“你怎么能是周公演的孙女,你不是!你不是!” 但是下一刻,却忽然便觉卷守山松了自己的肩膀,而自己同时也被人搀进了怀里。 “王爷恕罪,我父亲他喝多了!并不敢对王妃娘娘无礼!” “给我拿下!” 忽然间,高简的声音在卷喵喵的耳边响起,卷喵喵闻声睁开眼睛,却见自己面前已经跪倒了一片。 卷家卷守山的两个兄弟和卷惜安各自跪在一边,而卷守山则被两个兵将钳制住,不得动弹,卷喵喵见状,只喃喃道了一句“这帮孙子……” ———————————— 时过子时,屋子内的烛光忽明忽暗,卷喵喵顿觉有些晃眼。 “你们几个晚上去了哪里?怎么没守在王妃身边?” 是高简的声音。 卷喵喵闻声转头,还未等睁开眼睛便听到耳边有长陵王所派的侍女声音传来“回王爷,万舞姑娘说,后厨人手不够,让我们几个过去洗碗。” 此刻,高简闻声并没有多言语,只是默了片刻, 便开口道“军营中多为男子,女眷在此多有不便,着你们几人日后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不必听从其他差遣!” “是!王爷可要在房中歇下吗?” 侍女的一问再次响起,卷喵喵闻声只大气也不敢出,下一刻高简的声音传来“本王今夜有公务要处理,让王妃自己安置便可!” 卷喵喵闻言,不禁将手一松,只觉心中怅然,旋即听到高简要离开,开口便唤了一声“高简……” 下一刻待到高简走到了自己的床边,卷喵喵只冲着高简轻轻一笑“高简,你误会了,卷守山并没有将我怎样,他不敢……” 这时只待卷喵喵说到此处,顿时用被子蒙住了脑袋,隔着被子冲着高简开口问道“你想知道原因吗?” “什么原因……” 如是,听到高简有此一问,卷喵喵顿时于被子下咧开了嘴角,于面上绽出大大的笑意,下一刻将被子大力的推开,大笑着开口道“因为我是他姑奶奶!哈哈……” 高简“……” 渐渐的屋子里面变得安静,卷喵喵只觉烛光被人一盏盏熄灭,不再晃眼,被子重新被盖在了自己的肩颈处,高简离开的脚步声传来,卷喵喵于睡梦中勾起嘴角,这一夜终得好眠…… 第58章 陷疑云,性命将殒,君不信,芳魂渐逝(一) 一个半月后 十月中旬的北疆,已是寒风四起,整个草场渐渐由深绿变成青色,又从青色变成金黄,这一个半月来,卷喵喵的生活并未因为那一夜与萨日娜的醉酒起什么波澜,倒是萨日娜因此被她父王提了回去,押在了家中,说什么也不肯再放她出来,对此,卷喵喵很是不解,也曾为此旁敲侧击的去问过高简,难道是扎亚老王爷怕萨日娜被白苏里拐跑吗?还是扎亚老王爷觉得卷惜安不好? 而卷喵喵得到高简的答复则是,萨日娜不会嫁给白苏里,但是也不会嫁给卷惜安,说是萨日娜的婚事扎亚老王爷已另有安排! 初闻高简的回答,卷喵喵不敢苟同,心道萨日娜是个爽朗的姑娘,想嫁给谁自然有自己的想法,还曾据理力争的向高简坦言,萨日娜和卷惜安实在值得被撮合一下。 只是,每当卷喵喵一这样说,高简就会顾左右而言他,更甚者还会问上一句“卷惜安就如此好吗?” 如是,从那以后卷惜安便被派了外差,再也没有出现在卷喵喵的面前。 与此同时,同样再没有在卷喵喵面前露面的人还有陈万舞,战天养曾殷切切的跑来提醒卷喵喵,说是陈万舞因为得罪了高简,已被高简遣返家中闭门思过。 如是卷喵喵便又不得不想到,那日的夜间,高简搀扶着自己对陈万舞压低了嗓音说出来的话,心道这陈万舞那一晚原是想看自己与卷惜安笑话的,只不过阴差阳错,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只怕今后,陈万舞与自己的梁子会越结越大!如此,想到这里,卷喵喵不禁抬起头来,不满的看向此刻坐在自己正前方的高简,心道,谁说红颜祸水只能指女子?这高简不是要比红颜祸水还甚?竟也不知那陈万舞如今是不是已将自己当作了毕生的仇敌…… 心有所念,卷喵喵又不禁将笔杆子叼在了自己的嘴里,朝着这顶王军大帐仔细环视了一圈,心道,高简也不知冲了什么邪岁,连着一个月,竟然一改常态,允了自己在王军大帐随意出入,只是卷喵喵发现,自自己入了这王营大帐,高简便再也没有在这个大帐内议事过,反倒是在军营的西北角重新搭了一个王军大帐,用来面见军营里的将军,而当卷喵喵问及高简为什么要这么做时,高简只是说,军中多为男子,王军大帐距离女眷的住处太近,多有不便,还有就是,高简不知为何,心血来潮,想起了辅导卷喵喵的课业,并且还曾直言,卷喵喵的字迹实在不堪入目! 对于高简对自己一手字的品评,卷喵喵倒是毫不介意,反倒是那时因为听了高简说及让自己进入王军大帐的原因,让卷喵喵的心稳稳落地,不然卷喵喵还以为高简变成了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知道自己因为他不让自己随意出入王军大帐而不满呢? 遥想到一个半月前扎亚王爷来的那日,卷喵喵不由得轻轻一叹, 心想那日可算是险险的避过了两重危机,不过倒是从那以后,白苏里真的再对梦隐宗的书籍和画稿一事提也未提!反倒是白苏里因着他未娶妻先纳妾一事被高简斥责了几句,但是过后,依然被高简派了差事,往返于北疆和京都城之间打探消息。 如此,卷喵喵只不禁摇头,并对白苏里想找个便宜夫人喝妾室茶的计划嗤之以鼻,心中暗想,白苏里既然真心喜欢那女子,为何不索性扶正了事?还非要在有了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之后,寻个老实本分的良家女子做正室,任他们两口子欺负? 那时卷喵喵只不过将这个疑虑稍稍一说,难得的高简竟然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只不过才片刻功夫过后,高简便给出了答案,直言,豪门大户,无论是当朝显贵还是富贾行商,身为男子,只要是正室未娶,外室都是不可以入门的,这是白漓国的规矩…… 但是,那时只当高简给出这个答案后,便又反口朝着卷喵喵问出了一个新的问题,这让卷喵喵十分苦恼,那就是自己是怎么知道白苏里已在隆阳白家有了妾室的?怎么知道的呢?那时卷喵喵因为心虚无法回答,只推说那日自己喝酒喝的有些多了,忘记了是怎么知道的,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卷喵喵感觉到,高简明显对自己的这一说法,并不信任! 这时,想到这里,卷喵喵不禁将嘴里的笔杆子再次使劲的咬了咬,斜眼微眯看向高简,发现高简正在看一张军报看的入神,卷喵喵转而便将目光瞄向了大帐的门口,遥想起了那日自己遇到的第二重危机,卷守山! 如今每当卷喵喵向高简打探那日他是对卷守山如何处置的时,高简都闭口不言,最后索性还直言卷守山被他派了外差!为此卷喵喵苦恼的紧,因为卷喵喵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虽然埋怨卷守山曾经将自己丢在了斜月山上,但是现在知道他可能因为自己受了责罚,自己心中多少还会有那么一丝不忍…… 为此,卷喵喵昨日曾经偷偷的去向战天养打探,而战天养给出的回答也很是婉转,他说卷守山足足在军帐里的木床上,趴了半个月没有下的了地!如此,卷喵喵便知道卷守山是挨了板子或者军杖,只是能让他那么个体格健壮的人半个月下不了地,竟也不知挨了多少下,如此,待到卷喵喵再次朝着战天养问出时,便见战天养伸出了手指,比了一个二,二十?能挨了二十下便让卷守山下不了地的,自该是军杖无疑了…… 那时卷喵喵将自己的推断一说出来,只见战天养忙冲着自己使眼色,一转头便看见高简站在自己的身后不远处,如是,战天养冲着高简推说,他是在询问自己那夜和萨日娜到底偷吃了自己几只鸡,如此高简听闻后也并没有说什么,便转身离开,倒卷喵喵看到高简与战天养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直到高简已经走远,战天养这才煞有介事了道了一句“简儿的心里向着你的紧,不愿意我们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在你跟前详说,怕吓着你!” 如是,那时卷喵喵听了战天养的话,虽然因为高简对自己的关心,心生了一丝感激!但是一想到卷守山竟然因为自己挨了军杖二十下,只不禁暗暗摇头,心中竟也道不明是什么滋味……说卷守山因为调戏自己而被责罚,这对卷守山来说,可当真是天大的冤屈! 而彼时的战天养似是看出了卷喵喵的心中不忍,还曾好言出口劝慰,说是让卷喵喵不要为此事伤心,说那卷守山自痊愈后,每每与他喝酒都会喝多,还会总将一句“这二十军杖是我该得的!”挂在嘴边……,说是那卷守山如今,反倒因为这二十军杖,变得心情舒展了不少,不似从前,总像个没嘴的葫芦,战天养一时来了兴致,还发自真心的为卷守山感到欣慰,直叹,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卷守山会因为一场误会,挨了一顿揍,放下了沉积在心中多年的遗憾和郁结…… 彼时战天养将这番话说的无意,但是卷喵喵听闻后,却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卷喵喵虽然没有将战天养所说的话中意思细问,却然也明白战天养所指的卷守山沉积在心中多年的遗产和郁结到底指的是什么,那个曾经被呈疑托付给卷守山的深山孤女——卷喵喵,想必很难让卷守山忘记吧…… 只是……,卷喵喵想到,曾经没有将自己带离斜月山的所有人,如今都找到了能将这桩事推脱的理由,就连卷守山也找到了与他自己内心和解的方式,却唯独留下了自己沉寂在这段哀怨的往事中久久无法释怀,当真是不公平的紧…… 诚然,卷喵喵心中觉得自己的一条命自然不是二十军杖便能抵消的,那也太便宜了些,只是除此之外还自己还想怎么样呢,难道要让卷守山为自己赔上一条性命吗?那也太荒诞了些!卷守山彼时不过是没有顺从呈疑的心意,留下来看守山门罢了,一面是无人问津的荒山,一面是战马萧萧的纷乱北疆,这在独守空山和报效家国之间,他不过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只不过……这个选择里……并没有自己…… 不过纵观现在的情况进展,卷喵喵只觉自己倒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因为卷守山自挨了那二十军杖之后,好似再也没有对自己的身份起疑,一来他自以为那日是他醉酒一时将自己看错,二来是……他不敢……,试问又有谁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得起二十军杖的搓磨…… “你是想将那笔杆子咽进肚子里去吗?” 忽然间,高简的一声传来,端的语气稍稍有些严厉,卷喵喵闻声一震,心中多少生出一丝不满,如今卷喵喵只觉得这个高简实在不像个夫君,反倒像个夫子,又或者更像个兄长,成日里仍旧夜不归宿也就算了,如今反倒将自己像个女学生一样圈在身边,不是读书便是写字! 此时正在卷喵喵如此想着,就见高简已经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先是照着自己写的字好好端详了一遍,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是没过多久又开始慢慢舒展,开口便道“虽然写的还不是很好,但是已经进益了不少……” 如是,卷喵喵只不禁心不在焉的将笔杆子丢在了书案上,一时不防竟然在笔尖上渐起了少许的墨汁,一些溅在自己的衣襟上,两滴溅在了自己的脸上,下一刻,高简的一张俊脸慢慢凑近,只一伸手便在卷喵喵的脸上抹了一把,卷喵喵因着高简忽然间的动作,晃了心神,只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高简,似有所思的问了一句“高简,你我本是夫妻,为什么就不能宿在一处呢?” 只是,下一刻,就当卷喵喵这么一问完,便在心中暗暗懊悔,心道,这诚然不该是个女子该问出的问题,自然,卷喵喵心中虽然不知道这两口子宿在一处会如何,但是只当卷喵喵一遥想到自己与高简成婚当夜的那晚,想到夜探王府的长陵王,便也知道,这两口子宿在一处,是要宽衣而眠的,如是,不禁有些难为情了起来。 但是卷喵喵反观高简,却只见高简恍若并没有因为自己这一问而笑话自己,反倒是若有所思的开口道了一句“我不着急!” 不着急?这倒是个值得让人反复思量的答案,自古以来有议亲不着急的,有成婚不着急的,有生孩子不着急的,却然没有听说过,有成了婚之后入洞房不着急的……,于是,卷喵喵不禁一边思索着一边抬眸看向高简,只是就当卷喵喵将目光落在高简的面上,却见高简的目光并没有看自己,而是扭头看向了军帐的门口,而那里……,除了长陵王安排来的几个侍女,其余的,一个人也无。 “我不回去与你同住,你可会生气?” 轻轻的,高简的这一声问传来,卷喵喵闻声将目光从长陵王安排来的几个侍女身上收了回来,端正的将高简的问话,认真的思考,转而便轻轻一笑“我自然是不生气的,我不但不生气,还觉得挺好,你瞧,如今凡是我遇见的女子都有个兄长,高蓁有你,陈万舞有陈北伐和陈随军两个哥哥,就连萨日娜,听说也是家中最小的,不但有兄长,还有几个姐姐,说起来你应该比我还大上个六七岁,做个兄长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卷喵喵慢慢的将此番话娓娓道来,只觉自己说的十分入情入理又合情合理……,因为卷喵喵觉得既然高简不愿意回来与自己同住,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既然高简曾经在孟北川的府上对自己当众表白了心意,自己却不信,高简对自己真的一丝真心也无?那么若不是当作心上人,那么除了当个妹妹,自己却然也想不出,他将自己的身份摆在了哪里……,不过倒是,无论是王妃的身份也好,还是妹子的身份也罢,在这遥遥北疆,哪怕高简只要肯将心意和关怀,分给自己十分之一,足以…… 再者,这做兄长一说,还有一个高简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原因,而那也是曾经被人抛弃在斜月山上的卷喵喵,因为彼时没有被战天养直接带走,而落下的多年遗憾。 卷喵喵如今已经对战天养昔年离开后,到底有没有征求过高简的外祖父萧老将军收养自己的意见不再介意,也对彼时萧老将军到底是如何考虑回复不再介意,萧老将军已经身死,战天养也已年老,纠结这些,实在无意…… 只是,片刻后,就当卷喵喵自觉自己的这番回答给足了高简的面子,却见高简的目光中恍若多出来几分不悦,旋即只阴郁着嗓音开口问道“你是觉得我年岁大?还是你觉得只有卷惜安那样和你一般年岁的男子,才能配得上你的婚事?” 一时间,卷喵喵只觉高简的这一问好没道理,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房住的,自己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好的理由,他竟然还不领情,只是如今他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扯上了卷惜安。 不过倒是经过高简这么一提醒,倒是让卷喵喵真的忆起了卷惜安的年岁,想着若是自己真的没有嫁给高简,这说不得卷惜安还真挺合适,但若是卷惜安不喜欢萨日娜,那便更合适了! 但是就当卷喵喵想到了此处,不知为何又因为卷惜安想到了卷守山,想到了呈疑和卷知舟!这才让卷喵喵忽地想起,自己原是卷知舟的师妹,是呈疑的师叔,卷守山的姑奶奶,如此辈分一一排下去,到了卷惜安,自己便成了他的太姑奶奶,这辈分差的实在是太远! “你还真敢想!” 忽地,一声呵斥在卷喵喵的耳边响起,待到卷喵喵一回神一下子便对上了高简的双眼,一时间,卷喵喵忽地一振,连忙摆手,面上说不心虚那是假的,但是让自己承认,现在单看着高简的态度,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卷喵喵只讪笑着开口道“我不过是溜了号,想起了战天养的问题,突然想起了那天自己和萨日娜到底吃了他几只鸡!” “哦?几只?” 如是,卷喵喵喵见到高简十分上道,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口道“一只!我和萨日娜就吃了一只,但是你的爱将卷惜安自己却吃了一整只,还有就是你的夜影吃了一只,姑且进到我肚子里的鸡只有半只!” “呵,你倒是会算!” 忽然间,高简的一声传来,恍若带着几分生气,又带着几分好笑,但是于卷喵喵的目光望过去,却心觉高简应该是被自己气笑了,因为自己刚才避过了高简问自己的问题,而这……应该让高简十分不爽…… “你……” 这时只待高简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忽听大帐外一阵马蹄声响起“禀王爷,边陲狼居胥人来犯,一夜抢掠民宅十八九间,赶走牛羊无数,卷将军请王爷到王帐议事!” 第59章 陷疑云,性命将殒,君不信,芳魂渐逝(二) 十月末的北疆,忽地飘起了雪,这让本就依附于北疆草场的狼居胥人慌了心神,竟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要为了即将到来的严冬做准备,总之边垂之地,关于狼居胥人袭扰的战报越来越频繁…… 接下来的一连半个月,高简都频于奔波于两个王营大帐之间,渐渐的边关的战事日紧,高简索性一连多日都不会在卷喵喵面前露面,这让卷喵喵的生活不禁又归于平淡。 平淡而多思,多思而生忧,这就不禁又让卷喵喵再次想起了与周公演的通信,前后共三个多月,卷喵喵一次收到周公演的来信也无,而卷喵喵自己写给周公演的信也从来没有回音,这不禁让卷喵喵生出一丝担心。 闲暇之余,卷喵喵也曾趁着高简稍稍休息的空档,跑到他的面前问上一句,烦他帮自己打探周公演的消息,只是那时卷喵喵观向高简的神情,虽然见他并没有因为自己询问周公演的消息而生气,却也不见得有多开心!如是卷喵喵只不禁在心中思量,其实高简嘴上说着以后不会因为自己提及周公演而生气,但是这心里还是介意的…… 如此一想,卷喵喵不禁觉得无趣的紧,更因为想到如今自己和高简的关系,难得的因为在这一个半月的相处下来,有了一点缓和,不若自己还是示弱一些为好,故此,卷喵喵也就不再将此事对高简提及,更因为怕自己一见到高简就忍不住会向他打探周公演的消息,于是索性还将自己圈在了屋子里,成日里看书,更甚者有时候就连高简来了也会避而不见…… 如此一连数日下来,卷喵喵竟然发现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这份诚心感动了苍天,没过几天,自己竟收到了一封周公演的来信,而且这信还是高简亲自送来的!与此同时,高简还破天荒的答应要为自己送信,只是高简要求,需要自己多写几封,一一经他过目后才能寄送出去,如此,卷喵喵一边掂量着高简的要求,虽然觉得他的要求有几分不合情理,但是一想到能与周公演互通书信,倒也觉得十分公允!不过倒是高简送信离开时的那句话,颇让卷喵喵感到百思不解,因为高简说“如今,你想要的我都给了你,以后不许再闹脾气!好好的做个北疆王妃!” 如是,卷喵喵又不禁于高简走后日日夜夜的反复思量他说过的这句话,只是到了最后,卷喵喵却也没有想明白,高简所说的自己这闹脾气一说,到底从何而来? ———————————— 日复一日,边陲的战事越来越紧,战天养说,每年的冬天都是狼居胥人来犯最频繁的时候,他们吃定了白漓国的将士受不了边关苦寒,不善于风雪中作战,所以每每到了冬季就是北疆王军营伤兵最多的时候。 这一日的清晨,只当卷喵喵才一醒来,便听到外面有战马的铁蹄奔跑而过的声音,卷喵喵闻声穿戴完毕,急匆匆地便出了门,只是才刚一出门便见到一队的士兵,每两个人中间抬着一个伤兵,急匆匆地朝着营帐奔来,而当卷喵喵凝神望去,却见那些伤兵之中,首当其中的一个人竟是卷惜安! 轻雪飘飘而下,空气中端的有几分寒风凛冽,卷喵喵见状急冲冲的跑了过去,只一刚到近前,便看到了卷惜安气若游丝的躺在担架上,两只胳膊和一条腿,共有三处刀伤,因为没有包扎,显得有些血肉翻张…… 卷喵喵见状只一声“怎么伤成这样?”一出口,便忽地晕了过去,如是卷喵喵这时才想起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忘了,自己原是晕血的! “醒醒!” 只不肖片刻,卷喵喵听见有人唤自己,才一睁眼,便见到高简半跪在自己面前,将自己扶了起来,面上的眉头紧锁,卷喵喵凝神望去,竟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高简的神情中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我竟然到了今天才发现,原来你对卷惜安这样上心!” 忽地,高简的这一声传来,意味不明,只是卷喵喵闻声想到了刚才卷惜安受的伤,却于心中生出莫名的忧心,想要去到卷惜安那里看看,但是看着高简凝视自己的目光,仍旧抿紧了嘴角,开口道了一声“让军医好生为他医治吧,千万不要让他废了手脚……” “这是自然!” 高简的这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冰冷,卷喵喵闻声一怔,才刚要起身,便觉高简再次将自己抱紧。 “倘若,有一天,我也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也会为我伤心吗?” 一时间,卷喵喵闻声眸光微动,于心中掂起了十二分的不解,旋即只将目光直视向高简,缓缓开口道“这是自然……,但是想来你武艺高绝,最善于领兵打仗,听说,就连卷惜安的武艺,也有你的功劳,想来,你自然不会有那么一天,再者,常人都说,在这北疆的冬季,铁衣难着,可我看你却身穿铠甲如穿一件常服无异,并未受到多大影响,在这体质上,应当是比别人更胜一筹,想来那狼居胥人的穷凶极恶之徒,也难近你身的!” 如此,卷喵喵将一番话娓娓道出,只掂了十二分的仔细小心,想着只要将他的武艺高绝好好的夸赞上一番,自然也就合了他的心意,只是谁知,才当卷喵喵这样一说完,卷喵喵却见高简的面上恍若更加不悦了几分。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不会受伤的完人吗?你这么说,到底是不信我会受伤,还是不在乎我会受伤?” 此刻高简的话音传来,卷喵喵看着高简的形容,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竟也不知自己到底又说错了什么话,竟能惹得他如此不悦,难道自己赞他是个完人,拿出好话恭维他,他还不乐意吗?无法,卷喵喵因着被高简问的有些不耐烦,索性便一把将他推开,旋即起身,蹙起了眉头,开口便道“高简!你这个人,真是奇怪的很!你若是受了伤我自然是在乎的,怎么会不在乎呢?可你现在明明没有受伤,我不过是出言夸赞你武艺高绝,英武不凡,你非但不领情,反倒不乐意!真是,就算大罗神仙来了,都没你难伺候!” “你!” 正待这时,高简也见状起身,只看着卷喵喵,一脸的没有办法,最后索性还将一个你字卡在了嘴里,最后端的一脸愠怒的将衣袖一甩,转身离开,难得恍若被气到一样,一边迈着大步,一边振振有词的破口出声“周妙妙!是我被你气糊涂了!你简直就是个啥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我和你真是鸡同鸭讲!浪费感情!” 卷喵喵“???” ———————————— 翌日清晨 卷喵喵这一夜因着高简的态度不敢去将卷惜安看上一眼,又因为担心卷惜安的伤势难以入眠,临近天色渐渐放亮,才因为打听到了卷惜安的伤情得缓,合衣浅眠片刻,但只不肖多时便听到有侍女匆匆走近的声音。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王爷要出征了!” 忽地,卷喵喵闻声惊醒,只怔怔的坐在床上,看着房门外凛冽的寒风呼啸,一颗心在胸膛里乱跳个不停。 王军大营外 待到卷喵喵赶到,高简已经集结了五千夜翼军,正整装完备,蓄势待发。卷家兄弟三人策马奔袭于队伍首尾两端,高简则一人在军营正门口处站定。 “要出征了吗?” 卷喵喵一语问出,语气轻轻,其中尽显担忧之情。 “你来了,我还以为等不到你!” 高简的一语传来,其中恍若带着几分玩笑,卷喵喵闻声不禁攥紧了拳头,旋即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打完即归!放心,每年的冬天都是如此,已是常态,并没有什么危险!” 这时只见高简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卷喵喵走近了两步,旋即牵起了卷喵喵的手开口道“此次出征,军中事务会交给陈家二儿子陈随军全权处理!陈随军此人速来办事严苛,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你无论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 如是,卷喵喵听闻,不禁扑哧一笑“我每日不过就是读读书写写字,再有就是骑骑马,有什么其他事可做的?” 这时只当卷喵喵话一说完,却见高简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在神情上有一丝松懈,恍若还多出几分担忧,忽地高简这一副欲言又止的形容,让卷喵喵看的有些不大明白。 “高简,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旋即,只当卷喵喵这一问出口,却见高简先是将眉头皱紧,旋即又将眉头舒展开来,慢慢的伸出手去,将卷喵喵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理了理,一开口恍若端着安慰般的语气“算了,你应该不会……” “什么不会?” 一时间,卷喵喵将高简的话听的不甚明白,才刚想要问清,便听到远处传来了集结的号角,高简听得此音,只搂着卷喵喵的脑袋照着脑门使劲亲了一口,开口便道“乖乖等我回来!” 下一刻,随着高简转身离去,军营门口处便只留下了卷喵喵一人捂着被高简亲过的脑门,看着高简远走的背影发呆…… “刀剑无眼,你千万要小心!” 这时,只当卷喵喵此言一出,却忽觉寒风顿起,霎时间自己的话音便被淹没在了寒风之内…… 卷喵喵的身后一个人影走近,忽地卷喵喵觉得自己的肩头被人一拍,只一转头便对上了战天养的目光。 “怎么?为高简担心吗?” 如是,卷喵喵闻声点头,然后仍旧将目光望向了高简的方向,只是这时远处人迹混杂,五千夜翼骑兵调转了马头,而高简也早就被淹没在了人海里,不见了踪影。 “不必担心,简儿的体质强于旁人百倍,你不知道,他曾经吃了个很有年头的老山参,多大的风雪都冻不死他!” 下一刻,卷喵喵因为听到了战天养的话,忽地一笑,却见战天养很是欣慰的点点头,开口道“对嘛,女孩子家就该笑笑才好看!不过说起来,这狼居胥人年年来犯当真是烦人的紧,咱们不过是出出兵,他就跑了,撤了兵,他就来了,想要找他议和吧,他又躲进群山里不见人,就算咱们的人进了山都找他不到,行踪诡谲的很,也不知道,同样是北疆八部的分支,他们怎么就这么精!” 如是,卷喵喵听闻战天养所言,一脸的似有所思,旋即目光跟着战天养的话音看向了远处若隐若现的群山处,喃喃道了一句“若是他们能来主动议和,便更好了!” “议和?还主动议和?别异想天开了,狼居胥人可不会主动找咱们议和,这北疆啊,咱们国家祖祖辈辈都守着,这辈子怕是也要守到头的!” 忽地,卷喵喵闻言摇头,轻轻一笑,目光扫过军营的中心方向,却见到了一个绿衣身影一闪而过。 “陈万舞,来了军营中吗?” 这时,随着卷喵喵这一声问出,只听战天养想也没想,开口便答道“哦,卷惜安重伤,两只胳膊和一条腿,都不能动弹,吃饭都不能自理了,陈临渊还算有良心,让他闺女来照应一二!” 卷喵喵“哦……” —————————————————— 卷惜安的军帐外,只待卷喵喵一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陈万舞的声音。 “你干嘛,咱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我看看还不行?能吃了你不成?” 这时,卷喵喵闻声进了军帐,却见陈万舞正在掀卷惜安的被子,卷喵喵见状,轻轻一笑,只是陈万舞却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如是,卷喵喵只得绕过了陈万舞,走到了卷惜安的榻前。 “惜安,怎么样?军医怎么说?可有妨碍?” 随着卷喵喵这一声问出,只见卷惜安闻声笑笑,开口回道“多谢王妃娘娘关怀!末将并无大碍,军医说了只需静养便可,都是些皮外伤。” 如是,卷喵喵听闻卷惜安这样唤自己,忽地想起了自己的身份,顿觉自己刚才的那一声惜安叫的有些不妥,旋即只一转头,果真便见陈万舞一脸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于是,卷喵喵只得回头冲着卷惜安尴尬笑笑,开口道“如今王爷离营,不能亲自来看望,明日我再来看你。” 这时,只当卷喵喵话一说完,见到卷惜安冲自己点头,旋即便转身想要离开,只是,就当卷喵喵刚一抬步,却见陈万舞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下一刻,卷喵喵往左她便往左,卷喵喵往右她便往右,这不禁让卷喵喵皱起了眉头,开口便道“有事儿?” 直到此刻,才见陈万舞终于向另一侧让出了一条路,卷喵喵见状当即便要离开,却见陈万舞那张顽劣的面容,和一双带着嚣张笑意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在自己的面上,这样卷喵喵十分的不爽! 等到出了卷惜安的军帐,卷喵喵这才冲着漫天的飞雪长出了一口气,这时便听到里面传来卷惜安的一句“万舞姐姐,你也太无理了,她可是王爷的王妃!” 如是便听陈万舞,一声回答拉长了声调,恍若十分想让还没有离开的卷喵喵听个仔细“是王妃又怎么滴?还不是京都城派过来的,和咱们啊!不是一路!” 第60章 陷疑云,性命将殒,君不信,芳魂渐逝(三) 高简此一去北疆边陲出征就是半个月的时间,卷喵喵每日在军营中等待,无不为他忧心,好在军中战报不断,都是大捷的消息,除此之外,卷惜安经过军医的诊治,皮外伤也很快康复,这倒是让卷喵喵心中略感欣慰。 因着卷喵喵每日都要去将卷惜安看上一遍,便不得不与陈万舞碰面,这让卷喵喵不禁有些苦恼,一来,陈万舞因着高简的原因总是出言傒落,二来,卷喵喵发现,最近陈万舞竟然生出了一颗八卦的心,总将目光在自己与卷惜安之间打转,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只是卷喵喵自认为自己表现的很是谨慎小心,言行并没有什么逾矩之处,如此也就对她的态度并不曾放在心上,但是,最近,卷喵喵却发现陈万舞好似变得越发变本加厉起来,竟有几分又回到了彼时居住在陈府中的时候,每日都要寻上自己,将自己编排上一顿,才肯作罢! 如今整个军营中,都是陈万舞的二哥陈随军管着,战天养虽在军中却也只是负责养养鸡羊,故此,卷喵喵无法,只得躲到了外面骑马,自然偶尔也会结识一下北疆的牧民,听他们讲讲北疆的民风故事,更甚者,还会听他们讲讲狼居胥山,而且卷喵喵发现,彼时扎亚王爷让萨日娜送给自己的一柄弯刀,当真是好用,果真是应了那句,有了它可以在北疆横着走的话…… 这一日瑞雪初停,一夜的大雪覆盖了北疆的整个草场,一眼望去看不到个尽头,卷喵喵起身后仅朝着屋门外看了一眼,便绝了想要出门的念头,单将一本有关狼居胥人的变迁史拿了出来,躲在被子里细看,屋子外此刻忽然传来了侍女的禀告“王妃娘娘,万舞将军求见!” 卷喵喵闻声起身,心中不禁暗暗思忖着陈万舞的来意,怕是她又来寻自己的消遣,这时还未等卷喵喵有所回应,便见屋子外陈万舞已经推了门走了进来。 “我好像并没有允许你进来!” 卷喵喵因着陈万舞平时对自己的态度,一出口也并没有太客气,面上还蹙起了眉头。不过反倒是陈万舞显得很是开怀,对卷喵喵的不满,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是,卷喵喵料定,陈万舞肚子里一定憋着什么坏水,索性便不再开口,以免自己着了她的道。 下一刻,果见陈万舞耐不住了性子,见到卷喵喵没有继续发问,仿若好气又好笑的走到了卷喵喵的床榻前,装模作样的坐在了床榻边上,开口便道: “瞧你,原本是朵京都城里的富贵花,非要嫁到我们北疆这苦寒之地来,如今怎样?还不是受不住寒冬搓磨?何必呢?我见你前几日还出去赛马,如今这大雪一下,是断乎动也懒得动弹了!” 不过如此!卷喵喵习以为常的听着陈万舞的奚落,冲着陈万舞好笑的扬起嘴角“是又怎样?我不过是畏寒,倒是你,每日如此对我恶语相向,难道不是因为我嫁了高简,你心生嫉妒吗?我与高简的婚事,乃是高简亲自请旨向皇上求来的,京都城内,奉旨成婚,是高家和周家,两府的荣耀。你若是有能耐,自可以寻到高简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娶你,而不是来寻我!” 这时,就当卷喵喵一说完,却见陈万舞只是好笑的摇头,下一刻一出口,便让卷喵喵的整个人都怔在了床榻上。 “周妙妙?你以为高简当真不愿意娶我吗?我与他自小一块长大,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若不是中间有了你,此次高简折返北疆,我父亲早就为我们说亲了!你以为高简真的爱你吗?你初到北疆,刚一见面就打了我,你以为这北疆是谁的地界?总之不是你的!你以为高简纵容你打了我,就是向着你吗?告诉你吧,他不过是哄着你,不让你胡思乱想罢了!” “你胡说!我不信!” 此刻,卷喵喵一语说完,目光直视着陈万舞的脸,一刻也不愿意移开,好似十分想从陈万舞的脸上找到答案,陈万舞跑来说的话,十分反常,明显是有备而来,忽然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卷喵喵的心头,下一刻便见陈万舞压低了腰身,一张面容略微朝着卷喵喵凑近,开口道: “不信吗?不妨我给你提个醒?” 这时只当陈万舞说完这一句,转而便直起了腰身,得意的笑道“我二哥如今执掌军营,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周妙妙?你可知为何你从来收不到周公演的来信?因为那些信已经都被高简扣下了!还有,你知道为什么你寄出的信一直都没有回音吗?因为你寄出的信,也都被高简扣下了!哈哈哈……,在这北疆之地,你从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跳梁小丑罢了!瞧瞧你的身边,围的都是什么人?是长陵王的侍女!长陵王殿下是高简的妹婿,你还不知道吧,如今京都城传来讯息,皇上已经暗中议定好了太子人选!汝阳王,没指望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是高简案中帮助长陵王查出了汝阳王徇私舞弊,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的罪证!还有你……,我见你信中一直再向周公演打探周府随行而来的几个侍女的消息?你可知……在我居胥关的地牢里,从你到达北疆的那天起,就被关进去了六人?四个侍女,两个嬷嬷,对吧?” “你……” 霎时间,陈万舞的一番话说完,恍若一道晴空霹雳在卷喵喵头上炸响,卷喵喵多想回怼一句这些都是假的,是陈万舞胡说八道的,只是话到了嘴边,卷喵喵却只觉得自己再也多说不出来一个字,脑中开始渐渐变得混乱,没有一刻清明……,然而陈万舞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险些让卷喵喵感到窒息…… “周妙妙,你别不信!等着吧,一旦长陵王殿下登了帝位,届时高简不必再顾及周公演,你就会像尘埃一样,被踩进烂泥里!到时候高简便会休了你,娶我为妻!呵呵……,听说你和高简至今没有圆房?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可知高简为什么这么对你?因为高简他不爱你!因为你是周公演的孙女!你不配!” 忽地,陈万舞一语话落,屋子里面霎时归于寂静,卷喵喵只看着陈万舞越走越远的身影,沉默良久无语,手上一本有关狼居胥人的书籍,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到了地面,卷喵喵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手中所攥的被角已经起了褶皱。 屋门口,陈万舞大步离去,房门未关,房门外的冷风呼啸而入,让屋内瞬间变得寒冷,卷喵喵只久久凝望着房门,咬紧了唇角,不多时一丝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来,卷喵喵惊觉抬手擦了擦,下一刻只单看着自己手中的血迹,默默的道了一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卷喵喵起身,行至门前,看着一望无际的草场雪原,此刻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孤寂,卷喵喵现在甚至想要骑上快马,奔到高简的面前,向他亲口问上一句,陈万舞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要高简肯答,自己……便信…… “高简……,你真的不爱我吗……,我真的只是你用来迷惑周公演的手段吗?” 寒风袭袭,卷喵喵的声音飘散在空中,没有回音,无端的,卷喵喵看着这无边无际的北疆忽地于心中生出一丝茫然,默默开口便又道了一句: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远处忽地有一个人影小跑而至,并没有给卷喵喵多少顾影自怜的时间,只见那来人,一到近前,便朝着卷喵喵塞了一封信,开口道“王妃娘娘,府中老爷等待回信,让娘娘务必于明日午时前将信送出,明日午时,小的在军营外东南角处等娘娘回音!” “你……” 这时,只当那来人话音一落,还未等卷喵喵问话,却见那人已经东张西望的跑开,故此,卷喵喵不禁将那封信紧紧的攥在了手里,重新折返回了屋内,轻轻将信拆开,便果见上面是周公演的亲笔。 “北疆的疆域布防图……” 此刻,周妙妙看到信上的内容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道,好端端的,周公演怎么会想起来要这个……,只是待到信的下一页,当卷喵喵看到了周公演所提及的汝阳王的大名,便知道了这一定不是周公演的意思。 如是,卷喵喵不禁遥想到了临来北疆前,周公演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不会让自己卷入到朝堂之争,让自己安心的做好北疆王妃…… 只是……,就当卷喵喵在朝着那信的下一页看去时,却见上面还写着一句“多封传信,何故不回?” 何故不回?何故? 看到此处,卷喵喵不禁又因为想起了方才陈万舞的话,转而轻轻一叹,如今, 卷喵喵心知自己面临着两大难题,一是这封信该回还是不回,二是这封信该怎么回,若是只回信便好说,但是这信中提到的疆域布防图又该怎么办? 如是,卷喵喵想到,想来这样的图只有王营大帐中才会有,但若自己去要,陈随军定然不会给,若自己去偷拿……,可这东西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军机呢?一定是算的!只是若说着图纸是军机,那么汝阳王身在京都城,要它何用?这么一想,便让卷喵喵想到了刚才来送信的那个人,那是一个北疆人! 如此一想,卷喵喵心中便瞬间有了定数,如今高简出征边陲,这布防图汝阳王要的蹊跷,是万万不能给那北疆人带去的!但就当卷喵喵转而再一想到,若是自己捎带回去的东西里没有疆域布防图,又会如何?如果没有疆域布防图,那么依照汝阳王的性格,说不得周公演一定又少不了挨汝阳王的数落。 “唉……,这个汝阳王……,也是活该做不了太子!” 这时,只当卷喵喵这么一语道出,不知怎么忽地便于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心道,既然是传信,自然是该送往居胥关驿站的,而至于这图纸,自己又不领兵打仗,自然认不齐全,说不得随便弄一张来糊弄一下汝阳王也就是了! 如此一来,卷喵喵心中有了主意,因为考虑到这图纸的来处……,刚要发愁,但是下一刻便有战天养的一张面孔在眼前显现,如是,卷喵喵只得默默将手摸向了自己衣袖里的锁梦铃,开口道“战将军,又要麻烦你了……” —————————————— 夜半子时,偌大的军营里很是安静,战天养因为入夜喝了酒,睡的很是香甜,只是卷喵喵却不敢多留,只迅速从他的帐中取了图纸,便匆匆折返屋内,又于屋内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通后,终于在一个装衣服的箱子里找到了一个玉匣,玉匣长约一米,刚好可装得下一卷图纸,如是,很快便将图纸装在玉匣内,密封好,以免碰触到其他东西被毁,需知,从梦中取出来的东西,是畏于五行的,只是…… 就当卷喵喵将一切准备妥当,将那玉匣重新审视时,便见那玉匣的底部,雕着一个“汝”字,看到这里,卷喵喵终于难得的笑了笑,心道,果然只有汝阳王才会干这样的事,周公演是万万不会往自己的衣服箱子里放这些东西的! 旋即,卷喵喵再次将玉匣在一个木制匣子里固封好,只是想了想仍旧塞了一封信进去。 “来人!” 一时间,随着卷喵喵这一声出口,很快便有长陵王的侍女闻声而来,卷喵喵见状只不禁微皱了一下眉头,因为心中想起了陈万舞白日里的话,略微有一些犹豫,只是现在,自己的身边,除了这几个侍女,便再无他人,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我……能信得过你吗?” 此刻,随着卷喵喵的话轻声出口,就见那侍女闻声下跪,开口便道“但凭王妃娘娘吩咐,无有不从!” 如是,卷喵喵闻声一叹,想了想还是转身,从自己的一个匣子里,取出了彼时长陵王赠给自己的一枚璧月玦,塞到了那侍女的手上。 “去吧,你们五个,将这匣子和信送往京都城中周公演府上,送去后……,便自回长陵王府上交差吧,将一切……如实禀报便可……,我这里……不再需要你们!” “王妃娘娘……你……” 这时只当那侍女此言还未说完,卷喵喵便看着那侍女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五个……不过是长陵王派来,监视高简对我的态度的,对吗?你瞧,从成婚至今,高简始终都不曾与我圆房,如今……,听闻长陵王即将被立为储君,地位稳固!你们可以回去了!” 不多时,随着卷喵喵这一番话毕,卷喵喵眼见着长陵王的侍女欲言又止的叩头离开,片刻之后,整个屋子内,便仍旧只剩下了卷喵喵一人。 半晌后,卷喵喵于屋子内,默默的转身躺回到床榻之上,终于将这一天紧绷的神思松缓了下来,只是下一刻,就当卷喵喵蜷进了锦被之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悲泣出声…… 第61章 陷疑云,性命将殒,君不信,芳魂渐逝(四)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卷喵喵每日都早早起床,而这也是自高简出征北疆边陲以来,卷喵喵少有的一连三日没有去战天养处打听高简的消息,每日从天明到黄昏,卷喵喵都纵马驰骋在白雪皑皑的草场之上,为着不能将心中的话亲自向高简问上一遍,寻找着发泄的方式。 这一日的下午,日暮西山,卷喵喵勒紧了马儿的缰绳,于地势稍高的一处山坡上伫立良久,远处的群山在大雪过后越显清晰可见,那里便是狼居胥人的所在,白漓国久攻不克的难题! 策马驰骋了两日,卷喵喵终于将心中的执念稍稍放下,心中仍旧还是对高简存了一丝期冀,卷喵喵想听高简亲口说,想听高简亲口回答…… “高简,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此刻,卷喵喵骑在马背上,隔空冲着远处的群山大声呼喊,好似妄图高简能够越过重重阻碍,将自己的话音听见,只是待到卷喵喵喊完,却又不禁自嘲地一笑,竟也不知自己这副做派,到底是为了哪般? “我要你喜欢我,爱上我……” 曾经高简的话突兀的在卷喵喵的心头响起,不禁让卷喵喵忽地一怔,下一刻卷喵喵觉得有滚烫的泪水滑落了自己的面颊。 “高简……,我是喜欢你的,爱着你的……,可你为什么一直不信我……” ———————————— 策马返回军营,原本每日都走的路,今日不知为何,好似被人用心清理过,卷喵喵骑在马背上,看着留恋于积雪消融的草地的马儿,刚要轻拍一下马儿的脖颈,催促它快的起步,只是,没想到,下一刻马儿便好像发了疯一样,朝着前方冲去,卷喵喵见到此景,不禁将缰绳稳稳攥紧,卷喵喵一时无暇他想,只得紧紧夹紧了马蹬。 耳边的寒风呼啸,马儿的速度飞快,眼看便要到达军营,这时,就当卷喵喵一抬头朝着军营望去的瞬间,却见一个身影忽地从前面闪到了马儿的跟前,马儿的速度未减,卷喵喵见状心急,旋即大声呼喊: “让开!” 待到卷喵喵看清面前站定的人,转而便又是一阵心惊! 此刻只见立于马儿前进方向的人正是陈万舞,卷喵喵见状不得不狠狠的勒住了马缰,这便导致了马儿立起前蹄,霎时间,卷喵喵一个身形不稳便摔了下来,可是待到卷喵喵才一落地,还未得缓,却见陈万舞已经端的一脸笑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陈万舞的手中,手起刀落,只是这一刀却没有扎在卷喵喵身上,而是扎在了陈万舞的左肩! “来人!周妙妙私通敌军,泄露军机!妄图逃跑!今被我擒获,又妄图杀了我,还将我刺伤!给我拿下!” 这时卷喵喵听到了陈万舞的话,顿时怒从心头起,刚想要辩驳几句,却奈何,只当卷喵喵的目光一落到陈万舞的伤口上,看到了陈万舞肩膀上流出来的血,下一刻便身体一软,不争气的倒了下去…… —————————————————— 军营中 自卷喵喵被陈万舞带回了军营,一囚屋中便是两日,这两日的时间内看守遵照陈万舞的指示,只给卷喵喵送水,不给饭食,这不禁让卷喵喵原本就耐不得饿的身体,更显孱弱,床榻之上,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胃时不时的传来巨痛,一度饿到痉挛,无法伸直腰身! 卷喵喵因为身体疼痛,有些盗汗,汗水湿了床榻,浸了衣衫,房门外,陈万舞的身影在此时走进,端来了一餐饭食。 “两日了,好好的吃一顿吧,省的高简回来了,说我苛待了你!” 陈万舞的话音传来,卷喵喵闻声抬头,只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为什么要诬陷我!” “为什么?你让我想想!因为你嫁给了高简!因为我想让高简快点娶我!只有你早点去死,我才能如愿啊!” 此刻,陈万舞的声音传来,语言轻佻又随意,面上满是笑意,却又恶毒的紧! “如此空口无凭的诬陷,高简又不是个傻子!你骗不了他,我什么都没做,你没有证据!” 这时,只待卷喵喵这番话一出口,就见陈万舞顿时发笑,旋即一开口便好似更得意了几分“证据?什么证据?你私通北疆的敌军,就是证据!你敢说你没有接到周公演的家信?信上是怎么说的?说是让你将疆域的布防图偷送出去!” 一时间,卷喵喵听闻此话瞬间怔住,既然是周公演的家书,陈万舞怎么会知道! “你事先看过那封信?是你让人给我送的信?” “现在你知道了又怎样?如今,高简在外面吃了败仗,已经发了疯,你可知,这是他此生的第二次败仗!一夜之间,十个据点,一千条人命!同时被敌军歼灭!如果没有你的布防图,敌军又怎么会知道据点的位置,精准无误的出手呢!” 忽地,陈万舞的一番话传来, 卷喵喵只觉自己的五内动荡,脑中一片混沌,旋即便颤抖着嗓音道了一句“不可能,我没有!” “有没有又怎么样,在这北疆之地,有谁会信你?周妙妙,让我给你数一数你的罪名,私通敌军,泄露军机,导致北疆大营折损千名将士!携侍女出逃,自己被抓回,侍女不知所踪!于捉拿归营途中,企图刺杀我,又因杀我不成,将我刺伤!还有……” 卷喵喵只见陈万舞说到这里,慢慢的朝自己走近,面上端的一脸的狠戾“你不知道吧?如今,高简一怒之下,已经下令处死了地牢之中,随你而来的那四个侍女和两个嬷嬷,现在她们的人头,就悬在军营的营帐之外,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另外……” 这时,只见陈万舞一边说着一边又朝着卷喵喵凑近了两步,低头俯在了卷喵喵的耳边,开口道“另外,我还每日都着人给高简传了信,信中言明了你对卷惜安的照拂,日出日暮,早晚关怀,端茶递水,煮粥熬汤……” “你胡说!我没有!” 此时,卷喵喵,在听闻到陈万舞前面的话时,已是满面骇然,再一听到陈万舞将自己与卷惜安编排了一通,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终于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却奈何,腹部一阵剧痛再次传来,让卷喵喵一下便蜷在了床上。 陈万舞的手,在桌案上的饭食上一推,言语间满是不屑“吃些吧,呵呵,高简今夜便归!我就等着看你的死期!” —————————————————— 待到陈万舞离开,卷喵喵终于扑簌着泪如雨下,奈何腹痛传来,让卷喵喵仍旧不争气的看向了桌案上的饭食,片刻后,待到身上的疼痛稍减,卷喵喵终于一阵苦涩的闭上了双眼,竟也不知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到底会是些什么。 一千条人命……,怎么会……,卷喵喵此刻心惊于陈万舞报给自己的这个数字,诚然自己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可是比这更让卷喵喵感到骇然的,则是陈万舞那个善妒的心! “她竟然为了陷害我,亲自抹去了一千条人命!” 此刻,卷喵喵默默念叨着这一句,于心中百般的确定, 这一切应该都是陈万舞的所作所为,可是正如陈万舞所说,在这北疆之内,又有谁会相信自己呢?若论一千名将士的性命,待到高简带着大军一归营,怕是没等自己跑出大营,便会被军中将士生吞活剥了!高简呢?他会相信自己吗?卷喵喵想到这里,只不禁暗暗攥紧了双拳,因为想到了陈万舞的话,起身寻了一件衣衫换上,缓步出了房门,房门外的看守见状没有阻拦。 此刻时至下午,日头西斜,卷喵喵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无比沉重,慢慢的卷喵喵的身侧站满了品头论足得伤兵,战天养这时匆匆从远处走来,将他们一一遣散,可是待到战天养凑上前来,卷喵喵也只是听到他问了一句“妙妙!你真的……私通了敌军吗?” 霎时间,卷喵喵闻得战天养的话,终于觉得自己如五雷轰顶,再也无法站稳身形,旋即也没有顾得上回答战天养的话,便转身,疯了般朝着军营的大门跑去。 灰蒙蒙的天空,此时飘起了轻雪,雪花被北风呼啸卷携着,迷乱了卷喵喵的双眼,王军大营的大门口,六杆旗杆退去了旗帜,而那上面挂着的,正是六颗人头!卷喵喵看见周公演所派来的侍女,人头被插在旗杆上,有那么一刻,甚至觉得自己这晕血的症状已经好了! 卷喵喵不敢置信的冲着那些人头伸出手去,下一刻端的脚步都已经开始摇晃,开口便是一句“高简……,原来……你真的不信我……,何苦要杀了她们的性命……” 顷刻间,天旋地转之感霎时袭来,卷喵喵终在此时应声倒地,只是,这一倒,卷喵喵知道,自己已在任何人的心里,溅不起一丝涟漪…… —————————————————— 日暮时分 王军大营内军马攒动的声音响起,大军归营的号角渐渐传入卷喵喵耳中,这让卷喵喵有了一丝清醒,但是就当卷喵喵刚刚觉察到自己所躺的不是自己的床榻而是地面时,耳边也同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谁让你们把那几个脏东西挂在旗杆上的!还不给我拿走!” “是!” 那是高简的声音! 这时卷喵喵闻声一震,只刚要挣扎着起身,下一刻便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寒风随着打开的门吹在冰凉的地板上,卷喵喵不禁忽地一颤,仅一抬头,便对上了高简一双猩红的眼睛! “你为什么就不能安静的做个北疆王妃!为什么!” 此刻高简的声音传来,没有关心她躺的是不是冰凉的地板,也没有温声细语,而是语气中满是愤怒和暴戾,这让卷喵喵不禁将身体再次蜷在了地面上,缩成了一团,终于因着想起了王营大帐外的六颗人头,悲泣出声“你杀了她们!你杀了她们!你一直都不信我,还将她们扣在了地牢里……” 此时,卷喵喵一语出口,却见高简已是走到了自己的近前,只一出手,便将自己从地面上拉了起来,如是卷喵喵下一刻抬头望去,就见高简的肩胛处竟然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因着包扎,止住了血,却仍旧浸显了几分殷红…… “你受伤了……” 这时,卷喵喵虽一语出口满是关切,但是诚然,高简并没有将话听到耳中去,只是执拗的继续着他的质问,一声声一句句,无不动荡着卷喵喵的心田。 “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本分一点,现在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怎么办!” 高简的一语传来,卷喵喵听得出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气愤一丝不甘。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信我!我没做过,我真的没有做过!一切都是陈万舞搞的鬼!她想让你杀了我,好让你与她议亲!” “周妙妙!够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北疆将士的一千条性命!陈万舞,她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拿行军打仗的事开玩笑!私通外敌,泄露军机,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抵赖!还敢于逃跑途中刺杀陈万舞?你知道现在就在你的这间屋子外面,有着多少人,等着要我将你处决?你怎么敢!” 高简的话音一起,语气之中满是暴怒,卷喵喵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高简,只觉得他此刻是那么陌生!大滴的泪水,终于不争气的从卷喵喵的眼中滑落,卷喵喵觉的自己一开口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无力和苍白。 “高简!你为什么不去查一查!你那么有本事,只要稍稍查一下便会知道真相,就因为你相信陈万舞,你就不去查她,就因为你不信我,你才来怀疑我!”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忽地,高简的一声厉喝,在卷喵喵的耳边炸响,此刻卷喵喵看向高简的面容,只见高简双眼通红,明显已经发了疯,下一刻,卷喵喵被高简拉着踉跄的行至了屋门口,便听高简指着屋外的空地开口道: “周妙妙!你给我看看,那门外的尸骨,全是曾经陈临渊的部下!陈万舞她疯了,她用这一千条人命诬陷你!我本以为你心思单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心肠歹毒!原来是我错看了你!” 一时间,高简的声音传来, 卷喵喵闻声,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瞬间便朝着高简抬腿踹去,高简一时没有料到,腹上吃痛,下一刻一松手, 卷喵喵见状急忙退到了一边。 如是,高简见状,这才恍若想起什么来一样,发了疯的朝着卷喵喵冲了上去,只稍稍一出手,便将卷喵喵轻松制服。 “是我忘了!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周妙妙!你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太多秘密!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你为什么就是不说!” 忽然间,卷喵喵闻声一怔,又因为此刻被高简钳制着无法脱身,终是于片刻后心如死灰的闭上了双眼。 “高简……,我求你,送我回京都城吧!我不求你相信我是冤枉的,我只求,你能将我押回京都城中审理!” 此刻,卷喵喵的话音轻起,已是对高简绝了指望,如今便只有寄期冀于回到京都城中平反冤屈。 “回京都城?回去干什么?去找周公演吗!周妙妙!我不止一次的问过你,周公演为何对你如此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说!他明明不是你的亲爷爷,你为什么要为他卖命!如今你为了他,把自己都折了进去,竟然还如此相信他吗!” 霎时,高简的一番话出口,卷喵喵只觉自己刚刚才稍稍平静下去的一颗心,瞬间便又燃了起来。 “高简,我就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扯上周公演!周公演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他孙女,我对周公演好,是因为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如今不信我,难道连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自证清白?” 此时只听高简的话音一起,语气中满是嘲讽,这嘲讽让卷喵喵听了又是一阵心惊。 “如何自证清白?你难道不知,周公演一直与北疆的敌军暗中联系?如今朝中太子已立,周公演就想着为汝阳王寻长陵王的错漏呢!那个给你私自传信的北疆人,就是为周公演和敌军联络的探子!周妙妙!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分点!你可知,我费劲千辛万苦把你带在身边,冒了多大的风险!一千条人命,别说把你送回京都城,就是我现在让你离开,你都走不出北疆大营!” 忽地,高简这一番话传来,卷喵喵瞬间,心如死灰,就好像被人用一盆冷水从头顶浇到了脚底。 “我不信,我不信周公演会通敌……一定是你胡说的!高简,既然你从来对我如此防备,为什么要将我带来这里……为什么……” 此刻,卷喵喵的一语问出,已是泪如雨下,转而,就当卷喵喵抬眸朝着高简望去,却见高简没有答话,只是低头怒视着自己,卷喵喵看着高简越发猩红的眼睛,不知为何,忽地在心底生出莫大的恐惧,卷喵喵因着恐惧,被吓的连连后退,直至自己被绊倒在了床榻边,下一刻,只一转头,耳边便听到高简一句略带恐怖的声音响起…… “周妙妙!你别再装的楚楚可怜的和我演戏!我告诉你!我不会送你回去!我要你就算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高简,你疯了!你为什么不去查!只要你去查,就会知道我是清白的!啊!” 此时,只当卷喵喵一语道出,下一刻便觉自己已经被人拎起,推倒在了床榻之上,卷喵喵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高简不禁将心中的恐惧更甚了几分,眼见着高简退了铠甲,解了衣衫,更是立马起身,照着高简的身侧便飞身下床,往外冲去,可是卷喵喵却不曾想,只还未等自己的脚步落地,便整个人挂在了高简的胳膊上,一下子被兜了回来! “你还敢拒绝我!听陈万舞说,我离开的这一阵子,你对卷惜安,嘘寒问暖,关怀的很!从现在起,我要你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北疆王妃,是我的夫人!” “高简!你疯了,你在外面打了败仗,回来拿我撒气!啊……” “你去查啊,你为什么不去查!” “呜呜……,高简,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我每日都差了侍女去问你回不回来住,是你自己不来……” “呜呜……,高简,你别这么对我,我害怕……” 这一夜,房门外,北疆的寒风凛冽,整整呜咽和哀嚎了一晚,屋门紧闭,淹没了卷喵喵的所有哀求,房门内,烛盏熄灭,衣衫零落了遍地,可叹一室春光旖旎却渐将嫣红消解…… 不知过了多久,只当卷喵喵从睡梦中苏醒,正见到高简已经穿戴好了衣衫,径自便要离开。 “高简……” 一声轻唤出声,卷喵喵只将身体蜷在被子里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肩,恍若将这一声唤出,已用尽了所有力气。 下一刻见到高简闻声止步,卷喵喵只端着略微有些发颤的语气,一开口恍若自己的心都死了大半“高简,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房门处,此刻的高简,闻声一怔,仿佛经过了这一夜,让他的怒气稍稍有了一丝消减,卷喵喵见状不禁将身体蜷的更紧了几分,然而半晌后,卷喵喵却没有听到高简的任何回答,终在高简临近出门的前一刻,卷喵喵从他的口中听到了既冰冷又无情的一句: “军中军情,二十日为期,二十日后,你我缘分便尽,我亲自送你上路!” 第62章 陷疑云,性命将殒,君不信,芳魂渐逝(五) 整整一日,卷喵喵都缩在床榻上,望着被积雪覆盖的屋顶沉默不语,没有饭食,没有炭火,可纵然此刻的房中冰冷,卷喵喵的腹中饥饿,但是床榻之上,卷喵喵的锦被之下,依旧温热,腹中因着饥饿引起的疼痛时不时的加剧,汗水已将卷喵喵身下的床褥浸的有些粘稠。 忽地,卷喵喵只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昔年被抛弃在斜月山上的那个冬天,那时的自己便是如现在这样,在数九寒冬里,独自缩在被子里发着高热,身边空无一人,只有一座空山寂寂…… 卷喵喵想到此处,瞬间模糊了双眼,微微一抬手,想着将手伸向房门口的方向,但仅一伸手,便又缩了回来,于是,卷喵喵看着自己光滑的手臂,这才终于在消磨了半日后,想起了自己如今的样子,是了,就算是昔年斜月山上的自己,也没有现在的自己来的惨烈……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此刻,卷喵喵只将这一句话,不断的在口中呢喃着,遥想到自己与高简自成婚以来的点点滴滴,不禁潸然泪下,久久不能自已…… 又因为想到自己也曾对高简的到来抱着一丝期冀,可是到了如今……,卷喵喵只觉得所有发生的事都在将自己对大婚的一切美好幻想,打破,碾碎,堕入尘埃之内,更甚者,这丝毫没有温情的一夜,更让卷喵喵觉得,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饱受摧残和折磨,就好像一棵夏日里的花朵,快要凋零在了北疆的风雪里…… 不远处的桌案上,一株卷柏正在那里静静地生长着,因为缺少了阳光,不知何时已经失了光泽,少了生机,卷喵喵见状,只在快要晕厥前,喃喃道了一句“何以还魂……,就让我这条早该了结的命,到此为止……吧” ———————————— 日暮西山 不知自己晕厥了多久的卷喵喵,忽地被一阵嘈杂声惊醒,此时的房门外不断的传来兵戈纷乱之音,卷喵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躺在床榻上凝神细听。 然而此刻的房门外 闻得风声的萨日娜,已经亲自领了一千精兵,借着要帮助高简照顾伤员为由,偷偷靠近了卷喵喵的房门,又趁着守备松懈,下令羁押了看守卷喵喵的守备,着人将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待到高简闻讯赶来,只见萨日娜已是一改往日的玩笑之态,将扎亚老王爷的一柄金刀挺拔的别在腰间,端端正正的将卷喵喵的房门堵了个严实。 高简见状,只瞬间皱紧了眉头,开口问道“萨日娜,你这是何意?要举兵造本王的反不成?” 下一刻,只见萨日娜对着高简也并没有客气,端着臂膀,便朝着高简冷哼了一句“高简!本郡主风闻周妙妙遭了难,特地奏请了父王,带兵赶来,怎么?我虽为北疆八部的子民,却也知道你们白漓国的规矩,你难道是想要查也不查,就定了她的死罪吗?” 如是,高简闻得萨日娜所言,当即出声呵斥,一出口满是铁面无情“萨日娜,你够了,玩完了就回家呆着去!通敌叛国,一千条人命!不是你说说就能了事的!我也想信她,可你叫我怎么信她!” 正在这时,就见萨日娜闻言,当即挺起了腰身,看着高简开口便道“高简!我告诉你,你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如今我有我父王的金刀再此,由我亲自在此坐镇照料周妙妙二十日!期间,你若查得她的罪证确凿,我无话可说,可若是她实在无辜,我要你给妙妙道歉!” “胡闹!萨日娜!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就是你父王来了也不敢如此嚣张!” 一时间,高简因着被萨日娜的话激的有些气结,当即便要下令,让人将萨日娜拿下,但是下一刻,萨日娜见到高简的动作,似是早有准备,只一伸手便举起了腰间的金刀,开口便道“高简!我父王的金刀在此,你若不怕北疆七部重新倒戈狼居胥的阿古达木,尽管放马过来抓我,我手下的这一千勇士可不是吃素的!高简!你自小在北疆长大,与我自小相识,知道我的性子,七年前,北疆老王爷身死,由你继立为王,那年你年方十七,是我父王一路暗中辅佐,为你奔波于北疆八部之间,更是为了你,一度拒绝了阿古达木的联盟请求!你若不想北疆多年的安稳毁之你手!你最好听我的!重新彻查此事!不要听信陈万舞的一面之词!” “你!你竟然如此相信她!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向着她!” 此刻,高简的一语问出,已是一番震怒不可言说,然则萨日娜却也并未怯场,开口便恍若玩笑般一语轻轻“高简!是你被一个周公演气晕了头,蒙住了眼!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瞧瞧,这屋子里住着的只是个年岁甚至比我还小的女孩子!不止我信她,就连我父王也信她!” “好!好!你,你们都信她!我自会重新彻查此事!你若愿意守,就守着!” 终到这时,高简一语道出,愤怒的转身离开,倒是萨日娜,见到此景,面上露出了一阵得意之色,转而便对着左右开口道“你们都给我守好了,沿着屋子下风向点起火堆,若是看着情况不对!时刻准备抢人!” “是!” ———————————— 房门内,卷喵喵一面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面望着已经漆黑的屋顶出神,忽然听见房门被推开,这才惊觉的蜷进了被子里。 “妙妙!” 屋子内的烛盏悄然被点燃,随着萨日娜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卷喵喵只将双手攥紧了被角,躲在被子里不住的打颤,口中因为滴水未进,一开口略略有些发紧“别过来……” “妙妙!” 终于,卷喵喵因为拗不过萨日娜的大力,锦被瞬间被扯开,然则,下一刻就当萨日娜看清了卷喵喵的样子,这才惊慌的将被子重新盖了回去,还一顺手,将卷喵喵搂进了怀里。 霎时间,卷喵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一切的一切恍若都在萨日娜进门的那一刻土崩瓦解,转而便是一声凄厉的哀嚎,不单单响在这间只有两个人的屋子内,还响彻了整个北疆草原的旷野…… “高简都对你做了什么!” 此刻,随着萨日娜的一声怒喝出口,卷喵喵已是顾不得他想,只是紧紧的将萨日娜搂紧,仿佛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失了生机。 “萨日娜,我没做过通敌叛国的事,高简他不信我……,他不肯查!他不肯查!” 这时,只当卷喵喵一语道出,萨日娜闻声便将卷喵喵搂的更紧了几分,一开口恍若有些有心无力“妙妙,你别慌,我也想救你,可是我到底该怎么救?这军营是高简的军营,你初来乍到,除了个高简,就只认识个战天养这个糟老头子,你可还能想到有什么人能够帮你?” 如是,终到此刻,卷喵喵才瞬间止住了泪水,好似看到了自己的一分生机,旋即便左右翻找,寻到了枕头下面,拿出了曾经萨日娜帮扎亚老王爷转赠给自己的一柄弯刀,开口道“萨日娜,我用此刀换与高简的军师,娄山关一见,请你今夜务必让我见到他!” 萨日娜“好!不过不急于这一时,我这就命人给你准备热水,送来饭食,过后,就算娄山关不来,我也把他给你绑来!” 正在此时,卷喵喵见到萨日娜一边说着便要一边离开着人去准备,这才再次将萨日娜唤住,一开口满是感激之情“萨日娜……,我谢谢你信我……,也谢你父王……” 只是,待到萨日娜听闻后,仅是安慰一笑,并没有多言,便转身离开。 —————————————————— 沐浴更衣,洗漱用饭,待到卷喵喵在萨日娜的帮助下准备完,已是夜半子时。 子时过后,一脸睡意全无的娄山关顺利的出现在了卷喵喵的面前,卷喵喵见状并没有将娄山关是如何被请来的经过仔细询问,只是端端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株卷柏抿紧了嘴角。 “数日不见,不成想王妃娘娘竟然成长了不少?居然变得如此稳重?” 听闻娄山关的声音,卷喵喵心知他是在出言打趣,只并未多做理会,开口便道“我记得先生,曾经说过,愿意对我结草衔环,现如今我深陷囹圄,不知先生可否为我翰旋?” “呵,当真是长进了,居然会称呼我为先生了?听说你自入了北疆以来,便苦读诗书,兵法,还曾因为一语道出了北疆王的既定策略,扰了北疆王一个月彻查军营中的细作?” 如是,此刻听得娄山关这样说,卷喵喵终于无可奈何的抬起头来,只盯着娄山关的脸,认真的开口道“娄山关,我没开玩笑,二十日后,我便要处斩了!” “处斩?” 终到此刻,娄山关的面容上,在听了卷喵喵的话后,才似是稍有几分严肃,转而只思量着开口道“二十日后,必然不是你的死期,今日下午,军中议事后,王爷已有决定,说是要以三十日为期,暗中调查此事,将你与陈万舞到底谁清谁白,分个明白!现如今,王爷已经着了白苏里安排人手处理此事!” 这时,卷喵喵听到这里,不禁将目光从娄山关的面上收了回来,心知,萨日娜是于晚间到来,但高简的决定却是在下午,说不得是高简终于良心发现,愿意放手一查,只是这个消息却显然不能让卷喵喵感到有多安慰,只不过掂量着高简说过二十日后自己就要被斩首的话,让卷喵喵多了十日的心安! “陈万舞自小与高简一同长大,我担心高简就算让白苏里查到了什么,也会将陈万舞干系撇清,让我背锅,此事若是无人出首,我怕是有口难辩,届时就算高简免我一死,可我重罪加身,余生又有何颜面?娄山关,你……愿意帮我吗?” 霎时间,娄山关闻得卷喵喵此言,瞬间挑眉,只是片刻后,仍旧轻叹了一口气,沿着桌案,坐到了卷喵喵的对面,一开口恍若刻意压低了声音“你信不过北疆王?你们这两口子,当真有意思的紧,你既然是王爷曾经的救命恩人,为什么一直不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热闹,起初不将你的身份告知王爷,是为了我自己的前程,后来不将你的身份告知王爷,就是为了看看这热闹到底怎么个发展,结果到了现在,当真是好,再也没有比你们现在更大的热闹了可看了,都看出人命了!” 听着娄山关的话,卷喵喵只默默不语良久,片刻后,仍旧思虑着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书信,开口道“娄山关,不是我信不过高简!而是高简不喜欢周公演,可我是周公演的孙女,此事我一旦定罪,你可知周公演会受到多大的牵连?到了如今,我好像才终于将高简看了个明白,他对周公演不知因何事,绝对有着莫大的成见和偏见!不为别的,就算为了这份成见和偏见,为了打压周公演,届时此事一旦查清,只要高简知道有罪的是陈万舞,再加上陈临渊肯稍稍向高简求情,高简绝对拿我出来顶罪!泄漏军机乃是重罪,更何况这罪名已经到了害人性命,不可挽回的地步?若是无人承担罪责,怎么会有个了局? 现在高简不愿意听我辩白,似是认定了我的罪行,我不与你玩笑,此事,事关我的清白,古来,人都有一死,可我不愿意自己被冤死,我承认自己确实有给京都城送过书信,如今长陵王的侍女已经带着书信走了四五天,你手上的这封信,便是我四五日前所得,那个给我传信的北疆人看上去确实有些来历不明,可我敢保证自己从来没给过他什么疆域的布防图!” 正在此时,卷喵喵将自己的话娓娓道出,却见娄山关只是久久看着那张书信沉默不语,如是,卷喵喵不禁担忧的出口问道“你不信我?” 只是,这时,却见娄山关才恍若回神的看着卷喵喵开口道“不!我信你!因为这信,乃是我随王爷前往边陲之地的前一夜扣下的,只匆匆看了一眼,还未给王爷过目!自然是断断不会出现在什么北疆人手里的,若不是这信长翅膀飞了,那便是什么人偷送了出去,又让那人转交到了你手上!” 一时间,随着娄山关此语一出,卷喵喵瞬间怔住,只是卷喵喵的注意力却只是落在了娄山关所说的第一句话上。 “原来是真的……,你们整个军营都在防着我,私自扣下了我与周公演的往来书信……” 这时,卷喵喵就见娄山关闻言讪讪一笑,开口便道“事实证明,这信扣下,于你也有许多好处不是吗?不然你若是看到了以往周公演来信上的要求,岂不是夹在周公演和王爷之间两面为难?” 终到此刻, 卷喵喵听到娄山关这样说,立时抿紧了嘴角,不再言语,旋即看到娄山关起身就要离开,便再次将娄山关唤住,如是娄山关只在原地就是一拜,开口道“请娘娘放心,北疆王的为人娄某清楚得很,相信王爷断然不会为了亲友故交而徇私枉法,但既然娘娘对王爷如此信不过,娄某定然尽力办得圆满!” 这时,就当娄山关一语说完, 又要转身离开,卷喵喵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口,将娄山关叫住,心中犹豫再三,旋即抿紧了嘴角,冲着娄山关开口道“娄山关……,你可知道梦隐宗吗?” —————————————— 片刻后,待到娄山关推门离开,卷喵喵旋即跟到了紧闭的房门门口,下一刻便听到了外面传来了高简的声音“你们……都聊了什么?” 紧接着娄山关的话音传来,语气中带着几丝诙谐“没什么,不过是王妃娘娘想邀请在下与白苏里一同处理军机泄露一案,不知王爷肯不肯拨给在下一些人手?此外,咱们抓获的那个北疆人,请王爷允许我再次提审!还请王爷细观观,我与白苏里的办案速度,到底谁快谁慢,我看便以七日为限,如何?” 然而,待到娄山关此话说完,卷喵喵耳听着高简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卷喵喵听来听去,却并不觉得高简将重心放在了案子上。 “周妙妙怎么会想到寻你帮忙?你与她可是从前相识?还是……” 如是,卷喵喵闻声不禁将拳头狠狠攥紧,只是下一刻,便听到娄山关软绵绵的一语道出,竟也不知他这句话对高简说出来,是不是想要丢了他脖子上的一颗脑袋。 “王爷,如今咱们的军营里,你瞧,除了在下这个好脾气的人,试问还有谁肯站在你的王妃一边?还好你的王妃聪明,知道我心软,对我跪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苦苦哀求了半天,她心知连你都置她不理了,这分明是直接判了她死刑!便索性把宝全都押在了我这个不过教了她半日的师傅身上!王爷,我敢打赌,这案子的调查结果,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第63章 陷疑云,性命将殒,君不信,芳魂渐逝(六) 自娄山关离开后,一连六日,卷喵喵都独自一人被关押在房屋之内,不许外出,不许与外界任何人联系,就连萨日娜自那日进得房门之后,也终不得再随意出入,只端端在饭时,高简才允许她送来一餐饭菜!连着多日来一丝消息也无,自己的明天是生是死没有定数,这无疑让卷喵喵每日都过的倍感煎熬…… 这一日的晚间,只当卷喵喵仍旧躺在床榻上,将自己的一颗心千锤万凿的仔细,神色黯然,正为自己嫁到北疆来感到连连懊悔,只一转头,便见萨日娜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我以为你睡了,不想打扰你!” 萨日娜的一语传来,卷喵喵闻声起身,这时就见萨日娜终于不再轻手轻脚,好似变得一脸开怀的开口道“妙妙!你的那五个侍女被娄山关从半路截回来了!娄山关叫我来和你借两套你平日里穿的衣衫!今夜连夜提审要犯!” 终在此时,卷喵喵闻声,用力的攥紧了被角,不禁于眼角滑落下两滴泪来。 —————————————————— 翌日清晨 这一日的卷喵喵早早便从睡梦中醒来,而对于卷喵喵来说,这无疑是自己自被关押以来最难熬的一天,卷喵喵通过萨日娜的口中得知,娄山关审理军机泄露一案就在今日,而今日一早,王营大帐的号角早早便被吹响,据萨日娜所言,娄山关这次主理案件的阵仗不是一般的大,竟然集结了整个军营中所有登记在册的副将级以上官衔…… 如是,从日出到日落,整整一日,卷喵喵都将一颗心悬在了胸膛里,久久难以平静,心中竟也不知娄山关到底如何打算?然则,就当卷喵喵环视了一下自己现如今的处境,看到这个曾经被萨日娜坦言,是高简专门为自己打造的居所时,却发现现在这居所,已然变成了自己不可逃脱的牢笼!如是,卷喵喵这才瞬间于自己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心道,原来是自己忘了,这军营既是高简的军营,那么这娄山关自然也是高简的娄山关,如今他们既然愿意公开审理此案,无论结果如何,于自己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赐,更遑论奢求更多呢?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让自己做最不好的打算,若这罪名自己推脱不掉,如今这阵仗,可也算得上是三司会审,明正典刑了,嗯……,军中所有副将以上的官职,送自己上路的阵容,还算得上是浩大…… 如此胡思乱想了整整一日,随着天色渐渐的变暗,卷喵喵终于开始觉得有些疲累,自顾自的躺在床榻上,仍旧看着渐渐黑下去的屋顶怔怔出神! 房门外,此刻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卷喵喵闻声未动,只觉心中颇有心灰意冷之态,然而,下一刻随着房门被大力推开,萨日娜的一语传来,好像为整间屋子都增添了光彩。 “妙妙!案子审清了!娄山关判你无罪释放,还下令羁押了陈万舞和陈随军!高简气急了,居然当众踹了陈万舞一记窝心脚,那一脚你没看见,你要是看见了一定解气!你可知到,高简可从来没有对女人动过手!如今陈临渊见到儿子女儿被羁押,已经急的不行!娄山关现在一力主张将陈万舞明日午时明正典刑!就是陈临渊一直跪在高简的跟前,怎么也不让高简离开,让高简有些为难,你说高简真的会将陈万舞处斩吗?” 忽地,卷喵喵闻得萨日娜所言,终于再也没有任何顾忌的,转而将这一天都难以合的安然的双眼,紧紧闭上,眼睛里酸涩之感瞬间传来,旋即便又是一阵热泪扑簌而下,一开口只喃喃道了一句“我谢谢你,娄山关……” ———————————— 时过半晌,卷喵喵与萨日娜一同用了晚饭,这才于萨日娜的口中得知了审理案情的经过,萨日娜侃侃而谈的将案件讲了一遍,只是卷喵喵细细听来,却一直沉默无语。 只端端在心里,将整件事情理了一遍,如萨日娜所说,这个娄山关确实有些本事,先是扮猪吃老虎的以向高简询问谁来主理案情为由,让高简许了他审理案情的实权,而高简在这一项上并没有什么异议,还直言,这案子既然是娄山关比白苏里先查清,自然该由娄山关审理! 只是,就当娄山关手中拿到了实权,转而便将高简从王爷的高座上请了下去,还放言,既然案情由他审理,今日的王营大帐便是军中公堂,他理当坐于上座! 高简因为有言在先,对娄山关的提议,虽有略微疑惑,却没有理由否决!如此娄山关便将高简安置在了他的身侧旁听,而娄山关自己则始终站定在高简的座位前,既不喧宾夺主,也不落座,端的一脸恭谨,是以不坐高简的位子以示对高简的敬重,又以站在高简的座位与桌案之间,将高简安置在身侧,将高简的声势仗了个圆满,这两个步骤下来,先是一出扮猪吃老虎,后是一出狐假虎威,便奠定了娄山关审理案情的基础。 娄山关在案件开审之前,还下了一道军令,下令凡是在场的所有人只可旁听,不许议论,不许窃窃私语,不许大声喧哗,然而众所周知,军中军令大如山,是个人都不敢违背,旋即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彼时陈家兄妹三人全都在场,娄山关又以陈万舞涉身其中为由,将陈家的陈随军和陈万舞都请了出去,单独留下了陈北伐听审,只是陈北伐这个听审的却不曾有多自由,被捆住了手,捆住了脚,堵住了口,足足有一个多时辰。 卷喵喵单丛萨日娜的口述,遥想不到彼时高简看着娄山关这么折腾一通到底会是什么想法和表情,不过倒是娄山关将这件事办的顺风顺水,让卷喵喵有些出乎意料。 辖制住了陈家三兄妹后,便是娄山关请上了长陵王的五个侍女,将她们给那个北疆的送信人指认,然而,这也是相当关键的一步,因为据那北疆人的指认,他收到的那张疆域布防图的时间是十一月十九日的中午,而这五个侍女既然是北疆王妃的侍女,自然是要跟在王妃身边的,如此,这北疆人到底见没见过这五个侍女变成了一道考验,诚然,想来这北疆人的想法,想是既然身为王妃,自然是要有几个侍女的,那么若是有几个侍女,又何以不跟随呢?如是,想也没想便说见过。 然而一直到这时,娄山关都没有着急将那北疆人的说词揭穿,而是又找了两个穿着自己北疆王妃衣衫的女子出来,给那北疆人指认,而这两个女子,无论谁的穿着打扮, 则都是萨日娜亲自着人按照北疆王妃的打扮来穿戴的,就连平日里的妆容,也描了个没有太大区别,因着前一夜的提审,娄山关已经将这北疆人诓了一遍,直言北疆王妃就在这两个人之内,如此,今日再次让他当众指认,他想也没想便指认了其中长相姣好的一位,于是,这不禁让卷喵喵想到,自己确实与那北疆人仅有过匆匆一面之缘,只是那时,那北疆人将信送到自己面前,只顾着东张西望,扔下信便急急离开,想来也定然没有将自己看的仔细,如此便记下的仅有一套衣衫。 这样两轮下来,先是那北疆人指认王妃环节不攻自破,直接戳穿了一个疆域布防图是王妃亲自送给他的谎言,再有就是,娄山关不知何时做的准备,竟拿出了居胥关和七星关两道关卡的城门守备的证词,而居胥关的守备则称,曾在十一月的十九日天刚放亮,便见到五个侍女进了关中,因着那时正赶上下雪,五个侍女还向守备打听了客栈的位置,除此之外,五个侍女所出示的长陵王的贴身信物璧月玦,也成了重要物证,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北疆之地少有人烟,一下子便有五个长相出色的丫头同时出入城门,这让城门守备记忆犹新。 如此,人证、物证、证词皆在,娄山关还直言,若是军中将士不信,可亲自带着五个侍女前往居胥关和七星关的城门守备处,当面指认,然则,大家见到人证,物证便没有了异议,关于是否要亲自去跑上一趟,更是无人再提!这样一来,五个侍女既然是在十九日的天刚放亮就进了居胥关,那么那北疆人所说的于十九日的中午,看到王妃娘娘带着五个侍女亲自给他送信的说辞,便更显荒诞! 而至于那北疆人的身份到底是谁?当卷喵喵向着萨日娜询问时,只见萨日娜言语间的表现很是神秘,终于在片刻后才说出,原来这北疆人本名阿古拉,去年因为私自往白漓国中贩卖军马被高简抓获,一直囚于居胥关的地牢里,而他此次之所以能得以出来,则是陈万舞的主意! 说他见情势不妙,已经全都招认,坦言,是陈万舞答应他,只要他肯为陈万舞办成这件栽赃自己的事,便可获得丰厚的酬劳,提前从狱中释放,除此之外还许他带着疆域布防图,投向北疆的狼居胥人阿古达木,只是没想到,那阿古达木却是个狡诈多疑的,纵然收了疆域布防图,却将这贩马的北疆人捆了,丢到了高简的军营跟前,更是派人鞭策在其身后,叫嚣,高简治军不严,竟然连自己的王妃是个细作也不知道,还私逃了地牢里一个两面三刀的细作贩马商。 于是,卷喵喵听到这里,只不禁有些佩服陈万舞的胆量和谋略,又忆起了曾经战天养夸赞她颇懂的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的话,只是如今,陈万舞却将这兵法都用到了卷喵喵的身上,实在让卷喵喵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诚然,于那北疆人而言,彼时能出得地牢,谋得钱财,又能手上攥着向狼居胥人投诚的筹码,没有能比这更能让他心动的事,纵然后来,狼居胥的阿古达木将他捆了丢到高简的军前,是他始料未及,但是想必,此事早在陈万舞向他提及时便让他心动不已。 而当卷喵喵想到陈万舞,只在心中暗道,陈万舞当初既然能从他的兄长手中探得周公演传递给自己的家书,自然是寄期冀于自己能按照家书中所说,将书信和图纸交给为自己送信的人原路带回的,只是诚然,自己没有去偷疆域布防图是陈万舞没有料到的,而自己在入夜后让长陵王的侍女带着家书折返京都城,则又在她的意料之外! 如此一来, 诬赖自己的侍女逃跑,又在观到自己没有窃取布防图的打算,于是亲手为那北疆人献上疆域布防图,对于陈万舞而言,便不得不成了一招险棋!只是在这步棋里,陈万舞押上了高简对她毕生的信任,和陈老将军一千个旧部的性命! 卷喵喵想到此处,不禁忽地神思黯然,只不由的往自己的座位上靠了靠,将双手暗暗攥紧,目光盯着一盏微弱的烛光,一出口语气轻轻“关于那封北疆人送给我的信,和我将陈万舞刺伤一事,娄山关是怎么说的……” 这时,只当卷喵喵问完,就见萨日娜,当即开口道“信?什么信?既然那北疆人是和陈万舞勾结在一起的,那信也少不得是假的!” 如是,卷喵喵听到萨日娜如此说,不禁微抬起头,见到萨日娜全然一副义愤填膺的形容,心中只觉五味杂陈,诚然,卷喵喵知道,那北疆人送来的信自然不是什么假的,而是真正的出自周公演之手,就连娄山关都曾亲自承认,那封信原是他亲自扣下的,只是现在娄山关却对这封信只字不提,说不得是将这件事押下了,一来,自己确实不曾为周公演传递什么军机,二来,自己身为高简的王妃,若是这封信的被拿到众人前证实,说不得高简自己也会面上无光…… “至于你,刺伤了陈万舞一事,娄山关说已经找到了认证,证明在你骑马回营那晚,陈万舞曾亲自派人打扫了积雪,又在沿途的草场上撒了盘蛇草,这草最能让马儿受惊,陈万舞原本的打算是想让你的马儿发疯撞她,只是她没想到你骑马的技术如此高超,竟然立起了马蹄子摔了自己,这才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 一时间,卷喵喵听到萨日娜这样说,只端的一脸的不可置信,不知不觉间便将攥紧拳头的指甲嵌进了肉里…… “如果可以重来……,我愿意把高简让给她……” 此刻,卷喵喵不知为何,忽然也有些开始看不懂自己的想法,只是发自真心的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嫁给高简,不该搅入这场乱局…… “妙妙你……” 这时,卷喵喵看到萨日娜正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自己,旋即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事一样,开口问道“长陵王的侍女带回来的家书呢?” 如是便听萨日娜思虑着开口道“这个……娄山关说……,此事既然已经查清,侍女所背的家书又是送往京都城的,这原本就是你带给你爷爷的家信,不应该当众拆开,只是娄山关却当众拆开了一个玉匣里的一卷画轴,亲自于手中拿着,给了历来看管军中旧日疆域布防图的卷守山查看,卷将军又将自己手中所有的作废布防图,一一拿出来比对,发现并没有缺失,此事也就作罢,卷守山说,娄山关手上拿的那张,说不得是你闲来无事画来玩的,本来还想细观观,看看何以画的如此细致?但是娄山关却拒绝了,娄山关还将画轴重新装到了玉匣里,送到了高简手上,说是让高简闲来无事时,拿出来细看看……” “高简……” 忽地,一时间卷喵喵听到萨日娜提到高简的名字,只不由的身形一震,但是却并不想去细问…… 卷喵喵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高简在听到娄山关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后是什么表情……,他会因为知道自己受屈而难过吗?是否会为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和态度而感到懊悔?只是卷喵喵思来想去,却并不觉得自己思虑的这些事情,于那份高简对自己反复无常的态度而言,会有多大影响!自己仍旧是依附于周公演的人,而他,从来都对周公演带着成见……,这份成见,就连自己与京都城之间的家书也容不下……,原来,从始至终……,都是高简亲手断了自己与周公演的联系,这不得不让卷喵喵于心中,又生出了莫大的失望…… 不过倒是娄山关……,此刻,卷喵喵想到刚才萨日娜所说的,娄山关让高简将玉匣中的画轴拿回去细观的话,这让卷喵喵觉得娄山关此举颇有些意味不明……,卷喵喵心知娄山关既然答应过自己不会对高简说出自己卷喵喵的身份,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做到如此地步,生死大事,性命攸关都已经轻松化解,那么这样一件小事,他自然是也能做到的,又何必要出言提醒呢? 此时,卷喵喵一想到,高简随时可能会将那玉匣打开,倘或他将那画轴拿了出来,无论是碰到木质桌案,还是碰到火光,水渍,都会顷刻间化作飞灰,燃成焦炭,冰融消解于无形……,无论何种情况,都势必会引起高简的怀疑……,而如今这样一个自己…… 卷喵喵一想到此处,只不禁将腿蜷到了椅子上,用一双手紧紧抱住,渐渐的将头贴在了膝盖上,看着越来越燃的不甚明亮的烛盏发呆,竟也不知自己沦落到如今的境地,又到底是为哪般……,卷喵喵有时甚至暗想……,自己若是从来都不认识高简便好了……,没有京都城的相遇,没有斜月山的相识,便更好了! 如今这场于自己而言,与高简单方面的相识,当真让卷喵喵对高简既伤心又失望的紧……,遥想到全白漓国对高简的美誉和褒奖,遥想到所有人对高简镇守北疆的歌颂和赞扬,昔年卷守山的举家投诚,如今就连娄山关这样的人才,也会慕他的名望远道而来,所有人,都爱戴他,而高简也爱戴所有人,只是唯有自己……,他时时防备,谨慎提防,就全因了一个周公演…… 只是卷喵喵一想到周公演,又实在想不出高简对周公演的偏见到底因何而来,遥想到当年自己逃命斜月山,情非得已跟了周公演入京都城,这份来自周公演的活命之恩,高简乃至卷守山,永远都不会明白…… 他们永远都不会明白,彼时自己被独自扔在孤山之上,空守漫山遍野的荒坟疑冢,蜷于高山上的风雪之中是有多孤寂,也不会明白自己小心躲避追兵搜捕是有多艰难,更甚者,他们还不会明白自己亲眼目睹了村庄被屠戮后的惨状,观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后直面了多大的恐惧,还有自己那份于担心卷守山一家会遭横祸牵连,闯入尸山之中询问官差,后来才知卷守山一家性命无虞却已举家远走,霎那间感受到被抛弃荒野的落寞,而这些对于那时年仅十二三岁的自己来说是何其残忍…… 如今,这些往事,都已成了卷喵喵不愿意碰触的伤痛,却又被周围的人和事物反复提及,卷喵喵一想到每日都会见面的战天养,想到为了避嫌,小心躲避的卷惜安,还有自己自始至终都不愿意见上一面的卷守山,他们都无时无刻的环绕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为了避免与旧时的自己碰触,每天都掂了十二分的小心谨慎…… 慢慢的卷喵喵因着高简,渐渐尝试着将往事忘记,一切都是为了期冀高简能交付给自己一颗真心,只是到了如今,高简的态度,无疑给了卷喵喵当头一击,让卷喵喵觉得自己在这北疆之地再也喘不过来气息…… “为什么自己跟在周公演身边,于他心中便是个坏人呢……” 此刻,卷喵喵面前的烛盏悄无声息的被萨日娜吹灭,新的烛盏在远处被重新燃起。 “睡一会儿吧……” 萨日娜的一声轻轻传来,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肩头便多了一件披风,那披风迎着烛光,洁白的闪亮,只是卷喵喵微眯了双眼,左右看去,却一时苦于没有他物,不得不默默将披风掩紧。 ————————————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深,卷喵喵终于因蜷在椅子上感到疲累,才微微动弹正要转醒,却忽听房门外一阵破门之音大声传来,卷喵喵因着忽地惊醒,只觉一颗心在胸膛里狂跳不停,只一转头却见到房中已不见了萨日娜的身影,这时房门被大力推开,一股狂风瞬间涌入,而那推门而来的人——陈北伐,所列的架势则更让卷喵喵感到心惊! 一时间,卷喵喵因为想到,陈万舞已经被娄山关判了斩刑,那陈临渊的二儿子陈随军还不知会被如何处置,如今,纵使陈临渊再有威名,也难保这一家子不会有个离经叛道的怪脾气,说不得陈北伐此来就是为了找自己拼命,又一想到自己现在才刚刚沉冤得雪,可万万不能白送了性命,当即一起身就登上了桌案,只不过,卷喵喵一时不察,想是动作太过仓促,不知怎么就将膝盖狠狠的撞在了桌案的边沿,霎时一声闷哼语卷喵喵的嘴边响起,待到卷喵喵因着膝盖上传来的剧痛,猛的转身,只才靠着桌子的边沿坐好,又顿时摔了一地的笔墨纸砚。 此刻,寒风横扫进门,吹动着烛盏忽明忽暗,卷喵喵刚睡醒的眼睛只才适应了光线,却见自己面前的陈北伐……跪下了! “求娘娘为我二弟和妹子求情!家父已经在王营大帐前跪了一个下午,实在已经年老,受不得风寒!” 一时间陈北伐的声音响起,只是卷喵喵闻声后,却不禁有些看不明白…… “娄军师说,如今只有娘娘能救我弟弟和妹妹的性命,倘若连娘娘都救不了他们,他们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末将请娘娘开恩,饶了他们的性命!末将知道是末将的妹妹对不起你,末将愿意脱了这身衣裳给娘娘当牛做马,以赎他们二人的罪过!” 忽地,陈北伐的声音再起,只是卷喵喵闻声却不禁蹙起了眉头,因着陈北伐这一句提到了娄山关,如是,卷喵喵竟也不知事到如今,这娄山关反将这样一个难题丢给自己,到底是何道理…… “陈将军说笑了!你妹妹对不起的人不是我,她对不起的是你爹的旧部!而我,如今却自身难保,又何以能救得了令弟妹的性命!你自该去求高简才是!这军营,是你们北疆的军营,我不过是个外人!” 一时间,卷喵喵将此话说完,只并未卸下防备,此时忽听门外再次有人声传来,下一刻便见到萨日娜奔跑着走近。 “陈北伐!谁让你进来的!” 霎时间,萨日娜的一声斥责顿起,陈北伐终是闻声一个响头就磕在了地上,然而下一刻,随着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卷喵喵还未等萨日娜走到自己的近前,便见到门口处有一众人鱼贯而入,而那其中高简的身影首当其冲。 此时,卷喵喵只见高简一入屋内,便朝着自己望来一眼,卷喵喵见状不禁身形一震,下一刻因着想到,自己此刻站在桌案上的形象是否有些失了高简北疆王身份的威仪,顿时,心中一慌,不知怎么便一下子从桌案上跳了下来。 一时间,卷喵喵适才蜷在椅子上的酸麻并未得缓,又因为一不小心碰伤了膝盖,这一跳便稳当当的腿上一软,十分精准的坐在了地面上,一抬头刚好对上陈北伐一张倔强的脸,好在这时萨日娜的身影走近,卷喵喵这才将尴尬稍稍缓解,虽然起身,却仍旧因着这一跳多了几分心虚,只并不敢将高简看上一眼,端端不知该将目光放在哪里的道了一声“抱歉……” 这时,卷喵喵的余光匆匆从高简的身上扫过,就见高简果真攥紧了拳头,好似有几分动气,只是随着高简一声开口,卷喵喵却听见高简冲着陈北伐不悦的道了一声“陈北伐!本王的王妃,因为令妹和令弟,受到惊吓已有数日,难道就不能休息片刻吗?” 忽地,高简这一声话落,卷喵喵闻声转头,只是卷喵喵虽然朝着高简看了一眼,却仍旧将目光飘向了别处,心中竟也不知高简这般作派,到底是为了哪般……,还不如索性给自己个了结,来的痛快! 与此同时,战天养的声音传来,好似打着圆场,卷喵喵闻声回望,却见战天养的身后,娄山关的身影忽地显现,隔空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如是,终到此刻,卷喵喵好似才感到一丝心安,只是此时卷喵喵观到屋中如此杂乱,每个人都因为陈北伐这一跪,没有个离开的打算。 如是,卷喵喵这才不得不掂量着转过身来,看着那陈北伐开口道“我这屋子太小,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既然是你有所求,我少不得为你说上几句,只是我说的话有理没理,有人听,没人听,却自己说的不算。你看我如今的样子……,少不得你容我更换一件衣衫,稍后……,我自去寻你们……如何?” 卷喵喵这一语话毕,仍旧将目光匆匆的从高简的面上扫了一眼,然后急急的收了回来,高简此刻没有出声,卷喵喵不禁将双拳攥紧,心道或许高简并不喜欢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卷喵喵思虑到这里,迟疑着开口,仍旧又道了一句“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终在此时,战天养的身影忽地穿过了众人,来到了陈北伐的身边,一把就将陈北伐从地上拽了起来,推搡着一众人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说着“那个……妙妙!我们一会儿在王营大帐等你!” 第64章 陷疑云,性命将殒,君不信,芳魂渐逝(七) 房门外,娄山关和高简一直在外等候,卷喵喵更换了衣衫过后,才一出门便见娄山关朝着自己迎了过来,不远处高简此刻正端的一身笔直的站在长陵王所派的五个侍女面前,高简的声音在此时传来。 “你们五个怎么会带着家书去给周公演送信?” 此时那五个侍女见到高简这样问,全都齐齐下跪,开口便道“尊长陵王的旨意,我们五个要将王妃当作自己的主子看待,凡是王妃娘娘的交代,我们五个无有不从!可上刀山,可下火海!” “你们!” 此刻,卷喵喵闻声望去,只见高简的形容间好似有着一丝生气,又有着一丝不敢置信,只单单攥紧了双拳,露出了一副不问明白不罢休的形容,继续问道“长陵王派你们五个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这时,只见那五个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旋即便听那为首的一个开口道“长陵王殿下说,王妃娘娘初往北疆定然不习惯,令我们几个跟随照顾,保护王妃娘娘安全,另外,长陵王殿下还说,让我们几个一定帮王妃娘娘获得王爷宠爱,多……多生几个孩子,所以我们几个才每日都去寻王爷回来居住,只是王爷你一直推脱,我们也是想趁着这一次回京,将事情禀报给长陵王殿下,让殿下再想想其他办法……,王爷您一直不愿意与王妃亲近……,我们几个实在是难以完成重任!” 一时间,听到了那侍女的回答,不只是高简,就连卷喵喵都不得不惊叹连连,这侍女的话说的不可谓不直白,语言之真诚或可到了想要将自己的一颗心掏出来给高简看看的地步,然而卷喵喵在惊叹之余却有些惨不透这侍女话中的旋即,遥想到自己和长陵王,何以熟络到如此田地?彼时,在京都城,长陵王因为吃了自己准备的鱼,跑肚拉稀了一个下午,怎么会不生恨意?反生关怀? 然而,此刻寒风萧萧,不单是卷喵喵,好似高简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难道长陵王,不是让你们几个来监视我对周妙妙的态度吗?你们几个最好给我老实回答!不然,我一定将你们丢到山里去喂狼!” 此刻高简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白的竟有几分气愤参杂其中!倒是那五个侍女,再次互看了一眼,仍旧对高简的态度感到莫名,开口便道“北疆王明察!长陵王殿下从来对王爷十分信任,断无疑心!此次安排我等前来,真的只为照顾王妃的衣食住行!还说,让我等将王妃当成自己的第二个主子!” “第二个主子……” 直到此刻,卷喵喵因着心中生出好奇,侧着头朝着高简看去,却不知为何,忽见高简的身形一震摇晃,与此同时,高简的目光同样朝着卷喵喵看来,忽地,也不知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卷喵喵只觉自己好似从高简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惊…… 一时间,卷喵喵不知高简这番态度从何而起,只掂着还是不要平白招惹他为好,旋即将目光收回,好在此时娄山关上前了一步打着圆场,开口便道“不过是五个丫头,王爷何必和她们置气,咱们快走吧,夜色也快要深了,再晚一步,我怕陈临渊跪死在那里!” 萧萧寒风再起,卷喵喵只听着娄山关的话,将娄山关的意思看的不大分明,远远的看到高简好似正一脸魂不守舍的走在一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旋即趁着空档,开口便朝着娄山关问道“既然你有心让那陈万舞活命,直接让高简下令便是,何苦来折腾我?” 只是,此时,就当卷喵喵将此话问出,却见娄山关端的一脸狡黠的笑意,朝着高简看了一眼,旋即小声的开口道“娄某知道王爷之前冤了你,如今你沉冤得雪,王爷必定懊悔!倘若你此时出言为陈万舞求情,岂不更显你的大度?到时候王爷只会将连日来的懊悔和愧疚,折成千百倍的好,返还给你!娄某可是一片真心为娘娘你打算,娘娘可千万要领情才好!再者,从前你初到北疆,住在陈临渊的府上,受了陈家多少闲气?难道就不想在陈家人面前抖抖自己的威风?现在陈万舞的性命危在旦夕,那陈临渊又是个老顽固,仗着有点军功,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倘或被他女儿陷害的王妃娘娘你,肯为他女儿出头,救他女儿一命,那陈临渊从今往回再见到王妃娘娘,只会愧疚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霎时间,卷喵喵听到娄山关此言,瞬间皱紧了眉头,纵然觉得娄山关所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却也只是强词夺理!旋即,立时便轻哼了一声,开口道“娄军师这算盘打得响亮,明明是想救自己的军中之人,却将事情做的如此冠冕堂皇!何故非要我这个受害者出言救命?我若是因为曾经受了陈府上的闲气想抖威风,如今陈万舞性命攸关,我只需要加一把火,让高简即可行刑就能解气,试问,还有什么能比将陈万舞杀了更让我大快人心的事!” 一语话毕,卷喵喵心中承认,自己所说的这番话不可谓不狠辣决绝,语气中带着为自己多日来所受的委屈不能发泄一通的气恼,只是娄山关听闻后却并未于面上有多惊讶,反倒是恍若很有耐心的开口道“非也非也!纵然王妃娘娘所说的,是能将这件事解决的最直截了当的方式,也是最大快人心的方式!可是娄某却要教给娘娘一句话,那就是,有能力的人,能让人死不是本事,能让人活才是最大的本事!让她活着,她才会知道她自己以往的错!让她活着,才会让她日日都活在懊悔之中!那岂不是比让她死了还难受?陈临渊想让他的女儿着受罪,王妃娘娘若是想让他的女儿死,实则是让他的女儿快点投胎享福啊!” “你!” 一时间,娄山关这番话落,卷喵喵只顿时气结,开口便道“娄山关你简直是信口开河,颠倒黑白!” 此刻,卷喵喵只觉得娄山关这番话,当真是不虚他军师的头衔,明明是想救陈万舞的性命,却将自己要陈万舞死的话,说成是自己对陈万舞的救赎,当真是滑稽! “那么,王妃娘娘是如何打算?是不想救?还是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将她救下?我可和你说,如今王爷为了你可是铁了心要置陈万舞于死地!王妃娘娘你若是不说出个一二三四五,这人还就不下来呢!” “呵……你!” 如是,卷喵喵此时,听到娄山关的话,简直觉得自己就快被他的话气笑了“娄军师,是想看我和你家王爷打擂台?” “非也非也!难道娘娘不想让王爷看看你的本事?曾经娘娘也曾有过关于军事上的言论,听闻王爷并不曾信你?如今,可是娘娘让王爷大开眼界的好时候!” 忽地,娄山关此言,不禁让卷喵喵将一双拳头攥紧,微微侧目望向高简,却见高简的目光一会儿落在自己的身上,一会儿落在地面,一双眉头紧促,竟也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前方,王军大帐的位置,路过军营的门口,卷喵喵见状不禁微微将头看向地面,不敢将头抬起来分毫,耳边却听到娄山关开口道“哎,娄某不得不承认,这次京都城跟来的四个侍女和两个嬷嬷,因着军机泄露一案被杀,死的有些冤屈,但是娘娘可知,若不是王爷为了你,她们六个人是万万活不到现在的!恐怕早在京都城,甚至刚出京都城的路上就被杀了!娘娘可知……,她们是汝阳王府安排在娘娘身边的细作?只不过才入了北疆王府没几天便被发现了身份!而王爷,身为北疆王,向来是可以先斩后奏,有处决细作的实权的!” “汝阳王……” 此刻,王营大帐外,寒风更紧了几分,卷喵喵默默将汝阳王念叨了一遍,转而便将目光若有若无的再次观向高简,却见高简仍旧一副魂不守舍的形容,卷喵喵旋即皱起了眉头,冲着娄山关开口便道“娄山关……若那侍女和嬷嬷真如你所说,是汝阳王派来的人……,我信……,只是……他怎么了?” 这时,随着卷喵喵说到这里,悄悄扬起下巴冲高简比了比,只是,就当卷喵喵如此问完,却见娄山关也是一脸犹疑“不知道,从见了那五个侍女问了话,就那样了!” —————————————————— 王营大帐内,此刻灯火通明,因着这案子足足审了半日,又讨论了半日,北疆将士向来齐心,以至于凡是来观审的人,无有一人离开,只不过每个人因为没吃晚饭,略显的有些失了耐心! “要杀便杀!谁叫咱们理亏,干了错事!我说陈老将军,要不你就别为难王爷了,你说咱们军中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事!” 一时间,卷喵喵闻声止步,走在前面的娄山关并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便入了帐内,见到卷喵喵没有跟上来,这才于门口驻足, 卷喵喵见状心有犹豫,却见这时,高简好似终于回神般,从身后跟了过来,开口便道“我带你进去!” 高简的神情算不上冰冷,却也不见得有多开怀,只是卷喵喵知道高简的此番态度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也就不再介意,只是仍旧掂了十二分的仔细小心。 王营大帐内,此刻左右坐满了人,正中央被战天养推出房门的陈北伐, 和已经年近六旬的陈临渊双膝跪地,竟也不知跪了多久,卷喵喵只觉自己一进来,帐中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卷喵喵微微抬头小心的看过去,只见营帐的正前方有一道突兀的身影,站定在那里,深深的凝视着自己,那人便是卷惜安! 如此,卷喵喵见到卷惜安此刻一双目光端的急切,恍若有许多话要说的形容,这般一副老熟人的做派,更让卷喵喵匪夷所思。 只见这时,娄山关再次匆匆折返了回来,目光扫过高简,恍若有什么事忘了说的形容,卷喵喵见状因着在大帐之内,无需避嫌,只掂量着往后让了让,就见娄山关凑上前来,附到了耳边,开口道“忘了和你说!你那山狸子的身份,卷惜安知道了!” 山狸子?猫?卷喵喵?此刻,卷喵喵听着娄山关的话,一个头两个大,只苦于在军帐之内无法发作,只是片刻后却又听到娄山关开口道“不过你放心!卷惜安答应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父亲!” “为什么要告诉他?” 此时随着卷喵喵这一语问出,就见娄山关微微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不是我说,王妃娘娘!你不会真把娄某当成神仙了吧?这办案子是需要人手的!我若不和他吐露实情,他怎么会帮我去抓陈万舞的亲随?若是没有王妃娘娘你的那层身份,卷惜安与陈万舞的情谊可是要比你亲厚的多!我和你说,卷惜安在审犯人的手段上可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然我怎么能速战速决的查清那北疆人的底细!” 如此,听到娄山关这样说,卷喵喵顿时没有了否定娄山关的理由,只是……娄山关没有证据,就敢让卷惜安去抓了陈万舞的人,还刑讯逼供将他严审,竟也不知引没引得高简的怀疑。 “高简知道吗?” 这时,只当卷喵喵这样担忧的出口一问,就见娄山关顿时讪笑着摸起了鼻子,开口道“审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那……高简怎么说……” 莫名的,娄山关的回答,不知为何让卷喵喵只将心中的担忧更加加重了一层,旋即便听娄山关开口道“嗯……,也没有怎么说,只是问了问卷惜安和在下,为何对你如此信任,又被娄某搪塞了一二,推诿了过去,好在此案已经结清,你又确实无辜,证明在下和卷惜安的眼光不错!” “在聊什么?” 这时,随着高简的身影走近,娄山关见状不再言语,倒是卷喵喵好似仍旧在高简的面上看到几分狐疑之色,只是高简并没有多问,便开口道了一句“军中将士已经等候多时,如今天色已晚,到底该如何处置应该有个决断,入座吧!” 忽地,卷喵喵见到高简这声话落,冲着自己伸出手来,一时间竟也不知自己这手到底该不该递出去,谁知就是这么一思虑的功夫,高简已经将手伸了过来,直接将自己拉起,朝着王帐里面走去。 脚步路过陈北伐和陈临渊,卷喵喵见到他们抬头,只快速的将目光望向了前方,前方卷惜安的目光再次投来,卷喵喵知道,卷惜安如今从娄山关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定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问题想问,只是,如今帐中的情形,却并不是什么叙旧的好契机。 待到卷喵喵与卷惜安擦肩而过,忽地卷惜安面颊上的两个巴掌印看起来尤为显眼,卷喵喵见状一怔,开口便道了一句“你的脸……” 只是此时,高简的目光朝着卷喵喵与卷惜安看来,让卷喵喵不禁闭紧了嘴角,不再言语。 卷惜安没有答话,只是一双眼睛里的关切之情难以掩盖,卷喵喵看到高简果真因为卷惜安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如此,卷喵喵不知为何,顿时有些因为不能将自己与卷惜安的事情解释清楚,心中倍生无力之感! “我知道……” 忽地高简的话音传来,卷喵喵闻声抬头,却见高简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之前陈万舞所说的你与卷惜安,都是污蔑之言,我信你!” 一时间,卷喵喵因着高简的这一句,却然也想不明白他这一句我信你,到底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只微微咬了咬唇角,暗暗将拳头攥紧。 “陈万舞的父亲陈临渊,在军机泄露一案案发前,正在与卷惜安的父亲卷守山议亲,此案一出,卷守山知道是卷惜安暗中抓了陈万舞的人,刑讯逼供,一怒之下这才打了他……” 此刻高简的脚步渐停,将卷喵喵的椅子拉开,推着卷喵喵入座,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急着坐下,卷喵喵因着高简的话,忽地想起了彼时卷惜安身中刀伤后,陈万舞去到他的军帐中悉心照顾的情景,只一抬头,便听到高简似是安慰的道了一句“你放心,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 帐外的天色,此刻更加黑了几分,王营大帐内的将士,已经可以隐隐听见饥肠辘辘的声音,卷喵喵抬眸观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卷守山的身影,高简的声音在此刻掷地有声的响起。 “此案,已经娄山关审结,无需再议,如今本王心中已有成算, 念及陈家军功,会酌情,将此案的前因后果呈上京都城,待到皇上皇命下达后,再行问斩,期间,陈万舞羁押家中,可续与陈老将军时日无多的父女之情!众位将军,若无其他事情,请各自归营!” 正在此刻,高简的话音一落,顿听帐内喧哗之声渐起,只不肖片刻,满帐的人便乌乌压压跪倒了一地,而卷喵喵凝神观去,就连卷惜安也跪在其中,一同求情! 如是,卷喵喵不禁将目光扫向娄山关,却见娄山关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这幅情景,不禁让卷喵喵皱起了眉头,扭头观向高简,只见高简的面上一脸的毅然决然,恍若并没有因为这满帐的武将跪地,有一丝心软。 终到此刻,卷喵喵才好似才不得不重新将此案好好的思量了一遍,只是如今,端看着现在情形,竟也不知若是高简真的强行将陈万舞判了斩刑,这满屋子的武将会不会凭空生出事端……,更甚者……会不会有人举兵造反…… 霎时间,卷喵喵将整个事情,在心中盘算了个千回百转,只抬头重新环视了一下整个军营,终是在认清了这军营中只有自己是京都城来的周公演的孙女后,不禁在心中拿重锤又将自己砸了个千百遍……,只心道,恐怕高简迟迟到了这时才道出了他的决断,里面也有他的碍难之处……,执掌军中,自然不能全靠军中铁律,更何况如今这里还参杂进了自己! “呵,不过就是个京都城来的丫头,还是周公演的孙女,当真是奸佞当道!自以为长了副好皮囊,就能迷惑人了!今日敢迷惑得了王爷,痛下杀手,明日就敢迷惑得了王爷,不思军务!” 忽地,几声窃窃私语之音,低低的传入卷喵喵的耳中,不禁让卷喵喵于桌案下攥紧了衣角。 “王爷!还请王爷看在末将已经年老,此生只此一女,饶她一命吧!” 这时陈临渊的一语传来,声泪俱下,恳求中满是心酸。 “末将知道,王爷治军一向严明,这次是末将女儿的过失,末将愿意用这把老骨头替她受过啊!” 一时间,陈临渊的声音再起,高简虽眉头皱紧,却朝着卷喵喵扫了一眼,卷喵喵见状只默默的观着,只听下一刻,高简的声音再起,却让卷喵喵闻声一怔! “老将军不必多言!此案判决已定,军中军法严明,岂容践踏?老将军何苦要本王为难!” 忽地,陈临渊的哭声再起,端的有些声嘶力竭,卷喵喵见状终于微张了张略略发干的唇角,开口道“等等……” 此刻,随着卷喵喵此语一出,满帐寂静,只是卷喵喵仍旧忌惮着高简,担心自己此番话说的唐突,会将他惹怒,于是转而仍旧朝着高简看了一眼,见到高简没有说什么,这才略微有些安心。 “众位都起来说话吧……,你们这么跪着,我说话并不习惯……” 这时,随着卷喵喵一语话落,只见高简高抬了手势,众将士见状起身,唯有陈临渊和陈北伐还跪在原地,卷喵喵见到此景,不禁微微一叹。 因着卷喵喵心中对陈临渊并不待见,只是因着见他可怜,才愿意开口说上两句,所以既是为陈万舞求情,这说话的气势上便减了几分。 “古来兵书上有云,胜败乃兵家常事……,而我听闻,北疆王自继了王位以来,只打过一次败仗,此次属实为平生第二回!一夜之间,十个据点,一千条人命,折损将士之多,不可谓不让人心惊!而此次案件,陈临渊的二公子陈随军,执掌军中,恐有管理后方不善之嫌,而女儿陈万舞,却一不小心私逃了地牢中的要犯!此犯人窃取军机,投向边陲敌军,彼时时逢王爷正在带兵与敌人交战,带的是谁的兵呢?带的是陈北伐!陈万舞的亲兄长!想必此次军机泄露实乃陈万舞无心之失!试问,又有谁会置自己身在前线打仗的亲兄长于不顾呢?众位将军,这一整日,从天明便被拘在了王营大帐之内,想必将这案情,听的比我还要仔细,不知我说的对是不对?” 此刻,卷喵喵一语话落,只听耳边传来高简的一声“你……”字,下一刻便满帐哗然,所有人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终于片刻后好似才有人反应过来,连连开口称道“王妃娘娘说的是!” 如此,应答之音此起彼伏,一时间,竟然也让卷喵喵凭空的将自己这幅颠倒黑白的做派,佩服了个五体投地!卷喵喵见到众人如此上道,旋即又开口道“然则,虽然兵家胜败不过寻常事,但是此事,事关重大,却不得不罚!陈临渊?你可知罪?” 忽地,卷喵喵将矛头转向陈临渊,见到陈临渊一副不明所以的形容,继而开口道“陈将军!俗话说,祸水红颜乱江山……,刚才我好似风闻有人说我迷惑王爷办案的决心,如今,我便与你说个明白……,在这满帐的人里,你可知谁才是那个红颜祸水?” “这……” 陈临渊的一个你字轻起,越发将事情看的不太真切,只是卷喵喵却见状微微一笑,旋即得意的开口道“陈临渊,让我来告诉你,在这帐子里的红颜祸水,乃是我身侧的北疆王!陈临渊,你此生有两错,其错之一,既然有心招北疆王做女婿,就该早早提及,若是北疆王有心,自然会答允,若是北疆王拒绝,就该早早的为女儿张罗婚事!很不该让女儿对北疆王心存一份痴心而不得偿!其错之二,对女儿的骄纵跋扈,视若无睹!自从我身到了北疆,从来被陈万舞出言奚落,可你明明知道却从不出言教导,反倒助长了陈万舞的气焰,壮大了她的野心!” 卷喵喵此时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旋即又端端看着陈北伐开口道“陈将军!我观你一身正气凌然,从来坐镇疆场,想来心中自有成算,不知我说的可对?” 终到此时,只见陈北伐,闻声叩头,一开口连连懊悔,句句罪己“王妃所言甚是!家父确实对末将的妹妹太过宠爱,都是末将这个做兄长的管教不力,愿领一切责罚!” 如是,卷喵喵闻声不禁再次将眉头皱紧,思虑着开口道“陈北伐将军,所言甚是,此案既然牵涉军中,必然是要有个了局的,可是一切皆由陈万舞的一颗嫉心而起,与你何干?如今既然是要保陈万舞的性命,只靠一张嘴皮子自然是不行的,不然岂不是与军中将士,无法交代?如今,除去判陈万舞的斩刑,我只能给王爷提出一个建议,至于王爷会不会采纳,全看你们自己的态度……” 此刻,卷喵喵将话说到此处,仍旧未去看高简的表情,只是略微思虑着开口道“一来,王爷自继任王位以来,并无军事上的疏漏,端看王爷以往的战功,说不得王爷需要将此事往自己的身上揽一揽……,再者……,陈万舞走失牢犯,泄露军机,此事重大,纵然死罪可免却活罪难逃!我要陈老将军你尽释军功,以一纸奏折,言以一世军功换陈万舞一条性命!如此,王爷免去陈万舞的死罪,才不至于被人非议!而陈万舞……,势必要在三军面前认罪,承认自己遗失军机的罪行,割发代首!以儆效尤!” “割发代首?” “割发代首……” “陈万舞可是女子……” “脑袋重要还是头发重要……” 一时间,卷喵喵一语话落,军帐之内,议论之音再次此起彼伏,然而跪于中央的陈北伐和陈临渊在听到话后,已是连连扣头,一开口满是应允,端求高简成全。 而此时,卷喵喵微微侧目朝着高简望去,却只见高简正端的一脸犹疑,将目光回望向他身侧的娄山关,小声问道“你教她的?” 如是就见娄山关顿时将两手一摊,将脖子一缩,一开口,只道了两个字“没有!” 第65章 陷疑云,性命将殒,君不信,芳魂渐逝(八) 片刻过后,随着王营大帐内的所有人都走了个干净,终于结束了这一日的喧嚣。 卷喵喵见到高简与娄山关正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心中只觉一股莫名的心伤再起,想到适才自己的提议提出后,高简并没有直接作出定论,只是这没有直接作出定论便是有了定论,卷喵喵心中明白,高简这么一副急事缓办的态度,每一步,无一不为保住陈万舞的性命,做尽了打算,只是……自己呢…… 此时卷喵喵回想起此案刚刚案发时,高简对自己的态度,那份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决然和不信任,一句二十日后要亲自送自己上路的说辞,至今萦绕在卷喵喵的耳边,余音久久不散,只是到了现在,一旦风云变幻,轮到了陈万舞的身上,让卷喵喵这才发现,却原来……,高简也是可以力排众议,逆天改命的…… 先不论那陈万舞是否有个军功卓着的父亲陈临渊,还是有两个兄长陈北伐和陈随军,若论身份,难道自己就没有个权势滔天的爷爷周公演吗?更何况自己还是他的王妃……,换而言之,若是高简彼时真的认定了自己的罪过,难道这割发代首一行,落到自己身上便不适用了吗?高简,他自己的军功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陈临渊吗?若论以军功保自己妻子的一条性命,难道不比陈临渊以军功保他女儿来的容易?高简他是北疆王啊!而此刻,卷喵喵想到此处,不知怎么,忽地就想了彼时陈万舞对自己说过的话,她说……,高简并不爱自己……,一切都不过是因为高简没有将自己当作自己人罢了……,可是陈万舞……,她是! 此案,急事缓办,一来,是因军中热度未减,卷喵喵想,若是高简直接决定按照自己的提议去办,未免有自欺欺人之嫌,二来,此案为公开审理,虽说军中将士看上去很是齐心,但若是有宵小之辈,中途检举高简徇私枉法,颠倒黑白,便是另一重罪过…… 如此将案件压下,徐徐图之,待到此案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再将这一通决议提上日程,届时便也就再没有人愿意去纠结此案的真相到底如何!换而言之,到时候,就算有人揭发案件或有错漏,但是那时,已时因事宜,又有谁愿意去出面指证他高简,一个北疆王断案是否公允呢?想来自然是没有人愿意出头去得罪他的! 再者,高简曾经说过,如今京都城中太子已立,有着长陵王这么一位位高权重的妹婿,又加上那皇帝老儿已然年老,每日只知沉迷酒色,一应正事,必然是无心理会的,说不得说说笑笑间便将此案揭过…… 此时,卷喵喵一边想着,一边起身朝着王营大帐的门口走去,并没有去看高简和娄山关一眼,膝盖上,方才撞到桌案边沿的疼痛时不时的传来,让卷喵喵行的有几分缓慢,眼角余光观到有一人正趴在王营大帐的角落里睡的安然,这不禁让卷喵喵停下了脚步…… 卷喵喵见到白苏里仍旧一袭白衣,只是端的有些颓唐,白衣的衣角稍显脏污,好似让他失了几分平日里的洒脱,如是,卷喵喵见状不禁略微歪了歪脑袋,想要将白苏里睡得正熟的面孔看的仔细…… “此次,白苏里办案十分力不从心,就连长陵王的五个侍女带着家书去往京都城送信离营,白苏里的人都没有发现,他因为办案不力,被打了五板子,谁知,也不知是怎么了,他竟然还有心思睡觉!一连多日,整日里神思困倦,就好像怎么也睡不醒似的!” 一时间,娄山关的话音传来,卷喵喵闻声回神,只一回头便见到娄山关和高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后,卷喵喵小心翼翼的将目光在高简的面上扫过,转而仍旧低下头去,暗暗攥紧了衣角。 “白苏里好像总是挨板子……” 如是,此时只当卷喵喵此言一出,只见娄山关恍若玩笑般开口道“倒也不是总挨板子,不过是他与娄某立下了赌约,奈何办案又晚了在下一步!这才挨的板子!换句话说,此次若是在下办案晚了他一步,这五板子就会落到在下身上了!不过都是日常军中闹着玩的把戏,闲来消遣的!” 闹着玩的把戏?还是用来消遣的?此刻卷喵喵听着娄山关的话,只不禁咧了咧嘴,纵然将这军中的癖好无法理解,也只是随口应和了一声“呵呵,这把戏真好玩……” 旋即,卷喵喵的面上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露出了一副,你们好像有病的形容! 只是,就当卷喵喵的目光重新落定到了白苏里身上,仍旧不禁轻轻一叹,心中暗暗猜想,是否他如今的样子,是因为彼时自己下手太重的缘故?如此,刚才娄山关所说,白苏里的人没有发现长陵王的侍女半夜离营,焉知其中没有自己的原因? 此刻,卷喵喵这样想着,顿时因为白苏里的样子,心生不忍,只是若是以后再挑时候去寻白苏里为他医治,一来,是不知白苏里在什么时辰入睡,若用线香,恐又会节外生枝,再者……,卷喵喵想到这里抬头看向高简,心道,端看着高简如今的态度,说不得自己以后还是离他身边的人远些为好。 如此思量了一圈,卷喵喵只缓步走到了白苏里的面前,如今帐中除了高简和娄山关,没有旁人,娄山关知道自己偷梦师的身份,自然没有什么避讳,至于高简……,彼时高简曾让白苏里去调查梦隐宗的书籍,只是那书籍高简并没有看见,这样一来,高简定然对自己手中的物件不认得,说不得自己推诿一二,也就是了…… 一时间,卷喵喵心中打定了主意,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了锁梦铃,只是轻轻在白苏里的头上摇了摇,便重新修复了彼时白苏里被自己击碎的记忆,待到事毕,卷喵喵料想,白苏里这一副连日来与他自己的身体抗争,想要将忘掉的记忆想起的挣扎应该缓解了,恐怕不肖片刻便会清醒,更在心中将自己的技艺轻叹了一遍,心中暗骂了一遍梦隐宗的传承,想来,这梦隐宗的密法,若是当事人不是心甘情愿,必然会遭到些反噬的…… “这是什么……” 待到卷喵喵重新站起身来,高简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卷喵喵闻声说不心虚那是假的,只是听到高简问起,却又不得不回答,旋即只是将目光微微看向地面,端的声音又细又轻,并显不出什么底气。 “我……在京都城时,最善为人治疗关于失眠多梦,梦魇缠身的疑难杂症,这不过是我用来治病的医用之物……” “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此刻,高简的问话再起,卷喵喵闻声,只不禁再次攥紧了衣角“你……你从来没有问过……” 卷喵喵此话答完,仍旧没有抬头,却也不知高简此时的神情如何……,只是下一刻高简的又一声传来,却让卷喵喵不禁心头一动。 “原来……,这就是你的秘密!” 忽地,高简的一句秘密二字落入卷喵喵的耳中,顿时于卷喵喵的心中如一块巨石,激起了惊涛骇浪,这不禁让卷喵喵遥想到了,高简兵败归营的那一晚,冲着自己歇斯底里问出的便是这句话!周妙妙!你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太多秘密!我给了你那么多机会!你为什么就是不说! 一时间,卷喵喵因着忆起了那一晚上的事情,不禁暗暗咬紧了嘴角,因为事到如今,卷喵喵才好似有了一丝恍然,原来高简一直想知道的秘密便是这个……,只是,现在,高简诚然是已经误会了自己这锁梦铃的作用,一心只当它是自己用来治疗梦魇之症的医用之物,只是高简之前从来没有亲眼在自己的手中见到梦隐宗的法器,又为什么会心生怀疑呢? 此刻, 卷喵喵想到这里,不禁将目光投向面前还未转醒的白苏里,便瞬间有了答案,心道,白苏里既然曾经见到了自己入周琦和战天养梦境的经过,必然是和高简说了什么。 忽地想明白了这一层,卷喵喵转头回望,却见面前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高简的踪影。 “他人呢?” 娄山关此刻见到卷喵喵问话,顿时一脸疑惑的开口道“不知道,突然就跑出去了!” 此时,卷喵喵闻声望向王营大帐的门口,只见那里并没有看到高简的身影,反倒是之前已经离开的卷惜安,此刻去而复返!只一进屋便慌里慌张的一边看向身后,一边走到了卷喵喵的面前。 如此,卷喵喵见到卷惜安如此做派,顿时心生疑惑,开口便问道“高简呢?” 一时间,想是卷惜安没有反应过来高简的名字,旋即愣神了片刻,才似是想起了这是北疆王的大名,怔怔的开口道“你说王爷啊!王爷他正在外面锤一棵烂树桩!” 卷喵喵“???” 忽地,卷喵喵从卷惜安的口中听到了高简如此做派,只不禁皱起了眉头,竟也不知高简这一副明明不信任自己,却表现的如此懊悔的形容又是为哪般? “你真的是喵喵吗?” 第二次,五年以来第二次有人将这个名字再次提及,卷喵喵闻声,只是抬头,一笑淡然,端端看着卷惜安,将一张面容控制的极尽随和。 “彼时,你、我还有萨日娜三人醉酒,那一晚,你父亲卷守山将我认出,我并没有承认,害他被高简打了二十军杖,如今听闻他已经因那二十军杖,将陈年往事于心中放下,我曾经的身份,自然不必再向他提及……,卷惜安……,我如今是周公演的孙女——周妙妙……” 此刻,卷喵喵一番话缓缓道出,意志已是无比坚决,卷惜安听闻后只是说了一句“是我父亲对不起你!” 卷喵喵闻声没有答话,只是又将目光看向地面沉默不语,这样的话,卷喵喵不想听卷惜安说,也不想回答…… 卷喵喵凝神片刻后,旋即仍旧抬起头来,冲着卷惜安淡然一笑,开口道“这次多谢你!听娄山关说,是你暗中抓了陈万舞身边的人,严审出了实情,多谢你如此信我……” 卷喵喵此番话说完,尽量将自己神情控制的温婉,下一刻便听卷惜安掷地有声的道了句“我自然是信你的!” 此刻,外间的夜色,又深了几分,卷惜安的话音传来,卷喵喵不知该如何应答,因为卷喵喵从来不认为卷惜安对自己如此信任是应该的……,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改变。 试问,又有多少人会在自己被抛弃后,不会对抛弃自己的人心生恨意?卷惜安没有怀疑自己记恨卷守山,没有置之不理,还从容的于娄山关告知了他自己的身份后,一丝犹豫也无的出手相帮,已是顾念了昔年斜月山中的儿时情谊…… 这份恩情,让卷喵喵感激于心…… “谢谢……” 此时,卷喵喵将这两个字轻轻道出,并没有抬头,只是端端往卷惜安的身上扫了一眼,却见他已然将双拳攥紧,卷喵喵这时因着天色已晚,不知不觉终有了一丝困倦,因着高简的身影迟迟没有出现,只默默绕过了卷惜安和娄山关的身侧就要离开。 谁知,卷喵喵才朝着军帐门口迈了两步,便见到高简一副神色匆匆的身影折返了回来!因着逆光,卷喵喵并不能将高简的神情看清,只是觉得高简将一双目光全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霎时间,也不知是不是卷喵喵错觉使然,卷喵喵竟然觉得高简的目光中莫名的带着几分热切,几分虚心,几分自责,几分懊悔…… 这让卷喵喵不禁默默退步,竟也不知高简这么一副百感交集的做派到底因何而来,既然他从来不信自己……,又何必关怀…… 此时,卷喵喵如此想着,忽地目光一扫便落在了高简的双手之上,只见高简的手背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淌,这不禁又让卷喵喵想起了卷惜安刚才所说的,高简奔出门去,径自寻了个烂树桩锤打的话。 如此,不禁心道,既然自己是他的王妃,不管他对自己态度如何,但想来若是自己在见到自家夫君受伤后,问也不问上一句,定然是于理不合的,如此一想,卷喵喵仍旧又上前了两步,思量着将高简的双手牵了起来。 只是刚才因着逆光,纵然高简的手背血迹流淌,卷喵喵却看的不大真切,如今卷喵喵将高简的双手抬起,迎着火光顿时将他手背上的一片鲜红看了个仔细,只一句“你何苦要拿那木桩撒气”一语还没说完,下一刻便觉自己的身体,毫无征兆,一点也来不及反应的直直朝后栽去。 片刻后,卷喵喵也不知是不是高简接住了自己,总之倒地的疼痛感一丝也没有传来,纷乱中,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沉,好似有一场好梦在黑暗中冲着自己招手,让自己无法醒来分毫。 就在卷喵喵安心睡去的前一秒,只觉耳边,恍若除了高简的一声声呼唤,便只剩下了来自娄山关的一句猜测之音,尤为清晰。 “王爷,我说你这王妃,莫不是晕血吧?” 第66章 洞察君心病缠绵,向死求生封神山(一) 翌日清晨 这一日天边的阳光刚好,吹了几日的寒风终于有了停歇,可是整个北疆大营纵然还是如往常一样喧嚣,却独有卷喵喵的屋子略显寂静…… 卷喵喵的房门外,一脸焦急的高简正来回踱着步子,不远处的战天养匆匆走来,身后跟着已经头发花白的宋军医,宋军医因着年事已高,行的有些缓慢,又是因为一大清早就被人从被窝里叫起,一把老骨头坐着卷惜安架的马车,一路从居胥关中奔到北疆王大营,雪路难行,足足颠簸半个时辰,此刻看上去有些气喘吁吁。 宋军医只一到了卷喵喵的屋门外,朝着高简看了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请安,便被战天养请了进去。 宋军医此一进入屋内便是半个多时辰,长陵王的侍女一遍又一遍的出入屋内屋外,不是端个火盆,便是抱床锦被,终让高简一颗本就有些懊悔自责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战天养自将宋军医推进了屋子,便与高简一同在屋外等候,同样为卷喵喵悬起了心,一边等着还一边不停的叨咕着“我该信她的!我该信她的!你说我怎么就能问出那样的话呢!不然她也不会冲出去见到那几颗人脑袋!” 另一边高简听闻战天养的话,不禁将一双拳头暗暗攥紧,终于见到宋军医的身影走出了屋子,高简和战天养见状急忙迎了上去,却见宋军医恍若一脸叹息的连连摇头。 “她如今怎么样了?昨夜事发突然,又是夜已经深了,不得已才拖到了今天早上,敢问宋伯伯,她可有大碍?” 此刻,随着高简焦急的开口,只见宋军医闻言更是皱紧了眉头,一开口便恍若个长辈,并没有太注重高简北疆王的身份。 “事发突然?简儿啊,宋伯伯是年老了,可是手上这本事还没丢,什么都还能瞧得出来,按理来讲,若单论咱们北疆军营,就是抓了北疆的蛮子,都不曾少过一日三顿饭食,可这屋子里的丫头,听说是你新娶的王妃?真是个好端端的丫头,经此一劫,就算没有因冤被杀,也离死不远了!” 宋军医的话,此时缓缓道出,不禁让高简将拳头攥的更紧了几分,倒是战天养因着担心卷喵喵的情况,率先问了一句“如今,她到底有哪里不适?” 如此,便见宋军医,微微一叹,继而开口道“这丫头身体少有的畏寒,最受不得冷,此为第一重!二是,她身体受不得饿,此番遭劫,说不得是少了几顿饭食,引得旧疾复发,恐怕这胃不好好将养会落下顽疾!” “饿?她只是于我归营的第二日,早上和中午少了两餐饭食,竟如此严重吗?” 此刻随着高简此言一出,宋军医还未能开口,顿见战天养率先抢过了话头,开口道“额……,这个……简儿啊,自妙妙被陈临渊的闺女拘在了屋里,好像只有在你回营前,才送了一餐饭食,在此之前她足足被饿了两天……” “你说什么!你怎么不给她送饭!” 这时,高简因着听了战天养的话,厉声出口,倒是战天养闻声一怔“这!你一离开!陈家兄妹坐镇军中,我倒是想送饭,那陈临渊的闺女也不让啊!再说……你还说我……,你自己回来,还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乱发了一通脾气……” 一时间,战天养的话音说的越来越小,只是高简此刻纵然有气,却也不知该如何发泄…… 一直站在一旁的宋军医,此时端的一脸若有所思的形容,稍缓了一刻,再次思虑着开口道“除此之外……,我观娘娘似有惊惧忧思,烦闷郁结之怔,这症状恐怕已经有几个月之久,再就是,娘娘数日前,曾稍稍染了些风寒,因为一直将养不当,未能痊愈。” 此刻高简听闻宋军医的话,当即一怔,因为遥想到在京都城时周妙妙的一派无忧无虑,顿时于心中思虑再起“我与她成亲后便来了北疆,并未在京都城逗留太久,从来我见她都是一派天真,最善玩乐,何来惊惧忧思,烦闷郁结之说?” 如此,站在一旁的战天养,听到高简这样说,顿时露出了一脸不乐意的形容! “亏你好意思说得出来!你说你那王妃是个人不是?你这么一说分明是没把她让个人看啊!她一个姑娘家自己跟你来了北疆,只跟了四个陪嫁的侍女和两个嬷嬷,却一直不见踪影,单把个不知姓甚名谁的长陵王的侍女安排在左右侍奉!如今倒好,堂堂一个王妃,哦,连寄个家书,都引出这么大的祸事?怎么,我听说周妙妙的家书,从来都被扣下了?你就先不说她想不想念家中亲人,就算那周公演不是个东西,他就算再不是个人,他也是她爷爷不是!你就说她想不想家先不论,自你领兵去了边陲,她是一日三问的和我打听你的消息,期间为你殚精竭虑,早晚忧心,就怕你有个闪失!要我说这都是读书闹的!从前她初来时,满口的粗话,更有些胡乱用词的本事,人家为了你是诗书也读了,兵书也看了,原来多活泼的丫头,现在弄的病病歪歪的!要我说以后这书,她不看也罢!” 这时,只见战天养叨咕了半天,恍若终于散出了连日来沉积在心中的火气,一语说完,也并未去看高简,只是紧忙凑到了宋军医的面前,开口问道“我说宋老哥,你看这丫头如今情况到底如何,怎么会总晕倒呢?这从前从来没有过呀,你说这风寒倒是有可能,她案发前曾被陈临渊的闺女又奚落了半日,也不知又听了什么,足足有三天没来打探高简的消息,那三天她整日在外面赛马,说不得就是那时候着的风寒!” 终到此刻,站在一旁的高简已是听着战天养的一字一句,久久无法言语,倒是宋军医,再次一副心中有数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如此说来,倒也对上了十之八九了,就算不是惊惧忧思了几个月,单论简儿出征这半个月,也还算对的上数,除此之外,我还听说,她曾晕倒在军营外的人头旗杆下?哎……,真是……,就算是头牛,也不见得经得起如此搓磨!更何况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简儿啊,你可还记得你十七岁上,初逢北疆叛乱,见到马革裹尸,骨枯黄土,人头落地时,是什么样子吗?” 这时,只见宋军医说到此处,连连摇头,旋即略微叹了口气,似是有了决断,继而开口道“风寒倒不是多严重,少不得我开几副药也就是了!只是,此后切记,一定要让她心情愉悦,不然恐怕忧思成殇,寿数难长啊!而至于这晕厥之怔嘛……” “晕厥之症怎样?” 一时间,随着高简和战天养的话一同问出,就见宋军医旋即摸了两下胡子,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高简,开口问道“敢问小王爷?从前在京都城时,娘娘可有晕血的症状?” 如此,一直到了这时,高简闻声,这才好似想起来,曾经在京都城时,为了试探周妙妙是否会武功,长陵王身边的孟北川,曾有意找人假冒北疆刺客于永巷之中劫杀一事,那时周妙妙情急之下为孟北川挡了一刀,周公演的孙子周琦,匆忙赶来之时,开口先说的一句便是“我妹妹晕血!” “确有这症状!” 此刻,高简心中确认了此事,一语出口,抿紧了唇角,心中暗暗懊悔再起,终于因着想起半月前卷惜安受伤归营,周妙妙乃是见到卷惜安的刀伤,晕血倒地,不禁于心中自责之意更多了一重。 闻得高简回应的宋军医,此时频频点头,感叹连连“那就是了!那就是了!” 如此,战天养见状不禁再次开口发问“既然是晕血,何时能醒?” 这时便见宋军医闻声皱紧了眉头,开口道“已经醒了!” 一时间,高简闻声,再也顾不得多听上一句,便要往屋子里去,却不成想反倒被宋军医拦住,只听那宋军医开口道“哎呀,小王爷不必着急,王妃虽然醒了,可是又晕过去了!” 忽地,高简与战天养闻声,同时皱紧了眉头,只盯着宋军医,全然是一副等着听解释的形容,如此便见宋军医呵呵一笑,开口道“我既然是怀疑她晕血,等到她醒的时候,必然是要测一测的,这不我就往手上扎了一下,她只看了一滴血,就又晕过去了……” 高简“???” 战天养“???” ———————————— 时过半晌,待到高简着卷惜安好生将宋军医送回居胥关家中,只一回来,便见战天养手中捏着一纸书信等在那里。 战天养一见到高简回来,便迈步迎了上去,一开口满是忧心“简儿,我看咱们这军营里实在不太便宜,如若不然还是将妙妙牵到关中居住,如何?北疆的将士,一多半的家眷都在关中居住,我看那卷守山家的主母,就很是和善,他们家女眷多,住着也方便!再者……,你能不能为了她的一条性命考虑,让她给周公演传上几封家书?你瞧,这是那几个侍女此次没有送出去的信,我才从卷守山那里取了过来,也拆开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大错漏,说不得是你因为一个周公演,对她生了偏见,这周公演,我就不说了,以后他若是死了,我都恨不得将他砍上两刀!可这妙妙,该到底如何是好!” 忽地,战天养将此话说完,便将信塞到了高简的手中,只是这最后一句,战天养担忧的道出,竟也不知是在问高简,还是发自内心为周妙妙以后境况将会如何的感叹! 高简闻声后,只手中捏着那封信,心中微微一怔,因着战天养这番话听来熟悉,这才让高简好似想起,彼时周妙妙被自己拘于屋中后,萨日娜闻讯,急匆匆带着一千精兵赶来相救之时便说了同样的话!因为一个周公演才对她起的偏见吗? 高简心中有此疑问,一开口缓缓道出一句“既然她是周公演的孙女,你们又是为何……对她如此信任,难道就真的一丝偏见也无吗?” 远处天边的朝阳渐渐升起,待到高简此问一出,抬头朝着战天养望去,却见战天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朝着曾经逍遥王的故居越走越远,并没有将自己的问话听见…… 终至此刻,高简这才发现,原来战天养不知何时,已经越发年老,那一副明明走在朝阳里的背影,却不知为何要远比走在日暮中还要蹒跚、孤寂,竟也不知他还能经受得住几载岁月蹉跎…… 不远处,军营中操练的号角在此时响起,高简闻声回神,只默默看着自己手中的信,慢慢将它拆开,旋即便见一笔娟秀小楷映入眼帘。 “周老头儿,见字如面!孙女在北疆一切皆安,今日偶从咸鱼将军的女儿口中风闻,京都城中正在商议太子人选,想到如今二王争权,盼你能从中保重自身安全!爷爷你既已年事渐高,何不安步太平, 以享天年?汝阳王胸无大才、长陵王行事歹毒,兄弟二人,半斤八两,我全都不曾待见!然则,皇帝老儿只此两子,无论谁立,与你何干?还是保重自身要紧!千万千万!” 高简此时看着书信久久不发一语,待到看完后又将书信紧紧握于手中,只端端仰头看向天边,一双眼睛渐渐变得冰冷,霎时便有滔天的恨意于眼底充了个盈满。 “周公演!你到底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敬重!天道好轮回,你逃不掉的!” —————————————— 与此同时,卷喵喵的房门之内,只待卷喵喵才一睁开眼睛,便见到了彼时被自己派遣,前往京都城中送信的几个侍女,又一次整齐有序的站在了自己的房间之内。 如是,卷喵喵见状不禁轻轻一叹,一时间,竟于心中生出诸多烦躁无力之感! “回王妃娘娘,萨日娜郡主陪伴了王妃娘娘多日,如今已经回去家中,方才王爷来问,说是军中不利于娘娘养病,想要安排娘娘前去军中大将卷守山的家中居住,不知娘娘可愿意前去?” 忽地,卷喵喵闻声,顿时因着听到卷守山的名字,觉得心中烦闷更盛了几分,旋即只将被子往头上一蒙,一声叫嚷出口也并没给什么好脸色! “告诉高简!我去他大爷!” 房门外,高简:“…………” 第67章 洞察君心病缠绵,向死求生封神山(二) 房门内,卷喵喵自清醒后,在房中一闷就是三天,三天里卷喵喵不是吃就是睡,期间除了有长陵王的五个侍女始终围在身边,就只有高简每日会在上午、下午,各抽出时间来看望一次,于卷喵喵而言,一切就好像回到了高简出兵边陲之前,只不过,到了现在两个人的心境已经全都变了…… 经此一案,卷喵喵只觉自己与高简之间好似少了许多交流,纵然曾经卷喵喵对高简又喜又惧,但多少因着卷喵喵是高简北疆王妃的身份,也能与他说说笑笑,时不时开上两个荒诞不经的玩笑,虚心求教上几个关于兵法上的问题。 但是如今,卷喵喵只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的作用,只要每每看到高简前来,自己就变得不爱言语,有时就算是能说上几句话也会变得言辞闪烁,更不用提看向高简时自己的表情……,那更是全程低头,不敢将高简的形容细看上分毫…… 就比如昨日下午,那时时逢日暮西山,卷喵喵只不过才吃了晚饭,想要早早就寝,却忽见房门外高简的身影走近,卷喵喵眼看着几个服侍的侍女全都退了出去,一伸手想要开口阻拦,可纵然到了最后,卷喵喵朝着那五个侍女伸出了手,但终于还是在目光看到高简的那一刻,将想要出口阻拦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那时外间的天色渐暗,卷喵喵因着连日来对强光不喜,屋内只点了一支烛盏,高简身上的寒气靠近,烛盏有些变得忽明忽暗,卷喵喵因着冷气往被子里缩了缩,但只再一抬头,却见高简脚步一顿,不再靠近,就当卷喵喵想要开口,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软话,便听高简已经轻叹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嘴上还轻轻的道了一句“我明日再来看你……” 如此一连三日,高简都这般做派,卷喵喵其实心中很能将高简的用意看明白几分,如今又到了日暮时分,听侍女的谈论,高简这几日因着此次兵败,变得十分繁忙,今日上午更是连人影都不曾看见,如此,一想到一会儿高简必至,卷喵喵那颗关于将高简留是不留的心,又开始变得摇摆不定…… 只是念及关于高简是否回来留宿一事,卷喵喵想来好笑,遥想自己从前,曾对高简归宿几多期冀,每每亲自问上一句,或者让侍女日日问候,他就是不归,到了如今,反倒是他想回来,而自己却心生了芥蒂…… 但是关于这芥蒂……,卷喵喵又觉得不止高简归营那一晚对自己做下的事情一桩,这其中又参杂着一个人想要做一件事,却始终做不成,那种心痒难耐,抓心挠肝的郁结和桎梏,这郁结和桎梏,连日来,竟让卷喵喵想要策马奔到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扯着嗓子喊上一场! 可这郁结和桎梏的根源来自于谁呢?那便是高简!如是,卷喵喵一想到自己从到北疆以来,寄给周公演的每一封家书都被高简扣了下来,始终都不能送出去,便更是有气无力的躺在了床榻上,凭空生出了自己的一颗心被猫用爪子抓挠了千百遍之感!只一阵气结稍起,便将一双脚在床榻的锦褥上使劲蹬了个千百遍,可是到了最后却不觉气结缓解,反倒更感压抑和悲凉…… 蓦然的,一个想法忽地在卷喵喵的脑中顿悟而生…… “我要回京都城……” ———————————— 夜色渐深,也更凉,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再次传来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卷喵喵因着蜷在床榻上,锦被之中又温度适中,一度让卷喵喵觉得有些昏昏欲睡,此刻忽听房门被推开,顿时慌张的起身坐好,果真一抬头便看见了高简的身影…… “今日军务繁忙,到了现在才来看你……” 高简的一语出口,卷喵喵闻声点头,开口便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你……” 此刻高简的身影走进,坐在了床榻边沿,卷喵喵见状将身体往里让了让,想着为他腾个位置,但是哪知,紧是卷喵喵如此一让,下一刻便见高简原本冲着自己伸来的手顿时悬在了半空中。 卷喵喵见状一怔,又是一阵恼恨顿起“抱歉……,我没看见你抬手……” 这时卷喵喵的话音一落,只见高简闻声,继续了他的动作,然而只是将手伸了过来在自己的鬓角处,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丝…… “我已经给扎亚老王爷送了一封信,让萨日娜明日来陪你一天,如今边关多战事,不易往来走动,萨日娜这次来后,恐怕会很久都能不能来军营了。” 忽地,卷喵喵闻得高简此言,这才将头抬起,烛光之下,只见高简的眼中好似多了几分柔情,卷喵喵见状不禁在心中哀哀一叹,旋即冲着高简点了点头,下一刻见到高简眼中似有几分欣慰的神色涌现,卷喵喵这才想出口将自己往京都城送信的事好好与他商量商量,又或者,想试探的问一问高简能不能打发个人送自己回去? 只是,就当卷喵喵才一要开口,却听见房门外传来卷惜安的声音“王爷!边陲再遭袭击,扎亚老王爷说,他的牧场一夜被掠走了牛羊不下百头,娄军师请王爷回军中议事!” 霎时间,卷喵喵闻声没有言语,下一刻就见高简起身,一开口便又是一句“我明日再来看你!” 如是,卷喵喵见到此景不禁在心中一叹,仍旧回了一句“让领兵出去的人一定当心……” 待到高简转身离开,卷喵喵不禁再次躺回了被子里,心道,或许现在并不是商议己事的好契机……,一来边关战事愈发紧张,高简必然已经忙的不可开交,二来,自己一旦提及给周公演送信,势必又会让高简心生不满,想到如今高简终于因着这一次的案件,心知冤了自己,难得对自己生了几丝歉疚之心,说不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会过的好一点也说不定,再者……若是自己这时提出让高简安排人送自己回京都城,难免会让高简觉得自己还在生他的气,到时,要是他真的安排人送自己回去也就罢了,但若是不安排……,在这北疆之地,自己插翅难飞,提与不提又有何益?终难走脱的……,届时,说不定高简还会因为自己的提议,对自己又生不喜……,终不是个好缘法,仍旧是自己受罪的可能会大一些…… 心有所念,卷喵喵只觉心中压抑更盛了几分,不知不觉便一觉睡去…… ———————————— 第二日清晨,卷喵喵在一阵嘈杂中被惊醒,如今,卷喵喵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要每到清晨醒来,一颗心都会狂跳不止,总觉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缓解。 卷喵喵怔怔的躺在床上,看着越发明亮的屋顶,忽地将彼时宋军医的话在心中想起,想到那宋军医曾再三叮嘱自己,不可忧思惊惧太过,不然恐一念成殇,寿数难长…… 卷喵喵想到此处,不禁轻轻一叹,转而起身,彼时自己从京都城中带来的一颗卷柏,仍旧悄无声息的活着,不见枯败也不见生长,卷喵喵见状,只默默拿了些水,与它浇上…… 房门外,军马集结之音响起,卷喵喵闻声微不可觉的暗暗攥紧了拳头,但只不过转瞬便将拳头松开,旋即径自拿了一件披风出了门去。 连日来,卷喵喵因不曾出门,好似已经快要忘了北疆空气的味道,如今得出门来,只见房门外阳光正好,一阵北风渐起,卷携起一阵轻雪,从地面如烟雾般被越吹越远…… 不远处,高简的身影渐渐走进,卷喵喵见状不禁一怔。 “你没有领兵出去吗?” 这时只见卷喵喵问完,高简闻声一怔,但只不肖片刻,高简便心领神会,开口回了一句“不是我,是卷守山领兵出征!” 卷喵喵闻言,将目光不禁望向远处看得并不大清楚的军营门口,最后终是因为看不见什么熟人的身影,将目光收了回来。 晨光之下,高简的目光投来,卷喵喵凝神望去,竟也不知是不是心生错觉,总觉高简的目光中好似生出了一丝欣喜,又或是一丝欣慰…… 忽地,卷喵喵只觉高简这么一副松缓的神情,竟让自己也终于在消磨了多日后,感到了几分轻松。 “妙妙!” 忽然间,一声高呼从远处传来,卷喵喵闻声望去,却见远远的萨日娜的身影朝着自己跑来,端的脚步很是欢快,这便让卷喵喵的心情更加愉悦了几分,竟然于嘴角,难得的勾起了一丝笑意。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卷喵喵只稍稍瞧了一眼,便见到战天养手里捧着什么东西,朝着自己越走越近。 战天养只一到近前,便递上了手中的东西,卷喵喵见状,将东西犹豫的接过,轻轻扯开了上面的一块布,便见一件火红色的披风,在眼前显现,那披风的风毛出的极好,摸上去柔软蓬松,一张面料之上绣的是只稍稍与红色相近的凤凰,嵌了亮闪闪的金线,火红色的面料在阳光的映衬下,流动着水一样的光泽,却不甚晃眼,只是那面料纵有流光,却又如烟似雾,虽然显贵却不张扬! 如是,卷喵喵见到那披风不禁一叹,不知怎么,竟好端端的,似是从一件披风上看出了一个人的品格,想到战天养久在军营,并不曾离开,那么这披风定然不是新做的,竟也不知是何人之物?又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有幸穿得这样一件衣裳…… “给我的?” 此时,只当卷喵喵话音一出,就见战天养闻声点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对此,卷喵喵似是早已习惯,只是卷喵喵斜眼一睨此刻已经走到近前的高简,见到高简已经因着战天养送来的这件披风皱起了眉头,旋即便立时又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将这披风收也不是,推也不是的端在手中。 “其实,你不必对我如此好……” 这一句,卷喵喵第一次冲着战天养说了出来,也算是告知了高简,战天养之所以如此,都是出自自愿,此时,卷喵喵仍旧看着那件披风又看了看高简,想着还是将这披风送到战天养手中,另一边,萨日娜的身影已经走近,只一到近前,便已经惊喜的开口道: “呦,你这老头子,终于把这披风拿出来了,曾经我和你要了多次,你都不给,如今竟然舍得拿出来给妙妙穿!算你有几分眼力,这衣裳妙妙穿得起!我和你们两个说,这世界上,除了我,再没有比妙妙更承得起这件披风的人了!妙妙,我们走!” 这时,只待萨日娜话音一落,卷喵喵便见萨日娜已经朝着自己伸出手来,晨光之下,萨日娜拉着自己越走越远,卷喵喵无法,也就再也顾不上将披风还给战天养,也顾不上被丢在身后的高简…… —————————————————— 待到萨日娜带着卷喵喵离开后,高简见到战天养望着她们二人离开的背影出神,如是,不禁将眉头皱紧,朝着战天养靠近了两步,开口问道: “我记得,那件披风,曾是逍遥王妃的旧物,萨日娜曾经打着她是逍遥王妃未过门的儿媳妇的名义,和你要过多次,你都没给,怎么今日舍得拿出来?” 如此,直到此刻,就见战天养闻声回神,高简遥遥一观,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战天养有几分红了眼眶的错觉。 战天养此时见到高简盯着自己,这才轻轻一叹,也并没有去答高简的问话,开口便道: “你瞧,小丫头家家的,不过是得了件鲜亮衣裳,就难得的如此开心,妙妙实际上好哄的很!其实她的心里是向着你的,你就没有发现,自从到了北疆,只要你冲她笑笑,她便能多几分开怀,只要你一旦冷着脸,她就整日惴惴难安?她成日里夹在你和周公演之间,当真是比那和亲的公主也没什么区别了,如此搓磨下去,竟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什么生机?高简,你其实心里是喜欢她的,又何必对她如此提防呢?” 此时,战天养说到这里,忍不住轻轻一叹,见到高简闻声没有反驳,继而开口道“这两日,我向白苏里打探,听说她不是周公演的亲孙女?从前这个问题,我是问也不敢问的,怕问了会平白失望,怕问了,自己会没了念想,只是如今,我却恨自己问的太晚了!” 忽地,战天养的一番话,让高简有几分看的不大分明,只是战天养却继而长叹了一声,又说道: “听闻,周公演是五年前将她接到身边的?竟也不知这孩子,五年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简儿啊,战叔叔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能说会道的,你可知道,成日里连怎么活下去都需要仔细考量的人,是没有心思谈情说爱的!有的人生来显贵,衣食无忧,可有的人一生下来,只是要活下去,就花尽了所有的力气!” 这时,只当战天养说到这里,朝着高简靠近了两步,端端压低了声音,却道出了毕生的心酸“我这一生,无愧于家国,也无愧于北疆王,却唯独对逍遥王一家,我此生无颜以对!我乃是逍遥王府家臣,彼时逍遥王一家惨遭横祸,全家一百二十余口,一夜之间全部罹难!而在那血雨腥风的一夜之前,偏偏是我弄丢了逍遥王的爱女,今生若是我寻她不到,将是我此生遗憾!彼时,我初丢了逍遥王的女儿,心生自责,第二日的抄家更是我始料未及,那时我安慰自己,或许这丢失的丫头,正是因为自己的过失,才逃过了抄家一劫,可以得活,但是到了如今,我想找到那丫头的一颗心却变得越来越急切……”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和周妙妙……又有什么关系……” 终到此刻,只见高简在听闻战天养话后,终于似是觉察到了什么,只一边说着一边抿紧了嘴角,阴郁无法言语,却见战天养下一刻便双手有些颤抖的从怀中取出了一纸书信,又开口道: “彼时你说,长陵王的侍女归来曾对你说,长陵王有过嘱咐,要让侍女将周妙妙当作第二个主子伺候的话?这几日,我日日寝食难安,总将此事在心中反复思量,高简……,你不必再瞒我了,我知道长陵王是谁……,我一直都知道……,遥想当年,梁贵妃借着辛家被抄之际,宫中一片慌乱,暗中谋害了高皇后之子,那便是皇甫良柏,辛家当晚遭到血洗,全家入狱,是我连夜找人将辛战替换了出去,送入了宫中,又让高皇后将辛战圈于宫内,只装做大病了一场,其余的事一概不理!高皇后彼时因着失了爱子,本是伤心,风闻辛家噩耗,恐你高家再受牵连,急于巩固公众地位,这才答应了我的请求,后来只推说,皇甫良柏大病一场,容貌大变,足足有八九个月不曾出现在人前,等到再现于人前,皇甫良柏, 便已不是皇甫良柏了……” 这时,高简听到这里,不禁将拳头用力攥紧“这些……,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此刻的日头渐高,战天养见状微微吸了鼻息,开口道“一朝罪臣,不得翻身,哪里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不若乱个江山也能过把瘾!更何况……,辛老王爷,本就是皇甫皇室的后裔……,我将长陵王的身份一直压着不说,实在是因为心中惧怕……” 战天养说到这里,只将一双略微浑浊的眼睛看向高简,缓缓开口道“白苏里和我说,长陵王很早就撤回了寻找辛歌的人手?哎……,你和周妙妙……,你们……,听萨日娜讲,你们已经圆房了?这话说起来,我本不该问……,但是简儿,你应该知道,辛家的孩子左肩之上应该有什么……,不知你可曾细看过?长陵王既然对周妙妙如此上心,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再者……,如今有扎亚王爷的书信一封,这一段时间以来,自周妙妙因军机泄露一案被牵连,始终是萨日娜在照顾,我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总之,这对父女,可是对周妙妙情深意重的紧!现在,扎亚王爷又将一柄弯刀着萨日娜带了回来,扎亚王爷说,他相信他自己的眼睛,这便算是认准了周妙妙的身份……,扎亚王爷的为人,我知道,他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是断然不会这样说的!” 一直到了此时,高简闻声,久久怔在当场,待到回神,见到了那封信,慌张的将信拆开,只见那信的字里行间,写的十分隐晦: “战老弟亲启,今日让萨日娜亲自转交此信,也是出于谨慎考量,为兄知道白漓国的律法啰嗦,或者你们一直不将她的身份告知也是出于对她的安全考虑,但是,如今出此军机泄露一案,端看你们对她的态度,又不觉得你们的眼睛有多精明,既然是故人之女,又何以苛责至此?今,吾已令吾女,将她的身份仔细确认,并且确认无疑,望你知会小王爷,若是无法保证其身安危,自可将她送来我部与萨日娜同养,昔年故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其女遭难,吾实在心生不忍!” “怎么会……” 此刻,高简将一封信仔细看完,心中已是泛起滔天巨浪,面上震惊之色不可言说,霎时间,高简将彼时自己向长陵王是女的问话,再次回忆了一遍,遥想道那时自己却已因着长陵王对周妙妙的态度于心中有了一丝画魂,如今听到战天养这样说完,而扎亚王爷的书信又是这样坚定不移,顿有千百种懊悔涌上心头…… 心有所念,高简终究还是抬头看向战天养缓缓问了一句: “扎亚王爷的信中意思,是说他从见到周妙妙的第一面开始便已经认定了她是辛歌的身份吗?” 下一刻高简见到战天养点头,仍旧是有几分不敢置信,继而仍就缓缓开口“其实……,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既然你是最近才开始怀疑周妙妙的身份,那么之前……,你为什么对她如此好?” 此时,天上的阳光变得更加明亮了几分,阳光的热度忽现,破开云层照耀而下,白雪晶莹,悄然的有些晃眼,却不经意的让寒风于暖阳中有了一丝停歇,偶尔一声鹰啼呼啸而过,声音都变得十分清晰。 暖阳下,战天养的目光微微抬起,只看着北疆连日来难得的晴空,蔚蓝的天宇,似是十分缅怀的道了一句“高简……,辛家满门被抄,久的我都已经忘了年月,我记得那时你不过十岁有余,不知你可曾记得那时逍遥王妃的风姿……,周妙妙实在和她……太像了!像的我有时都会产生错觉……,而这也是我此次不愿意留在京都城的王府,愿意跟来北疆的原因……,我真的是太想找到她了……,是我把她弄丢了……是我……” 此刻,战天养一番话落,似是因心生了悲伤,低头远走,再没有回头,高简见状只微微抿紧了嘴角,转头看向了萨日娜和卷喵喵远走的方向,忽而有萨日娜的一句话,在脑中不停的回响: 这世界上,除了我,再没有比妙妙更承得起这件披风的人了! 第68章 洞察君心病缠绵,向死求生封神山(三) 夕阳向晚,轻雪飘扬。 山坡之上,卷喵喵一人骑马伫立在那里良久良久,直到萨日娜的队伍消失在了回程的路上,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有萨日娜的一句话在不停的回响。 “你与高简本是夫妻,你会原谅他吗?” 此刻,微微的冷风吹过,洁白的雪花被风吹的加了速度,刮在脸上,有几分生疼,卷喵喵将目光回望向东南方,北疆大营的方向,终觉自己此次的北疆之行,实在是自讨苦吃,但是卷喵喵换个角度一想,若是自己彼时不嫁高简,恐怕也会嫁给旁人。 难道要周公演答应了周琦的要求,将自己与周琦做个妾室?更或者,要周公演答应周琦的要求,将自己与孟北川也做个妾室?念及此处,卷喵喵不禁长叹连连,再一想到,彼时宫中还有个已经被黄土埋到了脖子的老皇帝,悉心观望着,如此,便又是一声哀哀长叹…… 这样一想,卷喵喵便又想到高简,紧接着将头轻轻一摇,心中接着便有了个念头悄然升起,周公演说的没错,相比于嫁给那几个人,高简确然好些,只是高简的心性,实在让人难以琢磨,这时好时坏的脾气,竟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邪魔! “呸!这日子过的真难!” 终至此刻,卷喵喵一语念出,才觉自己的心境因着这一日萨日娜的陪伴,有了一丝舒缓,只是就当卷喵喵将这一声念叨完,刚要起步回营,耳边却又不知为何又有曾经陈万舞说过的几句话,不适时的响起…… “你以为高简纵你打了我,就是向着你吗?告诉你吧,他不过是哄着你,不让你胡思乱想罢了!” “一旦长陵王殿下登了帝位,届时高简不必再顾及周公演,你就会像尘埃一样被踩进烂泥里!” “到时候高简便会休了你!休了你!” “高简他不爱你!你是周公演的孙女!你不配!你不配!” 此刻,猎猎冷风忽起,不禁将卷喵喵吹了一个哆嗦,卷喵喵旋即仍旧是歪起了脑袋,看向了北疆大营的方向,于披风下将马儿的缰绳攥紧,霎时间,眼中便有数不尽的哀伤流露,一度让卷喵喵觉得有些喉咙发紧…… 蓦然地,卷喵喵只觉自己的心中好像突然顿悟了什么,自己急于知道一个答案,一个关于高简到底爱不爱自己的答案,只是这答案该去何处寻找…… 想到此处,卷喵喵惊觉回神,却只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摸在了梦隐宗的锁梦铃上…… ———————— 不远处有两个人影策马走近,高简一骑当先,很快便奔到了卷喵喵的身边。 “下雪了!怎么还不回去?” 卷喵喵闻声,这才回神,抬头看向风雪之中的高简,再一次觉得将高简看的不甚分明…… 另一边,娄山关的身影紧跟高简之后,卷喵喵见状只轻轻一叹,便催促着马儿迈开了马蹄。 北疆王大营之内 只当卷喵喵跟在高简的身后才进了军营,一侧头,便看见不远处有白苏里的身影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见此景,卷喵喵不禁皱起了眉头,微眯起了眼睛。 “他这是怎么了?” 此时,随着卷喵喵一声问出,就见娄山关似笑非笑的走了过来,开口道“这白苏里,经你一治,嗜睡的症状是好了,就是自打好了以后,总在王爷耳边进你的谗言,说你身负奇门秘法,是个旁门左道的妖女!这不,今日被王爷重责了二十板子,我想着,从今以后,他怕是再也不敢说你的坏话了!” “额……” 此刻,卷喵喵听着娄山关的话,端的一个心在胸膛里狂跳,娄山关的这番话说的并没有避嫌疑,高简就骑马站在一旁,听得真切,卷喵喵碍于心虚,只将娄山关的话并未搭理,另一边就见高简恍若闻也未闻的跳下马去,转而就来接自己。 如此待到下了马,便听高简道了一句“房中已经备好了饭食,今晚一同用饭。” 一时间,高简的这番说辞,让卷喵喵始料未及,不过卷喵喵也未曾拒绝,看到另一边,娄山关已经一路小跑的,瞧热闹般去寻了白苏里,这才安心跟在了高简的身后回到了房内。 ———————————— 日暮西山,天色渐暗。 卷喵喵与高简的这一顿饭吃的安静,两人都不曾多言语一句,只是卷喵喵凝神细观,却只觉高简好似有什么话想问,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形容。 但是卷喵喵想着,既然高简没有开口,自己还是不要搭话的好,免得又起什么荒诞的波澜,到了最后说不得还是自己受气…… 夜色渐深,随着侍女撤了饭食,卷喵喵不禁又开始犯难,因为卷喵喵细细观去,只见高简好像并没有什么离开的打算,这时高简见到卷喵喵望着他,这才思量着开口道“你真的给他下跪了吗?” “什么?” 千等万等,卷喵喵没想到高简一开口先问的会是这样一个问题,顿时不知高简所问何事。 “我是问,萨日娜来的那一晚,你以弯刀交换与娄山关一见,真的给娄山关下跪了吗?” 一时间,卷喵喵将高简的话听的清晰,却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按理来讲,这跪是没跪很好回答,只是,卷喵喵掂量着高简的脾气,若是自己说没跪,少不得娄山关又会因为诓骗高简的说辞,被高简记上一笔,但若是自己说跪了,那么自己以这么个北疆王妃的身份,却去跪高简的军师,岂不是丢了高简的颜面…… 忽地,就是卷喵喵这么一思量的功夫,正为如何回答高简的问题感到碍难,只一抬头,却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近前,卷喵喵因着高简忽至,顿时一惊,先是点头,后是摇头,只是这嘴上就好像被用丝线缝了个紧实,怎么也难以开口…… “都怪我!” 此刻,就是卷喵喵这么一摇头的功夫,只听高简的一声又起,仅这三个字,便让卷喵喵闻声瞬间闭上了双眼,心中难得的有了一丝心安。 卷喵喵的臂膀此刻被高简紧紧环住,烛光摇曳中,卷喵喵第一次于高简的怀抱中感觉到了一丝伟岸……,清香过处,恍若幽兰,卷喵喵轻轻吻着高简身上的味道,这才慢慢将双手环在高简的腰间,一侧的耳朵贴在高简的胸前,感受到高简胸膛里的心脏跳动,一边缓缓将自己心中憋着的一口气舒了出去,感叹着这一刻的来之不易…… 房门外,此时侍女的身影走近,仅一进门,便轻轻开口问了一句“小将卷惜安前来询问,说是卷守山将军今日成功俘获了袭击扎亚王爷草场的北疆队伍,现在人已经押回了军营,请问,王爷可要亲自问话?” 如是,卷喵喵闻声松了手,却见高简此时轻轻皱起了眉头,下一刻仍旧转身,朝那侍女道了一句“传令卷惜安,知会军师娄山关全权处理此事,过后,本王在与娄军师商议即可!” “是!” 不远处的侍女闻声退了出去,这倒是让卷喵喵不禁一愣“今夜没有军务要办了吗?” “没有了!” 此刻,随着高简的一声传来,卷喵喵抬眸微观,却见高简正将一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端的嘴角有着一丝笑意,又于眼底流露着几分自己看不懂的情绪,如是,卷喵喵见状,又不禁看着高简的眼睛出了神,只是到了最后,却将高简积攒在眸光之下的意味,不能看的分明,那里面有基于他冤了自己一事的愧疚与自责,有着欣慰于自己终于在多日后,愿意接纳他的欣喜,但是卷喵喵却终是有几分不明,高简的眸光里为何会有几分急切,几分疑惑,竟也不知他这急切何来?疑惑何起? 房间内的烛盏被点了个通明,卷喵喵惊觉抬眸,回头望去,只见满屋的喜烛不知何时点燃,此刻屋子内早已不见了侍女的身影,这样火红的烛盏,竟好似与成婚的当晚无异。 “你……” 这时,随着卷喵喵这一声轻起,下一刻便觉自己的嘴被封了个严实,这一夜,房门外一样的寒风凛冽,但房门内却再不是像那一晚的一触冰凉,嫣红消解,放眼入目,满是一片红罗软帐睨喜烛,朱颜切切入君目,正所谓,天道好个愁肠,皆被抛却在了云霄岸上,有那么一刻,卷喵喵甚至觉得,若能总是如此,和和美美,便好了…… “原来真的是你……” 突兀的,高简这一声,轻颤着开口,让卷喵喵恍然觉得有些听的不太真切…… “我是谁……” 此刻,卷喵喵纵然心有疑惑,不知高简这一声,因由何来,但是下一刻,只当轻问,软软出口,旋即便觉高简的回应更强烈了几分,不多时,夜色渐深,烛花燃爆,春宵帐里,红纱拢香,单看个鸳鸯枕上,一双好凤求凰,这一夜,房中二人,纵有千言万语,皆换做了一场好梦,长乐未央…… —————————————————— 夜半子时 只当卷喵喵在高简的怀中转醒,转头便看见了高简熟睡的面孔。 一时间,不知为何,竟让卷喵喵有那么一刻觉得高简好像从未变过…… 因着自从成婚后,这是卷喵喵第一次见到高简沉睡的样子,不知怎么,忽而便让卷喵喵想起了曾经的斜月山上,遥想到,当初在斜月山上的那一晚,自己便是在高简熟睡中将他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这不禁让卷喵喵心头暗喜。如今时光转换,不曾想,自己那时救的竟然会是自己现在的夫君。 “你爱我吗?” 这一刻,卷喵喵冲着高简熟睡的面容,一语轻轻道出,生怕将他吵醒,然则,下一刻,卷喵喵看到高简身形微动,只轻轻一转身,便将自己抱紧,一声细语呢喃而出,竟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原来……你一直就在这里……在我身边……” 忽地,卷喵喵闻得高简此言,顿时于嘴角勾起笑意,纵然不知高简这一声因何而起,但是单看着高简环抱自己,像是重获了遗失已久的至宝,更是将心中的期冀更高了几分…… “你爱我吗?” 这一句,卷喵喵再次道出,伸手探向自己枕下的锁梦铃,下一刻,随着锁梦铃轻轻晃动,卷喵喵嘴角含笑,满含期待的探进了高简的梦境,因着卷喵喵心有所念,锁梦铃直奔卷喵喵想要迫切知道的答案而去。 渐渐的,时光流逝,烛盏转淡,锁梦铃的铃声渐止,可卷喵喵面上的笑容却也渐逝,下一刻,卷喵喵惊慌的转身跌下了床榻,只单单将一双眼眸低垂,两行热泪便瞬间倾眶而出…… 高简:“还是先稳住周公演要紧……” 高简:“长陵王奏折已上,无可悔改,为避嫌疑,还得需要我亲自草拟一份求娶周妙妙的奏折才好。” 高简:“如此一来,我只要答应娶,周公演和汝阳王便不会怀疑我倒向你了?” 长陵王:“你不单要迎娶,还要拿出十分的诚心,最好装出一副对周妙妙情根深种的模样,这样才能让周公演放心!” 高简:“周公演……呵……我可从来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白苏里:“行了,如今这信我也截下了,断断送不了你以后娶侧妃纳妾室的出路!” 此刻,卷喵喵踉跄的起身后退,竟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梦境中,高简的一字一句,说的清晰,道的分明,恍若一道道冬日里的惊雷轰隆隆在卷喵喵的脑中炸响,卷喵喵眼神惊恐的望向床榻之上睡的香甜的高简,却突然觉得高简此人原来如此,城府高深的可怕!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帮扶长陵王而已,而你迎娶我,则是用来迷惑周公演的手段……” 这时卷喵喵一语话落,转身便径自推门而出,房门外,冬夜里的寒风萧索,卷喵喵只觉一阵寒意刺骨而来,顿时便身体一倾,从台阶之上滚落到了地面。 雪地上,卷喵喵将蜷缩在地面上的身体,在冷风之中努力伸展,第一次,卷喵喵对自己心生的无力之感,感到恼恨!入梦前,自己那颗对高简满怀期冀的心,在洞察真相的那一刻,瞬间开始变得空洞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人在自己的心头被猛的挖去了,痛苦和空洞之感袭来,让卷喵喵一度感到绝望和窒息…… 窒息,让卷喵喵不由得伸手锁住了自己的脖颈,寒风扬起了轻雪,卷喵喵的目光凝视向头顶的夜空,渐渐开始变得迷离…… 卷喵喵眼见着天上的星子亮的那样璀璨,距离自己那样近,心有所念,慢慢的伸出手去,却怎么也无法碰触,下一刻仅轻轻一开口便道了一句: “你像极了天上的星星……” 霎时间,两行热泪从卷喵喵的面颊滚落,让卷喵喵终于再也无法将这一片夜色看清,喃喃开口,语气中满是心灰意冷般的死寂。 “高简……,我原是……不要嫁你的……” 房门处,此时有高简的身影显现,卷喵喵见状瞬间将高抬的手臂重重落下,耳边只剩下了高简的一声声呼唤传来,像是在呼唤周公演的孙女,又像是在呼唤一个陌生的姓名…… 朦胧间,卷喵喵只觉自己的头脑更加混乱不清,终于再也无法将自己到底是谁,分个清明…… 第69章 洞察君心病缠绵,向死求生封神山(四) 自从那一晚,卷喵喵因衣衫单薄被困于雪地中后,这一病就是数日。 期间高简曾借着卷喵喵清醒之际问过卷喵喵夜半出门的缘由,卷喵喵心知高简不知道自己病倒的原因,只推说是因着军机泄露一案自己沉冤得雪,又忽然俘获了君心,所以心中高兴,为此,想看看久不曾一观的星空,只是却未曾想不小心失足跌落了台阶,这才被困雪中,彼时高简虽然心有疑惑,却并不曾多说什么…… 在这阵卷喵喵风寒加身的日子里,卷喵喵只觉自己想要回到京都城的心情更加强烈,如果可以,卷喵喵甚至想回到大婚之前,卷喵喵想不明白,高简,一个每日都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为什么明明距离自己那么近,看起来却又那么远,自己与高简之间仿佛永远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让自己伸出手去,不能将他触碰到分毫……,这道鸿沟渐渐让卷喵喵开始变得伤怀,如此病势开始变得愈加缠绵,好像下一刻就要断送了生机。 这段时间里,高简一直陪伴在卷喵喵左右,只要稍有空隙都会归来看望,晚间更是宿在一处,细心照顾,这不得不让卷喵喵觉得,或许高简也是有那么一丝喜欢自己的吧,只是喜欢,却不是爱……,他可以喜欢自己,也可以喜欢其他的任何人,他以后真的会娶侧妃纳妾室吗?更甚者,待到长陵王登基帝位后,他会因着周公演失势休掉自己吗? 这个问题,久久萦绕在卷喵喵的心头,日日堆积,疑难渐渐叠成了一座高山,卷喵喵不想去问,因为这个问题,卷喵喵曾经问过,那时高简信誓旦旦,承诺他不会休妻,只是承诺真的有用吗?一张嘴皮子而已,若是让自己说一些别人喜欢听的话,自己也会说的…… 第一日,高简想是看出了卷喵喵有话要问,满怀担忧的冲着卷喵喵询问,卷喵喵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将想问他一句到底爱不爱自己的话问出口,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问了一声: “高简……,我十分想念家人,你能送我回京都城吗?” 那时,卷喵喵因为心中忌惮着高简,只将周公演和周琦以家人代替,说的十分隐晦,但是哪知高简只是听了一句,便当即冷下了脸,阴郁着嗓音道了一句: “我不会送你回去!” 旋即便转身离开…… 第二日,卷喵喵想着,定然是自己说的还不够婉转,再次趁着清醒之际询问高简: “我便回京都城中的北疆王府中等你,可好?” 然而高简闻声仍旧是沉默不语,虽然不曾离开,却在不愿意将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第三日,卷喵喵只觉自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睁眼,看到高简就在身侧,终于再也不愿意将话说的婉约,只一语道出,诉满了哀求: “高简……,我可以不回京都城,能让我和周公演传信吗?” 那时卷喵喵只将此话一出, 就见高简的目光里情绪不明,有悲伤、有愤恨、有怜悯却唯独没有对自己与周公演传信的赞同…… 第四日,卷喵喵更觉自己的神思倦怠,恍若就连清醒都开始变得困难,耳边时不时的传来战天养和高简的争吵之音,只是听来听去,卷喵喵却再也不能听的分明,下一刻,仿佛连魂魄都离了身体,耳边只听见战天养说了一句: “她视周公演为亲爷爷!你难道要断了她的生路吗?” 而紧随其后,高简的声音再起,语气中满是不甘: “周公演!他不配!” 不配,因何不配?卷喵喵想不明白,高简说过,他与周公演不过是朝堂纷争,而这朝堂纷争,高简曾对卷喵喵耳提面命的嘱咐过,让卷喵喵不要参与其中,所以卷喵喵也就不愿意多问。 只是卷喵喵想到自己,自从斜月山,再到京都城,倘若没有周公演,恐怕早已骨枯黄土,不知芳魂何在……,然则,这些都是高简从来不曾了解的,如今,高简这一句“他不配”说的简单,却让卷喵喵心殇再起……,因着先是对高简的一颗真心没有了期待,后是被高简阻断了自己与周公演的联系,忽地,竟让卷喵喵有了几分想要将自己堕入旷野,索性在天地间消散个干净的执念…… “你既然不爱我,何不送我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卷喵喵喃喃开口,只觉喉咙发紧,这一句呜咽朦胧,说的并不太清,仅一睁眼,竟好像有了几分又回到了曾经的斜月山上,忽然间,卷喵喵只觉自己眼前的光线十分晃眼,竟也不知是不是时光转换,倒流了时间,眼前的高简仿佛又变回了十六七岁的模样,只是不再一心求死病榻缠绵,另一边的战天养也好像更年轻了几分,不再双眼浑浊,年华垂暮,曾经的暴躁脾气,无端的有了一丝收敛,竟然能在椅子上坐的安然。 卷喵喵只将手越过了高简,伸向了战天养,开口便道了一句“还我兔子……” 可叹,战天养好像并不能听的真切,竟也不知是故意装作听不见,还是想要赖账,卷喵喵见状只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道,明明自己的兔子都被孟北川捉去,招待了战天养的少主子和一众将士,怎么他竟然能如此心安理得,作出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 卷喵喵的目光旋即从战天养的身上收回,又落到了面前的高简身上,心中的委屈再起,只因想到高简这个病包子,无端的祸害了自己的许多草药,心中更为自己被宋军医搜罗去的草药倍感心疼,一开口便冲着高简道了一句: “给钱!”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卷喵喵只觉自己的房间内,光线忽明忽暗,悄然间有高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公演来了家信……,等你醒来,我念给你听……” 这一句高简的一语轻轻,可卷喵喵听的却无比真切,忽地,卷喵喵纵然还有几分神思缱绻,却终于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的房间内一个人也无,整个房间内被炭火烧的和暖,自己身下的锦褥和被子干净整洁,而自己身上的衣衫也并不像久病缠绵的模样,一看就被人每日置换过,干爽洁净,如是卷喵喵缓缓的伸出手来,只觉一阵眩晕再起,五个手指立时便有了重影。 此刻,卷喵喵重重的躺回到枕头上,轻轻挑起自己的发丝,只见发丝柔顺而不杂乱,仿佛被人用心梳理过,不远处的房门这时被轻轻推开,两个侍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只一进门便是一阵惊呼: “娘娘醒了!” 片刻之后,卷喵喵终于才从侍女的口中得知,原来自己这一病便是半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是十二月的中旬,年关将近,西北部的狼居胥人,恍若也要要关起门来过大年,近日来,开始变得无比消停!军中如今除了轮班驻守边疆的士兵,并无其他人出征,好好的兵家征战之地,突然变得祥和了起来。 另一边,侍女搬来几个箱子兴高采烈的打开,卷喵喵细细望去,却见那是一箱箱崭新的衣衫,只是那衣衫并不是自己从京都城带来的,如此,卷喵喵不禁心生疑惑,下一刻听到侍女说这几箱子衣裳是高简为自己准备的,更是心中惊讶再起,因为卷喵喵观那衣衫颜色艳丽,仿佛并不是平日里高简喜欢的风格,如此一来,竟再次将高简看的有几分不大分明…… 明明不爱,却偏要投其所好,却也不知高简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想法…… “娘娘这次生了场大病,把王爷都吓坏了,居胥关中的宋军医说,娘娘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连着给娘娘施了三日的针,又开了几剂药浴的方子,好在神仙保佑,娘娘你终于好了!” 此刻,侍女的话音一出,卷喵喵旋即怔住,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很,想了想还是做罢。 “宋军医说,娘娘的嗓子这次引发了炎症,需要养个几日才能恢复,娘娘不必心急!” 卷喵喵闻言,冲着那侍女淡淡一笑,旋即又开始变得一片神色黯然,想要看看身边是否真的有京都城来的家书,却不曾想只一转头,却见到自己的枕边不知怎么放了一摞银票,见状,卷喵喵只将那银票拿起,在手中细观,却见其中并不曾夹带什么家信。 “娘娘病中怪的很,不停的和王爷要钱,要钱也就算了,还要兔子,这不,除了这些钱,战老将军还让人捉了不少兔子,养在他那里,说是等娘娘病好了,想要养,可以去他那里取!” 一时间,卷喵喵听到这里,不由得怔愣出神,因着想到自己一向少有呓语,这一次恐怕是真的病糊涂了…… 不远处的房门被再次推开,侍女见状退了出去,高简的身影走近,眼中仿佛带着许多关切,而卷喵喵见到高简,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琢磨了片刻,见到高简一直不曾提起,终于忍不住掂着沙哑的嗓音开口问道: “我爷爷真的寄了家书吗?” 霎时间,卷喵喵肉眼可见的观到,高简着实因着自己的一问,再次阴郁了神情,抿紧了嘴角,卷喵喵见状不禁吞了一下口水,将身上的被子使劲往自己身上盖了盖,只是下一刻,却见高简并没有生气,仅仅是稍稍长叹了一口气,便缓步走近,坐在了床榻边上,一伸手就从他的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来。 卷喵喵见状,将信接过,匆匆一拆开,却见那信并不是出自周公演的亲笔,而是来自周琦。 周琦在信中言明,周公演的身体,一切皆安,而周琦如今也已经娶妻,他那新夫人还有了身孕,除此之外,卷喵喵一直惦念的汝阳王府上的小女儿,也已经能爬会坐,开始牙牙学语,卷喵喵观到此处,终于难得的勾起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周公演和周琦,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吗?” 此时,高简的声音传来,卷喵喵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将信好生收好,压在枕下,抬头看向高简,再次对高简生出了一份爱而不得的伤心,略微思虑了一下,还是看着高简,开口回了一句: “你不明白,在这世间,能有那么一两个人真心实意的关心着自己,已属难得,我从来奢求的便不多……” “那我呢?” 一时间,高简的这一问,问的小心仔细,卷喵喵凝神细观着高简,心中波澜再起,想到彼时入得高简梦境,高简纵然不曾说过几句喜欢自己的言语,但是他却曾在自己大婚之前说过称赞自己心思单纯,不想将自己牵涉到朝堂之内的话,纵然他娶自己不曾有几分真心实意,但说到底还是免了自己与人为妾的劫数。 更何况……这一次入梦,卷喵喵还无意间洞悉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孟北川曾经对自己动过杀心……,是高简默默的出手阻止,救下了自己……,如此,高简纵然求娶自己是为了安抚周公演,倒也可以算得上对自己不曾怠慢,只是……,高简这么一副做派,却让卷喵喵再一次将自己此生就看不明白的一件事,又看了更加糊涂了几分,那便是如何去区分一个人的好坏…… 高简他算得上是个坏人吗?如此一想,卷喵喵便又想起了高简的身份,想他高简从来,驻守边疆,开疆扩土,保境安民,无有懈怠,做的是个保家卫国的营生,那他自然算不上是个坏人的……,那么高简便是个好人?只是,卷喵喵在心中,刚要将高简扔进好人堆里,便又将他急急的撤了回来,心道,他高简若真的是个好人,又何必要答应长陵王,以求娶自己来迷惑周公演的眼睛呢…… “你自然对我也是好的……” 卷喵喵默默的应了这一句,只是这一句只道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只是还不够好”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这时,卷喵喵眼见着高简调转了方向,靠着自己坐下,卷喵喵略微思虑片刻,还是将头头微微靠在了高简的肩上,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你在想什么?” 卷喵喵听到高简的声音,并没有睁开眼睛,只苦涩的勾起了嘴角,喃喃道了一句“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我此生所历的劫数……,曾经未来北疆时,有个道士曾赠过我一卦,说我此生必历九次死劫,所谓死者,不论身处险境或是遭遇杀心,皆为死劫……” 如是,卷喵喵想到这里,不禁将自己所经的死劫全都想了一遍,却然也发现,那道士恐怕说的不无道理。 遥想到自己十一二岁上,被卷守山弃于斜月山上,没有死于数九寒冬,此为一劫;这一劫被周公演所救,否则自己早已没了生机。 后来京都城中,皇家猎场当晚,自己目睹高简与长陵王的会面,高简对自己决然而起的杀心,视为第二劫;而那一劫,自己是被孟北川救下…… 再有,就是京都城中,孟北川求娶自己之前所起的杀心,视为第三劫,而这一劫又被高简救下…… 紧接着,便是自己婚前梦杀张鸿道,误引高简险些杀了自己,此为第四劫,只是,可叹的是,这一劫中救下自己的人却是长陵王…… 北疆军营之中,经历军机泄露一案,在此案中,自己首当其中,险难翻身,若是没有娄山关,自己恐怕早已身首异处,可算得上是第五劫。 到了如今,自己又因窥探了高简的心意,引得病逝缠绵,这么一副要将自己消散在风雪中的做派,可以说得上是起了求死的心思也不为过,只是这一次救了自己的又是谁呢? 想到此处,卷喵喵不禁将手摸向了自己手下的枕头,那里压着的,是来自京都城中周府上的一纸家信,如是,卷喵喵念及此处,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不讲道义!算起来,这世间求死容易,可是若是自己就这样死了,彼时周公演岂不是白救了自己? 自己自然是不该因为一句高简不爱自己,就一心求死的…… 如此,卷喵喵只冲着高简微微睁看了眼睛,一抬手捏向了高简的衣袖,下一刻只觉高简的手臂轻轻抬起,将自己搂得紧了几分,开口便是一句“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再让你经历险境……” 忽地,卷喵喵闻言,只将目光怔怔的看向高简袖口上的花纹,心有所念,贪婪的享受着高简的怀抱,更于心中不停地检讨自己,直道自己或许不该如此贪心,这世间的人……又凭什么都要爱自己呢?也许,高简只要能对自己有几分好,就足够了…… 只是,就当卷喵喵如此一想,脑中不知怎么却忽然再次有那道士的几句批语浮现,如此,卷喵喵心有所感,深知自己九劫已历其六,竟也不知这剩下的三劫,到底会应在哪里…… 想到这里,卷喵喵只未抬头,忽地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自己摔落台阶的当晚,旋即便疑惑的抬头望向高简,开口问道: “我倒在雪地上的那一晚,你慌张推门而来,恍惚间,我好像听见你唤了别人的名字?莫不是我听错了?” 然而,就当卷喵喵此问一出,却见高简闻声一怔,就连搂着自己的力气也好像加大了几分,表情上,突兀的浮现出一丝犹豫,一张口满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形容,只是到了最后,却见高简仍旧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了一声: “你听错了……” 莫名的,高简的这一声落在卷喵喵的耳中越显朦胧,才稍稍清醒了片刻的卷喵喵,再次因着这一阵的忧思缓缓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如是,房间内,就只剩下了高简一人独坐于床榻之上,将卷喵喵于怀中搂得更紧了几分,一语出口,满是悲痛。 “辛歌……,你让我该如何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爱重的爷爷周公演,就是害你辛家被满门抄斩的罪魁……” 此刻,房门外,萧索的寒风,不停的呼啸着,然而房门之内,一棵先时明明已经没有了生气的卷柏,不知何时已经伸展了枝桠,恍若因着沐浴了这半个月的炭火,感受到了和暖的温度,再次变得蓬勃起来,悄然焕发了生机…… 第70章 洞察君心病缠绵,向死求生封神山(五) 又过了几日,卷喵喵终于觉得身体有了一些好转,连日来,高简每隔一两日都会带回一封周府的家书,这让卷喵喵终于有了一丝欣慰。 只是有一件事,又让卷喵喵泛起了疑难,那就是这些日子以来,高简忽而不知为何,突然对卷喵喵曾经的过往感起了兴趣,而且高简问东问西的程度只比彼时来往北疆路上的战天养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不禁又让卷喵喵掂着自己曾经给过战天养的答案每日细想,若是实在想不出,便胡诌八扯了起来……,卷喵喵那时只心道,这真话自然是不能回答一句的,不然岂不是泄露了自己就是卷喵喵的形迹?但是,若全说假话,却也不太容易…… 因着有些问题看起来简单,但是有时候卷喵喵细细回忆,却发现,高简好似也会如同曾经的战天养一样,将同样的问题,问上个好几遍!就比如,生在哪里,长在何方,小时候过的好不好,生活过的地方是靠山还是环水,小时候都吃些什么,玩些什么,如此种种,事无巨细!只是关于每次在高简问过之后,卷喵喵给出的答案是否统一,却连卷喵喵自己也记得不大清了…… 彼时,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回答中的漏洞,卷喵喵还担心高简会生气,但是卷喵喵却不曾想高简只是略有疑虑的淡淡揭过,便不再细问,那时卷喵喵还以为高简应该是信了自己,可谁知,卷喵喵后来才发现,高简还会将同样的问题,只单单趁着自己不注意的功夫重新提及! 如此,有时候卷喵喵一不留神就会中了高简的诡计,但是有时候,若是卷喵喵当着高简的面察觉到了自己回答里的漏洞,也会给自己找个台阶,比如,卷喵喵会说,可能是自己这些日子病的有些糊涂,记错了一些事情,又或者,索性直接推说自己忘记了、记不清了,再不济便推说自己有些困了,总能敷衍了事。 那时,按照卷喵喵对高简的了解,心中猜测,高简说不得会因为自己前后不一的答案而与自己置气,又或者索性直接开口指责自己谎话连篇,嘴里说不出来一句真话!但是谁知,那时卷喵喵虽如此猜测,却见高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眼中端端流露出一丝莫名的伤心…… 如是,卷喵喵有时借着困倦之由躲在被子下面,不禁在心中暗暗猜测,莫不是高简这一次,因着自己这一病,换了心思,转了性情,终于良心发现了? 而经过卷喵喵的不懈努力和旁敲侧击的验证,却也忽然发现,好似不单单高简,就连整个军营都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了变化…… 就比如昨日,卷喵喵因着高简夜里迟迟未归,径自穿了衣裳出了门去,不过是碰到了两个行走中的士兵,却见那两个士兵见到自己当即便定立在了当场,还冲着自己抱拳一礼,这在从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又比如,卷喵喵在途遇了那两个士兵之后,不过是远远的朝着高简的王军大帐走了一圈,却见那守着王军大帐的人对自己谨慎有礼,很是谦逊,再不会像从前一样,说什么闲人免进,请王妃娘娘不要靠近的挑衅之言!如是,那时卷喵喵不过是看着那两个看守,心中有了一丝起疑,便一步一步试探着靠近,旋即又在那两个人中间进进退退了两个来回,就见那两人每每在自己进退之时都会行以军礼,丝毫不加阻拦,这不禁让卷喵喵心中又起了一丝狐疑。 那时因着高简的王军大帐内好似正在商议着什么事情,卷喵喵本无意进去,不过是因着那两个看守的态度,才加以试探,过后见到坐在最里面的高简好像发现了自己,正凝神将目光朝着自己投来,卷喵喵这才作罢,心神不宁的转身离开。 卷喵喵彼时离开后,原本是想着,沿着军营中的大道稍稍散散心,只因面前要经过王军大营的正门,这不由得让卷喵喵心生不喜,所以为着不让自己回忆起曾经血腥的场面,卷喵喵只得转身,走到身后的小路。 那小路上因着平日里少有人走,有这些雪路难行,卷喵喵走着走着,不知怎么便到了战天养圈养鸡羊的住处,那时卷喵喵只凝神望着战天养鸡圈里的鸡暗自出神,因着彼时,战天养曾为着卷喵喵、萨日娜和卷惜安三个人偷了他的三只鸡一事,足足将这件事挂在嘴边朝着卷喵喵念叨了好几日,这让卷喵喵不禁歪起了脑袋,挑起了眉头…… 卷喵喵因着觉察到了军营中的变化,只稍稍翻身便进了鸡圈,顿时将战天养的住处闹了个鸡犬不宁,彼时战天养闻声出了房门,竟然不知为何,只假作不知的又退了回去,那时卷喵喵观到此景,顿时心觉无趣,只转身便翻了出去,继而又稍作架势的走到了曾经逍遥王和逍遥王妃的屋子前,因为卷喵喵心知,那是战天养十分宝贝的所在,任谁想要进去,战天养必然翻脸。 但谁知,只当卷喵喵用眼角的余光斜睨向战天养,就见战天养正躲在门口观望着自己,卷喵喵见状,不禁蹙起了眉头,才假作抬腿的要走进去,下一秒,却见战天养不但没有阻拦,反而佯装不知的转身退进了帐内,全然一副不愿意多理会的形容。 此刻,卷喵喵默默的躺在床榻之上,将昨夜的境遇前前后后的细想了一遍,竟也不知自己此遭,是不是真的因祸得福了……,心道,既然军中之人对自己的态度皆变,少不得是高简又吩咐了什么,只是高简对自己的这番好意,又能维持到几时呢…… 卷喵喵想到此处,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床榻的另一边,早已经没有了高简的身影,卷喵喵想到高简早早就起身去忙了军务,这才思虑着下了床榻,好在屋内的炭火烧的够暖,卷喵喵并不觉得有多冷,还凭空的生出了想要亲自寻几件衣衫的心情。 只是卷喵喵这时细细看着自己屋中的几个箱子,竟也不知是不是心境使然,忽然开始觉得那些艳丽的衣衫有些入不得自己的眼,如此卷喵喵不得不为了能找到几件素净的衣衫,多翻了几个箱子,如此一通翻找下来,便将自己屋子翻的有些凌乱。 这时,随着卷喵喵将一件稍微淡蓝,嵌以浅金的衣裳寻了出来,忽然便有一本书从里面掉了出来,只待卷喵喵将书拿起,小心翻开,这才发现,原来,那书竟然是彼时白苏里寻回来,有关梦隐宗的书籍,卷喵喵只将书本翻到了第一页,粗粗一看,便见那书的第一页将书的整本内容描了个大概…… 而关于梦隐宗的整本书,所记载的,大都是关于梦隐宗五件法器的使用方法,和入门绝技,只是……,卷喵喵只稍稍看了第一页,却发现那书中记载的,与彼时卷知舟教给自己的有所不同,看到此处,卷喵喵心中忽地想起了曾经卷知舟说过的话,他说他偷梦师的技艺与梦隐宗的五派都有不同,却又将五派的技艺全都归纳总结在了其中! 想到此处,卷喵喵又朝着那书籍的第二章看了一眼,就见上面载着一句,梦隐宗技艺绝佳者,可在入梦之后,转瞬看遍一个人的平生…… 卷喵喵看到此处不禁惊叹连连,遥想到自己现在不过是只有掂着一个关注的问题,才能凭借着锁梦铃和织梦网,将答案在梦中仔细寻找,是断然无法一心二用,去八卦做梦者的其他事情的,更遑论做梦者的平生…… 卷喵喵观到此处,只没有往下继续看,轻轻将书本合上,因为想到自己曾经偷梦师的技艺全都是卷知舟口传心授,纵然五派皆通,却不精! 卷喵喵想到此处,仍旧将书本放进了箱子里,犹豫了片刻,再次将梦隐宗的五件法器也一同锁进了箱子内。 因着卷喵喵想到,自己如今,身在军营,这梦隐宗的东西于自己而言,并无多大用处,一来,这军中的将士从来将好觉都睡不够,是断然没有个人,有梦魇类的疑难杂症需要自己去治的,再者,就算自己去治了,也没有人给钱不是。 二来,卷喵喵想到,自己这偷梦师的技艺,经久未用,断然是有些生疏了,彼时未经白苏里的同意,便私自入了他的梦境,击碎了他的记忆,无端的让他浑浑噩噩了好些日子,这让卷喵喵总是心生愧疚。还有就是彼时在京都城中,无端枉死的张鸿道,卷喵喵一想到张鸿道是因为自己无意间将他梦中的女鬼带进了现实而被吓死,旋即便不停的将手抚向胸口,更于心中断定,这梦隐宗的技艺,无论从前掌握在宗门中的人手中是如何,但是现在到了自己手中,想来没有当事人的同意,断然是要凭空生出事端的。 再者,就是高简,卷喵喵想到自己曾经因着心中对高简有着几丝期许,匆匆借着锁梦铃入了他的梦中,却不曾想,差点要了自己的一条性命,这缠绵病榻的日子,让卷喵喵实在痛苦万分,如是卷喵喵想到自己如今与高简,每日同在一处,若是一时不防,因为自己心起了好奇或者执念,想要入到高简梦中仔细探查,说不得,到了最后,又会让自己心生什么芥蒂,心道……,与其和高简过得明白,还不如过得糊涂的好,管他高简会对自己好到几时,能挣得一时也是运气…… 忽地,卷喵喵想到此处,只将那箱子使劲扣住,又用锁锁上,还用力的使劲踢了一脚,一开口便道了一句: “谁让自己没本事!有本事,怎么不跑啊!” 一时间卷喵喵此音话落,顿时于心中有些泄气,只在心中暗道,自己自然是没有那个本事,能一个人从北疆跑回京都城的,若是能跑,早跑了! ———————————— 此刻,屋外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当空,卷喵喵整理好了衣衫,闪身出了房门。如今年关将至,军营中的气氛好似也难得的有了一丝松散,卷喵喵一路走来,发现军中之人对自己的态度,与昨日无异,卷喵喵观到此处,只觉心中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卷喵喵为了能将自己心境平复几分,仍旧绕开了军营中的大道,走了小路,这一路行来,卷喵喵没有见到高简,也没有碰见战天养,不远处的左前方,忽地有声音传来,卷喵喵闻声驻足,只掂着脚悄悄靠近,紧站在一个营帐的拐角微微一观,便见到那里有两个人影坐在一处。 多日未见的娄山关与卷惜安,一左一右坐在营帐的门前,将一壶热茶品的仔细,卷喵喵见状不禁轻笑,心道这两个人,一个是高简身边的文臣,一个是行于军前的武将,竟也不知他们两个凑到一起,都会聊些什么? 卷喵喵因着站在帐后,不能将二人的表情细观,只能将两人的谈话听的仔细…… 但是卷喵喵细细听了几句,刚开始还因着他们的对话,对这军中的纪律感叹连连,但是到了最后,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卷惜安:如今年关将近,北疆的蛮子消停了不少,军中将士的家眷都在居胥关内,王爷如今高兴,许了军中轮番休假,可回家探望一两日。 娄山关:高兴?呵,你看到的不过都是表面!白苏里如今又返了京都城,你可知京都城中的形势有多紧张? 卷惜安:这个,我倒是听说,与娄兄你一同到了北疆王府,后来被推荐去了长陵王府上的两位同僚好像立了大功!那两位还为朝廷举荐了不少其他的有识之士,好似让如今的朝堂清明了不少! 娄山关:呵,清明!如今咱们远在北疆,朝堂的事,自有他们管着,我可不愿意去操那个闲心,但是既食君禄,自该护其主,现在有一件事倒是让我为难! 卷惜安:何事? 娄山关:卷小将军现在也知道了北疆王妃的身份,这几日,你看着王爷对王妃的态度如何?是不是大有改观?即便说是王爷对王妃交付了真心也说不定,呵……,可是如今,京都城中长陵王与周公演,两相对峙,还牵涉了昔年间的一桩旧案,依娄某看来,若是不拼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罢休的! 卷惜安:这与喵喵何干? 娄山关:何干?干系可大了!这你口中的喵喵,如今是京都城中周公演的孙女,你想,若是日后周公演倒台,周妙妙难道不会受到牵连?若是长陵王有心除掉周公演,那么周妙妙这条命,怕是也难周全!你知道的,周妙妙对娄某有知遇之恩,现在王爷又好像对周妙妙有几分上了心,不管是从哪个角度讲,娄某都自该救周妙妙一命,可是现在,娄某却只想到了将周妙妙与周公演的干系摘清这一个办法。你说……,咱们要不要将周妙妙,卷喵喵的身份和王爷说清?免得到时候,若是周妙妙因为周府受到牵连,王爷会为了个女子得罪如今的储君 ,那可是明朝的天子,长陵王!再者……你说,王爷到底对周妙妙有几分真心?王爷若对周妙妙真有真心,即便,我不将她卷喵喵的身份说破,说不得王爷到时候与长陵王争执几句,将那未来的天子得罪一场,保下个女子,还是轻轻松松的!但若是王爷对周妙妙根本不在乎,如今这番做派,不过是一时生宠,那么说不得到时候会直接将周妙妙舍弃!这就让娄某犯难得很!你可知……,周妙妙还是王爷昔年的救命恩人,我可不能让王爷做个忘恩负义之徒,这周妙妙,卷喵喵的身份,娄某只是觉得,咱们两个瞒的多少有些不应该了…… 忽然间,娄山关一番话落,卷喵喵顿觉心塞,恍若连做出个反应都感到艰难,只直直的立在原地,无法动弹!怔愣之际,身后有一句呼唤之音传来,卷喵喵闻声回望,就见高简的身影正从远处走来,等到卷喵喵再次回头,便见娄山关与卷惜安已经惊的站立起身…… “妙妙,你怎么在这里?” 不多时,高简的身影走到近前,卷喵喵将目光看向高简,只觉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哀怨,刚一开口便觉口中涌上一股腥甜,霎时便有鲜血吐了出来,鲜血染红了高简的衣衫,惊的高简急声呼唤。 一时间,这一口血,顿时让卷喵喵觉得失了力气,只是卷喵喵虽然倒在了高简的怀中,却没有去看高简,只端端朝着娄山关和卷惜安开口道了一句“不许……你们说!” 忽然间,卷喵喵这三个字缓缓道出,顿时不再言语,又因为担心娄山关和卷惜安将自己卷喵喵的身份说出来,难以合上眼睛,下一刻眼看着卷惜安刚要上前开口,但是却被娄山关伸手拦住,这才有了一丝心安。 紧接着便是高简的一声厉喝之音急切的响起: “你们都说了什么!” 娄山关:“我们……不过是议论了京都城中的一些时事……” 第71章 洞察君心病缠绵,向死求生封神山(六) 自卷喵喵吐血之后便被高简送回了屋中,因为卷喵喵心中有着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卷喵喵的执念,眼见着娄山关和卷惜安一路跟在身后,竟硬生生的坚持了下来,怎么也没有将这一双眼睛合上。 卷喵喵心知自己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这才吐了血,怎奈高简仍旧差了卷惜安去往居胥关中,要将那已经年迈的宋军医请来走上一遭,自从卷惜安离开后,卷喵喵一直躺在床榻上,心中暗暗将刚才娄山关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千百遍,任高简如何询问,就是不开口。 期间娄山关一直担忧的跟在高简左右,卷喵喵心知娄山关不过是因为心生内疚,这才没有离开,不知过了多久,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身体终于得缓,房门外也终于传来了卷惜安策马归来的声音,高简闻声起身迎了出去,娄山关见状紧随其后,只是在临出门前朝着卷喵喵仍旧宽慰着道了一句:“你这卷喵喵的身份我们从长计议,你别心急……” 如是,卷喵喵侧头望向娄山关,眼见着娄山关面露难色,卷喵喵心知娄山关还有许多话要说,只是娄山关见到如今并不是什么谈话的好时机,只略想了想还是转身跟了出去。 一时间,房中没了旁人,卷喵喵见状起身,只一双目光朝着屋门口盯紧,心心念念的都是不想再做这屋子内的困兽,转而又将自己到底该如何逃脱思虑了好几个来回,下一刻随着房门被缓缓推开,卷喵喵凝神蓄力,猛的朝着房门处奔去,紧接着,借着房门打开的功夫就是一个闪身,眼见着高简不偏不倚正好堵在门口,下一刻侧身便是一个回旋,一脚踹在了高简的胸口上,高简因为一时不防,连连倒退,下一秒伸手握紧台阶扶手有了借力,这才稳稳落地,而此时的卷喵喵已经借着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空档,一路奔下了台阶,一闪身便上了卷惜安还未送回马棚的战马,急急冲出了北疆王军大营,北风萧萧,卷喵喵没有回头,恍然间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句,已经年迈的宋军医的惊呼: “这丫头跟头牛似的,确定病了吗?” 出了北疆大营后,卷喵喵一路朝着居胥关的方向奔去,不曾有一刻停留,卷喵喵心中只觉,仿佛只要不停的奔跑,便能回到京都城中,回到未来北疆之前!如今京都城中到底境况如何?周府真的如娄山关所说,会遭逢大难吗?不过是储位之争,汝阳王和长陵王都是皇上的儿子,一个坐江山,一个享江山罢了,怎么会闹到你死我活的田地? 此刻许多许多的问题萦绕在卷喵喵的脑中,让卷喵喵不能专注于马儿的行程分毫,被白雪覆盖的草地,不停的在卷喵喵的眼前如疾风般向后驶离,不知过了多久,卷喵喵耳听见不远处有马儿的嘶鸣,下一刻还未等回过神来,便见到高简不知何时已经策马拦在了前方,霎时间,卷喵喵缰绳未来得及勒紧,马匹马便已擦肩而过,卷喵喵只将目光在高简的马背上盯紧,然则,却见高简已经脚蹬着马背,借着两匹马交汇的空档,一个翻身便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霎时间,卷喵喵身下的马儿嘶鸣声再起,随着高简于身后勒紧了马缰,便见马儿瞬间调转了马头,再次朝着北疆大营的方向奔去。 “我不要回去!我要回京都城!” 一时间,卷喵喵的一声怒吼出口,只是瞬间便被淹没在了凛冽的寒风之中。 眼见着高简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抿紧了嘴角不发一语,卷喵喵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焦急。 “长陵王和汝阳王争权,周府如今受了牵连,我不回北疆大营!我要回京都城!高简,你给我下去!” 此刻,卷喵喵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去推高简,怎奈何高简的身躯在战马之上竟比平日里还要稳当,经卷喵喵这样一推,竟然纹丝不动。 “你的身体,还没有好!我们回军营去!周府没事,还没到那步田地!” 忽地,高简的声音终于传来,卷喵喵闻声只扭头看着高简的脸,竟也分不清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你忘了周琦给你的家书了吗?如果有事,他怎么可能不告诉你!我们回去,等你身体好了再做打算!” 终于,高简的一语再出,卷喵喵在听到周琦的名字后,瞬间安静,眼前有北疆大营的军营出现,卷喵喵凝神回望,这才发现,自己这一程,才不过奔出了一里地,霎时间,卷喵喵见状再次泄气,只仍旧心有忧虑的看着高简,沉沉开口问了一句: “长陵王真的会杀了周公演,杀了周琦,杀了周府府上所有人吗?” 北疆王的大营之内,此刻仿佛因着有了城墙的阻挡,寒风有了一刻的停歇,北风穿过一座座军帐,渐渐变得不再凛冽,高简翻身下马,与卷喵喵面面相望,仅一伸手,便开口道了一句: “你放心,你不会有事,如果你想,我愿意写信给长陵王求情,让长陵王对周府宽宥一二!” 忽然间,卷喵喵将高简的话听在耳中,却并不能想的十分明白,高简的这番言语,分明是承认了京都城中的境况,两王争权而已,为何要谈得上宽宥二字? 卷喵喵思虑着朝着高简伸出手去,下一刻下马落地,神情上写满了十分的不甘心,仅一开口便又问了一句“是真的?” 这一句,卷喵喵出言问出,只见高简的形容间稍显迟疑,诚然,卷喵喵这一句问的是,京都城中周府遭难一事是不是真的,而并不是问高简是否真的会给长陵王写信,为周府求情。 如是,下一刻只见高简恍若有了那么一丝洞悉,只将这个问题小心避过,将目光落在卷喵喵的面上,一出口满是安慰: “如今京都城中还没发生什么大事,一切不过是娄山关的猜测,他是军师,最会将事情往最糟糕的地方打算,你不要多想,安心养病,我会给长陵王写一封信,好好将事情问清!” 霎时间,高简的这一番话,终于让卷喵喵有了一丝心安,只是卷喵喵此时已经无心他想,只小心绕过高简的身侧,将目光盯紧了自己屋子的方向,缓步而行,期间路边有娄山关和卷惜安的身影显现,刚才被卷惜安请来的宋军医此刻已经不知被安置在了哪里。 卷喵喵从娄山关和卷惜安的面前经过,心有伤怀,并做不出什么表情,一语出口只沉沉的道了一句“我没什么事,都散了吧!替我谢谢宋军医!” —————————————————— 卷喵喵这一回房,只中午吃了一顿午饭,便一睡睡到了日暮西山,傍晚时分,长陵王的侍女好生端来了一餐饭食,说是高简因着有事不能回来同吃,卷喵喵因为心情不佳,又担心自己饿的腹痛,只挑拣着吃了一点,便又倒头躺到了床上。 此刻,卷喵喵因着已经蒙头睡了一个下午,着实有些睡意全无,只闭着眼睛,不愿意起身,忽听身后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因为猜测是高简回来,卷喵喵并没有动作。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睡下去吗?” 忽地,卷喵喵闻声睁开眼睛,只并没有转身,因为听出身后传来的是娄山关的声音,更是不愿意将他搭理,只再次将眼睛一闭,掷地有声的开口应了一句: “睡着挺好!有种入土为安的感觉!” 这时,就当卷喵喵的一语道出,顿听身后娄山关的声音再起“呵呵!怎么样?王爷,娄某就说,你这王妃,不会轻易消沉的!” 霎时间,卷喵喵闻声,立马扑腾着起身,只一转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的屋子中央,原来站着的不止娄山关一人,身后还跟着个高简,如是,卷喵喵不禁扭头看向了此刻已经黑的更加浓重的夜色,旋即心中一叹,心道,娄山关自然是没有那个胆量,在如此夜色,不请自来,踏入北疆王妃的屋子的…… 卷喵喵此刻想到这里,小心的朝着高简望去,只见高简的面色沉沉,不发一语,竟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卷喵喵见状略微将被子往身上盖了盖,旋即思虑着开口道: “要不你们还是出去吧,我一会到旁边的王军大帐寻你们!” —————————————————— 王军大帐内 待到卷喵喵慢步走近,只见营帐之内只有娄山关一人,高简竟也不知去了哪里。 “年关将近,虽然没有北疆人袭扰,王爷倒也忙得很,现在已经被陈北伐叫去,商议粮草物资的运送事宜。” 娄山关的这一句,不紧不慢的传来,卷喵喵闻声,径自寻了个娄山关不远处的桌案坐下。 “你怕北疆王?” 忽地,娄山关这一语再起,卷喵喵闻声皱眉,忽而就想起了刚才在屋子里,自己突然听到娄山关说高简也在房中的反应,旋即也就释然,一出口只将目光盯向地面: “你那主子,性情不定,心思难猜,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呵呵!居然会有人对北疆王如此品评,还是出自他的王妃之口,娄某倒是第一次听说!” 霎时间,娄山关此语一出,语气中满是好笑,只是卷喵喵闻言,却并没感到有多轻松,索性不再搭话。 “哎,今日是娄某失言,让王妃你急火攻心,吐了血,这是娄某的过失!如今王爷一定要娄某与王妃你解释清楚,不然是怎么也不放心的,这也足可见,王爷对王妃你的态度,是实打实的关心,今日白天,是娄某冒失了!” 一时间,娄山关一语话落,卷喵喵知道,娄山关是在为白日里他妄自猜测高简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的话找着台阶,只是,卷喵喵闻声后,却对娄山关的这番话无心纠结,因为卷喵喵心中自始至终都知道,高简对自己到底如何…… 随着侍女奉上的茶盏,卷喵喵此一番与娄山关的谈话,端端从华灯初上,谈到了夜色深沉,一直到卷喵喵都恍惚有了困意,才见高简的身影走近,娄山关与高简说了什么之后,径自转身离开,只是卷喵喵越看着娄山关的背影,却越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个无法自拔的泥潭。 据娄山关所言,如今朝中长陵王虽然已经争得储君之位,但是显然汝阳王并不甘心,处处落井下石,抓住机会就会对长陵王栽赃陷害,而周公演作为汝阳王的帮衬一方,自然也付出了十分的心力。 只是,虽然卷喵喵从始至终,也并没有对汝阳王有太多的好感,但是如今一朝听闻,娄山关将汝阳王如此品评,也终于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不过倒是娄山关一番,假设周府真的因为汝阳王遭难的话,让卷喵喵心中顿感五味杂陈!娄山关只先是让卷喵喵不要将事情想的太坏,但是又提出一旦周府遭难,举家都受到牵连,那么娄山关和卷惜安,自然会出面立正卷喵喵不是周府府上之人的事实,再将卷喵喵的身份与高简和盘托出,想来那长陵王自然会念及卷喵喵曾经救过高简的性命,让卷喵喵的一条性命得以保全…… 只是,娄山关的这番假设里,丝毫没有提及周公演,也没有提及周府府上的其他人,卷喵喵只心道,自己确实救过高简一命,只是若论以命换命而言,高简的这一条命,除了能保自己周全,是否也能保全周府上下呢? 巍巍皇权大于天,想必那长陵王自然是不愿的,不然这笔买卖岂不是不太划算,想来,若以卷喵喵的身份,也只能凭借自己救过高简的命这一桩,救下个自己而已,并不能救下所有人。 可是,若真是如此,周公演又该怎么办?自己既然是被他所救,承了周府的情,以个周公演孙女的身份养在周府,自然不该在周府遭难的时候将自己与周府的联系切段,不然岂不是忘恩负义,做了利令智昏之徒? 如是,卷喵喵思来想去,还是否决了娄山关要将自己卷喵喵身份和盘托出的提议,一来,卷喵喵心想自己自然是要与周府同甘共苦的,二来……,卷喵喵因为想到高简,心中忽而再次有着不可言说的悲伤涌现。 卷喵喵只心道,若论只保下自己一人,何须借用个卷喵喵的身份?高简若是心中真的有自己,自然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自己保全的!可若是高简到那时,真的因着自己与周府的联系,将自己舍弃……,姑且也只能算得上是自己看错了人罢了……,这卷喵喵的身份说与不说,又有何益?自己仍旧是因为一个周公演多活了这么些年,该知足了!很不该让高简为了自己一个卷喵喵的身份,就让他必须将自己救下,更甚者还要求他因着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就对自己必须生出几分真心!卷喵喵从来都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和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的言论。只心中暗想,自己的人就在高简身边,高简的这颗真心,是给周妙妙还是给卷喵喵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自己吗? 换句话说,若站在高简的角度上去看,假如高简真的喜欢自己,那么他自然不会因为自己是周妙妙便将自己舍弃;但是,若高简真的不喜欢自己,那他自然也不会因为一朝知晓自己是卷喵喵,就突然转变了心意,交付了真心!这以救命之恩将自己与高简捆绑起来的事,卷喵喵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放心为之! 只是,彼时卷喵喵的想法,并没有与娄山关说的明白,这份对高简爱而不得的怅然,无端的让卷喵喵生出了想要将一切顺其自然,随波逐流的执念。 于是,卷喵喵此时忽地想起了高简临进门前,娄山关起身告别时说的那一句“你这心思真是难猜!且容娄某告辞,好将你这不愿意将卷喵喵身份说出口的原因,好好想想!”转而,便淡淡的勾起了嘴角…… 营帐门口,卷喵喵眼见着娄山关已经离开,高简慢慢的朝着自己走来,旋即,只一双眼睛盯着高简的身影开始有些失神…… 此刻卷喵喵因为想到娄山关刚才对自己的评语,再次心中默默一叹,因为娄山关方才除了将自己卷喵喵的身份详议了一遍,还旁敲侧击的指点了自己,这与夫君的相处之道,直言自己不该对高简如此惧怕,还说高简平时的为人处事十分和善,只是卷喵喵听闻后,却连连摇头,发自内心的觉得,不能对娄山关的看法有一丝一毫的苟同。 彼时娄山关想是恼恨卷喵喵太不争气,几句话说下来也并没有太客气,只语气中略带着些微不可察的怒气“周妙妙,娄某竟也不知周公演将你嫁到这里都教了你什么,难道你只空有美貌,竟连一点狐媚惑君的本事也无?不然,也不会等到如今,因着出了军机泄露一案被冤,才获得了高简的一点垂怜!” 而那时卷喵喵听到娄山关如此说,只将这不争气,表现的深入到了骨髓里,只一语道出,便气的娄山关没了声音:“你那主子高简,若是个能轻易被我狐媚的,你也不会大老远的慕他的名而来了……” ———————————— “在想什么?” 一时间,卷喵喵正因为想到娄山关的话,怔愣的出神,等到再回过神来时,就见高简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如是,卷喵喵只微微低下头去,又将眼睛飘向了地面,默默开口道了一句: “没想什么,就是听他说了一些军中的事,听说陈万舞已经得了皇上的允准,割发代首,于三军前罪己认错,还被革了万舞将军的头衔……” 此时,卷喵喵的一语话落,只见高简顿时露出了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旋即开口道:“陈万舞,是赶上了好时候,如今皇上已经病的有些糊涂,陈临渊一道请罪的折子递了上去,皇上见了非但没有异议,还许他以军功换女儿的一条性命,听闻皇上更是在看到这折子中关于你的言论后,笑的开怀,所以也就将这件事不了了之” “我的言论?” 此刻,卷喵喵心中生疑,不禁将目光望向高简,就见高简旋即坐到了自己的跟前,一开口,端的有些好笑的语气:“是,你的!陈临渊在奏折上说,都怪他自己,纵了陈万舞垂涎北疆王的美色,才一时不防,让军机有失,还让你受了牵连。” 如此,卷喵喵闻言,心中一怔,下一刻只略微摇了摇头开口道“陈临渊这个咸鱼将军,倒是惯会投其所好,想必那皇上病得糊涂,只当个笑话来听了!” “是啊,皇上病的糊涂了,不然此案,陈万舞是断然逃不出一条命去的!” 忽地,高简此因话落,卷喵喵心有所念的看向高简,开口问道“陈万舞自小和你一同长大,此番案件,若不是我颠倒黑白,你会放过她吗?” 此刻,卷喵喵的目光热切的盯在高简的面上,想要知道一个答案,谁知下一刻,却见高简犹豫了片刻,只开口回了一句“我不知道……,我想因该不会!不过倒是你……,彼时为何要为陈万舞求情?” 一时间,卷喵喵闻得高简此话,顿时不知该是喜是悲,只是卷喵喵暗暗一想,却觉得,高简的回答,无论是肯定或者否定,恍若都不能让自己的心情好上分毫。 卷喵喵想,若是高简回答说他会放过陈万舞,那么自己自然会因为高简对陈万舞的维护而感到伤心,可是现在高简说他不会,却忽然间让卷喵喵觉得高简此人,有些无情,如此,推及己身,试想一下,就连和高简一同长大的陈万舞,都不能让他有一丝心软,那么若是到了将来,轮到自己身上,又会如何呢? “我……怕他们遭你的反!” 忽地,卷喵喵因为想起了彼时,王军大帐中所有略有官衔的将军,全都为保住陈万舞的一条性命,跪地求情的情景,心有忐忑,小心道出了这一句,下一刻便听高简恍若宽慰的道了一句“你放心!他们不敢!” 一时间,高简因此一句,顿时有周身的寒气四射而出,恍若宣示着他不可触动的王权,只是卷喵喵却闻声一震,恍然间才发现,原来自己与高简之间,有着这么遥远的距离…… “如今,陈临渊倾己之军功,换陈万舞一条性命,陈万舞已经被革去军职,返回了家中,陈临渊一朝失势,境况已经大不如前!更何况,彼时因为军机泄露一案,身在前线,置身死地的,多数都是,陈临渊曾经的旧部,有陈临渊愿意舍命一保,陈万舞纵然捡了一命,可是陈临渊却尽失人心,现如今,陈临渊曾经的旧部,反倒转身倒向了我,更加没有了造反的可能!其实于我而言,这也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从前军中的调动,多有漏洞,我一直有心梳理,却都因为我父王的一些旧部从中掣肘,难以执行,如今少了陈临渊这一支要紧的,反倒生出来许多便宜!” 恍然间,高简的这一番话落,丝毫不似往常,卷喵喵想到曾经的高简是断然不会将这军中的厉害之处,与自己细说的,可是现如今,他却丝毫不避嫌疑的向自己详说了,竟也不知在他心中,到底将自己的位置摆在了何处! 卷喵喵此刻听到这里,无端的,因着高简一句陈临渊以军功换命的话,于心中波澜再起,转而,将目光望向了大帐之外,恍然间,只觉高简的手臂轻轻抬起,下一刻,卷喵喵顺势倚靠在高简的肩头,可是心中想的却是: 陈临渊虽然可以一世军功换陈万舞的一条性命,那么又要怎样的一件军功,才能保下周府上下呢…… 第72章 洞察君心病缠绵,向死求生封神山(七) 年关渐近,风雪昼紧,接下来的一连两日,卷喵喵只要一想到娄山关所说,有关京都城中局势的话,都会心生惧意,寝食难安,只要稍有空闲,就会策马奔至军营一里之外的山坡之上,怔怔的看着北疆的狼居胥山,一看就是半晌。 而每逢卷喵喵策马离营,最先知道消息的人必然会是高简。因为如今,卷惜安好似得了高简的吩咐,每日都将卷喵喵的动向留心观察的很是仔细,只是卷喵喵却想不明白,高简这么一副对自己看似关心,动辄不惜安排一位军前效力的虎将跟随在自己的身边的做派,到底是出自关心,还是出自防备。 卷喵喵在心中对高简实则还是有芥蒂的,只是这芥蒂,卷喵喵不愿意向高简开口询问,于是,一连两日,卷喵喵除了离营观山,剩下的便是在军营中不停的试探,那做派像极了一头初到群狼之中的走兽,急于知道自己在经此军机泄露一案后,在狼群中的地位。 这一日,时至正午,卷惜安再次从军营的方向策马奔来,卷喵喵凝神回望,为免他多行几步,翻身上马朝着卷惜安迎了过去。 艳阳当空,阳光照耀在皑皑的白雪之上,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卷喵喵与卷惜安一人骑着一匹战马,并列而行,走的缓慢。 “你不喜欢北疆大营吗?为何每日都出来?” 突兀的,卷惜安的话音在卷喵喵的耳边响起,卷喵喵闻声回望着自己身边的卷惜安,难得的展露了笑颜。 “不是,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轻轻地,卷喵喵的这一声回答,在搓磨了数日之后,一张口显得很是温婉沉静。 而卷惜安闻声却是一愣,旋即笑着开口道“你如今变了样子,也换了性情,如果不是娄山关告诉我,你是喵喵,我是说什么也不敢认你的。” 卷喵喵听到卷惜安的话,凝神观望过去,因着想到这一连两日来,卷惜安每每寻来,都很会察言观色,因为见到自己心情不佳,总是少有言语,转而便又是一阵轻笑。 “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很是仰慕北疆老王爷的威名,曾经还跑遍了山脚下所有的神庙殿宇,最后却单单指着罗刹殿的神像,说北疆王一定是长那个样的?” 忽然间,卷惜安再次将往事提及,卷喵喵闻声出神,那形容就好像又想起了曾经斜月山的山脚下,自己将养在卷知舟身边时,每逢下山,都必会寻到卷惜安,淘气上一场的情景。 “如今,你已经跟随在北疆王身边,得偿所愿,我为你高兴。” 缓缓的,卷喵喵这一声应答而出,发在真心,只是卷惜安在闻声后,却忽然没了言语,端端在沉默了片刻后,小声道了一句“本来,你也有机会的……” 不远处的北疆王大营,此时炊烟袅袅,卷喵喵不愿意将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只话锋一转,开口问道“北疆的年关,好像祥和的很……” 忽地,卷喵喵的这一句,才好像终于正中了卷惜安擅长的领域,只见卷惜安策马上前了两步开口道: “不过是表面祥和!北疆王的主张,从来不会懈怠军心,对待北疆蛮夷,从来谨慎非常,只可恨,北疆的第八部分支一直躲在狼居胥山后的群山之内,诡谲异常,因那群山之内地势难测,咱们白漓国的军队不敢冒进,只可恨不能好好的大干一场,如今只能严阵以待,以防敌军反扑。” 一时间,卷惜安一番话落,卷喵喵闻言心中微动,只掂量着开口问道: “为何是反扑?” 如是,便见卷惜安闻言,略微思虑了一下开口道: “如今咱们的军队已经远远超出了国中的地界,虽然驻守的是边疆,却已经远远深入了北疆八部的草场之内,实则已经不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北疆八部历来少有齐心,如今有狼居胥人这一支游离于深山之中,更是借着反抗白漓国入侵的名义,想要将其他七部联合起来,只是其他七部,虽然对国中还没归顺, 却已经受了白漓国的不少恩惠,每逢旱灾,大雪,只要牛羊草场稍有损失,国中都会施以援手和补给,所以这北疆的七部各怀心思,狼居胥人的联盟总难能成,只是纵然如此,北疆王还是小心防备,不单单是要以防北疆八部的联盟,还要防止狼居胥人的袭扰,要知道只要咱们稍稍不注意,被他们反扑一次,就会将咱们刚刚收复的土地占去一半!” 随着卷惜安的一番话落,卷喵喵闻声点头,因为心中早就对白漓国的军队已经深入了北疆草场的话十分赞同,此刻听到卷惜安又将情势分析了一通,旋即略有思虑的开口问道: “既然如此,这北疆八部的联盟想来也是,不那么容易能成的,我观那扎亚王爷在北疆之地,位份颇高,又十分开明,自然是个不愿意与白漓兵戎相见的,只是若论兵力……,单单狼居胥人这一支,若是真的举兵来袭,咱们北疆王大营可招架得住吗?” 忽地,卷喵喵这一问出口,只见卷惜安闻声一怔,如是卷喵喵这才发现,自己问的是不是有些多了,卷喵喵见卷惜安没有言语,旋即不再开口,只刚要勒马朝着军营奔去,却忽听卷惜安的声音又起: “若论兵力,就算狼居胥人举兵来袭,咱们也是不怕的,其实你不知道,如今咱们这个北疆大营,只是所有驻守北疆的军营中,其中的冰山一角,北疆王的手上攥着全国将近一半的兵力,足够将那狼居胥山中的蛮夷团灭个七八回了!只是他们一直躲在山中不出来,着实可恶!” 一时间,卷喵喵听到卷惜安的话,略略驻足,仍旧调转了马头,望向了狼居胥山的方向,满面一副若有所思的形容,一开口只一句: “是啊,若是他们能蜂拥而出便好了,说不得,能好好的谈上一谈,签上一纸休战书,就此北疆八部归顺白漓,岂不稳当……” 北风萧瑟中,卷惜安的一声轻笑再起: “蜂拥而出?归顺白漓?呵呵,说说而已,谈何容易……,你不知道,这一支北疆部族既胆子小,又爱惹事,狡猾的很!是怎么也不愿意出来一战的,其实按理来说,北疆八部的人都有些骨气,却不知他们这一支,为何一直这么精明,我与娄山关有时也会讨论一番,但是好像听白苏里说,那狼居胥人的首领身边,跟这个什么白漓国中的军师……” 此刻,远远的西北地界,狼居胥山的方向,有大片的阴云涌现,恍若正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雪,卷喵喵见状只轻轻一笑,便再将卷惜安的话没有放在心上…… —————————————— 北疆王王军大营之内 只待卷喵喵刚随着卷惜安折返,便见高简远远的送了一帮将士的家眷离开,卷喵喵见状心生疑惑。下一刻见到高简走来,只还未等卷喵喵发问,却见高简已经指着那帮离开的家眷率先开口道: “北疆的将士家眷多在关中,如今年关将近,不过是带着孩子来拜个早年。” 一时间,随着高简的一声话落,卷喵喵闻声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几驾已经离开的马车,耳边却听高简的询问再起: “今日又去了外面散心?心情可好些?” 忽地,卷喵喵闻得高简此问,旋即收回目光,只将眼眸微垂向地面,霎时看上去就变得温顺了许多,一开口更是不愿意高简对自己再起什么芥蒂: “你说的对,如今京都城中想必境况并没有娄山关说的那样坏,不然周琦必然早在信中言明,再者……,这两日,我已经想了个明白,即使京都城中情况真的不容乐观,就算是我现在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想明白就好。” 随着高简这一声出口,卷喵喵闻声抬头,却见身边早已经不见了卷惜安的身影,阳光下,高简的身躯端的笔直,目光投来,满是温情,霎时间,卷喵喵见状,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就好像自己周妙妙的身份,不知何时已经在高简的眼中如冰雪般消融了…… 一定是错觉……,卷喵喵此刻心中如此想着,却见高简已经又上前两步,牵起了自己的手,卷喵喵见状有那么一刻的怔住,耳边却忽听高简开口问道: “如今,咱们身在北疆,不比在京都城中,你除了要给周公演传信,可还有其他心愿?” 卷喵喵闻声,只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着想到,这若是平时,自己只单单向高简询问是否有京都城中的家书送到,已属艰难,可如今,高简竟然主动询问自己要不要给周公演传信,这简直有些骇人听闻!卷喵喵为免高简又是对自己出言试探,只假作对给周公演传信一事浑不在意,不过倒是在听到高简问及自己是否有何心愿时,心中陡然一动,顿时便停住了脚步。 卷喵喵此刻掂量着这两日自己在军中的试探,只觉高简对自己好似和从前不大相同!言行间,好似不仅因为军机泄露一案,对自己心生愧悔,更好像无端的生出了几分纵容! 如是,卷喵喵只略微思量着,试探开口道: “若说心愿……,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愿望,不过是经此军机泄露一案,我只心觉自己实在是命运不济,好像这一生总难顺遂……” 卷喵喵说到此处,径自将手从高简的手中抽了出来,旋即转身,将目光投向了西北方阴云密布的方向,指着远处的狼居胥山,继而言道: “听闻北疆八部的臣民,每逢正月、五月和秋季,都会在狼居胥山举行祭祀典礼,祭天地,拜日月,以求运势昌隆,风调雨顺,草场丰美,我倒是很想去祭拜一番……,只是那狼居胥山看似就在眼前,走过去却要足足一天的行程,又是靠近狼居胥人的边沿,却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运气能去一拜……” 一时间,卷喵喵此番话落,不再言语,只将目光收回,再次盯向地面,满面流露出的都是一副神伤的形容,身后的高简一直没有开口,这不禁让卷喵喵暗暗攥紧了拳头,只是就当卷喵喵刚要放弃的瞬间,却见高简抬起脚步便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只一伸手,便将自己揽入了怀中,一开口便是一句: “如果你想……,我们明日便启程!” 恍然间,卷喵喵闻声抬眸,只将目光望向高简,却见高简也正将目光观望向自己,一脸的认真,说他是至真至诚也不为过。 莫名地,卷喵喵见状,只觉一颗心总是难安,下一刻更是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自己胸膛的一颗心疯狂跳动,只靠在高简的怀中一闭眼便扑簌的落下泪来。 “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 此刻,卷喵喵只将头靠近高简的怀中,仔细的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角度依靠,忽地高简的又一声再起,只让卷喵喵心中觉得更加愧疚难当。 “我自然会原谅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副做派,像极了一只猫……,三脚猫……” ———————————————————— 第二日清晨,天刚放亮,卷喵喵便早早起床,高简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卷喵喵见状径自穿好衣衫,出了门去,远远的只见军营之外,兵马已经集结。 “你醒了,吃过早饭后,咱们就启程,以咱们的行军速度,下午可达,届时在狼居胥山山脚下安营扎寨,明日便可封山祭礼!” 不远处, 高简的身影走近,卷喵喵闻声后,只于嘴角艰难的勾起笑意,看着高简道了一声: “好!” 这一程,高简准备的十分简单,只匆匆带了五千骑兵,便策马奔成,卷喵喵因为嫌弃天冷,只躲在马车之内,径自打起马车的车窗帘子,寻着西北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的风雪已停,骄阳暖照,明媚的晨光就好像生长出了双手,欢迎着队伍的到来。 此一程高简只带了卷惜安随行,就连娄山关和陈北伐也没有知会一声,卷喵喵想到此处,不免悬心,因着那狼居胥山紧挨着狼居胥人的王庭腹地,竟也不知这么走上一遭是否太过匆忙,只是卷喵喵侧头望向高简,却见高简满是一副浑不在意的形容,旋即便在心中有了一丝心安。 想是卷喵喵的目光太过热切,高简见状策马上前,开口道: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你也不必心急,咱们下午一定会到!” 卷喵喵闻言,朝着高简轻轻点头,只是最后还是略有不放心的朝着高简开口道了一声: “咱们悄悄地,别把北疆八部都惊动了……” 忽地,卷喵喵这一语话落,本以为高简会笑话自己,但是下一刻,却见高简闻声只是略微思虑了一下,便开口回道: “好!” —————————————————— 白漓国皇甫二十年 冬 北疆驻地,白漓国中唯一异姓王——高简,亲自率铁骑五千,领将军头衔将士仅一人,行程中载以营帐数十车,携以北疆王妃及侍女共六人,悄悄向狼居胥山行进,深入北疆蛮夷腹地!中途停留三日,在狼居胥山进行祭天封礼仪式,在姑衍山进行祭地禅礼仪式,在瀚海进行人与马的水源饮用,成就了白漓国的千古佳话!封狼居胥,禅于姑衍,饮马瀚海,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北疆王高简,又在敌人来不及反应,仔细观望之际,带着队伍和家眷,于封禅和祭礼过后,一路大张旗鼓,鸣锣开道的返回,声势浩大,盛极一时!待到北疆的蛮夷发觉自己的圣地狼居胥山被白漓国中祭拜,高简及其队伍,已经平安返回北疆大营驻地。 此番作为,对于狼居胥人来说,堪比毁其天地宗祠,拆其祖上庙宇!一时间,圣地被他人封禅,如此奇耻大辱,顿时引得狼居胥人恼羞成怒,不多时便有狼居胥人的头领,阿古达木的一句誓言,穿过了整个北疆草场,传进了白漓国中: “北疆王高简,实在欺人太甚,此仇不报,我阿古达木誓不为人!” 第73章 烽火狼烟弥遍地,战鼓声声恋红衣(一) 整个封禅祭礼整整耗时三天,第五日卷喵喵在高简的带领下随军返回,卷喵喵不知道高简是否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意图,总之这一路来,相比于来时高简的态度和缓,返程之时的高简要略显的寡言少语。 卷喵喵此刻凝神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朝着高简的方向观望,只见高简虽然骑在马上,却好像正颇有心事的想着什么,而这返程的一路上,卷喵喵也只听到了高简询问自己两个问题,便再没有其他。 第一个问题:“你之所以想要在年前封山,真的是想祈求明年诸事顺遂吗?” 第二个问题:“你……之所以让我带你于正月前抢封狼居胥,是不是……” 卷喵喵凝神想到这里,不禁在衣袖下暗暗攥紧了拳头,这第二个问题,高简并没有问的完全,而卷喵喵也只假作不知的没有回答。 正前方的高简,此时忽而唤人鸣锣开道,一路如报捷般呼喊开来,声音霎时传遍了整个草场! 卷喵喵遥遥观去,就见高简正勒紧了马缰于队伍的前方暂停,浅浅一个回眸朝着卷喵喵瞥来,卷喵喵只觉高简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琢磨和困惑,见此情景,卷喵喵只不由得又将拳头握的更紧了几分! “北疆王已于年前完成封禅祭礼!威威神山狼居胥,护我央央白漓千秋万代!北疆王已于年前完成封禅祭礼!威威神山狼居胥……” 报捷之人的一声声呼喊,没有停歇,仿佛此次的封禅对于白漓而言就是一场胜利,没有硝烟,没有战火,有的只是自豪!但是卷喵喵听到那报捷之人的声音后,只是默默的放下了马车的车窗帘子,旋即任由眼泪扑簌落下,心中的惊惧之意越来越浓,浓到让卷喵喵手脚都开始有些发凉! 卷喵喵心中清楚,高简的这一番作为分明是在告诉狼居胥山中的北疆蛮夷,他的态度。如果说三日前大军启程前往狼居胥封禅是无心为之,那么到了现在,这一场封禅祭礼便成了一种挑衅! 高简现如今这副广而告之的做派,更会让情势越来越加剧!彼时仓促封禅,可能真的让狼居胥人不明所以,观望良久,措手不及,如此,封禅之时,没有被狼居胥人带兵围攻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是……,不知现在,那狼居胥人在后知后觉之后,会不会气的捶头顿足,追悔莫及,更甚者,会不会在觉得他们的圣地被人践踏后,如炸了毛的野兽,脱缰而出,竟也不知到时候这场无形中的胜利,会不会引得硝烟弥漫,战火连天…… 卷喵喵想到此处,忽然开始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该打破这维持了经久的和平…… 前方,北疆王大营驻地越来越近,远远的一支队伍铁蹄声隆隆靠近,卷喵喵闻声抹了两把眼泪,径自打起了马车的帘子,凝神观望,只见那远远的率领队伍跑来的人正是陈北伐与娄山关。 陈北伐与卷喵喵一项没有交集,只一到近前便寻到了高简的跟前,两个人耳语着什么,反倒是站在远处的娄山关,此刻坐在战马之上,端的有些气喘,一双眼睛凝望向卷喵喵更好像是积攒了十足的怒意,卷喵喵见状心虚的将马车的帘子放下,不多时便有高简的身影走到了马车的跟前。 随着高简打起了马车的车窗帘子,卷喵喵抬头朝着高简看去,只见高简嘴角略微勾着一丝笑意,一开口恍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道: “前面便是军营,我让侍女送你回去,扎亚王爷传来了口讯,如今,我要去另一个军营,商议些要紧事。” 卷喵喵闻声,只将目光担忧的看向高简,但是下一刻却听见高简恍若安慰的道了一声: “放心,回去吧。” 卷喵喵眼见着高简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紧接着便是领军而走的声音! 卷喵喵见状慌张的再次将马车的车窗帘子打起,却见高简已经先人一步走在了前头,此时跟在高简身后的娄山关,朝着卷喵喵扫过来一眼,眼中的意味不明,卷喵喵见状不禁咬紧了嘴唇,下一刻,马车的车轮转动,卷喵喵终于眼见着高简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队伍的最前沿…… 北疆王王军大营内 这一边卷喵喵刚随着侍女折返大营,就见多日不见的战天养已经伫立在大营的门前,只当卷喵喵一下了马车便急切的迎了出来,一开口便满是问题: “怎么回事?你们这一走就是五日,怎么一大早悄悄的就走了?卷惜安这孩子做事分不清轻重,五千人的队伍,说集结,那是集结的一点声响也无!娄山关知道之后都快要气懵了,足足在军营里骂了五天!陈北伐这些日子更是六神无主,那卷守山就差要领兵冲出去了!这高简临行前只留下了一句四日后便归,你们这是到底干嘛去了?” 只是此刻,卷喵喵在听完战天养的一番问话后,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终于在略微沉思了片刻后,十分隐晦的朝着战天养道了一句: “捅马蜂窝去了……” 卷喵喵这一番话,说的并不明白,而战天养一心只以为卷喵喵在玩笑打趣,旋即只随便应了一声:“你这孩子,什么捅马蜂窝去了,这北疆之地,大冬天的哪来的马蜂窝,不过你这出去了一趟,好像心情好了不少,还能开玩笑了。” 便转身离开。 ——————————————— 这一番高简带着队伍一离营便是一整晚,卷喵喵因为不知道高简去了哪里,曾到战天养处多次打探,只是战天养如今不管了军务,也并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单单推说高简不是去了居胥关中,就是去了北疆军营的其他驻地,于是卷喵喵左等右等无果,也便径自睡去。 第二日一清早,房门外的一阵嘈杂将卷喵喵惊醒,不多时便有侍女走进屋内禀报,说是娄山关求见,卷喵喵闻言,只将一颗心微微沉了沉,便顾自穿好衣衫,出了门去。 房门外,只见娄山关正掐着腰,满面愤然的来回踱步,卷喵喵见状不禁在门口驻足,但是,下一刻,等到娄山关发现了卷喵喵出门,却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愤而转身的迎了上来。 此刻,长陵王的五个侍女就守在左右,见到娄山关的样子,稍稍向前阻挡,卷喵喵见状一叹,只轻声道了一句: “让开……” 随着长陵王的侍女退到身后,只见娄山关再也顾不得其他,仅一上来,便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数落: “好啊!你个周妙妙!我这才一回营,战天养就跑来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昨日你到了营中,战天养询问你时,你是怎么答的?说是北疆王高简领着你去桶马蜂窝去了?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周妙妙,娄某倒是到了如今才将你看清,你这个人,从来看似顺从,却将将是长了一身反骨,清一色的逆鳞!好一个闷声干大事的人物!那狼居胥山是能说封就封的吗?即便要封,是不是也该从长计议!召集兵马,集结三军,怎么也要调令了军中中将以上的官衔,议明了,才能出发!你以为自己在干嘛?三春郊游?户外踏青?你知不知道那狼居胥山是在北疆草场的中央,狼居胥人的王廷腹地!这一次,你让北疆王带着你只率了五千骑兵,便匆匆前去,知不知道冒了多大的风险!好在那狼居胥人一直都在观望,并没有反应过来,不然你以为你们会如此侥幸?我告诉你!你们这次就算是捡了一条命,不然即便没有性命之忧,也少不了一场恶战!” 一时间,卷喵喵只站在那里,从始至终不发一语,只单单等着娄山关将这一通脾气发完,也并没有生出什么反驳之心,反倒是单对着娄山关的态度,顾左右而言他的道了一句: “娄山关……,若论身份,我乃北疆王妃,我却不信,你平日里也会这样和高简说话,如今你对我这番态度,不过是因为高简早已有言在先,在这军中并无我一个周公演的孙女,周妙妙的立足之地,对不对?” 此刻,卷喵喵说到此处,哀哀一叹,一声又起: “北疆之地,一线而开,从西到东,战线之长,连绵贯穿了白漓国的整个疆域,北疆将士连年驻守,就要耗去国中一半的兵力和财力!你身为高简的军师,自然知道高简的心中所想,我却不信,你没有为此想破脑筋,寻找解决之道?如今,北疆之人,八部虽未归顺,但是却已有一半与白漓百姓无异,他们受国中军队庇护,安享一隅,如此长久下去,年年岁贡不纳,却反倒要国中与他们多出许多开销,难道这不是朝廷的困扰?如此多的钱财,分与国中百姓,吃吃喝喝难道不好?为何要用来供养一帮不愿意归顺的北疆蛮夷?他们横征暴敛,只要趁着北疆的将士稍有不防就会抢掠牛羊,更甚者还会草菅人命,如此穷凶极恶之徒,依我来看,还是,长痛不如短痛的好!如今高简带兵封了他们的神山,就如同拆了他们的太庙,这北疆八部之内,就单单狼居胥人这一支从来叫嚣,只要他们有些骨气,肯发兵声讨,再被我们一举歼灭,那么到时候其他的七部不过是墙头草!收复北疆,指日可待!” “你!” 这时,随着卷喵喵的一番话说完,娄山关已是气结,只是娄山关纵然觉得卷喵喵说的有几分道理,却仍旧气不打一出来: “好好好!你说的对!你说的有理!行了吧?可我说的是这回事吗?周妙妙!你真是会学以致用,在你们出发之前,娄某是说过让你学着点狐媚惑君的本事的话,可是娄某那番话,那是想让你自己好过一点,而不是让你把心思用在这上边!你可知,你这番逗引君心的作为,一旦被认定是霍乱军营,分分钟就会身首异处!” 此刻,娄山关此番话一出口,卷喵喵已是自觉理亏,不再言语,眼见着娄山关还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听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呵斥: “娄军师慎言!军中从来没有人霍乱军营,也没有人会身首异处,更没有人狐媚惑君!” 突兀的,高简的这一声传来,卷喵喵闻言一怔,不自觉地暗自攥紧了衣角,下一刻,却见高简已经走到了近前,卷喵喵见状只垂眸盯向地面,只听高简的一声再起: “本王的王妃说的很对,此番抢封狼居胥也并不是本王的一意孤行,事在人为,军中将士,等这一天也等的很久了!现如今,白漓国深入北疆草场腹地,长年累月下来,国中臣民早已在此处安家生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缔结姻亲,故旧攀结,早就有了斩不断的联系!狼居胥人,行事心狠手辣,动辄而至,烧杀抢掠,抢的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居胥关中之人尚有我们这一道防线,但你可知,每年军中将士身在草场之中的家眷就要有多少死伤?此番若是狼居胥人真的因为封山,动了怒气,举兵倾巢而出,反倒是本王的运气!本王只怕他们因为惧怕不肯前来!如今军中三军待命,时刻准备迎敌,我只盼,他们能有些骨气!” “可是王爷……” 这时,只听娄山关一开口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高简抬手打断,紧接着便听高简一语出口,便将娄山关差遣了回去: “娄军师不必多言,去寻陈北伐为军中将士过个好年吧,年关一过,迅速整备!” 娄山关:“是!” ———————————— 不多时,卷喵喵眼见着娄山关扫了自己一眼后转身离开,仅一抬头便对上了高简的目光,下一刻见到高简将手抬起,卷喵喵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将头微微后闪,耳边却忽地听见高简道了一声: “你……” 此时,卷喵喵闻声一怔,这才再次将头抬起,只心道,高简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此番行径心生了怒气才好!只是,就当卷喵喵凝望向高简时,却见高简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心有疑惑的开口道: “原来,这果真是你的主意,你从一开始便是如此打算的,对吗?” 此刻,清晨的朝阳已经升的越来越高,阳光映照在卷喵喵的脸上,让卷喵喵觉得有些晃眼,下一刻,卷喵喵只默默的低下头,算是默认了高简的猜测! 只是,卷喵喵本以为高简会对自己开口数落,谴责自己不该不事先告知抢封狼居胥的意图,却不曾想,下一秒,高简的一语开口,只是道了一句: “你……确然有些行军打仗的天赋,只可恨,我对你知道的太晚!” 这时,寒风吹来,忽地让卷喵喵有些睁不开眼睛,恍然间,卷喵喵只觉高简的这一句大有深意,语气间莫名的有着一丝怅然,有着一丝惋惜,那语气就好像将自己当作了久别重逢的故人,早该相识的知己。 只是卷喵喵凝神细想,却然断定高简并不知道自己卷喵喵的身份,竟也不知高简这一句语气莫名的知道太晚从何说起。 慢慢的,随着高简的身影靠近,将渐渐灿烂的阳光稍稍遮挡,卷喵喵因为心有所念,再次因着高简的话,将自己曾经没有被战天养从斜月山上带走的遗憾想起,只稍稍附和着便道了一句: “是该早一些的……,如今……只愿不要太迟……” 第74章 烽火狼烟弥遍地,战鼓声声恋红衣(二) 北疆军营驻地 白漓国皇甫二十年的年关,整个北疆大营虽然过的安稳却并不轻松,每一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高简每日频繁的奔走于各个军营驻地,显得越加繁忙,而卷喵喵却在这段日子里,将一颗心悬在胸膛里,久久难以放下分毫。 日子一天天过去,北疆的狼居胥人却仍然没有动静,久而久之,军营之中的将士,不免有了一丝松懈,然则,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狼居胥人会放弃进攻,仍旧躲在深山之中规避不出之际,远在北疆草场西部的扎亚老王爷却传来口讯,说是狼居胥山中的阿古达木已经暗中联络了北疆七部的分支,意图暗中结盟,企图举兵反攻。 消息传来,高简协同军中将士再次于军中大营议事,最后决定采纳娄山关的建议,以粮食两千车,换取北疆八部联盟的土崩瓦解!现如今正是北疆的风雪最凛冽的时候,有时一场暴雪,动辄就会冻死牛羊上千头,长久坚持下来,北疆七部对粮食的需求已是迫在眉睫,高简私下里与扎亚老王爷达成协议,先以八百车粮食满足北疆七部的日常所需,剩下的一千二百车,要等到白漓与狼居胥人休战之后再双手奉上。 只是,这个提议,说起来好听,但是所有人却都心知肚明,所谓的休战显然不是明面上所说的休战,实则指的是交战之后的停战协议…… 白漓国皇甫二十一年,正月初十日 北疆的狼居胥人终于在多番交涉无果后,径自舍弃了联盟北疆其余七部的计划,举兵从狼居胥的群山之中蜂拥而出。 消息传来之时,卷喵喵正于房中看着一本兵书看的仔细,忽然间看到长陵王的侍女慌张的跑进门来,急忙忙的一开口便是一句: “王妃娘娘,你快去看看,卷小将军说,白漓国,北疆王麾下的夜翼军已经集结了八万兵马,于军营三里开外整装待发,王爷说话就要领兵出征了!” ———————————— 王军大营外 只当卷喵喵奔跑而至,就见高简已经在军营门口将身形端的笔直,一身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卷喵喵见状,缓步走到了高简的身边,仅一张口,语气中满是担忧: “怎么……这么突然,现在就要走吗?” 阳光下,高简的嘴角轻轻勾起,只一伸手,便将卷喵猫揽入了怀中: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你好好待在营中,等我凯旋!” 旋即,卷喵喵只听高简这一番话落,下一刻便有一个吻落在了自己的眉心处,高简的双手在这一刻忽然毅然决然的松开,转身便上了战马!卷惜安与陈北伐的身影紧随其后,卷惜安冲着卷喵喵轻轻一笑,便转身跟随着高简而去!不远处,娄山关的身影从一驾马车中显露出来,娄山关的目光朝着卷喵喵大有深意的望了一眼,仿佛有着许多话想要说,只是,卷喵喵此刻只将目光全都落在了高简的背影上,眼见着高简越走越远,忽而不知为何,只觉一颗心变得越加急切起来,一开口便是一句: “高简!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你若死了,我一定给你赔命!” 此刻,卷喵喵一心只觉得,这场战祸是因自己而起,若是高简身死,自己愿意同往!而远处的高简在闻言后,只是隔着一众的士兵,勒了战马的脖子稍稍一回眸,旋即便将手一扬,因着相距甚远,卷喵喵看不清高简的表情,只觉一颗心都随之一震,竟然凭空的生出了几分想要策马相随之心。 队伍的末尾,陈北伐策应其后,在听到卷喵喵的话后,少有的回眸将卷喵喵重新审视了一遍,神情间,恍若到了此刻,才开始觉得,也许这个从京都城中跟随而来的小王妃,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恶毒!陈北伐觉得,卷喵喵的行事作风与周公演十分不同!相反的,反倒是,自从这小王妃到达北疆后,先是陈家人的态度,后到军机泄露一案,都对这小王妃十分的不公!陈北伐心中念到此处,又想到自己妹子陈万舞的命,怎么说也算得上是这小王妃所救,旋即心中一软,冲着卷喵喵隔空开口,笑着劝慰了一句: “小王妃放心!小王爷身经百战,此次战役,狼居胥人不过是自取灭亡!我等自会凯旋!” 忽地,卷喵喵闻声,朝着陈北伐望去,急忙再次开口: “让高简一定每日传讯给我!大军凯旋那日,我去接你们!” 阳光下,卷喵喵的一语道出,满是忧心,只是却见战马之上的陈北伐笑容很是爽朗: “小王妃放心,我自然会知会小王爷!” 远处的北疆草场之上,一阵阵的铁蹄之声渐行渐远,天空之中,有夜影的身影呼啸而过,留下一道残影,卷喵喵见状,凝神伫立在北风中,将双手合圈于胸前,心中满是对此次战事的祈祷。 ————-———————— 高简此番带兵出征,一去就是一个月的时间,期间,刚开始高简还每日向军营之内传一次口讯,渐渐的便变成了三五日传一次,六七日传一次,卷喵喵知道,此次战役的进程已经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连日来,迟迟没有高简的信息,不免让卷喵喵担忧,这一日,只当卷喵喵正要去寻战天养打探高简的消息,却忽见长陵王的侍女,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一开口便道: “王妃娘娘!刚才卷小将军传来了消息,说是王爷在姑衍山与狼居胥人的决战就在明日!让军中迅速拔营,退到居胥关中驻守,以防兵败之后,敌军乘势来袭!” 卷喵喵:“什么?” ———————————— 日暮之下,卷喵喵凝神站立在北疆大营的驻地之外,借着高高的山坡,向着远处眺望,因着姑衍山要在狼居胥山的右侧,比狼居胥山离军营驻地还要近些,若是策马疾行,只需要半日便可到达。 身后的军营已经开拔,渐渐的整个军营便变成了一座空城,战天养的身影越走越近,一开口便满是劝慰: “你放心,咱们拔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高简必然会得胜凯旋!” 卷喵喵闻声,只又朝着姑衍山的方向看了一眼,因为除了阴云密布的天空,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分明,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只看着战天养开口道了一声: “我想再住一晚,明日再前往居胥关。” 下一刻,只见战天养略微思虑了一下,便开口道了一声: “好!” ———————————— 翌日清晨,卷喵喵只一起床,便看着昏暗的屋顶怔怔出神,待到心中拿定了主意,于是径自寻了件火红的衣裳穿上,略想了想,又寻出了半颗经久没有戴在身上的壁尘珠,迎着烛光,卷喵喵看着壁尘珠内的一丝血气,旋即轻轻一叹,缓缓一开口只道了一声: “但愿还有用!” 就在卷喵喵将一切穿戴好,正要出门之际,只是略犹疑了一下,仍旧再次回身,又寻了一件同样红色的衣裳出来,匆匆裁了一条长长的红绸带在身上。 房门外,此刻天还未亮,卷喵喵蹑手蹑脚的出门,冷风吹过,卷喵喵不禁将披风在身上紧了紧,但是谁成想,只一到了房子的转角,却见长陵王的侍女已经早早的穿戴好,谨慎的守在那里。 “这大早上的,你们不去睡觉,守在这里干嘛?” 这时随着卷喵喵的这一语问出,只见那几个侍女顿时顿首,齐齐开口道: “主子去哪,我们就去哪!” 而其中一个领头的侍女则更是开口道:“王妃娘娘昨日跟战将军说想住一夜再走,我们几个就猜到了娘娘的打算!我们几个料定娘娘今日一定会去姑衍山,所以早早的在此等候!” 卷喵喵闻声,只轻轻一叹,旋即只冲着那几个侍女开口道: “你们可知,此番前去,十分危险?” 下一刻,随着几个侍女闻言点头,卷喵喵只看着她们几个略有思虑的道: “既是去往前线,不论是军前助阵,还是视死如归,女孩子,自然还是要打扮的漂亮些才好,刚好,我新得了许多鲜亮衣裳,可也算得上是与尔同袍!” 这时,就当卷喵喵一语话落,只见那几个侍女,闻声互看了一眼,旋即点头。 于是,片刻后,北疆大营驻地的大门口,便有六个红衣身女子,一人一骑策马而出,来不及反应的营门守备慌张上前追了两步,便听卷喵喵开口道: “去告诉战天养,本王妃去姑衍山了,你们自去居胥关中吧!” ———————————— 卷喵喵带着五个侍女,此次策马一去,就是半日的路程,眼见着姑衍山就在眼前,渐渐的不远处泛起了狼烟,不多时便有一具具来不及打扫的尸体显现,卷喵喵见状,只将眼角的余光撇向别处,为了不见血光晕厥,更于怀中取出了早间裁剪的红绸系于双目之上,寒风吹过,红绸随风翻飞,卷喵喵又于脖颈间取出了半颗壁尘珠,抬手置于掌心出,不过多时便有一声鹰鸣渐至。 卷喵喵闻声,只蹲循着鹰鸣的方向,带着五个侍女,策马扬鞭而去…… 不多时,随着烟尘四起,卷喵喵只觉整个姑衍山的山脚下,硝烟弥漫,脚下的尸骸零零散散,卷喵喵不敢去看两军的尸骸谁多谁少,下一刻只径自松了发髻,卸了钗环,随着两军的厮杀之音渐近,卷喵喵不由得将马儿的缰绳攥紧。 随着长陵王侍女的一声呼喊声起: “那不是卷小将军吗?” 卷喵喵闻言,只将头微微一侧,眸光透过丝带,只见一片红芒,并不能将远处的一切看的真切,卷喵喵此时倒是观到了高简的后方,白漓国的王旗远远的被一个人抗于肩上,那人微微弓着身子,好像受了重伤,白漓国的战鼓此刻并没有敲响,反倒是狼居胥人的战鼓连天,喧嚣的响个不停! 卷喵喵左右观望并不能发现高简的身影,下一刻策马扬鞭奔袭而去,直接便将目光锁定在了王旗的方向。 一支支箭矢从卷喵喵的身边呼啸而过,有的被卷喵喵险险躲过,有的被侍女不停击挡,只当卷喵喵一路奔到了扛着王旗的将士跟前,便将王旗从那将士手中接了过来,纷乱中,两个侍女将王旗树立的笔直,王旗随着寒风呼呼咧咧的作响。 “你是谁?” “这是北疆王的王妃!” 随着那将士和侍女一问一答的声音响起,卷喵喵见状轻轻一笑,因为隔着红绸,并不能将那将士的样貌看清,恍然间,只觉那将士的面上应该有不少血迹,卷喵喵此刻从怀中取出一张丝帕递给侍女,侍女心领神会,为那将士擦了擦。 “高简呢?” 此刻,卷喵喵的一语问出,却见那将士有一丝愣神。 “问你呢!王爷呢!” 如是,随着侍女的一声呵斥响起,这时就见那将士才好像刚刚回神,急急的开口答道: “王爷就在姑衍山的入口处,正在与敌军交战,居胥关方向,卷守山和陈北伐的军队正在赶来,此战咱们大获全胜,如今咱们眼前的不过是狼居胥的残支!” 终于,卷喵喵闻声,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此刻正好有一支箭再次朝着几个人的方向射来,只见其中一个侍女手急眼快,只一伸手,竟然硬生生的将箭接在了手中,直看的那将士,愣在了当场。 卷喵喵见状只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朝着那接住箭的侍女肩膀上拍了拍,开口道了一声: “仔细手疼!” 此刻,卷喵喵一语话落,便径自走到了战鼓跟前,煞有介事的将身板端的极正,下一刻白漓国的战鼓掷地有声的敲响,因着卷喵喵从前并没有敲过,此刻轻轻一敲略显清脆,渐渐的卷喵喵逐渐掌握了战鼓敲击的门道,循序渐进,鼓声端的越来越犀利绵长,卷喵喵的身后,两名侍女护其左右,将身后飞来的箭矢全部抵挡,从始至终,卷喵喵身形未动,小小的身躯,很是岿然! “卷惜安!王妃娘娘敲响战鼓了,王妃娘娘敲响战鼓了!” 不多时,随着侍女的一声声呼喊响起,西北方向的寒风变得越加猛烈,只是这北风吹在卷喵喵身上,卷喵喵却不觉寒冷,鼻尖上甚至还因为擂响战鼓生出了细密的汗珠,卷喵喵的身后,除了一个侍女一直照顾着扛着王旗的士兵,另外两个早已一路冲杀到了卷惜安的身侧,随着两军交战的厮杀声越加猛烈,卷喵喵只拼尽了力气,将战鼓擂的更加急促了起来。 “王爷的援军到了!” 忽地,卷喵喵闻得这一声,只将手中的战鼓拼尽了力气敲击着…… “所有狼居胥的将士听令,你部的屯头王,左贤王,右贤王,皆已被本王生擒!首领阿古达木兵败而逃!凡是愿意投降者,一概缴械不杀!” 霎时间,高简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仿佛一切终于归于寂静,卷喵喵闻声,鼓声顿歇,紧接着便将鼓槌丢在了地上,然后便听闻一片兵械掉落满地的声音响起。 “娘娘小心!” 此刻,忽然一声侍女的惊呼声传来,卷喵喵闻声侧目,然则下一刻只觉一支箭矢呼啸而至,眼看着便快要到了耳边,可是下一刻一声叮当脆响响起,便见那箭矢瞬间被另外一支箭打落,卷喵喵惊觉之余,只将双手护在胸前,半颗壁尘珠被卷喵喵稳稳的攥在手中。 卷喵喵因为没有将眼前的红绸取下,将面前的情况辩的不太分明, 然则下一刻,卷喵喵还是先将半颗壁尘珠塞进了衣裳里,不多时便听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在这里?” 高简的声音此刻听上去,略带着惊喜,只是嗓音恍若因为疲累,略显低沉,卷喵喵闻言,只微微歪着脑袋,恍若想要努力透过眼前的一片鲜红,将高简的形容看清。 寒风吹来,卷喵喵的头发被吹的凌乱,一条丝带被吹到了身前,卷喵喵只刚要将丝带解开,却觉自己的手被瞬间攥住。 “别看,我的身上有血……” 一时间,高简的声音再起,卷喵喵闻声,慌张的伸手摸了上去: “你受伤了?” 高简:“不,是别人的!” 下一刻,随着高简这一声话落,卷喵喵旋即被高简拥入怀中,只是,就当卷喵喵靠在高简怀中之时,仅轻轻一抬头,匆匆隔着红绸一望,却好似发现高简的嘴角正勾着一抹笑意,卷喵喵见状,只不禁用手将高简搂的更紧了几分,又将脑袋在高简的怀中蹭了蹭,眼角紧接着便落下泪来,泪水晕染了眼前的红绸,被风一吹,陡然泛起凉意…… 不远处,卷惜安的身影走近,长陵王的两个侍女跟随在其左右,旋即便听卷惜安的一声捷报响起: “禀王爷!此次我军大获全胜!一个月,共歼敌军六万余人,俘获狼居胥的屯头王,当户,都尉等共九十余人!狼居胥的首领阿古达木向北逃窜,其弟弟忽云牵去向不明!” 然则,下一刻,卷喵喵只听高简的声音在自己的脑袋上方响起,高简的下颚在卷喵喵的脑袋上一碰一合,缓缓道来,铿锵有声: “命,你与陈北伐带领将士两万,沿途打扫疆场!将敌军尸体好生掩埋!我军将士,伤者随卷守山一路回营,死者带回营中,告知家属认领,分发抚恤,不得懈怠!” 卷惜安:“是!” 此刻,随着高简与卷惜安的一番话落,卷喵喵只隔着蒙在眼上的红绸朝着卷惜安望去,一语轻轻,便道了一句:“辛苦你了……” 硝烟之中,卷惜安的面上,此刻恍若有大大的笑意显现,一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长陵王的两个侍女此时一左一右的看着卷惜安的样子出神,卷喵喵见状只略有所思的歪起了脑袋,下一刻,却觉高简环着自己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卷喵喵察觉后,只又将目光从卷惜安的身上收了回来,重新落在了高简的面上。 下一刻,卷喵喵看到高简的目光隔着蒙在眼上的红绸朝着自己投来,满面的笑意甚浓,恍若冬季里的一缕阳光,耀眼的冲破了云层…… 不远处,这时有先时浓郁的硝烟渐渐消散开来,恍然间,卷喵喵只觉自己被高简稳稳抱起,高简的脚步轻抬,行动如风,顿时有一声命令,掷地有声的响起。 高简:“鸣金收兵!” ———————————— 白漓国皇甫二十一年二月,在白漓国与狼居胥人之间持续了一个月的战争,终于结束,此番战役被称作姑衍战役。这次战役,不仅重挫了敌军士气,使得北疆八部中始终嚣张的一支失去了所有战力,还让北疆的其他七部驻足观望,对白漓,逐渐生出了敬畏之心!经此一战,使得白漓国对北疆草原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随之,一场关于将北疆八部收入白漓国版图的计划,也逐渐被提上日程! 第75章 庆功宴醉酒乱月,娄山关道破天机(一) 此一番战役,白漓大获全胜,逐渐掌握了对北疆草场的控制权。 一路回营,高简少有的舍了战马与卷喵喵一同坐在了马车内,马车之中,卷喵喵一身红衣,仍旧将一条红绸系于双目之上,斜首依靠在高简的怀中,高简的一身战甲冰凉,卷喵喵刚要伸手摸上去,下一刻却觉得自己的手被高简攥在了掌心…… “此次军功,功劳簿上定然有你的名字!” 忽地,高简的一声响起,卷喵喵闻声抬头,却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恍若因为疲累,随时都会睡去。 卷喵喵因为连日来心中一直都想着一件心事,此刻因着观到高简这一副心疲力竭的形容,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却听见高简紧接着便道了一句: “你有心事?” 卷喵喵闻言,仍旧将目光落在高简的面上,隔着红绸将高简俊朗的面容尽收眼底,下一刻见到高简睁开双眼,旋即便微微咬了嘴角,似是下定了决心,轻轻开口便问道: “高简……,娄山关曾经说过京都城中情况会有变数,你说若是以后周府真的遭难,那么我这一次抢封狼居胥的功劳,你口中所谓的军功,能够拯救周府上下吗?” 这时,卷喵喵只觉随着自己一语话落,高简顿时将先时还随意倚靠在马车车厢上的身躯,瞬间端的笔直,周身气势顿盛,卷喵喵一时不防,未来得及躲避,依靠在高简胸膛上的身子被高简带的瞬间一歪,眼看就要从座位上掉了下去,下一刻,高简的一只手轻轻一带,便将卷喵喵的身形又扯了回来。 此刻,卷喵喵因为失了借力,急匆匆于座位上坐好,又因隔着眼前的一片红芒,将高简的目光看的并不大清晰,可是多番动作下来,卷喵喵只觉得高简好似有几分动了怒气。 “原来,你费了这么大一番周折,先时一定要我在年关之前抢封狼居胥,是打得这个主意!你这么一副不要命的手段,竟然全都是为了周府?” 忽地,高简的一声怒喝响起,卷喵喵闻声一惊,顿时便有泪水涌出了眼眶,阴湿了双目的上红绸: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送你们去战场,我只是听卷惜安说,你们一直在等与狼居胥人大战一场的机会,我不过是……,我不过是想一举两得……” 霎时间,卷喵喵也不知是自己的这番话,还是自己的眼泪起了效用,只当话音一落,顿觉高简刚才还有些盛怒的火焰,好似瞬间熄了下去,只轻轻一扯,便再次将卷喵喵揽入怀中,下一刻随着高简一声长叹出口,卷喵喵只觉高简的语气又突然开始变得缓和: “别哭……,我只是有些累了……,你放心,若论军功……,你的功劳,就算家中有一百二十余口,也足以保全……,这次战役……,是我有心促成,与你无干……” 恍然间,卷喵喵仍旧将脸贴在高简的胸膛上,闻得高简此番话落,旋即凝神抬头朝着高简的目光观望过去,却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疲倦,一双剑眉紧紧的皱着,好似再也没有了刚才刚上马车时的舒心…… —————————————— 北疆王大营驻地 只当高简将卷喵喵送回了大营,一走便是数日,期间卷喵喵有心去找过高简几次,却总觉得高简在有意躲着自己,这不得不让卷喵喵将心中的担忧更多了一层…… 因着夜翼军凯旋,北疆八部的狼居胥一支,可谓是被尽数歼灭,这便足以让北疆的边境臣民,更甚者还有北疆的其他七部免于经久的战祸,如此,军营之内,只在卷惜安与陈北伐细心对阵亡的官军家眷发放抚恤之后,就开始变得越加祥和起来…… 这一日,只当卷喵喵一出门,便见到多日不见的娄山关寻到了自己门前,卷喵喵因着多日见不到高简,将诸多心事都写在了脸上,此刻见到娄山关,并提不起什么闲聊的兴致。 下一刻卷喵喵就听到娄山关冲着自己略有歉意的开口道:“一个月前,初闻你哄着北疆王去了狼居胥封山,那时娄某一时心急,说出的话都是有口无心,你不要介意!其实早在军机泄露一案之后,北疆王便有话在先,下令以后在军中,不许旁人再议论你周妙妙的身份!” 如是,卷喵喵闻得娄山关所言,旋即便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一开口也并未多领情:“如你所说,早在军机泄露一案之前,高简确实有下令要军中对我多加防备了?” 一时间,随着卷喵喵这一番话落,只见娄山关闻言笑意更浓,一开口便道:“你如此聪慧,心中应该有数,只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你先是因着军机泄露一案获得了北疆王的信任,如今又有军功在身,何必再对往事如此介怀?很应该想开点儿才是!” 卷喵喵听到娄山关这样说,顿时不再言语,其实,卷喵喵心中何尝不想过的轻松自由,只是卷喵喵一想起高简那副反复无常的态度,却又总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当真饱受折磨…… “你可是为了自己这军功能否被高简记上一笔而发愁?” 恍然间,娄山关的一问再起,卷喵喵闻声心中生疑:“高简和你说了?” 如是,只当卷喵喵这样问出,便见娄山关闻言点头,开口又道:“军中军纪,向来赏罚分明,你倒是不用为被瞒了军功一事发愁,北疆王还不至如此!王爷这些日子,虽然没有见你,却不是有意为之,实则是京都城中白苏里又传来了一些风声,只是如今情况不明,还不便细说。” 此时,卷喵喵听到娄山关这样说,终于将纠结了几日的一颗心稍稍落下,下一刻,便听娄山关又开口言道:“王爷最近这些日子,都在处理狼居胥人的善后事宜,待到一切稳当,才会向京都城中呈上报捷的奏折,关于你的军功一事,你不必多虑,娄某自然会为你留心!如今,王爷因为担心你闲来无事,心中乱想,让我给你带来了一位故人,现在娄某刚好有件要紧事要去寻卷惜安详谈,就不多留了!” 忽地,卷喵喵见到娄山关将这一番话说完,便转身径自离开。只是,卷喵喵左右看了看,却不见娄山关口中所指的故人身在何处,卷喵喵观到此处,刚要上前两步追上去询问,却忽听身后有爽朗的笑声响起。 霎时间,卷喵喵闻声一喜,只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阳光下,萨日娜的笑颜,如春风般铺散开来,好似瞬间便将卷喵喵心头的阴云轻轻拂去。 “我得了口讯,高简要在今夜举办庆功宴,这么久没见你,你过得还好吗?怎么,我听说你在这次姑衍山大捷中出了力?这下高简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吧?”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萨日娜一连串问出了好几个问题,刚要开口回答,却看见另一个方向,多日不见的高简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只刚一到近前,便笑着冲自己开口道: “怎么样,我寻了萨日娜过来,你可还开心?等我忙过了这些时日,再来陪你!今夜军中犒赏三军,我还有许多事要和扎亚老王爷详谈!” 这时只当高简说到此处,便见他又将目光看向了萨日娜,继而开口道:“萨日娜,今日就烦你带她多散散心!” 另一边的萨日娜在听了高简的话后,顿时便要拉着卷喵喵想要离开,还十分不耐烦的冲着高简道了一句:“知道啦!用不着你说!” 忽然间,卷喵喵被萨日娜牵着远走,连话都还没和高简说上一句,卷喵喵临行前冲着高简匆匆回头,就见高简正满是笑意的看着自己,霎时间,卷喵喵只觉高简的笑容好像比之刚刚萨日娜的笑容还要和煦,可堪得上扬起春风十万里,灿若春日里的朝阳,舒适如柔软的草地,瞬间便让卷喵喵将多日来抑郁在心中的心结疏散了个干净,旋即,卷喵喵也终于有一抹甜甜的笑容在嘴角舒展开来,下一刻,见到高简冲自己笑着点头示意,卷喵喵这才安心的和萨日娜转身离开…… ———————————— 如此整整一个下午,卷喵喵的心情,因着与娄山关和高简见了一面,又开始变得有些开怀,尤其是在想起娄山关的话和高简对自己串掇他抢封狼居胥不再生气的笑容后,更多了几分心安! 因为卷喵喵知道,高简不再生气的背后,可能代表的将会是对周府的认可,但是,卷喵喵心中也知道,高简不会因为自己的一份功劳就轻易地打开与周公演之间的心结!只不过,经此一事,倒是让卷喵喵生出了几分事在人为之心,更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高简与周公演之间的矛盾,能够会被自己慢慢化解…… 此刻,与卷喵喵一起歪在床上休息的萨日娜,时而微微叹息,时而怔怔出神,卷喵喵见状心生好奇,只才要出口询问,却听萨日娜开口道: “妙妙,我父王为我定亲了!” 卷喵喵:“什么?” 忽地,卷喵喵恍若并没有将萨日娜的话听的真切,再次出口询问,却听萨日娜这一次回答的很是认真。 “妙妙,我父王真的为我定亲了!只是我那个始终没有见过面的夫婿却失踪了!” 一时间,卷喵喵闻声霎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只看着萨日娜,满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而经过卷喵喵细细的询问,这才知道,原来扎亚老王爷早在一个月前便给萨日娜定下了亲事,而那人便是狼居胥山中阿古达木的弟弟,如今已经因为一场战役失踪了的忽云迁! 待到卷喵喵将整个事情了解了个仔细,这才知道,原来扎亚老王爷曾有心笼络狼居胥人的分支,并企图以联姻的方式,让他们与北疆的其他七部一样渐渐倒向白漓,只是扎亚老王爷未曾料到,高简出手会这样快,于年前便对狼居胥山进行了封禅祭礼,而更让扎亚老王爷始料未及的是,狼居胥山中的阿古达木会这样沉不住气,只还未等这桩婚事说成,便已鸣金出兵,如此,一朝一败涂地,便顿时失了与白漓议和的契机。 不过,卷喵喵在听闻后,虽然心中十分赞同扎亚老王爷一番作为全部都是为了北疆八部打算的做派,却对他拿萨日娜的婚事做交易的行事很不赞同!自然,这副行事于萨日娜自己而言也是不赞同的!而这也便导致了萨日娜到了如今,竟有些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因为那忽云迁一朝失踪,便让萨日娜这一纸拒婚的婚书,不知该送去哪里! 除此之外,卷喵喵冷眼观着萨日娜,却好似发现萨日娜这一整个下午总会露出一副小女儿家,情窦初开的形容!而就当卷喵喵心中好奇的出声发问后,便听到萨日娜毫不避嫌一的回了一句:“妙妙……,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在北疆草场的中央捡了一个人,一个男子,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只是……,他受伤了,十分需要人照顾!” 如此,卷喵喵闻声后,顿时于心中画魂儿,端看着萨日娜的样子,心中更是十分断定,萨日娜恐怕已经对那个她捡到的男子心生了爱慕…… 只是,如此一来,卷喵喵见到萨日娜这么一副心向神往的模样,却又不禁为卷惜安感到惋惜,而就当卷喵喵小心向着萨日娜询问对卷惜安的看法后,却听到萨日娜满是不在意的道了一句: “什么呀,卷惜安他爹已经为卷惜安定下陈万舞了!” —————————————— 日暮西山,卷喵喵与萨日娜一边躺在床上,一边聊着天,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等到再醒来时,却见身边已经不见了萨日娜的踪影,如此,卷喵喵忽然便想到了彼时萨日娜所说的,她捡到了一个十分需要人照顾的男子的话,旋即心中轻轻一叹的开口道: “哎,女大不中留啊!” 不远处的门口,有两个长陵王的侍女正坐在屋内的角落里,窃窃私语着什么,卷喵喵凝神细听,这才发现,原来她们两个正在谈论卷惜安,如是,卷喵喵闻声一笑,一连几日,她们两个口中的话题,好像从来围着卷惜安转个不停,有时谈论卷惜安的功绩,有时谈论卷惜安的人品,而如今却在为卷惜安与陈万舞定下了婚事默默的鸣不平。 侍女见到卷喵喵醒来,急忙迎了过来,只一开口便道了一句:“萨日娜郡主说有事要出去,让王妃娘娘今夜不必再寻她了!” 如此,卷喵喵闻声不禁若有所思,旋即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去。 房门外,此刻的王军大营,忽地于军营的中心处又搭建了许多帐子,精工细作,被用木板围了个严实,卷喵喵见状正心中好奇,却听到侍女开口道: “如今,白漓国大捷,王爷允准了军中将士的家眷送孩子前来与父兄团聚,晚上一同把酒言欢!” 忽地,卷喵喵听到侍女这样说,顿时挑起了眉头,因为这倒是卷喵喵第一次觉得,原来高简的军营,还能如此和谐…… 第76章 庆功宴醉酒乱月,娄山关道破天机(二) 华灯初上,整个北疆大营忽而变得热闹非凡,处处都是把酒言欢的说笑声,二月末的天气,原本凛冽,只是此时,也不知是不是人心使然,竟让卷喵喵觉得忽而有了一丝温度,不再如往常一样寒冷…… 没有了萨日娜的陪同,卷喵喵总觉得自己一个人穿梭在王军大营内十分不妥,纵然如今军营中也有不少前来看望将士的女眷,却都是半大的孩童,于是,卷喵喵略思量了一下,还是将长陵王的侍女带在了身边。 王军大营内,高简正与扎亚老王爷聊着什么,见到卷喵喵进来,高简侧目回望,朝着卷喵喵轻笑示意,而卷喵喵观到后,则也隔着众人朝着高简轻轻一笑,旋即便径自找了个不打眼的位置坐好。 不远处,卷惜安正一个人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而卷惜安的身后,卷守山则正与战天养和陈万舞的父亲陈临渊有说有笑的闲聊着,正在此时,娄山关的身影忽地走近,径自寻了个靠着卷喵喵的位置,便坐了下来。 卷喵喵见状,只略微向一侧躲了躲,又将目光朝着高简的方向扫了一眼,神情间满是防备。 “怎么?你还是对北疆王如此惧怕?” 娄山关的声音响起,卷喵喵闻声,只不屑的朝着娄山关白了一眼:“你是他的人,而你家王爷,却从来不愿意我与他的人太过熟络!” 忽地,娄山关闻言一笑,旋即便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其实,北疆王的军中,并没有你说的那样严苛,你瞧陈万舞和卷惜安,萨日娜和王爷,还不是有说有笑,就是陈万舞和萨日娜见了我也会不避嫌疑的唠上几句,怎么一到你嘴里,我们就成了吃人的老虎,连闲聊也不能了?” 如是,卷喵喵听到娄山关的话,虽然心中不得不认同,却仍旧将其中的症结挑了个分明,旋即开口道: “那怎么能一样?她们两个,更甚者军营中其他的女将,那是有着和他们一同长大,或者朝夕相处的情谊,可我是京都城中来的,周公演的孙女,若是与你们走的太近……,只恐引你们王爷疑心!” 这时卷喵喵这样说完,便听娄山关好笑的开口道: “呵呵,你们王爷……,难道北疆王只是我们的王爷,就不是你的夫君?周妙妙,你这话说的就十分不通!” 莫名的,卷喵喵只将这个话题不愿意再继续下去,因着想到了卷惜安和萨日娜,旋即开口问道: “说桩正事,听说萨日娜和卷惜安都各自定了亲事?” 这时,娄山关听到卷喵喵这样问,顿时露出一副迟疑的神色: “你怎么会将他们两个相提并论?难不成……你竟然有心将他们两个凑成一对?” 一时间,娄山关的话,不可谓不说中了卷喵喵的心事,顿时让卷喵喵不知该如何言语,然则下一刻,卷喵喵却见到娄山关恍若十分惋惜的摇了摇头,开口道: “这次,恐怕是你将事情想的太好了!呵,他们两个是断然难成的!先不说他们两个的家中都各自有了打算,就是在这身份上,也很难相当!再者,经娄某观察,萨日娜那个小丫头,好像从来都拿卷惜安当个小弟,并未生出个什么儿女情长之心,一切不过都是卷惜的一厢情愿罢了!” 此刻,随着娄山关的一番话落,卷喵喵只在心中不得不承认娄山关的说辞,只是卷喵喵却在心中仍旧为卷惜安对萨日娜的一片痴心感到惋惜。 “听说,萨日娜的父亲,为她定了狼居胥山中的忽云迁?如今,那忽云迁失了踪迹,这桩婚事,还能成吗?” 这时,随着卷喵喵的一问又起,便听娄山关开口道:“呵,失踪!就算是失踪了,也是要被找回来的!如今阿古达木败北而逃,已经失了民心,而忽云迁却成了北疆狼居胥山中分支首领的最佳人选,这忽云迁与阿古达木不同,忽云迁的母族分属于北疆八部中的第六部,如今狼居胥山中的族人,死的死,伤的伤,老的老,弱的弱,已经失去了劳动的主力,急需想办法存活下去,而忽云迁的外祖家却只有他母亲这一个独女,说不得忽云迁被找到后,还会带着族人,举族来投,将北疆第六部的分支再行壮大!” 如此,卷喵喵闻声后,只不禁又是一叹,目光旋即望向卷惜安,却见卷惜安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出了大帐,卷喵喵因为心中担心,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王营大帐外,不远处燃起了篝火,卷惜安一人独站在军营的一个角落,默默的将手中的酒喝了一口又一口,卷喵喵此刻越观着卷惜安的样子,却越觉心中更加忧心。 “你真的愿意娶陈万舞吗?” 此刻,卷喵喵一声轻问响起,卷惜安闻声回头,下一刻只见卷惜安满是神色黯然的开口道:“万舞……,她因为此次军机泄露一案,割发代首,被革了军职,恐难再有翻身之日,先时愿意求娶她的几个北疆将士,如今也不再登门,我若不娶,只恐她此生都要独守空闺了……” 一时间,卷惜安将答应迎娶陈万舞的因由娓娓道来,却丝毫没有提及他自己愿不愿意……,卷喵喵闻声,心中不禁一声长叹再起。 “可是,迎娶陈万舞……,不是你的责任……” 卷喵喵这一声出口,语气中满是对卷惜安迎娶陈万舞的不赞同,只是下一刻却见到卷惜安恍若有一丝惨笑在面上显现,一开口便道了一句: “反正我已娶她无望!娶谁不是娶!” 卷惜安的这一句话,说的不可谓不带着一丝滞气,卷喵喵心中知道,卷惜安口中所指的她自然是指萨日娜了,只是,此刻,纵然卷喵喵知道卷惜安求娶萨日娜无望,却也觉得那陈万舞与卷惜安实在不匹配! ———————————— 王营大帐内,此刻有娄山关的身影走来,只一到了卷喵喵与卷惜安的跟前,便毫不避讳的道了一句:“你们这兄妹两个,倒是聊的热闹!”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娄山关如此说,顿时将目光警惕的朝着左右扫了扫,旋即惊恐的朝着娄山关道了一声:“你疯了!胡说什么!” “怕什么!来喝上一口压压惊!” 此时,卷喵喵就见娄山关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酒袋子塞到了自己的手中,如是,卷喵喵虽然将酒袋子攥在手中,却仍旧不能安心,因为不知道娄山关打的什么主意,更将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这些日子,娄某都一直在思虑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为何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卷喵喵的身份,但是现在娄某却断定,你不是不愿意承认,而是不敢!又或者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就是你一直想证明高简错了!卷守山错了!甚至还想证明整个北疆军营都错了!” 忽然间,娄山关的一席话落,犹如一块巨石一样在卷喵喵的心头猛烈的敲击着,顿时让卷喵喵怔愣在当场,无法言语,卷喵喵的目光失神的扫过卷惜安的面上,再慢慢投向娄山关,却听娄山关再次开口道: “如今,我已经将你的事情,暗地里,向战天养打听了个仔细!昔年你,卷喵喵曾被卷惜安的太爷爷收养在斜月山中,对彼时逃出北疆叛乱的高简有过救命之恩,彼时时逢卷知舟身死,卷呈疑照顾了你一段时日,卷呈疑因为年迈,曾想将你托付给战天养带给北疆王的外族萧老将军收养,对不对? 只可惜,那时战天养满心都是对少主子高简的担忧,并没有将你带离斜月山,后来萧老将军身死,关于收养你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再后来卷呈疑将你托付给了卷守山,可是卷守山一心只为保家卫国,生生将你抛弃了深山之内,举家投奔了北疆王高简,如此,你便被困守在了斜月山中,而至于到了最后,你是怎么出得斜月山的……,依娄某推测,定是周公演因缘际会下将你救了出去对不对?”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娄山关将自己的一段往事娓娓道出,只不禁在衣袖下暗暗将拳头攥紧,然而下一刻,却听卷惜安,满面不敢置信的开口,就连声音好像都有着一丝颤抖: “怎么会是我父亲将你抛弃在了深山之内?” 卷喵喵闻声,只没有去看卷惜安的神情,更甚者还将目光从娄山关的面上移开,咬紧了嘴角,望向了地面,沉默不发一语。 “你之所以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卷喵喵,一来是觉得自己一个深山孤女的身份配不上高简对不对?这二来……,是因为卷守山,你因为这段往事,不愿意与他们相认,你是怕他们笑话你以一个深山孤女的身份嫁给了高简,一朝飞上枝头,成了王亲贵胄,还是单纯的不想?所以,你一嫁到了北疆王府,一直都在极力地隐藏!而如今,你的心中更是多了另外一个念想!因为你想证明他们错了!昔年周公演曾经救过你一命,而北疆王却对周公演心存芥蒂,如此,你隐藏着卷喵喵的身份一直不说,无非是想让他们若是他日一朝将你的身份洞悉,好心生愧疚,对不对?更甚者,还为了能让他们生出这一丝愧疚,不惜以命相博?” “我……我没有……” 此刻,卷喵喵听到娄山关的话,只仍旧低着头,手中将一袋子酒攥的更紧了几分,听到娄山关又要开口,旋即拿起酒袋子,猛的灌了一口,霎时间,卷喵喵便觉一股酒气冲上脑袋,就连一双脚都有些失了重力。 娄山关此时不置可否的自言自语再起,一出口长长一叹: “其实,若论现如今的情况,你又何须隐藏?若说先时,你说你忌惮北疆王对周公演的防备之心,那么现在,你既然已经取得了王爷的信任,得了王爷的爱重,目的便已经达到,竟还要自己一个人将这苦吃到几时?再者……,你既然已凭借自己的智谋证明了自己能站在北疆王身边的能力,如此,这身份是否般配,是否是一个深山孤女又有何要紧?昔日娄某说过,京都城中情况会有变数,倘或你真的想要保全周府,那么现如今你军功已立,难道不是将这曾经搭救过北疆王的往事说出来,会更加事半功倍?” 恍然间,卷喵喵只一边听着娄山关的话一边又心情忐忑的将酒喝了两口,不多时便已觉得自己的手心冰凉!此刻,卷喵喵因为娄山关的话晃了心神,一时竟也不知娄山关说的到底有几分正中自己的心结!只是卷喵喵再次抬眸,将目光涣散的朝着卷惜安看去,却是一片伤心再起,竟有几分很想开口否决娄山关的提议!只是就当卷喵喵刚要开口,下一刻却又有了一丝迟疑,因为卷喵喵觉得娄山关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对,若论保全周府,难道不是将这些昔年间的人情拿出来,再加以军功更见成效吗? 这时卷喵喵如此想着,顿时便将手捂向胸口,又从脖颈间将半颗多日来都没有摘下的壁尘珠扯了出来,不肖片刻,天边便有夜影的身影啼鸣着显现,卷喵喵只将胳膊轻轻一抬,下一刻,便见夜影急急的向下俯冲而至,渐渐的,卷喵喵身边的人群响起一声声的惊呼,而夜影的身形也稳稳的落在了卷喵喵的手臂之上,卷喵喵此刻,没有将目光望向娄山关,只是凝望着夜影出神,见到夜影轻啄向自己脖颈间的珠子,卷喵喵紧接着一语轻轻,开口便道了一句: “也许……你说的对……” 此时,随着卷喵喵的话音落下,只刚一抬头,就见卷惜安猛的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着酒,卷喵喵见状,心知卷惜安是因为娄山关的那一句,昔年是卷守山将自己抛弃在了深山之中而心生烦闷,有心想要阻止,却不知如何开口!旋即,卷喵喵只是将目光担忧的看向卷惜安,想必今日对卷惜安来说,一来是自己的,二来是他与萨日娜个各自几婚事,无论哪一件,都会让他过得很难…… 只当卷喵喵这样一思量间,便听娄山关满是笑意的开口道:“今日我与卷惜安商量了一整天,都觉得现在是个将你身份说穿的好时机!再者说,若论恩情,你可是对娄某有着知遇之恩,娄某怎么可能看着你都到了如此境地,还帮忙隐瞒?今日,就算你不答应,娄某也是要告知北疆王高简的!” 这时,随着娄山关一番话落,卷喵喵只忽而觉得心生悲凉,并没有觉得有多大开怀,同样的也没有觉得有多释然,手臂上夜影的重量实在太重,让卷喵喵负气的将夜影丢在了地面上,只是夜影却并没有离开,还紧紧的跟在卷喵喵的脚边! 卷喵喵的脚步穿过了娄山关与卷惜安,穿过了夜影,缓缓走到了大帐的门口,卷喵喵只隔着帐门,隔着大帐中的一众人,遥遥望向上座的高简,就见高简正满面郑重的与扎亚老王爷商议着什么,下一刻,卷喵喵察觉到娄山关就要朝着王营大帐内走去,仍旧伸手,将娄山关拦了下来。 这一番畅谈,卷喵喵与娄山关从斜月山,谈到了京都城,从卷知舟谈到了周公演,更甚者,娄山关心中好奇之余,还向卷喵喵打听起了梦隐宗的本事,卷喵喵闻声,只又将手中的酒喝了两口,一开口语气中略带着醉意,对着娄山关侃侃而谈,只是卷喵喵虽然向娄山关详述了自己的本事,却在最后仍旧告诉娄山关,关于这梦中取物一事,不过是骗人的把戏!那时娄山关闻言,虽然不置可否的点头,可是卷喵喵却觉得娄山关好似并不信任自己,还在最后向自己小心的提醒了一句: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昔年梦隐宗一派为何没有女子?若论者梦中取物,探查隐秘,可是最得罪人的活计!不然梦隐宗也不会在一夕之间惨遭灭门之祸!若是男子,不说是身怀武艺,就算是只论一身蛮力,也可以和意图不轨之人相抗衡,而你一个小小女子,身无自保之法,还是要小心为上,不可轻易卖弄本领!否则若是一朝落入不轨之人手中,岂不得不偿失?” 如是,卷喵喵思量着娄山关所言,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遥想到自己昔年于斜月山中受困,那长陵王的手下带兵围山,差点害得自己冻死在斜月山上,不就正是为了梦隐宗的本事而来吗? 而至于娄山关说的自己没有自保之法……,卷喵喵想到此处,只将目光越加朦胧的望向高简,见到高简也正好似将目光穿过了一众人朝着自己看来,如是,卷喵喵只将酒倒进了酒盏,顾自喝了一杯,心中莫名的感到十分心安…… 第77章 庆功宴醉酒乱月,娄山关道破天机(三) 王营大帐之内,高简与扎亚老王爷这一番话谈论了很久,卷喵喵因为饮酒微醉,只将一只手托着下巴拄在桌案上,静静地想着心事。 王营大帐外,此刻篝火燃的正旺,随着扎亚老王爷和萨日娜而来的侍女,带着军营中前来看望的军将家眷围着篝火跳起了舞,卷喵喵的目光不由得被热闹的氛围所吸引。 夜影始终跟随在卷喵喵的身侧,围着卷喵喵的周围打转,着急之时,还会一个猛子扎进卷喵喵的怀里,这不禁让卷喵喵将夜影向外推了一遍又一遍,到了最后不得不将胸前的半颗珠子又塞进了衣服内。 不远处,有陈万舞的身影款步走近,如今陈万舞被卸了军职,圈在家中,卷喵喵因为难得见她一面,此刻不禁将身板端的直了些,但是仍旧因着醉酒,将陈万舞的形容看的不大真切! 恍然间,卷喵喵只觉得陈万舞现在虽然剪了短发,但却浓妆艳抹更加明艳动人,烛光攒动中,一袭浅橙色的锦绣华服加之月白色的纱衣内里,硬生生卸了她往日里在军营中的锋芒,敛了她的锐气,平添了几分身为女子的婉约之姿。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卷喵喵的一语轻轻,因为醉酒说的不甚分明,只是坐在卷喵喵身边的娄山关却闻言轻笑,恍若长了一双能将一切都看穿的眼睛。 “呵……,还能为何在这里,人心不足,她可对她和卷惜安的婚事并不满意!” 卷喵喵闻言,只轻轻扬起嘴角,不屑的摇了摇头,下一刻,眼见着陈万舞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扫了一眼后,仍旧炙热的投向了高简,卷喵喵这才收了笑意,怔怔的看向娄山关,将一手虚抬,指着陈万舞道了一句: “这姑娘可是还在惦记我夫君?” 卷喵喵眼见着娄山关满是一脸好笑的神情看着自己,顿时只觉刚刚才涌上来的醉意霎时醒了几分,旋即,只将身板端的更正了些,将目光微微一转,越过了娄山关,看向了如今已经醉的一塌糊涂的卷惜安,然后便将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冲着娄山关开口道了一句: “要不然你将卷惜安摇醒?我只恐夜长梦多,会生事端?” 如此,这时只当卷喵喵话音一落,顿见娄山关先是看了卷惜安一眼,然后似是放弃了般,冲着自己将手一摊! 一时间,卷喵喵见到娄山关和卷惜安都没什么指望,转而便要自己起身去到高简身边,只是就当卷喵喵一起身,却觉得脚步实在飘忽,并不能踏出一步,更甚者脚下还有夜影这个绊脚的老鹰时刻跟在左右,便让卷喵喵的行动更困难了一步。 此刻,卷喵喵因着难以行动,生生的在座位上再次落座,只将目光微眯着望向陈万舞,就见那陈万舞手上端着酒盏走的离自己越来越远,却离高简越来越近,如是,卷喵喵不禁若有所思的歪起了脑袋,旋即便有一丝笑意在嘴角蔓延开来。 卷喵喵耳听着陈万舞正在向高简献酒,答谢高简于万般阻碍之下保她一命的恩情,旋即抬起手来,微微勾了勾手指,旋即身后便有两个长陵王的侍女凑了上来。 酒气醉人,烛光晃眼,卷喵喵这一语道出,只目光略有些迷茫的望向高简的方向: “你们说……,高简他今日正与扎亚老王爷商议着如何收复北疆八部的要紧事,怎么能饮酒呢?陈万舞如此觊觎我夫君,分明是不愿意嫁给卷惜安,若是卷惜安以后娶了她做正妻,岂不受委屈?你们两个平日里如此护我,又总是将卷惜安挂在嘴边,满心的倾慕,很应该为我夫君将那盏酒拦下,送给该喝的人才是……” 卷喵喵此刻一语话落,已是神思恍然,虽然没有对侍女明说,却见那两个侍女已经互看了一眼,然后朝着高简的方向走去,仅一到了近前,便将陈万舞手中的酒盏挡了下来!下一刻,高简,陈万舞和两个侍女的目光同时朝着卷喵喵往来,恍然间,卷喵喵只觉高简的面上带着赞赏的笑意,陈万舞的神情则略显不甘,随着陈万舞生气的离开,两个侍女端着酒盏的身影也再次返回,仅一到了娄山关的身侧便伺候着卷惜安喝了起来。 不多时,卷喵喵眼见着两个侍女搀着卷惜安离开,旋即在嘴角略略勾起有些悲凉的笑意。 “你可知,你这手段,并不高明!明朝一旦事发,所有人都会知道这是你的主意!” 此刻,楼山关的一句警告响起,卷喵喵闻声却不大在意,甚至,还将手腕扬起在娄山关的肩头拍了拍,旋即淡然一笑,只是那笑却并不开怀。 “娄山关!你不明白我!她!陈万舞!这个姑娘,若是安心待嫁,既是卷惜安愿意,我自然有心成全她!可是她却觊觎我夫君已久,这让我很不开心……,卷惜安不能求娶萨日娜已经很可怜了,一边是他想要娶的娶不了,一边是他一定要娶的,却不爱他,如此,我何不送他两个爱他的女子做夫人?你放心,祖宗严选,绝对人品极佳!” 如此,这时只当卷喵喵话音一落,便听娄山关满是忧虑的开口道:“你这事办的……,娄某只恐明日会生事端……,那陈万舞若是垂涎王爷的美色而不得,到头来一转身,还少了卷惜安这个垫底的,还不得找你拼命?就算她不找你拼命,你那两个侍女,只怕也会难逃责难!说不定……,这说不定,还会打起来!” 如是,卷喵喵听到娄山关这样说,顿时满不在意的一笑,旋即将头一摇,淡然开口道:“没事儿……,陈万舞打不过她们两个!这说不得以后的北疆军营,卷家还会多出来两个女将军也未可知,陈万舞嘛……,呵呵……,只能周旋于宅院内围罢了!” “什么?你这是……你这是打算……,让卷惜安一起娶她们三个?” 一时间,卷喵喵闻得娄山关这一声惊呼,顿时将目光扫向娄山关的面上,下一刻将眉头一挑,一开口一语轻轻:“怎么?娄军师可是羡慕?要知道我这身后可是还有三个侍女待嫁呢?你若愿意,倒是可以问问她们的心意!” 忽然间,娄山关听到卷喵喵这样一说,顿时被吓得连连摆手,下一刻见到卷喵喵不过是玩笑之言,这才稍有了一丝心安,只是待到娄山关冷静下来之后,却觉得卷喵喵此人忽然有些让人看不透的紧,旋即开口问道: “周妙妙,若撇开你北疆王妃的身份不论,你这个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从前你无条件的举荐娄某几人,让娄某觉得你是个仗义之辈!可你自嫁到北疆王府,却从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又让娄某觉得你十分怯懦!到了如今,你既能出得了抢封狼居胥这个主意,更让娄某觉得你天资聪颖!只是你现在只一招,就挡了王爷的桃花,说不得也算是成全了卷惜安,更让自己出了一口闷气,如此一举三得的主意,又让娄某觉得你………嗯……可怕的很!” 如此,卷喵喵闻言,轻轻一笑,转而便目光微怔的望向面前的桌面,旋即再将酒盏端起,浅饮了一口,随后只目光虚幻的看着手中的酒盏,自顾自的开口道: “你说的很对……,自我到了周府上,我爷爷从来教我的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偏我又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谨言慎行,你不明白,一个人若想要活着,身无依傍有多难……,自然……,我也是个欺软怕硬,很爱仗势欺人的主,偶尔也会有些毒辣,耍些手段,只是……,只是……我这一生,到了如今,除了干下过梦杀张鸿道这一桩错事,却再未害过任何人……” 卷喵喵一番话音出口,只觉心中恍若因着喝了酒徒增几分伤感,旋即便双目愈加朦胧的透过酒盏,望向桌案上的烛台,空气中的微风拂动,惹得火苗微微摇曳,高简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定在卷喵喵的面前。 旋即,卷喵喵只听高简一开口,语气无比轻柔:“你喝酒了?” 卷喵喵因着眼中饱含泪水,只将高简的身影看的更加虚幻,见到高简凝视着自己,迅速将头低了下去。 “你们在聊些什么?” 这时,随着高简一问再起,便见娄山关起身,开口回道: “呵呵,王爷,没什么!不过是娄某忽然发现王爷的王妃胸怀韬略,很有一番见地!如此,一起讨论了一下此番姑衍山大捷的收获!” 这时,随着娄山关一语话落,卷喵喵便觉得有人靠着自己坐了下来,如是,卷喵喵只一抬头,便看到了高简一张俊朗的侧颜,此刻的高简距离卷喵喵那样近,目光中满是关切,不禁让卷喵喵看的愈加痴迷了起来。 烛光虚影里,卷喵喵望着高简轻笑,下一秒刚要想往高简的肩上靠靠,但又觉得如今帐中之人这样多,若是自己如此做派,恐怕会失了高简的气势!旋即只又将身形微正了正,便径自将目光从高简的面上移到了高简的衣衫之上,仍旧是一阵出神。 下一刻,卷喵喵只觉高简轻抬了手,在自己的背上顺了顺,然后冲着娄山关开口问道:“这次,咱们捉获的那个狼居胥人的军师,可还招待的妥当?他可愿意归降?” 如此,只当高简这样问完,便听娄山关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哎……,王爷说到此人,属实是有些难办,这个人,心中确有些韬略,也算得上是个人才,就是城府颇深,很有成算,手段也歹毒的很!谈及是否归降,还没等咱们的人提及,他便已经主动提议要为王爷效力了,只是此人颇为爱重钱财!我和几个将军昨日商议了一天,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若说杀了他,他平日里不过是给阿古达木出出主意,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不过是出个主意,至于这主意是否阴毒,用与不用,全凭阿古达木自己做主,与他并不相干!但若是将他收入麾下,将士们又都觉得他有些没有骨气,不过是棵墙头草,但是,若是将他放了……,娄某又有些不放心……” 这时,只当娄山关这番话一说完,只听高简心中略有犹疑: “既然将他放了,你不放心……,看来他确有几分本事!你可是担心将他放了之后,他会为了钱财,继续为北疆的其他部族卖命?” 忽然间,卷喵喵听到高简这样说,只双手托腮的,将手臂拄在桌案上,一脸笑意的看向高简。 “你可是有什么看法?” 一时间,卷喵喵听到高简这样问,只将一抹笑意勾于嘴角,旋即晕染开来: “放?干嘛要放?既然此人如此有才能,又有心效力,何不留下听用?他不过是喜欢钱财,难道咱们还付不起不成?不过是手段有些毒辣,大不了以后他出的主意,凡是阴狠的都不采纳便是,既然找不到理由杀他,不如将他好好的养起来,省得他以后混在北疆草场搅弄风云,凭空生事……” 忽地,卷喵喵只觉自己的一番话落,高简的一双目光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借着闪烁的烛火,可堪得上散发着光芒,竟好像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卷喵喵的身后,此刻娄山关正自顾自的说着什么,言语间对卷喵喵的说辞好似很是赞同,卷喵喵见状一笑! 忽而有一声清脆的呼唤声响起,卷喵喵闻声回头,就见已经一个晚上不见人影的萨日娜不知何时已经折了回来,刚一到近前,也并未去看高简,便径自拉了自己的手,就要自己起身,高简因为担心卷喵喵醉酒,抬手虚扶了一把。 卷喵喵身形一晃,便被萨日娜撤出了座位,卷喵喵脚下的夜影先时趴的安然,此刻惊觉卷喵喵起身,扑棱着翅膀飞起,又因为困倦跌落在地面,冷不防的被萨日娜轻踹了一脚,身体一歪,便倒在了地上,卷喵喵见状不禁轻轻一笑。 只是下一刻,就当卷喵喵看到娄山关已经径自将高简推到了一旁,两个人窃窃私语着什么,卷喵喵见状顿时失了笑意, 只将一双目光都开始变得有些怅然…… 卷喵喵眼见着高简的眼中震惊之意越来越浓,旋即,耳边便有萨日娜的一问爽朗响起: “高简如今打了胜仗,你可高兴?京都城中已经得了消息,说是史官已经为高简记下了一笔,称赞高简此生自承王位以来,鲜有败绩,刚承王爵匆匆一战,那一战虽败却摸透了敌人的底细!如今时隔多年,历经第二败,虽然折损了兵将千人,却仅靠着一招封狼居胥的主意便一雪前耻,旗开得胜,王师凯旋!可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恍然间,卷喵喵只一边听着萨日娜的话,一边将目光从高简的面上收回,顿时莫名的于眼角滑下两滴泪来,旋即,卷喵喵只一边看着萨日娜,一边轻轻抬起衣袖,将泪水擦了擦,旋即面颊上一片笑意再起,开口便道了一句: “高兴,高简打了胜仗,我高兴……” —————————————— 二三月份交替之际的北疆,北疆大营驻地的庆功宴上,军营之中,一处又一处的篝火燃的明亮温暖,恍若让这漫长的冬季都变得不再寒冷! 卷喵喵被萨日娜拉着,加入了围在篝火外的队伍里,耳边有一片轻歌曼舞之音渐渐响起,朦胧间,卷喵喵不知不觉又于眼中有泪水滑落。 此刻,天边的夜色苍茫,卷喵喵的脚步渐渐脱离了队伍,走近了夜色之中,天边的星子难得的亮的绚烂,浩瀚汇聚成星河,让卷喵喵觉得穹宇那样广阔,一弯不甚显眼的月亮低低的挂在天边,让卷喵喵看的渐渐失了心神…… 卷喵喵只刚要伸手,下一刻却忽觉身体被人轻轻的一拉,卷喵喵刚一转身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高简此刻身上少有的穿了件披风,紧紧的将卷喵喵搂入怀中,卷喵喵因为醉意再次袭来,只安然的贴在高简的怀抱里,轻轻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喵喵……” 这时高简的一声轻问响起,卷喵喵闻声抬头冲着高简望去,就见高简的目光宛如一汪泉水,春风一漾,泛着涟漪,竟然与以往的高冷孤傲十分不同!卷喵喵见状把手伸了出去,将高简的面颊轻轻捧起,下一刻却任由泪水滂沱了脸颊,再难开口分辩一句。 “怪不得……,怪不得你会对卷惜安如此关心,昔年的斜月山脚下,你与卷惜安有着一起长大的情谊,对不对?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为什么一直不说……” 此刻,卷喵喵见到高简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擦去面颊上的泪水,旋即只又将头埋进了高简的怀里蹭了蹭,轻轻闭上眼睛,任由一抹笑容冲淡了悲戚,一开口虽然声音有些哽咽,却难得的生出了一丝安然: “有一句话,娄山关说的不对,我与卷惜安虽然一同长大,可我们二人却不是兄妹,昔年我被他的太爷爷卷知舟收入了梦隐宗门下,做了他太爷爷的师妹,卷惜安该唤我一声……太姑奶奶才是……” ———————————— 时光清浅,夜色渐浓,远远的,夜空中的一弯月亮,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身后的军营之中,人声渐息。高简的一声长叹在此时幽幽的响起,神情之萧然,恍若穿梭了时空,划破了穹宇…… 怀抱中,卷喵喵的身姿未动,显然已经安然睡去,高简看着怀抱中的卷喵喵,不由得将双臂搂的更紧了几分, 生怕稍稍一松手,就会再次失了怀中之人的踪迹…… “原来……都是你!原来……她们都是你!” 此刻,高简自顾自的拥着卷喵喵,宛若拥着一件失而复得的至宝,将口中的话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渐渐开始变得神伤,变得痴迷……,不肖片刻,终是眼中一抹心疼加之寒意再起,似是破开了数九寒冬的冰河,一眼望向京都城方向的苍穹,迸射出经久藏于心底的杀机! 高简的身后,此时有多日未见的白苏里,身影显现,只刚站定在高简的身后便开口道了一句:“京都城中,皇帝已经病入膏肓,汝阳王与周公演蠢蠢欲动,长陵王传来消息,让我们做好准备!” 高简:“传令下去!时刻准备!折返京都城!” 第78章 终相认,尽释前尘;应所求,偷救一人(一) 夜色深沉 守在卷喵喵床前的高简,此刻眉头紧锁,时而目光阴郁,恍若回忆着往事,时而将卷喵喵一双小巧的双手握于掌心,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凝眸仔细地将卷喵喵一遍又一遍的审视着。 卷喵喵因为醉酒,睡意正浓,大大的眼睛安然的闭紧,长长的睫毛好似因为梦到了什么,随着蹙起的眉头,有着轻微的抖动。 高简见状,抬手抚上卷喵喵的眉心,任由拇指从卷喵喵眉宇间扫过,卷喵喵这才将眉头舒展,旋即将一抹浅笑勾于唇角边。 高简的目光下移,扫向卷喵喵的脖颈间,只见卷喵喵的脖颈上,半颗壁尘珠正迎着烛光闪烁着熠熠的光辉,高简见状则是将目光转而扫向了自己身侧的桌案,因为那里正有两个玉匣,仔细的摆放着! 高简的眸光微动,小心将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玉匣拿起,仅轻轻一打开,便见半颗与卷喵喵脖子上一般无二的壁尘珠凭空显现,只是与卷喵喵脖子上不同的是,高简玉匣之内的壁尘珠中并无血气,这时卷喵喵房中,夜影的身影忽而扑棱着翅膀,凑到了卷喵喵的床前,只将头微微一探,便将鹰嘴朝着卷喵喵脖颈上的半颗壁尘珠啄去。 高简见状若有所思,心中陡然想起昔年因伤困于斜月山中时,病榻之上,那因为自己手握壁尘珠而消失不见的血迹,旋即,高简眸光一转,霎时便顿悟了其中的天机。夜影扑棱翅膀带起的微风,使得卷喵喵不满的转身,高简见状,不禁斜视了夜影一眼,转而皱起了眉头。 只是待到高简将玉匣中的壁尘珠,小心拿起,因为心中好奇,将它放置在木制的桌案上时,却见那半颗壁尘珠,好似忽然遭了火吻,虽未见火光,却瞬间化为了灰烬! 如是,高简转而便将目光在另外一只长长的玉匣上锁定,那是早时卷喵喵身陷军机泄露一案时,着长陵王的侍女去往京都城中给周公演送信,信件中夹带的一张废弃的疆域布防图!如此,只待高简也将那玉匣中的疆域布防图拿在手中,如同壁尘珠一样放置在桌案上时,却见那疆域布防图也如同壁尘珠一样,化为灰烬,卷为烟尘,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此刻,高简见到此景,先是震惊,后是生奇,然而纵然高简心中对这梦隐宗的门道说不清道不明,更甚者心中仍旧满是疑虑,但是,就当高简转头凝望向卷喵喵睡的正沉的睡颜上时,还是收起了心底的多般思虑,渐渐于面上涌现出有一抹宽慰,一抹安心,一抹失而复得的欣喜!旋即,高简闪身上了床榻,熄了烛盏,凑到了卷喵喵的身边,将卷喵喵于黑夜中搂的越来越紧,一吻轻轻,落于卷喵喵的脖颈,小心感受着怀中之人的回应…… ——————————————— 天色渐明 今日的天气相较于昨日略显阴沉,好像随时都会落下雪来,卷喵喵于温暖的房中刚一转醒,轻轻转头便对上了高简一张俊朗的面容! 卷喵喵见状目光微怔,酒气未散,冲的卷喵喵脑袋有些生疼!只是下一刻,卷喵喵仍旧是想起了昨日夜间发生的事,卷喵喵知道高简如今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旋即轻轻抬眸,朝着高简的目光望去,果见高简的一双眸子,温若春水,竟比往日里更显深情…… “醒了?可是头疼?” 此刻,高简的问候声响起,卷喵喵的目光有着言说不明的心绪涌动,竟也不知高简这番做派,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因为得知了自己曾是他昔年斜月山上的救命恩人,而更觉该对自己好些,好兼着自再次相遇后成婚到现在,对自己的忽冷忽热的态度、自己遭受的待遇,给自己一点补偿…… 这时,听着高简一会儿关切的问上几句,一会小心的给自己顺背,卷喵喵在凝神将高简的态度细猜之余,竟凭空的生出了几分受宠若惊之感!只一手轻轻将高简为自己顺背的动作一止,便朝着高简微微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我没事……” 卷喵喵见到高简这时停下了动作,才慢慢的起身,脑中因为还有些晕眩,穿衣动作很是缓慢,然则,待到卷喵喵穿好后,却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卷喵喵见状轻轻一笑,旋即径自走到梳妆台前,轻轻叹了一口气后,便将一个木匣打开,只见其中顿时有一支紫色的玉钗显现。 此刻,卷喵喵小心的将那玉钗拿在手中,转身递向高简,开口道:“昔年,斜月山中,你被战天养匆匆带走,曾于纸上与我留言,说是这玉钗对你十分重要,一定会来寻我将此物赎回……,如今……原物奉还……” 晨光中,卷喵喵的目光显得那样真挚,只是此刻高简看在眼中,却满是心疼,下一秒,高简只接过了那玉钗便紧紧的将卷喵喵拥进了怀中,旋即将玉钗插在了卷喵喵的发间,一出口,声音中,满是对昔年间未能履约的懊悔: “喵喵……,是我失约了,让你一个人空等在孤山之上,那时被卷守山独自丢在山中,你害怕吗?” 卷喵喵闻言,只觉鼻子一酸,但是下一刻还是安心的在高简怀中闭上了眼睛,一开口恍若带着几分释怀: “我……怕过的……,我怕我冻死在严冬之中,我怕我死了之后会被豺狼虎豹分尸销骨,我怕我死了之后没有人发现,不能向卷知舟那样地下安眠……” 卷喵喵说到此处,轻轻将高简推开,旋即转身,将目光缓缓的望向窗外,悄然间将一双拳头暗暗攥紧,随后却又瞬间松开: “卷守山……,他……没有照顾我的义务……,并谈不上丢弃……,如今我已经想了个明白,昔年斜月村,举村被屠,我曾见过堆积如山的尸骸,那些血迹汇流成河,又被严冬冻了个结实,村中之人,或是皮肉翻张,或是身首异处,景象何其凄惨,那时……,我不停的在尸山中寻找……,我真的怕,我怕卷守山一家就在其中,我怕卷守山一家无人生还!那时村中赶来收尸的城郭守备发现了我,他们告诉我,卷守山一家并不在其中,彼时我是开心的!我只是……我只是,一直耿耿于怀于这份心忧卷守山一家身死,却一朝听闻他们不仅全家安然无恙,还举家不告而别的落差……” 卷喵喵说到此处,缓缓转身,再次抬头望向高简时已是泪流满面,却仍旧将一丝笑意挂在嘴角: “卷守山选择了你,选择了北疆,选择了黎民百姓,君主家国,这些……,都比我要有意义……” 忽地,卷喵喵说到此处,只觉自己再次被高简拥入怀中,卷喵喵不由得闭上眼睛,将头埋进高简的胸膛里,任由高简将自己抱紧…… “原来,这才是你一直隐瞒自己是卷喵喵的原因……,你为什么不恨他!你该恨卷守山!我允许你恨他!” 高简的声音传来,无端的有些歇斯底里,卷喵喵闻声默默的于腰间将高简环紧。 “因为那个冬天,所以你不喜欢严冬,因为那个冬天忍饥挨饿,所以你才落下胃疾,因为那个冬天见过斜月山脚下满村的尸骸,所以你才会晕血!对不对……” 此刻,卷喵喵听着高简一声声的追问又起,却生生的将想要回答的话按捺在了心底,旋即将脑袋又于高简的怀中蹭了蹭,开口道: “都过去了……” 此时,正当高简还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听屋外传来侍女一声声的呼唤…… “禀告王爷,禀告王妃,卷惜安卷小将出事了!” —————————————————— 卷喵喵住所旁的旧时王营大帐内 此刻高简携卷喵喵位于上坐,大帐之内,两个侍女一左一右跟着卷惜安跪在下首,卷惜安的身边站着卷守山和战天养,而另一边则站着庆功宴后没有归家,在军营中凑合了一夜的陈临渊和女儿陈万舞、儿子陈随军和陈北伐。 卷喵喵因为心中知道出了什么事,只将面上端的一片悠然,因为早间落泪,为饰泪痕,轻施了脂粉,卷喵喵此刻看上去除了略显慵懒,还稍显出了几分身为北疆王妃的雍容!只是,或许还是因为卷喵喵和高简恩爱缠绵的日子尚浅,并不能将这雍容驾驭的十分妥帖,神态间到底还是有些小女儿家的稚气,无端的让人觉得卷喵喵的神情有些玩世不恭,这番浑不在意的态度,分明是混杂着几分淘气,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新奇…… 大帐之内,陈万舞的身影普通的跪在了地上,一字一句,无不在要求高简为她主持公道,只是,卷喵喵此刻凝神望向高简,却见高简的神情中,恍若因着早间和自己的续话,又加上现如今突发的状况,显得有些阴郁! “王妃的两个侍女,无端的勾引了我未来的夫君!简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忽地,陈万舞的一语话落,高简虽然闻声,却没有立时开口回应,而是将目光朝着卷喵喵望去,卷喵喵观到高简望着自己,只将眸眼低垂,假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于嘴角勾起灿烂的笑意,一抬脚就朝着脚下的夜影轻轻踹去,笑着开口道: “哦哦哦,原来,卷惜安昨夜是和我的两个侍女在一起,怪不得,这夜影无人照料,竟也不知被谁锁在了我的屋子外面,瞧这冻的,多可怜!” 这时,就当卷喵喵话音一落,就见那夜影顿时将眼睛睁的更圆了几分,还刻意朝着卷喵喵的脚边凑了凑,满是一副求温暖的形容。 然则,正在此时,王营大帐内陈万舞的声音再起,一语道出犹显凄厉:“简哥!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她们两个只是侍女,若想要嫁给卷惜安,自然只能做妾室!” 此时,只当陈万舞的一番话一出口,就见跪在卷惜安身侧两旁的侍女也是将头一叩,一开口委屈巴巴的道了一句: “求王妃娘娘为奴婢做主!” 如是,卷喵喵听闻此言,顿时将眸光微抬,只见大帐中央,陈万舞的目光正朝着自己挑衅的看来!卷喵喵再次侧眸朝着高简看去,就见高简仍旧看着自己,并没有开口的意思!此刻大帐的门口处,有娄山关的身影走近,只一进军帐之内,便径自寻了个靠前的位置坐好,还于面上扫了大帐中央的一圈人,毫不避讳的在面上展现出大大的笑意。 卷喵喵见状,知道娄山关不过就是来看热闹的,只是这热闹该怎么个了局。卷喵喵想到此处,忽地想起,娄山关昨夜所说的话,他的言语中分明是断定自己不能将此事善了,更或者,还于心中猜测,这场擂台,自己打不赢高简。 如此,卷喵喵再次将目光投向大帐中央,只见那里,一面是自己的两个侍女,一面是高简的得力干将,霎时间,卷喵喵将目光好笑的望向高简,瞬间便于心中有了成算,转而,只未去看陈家人,而是先将目光看向了卷惜安身边站定的卷守山,轻轻开口道: “卷守山?” 此刻,卷守山的目光一直盯在高简的面上,没有料到会是北疆王妃先唤自己,旋即目光一怔,仍旧将目光朝着卷喵喵望去。 卷喵喵见状,先是于心中轻轻一叹,旋即略微安定了心神,开口道:“卷守山,本王妃的这两个侍女,随着本王妃,一路从京都城来到北疆,从来尽心尽力,鞠躬尽瘁,胸有丘壑,文韬武略,才貌双全,既然她们二人已经跟了卷惜安,自然要明媒正娶,迎回家中才是!你可同意?” 这时,只当卷喵喵将话说完,就见卷守山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目光为难的看向了一旁的陈临渊,然后又将目光望向了高简,这时的高简没有言语,只是一双目光,略带寒芒的盯着卷守山,阴郁不发一语,却听另一边的陈临渊不满的开口道: “这怎么能行!卷惜安已经与老臣的小女定亲,怎么能毁亲另娶!王爷,你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第79章 终相认,尽释前尘;应所求,偷救一人(二) 卷喵喵闻言,轻轻转头,将目光从卷守山的身上挪动到了陈临渊的面上,满是认真的开口道: “陈老将军所言甚是!然则,陈万舞虽然已经与卷惜安定亲,却到底没有行大婚之礼!如今,有本王妃的两个侍女捷足先登,既然米已成炊,自该先于令爱一步才是!卷惜安,不止要娶她们两个,还要不分先后高低,将她们二人抬为平妻!如此,才能夫妻和睦,以免厚此薄彼!而至于陈万舞……,若是陈老将军坚持婚约已定不能更改,自可将女儿嫁过来,作为卷惜安的侧室!如若不然,这婚约既然可定,自然也是可废的!本王妃听闻,军中有许多青年将校对万舞将军倾慕有加,陈老将军何不另择一位贵婿?” “这!王爷,你可要为老臣做主啊!王妃娘娘的侍女,地位虽然非常人可比,可到底只是两个侍女,怎么能做卷惜安的正妻!” 霎时间,陈临渊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响起,扑通一下便朝着地面跪了下去,卷喵喵见状仅轻轻一笑,眼中的促狭又起,旋即开口道: “陈老将军此言差矣!你可知,本王妃身边的侍女,虽为侍女,却都是来自京都城中长陵王的府上!长陵王如今太子已立,是名副其实的储君!更何况,就算是长陵王昔日,没有做得储君之时,身边的一个侍女林湘君,不过是一朝被孟北川唐突,便被孟北川迎娶回了府中,做了孟府上的正妻!你可知,彼时的孟北川,身份何等高贵?那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位极人臣,你就说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呵……,侍女!这样的侍女,若是能嫁给你家一个,你家的祖坟怕是都冒了青烟了!” 卷喵喵话至此处,旋即又将目光投向了一直跪于地面的卷惜安,开口问道:“卷惜安,你是何其有幸,竟然能同时迎娶她们二人!你说……是也不是?” 此刻,卷喵喵凝神朝着卷惜安望去,只见卷惜安的神情中满是愧意,一开口便道了一句: “王妃说的对……,是我的错,我愿意娶她们两个!” “卷惜安!” 终在此时,陈万舞的身形,终于按捺不住,转而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旋即上前走了两步开口道: “王妃娘娘这话说的轻松,可这说什么也不是卷惜安的错!我手上有证据,卷惜安分明是被人所迷惑,是有人在他昨日喝的酒中掺了东西,又被侍女服侍着喝下,这才做下错事!既然是侍女有意为之,为何要让卷惜安负责!” “掺了东西?” 霎时间,大帐之中两家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形容,卷喵喵眼观着面前的情景,见那陈临渊和两个儿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而当卷喵喵望向卷守山,正见卷守山凝神想着什么,旋即再次将浅笑勾于嘴角,开口道: “喔……,是了……,若是万舞姑娘不提,本王妃险些将这事忘了!昨夜本王妃虽然醉酒,却好似记得,本王妃的侍女,只服侍着卷惜安喝过一壶酒,而那酒却是从你手中接过来的,彼时你正端着那酒要敬给我的夫君,是也不是?那时,我夫君,正在与扎亚老王爷商议要紧事,所以偶然被侍女挡了酒,也并未介意,对吧?夫君?” 这时,卷喵喵将此话说出,顿时将目光投向高简,这一声夫君出口,霎时唤得高简有些一怔,旋即只轻咳了一声,下一刻,恍若想起什么一样,将目光阴鸷的看向陈万舞,开口道: “本王想起来,昨夜确有此事!陈万舞,原来那壶酒,你竟然打的是本王的主意?” “什么主意?” 此刻,卷喵喵一语开口打着圆场,分明是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形容,一来,卷喵喵不想将此事说破,太驳陈家人的面子,二来,虽然说,陈临渊如今已经军功不在大不如前,但是说到底也是高简的旧部,不好翻脸,于是卷喵喵只假作一副茅塞顿开的形容,开口道: “哦,我知道了,万舞姑娘定然是因为军机泄露一案,知道本王妃受了委屈,所以才将这掺了东西的酒送与王爷,也好让王爷与本王妃恩爱和美对不对?哎……,就是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不凑巧,竟然让卷惜安站了个大便宜!” 这时,只当卷喵喵如此说完,顿见高简的目光朝着自己投来,那目光中的震惊和赞赏不加掩饰,恍若将一番对卷喵喵颠倒黑白的本事,佩服了个五体投地! 事至此处,大家的心中已经心知肚明,长陵王的两个侍女,从始至终只伺候了卷惜安喝酒一壶,而那酒还是出自陈万舞之手,又有高简这个北疆王亲自作证,最后事情虽然说的不清不楚,但是陈临渊和陈北伐的神情中便知道,他们已经自知理亏,只是还有陈随军和陈万舞两个略有些滞气和不甘! “哎……,是老臣我管教不严,这事怨不得惜安,既然王妃娘娘有意让卷惜安同娶两人,那么我陈家与卷家的婚事,自然作罢!老臣实在是不愿意臣的女儿,无端的为人妾室…… ,老臣……,这就带着万舞告辞了!” 此时,随着陈临渊这一语话落,卷喵喵凝神观着陈临渊牵着陈万舞起身,已经慢慢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只是陈临渊戎马一生,如今却被女儿连累的如此颓唐,脚步都因为失了底气,略显蹒跚,卷喵喵不禁心中微动,无端的竟然好似从眼中流露出一抹怜惜,一抹羡慕。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此时,高简的一声疑问响起,卷喵喵闻声未动,只仍旧盯着陈临渊的背影,有些怅然的开口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羡慕……,陈临渊是个好父亲,宁愿解除婚约,也不愿意女儿为人妾室,他如此宠着陈万舞,竟然做到了不惜倾尽军功的田地,明知自己受女儿一片痴心牵连,却从未开口抱怨过一句,如此爱女之心,陈万舞……实在不该……,我……,一来是略微有些心疼陈临渊……,二来……是想起了自己的亲爹娘,人活一世,不说没见过他们的面,却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岂不可惜……” 一时间,卷喵喵的一语轻轻,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的落在大帐内的每个人耳中,卷喵喵眼见着陈临渊的脚步因着自己的话有些微滞,下一刻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在陈万舞的手上安慰的拍了两下,旋即头也不回的领着陈万舞走了出去! 卷喵喵此时因为心有所念,见到陈临渊和陈万舞已经走远,大帐之内,便只剩下了卷守山父子、陈家兄弟,和看热闹的娄山关几人。卷喵喵旋即便将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卷守山的面上,顿时有一片伤心再次肆意的晕染开来,经过上一次的醉酒,牵连卷守山被打,到如今已经是卷喵喵于诸事落定后与卷守山的又一次碰面! 曾经,卷守山这个被卷喵喵又敬畏,又敬重的人物,是除了卷知舟和卷呈疑之外,被卷喵喵视为家人和生父般的存在,所以,父亲嘛,将自己当作个女儿身份看待的卷喵喵自然是该对他敬着怕着的,只是这份敬和怕,到了现在,却也于卷喵喵的心中消弥殆尽了…… “卷守山?我为卷家挑选的两个儿媳,你可还满意?” 一时间,卷喵喵的一问掷地有声的响起,于面上故作镇定的勾起大大的笑意。 随着卷喵喵这番话音一落,卷惜安已经是搀着两位未来的夫人起身,而下一刻,卷喵喵却听到卷守山并没有答话,而是略有质疑的问了一句: “王妃娘娘你……,是故意的?” 终到此时,卷喵喵只将目光微扫向仍旧站在一旁的陈家兄弟,旋即,长舒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只是着侍女为王爷挡酒,至于剩下的事,不过是侍女顺水推舟,卷将军不必再多思多虑!一切只顺其自然,听从天意便好!如今听闻卷家另外两个兄弟的儿子女儿,也跟随在了军中,学习军中事务?真是可惜可贺,卷家在将来,恐怕前程无量,独当一面,为家国再添功绩!你家夫人,身体还好吗?” “你……” 此刻,卷守山的一个你字轻轻道出,语气中略显迟疑,倒是站在一旁的卷惜安闻声凑到了卷守山的耳边,开口说了什么,下一刻就见卷守山的目光中满是震惊,一脸的不可置信,仅一张口,便慌张地问了一句: “你真的是小姑奶奶?” 如此,卷喵喵闻声不禁轻笑,绵绵开口道了一句:“是我……” 卷喵喵此时,一声应下,缓缓起身,并未去看高简,恍若到了这一刻,直到身份在卷守山面前不再隐藏,卷喵喵的面上才有累世的风霜显现…… “卷守山,多年未见,其实我,一直想对你们全家说一句,你们能躲过那场屠村的厄运,真好……” 这一刻, 卷喵喵只觉自己这一语道出,全都是发自真心,只可恨自己当年在斜月村被屠之后,并没有机会亲口对他们全家人说出这一句,如今,如愿得偿的感觉真好…… 卷喵喵的身后,此刻有高简的身影走近,小心的将卷喵喵揽入怀中,卷喵喵察觉抬头,只将目光凝望向高简,却陡然间发现,高简的眼中溢满了心疼,旋即,卷喵喵见状一笑。 只是,下一刻,却听卷守山,一语开口,恍若连声音都变得有几分苍老:“喵喵!其实,彼时刚一下山,我就后悔了,我曾想要再回去接你出来,可是那斜月山自我下山之后,便被不知名的人给封了起来,来人势力强大,我几番查探都无法进山!我时时都在懊悔,当日没有直接带你离开!后来,边关告急,我实在是碍于无法接你出来,又怕王爷深陷险地,这才不得已,举家舍你而去,你……,千万不要怪我!” 终至此刻,卷喵喵闻声,惊觉的朝着卷守山抬头望去,霎时间,恍若便将多年来的心中郁结都化为了乌有!然则,就当卷喵喵将眼眸微垂向地面,暗暗咬紧了嘴角,顾自于心中感叹,竟也不知这世间到底是怎样一个轮回时,却见高简,不知何时已经将自己的拳头放于掌心,又于掌心中缓缓推开。卷喵喵掌心上细密的汗珠,被高简用衣袖轻轻擦拭干净,卷喵喵见状一笑莞尔,转而,便瞬间接受了心中的释怀,开口便看着卷守山道了一句: “既知你曾经寻我,我很高兴!” 卷喵喵这时说到此处,声音一滞,只是下一刻却敛了笑意,就连目光都开始变得锐利和阴郁,一开口更是带着几分憎恨在其中:“而至于那当年的封山之人……,我知道他是谁!” 忽地,卷喵喵只觉自己的一语话落,高简此刻正牵着自己手腕的动作霎时一滞,好似,就连投来的目光都有些带着震惊!一时间卷喵喵只以为,会不会是自己忽变的语气吓到了高简,只刚要掂量着将自己对那长陵王的恨意于面上收一收,却听见高简满是犹疑的问了一句: “你恨他吗?那个封山之人,害你困守在斜月山中,你恨他吗?” 如此,卷喵喵听到高简这样问,顿时有些迟疑,只是,就当卷喵喵迟疑片刻后,仍旧冲着高简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开口便是一句: “这是自然,可……可若是,这个加害我的人位高权重或者与你沾亲带故……,你会包庇他吗?” 恍然间,卷喵喵只觉得自己这一问出口,高简的神情仿佛变得很是玄妙,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从高简眼底一闪而过! 卷喵喵见状只于心中不禁生疑,下一刻不由得将望向高简的目光变得更加认真了几分,更在心中暗道,高简应该是不知道的吧……,高简若是知道,那个暗害自己的人就是长陵王,一定不会一直对长陵王如此扶持,还在知道长陵王居心叵测,心术不正的情况下,一丝犹豫也无的,将自己的亲妹妹高蓁嫁给他。 高简:“不会!只要你愿意,我不会包庇任何人!” 恍然间,就当卷喵喵想的入神,高简这一声掷地有声的回答再次响起,卷喵喵闻声轻笑,只将目光一错不错的凝视着高简,更于心中暗道,放心,就算你不会包庇任何人,那长陵王如今已经身为储君,这样不好惹的人物,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第80章 终相认,尽释前尘;应所求,偷救一人(三) 三月飞雪天初明 军营之外,卷喵喵一袭月白色的锦绣华服,搭着一件正红色的貂裘披风,伫立在北疆草场的山坡上。披风的帽檐上,洁白的风毛蓬松柔软,将卷喵喵的一张小脸衬托的更加白里透红,顾盼生姿。 此刻,天上的飞雪落下,无风轻柔,大片的雪花,因为坠落,时而在空中飞速旋转,时而洋洋洒洒一片悠然,卷喵喵见状伸出手去,任由雪花落于掌心,又于掌心上融化的无影无踪。 喧嚣了一个早晨,这场关于卷惜安的风波终于悄然落幕,卷守山为了慎重起见,还是选择了让卷惜安担下所有,只称是卷惜安酒后无德冒犯了北疆王妃的侍女,故此才主动提议与陈家解除婚约,如此,陈家身份一转,便成了这场议亲中的受害一方,陈万舞的婚事也足可以在日后得到保全! 卷喵喵在与卷守山相认后,于两人密谈时,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以梦隐宗第三十九代传人的身份,免了卷家历代长子看守斜月山的身份!时过境迁,梦隐宗,不过是一个被朝代更替,淹没在历史长河里的宗门罢了,既然已经无以为继,早已成为传说,落寞空门,何须再守,再者……,卷喵喵如今想到自己那半吊子的本事,颇觉的若是自己再这样颓废下去,恐怕,梦隐宗就不止是成为传说那样简单了,恐怕就是传,也是无人再传的…… 不远处,陈临渊带着陈万舞的车马已经走远,高简在此时折返了回来,卷喵喵因为想着心事,暗自出神,并没有发现…… 忽觉有人揽住了自己的肩膀,这才惊觉回眸,只一抬头,便对上了高简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睛,恍然间,卷喵喵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卷喵喵总觉得,现如今高简好像对自己要比从前好上很多,而且好的还不是一星半点!这不免让卷喵喵心生疑惑,心中时不时的便会对自己问上一句: “难道自己曾经的想法都是错的?单单是一个救命的恩情便能让高简转还心意?更甚者,还能让他爱上自己?” 心有此念,卷喵喵不禁抬起双手在自己的面上拍了拍,谁知,卷喵喵只才刚拍了两下,双手便被高简拦了下来。 “你这是干嘛?” 随着高简的问声响起,卷喵喵闻声再次朝着高简望去,一开口便回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自从我卷进军机泄露一案,病好后,你好像对我好了很多,你瞧,我最近都吃胖了。” 忽地,卷喵喵此番话落,顿见高简霎时刚才还满是温情的目光,很快便暗了下去,卷喵喵见状,心知是自己说错了话,立时不再言语,只暗暗咬紧了嘴角,低下头去,只是下一刻,却忽听高简的声音在耳边又起: “从今以后,我会对你好百倍千倍……” 卷喵喵听着高简这样说,旋即抬头,只见,瑞雪纷飞下,高简的目光中少见的掺杂着几分难得的深情,卷喵喵见到此景,这才慢慢松了嘴角,旋即一笑莞尔。 只是,卷喵喵此刻虽然如此做派,却在心中思虑片刻后,仍旧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因为自己卷喵喵的身份被高简一朝洞悉,就对高简言行无状,出言不逊!诚然,卷喵喵承认自己平时是有个爱仗势欺人的毛病,但是卷喵喵却也知道自己不傻,如今高简这“势”还不稳定,谁知他高简,是真的转了性情,还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时的心血来潮…… 这世间,自然是不能任谁都如周公演、卷呈疑或者卷知舟,对自己那样好的,高简此人,心思难测,若单论一份救命的恩情,便肖想他的真心,难免太天真了……,若是,自己真的依仗他一时的放纵而得了意,那谁知,若是他今后,有朝一日厌弃了自己,会不会将这些当作旧账翻出来,与自己理论? 如是,卷喵喵这样思来想去了一番,仍旧是将目光空对向了地面,怔怔不发一语…… “怎么手这么冷?” 忽然间,卷喵喵因为手被高简攥在掌心,心中一惊,旋即便快速的将手抽了回来!下一刻,卷喵喵却见高简神色一怔,如此,卷喵喵只看着高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焦急思虑了片刻,最后仍旧还是掂量着将手落回到了高简的掌心之中!只是,这一番动作下来,卷喵喵愣是眼见着高简的眉头被自己的挑衅,气的直跳,旋即卷喵喵更是于心中生出无比的心惊…… “你……” 此刻,卷喵喵听着高简的一声你字出口,迅速的将目光转向了别处,但是下一刻,卷喵喵却听到高简恍若好笑的问了一句: “这次,卷惜安的事,既然是你故意的,为何不愿意承认?可是怕为我得罪了陈家兄弟?” 如是,卷喵喵闻言瞬间抬头,心中倒也觉得高简将自己的想法猜中了几分,但是就在卷喵喵心中暗自斗争了片刻后,仍旧还是迅速朝着高简摆了摆手,开口道了一句: “那是长陵王的两个侍女看上了卷惜安,并不是我的主意!” 这时,卷喵喵自认为将话说的很是认真,并不能让高简挑出什么毛病,可谁知,下一刻,高简却将目光煞有介事的看向了不远处,如闲庭信步般赏着雪景的娄山关,旋即思虑着道了一句: “是吗?为何本王的军师会说,你彼时将这计划安排的周到从容,很是缜密……” 霎时间,卷喵喵闻得高简此言,顿时石化在当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这番作为还有一个人证在场,如此便转瞬熄了刚才将一副不甘己事的话,说的信誓旦旦的气焰,只十分不满的转了头朝着不远处的娄山关望去,默默叨咕了一句: “我能杀人灭口吗……” 忽地,卷喵喵这一句话落,顿觉高简的一记暴栗便弹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卷喵喵头上吃痛,瞬间惊觉的望向高简,却听高简开口道了一句: “杀人灭口倒是不必!你若是真的怕为我得罪了陈家,我看左右你的侍女也多,不若再舍出来一个,这陈家的长子陈北伐,自五年前丧妻之后,便一直未娶,如今,我看他与你身边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侍女,倒是相看的正相宜!” 一时间,卷喵喵没有料到高简会听到自己的小声嘀咕,正于惊觉之下捂紧了嘴巴,突然听到,陈北伐正在私下里与自己的侍女相看,这才放下了手,面上显现出了无比的吃惊。 “我的侍女被陈北伐看上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时,卷喵喵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不远处的军营望去,果见那距离军营的不远处,只剩下了两个侍女一边玩着雪一边等着自己,而那三人中领头的一个早已不见了踪迹…… “你对自己身边的人,管理的也太松散了些。” 此刻,高简的一语传来,卷喵喵默默听去,倒是并没有觉察出高简语气中的责怪之意,旋即满不在乎的开口道: “好吧,我承认,先时那两个侍女确实是我让她们寻上的卷惜安,并不是她们肆意妄为!而我之所以默许,那是因为看她们都对卷惜安心生了情谊!如今,你既然想要我再舍个侍女出来,也容易,只要那侍女愿意,尽管由他陈北伐娶了去便是,反正她们又不是我的人!不过我可和你说好,这三个侍女的嫁妆,你需得找京都城中的长陵王要去!我可是一分钱也没有!” “这是自然!” 忽地,卷喵喵没有料到高简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旋即眼睛微转,眉梢一挑,开口便又补了一句:“嗯,多要点儿!” 转瞬间,卷喵喵观到高简闻声一愣,下一刻,顿时便有一抹笑意浮于面上,这才也跟着笑的开怀…… ———————————— 暮雪初晴 这场雪一下便是一整天,卷喵喵自经历了早间一事后,这一整日,不是跟在高简身边偎着温暖的炭火,温书识字,就是和侍女们有说有笑的在雪地里堆着雪人,打雪仗。 偌大的北疆军营,好似自经历了姑衍山一场大捷之后,难得的变的松散了许多,不再如往日那样严苛!只是卷喵喵有时悄悄地瞧见,本应该着急为儿子张罗娶亲一事的卷守山,却不知为何仍旧如往常一样,很是繁忙,装备,阅军,清算物资,就好像时刻在为着什么行程做准备! 而相比之下,反倒是高简,难得的偷闲了一日,一刻也不曾离开自己身边……,无端的竟让卷喵喵生出了与高简本就是这般夫妻和美之感…… 而于这一日中唯一美中不足的则是,原本是被扎亚老王爷留下陪自己玩乐的萨日娜,不知何时又偷偷的跑出了军营,竟也不知去了哪里! 再就是陈临渊的大儿子陈北伐,也不知他是不是得了高简的授意,整整一日,虽然打着随时听候高简的拆迁之名,整日都守在高简的身边,但是卷喵喵却冷眼瞧见,整整一日,这陈北伐的目光都在自己的那个年长的侍女身上打转!如此,便让卷喵喵凭空的生出了自己家好好的一棵白菜就快要被猪拱了之感! 而彼时,就当卷喵喵心有所念,刚有不满,想要去到那侍女和陈北伐之间挡上一挡时,却见那侍女稍稍朝着陈北伐瞥去一眼,眼睛中的眸光流转,宛若一方冬日里阳光照耀下的清泉,眼底的笑意丝毫不加掩饰,浓情蜜意好像比冬日里雪后的阳光还要明媚耀眼! 如此,见到这番情景,卷喵喵不禁气结的闭紧了嘴巴,决定不再多言!不过,彼时,倒好似是高简看出了卷喵喵的心事,言语中的话一出口,顿时便让卷喵喵佩服了个五体投地。 因为高简彼时看出了卷喵喵的想法后,先是称赞了卷喵喵早间说过的一句话很对,那便是:“长陵王的侍女,若是能嫁到陈家府上一个,那陈家的祖坟,也算得上是冒青烟了!” 按照高简的说法,如今跟在卷喵喵身边的侍女,都是长陵王身边首屈一指的人物!她们的身份,好似都与长陵王昔年的故交好友有关,只是,就当卷喵喵向高简打听那些个侍女到底是长陵王哪些个故交好友的女儿时,却听到高简满是悲痛的道了一句:“他们都死了……” 这样一来,卷喵喵见到高简少有的显露出一片伤怀,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倒是,高简很快的便给卷喵喵作出了另一番解释,那便是,他觉得,陈临渊一家,经此军机泄露一案,先是被陈万舞牵连,已经军功尽失!高简将卷喵喵早间说过的话思虑了再三,觉得卷喵喵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像陈临渊这样的一位父亲,戎马一生,应该值得被人心疼才对! 如此,纵然陈临渊曾经掣肘高简整改军中制度,但说到底陈临渊怎么也是北疆老王爷的旧部,高简觉得,很不该让陈临渊到了晚年,眼看着陈家走向没落! 现如今,陈家的陈万舞已经是不堪大用,二儿子陈随军虽然在军务上很是上心,却也功绩平平,听说现如今,陈临渊已经为陈随军与居胥关中另一个军中老将的女儿定下了婚约,只是即便如此,怕是他也担不起陈家的家业! 而陈北伐……,听说他的原夫人曾是朝中一位重臣之女,只是那重臣因为被逍遥王一案牵扯,已经举族被灭,而那陈北伐的夫人,也在母家被灭后,缠绵病榻多年,最后于高简经历过的北疆叛乱中饱受惊吓,一年后在严冬之中撒手人寰。 据说,彼时陈家还因为陈北伐的夫人,险些受到逍遥王一案的牵连,是被高简的父亲,北疆老王爷一力保下!如此一来,卷喵喵听闻后,不禁于心底暗暗咂舌,竟也不知这曾经惊动一时的逍遥王一案,到底害了多少人丧命!只是就当卷喵喵好奇的向高简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时,却听高简只目光中满是悲伤的,哀哀道了一句:“很多,很多!” 联姻牵涉政治,这样的目的本不在卷喵喵的思虑范围之内,只是卷喵喵觉得,若是那侍女和陈北伐真的互有情谊,如此成全一番,倒也堪算得上是一件美事!再者,待到日后,一旦长陵王登基,说不得,也会掂量着这些个侍女曾经的家世,对陈家提携上一二!而陈北伐嘛……,年纪虽然比那侍女大了点,但是人品还不错!卷喵喵如此一想,也便对此事不再纠结。 只是到了现在,卷喵喵只要一想到高简所说的,陈家曾险受逍遥王一案牵连之事时,便不免心有戚戚焉!也好似忽然理解了,陈家为何一直以来都对京都城中的富贵王权有着莫大的敌意! —————————————— 晚饭过后,高简再一次被娄山关寻了出去,说是有要紧事需要商议! 而早晨听了一场热闹的战天养,却在消失了一天后,于晚间烛火尽明时,提着一笼兔子而来,说是他现如今已经参破了彼时卷喵喵病重时,于梦中呓语的玄机! 询问卷喵喵曾经在睡梦中索要兔子,是不是因为想起了曾经在斜月山上,自己带着一众将士将卷喵喵的兔子吃了个干净之事,那时卷喵喵闻言一笑,觉得战天养很没有必要为此事烦心。 不过倒是战天养此来,因为知道了卷喵喵曾经生活在斜月山上,言语中的一番关怀之情,让卷喵喵听了很是动容!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卷喵喵总觉得战天养的言语中不知为何,总是无端的透露着一丝愧疚之意!如此,卷喵喵自然不觉得自己生活在斜月山上与战天养有什么关系,再者说,若论彼时战天养没有将卷喵喵从斜月山上带走,那也是迫不得已,人之常情!卷喵喵心想,战天养又不是高简的外祖父,自然是不能直接为萧老将军做下这个主,直接将自己带去北疆的! 那时,只当卷喵喵将自己这番宽慰的话朝着战天养一说,就见战天养这位戎马一生的将军,却不知为何,竟生出了几分要愧疚落泪之态,虽然到了最后都被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却让卷喵喵觉得,如今能得人心如此,那么自己曾经经历的一切也便不算什么了…… 诸般长谈后,战天养仍旧还是将他在来北疆的路上,朝着卷喵喵问过的问题都问了一遍,那便是平日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童年过得怎么样,卷知舟对卷喵喵好不好之类的话,而这一次,卷喵喵也便回答的事无巨细,很是认真! 只是,待到卷喵喵目送着战天养离开时,却见战天养的目光一步三回头的总是落在自己发间的玉钗之上,这样一来,不禁又让卷喵喵想起了这支玉钗的由来,高简曾经说过,这钗乃是曾经逍遥王妃的旧物,战天养既然是曾经逍遥王府上的家臣,一定是认得的吧…… 第81章 终相认,尽释前尘;应所求,偷救一人(四) 翌日清晨 晨辉落下,无端的军营外传来阵阵嘈杂之音,卷喵喵闻声惊醒,回眸望去,却见这一整夜高简并没有回房中休息,而自己也因为等待心生困倦,不知不觉的竟然就这样合衣睡了一夜。 忽然间,房门被大力推开,卷喵喵闻声慌张起身,只一转头却见昨日一整日都没有现身的萨日娜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此刻正慌慌张张的躲避着什么!萨日娜见到卷喵喵已醒,迅速关了房门,忙凑到卷喵喵的床前,只一闪身便,脱了靴子,躲进了卷喵喵的被子里。 “你这是怎么了?” 卷喵喵因为心中好奇萨日娜的这副做派,好笑的开口询问,不过,只一转头,却见萨日娜将一个手指放于嘴唇边上,轻声嘘了一下,开口小声说道: “哎呀,还能怎么了!妙妙,这次你可一定要救我!高简如今向我父王告状,说我夜不归营,我也是到了今天早上才知道,我父王和高简,昨日带着人马,寻着草场找了我一晚上!” 如此,卷喵喵闻言,不禁歪着脑袋思虑起来,旋即便心有成算的开口笑着打趣道: “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一天!如今,那个被你从草场上捡回来的英俊男子,可大好了?” “哎呀,好什么呀!他这个人一连着两日都在发高热,我可是衣不解带的守了他好长时间了!妙妙,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你瞧,这是我父王的金刀,我今日从他那里离开时,解走了他脖子上的狼牙,如今,我把这金刀给你,你一定按照我给你的地址,去找到他,给他带上一些你们国中的草药,再顺便将这金刀帮我转交给他!” 这时,萨日娜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朝着门口望去,卷喵喵见状不禁好笑,旋即便开口道: “你怎么不自己送去?” 如此,这时只当卷喵喵一问完,便见萨日娜似是泄了气的开口道: “哎呀,送什么呀,如今,我父王和高简知道我回了军营,已经带兵将整个军营都包抄起来了!没准一抓住我,就会将我带回去!妙妙你可一定要记得我说的,给他送药去啊,不然他一定会死的!” 如此,这时只当萨日娜这一语话落,顿时便听屋门外传来兵甲来来往往的穿行之音。 “找到了吗?” “没有!如今就只剩下王妃娘娘的屋子没有搜查过了,末将们不敢擅入!” 屋门外,此刻高简和陈北伐的声音响起,萨日娜闻声立时便用被子将自己蒙了个严实,下一刻,卷喵喵眼见着高简愤怒的推门而入,只略看了卷喵喵一眼,便见目光精准的锁定在了里面蒙了一个人的被子上,卷喵喵见状不禁冲着高简尴尬笑笑,旋即便见高简皱紧了眉宇,快步的朝着床边走来,只大手一扯,就将萨日娜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好啊!萨日娜,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倒是学会夜不归营了!你可知你父王带着兵将沿着草场寻了你一个晚上!” “我不管!高简,你放开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将我嫁给忽云迁这事,少不了也是你串掇我父王出的主意,我才不要嫁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时,随着高简和萨日娜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服谁的言语出口,卷喵喵愣是眼见着萨日娜丝毫没有反抗余地的被高简拖拽到了门口,仅一开门便丢了出去! 卷喵喵此刻伸手提起了萨日娜的靴子,慌张跟在高简的身后,才一到门口,便见萨日娜已经被扎亚老王爷的人给捆了起来,有两个侍女打扮的人,很有眼力的上前两步,将萨日娜的靴子接了过去,卷喵喵见到此景,不禁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朝着萨日娜露出了一副爱莫能助的笑容。 不远处,有扎亚老王爷的身影,很是沉稳扎实的走近,只一到近前,便冲着身后将手腕一勾,开口道: “将她给我带回去!” “父王!你怎么这么狠心!我不要嫁给忽云迁,他都不知道死哪去了,没准都已经喂了狼了!唔唔!” 这时,卷喵喵眼见着萨日娜被扎亚老王爷用手绢堵住了嘴,不由得惊的睁大了眼睛,下一刻,见到萨日娜朝着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刚要抬手说些什么,却见高简忽地扭头,朝着自己看来,如此,卷喵喵只有无奈的放下了胳膊,默默地将目光朝着别处望去。 军营外,随着卷喵喵与高简目送着扎亚老王爷带兵离开,萨日娜临离开时那副满是托孤的眼神,不禁让卷喵喵犯起了难!卷喵喵一想到萨日娜所说,若是不为那受了重伤的人送去草药,恐怕他将性命不保,旋即便掂量起来,思虑着该怎么向高简开口!只是,就当卷喵喵将目光落到高简那一副因为寻找萨日娜而一夜未睡的面容上时,却生生的将话憋了回去,见到高简似有困意显现,于是便开口问道: “可是困了?不如你先回去休息?” 如是,只当卷喵喵这样一问完,便见高简闻声点了点头,卷喵喵见到高简点头,于是便有尝试着开口道: “那个……,我让侍女给你准备一些饭食,你吃了再睡?” 高简闻言又点了点头! “额……,你于房中休息,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中午阳光正好,雪也少了很多,想去草场骑骑马,如何?” 这时,只当卷喵喵说到此处,就见高简虽然斜睨了眼角朝自己看来,眼神中略带疑惑,但仍旧是点了点头。 如此,卷喵喵在于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匆匆与高简吃了一餐早饭,眼见着高简睡下后,这才整理好了一切,准备出发! 若论草药,卷喵喵因着昔年间曾于斜月山上随着卷知舟学过辨认草药的本领,也就不必太多叨扰旁人,只自顾自的打探了那宋军医徒弟的住处,便径自寻了上去,又借着那宋军医徒弟出门的间隙,匆匆寻了专治高热不退的药剂,只是就当卷喵喵要转身出发时,仍旧还是又带了些治疗外伤和消炎止痛的药,如此一切妥当,卷喵喵便快速上了战马,朝着草场中央奔去。 时至午后,卷喵喵按照萨日娜所给的地址,终于找到了那受了重伤之人的所在,卷喵喵环顾四周,只见这里虽然在草场中央,却因为三面环着不高不低的山丘,竟然无端的显得有些隐秘,如此,卷喵喵见状,也就对扎亚老王爷和高简带着兵将寻了一晚都无所获一事多少有了一丝理解。 只是,此刻,卷喵喵见到这里这样隐秘,突然便为自己进是不进犹豫了起来,因为想到萨日娜口中所说的男子,应该是姑衍山一役后存活下来的阿古达木的手下,旋即不禁暗自琢磨,若这男子是个晓得知恩图报的或可还能一救,可若是自己救了他,他反过来却将自己杀了,那么自己这一行,岂不是羊入虎口? 忽然间,卷喵喵想到此处,多少有点为自己此番出来,没有和高简知会一声,感到懊悔!不过就当卷喵喵犹豫的功夫,却见那不远处的白毡房内走出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看上去四十来岁,应该是居住在此处的牧民,只一见到卷喵喵便惊喜的开口道: “是萨日娜让你来送药的吗?” ———————————— 斜阳渐暗,日暮西山 不知随着这白毡房内的女子忙活了多久,卷喵喵眼见着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烛盏,外面的天色也已经黑了下去,为此,不由得开始生出几分心急,生怕高简若是醒来,见到自己不在营中,会大发雷霆。 可是,苦于眼见着房中的女子与自己忙活了大半日,那重伤的男子,却仍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卷喵喵虽然有心想要离开,却被那女子以卷喵喵颇晓的药理为由留了下来,如此,卷喵喵便不得不央求着这女子差遣了个半大的孩子去与高简送个口讯,如此,那女子见到卷喵喵答应留下,旋即变得很是开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夜色变得越加深沉,随着卷喵喵对那伤重之人施救了一个下午的女子,因为还有几个孩子要哄,早早便去到另外一个屋子睡下,如此,便独留下了卷喵喵一人照料在这个重伤男子的身侧,这不禁让卷喵喵叫苦连天。 卷喵喵想到,可能是这里距离军营较远,又是雪夜难行,再加之,那女子差遣出去送信的又是个孩子,如此,高简可能一时半刻无法赶到,旋即便径自拉了个凳子,在那重伤的男子跟前坐下。 这一整天,卷喵喵都在摆弄着药草,并没有将这男子的形容细看,无论是更换草药,还是擦拭身体,都是那女子一个人在忙着,故此,这一刻终于消停了下来,卷喵喵只迎着烛火将那床榻上的人打量了一番,却然也觉得,这男子长得还算英俊! 只是这男子不同于白漓国中男子的五官,他的样貌看上去更加硬朗,面庞宽厚,轮廓深刻,高高的鹳骨,挺直的鼻梁,眉眼浓密而有型,体格魁梧,只稍稍一看上去,就觉得性格应该很是豪爽!因着草原之人一直给卷喵喵的感觉便不同,就比如萨日娜的父亲扎亚老王爷,卷喵喵只要朝着扎亚老王爷看上去一眼,便会联想到草原上的雄鹰!而卷喵喵一见到萨日娜,便会想到清晨渐渐升高的太阳!而此刻,卷喵喵见到这个重伤的男子,只在心底暗自思量,若是他身无病痛,恐怕是与一头勇猛的老虎或威风凛凛的头狼相较,也不遑多让。 卷喵喵念及此处,好似心中忽而也便对萨日娜对着男子的痴心有了一点点理解,旋即轻轻一笑,便从腰间解下了那柄萨日娜的金刀放置在了那男子的枕边,又伸手摸了摸那男子的额头,果见,经过这一天的治疗,他的高热已退,如今已经睡的安稳。 忽地那男子身形一动,随着一声嗯哼响起,卷喵喵心中一惊,察觉到他可能崩开了伤口,立时便扭过头去,为着自己这双不能见血的眼睛,将一条长长的红绸快速系上,旋即再一回头,果见那男子因为动作,牵动了伤口,臂膀处隔着纱布慢慢的透出一抹殷红,卷喵喵见状略微皱了皱眉,好在隔着红绸将那血色看的并不真切,旋即便为他轻扯了被角,于肩膀处盖好。 不知过了多久,卷喵喵因为困意袭来,不由得合眼浅眠,朦胧之中只觉好似有人将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的肩上,卷喵喵为此不由得惊醒,慌乱起身时,只见那先时还躺在床榻上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来,此刻正目光一错不错的打量着自己。 卷喵喵一时不防被惊的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身下的凳子。 再一转头,却见那床榻上的男子已经起身,正透过朦胧的红绸冲着自己端的一脸笑意: “姑娘救了在下,又细心照顾了多日,为何此时一脸的惧怕?可是心中害羞?” 害羞?害羞个屁! 卷喵喵闻言刚要开口解释,那救了他的人不是自己!只是下一刻却见那男子已经自顾自的下了床榻,朝着自己靠近,那男子的身形高大,仅轻轻一低头便给了卷喵喵十足的压迫感,此刻卷喵喵即便隔着红绸也能觉察到,那男子因为感受到救他的女子对他的爱慕,而面露的得意之色!就是……就是……,这男子的眼神儿怕是不太好,没想到他竟然会于萨日娜救了他多日之后,生生的认错了人! “不是我救的你!” 此刻,卷喵喵因为那男子向自己靠近,不由得再次后退了几步,然则下一刻,却见那男子在听到自己的话后,旋即也怔住了脚步,转而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如是,卷喵喵也便接着这个空档,旋即再次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那男子间的距离! 房屋上空,这时一声鹰啼呼啸而过,卷喵喵眼见着那男子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只忽而嗓音略微阴沉的便道了一句: “你是他的人!” 第82章 终相认,尽释前尘;应所求,偷救一人(五) 第83章 方晓归途无妄生,肃杀满目祸宫城(一) 北疆的三月,一场大雪过后,严冬渐渐远离,虽然仍旧寒冷,却明显的有了暖意。 自从卷喵喵偷出军营,答应萨日娜为忽云迁带去草药后,卷喵喵总觉得高简对自己的看管好似更加严谨了起来,其形容比之一位严父或兄长看管自己不省心的闺女或者妹妹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近日的北疆军营,氛围不比年关之后,卷喵喵每日游走于军营之内,总能不经意的觉察出一丝三军严阵以待的气息!如今卷守山已经不像先时那样忙碌,娄山关风闻自从北疆抓获了那个狼居胥的白漓军师纪铭尘之后,每日也开始不得闲,不是与纪铭尘对京都城中的时事侃侃而谈,就是对北疆军营的布防进行行军推演。 而相较于卷守山和娄山关二人,卷喵喵觉得最近这些时日,陈北伐的表现也尤为不同!想到前几日,一向得了高简默许的陈北伐,不是整日魂不守舍的在自己的门前晃个不停,就是围着长陵王的侍女看个没够,而这两日,他却好像突然转了心性一样,再也没有为了能将长陵王的侍女看上一眼而寻上门来一次,而是转而执起了刀枪,练起了兵! 彼时卷喵喵因为心生疑惑,曾经明里暗里的向高简打听,怀疑是不是京都城中出了什么事情,只是高简听闻之后,却只推说,京都城中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北疆军营也并没有得到关于京都城中的风声!而就当卷喵喵仍旧心有疑惑,冲着高简追问个不停之时,高简则就会用上他惯用的伎俩,转而将他的一双眸子朝卷喵喵望的深邃,再于面上附上于春风般和暖的笑容,然后端着哄孩子般的口吻,冲着卷喵喵满是安抚的道上一句:“若是京都城中真的有事,那周琦每日都会来信,怎么会不在信中知会于你?” 如是,有了高简的这么一番搪塞,卷喵喵纵然仍旧心有疑惑,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但是总之,卷喵喵总觉得高简好像有什么事情正瞒着自己,而且不止高简,甚至整个北疆大营,恍若一夕之间都有了一个共同的,且只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长陵王的三个侍女,此刻正于房门前踢着毽子,另外两个侍女,自从跟了卷惜安,每日对卷惜安是半步难离,无论卷惜安走到哪,她们两个必定跟随在侧,如今他们三人反倒成了整个军营里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只是碍于军营中的风纪,待到高简听闻了此事,一朝下令,才将这段惹人非议的风波压力下去,如此,北疆军营不过是在这段风波之后喧嚣了几日,就快速的归于了平静。 卷喵喵此时,斜倚在屋子里的窗边,看着侍女踢毽子看到出神,忽见战天养的身影从不远处一闪而过,卷喵喵见状不禁心生疑惑,只一起身,便出门跟了上去。 战天养如今,是这北疆军营中难得的闲人,只是最近几日,卷喵喵却见他,总是频繁的奔走于军营和居胥关之间,竟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军营大门之外,高简正在与战天养聊着什么,待到卷喵喵走近,只见他们二人迅速闭紧了嘴巴,卷喵喵见状驻足,却见战天养朝着自己端着谨慎的步子走了过来,开口便问道:“听闻你昔年曾败在梦隐宗门下,不知可能治好这女子对情郎爱而不得的痴心?” 如是,卷喵喵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却也不曾想到,站在战天养的角度,又有哪个女子能让他这样上心?旋即,就当卷喵喵端着一脸困惑,刚要朝着战天养问上一问时,却见战天养恍若早就将卷喵喵想要开口问上的问题洞悉,紧接着便道了一句:“是陈万舞……,她有些疯了……” 时过晌午,卷喵喵只取了梦隐宗的五件法器,随着战天养和高简去往居胥关中走了一遭,待到回程时,陈万舞的病情已经得缓,至少口中再也不会吵着什么非高简不嫁的言语,而卷喵喵去到她的梦中所做的,不过是敛了一些她对高简深入骨髓的记忆…… 马车之上,卷喵喵观到高简一直看着自己手中有关梦隐宗的法器若有所思,就当卷喵喵将目光投向高简时,便听高简满是思索的道了一句:“你……也曾入了我的梦吗?” 高简此问提出,卷喵喵不知如何回答,但是卷喵喵单看着高简望向自己的目光,便也知道,他已经多少有些猜到…… “你……可会介意?” 这时,只当卷喵喵此问一出,就见高简立时一怔,如此,卷喵喵见到高简的样子,为免高简心生不悦,急忙开口解释道:“我……曾经入过的……,不过只入过一次,却并未生什么欢喜,反倒差点要了我的命……,梦隐宗的手艺,其实不用完全依靠这五件法器,但是我的手艺并不精,如今,若是没有它们怕是已难以做到,彼时,我为了免我总想入你梦中的好奇之心,就将它们锁了起来,今日是临出门之前才开了锁,拿了出来。” 这时,只当卷喵喵这样一答完,就见高简满面的若有所思,旋即开口便道了一句:“我信!” 高简他自然是信的,不然卷喵喵若是能随意入得高简的梦境,洞察天机,也不必为了想将京都城中的局势如何一事问个明白,向高简追问个不停!此刻,卷喵喵这样想着,不免又生起了闷气,转而便看着梦隐宗的五件法器出了神,心中暗道,要不要趁着晚上高简睡着了之后窥探一番? 只不过,就当卷喵喵这样一思虑的功夫,却见先时还被自己稳稳攥语手中的法器,不知怎么就到了高简的手里。 “白苏里,对你这东西,倒是感兴趣的很,只可惜,他不在!你刚才说,先时曾入过我的梦境一次,怎么会差点要了你的一条命?可是这物件有什么玄机?” 这时,卷喵喵听闻高简的话,不禁抿紧了嘴角,心心念念的都是,自然不能让高简知道,自己彼时入他梦境,险些丧命,都是因为一朝洞悉了他对自己从未生过的爱意,从来都没有过的真心! 那番以后高简会娶侧妃,纳妾室,更甚者恐会休了自己,另娶她人的荒诞之言,曾将自己置身于九霄深渊,万劫不复之地!而自己如今,之所以还能安然的守在高简身边,则完全是看在,现如今高简对自己的态度,还算不错,再加之他确然是自己合理合法实至名归的夫君!如若不然,卷喵喵只恐会将自己这一颗及时行乐,得过且过的好死不如赖活着之心,也立时归于死寂…… “那不过是我……学艺不精……” 此刻,卷喵喵绕过了心中所有的话,略有搪塞的说出了这一句,却见高简转而便将那梦隐宗的物件揣进了他自己的怀里,卷喵喵刚要伸手想要讨回,却见高简不容置疑的道了一句: “我先替你保管些时日,等到时间到了,我会还你!” 一时间,卷喵喵,听着高简的话,颇觉的高简的话里有话,另有所指!只是,就当卷喵喵想要开口问上一句,却见高简已经顾自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一副不愿意再将此事谈论下去的形容。 卷喵喵此刻,只看着高简,满目的若有所思。 “我有心让陈万舞忘了你,你不生气?” “不生气!” “若是陈万舞此生真的非你不嫁,陈临渊又苦苦哀求,你会娶她吗?” “不会!” 如此,关于陈万舞的一连几问下来,高简都没有睁开眼睛,卷喵喵也就不再多问,只是卷喵喵凝神看向高简,却见高简自从闭目养神之后,都满是一副眉头紧锁的形容,竟也不知再思虑着什么…… ———————————— “我们到了!” 此刻,随着马车外,战天养的声音响起,车轮转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不远处有陈北伐的身影策马跑近,只一到近前便焦急的开口道了一句: “王爷,娄军师,请王爷到营中议事!” 高简的眼睛在此刻睁开,仅一打起马车的帘子,便见到了一脸焦急的陈北伐!只见陈北伐一开口,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高简抬手制止,高简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向卷喵喵,虽然目光仍旧和蔼,可是卷喵喵却明显能觉察到高简眼底一抹而过的担心…… “你先随战将军回去,我议事过后便来寻你!” 卷喵喵闻声,朝着高简点头,转而便见高简跳下了马车随着陈北伐上了另外一匹马,策马离开。 夜色深沉 高简这一去议事,一直到晚间也没有回来,卷喵喵心中难免忧虑,想要出门去打探,只这一个动作便被长陵王的侍女拦了好几道!终于,卷喵喵还是,借着腹中饥饿,想要吃些东西的缘由将侍女支了出去,而卷喵喵也趁此机会,一个闪身便出了门。 寒风依旧刺骨,夜间的北疆大营,不知为何,略显忙烦,不停的有夜翼军的骑兵列队而行,穿行于整个北疆大营的每个角落,恍若在寻找什么…… 卷喵喵见到此景,径自选了个阴暗的角落驻足观望,只没过多时,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嘻嘻索索的声音,一时间,卷喵喵只以为是军营之中进了歹人,刚要迈步快速离开,却惊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攥住,卷喵喵的一双眼睛顿时变得惊慌,然而,只还未等卷喵喵回头,却听到身后有一声轻问响起: “你可是周妙妙?” 卷喵喵闻声回头,只见那阴影之下,躲藏着的是一个白漓国中之人打扮的男子,听着声音,男子约莫三十左右岁的样子,因着夜色昏暗,卷喵喵将他的长相并不能看清。 “我是!你是谁!” “姑娘!真的是你姑娘!” 一时间,这来人的一声姑娘出口,顿时便让卷喵喵放松了警惕,相较于彼时军机泄露一案,前来栽赃自己的那个北疆人唤自己的王妃娘娘不同,这一声“姑娘”,可正是京都城中周公演府上的人对卷喵喵的称呼!忽而,便让卷喵喵生出了几分他乡遇故知之感! 然而只还未等卷喵喵再次开口发问,却听那人开口便惊慌的说道:“姑娘,姑娘叫小的好找,如今,小的已经在北疆大营周边转了三日,北疆大营的管制实在严格,小的今日才终于侥幸混了进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样着急?” 这时,随着卷喵喵一声疑问出口,就见那人急忙开口道:“姑娘,如今京都城中局势大变!皇上病重,朝不保夕!长陵王借机向老爷发难,说是老爷与宫中汝阳王的母妃梁贵妃有染,还说在咱们府上的祈贤阁中找到了证据,抓获了个和梁贵妃样貌相同的女子!如今,老爷被长陵王以霍乱后宫为由圈禁家中,求姑娘快想想办法,央北疆王发兵京都城,好救老爷一命!” 忽地,这男子的一番话落,对卷喵喵而言不可谓不如晴天霹雳,只是就当卷喵喵略微安定了心神,将整件事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心中知道,这男子口中所说长陵王在周府上的祈贤阁中抓获的那个与梁贵妃样貌相同的女子,自然指的是阿若了!只是…… “既是掌握了我爷爷与梁贵妃有染的证据,怎么会只是圈禁家中?还有……,不过是圈禁在家,怎么会闹到发兵的田地?汝阳王呢?” 这时,随着卷喵喵这一问出口,便听那男子又开口答道:“掌握了证据是不假,就是那个被抓获的女子,只当士兵伸手去抓,不知怎么就化作飞灰,消失了个无影无中!长陵王如今非说老爷在家中滥用妖异之术,霍乱宫闱!所以将老爷暂时圈禁,等待皇上处置,只是,姑娘,那皇上眼看着就已经朝不保夕!汝阳王如今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眼见着长陵王每日侍候在皇上身侧,担心长陵王会图谋不轨,弑君篡位!姑娘知道,长陵王一直和汝阳王不对付,若是长陵王一朝即位,这说不得,说不得汝阳王和老爷就没命了呀!” 忽地,卷喵喵在听了那男子的这一番话后,顿时将一双拳头攥紧,只刚要问些什么,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之音。 “找到了!在这里!” 这时,只当陈北伐的一声厉喝出口,卷喵喵眼见着面前的男子,便要转身逃离,然而只还未当他跑出几步,便已经被陈北伐带兵团团围住! “何人!竟敢山擅闯军营!给我拿下!” 此刻,随着陈北伐一声令下,卷喵喵眼见着那人就要被陈北伐的人马带走,只是就当那人即将被架着远离之际,卷喵喵却听到那人隔着老远,又朝着自己开口喊了一句: “求姑娘快些让北疆王出兵!汝阳王与老爷命在旦夕!少公子周琦半月前已经被长陵王的心腹孟北川挑断了手筋脚筋!老爷如今自顾不暇,每日只惦记着派人去斜月山上挖坟掘墓,呜呜……” 瑟瑟北风中,那人的嘴被陈北伐一把堵住,却独留下卷喵喵久久无法回神,正愣在原地,周琦半月前被孟北川挑断了手筋脚筋……,那……这半个月来自己收到的家信,又是出自谁的手里……,就在卷喵喵震惊的无法言语之际,忽听一声呼唤在身后响起…… “喵喵……” 高简的声音传来,卷喵喵借着漆黑的夜色回头凝望,却忽然发现怎么也无法将高简的一张面容看清…… “他……说的是真的吗?” 此刻,卷喵喵站在阴影中,冲着高简朝着那被带走之人的方向指去,只是卷喵喵一转头,却见那里早已没有了方才传信之人的踪迹……,卷喵喵因为心中惊愕,并不知晓自己是什么表情,下一刻眼见着高简走近,却见高简一把便将自己揽在了怀中,旋即只将下巴抵在自己的脑袋上,满是安抚的道了一句: “别怕……,如今京都城中情况不明,我已经收到了长陵王和汝阳王的两封书信,咱们明日便折返京都城!” 夜色朦胧之中,卷喵喵虽然被高简搂在怀中,却觉得心中的惧意更盛…… “他说……我兄长被挑断了手筋脚筋……那这半个月来,给我写信的人是谁……” “你兄长他没事!你别乱想!” 此刻,不同于卷喵喵的忧心,高简看上去无比沉稳,但是,卷喵喵却仍旧能感觉到当自己此问问出时,高简揽着自己的动作一滞! “你会帮长陵王还是汝阳王?” 夜色沉沉,卷喵喵此问一出,高简没有回答,就在卷喵喵抬头看向高简之际,却听高简长叹着道了一声: “喵喵……,我是皇上亲封的北疆王,自然该帮的是当今的天子!无论是长陵王还是汝阳王,只要他们其中有任何人敢犯上作乱,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这时,卷喵喵闻言,不禁暗暗将拳头攥紧,然而片刻后,却仍旧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长陵王会杀了汝阳王和周公演吗?” 高简:“喵喵……,如今一切还没有定论,你别瞎想,大军明日启程,我们现在回去好好休息!” ———————————————— 夜半子时 高简,眼见着卷喵喵满怀心事的睡下,却睡的很不安稳,高简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屋门外,此时有陈北伐的求见的声音响起,高简闻声为卷喵喵盖了盖被子,便转身出了门去。 屋门外 只待高简一出门,便见娄山关、纪铭尘与陈北伐三人已经等在门外,高简见状旋即目光阴鸷的问了一句:“那个私闯军营的传讯之人现在何处!” 陈北伐:“就在军营的牢房之内,王爷可是要亲自审问?” 高简:“不必!将他给本王丢到居胥关的地牢里去!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一起发落!” 陈北伐:“是!” 这时,只待高简向陈北伐吩咐完,便朝着娄山关开口问道: “一切准备妥当了吗?” 娄山关闻言点头,开口回道:“此次回京都,我已经知会卷守山,留他与纪铭尘纪兄驻守北疆,卷家兄弟陪同,另外还安排了陈随军和几员老将从旁协理!返京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由陈北伐和卷惜安领兵,在乾明关与白苏里汇合!” 这时,只当娄山关禀告完毕,高简闻声点头,转而因有另外一件事浮上心头,旋即开口问道:“既然白苏里有来信,可有告知京都城中出了什么纰漏?本王传讯给长陵王要他彻查周公演的府邸,那祈贤阁中的女子,怎么会有闪失?” 如是,就当高简如此问完,便听娄山关略有疑虑的开口道:“这个……,王爷,此时颇有蹊跷,长陵王按照王爷所说确实已经发现了周公演与宫中刘贵妃的联系,但是那个和贵妃长得相像的女子,却不知为何,还未能出祈贤阁的门,便一下子灰飞烟灭了,长陵王为此还特意写了一封信过来,说是此时颇为妖异!” 高简此时,闻得娄山关所言,若有所思的向前走了两步,旋即便将目光如恍然大悟般的朝着卷喵喵的住处看去,又在口中默默的念叨了一句:“原来这便是,周公演一直对你如此好的原因!” “王爷说什么原因?” 一时间,娄山关几人因为没有将高简的话听清,出口发问,高简闻言,只忽而恢复的一脸严肃的表情开口道:“没什么!现在,京都城中,汝阳王和周公演动向如何?” 娄山关:“皇上病入膏肓朝不保夕,汝阳王已经方寸大乱,正在四处集结兵马,只恐怕不日就会发兵!周公演的行踪……就显得很是诡异,现如今他正四处派人,去往斜月山,挖坟掘墓,也不知在找着什么!王爷以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这时,只当娄山关话至此处,高简闻言,顿时不语,然而就在沉默了片刻后,仍旧看着面前的几人开口道: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本王已经有了主意,我们还是到大帐中详谈!” 这时,只当高简如此说完,就见娄山关似有所思的开口道:“王爷,听说你今日和战将军带着王妃去看望了陈老将军的女儿?不知关于王妃娘娘的本事……可为真?若是为真,只怕此次回去京都城,王妃娘娘会有大用!她……真的是昔年那个江湖异士卷知舟的传人吗?若是为真,我们怕是有幸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到达京都城!” 此刻,高简听到娄山关这样说,转而将目光在面前的几人面上一扫而过,旋即只将目光变得更加阴郁的朝着娄山关扫了一眼,瞬间便将面上的神情冷了下去,显然是对娄山关几人私下里对卷喵喵的非议有所不满,继而开口坚定地道了一句: “娄军事慎言!军中并没有这样本事的江湖异士!” 这一夜,北疆大营之内,烛火通明了一整晚,王营大帐内的议事,一直到了将近天明方散!破晓时分,晨辉再次落下,整个军营之内,已是喧嚣一片,放眼望去,满是凛冽的肃杀之气! 第84章 方晓归途无妄生,肃杀满目祸宫城(二) 翌日清晨 北疆王大营,整备有速的夜翼军兵马已经全部集结完毕,然而,待到卷喵喵于临出发前匆匆望去一眼,却是更加心惊,高简手下的兵力足足占了白漓国中的半数之众,可是,现如今,被高简带回国中的兵将就占了整个夜翼军的半成! 这一路行来,按照娄山关的估算,预计需要七日的时间,其中需要经过十五道关隘,四十多座大大小小的城池!比之昔日来北疆时不同,此次回程显得很是行事匆匆,连日来对卷喵喵照顾有加的高简,也不再询问卷喵喵行程中是否会有不适,身体可还会吃得消,只是,越是如此,却越让卷喵喵觉察出京都城中的形势之紧迫。 卷喵喵偶然从娄山关处打探到,高简一共收到了两封求救信,一封出自长陵王,一封出自汝阳王和周公演,只是……,若论亲疏……,现如今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却越加让卷喵喵对自己失了信心! 诚然,卷喵喵自然不认为自己这个高简的北疆王妃,会比高简的亲妹妹高蓁要跟高简关系更加亲厚!那长陵王是高简的亲妹婿,可是自己,不过是占了个北疆王妃的头衔,然而,这北疆王妃……,如若不是自己,也可以是旁人! 高简……他到底会帮谁……,此刻,卷喵喵坐在行军途中的马车上,于心底,将这个问题思量了一遍又一遍,按照高简所说,他自然是个只知忠君爱国的纯臣,自始至终忠于的只有当今的皇上!如此说来,长陵王与汝阳王,于这京都城的祸乱一事上便没了远近亲疏,有的只有谁是谁非!如此,卷喵喵想到了自己彼时于北疆之地撺掇高简去抢封狼居胥山,现如今看来,纵然那主意可堪得上算件功劳,却也在此刻显得越加微不可及! “你这功劳,就算家中有一百二十余口,也救得下了!” 昔日,高简的话言犹在耳,只是,卷喵喵想到此处,却是哀哀一叹,储位之争,祸及宫城,就算是曾经立下天大的功劳,于一切而言也是徒劳罢了…… 卷喵喵此刻伸手打起了马车的车帘,满目忧心的朝着车外望去,只希望这次祸乱的罪魁不要是汝阳王…… 近日来,相比于那一夜卷喵喵于那北疆军营中,前来传信之人的口中听到的,有所不同!彼时那传信之人所说的,是长陵王侍奉君王身前,随时可能会弑君篡位,可是这些日子,卷喵喵却于军中听到了另一种说辞,那就是汝阳王不满长陵王被立为储君,见到皇帝命不久矣,正在四处集结兵马,准备困守宫城! 汝阳王的母家权势滔天,与已故的高皇后势力不同,想要起兵易如反掌,而这也是现如今,卷喵喵万分担忧的问题,而且,卷喵喵觉得有一句话,娄山关说的很对,他说,长陵王已经被立为储君,继位是迟早的事情,何须趁着皇帝病入膏肓时动手?岂不是多此一举? 只是,那时,卷喵喵听闻此话时,有心上前询问,可就当卷喵喵一凑到跟前,所有人的议论,却都不约而同的止住!高简更是一路安抚着卷喵喵重新上了马车,待到卷喵喵向高简询问这两个说法到底孰是孰非时,高简的说辞也显得很是含混不清,如此,这不禁便让卷喵喵的忧心更重了几分。 时过午后,军队在前方关隘的二十里处扎营。 卷喵喵只匆匆吃了几口饭菜,便闪身躲回到了马车上休息,如今,卷喵喵发现只要行军距离京都城中越近,自己见到高简一面的机会就会越少,也不知是不是卷喵喵的错觉,卷喵喵只觉得高简好似在有意躲着自己。 不远处,此时,有娄山关的身影走近,卷喵喵见状下了马车,只才迎了上去,便见娄山关将一串梦隐宗的法器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卷喵喵见状,不禁朝着娄山关的身后望去,只是,左看右看,却没有见到高简的身影。 “北疆王奉命驻守北疆,按理来讲,无诏不能回京,现如今,我们一路通过了九座关隘,近三十座城池,全都是因为这关隘中,长陵王与汝阳王的守备各占了半数!彼时,我们遇到长陵王方的守备,只需要出示长陵王的印信即可,若是遇到汝阳王的守备,便出示汝阳王的印信,其中也不乏一些不爱惹事的墙头草,有高简年关后率兵剿灭狼居胥人六万余众的功绩在先,他们自是不敢招惹!只是……,今日晚间,我们就要路过的乾明关却很是不同!这乾明关的总兵乃是随着当朝天子打江山的老臣,为人最是刚正,恐怕长陵王和汝阳王,无论是他们两个其中的谁,他都不会买账!” “你想怎样?” 此刻,卷喵喵思虑着将娄山关手中的梦隐宗法器小心接过,只听娄山关笑着冲自己开口道了一句: “另一架马车里,战老将军已经因为连日劳累,困倦睡下,王妃娘娘可知,这年纪上了岁数的人,阅历最是丰富,梦中什么都有!王妃娘娘不如为王爷偷个大的!” —————————————————— 日头西斜 与严寒的北方不同,越是靠近白漓国中腹地,天气越显和暖。此刻,卷喵喵手中捧着一个偌大的玉匣于阳光之下伫立着,身后马车中战天养还没有转醒,不远处,高简的身影策着战马风风火火的赶来,卷喵喵抬眸望去,只见高简的面上恍若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怒气! 待到高简策马到了近前,只一翻身下马,见到卷喵喵手中的玉匣,瞬间便将眉头皱的更加紧了几分,而另一边,始终守在一旁的娄山关在此刻走近,只于卷喵喵的手中将玉匣接过,便朝着高简颔首一礼开口道: “王爷奉天子之命,千里擒王,怎能师出无名?娄某已经为王爷拟好了天子诏书,此诏书虽不能盖印,可现如今有当朝天子托付的国玺在手,见国玺如同陛下亲临,也足可显示陛下对王爷的信任和一番临终托孤的急切之心!乾明关不同于其他关隘,若是殊死一搏,我们虽然能胜,却到底也不比名正言顺来的妥当,娄某即为王爷军师,怎能看王爷在以后白漓国的千秋史册上,留下千古骂名!” 这时,只待娄山关此话说完,高简一直没有言语,眼见着娄山关抱着玉匣离开,高简这才凑到了卷喵喵的跟前,开口便道了一句: “我……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利用你……” 卷喵喵闻言,抬眸望向多日不见的高简,仅一开口,声音却好似因为连日来的奔波略显虚弱: “我是自愿的,既然能兵不血刃,又何必与那乾明关的总兵刀兵相向,况且……,我也十分想早日回到京都城……” 此刻,卷喵喵将话说完,已经径自将目光从高简的面上移开,转而望向地面,下一刻,觉察到自己被高简拥入怀中,卷喵喵一面将自己连日来如同在风雨飘摇的风暴之中洗礼了一场的忧心按捺下去,一面贪婪的感受着高简的怀抱!如今前路未知,若是周公演真的随着汝阳王犯了浑,那么自己与高简这才做了一年不到的夫妻,是否也会分崩离析…… “你会杀了汝阳王和周公演吗?” 这一句,卷喵喵一语道出,只觉恍若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卷喵喵甚至从来没有如此肯定过高简的想法,可是现在卷喵喵却对这个想法又着深信不疑的执念…… 高简环住卷喵喵的手臂,在卷喵喵将问题问出的那一刻,抱的更紧了几分,一开口仍是一句: “你别瞎想,如今京都城中情况不明,等到我们入了京都城再做定论!” 这时,身后的马车上,战天养在睡了一觉后,慢慢转醒,只一下车便问了一句:“能出发了吗?” 高简闻声,松了环住卷喵喵的手臂,转身朝着队伍前往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掷地有声的道了一句: “拔营!” 只是,此刻仍旧站定在原地的卷喵喵却凝望着高简的背影,顾自将一双拳头攥紧,不多时便有一滴泪从眼中滑落,乾明关过便到了白漓国腹地,高简他身为北疆王,怎么会到了此刻还不知道京都城中的情形…… 卷喵喵想到自己一心担忧的都是周府和汝阳王,若是汝阳王和周公演真的安分守己,并没有生事,那么高简又何必搪塞自己,一路只拿京都城中情况尚不明确来推说?那么一切的可能便是……汝阳王真的造反了…… 斜阳渐西 前方便到了乾明关的关隘 一身正气的乾明关总兵李岙带兵把守关隘,仅一看到高简带兵走近便站在城门之上开口叫嚣: “北疆王高简!你一路带兵回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先头放了你过关的都是些墙头草!不是长陵王的守备就是汝阳王的总兵!你别以为你带兵剿灭了狼居山的六万余众我就怕了你!按天子令,你无诏不得回京!今日你除非带兵杀了我!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这乾明关,你休想过去!” 军队的前方,高简骑在战马之上,与那乾明关的总兵面面而立,面上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怒意,更有一分严阵以待,时刻准备大干一场的决心从眼底一闪而过!此刻,高简听到李总兵的话,只将一抹全然不将李岱放在眼中的笑意勾于嘴角,旋即抬手一挥,下一刻便有娄山关下马,手执着一方玉匣,缓步走上前去。 娄山关:“李总兵!你身为天子旧部,从来中立,并不对长陵王和汝阳王任何一方卑躬屈膝,可算得上是这白漓国中数一数二的纯臣!忠臣!正直之臣!可李总兵既然对皇上如此忠心,何不亲下城池,亲自一观!如今,北疆王有天子手令在手,奉命入京平定危局!又有皇上亲自托付的国玺,见国玺,犹如见到陛下亲临,李总兵还不开城放行!” 如此,这时只当娄山关一番话落,卷喵喵仅隔着马车的车窗便见那城门之上的李总兵,在听到娄山关的这番话后,甚至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下一刻转身疾走,不多时紧闭的城门便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娄山关见状缓步走上前去,将脚步走的很是端正!二人相遇不到片刻后,便见那李总兵单膝跪里,抱拳一礼,满口道的都是自己目不识丁,有眼无珠,险些耽搁了皇上重托的懊悔言语。 旋即,随着李总兵这一跪,乾明关的城门霎时大开,此一关隘,高简带兵行的畅通无阻,也算是将这一路上最为紧要的一道关隘侥幸通过! 卷喵喵一直在马车之上将这一派情景尽收眼底,遥想到刚才那李总兵置身于城门之上说话的气派,心中暗自料想,难不成这李总兵竟然是个只知对皇上过分愚忠的匹夫?那娄山关所拟的诏书并没有盖印,而本该被盖在诏书上的国玺却就被娄山关拿在手里,难道他竟然并不生疑? 随着马车从乾明关的门口经过,卷喵喵因为心中好奇,隔着老远便打起了马车的帘子,只听前方有李总兵和一个属下的对话在耳边响起。 属下:“总兵可是觉得那诏书可疑?” 总兵:“早就听闻,北疆王身边如今多了个能人异士,这军中谋士娄山关,不仅善于兵法,更在这模仿他人的书信上,有着登峰造极的造诣!” 属下:“那……总兵何不将他们拦截?” 总兵:“你说的什么胡话!他们手中有传国玉玺!即便诏书可疑,有传国玉玺在侧,我也姑且有个放他们过去的由头!再者说,我又不傻!我虽说忠心于陛下,可是陛下到底已经年事已高,如今长陵王和汝阳王都对皇位势在必得,谁胜谁负还不知道,总之,谁当皇上我就帮谁,干嘛没事就打仗?我吃饱了撑的?” 此刻,卷喵喵将那李总兵和属下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中,马车行进,却正与那李总兵打了一个照面,卷喵喵见状不禁一愣,只见那李总兵已是花白了胡子,明显已经上了年纪,卷喵喵没有想到说话如此爽利的李总兵会是个这样年岁的老人,旋即冲着那李总兵微笑点头,只是下一刻,卷喵喵却见那李总兵全然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不禁拍了拍他自己的脑袋还不停的揉着眼睛,待到马车驶离,将那李总兵落在了马车的后方,卷喵喵正心生疑惑,转而便听那隔着老远的李总兵,恍若不可置信的开口道了一句:“我刚才……好像在那马车之上看到了逍遥王妃的鬼魂……” 属下:“什么呀!总兵,那马车上坐着的是北疆王的王妃!” 总兵:“小子,最近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说是北疆王高简,暗地里找到了昔年逍遥王的小女儿……,还有那京都城中的长陵王也是……” 这时,随着马车已经越走越远,卷喵喵已经将身后二人的对话听的不甚分明,马车的另一侧,有高简的身影策马走近,只刚到了近前,便见高简于马背上歪着头冲着卷喵喵轻轻笑了一下,旋即伸出手来,在卷喵喵还没有回过神的目光中,快速落下了马车的帘子…… ———————————— 行军过了乾明关,高简的军队便与白苏里所带的队伍汇合,但是据卷喵喵所知,高简的队伍全都在北疆大营驻地,却不知这白苏里手中的人马,是出自何处! 接下来的路程,高简与白苏里带队,一路可谓是畅行无阻,一连十座关隘,高简不是出示长陵王的印信便是汝阳王的印信,实在遇到执拗的便会出示玉匣中的国玺,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不识抬举,油盐不进的,也会被高简以陛下困守京中,情势危急为由,破关拿下!所幸自过了乾明关,剩下的关隘,大多没什么战力,如此高简一路势如破竹,可谓是得心应手! ———————————— 三月之末,四月之初,昔年里,在这个月份,本应该是京都城中的皇亲贵女踏春出游的好时候,然而,此刻的京都城,却处处显的格格不入,落寞了往日的繁华喧嚣,到处都是一片肃杀之气。 高简仅一到达京都城外,便下令将整个京都城团团围住,不远处有一员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将领策马走近。 “来者何人!” 随着高简此问一出口,便见那人开口回道:“吾乃长陵王麾下,京都城城坊守备管郢!” 长陵王麾下?卷喵喵闻言,霎时下了马车,高简的目光此时在卷喵喵的面上扫过,转而又朝着那城坊守备问了一句: “现在,京都城中情况如何?” 管郢:“回北疆王!皇上尚未崩逝,有长陵王护在身侧,与宫城禁卫庞安一起被困于宫中,汝阳王的兵马于两日前集结完毕,现如今已经围了宫城!庞安带着宫中禁卫一路抵抗,现在长陵王已经带着皇上退进了鸣鸾殿中!” 东风萧萧,此刻,卷喵喵耳听着那人的声音,只觉脑中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而与此同时,也有无尽的悲凉在卷喵喵的心底被无限放大,最终都尽数化作了泪水,在双眼中决了堤…… “命陈北伐带一半的兵马围堵宫城各个出入口!卷惜安带兵随白苏里从正门进宫!管郢!本王命你,一旦入了京都城,迅速待人包抄汝阳王及周公演的府邸,凡事抵抗者,格杀勿论!还有……” 这时,随着高简话至此处,卷喵喵只觉朦胧中有高简的目光立时在自己的面上一扫而过,旋即便听高简阴沉着嗓音,满是犹豫地道了一句:“务必活捉周公演!” 此刻,只待高简将一番命令下达完,前方已经有娄山关带着汝阳王的印信,骗着京都城的守备打开了城门,下一刻,刀光剑影,枪林箭雨,一片混沌之中,卷喵喵只觉自己的耳边响起的,满是震耳欲聋的冲杀之音! “高简……,你骗我……” 高简:“喵喵,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等到一切落定,我会回去向你解释个清楚!” 此刻,天边的日头照的老高,可是卷喵喵却丝毫感觉不到一分暖意,只魂不守舍的望着高简,任由眼中的泪水纷纷滚落,却见高简骑在战马上将身形端的笔直,下一刻一边策马一骑绝尘而去,一边似是十分隐忍的开口命令道: “来人!将王妃送回北疆王府!严加看管!如若出了差错,我唯你们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