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夫,从服徭役开始进步》 第1章 穿越了 大夏。 营州柳县。 清泉村李家。 “爹,凌云没气了!” “当家的,安宁这个扫把星一进门就克死了凌云,继续留在家里还不知道要克死谁呢,咱将她发卖了吧,免得祸害咱们一家人。” “娘说的对,卖了这扫把星,还能将凌云那小子给出去的彩礼钱收回来。” “将她卖到镇上窑子里去,那里给的钱多。” 李凌云的脑袋像是要炸裂般,疼的快失了理智。 偏偏耳边传来阵阵嗡嗡嗡的吵闹声,让他更加烦躁。 他想大声呵斥他们别吵了。 可一张嘴,喉咙口传来一阵刺痛,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耳边的嗡嗡声还在继续。 “那就卖了吧,大山,你去将家里的牛车套上,将人带到镇上卖了。” “但是不要往腌臜地卖,咱不做那亏心事。” “好咧,爹放心,我一定给她找个好买主。” 李凌云心下着急。 卖人? 法治社会,卖人是犯法的,这些人怎敢如此猖狂? 而且,听他们的交谈声,似乎是说自己死了? 他活的好好的,这些人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将自己当死人处理,他这是被带到缅北了吗? 他今年二十六岁,人生才刚开始,可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想到这儿,李凌云忍着喉间的疼,发出一声怒吼:“老子没死!” 这声吼发出后,他那一直睁不开的眼皮也睁开了。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都惊讶的围了上来。 “凌云,你没死?” “怎么可能没死呢,我明明探过他的鼻息,没气了啊。” “那我们还卖不卖他婆娘了?” 李凌云躺在床上,偏过头望向众人。 床前那小小的空地上围着五个人,两男两女站着,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人靠在床沿边,一动不动。 因为她背对着自己,李凌云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看背影,那应该是个极瘦的年轻女子。 见李凌云醒来,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勾起嘴角笑道:“凌云醒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旁边的中年女人皱着眉,小声道:“命可真硬。” 赵朗打量着几人,男女都留着长发,梳起来包裹在布巾下。 几人身上穿着灰扑扑的短衫,很复古。 “水,给我水。”他现在嗓子干疼,急需用水润润嗓。 在场众人像是没听到似的,没一个人理会他。 那中年女人冷声开口:“既然凌云醒了,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咱们都出去吧,别打扰他了。” 她身边的年轻男子忙说道:“娘,那这女人卖不卖了,我还等着拿钱去给小俊买笔……” 话未说完,他旁边的年轻女人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了。 那男子转头,见自己爹正皱眉瞪着自己,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 “好了好了,咱们出去吧,让凌云好好休息。”中年女人连推带搡的将几人带了出去。 李凌云见床沿边的女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知道这些人都指望不上,只能挣扎着起身,趿上草鞋出去找水。 站起来才发现,这间屋子又小又矮,他的脑袋都快顶到房梁上了。 整个房间不到二十平,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大炕柜,屋内再无其他摆件。 墙根处很潮湿,上面长着几团青苔,四五棵野草苗夹在其中,正悄悄的探头生长着。 李凌云望向一旁的女人。 这人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忽略她眼角那块青紫的伤痕,光看脸型,长的挺标致。 但她太瘦了,脸上没肉,头发枯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李凌云觉得这人可能是不想活了。 她那张巴掌大的脸上一片死气,看不到一丝求生的欲望。 大大的桃花眼不见神采,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找不到一个聚焦点。 李凌云叹口气,蹲下身帮她解身上的绳子。 感觉到有人靠近,女人轻轻抖了抖,又没了动静。 李凌云暗自叹气,她怕自己。 他轻声开口:“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李凌云放慢动作,轻轻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将人抱到了床上。 这就是原身昨天娶的妻子,安宁。 昨天成亲,李凌云满身酒味儿的回到自己的小屋,准备和新婚妻子行周公之礼。 但他发现妻子似乎很抗拒自己碰她。 在家当惯了受气包的李凌云顿时怒火中烧,抡起拳头就揍对方。 他虽然喝了酒,但毕竟是个大男人,安宁哪能承受得住他那沙包大的拳头? 挨了好几拳的她只能蜷缩着身子抵挡。 这一下彻底惹怒了李凌云,他翻身下床,抓起安宁的脚就往床沿边拉,准备将她狠狠摔在地上。 可在倒退的过程中,李凌云被地上的草鞋一绊,本就醉醺醺的他控制不住身体,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脑袋着地,发出一声闷响。 李凌云惨叫一声,没了意识。 再然后,二十一世纪的李凌云便穿了过来。 见安宁只是沉默的坐在床上,并没有其他动作,李凌云松了口气,转身出门。 出了门李凌云才发现,怪不得他觉得自己住的房子又矮又小还潮湿,原来他住在背阳的偏房,不潮湿才怪呢。 李家并不缺房屋,上面那五间崭新的青砖大瓦房可是三年前才盖好的。 就算李老大家和两个儿子住三间,再留一间做堂屋,也还有一间空着呢。 可李凌云的大伯娘硬说那间要留着给出嫁的女儿回娘家住,其他人不能住进去。 李凌云十岁没了爹娘,长到十五岁爷爷奶奶又走了,在李家受尽了白眼,根本不敢反抗,只能憋屈的窝在小破偏房里。 这一窝就是三年。 他收回目光朝厨房走去。 原身的大伯娘和大嫂就在院子里捡韭菜。 李凌云经过她们身边,两人装作没看见,头都没抬一下。 李凌云也不在意,反正这人只是原身的亲戚,又不是自己的。 他推开厨房门进去,里面干干净净,看不见一口吃的。 好在灶台边的大缸里还有半缸水。 李凌云快步走上前,舀起一勺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几口水下肚,喉咙口那火辣辣的感觉这才降下去了一些。 第2章 没吃的就煮鸡蛋 灌了一肚子水后,李凌云放下勺子到处看了看,没发现吃的东西,只好转身出了厨房。 大伯娘刘氏见他出来,皱眉说道:“既然醒了,就去地里跟着你大伯他们除草,别在家躲懒。” 换成前身,这会儿早已点头哈腰的应下了,即使心中再不舒服也不敢表露出来。 可李凌云不是前身,他没应答刘氏的话,反而问道:“家里有吃的吗?我有些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其他的。” 昨天成婚,李家并没有邀请村里人参加婚礼,李凌云自己套了牛车去大前村将安宁接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他用身上仅存的二十文钱买了一斤酒,想着犒劳一下自己,也给自己壮壮胆。 怕大哥知道后跟他要酒喝,李凌云在半路上就将那斤酒喝了个精光。 回到家时,家里已经吃过饭,只给他留了一个窝窝头。 还没他拳头大的窝窝头能顶什么饿? 所以,昨晚到现在,他肚里一直都空空如也。 而安宁的饥饿感只会比他更甚。 昨天原主去接人时,安家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嫁女儿的气氛。 原主身上还有一件没多少补丁的衣服,安宁却是穿着一身补丁落补丁的短衫出的门,手里连个包袱都没有。 将人接走时,安家没一个人出来送送的。 这种情况下,安宁不可能吃上一口饭。 而原主在吃窝窝头时根本没想起小破屋里的安宁。 也就是说,安宁从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滴水未进。 两人都饿着肚子,这种情况下人怎么下地干活? 刘氏一听他要吃的,立刻不满道:“现在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哪里还有吃的。等你大伯他们回来才有饭吃,你忍忍。” 李凌云点点头:“行吧,那你俩忙,我自己想想办法。”对方不肯给吃的,他也不好意思硬缠着人家。 刘氏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你现在也别闲着,去田里和你大伯他们一起干活儿,到了中午就有吃的了。” “对了,带上你媳妇,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争取今天将田里的草拔完。” 李凌云没说话,转身回了厨房。 他往大锅里烧上半锅水,然后出门朝着鸡窝走去。 李家在清泉村这个小山沟里算是生活条件比较好的人家,不仅有一头耕牛,还养了十几只鸡。 如今已到六月初,鸡圈里的那十来只老母鸡都已经开始下蛋了。 李凌云准备去捡几个鸡蛋煮着吃。 刘氏没注意到李凌云,但她对面的小钱氏却看到了。 她扯了扯刘氏的衣角,小声道:“娘,你快看凌云,他怎么朝着鸡圈去了?” 刘氏赶忙转头朝后望去,看到李凌云已经进了鸡圈,正在鸡窝里摸鸡蛋呢。 她脸色一变,扬声问李凌云,“我让你带着媳妇下地干活,你去鸡圈干什么?” 李凌云将鸡窝里的三个鸡蛋捏进手里,边往外走边回答:“大伯娘忙着准备午饭,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就自己捡几个鸡蛋填肚子。大伯娘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李凌云是故意的。 他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刘氏虽然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像个慈祥的伯母,但是私下里可不是这样的。 原身还小时,她对原身非打即骂,等他长大,刘氏倒是不再动手打他,但却动不动就给他甩脸子,话里话外都在贬低原身、嫌弃原身。 这也导致原身很自卑,哪怕大伯一家如何欺负自己,也不敢表现出一点不满。 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导致原身的心理有些扭曲,觉得谁都看不起自己。 刘氏倒是很满意原身身上的自卑,这样的人乖顺的像只猫,她拿捏起来毫不费力。 可是李凌云不是原身,他才不怕刘氏呢。 家里不是没有米面,但是刘氏就是铁了心不给自己吃。 既然如此,那他就只能自己找吃的了。 刘氏见一向不敢忤逆自己的李凌云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立刻黑着脸说道:“鸡蛋这种贵重的东西,我和你大伯都没舍得吃,你怎么能吃?拿来!” 她说着就上去抢李凌云手里的鸡蛋。 李凌云侧身躲开,笑道:“大伯母,要不我去问问邻里,看我能不能吃这个鸡蛋?” 家里这几只鸡可是用他的赔偿金买的,他凭什么不能吃? 去年六月中旬,干完田里活之后,刘氏让原身去镇上找活儿干。 正好碰上镇里大户盖房子,管事见李凌云年轻有力气,便招他进大户家搬砖。 没干两天,他被大户家的小少爷用石头砸了脑袋,流了不少血。 大户家的老爷见状,赔偿了李凌云一两银子,让他自己去抓药,然后回家休养。 李凌云回来后,刘氏却说他这伤需要营养,那一两银子买不了上好的补药,不如买几只鸡仔养着,等鸡下蛋了就给他煮鸡蛋补补。 当时他满头血的回来,吓坏了村里人,不少人都跟着他一起来了李家。 刘氏说的话大家都听见了。 刘氏不是爱装好人吗?李凌云倒要看看,搬出邻居们后,她会如何抉择。 刘氏像是第一次认识李凌云般,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这还是那个逆来顺受,无论自己如何讽刺挖苦都不敢吭一声的窝囊废吗? 他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李凌云见刘氏不说话,便越过她,径直去了厨房。 小钱氏见状,焦急道:“娘,难道就这么让他吃掉三个鸡蛋吗?小俊的笔墨纸砚都还没买呢,咱得攒着鸡蛋给他买学习工具啊。” 刘氏瞪了她一眼:“没看他准备去找邻居评理?你行你上。” 小钱氏一听,低下头不说话了。 婆婆不想担上虐待侄子的骂名,难道她愿意担上虐待夫家堂弟的罪名吗? 他家小俊以后可是要做官老爷的,她可不能给儿子拖后腿。 三个鸡蛋而已,吃了就吃了吧。 李凌云回到厨房时水已经开了。 他原本想做荷包蛋,但是没看到盐巴,只能将鸡蛋洗了洗,放进水里煮。 过了七八分钟,估摸着鸡蛋已经熟了,他将鸡蛋放进碗里用凉水浸了浸,等不太烫后捞出,拿着回了小破屋。 第3章 要自己伺候地 破旧的木门吱呀打开。床上的人身体明显抖了抖。 见李凌云进来,安宁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往床后面躲了躲。 李凌云见她这会儿有反应了,也是松了口气。 知道躲着自己,说明心中又产生了求生欲,这是好事。 李凌云走到床前,将手里的鸡蛋递给她。 安宁没有接,甚至都没有看他手上的东西。 因为在李凌云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头缩在腿间,整个人变成了一只蚕蛹。 这是她在经历过无数次打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只要自己将头埋起来,再抱紧身体,那么棍棒就只能抽在背上和胳膊上,这能极大的减少身上的痛感。 李凌云见到她这熟练的动作,心里很不是滋味。 昨晚前身打她时,她刚开始并没有躲,想来也是没有意识到嫁过来后还会挨打。 或者说,她曾经也幻想过,嫁过来后也许就不会挨打了。 这会儿见他走近,她却迅速做出防御姿势,可见在她心里已经认定自己是个会随时家暴的人了。 她心中的那丝幻想,破灭了。 李凌云放低声音开口:“你不要怕,我不打你,我煮了几个鸡蛋,给你一个,填填肚子。” 床上的人依然没动。 李凌云无奈,只好将鸡蛋放在床上,然后出去了。 安宁现在处于应激状态,自己留在那里只会让她更紧张,只有自己离开,她才能放松下来。 将剩下的两个鸡蛋吃完,李凌云往大门外走去。 刘氏见此,拉着脸问道:“你干什么去?” “下地。” 原身父母去世前,和自家大哥是分了家的。 李家总共十亩地,他家分了四亩,大伯家要养两个老人,便分了六亩。 只是后来原身父母双亡,他大伯以照顾原身为由,将两家的地统一管理起来。 他想去看看,自家地里的庄稼长的怎么样了。 李家的地在清泉村南面五百米外,李凌云有前身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自家的地。 营州远离中原,气候寒冷,大多地方种的都是小麦,只有极少部分地区能种稻谷。 柳县作为营州最北边的县城,气候要更冷一些,几乎没有适合种水稻的地方。 清泉村更是在柳县最北面的山沟里,虽然水资源充足,但全村却找不出一块适合种水稻的地,整个村种的都是小麦。 李家的十亩地里,靠左的小麦已经长到二十多厘米高了,但是右边的一片小麦只有十几厘米高,秧苗也不及旁边的粗壮。 李成才将家肥都堆在了自家的六亩地里,隔壁李凌云家的地常年不见一点营养,农作物长势不好也正常。 见李凌云过来,李成才笑道:“凌云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李凌云扎好裤管下地:“过来看看我家的庄稼长的怎么样了。” 李成才脸色一僵,很快又笑道:“你这孩子,什么你家我家的,弄这么生分做什么,有大伯替你看着,地里出不了问题。” “谢谢大伯替我伺候这么多年地,如今我已经成家了,再麻烦大伯也不好意思,以后还是由我自己伺候吧。” 李成才说是帮自己照看着地,实际上这么多年,李凌云家的地一直在由他自己伺候,但是地里的收成却全在李成才手里。 李成山总说,李凌云还没成家,钱粮放在他手里不安全,由自己这个做大伯的帮李凌云管着,等他成亲后再将地里的收益都交给他。 可别说李凌云,就连前身都知道,等自己成了家,李成才连一个子儿都不会给自己。 他这个大伯啊,看着老实,实际上比刘氏还精于算计。 到了他手中的东西,再想要回来,那比登天还难。 李成才没说话,瞥了一眼大儿子。 李大山立刻说道:“李凌云你什么意思,爹好心好意的帮你,你怎么还不领情?” “就是,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有谁会像我爹这样尽心尽力的帮助侄儿,你别不识好歹。” 李凌云望向李大山和李小山两兄弟,笑着点点头,“我确实很感谢大伯,他帮我攒了八年的收成,这样的大伯确实是十分难得。” “对了大伯,你当初说我家地里的收成你先帮我保管,等我成亲后再给我。” “如今我也已经成家了,再麻烦大伯帮我保管也不太合适,中午回去后咱将账算清楚,以后我自己管吧,免得大伯还要担心别人觊觎你手里的财产。” 当初李成才要帮李凌云管着卖粮食的钱时说,要不是看在李凌云是他亲侄儿的份上,才不会帮他干这被贼惦记的活。 那会儿李凌云才十岁,对这种事一窍不通,还以为他大伯真的为了他好。 等长到十三四岁,弄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想将地里的收成要回来,却已经不敢朝李家人开口了。 李大山见李凌云想要钱,举起手里的杂草朝他扔去:“李凌云,你胆子肥了啊,都敢觊觎我家的钱了。” 李凌云侧身躲开,冷声道:“若你们继续这么豪横,我也不介意去县衙。” 李成才忙劝道:“哎呀,一家人说什么县衙不县衙的话,行了行了,赶快干活,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凌云啊,你家地里的收成大伯都帮你收着呢,等中午回去,我就全都交给你。” 李凌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弯下腰开始清理自家地里的杂草。 李成才之前带着两个儿子和李凌云一直在清理他家地里的杂草,李凌云家的四亩地还没有开始清理。 一伙人忙到中午,起身回家吃饭。 最近几年朝堂不安稳,导致百姓的日子过的也艰难,不敢像以前那样一天吃三顿,也不敢顿顿都吃主食,大多都只吃早晚两顿,每顿基本上都是野菜为主,主食为辅。 好在李家家境还算可以,虽然吃不起白米饭,但每顿饭的糙米含量还是可以的。 这几天农忙,刘氏还加了一顿中午饭。 李凌云等人回到李家时,刘氏和儿媳小钱氏已经做好了饭。 几人围着饭桌坐下,小钱氏将盛好的饭端了上来。 李凌云望着面前那碗稀的能看见人影的饭,皱眉道:“怎么这么稀?” 第4章 要自己管钱 刘氏哼了一声:“大家的饭都一样,别人没说什么,怎么就你事儿多?” 李凌云点点头:“倒是我的不是了,不好意思啊。” 他说着站起身,将李大山和李小山面前的碗端起来,转身往外走:“既然大家碗里的都一样,那我就随便端两碗,去自己屋跟我媳妇一起吃了,你们继续。” 李大山见李凌云要走,一拍桌子怒道:“你给老子站住!乖乖把碗放回来,否则别怪我揍你!” 李凌云转头望向他:“你揍一个试试,你敢动手,我就敢掀桌子,大不了谁也别吃了。” 李大山见看到自己如看到猫的李凌云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愣在当场。 等反应过来,他恼羞成怒的起身,准备像往常一样去揍李凌云一顿。 李成才眉头一皱,冷声道:“坐下。” “爹,你看他……” “我让你坐下!”李成才将筷子摔在桌上。 李大山咬咬牙坐了下去,双眼恼怒的瞪着李凌云。 李凌云嘴角勾起一抹笑,转身出了厨房。 原身在面对这一家人时,胆小又自卑。 其实,只要你强硬起来,对方反倒不敢惹你。 李大山不满道:“爹,那小子欠揍,你干嘛要拦着我?” 李成才瞪了他一眼:“你看不出来他是真的准备掀桌子吗?还吃不吃饭了?” “他有那个胆子吗?” 李成才眼睛微眯,轻声道:“以前没有,现在怕是有了啊。” 自己这个侄儿自从昨晚摔了一跤后变化很大,怕是不想再继续被自己一家压榨了。 李凌云推开房门进去,见安宁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此时正坐在床沿上,睁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 李凌云走上前,将手上的碗递给她:“我给你端了碗饭,快吃吧。” 安宁望着碗里那粘稠的糙米粥咽了咽口水。 李凌云见她只是看着却不接碗,打趣道:“怎么,需要我喂你吗?” 安宁这才抬起头,小声道:“这……这真是给我的?” 她有些不敢相信。 这人的意思是,这碗浓稠的粥是给她的吗?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这么稠的粥了,记忆里,好像是娘还在的时候给她盛过这样的粥。 李凌云将碗塞到她手里:“就是给你的,快趁热吃吧。” 热意从碗上传来,安宁这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眼中泛起水花,但又强行忍了下去,抬起碗小心的喝了一口。 很好喝。 李凌云见她吃了,便坐到她身边,也开始吃饭。 李凌云坐过来时,安宁浑身一紧。 但见他只是坐在一边安静吃饭,又慢慢放松了身子。 李凌云哪能感觉不出来她的紧张?但是整个小破屋里找不到一张凳子,他不坐床上也没地方坐。 再说了,坐下又站起来好像也不太合适。 所以只能装作没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的吃饭。 李凌云很饿,一碗粥被他三两口吃完了。 见安宁还没吃完,他便坐在一边安静的等。 安宁察觉到他在等自己,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等安宁吃完,李凌云去接她手里的碗:“碗给我,我送回厨房去。” “我……我去吧,顺便把碗洗了。”她说着站起身,准备出去。 李凌云抽出她手里的碗朝门口走去:“你安心坐着,我自己去。” 他还有事找李成才他们说呢。 安宁作为新妇,不适合参与进来。 厨房里,李家人正在吃饭,见李凌云进来,全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瞪着他。 李凌云在一旁坐下,拿起桌上的窝窝头啃起来。 他走之前桌上还没有窝窝头,这是后来才端上来的。 刘氏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干活不行,没发现倒是挺能吃的。” 以前李凌云哪敢自己动手拿吃的?都是她给什么,他就吃什么。 今天不知道这人哪根筋出了问题,胆子倒是肥了不少。 李凌云呛声道:“有些家庭也是奇怪,一家四五个壮劳力,却偏要使唤干活儿不行的那个人天天去镇上挣钱养家。” 李家四个壮劳力,可只有李凌云需要在农忙结束后去镇上找活儿干,其他三人都不需要。 按刘氏的话说,李成才年纪大了,需要休息。 李大山需要忙活家里的事。 李小山年纪还小,不适合干重活。 可是。 李成山今年四十岁,李小山今年十六岁,李家也没有什么活需要李大山干。 刘氏见李凌云伶牙俐齿的样子,咬紧后槽牙,努力压下想骂人的话。 按着以前,她这会儿都已经开始教训李凌云了,但是今天的李凌云太过反常,倒让刘氏有点不敢开口。 李凌云只吃的一个窝窝头,桌子上那半篮窝窝头就见底了。 他擦擦嘴望向李成才:“大伯,我爹娘在我十岁的时候去世了,如今我十八岁,这八年间,大伯一直在帮我打理地里的收成。” “如今我已成家,也不好继续麻烦大伯,大伯就将帮我管理的钱给我,我自己管着把吧。” 众人的神色一顿。 刘氏皱眉道:“你虽已成家,但也才十八岁,那么一大笔钱交到你手里怕是要出事,还是由你大伯帮你存着吧。” “就是,你能守住钱?倒不如让我爹帮你存着,等你有了孩子,再给你也不迟。” 李凌云问李成才:“大伯也这么认为吗?” 李成才叹了口气:“凌云,你大伯母说的也不无道理,你还小,我是真怕你存不住那些钱。” 李凌云点点头:“行吧,那你继续留着。” 众人脸上一喜。 谁知李凌云却继续说道:“我去找里正问问,当初他做的见证还算不算数,若不算数,我再去县衙问问,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说罢,他起身朝外走去。 李大山一把抓住李凌云的胳膊,沉声道:“你干什么?谁允许你私自去找里正的?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 李凌云挣开他的手,笑道:“我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罢他继续朝外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李成才开口了:“既然你要自己管钱,那便依你。” 第5章 算账 李凌云听到这话,转身回去坐下:“那就谢谢大伯了。” 李成才嘴角抽了抽,说道:“你等等,我去给你拿钱。” 说罢他起身出了门。 李家人全都气定神闲的坐在凳子上,没人反对李成才的决定。 李大山兄弟俩甚至还有心情说笑。 李成才的速度很快,不过几分钟,就抱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凌云,这是你家地里的收成,全部在这里了,你看看。” 李凌云接过包袱打开。 里面放着十来串铜板。 李凌云眉头一皱,不可置信道:“怎么只有这么点?” 包袱里放着的铜板乍一看是有十几串,但每一串都只有一百文左右,全部加起来也才一两三钱。 李成才叹了口气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凌云啊,你是不当家不知道粮贱啊,我存了八年,也才存了这么点钱。” 李凌云合上包袱冷了脸:“大伯,中和元年我爹娘去世,那一年我家地里的收成是十二担,除掉八斗的税收和我的口粮,大伯卖了十担。总共得了一千文钱。” “中和二年,收十担,卖七担,得八百文。” …… “中和八年,也就是去年,收八担粮,卖四担。去年粮价一斗十五文,四担共六百文。” “八年共计六两又一百零五文。除此之外,我爹娘去世前还在你这儿存了六两银子,加起来一共十二两又一百零五文,大伯莫不是记错了?” 李家人没想到李凌云会记得这么清楚,就连他爹娘存的六两银子都记得。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 李凌云之所以能这么快就说出这些数字,是因为原身将这事记得格外清楚。 他不敢和李家人掰扯田地的事,但心里又极度不满李成才占了自家地里的收成,几乎每天都会将这事在脑子里过几遍,久而久之,这些数据就清晰的印在了他的大脑中。 李成才尴尬的笑笑:“凌云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没这么多。” “第一年,你和赵叔一起去卖的粮,第二年,你和赵叔还有马大叔一起去卖的粮,第三年……” “停停停,不要再说了。”李成才赶忙打断他。 他娘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兔崽子记性这么好? 李凌云扬起笑脸:“大伯认为,我需不需要将这些人都请过来帮你回忆回忆?” 刘氏一拍桌子怒道:“好你个兔崽子,老娘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想讹老娘的钱。我告诉你,想要钱?门都没有!” 李凌云呵呵一笑:“既然大伯娘这么说,那我就不得不慢慢跟你们算一下账了。我爹娘去世后,大伯每年会扣下近三石粮食作为我的伙食费。” “而我一年吃到嘴里的粮食有两担吗?” “从我十五岁开始,每年要去镇上干两个月的活,每个月差不多九百文铜钱,三年下来也有五两多银子了。这些钱我一分不少的交给了大伯娘。” “我爹娘去世后,我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没穿过一双布鞋。花在我身上的银子,别说五两,就连五两的一半都没有。” “大伯娘,你是不是该把我的辛苦钱还我?” 刘氏呸了一声,骂道:“老娘可没见你这白眼狼的钱,你少在这里胡说。” 李凌云没跟她继续纠缠,转而对李成才说道:“大伯,我这些年赚的钱算是我报答你们的,你就把我家地里的收成还我就行。” 李大山怒道:“你没听我娘说啊,没见你的钱。” 李凌云站起身:“那行,我就去找里正帮我核实一下。” 李成才拉住他:“行了,坐下吧,我去给你拿钱。”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 小钱氏脸色一变,忙拉了拉李大山的衣角。 李大山会意,着急道:“爹,不能给啊,给了小俊就没法读书了!” 李大山的儿子李俊今年七岁,拜了小钱氏娘家村的老童生为师,这几天都在那边读书。 读书需要交束修,还得买笔墨纸砚,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李家的日子虽然过的还可以,但是想供一个读书人还是很艰难的。 这种时候将家里的积蓄给李凌云,那李俊的书就有可能读不下去了。 李成才像是没有听到儿子的话似的,径直出了门。 见劝不住爹,李大山将怒火撒到了李凌云身上,抡起拳头就往他头上砸。 李凌云一把捏住他挥来的拳头,狠狠砸在饭桌上。 李大山发出一声惨叫,抽回手不敢置信的望着李凌云。 他敢还手? 李凌云这一手将在场的四人都镇住了。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窝囊废敢对他大哥动手了? 李大山抱着手,脸色难看的望着李凌云。 他想一脚踹翻李凌云,然后拿斧子将他的腿敲碎! 但是看着李凌云那凌厉的双眼,他又不敢动手了。 正在几人僵持之时,李成才走了进来。 他将一锭银子和几串铜钱放在李凌云面前,冷声道:“加上包袱里的那些,正好十二两又一百零五文。” 李凌云将钱装进包袱里,笑道:“那就谢谢大伯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我还有话说。” 准备起身的李凌云又坐了下去。 “你已经成亲了,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也不方便,还是分开自己单过吧。” 李小山冷笑一声:“快点搬走,不要再住在我家了。” “走了不要再回来,老娘不伺候了。” 李大山忍着疼,冷笑:“到时候日子过不下去可不要求上门,不然老子放狗咬你。” 李凌云点点头:“行,那大伯将我家的那两间房屋腾出来,我今晚搬进去。” 李成才脸色一沉,冷声道:“那五间房都是我盖的,你哪来的两间房?” “大伯莫不是忘了,当初你和我爹娘分家时,东面靠大门的那两间老屋子分给了我爹娘,西面的三间房分给了你们一家。” “后来你将我家的房子推平盖了砖瓦房,那房子有五分之二的宅基地是我家的。” 李成才定定的望着李凌云,良久才说道:“这么多年,倒是我看走了眼,老二生了个好儿子啊。” 李凌云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笑道:“谢谢大伯夸奖。” “房子是我盖的,分给你也不合适,这样吧,我用五百文买你那块宅基地,如何?” “行。” 都到了这地步,凌云也没打算继续留在这里,五百文就五百文吧,总比没有的强。 李成才又取来五百文钱递给他,李凌云接过钱,转身出了厨房。 第6章 买宅基地? 李凌云没有回偏房,而是转身出了门。 他得去找里正买一块宅基地。 清泉村不大,全村共三十户,一百六十一口人。 村落建在两座东西走向的大山中间,山间距从西向东逐渐缩小,最后合二为一,连成一个整体。 这条山谷由西向东分布着七八个村子,越往西人口越多。 清泉村在后半段,两山的间距只有三里多宽,耕地面积少,人口自然也少。 好在山谷正中间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河,倒是解决了村民吃水的问题。 清泉村的村民就居住在河的两岸,村子的南北方向都是田地。 李凌云出了门,朝着里正家走去。 里正家住在河对岸,李凌云跨过大桥再走个一百来米就到了里正家。 里正家的屋子也是气派的砖瓦房,和李家不同,他家的所有房屋都是砖砌的,就连柴房都是如此。 倒不是说里正贪财,是因为里正的大儿子在县里开了间食肆,生意还不错。 李凌云上前敲响大门,来开门的是里正的小儿子赵文武。 赵文武今年十五岁,生的倒是孔武有力的样子。 见来的是李凌云,他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去年李凌云满头是血的回来,不明所以的村里人赶忙跑去找了里正赵清河。 赵清河赶到李家,见李凌云正在用凉水冲洗头上的血。李家人都在院里看着,没一个人上前阻止的。 赵清河与李凌云的父亲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友,自然见不得李成才这么对好友之子,便转头将李成才骂了一顿,还说要带李凌云去镇上医馆包扎。 可李凌云这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不仅不去医馆,还说自己的事不需要外人操心。 当时李大山当着村民的面讥讽赵清河,说有些人就是瞎操心,别人不需要的东西他非要给。 李凌云像个鹌鹑一样杵在一边,任由别人奚落从小待他不错的赵清河。 赵清河气李凌云懦弱,转身出了李家。 虽然之后他让人送了药过来,但他本人却再也没过问过李凌云。 李凌云继承了原身的记忆,自然知道这件事。 原身当时之所以那么说,全都是李大山威胁的。 当初他回到家里,刘氏看到他满脸的血,劈头盖脸将他骂了一顿,说他耽误了挣钱的时间。 还是李凌云拿出大户赔的一两银子,一家人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李大山听到外面村民说要去找里正,知道赵清河一会儿要来。 怕他来了之后带李凌云去镇上抓药花钱,便威胁李凌云说不准跟着赵清河去医馆,否则回来揍死他。 李凌云胆小惯了,自然不敢跟着赵清河走。 这才导致赵清河被一个小辈奚落的事发生。 李凌云朝着赵文武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小武啊,我来找赵叔说点事,他在不?” 赵文武瞪了他一眼,气冲冲道:“我爹不在,你不要再来我家了。” 亏他爹前几年还一直拿家里的吃的给李凌云,却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白眼狼,眼睁睁的看着他爹被人奚落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李凌云见对方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见里正,便也不好意思纠缠,转身离开。 却在这时,院内传出一道声音:“小武,让他进来吧。” 赵文武听到爹的话不满的跺跺脚,却还是打开了门,拉着脸说道:“进来吧,有什么事快快说完快快离开。” 李凌云道了声谢,进了大门。 赵家的院子很大,院子南面是菜地,地里正长着不少青菜。 院子北面是一排砖瓦房,李凌云瞧见房檐下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比较瘦,但是精神挺好。脸上留着短短的胡须,长的还有点小帅。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此时正望着李凌云。 李凌云上前,朝着对方行了一个大礼,满含歉意道:“赵叔,之前是小侄糊涂,还望赵叔能原谅小侄一次。凌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了。” 赵清河没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李凌云。 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友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像是哪里不一样了? 李凌云见他不说话,一时间也拿捏不准他的意思,只能弯腰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赵清河才淡淡开口:“起来吧,我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你回去吧。” 李凌云起身,却没有离开:“赵叔,我想在村里买块宅基地,还请赵叔行个方便。” 夏朝开国伊始实行的是均田制,宅基地并不需要买,谁家若分家,只需要去里正那里申请即可。 里正会根据对方家里的人口数划拨土地给分家之人。 但是随着王朝日益没落,均田制早已名存实亡,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就连宅基地都需要拿钱买。 当然也可以不买,自己在村子归属地之外找块儿地方住也行。 但是那样的地方都没什么人,李凌云可不敢做独户,保不齐哪天家就被人给偷了。 偷家还好,若是遇上丧心病狂的,趁着夜黑风高将自己给结果了那才好玩呢。 赵清河惊讶道:“你买宅基地做什么?” 李凌云是有宅基地的。 李家分家时,请他爹去主持的分家事宜,他记的很清楚,当时李家的五间毛胚房,有两间是分给了李成人的。 况且,李凌云和李成才生活在一起,没有买宅基地的必要啊。 至于说李凌云想通了,决定和李家分开单住这样的事,赵清河想都没想过。 这孩子已经被李家那一帮人调教的没了男儿血性,根本不敢跟李家人说分开单过的话。 而李成才也不会放走这样一个好劳力,不然他家的徭役谁去服? 李凌云面带失落的开口:“赵叔,大伯将我赶出来了,我没地方去,只能买块地自己建房。” 虽然离开李家是他在接收了原身记忆后就决定的事,但是对外可不能说,是他要离开李家这样的话。 这么说的话别人都会骂他白眼狼,长大了就不要大伯一家了。 他只能说是对方将自己赶了出来,如此还能在村里博一点同情。 现代人会觉得李凌云这是多此一举,但是从小生活在农村的李凌云却深知,名声这东西在农村有多重要。 第7章 买房 这里是古代,虽然不是前世的朝代,但是发展和前世没什么不同。 这种时代最讲名声,若一个人的名声坏了,那他在村里根本待不下去。 明里暗里的挖苦讽刺就不说了,你出去一趟,再回来时家没了事都多了去了。 更有甚者,会被村集体拉去烧死或者活埋,你连说理的地都找不到。 李凌云不想活到那一步,所以只能这么说。 况且,他这么说也没错,确实是李成才赶他走的。 赵清河一听立刻站起身:“李成才太过分了,走,我带你去找他。” 李凌云忙拉住他:“赵叔,如今我成家了,再和大伯一家住在一起也不合适,分出来单过也好。” “可你就这么出来,什么也没有,怎么生活?” “我有四亩地,不会饿着自己,分开后去镇上找点活干或者进山去采点山货卖,挣的钱也都是我自己的。赵叔你放心,我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赵清河想想也对。 李凌云和李家人一起生活时,活没少干,但是日子却过的窝囊,分出来自己过,地里的收成都是他自己的,养活自己和婆娘不成问题。 想到这儿,他又歇了去找李成才的想法。 话题又转回买宅基地的事儿上。 “宅基地有是有,但是等你建好房得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你想好去哪住了吗?” 李凌云并没有找好去处,但他知道,清泉村最东头孙家的房子空着,他打算问赵清河借住一段时间。 “赵叔,孙家的院子空着,能不能暂时先借给我?” 赵清河一听,为难道:“孙老汉被儿子接走时委托我将那房子卖了,却没说出借的话,我私下里借给你有违信义。这样吧,你和你媳妇先搬到我家来住,等房子盖好后再搬回去。” 李凌云眼睛一亮:“赵叔,孙家要卖房?多少钱?” 村里人有个执念,就是不管去了哪里,老家的房子还是要留着,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李凌云之前并没有想过孙家会卖房。 但如果孙家人自己要卖,那他当然更愿意买房,如此一来,倒是省了盖房的麻烦。 孙家的院子并不小,足有七分地。三间砖瓦房虽然盖了七八年了,但是质量还是很好的。 李凌云买下来后只需要稍稍收拾一下就能搬进去了。 赵清河见他问价,便说道:“虽然孙家的房子在村里,但再怎么说也有三间砖房,卖价并不便宜,最低二十五两银子。” 若是土坯房或者茅草屋,也就值个三四两银子,但是砖瓦房就很贵了。 这个时代的砖瓦并不便宜,村里能盖得起砖瓦房的也就那么五六家。 赵清河觉得贵,但李凌云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个价可以说是很划算了。 于是他立马开口:“赵叔,我想买下孙家的院子。我先付十两定金,剩下的十五两等冬天了再付清可以吗?” 不等赵清河说什么,赵文武先讥讽道:“几天不见你都会吹牛了。还先付十两定金,剩下的冬天给。别说剩下的,就是那十两银子,你能拿的出来吗?” 李家是什么人,那是比周扒皮还吝啬的存在,怎么可能给李凌云十两银子的巨款? 赵清河也有点不相信李凌云,以为他是在说大话。 李凌云见两人都不信自己说的,解下身上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赵清河:“赵叔,你看先付十两可以吗?” 赵文武惊的睁大了眼睛:“你抢钱庄去啦?” 李凌云将今天中午的事情大致的给两人讲了一遍。 赵文武上下打量着李凌云,眼中终于不再是一贯的鄙夷:“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敢跟李家人闹翻,倒是比以前那窝囊样好多了。” 赵清河皱眉道:“小武,怎么说话呢,凌云比你年长三岁呢,叫哥。” 赵文武拉着脸,不情不愿的喊了声:“凌云哥。” 李凌云微微一笑,点头应下。 赵清河让赵文武改口,应该是原谅了自己。 里正是一个村里的话事人,跟他闹僵对自己并没有好处。 李大山敢讥讽赵清河,是因为他妹妹去年夏天嫁给了镇上的地主王有财。 有王有财撑腰,李成才都准备和赵清河打擂台争清泉村的里正之位了,李家人根本不害怕赵清河。 也正是有了这样的想法,李成才才没有厚着脸皮扣下李凌云家地里的收成,以免李凌云出去败坏他的名声,影响他今年秋收后的竞选。 否则,李凌云想从李家要走十几两银子?想都不要想。 赵清河接过银子说道:“既然如此,那孙家的院子就卖给你吧,明天你跟我去一趟县城,我带你去孙家立字据,过地契。” “赵叔,能不能后天去?明天安宁该回门了,我得陪她回娘家。” 安宁是昨天嫁进来的,这里的习俗是,新娘子第三天要回门。 李凌云虽不是原身,但是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再怎么着也得履行一下义务。 若让安宁一人回家,就是在告诉村里人,她在夫家的日子过的艰难,村里的人会看不起她。 这个时代的女子活的本就比男子艰难,他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一个弱女子。 赵清河点点头:“也行,那就后天吧,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孙家院子的钥匙,趁着天色还早,你将院子收拾收拾,然后搬进去吧。” 李凌云道了声谢,站在一旁等。 赵清河进了屋,赵文武慢悠悠的凑上来,小声问:“你……真的要从李家搬出去?” 他咋那么不相信呢? 李凌云有多怕李家人,他是知道的。 李小山和他们一块儿玩的时候没少提起李凌云。 他说李凌云在他们家乖的像只猫,他哥和他一不顺心就揍李凌云,李凌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也见过很多次李小山欺负李凌云的场面,刚开始他还替李凌云打抱不平,但每一次李凌云都蔫不拉几的呆在一旁不说话,李小山就骂他多管闲事。 久而久之,他也懒得说什么了。 刚才听李凌云说,他和李家人算这几年的收成账,赵文武心中既震惊又有点不相信。 第8章 搬家 李凌云笑着点点头:“真的,以后跟着哥混,哥罩着你。” 赵文武切了一声撇过脸:“跟着你混我不如别出门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躲避李家兄弟俩的麻烦吧。” 那俩人可不是吃素的,李凌云分走了他家十几两银子,他们能忍下这口气就怪了。 “放心吧,我能应付。”李凌云听出他话里的提醒之意,心中有些好笑,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还操心起大人的事来了。 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年代的十五岁,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 他自己之所以十八岁才娶,是因为要给爷爷奶奶守孝,再一个,李成才也不想他早娶,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要不是爷爷奶奶去世前给他说了安家这门亲事,李凌云估计再过两年也娶不上媳妇。 赵清河很快拿着一串钥匙出来了。 李凌云接过钥匙,再次朝着对方道谢后,转身出了赵家。 他先去孙家看了看,院子挺大,但是因为没人打理,菜园里长满了杂草。 打开上房的门进去,最西边的房里有一张光秃秃的土炕。 中间是堂屋,里面的桌椅板凳都已经搬走,什么也没剩下。 最右边原来应该也是一间卧室,但是现在也空空如也。 不仅如此,这间屋里的土炕还塌了。 出了上房,右手边靠近大门的地方有一间土坯房,里面堆着几捆柴和两个破背篓,应该是柴房。 柴房边上有一条沿着墙根修建的小路,走到头是茅房。隔着茅房不远处,还有一个依院墙而建的牲畜棚。 左手边是一间厨房,同样是土坯材质。 李凌云对这个小院很满意,虽然软件不行,但硬件是真的很不错。 对自己的新家做了初步的了解后,他锁上大门,返回李家。 李家父子已经下地了,家里只有刘氏和小钱氏,见李凌云回来,刘氏没好气道:“你赶快领着你媳妇离开我们家,我们家不欢迎你。” 要不是怕村里人骂,她早就将安宁这个扫把星赶出家门了。 她没进家门之前,李凌云乖的像只猫,她一进家门,这狼崽子立马开始硬气起来。 要说这和安宁那个狐媚子没有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小钱氏也眼含怨恨的望着李凌云。 原本公爹答应给小俊买笔墨纸砚,但是李凌云中午一闹,公爹又说让小俊先拿沙盘和木棍练字,等过段时间再买笔墨纸砚。 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纸笔,就他家小俊没有,这多伤孩子的自尊心啊。 都怪李凌云,要不是他,小俊也不必那么寒酸。 李凌云不知道小钱氏的想法,要知道了肯定会给她科普一下,刚去学堂的小孩子都是拿沙盘练字的,只有等认的字多了,才会拿纸张练习。 不过即使他说了,小钱氏估计也不会相信。 李凌云望着两人一个比一个难看的嘴脸,扔下一句“现在就走”便回了自己的屋。 屋里,安宁已经收拾好了床铺,正在拔墙根处的草。 见李凌云进来,她微微一怔,继续干手里的活。 “别拔了,这屋子咱不住了,收拾收拾,咱们搬家。” “搬家?” 听到李凌云说搬家,安宁有点惊讶。 李凌云家什么情况她是知道的,当初他爷爷差人来安家说亲,她后娘见李家愿意给十两银子的聘礼,立刻高高兴兴的应下了这门亲事。 可李家下完聘后没几天,李家两位老人因吃了有毒的菇类一命呜呼了。 当时刘氏还来她家要过聘礼,说家中老人去世,李凌云要守孝,三年内不能娶亲。她不忍心耽误自己,便来退亲。只要安家能将聘礼返还,就允许自己再嫁。 她后娘哪肯退银子?要知道,这附近几个村子嫁女儿的彩礼顶多四五两,像李家这样给十两的几乎没有。 为了银子,后娘就说自己已经是李家的人了,断不能再嫁他人,既然李凌云要守孝三年,那她就再养自己三年,等李凌云出了孝再来娶人。 刘氏无法,只好无功而返。 自己因为这门亲事,便对李凌云多关注了些,这两年她听过无数次李凌云懦弱胆小的话,没想到他居然敢跟李家分开单过? 他不怕李家人不同意再揍他一顿吗? 李凌云见她没反应,笑道:“怎么,不想离开这里?” 安宁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站起身,转身去收拾床上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她嫁过来时连一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李凌云也好不到哪里去,别看有一口大箱子,但是里面只有一套打满补丁的衣服。 床上倒是有一张草席,上面铺着一张满是破洞的床单,还有一床薄薄的被子。 这些也是李凌云的私人财产。 安宁将床单被子卷起来装进箱子里,又将草席卷好,然后直起身望着李凌云。 “你将草席抱上,我来扛箱子。” 李凌云将手里的包袱放进箱子里,扛起箱子朝外面走去。 安宁见他扛着厚实的木箱子出了门,连忙抱起草席跟了上去。 刘氏和小钱氏站在院子里,冷眼望着两人,待他俩出去后,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孙家在河的对岸,李凌云走在路上碰到了不少村民,大家得知他搬家了,都十分惊讶。 有惊讶于他和李家分开单过的,也有惊讶于他只有这么点行李的。 走到桥跟前时,李凌云看到赵文武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等他过了桥,赵文武走上前别扭道:“两个人抬吧。” “好。”李凌云笑笑,将箱子放到地上挥了挥胳膊,两人抬着箱子朝孙家走去。 安宁一直安静的跟在两人后面。 路上,李凌云朝赵文武说道:“谢谢小武帮忙,这箱子里虽然没有多少东西,但扛着还挺重的。” 赵文武心里有些开心,但嘴上却傲娇道:“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怕你被箱子砸坏了,还得我爹给你买药。” 李凌云笑笑没说话。 这小孩真别扭,明明是想帮自己,却还拿他爹做借口。 到了孙家,赵文武放下箱子走了,李凌云和安宁开始打扫屋子。 第9章 只有一张炕? 家里连个扫把都没有,李凌云去院子里拔了一把草捆起来后绑在一根柴上,递给安宁去扫房屋。 他自己则去院子里拔草。 孙家的菜园子挺大的,有三分地左右,这块儿地收拾出来后可以种不少菜,足够他们俩吃的了。 地里的草长的茂盛,拔起来很费时。安宁都收拾完屋子了,李凌云才拔了一半。 见安宁过来一起拔草,李凌云也没有阻止。 这以后是两个人的家,两个人一起努力没什么不好的。 李凌云没觉得自己将安宁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有什么不妥,这个时代的女子不像现代,结婚离婚都很方便。 她们嫁人后就一辈子都是夫家的人了,虽然官府允许和离,但是没几个男人会同意女方和离的想法。 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纸休书休了对方,不管女方以后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李凌云没想过休妻或者和离,这两种方法看似有差别,但对女性来说都不公平。 左不过多一张嘴吃饭,他还是能养得起的。 再说了,安宁看着也是个勤快的,也许她并不需要自己养着。 李凌云并不是没想过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哪会不希望身边有个知心的妻子? 但是从原身的记忆中可以看出,安宁对这门婚事,或者说对他这个人很抗拒。 人家不愿意,李凌云也做不出强迫别人的事。 索性就当舍友处着吧。 两个人干起活儿来要比一个人快多了,不过一会儿地里的草就拔完了。 李凌云将草晒在院子里,然后去隔壁周越家借了个水桶,到河边挑水。 孙家厨房除了灶台什么也没有,李凌云想打桶水都不行。 他想着明天得去买点家什,总不能一直这么过下去。 河就在李凌云家前面一百多米的位置,吃水倒是很方便。 他在河边洗了洗手和脸,然后打了一桶水回去。 此时太阳已经坠入山脚,眼看着天要黑了。 今晚没法做饭,但也不能饿着肚子睡觉,李凌云准备将水提回去后找邻居借点米和锅,煮点稀饭喝。 明天陪安宁回娘家前先去镇上买点日用品回来 ,至少米面油和做饭的锅得买。 还得买点菜种子,再买把铁锹,回来把园子翻一翻,种点菜吃。 想着要干的活,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前脚刚进门,后脚就看到赵文武端着个大海碗进来了。 “那什么,我娘说你家今天没法做饭,让我给你们送点吃的来。” 李凌云放下桶,接过他手里的碗笑道:“替我谢谢婶子,也谢谢小武你给我们送吃的。” 他今天去赵家时没看到赵婶,想来应该是出去了。 应该是听了自己分家单过的消息,她怕自己饿着,所以差赵文武给自己送了吃的过来。 赵家人对自己的恩情李凌云记在心里,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得报答人家。 赵文武没说什么,只打量了一眼安宁后转身走了。 没有多余的碗筷,李凌云只能坐到安宁身边,两个人就着大海碗,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碗中的稀饭。 两个不熟悉的成年人分食一碗饭,这事儿挺尴尬的。 安宁耳根都红了,每次接过碗,都是看准了自己之前接触的部位下口,生怕一不小心越了界。 李凌云也没好到哪里去,尴尬的脚趾都快抠出一套大平层了。 不是他纯情,实在是,气氛很尴尬啊。 两人谁也没看谁,就那么喝完了一碗粥。 一李凌云喝了大半,安宁虽然每次都会接过李凌云递来的碗,但是喝的却不多。 吃完饭,安宁接过碗去洗,李凌云则转身回屋。 推开房门进去他才反应过来,妈的,只有一张炕能睡觉。 东面那屋的炕已经塌了,修好前根本没法睡人! 看来今晚只能两个人睡一张炕了。 好在炕足够大,睡三四个人不成问题。 安宁已经铺好了炕,草席铺在炕的右边,上面盖着那条破床单。 一张薄被叠好放在炕尾。 炕的左边一大片位置什么也没有,光秃秃的裸露着。 李凌云将床单抽出来铺在一旁,又拿出箱子里的衣服套在身上,脱鞋上炕。 躺在破床单上,坚硬的土炕让他很不舒服,但是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安宁睡破床单吧。 李凌云还是有些绅士风度的,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躺了好一会儿,不见安宁进来,李凌云只好又穿上草鞋出了房门。 院子里没人,李凌云走到厨房,见安宁正抱着腿蜷缩在灶台边,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凌云叹口气,说道:“去屋里睡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听到声音,安宁抬起头,眼神中明显有些不安。 “需要我抱你回去吗?也行,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抱你回屋吧。” 说着,李凌云故意挽起袖子,朝着安宁走去。 安宁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忙起身朝外走。 李凌云嘴角勾起一抹笑,跟了上去。 进了屋,李凌云说道:“东屋的炕塌了,我明天修修,这几天先凑合凑合吧。你睡草席,我睡床单,咱俩谁也别影响谁,若你睡到半夜敢往我怀里钻,我就将你踢下炕。” 听到李凌云这么说,安宁明显松了口气,脱了草鞋爬上了炕。 等她躺下,李凌云也躺在破床单上闭上了眼。 旁边静悄悄的。 过了好一会儿,李凌云听到身边传来些微的动静,紧接着一张薄被子被推了过来:“把被子铺上吧,软一点。” 李凌云没睁眼:“我不要,你盖上。” 虽然已经到六月初了,但是清泉村的夜晚还是有些凉,他一个大男人还能扛住,可安宁这个瘦弱的女子若不盖被子,怕是会着凉。 如今家里百废待兴,若她病了,又得花银子看病,得不偿失。 安宁见他不要,也不再坚持,打开被子裹紧自己,重新躺了下去。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安静,除了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窗外响起虫鸣声。 李凌云来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10章 去镇上 第二天,等李凌云醒来时,安宁已经不在炕上了。 李凌云穿上草鞋下炕,拉开房门出去,见安宁正在翻转院子里晒着的草。 李凌云走下台阶,说道:“别翻了,收拾收拾咱去镇上买点东西回门。” 安宁唰的抬起头,大大的眼中有些难以置信:“回门?” 她没想过李凌云会陪自己回门,甚至没想过李凌云会让自己回去。 虽然她爹娘并不期待自己回去,但那毕竟是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她还是想回去看看。 况且,那里还有她牵挂的小小人儿。 李凌云见她蹲着没动,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咱得快点出发,杨柳镇在西面,你家在东面,咱买完东西还得折回你家呢。” 安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起身回厨房洗了把脸,又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这才小声开口:“我好了。” 李凌云看着她身上那一身补丁,暗自感叹,他们这个家太穷了,等赚了钱,一定要先把两人身上的衣服换掉。 当然,现在他还没有买衣服的打算。 手里拢共就两千六百零五文钱,买点必需品就没了,若用来买衣服,他俩就喝西北风去吧。 他也去洗了把脸,回屋拿上装铜板的包袱,锁上门后两人一前一后出门。 路上碰到不少下地干活的村民,见到两人都问他是不是和李家分家了,因为什么原因分的家芸芸。 李凌云笑着和各位村民打招呼,解释说自己成家了,再和大伯一家住下去也不合适,就搬出来住了。 他没说李成才将自己赶出来的话,那话只需要告诉一个人即可,过不了多久村里人自然会知晓。 若他自己一遍遍的说,倒是会让村民反感。 清泉村通往外界的路只有一条,就修在距离河边四五米的地方。 沿着这条路走,往西过一个村子就到了杨树镇。而安宁家所在的大前村在清泉村的东面,都快靠近两座大山相连的地方了。 这条路上也有拉客的牛车,但是比较稀少,农忙时只有两户人家在做这生意,李凌云没看到牛车,只能走路去镇上。 好在去镇上不需要翻山越岭,两人走着去也并不是很累。 走了一会儿,李凌云发现脚上的破草鞋扎的人脚疼! 但他只能忍着。 唉,真不知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走出五里地到达王家村时,李凌云发现路边有一辆牛车,上面已经坐了三个人,赶车的人准备要走了。 李凌云大喜,忙拉着安宁朝牛车跑去:“等等,这里还有两个人。” 车夫听到声音停下车等他们。 李凌云跑到车前才想起自己还拉着安宁的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松开,说道:“上去吧,咱们坐牛车去镇上。” 安宁望了眼自己的手,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后上了车。 李凌云等安宁上去,也坐到了车尾。 车夫见两人坐好,赶着牛车朝镇上走去。 车上坐着三个中年妇人,见两个年轻人上车,其中一个妇人打趣道:“小两口去镇上买东西啊?” 李凌云笑着回答:“是啊大婶,去买点东西,陪家里人回趟娘家。” 他不知道怎么介绍安宁,只好笼统的说是家里人。 可这话听在众人耳朵里自动换了意思,那妇人打趣道:“呦,还是个疼媳妇的,不错。” 安宁听到李凌云说自己是“家里人”,神情明显一怔,低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她身边的妇人对她说道:“丫头,你这夫婿倒是疼你,两人好好过,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听到妇人的话,安宁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好。 李凌云本还想解释两句,但见安宁没说什么,他也没再开口。 反正这事儿也不好解释,既然安宁不介意,他也没必要跟外人解释的太清楚。 牛车晃晃悠悠的走着,一个小时后到了镇上。 李凌云付了两文车钱,和车夫约好一个时辰后在镇子口集合,然后和安宁一起进了镇子。 镇上也没有多繁华,就一条长长的街道,两边开着铺子,铺子前摆着不少临时摊位,卖什么的都有。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李凌云的肚子饿的咕咕叫。 他找了个卖面的摊位坐下,让老板上两碗面。 老板见有客上门,乐呵呵的说让两人稍等片刻,面马上就好。 李凌云拉着安宁坐下,等老板上面。 安宁小声道:“要一碗就行了。” 李凌云知道她是想给自己省钱,故意说道:“咋,你是想吃独食?” 安宁忙摇摇头,急切道:“不是,我不饿,你吃就行了。” “切,我可没有吃独食的习惯。”李凌云说着拿过一旁的茶碗倒了一碗水推到安宁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虽然和安宁只相处了一天时间,但李凌云看的出来,安宁这人除了抗拒自己碰她,其他方面倒真的没啥可指摘的。 人勤快,心肠也不坏,还不贪心,懂得给自己省钱。 他倒是很乐意和这样的人做室友,事儿少,不惹人烦。 安宁没再说什么,捧起碗小口喝起水来。 李凌云灌了两碗水解了渴,老板的面也上来了。 两碗面分量不小,虽然是杂面做的面条,但是上面铺着一层小葱,看着还挺诱人。 李凌云将其中一碗面推给安宁,自己端起另一碗大口吃起来。 安宁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小口吃起面条。 她吃的很慢,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般慢慢品尝着。 李凌云都吃完了,她还连一半都没吃完。 李凌云便耐下性子等她。 安宁又吃了几口,小声道:“我……我吃饱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的吃过饭了,长期吃不饱饭导致她的胃也变小,这么大一碗面她吃不完。 李凌云见她是真吃不下了,便端起她面前的碗,三两口吃完了碗里的面,连汤都喝完了。 这个年代有得吃就不错了,他可不会嫌弃别人的口巴子,至少不嫌弃安宁吃剩的东西。 这几天他都没吃饱过,这半碗饭下肚,总算填饱了肚子。 安宁静静望着他,直到他放下碗才收回目光。 第11章 买买买 吃饱喝足,李凌云付了十四文饭钱,和安宁一起朝着杂货铺走去。 平常用的东西杂货铺里几乎都有,李凌云买了一套厨房用具,花掉了八百个铜板。 主要是铁锅菜刀这两样东西占了大头。 光一口铁锅就卖三百五十文钱,菜刀二百五十文。陶土制的烧水壶很大,也才五十文。 这年代铁制品太贵了。 也就是这几年朝廷势微,民间私开铁矿的人多了,铁器也多了,百姓才能在镇上买到各种铁制品。 这要是在开国初,朝廷严格把控盐铁的时候,老百姓想买把铁锹都得去县里朝廷开设的专营店买。 买完厨房用具,李凌云又买了一把铁锹、三张草席、两个水桶和三包菜种,花掉了二百五十文。 店里还有很多李凌云需要的东西,但他没敢再买,他手里只剩了一千五百多个铜板,还有很多必需品没买呢。 和老板说好半个时辰后将东西送到镇子口后,李凌云拉着安宁出了杂货铺。 之后两人又去了布庄。 在布庄买了三斤棉花和一匹布,花掉了五百二十文钱。 李凌云原本打算买两匹布做床被子再做条床单的,但是一问价格,一匹最普通的麻布都要四百文,一斤棉花也要四十文。吓得他立马歇了做床单的心思。 临走又看到角落里有卖的布鞋,李凌云立刻给自己和安宁各买了一双换上。 两人脚上穿的都是草鞋,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走在坑洼处搁脚不说,草还扎的脚疼,李凌云早就受不了了。 安宁见他花一百文钱买鞋,有些心疼的说道:“买点布头就行了,我回去给你做一双。” “穿上,咱们还要去你娘家呢,那段路并不好走。”李凌云没钱,但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过来的灵魂,他坚决不允许自己为了省钱而吃苦。 安宁见劝不动他,只好脱下脚上的鞋,珍而重之的将手里的布鞋换上了。 好舒服啊。 原来布鞋穿在脚上是这种感觉。 换好鞋,李凌云提上棉花和布匹,两人一同出了布庄,朝粮铺走去。 粮铺就在布庄的旁边,李凌云进去一问粮价,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不少。 一斗米居然要五十文钱,一斗面五十三文! 去年卖粮的时候,一斗小麦才十五文! 如今这价格,整整涨了三十八文! 伙计见两人穿的寒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今年就这价,爱买不买。” 李凌云还真不得不买,因为全镇就这一家粮铺,不在这儿买就得再往西走两个村,穿过南面这座山后再走十里路才有第二个镇子。 他没时间走那么远的路,况且,这里粮食这个价,那边估计也不会便宜。 “给我称三斗米和两斗面。” 1担=10斗=100斤,三斗米两斗面也有五十斤了,够他和安宁吃一段时间的了。 伙计见李凌云要买粮食,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好咧,客官您稍等,我马上给您称。” 李凌云对他变脸的速度见怪不怪,等对方称好米面后,付了二百六十六个铜板。 之所以多付十个铜板,是因为李凌云没带装粮食的袋子,伙计给他借了两个布袋,押金十文。 下次来买粮食时还了袋子,粮铺会将十文钱还给他。 李凌云将手里的棉花和布递给安宁拿着,他自己扛起米袋,又提上面袋,朝着镇子口走去。 安宁跟在李凌云身后,默默注视着他,眼神中已经看不见害怕了,反而多了些别的什么。 到了镇子口,李凌云将粮食放下,叮嘱安宁看着点,他自己则又转身进了镇子。 既然说了要陪安宁回娘家,自然不可能空着手去,得买点礼品提上。 手里还有六百五十三文钱,李凌云也不敢买贵的东西,去酒肆买了两斤酒,又去肉摊买了三斤肉,两斤花油就折返了。 就这么一会儿他就又花掉了一百五十二文。 回到镇子口时,杂货铺已经将东西都送过来了。 两人又等了盏茶功夫,赶车的人来了。 将东西都搬上车后,坐车回家。 到清泉村时快中午了。 小钱氏和几个妇人在河边取水,见李凌云买了一车的东西过来,有个妇人小声说道:“李凌云刚分出去就买这么多东西啊。” 小钱氏满眼嫉妒,嘴里却冷哼一声,不屑道:“他身上就那几个子儿,我看他能败多久。” 到了家后,李凌云结了车费,开始将东西往上房搬。 他们待会儿要出去,这些东西放在厨房不安全。 东西都搬进去后,李凌云割了两斤肉,又提上那坛花五十文买的酒,锁好门后和安宁出门。 从清泉村到大前村,还得走十二里路,送他们回来的那辆牛车急着回镇上,收了李凌云付的六文铜板后就走了,所以这段路两人得走着去。 李凌云有些庆幸,幸亏自己买了布鞋,要穿着那双破草鞋走完这么长的一段路,他的脚估计得磨出大泡来。 路上,安宁习惯性的走在李凌云后面。倒不是她刻意躲着李凌云,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 七岁那年他爹娶了后娘,有一次她和后娘一起从屋里出来,因为自己走在了后娘前面,就被她拿柳枝狠狠抽了一顿。 后娘说赔钱货只配走在人后,再见她敢走在人前,就打断她的腿。 从那之后,无论什么场合,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后面。 时间长了,就算她不刻意,也已经形成了习惯。 李凌云不喜欢安宁总是将自己缩在后面的样子,他们俩是平等的,就应该并排走才对。 他放慢脚步,等安宁上来。 可他一慢,安宁也放慢了速度,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李凌云气结,停下脚步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你和其他人没区别,不要总是把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位置上。” 安宁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努力压下眼底涌上来的热意,轻轻点了点头。 后娘总说自己是赔钱货,是克死娘亲的恶毒之人,比那卖入大院的婢女还下贱。 她爹虽然没说过这样的话,却也没阻止后娘这么说她。 她从小受尽了众人的白眼,却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她和其他人没区别,她并不低人一等。 委屈涌上心头,她再也压不住心中的难过,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李凌云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将人给惹哭了,顿时有些无措:“你,别哭啊,这……” 安宁见他紧张的样子,心下升起一股暖意。 她擦掉脸上的泪,努力平复下心情,露出一个笑脸:“我没事,快走吧,天色不早了,晚上还得回来呢。” 李凌云见她恢复正常,松了口气。 两人并肩朝着大前村走去。 第12章 回门 从清泉村到大前村,两人走了一个半小时。到达大前村时,已到未时四刻左右(下午两点)。 大前村的耕地更少,村民相对也少很多,只有十七八户人家,分布在大河的两边。 安宁家在靠中间的位置。 两人进村时,村口柳树下拉鞋底的几个大婶看到了他们,便和安宁搭话:“安宁回来了?这是你男人吗?陪你一起来回门啊。” 安宁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对李凌云说道:“这些都是村里的婶子们。” 李凌云立刻朝着众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扬声道:“各位婶子好,我叫李凌云,陪安宁来回门,安宁总跟我说,大前村的各位叔叔婶婶对她特别好。感谢各位婶子对安宁的照顾。” 几位大婶脸上露出和善的笑,顿时开始叽叽喳喳的夸赞起安宁和李凌云来。 “小伙子人长得俊不说,还这么会说话,一定是个有出息的。” “大婶一看就是个有福的,家里的孩子肯定也非常棒。”李凌云恭维的话顺口就来,逗得大婶开心不已。 “安宁这闺女可算是熬出头了。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再生几个大胖小子,人生可算是圆满了。” “谢谢婶子的祝福,也祝您和您的家里人身体健康,子孙绵延。” “丫头虽然以前受了不少苦,但也算是熬过来了。” ”婶子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安宁,若我敢欺负她,你拿你手里的鞋底抽我,我绝无二话。” …… 李凌云会接话,不过片刻功夫便和大家打成了一片,等他和安宁离开时,河边的人已经开始说安宁嫁的好了。 远离村口后,安宁偏头望向李凌云,李凌云摸摸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安宁偷笑:“没有,就是看看你,嘴上是不是抹了蜜。” 她笑起来两眼弯弯,眼中像是有细碎的星星。脸颊边映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煞是好看。 李凌云的心莫名动了一下。 他撇开眼哈哈一笑:“天生的,就是招老奶奶喜欢,你学不来。” 安宁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到了安家门口,安宁收敛笑意,上前敲门。 门内传出一道稚嫩的童音:“谁呀?” “小草,是我。” “姐姐回来啦,姐姐回来啦!”小女孩雀跃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紧接着,里面响起一阵小跑声。 安宁脸上染上笑意。 安小草,她的妹妹。 这个家里,她唯一牵挂的人。 李凌云望着安宁带笑的脸,忽然有些后悔,他应该买些糖果什么的,能给小朋友当零嘴的东西。 “叫什么叫,给我住嘴!再叫老娘撕烂你的嘴!”一道粗犷的女声带着怒气由远及近,紧接着,门被拉开,一张堆满横肉的大脸露了出来。 这是安宁的后母,周氏。 安宁小声道:“娘。” 周氏难看的脸色在见到李凌云手里的礼物后总算好转了一些,她面无表情道:“进来吧,你爹下地了,不在。” 说罢,她转身朝里走去,没再理会两人。 等她进去,一道小小的身影立刻跨出大门朝着安宁扑来。 安宁弯下腰抱起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娘这两天没有打你吧?” 小草抱紧安宁的脖子,脸埋在她脖颈处,泪眼汪汪道:“没有,姐姐,小草好想你啊,你去哪里了,小草找了你好久,一直找不到。” 安宁眼眶湿润:“姐姐嫁人了,不能常回家,以后小草要听娘的话,知道不?” 她后娘不仅仅只虐待她一人,对亲生女儿也是非打即骂。 小草若不听她的话,肯定会挨打。 安宁想,她后娘不打的怕也只有自己的宝贝儿子了吧,那个被她惯坏的儿子是她的心头宝,她是舍不得打的。 小草一听姐姐不能常回来,立刻嚎啕大哭起来:“不要,姐姐不要走,小草要姐姐,要姐姐。” 安宁忙抱着小草哄。 李凌云对自己没买几颗糖果的事更加后悔了。 “你们站在门口当门神呢?安小草你再哭信不信老娘将你嘴扇肿,给老娘闭嘴!” 小草立刻止了哭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安宁抱着小草进院子,李凌云跟着进去,将手里的酒肉递给周氏:“岳母,我和安宁来看看你和岳父,一点小心意,还望岳母笑纳。” 周氏接过,撇嘴道:“确实挺小的,就这点东西也好意思提过来。” 李凌云那个气啊,有本事你不要收,哪有收了礼还当面这么损人的? 他真想将那送出去的礼抢回来,可他顾及安宁的脸面,才忍下这股冲动。 周氏提着东西去了厨房,边走边说道:“你爹下地了,这会儿还不回来,你们在院子里坐着等会儿吧。” 安宁应了一声,拉着李凌云坐到屋檐下。 小草窝在安宁怀里,好奇的打量着李凌云。 安宁向她介绍道:“小草,这是姐夫,叫李凌云。” 李凌云心中有些开心,又有些窘迫,尴尬道:“小草好啊,我叫李凌云,是你姐夫。” 安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这人刚才嘴皮子不是挺快的吗,怎么这会儿呆头呆脑的。 李凌云窘迫是因为没准备见面礼,实在是有些尴尬。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直接给对方几枚铜板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货郎叫卖的声音:“卖货换货喽,头绳红糖菜刀都有,想要的出门看看,童叟无欺。” 李凌云眼睛一亮,拉着安宁说道:“有货郎在卖货,咱去看看。” 安宁见他兴致高昂,便抱起小草,和他一起朝外走去。 货郎见有人出来,立刻挑着扁担走上前:“两位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我这里货物很全,你们想要的都有。” 他放下扁担,揭开两头筐子上的布,展示里面的东西。 物品很杂,有木梳,头绳,也有碗筷菜刀,甚至连鞋都有几双。 李凌云见筐里放着一个罐子,揭开盖子一看,里面是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小糕点。 这个正适合小孩子吃。 他问货郎:“这个桂花糕怎么卖的?” ”这个一块儿两文,虽然价格贵了点,但是用料很足,里面加了糖,味道特别甜。” “给我来三块儿。” 第13章 不欢而散 这一块儿桂花糕麻将大小,卖两文钱确实不便宜。 但李凌云见小草和安宁都盯着那罐子桂花糕,便觉得两文一块儿也不是不能接受。 货郎见这么贵的桂花糕居然也有人要,立刻高兴道:“好咧,您稍等,我马上给您拿。” 他用筷子夹了一块递给李凌云。 李凌云没接,示意他给安宁。 安宁笑着接过,将桂花糕递给小草:“你姐夫请你吃桂花糕,接着。” 小草咽了咽口水,小心的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李凌云有些意外,这个时代,又是农村,孩子居然也会说谢谢。 他摸摸对方的头,笑道:“不用谢,小草开心就好。” 小草露出一道浅浅的笑。 货郎又取了一块,这次自觉的递给安宁,第三块的时候才递到李凌云手上。 李凌云接过桂花糕后付了六文钱。 货郎问他们还需不需要其他东西,安宁摇摇头,说不要了。 货郎挑着扁担走了,李凌云三人蹲在门口,细细品尝桂花糕的味道。 周氏从厨房出来,见三人都蹲在门外,皱眉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安宁和小草两人听到声音抖了抖,捏着桂花糕的手都僵住了。 在这个家里,若他们姐妹俩敢偷吃,周氏便会拿着柳枝往她们身上抽,不将柳条抽断不会罢休。 李凌云将手上的桂花糕塞进嘴里,三两下咽下去,然后转头说道:“岳母,我们在看蚂蚁搬家。” “有病。”周氏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上房走去。 见周氏离开,两人松了口气,小草眼神崇拜的望着李凌云,小声对安宁说道:“姐姐,姐夫好厉害。” “嗯嗯。”安宁点头。 李凌云:…… 两文钱的桂花糕没让小姑娘对自己改观,一句善意的谎言倒是收获了小姑娘的崇拜,倒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吃完桂花糕,将嘴擦干净后,三人进了院子。 院里静悄悄的,周氏去了上房后就没出来。 李凌云叹口气,今天怕是混不上午饭了。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他就该和安宁吃完饭再来。 谁会想到女儿第一次回门却连一口吃的都没有呢? 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安宁的爹回来了。 三人起身,安宁小声开口:“爹,你回来了,我和凌云回来看看你们。” 安父将手里的铁锹立到墙角:“你吴婶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你眼睛怎么了?” 安宁摸摸眼角,装作无所谓道:“不小心磕到了,不碍事。” 安父瞥了李凌云一眼,没说话。 李凌云很冤枉,安宁眼角那道淤青是前身打的,但是锅却要他来背。 这事儿他还没地方说理去。 “爹,大宝呢?”安宁见李凌云尴尬,便转移了话题。 “跟着刘家的小子玩去了吧,你们吃饭了吗?” 一直没动静的周氏从屋里走出来,抢先开口:“我问过了,他们吃过饭才来的。” 见后母这么说,安宁咽下原本要说出口的话,轻声道:“吃过了。” 她歉意的望着李凌云,他陪自己回娘家,却还要饿着肚子。 李凌云懂了她眼里的意思,也不想让她为难,便张嘴说道:“岳父,我们吃过才来的,不饿。” 安父点点头:“那你们坐会儿吧,我地里还有点活,就先走了。” 说罢,他拿起铁锹又出了门。 周氏见两人还站在院子里,阴阳怪气道:“你爹也看过了,你们还不走,是准备住一晚?” 李凌云皱眉:“我们这就走,不需要你赶。” 要不是顾及着安宁的面子,他真想将周氏好好骂一顿。 太特么不是人了。 就算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也不至于当着女婿的面赶人吧,这让安宁以后在夫家怎么生活? 小草听到他说要走,立刻抓紧了安宁的手,仰起脖子哽咽道:“姐姐,不要走。” 周氏上前一把将她扯到边上,抬手往她屁股上拍:“你个赔钱货,老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你居然敢向着外人,看老娘不打死你。” 她那蒲扇般的手宛若铁掌,拍在小草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疼的小草哇哇大哭。 安宁急忙拉住她:“娘,你别打小草,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快走,下贱的扫把星,一天天的就知道祸害我们家。” 李凌云一把抓住周氏的胳膊,怒道:“你他妈说什么呢?谁是扫把星?” 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周氏居然连一点脸面都不顾。 她连在自己面前都如此骂安宁,可想而知,安宁之前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 他算是看明白了,周氏这人,你让她三分,她是不会觉得你在让她,反而会让她觉得你好欺负,想蹬鼻子上脸。 这种人就不能给好脸。 周氏见李凌云发火了,松开小草说道:“你们两个赶快走,我们家不稀罕你们。” 她不再骂安宁是扫把星,也不再打小草,只是指着大门让两人出去。 李凌云挥开她的手,拉上安宁往门口走去。 安宁转过头安抚小草:“小草听娘的话,姐姐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小草脸上带着泪痕,扁着嘴使劲点头。 李凌云看着很不是滋味,他停下脚步对周氏说道:“既然你那么不喜欢小草,就让她姐姐带走她吧,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她。” 周氏呸了一声,骂道:“老娘的女儿老娘就算卖了也不给你们,快走!” 小草今年五岁了,都已经能帮她干不少活儿了。 李凌云这时候将小草要过去,那家里的地谁扫?鸡谁喂? 安宁轻声说道:“走吧,她不会将小草给我们的,就算她愿意,爹也不会同意。” 虽然知道他们带不走小草,但这人能说出带走小草的话,她心中还是无比感激的。 这个男人虽然有时候很冲动,但是对自己真的很好。 这一刻,她自动忽略了新婚那晚发生的事。 李凌云叹口气,跟着安宁出了门,朝着清泉村方向走去。 他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在这个时代,女性活的太艰难了。 李凌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安宁,只能沉默着走在她身边。 快走出村口时,李凌云看到远处走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那个他认识,安宁同父异母的弟弟,安大宝。 他身边的男子看着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短衫,上面打满了补丁。 安大宝见到安宁,拉着身边人快跑着朝这边过来。 一停下脚步他立刻将手伸到那男子面前:“你让我带你见我姐,现在见到了,把答应我的两文钱给我。” 第14章 绿茶男 那男子朝着安宁笑笑,掏出两文铜板递给安大宝。 安大宝接过钱,立刻跑去找货郎了。 安宁见此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 那男子瞥一眼李凌云,笑着问安宁:“你回来了?我听人说你回来了,便想去你家看看,又怕自己太过唐突,便想拉着大宝一起,你别怪他。 ” 安宁语重心长道:“青山,大宝还小,你以后别给他钱了,小孩子手里有钱不是好事。” “好。” 他又瞥了李凌云一眼,继续说道:“你以前都叫我青山哥的,这趟回来倒是生分了不少。我娘听说你回来了,很是高兴,要不去我家坐坐?” 安宁脸色一变,有些局促的望向李凌云。 见他没不高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淡淡开口,声音不似刚才那般热络:“天色不早了,我和凌云得回去了,代我向林婶问好。” 冯青山脸上浮现一抹难过,怅然道:“好吧,那你路上小心,若遇到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我永远是你的青山哥。” 他说的深情又自然,仿佛安宁遇到困难就该找他似的。 李凌云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前世他碰到过不少绿茶,但那都是女人。 这是头一次见男绿茶,还是在这封建的古代。 也真是让他开了眼。 这男人走过来的时候李凌云就察觉到,他看安宁的眼神和看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同,看安宁时,眼中满是开心,看自己时却充满敌意,又或者说嫉妒。 等他一开口,嚯,满满的绿茶味。 说到“青山哥”三个字时那炫耀的语气,就连李凌云这个直男都能感觉得到。 他不喜欢这人。 不是因为他喜欢安宁,而是因为,他太过自私。 安宁已经嫁人了,身边还跟着她的丈夫。 在这种情况下,他跑过来和安宁说这些暧昧的话,不就是想恶心自己吗? 可他有没有想过安宁的处境?在这个时代,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如此暧昧? 恶心了自己后他是舒服了,可是安宁会有什么后果? 这要是原主,此时安宁已经被对方拽着头发拳打脚踢了。 安宁听他这么说更加局促了,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李凌云握住她的手,望着冯青山平静道:“安宁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她陷入困难之地,就算遇到困难,我也会帮她解决。” “这位兄台若真喜欢助人为乐的话,多照顾照顾村里的鳏寡孤独,比起我妻子,他们遇到的困难更多,更需要你这样的人帮忙解决。” 冯青山望着两人紧握的手,眼中的嫉妒都快要溢出来了。 他恨不得将李凌云的手剁掉,然后换成自己的。 明明他和安宁认识的更早,明明安宁被周氏虐待时,是自己和娘护着她,明明她以前一口一个青山哥的叫着自己,明明她心中也有自己。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得到她的却是这个胆小懦弱的李凌云? 他为安宁做过什么?有什么资格和安宁站在一起! 他嫉妒! 他快嫉妒死李凌云了! 李凌云见冯青山眼眶逐渐发红,便将安宁拽到身后,满眼警惕的盯着他。 就在冯青山将要失去理智时,安宁轻缓的声音响起:“你该回去了,晚了林婶要担心了。” 冯青山回过神,深吸口气平息下激荡的心情,说了声“抱歉”便狼狈的转身逃走了。 等人走后,安宁不安的望着李凌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走吧,该回家了。”李凌云没松开牵着安宁的手,却先一步朝前走去。 安宁听到“回家”二字,心莫名静了下来。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松开牵着的手。 路上只有他们两个行人,也不怕别人看见。 行至青石村附近,安宁平静开口:“他叫冯青山,和我一个村的。” 李凌云没说话,安静的听着。 “我十三岁那年,在河边洗衣服时没看住我娘的一件外衫,被河水冲走了。回去后我娘拿着拇指粗的柳条打我,打断了一根就换一根,一直到三根柳条都抽断了,她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当时冯青山和他娘经过我家门前,听到我的哭喊声,冲进来拉开了我娘。我娘不肯罢休,还是林婶说要告到里正那里去她才停手的。” “自那之后,林婶时常让冯青山偷偷给我送些吃的,在他们的接济下,我算是没有饿死。” “我十四岁那年,冯青山说想娶我,准备让他娘找人来我家提亲,我虽对他无男女之情,但也是愿意嫁他的。”说到这儿她抬头望向李凌云,见他没生气,便继续说起来。 “毕竟嫁给他,我就可以逃离那个家。可是他家还没来人,我娘却先放出话来,没有七两银子的聘礼,不会将我嫁出去。” “冯青山的爹早逝,跟着娘相依为命,家里只有三两银子的存款,根本达不到我娘的要求。” “他找到我说,让我等他一段时间,他去镇上扛包,等挣够了银子就来娶我。” “他走后没多久,我在上山的途中遇到了你爷爷奶奶。” “他们上山采山货,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前村的地界,却因为不熟悉地形,踩空后从山上跌了下来。虽然没有受大伤,但是两个老人已没了爬起来的力气。” “我将你爷爷奶奶送下山,并找到载客的牛车,让车夫帮忙将他们送回清泉村。你爷爷当时要给我酬劳,被我拒绝了。”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可是没过几天,你爷爷就请了媒人上门说亲,一开口就是十两银子的聘礼。我娘高兴坏了,立刻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冯青山听到我订了亲的消息,当晚就从镇上回来了,说要带我私奔。我不同意,他虽不高兴但也没纠缠。” “后来你爷爷奶奶出事,婚期延期,他又来了,说让我等他,他一定会在我嫁给你之前凑够娶我的银子。” “可是三年过去了,他始终没能凑够十两银子,我便嫁给了你。” 李凌云这才知道,他爷爷奶奶为什么愿意出十两银子给他娶安宁,原来是早就见过她了。 他也终于知道,新婚之夜安宁为什么会那么抗拒原主了。 她想嫁的人,不是原主。 第15章 不走可以吗? 安宁长出一口气,将手从李凌云手里抽出,停下脚步望向他,语气平静道:“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我都认,若你想休了我,我也没有意见。” 这原本是她心中不可言说的秘密,她准备藏一辈子的。 可是这人敬她护她,给予她从未有过的尊严。 她不愿再瞒下去了。 哪怕知道这件事说清楚后他会休了自己,往后余生自己会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也不想再瞒他了。 他不该被蒙在鼓里。 李凌云也停下了脚步,他望着安宁,扬起一个笑脸:“首先,谢谢你能坦诚的告诉我这些事,其次,我得跟你说声抱歉,拆散了你和冯青山。” “最后,我想说,休书还是算了吧,若你想离开,我给你一封和离书,算是给我们这段短暂的关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安宁努力装出来的平静瞬间破碎,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被打被休她都无话可说,可是这人哪怕是知道了这事,依然在为自己考虑。 这一刻,她除了感觉对不起李凌云外,还有一股浓浓的失落。 她不想离开。 李凌云见她哭的伤心,顿感无措。 被绿的是我,呸呸呸,我前身,我还没哭呢,你怎么先哭上了? 他叹口气劝道:“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放你走了吗?你怎么还哭呢。” 安宁鼓足勇气开口:“不,不走,可以吗?” 李凌云:…… 不走就不走呗,你哭什么? “走吧。” “去,去哪?” “回家,还能去哪。” 安宁一愣,立刻破涕为笑,迈着轻快的步伐跟上了李凌云的脚步。 后半程路两人依然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倒是松快了不少。 到家时太阳已经西斜,两人将上房内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该搬的都搬到厨房后,安宁开始做晚饭。 李凌云先去邻居家还了桶,又借了块儿泥模,然后拿着铁锹去菜园里挖土,准备打土砖。 昨天拔下来的草基本上已经干了,李凌云用铁锹将草剁碎,混着土拌匀,加上水后将两者混合成草泥。 不停搅拌了十几分钟,待泥变的粘稠后,他开始制作土砖。 土砖的制作很简单,将混合好的泥放入泥模中。压紧实后取出来放在阴凉处阴干即可。 村里的房子基本上都是土坯房,造房子用的土砖都是自家人制作的。 李凌云造土砖不是为了盖房,他是想将东面屋子塌了的土炕修一下。 土砖的制作虽简单,但将泥往泥模里装了倒,倒了装的挺费时间。 安宁过来叫李凌云吃饭时,他才制作了十几块土砖。 中午没吃饭,这会儿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李凌云洗了手,进厨房吃饭。 家里没有菜,安宁煮了肉粥,又烙了两张面饼,食材虽然简单,但两人吃的很满足。 若忽略两人之间的沉默,气氛倒也很和谐。 吃完饭,李凌云继续去做土砖,趁着天边还有点光,他想再多做一些。 安宁收拾完厨房后走过来,小声道:“我……我搬,你做,快一些。” 李凌云撇撇嘴,发出一道鼻音:“嗯。” 安宁见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天快黑了,我想着,你累了一天,早点做完早点休息。” 原来不是想早点搬出去啊。 李凌云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两人一个人填泥一个人搬砖,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等彻底不能视物时,柴房的空地上已经摆满了土砖。 和好的泥全部用完后,两人这才停了手里的活儿,结束了今天的劳动。 今天走了老长一段路,傍晚又忙了许久,两人身上都是汗味儿,李凌云拿上那套打满补丁的衣服去河边洗澡。 等李凌云走后,安宁烧了水,去房里擦洗。 李凌云走在路上,随手折了一根柳枝拿在手里,准备待会儿刷牙用。 大河两边生长着好些柳树,这里的人都是折了柳枝漱口,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牙刷”吧。 六月初的河水还有些凉,尤其是晚上,水更凉了。 可即便这样,依然有不少人在河里洗澡。 古代资源短缺,人们的节约意识格外强烈,在家洗澡费水不说,烧水还要浪费柴,所以年轻人更愿意来河边洗。 李大山兄弟俩也在河边,见李凌云过来,李小山嗤笑一声,戏谑道:“胆小鬼敢下水吗?别下去后再喊救命,没人会去救你。” 李凌云瞥他一眼:“你淹死了我都不会有事。” 原身的父母还在时,坚决不允许他下水,所以原身长到十岁都没去水边上玩过,哪怕是大河的支流那里也没去过。 原身十二岁那年,李大山和一帮同龄人下河捉鱼,非要让他也下河去捉两条。 原身哪敢下水?听到李大山的命令,一个劲儿的往后退。 和李大山一起玩耍的年轻人笑话李大山,说他吹牛皮,原身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什么话都听他的。 李大山那会儿十七岁,虽然已成婚,但也正是好面子的时候,听到众人的奚落顿时恼羞成怒,一脚将原身踹进了河里。 原身不会游泳,在水里不停扑腾着喊救命。 岸上的人刚开始还在肆意的笑,直到看见原身渐渐不再挣扎,这才慌了神,纷纷跳下水捞他。 原身虽被捞上来了,但是对水却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这种恐惧如附骨之蛆,始终缠绕着他。 六七年过去了,他从没来河边洗过澡,连洗衣服都是在家完成的。 即使刘氏如何骂他,他也坚决不去河边洗。 原身不敢去挑水,洗衣服就用水缸里的水,用完了还得李家人去河边挑,久而久之,刘氏也就不让原身洗衣服了。 这倒是给原身减轻了负担。 原身怕水的事全村人都知道,所以这会儿见李凌云拿着衣服过来,李小山才会嘲讽他。 周围还有不少人,大都是村里的青壮年,他们见李凌云居然敢正面回怼李小山,都有些讶异。 第16章 比赛 赵文武原本在岸边脱衣服,见李凌云过来也有些想不明白他来河边干嘛。 听到李凌云怼李小山,他眉头皱了皱,提上裤子走了过来。 走到李凌云身边,他小声道:“你的水性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别为了逞一时之能将小命给赔进去了。” 李凌云见他小小年纪却皱着眉装大人,心中有些好笑。 不过他并没有笑出声,这小子傲娇的很,可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在笑他。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 他从小生活在农村,村后面的那条河可是村里一帮小子的天堂。 夏天的时候他们天天结伴去河里洗澡,水性不说和专业人士比,但要说会被面前这条河水淹死,他是不信的。 李小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哈哈大笑道:“你……你居然说我淹死你也不会有事?有种你下来和老子比比,看谁会被淹死。” 他还没找李凌云算账呢,这傻子居然自己送上门了,今天正好可以借着机会好好修理一顿这胆小鬼,看他以后敢不敢在自己面前逞能。 李凌云笑道:“我不比,除非你能拿出吸引我的彩头来。” 李小山嗤笑一声:“不敢比就直说,我们大家都不会笑话你。” “我说了,只要你能拿出吸引我的彩头,我就跟你比。” 坐在柳树下跟其他人闲话的李大山开口:“我这里刚好捉了一条鱼,可以给小山做赌资。” 他来的早,下水时捉到了一条三斤左右的大鱼。 原本他想着将鱼提回去明天加餐,但现在嘛,先给小山当赌资,晚一点再提回去也一样。 李小山指着他哥脚边的大鱼:“我拿这条鱼做彩头,你敢不敢跟我赌?” 李凌云点点头:“行,那我就姑且和你比划比划。” 他说着脱了衣服放到一边。 “慢着,小山出了赌资,你的呢?” “就是,你出什么?该不会要出你那件破衣裳吧。”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李凌云走到河边,说道:“我出二十个铜板。若我输了,你跟我去我家取。” “好!那咱就比谁能在水里待的时间长,怎么样?” 李凌云怕水是众所周知的,他就算鼓足勇气下水,也不可能肆意游泳。 比谁在水里待的时间长,他肯定比不过自己。 李凌云摇摇头:“那个太简单了,咱们比水下憋气,谁憋的久就算谁赢。” 众人见他玩的这么大,都有些惊讶。 李凌云曾经差点被水淹死,他还敢比水下憋气? 这人莫不是得了失忆症,忘了从前那事儿。 不然怎么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赵文武一把拉住他,咬牙小声道:“我以为你变聪明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蠢,就为了一条破鱼,你连命都不要了?” 李凌云能感受到赵文武的好意,他拍拍对方的肩:“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可是村里的憋气小霸王,曾经创下过五分钟不换气的记录。 这具身体虽不是自己的原身,但他知道如何让自己换气的速度慢下来,憋个两三分钟不成问题。 李小山不是要和自己比吗?那就试试好了。 李小山怕李凌云反悔,立刻脱光身上的衣服下河:“好,那咱们就比憋气,谁反悔谁是狗。” “可以。” 李凌云也朝着岸边走去。 赵文武见他心意已决,只能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皱着眉头紧盯着他。 这里离岸边近,若真发生什么意外,他也好第一时间下水救人。 李凌云脱下布鞋放到赵文武脚边,然后顺着岸边下了水。 大伙儿见李凌云真敢下水,都很是惊讶。 李凌云居然真的敢下水?这还真是个新鲜事儿。 他哪来的胆子? 赵文武见他只脱了鞋,说道:“裤子也脱下来我帮你看着,不然下去就湿了。” 李凌云连忙开口:“裤子脏了,正好洗洗。” 他实在不好意思光着下水。 李小山见状耻笑道:“连下水不能穿衣物的道理都不懂,还敢跟我比憋气,待会儿输了可不要赖账。” “开始吧。”李凌云懒得再和他争论。 李大山走上前,说道:“我喊一二三,你们二人一同入水,在坐的各位都是判官,谁先浮出水面换气谁就输。” “三、二、一,开始!” 两人同时将整个身子都沉进了水里。 水下的世界即使睁着眼也看不清楚,李凌云索性闭上眼,在水中轻轻划动,避免被水流冲走。 他身边不远处,李小山也闭着眼,同样在努力稳定身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岸上的人见河面始终平静,都不由得站起身朝河边聚拢。 大约过了两分钟,河面上露出一个脑袋。 李小山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哈哈大笑道:“那个胆小鬼呢,跑哪里去了?” 他往人群里找了找,没发现李凌云的身影,不满的问李大山:“大哥,你怎么让他跑了?我的二十文钱还没拿呢。” 李大山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刚开始的疑惑转变成了现在的难以置信。 小山的憋气功夫他是知道的,他都已经浮出水面了,可李凌云怎么还没出来? 难道他憋气的功夫比小山还厉害? 不对,他一定是被水冲走了,不然不可能在水下待这么长时间! 其他人见李凌云一直没出来,也是慌了神。 马有金家的小儿子慌慌张张的朝李凌云家跑去,几个年长一些的人已经准备下水救人了。 赵文武更甚,他满脸着急,开始手忙脚乱的脱衣服。 李小山见众人的表情,哪能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 他脸色发白,心中有些害怕。 和李凌云的比赛是他提的,若对方真出个什么事,那自己会不会被县衙抓走? 但凡进了县衙,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想到这儿,他更加慌张。 但这慌乱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就消散了。 李凌云没有爹娘,就算他被淹死了,又有谁会追究自己的责任呢?他那个才进门的媳妇吗? 李凌云新婚夜就打媳妇,她恨不得李凌云立刻去死吧,自己帮了她,想必她也不会深究这事。 想到这儿,他爬上岸嚷嚷道:“比赛是李凌云自愿的,现在出了事可与我无关。” 没人回应他,都在忙着下水救人呢。 赵文武一头扎进水里,朝着李凌云沉下去的地方游去。 其他人也纷纷朝河里走。 也就在这时,河面上慢悠悠的露出一个脑袋。 李凌云甩甩头,将脸上的水甩掉后朝前望去,见岸边站了不少人,奇怪道:“你们在干什么?” 见赵文武正在往自己这边游,他问道:“你不是已经洗完了吗?还要洗?” 众人:…… 赵文武:…… 第17章 安大嫂来了 “你没事?” 赵文武停下动作,无语的望着李凌云。 “我能有什么事,对了,我刚才听到了李小山的声音,他人呢?” 众人见他好好的,都松了口气。 赵文武爬上岸,没好气道:“没事就赶快上来吧,大伙儿都担心死了。” 李凌云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以为自己出事了,准备下河救自己呢。 他心中有些感动,虽然村里的这些人各有各的瑕疵,但是在这种紧要关头能对自己伸出援手,说明心性还是可以的。 他在水中搓了搓身上的汗渍,然后上岸换衣服。 正在这时,马小虎一阵风般跑了过来,边跑嘴里还边大喊着:“大家都把衣服穿上,安大嫂来了!” 光着身子的众人一听,立刻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衣服。 晚上河边有男人在游泳,没有妇人来这里,所以大家都放松了些。 此时听闻李凌云的婆娘来了,一个个都慌乱了起来。 李凌云一听急了,扔下一句:“文武,帮我把彩头领了。”后就跑的没影了。 安宁一个妇人,若这时候来河边,明天就会成为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得在对方到达这里之前先将人给拦下来。 好在安宁一个女人,速度比十五岁的马小虎慢一些,此时离河边还有一段距离。 李凌云跑到她身边,拉起她就往家走:“你来这里做什么,咱回家。” 安宁苍白的脸在看到李凌云时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刚才马小虎跑来告诉她,李凌云被河水冲走了时,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当时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去河边找人,却忘了河边会有男人洗澡的事。 此时头脑冷静下来,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幸亏李凌云拉住了自己,若她真跑去了河边,明天就会成为全村的笑柄,成为别人口中不要脸的荡妇。 李凌云将人拉回家,关上门后才松了口气。 他问安宁:“你怎么想着往那边去?” 安宁嘴唇动了动:“我……”担心你。 这话她说不出口,只能默默低下头,不再言语。 李凌云叹口气:“你才来清泉村,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晚上河边有人洗澡,女人不能去那里,否则有碍你的名声。” “这次我跑得快,下次我若不在,你岂不是要吃亏?你若要用水,告诉我一声,我去河边提。你切记,晚上不能去河边。” 安宁轻轻点了点头。 李凌云感觉自己话说的有点重,可不这么说,他怕安宁记不住。 今天自己在场,又提前在半路上截住了她,这才没出什么事。 可万一以后她再遇上这样的事,而自己又不在她身边呢? 吃亏的是她,背骂名的也会是她。 虽然两人只是舍友关系,但他也不希望对方因为这事被世人指指点点。 气氛有些沉默,李凌云又叹了口气:“你先去睡吧,我去把衣服拿回来。” “嗯。”安宁没抬头,只答应了一声后转身进了屋。 李凌云出门去拿衣服。 走到半路,碰上了赵文武,他一手提着李凌云的衣服,一手提着一条鱼。 赵文武见李凌云过来,走上前将衣服和鱼都递给他:“你的东西,我帮你拿回来了。” 李凌云接过东西道了声谢。 “你今天把大家吓坏了,马小虎以为你被水冲走了,便慌慌张张的去你家叫了安大嫂。马小虎说大嫂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吓坏了,手里的盆脱手而出,砸在自己脚面上都没反应过来。” “她担心你,所以才慌忙往河边跑的,我觉得有必要将这事儿跟你说一声,免得你责怪安大嫂。” 李凌云愣在原地。 安宁去河边,是因为担心自己? 他忽然想起,附近村子的男人都有晚上去河边洗澡的习惯,安宁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而她之所以在明知道河边有人的情况下还往那边跑,只有一个可能。 她担心自己。 正因为她担心自己,才会不顾自己名声受损也要去河边找自己。 李凌云很懊恼,自己没有安慰她不说,还用那种责怪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肯定很难过吧。 想到对方回屋时的那句应答,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语气明显不对。 她怕是又哭了。 赵文武见他不说话,摇摇头转身走了。 李凌云提着东西沉默着走回家,将衣服晾好,又将鱼放进水桶里,这才转身回屋。 屋里静悄悄的。 今天去镇上,李凌云忘了买油灯,这会儿屋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东西。 李凌云走到炕边,脱了鞋爬上炕,躺在了破床单上。 躺上去才发现,上面铺了草席,破床单也已经换成了新布,左手边还放着一块布。 李凌云将布拉过来盖在身上,闭上眼睡觉。 大脑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安宁,良久,轻声说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不知道马小虎来找你说了我的事,所以才……” 对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我不该没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责怪你,对不起。” 对面被窝里传来一道细微的回应:“没事。” 两个字,带着浓浓的鼻音。 李凌云忙坐起身,无措道:“你哭了?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我……不是故意去河边的,我担心你,怕……怕你出事,所以才……”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着自己的担心,让李凌云心中既自责又怜惜。 他朝前挪了挪身子,掀开被子将她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我,我没怪你,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家的时候,后母动不动就打自己,哪怕是被冤枉了,她也没什么情绪。 可是刚才李凌云说她,让她心中很难过,控制不住的想哭。 明明他没有大骂自己,可是一想到他说自己的样子,眼泪就不自觉的下来了。 这会儿对方一认错,心中的那股委屈更甚。 李凌云擦掉她脸上的泪,轻声哄她。 好半晌,安宁才止住哭声。 李凌云松口气,终于哄好了。 第18章 早饭 直到此刻,两人才蓦然惊觉,彼此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之近。 李凌云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尴尬地想要抽身离开,但就在这时,安宁却突然抱紧了他的腰,轻声低语:“冷。”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凌云的身体瞬间燥热起来,仿佛有一团烈火在体内不断燃烧。 在强烈的冲动驱使下,他欺身上前,大手轻轻攀上了安宁的腰。 安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嘤咛。 嘤咛声急促而短暂,尾音被外物抵挡,消失在触碰的唇齿间。 漆黑的屋内响起衣物剥离的声音。 随着一声轻哼,细碎的呻吟在房中响起。 窗外刮起微风,吹得院里的干草沙沙作响。 菜园里响起清脆的虫鸣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 风似乎大了一些,吹动着院里的草,飘起又跌落,飘起又跌落,如此往复,不知疲倦。 虫鸣声也更加响亮了。 不知过了多久。 风渐止。 虫儿也在经过一阵急促的争鸣后,归于平静。 …… 李凌云醒来时,安宁已经不在身边了。他摸了摸一旁的位置,上面还泛着淡淡的热意。 李凌云伸了个懒腰,起身收拾床铺。 被子拉开,破旧的床单上散落着点点血迹。 想起昨晚的疯狂,他有些后悔太放肆,又有些欣喜,脸上不自觉的漾起一抹浅笑。 从今往后,他李凌云也是有家庭有老婆的人了。 他手脚麻利的叠好被子,将床单也叠起来放在一边。 今天得去县城,这床单只能回来再洗了。 穿好衣物出门,见厨房顶已升起袅袅炊烟。 他走进厨房,安宁正在切花油,灶上的锅里煮着粥,此时白花花的大米正在水里扑腾扑腾的翻滚着。 见李凌云进来,安宁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染上一丝红晕,撇开眼不敢看他。 李凌云心情十分美妙,他走上前,从身后抱住安宁,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子,早啊。” 温热的气息扑耳边,有些痒。 不止耳朵。 安宁的脸瞬间红透,就连纤细修长的脖颈也染上淡淡的粉红。 李凌云看着眼热,埋首轻轻在她脖颈处留下一吻,完了还不停轻嗅着她裸露的肌肤,手也不安分的朝她短衫里面伸。 安宁忙放下手里的刀,一把按住他的手,急促道:“不,不行,现在是白天。” “哦~我知道了,白天不行,晚上才可以。”李凌云逗她。 “晚上,晚上……”安宁的脸更红了,心跳的太快,大脑昏昏沉沉,让她连语言都无法组织。 李凌云见她都快变成只煮熟的虾了,知道她脸皮薄,便也不再继续逗弄。 他一脸正气道:“娘子的衣服皱了,为夫帮你理一理,娘子快松开我。” 安宁瞥他一眼,见他神色恢复正常,半信半疑的将手收了回去。 李凌云嘿嘿一笑,借着整理衣服的由头又摸了摸对方的腰,这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 两世为人,他是第一次娶妻,这种小夫妻之间的玩闹对他来说十分新奇,有了家人的感觉也让他很开心。 穿越过来后那种面对未知的恐惧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 “你去看着灶里的火,我来切。” 昨晚他是舒坦了,但安宁是第一次,估计身体还不是很适应,坐着要比站着舒服一点。 “好。”安宁没拒绝,她的腰确实有些酸,这人体谅自己,她也不愿拂了对方的意。 家里没有桌椅,李凌云将柴房的短木头搬了几根过来,暂时当桌椅板凳。 安宁坐在灶前生火,抬头望着李凌云切花油的动作,脸上带上浅浅的笑。 从前她总是想,上天为什么如此薄待她。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老天爷待她不薄。 李凌云将花油切成小拇指大小的细条,又将昨晚剩下的肉切成小片。 待锅里的粥熬好后盛出来,洗了洗锅开始炒肉。 先往锅里放几块花油,待炒出油脂后将肉倒进锅里不停翻炒,大约七八分钟后,撒上几粒泛黄的盐巴,再翻炒几下,出锅。 接下来他又开始熬油。 将案板上的花油全倒进锅里不停翻炒,待锅里的花油滋滋响着冒出大量油脂后,他停下动作,去一旁的“饭桌”上吃饭。 浓稠的粥配上炒的油汪汪的肉,吃进嘴里格外的香。 若忽略嘴里那股盐巴中的苦涩味,这顿饭就十足好吃了。 吃到一半,李凌云说道:“我待会儿和里正去趟县城,找孙家人签订契约,然后将房契拿回来。” “今晚我回不来,我待会儿去里正家时跟孙婶子说一声,让她待会儿过来陪你唠嗑,你今晚和孙婶子一起睡。我明天下午就回来了。” “中午你和孙婶子还有文武三人将桶里那条鱼做了吃,再不吃鱼就要臭了。” 听到李凌云要出远门,安宁心里有些紧张,但见他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又有些开心。 这人做什么事都想着她,让她心安。 “你路上小心,我,我等你回来。”她羞涩开口。 “嗯,不用担心我。这两天你别碰凉水,别干重活儿,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活儿等我回来再说。” 安宁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想到昨晚的事,她脸上刚降下去的热意又涌了上来。 她轻轻点了点头,细若蚊声般开口:“好。” 李凌云吃完碗里的饭,拿笊篱将锅里的油渣捞出来放到大海碗里,又擀了些粗盐撒进去,搅拌几下后捞起一块儿递到安宁嘴边:“尝尝,好吃不。” 安宁张开小嘴将李凌云手上的油渣含进嘴里。 温热的唇触碰到李凌云的手指,两人心中都泛起异样的感觉。 李凌云心中涌上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 他压下心中的酥麻感问安宁:“好吃吗?” 安宁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吃。” 自从她娘去世后,她再也没吃过油渣了,脆脆的油渣泛着淡淡的香味,吃进嘴里,似乎心情也跟着美妙起来了。 李凌云盯着她微微翕动的唇,心中的热意更甚了。 他低下头迅速在安宁唇上亲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的拿出木盆,开始装锅里的油。 安宁一愣,下一瞬,她红着脸轻轻拍了拍李凌云的背,嗔怪道:“大白天的没个正形。” 昨晚之前,这人看着十分守礼,可经历了昨晚那事后,这人立刻就变了个样子。 不过这种转变她有些喜欢。 李凌云将锅里的油倒进盆里,又将盆端到远离灶台的墙根处拿木板盖好,这才和安宁道别,出了家门去找里正。 第19章 遇劫匪 李凌云到里正家时,他们一家刚好吃完早饭。 见李凌云进来,赵清河让他稍等片刻,他回房拿银子。 李凌云正好趁机对孙氏说道:“婶子,安宁刚嫁过来,对清泉村还不熟悉,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婶子今天若没什么事,能不能去我家陪陪她?” 孙氏笑道:“哎呦,咱们凌云还是个疼媳妇的,你都这么说了,那婶子肯定得帮你照顾好安宁,放心吧。” 李凌云脸有些红,他摸摸鼻子继续道:“我今晚回不来,还得麻烦婶子陪她住一晚。”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放心去吧,不会留你娘子一个人的。” 赵文武在一旁小声嘀咕:“娶了媳妇真麻烦。” 李凌云瞥他一眼,心道:“你小子还小,体会不到有媳妇的快乐。” 当然,这种事他是不可能告诉这小屁孩的。 事情说完,他朝孙氏道了声谢,转身出了厨房。 等赵清河出来,两人出了大门,朝着杨树镇走去。 镇子上有个小小的码头,那里有去县城方向的船只。 杨树镇距柳县七十里,前五十里的路都能坐船去,后二十里路因为要转向南走,所以得走陆路。 两人到达镇子码头时刚好碰上一艘载满货物的船只,上面已经站了不少人,等着船夫开船。 李凌云和赵清河快跑几步,交了二十文路费后登上了船。 李凌云身上满共只有三百九十五文钱,付了二十文的船费后就只剩三百七十五文了。 赵清河原本想自己付那十文钱的路费,但是被李凌云拦住了。 他这趟出去就是为了给自己办事,没要一分酬劳已经很照顾自己了,若再让他付钱,李凌云心里也过意不去。 赵清河见李凌云坚持,便也没再说什么。 船顺流而下,行驶的很快,不过两个多小时,就渐渐靠近了两人要下船的位置。 在这个码头下船的人不少,见船只即将到岸,船上众人纷纷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李凌云也将手里的包袱捏紧,站起身准备下船。 码头上只有七八个包工打扮的男子在活动,见有船只过来,立刻围了上来。 其中有个大胡子像是这几人的头儿,他满脸堆笑道:“各位老爷,需要包工帮忙搬货物吗?我们要价很便宜的,比平时便宜一半。” 船只靠岸,船上的众人纷纷登上码头,运货的商人听到包工开价便宜了一半,立刻开心的让他们上船帮忙搬运货物。 赵清河捏紧身上的钱袋子,对李凌云说道:“走吧,我们也上去。” 李凌云一把拉住他,脸色凝重道:“我们到下一站再下。” 赵清河十分不解:“从这儿走离县城最近,下一站在十里开外,从那里去县城,得多走七八里路呢。” 大胡子已经带着人上了船,听到两人的交谈声,他瞥了眼李凌云,很快又转过身招呼众人搬货。 跟着他上船的那几人朝着李凌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开始干活。 李凌云盯着那帮人,眼中满是警惕。 这伙儿人不像包工。 虽然他们极力表现的像个包工,但是身上那股气势不像普通人,更像是一帮没有约束的盗匪。 而且,这帮人刚才围上来时,李凌云看到领头那个大胡子的右手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刀伤。 这让他更加肯定,这伙儿人绝非善类。 赵清河见李凌云紧盯着那几个搬货的汉子,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他捏紧包袱,拉着李凌云慢慢后退。 船上还有一些不在这里下的人,见两人往后挤,顿时不满的嚷嚷开来。 却在这时,搬完最后一趟货物的络腮胡带人继续登上了船,几人一上船就撩起小腿裤,拔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 络腮胡冷声道:“所有人,立刻下船,否则别怪老子要了你的命!” 船上的人见状立刻尖叫着朝岸上跑。 岸上,还没离开的人惊骇万分,顾不上堆在地上的货物,纷纷开始逃命。 可还没跑几步,就见上百个手持刀枪的山匪在一个白面书生的带领下,呼喊着从远处杀了过来。 上岸后先行一步的人被土匪拿刀架在脖子上,也带了过来。 李凌云见对面来人,知道跑不掉了,只能叹口气,跟着众人上岸。 若只有船上这几人,他还能想办法逃跑,但是对面又来了这么多人,他即使想跑,也找不到好的机会。 除非他跳河,可这样一来,赵清河就危险了。 人家是为了帮自己忙才跑这一趟的,李凌云干不出扔下他独自跑路的事。 只能先上岸,后面再找机会了。 片刻功夫,船上就只剩了大胡子一伙儿人。 见众人乖乖听话,大胡子满意的点点头,招呼众人将剩下的货物搬上了码头。 那白面书生走到大胡子身边,朝他行了一礼,文质彬彬的开口:“大哥,这条船上的人全都在这里了,没有一人逃走。” 大胡子哈哈一笑,拍了拍书生的肩膀,大声道:“好,二弟好样的,这次的货物不少,够咱们吃喝一段时间了。你策划的这场局确实不错,这次记你头功。” “大哥谬赞了,是大哥带领的好。” “哈哈,咱兄弟俩就不要再谦虚了,走,咱们去看看,这次有什么好货。” 白面书生跟着大胡子朝货物走去,临走示意手下将这些人身上的值钱玩意儿都缴了。 这船货物分属三位商人,有两位都在这里下船,剩下一人原本没打算在这里下的,但此时也被拉了下来。 他们三人的货分成三堆堆在码头上,大胡子接过手下递来的刀,很轻松的撬开了三个箱子。 里面分别装着小麦,鱼干和樱桃。 大胡子见都是吃的,十分满意。 他拿起一颗龙眼大的樱桃扔进嘴里,尝了尝味道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樱桃很新鲜,味道酸酸甜甜,算是不错的零嘴。 寨子里那帮娘们儿有口福了。 他又抓了一把,边吃边走到李凌云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个遍后,他吐掉嘴里的樱桃核开口:“小子,你很机警,我黑风寨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跟着我干,我让你当三当家怎么样?” 他说着又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樱桃。 第20章 救人 李凌云手里的包袱被抢,心中十分恼火,此时见大胡子还想将自己拉进土匪窝,心中的怒气更甚。 但他没表露出分毫,反而还带上微笑说道:“大王本领高强,座下又有像二当家这样足智多谋之人,小人才疏学浅,实在不敢与两位大王同席,还望大王见谅。” 大胡子听李凌云叫他大王,心中很是舒坦,便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谁知乐极生悲,那颗还没咽下去的樱桃顺着他张开的气管滑了进去。 大胡子感觉到喉咙中的异样,立刻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吐出卡在里面的东西。 胸中憋闷的感觉让他很慌张,忙将手指塞进嘴里用力抠起来。 可这样做却适得其反,那樱桃反而更加深入气管,窒息的感觉更甚。 白面书生发现了大胡子的异常,立刻跑上前拍他的背,边拍边着急大喊:“大哥,你怎么了。” 大胡子此时已经脸色涨红,双眼圆睁着挠自己的喉咙。 其他劫匪见自家老大出了意外,都焦急的望着他和白面书生。 白面书生旁边的一个高个山匪急得团团转,他挠了挠头喊道:“二当家,你快想办法救救大当家啊,他快被憋死了。” 书生用力拍着大胡子的背,自己手掌都拍红了,可依然不见成效。 大胡子这会儿已经跌倒在地,用力抓挠着自己的脖子。 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染红了领口的布料。 “二当家,你快想办法啊,大当家要死了!”高个山匪满头大汗,着急的抓住了书生的胳膊。 “别吵!”书生用力甩开他的手,继续拍大胡子的背。 被山匪围着的众人此时脸色煞白,满脸紧张的望着大胡子。 若今天大胡子出了意外,他们这些人估计都得陪葬。 李凌云见白面秀才是真的很着急而不是作秀后,淡淡开口:“你这么拍是没用的,他再得不到救治,就要憋死了。” 秀才双眼猩红,抽出腰间的刀架在李凌云脖子上,怒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大哥就不会有事。 李凌云拨开脖颈间的长刀,幽幽开口:“我能救他。” 书生一怔,紧接着面露狂喜:\"真的?那还等什么,快点救人啊!\" 他收起刀去拉李凌云。 “我有个条件,你若能答应我,我就救人,否则,哪怕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救他。” 说是这么说,可对方若真敢杀他,那自然还是要救的。 但李凌云赌他不会这么做,因为这人是真的在乎大胡子。 白面书生脸上浮现一抹怒意,但还是开口说道:“只要你能救我大哥,你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我要你们将我和我同伴的银钱都还给我们,并且不得阻拦我们两人离开。” “可以。” 若这人要求自己放了所有人,那他就算敲断他的腿也要让他救人。 可现在对方只是要求放了他和他的同伴,这点小事不需要经过大哥裁决,他自己就能做决定。 周围的人见书生答应了请求,立刻央求李凌云将自己也带出去。 为此他们愿意付一大笔银子给他。 李凌云可不傻,若他敢答应,哪怕只答应一个人,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会拿刀砍人。 所以他没理会众人,径直上前,将面色青紫,微微抽搐的大胡子从身后抱起,右手握拳顶在对方肚子上方,左手抱住右手用力往他肚子上顶。 高个儿山匪见李凌云虐待老大,怒气冲冲道:“你他娘的在干什么,快放开大当家的!”说着他就要冲上去揍李凌云。 白面书生拦住他,皱眉道:“别添乱。” “二当家,你看他,大当家都快死了,他还这么折磨……” “呕,咳咳,咳咳咳。”不等他说完话,前方传来一阵咳嗽声。 紧接着,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大个子你他娘的是不是想咒老子死?” 高个儿山匪不可置信的回头:“大当家,你,你醒了?” “妈了个巴子,老子差点被你咒死!” 众劫匪见老大醒了,立刻欢呼起来。 书生脸上露出欢喜之色。 他从一旁的山匪手中接过李凌云和赵清河的包,亲自递到李凌云手上。 “你救了我大哥,我说话算话,你们可以走了。” 被围的众人见他真要放走那两人,立刻嚷嚷起来:“大王,将我也放了吧,这些货就当我送给你们的,除此之外,我还会给你们一百,不,二百两银子。” “把我也放了,我愿意交赎金。” “我也是。” 大个子抽出刀大声喊道:“住口,再瞎嚷嚷老子宰了你们。” 众人见状,立刻闭上了嘴。 李凌云接过包袱,将钱袋子递给赵清河,拉着他转身就走。 “站住!”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远,身后传来大胡子低沉的声音。 赵清河刚放松下来的神情立刻又紧张起来,他悄悄问李凌云:“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李凌云停下脚步,转过头静静望着大胡子。 他并不觉得大胡子会阻拦自己和赵清河离开。 看白面书生刚才着急的样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好,白面书生为了救他答应放自己和赵清河离开,这事儿大家都听到了。 大胡子若真的在意书生,便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了他的面子。 大胡子走到李凌云面前,问道:“我还是想邀请你跟我上山,我和我手下的兄弟们都很讲义气,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谢大王盛情相邀,但我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跟随大王上山,还请见谅。” 大胡子惋惜的点点头,对大个子说道:“去,拿十两银子给他,就当是救我的报酬。” 大个子撅着嘴嘟囔道:“给个一两银子得了呗,十两银子多浪费啊。” 他们这次劫到的大都是吃的,银子只有一百二十多两,除掉还给两人的十一两多,就剩了一百来两。 这点银子都不够兄弟们分的呢,给这小子十两岂不是太过浪费。 大胡子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道:“你他娘的认为老子的命只值一两银子?” 大个子哀嚎一声,捂着脑袋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当家的命是无价的,就算将咱手里的银子全给他也不为过。” 说到这儿他眼睛一亮,忙又开口:“大当家,要不咱将搜刮来的那一百二十多两银子都给他吧,也算是感谢他救了您。” 大胡子脸都黑了几分,他又扇了大个子一巴掌,怒道:“全给完了你让弟兄们喝西北风去吗?” 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兄弟? 大个子见自己怎么说都错,耷拉着脸去一旁取来十两银子递给李凌云:“给,拿上银子赶快走!” 都怪这人,要不是他,大当家也不会扇自己。 第21章 胡诌 李凌云可不想和山匪扯上关系,他呵呵一笑,朝着大胡子说道:“感谢大王的好意,救你的报酬二当家已经付过了,无功不受禄,银子大当家还是收回去吧。” 对面瞬间黑了脸:“怎么,你看不起我大胡子?” 李凌云:…… 我没有啊。 见大胡子瞪着双牛眼睛望着自己,李凌云只好收下了银子。大胡子见状,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李凌云朝他拱拱手,带着赵清河转身离开。 两人离开码头后,大胡子立刻招呼山匪抬上货物,赶着众船客朝北面的山上走去。 北面的山叫燕岭山脉,长度绵延上千里,宽度三十多里,黑风寨就在燕岭山里头。 燕岭山是大夏和兮、契丹的分界线,大夏势微后对边疆的管辖能力大大减弱,导致这一带匪患横行,像黑风寨这样的山寨在这燕岭山脉不知凡几。 这些山寨基本上全靠打劫过往的车队和行人生活,也有些寨子的当家会在秋收时带人打劫附近的村子。 不过这么干的寨子比较少,因为落草为寇的人基本上都是附近村子里生活不下去的人,很多人的亲朋好友都在村里,大家也不好意思下手。 李凌云和赵清河离开码头后租了一辆马车,朝着柳县出发。 赵清河坐在马车上,一直盯着对面的李凌云看。 李凌云摸摸脸颊,不解道:“赵叔,我脸上有东西?” 赵清河似是有话要说,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迟疑片刻后,他迟疑的问道:“凌云,你怎么知道如何救那山匪头子的?而且,你没有读过书,又是如何会说出那些话?” 李凌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清泉村生活,赵清河很了解他,知道他的性格。 所以在看到李凌云今天处理事情的过程后,他心中很是不解,甚至产生了一种怀疑,这人不像是原先那个窝囊的李凌云。 一个从没接触过山匪,也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东西? 而且,所有人都没怀疑那几个包公,就李凌云对他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结合李凌云忽然和李家人分开单过这件事,赵清河更加觉得,李凌云最近这段时间的变化实在太过巨大,巨大到简直判若两人。 李凌云听到赵清河的问话,心中咯噔一下。 原身是个什么人? 胆小怕事,懦弱成性。 但自己今天遇到劫匪时镇定自若,不见慌乱。不仅如此,还敢与劫匪谈条件,从那帮歹人手下求得一线生机。 这和原身的差距实在是有些大,赵清河会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得诌个说法圆过去才行。 想到这儿,他脸上带上一丝落寞,幽幽开口:“赵叔有所不知,我成亲那晚摔了一跤昏了过去。” 赵清河点点头。他知道这事儿,可这和他性子大变有什么关系? “昏迷中,我看到了我爹娘。” 赵清河一愣。 李凌云在昏迷的时候遇到了成人和嫂子? 赵清河并没有怀疑李凌云的话,这个时代的人对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总是抱着一丝敬畏之心,认为在梦里遇上自己的先辈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们说我窝囊,丢了他们的脸。我爹说,若我再这样窝囊下去,他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哪怕是我百年后,他也不会再见我。” “我当时很害怕,生怕我爹娘真的不要我了,便哭着求他们不要抛下我,不是我想窝囊,实在是没有敢反抗的心。” “我娘见我哭的可怜,便从自己身上分出一缕白光注入了我的身体,说这白光是他们十世的功德所化,可以帮助我战胜恐惧,让我的头脑始终保持冷静。” 赵清河听到这儿双眼大睁,他一把抓住李凌云的手,激动道:“你爹娘已经成仙了?”他俩一定是成仙了,不然怎么有能力赐予李凌云仙力。 李凌云懵逼。 不是,我胡诌的啊,这么离谱的事儿你也信? 但这种话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只是故作无知的摇摇头:“我不清楚,他们没说。我娘将白光注入我身体后,我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勇气。我爹便说让我回去,他们也得回去了。” “我爹说完后就带着我娘转身离开了。我看到他们身后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道虚无缥缈的大门。” “大门缓缓打开,里面雾蒙蒙的,看不清东西。他们俩迈进大门后,门就关上了,这时我也醒了过来。” 赵清河更加激动:“成人和嫂子肯定是成仙了,那道门就是仙门!” 李凌云:…… 你说是就是吧。 “赵叔,这件事我谁也没说过,还请你替我保密。” “我晓得事情的严重性,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世人都想成仙,尤其是地位越高的人越想求得那成仙的机会。 若被人知道李成人夫妻俩已经成仙,不出几日,他俩的尸骨肯定就会被人盗走,从中寻找成仙的机会。 更有甚者,可能还会找上李凌云,想从他这里打听成仙的事儿。 无论哪种可能,都不是好事。 李凌云见他神色认真,也是松了口气。 古人迷信,这种事可不能传出去,否则自己一家就没安生日子了。 之后的路程,两人没再交谈什么。 李凌云在思考进城后要做的事,赵清河还处在好友成仙的惊讶中。 一路无话。 近一个小时后,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柳县。 因为进城需要交入城费,所以车夫将两人放在了城门口。 李凌云付了十文钱的车费,然后和赵清河朝着城门口走去。 门口站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见两人过来,领头的士兵拦下两人,冷声道:“将你们的路引拿出来查验,还有,入城费一人五文钱,先交钱再入城。” 五文? “官爷,是不是弄错了?不是一人三文钱吗?”赵清河拿出两人的路引递给对方,问道。 他的大儿子赵重山一家在县城开食肆,他偶尔也来县城,以往每次都只收三文钱的入城费,这次怎么要收五文钱了? 两文钱对老百姓来说不算少,都可以买两个杂粮馒头了! 那士兵冷着脸:“这是县太爷吩咐的,交钱进城,不交钱就赶紧离开。” 赵清河还想理论,李凌云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民不与官斗,这种时候理论下去,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俩。 他从怀中摸出十文铜板,笑呵呵的递给那士兵:“军爷们辛苦了,这是我们俩的入城费,还请军爷收下。” 那士兵见他识眼色,脸上的表情这才好了一点。 他接过铜板,让身后的士兵给两人放行。 第22章 一两利 营州作为大夏最东面的实控之地,有两个县和几个军镇。 柳县距离治所所在地柳城还有二百多里地,这里的繁华程度根本无法和营州城以及另一个县徐县相比。 县城内部虽也有酒楼客栈及其他店铺,但是建筑都比较陈旧,街上也没有多少人。 这会儿已经到了中午,两人并没有先去找孙家人,而是去了赵重山开的食肆。 赵家食肆在主街道的西面,穿过两条街后还要再走两个胡同才能看到。 所谓食肆,就是在一块儿地上支了个棚子,棚子被隔成内外两间,赵重山的媳妇苏氏在里间做饭,赵重山在外面招呼客人。 这一片儿住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环境不是很好,但是赵重山选的这块儿位置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富人不会光顾这里,但这里打工的人多,总有一些人在中午的时候会出来吃饭,所以赵重山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李凌云跟着赵清河进去时,里面坐着六个男子,赵重山正在给几人上面。 见赵清河进来,赵重山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忙将两人带到一张空桌子上坐下,并招呼自己媳妇给两人下面。 赵重山的媳妇是一个长的有点黑的小个子女人,见赵清河过来,她出来打了声招呼,又麻利的进去忙了。 赵重山上完面后坐在一旁和两人聊天,在得知李凌云居然和李家人分开了之后,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凌云做的对,早该和那家人分开过了。” 赵清河打量了一番店里的情形,问赵重山:“重山啊,你这食肆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如今天热了,出来找活儿干的人多,生意也相应的好了许多。” 赵清河瞥一眼李凌云,对赵重山说道:“凌云如今也没有事儿干,你看你这里需不需要个跑腿的,让他跟着你干,你每月给他付工钱。” 赵重山一听,面上露出一丝难色。 食肆虽然生意还可以,但是他们夫妻俩忙得过来,没必要请跑腿的。 他挣的钱要付房租,还要往家里寄一部分,除掉这些,剩不了多少。 可是爹都开口了,他若拒绝也不好,只能讷讷开口:“也行吧。” 李凌云见赵清河不问自己就拍板了自己的工作,忙说道:“赵叔,重山,感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家地里的庄稼还需要人伺候,我得回去照看着,实在是不方便留在县城。” 他知道赵清河这么做是出于好心,想让自己多一份收入,但是他目前不能离开啊。 庄稼地不说,他也不放心将安宁一个人留在村子里。 再说了,来这里打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撑死了七八百文铜板。 可是他年底还要给孙家支付十五两银子的房款呢,光靠打工根本还不上这笔钱。 若其他穿越者知道自己穿越到古代却在餐厅打工,怕是大牙都要笑掉了。 所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 赵清河见李凌云担心他那块儿地,说道:“你的地我可以帮你看着,你身上背着十几两的债,不挣点钱怎么还账?” “赵叔,账的事我心中有数,一定会按时将孙家的钱还上的,您不用担心。” 他不是说大话,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脑中有许多赚钱的法子。 只是这些法子在古代实在是太过显眼,再加上自己才穿越过来,还在适应阶段,所以才没有付诸行动罢了。 若真凑不够银子,大不了他到时候随便卖点什么东西的配方,银子不就来了吗? 比如说肥皂、蒸馏酒、玻璃、高炉炼铁、粗盐提纯等等等等。 只是这种办法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用的。 无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在自己没有自保能力之前,现代的那些个东西他是不会拿出来的。 赵清河见他坚持,便也不再提这事。 赵重山也悄悄松了口气。 苏氏很快做了两碗面端了上来。 大海碗里装着满满的白面条,卤子是芹菜炒肉末,上面还卧了一个鸡蛋。 李凌云这会儿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见面上来,他朝苏氏道了声谢,然后就大口吃起来。 味道不错。 李凌云自从穿越过来后,感觉吃什么都很香,哪怕是啃那拉嗓子的窝窝头,都感觉很有味道。 一碗面下肚,空着的肚子总算舒服了。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去孙家。 孙家在主街的尽头开了一家木材店,店面是孙老汉的儿子买的,还带个院子,倒是比赵重山的食肆好一点。 两人到木材店时,孙老汉和儿子正在整理木材。 见赵清河进来,孙老汉眉宇间露出喜色,看来自己托赵清河卖的屋子有着落了。 他放下手中的木材迎上来:“清河来了?小旭,快给你赵叔拿张凳子来。” 孙家的木材店不仅卖木材,也接一些小木工活儿,像凳子这种东西店里就有。 孙旭搬来一张凳子让赵清河坐下。 李凌云见对方没有给自己搬凳子的意思,自己上前搬了一张坐下。 孙老汉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赵清河开门见山道:”“孙老哥,你托我卖的院子有着落了,凌云想买下来,我就带他过来找你办手续。” 孙老汉有些意外的望了李凌云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嘱咐孙旭:“小旭,还愣着干什么,给你赵叔和凌云上茶啊。” 孙旭应了一声,转身去后院沏茶了。 赵老汉笑盈盈的说道:“贤侄,咱们是一个村的,我也乐意将院子卖给你。但是咱那屋子可是砖瓦房,价格方面比别的院子要贵上不少,这事儿你应该清楚吧?” 李凌云对他前后的态度变化没什么感觉,笑了笑说道:“赵叔已经给我说过了,最低二十五两银子。我手里没那么多钱,先付十两银子,等到了年底再付剩下的十五两。” 孙老汉见李凌云不能一次性付清,脸上的表情一顿。 思考片刻后,他说道:“凌云啊,今天若你一个人来,我是万万不会答应你只付十两银子的请求的。“ “但是既然是清河带你来的,那十两就十两吧,但是剩下这十五两银子的利钱你得付,我也不要太多,总共一两利如何?” 第23章 林常安 赵清河一听孙老汉居然要利息,顿时不高兴道:“老哥,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要利钱不合适吧?” 这孙老汉离开村子后真的是连脸面都不顾了,哪有问同村人要利钱的? 孙老汉叹了口气:“唉,清河啊,我最近需要银子做生意,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还望你能理解。” 赵清河皱眉,正准备与孙老汉理论,李凌云却抢先开口:“可以,但是房契得今天就过给我。” 按着赵清河的想法,孙老汉是清泉村人,就算李凌云未付清房款,他也会将房契先过给自己。 毕竟是同村人,不怕他拿着房契跑了。 所以带李凌云来县城之前,他说的是写欠条和转房契。 可在接触了孙老汉后,李凌云觉得,他未必会同意先将房契转给自己。 果然。 孙老汉一听李凌云说要将房契过到自己名下,立刻皱眉:“这不合规矩,等你还完房款我再……” “孙叔,我给利息的前提是房契在我手里。” 房契若不在自己手里,以后孙老汉反悔了,他都没地方说理去。 孙老汉见他坚持,只好点头:“行吧,看在咱是同乡的份上,就先过给你吧。” 说罢,他去柜台上拿过纸笔,让赵清河帮忙写欠条。 赵清河脸色难堪的写下欠条,读给两人听:“李凌云买孙老汉位于清泉村的住宅一套,共计二十五两银子,先付十两,剩余十五两和一两利银在年底前结清。” “清河,这欠条里面没写违约了该如何赔偿的事儿,你把这一条加进去。” 赵清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刷刷几笔写上违约责任:“双方不得违约,一方违约,须赔偿另一方的全部损失。” 孙老汉这才满意的签字画押。 轮到李凌云签字时,他发现这里的文字居然和前世的繁体字一样。 他立刻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合同算是成了。 合同一式四份,三人一人留一份,县衙备份一份。 赵清河站起身,冷着脸说道:“趁着时间还早,咱去县衙把地契过了吧。” “小旭去泡茶了,喝一口再走吧。” “不了,现在就走吧,一会儿天该黑了。” 孙旭走了有一刻钟了,若他真想泡茶给自己喝,这会儿早就来了。 一刻钟都不见人影,什么意思还用明说吗? 孙老汉见此点点头:“好吧,那咱现在就去县衙。” 县衙在县城东面正中的位置,一行人到了县衙门口,被衙役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孙老汉忙朝着两人行了一礼,满脸堆笑道:“官爷,小民孙老汉,过来办理房契的,还望官爷行个方便。” 那官差瞥了三人一眼,站着没动。 孙老汉见状,使劲朝李凌云使眼色。 李凌云压下心底的不快,从怀中掏出十个铜板递给那官差:“还望官爷能通融通融。” 那官差数了数手里的铜板,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但看李凌云身上的衣物打满补丁,知道他是个穷鬼,便撇了撇嘴让开了路。 一行人进了县衙,在一个衙役的带领下去了办事处。 接待李凌云三人的是县丞手下的小吏,在李凌云付了一百三十文的契税后,成功将房子的所有权过到了自己名下。 从县衙出来,孙老汉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完全没有请两人去家里坐坐的意思。 此时已到下午,李凌云和赵清河找了家便宜的客栈,支付了三十文铜板后住了下来。 房间很小,里面只有一张大炕,上面铺着草席,炕尾放着一张薄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两人也不挑剔,三十文的价格能找到一个住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赵清河年纪大了,今天受了惊吓,又忙活了大半天,此时已经疲惫不堪,进屋后就躺下休息了。 李凌云第一次来县城,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便和赵清河打了声招呼,出去逛街。 逛街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街道两旁叫卖的小贩却不少,李凌云边走边逛,在途经一处卖簪子首饰的摊位时停下了下来。 他被摊位上的一支簪子引了目光。 簪子貌似是用桃木做的,一端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很适合年轻小媳妇戴。 李凌云想到这枚簪子戴在安宁头上的样子,嘴角便带上了笑意。 “大娘,这簪子怎么卖?” 妇人见有人问价,也不嫌弃李凌云穿的寒酸,笑着说道:“这簪子我家那人雕刻了一整天,上面的蝴蝶就跟真的一样,送给小姑娘小媳妇都合适。” “所以,多少钱?” 那妇人望了眼李凌云,肉疼的说道:“若你诚心要,我也不抬价了,你给二十文钱得了。” “行。” 二十文钱买这样一支簪子,李凌云觉得还是很划算的。 安宁没有一支像样的簪子,卷头发用的是一根小木棒,不好看。 虽然他现在手里没多少钱,但他觉得花二十文钱给自己媳妇买个必需品很值。 那妇人见他要买,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就在李凌云准备付钱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哎呀,大娘你手里的这根簪子怎么这么好看,我买了,多少钱?” 话音刚落,李凌云便看到身边多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卖簪子的妇人皱眉望向那少年,正要开口骂人,少年立刻朝她挤了挤眼睛。 妇人瞪了他一眼,将骂人的话咽下去,冷着脸道:“你来晚了,这支簪子已经被这位小哥买走了。” “哎呀,好东西当然是价高者得喽,这位大哥,你说是不是?” 李凌云点点头:“好东西确实要各凭本事,这支簪子我出价二十文,大娘已经卖给我了。” 那少年笑呵呵道:“既然如此,我出二十五文买这支簪子。” 他望向李凌云:“这位大哥,这支簪子你想要,我也想要,那咱们就公平竞争,谁出的价高就算谁的如何?” 李凌云点点头。 少年见此脸上一喜,热切的等着李凌云出价。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有动作,少年催促道:“你快出价啊。” 李凌云摇摇头:“价高者得,你出价高,这簪子是你的了。” 少年一愣,忙拉住李凌云的胳膊,急切道:“不是,大哥,不是说好咱俩公平竞争的吗?你怎么连一轮价都没出就停了?” 李凌云两手一摊:“咱们是在公平竞争啊,现在你出价高,簪子归你。” 少年的脸色立刻变的比哭还难看,他望一眼妇人,又转头求李凌云:“大哥,你是我亲哥,我不跟你争了,二十文就二十文,簪子你买走吧。” 李凌云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不争了?” “不争了不争了,簪子归你。” 呜呜呜,说书人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人会因为面子和其他人争抢东西。 自己今天敢这么骗人,回去后他娘肯定会剥了他的皮。 李凌云笑了笑,掏出二十文铜板递给妇人:“大娘,簪子我要了,二十文可以卖吗?” “可以可以,说好的就是二十文。” 她接过铜板将簪子递给李凌云,歉意道:“实在抱歉啊,我这儿子被惯坏了,才会做这不着调的事,等回去我收拾他。” 说罢她冷了脸对少年说道:“林常安!你个臭小子还不快道歉!” 那少年耷拉着脑袋,朝着李凌云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设计骗你。” 第24章 茶馆听书 李凌云也没跟他计较,只留下一句:“贪小便宜者易失大财。”便离开了。 谁知那少年却跟了上来。 “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县城吧,我带你转转,就当是向你赔罪了。” “行啊,你若能带我了解有关柳县的近况,我就请你吃好吃的。” 林常安眼睛一亮,说道:“那还不简单,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能得到很多有关咱柳县的消息。” 李凌云本是随口一说,但见他当真了,也没反对,便跟着他朝西走去。 一路上穿过两条街道,又绕过几个巷子,才到了林常安说的目的地。 李凌云见他带自己来了离赵重山家食肆不远的一个茶馆,笑道:“你小子该不会是想吃茶了,所以才来这里的吧。” “你别小瞧这个地方,这里的说书先生知道的可多了,保准能让你快速了解咱柳县的现状。” 他说着掀开门上的帘子,率先走了进去。 走了好一会儿路,李凌云也有些渴了,便跟着进了茶馆。 从外面看,茶馆并不起眼,没想到里面还挺宽敞的。 百来平的大厅内摆了十几张桌子,有八九人正在一边喝茶一边听中间台子上做书生打扮的瘦高个儿说书。 林常安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招呼小二上茶:“小二,上一壶桷茶,再来两张烧饼。” 桷茶是粗老茶叶加工成的散茶,一壶只要五文钱,没钱喝好茶但又想听说书人讲故事的便会买上一壶桷茶,然后占个座儿慢慢打发时间。 烧饼要贵一些,一张需要三文钱。 小二见有客点餐,应了一声便去准备吃食了。 李凌云见他让小二上的东西不贵,便也没说什么,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说书人正在讲书生进京赶考遇上富家千金的故事,林常安听的津津有味。 李凌云见他一副陶醉的样子,撇嘴问道:“你说的知道很多的说书先生就是他?” 他知道这小子不靠谱,没想到是这么不靠谱啊。 林常安见他不了解这里的规则,开口解释道:“单先生也不是白说书的,谁想听故事就得付钱,他现在说的故事是别人已经点好了的,咱总不能半路叫停吧?” “你的意思是,咱待会儿想听故事还得掏钱?” “也不是一定得掏,也可以蹭别人点的故事听。但是你想了解柳县的情况,那就得掏钱了,因为没人会点你这样的故事。” 李凌云被气笑了,合着自己又买茶又买饼的,到最后还得自己掏钱买故事? 纯纯冤大头呗? 林常安见李凌云表情不对,怕他揍自己,忙说道:“一场故事才三文钱,不贵,听完你肯定会觉得物有所值的。” 李凌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单先生的故事以书生金榜题名,迎娶白富美结尾。 等周围喝彩的声音降下去,林常安立马喊道:“单先生,我大哥想让你讲讲咱柳县的近况,你给说说呗。” 说书先生望向林常安,撇嘴道:“你昨天点故事的钱还没给呢。还想让我给你讲故事?” 林常安脸一红,不好意思道:“那什么,那钱先欠着,我过两天还你。” 李凌云瞥他一眼,掏出三文钱递给单先生:“还请先生讲讲这柳县的情况。” 他原本只是抱着打发时间的想法来的这里,但是现在倒也是真的想了解一下这座边城的情况。 说书先生接过钱,说道:“行,那老头子我就给你讲讲这周围的情况。” 李凌云道了声谢,走回去坐下,边吃烧饼边听他说故事。 “要说咱这柳县啊,虽不甚繁华,但对大夏而言,它可是很重要的,为什么这么说呢?柳县北面是燕岭山脉,翻过燕岭山脉便是草原,兮和契丹就在那边。” “柳县东面二百里以外就是渤国的地盘,虽然那里以前属于咱大夏朝,但是现在已经被渤国占领了。” “所以,咱柳县乃至整个营州肩负着制衡兮、契丹和渤国的责任,你就说这地方重不重要吧。” “前段时间朝廷召回了前任节度使,新来的节度使名唤安山,统领营州和平州的一切军政要务,他一上任就更换了两州刺史和各县县令,咱柳县县令刚上任不久,听说是位雷厉风行的人物。一到任就说要剿匪。” “要不是驻扎在咱县里的长隆军被新任节度使调去平州换防了,这会儿山匪估计都已经全被剿灭了。不过也不用担心,平州那边的卢龙军马上要来咱柳县驻守了,到了那时山匪一样跑不掉。” 说书人讲了许多有关柳县的内容,包括地理环境、人文风俗等等。 半个小时后,说书先生结束了话题,李凌云又掏出三文钱递给他:“这是林常安欠你的说书钱,给你。” 说书先生乐呵呵的接过,问李凌云还有没有想听的故事。 李凌云摇摇头,转身出了茶馆。 林常安追出来,拦下李凌云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付钱?我自己能付。” 要不是昨天自己攒的钱被人偷了,他才不会欠单先生的钱呢。 那三文钱他可以自己还,但是这人帮自己还了,那他岂不是欠这人一个人情了吗? 娘总是告诉他,钱财易得人情难还,所以他从小就不喜欢欠人情。 “你带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消息,那三文钱是给你的报酬。” 他不是钱多的没地儿花当散财童子,是真的得到了比较有用的消息,所以才会帮林常安还账。 从说书人的话中可以看出,过不了多久,柳县的一众山匪就要遭殃了。 到时候走投无路的山匪肯定会下山躲藏,遭殃的是他们这些山脚下的村民。 好在现在知道了消息,他可以提前做好防备,不至于事到临头才手忙脚乱。 而且他还猜到,如今朝廷势微,营州、平州的军政大权全都落入了新任节度使安山之手,原本该由朝廷任命的刺史和县令也直接由他拍板,可知此人的权力很大。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估计整个大夏境内都是这种情况。 朝廷没落,边镇各军迅速崛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藩镇割据! 前世的大唐可不就是被尾大不掉的藩镇给霍霍掉的吗? 活生生的例子在前,李凌云已经猜到了大夏的结局。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 第25章 买武器 林常安见他这么说,便没了欠人情的感觉,和李凌云道别后离开了。 天色近晚,李凌云在路边小吃摊买了十个肉包子,提着回了客栈。 赵清河还在小憩,李凌云开门的声音将他惊醒。 “赵叔,我买了几个包子,咱趁热吃。”李凌云将包着包子的蒲叶打开,招呼赵清河吃饭。 赵清河一看他买了那么多,心疼道:“哎呀,随便买两张烧饼垫垫肚子得了,做什么买肉包子呢?这东西可精贵着呢,一个就要三文钱。” 一张烧饼也三文钱,但是烧饼大啊,买四张足够两人吃饱了。 “赵叔,挣钱不就是用来改善生活的吗?这改善生活啊,就得从衣食住行开始。” 赵清河见他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样子,心中开始担心,年底的时候他能不能还上欠孙家的那十六两银子? 若还不上,孙老汉有权利收回房子,还不退给出去的十两银子。 见赵清河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担忧,李凌云递给他一个包子,宽慰道:“叔,你就安心吃吧,我会按时把钱还上的。” 罢了,若到了时间他还不上银子,自己就先借他一点吧。 赵清河叹口气,接过包子。 见他接了包子,李凌云也拿起一个吃起来。 包子是白面做的,个头不小,一口下去淀粉的甜味混合着丝丝肉香,让人食欲大增。 虽然里面的肉少了点,味道淡了点,皮儿薄了点,但是忽略这些不谈,其他方面还是很令人满意的。 两人边吃边聊天,没一会儿十个包子就见底了。 李凌云开始在屋里转圈消食。 十几分钟后,上炕睡觉。 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都是安宁的影子。 她哭,她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李凌云的心。 被赵清河推醒时,李凌云正在和安宁互诉衷肠。 美梦被搅,李凌云惋惜的摇摇头,起身下炕。 屋里没有洗脸的地方,两人提上包袱出门,在后院洗过脸后出了客栈。 大街两旁已经支了不少摊位,卖菜的卖鸡蛋的不一而足。 两人找了个卖馄饨的摊位吃了一碗馄饨,李凌云付了十四文钱后,带着赵清河朝铁匠铺走去。 铁匠铺才开门,铁匠正在烧炉子。 李凌云上前问道:“大哥,你这里有没有打好的刀卖?” 铁匠望着李凌云那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淡声道:“有是有,但价格很贵。” “能否让我看看,我想挑一把趁手的长刀。” 赵清河疑惑道:“凌云,你买刀干什么?” 大夏不禁刀剑,但是普通老百姓也不会去买那玩意儿。 夏朝刚建国时严格实行均田制和府兵制,当兵的福利高,待遇好,人人都想进军营当兵。 可士兵选拔很严格,即使选上了也得自己准备武器,所以那会儿民间尚武之风盛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两把武器。 朝廷更是以律法文书的形式列举了百姓可以使用的兵器,如刀、剑、箭、盾、短矛等。 当然,甲胄和规定之外的武器是坚决不能私藏的,一旦发现,视若谋反,诛全族。 可那人人尚武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的百姓每天只想着如何填饱肚子,有闲钱的也只想将孩子送进学堂,好在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很多人家都卖了家中的兵器,没卖的也很少拿出来使用了。 清泉村更是没有一个武夫。 前几年村里还有一个猎户,但是上山时被熊瞎子给咬死了,从那之后,再找不到一个舞刀弄枪之人了。 李凌云买把刀是不违法的,但是他好端端的买刀干什么? “叔,你忘了我昨晚告诉你的事了?” 赵清河这才想起李凌云昨晚说的,过不了多久,县衙就会清缴盘踞在柳县的各个山匪。 到时候山匪若进村,那村里人就要遭殃了。 想到这儿,赵清河心中一阵紧张。 不行,他也得买一把刀防身。 可是,他带的钱不够啊。 来的时候他多带了一两银子,想着两人在路上花。 虽然这一路上的花销都被李凌云给包了,他的那两银子没花出去。 但是一两银子如今要买刀的话估计不够。 “凌云,你先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用的刀,我到重山那儿去一趟。” 赵清河说罢,也不管李凌云听没听见,转身急急忙忙的走了。 等赵清河走后,铁匠这才开口:“进来吧。”说着他转身朝里间走去。 李凌云跟着进去,看到里间的墙上挂着十几把已经打造好的刀剑。 除此之外还有几张弓也挂在墙上。 李凌云一眼看中了挂在正中央的那把长刀。 此刀刀刃长约八十厘米,宽约三厘米左右,刃厚约四五毫米。刀柄长约二十厘米,中间稍细,两端宽一些,单手或双手均可握刀。 一眼看过去,和唐朝的横刀有些像。 “这把刀怎么卖的?”李凌云指着那把长刀问道。 铁匠从墙上取下长刀递给他:“这把刀是我打的最好的一把刀,全身都是上好的镔铁打造,黑檀木的刀鞘上还用铜做了装饰,整把刀光材料就花了二两多银子。卖的话,至少得要三两。” 李凌云接过刀,用手指在刀身上弹了弹,长刀发出清脆的争鸣声。 铁匠在他面前放了一块木板,让他试刀。 李凌云举刀砍下,木板应声而裂,裂口处整整齐齐,不是被震断的,是被长刀一切两半了。 反观刀刃,上面连木屑都没有沾一块儿。 李凌云很喜欢这把刀。 “这把刀我要了,再给我挑一张弓、一把砍柴刀、一把匕首,五十支箭。” 铁匠原本没抱希望,他之所以领这人进来,主要还是想让他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 没想到这人不仅要买刀,连带着还要买这么多东西。 巨大的惊喜让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染上一丝红润。 他咽了咽口水说道:“客官您稍等,我立刻给您备货。” 李凌云点点头,提着长刀出去了。 不过一会儿,铁匠拿着李凌云需要的东西走了出来。 第26章 回家 “客官,一把柴刀四百文,匕首材质好一点,要七百文,这张弓的弓弦用的是牛筋,制作周期长,所以得二两银子。箭矢我选的是铁质箭头的,一根二十文,五十根总共一两银子。” “这些货加起来一共是七两一钱银子,你给七两银子就行。”他既紧张又期待的望着李凌云。 李凌云从包袱里拿出那锭十两的银子递给铁匠,让他自己切。 铁匠原本还有些担心李凌云拿不出这么多钱,此时见他居然有十两银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快速拿刀切下一大块儿银子称了称,差了一点,又切了点角,称够七两后,将剩下的银子还给了李凌云。 原本好大一块儿银子不过几分钟就剩了一个角,饶是李凌云也有些心疼。 但一想到自己和安宁的安全有了保障,他又觉得这些银子花的值。 等赵清河回来,花二两银子也买了一把刀后,两人打道回府。 回去时没有再遇到劫匪,平安抵达杨树镇。 李凌云在镇子上买了一斤桃花酥和二十个鸡蛋,回家。 桃花酥比肉还贵,一斤要二十一文,鸡蛋也不便宜,一个一文。 出去一趟,赚了十两银子,但转眼又花了七两,带在身上的三百九十五文钱也只剩了五十文。 到家时天色还早,才刚过中午。 李凌云上前敲门。 院里传来安宁的声音:“谁啊?” “我。” 院内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很快,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安宁带笑的脸。 “你回来啦?” 大大的眼睛里带着的喜悦让李凌云心情大好。 “嗯,事情办完就回来了,孙婶子呢?”他走进去关上门,提着东西朝厨房走去。 安宁跟在他身后:“刚走没一会儿。” 李凌云见菜地已经被翻过了,转头问道:“你翻的?” “小武翻的,我和孙婶子种的菜。” “这小子倒是干了件好事,给我省了不少力。” 走进厨房,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案板上。 安宁跟着走进来,说道:“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煮碗面条。” 李凌云转身抱住她:“确实有些饿了,先让我吃点美味垫垫肚子。”他说着吻上安宁的唇,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轻舔舐起来。 安宁羞红了脸,却也没有闪躲,反而抓紧了他的胳膊。 李凌云心中瞬间燃起一团炽热的火焰。 渐渐地,单纯的双唇触碰已无法满足他内心的渴望。 于是,他那双有力的大手开始攀上那片柔软的领域。 安宁发出一声嘤咛,急忙挣脱李凌云的怀抱。 她脸上泛起一抹娇羞的红晕,轻轻喘息着说道:“我……我给你做面条。” 说完,她匆匆忙忙地拿出一个盆子,去一旁的面袋子里取面。 李凌云哈哈一笑,也没有继续纠缠,他解开包桃花酥的油纸包,取出一块儿桃花酥递到安宁嘴边:“给你买了桃花酥当零嘴,尝尝看,好不好吃。” 安宁闻言,不禁愣住了。 零嘴…… 这个词她听后娘说过很多次,但对象不是她,而是安大宝。 她也和安大宝一样,有零嘴吃吗? 心底涌上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酸涩,委屈,喜悦,庆幸…… 她无法描述此时的心情,但是这一刻,长期缠绕着她的那股无助感彻底消失不见。 李凌云见她愣着没动,又将手往前递了递:“尝尝嘛。” 安宁左手端着盆,右手拿着挖面的碗,腾不出手来接东西,于是她稍稍向前倾身,轻轻咬住了递过来的食物。 一股浓郁的香气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丝丝甜意也从心底涌起。 “好吃吗?” 安宁轻轻点头,嘴角泛起一抹满足的笑:“好吃。” “你也吃。” “好。”李凌云将手里的桃花酥塞进嘴里:“果然很好吃,有我娘子的味道。” 安宁脸一红,嗔道:“贫嘴。” 李凌云哈哈一笑,提上买的武器,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厨房。 回到上房,他将房契和剩下的三两银子以及五十文铜板装进炕柜里,与那四亩地的地契放到一起。 然后拿着弓箭出去试射。 弓箭他并不陌生,他在大学时选修过射箭,成绩还不错。 课程结束后,老师还推荐他去射箭俱乐部学习了半年。 后来奶奶生病,他忙着兼职赚医药费,便没再去那里。 虽然有六七年没有摸过弓箭,但是此时握着这把竹制长弓,那种熟悉感便涌上心头。 他站在院子里挽弓搭箭,瞄准了十米开外那牲畜棚的柱子。 手上渐渐用力,弓弦慢慢张开。 这把弓有一米五左右,个子矮小的人不适合用,但李凌云身高有一米八,长的手长脚长的,用起来倒感觉刚刚好。 话说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原身还能长到一米八,简直是个奇迹。 当然也可能和遗传有关,印象中,原身的爹娘长的都挺高的。 竹弓被完全拉开,胳膊传来的酸楚感十分明显。 他瞄准柱子上端的结节处,松手。 箭矢发出一道破风声,迅速朝着柱子飞去。 嘭的一声响后,箭矢射入柱子。 李凌云走上前观察,发现箭矢正中柱子上的结节处,箭头深入一寸有余。 他费力的拔出箭矢,箭头上的倒钩带出了不少木屑。 李凌云对弓的威力十分满意。 这把弓虽然只有一担,但他这具身体的臂力不行,一担弓正适合他练习。 等以后臂力上来了,再换二担弓。 回屋放好弓箭,李凌云拿上砍柴刀去河边砍了一些柳枝,回来将柴房里的那两个背篓修了修。 等吃过饭后,李凌云背着背篓,和安宁下地除草。 隔壁地里的老者见两人这会儿才来,问他们怎么这么晚。 李凌云将自己去了趟县城回来晚了的事说了一遍。 那老者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李大山在给地里浇水,他装作没听到李凌云的话,大声说道:“凌云啊,这么晚才下地,是怕你媳妇儿被晒黑啊。” “也对,你十八岁才娶的媳妇儿,可不得宝贝着点么。” 他的声音极大,引得周围地里干活儿的人都抬头望向了这边。 李凌云皱眉。 这些话看似是一句简单的玩笑,但深思其中的意思就会发现,李大山用心何其歹毒。 他这话一旦被传开,安宁就得背上一个狐狸精的骂名。 勾的自家男人连地里的庄稼都不顾了。 李凌云冷笑一声,大声回答道:“比不上大山哥你啊,我虽也体谅安宁的不易,但是地里的庄稼何其重要,必须得一家人伺候才放心。” “倒是你,锄草的时候不舍得让嫂子下地,如今开始浇水了,依然不见嫂子的身影,可见你有多疼媳妇儿,连一点泥都不舍得让她沾。” 李大山见他牙尖嘴利的样子,撇撇嘴没再说话。 第27章 河边对峙 李凌云家的小麦长势很不好,麦秆比隔壁的细不说,叶子也绿中泛黄。地里的杂草都快赶上麦苗了。 这块儿地常年不见肥,除草又不及时,长成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李凌云将背篓放在地头,和安宁进地里拔草。 杂草堆起来,等多了就抱到田埂上扔了,能吃的野菜装进背篓,回家的时候带回去炒菜吃。 六月初的太阳不是很晒,但是人得弯着腰除草,到了傍晚时,两人都已经累的直不起腰了。 李凌云背上背篓,和安宁往回走。 到了河边,李凌云将背篓里的野菜拿出来洗。 安宁先一步回家做饭。 菜洗到一半,碰上小钱氏和两个妇人来河边提水。 有个妇人见李凌云在洗野菜,便开口问他:“凌云啊,你大伯不是送了你十几两银子吗?你怎么还吃野菜呢?” 小钱氏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变了。 她有些恼怒,又有些着急。 这人怎么回事,这种话是能当着正主面问的吗? 李凌云瞥一眼小钱氏,戏谑道:“哦?大伯‘送’了我十几两银子?” 说到“送”这个字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小钱氏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没说话。 “没送吗?你大嫂说她公爹怕你分出去后手里没银子傍身,在外面受苦,便送了你十几两银子的安家费。” 另一个妇人用埋怨的语气说道:“我说你也真是的,一家人住在一起不好吗?非要分出去住。你大伯为了不让你吃苦,连小俊的读书钱都搭进去了。” 嗯? 李家人是这么对外人说的吗?说自己非要分出去住。 看来赵文武没将自己被大伯一家赶走的话传出去啊。 他呵呵一笑,盯着小钱氏一字一句问道:“是我非要分出去的?” 那两个妇人见李凌云变了脸色,也都望向小钱氏。 看李凌云的表情,怎么感觉这件事有蹊跷? 小钱氏脸色难看,她见两人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心中有些着急。 怎么办?她该说什么? 是一口咬定就是他自己要出去单过的还是承认是公爹将他赶走的? 想到儿子,她咬咬牙说道:“本来就是你闹着要分出去的,公爹怕你分出去没法生活,还给了你十几两银子!” 小俊是要考取功名的人,身上不能有一丝污点,若被人知道他的祖父将无父无母的堂叔赶出去了,那小俊的前途必会受到影响。 反正是不是李凌云自己要出去住的也没人知道,还不是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又能拿出什么证据呢? 李凌云呵呵一笑,朝两位妇人说道:“我大伯确实给了我十二两又六百零五文钱,其中六两银子是我爹存在他那儿的,剩下六两又一百零五文是我家地里八年的收成,还有五百文,是我大伯占了我家的宅基地,从而补给我的房钱。” 两人听罢均是一愣。 不是说李成才怕侄儿吃苦,才送了李凌云十几两银子吗? 听李凌云的说法,这些银子原本就是人家自己的? 那这李家人也太不要脸了吧,明明是人家的钱,非说是自己一家送给他的? 两人望向小钱氏的眼睛里多了丝不名意味的讽刺。 李凌云幽幽开口:“大嫂,你说说,大伯送我的十几两银子在哪?” 小钱氏脸色涨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说李凌云在胡说,但是这事儿大家只要一想就能想明白,毕竟这几年卖粮都是公爹和村里人一起去卖的,而李成人将银子存在公爹那儿的时候也有人做见证。 没办法抵赖,她只好咬牙说道:“不管那钱到底是谁的,公爹给了你银子这事儿总是真的吧?” 李凌云点点头:“这倒是真的,大伯将替我保管的银子还给了我,但不是送了我十几两银子,还请大嫂不要混淆视听。” 两个妇人撇撇嘴,离小钱氏远了一些。 “还有,我怎么离开李家的,别人不知道,大嫂你也不知道吗?不是你们一家人坐在饭桌前,将我赶出去的吗?”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自己拿了钱,怕我们觊觎,这才吵着闹着要离开的!” 钱的事没办法抵赖,但是赶李凌云走这件事坚决不能承认! 否则,他们一家的名声就真的坏了。 李凌云将洗好的野菜装进背篓,站起身说道:“既然大嫂这么说,那倒是凌云的不是了,我现在就带着安宁回李家住。”说罢他提着背篓朝家走去。 “对了,既然要回去,那么我爹留下的宅基地我也不卖了,待会儿我把大伯给的五百文钱还给他,还得麻烦大嫂把西面那两间屋子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出去,我和安宁要住进去。” 小钱氏脸色发白,一把拉住李凌云,着急道:“你不能回去,那是我家的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两间屋子,公婆住了一间,他们大房住了一间,现在空着的除了堂屋就只剩最东面那间了。 若李凌云真的将两间房要回去了,那他们大房和公婆都得换屋子。 可空房只有一间,谁住? 不用想也知道结果。 总不能让公婆去住那小破偏房吧。 所以,李凌云坚决不能回李家! “你不是说是我执意要离开李家的吗?怎么现在我要回去,你又不高兴了?” 小钱氏脸色快黑成了炭,正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身后传来李小山的声音:“嫂子,娘说让你快点提水回家,她还等着用呢。” 小钱氏心下一松,忙说道:“我这就回。” 说罢她装上水,转身走人。 李凌云却在她身后喊道:“大嫂,记得将西面那两间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和安宁待会儿就回去住。” 小钱氏并未应答,加快脚步离开了。 她是离开了,可李小山却不满的走了过来:“李凌云,你在说什么屁话,你都已经被我爹赶出去了,还想回我家住?” 那两个妇人对视一眼,眼中升起浓浓的八卦之意。 李凌云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李小山还是一如既往的冲动易怒啊。 他没说话,提着背篓转身回家了。 他一走,那俩妇人立刻围住了李小山:“小山,真的是你爹赶走了李凌云啊?” “为什么赶走他啊?” 李小山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他脸色一僵,撂下一句:“没有的事。”便匆匆回家了。 很快,李凌云被李成才赶出去了的事如一阵旋风般刮进了清泉村每个人的耳朵里。 第28章 准备进山 李凌云回到家时,安宁已经将米饭蒸上了。 等米饭熟了之后盛出来,她又用剩下的油渣炒了一盘野菜,两人开始吃晚饭。 吃过饭后休息了一会儿,李凌云在院里打了半个小时的军体拳,完了又拿出长刀练了半个小时的劈砍动作。 在古代,没有一副好身板是不行的,若遇乱世,还得有一套好身手才行。 可他前世是个理工男,毕业后在一家药企做牛马,除了会射几支箭,其他的拳脚功夫是一窍不通的。 好在企业老总是个退伍军人,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以规定每天十点钟,除了必要岗位上的人,其他人都得去做操锻炼身体。 操也不是中小学做的那种,而是一套完整的军体拳。 李凌云作为标准的马喽,每次都练的很认真,几年下来,动作要领倒是掌握的不错。 如今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不管这套拳术有没有用,他都得好好练,至少能灵活身体,提升身体素质。 锻炼完,身上全是汗,他拿上换的衣物,去河边洗澡。 夜晚的河边是男人们的地盘,见李凌云过来,有人打趣道:“凌云,今天你媳妇不会再突然跑过来了吧?” 李凌云瞪他一眼:“你就贫吧,若你今晚被水鬼拖住,我也去你家叫你媳妇,看你媳妇会不会跑河边来。” 众人哈哈一笑,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李凌云将衣服和怀里的簪子放在河边柳树下,下河洗澡。 这次不需要跟人比赛,他便慢悠悠的在河里游起来。 突然,马小虎哎呦一声,用力甩了甩手,骂道:“他娘的,一不注意就被八只脚给咬了。” 李凌云游到他身边一看。嘿呦,一只小小的螃蟹正咬在马小虎手上,不管他怎么甩,那螃蟹就是不松口。 马小虎抓住螃蟹用力一扯,小螃蟹立刻四分五裂,两条螃蟹腿都被扯没了。 他将手里的残肢扔进水里,甩甩手上了岸。 李凌云这才想起,这条河里有螃蟹和虾,只是这个时代两者都换了名字,螃蟹叫八只脚,虾叫金钩。 六月的虾蟹还很小,到了八月中旬左右,虾蟹长成,那时候河边的水草里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 螃蟹没人吃,但是虾却有人吃,虽然肉里含有泥沙,吃起来咯牙,但是在吃不饱肚子的百姓眼里,这点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李凌云想到干锅虾,蒜蓉虾,香辣蟹,清蒸蟹等等美食,嘴里不由自主的分泌出大量唾液。 这是个商机,到时候自己做了虾蟹美食拿到镇上或者县里去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就算自己不卖,把方子卖给酒楼,也能赚一笔银子。 不过这笔买卖得等到八月份,现在虾蟹都还小,身上没什么肉。 洗完澡,他换上衣服回家。 见安宁坐在院子里,他问道:“怎么不进屋?” 安宁抬头:“回来了?我看你这把刀的刀柄有些滑,便想着缠上两层布,就算出汗也不容易脱手。” 中午吃饭时,李凌云跟她讲了县衙要剿匪以及他买了刀剑用来防身的事。 他还给了自己一把匕首,说是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她见这人今晚舞刀时一直在擦手上的汗,便想着应该是刀柄沾了汗水后打滑了。 正好昨天缝被子时剩了一点布料,她便裁了一条,准备将刀柄缠起来。 下次他再用的时候就不会出现打滑的情况了。 李凌云心下感动,坐在一旁看她忙乎。 安宁用布缠住刀柄,又拿针线将布牢牢缝住后递给李凌云。 李凌云握着刀挥舞了几下,手心传来的摩擦感让人很有安全感。 他扬起笑脸说道:“用起来很舒服,谢谢娘子。” 安宁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 李凌云收好刀,拉着安宁去了厨房。 两人刚刚洗完澡,头发都是湿的,得烤干才行。 灶里有火,李凌云又往里扔了两块儿柴,柴火燃烧温度很高,十几分钟后头发就变干了。 安宁准备将头发盘起来,李凌云站起身道:“我来吧。” 安宁没拒绝,将身子侧了侧,背对着他。 李凌云用手指捋顺她的头发后,在她后脑勺绕成一个圈。 安宁将手里的发簪递给他,李凌云却没有接,他从怀里抽出买的发簪举到安宁面前,故作惊讶道:“咦,发簪在你手里,那我手里这根是谁的?” 安宁一愣,紧接着眼中染上笑意:“你给我买的?” “喜欢吗?” 安宁望着面前的簪子,发簪透着淡淡的木香,上面那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惟妙惟肖,生动的宛若活物。 她接过簪子,笑的眉眼弯弯:“喜欢。” 李凌云爱极了她弯起的眉眼,那里藏着细碎的欢喜,总能让他的心情也好起来。 他一把抱起安宁,朝着上房走去:“都要睡觉了,头发就不用挽了。” 安宁轻呼一声,忙抱住了他的脖子。 月上梢头。 上房的屋内传出阵阵细微的娇吟,很久之后才慢慢散去。 之后的三天,李凌云和安宁一直泡在自家地里。 除草只用了两天,最后一天两人在给地里施肥。 没错,施肥。 两人才搬家,没有家肥可用,但这难不倒李凌云,他去燕岭山脉外围背了很多树叶堆在山脚下,然后一把火点燃,等到火熄灭,他将灰烬兑了水,拉到地里去撒。 还在地里忙活的村民很不理解他为什么往地里撒灰水,李凌云说草木灰可以当肥料用,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都说他得了癔症,这才将草木灰当成了肥料。 村民们这么认为也不无道理,毕竟在老一辈的认知中,草木灰是柴草当中的营养被烧完后剩下的残渣,里面又有多少能量? 他们并不清楚,庄稼长得不好是因为缺少了氮磷钾元素,而草木灰的主要成分就是碳酸钾,可以当钾肥用。 李凌云也不解释,只自顾自的施肥。 当天下午,村里又刮起了一股风,说李凌云被李成才赶出来后得了癔症,现在连家肥和草木灰都分不清了。 李凌云未理会众人的调侃,他在准备进山事宜。 这个家里百废待兴,还有一屁股账等着他还。 地里的那些收成只够两人吃穿用的,还账的事还得另外想办法。 原本他想着自己做点小买卖,卖点吃食什么的,年底之前也能凑够十六两银子。 但是自从在茶馆听说书先生讲过故事后,他改变了卖小吃的想法。 如今这世道,迟早要乱,相比起赚钱,他更需要练就一身自保的本事。 进山不仅能解决钱的问题,更能锻炼身体,提升自己的敏锐性,耐力,随机应变的能力等等,正好一举两得。 第29章 发现夏枯草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 李凌云将长刀挂在腰侧,拿上弓箭,背着背篓出门。 他刚出去,安宁也背着背篓跟了出来。 李凌云皱眉:“你出来做什么,快进去,我中午的时候就回来了。” 安宁摇摇头:“这个家是咱们两个人的,自然得两个人一起努力,我跟你一起上山,就算遇上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李凌云要上山,她其实是不赞成的,南面的山也就罢了,虽然长,但是宽度有限,遇上大型猛兽的几率很小。 但是北面的燕岭山脉实在太大了,里面有不少猛兽。 时常有野猪或是狼下山觅食,每次下山都会造成人员伤亡。 去年大前村更是来了一只猛虎,咬死了两个人。 要不是里正带人举着火把吓跑了它,可能会有更多人伤亡。 村里都如此危险,更不要说是山里了。 自己跟着,还能时刻提醒他,不让他进山脉深处,若自己不跟着,这人万一莽莽撞撞的闯进深山,再遇到危险怎么办? 李凌云见她坚持,只好返回去锁上房门,又将匕首递给她,这才朝着北面走去。 南面的山已经被村里人光顾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山上刚长出来的野菜都没剩下几棵。 李凌云上山不仅是为了锻炼自己,也是想着能采点山货卖钱,好缓解家里的窘境的。 所以他没打算去南山。 北面的燕岭山脉虽然危险,但是正因为危险,上山的人才不多,他找到山货的可能性相对来说要大很多。 他原本的计划是朝里面走走,他手里有弓箭和刀,只要不深入山腹,遇到一般的野兽还是有自保能力的。 可现在有安宁跟着,他便打消了往里走的计划,就在山脚附近转转行了。 村子到山脚要穿过一片农田,之后再走个五十多米就到山脚下了。 越接近山脚,地上的草长的越高,李凌云拿着长弓拨拉着草丛,以免不小心踩到过路的蛇。 五十来米的距离,哪怕是小心翼翼的走,也仅用了七八分钟的时间。 安全抵达山脚后,两人朝着山上走去。 在穿越过来之前,李凌云看到过这样一条评论,说古代时树木很稀少,因为树木基本上都被人砍去当柴烧了。 直到来了这里他才发现,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如此。 就比如说这里,南北面的山上都有不少树木。 朝廷在划分村子的范围时,将山头也分给了各村。 村里人砍柴都是在自己村子的地界上砍,若越了界,不被人发现还好,发现了总是要理论上几句的。 而且人们在砍柴的时候也不是将整棵树砍倒,而是砍树的枝干。 除非树死了,你才能砍了带回家,否则,即使你要建房子用木材,也得跟里正讲,得到里正的允许后才能砍伐。 并且,光砍是不行的,每砍一棵树,你还得栽种一棵小树苗作为补偿。 人们不懂环保,但却知道,若只砍树不种树,那么村里的树木迟早会用完,到时候连烧火做饭都会成问题。 所以,这里哪怕是在山脚下,也长着不少树木。 当然,这里的树木之所以有这么多,除了人们细水长流的保护意识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里的人口太少了! 清泉村总共就三十来户人家,即使敞开了用,又能用掉多少柴火呢? 这要换成京城或者其他繁华的城市,附近山上的树木还真有可能被砍光了。 李凌云钻进林子,走了十来步后发现,树林里的草变的稀少了一些。因为得不到充足的阳光,高度也不如林子外面的草。 这对两人来说倒是件好事,至少踩到蛇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 两人继续往里走,除了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叫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又走了十几米,安宁叫住李凌云:“咱们就在这附近转转吧,别再往里走了。” 李凌云朝后望了望,这才走了二十多米,这么近的距离能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有,也早被大胆的村民给捡走了。 但看着安宁脸上露出的担忧之色,他只好点点头:“好,那咱们就朝西走走,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野菜之类的东西。” “好。” 两人放慢脚步,仔细盯着眼前的方寸之地,以免漏掉什么好东西。 可北山的外围不知被多少人光顾过,能装进背篓里的东西几乎没有。 十几分钟过去了,两人只找到了几根野菜,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李凌云也不气馁,继续朝西走。 在又翻过一座山头后,他看到山沟里居然生长着一大片夏枯草,花穗已经泛黄,上面的紫色小花大多都已凋谢。 李凌云大喜,没想到距离山脚这么近的地方还有这种草药遗留。 他立刻拉着安宁朝山谷走去。 “娘子,咱今天就采摘这些花朵的花穗,这么一大片全采摘了晒干也能卖不少钱。” 安宁不解道:“这种草河边就有,采它干嘛?” 李凌云一愣。 怪不得这片夏枯草能留到现在,原来这里的人没意识到它是草药。 想想也正常,清泉村连个郎中都没有,夏枯草又不是很值钱,没有哪个医馆愿意来山沟沟收这种草药,所以大家不知道也正常。 这正好便宜了他。 虽说夏枯草不值钱,但是这么一大片采回去晒干,怎么着也有四五十斤了吧?就算一斤卖七八文钱,也有三四百文了。 这些钱若打工去铮,得十来天才能挣到。 “娘子,这种草叫夏枯草,是一种草药,具有清肝明目的功效,采回去晒干后卖给医馆,也能赚不少钱。” 安宁一听眼睛一亮:“那咱快点去采。” 李凌云见她一副小财迷的样子,笑着说了声好。 夏枯草能卖上钱的也就它的花穗,茎叶虽也能入药,但是其价值远不能和花穗相比。 李凌云告诉安宁只收割花穗,不要茎叶。 安宁原本还有些惋惜,等听李凌云说茎叶卖不上什么价后,立马不可惜了。 两人一个拿匕首,一个拿长刀,开始收割起花穗来。 山谷里的夏枯草很多,不过半个小时,两人的背篓就都装满了,而此时,这里的夏枯草才被采摘了三分之一左右。 第30章 赵文武也要进山 没地方装了,两人只好背着背篓回家,准备将这些花穗晒到院里后再来。 有村民看到两人从北面过来,惊讶道:“你们去北山了?” 燕岭山脉因为在村子的北面,所以也被称之为北山。 李凌云点点头:“去山上转转,看有没有野菜,挖一点回来吃。” “你们不要进山林深处,那里猛兽多,前几年咱村里的程猎户进山就送了命,你俩小心些。” “谢谢大娘提醒,我们没进深山,就在山脚附近转了转。” 有人见他们俩背着两筐草,不解道:“你们摘这野草干啥,这玩意儿也能当野菜?” 李凌云笑笑:“还不知道能不能吃,我们准备采回去试试呢。” 众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望向两人的眼里多了丝怜悯。 李成才真不厚道啊,居然能狠下心将自己的亲侄儿赶出家门。 看看这两人现在过的什么日子,连草都采回家当菜吃呢。 刘氏和几个关系好的妇人在柳树下闲聊,听到有人说李凌云两口子穷的都开始吃草了,她心中升起一股快感。 嗤笑道:“毛头小子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如今倒是越活越艰难了,也是命该如此啊。” 她身边的妇人们立刻开始附和,说李凌云不知感恩,如今过的这般狼狈是老天爷在惩罚他。 刘氏听着,心情更好了。 李凌云和安宁并不知道村里又开始议论他们俩了。 两人回到家,李凌云扫院子晒药,安宁回厨房烧开水。 等药摊开晒好,水也烧开了。两人喝了几口后继续上山。 山沟里的夏枯草很多,两人连续背了三趟,这才将所有花穗背回来。 中午吃过饭后,李凌云继续上山。 安宁想跟着,被李凌云拦了下来:“院子里的这些夏枯草每过半个时辰就得翻一遍,这几天你就在家里侍弄这些花穗,我一个人上山就可以了。” 安宁看看李凌云,又看看院子里的夏枯草,纠结半晌后说道:“那你不要去山林深处,我在家等你回来。”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在告诉李凌云,家里还有个人在等他,让他不要冒险。 李凌云摸摸她的头发,笑道:“放心吧,我保证全须全尾的回来,连一个手指头都不会掉。” 有人在家等自己回来的感觉还挺美妙,他定不会让自己出事,不会让安宁为他担心。 “好。” 安宁目送他出门,直到他走远后才回家关上了大门。 李凌云还没走到山脚下,却先碰上了赵文武。 他皱着眉问李凌云:“我听村里人说,你都穷的开始吃草了?” 李凌云:…… “别听他们瞎说,没有的事。” 赵文武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但嘴上却说着:“我还以为你真过的那么惨呢。” 他打量了一眼李凌云的装备,问道:“你这是准备上山?” “嗯,去山上转转,但我不带小屁孩去。” “我跟你一起……你说什么?”赵文武不可置信的望向李凌云。 谁是小屁孩儿? 你说谁是小屁孩儿? 他爹都已经给他说好了一门亲事,等秋收之后就要成婚了,李凌云居然说自己是小屁孩儿?! “我说,我不带小屁孩儿去山上。”赵文武身上背着长刀,又等在这必经之路上,目的不言而喻。 李凌云不带他,倒不是说怕他分润自己的利益。 赵清河就两个儿子,老大常年在县城,不怎么回来,现如今就赵文武一个儿子陪着老两口。 若自己带他去山里,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他没法跟赵清河交代。 所以,哪怕赵文武是好心,想陪自己进山,自己也不会带上他。 赵文武脸色涨红,冷哼一声撇过头,语气桀骜道:“谁稀罕跟你一起去?原本我就没打算带你,我准备自己一个人进山。”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朝山脚走去。 李凌云暗道一声:“坏了。” 赵文武这小子本就是个别扭性子,他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了这小子的逆反心理,这下是不想上山也要上了。 他快走两步,拉住赵文武:“你回去吧,你若敢进山,我就告诉你爹,让他收拾你。” 赵文武撇撇嘴:“你猜我是怎么拿到这把刀的。” 他爹若不同意,会把刀给自己吗? 李凌云无语,赵文武胡来也就罢了,怎么赵清河也跟着乱来? 他不知道山上有多危险吗? “文武,山上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安全,你快回去吧。” 赵文武挣脱他的手,大步朝山上走去:“我倒要看看它有多危险,又能奈我何!” 李凌云无奈,只好跟在他身后进了山。 赵文武走的很快,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已经往山里走了五六百米。 这个深度差不多了,再往里走,怕是会有危险。 李凌云停下脚步,说道:“你若再往里走,碰到豺狼虎豹,连跑都跑不出去。” 赵文武闻言脚步一顿,轻哼一声后转了个方向,开始朝西走。 李林云嘴角勾了勾,小屁孩虽然傲娇,但好在不是个犟种。 他爬上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肉眼所见范围内并没有什么大型动物,于是也歇了继续跟着赵文武的心思。 下了树后,他开始在周围搜索起来。 这个位置的野菜数量比山脚下多了不少,李凌云抽出匕首将它们连根割断后装进背篓里。 赵文武见李凌云不再跟着自己,也放慢脚步在周围搜寻起来。 李凌云边寻找野菜边朝西走,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注视着赵文武,生怕小子激情上头,朝着深山跑。 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李凌云又发现了一株野菜,正在拿匕首收割时,前方传来赵文武兴奋的大喊声:“凌云哥,有兔子,好大一只灰兔。” 他说着快速朝野兔跑走的方向追去。 李凌云见他举着长刀追进了林子深处,暗道一身糟糕,扔下野菜朝着赵文武的方向跑。 眼看着他越追越远,李凌云着急道:“文武,回来,不要再追了!” 赵文武见野兔离自己只有一丈多远的距离,用力将手中的长刀掷出,长刀呼啸而去,正中野兔后腿。 “哈哈哈,凌云哥,我抓住它了。”他举起野兔兴奋的朝李凌云大喊。 也就在这时,林子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第31章 野猪 李凌云脸色骤变,大喊道:“快上树!” 赵文武也感受到了身后的动静,他转头向后看去,三只野猪在快速朝这边接近。 为首的那只野猪像一座小山,跑动间就连大地都在微微颤抖。两只狰狞的獠牙闪着寒光,仿佛一个上撩就能将人贯穿。 它身后跟着两只体型稍小的野猪,一只没有獠牙,一只的獠牙还很稚嫩。 这是一家三口都来了啊。 赵文武肝胆欲裂,连忙将手里的野兔朝着野猪的方向扔过去,然后转身朝树上爬。 没爬两步,野猪就到了扔野兔的位置,那只小野猪看到野兔立刻扑了上去,母猪见此折转方向,围在小野猪身边不停打转。 但是那只公野猪却没有减速,继续朝着赵文武接近。 眼看它离赵文武越来越近,赵文武吓破了胆,手脚并用的朝上爬。 可他这会儿手脚发软,根本没法像平时那样快速上树。 野猪都接近树下了,他还只爬了一米多高。 如此近的距离,被野猪顶下来已成必然之事。 李凌云原本是要爬上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的,但是见赵文武遇险,他只好停下步子,迅速朝野猪射出一箭。 箭矢离弦之后他便用牙咬着弓弦快速朝树上爬去。 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至于赵文武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吧。 野猪体型十分庞大,哪怕李凌云没有仔细瞄准,箭矢也射中了野猪身体。 野猪吃痛,发出一道震天的怒吼,调转方向朝着李凌云冲来。 树下的脚步声转了方向,赵文武得空朝下望去,见野猪朝着李凌云追了过去。 他立刻大喊道:“凌云哥,它朝着你去了!” 李凌云听到声音加快速度上树,刚爬上两米多的位置,一阵大力从树干处传来,强烈的震感让他差点没抓住树干。 野猪的身体被撞的朝后退了两步,见没将这个敢伤害自己的人从树上震下来,它朝后退了几步,再次朝树撞过来。 这次李凌云学聪明了,等它撞树的瞬间抱紧了树干。 野猪见连续两下都没能奈何得了这人,更愤怒了,开始疯狂的拱树。 李凌云继续往上爬了两米,骑在树叉上稳住身体后,挽弓搭箭,朝着野猪射出一箭。 赵文武这会儿也已经爬上了树,见野猪又中了一箭,立刻高呼起来:“凌云哥,射死它!射死它!” 母猪正一边看小野猪吃野兔,一边焦急的望着公猪,听见呼喊声立刻恼怒的冲向了赵文武所在的大树。 赵文武见状,麻溜闭上嘴抱紧了树干。 野猪一头撞在树干上,树干剧烈摇晃起来。 赵文武惊呼:“啊啊啊,这只猪的力气怎么这么大!树要被撞断啦!!” 李凌云抬眼朝他望去,这才发现,他抱着的那棵树只有二十厘米粗,野猪用力撞上去,树立刻摇晃起来。 赵文武抱着树干,在上面左右摇摆。 若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被晃下来。 得想个办法将母猪赶走或者杀死。 可那只母猪的身影恰好在树后,李凌云想用弓箭射它也射不到。 至于下去,他没想过。 他这棵树下有只更加凶猛的大野猪,若下树,以他现在的能力,不出三秒就会被它干翻。 可若不下树,赵文武怕是危险了。 怎么办? 正当他心中着急时,忽然看到小野猪吃完了兔子,正慢悠悠的朝着母猪方向走呢。 李凌云眼睛一亮。 有了! 他立刻拉弓,朝着小野猪射出一箭。 箭矢飞速而出,正中小野猪脑壳。 小野猪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起来,那剧烈的惨叫声让人听着心中发毛。 两只正在撞树的野猪听到声音均是一愣,下一瞬,它们像发了疯似的朝着小野猪跑去。 小野猪还在不停抽搐,但频率越来越低,惨叫声也逐渐减弱。 两分钟后,惨叫声消失不见,四肢渐渐停止挣扎。 两只野猪焦急的围着小野猪转圈,见它不动了,公猪不停用嘴拱小野猪的身体,想让它做出点反应。 可是小野猪一动不动,也没发出一点声响。 确定自己的孩子回不来了,两只野猪发出阵阵怒吼,眼中流出了丝丝眼泪。 半晌,它们转头望向李凌云。 即使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李凌云依然能感受到它们眼中的仇恨。 他用双腿夹紧树干,举起弓箭朝那只公猪射出。 两只野猪仿若没看到迎面而来的箭矢般,怒吼着朝他靠近。 咚! 两只脑袋重重撞在树上,剧烈的震感从树干传来,差点将李凌云晃下树。 两只野猪也不好受,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几步,甩甩脑袋又冲了上来。 一下又一下,树干被撞的木屑纷飞,树叶簌簌落下,地上的落叶又厚了一层。 连续几下后,母猪的脑袋上渗出缕缕鲜血,它摇摇晃晃的又撞了一下,倒在地上不动了。 公猪的理智仿佛在这一刻回笼,它那双小小的眼睛里藏着无边怒火,但却没有继续撞树,望了眼李凌云后转身离开了。 李凌云立刻朝它连射三箭,一箭落空,两箭射在了它的臀部。 野猪吃痛,怒吼几声,钻进了林子深处。 李凌云松口气,爬到大树顶端,注视着野猪一步步走远,直至看不见后,这才招呼赵文武下树。 赵文武麻利的爬下树,激动道:“凌云哥,你太厉害了,连野猪都能射死。” 李凌云脸色凝重:“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这里的血腥味太浓了。” 今天他们俩能活着,不说全凭运气吧,至少运气占了一大半。 若上树的速度慢一点,或者没有小野猪吸引两只野猪的注意力,至少赵文武要折在这里了。 赵文武望着满地的血,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沉声说了句好。 李凌云捡起一旁的背篓,将小野猪装进去,背上背篓走到母猪身边。 母猪还没有死,仇视的瞪着李凌云。 若非站不起来,它定要将这人撕个粉碎。 李凌云抽出长刀,一刀割开它的气管。 野猪轻哼一声,渐渐没了气息。 李凌云说道:“你提前腿,我提后腿,看能不能将这只野猪运到山下。” “好。” 两人正要行动,就在这时,听到山林深处传来阵阵狼嚎。 两人脸色一变,提上野猪飞快朝山下跑去。 第32章 卖肉 这只母猪的体重不轻,李凌云估计至少在两百五十斤以上。两人一路提着下山,中间不曾停歇。 到了山脚下,赵文武感觉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凌云哥,咱歇歇,歇歇再走,我快累死了。” 李凌云将停下脚步,将野猪扔在地上,说道:“待会儿咱将野猪抬到村子西面的路边,然后你去套你家的牛车,趁着天还早,咱将这两只野猪拉到镇上卖了去。” 赵文武不解道:“咱不抬回家吗?” 两只野猪哎,抬回去多风光啊,不得馋坏村里那些小子? 李凌云瞥他一眼。 这小子什么想法他能不知道?十四五岁正是想炫耀的年纪,打到这么大的猎物可不就想炫耀一番? 可这事儿二十六岁的李凌云干不出来。不是不想装一下,但装一下的代价就是到手的猎物要飞了。 他戏谑道:“你的意思是,咱将猎物分给村里人?” 这两只野猪是他们在山上猎的,而那山属于村里。 平时挖点野菜或者采点野蘑啥的,没人跟你计较,但若让人知道你在山上有了大收获,那还不得追到你家来分利益? 不是李凌云将村民想的如此市侩,实在是这种事儿吧,它有前车之鉴。 几年前程猎户还活着的时候,经常猎一些野兔野鸡什么的带回家,那时虽然有人眼红,但也没说什么,毕竟是人家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打的猎物。 可有一次猎户猎了一头黑熊崽,下山的时候被人看见了,当天就有人追到他家,说北山是属于全村人的,他猎到的黑熊也应该是村集体的财产,让他把猎物交出来。 程猎户自然不肯,便和村里人起了争执,十几个年轻人围在猎户家门口不让他出门。 还是赵清河出面,做主卖了黑熊崽,给猎户分了三十两,剩下的一百两被全村人瓜分了。 因为那只黑熊崽,程猎户最终命丧熊口,他媳妇伤心过度,带着孩子离开了清泉村。 野猪虽然比不上黑熊,卖不了大价钱,但是它肉多啊,两只猪加起来有三百斤了,全村分的话,一家分个七八斤肉不成问题,那些村民能忍住不上门讨要猪肉? 赵文武显然也想到了带着野猪回村的后果,立刻将头摇的像拨浪鼓。 开玩笑,这两只猪是他凌云哥的战利品,凭什么要分给其他人? 有本事他们自己上山去猎呗,山上还有一只更加庞大的野猪呢。 “行了,走吧,待会儿你去赶车时跟你嫂子说一声,就说我要去一趟镇上,晚一点回来,让她不要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你具体干什么去了。” 娶了媳妇真麻烦,得时刻报备自己的行踪不说,还得想办法瞒着对方,不让她知道自己遇到了怎样的危险。 他以后娶了媳妇定不会这么惯着她。 两人抬着野猪,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这才穿过田埂,将野猪抬到了路边的渠沟里。 赵文武回家赶车。 李凌云将背篓里的野猪抬出来,开始解剖。 野猪死了要及时将内脏取出来,不然时间长了肉会被捂臭。 解剖起来很简单,拿刀把野猪的肚子划开,把内脏取出来就行了。 取出来的内脏装进背篓里,李凌云提着去河边,将肠肚里的粪便清洗了一下,又将心肝肺上的血迹都清洗干净,装进洗净的背篓里,藏到了渠沟。 处理完内脏,他开始割草。 这会儿太阳已经西斜,去镇子上买东西或者卖东西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若在半路上碰上面,也不好解释野猪的由来。 倒不如直接拿草盖住,能省很多事. 赵文武来的很快,两人趁路上没人,迅速将两只猪和背篓都抬上车,又用青草将整个车装满,这才赶着牛车朝镇上走去。 沿途还真碰上了几个同村的人,见两人拉着一车青草往镇子走,有人问他们拉着草做什么,又要去哪里。 李凌云胡诌说闲来无事,割一车草去镇子上卖,看能不能赚几个铜板。 问话之人摇摇头,叹息着走了。 很快,村里又传出闲话,说李凌云都快穷魔怔了,居然割了草去镇上卖,那玩意儿有谁愿意买啊。 李家人听闻,笑的十分欢实。 李成才在和村里人闲聊时,说李凌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这样也好,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当家的不易。 李凌云自然不知道这些事,他这会儿正忙着和香满楼的掌柜讲价呢。 “刘掌柜,我这可是刚猎的野猪,你瞧,身子还热乎着呢。这只小猪仔才四五十斤,它的肉可嫩了,你怎么做都好吃,十八文一斤太便宜了,你再给涨点。” 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胖老头,他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双眼精明道:“不是我不给高价,实在是现在生意不景气,这么多肉卖不完。要不这样,这只小猪仔的肉我按十九文收,这只成年野猪按十三文算,如何?” 赵文武生气道:“这小猪仔的肉怎么着也能卖上家猪的价格吧,怎么才十九文?大猪的肉虽然没有小野猪的鲜美,但怎么着也不可能只卖十三文,你真是压价压太狠了。” 掌柜笑笑,没说话。 杨树镇就他们一家大酒楼,只有他能吃下这两只猪,两人若不卖给他,就只能摆摊慢慢卖或者拉去县城。 可这会儿天色已晚,无论去县城还是在镇上叫卖,都不可能在今晚将两只猪处理完。 若放到明天,肉不新鲜了,更卖不上价格。 李凌云岂能看不出掌柜打的什么主意,他用青草重新盖住野猪,说道:“小武,咱回家,不卖了。” 赵文武心下着急。 不是,我就那么一说,十九文就十九文,十三文就十三文呗,怎么还不卖了? 他急忙给李凌云使眼色,让他再稍微讲讲价,实在不行就按这价卖了得了。 李凌云压根儿没看他的脸,赶着牛车就往镇子口走。 赵文武无奈,只好耷拉着脑袋跟了上去。 他小声问李凌云:“凌云哥,咱真就这么回去了?” 李凌云云淡风轻道:“安心朝前走,不要回头,他会叫我们的。” 赵文武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自信,却也听话的没有回头。 第33章 四千七百五十二文 他们身后,掌柜嘴角噙笑,气定神闲的望着两人。 他敢断定,那年轻人是在卖关子,走不出几步必然会回来。 看他的穿着,家中一定十分贫穷,这样的人最好压价,无论价格多低,他们都会同意将手里的货卖了。 掌柜原本信心十足,可渐渐的,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 那两人都快出镇子了,依然没有回头的趋势,似乎是真铁了心,不打算将野猪卖给自己。 他不淡定了,忙喊道:“回来回来,价格还可以商量。” 赵文武听到掌柜的声音惊讶道:“凌云哥,真被你说中了!” 李凌云停下脚步,掉转车头又走到了香满楼门口。 他刚来时,听到掌柜吩咐小二,说明天有贵客上门,让他们今晚务必将酒楼的卫生彻底打扫一遍。 掌柜如此重视这客人,怎么会放过那只小猪仔呢?压价也只是想以更低的价格获得这两只野猪罢了。 “刘掌柜,天色不早了,我也不跟你周旋,这两只猪我整只卖给你,一斤十六文,如何?” 掌柜立刻摇头:“这只小猪仔一斤二十文,另一只一斤十三文。” “我不分开卖,若掌柜想要小猪仔,就得连另一只一起收了,否则我就拉回去卖给村里人了。” 成年野猪肉虽然比不上家猪的价格,但一斤卖十七八文不成问题,掌柜出十三文,实在是压价压的太狠了。 掌柜见他决绝的样子,只好咬牙点头:“行吧,过秤。” 小二很快抬来了秤,先称的小野猪,去掉内脏后,小野猪只有三十九斤,大野猪要重很多,即使肚子被掏空了,依然有二百五十八斤。 两只野猪一共二百九十七斤,四千七百五十二文钱。 掌柜拿来四颗银锞子和七百五十二枚铜钱递给李凌云,面带微笑道:“小哥以后若是还能猎到野味,都可以送到我香满楼来,我保证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 李凌云嘴上乐呵呵的应下,心中却不停吐槽,你这“公道”怕是有很大水分啊。 离开香满楼后,李凌云分出两颗银锞子和三百七十六个铜板递给赵文武:“给,这一半是你的。” 赵文武看到李凌云手里的钱忙摇头:“这两只野猪都是你猎的,你还救了我的命,我不能要这钱。” 今天要不是有李凌云在,他这会儿已经成了野猪肚子里的粪便,他哪还能要李凌云的钱。 李凌云将钱塞进他怀里:“给你你就拿着,要不是你大声喊叫也招不来这三只野猪,咱们也就不可能挣这笔银子。” 赵文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凌云哥也真是的,给钱就给钱呗,怎么还揭人老底呢。 他收下一颗银锞子,将其余的银子和铜板还给李凌云:“那我就要一两银子,剩下的你收着吧,不然我不好意思继续跟着你上山。” 李凌云一愣:“等等,谁说要带你上山了?山上有多危险你也看到了,以后不要跟着我,出了事我没法跟你爹交代。” 这次的野猪就是赵文武招惹来的,这小子有些冲动,他没打算继续带他上山。 赵文武撅着嘴,别扭道:“我下次一定不乱跑,你不用担心我爹怪你,他说了,这段时间让我跟着你好好学本领,免得山匪下山时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李凌云:…… 怪不得赵清河会让赵文武上山,原来是抱着这样的目的。 赵清河于自己有恩,他不好拒绝,只好和赵文武约法三章,没有自己的命令,坚决不能进深山,坚决不能离开自己的视野,坚决不能因一时兴奋而独自行动。 赵文武见李凌云愿意带自己上山,立刻点头如捣蒜,保证自己一定听话。 此事算是就这么定下了。 见商铺还没关门,李凌云去布庄扯了几尺布,又去杂货铺买了一盏油灯、一个洗澡桶和两斤盐。 想着背篓里还有两副猪内脏,他又去医馆买了一些花椒、茱萸、八角、茴香等香料。 这个时代,这些调味料还没有普及开来,所以杂货铺没有卖的,只能去医馆买。 东西买全,两人打道回府。 到村子里时天色已晚,河边纳凉的男人们见他回来,打趣道:“凌云,你这车草没卖掉啊。” 李凌云并不恼,只说今天运气不好,没找到买家。 他这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都劝他不要再干这样的傻事了,没人会买草。 有些人是善意的提醒,也有些人在看笑话,这些李凌云都不在意,随意应付了几句便赶着牛车回家了。 他并没有扔掉这半车草,而是将它们摊开晒在自家墙根处,准备等草晒干后收到牲畜棚子里,等过段时间买了牲口当饲料。 等车上的草都搬下去后,赵文武准备赶着牛车回家。 李凌云叫住他,从背篓里拿出那副老母猪的内脏递给他:“这副猪下水你提回去吃。” 赵文武没拒绝,道了声谢后接过猪下水放在车上离开了。 李凌云背起背篓,双手搬着澡桶走到门口,敲门:“安宁,开门,我回来了。” 院里响起一阵小跑声,很快,大门打开,安宁先上下打量了李凌云一番,见他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小武说你要去趟镇上,没什么事吧?” 李凌云听出她语气里的关心,笑道:“我没什么事,去镇上是因为采了一点山货拿去卖。” 李凌云没说打到野猪的事,不是想瞒着她,而是怕她知道后担心。 安宁的神色放松下来:“那就好,快洗洗手吃饭吧。晚饭已经做好了。” 李凌云说了声好,搬着东西去厨房。 厨房有火光,安宁这才发现他手上的大澡桶里装了好些铜板,背篓里还有一副下水。 她惊讶道:“怎么这么多钱?” 李凌云笑道:“卖山货挣的,还有三两银子呢。” 他本想着让安宁开心开心,谁知他刚说完,安宁却变了脸色。 她语气颤抖道:“你进深山了?” 李凌云见她眼中浮现一片水雾,原本想说没有的话说不出口,只好将今天下午的事全盘托出。 第34章 野猪下山寻仇 安宁在听闻李凌云是为了追赵文武才进的深山后,脸色稍稍好了一些。 她低声道:“你以后不要再去山林深处了好不好,就在山脚附近转转,哪怕没什么收获,只要人没事就好。” 她没有说让李凌云别去山里的话,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这么说了,这人依然会去山里。 家里的债等着要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人要练习箭术,只有山里才有活物供他练习。 她只盼着这人能不去深山冒险,这样她就知足了。 李凌云点头应下,保证不主动去深山,这才让安宁稍稍放了点心。 吃饭时,李凌云让安宁以后不要等他,饭熟了她就先吃,给自己留一碗热在灶上就行。 安宁没反驳,却也没应下。 李凌云无奈,别看这小女人柔柔弱弱的,性子却也不绵软。 罢了,随她去吧,自己以后回来早一点就是了。 吃完饭,李凌云将澡桶搬到上房,拿出里面的油灯点上,随后又取出布递给安宁:“我扯了两块布,你照着我们俩的身材做两身衣服,咱身上这补丁摞补丁的衣服也该换了。” 安宁接过布,说了声好。 李凌云取出桶里的铜板,和那三两银子一起放进了炕柜里。 这一趟挣了三千七百五十二文钱,但是买东西花掉了五百五十七文,如今还剩下三千一百九十五文。 加上之前剩下的那三两又五十文,如今他家总共有六两又二百四十五文钱。 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是这种积少成多的过程让两人很开心。 放好银子,李凌云准备去洗猪下水,刚走出房门,却听到外面传来阵阵惊呼声。 “天哪,那是什么!” “野猪!是野猪!快跑啊!!” “野猪朝着李凌云家去了!” “抄家伙,大家快抄家伙!” 李凌云听到声音,暗道糟了。 下午的时候那只公猪逃进了山林深处,他以为短时间内这只野猪不会再出现,没想到它当晚就下山了。 而且目的很明确,就是朝着自己来的! 他转身回房间,拿起刚放下的弓箭和刀,朝着门外走去。 才走到门口,大门处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木门瞬间四分五裂。 下一瞬,一只小山般庞大的野猪冲了进来。 它在门口耸了耸鼻子,快速朝厨房跑去。 这只野猪的体型实在太庞大了,跑动间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不过瞬息时间,厨房那边传来一道东西倒塌的声音。 李凌云从窗户望去,顿时心疼不已。 他奶奶的,野猪将他家厨房的门给撞坏了! 门口到拐角的地方塌了一块儿! 野猪此时已经进了厨房,正愤怒的用鼻子顶着地上的背篓。 柳条编织的背篓不过几下便被野猪撕得粉碎,里面的下水流了一地。 李凌云见野猪发泄一通后准备出来,他也打开房门朝外走,并让安宁将门扣住。 安宁眼中惊骇欲滴,她一把拉住李凌云的衣角,颤声道:“不,不要出去,躲,躲起来。” 李凌云抽出她的手,笑着安抚道:“别怕,不会有事的。将门扣紧,不要让我分心。”说罢他关上了房门。 躲是躲不掉的,野猪的嗅觉灵敏,不可能闻不到自己这个杀它妻儿的仇人的味道。 看那厨房门的遭遇,即使自己躲在屋里,也逃不过被找到的命运。 等野猪冲进来,他和安宁都得死。 不如去开阔地殊死一搏,也许还有生还的可能。 野猪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院子里弯弓搭箭等着自己的李凌云,它怒吼一声,快速奔跑起来,像一阵风般朝李凌云靠近。 李凌云将弓拉满,松手。 箭矢飞速而出,朝着野猪射去。 野猪见到急速放大的箭矢,豆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害怕,忙朝着一旁闪躲,准备躲开这一箭。 可它实在太大,两方距离又近,即使它用力闪躲了,依然没躲开。 “扑哧”一声,箭矢射进了它的右前腿。 李凌云暗道一声可惜,这一箭,他原本是想射眼睛的,却被这畜生躲开了。 一击不中,已经没了第二次开弓的机会,李凌云将弓箭朝边上一扔,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他很紧张,今天这局面,他有极大的可能会死,会被这只愤怒的野猪撕成碎片。 可越紧张他的头脑就越清晰,野猪快速接近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眼中放大。 那抖动的肌肉,狰狞的獠牙,仇恨的眼神,无不诉说着这只野猪的愤怒。 转瞬间,双方距离拉近,野猪用它那双獠牙狠狠撞向李凌云。 李凌云正一瞬不瞬的盯着野猪,见它靠近,立刻朝旁边移动几步,躲开了这一击。 下一瞬,他快速转身,朝着野猪臀部用力砍出一刀。 野猪转弯能力比猎豹什么的差远了,直到屁股上挨了一刀,它才转过弯来。 臀部传来的痛让它尖叫一声,转弯的瞬间又朝着李凌云撞过来。 李凌云险之又险的错开身子,朝它后腿又砍了一刀。 野猪没摸到仇人,自己却接连受伤,这让它异常愤怒,它不顾身体传来的痛感,加快速度朝李凌云撞了过来。 一猪一人的距离一次比一次近,李凌云两次高强度的闪躲又消耗了不少力气。 第三次眼看着野猪在眼中放大,他却闪躲的慢了一步,被野猪一头顶翻在地。 野猪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抬起那尖锐的獠牙朝着李凌云腹部顶去。 安宁站在窗户口焦急的望着外面,见到这一幕神魂欲裂,发出尖锐的叫喊:“不要!!” 正在发力的野猪听到这直击灵魂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李凌云瞅准机会,举起长刀用力刺向野猪下颌。 “噗嗤。”刀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腥臭的血液糊了李凌云一脸。 野猪发出沉闷的嗬嗬声,整个身体失重般朝着李凌云砸下。 李凌云忙松开握着刀柄的手,朝一旁滚了两圈,躲开了重重跌落的野猪。 “凌云哥,你没事吧!”门口响起赵文武焦急的声音。 李凌云抹把脸上的血迹朝门口望去,见赵文武提着长刀冲进了大门。 他轻笑一声:“我没事,没事。” 他没死。 他居然没死! 第35章 李凌云重伤? 安宁见李凌云制服了野猪,立刻打开房门跑了出来。 可还不等她跑到李凌云跟前,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一大群拿着棍棒柴刀的村民冲进了院子。 “凌云,你没事吧。” “野猪被打死了吗?” “真的死了,李凌云杀死了野猪!” 跑进来的村民眼神火热的盯着地上的野猪,甚至有人都已经开始悄悄咽口水了。 这么大只野猪啊,保守估计也有四五百斤了,全村人分,一家能分十几斤肉呢。 有那年长的人对身边的年轻人说道:“快去叫里正,让他来李凌云家一趟,就说祸害村里的野猪被打死了,让他来主持后续事宜。” 年轻人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跑去。 没跑两步又折了回来:“里正来了,大家快将位置让出来。” 围着野猪的众人听到他的话,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赵清河是跟赵文武一起出的门,但他跑的慢,这会儿才气喘吁吁的赶到李凌云家。 见李凌云满脸血的躺在地上,他脸色大变,忙跑过去抓住了李凌云的手,焦急道:“凌云,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不怪他紧张,李凌云这满身满脸的血迹实在是太吓人了。 围着野猪的众人听到里正的声音,这才错开盯着野猪的目光,转头望向李凌云。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才发现,李凌云躺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感觉随时要去了。 大伙儿心中一惊,他该不会被野猪伤着了吧? 李凌云捂着胸口,脸上痛苦万分,他似是想压下喉咙间涌上来的呕意,用力憋着自己。 但努力的好几下,他依然没控制住自己,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周围人都惊呆了。 他们原本只以为,李凌云可能受了皮外伤,没想到他居然伤的这么严重,都吐血了! 安宁见李凌云吐血,脸上变得苍白,眼泪唰的下来了。 下一瞬,她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凌云,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李凌云脸上,将他脸上的血迹晕染开,血水顺着脸颊滑落。 众人见安宁的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们是希望李凌云能打死野猪,这样他们就能分肉了,但是看李凌云不行了,他们心中又有些难过,若没有这只野猪,李凌云也不会有事。 李凌云见安宁哭的伤心,悄悄抓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挠了几下。 安宁脸上的表情一顿。 她眼中涌上喜色。 他没事! 可……他想表现的有事? 安宁哭泣的声音一顿,很快又哭的更伤心了。 她哭着求里正:“里正叔,凌云伤的很重,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赵清河就在安宁旁边,虽然天色已黑,但借着月光依然看见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他悄悄松了口气,随后又皱紧眉头,沉声道:“如今天色已晚,就算去了镇上,医馆也不开门,这样吧,我家里还有一点人参须,先拿来给凌云吃,等明天一早,我带他去县城医治,看能不能保住他的命。” 安宁立刻给他磕了个头:“谢谢,谢谢里正叔,谢谢你愿意救他。” 赵清河转头吩咐赵文武:“小武,你回家一趟,将我放在柜子上方的那包人参须拿来。” 赵文武站在人群里,没看到李凌云的小动作,只以为他快不行了,需要人参须吊命,于是答应一声便飞快的朝家跑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接下来的事儿了。 赵清河站起身,说道:“行了,大家都散了吧,围在这里也帮不上忙,都回去睡觉。” 原本想着分肉的村民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说分肉的事儿了,纷纷转身朝院外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大声问道:“里正,这只野猪是从山上跑下来的,属于全村的财产,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大伙儿分肉?” 原本要走的人立刻停下步子,转过头来望着里正。 赵清河望向说话之人,面露不愉道:“李大山,这只野猪是凌云一个人杀死的,他为了这只野猪差点连性命都丢了,你怎么好意思提分肉的事?” 众人脸上浮起一丝尴尬。 他们站在这里不走,可不就是抱着和李大山一样的目的嘛。 有些人涨红着脸离开了院子,但还有一半人没有离开。 他们想再等等看。 李大山呵呵一笑:“里正叔,你莫不是忘了,几年前程猎户猎了只熊崽,当时还是你做主卖了之后给大家分钱的,怎么这会儿到了李凌云这儿,你就不打算将野猪肉分给大伙儿了?” “你是咱清泉村的里正,做事一定要公平公正,可不能因为我叔叔是你的好友,你就偏袒他的儿子。” “咱清泉村这么穷,大家一年到头吃不上二两肉,这只野猪重量足,若给大伙儿分分,一家分个十斤肉不成问题。” “你可不能因为偏袒李凌云而损害大家的利益,若你真这么做,那我们清泉村的全体村民都不答应,我们可就要换个公正的人来当这个里正了!” 赵清河望向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没人说话,但从那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这里有一些人对自己偏袒李凌云很有意见。 可这只野猪是李凌云拼了性命才杀死的,就这么分给大家的话,他又感觉对不起李凌云。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躺在地上的李凌云艰难开口:“赵叔,我觉得大山哥说的对,这只野猪是村集体的财产,如今死了,也该分给所有村民才是。”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原本沉默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络起来。 “凌云这孩子,打小就有出息,叔没看错人,这孩子着不错。” “就是,成山生了个好儿子啊。” “凌云真厉害,连野猪都能打死,真是咱们全村的骄傲。” 赵清河着急道:“凌云,你怎么……”这孩子怎么连属于自己的利益都不争取! 李凌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了。 第36章 想分肉?先赔损失 李大山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懒洋洋道:“既然凌云都这么说了,里正叔,快点安排人分肉吧。” “慢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说完了再分也不迟。” 大伙儿见李凌云又开口了,都抬眼望向他。 李大山嗤笑一声,说道:“李凌云,你该不会是要反悔了吧,我告诉你,这只猪是属于我们大家的,你反悔也没有用!” 李凌云咳嗽几声,吃力道:“野猪是属于大家的,死后大家分了是应该的,我并没有反悔的意思。” 众人更加不解了,既然没有反悔的意思,那还让大家等什么,直接分肉不就行了? 李凌云幽幽开口:“我是想问一下大家,你们的野猪毁了我家大门,又毁了我家厨房,如今我也被它顶成了重伤,这笔账该怎么算?” 院里的众人听到问话声均是一愣。 李凌云什么意思? 让他们赔他家门和屋子? 这件事儿倒是不难,村里人搭把手,砍两棵树,不出一天就能给他重新安张大门,每家搬几块土砖过来,很快就能将他家厨房修好。 可是。 李凌云现在身受重伤,他能不能活到明天都还不知道呢,这万一落个长期服药的下场,那他们得一直养着他? 一只野猪全村分,每家也就分个十来斤肉,算下来也就二百文左右的钱。 可万一李凌云以后得长期服药,那他们得出多少钱? 这笔买卖似乎不太划算啊。 李大山呸了一声,怒道:“你自己技不如人,被野猪撞伤了,凭什么让我们赔?” “凭什么?就凭这只野猪是属于你们的,你家的东西伤了人,难道不应该赔偿吗?这事儿就算闹到县衙,也是我有理。” “谁说这只野猪是我们的?它就是只野兽,天生地养的野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李凌云皱着眉,装做身体很痛的样子,咬牙说道:“你刚才不是说野猪是大家的吗?” “我……”李大山脸色一僵。 “里正叔不想让村里人花钱为我看病,所以才一直没说给大伙儿分肉的话,毕竟分了肉就坐实了野猪属于大家的事。” “可你非要说分肉的事,不就是想让大伙儿给我凑医药费吗?还是堂哥对我好,知道我没钱,想让村里人集资帮我看病呢。” 众人脸色一变,望向李大山的眼中多了丝不满。 奶奶的,以为他是在为大伙儿着想,没想到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实在可恨! 有人低声说道:“那什么,凌云啊,我忽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得先走了,这肉你分给其他人吧,我就不要了。” “我也不要了,我家里还有一些没吃完的肉呢,多了也没地方放。” “那啥,我……先走了。” 不过几息时间,站着的十几人全走了。 李大山咬牙瞪着李凌云,低声道:“李凌云,你不要得意,小心活不过明天。” 李凌云咳嗽两声:“大山哥,大家都不要肉了,那这只野猪就全归你了,你暂时先赔我十两银子,我去看病,若不够了我再来找你要。” 李大山脸色铁青,甩了甩衣袖离开了李凌云家。 想让自己当冤大头?做梦去吧。 等院子里的人都走完后,李凌云让赵清河和安宁搀扶着自己进了屋子。 做戏做全套,免得那在阴暗处窥视之人发现端倪,再给嚷嚷开了。 赵文武拿着人参须跑到李凌云家门口,见李大山正躲在围墙后面偷瞄院里,他皱眉道:“你在干什么?” 李大山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见来人是赵文武后,他撇撇嘴转身离开了。 赵文武等他离开后走进大门,见院里的人都不见了踪影,便快速去了上房。 推开门,见李凌云正站在地上和他爹说笑,他准备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睁大眼睛指着李凌云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你没事!” 赵清河皱眉:“你小点声,别将外面的人引进来。” 赵文武见李凌云没事,开心道:“放心,最后一个偷窥的李大山也已经走了,现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凌云哥,你真没事了啊。” “我没事。”李凌云给三人讲了讲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并没有受伤,嘴里的血是野猪身上的,野猪被自己一刀捅死,喷涌而出的血撒了自己一脸,自然有不少进了嘴里。 他原本想将嘴里的血吐出来,但是见门外来了一大群人,猜到他们来的目的,他便强忍着腥臭,将那口血含在了嘴里。 他那会儿强压着呕意也不是怕自己喷血,而是在努力压下嘴里的腥臭味。 几人一听,皆松了口气。 “行了,你就在屋里待着吧,那只野猪我和小武帮你收拾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趟县城,顺手将野猪卖了。” 刚才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要带李凌云去县城治疗,那明天一早就必须得出趟门,否则村民们会起疑。 李凌云没反对,朝赵清河道了声谢。 等赵家父子出去后,安宁立刻开始扒李凌云的衣服:“将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我看看有没有其他伤口。” 李凌云叹口气,任她将自己剥的一丝不挂的检查。 确定除了腰侧的擦伤外,再没有任何伤口后,安宁才稍稍放了点心。 她出去端了盆水,让李凌云洗脸。 等洗完脸,见他脸上也没有伤口,这才彻底放心。 院子里,赵清河父子俩吭哧吭哧的处理着野猪。 这野猪实在是庞大,两人忙活了一个小时才将它的皮剥下来。 等全部收拾完时,安宁送过来的油灯都快烧干了。 两人将野猪连皮带肉的抬进了屋,说是放在睡人的屋子里安全,不会被人偷了去。 李凌云将野猪的内脏都送给了赵文武,又割了十几斤肉,给自己家留了五六斤,剩下的都给了赵文武,让他带回去吃。 自从李凌云在山上救了赵文武,这小子就将他当成了家人,这会儿见李凌云给肉,屁颠屁颠的接了过去。 还说等他娘做好肉,让李凌云和安宁来他家吃。 第37章 卖身葬父? 第二天天还未亮,李凌云就和赵家父子出发了。 赵文武赶了自家的牛车送两人去镇上。上船时,赵文武死乞白赖的求他爹,说他跟着李凌云去县城,让赵清河赶着牛车回去。 赵清河想着这小崽子很久没有见到他哥哥嫂子了,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赵文武开心坏了,忙招呼李凌云抬着野猪上船。 野猪实在太重,李凌云找了根粗木棍,将野猪的四肢绑了,木棍穿过四肢抬着,虽然很吃力,但是三人努力,还是将野猪抬上了船。 船家说野猪也要收船钱,李凌云便付了三十文给他。 两个多小时后,船到了上次出事的码头。 这次没碰到劫匪,船只安全靠岸,两人下了船,乘坐马车去县城。 马车夫很精明,见野猪体型庞大,便加收了十文钱,还说要想让自己送他们入城,必须由李凌云承担他和马车的入城费。 李凌云没反对。 到达县城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中,李凌云交了二十文的入城费,然后让车夫赶着马车去各酒楼问野猪的价格。 车夫和马车的入城费都是李凌云掏的,车夫又多收了两个人的价钱,便没有怨言的拉着他们在各酒楼转悠。 李凌云问了几家酒楼,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将野猪卖给了香满楼。 县城香满楼的掌柜比镇上的刘掌柜出手稍稍大方一点,以十五文一斤的价格收下了整只猪。 这只野猪体格大,即使切掉了十几斤肉,依然有四百三十二斤,总共卖了六千四百八十文。 掌柜连野猪皮也收了,因为有瑕疵,所以只卖了五十二文。 李凌云有些后悔,昨天卖那两只野猪时,就该将野猪皮剥下来,那两只野猪皮都比较完整,卖上百文钱不成问题。 亏了亏了。 吃了没经验的亏啊。 掌柜支付了六两银子和五百三十二个铜板,李凌云将银子装进衣服内侧的小口袋里,扣住扣子后,提着装铜板的小布袋出了门。 他衣服上的小口袋还是安宁给他缝上去的,说出门在外不安全,有这个小口袋在,就不怕小偷偷银子了。 装铜板的小布袋也是安宁缝的,像书包那么大,装几百文铜板不成问题。 出了香满楼后两人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街上逛了起来。 李凌云先去粮铺问了问粮价,一斗米五十二文,一斗米五十三文,比镇上的还贵了两文。 这个米价实在太高了,高的很不合理。 在原主的记忆中,几个月前的粮价还没有超过三十文,价格虚高就是近两个月的事。 这两个月发生了什么事? 营州换了节度使,节度使一来,就换了两州的大小官员。 这虚高的粮价估计和他脱不了干系。 当然,他也只是猜测,即使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他也没办法改变这一切。 好在再过两个月新粮就要下来了,老百姓虽然缩衣节食,但坚持到秋收还是没问题的。 在街上转悠了一圈,李凌云和赵文武去他哥的食肆坐了一会儿,蹭了顿饭后,两人决定打道回府。 这会儿时间刚过中午,回去还来得及。 两人穿过一条街,正准备继续朝城门口走时,听到街边传来一道凄凄惨惨的女声:“好心人,可否行行好,帮一帮小女子。” 两人停下脚步朝路边望去,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在路边哭泣,她旁边还放着一具草席裹起来的尸体,看面相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头。 “凌云哥,那个姑娘好像遇到了困难,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帮她?” 李凌云声音平淡道:“骗人的把戏,不用理会,走吧。” 他继续朝前走去。 赵文武见状忙跟了上去。 那女子见两人要走,立刻提高声音啜泣道:“两位大哥行行好,小女的父亲病逝,没有银钱下葬,小女在此卖身葬父,只要大哥能帮忙将我爹葬了,我愿卖身为婢,给您俩端茶倒水。” 赵文武脚步一顿,小声道:“凌云哥,她只想让我们俩帮忙将他父亲埋了,好像不是骗子。” “不用管,我们走我们的。” “可是,她好可怜啊,太阳这么毒辣,他爹死了都不能及时下葬,怕是连阴魂都不得安宁。” 李凌云停下脚步,偏头望向赵文武:“你想帮她?” 赵文武点点头。 “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赵文武脸色爆红,他用力跺了跺脚,恼羞成怒道:“凌云哥!我就只是想帮她!我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又怎么会做对不起未婚妻子的事!” 李凌云一愣。 这小屁孩儿要成亲了? 是哦,大夏女子十三岁成年,男子十四岁成年,成年之后就要结婚了。 见这孩子都要成亲了还不知道世俗险恶,李凌云叹口气,说道:“好吧,那咱就帮一帮她吧。” 赵文武立马高兴起来,他就知道,他的凌云哥不是袖手旁观之人。 两人朝着那女子走去。 女子见两人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很快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抽噎道:“两位大哥,求求你们行行好,帮我将我爹葬了吧,我愿为奴为婢报答你们。” 赵文武忙摆手:“这位姑娘,我们愿意无偿帮你,你不需要卖身报答。” 那女子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朝着两人磕了个头,激动道:“谢谢两位大哥,谢谢,好人有好报,上天会保佑你们的。” 李凌云望着她的眼睛,冷笑道:“好人真的有好报吗?” 那女子表情一僵,转眼又笑道:“自然。” 李凌云挑起草席看了看尸体,问道:“你爹什么时候走的?” “昨……今天清早。” 她原本想说昨天晚上的,但怕对面的男子看出端倪,便又改了口,说成了今早。 李凌云笑笑,没再说什么。 今早死的人,到了这会儿脸上手上都不见一点尸斑,甚至脸上都不见青紫。天气这么热,尸体裹在草席里好几个小时,一点儿味道都没有散发出来。 整个尸体不见僵硬,说他死了,倒不如说他睡着了更让人信服。 赵文武见李凌云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小声道:“凌云哥,咱帮她把他爹埋了吗?” 李凌云叹口气,这傻小子哦,别人将他卖了他估计还帮人数钱呢。 罢了,让他见见这世俗的险恶吧。 想到这儿,他点点头:“那就帮她这个小忙吧。” 那女子见状喜上眉梢,又给两人磕了几个头。 “你打算将你爹埋在哪里?” “自然是要埋到城外的坟地上去,不过在下葬之前,我想先帮我爹梳洗一番。只是。。。” 她脸上浮现一抹羞意:“只是,我爹是男子,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实在是不方便为他梳洗,还望两位大哥可以帮我个忙,将我爹抬回家中帮忙洗漱一番,小女子感激不尽。” 第38章 骗局 赵文武见女孩这么客气,忙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你家在哪里,我们将你爹抬回去。” 那女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公子真是心善,小女子先行谢过了。我家就在不远处的巷子,你们二位跟着我走,很快就到。” 赵文武笑道:“好,烦请姑娘前面带路。” 李凌云笑笑没说话。 好嘛,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从大哥变成公子了,看把这小子得意的,恨不能立刻冲到人姑娘家,给她爹洗澡。 “凌云哥,咱帮忙将他爹抬回去吧?” 李凌云点点头,走过去抬起了草席的一端。 赵文武刚要抬起另一端,李凌云忽然又将手里的草席放在地上,嘀咕道:“你还小,抬不了重东西,我将尸体朝我这儿拉一拉,帮你减轻一下负担。” 说罢他也不管赵文武和那女子怎么想,自顾自的抓住“尸体”的脖子,用力将人朝外拉了拉。 “尸体”被他卡住脖子,原本苍白的脸立刻变的通红。 那女子见状脸色一变,忙上前拉开李凌云的手,泫然欲泣道:“这位大哥,你若不想帮忙直说便是,做什么要凌辱我爹的尸体。” 赵文武急忙解释道:“姑娘你误会了,我大哥没有要凌辱你爹尸体的意思,他是怕我抬不动才想将重量往他那边挪一挪的。” 女子收起脸上的难过,朝着李凌云俯了俯身子:“小女子误会大哥了,还望大哥莫怪。” 李凌云笑笑:“无妨,走吧。” 他抬起草席,示意女子带路。 那女子压下眼底的凶意,朝前走去。 赵文武赶忙抬起草席的另一端,两人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李凌云个子高,他又将草席抬的高高的,离地有一米四五的距离,赵文武吃力的举着草席,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想让李凌云将草席放低一点,但是又怕他嘲笑自己是小孩子,手上没力气,只能咬牙坚持着。 李凌云心中发笑,臭小子,让你逞能,让你可怜人家,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受一会儿罪吧。 那女子走出二十来米后朝一旁的巷子拐去:“大哥,穿过这条巷子,再走十几丈就到我家了,还得劳烦两位再辛苦一会儿,到家了巧儿给两位大哥烧茶喝。” 赵文武气喘吁吁道:“喝,喝茶就,不必了,埋了你爹,我们,还得回家呢。” 那女子莞尔一笑,正准备再次感谢两人时,却见李凌云松开了手中的草席。 她惊骇欲裂,尖叫道:“你干什么!” “咚!” “尸体”的脑袋重重着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人痛苦的低吟。 李凌云两手一摊,故作惊讶道:“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你!” 赵文武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尸体:“凌……凌云哥,尸体在动!她爹活了!” 李凌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拉起他就跑:“你个蠢货,现在还不明白吗?那根本就不是尸体,这两人合起伙儿来在骗咱们呢。” 那女子急得大喊:“站住!你们给老娘站住!”见两人根本不理自己,她朝着巷子里喊道:“你们快出来追啊,人都跑了!” 巷子尽头的拐角处立刻追出来四个男子,朝着两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女子扶起地上的“尸体”,颤声道:“爹,你没事吧。” 她爹一巴掌扇在女子脸上:“你个混账玩意儿,连两个泥腿子都骗不过,老子要你有何用,还不如将你卖到醉红楼去,还能值几个钱。” 女子挨了一巴掌,却不敢反抗,只哭求着他爹不要卖了自己。 另一边,李凌云拉着赵文武,穿过几个巷子后甩开了追逐的人。 两人没在县城久留,立刻出了城,找了一辆马车坐上后朝着码头方向疾驰而去。 赵文武垂头丧气的坐在马车里,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凌云哥,我是不是很蠢。”连这么明显的骗局都没有识破。 李凌云点点头:“确实挺蠢的。” 赵文武:…… 不是,你就不能安慰一下人吗?怎么还贴脸开大? 李凌云望着他,表情严肃:“有一颗善良的心是好事,但是善心用错了地方就会害了你。” “之前你不知道那具尸体是假的也就罢了,抬着他的时候那张草席中间都凹下去了,你还没有察觉出异样吗?还是说,你被美色所吸引,根本没注意看草席。” 赵文武脸色涨红,讷讷道:“我……我没有!” 他是多瞟了那女子几眼,但他对天发誓,真的没有被她的美色所吸引! 不过李凌云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他抬起草席时,刚开始里面的尸体是笔直的,可是过了没一会儿那尸体就凹了下去,他当时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 如今想来自己真傻,僵硬的尸体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软下来? 怪不得刚开始的时候,凌云哥不愿意上前帮忙,原来他那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是场骗局了! 他和凌云哥之间的差距真的那么大嘛。 想到这儿他无比沮丧。 李凌云见他颓废的样子,说道:“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就真的蠢,要不是我从香满楼出来的时候见过那两人,也不知道这是个骗局。” 他当然没见过那两人,但为了不打击小屁孩的自信心,他只能撒个小小的谎了。 不过他刚开始说那是骗局,也不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什么,而是前世看电视剧或者小说时,经常看到卖身葬父的桥段,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阴谋。 所以他在看到那女子在路边卖身葬父,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人盯上了,至于什么时候被盯上的,估计是卖猪肉的时候。 赵文武听李凌云这么说,突然就眼睛一亮。 原来凌云哥能一眼看出那是骗局,是因为他见过那两人啊,这么说来,自己被骗也不是因为太蠢,而是没有早一点发现对方的踪迹。 这么想着,他心中平衡了许多。 回到镇上时天色已晚,李凌云买了些米面,又雇了一辆牛车,花掉一两多银子后打道回府。 他今天卖野猪赚了六千五百三十二文,路费和入城费花掉了一百个铜板,买粮食花了一两银子,租牛车花了十二文钱。 算下来,他今天一天挣了五千五百二十文钱。 加上早上从炕柜里拿的一百文,他身上现在有五千六百二十文。 真是不错的收获啊。 第39章 粗盐提纯 回到村里时月亮已经升起,河边还有几个在洗澡的男子,见路边驶来一辆牛车,大家都很好奇这么晚了谁会来村里。 等牛车靠近,看清车上的人后,有人大声喊道:“李凌云,你回来了啊,去看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李凌云躺在牛车上叹了口气,虚弱的开口:“哎,大夫说伤了肺腑,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那你买药了吗?花了多少钱?” “买了,大夫说我这伤需要名贵药材滋补,给开了半个月的药,花了四两银子。” “四两?” 众人一惊,这么贵吗? “大夫说,吃完这几副药,还得再去复诊,到时候他再给我开稍微便宜点的药。” 半个月后还要开药?那又得花多少钱? 众人庆幸。 幸亏没要那只野猪肉,否则这么多钱就得他们掏了,简直不要太吓人。 赵文武目瞪口呆的望着李凌云,凌云哥胡说八道起来连声音都不颤哎,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说谎的尴尬 。 怪不得昨晚大家都被他骗了呢,这样的演技谁不上当? 他凌云哥就是厉害啊。 李凌云装作没看到小屁孩的惊讶,和河边的人闲聊几句,便让车夫赶着牛车回家了。 家里的大门还没修,但是院里已经摆了几根木头,应该是赵清河带人砍的。 安宁和孙婶子正在院里聊天,见李凌云回来,孙婶子聊了几句便带着赵文武回去了。 李凌云付了车钱,等车夫走后,直起腰舒展了一下身子。 安宁问道:“今天去县里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有,一切顺利。”他没有说遇到骗子的事,说了只会让安宁担心。 “那就好,我给你留了饭,过去吃吧。” 李凌云将院子里的两袋米和两袋面抬进上房,这才去厨房吃饭。 如今院子没有大门,可不敢大咧咧的将东西放在院子里。 锅灶上有菜有肉,倒让李凌云吃了个饱。 “那只小野猪的内脏被野猪吃了,你留下的肉我煮了两斤,剩下的混着板油炒成了肉丁,我多加了些盐,可以多放几天。” 小野猪的内脏被野猪吃了?它这是不想让别人祸害自己的孩子啊。 可野兽就是野兽,居然能做出食子的事。 吃了就吃了吧,他都给自己提供了六两多银子的收入,这点损失没什么。 只是可惜了那些肉丁,他昨天买的盐巴还没来得及提纯,泛黄的大块儿粗盐做什么菜都有一股苦味儿。 肉里的盐巴还超标,估计苦味儿更重了。 哎,凑合着吃吧。 吃完晚饭,李凌云将剩下的盐巴倒进锅里,加水溶解。 等到盐块儿都溶在水里后,他去上房拿了一小块儿布,准备当过滤器。 安宁见他用新买的布过滤盐水,心疼的说道:“干啥要浪费布呢。” 她和孙婶子今天将家里的布裁了,准备做衣服,这点布是剩下的,她还想着用这块儿布糊一双鞋面呢,结果就被这人给糟蹋了。 “不浪费,这块儿布咱以后过滤盐水用。” 安宁不解李凌云为什么要将买来的盐都化成水,变成水了不好储藏,万一不小心碰倒了,那整罐子盐就浪费了。 但她也没说什么,盐水就盐水吧,自己用的时候小心着点儿就是了。 锅里的盐水很浑浊,过滤一遍后布上留下了一层厚厚的杂质。 安宁惊讶道:“我们每天吃的盐里有这么多脏东西?” “嗯,里面还有其他不能吃的东西。”他将锅和布都洗干净,又将布折成双层,慢慢将盆里的水过滤到锅里。 这活儿虽然慢,但两人一边干活儿一边聊天,倒也不显得枯燥。 等二次过滤完后,安宁去洗布,李凌云开始烧火煮盐。 这是个缓慢的过程,煮了半个多时辰,锅里才慢慢析出小晶体。 安宁这才明白,这人干嘛要大费周章的滤盐煮盐了,锅里的那些细碎小颗粒可比他们之前吃的盐白多了。 这种盐不是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能吃的,只有有钱人和当官的才能吃得起。 李凌云拿笊篱将水中越聚越多的细盐捞出来装进盆里,反复几次,直到锅底剩下半碗左右的盐水,他才停手。 安宁不解道:“怎么不继续捞了?” \"剩下的不要了,倒掉。\" “怎么不要了?这些盐水还能做好几顿饭呢。”她心疼的说道。 李凌云嘿嘿一笑:“你尝尝它的味道。” 安宁望着他脸上的坏笑,不明所以的拿出筷子沾了点锅里的盐水送进嘴里。 “呸呸呸,怎么这么苦!” “哈哈哈,现在还想用它做饭吗?” 安宁忙摇头。 李凌云将锅里的盐水倒掉,洗干净锅后将捞出来的细盐倒进锅里将水分蒸干。 这一步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左右,锅里就只剩了洁白的细盐颗粒。 安宁碾了一点尝了尝,嘴里只有咸味,没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苦味了。 她震惊的望着李凌云:“咸的,没有苦涩味!” 这人居然做出了没有苦味的盐! 哪怕是大户人家,吃的盐里也有苦味,只是苦味少一点罢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凌云也尝了尝,还是能感觉到苦味的,只是相比之前,苦涩的味道减轻了很多。 安宁吃惯了粗盐,所以感觉里面没有苦涩的味道,但他没穿越过来之前吃的都是上好的盐,自然能尝出两者的差别。 他制出来的盐虽然比粗盐白比粗盐好吃,但归根结底,里面还是含有许多钙镁离子化合物的,有苦涩味也正常。 要想除掉这些发苦的物质,就必须添加其他东西,那些化学物质可不好找。 不过这样的盐已经能吃了,他暂时也不奢求更上等的货了。 安宁似是想到了什么,忙抓住李凌云的胳膊,说道:“这样的盐你千万不能拿出去,更不能让人知道你会做这种细盐,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李凌云摸摸她的头,宽慰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讲的。” 他原本还想提醒安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人,见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没再开口。 第40章 再次进城 第二天,赵清河带着四个村里人来给李凌云家修厨房,顺便让人将那几根木材搬到了村里张木匠家,张木匠用他家晒好的木材给李凌云做了两张门,一张安在了厨房,另一张安在了大门上。 几个人忙活半天就搞定了门和墙的事。 安宁做了顿丰盛的午饭招待了里正和那几个来帮忙的人。 饭桌上有白花花的大米饭,还有菜有肉,大家吃的很满足。 等那几个人走后,李凌云问赵清河,怎么会带人来给自己修屋子。 赵清河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昨天赵清河回来后召集村里人开了个会,说李凌云帮村子消除了野猪的威胁,如今他有伤在身,家里的活儿没法干,希望村里能出几个壮劳力帮他把屋子和门修一修。 这几个人便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说李凌云保护了大家,是该帮人家把屋子修好。 有人嗤笑他们有精力没处使,也有人觉得去帮李凌云干活儿不如去地里伺候庄稼,毕竟庄稼伺候好了是自己的,帮李凌云能有什么好处? 那几个人没理会大家的嘲讽,跟着赵清河去山上砍了三棵树,准备晒几天后用来做门。 张木匠说他家有晒干的木头,可以先给李凌云家用,赵清河便带着人过来了。 李凌云听完心中有些感动。 柳县的百姓苦,地里的庄稼一年一熟,比不上南方一年两熟的收成,这里又地处边疆,时不时会有外族过来劫掠。 老百姓生活艰难,自然心思就多,哪怕清泉村只有三十来户人家,依然有许多勾心斗角的事发生。 可即便这样,村里还是有一些心地善良的人的,也正是有这些人的存在,才不至于让整个村子变成人情稀薄的落难地。 之后的几天,他白天在家晒太阳,到了晚上的时候,就在柴房挖地窖。 孙家有地窖,但那个地窖就在院子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位置,和平时期还好,若遇上荒年或者世道不太平,那里面藏着的东西很容易被人抢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便想着在柴房偷偷挖个地窖,以后将多余的粮食和赚的银子什么的都藏在那里。 柴房一般没人光顾,哪怕有人进去,地窖口堵上木柴,又有谁能想到柴火下面有一个地窖呢? 不是李凌云杞人忧天,而是他隐隐有种感觉,这营州的天怕是迟早会变。到那时再挖地窖怕是来不及了。 五天的时间,一个长三米,宽两米五,高两米的地窖就挖好了。挖出来的土李凌云也没有浪费,全部做成了土砖。 这几天李凌云让赵文武去南面山上帮他砍了不少小腿粗的椽子晒在院子里,等地窖挖好后,他用柴火将椽子里还没蒸发干的水分烤了烤,把外表烤黑后拿到柴房给地窖上顶。 一层椽子一层土砖,上面又抹了一层泥巴,如此算是大功告成。 等过几天他去县城的时候买点熟石灰回来往地窖里一撒,防虫不说还能干燥地面,到了那时,这个地窖就可以用了。 第七天的早上,李凌云拄着拐杖去地里浇水。 有人看到他拿着铁锹慢悠悠的下地,忍不住问道:“凌云啊,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就下地干活了?” 李凌云笑笑:“没办法啊,地里的麦苗再不浇水就要干死了,粮食就是咱的命,在收成面前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那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李凌云说的没错,粮食就是他们的命,只要还没有死,就不能耽误了庄稼。 李凌云见他没怀疑,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也怕村民会怀疑他没病装病,可是没办法,地里的麦苗正在抽穗,这时候不能缺水。 好在大家都觉得带病伺候庄稼是正常的,没怀疑他,反而说他是个会过日子的。 当然也有些人在背地里偷偷说他为了粮食连命都不要的,这些话李凌云懒得理会。 只要不是那种会致死的闲话,他才懒得理会呢。 几天不见,地里的庄稼苗好像长高了不少,发黄的叶子似乎也比之前绿了一些? 李凌云猜测,撒进去的那些草木灰水应该是起作用了。 他家只有四亩地,一上午的时间李凌云就浇完了水。 之后的几天,他就一直在家里待着。 赵文武去南山砍了不少树枝回来,李凌云就坐在柴房里将这些树枝砍成一节节的柴火,然后让安宁抱出去晒在院子里。 五天时间,见院里的柴火能堆满柴房了之后,李凌云这才停手。 距离他上次去县城已经满十五天了,李凌云再次踏上了去县城的船只。 上次出门他什么也没带,这次李凌云学乖了,带上了刀箭。除此之外,他还带上了晒干的夏枯草花穗,整整两麻袋。 花穗看着虽多,但重量其实没多少,李凌云估计,也就是五十来斤的样子 他原本想着不去县城了,在镇上卖掉这两麻袋夏枯草就回来的,但是李大山却说自己刚好要去镇上,让赵文武送李凌云的时候将自己也带上。 赵文武气的想骂娘,可不管他怎么拒绝,李大山还是跟上了他们。 到了镇上他也不走,就一直跟着两人。 直到看着李凌云上了去县城的船后才他冷笑着离开。 李凌云想,这人可能是猜到自己在装病,但是又没有证据揭穿自己,便想了这么个馊主意,想让自己多掏那去县城的路费。 也真是够无聊的。 到了县城,他先去药铺将夏枯草卖了。 果然如他猜测的那般,即便是夏枯草的花穗,也不值什么钱,五十三斤的货只卖了三百七十一文。 从医馆出来,李凌云去赵重山的食肆吃了碗加肉面条,付了十四文钱后离开。 刚走出没多远,他忽然眉头微皱,折身进了一旁的巷子。 巷子不长,他很快走到头,又转入了另一条巷子。 进入巷子后,他快走几步,转身。 然后拿起弓箭对准了他刚刚走过来的那条巷子。 “快追,不要让他跑了!” 之前的那条巷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很快,一道身影出现在巷子口。 第41章 再遇尸体 李凌云松开手,手中的箭矢飞速而出,正中对方大腿。 “啊!”那人惨叫一声,踉跄着扑倒在地。 “爹,你没事吧!”他身后跑出四个男子,有一人扶起了他,剩下三人继续朝着李凌云跑去。 他们手中都握着匕首,脸上的表情狰狞,像是要将李凌云撕成碎片。 李凌云将弓收起,抽出长刀迎了上去。 三人没想到李凌云敢上来,跑在最前面的男子还没稳住身形,便被李凌云挥刀砍掉了握着匕首的手。 他身后的两个男子见状怒火中烧,举着匕首一左一右朝李凌云胸口刺来。 李凌云收势不及,眼看着就要被两人刺中了,他忙俯下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两人。 交错而过的瞬间,李凌云长刀一挥,砍在了第二人的脚踝上。 那人扔掉匕首抱着脚哀嚎起来。 他的跟腱断了! 窄小的巷子里接连响起三道惨叫,吓跑了附近路过的人。 第三人见一刺不中,立刻折转身子,而此时,李凌云正在起身。 那男子眼神凶狠,狞笑着将手中的匕首用力朝李凌云掷出。 李凌云瞳孔骤缩,迅速朝一旁扑倒。 可两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哪怕他努力闪躲,匕首还是在他左边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 李凌云来不及观察伤口,抓起掉在一旁的长刀朝他追去。 那男子见匕首没伤到要害,而李凌云又追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尖叫道:“老四!你再不来老子就要死了!” 搀扶着人的老四见只是一个照面的时间,自己的三个大哥就都栽了,拉起他爹转身就跑。 他娘的,这人上次不是胆小的跑了吗?怎么这次变得如此勇猛了? 溜了溜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位哥哥的仇他以后会为他们报的。 李凌云一刀砍断面前人的跟腱,转身朝另一条巷子追去。 路过第一人的时候顺手也在他脚跟处砍了一刀,以免他跑掉。 那男人原本抱着断手在地上打滚,这会儿脚筋又断了,疼的他直接晕了过去。 李凌云追到第二条巷子,见两人正在仓皇逃窜,他收起刀,拉开弓箭朝那年轻男子的腿部射出一箭。 箭矢没射中腿,却射在了他屁股上。 男子惨叫一声,扔下自己老爹,快步朝前跑去。 李凌云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冷声到:“再跑一步我就射死你!” 那男子脚步一顿,立刻转过身跪倒在地:“大侠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把你们身上的武器扔过来。” 男子听话的将腰间的匕首扔到李凌云面前。 那老汉在儿子抛弃自己的时候就愣住了,这会儿见儿子交了武器,也木讷的将手里的武器扔在了李凌云脚下。 李凌云收起弓箭,抽出长刀走上前,捡起两把匕首说道:“起来,到之前那条巷子里去。” 两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的返回。 李凌云跟在两人身后,始终保持着警惕。 三人刚转进另一条巷子,两只匕首就飞了出来,一把匕首射进了旁边的院墙里,另一把正中年轻人的眉心,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扔匕首的两人见射死了自己的亲弟弟,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进来的怎么会是爹和四弟,不应该是那个魔头吗? 老汉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被他哥哥杀死,眼中流出两行浊泪,颤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李凌云眉头紧锁,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些人。 这伙儿人就是上次卖身葬父的那几个,卖身的女孩不见了,被李凌云一箭射中大腿的是那个扮演尸体的人,剩下四个是追逐他和赵文武的人。 若就这么放过他们,以后自己就不得安宁,若送官吧,万一这几人合起伙儿来反咬一口,那自己就倒霉了。 正在他想着该如何处理几人时,巷子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官爷,就在这个巷子,我亲耳听到里面传来了好几个人的惨叫声的。” 李凌云眉头微皱,怎么把官差引过来了呢? 这会儿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收了武器站在一旁等待。 下一瞬,一队捕快就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为首的捕头看到倒在地上的几人眼睛一亮:“居然是你们几个为非作歹的匪徒,倒叫老子好找啊!” 他身后的几个衙役脸露惊喜之色。 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子开心道:“咱们发财了,这几个人是县太爷点名通缉的犯人,抓住一个就有五两银子的赏赐,首犯更是有十两银子,这下五个都齐全了,岂不是说咱们能得到三十两银子。” “哈哈哈,今晚喝酒去,不醉不归。” 李凌云松了口气,既然这几人挂在官府的通缉榜上,那自己应该没事了。 可谁知还不等他松口气,那捕头便盯着他,脸色阴沉道:“你是他们的同伙。”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李凌云暗道糟糕,这人准备将自己当成那几人的同伙处理了。 是了,县太爷出了三十两银子的赏银,捉到这几人的人才可以领取。可这五人不是这帮捕快捉住的,而是自己。 这捕头要想获得赏银,就必须将自己当成五人的同伙抓了,只有这样,这笔银子才属于他们。 想到这儿,他忙扯出一个微笑,朝着捕头行了一礼:“官爷莫不是忘了,今早你吩咐小的,让我盯着这几人的行踪,等时机成熟,将他们引入这个巷子,你会带人过来抓捕。” “如今官爷将这几个匪徒一锅端了,小的也算是完成了您交代的任务。小的在这里恭喜官爷了。” 那捕头眉头一挑,仔细打量着李凌云,良久,他哈哈大笑道:“不错,是本差指使的你,倒是我糊涂了,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李凌云又行了一礼:“官爷公务繁忙,得管着整个柳县的治安,忘了这种小事也正常。” “行了,这里没你事了,你走吧。” 李凌云道了声谢,离开了巷子。 第42章 柳初月 走出巷子,他朝里面望了一眼,转身离开。 巷子内,有个捕快问那捕头:“老大,要不要将那人……”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捕头摇摇头:“不必了,那是个识趣的人,不会做不理智的事,将这几人绑了,押回县衙严刑拷打,务必要快速问出他们将柳老爷的女儿藏到了哪里。” 那衙役点点头,带着人上前,将五人捆成粽子带走了。 李凌云没有在县城久留,出了巷子后,快速朝着城门外走去。 他没想过去县衙告发这些人,没有用不说,还会惹得一身骚。 李凌云正在往城门口走,却不想从一旁的巷子里跑出一个乞丐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乞丐很慌张,尽管在朝前跑,但却时不时的望着身后的巷子,这才撞上了李凌云。 李凌云扶住她:“姑娘,慢点。” 那乞丐见自己被抓住,尖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李凌云:…… 他松开抓着对方的手,继续朝城门口走。 可那乞丐在看到他身上的刀箭后,连忙快跑两步拉住他,祈求道:“求求你救救我,有人要抓我回去,求求你救救我。” 李凌云皱眉,转头朝巷子口望去,那里正站着三个女子,为首的正是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孩。 她身后的两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见李凌云望过来,准备上前理论,却被那女孩拦住了。 不知道她对两人说了什么,两人没再上前,只是站在巷子口冷眼望着李凌云。 拉着他的乞丐祈求道:“大侠,求求你行行好,将我送回家,我爹会重重酬谢你的。” 李凌云有些好笑,这几人不玩卖身葬父那一套,改玩送失踪少女回家的套路了? 乞丐见李凌云不信她说的,又开口:“我没骗你,我叫柳初月,我爹是柳县首富柳青山,我家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桃花巷,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到家,求求你了,送送我吧,不然她们会将我抓回去的。” 李凌云打量着女孩的眼睛,见她眼中的慌乱不似作伪,便点点头:“行吧。” 桃花巷只住着一户人家,柳家。 即使这女子是骗子,和那伙儿人是一起的,也不敢在桃花巷对自己动手,他将人送去那里也没什么。 柳初月见他答应,立刻喜极而泣:“谢谢,谢谢你,我一定会让我爹好好报答你的。” 李凌云没说话,朝着桃花巷的方向走去。 女孩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巷子里的三人脸色铁青,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远去,却没敢上前阻止。 桃花巷在县城的东北方向,那一片住的都是有钱人,街道宽敞干净,和西城区完全是两个世界。 李凌云大步走在路上。 他也不怕周围有人埋伏,因为这片街道不允许百姓摆地摊,道路又宽阔,除非歹人藏在两旁的铺子里,否则路边根本没办法藏人。 走了大约十五分钟,两人就到了桃花巷。 这条巷子更宽阔,巷子里还有一队巡逻的家丁,身上穿着制式衣物,拿着长刀在附近巡视。 见两人过来,为首的年轻男子厉声呵斥道:“站住!哪里来的乞丐,还不速速离开!” 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女子这会儿却挺直了腰板,她轻皱眉头,语气平淡道:“柳五,你说谁是乞丐?” 那男子听到声音立刻激动起来,他快跑几步上前:“小姐,你回来了!”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快急死了。” “呸呸呸,我死老爷和夫人也不会死,小姐,快回家吧,老爷夫人见你回来,一定会开心死……坏……很高兴的。” 柳初月瞥了眼嘴瓢的柳五,拉着李凌云朝家门走去。 柳五拦下他:“你不能进去。” 柳初月拍开柳五的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不能进去了?”说罢也不管他,拉着李凌云进了家门。 柳老爷和柳夫人听下人禀报说小姐回来了,立刻擦掉脸上的泪,急匆匆的朝前院跑去。 柳初月看到爹娘,扑到两人怀里痛哭流涕。她爹娘四十来岁的人了,也抱着女儿痛哭。 李凌云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三人团聚,好一会儿,柳初月才擦干眼泪朝两人介绍李凌云:“爹,娘,这位是护送我回来的好心人,若没有她,你们的女儿就回不来了。” 柳氏夫妇擦了擦脸上的泪,朝着李凌云道谢:“谢公子救我家小女,老夫(老身)感激不尽。” 李凌云回了一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柳老爷朝柳夫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女儿下去。 柳初月望着李凌云,福身道了声谢,这才和她娘一起走了。 等两人走后,柳老爷说道:“还不知公子贵姓,老夫姓柳,名青山。” “免贵姓李,李凌云。” “李凌云,好名字,贤侄啊,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对外保密救了我女儿的事。” 他的女儿还没有说亲,若她被拐的事传出去,怕是不好说人家了。 此时他有些后悔,早知女儿会自己回来,他就不去县衙求县令帮忙寻人了,为此花了一千两银子不说,还将女儿被人掳走的事告诉了县令。 这怕是会成为对方要挟自己的把柄。 李凌云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点点头说道:“柳老爷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向外人说一个字。” 至于别人会不会说,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柳老爷见李凌云识趣,心中很满意,说道:“老夫已让下人备了薄酒,贤侄若无事便随老夫进屋喝一杯吧。” “凌云谢柳老爷款待,但家中还有事要忙,就不叨扰您了。” 这柳老爷看似在邀请自己,实际上并不希望自己跟他进去,否则也不会说“无事”的话进屋喝酒的话了。 柳老爷见他识趣更加满意了,他朝身边的管家使了使眼色,管家点了点头离开了。 不一会儿,管家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柳老爷揭开托盘上的布,说道:“贤侄救了小女,老夫无以为报,就只能送上些黄白之物当谢礼了,还望贤侄莫嫌弃。” “小侄谢过柳老爷。”李凌云望着托盘上那一锭锭闪着光泽的银锭子,面上不露分毫,心中却很满意。 第43章 安小草被卖 柳老爷不想自己和他家小姐有什么瓜葛,所以不希望自己去他家喝酒,但他给的谢礼是真不错,那些银子每一个都是十两的银锭子,这样的银锭足有二十个。 自己就陪柳初月走了十几分钟的路,便白得了这么多银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柳老爷见他看到这么多银子却依然能镇定自若,心中对他的评价高了不少。 此子心性沉稳,将来定能有一番作为。 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一直将人往外推并非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儿,他接过管家手里的托盘递给李凌云:“贤侄以后若遇到困难,便来柳府找老夫,若老夫能解决,定会施以援手。” 他没把话说死,帮与不帮到时候视情况而定。 李凌云岂会不知道他的意思,他接过托盘,笑着说了声好。 他将托盘里的银子装进钱袋,又将托盘还给管家,这才朝着柳老爷告别:“小侄就不叨扰柳老爷了,告辞。” 柳老爷笑道:“贤侄慢走。” 李凌云出了柳府后没再闲逛,他去医馆包扎了一下胳膊,出城回家。 回到镇子上时,天还未黑,李凌云去粮铺买了两袋小麦、两袋稻谷和一坛豆油,又买了十斤生石灰,然后租了辆牛车回家。 快到清泉村时,李凌云看到对面驶来一辆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名年约四十的男子,手持长鞭,神情严肃。马车速度飞快,哪怕见到对面有车,似乎也没有减速之意。 车夫见此情景,连忙将牛赶到路边,为对方让出路来。 马车疾驰而过,木制车厢在颠簸中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就在两车交错的瞬间,李凌云听到车厢内传来一阵小女孩的哭声和女人严厉的呵斥声。 他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哭声……似乎有些熟悉。 随着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李凌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他立刻跳下牛车,朝那辆马车追去。 车里哭泣的小女孩是安小草! 马车行驶的速度非常快,从两车交错而过到李凌云跳车只过了几息时间,而就在这短短几息之间,马车已经跑出去了七八米。 他一边奋力追赶,一边高声呼喊:“停车!快停车!”然而,那辆马车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旧在快速前进。 李凌云心急如焚,脚下生风,使出浑身的力气朝前追。 一人一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几分钟的角逐后,他终于追上了马车。 车夫发现他追上来,扬起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屁股上,试图让马儿加速。 李凌云见状,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跃,紧紧抓住车夫的衣服,猛地将他从车辕上拽了下来。 失去车夫的控制,受惊的马开始乱跑,径直冲向一旁的渠沟。 李凌云心中一惊,连忙快跑几步,死死拉住缰绳,用尽全力将马拉回了正轨。 直到此时,马车里才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当家的,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那车夫一瘸一拐的走上前,皱眉道:“好汉,我们只是做小本生意的,手里没什么钱,还请行个方便,放我们离去。” 李凌云冷笑一声:“小本生意?我看是无本买卖吧,你们做这亏心事,良心不会痛吗?” 两个专偷小孩的人贩子好意思说自己是做小本买卖的? 他话音刚落,马车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脸上嚣张的气焰在看到李凌云腰间的刀箭后有所收敛,但依然很不服气的上前来理论。 “你说谁干的是无本买卖?我们每次都付钱的好吧!” 李凌云见她理直气壮的样子,迟疑道:“你们是……人伢子?” 人伢子和拍花子是不一样的,一个做合法买卖,一个非法拐卖人口。 李凌云原本以为,这两人拐了安小草怕被人发现才跑那么快的,但看情况,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一旁的男子似是反应了过来,他指了指李凌云,又指了指自己,恍然大悟道:“你以为我们是拍花子?” “不是拍花子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喊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停车?” “天黑了,我们得快一点回镇上,你身上挂着刀箭,我以为你准备劫道,哪敢停下?” 李凌云脸色凝重,看来安小草不是被偷的,而是被人给卖了! 可是谁会卖她? 不管谁卖的她,既然碰上了,他一定要将人救下,否则若安宁知道妹妹被卖了,估计会伤心死。 他盯着两人,冷声道:“车上的小女孩是我妻妹,你们不能带走。” 他话刚说完那妇人就不乐意了,嚷嚷道:“好啊你,我说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拦下我们,原来是看上了我们收来的货,老娘告诉你,没门儿!” 她跑了一天,辛辛苦苦收上来的人,凭什么这人想要就要? 李凌云抽出腰间长刀吹了吹,笑道:“是吗?凭我手中这把刀,这人我能要吗?” 两人见他一言不合就拔刀,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那妇人收敛了戾气磕磕绊绊道:“我,我告诉你,你,你这样是犯法的,我,我可以去官府告你。” 这个时代贩卖人口是合法的,只要人不是抢来的或者骗来的就行。 但是拦路抢劫是违法的,一旦有人告官,那就少不了要去吃几年牢饭的,情节严重者还有可能被刺字流放或者死刑。 “再废话,你们两个也不用回镇上了,就在这荒郊野外找个地方,老子帮你们修坟!” 两人一愣,没想到这人居然敢做杀人越货的事。 那男人忙将女人拉到身后,满脸堆笑道:“好汉莫生气,我这婆娘脑子有些问题,你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车上那小姑娘归你了,你带走吧。” 女人还想说话,被他一把捂住嘴,轻轻摇了摇头。 李凌云瞥了眼两人,径直朝着车厢走去。 不大的车厢里,安小草被一根麻绳捆着,正满脸泪痕的望着车门。 她好像听到了姐夫的声音。 姐夫是来救她了吗? 应该是癔症吧,是娘亲亲手将自己卖给了这两人,娘亲都不要她了,又有谁会救她呢? 想到娘亲满脸焦急的催促人伢子付钱的样子,她眼眶里的泪又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第44章 带回家 李凌云拉开车门,见到的便是嘴里塞着布团,躺在车里大滴大滴掉眼泪的安小草。 心被眼前的场景刺痛,他快步上前,将安小草嘴里的布扯出来,又开始给她松绑。 安小草雾眼朦胧的看不清眼前之人,只知道有个高大威猛的人走了上来,扯掉了那女人下车时塞进她嘴里的布,又温柔的解开了紧紧捆在她身上的绳子。 她用力眨眨眼睛,再睁开时,看到的就是前段时间跟着姐姐一起来家里的那个人,姐姐说这是她的姐夫。 她那颗怕了一路的心瞬间放松,下一瞬,她张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李凌云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抚道:“小草乖,没事了,姐夫带你回家。” 这孩子才五岁,这次的事对她打击很大,估计会留下心理创伤。 站在一旁的男子见他将人抱出来了,扯出一个笑脸上前:“好汉,这孩子归你了,我们夫妻俩可以走了吧?” 李凌云左手抱安小草,右手伸到男子面前:“拿来。” “什……什么?” 李凌云见他装糊涂,冷声道:“卖身契。” 安小草是被人给卖了,那就一定有卖身契在。若拿不到卖身契,那么就算他今天将安小草带走了,也无法留她在家。 因为明天这两人就能带着衙役上门要人。 到时候别说救下安小草了,就连自己都会因为拦路抢劫而被抓进大牢。 那男子脸色难看,还想找理由搪塞,结果李凌云一抽刀,他立马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卖身契递给李凌云:“给你给你。” 李凌云打开看了看,确实是安小草的卖身契,出售人写着的居然是周氏的名字!那新鲜的红手印看着格外刺眼。 李凌云心中升起一股怒意,虎毒尚不食子,周氏怎么忍心将自己的孩子给卖掉的? 他将卖身契塞进怀里,又去车厢拿出一套纸笔,刷刷刷写下几行字,让男人签字画押。 男人一看,立刻不满道:“你并未给我一文钱,却说给了我十两银子买这丫头,你这不是骗人吗?” 这张字条一签,那就断了他带人上门理论的路,他才不愿意签呢。 李凌云呵呵一笑:“我今早才将五人的脚筋挑断,你猜,你俩若是断了手筋脚筋,在这荒郊野岭的能不能活到明天?” 男人一愣,还未说话,女人却抢先开口:“你就吹吧,我才不信你真敢这么做!” 李凌云将长刀架到她脖子上,稍稍用力。 脖颈上的皮肤被刀锋划破,丝丝鲜血顺着刀刃流了下来。 女人尖叫一声,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男人见状立刻拿起笔签字画押:“我签,我签,你别冲动。” 直到他颤颤巍巍的将字据送到李凌云面前,李凌云才收起刀,接过字据。 上面签了名字,还画了押。 怕对方耍诈,他又让对方将照身帖拿出来对照了一番,见确实是同一个名字,这才将字据塞进了怀里。 之后他又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扔给男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两人没想到对方会给钱,见他已走远,收起银子赶上马车快速离开了这里。 安小草这会儿哭累了,趴在李凌云怀里睡着了。 车夫在不远处望着李凌云,见他走过来,眼露胆怯道:“好,好汉,现在走吗?” 李凌云点点头,坐上了车。 车夫见他上来,立刻用力朝着牛屁股抽了两鞭子,牛车的速度快了起来。 李凌云见他一路上都没舍得抽一下牛,这会儿却拼命让牛加速的样子,心里也是很无奈,自己就和别人开了个玩笑,怎么这人这么害怕自己呢? 牛车一路风驰电掣般抵达清泉村,远远的看到人影,车夫才放慢了车速。 河边依然有人在洗澡,见李凌云回来,问他检查的怎么样了,李凌云说恢复的不错,脏腑没什么大碍了。 有人听了后为李凌云高兴,有人撇嘴说李凌云既然身体没有大碍了,那就应该将卖野猪的银子分给大家。 李凌云冷笑,说自己跑了两趟县城,倒贴进去一百多文,问那说话之人,愿不愿意将这些铜板补给自己。 那人低下头没再说话。 李大山坐在柳树下,心中暗骂李凌云不要脸,明明自己没什么事,却还要装作一副生了重病的样子。 偏偏那天他吐血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自己就算揭穿他也没什么人会信。 要不是那天李凌云下地浇水时露了破绽,他也以为这小子真的被野猪伤了肺腑呢。 那天他看到李凌云下地浇水,便也偷偷跟了上去。 然后他便发现,这小子在没人注意他的时候,干活干的可起劲了,可一旦有人经过地头,他便又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那时他才明白,全村人都被这小子给耍了。 他想揭穿李凌云,可碰上的几人都不信他的话,说他们看到李凌云吐血了,这事儿假不了。 李大山无奈,只好歇了继续宣传李凌云没病的消息。 李凌云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和众人聊了几句,便回家了。 车到门口后,车夫三两下将车上的东西卸在地上,接过李凌云递来的车钱,赶着牛车快速离开了。 李凌云摇摇头,抱着安小草上前敲门,大门很快打开,露出安宁担忧的脸:“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话落,她看到李凌云怀中的安小草,惊讶道:“你怎么把小草带过来了?” 小草不是在大前村吗?和县城在相反的方向,这人怎么会遇上小草? 李凌云将孩子递给她:“这事说来话长,你先抱小草进去,我将粮食抬到地窖。” 安宁点点头,抱着小草去了厨房,李凌云摸黑去柴房,在地窖里撒上生石灰后,将新买的稻谷和麦子放进了地窖里。 回到厨房,安宁已经将饭摆在了桌上,桌子是李凌云前段时间去张木匠那儿定做的,赵清河带人来帮忙修门的时候顺手从张木匠那儿搬回来了。 见李凌云进来,她正准备问小草的事,忽然发现李林云的左胳膊上缠着纱布。 她忙问道:“你受伤了?” 李凌云见她着急,解释道:“一点点小伤,我怕伤口感染,所以去医馆包扎了一下,不碍事。” 他说的是实话,胳膊上的刀口很浅,只到了皮肤下很浅的地方,不然他也不可能单手抱起小草。 安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遇上小草。 李凌云便将遇上马车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安宁嘴唇紧抿,整个人都在气的发抖。 有爹在,周氏她怎么敢卖小草的!她是小草的亲娘啊,又如何忍心将孩子卖了! 李凌云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别生气了,换个方向想,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小草现在是咱家的孩子了,周氏她再也没理由将她要回去了。” 安宁脸上的怒气收敛,也是,小草以后就再也不用回那个暗无天日的家了,这也是件好事。 她抬头望向李凌云,眼中浮现细碎的感动:“凌云,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小草。” 这人啊,将自己和妹妹拉出了那令人窒息的深渊。 第45章 事情原委 安小草被饭菜的香味馋醒,抬起小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下一瞬,她瞪大那双和安宁一模一样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 姐姐? 看清楚面前之人真的是安宁后,她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滑落。 李凌云看着她又开始哭,心里既心疼又无奈,这孩子今天是真被吓坏了。 安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小草不哭,姐姐在呢,小草别害怕。” 安小草紧紧抓着安宁的胳膊,小脸蛋埋在她的小腹处不停哭泣,良久,她才抽抽噎噎的说道:“姐姐,娘不要小草了。” 安宁的眼眶瞬间湿润,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哽咽着说道:“姐姐要小草,小草别怕。” 李凌云见两人哭的如此伤心,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酸楚,他将饭碗朝两人推了推,轻声说道:“先吃饭吧,小草肯定饿坏了。” 小家伙在安家本来就吃不饱,今天还被卖掉,担惊受怕了一天,估计更饿了。 小草听到有饭吃,鼻子嗅了嗅,小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偷偷咽了咽口水。 安宁轻轻将她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然后往小婉里装了一些韭菜炒鸡蛋和白菜肉推到她面前,柔声道:“小草饿了吧,吃饭。” 小草并没有拿筷子,她有些怯生生地望向坐在一旁的李凌云。 这么好的东西,她真的可以吃吗? 如果她吃了,姐夫会不会生气? 李凌云察觉到小草的犹豫,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伸手夹起一筷子鸡蛋放入小草的碗中,温和地笑道:“小草,别担心,快吃吧。” 得到李凌云的鼓励,小草终于放下内心的顾虑,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筷子,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起碗里的米饭菜。 真好吃啊,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她要吃慢一点,将这味道记的深刻一些,这样以后再饿肚子的时候就能想象自己在吃好吃的,肚子就不会饿了。 看到小草吃得津津有味,安宁和李凌云相视一笑,也开始吃饭。 一碗饭下肚,安宁这才问小草,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草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两人这才明白周氏为什么要卖女儿了。 原来,今天上午安大宝和两个小子上山掏鸟窝,正好看到同村的另一个孩子抓了一只野鸡。 安大宝起了贪婪之心,让对方把野鸡给他,否则他就要揍对方。 那小孩家穷的几乎揭不开锅了,老娘还在病床上躺着,急需钱买药,哪会愿意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野鸡拱手送人? 于是两方就打起来了。 争斗过程中,那小孩一把将安大宝推倒在地,脑袋正好撞在一根被人砍了的小树桩上。 凸起的树桩捅破了安大宝的后脑,他抽搐两下晕了过去。 几个小孩吓坏了,转身就跑,跑下山正好碰上上山砍柴的同村人,几人慌慌张张的将事情告诉了他。 那村民立刻抱着安大宝去了安家。 安父见儿子受伤,抱起他就往镇上医馆跑。 周氏虽哭哭啼啼的咒骂着动手的小孩,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找人算账的时候,将家里藏起来的所有积蓄挖出来后也风风火火的去了镇上。 可能是带去的钱不够付安大宝的医药费,她下午便带着人伢子去了家里。 再之后,就是小草被卖,又被李凌云救下的事了。 李凌云有些奇怪,以周氏的性子,银子不够应该来找安宁要才是,怎么会在还有希望的时候卖小草呢? 见安宁脸上除了愤怒还有担忧,李凌云拍拍她的肩,说道:“别想了,我明天去镇上看看情况。” 他知道,安宁在担心安大宝的伤势。 不管怎么说,安大宝是她爹唯一的儿子,她担心也正常。 哪知安宁却轻轻摇了摇头:“别去,他们会缠上你。” 她后娘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李凌云若因为顾忌着自己的感受而出手帮了她,她以后定然会缠上他们一家。 李凌云见她语气坚定,便歇了去镇上的心思。 周氏能做出卖女儿给儿子看病的事,也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人,不去也罢。 吃完饭,两人将院里的柴火搬进柴房,一层一层的码起来,堵住了那个小小的木制地窖门。 虽然下次进入地窖时需要移开门上的柴火有些麻烦,但这样做安全性高,两人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地窖口被堵上,安宁不用再每天待在家里盯着柴房,以免外人进去看到地窖了,也算是少了一桩烦心事。 搬完柴火时间已经很晚了,加上胳膊有伤,李凌云没再锻炼,直接回屋睡觉。 有安小草在,李凌云不好和安宁睡一个被窝,只能将软绵绵的媳妇给让了出去,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在一旁。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李凌云吃过饭后出门,准备去地里看看庄稼怎么样了。 没走多远,碰上出门打水的赵文武,他看见李凌云,快速跑了过来。 “凌云哥,大嫂的娘昨天来村里了,她找不到你家,便拉着我问你家的地址,说要问你要点钱急用。” 李凌云一愣,说道:“你嫂子昨天一天都在呢,没看到她上门啊。” 赵文武扭扭捏捏道:“我……我知道她对大嫂不好,便忽悠她说,你被野猪伤了脏腑,受伤很严重,大嫂带着你去县城医治了。” “还说你那病需要海量的银子治疗,已经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问她能不能给你借点钱,先保住你的命。” “她一听借钱的话,骂了几句就离开了。” 李凌云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没死皮赖脸的缠上来,原来是怕自己问她借钱。 这一刻,他觉得安宁不让自己去镇上是对的,这要被缠上,估计就脱不开身了。 他拍拍赵文武的肩,笑道:“你倒是帮我挡了一劫。” 赵文武见他没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又寒暄几句,李凌云朝着地里走去。 没走几步,他看到西面驶来一辆牛车,上面坐着的,正是安宁的父亲安雄和继母周氏,周氏腿上还趴着头缠白布的安大宝。 第46章 路遇安父一家 李凌云看不见安大宝的脸,但从安雄和周氏二人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的心情非常糟糕。 周氏一边抚摸着安大宝的脸颊,一边轻声抽泣。 而安雄则紧绷着脸,不满的瞪着周氏。 两人也注意到了李凌云,发现他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牛车逐渐靠近,周氏吩咐车夫停下,接着怒气冲冲地质问李凌云:“不是说你病得快要死了吗?现在怎么活蹦乱跳的?” 安雄也紧盯着李凌云,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不悦。 李凌云微微一笑,解释道:“我的伤势确实很重,不过昨天我和安宁去县城看了大夫,大夫说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所以我们抓了些药便回来了。” “今早听说大宝伤了头,安宁很担心,让我去镇上看看大宝的伤势,我正准备去呢, 不曾想在这里碰上了你们。” 反正不需要去镇上,他便胡说了几句。 安雄听他这么说,脸色稍稍好了一点,但周氏却依然不依不饶道:“亏你还是大宝的姐夫,一点做姐夫的样子也没有。” “若你昨天能拿出银子帮大宝医治,我何至于卖了小草啊!” 她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李凌云心中冷笑,周氏也许心中对小草有愧,可这丝愧疚在他宝贝儿子面前一文不值。 若是这次自己帮了她,下次遇到困难,她还会找上自己,让自己继续出钱出力。 若自己不为所动,她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卖掉小草。 女儿在她眼中,连儿子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李凌云转头望向安雄,这个男人虽然还有点良知,但他比周氏更可恶。 若不是他纵容,安宁和小草的日子又怎会过的那么艰难。 周氏之所以敢那么对待两人,是因为她心里知道,不管她如何虐待两人,安雄都不会真的怪她。 因为她生了安家唯一的男丁,安大宝,而她苛待两人省下来的东西都是安大宝的。 这次卖了安小草,安雄看似十分生气,但他心里真的怪周氏吗? 并不。 否则周氏根本不可能和他坐同一辆牛车回来。 他心里清楚,不卖安小草,就没钱医治安大宝,为了儿子,卖掉一个女儿也是不得已的事。 周氏哭,也不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女儿,而是为了掏空的家底,为了受伤的儿子。 这一家人啊,在面对女儿的时候,都是没有心的。 周氏见他不说话,趾高气昂道:“大宝如今病了,需要补品好好养着,你作为姐夫,有照顾他的责任,就先出十两银子给他买一根人参吧,等吃完了我再找你。” 李凌云呵呵一笑,问安雄:“岳父也认为我作为姐夫需要养着大宝吗?” 安雄本就被李凌云看的有些恼,见他这么问,便没好气道:“安宁就这一个弟弟,将来她若受了欺负,还得大宝替他撑腰呢,现在大宝身受重伤,她多帮衬帮衬也不无道理。” 原本他是不想这么说的,可是家中现在日子过的艰难,大夫说大宝需要补药养着,否则可能会成呆儿。 他这是没办法了,才不得不让安宁帮衬帮衬。 自己养了这个女儿十几年,现在家中有难,她出出力也是应该。 李凌云冷了脸:“岳父的意思是,我会让安宁受欺负?还是说,您认为我会欺负安宁。” 安大宝什么德行,他这个隔着两个村子的人都知道。 一不顺心就打骂安宁和安小草,别人可怜两姐妹,给她们送点吃的,但凡被他看到立刻会跑上来抢走。 因为吃的好长的壮,加上有个无条件宠着他的周氏,那在村里也是小霸王般的存在。 经常在村里惹是生非,不是欺负这家的小孩就是追逐那家的姑娘,被对方父母揍了就哭着跑回家告状,拉着周氏去人家家里找茬。 这样的人能给安宁撑腰? 骗鬼鬼也不信。 安雄被女婿问住,脸上浮现一抹尴尬:“我没说你会欺负她,但女子身后总要有个兄弟替她撑着,安宁就这一个弟弟,凭咱们的关系,该互相帮助才是,你们帮衬着点也是应该。” 李凌云点点头:“岳父说的对,凭咱们的关系是应该互相帮助,大夫说我这身子得需要人参鹿茸等药材滋补,我手里缺钱,要不岳父先帮我买点?” 周氏见李凌云点头,以为李凌云是准备掏银子了,心中正高兴呢,谁知他居然说出这种话,于是她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李凌云你要不要脸,你是怎么好意思开口的,老娘告诉你,这十两银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你若不给,老娘就将大宝拉到你家去放着,若他出一点问题,老娘就去县太爷那儿告你害人性命!” 李凌云没了好脾气,他冷哼一声:“随便,我和安宁天天都在吃水煮野菜,若你不怕安大宝因为营养跟不上而变成呆子,那你就来吧。” 说罢他也不理会两人,转身回家。 一大早遇到这糟心事,他得回去跟安宁说一声,让她不要担心,安大宝没事了。 这一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讲理,这样的人谁爱帮忙谁去帮,他李凌云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周氏见他走了,气的破口大骂。 可若真让她带安大宝去李凌云家,她是不敢的。 不是说怕了李凌云,而是怕李凌云家真如他所说,以野菜度日,那将大宝带过去可就害了他。 安雄瞪一眼周氏,不满道:“看你干的好事,就不能好好说话,现在好了,一文钱没要到不说,还惹恼了人家。” 周氏撇撇嘴:“惹恼就惹恼了呗,穷鬼一个,你还以为真能指望得上他啊。” 她手里还有二两银子,虽买不起名贵药材,但让大宝吃好点还是能做到的。 想到那二两银子是卖小草的钱,她心里升起一丝失落。 也不知道小草这孩子现在到了哪里,有没有找到好人家。 可一想到卖小草的钱救了儿子,她又觉得这笔买卖还是挺划算的。 若小草知道卖她的钱救了哥哥,想必她心里也是愿意的。 第47章 跟风施肥 安宁见李凌云这么快回来,不解道:“怎么这么快?” 李凌云将自己在路上遇到她爹和周氏,周氏要求自己能出十两银子给安大宝买根人参的事说了一遍。 “你说这十两银子咱要不要给?” 他想看看安宁的态度,若她执意要给,自己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心里会有些不舒服罢了。 安宁摇摇头:“不用理她,不然以后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她担心安大宝,但也不能因为担心他就将自己一家带进无尽的麻烦之中。 这人挣的每一笔银子都是拿命拼来的,自己就这么补贴给娘家,对他不公平。 李凌云见她这么说,心中有些开心,安宁能这么想,说明将他们这个小家放在了第一位,这让李凌云觉得自己的拼搏是有价值的。 胳膊上的伤没好,李凌云不打算进山,算算时间,上次施肥距离今天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该上第二遍肥了。 于是,他和安宁又烧了些树叶,兑成草木灰水后,去地里施肥。 小草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安宁身后,村里人看到她都问这孩子哪来的,安宁只说是自己的妹妹,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小草被卖这件事,她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村里人经常提,对小草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地里的麦苗长势又好了不少,虽然还比不上李大山家的,但是泛黄的叶子绿了不少。 而且麦秆也粗了一些,整个植株似乎都更加有劲了。 两人将草木灰水均匀撒在麦苗根部,争取让庄稼能吸收更多的营养。 正忙碌间,李凌云看到张木匠父子俩一人挑着一个扁担,慢悠悠的过来了。 李凌云朝张木匠打招呼:“张叔下地啊?还没感谢你上次换木材给我,若非有你帮忙,我家大门没法那么快就修好。” 张木匠将肩上的扁担卸下,笑道:“说什么谢不谢的,你帮大家打死了下山祸害村里的野猪,你家的东西被毁,咱们帮你修好是应该的。” “野猪祸害村里,除害是每个村民义不容辞的责任。”李凌云说着瞥向两人挑着的桶。 桶里的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他看看自己桶里的草木灰水,又看看对方桶里的,可不就是同一种东西? 李凌云压下嘴角的笑意,问道:“张叔,过来施肥啊。” 张木匠尴尬的笑笑:“是啊,庄稼开始抽穗了,过来施点肥。” 上次李凌云往地里撒草木灰水时,他还说李凌云魔怔了,这才过了多久,他也变成了那个“魔怔”的人。 可是李凌云家地里的庄稼一天一个样,原本瘦弱蔫黄的苗儿如今也已经和大多数人家的一样了。 他干了什么?就撒了一次草木灰水,浇了一次水,想也知道,他家庄稼十几天时间就变了一个样,和那次撒的草木灰水脱不开干系。 庄稼就是老百姓的命,为了秋天能有个好收成,如今丢点脸不算什么。 李凌云没笑他,三人闲聊几句,开始忙各自手里的活。 往地里撒草木灰水的不只张木匠一人,还有几个村民也跟着烧了树叶,开始往地里撒。 再没人说李凌云魔怔了,反而一个个都追上来问他,他是怎么发现草木灰能当肥料的。 李凌云说树叶落在地上,腐烂之后可以做树的养分,那同样的,也可以做庄稼的养分。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虽不知道树叶腐烂和烧成灰的效果为什么会一样,但是李凌云家的庄稼骗不了人,他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李凌云也没解释这两者的供肥方式不一样,反正将问问题的村民糊弄过去了。 不出两天,村里刮起了一阵烧树叶风,以前这里一堆那里一坨的草木灰也成了香饽饽,再没人将它随处倒,都珍而重之的和家肥堆在一起。 因着这件事,李凌云在村里的口碑一下子上升了不少,原本透明人一个的他,现在也成了老人嘴里的出息人。 这倒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六月的最后一天,清泉村下了一场大雨。 傍晚时分,李凌云去河边提水时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他看到河里时不时会跃起一条条肚皮泛白的鱼,一些小虾也在河边的草丛里跳跃。 许多麻将大小的螃蟹惬意的在草地上走来走去。 李凌云心思一转,提了两桶水回去后,拿着砍柴刀来河边砍了一些柳树枝,回家编鱼笼。 河里的鱼不少,但下鱼笼的人却不多,李凌云猜测,鱼肉腥味重,身上又有刺,一不小心就会扎着人,再加上柳县不缺水,就算抓了鱼也卖不上好价钱,所以将抓鱼当成生财之道的人不多,抓鱼的人自然就少。 当然,这也仅仅是李凌云的猜测,毕竟吃不上饭的人可不管鱼腥不腥,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哪怕是猪下水,都有人买回家吃,那玩意儿可比鱼难闻多了。 别人不会吃鱼,可他会吃啊,什么酸菜鱼,红烧鱼,糖醋鱼等等,哪一样不是美味? 所以,今天看到有鱼跃出水面,他立刻决定编两个鱼笼下到河的上游,明天早上估计就能有所收获。 安宁见他提了一捆柳树枝回来,问他做什么用,得知李凌云要编鱼篓,她将手上正在缝制的衣服放到一边,和李凌云一起编织。 安宁的手速比李凌云快多了,不过半个小时,一个水桶大的鱼篓就编好了。李凌云见她动手能力强,索性将自己手里那个只编了三分之一的鱼篓递给她,他则起身去挖鱼饵。 因为下雨,有很多蚯蚓爬到地上来呼吸,正好便宜了李凌云,他将这些蚯蚓都收集起来,准备用绳子绑起来当鱼饵。 等安宁将第二个鱼篓也编好,李凌云的鱼饵也做好了,他将两根绑着蚯蚓的绳子系在鱼篓底部,然后提着去河边安置。 虽然今天下雨,河边没有洗澡的人,但李凌云还是朝着上游走了一段路。 等确定这个地方一般没人来后,他才找了两块大石头,用绳子绑在鱼篓上,将鱼篓放进了水里。 第48章 再次上山 回家时天色已晚,安宁已经做好了晚饭。 等李凌云洗了手,三人开始吃饭。 在李凌云家待了几天,小草已经没了刚开始的拘谨,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似乎已经将那天的事忘了。 吃完饭,安宁带着小草回屋,李凌云在院子里锻炼了一会儿,回屋睡觉。 虽然东面屋子的炕已经修好了,但是还没有干透,所以小草依然和安宁睡在一起。 李凌云躺在一边,暗搓搓的想,明天得往东面那屋的炕里塞点柴烧烧,快点将炕弄干,现在自己想干点啥也太不方便了。 第二天一早,李凌云醒来后先去河边取鱼篓。 鱼篓附近静悄悄的,李凌云还以为没收获呢,谁知刚提了提绑在岸边水草上的绳子,水面立刻晕开一圈圈涟漪,紧接着河里传来鱼儿拍打鱼篓的声音。 李凌云一喜,忙抓住绳子将鱼篓往上拉。 手上的重量不轻,看来里面有大货。 鱼篓一离开水面,里面的鱼扑腾的更激烈了。 李凌云透过细密的篓口往里看,好家伙,里面有两条大鱼,每条估计都有三四斤重,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虾和蟹在里面爬来爬去。 他揭开盖子,将里面的鱼虾一股脑的倒进了桶里。 这些虾蟹还比较小,身上没多少肉,但是既然进了他的鱼篓,李凌云也不打算再将他们放回去。 这些小玩意儿拿回去炸一炸,可以给小草当零嘴。 他又将另一个鱼篓抽出来,这一个鱼篓里只有一条鱼,虾蟹的数量也不多。 李凌云也不气馁,白来的东西,有就不错了,至于量多量少那就只能看运气了。 残忍的捏死两只螃蟹和虾,用鱼篓里的绳子绑住它们的身子放进鱼篓后,李凌云又将两个鱼篓放进了距离这里大约五十米的水里。 确定鱼篓不会被水冲走后,他提着水桶回家。 安宁正在做早饭,见到桶里的东西,惊讶道:“居然有这么多渔获?” 这都快有一桶了。 李凌云嘿嘿一笑:“今天中午咱们吃全鱼宴。保准你和小草吃了一遍还想吃第二遍。” 安宁笑道:“那我和小草就等着你的全鱼宴了。”鱼她吃过,那股腥味哪怕加了生姜依然没办法掩盖,李凌云说能将鱼做好吃,她是持怀疑态度的。 不过难得这人兴致高昂,她自然也不会扫兴。 她已经想好了,哪怕他做的鱼再不好吃,她也会多吃点,以免这人心中失落。 李凌云不知道安宁心中所想,他拿上菜刀去院子里处理鱼鳞。 小草坐在凳子上烧火,从李凌云进来后就一直好奇的打量着桶里的鱼虾,这会儿李凌云都走到了门口,她还伸着脖子在往桶里看。 安宁笑道:“脖子都伸出去二里地了,想看就跟着你姐夫出去看。” 小草小脸一红,低下头继续烧火。 安宁将锅里的粥搅了搅,抱着她朝外走去:“走,姐姐带你去看你姐夫收拾鱼。” 这孩子难得表现出乖巧之外的情绪,安宁自然得满足她的好奇心。 小草抱着安宁的脖子,眼睛笑的像两个弯弯的小月牙。 她好喜欢现在的生活啊。 李凌云将鱼的肚子剖开,取出内脏后放在一旁的空地上。这些内脏可以做鱼饵,晚上的时候打窝用。 他将三条鱼都杀了,准备中午做顿丰盛的午餐,将赵清河一家叫过来一起吃。 这几天他们家吃的蔬菜都是赵文武送过来的,家里的柴火也是赵文武帮忙砍的,请他们一家吃顿饭是应该。 小草蹲在一边,好奇的打量着水桶里到处爬的螃蟹,见有一只小螃蟹爬出了桶,她立刻伸手去抓。 安宁忙抓住她的小手,笑道:“你个小皮猴,手不想要啦。” 别看这些小玩意儿不大,夹起人来可疼了。 小草指着螃蟹糯糯开口:“小啊呜要跑。”她叫不上螃蟹的名字,便叫它啊呜(怪物)。 李凌云哈哈一笑:“它跑不掉,中午的时候姐夫拿这些虾和蟹给你做零嘴吃。” 小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不知道什么是虾蟹,但是“零嘴”是什么她知道啊,哥哥经常吃的好吃的就是零嘴,她虽然没吃过,但看哥哥吃的欢实样就能猜到,一定很好吃。 安宁问道:“这些八只脚能吃吗?” 金钩倒是有人吃,虽然有腥味和泥沙,但再怎么说也是肉,那八只脚身子虽大,但里面没什么肉啊,而且它身体里的泥沙比金钩身体里的还多,咋吃? 李凌云神秘一笑:“当然能吃,而且超好吃的。” 麻麻咸咸的干脆小螃蟹,扔进嘴里嘎嘣脆,怎么能不好吃呢? 安宁见他如此自信,也多了丝期待。 等鱼都收拾好洗干净后,安宁带着小草进屋盛饭,李凌云开始腌鱼。 总共三条鱼,他决定一条熬汤,一条做酸菜鱼,剩下一条红烧。 三种鱼的做法不一样,前期的处理工作也不一样,李凌云片好酸菜鱼的鱼片,又将剩余两条鱼改刀,开始调料腌制。 安宁看着他忙碌,嘴角的笑意始终没下去过。 家中有葱姜,鸡蛋也不缺,李凌云没花几分钟就将三条鱼都腌上了。 他将洗完鱼片的盐水拿出去倒进装虾蟹的桶里,又在桶上盖上锅盖,这才回房吃饭。 早餐有水煮蛋有白米粥还有一盘炒青菜,三人其乐融融的吃过早饭后,李凌云背上背篓,拿着刀箭出门。 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山里肯定有蘑菇,正好胳膊也好了,他便准备上山去看看。 安宁原本想跟他一起去,可是小草人太小,放在家里不放心,带上吧,刚下完雨的山里露水重,又怕感染风寒,于是她只能留在家里看小不点了。 李凌云先去了赵清河家,告诉孙氏中午不要做饭了,让他们去自己家吃饭后,和赵文武一起上山。 几天不见,赵文武的武器也做了升级,除了长刀,还多了一把弓箭和十支箭矢。 赵文武的弓箭是他爹给他买的,赵清河说弓箭能远距离制敌,比较安全。 李凌云让他射了一箭,那稀烂的箭术简直辣眼睛。 第49章 羊肚菌 “你以后跟着我练习射箭,否则这把弓在你手里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 赵文武一听李凌云要教自己箭术,顿时双眼一亮,忙不迭的点头。 他没见过李林云射箭,但之前那只野猪身上插着的箭矢足以说明,他是会射箭的。 自己若能跟着他学习,箭术定然会提升不少。 村里上山的人不少,但大多数都去了南山,上北山的只有五六人,而且都在山脚下活动,没人往山林深处走。 李凌云和赵文武在山脚下转了转,没什么收获。 他们俩来的晚了些,山脚下能一眼看见的野蘑都被人给采摘了。 “凌云哥,咱们往里走走吧,不去深处,就在半山腰那里转转。” 李凌云点点头:“行,那就去山腰处转转。” 继续在山脚下转悠,也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去远一些的地方,说不定还有所收获。 正在扒拉树叶子找野蘑的老妇人见两人朝着山林走去,忙喊道:“凌云,小武,你们去哪,快回来。” 李凌云朝那妇人笑笑:“花奶奶,您放心,我们不去里面,就在半山腰转转,很快就回来了。” 花奶奶是村里的寡妇,无儿无女,只自己一个人生活。 她年纪大了,去南山没有优势,便冒险来北山脚下碰运气。 她运气确实不错,因为来的早,所以捡了不少野蘑。 花奶奶见劝不住两人,嘱咐他们注意四周,别进深山。 李凌云应了一声,继续朝山里走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低着头在林间搜索,走了二十几米后,李凌云在一片低矮的绿色植物丛中发现了一丛平菇。 确定四周没有危险后,李凌云上前,摘下蘑菇收进背篓里。 两人继续往里走,陆陆续续的捡了几丛野蘑。 下过雨的山林露水很重,两人只走了百十来米的距离,小腿以下就全部被露水打湿。 李凌云蹲下身子拧干裤腿上的水,抬头的瞬间却看到一旁的树下长着几株黑乎乎的蘑菇。 他眼睛一亮,快速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这几株蘑菇挖了出来。 这几株蘑菇的菇伞长的坑坑洼洼,就像羊的肚子一样,李凌云认识这种蘑菇,它有个很形象的名字,羊肚菌。 在前世,一斤新鲜的羊肚菌能卖到近百元,晒干之后价格更贵,一斤能卖上千元。 李凌云不知道这玩意儿在这个时代值不值钱,但他知道,羊肚菌营养价值高,就算不卖,自己家人熬汤喝也是好的。 赵文武见到他手里的羊肚菌,欣喜道:“凌云哥,这玩意儿可贵了,一斤能卖三十几文钱,若是晒干了卖价格更高,咱快找找,附近还有没有。” 李林云一听价格,心中有些失望,这和前世比起来,差了不少。 不过他很快释然,这个时代,一个壮劳力一天的工钱也才三四十文,一斤蘑菇能卖三十几文也算是高价了。 两人在附近继续找了几分钟,却没有再遇到一棵羊肚菌。 就在李凌云准备放弃,起身继续朝前走时,却在右边的一片灌木丛中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羊肚菌。 那片羊肚菌的稠密程度简直就像是人工栽种的似的,李凌云猜测,就这一片,至少有十斤左右的量。 两人喜滋滋的上前采摘,每摘一颗李凌云都会将菇伞轻轻弹一弹。 这么做能将一些菌丝弹到地上,指不定过段时间又会长出一片羊肚菌。 赵文武不知道李凌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学着他的样子,在采摘前先拿手指轻轻弹一弹。 两人采摘的速度很快,不过几分钟,这一片羊肚菌就进了背篓。 之后两人没再继续往里走,而是横向朝着西面走去。 两人边走边聊,突然,赵文武指着远处的草丛激动道:“兔子,凌云哥有兔子,快射死它!” 兔子听到人的声音,嗖的一声躲进了一旁的草丛。 李凌云眼疾手快,解下腰间的长弓,抽出箭矢射向兔子。 那只灰兔已经钻进了草丛,可依然被李凌云一箭射中。 兔子发出叽叽叽的叫喊声,抽搐几下后不动了。 “凌云哥,你的箭法也太好了,隔着二十几丈远,你都能一箭射中。”赵文武兴奋地跑过去捡起了兔子。 李凌云笑笑:“今天运气好。” 这只灰兔足有五六斤重,全身的毛发油光蹭亮,摸上去很是顺滑。 李凌云决定今天中午再加一道麻辣兔肉,兔皮可以给小草做双手套和耳套,到了冬天就可以戴了。 之后两人又在附近转了转,捡了几株蘑菇后下山。 山脚下还有人在扒着草丛找野蘑,见两人下来,问他们收获怎么样。 尽管李凌云说收获一般,但众人看着两人背篓里那快要装满的蘑菇,眼中充满了羡慕嫉妒。 虽然看不见蘑菇的品类,但是就那一背篓的量,拿到镇上卖给酒楼也能换几十个铜板。 这两人上山没多长时间,就已经满载而归了,难道山上真的到处都是野蘑吗? 有人眼神热切的望着面前的山,纠结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上山,只能继续低下头,在草丛里翻找。 也有人壮着胆子往山上走了几十米,随后在附近翻找起来。 有两个年轻人望着赵文武手里的大肥兔舔了舔嘴唇,两人相视一眼,朝着山上走去。 李凌云瞥一眼两人,见他们手中连把刀都没有就敢上山,不禁感慨,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他好心提醒:“山上很危险,你们两个若想进山,最好拿把武器。” 这两人是村西头辛家的,哥哥叫辛森,弟弟叫辛林,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辛老汉和原身的爷爷一同逃荒来了清泉村,之后都在这里娶妻生子,安定了下来。 原身的爹和辛森辛林的爹关系处的比较好,所以哪怕这两人和自己并无多少交集,李凌云还是提醒了一句。 听到李凌云的声音,辛森停下了脚步,但辛林却大咧咧的摆摆手:“没事,我们就在半山腰上转转,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继续朝山上走去。 辛森见状,又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李凌云见两人不听自己的,也不再劝说。 适当的提醒也算是他仁至义尽了,若继续劝下去,两人估计会认为自己不想让他们俩上山捡蘑菇才故意那么说的。 第50章 丰盛的一餐 下了山,两人去了李凌云家。 安宁正在给小草缝衣服,见两人回来,打了声招呼后去厨房烧水。 李凌云去东边屋子,将羊肚菌拿出来一个一个晾在地上。 赵文武有样学样,也准备将自己背篓里的羊肚菌掏出来,却被李凌云制止,让他吃完饭背回自己家晾晒。 赵文武说羊肚菌是李凌云发现的,他只是帮忙捡,不能要。 李凌云早猜到他抱着这样的想法,笑骂了他几句,还说若他再这么生分,以后就不带他上山了。 赵文武这才打消了将羊肚菌留给李凌云的想法。 晾好菌子,两人去厨房喝了几口热水,李凌云开始做鱼,赵文武则拿着刀去院里收拾兔子。 小草似乎对杀鱼宰兔的事很感兴趣,屁颠屁颠的跟着赵文武出去了。 李凌云拿出上次买的调料,开始做鱼。 葱切段,姜切片,大蒜拍碎,茱萸切段备用。 锅中倒入两斤豆油,油热后放入鱼,用中火煎至两面金黄。 煎好的鱼捞出备用。 锅中留底油,放入葱姜蒜、茱萸、花椒、八角炒香。 往锅中加一勺水,加盐,大火烧开后转小火。 将煎好的鱼放入锅中,盖上锅盖,小火炖煮。 十来分钟后,打开锅盖,大火收汁。 出锅,装盘。 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飘散出去,馋的赵文武和小草不停咽口水。 两人时不时往厨房瞥一眼,恨不能立刻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安宁在一旁看李凌云忙碌,见不过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那条泛着鱼腥的鱼就在他手中大变样,那香味馋的她都想上去尝尝盘里的鱼到底是什么味了。 做好了红烧鱼,李凌云又开始做酸菜鱼。 家里的酸菜还是前几天赵文武送来的,李林云拿水洗了洗,将上面的苦涩味冲淡后捞出切丝,然后起锅烧油,开始做鱼。 赵文武收拾好兔子走进厨房时,李林云已经做好了酸菜鱼,将鱼汤熬上了。 锅灶上放着的两道菜正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赵文武咽了咽口水,将手里的兔子递给李凌云:“凌云哥,兔子已经收拾好了,那什么,灶上的菜我能尝一口吗?” 他实在是太馋了,那香味儿勾的他嘴巴里不停分泌口水。 李凌云夹了一片鱼肉递给他,赵文武张嘴接过。 下一瞬,他睁大眼睛,开始嘶哈嘶哈的吸气。 “林云哥,我的嘴巴感觉要冒火了。”他不停吸气,但却又舍不得将嘴里的鱼片咽下去,只能一边吸气一边慢慢咀嚼。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小草仰头望着赵文武,嘴角的口水流出来了都没发觉。 李凌云又夹了一片鱼肉递到她嘴边,笑道:“小馋猫别看了,张嘴,姐夫喂你一块儿鱼肉。” 小草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却也乖乖张开了嘴。 待李凌云将鱼肉放进她嘴里,她立刻和赵文武一样,睁大了眼睛。 不同的是,她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细细品尝着鱼肉的味道,一点也没有被辣到的感觉。 李凌云挑眉,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是个辣妹子。 安宁是第一个品尝了酸菜鱼味道的人,此时见两人也被这味道折服,心中不禁升起一丝骄傲。 他偷偷望一眼李凌云,眼中尽是欢喜之情。 李凌云让赵文武回家去叫他爹娘,自己则开始继续做兔肉。 兔肉还是选择红烧,赵文武在做的时候往里加了不少花椒和茱萸,确保做出来的兔肉又麻又辣才好吃。 等赵清河一家来时,李凌云家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午餐。 除了四道肉菜,李凌云还炒了两个素菜,再加上白花花的大米饭,这顿午饭的丰盛程度都超过了过年时的年夜饭。 孙氏看到那满满一桌的饭菜,顿时觉得自己手里提着的这二十个鸡蛋和两斤面上不了台面了。 安宁看出她的尴尬,笑着接过她手上的礼,说道:“我正愁该怎么给小草补补身子呢,孙婶送来的这些鸡蛋可算是解了我的烦恼。” 孙氏一听她这么说,脸上的那股尴尬顿时消散。 她摸摸小草的脑袋,笑道:“小草是该补补了,鸡蛋最是有营养,你每天给她吃一个,没有了婶子在给你们送来。” 安宁道了声谢,招呼他们一家上桌吃饭。 赵清河坐在主位,看着面前丰盛的不像话的餐食,语重心长道:“凌云啊,日子要省着过,可不能大手大脚的挥霍。” 他到今天才发现,李凌云家吃的居然是白米饭! 白米饭啊,哪家农户能经得起这么造? 谁家不是糙米掺杂着野菜混肚子,若都像李凌云这么吃下去,家底还不得被败光了。 这孩子心是真大,他不知道自己还欠着孙老汉十六两银子呢嘛?若这么下去,那笔银子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啊。 李凌云知道他这是为自己好,便笑着点头应下,说也就是今天招待他们,所以才这么吃,平常都没有这么丰盛的。 他说的没这么丰盛,是肉菜没这么多,可赵清河却以为他说的是平常不这么吃白米饭,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知道节约,日子才能过好,看来是自己误会李凌云了,这孩子还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 等他夹起一片红烧鱼放进嘴里,立刻不敢置信道:“凌云,这真的是鱼肉吗?这味道,比香满楼的招牌鱼还好啊。” 说罢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激动道:“凌云啊,你将这道菜的菜方卖给酒楼,欠孙老汉的钱就能解决了!” 李凌云点点头:“好,下次进城的时候,我去酒楼问问,看他们买不买这道菜方。” 今天做这几道菜的目的,一方面是想招待一下赵家人,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们评价一下菜的味道。 若他们能接受茱萸的辣和花椒的麻,那李凌云就打算将菜方子拿到县城卖了。 如今看来,卖菜方这事儿,可行。 几人正吃的津津有味,忽然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和村民慌乱的呼喊声:“不好了,老辛家的双胞胎被狼咬了,大家快拿上趁手的家伙上山救人!” 第51章 上山救人 赵清河听到喊声立刻放下碗筷,起身匆匆朝外走:“凌云,小武,快随我去救人!” 李凌云站起身,语速飞快的叮嘱安宁关好门窗在家待着,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 说罢又对孙氏说道:“婶子,你也别回去了,就和安宁一起在家等我们回来。” 孙氏点点头,叮嘱三人小心,平安回来。 李凌云回房拿上弓箭和刀,和赵家父子一起,快速朝着北山跑去。 赵文武的刀箭都在他身上,赵清河提着李凌云家的砍柴刀,三人身上的武器还算可以。 往山上跑的人不少,村民们见到赵清河,立刻围了过来。 马小虎气喘吁吁道:“里正叔,辛森和辛林被狼群困在山里了,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咱们得快点去救他们,否则他们有生命危险。” 今天中午李凌云和赵文武下山后,他们在北山采了两背篓野蘑,还猎了一只野兔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了。 马小虎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思上了山,谁知他运气不好,走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一棵野蘑。 四周越来越昏暗,静悄悄的环境让他心里发毛,就在他准备转身下山时,听到前方传来辛森声嘶力竭的劝告声,让他不要过来,山里有狼。 还说辛林被狼咬伤了腿,让他赶快回村,去叫村里人上来救他们。 马小虎原本还有些不信辛森的话,以为他找到了好东西,怕自己看见后要抢,这才找借口骗自己。 可很快他便听到阵阵狼嚎声从远处传来,与此同时,辛森惊恐的吼声再次响起:“快跑!有狼朝你追过来了!” 马小虎听到声音肝胆欲裂,转身撒丫子下山。 山脚下还有准备上山的村民,见他慌慌张张的跑下山,忙问怎么了。 马小虎来不及多说,扔下一句:“快跑,狼来了!”便匆匆忙忙跑回了村里。 他边跑边大喊辛森兄弟俩被狼困在山里的事。 听到消息的村民便拿着棍棒柴刀等武器匆匆忙忙的上山了。 马小虎跑到李正家,发现他家门锁着,只好返回自己家,拿上柴房的柴刀后,和他老爹又朝着山上跑。 却不想在这里碰上了里正。 清泉村的村民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瑕疵,但在与野兽斗争这件事上,全村都保持着同样的默契。 那就是,不管谁遇到野兽袭击,都得全村出动去驱赶野兽。 在这件事上几乎没有人扯后腿,因为谁都会上山,谁都有可能碰到野兽,这里的野兽又时常下山骚扰村民,谁都有可能会变成野兽攻击的对象。 你这次退缩,下次野兽找上你的时候,别人还会帮你吗? 李凌云杀野猪那回,村民在听到野猪闯进了李凌云家时,也是立刻拿着棍棒等东西朝李凌云家跑,目的就是想制服野猪。 只是去了他家后发现野猪已经被打死了,这才发生了后续的事。 等赵清河带着人跑到山脚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青壮年。见赵清河过来,大家纷纷围过来,问他该怎么办。 赵清河问李凌云:“凌云啊,你是个有本领的,你说说看,咱们该怎么做。” 听到赵清河的话,大家又转头望向李凌云,没人觉得赵清河问的不对。 李凌云能独自杀死五百多斤的野猪,可见他正如里正所说,是有本领的。 而且他敢独自进北山,说明这人胆大心细,听他的准没错。 李凌云见众人都望着自己,轻咳一声后说道:\"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但我知道,狼群狡诈,善于偷袭,最好是能三人一组结伴前行,每人负责观察一个不同的方向。” 众人都点点头,表示认同。 见没人反对,李凌云继续说道:“若狼群在看到我们一行人后依然不撤退,那就一组对付一只狼,只要我们中途不逃跑,那么狼群奈何不了我们。\" 赵清河点点头:“就按凌云说的办,大家按三人一组分好队,十息之后我们上山。” 众人一听立刻开始寻找自己的搭档,等时间一到,赵清河带着众人上山。 李凌云和他一组,见他冲在最前面,只好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辛森兄弟俩胆子是真大,大伙儿都走了半个小时,还没到目的地。 赵清河停下脚步问身后的马小虎:“小虎,你是不是记错方向了?”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马小虎擦擦额头的汗,喘息道:“没记错,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快到了。” 赵清河招呼众人继续前进。 又走了十来分钟后,一行人终于听到了辛森兄弟俩的呼喊声和阵阵狼嚎声。 赵清河神情一振:“他们就在前面,大家快跟上!” 李凌云捏紧手里的弓箭,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已经远离山脚,周围的树木高大粗壮,茂盛的树叶遮挡了阳光,导致林子里暗沉沉的,光线很不好。 这种环境中人的视线会受阻,看不见潜藏的一些危险,很容易出事。 一众人小心翼翼的走了八九十米远后,看到了围着大树站立的狼群。 狼群似乎早就发现了他们,此时正睁眼望着众人。 李凌云数了数,加上被群狼簇拥着的那只狼王,总共十五只灰狼。 树上的辛森看到大家立刻激动的大喊起来:“里正叔,快救救小林,他的腿被狼咬伤了,因为失血过多,他昏迷了,这会儿已经开始浑身发烫,若再不救他,他就要死了!” 李凌云顺着被狼群包围的那棵大树朝上望去,距离地面四米多的树杈上骑着两个人,辛森坐在后面,正满脸着急的望着赵清河,他怀里还抱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辛林。 辛林的右腿裤子已不知所踪,小腿上的肌肉被撕掉了一大片,血水顺着他脚上的草鞋滴答滴答掉在地上,地面被血水染红,正中心的位置被血滴砸出了一个小坑,坑里还有未来得及渗进土壤的血液。 看这血量,辛林怕是已经休克了。 狼群见到众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兴奋的望着他们。 赵清河眉头紧蹙,小声问李凌云:“凌云,咱呢现在怎么办?” 李凌云望向狼群:“擒贼先擒王,我先……”话说到一半他瞳孔骤缩。 狼……少了三只! 刚刚明明有十五只狼,这会儿却只剩下了十二只! 第52章 狼王死 他唰的转头望向四周,周围静悄悄的,除了村里人,看不到任何其他的身影。 赵清河发现了他的异常,忙问道:“凌云,怎么了?” 李凌云望向狼王,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嘲讽与戏弄。 他忙大声喊道:“警戒!警戒!有三只狼不见了!” 话音刚落,狼王仰头发出一道嘹亮的长啸,下一瞬,众人身后的大树后窜出三只灰狼,飞速扑向人群。 与此同时,围绕在狼王身边的狼群也发起了进攻。 众人没想到狼群会搞偷袭,一时间都慌了神,四周乱成了一锅粥。 赵清河大声喊道:“注意三人一组,不要自乱阵脚!” 他喊的很大声,让六神无主的村民们稍稍找回了一点理智,开始手忙脚乱的和身边人组成防御体系。 但是时间太过仓促,还不等众人站成三人队形,那三只偷袭的灰狼就冲了过来。 李凌云见三只狼高高跃起,朝着村民张开了血盆大口,他立刻弯弓朝右边的那只野狼射出一箭。 箭矢飞出的瞬间,他抽出长刀狠狠劈向第二只野狼。 “嗷呜~” “嗷……” 先后响起两道野狼的惨叫声。 众人望着被李凌云一刀劈成两半的灰狼和一箭射进喉咙的另一只灰狼,都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眨眼间两只狼就送命了? 李凌云这个胆小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猛了? 幸好砍的不是自己,否则这会儿躺在地上一分两半的就是自己了。 “啊!”众人的思绪被一道惨叫声拉回,抬头望去,第三只野狼咬住了一人的胳膊,正用力撕扯着。 那人身边的其余两人拿起手里的棍棒狠狠朝着灰狼身上砸,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咔嚓声,灰狼的脊椎被敲断了。 灰狼发出一阵呜咽声,趴在地上抽搐起来。 解决了这三只偷袭的灰狼后众人并没有放松下来,因为,另一边的十一只狼已经到了跟前。 幸好此时众人已经按三人一组的阵仗站好,狼群扑过来后双方立刻混战在一起。 李凌云手握长刀,用力劈向迎面而来的一只灰狼,那只灰狼见识了他将同伴一分为二的惨剧,所以并不和他纠缠,转头扑向了赵清河。 三人里面就赵清河手里的刀最短,而且他上了年纪,不如李凌云和赵文武灵活,被灰狼盯上也正常。 赵文武见这畜生敢咬自己的爹,立刻举刀朝它脖颈砍去。 野狼很机灵,见有危险接近,立马扭腰退开,远离了三人。 一击不中,它开始围着三人转圈,试图寻找突破口。 李凌云抽空朝四周望去,村民们都在紧张的和灰狼对峙,当灰狼朝一个人发起攻击时,另外两人便举起手中的武器朝它身上招呼。 野狼不敢让自己受伤,只能匆匆撤退。 场面虽紧张,但一时间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围着三人转的灰狼见李凌云分神,它佯装攻击赵文武,却在赵文武举刀抵挡的瞬间,朝李凌云的大腿扑去。 李凌云冷笑一声,在它靠近的瞬间将长刀刺出,刀身直插它大张的嘴。 金属和牙齿磕碰的声音响起,野狼惨叫一声立刻后撤,李凌云不给它逃跑的机会,用力向前一冲,整个长刀插进了灰狼的喉咙。 等拔出长刀时,灰狼已经没了生息。 “嗷呜……” 远处传来狼王悲壮的长啸。 还在和人纠缠的狼群听到声音纷纷停下攻击,朝着狼王聚集。 众人见狼群撤退,都松了口气。 李凌云望向那只毛发油亮的狼王,它也正望着李凌云,眼中散发着嗜血的光芒,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李凌云拿起弓箭,拉满弓后松开手,箭矢朝着狼王疾驰而去。 狼王向旁边一闪,轻松躲开了飞来的箭矢,随后,它像支离弦的箭,飞速冲向了李凌云。 它身后的十一只灰狼跟着它,也追了过来。 狼王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接近了李凌云。 这会儿再拉弦已经来不及了,李凌云忙抽出刀,还没做出反应,就被狼王扑倒在地。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众人正准备过来救李凌云,狼王身后的那群灰狼再次扑进了人群,众人无奈,只好继续和狼群纠缠。 狼王双眼阴沉,张开獠牙朝着李凌云脖颈咬去。 李凌云躺在地上,双手死死掐着狼王的脖子,拼命抵挡着对方越来越近的嘴。 这只狼王十分有力,李凌云躺在地上又用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狼头靠近自己的脖颈。 正在双方使出浑身力气拼死对抗时,赵文武解决掉跟在狼王身后追过来的那只灰狼,举刀朝着狼王的后腿砍去。 狼王这会儿正在和李凌云较劲,没发现赵文武,直到后腿上挨了一刀,才发现跟着自己一起上来的那只灰狼死了。 它嚎叫一声朝后撤退。 李凌云见它要躲,抓住它脖颈处的长毛用力向旁边一甩,狼王站不稳脚跟,一头栽倒在地。 李凌云翻起身骑到它身上,抡起拳头就往它脸上砸。 一拳,两拳…… 狼王发出阵阵惨叫。 正在和村民周旋的灰狼听到声音朝狼王望去。 下一瞬,狼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嚎叫,全都朝着李凌云扑去。 村民们见状,举起武器朝灰狼身上招呼。 狼王见狼群暂时无法支援,伸出锋利的爪子抓向李凌云的面门。 李凌云向后一仰躲开它的攻击。 狼王趁此机会翻身而起,再次朝着李凌云扑来。 李凌云借势翻滚两圈,捡起一旁掉落的长刀,迎向狼王。 狼王高高跃起,泛着寒光的利爪朝着李凌云的肩膀抓去,李凌云长刀一挥,正好砍在它的两只前爪上。 两只拳头大的前蹄被砍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后不动了。 “嗷……” 狼王惨叫一声落地,前爪刚挨地,它再次发出一声惨叫,瘫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李凌云上前,一刀割下了它的脑袋。 还在往李凌云这里突围的狼群见狼王死了,立刻做鸟兽散,朝着四周疯狂逃窜。 众人见此疯狂欢呼。 李凌云力竭,跌坐在狼王身边大口喘息起来。 第53章 死了?能救! 等赵清河带人将辛森兄弟俩救下来后,一行人抬着人和狼匆匆下山。 狼尸一共有七具,除了李凌云杀死的四只,其他村民也杀了三只。 村民里有六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不过都不致命,最严重的一人胳膊上被狼扯掉了一块肉。 这几人倒不需要人抬,被其他村民搀扶着往山下走。 下了山后,众人抬着辛林去了他家。 辛老大和他媳妇儿去镇上干活还没回来,家里没个主事的,赵清河便当起了话事人。 他吩咐辛森去镇上请大夫,又让赵文武回家拿参须。 上次李凌云没病装病,所以赵文武拿过来的那撮参须并没有派上用场,又被赵清河原封不动的拿回去了。如今正好可以给辛林用。 两人急匆匆的出门,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去。 马小虎见辛林面色苍白,嘴唇乌紫,心中不由得一紧,连忙伸出右手食指搭到他鼻翼下,却发现根本感知不到任何气息。 他心头一惊,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声音颤抖地朝着赵清河喊道:“里正叔,辛林没气了!” 周围的村民闻言,脸色皆是一变,纷纷围拢过来。 赵清河也快步上前,迅速将手指搭到辛林的鼻息下探了探,没有感觉到丝毫气息。 他眉头紧皱,不死心,又将手放到辛林的脖颈处,试图感受动脉的搏动,但依旧一无所获。 赵清河面色沉重,缓缓后退两步,喃喃道:“小林他......没气了。” 李凌云微微一愣。 没气了?不应该啊。 刚才辛林被救下来时,他摸过对方的脉搏,虽然脉搏非常微弱,但仍能感受到轻微的跳动。 而且他被救下来后,身上流血的伤口很快就被人用衣服缠住了,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就失去生命体征。 心中带着狐疑,李凌云拨开人群走进去,伸手摸向辛林的胸膛,热的。 他迅速扒掉辛林的上衣,开始用力按压起他的胸膛。 周围的村民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有人生气道:“他都已经死了,哪怕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才是,为何要如此凌辱他的身体!” 李林云没说话,继续有节奏的按压着他的胸膛,十几下后,他停下动作扒开辛林的嘴,朝马小虎说道:“深吸一口气,嘴对嘴吹到他嘴里。” 马小虎惊骇的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辛林,结结巴巴道:“我……他……嘴对嘴?” “嗯。” 村民们见他不仅侮辱辛林的尸体,现在还要羞辱他的人格,立刻开始讨伐李凌云,甚至有人上前来拉他,想让他远离辛林。 就连赵清河都看不下去了,他皱着眉说到:“凌云,死者为大,不可胡闹。” 李凌云原本想着事实胜于雄辩,等袭击将辛林救活,其他人自然会闭上嘴。 但见他们都不配合自己,甚至想阻止自己,只好无奈开口:“里正叔,我没有胡闹。”说罢他又望向马小虎:“你若想救他,就往他嘴里吹气。” 众人一愣,辛林已经死了,李凌云还想救他?他莫不是在痴人说梦。 马小虎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我往他嘴里吹气你就能救活他?” “我能不能救活不知道,但若你再磨蹭下去,他就一定会死。” 他没把话说死,辛林能不能活过来还得看天意,不是他说能活就一定能活的。 马小虎听他这么说,立刻低下头给辛林渡气。 一口气送完,李凌云又开始按压辛林的胸膛,十几下后再次让马小虎吹气。 周围的人都静静的看着两人忙活,心中也抱着也许真有奇迹发生的念头。 可是这两人忙活了好久,却始终不见辛林醒过来。 就在众人以为没希望了的时候,辛林的眼皮却轻轻动了动。 眼尖的村民发现了这一情况,立刻惊奇道:“活过来了!小林活过来了!!” 安静的小屋顿时沸腾起来。 众人望向李凌云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敬畏。 李凌云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救活了! 李凌云见他眼皮动了,再做了一组动作后停了下来。 辛林睁开眼望着李凌云,气若游丝般开口:“谢谢,你,救我。” 门外响起赵文武的声音:“让让,让让,让我进去。” 众人让开一条路,赵文武抱着一个瓦罐走了进来:“爹,我冲了参汤,快给辛林灌下去。” 这么短的时间来不及熬汤,他回家后立刻将参须剁成碎末,往开水里滚了滚就端过来了。 赵清河接过瓦罐,拿起赵文武手中的汤勺开始往辛林嘴里灌汤。 李凌云想说他身子虚,这么补会补过头,但转念一想,参须的营养价值并不是很高,应该出不了问题,便也没再出声。 瓦罐里的汤也就一碗的量,很快就被赵清河全灌进了辛林嘴里。 也许这碗汤真有效果,不过一会儿,辛林的精气神儿就好了许多。 大伙儿见他神情好转,这下是彻底放下了心。 见人没事了,村民的心思又活络起来,有人问赵清河:“里正,外面的那几只狼咱们怎么分?” 赵清河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一直待在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外面那七只狼。 狼肉虽然不好吃,但毕竟是肉啊,七只狼加起来也有三百来斤了,哪怕全村人分,一家也能分十斤肉。 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只能在过年的时候吃一口肉,平时根本舍不得买肉这种东西,如今一家能分到近十斤肉,又有谁会不心动呢? 赵清河捋了捋下巴上那短短的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今天功劳最大的是凌云,他一人就杀死了四只狼,其中还包括那只狼王。” “而且,他提出的三人一组对抗狼群的方法也起了大作用,若没有他,咱们今天肯定会出现伤亡。” “所以,我想着将那只狼王分给他,剩下的肉村里人平分,狼皮卖了给那五位受伤的村民当医药钱,你们意下如何?” 第54章 零嘴 他有些歉意的望向李凌云。 今天出力最多的是李凌云,那四只狼都是他杀死的,按理来说那些应该都是他的战利品。 可是村民们也出了力,若他将四只狼都分给李凌云,大伙儿肯定不愿意。 李凌云朝他笑笑,说道:“我没意见。” 他虽然杀了四只狼,但村里人也为此付出了精力,若没有他们牵制狼群,他一个人不可能连杀四只狼还毫发无损。 众人见李凌云没意见,便也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里正的想法。 若换成以前,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将整只狼王分给李凌云,但是李凌云今天的表现征服了这些汉子。 当然,肯定还是有人心中不舒服,但是他们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李凌云的实力摆在那里,若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还得靠他呢,可不能因为这点肉得罪了他。 事情谈妥,大伙去外面剥皮分肉。 李林云并没有和大家一起行动,他扛着狼王的尸体,提着它那硕大的脑袋匆匆回家。 西面正屋里,安宁神情焦虑地坐在炕沿上,目光不时望向门口。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李凌云能平安归来。 小草静静地依偎在安宁身旁,小手紧紧抓着安宁的衣角,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尽管她只有五岁,但她知道狼群的可怕。之前大前村被狼群突袭,有人在救人时被狼咬死了。 如果姐夫也遭遇不测,她和姐姐又将如何生活下去呢?她不愿意姐夫出事,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像他那样关心她们姐妹了。 孙氏同样忧心忡忡,但她年纪较大,经历的多,压下心中的担心安抚着安宁和小草:“你们不要担心,凌云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平安回来。” 安宁微微颔首,她努力抑制内心的不安,告诉自己要相信李凌云的能力,相信他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然而,心中的忧虑却始终难以消散。 正在几人坐立不安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李凌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安宁开门,我回来了。” 安宁听到声音立刻跳下炕朝着门外跑去。 小草也赶忙翻身下炕,迈着小短腿朝外跑。 大门打开,安宁被李凌云肩上扛着的狼王吓了一跳,她顾不上问这是什么情况,上上下下将李凌云打量了一遍,见他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李林云跨进大门,笑道:“放心,我没事。” 他见小草站在屋檐下既害怕又好奇的望着他肩上的狼,不禁觉得好笑。 这小姑娘胆子是真大,换做一般的小孩,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吓哭了,可她却还有胆量细瞧。 也不知道等她长大后会是个什么性子,反正不会像安宁这样安静。 孙氏听他说辛森兄弟俩已经被救下,上山的村民都回来了,此时正在辛家分肉,便和两人打了声招呼,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安宁等他将狼尸卸下后,这才问他上山的情况。 李林云大致讲了一下发生的事,然后取来匕首,开始剥皮。 安宁在一旁打下手,小草蹲在安宁身边,双眼紧盯着李凌云剥皮的手,眼中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 这只狼王足有一百多斤,李云剥完皮时天色已接近黄昏,他将狼肉抬进厨房,和安宁提着下水去河边洗。 小草依然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两人身后,安宁怕她摔着,便抱起她朝河边走去。 河边有几个妇人也在洗下水,见两人过来,纷纷和他们打招呼。 她们已经从自家男人口中得知了李凌云一人杀四狼的事。自己一家能吃上肉,还得感谢李凌云。 李林云笑着回应几句,算是和她们打过招呼了。 安宁见河边都是妇人,接过李林云手里的盆,说自己一个人洗就可以了,让李林云去忙自己的事。 村里人的德行她无比了解,别看这会儿大家都没说什么,等回了家,指不定会如何编排李凌云。 毕竟村里没有哪个男人会陪媳妇去河边洗东西的,说出去会被人笑话。 李林云想着自己早上下的鱼篓应该有收获了,便也没反对。 他回家提上桶和兔子的内脏,去上游收鱼篓。 这次的收获比早上差远了,两个鱼篓里总共只有七八条拇指长的小鱼,虽然还有一些虾蟹在里面爬来爬去,但个头都比较小。 李凌云将那几条小鱼捡出来扔进桶里,虾蟹又被他倒进了河里。 这几只虾蟹实在太小,干炸他都嫌浪费油。 将野兔的内脏分成两份绑进鱼篓里,他又换了个地方安置好鱼篓,提着水桶去接安宁。 安宁在那几个妇人的帮助下已经将下水洗干净了,此时正准备回家。 李凌云接过装下水的盆,安宁右手提桶,左手牵小草,三人朝家走去。 等他们一走,河边那几个妇人立马讨论开了:“没想到李凌云这小子还是个疼媳妇的。” “唉,男人围着女人转不是好事,太没有出息了。” “就是,别看他有本事,但他怕女人,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李林云不知道他们在编排自己,他回到家后,将那几条小鱼收拾了,然后开始炸虾蟹。 早上的时候他往装虾蟹的桶里加了盐水,这会儿该吐的泥沙都已经吐完。 他将虾蟹捞出来洗干净,和小鱼一起用葱姜盐和碾碎的花椒粉拌了拌,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拿出两个鸡蛋打进碗里,往里撒了点面粉搅匀。 将中午炸鱼剩下的油锅烧热,挑出虾蟹和小鱼,放进油锅中炸。 炸出其中的水分,捞出后在鸡蛋液里搅拌一圈,继续放进锅中炸三分钟左右,出锅。 趁着温度高,往炸好的虾蟹上面撒上一点细盐和花椒粉搅拌均匀,脆脆香香的零嘴就做好了。 安宁和小草一大一小站在锅灶边眼巴巴的望着李凌云。 李凌云尝了尝味道,咸咸麻麻的香味充斥整个口腔,干脆的虾蟹嚼起来很有味道。 他往安宁和小草的嘴中各塞了一只小虾,两人顿时被酥脆的口感征服。 第55章 找茬 第二天一早,李凌云扛着狼王肉和羊肚菌出门。 这只狼王去除皮毛内脏后还有六十多斤,他给家里留下了十斤,剩下的准备扛到县城去卖了。 临近晌午,李凌云抵达县城。 他直接去了香满楼。 香满楼是全县城最大的酒楼,这里的客流量大,狼王肉不愁卖不出去。 店里的伙计见有客上门,忙笑嘻嘻的走过来,热情道:“客官里面请,不知客官想吃点什么?” 李凌云将肩上的麻袋放到地上,又将手里提着的小一点的袋子放在麻袋上,这才问伙计:“不知掌柜在不在,我这里有些狼肉和羊肚菌,不知道贵酒楼需不需要。” 伙计见他不是来吃饭的,面上的热情淡了一些,但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只说让他稍等片刻,掌柜正在接待贵客,暂时不方便下来。 李凌云点点头,在大堂找了个空位坐下,准备等掌柜忙完。 香满楼的生意很好,如今又接近中午,吃饭的人很多,很快,整个大厅都坐满了人。 李凌云见门口又有人进来,也不好意思继续占位置,便起身让位。 进来的男子也看到了李凌云,他先是眉头一皱,又很快舒展开来。 小二将人带了过来,请他坐在李凌云之前坐过的椅子上。 那人瞥一眼李凌云,嘴角微微一勾,坐在了椅子上。 刚坐下他又唰的站起身来,捏紧鼻子不满道:“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之前是谁坐这一桌的?” 李凌云提着麻袋冷眼望着他,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前村的绿茶男冯青山。 他之前明明看到了自己,这会儿却如此这般姿态,明显就是想羞辱自己。 小二站在一边,小心的耸了耸鼻子,低声道:“客官是不是闻错了,没什么怪味啊。” 要说有,也只是有一点淡淡的血腥味,可是这点味道跟大堂里的汗味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这人故意做出如此一副嫌弃的样子,估计是和之前坐在这里的男子有恩怨。 他抬头望了一眼李凌云,又转过头扬起笑脸:“客官,如今整个大堂已经没有位置了,您看,要不咱就坐这里?” 冯青山捏着鼻子,不依不饶道:“什么叫我闻错了?这里明明就是很臭,像是有人拉了似的,我闻着这股臭味是从……” 他说着伸出食指在大厅转了一圈,最后指向李凌云:“这个方向传过来的。” 他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李凌云跟前,用力嗅了嗅鼻子,随后做出一副要呕吐的样子,说道:“呕,就是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你们快将他赶出去,不然我吃不下饭。” 他说的很大声,大堂的食客纷纷转头望向两人,有人耸了耸鼻子,不解道:“没有臭味啊,满堂都是饭菜香,哪来的臭味?” 他身边的人拿手肘轻轻捅了捅他,悄声道:“你还看不出来啊,那个年轻人和提着麻袋的年轻人之间有过节,这是故意找茬恶心人呢。” 对方恍然大悟。 周围的人听到两人的交谈声,顿时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饶有兴趣的望着两人。 李凌云伸手抓住冯青山伸过来的食指,用力向上一掰,冷笑道:“哪里来的疯狗,被主人抛弃后就开始乱咬人,怕不是得了狂吠症。” 冯青山没想到李凌云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钻心的疼痛让他大叫起来:“啊!疼疼疼,我入你老母,你他娘的快放手!” 李凌云见他敢侮辱原身的母亲,脸色逐渐冰冷,手上的力气更重了几分。 他虽然没见过原身的母亲,但是从原身的记忆中可以看出,她很爱自己的孩子,李凌云既然占据了人家的身子,自然不允许别人侮辱他的亲人。 冯青山疼的冷汗直流,见李凌云不肯松手,立刻朝着小二骂道:“你们眼瞎啊,看不到有人在欺负食客吗?快将他的手掰开!” 两个小二这才匆忙上前,将冯青山从李凌云手中拉了出来。 冯青山捂着手指咬牙切齿道:“老子让你们将他的手掰开,你们拉老子干什么!” 这两人不让李凌云松手,却上前来拉自己,导致自己的手指头差点被李凌云掰错骨了! 两个伙计不停道歉,心中却在暗自咒骂,你个傻子,也不看看对方那冷的仿佛要吃人的脸色,那是好惹的人吗? 万一自己没将对方的手掰开,反而激怒了对方,将自己的手指掰折怎么办? 冯青山脸色铁青,刚伸出食指指向李凌云,又很快收回手,冷哼一声说道:“食客在你们店里被人欺辱,你们香满楼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们将这人赶出去,我就不计较这事儿了。” 两个伙计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尴尬上前,对李凌云说道:“客官对不起,咱们香满楼确实有保护食客的责任,反正这会儿掌柜抽不开身,您看,要不您待会儿再来?” 东家要求要保障食客在店里用餐时的安全,若有人寻衅滋事,便将那人“请”出去。 他们只是伙计,自然不敢违背东家的命令,况且这人和自己也没有关系,赶走他还能让食客满意,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呢? 李凌云走到座位上坐下,沉声道:“给我上一碗面,再要一只烧鸡。” 冯青山不是说他是食客,香满楼应该保证他的安全,要让伙计将自己赶出去吗? 他也做一回食客,看冯青山到底能不能将自己赶出去。 小二一听立刻扬声道:“好嘞,客官您稍等,面和烧鸡马上就来。”说罢他朝后厨走去,准备去通知厨师做饭。 冯青山一把拉住小二,不满道:“他欺辱了我,怎么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在店里用饭?难道你们香满楼就是这么招待食客的?只要欺辱食客的人在店里用餐,就能不管之前的客人所遭受的欺负吗?” 小二一愣,这话他可不敢承认。 保护食客用餐时的安全是香满楼的特色之一,若他敢说是,那么香满楼的名声可就要臭了。 到时候对家就会大肆宣传香满为了钱财根本不管食客死活的事,店里的生意怕是会一落千丈,那他可就成香满楼的罪人了。 可是若自己不承认,就得将这人赶出去,如此一来店里会少挣一笔钱,自己的奖金也会少几文。 到底要不要将人赶走呢? 第56章 再遇柳初月 算了,这几文钱的奖励不要了,保住香满楼的名声更重要。 想到这儿他歉意的朝李凌云抱拳施了一礼:“客官不好意思,香满楼的规矩不能坏,还请客官能暂时离开一会儿,等这位客官用完餐您再进来。” 冯青山得意的望着李凌云,臭小子,让你跟老子抢安宁,老子今天就要让你脸面扫地,像狗一样被人赶出去,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来县城。 他已经想好了,回去的路上要将今天的事情告诉沿途的村子,让李凌云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到时候安宁定然会厌弃他。 自己再向她表明心意,她一定会十分感动。 届时…… 想到安宁已经被这个人得到过了,他又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满的情绪。 李凌云呵呵一笑,问小二:“我们俩谁先来的?” 小二答道:“自然是你先来的。” 李凌云来了有一会儿了,而那人是刚刚才进的店,自然是李凌云先来的。 “那我和他谁先点的菜?” “这……自然也是你。” 李凌云点的面和烧鸡都快做好了,那人却还没有说要吃什么。 “既然我先进的店,我先点的菜,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伙计一愣。 对啊,这人先进来的,又先点的餐,那自然就是先来的食客,反观另一人,没有点餐不说,一来就开始找茬,打扰食客用餐,该走的应该是他啊。 小二朝着李凌云道了声歉,然后朝冯青山说道:“客官,要不您待会儿再来吧,现在店里人满了,您也没地方坐。” 冯青山脸色涨红,指着小二怒气冲冲道:“你一个跑堂的也敢赶走食客?信不信老子像你们掌柜检举你!” “我家小二按店里的规矩办事,老夫不知道他何错之有?” 李凌云抬头朝楼上望去,看到掌柜背着手慢吞吞的从三楼走了下来。 他身后的包厢门开着,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罗裙的女子。 柳初月。 柳初月正静静的望着他,见李凌云朝自己望来,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李凌云收回目光,起身朝掌柜抱拳道:“香满楼能严格按照店里的规矩办事,可见是有原则、信守承诺的一家店,想必未来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 掌柜笑呵呵的朝他回了一礼:“借客官吉言了,香满楼一直都在照章行事,客官放心,今天的事也是如此。” 说罢他朝着冯青山抬手:“还请这位客官移步。” 冯青山喘着粗气没动。 今天若自己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来县里? 掌柜见他站着不动,冷下脸吩咐小二:“将这人''请''出去!”说到请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小二会意,一左一右架起冯青山就往店外面走。 他们不清楚,为什么一向对进店来的食客态度友好的掌柜会忽然冷下脸来赶人,但是既然掌柜都下令了,他们自然得执行命令。 冯青山见两人像架死狗似的将自己往外拉,立刻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也是食客,要在店里消费,你们凭什么要赶我走!” 他边喊边用力扭动身子,试图挣脱。 见始终挣不开束缚,他又抬腿去踢两人,结果没踢到他们,反而将一个小二手里的餐盘给踢翻了。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餐盘里那坛上好的酒掉在地上,酒坛摔了个粉碎,酒水撒了一地。 端着酒水的小二一愣,抬头望向掌柜,不知所措道:“不是我……” 拉着冯青山的小二望着地上那流的到处都是的酒水,咽了口唾沫,对冯青山说道:“你……居然将客人点的酒水踢翻了。” 冯青山轻哼一声,不屑道:“不就一坛酒吗?我赔,你们放开我!” 一坛酒能值多少钱?他赔就是了,只要两人现在放开自己,他赔了钱后总不能再将自己赶出去了吧? 两人望向掌柜,掌柜嘴角微勾,说道:“既然客官承认自己打翻了酒,那就将酒水钱赔了吧,小沈小宋,放开他。” 那端着餐盘的小二见此悄悄松了口气。 冯青山见两人松开自己,心中一喜。 他从怀中掏出一串铜板放在小二的餐盘上,随后将双手背到身后,仰起脸说道:“这吊钱给你,除掉酒钱,剩下的钱给我做两道你们店里的拿手菜,再上壶好酒来。” 那小二望着餐盘里的铜钱,挠挠头说道:“客官,您打碎的这坛酒叫千日酿,一坛就得五两银子,您这一吊钱不够赔这坛酒,还差着远呢。” 冯青山双眼圆睁,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这是千日酿?你不要唬我!” 这怎么会是千日酿呢?这怎么能是千日酿呢! 千日酿他是知道的,那可是大夏的名酒,小小的一坛就要好几两银子! 若这真是千日酿,那卖五两银子也正常。 可是他身上没有五两银子啊,他全身就只有这一吊钱,是他在县里做了一月工才挣到的钱。 原本他想着,今天领了工钱,来香满楼犒劳一下自己,可谁曾想却遇到了李凌云这个抢走安宁的混蛋! 他一时没忍住便和这人拌了几句嘴,原本是想让他丢个大脸,怎么到最后丢人的是自己,丢钱的也是自己? 掌柜冷声道:“这自然是千日酿,五两银子只是它的本钱,我也不问你多要,就给个本钱吧。” 冯青山忙说道:“我没有钱,酒不是我打翻的,为什么让我赔,我不赔!” “你不陪?那咱们就去县衙理论理论,县太爷自会公断!”掌柜朝众人抱拳说道:“到时候还请诸位能替小店做个证人。” “掌柜放心,这坛酒就是这人打碎的,我亲眼所见。” “就是,我也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掌柜点点头,对小二说道:“带他去县衙。” 两人重新架起冯青山朝外走去。 冯青山脸色骤变,忙开口喊道:“我赔,我赔!” 哪怕他没进过县衙,也知道进了县衙是什么后果,他不想去,他不能去! 掌柜点点头,让两人松开了冯青山。 冯青山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只好在掌柜写好的借条上签字画押,狼狈的离开了香满楼。 李凌云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往嘴里送面条,似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掌柜站在大堂,感受到楼上的目光收了回去,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这么做没有错,小姐对自己的处理方式比较满意。 第57章 做鱼 李凌云吃完碗里的面,又让小二给自己两张蒲叶,将没吃完的鸡包起来后,对掌柜说道:“林掌柜,我这里有一些狼王肉和羊肚菌,不知贵酒楼需不需要?” 掌柜眼睛一亮,忙问道:“真的是狼王肉和羊肚菌吗?” 李凌云点点头:“是狼王肉,不过是昨天下午猎的,到这会儿已经不是很新鲜了,羊肚菌也是昨天才采的,还没有晒干,若掌柜需要,可以算便宜一点。” 他将麻袋打开,露出里面的狼王肉给掌柜看,又将小一点的布袋打开,里面是一个个黑乎乎的羊肚菌,旁边还有一块用布包起来的东西,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 林掌柜凑上前闻了闻狼肉的味道,并没有臭味,他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是昨天的肉,但是并没有什么异味,这样吧,肉我就按一斤二十文的价格全收了,羊肚菌按三十文一斤收,如何?” 李凌云挑挑眉,点头道:“那就多谢林掌柜了。” 狼肉虽然是野味,但是因为肉质比较柴,价格是比不上家猪肉的,林掌柜按家猪的价格算价,可以说是很照顾自己了。 羊肚菌也没有晾干,若按市价,一斤顶多卖个二十文,掌柜每斤多给了十文的价格。 他瞥了一眼三楼的包厢,那里房门紧闭,四周很安静,和热闹的大堂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掌柜之所以会以高出市场价的价格收购自己手里的货,应该和柳初月有关。 这香满楼怕是柳家的产业。 掌柜见他同意,便让小二拿来杆秤称货。 整只狼共六十二斤,羊肚菌七斤八两,总共一千四百七十四文钱。 掌柜将串好的铜板递给他,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李小哥,若你以后再打到猎物,尽管送到香满楼来,只要货没问题,我香满楼全部都要。” 今天小姐来店里查账,他去三楼汇报情况了,所以李凌云来酒楼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见他。 就在小姐向他询问店里的情况时,楼下忽然传出食客的尖叫声,小姐当时就皱起了眉头。 他了解小姐的脾气,坚决不允许有人在酒楼闹事,于是他向小姐告了声罪,准备下楼将闹事的人赶出去。 小姐皱着眉没说话,显然也是同意自己这么做的。 可是等自己将包厢的门打开,准备出去时,小姐却忽然叫住了自己,让自己先不要下去。 他有些不解,楼下那人都快将食客的手指给掰断了,小姐怎么会容忍这种事发生? 他想提醒小姐,对方在店里欺负食客这事与店里的服务宗旨不符,可一转头却发现,小姐正看着下面那人轻笑! 那笑容怎么说呢,像是……纵容? 他心头一惊,立刻歇了提醒小姐的心思。 那人他认识,之前来店里卖过野猪肉,是清泉村的农夫,除了一手打猎的本事,再没什么特殊的,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纵容他在店里闹事。 之后的盏茶时间里,小姐就那么饶有兴致的望着楼下,直到那个欺负食客的年轻人点了餐食坐下,她才让自己下去处理后续事宜。 她虽然没说该怎么做,但是林掌柜心里清楚,今天这事儿,只能以那个受了欺负的人被请出店里作为结束。 至于这人手里的货,当然是全部都要喽。 反正酒楼每天都会收一些野味和山货,收谁的不是收? 李凌云朝他道了声谢,说道:“林掌柜,我这里有两道做鱼的菜方,不知道贵酒楼有没有兴趣?” 掌柜有些讶异的看了李凌云一眼,迟疑道:“开酒楼的自然对菜方很感兴趣,但是李小哥,咱们酒楼可不是什么菜方都收的。” 收李凌云的货是看在小姐好像认识他的份上给他的便利,但如果他想拿个随便的菜方卖给酒楼,那自己作为酒楼的掌柜,是坚决不允许的。 李凌云笑笑:“林掌柜,这样吧,待会儿客流量少点之后您让后厨准备两条草鱼,我现场做两道菜给您尝尝,若您满意,咱们再谈菜方的事,如何?” 这个时代的菜方可不像后世那样,上网搜搜就出来了。现在的菜方是可以当传家宝一样,一代代传下去的。 卖菜方的人不少,但是能被酒楼看上的可不多,那些有好菜方的,一般也不会将方子卖出去,而是自己开店用。 所以掌柜不相信自己的菜方也合情合理。 但是他对酸菜鱼和红烧鱼这两道菜很自信,相信林掌柜只要吃过,就一定会买。 林掌柜见他很自信的样子,心中不禁也升起一丝期待,难道这人手里真的有好菜方? 罢了,左不过是两条鱼罢了,就让他试试又何妨? 想到这儿,林掌柜点点头,说道:“好,那我让后厨收拾两条鱼。” 他吩咐小二去后厨,通知里面的人准备鱼。 这会儿店里还有不少吃饭的人,后厨还在忙着出餐。 而李凌云做菜的时候后厨自然不能留人,所以他还得等一会儿,等这些人都吃上饭,等后厨的人闲下来,他才能进厨房。 闲来无事,李凌云便坐在一边慢慢等待,林掌柜没离开,反而和李凌云闲聊起来。 他先是夸赞了一番李凌云打猎的本事,又和他聊了聊清泉村的风土人情,香满楼的东家等。 在扯了好些有的没的后,他才话锋一转,问道:“不知李小哥认不认识咱们东家,他可是咱柳县的大人物。” 李凌云笑笑,说道:“柳老爷的大名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倒是才知道原来香满楼也是柳家的产业。” 林掌柜见他并没有表现出和柳家相熟的样子,不死心道:“东家的产业遍布整个营州,在京城等繁华州县也有生意,如今柳县的生意都是柳小姐在管,今天她还来酒楼查账呢。” 她说话的时候注意着李凌云的表情,见他在听到小姐的名字时并没有表现出异常,心中的那股猜测不由得淡了一些。 这人像是不认识小姐的样子,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小姐今天的反常只是因为想看戏? 他轻轻摇摇头,将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赶了出去。 自己在想什么,小姐是什么人,怎么会和一个村夫相识呢。 第58章 卖菜方 两人聊天的这会儿,吃饭的人渐渐少了。 小二走过来叫李凌云,说是可以去后厨做菜了。 李凌云起身去后厨,大厨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人出去了。 李凌云打量了一番厨房,案板上的盆里放着两条收拾好的草鱼,锅灶上放着一些简单的调味品,角落里的大缸里装着半缸酸菜。 需要的东西基本上齐全,缺少的调味料自己也带着。 他拿起菜刀开始忙碌起来。 林掌柜等李凌云去了厨房后又转身上了三楼。 他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进。” 林掌柜推开门进去,见柳初月在看账本,他上前轻声道:“小姐,刚才在楼下和人起冲突的那位年轻人说有两道做鱼的方子想卖给酒楼,我让他去厨房试菜了。” 柳初月翻账本的手一顿。 他还会做菜? 想到那天那人抓住自己胳膊的手,骨节分明,充满力量。 没想到那双手居然还会做菜。 林掌柜见柳初月没说话,又问道:“等他做好菜,小姐要不要尝尝看?” 虽然小姐不会在刚用过餐的情况下再次进食,但他作为下属,自然是要礼貌的问一问小姐的。 哪怕他知道即使问了也会遭到拒绝。 谁知他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柳初月却轻轻颔首:“那就端上来尝尝吧。” 林掌柜一愣。 您不是刚用过餐吗?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问出口的,甚至连讶异的表情都不能有。 他只说了声好,便退了下去。 包厢里,柳初月身边的丫鬟芍药轻声道:“小姐,您已经用过午饭了,要不让他晚一点再上菜?” 柳初月盯着手里的账本,语气平静道:“不用,浅尝两口不碍事。” 那天回到家后,她派人调查过这人,他家在清泉村,距离县城有七十多里地,走一趟路得花不少时间。 若自己让他晚一点上菜,那人必然要等到下午才能做菜,如此一来,他赶回村子时天就黑了。 芍药见自家小姐这么说,也不再多言。 大约半个时辰后,掌柜带着小二,端着两道菜上了三楼。 包厢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便飘进了房间。 柳初月被香味吸引,她抬头望了一眼门口,合上了手里的账本。 林掌柜示意小二将两道菜放在桌上,满脸笑意道:“菜做好了,小姐您尝尝,我有预感,这两道菜一定会成为咱们香满楼的招牌。” 他虽然还没有尝过,但是光凭两道菜散发出来的香味就能猜出,这两道菜的味道一定很好。 柳初月被餐盘里色泽鲜艳的两道菜勾起了肚里的馋虫,她拿起一旁的筷子,夹起一片片好的鱼片送进嘴里。 下一瞬,她立刻抬手捂住了嘴。 这味道实在是霸道,这也太辣太麻了吧? 她忍着舌尖传来的辛辣细细咀嚼嘴里的鱼片,渐渐的,那股麻辣味充斥整个口腔,刚才还觉得霸道的味道这会儿却让人有些上瘾。 鱼肉滑嫩鲜香,酸菜中的那股苦涩味淡了很多,淡淡的酸菜香味混合着麻辣味,让人吃完一口还想再来一口,简直是欲罢不能。 她又夹起一块儿红烧鱼轻轻尝了一口,不一样的味道,但一样的好吃。 这两道菜能火。 她放下筷子说道:“味道不错,你去和他谈价格吧。” 林掌柜瞥了一眼桌上的鱼,偷偷咽了咽口水,转身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却又听柳初月说道:“算了,你将人请上来,我亲自跟他谈。” 林掌柜双眉轻轻一挑,轻声应了声好,便带着小二下去了。 李凌云听到林掌柜说,他家小姐要亲自跟他谈价,于是取下身上的围裙朝着楼上走去。 柳初月要和自己谈价格,看来是对这两道菜比较满意。 自己的这两道菜方应该是能卖出去了。 他上前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 柳初月起身朝着李凌云笑道:“李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李凌云摆摆手:“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就是个农夫,听说柳小姐对我的菜方感兴趣,不知你打算出什么价?” 柳初月脸上的表情一顿。 这人怎么这样。 自己在和他叙旧,他怎么眼里只有他的菜方? 罢了,这旧不叙也罢。 她给芍药递去一个眼神,芍药拉开李凌云身边的椅子说道:“李公子请坐。” 李凌云也没有客气,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等柳初月也坐下后,芍药给二人上了茶。 李凌云一口气喝完碗里的茶,放下茶碗问柳初月:“不知柳姑娘准备花多少银子买我的菜方?” 柳初月见他喝茶如牛饮水,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这人还真是不拘小节啊,跟她印象中的侠客倒是有了一点相似之处。 她抬起茶碗轻饮一口,笑道:“李公子,你这两道菜的味道确实不错,我用一百两银子买你这两道菜方如何?” 李凌云摇摇头:“一百五十两,你知道的,我这两道菜肯定能大卖,一百两银子少了些。” “好。”柳初月没有还价。 芍药见生意谈妥,从一旁拿过笔墨纸砚放到柳初月面前。 柳初月写下两份契约,签上自己的名字后递给李凌云:“李公子,这是买方子的契约,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咱在契约上画个押?” 李凌云接过她递来的纸张看了看,标准的簪花小楷,很漂亮。 契约规定,柳初月以一百五十两的价格收购李凌云的这两道菜方,李凌云不得将菜方转卖给他人,也不可自己开店卖这两道菜,若违约,则需要支付三倍违约金。 李凌云见没有不合理的地方,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在一旁按上了手印。 柳初月见他会写字,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去调查李凌云的人回来说了他的经历,她知道李凌云从来没有去过学堂,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所以才让他画押。 没想到他不但会写名字,还写的很好看! 这人真是让人出乎意料。他身上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本事? 第59章 置办房产(缺少部分已补) 柳初月从袖口掏出两张银票递到李凌云面前:“李公子,这是柳氏钱庄的票据,你持此票前往城东的钱庄,便能顺利兑得银子。” 李凌云伸手接过银票端详起来。 每张银票大小与百元大钞相仿,票面上印有复杂繁复的花纹和印章,正中央标注着具体的银钱数额。 数额下方写着四个大字,柳氏钱庄。 对于柳氏钱庄,他有所耳闻。 据说,整个河北道近八成的钱庄皆归柳氏所有。 由于其资金实力雄厚,许多人都乐意将银子存入其中,待有用钱需求时再前往钱庄支取。 因其良好的信誉口碑,柳氏钱庄的银票甚至可直接当作货币使用。 在商业活动中,尤其是大额交易时,不少商人摒弃白银,转而选择以柳氏银票作为支付手段。 管中窥豹,可见柳氏在整个河北道的影响力。 李凌云收起银票,随后拿过一旁的纸笔写下两道菜谱,将其递给柳初月。 柳初月接过菜谱,目光扫过上面的文字,发现其中竟然用到了一些中药材来调味。 她不禁面露惊讶之色,但很快,她的眼神中又浮现出一丝惊喜。 如果鱼肉中可以加入这些中药材提升味道,那么其他菜肴是否也能借鉴这种做法? 哪怕还没有进行试验,柳初月已经能想到酒楼的生意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会有多火爆了。 她嫣然一笑,抬眸望向李凌云:“李公子,非常感谢你愿意将这道菜的秘方卖给我们香满楼。如果将来你还有其他美味佳肴的秘方,希望能首先考虑与香满楼合作。我们一定会给出令你满意的价格。” 李凌云点点头,起身告辞。 他知道柳初月已经想到药材的新用法了,这个女人虽然初见时狼狈,在面对家人时又哭的像个孩子,但在生意场上绝不是小白。 光看香满楼如今的客流量也能知道,她对做生意很有心得。 这样的人不可能想不到药材的用处。 不过他也只是卖两道方子,目前没打算卖吃食,所以柳初月会不会花椒茱萸等药材用于其他食材,对他而言都没有关系。 行至门口,身后忽然传来柳初月低微的声音:“李公子,如今你身上也有了点闲钱,最好是在县城买座院子或者铺面,将家人都接到县城来,今年的徭役也最好是拿钱募役,不要亲自去服役。” 李凌云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朝着柳初月说了声谢谢,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出香满楼,他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往伢行走去。 柳初月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那样的话。既然说了,那就说明她肯定得到了什么消息。 她建议自己在县城买房,还说将家人接到县城来,说明村里会不安全。 她让自己拿钱抵消徭役,说明今年的徭役可能和往年不一样。 往年都是修城墙或者修水利的活计,虽然很累,但也只是身体上的摧残,因为服徭役而死的人还真没多少。 可她提醒自己今年不要亲自去服徭役,说明这次的徭役怕是要闹出人命。 李凌云惜命的很,他将柳初月的话听进了耳朵里,立刻就决定拿钱买房,然后将安宁和小草都送到县城来住。 伢行距离香满楼不远,李凌云走进伢行,接待客人的小厮立刻迎了上来:“客官安好,不知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李凌云问道:“我想在县城买座院子,不知道你们手里有没有房源?” 一旁正在接待客人的伢人听到他要买房,立刻热情的走了上来:“客官,你算是找对人了,咱们伢行的房源是最多的,您请坐,我慢慢跟您说。” 他请李凌云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然后示意小厮上茶。 小厮离开后他又对李凌云说道:“客官,我手里正好有三套房源,不知您想买哪条街的房子?” 这伢行的伢人就和房屋中介一样,想卖房的人会将自己的房子信息登记在伢人这里,伢人帮忙找买主。 若房子成功卖出,伢人会从卖主那里抽取一部分佣金,所以他们看到要买房的顾客十分殷勤。 李凌云说道:“最好离城东近一些。” 城东住的都是家境相对殷实的人家,所以这一片的治安比城西好很多,白天晚上都有衙役在附近巡逻。 他还要进山,还得伺候地里的庄稼,没办法一直待在县城,家里只有安宁和小草两人,在东城要安全一些。 伢人笑道:“那您可是来着了,我这儿正好有一套东城的宅子。这宅子占地面积可不小,有五间正房,还有东西厢房各两间,带一个大院子。” “前任屋主是个秀才,这不进京投奔亲戚去了,就托我把这宅子卖出去。您要是看得上,价格也好商量。” 李凌云听了他的描述感觉这院子不错。 但是具体如何还得看过才知道。 他对伢人说道:“咱们过去看看吧,若合适的话,再谈价格。” 伢人见他有买的意思,立刻拿来钥匙,带着他去了东区。 东区也分地段,越靠近北面的地段价格越贵,因为东北角驻扎着守城的军队,没有毛贼敢往那边去。 哪怕是遇上敌军攻城,那里也是最后的防线。 百姓可能不敢往那边住,怕遇到兵痞搅扰,但有权有钱的人却没有这种困扰,哪个兵痞敢招惹这些大人物? 伢人带李凌云去看的房子在东区偏南的位置,到南城门的距离比到北城门的距离远一些。 李凌云跟着伢人从主街往南穿过两条街,又绕进一条巷子,没走几步就抵达了那座院子。 伢人打开房门请李凌云进去。 李凌云踏进院子,跟着伢人四处看了看。 确实如他所说,有五间正屋和四间厢房。 但是东面的两间厢房,一间做了厨房另一间做了柴房,西面的一间厢房里放着很多杂物,另一间做了澡房。空着的也就只有五间上房。 院子做的不是很宽,不到三米的样子,靠近厨房的院子边上有一口水井,李凌云揭开盖子往里瞧了瞧,里面有水,能用。 院子前面有一块儿不大的菜园,不过种的不是菜,而是一片不知名的花。 这套院子很合李凌云的意,但他面上却露出一丝不满,开口说道:“这个院子有些小啊,而且你说的四间厢房都不能住人,和我预想的有出入。” 买房这事儿不能急,你一急对方就会坐地起价。 他之前买孙家的房时就太过急躁,这才导致孙老汉临时加价,多加了一两银子的利。 若他当时听到孙老汉要加价的话转身就走,孙老汉估计就不会再提利息的事了。 可他当时已经搬进去住了,首付也已经交给了赵清河,若再反悔,赵清河面上会不好看,这才咬牙认了那一两利。 那会儿是迫不得已,但现在他可以慢慢讲价。 伢人从领着李凌云进门之后就在注意着他脸上的神情。 见一路上他并没有露出过满意的表情,甚至在转完厢房后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立刻将脑海中预想好的价格划掉。 这个价格拿不下对方,只能降价了。 他满脸笑意道:“客官有所不知,那秀才走的急,只带走了一些书籍和日常生活用品,像家具啊锅碗瓢盆这些都没有带走,说是送给买主了。” “您若买了这套房,当天就可以住进来,不需要再添置什么物件。而且秀才要价也不高,只需三百两银子即可。” 李凌云瞥他一眼,说道:“太贵,算了,我再去别处看看。”说罢他转身往外走。 这话倒不是在诈他,李凌云是真的嫌太贵,柳县一个边疆小县城,地价很便宜,这样的院落根本卖不上高价。 三百两银子都可以去柳城买一座院子了。他何至于在这里浪费钱? 伢人见他没有一丝犹豫,忙上前拉住他:“客官留步,价格咱还可以慢慢商量嘛,要不你出个价,我看看合不合适。” 李凌云停下脚步,慢悠悠的伸出了两根手指。 伢人见状立刻将头揺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这价格太低了,卖给你我还得给那秀才赔钱呢。” 这套房子的主人走的时候说的是价格不能低于二百二十两。若他二百两就卖掉,自己还得给他贴二十两。 李凌云笑道:“价格咱还可以慢慢商量嘛。” 伢人咬咬牙,说道:“这样吧,咱也别争论了,就二百八十两银子,如何?” 李凌云摇摇头:“二百一十两。” “二百六。” “二百二。” “二百五十两,再低我就要赔钱了,您总不能让我白忙活一场吧。” 李凌云面色认真道:“二百四十两,若能成交,咱现在就去签订契约,我先付一百五十两,明天再付剩下的九十两。若不成,我就去其他地方再看看。” 伢人装出一副肉疼的样子,犹豫片刻后点头:“行吧行吧,你这桩生意我不赚钱,就当交个友人了。” 李凌云心道,若真不赚钱,你能将房子卖给我就怪了。 事情谈妥,两人去伢行写了契约,约定好明天过来付剩下的银子后,李凌云匆匆出了城门,坐上马车朝家赶。 今天耽误了不少时间,回村时已经到了夜里。 李凌云提着麻袋往家走,刚走进村口便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村里转悠。 他闪身躲进一旁的树后面盯着那人,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那人也没干什么,就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扒在各家的墙头上往里观望片刻后朝着村外走来。 李凌云等他走近后闪身而出拦住了他,沉声道:“大晚上的你在我们村里做什么?” 那人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见只有李凌云一人,他稳住身形说道:“我,我过来走亲戚,结果迷路了,找不到他家在哪,准备先回附近的镇子上住一晚,明天再过来。” 李凌云见他背着包袱,倒真像是个赶路的行人,便又问道:“你家亲戚叫什么名字?是住在我们大前村吗?” 那人忙摇头:“不在大前村,他住在清泉村,大家都叫他孙老汉。难道这里是大前村?” 找孙老汉的? “孙老汉一家已经搬到县城去了,你若找他,得去县城。” 那人懊恼的拍了拍头,又连忙感谢了一番,这才快速离开了村子。 李凌云望着他,直到他他隐入黑暗后才转身回家。 安宁和小草还没有睡,见李凌云回来,安宁忙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李凌云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让她收拾收拾,明天跟着自己进城。 安宁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人去了趟县城,怎么就买了一套院子回来? 李凌云见她在发呆,捏捏她的脸笑道:“好啦,赶快收拾收拾睡吧,明早咱还得早起呢。” 安宁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一家明天就要搬去县城了,于是赶忙开始收拾东西。 第二天一早,李凌云去了赵清河家,让赵文武帮忙将行李送到镇上码头。 临走他对赵清河说道:“赵叔,我昨晚在村子口遇到了一个鬼鬼祟祟之人,他说是找孙老汉,但我看着他的行为有些怪异。”他将昨晚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赵清河听罢脸色一变:“这人怕是山上的山匪,下山踩点来了。” 虽然很少有山匪进村抢劫,但也不是说就一定没有,几年前隔壁村就被山匪抢过,还有几个村民被山匪给杀了。 若真是山匪来踩点了,那么不出几天他们就会来村里,得快点通知村民们。 想到这儿他对李凌云说道:“凌云,你这几天先不要回来,等庄稼熟了再回。” 李凌云知道他这是想让自己在县里躲几天,等山匪走后再回来。 他也是这么想的。 “赵叔,你们一家也跟我进城吧,我那里地方宽敞,你们住一段时间再回来。” 赵清河摇摇头:“我是里正,走了村里人怎么办,你快走吧,别耽搁了行程。” 李凌云见他坚持,只好作罢。 第60章 返回村子 到了县城后,李凌云先去伢行支付了剩余房款,又去县衙将房契过到自己名下,这套房子算是换了主人。 下午,一家三口去香满楼吃了顿好的,算是庆祝乔迁之喜了。 回来之后,他和安宁将秀才留下的东西整理了一番,有用的东西留下,没用的当柴火烧了。 这秀才应该是个好面子之人,外人能看见的东西,诸如堂屋的家具,书房的桌椅等都比较新。 但是外人看不见的东西,像厨房的家什、卧室的被褥等都已经很旧了。 安宁将被褥床单都拆下来清洗了一遍,晚上三人就在破草席上将就了一晚。 李凌云睡的迷迷糊糊,正在半梦半醒间忽然看到赵清河满身是血的朝他走来,说清泉村的村民都被山匪杀光了,村子也被山匪一把火烧了,让他一定要躲好,这段时间不要回去。 李凌云想跑过去扶他,可还没到跟前赵清河就跌倒在地没气了。 李凌云用力摇晃着他的身子,想让他醒过来,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赵清河就是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回应。 赵文武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抓住李凌云的肩膀,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哭诉道:“凌云哥,我的手被人砍断了,我好疼啊,你快救救我。” 李凌云被他的样子吓到,条件反射般往后撤,却被人从后面扶住,说让他小心点。 他转身朝那人道谢,却发现身后之人是缺了半个脑袋的孙氏。 李凌云浑身一震清醒过来,醒来才发现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转头望向窗外,外面晨光熹微,天亮了。 他晃了晃发懵的脑袋,穿上鞋子出了房门,朝着厨房走去。 安宁正在煮粥,见他进来,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李凌云将自己做了噩梦的事讲给她听,说罢他低声道:“我想回村看看。” 他一般不做噩梦,今早的这场梦来的太过突兀,又那么逼真,他有些担心赵清河一家。 清泉村的人是生是死他不在乎,但是赵清河家对自己有恩,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家人出事。 若真发生梦中的事情,他会良心难安。 安宁沉默的搅动着锅里的粥,良久,叹了口气说道:“吃完饭再去吧。” 她知道自己劝不住自家男人,里正一家对他们的好也让她说不出劝阻的话。 哪怕很担心他,不想让他去。 李凌云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你别担心,若真遇到危险,我会先保全自己。这几天你和小草不要出门,安心在家等我。” 安宁吸了吸鼻子,闷声道:“好。” 吃完饭,李凌云背上刀箭出门。安宁和小草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转身进去扣上了大门。 李凌云抵达清泉村时刚到正午,整个村庄一片祥和,和他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他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山匪并没有来。 赵文武正赶着牛车往家里拉青草,见李凌云又回来了,不解道:“凌云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爹不是说让你过几天再回来吗?” 李凌云望向他的双手,上面除了割草时留下的污渍,没有其他东西,手掌上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血迹。 他收回目光笑道:“不是说好要教你练习箭术的吗?正好这几天有空,就教你怎么射箭,你小子可要认真学,学不会我要拿棍子抽你。” 赵文武一听立马兴奋道:“真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认真学,不出三天就能学会射箭。对了,我娘做了红烧肉,你跟我去我家吃。” 说罢他拉着李凌云往自己家走。 李凌云没拒绝,他找里正有事相商,原本也是打算去赵家的。 赵清河看到李凌云进来,眉头一皱:“不是说了让你这几天不要回来吗?你怎么又回来了?快回去。”他说着就上来推李凌云。 李凌云没动:“赵叔,我是清泉村的一员,明知道村里会出事,却自己跑去安全之地躲起来,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回村?” 赵清河手上的动作一顿,望着李凌云的眼中有担心也有欣慰,他拍拍李凌云的肩膀说道:“你有这个心,成人泉下有知的话也会感到欣慰,罢了,那就留下来吧。” 李凌云说的没错,身为清泉村的一份子,在村子遭难之时不应该想着独自逃跑,这孩子有这样的觉悟,成人倒是可以瞑目了。 李凌云在赵家蹭了顿午饭,吃饭的时候他问赵清河,村里人对可能来山匪这件事如何看,赵清河叹口气,说他已经将这事通知了村民,但是很多人都不信。 那些相信自己的人里,还有几个带着婆娘孩子去了岳家躲灾,哪怕他说躲出去山匪会烧了他家房子,抢走家里的东西,依然劝不住他们。 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让村民们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警惕一点,不要睡得太死。 李凌云皱眉,清泉村的村民都是几十年前逃荒过来的人,那会儿基本上都是独户,哪怕现在已经是第三代人了,可依然没有形成宗族,所以大家的团结性很不好,真遇到事了就是一盘散沙。 若村里人根本没将赵清河说的话当回事,那他回来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在县城安安稳稳的待着。 可赵清河铁了心要留在村里,孙氏和赵文武见赵清河不走,他们也不走,自己若想护着他们,就得留在村子里,这简直就像个死循环。 必须得让村里人重视起这件事来,否则仅凭他和那几个村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李凌云望向赵清河:“赵叔,你看能不能让每家出一个壮劳力,我带着他们在村里警戒,若真有山匪劫村,也好及时应对。” 赵清河沉思片刻,咬牙说道:“行,我吃完饭就去召集人手。” 他是清泉村的里正,虽然昨天跟他们说这事儿时愿意相信的人没多少,但他若真要强制召集人手,村里人也不敢反对。 第61章 竞选里正 赵清河的速度很快,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将村里人都召集到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村民们一听他说还是为了预防山匪劫村的事,立刻都不满起来。 “里正叔,我家里还有活儿要干呢,你放心,我晚上绝对不会睡死,若真有山匪进村,我一定会有所警觉,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忙了。” “对对对,我也是,我家的老母猪快要下崽了,我这几天晚上都警觉着呢,不会出事的。” “清河啊,你就别杞什么天了,山匪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怎么好意思来村里抢东西呢?你就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里正叔莫不是被几年前隔壁村的事给吓到了,您放心,他们村出事,是因为村里有人惹到了山匪,这才将那帮杀神招惹进村里的,咱们又没有做与山匪结怨的事,他们又怎么会来村里呢。” 李成才笑道:“清河,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所以想拿大伙儿开玩笑?大伙儿可没你那么清闲,地里的庄稼还等着大家伺候呢。” 他说着朝四周望了望,大声朝众人说道:“大家都回去忙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聚集的人一听,纷纷开始往回走。 赵清河见众人准备离开,沉声道:“都站住!今天这事儿大家必须得重视起来,每家出一个壮劳力,组成巡逻队巡视村子,若谁家敢不出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见赵清河生气了,不敢继续走,只能不情不愿的又回来了。 有人嘟哝道:“里正今天怎么了,做什么非要在这事上死磕着不放。” “谁知道呢,大家都这么忙,却还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今天这事儿里正做的不厚道,要我说,他胆子太小了,听风就是雨,不适合做里正。” 李成才望了眼说话之人,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 见没人附和自己,那人继续说道:“他一句话就让全村人陪着他胡闹,这是一个里正该干的事吗?要我说,不如换一个人做里正,至少不会像他这样折腾人。” 大夏的里正可以由村民自己选举,只是选举完后必须要上报县衙,由县衙下发任命书后才算正式成为了里正。 周围的村民听到那人的话表情各异,却都没有开口。 他们都清楚,赵清河虽然胆小谨慎了些,但是为人公正,又能帮村里人解决问题,在十里八乡的里正里可以说是拔尖的。 他们有时候不听他的话,他也不会伺机报复,这样的里正可不多见了。 若换个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像赵清河一样公正的处理村里的事和村民间的纠纷? 他们不说话,可是总有说话的人。 离他们较远的一个村民听到那人的话立刻扬声道:“我同意换个人当清泉村的里正,我们需要一个有担当的人当里正。” 先前说话之人一拍双手,说道:“既然大家都有这想法,那趁着今天全村人都在,不如就现场推举一人出来竞选里正之位吧。” “我看李叔就很适合做里正,他的为人大家都清楚,相信他能将咱们村管理好。”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人群中响起几道附和声。 赵清河脸色难看的望着众人,这些说话的人都是和李成才关系好的,看来他们今天是有备而来,想将自己拉下马啊。 他倒不是不能让出里正之位,但李成才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若清泉村交到他手里,村民的日子定会过的艰难很多。 那几人说完后,人群里又稀稀拉拉的响起几道附和声。 最开始说话的人走到李成才身边,拉起他就往场中间走:“李叔,你上前说几句啊,大伙儿都期待你竞选里正呢。” 李成才推脱几句,假装迫不得已般,半推半就的走到了中央。 李凌云心中冷笑,李成才原本是打算在秋收之后再竞选里正之位的,却因为山匪的事让他抓住了机会,提前行动了。 明明这些人都是他找的托,现在却表现出一副自己被逼无奈迫不得已的样子,真当大家看不出来他的花招? 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个大伯要说些什么。 李成才压下心中的激动,故作为难道:“我本没有竞选里正之位的想法,奈何村民将我推了出来,既然众望所归,那我也不好意思拂了大伙儿的意,就豁出老脸和清河打打擂台吧。” “承蒙大伙儿厚爱,我在这里保证,若我当了里正,定会好好管理清泉村,乡亲们有事尽管找我,不管多大的事儿,我都尽力帮你们解决。” 他刚说完,人群中就响起一阵欢呼声:“好,我就知道李叔是个有担当的,这个里正之位就该你来做。” “同意,我也选李叔做里正。” “那我也投成才一票吧。” “我投赵叔一票,他做了这么多年的里正,对村里人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我相信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清泉村的里正了。” “我投李叔一票。” 李凌云见不少人在那几人的鼓动下都开始犹豫起来,便大声喊道:“我投我大伯一票!”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 李凌云怎么离开李家的大家都有所耳闻,赵清河对他怎样大家也看在眼里,李凌云怎么会将票投给李成才? 不少人都偷偷望向赵清河,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赵清河望着李凌云,虽然没说话,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赵文武听到李凌云的声音,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凌云哥怎么会…… 他捏紧拳头,准备上前去理论,却被孙氏抓住手腕拦下了。 他眼中盛着委屈,不满道:“娘……” 孙氏轻轻摇了摇头:“娘相信他的为人,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赵文武停下脚步,气呼呼的望着李凌云,他倒要看看,这人有什么理由选李成才。 李凌云见大伙儿都望着他,不紧不慢道:“我选我大伯做里正,这样的话,以后我上山打猎的时候若受了伤,就再也不用担心没人付医药费了。” 众人脸上的表情一凝。 他们想起,上次李凌云被闯进家里的野猪撞伤,李大山想让大家分了那只野猪肉,然后趁机让大家给李凌云凑医药钱。 当时要不是里正制止,他们就被李大山坑了。 若李成才做了里正,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又有谁会制止? 第62章 人 李家人对李凌云尚且如此,若村里人和李家产生冲突,李成才肯定会站在自家人那边,到了那时,谁给他们做主? 想到这儿,原本犹豫不定的村民立刻坚定了人选。 “我投赵叔一票。” “我也投清河,他最公正了。” “我投赵叔。” “赵叔。” 一时间,场上都是给赵清河投票的人。 赵清河这才理解李凌云的目的,他心中升起浓浓的歉意,他应该相信凌云的为人,可刚才自己却对他产生了误会。 赵文武听了李凌云的话,唰的转头望向孙氏:“娘,凌云哥这是……” 孙氏笑道:“现在相信你凌云哥了吧?” 赵文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到了这会儿,还有谁不明白李凌云的意思?有人小声夸赞他脑子活络,也有人暗自骂他是白眼狼。 李成才脸色铁青的望着李凌云,他没想到这个小畜牲居然会颠倒黑白,扰乱自己的计划。 为了今天这事,他费了不少心思,银子也花了不少,如今却功亏一篑,这怎能叫他不生气?! 最主要的是,他花的银子可都是女婿出的,就为了扶持自己成为清泉村的里正,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怎么跟女婿交代? 李小山站在人群里,双眼愤怒的望着李凌云,恨不能立刻上去将他痛扁一顿。 奈何自己如今已经打不过李凌云,只能出声讥讽道:“你可真有出息,专门背刺自己的家人。” 李凌云呵呵一笑,问李成才:“大伯,我选你难道不对吗?” 李成才没说什么,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今天这事已成定局,他再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笑话罢了。 清泉村选里正的事在李成才离开后也算是结束了,赵清河朝众人说道:“既然大家依然选我做这个里正,那么我还是那句话,每家选出一位青壮年,跟着凌云在村里巡逻。” 李凌云站出来说道:“大家觉得里正叔在小题大做,觉得他在浪费大家的时间,但是你们想想,万一真有山匪下山呢?那大家损失的可就不仅仅是时间了,还有财产,甚至是生命。” “和这些东西比起来,浪费一点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众人若有所思,良久,都点头说好。 李凌云说的不无道理,和生命比起来,些许的时间浪费就浪费了吧。 清泉村人口不多,有些人家只剩了鳏寡孤独,这些人是不适合加入巡逻队的,最后能抽出人来的人家只有二十户,也就是说,加上李凌云,巡逻队的成员只有二十一人。 二十一人就二十一人吧,总比没人的好。 这些人大多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倒不是说李凌云只要这个年纪的人,实在是,年长的人都觉得跟着李凌云胡闹有些不务正事,所以都派家里的孩子来了。 李凌云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至少这些人和他年纪相仿,他训练起来也不用顾及对方的身份。 未时末(下午三点),二十个汉子聚集在村子中央,等待着李凌云发话。 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武器,有人手里拿着砍柴刀,有人拿着菜刀,也有人拿着棍棒。 虽然装备齐全,但是众人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懒散。 李小山手里握着根手腕粗的木棒,懒洋洋的问李凌云:“我说李凌云,你将我们聚集在这里是准备干什么?别告诉我,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等山匪来了我们一窝蜂的冲上去,乱棍将他们打死。” 他哥在听了赵清河说村里有可能会来山匪后,立刻就带着嫂子回了岳丈家。所以今天来这里的人选就变成了他。 他其实是不想来的,但是爹说现在赵清河依然是里正,他们不能公然违背他的命令。 万一真有山匪下山,他们家却没出人,到时候村里人会戳他们李家的脊梁骨。 他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的来了。 但是爹也说了,让他去了巡逻队后借机给李凌云使绊子,让大家都看清楚,他在如何浪费大家的时间。 所以他才会说这样的话讥讽李凌云。 其他人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满的望着李凌云。 成立巡逻队的馊主意一定是李凌云建议的,否则里正叔绝不会让大家干这种闲事。 李凌云见众人很是不服的望着自己,嗤笑一声,说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我都清楚,但是我告诉你们,土匪一定会下山,哪怕这几天不来,秋收之后也会来。” 李小山呸了一声,说道:“李凌云,你少在这里胡扯,山匪就从来没劫掠过咱们村子,你说他们会来就一定会来啊。” “就是,李凌云,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家还有很多活等着我去干呢。” “李凌云,你想干什么就快点,不要耽误我回家干活。” 赵文武皱紧眉头问道:“凌云哥,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他是知道县令要剿灭山匪的事的,之所以这么问,是想配合一下李凌云,让他将这事告诉大家。 李凌云点点头:“最晚秋收后,县令会下令剿匪。” 众人听到他的话顿时一愣。 县令要剿匪?那山匪为了逃命不得到处乱窜? 若他们逃窜到村子里,村里的人岂不是有危险了! 想到这儿大家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许多。 李凌云的心情有些沉重,他还有一件事没说,柳初月让她花钱免除今年的徭役,其中必有原因。 城墙是前年修的,水渠是去年修的,柳县境内又没有开什么大工程,那今年的徭役做什么事? 想到坊间传的县令要剿匪的消息,再结合柳初月的警告,李凌云猜测,今年的徭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兵役。 县令要剿匪,可是手里的兵力是不够的。 哪怕城防军的两千五百人全部出动,分散到整个燕岭山脉也不够看,更何况,还得留下一部分人镇守县城。 到时候能进山剿匪的有一千人就不错了。 可燕岭山脉的山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么多人仅靠一千人是无法剿灭的。 怎么办?只能从百姓中抽人了。 清泉村本来人就少,再抽调一部分,剩下的人在山匪下山的时候能守住吗? 第63章 山匪来了 因着李凌云的话,众人脸上倒是认真了不少,赵文武问道\"凌云哥,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李凌云见大家不知不觉间站直了身子,显然是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开口说道:“长远的计划咱先不说,就说眼前的,你们今晚回去后告诉家里人,让他们将钱财地契等贵重物品藏好。” “若山匪下山,让家中的老人孩子都找地方躲藏起来。可以躲在炕洞里,或者是地窖里都行,但是千万不要到处乱跑,以免被山匪当成目标。” 众人点头应下。 山匪下山的目的是劫掠钱财,不是为了要人命,只要没人在他们面前晃悠,很少有山匪会四处找人去杀。 “你们按五人一组分队,每队负责一个方向巡视,看有没有人进村,若有,立刻大喊提示众人。其余三队的人在听到喊声后立刻支援。” “光靠咱们这些人的力量可能无法和山匪抗衡,你们今晚回去后告诉家里的其他壮年,若听到声音,拿上棍棒等武器出来和咱们一起抵挡山匪。” 李凌云知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可能很多人都不愿出来,所以他又加了一句:“人多力量大,劫匪看到我们人多势众,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若你们的家人都缩在家里不出来,那咱们这二十一个人就要做好伤亡的准备。” 到时候要保自己的命还是儿子的命,由他们自己选择。 众人听到李凌云说他们有可能会死,立刻都变得慌乱起来。 他们今天来这里,仅仅是为了完成里正的命令,他们觉得也就是陪李凌云浪费点时间,所以才没说什么就来了。 可若因为这样就招来杀身之祸,那还不如回家,若山匪真的来了,那就往别的地方跑,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 至少,这样没有生命危险。 李凌云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呵呵一笑:“你们是不是想着回家躲起来?或者是等山匪进村后逃跑?” “我告诉你们,山匪手里有弓箭有马,你们逃不掉的,就算你们能侥幸逃掉,但是你们的婆娘孩子也能逃掉吗?你们的房子牲畜能逃跑吗?” 众人眼中闪过挣扎,现场没人说话,不知在思索什么。 李凌云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沉声道:“我给大家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要去要留,一炷香后大家开始投票,少数服从多数。” 大家都沉默着。 时间过半,赵文武咬牙说道:“娘的,山匪也是人,我就不信我们怕死,他们就不怕死,留下干他们!” “我也同意留下,让他们看看,我们清泉村的男人可不是吃素的,想抢我们的东西,得付出代价!” “同意。” “我也同意。” 李小山想拒绝,但是见大家都选择留下来,只能不情不愿的说了句同意。 李凌云点点头:“既然大家都同意留下,那么我现在教大家一些小队配合御敌的方法,到时候大家尽量和小队的成员配合着御敌,不要让自己陷入险境。” 接来的时间,众人按照所使用的武器分成四队,李凌云又和大家一起做了几个腰叉盾牌之类的武器,带着众人练习如何在确保自己不受伤害的情况下配合队友拿下敌人。 练到傍晚时分,大家回去吃饭,然后又自发的去各自的方向巡逻。 李凌云背着弓箭安静的坐在河边的柳树上,望着村口的方向。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山匪采点之后不会等太长时间就会行动。 李凌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甚至不知道他们来不来,但他知道,自己提高警惕绝对不会错。 月上中梢,四周除了虫鸣声和不远处巡逻小队的哈欠声,再听不到一点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精神抖擞的小队成员这会儿都已经开始靠着树打起了盹。 李凌云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忽然看到村口有一伙儿人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 他精神一振,立刻朝前面树下的几人扔了一颗石子。 正在打盹的赵文武被石子敲醒,迅速推醒了其他四人。 等他握着长刀站起身,看见村口的人影后,立刻大声喊起来:“山匪来了,山匪来了!” 辛森慌慌张张的站起身,用力敲响了手上的铜锣。 清脆的铜锣声传出去老远,其他三个方向的小队成员听到声音立刻朝着村口跑。 见自己等人被发现,村口的人影骂着脏话,加快速度朝村里跑来。 人堆里亮起几支火把,照亮了周围的众人。 李凌云发现,来的人不少,有拿弓箭的,有拿大刀的,还有人提着棍棒,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三十几人。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瘦猴似的男人,个子矮小,但是脸上却透着凶光,一道疤痕像蜈蚣般自他的左眼眼角一直贯穿到右脸下颌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 他手举大刀,嘴里不断怒吼着:“冲啊,杀光村里的男人,将女人和孩子都带回山寨,让兄弟们好好过过瘾!” 他身后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李凌云瞄准最前面的刀疤脸,拉满弓后射出一箭。 箭矢飞速而出,下一瞬,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正在往前冲的众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李凌云有些可惜,这一箭被刀疤脸给躲开了,箭矢射中了他身后的一个弓箭手。 “对面有弓箭手,大家小心!”刀疤脸躲进人群中大声喊道。 李凌云再次弯弓搭箭,朝着刀疤脸射出一箭,刀疤脸已经警觉,再次躲开了箭矢。 “他在河边的树上,将他射下来!” 人群中顿时射出五支箭矢,均朝着李凌云所在的大树飞来。 李凌云迅速跳下树,一头扎进了水里,进水的前一刻,他将手中的弓朝远处一扔,稳稳的扔在了岸边。 对面的弓箭手是个威胁,他得找机会先将这几个人消灭掉,否则他们这边太吃亏了。 山匪见威胁消失,又开始动了起来。等他们进入村子,其他三队的人也已经到了。两方人马相遇,战争一触即发。 第64章 全歼对面弓箭手 村里响起一阵喧闹声,一盏盏油灯相继亮起,村民们拿着棍棒菜刀等武器,呼啸着冲向了村口。 另一边。 对面的弓箭手见村中竟然有人擅长射箭,皆是一惊,立刻退到队伍的最后方,拿起弓箭瞄准了小队成员,开始射击。 好在李凌云下午刚刚带人制作了几面坚固的盾牌,箭矢射中盾牌,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战斗,从没接触过这种场面的众人皆是大脑空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赵文武焦急地大声喊道:“拿腰叉的快点挡住敌人啊!” 听到这句话,众人猛然回神,想起了下午李凌云传授给他们的御敌方法,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辛森迅速握紧手中的腰叉,紧紧盯着前方逼近的敌人。当敌人接近时,他用力一叉,成功叉住了对方的腰部。 那名山匪腰部受阻,无法继续向前迈进,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举起手中的长刀向辛森砍去。 可是由于腰叉手柄长,尽管他尽力弯曲上半身,却始终无法触及辛森。 赵文武却趁他挥刀的时候一刀砍在他脚踝上,那人惨叫一声迅速后退,却因为脚筋被砍断而跌倒在地。 几人顾不上地上的人,立刻去支援一旁的队友。 李凌云在距离岸边大约十米的地方浮出水面,他原本打算上岸,但当他抬头时,却发现岸上有两个弓箭手拉着弓,正聚精会神的注视着河面。 他心中一惊,迅速将头沉入水中,继续向下游游去。 游出十几米远后,他再次浮出水面。这次,他选择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在水草的掩护下悄悄爬上了岸。 远处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激烈,这让李凌云心中很着急。 他深知,尽管山匪可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他们的战斗力肯定比村里的人要强得多。 如果战斗持续下去,村民们很可能无法抵挡山匪的攻击,从而选择溃逃。 若真如此,杀疯了的山匪定会血洗村子。 不能让敌方占据绝对优势!得快一点消灭这五个弓箭手,然后伺机对敌方后排进行收割。 可是弓箭在离自己六七米的地方! 他想了想,又钻进水里,朝上游了六七米,到了自己扔弓的地方,悄悄从水下伸出一只手,捏着弓又悄咪咪走到刚才的位置,这才再次上岸。 他悄悄拉开弓,瞄准了左边的那个弓箭手。起身的瞬间,将箭矢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那两个弓箭手也发现了他,立刻调转弓箭,朝着他射出一箭。 李凌云在射完箭后将弓箭再次往下游扔出,然后转身又跳入了水中,利用水的掩护,完美隐藏了自己的身影。 嗖嗖两声,箭矢先后射入水中,但由于李凌云游的较快,并没有射中他。 反观岸上,那人射出箭矢后再闪躲已经来不及了,箭矢正中眉心,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另一人见同伴死了,立刻慌了神,匆忙间朝着水中连射三箭。 在他力竭的瞬间,不远处的水面上再次露出李凌云的身影。 他捡起弓再次出手,死神之箭飞速而出,瞬间贯穿对方喉咙。 第二个弓箭手倒地。 远处,两方人马已经战在一起,对面剩余的三个弓箭手站在战场外,不断放箭扰乱村民的防御。 已经有五六人被箭矢射伤,倒在地上不停呻吟,其余村民有所顾忌,反抗起来畏首畏尾,在对面凶悍的拼杀下士气十分低沉,眼看着就要溃败了。 李凌云躲到一棵柳树下,瞄准其中的一个弓箭手射出一箭,那人一直注视着前方的人群,没想到有人会在身后放冷箭。 直到被李凌云一箭贯穿了后心,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负责警戒河面的两个弓箭手已经死了。 他身边的两人感受到身后的威胁,立刻转身朝着李凌云的方向射出两箭,射完之后迅速钻进了人群。 李凌云闪身躲到柳树后,等箭矢飞过树干,他蹲下身,换了个方向继续射出一箭。 这边箭矢刚离弦,那边就飞过来两只利箭。 那两人虽然钻进了人群,但并没有躲起来,而是拉开弓一眼不错的盯着李凌云的位置,他刚露头,对面便动手了。 可惜两人错判了李凌云的位置,虽然箭矢很快就飞出去了,但是却没有射中李凌云,而是从他刚才站着的位置飞了过去。 反观对面,山匪站的太过密集,李凌云射出的那一箭虽然没有射中两个弓箭手中的任何一个,但是却正中一个拿刀的山匪大腿。 那山匪原本在和赵文武对砍,因为忽然中箭,他因痛失神,被赵文武一刀砍在胳膊上,整条胳膊都被砍了下来。 那人惨叫一声,左手捂住断臂退出了战场。 李凌云躲在树后伺机而动,他不知道对面是否仍然在瞄准自己,于是便随手捡了颗石头扔了出去。 下一瞬,两支箭矢飞速射了过来。 箭落的瞬间,李凌云站起身,朝人群再次射出一箭,带走了一名山匪。 他数了数腰间箭袋里的箭矢,原本有二十支箭,这会儿却只剩了五支,除了射出去的那几支,剩下的都在下水的时候遗失了。 他顾不上心疼,将箭袋绑紧后再次悄咪咪的下水。 低头沿着水岸朝上走了七八米后,他从水中现身,拉开弓瞄准了远处那两个并排站着,张弓注视着柳树的弓箭手。 手中的弓被他拉满,等箭矢蓄满力后松手。 弓弦发出一声轻鸣,箭矢飞速射向那两个还在注意着前方大树的山匪。 “小心!”刀疤脸砍倒一个村民后,准备转身去砍左边的另一个村民,转头的瞬间,却看到了在岸边露头的李凌云。 此时,李凌云已经射出了一箭,正在从箭袋里抽第二支箭,准备再射一个山匪。 见刀疤脸发现了自己,李凌云朝他冷笑一声,弯弓朝着离他不远的一个山匪射出第二箭。 先前的那一箭穿过第一个弓箭手的脑袋,又射进了第二个弓箭手的耳朵,而这时,两人才反应过来,李凌云早已不在柳树下。 可是这会儿明白为时已晚,两人只能含恨九泉。 而后面那支箭也没有放空,直勾勾射进了那个山匪的右肩。 刀疤脸睚眦欲裂,他扬起刀怒吼一声,带着七八个人朝李凌云所在的方向追了过来。 他一走,村民那边的压力大减,赵清河一棒子将追上来的山匪打退,大声喊道:“山匪头子跑了,大家坚持住,我们一定能赢!” 原本士气低迷,准备跑路的村民见那刀疤脸真的带着人离开了战场,立刻被鼓舞了士气,咬牙继续和剩余的山匪战斗。 李凌云见刀疤脸追了上来,再次射出一箭后立刻转身朝村外跑。 第65章 追逃 刀疤脸见他跑了,追出几米后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 他和李凌云之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能不能追上还不一定,不如返回去多砍几个反抗的村民。 他暂时不想和李凌云计较,可李凌云又怎么会放他回去?见他带着人转身,立刻弯弓搭箭,朝着几人射出一箭。 刀疤脸没走两步,身边的一个小弟就被射死了,他握紧双拳怒吼一声,转过身咬牙切齿的望着李凌云,眼神中尽是喷涌的怒火。 李凌云抬手在脖子上比划几下,再次抽出一支箭瞄准了刀疤脸。 他身上只剩了两支箭,所以这次他并没有射出,就那么平静的望着刀疤脸。 刀疤脸被如此羞辱,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平息,大喊一声带着剩余的六人追了上来。 李凌云拉满弓,始终瞄准着刀疤脸,等双方的距离只剩四米左右时,他忽然调转方向松开弓弦,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村子。 刀疤脸一直警惕着李凌云,怕他在自己跑动的时候出手。 他做好了随时躲避的准备,却没想到李凌云在最后关头调转了方向。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李凌云根本没打算射自己,他的目标一直都是他身边的人,他之所以瞄准自己,只是想让其他人降低警惕。 他想推开身旁的弟弟,可是李凌云在射箭的时候他条件反射的朝一边躲了一下,箭矢射向的又是另一边的方向,就算他想救人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身边的那人其实也在警惕李凌云偷袭,可是见他始终瞄着哥哥,心中的警惕之意便稍稍减轻了一点。 可就是这点大意,让他没躲开李凌云的箭矢。 箭矢从他左眼射入,又从后脑射出,那人当场就没了气息。 刀疤脸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身边那倒下之人。 下一瞬,他大喊一声,跑过去抱住那具尸体用力摇晃起来:“向阳,醒醒,你醒醒啊!你不要吓哥哥!” 可无论他怎么摇晃,地上的人依然软塌塌的倒在他怀里,给不了一点回应。 刀疤脸双眼猩红,见弟弟已死,颤抖着手将他圆睁的双眼合上。 他的心在滴血,李凌云杀的这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朝天发出一声悲恸的哭喊,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尸体放在地上后,握紧手里的刀快速朝着李凌云追去。 他今天一定要将这个杂碎碎尸万段!一定要血洗整个村子,让他们全部为弟弟陪葬!!! 清冷的月光照耀着大地,李凌云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路上跑,跑出去五十几米后,他绕进一旁的田埂上,朝着北面山上跑去。 这里没有障碍物,他一个人对上对面六人,根本没有胜算,只有将他们引入树林,借着树林中的优势,才有可能从他们手中逃脱。 刀疤脸见李凌云朝着山林跑,猜到了他的意图,他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加速追了上去。 其余几人见他往山上跑,脸上也露出看傻子的表情。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怕不是忘了自己等人是什么身份? 他们是山匪,山匪最擅长的就是丛林作战,这人是嫌活得太久,急着去送死? 今天这人的命,他们要定了。 今天这村,他们也屠定了。 李凌云跑进山脚的树林里之后,迅速找了一棵大树躲在了后面。 刀疤脸见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立刻让众人分散开来,呈扇形继续追击。 进入山林,周围黑了下来,外面还能看到人影,但是在树林里是一点亮光也没有了。 李凌云在树后喘匀气息,猫着腰朝林子里面跑。 刀疤脸看不见李凌云,但是却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朝众人提醒一句,快速追了上去。 李凌云跑出去十来米后再次躲到一棵树后,将箭袋里的最后一支箭抽了出来。 他拉弓瞄准刀疤脸,片刻后又将箭矢调转方向,朝着左边那轻缓的脚步声射出。 对面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道身影便倒在了地上。 其余几人听到声音放慢了脚步,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刀疤脸想提醒众人小心李凌云手中的箭,但又怕自己出生后会变成李凌云攻击的对象,只能咬牙将想说的话压了下去。 林子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忽然,林中吹起一阵风,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与此同时,五道身影快速接近李凌云躲藏的大树。 李凌云意识到对面想趁着风声扰乱自己听觉的瞬间接近自己,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刀转身朝林子深处跑。 刀疤脸惊喜道:“他身上没有箭了,大家将身上的火折子吹亮,然后一起上,将他乱刀砍死!” 他为什么能断定李凌云手里没有箭矢了?因为他听到了李凌云抽刀的声音,既然手要握刀,自然就没有射箭的机会了。 刚刚虽然有风声,但自己五人的脚步声也不是完全听不见,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这人既然能杀死之前那位兄弟,说明哪怕在黑暗中,他也能盲射。 可他没有选择射箭,反而拔出了手中的刀,说明什么?他身上没箭了! 这人有威胁的地方也就是他手中的那把弓箭,如今没了箭矢,他就变成了没牙的老虎,还能有什么威胁? 看来老天都想让自己给弟弟报仇! 他话音刚落,周围便亮起五道火光,照亮了方圆之地。 李凌云听到声音立刻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但五人是按扇形分散开的,尽管李凌云身前的那棵树很粗壮,依然被最左边的那人发现了他的身影。 “老大,他在前面那棵大树后面!” 李凌云听到声音,只好继续朝里跑。 刀疤脸见状,嘿嘿笑着追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今天这人到底能跑到哪去。 李凌云暗自苦恼,若这几人继续这么追下去,他的体力迟早会被耗尽,到了那时,自己就会变成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想到这儿,他佯装摔倒,跌跌撞撞的朝着一旁倒去。 那个方向的人正是提醒刀疤脸的男子。 第66章 支援来了? 那男子见他快要摔倒在地,立刻兴奋的加快了速度。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朝着他围过来。 李凌云原本就离这男子最近,刚刚借着摔倒的机会又往他那边跑了几步,再加上对方也加快了速度,这会儿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了两米左右。 那山匪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奔跑间举起手中的刀瞄准了李凌云的脑袋。等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了一米后,他双手握刀用力朝着李凌云挥下。 可他忽然发现,原本稳不住身形的李凌云却朝右跨出一步,稳稳的避开了自己手中的刀。 下一瞬,李凌云的刀砍向了他的脖颈。 那山匪来不及做出反应,脑袋就已经高高飞起,无头尸体在惯性的驱使下又向前跑了两步才倒地。 现场还活着的只剩下了四个,但这四人都已经围了上来。 李凌云手中的刀还未收回,刀疤脸就率先举刀朝他砍了过来。 李凌云此时旧力已泄新力未生,再抬刀抵挡已来不及,只好顺势在地上一滚,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对方的长刀。 可不等他起身,另外三人手中的长刀又至,李凌云只能继续朝前滚出几米,堪堪躲开。 他一个鹞子翻身站起,下一瞬,看到刀疤脸手中的长刀在他面前放大。 李凌云双眼圆睁,上半身迅速朝后仰倒,刀刃贴着他的鼻子划过,带起的风声吹乱了头发。 刀疤脸见一击不中,立刻抬起右腿踹向李凌云的肚子。 李凌云被踹翻在地,借着惯性朝后滚出几圈,再起身时,两方已经拉开了四五米的距离。 刀疤脸手持长刀一步步靠近他,语气森冷道:“你敢杀我弟弟,我要砍断你的手筋脚筋,将你带回山寨,每天割一片你身上的肉,用来祭拜的弟弟。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往后的每一天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其他三人脸上泛着嗜血的笑,一步步将李凌云包围。 李凌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握长刀,脸上闪过挣扎之色,片刻后他大喊一声迎向刀疤脸。 刀疤脸舔了舔嘴唇,双手握刀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其他三人见状,也立刻朝着李凌云追过来。 可就在四人以为李凌云的目标是刀疤脸时,他却忽然转身,捂着腹部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他用力朝前甩出匕首,然后加速朝着前方冲去。 匕首率先飞出,正中面前之人的眉心,他手举长刀,不可置信的望着李凌云。 李凌云跑过他身边,用力将他推向右侧那人,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跑。 刀疤脸气得哇哇大叫起来,提着长刀朝李凌云追去。 其他两人也顾不上抬同伴的尸体,跟在刀疤脸身后往山下追。 山匪常年在山上活动,速度要比李凌云快一些,李凌云刚跑到山脚下,就被身后的三人追上了。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破风声,李凌云一个急转弯,堪堪躲开了对方的攻击,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跑。 刀疤脸见一击未中,举起手中的刀用力朝李凌云掷出。 李凌云转弯时身子不稳,在跌跌撞撞的跑了四五步后踉跄着摔倒在地,也就是在这时,一把长刀从他头顶飞过,插入了不远处的草丛里。 双方皆是一愣。 “他娘的,这杂碎运气真好。”刀疤脸怒骂一声,夺过一旁小弟手里的刀,朝着李凌云追来。 李凌云没想到自己不小心摔的一跤居然救了他一命,他来不及高兴,爬起来绕到一旁的大树后,躲避刀疤脸的攻击。 刀疤脸绕桩而走,追着李凌云不撒手,眼见另外两人也围了上来,他只能硬着头皮举刀挡开一人手中的长刀,又抬腿将另一个没了武器的山匪踢倒。 刀疤脸狞笑着,举起大刀朝李凌云砍下,李凌云用力推开面前人的刀,向前跨出一大步。 原本要砍在他后脑上的刀没砍到要害,却在落下的时候划过了他的大腿后侧。 腿部火辣辣的痛感让李凌云倒吸一口凉气,他忍着剧痛继续朝前迈出一步,手中长刀顺手一挥。 被踹倒在地,正在起身的那人感觉脖子间一阵清凉,下一瞬,他惊恐的抱住脖子睁大了双眼。 刀疤脸脸色大变,大声喊道:“老七!” 见老七在踉跄两步后轰然倒地,他大叫一声,和另外一人一同朝着李凌云追去。 李凌云腿部受伤,知道继续跑下去肯定会被追上,于是停下脚步握紧手中的刀,准备和对方来个正面厮杀。 眨眼间两人就到了李凌云面前,一左一右朝着李凌云攻来,李凌云用刀架住刀疤脸手中的长刀。 手上传来的力道让他明白,这人手里的功夫不弱。 能两次躲开自己射出去的箭矢,说他没点本事也没人信。 另一人见李凌云被牵制住,举刀朝着李凌云腹部刺去。 李凌云用力挑开刀疤脸手上的刀,后退的同时提刀也朝着对方腹部刺去,完全就是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 那人见状立刻收回大刀朝后退了两步躲开了这一击。 双方追逐了一个多小时,此时都累的气喘吁吁,李凌云见他后退,也没有继续追上去,而是握刀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刀疤脸见两人围剿依然没有伤到李凌云,他喘着粗气停下脚步,冷眼望着他。 片刻后,他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沉声道:“小子,敢不敢像个男人一样跟我决斗?” 李凌云呵呵一笑:“那有什么不敢的?有本事你我都到前面的大路上去,那里地势平坦,我们可以好好的大战一场。” 刀疤脸嘴角勾出一抹狞笑,低沉着嗓音道:“可以,走吧。” 自己手下的那些弟兄们此时应该已经将村子里的人都拿下了,到了大路上,老六偷偷去叫人,他拖住这人的脚步,他就不信了,到时候二十几号人还拿不下一个受了伤的村夫? 李凌云见他收起了刀,也将手里的长刀抵在地上,倒退着慢慢往大路上走。 他不相信刀疤脸的话,但此时自己受伤了,若依然和对方硬拼,就算最终能将两人拿下,也必然会落得个身受重伤的下场,不如先拖着两人,等到了路上再做打算。 三人慢悠悠的朝着路上退,可还没走多远,远处的村子口冲出一大群人,朝着山脚这边冲来。 刀疤脸身边的男子面上一喜:“老大,咱们的人来了!” 第67章 刀疤脸死 凌云心中一惊,转头朝着村口望去。 那里冲出了一群人,其中的好几个人手中都举着火把,照亮了方圆一大片地方。 跑在最前面的那人他无比熟悉,不是赵文武还能是谁? 冲过来的不是山匪,而是村里人! 刀疤脸在听到老七说他们的人过来了,立刻高兴的望向村口。 可是等看清那一张张脸后,气的一巴掌拍在那人的头上:“你个蠢货,那是咱们的人吗?快将这人杀了!” 村里人成群的冲出村子意味着什么? 自己带过去的那帮兄弟怕是凶多吉少了啊! 若不抓紧时间将这人杀了,等那些村民追上来,再想杀他就没有可能了,甚至自己两人能不能离开都不一定。 那名叫老七的山匪此时也看清了来人,忙握紧手中的刀,跟着刀疤脸一起朝李凌云攻来。 李凌云在看见村民的瞬间就加速冲了出去,这会儿已经离两人有四五米的距离了。 可他腿上有伤,再继续跑出四五米后被身后的两人追上,只能转过身来应战。 双方又战了四五回合,李凌云胳膊上挨了一刀,对面也不好过,刀疤脸握刀的手背被划破,老七的大腿被刺伤。 三人都已负伤。 刀疤脸还要再次攻击李凌云,却被老七拉住:“老大,再不走咱们就走不了了。” 刀疤脸见那群手持武器的村民离自己只剩了十丈左右的距离,知道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只好收了手中的长刀,扔下一句:“老子不会放过你。”的狠话后转身朝西跑去。 他们想跑,李凌云却不想放两人离开。 刀疤脸这人睚眦必报,若这次放跑他,清泉村不得安宁不说,怕是县城的安宁和小草也会遭到他的毒手。 所以,在刀疤脸转身的瞬间,他用力将手中的刀扔了出去。 刀疤脸根本没想过李凌云都已经成那样了还会袭击自己,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闪躲,等听到身后的破风声再想躲避时已经晚了,长刀直接刺进了他的右腿。 他惨叫一声,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老七见老大被偷袭,愤恨的瞪了李凌云一眼,扶起刀疤脸跌跌撞撞的朝着远处跑去。 赵文武跑过来,一把扶住李凌云,焦急道:“凌云哥,你没事吧。” 李凌云摇摇头:“没事。” 他从赵文武腰间的箭袋里抽出一支箭,解下自己腰上的弓,朝着前方逃跑的两人射出一箭。 由于胳膊受伤,他拉弓的时候使不上太大的力,射出去的箭矢只是轻轻插在了老七的后背上,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赵文武见状,说道:“凌云哥,你先歇会儿,这两人交给我们。”说罢他松开扶着李凌云的手,带人追了上去。 李凌云在后面喊:“小心点,那个刀疤脸很阴险。” 赵文武似是听到了他的话,追上两人后并没有率先扑上去,而是等身后的村民都到了,一行人才蜂拥而上,将刀疤脸和老七制服。 李凌云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让刀疤脸跑掉。 等众人押着两人走过来,李凌云问赵文武,村里怎么样了。 赵文武将他走后的事大致的讲了一遍。 刀疤脸带着几个山寨的核心成员去追李凌云后,赵清河立刻大喊着说山匪头子带人跑了,让他们坚持住。 刚开始,混战的山匪并不相信他的话,毕竟老大带人离开时喊的是去捉拿那个射箭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了呢? 可是双方混战了两刻钟依然不见刀疤脸回来,大伙儿心中便升起了一丝怀疑。 就一个弓箭手,老大带着七人去追,这么长时间还追不到人吗? 再看自己这边的人,有不少人已经负伤,而对面的村民虽然一个个的都很慌张,却没有撤退的意思。 大伙儿心中更加不安,难道老大觉得打不赢,所以率先跑了? 等地上倒了四五个山匪,众山匪心中的恐惧更甚。 就在大家怀疑老大是否真的已经跑了时,赵清河又喊道:“山匪头子这么久还不回来,要么已经跑了,要么被凌云杀了,大家坚持住,等凌云回来,让他一箭一个射死这些贼匪。” 已经没了信心的山匪听到这话顿时丧失了再战的勇气,纷纷开始转身逃跑。 赵清河让人赶快将受伤的村民抬进了村,然后让赵文武带着人,来找李凌云。 刀疤脸和老七手中的火折子在黑夜中简直就是指路明灯,他们顺着火光追过来,便碰上了李凌云。 赵文武指着刀疤脸问李凌云:“凌云哥,这两人怎么办?” 李凌云有些头疼,以他的想法,为了以绝后患,直接将两人杀了了事,但是他又怕村民们心软不同意,于是问大家:“你们觉得呢?” 谁知他刚开口,众人立刻义愤填膺道:“直接杀了,他们既然敢下山抢劫,就要做好失败被杀的准备。” “对,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刀疤脸见这些人敢杀他,脸色铁青的望着大伙儿。 他身边的老七脸色煞白,哭求道:“好汉们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有个村民朝他脸上呸了一口,愤怒道:“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杀我们村的村民时怎么不见你们害怕?你们就该死!” “就是,张叔、钱爷爷和小狗子都被山匪杀死了,还有好几个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这些都是他们引起的,若不杀了,难平民愤!”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李凌云一愣,张木匠他们被山匪杀死了? 自家的大门和厨房门都是张木匠帮忙做的,因为是野猪毁坏的门,李凌云又杀了野猪,张木匠认为他对村子有功,便没收工钱。 他的脑海里浮现起张木匠拿着瓢舀草木灰水施肥的样子,那天他不好意思的脸还在眼前。 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 他握紧手中的刀,冷声道:“那就让他们俩给张叔等人陪葬吧。” 说罢他举起刀,一刀砍下了两人的脑袋。 原本还在嚷嚷着要杀了两人的村民见李凌云眼都不眨一下就出手,饶是他们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也不禁被吓了一跳。 李凌云这个杀神,还真将两人给杀了啊。 霎时间,众人望向李凌云的眼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第68章 要赶李凌云走? 李凌云未理会众人异样的眼光,在赵文武的搀扶下往回走。 村子口,赵清河带着未参与战争的村民在清理战场,见李凌云回来,立刻上前问道:“凌云受伤了?” 李凌云笑笑:“一点小伤不碍事。” “你这孩子,胳膊上的伤口那么深,说什么不碍事,文武,快将凌云扶到家里去,让你娘给他擦一擦伤口。” 他说罢拍拍李凌云的肩:“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青石村请赤脚郎中了,很快就会回来给你们医治。” 李凌云点点头,正准备跟着赵文武往赵家走,却在这时,有个村民拦住了他:“慢着。” 李凌云停下脚步望向拦路之人。 这人就是中午起哄说重新选里正的人,葛平。 李凌云偏头望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李成才。 自己这个大伯准备干什么? 葛平望向赵清河:“里正,咱们村今天死了三个人,更有不少人受伤,对我们一个个家庭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这件事得有人负责吧?” 周围正在打扫战场的村民听到他的话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 赵清河皱眉道:“山匪已经被击退,山匪头子也已伏诛,咱们取得了胜利,还需要谁来负责?” 葛平冷笑一声,指着李凌云说道:“要不是李凌云非要闹着组建什么巡逻队,咱们村的那些汉子也不用和山匪起冲突,不和山匪起冲突他们就不会受伤,村里也就不会死人!归根结底,这件事都是李凌云引起的,他不该负责吗?” 李凌云挑眉望向李成才,他大伯这是想让自己赔偿村里人的损失? 赵清河瞪了葛平一眼:“要不是凌云组织村里的汉子们对抗山匪,村里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你不感激他也就罢了,怎么还倒打一耙,好赖不分呢?” “若不是李凌云带人反抗,也许那些山匪就只是进村抢一些钱粮就走了,可就因为李凌云的阻拦惹恼了山匪,这才大开杀戒,让村里人死的死伤的伤,这次的事,罪魁祸首就是他!” 村民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也许真如葛平所说,这些山匪只是想抢一些钱粮就走呢? 可转念一想,这种事儿怎么能抱侥幸心理呢? 有人觉得葛平说的有道理,也有人不赞同他的说法。 “你说山匪只是抢一些钱粮便会离开,可那也只是你的猜测,也许他们进村后会烧杀抢掠呢?” “就是,山匪进村后再想反抗就没机会了,今天虽然死了人,但是保住了村里的大多数人也是事实,所以,我不认为凌云有错。” “对,要不是凌云带着人反抗,咱们得损失多少财产?他是咱们村的大英雄!” “就是。” 葛平见大家都向着李凌云,悄悄望了一眼李成才,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便继续说开口。 “你们的财产是保住了,可有三家死了人!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又怎么说?若李凌云不反抗,也许他们都只是丢点钱粮,总比丢了命的好吧。” 李凌云呵呵一笑:“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葛平脸色难看道:“你害的村里蒙受了如此大的损失,还有什么脸面见父老乡亲?要我说,你就该在赔偿了村里的损失后自觉离开村子,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李凌云恍然大悟,绕了这么大个弯,原来是想让自己掏完钱后再赶走自己。 自己这个大伯是怕他下次竞选里正时自己继续捣乱,所以想先将自己赶出村子,以绝后患啊。 可是,自己凭什么要离开? 主动离开和灰溜溜的被人赶走是不一样的,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嗤笑一声望向葛平:“我要是不走呢?” 葛平见他嘲讽的望着自己,瞪他一眼,然后朝赵清河说道:“里正,你是村子的领头人,你说说,像李凌云这样损害村子利益的人是不是该赶走?” 赵清河冷着脸:“组建巡逻队是我的主意,我看李凌云身上有些本领,便让他带着村里人巡逻,以免山匪进村祸害村民,怎么,你有意见?” 李成才听他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赵清河这个蠢货,这种时候怎么能承认这件事是他的主意呢? 村民们现在都觉得李凌云做得对,可时间长了,都会慢慢产生一种想法,若当初他们不反抗,山匪是不是就不会杀人,那么村里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这种想法一旦产生,必定会一日比一日强烈,那三户死了人的村民更是会这么想。 到时候,大家只会觉得是赵清河这个里正下了错误的命令,才导致了村民被杀的悲剧发生。 一个给村子带来危险的里正还有必要留着吗? 到了那时,必定会有人提出重新选里正的想法,那自己不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新里正? 想到女婿承诺自己的好处,他激动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葛平也着实没想到赵清河居然会将这事揽到自己身上,他故作为难道:“虽然命令是您下的,但您一定是被李凌云给蒙蔽了,才做出了这样糊涂的决定,归根结底还是李凌云的错。” “里正叔,你别再包庇李凌云了,今天不将他赶出清泉村,就算我不说什么,那三家死了人的也不会答应。” 他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哭声:“李凌云害死了我儿,里正叔,你可得为我们一家做主啊!” 李凌云转头朝村里望去,见狗蛋一家抬着狗蛋的尸体,哭哭啼啼的走了过来。 刚才说话之人正是狗蛋的娘苏氏。 苏氏走到赵清河面前,示意家人将狗蛋的尸体放在地上。 随后她一把抓住赵清河的衣袖,哭道:“里正,要不是李凌云带着狗蛋去和那些山匪厮杀,他也不会死,我的狗蛋今年才十七岁,他的孩子才一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里正啊,你可得为我们一家做主啊!” 赵清河眉头紧皱,不满道:“苏氏,狗蛋刚走,你不让他安息,到处乱跑什么?” 虽然这苏氏是狗蛋的后娘,但死者为大,她怎么能抬着狗蛋的尸体到处乱跑呢? 第69章 屠村 苏氏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泪水,指着李凌云,对赵清河说道:“狗蛋因他而死,他却好端端的活着,狗蛋的生魂又怎能安息啊!” “里正,狗蛋是为了村里人战死的,你不能子让他死后还要天天看着这个杀人凶手在村子里逍遥吧,求里正将李凌云赶出村子,让那三条被他害死的生命得以安息。” 众人面面相觑,一会儿看看里正,一会儿又看看李凌云和苏氏,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打心眼儿里不想让李凌云走,他带领大家击退了山匪,保护了村子。 若这样的人被赶走,那他们还是人吗?下次山匪再来,还有谁会出手? 可是苏家因为抵抗山匪而失去了一个孩子,如今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也不好反驳。 赵清河脸色难看,冷声道:“狗蛋这孩子虽然死的可惜,但凌云为这个村子付出了多少大家有目共睹,你别再说一些没有道理的话了。将狗蛋抬回去吧。” 苏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拍着大腿哭喊,却在这时她惊恐的发现,东面大路上出现了几道人影,在快速朝着村口这边跑。 众人见她突然停止了闹腾,都感到十分诧异。 他们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东方,皆心中一惊,难道山匪又回来了? 收拾战场的村民纷纷拿起地上的棍棒,神情紧张的望着东边的路。 远处的身影渐渐靠近,众人看清对方的脸后放松下来。 不是山匪,是赵清河派去请郎中的两个村里人,除此之外,李大山一家三口也在。 李凌云发现几人脸上带着惊慌,边跑边不时朝后望。 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赵清河见那两人慌慌张张的回来,身后也不见郎中的身影,忙问道:“小柱,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请的郎中呢?” 那位叫小柱的年轻人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里正叔,青石村,没,没了。” 赵清河脸色一凝。 什么叫没了? 青石村虽然人少,但也有二十来户人家,怎么会没了? 李成才原本躲在人群里,见李大山回来,挤出人群问他:“大山,你们怎么回来了?” 儿子不是带着儿媳去岳家躲灾了吗?怎么大晚上的跑回来了? 一路上没哭的李俊见到李成才,哇的哭出了声,他抱住李成才的大腿,颤抖着身子,死活不肯松手。 李成才见宝贝孙子哭了,忙将孩子抱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哄人:“乖孙孙,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李俊紧紧抱着李成才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胸膛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大山喘匀气后开口:“爹,山匪屠村了!青石村的人基本上都被山匪杀了啊!” 众人听到此消息皆是震惊。 山匪屠村了? 山匪不是才被他们打跑吗?难道这么快就跑到青石村去了? 不对啊,青石村在清泉村的东面,山匪是朝西跑的,又怎么会出现在青石村呢? “大山,你是不是看错了,山匪才被我们打跑,怎么会去青石村?” “是啊,他们都是朝西跑的,而且山匪头子都死了,剩下那些人又怎么会去东面。” 小钱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口:“是真的,我爹娘都被山匪杀了啊!他们进村后见人就砍,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血……” 李凌云心下震动。 今晚下山的山匪,怕是不止一股啊。 若那些杀红眼的山匪冲到清泉村……想到这儿他立马朝赵清河说道:“里正叔,下山的山匪怕是不少,咱们还需要安排人在村子里巡逻,以免山匪从别的村杀到咱们这里来。” 赵清河脸色巨变:“你的意思是,山匪不止一股?” 李凌云轻轻点了点头。 众人听到他的话瞬间哗然。 “怪不得向西跑的山匪却出现在了东面,原来不是一伙儿人。” “那岂不是说,至少有两个村子遭受了山匪的劫掠。” “这么说来,青石村是真的被屠村了?” 有人望向葛平,讥讽道:“有些人还说山匪进村后只劫掠一些钱粮,不会伤害村民,现在呢?清泉村都被屠村了!” “要不是凌云带人阻止了山匪进村,咱清泉村的人估计也已经死伤无数了。有些人不感激别人对村子做出的贡献也就罢了,却还想着将有功之人赶出村子,真是个没有良心的坏怂。” “就是,该走的应该是那些山匪下山时不出力,事后却胡乱攀咬的人!” 葛平脸色羞红,瞪了李成才一眼,钻出人群回村了。 李成才轻咳两声,遮掩了脸上的尴尬。 赵清河问苏氏:“你现在还觉得该将凌云赶出村吗?” 苏氏支支吾吾半天,讷讷道:“我家狗蛋死了,是为了保护村子死的,难道就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吗?他的孩子才一岁,以后可怎么活啊!” 说到动情处,她又开始拍着大腿哭起来。 狗蛋的媳妇抱着睡着的儿子,默默跪在狗蛋身旁,无声地哭泣着。 大伙儿望着她怀中那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心中一阵酸楚,纷纷摇头叹息。 家中没了男人,这对母子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赵清河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身为里正,遇到这种事儿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他轻声开口:“我身为里正,不会让为村子牺牲的人心寒的。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苏氏听他这么说,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然后叫家人将狗蛋的尸体抬回家去了。 闹事的人都走了,李凌云便在赵文武的搀扶下回了赵家。 赵清河将村里未受伤的男子全都聚集到一起,组成了一支巡逻队,由他亲自带领,在村子周围巡逻。 再没人说这么做是在浪费时间了,巡逻的时候一个个的都精神抖擞,仔细检查着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落。 天快亮的时候,赵清河一行人遇到了七八个山匪。 这些山匪原本打算趁夜偷袭村庄,但看到村里有村民警戒,他们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转身离去。 第70章 徭役 第二天中午,赵清河派去镇上请大夫的人回来了,同时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昨晚有七八股山匪下山,对附近的几个村子进行了屠杀。 附近村民死伤无数,有些村减员超过了八成。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山匪一起行动,是因为北山的山匪在听到县令要剿匪的消息后联合了起来,这次屠村是为了给县衙一个下马威,好叫县令知道,要想剿灭他们,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镇上的大夫顾不上清泉村的那几个伤员,都去伤亡严重的村子救人了,好在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些草药和金疮药,让他带回去给村里人用。 赵清河让人将草药熬成汤,分给村里受伤的人喝,又让人拿着金疮药去伤员家里,给伤员上药。 昨晚没请来大夫,李凌云便让赵文武烧了些盐水擦洗伤口,又让他将孙氏拿过来的布用沸水煮过,烤干后将伤口缠了起来。 孙氏问他为何要这么做,李凌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盐水和沸水的杀菌作用,便说这么做伤口不容易溃烂。 孙氏听闻立刻又烧了一大锅盐水,赵文武提着送到那些受伤的村民家里,让他们用盐水擦拭伤口。 同时告诉伤员的家人,让他们将布煮过之后再绑伤口。 不知是这个时代的人免疫力好还是他的办法奏效了,反正今天赵文武送完金疮药回来说,那些人的伤口都没有溃烂。 一整天村里来了不少投奔亲戚的人,都是附近几个村里的幸存者。 发生了这样的事,赵清河也不好让人家回去,只好提醒村里人,看好自家的亲戚,不要让他们惹出事端来。 傍晚时分,李凌云拄着拐杖出门,正准备去院子里活动活动,却看见大门口闯进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两人俱是风尘仆仆的样子,疾行的脚步在见到自己后停了下来。 他神情一顿,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安宁见他胳膊上腿上都缠着绷带,眼泪唰的涌出了眼眶。 她没说话,深吸口气走到李凌云面前,轻轻扶住了他那只未受伤的胳膊。 李凌云急道:“你回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和小草安心在县城待着吗?” 村里什么时候会再进山匪还是个未知数,她们俩现在回来,不是将自个儿置于险境了吗? 安宁哽咽道:“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又怎能安心在县城待着。若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你受伤的消息?” 天知道,当她听到邻居说杨树镇附近的几个村子昨晚被山匪屠了的时候有多害怕。 李凌云叹口气,擦掉她脸上的泪:“好了,我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的。” 孙氏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看到安宁和小草,忙上前几步,拉着她问怎么回来了。 安宁压下眼底的泪,小声说自己不放心,回村来看看。 孙氏知道她担心李凌云,虽然不赞成她回来,但也没说什么,拉着两人进屋吃饭。 之后的几天,赵清河每天带着人在村里巡逻,可是山匪却仿佛销声匿迹了般,一直没有再出现。 村里那些受了伤的汉子,除了有三个还在炕上躺着之外,剩下的都好的差不多了。 李凌云大腿上的伤已经结痂脱落,新长出来的肉泛着粉红,除了很痒之外基本没什么大碍了。胳膊上的伤稍微严重了点,但也已经结痂,好起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幸运的是,村里受伤的十来个汉子,没有一个人的伤口发炎溃烂,这在古代也算是个奇迹了。 这天,李凌云刚吃过午饭,正准备和安宁去菜园里除草,却听门外有人喊,说是里正让大家去村子中央集合。 两人只好带着小草出门。 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见李凌云过来,大家都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自从听说那晚山匪袭击了好几个村子,大多数村子死伤无数后,村里人对李凌云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原本和他并不亲近的村民现在见到他都会打声招呼,他受伤的的那几天,还有村民送来一些蔬菜鸡蛋什么的,说是他身上有伤,得好好补补。 说真的,李凌云心中有些感动,虽然村里依然有看自己不顺眼的人,但是大多数村民还是淳朴的,都记得他对村子的贡献。 等村民都来的差不多后,赵清河这才过来。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衙役。 李凌云心里一咯噔。 衙役这时候进村,莫非是…… 赵清河脸色凝重,走过来说道:“乡亲们,今年的徭役时间提前了,县太爷下令,今天就上报服役名单,三天后所有人去县城服役。”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一片哗然。 “里正叔,村里前段时间有不少人受伤,好多还没有好起来呢,再说了,马上要秋收了,现在抽人去服徭役不合时机啊!” 县太爷怎么会让大家这时候去服役? 往年都是秋收完或者开春前去服徭役的,那会儿家里没活儿,大伙儿去了也就去了,现在将人带走,这不是为难人吗? 要知道,马上秋收了,这时候家里的壮劳力去服徭役,秋收时候能赶回来吗?若赶不回来,耽误了秋收怎么办? “能不能往后推一点时间,等秋收结束,再服徭役也不迟啊。” “里正,我家能去服徭役的就只有娃他爹一人,可他前几天受伤了,现在还没有好起来,拿银子豁免吧手里又没钱,这可怎么办啊。” “我家狗娃子也受伤了,如今还在炕上躺着呢,这会儿去服徭役,实在抽不出人啊。” “里正叔,你看能不能和差爷商量一下,咱们晚点时候再去服徭役,您放心,不管是加固城墙还是铺路建房,咱们一定不会偷懒。” 赵清河还没说话,他旁边的一个差役却抬起手中的鞭子抽向那说话之人:“你他娘的算老几,敢和衙门讲条件。” 那人没想到衙役会忽然动手,猝不及防下被鞭子抽在肩膀上,疼的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第71章 你必须亲自服徭役 “老子告诉你们,县太爷说了,今天就得选出服役人员,三天后在县衙集合,若敢抗役或者逃役的,全家下大牢!” 众人虽心中有气,但也不敢和衙役争论,一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李凌云却开口问道:“不知今年的徭役内容是什么?我们去了是做什么?” 拿鞭子的衙役望了他一眼,冷声道:“做什么到了就知道了,不该问的别问。” 李凌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见对方不说,他又问道:“那我们应该带一些什么东西?” 那衙役见李凌云问个没完,挥起鞭子就要抽他。 另一个衙役拦住他,对李凌云说道:“干粮,衣物,这些都要带,若家里有刀剑等武器的话也带上吧,也算是一份保障。” 听他这么说,李凌云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今年的徭役怕是要服兵役了。 有村民壮着胆子问道:“官爷,拿刀剑做什么,不是去服徭役吗?” 那手持长鞭的衙役瞪了他一眼:“要你准备你就准备,问那么多话干什么。” 他一开口,大伙儿即使心中还有疑虑,也不敢再问了。 李成才上前两步,小心道:“官爷,我们家今年交银子免役,不知需要多少钱?” 每年每个村里都有募役的名额,若不想去服役,也可以花钱免除本年的徭役。 大家都想知道免役需要交多少银子,便纷纷望向两个衙役。 那持鞭衙役嘿嘿一笑:“想拿钱免徭役?可以啊,五两银子。” “什么?五两?” 众人听到他的话,都震惊了。 “怎么会这么贵,往年不是只需要一两银子吗?” “是啊,去年我家就交了一两银子,今年为什么会涨这么多!” 李成才听到衙役的话脸色一僵,似是想到自己表情不对,又忙扯出个笑脸说道:“官爷,您是不是记错了,这……这也太贵了些。” “哼,爱信不信,县太爷就是这么规定的,今年募役就要交这么多银子,没钱就老老实实服役,装什么大爷。” 李成才面色尴尬的退了下来。 他确实没这么多钱,前段时间女婿给自己的银子已经花完了。 如今事情没办成,他也不好意思再去问人家要钱。 看来只能让大山去服徭役了。 众人见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都像霜打的茄子般歇菜。 赵清河让赵文武将家里的桌椅抬了过来,两个衙役坐下后开始按着赵清河手里的名册挨家挨户的点名,点到名的人要立刻上报服役人员信息。 村民如丧考妣,却也不得不报上家中汉子的姓名年龄等信息。 轮到李凌云时,他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放在桌上:“这里是五两银子,我今年选择免役。” 见有人居然愿意花五两银子免除徭役,两个衙役都有些惊讶的望向了李凌云。 这人什么来头,家里银子多的花不完了,五两银子也愿意掏? 他俩震惊,村里人更震惊。 李凌云居然要花五两银子免除徭役?他哪来那么多钱? 他家的情况村里人都清楚,到现在还欠着孙老汉十六两银子的房钱呢,可以说村里就属他家欠账最多。 可他现在居然要花钱免役? 李成才是所有人里最为惊讶的。自己这个侄子什么时候出手如此阔绰了。 他难道发财了? 回忆了下李凌云离开李家后的种种,他又否定了这种想法。 这小兔崽子拿出来的银子怕是卖野猪的钱。 只是,他现在花掉这些银子,到时候怎么还孙家的账? 想到这儿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短视,只想着一时的安逸,却没有长久的打算。 他倒要看看,到了冬天他们一家因为还不上银子而被孙家人赶出门的时候,他该怎么办。 帮李凌云解惑的那位衙役检查了一下桌上的银子,确定都是真的后,将银子装进钱袋里,拿起笔问道:“叫什么名字?” 交钱免徭役的人也要登记信息,只是这些人的信息登记在另一张纸上,完了之后还会发一张免除徭役的证明。 李凌云见他收了钱,知道不用去服徭役了,心中也松快了一些。 他报出自己的名字:“李凌云。” 他刚说完,那衙役手下的笔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一边翻名册的衙役唰的抬起头:“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李凌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自己的名字有这么大的反应。 见两人都望着自己,只好又报了一遍名字:“我叫李凌云。” 两人盯着李凌云看了半晌,良久,拿笔的衙役将手里的笔放下,又从钱袋子里掏出刚刚装进去的五两碎银推到他面前:“银子你收回去吧,你必须自己亲自去服徭役。” 李凌云眉头一皱,问道:“县衙不是规定的交五两银子就可以免除今年的徭役吗?我按照衙门的规定行事,为什么不可以免役?” 他不明白,自己并没有得罪县里的哪位大人物,怎么会被人针对? 一旁的衙役嗤笑一声,说道:“为什么?县太爷亲自下的命令,你说为什么?” 李凌云一怔,县太爷? 自己并没有见过县太爷,更没有与他打过交道,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又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想不明白,他也只好收回桌上的银子,拉着安宁和小草离开了人群。 回家的路上,安宁脸色紧张,不安道:“相公,县太爷为什么逼着你服役,咱们得罪他了吗?” 李凌云捏捏她的手,宽慰道:“放心,没事的,我上次帮县衙抓了几个通缉犯,可能是县太爷觉得我有本事,所以才点名让我去服徭役的。” 安宁知道他在宽慰自己,若县太爷真的觉得李凌云有本事,又怎么会强迫他去服徭役? 可她没再多问,这人不想让自己担心,那自己就装作信了他的话吧。 回了家,几人开始收拾回城的东西。 县衙给了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李凌云就要去衙门报到。他一走,也不可能留安宁和小草在村里,便打算今天就带人回县城,这样他离开后也放心一些。 第72章 柳初月的信 李凌云原本想着这段时间经常要在村里活动,便在之前搬去县城时留下了被褥和一些米面,可现在要去服役,还不知道何时能回,便将米粮被褥等东西都收拾好,准备带去县城。 收拾好东西,三人刚准备出门,却见周越的娘林桃花进了大门。 见他们一家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问道:“凌云,小宁,你们这是准备出门?” 李凌云在县城买房子的事除了赵清河一家,其余人并不清楚,李凌云也没有解释,只笑了笑,说道:“是啊,婶子有事吗?” 林桃花也没追根究底的问他们要去哪,只是面露为难道:“凌云,你叔前几天受了伤,到现在还不见好,今年的徭役只能小越去了,可他才十五岁,什么也不懂,你能不能在服徭役的时候多关照关照他?” 李凌云的本事她是知道的,所以才厚着脸皮求上门。 别的不说,万一有人欺负周越,李凌云出手阻止一下,对周越来说也是好事。 李凌云点点头:“婶子,若我和小越分在一起,我便盯着他一点的。” 他搬出李家后,周越一家给过他不少帮助,哪怕林桃花不说,他也会看着点周越。 抵达县城时已到傍晚,安宁一进家门便开始给李凌云收拾行李和干粮。 服徭役的时候县衙每天会管一顿饭,其余时候需要吃自己带来的干粮。 若有谁没带干粮,那就只能饿着肚子干活,至于能不能坚持下来,只能看运气了。 所以,哪怕再困难的人家,也会给去服役的劳力准备上一些干粮带着。 第三天清早,李凌云将刀箭和箭袋挂在腰侧,扛起安宁收拾好的行囊朝县衙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不少背着行囊的人,都是服役的壮劳力。 有人见李凌云的行囊是个大麻袋,都投来羡慕的眼光。 麻袋里可是能装不少东西的,除了衣服被褥,剩下的大概率都是吃食。 对服役的汉子来说,没有什么比吃食更让他们艳羡的了。 李凌云扛着麻袋抵达县衙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众人三三两两的扎堆站着,都在热烈的讨论着这次徭役的内容。 县衙并没有说具体要干什么事,但架不住有那聪明的,已经根据前段时间的剿匪传言和最近杨树镇附近几个村子被屠事件猜到了本次徭役的内容。 有很多什么也没准备的村民立刻慌了神,拉着那人问这事儿到底确不确定。 那人说的信誓旦旦,让周围的一众人脸色煞白,很多人都打起了退堂鼓,嚷嚷着要拿钱募役。 这边发生骚乱,一班手持长刀的衙役立刻过来镇压。 人群嚷嚷着要拿钱募役,被衙役用刀背狠狠抽了一顿,说名册已定,不得更改。再敢聚众闹事,直接关进大牢。 众人听说要被关进大牢,立刻没了声息。 两个衙役上前将那嚷嚷着说要服兵役的人一把抓进手里,连拉带扯的带走了,任凭那人如何喊冤也无济于事。 李凌云摇摇头,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没一会儿,赵清河带着村里的一众壮劳力来了,他四处搜索一番,见到李凌云后快速带着人走了过来。 李凌云站起身,问道:“里正叔,你怎么过来了?” “我送村里服役的人过来,凌云啊,我刚刚听说这次的徭役不似以往,是不是真的?” 服兵役只是李凌云的猜测,县衙并没有下具体通知,他只能含糊其辞道:“还不确定。” 赵清河瞥了眼周围的人群,拍拍李凌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凌云啊,村里这次来的基本上都是年轻人,他们没什么经验,你照看着点。” 李凌云望向赵清河身后那一张张热情望着自己的年轻面孔,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次徭役结束后,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去。 不待李凌云说什么,一队衙役上前来,让大家安静,说是县令大人来了。 众人听说县令来了,都静下声来,不敢再有丝毫动静。 李凌云望向远处的连廊,那里正有一道身穿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 此人身材实在肥硕,在这个人人都吃不饱的年代,李凌云虽然很少看见胖人,却也是见过几个的,但像他那么胖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猜测,这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县令怕是有两百多斤了。 因为肥胖,导致他走路很慢,十几米的距离。他愣是走了一分多钟。 好不容易走到众人面前,身后两个衙役赶忙将一个加宽版的椅子放到了他身后。 县令喘了几口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椅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咯吱几声好不容易撑住了身上的重量。 坐安稳后,县令朝一旁的师爷点了点头,师爷开始拿出名册点名。 柳县大大小小十几个村镇,加起来也有一千多户人家了,除掉那些募役的人,前来服役的也有八百来户。 师爷一个个的念着名字,来了的就大声喊到,没人应答的,一旁会有人将未到之人的信息记录在案。 点到清泉村时,三十一户人家全都来齐了。 县令听见李凌云喊到的声音,豆丁大的小眼睛朝他那边望了望,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丝奸笑。 李凌云始终注意着县令,自然看见了他那不怀好意的笑,不禁心中发苦,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这尊大佛,这次徭役怕是会麻烦不断啊。 师爷点完名,县令伸出肉棍似的手轻轻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喘着粗气说道:“今年的徭役时间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若有谁敢私自逃跑,本官定斩不饶。” 院里的村民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丝争论声。 县令扫视了一圈院里的人,到李凌云这儿时,他停下目光看了几眼,随后冷笑着起身,挪动肥胖的身子离开了。 等他一走,衙役就说让大家提上自己的行李,跟着他们走。 众人不知道这些衙役会将自己带去哪里,只能扛着行李亦步亦趋的跟上了几人的步伐。 衙役出了衙门,带着大家朝北门走去。 街道上有不少摆摊的摊贩见人群过来,立刻放开嗓子吆喝起来,都想借着人多的机会卖点东西。 还真有不少人在行走途中停下来买,大多都买了些干粮等吃食,也有那身上装钱多的,在路过铁匠铺时买了把武器防身。 李凌云在路过成衣铺子时进去给自己买了双千层底的布鞋,出门时却迎面撞上一道身影。 李凌云正要道歉,却见那人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张信封,然后转身走了。 李凌云认得这人,他当初送柳初月回家时,还被这人拦了下来,不让自己进柳府。 当时柳初月叫他柳小武。 李凌云望着手里的信封。 柳初月的信? 第73章 分队 他将信塞进怀里,继续跟着大部队朝前走。 衙役带着众人走到北城门附近后又换个方向朝东面走。 众人见衙役换了路线,一个个的都变了脸色。 这个方向,是城防军大营的方向啊!难道真如那人所说,他们这是要去服兵役吗? 见后方人群骚乱起来,前面的衙役抽出腰间的刀,大喊着让众人安静。 老百姓在没被逼上绝路前,最怕的就是军官,此时见对方抽出了刀,一个个不敢再多言语,只能满脸沮丧的继续朝前走。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众人来到了军营门口。 这里已经有一队人马在等着了,见他们过来,领头的人不满道:“怎么这会儿才来?” 之前还嚣张无比的衙役这会儿一个个像孙子似的朝着说话之人点头哈腰。领头的衙役赔着笑脸解释道:“杨都尉,实在抱歉,县令大人让师爷点了点人数,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那被叫都尉的人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只是对身边的人说了句将人带回营,便转身离开了。 来服摇役的众人见他们真被带到了军营,立刻有不少人嚷嚷着愿意花钱募役,哪怕是多掏几两银子也愿意。 如今可不像几十年前那样人人都争着抢着要当兵。 何况他们只是来服兵役的,根本够不着当兵的门槛。 他们的作用只有一个,在战争来临之时跑在最前面,给身后的大军挡刀箭。 这样的兵种被称之为排头兵,能在战争中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他们今天进了军营,很大的可能就是死在战场上。 所以,他们宁愿多交一点钱,也不愿进这军营的大门。 军营门口的士兵见状,抽出腰间的刀走过来,赶鸭子似的将所有人赶进了军营。 军营大门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同时也隔绝了这些汉子回家的希望。 李林云朝四周望了望,军营很大,西北角盖了一排排长长的屋子,应该是士兵的宿舍。 屋子前是一个很大的校场,此时教场上正有不少士兵在训练,见到营里来了这么多人,纷纷停下来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军营东面有一片大大的空地,地上扔着许多破旧的帐篷,应该是用来给他们这些人搭帐篷用的。 杨都尉黑着脸站在空地前,满眼怒火的望着面前那一帮叽叽喳喳的人群。 他身边的士兵见状,扬声喊道:“肃静!全都肃静!” 他连喊了好几声,可哪怕他的声音已经很大了,依然有人在不停的窃窃私语。 杨都尉见状,抽出腰间的长鞭,快步走到前排,扬起长鞭就朝说话之人抽去。 一鞭子下去,正好抽在那人脸上,那人惨叫一声,捂着脸躺在地上大叫起来。 杨都尉没说话,拿着鞭子继续朝那人身上抽,打得那人蜷缩在地上,不敢再发出声音后才罢休。 周围还在窃窃私语的人见状,立刻乖乖闭紧了嘴。 杨都尉将马鞭插回腰间,环视一圈众人,冷冷开口:“老子不管你们来自何处,来自什么家庭,到了这里,是虎你也给老子卧着。谁胆敢再违抗军令,看老子不抽死你。”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杨都尉见没人再开口,便继续说道:“军营今天成立排头营,你们全都被编入了排头营中。我是本营都尉杨浩,这一个月由我带领你们训练。” “现在,你们以村为单位,按十人一火分队,本都尉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届时,若还有人找不到队伍,军法处置!” 他的话音一落,人群立刻沸腾起来,开始忙着找人组队。 清泉村的众位汉子朝李凌云围过来,赵文武问道:“凌云哥,咱们该怎么分?” 他们清泉村总共有三十一个人,怎么分都会多出一人。 而且十人为一火,谁都想和李凌云分在一起。 李小山有些紧张的望着李凌云。 他之前时常欺负李凌云,这会儿他成了大家的主心骨,会不会将自己踢出去? 这次的徭役,李成才原本是想报李大山的,谁知念到李家名字时,李成山说他去填信息就可以了,让李成才站在原地等他。 李成才以为他要去写自己的名字,便也没说什么。 可谁知等所有人家的信息登完,衙役向大家念名单时,李成才才发现,李大山报的居然是李小山的名字。 李成才气愤不已,问他为何报了小山的名字,李大山讪讪一笑,说马上秋收了,他力气比李小山大,留下来更合适。 李成才想想也是,便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服役人选由原来的李大山变成了李小山。 李林云并没有注意到李小山的神情变化,他叹口气说道:“你们分为三火,我先等会儿吧。” 杨都尉只说让本村的人按十人一火分队,并没有说如果一个村多出来几人该怎么办。 没有杨都尉的命令,他也不能擅自去和其他村的人组队,所以只能先等一会儿了。 周越担忧道:“凌云哥,你一个人单独剩下来,会不会被杨都尉责罚?要不先和其他村的人组成一火?” 李凌云笑道:“放心,不会被责罚的。”他若敢和其他村的人组队,才会被惩罚呢。 毕竟杨都尉说的是和本村的人组队,他和其他村的人站到一起就算违背了军令,那有气没处撒的都尉不拿他开涮就怪了。 众人没再说什么,快速分成三队站好。直到这时,李小山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此刻他又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从李凌云分出去单过后的种种行为来看,他并不是会借机报复的人。 若真是那样的人,前段时间山匪进村时他就趁机报复自己了。 李凌云站在众人身边,朝其他村的人望去,大家都在找自己心仪的队员。 正好满员的村子还好说,那些不满员的人正在满头大汗的找其他村的人组队。 杨都尉站在一边皱着眉头扫视着前方乱哄哄的人群。 等看到李林云他们这个村已经分完了组,那张漆黑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满意。 见李林云安静的站在三队人旁边,并没有去找其他村的人站队,他轻轻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将眼光移向别处。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他旁边的一个士兵敲了敲手中的铜锣,下面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每个村基本上都已经分好了人,那些多出来的人也和其他村的人组队完毕。 不满编的就只有李凌云这一组。 杨浩扫视完人群,指着李凌云沉声说道:“你,过来!” 见李凌云被传唤,清河村的众人满脸担忧的望向他。 完了完了,杨都尉这是要拿李林云开刀了啊。 其他村的人满脸看戏的表情,他们都想知道杨都尉会如何处罚李凌云。 李林云面色坦然,将手中的行李放在地上,快速走到了杨浩面前。 杨浩抽出腰间的长鞭,指着李凌云冷声道:“你可知罪?” 李凌云大声开口:“草民不知何罪之有。” 杨浩冷笑一声:“本都尉说了,一盏茶之后,找不到队伍的军法处置,你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这不算违抗军令吗?” 第74章 违抗军令者 李凌云站的笔直,大声说道:“您让大家按村分火,清泉村三十一人按照您的指令分成了四火,只是我这一火没满编,暂且只有我一人。” 他虽说话中气十足,但也只是陈述实情,语气中并不见顶撞之意。 其他村的人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就他一人也能叫火?这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且看杨都尉如何收拾他吧。 哪知杨浩却并没有收拾李凌云,反而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下面有人小声说道:“这人脑子是真有问题,说的话都把杨都尉逗笑了。” “嘿嘿,他要倒霉了,你看着吧,杨都尉肯定会狠狠收拾他。” “也是可怜,来营的第一天就要挨军法。” “谁叫他不懂得变通呢,说话还那么大声,显然是不将杨都尉放在眼里,不收拾他收拾谁?” 杨浩将手里的长鞭重新插进腰间,走上来用力拍了拍李凌云的肩膀。 李凌云依然站得笔直,没有因为他的用力而塌下肩膀。 杨浩见此轻轻挑了挑眉,他刚刚用的力不轻,营里的士兵都不一定能面不改色的承受下来,这人居然连肩膀都不弯一下,倒是有些本事。 他望了眼李凌云腰间挂着的刀箭,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还会玩刀箭?” 李凌云回答:“回都尉的话,我叫李凌云,会箭术,但刀术不好,只会劈砍动作。”他没有吹嘘自己,如实汇报。 杨浩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一般人若听到他这么问,不管能力如何,都会将自己夸赞一番,想尽力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很少有人像李凌云这么实诚。 “你说你会箭术,不如给大家示范一下如何?看到前面那个木桩了吗?能不能射中?” 李凌云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四十多米外立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桩,不知用来干嘛的。 他点点头:“好。” 说罢他解下腰间的弓箭,抽出箭矢弯弓搭箭。 下面窃窃私语的人在看到杨浩并没有处罚李凌云,反而亲昵的走上前拍他肩膀的时候,都惊呆了。 什么情况? 他不是应该被军法处置吗?怎么杨都尉还亲昵的问他名字呢? 等听到让他射箭的话,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不是不处罚,是等着射完箭后再一起算账呢。若他射不中,正好数罪并罚,罪上加罪。 这杨都尉也是个狠人呐,为了给大家立威,居然如此对待前来服役的人。 李凌云将弓拉满,瞄准木桩后松手。 箭矢飞速射出,正中木桩中央,箭头完全射进了木桩内,箭尾在空中轻轻摆动。 “好箭法!”杨浩不自觉的夸赞了一句。 众人见李凌云射中了木桩,都不可思议的望着他,这人居然真的会箭术? 再听到杨浩那声夸赞,都开始迷茫起来,杨都尉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要处罚他吗?他射中了木桩应该气恼才是啊,这怎么还夸上了? 李凌云收起弓箭朝杨浩行礼:“谢都尉夸赞,我的箭术射射死物还行,遇到活物却是不行的,还望都尉指教。” 这话虽假,但是不得不说啊,若你啥都会,还要师傅干啥。 杨浩再次拍了拍李凌云的肩膀,笑道:“你小子,滑头。”以这小子刚才射箭时身上的那股自信,要说他射不中活物,自己是不信的。 但他并没有因李凌云没说实话而恼怒,反而心里还有些舒坦,此子有本事,心思也活,是个好苗子。 可惜二十来天后就要成为炮灰了,否则他还真想好好培养培养这人。 想到这儿,他脸上的笑意收敛,朝身边的亲卫说道:“去,将犯了军令的人压上来。” 众人一听,都脸色微变。 刚才看杨都尉的表情, 似乎对李凌云挺满意的,这会儿却说翻脸就翻脸,看来此人也是个不好相与的啊。 众人正在为李凌云惋惜,却看到那亲卫带着两个士兵朝他们这边走来。 一时间,大家都懵了。 什么情况?不是应该去抓那个违抗军令的人吗,怎么走到他们这边来了? 士兵走到最边上那一火人跟前,冷声道:“你们这火人,跟我走。” 那几人一愣,为首之人忙说道:“军爷,我们正好十人,没有缺人啊,您是不是抓错人了?” 说着他朝远处的李凌云指了指,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们要抓的人在那里呢。 领头的士兵举起手中的刀鞘朝他后背拍了拍,声音冷硬道:“让你走就走,再敢多说,军法处置!” 几人一听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和不满朝前走去。 等走到杨浩面前,为首那人憋屈道:“都尉,我们是按照您的要求分火的,怎么这会儿又怪我们违背军令了。” 明明违背军令的是李凌云那家伙。 杨浩瞥他一眼:“怎么,不服?” 那汉子也是个倔脾气,哪怕同行的人在一直拉他的衣袖,他依然梗着脖子道:“不服,敢问都尉,我们哪里做错了?” “我下达的命令是''同村''人组队,你们几个是同村人吗?” 几人一愣。 那汉子立马反驳道:“可是……你说找不到队伍的按军法处置,我们也是为了找队伍才和其他村子的人组队的啊。” “我的命令里有说队伍必须满编吗?” 众人:…… 他们算是明白了,为啥李凌云没有队伍却没挨罚。 人家是一个人自成一队,只是队伍里目前就他一人,处于不满编状态。 这真他娘的,不是在逗他们玩吗?你下军令就不能说清楚一点,至于这样坑人吗? 杨浩见他们一个个不服气的样子,冷哼一声:“你们是不是觉得本都尉在为难你们?” 几人没说话,但看那表情就知道,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他扫视一眼下面的众人,扬声道:“军令,一字也不可违背,不可在军令上钻空子!若一个士兵着在军令上钻空子,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那是不可饶恕的!” 他还有一点没说,他之所以下这种模棱两可的军令,也是想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适合提拔上来的苗子。 虽然只是一些服徭役的泥腿子,无法和正规军比,但现在他手中无人可用,只能矮子里面挑高个儿,找几个能说得过去的人先管着这帮人了。 反正也就二十天的时间,只要能让他们学会上战场的时候如何冲锋即可,其他的也没必要教。 毕竟,对必死之人是不必倾注太多心血的。 第75章 竞选队正 众人虽不解他说的话,但也没人敢再继续反驳他。 杨浩朝几人说道:“你们这火就按现在的编制成军吧,但是先前违抗军令的惩罚还是要受的。”说罢他问一旁的亲卫:“周副尉,违抗军令者,该如何处罚?” 周副尉上前一步,抱拳回答:“禀都尉,老兵违令则斩,入营少于三天的新兵该杖责二十,罚没一年军饷。” 杨浩点点头:“念在他们乃新人的份儿上,杖刑就减半吧。”至于军饷,服役的人没有饷银,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罚没的了。 杨浩倒不是心软,实在是怕二十军棍打下去把人给打死了或打成重伤。 若真如此,二十天后他们就上不了战场了。 周副尉领命,朝身后的那两个士兵挥了挥手,两人抬着长条凳上前,拉着那几个垂头丧气的人去行刑。 挨军棍的人需要将裤子褪至腿弯处,几人本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在被士兵拿刀鞘狠狠抽了一顿后老实了下来。 手掌宽的棍子打在光溜溜的屁股上,不过几下就打出了血。 受刑者在惨叫,下面观望的人听着一阵阵啪啪的声音,心中也是无比恐惧。 看来军令不可违啊,否则,上前受刑的就是自己了。 两个士兵行刑速度很快,不过盏茶功夫,十人已经受刑完毕。 等在一旁的军医带着一众副手将人抬下去了,两个士兵将凳子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提着板凳走了。 众人望着地上那四处溅开的血滴,头皮都开始发麻起来。 杨浩见众人都是一副害怕的样子,心中十分满意。 害怕好啊,害怕了也就老实了,他也不用在训练之余还要提防个别刺头闹事。 等人群将这事儿消化的差不多后,他继续开口:“现在,每火选出一人担任你们这一火的火长。” 这次的命令很简单,大家没用多长时间就选出了领头人。 由于是按村组队,所以相互之间都十分熟悉, 每队选的基本上都是本村有些威望的人。 赵文武问李凌云,该选谁当火长,李凌云让他们自己决定,于是大伙儿商量了一番,选了赵文武、徐大牛和张槐树。 除了赵文武今年才十五岁外,其他两人都已经二十一二岁了。 大家之所以选赵文武,一方面是看在里正的面子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赵文武前段时间在与山匪争斗的时候表现的很勇猛,大伙儿觉得他能胜任火长之职。 等人群安静下来,杨浩又说道:“现在开始,五火组成一队,周副尉念到的村子相互组队。” 周副尉从怀中掏出一张竹简,念道:“大前村、青石村、清泉村、王家村组为一队,杨树镇、向西村组为一队……” 众人听到这儿眼神一亮,合火成队的话是不是要选队正?队正管五十人,这可比火长威风多了。 虽然没有军饷,也不会有官职,但大家想成为队正的想法却都很火热。 一时间,队里的火长都暗自较起劲来,队员也在为哪位火长担任队正的事吵个不停。 大前村和青石村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如今还在村里的寥寥无几。 刚才挨了军棍的就是这两个村的人,加起来也才堪堪十户。 王家村倒是来的多一些,一个村的人刚好组成一火。 虽然他们这里是四个村合为一队,但是队里的氛围却比其他队平和很多。 并不是其他两火儿人不想争队正之位,实在是,想争也争不过啊,人家清泉村有三个火呢,队正从那三个火里出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吗? 哪怕有人将队正的位置让给他们两个火,他们也不敢接啊,谁知道接上以后这些人会不会给自己使绊子。 赵文武、徐大牛和张槐树三人谦让片刻后,还是选择赵文武担任队正职位。 其他十五个队在经过了一番争吵扭打后也选出了各自的队正。 一切尘埃落定,人群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可他们这边是选好了,杨浩不按常理出来,他嘴角带着轻蔑的笑,说道:“既然已经组好了队,那咱们开始竞选队正。有信心做队正的火长现在上前来参加比试,获胜者可担任本队的队正。” 打的鼻青脸肿的众人顿时傻眼了。 他娘的,你都已经决定要通过比试选队正,怎么不早开口呢! 你早说的话,咱们也不用在这里争个你死我活啊! 杨浩冷笑一声:“为了一个小小的队正之职,你们就向同队队友下死手,可真是让本都尉看了一场好戏啊。” 这要是他手下的士兵,他早就军法伺候了。 可这都是些将死之人,自己也只是带他们二十来天,没必要上心,就当是看了场戏吧。 众人脸上浮起一抹难堪。 倒不是说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是被杨浩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弄臊了。 杨浩不再浪费时间,继续说道:“要上场的人迅速,本都尉只给你们十息的时间,不上场的视为自动放弃。” 霎时间,四十多个火长离开队伍,朝着杨浩靠拢。还有三十几个火长选择了放弃。 杨浩见刚才打输的人也有不少上来,心中倒是稍稍满意了一点。 军营这个地方,不怕你凶狠,就怕你没血性,遇到一点挫折就选择放弃。 杨浩又等了片刻,见没人再上来后,便说道:“比试按队进行,分为射术、长跑和摔跤,胜出者可担任本队队正之职。” 众人一听如丧考妣。 长跑和摔跤他们会,可是射箭他们很多人都不会啊! 杨浩不给他们沮丧的时间,说完让周副尉拿来一副弓,让大家开始排队射箭。 靶子就是李凌云之前射的那根木桩。 站在杨浩身边无所事事的李凌云这才明白,那根突兀的柱子原来有这样的用处。 周副尉送来的是一张两石弓,很多人别说是射中了,连弓都拉不开。 每人只有一次射箭的机会,比赛完后,只有三人射中了木桩,十八人拉开了弓但没有射中,剩下二十来人连弓都没拉开或者只拉开了一点点,力道不足以将箭矢送到木桩那里。 第76章 只是炮灰罢了 原本对自己信心满满的众人颇受打击,却也没有感叹的时间,因为长跑开始了。 长跑的规则很简单,所有人一起绕着校场边缘跑圈,按跑完的顺序记名,最后再将所有人按自己的队分组,在队内再次排名。 校场很大,李凌云估计跑一圈得有六百多米,跑十圈相当于跑了六公里。 随着周副官一声令下,四十多人立刻如脱缰的野马般跑动起来。 所有人都在朝里挤,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校场最内侧。 然而,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四十多个人同时向同一个方向拥挤,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每个人都急于寻找最佳位置,但实际上并没有足够的空间供他们冲进内侧。 人群你推我搡,互相挤压,一片混乱。仅仅跑了几米,就有好几人因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有些人甚至被压在了下面,无法起身。 其中一些脾气暴躁的人,眼见无法前进,便抡起拳头,疯了似的朝身边的人身上捶。 无端被捶的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也开始还击。 其他人见状,误以为发生了冲突,纷纷加入战局。于是,十几个人在混乱中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场面异常混乱。 杨浩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在想,把这样的队伍带到战场上,他们除了白白送死,还能做什么? 这些民夫的素质实在太差,缺乏纪律性和组织性。 幸好他们只是排头兵,主要任务就是用生命来开辟道路。如果他们是正规军队,这样的士兵连训练的必要都没有,直接开除出军营完事儿。 眼见着几人越打下手越狠,杨浩给周副尉使了个眼色,周副尉上前狠狠朝几人身上踹了几脚:“他娘的人家都要跑完一圈了,你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不想比就给老子滚!” 打上头的众人理智全无,一个个嚷嚷着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甚至有人站起身想往周副尉身上捶,被他一巴掌扇翻在地。 他唰的抽出长刀,举刀就朝想攻击自己的那人身上砍。 刺啦。 肉体被刀划开的声音响起。 那男人惨叫一声,回过神后惊恐的跪在地上磕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这边的动静惊醒了打成一团的人,他们这才发现,杨浩已经黑了脸,而周副尉的长刀上沾染着殷红的血,正在滴答滴答的朝地上落。 几人吓破了胆,忙跪在地上开始求饶。 校场上训练的士兵这会儿也不训练了,都嘻嘻哈哈的望着他们。甚至还有人在那里起哄,说让他们继续打,自己等人还没有看过瘾呢。 杨浩的脸更黑了,他咬牙说道:“将这几人带下去,军法伺候!”这帮蠢货,成了别人眼中的戏猴还不自知,真是蠢得要命。 周副尉领命,带着那两个士兵将众人赶鸭子似的赶走了。 他们一走,没热闹可看的士兵们撇撇嘴继续训练。 有位和杨浩穿同款甲胄的军官笑嘻嘻的走上来,说道:“杨都尉,你手下的这些泥腿子有些上不得台面啊。” 杨浩冷哼一声:“我手下的人怎么样,不劳贾都尉操心。” 这人叫贾嗣集,安山节度使手下卢龙军第四营的都尉,整个第四营都在柳县驻扎,负责戍守柳县。 前段时间杨浩立了功,节帅升了他的官,安排他来这边历练。 可他来这里后,这贾嗣集却不肯让他统领一兵一卒,每天就让他陪着自己在军营里转悠,或者干脆就让他待在营房里睡觉,美其名曰怕累着他。 杨浩十分生气,娘西皮的,他杨浩一个在敌人堆里杀出来的都尉会怕累吗?贾嗣集就是不想让他分润兵权! 他原本已经打算回柳城去,跟节帅申请去附近的守捉城任职,可就在他准备动身的前一晚,贾嗣集却找到他说,县令想剿匪,希望他们城防军能出动一些人帮忙剿匪。 还说县令已经征集了一批民夫,这些人会作为头排上阵,帮士兵探路,希望他能帮忙训练这些民夫。 杨浩原本是不答应的,短短二十天的时间能训练出什么兵?到时候若民夫没训练出来,这贾嗣集向节帅告自己的黑状,那他岂不是要倒霉? 贾嗣集似是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便说只需要让这些人知道上了战场该怎么向前冲即可,不需要将他们训练成正规军。 怕他不信,贾嗣集还将自己说的话写在竹简上递给杨浩,说练兵要求是他提的,哪怕安大将军怪罪下来也由他担着。 杨浩冷笑,他这是在表演给自己看呢,安大将军是什么人物,又怎么会管几个民夫的死活? 只要正规兵不出现大的伤亡,民夫哪怕死再多,对贾嗣集也没有影响。 可他最终还是接下了这活儿。 他来这里一趟,若什么事也没干成就回去了,安大将军会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倒不如先接下这活儿,等剿匪结束后再走也不迟。 就这样,哪怕杨浩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可他没想到,这些民夫居然这么差劲, 来的第一天就已经有二十多人受罚了。 虽然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死,可他还是希望这些人能通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保住一条命。 可是按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人怕是没几个能活着离开战场的。 贾嗣集见杨浩的眉间除了愤怒还有惋惜,不禁噗嗤一笑:“杨都尉,你不会是在为这些泥腿子惋惜吧,他们只是帮咱们开路的肉盾,你千万别为这些没用的东西伤心呐。” 杨浩瞪他一眼:“贾都尉误会了,我没有为他们惋惜。” 贾嗣集呵呵笑道:“那就好,后面的这段时间还得辛苦杨都尉教会他们如何冲锋,同时也请让他们牢牢记住,临阵脱逃是要全家皆斩的。” 他说罢也不等杨浩回答,转身离开了。 李凌云就站在不远处,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听在耳朵里,知道自己等人只是炮灰后,他心中升起浓浓的愤怒和不甘。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句话就决定了他们这些升斗小民的命,难道他们就不配活着吗? 那县令是这样,这两个都尉也是这样! 第77章 陈元德 这一刻,他深刻意识到,身在这吃人的古代,自己想安安稳稳的当个平头老百姓,在小山村里苟活下去是不现实的。 他想练好身手,然后护着自己的家人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求得一个安稳,可是手中没有权力,哪怕他身手再好,也会变成他人手中的棋子。 若想安稳的活下去,他手中必须要有权力,足够保他们一家存活的权力! 想到这儿,他暗自捏紧了拳头。 杨浩看到他的动作,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 原本他和贾嗣集之间的谈话是不适合这些民夫听的,但他惜才,不想让李凌云这样的好苗子白白死在战场上,所以才没让他离开。 他也想看看,这人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会怎么做。 若此时将消息透露出去,那些民夫必然会闹,到那时,贾嗣集定会派兵镇压,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死很多人。 若不告诉他们,等上了战场,这些人中的很大一部分都会战死。 讲与不讲都会死很多人,他很想知道,这人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是无脑的将事情告诉大家呢,还是隐瞒下来,时刻受良心的谴责呢?亦或者,根本不在乎大家的死活,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李凌云感受到对方投射来的目光,松开了手。 杨浩冷笑道:“小子,我们的对话刺激到你了?可现实就是这样,老百姓在当权者眼中就是随时可以放弃的角色。” 李凌云问道:“难道老百姓连活着的权力都没有吗?” 杨浩听到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收了声说道:“小子,这话也就现在的你能问得出来,若你成了县令或者像我一样的武将,就不会这么问了。” “到时候你会对百姓说‘本官赋予了你活着的权力了吗?’''本将要你死,你就不能活''这样的话了。” 李凌云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这样。”哪怕他成为上位者,也不会像这个时代的当权者一样,将百姓的生命看的比蝼蚁还轻。 他前世二十六年的教育让他做不出这样的事。 杨浩见他说的无比认真,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意渐渐收敛,片刻后,他又轻轻一笑,说道:“会与不会等你手中有权力了再说吧,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谈。” 处在底层的人每天幻想着自己掌握权力后会如何做一个好官,如何为老百姓伸张正义。可等他们真的掌握了权力,每天想的便是如何从老百姓身上刮下一层油水来。 不是说没有清廉为民的好官,可那样的人又有几个呢?哪怕出现一两个,也救不了这日渐浑浊的大夏官场。 李凌云没说什么,杨浩也没再开口。 时间缓缓流逝,校场外还在坚持跑步的人只剩了二十来个,剩下的都因坚持不下来而放弃了。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跑到了终点,一跑完,他便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李凌云上前扶起他,说道:“你刚跑完步,这会儿不易躺着,起来慢慢走一会儿。” 那汉子将胳膊搭在李凌云的肩膀上,吃力的站起身,声音嘶哑道:“水,给我点水。” 比赛还未开始时周副尉就准备了一桶水放在校场边,为的就是给这些跑完步的汉子润嗓。 李凌云将他扶到水桶旁,舀了一勺水递到他嘴边:“你往嘴里含一口润润嗓子,但是切记不能咽下去。” 那汉子虽不解,但将李凌云的话听了进去,往嘴里含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后又吐了出来。 杨浩站在一边望着李凌云,眼中对他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刚跑完步不能喝水是军营付出好几条性命才总结出来的经验,他一个农夫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为什么刚跑完步的人不能瘫在地上? 这人虽然是个平民,但是懂的东西似乎不少。 李凌云不知道杨浩心中所想,他等那人吐掉嘴里的水后又扶着他走了一段路,等他能站稳后才松开了手。 “你现在自己敲打敲打大腿和小腿,好好放松一下,不然明早腿会疼。” 那汉子憨厚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是陈家湾的陈元德。” 李凌云笑笑:“清泉村,李凌云。” “我知道你,没来服役前就听说清泉村在你的带领下成功赶走了山匪,清泉村的人几乎都活着。” “原本我还有些不信,山匪何等凶残,咱们老百姓遇上只有吃亏的份,又哪有胆量和他们硬碰硬。” “可今天见过你后我就信了,就凭你手上那把弓,山匪就奈何不了你。” 李凌云笑道:“那是清泉村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他原本以为这看起来憨厚的汉子应该不善言辞,没想到也是个健谈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陈元德便去休息了,李凌云在原地又等了片刻,等赵文武跑过来后接住了他。 赵文武年纪小,耐力自然比不上陈元德,李凌云以为他坚持不下来,没想到这小子却也跑完了全程。 只是到达终点时,他整个人都软了。 李凌云扶着他走了走,亲自给他捏了捏腿脚,好一会儿后他才恢复正常。 这两人之后,李凌云没再扶其他人。 杨浩一直注意着李凌云,见他不再有其他动作,冷笑道:“小子,你看着不老实,实际上是真不老实啊。” 李凌云见他这么说,装作不解道:“不知都尉这是何意?”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这么殷勤是不是看上人家的本事了?” 李凌云摸了摸鼻子,尴尬道:“都尉哪里话,我们是同一个营的,互相帮衬也是应该。” 他扶赵文武自然不必赘述原因,但扶陈元德确实是因为看上了这人身上的本事,他的箭术十分了得,比赛时得了第一,这会儿长跑又是第一。 看他身上,虽然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但是依然无法遮掩他身上那鼓起的肌肉。 再看他近一米八的身高,妥妥的大将之姿。 既然自己对未来的路有了想法,那么自然要结交一些有本事的人。 所以陈元德到达终点后,他便扶了一把,还给他讲了一些跑完步后的注意事项。 他以为没人发现自己的心思,却不想被杨浩给看出来了。 杨浩瞪了他一眼:“想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李凌云见他并没有反对自己,忙点头认错:“都尉教训的是,是凌云扭捏了。” 第78章 旅帅 第三场比试是摔跤,杨浩没给大家多少休息的时间,盏茶功夫后就让人按队进行比赛。 由于才跑完长跑,大家都没有什么力气,比拼的也就是谁更有耐力,谁能坚持下来。 过程并不精彩,时间也不长,不过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比赛。 周副尉将整理好的成绩单递给杨浩,杨浩简单看过后让他公布十六个队伍的队正人员名单。 陈元德、赵文武均在列。 定下队正人选后,他转头望向李凌云:“小子,我手下还缺一位旅帅,有没有信心担任这一要职?” 按大夏军制,十人为一火,设火长,五火为一队,设队正,两队为一旅,设旅帅,两旅为一团,设团指挥使。这些职位都由营指挥使决定。 李凌云知道杨浩将自己单独拎出来肯定不是真的让自己单独成一火,应该是有别的任务要分给自己,可是他没想到这任务居然是任旅帅一职,手下能管理一百人。 这活儿自然得接啊。 他朝杨浩行了一礼,掷地有声道:“回都尉,凌云有信心管理好手下的一百人,请都尉放心。” 杨浩哈哈一笑,说道:“不是一百人,是两百人,本都尉决定将四个队合成一个旅,你担任第四旅的旅帅之职。” 他手里就一个周副尉和两个亲兵,除此之外再无一人可用,若按规制分旅,那就必须再选八个民夫出来担任旅帅,李凌云他们四人任团指挥使。 可是民夫选的多了,管理起来很不方便。 现在只有李凌云一个新人,他教导起来并不吃力,若人多了,必然会拖慢训练进度,这样反而得不偿失。 反正也只是训练二十天的时间,这些人也不是正规士兵,并不会发生某个旅帅手底下士兵过多而对长官的威望产生威胁的事,所以他决定,让一个旅帅管理四队民夫,旅帅直接对自己负责。 二百人可不是个小数目,李凌云再次抱拳:“请都尉放心,凌云定会认真管理好他们,必不让都尉失望。” 杨浩点点头,朝着下面的众人大声说道:“如今队伍组建完毕,排头营共设四个旅,由周聂担任第一旅的旅帅,统领一二三四队,卢飞担任第二旅旅帅,统领五六七八队,华士龙任第三旅旅帅,统领九十十一十二队,李凌云任第四旅旅帅,统领十三十四十五十六队。” “以后他们四人会带着你们训练,全权负责你们在军营的一切事务,你们若有什么事,向你的队正汇报,队正向旅帅汇报。” “现在,由周副尉向大家宣读军规,今天过后,谁胆敢犯禁,一律军法处置。” 他说完,台下的众人唰的望向李凌云,眼中既有羡慕也有嫉妒。 还有不少人满眼不服的望着李凌云。 大家都是新来的,凭什么他李凌云轻轻松松就能担任旅帅之职,他们想成为队正还得通过比赛胜出才行? 陈元德身后的男子小声朝他抱怨道:“元德,你三项比赛都第一,可他李凌云也就只有箭术稍微好一点,旅帅之位凭什么由他担任?要我说,这位子就该你坐才合适。” “就是,咱们队正的本事那是有目共睹的,他李凌云有什么资格管着咱们?我不服!” “我也不服!” 陈元德扫视了众人一眼,语气平淡道:“旅帅什么本事想必大家早有耳闻,那是能带领村民战胜山匪的人,我陈元德自诩比不上,你们不要瞎起哄。” 虽然没见过李凌云出手,但他对李凌云的本事是服气的,作为领导者,身手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看他能不能将手下的队伍带好。 李凌云能带领村民战胜山匪,也就能带着他们顺利剿匪,能让更多人活下来。 这才是最重要的。 几人见他并没有不服气的样子,悻悻的闭上了嘴。 等周聂将军规读完,杨浩让四人带着各自的队伍去搭建帐篷。 西南角的那一片房舍是城防军住的地方,他们民夫是没资格住进去的,只能自己搭建帐篷住。 四人领命,朝着自己的队伍走去。 赵文武见李凌云过来,激动道:“凌云哥,你居然做了管二百人的旅帅,这可太风光了。而且咱们村的人都归你管。” 赵文武是第十四队的队正,正好归李凌云管。 杨浩分队的时候也是下了心思的,将清泉村附近的几个队分给了李凌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陈元德以三项第一的成绩做了第十三队的队正,也正好归李凌云管理。 李凌云饶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小子可别套近乎,若敢违背军令不听使唤,哪怕你是赵叔的孩子,我也会将你的屁股打开花。” 众人见他对自己村的人也这么严肃,心中微微升起一丝紧张感。 赵文武立刻站直身子大声道:“旅帅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再说了,就算我想违令,咱们村的这些汉子也不答应啊。”他说着朝后面的队伍望了一眼,人群顿时响起道道声音。 “就是,谁要是敢违抗旅帅的命令,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谁要是敢不听话,咱们清泉村的儿郎非将他揍的鼻青脸肿不可。” “就是,揍死他。” 李凌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些汉子是在帮自己立威呢。想欺负李凌云?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惹得起。 他可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还有整个清泉村呢。 见他们这么维护自己,李凌云心中热热的。 他刚穿越过来时,村里人虽然不曾欺负他,但是也谈不上好,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些人却开始不自觉的维护他,这让他有些感动。 原本想发难的人见他有这么多支持者,都默默闭上了嘴。 李凌云抬手压下激动的众人,扫视一圈面前的队伍。 说道:“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我李凌云不配做这个旅帅,想挑战我或者给我使绊子,不管你们心中有何想法,现在都歇一歇,我们得先将今晚住的帐篷搭起来,否则今晚没地方住。” “等帐篷搭好,我等着大家来挑战我,但也仅限于今晚,从明天开始,若还有人敢因为对我不满而违抗命令,就别怪我不给大家脸面。” 第79章 被针对的原因 众人见他这么说,都有些惊讶,李凌云居然敢接受大家的挑战?他知不知道,若输了,对他的威望是何等的打击? 赵文武有些着急,不停给李凌云使眼色,让他收回刚才说的话。 李凌云却没说什么,带着众人朝第四旅的帐篷处走去。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输了之后的后果?可若是不比这一场,会有很多人不服自己,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或者干脆不听使唤,到时候队伍更难带。 总不能哭唧唧的去找杨浩,让他给自己做主吧。 所以,今晚这场比试是一定要比的。 他也并不是一时脑热想的这么一出,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些信心的,这些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刀疤脸厉害吧?自己能将刀疤脸和他手下的一众小弟弄死,还不能制服这些民夫? 不得不说,在杀过人见过血后,李凌云的胆量大的许多,人也自信了许多,这要是刚穿过来那会儿,他估计真没信心搞这么一场比试。 第四旅的营地在东南角,这里的四排帐篷是属于他们的。 他们这些人都没有扎帐篷的经验,大伙儿望着地上的布幔大眼瞪小眼。 李凌云带着四个队正去周聂那里学了学,回来后各自教自己的队员扎帐篷,速度虽然慢了点,但好在也慢慢将帐篷扎起来了。 李凌云身为旅帅,有单独的帐篷,在营帐的最南面。 等所有的帐篷扎完,太阳已经西斜,军营今天没准备他们的饭,他们只能啃自己带来的干粮。 李凌云让众人先去吃饭,两刻钟后在南面的空地上集合。 他回到营帐,将安宁收拾好的床褥拿出来铺在窄窄的行军床上,然后从麻袋里掏出一个坛子和一个小一点的布袋放在床头的木头柜子上。 这是安宁给他准备的干粮,坛子里装着的是玉米粒大小的肉丁,布袋里是烙的干干的白面饼子,哪怕放十几二十天也不会坏的那种。 李凌云拿出一张饼,又打开坛子舀了一勺肉丁摊在饼子上,一口咬下。 嘶…… 这饼干的都要崩掉牙齿了。 他从麻袋里拿出碗筷和装水的葫芦,将面饼掰开,和肉丁一起放进碗里,然后将葫芦里的水倒进碗里泡饼子吃。 安宁为了能让肉多放几天,也为了让李凌云劳作的时候不因缺盐分而疲乏,在炒肉丁时往里加了不少盐,李凌云原本还说太咸了,这会儿却发现干饼子加肉,泡水后的味道刚刚好。 在这大营里能吃上这么一碗肉泡馍,那也是一种享受了。 一碗汤泡饼下肚,肚子只填了个半饱,但是李凌云没有再吃,将坛子和装饼子的布袋都收进了床头的柜子里。 估摸着还有一点时间,李凌云拿出柳小五送来的信读起来。 信纸上的字娟秀中透着一股大气,字迹工整,让人看的赏心悦目。 李凌云快速读完信上的内容,这才明白县令为何要针对自己。 前段时间他帮县衙抓住了几个通缉犯,为了防止人逃跑,他将那几人的脚筋割断了。 他抓住的人里漏了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子,那女子在得知父兄皆被抓进大牢后,去县衙为他们喊冤。 不知她和县令说了什么,她的父兄很快又被放了出来。 柳初月暗自派人打听后才知道,那女孩将自己献给了县令,做了他的第七房妾室,县令出的聘礼就是饶了他父兄的命。 那女子在知道自己的几个兄长被李凌云挑断了脚筋后心中愤恨不已,求着县令帮她给兄长报仇。 县令考虑到李凌云对柳家有恩,怕自己无缘无故的问罪李凌云会被柳家从中阻挠,便没有及时出手。 等到衙役去村里登记徭役名单时,才吩咐他们,遇到叫李凌云的人,不管他是否会募役,都得让他亲自服役。 这也就是李凌云为什么不能募役的原因。 柳初月说县令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在剿匪之事上给李凌云使绊子,让他在剿匪那天小心行事。 还说让他不要担心家人,她会派人暗中盯着李家,不会让家里的一大一小出意外。 李凌云将信收进怀里,死死捏紧了拳头。 自己帮县衙抓住了通缉犯,县令不感谢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会为了一个小妾想残害他,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配做一方父母官! 不对,县令是怎么知道自己对柳家有恩的? 他送柳初月回去的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道。 柳老爷既然能想到让自己出去后不要说有关柳初月被绑架的事,又怎么会不封下人的口? 可现在县令却知道那天自己送柳初月回去的事。 说明什么? 柳家有那个胖子县令的眼线! 他在监视着柳家,所以才知道是自己送柳初月回去的。 想到这儿李凌云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怀疑,柳初月被绑架和县令有没有关系? 按理来说以柳初月的地位,出门怎么着都得带几个护卫吧? 有护卫在,她不应该莫名其妙被绑才是,可她偏偏就被绑了,还是被一个老头子带着几个儿女,在到处都是人的城里被绑的,这不奇怪吗? 没有大人物做保,那父子几人有胆量动柳初月? 就算为了钱有那个绑人的胆量,可柳初月失踪的那段时间里,那帮人并没有带她出城,也没有用她要挟柳家给赎金。 这不是很矛盾吗? 所以,那几人绑架柳初月是受人指使的,而有胆量动柳初月的,放眼整个柳县,也就县令和贾嗣集两人。 柳家就她一个孩子,将柳初月拿捏在手里,那么柳家的命门也就被抓住了。 以柳家夫妇宠溺女儿的性子,不管绑匪提什么要求都会答应。 这两人手里有权,为了钱倒是真有可能会这么做。 县令和贾嗣集都有嫌疑,但李凌云觉得,是县令的可能性大一点。 县令也许是被女子要挟了,所以才会哪怕拼着自己名声受损,也要徇私枉法,赦免她父兄的罪。 他针对自己也不是为了给小妾报仇,而是痛恨自己破坏了他的计划,想借徭役之手除掉自己。 事情的真相是不是如自己所猜想的那般,只要查一查那女子和他父兄是否还活着即可。 他想给柳初月回一封信,但目前他还没领到纸笔,只能暂时作罢。 第80章 比试 也许是因为第一天当官,各火火长都很尽责,时间还未到就已经带着自己手下的人在李凌云说的位置集合了。 有那集合慢的,队正便会拿着棍子上去赶人。 时间一到,所有人集合完毕。 李凌云望着面前那歪歪扭扭的队伍直叹气。 这些人所谓的集合就是以火和队为单位,将人聚在一起。也紧紧是聚到了一起而已。 人群里乱哄哄的,到处都是聊天的声音,有些人不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着,发出的声音能传出二里地去。 几个年纪较小的在不停打闹,你拍我一下,我推你一把的,玩的不亦乐乎。 能安静站着的不到二分之一。 李凌云知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场面,一方面是因为大家在外面自由惯了,今天第一天来军营,还不知道该如何列队。 另一方面,也是在暗自和自己对抗,就想明晃晃的告诉他,他这个旅帅是不能让大家服众的,无法让他们听令。 李凌云也没管这些人的小动作,自顾自说道:“下午的时候我说过,有谁不服气我做旅帅的,可以来挑战我。” 下面的人群听到他的话渐渐安静下来。 有人大声问道:“若我们当中有人胜了你,又该如何?” 李凌云望向说话之人,见他站在陈元德身边,应该是陈元德选出来的队副。 杨浩为了能让这批民夫快速熟悉起来,直接以村子为单位组的队伍,同时允许队正自己选择副手。 这在正规军中是绝无可能的事,但他们只是一帮民夫,不必担心他们会串联一气,架空长官的权利,便也无需防着。 李凌云见大家对这个问题都很好奇,便说道:“若赢了我,我会向杨都尉禀明情况,并请求他更换旅帅,由胜出之人担任。” 众人一听立刻激动起来。 旅帅啊! 他们战胜李凌云就能担任了? 这一刻,现场不少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那人继续问道:“若杨都尉不同意怎么办?” “本都尉同意。” 李凌云转头朝后望去,杨浩在周聂等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众人见杨都尉来了,立刻安静下来,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声音消失的干干净净,歪歪扭扭的队伍也站直了不少。 杨浩扫视一圈前面的人,望向李凌云说道:“你想和下面的人比试,以决定旅帅之位,本都尉自然会允,只是你想清楚了,真的要这么做吗?” 若不比试,李凌云依然是第四旅的旅帅,底下的人不听话?拿鞭子抽就是了。 可一旦比试,输了的话旅帅之位就彻底跟他没关系了。 虽然这些人都只是一些民夫,旅帅也没有俸禄,可是哪个男人不想手底下掌管一批人手?哪怕没有好处也愿意干啊。 李凌云抱拳朝他行了一礼,语气沉稳道:“都尉,我决定了,就以比试的方式来角逐第四旅的旅帅之职,还望都尉能做个见证。” 见李凌云坚持,杨浩面上不显,心中却很满意他的做法。 虽然不比试,按照军规严肃处理闹事的人也能管理队伍,但是这样他就站到了这些人的对立面,将兵离心,队伍就没法带了。 他能举行这场比试,可见也是想到了这一后果,同时也说明,这是个有担当的人。 这样的人,哪怕最后会输,他也挺佩服的。 杨浩点点头:“既然你已决定,那就这么办吧。” 说罢他望向下面的众人,说道:“想成为旅帅,身手肯定不能太差,骑术、射术、刀术,拳术、识字都得略知一二,头脑更要灵活。” “识字咱暂且不计,也不论头脑,本次就只比试前四项,你们当中有信心在这几方面胜过李凌云的,上前两步。” 众人一愣,要比试这么多项?不是只需要上去打倒李凌云就算胜吗? 有人都已经想好了,先让其他人和李凌云比试,多上几个人消耗了他的体力后自己再上场,一举打败他。至于李凌云会不会蠢到让所有人对他进行车轮战这一问题,众人根本没想过。 他们原本计划的好好的,结果杨浩一来就增加了比试内容! 四项都比的话,那难度可上升了不少啊,别的不说,光那骑术,就能刷掉绝大部分人了。 杨浩见没人上来,便冷了脸色:“刚才都嚷嚷着要和李凌云比试,这会儿怎么都没动静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 “既然没人比试,那第四旅的旅帅仍然由李凌……” “我来!” “我也来!” “还有我!” 见杨浩要一锤定音,人群中立刻响起三道声音,紧接着三人走了出来。 李凌云望向三人。 分别是第十五队的队正伍素 ,第十六队的队正那木 ,以及刚刚提出问题的那人,陈元德的副手陈东。 陈元德居然没站出来,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第四旅之中,最有资格向旅帅之位发起挑战的便是陈元德。 他是三项比赛的第一,若没有李凌云,他是当之无愧的旅帅。 李凌云原本想着,这个憨厚的汉子应该会出来挑战自己,没想到他居然站着没动。 杨浩见再没人出来,便说道:“行,趁着天色还能视物,就先比试射术和骑术吧。周副尉,给他们一把弓箭。” 周副尉点点头,解下自己的弓递给李凌云。卢飞和花士龙抬着一个箭靶立到离他们大约五十米的地方。 “你们就射远处那个箭靶,谁射出的箭矢能命中靶心谁获胜。” 李凌云弯弓搭箭,没有过多耽误时间,瞄准靶心后松开了手。 射中五十米处的箭靶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命中靶心。 靶心的直径不超八厘米,要在五十米外命中那百十来平方厘米的面积,属实很有难度。 这对射箭人的眼力和心理素质都是一个挑战。 箭矢离弦后朝着远处飞去,嘭的一声,插进了箭靶。 周副尉上前查看过后用力拔出箭矢,喊道:“李凌云,正中靶心。” 听到他命中,人群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喊的最欢的当属清泉村的那帮汉子。 站在李凌云边上准备比赛的三人见状,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 第81章 救陈东 第二个上场的是那木,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周聂上前查看情况,见中箭的位置离靶心正中央还稍稍有些距离,不像李凌云射的那一箭,正中靶心。 第三个上场的是伍素,箭矢射中了靶心边缘。 这两人身上都有外族人的血脉,祖上是归化而来的草原游牧民族。 虽然几代过去,他们也早已成为了以农耕为主的大夏百姓,但是骨子里还是有好射的基因,能命中也在情理之中。 最后上场的是陈东,这是个地道的大夏百姓,他爷爷和李凌云的爷爷一样,都是从关内逃到这里来的,祖孙三代都是地里刨食的老农民。 他似乎没怎么用过弓箭,拉弓的姿势很别扭,李凌云一看就知道,这怕是射不中箭靶,甚至箭矢可能到不了五十米外。 事实也如他所料,陈东手中的箭矢离开弓弦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飞向了左边的人群。 众人见状立刻尖叫着闪躲,可就有那么一个倒霉蛋,愣是没躲开飞来的箭矢,箭矢正中他后脑勺。 好在陈东没完全拉开弓,箭矢蓄力不足,飞到他脑袋上时已经基本上没有力气了,所以只是磕破了一点皮,并无大碍。 在场众人都很无语的望向陈东,陈东脸色涨红,说道:“不好意思,失误失误,我再来一次。” 杨浩沉声道:“每人只有一次机会。”开玩笑,再来一次你将人射死了怎么办。 陈东只能悻悻的放下了手中的弓。 周聂开始报名次:“李凌云第一、那木第二,伍素第三,陈东第四。” 杨浩指着身后的营帐说道:“接下来进行第二场比赛,你们每人骑一匹马,绕着画好的线路跑一圈,奔跑过程中不可碰倒营帐,谁先回来算谁赢。” 众人望向他指的方向,在众人下午刚扎的营帐间用白石灰勾勒了一条细细的线,顺着线条望去,卢斐和花士龙还在快速“画线”。 细线弯弯曲曲的贯穿了整个营帐,排头营共八十四座帐篷,这条细线几乎经过了每一个帐篷,有些甚至绕着帐篷转了一圈后拐向了其他方向。 帐篷之间的路不过一米多宽,若有人骑马占据了中间的道路,其他人想从后面穿过去几乎不可能。 周聂已经准备了四匹战马,李凌云接过属于自己的战马,摸摸它的脖子,踩镫上马。 其他三人也有样学样,摸完马脖子后晃晃悠悠的爬上了马。 陈东一爬到马背上,战马开始轻轻的原地踢踏起来,失重的感觉让他十分紧张,只能趴在马背上,双手牢牢抓紧了马脖子上的马鬃。 伍素和那木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大夏人,没骑过马,但毕竟祖上是在草原上生活的民族,骑射功夫一流,他们两人一蹬上马就仿佛觉醒了血脉般,能稳稳的骑在马上,不至于让自己摔下来。 虽然眉眼间也能看见紧张,但和陈东相比较起来,镇定了不少。 四人并排站在一百米开外,随着周副尉一声令下,李凌云一踢马腹,战马立刻跑动起来。 其他三人见状,也踢了踢马腹,三匹马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陈东正双手紧紧抓着马鬃,这会儿马一提速,他由于惯性整个身子向后仰去,手中的马鬃被扯的紧绷,战马吃痛,嘶鸣一声后加速奔跑起来。 李凌云正在骑马往营帐那边跑,却在此时,看到有匹马快速从自己身边飞过,同时飞过的,还有陈东惊恐的尖叫声:“救命啊,救救我!快救救我!” 李凌云见他手里紧紧攥着马鬃,忙大喊到:“快将马鬃松开,抓紧马鞍!” 他喊的很大声,可陈东此时理智全无,全部精力都用来平衡身体了,根本没注意到李凌云说了什么。 马越来越快,眼看他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周聂问杨浩:“都尉,咱要不要出手?” 杨浩看了一眼李凌云,轻声说道:“先不用管,让军医做好救人的准备。” 李凌云见陈东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这会儿又快要从马上摔下来了,只能用力踢了踢马腹,快速朝他追去。 在他的有意引导下,胯下战马起速很快,两人间的距离渐渐拉近。 陈东虽然在拼命扯着马鬃,可身体依然失去了平衡,渐渐从马上歪了下来。 可怕的是,他的右脚牢牢套在马镫里! 这要是从马上摔下来,必定会被快速奔跑的战马拉着朝前滑行,如此一来,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凌云再次用力踢了踢马腹,在陈东摔下来之前赶到了他左边。 将他拉过来的话估计右脚依然会卡住,李凌云只好吃力的翻转身子,将整个人都面向右边,然后左脚踩在右边马镫上一用力,右腿跨上了陈东的战马。 在高速奔跑的战马上完成这一动作十分危险,李凌云抱着大不了摔一跤的想法去做的,没想到居然成功跨上了另一匹战马。 而此时,陈东的整个身子已经栽向了右边,头部都快着地了。 李凌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将他拉了起来。 原本紧张不已的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松了口气。 幸好有李凌云在,否则陈东今天怕是生死难料了。 李凌云好不容易拉起陈东,可他直起身后又开始慌慌张张的去抓马鬃。李凌云将他的双手狠狠拍在马鞍上,在他耳边大声喊道:“不想死就抓紧马鞍!” 陈东条件反射般抓紧了马鞍 。 李凌云向前倾了倾身子抓住缰绳,然后用力拉动缰绳,让马调转方向,躲开了两米开外的营帐。 他们调转方向后,那木和伍素骑着马一前一后冲进了营帐。 众人有些可惜,原本李凌云是能得第一的,可是为了救陈东,他放弃了获胜的机会。 杨浩一直注视着李凌云的动静,见他不顾自身安危跳马救人时,心中替李凌云捏了把汗,此时间两人安然无恙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间李凌云拉着缰绳让马慢慢停了下来,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此子的德行不错。 能在这么重要的比赛中毫不犹豫的出手救人,哪怕为此失去比赛的头名也不在意,这样的心性实在难得啊。 他偏头望向站在身后的周聂三人,说道:“你们三人不服气人家的能力,认为一个泥腿子凭什么能和你们一样任旅帅,现在呢?还这么认为吗?” 三人脸色一红,周聂开口:“李凌云的胸襟是我等比不上的,他做旅帅,标下心服口服。” 花士龙也点点头:“他能为了救人而放弃如此重要的比赛,这份胸襟确实不是我等能……” 话未说完,他张大嘴,伸出食指不可思议的指向前方:“他……他追上去了。” 几人朝他指着的方向望去,见李凌云正骑着陈东的马,快速追进了营帐林立的小道。 第82章 连过两人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他,那木和伍素两人已经一前一后的跑出去老远了,这会儿再去追又有什么用呢? 哪怕他能追上,可是小道就那么窄,根本错不开,那两人也不会给他让路。 没看那木占据着小路最中间的位置,始终阻挡着伍素超越自己嘛,这种情况下李凌云更加不可能从两人身边穿过去了。 周聂见李凌云在冲进小道后速度不减,仍然在快速往前冲,不禁摇摇头说道:“以这么快的速度跑这样的羊肠小道,必然会撞到帐篷上,可惜了。” 他还以为李凌云追上去是有办法能越过前面两人呢,现在看来,他怕是已经失去了理智,才想不管不顾的冲到前面去。 可是他忘了,杨都尉要求的是不能撞倒帐篷。一旦有帐篷被撞倒,那么比赛就失败了。 杨浩呵呵一笑:“且先看看,说不定有奇迹呢?”他现在越来越满意李凌云了,这小子身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本事,说不定这次又能让他们开开眼。 李凌云在冲进小道后就减缓了马速,只是幅度不大,所以在外人看来并没有减速。 他紧紧注视着前方的路,精神也紧绷了起来。 这样的小路他跑过很多次,但要在不碰倒两边障碍物的情况下安全冲出去,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遇到第一个拐弯时,他再次稍稍降了点速度,在战马进入转折点的瞬间,他整个身子朝右偏,同时拉着缰绳往右转。 战马嘶鸣一声,成功转过第一个右拐的弯。 李凌云坐直身子,继续朝前追去。 在连续经过了三个弯道后,他追上了那木和伍素两人。 伍素听到身后的马蹄声,也不找机会超前面的那木了,转而放慢马速,在小道正中央慢跑起来。 李凌云见前路被挡住,只好也放慢了马速。 赵文武见此气愤道:“那伍素真不要脸,比不过就给凌云哥使绊子。” “就是,要我说,就该取消他的比赛资格。” “杨都尉看着呢,既然他没说什么,说明伍素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对,就看李凌云有没有本事冲过去了。” 李凌云见伍素始终不紧不慢的占据着道路,而前面的那木已经冲出去了七八米远,心中猜到他们应该是联合了。 得想个办法超过伍素,否则,等再跑出去几十米远,就到了出口位置了,出口处就是终点,到了那时一切都晚了。 伍素始终不紧不慢的走着,似乎已经放弃了争夺这场比赛的胜利。 李凌云压着心中的火气,胯下战马的头紧紧跟着前面那匹马的屁股,等到达下一个拐弯处时,伍素放慢马速,准备慢悠悠的让马转弯。 李凌云见此,扬起手中的缰绳,狠狠抽在他骑的那匹马的马屁股上。战马吃痛,一声嘶鸣后扬起马蹄快速朝前冲去。 突然的加速让伍素慌了神,死死抓住马鞍,好让自己不会摔下去。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保持平衡上了,没精力再去调整马的方向,战马径直冲向了一旁的营帐。 李凌云见前面的路上没了碍眼的障碍物,用脚踢了踢马腹,胯下战马加速朝前冲去。 没了阻碍后李凌云很快追上了那木。 伍素的战马嘶鸣的时候那木快速瞥了一眼,知道是李凌云搞的鬼才导致他的战马失控,为了避免自己受到同样的待遇,他死死抓着手中的缰绳,准备在李凌云故技重施的时候控制马速。 李凌云并没有二次出手,等到了一个较大的弯时,他加快速度准备从那木旁边挤过去,那木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立刻将偏向右边的马拉回了正中央。 机会稍纵即逝,李凌云只好继续紧跟在他身后,再次寻找着机会。 两人离出口越来越近,那木心中也越来越激动,他马上就要赢了! 自己的箭术并没有输李凌云多少,若这次赢了,后面的两场哪怕一胜一负,综合下来旅帅之位也应该是自己的。 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掌管二百人的头目,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李凌云紧紧追在那木身后,等到最后一个向左的弯时,他加快速度朝那木左边冲去。那木见状立刻朝左拉了拉马缰,胯下战马很通人性的朝左偏了偏。 李凌云在见那木朝左拉缰绳的瞬间也拉了拉自己手里的缰绳,战马稍稍放慢了速度。 等两匹马错开身后,李凌云的双脚狠狠踢在马腹上,同时手中缰绳向右稍稍一拉,战马快速冲入右侧外道,和那木的战马并排挤在了路上。 那木发现上了李凌云的当,正准备向右拉缰绳将他挤出小路,李凌云却已经超过他,跑在了前面。 那木狠狠踢了一脚胯下的马,想在前面那最后一个右拐弯处以同样的方式超过李凌云,可谁知李凌云根本没有减速,战马在弯道处将身子向右倾斜,稳稳的拐出了弯道。 这个弯道一过,白线消失,比赛结束。 不远处空地上观看比赛的人立时发出震天的呼喊声,就连西面营房内的正规军都被吸引了,纷纷跑出营房朝这边观望。 李凌云在冲出十来米后将马勒停,下马。 那木此时也跑了过来,他下了马后揉了揉大腿内侧,朝李凌云抱拳说道:“你的骑术确实了得,我那木比不上。还有,我为我那不光彩的手段向你道歉。” 李凌云知道他说的是和伍素设计阻拦自己的事,他拍拍那木的肩膀,笑道:“现在我们还在竞选旅帅之位,所以我原谅你了。可若是我成了旅帅后你还设计我,我可就要严肃处置了。” 那木虽然在比赛过程中耍了小聪明,但杨浩也没有说这种小聪明不能有。 对成年人来说,道歉是件很难的事。他能坦然说出道歉的话,可见人品并没有大问题。 况且,他是自己手下的队正,人家都当着大家的面主动认错了,自己再揪着不放就没什么意思了,怎么着也要给他留点面子不是。 第83章 四战四胜,旅帅到手 “你放心,若后两场你也赢了,那你说东,我绝不会往西。”他将赵文武的话重复了一遍。 正在这时,伍素一瘸一拐的过来了,他咬牙道:“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但我告诉你,后面两场我一定会下狠手,你做好被我锤爆的准备。” 他说着捏紧自己的拳头,在李凌云面前晃了晃。 李凌云望着他的腿挑眉:“你还能比吗?别刚上场就跪下了。” 伍素哼了一声转头走了,李凌云两人也跟着他,朝杨浩走去。 杨浩见三人过来,没说什么,只让周聂公布成绩。 周聂朝着大家扬声道:“骑术比赛李凌云第一,那木第二,伍素犯规,陈东弃赛。第三场比试刀术,李凌云对那木,伍素对陈东,胜出者角逐第一。” 花士龙拿着四把长刀上来,给他们四人一人分了一把,示意他们可以进行比赛了。 先上场的是李凌云和那木。 李凌云握紧手中的刀挥了挥,比自己那把刀稍稍轻一点,质量似乎也稍微差一点,手感没有那把刀好,不过也能用。 他握紧刀朝那木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木抱拳回了一礼,捏紧长刀向李凌云冲来。 刀术李凌云实在不擅长,会的也就是劈和砍这两个动作。 可他发现,那木貌似也不会哎。 那木拿着刀高高举起,朝李凌云劈下来。 李凌云向边上一躲,在他的刀落下的时候举刀狠狠砍在对方接近刀柄的位置。 哐当一声,那木手中的长刀应声落地。 比赛。 结束。 他们结束的太过速度,在看过两人的骑术比试后对两人充满信心,准备好好欣赏他们比刀的众人愣住了。 比赛这就结束了? 这么快的吗? 杨浩望着地上那横躺着的长刀,嘴角抽了抽。 周聂小声问他:“都尉,要不要重新再比一次?” 杨浩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手中的刀都被人卸了,还比什么?” 那木一脸懵逼的望着自己的手,不是,这纯属是个意外啊,他没想到李凌云的手劲那么大,所以没握紧手里的刀啊! 这他娘的,丢死人了。 比陈东从马上摔下来还丢人。 他能不能重新再比一次? 呜呜呜…… 周聂上前一步大声报名次:“刀术比试第一场,李凌云胜。” 赵文武带头欢呼起来,紧接着前方传来更加热烈的欢呼。 这一次,不再是第十四大队一股队伍的欢呼声了,其他队的人也在用力欢呼,显然是原本就期待着李凌云赢。 那木黑着脸退到了一边,换伍素和陈东上场。 两人见识了上一场比赛的意外,为免出现同样的差池,都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刀。 两人均双手握刀朝对方砍去,刀刃相撞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两人见自己的刀并没有掉落,心中都升起一丝喜意,还好还好,刀没掉,不用丢脸了。 这一击谁也没有奈何得了谁,两人并没有收刀,而是双方都使力将手中的刀朝对方那边压去。 伍素正在全力将刀往陈东那边压,可压着压着,他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矮了? 直到咚的一声,他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他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真如李凌云所说,跪了! 他居然在和别人战斗的时候跪了!!! 啊啊啊!!! 这该死的腿!这该死的腿伤!!! 他没脸见人了!!! 观战的众人见他跪在了陈东面前,先是一愣,紧接着人群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陈东也蒙了,他呆愣愣的望着伍素,半晌才讷讷道:“比,比试而已,不,不需要跪吧。”伍素羞愤欲死,扔下刀爬起来回了营帐。 周聂忍着笑意大声宣布:“刀术比试第二场,陈东胜。第三场,陈东战李凌云,胜者为刀术比赛第一名,败者为第二。” 李凌云捏紧手中的刀上前,准备和陈东比试,谁知陈东却放下刀说道:“李凌云救了我,他的本事大家也看在眼里,他做第四旅的旅帅我没有意见,这场比试我退出。” 众人一愣,觉得有些意料之外,但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李凌云也是有些惊讶,今天下午的时候,就属他最反对自己做第四旅旅帅,没想到这会儿却愿意主动放弃比赛。 他其实还是挺希望能继续比下去的,用自己手中的刀杀出来的成绩是实打实的,以后也没人说自己是靠别人退让才胜出的。 可人家主动放弃,他也不好说让他继续比的话,只能转头望向杨浩。 杨浩似是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他朝周聂说道:“既然陈东放弃,那就宣布排名吧。” 周聂点点头,大声念道:“刀术比赛,李凌云第一,陈东第二,那木第三,伍素弃赛。”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欢呼。 远处,站在校场上围观的士兵被歇息的鼓声捶了回去,只留下贾嗣集还站在原地静静望着欢呼的人群。良久,他撇撇嘴转身回去了。 第四场是拳术比赛。 李凌云连胜三场,其实已经没了比赛的必要,可那木想洗刷自己上一场的耻辱,便和李凌云对了一场。 两人都不会拳术,属实是在拿拳头胡乱朝对方身上捶。 李凌云打着打着发现,他一直当健身操在练的军体拳居然也能运用到实战中,每次那木的拳头挥过来时他总能很快想到招式去格挡。 而他根据军体拳的不同动作挥出的拳头却很多次都轰在了那木身上! 这一发现让他很惊喜,看来,自己得好好研究研究军体拳了,这套拳法也许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一套拳耍完被捅三十二刀那么差劲。 杨浩原本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看着两人你捶我一拳,我推你一掌,宛如过家家似的打法。 直到李凌云使用军体拳格挡了那木的攻击,又成功轰了对方几拳后,他忽然坐直了身子,开始一眼不错的盯着李凌云出手。 这小子使的是什么拳,似乎招招都能命中人体要害部位啊。 貌似他还不能随心所欲的使出所有拳术,所以有那么几次被那木躲开了,若能将这套拳术组合成几套连招,那木这会儿估计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小子,还真是个宝藏啊。 他准备继续看看李凌云的招式,结果那木却在这时选择了认输。 比试结束,他遗憾的叹了口气。 不过他已经决定了,得让这小子完完整整的给自己演示一遍他那套拳法,或许这套拳术很适合营里的士兵学习。 四场比试全部结束,李凌云四场全胜。 杨浩站起身,扬声宣布:“比赛结束,李凌云四战四胜,正式担任排头营第四旅旅帅。” 第84章 那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人群更加沸腾了,一场比试,让大家对李凌云心服口服。 哪怕其中还有一些看他不顺眼的人,这时候也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几个人影响不了整个队伍,等冒头的时候再敲打敲打,短时间内不会对队伍造成什么问题。 杨浩拍拍李凌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凌云啊,本都尉看好你,好好带他们训练,到时候争取能多活下来几个。” 他说的小心,声音只传进了李凌云的耳朵里,李凌云郑重的点了点头,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他原以为,杨浩和贾嗣集一样,将他们这帮泥腿子的命当蝼蚁,可是后来想明白了他的用意后,觉得这人也不是只会蝇营狗苟的人,倒也还能处。 杨浩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围观的其他旅的民夫们也在周聂三人的带领下各回各的营帐,第四旅的却人还站在原地,眼神热烈的望着李凌云。 李凌云面向大家,沉声道:“诸位,想必现在应该没人认为我李凌云没资格做这个旅帅了吧?” 赵文武率先开口:“您做旅帅,我们心服口服!” 其他人见有人开口,仿佛有了主心骨,也大声喊道:“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李凌云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希望诸位遵守军规,严格执行军令,若有人还想在背后做小动作,就别怪我李凌云不讲情面。” 赵文武大声回答道:“遵旅帅令!” 其他人跟着大喊:“遵旅帅令!遵旅帅令!” 李凌云再次抬手:“好了,今天大家辛苦了,都回去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是!” 众人大喊一声,在各自队正和火长的带领下离开了。 李凌云回到营帐,正准备脱衣睡觉,却见这时有几个民夫抬着桌椅等东西进来了,为首的民夫说道:“李旅帅,我们是第一旅的,我们旅帅说给你送些处理公事的东西过来,放哪里?” 李凌云一看,好家伙,东西真不少,四五张桌椅板凳、两盏油灯、一套笔墨纸砚、一套牛皮甲胄、一套内衬、一杆长槊,就连盥洗的木盆和擦脸布等东西都给配齐了。 这他娘的,当官是真好啊,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品级的民夫,就因为管理着二百个人,就能得到这么多东西。 这要是真的成了一旅旅帅,岂不是连日常生活用品都会给自己配齐了? 他让人将三张桌椅摆在了营帐正中央,以后召集各队正商议事情的时候可以用。另外一张摆在了边缘位置,用来当书桌。 等东西都摆好后,他朝众人道了声谢,送几个离开。 返回营帐后,他先是欣赏了一会儿那套放在床上的甲胄,又美滋滋的试穿了一番,厚重的牛皮让他安全感大增。 哪怕这套甲胄只是普通士兵穿的无袖甲,但是胸前那两片铁片也足以保护自己,不至于让自己被一箭射死。 脱下甲胄挂在床头,他开始点上油灯给柳初月写信。 信中先感谢了她帮忙看护安宁和小草的情谊,又讲了自己的怀疑。 将写好的信装进抽屉里后,上床睡觉。 这一夜他睡的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安宁被绑架了,一会儿又梦到自己被山匪追杀。 等晨鼓响起后他才浑身疲乏的醒来,伸了个懒腰,赶走睡意后穿衣下床。 他刚起身,营帐外响起赵文武的声音:“旅帅,您醒了吗?我给您打了桶水送来。” 李凌云皱眉,这臭小子什么情况,说话怎么变得这么生疏了? 他沉声道:“进来。” 营帐被掀开,赵文武提着一个小桶走了进来:“旅帅,我打了桶水,您洗脸用。” 李凌云皱眉:“你小子好好说话。” 赵文武放下布帘,这才笑嘻嘻道:“嘿嘿,外面都是走动的汉子,我不得装装样子嘛。凌云哥,这桶水可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你快倒到你的桶里,趁着还没开饭我再去打一桶。” 李凌云接过水问道:“水怎么还需要抢?” 赵文武擦擦额头上的汗:“你是不知道,军营就两口井,每天打水的人都快要挤破脑袋了。要不是我机灵,还打不到水呢。” 李凌云将水倒进一旁的桶里,又将水桶递给他:“以后不要给我送水了,我自己去打。” 他还不是很适应被人伺候的生活,再一个,也不想赵文武那么辛苦。 赵文武嘟囔道:“可是,其他三个旅的人都在给他们旅帅送水啊,你没人送岂不是很没面子。” 李凌云:…… 后面这半句话大可不必说。 “真的,还有人给他们送吃的,我还听说有人送银子的呢。” 李凌云:…… “行了行了,打你的水去吧。以后就只打你的,不用顾及我的面子。”说着他将人给赶了出去。 这帮被征入军队服役的民夫能够留在军营中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二十天而已。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想要把这些新兵蛋子们训练成能够上阵杀敌、不临阵脱逃的兵,简直就是一项艰巨无比的任务。 因此,他必须要分秒必争地展开训练,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倘若在这宝贵的二十天里,队伍内部因为给上司送礼这件事情而引发一系列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纷争,导致众人分心无法专注于训练,那么他做再多的努力都无济于事,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不过,想要杜绝此类状况的出现倒也并非难事,只需坚决果断地拒绝所有人的小利小惠即可。 只是话说回来,依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还真没有人会想到来他李凌云这里走后门。 毕竟他与其他人并无二致,同样出身农户,都是实打实的“泥腿子”。哪里比得上另外那三位有着战功加身的人物! 讨好他们,还有不上战场的可能,讨好自己可什么用也没有,就连他自己都得往战场上冲呢。而且作为旅帅,他得带头冲。 第85章 不一样的伙食 他刚洗好脸,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开饭了,紧接着营帐周围响起纷乱的奔跑声和众人激动的欢呼声。 李凌云掀开布帘走出去,见到的便是一群脱缰的野马正在朝伙房的方向奔跑。仿佛后面有上万只狗在追似的。 他忽然想起上学时候的场景,同学们放学朝食堂跑的时候和现在一模一样。 那是一段多么纯真的时光啊,现在再羡慕也已经回不去了。 他叹息一声,朝着伙房走去。 路上碰上周聂三人,李凌云便和他们一起走。 周聂笑道:“李兄昨天那几场比赛很是精彩啊,最后的拳术更是让聂大开眼见,不知李兄师承何处?” 昨晚杨都尉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旁敲侧击的问问李凌云,他昨天耍的那套拳法是谁教的。 这会儿正好碰上了,时机也刚刚好,他便开了口。 李凌云笑笑:“教我拳法的师傅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他上司确实不在这个世界,他也没说谎。 周聂惋惜道:“可惜了,聂还想拜这位大宗为师呢。” 李凌云撇撇嘴。 想学你就直说呗,还非要拐弯抹角的做作一番。 古人就是这点不好,想要什么不直接开口,非要磨叽半天。 他说道:“周兄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他没有古人那种敝帚自珍的想法,只要不是能为自己带来财富的方子,他都没有想藏着掖着的意思。 能将军体拳这种拳术在异界发扬光大,也算是另一种文化输出了。 况且,自己现在将拳法交给周聂,他以及杨浩都会欠自己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周聂没想到,李凌云居然愿意将自己的本领教给其他人,他抱拳朝李林云行了一礼:“李兄胸襟如海,聂不如也。” 这句话他倒没有谦虚,像李凌云这样将自身的本事无偿教给别人的,还真没多少。 这个时代,哪怕是悬壶济世的神医,也不会轻易收徒,将自己的医术传给他人。 这种大环境下,李凌云的这番做派倒真的让他很佩服。 李林云朝他回了一礼:“周兄这话谦虚了,你的为人和本事,我在早有所耳闻,实乃仗义之辈。” 两人互吹了一通,定下了学拳法这事。 到达伙堂前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有正规兵也有民夫。 周聂指了指右边说道:“李兄,这边有专门为军官开的小灶,你随我一起过去吃吧。” 普通士兵和军官吃的是不一样的,他们单独开火,伙食要比普通士兵吃的好很多。 李凌云虽然是旅帅,但本身并没有任何官职,又不是正规军士,根本没资格去那边吃饭。 若不跟着周聂一起,他甚至连那边的门都跨不进去。 李凌云知道这是周聂对自己教他军体拳的回报,但他还是婉拒了:“周兄,你们去吧,我就在这边吃。” 周聂以为他不知道两边伙食的差距,解释道:“那边吃的是干饭,还有肉菜和汤,伙食要比这边好很多。” 李凌云依然婉拒。 周聂见此没再说什么,和花士龙他们一起走了。 李凌云从一旁拿了个木碗,排在了人群后面。 他知道周聂在诚心叫他,可他不能跟着一起去。 在这些民夫的心里,他和其他三人是不一样的,那三人原本就是军士,享受这样的待遇本就应该。 可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村里来的,凭什么自己能去吃好的喝好的,而他们就要在这里喝稀粥,啃窝窝头? 一旦众人心中产生不满,那他昨晚刚建起来的威望就会很快崩溃。 得不偿失。 当然,他不去那边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紧记着伟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他刚和这些人相识不久,要和他们吃在一起,练在一起,住在一起,才能快速与他们打成一片。 而脱离群众的事,是不能干的。 李凌云排在队伍的最后面,慢慢向前走。 排队的过程中,他听到很多人都在抱怨伙食差。 有些人甚至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在骂火头不是人,给他们的饭量还不够塞牙缝的。 李林云望向他们手中的碗,那量确实不够吃。 伙头打饭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便轮到了李凌云。 他将碗伸过去,火头瞥了他一眼,舀起半勺稀粥装进他碗里,另一人从一旁的木桶里拿出一个窝窝头递给他。 李凌云望向手里的碗,碗里的粥清可照人,能数的过来的几粒米也不全是大米,多数是像野草粒一样的东西。 窝窝头与其叫窝窝头,倒不如叫它菜团子。因为整个窝窝头里不见多少杂面,八成以上都是李凌云叫不上名字的野菜。 这样的伙食真的比猪食强不了多少,而且,这么点量也根本不够人吃。 如今刚来军营,所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些干粮,他们在这里吃不饱,可以回去吃点干粮。 可是等过几天干粮吃完,若依然每天还是这么点饭的话,到了上战场的那天,他们根本就没有力气。 他朝不远处另一队打饭的人望去,那里排着的都是正规军。 他们的碗要比自己手里的大,火头打饭时舀起来的也是相对较稠的粥,而且每个碗里都是满满的一勺,窝窝头也都是一人两个的量。 他心中升起一股怒意。 贾嗣集既想让他们去当排头给后面的正规军吸引火力,又将他们和正规军区别对待,不让他们吃饱饭。 归根结底还是没将他们这些人当人看,死多少都无所谓。 伙夫见他呆在原地不走,怒道:“你他娘的还杵在这干啥,赶快滚,别耽误老子打饭。” 正在边发牢骚边吃饭的众人听到声音都抬起了头。 见伙夫在骂李凌云,第四旅的众人脸上都带上了怒意。 李凌云望向伙夫,满脑肠肥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吃的不错。 妈的,连不上战场的后勤军都比他们吃的好! 他将碗往前伸了伸,沉声说道:“这点粥不够吃,再来一勺。” 那伙夫见状嘿嘿一笑:“你他娘的真有胆,不够吃是吧,那就别吃了。” 他一把夺过李凌云手里的碗,将那半碗清水一样的粥又倒进了粥桶里。 第86章 团结 李凌云没说话,从他手中夺过碗和勺子,往自己的碗里舀了一勺粥。 那伙夫没想到一个民夫敢抢自己手里的东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凌云已经舀完粥了。 他顿时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把抓住李凌云手里的碗,恶狠狠道:“娘希匹的,老子不让你吃,今天这饭你就吃不到嘴里!” 说罢他用力将碗往自己这边拉。 他想从李凌云手中夺下碗,可抢了半天,却不见那碗往自己这边移动分毫的。 他脸色更加难看,朝一旁发窝窝头的伙夫喊道:“老徐,去后厨叫人,就说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撇三在前堂闹事,让兄弟们过来揍死这丫的。” 老徐扔下手里的窝窝头转身朝后厨跑去,边跑还边大喊着:“兄弟们抄家伙,有人在前堂闹事,干他丫的。” 后厨忙碌的火头军听说有人敢在伙堂闹事,立刻扔下手里的活,提着棍棒菜刀之类的东西一窝蜂的冲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他手里握着一把菜刀,凶神恶煞的走了出来,边走还边嚷嚷着:“谁他娘的敢在老子的伙堂闹事,看老子不将他剁成肉泥。” 那伙夫见状立刻恶人先告状:“伙头,这小子非闹着要多吃多占,我不同意他就开始上手抢我桶里的饭!” 那伙头二话不说,举起手里的菜刀就朝李凌云身上砍:“狗日的敢抢饭?看老子不将你劈成两半。” 他似是铁了心要砍李凌云一刀,下手的时候完全没有要收着点刀的意思。 李凌云侧身躲开,一脚踹在他那滚圆的肚子上。 伙头哎呦一声倒在地上。 腹部传来的痛让他目眦欲裂,他在两个伙夫的搀扶下站起身,咬牙切齿的咆哮道:“啊!你居然敢伤老子,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罢他朝身后的人喊道:“你们都瞎了吗!给老子上,将这人乱棍打死!” 有人担忧道:“伙头,这样不好吧,万一被都尉知道了,咱不好交代啊。” “交代个屁,老子的侄儿是都尉的心腹,全营第二的存在,都尉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泥腿子处置我,你们尽管上,有什么事老子担着。” 他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今天闹事之人若换成一位正规军,他绝对不会是这个态度,可是对面只是一个来服徭役的泥腿子罢了,就算真的打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侄子沈高是贾都尉手底下最得力的副尉,都尉也很给自己面子,今天别说是打死一个泥腿子,哪怕是不小心失手打死一个士兵,都尉也不会怪罪自己。 众人听他这么说,也都放下了心,纷纷朝李凌云靠近。 就在这时,李凌云身后传来一道怒吼: “你们敢动我们旅帅一个手指头试试!” 赵文武带着第四旅的一众汉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这里的冲突他们早看到了,原本想着以李凌云的身手制服那胖伙夫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没打算动。 可谁知那瘪犊子居然开始摇人,准备以多欺少!这他们还能忍?于是大伙儿在赵文武的鼓动下一窝蜂的冲了过来。 伙夫们正准备围殴李凌云,可见到他身后的那一大群人后,不安的开始往后退。 这些人手中虽然没有武器,但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他们这二十几人根本不是对手啊。 众人犹犹豫豫的望向那伙头,无声的问现在该怎么办。 伙头见对面来了这么多人,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是个旅帅?排头营的四个旅帅里,有三个他都认识,唯独从泥腿子里选出来的那个他不认识。 这帮泥腿子叫他旅帅,那就应该是他了。 这人虽然是个泥腿子,但是身上是有些本事的,听说杨都尉很欣赏他。 他娘的,你不去里面吃小灶,干什么来这个连饭桌都没有的大堂,这不是闲得蛋疼嘛。 他望了一眼李凌云身后那一个个紧握拳头的壮汉,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误会,这都是误会。” 说罢他转身一巴掌扇在那打饭的伙夫头上,语气凶狠道:“你他娘的能不能好好打饭,军爷想多吃点怎么了,你就不能给多打点?” 伙夫委屈的望着他,不是你说这帮泥腿子只配清水就野菜,让我们打饭的时候悠着点,不要给太多的嘛。 怎么自己按照你的要求行事,最后挨打的还是自己。 伙头没理会他,从一旁重新拿过一个碗,舀了一碗桶底的稠粥,又拿了两个窝窝头一起递给李凌云,笑呵呵道:“军爷,您请慢用,不够咱这里还有呢。” 李凌云接过粥,拿着窝窝头离开了。他身后的众人望着桶里的粥和野菜咽了咽口水,也跟着走了。 见众人离去,伙头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眼神阴翳的望了李凌云一眼,转身进了后厨。 今天这事儿他记下了,这小子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难堪,看自己不找机会收拾他! 李凌云将手里的三个窝窝头递给赵文武:“你看看弟兄们有谁没有带干粮或者带的少的,将这几个窝窝头分给他们,让他们垫吧垫吧肚子。” 众人没想到他会将吃的分给大家,意外的同时心中升起一丝暖意。 原本还对赵文武喊自己等人过去给李凌云撑腰这事儿有些心里不舒服的人,这会儿也没了不满。 赵文武望着眼前的窝窝头却没有接过来:“旅帅,你自己吃吧,咱们大伙儿都吃饭了,你还得带着大家训练呢,不吃饱怎么行。” 李凌云将窝窝头塞进他手里:“快去分了吧,吃完就该训练了。” 大家冒着被罚的风险为自己站台,虽然当中的有些人是被大家裹挟的,但总归都站了出来。 这种情况下自己将所有食物都吃了的话,大家心里会怎么想? 兄弟们冒着被收拾的风险给你撑腰,结果你却独吞大家帮你争取来的好处,那以后谁还跟着你干? 有人可能会想,就几个窝窝头和一碗稀粥,至于吗? 李凌云却不这么认为,越是细节的东西,越能让人注意。 第87章 要物资 最终,三个窝窝头分给了三个没带干粮的人,那三人泪眼汪汪的望着李凌云,不停说着感谢的话。 李凌云拍拍他们的肩膀,说大家都是兄弟,不用说感谢的话,以后还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三人用力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都眼神热络的望着李凌云。 这一刻,这个团体似乎团结了一些。 李凌云大口喝完碗里的粥,带着众人离开了伙堂。 一刻钟之后,排头营的众人在营帐前的空地集合。 昨天杨浩离开前说,今早会给大家发一批甲胄刀枪等物资,让李凌云他们将自己的队伍集合起来等着,一拿到物资就开始训练。 大家激动的等了一会儿,却见杨浩黑着脸走过来。 他将李凌云等人招到一起,愤愤不平道:“贾嗣集那厮真是欺人太甚,说军中甲胄奇缺,连一套都凑不出来,拒绝给各队正发甲胄。” 排头营的普通人员没甲胄穿也能理解,可冲锋在前的队正也没有甲胄的话,先死的就是他们。 他们一死,手下的队员谁指挥? 一个队伍没了指挥官,那就是一盘散沙,是冲进狼群的羔羊,还不够那些山匪砍的。 众人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今整个城防军被贾嗣集控制着,就连县令想剿匪,都得求着他出兵,他们这些没有实权的人又能说什么呢。 李凌云说道:“都尉,没有甲胄也就罢了,可是不能没有刀枪啊,排头营的众人都是没有多少积蓄的老百姓,他们当中很多人连干粮都没有,更别说刀枪等武器了。若是徒手让他们和山匪搏斗,无异于让他们上去送死啊。” 杨浩叹口气:“我也是这么给贾嗣集说的,可他一口咬定营中没有多余刀枪,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他知道,贾嗣集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不想让自己在这场剿匪战中有任何战果,只有自己所率领的排头兵伤亡惨重,他才能将自己从城防军大营赶走。 为了自己的权力不被分润,他是做好了牺牲这八百民夫命的准备的。 李凌云也叹了口气:“哎,若没有武器,排头营一上战场就会崩溃,到时候我们想阻止也没有任何作用。” “毕竟他们在军营吃不饱饭,上战场又没有刀枪盾等武器,任何人都没有勇气和力气向冲锋。” “一旦排头营的这些役夫开始溃逃,势必会让敌方士气大振而我方士气低迷,到时候,那些跟在排头营后面的正规军就得直面士气高昂的山匪,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将山匪尽数消灭。” 杨浩眼神一亮,哈哈笑道:“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再去会会贾嗣集。对了,让士兵们先原地休息。” 贾嗣集这老狐狸想赶走自己,可绝不会拿这场剿匪战开玩笑。这是卢龙军换防后的第一战,他定然想打的漂漂亮亮,让节帅看看他的能力。 既然有所求,还敢让他们排头营光溜溜的上战场? 他要敢这么做,自己就敢让手下的人在遇到山匪时一溃而散。 反正贾嗣集也没想让自己取得任何军功,他又何必要压着众人去送死呢。 贾嗣集正在校场上看沈高点兵,见杨浩过来,他笑着走上前,问道:“杨都尉,你的排头营训练的怎么样了?” 杨浩笑呵呵的回答:“正练着呢,我那四个旅帅很尽责,不需要我操心什么。” 贾嗣集望向东面的营地,看清那边的情况后嘴角使劲抽了抽。 这他娘的叫尽责?你看那四个旅的人,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坐在地上,不是在闲聊就是在打闹,哪里有一点训练的样子? 杨浩这是对自己不给他武器甲胄而向自己抗议来了啊。 他收起脸上的笑意说道:“杨都尉,剿匪在即,抓好军纪乃重中之重,如此散漫下去,上了战场怕是会死伤无数啊。” 杨浩冷笑,你还知道他们上了战场会死伤无数? 知道你还扣着大家的武器不发? 他叹口气:“哎,贾都尉有所不知啊,大伙儿一听没有防身器具,也没有进攻武器,在军营还吃不饱饭,都得饿着肚子训练,所以当即就不干了。” “说是训练也要死,不训练也要死,不如节省着点力气,留着上战场的时候逃跑用。” 贾嗣集一听惊怒道:“杨浩!你手下的兵还未上战场就想着逃跑,你这个都尉是怎么当的!” 他是真的急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帮泥腿子若一上战场就逃跑,那还不如不去呢,至少这样不会影响城防军的士气。 可要说真不让他们上战场,那又是不可能的。若没有民夫在前面开路,他手里的城防军就得冲在最前面,那得损失多少战兵? 所以,这帮泥腿子必须上战场,而且还得一往无前的向上冲,最好是能攻破山匪营寨后再死绝,到时候他就带着城防军的众人攻进营寨,将山匪就地剿灭。 如此一来,功劳是自己的,杨浩会因为手下人折损太多而在节帅眼里变成平庸之人,无法再留在军营分润自己手里的兵权,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杨浩见他着急,心中不禁嗤笑,这人啊,只有关系到自己的利益时才会着急。 他做出一副摆烂的样子,说道:“哎,本都尉也不知到该如何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让他们奋勇杀敌,所以准备写信问问节帅,看他有没有好的方法。” 贾嗣集脸色铁青,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他是准备给节帅告状了! 若节帅知道自己居然不给民夫发刀枪,怕是会问责自己。 想到这儿他脸上重新挂上笑意:“哎呀,我昨晚见过杨都尉后又派人去军库找了找,还真发现了一批刀枪盾等武器,你先拿去用吧。” “至于你说的大家吃不饱饭的问题,本督卫会派人去伙堂督促,确保所有人都能吃饱。” “杨都尉,本都尉将自己看家的东西都拿出来了,你切莫再说民夫逃跑的话了。 杨浩见他愿意给物资,自然是保证会认真训练民夫,让他们上了战场拼死杀敌。 第88章 议事 李凌云等人在原地等了不多长时间,就见杨浩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众人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武器的事应该是稳了。 周聂问道:“都尉,贾嗣集答应给咱们武器了吗?” 杨浩哈哈一笑:“给了,不仅给了一批刀枪,还说要提高大家的伙食,让大家都能吃饱肚子。你们各自带几个人,随我去武库搬运兵器。” 排头营的役夫们听说有武器发放,立刻欢呼起来。 如今他们要剿匪的事已成定局,那么手中若有一把武器,安全性就大大提高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能活下来的机会也大大提高了。 如今他们所求的也不过是活着回家这一个愿望了。 李凌云挑了几个人,在杨浩的带领下去了武库。路上众人说说笑笑的,都很是高兴。 可到了跟前,他们脸上的喜悦立刻消失了大半。 武库门前堆着小山一样的刀枪剑戟等武器,可这些武器基本上都已经锈迹斑斑,能拿出来用的不足三成。 见杨浩带着人过来,贾嗣集故作肉疼道:“这可是军营里的最后一批武器了,杨兄,我把家底都给了你,你可得爱惜啊,等这场仗打完,这批武器还是要还回来的。” 杨浩黑着脸,想怒怼几句,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他招招手,示意众人搬货。 李凌云拿起一把长刀看了看,刀刃上锈迹严重,整个刀身几乎全被铁锈覆盖,甚至有些地方的铁锈已经侵蚀穿了刀身。 他将刀在地上轻轻一磕,刀从中间断了。 杨浩眉头紧皱,望着贾嗣集说道:“贾都尉,你认为这样的刀还能在战场上使用吗?又如何在使用完后还回来?” 贾嗣集没料到李凌云会拿刀往地上磕,更没料到那把刀居然那么不经事儿,轻轻一磕居然就断了。 他瞪了李凌云一眼,尴尬的笑道:“那什么,也不全是这样的刀枪,里面还是有很多能用的武器的。” 杨浩知道就算再纠缠下去也不可能从贾嗣集手中得到好东西,于是便让众人抬上东西,气哼哼的离开了。 另一边,满心欢喜等着发兵器的众人见他们回来,立刻欢呼起来。 可看清他们手中的武器后,高涨的情绪瞬间回落。 有人抱怨道:“怎么是这种破铜烂铁啊,这能用吗?” “这些兵器看着还没我的拳头坚硬呢。我一拳能打爆两把刀。” “娘希匹的,那姓贾的狗官就是不想给我们用好东西!” “这还上屁的战场,谁先上谁死!还不如当逃兵呢。” 一时间,场上的众人神情激动,都开始不满起来。 杨浩黑着脸大声喊道:“安静!再敢喧哗者军法伺候!” 大家对杨浩这个黑脸都尉还是很恐惧的,他一出声,激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本都尉知道,这些武器确实拿不出手,可贾都尉也有贾都尉的难处,咱们理解理解,这样,今早的训练晚一个时辰开始,大家每人分一两把武器,找东西将它们好好打磨一番,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本都尉再想办法。” 众人心中虽还有不满,但也没再说什么。 杨浩见大家的不满暂时被压下,心中也松了口气。 别看他昨天处罚了很多人,让这帮新来的役夫们对自己产生了畏惧,可若这些人真的集体哗变,他还真没办法压制,除非请贾嗣集出手镇压。 可等贾嗣集出手,还不知道事情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环顾四周,朝李凌云等人说道:“你们跟我来,安排一人看着点你们的人,别让他们闹事。”说罢,他朝着议事的营帐走去。 四人互望一眼,去各自的队伍安排事宜。 李凌云让五个大队长带人将武器发下去,并嘱咐他们看着点众人,别让手底下的人闹事。 没发兵器前哪怕众人闹起来也不过是你捶我几拳我踢你几脚的事,可手里有武器后再闹起来,那可就危险了。 五人领命而去,见他们将各自的队伍管理的挺好,李凌云这才转身朝议事营帐走去。 等五人都做定。 杨浩问四人:“如今咱们队伍也分了,武器也有了,我想听你们说说,后面这段时间我们该如何训练这批役夫?” 周聂率先开口:“咱们排头营的作用是给营内的士兵打前锋,卑职认为,当加强训练役夫们的服从性,以免上了战场他们因怯战而逃跑。” 杨浩点点头,肯定了周聂的话,又问大家:“其他人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都尉,卑职认为,要想让这些役夫听话,还得加强对他们的管理,但凡触犯军令者,严惩不贷,让他们畏惧犯令。还要向他们宣扬逃兵的下场,将祸及家人的后果告知每一人知晓。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他们上了战场想逃跑的想法。” 杨浩对这个提议很满意,点头夸赞道:“逸之说的不错,是该将逃跑的后果告知每一人知晓,这事你们下去就办。”逸之是花士龙的表字。这个时代的人为显示双方关系亲近,常以表字称呼。 众人领命。 之后三人又提出了几条可行的建议,均被杨浩采纳。 李凌云见他们说来说去都在说怎么让役夫听话,如何防止他们半路逃跑,却一点也没有说到如何剿匪的事上,于是抱拳朝杨浩施了一礼,问道:“卑职有几个问题不甚明了,还望都尉和三位同仁解惑。” 众人见他有问题,便都停下了讨论的声音。 杨浩坐直身子说道:“不知凌云有何不解之处,说来听听。” “卑职听闻,前段时间山匪之所以屠村,是因为附近的山匪在听到县令要剿匪的消息后集结了起来。” 杨浩点头,这事儿大伙都知道。 李凌云继续说道:“现在他们又是什么状况,是否依然处于集合状态,可战的山匪有多少人,粮草有多少,山寨建在何处,上山的通道有几条等等这些问题,不知咱们掌握了多少?” 众人听了他的提问均是一愣。 第89章 训练方式,武器不足 打探匪情的事情归贾嗣集管,他们还真不知道山匪的情况,贾嗣集并没有向他们透露过山匪的消息。 李凌云看他们的表情不禁心里一咯噔。 妈的,你们嚷嚷着要剿匪,该不会到头来连山匪的一丁点消息都不知道吧。 那还剿个毛的匪。 别看柳县现在有两千五百兵力,可这些人里除掉辎重兵,再除掉留守县城的士兵,能上战场的也就一千五百人左右。 加上他们排头营的八百人,也就两千三百人。 两千三百人看着多,但是撒进燕岭山脉根本不够看,若无法集中兵力直捣山匪老巢,那么此次行动除了白白送死再毫无其他意义。 杨浩想说山匪的情况贾嗣集知道,他们只需要带人按照他的指示冲锋就可以了。 可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贾嗣集恨不得自己在剿匪途中出现意外,他给的情报又能有多少可信度? 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对手手里,这无异于加速送死,自己怎么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 不过现在发现也不晚,还有十八九天的时间,他还能安排人手进山探查情况。 他望向李凌云,眼神热切道:“凌云啊,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李凌云点点头:“山匪听闻了县令要剿匪的事,必然会在城内安插沿线,时刻注意着城防军大营的动向,一旦咱们出动大军,眼线便会将消息通报给山匪。” “燕岭山脉的情况他们比我们了解,到时候若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伏击我们,或者说撤出山寨躲进深山,咱们很有可能会损失惨重或者无功而返。” 山匪在城内有眼线是必然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准备死战呢还是准备躲进山里,等士兵退了之后再返回山寨。 杨浩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李凌云嘴角抽了抽。 不是,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见四人都眼神火热的望着自己,干咳一声说道:“咱们的行动最好能瞒着山匪的眼线。” 卢飞撇撇嘴:“山匪头子若脑子没问题,肯定会派头脑机灵的人下山做探子,而且也不可能只派一人。咱们两千人出动的动静那么大,又如何瞒着山匪?” 杨浩叹口气:“介安说的没错,这事不好办啊。” 介安是卢飞的字。 李凌云开口:“虽不好办,但也不是说不能办。” “哦?凌云有办法?快细细说来。”杨浩眼睛一亮,忙说道。 李凌云继续开口: “咱们排头兵不管怎么练,最终的目的是上山剿匪,时间紧迫,卑职认为,咱们训练的方向应该是如何短时间内提升役夫们的耐力和胆量。常规的训练作用不大,还是得以跑步 、扎马步等锻炼耐力的方式进行训练。” 周聂说道:“李旅帅说的有道理,既然要练跑步,咱们何不将人拉到城外的山地上跑呢,一来能让役夫们熟悉地形,二来也能迷惑探子。” 卢飞迟疑道:“这方法好是好,可是山匪会不会趁咱们训练的时候伏击咱们?” 贾嗣集应该不会让他手下的人跟着他们这帮民夫行动,那么他们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 若他们前脚刚将队伍拉出去,后脚就碰上山匪,那可就好玩了。 杨浩咬咬牙,说道:“我待会儿去找贾嗣集,将出城训练的计划跟他说一说,看他什么意思,愿不愿意带着人跟我们一起出去训练。” “若他不愿意,咱们就在县城附近训练,山匪即使再有胆量,也不敢在县城附近对我们出手。” 众人见他已经下了决定,便没再讨论这个问题。 杨浩继续说道:“我给你们七天的时间,这几天你们带着自己的人训练基本的队列行进、队形变换以及武器的使用,七天后咱们开始出城训练。” 他说着望向李凌云:“凌云,你刚来,这些内容还不熟悉,你就跟着子丰他们好好学一学,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他们三人,也可以来问我。” 李凌云朝他抱拳施礼,朗声道:“卑职遵命。”说罢又朝周聂等人施了一礼:“劳烦三位了。” 周聂三人早已没了对李凌云的偏见,见他谦虚,便也都抱拳回礼,让他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他们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情商谈完,杨浩去找贾嗣集了,李凌云三人离开营帐,去管理各自的队伍。 武器已经分完,民夫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或用石头磨着刀上的铁锈,或用清水擦拭着枪身上的灰尘。 见李凌云过来,赵文武起身说道:“旅帅,咱们旅共分到二百零五把武器,能用的只有一百二十把,其中刀五十把,枪四十把,盾二十五面,弓箭五副。” 刀枪是大夏士兵常用的武器,这类武器也最多,盾牌要相对少一点,弓箭这样需要专精的武器虽然也不少,但是能熟练掌握的人并不多,所以这次分到的也最少。 至于马槊、长戟这样的武器,正规军都没有多少,根本不可能分给他们排头营的人。 他手里的那杆马槊还是杨浩来柳县时自带的,见李凌云表现好,赏给了他。要不然以贾嗣集的尿性,根本不会将这样的武器赏给李凌云。 李凌云听完赵文武的话有些头疼,他手下有两百人,可现在武器只有一百二十把,这点东西该分给谁? 他们还没有立任何功,无法按军功分东西,若先分给一些人,另一些人又会怎么想? 都是第四旅的人,凭什么他们有武器而自己却没有? 人都不患寡而患不均,若他先给一部分人分了,其他人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他问道:“有多少人是自己带了武器的?” 赵文武开口:“只有七人。” 李凌云微微皱眉。 哪怕减掉这七人,那也还缺七十三把武器。 而且举盾牌的人也不能只拿盾牌吧,还得给他们准备一把刀防身。 如此一来,他还缺九十八把武器!这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第90章 训练 “先将兵器都收起来,这两天先练习队列。”兵器是一定要发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文武领命,等大家将兵器上的铁锈都除掉后收进了李凌云的营帐。 大伙儿见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武器又被收走,都不解的望向李凌云。 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不难看出,大家对李凌云这样的做法很不满。 谁都知道,军营缺少武器,李凌云现在收走了他们的武器,再发的时候谁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分到? 万一自己好不容易清理出来的武器落入了他人之手,而自己最终落得个赤手空拳上战场的下场,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李凌云望着众人拉的老长的脸,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怕自己到时候没武器用。我向你们保证,每一个人都会得到至少一件武器。” “只是武器有好有坏,你们想得到更加精良的武器,就要在接下来的训练中好好表现。表现好的分新武器,表现差的就只能用刚刚收起来的那些武器了,你们想用哪种?” 众人听闻立刻精神起来。 有人大声问道:“旅帅,咱们真有新武器吗?不是说咱们今天分到的是营里的最后一批武器了吗?” 李凌云瞥他一眼,说道:“营里没有,外面也没有吗?我哪怕是耗尽家财,也不会让咱们旅的弟兄们空手上战场。” 众人见他如此说,都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 李凌云要自掏腰包给他们买武器? 要知道,一把普通的长刀也要一两多银子,他们至少缺七十多把,李凌云会花一百多两银子给他们买? 他要是有那么多钱,干嘛不直接交五两银子免除徭役,如此一来岂不是能省很多钱。 他这话别说外村的不信,就连清泉村的很多人都不相信李凌云的话,李凌云家什么情况他们比谁都了解,他哪有那么多钱? 全旅二百多人,就只有赵文武相信李凌云说的,可也正因为相信,他才比大家更着急。 凌云哥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自掏腰包给这些人买武器?这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吗? 想到这儿他连忙开口:“旅帅的好意咱们心领了,但是咱们这么多人,万没有让旅帅破财的道理,实在不行拿根木棍也能上战场。” 有人觉得可行有人却摇头,认为拿木棍上战场和什么都不拿没什么区别。 李凌云见赵文武在不停给自己使眼色,让自己快点收回之前说的话。 他嘴角勾了勾,轻轻摇了摇头。 “我李凌云虽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说出的话还是算数的,你们放心,武器的问题我定会帮你们解决。” 他并没有说空话,若杨浩无法解决武器空缺的问题,那他哪怕自掏腰包也要将少了的武器补全。 原因无他,没有武器,这些家伙肯定会在进入燕岭山脉后伺机逃跑,那他的安全谁来保障? 要知道,边上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胖县令在图谋自己这条命呢。 况且,哪怕最后剿匪胜利了,只要自己队里有人逃跑,贾嗣集也会治自己一个治军不严的罪。 所以,这段时间他必须要让这帮民夫建立起足够的信心,至少要能做到不临阵脱逃才行。给他们配齐武器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项。 再一个,他心中有一些自己的考量,虽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太早,可又有谁知道将来会不会用上呢。 众人见他如此肯定,都不自觉的相信了他的话。 一旦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大家的热情立刻高涨起来,都嚷嚷着要快点开始训练,好让李凌云看看自己的本事。 周聂三人一直在一旁听李凌云说话,等他说完,三人均摇了摇头。 这人啊,还是太年轻了,居然拿自己的银子填补给这些泥腿子,这不纯纯冤大头吗? 若这些人是正规军,是他的亲兵,那他用私库武装亲兵也算有道理,可他们不是正规军啊,这次剿匪任务一完成,他们就要原地解散各回各家了。 给不能为自己带来任何作用的人花钱,纯纯就是冤大头,嫌自己钱多了。 李凌云不知道他们的想法,知道也不会理会。他们有官身,贾嗣集明面上拿三人没办法,可自己不一样,他只是个平头老百姓,人家捏死自己根本不费多少力气。 和钱财相比,还是保命要紧。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排头营的四个旅开始了第一次训练。 李凌云望向周聂他们那边,见三队都在练习列阵,便也开始教大家练习列队。 稍有不同的是,他先从向前对正开始,教大家如何快速站齐。 半个小时后,这些老祖宗们才学会如何站好。 李凌云又开始教大家站军姿。而这时候,另外三个旅都已经开始学习如何使用武器了。 李凌云演示了一遍站军姿的姿势,让大家跟着他练。 又是半个多小时,大家才勉强学会了如何站才能达到李凌云的标准。 李凌云在队伍里不停走动,随机抬脚踢某人的腿弯或者拿手拉他的手腕,若腿弯了或者胳膊被拉起来了,全都算不合格。 出现两次不合格,取消获得新武器的资格,第三次开始,拿他手里那一尺宽的竹条抽人。 在登记了七八人的姓名,又抽了三四个人后,原本还有些偷奸耍滑的人立刻认真起来,一个个站的像标杆,不敢松懈丝毫。 远处,周聂三人在训练之余不时望着李凌云这边。 见他就让人这么干站着,快两刻钟了也不见有下一步动作,卢飞对花士龙嘀咕道:“老花,你说那小子这是在干嘛,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花士龙摇摇头:“不清楚,可能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所以没动静了吧。” “咱们就在他边上,跟着咱们照葫芦画瓢也能进行下去啊,再不行过来请教一下咱们,咱们怎么着也会指点指点他啊,总比这么干杵着好吧。” “谁知道呢,可能是这小子脑子缺根弦吧。” 不远处的周聂望着李凌云,朝两人说道:“也许,人家比你我会练兵。” 卢飞扑哧一声笑了:“周副尉,你这可太谦虚了啊。” “你们别盯着李凌云看,看看他手下那些人。” 第91章 出营 两人望向站着的人群。 初看感觉没什么,可渐渐的,两人脸上的嘻笑消失,神色认真了不少。 周聂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花士龙疑惑道:“不过半个时辰,他手下的那些人怎么看起来比咱们这边的强了一些?” 卢飞咽了咽口水:“不是强一些,是强很多。” 不是说那些人本事有多强,而是那股精气神,比他们这边的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要不,咱们去请教请教?”花士龙怂恿卢飞。 两人点点头,一同望向周聂。 周聂轻咳一声,说道:“那就去吧。”说罢他率先朝李凌云那边走去,卢飞和花士龙见状忙跟了上去。 这要是放在昨天之前,三人绝对不会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 他们在知道李凌云和他们担任了一样的职务后,还找杨浩抱怨过这事,杨浩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三人前去观看了李凌云的比赛。 事后他们再也没说过瞧不起李凌云的话,打从心底认可了他的本事和为人。 正因如此,这会儿三人对于要去请教他问题这件事并没有觉得丢人什么的。 李凌云见三人过来,走出人群问道:“三位这是……” 周聂望了一眼他身后依然站的笔直的役夫,说道:“李旅帅,聂又腆着脸来请教了,还望解惑。” 李凌云笑道:“周副尉哪里话,能帮您解惑是凌云的荣幸。” 周聂开门见山道:“李旅帅手里的人和我们三人手里的人并无二致,可我观你只是训练了半个时辰,他们的精气神就完全不一样了,可否告知,你是如何训练他们的?” 李凌云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事。 他思索片刻,说道:“周副尉,我这个法子练出来的人在纪律方面确实要好一些,但是相应的,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可能会下降。” 杨浩就给了他们七天时间,李凌云已经想好,用五天时间练习基本队列,剩下两天练习阵型和武器使用。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的训练他们的服从力,以确保上山之后他们不至于转身就跑。 这样做可能在纪律方面有所提高,可同时,练习阵型和熟悉武器的时间少,这些人的单兵作战能力怕是没法看。 反观周聂他们那边,大家从今天就开始练习武器使用,等真上了战场,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要比自己这边高上不少。 尤其是顺风局的时候,比他这种方法练出来的人更有优势。 周聂似是也想到了这种后果,可他还是说道:“还请李旅帅指教。” 这种方法练出来的士兵至少在军纪方面要好很多,这帮役夫们用不上,可正规军用得上啊,等以后自己统兵了,用这方法训练士兵入门,效果应该不错。 李凌云也没藏私,将基本队列动作都讲了一遍。 三人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方法,让他们一下子记住所有动作要领还真有点难。 李凌云让他们各派一人来跟着自己学,学会了去教其他人。 三人觉得这方法可行,便在离开不久后派了三个人过来学习基本队列。 第四营的役夫们见就连军爷都跟着李凌云学习,立刻感觉他们学的肯定是好东西,一时间,大家的学习热情高涨了不少。 到中午时,第四营的人学会了如何喊着一二一齐步走。 李凌云见正午的阳光太毒辣,便停了训练,让大伙儿都回去休息,顺便吃点干粮。 军营一天只管两顿饭,第二顿在酉时四刻(下午六点),中午是没有饭吃的,只能吃自己的干粮,或者选择不吃。 原本服徭役的人一天只有一顿饭,但是杨浩找过贾嗣集后,贾嗣集又给大家加了一顿饭,跟着士兵们一起,一天吃两顿。 李凌云解散了队伍,正准备回营帐休息一会儿,转身却见杨浩黑着脸从远处走了过来。 李凌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和贾嗣集之间又谈崩了。 果不其然,杨浩走过来对四人说道:“贾嗣集那厮不同意将营里的士兵拉出去训练,咱们只能自己出去了。而且,缺少的武器也得咱们自己想办法。你们将淘汰的那些兵器再重新挑拣一番,看能不能找出几件能用的先凑合一下,我再向营州城的兄弟们借一点,争取让每个人都有一把防身的武器。” 他之所以这会儿才回来,就是去找县令解决武器的事儿了,可是自己去了县衙之后,那胖子居然说武器的事儿不归他管,让自己去找贾嗣集。 任凭他说破了嘴皮,也没从那胖子手中得到一把刀。 李凌叹口气,哎,看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啊。 “都尉,卑职中午想告个假出去一趟,您放心,下午训练之前我一定回来。” 他们服役人员和正规士兵一样,是不能随便离开军营的。他想出去,只能向杨浩打报告,批准之后才能外出。 杨浩没问他去干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去吧,按时回来即可。”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李凌云:“你拿着我的令牌出去,免得被军营门口的士兵为难。” 李凌云道了声谢后接过令牌。 “行了,都去休息会儿吧,下午还要训练呢。” 杨浩说完离开了,李凌云回到营帐,拿上写给柳初月的信朝着军营门口走去。 正如杨浩所预料的那般,守门的士兵并不愿意放李凌云出去,还是李凌云出示了令牌后,两人才不情不愿的放他离开了军营。 李凌云出了军营径直朝着柳府的方向走去,刚走到桃花巷,却正好碰上柳府的马车从巷子内驶出。 马车周围跟着不少护卫,见李凌云过来,柳小五立刻呵斥道:“什么人来我桃花巷,还不快快闪……李凌云?” 李凌云微微点头:“昨天收到柳兄的信,却未能及时回信,凌云今天过来送信,送完便离开。” 他说着从怀中抽出写好的信递给柳小五。 第92章 资助 柳小五接过信却并没有打开,而是将信件递给了马车边的芍药,芍药又将信件通过车窗递给了车里的人。 前几天柳家才处理过一批下人,这些护卫都是忠心之人,亦是柳初月的心腹,所以柳小五和芍药并没有避讳他们。 李凌云见信件送到了柳初月手上,便转身离开。 结果没走出几步却见柳小五追了上来:“李公子请稍等,我家小姐有事与你相商,还望柳公子能移步香满楼。” 李凌云忙着去铁匠铺谈生意,没时间耽搁,便说道:“在下有要事在身,柳小姐有什么事可否书信告知?” 柳小五见李凌云拒绝他家小姐的邀请,不满道:“我家小姐要说的就是你正要忙的事,你确定不去?” 李凌云一听,立刻换了说辞:“书信交流确实不方便,还是当面商谈更加妥帖,香满楼是吧,我这就去。” 柳小五撇了撇嘴,解下腰间的牌子递给李凌云:“这是我的身份令牌,你拿着去香满楼给掌柜看,他知道该怎么做。” 李凌云接过令牌道了声谢,先行一步去了香满楼。掌柜看过令牌后,满脸笑容的将李凌云带去了三楼雅间,不一会儿,房门推开,柳初月带着芍药走了进来。 掌柜见此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怪不得这小子能拿到柳管家小儿子的身份牌呢,原来是小姐给的。 芍药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让他下去准备些餐食送上来。 掌柜点头哈腰的下去了,这个时间小姐肯定已经吃过饭了,却还要让人送吃的上去,肯定是给那小子点的。 嗯,一定是这样。 柳初月见门关上,这才朝李凌云说道:“李公子,好久不见,请坐。” 李凌云也打了声招呼,拉开椅子坐下。 待两人坐定,柳初月脸色凝重道:“李公子给我的信我看过了,你说的事我也有所怀疑,已经找人查探过,绑我的那一家人确实已全部消失,就连县令新纳的那个小妾也没了消息。” “听人说,他们一家被放出来后就回老家了,可是我差人去他们老家打探过,这几人根本就没有回去,沿途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怕是已经遇害了。” 李凌云点点头,看来绑架柳初月的幕后黑手应该就是县令,只是不知他如此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想劫人还是想破坏柳初月的名声从而让柳家蒙羞?又或者,想通过柳初月从柳家获利? 不管是哪一种目的,这胖县令是盯上了柳家这块肥肉了啊。 柳初月没再继续细说,转移了话题:“李公子,听说你做了旅帅,初月在这里恭喜你了。” 李凌云笑笑,自嘲道:“我算什么旅帅,和手下人一样,都是一帮泥腿子罢了。” “李公子谦虚了。”纵然李凌云和其他人一样,是个农户,也必然有些本事在身,不然又怎能从八百人中脱颖而出,成为管着二百人的旅帅? “我听说旅里的壮士们缺少武器,正好我柳家有一批还没发下去的刀剑和盾牌,就送给李公子了,还望公子笑纳。” 李凌云没感觉惊讶,从柳小五说他家小姐要商量的就是他要去办的事情后,他就隐隐猜到,柳初月可能会帮自己解决武器的事情。 只是,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要说为救了她的情分,那她爹已经还过了,而且,柳老爷是不希望柳初月和自己扯上瓜葛的。 可柳初月昨天让柳小五给自己递信,今天又邀请自己赴约,柳家人却没有阻止,这真的很矛盾。 想不通他就直接开口问:“柳小姐能否告知,为什么要选择帮我?” 柳初月见他问的直白,也不藏着掖着,轻声笑道:“柳家是商贾之家,如此做派也只是提前投资罢了,还望公子莫笑。” 投资? “柳小姐下错注了吧,我虽然现在管着一帮人,可他们只是些役夫,等剿匪任务完成,他们就要原地解散,各归各家了,而我也会回清泉村,继续种我的地,实在不知在我一个农夫身上下注又能得到什么回报?” 柳初月认真望着李凌云,良久,她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开口:“实不相瞒,我柳家乃魏州柳家分支,魏州柳家想必你也听说过,我不再过多赘述。” “凡大家族,对时局的改变总是很敏感,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潮汹涌危机四伏,李公子虽一介布衣,但以后的事又有谁说得准呢,所以想着先在公子未起势之前帮衬一二,若将来我柳家有难,还望公子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搭一把手。” 这女人真是,既精明又坦诚,倒让李凌云不好说什么了。 柳初月能知道自己当上旅帅还缺武器的事,说明柳家在军营是有人手的,而且这人能将消息这么快传出去,可见地位并不低。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找上了自己。 并不是说她有多看好自己,而是想着多铺条路,万一将来能用上呢? 可是,自己只是一个老百姓,哪怕再有赚钱的手段,也不可能比柳家有钱吧?毕竟柳初月可不知道自己手里有许多赚钱的法子。 不能在经济上给柳家搭把手,那就只能在武力方面了,个人的能力有限,对一个家族来说没什么用,除非自己手里掌握了一定的权利,才有可能在柳家有难时出手相助。 可她怎么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进军营? 他轻声一笑,问道:“柳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咱们大家都不知道的消息?” 柳初月微微颔首:“我听说,安山要扩军。” 李凌云皱眉:“扩军?” 大夏立国三百载,虽说如今土地兼并严重,百姓生存艰难,地方苛捐杂税繁重,各方势力暗潮涌动,但是毕竟还没人去点那根导火索,大夏依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而境外各族虽虎视眈眈,但也没有大规模入侵大夏。况且现在边镇兵并不需要进京上番,安山以什么借口扩兵? 看来,这新来的节度使是打算瞒着朝廷自己偷偷发展啊。 怪不得柳初月会送自己武器。 也是了,若扩军,还有谁比他们这批上山剿过匪、经历过杀戮的徭役更合适的? 第93章 回营 李凌云真不想接受她的帮助,倒不是说他大男子主义,实在是,这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安山要扩兵,恰在这时,他亲自更换的新任县令要图谋柳家,为了什么还不明白吗? 此次扩兵得不到朝廷的助力,而营州平州只能供养得起目前的卢龙军和长隆军,若再扩兵,拿什么养? 只能从老百姓和狗大户身上剥削了。 胖县令对柳家出手,怕也是得了安山的示意,想从柳家这只肥羊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若将来安山不满足于咬一块肉,而是想将整只羊吃进嘴里,那他该怎么办?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接受柳初月的好意,这样也就不欠她人情了。 可是,柳初月帮他照看着妻小,他已经是承了人家的情,此时再说拒绝的话似乎已经晚了。 这个女人真是,将自己的退路堵的死死的,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当然,现在的他,也没有拒绝的资本。 他手里连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若不是柳初月,安宁和小草这会儿恐怕早已落入了狗县令之手。 这份人情不能忘。 想到这儿,他笑道:“凌云替营里的弟兄们谢柳小姐慷慨解囊,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 柳初月见她答应,心中也很满意。 两人又闲聊几句,掌柜带人送上来一桌丰盛的席面。柳初月邀请李凌云入席,李凌云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等吃饱喝足,李凌云告辞离开,到了香满楼门外,却见柳小五牵着一架马车等在路边。 见李凌云出来,他将缰绳递给李凌云,说道:“李公子,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的。” 李凌云见马车上放着好几口大箱子,猜到里面装的都是武器。 他有些震惊,柳初月这是给自己准备了多少东西? 这辆马车又宽又长,上面放着十二口大小不一的箱子,两匹马拉着都感觉有些吃力。 如此多的东西要都是武器,能将他那二百人从头武装到脚了吧。 这人情,欠大了啊。 他接过缰绳道了声谢,还了他的身份牌后牵着马车朝军营走去。 军营门口值守的士兵见他回来,拦住他说要检查马车上的东西。李凌云朝军营里面望了一眼,慢悠悠的打开箱盖让他们检查。 他揭盖子的动作十分缓慢,两个士兵见半天没有揭开箱盖,一人走上前一把推开他,另一人用力揭开了箱子上的盖子。 箱子里是一把把崭崭新的长刀。 那士兵将刀从刀鞘中抽出,两人顿时红了眼。 这是上好的刀啊,比他们用的好多了! 两人又连忙揭开其他几个箱子,整箱整箱的长刀、矛头、护胸、钩强等武器,无一不精良。 他们只是揭开了上面的六个箱子,下面那六个箱子还没有看过呢,应该也是武器!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转身朝军营跑去,另一人皮笑肉不笑道:“小子,你哪来这么多武器?” “给旅里的弟兄们买的。” “买的?前几天军营刚丢了一批武器,今天你就买了这么多,时间上是不是太巧合了?要我说,就是你偷了……” “他车上的武器是我让他买的,怎么,你有意见?” 那小兵皱着眉朝军营门口望去,见杨浩正带着十几个役夫朝这边走来。 小兵脸上的表情一僵,尴尬道:“杨都尉来了。” 杨浩冷哼一声,让李凌云拉着马车进军营。 那小兵焦急的朝营里望了一眼,见没人出来,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拦住众人:“你们不能离开,这车武器有问题,得交给营里检查过后次才能使用。” 贾都尉可是交代过他们,若看见有人拉着武器进军营,一定要拦下他们,等自己过来处理。 杨浩一脚踹翻他,怒骂道:“娘希匹的老子不发威你真当老子是纸老虎?你告诉贾嗣集,让他不要太过分,否则老子也不是被吓大的。” 说罢他一招手,带着众人簇拥着马车回了营帐。 贾嗣集接到消息匆忙赶过来,见杨浩已经带人拉着武器回了营,只好黑着脸又回去了。 回到营地,李凌云朝杨浩抱拳施了一礼,说道:“感谢都尉为卑职解围,若不是你,这车武器怕是无法安然运回营地。” 杨浩摆摆手,笑道:“是你手下的人机灵,知道跑过来叫我,否则我也不知道你不声不响的带了这么一大车武器过来。” 原来,赵文武见其他队都开始训练了,李凌云却还没有回来,便让手下的人先站军姿,他朝着营门口那边走了走,想看看李凌云回来了没有。 却正好看到李凌云牵着一辆马车过来了。马车上放着不少箱子,赵文武猜测,那应该是李凌云买的武器。 见守门的士兵拦下了李凌云,他立刻转身去找了杨浩。 这也是杨浩为什么能快速赶到营门口的原因。 “行了,回来了就继续带着人练习吧,本都尉就不打扰了。” 他说着望了一眼车上的箱子,转身离开了。 等他离开,第四营的役夫们立刻围着马车欢呼起来,李凌云拍拍赵文武的肩膀,说道:“你小子可以啊,有眼力见。” 今天若杨浩晚来几步,那这车武器能不能拉回来还不一定呢。 赵文武嘿嘿笑着没说话。 陈东激动道:“旅帅,你真将武器买来了?这么多箱得要多少钱啊!” “没想到吧?旅帅说话算话,雷厉风行,上午说要给咱们解决武器的事,下午这问题就解决了。” “我不像你们,我可是一直都相信旅帅的。” “我也是,从来没怀疑过。旅帅是真有本事。” 李凌云未理睬众人的马屁,他招呼赵文武带人将十二口箱子都搬进营帐,又卸下马车将马绑到远处,这才开始继续训练士兵。 因为知道李凌云带来了新武器,第四旅的人在训练的时候格外卖力,就连昨天挨了军棍的人,这会儿也嚷嚷着要上场训练,被李凌云拿竹板赶回了营帐。 开玩笑,这几人昨天屁股上都流血了,要是休息不好,很可能会留下残疾。他虽然着急训练众人,但也没急到这种程度。 其他三个旅的人都羡慕的望着第四旅,恨不能也跑到第四旅的阵营,跟着他们一起训练,然后一起分武器。 第四旅的人感受到他们的眼光,都不自觉的抬高了头颅。 羡慕吧?羡慕也没用,咱们旅帅有本事,就是能给兄弟们搞来武器,想要让你们的旅帅也去搞一点来呗。 第94章 唠嗑 一下午,众人都在激动中度过,李凌云想抓几个表现不好的人,愣是没挑出人来。 训练结束,李凌云让四个队正跟自己去营帐开会,其他人解散,吃完晚饭后休息两刻钟,然后继续在这里集合。 众人虽不知道再次集合所为何事,但是依然应了声,一窝蜂的解散了。 回到营帐,李凌云带着四人将箱子里的武器清点了一下。 步弓五十副,箭矢一千支,长刀三百把,矛头三百根,护胸二百片,钩强五十条,包铁盾牌四十面。牛皮帽二百顶。 李凌云算了下这些物资的价值,怎么着也值两千多两。 柳初月这是在他身上下了大注啊。 而且这女人聪明,明明知道自己只有二百人手,却送了三百把刀和矛头来,多出来的那部分用来干嘛不言而喻。 营帐内的空间不大,被这些物资堆的满满当当,李凌云让呆愣在当场的四人腾出两口箱子,往里装了一百把长刀,十副步弓,二百支箭,一百根矛头。 然后让四人抬着箱子,跟着他去杨浩那儿送礼。 伍素撇撇嘴说道:“旅帅,你自己掏钱买的武器为什么要送给杨都尉啊,他想要自己去买啊。” 赵文武分析道: “要不是杨都尉,咱这批武器早被贾嗣集那个王八蛋吞了,旅帅给他分一点在理,要不然以后贾嗣集再为难我们,人家还能出手帮咱们吗?” 李凌云朝赵文武竖了个大拇指。 伍素见此收起了脸上的臭表情。 李凌云带人将箱子抬到杨浩的营帐前,然后朝里面喊道:“杨都尉,我来还你的令牌,你在吗?” 杨浩早吃完饭安心坐着等李凌云来呢,听到声音他坐直身子说道:“进来。” 李凌云推开门进去,将手里的令牌递给他,朝他行了一礼说道:“感谢都尉将令牌借给卑职,让卑职得以出营筹集武器,如今事情已经解决,卑职特来归还令牌。” 杨浩望着他身后被四人抬着的箱子,眼中浮现满意之色。 他起身接过令牌,笑着拍了拍李凌云的肩:“你小子是个有本事的,本都尉没看错人,不错。” 李凌云笑着谦虚两句,说道:“都尉,卑职特意挑了一些武器给您送来,东西不多,还望都尉莫嫌弃。” 杨浩也没客气,笑盈盈道:“不嫌弃不嫌弃,你有心了。” “应该的。”李凌云让四人将箱子放在地上。 “都尉,卑职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卑职告退。” “好好好,你下去休息吧。”杨浩的眼神就没从箱子上移开,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李凌云退出营帐,转身离开。 他们几人整理武器花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再去伙堂怕是已经没饭了,李凌云拿出自己的干粮,五人蹲在营帐里,就着齁咸的肉丁每人啃了一张干饼。 虽然是干的崩牙的饼子,但是几人仍然吃的津津有味,一张饼下肚,那木将手上的饼渣细细舔干净,又望向李凌云装干粮的柜子,眼巴巴道:“旅帅,还能再吃一张吗?” “去去去,想得美,吃一张垫吧垫吧肚子得了。”李凌云啪的将柜门关紧。 其他三人见那木没混上第二张饼,均是一脸惋惜的样子。 他吃不到,也就意味着自己三人也吃不到了。这香喷喷的白面饼,咸香的肉丁,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吃上一顿。 李凌云望着四人的表情,笑骂道:“出息,不就一张饼和几粒肉丁吗?” 伍素立刻开口:“那你再给咱们一张,就一张,我们分着吃。” 李凌云站起身,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快滚快滚,赶快回去整队,时间要到了。” 几人见再想吃点饼已无希望,只好站起身,唉声叹气的出了营帐。 这一顿饭倒是拉近了五人之间的关系,伍素和那木身上的那股别扭感消散了不少。 李凌云将肉坛装进柜子出去时,外面已经站好了队,二百人的队伍站得笔直,看起来还挺有气势。 他走上前,对大伙儿说道:“今晚咱们不训练,就坐在一起唠唠嗑,咱们四个大队的弟兄们相互认识认识。” 众人一听愣住了,什么情况?唠嗑? 一帮大男人有什么好唠的? 李凌云见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干什么,便朝大家说道:“都原地坐下吧,有想自我介绍一下的,可以大胆的说,今晚咱们畅所欲言。” 众人也不嫌地上脏,听李凌云说坐,立刻哗啦啦的坐下了一片。 只是坐下后大家又都不开口了,实在是,这氛围太奇怪了。 见大家都很拘谨,李凌云朝赵文武使了个眼色,赵文武虽不清楚李凌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站起身说道:“既然大家都不说,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文武,杨树镇清泉村人,今年十五岁。”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爹娘已经给我说了一门亲,等今年秋收之后就要成亲了,到时候请弟兄们喝喜酒啊。” 原本在安静听他讲话的众人听说有酒喝,立刻活跃起来。 有人喊道:“到时候我要一个人喝一坛酒,你们谁也不要跟我抢。” “赵队正年纪轻轻就要成亲了啊,知不知道成亲的时候要干什么?要不要兄弟们给你传授点经验?” “哈哈,哥哥已经有婆娘孩子了,经验那是十分丰富的,到时候教教你。” “你们瞎操心,他爹会教他的,我成亲的时候就是我爹教的。” 话题渐渐偏移,大家开始聊起了父母家人,聊起了地里的庄稼,聊起了自己以后要干什么。 一时间,场上人声鼎沸,大伙儿都扯着嗓子在大声向别人说着自己的家人、家事。 那些在前段时间的匪患中失去了家人的人则眼含热泪,一声不吭的听着别人谈论父母,谈论自己的老婆孩子。 李凌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没有出声,就那么坐在人堆里当一个听众。 远处,周聂问杨浩:“都尉,这都半个时辰了,要不要让他们散了?” 他们这么吵下去别人还要不要睡觉了? 杨浩不明白李凌云这是什么意思,见天色确实晚了,是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他刚想点头,却在这时,看到李凌云站了起来。他又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第95章 风气转变 众人见李凌云起身,都慢慢的降低了声音。 人群渐渐冷静下来,说话的声音消失。 李凌云环顾四周,沉声道:“曾经,我们每个人都有个虽穷但温馨的家,家里有父母兄弟,有婆娘孩子。虽然生活艰苦,可因为有家人在身边,哪怕再苦我们都觉得生活也有盼头。” “可是前段时间的一场匪患,致使很多弟兄们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他们的父母兄弟被山匪杀害,尸首都不能完整,他们的妻子女儿被贼匪掳掠进山寨肆意玩弄,此时正在经历着非人的磨难。他们的儿子在寨里给山匪当牛做马,哪怕被打的血痕累累也不敢有丝毫反抗。” “他们辛苦几代人盖的房子被山匪一把火点了,家里省吃俭用存下来的粮食被山匪抢了,家里尚且不满周岁的孩子被山匪狞笑着抛开了肚子,山匪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 “弟兄们,就在此时此刻,咱们这些人里,有多少在默默承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山匪凶残,迟早有一天,这样的痛苦会加诸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谁也逃不掉。” 一个一直沉默着的壮汉从李凌云讲话开始就牙关紧咬,努力压抑着眼眶中的热泪。 等李凌云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大吼一声,双眼通红的站起身怒吼道:“老子要将那帮杂碎碎尸万段!他们不是人,不是人啊!我两岁的儿子被他们活生生的砍下了脑袋!他那双惊恐的眼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众人原本兴奋的神经在听完李凌云的话后渐渐冷静,很快又被愤怒占据,在听到壮汉的怒吼声后,大家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纷纷怒吼着要将那帮山匪砍成肉泥,让他们再也不能为祸乡里。 有人神情激动的大喊着剿匪,有人低着头默默垂泪,也有人神色平淡,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李凌云走上前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说道:“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的仇我带你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注意身子,别到了那天你因为忧郁而垮了,若真那样,你就无法亲自手刃仇人了。” 壮汉擦干脸上的泪,咬牙点了点头:“旅帅放心,不亲自杀了仇人,我黄二牛的身体绝不会垮。” 李凌云再次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坐下。 随后他环顾四周,大声道:“我知道此时还有人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及家人上次没出事,以后也不会出事。” “可是各位,如今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每天都有人落草为寇,他们不事生产,吃什么喝什么用什么?没吃的没喝的没用的,他们就会下山来抢。” “前段时间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成为最后一次。等到秋收结束,没饭吃的山匪又怎么会放过像绵羊一样的村民?你还能保证你家人的安全吗?” 众人闻言陷入沉思。 李凌云等他们消化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山匪不除,咱们老百姓永无宁日,若不想自己的父母变成刀下鬼,不想自己的女人伺候别的男人,不想自己的孩子认贼作父,不想自己多年积蓄毁于一旦,那就为了你的家人拼一把。” “我相信大家应该清楚自己过几天的命运,要想活着回家见婆娘孩子,就别在战场上露怯。只有剿灭那些山匪,咱们才能为逝去的亲人报仇,才能安安稳稳回家。否则,哪怕咱们逃回去了,也要被砍头。” “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这几天的军营生活该怎么过,过段时间上了战场该怎么做。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回去休息吧。” 李凌云说完之后转身离开了,留下一帮汉子在场上沉默着。 渐渐的,大伙儿脸上的犹疑和胆怯慢慢消失,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般,都捏紧了拳头。 杨浩震惊的望着第四旅的役夫们身上那变化的气场,转头对周聂说道:“明天晚上将其他三个旅也拉出来,让他们也好好反思一下。” 李凌云返回军营后,脱了鞋袜上床睡觉。 营里不提供热水,他想泡个脚都没有条件,只能再凑活一夜了。 第二天李凌云发现,他训练手下这帮人时,不需要拿竹板抽人了,也不需要以不发新武器做要挟了,大家都在认认真真的训练,没人偷懒。 杨浩见此,更加坚定了今天晚上要将其他三组的人拉出来反思的决心。 下午的训练结束,李凌云和大伙儿一起去伙堂吃饭。 今天依然是稀粥加窝窝头,不过那粥比起昨天的要好一些,伙夫也不再手抖,说一勺就舀满满一勺。 窝窝头里的杂粮也多了些,虽然依然吃不饱,但至少不会将人饿死了。 李凌云吃完饭回营帐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出了营帐。 今晚大家依然在空地上集合,不过今天不训练也不唠嗑,换成讲故事了。 什么故事都能讲,只要你敢大声讲出来就好。 刚开始大伙儿还比较别扭,直到陈元德面无表情的讲完了一个笑话,现场的气氛才热络起来。 不少人都争先恐后的起身跑到中间位置大声讲自己知道的故事。 每当四五个人上场后,李凌云就会给四个队正使眼色,几人心领神会,便会选出一人上前讲故事。 故事的内容五花八门,有山匪下山劫掠顺手屠村的,也有好心人救了山匪,结果被他带人抢了救命恩人的女人,还将救命恩人分尸的。 不管故事的内容是什么,反正总有山匪的影子在里面。 半个时辰后,李凌云见周聂他们还在和手下的人聊天,便又让大家放松了一刻钟,才让他们回去睡觉。 之后的三天,李凌云白天训练众人的基本队列,晚上就加强思想教育,等到第三天训练结束时,第四旅的众人已经能够熟练的完成一些基本队列动作了。 这天,吃完饭大家集合后,李凌云没再让他们闲聊,转而开始发武器。 第96章 发武器,训练 一件件武器搬出来,大伙儿站的更加笔直,眼神热切的望着李凌云。 李凌云拿出记着名字的小本,说道:“明天我们开始训练如何使用武器,待会儿大家领到武器后可以先熟悉一下,但是要小心一点,刀枪无眼,不要伤到他人或自己。” “根据之前的规定,被记过两次的人只能分到旧武器,我念到名字的人上前来领取你们的长刀。” 人群里,十几个原本满脸激动的人顿时拉长了脸。他们就是被记过的那个! 其他人见李凌云真的要给他们分旧刀,不禁也是一愣。 那不是缺武器的时候说的话吗?现在他们不缺武器,怎么还要用旧的? 李凌云冷哼一声:“怎么,你们觉得本旅帅的命令是说着玩的?军令如山,不可朝令夕改,哪怕现在有足够的新武器,这些人也只能用旧的。” 众人听闻默默低下了头。 那几人十分懊恼,早知道李凌云真能搞来武器,他们一定会认真训练,可是等他们见到武器的时候已经被记了两次名。 后面几天他们都在认真训练,以为李凌云会看在大伙儿那么努力的份上会将这事儿轻轻揭过,没想到最终还是这个结果。 现在再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只能希望他们拿到的旧刀稍稍锋利一些,砍人的时候刀刃不要卡在骨头里拔不出来就行。 李凌云将小本打开,念道:“姜大卫、侃山、江二……这十四人上前来领取你们的武器。” 十四个人垂头丧气的走上前,拿走了李凌云准备好的旧刀。 剩下的人望着他们手里连刀鞘都没有的长刀,心中多了丝庆幸,幸亏自己当时认真训练了,否则现在拿到的也是这样的刀。 “其他人排队上来领取新刀。” 大伙儿听到可以领新武器了,顾不上替他们惋惜,一个个排着队上前领取自己的武器。 崭崭新的长刀和刚才那几人领取的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光一个刀鞘就将之前的那些刀比了下去。 有人抽出长刀,发现刀刃光可鉴人,刀锋锋利无比,朝地上的杂草划去,草叶悄无声息的断成两节。 那十四人看到这一幕,也拿着手中的刀试了一下,那珠草被刀刃压弯了腰,却却并没有被砍断。 几人见此,心中更加后悔没有好好训练。 等所有人都领完长刀,李凌云让人将牛皮帽和护胸发了下去,又将盾牌发给了第一队,钩强发给了第二队,矛头发给了第三队。 会使用弓箭的七八个人也每人发了一张弓和二十支箭。 等所有武器发完,时间也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李凌云让大家熟悉了一下手中的武器就解散了队伍。 这一晚,大家睡的很踏实,来这里这么多天,终于有了一点安全感。 当然,那十四个只拿到了一把旧刀的人除外。 第二天,排头营第四旅的人穿着护胸,带着牛皮帽,手持武器站在空地上的时候,羡煞了其他三个旅的人。 李凌云望着他们身上的护胸吸了口凉气,幸亏这一幕没被后世的人看到,不然非说他变态不可。 不是他夸张,实在是,这护胸就是二十厘米宽的布上细密的缝着一块块铁片,绕着人的胸部缠一圈,前后用两根绳子绑起来搭在肩上。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一群男人身上实在是太过诡异,活脱脱一群变态。 因为大夏禁止百姓私自拥有甲胄,柳初月只能送些牛皮帽和护胸给他,再多就构成犯罪了。 如今世道混乱,若在平时估计也没人追根究底的查,但是胖县令现在盯着柳家呢,柳初月不敢冒着风险给李凌云太多护身的装备,只能送点帽子护胸这种保命的东西。 大伙儿见他盯着他们身上的护胸看,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胸膛,李凌云见状嘴角抽了抽,让他们将护胸全部脱下来穿到衣服下。 大伙儿起初还不愿意,这玩意儿穿在外面才能让别人看见,穿到衣服里还怎么让那些没有护胸的人羡慕呢。 还是李凌云威胁说不穿到衣服里就收回,大家才不情不愿的脱下上衣,将护胸穿在了最里面。 有衣服遮盖,总算不那么辣眼睛了。 李凌云开始带大家练习武器的使用和阵型排布,长矛只有矛头,还不能用,李凌云便教了盾牌和钩强的使用。 教授的过程中,李凌云发现,有些人力气小,无法长时间举盾,有些人准头奇差,那钩强在他手上甩了半天,怎么也甩不到墙垛上,好不容易甩上去,结果钩子没钩住墙体,一拉手中的绳子,它又掉下来了。 李凌云将各队的人相应的调整了一下,效果好了一点。 今天的训练是个力气活,半天下来,大家都累的够呛。 中午李凌云又出去了一趟,将三百根矛杆带了回来。 矛杆是今天才运到的,每一根都是三米长的竹竿,虽然不是很长,但是对付山匪足够了。 这些竹杆并不是空心的,是将竹片粘合在一起,再用麻布条缠绕并涂上大漆后制成,又硬又轻便。 李凌云让赵文武带人给杨浩送了一百根过去,剩下的大家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都装在了矛头上。 下午训练,李凌云教大家如何配合杀敌。 他也不会精妙的方法,只教大家如何架盾防守,长矛手如何与盾牌手配合杀敌,弓箭手和钩强手如何配合登墙等。 刚开始,大家的配合可谓是稀巴烂,盾牌手架起来的盾还没被攻击就先散架了,长矛手总是无法同时出矛,钩墙手钩住墙却爬不上去,只是略懂箭术的弓箭手将射向墙头的箭矢射在了正在往墙上爬的钩墙手身上等等,问题不一而足。 李凌云庆幸,幸亏箭矢没有箭头,不然和山匪的战事还没开始呢,他们就得先死在自己人手里。 见大家一起练习的效果并不理想,李凌云让他们以火为单位练习,他在周围转悠着指导。 人一少相互之间的配合就好了很多,场面终于不再乱哄哄的了。 第97章 城外 一个多时辰后,大家总算能将动作做的稍稍标准了些。 吃过晚饭,李凌云带着大家继续练习了一会儿,又让他们坐在一起讨论了一番如何与山匪对战后解散队伍,让大家回去休息。 第二天继续训练,上午仍然以火为单位,下午合成队,效果也还可以。 到了晚上时,大家已经能基本配合起来了。 这天早上吃过饭后,排头营的役夫们以旅为单位站在空地上,等待着杨浩检阅。 杨浩身穿甲胄,手中提着一杆三尖两刃刀走过来。 众人见状,立刻直起腰杆抬头挺胸,将自己最精神的样子展现了出来。 杨浩望着下面的一众汉子,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 短短七天时间,这些民夫的精气神就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他将手中的刀立在地上大声道:“你们已经在军营训练了七天,从今天开始,大家每天的训练场地换到城外,希望接下来的训练所有人都能坚持住,不要给自己的队伍拖后腿。谁敢拖老子后腿,老子让他吃军棍!” 众人神情肃穆,捏紧了手中的武器。 去城外训练,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会和山匪相遇,到时候一场遭遇战是免不了的。 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杨浩继续道:“今早先练长跑,所有人听令,跟本都尉出城。”说罢他率先朝营外走去。 队伍浩浩荡荡的跟着出了大营。 贾嗣集和一众将领站在校场上望着排头营离开,嘴角都带着嘲讽。 杨浩真以为带这帮泥腿子出去转一圈就能和山匪对抗了?若真那么简单,那他们也不用找这么多人当炮灰了。 看着吧,上了战场后,这些人依然活不下来几个。 李凌云身上穿着没有护肩的甲胄,腰间挂着钩强、弓箭和水壶,手上握着长刀走在队伍的末尾,眼神不时朝着街道上的人扫视着。 现在时间还早,街道上人不是很多,大多是在街边叫卖的商贩。 见军队出来,他们麻利的收了摊位,快速钻进旁边的小巷不见了踪影。 李凌云看着直摇头,这年头,军队的名声太差,百姓是不相信军队的,见到他们和见到山匪的反应差不多。 他正要将目光收回,下一瞬却神情一愣,迅速朝一旁的巷子望去,见一道瘦高身影拐进另一条巷子不见了踪影。 他立刻追进了巷子。 那人他有印象,上次他和赵清河来县城时遇到了一队山匪,他救了山匪头子,那会儿这个大个子就在山匪队伍里。 他追到巷尾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进了另一条巷子最头上的那个院子。 李凌云放慢脚步走到门口,朝着门缝往里望去,看到院子里有三个人,除了大个子,还有之前见到的黑风寨二当家秀才。 另一个人他不认识,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小男子,看穿着应该也是个小头目。 三人不知道在商量什么,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着急。 李凌云记住这个地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他刚走,院里的三人似是商量完了事情,大个子急匆匆出了门,快速朝着城外的方向跑去。 赵文武见李凌云回来,悄声问他:“凌云哥,你去哪儿了?” 李凌云瞥了眼四周,轻轻摇了摇头:“回去说。”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个谈论事情的好场所。 队伍从北门出了城,又向北行走了一里地后停下。 杨浩走到队伍中段位置大声道:“待会儿队伍从这里开始跑动,一直沿着官道朝北跑出五里后原地休息,一刻钟后继续前进五里。中途不可掉队,掉队者加罚五里。各旅组织好人手,百息后开始行动。” 李凌云在出发前已经给众人讲解过行军过程中的注意事项,这会儿也没多说什么,只勉励了几句,让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遇到事情不要慌乱。 百息时间眨眼即过,队伍开始慢悠悠的朝前跑动起来,李凌云跑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大家不让他们掉队。 这次出行,大伙儿身上带着武器,重量都不轻。 刚开始还好,大家跑起来还保持着阵型,可是跑了二里地后不少上了年纪的人开始慢了下来。 又跑了一里地,很多人都已经跑不动的,要不是杨浩拿着皮鞭在后面抽掉队的人,估计大部分人都要原地休息了。 好不容易坚持到第一个暂停点,大家开始休息。 李凌云让第四旅的人抓紧时间捏了捏酸痛的腿,一刻钟后又继续前进。 后面这五里地跑起来更加艰难,有些人跑着跑着栽倒在地,也有些人宁愿被杨浩抽鞭子也跑不动了。 这也不怪大家,这时候的人缺乏营养,跑步消耗的能量太大,他们吃的那点清水窝窝头根本不能提供足够的能量。 再一个,大家都背着武器在跑步,又是第一次长跑,坚持不下来也正常。 吭哧吭哧的跑完第二个五里,杨浩让大家原地休息。 李凌云让大伙儿跟着自己做了一套拉伸动作,这才让他们休息。 半小时后,队伍再次集合,这次没再跑,杨浩让大家进一旁的树林训练杀敌之术。 李凌云依然让大家练习昨天学习的内容。 中午大伙儿吃的都是自己的干粮,下午队伍继续练习了半天,等太阳西斜的时候才打道回府。 之后的几天都是这么过的。 运动量增加后大伙儿的饭量也相应的增加,干粮很快就吃完了,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撑,训练效果立刻降了下来。 不过这一问题并没有让李凌云发愁多久,因为在缺粮的第二天,他出营的时候“巧遇”了柳小五。 柳小武说他家小姐给排头营的役夫们准备了一批粮食,就放在城东柳氏粮铺,让他有时间了带人将粮食运回去。 下午回营时,李凌云带着第四旅的人去粮铺将粮食抬了回去。 杨浩在听李凌云说这批粮食可以供应全营的士兵嚼用后笑开了怀。 当晚,大家吃到了久违的干饭。 累了一天的汉子们大口吃着饭,脸上的笑意就没停下来过。 第98章 商讨 中和九年八月初八。 训练了十来天的排头营役夫们整体瘦了一大圈,但精气神却比之前好了不少。 这天傍晚,李凌云训练完回来,在伙堂吃过饭后去杨浩的营帐商议事情。 营帐内,杨浩端坐主位,李凌云、周聂等人坐在他下方。 杨浩拿出一张信纸摊开,说道:“混进山匪寨子的人来消息了,你们看看。” 周聂接过信,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不禁皱紧了眉头。 他将信递给李凌云:“你看看,情况不容乐观。” 李凌云接过信展开。 上面详细记载了山匪的情况。 前段时间众多山匪合体后又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由原来一千多人的队伍分裂成了两股,多的那一股有六百多人,少的四百多人。 多的那一股由杀破天刘大龙统领,少的那一股由大胡子阶西统领,两方人马均在燕岭山脉占山为王,以朝云峰为界,杀破天占据着左边的鹿门山,大胡子在右边的盖竹山。 虽然两人因理念不合而分裂,但是大胡子和杀破天都知道,新来的县令一定会向自己等人出手。为了到时候不至于孤立无援,两个寨子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也就五里地的距离。 两方的寨子都在半山腰上,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他们想攻上山,那难度着实不小。 杀破天麾下能战之人有四百,大胡子手里有三百多壮劳力。 这七百多人的持械率达到了七成,也就是说,近五百人有武器。 两个寨子都有围墙,虽然只有三四米高,但因为寨子建在半山腰上,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所以哪怕是三四米的墙,他们想登上去也不容易。 山寨里的粮食可供寨子里的所有人生活两三个月的,暂时并不缺粮。 目前送来的信息就这么多。 杨浩等四人都看过信后,说道:“贾嗣集这厮给老子的情报有假,幸亏老子听了凌云的话后派人混进山匪寨子去打探了一番,否则到时候咱们冒冒失失的上山,吃亏的可就是我们了。” 贾嗣集告诉他,山匪分裂成了好几股,最大的两股就盘踞在盖竹山和鹿门山,一股两百人,一股一百九十人。 若他没派人去打探情况就冒冒失失的上了山,那等待他的将是死路一条。 “你们几个说说,这一仗咱们怎么打?” 李凌云问道:“都尉,关于剿匪这事,节帅有什么要求没有?” 剿匪乃大事,胖县令自己是绝对不敢私自做主剿匪的,他敢这么做,说明得到节度使安山的同意了。 这些山匪是该杀还是该招安,应该也已经给出了指示。 杨浩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道:“节帅的意思是能招安就招安,不愿被招安的全部就地正法。” 花士龙抱怨道:“节帅说的轻松,那可是七百多占据有利地势的山匪,不是七百只鸡,是说正法就能正法的吗?” “休得胡言!”杨浩皱眉打断花士龙的话,不悦道:“节帅做什么决定岂是你我能质疑的?我们按命令行事即可。” 安山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在背后议论对方,下属也不行。 李凌云见杨浩那么维护安山,心中有些为这汉子感到不平。 安山并没有那么看重杨浩,不然又怎么会不给一兵一卒就将他打发到这偏僻的柳县来了?如今杨浩被贾嗣集安排进敢死队,很大概率会死在攻寨的过程中。 可安山对此依然没有说什么。 杨浩以为这是安山对自己的考验,可若安山真在意他,暗中关注着他的一言一行的话,胖县令又怎么会在杨浩求上门,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决一下排头兵的武器问题时拒绝的那么干脆? 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至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这场剿匪战中生存下来。 他问杨浩:“都尉,若对方同意招安,节帅准备给他们什么待遇?” “若招安,头领封宣节校尉,赏钱五十贯,小头目皆封任勇校尉,赏钱十贯,其余人皆赏钱两贯。” 李凌云听完撇了撇嘴,安山真小气,人家带着三四百人投靠你,你就封个正八品上的散官官职,具体干什么事也不说。 这也就罢了,小头目的官职只有正九品上,连一个旅帅都捞不着。 这样的待遇又怎么打动那些过惯了杀人越货生活的山匪? 他想了想,说道:“都尉,卑职今天回来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山匪的窝点,就在县城内。” 他将发现山匪窝点的时间延后到了今天,若杨浩知道自己几天前就发现了窝点却一直没有上报,怕是会对自己有意见。 三人听到他的话均是一愣,李凌云发现了山匪的窝点? 那还等什么,赶快上去抓人啊。 杨浩唰的站起身,说道:“在哪里,快随我带人去抓捕,若能抓住山匪头子,那咱咱们可就立了大功了。” 其他三人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李凌云赶忙拦下几人:“诸位,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 杨浩焦急道:“凌云啊,有什么话回来说,抓山贼要紧,可不能让他们跑回山里。”他现在就想去抓人。 李凌云忙开口:“都尉,咱不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去啊,万一引起了山匪的警觉,让他们提高了对咱们的注意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杨浩想想也是,他坐下身子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都尉,咱们刚开始训练的时候还能在隐秘的山林间发现两股山匪探子的身影,如今却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踪迹了,说明什么?他们对咱的监视越来越松了。剿匪在即,实在不宜打草惊蛇,让对面两方人马重新加强对我们的监视。” 杨浩皱眉:“你的意思是,咱们就放任那些山匪在城内刺探军情?” 李凌云摇摇头:“非也,咱们先探听一下,看那处窝点的山匪是不是同一山寨的,若是,便一网打尽,若不是,咱可以悄悄抓获一人,看能不能通过这人劝说山上的一众汉子招降。” 第99章 细作 李凌云发现那套院子也有几天的时间了,通过他这几天有意无意的观察,确定那院子里住着的是两方人马。 除了大胡子那一方的秀才和大个子,还有两人是杀破天阵营的。 但他不能对杨浩说,自己已经知道院子里住的是哪一方的人了,所以只能说先调查一番。 杨浩想了想,点头同意:“行,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若真能说服对方接受招安,那咱们就可以少死很多人。” 他并没有问李凌云,为什么不能将两伙人都捉来商讨招安的事。 杀破天和大胡子之所以分道扬镳,是因为大胡子不赞成杀破天下令屠村的事,认为他这么做有违天和。 可杀破天却认为必须给官府点颜色瞧瞧,让县令知道知道,剿灭他们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不敢找县衙的麻烦,就从百姓下手,下令合并过来的山匪下山屠村。 大胡子认为这么做太过伤天害理,比起杀人,他更希望大家只是下山去抢点钱粮,够山寨的兄弟们嚼用就可以了。 两人因这事生了嫌隙,所以才分开的。 杀破天此人嗜杀成性,杨柳镇附近的几个村子被屠就是他下的令,这样的人,就算他想投诚,杨浩也不敢接受。 若老百姓知道他接受了一个杀人狂魔的投诚,必然会十分愤怒,说不定自己出门的时候会被街上的百姓拿烂菜叶砸死。 再一个,杀破天过惯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习惯了不劳而获的快乐,又怎么会同意朝廷的诏安? 所以,能招安的也就只剩了大胡子部。 可哪怕是大胡子,他也依然没有多少信心能将对方招安。 毕竟大胡子也是有名号的山匪,也在干打家劫舍的勾当,这样的人会不会同意招安还是个未知数。 李林云见他同意了自己的建议,起身说道:“那卑职现在就带人出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去吧,路上小心些。” 李林云点头应下。 他返回自己的住处,不一会儿和陈元德一前一后离开了军营。 此时天色已晚,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要宵禁了,门口的士兵见他们还要出营,原本是不打算放他们出去,可因为李凌云手里拿着杨浩的令牌,只能不得已的给俩人开了门。 离开军营后,两人悄摸朝那处窝点走去。 刚走到巷子口,却见窝点的大门打开,有一男子被大高个送了出来。 两人低声说着话,看起来似乎很是熟稔。 李凌云立刻拉着陈元德躲到了边上。 没过一会儿,巷子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巷口。 那人朝两边望了望,转身朝右边的胡同走去。 等那人走远,李凌云让陈元德监视着窝点处的动静,他自己则远远跟上了前面那人。 他倒要看看,这么晚了,这细作准备去哪里。 那人很谨慎,走在路上不停打量着四周,要不是天色已晚,李凌云都感觉自己要被发现。 他不紧不慢的跟着那人,走出去几百米后,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个方向…… 军营! 难道这人是军中的将士? 他胆战心惊的继续跟着走了一段路,远远的看见,那人真的和军营门口的士兵打了声招呼,然后大摇大摆的进了军营。 李林云感觉自己像是挨了当头一棒,脑袋开始嗡嗡作响。 妈的,杨浩之前还想和贾嗣集联合,秘密偷袭山匪。 虽然他的这一提议被贾嗣集否决,但杨浩并没有放弃说服贾嗣集的想法。 这段时间排头营训练的时候都是穿戴整齐的出发,为的就是真到了剿匪的那一天,可以迷惑山匪的细作,让他们以为排头营是外出训练,从而放松警惕,避免给山寨通风报信。 可现在看来,他们这一做法简直就是个笑话。 估计那些山匪比他们更加清楚剿匪日期。 他咬咬牙压下心中的愤怒,转身返回。 陈元德见他回来,小声道:“旅帅,那人进了最左边那间屋后没有再出来。” 李凌云低声问:“其他屋里的人有出来过吗?” “最右边那间屋里出来过一个人,在院里解了手后又回去了。其他两间屋虽然也亮着灯,可一直不曾看见有人出没。” 最右边住着的是一个稍胖的中年男子,和他之前看到的那矮个男是一伙人。 这两人都是杀破天的人,虽然杀破天和大胡子之间有些矛盾,可两方的探子却住在一起。 这么做,一是为了互相之间能有个照应,二来嘛,也是为了监督对方。 陈元德问李凌云:“旅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窝在无人的角落里,仔细盯着院里的动静。 亥时三刻左右,四间房里的灯相继熄灭。 李凌云又等了一会儿,直到丑时三刻左右,才轻轻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和陈元德两人翻过院墙进了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听不到一丝,两人放慢脚步,猫着腰轻轻接近左边第二间房。 到了门口,李凌云轻轻推了推门,没推开,门从里面被人拴上了。 他又到窗前推了推窗,依然没推开。 秀才这人十分谨慎,为了以防万一,他宁愿热着,也没将门窗打开。 李凌云从怀中掏出匕首,轻轻拔出后,将刀刃插进门缝,小心别动门栓。 门栓一点一点移动。 哪怕李凌云已经十分小心了,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等彻底将门栓移出后,他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 门似乎有些老旧,推动的过程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李凌云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完蛋,以秀才的警惕性,恐怕已经被吵醒了。 他立刻将门推开,闪身进了屋内。 刚进去,门后忽然伸出一把匕首,刺向他的后心。 李凌云感觉到危机,迅速朝前快走两步拉开距离,然后转身抬起手中的匕首格挡。 两刃相撞的前一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忙收回匕首后退几步。 秀才见一击不中,正要大喊敌袭,却在这时,忽然感觉后脖梗传来一阵剧痛,下一瞬,他瘫软身子朝地上栽去。 陷入昏迷的前一刻,他暗自怒骂一声:“他娘的,大意了,对方不是一个人!” 第100章 让大胡子来 秀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一把椅子,大个子正坐在上面呼呼大睡,全然没有被绑了的觉悟。 他朝四周望去,昏暗的房间里除了自己和大个子,就只有一张桌椅,桌面上燃烧的油灯照亮了方寸之地。 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那样貌虽看不真切,但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他用力挣扎了一番,发现绳子绑的很紧,没法挣开。 见脱身无望,他停下动作沉声道:“你是谁?” 李凌云起身,举着油灯走到他面前,笑道:“二当家,别来无恙啊。” 灯光靠近,秀才终于看清了李凌云的脸,他惊讶道:“是你!” 这人他记得,前段时间救过大哥的命,大哥当时还给了他十两银子。 “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什么要绑我?” “为什么绑你?前段时间你们干了什么事这么快就忘了吗?” 秀才脸色难看:“那都是杀破天带人干的,我们黑风寨可没有干杀人的事。” 李凌云呵呵一笑:“这也是你能活着坐在这里的原因,否则,你们俩已经为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偿命了。” 秀才听他这么说,紧张的心放松了些,至少这人没打算杀了自己。 两人的谈话声吵醒了一旁的大个子,他迷迷糊糊的转头,打了个哈欠问秀才:“二当家,你在和谁说话?” 说着他准备抬手揉揉眼睛,却忽然发现胳膊抬不起来。 他忙朝身上看去,见自己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立刻惊恐的大喊起来:“谁!是谁绑的我!是谁!” 李凌云嫌他太吵,拿起椅背上的方巾塞进他嘴里。 大个子这才看清李凌云的样子,他睁大眼睛想说什么,可嘴被堵上,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秀才皱眉瞪着他,说道:“闭嘴!” 大个子立刻安静下来,杵在一边当起了鹌鹑。 秀才这才转头望向李凌云:“说吧,你想干什么?” 这人既然大费周章的将自己绑了,说明是有所求的。 他倒想看看,这人找自己这个山匪所为何事。 李凌云拉过椅子坐到秀才对面,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希望黑风寨能带领一众盟友归降朝廷。” “不可能!”李凌云的话刚说完,秀才立刻反驳道:“兄弟们为什么会上山?还不是被狗朝廷逼的没有活路了!如今想让我们投降,不可能!” 李凌云没理会秀才,他走到大个子面前,问道:“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大个子点点头,见二当家的表情不对,又赶忙摇了摇头。 李凌云呵呵一笑,抽出腰间的长刀吹了吹上面莫须有的灰,说道:“天一亮你就回黑风寨告诉大胡子,要想秀才活着,让他明天酉时(17:00)来这里,不许带任何人,只他一个人来,否则,他就永远也看不到秀才了。” 大个子惊的睁大了眼睛,他看看秀才又看看李凌云,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李凌云抽出他嘴里的方巾,大个子立刻开口:“你不能伤害二当家,否则大当家一定会要了你的命!黑风寨的兄弟们会将你大卸八块的。” 李凌云收起长刀,说道:“秀才会不会有事取决于大胡子,你将我说的话带给他就可以了。” “只要你不要伤害二当家,大当家一定会来。” 秀才皱眉呵斥:“你住嘴,不许将我被绑的消息告诉大哥。” 大个子不知所措的望向他,讷讷道:“不告诉大当家的话,你会死的。” “这人是朝廷的走狗,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引诱大哥进城罢了,不会真放过我的。我死就死了,万不能再将大哥也牵连进来。” 李凌云拍拍手,笑道:“真是兄弟情深啊,令人感动。” 说罢又望向大个子,戏谑道:“我只等到酉时哦。” 大个子纠结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你让大胡子自己悄悄的来,不可将这事告诉山寨的其他人。你自己也管住嘴,这事只能你们三个知道,要是敢嚷嚷的人尽皆知,可别怪我痛下杀手。” 说罢他也不管大个子什么反应,又将他的嘴堵上了。 秀才见他是铁了心要见大当家,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也不再说什么,闭上眼假寐。 李凌云一晚没睡,这会儿也已经瞌睡的不行,便将凳子抬回去,趴在桌子上补觉。 天一亮,李凌云给大个子松了绑,让他回去通知大胡子来县城。 大个子刚走,陈元德就进来了。 李凌云见他回来,问道:“怎么样?” “旅帅,昨晚那两个人一直没有出门,直到今早才出来,他们发现隔壁的两人不见了后四处找了找,没发现人后骂骂咧咧的回去了,之后两人去外面摊位吃了饭,开始在县城闲逛。卑职见他们没什么异样便回来了。” 昨晚将两人绑了后,李凌云让陈元德盯着院子,看另外两人有没有发现他们绑人的事。 若两人知道秀才和大个子遇袭的话,必然会在他们离开后起身查看情况,若真如此,那他的计划就得改一改了。 若两人一晚上都没动静,天亮后又四处寻找两人,说明他们不知道昨晚的事,那就可以按计行事。 既然两人还在县城,说明根本没意识到秀才和大个子不在是因为被绑了。 “行,你回去休息会儿吧,今天的训练就不要参加了。你告诉赵文武,让他带几个兄弟到这里来。” “行,那我先回去了,等文武来了你让他看着点,你也休息一会儿。” 李凌云点点头应下。 等陈元德走后,秀才嗤笑一声,说道:“我说怎可短短几天不见你就成了朝廷的狗,原来是做了那帮兵痞的小头目了。” 李凌云笑笑没说话。 “不对,军营这段时间并没有征兵。要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因为要服徭役所以才进的军营吧?” 见李凌云依然没说话,他哈哈一笑:“你们这帮役夫什么命运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清楚,人家将你们当弃子,你却为了这狗屁朝廷得罪一帮亡命之徒,值得吗?” 李凌云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我得自救。” 秀才一愣。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 第101章 谈话 还未到酉时,大胡子就和大个子来了。李凌云见他真的没有带其他人,便也挥挥手让埋伏在四周的赵文武等人收了兵器现身。 大胡子乍一见四周冒出好几人,以为李凌云要捉拿自己,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刀紧张的盯着他。 李凌云笑道:“大当家莫慌,这里很安全。” 大胡子见几人现身后并没有朝自己扑过来,便也收了武器,皱眉望向李凌云:“我二弟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大当家放心,二当家没事,现在正在屋里呢,请随我来。” 大胡子见他朝屋里去了,便也跟上了他的步伐。赵文武上前拦住他,说道:“还请大当家将手里的武器交给我。” 大胡子怒目圆睁,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将长刀扔给了他。 赵文武接过,这才让开了路。 秀才听到外面传来大哥的声音,着急不安的望着门口,见他跟着李凌云进来,忙说道:“大哥,别信他说的,快走!” 大胡子见秀才被绑在椅子上,立刻举起拳头朝李凌云砸去:“你敢绑我兄弟,老子捶死你!” 他后悔将长刀交出去了,要是手中有武器,这会儿就能一刀劈了这个敢欺负自己兄弟的人。 李凌云抓住他的手腕,说道:“大当家息怒,凌云如此做实乃迫不得已,既然大当家敢孤身前来,那么为表诚意,凌云这就给二当家松绑。” 见他识趣,大胡子这才稍稍熄了心中的怒火松开了手。 李凌云上前给秀才松绑。 秀才见他并没有对自己两人发难,对李凌云之前说的话信了几分,也不再嚷嚷着让大胡子赶快跑的话了。 李凌云邀请两人坐下,大胡子没好气道:“说吧,你大费周章的让我来这里,所为何事。” 他早从大个子口中知道李凌云要干什么了,这么问只是为了引出话题。 李凌云也没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希望大当家能带领黑风寨的兄弟们接受朝廷的招安。” 大胡子摇摇头:“我不能接受招安,黑风寨的很多弟兄都是因为得罪了柳县的地主豪绅才不得已上山的,若我接受招安,他们就得跟着我下山,那帮地主老爷们不会放过他们的。” 李凌云见他说的诚恳,对他的印象好了一些,倒也是个讲义气的汉子,落草为寇可惜了。 他说道:“这点你不用担心,节帅亲自下令,若你们接受招安,那么不管以往犯过什么错,都可以既往不咎。不仅如此,节帅还说,封招安的头领为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之职,二当家也可以当个正九品上的任勇校尉。其他人虽然没有官职,但是每人有两贯赏钱。” 大胡子听了他的话,思索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李凌云见他拒绝,问道:“不知大当家有什么顾虑?” “我没有顾虑,就是自由惯了,不想被招安。你放我们三个离开吧,今天这事我不跟你计较。” 李凌云笑道:“大当家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放两人回去是不可能的,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大胡子见状立刻黑了脸:“娘希匹的,你想将我们兄弟俩留在这里?老子告诉你,我下山的时候给寨子的兄弟们交代过,若我明天酉时回不去,就让他们进城,去你家附近蹲点。你家住哪不用我说吧?” 见李凌云不说话,他嘿嘿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你家有人看护,出不了问题,但是那些人能一直帮你看着家小吗?她们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院子里不出来吧。” 李凌云沉声问道:“那你呢?” “什么?”大胡子见他并没有生气,一时间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你就真的愿意带着兄弟们在山上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整天提心吊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官兵就上山将你们一网打尽了。” 大胡子脸色一僵,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和二当家都有婆娘孩子,你俩真忍心让他们一辈子在山里苟且偷生吗?想必你们也知道,官府马上就会清剿盘踞在北山上的山匪,到时候双方定会有一场火拼,哪怕你们能胜,也得牺牲不少人的生命,那些都是你们的兄弟姐妹们,甚至有可能还有你们的家人,这样也不能让你俩下定决心归降朝廷吗?” 大胡子眼中露出纠结之色,但仍然没有答应李凌云。 秀才叹口气:“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不愿归降,是因为我们信不过朝廷,如今这天下,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做过山匪,哪怕归降了,以后也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贾嗣集那人什么德行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那是个见钱眼开的主,等我们归降后,那些地主老财们稍稍给他塞点钱,他就能将我们交给对方,任对方打杀。” “对,我宁愿在山上待着,也不愿被骗下山后再被人鱼肉,到时候就算我们想反抗,估计也没了反抗的能力。” 李凌云见两人顾忌贾嗣集会出尔反尔,想了想说道:“两位也发现了,如今世道并不太平,安山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壮大势力,不会允许贾嗣集做断他臂膀的事。” 大胡子有些不信任的盯着李凌云。 李凌云解释道:“若你们归降后却被他手下的人无故打杀,那他的名声就要臭了,以后谁还敢归降到他帐下?他若头脑没发晕就不会允许贾嗣集对你们下手。 再者,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难道你们不想有一番作为吗?蹲在那山沟里,只能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这实非大丈夫所为。” 两人老脸泛红,他们虽然不杀人,但是却抢过不少次老百姓的东西,确实如李凌云所说,非大丈夫所为。 大胡子咬咬牙,说道:“若你能保证我们大家的安全,我可以带黑风寨的所有人以及那几家盟友接受招安。” 李凌云有句话说得对,他可以在山沟里窝一辈子,难道要让自己的孩子也像他这样过一辈子吗? 他不愿意。 第102章 行动 中和九年八月十三。 这天,排头营的役夫们照常出城训练,向北急行十五里后,进入树林消失不见。 及至傍晚时分,仍不见回来,贾嗣集皱眉问一旁的沈高:“今天杨浩和那帮泥腿子又没有回来吗?” 沈高抱拳回话:“回都尉,没有。跟着去的人刚刚回来,说他们和昨天一样,在林子里训练了一会儿后就去打猎了,听说今天不回来。” “哼,后天就要行动了,他还有心情带人去打猎,真是嫌自己命长。你明早派人去通知他,让他明天务必要回营,不要耽误了后天的大事。” 沈高领命。 回了自己的住处后,沈高叫来身边亲信说道:“今晚你继续去盯着杨浩,我总感觉他们这几天时不时的不回营有些不正常。还有,给杀破天送去消息,后天城防军会出动大军上山,让他做好应对准备。” 亲兵一听又要去盯着那帮泥腿子,心中十分不满。 杨浩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非说排头营训练辛苦,营养跟不上,在训练之余要带着他们在山上打些野味补一补,有时候时间晚了,他们就不回来了,直接在野外露营。 他们不回来,自己就倒霉了,沈高次次都让自己去监视杨浩。他去了之后就只能在树上窝一晚上,每次都被蚊虫叮咬好几个包。 他真是烦透了做这件事,可也不敢在沈高面前说什么,只好应下。 树林里,排头营的众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埋锅造饭。今天他们打了两只野猪和十几只野兔,总算可以美美的吃一顿了。 李凌云坐在一处偏僻之地,小声问一旁的杨浩:“都尉,节帅那边有消息了吗?” 杨浩点头:“有了,说咱们排头营的番号保留,接受招安的人全部充入排头营,由本都尉任营指挥使。” 李凌云一听笑道:“卑职恭喜都尉。” “嗨,将这场硬仗打完再恭喜也不迟,到时候你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待遇也不会差。” 安山在信里说了让归降的山匪充入排头营的事,却没说李凌云这些人的去路,显然对他们能否活下来抱有怀疑。 “还得仰仗都尉,那卑职就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秀才了。” 杨浩点头后,李凌云起身离开。 那天,大胡子说只要李凌云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就接受招安。 李凌云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说这事要和杨浩商量,让大胡子回去等消息。 他只是一个役夫,手中没有任何权力,若贾嗣集想找借口处理一两个归降的山匪,那他没有保下对方的能力。 要想保下所有人,只有一个办法,确保这些人不被划归到贾嗣集麾下。 李凌云回军营后立刻去找了杨浩,将大胡子的顾虑说了出来,两人一商议,决定由杨浩书信一封送去给安山,讲明大胡子的顾虑。 当然,信中并没有说他们怕贾嗣集会对归降的山匪下手,只说了杨浩如何努力劝降大胡子,以及他带领排头营的役夫们如何刻苦训练的事。 安山知道杨浩的意思,无非是说自己对剿匪这事很上心,在认真完成他下发的任务。 手下的人认真做事,他作为上司自然要表示肯定,所以就干脆让杨浩领了这些人马。 毕竟杨浩再怎么说也是个都尉,手下没有一兵一卒也说不过去。 李凌云得了准信,起身去找了秀才。 秀才乔装打扮后混在第四旅的队伍里,若不仔细观察,没人发现第四旅多了一个人。 秀才听说安山同意将他们编入排头营,而不是归贾嗣集统领后,立刻悄摸离开队伍,快速朝北山而去。 戌时三刻左右,排头营的晚饭做好了,大锅炖煮的肉块软烂鲜香,白花花的大米饭色泽诱人。 大家端着碗排队打饭,盛上一勺香喷喷的肉汤浇在米饭上,拿筷子搅和搅和,然后张大嘴巴塞进去一大口,再顺手撕一块肉丢进嘴里,这滋味,简直赛神仙! 大伙儿吃着难得的大餐,心情格外的舒畅。 树林里到处都是汉子们吹牛打屁的声音,有人在吃饭的间隙说句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顿饭吃了好长时间。 亥时三刻左右,大伙儿吃饱喝足,打扫完场地后,和衣休息。 天色已晚。 可是远在十五里外的鹿门山上却依然灯火通明,半山腰上的山寨里,一间规模不小的房子内,大胡子阶西正举着碗朝刘大龙敬酒。 “刘大当家,我大胡子虽看不惯你漠视人命,但也敬你是条汉子,后天狗官就要带着那帮兵痞来找咱们麻烦了,还望大当家能带领兄弟们好好杀一杀对方的威风。” 杀破天刘大龙坐在首位,哈哈大笑着举起手中的碗:“阶大当家能放下偏见过来商谈共同御敌的事,我杀破天十分高兴。咱们两方强强联手,杀他个片甲不留。等打退了那帮软腿子兵痞,咱们再下山劫掠一番,让那胖子县令瞧瞧得罪咱们的下场,如何?” 阶西知道杀破天这是想让自己低头,他装作为难的样子,思考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开口:“确实该给官府点颜色瞧瞧,让他们不敢再打我们的主意。战后事宜全凭刘大当家做主。” 刘大龙眼中闪过满意之色,他抬起手中的碗和阶西碰了碰,说道:“阶大当家明事理,来,让咱们干了这碗酒,今晚不醉不归。” 下方坐着的诸多头目见两方首领达成了共识,立刻端起酒碗推杯换盏起来。 屋外的空地上聚集着不少汉子,他们抱着酒坛痛快畅饮着,有人边喝边和身边的人聊天:“大胡子当初吵着闹着脱离了咱们,现在一听官兵要打上来了,立刻屁滚尿流的带着好酒好肉来给咱们大王赔罪,你说他是不是贱骨头。” “哈哈,这样才好啊,他若不来,你我能这么敞开了喝酒吃肉?” “也是,来,喝。” “喝。” 寨子里的欢声笑语还在继续,树林里,排头营的役夫们已经在呼呼大睡了。 四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既烦人又让人安心,在这有节奏的声乐中,值守的人开始频频点头,一副要睡着了的样子。 李凌云悄摸起身,朝着远处走去。 第103章 攻寨 等走出几百米后,他折转方向,快速朝南面前进。 又走了三百多米后,他放慢脚步,朝着前方的那棵大树靠近。 等到了二十米开外,他停下脚步弯弓搭箭,瞄准了树上的黑影。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下一瞬,黑影闷哼一声,从树上栽了下来。 李凌云见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又射了一箭,见对方依然没有动静,这才收起弓箭,抽出长刀上前。 地上之人毫无动静,李凌云将他翻过来,发现第一箭正好射中了他的额头,人已经死了。 他将那人拖到一个坑洼处埋了,然后原路返回。 露营地内,所有队正及以上职务的人都已经醒来,见李凌云回来,杨浩问道:“解决了?” 李凌云点点头:“解决了。” “那就出发吧,咱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今晚了。” 听到他的话,各队正立刻过去摇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众人。 大伙儿正睡的迷糊,被摇醒后脑子还有些发蒙,不解的望着杨浩等人。 杨浩站在众人前面,沉声道:“所有人列队,各火火长立刻清点自己手下的人,看有没有不在场的。” 火长们虽不解杨浩这么做的目的,但也没耽搁时间,举着火把上前轻点自己的人手。 很快统计结果就报了上来,全员到齐。 杨浩命令大家带好武器干粮,等待命令。 众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个个虽然站的笔直,但是那咕噜噜转动的眼睛诉说着大家内心的不平静。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大个子快速跑了过来,说可以行动了。 接到消息,杨浩对大伙儿说道:“咱们训练了这么长时间,是骡子是马也该拉出来遛遛了,今晚有一场生死战,咱们要对鹿门山上的山匪发动突袭。所有人跟着各自的旅帅走,各火火长盯着自己的人,中途不可放跑一人,若有谁敢私自离队,按逃兵处理,全家下大狱。” 众人听罢立刻惊慌起来,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攻打山匪了? 城防军的人呢? 他们就这么点人,怎么打? 杨浩见此大声道:“慌什么!山匪早已被咱们的人灌醉,如今就像烂泥一样等着你们上山砍呢,有什么好怕的!” 人群听说山匪喝醉了,渐渐冷静下来。有人怯怯开口:“都尉,城防军的人呢?他们什么时候来?” 杨浩冷哼一声:“怎么,你是想将山匪那海量的钱粮送给城防军的人?” 那人一愣,默默闭上了嘴。其他人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月色皎皎,不甚宽阔的官道上,一众人马在快速行军。 半个时辰后队伍抵达大河边,那里已经等着不少船只,众人登船过河,继续朝北方急行。 一个时辰后众人抵达鹿门山脚下。 杨浩让大家原地休息一刻钟,一刻钟后上山。 众人走了近两个时辰的路,此时已经有些饿了,赶忙拿出干粮往嘴里塞。 时间一到,大家拿好武器,在各自旅帅的带领下上山。 上山的路共两条,前面有一条稍宽的蜿蜒而上的路直通山寨正门,后面还有一条羊肠小道,通的是山寨的后门。 队伍分成两队,李凌云带着第四旅的人从小道上山,进攻后门。杨浩带领其他三个旅的人从大道上山,进攻正门。 小道只能容许两人并排通过,队伍的行军速度慢了些,李凌云还没赶到后门,前方已经响起了喊杀声,杨浩带人和山匪拼杀起来了。 后门口守卫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人,但是因为杨浩那边动手早,喊杀声早已惊动了他们,那些人此时正拿着弓箭长刀等武器警惕的望着四周。 见小道上有人上来,有一人立刻大喊起来:“后门有敌袭!后门有敌袭!” 剩下的人拿起手中的弓箭瞄准了李凌云等人。 李凌云见没了偷袭的机会,只好停下脚步大声道:“盾牌手,防御!” 小道上并排走的两人里有一人持盾牌,一人持弓箭或者其他武器。 这会儿听到李凌云的命令,盾牌手立刻举起手中的盾将两人的上半身保护了起来。 下一瞬,十几支箭矢射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没人死亡,只有一个倒霉蛋的小腿挨了一箭,被旁边的人搀扶住了。 箭矢一停,李凌云立刻让人朝墙上放箭。他们这边加上李凌云也就只有八个人会射箭,有几人的射术还十分差劲,八支箭射出去,只有四支命中敌人。 墙上准备射第二支箭的人见有人受伤,立刻射出箭后往墙垛下躲。 躲过第二波箭矢后,李凌云并没有让众人回射,而是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在敌人冒头前带着十几人冲到了后门前的空地上。 墙上的人见对方并没有再次射箭,知道上当了后赶忙起身,准备朝下面的人再射一波,可等他们起身后才发现,对方早已弯弓瞄准了自己。 刚起身的众人又赶忙低下了头。 这么一耽搁,后面的人赶了上来。 李凌云解下身上的钩强,朝着人群做了个上墙的手势,腰上挂着钩强的人纷纷解下武器朝着墙头抛射。 山寨的围墙并不高,也就四五米的的样子,已经练习了好几天抛钩的人们很快将钩强抛到了墙上,将手里的绳索一拉,钩强稳稳的卡在了墙垛上。 趴着的山匪见再次上当,忙抽出长刀准备砍断绳子。 刚动手,下面飞来几支箭矢,又有三人被射中。 等他们躲过箭矢想继续砍绳子时,却发现已经有人爬上了墙。 李凌云跳下墙垛,抽出腰间的长刀解决掉一旁想拿刀砍赵文武的山匪,将他拉上来后两人快速朝还有行动能力的山匪攻去。 山寨内,喝的醉醺醺的众人正在呼呼大睡,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后惊醒过来,手忙脚乱的开始找自己的武器。 可他们此时手软脚软,哪怕拿上了武器,大多数人也没有力气出去杀敌。 只有少数喝的较少的人还能保持清醒,赶忙收拾细软朝着后门方向逃窜。 刘大龙正抱着香香软软的身体呼呼大睡,听到外面的喊杀声不满的嘟囔道:“真不该给这些狗东西们喝酒,喝大了就开始闹事。” 他正准备起身呵斥外面的人闭嘴,却在这时,房门被大力踹开,二当家和尚冲了进来。 刘大山怒斥道:“和尚你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和尚满脸焦急:“大当家不好了,官兵杀进来了!” 第104章 攻陷 “你说什么?!”刘大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怀里的女人悠悠转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她伸出玉白色的胳膊挽上他的脖子,娇声道:“大王,这么晚了你做什么去呀。” 刘大龙一把推开她,手忙脚乱的提起床尾的衣物,边穿边往外跑:“和尚,你快叫上亲信,随我去后院装一些金银,我们要快些逃,否则等山寨被攻破,咱们就都没活路了。” 和尚应了声后转身出门。刘大龙抖着手穿好衣物,摇摇晃晃的朝后院跑去。 没一会儿,两人带着聚拢起来的二十多人,慌慌张张的朝后门跑去。 到了门前不远处才发现,后门早已被攻破,墙根处扔着十几具尸体,都是寨子里的兄弟们。 门前的空地上,一个年轻人身穿甲胄,站在一队手持盾牌的民夫身旁,正冷眼望着他们。 刘大龙见后门被堵,前门此时也已被人攻破,退无可退之下,他扬起手中的长刀大喊道:“兄弟们!随我杀出去,否则我们都得死!” 和尚一马当先,抽出长刀朝李凌云等人冲去,嘴里还大喊着: “冲啊,杀光这帮杂碎!” 李凌云往后退了几步,沉声下命令:“盾牌手架盾,长矛手准备!” 唰的一声,盾牌手将盾上下架了起来,长矛手将矛头搭在盾牌的缝隙里,捏紧了手里的矛杆。 待对面冲到距离盾牌两米多的距离时,李凌云喊道:“刺!” “哈!”三十几杆长矛齐齐刺出,将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人扎了个透心凉。 和尚不可置信的低下头,望着扎进心口的长矛,眼中除了难以置信外,还有浓浓的后悔。 这些胆小如鼠的泥腿子们怎么敢反抗的? 他们不应该和被屠的那些人一样,见到自己等人冲上来,尖叫着四处逃窜吗? 早知他们敢还手,自己就不冲在最前面了。 他悔、他恨啊! 不过片刻功夫,他嘴角溢出一条血线,轰的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人见状吓破了胆,开始哭爹喊娘的往后撤。 刘大龙怒吼道:“不要后退!冲出去!只有冲出去才有活路!”说着他率先朝着李凌云发起了进攻。 李凌云抽刀上前,和他对砍几个回合,找到机会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他怀里那装的鼓囊囊的金银掉了一地。 第四旅的人眼神火热的望着地上的金银,都不自觉的偷偷咽口水。 李大龙喝了太多酒,哪怕被官兵攻寨的事吓的酒醒了不少,手脚依然有些软,倒在地上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 就这么一耽搁的时间,七八支长矛就对准了他的要害部位,而他身后的众人早已跑了个七七八八。 刘大龙见大势已去,忙将地上的金银拢了拢捧起来递给李凌云,谄笑道:“军爷,别杀我,我有很多钱,都给你,放了我吧。” 李凌云冷笑:“原来你也怕死,这话你留着给那些被你屠杀的无辜百姓说去吧。” 他收起刀对赵文武说道:“将他捆起来,第一第二队守住大门,其他两队随我去支援杨都尉他们。” 赵文武领命,一边让人找绳子捆刘大龙,一边将他身上的金银都夺了过来。 这边战事告一段落,另一边,杨浩已经带人冲进了寨子。 山寨里的山匪此时已经方寸大乱,正哭爹喊娘的到处乱窜,杀红了眼的役夫们拿着长刀在不停挥砍,滚烫的鲜血喷的到处都是,染红了山寨的角角落落。 眼见无处可逃,不少山匪都扔了武器,开始跪在地上求饶,也有些人恶向胆边生,眼见逃不出去,转身和追在身后的役夫们对砍,哪怕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李凌云带人上前,和正在拼杀的杨浩等人一起,镇压反抗的山匪。 半个时辰后,这场突击战进入尾声,反抗的人基本上全被消灭,投降的人被绑了手脚,在寨子前的空地上跪了一片。 刘大龙被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 他努力保持着镇定,说道:“军爷,您放了我吧,只要您肯放了我,我愿意将寨子里所有的钱粮都献给军爷。” 杨浩戏谑道:“我不放了你,寨子里的钱粮就不归我了?” 刘大龙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说道:“我还有个小金库,里面的存银不比寨子里的少,若军爷能放了我,我愿意将私库也献给军爷。” 正在这时,周聂走了过来,小声对杨浩汇报:“都尉,发现了两处库房,一处在后院,另一处在西北角杂货房的密道里,密道里有一万两白银,五百两黄金。后院的库房里面有不少钱粮,初步估计,粮食有一千担,铜钱三万贯,银两万两,金二百两。”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不少人都眼神火热的望向杨浩。 刘大龙见自己的小金库被挖了出来,脸色立刻变的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颤声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手里没了筹码,他开始慌乱起来。 杨浩冷哼一声: “你作恶多端,干下屠村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有什么资格求活命?” 刘大龙将头磕的砰砰响,声泪俱下道:“求军爷饶命,我还有用啊军爷。”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愣住,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立刻激动道:“军爷,您饶了我,我还有用处,大胡子的山寨离这里不远,我愿意给军爷带路,我愿意骗他打开寨门,军爷,我可以帮你们剿灭大胡子,您饶了我吧。” 他的话音刚落,宅门口传来一道怒喝:“好你个刘大龙,今晚才喝了我的酒,这么快就出卖了我!” 刘大龙朝寨门处望去,见阶西带着黑风寨的男女老少走了进来。 他眼中立刻迸发出强烈的喜意,忙大喊道:“阶兄,你来的正好,快带你的人将这些狗官兵都杀了,杀了他们咱们就得救了。” 阶西大步走进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老子就是你说的狗官兵,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要将我自己杀了?\" 第105章 分赃 刘大龙一脸懵的望着阶西,良久,他怒吼一声,咆哮道:“狗日的阶西,你他妈的是不是已经投降狗朝廷了!今晚你带着酒肉过来,是不是和这帮杂碎串通好,将老子灌醉,好让狗官攻寨的!” 阶西没理他,朝着杨浩行了一礼:“杨都尉,阶西带着黑风寨、开山寨、狮虎寨的老小共七百五十一人归顺朝廷,还望都尉能接纳我等。” 黑风寨联盟能战之人三百二十人,老弱妇孺等家眷四百三十多人,既然要投诚,自然要带上寨子里的所有人。 “哈哈,阶大当家能弃暗投明,那是柳县百姓之福,本都尉自无不应的道理。正好本都尉手下还缺个能战的团指挥使,我看阶大当家就很合适。” 阶西声音洪亮道:“谢都尉赏识,阶西领命。” 刘大龙看两人在那里一唱一和,气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他咆哮道:“阶西你个狗日的不得好死!”说罢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卯时正。 在寨子里到处搜刮的排头营役夫们将搜集到的东西都集中在山寨前的空地上,车马牛羊、粮食金银、锅碗瓢盆、衣物鞋袜等堆满了偌大的场地。 杨浩命人清点物资,半个时辰后物资清点完毕,马十五匹,牛十二头,车十八辆,羊八十只,猪三十头,鸡二百只。 各类粮食共计一千一百担,铜钱三万贯,银三万两,金七百两,古玩字画一箱。 锅碗衣物等无算。 众人都没想到一个山寨居然会有这么多东西。杨浩心情舒畅,大手一挥,让大伙儿将猪羊和鸡全杀了,好好吃一顿再下山。 早已饥肠辘辘的众人听闻立刻欢呼起来。 刚刚安静下来的寨子又开始忙碌。 阶西见大伙儿准备做饭了,便对杨浩说道:“都尉,卑职先带着弟兄们回去收拾行囊,待会儿再过来。” 杨浩拉住他:“你们现在是咱们排头营的一份子,怎么能缺席这么热闹的场合,吃完饭再走,到时候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你收拾完了带弟兄们下山,我在山脚等你们。” 他手里现在就只有阶西这么一支队伍,自然要好好拉拢一番,待会儿就要吃肉了,这正是个拉拢人心的好时机,怎么能让人就这么走了呢。 阶西迟疑道:“这……兄弟姐妹们有点多,怕是不太合适。” 杨浩拍拍他的肩,爽朗道:“那有什么不合适的?要不是你带人灌醉了寨子里的众人,咱们也不能这么顺利的攻下寨子,要真论功,你当属头功。” 阶西见杨浩是真的想让自己留下,便也没再拒绝。黑风寨的兄弟姐妹们虽然能勉强饱腹,但是肉却是不常吃的,像今天这样一次杀上百只猪羊的日子更是没有过,看他们那渴望的眼神,也是想留下来的。 既如此,那就留下来吧。 人多力量大,不过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丰盛的食物就做好了,大伙儿围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声说笑,好不快活。 等吃饱喝足,阶西带着黑风寨的人回去收拾东西。 杨浩起身对排头营的众人说道:“诸位,在大家的努力下,咱们只靠自己就拿下了杀破天,在这场战役中,有人战死,有人受伤,未受伤的人也已经筋疲力尽。” “今天的胜利来自于你们每一个人的辛苦付出,有付出就应该有收获,本都尉决定,给所有参与此次战役的普通士兵每人发五贯钱作为奖励,火长每人发十贯,队正每人二十贯,旅帅每人五十贯。现在,各旅排队上前来领取你们的奖励。” 他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众人的激情,人群立刻爆发出阵阵欢呼。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声:“都尉威武!”众人齐齐跟着喊起来,一时间,山寨里都是大家喊“都尉威武!”的声音。 被绑着的一众山匪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眼中有愤恨、有不甘、有害怕还有嫉妒。 前面放着的原本是他们的钱!却被这些兵痞给抢了去,如今还在他们面前大肆庆祝,真是该死! 杨浩抬手压下众人的欢呼,继续说道:“此次剿匪战,战死五人,重伤七人,轻伤十八人,战死者每人发五十两银子的抚恤银,回去后本都尉会派人将银子送去给他们的家人。受伤的也有抚恤,重伤者发二十五两,轻伤者发十两,等领完奖励后就可以领取了。” 原本因为受伤而不舒服的众人听到这话立刻开心起来,他们虽然比别人倒霉,但是也比别人拿的多啊,满意了。 见所有人都高兴了,杨浩也悄悄松了口气。 按例来说,服徭役的役夫是没有奖励的,杨浩原本想着战事结束后打扫完战场就带人回县城,可是在大伙儿搜刮寨子时,他发现众人时不时的瞄着装金银的箱子。 刚开始还只是瞄箱子,渐渐的,开始有人朝他身上瞄。 杨浩心惊,他这才意识到,山寨是这些役夫拿下的,杀过人见过血的这帮人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若他敢什么都不给这些人分,他能不能活着下山估计都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儿,他立马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拿出一部分铜钱分给他们。 按目前的效果来看,这么做是正确的。 拿了钱的众人将钱粮搬上车,分了衣物锅碗等东西后,赶着六百多山匪,浩浩荡荡的下山。 赵文武走到李凌云身边,小声道:“凌云哥,我从刘大龙和和尚等人的身上搜出了三百两黄金和二百两银子,这笔钱怎么办,要不要交给杨浩?” 刘大龙在逃命时不忘带着人去后院装钱,结果却被李凌云带人给堵住了,他们身上的金银都被赵文武截胡了。 李凌云听完一愣:“多少?” “黄金三百两,银子二百两。” 李凌云恍然大悟,怪不得山寨的库房里只搜出来了二百两黄金,合着剩下的都被刘大龙和和尚带着人给装走了。 “先留着,等回去后和弟兄们分了。”既然这钱到了自己手里,万没有再交出去的道理。 此次剿匪光铜钱就有三万贯,可杨浩只分出去了五千两,剩下的钱可全都进了他的兜。 虽说大头要给安山送去,可是他最少也能截胡一万两,和他比起来,自己留下的这笔钱只是小头。 陈元德伍素和那木就在李凌云身边,听到他的话,三人眼中露出喜色,望向李凌云的目光中满是信服。 第106章 城门口遇阻拦 八月十四的傍晚,一条长长的车队朝着柳县北城门靠近。 原本懒洋洋的守门士兵看到那庞大的人数后立刻来了精神。 这么多人和车,那得收多少入城费啊,发了发了。 随着车队渐渐靠近,激动的士兵发现,这他妈是昨天出去的那帮泥腿子! 可他们不是去训练了吗?怎么会拉着这么多车东西回来? 等车队更近了点,众人眼中的疑惑变成了惊骇。 那些被绑着手脚的人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出去的八百人回来时变成了近两千的样子? 有个火长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朝身边人交代道:“拦着他们,不要放他们进城,我去找贾都尉。” 说罢他迅速朝着城内跑去。 杨浩见此面色一沉,示意众人加快速度前进。 到了城门口时,守城的士兵上前拦住了众人:“站住,进城需要查验身份,未验明身份前谁也不能进去!” 杨浩冷哼一声:“怎么,老子是谁你不认识吗?让开!” 他说着就要往里闯,领头的士兵见状,唰的抬起了手里的刀:“杨都尉和排头营的众人卑职自然认得,可后面的那些生面孔必须经过身份核验才能进!” “那些被绑起来的是本都尉剿匪时抓获的俘虏,未被束缚的是归降的黑风寨好汉,本都尉可以为他们担保,让开!” 那守门士兵一步不让:“贾都尉并没有下达剿匪的任务,城防军的士兵也没有出动,杨都尉剿的什么匪?还望都尉莫为难卑职,否则,卑职有理由怀疑,杨都尉聚集这么多人,是否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杨浩气的不轻,抓住腰间的刀就要砍了这士兵。 李凌云见状,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杨浩气愤道:“你放开我,一个小小的大头兵敢污蔑老子,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李凌云轻轻摇头:“都尉,冷静,别中了他人的圈套。” 他们原本是带着大功劳回城的,若杨浩真砍了这士兵,那就成反贼了,有再多功劳也救不了他。 杨浩深吸口气将刀重新插入刀鞘,咬牙朝那士兵说道:“好,你们不是要检查吗?那就去检查,老子有得是时间等。” 那士兵见杨浩收了刀,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失望,他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一队士兵上前开始检查起来。 准备进城的百姓好奇的打量着那长长的队伍,都在想官兵是什么时候出动的,居然不声不响的完成了剿匪任务。 杨浩见那队士兵检查速度缓慢,显然是想拖延时间,生气道:“贾嗣集这狗东西想分润我们的功劳,才让手下士兵在这里拖延时间。他娘的,一想到要将功劳分给他,老子心里就不舒服。” 李凌云不解道:“都尉,此话怎讲?” “你看着,贾嗣集很快就会带着城防军的士兵过来,然后再让城防军的人压着那帮山匪进城,如此一来,不知情的百姓们就会以为这些山匪是城防军的人剿灭的,而不是我们排头营。” “如此一来,他也就能顺理成章的向节帅上书,将大部分剿匪的功劳安在他们城防军的头上,至于我们排头营,能跟在他身后喝点汤就不错了。” 这种事在大夏军队里普遍存在,可那都是上级分润下级的功劳,他和贾嗣集同级,他凭什么要分自己的功劳? 想想就来气。 可偏偏城防军管着四面城门,要想进城,就只能接受城防军的检查。 李凌云说道:“他想让百姓以为是城防军剿灭的山匪,那咱就先入为主,让老百姓知道此次剿匪就只有咱们排头营的人参与了不就完了?” “唉,咱们进不了城,城内百姓看不到啊。”杨浩懊恼的叹了口气。 “都尉,你看周围等着进城的百姓,他们不是看见了吗?” 杨浩扫视四周,见有十几个百姓正好奇的打量着排头营的众人和被绑着的山匪,摇头道:“太少了,哪怕闹到节帅那儿,给我们作证的人也不及人家的十一。” 李凌云见刚才拦着杨浩的士兵在频频朝他们这边望,小声在杨浩耳边低语了几句。 杨浩眼睛一亮,朝正在检查的士兵说道:“先让这些百姓进去吧,咱们晚一点没关系,老百姓还有诸多琐事要忙。” 一直观察着李凌云和杨浩动作的士兵走上前,笑道:“还是先检查跟着杨都尉来的这些人吧,没有让您等老百姓的道理。” “咱们当官的应为老百姓着想,先检查他们,完了快快放行吧。” “杨都尉,您别为难我了,我可不敢做让您排着队却先放老百姓进城的事,不然贾都尉知道我如此不敬上官,会责罚我的。” 杨浩见他抬出贾嗣集压自己,气的脸色黑红,捏紧了拳头。 李凌云呵呵一笑:“这位士兵说的也有理,都尉,咱别为难他了,就让那几个老百姓等等吧。” 杨浩不解的望向李凌云。 说让他们进去的是你,现在又不让进的也是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士兵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的望着李凌云。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却见李凌云继续说道:“都尉,我家中还有些泥瓦活儿要干,想让周副尉和卢校尉他们帮我去快快干完,还望都尉能答应。” 杨浩轻轻挑眉,笑道:“这点小忙本都尉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行,你带着他们先去忙吧,我这边估计还得等一会儿时间,等进城后我再命人去叫你们。” “卑职谢过都尉。”李凌云朝杨浩行了一礼,然后朝一旁的周聂几人说道:“麻烦各位了。” 几人摆摆手,都说小事一桩,让他赶快带他们去家里干活。 李凌云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朝城门口走去。 见他们要走,那士兵急了,忙上前拦住几人:“你们不能进去!” 周聂拨开他的手:“我们是排头营的士兵,为什么不能进去?”说罢他率先朝着城内走去。 那士兵见状急得不行,抽出长刀就要阻拦,杨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冷声道:“你极力阻拦我们进城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难道说贾嗣集在城内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才没有!” “那你为什么拦着他们?” 士兵支吾几声,见李凌云他们已经进城,懊恼的甩开杨浩的手,将刀收了起来。 他能阻拦李凌云,但是确实没权利阻拦其他三人,他们都是正规军,官职比自己高,若毫无缘由的阻拦他们,对方朝自己出手都没人说不对。 他尽力了,但是拦不住他们,希望贾都尉不要怪自己。 第107章 违抗军令? 四人进了城后,李凌云立刻说道:“咱们现在在各街道上边跑边喊,就说排头营的役夫们上山训练时剿灭了山上的山匪,此时正押着一众山匪回城呢,已经到了北城门口,想看的人快快去城门口观看。” 三人一听就懂了他的意思,立马就要行动,李凌云忙又说道:“再加一句,就说贾都尉在听说排头营的役夫们独立剿灭山匪的事后十分高兴,正在集结城防军,准备带着城防军的士兵们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四人眼睛一亮,互相对视一眼后朝李凌云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不一会儿,各街上传来洪亮的喊声:“捷报捷报,排头营的役夫们上山训练时剿灭了山上的山匪,此时正押着一众山匪回城呢,已经到了北城门口,想看的人快快去城门口观看。” “捷报,排头营剿灭了北山的山匪,大家快去北城门看啊。” “贾都尉听说排头营的役夫们独立剿灭山匪的事后十分高兴,正在集结城防军,准备带着城防军的士兵们亲自去城门口迎接。各位快去城门口迎接咱们的英雄们啊。” 街上摆摊的摊贩,行走的路人,店铺的伙计等等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 “外面在喊什么?” “好像是说服役的人剿灭了北山的山匪,此时已经到了北城门。” “谁在吹牛,好大的口气,北山的山匪有多残忍大家又不是没听过,怎么会被一帮泥腿子给打败?” “好像是真的,我有个朋友在城门口卖草鞋,说看到北城门外来了一队人马,押着不少被绑了手脚的人。” “那应该是城防军出动才剿灭的山匪吧。” “到底是谁剿的匪,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对对,咱快去北城门口瞧一瞧,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一时间,到处都是往北城门跑的人。 贾嗣集正在命人用力敲点兵鼓,可这会儿正是大伙儿吃晚饭的时间,三通鼓都快结束了,仍然有不少士兵还没有到校场。 气的他正要骂娘,却在此时,沈高匆匆跑过来,脸色焦急道:“都尉,不好了,城里到处都在传,排头营的役夫们上山训练时顺手剿灭了北山的山匪,还说你正准备带着城防军的士兵去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你说什么!”贾嗣集捏紧拳头,咬牙切齿的开口。 沈高小声道:“都尉,此事千真万确,咱们现在怎么办?” 他有些后悔,没有将自己身边的亲信消失的事告诉贾嗣集。 今早他没见亲信回来,还以为那人怕训练,找了个地方躲懒去了。 一直到下午还不见人,他才意识到对方可能出事了。 可是他怕贾嗣集通过失踪的亲信查到自己私通山匪的事,便没敢将此事告诉对方。 现在看来,那人应该是被杨浩好他们发现了之后给灭口了。 若他早早将这事告诉贾嗣集,他必定能猜到个中原委,早早派出大军截胡杨浩他们了,那么此次剿匪的头功就是他们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啊。 贾嗣集气的眼睛通红,喘着粗气道:“还能怎么办,出城迎接,功劳就别想了,但是剿匪的战利品咱必须拿大头。” 说罢,他大手一挥,带着集合的士兵朝营外走去。 北城门口,许多百姓都围在门内,好奇的打量着外面。 有人嘟囔道:“外面除了一个身穿甲胄的军官外,剩下的都是像咱们一样的老百姓,还真的是那帮役夫剿的匪哎。” “城防军在干什么,剿匪这样的大事居然让一帮役夫去干!幸亏他们赢了,若输了的话得死多少人啊。” “啧啧啧,山匪居然那么弱,连普通百姓都打不过。” “我看到我家大儿了,站在第二排左边的那个就是,他还活着,还活着!” “哎呦老王,生了个好儿子啊,都能上山剿匪光耀门楣了。你儿子说亲了没有,若没说亲,我帮他说个媒。” “那敢情好啊,麻烦老李了啊。” 安宁牵着小草,伸长了脖子焦急的朝外观望着,眼看着好多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她却始终看不见李凌云的身影,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正在她焦急万分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安宁。” 她身子一顿,唰的转过头,看见自己日夜牵挂的人就出现在身后,隔着几个人,眼带笑意的望着自己。 她那颗紧张担忧的心终于放下,拉着小草朝对方跑去。 李凌云拨开面前的人,稳稳扶住跑的跌跌撞撞的安宁:“慢些,仔细摔着。” 安宁摸着李凌云的胳膊,焦急道:“相公,我听说有好些人受伤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别怕。这里人太多,你带着小草先回去,我待会儿就回家。” 安宁见她没事便放下了心,想着他可能好长时间没吃饭了,便点头说道:“我回去给你做晚饭,你忙完了回来吃。” 李凌云笑着摸摸她的头,点头说好。 城门口的某一酒楼上,芍药问站在窗口的柳初月:“小姐,咱们要下去打个招呼吗?” 柳初月安静望着下面的人,良久才收回目光:“不用了,回吧。”说罢转身离开了雅间。 李凌云刚送走安宁,就看到贾嗣集带着城防军的士兵朝城门口走来。 他收回目光,拨开人群出了城门,朝着杨浩走去。 杨浩见他回来,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许,夸赞道:“凌云啊,好样的!” 李凌云朝他抱拳:“都尉教导的好。” 杨浩心情颇为舒畅,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贾嗣集骑在马上,望着杨浩那得意的样子,心中的嫉妒和愤怒简直快要压不住了。 他带着众人来到城门外,下马朝杨浩说道:“杨都尉好手段啊,贾某佩服。” 杨浩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哈哈笑道:“剿匪确实费了些心思,好在结果是好的。” “杨都尉没接到本都尉的命令就敢擅自行动,这是违背军令了啊。” 第108章 三方齐聚 杨浩面上并没有紧张之色,他微微一笑,说道:“事出紧急,实在是来不及向贾都尉汇报,昨晚刚好碰上山匪喝的酩酊大醉,总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吧。” “再说了,不管谁带兵剿匪,总归都是在替老百姓声张正义,只要能将山匪剿灭即可,至于是谁带兵剿灭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贾嗣集见他得意的样子咬紧了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杨都尉说的是,都是为老百姓声张正义,谁出手都可。恭喜杨都尉了啊,军功到手了。” 杨浩哈哈一笑:“这是咱柳县之福,同喜同喜。” 贾嗣集压下心中的怒火,环顾四周后开口:“杨都尉一晚没合眼,想必十分辛劳,带人下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本都尉处理。” 既然军功捞不到了,这些归降的人和那十几车的物资必须搞到手。 有了这么多物资,哪怕要上交一部分,依然能留下不少可以用来发展自己的亲兵。 这年头,只要手里有人有钱有粮,军功好捞的很。 杨浩岂会不知他的想法,呵呵一笑道:“只是一晚没睡而已,杨某还能坚持,就不劳烦贾都尉了。” 贾嗣集见他油盐不进,沉下脸冷声开口:“杨浩,剿匪之事一直都是本都尉在主持,你是想违抗军令吗?” “贾都尉莫不是忘了,咱俩平级,节帅并没有下令让我听你的,这些役夫也并不是城防军的士兵,说到底,这匪你能剿,我杨浩也能剿,你休要拿军令来压我!” 以前他手里没人,处处都得受制于人。可现在他手里有三百多归降的山匪,还有未解散的八百役夫,他不信贾嗣集真敢对自己下手。 贾嗣集还真没有在城门口和杨浩火拼的打算。 这时候和杨浩发生冲突,万一闹到安山那儿去,自己不占理。 “让开,让开,县令大人到。”正在两人陷入僵持时,城门口又走来一队人,二十几个衙役簇拥着一顶宽大的轿子走了过来。 围观的百姓听闻县令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让一众衙役通过。 贾嗣集和杨浩听到声音皱起了眉头。 这梁胖子想干嘛? 轿子在两人面前停下,一个衙役打开轿帘,梁鹏程那肥胖的身子颤颤巍巍的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他一下来就朝着两人拱手:“贾都尉,杨都尉,可喜可贺啊,节帅若知道咱们剿灭了山匪,定会十分高兴。” 贾嗣集和杨浩顿时黑脸。 这又来一个想分肉的。 两人虽不高兴,但也没有甩脸色,均朝着梁鹏程抱拳回礼。 按理来说,他们俩都是正六品上的果毅都尉,比梁鹏程这个正七品上的县令高出四级,没必要行礼。 可梁鹏程是安山的心腹,哪怕他们再不乐意,也只能咬着牙朝他回礼。 贾嗣集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说道:“天色不早了,梁县令这是要出城?” 梁鹏程笑呵呵道:“贾都尉这是哪里话,本官来此自然是为了迎接剿匪的功臣,这些役夫是本官征发的,自然得由本官来亲自迎接。” 贾嗣集脸皮动了动,想骂他不要脸,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二位带着这帮役夫和捉拿的山匪随本官走吧,本官已经在香满楼设好了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贾嗣集忍无可忍,咬牙道:“剿匪乃我城防军的本职工作,就不劳梁县令破费了。” “梁县令,天色不早了,排头营的众人已十分疲惫,还是让他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梁鹏程见两人根本没有要跟自己走的意思,脸也拉了下来。 他正要挑明事情,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却见远处官道上跑来一人两骑。见到那身安山亲卫才能穿的甲胄,他不由得停下了要说的话。 李凌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远处正有一身穿明光铠的士兵快速朝城门接近。 那身铠甲将他从头到尾保护了起来,胸前的两片护心镜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亮光。让人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这样一套甲胄怕是要上百两银子才能买得起。 那士兵很快到了城门口,见三人都在,他跳下马说道:“节帅有令,命贾嗣集即刻带领卢龙军第四营所有兵马前去营州城集合,柳县城防交由杨浩带领排头营众人驻防,此次服徭役的所有人充入排头营。” 众人一听立刻哗然。 他们要被充入编入排头营的正式士兵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喜的是入了军营以后每月都有饷银,吃喝也不需要家里管了。 愁的是一些家中只有一子或者不是很缺银子的人,他们进入军营后就很难和家人团圆了,以后上了战场,生死难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 贾嗣集满脸震惊,柳县作为营州最北边的县,肩负着监视契丹、兮等草原游牧民族的责任,安山怎么会让自己带着城防军的人撤离柳县? 虽然留下了杨浩驻守,可杨浩手里就只有一帮役夫,他们能守住柳县吗? 自己才来一个多月,这就要离开了? 他不可置信道:“节帅让我带着所有城防军的士兵去营州?是不是搞错了?” “大胆!尔何敢质疑节帅的决定!” 贾嗣集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节帅可有什么手书带给我等?” 那亲兵从腰间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贾嗣集,又取出一块符举到他面前:“调令在此,你可以自己看,这是节帅的调兵符,你看清楚了!” 贾嗣集见他手中举着的真是安山的兵符,忙将手上的调令打开,见上面写着让自己立刻带城防军所有人去营州城,不可耽误时间。 那方正的节度使大印做不了假。 他心中一阵郁闷,却也不得不接受命令。只好朝那亲兵说道:“节帅有令,某不敢耽搁时间,这就带人回去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就启程。” 虽然调令上说的是即刻启程,但总得给他些收拾东西的时间。 那亲兵没反对,让他抓紧时间去收拾,一个时辰后随他出发去营州城。 第109章 重新分队 贾嗣集幸灾乐祸的望了杨浩一眼,朝众城防军的士兵一挥手,带着人离开了。 杨浩不是不想将剿匪的收获分给他吗?他倒要看看,如今就剩了他一人,敢不敢和梁鹏程硬碰硬。 城防军的人一走,梁鹏程立刻满脸笑容的上前,问那亲兵:“赵校尉,不知节帅近来身子可好?” 这亲兵能来替安山传令,说明也是他的心腹,自然是认得梁鹏程的。 他脸上带上一抹笑,说道:“节帅身子甚好,我来的时候节帅还惦记你呢,说让我看看你最近怎么样了。” 梁鹏程眼中闪过喜意,忙说道:“劳节帅记挂了,下官一切都好。对了,今年的税收已经收上来了,下官正准备派人给节帅送去呢,要不您顺路带回去?” 那亲兵略一思索,拒绝了梁鹏程的建议:“本校尉要带着士兵疾行回营州城,路上不得耽搁,税收的事还得梁县令另想办法。” “这样啊,也可。” 说罢他瞥了杨浩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赵校尉,排头营的士兵剿灭北山山匪时缴获了不少钱粮,下官给节帅送税收的时候将这些缴获一并送去。” 杨浩听到他的话瞬间黑了脸。 梁鹏程这个畜生,知道自己手里没人奈何不了他,居然想出了如此恶毒的招数! 看来今天是留不下这些缴获了。 他都已经想好了将收获拱手让人的想法,谁知那亲卫却摆摆手:“节帅有令,排头营才成立,甲胄武器以及粮草都需补充,从营州运送太过麻烦,剿灭山匪的赃物用来发排头营一年的军饷以及武器装备的购买,不必运到营州去。” 这下,梁鹏程高兴了,可是杨浩却不高兴了。 排头营一千一百能战之人,一年的军饷近三万两,一人一天吃两斤粮食,一年也得吃掉五千两银子。武器方面,一张弓、一把刀、三十支箭再加一杆枪最差也得十两银子。这么一折腾,缴获的那点银子就剩一万五千两了。 一支队伍光有正规兵也不行啊,还得有不少于三分之一的辅兵,这些人的军饷一个月也得一两银子呢,除掉饷银和粮草,能剩下一万两就不错了。 一万两能买多少甲胄?哪怕最便宜的牛皮甲也得三十两一副,顶多能武装三百来人。 最关键的是,杨浩原本打算给自己留一万两银子当养老钱的,如今别说是一万两了,一百两都留不下了啊。 想到这儿,他的心在滴血。 他不敢跟面前这人诉苦,只能硬着头皮朝他行礼:“卑职谢过节帅,卑职定不辜负节帅所托,定会好好操练排头营的士兵,守好柳县城池的安全。” 那亲兵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杨浩。 一个时辰后,贾嗣集带着城防军的人过来了,李凌云见他连伙房的锅都搬上了马车,眼角不由抽搐起来。 贾嗣集也不是说就缺这几口锅,他就是想恶心杨浩,所以将能带的都带走了。 杨浩气的要吐血,有心和贾嗣集理论一番,可一边的亲卫没给他机会,见贾嗣集出来,他跨上马,朝众人招呼一声,率先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贾嗣集带着三十几个骑兵紧跟其后,他们后面,城防军的士兵小跑着呼啦啦的出了城。 等大军离开后,梁鹏程朝杨浩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离开前,他似笑非笑的瞥了李凌云一眼。 那眼神太过明显,李凌云又一直在暗中注意着他,自然没有错过他眼神中的杀意。 李凌云心中升起一股恼意,这胖子想害自己之心不死啊。 得想个办法把这麻烦事儿给解决了,否则一直被他如毒蛇般盯着,指不定哪天真出事了。 贾嗣集走了,城门就只能由排头营的士兵守了,杨浩让周聂带着第一旅的士兵去守城,其他人回军营。 今天天色已晚,回到军营后,大家都只吃了点干粮就休息了。 李凌云向杨浩请了假回家。 他没料到安山会这么着急的将他们这帮役夫招入军营,还以为剿匪结束他们就能回去了,所以才对安宁说今晚会回去。 她这会儿估计正在家中等自己,若自己不回去,她和小草会担心自己,以为自己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所以只能跟杨浩请假回家一趟了。 回到家时安宁已经做好了晚饭,李凌云吃过饭,好好泡了个澡缓解疲乏。 在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李凌云揉着酸疼的腰返回军营。 贾嗣集离开的时候将军营里能带走的东西几乎全都带走了,武库里的武器,粮库里的粮食、马厩里的战马,伙堂里的锅碗瓢盆、营房里的被褥等等,全都不见了。 杨浩一早上都黑着脸,又是命人去采买生活必需品,又是安排人手打扫空空如也的库房伙房,还要安置阶西带过来的那四百多号妇孺老小,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申时才将军营里的各种问题解决完。 申时末,校场上敲响点兵鼓,李凌云带着第四旅的士兵去校场集合。 三通鼓结束后杨浩上台,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分队。 如今排头营总共一千一百人,他将这些人分成了五个团,第一团辖三个旅,其他各团辖两个旅。一到四团的团指挥使由原来的旅帅担任,第五团的团指挥使由阶西担任。 虽然李凌云和阶西目前都没有具体官职,但是杨浩已经将本次剿匪的情况书写成册,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了营州,相信过不了多久,两人的任命就会下来。 杨浩只将阶西带来的人分出了一百加入了第一团,剩下的人并没有打乱重新分。李凌云还是挺佩服杨浩这点的。 按理来说,既然他们成了正规兵,那么为了避免手下人抱团,应该将他们这些人打乱了重新分队才是。 可是杨浩却没有这么做,可见他还是挺有魄力的,自信能让所有人信服。 分完了队,他又安排了各团的住处,这才让大家解散。 招募辅兵的布告今早已经张贴出去,明天才能开始征兵,今晚没有伙夫,大伙儿依然只能啃干粮。 李凌云拿出今早安宁给自己装的白面饼,吃饱喝足后上炕休息。 第110章 刺杀 贾嗣集带领着城防军的众人离去之后,排头营的士兵们便搬进了营房里。 普通士兵都是一火人居住在一间屋子内,但李凌云作为团指挥使级别的将领,拥有单独的住处。 他所分配到的房间,恰好位于第四营那两排屋子的最东端。 房间面积并不算大,但却是内外两间的结构。 外间大约有十二平方米大小,屋子中央摆放着几张桌椅,这里便是团指挥使日常召集下属商议军事事务的场所。 而里间则显得相对紧凑一些,仅仅放置着一张不算太宽敞的土炕以及一张略显简陋的书桌。 空余的位置顶多再放两张桌子,整体的空间并不大。 李凌云躺在炕上闭目休息。 昨晚折腾了半宿,一直忙碌到深夜时分才休息。今天又忙了一天,即使他正年轻,如此高强度的连续劳累也让他感到身心俱疲。 窗外,明月高悬天际,如水般的月色倾洒而下,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层银纱之中。 屋内,李凌云静静地躺在炕上,呼吸均匀而平稳,仿佛已经沉入了梦乡。 不知何时,他原本舒展的眉头开始微微皱起,像是被什么困扰住了一般,与此同时,藏在被窝下面的手也悄悄地动了起来,缓缓握紧了放在炕沿边的匕首。 清浅的月光穿过木质的窗户,悄然映照进屋内。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门口处有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那黑影手中同样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黑影蹑手蹑脚地朝着炕边靠近,每一步都极为谨慎,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醒炕上的人。 而李凌云依旧紧闭双眼,看上去仍在熟睡,但实际上,他手中紧握的匕首已经轻轻地抬了起来,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黑影不断靠近,很快便来到了距离李凌云只有二十公分左右的地方。 到了跟前,他打量着李凌云,眼中闪过挣扎,紧握在手里的匕首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反复几次,犹犹豫豫下不定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李凌云头顶上方传来的喘息声变得越来越粗重。 许久之后,黑影似乎下定了决心,缓缓将匕首收回腰间,然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李凌云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想清楚,走了就没有机会了。” 黑影听到这个声音后,身体猛地一僵,瞬间定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般,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由于过度紧张和恐惧,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着:“你……你没睡?” 李凌云起身,穿上鞋走到黑影面前:“陈元德,为什么要刺杀我,又为什么要收手?” 黑夜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第四团第一旅新上任的旅帅,陈元德。 陈元德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丧的垂下脑袋。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儿,有气无力且满含丧气地道:“既然你发现了我,那就按照军规处置我吧。” “处置自然是要处置的,但在这之前,我倒是很想弄明白一件事,究竟是谁指使你行刺我的?” 从方才陈元德的犹豫便能看出来,他并非真心想行刺于己。既如此,那背后定然有人逼迫要挟着他。 陈元德摇摇头,嘴里喃喃说道:“没人指使我,这所有的一切统统都是我自己一人的主意罢了。” “你想清楚再回话,刺杀上级乃重罪,足够让你人头落地了。” 可即便如此,陈元德依旧只是不停地摇着头,不肯吐露半个字。 见此情形,李凌云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冷笑一声,说道:“是梁鹏程派你来的吧。” 他平日里并未与他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而要说如此胆大妄为,敢安排人在军营刺杀自己,除了梁鹏程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来。 陈元德听到他的话唰的抬起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说罢他似是想起什么,忙又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人指使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行了,说说吧,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别想着自己一个人扛,想想家里的父母妻儿,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陈元德到嘴边的反驳话语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的脸色黯淡无光,神情落寞至极,宛如一棵被秋霜打过的枯草般,毫无生气地立在一旁。 “你还是把真正的原因讲出来吧,或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可要是你执意隐瞒,那么等待着你的结局便只有一个——死亡!” “届时,你的双亲将会饱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你的妻子会失去丈夫;你的孩子会永远失去父亲。” “不仅如此,你犯下杀人罪行这一恶名在村子里传播开来后,你的家人都会遭到众人的鄙夷和唾弃,这辈子恐怕都难以抬起头来做人。” 这番话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刺向陈元德的心窝。 听到这里,陈元德只觉心口万分痛苦。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庞,然后缓缓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 豆大的泪珠从他指缝间溢出,顺着脸颊滑落而下。不一会儿,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悲伤与绝望,低声哭起来。 李凌云见状,叹口气走上前,扶着他在炕沿边坐下:“先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元德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五天前,排头营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后回城,刚进城便有人将陈元德拉到了一旁的胡同里。 陈元德心中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人便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竹雕小狗递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找机会干掉李凌云,否则后果自负。” 陈元德定睛一看,瞬间瞪大了双眼。 他一眼认出,那只竹雕小狗是儿子最心爱的玩具。 第111章 将计就计 想当年,儿子才刚满一岁,还是个咿呀学语的小娃娃时,陈元德满怀父爱地亲手雕刻了这只小狗作为礼物送给儿子。 如今看到这个熟悉的玩具,陈元德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的儿子怕是被人绑架了。 刹那间,愤怒与惊惧如火山般在陈元德的胸膛中喷发,他猛的伸手紧紧抓住那个人的衣领,正要大声质问,他将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了。 谁知那人却先开口,让他不要大声声张,否则立马会有人撕票。 他没办法,只好小声让对方把儿子交出来,否则就要带他去见官! 面对陈元德的怒火与威胁,那人竟然毫无惧色,反而嬉皮笑脸地说,要是陈元德想报官尽管去,抓了他儿子的就是柳县的父母官梁鹏程,他倒想看看进了县衙后陈元德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他还说,陈元德的前脚刚踏进县衙,后脚就得为儿子收尸。 陈元德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儿子在人家手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想告假回家去看看情况,可是那人说不能打草惊蛇,让他忍住回家的冲动,甚至连一点异样都不能表现出来,否则没人能保证小豆的安全。 陈元德无奈,只好应下这事。 可刺杀李凌云这事他一直没找到好时机。 今天他带着人出去征辅兵时又遇上了那人,他让陈元德抓紧时间将李凌云处理掉,若明天还没有消息,就让陈元德等着收儿子的尸。 陈元德无奈,只能在今晚行动,可到了李凌云的炕前,他又迟疑了。 想着和李凌云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始终无法下手。 纠结良久,他还是收了匕首,准备明天一早出营,想办法救儿子。 没想到李凌云根本就没睡。 这种情况下,哪怕他想下手,也不可能成功。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李凌云心中腾起一股怒火。 自己就仅仅是将柳初月送回了家,无意间破坏了梁鹏程的计划,他就非要置自己于死地。 如此心胸实非一方父母官所应有的。 既然他追着自己不放,那为了活命,他就只能先一步除掉对方了。 可当务之急是先将陈元德的儿子救出来。 “元德,那人有没有说等你得手后两人在哪里见面,是他将小豆带过来,还是你跟着他去接小豆?” 陈元德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惊讶道:“我要刺杀你,你不生气?” “气当然是气的,罚也是要罚的,但在这之前,先将小豆救出来才是首要任务。” 若今天陈元德动手了,那他不管自己有没有受伤,他都不可能放过陈元德。 可他并没有动手,哪怕知道不动手可能会失去自己唯一的儿子,他最终依然选择了放弃。 这么看来,陈元德的人品还是说的过去的,换成是他,未必能做出陈元德这样的决定。 既如此,他就不能让陈元德一人去寻找孩子。 若梁鹏程知道陈元德并没有按照他的要求行事,以他那睚眦必报的个性,必然会做出撕票的事。 陈元德听了李凌云的话,跪在地上哐哐给他磕了几个响头,边磕边带着哭腔说道:“谢指挥使,我陈元德发誓,若真能找回小豆,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李凌云将他拉起来:“行了,快起来吧,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你以后带着营里的士兵好好上阵杀敌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陈元德起身,保证道:“卑职以后定会奋勇杀敌,保护好咱大夏的百姓。” 李凌云点点头。 两人细细商量一番,陈元德便离开了房间。 没过一会儿他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赵文武。 赵文武一进来,忙问李凌云:“凌云哥,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陈元德悄咪咪的来他们营房,叫醒他后说李凌云找他有事相商,他便急匆匆的穿上衣服过来了。 李凌云将陈元德儿子丢了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又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赵文武一听陈元德居然敢刺杀李凌云,立刻抬起拳头就要揍陈元德,却被李凌云拦了下来。 “小武,冷静,元德这么做也有他的难处,再说了,他不是没有动手嘛。咱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帮元德将小豆找回来。” 赵文武这才收回拳头,气哼哼的瞪了陈元德一眼。 陈元德自知理亏,并没有与赵文武理论。 三人商量片刻,定下了后续实施计划。 事情商量妥当,两人离开李凌云的住处,各自回了自己的营房。 第二天一早,赵文武提着一桶水朝李凌云的营房走去,到了门口,他轻轻敲了敲房门:“李指挥,你在吗?我来给你送水了。” 门内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赵文武又敲了敲门,依然没人应答。 见始终没人回应,只好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慌慌张张的冲出房间,朝着杨浩的营房跑去。 很快,杨浩出了房间,神色凝重的去了李凌云那儿。 又过了一会儿,赵文武神色悲戚的牵来一匹马车,杨浩命人将一个裹着人的草席抱出来,放在马车上。 赵文武带着自己队的人,赶着马车出了军营。 接下来,杨浩带着几个团指挥使挨个搜查了士兵们的住处,结果一无所获。 营内的士兵起先不知道杨浩为什么要带人搜查他们的住处,多方打听后才知道,李凌云昨晚被人刺杀了,今早发现时人都已经硬透了。 顿时,军营内变得人心惶惶,士兵们在操练的时候也静不下心来,一个劲的打听,有关李凌云的事,是真是假。 有人问陈元德,李凌云的尸体被运到哪里去了,陈元德说赵文武他们带着李凌云的尸首回村了。 人群顿时传来一阵唏嘘声,没想到李凌云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中午休息的时候,陈元德悄悄出了军营,朝着北城门的方向走去。 快到城门口时,他向左一拐,拐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巷子里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第112章 县衙鸣冤 “陈元德,事情办妥了?” 陈元德忙点头:“办妥了,今早第四团的人已经将他的尸体送回了赵家。大人,不知我儿现在在何处,我能接他回去了吧?” 那人呵呵一笑:“事情办妥,人自然是可以接走了,走吧,我带你去接你儿子。” 今早他一直注意着城防军大营的方向,确实看到有人运着李凌云的尸体去了李家,李凌云的婆娘小姨子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可见李凌云是真的死了。 如此,后续的计划也可以实施了。 他带着陈元德穿过几条巷子,绕进一个偏僻阴暗的小巷,在一间破旧的小屋前停下了脚步。 “进去吧,你儿子就在里面。” 陈元德急忙推开门朝里走去,边走边焦急道:“小豆,小豆你在哪?” 屋里传来小男孩嘶哑的哭喊声:“爹爹,小豆在这里,你快来,呜呜呜~” 听到儿子的哭声,陈元德的心都要碎了,他快跑几步推开门:“小豆,爹爹来……” 话未说完,他瞳孔骤缩,急忙朝旁边一扑,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迎面而来的长剑。 持剑之人见他躲开,也没有继续追击,收了剑站到了一边。 远处,被绑在椅子上的陈豆子见那人要杀他爹,立刻挣扎着哭嚎起来:“不要杀我爹!坏人!坏人!” 陈元德见儿子马上要从椅子上栽下来了,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上前扶住了他小小的身子。 “小豆乖,爹爹这就给你松绑,不哭了啊,不哭了。” 他手忙脚乱的解开小豆身上的麻绳,将他抱进怀里轻哄着。 小豆被绑了几天,早已哭哑了嗓子,可这会儿窝在父亲的怀里,他又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陈元德一边轻哄着儿子,一边站起身望向门口。 那里已经站了五个手持利剑的壮汉,为首的正是带他来的那人。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杀了李凌云,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那男子呵呵轻笑两声:“若放了你,县令大人杀李凌云的事儿岂不是要暴露了?” “我……我不会向任何人说起这事儿,我发誓。李凌云一个小人物,没人会在意他的死活,求你放了我和小豆吧。” “不不不,柳家的那个小娘们儿可是很在乎那小子的,知道他被县令所杀,定然会更加不愿意嫁给县令家的长公子了,为免消息泄露,你必须死。” 陈元德哀求道:“求求你放过小豆,他还小,什么也不知道啊。” “我允许你和儿子相处片刻已是仁慈,别再提其他过分的要求了,安心赴死吧。” 说罢他挥了挥手,站在他身后的四人抽出长剑扑向了陈元德父子。 正在这时,屋门被大力踹开,李凌云带着一队人冲了进来。 那人朝身后望去,看到李凌云后惊骇的睁大了双眼:“你……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说到这儿他似是反应了过来,转头咬牙切齿的望向陈元德:“你他娘的敢骗老子!老子砍死你!”说着举起手中的剑朝陈元德扑去。 李凌云抽出腰间的匕首扔出,匕首后发先至,噗的一声刺进了他的后心。 他踉跄两步,倒在了地上。 剩下四人见状,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剑。 如今事情已经暴露,李凌云又带了这么多人来,哪怕反抗也已无济于事,倒不如直接投降,或许还有活着的希望。 李凌云让赵文武带人去捆了四人,他自己则朝着陈元德走去。 陈元德见五人都已伏法,抱着儿子上前两步,感激道:“谢指挥使帮我救出了小豆,陈元德感激不尽。” 李凌云拍拍他的肩:“是你自己的选择救了小豆,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陈元德愧疚的点了点头。 赵文武走上前问李凌云:“这四人怎么办?” 李凌云瞥了几人一眼,说道:“你带上几个弟兄去元德家里,将他的父母妻子带到县城来,我和元德带着这几人去县衙报案。” 赵文武问清陈元德家在哪后带着十个人快速离开了,李凌云则让剩下的人押着四人去了县衙。 梁鹏程正在县衙后宅和儿子商量去柳家提亲的事,却在这时,门外有人焦急的通报:“大人,不好了,李凌云带着人朝县衙来了!” 屋内的父子听闻顿时一惊,李凌云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带着人来县衙了? 梁展业呵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李凌云不是昨晚才死吗?又怎么会闯进县衙?” 他那肥胖的身子和梁鹏程不相上下,油腻腻的大脸盘上,两只豆丁大的眼睛里满是怒意。 “是真的,他和陈元德带着近百排头营的士兵闯进来了,他们抬着林捕快的尸首,还压着四个皂吏,说是有冤要伸。” 梁鹏程一惊,林捕快他们被抓了?若真这样,事情可就棘手了。 刺杀官兵乃大罪,虽然李凌云和陈元德现在都还没有正式官职,但毕竟也是排头营的一员,若真计较起来,行刺之人虽不至于死罪,但叛个黥刑加流放是免不了的。 这要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偏偏他觉得李凌云死了后已无威胁,便让林捕快带人去处理了陈元德,林捕快那个没脑子的没处理掉隐患不说,还将自己赔进去了。 也幸好他死了,否则将自己攀咬出来,没得会惹一身骚。 只是那几个皂吏…… 梁展业听闻李凌云没死,立刻不满道:“爹,他不死我怎么娶柳初月那个贱人,你快让人出去砍死他。” 梁鹏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你别急,这次不成功也没事,咱们再想办法。” “那你快点,柳家那贱人非说已经有意中人了,我倒要看看,她的意中人死了后她还能找什么借口不嫁我。” 这时,前衙的鸣冤鼓被大力敲响,陈元德的声音隐约传来:“大人救命呐,有人要杀我和我的儿子,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梁鹏程起身说道:“柳家我们必须掌握在手里,可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我去前衙看看,你安心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说罢,他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悠悠的出了门。 第113章 黥刑+流放 梁鹏程走到桌案前坐下,一拍惊堂木:“台下何人,来县衙所为何事。” 陈元德朝他行了一礼说道:“大人,我乃排头营第四团第一旅旅帅陈元德,有人要杀我和我儿子,凶手已被我捉拿,还望大人能为我申冤。” 梁鹏程瞥了眼一旁的李凌云,又望向跪在地上的四人,不免有些头疼。 四人都是县衙的皂吏! 林捕快这个没脑子的,怎么能带着县衙的人去处理这种事呢。 他主动忽略了林捕快也是县衙的人这一事实。 那四人抬起头祈求的望着他,显然是希望他能救自己等人。 梁鹏程皱眉瞪了四人一眼,坐直身子说道:“你说他们四人要杀你,可有证据啊?” “大人,他们四人要杀我,手里的剑就是物证,第四营的弟兄们都是人证,要不是他们,我和我儿子就被这几个歹徒杀了啊!” “大人,冤枉啊,我们没想着杀人啊大人!”那四人知道得自救,便立刻嚷嚷开了。 梁鹏程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依本官看,剑上并无血迹,如何能证明……” “大人,我乃排头营第四团指挥使李凌云,我可以作证,这四人在这个已经死了的匪徒的带领下想袭击陈元德和其子。” 梁鹏程内心恨不得立刻就让李凌云死,可面上却还是一副公正的样子:“你说这帮人要杀陈元德,可是他们之间有过节?” 陈元德摇摇头:“并无。” “没有过节,那他们好端端的为何要杀人?莫不是你们杀了人,为了免除罪责,在这里倒打一耙吧。” 那四人眼睛一亮,立刻高喊道:“大人明鉴,就是这帮人杀了人,怕被官府问责,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颠倒黑白的说我们要杀他们。”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大人,这人杀了我们的大哥,还望大人能为我大哥申冤呐。” 梁鹏程眼中染上笑意,他捋了捋胡须开口:“杀人自然是要偿命的,你大哥的死,本官定会查明……” “大人,事情的真相如何,您仔细调查一番便知分晓。我怀疑这五人是剿匪时逃跑的山匪,若大人不方便调查,我们排头营也可代劳,定将他们的身份查的明明白白,也定会将他们背后的指使之人揪出来。” 梁鹏程冷笑,这是打算拿几人的身份要挟自己?只要他当场将李凌云刺杀林捕快的事坐实,然后直接下令处斩,又有谁能再揪着这事不放? “依本官之见,他们五人的剑上并不见血迹,可那死了的人后心处却有匕首,可见是你们先动……” “大人,您还是先调查清楚再下定论吧,排头营的旅帅被人袭击,这事十分严重,杨都尉已经派人去营州通知节帅了,想必节帅很快就会派人下来调查情况。” “大人将事情调查清楚,到时候也好向来人汇报不是。” 梁鹏程脸色一变,肥胖的脸忽然变得赤红,右手扶住脑袋开始不停捶击。 师爷见状忙上前帮他按摩头皮,并小声嘱咐道:“大人,您别激动,一激动头疼的毛病又要犯了。” 梁鹏程皱着眉,似乎在忍受头痛,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盯着李凌云咬牙道:“这五人敢谋害大夏军士,实乃罪大恶极,该受黥刑,发配岭南。来人,将这四人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两边的衙役眼神愤怒的盯着李凌云,不情不愿的上前,准备将几人带下去。 “慢着!”李凌云开口拦住几人。 “李凌云,你不要得寸进尺,陈元德虽然是旅帅,但还没有得到正式任命,本官如此判决合情合理,你又要干什么?” 治自己人的罪已经让梁鹏程很恼怒了,这会儿见李凌云还要闹,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拍惊堂木指责起李凌云来。 “大人能铁面无私秉公执法,咱们大家当然都是乐见其成的,只是,这四人差一点杀了陈旅帅,更是让他四岁的儿子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小豆被绑了五天时间,可这五天里,陈家人却从没来县城找过陈旅帅,也没有来县衙报官,可见这些人不仅绑了小豆,可能他家里人也已经遭遇了不测。” “大人,这样恶贯满盈的人只是受黥刑,发配岭南是不是有点轻了?” 他的话刚说完,跪着的四人里有一人忙开口:“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只绑了他儿子,他的家人都在家呢,我们只是派了一个兄弟看着罢了,并没有伤害他们!” 李凌云嘴角轻轻勾起,点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就按县令大人的判决执行吧。” 梁鹏程松了口气,朝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立刻押着四人往外走。 陈元德朝左一步拦住四人,又朝梁鹏程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大人,此四人差点要了我和小豆的命,我希望他们的黥刑由我来亲自完成,还望大人成全。” “黥刑的事自有专业刑手执行,陈旅帅放心,本官定会让人仔细刺字,不会少了一撇一捺。” 陈元德还想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却被李凌云打断:“县令大人说的对,黥刑这种刑法自然得需要交给得心应手之人去做。那么请大人命人现场刺字吧。” 梁鹏程咬牙道:“字自然是要刺的,但今天刺字的刑手不在,等他回来后本官再让他刺字。” “大人百般推辞,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要不这样吧,先将这四人押入城防军大牢,等节帅派来的人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后再施以黥刑并流放,如何?” 梁鹏程黑着脸,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半晌,他冷声道:“来人,去请刑手,让他给这四位匪徒刺字!” 台下的一众衙役不可置信的望向梁鹏程,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站在一旁的师爷忙上前小声道:“大人,万万不可啊,这么做会伤了众衙役的心,以后怕是没人再替咱们做事了。” 梁鹏程岂会不知这么做的后果,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李凌云说这帮人是山匪,其实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会深究这事的主谋,但这四人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若自己不按他的想法行事,那么等节帅派来的人一到位,他们立刻就会将自己咬出来。 而节帅身边负责监察官员的人正好是自己的死对头,那人又擅长查案,到时候定会查到自己头上。 换成以往也就罢了,他是节帅的心腹,这点微小的错误节帅定不会怪罪自己。 可现在时局动荡,节帅正准备靠这帮大头兵起势,这时候若闹出自己残害武将的事,哪怕是个还未正式任命的武将,节帅也会治自己的罪。 第114章 贾嗣集被调走的原因 李凌云环顾四周,嘴角轻轻勾起。 今天这件事还不足以扳倒梁鹏程,可是却能让县衙的一众衙役对他产生微词,与他离心离德。 梁鹏程初来乍到,能依靠的也就这帮衙役,如今他为了自保选择放弃四人,这不仅伤的是四人的心,更是会让四周的衙役看清他的嘴脸。 以后他再想利用衙役做点什么事,他们还会听他的吗? 没有衙役保护的县令,可太容易出事了。 说不定马上就会有人开始攀咬他。 他刚猜测完,立马就有人验证了他的想法。 之前回李凌云话的那个衙役脸色阴冷,缓缓开口:“县令大人,您不问问指使我们的人是谁吗?” 梁鹏程眼角抽了抽:“指使你们的自然是已经被杀的这人了,你们罪有应得,可你们的家人是无辜的,本官向你们保证,定不会为难他们。” 那人眼神愤恨的瞪着梁鹏程,但最终还是泄了气般低下头:“草民谢过大人。” 公堂两侧的衙役眼神复杂的望着四人,心中都有些戚戚然。 若今天被抓的是自己,梁鹏程是否也会用威胁自己家人的手段保全他? 答案显而易见,他们和这四人没什么区别。 执行黥刑的刑手很快来到公堂上,听梁鹏程说就在这里当场刺字,有些惊讶的望了四人一眼。 这四人可都是县衙的衙役,梁鹏程这么做不是在自掘坟墓吗? 他拿出行刑用的工具,让两旁的衙役按住犯人,开始在脸上刺字。 伤害官员者,脸颊两边刺“劫”字,刑手拿出刺针、墨等工具,开始施刑。 刺针刚扎入犯人脸部,那人就疼的大喊起来。 在场众人无不变色,这种刑罚既伤身又伤自尊,以后就抬不起头了。 一时间,众衙役既觉得李凌云等人咄咄逼人,又觉得梁鹏程心狠,心中都升起兔死狐悲的感觉。 四人脸上都刺上字后被衙役带了下去,有一人捂着血淋淋的脸哭喊:“我后悔啊!后悔听了某人的话啊!” 梁鹏程见状让衙役快快将人带走。 等人走后,他沉下脸问李凌云:“李指挥使,这下你满意了?” 李凌云笑笑:“梁大人说的哪里话,那四个歹徒是您下令处理的,您满意即可,我们这些被害人自然没有意见。” “此间事了,那我就不耽误梁大人处理公务了,告辞。” “等等。” 李凌云停下脚步望向梁鹏举。 这老匹夫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李指挥,今年的粮税还没有送到安节帅那儿呢,你带人跑一趟吧。这原本就是城防军的责任,如今你们排头营接了城防军的军务,理应由你们去送。” 李凌云心中警铃大作,抱拳道:“这事得看杨都尉的吩咐,我做不了主,大人还是和杨都尉商量吧,告辞。” 梁鹏程眼神阴翳的盯着远去的身影,桌案下的手捏成了拳。 李凌云刚出县衙的门,柳小五就走了过来,他低声对李凌云说道:“李指挥,我家小姐有请。” 李凌云正好也有些事情要问她,便让陈元德带着人回军营,他跟着柳小五去了香满楼。 三楼雅间。 柳初月见李凌云进来,起身笑道:“恭喜李公子升任团指挥使,今日初月略备薄酒为李指挥庆祝,还望李指挥能赏光。” 李凌云抱拳:“能得柳小姐款待,凌云感激不尽。” 落座后,掌柜很快带人将美味佳肴送了进来,两人推杯换盏吃了个尽兴。 主要是李凌云在吃,柳初月偶尔夹一筷子菜,或者陪李凌云小酌一杯,大多数时间她都在看李凌云吃。 李凌云着实饿了,一桌菜被吃了个七七八八后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柳初月见他吃好了,这才面露歉意道:“李指挥,今日设宴,除了恭喜你升官外,也是想表达初月的歉意。” 李凌云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她不想嫁给梁展业,拿自己做了借口的事。 这事她做与不做,梁鹏程都不会放过自己。 他摆摆手说道:“此事无足挂齿,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跟你打听一下营州的消息,你知道安山为什么将贾嗣集调走了吗?” 营州地处边疆,流动人口又少,消息传递的慢,他还不知道贾嗣集为什么被调走了。 柳初月没想到自己拿他做挡箭牌,差点害的他出事,这样的事在他眼里居然也只算不足挂齿的一类,不禁被李凌云宽广的胸襟所折服。 她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说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曹州有人带着一帮百姓造反了,听说阵仗还挺大。安山这时候将人调走,应该是为了增兵榆关,避免流民和乱军出关,增加平、营两州的压力。” 李凌云有些惊讶,有人造反了? 如今老百姓生活困苦,大夏境内几乎月月都有人造反,可大多都是苗头刚起就被镇压了,像曹县这样,需要让相隔一千多里地的一方节度使在州边境增兵设防的还真没有。 看来,这大夏表面上的平静终究是维持不下去了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老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只能奋起反抗,推翻腐朽的统治,开辟新朝,才能继续苟延残喘的活着。 这是历史发展的规律,非一两人能阻止的。 只是。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朝代不管怎么更迭,受苦的都是老百姓啊。 柳初月见李凌云的神情有些落寞,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老百姓就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凌云收回思绪说道:“柳小姐送兵器的事李某还没来得及感谢,如今又得小姐解惑,李某无以为报,就送几个菜方给你吧,还望柳小姐不要嫌弃。” 柳初月笑道:“李指挥的菜方实属一方难求,初月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来嫌疑一说。” 这话她倒没有说谎,李凌云之前卖给香满楼的两道菜方让酒楼的生意上涨了不少,如今的香满楼,不早点来都没位置坐。 芍药见状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笔墨纸砚放到李凌云面前。 这间雅间只有柳初月来香满楼查账或者接待客人的时候才会使用,所以里面常备着笔墨纸砚。 李凌云拿起笔唰唰写了起来。 柳初月望着他认真书写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轻轻勾起。 也不知道是在为香满楼能迎来更多食客高兴还是在笑李凌云那不甚好看的字。 李凌云一连写了三张方子后才停笔,他将写好的纸张递给柳初月:“柳小姐,这里有两道菜方和一道处理食材的方子,你看看,有没有不甚明了的地方。” 柳初月接过纸张,惊讶道:“八只脚和金钩?” 这两物她都认得,是生活在水里的虫子,那金钩还有老百姓吃,可是八只脚却是没人去吃的。 长的丑不说,身上也没多少肉,最主要的是就那点肉还含有泥沙,吃起来硌牙。 金钩虽有人吃,但也仅仅是吃不上饭的老百姓拿它来充饥,但凡能将肚子混个半饱,谁愿意吃那又腥又硌牙的东西? 香满楼的厨子曾经也尝试着做过这两种水生生物,可那味道,怎么说呢。 哪怕她没吃,但是从厨子的脸色也能看出,做出来的吃食不能卖给食客。 这方子要不是她看着李凌云写的,换一个人拿过来,她都懒得让厨子去试菜。 可既然李凌云能用它来当回礼,说明成菜的味道绝不会太差。 她又仔细看了看其他两张方子,这才明白,原来这两种生物体内的泥沙是可以处理掉的。 再看食材配料的选择,似乎这么做出来的味道还可以? 她收起方子朝李凌云道谢:“初月谢李指挥赠方,虽还未让厨子试菜,但只看菜方就知道,这两道菜的味道不错。” 李凌云想到香辣蟹、蒜蓉虾的味道,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说道:“确实不错,但是刚开始大家未必敢吃,这问题你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原本想的是,将虾蟹的菜方卖给香满楼,同时和对方签订契约,食材由他独家供应。 可是现在他进了军营,没时间再做这事儿,正好柳初月前段时间帮自己解决了武器的事,又一直派人守护着安宁和豆豆,这份人情得还,他便想着直接将菜方送给对方。 几个菜方无法偿还对方的帮助,但是其他的东西他也不敢拿出来,只能先还一点,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还吧。 柳初月点点头,没再聊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李指挥如今已开始正式领兵,不知有需要初月帮忙的地方吗?” 据她所知,李凌云手下的一众士兵如今还缺不少武器。 李凌云抱拳:“凌云谢过柳小姐,我手里还是原来那些人,并没有需要麻烦柳小姐的地方。” 柳初月帮他良多,他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柳初月见他没开口,想了想咽下了嘴里的话,轻轻点了点头:“若李指挥以后遇到困难还请告知初月,我柳家别的没有,但是在钱粮方面还是能给予你一些帮助的。” 李凌云起身道谢:“凌云先行谢过柳小姐,若真遇到困难,定会找柳小姐求助。” 两人又寒暄几句,李凌云告辞离开。 等人走后,芍药小声问道:“小姐,他值得你如此下注吗?” 柳初月微怔,很快又笑道:“柳家下的注还少吗?从之前驻扎在柳县的长隆军,到后来贾嗣集率领的卢龙军第四营,哪里没有咱们下的注?若他真能成长起来,对我柳家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芍药小声嘟囔:“可之前那些人都是小五去接洽的,你从没这么亲力亲为过,这李凌云你却已经亲自接待了三四回了。” “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觉得,他是个有能力的人,值得我亲自出马。” 她始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虽然现在的李凌云还只是个小小的团指挥使,但假以时日,他定能有一番作为。 不说别的,至少在这小小的柳县,护住他们柳家不成问题。 此时的每一笔投资都是值得的。 芍药撇嘴,我亲爱的小姐,胡思乱想的人是你吧。 她想起排头营剿匪归来的那个傍晚,小姐回去后独自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直到月上枝头,她才睡下。 她睿智精明的小姐何曾如此过。 哎。 李凌云出了香满楼后返回军营,他没有回住处,而是直接去找了杨浩。 杨浩见他回来,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小子,你这一招计策用的好啊,不仅帮陈元德找回了他儿子,还让梁鹏程和他手下那帮衙役离了心,实在大快人心。” 李凌云抱拳行礼:“梁鹏程急于洗清嫌疑,一时间乱了分寸,卑职的计策才能成功。若他能静下心来思索,定会发现我的招数并不高明,也一定会想出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杨浩捋了捋胡须,点头:“也是,那是个老狐狸,因看不起咱们排头营这才一时大意了,若真计较起来,咱们不是他的对手。” “都尉,梁鹏程今天在公堂上说,押运粮税是咱们排头营的事,让我带人去送粮,被我给拒绝了,不知他后来有没有派人来状告我无礼?” 杨浩让李凌云坐下,他自己也选了个座位坐下后才说道:“来了,但不是来告状的,是来通知我,让我后天派人送粮的。不过来人明里暗里都在向我示意,希望你能做这个押运使。” 他对李凌云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李凌云没有直接答应或拒绝梁鹏程,而是说此事由自己定夺,显然是谨记着他是谁的人。 这点让杨浩非常满意。 李凌云听完眉头微皱,看来那狗日的准备在押送粮税这事上对自己下手啊。 “凌云呐,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梁鹏举如此恨你,非要置你于死地?” 梁鹏程针对李凌云这事儿,几乎已经摆到明面上了,这实在不像那老狐狸的作风啊。 以他对梁鹏程的认识,他应该暗戳戳的使坏,将人弄的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才对,怎么会将想弄死李凌云的事表现的如此明显? 第115章 反击 李凌云叹口气:“不过是顺手救了一个人,阻了他蚕食人家的路罢了。” 若当时自己没将柳初月送回家,梁鹏程顺利抓到了她,最终达成了他的目的,估计也不会想将自己弄死。 不过李凌云并不后悔这么做,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一定会救柳初月。 “梁鹏程这人贪得无厌,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之人,你毁了人家的发财路,难怪会被他盯上。” \"都尉,梁鹏程让我护送税收必定是想着再次向我出手,以您之见,我该去吗?\" 不管梁鹏程有什么后招,只要杨浩不同意自己去,那他就拿自己没有办法。不过这样也不是个事,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次不成功,他还会找时间对自己下手。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消失,永远也没有机会再对自己下手。 可那是个老狐狸,每次出入县衙时身边都带着一帮衙役,他想见对方一面都难,更不要说做其他事了。 如何才能兵不血刃的除掉他呢。 杨浩思索片刻问道:“说说你的想法,是去呢还是不去。” “去。”这次不去,下次还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对自己出手呢,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营州就两个县,平州也只有两个县,所收的粮税却要供养三万大军,他就不信了,梁鹏程敢在粮税上动手脚。 若他真敢这么做,不需要李凌云出手,安山首先就容不下他,哪怕他是自己的心腹。 杨浩见他明知山有虎,却偏要向虎山行,不由得蹙眉道:“如此一来你怕是会有生命危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还是派别人去吧。” 李凌云摇摇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只要梁鹏程这人还活着,我就不可能安稳的活下去。不过临行前凌云想请都尉帮个忙。” “什么忙?” “明晚帮我将梁鹏程约出来,就说你定了我去送粮税,我在听闻你的决定后吓破了胆,在久香居设了酒席,想亲自向他赔礼道歉。” 杨浩脸色一凝:“你想……” 虽然他和李凌云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自认为还是有些了解李凌云的,这不是一个肯轻易低头的人,尤其是像梁鹏程这样对他抱有杀意的人。 那他约梁鹏程做什么,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 只是,梁鹏程那个老狐狸会上当吗?李凌云又准备以什么手段行事? 总不能在酒宴上刺杀对方吧,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是他和李凌云合谋杀了梁鹏程?安山知道后还了得? 李凌云见杨浩面有惊异,说道:“都尉,梁鹏程此人睚眦必报,你之前得罪过他,他必定会找时间报复,与其这么胆战心惊的等着他出手,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杨浩心中有些犹豫。 梁鹏程这人什么样,他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清楚,得罪了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别看自己这两天意气风发的,实际上也在时刻提防着他,生怕他给自己使绊子。 可是,梁鹏程多疑,又有安山做靠山,他们两人能在不被人怀疑的情况下将对方给掰倒吗? 若不能一次解决,以后的麻烦将是无穷尽的。 想到这儿他小声问李凌云:“凌云啊,你给我个准话,这事儿你有十全的把握吗?” “都尉放心,他死了那就是一场意外,若不死,也没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杨浩一捏手心说道:“他娘的干了,那狗东西不死,我这个营指挥使当的也不安心。我这就给他回话,说你陪酒请罪的事,只是,酒宴设在酒香居是不是不太好?要不选在香满楼?” 久香居虽然也是柳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但无论是档次还是菜品,都比香满楼差那么一丢,他怕梁鹏程会因此不满。 李凌云不想将柳家牵扯进来,所以才特意将酒宴设在了久香居,自然不能采纳杨浩的建议。 他说道:“都尉,如今香满楼的席面不好定,再说了,他一个将死之人,何必浪费银子呢。” 杨浩想想也是,虽然以他的身份,在香满楼订桌席面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李凌云说的没错,梁鹏程一个将死之人,还管他高不高兴干啥。 于是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将设宴这事儿的小细节都商量妥当后,李凌云才问起陈元德的事:“都尉,不知陈元德该如何处理?” 虽然陈元德最后收手了,并没有做出伤害李凌云的事,可他毕竟有过这想法并且还付诸行动了,哪怕最后及时收手,也免不了处罚。 杨浩问他:“你觉得呢?”陈元德是李凌云的手下的人,他想听听李凌云的意见。 杨浩朝他行了一礼,说道:“陈元德乃排头营的人,该如何处理自然由都尉决定,凌云没有任何意见。” 杨浩哈哈一笑,满意道:“那本都尉就按军法处置了,免去他的旅帅之职,再打二十军棍如何?” 按律,像陈元德这种情况,该打五十军棍,剥夺军士身份后逐出军营,任其自生自灭。 但是李凌云如此给面子,他自然也不会对他手里的人下狠手。 李凌云若真记恨陈元德,就不会让赵文武带人去接陈元德的家人了,也不会让陈元德独自带兵返回军营,而是该命人将他五花大绑,押回军营后下大狱才对。 既然他没这么做,说明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李凌云之所以问陈元德的处理决定,实际上是想让自己高抬贵手,不要处罚的太狠。 李凌云这人他用的很顺手,对方也很尊重自己,这点小事他自然不会揪着不放。 李凌云笑道:“卑职无异议,陈元德若知道都尉的决定肯定要高兴坏了,卑职这就让人将这好消息告诉他去。” “去吧去吧,明天的事你仔细着些,不要出什么差错。” 李凌云行礼:“卑职领命,还望都尉能给卑职告两天假,卑职回去准备准备要用的东西。” 杨浩挥挥手:“准了,去吧。” 从杨浩那儿出来,李凌云让人去给陈元德传消息,他自己则转身出了军营。 要想让梁鹏程合情合理的消失,就不能让他中毒而死,也不能刺杀他,必须制造一场合理的意外,让他的死变得顺理成章。 他去街上买了两斤粗盐,又去肉铺预定了一只小羊羔,说好明天下午来拿后,转身回家。 第116章 宴请 第二天傍晚,他去药铺买了两粒助兴的药丸,又去肉铺提上定好的羊羔肉,朝久香居走去。 久香居的掌柜见他进来,忙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李指挥,您这么早就过来了啊,厨子正在做你定的酒席。” 李凌云将手里的羊羔递给他,又珍而重之的从怀中掏出一包盐,说道:“今晚本指挥要宴请县令,这是我花大代价得到的一包精盐,你将这只羊羔一分两半,一半用来红烧,另一半用来炙烤,就用我买的盐做,做好吃一点。” 掌柜笑呵呵的应下:“李指挥放心,我久香居厨子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做出来的东西保准让你满意。” 他让小二提着羊羔肉去后厨,他自己则接过李凌云递来的盐包打开,立刻被里面雪白细小的颗粒惊住了。 这是上好的食盐啊,被称之为贡品都不为过,李凌云是怎么得到的? 看来他为了宴请县令下了很大一番功夫啊。 这样的盐做出来的食物能不好吃?只要县令大人吃过久香居的美味佳肴后评价一句好吃,那么全县的大小人物都会闻风而来,到时候他们久香居超越香满楼简直易如反掌啊。 想到自己终于不用做老二了,掌柜都激动的红了眼,忙不迭的开口:“李指挥放心,我一定会将今天的席面安排的漂漂亮亮,还望李指挥回去后和大家宣传宣传咱们久香居的味道。” 李凌云点点头:“好说。” 他在大厅里等了一会儿便看见杨浩带着几个士兵过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 又等了一会儿,几个衙役抬着一顶轿子走了过来,两人忙上前几步迎接。 梁鹏程在衙役的搀扶下走下轿子。 就这么个小小的动作,他就已经喘的不行了。 杨浩带着李凌云上前,笑道:“梁县令里边请,酒菜已备好,凌云就等着大人您呢。” 梁鹏程拢了拢衣服,瞥眼望向李凌云。 李凌云忙朝他抱拳行礼:“小的不懂事,得罪了大人,还望大人能原谅则个,二楼雅间已备好酒菜,还望大人赏光,给凌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梁鹏程环顾四周没见什么生人,又望向李凌云身上,见他并没有带刀箭,这才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既然你诚心悔过,那本县令也不是计较之人,你目无上官之事本官就不计较了。” 李凌云忙感激的道了声谢,带着两人上楼。 梁鹏程朝一旁的捕头递了个眼色,那捕头便跟在三人身后也上了楼,其他衙役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在小二的指引下坐到了大堂里。 李凌云见此没说什么,将几人请进雅间后招呼小二上菜。 三人落座后,酒菜很快上来,摆满了整张大圆桌。 捕头安静的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望着三人推杯换盏的吃喝。 李凌云再次朝梁鹏程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并自罚三杯。 梁鹏程见此心中的很是满意。 一轮酒喝完,李凌云夹了一块红烧羊排放进梁鹏举面前的盘里,殷勤道:“梁大人,这是我专门吩咐久香居的大厨为你准备的红烧羊羔肉,您尝尝味道。” 梁鹏程早被餐桌上那诱人的羊羔肉吸引了目光,这会儿也不再客气,抓起盘里的肉就往嘴里送。 一口下去,他立刻睁大了眼睛。 他吃过无数只羊羔肉,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美味。 他三两口吃完一块肉,抬起筷子又夹了一块往嘴里送。 李凌云见此,又给他撕了一块炙烤的羊肋排。 咸香稚嫩的烤羊肉让梁鹏程欲罢不能,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几杯酒下肚,他心里十分的舒坦了。 捕头站在门口悄悄咽口水,李凌云见状,对梁鹏程说道:“大人,我在大堂为县衙的兄弟们摆了一桌,让这位捕头下去吃点吧,他站在这里咱们大家都吃不尽兴。” 梁鹏程想了想同意了。 雅间没埋伏,想来李凌云和杨浩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自己下手,捕头在不在这里他都不会有危险。 自己昨天才处理了四个衙役,让这帮狗东西们对自己有了不小的意见,这会儿若不让他下去吃饭,他对自己的怨念要更深了。 若换做以前,捕头绝不会放梁鹏程一人在这里,可是经过昨天的事,他也没有以前那么尽心尽力了,见梁鹏程同意,他道了声谢后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了三人,李凌云开始放开手脚劝酒,梁鹏程本就是口欲极重之人,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胖成猪,这会儿见李凌云放低姿态不停给自己敬酒,心中十分舒坦,便将他递来的肉和酒全部接下,送进了嘴里。 好一会儿后,他感觉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与此同时,呼吸也不是很顺畅。 他这才停下了往嘴里塞羊肉的手。 李凌云见他面有痛苦之色,嘴角轻轻一勾,说道:“大人是不是有脑疾?是否会时常头疼?” 梁鹏程摇摇头:“不曾患过脑疾,但是确实会时常头疼。” 李凌云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从里面取了一颗白色小药丸递给他:“大人若不嫌弃,咱这里有缓解头疼的药,大人来一颗?” 梁鹏程虽然头疼,但并不信任他,对他递上来的药丸无动于衷。 李凌云笑笑,说道:“这药丸吃了不仅能缓解头痛,还能提振人的精气神,让人飘飘欲仙,我也时常头疼,这才常备着这东西。大人不需要的话那我就自己吃了。” 他说着拿起一粒药丸朝嘴里送去。 梁鹏程一直捂着脑袋紧盯着他,见他毫不犹豫的拿起药丸往嘴里送,沉声道:“等等,将你手里那颗给我,你吃另一颗。” 李凌云做出一副无语又不敢言的样子将手里的药丸递给了他。 梁鹏程接过药丸,却并没有立刻吃,而是看着李凌云将另一颗药丸吞下去后,才将药丸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李凌云见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老匹夫,有高血压还敢吃那么多羊肉喝那么多酒,如今再加上助兴药物的作用,那效果,哼哼,有他受的。 第117章 梁鹏程死 梁鹏程吃完药后没一会儿就感觉周身燥热起来,与此同时,头痛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说道:“这药物确实有效,本官的头似乎不是很疼了,可这药效太过霸道,像是心里在着火似的。” 李凌云笑道:“这是药物在起作用,帮助全身血液快速运转,大人若觉得热,回去后泡泡澡就好了。” 助兴的药物并没有镇痛的作用,可它会让人兴奋起来,这种愉悦感暂时压过了痛感,所以人才感觉不到痛。 可头疼的原因不会消失,梁鹏程的血压依然会往上升。 梁鹏程感觉身子越来越热,满脑子都是前天才纳的那小妾柔软嫩白的身子,他恨不得立刻让对方给自己泄火。 想到这儿,他身体的某处开始微微产生变化。 他干咳一声,起身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杨都尉和李指挥快去休息吧,明早还要忙运送粮税的事。” 杨浩起身:“梁大人放心,明天一早我就让凌云带人出发,不会耽误了时辰。” “行,那本官就先行一步了。”梁鹏程说着脚步匆匆的朝门外走去。 杨浩和李凌云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送梁鹏程下楼。 楼下的众衙役还在喝酒侃大山,见梁鹏程下来,都放下酒碗站了起来。 “回衙。”梁鹏程扔下一句话着急忙慌的出了门,众衙役有些惋惜的望了眼桌上的酒菜,拿起一旁的刀跟了上去。 等梁鹏程走后,李凌云朝杨浩告了声假,脚下生风般飞跑回家。 那药他也吃了一颗,此时浑身燥热难安,若不快点回家,他估计自己要爆了。 好在此时天色已晚,路上没多少行人,他一路飞奔也没有撞到人。 到了家门口,他大力拍门:“安宁,开门,我回来了。” 听到门外李凌云的声音,安宁起身去开门:“相公,你回来……啊!” 安宁话未说完,李凌云拴上大门,抱起她就往屋里冲。 她忙抬手勾住了李凌云的脖子。 房门被踹开又关上,很快,屋内响起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清脆婉转的嗓音已变得嘶哑,可哪怕这样,房内的声音依然不曾停歇。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一切才归于平静。 李凌云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他揉了揉酸疼的腰朝怀里望去,安宁正枕着他的胳膊睡的香甜。 他轻轻抽出胳膊起身,穿上衣物下炕。 尽管他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可依然吵醒了安宁,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问道:“大半夜的你去哪?” 李凌云心虚的望了眼她,边往外走边说道:“军营还有事,我先走了,你再睡会儿。” “我去做早饭,你吃了再去。”安宁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 一睁眼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胸口怎么凉飕飕的?她低下头,看到身上那深浅不一的痕迹,脸唰的红透了。 她忙拉过被子裹紧身子,这一动,身上传来的酸麻痛感让她想起了昨晚的疯狂,她立刻咬牙道:“李凌云!你个混蛋!” 李凌云拉开房门飞速跑了出去。 昨晚拉着安宁尝试了不少新花样,直到天快亮时才睡下,这会儿他心虚的很。 女人最喜欢秋后算账,还是先躲一躲吧。 他去街边卖吃食的摊位上吃了碗馄饨,又打包了十个包子送回家,递给在院里洗脸的小草,嘱咐她和姐姐吃后,出门返回军营。 刚到营门口,赵文武匆匆跑了过来,说杨浩找他有事,让他一回营就去对方那儿。 李凌云加快脚步朝里走,边走边问赵文武,有没有将陈元德的家人接回来。 赵文武说昨晚接回来了,守在他们家的人见到自己后跑了。现在他们一家和那些归降的山匪家属在一起,很安全。 李凌云放下心来,和排头营的家属安置在一起,那么梁鹏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对他们下手了。 不过他觉得,陈元德一家应该已经没有危险了。 到了杨浩那儿,李凌云朝屋内汇报一声,等杨浩说了声“进”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杨浩见他进来,忙走过来关上门,小声说道:“派去盯着县衙的人回来说,梁鹏程死了,县衙的仵作今早进去验尸了,不会查到咱们吧。” 他的眼里有兴奋也有担忧。 心中的猜测被验证,李凌云也松了口气。 “都尉,咱们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你现在带着咱们去县衙,就说是应梁大人的要求,来运粮税。” 杨浩深吸口气,说道:“好,就这么办,你现在去整合队伍,一刻钟后出发去县衙。” 李凌云领命退下。 知道今天要去送粮税,第四团的众人已经早早做好了准备,李凌云让大家再检查一下武器干粮带好了没有,然后让所有大队长及旅帅去他住处议事。 陈元德的职位被撸到了底,如今第四团第一旅的旅帅变成了赵文武,第十三第十四队的队正换成了陈东和辛森。 几人很快就到了,李凌云主要讲了些此行的注意事项,列举了几种运送途中可能遇到的危险,让他们叮嘱好各自手下的人,做好战前动员,遇到事儿不要慌等等。 临了,他从里间搬出一个箱子,说道:“这里装的是咱们剿匪的时候缴获的金银,一直没机会发下去,等这次出了城,咱们就把它分了。” 这两天太忙,李凌云一直没有分这笔金银,如今要去营州,正好可以发掉,若有人想买东西的话手头也宽裕一点。 那木问他:“大人,军营会给我们发兵器甲胄吗?” 按规制来说,大夏的士兵至少要人手一张弓三十支箭一把长刀,其他的武器如弩、枪等不得少于六成,甲胄不得少于五成,战马不得少于三成。至于战袍则人手两套,每三年更换一次。 他们现在配齐的只有一把长刀,其他武器都不全,至于甲胄,一件没有。 虽然李凌云发下来的帽子和护胸可以护住要害,但是大腿胳膊等地方却没办法保护起来,那得需要完整的甲胄才行。 第118章 质疑 成为大夏士兵已经过去几天了,他们的照身帖都已经换好了,可是这些武器的配备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已经有不少士兵在问了,说军营到底发不发战袍甲胄等东西。 李凌云叹口气:“军营没钱,甲胄暂时就不要想了,战袍武器什么的,可能会有,也可能轮不到咱们。” 杨浩手里的钱并不多,哪怕能拿出一部分钱来买武器甲胄,也是先武装第一二三团的人。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李凌云心里也没底。 “旅帅,要不咱们也别分这些金银了,干脆买些防身的东西发给兄弟们得了,如今大家都成了大头兵,肯定有上战场的那天,若没有防身的东西,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大夏在百年前废除府兵制,改成了募兵制,军队的一应所需都由朝廷供应。 可是随着王朝衰落,朝廷已经供应不起军队所需要的东西,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士兵可以自己掏钱在军器司买武器装备。 如此一来,士兵的安全得到了保障,朝廷也能赚取一点收入,可谓是两全其美之法。 那木说的这话并不奇怪。 李凌云想了想,说道:“你们下去之后问问大伙儿的意见,若大家都同意拿这笔钱买防身的武器,那也可以。” 几人领命后离开了李凌云的住处。 李凌云穿上甲胄,将刀箭都挂在腰侧,背上干粮出门。 他刚出去,杨浩带人抬着几口大箱子走了过来:“凌云啊,此去营州,你顺路去军器司买些武器等东西,具体买什么我已经写在纸条上了,你去了之后照着买就行。” “卑职领命。”李凌云接过他递来的纸条塞进怀里。 “走吧,去县衙。” 李凌云带着第四团的士兵,跟在杨浩身后去了县衙。 县衙大门紧闭,门口的两个衙役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直到李凌云他们走近了才发现众人,慌慌张张的站直了身子。 杨浩大声道:“速去禀报梁大人,本都尉带着排头营的士兵来拉粮税了。” 两个衙役偷偷打量了杨浩和李凌云一眼,其中一人应了声后转身进了县衙。 不一会儿,那人走了出来,朝杨浩行了一礼后说道:“大人,县丞大人请你和李指挥进去。” 杨浩和李凌云对视一眼,跟着衙役进了县衙。 县衙内还算安稳,虽然执勤的衙役脸上都带着不安,但是并没有乱了分寸。 县丞见杨浩和李凌云过来,忙理了理衣袖走上前给杨浩行礼:“下官楚贤见过杨都尉。” 杨浩皱眉:“梁大人呢,昨晚说的让我等今早过来运送粮税,怎么本都尉来了,却不见他的踪迹?” 楚贤偷偷打量了两眼杨浩,小声道:“梁县令他……出事了。” 杨浩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什么?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出什么事了?” 楚贤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忙又朝李凌云望去,见他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一时间也拿不准他们是真不知情还是说装不知情了。 他对面前的两人是有所怀疑的,梁鹏程昨天傍晚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之后却不行了,要说这事和他们俩没关系,打死他都不相信。 可偏偏仵作检查了半天,只查出县令在服用了助性药物后与小妾欢好的过程中兴奋过度,刚好此时他头疾犯了,脑中血管破裂,这才导致他猝死在了床上。 他问过那小妾,是否给梁鹏举吃过助兴的药,小妾摇头,说昨晚的老爷猴急得很,根本没给她喂药的机会。 他怀疑梁鹏程在与杨浩等人吃饭的时候被人喂了药,可是他问过捕头,捕头却是一问三不知道。 梁鹏程的死因成谜,到底是不是被这两人联手害的还得细细调查才行。 想到这儿,他语气哀伤道:“县令大人他,昨晚去了。” 两人听到这话俱是一惊。 杨浩语气焦急道:“你说什么?梁大人他……” 李凌云也皱起眉头:“不应该呀,昨晚和咱们一起吃饭时还好好的,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他怎么会……” 正在这时,远处匆匆跑来一个衙役,他看了李凌云一眼,悄声在楚贤耳边嘀咕了几句。 楚贤听完后挥挥手,让他下去。 等人离开,他朝李凌云拱了拱手,问道:“我听说李指挥昨天买了两粒助兴的药,不知还有剩余否?” 他派去药铺询问的人刚刚回来了,说李凌云昨天买了两粒助兴的药。 梁鹏程就是因为吃了药后兴奋过度而猝死的。 这足以说明,李凌云和梁鹏程的死脱不了干系。 李凌云尴尬的摸摸鼻子,小声道:“确实是买过两粒,不过都已经用完了,若楚大人需要,我让人现在就去买来送给大人,如何?” “李指挥好精力,一晚上用了两粒?” 李凌云摇摇头:“那种药一晚用一粒就够了,哪能两粒一起用呢,我说用完了的意思是,我手里已经没有那种药了。” 楚贤笑道:“哦?那不知剩余的一粒药去了哪里?” “给梁县令了。” “你可知,梁县令就是吃了你给的药,才死了的!” 李凌云睁大眼,无辜道:“我在给杨都尉和梁大人斟酒时那两颗药不小心从袖口掉出来了,梁大人以为那是毒药,要毒害他,便训斥了我。” “ 我忙解释,它就只是房事时助兴的药物,并不会让人中毒而亡。梁大人听后向我要了一颗,说是晚上回去要验证一番。” “我知道梁大人有头疾,自然不敢给将药给他,便再三推辞,没想到这却惹恼了梁大人,说我不尊上官,要治我的罪。” “我怕他治罪,只好给了他一颗,不过我叮嘱过他,犯了头疾是万万不能吃的,梁大人离开久香居的时候并未犯头疾,下官也不知道他服药的时候会犯头疾。” 杨浩开口:“楚大人,本都尉可以作证,李指挥说的都是事实。” 楚贤原本严肃的脸更加紧绷了。他以为李凌云会极力否认药丸的事,没想到他那么轻松就承认下来了。 可哪怕他承认了,却也是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杨浩又站在他那一边,自己根本没办法继续往下查。 罢了,这事就按意外处理吧。 第119章 马怀驿 梁鹏程没了,县衙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楚贤处理。 他先带李凌云等人去接收了粮税,等验完货,李凌云带着人押运粮食离开后,又返回县衙,将梁鹏举的事写成册子,派两个捕快快马加鞭的送去了营州。 李凌云骑着从山匪那儿缴来的杂马,带着长长的车队出了县城。 本次粮税装了九十辆马车,除了最中间的那两辆车上装着几口大箱子外,其他车上都是粮食。 今年的税收相比去年提升了一倍,每亩地需上缴四斗粮食,老百姓叫苦不迭,却也不敢和官府对抗,只能眼巴巴的将为数不多的粮食献出来。 李凌云望着道路两边久久不愿从粮车上离开的的一双双眼睛,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个冬天老百姓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团指挥使,除了替百姓惋惜外,什么也做不了。 离开县城后,队伍加快速度,朝着营州方向前进。 官道虽然崎岖,但车队的车夫都是走南闯北跑运输的,驾车技术很不错,马车行驶的速度也很快。酉时初他们便已抵达三十里之外的柳堂驿。 这会儿天色还早,但李凌云还是决定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下一个驿站在三十里开外,若错过这个地方,今晚就得在野外露营了。 虽说他们人多,但野外实在是不安全,驿站至少有围墙,可以阻挡野兽的袭击。 柳堂驿是一个比较小的驿站,没有接待三百人的能力,李凌云只能让大部分人在院里扎营,凑活着过一晚。 这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大家安稳的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众人啃了点干粮继续上路。 这天车队行驶了六十里,夜里众人宿在了甘林驿,晚上依然风平浪静,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第三天队伍再次行进六十里,傍晚时分抵达此行最大的一个驿站,马怀驿。 李凌云让大家在此歇息。 马怀驿是柳县和营州之间的最后一个驿站,这里距离营州还剩五十里,明天下午队伍就可抵达营州。 想到明天就完成此次的任务,李凌云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马怀驿的驿丞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上有一股书生气。 他很尽责,不仅带着驿夫们帮忙安置马车,还给大伙儿准备了酒水和简单的吃食。 马怀驿的伙堂很大,分上下两层。李凌云让车夫们在大堂用餐,第四团的士兵们都在二楼用餐。 县丞带着驿夫忙上忙下的给大伙儿端酒送吃食,叮嘱大家多吃点。 李凌云望着送上来的十几坛酒和好几筐野菜窝窝头,朝驿丞拱手道谢:“感谢周大人款待,兄弟们走了三天,周身乏顿,周大人的这些酒水正好能让弟兄们解解乏。” 驿丞很和蔼,他扫视一眼四周,见众人都眼巴巴的望着桌上的酒坛,笑道:“咱们都在为安节帅办事,说什么谢不谢的,李指挥一路上辛苦了,快带着众位将士们用餐吧,下官就不打扰各位了。” 李凌云笑着应下,让人打开酒坛倒酒。 见驿丞还站在原地,李凌云笑道:“周大人,要不坐下一起喝点?” 驿丞忙摆手:“下官不知李指挥会来,已经吃过饭了,你们吃着,下官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朝几位役夫招招手,带着人下了楼。 李凌云朝着楼下望去,那帮车夫们已经开始推杯换盏的喝起酒来。 驿丞下楼后带人出了伙堂,只留下两个人在堂内候着,给众车夫添酒。 李凌云收回目光,大声道:“周大人给咱准备了好酒好饭,今晚咱们吃饱喝足,争取明天早点抵达营州,弟兄们,干了。” “干了!” “干,好久没喝过酒了,我都快馋死了。” “啧啧啧,这酒真不错啊,好喝,再给我倒一碗。” 楼上不时传出众人争抢一碗酒的声音,这氛围感染了楼下的人,大家也争先恐后的争抢起为数不多的酒水来。 争着争着,一个个睡眼朦胧的倒在了桌上。 楼上喧闹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酒的后劲好大,我才喝了两碗怎么感觉醉了呢?” “我也是,好瞌睡。” “我先趴一会儿,你们继续喝。” 不过几息时间,刚才还在抢酒水的人都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那两个驿夫见上面没了动静,放轻脚步慢慢挪了上来,见大家都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奸计得逞的笑。 其中一人走到李凌云面前,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见李凌云毫无反应,他站直身子说道:“都倒了,咱们去找二当家,可以动手了。” “我还以为这帮押运粮税的人有多厉害呢,原来也都是草包,行了,赶快走吧,大王他们应该快要到了。” “哈哈哈,咱们要发了啊,那可是九十几辆马车,我看着还有两车银子,这么多东西够咱们虎王寨吃好几年的了。” “别忘了,大头咱得上交给梁鹏举,不过剩下的这些东西也够咱们过冬的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梁鹏举都已经死了,大王怎么可能会将粮食和银子分给他?这些都是咱们的!” “也是,快走快走,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带着钱粮上山了。” 两人急匆匆的下了楼。 等伙堂的门打开又关上后,李凌云抬起了头。 此时他神色清明,哪还能看到一丝醉酒的样子? 赵文武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桌子上,小声问李凌云:“指挥,咱们该怎么办?” “随机应变。” 他话刚说完,房门又被人推开,李凌云立刻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 楼下响起驿丞的声音:“你们确定上面的人都被迷晕了吗?” “都晕了,我专门检查了桌上的酒坛,几乎所有酒坛都已经空了,筐里的窝窝头也被吃掉了不少,咱们的迷药放的多,他们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驿丞不放心的亲自上二楼看了看,见大家全都倒在桌子上,心中松了口气。 第120章 火拼? 他随机找了几个人,掐了掐他们胳膊、腰间的肉,见大伙儿都没反应,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 “碰到咱们也算是他们倒霉吧,待会儿你们二人往伙堂周围堆上柴火,等大王带着人过来,运走钱粮后立刻一把火烧了这里。” “二当家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对了,咱们将他们身上的衣服和武器都卸了吗?” “卸了,运回去给山上的兄弟们用。” 三人正准备动手,却听门外有人喊道:“二当家,大王来了,让我们快点带着钱粮离开这里,不要耽误时间。” 那二当家惊讶道:“发生什么事了?”之前不是说好要将对方的的衣物武器都扒光了再走的吗? “大王说他来的时候看到有两个人原本要进驿站,可是推开门后略微迟疑了片刻。 之后两人又上了马,快速朝着柳县的方向去了。 大王追击了一段路程,但并没有追上人。未免节外生枝,让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二当家惋惜的望了一眼众人腰间的长刀弓箭等武器,最终还是转身朝楼下走去。 等三人的脚步声远去,瘫在桌上的众人起身,那几个被掐紫了肉的人边搓伤口边小声怒骂假驿丞不是人。 那木咬牙道:“这狗日的梁鹏举,死了还不消停,给咱们找了个这么大的麻烦。指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凌云走到二楼的窗户口,掀开一角朝下望去,发现前院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怎么着也有一百多个。 有些人正在兴奋的将院里的粮车往马匹上套,还有些人从柴房抱着大捆柴火往伙堂这边走。 李凌云合上窗户,对众人说道:“所有人,趁着对方这会儿忙着套车顾不上我们的时候,咱们先下手为强,冲出去将和院里的人拼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咬牙点了点头。 “文武,辛森,你们俩带上第十四队的弟兄守好前后大门,不能放任何人出去,也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支援。陈东,你带着第十三队的人绕过伙房,从西面包抄,那木,你带第十五队的人从东面包抄,伍素,你随本指挥正面冲锋。” 四人立刻小声应是。 李凌云带着众人小声下楼。 一楼的车夫们都东倒西歪的趴在桌子上,李凌云没管他们,带着第十六队的人在正门前集合。 陈东和那木带着各自的人马走到后门前,推开后门门缝看了看,见这一面没人,便小心出了门,弯着腰朝各自的方向而去。 赵文武带着二十五人,跟在那木那一队的后面朝西而行,辛森则带着剩下的二十五人快速朝后门而去。 “什么人!站住!” “不好了,那帮人清醒了!” 几队人马刚出去不久,外面就响起了山匪惊慌的喊声。 李凌云知道他们被人发现了,抽出长刀一脚踹开房门喊道:“所有人,随我冲啊,杀了这些劫粮的山匪!” “杀!”众人大喊着冲向在院里套马车的山匪。 站在院子中央的魁梧男子见伙房冲出那么多人,一时间慌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手足无措间看到一旁站着的二当家,他立刻一巴掌扇在对方脸上,怒骂道:“你他娘的不是说这些大头兵都已经被迷晕了吗?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二当家捂着脸压下眼底的恨意,低声道:“是,是我的疏忽,请大王责罚。” “责罚你老母,赶快拿刀去将这些狗日的砍了啊!杵在这里等死吗?” 二当家唯唯诺诺的应下,抽出长刀带人冲向李凌云。 还没等他靠近,李凌云抽出腰间的匕首朝他扔去,匕首划过一道弧线插进了他的右肩。 二当家本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被匕首这么一刺,脸色立刻白了几分,扔下手中的大刀转身就跑。 李凌云看的一愣。 不是,你再怎么说也是个二当家,胆子这么小的吗? 和他一起冲上来的众山匪见二当家跑了,也立马扔下武器转身就跑。 被叫做大王的魁梧男子见状脸色一变,也朝着大门口跑去。 李凌云:…… 梁鹏举就找了这么一帮人对付自己? 他这是看不起自己呢,还是看不起自己? 这他妈的,感觉自己挥出去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原本还十分紧张的第四团士兵见这帮山匪也就地痞流氓的水平,只知道大喊着逃跑,却没人拿起武器反抗,于是胆子立刻大了起来,提起刀就上去砍人。 本就没多少胆量的山匪见状立马扔了武器,开始抱头鼠窜。 大王冲到门口时发现大门已经被人给堵上了,对面正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拿着长刀指着自己。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求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我,我不是山匪,我是这附近的村民,求官爷绕我一命。” 赵文武冷哼一声,对身后的人说道:“将这人绑了,等指挥使处理。” 大王忙朝赵文武磕头:“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其他山匪见投降可以活命,唰唰唰跪倒了一片。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娘,我知道错了,我听你的话,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大人,我不是山匪,是大王骗我上山的,求大人为我做主啊!” 霎时间,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求饶声。 对方既然偷投降了,李凌云便下令让众人收了武器,将对面的人都困了起来。 他走到大王跟前问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大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军爷饶命啊,不是我想抢你们的,是有人指使我们这么干的。” 他抽抽噎噎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个明白。 原来,这些人都是附近的村民和柳县的地痞流氓。 几天前有人找上大王,说让他带人帮忙打劫路过的运粮队,事成之后,参加行动的人每人会得到二两银子的报酬。同时还能得到部分抢劫的物资。 刚开始他是拒绝的,但来人说会给他提供基本的武器和装备,也会帮他搞定押运粮食的士兵和车夫。不管成与不成,最终都会给他分一百两银子作为报酬。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世道不如去做山大王来的轻松,便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不成想,自己等人居然会在这里全军覆没。 第121章 见安山 李凌云听到他的话微微皱眉,梁鹏程此人绝不会在同一件事上摔两次跟头,既然他已经吃过轻视自己的亏了,又怎么可能在这事儿上如此掉以轻心? 粮税丢了不仅自己会没命,他这个县令也会被安山问责,他怎么会组织人手打劫粮税? 按理来说,只需要将自己等人迷晕后让人砍了自己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干其他事情。 退一万步讲,他打定主意要吃掉这批粮税,那也应该找一批可靠的人下手,又怎么会找这么一帮乌合之众? 这事不对劲。 他问大王:“我听人说,你们截了这批粮税后要将其中的大部分都送去给梁县令?” 大王忙点头:“是的,找我的那人说了,是梁县令要这批粮税,让我们放心大胆的干,哪怕被人知道了,梁县令也会帮我们压下来。” 这下李凌云可以确定,指挥众村民劫粮的事跟梁鹏程无关。 是有人盯上了这批粮草,又怕劫了粮草后被安山追查到踪迹,所以将事情全推给了梁鹏程。 至于为什么找了这帮村民和地痞而不是真正的山匪,大概幕后主使也怕粮草被对方侵吞了。 就在他思索是谁在觊觎这批粮草时,赵文武匆匆走了过来。 他将手上的长刀递给李凌云,说道:“指挥,这帮人拿的是军刀。” 李凌云接过长刀仔细端详。 这确实是军刀,模样很老旧,上面有许多斑驳的铁锈,显然在武库里放了很久。 夏国刚建立的时候,对军中武器管理很严格,每年损坏了多少把武器甲胄都得上报,并且损坏的东西要归还给军器司。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武将可以自行在军器司购买武器后,这种制度就形同虚设,基本上没人再管军中损坏了多少武器这种事了。 这就导致,哪位将领拿着积压的武器去干点私事也没人发现。 “这样的武器多吗?” 赵文武点头:“缴获的五十多把长刀都和这把一样。” 看来,幕后主使在军中任职啊。 营州平州除了两支大军驻扎,还有几处大大小小的守捉城,总兵力也有五六千了。 到底是谁在打粮税的主意,还真不好说。 好在没出什么事,谁有那个心思于他而言,也没有关系了。 他让赵文武先别声张这事儿,一切等去了营州再说。 赵文武领命,押着众山匪下去了。 此时才到子时,李凌云让那木带着一队人巡逻,剩下的人回去休息,后半夜换防。 这一夜没再发生什么事,天亮后大家吃了点自己的干粮,又将水壶里装着的酒水倒掉,装上开水后继续出发。 酉时三刻左右,众人抵达营州城。 营州城和柳县县城比起来可谓是庞然大物,那高耸的城墙让一众士兵惊叹不已。 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没来过州城,第一次见如此雄伟的城池自然很是震惊。 李凌云望着那高有十二三米的城墙和城门口排的长长的队伍,心中也有些震撼。 这营州城的繁华不是柳县那种小地方能比的。 城门口的一队士兵看到他们后走了过来,为首之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凌云拿出楚贤开具的押运证明递给他:“我是柳县排头营第四团指挥使李凌云,奉命押送柳县粮税来营州上缴。” 那士兵指了指远处那一串被绑了手的人问道:“他们是什么情况?” “这些是打劫粮税的山匪,被第四团的弟兄们活捉了。” 那士兵一愣,瞥了几眼李凌云,说道:“你们先等等,我查验一下车上的货。” 他带人上前,随机挑选了几辆马车,确定车上装的都是粮食后,将排队的百姓赶到一边,带着李凌云等人进城。 城内的街道很宽,足够三辆马车并肩而行,主街上并没有叫卖的摊贩,显得街道更宽敞了。 进了城后,李凌云让赵文武带上买装备的银子,去军器司那边等自己,他则率领众人继续跟着那士兵走。 士兵并未领众人去府衙,而是将人带去了节帅府。 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节度使有权将税收截留部分用于自身发展,只有在留足己用的情况下,才会将剩余钱粮送到户部。 几十年前,各节度使手里的权柄小,不敢明目张胆的贪墨税粮,留足军队用的后,会将剩余钱粮里的大部分都运到京城去。 可是随着朝廷势微,各镇节度使几乎都开始中饱私囊,随意增税,私自将治下的所有税收都截留了下来。 如今的朝廷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找节度使的麻烦,哪怕户部已经入不敷出,也没催促过各节度使上缴赋税。 所以,这些粮税运去节帅府也正常。 在节帅府做完交接,车队的人赶着马车走了,李凌云正准备去军器司,却被告知,安节帅要见他。 李凌云只好让众人先去军器司门口等他,然后跟着来叫他的士兵走了。 节度使府很大,李凌云跟着那士兵走了好一会儿才到目的地。 那士兵停在一处房屋前,朝屋内通报一声,等里面传出“进”的声音,他才打开门让李凌云进去。 李凌云走进房门,看到一个年约四十的魁梧男子正皱着眉头看手中的信。 他脸上的表情不怒自威,满脸的络腮胡也遮挡不住他那张桀骜的脸。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利剑般的眼睛。 想来这就是节度使安山了。 李凌云抱拳行礼:“卑职参见节帅。” 听到声音,安山放下信纸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盯上李凌云,语气冰冷道:“你就是李凌云?” “回节帅,卑职正是李凌云,奉杨都尉之命护送柳县粮税来营州,刚刚已和谢长史交接完毕。” 安山起身朝李凌云走来,在距离他五尺的地方停下,沉声道:“本帅听闻梁县令死了。李凌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朝廷命官!” 李凌云心中一凛,忙朝安山行了一礼,说道:“节帅明鉴,梁大人的事卑职也很难过,但卑职并未行刺杀之事啊。” “哼!梁鹏程就是和你吃完酒回去后暴毙的,你还说这事不是你干的?” 李凌云不卑不亢道:“卑职并未行此事,还望节帅明察。” 第122章 从七品,翊麾校尉 鞍安山身上散发的气势让李凌云心中有些慌,但他并未显露丝毫,始终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安山那双鹰眼凝视着李凌云,良久,他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凌云的肩膀,说道:“是个有胆量的人,怪不得能将劫粮的山匪一网打尽。” 李凌云见他并没有继续向自己施压,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天知道刚才那一会儿的时间,他承受了多大的精神压力。 “说说吧,那帮劫粮的山匪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帅怎么听说,他们并不像山匪?” 李凌云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回节帅,他们确实不是山匪,而是被人收买的村民和地痞流氓。” 安山微微一愣:“收买?” “是的,有人想打这批粮草的主意,又怕找真的山匪合作会肉包子打狗,便找了些附近的村民和地痞占了块山头,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营生。” “他们原本想着将我们迷晕后偷偷带走钱粮,却不曾想,我们并未上当。一帮从未见过人血的百姓不敢与众士兵对抗,还没开打便都投降了。” 安山瞥了眼李凌云,对他不夸大战果邀功的行为很满意。 可是,听李凌云话里的意思,有人想吃了他的这批粮草?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他安山的东西? 李林云想了想,继续说道:“节帅,我们缴了山匪的武器,发现那些武器全都是老旧的军刀。” 安山唰的望向李凌云,黑着脸一字一顿道:“你确定?” 李凌云点点头:“缴获的武器都在排头营第四团的士兵手上,节帅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验。” 安山语气阴冷的朝外喊道:“来人!” 房门被推开,两个士兵走了进来。 “你们二人速去查验排头营士兵缴获的刀到底是不是军刀。” 两人领命出了房。大约一刻钟后,其中一人匆匆跑进来汇报,说那些武器确实全都是老旧军刀。 安山脸色黑青,背在身后的手捏的死紧。 自己手里的兵居然敢觊觎他的东西,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不能忍受之事。 他自认为,对营、平两州的所有兵马都牢牢掌握在手中,不曾想,居然有人敢劫掠属于他的东西。 这无疑是往他脸上狠狠扇了几个耳光。 面子问题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劫掠这些粮草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只为求财,还是说,准备积蓄力量造反? 想到这儿,他朝那士兵说道:“你去告诉魏将军,让他彻查平营两州所有军营,以最快的速度查清,哪一支队伍武器库的刀枪少了许多。你去严刑拷打大王,让他交代清楚,到底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 士兵领命后下去了,安山收起脸上的怒意,再次拍了拍李凌云的肩:“是个心细的小子,不错。” 李林云忙抱拳行礼:“卑职乃节帅手下的兵,为节帅分忧是卑职的分内之事。” 安山哈哈一笑,满意的望着李凌云,此子胆大心细,又是个知分寸的,倒是可以用一用。 他知道,梁鹏程的死跟李凌云脱不了关系,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梁鹏程已经是个死人了,没有价值了。 而眼前之人头脑灵活,胆识过人,正是他需要的人才。 想到这儿,他朝李凌云说道:“你剿匪有功,又安全的将粮税送到了营州,途中还剿灭了一支山匪,封你个御侮校尉屈才了,本节帅就封你为翊麾校尉,任排头营第四团指挥使。” 李凌云脸上涌起巨大的惊喜,忙朝他行了一礼:“卑职谢节帅提拔,愿为节帅效死。” 他虽然故意将表情做的夸张了些,但也确实很开心。 听安山话里的意思,他原本打算封自己为从八品的御侮校尉,可是现在却将自己的官职朝上提了四阶,成了从七品的翊麾校尉。 别看他依然只统领着手底下那二百人,可真算起来,他已经一跃成为了排头营的三号人物。 除了正六品的杨浩和正七品的周聂,就属他官职最高了。 这趟粮税送的值啊。 安山拍拍李凌云的肩膀,笑道:“用心带兵,本帅是不会亏待有本事的人的。” “谢节帅,卑职定当谨记节帅的谆谆教诲,不负节帅的期许。” 安山满意的点头。 离开节度使府后,李凌云去了军器司。 开国初,朝廷在全国各地设置了不少折冲府,用来训练和安置府兵,几个折冲府之间设有军器司,所有军器司由朝廷直接管辖,负责附近折冲府的武器装备。 虽然后来废除了折冲府,但是军器司却保留了下来,军器司的匠人们依然在生产武器甲胄,用来供应军中士兵。 营州的军器司坐落于州城西南角,从外观看,建筑已经十分老旧,围墙上的墙皮大片大片的脱落,露出里面泛黄的土坯。 大门上的红漆也已掉的七七八八,斑驳的门面似乎诉说着军器司的衰败。 赵文武见李凌云来了,走上前迟疑道:“指挥,这军器司是不是已经被废除了?我们在这儿站了半个多时辰,始终不见有人出来问话。” 李凌云说道:“你去敲敲门,看有没有人应。” “好。”赵文武走到门口,用力拍响大门,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颤巍巍的走出来问道:“你们找谁啊?” 赵文武见他的年纪都可以当自己爷爷了,有些不自信的开口:“这里是军器司吗?我们是柳县排头营的人,想买些武器。” 那老人浑浊的眼睛在听到买武器三个字后瞬间清明了不少,他激动道:“这里就是军器司,你们要买武器?” 赵文武点点头,怕他看不见,又大声道:“是,我们需要买些战袍和刀枪弓箭之类的武器,这里有卖的吗?” “有有有,官爷快请进。”老人将大门敞开,迎接众人进去。 赵文武望向李凌云,李凌云点点头,率先朝院内走去。 军器司的面积并不小,里面有不少建筑,想必曾经这里也很热闹。只是现在大多数屋子都空着,只有制作刀箭的作坊还有人气。 第123章 买装备 军器司的众匠人见老刘领着人进来,眼中都露出丝丝欢喜。 有一个四十八九的老头碰了碰老刘的胳膊,小声问道:“他们做什么来了?” 老刘嘿嘿一笑:“来买武器战袍的,这月咱们应该能吃饱了。” 那人眼睛一亮:“真的?买多少?” “还不知道,不管多少,总比没有的好。” 李凌云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有些惋惜,这些都是老工匠,技艺娴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在这个时代,工匠处于社会底层,大多时候他们连基本工资都没有,又不能干其他营生,生活很是困苦。 看这些工匠瘦的皮包骨的样子,李凌云不难猜出,营州军器司的工匠们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吃都吃不饱,又有什么心情去钻研开发其他武器装备呢? 李凌云在各武器坊转了一圈,过了半个多时辰,军器司司监才匆匆赶了过来。 他见来人当中只有一人穿了甲胄,还是小兵规格的甲胄,脸上的笑意减了不少。 不过他也并未说什么,走到李凌云身前问道:“你们是哪支队伍的?来军器司所为何事?” 李凌云掏出杨浩给他的排头营印章,说道:“我们是柳县排头营的,吾乃翊麾校尉李凌云,奉我们杨都尉的令,前来购置一批武器和战袍。” 司监接过李凌云手里的印章,命人拿来拓印了排头营印章的存纸对了对,见两者可对应上,这才将印信交给李凌云。 “本监并没有接到给排头营士兵发放武器的通知,所以,你们想要武器,得自己掏钱买,这规矩你知道吧?” 李凌云点点头:“知道,我们带了银子。”他说着将手上的纸条递给司监:“我们需要的东西都在纸上,你看看,什么时候能配齐。” 司监接过纸条展开,见上面写着:战袍一千二百套,长刀一千把,弓一千副,铁头箭矢五万支,皮甲三百套。 他惊讶的抬起头:“你确定要这么多?” 这些装备加起来可有近五万两了,排头营才成立几天?他们有这么多钱吗? 别自己准备好了装备,他们却没钱支付。 李凌云朝后招了招手,赵文武带人抬着四口大箱子走过来,放在地上后揭开了箱子。 哪怕天色已黑,但依然能看清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 不管是司监还是众工匠都瞬间红了眼,馋的。 军器司有多久没见过这么大的单子了?这下他们所有人都能吃饱了啊! 李凌云问司监:“这里是四万八千两银子,够吗?” 司监忙点头:“够了够了,刚刚好,李校尉请稍等,你们要的装备马上就好。” 他说着就要让人去备货,李凌云拦下他说道:“司监大人,我还想买一些铁质抱肚,不知作价几何?” 司监对装备的价格了如指掌,李凌云刚问出口,他便立刻开口:“一件抱肚十两银子,李校尉要几件?” 李凌云轻咳一声:“司监大人,你看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能不能便宜点?” 司监没想到居然有人跟军器司讲价,一时有些怔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说道:“那就按八两银子算,如何?” 军器司的东西都是定好价的,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可是李凌云买的实在太多了,他倒是不介意给对方一点优惠。 “那就多谢司监了,我们要二百件。” 说罢李凌云朝赵文武示意。 赵文武将怀里抱着的箱子递给司监,说道:“这里是一百六十两黄金,大人您数数。” 黄金? 司监眼睛一亮,唰的打开了箱盖。 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十六根金条,黄灿灿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心情好。 他合上箱子笑道:“李校尉稍等,你要的装备马上送来。” 说罢他让人去备货。 生意谈妥,李凌云让赵文武去租了五辆马车,等货物都清点完后,众人将货箱装上车,出了军器司。 一出军器司,赵文武激动道:“凌云哥,你升翊麾校尉了?” 翊麾校尉可是从七品上的官职,和一些小县城的县令是一样的品阶。 阶西带着七百多山匪归降都只封了个正八品的宣节校尉,他凌云哥居然比阶西还高两阶? 李凌云笑道:“节帅刚敕封的,朝廷还没下正式文书。” “太好了,这是大喜事,咱们得好好庆祝一下。” 大伙儿立刻起哄:“庆祝,庆祝。” 李凌云抬手压下激动的众人,笑骂道:“我看你们就是嘴馋了。庆祝可以,但是一人只能喝一碗酒。” 众人顿时哀嚎不已。 在马怀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很馋了,要不是李凌云说那酒有问题,他们都要痛快的喝一场了。 好不容易挨到营州,大伙儿还准备好好放松放松呢,结果居然只能喝一碗酒,这简直就是在折磨他们啊。 “你们别以为我是心疼钱,五万两的装备在咱手上呢,若大家喝的酩酊大醉,丢了货物咱们怎么向杨都尉交代?” 众人也知道哪头更重要,虽然心中失落,但也乖乖应下,保证只喝一碗酒。 李凌云见士气低落,笑道:“行了,等安全返回柳县,咱们去香满楼喝个痛快。” 大伙儿立刻高兴了,兴高采烈的说好。 李凌云找了个酒馆,花二十两银子带大家吃了顿简单的饭,然后回军营休息。 像他们这样因军务前来营州的,人数少的话可以住在卢龙军大营内,人数多的话就得去附近的驿站住了。 进了军营他们不可乱走,在一位士兵的带领下,住到了西南角的一片帐篷里。 他们过来的时候,李凌云发现有人盯着马车上的东西打量。 所以一到休息处,他立刻将四队人马做了安排,每队人在马车附近巡逻两个时辰。 原本第四团的士兵还不甚在意,觉得李凌云太过小心。 他们都已经住到军营来了,还能发生什么事? 可等到半夜,值守之人迷迷糊糊间发现有人在解马车上的绳索时,才明白李凌云的用意。 他娘的,原来军营里也不安全。 伍素见一人已经解开了绳子,正准备搬上面的箱子,他立刻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几人见值守之人已经醒了,一溜烟跑没了影。 第124章 回程遇上麻烦 李凌云听到伍素的汇报并没有觉得奇怪,他们只有二百人,却带着价值五万两银子的装备,被其他人盯上也正常。 伍素问这事儿要不要上报给安山,李凌云摇头,只让他盯好马车,其他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安山是什么人,那是营平两州的土皇帝,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 哪怕能见到安山,这事他们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卢龙军是安山手中最大的一支军队,他的亲信都在营内任职,你一个连番号都只是营的杂牌军想咬人家的亲信? 别说你没抓到人,哪怕是人赃俱获,安山也不可能为了排头营这支杂牌军问罪卢龙军的将士。 不仅如此,以后排头营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士兵该有的福利,上升的途径,通通都会被砍掉。 这可不是李凌云想要的,所以,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伍素虽然气恼对方这下作的手法,却也知道不理睬才是处理这事最好的办法,只能咽下这口气。 后半夜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车上的东西,直到天亮也没发现有人再来偷装备。 李凌云让大家换上新买的战袍,又给每人发了一件抱肚,让围在腰上。 他来之前杨浩就说过,说战袍是每个人都有,他们买了之后可以先领走自己的那件穿上,归途中也安全一些。 所以李凌云现在让人领战袍穿也不算犯令。 等所有人都换好衣服出来,那气势瞬间就不一样的。 黑色的战袍虽然是布帛制成的,但是右肩上有一块铁质披膊,可以防护持武器的胳膊免受伤害。 小臂上还有个两尺长的护腕,也起到了防护作用。 众人戴着柳初月送的牛皮帽,胸上有护胸,腰上如今也绑上了抱肚,要害部位几乎都防护到位了。 这么一看,还真有了几分士兵的样子。 大伙儿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稀罕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的。 李凌云等大伙儿的情绪平稳了些,才带人离开了军营。 他们走后,有两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一人可惜道:“他们运气可真好,那么多装备差一点就成咱们的了。” “大哥,要不要咱们带一队人出去,在半路上……”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但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被叫大哥的男子摇摇头:“节帅很看好那小子,听说昨天只是见了一面就封他做了翊麾校尉。节帅看上的人咱们不能动。” 两人盯着排头营的士兵离开军营后才叹息着返回营帐。 李凌云出了军营后,让人将马车停在距离军营不远的地方,安排两队人看守,另外两队人去买想带回去的东西,两刻钟后回来换另两队人。 他第一次来营州,想着给安宁和小草带点小礼物,便去了最近的银楼,买了一根二两重的银簪,又去成衣铺子买了三套冬衣和三双羊皮靴子。 半个时辰后,大伙儿都买好了需要的东西,队伍开始出发,出了城后朝柳县走去。 傍晚时分抵达马怀驿,众人在此休息。 马怀驿已经换了一批驿夫,驿丞也是今天才到。 李凌云和他闲聊几句便去休息了。 之前排头营的士兵差点在这里出事,哪怕假扮驿丞和众驿夫的山匪都已被关入了营州大牢,众人还是有些惶惶然,哪怕是上炕睡觉,也不敢脱了衣物。 李凌云和衣躺下,闭上眼睛休息。 及至半夜,他在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凌云心中一惊,山匪又来了? 他立刻起身,拿起炕沿上的刀箭就往外跑。 其他士兵听到声音也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 这时,驿站的大门已被人踹开,几十个身穿甲胄的人冲了进来,而他们身后,还有更多的人在往里冲。 他们一进来就抽出腰间的长刀朝着李凌云等人扑来。 李凌云立刻喊道:“列阵!盾手结防御阵!长矛手攻击!其他人两翼作战!” 排头营的众人虽不清楚这是哪一只队伍的人,但知道这些人想要自己的命,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和对方拼命,于是都行动起来。 盾牌手刚站好队列,对面的人就已经冲到了面前。 李凌云见此立刻带着赵文武等人从侧面冲上去,和对方交起火来。 双方一接触,李凌云就查觉到,这帮人绝对是一支老兵,那战斗手法比排头营的这些新兵蛋子老练了不少。 而且对方人很多,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大门口就已经进来了不下二百人,门外还有人在不停往里冲。 他心中叫苦不迭。 今天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妈的,这帮乱军应该就是之前盯上粮税的那些人,抢不到粮草就打算抢他们新买的装备。 可是,他们不怕安山追责吗? 打劫友军那可是要按谋反罪论处的,这里离营州只有五十里,若有人求援,不出两个时辰卢龙军的人马就能赶到这里。 他们怎么会这么肆无忌惮? 看来,这些人是打定主意要背叛安山了。 对方人多,又是老手,能不能活下来,李凌云心中也没底,但他依然在拿刀和对面互砍。 他想活着,只有拼命抵抗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马怀驿新上任的县丞惊慌的躲到门后面,想了想后他又抽出腰间的刀,带着驿夫们冲了出去:“杀!” “杀。” “杀!” 马怀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一时间到处都是拿刀互砍的人。 李凌云抬手抹掉溅在脸上的血,将右侧的人杀退后望向盾手,发现盾手已经将盾牌架起,长矛手手中的矛已经准备好了。 赵文武正在一边指挥:“刺,收,前进!刺,收,前进……” 随着长矛手出手,冲进院内的很多乱军被矛头扎死扎伤,剩下的人开始边战边往后退。 有一支队伍见右边和正面无路,立刻转战左边,左边的那木见状立冲上前和对方互搏。 李凌云叮嘱陈东看好右面,不要让对方瞅准机会突破防线。 他自己则带着几人去了左边,和那木一起御敌。 两刻钟后,原本快冲进来的乱兵被赶到了门外。 第125章 援军至 还不等大家松口气,外面响起一道怒喝声:“他娘的谁让你们后退的!连一帮新兵蛋子都搞不定,你们还有什么脸去草原!都给老子上!谁敢后退,老子砍了他!” 已经退出大门的众人见状立刻又往里冲,有人拼着受伤的代价抓住刺来的长矛用力往怀里一拉。 长矛手来不及松手,面部狠狠撞在前面的盾牌上,将架起的盾牌撞散。 其他人见这么做能瓦解对方的进攻,立刻像那人一样,以受伤的代价换取破阵的机会。 很快,排头营盾兵组建起来的盾墙就散架了。 眼见着阵型全散了,李凌云忙喊道:“拿刀,三人互为倚角作战!” 此时众人都已经乱了阵脚,哪怕他喊的很大声,也只有寥寥几人快速与身边人组成了三人队,其他的人都在各自为战。 对面人手里有枪,而李凌云他们手中除了长矛就只剩刀了。 长矛太长,结阵刺人还可以,单兵作战却是不行的。刀的长度又比不上枪,有时候对方的枪都刺中了这边人的身体,可他们手里的刀却还碰不到对方。 这就导致排头营的众人陷入了被动之中。 李凌云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正规兵偷袭,他就应该买些长枪。 转念一想,又觉得买了枪也派不上用场,排头营的士兵训练的时候都用的刀,忽然换成枪,大多数人都不会用,可能那杀伤力还不及手里的刀。 一寸短一寸险,排头营的士兵很快就出现了伤亡。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伤亡人数还在持续上升。 赵文武满身是血的走到李凌云身边,大声道:“凌云哥,弟兄们要坚持不住了,怎么办?” 李凌云错身躲开迎面而来的长枪,一刀砍翻对方,喊道:“马怀驿只有一道门,冲不出去咱们全都得死!不想死的跟我冲!” 如今的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瓮中的鳖,不冲出去就只能死在这里。 已有了惧意的众人心中一凛,后退的身体渐渐止住,抬起早已疲惫不堪的胳膊继续战斗。 李小山用力砍翻一个叛军,刚想直起身,却见迎面而来一杆银枪,快速在他眼前放大。 他睁大眼睛,惊恐的望着越来越近的枪头。 他想躲开,可是浑身仿佛被冻住了般,怎么也挪不动脚。 眼看着那杆枪要刺到自己脑门上了,他绝望的闭上了眼。 下一瞬,他的胳膊被一只大手拽住,用力将他拽到了一旁。 “你在干什么!站着不动是不想活了吗!” 李小山睁开眼,看到李凌云将自己拉到了他身后,然后举刀砍在了对面那人的脖子上。 那乱兵扔了手中的枪,捂着脖子嗬嗬两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李小山呆呆的看着李凌云,心情十分复杂。 过去的几年里,他和他大哥没少欺负李凌云。 李凌云刚当上旅帅的时候,他整天诚惶诚恐,生怕被借机报复。 可李凌云并没有这么做,对待自己和对待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他便想着,李凌云应该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自己。 后来他们成了正式兵,李凌云成了第四团的指挥使,他又开始担心起来。 以前的李凌云虽然是旅帅,但毕竟是和自己一样的役夫,没有正式官身,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可是现在他成了有军职的指挥使,再找自己的麻烦没人会说什么,于是他又开始变得焦虑惶恐,生怕自己哪天犯点点小错,被李凌云借机狠狠惩罚。 这种想法一直纠缠着他,让他每天谨小慎微,不敢犯一点错。 可他没想到,李凌云居然会在危急关头救自己。 他若想报复自己,今天是个绝好的机会,哪怕他故意将自己推到乱军手里估计也没人发现异常。 可他不但没这么做,反而还在自己遇到危险时救了自己。 也许从一开始,李凌云就没打算跟自己计较,是他小人之心了。 这种认知让他更加难受。 李凌云再次砍翻一个人后皱眉望向李小山:“发什么呆,拿刀杀敌啊!” “好,好的。”不知怎的,李凌云没好气的一句话反而让李小山松了口气,心里还莫名的有些开心。 他提起刀,冲进了人群。 战场早已进入白热化,李凌云他们只有二百人,打到现在,几乎一半的人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战败被杀几乎已成定局。 众人此时已没了逃出去的想法,都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想法在搏杀。 就在众人以为今天要死在这座驿站里时,外面传来杨浩的声音:“排头营来援,里面的人坚持住!” 他这句话一出,还站着的士兵精神一振,原本已经握不住刀的手又抬了起来。 李凌云大喜,忙喊道:“咱们的援军来了,杀啊!” “杀!” “杀!” “剁了这帮狗娘养的!” 排头营的士兵浑身充满了激情,可乱军内却开始骚动起来。 听着身后传来的一声声惨叫,里面的人瞬间慌了神,气势下降了一大截。 双方之间,攻守易形。 李凌云一马当先,带人冲进乱军内,提着长刀直逼后排的领军之人。 之前这里防守严密,他冲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这会儿对方已经乱了阵脚,他带人冲进去的时候,受到的阻力小了不少。 统领见李凌云冲过来,立刻喊道:“拦住他!” 他身边的士兵出手阻拦,却只坚持了几息时间就败下阵来。 他们这会儿只想冲出驿站,早已没了护卫统领的想法。 那统领见此,转身便朝外跑,可此时门口已经被两方人马堵了个严实,根本没办法逃离。 不过眨眼间,他就被李凌云追上,然后一脚踹翻在地。 那统领想起身反击,李凌云却先将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你们的统领已经被擒了,所有人,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 众人本就心中慌乱,此时见统领又被抓了,一时间都成了无头苍蝇。 有人见门口的援军已经冲进来了,只好扔下手里的长枪抱头蹲在了地上。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扔了武器投降。 第126章 剩下五百人的下落 杨浩见战事平息,立刻让人前去营州报信,李凌云安排众人将受伤的士兵抬进屋内,又让人煎了队伍随身带着的止疼草药,也不管有没有用,先给伤员服下。 很多士兵身上都带伤,队伍里的止血药不够,李凌云只能让人烧了盐水,擦过伤口后用布将伤口缠住,用物理方法止血。 好在阶西的队里有个略通医术的赤脚大夫,见止血药不够,摸黑带着人到附近找了些草药来,嚼碎了敷在士兵的伤口处,也有一些作用。 这次战斗,第四营的人死了十八人,重伤二十一人,轻伤五十九人,可谓是损失惨重。 幸好士兵们都有帽子护胸和抱肚,替大家抵挡了不少伤害,否则伤亡人数还会更多。 等事情安排完,李凌云上前朝杨浩行了一礼,问道:“都尉,你怎么来了?” 这里距离柳县一百五十里,杨浩怎么会过来? 杨浩将长刀插入刀鞘,说道:“昨天上午,楚贤派去营州的人回来说,他们途经马怀驿的时候发现,整个驿站里堆满了粮车,院子里却不见一个人影,里面也不曾传出任何声音。” “两人觉得可疑,便没进驿站。他们离开时发现有一队人从远处朝着驿站而来,对方也发现了两人,还追了一截,只是他俩都有马,所以并没有被追上。” “两人知道排头营的人押送粮税的事,猜到你们可能出事了,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楚贤得知消息后找我说了此事,我便带着第三第五团的人赶了过来。” 路途遥远,他们又没有战马,跑了两天一夜才赶到这里。 李凌云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幸好有那两人,否则他们今天凶多吉少。 杨浩望着被血水染红的地面,叹口气说道:“走吧,去审审这帮叛军,谁指使他们这么做的。” 叛军都已被绑了手脚押在了院子里,杨浩接过阶西递上来的火把,上前几步照到那统领的脸上,面无表情道:“刘鹤,你身为巫闾守捉使,不思报效国家,却带领众将士反叛,此乃死罪,你为何要这么做?” 刘鹤哈哈大笑:“杨浩,听说你做了营指挥使,你应该能理解我这么做的用意才是,用得着问我吗?” “本都尉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哼,老子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三年,始终是个小小的七品守捉使,这也就罢了,城内一千弟兄们已经一年多没发过军饷了,家里穷的揭不开锅,都开始卖女眷了!” 众人原本都愤恨的盯着他,可听到他说的事,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都当兵了,还能让家里人饿着? 刘鹤见众人不信任的样子,呵呵一笑:“你们看看我这身甲胄,那上面的铁片几乎要掉光了,开线的地方补了又补,都快没地方下针了。老子一个守捉使尚且如此,手底下的士兵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众人望向他身上的甲胄,确实已经破烂不堪,而院子里其他人身上的装备更惨,上面的铁片几乎都已经掉完了。 怪不得他们和对方杀起来的时候能轻松伤人,原来这些人的装备比他们的还差,几乎没有防御效果。 刘鹤继续说道:“原以为营州节度使换成安山后我们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可他眼里只有卢龙军和长隆军,根本不曾想起我们来。” “城内的弟兄们左等右等也没等来任何粮草,我只好将城内的情况写成信送去营州,希望安山能给我们送点粮草来。可老子等了两个月,什么也没等到!” 他望着杨浩笑道:“杨浩啊杨浩,你虽然成了营指挥使,可你从安山手中拿到一粒粮草一件军械了吗?老子告诉你,老子的现在就是你们排头营的将来,逃不掉的,哈哈哈。” 周围的士兵听到这儿情绪有些低落,若自己拼死守护着大夏的边疆,却连基本的温饱都无法解决,要靠着卖家中的女眷才能活下去,那他们还有参军的必要吗? 李凌云瞥了眼刘贺,拍拍手笑道:“刘守捉使好口才啊,几句话就瓦解了众人的意志,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剩下的五百士兵去哪了?你又是什么时候投向草原的?” 刚刚他说一千守军日子过的艰难,可是这里的叛军只有五百人。剩下的人呢? 众人一愣,都不解的望向李凌云。 刘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投靠外邦的话咱们大家都听到了,这事你否认也没用,我想知道,你那剩下的五百人去哪了?” 之前在营外喊着没脸去草原的就是刘鹤,可见他已经投靠了草原人,至于是投靠了契丹、兮、靺鞨还是室韦,又或者其他游牧部落,就不得而知了。 刘鹤嘴唇带笑的盯着李凌云,良久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李凌云见他不说,抽出腰间的长刀架到他脖子上:“说,还是死?” “你就算杀了老子,老子也不会透露一个字的。”刘鹤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仰着头似笑非笑的望着李凌云。 李凌云见他打定主意不开口,转头问旁边的人:“你来说,你们剩下的人去哪里了。” 那人将头一仰,冷哼道:“老子才不会告诉……” 他话没说完,脑袋却高高飞起,离开了身体。 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 杨浩小声道:“是不是太过了?” 李凌云轻轻摇了摇头,走到另一个被绑起来的叛军旁,问道:“你们剩下的五百人去哪了?” 那人盯着刀尖上不断滴落的血珠,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我,我不知道。” 唰的一声,第二颗脑袋飞起。 李凌云走到第三人面前,还不等他开口,那人忙喊道:“我说,我说,不要杀我。” 刘鹤怒道:“你个狗日的闭嘴!” 李凌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仗着自己是个军官,老子不好动你便不开口,却也不让手下人开口,是想害死他们吗?” 那小兵哭嚎道:“我不想死,我说,我说,剩下五百人去柳县了,明早城门一开,他们就会混入城内烧杀抢掠,在营州派兵增援之前带着抢到的物资去草原找契丹人。” 第127章 回县城 “你说什么!”杨浩双眼通红,一把抓住那小兵的领子,睚眦欲裂道。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要杀我。” “所有人,立刻回柳县!”杨浩脑门上都是汗,转身就往外跑。 柳县如今只有五百人,若叛军在城内烧杀抢掠,他们根本应付不过来。 柳县生乱,他这个都尉也算是活到头了。 李凌云拉住杨浩:“都尉,将士们连续奔波两日,刚刚又经历了一场厮杀,已经很疲惫了,让他们休息会儿吧。” 杨浩焦急道:“咱们得快点赶回去,否则柳县危矣。” “现在哪怕跑回去也来不及了,卑职带几人先行回去报信,你等营州来人接收了这些叛军后,再带着伤员和货物回柳县。” 杨浩思索片刻后点头。 他拍拍李凌云的肩,语气凝重道:“注意自身安危。” 李凌云应下,叮嘱赵文武照顾好伤员,然后带着那木和伍素离开了驿站。 驿站里备有战马,他们一人两骑,快速朝柳县跑去。 此时已到子时,城门在卯时末开,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 三个时辰跑一百五十里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在漆黑的夜里骑行。 晚上视线受阻,跑快了容易出现意外。再一个,这个时代的人对自然的开发有限,除了人们生活的城镇和村子,其他地方几乎都处于原始状态。 白天的时候还好,晚上很容易遇上豺狼虎豹等大型野兽。 李凌云之所以愿意赶夜路回柳县,一方面是怕安宁和小草遇到危险,另一方面也是想还了杨浩长途奔袭救自己的情谊。 三人出了驿站后一路疾驰,向着柳县的方向前进。 他们身上都背着好几支火把,原本想着用它来照亮前进的路,可是真的跑起来后才发现,战马疾行产生的风很容易就能吹灭火把,火把这玩意儿在疾跑时根本没有用。 三人只能摸黑前进。 好在今晚天气晴朗,月光虽不明亮,但也能让人看清黑影,不至于战马跑着跑着冲进路两旁的林子。 那木和伍素的骑术还不是很好,骑行时全身都在用力,这就导致才走了三十几里地,他们大腿根处就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 李凌云也被颠的难受,可他不敢放慢速度,只能努力压下想吐的冲动,继续前行。 又走了二十多里地,他见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轻,知道那木和伍素已经跟不上了,只好放慢马速等两人。 等人的间隙他揉了揉大腿内侧,拿出水袋润了润嗓子。 等两人追上来,他问那木:“还能坚持吗?” 那木摇头,怕李凌云看不见,他嗓子沙哑道:“指挥,不行了,走不动了。” 伍素喘着粗气开口:“指挥,咱们歇会儿吧,盏茶功夫都行,实在是走不动了。” 连续跑了五十几里路,别说他们跑不动了,就连胯下的战马都开始喘粗气,显然也是累坏了。 李凌云点点头:\"那就休息一刻钟,一刻钟后换马前进。\" 三人下了马,围在一起休息。 趁着休息的时间,李凌云给两人讲了讲在马上该如何保持平衡,让他们待会儿注意骑行姿势。 等休息的差不多后,三人将马拉到水源处,让其喝了点水,又喂了几把谷料,这才骑上另外一匹马,继续前行。 刚走出几百米,忽然听到北面山林间传出阵阵狼嚎。 三人一惊,加快速度离开了此地。 又跑了五十里地后,三人再次开始休息。 不休息不行了,李凌云胯下的那匹马已经倒在地上开始口吐白沫,若不休息会儿,另一匹马估计也要罢工了。 一刻钟后,三人继续出发。 李凌云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有些焦急,天马上要亮了,而他们距离县城还有四五十里地。 越到后面人和马越疲累,能不能在卯时末顺利抵达柳县,他心里也没底。 又跑了三十几里地,伍素整个人已经陷入混沌状态,没几步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李凌云见状,让那木带着伍素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先行一步。 他之所以带上两人,是怕自己一个人行夜路不安全,若真遇上点什么意外,他想让人传个信儿都没办法。 这里距离县城已经不远,天色也快亮了,两人慢一点也可以。 那木之所以还能骑在马上,完全靠一口气撑着,实际上他的大腿内侧早已变的血肉模糊,整个人的精神都仿佛要错乱了。 哪怕李凌云不说让他留下的话,他也已经走不动了。 这会儿听李凌云说让他和伍素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步履蹒跚的过去拉伍素。 李凌云忍着浑身的酸痛,咬牙继续前行。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天色大亮前,他看到了柳县县城的轮廓。 希望就在眼前! 他用力踢了下马腹,加速冲向县城。 柳县县城内。 周聂看了看天色,带着一队人朝南城门走去。 杨浩不在,城里又只有五百士兵,他生怕出现问题,这两天几乎没怎么合眼,一直在带人巡逻县城。 好在城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事也不需要他出手,楚贤自己就带着县衙的一帮衙役解决了。 可他也没有放松,一早就带着人等在了城门前,准备时间一到就带人打开城门,放外面的人进城。 正在他准备让人开城门时,他手下的一位旅帅匆匆跑了过来,小声道:“副尉,情况有些不对,今早在四个城门外排队的人要比平时多一些。” 周聂一愣,转身匆匆上了城墙。 外面排队的人确实稍稍多了些,但也不是很夸张。 以往每道城门前都会有三四十个村民等着城门开了之后进城做买卖,今天每队至少有五十人,比以往多了二十来个。 这也不算很多,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周聂对那旅帅说道:“去告诉其他三道门前的士兵,让他们暂时不要开城门,等候通知。” 那旅帅领命而去。 周聂又等了一会儿,大手一挥,扬声道:“开城门!” 两队士兵上前,抬起门插立在一边,缓缓将城门打开了。 这时又有人喊道:“放吊桥!” 城墙上的士兵转动木轮,缓缓将吊桥放下。 李凌云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城墙心中松了口气,总算是赶上了。 可还不等他高兴,便看到吊桥在慢慢降落,马上要落在外面的护城河上了。 第128章 新的任命 他睁大眼睛,声嘶力竭道:“不要放吊桥!快拉上去!” 他扬起手中的马鞭用力抽在马屁股上,一边大喊一边加速朝城门口飞奔。 周聂望着缓缓下落的吊桥皱眉,他好像听到了李凌云的声音? 想想觉得不可能,李凌云远在营州,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正要转身去北城门那边看看,却在这时,李凌云那嘶哑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终于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 “别放吊桥!拉上去!敌袭!” 他心中一阵慌乱,立刻大喊道:“将吊桥拉上去!拉上去!” 轰 等城墙上的士兵听清楚周聂的话时,吊桥已经稳稳的落在了河面上。 下一瞬,排队的人群中冲出二十几个或推车或提篮的老百姓,他们一出来就抽出藏起来的刀朝城内冲去。 李凌云心中着急,再次用力抽了抽马,想让它跑的再快点。 可是战马却猛的跌倒在地,口吐白沫一命呜呼了。 李凌云被摔了个狗吃屎,它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抽出长刀朝着城门口跑去。 那几个平民装扮的叛军快速跑到桥上,又两人上前砍断了吊桥上的绳索,剩下的人怒吼着冲向城内。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进城后先躲起来,等剩下的人全部进城后再开始烧杀抢掠。 可现在有人道破了他们的阴谋,再想隐藏已无可能,只能先将城门的控制权拿下,这样一来他们还有机会。 可李凌云的大喊声已经让周聂警觉起来了,见城外有人冲进来,立刻带着门口的士兵冲杀了上去。 对面只有二十来人,可周聂这边足有一百人,双方一接触,战局就呈一面倒的形式快速结束。 李凌云见那些人被制服,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周聂让人快速将李凌云抬进城门,在其他城门口的叛军抵达之前关上了城门。 排队的百姓在看到两方要交战之时就跑的没影了,倒也省去了周聂盘查的时间。 他扶住李凌云问道:“李指挥,你怎么来了?” 李凌云忍着钻心的疼痛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讲,说道:“周副尉,快派人去周围的村子通知,让他们进山里躲起来。我怕这些叛军攻不下城就去附近的村镇劫掠。” “我知道了,你赶快先去医馆包扎一下伤口吧,我看你两条裤腿都红了一片。” 李凌云点点头,被两个士兵搀扶着去了附近的医馆。 周聂安排完事后走上城墙,见东西北三面城门都完好无损,心中松了口气。 叛军见入城失败,也不在这里浪费时间,立刻转身离开。 周聂也没让人去追,放任他们离去。 李凌云大腿两侧的肉已经血肉模糊,等大夫清理包扎了伤口后,两个士兵抬着他回了军营。 下午时分,城门口来了许多逃难的村民。周聂没放任何一人进城,只允许他们在城门前露营。 老百姓怨声载道,但也没办法,只能在城墙跟露营。 好在如今天气炎热,睡在野外也没有多大事儿 第二天,天刚大亮,城外出现了一支二百人的骑兵队。 安山派来剿灭叛军的人来了。 为首之人在得知叛军去附近村子劫掠了后,立刻以队为单位,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追去。 可是这会儿山匪早已离开了柳县,朝着草原的方向去了。 骑兵队追了一段路,没发现他们的踪迹,只能打道回府。 周聂将人迎进城,好吃好喝的端上桌,好好犒劳了对方一番。 第三天下午,出去的排头营士兵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在这次护送粮税期间战死之人的遗体,以及传达安山命令的士兵。 李凌云拖着伤病出去听令,在听闻安山对自己的安排后顿时愣住了。 安山居然让自己带着手里那不足二百人的队伍去守巫闾守捉城!而且是即刻出发! 巫闾守捉城在柳县的东南方向,距离柳县二百里。 第四团的士兵早已疲惫不堪,再让他们走二百里路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值守,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妈的,安山简直翻脸不认人!那天见自己时表现出对自己很满意的样子,结果一转身就将自己打发去了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真他妈的,有理都没处说去。 好在这次的抚恤还是可以的,战死之人每人有五十两抚恤银和十担粮食,重伤之人每人三十两银子和五担粮食,轻伤十两银子和两担粮食。其他所有参战的士兵均有二两银子的抚恤。 这让原本一肚子火的士兵稍稍舒服了一点。 那传令士兵将李凌云的翊麾校尉任命书和守捉使的印信一起递给他,笑道:“恭喜李校尉了,节帅敢将巫闾守捉城交给你,可见是对你很有信心的,还望李校尉莫让节帅失望啊。” “节帅的提携之恩凌云铭记于心,断不辜负节帅的期望。”李凌云面上笑嘻嘻,心中骂卖批。 他妈的,安山将自己送去了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想让自己对他感恩戴德? 去他妈的吧。 李凌云还真就冤枉安山了,他让李凌云去守巫闾守捉城,真的抱着培养他的目的。 巫闾守捉城在渤海国与大夏的交接处,虽然城内只有士兵及其家属,生活条件艰苦了些,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快速成长起来。 当然,让李凌云去守捉城的想法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是贾嗣集向他提的建议,说巫闾守捉城如今已成一座空城,得快点派人去驻守,否则时间长了渤海国怕是会升起不该有的心思。 安山原本想派卢龙军旗下的某一营去镇守的,可是贾嗣集说李凌云虽然年轻,但是很有本事,该培养培养这样的人才。 安山觉得可行,便同意了他的想法。 他原本想给李凌云分点士兵的,还是贾嗣集说军营的老兵怕是不会服李凌云的管教,不如先让他带手下之人去镇守,等营州征兵结束,再派一批新兵过去,如此一来,既能锻炼李凌云的练兵能力,也能让他管得住手下的人。 安山已经察觉到贾嗣集在给李凌云使绊子,但他觉得贾嗣集的提议有道理,便认同了他的看法。 就这样,李凌云从不太繁华的柳县调去了鸟不拉屎的守捉城。 第129章 破败的巫闾守捉城 这次升官的不仅是李凌云,其他人也都有所升迁。 杨浩升了一阶,成了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他手下的其他人也各有封赏,赵文武和那木封了从八品上的御侮校尉,其他各队正封了正九品上的仁勇校尉。 所有被封了官的人都获得了十两银子的奖励。 这让怨念颇多的几人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虽然战事艰难,但战后有封赏,也算是没白战一场。 传令的士兵将手里的任命书发下去后对李凌云说道:“李校尉,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李凌云想让大伙儿回去收拾一番再动身,毕竟此去守捉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将士们已离家有些日子了,理应回去看望一下父母妻儿,如此也能安心上路。 但是传令兵说节帅有令,即刻出发,顶多给他们半时辰的时间收拾行李,半个时辰之后必须出发。 也不是安山故意为难,如今守捉城内无一人防守,若他们去的晚了,恐会出事。为此,安山还专门派出了二百骑兵,在剿灭叛军的同时,也肩负着送李凌云他们去守捉城的任务。 李凌云无奈,只好让人将行李打包好,跨上骑兵备用的马匹上路。 第四团的士兵在这次战事中损失很大,能跟着去的只有一百五十人,这当中还有一部分是轻伤未愈的。 至于那些重伤的,如今都在军营躺着,李凌云命人请了大夫在给他们医治,至于最后还能不能归队,什么时候能归队,他也不知道。 士兵们的情绪都不高,队友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大家,如今又要远离家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和家人相聚,这让大伙儿心情很是低落。 同行的骑兵校尉见状大声道:“打起精神来,等你们在巫闾安顿下来,就可以将你们的家眷接过去了,你们不会分别太久。” 众人没被安慰到,一个个都撇着嘴不想搭理他。 守捉城内只有军人和军人家属,如今守捉兵叛变投靠了契丹,城内的家属也定然跟着走了,那里就是一座空城,他们将家人接过去干啥?喝西北风吗? 还不如在各自的村里待着,虽然生活艰苦,但至少比去守捉城的强。 队伍行走了一夜,到天亮的时候已经走了一百来里路。 大家下马休息了半个时辰,吃了点干粮后继续朝东南方向走。 昨天他们出发的时候还能看到一些村庄,今天却是连个人影都不见,走出五十多里地,入眼处依然是山川草地,不见一户人家。 傍晚时分,大家抵达巫闾守捉城下。 此时的守捉城城门大开,丝丝缕缕的烟从城内飘起,被风一吹,消散不见。 沿着城门往里望去,入目所见的房屋都已被烧毁,有些就连墙都被推倒了。 大火已经熄灭,偶尔几处还冒着烟。 有几只老鼠在街道上爬行,见到人后嗖的钻进了倒塌的墙缝里。 众人望着面前这座破败不堪的守捉城,原本就十分低落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这种地方还有留下来坚守的必要吗? 李凌云望着面前大约只有七八百米长,五米多高的土城墙叹了口气,安山铁定对自己有意见,否则也不会将自己调到这里来。 那领头的骑兵校尉也没想到巫闾守捉城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尴尬的摸摸鼻子,笑道:“那什么,李校尉,巫闾守捉城到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回去了,你们。。。你们保重。” 李凌云打起精神,笑道:“凌云谢过侯校尉一路相送之情,城内百废待兴,我就不留弟兄们了,一路保重。” “保重。”他说完带着骑兵队的众人飞一般离开了此地。 李凌云望着留下的五车粮草和二十匹战马,稍稍安心了一点。至少这几天他们不用饿肚子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望向哭丧着脸的众人,笑道:“是不是觉得这地儿没法待?” 众人见他还能笑出来,顿时哀嚎道:“不是没法待,根本就连城都没法进!” “就是,咱们再怎么说也是平叛有功之人,节帅却将我们赶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 “不公平!” 众人越说越气,有些年纪小的士兵直接被气哭了。 他们告别爹娘参军保一方安宁,遇到叛军殊死搏杀,明明是有功之人,却被打发到这等荒无人烟的地方来,这如何能不让人生气,如何不让人寒心! 李凌云笑道:“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看到北面的燕岭山脉和咱们东面不远处的巫闾山脉了吗?郁郁葱葱的一大片,这可都归咱们所有呢。” 众人撇嘴,那山确实无主,可山上又不能种粮,再大又有什么用? 李凌云假装没看见众人脸上的嫌弃,继续说道:“西面和南面的地势十分平坦,咱们可以开垦出来种粮食。” 众人眼睛一亮,全都转头向西南方向望去。 可看清李凌云所说的平坦之地后脸上都露出失望之色。 那里确实挺平坦的,可他娘的没河啊,庄稼缺了肥还可以活,若是缺了水,那就一定活不了。 伍素武小声嘀咕:“没水有什么用。” “谁说没水?从这里往南走一百二十里就是大海,这片地还能缺了水?再说了,巫闾山不是有条瀑布嘛,那也是水啊。” 有人小声道:“可是那瀑布现在属于渤国了,咱们总不能从人家手上抢水源吧?想抢也抢不过。” 如今巫闾山以东的土地都被渤国占领了,哪怕那条瀑布的水他们不用,也不可能给他们夏国用。 更何况,这边地势偏高,就算渤国人不管,那水也没办法流到这边来。 赵文武说道:“实在不行,咱们西面十里外不是有条大河?挖条渠将水引过来不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大伙儿立刻摇头。有人说道:“就咱们这么一百来号人,挖到猴年马月去。” “就是,且不说能不能引来水,就算有水,那片地上全都是长势茂盛的草,咱们又没有耕牛,怎么开垦?” 李凌云挥挥手:“相信我,什么都会有的。现在抱怨再多也没用,都吃点干粮,两刻钟后进城。” 大家也知道说再多也没法改变结局,只好唉声叹气的拿出干粮来啃。 两刻钟后,众人收拾好随身物品,赶着马车和战马入城。 第130章 徐县的盐贩子 城内的破败景象让人烦心,放眼望去,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屋,就连东南角的军营都已被烧毁,焦黑的土地让人看着窝火。 想收拾都不知从何下手。 此时天色已晚,大伙儿只收拾了几间营房,凑合着睡了一晚。 第二天李凌云并没有让大家训练或者清理杂物,而是给大家放了一天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普通士兵都在休息,他和赵文武等小头目却并没有闲着,众人先是清点了一下城内现有的物资,清点完后大伙儿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他们目前的物资并不多,粮食只有一百担,哪怕一人一天吃两斤,也只够吃一个月的。 这还是以现在的人数算的,等营州招募的新兵一到,估计连三天都难坚持。 安山后续会不会派人送来粮食还不清楚,按照刘鹤他们那一批守捉兵的待遇来看,他们估计也够呛。 上次剿匪时缴获的金银折算下来还有三千两银子,原本这钱该给大伙儿分了,但现在他们得靠这点钱生活,李凌云再不敢说分钱的话,至少现在不敢。 武器什么的暂时倒是不缺,可是日常生活用品却是奇缺无比,不说其他,他们想烧锅热水喝都做不到,刘鹤他们离开时将锅碗瓢盆都带走了! 城内倒是有两口水井,可是李凌云去看过了,两口井里都扔了死鸡,不将里面的水抽干,那井水是不能用的。 众将士身上的干粮不多了,这干粮还是他们在离开前,杨浩命人抓紧时间炒了一些粗粮,给每人分了点,哪怕省着点吃也只能吃三天的,三天过后大家怎么吃饭都成了问题。 李凌云决定去离这里有一百里路程的徐县买点锅啊铁锹啊之类的东西。 他让赵文武和那木守好城,他则带着陈元德和十个士兵出发去徐县。 徐县在巫闾守捉城的西南面,离海很近的地方,所以这里的发展要比柳县好很多,城池也比柳县的宽广。 几人到的时候城门快要关了,他们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关门前进了城。 进城后几人先找了个客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起身去行市采买必需品。 徐县的繁华也体现在热闹的行市上,占地面积足有一千五六百平方米的行市内,卖什么的都有。 几人在里面转了一圈,了解了大致物价后去了卖铁器的铺子。 这是间官营铺子,里面有不少铁制品,李凌云指着一口直径有一米多的大锅问道:“这口锅多少钱?” 掌柜头都不抬,慢悠悠道:“十两。” 众人:…… 抢钱呢啊。 “能不能便宜点?我们买的多,还要买些其他的东西。” 掌柜抬起头打量了李凌云几眼,依然懒洋洋的开口:“你还需要什么东西?” “十口这样的锅,十把菜刀,五十把铁锹,五十把榔头,五十把铁镐,五十张锯子,五十把斧头,暂时先这么多。” 掌柜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他站直身子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多东西吗?” 李凌云点头:“确定。” 掌柜压下心中的激动,说道:“这位公子,锅七两五钱银子一口,其他东西全都一两银子一把怎么样?” “锅五两银子,其他东西七百文一把。” “那不行,这是官营的铺子,价格都是官府定下的,我没权利更改。” 李凌云冷笑,你没权利更改还能给锅降价? 官府定价是真,但定的价格绝不是现在这价,这掌柜至少在每件东西上涨了四五成价。 他没和对方争论,笑了笑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掌柜了,告辞。” 说罢他转身朝外走。 掌柜见状忙喊道:“哎,回来回来,锅真没法五两卖给你,这样吧,一口锅五两五钱银子,其他东西都七百文,如何?” 怕李凌云拒绝,他又说道:“你别觉得我是在坑你,你要的量大,这么多东西只有我这铺子有,其他地方你买不齐的。” “成交。” 价格谈妥,掌柜让众人稍等,他带着伙计去后院抬货。 不过一会儿,李凌云要的东西全都抬上了马车,他支付了二百三十七两银子。 之后他们又去杂货铺买了一些盐巴啊麻绳啊之类的东西,去粮铺买了五十担糙米和五十担粗面,去医馆买了些常用药材,装满五辆马车后,准备回守捉城。 刚离开行市,李凌云就发现有人盯上了他们。 他给众人使了个眼色,车队不动声色的继续朝城门口走。 那人一路跟着众人,眼见着他们要离开县城了,他快走几步接近了坐在车辕上的李凌云。 李凌云以为他要袭击自己,正准备出手擒拿对方,却见那人小声道:“大哥,要盐巴吗?价格实惠。” 他说话的时候紧张的盯着周围,生怕被人发现他们的谈话。 李凌云一愣,不是袭击自己的,是个盐贩子? 他给赶马车的士兵使了个眼色,跳下车朝一旁的巷子走去。 那人见状立刻跟了上来。 进了巷子,李凌云低声问:“你有多少盐?一斤多少钱?” 那人脸上一喜,忙道:“十五文一斤,你要多少?我们手里有不少。” 价格比市价低了二十文! 李凌云思索片刻,说道:“先要一千斤,若这次合作愉快的话,以后还要。” 那人忙点头:“可以可以,半个时辰后,距离县城一里外的东面官道上交易,如何?” “可以。” 事情谈妥,李凌云快走几步追上慢悠悠的马车,跳上车后马车加速,很快离开了县城。 等马车驶出一里地,李凌云让大家停车休息。 众人只知道他下车和别人交谈了几句,并不知道交谈的内容,见他停在了这里,都很是不解,却也没有多问。 一刻钟后,两个人赶着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他们先朝四周望了望,见没有埋伏后,才将牛车赶到马车旁停下。 先前和李凌云搭话的男子跳下牛车,指着车上的四个布袋说道:“这里是你要的货,你检查一下。” 李凌云打开一个袋子看了看,确实是泛黄的大块盐巴。 他朝下面翻了翻,都是一样的成色。 挑了一小块扔进嘴里,浓郁的咸味伴随着苦涩味在嘴里化开。 他吐掉嘴里的盐块,让人将袋子抬上马车。 一千斤盐巴十五两银子,李凌云付了钱,约定好下次有需要还在那个巷子见后,赶着马车离开。 第131章 开源节流 赵文武已经带人将军营收拾了大半,军营内的那口水井已清理完,伙堂和库房也整理了出来,清理掉杂物后,两座建筑只剩了四面黑乎乎的墙壁,门窗和屋顶已经被烧没了。 李凌云让人将买来的东西都搬进仓库,挑了几个会煮饭的人去伙堂煮粥,然后召集赵文武、那木、伍素、辛森、陈东和陈元德去仓库议事。 等人都到齐后,李凌云关上门,走到中间位置沉声道:“关内有人造反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你们有什么想法?” 众人没想过李凌云叫他们来是说这事儿的,一时间都愣在原地。 这事儿他们确实有所耳闻,听说反贼声势浩大,已经攻下了好几个州,劫掠一番后南下,朝着中原腹地去了。 可这事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的主要职责是镇守边镇,严防外族入侵,只要反贼不攻进长安,这事儿就跟他们没关系。 李凌云见众人都不说话,似是没明白他的意思,便挑明了说道:“大夏乱了。” 是乱了啊,他们知……等等,大夏乱了? 那…… 众人脸色一变,都抬头望向李凌云。 那木紧张道:“指挥,你不会是想……” 伍素脸色一白,忙开口劝阻:“指挥,万万不可啊,咱们才二百人,连关内都进不去,又如何敢觊觎……” 李凌云扶额:“你们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大夏乱了,各藩镇节度都会想尽办法壮大自己的实力。咱们是新兵,又守着守捉城不能随意离开,这种情况下,安节帅不会往这里投入太多的物力,咱们想生存下去,还得靠自己。”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可很快,又一个个的皱起了眉。 陈东沉声道:“指挥的意思是,安节帅会克扣咱们的军饷?” 赵文武撇撇嘴:“你还想要军饷?要我说,他估计连粮草都不能按时送来。你没看见咱们来时他只给了一百担粮食,却连一两饷银都没发吗?” 陈东讷讷道:“这不是……还没到一月之期么,说不定那些新兵会带着粮草过来。” “希望吧,若没有粮草的话咱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李凌云瞥了眼众人,见大伙儿对营州那边还抱有希望,便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笑道:“这次召大家来就是想让大家想想赚钱的方法,咱们得开源节流,光等营州送粮草也不是个事儿。” 大伙儿也对后续有没有粮草这事儿心里没底,听李凌云说要开源节流,都很是赞同。 那木抢先道:“节帅,咱们可以每天派一队人去巫闾山和北山打猎,那两座山绵延上千里,山里一定有很多猎物。” “我觉得可行,咱们这段时间得清理城内的房屋,那是个苦活儿,若每天能吃点肉,精神头也足。” “对,动物毛皮还可以制作成冬衣,自己穿或者卖出去都不错。” 李凌云见大伙儿都赞成那木的提议,便同意了这个想法。 陈元德说道:“如今正值初秋,山上的野果子草药什么的都熟了,咱们可以去采一些。” “野菜也可以多挖一点,吃不完晒干了存起来,冬天的时候吃。” “咱们还可以捉点小鸡仔养着,来年就能吃上鸡蛋了。” 都是一帮庄稼汉子,能想到的赚钱方法也就这些了。 他们的建议李凌云全都采纳。 事情商量完,饭也熟了,大伙儿出去吃饭。 安山给的一百担粮食里糙米小麦很少,大多数是粟米和高粱。今晚煮的是粟米粥。 大家吃了个七分饱,满足的睡了。 第二天,众人正式开始忙活起来。清理营房的开始将烧成炭灰的门框往外抬,上山打猎、寻找野果草药的拿着刀箭锄头朝东面的巫闾山前进。 李凌云也跟着上山了,但他不是去打猎挖野菜的,而是去找矿的。 这么大座山,里面一定有许多矿产,若能发现一两座铁矿铜矿啥的,那可就发了。 他想的倒挺美,可惜在山里转了一天,什么也没发现,只能无功而返。 倒是打猎的和找寻野果草药的人收获不错,回来时抬着三头野猪和十几只野兔,野鸡也有五只。 找草药的人挖到了一支野山参,不是很大,但也有大半个手掌长了,怎么着也能卖二三十两银子。 李凌云决定将这支山参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除了这支山参,大伙儿还挖了许多车前草、蒲公英等既能当草药又能当野菜的东西。 这么多食物让众人高兴坏了。 李凌云让人将野猪都杀了,射死或射伤的野兔野鸡也全杀了,没受伤的三只野兔和两只野鸡被圈养在了一间空营房李里。 营房的窗户全封死,又剪了野鸡的翅膀和野兔的指甲,倒也不怕它们能跑出去。 今晚大伙煮了野菜糙米肉粥,还每人分到了老大一块儿肉,吃的可谓是肚子滚圆,让来了这里后一直都心情不佳的众人第一次乐开了怀。 野猪肉还有剩余,全部切成长条熏成腊肉,存起来以后吃。 之后的五天,大伙儿依然分工明确的忙碌着,李凌云连续五天都在山上跑,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矿产。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对矿产的知识了解太少,哪怕矿山就在眼前,可只要它的形态跟自己在课本上认识的不一致,他也发现不了。 唉,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才行。 这天回去后,李凌云叫来陈元德,让他明天不要上山了,带上几个人去柳县、徐县、营州等地,招募一些大夫、工匠、矿师等有一技之长的人过来。 陈元德为难道:“指挥,咱们这地方,人家愿意来吗?” 这里可谓是荒无人烟之地,但凡日子过得下去的,都不愿来这种地方。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你告诉他们,但凡愿意来巫闾守捉城的,一个月有十两银子的工钱,咱们守捉城还管他们的一日三餐。” 是的,哪怕现在日子艰难,李凌云依然坚持让大家一天吃三顿。 上山的人虽然中午吃的是干粮,但至少也能填饱肚子。 陈元德点点头:“我试试。” 傍晚时分,众人正准备吃晚饭,这时,在城墙上值守的士兵大喊道:“西面来人了!人数不少!” 大伙儿一惊,纷纷拿起武器跑上城墙。 第132章 家人来了 李凌云眯着眼朝远处望去,越看越有些难以置信。 走在最前面的人,怎么那么像安宁? 她手里牵着的小孩,是小草? 这时赵文武大喊道:“凌云哥,安大嫂来了,她旁边的是我爹娘!” “我看到我婆娘了!” “那跌跌撞撞的小孩是我儿子!我儿子来了!” “我们的家人来了!” 一时间,城墙上都是士兵欢呼声。 激动过后有些人又焦急道:“他们不好好在家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就是,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们来了怎么生活!” “不行,我得将我爹娘劝回去,这里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外面拖家带口的大军已到城下,李凌云让守门的士兵放下吊桥开门,又让那木去通知烧饭的士兵再煮一批粥。 李凌云走下城墙,看到最前面风尘仆仆的安宁,既心疼又生气。 这里离柳县有二百里呢,走过来多危险? 可责备的话他又说不出口,只能哑着嗓子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安宁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你们一帮大男人在大事上能拿主意,可是洗衣做饭缝缝补补这等小事上却不如女人。大家不放心你们,便都搬过来了。” 李凌云望向面前那一张张风尘仆仆的脸,看着他们抱着自己当兵的儿子心疼的这里摸摸那里瞧瞧,看着年纪稍微大点的士兵抱着小小的孩子开怀大笑,他实在说不出让他们回去的话。 罢了,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一帮大老爷们还真如安宁所说,遇到大事还好,缝缝补补这种小事儿上真不行。 别的不说,那饭菜的味道就比女人做出来的差远了。 有些人的衣服烂了也补不了,只能穿破烂。 而且这些汉子们绝大多数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没婆娘的也就罢了,有婆娘却要两地分居也不是个事儿。 他正要让大伙儿进城,却在这时,一道肥胖的身影挤了过来,嘴里惊喜的嚷嚷着:“哎呦我的好女婿哦,可算是见到你了,啧啧啧,咱女婿就是厉害,往这里一站,就像个大将军。” 李凌云皱眉瞥向说话之人,不冷不热道:“岳母怎么来了?” 他早就看到了人群后面的安雄一家,他们和冯青山母子站在一起,看起来很是亲近。 他原本不打算理会他们,却不想周氏这人厚着脸皮贴了上来。 安家今年没有去服徭役,安雄上山给李大宝找药时摔伤了腿,只好以二两银子的价钱找了个村里的年轻人代他服的役。 按理来说,像安雄家、冯青山家这样没参加徭役,亲人又不在这里的,没必要跟过来才是。 这里环境险恶,人烟稀少,除了军户,没人愿意来。 周氏满脸笑意:“哎呀你说的什么话,我女婿在这里,我们做岳父岳母的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受苦?” “对了,还没感谢你救了小草这丫头呢,知道小草还活着,我这担心了几个月的心啊,总算是放下了。” 说罢她又埋怨道:“你也真是的,小草在你们那儿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害的我和你岳父担心了好久,不过这下好了,我们总算又可以在一起生活了。” 李凌云脸色一变,冷声道:“小草和我们一起生活,不回你家。”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小草在陪着安宁,若她被安家接回去,安宁得多伤心。 周氏笑着点头:“咱们都是一家人,总归是要住在一起的,和你们生活不就是和我们生活嘛,一样的一样的。” 啥? 李凌云都被气笑了。 谁他妈和你是一家人?还想和自己住一起?想屁吃呢。 他冷下脸,说道:“女婿没有和岳家住在一起的道理,若你们执意要留下来,就和大家一样分房住,否则,我现在就派人,将你和岳父还有大宝送回大前村去。” 若换作以前,李凌云绝不会当着大伙儿的面说这样的话,因为他怕名声臭了之后被村里人人道主义消灭。 可现在这里由自己做主,没人能决定他的生死,自然再也不用畏首畏尾的了。 他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与人纠缠家长里短的小事,谁敢在这里给自己闹事添堵,全都从哪来回哪去。 周氏见他根本不讲情面,脸也拉了下来,一拍大腿喊道:“大伙儿看看啊!我这女婿做了官就不认咱们了啊!大伙儿给我做主……” 李凌云朝赵文武说道:“你带上一火人,送我岳父一家回大前村。” 赵文武领命,带着几人上来就押着周氏往边上走。 周氏大惊,连忙挣扎起来,边挣扎边大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 大前村和附近的几个村子几乎家家都有人在当兵,那些人家都搬到这里来了,他们若回去,整个村子就只剩他们一户人家了,那还怎么生活? 所以,她不能回去啊。 “你们快放开我娘!”安大宝见有人抓了他娘,举着拳头就要上来揍人,却被两个士兵像抓小鸡仔似的抓住,押到了一旁。 冯青山原本还想出来为周氏打抱不平,但见李凌云居然二话不说要将人送回去,忙又歇了出头的心思。 安雄脸色难看,走到李凌云身边说道:“凌云,我会看好你岳母,不会让她再闹事。你放了她吧。” 周氏见李凌云来真的,也知道怕了,忙哭求道:“凌云啊,我保证不再闹事了,你让我留下来吧,大前村没人了啊,我们回去后可怎么生活啊。” 李凌云望着她没说话。 周氏见状忙竖起三根手指道:“我发誓,若再闹事就被雷劈死,你相信我,我真的不闹了。” 李凌云这才让赵文武松了手。 站在人群里注视着这边的李成才一家默默收回了眼。 原本他们也抱着来这里后,凭借李凌云的关系过高人一等的生活的打算。 可现在看来,李凌云这玩意儿变得六亲不认了,想借他的名头过好日子的可能性不大啊。 这会儿李家人有些庆幸,幸亏自己没有率先冲上去,否则就要和安家一样丢脸了。 第133章 新兵至 李凌云望向众人,说道:“我知道大家拖家带口的来这里,一方面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另一方面也是被山匪和叛军整怕了。” “这里虽然荒凉,但至少有城墙挡着,山匪叛军进不来。有当兵的儿子保护,也不怕别人欺负你们,所以你们来了。” 众人都无声的望着李凌云。 他们确实被前段时间的山匪和最近几天的叛军整怕了。 “你们过来,我和守城的士兵都很欢迎,可是现在城内百废待兴,既然你们来了,就是城里的一份子,得参与城内的建设。” “除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孩子,其他人都得听从安排,积极完成我下发的任务。若有谁不想干活的,可以站出来,明天我派人将你们送回去。” 人群安安静静,没人说话也没人站出来。 李凌云见状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愿意留下来建设这座城池,那么我欢迎你们,待会儿我会派人去登记你们的信息,等房屋修缮好后按户分房。现在大家可以进城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提好手上的东西往城内走去。 李凌云让人将他们带去了军营。 这时候热腾腾的粥也煮好了,李凌云让大家拿碗排队领粥。 大伙儿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分到吃食,忙不迭的拿出碗来排队。 有那想往前挤的,被李凌云派士兵赶到了最后。 有一人还想反抗,直接被取消了领食物的资格,今晚只能饿肚子了。 大伙儿见状都不敢再挤,只能乖乖排队。 第一个排队的人将碗伸到打饭的士兵面前,那士兵往他碗里舀了一勺菜粥。 勺子比较大,一勺就快将碗装满了,那领饭的壮汉见粥里居然有肉沫,不禁咽了咽口水,盯着手里的碗往旁边走。 那士兵见他要走,喊道:“等等,还有呢。” 还有? 端着碗的汉子忙喝了几大口粥,将碗又递了上去。 可那士兵并没有再给他盛粥,而是往他碗里放了一块鸡蛋大小的肉。 那汉子愣住了,他身后排队的另一位汉子惊呼道:“肉!是肉!居然有肉吃!” 众人立刻欣喜起来。 打饭的士兵将头扬的高高的,满脸骄傲的开口:“下一位。” 他们这里虽然百废待兴要啥没啥,但这几天却没有断过肉,这日子不比之前的好? 此时的士兵已经没了刚来时的绝望与抱怨,李指挥说了,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他们的日子定会越过越好。 他们原本不太相信这话,但现在信了。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吃上了热腾腾的粥。碗里的粥稠稠的,虽然有野菜占位,但是那咸味却十分充足,可见是放了足量盐的。 里面那块儿肉嚼在嘴里唇齿留香,让许久没吃肉的人顿感满足。 原本心中还不满李凌云让他们干活儿的众人这会儿都平衡了。 若以后天天都有这样的粥喝,让他们干点活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吃完饭,李凌云让赵清河帮忙登记了众人的信息。 此次前来的百姓共有一百九十户,八百人。其中一百四十五户都是士兵的家人,剩下四十五户是跟着村里人一起过来的非军属家庭。 八百人中,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共四十人,十岁以下的孩子五十二人。 剩下七百零八人中,女性三百二十人,男性三百八十八人。 李凌云将所有人都进行了分组,食堂放了三十人,负责做大伙儿的一日三餐。 成立了三个采集队,每队三十人,任务是每天上山采集野菜野果草药。 五个洒扫队,每队二十人,负责将拆卸完房顶门窗的民居收拾出来。 剩下一百人全编入编织队,城内急缺筐子背篓草席之类的东西,她们的职责便是为大家提供这些东西。 三百八十八个男子也分了队,八十八人分到了拆迁队,负责将城内破损的屋顶门窗和坍塌的屋子拆掉。 五十人分为了畜牧队,负责去割西南面的那片平地上的杂草,晒干后可以编制草席,也可以给战马牲畜当草料。 一百个有建筑经验的人组成了建筑队,负责修缮清理出来的屋子的房顶和门窗。 剩下一百五十人里,五十人去背石料,一百人去砍树。 六十以上的老人负责照看孩子和圈养的野鸡野兔。 如今野兔已经增加到了三十只,野鸡也有十只了。在冬天来临前应该还能增长几倍。 李凌云任命赵清河和安宁分别负责男人和女人的各项事宜,大家有什么事找他们俩,他俩解决不了的上报自己,由自己来解决。 事情安排完,时间也不早了,李凌云让大家回去休息。 城内的房屋还没清理完,今晚大伙儿只能住在军营里。好在这几天天气晴朗,没有屋顶也能睡。 第二天一早,寂静的边城热闹起来,大伙儿吃完早饭后按照昨晚的安排,开始行动。 赵文武带着一队人随采集队的人上山,负责保护她们和打猎。 其他各组人也都开始去忙自己分到的任务。 李凌云送走陈元德,正准备去看看城内的房屋清理的怎么样了,却在这时,有士兵来报,说是西面来了一大队人马,看着有近千人的样子。 李凌云猜测,应该是营州那边送新兵过来了。 他登上城墙向外望去,西面黑压压的来了一片人。 城内的士兵听到新兵来了,立刻都跑上了城墙。 有人激动道:“新兵来了,是不是咱们的军饷就要到了?” “粮草也应该到了,我看到马车了,那上面堆着的是不是粮袋?” “我看看我看看,好像就是,可是怎么只有这么几辆马车?” “好像只有十辆马车,那能装多少粮食?” 李凌云眉头轻皱,顿时感觉压力骤增。 安山给粮食了,可那量不会超过二百担。 队伍渐渐靠近,大伙儿也看清了人群中的马车,确实只有十辆,并且上面全都是布袋,不见一口箱子。 人群顿时议论开了:“怎么不见银箱,难道他们没带军饷吗?” “确实没看见箱子。” “''咱们才一百五十人,饷银只有三百两,说不定在哪位士兵身上背着呢。” “但愿如此吧。” 第134章 受刑 外面的人在一批骑兵的带领下来到城门前,一位骑兵校尉打马上前,大声道:“李凌云李守捉使可在,本校尉奉安节帅之令,送八百新兵来巫闾守捉城戍守,同时送来了二百担粮食供城内士兵嚼用。” 李凌云让人打开城门迎了出去。 “李凌云谢节帅送粮,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某乃卢龙军骑兵营第四团指挥使杜瑞。” “杜指挥远道而来辛苦了,还请入城歇息片刻。” 杜瑞望了眼城内的景象,撇撇嘴道:“本指挥就不进去了,节帅大人有令,让李守捉好好训练这批新兵,守好城池,别让任何一个渤国人踏足大夏的国土。” 李凌云再次抱拳:“卑职领命,定不负节帅所托。” 杜瑞将一个册子递给李凌云,说道:“这是新兵的花名册,李守捉收好。人既然送到了,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李守捉,告辞。” 杜瑞说着就要打马离开,李凌云身后的士兵急了,他们的军饷呢? 李凌云知道不会有军饷,可还是开口问道:“杜指挥且慢,不知咱们守捉城士兵的军饷何时能发?” 杜瑞冷笑一声:“老子的军饷都有两个月未发了,你们这些守捉兵只当了一个月的兵就想要军饷?等着吧,安节帅什么时候有钱了自会将你们的军饷送来。” 说罢他一挥马鞭,带着护送的士兵离开了。 他一走,众人立刻开始咒骂起来。 他娘的,当兵不就是为了那二两银子吗?不发饷银他们吃什么?又何必在这种地方受罪? 见众人牢骚不断,李凌云皱眉道:“都喊什么,老子缺了你们吃穿吗?安节帅又没说不发饷银,只是暂时没钱发罢了,这有什么好闹的!” 众人不敢再大声闹腾,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有人小声嘀咕:“卢龙军都没有饷银,咱们就更不可能有了。” “你们的饷银一定会有,哪怕安节帅不发,我李凌云也会发给你们,等两个月吧,到时候三个月的饷银一起发。” 这下大家都安心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大家对李凌云的话还是很相信的,哪怕到时候发不下来三个月的饷银,能先发一个月的,让家里买些过冬的物资也好。 一旁的新兵听到李凌云这话无不觉得他在吹牛,有人问道:“李守捉,到时候咱们的军饷也由你发吗?” “都是守捉城的兵,李守捉不会厚此薄彼吧?” 李凌云望向众人,沉声道:“来了守捉城就都是守捉兵,待遇也好,军纪也罢,本指挥都会一视同仁。” “那木,将军规给大家念一遍,以后谁敢犯错,就按军法处置。” 那木上前,大声将背的滚瓜烂熟的军规背了一遍。 李凌云目前用的还是之前城防军的军规,这段时间太忙,没空制定新军规,只能先用老规矩治理新人。 等后面闲下来,还是要制定新的、适合巫闾守捉城用的军规。 那木背军规时,新兵的表现各不相同,有认真听的,也有充耳不闻的,甚至还有在一旁嗤笑的。 李凌云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拿花名册点过名后让那木带人去军营集合。 新兵入城后看到破败的景象都很是不满。 他们怎么被分到这种破地方来了,这是人待的地方吗? 早知道这里是这样的,他们就给分配戍守地的军官偷偷塞点银子了,那样就能留在营州或者附近的县城,不至于到这啥也没有的地方来。 此刻很多人心里都很是后悔,却也只能后悔。 等到军营,见营内居然有一群女人,年纪稍大的人立刻嫌弃上了。 “军营重地怎么能留女人呢,这李守捉简直是糊涂。” “你没见那守捉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嘛,估计被其他人一忽悠,便将女人给带进了军营。” “老子真倒霉,来这种没前途的地方,怕是一辈子都要耗在这里了。” “谁说不是呢,原本还想着,若这里能过得下去,就将家里人都接过来,现在看来,他们还是留在村里更好一点。” “对,我婆娘幸亏没跟着我过来,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也被安排进军营。” 众人都在不停抱怨、议论,都到校场了依然没有停下来。 李凌云站在点兵台上,沉声道:“所有人,肃静!” 台下的人听到他的喊声,有些闭上了嘴,有些还在不停说话。 李凌云等了几息时间,又喊了一遍肃静,这下大部分人都停了下来,有一小部分还在偏头和旁边的人说话。 李凌云朝那木和伍素点了点头,两人带着士兵冲进人群,将十几个说话的人押了上来。 那些人不停挣扎,嘴里不断咒骂着:“日你老母的快放开老子!” “放开我,我又没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 “没干什么?军规第一条,令行禁止,李守捉都让你们肃静了,你们还说话,这已经犯了军令,按律该罚五军棍。” 有士兵抬着一张长条凳走上来,放在了最前面。 那木一挥手,有两个士兵押着一个新兵趴在凳子上,唰的一下将他的裤子扒了下来。 另两个士兵每人手中拿着一根军棍,左右开弓朝着他的屁股狠狠拍下。 “啪”的一声响,伴随着那人的惨叫声,白嫩嫩的屁股立刻紫了一片。 台下的众人见状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些士兵真敢打他们啊! 台上的十几人更是吓破了胆,忙开口求饶道:“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啊。” “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说话了,饶了我吧。” 没人理会他们的求饶声,第一个新兵挨完军棍后被抬了下去,紧接着第二个人又被押了上来。 那人尖叫着用力挣扎,可还是被按在了板凳上,边惨叫边挨罚。 等十几人全受完刑,台下已没了任何声音,大伙儿都缩着脑袋安静的站着,生怕被人给拉走。 绝大多数人眼里都没了刚开始的轻视与散漫,但依然有那么几道眼神忌惮又不忿的望着李凌云。 第135章 日常 李凌云见人群终于安静下来了,便继续说道:“你们暂时先分成八队,每队一百人。每天先训练一个时辰的列队,然后跟着大家一起干活儿。” 李凌云将人分成八队,然后派了八个在军队内表现良好的士兵暂代队正。 “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你们这段时间的队正,他会带领你们训练和劳作,现在各队正带领自己队的人去训练,一个时辰后吃午饭,然后去山上砍树。” 各队正领命,带着人去训练了。 李凌云在校场转了转,见没人闹事,便出了军营去民居那边视察。 汉子们正在热火朝天的清理民居内的杂物,年轻人都站在墙上,将屋顶上未烧完的草席椽子等往下掀。 等一间屋顶弄完,他们就去整理另一间屋子,等着的妇人们进去将里面还能烧的东西送到伙房那边的柴房堆起来,然后开始打扫屋子。 编织队的妇人们手脚麻利的用树枝编织着筐子背篓,编好一个就让年纪小的孩子送去给收拾屋子的妇女用。 老年人也没闲着,帮忙编织背篓的,带着孩子给野鸡捉虫的,看着两三岁的小孩不让乱跑的,忙的不亦乐乎。 每隔一刻钟左右,外出砍树的人就会抬着一根木料回来,树枝什么的也没浪费,全砍成节搬回来当柴火。 采石的人用车拉着满车的石头回来,倒在城墙跟下,然后又赶着车出城。 整个守捉城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让人能明显的感觉到这里的生气。 中午吃的是高粱粥和黑面野菜窝窝头,今天人数太多,剩下的肉不够分,安宁便让做饭的妇人们将肉切成丁混在了粥里,每人也能尝个肉味。 新兵们对这么早吃饭这事儿虽然有些好奇,但都没问大家为什么,端着自己的粥和窝窝头美滋滋的去一旁吃了。 吃完饭后大伙儿休息了半个时辰,然后继续忙碌。 新兵在各自队正的带领下出去干活儿,走出军营看到外面忙碌的众人和那渐渐整齐的街道,一些人眼中似是多了点归属感。 傍晚时分,城门外传来阵阵欢呼,忙碌的人停下手里的活跑到城门口去观望,发现外出打猎和采集的人回来了。 狩猎队的人扛着二十几只傻狍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队伍的正前方,狍子头上那短短的鹿茸看的众人眼热。 后面的人有提野鸡野兔的,有扛野猪的,有抓着死蛇的,没人空手。 采集队的众人收获也不赖,除了野菜和寻常草药,还有人抬着一筐筐五颜六色的水果。 城内的人见此立刻欢呼起来。 今天的收获太足了,这么多东西够他们饱饱吃一顿的了。 赵文武见李凌云在人群的最前方,激动的跑过来说道:“指挥,咱们今天遇到了狍子群,猎了二十三只狍子,有十三只受伤了,十只没任何伤口,可以驯养。” 李凌云拍拍他的肩,笑道:“小子可以啊,今晚咱们吃大餐,你们狩猎队的成员每人分一斤肉。” 大伙儿一听更高兴了。 李凌云让人将那十只未受伤的狍子和几只野兔野鸡圈进了空屋圈养,剩下十三只受伤的狍子和三只野猪以及七八只野鸡野兔全都宰了,今晚吃肉。 原本食堂的人已经准备熬糙米野菜粥了,这会儿接到通知,让她们不要熬粥,快点蒸一批窝窝头出来,腾出锅待会儿要煮肉。 众人忙开始和面剁菜蒸窝窝头。 外面,男人们将猎物开膛破肚,收拾起来。 鹿茸是个好东西,杀狍子的人小心翼翼的割下那短短的鹿茸,珍而重之的放在一边的木盆里。 正在这时,外出砍树和采石的众人回来了,新兵们见大家都在开心的收拾猎物,问他们怎么今晚就宰杀了这些畜牲,肉放到明天岂不是要出味了。 有人解释道:“这些都是今晚要吃的,咱们这里一天吃三顿饭。” 众人听罢惊呆了,不是说前一批守捉兵吃不上饭都开始卖女眷了吗?他们怎么还能一天吃三顿? 卢龙军的士兵也只是一天吃两顿而已,他们居然一天吃三顿! 他们比卢龙军还豪横? 不仅他们震惊,昨晚来的那些军属也都愣住了。 他们以为昨晚是因为自己等人来了,所以才在晚上又煮了一锅饭,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哪怕他们不来,这里的士兵依然是每天吃三顿。 众人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心,这么吃下去的话粮食吃完了怎么办?这里的冬天长达六个月,到时候大家都喝西北风去? 赵清河有此担心,便也就问了出来。 李凌云见大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笑道:“大家放心,我保证,只要大家好好干,哪怕到了冬天,你们也不会饿肚子。” 有人欢呼有人质疑,但都没说让李凌云节约着点的话,毕竟今天多煮点东西他们就能多吃点,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袍子野猪很快收拾好,几个小伙子提着肉去伙房煮,会硝制皮毛的人提着大大小小的二十来张皮去一旁处理。 妇女们拿草木灰将下水搓洗干净,心肝肺肚全部切成小丁,留着待会儿煮杂碎汤,肠子用来灌血肠。 等锅里的肉熟了之后捞出来,一部分人切肉,另一部分人开始煮杂碎汤和血肠。 两刻钟后杂碎汤和血肠都煮好,这时候肉也切好了,伙堂里的妇人们朝外面嚎一嗓子,几个士兵进来抬饭。 早已拿着碗在外面排队的汉子们迫不及待的上前,让士兵盛饭。 每人一勺杂碎汤、一个窝窝头和一块儿肉。 外出打猎的士兵分到了一斤软肉,其他人的肉基本都连着骨头,虽然没有一斤,但也有七两左右了。(一斤=十两) 众人端着自己的碗,满意的蹲在墙角,大口吃起来。 李凌云朝大伙儿说道:“今天这顿丰盛的晚饭算是给各位士兵和军属接风了,以咱们守捉城现在的能力,没办法让大家天天这么吃,但只要大伙儿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有信心让大家过上比现在还好的日子。” 赵文武举起右拳高喊:“李守捉威武!” 其他士兵有样学样,高喊李凌云威武。 那些新兵和军属被这火热的氛围感染,也跟着高呼。 众人之间的隔阂不知不觉间消弭了不少。 第136章 两处矿产 那晚的一顿饭让大家干活儿的积极性涨了不少,李凌云后面又出台了奖惩机制,每队的队长记录一天里谁干的最好,谁在偷懒。 干的好的晚上加饭,干的不好的只能吃半碗饭,如此一来偷懒的人也不多了。 短短五天的时间,所有民居都已修缮好,李凌云开始分房子。 每位有家人的士兵都分到了一套院子,没家人或家人没过来的士兵暂时住在军营,等以后他们成家或者有家人过来后再分院子。 倒不是李凌云不想给大家分,实在是这小小的守捉城没那么多院子可以分。 而且他还有一个打算,他手里的一些东西可以问世了,但是却不适合太多人知道,所以他想将这座守捉城进行扩建。 内城训练士兵和生产东西,外城供各位军属和外来定居的人居住。 所以现在并没有分房子的必要,反正到时候大家都得转移到外城去住。 这天下午,众军属欢欢喜喜的搬进了分到的房子里,高悬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以后他们就是这里的住民了。 傍晚时分,陈元德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除了几个士兵,还有九位年纪各不相同的男子。 李凌云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这九个人里有三人是铁匠,他们是三胞胎兄弟,分别叫许远伯、许远仲、许远叔 一人是矿师,名唤韩天明。 两人是木匠,年长者叫魏江,年轻人叫孙二,是魏江的徒弟。 一位大夫带着两个学徒,大夫叫何洪,大学徒叫张木、小一点的叫林大年。 几人问李凌云,他说的俸银是不是真的,每月真的会开十两银子吗? 李凌云自然点头应是,还说若他们能做出重大贡献,不仅有银子,还有大笔赏银。几人这才将信将疑的留了下来。 李凌云在军营附近给他们找了四座院子居住,还专门围了四块大约一亩的地,挂上了铁器司、矿产司、医舍和木料司的牌子,以后这里就是几位的办公区。 众人见李凌云对他们礼遇有加,觉得留在这里也尚可。 李凌云问他们需不需要一些学徒,三位铁匠表示可以带几位打铁的汉子,但是矿师和大夫却说暂时没有收徒的打算,并不需要学徒。 李凌云便没说什么。这个时代将自己的手艺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不想传给他人也正常。 第二天,李凌云派赵文武带上十个士兵,和矿师一起上山寻矿,又让辛森带人搬了一些石料和泥巴去给铁器司修建几条打铁用的烘炉,也给药房建两个熬药用的炉子。 愿意跟铁匠学习打铁的人不少,李凌云将人全部带去铁器司供三位铁匠选择,最后有十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被留了下来。 随着人口的增加,城内的粮食消耗很快,不过七八天时间,四百担粮食已经消耗了一半,于是李凌云带着陈元德等人又去了趟徐县。 这次不仅买了一千担粮食,还买了一千斤铁。 关内生乱的消息传开后粮价疯了一样的涨,上次他来的时候一斗糙米四十九文,如今已变成了八十文。 一千石粮食总共花费了八百两银子。 铁价也不便宜,一斤就要二十文钱。可这价格和成品铁器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李凌云庆幸,幸亏守捉城现在有三位铁匠了,否则他又得掏大把的钱买农具。 半大的鸡仔也买了一百只。如今城内的那帮孩子天天出去捉虫给野鸡吃,那几只野鸡被圈养后反而还胖了不少。既然他们兴致高昂,那就再买点鸡仔让他们去伺候。 这次买的东西多,五辆马车装不下,粮铺的伙计套了车,帮李凌云将粮食送去了守捉城。 李凌云让陈元德带着粮铺的人先走,他则等人走远后约见了上次卖盐巴的汉子,说了自己想再买两千斤盐的想法。 那汉子说最近几乎所有东西都在涨价,盐也涨价了,一斤要二十文。 李凌云遗憾的摇头,让坐在车辕上的士兵赶车,那汉子见状,忙拦下李凌云,诉说着他们的艰难,让李凌云多涨点价。 李凌云小声告诉他,若能按原价卖,他以后每过三天都要两千斤盐。 那汉子惊住了,好半晌才磕磕绊绊的说了声好。 城内的士兵和军属见李凌云出去又买了那么多粮食回来,都开始渐渐相信,也许李凌云并没有说大话,他真的能让大家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 所以后面几天大家干活儿的热忱又高了不少。 他们不知道的是,如今李凌云手里只剩了一千八百两银子。再过一段时间,这点银子买不了多少粮食了。 不过他也不是很慌,毕竟自己手里是有赚钱方法的,一旦投入生产,很快就能变现。 如今城内的房屋已清理完,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外出干活儿,伐树的、采石料的、割草的、采集野果野菜的、打猎的等等都在忙碌。 何大夫也跟着众人去山上挖草药,刚开始只有他和两个学徒能认识大多数草药,可其他人跟着看了两天,也认识了好几种,采集的速度便上去了。 如今整个医舍都晒满了药材,何大夫索性又收了十个机灵的小子,让他们跟着两个药童上山采药。 铁器司也开工了,李凌云买的那一千斤铁料陆陆续续的变成了斧子、锄头等工具。 城墙下已经堆满了石料,专门收拾出来堆木材的地方也已经放了很多木料了,可李凌云依然每天让他们上山去采集这两种物资。 大伙儿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在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 这天傍晚,出去寻矿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两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们在燕岭山脉的深处发现了一处铁矿,韩天明初步估计,里面的铁矿石不会少于五千万担。 而且他们还在东面的巫闾山上发现了一处青石矿,距离守捉城大约有十五里的距离。 青石就是石灰石,李凌云一直在让人采石料,却并没有开始扩建城池的原因就在于这里。他想将水泥生产出来,然后用水泥和石料扩建城池。 李凌云大喜,奖励了韩天明一百两银子,同去的士兵每人也奖励了十两银子。 第137章 制盐 当晚,李凌云和一众中层再次聚集在一起商讨事情。 这次不再是没有顶的仓库,而是军营里的议事大厅。 等众人都坐定后,李凌云拿出最近的开销记录,让赵文武念给大家听。 众人听完脸色都变得有些沉重。 他们才来守捉城一个月,银子就已经花的只剩了一千五百两了,这样下去,冬天来临前他们就得饿肚子。 “各位说说,怎么解决缺钱缺粮这个问题?” 众人一阵沉默。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挣钱啊。 最近这段不愁吃喝的日子让大伙儿都忘记了忧愁,此时听李凌云说银钱不多了,大家才想起,他们只有三千二百两银子,花完就没了。 “指挥,要不……咱们还是改成一日两顿吧,肉也别吃了,拉到徐县卖了也能换点钱。” “对,少吃一顿也不会怎么样,以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而且那会儿每顿吃的可没现在多。” 李凌云摇头:“这么做倒是可以节约一些粮食,但咱们依然熬不过漫长的冬季。” 他就没想过削减大伙儿的伙食,这些人之所以毫无怨言的天天劳作,就是靠着能吃饱这一点,若缩减了吃食,很多人都会心生不满,从而减缓劳作的热情,这是万万不可的。 众人沉默,他们都知道,靠着节省过日子不是长久之计。 但是除了节省,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一刻,他们真切体会到了刘鹤说的,士兵们没吃的,开始卖女眷这句话的含义了。 若营州不送粮食过来,一两个月后他们也将面临卖不卖女眷这个问题。 李凌云见大家愁眉苦脸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 “大伙儿打开看看。” 众人不解。 赵文武拿过纸包拆开,见到里面那晶莹剔透的小颗粒后惊讶的抬起头:“这……” 精盐? 其他人也看到了,俱都震惊的望向李凌云。 那木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伸手捏了一小撮放进嘴里,难以置信道:“真的是精……” 陈元德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道:“小点声!” 这盐一看就是贡品,这种事情是能嚷嚷的吗?若被有心人传了出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木忙放低声音,小声道:“指挥,这盐……哪来的?” 众人紧张又激动的望着李凌云。 李凌云也没打马虎眼,轻声道:“我制的。”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众人咽了咽口水,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 怪不得李凌云最近每过几天就会亲自去一趟徐县,回来时就会带着好些个袋子。 别人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他们这几人却是知道的,那里面装的都是盐巴。 之前还不理解他买这么多盐巴做什么,现在知道了,李凌云怕是很早之前就打算制盐了。 怪不得明知他们没多少银子了,李凌云依然敢让大伙儿一天吃三顿,还时常加肉。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没为缺粮担心过。 李凌云一一扫视过众人的脸,说道:“城内的情况不容乐观,咱们若不想落到刘鹤那样的地步,就必须要自救,如今自救的方法就在眼前,你们说说,咱们用还是不用。” 众人沉默。 贩卖私盐是死罪,一旦被发现,他们全完了。 可若不干,他们能否活过这个冬天还不一定呢。 良久,陈元德捏紧拳头开口:“我同意制盐,只是如何卖出去,还得仔细规划。” 李凌云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第一个同意的居然是憨厚稳重的陈元德。 他还以为这憨厚汉子会劝自己不要冒险行事呢。 那木见有人表态了,一拍桌子低声道:“他娘的干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老子就不信,朝廷如今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精力管咱们卖盐这事儿。” “干。” “干他娘的!” “我也同意干。” 大伙儿没犹豫多久,纷纷开口表态。 李凌云笑道:“好,那咱们准备准备,明天开始制盐。这事儿不宜让太多人知道,你们下去后选几个信得过的人过来接手这活儿。” 几人怀着忐忑的心点头。 李凌云继续道:“韩矿师在北山深处发现了一座铁矿,咱们营内的士兵缺少甲胄武器,想让营州送是不可能的,只能我们自己搞。” “我打算将这矿留着咱们自己开采,开采出来的铁料用来武装城内的士兵。文武,你明天带上几人去关内寻一些会打造甲胄的匠人,开高价将人挖过来。” 赵文武领命。 这个时代会制造甲胄的匠人都被官府网罗了,即使没被带走的,朝廷也严令他们从事甲胄的制作,一经发现就是死罪。 但是天下之大,民间总有一些大匠存在,只要钱到位,其中总有那么几个愿意冒险。 和平年间这样的人可能不多,但现在是什么世道?能活下去就已是万幸了,谁还管你朝廷允不允许。 “不管是挖铁矿还是制盐,这都是朝廷不允许的,咱们在没有自保能力前万不可将这事儿泄露出去。” “我想将现有的这座城池进行扩建,以后军属和其他人全在外城生活,这里专门用来士兵训练和生产各种咱们需要的东西。” 众人纷纷表示赞成李凌云的这一提议。 制盐和制作甲胄的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将城内的人迁出去有利于保密,这也是他们所希望的。 “那就先这样,明早你们带人直接去西南角那边集合,咱们在那里制盐。” 众人领命离开。 李凌云并没有说精盐制成了之后该如何卖出去,但大伙儿都没有问,盐都制出来了,还愁卖吗?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凌云去了西南角。 这一片原来都是民居,可李凌云在分房的时候将所有人都分到了北面那一片儿,所以这里倒是很安静。 他进入西南角时,看到那木等人都已经等在那里了,每人身边都带着两三个人。 见李凌云过来,那木说道:“指挥,这些都是咱们的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以放心用。” 李凌云点点头,带着众人去了最里面的一座院子。 第138章 回柳县 院子挺大,里面有三间正屋和四间偏房,偏房里已盘好了几个锅灶,上面放着一口口大锅。 地上也堆满了砍的整整齐齐的柴火。 墙角还放着许多盐袋子。 李凌云提过一袋盐,给大家演示了一遍制盐的过程。 大伙儿看着他制盐的手法都惊呆了,就这么几下,原本泛黄的盐就变白了?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孙婶子望着桶里倒出来的盐水,可惜道:“这水还没熬干呢,里面有不少盐,弃了多浪费啊。” 李凌云怕这些节俭惯了的大叔大婶们将水熬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做,切不可擅自做主。 几人虽然觉得浪费,却也知道剩下的那些盐水格外的苦,不能吃,便都说让他放心,他们会按要求行事。 李凌云看着他们操作了一遍,见几人都在严格按要求完成每一步动作,这才放下心来。 他强调道:“晚上这里得留人值守,女子不太方便,吃完晚饭就回去吧,男子每晚留下两人守着这里。一旦发现有人潜入或窥探,立刻敲击院内的大鼓,届时会有人来处理问题。” 几人点头应下。 从院子出来后李凌云又和韩天明去发现石灰石矿的地方看了看,石灰石矿就在地表,开采起来很方便。 制作水泥需要粘土和炼铁时产生的炉渣,这两者都好解决,粘土在十里外的大河沿岸可以挖掘,炉渣直接从北山运过来就行。 难的是如何将大块的矿石粉碎成小块儿,这是个苦力活儿,暂时只能由人工完成。 李凌云在矿山周围转了一圈,选了片相对平稳的地,让辛森带人来这边建造房舍。 房舍要先建起来,等挖矿和生产水泥的工人过来后直接可以住。 他自己也没闲着,带了一队老兵进北山深处,开始在铁矿附近建炼铁高炉。 这个时代用的炼铁炉都是矮炉,炼出来的铁杂质含量很高,韧性也不好,需要铁匠反复锻造才能用。 这也是为什么一斤铁料二十文,但是一把刀却要一两银子的原因。 但是用高炉炼出来的铁初始杂质相对较少,韧性方面也很不错,哪怕是现代,也在用高炉炼铁。 炼铁需要焦炭,李凌云又在高炉的不远处建了座炼焦炉。 一切准备就绪,等木材司和铁器司做好采矿设备后就可以开矿炼铁了。 目前为止,他在采矿事宜上花的钱不是很多,除了买铁料花了五百两,再就是买煤炭花了一百两银子。 制作水泥、炼铁都需要煤炭,这是个持续消耗的材料,李凌云希望能自给自足,但是韩天明带人在山上转了好几天,也没有发现煤矿。 昨天他又带着人进山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带来好消息。 李凌云从山上回来后去制盐的院子看了看,发现已经制出了两千斤精盐,全都装袋堆在西面上房内。 两千斤的量虽然不多,但也可以出手了。 他手上如今只剩了四百多两银子,得快点将这些精盐卖出去,回笼回笼资金。 第二天一早,李凌云装了一罐精盐,骑上马朝柳县而去。 傍晚时分抵达柳县,守城士兵认识他,连搜身都免了,直接放行。 按理来说,李凌云身为守捉使,是不能随意离开驻地的,但这点规则在老熟人面前自然是不需要太过计较了。 进城后他回家将东西放好,提上一张狼王皮去拜访杨浩。 军营的士兵见李凌云过来,都纷纷和他打招呼,得知李凌云找杨浩,有个士兵快速去营内通报。 李凌云和守门士兵闲聊几句,去通报的士兵就回来了,说杨浩让他进去。 李凌云和众人告别,进了军营。 杨浩见他过来,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去巫闾守捉城那种地方,精气神还能这么足。” 李凌云笑着回应:“总得想办法生存啊,颓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都尉,我那边别的没有,但是猛兽不少,前段时间打了一只狼王,我看这狼皮油光滑亮正适合都尉你,便给你送来了。” 杨浩望着李凌云递上来的狼皮,没好气道:“我看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 他说着接过狼皮展开,见上面并无破损,狼毛雪白,是一张不可多得的狼皮,便满意的收下了。 李凌云等他叠好狼皮放到桌子上后,才开口:“确实有件事儿想请都尉帮忙,不知咱们上次捉拿的那些山匪还在不在牢里?” “你想要那些山匪?”杨浩有些惊讶。 他听说安山并没有给李凌云送去多少粮草,两次总共才送了三百担,这点粮食要供应一千多人的嚼用已是十分艰难,很大可能他已经没粮了。 可听李凌云的意思,他还想将牢里的那帮山匪带走? 且不说自己会不会放人,就问他拿什么养? 那不是吃草的畜牲,是四百多张吃粮的嘴啊。 李凌云笑道:“确实是想让都尉行个方便,将这些人给我。实不相瞒,我在巫闾山发现了一处青石矿,想找些人帮我采矿。” 他并没有说发现铁矿的事,但他也没骗杨浩,他确实想将这些人带去巫闾山采石灰石矿。 杨浩迟疑道:“匪首和几个当家都被押送到营州去了,剩下的人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哪怕他们一天只吃一顿,那也是四百多张嘴,你养的过来吗?” 他一个手里有银子的人都在发愁怎么解决士兵的嚼用问题,李凌云在什么也没有的守捉城拿什么养这么多人? 李凌云说道:“暂时是有些困难,但是等青石矿开采出来后应该能勉强糊口。” “行,那你带人过来接收吧。”杨浩见他坚持,便没再说什么,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些人留在这里也是浪费粮食,既然李凌云想要,那就带走吧,还能给自己省点粮食。 李凌云朝他道谢,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他起身告辞,离开了军营。 第139章 一斤三百文 李凌云在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去了香满楼。 掌柜见到他有些意外,很快便笑着上前,热情道:“听说李指挥升任守捉使了,怎么有空到香满楼来?快请进。” 说着他将李凌云往楼上带。 李凌云朝他一拱手:“林掌柜,我有一桩买卖想和柳小姐商谈,不知能否帮我通传一声?” 掌柜似是早有预料,并未有丝毫惊讶,笑着说让李凌云稍等,他马上去通传。 李凌云在二楼雅间等了一会儿,掌柜来通知,说他家小姐在三楼等他。 还是原来的那间雅间,柳初月见李凌云推开门进来,起身笑道:“好久不见,恭喜你升任为守捉使了。” 李凌云摆摆手:“官职还是原来的官职,只是手里多了一帮大头兵罢了。柳小姐,我这次来是有桩买卖想和你谈,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柳初月见他一上来就谈生意,丝毫没有闲聊的意思,只好歇了叙旧的想法,让他坐下谈。 两人坐定,李凌云拿出盐罐子推到柳初月面前:“柳小姐,我想和你做的生意在这里,你看看能不能做。” 罐子是竹制的,看不清里面的东西,柳初月拧开盖子往里一瞧,脸色瞬间变了。 她惊骇的抬起头,想说什么又望了望紧闭的门,最终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开口:“这东西……你有多少?” 李凌云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除了刚开始有些震惊之外,并没有别的反应,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若柳初月表现出一丝丝害怕的意思,他都不会继续谈下去。 倒不是他心眼小,而是怕出意外。 好在柳初月虽是女子,胆识却比一般男子都大,哪怕是这种掉脑袋的事,她依然能安稳坐着和自己谈下去,可见也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有野心又有智商,最适合做这样的生意了。 他说道:“柳小姐想要多少我这里就有多少,只是需要时间生产。” 哪怕那卖私盐的人不卖了,他也能用海水制盐,所以,只要有人买,生产不是问题。 谈到生意,柳初月严肃了不少,她粘了一点竹罐里的盐送进嘴里。 咸味很足,苦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是上等精盐。 这样的盐几乎都是贡品。 哪怕有一部分能在宫外流通,那也是五品以上的大员和家财万贯的氏族才能享用的,普通老百姓估计见都没见过这样的盐。 这盐若能运去扬州洛阳或者京城,怕是会卖出天价。 她咽下舌尖分泌的汁液问道:“这东西不知李守捉准备怎么卖?” 李凌云伸出三根手指:“卖给柳小姐的货,一斤我只收三百文,至于你以什么价卖出去我不管。” 柳初月眼神微动,轻笑道:“李守捉这么卖可就亏了啊。” 这种盐的受众自然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达官显贵和地主老财。 能吃上贡盐,于他们而言不仅是口感上的享受,更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 这种钱很好挣的,哪怕价格再高,也有人愿意买。 李凌云只要三百文确实很便宜了,她原本以为他会要五百文。 “柳小姐,货我只收三百文,但我有个要求,还请你能替我保密货的来源。” 他现在虽然有一千兵,但财帛动人心,若有人知道精盐出于自己之手,那定会不遗余力的朝他出手。 而他这个小卡拉米目前根本禁不住各方势力的毒打。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在背地里悄悄发财。 柳初月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柳家主族在朝中军中都有势力,偷偷卖盐这事儿还是能进行的。 她也不希望别人知道盐是从李凌云这里来的,否则这买卖可就不止她柳家一家能做了。 这时林掌柜带人送了一桌西面上来,两人边吃边继续聊。 柳初月说道:“李守捉,不知你那里现在有多少货物?我什么时候可以带人去取货?” “目前有两千斤,柳小姐随时都可以派人去取。这第一次买卖,我希望柳小姐能以粮食和耕牛支付货钱。” 这两样东西都是他现在急需的,粮食还好说,耕牛不太好买,但这事对柳家来说应该不难。 “可以,我三天后派人去取货,这几天还请李指挥加派人手多生产一些货物,两千来斤实在有些少。” 李凌云点头应下:“我尽力,柳家车队来的时候货物量保证不会少于四千斤。” 那盐要经过反复提炼才能将苦味降到最低,李凌云暂时又不敢让太多人参与进来,所以速度慢了些。 不过若是晚上能加个班,三天后应该能凑够四千斤盐。 事情谈妥,李凌云没有继续久留,和柳初月道别后离开了香满楼。 芍药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跺跺脚低声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莽夫。” 柳初月轻轻瞥她一眼,芍药立刻闭上了嘴。 李凌云出了香满楼后快马加鞭返回守捉城,交代制盐的人加急生产,保证三天后能出四千斤盐。 几人一听李凌云已经将盐卖出去了,立刻来了精神,搅拌盐水的胳膊都多了几分力气。 李凌云让那木带了五百人去柳县接收那些山匪,他则再次去两处矿山瞧了瞧。 炼铁和烧石灰都需要大量的水,石灰矿离瀑布不远,又在地势低洼处,大伙儿已经合力引过来了一股水。 但是铁矿那边在北山深处,附近水源难寻,只能靠打深井取水。 他们没有能勘测地下水源的人才,只能不断试错。 似是上天保佑,李凌云去铁矿的第二天,他正跟着一队人在挖井,忽然不远处传来激动的大喊声:“出水了!出水了!” 通过几天的努力,大伙儿终于在一处山沟里挖出了水。 李凌云望着一个个满脸土灰的士兵和他们那开心的大笑声,心中也很高兴。 这群汉子在为了同一件事而努力,为了取得的成功而欢呼。 这种队伍的凝聚力是很强的,也是每一个领导者喜闻乐见甚至是求之不得的。 有士兵跑过来激动的汇报:“指挥,咱们挖到水了,可以采矿冶铁了!” 李凌云爽朗的笑:“好!大伙儿都辛苦了,今晚咱们吃干饭,烤肉!” 众人的欢呼声更大了。 第140章 柳初月来了 有了水源,李凌云开始教大家炼焦,从洗煤、配煤、捣固、炼焦到息焦,每一步都认真讲授。 大伙儿听的也很认真。对于以何种比例配煤的问题,李凌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一次次的不断尝试了。 他带着大伙儿将煤送入炼焦炉后才离开矿山返回守捉城。 守捉城内的城墙下已经堆满了石块,放不下的都堆到城外了。 当柳初月带着人来时,看到的就是被大石头围起来的守捉城。 城内情况不详,但是城外那一大片草地上的草已经被收割完,一些年轻人正在捆扎晒干的青草,有两辆马车在不停往城内运草。 远离守捉城,在快要看不见的南面,还有许多人在忙碌,似乎是在割远处的草。 不时有人从山上抬着木材或是背着装满石块的背篓下来,木材全抬进了城内,石块被倒在外面的空地上。 劳作的人们好奇的望着他们,见到他们身后马车上的粮食和最后面那一群耕牛,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 他们并没有耽误时间,卸下东西后再次转身上山,似乎脚步还稍微快了一点。 柳初月有些惊讶,这些人干着繁重的活计,但脸上却无一丝抱怨,像是在给自己家干活儿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她是见过百姓服徭役的,那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抗拒,根本不是现在这样的。 柳小五将一个刚卸了石头的年轻人叫过来,给他递了一块儿碎银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准备这么多石头又是要做什么用?” 那青年见对方出手阔绰,脸上染上笑意,认真解答道:“我们在背石头,这些石头过段时间要扩建城池用。” 柳小五惊讶道:\"扩建城池?谁?李凌云吗?\" “当然是我们李守捉了,他说了,现在的城池太小,咱们住的房屋也太旧,准备扩建城池给我们盖新房。” 柳小五抬高声音道:“你们都吃不饱肚子了,他还有钱扩建城池?!” 那年轻人听到这话立马就不满了,扬起脖子不服气道:“谁说我们吃不饱肚子的?我们一天吃三顿!三顿你知道嘛,而且几乎顿顿都有肉!” 柳小五切了声,小声嘀咕:“你就吹牛吧。” 他才不信李凌云能让这些人每天吃三顿呢,那还不将他吃垮了? 年轻人见他不信,丢下一句“爱信不信”就离开了。 柳初月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面前这座泥土夯实的低矮城墙,觉得那人说的未必不是真的,以那人的性格,看不上这破旧的城墙也是有可能的。 她没再四处观望,朝着城门口走去。 守城的士兵拦下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巫闾守捉城所为何事。\" 柳小五将自己的路引和照身帖一同递给那士兵,说道:“我们是柳县柳氏的人,给你们李守捉送粮食和耕牛来了。” 那士兵一听他说是柳家人,将手里的路引和照身帖又还给了柳小五,热情道:“原来是柳家人,我们李守捉说了,若柳家的人过来,可以不检查直接放行,你们进去吧。” 说罢他朝身边的同伴说道:“你们继续值守,我带他们去找李守捉。” 车队跟着他进城。 柳小五看着干净整洁的街道,有些不敢置信道:\"这里怎么这么干净?难道每天都有人打扫吗?\" 这里的街道上不见烂菜叶树枝等垃圾,就连到处可见的排泄物也不见一处,街道上也没有难闻的气味。 别说柳县比不上这里的卫生,就连营州城也没有这么干净。 这还是他印象中破败肮脏的守捉城吗? 那士兵见他难以置信的样子,骄傲道:“岂止是有人打扫,你有所不知,这都是咱们李守捉要求的,每条街的东西两头和中间都有茅房,咱们想解手了就去茅房上,谁若是敢在路上屙屎撒尿,就罚他一整天都没饭吃。” 其实守捉城就两条十字交叉的街,将整个城划分成了四片区域,整个城内街道上的茅房全加起来也就五个,但这五个茅房却解决了所有来不及跑回家如厕人的烦恼。 柳小五问道:“你们一天够辛苦了,他不让你们吃饭你们不闹啊?” 那士兵瞥了一眼柳小五,不满道:“李守捉说了,这些肥料都要留着外面那片农田开垦出来后施肥的,谁不去茅房屙屎撒尿就是在浪费肥料,浪费了肥料以后庄稼就长不好,那大家就得饿肚子,那人就是全城的罪人。” “罪人怎么有脸吃饭?再说了,又不是以后都不给吃饭,饿一顿又有什么关系?” 柳小五无语极了。 李凌云到底给这些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们这么维护他? 那士兵见他脸上不服气的表情,哼了一声不再和他说话。 一直将众人送到军营门口,他才不情不愿道:“到了,李守捉就在营内,你们进去吧,会有人带你们去找守捉使的。” 柳初月望着离军营不远处挂着“铁器司”“木材司”等牌子的院子,听着里面的打铁声和刨木头的声音,眼中露出一丝兴味。 她这个生意伙伴怕是比她想的还有野心啊。 李凌云接到通报说柳家人来了,便整理了一下着装出来,见营外居然站着柳初月,他有些意外道:“柳小姐亲自过来了?” 柳初月笑道:“小五第一次做这么大的买卖,我不放心,便亲自跟过来看看,李守捉不介意吧?” 柳小五撇撇嘴,认下了这个“第一次做这么大买卖”的锅。 李凌云笑道:“欢迎之至,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 ,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一套院子,柳小姐若不嫌弃,可以带着弟兄们去那边休息片刻,午饭马上就好了,等好了我让人来叫你们过来吃饭。” 柳初月轻轻点了点头:“也好,这里是五百担粮食和三十头耕牛,你验验货?” 李凌云笑道:“柳小姐我还是信得过的,不知这些东西作价几何?” “粮食价格偏高,一担已经涨到一两银子了,一头耕牛三十两,总共是一千四百两的货。” 其实粮价比一两银子还高,柳初月给李凌云打了个折,每担少收了二钱银子。 一千四百两银子能买四千六百七十斤盐,李凌云想着盐的储量,若柳初月他们住一晚的话也是能生产出来的,便没有再说什么,让人将粮食和耕牛都带进了军营。 他亲自将柳初月等人带去了准备好的院子休息。 第141章 学徒出师者,有奖。 院子不小,分前后两院,柳初月带着芍药和两个粗使婆子住进了后院,柳小五和车夫们住在了前院。 李凌云安排众人休息后去了木材司。 木材司只有两个木匠,正在努力将手腕粗的木材削成手把。 地上已经堆了四五十根削好的木材,但是这些量远不够装配铁锹锄头等工具的。 见李凌云过来,魏江停下手中的活儿打招呼:“李守捉,你怎么来了?” 李凌云笑道:“过来看看魏匠师和孙工,怎么样,忙的过来吗?” 魏江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还行,暂时能供应上铁器司的需求。” 李凌云见两人都是满身汗,比刚来那会儿憔悴沧桑了不少,可见都在努力干活儿,并没有偷懒。 但毕竟只有两个干活儿的人,哪怕他们再怎么认真努力,效率还是有些低。 等后期又要扩建城池又要开垦荒地时,他们俩根本忙不过来。 李凌云问魏江:“魏匠师,有没有打算收一些学徒?有他们帮忙打下手,你也不用这么累。” 魏江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我和小二暂时还能忙的过来,等以后忙不过来的时候再说吧。” 他没有儿子,孙二既是他的徒弟,也是以后给自己养老的人。 他们俩靠这门手艺生活,若再收些学徒,等他们学会木工后李凌云会不会将自己和孙二辞退? 毕竟他俩的工钱实在太高了,十两银子一个月,这价放眼整个大夏也属于很高的价了。 这样的高价谁不眼热?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魏江心中也有这样的顾虑。 李凌云见他坚持,没再说什么,叮嘱两人要劳逸结合、适当放松后离开了木材司。 从木材司出来,他转身去了铁器司。 铁器司正在热火朝天的生产矿车锄头等挖矿工具。 赤裸着上身打铁的汉子见李凌云过来,手里的铁锤挥舞的更加有力了。 许家三兄弟正在一旁指导学徒们如何将铁打出想要的形状。 许远伯见李凌云进来,怕他怪罪他们兄弟三人不打铁,忙捏了捏衣角紧张道:“守捉大人来了,咱们没偷懒,这些学徒的手艺还不精,我们想着给大伙儿指导指导,所以才停了手里的活儿。” 他那憨厚的脸上满是汗珠,眼中的忐忑很是明显。 许远仲和许远叔也停下指导,有些无措的望着李凌云。 李凌云找他们来就是为了给城里那帮忙碌的人打铁器用的。 他们却停了手里的活儿,在这里指导那帮学徒。 虽然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这些人尽快成长起来,可李凌云会不会这么认为就不知道了。 若他认为自己等人失职,那他们也没办法反驳。 毕竟自己三人确实没有锻造任何东西。 三人忐忑不安时,却见李凌云笑道:“你们三人能用心指导这些学徒,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气?” 三人见他说的真切,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可很快,许远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又紧张起来。 李凌云猜他以为自己这么说是想在这批学徒学成后辞退他们兄弟三人,所以才会紧张。 为了不让三人对自己的手艺有所保留,李凌云继续说道:“许匠师,你们好好培养这些学徒,教出一人,我就奖励你们十两银子。” 三人一听激动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他们在我李凌云手底下做事,他们工钱的百分之三归你们所有,算是他们为学艺交的学费。” 三人一听更加激动了。 许远伯努力压下激荡的心,大声道:“守捉大人放心,我们兄弟三人定会好好培养他们,早日让他们学成打铁技艺。” 十两银子的奖励固然吸引人,但李凌云说的第二句话更加让三人激动。 哪怕一个学徒学成后的工钱是一两银子,那他们也能分三十文钱。 一人三十文,若他们人培养十人呢?一百人呢?那就是三两银子。 哪怕以后他们三人老了,干不动了,有这三两银子打底,他们也能安度晚年。 当然,大伙儿学成后只有留在这里他们才有这样的收获。 如果这些人学成后离开了守捉城,那他们就分不到钱了。 不过三人并不是很担心这种结果,李凌云之前说了,等城池扩建完后他们这些为守捉城添砖加瓦的人都能分到一座院子。 大伙儿都将家安在这里了,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李凌云继续说道:“这制度不仅适用于铁器司,其他技术活都是这个标准。” 他望向那帮学徒,说道:“你们做学徒的也不要心里有疙瘩,我向你们保证,只要学有所成,能独立炼制铁器,那么你们的工钱每月不会低于三两银子。” “哪怕分出去百分之一,到手的钱依然比外面的铁匠高出不少,你们不会吃亏。” 这下整个铁器司的人都高兴了,要教的,要学的人都浑身充满了干劲。 李凌云没再打扰大家,勉励几句便离开了这里。 他前脚刚离开铁器司,后脚他说的话就传进了木材司和医舍。 魏江略一思索便对孙二说道:“你中午吃饭的时候给大伙儿说一声,我们木材司需要十个学徒,有天赋又想学木匠的年轻人可以来木材司报名。” 孙二问道:“师傅,何不多收一些学徒?” 魏江摇摇头:“既然要收人,自然要教他们掌握真本事,收的人多了,你我顾不过来,平白耽误了人家。” 孙二似是明白了师傅的意思,点了点头应下了。 另一边,一直只让那些帮忙采药的人晒药的何洪破天荒的开始给他们讲解各种药材的药理。 坚持帮忙采药的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少年,他们坚持帮何洪采药晒药无不是抱着有朝一日被何洪看上收为弟子的想法。 可是何洪平时绝不让大家接触药方,配药的时候也不允许大家进药房。 没想到现在居然愿意教他们药理了。 这让七八个选择留下来坚持帮何洪采药晒药的少年十分高兴。 第142章 瘦骨嶙峋的山匪 中午,饭做好后,李凌云让人去请柳初月等人过来用饭。 如今外面的房屋都已修缮好,军营的伙堂也搬了出去,新的伙堂在城北中心位置的一处大宅子里。 目前,不管是士兵还是军属都在那里吃饭。 李凌云专门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用来招待柳初月等人。 柳家人过来时饭已经出锅,很多排队的人已经打上饭蹲在墙角开始吃了。 柳小五望着大伙儿碗里的高梁饭和白菜炒肉,惊讶道:“还真的有肉哎,那个民夫没说谎。” 虽然那不是大块儿的肉,但是能让全城近两千人吃上干饭和肉菜已经十分难得了,这要是换成别人,别说是肉了,能喝上一碗稀粥就已经不错了。 怪不得那个民夫一心向着李凌云,原来他真能让他们吃饱饭。 这个时代,老百姓一年到头的忙碌不就是为了吃上一口饭嘛,如今虽然要不停劳作,但是能吃饱肚子,还是这么好的伙食,应该没有人不满足的吧。 只是他是不是也太过败家了,这一顿得吃掉多少粮食啊。 大伙儿一边吃着饭,一边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与向往。 听着那些充满希望的话语,柳初月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李凌云身上。 他此时正在与身边人聊天,那从容自信的神态很是不凡。 她挺佩服李凌云的,暂且不提他其他方面的过人之处,单是这笼络人心的本领,便足以胜过绝大多数人了。 他不仅能够口若悬河的朝众人说令人心驰神往的大话,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能力将自己所许下的诺言逐一兑现。 如此既有雄心壮志,又能脚踏实地去实现目标的人物,才称得上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就在这时,李凌云注意到了走进门的柳初月等人。 他忙起身,热情地将众人迎进了旁边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里。 屋内摆放着两张圆形餐桌,擦洗的很干净。 李凌云请柳初月、芍药以及柳小五三人坐在里面那张桌子上,然后招呼其余人纷纷落座于外面那张桌子。 待众人都坐稳之后,几位手脚麻利的妇人开始上菜。 菜式很简单,只有大米饭,白菜炒肉、清炒野菜、野韭菜炒鸡蛋和红烧野兔。 柳初月他们这一桌每样上了一份,另一桌上了两份。 出门在外,柳初月也没讲究男女大防,和大家一起吃饭。 她邀请李凌云坐下吃一点,李凌云想着得招待好自己的合伙人,便也没拒绝,坐在柳初月旁边的凳子上,招呼众人吃菜。 上菜的妇人们离开的时候偷偷打量着李凌云和柳初月,眼里都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李凌云热情的招呼众人,没看到那些妇人调侃的眼神。 但是柳初月看到了,那帮打量的眼神让她脸色发红。 不过她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吃自己碗里的饭。 芍药和柳小五对视一眼,轻叹口气低下头继续吃饭。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间桌上的食物被吃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李凌云将众人送回休息处,然后转身离开。 他正准备回军营,杜婶子却找了过来。 她将李凌云拉到一边小声道:“凌云啊,那个长的白白净净的漂亮小姑娘就是要买咱们的精盐的人吗?” 李凌云不明所以,点头道:“是啊,就是她要买咱们的盐。” 杜婶子抬眼打量着李凌云,眼神十分复杂。 李凌云不解道:“婶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凌云啊,婶子一直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看,虽然你现在当官了,但是有些话我还是想说,咱们做人不能忘本,小宁是你的结发妻,婶子希望你哪怕以后想多纳几房小的,也不要越过她去,知道吗?” ??? !!! 李凌云张了张嘴,半晌说道:“婶子放心,我李凌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他知道肯定是上菜的妇人在杜婶子面前嚼舌根了,所以她才会特意过来提点自己。 可他想说的是,柳初月是他的合伙人,也是目前他唯一的合伙人,他可不会在这段关系里掺入男女之情这种不稳定因素,杜婶子的担心完全多余。 杜婶子得到满意的答案也是松了口气,笑道:“我自然是信你的,行了,你忙吧,我也去忙了。” 她说罢朝着城南走去。 李凌云摇摇头,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可晚上他回到家,和安宁一番云雨后,她窝在李凌云怀里轻声开口:“来买盐的姑娘是你之前救的柳家的小姐吗?” 虽然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李凌云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话中的小心翼翼。 他伸手摸摸对方的脑袋,轻笑道:“是,她跟着来是不放心将这事交给手底下的人,而不是其他莫名其妙的原因,你别听那些婶子嚼舌根,他们都在胡说八道呢。” 安宁攀上李凌云的腰,将身子又往他怀里挤了挤,小声道:“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也没什么,你是男子,本就可以三啊……” 她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娇吟。 一夜荒唐。 第二天,李凌云扶着酸痛的腰,在芍药一个又一个白眼中送别了柳初月等人。 这天傍晚,那木带着杨浩给的四百八十位山匪抵达守捉城。 李凌云望着一帮瘦骨嶙峋的人,不免有些怀疑,自己跟杨浩要人的举动到底对不对。 这些人还能采矿吗? 他记得这些山匪被俘虏时,一个个都挺壮实的啊,怎么才过去了一个多月,他们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真想将这些人原路送回去。 但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们还有没有力气走二百里路回柳县,哪怕是能走回柳县,杨浩估计也不会要。 他叹口气,吩咐火堂的人给他们盛饭。 晚上吃的是糙米粥,一个个麻木不仁的山匪闻到食物的香味都来了精神。 等饭碗一送到手上,众人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那模样似是多久没吃过饭了似的。 第143章 杀人 以这些人的身体,是无法完成高强度的采矿工作的。 除非李凌云不顾忌他们的身体,使劲压榨他们,然后等人死了找个山沟一扔,倒是省事儿了。 可李凌云做不出这样的事,一是他前世所受的教育不允许,二来,这些都是免费劳动力,死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只能让他们先休息个四五天,恢复恢复精神后再上山。 现在焦炭还没烧好,晚几天去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有个男人吃完自己碗里的饭后左右瞧了瞧,见右边女人的碗里还有半碗粥,立刻伸手去抢。 那女人正小口喝着碗里的粥,看到有人想抢自己的食物,立刻死死抓住手上的碗,大声尖叫起来。 “你干什么!放手,这是我的饭!” 那男人扔下自己手上的空碗,双手用力抢过对方的碗,一口将里面的粥全倒进了自己嘴里。 女人见自己舍不得吃的粥居然被男人喝了,立刻哭嚎着扑上去撕打对方。 男人正在物色其他人手上的碗,冷不防被女人在脸上挠了几爪,立刻恼羞成怒。 他一脚将女人踹倒在地,抬脚用力往她身上踢,边踢边骂道:“日你娘的臭婊子敢打老子,看老子不踢死你。” 周围的人心惊胆战的望着他,没一个人敢上去拉架的。 这男人的身子骨比起其他人要强上不少,原本就是牢内的刺头,每次牢饭送来后他们都得给他匀一些之后才能吃饭。 长久的压迫致使他们不敢迁怒对方,只能无奈的望着男人揍那个女人。 女人蜷缩着身子,嘴里却不停问候着男人的祖宗十八代。 男人见状怒火更甚,脚上的力道更重了。 有个男人看不下去了,上前去拉那人:“李四,够了,再打下去她就要没命了!” 叫李四的男人一把推开对方,骂道:“王老六你少多管闲事,一个女人罢了,老子就算踹死了又能怎样。” 王老六人比较瘦小,被他这么一推,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他站起身说道:“李四你别忘了,王大丫的男人是为了山寨死的,你这么欺负他的遗孀,怎么对得起他?” 李四嘿嘿一笑:“我说王老六,你是不是看上王大丫这贱人了?” 王老六气的脸色通红,指着李四骂道:“你嘴巴少喷粪,我和大勇哥是兄弟,又怎么会干出对不起他的事!” “那你管什么闲事?老子今天就是要收拾这贱女人,你若敢阻止,老子连你一起揍。”说着他又抬脚朝女人身上踹。 李凌云朝伍素示意,伍素立刻带着两人上前,三两下将李四制服。 李四在踹王大丫的时候很嚣张,但是面对伍素几人立刻收敛了戾气,语气谦卑道:“官爷,官爷,小的再也不敢了,您轻点。” 伍素没理他,将人押到李凌云面前:“指挥,这人怎么处理?” 李凌云挥挥手,语气平淡道:“杀了吧。” 李四一听惊呆了,反应过来李凌云说了什么后立刻大喊道:“军爷饶命啊,军爷,我有用,我有用啊,我能帮你管好这帮人,大人,我有用啊!” 他为什么会当着李凌云等人的面抢女人的吃食,还出手教训对方? 目的就是想让这些大头兵看看,这里的所有人都怕自己。 按照常理,这些大头兵抓了自己后,只要自己态度放低一点,再说几句愿意替军爷效力的话。 这些人为了好管理他们,定会指定他管着这些泥腿子,自己怎么着也能混个小头目。 可是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李凌云戏谑的望着他:“想替我管着这帮矿工?” 李四忙点头:“大人,您放心,小人一定会管好他们,定不让任何一个人偷懒,更不会让任何人从矿山逃跑,大人,我能替你分忧啊!” “呵呵,可是本守捉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呢。” 李四脸上的表情一僵。 不是,不就一个女人吗?打了就打了呗,谁家男人不打女人?不打女人的男人还是男人吗? 就为了这么点小事犯得着杀自己吗? 虽然心中很鄙视李凌云,但他面上还是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说道:“军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打女人了,还请军爷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尽心尽力的为军爷效力,以报答军爷的活命之恩。” 李凌云弯下腰轻声道:“想要活命的机会?” 李四忙点头:“想。” “可我不想给。” 他直起身,朝伍素说道:“就在这里行刑,让大伙儿都看看,敢仗着自己身体好欺负其他人是什么下场。” 伍素领命,唰的抽出腰间长刀,朝着李四的脑袋砍去。 李四惊恐的望着李凌云,大声道:“大人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大人,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他是真的怕了。 若知道是这样的后果,他说什么都不会去抢王大丫的饭碗,更不会打她。 “大人,饶命啊,饶……” 随着咔嚓一声响,他奋力挣扎的身影顿住。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落地后滚了几圈不动了。 绯红的血雾四散开来,将地面染成了一片红。 李四被抓后一直观望的众人惊骇的望着地上的尸首,不敢相信作威作福惯了的李四居然就这么死了。 李凌云望向众人说道:“再敢有闹事者,这就是下场。” 人群鸦雀无声。 “我知道很多人想着,等上山后就伺机逃跑,我先说说你们的待遇,若说完后你们还想跑,那就凭本事逃跑,只要你能跑掉,也算你运气好。” 许多人眼神闪躲,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你们现在都是待罪之身,按理来说永远都脱不了罪人的身份,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恢复平民的身份,照身帖就登记在这座巫闾守捉城内。” 李凌云刚说完,安静的人群顿时喧闹起来。 有人激动的拉着身边人欢呼,有人不可置信的望着李凌云,也有人表现的无动于衷,似乎对这个条件并不是很在意。 第144章 灭口被抓 李凌云扫过众人的脸,继续开口:“只要你们兢兢业业的挖两年矿,便能获得平民身份。” 这下所有人都激动了,他们以为需要干个十年八年的才能消除戴罪之身,没想到居然只要两年。 若只是两年的话,谁都想恢复平民身份。 因为只有恢复了平民身份,他们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否则就只能被人看押着,一辈子都在山上挖矿。 “挖矿期间表现优秀的人还可以减少时间,更早获得身份。” 众人一听更激动了,看着倒是比刚来之时精神了不少。 人就怕活着没希望,但凡是有活下去的希望,谁愿意死呢? 有人鼓起勇气问道:“军爷,若两年后咱们不想继续挖矿了,可以离开吗?” 大家都很关心这个问题,若获得身份后还得继续挖矿,那这个平民身份好像也没多大用处。 李凌云点点头:“可以,获得平民身份的人若不想继续留在矿山,可以选择离开,继续留下的,和其他人享受同样的待遇,每月有二两银子的工钱。” 一听有二两银子的工钱,原本打算时间一到就离开的人又不愿意离开了。 这年头,一个月若能挣二两银子,那可是相当难得的。 李凌云也不去管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真心想留下来的,又有多少人心怀鬼胎。 他说完后便离开了,赵清河和安宁开始安排男女休息。 当晚,夜深人静时。 西北角的一座院子里,有人悄悄推开门,去了旁边的屋子。 屋内安睡的五人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 那人走到炕边,小声道:“都醒着呢吧?醒着的吱个声,咱们讨论讨论之前商量的那事儿。” 炕上的几人纷纷起身,其中一人叹口气:“那狗官以照身帖一诱,怕是很多原本商量好的人不愿意离开了。” “说实话,若两年后咱们真能拿到照身帖,留下也无不可。” “二麻子你在说什么屁话,咱们可是杀过人的,那狗官能放过我们?那些话不过是权宜之计,想留下我们给他免费挖矿罢了。” “牛三说的对,没杀过人的还好说,但是像咱们这样,参与了屠村的人想获得照身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倒不如跑了,找块儿风水宝地继续干咱们以前的勾当。” “李守捉并没有说杀过人的人不能获得照身帖,他甚至提都没有提这事儿,可见是不在乎我们的过去的。只要我们好好劳作,两年后定能获得新身份。” 叫牛三的男人气愤道:“二麻子你什么意思?这是要叛变?” 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了,等上山后一起逃跑。 听二麻子现在的意思,是打算留下来了? 那怎么行呢?万一他将消息泄露出去,他们还能跑掉吗? 牛三举起拳头就要揍二麻子,却被一旁的人拦了下来。 那人拍拍牛三的肩说道:“行了,麻子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兄弟,不至于反目成仇,他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只要不将咱们要逃走的消息泄露出去就行。” 二麻子闷声道:“我不走,但也不会出卖你们。” “好,那咱们兄弟五个走,你自己小心着些,别被那帮大头兵给欺负了。” 二麻子点点头:“尚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也保重。” 牛三臭着脸闷声道:“不走拉倒,你就是一辈子给人干活儿的命。” 说罢他朝尚宏说道:“我再去问问其他人,看他们什么打算。” 尚宏让他小心点,牛三点点头出去了。 尚宏朝其他几人说道:“没什么事儿了,都睡吧。” 几人又躺了下去。 两刻钟后,出去的牛三回来了,他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尚宏轻轻起身望向牛三,牛三点点头,拿出了身后的石头。 牛三走到二麻子头跟前,举起手上的石头狠狠朝他头上砸去。 石头即将落下的瞬间,二麻子一个翻身躲向了一边。 尚宏见状立刻向他扑去,牛三也再次举起石头砸向二麻子的脑袋。 二麻子迅速起身,一把抓住尚宏抓来的手,又侧头躲开牛三手里的石头,大声道:“尚宏、牛三,你们要干什么!” 尚宏没说话,抽出手一拳砸在二麻子脸上。 二麻子摔倒在炕上,被尚宏压在了身下。 牛三阴笑着开口:“二麻子,叛变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叛变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他说着举起手中的石头用力砸下。 却在这时,房门被大力踹开,一队士兵冲了进来。 二麻子见状立刻大喊道:“官爷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他话音刚落,头顶的石头落下,砸在了他脑袋上。 二麻子惨叫一声,捂着脑袋倒在了炕上。 幸好士兵闯进来的动静惊动了两人,牛三手上的力道减轻了不少,否则这一石头下去,二麻子估计当场就得死。 接连的破门声和惨叫声吵醒了熟睡的其余四人,他们不明所以的起身,看到扑过来的士兵,立刻怒气冲冲的望向二麻子。 “二麻子!你个狗娘养的不是说不告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二麻子已经晕了过去,而尚宏和牛三此刻已经绝望,颓丧的瘫在炕上。 伍素命人将二麻子送去了医舍,剩下的五人全捆了,押着去了院子里。 李凌云站在院内,面无表情的望着五人,而他身后,站着一些被吵醒的山匪。 见尚宏等人被押出来,众人脸上都有些难以置信。 尚宏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一个有担当的好人,大伙儿有什么困难,只要跟他说,他一定会尽力帮忙。 可就是这么个好心人居然伙同牛三想杀害二麻子? 二麻子可是叫尚宏为大哥的,尚宏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伍素上前问李凌云:“指挥,这些人怎么惩处?” 李凌云冷声道:“将所有矿工都叫醒,让他们来这里。” 伍素领命,带着几人去叫住的稍微远一些的人了。 那三个最后才醒的人哭求道:“军爷饶命啊,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没欺负二麻子啊大人。” “大人饶命,饶命啊,我们不跑了,我们好好挖矿,一定会好好挖矿。” “大人我错了,饶命啊。” 三人边磕头边求饶。 而尚宏和牛三却安静跪在地上,没开口说一句话。 两人知道,他们的死期到了,说再多话也无济于事。 第145章 处决、奖励 熟睡的众人被叫醒,大伙儿睡眼惺忪的来到指定的地方,等看到被绑成粽子的五人后,立刻清醒过来。 有人惊讶道:“尚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被绑起来了!” “这什么意思?尚大哥为人善良,为什么要将他绑起来?” “就是,你们凭什么无故绑人?快放了他们!” 这里有不少人受过尚宏的恩,这会儿见他被绑起来,都开始为他抱不平。 李凌云等人到齐后冷笑着开口:“想知道我为什么绑了你们口中的大善人尚大哥?你们不妨问问他,我为什么绑他。” 激动的人群听到这话纷纷望向尚宏。 有人问道:“尚大哥,他们为什么绑你?” 尚宏低着头没说话。 李凌云见状,笑道:“怎么,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 牛三呸了一声,说道:“谁没有胆量承认,不就是老子等人准备逃跑,被你们发现了吗?要我说,最卑鄙的人就是你,表面上对我们很放心,背地里却监视我们,你早就打算好了要拿我们开刀吧,所以才会暗中窥视我们。” 伍素见他不仅避重就轻的省略了杀二麻子的事,还打算转移话题,冷着脸说道:“哼,你们商量着如何逃跑,但是二麻子不想跟你们走,你和尚宏是怎么对人家的?” 他说着举起手上的石头:“这么大的石头,要不是我们进去的及时,二麻子就要被你们俩砸死了。” 众人看见伍素手上那沾了血迹的青色石头,都不可置信的望向尚宏。 尚大哥伙同牛三要杀二麻子? 二麻子可是很尊敬他的,还在山寨的时候,二麻子就整天跟在尚宏身后忙来忙去,后来他们被抓,二麻子和尚宏分在同一牢房,二麻子还将自己的牢饭分给他吃。 可他居然要杀二麻子? 有人不相信李凌云的话,皱眉问尚宏:“尚大哥,他是不是在撒谎,你怎么可能会干这样的事呢?” 他们实在不相信,心地善良的尚宏会对二麻子下死手。 尚宏没回答他的问题,抬头望向李凌云:“成王败寇,你要杀要刮我都无怨言,请不要再羞辱我们了。” 听他这么说,那三个后面才醒的人立刻大喊道:“尚宏,要杀二麻子的是你和牛三,跟我们可没有关系,你想死就去死,不要拉上我们!” 牛三嗤笑:“你们是没有参与杀二麻子,可是你们想和老子一起逃跑是事实吧?” “你放屁,我们就没想逃,你不要血口喷人。” “嘿嘿,你们到底想不想逃,问一问二麻子就知道了。” 三人怒目圆睁,破口大骂道:“牛三我日你老母!” 他这是想拉自己三人下水啊,这个心思歹毒的畜生,好歹是在一个山寨里讨过生活的,至于这样赶尽杀绝吗? 听到这儿,围观的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眼中善良的尚宏想杀了决定留下来的二麻子,结果被这帮士兵发现并拦了下来。 他们失望的望着尚宏,此时大家渐渐明白过来,若尚宏真的善良,怎么会上山当山匪呢?又怎么会接受二麻子那少得可怜的牢饭? 众人唾弃的眼神让尚宏很不自在,他再次朝李凌云开口:“别耽误大家休息的时间了,快点动手吧。” 李凌云点点头:“能坦然赴死,也算是个男人,那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说罢他朝伍素示意,伍素上前,抽出腰间的刀,一刀砍下了尚宏的脑袋。 鲜血溅在牛三等人的脸上,四人俱是脸色发白,牛三咽了咽口水闭上了眼,其他三人立刻哀嚎着求饶起来。 “大人饶命啊,我不跑了,不跑了。” “官爷,我知道错了,饶命啊。” “我不想死,我愿意挖矿,我愿意挖一辈子矿,求官爷饶命。” 李凌云沉声说道:“本官给过你们活命的机会,但你们不懂得珍惜,想跑出去继续当山匪,那就得承担失败的后果,逃跑失败,那就得死。” 伍素举起手中的刀朝牛三砍去。 牛三哈哈笑着,大声喊道:“你们都被狗官骗了,他根本不会给你们恢复平民身份,他在骗……” 他的话没说完,脑袋就被伍素砍了下来。 下面的众人狐疑的望向李凌云。 牛三说的是真的?李凌云根本没打算给他们新的照身贴吗? 他想骗大家给他挖矿? 李凌云等伍素解决掉其他三人后说道:“二麻子能在牛三等人的威胁下依然坚持留下来凭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换取照身贴,如此心性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本官很佩服他的为人,他是咱们的榜样,为此,我决定立刻给予他巫闾守捉城平民的身份,同时任命他为青石矿山第一大队大队长,负责管理五十个矿工,每月领二两银子的工钱。\" 原本将信将疑的人一听立刻喧闹起来。 二麻子一天矿都没有挖就获得了新身份? 李凌云说的话是真的,他们真的能通过努力重新拥有大夏平民的身份! 牛三怎么不找自己,若他们也坚定的选择留下,这会儿获得新身份的人里是不是也有他们的一份? 大伙儿都很嫉妒二麻子,但也是真心高兴,因为二麻子给大家打了个样,只要他们努力,以后是真的能获得新身份的。 李凌云望着下面人欣喜的样子,嘴角轻轻勾起。 牛三临死之前还想着给自己找麻烦,让大伙儿对他产生怀疑,从而增加管理难度。 他并没有辩驳牛三的话,因为不管自己如何否认,心中已经被埋下了怀疑种子的大伙儿都不会完全相信。 倒不如直接拉一个人出来,当场给这人他们想要的一切,让大家看清楚,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 有榜样在前,哪怕还有人心存怀疑,也会抱着希望一直努力下去。 他之所以让二麻子当大队长,也是想让他天天在大伙儿面前晃一晃,让大家时刻记得,只要他们努力,也能像二麻子这样获得自由。 不然时间长了,二麻子这事儿的影响力就要下降了。 等众人安静下来,他朝伍素说道:“伍队正,你去将登记城内人口的信息簿拿来,本官要将二麻子的信息登记造册。” 伍素领命而去。 第146章 采矿 不知是谁通知了二麻子他要成为第一个重新获得照身贴的人了这个消息,伍素还没来,二麻子先来了。 他一来就朝李凌云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谢大人给予我新身份,我二麻子发誓,我定会改过自新,此生再也不干打家劫舍的事。” 李凌云笑着将他扶起,关心道:“你头上有伤,小心伤口裂开了,我相信你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否则也不会让你担任青山矿的大队长。” 二麻子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道:“我一定好好监督大家挖矿,定不会辜负大人的信任。” “好,我信你,但你得先养好身子,像今天这样用力磕头的事可不能再做了。” 二麻子眼含热泪的点头。 下面观望的众人满眼羡慕的望着二麻子。 李守捉对二麻子可真好,他们真希望今天被打的是他们,这样他们也能像二麻子这样,不仅能重新获得平民身份,还能做矿监。 最最主要的是,有机会在李凌云面前表忠心,让他记住自己。 等伍素拿来花名册和笔墨,李凌云当着众人的面在册子上写下了二麻子的姓名。 二麻子原名王麻子,他不识字,但是认识自己的名字,摇曳的火把照亮了李凌云手里的册子,望着他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二麻子心中一阵轻松,难以名状的欢喜自他心口涌起。 李凌云吹干墨迹合上册子,对二麻子说道:“你的照身贴明天就能做出来,先回去休息吧,你这伤需要多休息。” “好。”二麻子朝李凌云鞠了一躬,脚步轻快的下去了。 李凌云又朝下面的人说道:“希望大家能将今天这事儿当成警钟,时刻牢记逃跑的代价。好了,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纷纷往回走,离开的时候还在热烈的讨论着二麻子的事。 李凌云让人将地上的尸体处理了,然后回去休息。 第二天午饭时,李凌云当着大伙儿的面,亲自将二麻子的照身贴递给了他。 二麻子激动的接过照身贴,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字。 他只认识自己的名字,其他诸如住址、样貌等内容一概不认识,但这不影响他一遍又一遍的打量手上这半掌宽的竹牌牌。 吃饭的众人看到他手上崭新的照身贴,感觉自己碗里的饭都不香了。 二麻子的事儿对大家的影响挺大,之后的几天里再没发生有人逃跑的事。 中和九年九月初九。 李凌云率领三百多位矿工上山,青石矿正式进入开采阶段。 从柳县来的山匪有四百一十人,其中壮年男人有三百人,妇女七十五人,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十五人,孩子二十人。 李凌云让老人孩子都留在了城里,剩下三百七十五人全部带上了山,男人分成了六个大队,每个大队五十人,由二麻子和五个老兵担任队长。 每个大队又分五个小队,由队里的人自己选小队长。 大队长不参与挖矿,他们的职责是监督矿工采矿,统计队内每人每天的挖矿数,解决队内各成员之间的矛盾。 小队长要挖矿,同时监督自己队员的挖矿情况。 女人只有七十五人,李凌云并没有给她们分队,而是让王大丫统领所有人,负责矿工们的一日三餐和衣服鞋袜的清洗缝补工作。 到达青石矿后,李凌云将大小队长都叫过来,开了个简短的会,除了强调安全问题,还讲了他们最为关心的减刑问题。 他要求大队内每天都要评比哪个小队采的矿最多,大队与大队之间每月也要比一比,看哪个队采矿最多。 排名第一的大队,全员减二十天刑期,排名第一的小队每人再减十天。 他这番安排让各位小队长积极性高涨。 若他们小队在每次的评比中都能得第一的话,只需要一年时间他们就能获得平民身份了! 这一刻,大伙儿都觉得自己减刑有望。 男人们高兴了,可是女人们却着急了,他们不挖矿,那就没了减刑的机会了啊。 王大丫忙问道:“李守捉,咱们怎么减刑?” “你们在闲暇之余也可以在附近挖野菜摘野果,或者帮城内的人编织草鞋背篓什么的,用这些东西来换取你们减刑的机会。” 王大丫听完满意了,她们别的不行,但是挖野菜编草鞋背篓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李凌云安排完山上的事后并没有离开,他看着矿工们开始动土挖矿,看着一筐筐的青石被砸成小块儿送上马车后,跟着车夫去了铁矿那边。 炼铁需要石灰石,所以那边开采出来的矿石先送到了铁矿这边来。 这边已经有二百老兵军属在挖矿了,挖出来的铁矿石都堆在山上,等石灰石和焦炭齐全后就可以炼铁。 这里的人都是老兵的家属,李凌云对他们比较放心,只留下了五十个老兵保护他们的安全。 但是青石矿那边的人都是一帮囚犯,跟他没有利益瓜葛,李凌云并不放心他们,在视察过铁矿后他又返回了青石矿。 青石矿这边正在热火朝天的开采矿石。 在六个大队长的监督下,六队人分别占领了一个方向开挖,每个人都很认真,手中的铁镐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将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矿石挖掘出来。 李凌云并没有放松,他召来陈东,让他带领五十老兵和二百新兵在青石矿周围巡逻。 一旦发现逃跑者,立刻逮捕。 天黑后众人结束挖矿,各大队长记好每小队挖了多少矿石后让大家去伙堂吃饭。 挖矿辛苦,李凌云并没有在吃食上克扣大家,晚上吃的都是加了肉的干饭。 劳累了一天的众人见到吃食,身上的疲惫顿时消散了不少。 晚上大家就睡在大通铺里,二十个人睡一张大炕,挤是挤了点,但是炕上都铺了草席,倒也不是很难受。 一连三天,李凌云都待在矿上,指导各位大小队长该如何管理自己的队伍。 三天后,挖矿事宜走上正轨,他才离开了矿山。 第147章 炼铁成功,水泥失败? 青石矿开采三天后,铁矿也进入了采矿炼铁这一步。 李凌云在矿山上指导大家炼铁。 大块儿的矿石被人力砸碎,铁矿石、石灰石和焦炭按比例混匀后装进炼铁炉内,封口、点火,开始烧矿。 李凌云望着温度越来越高的高炉,心中有些激动,不知道这第一次炼铁能不能成功。 他用的都是后世的方法和配比比例,应该不会失败。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流逝,军属们也没心思挖矿了,都聚集在高炉附近,紧张的观望着。 大家都很激动,若真能炼出铁来,那他们巫闾守捉城将再也不会是人人嫌弃的破落军城,到时候哪怕卖铁器,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众人又想起李凌云在他们刚来的时候说的话,只要大家好好干,他保证会让大家吃饱穿暖。 当时很多人都觉得他吹牛,但现在看来,这个牛怕是真的要实现了。 高悬的太阳渐渐西斜,李凌云估算了下时间,矿料大概烧了九个小时。 八九个小时差不多了,他让拉风箱的汉子停下了手上的活。 哪怕太阳已经下去了不少,但是周围的空气依然灼热,大伙儿擦着脸上的汗,紧张的望着铁炉。 他们都知道,这是要开炉取铁了。 能不能成功炼出铁,就在此刻! 李凌云亲自拿了根长长的铁钳打开了出铁口。 霎时,一股更加灼热的气息从出铁口传来,灰白泛红的铁水顺着出铁口涌出,流入了下方早已准备好的陶制大罐里。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哈哈哈,真的出铁了,我们炼出铁了!” 霎时间,到处都是大伙儿激动呐喊的声音。 跟着李凌云一起过来的许远伯望着罐中的铁水,激动道:“大人,这铁水的材质要比普通铁水高出不少啊,甚至比山西出的铁还要好上一筹。若用这种铁料锻造武器,成品定会比现在军中用的锋利不少。” 李凌云见真的出铁水了,心中也松了口气。至于许远博说的铁水材质更好的事,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高炉里的温度要比矮炉更高,产生的一氧化碳能更好的还原铁料中的铁,质量自然要好不少。 他朝许远伯说道:“许匠师,如今咱们能自己炼铁了,铁器司可就要忙起来了,你得为咱们守捉城多培养一些铁匠啊。” 许远伯忙不迭点头:“守捉大人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的培养打铁人才,好让他们快点为咱们守捉城的建设贡献力量。” 自从李凌云定下培养一个徒弟奖励十两银子的章程后,城内的各位匠人都在到处寻找天赋好的人培养。 如今那些闲着的十岁以下的孩童都被医舍和木材司瓜分完了。 也就是打铁需要有力气的人,否则他高低也要去抢几个孩子。 等出铁口再无铁水出来后,几个矿工将陶罐里的铁水舀进模具中,形成一块块铁料。 等这些铁料冷却下来,就可以运回守捉城制造各种铁器了。 炉内的温度降下来后,李凌云让人将矿渣清理出来,装车,准备明天运到青石矿去,用来生产水泥。 当晚,李凌云让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算是庆祝冶铁成功。 第二天,许远伯拉着冷却的铁料回了守捉城,李凌云交代辛森做好这里的防守工作,等下一批铁料炼成后送去守捉城。 他自己则带领几人拉着矿渣去了青石矿。 青石矿有陈东带人守着,暂时未出现逃跑的人。 李凌云在青石矿待了两天便将水泥制出来了。 青灰色的粉末让大家很不理解,这玩意儿不就是比平常土灰一点、细一点的土吗? 李凌云大费周章的将它弄出来有什么用? 还说这是扩建城池最关键的材料,可土这种东西哪里找不到?直接拿个筛子将土过滤几次,得到的不就是这么细的土了嘛? 陈东有些迟疑的问李凌云:“指挥,咱们是不是……失败了?” 李凌云摇摇头:“不知道,成功与否还得实验过后才能知道。” 大伙儿一听,心中很没底,有些人觉得可能真失败了,但是李凌云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才说“不好说”的。 大家善解人意的都没有再问下去。 李凌云让人提来一桶水,将一些沙子和水泥混匀后加水搅拌,等三种物质全部融合到一起后,将之装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制盒子里。 陈东拿了根棍子轻轻往上一戳,棍子戳进了里面。 他尴尬的抽出棍子,朝一旁的士兵轻轻摇了摇头。 这玩意儿的硬度连夯实的泥土都比不上,看来是真的失败了。 守捉为了制造这玩意儿有多努力他们是看在眼里的,此时见他失败,心里都有些难受。 大家都想安慰安慰李凌云,但见他强忍着失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又默默咽下了想说的话。 算了,守捉不想让大家看出他的失落,那他们就装作不知道实验失败了的事吧。 李凌云洗干净手,朝众人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大家吃完晚饭就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巡山呢。” 说罢他朝远处观望的众位矿工说道:“你们也一样,快去吃饭,吃完就早点睡,明天还得采矿。” 众人默默的转头去吃饭了。 有人想问他,实验都失败了,他们还有必要继续采矿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李凌云是打算向外出售矿石,所以才让他们继续采矿的。 于是大家很默契的没有开口。 李凌云不知道大家所想,他在伙堂吃了两大碗饭,消食片刻后拿着长刀去一旁的空地上练习刀术。 哪怕再忙,他也没落下刀箭和拳术的练习。 他发现将军体拳融入长刀中后,不管是出刀力度还是角度,都比他原来毫无章法的劈砍要强上不少。 他练习的时候手上用了不少力,手里的长刀在空中挥舞,发出阵阵破空声。 陈东和一众士兵站在远处默默望着他。 有人小声道:“指挥他……没事吧?” “实验失败他比谁都难受,咱们别打扰他,让他好好发泄一番吧。” 第148章 挖地基 李凌云练了半个时辰的刀,又打了两刻钟的拳后,冲了个澡去休息了。 等李凌云走了之后,陈东等人才从阴暗处走出来。 有个士兵小声道:“可算是停下来了,队长,他这是发泄完了吧?” 陈东叹口气:“希望吧。” 这事儿对指挥的打击很大,能不能振作起来就看他自己了。 “好了,都去睡吧,明早还得巡逻呢。”陈东说着回了屋。 众人叹口气,回屋睡觉。 李凌云不知道大家心中所想,若知道定然会笑死。 他还以为他们躲在暗处是想偷师,所以才多练了两刻钟的刀术,以便让他们看清。 若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出事才在暗处窥探的,他说什么也得笑骂几句。 水泥的配方自己心中有数,各成分大致的比例他也记得,怎么可能会烧制失败? 退一万步讲,哪怕这次失败了,找出失败的原因重来就可以了,这事儿有什么好郁闷的呢?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饭时,陈东等人观察着李凌云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都暗自松了口气。 看来睡了一觉后指挥的气也顺了。 陈东小心道:“指挥,你今天回守捉城吗?” 李凌云想着铁和水泥都搞出来了,下一步该扩建城池了,这是个大工程,得由他亲自指挥,便说道:“今天得回去,你看好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第一时间来找我汇报。” 陈东点头,说道:“指挥放心,我会看好这里,那您吃完饭就回去吧。” 李凌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着急的想让自己回去,平时不是巴不得自己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的吗? 他还没看水泥的效果呢,若效果不好还得调整配料比例,怎么能吃完饭就回去呢。 想到这儿他说道:“不急,还不知道昨晚的水泥放了一晚后有什么效果,我看完之后再回。” 陈东想让他快点回,就是不想让他继续再想这事儿。但见他根本没放下这事儿,只能叹口气闭上了嘴。 罢了,就让他看一眼吧,也好让他死心。 李凌云吃完饭去了昨晚放水泥的地方,木制的匣子里,混凝土已经定型,他用木棍使劲戳了戳,混凝土表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小点,周围的混凝土并没有被撬起。 李凌云满意的点点头,按这个硬度来看,再过个一两天,等混凝土彻底干透后,效果应该很好。 不错不错,可以批量生产了。 陈东等人远远望着李凌云,见他居然在笑,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看来指挥被气的不轻,这都被气笑了。 李凌云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见水泥制作成功,去烧水泥的地方让人继续按自己给的配方烧料后便离开了青石山。 等他一走,陈东便带着众人来到李凌云之前站的地方,见青灰色的已经没了多少水分的那块儿泥还在地上放着,没好气的一脚踢向它,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个没用的玩意儿……啊!” 话未说完,他抱起右脚惨叫起来。 众人见他五官皱在一起,单脚不停在地上跳动,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忙扶着他坐到了一旁。 “队长,你怎么了?” 陈东小心翼翼的脱下鞋袜,见大脚指通红通红的,仿佛断了一般。 他揉着脚趾头缓了好一会儿,那股钻心的疼痛才减轻了一些。 他指着那块混凝土朝一旁的人说道:“快去看看那块儿泥土里有什么,怎么那么硬。” 硬? 有人将信将疑的踢了踢,发现它确实很硬! 他忙将上面的木片拆掉,拿起一旁的石头朝上砸去,那块砖头似的泥疙瘩居然没被砸裂! 他不信邪的又试了一遍,发现那泥砖依然没有断,只在石头接触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凹痕。 他惊喜道:“队长,成功了,指挥做的水泥成功了,这玩意儿比砖块还硬!” 大伙儿都看到了他拿石头砸这东西的过程,此时也十分高兴。 有人惊喜道:“如果咱们的新城用这玩意儿建造,那敌人拿什么攻城?哪怕将撞木撞烂,也不可能推倒哪怕一丈城墙啊。” “那以后咱们这座守捉城可不就变成铜墙铁壁了嘛,只要咱们不想让人进城,那么哪怕来十万人,他们也攻不进来啊。” “啧啧啧,还以为指挥是因为实验失败才那么用力练刀的,现在看来,他应该是知道水泥制成功了,心中的激动无处发泄,所以才会通过舞刀来抒发情绪的。” 众人赞同的点头。 李凌云下山后马不停蹄的组织人手开始挖新城的地基。 新城的规划图他早就画好了,是一个长宽都为五里的正方形城池。 守捉城东面不远处就是巫闾山,李凌云在设计新城时,规划的是往东和南都只扩建五百米,身剩下的长度都往西和北扩。 如此一来,扩建后的新城正好将老城包在东南面,也不影响城内其他片区的规划。 众人一听终于不用再背石料和砍木材了,心中都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们天天不是在砍树就是在背石料,尽管每天吃的不错,也依然让人疲惫不堪。 虽然挖地基也需要出不少力气,但是比砍树和背石头轻松一点,至少他们不用一趟一趟的来回跑了。 李凌云用石灰勾出城墙的长宽,让人根据自己画的两条线挖掘地基。 成车的铁锹铁镐等工具从铁器司和木材司运出,出了城后分到各军人军属手里,大家拿着工具,去分配给自己的地段挖地基。 新城的地基李凌云打算只挖八米宽就可以了,混凝土的城墙要比黄土夯实的城墙坚固很多,哪怕只有八米宽,敌方也不可能推翻。 至于深度,挖个两米多深就差不多了。混凝土干燥后都是连在一起的,哪怕只有两米深,也不可能被敌军挖塌,没必要挖很深的地基。 众人拿着工具在忙碌的挖地基,李凌云见大伙儿都在按部就班的挖土,便转身去了铁器司。 如今城墙已开始扩建,开垦荒地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现有的犁铧太费人力物力,不适用,他准备让许远伯三兄弟生产一些曲辕犁出来,快到冬天时开垦荒地用。 第149章 赵文武回来了 中和九年九月三十,柳氏的车队在柳小五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了巫闾守捉城。 当他看到外面那热火朝天的挖地基的场景时,惊的张大了嘴。 李凌云居然真的在扩建守捉城,而且还扩了好几倍! 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要稍稍将城墙加高一点就可以了,干嘛要耗费人力物力财力扩建? 就算将城池建设的再大,没人来住还不是没什么用吗? 这个地方和渤国只隔着一座山的距离,对方若是选择入侵大夏,这座城是最先被攻占的,这里又离徐县柳县那么远,没人愿意来这里。 李凌云选择在扩建城池这种没用的东西上浪费钱粮,可真是不太明智的选择。 李凌云正在视察众人挖地基的情况,见柳家车队过来,知道他们是来拉盐了,便拍拍手上的土上前迎接。 “柳管事,这次由你负责接货啊,快里边请。”他说着将车队往城内迎。 柳小五回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同朝城内走去。 边走他边说道:“小姐去魏州了,让我来接货,李守捉,不知这次有多少货啊?” 李凌云笑道:“不少,足有一万斤。”上次柳初月离开后,李凌云又找了几位比较可靠的人来制盐,产量上有所提升。 柳小五眼神一亮。 上次的盐被小姐带去了魏州,听说价格异常的高,到了一盐难求的地步。 前几天小姐来信,让他们快点去巫闾守捉城接货,并让他转告李凌云,希望能多生产一些盐出来。 他还准备催一催呢,现在看来,不用自己催,李凌云自己就增加了人手。 不过一万斤看似多,实际上也没多少,还得加紧时间制取更多的盐才行啊。 想到这儿他对李凌云说道:“李守捉,一万斤还是有些少,小姐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加派人手,生产出更多的货来。” 虽然大夏现在风雨飘摇,很多老百姓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是有钱人同样多如过江之鲫。 一万斤盐连魏州都不够分呢,更不要说全国了。 李凌云一听便明白了,柳家应该在盐上赚了不少。 不过他也没感觉嫉妒,自己没有销路,私自将盐带到关内贩卖的话很难找到不被人觊觎的办法。 而现在,自己只负责生产,生产出来的货直接卖给柳家,他们负责分销,这是一种共赢的方法。 李凌云本想留柳小五吃饭,但他说柳初月要货要的急,他得快点回去。 李凌云无奈,只好将人带去了制盐的地方。 已经制好的盐有一万零五百斤左右,柳小五连零头也没放过,全部让人抬上了马车。 一万零五百斤盐总共三千一百五十两银子,这次柳小五又运来了一千石粮食,花费一千两银子,他结算了剩下的钱,然后又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守捉城。 离开之前他思索良久,还是小声道:“李守捉,扩建这城不划算,不如将原来的老城墙稍稍加高一些,这样能省下不少钱粮。” 李凌云笑笑,感谢他的好意提醒,但并没有停工的打算。 柳小五见状,无奈的摇摇头,带着人离开了。 城内又多了一千石粮食,这让大家很高兴,也很安心。 有这些粮食在,他们就不会饿肚子,至少接下来的一年内,他们不会挨饿了。 虽然现在干活儿辛苦,但是吃的也好啊,一天两顿干饭,早晨虽然是粥,但是窝窝头给的足,大伙儿都能吃饱。 大家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干起活儿来也很卖力,不过几天时间,新城的地基就挖了近一米深。 挖出来的土堆在不远处,形成一座座大大的土堆。 这些土也没被浪费,李凌云让人在东南角建了一座砖窑,这些泥土经过筛选,将石头去除后可以用来烧砖。 砖块今年用不上,但是明年城内要建不少房屋,用砖的地方多着呢。 这天傍晚,李凌云吃完饭,准备练拳的时候,有士兵来报,说赵文武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二三十个男女老少。 李凌云一喜,顾不上练拳了,忙朝着西城门走去。 赵文武是去关内搜罗匠人的,如今带着人回来,应该是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人。 他抵达城门口时,值守的士兵已经检查完了那帮男女的身份,他们正在赵文武的带领下往城内走。 赵文武看到李凌云,快走几步上前,激动道:“指挥,我回来了,幸不辱命,找到了三位会制作甲胄的老匠人,他们举家跟随我来了这里。” 李凌云扫过众人的脸,皱眉道:“出去的这一个月你们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一个个都瘦了这么多?” 众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赵文武笑道:“瘦点好,瘦了身子灵活一些。” 如今关内到处都不太平,他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次山匪和作乱的百姓,很多地方的店铺都关了,他们有时候两三天都吃不上一顿饭,瘦了也正常。 好几次遇到危险时,大伙儿都以为他们回不来了,有时候他们也在想,冒着危险出来寻人到底值不值当。 但是李凌云这句话让他们觉得这一个月的时间没有白忙活,他们干的事是有意义的。 李凌云笑道:“你们以后是要上战场杀敌的,可不能太瘦了,这次你们都立了大功,每人奖励十两银子和十担粮食,外加休息三天。” 几人一听眼睛都亮了,这次去关内,他们看过太多食不果腹的人饿的将草根掘出来吃,那一刻,他们深刻意识到粮食的重要性。 李凌云赏的十担粮食对他们来说,比十两银子更能让人安心。 众人齐齐朝李凌云道谢。 赵文武指着身后的三位老者说道:“指挥,我找到了三位会制作甲胄的老匠人,都是河南人士。这位年长的叫张文一,剩下两位是李二牛和松山。他们身后的是他们的家眷。” 李凌云望向三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汉,身子骨很是瘦削,背都已经弯曲,显然已经没力气打铁了。 第150章 三个匠师 三人见李凌云望着他们半天不说话,心中都忐忑起来。 他们身后的男女老少更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凌云。 张文一犹犹豫豫的站出来,小心道:“大人,咱们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能拎的动铁锤的,您放心,咱们不说别的,至少一月能造出一副甲胄来。” 李凌云皱起眉头道:“你们三人六十多岁了吧?这年龄也实在太大了,本守捉有些怀疑,你们有力气锻造铁料吗??” 三人急了,李二牛大声道:“大人,我们能行的,我们保证每个月每人都能制作一副甲胄出来,若完不成,任你处置。” “是啊大人,别看咱们老了,可咱们身上还有一把子力气,可以继续劳作的。” “大人,求您收留下我们吧,我们没地方去了啊。” 他们看到了,这里无论是士兵还是老百姓,一个个都面色红润,一看就是不差吃喝的主,不像关内的老百姓,经过起义军的搜刮,吃饱饭已成奢望。 若李凌云不收他们,那他们就只能返回关内,那里已经没有他们的家了,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张文一身边站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他见李凌云一直不说话,揪着张文一的衣角怯生生道:“我可以砍柴喂猪下地干活,只吃一点点粮食。” 李凌云望向他,他捏紧手中的衣角,紧张的望着李凌云。 张文一忙说道:“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大人莫怪。” 李凌云问道:“这是你孙子?” “正是草民的大孙子,张狗蛋,今年八岁了。” 李凌云有些讶异,这孩子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没想到已经八岁了。 他叹口气,说道:“张匠师,李匠师,孙匠师,你们三人的年纪实在太大,我也不忍心让你们太过劳累,这样吧,我派几个人跟着你们学习制作甲胄的方法,你们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指挥他们干活儿,怎么样?” 三人一听有些犹豫。 他们算是清楚了李凌云的用意,说了那么多,说到底就是想让自己三人帮他培养能制作甲胄的人。 可赵文武找到他们的时候只说了让三人帮忙打造甲胄,他会提供他们及其家人的一日三餐。而且他们每月还有十两银子的工钱。 但是他没有说来了之后要将自己吃饭的手艺传他人啊。 李凌云见几人不说话,笑道:“你们不用担心,赵文武对你们说的话全部算数,我也没有强迫你们的意思,愿不愿意带徒弟由你们自己决定,不管愿不愿意带新人,你们都能留下。” 三人一听松了口气。 他们正准备说暂时先不带徒弟,可三人还没开口,便听李凌云说道:“你们每带出一个徒弟,便有十两银子的奖励,徒弟出师后每月还能给你们三十文钱的孝敬。你们考虑考虑,看要不要收几个徒弟。” “草民愿为大人效力,大人放心,草民定当认真培养每一个学艺之人,不让大人失望。” “草民也愿意收几个徒弟,替大人分忧。” “我也一样。” 三人都改了原先的想法,愿意带几个徒弟了。 李凌云笑道:“三位匠师仁义,凌云佩服。远道而来都饿坏了吧,走,我带你们去吃饭。” 听到吃饭,大家眼中都流露出欣喜,脚步轻快的跟上了李凌云。 李凌云带他们去伙堂,让打饭的婶子们给这些人每人盛了一碗饭,还贴心的给打了一碗温开水。 众人端着满满一大碗干饭,看着饭上炒的油汪汪的野菜和星星点点的肉丁,口中不停分泌出唾液。 张狗蛋紧紧抓着碗,仰起头望着他娘,不敢置信道:“娘,这是我一个人的吗?咱们能吃吗?” 他娘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是你一个人的,能吃,快吃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狗蛋立刻拿着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李凌云怕他被噎着,端起水碗让他喝点水再吃。 张狗蛋有些怕李凌云,他依依不舍的停下进食的动作,接过递来的水碗喝了几口。 张文一等一众人望着李凌云的动作,心中都有些热。 李凌云不但没有嫌弃他们,反而还贴心的给狗蛋递水,可见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在这样的人手下讨生活,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吃完饭,李凌云让赵清河安排他们休息,他则和赵文武去了书房。 两人坐定,李凌云问他:“文武,关内现在什么情况?” 赵文武眉头紧皱,斟酌一番后说道:“凌云哥,我们没去太远的地方,就在山东河南等地转了转,这些地方都被起义军搜刮过,起义军走后,山匪、地痞等又搜刮了一遍,如今整个河南道惨不忍睹啊。” 李凌云叹口气,每当朝代更迭的时候,最受苦的就是底层老百姓。 他们大多生活在镇上或村里,得不到官府的保护,战乱来临时连城内都进不去,这就导致但凡有人劫掠,首先遭殃的就是老百姓。 再加上朝廷不作为,并没有及时平定叛乱,导致山匪地痞横行,让本就受苦受难的老百姓的日子更加难过。 这种情况下,不用赵文武说,李凌云也能猜出来,河南道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如今还能吃草根啃树皮,但是这些东西吃完后吃什么? “易子而食”这四个字出现在李凌云脑海中时,着实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问道:“你们回来的时候,榆关那边什么情况,把守的严吗?” “很严,榆关那儿聚集了不少逃难的老百姓,想到营州来讨生活,但是榆关守卫不让他们出关。我们是乘坐私船偷偷从海上过来的,否则无法将这一百来号人带过来。” 看来安山是不打算让那些逃难的人闯进营州来啊。 若没有外来援助,营州本州的粮食储备确实养不起大批的难民,一旦让他们进入营州,营州必乱。 这里是安山的大本营,他绝不会让这个地方乱起来。 看来,今年这座守捉城只能建起个围墙了。 第151章 李家人作妖 李凌云并没有将张文一三人安排在铁器司,而是将他们都送去了铁矿,在那里重新建造了一座铁器司,专门生产甲胄。 他给三人每人安排了两个老兵,帮他们干活儿的同时学习手艺。 等事情都安顿好后李凌云离开矿山回城。 回来后他并没有进城,而是绕着新城开始查看地基的挖掘情况。 地基越往下越不好挖,要想办法将下面的大石头撬出来,挖掘的土也要装筐提出去倒到远处。如此一来费时费力,一天下来所有人都累的不想多说话。 李凌云体谅他们的辛苦,别的没办法,只能在伙食上下功夫,每顿饭都有肉有菜,尽量让所有人吃饱吃好。 两万米的地基靠全城的百姓和新兵挖掘,每人差不多分了二十米的距离,家中有多个壮劳力的就都分到了一起,有那干活儿快的可以帮一帮慢的。 李凌云下了马绕着地基往前走,干活儿的人见他过来,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有个年长的大叔说道:“李守捉,你不用天天往这儿跑,咱们定会按照你的要求将地基挖好,不会耽误了建城墙的时间。你刚从山上下来,辛苦的很,回去休息吧。” 前段时间李凌云几乎天天都要绕着地基巡视一圈,这刚从山上下来就又过来巡视,也很辛苦的。 李凌云笑道:“我对你们自然是放心的,至于说辛苦,这里最辛苦的还是你们。” “我们这也是在给自己干活儿,没什么辛苦的,大伙儿都乐意。” 李凌云说过,等新城建出来,每个为新城建设出过力的家庭都能分到一套房子,家中成年的男子分出来单过还能再分一套。他们现在虽然辛苦,但为了新房也能坚持下来。 李凌云笑着闲聊几句,便继续向前走。 此时的地基已经挖了一米五左右了,再忙个两三天就能挖好,到时候用水泥和石头建城,不需要夯土,速度要比建土城墙快上不少,在冬雪来临之际定能将城墙建好。 到时候大伙儿就能歇息歇息了。 他边走边思考着冬天来临之后城内百姓的取暖问题,却在这时听到有人小声朝他打招呼:“李守捉好。” 李凌云皱眉,怎么是女人的声音? 挖地基是个苦力活儿,他并没有安排女人,选的都是新兵和男丁。 他抬眼朝说话之人望去,待看清说话之人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坑里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她身边还有一个和她年纪不相上下的男人,这两人他都认识,是张文一的儿子张灿和儿媳王果儿。 跟着赵文武来的这三家人身体都很虚弱,李凌云暂时没给他们安排工作,想的是让他们缓几天再干活。 哪怕是张文一三人,李凌云也并没有让他们立刻开始制造甲胄,而是先让他们指导士兵打铁,等过几天再开始制作。 张灿的身子骨不是很好,瘦的都快皮包骨了,按理来说应该在家休息,怎么跑这里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媳妇一起来挖地基? 若他记的没错的话,这一段路应该是他那个便宜大伯和堂哥负责的吧,他们俩去哪了? 他沉声道:“你们怎么在这里?李成才和李大山呢?” 张灿低着头,嘟囔了半天,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倒是王果儿怯生生的开口:“我们……我们在帮李叔挖地基,他们……他们在城里。” 李凌云脸色一黑。 这父子俩趁自己不在居然找帮手干活,这也就罢了,别人在帮他们挖地基,可他俩倒好,跑回城去休息了。 他冷声道:“你们俩上来,让李大山他们自己来干。” 张灿本就虚弱,这干了几天活儿,脸色蜡黄蜡黄的,拿着铁锹的手都在发颤,这样下去,他非得将自己的命交代在这里不可。 他原本想着,有自己的命令,这两人应该会上来,可谁知两人听到他的话纷纷摇头,张灿咳嗽两声虚弱的开口:“李指挥,我能干活儿,我挖起地基来很快的。” 为了证明自己挖的快,他拿着铁锹用力朝地上踩去,谁知铁锹尖却被掩埋在土里的石头一搁,铁锹打滑的时候将他整个人带倒在地。 王果儿忙将他扶起来,一边拍打他身上的土一边哀声道:“李指挥,娃他爹只是没站稳,他能挖地基的,我也能挖,真的。” 李凌云阴沉着脸,沉声道:“李家父子威胁你们了?” 或许有人会心善的帮别人干活,但是绝没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替他人无偿劳动。 王灿的身子有多虚弱,王果儿比谁都清楚,可就算这样,她还打算继续和自己的男人在这里挖地基,若说这其中没有蹊跷,说出去都没人信。 他们俩之所以不愿意离开这里,怕是被李家父子威胁了,除此之外,李凌云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留下。 张灿听到李凌云的话面色一变,忙摇头道:“没有,他们没有威胁我们,是我们自愿留下来帮忙的。” 李凌云冷了声音:“我是这座城的守捉使,是这里最大的官,能为你们做主的只有我,既然你们愿意留在这里,那便留着吧。” 说罢他继续朝前走。 两边围观的百姓见状都握紧手上的铁锹继续干活儿。 王果儿看着虚弱的丈夫,咬咬牙砰的跪在了地上:“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来这里实非我们所愿,是李家父子逼我们的啊。” 李凌云停下脚步转头:“怎么回事?” “大人,我……我说了你能不能不要赶我们走?” 李凌云走回去,说道:“你们来了守捉城,就是守捉城的一份子,只要不做犯法的事,没人会赶你们走,起来吧,上来说话。” 王果儿听李凌云说不会赶他们走,眼中迸发出喜意,扶着一旁同样欣喜的张灿爬出了坑。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张果儿小声道:“三天前您带走我公爹后,李大山就来了我家,让我相公去替他们父子俩干活。” “我相公在三年前溺过水,虽然被救上来了,但是却落下了病根,身子骨一直很弱,我自然不愿意让他来干活儿,便回绝了李大山。” 第152章 岳父一家也有份儿 “可谁知李大山却说城内所有人都得干活,不干活儿的人会被赶出城,我们如果不去挖地基,他就让你将我们都赶走。 我们不相信他的话,可他却说他爹是你大伯,让不让我们在城里待下去是他一句话的事。 我们一打听,发现他们真是你大伯和堂哥,怕你回来后他们让你赶走我们,便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李凌云皱眉:“这种事儿你们怎么不找赵叔反映?” 管理这些百姓的事是赵清河和安宁在负责,按理来说这事儿应该找赵清河才是,可他们却一声不吭的跑来这里挖地基了。 王果儿带着哭腔说道:“李大山说,这事儿我们不能反对,否则让别人知道我们不尊重你大伯,那就是在打你的脸,你一定会找个由头将我们都赶出去。” “他还说了,哪怕你明面上不好赶人,也会指使他暗中对付我们,到时候我们会更惨。” 李凌云脸色难看,他为了留下这帮百姓,苛待他们的事是一点儿也没做。 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大伯和堂哥却在背地里死命的坏自己的名声,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他朝城墙上值守的士兵说道:“去,将李家父子叫来,再去个人,到青石矿上将李小山叫过来。” 两个士兵领命,一人去找李成才和李大山,另一人骑上战马快速朝着青石矿跑去。 不一会儿,李成才父子俩着急忙慌的走了过来,见真的是李凌云回来了,两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李成才快步走上前,笑道:“凌云回来了?出去几天累坏了吧,快回城休息休息。”他说着就要上手来拉李凌云。 李凌云呵呵一笑:“大伯,我听说有人借着我的名头,让别人帮他干活儿,还威胁人说不听话就要让我将人赶走呢,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李成才脸色一僵,干笑两声道:“这……这确实不应该。” “我也觉得不应该,你说,我将这些借着虎皮扯大旗的人赶出守捉城怎么样?” 李成才咽了咽口水,紧张道:“倒,倒也不必如此,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咱们总得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 李大山那黝黑的脸上堆起一抹难看的笑,忙附和道:“爹说得对,咱们是初犯,不至于大动干戈,你说是吧。” 如今的他早没了以前随意欺负李凌云时的那股嚣张,眼里尽是讨好之意。 但他在望向张灿和王果儿时,眼神却很不友好。 两人被他的眼神吓到,不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了头。 李凌云见他们并没有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冷声开口:“我看还是将人送出城吧,免得以后再给我招惹什么麻烦。” 见自己的好话并没有让李凌云松口,李大山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沉着脸说道:“李凌云,你真要不念及亲情,为了这么点小事要将我们赶走?” “你们若顾及亲情,又怎么会做坏我名声的事呢?” “哈哈哈,李凌云,我是你堂哥,我爹是你的亲大伯,你若赶我们走,城里的百姓都会戳你脊梁骨的,你不怕大家骂你吗?” 李凌云脸色平静:“不怕。” 自己才离开三天,他们就仗着和自己的那点关系开始狐假虎威,这以后自己忙起来,顾不上城内的百姓,他们还不知道要给自己捅多大篓子呢。 最好是在他们还未干出不可挽回的事之前将人送走,那样就不会有令人头疼的事发生了。 李大山见他铁了心要赶走自己,戏谑道:“李凌云啊李凌云,这么做的不止我一家,你的好岳父也找人帮他干活儿了,你难道也要将他们也赶走不成?” 李凌云可是很在乎他那媳妇的,他倒要看看,安宁的爹娘也参与了这事儿,他到底能不能将人也赶走。 李凌云揉了揉眉心,朝一旁的士兵说道:“去,让安雄一家收拾行李,半个时辰后你带一队士兵将他们送回大前村。” 说罢他又对李大山说道:“你们也收拾收拾,待会儿随他们一起离开吧,我让士兵将你们一家也送回去。” “怎么回事,我们的家就在这里,能回哪去?” 李凌云望向城门口,见刘氏在小钱氏的搀扶下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 李大山见他娘来了,立刻嚷嚷道:“娘,你看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要将我们赶回清泉村去。” 刘氏走到李凌云跟前,盯着他看了许久,面露难过道:“你爹娘死的早,是我将你带大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一家?” 李凌云没说话。 前身的日子虽然过的艰苦,但确实在李成才家生活了很长时间。 可这事儿不能阻止他送走李家人的想法,这次心软留下他们,他们定会变本加厉,更加有恃无恐。 像今天这样的事还好,可若他们仗着和自己的关系为所欲为,搞的城内不得安宁,到那时再去处理就为时已晚了。 况且,这会儿大家都盯着自己这里,若自己心软留下了他们,大伙儿心里会怎么想? 我们累死累活的在这里干活,你却放任你家亲戚欺负我们? 这会让他失去大家的信任,导致城内出现不安定因素,这是万万不可的。 他正要说话,却听到城门口又传来一声暴喝:“李凌云!你个天杀的敢赶老娘走,老娘可是你岳母!” 李凌云望着风风火火跑过来的周氏,眉头皱的更紧了。 刘氏幸灾乐祸道:“你看看,你岳家也不赞同你的决定,要我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咱们下不为例便是。” “就是,女婿啊,我们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们一回吧,我们再也不敢了。”周氏到了李凌云跟前又放软了语气。 挖地基的百姓也不挖地基了,都聚集到不远处安静的望着李凌云。 李凌云抬头看看天色,朝过来的士兵说道:“再等一刻钟,一刻钟后你们立刻出发。” 周氏和刘氏见他这么绝情,一屁股坐在地上破口大骂起来。 李大山也在不停指责李凌云,若不是他现在不敢惹李凌云,他真想上去将李凌云暴揍一顿。 远处观望的人听到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欢喜,纷纷和身边的人小声讨论起来。 第153章 李小山到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一火士兵走上前,朝李凌云说道:“指挥,时间到了。” 李凌云点点头:“走吧,务必要将他们安全送到家,但如果路上他们自己出幺蛾子的话你们不要管了,抓紧时间回来。” “遵令。” 那士兵领命后,走到安、李两家人面前,沉声道:“诸位,时间到了,走吧,我们送你们回家。” 周氏见李凌云真的狠了心要让他们离开守捉城,也顾不上破口大骂了,忙翻起身一把抱住李凌云的腿,哭嚎道:“凌云啊,岳母知道错了,你别赶我们走啊,清泉村没人了啊,我们回去咋生活呐。” 两家人之所以赖着不走,倒也不是说舍不得这座守捉城,实在是,清泉村和大前村都空了,村里没了人气,那山上的野兽精怪什么的不得都往村里跑吗? 且不说他们整个冬天怎么过的问题,万一哪天被山上下来的野兽闯进了家里,他们还有活路吗? 况且,今年的粮食被叛军抢走了,他们回去后吃什么?难道要饿一个冬天吗? 他们不是不想回去,是不能回去啊,留在这里还有活路,可一旦回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凌云正要将她扶起来,却在这时,远处传来安大宝的声音:“娘,你不要求他,我和爹将大姐带过来了,我倒要看看,当着大姐的面,他能不能将我们赶走。” 安大宝之前受过伤,虽然他已经满十岁了,但李凌云仍然没给他安排什么活儿,只让他帮着养鸡养狍子的大婶喂喂食什么的,和其他十几岁的孩子相比,他算是比较幸福的。 李凌云望向被安大宝拉着的安宁,见她纤细的手腕都被安大宝的胖手捏的变了颜色,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冷声道:“松手!” 安大宝对上李凌云的眼神,似是有些害怕,犹犹豫豫的松开了安宁。 安雄上前一步挡在安大宝身前,叹了口气朝李凌云说道:“凌云啊,我们知道错了,看在宁宁的份上你原谅我们一次吧,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不会再做给你拖后腿的事了。” “大姐,你快跟姐夫说说,让他别赶我们走,如今清泉村一个人都没有,我们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咱家这一辈就只有我一个男丁,我死了安家就要绝后了啊!” 围观的人听到他的话都哈哈笑了起来。 安大宝才十岁,却净想着给安家传宗接代的事,也不害臊。 李凌云望向安宁:“你想让他们留下吗?” 安宁摇摇头:“我爹娘做了错事,理应承担相应的后果,只是路途遥远,还得麻烦相公将他们平安送回去。” 她知道李凌云为这座城付出了多少,很多个夜里他都点着灯在画各种图纸,一画就是半宿。 清早起来又在为扩建城池忙碌,一刻也不得闲。 为了解决大伙儿的吃饭问题,他不惜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在制盐贩盐。 为了城内的士兵有足够的武器装备,他又亲自带领众人上山挖矿。 虽然来这里不过两月,但他为此付出的心血却不少,哪怕她今天的做法不孝,哪怕以后别人会在背后议论她罔顾人伦,她也不能让爹娘给相公拖后腿。 就先让他们回大前村吧,清泉村的家里还有几袋粮食,让人给他们送去,也能勉强度过这个冬天了。 等到了春天,庄稼种进地里后日子就好过了。 李凌云脸上露出笑意:“这是自然,他们一个是我岳丈,一个是我大伯,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在路上出事,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一火人送他们,只要他们半路上不找事,定会平安将人送到村里。” “这会儿快到中午了,你回去看看,伙房的饭烧好了没有。” 安宁应了声好,朝安雄说道:“爹,你们回去吧,女儿过几天再去看你们。” 周氏见她并没有向李凌云求情,反而同意他送走自己一家,立刻黑着脸骂道:“好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贱人,老娘养了你十年,临到头了你却要让你男人将我们全都赶尽杀绝,你好狠的心啊!” 她说着就要扑上来厮打安宁,却被一旁的安雄拦住:“行了,既然女儿女婿都希望我们离开守捉城,那咱么就离开,谁让咱们做错事了呢?” “不能离开啊,离开了咱们怎么活下去啊!” “爹,我不想走,我不要回去。”安大宝见大姐也救不了自己,哇的哭出了声。 这里虽然要每天干活,但是他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饭,如果回去了,他吃什么喝什么啊,他们家的粮食都被那帮坏人抢走了啊。 想到这儿,他快走几步,一把抱住李凌云的腿,哭喊道:“姐夫,不要赶我走,我不走,我不走。” 李凌云摸摸安大宝的脑袋,轻声道:“大宝,人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你爹娘在利用手中权力为难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后果,如今事情发生了,你们就得承担后果。” 安大宝哭的更伤心了。 原本见安宁来了,松了一口气的李家人这会儿是真急了。 李凌云居然连自己婆娘的面子都不顾,执意要赶走自己的岳丈一家,那他们也只能跟着回去了? 可他们手里没有一粒粮食,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李凌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狠心了? 李成才小声问一旁的李大山:“小山什么时候回来?” 如今他们就只能靠李小山了,希望李凌云能看在小山一直跟着他的份上放过他们。 李大山正要摇头,却在这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朝北望去,见弟弟正骑着马快速朝这边赶来。 李大山欣喜道:“小山回来了,让他跟李凌云求求情,也许我们就不用回清泉村了。” 李小山驾马跑到李凌云跟前,跳下马朝他行礼:“指挥,廉大说你找我,末将便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 李凌云瞥了眼李成才他们,说道:“想必廉大已经告诉了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准备将大伯他们送回清泉村,你意下如何?” 第154章 送去矿山 李小山在自己手下做事,这段时间表现还不错,他便想着,在送人走之前让他们见上一面,下次再见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李小山朝李凌云一抱拳,说道:“指挥,青石矿上正好缺人手,不如将我爹和我大哥送去挖矿如何?他们不要报酬,只要能吃上一口饭就行。” 李成才等人见李小山回来,原本还挺高兴的。 他们想着,李小山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肯定是来给他们求情的。 却没想到这小兔崽子居然想将他们送去挖矿! 挖矿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要报酬是什么意思?难道让他们白效劳? 李凌云可是说了,两个月后会给未参军的男人每人发放三两银子,女人每人发放二两银子,当作他们这段时间辛苦劳作的报酬。 李小山这句话直接让他们少了十两银子的收入啊。 这个兔崽子,来还不如不来呢。 李大山气愤的朝李小山的屁股上踢了两脚,骂道:“你个逼崽子在说什么胡话,你能做得了爹娘和你哥我的决定吗?” 李小山捂着屁股没理他。 他再次朝李凌云抱拳:“指挥,挖矿辛苦,矿工们的鞋子破的很快,我娘和嫂子的女工做的不错,就让他们上山给矿工们做衣服鞋袜吧。他们也不要报酬,只要管饭就行。” 刘氏和小钱氏咬牙瞪着李小山,恨不能拿针将他的嘴缝上。 没见过这么坑自己爹娘的。 李凌云知道李小山这么说是想将自己家人都留下来。 回清泉村的后果他很清楚,哪怕他预支军饷给他爹娘买了过冬的粮食,他们待在无人的村子里依然很危险。 以前村里有上百人的的时候山上的猛兽都会时常下山祸害村里,如今村里没人了,那里更是成了它们撒欢的地方,李家人根本没办法抵挡下山的野兽。 况且,现在关内到处都是流民,指不定哪天就跑到关外来了。若流民跑去了清泉村,那和野兽下山没什么两样。 李小山知道,哪怕他向李凌云求情,李凌云也不会让他们留下来。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若李凌云真敢将人留下,以后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自认对李凌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若不是这次他爹和大哥做的太过分,李凌云绝不会为难他们。 同样的,只要能达到惩罚的目的,李凌云也不会真的将两家人赶尽杀绝。 所以他才会提出将爹娘兄嫂都送上山的建议,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留下来。 李凌云望着李小山,良久,他点点头:“可以,那就由你带着他们上山吧。” “谢指挥,属下遵命。” 李小山朝李成才说道:“爹,你们回去收拾行李,一刻钟后咱们出发去青石矿。” 李成才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李小山一眼,背过手朝着城内走去。 李家其他人见状,脚步沉重的跟了上去。 李家人一走,李凌云朝安雄说道:“岳父,你们作何选择?是回清泉村还是和李家人一样,无偿去矿上挖矿?” 安雄眼神复杂的望着李凌云,最终叹口气说道:“我和你岳母去矿山,只是……大宝还小,能不能留在城里?” “大宝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无人照看,还是由岳父岳母带着吧,他不用下矿,跟着岳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便可。” 安雄见李凌云拒绝帮忙照看大宝,也没再继续求情,上前两步牵起安大宝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说道:“我们也回去收拾收拾,待会儿跟着李家人一起去矿上。” 李凌云点了点头。 安大宝脸上挂着泪珠,被安雄和周氏带走了。 周围的百姓见这事儿告一段落,便朝李凌云打了声招呼,继续去挖地基。 他们很满意李凌云处理这事儿的方法。 哪怕对方是他的岳家和大伯一家,他依然没有徇私情,在秉公处理,可见是个值得大伙儿信赖的好官,这让大家心里很舒坦、很安心。 他们最怕的是什么?不是辛苦劳作,是怕自己在一心一意为守捉城着想,当权者却用手中的权力欺压他们,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一开春就回村里,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李凌云朝张灿和王果儿说道:“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吧,过几天我再给你们安排活儿。” “谢大人,那我们就回去了。”两人朝李凌云鞠了一躬,相互搀扶着朝城内走去。 李凌云叹口气,也没了继续转悠的心情,转身回城。 这会儿快中午了,伙房的第一批饭已经出锅了,李凌云让李小山带着李家人和安家人吃过饭后,才让他们上山。 安宁站在他身边,两人一起送别李家人和安家人。 两家人对他们夫妻俩都有怨言,见两人假模假样的在一旁相送,小钱氏切了一声,小声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将他们赶走的就是他们夫妻俩,现在又何必做出一副依依不舍千里相送的样子? 李凌云听到了她的嘟哝,但也没说什么。 小钱氏有这想法也正常,毕竟赶走他们的就是自己。 他见安宁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便安慰道:“你别担心,矿上虽然累了一点,但没有多少危险,他们不会有事的。” 安宁轻轻点头。 中午吃完饭,李凌云正准备继续回房间完善新城规划图,却在这时,有人来报,说有几个新兵想见自己。 李凌云只好收起规划图,让他们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瘦高,面色黝黑的年轻人,他朝李凌云抱拳施礼后开口:“守捉,咱们也想将家里人都接过来,还望您能同意。” 李凌云有些讶异。 这帮新兵来了一个多月了,哪怕每天都在认真做牛马,但却从没说过将家人也迁过来的话。 甚至他们刚来时,李凌云听到不少人在抱怨,说这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才不会将家人带过来。 这才过了一个多月,他们就改变主意了? 守捉城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有人愿意过来,李凌云自然没意见,他问那新兵:“马亮,想将家人带过来的有多少?” “回守捉,有这想法的共三百人。” 这么多? 李凌云点头:“行,你们先去忙,这事儿我再想想。” 几人领命离开。 第155章 找到煤矿了 李凌云并没有考虑太长时间,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人去各处接人了。 人口是第一生产力,不管是军事还是工农业,都离不开大量的人手。 若不是手上的粮食不够太多人嚼用的,他都想偷偷去招募一些流民来给他干活儿了。 如今的守捉城人手还是单薄了一些,哪怕加上被送到青石矿的山匪,也才一千八百多人,对于扩建后的守捉城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新兵将自己的家人接过来,李凌云是十分愿意的,这些人比起关内的流民,稳定性要强上不少。 再怎么说他们的孩子在这里当兵,不出意外的话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这里生活,哪怕是为着孩子着想,他们也不会干太出格的事。 只是,粮食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呢? 将近三千张嘴,半年至少要吃掉一万石粮食,如今他手里只有一千八百多担,剩下的八千多担该如何解决? 外面的粮食太贵了,前段时间柳小武送来的粮食投到了一两银子一担的高价,这还是柳家打了折扣的价格。 这么多天过去,粮价怕是又上升了不少。 大夏境内的粮食是买不起了,但大夏之外的国家,有不少粮食大国。 不说别的,跟他们只有一山之隔的渤国就有大片的平原,哪怕渤国人不善种植,那么大片平原也能种出不少粮食来。 又或者和大夏隔着一片海域的安南,那里的粮食一年三熟,粮食多了粮价自然不会太高,去那边买粮也可以。 不管去哪里买粮食,都需要大量的银子,他手里只有两千八百多两银子,这钱还要留着给士兵发军饷 ,不能动。 不过他手里虽然没有银子,但是有盐啊,如果他提出用精盐换粮食,相信肯定会有不少人愿意换。 想到这儿,他叫来伍素,让他再去找一些老兵家属,让他们也参与制盐。 交代完事情,他正准备去看看地基挖的怎么样了,却在这时,有人来报,说韩天明回来了。 李凌云忙让人准备吃食,热情的接待了韩天明和一众跟随他去的士兵。 韩天明见到李凌云,笑着朝他拱手:“李守捉,幸不辱命,你要的石炭矿找到了。” 李凌云大喜,忙将众人请进屋,等伙堂送来吃食后便招呼大家吃饭边和韩天明了解石炭矿的事。 石炭就是煤。 如今两座矿上的煤炭都是去徐县柳县等地方买的,价格虽然不高,但他要的量大,量变引起质变,在买煤炭这事儿也投了不少银子了。 如今找到了煤矿,他就可以省一笔开销了。 寒天明细细说了他们此行的过程。 离开守捉城后,他们一路北上,在北山外围转了七八天,始终没找到石炭矿,于是他们壮着胆子朝山脉深处探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七天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片发黑的山脉,上前一看,嘿,是一片裸露的石炭矿。 找到了李凌云想要的东西,几人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那座石炭矿与守捉城的直线距离有二十几里路,路途不是很近,都快和铁矿差不多远了,只是铁矿在西面,石炭矿在东面,更靠近渤国一些。 李凌云恨不得现在就派人去采矿,奈何如今手里没人,挖地基的人不能动,水泥和铁又是急需的东西,抽调这两处的人也不现实,所以只能歇菜。 好在过不了几天新兵的家属就要来了,到时候安排一部分人去那边挖矿,另一部分人就去采石头砌墙城。 和韩天明又闲聊几句,李凌云让他和众士兵去休息。 他们在外面奔波许久,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中午吃饭时,李凌云当着大伙儿的面,奖励了韩天明五十两银子,随行的士兵每人也有五两银子的奖励。 这可羡煞了一众工匠们,他们和韩天明一起来的,可是人家前前后后已经获得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奖赏了,他们却还只拿着一月十两的工钱,除此之外一点收获也无。 这事儿刺激了众人,回去之后他们立刻加大了对手下人的培养。 只要他们快点将手下人培养出来,李凌云也会给他们丰厚的奖励的。 李凌云不知道他这次的赏赐居然大大刺激了众位工匠,让他们争先恐后的想培养一批接班人出来。 他吃完饭后去制盐的地方看了看,距离柳小五离开已经有六天了,这里又生产了八百斤精盐。 如今又来了十几人,这个小院放不下那么多锅,伍素将隔壁的院子打通,在那里支了十几口锅,让他们在那边制盐。 这边没什么问题,李凌云去另一边院子瞧了瞧,杜婶子正在教新来的人制盐的步骤,见李凌云进来,众人停下手上的活儿跟他打招呼。 李凌云笑着问众人:“怎么样,大家能胜任这活儿吗?” 制盐不是个轻松活儿,天天在火炉边上烤着,冬天还好,夏天实在太遭罪了。 而且制盐需要不停搅拌锅里的盐水,一天下来胳膊酸疼,累人的很。 不过李凌云问他们能不能胜任这活儿,不是问他们能不能受这苦,而是问他们,能不能承受心里的压力。 毕竟这可是掉脑袋的事,这些在地里刨了半辈子食的老百姓能否承受这份压力? 若有人不想冒着杀头的危险干这活儿,李凌云也不打算勉强他们,不然哪天这帮人承受不住压力,偷偷跑去营州告发,那可就好玩了。 众人听到他的话,脸上闪过紧张,但最后都摇着脑袋说他们能胜任。 他们明白,李凌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若不私自制盐,他们就没粮食吃,难道要让他们饿死不成? 再说了,自己的儿子还在李凌云手下当兵呢,他们制的每一粒盐都会变成儿子的军饷,变成儿子身上的武器甲胄。 他们虽然害怕,但也知道,如今这世道,若想活下去,就只能这么做。 反正天高皇帝远,只要他们不出去说,没人发现在这大夏最东面的守捉城里,居然有人在贩卖私盐。 第156章 渤国人 李凌云在制盐的地方转了一圈,确定没人拖后腿后,便离开了这里。 出了院子后,他又去城外看了看地基,见有些挖的快的已经完成了两米深的任务,挖的比较慢的也快完工了,顶多明天,新城的地基就能挖好。 等地基一挖好,便可以建造城墙了。 这天晚上,李凌云正在院里舞刀,却在这时,赵文武匆匆来报,说守城的士兵抓获了三个在城外鬼鬼祟祟转悠的人。 李凌云停下手上的动作,换了身衣服快步朝军营走去。 他边走边问赵文武:“知道是什么人吗?” 在城外抓获的,又事在晚上,那应该不是城内的百姓,不知道是通过大海蹿过来的流民还是从徐县柳县或营州来的人,又或者,渤国或草原游牧民族的奸细? 赵文武摇摇头:“还不知道,我听到消息便匆匆过来了,不过看那三人的穿着,应该不是流民。” 不是流民? 李凌云进了军营,有士兵汇报说抓到的三人被关进了牢房里,李凌云便直接去了军营内的牢房。 按理来说,抓到人应该关进县衙的大牢里,像军营这种地方,不应该随便让人进来。 但是这座城原来只是一座小小的军城,并没有县衙这样的地方,更没有牢房这种地方,所以士兵便将人蒙了眼睛带到了军营里。 牢房内,伍素正坐在椅子上向三个五花大绑的人问问题,见李凌云过来,他起身让出位置,小声道:“指挥,这三人都是渤国人。” 李凌云一愣,渤国人?渤国奸细? 他在椅子上坐下,望向面前的三人。 这三人年纪都不是很大,中间那个微胖的男子应该是他们的头,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穿着锦袍,腰间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微胖的脸上留着短短的胡须,头上带着玉冠,确实不像流民。 他身边的两人长得精瘦,眼神犀利,应该是他的随从。 李凌云淡淡开口:“说说吧,渤国人到我们大夏的地盘上做什么来了?” 为首的男子忙说道:“这位大人,误会,误会了,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可是刚到城外,这些军爷便不由分说将我们给抓了。” 李凌云呵呵一笑:“做生意?你们什么也没带,做什么生意?再说了,渤国和大夏的交易场早关了,两国现在并无贸易往来,你们和谁做生意?” 二百多年前,渤国是大夏的附属国,每年都会向大夏朝贡。 大夏朝廷为彰显自己皇恩浩荡,便在两国交界处设置了一处交易场,渤国人可以在交易场换取他们需要的东西。 二百年前的渤国还是渔猎民族,国力很弱,对于大夏的文明很是向往,那时的渤国以会说大夏语言,懂得大夏礼仪为傲。 交易场一经开设,便吸引了大批渤国民众,他们将自己手里的金银、鱼干、猎物等拿到交易场,换取大夏的食盐、茶叶、丝绸、书籍等东西。 曾经的交易场可是为大夏赚取了不少银子。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夏的国力越来越衰弱,与之相反的,渤国在换取了大夏许多物资后,学到的东西多了,实力渐渐壮大起来。 他们兑换走的书籍中有很多有关农业的书,这让这个渔猎民族快速学会了农耕文化,开始在那片肥沃的平原上种植庄稼。 不缺粮食的渤国开始迅速发展,短短百年时间,就从一个国力孱弱的附属国变成了敢反抗宗主国的庞然大物。 夏朝在持续走下坡路,自觉有了实力的渤国便撕毁了附属条约,宣布独立。 大夏朝廷那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觉得受到了侮辱,派出十万大军攻打渤国,却被渤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狼狈的退回了大夏。 渤国人也没想到大夏居然这么弱,打退来犯的大夏士兵后立刻组织人手对两国交界处的交易场进行了突袭。 驻守交易场的士兵被杀的片甲不留,那里的文官也被俘虏,渤国彻底占领了那片本属于大夏的地盘。 皇帝听到交易场被占的消息,气的摔了好几支上好的笔。 这事儿让当时的一众官员都十分头大,渤国欺人太盛,可他们打又打不过,没办法,皇帝只能下旨将渤国痛斥一番,取消了两国互市的政策。 后来渤国继续西扩,占领了大片原本属于大夏的土地,皇帝一气之下下令大夏商人不许和渤国有生意往来。 至此,两国彻底断交。 当然,虽然朝廷下了旨,不让大夏商人和渤国人做生意,可商人眼里没有国仇家恨,他们要的是银子,只要有银子赚,管你允不允许两国贸易? 朝廷不允许,他们就私下里偷偷走私,将大量的物资运到渤国去卖。 前几年这种买卖还在偷偷摸摸的进行,可是这几年,随着朝廷越来越无力管控地方,很多人开始明目张胆的和渤国做起了交易。 这三人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他们和上一任守捉使刘鹤之间有交易。 刘鹤作为巫闾守捉城的守捉使,肩负着戍守边关的责任,其中一项就是制止大夏人和渤国人做生意。 可是刘鹤上任后得不到朝廷的粮草,心中本就一肚子怨言,这时渤国人找上他,希望他能高抬贵手,让两国人可以正常贸易。 为此,他们愿意给刘鹤提供一些好处。 刘鹤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要不是他很快又投靠了契丹,说不定这会儿这座守捉城已经成为了两国新的交易场。 那人见李凌云问话,忙说道:“我知道巫闾守捉城换了新的手捉使,这次来是为了拜访守捉使大人,顺便和大人谈生意的。” “哦?和本使谈生意?我这守捉城什么也没有,你准备谈什么生意?” 那人笑道:“自然是谈大人有的东西,在下雪千行,第一次拜访大人,这是献给大人的礼物,请笑纳。”他说着朝腰间的荷包看了看。 李凌云瞥了眼那鼓囊囊的荷包,让赵文武给他松绑。 第157章 粮食换兵器? 雪千行除掉身上的绳子,将荷包解下来递给李凌云:“大人,这里是在下的一点小心意,请大人笑纳。” 李凌云接过荷包打开,里面装着三根金条,每一根都有十两重。 李凌云挑眉。 三十两黄金,还真舍得啊。 这人若不是奸细,那就是家底颇丰的大富商了,一般的小商贩出手绝不会这么阔绰。 若当初刘鹤有这么三根金条,估计也不会走上叛变之路。 他收起荷包道:“说说吧,你准备做什么生意?” 雪千行见对方接了礼物后并没有表现出激动的样子,心中有些惊讶。 他知道这座守捉城的士兵不是安山的亲信,得不到多少粮草,更见不到什么饷银,是极度缺乏钱粮的。 而他送出的礼足够对方舒舒服服度过几个月的了。 按理来说,守捉使这种小官见到三十两黄金应该很高兴才是,可这人怎么表现的这么平淡? 他该不会是没看上这些钱吧?那自己的要求他还能答应吗? 李凌云见他不说话,皱眉说道:“本官时间有限,若你不知道做什么生意的话,那本官就先走了。” 雪千行见他要起身离开,忙开口说道:“大人且慢,我要做的生意利国利民,大人不妨先听听。” 李凌云重新坐到椅子上:“哦?利国利民?不知是利我大夏还是利你渤国?” “自然是对两国都有益处。我听说夏朝百姓生活艰难,肆虐的流民抢了很多人的粮食,导致百姓只能食草啃泥,甚至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在下听闻后十分不忍,便想着运一批粮食过来,帮助夏朝百姓度过难关。” 李凌云呵呵一笑:“倒是个善良的商人,可大夏百姓手里并没有多少银钱,你的粮食恐怕不好卖出去啊。” “大人,我是这么想的,百姓吃不上饭,那么父母官就应该想办法救济百姓,可我也知道,如今县衙也没有多少粮食。” “我想的是,我提供粮食给你,你将粮食卖给官府,官府用这些粮食来赈济灾民,如此一来,既可以解决百姓因没饭吃而变成流民的问题,也能重新树立夏朝朝廷的威望,此乃一举两得之法。” 李凌云点点头:“好办法,可是官府也没有多少钱,怕是买不起多少粮食啊。” 雪千寻微微一笑,轻声道:“大人,买不起没关系,可以拿其他物品换。” 李凌云懒洋洋道:“哦?不知什么物品可以换粮食?” “我大渤国近几年人口增长太快,老百姓需要的东西可多着呢,其中最缺的就是铁器,若大夏能用铁器交换,那你们想要多少粮食我就能提供多少粮食。” 李凌云眼神微眯。 他说这人怎么会在大夏风雨飘摇的时候好心过来送粮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渤国从大夏交易了不少农耕的书籍回去,可是铁矿的开采历来都被官府把持,市面上更是不允许流通有关炼铁的任何书籍。 渤国虽已从渔猎文明逐渐转入了农耕文明,但在铁器的炼制方面还是远不如大夏。 他们生产出来的铁里杂质很多,制造的武器甲胄等都不耐用。 这人是想趁着大夏内乱的时机,交易一批铁器回去啊。 李凌云叹口气,无奈道:“本官倒是很想和你做这笔生意,可是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小小的守捉使,没有开采铁矿的权力,也没能力搞来大量铁料,哪怕想和你做生意,也是无能为力啊。” “大人,您是守捉使,有向军器司买卖武器甲胄的权力,我先提供给你一批粮,你让人带着粮食去各县军器司,我相信很多人都愿意用武器换粮食。” 李凌云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这老狐狸是想通过自己之手从各地军器司换取武器甲胄出来啊。 自己有买军器司武器甲胄的权力,只要他说用粮食换武器,各地军器司定会很乐意。 等换到武器甲胄等物资,他再转手卖给渤国人,这么一来,大夏严禁对他国售卖的武器甲胄就成功运作到渤国了。 这人怕是和渤国朝廷有丝丝缕缕的关系。 他之所以找上自己,是因为自己就守在两国交界处,不管是将粮食运进来还是将铁器运出去,都得过自己这一关。 至于说为什么不直接找安山,怕也是担心对方不会答应或者狮子大开口。 毕竟安山这人是有野心的,在时局动荡的时候他只会想尽办法武装自己的队伍,有好东西自然是自己用,又怎么会将这些东西送出去,从而给自己养一个强劲的对手呢? 雪千行被李凌云看的心慌,他轻咳一声说道:“大人,我开的价是,每两担粮食换一把长刀或者一副弓,每百担粮食换一把马槊,每五百石粮食换一副铁质甲胄。其他的铁质品也可以换,价格到时候咱们再详谈。” 大手笔啊。 一把长刀卖一两银子,一担粮食现在卖一两多银子左右,他这是准备将一半的利润送给自己啊。 李凌云还真有些心动,一副铁甲三百两,他只要买十套回来,就能挣两千担粮食,卖上五十套铁甲,他就不用为过冬的粮食发愁了。 可是他能这么做吗? 答案是不能。 自己就在两国交界处,渤国若入侵,这座守捉城是防卫的第一站,他若答应了这门生意,不久的将来,交易出去的这些武器就会变成收割他的利刃。 李凌云缺钱缺粮,但这种自寻死路的钱粮是不能挣的。 他摇摇头,一脸正气道:“吾乃大夏守捉使,保卫大夏领土完整,保护大夏财产是我的义务,又怎么能做出伤害本国利益的事呢?” 雪千寻一听急了,刚才不还挺感兴趣的吗?怎么这话说变就变呢? 他急忙开口:“大人,这怎么能叫损害国家利益呢?你这是在救大夏的百姓啊,这是好事啊。” “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没得商量,看在你们真诚来做生意的份上,本官不为难你们,今晚你们先在这里委屈一晚,明天天一亮,我就让人送你们出城,你们回去吧。” 说罢他站起身,捞起桌上的荷包离开了监牢。 第158章 路遇盐贩子 雪千行气恼地望着李凌云,奶奶的,有本事你不要要老子的礼物啊,哪有收了礼物却不办事的道理! 赵文武哼了一声,讥讽道:“你们敢来我大夏境内购买武器甲胄,按律当斩,你那三十两黄金是你们的买命钱,可不是守捉使收的礼物。” 说罢他让一旁的士兵看好三人,然后背着手离开了监牢。 雪千行气急,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李凌云出了监牢后立刻招来林平,小声交代了他几句话。 第二天一早,雪千行三人双眼蒙着黑布,被几个士兵送出了城。 出了城后几人没再管他们,收起黑布回去了。 雪千寻望着远处那挖出的两米深的地基,一时间有些震惊。 昨晚他们过来时,就发现这里的异常,但是因为天色太晚,他们也看的不是很真切,只知道这里堆了很多石料,也挖出了不短的深坑。 但是没想到,这坑居然这么长! 他们这是准备扩建城池? 荒无人烟之地的守捉城有什么可扩建的?还扩这么大? 这城若建成,怕是比营州城还要大上一些。 只是,这么大个城,花费的银子是海量的,就凭城内的那些人,怕是这辈子都建不起来。 他摇摇头,朝身后两人说道:“走吧。” “大人,咱们就这么放弃了吗?如今夏国动荡不安,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啊。” 雪千寻朝守捉城望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怎么会就这么算了呢,陆路不行,咱们就走水路,这里不行,咱们直接绕过这里去山东,去苏州,总有人会愿意做这门生意。” 城墙上的士兵见他们走远,朝城内的李凌云点了点头。 另一边,雪千行等人离开守捉城后正准备朝东走,却在这时,他身边的护卫望着西面轻声道:“大人,那里来了一队马车,似乎是个商队。” 雪千行停下脚步朝西望去,确实看到远处走来五辆马车,马车上拉着的似乎是粮食。 这是朝守捉城运粮的粮车? “大人,咱们走吗?” “等等,看看再说。” 他倒是想了解了解,现在夏国境内的粮食涨到了什么价格。 车队渐渐靠近,雪千行示意一旁的侍卫上前问问他们的来路。 一人上前,拦下马车笑道:“这位兄弟,你们这是准备给守捉城送粮食吗?” 林平点点头:“是啊,我们来送粮食,这一路走来都快累死人了,好在总算是到了守捉城,咱们也可以歇一歇了。” “兄弟看着面生啊,不是咱们夏国人吧?”他说着拿出腰间的葫芦,解开盖子喝了一口水。 那护卫望了一眼雪千行,说道:“确实不是夏国人,我们是渤国来的,准备在这里找点生意做。” 如今走私都快成明面上的事儿了,他承认了也没什么,便没找其他的借口。 林平也没觉得奇怪。 他又喝了一口水,咂吧咂吧嘴后皱着眉摇了摇头。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珍而重之的打开,从里面取了了一点白色小颗粒放进葫芦,盖上盖子摇了摇,打开喝了一口,随后心满意足的谓叹一声:“还是这味道好啊。” 说罢他朝那护卫说道:“你们找错地方了,这座城里什么也没有,你们若想做生意,还得去营州或者关内。” 护卫点点头,正想问问他,现在关内粮价如何,却在这时,他看到自家大人快步走上前,满面笑容的问眼前人:“这位小哥,我们走了一路,这会儿有点口渴,能不能让我喝点你的水?” 护卫不明所以的望向雪千行。 他身上背着葫芦呢,大人怎么跟别人要水喝? 他正要解下腰间的葫芦递给雪千行,却被跟上来的另一个护卫拦住,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若有所思的望着雪千行。 林平有些肉疼的将手上的葫芦递过去,懊恼道:“你怎么不早说,早说的话我就不往里面加东西了。” “我也是看小哥喝的痛快,这才想厚着脸皮要点水喝的。” 他接过葫芦,朝嘴里灌了一口水。 淡淡的咸味充斥着口腔,他没有看错,这人刚才往葫芦里加的就是精盐!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葫芦还给林平,笑道:“小哥,这水十分好喝,不知你刚刚往里加了什么?” 林平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小声道:“精盐,贡品。” 雪千行一听是贡品,咽了咽口水说道:“能不能让我看看?” 林平从怀中掏出小包,小心的打开,将手伸过去给对方看。 莹白的细小颗粒静静的躺在纸包里,颗颗分明,很是诱人。 雪千行伸手碾了几粒送进嘴里,很咸,苦味很淡,几不可尝。 他一把抓住林平的手,激动道:“小哥,这货你还有没有,卖吗?” 林平朝四周望了望,将头凑过去小声道:“你想买?” “嗯嗯,确实想买一点。” “这可是贡品,市面上买不到,不过我认识的一个大户手上有一些,你若要买,我倒是可以运作运作,给你挪一点。只是这价格嘛,那可是相当高的。” 雪千行忙说道:“价格好说,这货你能拿出来多少?” “我最多只能给你运来一百斤,一斤贡盐十担粮食,或者二十两银子,你若要,五天后的傍晚在峰谷口交易。” “好,五天后我在峰谷口等你,还望小哥能多运些贡盐过来,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行,那我先走了,五天后见。” 雪千行让开位置笑道:“小哥慢走,五天后,峰谷口,不见不散。” 林平应了一声,带着人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一个护卫欣喜道:“大人,咱们运气真好,居然能在这里碰上手里有贡盐的人。” 雪千寻呵呵一笑:“不是我们运气好,是专门有人在这里等我们呢。” “大人的意思是?” “这人是前面那守捉城的,手里有贡盐的不是他,而是那座守捉城的守捉使李凌云。想卖盐的也是李凌云,这人只是个执行命令的人罢了。” 第159章 开始砌墙 “守捉城的人?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雪千行呵呵一笑,说道:“李凌云不愿意用军器司的武器甲胄与我们交换粮食,却又没有为难我们,你说为什么?” “大人给了他三十两黄金,他自然不好意思为难我们。” “你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李凌云既已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且不愿和我们做交易,那咱们对他来说就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些钱财就放过我们。毕竟,哪怕是将我们都杀了,那三十两黄金依然是他的。” 两人想想也是,若夏国的商贩来他们渤国做生意,说要用粮食换武器甲胄,那他们一定不会放此人回去。 可是李凌云却只关押了他们一晚,并没有刻意为难。 以他拒绝交易的那股干脆劲,应该是个爱国的,可是爱国之人又怎么会放过他们呢? 也许真如大人所说,李凌云放他们离开,就是为了向他们兜售精盐。 雪千行继续说道:“再者,你见过谈好生意之后不要定金的吗?可那人却只字不提定金的话,还将交易地点设在峰谷口,那里离守捉城只有几里路,守城的士兵抬眼就能看到动静,若他不是守捉城的人,敢在那个地方做交易吗?” 有个护卫问道:“大人,既然是李凌云想卖盐,那他直接跟咱们说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拐这么大个弯呢?” 雪千行捋了捋下巴上短短的胡须,说道:“因为他不想背上贩卖私盐的罪名,也不想让其他势力知道精盐出自他手,若咱们去告密,他完全可以说不知情,到时候他将贩盐的人一处理,你又怎么去证明他在贩卖私盐呢?” “这老狐狸,既然他想将盐卖给咱们,那他手里绝对不止一百斤盐,盐多了价格自然得降,他居然敢提出十担粮食换一斤的盐的条件,真是狮子大开口。” 雪千行边往前走边说道:“咱们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提这样的要求也正常,咱们若不答应,怕是回不到渤国。” 那护卫嗤笑道:“李凌云也是个蠢的,没要任何定金,等咱们回了渤国,谁还会老老实实的跑过来和他换盐?” “就是,他千算万算,却漏算了这一点,也是个不太聪明的。” 雪千行摇摇头:“他可没你们想的那么蠢,之所以不要定金,是因为他吃定了咱们会拿粮食或银子换盐,根本不担心咱们会跑。” 渤国没掌握炼铁的法子,同样也没掌握晒盐的方法,渤国百姓吃的盐比夏朝百姓吃的还差,哪怕是宫廷,用的盐也没法和夏国的贡盐相比。 李凌云手里的精盐足以媲美贡盐,甚至比贡盐的成色还稍稍好一些,这种盐一旦在渤国境内流通起来,所有人都会为之疯狂的。 到时候,那财富不就如流水般来了吗? 虽然他腰缠万贯,但是没人会嫌弃自己的钱多。 所以,这笔生意他一定要做,而且还要偷偷做,不能让其他人发现他的进货渠道。 “你们回去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有关精盐的事,就连自己的父母妻儿也不能透露,否则……” 两人心中一凛,忙点头应下。 这边三人走到峰谷口后,骑上拴在这里的马匹,快速回了渤国。 另一边,李凌云正在指挥人搅拌混凝土。 地基基本已经完成,剩下的也只是三三两两的人还在收尾,在大伙儿的帮助下,很快就能完工。 地基旁,每隔百米就堆着一堆河沙,李凌云正站在一堆沙子旁指导众人将水泥倒在沙子上,然后拿铁锹搅拌均匀。 有个汉子边搅拌沙子边问李凌云:“大人,这东西真能砌墙用吗?要不要往里加点秸秆和粘土?” 在大伙儿的印象里,砌墙自然要用粘土和秸秆,富裕的人家还往里加糯米,只有这样,砌起来的墙才结实。 像李凌云这样,只用沙子砌墙的,他们闻所未闻。 沙子没有粘性,用来砌墙岂不是立马会散掉? 哪怕加了这劳什子的水泥,应该也会散掉吧,毕竟这灰扑扑的粉末看着也没有粘性,能粘住石料吗? 李凌云见大伙儿都有此疑惑,笑道:“不用,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大家见他十分自信,便也没再说什么,手上的铁锹快速翻转,将水泥和沙子混匀。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对李凌云十分信任,哪怕以他们的认知认为这事不可能,心里还是选择相信李凌云的话。 大不了失败后将石料挖出来重新建造,只是费点时间和精力,其他的也没什么。 等地上的沙子和水泥混匀后,李凌云让人将沙堆的中间挖开,往里倒入水,继续搅拌。 随着水和两者混合均匀,人们惊奇的发现,刚刚还十分松散的沙子似乎粘稠了一些。 李凌云见混凝土已成,让人将其铲进地基里。 地基里已经均匀的铺了一层石头,混凝土顺着石面滑进石头缝里,将空隙填满。 李凌云穿上皮制的长靴,顺着梯子下到地基里,用手上的铁锹将混凝土摊匀,然后将大石头放在混凝土的上面。 “你们就照着我的方法,一层石料一层水泥的铺下去即可。” 地基里不需要拉辅助线,也不用担心砌歪了的问题。混凝土也不需要人像建造土墙那样夯实,只需要按着步骤,一层石料一层水泥这么排下去即可。 这活儿没什么难度,大伙都能干,李凌云一说完,大家就开始忙碌起来。 众人拿起工具,和水泥的和水泥,搬石头的搬石头。 伙堂的妇人们烧了加了精盐的水,用桶提着出来给忙碌的众人解渴。 年长者也不休息了,来到工地帮着干些递工具、端茶的活儿。 小孩子们搬着小一点的石头往地基那边送,累了就坐在地基口歇息一会儿,然后继续去搬石头。 李凌云也没闲着,沿着地基一路向前,教众人怎么摆放石料,水泥铺多厚等问题。 一时间,整个守捉城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第160章 来了两千多人 大家忙碌了一天,等到傍晚时分,已经铺了近一米的高度。 此时天色已晚,大伙儿停下手上的活儿回去吃饭。 哪怕在吃饭时,依然有人在不断讨论着,那混凝土到底能不能粘住石料的问题。 第二天一早,众人吃完饭后继续出来干活儿,有人跳进地基内,抓住一块石头往上提了提,提不动。 他不信邪的加大力度继续往上提,还是提不动。 众人都在看着他,见他连块儿石头都搬不起来,纷纷打趣道:“柱子你行不行,怎么连一块石头都搬不起来。” “哈哈哈,柱子哥昨晚是不是和嫂子奋战了一夜,今天没力气了。” “哎呀还是你们年轻人有精力,我最近都是回去倒头就睡,累啊。” 柱子脸色涨红,往自己手心吐了口口水,使劲搓了搓。 他深吸一口气,抓住石头用力往上提。 可石头依然纹丝不动。 大伙儿嬉笑的表情一滞。 柱子抓着的石头并不大,哪怕是加了糯米的粘土也不可能将石头粘的那么紧,以柱子的力气,完全可以搬起来。 有人不信邪的跳下地基,抓住另一块儿石头用力往上提,可不管他怎么用力,那石头没有一点挪动的痕迹。 他惊讶道:“这什么混什么土的居然将石头粘的这么牢固,别说是将石头提起来,就连挪动一下都做不到。” “真的?这混凝土真这么厉害?” 又有几个人跳进地基内,开始搬石头,但是那些石头像是长在了下面一样,怎么也提不起来。 李凌云走过来,见他们一个个的涨红着脸想将被混凝土粘住的石头提起来,笑道:“行了,别费力气了,这玩意儿你不拿重锤敲,他是下不来的。” 大伙儿这才知道,李凌云昨天为什么不让他们往沙子里加秸秆和粘土了,这玩意儿的粘性可比粘土强多了。 这东西粘性这么强,那用它建造出来的房子岂不是十分结实? 有人小声问道:“大人,咱们的房子也用这混凝土建吗?” 李凌云点点头:“自然是要用这混凝土建造的,这个冬天咱们就生产水泥和青砖,等明年开春,就给你们建造青砖大瓦房。” 众人一听立刻欢呼起来,不约而同的大喊着大人威武的话。 李凌云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说道:“行了,建房是明年的事,现在你们的任务是将地基先建起来。” “大人放心,咱们今晚就能将地基填平。” 李凌云点点头,离开这里去别处巡视了。 这天傍晚,地基建的和地面一样高了,再往上就不能随心所欲的铺了,得由专业的人先将两边砌起来,剩下的人才能往中间部位铺石料。 全守捉城会砌墙的也就十七八个人,李凌云让他们每人带五个学徒,开始砌城墙的两边。 其他人等两侧建起来,他们才开始往中间部位摆放石料铺水泥。 这么一来,砌墙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这里不需要太多的人,李凌云便让一部分人继续去采石料,同时往青石矿上又送了一百号人,让他们去采矿。 两天时间过去,城墙也才建起两层,只有四十多公分高。 李凌云有些着急,营州地处北方,这里进入十一月后就会下雪,等天冷了水泥就不能用了,以现在的速度,在下雪之前,城墙怕是建不起来啊。 不过他的焦虑没持续多久,因为就在今天傍晚,出去接新兵家属的人带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回来了。 当初愿意将家属接过来的新兵有三百人,可是这次来的人却有两千多,李凌云一询问才知道,新兵回村后将守捉城的生活一宣传,一些原本不在三百人之列的士兵家属也愿意跟过来了。 还有一些无地可种的老百姓听说守捉城内一天吃三顿饭,其中两顿还是干饭后,也愿意跟着一起来。 除此之外,一些本地的流民和从外面流窜过来的流民也都跟着大部队来了。 这么一加,人数就从预估的一千来人变成了现在的两千多人。 这么多人让李凌云有些头疼,吃住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是流民,这些人的纪律性可完全和军属不一样。 本地的流民也就罢了,从关内来的流民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否则也不可能顺利抵达这里。 这些人一来,守捉城怕是不能像现在这么和谐了。 不过他也没将人赶走,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干活儿吧。 至于说捣乱什么的,若真有人敢犯事儿,直接砍了或者送到矿山当免费的劳力,先挖个几年矿再说。 当晚,这些人的信息就被整理了出来,李凌云翻着看了看,惊喜的发现,里面居然有五十多位匠人。 有会木工的,有会制铁器的,有会建筑的,有会手工的,居然还有一位会制作甲胄的。 除了这些匠人,还有一个读书人。 虽然只有秀才的功名,但在这守捉城也算是独一份了。 他立刻召见了这些匠人,了解完他们的特长后全部送去了各司。 至于那名秀才,李凌云单独接见了他。 这秀才名叫沈新远,代州人士,今年二十三岁。 因流民大军冲击了代州州城,代州城破后他只能带着父母家人开始逃亡。 如今关内到处都在生乱,哪怕没乱起来的地方也不甚安全,听闻关外相比起关内要好一些,他便带着家人来了这边。 谁知抵达榆关时他们却被拦了下来,守关的士兵说不能放任何人出关。 可到了晚上,和他一起来的人偷偷告诉他,只要愿意出二两银子的买路钱,士兵就会放他们出关。 他忙将此事告知了父亲,他父亲一咬牙,决定掏这个买路钱。 他们身上没钱,但是背着好些书籍,用五本书做抵,换了五个出关的名额。 之后一家人兜兜转转来了营州柳县地界,在官道旁休息时正好碰上一队东行的队伍。 他上前一打听,才知道这些都是守捉城的士兵家属,准备迁居到守捉城。 他一听城里管三顿饭,便带着家人跟随大队过来了。 第161章 行凶 李凌云让范新远先协助赵清河处理城内的事,等忙过这段时间,再给他安排活计。 范新远知道李凌云是想考验考验自己,便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下。 虽然他才刚来,但能看出这座城内的百姓很有冲劲,他们身上有一股不同于关内百姓的朝气,似乎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向往。 这是很难得的事情,只要人们心中有目标,日子不会过的太差。 他原本被城内一日三食的消息吸引了过来,想着暂时混个饱,等自己有能力了就带着家人去营州城。 但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也许留在这里才是正确的选择。 既然要留下,那他一定要让李凌云看到自己的能力,争取让自己挤进核心圈子。 所以,当李凌云说让他给一个没有功名的里正打下手时,他并没有出言反驳。 听李凌云的意思,城内老百姓的一应事务都由里正赵清河处理,跟着他,自己能快速了解城内的情况,这正是他需要的。 至于说给一个没功名的人打下手丢了读书人的风骨什么的,他根本不在乎。 风骨又不能当饭吃,他目前只想混饱肚子。 李凌云和他聊了聊城内的情况,正准备问问他对城内建设有什么好的建议时,门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指挥,不好了,新来的流民和军属打起来了!” 李凌云眉头一皱,起身朝外走去。 沈新远忙跟着李凌云出了门。 李凌云边走边问那士兵:“怎么回事?在哪打起来了?” “刚才这批新来的人吃完饭后,赵叔安排他们去西北角那边的空屋休息。因为城内房屋紧张,赵叔便让十个人住一间房,如此一来,一套院子也能住四五十号人。” “可谁知有两个流民身份的人却看到隔壁院子里只住了两家人,立刻就不愿意了,跑到人家家里,嚷嚷着要住下。” “对方不同意,两方人马便打了起来。” “原本赵叔已经带人将他们分开了,可有一户的男人小声说了句就不该让这些渣子进城,一个流民便掏出匕首往那男人的肚子上刺了一刀。” 李凌云皱眉,对方随身带着匕首,一言不合就伤人,是个狠角色。 他问道:“那男人呢?送医了吗?” “已经送到医舍去了,但是何大夫说,那人的小肠被刺破了,又流了许多血,怕是活不成了。” 要死了? 李凌云冷了脸。 以现在城内的人口数,能两家住一套房子的,都是跟随他来这里的第一批士兵的家属,那些可都是自己的班底! 这人竟然敢对军属下手,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在士兵的带领下快速抵达事发地。 不大的院子里围满了人,有新老士兵,也有士兵家属和今晚刚抵达的人。 他们大多数都愤怒的盯着被赵文武五花大绑的行凶者,若不是赵文武阻拦,他们今天要将这厮活活打死不可。 有个年轻的士兵双眼血红的望着那人,单薄的身子在不停颤抖。 见李凌云过来,那士兵上前两步嘭的跪在地上,哽咽道:“指挥,我爹被他刺伤了,求指挥为我们一家做主。” 李凌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商年,起来,我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谢指挥。”商年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 李凌云叹口气,这孩子才十七岁,却要承受失去父亲的痛苦,实在令人惋惜。 行刺军属这事儿太过恶劣,李凌云没打算手下留情,他阴沉着脸朝赵清河说道:“赵叔,麻烦你带人将所有今天新来的人都叫过来。” 赵清河心情沉重的点点头,带着几个士兵出去叫人了。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其他人,没过一会儿,大家就都走了过来。 院子不是很大,挤不下这么多人,李凌云让人提着那五花大绑的行凶者,带着众人去了城中十字口。 这里空间较大,东西南北四条街道都站满了人。 上百把熊熊燃烧的火把将这片地方照的亮如白昼。 众人都默不作声的望着李凌云,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处理这事。 李凌云望向被赵文武押着的行凶者,冷声道:“谁给你的胆量刺杀军属的?” 对方也望着他,语气中满是不服:“凭什么他们可以几个人住一套房子,我们却要十个人挤在一间房里?这不公平!” 李凌云冷笑一声:“凭什么?就凭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重新修理的,就凭这座破败的城是他们一点一点清理出来的,就凭你能在这里吃上饭是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换来的。就凭他是军属!” “你一个未做出任何贡献的人有资格住在人家的院子里吗?本官允许你们进城,不是让你们来扰乱城内秩序,危害他人生命的,你,该死!” 众人听到李凌云的话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李凌云这些话不仅是说给那行凶者听的,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扰乱城内秩序,迫害军属性命的,要受到惩戒。 就是不知道李凌云说该死是在气头上,还是说是真的打算将此人给杀了。 大伙儿猜测,他应该不会杀人,但是定会狠狠惩罚对方。 那行凶者听到李凌云的话心中一紧,但他还是辩解道:“我不知道他是军属,目的也不是为了伤人,只是想让他们分一个房间给我睡觉。” “那座院子属于他们两家,你有什么权力闯进人家家里睡觉?伤害军属,哪怕你说你不知道他的身份,本官也绝不会轻饶了你。” 行凶者还要辩解,却在这时,西面大路上出现了几个人,他们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过来。 商年见状忙快跑几步上前,问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妇人:“娘,爹怎么样了。” 商母揭开担架上的摆布,哭诉道:“你爹他……没了。” 商年踉跄几步,扑到他爹的尸体上痛哭起来。 周围人神色戚戚,心中很不是滋味。 远处站着的人都望向李凌云,他们想知道,面对这种情况,李凌云会怎么做。 第162章 死刑 商年擦掉眼泪走到李凌云面前,双腿用力跪在地上,说道:“指挥,他杀了我爹,他杀了我爹!求指挥为我们一家人做主。” 商年的母亲扑到李凌云脚边,哭求道:“求大人为我们娘俩做主啊。” 李凌云扶起两人,轻声开口:“起来吧,我会主持公道的。” 行凶者听说那人死了,脸上闪过一抹慌乱,忙挣扎道:“放开老子,老子不在这破烂地方待了,老子要回关内去!” 赵文武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往他脸上扇了几个耳光,愤怒道:“杀了人你还想跑,晚了!” 他虽然和商年不是一个村,甚至不在一个队里,但是他们曾一起剿过匪,后来又在马怀驿共同战斗过,早已将对方当成了战友。 如今战友的父亲被人刺死,他心中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其他士兵也义愤填膺:“杀了他!杀了他!” 李凌云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望向行凶者:“杀人偿命,既然你敢动手,想必也已经想过后果了,杀人,尤其是刺杀军属,罪该万死!” “赵旅帅,由你来执行他的死刑。” 行凶者见李凌云要杀他,用力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快放了老子!” 赵文武抽出腰间的长刀,一点一点举了起来。 眼看大刀就要落下,商年大声道:“且慢!” 原本慌乱的行凶者听到这声音,立刻激动的朝他磕头:“军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冲动了,谢军爷不杀之恩,谢军爷不杀之恩!” 要不是被五花大绑着,他怕是要给商年磕几个头。 商年没理他,朝着李凌云抱拳行礼:“指挥,我希望由我来亲自行刑,还望指挥成全。” 李凌云想了想,朝赵文武示意,赵文武收起刀退到了一边。 商年抽出自己的长刀,一步一步走向了行凶者。 那人原本欣喜的表情在听到商年的话后龟裂,下一瞬,他破口大骂道:“我日你老母,老子就该连你也一起刺死才对,你不得好死!不得好……” 商年没给他继续骂的机会,手起刀落。 噗嗤。 鲜血从断裂的脖颈处喷射而出。 一颗大好的头颅高高飞起又落下,咕噜噜滚了几圈,停在了不远处。 近处的士兵没什么反应,但是远处的军属和流民们纷纷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李凌云居然说杀就杀,那小子看着十六七岁的模样,居然敢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杀人,手法干脆利落,老练狠辣,完全不像个孩子。 李凌云等现场安静下来,朝众人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既然来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这里绝不是你们随心所欲想撒野就撒野的地方,也别想着不劳而获,那些抱着别样心思的人,我劝你收起你那小心思,否则,今天这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里确实如你们听说的那般,一日三食,但每一顿饭都需要你们用双手去换取,若有人抱着在这里混吃混喝的打算,我劝你早点歇了这心思。” “多余的话我不说了,都回去睡吧,明早还要劳作呢。” 众人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十字口,临走脸上都带着丝丝恐惧。 李凌云走到商父跟前,朝他的尸体鞠了一躬,然后拍拍商年的肩安慰道:“别哭了,以后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得立起来。” 商年擦掉脸上的泪,哽咽着点头。 李凌云又朝商母鞠了一躬:“婶子,节哀。” 商母擦了擦鼻涕,将商父身上的白布拉上去盖住他的脸,抬起了担架的一端。 商年抬着另一端,两人脚步沉重的离开了。 李凌云叹口气,带着众士兵去商年家帮忙布置灵堂。 商父之死让李凌云意识到,如今的守捉城必须要立法了。 以前这里人少,又基本上都是军属,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并不多,没有民法也并无大碍。 可随着城内人口的增长,若不及时立法,像今天这样的事,或者类似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 只有用律法去约束人们的行为,才能避免这样的惨剧发生。 从商家回来后,李凌云并没有去睡,而是坐在桌案前开始整理守捉城律法的内容。 除了大夏的律法,他又添加了一些其他内容,诸如不能随地大小便,不能随地扔垃圾,不能喝生水等。 林林总总的内容整理完,天也快亮了。 他上炕眯了一会儿,带着众士兵去商年家祭拜了一番,这才让大家回伙堂吃饭。 忙忙碌碌的过了两天,到了商父出殡的日子,李凌云和大伙一起将商父抬到东面的巫闾山上安葬。 商母因为伤心过度病倒了,李凌云派了何大夫去商家为商母医治。 这边事情忙完,也到了和雪前行约定好的交易精盐的日子。 李凌云让林平带着二百斤盐出发,去峰谷口会见雪前行。 林平抵达丰谷口时,雪千行已经带着一众人等在了峰谷口。 见陈平过来,他乐呵呵的迎上前,说道:“林小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粮食我都带来了,不知道我要的精盐你带了多少?” 林平拍拍马车上的盐袋:“我冒着巨大的风险运了二百斤过来,你能全吃下吗?” “哈哈,多多益善,多多益善,我这次带了一千五百担粮食,剩下的折算成银两给你,如何?” 他这次过来,粮食只带了一千五百担,以为这些够用了。 没想到李凌云居然有二百斤精盐,如此一来,剩下的五十斤就只能用银子交换了。 幸好他出来时还带了一千两银子,否则这次就得少交易五十斤精盐了。 他朝后招招手手,有两人提着个大箱子放到林平面前。 雪前行揭开箱盖,说道:“林小哥,这里是五百两银子,你数数。” 林平抽取了几锭银子检查,确定全都是白银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合上了盖子。 接下来双方交换了粮食和精盐,约定好下次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后,各自带着各自的东西返回。 第163章 有喜 制盐的事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知道,所以,当林平带人将一车车的粮食运进城内时,围观的群众都惊呆了。 有人上前不可置信的问道:“林队正,这些都是粮食吗?” 林平望了一眼身后那不算短的队伍,笑道:“都是粮食。” 虽然都是粗粮,但那也是粮食啊,够他们吃二十几天的粮食。 “真是粮食啊,你出去才一个时辰,怎么就带了这么多粮食回来?” “这些粮食都是有人事先买好的,我只是去接应一下而已,没走多远的路,速度自然快一些。” 城内的百姓只需要有粮吃就行,不需要知道这些粮食从何而来。 那人没再问什么,笑呵呵的去干活儿了。 城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粮食送来,意味着他们不会缺吃的,这就够了。 林平将粮食运进军营,李凌云做好入库登记后让人将粮食和银子都搬进了库房。 中午赵清河来找李凌云,将一张纸递给他,说道:“这是沈新远今早给我的,我看着可行,拿过来给你看看。” 李凌云接过纸张展开,上面是沈新远对城内建设的一些建议。 他写到,国不可无法,城也一样,需要制定完善的律法,让老百姓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如今城内人口增多,应该建立起必要的管理衙门,不能再让人有事就来找赵清河。 一方面,赵清河一人根本处理不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二来,没有象征权威的衙门,长此以往下去,百姓就会对官府缺失敬畏之心,这会增加城内的不稳定因素。 城内的人口不少,但是识字的人不多,这同样对管理不利,应该建立学堂,招收适龄的孩童来读书,为守捉城的发展储备人才。 以如今的人口数,统一管理起来不方便,不如将现有的城区划分为十四个坊,每个坊选出一位坊主和副坊主,共同管理坊内的一应事物。 李凌云对沈新远提出的建议很是赞同。 原本他想着,等新城建成后再建立执法机构,划分坊市,建立学堂,但是现在人口增多,这事儿确实应该提上日程了。 范新远这个秀才还是有能力的,才来一天,就能将城内的情况分析的如此到位,倒也是个人才。 他将手上的纸递给赵清河,说道:“赵叔,这些建议都很好,你和沈新远商量商量,拿出个具体的方案来。” 赵清河这几天被各种琐事闹的头疼,见李凌云采纳了沈新远的建议,心中也松了口气。 他接过纸张,应了一声便匆匆下去找沈新远了。 两人的速度很快,傍晚时分便将具体的方案呈给了李凌云。 除了军营,城内剩下的地方被划分成了十四个坊,以城内的两条十字街为分界,每个坊都按方位和数字进行了命名。 坊主和副坊主的人选也列了出来,都是各坊区内声望比较高的人。 学堂就选在十字口南面的一座院子里,教书的人选也已经选定了,由沈新远和三个识字的中年人担任。 至于衙门,则选在了十字口北面。 衙门负责人是李凌云,副手为赵清河和沈新远。 沈新远知道李凌云没有建立代表官府的正规县衙的权力,便给选定的衙门起了一个民政处的名字。 以后城内的告示、处理百姓纠纷等各种事都由民政处负责。 说白了,这民政处和县衙的职责类似,只是县衙有朝廷任命的县令,而民政处由李凌云这个守捉使负责。 李凌云看过方案后拍手定下了此事。 城内如今有八十多个十岁以下的孩子,李凌云让人将他们全部收进了学堂,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也经过一轮选拔,有读书天赋的也全部送去了学堂。 李凌云还抽调了十个老兵和三十个新兵,让他们去民政处当值,一方面帮赵清河和沈新远处理事情,另一方面也要维护好城内治安。 十月十三日,李凌云让人将整理好的律法送去民政处,让赵清河和沈新远两人拟一份告示,将民政处的职责和新律法的内容告知城内百姓。 两人的速度很快,中午吃饭时就拟好了告示,李凌云盖上自己的守捉使印,让他们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将告示上的内容宣读给大家听。 两人加上三个夫子,五人用一个中午的时间将新律法和民政处的职责宣传给了每一个人。 对于新律法的内容大家没觉得惊讶,毕竟自从来了这里,李凌云就不让他们随地大小便,要求他们解完手后要洗手,不能喝生水等等。 这些内容他们都记在心里,也在照做,说与不说没什么要紧。 他们倒是对民政处比较好奇,听告示上说,这个名字奇怪的衙门掌管城内的一应民事,那他们再遇到问题,不能直接去找赵清河了? 这倒是让众人心中有些失望。 赵清河这人好说话,自己有困难,只要去找他,他能解决的立刻会帮忙解决,解决不了的也有李凌云来解决。 可是民政处成立后,他们再有事就只能去那边办理了。虽然处理事情的人依然是李凌云和赵清河,但他们总感觉进民政处找赵清河或者李凌云,比平时有畏惧感。 这种感觉就是沈新远说的官府的权威。 有了正规的衙门,老百姓心中才会对官府抱有畏惧。 之后的几天,众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劳作。 城内多了两千来人,修建城墙的速度立刻快了不少,如今已经修了快两丈高了。 李凌云打算将城墙建成底座宽八米,最高处宽六米,高十二米的样子。 如今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修起来会慢一点,但是在入冬前能修完。 十月十八,是林平和雪千行约定好第二次交易的时间,这次交易的量是五百斤。 一大早,林平就带着一队人和五十辆牛车马车离开守捉城,朝西面而去。 他准备从西面绕个弯,然后再去东面的峰谷口。 峰谷口,雪千行已经带人等在那里了,他身边的护卫指着远处的守捉城惊讶道:“大人,那座城。。。城建起来了!” 上次他们离开时,那里还有人在挖地基。 这才过了多久?一座五米高的新城居然就已经建好了!这话说出去谁能信? 建造城墙很难的,光夯实泥土就得花费大量的时间,可他们居然已经建了两丈高的墙! 以李凌云那狡诈的性子,绝不可能粗制滥造糊弄自己,那他是如何做到只花费十来天的时间就建造出这么高的一座城墙来的? “大人,不如咱们过去看看?看看他这座拔地而起的城墙到底是样子货还是真的。” 雪千行思索片刻,咬牙道:“过去看看也好。”他说着朝外走去。 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就看到林平从西面过来了。 他只好停下了脚步。 片刻后,林平一行人抵达峰谷口,雪千行立刻迎了上去:“林小哥,你总算来了,这次带了多少货来?” 林平望着他那难掩喜色的脸,笑道:“我冒着生命危险找了五百斤供盐,你若要的话全都卖你了。” 雪千寻神色一喜。 天知道他上次带回去的那二百斤盐到底有多受欢迎,一在盛京问世便立刻招来了大批有头有脸的人,都希望能将货卖给他们。 他立刻安排人开展了一场拍卖会,那二百斤盐卖出了相当高的价格。 这东西简直就是暴利,若能多运一点回去,那财富可就哗啦啦的来了啊。 “林公子,五千石粮食都在后面呢,你验验货,若没问题,咱们开始交易吧?” 他有些着急,想快点完成交易。 上次那场拍卖会他并没有露面,那些人还不知道贡盐是从他这里流通出去的。 这里虽然是两国交界处,但保不齐会有人经过,若发现他们在这里和夏国人做生意,必定会引起大家的怀疑。 若贡盐的消息传递出去,他再想一个人垄断这门生意,那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必须要快点完成交易。 林平也想快点回去,便也没耽误时间,带着人上前去验货。 五千担粮食由五十辆马车拉着,看上去量就不少。 众人上前检查过,确定粮食没问题后,开始将粮食往自己的车上搬。 等粮食搬完,雪千行让人上去验精盐,确定都是品相很不错的盐后,让人将货搬到了车上。 林平交完货,朝雪千行抱拳说道:“雪东家,交易完成,我就先回去了。” 雪千寻忙开口:“林公子,咱们下次什么时候交易?交易量是多少?下次能不能多带一点货过来?” 林平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迟疑半刻后开口:“贡盐太难找了,我得花大量时间才能找到愿意卖盐的人,所以。。。” “还请林公子辛苦辛苦,尽量多寻些贡盐来,五百斤实在不够用啊。” 雪千行心里不断吐槽,他娘的,那精盐就在北面那座守捉城内呢,你寻哪门子精盐? 你要说生产速度慢他还能接受,可要说难找,打死他都不相信。 林平咬咬牙,似是下了艰难的决定:“这样吧,下一次的交易就定在十月三十日,我现在就回去收盐,至少给你搜罗来不少于这次的供盐。” 他其实想说,你要多少我这里就有多少,立马交易都行。 但李凌云交代过他,不能让对方察觉到精盐制作简单的问题,要给对方造成他们生产精盐很困难,量不太多的假象。 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歇了偷师的想法,他们也才能愉快的收割财富。 雪千行见他只敢保证提供不少于这次的盐量,猜测他手上应该是真的没有多少供盐了,便也没有继续为难他。 他瞥了一眼远处的城墙,问道:“林公子,我能去守捉城内转转吗?” 林平眼神一凛,警惕的望着他。 好一会儿,他呵呵一笑:“这话你问我也没有用,我并不清楚他国的人能不能进城,这事儿你得问守捉城的话事人。” 雪千行看到了他眼中的警惕,知道这事儿没戏,他笑着拱了拱手,说道:“既如此,那雪某就回去了,林公子,咱们十月三十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林平目送着雪千行一行人走远后,才带着众人返回。 他将雪千行想来守捉城转转的事汇报给了李凌云。 李凌云一听便猜到了雪千行的目的,无非就是看到城墙砌的非常快,想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朝林平竖起大拇指,夸赞其做的好。 别看他现在在和雪千行做生意,但双方是敌对势力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若真放他进了守捉城,怕是不出片刻,他就能将城内的一切记在心里,这是万万不可的。 傍晚,李凌云吃完晚饭,回家休息。 还没进屋,他就听到小草焦急的声音:“大姐,你怎么了?怎么吐了! ” 李凌云听到声音脸色一变,立刻朝屋内跑去。 推开房门,他看到安宁脸色苍白,正捂着嘴在干呕。 小草见他回来,泪眼汪汪的说道:“姐夫,大姐她生病了,一直在吐,你快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吧。” 李凌云三两步走上前扶住安宁,小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安宁轻轻摇头:“没事,今晚的晚饭吃的有些多,怕是积食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李凌云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 她将人扶到炕上躺下,说道:“你先歇息会儿,我去给你烧点热水喝。”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呕……”话说到一半,她又捂住嘴干呕起来。 李凌云望着她的样子,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兴奋。 他让小草看着点安宁,自己则飞奔出门,朝着医舍跑去。 何洪正在教新收的药童辨认药材,见李凌云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忙停下手上的活儿问道:“大人,怎么了?” 李凌云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我夫人今晚吃完饭后一直在干呕,我想请你去帮她把把脉,看她身体有没有事。” “你等等,我拿点东西。”何洪挣脱李凌云的手,回屋拿上行医箱,这才跟着李凌云出门。 两人脚步匆匆的到达李凌云家,李凌云将何洪请进屋,让他帮安宁号脉。 何洪看了看安宁的脸色,让她将胳臂伸出来。 安宁见李凌云已经将大夫请来了 ,便没说什么,挽起袖子,将纤细的胳膊露了出来。 何洪伸手搭上安宁的脉搏。 良久,他收起手,起身朝李凌云笑道:“恭喜大人,夫人有喜了。” 第164章 回忆杀 安宁听大夫说自己有喜了,手轻轻抚上腹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近日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开始变得嗜睡,闻到腥味就想吐,这让她心中隐隐有了期待,今日大夫的诊断,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偏头望向李凌云,见他呆愣愣的站在一边,眼角染上了笑意。 李凌云回过神来,忙朝着何洪施了一礼,说道:“谢何大夫为我夫人把脉,后续的养胎事宜还得麻烦何大夫。” 何洪回了一礼:“大人放心,胎儿很稳健,只要夫人小心着些,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李凌云心中欢喜,掏出二两银子递过去:“何大夫,这是喜钱,你收着。” 何洪也没拒绝,笑眯眯的收下银子,说道:“胎儿如今还不满两月,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一些,若夫人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大人差人来告诉我一声。” “好,劳烦何大夫了。”李凌云点头应下。 “无碍。” 何洪交代完事情便离开了。 等他一走,李凌云握住安宁的手激动道:“宁宁,咱们有孩子了!” 安宁满眼笑意,手抚动着平坦的小腹,轻轻点了点头。 小草站在炕边脆生生道:“小草要有弟弟了吗?” 李凌云哈哈一笑,摸着她的小脑袋:“你要有小外甥了,不是小弟弟哦。” “大姐生了小外甥,小草带他玩。” 李凌云笑着点头:“好。” 安宁如今有了身孕,李凌云不放心让她一人在家,第二天一早快马加鞭的去徐县买了两个奴婢回来。 两人是一对母女,年长的三十五六岁左右,叫郑氏,年小的十八九岁,名唤张大丫。两人一个负责做饭收拾家务,另一个人负责照顾安宁和小草。 李凌云并没有买卖人口的罪恶感,这个时代允许人口买卖,只要两人忠心,他也不会亏待母女俩,这总比她们在外面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好吧。 安宁有了身孕,便不好再管理城内妇女的事,李凌云想着如今有民政处这样的机构,不需要再男女分治,便没再另外找人,只在晚饭的时候通告了大伙儿一声,以后无论男女,有事就去民政处解决。 对于他这一决定,女人们心中很是惋惜,安宁管着她们时,她们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对方,如今有事要去民政处处理,这可就麻烦了许多。 有人问道:“大人,夫人怎么了?” 好端端的,李凌云怎么将自己妻子的权力给撤了呢? 李凌云没说安宁怀孕的事,只说她身子不太爽利,大夫让静养。 众人见此便也没再说什么。 …… 十月二十三的这天,柳初月来了。 随她一起来的,除了保护她的二十几个护卫,还有长长的车队。 柳初月站在八九米高的城墙前,仰头望着眼前这座雄伟的灰色建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当初李凌云说要扩建城池,哪怕她面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毕竟建起一座城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不小,李凌云只是一个小小的守捉使,手里没人,也没钱,拿什么建城? 谁知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他就真的将城建起来了。 虽然建起来的只是城墙,但哪怕是城墙,建起来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他却带着城内这几千人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李凌云得到消息说柳家人已经抵达城外,立刻起身出城相迎。 远远地,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迈着大步朝这边走来。 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让他看起来越发意气风发。 柳初月不禁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那个逐渐靠近的身影,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几个月前。 那时的她,正处于一片慌乱和无助之中,周围的一切陌生又可怕,她害怕又迷茫,不知道该如何逃出困境。 就在这时,同样是这道身影,以这样大步流星的姿态闯入了她的视线。 当时的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更不清楚他究竟是善是恶,但在那种绝境之下,她别无选择,只能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向他求救,恳请他能够护送自己回家。 令人欣喜的是,他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一路将她安全地送回了家。 从那一刻起,这个男人的形象便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底,哪怕他只是个农夫。 然而谁又能想到,仅仅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农夫如今便成为了统领千人队伍的守捉使,成为了一座城池的最高决策者。 他在快速成长,唯一不变的,便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自信。 无论是从前作为民夫的时候,还是此刻身居高位,他那意气风发、勇往直前的气势始终如一,仿佛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大丈夫,当如是。 李凌云大步走过来,朝柳初月拱手笑道:“柳小姐,好久不见,快里边请。” 柳初月压下涌起的思绪,笑着回应:“两月不见,李守捉就不声不响的建了一座城出来,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李凌云哈哈一笑,边带着人往城内走边说道:“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若没有他们的辛勤付出,守捉城城墙就不可能建起这么高来。” 柳初月望着城墙上搬运石料的百姓,心中有些感慨,能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的干活,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城内没有接待处,李凌云直接将众人带去了伙堂。 柳初月等人远道而来,想必已经饥肠辘辘了,填饱肚子最为重要。 伙堂的人在院里支起十几张桌子,随行而来的护卫和车夫都在这里用饭。 李凌云带着柳初月去了里面的之前吃饭的那间屋子。 为了避免出现上次那样的流言蜚语,他还专门命人去邀请了李清河,让他过来作陪。 柳初月见他如此避嫌,心中觉得他是君子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至于为什么失落,她也回答不上来,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还有些酸涩。 第165章 柳家建筑队 柳初月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默默喝茶,等李凌云和赵清河吃的差不多了,她才开口说道:“李守捉,我这次来除了精盐的生意,还有一桩买卖想和你谈,希望咱们能更加深入的合作。” 新生意是她来了这里,看到那坚实的城墙后才决定做的。 李凌云放下筷子,开口:“不知柳小姐想谈什么生意?” 他现在在做的只有精盐的买卖,铁料的话,得先满足军队的需求,暂时不会对外出售,柳初月也不知道自己发现了铁矿并且正在开采的事。 除此之外,他手上没有其他能与别人合作的生意了,柳初月能和自己谈什么生意? “李守捉的这座新城占地面积属实不小,城内那大片的空地应该是要建许多建筑物的。可如今所有百姓都忙着建城墙,无一支队伍建设城内,我想,大抵是你手上没有合适的施工队吧?” 李凌云笑道:“确实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施工队。” 城墙的建造并不难,只要工匠将两边的墙砌起来,中间部分所有人都能填,但是城内的建筑却不行,得需要专业的工匠才能胜任,至少得有几个专业人员带领大家干,否则很容易出现隐患。 如今城内会泥瓦活儿的有二十多人,可真能负责一片建筑建造的却寥寥无几,就那几个如今还忙着砌城墙两侧呢,根本没时间去搞城内建设。 加上如今天气转凉,水泥受冻后粘性会下降,所以他并没有在城内搞城建,准备等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些了之后再动工。 到时候去关内请几支专业的建筑队,再加上城内的这些百姓,搞建设应该够了。 不过听柳初月这意思,她想接这活儿? 他望向柳初月:“柳小姐的意思是?” 柳初月轻声开口:“柳家正好有一支近千人的建筑队,可以过来帮你建设新城。” 柳家的这支建筑队并不是她家的,是魏州柳氏宗族的,魏州城的建筑几乎都由他们完成,甚至连皇家的一些避暑山庄他们都有参与。 如今关内不太平,李凌云就算想找些精于工计的匠人,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这支建筑队的经验十分丰富,里面近一半的人都可以独自负责建造一栋建筑,若有他们参与建设,守捉城内很快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空旷了。 原本,她是没法调动这支建筑队的,但自从有了李凌云提供的精盐,他们这一房在宗族内的声望大增。 若她现在朝族内开口,说想让建筑队来这偏僻之地帮忙,族内定不会拒绝。 柳氏的这支建筑队很出名,就连李凌云都有所耳闻,当然,他们出名的除了技术,还有那高昂的费用。 李凌云是用不起他们的,太贵了。 不过听柳初月的意思,她是准备带人来帮忙? “柳小姐,能具体说说你的要求吗?” 柳初月抿了口茶水,轻声道:“你提供建城材料,柳氏建筑队免费帮你建城。” 李凌云思索片刻,问道:“条件呢?” 柳初月不可能干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哪怕她愿意,柳氏族人也不会同意她这么做。 所以,她一定是有条件的。 柳初月微微一笑,轻声开口:“新城主街道上的铺面留给我柳家。” 李凌云想都没想便拒绝:“不行,太多了。” 他说柳家怎么会这么好心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新城有一条东西走向和一条南北走向的主街,这两条街上的铺子加起来有近千间了,若他真答应了柳初月的要求,到时候该哭鼻子的是他。 别看这座城既没人口,位置又偏僻,但李凌云对它是抱有很大期待的,假以时日,这里定能发展起来。 到时候不说一铺难求吧,至少主街上的铺子是抢手货,李凌云不可能将它们全给柳初月。 柳初月见他拒绝的干脆,也不生气,轻声道:“李守捉,这事儿还可以商量。” 李凌云思索片刻,开口:“我可以给你两条街道上的铺子,但主街上的铺子最多给你一百间。” “成交。” 李凌云:…… 从来了这里后就一直插不上嘴的赵清河:…… 这丫头真是贼精贼精的。 李凌云猜测自己还价还高了,但他也没出尔反尔。 事情谈妥,两人签了契约,约定明年三月初一,柳家建筑队所有人过来守捉城帮忙,等建好城后,李凌云选两条街的铺面给柳家。 柳初月签字画押后说道:“精盐在关内很受欢迎,为了感谢李守捉带着柳家发财,柳氏宗族决定,向你捐赠一万两白银和一万石粮食,希望李守捉能继续带柳家做这门生意。” 李凌云皱眉。 柳家这是怕自己和其他人做精盐生意,送福利来了? “家主说,让你做一个小小的守捉使屈才了,以你的才能,哪怕统领一军镇守一方都不为过。” 李凌云望着柳初月,沉吟片刻后开口:“大夏境内的生意,我可以只和柳家做。” 柳初月的意思很简单,希望自己只和柳家一家做精盐的生意,不要将盐卖给第二家。 为此,他们给自己送了厚礼,甚至于,柳家家主都不惜给出了承诺。 目的只有一个,柳家想搞垄断。 李凌云不可能让柳家独揽这门生意,他还想用精盐换取更多的粮食和其他物资呢。 柳初月点点头:“可以,条件照旧。而且,精盐的价格也可以提到一两银子一斤,还望李守捉能多让我提点货。” “好说,如今生产出来的精盐有八千斤,柳小姐可以全部带走。” “八千?” 这下轮到柳初月无语了。 柳小五从守捉城回去后,说李凌云增加了制盐人手。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手里怎么可能只有八千斤盐? “李守捉,从这里到关外,距离着实不近,跑一趟很不容易,你看能不能催催手下的人,让他们多出点货?” “柳小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我想买些羊毛,你那里有没有购买途径?” 第166章 发饷,分队 柳家既然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将盐卖给了其他人,说明他们在渤国有生意,既然能将生意做到渤国,那和契丹、兮等草原民族肯定也有贸易往来,弄些羊毛过来并不难。 营州的冬天十分漫长,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气能将人冻死。 铁矿、砖厂和青石矿不能停工,李凌云还打算带人挖渠,将北山那边的水引过来。 这些活儿都需要在户外完成,若没有一件保暖的衣服,干活儿的人怕是要被冻坏。 所以李凌云打算买羊毛做些保暖的衣服提供给大家,让他们在冬天继续给自己当牛马。 这事儿确实不难,柳初月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为此,李凌云表示,他可以催一催生产盐的人,争取在明天中午之前再生产出四千斤盐来。 柳初月在城内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带着人和一万两千斤盐离开了。 临走,她朝李凌云说道:“李守捉,顶多五天,就会有人送一批羊毛过来,你先用着,剩下的最晚在大雪封路千送到。” 李凌云点头:“有劳柳小姐了。” 柳初月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车队缓缓开动。 李凌云站在城门前,等柳初月的马车渐渐远去后,转身回去了。 柳初月这次来,送来了一万斤粮食和两万两千两白银,这些钱粮够城内的百姓度过这个冬天了。 可李凌云并没有放松,守捉城周围能用来耕种的土地太少了,哪怕城外那片地整理出来,前两年也不会有多少收成。 要想解决城内百姓吃饭的问题,还得从外面运大量的粮食过来。 从渤国换粮存在一定的风险。 万一哪一天两国再次发生战争,那就没办法从那里换取粮食了。 还是得想办法解决船只的问题,好去安南那边啊。 当然,这事儿不是现在的李凌云该考虑的,他现在要考虑的是,该给大伙儿发工资了。 十月二十八日,柳初月答应的羊毛送来了,李凌云立刻安排纺织组的妇女们开始清洗羊毛,纺织毛线。 十月三十日,林平照例去峰谷口,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万担粮食。 除掉买粗盐等必需品花掉的银子,李凌云手上如今有两万三千两银子,这些银子够给大伙儿发饷银了。 十一月五日,伴随着呼啸的寒风,巫闾守捉城城墙竣工。 十二米高的青灰色城墙恢宏大气。 东西南北各有一座巨大的城门。厚重的铁包木大门看起来十分庄严,李凌云在城门上用料十足,重量惊人的大门得需要好几人才能推动。 城墙上的一应建筑都还没有开始建造,如今这天气已经不适合使用混凝土了,只能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再修建城楼,箭楼等建筑了。 城墙完工的第二天,他给所有人放了一天假,包括各处矿山上被提前叫回来的人。 一大早,近四千人聚集在外城那空旷的土地上,一个个眼神热切的盯着前方的李凌云。 李凌云的面前放着好几口大箱子,箱子里是他去徐县兑换的铜钱,按一千个铜板一吊串好堆在箱子里。 寒风呼啸,李凌云并没有长篇大论,等所有人都到齐后,他高声道:“两个月前,我曾承诺过营内的士兵,两个月后会将你们所有人的军饷全部发下去,今天期限已至,是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下方的众人激动的望着他。 老兵还好,那些新兵和最后来的那两千人都在下面窃窃私语。 “李守捉说的是真的?他真能给咱们发军饷?” “朝廷没送军饷来啊,李守捉是打算自掏腰包给咱们发饷?” “不能吧,当官儿的都想着如何从手底下的人那里多捞点钱到自己的口袋,你见过有将自己的钱拿出来给其他人的吗?” “可是。。。我觉得李守捉不是那样的人,你我来这里也有段时间了,你看看咱们的生活,哪支军队能像咱们这样一天吃三顿的?而且饭里的荤腥和盐给的足足的,咱们哪怕天天干活儿也没觉得多累。” “这倒也是,老兵算是有福了,他们入伍已有三月之久,有六两银子的饷银呢。” 这边的士兵们都在窃窃私语,另一边的百姓也在讨论。 “桂花婶,你们是最早一批来的,李大人是不是说过,会给你们发三两银子的话?” 桂花婶满面笑容道:“男人们三两,女人们二两,咱们这不是过来等着领钱呢嘛。” “哎呦,那你们可享福了,一家人领的银子加起来,怎么着也有五六两,都够一家人嚼用半年的了。可惜咱们来的晚,也不知道能不能分到银子。” 桂花婶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李凌云拿出花名册递给沈新远,让他照着名单上的人名叫人上来领钱。 沈新远接过花名册,大声念道:“赵文武,入伍三月,饷银六两,担任旅帅三月,额外领饷银六两,共计十二两银子,上前来领取饷银。” 众人欣喜的推了推赵文武,赵文武笑嘻嘻的上台来领钱。 沈新远身边放着一张桌椅,桌子上放着一本领取册,赵清河坐在椅子上,看着赵文武在他的名字上画押。 等画完押,李凌云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和两吊串好的铜板亲自递到他手上,笑道:“小子,继续努力。” 赵文武接过钱,大声道:“愿为李守捉效命!” 李凌云拍拍他的肩,继续给下一个人发饷银。 众人见赵文武居然领到了足饷,立刻欢呼起来。 大夏边军的饷银基本上都是二两银子一个月,但是实际发到士兵手上的银子却远没有二两那么多。 军饷从京城运到边地的时候就已经被各州府剥削了两三成,到达边镇后又被大小将领剥削一部分,真正发到士兵手里的银子连一两都不到。 甚至很多人参军都快一年了,却连军饷长啥样都没见过。 像李凌云这样发足饷的,整个大夏都不见得有几个。 李凌云面色平淡的继续给上来的士兵发饷银,每一个领到钱的士兵都学着赵文武的样子,大喊一句为李凌云效命的话。 李凌云能从众人的欢呼声和一声声的效命中感觉到,这一刻,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对这里、对他的认同感在快速上升。 这倒是好事一桩。 老兵只有一百五十人,很快所有人都领完了自己的军饷。 众人望着箱子里还剩了许多的铜板,心中激荡起来。 看这架势,他们应该也有钱分。 果然,老兵都下去后,沈新远继续念道:“马亮,入伍两月,饷银四两,上前来领饷。” 叫马亮的新兵激动的搓搓手,快速跑上台,在自己的名字上画押后从李凌云手上接过了他的军饷。 整整四吊钱,提在手上沉甸甸的,十分厚重。 李凌云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体格不错,继续加油,以后上了战场,多杀敌,多立功。” 马亮站的笔直,大声道:“马良遵命,愿为守捉效死!” 新兵有八百多人,发完他们的军饷,时间都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天气寒冷,但是没人离开。 领到银子的在和身边人窃窃私语,讨论着该如何花这笔钱。 没领到银子的都眼神热切的望着李凌云,同时竖起耳朵认真听沈新远念名字,生怕叫到自己时一个没注意给错过了。 念完新兵的名字,沈新远继续念第一批来这里的军属和百姓的名字,念到名字的人上去领取自己建设守捉城的工钱。 男人三吊,女人两吊。 领到钱的都欢欢喜喜的下去了。 等这拨人领完钱后,空地上还在眼巴巴望着的就只剩了最后来的这两千人和从柳县要来的山匪了。 李凌云望着众人,说道:“你们剩下的人要么刚来不久,要么就是带罪之身,按照惯例,你们这次是没有工钱的。” 众人一听眼中闪过落寞,高昂的脖子不知不觉缩了回去。 早该想到的,他们不是刚来就是罪犯,李凌云怎么会给他们发钱呢?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还不如回去睡觉,白在这寒风中吹了几个时辰。 就在众人准备回去时,李凌云继续说道:“但是,在本守捉这里,只要你们付出了努力,那我就不会亏待你们。” 刚准备离开的众人一听,立刻停下脚步,缩回去的脖子又伸直了。 “新来的百姓为守捉城的建设也做了不少贡献,按照工时,男人每人领八百文钱,女人每人领五百文钱。” “带罪之人没有工钱,但是你们的辛苦付出本守捉看在眼里,既然都在认真劳改,就应该有奖励,男人每人奖励八百文钱,女人每人奖励五百文钱。” 他话音一落,众人再次欢呼起来。 有个劳改的山匪大喊道:“请大人放心,我李四一定会好好挖矿,两年后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我也会好好改正,一定挖多多的矿,绝不偷懒。” “俺也一样。” 李凌云不管他们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能给自己好好干活儿,谁在意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呢。 等给最后一人发完钱后,李凌云大声道:“今天大家手里都拿到了或多或少的银钱,回去之后将自己手上的钱看好了。若有人敢做偷盗他人钱财的事,本守捉使定不会轻饶,都听清楚了吗?” 下面传来震山般的呼喊:“听清楚了!” 李凌云挥挥手:“行了,都去伙堂喝碗姜汤,寒风中站了几个时辰,别感染了风寒。” 众人见李凌云连他们可能会染上风寒这事儿都想到了,心中很是感动。 有个妇人推了推身边的同伴,说道:“当初我让你跟我一起来守捉城,你那会儿还不乐意呢,都走到半路上了还在嚷嚷着要回去,现在呢?还想回去吗?” 那妇人将头一扭转身就走,边走边嘟囔道:“谁让我离开守捉城我就跟谁急。” “哎,等等我,我跟你一样的想法。”先前说话的那妇女快走几步追上了她。 两人说说笑笑的朝着伙堂走去。 吃完午饭,李凌云让所有新老士兵在校场集合。 新兵自从来了之后一直没有分队,而是由一些老兵带着他们练习基本队列,完了之后跟着大家一起干活儿。 那时候人手不足,李凌云想快一些将城墙建起来,不得不让这些新兵参与城建。 但他们毕竟是士兵,以后是要上战场的。 战阵、旗语、技能等都需要练习,所以李凌云打算从今天开始,正式让他们脱产,专心训练。 训练前要先将队伍分出来,李凌云召集大家前来,就是要给他们分队了。 这段时间各位老兵都在观察自己队内的新兵,对他们所擅长之事有一定的了解,分队之事倒是不难。 如今城内共有一千士兵,李凌云将他们按自己的特长分成了五个团,分别是步兵一团,步兵二团,骑兵团,弓弩团,盾兵团。 每个团下设两个旅,分别称为某团某旅。每个旅下设两个队,每队下设五火,每火十人。 团设团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一人,旅设旅帅一人,副旅帅一人…… 赵文武、陈元德、那木、伍素和陈东分别担任步兵一团、步兵二团、骑兵团、弓弩团、盾兵团的团指挥使。 原本担任队正的辛森、林平升任副指挥使之职。 除了他们俩,剩下的三个副指挥使之位,李凌云给了剿匪之战和马怀驿之战中战功卓着之人。李小山和商年都在此列。 十十个旅帅和十个副旅帅也都由老兵担任。 倒不是说李凌云专门针对新兵,他是按照战功分的职位,老兵参加过两次战斗,新兵却连血都还没见过呢,若他将职位分给新兵,那对老兵不公平。 军队这种大老爷们待的地方,一切按军功说话,谁行谁就上,没有后门可走。 二十个队正基本上也全都是老兵,倒是火长里有几个表现好的新兵。 李凌云见新兵中有些人很不服气,便说道:“咱们身为士兵,一切荣耀地位都是拿命拼来的,若有谁不服气,就好好训练,自己去战场上争取想要的名誉地位。” “只要你们能将功劳挣来,本指挥定会给你们相应的权利。” 第167章 开荒,新犁 新兵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老兵们参与过剿匪和马怀驿平叛两场战役,知道李凌云分的没有问题。 他们是怕李凌云任人唯亲,以后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那些老兵,听到他说只要他们在战场上获得功劳就给他们相应的权力地位,心中那股担忧便烟消云散了。 新兵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把生锈的长刀,这段时间他们都在劳作,没有使用武器的机会,李凌云便也没给大家分发新武器。 这会儿已经分好了队,他便让人将军器司和木材司制作的刀枪弓箭抬上来,给每人都发了一杆长枪一把长刀和一把弓三十支箭矢。 按理来说,弓弩团应该分为弓兵和弩兵,但李凌云手上目前就这二百人,人数太少达不到杀敌的效果,他便给每人又发了一张弩和二十支弩箭,让他们在练习弓箭的同时练习弩箭。 至于骑兵团,虽然有二百人,但是城内的战马目前只有二十匹,目前也只能先凑合着练习了。 分好队后,李凌云将时间留给了各位团指挥使,让他们熟悉自己的队伍,带人整理行李重新分营房。 这些事儿李凌云并没有操心,他离开校场后回家了。 安宁正在给未出生的宝宝缝衣服,见李凌云进来,放下手上的针线笑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凌云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她,笑嘻嘻的开口:“自然是给我娘子送工钱来了。” 安宁望着他手上的银子,轻笑出声:“我是你的妻子,帮你管理百姓是应该的,你给我发什么工钱。” “那不行,别人都有,你怎么能没有呢,收着吧,这可是你辛苦三个月的回报。”他说着拉过安宁的手,将银子放到了她手心上。 安宁拗不过他,只好将银子收了起来。 她心里还是挺开心的,虽然家里的银两都在他们的屋里放着,李凌云从来没阻止过自己花钱。 但是手上的这二两银子是自己挣来的,这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她已经想好怎么花这笔钱了,等李凌云再去徐县的时候,让他拿这二两银子买一些布和棉花回来,她给一家三口缝一套棉衣穿。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的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三处矿山上的人返回了各自的矿场,剩下的五百多人瑟缩的站在外城空旷之地上,等着李凌云安排事情。 城墙完工了,接下来该开垦荒地了。 一想到要开垦农田,众人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虽说城内如今有五十头耕牛,但是那么大片土地,不可能只让耕牛来完成,肯定还需要人拉犁铧犁地。 想到那死难用的犁铧,大家都已经猜到,晚上的时候他们的肩膀、胳膊上肯定会磨出不少血痕。 要不是土地关乎着他们的温饱,大家伙儿宁愿去山上挖矿也不想在这里开荒。 众人等了没一会儿,就见李凌云带人赶着一辆辆牛车过来了。 车上放着一架架崭新的犁铧,在初冬的暖阳照射下泛着寒光。 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叔望着车上的犁铧,自言自语道:“这犁铧怎么看起来和平时用的不一样?” 他旁边的人问道:“哪里不一样?不都是铁和木料做出来的吗?” “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但这犁铧和我们平常用的肯定不一样。” “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反正怎么着都要出大力气,待会儿咱们俩一组怎么样?” “可以。” 诸如这样的对话时不时的在人群中响起,大伙儿都觉得,哪怕这犁铧和平常用的不一样,也需要两头牛拉,两个人扶,和平常的没什么两样。 李凌云自然听到了大伙儿的话,他没有反驳,而是朝大家说道:“乡亲们,冬天要来了,咱们得抓紧时间将外面的荒地开垦出来,好让这寒冷的气温杀死地里的虫卵。现在,都跟随我出城,咱们开始开垦荒地。” 众人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朝城外走去。 城外的这片荒地面积不小,开垦出来估计得有个一万五千亩地。 地上的草割了两茬,前两天李凌云让人放了一把火,将残留的草杆烧了个七七八八,到处都是黑黢黢的草木灰。 李凌云让人将牛车卸下来,提起一架犁铧套在牛身上。 之前说话的那位大叔见他只套了一头牛,小声说道:“大人,少套了一头牛。” 他心中感叹,大人还是太年轻了,都不知道开荒需要两头牛拉着犁铧,否则根本犁不动地。 他正要去一旁再牵一头牛过来,却在这时,听到李凌云说一头牛就够了。 他想想也是,他们缺少耕牛,得省着点用。 只是这样一来,就得由两个人在牛前面用力拉着绳子了,不然这地犁不动。 他朝身边的汉子说道:“咱们俩在前面拉绳子,让年轻人在后面扶犁铧。” 那人点点头,两人说着就往牛前面走去。 李凌云将手上的犁铧扶正,正准备叫个人帮忙牵着牛往前走呢,见他们俩到了牛跟前,便说道:“张老伯,你牵着牛绳往前走,我看看犁铧的效果。” 正要抓住缰绳的两人听到李凌云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 上了年纪的张老伯咽了咽唾沫,认命的抓住了缰绳。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大人,他要这么惩罚自己。 周围的百姓听到李凌云的话,也都惊讶的望着他。 有人小声道:“大人,张老伯一个人怕是拉不动,不如我和他一起拉吧?” 李凌云摇摇头:“不用,就牵着牛往前走而已,一个人够了。” 周围人见状,怜悯的望着张老伯。 张老伯心中更加肯定,自己一定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大人,他想通过这事儿惩罚自己。 他咬咬牙将牛绳套到身上,倾斜身子用力朝前踏出步子。 李凌云见他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不免心中感叹,老一辈的农民对待土地就是上心,仅仅是牵着耕牛这么件小事也做的如此认真。 第168章 营州来人 李老伯整个身子用力,想拉着牛往前。 在他的印象中,若只有一头耕牛的话,开荒时就只能用力拉着牛,牛才会向前行走。 于是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一用力,身后的牛就跟着走了起来,而且还一连走了两三步。 他收力不及,一下栽倒在地。 要不是他身边的人快速将他拉起来了,他都要被走上来的牛踩上几脚。 刚刚还十分同情他的众人见牛又走了两三步,都惊讶的望向了李凌云手上的犁铧。 见犁铧确实已经将土地凿开并且犁尖已经插入了土里而不是留在地面上后,众人都深吸了口气。 有人惊呼道:“这牛的力气也太大了吧!居然这么轻松就能拉动犁铧!” “这是一头大力牛啊。” “我去试试看,到底需不需要用力拉牛。”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三两步走到牛跟前,牵起缰绳就往前走。 李凌云尽力扶稳犁铧,不让它朝两边歪。 他没做过这活儿,一时间还不是很适应,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张老伯拍掉身上的土上前:“大人,咱俩一起扶着吧。”你一个人好像扶不稳。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一个小小的犁铧而已,他还能搞不定不成? 牛在少年的牵引下缓缓向前,李凌云努力控制着手下那深深凿入草地中的犁铧,走出几丈远后终于稍稍顺手了点。 他们身后,一帮百姓张着嘴不可置信的望着越走越远的两人一牛,眼中是深深的震撼。 这可是长满草根的荒地啊,不是被种植过很多年的田地,他们怎么看起来如此轻松? 若开垦荒地这么轻松的话,他们怕是早就成为了田亩过百的地主老爷了! 张老伯望着李凌云手中的犁铧,这才明白,不是李凌云针对自己,也不是那牛有多厉害,而是李凌云手上的犁铧厉害! 他大声道:“是犁铧!那犁铧和咱们平时用的不一样,它更省力!” 众人双眼放光的望着李凌云手上的犁铧,有个机灵的人快跑几步,从一辆牛车上抬下一架犁铧就往牛身上套,边套边喊:“爹,咱们俩用这头耕牛犁地。”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纷纷醒悟过来,忙跑过去争抢犁铧和耕牛。 李凌云走出二百多米后让牵牛的少年调转方向回去。 两人一转身才发现,地头上的人正在争抢犁铧和耕牛,有些动作快的已经套好了犁铧,牵着牛开始耕地了。 李凌云一时间也愣住了。 这些老农民是真的热爱这片土地啊,修建城墙的时候可没见他们这么积极。 他擦擦额角的汗,示意少年往前走。 两人回到地头时,剩下四十九头牛都已经开始犁地了。 没抢到耕牛的人将犁铧上的绳子跨在肩上,正哼哧哼哧的拉着犁铧耕地。 连犁铧都没抢到的人只能沮丧的望着李凌云。 李凌云让大家停下来,将这些人分成了五十组,每组十人左右,每组一头耕牛,四架犁铧。 一组四架犁铧,每次只有八人能犁地,剩下两人就负责捡拾犁出来的草根和大块儿的石头。 这片地不小,分摊下来,一个人要犁三十亩地,这不是个小数目,若是有耕牛的话倒还好说,没有耕牛全靠人力拉犁的话,一人一天耕不了一亩地。 这段时间李凌云从各处买了二十头耕牛,柳县和徐县能卖的耕牛基本上都被他给买走了。 可即便这样,也不够大家用的。 上次林平去峰谷口交易时,说了下次交易让他们拿耕牛来换精盐,也不知道雪千行会不会送耕牛过来。 不管怎样,在没有足够的耕牛前,大家还是要下苦力。 好在第二天,临平去峰谷口时,用一千斤精盐换回了一百头耕牛,这算是解了李凌云的燃眉之急。 一头耕牛一天至少能耕三亩地,再加上人力,一天耕个五百亩地不成问题。 虽然这样还是不能在土地被冻住之前耕完整片地,但剩下的地也不会太多,明年开春再耕也可以。 这天,李凌云正在带领守捉兵练拳,却在这时,有人匆匆来报,说营州来人了。 李凌云表情一顿。 在守捉城呆的久了,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上级单位在营州。 他吩咐伍素带人将城内的新东西收一收,又派人从东门出发,去三处矿山,提醒众人不要往守捉城送东西。 交代完事情后,他理了理衣衫,带着赵文武等人出城迎接。 来人是一个面白无须的白胖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一队骑兵,打着卢龙军的旗号。显然是卢龙军内负责护卫他安全的。 见李凌云出来,他收起四处打量的眼神,压下了眼底的震惊与贪婪。 李凌云快步走上前,朝他行礼:\"凌云不知大人驾临,未曾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白胖男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李凌云,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阴柔一笑,开口说道:“李守捉,你真是让咱家大开眼界啊,不声不响的就造了这么大一座城出来 。” 李凌云抱拳回道:“原来的守捉城矮小破败,一旦敌国对我国领土发起进攻,那座城是挡不住敌军的。” “我们身为大夏将士,保护领土完整是我们的责任,哪怕饿死也要守好大夏这最东端的领土,为此,巫闾守捉城的士兵们自发将家眷都接了过来,并带着家眷开始扩建这座新城。” “建设的过程中士兵和家眷们都吃尽了苦头,好几次都想放弃,但一想到这是在为保护大夏领土而努力,大家便又咬牙坚持了下去。” “得圣上庇佑,历经重重困难后,这座新城总算是建立起来了。” 白胖男子盯着李凌云看了几息时间,忽然哈哈大笑着下马,走了两步牵起李凌云的手,边抚摸他的手背边说道:“李守捉忠君爱国,实乃吾辈之楷模啊,韦某佩服。” 李凌云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笑道:“原来是监军使大人,倒是凌云眼拙了,还望监军大人原谅则个。” 第169章 任命诏书来了 他说这被众人护卫着的白胖男人是谁,原来是卢龙军监军韦长益。 他虽然没见过此人,但却听过他的大名,此人十分贪婪,不仅贪财,还贪权。 若不是安山将卢龙军和长隆军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此时营、平两州怕已经没他说话的份了。 只是……这老匹夫怎么会来这里? 韦长益开口:“无妨,本监军此次前来,是来送朝廷的任命文书的,李守捉,接旨吧。” 李凌云带着身后众人单膝跪地:“微臣接旨。” 韦长益展开手中明黄圣旨,用略微尖细的声音读了起来。 “大夏皇帝诏:营州柳县排头营武卒李凌云,率领麾下剿灭山匪、平定叛军,忠勇为国,其心可嘉,特下诏嘉赏,封李凌云为致果校尉,赐钱二百贯,帛十匹,领巫闾守捉城守捉使,统领城内一应事务。” “赵文武、伍素、那木封仁勇校尉,赐钱二十贯。其余武卒皆赐钱一贯。望尔等戒骄戒躁,履职尽责,保我大夏边疆稳固,护我大夏百姓安宁。钦此。” 他宣完旨后将诏书递到李凌云面前:“李守捉,接旨吧。” 李凌云抱拳:“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 三个月前,他剿灭山匪后又在马怀驿剿灭了一股叛军,当时安山给自己封了个从七品上的翊麾校尉。 节度使有权给手下将士敕封官职,但是一般情况下还是会给朝廷发去请封书,象征性的征求一下意见。 几十年前,朝廷还会仔细考察节度使递交的请封书上的人,实在不合适的还会适当的进行驳回。 但是这几年,朝廷势微,完全没能力管控这些拥兵自重的边镇守将,有些人心情好了就给朝廷发张请封书,心情不好了,就直接自己任命手下官员,至于朝廷同不同意,完全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李凌云知道安山向朝廷递交了请封书,上面除了自己的姓名和请封的官职,还有杨浩等许多参与战斗之人的名字。 只是,安山当时给自己的官职是从七品上的翊麾校尉,圣旨上怎么变成了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 不等他细想,就听韦长益意味深长道:“没想到李守捉在京城里有人呐,居然能让朝廷驳回安节帅的请封书,反而升任你为致果校尉。” 李凌云心中一咯噔。 奶奶的,这下安山怕是要将自己当成朝廷的人了。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他现在在安山的地盘上,归安山统领,朝廷却越过自己的上级,直接将自己的官职向上提了两级。 换成谁,心里都会不舒服,安山被朝廷驳了面子,肯定会更不舒服。 以后怕是没法安心苟在大后方猥琐发育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在那里火速提拔自己。 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这事儿怕是和柳家宗族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道这位大人物是真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还是在故意为之。 他站起身朝韦长益说道:“监军误会了,我一介武夫,哪认识京城的大人物啊,监军舟车劳顿远道而来,还请进城歇息歇息。” 韦长益摆摆手:“不着急,李守捉和将士们的赏赐还没发呢。” 他身后的骑兵纷纷下马,从马背上的褡裢里取出布帛和一串串铜板,提着站在了韦长益两侧。 韦长益指着左手边那排骑兵手上的东西说道:“李守捉,这些是皇上赏赐给你的。” 李凌云忙上前接过铜钱,赵文武等人帮他接过了布帛。 “微臣谢皇上,凌云定会认真守好守捉城,绝不让敌军踏入我大夏领土一步。” “李守捉大义。”韦长益呵呵一笑,指了指右边那排士兵手上的铜板:“这些是皇上赏赐给将士们的,李守捉帮着一起领了吧。” 李凌云望向骑兵手上的铜板,每一吊都不足量。 一吊钱是一千枚铜板,但是骑兵手上的一吊铜板却不足五百之数,撑死也就三百来枚。 这老匹夫吞了将士们的赏钱,如今却要自己来背这黑锅? 而且,给自己的布帛和铜板都是足量的,但士兵们的却被克扣了七百多,这显然是想激化自己和士兵之间的矛盾! 他朝韦长益行了一礼,受宠若惊道:“圣上御赐之物自然该由监军亲自送到众将士手中,好叫众人都能沐浴圣恩,凌云不敢逾矩。” 韦长益脸上的笑意消失,盯着李凌云看了许久,这才皮笑肉不笑道:“李指挥说的是,那就由本监军亲自向众将士颁发圣上的赏赐吧。” 李凌云说了声好,带着众人进城。 韦长益穿过瓮城踏进城门,见城内几乎什么也没有,豆丁状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座城从外面看着恢宏大气,结果里面居然什么也没有,新城和老城之间将近四里路的距离,一路上都是泛黄的草根,连一间民居都看不见。 这样的城建出来有什么用? 他骑在马上问李凌云:“李守捉,你打算什么时候建设新城?这么大的地方就这么空着实在可惜了。” 李凌云叹口气,语气无奈道:“哎,监军有所不知,城内百姓缺粮草,能将城墙建起来已经是大伙儿的极限了,剩下的,暂时没能力修建啊。” 韦长益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李凌云能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建起一座城,手上一定不缺粮草,这么说也不过是想让自己觉得,他这里没油水罢了。 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这么说就能藏拙,可是,圣旨抵达营州的那一刻,他再藏拙也无济于事了。 李凌云已经打上了朝廷的标签,哪怕自己不向安山说什么,他也已经成了安山的眼中刺,迟早要将他连根拔除。 只是,他如此藏拙,自己就不好捞取好处了啊。 想到这儿,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李凌云假装没看出韦长益的脸色,他热情的将众人带去了伙房,让伙房的人上茶。 韦长益走了一路,这会儿也有些饿了,边喝茶边等着人上菜。 不一会儿,几个婆子先后走进屋,将饭食一一摆上了桌。 韦长益望着桌上的饭菜顿时黑了脸。 一盘晒干新炒的野菜,一盘炒鸡蛋,一碗粥和几个粗面窝窝头,这他娘的是人吃的吗? 他刚想发火,却见李凌云正望着桌上的饭菜咽口水,好似面前的是不可多得的珍馐美味。 李凌云察觉到韦长益的目光,忙朝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炒鸡蛋:“为了迎接监军,我特意让人做了一桌丰盛的席面,您快尝尝。” 韦长益压下心中的怒火,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盘中的鸡蛋。 下一瞬,他眉头紧皱,恨不得将塞进嘴里的鸡蛋吐出来。 太难吃了! 鸡蛋里面只放了一点点盐,盐味淡到盖不住鸡蛋原本的腥味。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那股苦涩味太让人难受了。 以前没觉得,最近关内出现了一批精盐,虽然价格十分高昂,但是味道出奇的好,他花大价钱买了半斤,这段时间的饭菜都是用那精盐来做的。 吃惯了几乎没有苦味的精盐,如今再让他吃粗盐,简直让人难以下咽。 李凌云却吃的津津有味,仿佛这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似的。 倒不是说李凌云真的小气到连一顿丰盛的席面都舍不得给韦长益吃。 他是担心对方从席面上看出点什么来。 再者,这人是个巨贪,雁过拔毛的那种,他怕拿出太好的东西,会养大对方的胃口。 韦长益心中不快,也没了胃口,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李凌云见他不吃了,放下筷子给他斟茶:“监军,喝茶。” 韦长益没接,冷着脸说道:“李守捉,咱家这次来,除了传圣旨,也是想看看城内军纪,带咱家去看看吧。” “好,监军请。” 李凌云见他没有吃下去的意思,便站起身带他去了校场。 除了在西城门和城墙上值守的五百人,剩下的都在校场上练拳。 众人见李凌云过来,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一套军体拳耍的虎虎生风。 每一次出拳的呼喝声十分响亮,整齐的动作看着干净利落。 韦长益眉毛微挑,眼中有些讶异。 这些人看着不像是长期受饥饿的样子,身上那股气势也不像只参军三月的人。 他们……怎么说呢,那军容看起来比卢龙军还齐整。 韦长益不知道的是,这些士兵每天都在练习基本队列,如今不管是列队还是向左向右转,都能保持一致。 不仅如此,他们对教习喊出的口号也能迅速做出回应。 当几百上千人做着同一动作,同时喊出呼喝声时,那场面足够振奋人心。 哪怕实力不怎么样,气势也是有的。 而现在的守捉兵就是这样,虽然作战能力不行,但是军纪方面是很不错的。 韦长益见很多人腰间都是破旧的长刀,身上也没有统一的战袍,因为战士面色红润而产生的怀疑又消散了些。 在校场转了一圈,他说道:“李守捉,带我去看看营房吧。” 李凌云点点头,带着他去了将士们居住的营房。 每间营房的面积并不大,里面是一张大通铺,上面铺着草席,放着单薄的被子。 屋内的味道很不好闻,浓郁的脚臭味熏的人脑壳疼。 韦长益四处瞧了瞧,嫌弃的皱了皱眉,很快便退了出来。 李凌云还打算带他去其他营房转转,韦长益直接拒绝:“带咱家去伙堂看看吧。” 守捉城的士兵生活怎么样,看看伙堂就知道了。 李凌云没有拒绝,带着他去了伙堂。 伙堂内,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在煮饭,大锅里烧着水,里面煮着黑乎乎的野菜,其中夹杂着一些泛黄的粟米。 韦长益眉头一皱,沉声道:“士兵们平常就吃这种东西吗?” 李凌云叹口气:“上次营州送来粮草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如今那二百担粮食就剩了角落里的那五袋子粟米,大伙儿不敢吃干饭,只能每天喝点叶野菜粥糊口。” “卑职向营州去了两封信,希望安节帅能派人送点粮草过来,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 “幸好秋天的时候士兵们上山挖了不少野菜,否则这会儿连野菜都没得吃。” 韦长益原本还想着去仓库看一眼,见李凌云说全部的粮食就剩了角落里的那五袋粟米,便歇了去仓库的心思,摇摇头出了伙堂。 等他一走,忙碌的几位大爷擦擦额头的汗,互相对视一眼,偷偷摸摸的笑了起来。 他们几人原本在帮女人们编草席,伍指挥使派人来说,让他们去营内帮忙煮饭。 几人原本还很纳闷,士兵不是和大伙儿一样,在城内的公共伙堂吃吗?怎么要单独开火? 看到要煮的饭后,众人更是纳闷,这样的伙食他们好久没吃过了,士兵们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受这样的惩罚? 得知是营州的大官下来考察了,他们才明白李凌云的用意,在煮饭的时候特意多加了野菜,减少了粟米的含量。 这会儿见成功骗过了大官,大家心中很是得意。 韦长益出了伙堂后又在城内转了转,见除了编织草席的妇女和喂野鸡野兔的小孩,再不见任何人,便问李凌云:“城内的百姓呢?” 李凌云回道:“卑职见城外有一片相对平坦的荒地,便想着将这些荒地开垦出来,来年种些庄稼,多多少少也能解决一些粮草问题。” 这事儿他并没有隐瞒,韦长益带人过来时,定然看到了远处劳作的众人,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而且,士兵开荒自给自足并不是没有先例,每支军队都有自己的屯田,若没有,可以自己开荒,只要你不嫌麻烦。 他这么做并没有违纪。 韦长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下晌,李凌云邀请韦长益去军营吃饭,韦长益想到那黑乎乎的野菜粥,拒绝道:“士兵有一口吃的不容易,咱们不能从他们那里夺食,咱家吃点干粮即可。” “那怎么行,要不咱去营外那处伙堂,让人上一桌好菜。” 韦长益想到之前吃的那发苦的鸡蛋,忙摆手:“不了,咱们身为上官,当以身作则,不可与民争食。” 百姓中午是没有饭吃的,他过去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还是安心回去开自己的小灶吧。 李凌云惋惜的叹口气,只好将人带去了一座稍大的院子,让众人在这里休息。 第170章 回营州述职 等韦长益等人休息后,李凌云通知伙房的人做饭,给城内的士兵和城外开荒的众人送去。 一筐筐白花花的大白馒头和一桶桶带着肉末的白粥被抬上马车,在士兵的运送下离开守捉城,向南而去。 韦长益吃过骑兵煮的肉粥后躺在硬邦邦的炕上休息。 身下只有一张草席和一层薄薄的床单,身上的被子也很单薄,哪怕他将大氅拿出来盖在了身上,依然挡不住丝丝的凉意往身体里钻。 韦长益难受的皱眉,此刻他只想快点回营州去。 实在冷的睡不着,他起身裹紧大氅出门,带着骑兵在城内转悠起来。 这次来守捉城,除了传旨和纠察军容,他还有一个任务,安山交给他的,探一探守捉城的虚实。 安山对李凌云有所怀疑,生怕他是朝廷安插在自己这里的后手,一旦自己有所异动,对方便会出手阻拦。 他这次来便要探一探对方的虚实,看城内有没有朝廷的影子。 若李凌云真是朝廷的人,朝廷必然会给他可以快速发展的资源,尽快将队伍武装起来。 至于安山为什么会让他这样一个朝廷派来监督两军的阉人探虚实,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投靠了安山,不再是朝廷的眼睛。 跟着李凌云什么也发现不了,只有自己亲自去看,才能看出点门道来。 韦长益带着众人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转悠,没人上来阻拦他们。 李凌云在他们出门的那一刻便收到了消息,但他没去凑热闹,韦长益想看便看,反正城内什么也没有。 韦长益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除了一栋栋关着门的民居,再无任何发现,这让他很是沮丧。 守捉城如今怎么着也有两千多人了,城内怎么连个商铺什么的都没有? 他气喘吁吁的回到院子,越想越气,转身又去找李凌云了。 “李守捉,我听说你发现了一座青石矿,不知在什么位置?方便咱家去看看吗?” 李凌云没因为韦长益知道青石矿而惊讶。 他向杨浩要人的时候就说了发现青石矿的事儿,这不是什么秘密。他知道青石矿也在情理之中。 见韦长益想去那边看看,李凌云也没拒绝,带着他去了青石矿。 青石矿上的众人正在热火朝天的采矿,韦长益在矿区转了转后去了这里的伙房,见伙房里放着的大多都是晒干的野菜和未脱壳的高粱,又皱着眉回去了。 毫无收获的韦长益决定向李凌云摊牌。 “李守捉,城内如今有两三千人,咱家很好奇,你是如何养活他们的?” 李凌云叹口气:“哎,监军也看到了,大伙儿吃的基本上都是野菜粥,也就是吊着一口命罢了。” “可是我怎么看着,不管是营内士兵还是这些矿工,气色都十分红润呢?” 李凌云哈哈一笑:“监军看错了吧,他们脸色红润可能是冻的,如今天色渐渐寒冷,士兵和百姓都没有厚衣服,脸色被冻得通红是难免的。” 韦长益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心中很是气恼,他冷哼一声:“哼,李守捉,希望你记着,你始终是安节帅一手提拔上来的。” 李凌云见他连装都不装一下了,脸色也严肃了几分:“安节帅的恩情我时刻铭记于心,又岂会有忘了这么一说,倒是监军大人,似乎辜负了朝廷对你的信任啊。” 韦长益脸色一变,色厉内荏道:“你别胡说八道,咱家自然是忠于朝廷的。” “凌云也是一样,忠于朝廷,忠于安节帅,这两者并不冲突。” 安山如今还是大夏的节度使,他忠于两者并不冲突。 韦长益望着李凌云,许久后自言自语道:“希望李守捉能保持初心,本使累了,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等李凌云说什么,带着众人回去了。 第二天,他连早饭都没吃,发完众将士的赏赐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李凌云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 韦长益一回去,安山必定会加深对自己的怀疑,以后自己的处境怕是要变得更加艰难了。得快点发展经济和军事实力,取得自保的能力。 韦长益走后的第三天,天空下起了碎雪粒,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了。 泥土还没冻上,百姓们还在继续开垦荒地,雪水粘在身上化开,渗入衣服里刺骨的凉。 李凌云让大家回来休息,等雪停了之后再干。 之前送来的羊毛有很多都织成布做成了一件件没有胳膊的羊毛衫。 李凌云让人将羊毛衫分给大家,让他们穿在衣服下面。 换上羊毛衫的众人只感觉一股暖意自身上散发而出,温暖着整个身子。 众人欢喜不已,不停的触摸身上的新衣。 有些人舍不得穿,想脱下来存着,李凌云知道大家是怕穿脏了新衣,可不穿的话估计要染上风寒。 哪头重哪头轻他还是知道的,便下了死命令,不准将分到的羊毛衫存起来不穿,否则就收回衣服给还没分到的人。 羊毛衫的制作并不简单,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才制出三十来件,李凌云将它们先分给了上了年纪的人。 若他们不穿,就将衣服分给其他青壮。 众人这才不再提将衣服藏起来的话了。 第一场雪下的并不大,半天后就停了,这边雪一停,众人又开始下地。 如此过了三天,柳家送来了第二匹羊毛,这次的量十分大,足有上百辆车队。 这么多羊毛,别说是做羊毛衫了,哪怕给所有士兵的营房都装上羊毛毡都够了。 城内人手不够,李凌云直接让人将一半羊毛送去了青石矿,让那里的妇人们在做饭之余将羊毛洗出来,学着制羊毛毡。 韦长益走后的第七天,天色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随时都会下雪。 李凌云正准备去看看荒地开的怎么样了,却在这时,有人过来通报,说营州城来了两人四骑,说是奉安节帅之令,让李凌云回营州述职。 李凌云叹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将城内的事情安排好,带上赵文武和十个士兵,骑上马随那传令之人快速朝营州而去。 第171章 你可知罪 抵达营州已经是两天后了。 这一路上,李凌云想旁敲侧击的向两人打听打听营州城内的情况,但两人口风很紧,没透露任何重要的事。 一行人进了营州城,径直去了卢龙军大营。 守营的士兵见到两人回来,隐晦的打量着他们身后的李凌云等人。 李凌云心情有些沉重,跟着传令兵抵达中军大帐前。 一位传令兵朝里面通报道:“节帅,人已带到。” 里面传出低沉宏厚的声音:“进来。” 传令兵朝李凌云说道:“李守捉随我进去,剩下的人在这里等着。” 跟随李凌云来的众人一听都皱起了眉头。 赵文武偏头望向李凌云,眼底是惴惴不安的担忧。 李凌云轻轻摇了摇头,跟着两人进了大帐。 一进入大帐,他便看到安山端坐于帐内桌案前,正沉着脸望着他。 他的两侧站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李凌云忙上前行礼:“卑职李凌云见过节帅。” 安山面无表情的望着李凌云,冷声道:“拿下!” 他身侧的士兵迅速上前将李凌云擒拿。 帐外的赵文武听到动静心中一紧,边往里冲边喊道:“守捉,你怎么样了,放开!你们放开我们,让我们进去!” 几人想冲进来,却被门口的守兵拦住,两方人在门口闹了起来。 安山听着外面的动静,脸色越来越黑,李凌云忙朝外面喊道:“文武,退下!不可放肆!” “守捉,你没事吧,他们……” “退下!” 赵文武忽的清醒过来,停下往里冲的动作,又拦下了其他几人。 他有些懊恼,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忘了李大哥来时一再叮嘱的冷静二字。 因为自己等人的冲动,李大哥怕是要陷入被动之中了。 李凌云见门外的动静小了不少,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 冲撞主帅大营乃重罪,主帅不追究还好,若追究,轻则挨军棍,重则掉脑袋。 他真怕安山一气之下将赵文武等人给砍了。 这会儿见外面消停了,他忙以头抢地:“士兵们不懂规矩,还望节帅开恩。” 安山冷笑道:“你手下的人忠心护主,何错之有?” “他们是卑职手下的兵,卑职乃节帅手下的兵,归根结底,他们也是节帅的人,却惊扰了节帅,实乃不该。” 安山冷眼望着李凌云。 门外的众人都敢冲撞主帅大营了,李凌云却说他们只是惊扰了自己,倒真会避重就轻。 不过李凌云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不是先开脱自己,而是忙着为下人求情,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些满意。 他能为手下的人做到这一步,想来也是个有德之人,这样的下属哪个上级不喜欢? 只可惜此子不是自己人,否则他还真不想为难他。 想到这儿他厚实的大掌一把拍在桌上,怒声道:“李凌云,你可知罪!” 李凌云跪趴在地上,压下心头的颤动开口:“卑职不知犯了什么罪,还请大人明示。” “哼,本帅让你带人去戍守守捉城,你不好好操练士兵,却让众人修什么新城,这当中若有敌军偷袭,士兵们还有力气抵御来犯之敌吗?” “本节帅还听说,你将关押在柳县的山匪全拉到巫闾山开采青石矿了,你好大的胆子,敢让一帮亡命之徒为自己效命,这若是跑了一个两个,再让他们为祸乡里,到那时你李凌云就是罪人!” 李凌云忙低头认错:“节帅教训的是,是卑职思虑不周,差点酿成大错,卑职回去后定会派兵严加看管挖矿的山匪,不让他们跑掉一人。” 安山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李凌云脑子有问题?都这样了,他还想着回去? 李凌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开口:“节帅,实非凌云擅作主张组织建城,那原本的守捉城实在是太破旧了,但凡敌军侵袭,根本无法抵挡对方的攻势。” “一旦巫闾城破,敌军便可奔袭百里进攻徐县柳县,卑职是您的下属,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敌军攻占两县,从而导致两军的粮草出现问题,所以才咬着牙带人修建了新城的啊。” “卑职之所以让山匪采矿,是想着尽量做到自给自足,不给节帅添麻烦。” “而且这两件事卑职在之前的信件中向节帅汇报过了,您没反对啊。” 安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之前确实有人先后送来了两封从巫闾守捉城来的信,第一次他拆开扫了一眼,见开头就是李凌云的哭诉,说城内粮草短缺,请求他能派人送一批粮草过来。 他正在为扩军后的粮草发愁,哪还有粮给李凌云用?于是他便没有继续往下看,直接将信搁置了。 第二次更甚,送信进来的亲卫说李凌云派来的士兵哭诉城内粮草即将告罄,希望节帅能快点派人送些粮草去救急。 他便连拆都没拆开信件,直接让人将对方打发走了。 现在想来,李凌云应该是在信件的后面说了建城和采矿的事,只是自己没注意罢了。 而且听李凌云的意思,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给自己减轻负担? 难道他真的是忠于自己的? 可贾嗣集之前也说过,朝廷之所以驳回自己的请封,转而给李凌云升官,是因为对方已经暗中和朝廷取得了联系,想替朝廷掣肘自己。 而且韦长益回来说,巫闾守捉兵的伙食虽差,但是士兵们各个身子壮实,不像是缺粮的样子。 这无疑证实了贾嗣集的说法,李凌云的背后必然有朝廷的支持,否则,他送过去的那三百担粮食根本不足以让一众兵民吃三个月。 更不可能让他们在三个月后还能如此壮实。 他常年混迹军旅,从韦长益的描述中不难算出,要想让这些士兵在劳作之余还能长的如此壮实,每天的口粮不会少于三斤,还得有充足的油脂和盐分才行。 若没有朝廷的支持,李凌云哪来的银子买粮草肉类和盐巴? 所以,这厮如今是在跟自己演戏,想以表忠心的方式让自己放松警惕,从而放过他。 第172章 邵旭 可李凌云是朝廷亲封的致果校尉,是朝廷指定的巫闾守捉城守捉使,若无缘无故就被自己拿下,怕是会引得朝廷不满。 虽然如今的朝廷早已没了管制边镇的能力,但两方仍然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守捉使打破平衡。 按着他原本的计划,李凌云荒废训练私自带兵建城,又带着一众山匪采矿,这两点足以卸了他的官职。 可如今对方说在来信中汇报过此事,自己也不好再用这事儿为难他。 罢了,此子是个脑子活络的,至少留着他不用操心士兵粮草的问题,就继续留着他吧。 只是,巫闾城不能再让他一人独大了,至少得安排一些自己人去和对方打擂台,让他无法在后方掣肘自己。 想到这儿他哈哈一笑,亲自上前扶起李凌云:“李守捉忠心耿耿,本帅甚是欣慰。” 说着他朝外边喊道:“来人,准备酒席,本帅要亲自招待李守捉。” 门外的士兵应了声诺便下去了,赵文武等人懵逼的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的,不清楚安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山是什么人,那可是朝廷亲封的正三品大员,手握雄兵割据一方的存在,居然要和守捉这么个七品小官同饮? 刚才对方还准备拿下守捉呢,怎么眨眼间就要设酒宴宴请他了? 李凌云顺着安山的搀扶站起身,再次抱拳:“卑职谢过节帅,愿为节帅鞍前马后。” 安山命人安排了两桌酒席,不仅李凌云有酒吃,就连赵文武等人也有酒席。 席上,安山很是随和,对守捉城的士兵嘘寒问暖的,这让众人忐忑的心放下了不少。 等大伙儿吃的差不多了,安山放下筷子说道:“巫闾守捉城肩负着抵御渤国、盯梢契丹等草原蛮夷的职责。” “原本的城池不大,一千人值守也合理,但现在既然扩建了城池,那一千人就太少了。” “本帅让左营的邵旭邵校尉带着麾下人马随你去守捉城,有你们两人在,敌军定不敢轻易来犯。” 吃饭的众人听到这话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安山这是准备往守捉城安插人手? 娘希匹的,曾经那里破败不堪的时候没人去,如今守捉带人将新城建起来了,眼看着大伙儿能在那里安稳发展了,安山又派人横插一脚! 众人心中不忿,都望向李凌云,希望他能拒绝。 李凌云微微一笑,说道:“节帅考虑周到,卑职领命。” 安山脸上带上笑意,满意的拍了拍李凌云的肩。 从安山那儿出来,赵文武小声问道:“凌云哥,安山明显就是不放心咱们,想在守捉城安插人手,你干嘛要答应他啊。” “是啊,守捉城内有咱们的秘密,那劳什子邵校尉去了岂不是要暴露了?” 李凌云没说话,直到众人离开军营,找了个客栈住下,李凌云才向众人问道:“若咱们不同意他的要求,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卢龙军大营吗?” “咱们没触犯军规,你又是朝廷亲封的守捉使,他还能将咱们扣下不成。” “你们冲撞营帐,已经触犯了军纪,若今天咱们不答应他派人入驻守捉城的要求,你们少不得要挨军棍。” 众人懊恼的捶头。 赵文武拍着自己的脑袋,悔恨道:“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了,安山抓住了咱们的把柄,以此为要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李凌云笑道:“不管有没有这事儿,他都会派兵入驻守捉城的,只不过是换个借口罢了,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自己一进帐他就大声命人捉拿自己,并不是说他手上有自己的罪证,而是想激怒外面的赵文武等人,让他们在猝不及防间和门口的守卫发生冲突,好以此拿捏自己。 当然,这么做也有想考验自己和部下之间关系的想法。 若赵文武等人对自己被擒拿这事儿表现的很平静,说不定安山会放心一点。 毕竟,统领出了事,自己的部下却不在乎,这样的统领又有什么好让人忌惮的呢。 可是赵文武等人听到自己被缉拿,想也不想就开始冲击营帐,这让安山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 这也是他派兵入驻守捉城的原因之一吧。 如今驻兵之事已成定局,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计划一下,回去之后该如何破局吧。 几人就城内的情况商议了半宿。 等天亮吃过饭后,有士兵来报,说邵校尉已经带着士兵在军营门口等着了,让他们吃完饭后去那边汇合。 李凌云朝赵文武交代几句,独自一人去了军营,赵文武带着剩下的人,出了城后快马加鞭的朝守捉城奔去。 李凌云抵达军营时,看到安山正在和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子说话。 男子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子,身形虽消瘦,但面部轮廓看着很是硬朗,一双眉眼透露着坚毅果敢。 见李凌云过来,两人停止了交谈。 安山笑着朝李凌云招手:“李守捉,这位是左营校尉邵旭,邵旭,这位是巫闾守捉城守捉使李凌云。” 李凌云望向邵旭,对方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一眼,邵旭嘴角微勾,笑道:“李守捉,久仰大名,幸会。” 这一笑,他那正气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违和感,倒显得不那么正派了。 李凌云点点头:“邵校尉年轻有为,幸会。” 安山微笑着叮嘱两人:“二位俱是我麾下的得力干将,本帅将巫闾守捉城交到两位手里十分放心。还望二人通力合作,一起守好大夏的国土。” “节帅放心,卑职定会好好当值,不放任何一个外族人进入我大夏领土。” 李凌云见邵旭已经表态,便也抱拳道:“若有外族想入侵我大夏领土,卑职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安山满意的点头,正准备再说几句勉励的话,李凌云却抢先开口:“只是,卑职有一困扰自己的问题,还请节帅明示。” 安山心情很好,笑着问道:“何事不解?说来听听。” 第173章 招商 李凌云望着安山说道:“此去守捉城,由谁主管城内一应事物?万一敌军来犯,又该由谁部署军务?” 昨天安山只含糊说让邵旭和自己共同驻守巫闾城,却没明说到底由谁管理整座城池。 按理来说,自己是守捉城守捉使,城内一应事物均应由自己决定。 但是邵旭是安山身边的人,此时不说清楚,等去了守捉城,两人之间怕是会闹出矛盾。 而安山之所以没有明说,怕也是抱着让邵旭和自己打擂台争权力的意思。 他们想干模棱两可没有边界的事,李凌云却不愿意这样。 他可以让邵旭去守捉城,但城内的一应事物均得由自己决定。 若此时不分清主次,回到守捉城两人发生意见不合之事,就容易互相扯皮。 这不仅会降低工作效率,也不利于双方的和谐。 甚至有可能敌军已经打到城下了,他们俩还在争论到底该听谁的,是出兵迎敌还是避而不战的问题。 真要那样,敌人怕是要笑醒,而他们,就坐等被灭吧。 安山听到李凌云的话,脸上的笑意顿住。 不过片刻后他又笑道:“你是守捉使,自然以你的命令为先,只是……你年纪尚小,遇到事多和邵校尉探讨,不可意气用事。” 李凌云点点头:“凌云谨记节帅的叮嘱,遇到不能决断的事必会和邵校尉商讨。” 邵旭瞥了李凌云一眼,没说什么。 安山觉得他这话说的有问题,但又不好再重复一遍自己的建议,只能闷声问道:“和你一起来的那些士兵呢?” 李凌云抱拳回答:“回节帅,我让他们先行一步回去,给邵校尉和他麾下的人马安排住处去了。” 安山见此不再说什么,只让他们早点启程出发。 邵旭朝安山行了一礼,说道:“末将去也,节帅保重。” 等安山朝他挥了挥手后,他转身上马,朝众人说了一句“出发”,便率先离开营门口,朝着东城门走去。 直到他走出了好几丈远,李凌云也没听到他招呼自己一起走的声音。 李凌云望着他身后那一千装备精良,武器齐全的士兵,暗自感叹,和对方比起来,自己等人跟后娘养的似的。 邵旭率领的士兵有一千人,每人身上都有一副类似光明铠的甲胄,腰间挂着长刀箭壶,背上背着弓或弩,手里提着长枪或盾牌,有些人手上还拿着狼牙棒、铁斧等非制式武器。 等步兵走过去后,五十多辆马车跟在后面走了过来。 前面四十多辆车上装的基本上都是将士们的营帐被褥等物品,最后十辆马车上拉着的都是粮草,加起来估计有两百来担。 队伍的最后,五十位神采奕奕的骑兵骑在战马上,头高高扬起,或面无表情或趾高气昂的样子。 从众人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此时的他们是很骄傲的。 李凌云不禁感叹,安山对他们守捉兵不闻不问,但是对自己的亲信还是很能舍得钱粮的。 就他们这一身装备和武器,少说也得五六万两银子。 五六万两银子,安山这辈子都不可能拨给李凌云等人。 等最后一人过去,李凌云朝安山行了一礼:“节帅,卑职告退。” 安山摆摆手:“去吧。” 李凌云翻身上马,轻轻在马腹上踢了几脚,战马加快脚步朝着队伍的最前方行去。 李凌云追上邵旭,笑道:“邵兄,此去巫闾城路途遥远,咱们今晚在马怀驿歇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如何?” 邵旭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语气恹恹道:“李守捉还是称我为邵校尉吧,我不是很习惯和别人称兄道弟。” 李凌云见他的为人处世和外表全然不配,也没了和对方尬聊的想法,点了点头道:“倒是凌云太自来熟了,抱歉。” 邵旭撇过脸,没再说话。 队伍沉默着走了一上午。 中午时分,众人抵达一处山坳处,在此稍事休息,吃了点随身携带的干粮后继续上路。 傍晚的时候队伍到达马怀驿,众人在这里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 因为有步行的士兵,速度比来时慢了许多,直到第三天,众人才抵达柳县。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便决定在柳县休整一晚。 他们这一千人住客栈是不现实的,好在邵旭身上有安山的亲笔信,让杨浩安排众人的休息。 杨浩直接将人带去了城防军大营,那里营房多,住下他们一千人绰绰有余。 李凌云和杨浩叙了会儿旧便离开城防军大营,去了香满楼。 掌柜见李凌云进来,热情的将他迎进了雅间,不等他说出来意,掌柜就自觉的安排人去请柳初月了。 等了没一会儿,柳初月便出现在香满楼。 见到李凌云,她眼中染上一丝喜意,笑道:“李守捉,咱们又见面了,不知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李凌云笑着开口:“找柳小姐自然是来商谈生意的,不知柳小姐是否感兴趣。” “柳家乃商贾之家,有生意做自然是十分乐意的,不知李守捉那里又生产出了什么新东西?” 掌柜见两人聊的很投机,很有眼色的上了一桌酒席。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很是融洽。 李凌云咽下口中的食物说道:“如今守捉城内兵民共有两千多人,不知柳小姐有没有去城内开铺子的打算?” 柳初月眉毛微挑,轻声道:“李守捉的意思是?” 巫闾守捉城如今有两千多常住人口,这比一般的镇子上的人还多,去那里做生意是有得赚的。 上一次她去守捉城,见城内并没有开铺子的人,便想着和李凌云合伙这开铺子。 可后来见他并没有发展自由贸易的想法,便也歇了这心思。 没想到他居然会找上门来和自己商讨合作的事。 李林云喝了口茶说道:“我允许你们柳氏在守捉城内开设粮铺、杂货铺等各种铺子,同时,愿意将地段好的铺面租给你们柳家,而你们要做的,只是按时上税即可。” 他原本并没有打算在新城建立起来前搞个体,按着他的想法,他给众人提供吃穿住行,大伙儿为集体出力干活。 第174章 全员学习 柳初月点头:“请李守捉放心,柳家诚信经营,从不干那偷税漏税之事。” “好,那我就在城内恭迎柳家人大驾。” “一言为定,顶多五天,柳家商队就会带着物资进城,烦请李守捉帮柳家挑选几处好位置。” “好。” 事情谈妥,李凌云离开香满楼回家休息。 家里面长时间没人居住,桌椅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李凌云将主卧的炕收拾出来,在家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众人再次出发。 三天之后终于抵达守捉城。 守捉城那巍峨的城墙着实让大家震惊了一番,原本趾高气昂的士兵那高高扬起的脖子都缩回去了一节。 李凌云带着众人进城,在走过好长一段路后才抵达老城。 看到城墙后心中的高傲下去了一点的士兵看到城内那萧条的样子,撇撇嘴重新昂起了头。 驴粪蛋子表面光,宏伟的只是四面城墙罢了,城内比破败的村镇还荒凉,他们走了半天却连一座建筑都不见! 李凌云装作没看见众人脸上的嫌弃,他将人带到军营,指着东北角处的空地朝邵旭说道:“邵校尉,这一片地已经清理干净,可以作为你们扎营的地方,你看如何?” 邵旭望了望四周,皱眉道:“没有营房了吗?” “很抱歉,营房都住满了人,实在无法住下更多的人了,还望邵校尉原谅则个。” 邵旭点点头,让众人开始安营扎寨。 等他们的营帐都扎好后,伙堂做饭的人前来汇报,说饭做好了,让他们过去吃。 李凌云招呼邵旭带人去伙堂吃饭,邵旭却拒绝了:“左营士兵来的时候自带了粮草,不用给我们准备吃食,你们自己去吃吧。” 李凌云听到此不禁皱眉。 奶奶的,合着邵旭的意思是,那二百担粮食是他们自带的储备粮,不打算上交啊。 妈的,邵旭看着人五人六的,原来是这样的人。 行,既然你们想和大伙儿划清界限,那就两军分开各过各的吧,只要你们以后不后悔就行。 李凌云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伙堂吃饭了。 今天中午又是野菜粥,大伙儿边苦着脸喝粥,边在心里吐槽安山不干人事儿,好端端的非要派人来这里,害得他们吃这样的伙食。 当众人听闻新来的士兵不会跟自己等人吃饭后,脸上非但没有被轻视的气恼,反而松了口气。 不和他们一起吃才好呢,以后又可以吃干饭喝肉汤了。 吃过饭后李凌云也没去管邵旭他们,他招来赵文武了解城内的情况。 那天,赵文武他们快马加鞭从营州回来后,立刻将制盐的装备搬去了铁矿那边。 守捉城内已经不安全了,若想继续制盐,就只能将所有制盐的人,连带着设备都迁移到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 铁矿那边无疑是个好地方,那里都是自己人,不怕制盐的事情泄露。 不过如此一来,他们运送粗盐就比较麻烦了。 麻烦点就麻烦点吧,安全就好。 吃完晚饭,队正及以上官职的人去李凌云那里学习识字。 自从士兵脱产后,李凌云便在晚上给他们加了一门功课——识字。 最初大家对这项安排很是排斥,就连伍素那木等团指挥使都牢骚满腹不认真学。 他们一帮冲锋陷阵的大头兵,能打胜仗就可以了,干嘛还要识字?有那时间还不如耍一套拳脚功夫呢。 李凌云只问了一个问题便扭转了大家的抵触心理。 他在早晨练习队列的时候,向台下所有士兵问道:“你们想做将军还是小兵?” 众人异口同声道:“将军!” 能做将军的话,谁愿意做小兵? 只是,将军可不是他们能想的,就连李凌云本人现在都还只是一个致果校尉,离将军之位还远着呢。 更不要说他们这样连一点军功也没有的大头兵了。 “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半年前我还是一个地里刨食的农夫,现在呢?我是大夏正七品的致果校尉。” “半年前,我也没想过会拥有官身,管理偌大的一座城。所以,你们的前路如何,也不是你们能预知的。” “你们要做的,就是定好目标,努力朝着这个目标前进,说不定哪一天这目标就实现了呢?” “可是,想成为将军,光有武力值是不够的,你若大字不识一个,手底下人传过来的情报都看不懂,还怎么排兵布阵,带领士兵们冲锋陷阵?” 众人被李凌云说的有些心热,既然李凌云能用半年的时间成为一城守捉使,假以时日,他们凭什么不能成为将军? 只是,成为将军也不一定非得识字啊,安排个识字的亲信给自己读信件上的内容不就可以了吗? 有士兵大声道:“我当了将军后,专门找几个秀才老爷给我读信件,这样我就不需要识字了。” 李凌云呵呵一笑:“我若是你的对手,便花大价钱策反你身边的秀才,让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原本觉得那士兵说的很对的众人脸色一变。 可不能做了将军之后还被人耍的团团转! 自己堂堂一个将军,只能战死沙场,怎能因小人欺骗而死呢? 谁敢这么干,他定要扒了对方一层皮不可。 李凌云见众人脸上义愤填膺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这还没当上将军呢,一个个倒自觉的将自己带入了将军的角色。 这也是好事,心中有个目标,人才不至于活的浑浑噩噩。 远的说完,该说近期目标了,若只有一个飘渺的长远目标,人们在发现始终够不着的时候容易放弃。 于是他又开口:“以后每月都进行一次小考,就考识文断字的内容,合格者每人发一百铜钱,佼佼者再加五十。” 众人一听立刻欢呼起来。 可不等他们欢呼完,李凌云继续开口:“不合格者,每人扣一百铜钱。” 众人如丧考妣。 “以后每三月进行一次大比,大比包括基本队列,武艺较量、排兵布阵以及文书分析等,胜出的个人及每级团队都有丰厚奖励。” 众人一听来了精神,学习的热情高涨了不少。 就这样,全营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学习。 第175章 操练 邵旭所率领的虎啸营的士兵在吃完干粮后准备回营帐入睡,却在这时,众人听到远处营房传来阵阵识文认字的声音。 众人皆有些不明所以。 那帮守捉兵在学习认字? 一帮得不到重用的大头兵居然在学认字? 有个士兵不解道:“他们识字有什么用,难道要去考秀才不成?” 他这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打算弃戎从笔,准备考科举进朝堂呢。” “哎呦喂,你这话要笑死爷爷了,他们能考科举,那我就能当宰相了。” “哈哈哈,一帮异想天开的家伙,有那时间不如多睡会儿觉,哪怕去外面耍会儿刀枪也好啊。” “就是,咱们是冲锋陷阵的士兵,练好手上的功夫才是最重要的,识字有什么用,难道上了战场,敌人准备砍你的时候你说一句我识字,别人就会放过你吗?” “这事儿估计是李凌云搞出来的,他手下的士兵也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统领。” 众人都在议论纷纷,邵旭却若有所思的望向营房那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识字声一直持续了两刻钟的时间,息声后营房内的灯又亮了约半个时辰后才熄灭。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陈元德带着第二步兵团的士兵去换防,其他人继续在校场练习基本队列。 校场上除了李凌云麾下的守捉兵,还有邵旭的虎啸营,两方人马一人占据一半位置,井水不犯河水。 虎啸营的士兵在各自队正的带领下,开始练习刀术。 许是为了在守捉兵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各士兵将手中的大刀耍的虎虎生风。 整齐的呼喝声似是要穿透云霄,让另一边站军姿的守捉兵们有些震惊。 李凌云望着虎啸营的众人,不得不承认,邵旭手下的士兵没一个孬的。 想想也是,安山敢将人派到这里来,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若派一支上不得台面的烂泥过来,那还不如不派呢。 虎啸营的士兵练习了两刻钟后开始原地休息。 众人或蹲或站,三两成群的和周围人聊着天,边聊边对着守捉兵的方向指指点点。 “对面到底在干什么?像个木桩一样站了两刻钟了。” “可能是被咱们的气势吓到了吧,一动怕是就会腿软的跌倒在地。” “哈哈哈,他们是有多弱?居然会被咱们训练的阵仗吓到。” “一帮才组建三个月的新兵而已,能有什么能耐?被咱们吓到也正常。” 邵旭望着对面站了两刻钟却依然一动不动的士兵,心中有些震撼。 他手下的兵也能一站站两刻钟,但绝对做不到一动不动的站两刻钟。 更何况,每个队都有一人在队内转来转去,时不时的拉一拉士兵的胳膊,或者踢一踢对方的腿弯。 若有人的胳膊被提起来或者腿打弯,就会被拎出来,双手双脚触地,不停做一上一下的动作。 这动作哪怕是他也只能做四五十个,但对面却人人都能一口气做四五十! 就在他猜测对面还要站多久时,点兵台上的鼓手敲响了战鼓,三声鼓停,刚刚还站的笔直的士兵立刻放松了身体,开始在原地活动起身子。 就在他以为第一阶段的训练告一段落了时,对面却只休息了盏茶功夫便又开始集合。 紧接着,队伍在队正的带领下开始整齐划一的前进,每一步踏下去都是齐整的声音。 原本还在嘲笑守捉兵的虎啸营士兵这会儿也不笑了,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队伍不管是走路还是跑步,脚步始终是整齐的,前后左右呈一条直线,没有快了或者慢了的情形出现。 不仅行进如此,向左向右向后转、蹲下起立、呼喊口号等操练亦是如此。 五十人的队伍是整齐的,八百人合练的队伍亦是整齐的。 邵旭为此感到深深的震撼。 士兵上了战场,个人的武力值固然重要,但整体作战能力更为重要。 面前这些人的个人武力值可能比不上虎啸营的士兵,但是对军令的执行力却已然超过了他们。 他们可是卢龙军中的精锐,岂是这支才成立三个月的偏师可比的? 可对方不仅能和自己比,他们甚至还超越了自己的虎啸营。 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等基本列队操练结束,他以为对面要开始休息了时,却见对方又开始操练旗语。 五色旗在掌旗手手间来回变换,每更换一面旗帜或做出一个动作,下面的人总能立刻给出正确的反应。 两刻钟的旗语操练,整个队伍无一人出错。 虎啸营的士兵也能做到根据旗语变换阵型,但那是全营上下经历了一年多时间才彻底掌握的。 这支守捉兵才成立三个多月,已经能熟练的看懂旗语并能快速做出反应,着实不容易。 等旗语训练完已经到了半晌,众人开始休息。 这时,有几人提着一个个木桶上前,给众人舀水喝。 桶里的水冒着热气,显然是刚烧开不久的。操练半晌的士兵舀了水边吹气边往嘴里灌。 喝完水又休息了盏茶功夫,众人开始练习刀术。 邵旭身边的一位指挥使望着对面的众人,小声朝他说道:“指挥,咱们怕是都小瞧了这支队伍。假以时日,他们必会成为一支精锐之师。” 邵旭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一支军队,只要军纪严明,就有了成为精锐的可能。 若这支军队再由一位骁勇善战的将领带领,那么必然会成为精锐之师。 目前看来,这支军队已经满足了第一个条件,至于对方的将领是否善战,还得经过战场的检验。 他身边的另一个指挥使忧心忡忡道:“若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成长起来,有一天会不会成为节帅的绊脚石?” 安山让他们来守捉城的目的就是为了盯住李凌云的,若对方在他们眼皮底下依然成长了起来,那他们该如何向安山交代? 邵旭并未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既然看到了别人的潜力,那咱们也该更加努力。让士兵们集合,继续操练。” 两人领命,组织士兵继续训练。 第176章 混战? 下午,守捉兵依然在训练,但是虎啸营的士兵却没出现在校场。 众人在邵旭的带领下去巫闾山砍树木了。 他们不和守捉城的人一起吃饭,也就意味着需要自己动手搭建伙堂。 而且已经入冬了,取暖的柴火也得准备着。 邵旭准备将三天一练的训练延到五天一练,剩下的时间由他带领众人准备过冬的物资。 之后的三天,李凌云一直在带众人训练,而邵旭也带着人在营帐的东面建起了三间火堂。 两方士兵基本上没交集,倒也没闹出大规模的冲突。 只是双方看对方都不顺眼。 虎啸营的众人认为守捉兵也就队列练的好,实际上是一帮乌合之众,跟他们这支精锐之师完全没法比。 按着双方的实力,统领守捉城的应该是邵旭才对,李凌云根本不配管理诺大一座城池。 守捉兵则认为,这里原本就是他们的地盘,虎啸营的人来了之后,他们不仅吃饭要偷偷摸摸,就连训练的场地都得分给对方一半。 这也就罢了,对方还一天天趾高气扬的,逮着点机会就嘲讽他们,这让人心里很是窝火。 为此,双方个别几人之间还发生过小小的矛盾,但都被各自的队正提前制止了,并没有发生大规模械斗。 这天中午,守捉兵正在吃饭,忽然听得东北角传来阵阵欢呼声。 有人出去观望,发现对面的士兵抬着七八只傻狍子进了营帐。 不一会儿,众人便开始宰杀狍子。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新建的伙堂里冒出阵阵浓郁的肉香,营帐那边更加热闹了。 而这时,李凌云已经带着人在校场集合,开始练习射术。 众人闻着营帐那边传来的阵阵香味,努力压下心里的馋意,跟着队正认真训练。 他们想着,七八只狍子而已,一千人吃起来不过几口,很快就会吃完,他们忍忍就过去了。 可总有人喜欢找事儿。 就在众人压着心中的馋意认真训练时,教场对面却走来五个人。 他们每人手上都提着一根骨头,走到离守捉兵不远的距离停下,对着众人啃起骨头来。 啃的过程中还不时吧唧着嘴,仿佛他们吃的不是狍子肉,而是珍馐美味似的。 训练的众人心中很是窝火。 你说你吃就吃,干啥非要跑到校场上,当着大伙的面吃呢? 大伙儿的面吃也就罢了,你他娘的吧唧什么嘴? 李凌云瞥了眼五人那刻意的动作,让所有人集体向后转,背对着他们继续训练。 他不想和对面计较,对面的人却以为他们占了上风,更加的肆无忌惮。 几人边啃骨头边大声交谈。 “哎呀,这狍子肉太好吃了,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谁说不是呢,有些人怕是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大口的吃过肉。” “野味可不是好猎的,有些人想吃,怕是也没那个胆量去山里打猎。”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有些人是孬种对吧,想说就直说呗,拐弯抹角的干啥?” “哈哈哈,你可真会说话,形容的倒是很贴切。” 众人边调侃边啃着骨头,肆意的大笑声在校场回荡。 守捉兵们铁青着脸,恨不得上去将这几人暴揍一顿。 奈何没有接到停止训练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违背军令冲出去。 虎啸营的几人见守捉兵敢怒不敢言,越发的放肆起来。 几人蹬蹬蹬跑到众人对面,继续拿着骨头啃,边啃边指着训练的守捉兵哈哈大笑。 士兵们义愤填膺的望着几人,又时不时的朝李凌云看一眼。 几人见自己都如此嘲讽他们了,他们依然不敢还手,便更加大胆起来。 有人大声朝身边的人说道:“你说咱们这么嚣张,会不会有人上来揍咱?” “你就放心吧,就算再给某些人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对我们动手。” “也是,一帮没有卵蛋的人又怎么敢对咱们动手呢?” 守捉兵气的脸色铁青,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望向李凌云。 李凌云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所有人,休息一刻钟再训练。” 得到命令的众人立刻捏紧拳头冲向了五人。 还在张嘴输出的五人见此一阵慌乱,忙朝着军帐方向大喊:“救命啊,守捉兵杀人啦,快来救我……啊!” “我日你老母的,你敢打老子,看老子啊!疼!放手!快放手!” “你们一帮贼配军敢向老子动手,信不信老子将你们全都杀了!” 守捉兵一句话也不说,个个都抡起锤头大的拳头,使劲往对方身上招呼。 眨眼间,五人脸上身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这边的动静一出,军帐那边很快就有了动作,紧闭的帐门打开,一队队士兵鱼贯而出,朝着校场奔来。 李凌云状此立刻高声喊道:“盾兵手,结防御阵型,其他人准备御敌!” 混乱的人群听到李凌云的声音抬头朝前望去,见虎啸营的人朝这边追了过来,盾兵手立刻站在最前方,抬起手上的盾牌结成了一道人墙。 他们身后,弓箭手弯弓搭箭,对准了前方的众人。 再往后,长矛手握紧手中的矛,虎视眈眈的盯着前方的士兵,准备在弓箭手射完箭之后上前御敌。 李凌云见冲过来的众人并没有拿武器,便也朝己方阵营喊道:“此战不可使用刀枪!” 他算是明白了,那几个跑到他们跟前啃肉的虎啸营士兵并非无脑嘲讽,而是受了邵旭的命令过来激怒自己这一方。 目的很简单,对方想探一探守捉兵的真实实力。 既然对方并没想刀真枪的火拼,他自然也不能让手底下的人拿刀去砍对方。 众人虽不解李凌云的命令,但三个月的训练让他们时刻牢记着军规第一条的内容——令行禁止。 所以众人收起了刀枪,转而捏紧了拳头。 等对方人靠近,前排的弓箭手在伍素的命令下,朝着对面放箭。 黑丫丫的箭矢扑向对面,下一刻,冲在最前方的人发出阵阵惨叫声。 听到李凌云的命令,弓箭手将箭矢换成了练习用的没有箭头的箭,但细长的箭飞速射在脸上身上,也是很疼的。 第177章 名副其实的混战! 虎啸营前排的士兵们虽然在疼的惨叫,但并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速冲了过来。 弓箭手放完一波箭后便退到了两边,长矛手调转矛头,顺着盾牌的缝隙将矛尾伸出去用力往对面人身上招呼。 跑在前面的人先是吃了一波箭雨,接着又被细长的竹竿捅在腹部等要害部位,有些人吃不消连环的伤害,捂着伤处惨叫起来。 但是守捉兵这边并未占到多少便宜,因为后面的士兵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 双方一接触,对面的人就开始用力抢盾牌手手上的盾牌,有些人从两面盾牌的缝隙往里挤,试图冲破封锁,钻进守捉兵的阵营。 盾牌手见防御即将溃散,抡起盾牌就往虎啸营士兵身上砸。 厚重的铁包木狠狠砸下,将前排猝不及防的士兵砸的人仰马翻。 后面的人见状,立刻跨过前面之人的身体,不畏痛苦的又冲了上来。 盾牌手一击过后来不及回身,队伍便被冲上来的虎啸营士兵冲散。 霎时,两方陷入了混战。 双方都抱着将对方碾压的心态,挥起的拳头拳拳到肉,眨眼间就有十几人身上见了红。 赵文武和伍素根据平常练习的阵型,带着各自的人从两侧包抄,想将冲上来的人围在圈内。 他们想形成包围之势,可对面的人也有这样的想法,双方望着迎面而来的队伍,都有些无语。 到了这一步,也不可能再退回去,双方宛如世仇见面,怒吼着迎了上去。 两方刚一接触,便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赵文武举起拳头用力砸向对面士兵的脑袋。 砰的一声响,那士兵惨叫一声,后退两步跌倒在地。 他身后的人忙拉起他,然后怒吼着冲了过来。 赵文武正准备抬胳膊抵挡对方的攻击,却在这时,旁边快速伸出一只腿,狠狠踢在了他的腰部。 巨大的脚力差点让他横飞出去,好在旁边有己方士兵扶了一把,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他倒退几步站稳身子望向出手之人,眼中是熊熊的战意。 对面之人也眼神犀利的望着他,想再出一脚,将他踩在脚下。 两人都盯着对方,下一瞬,齐齐怒吼着朝对方冲去。 离得近了,双双举起拳头出拳,砰的一声,双拳触碰后又快速分开,紧接着两具身体扭打在一起。 这样的场景到处都在上演。 因为双方都没有使用利器,能用的只有自己的身体。 两方人数又很接近,所以基本上都在两人一组进行混战。 李凌云和邵旭站在战场的两边,都在观望着场内厮杀的众人。 虽然战场上打的难舍难分,但整体看来,虎啸营的众人占据着上风。 毕竟虎啸营的士兵最低军龄也有两年,而守捉兵才成立三个月而已。 就算他们的队列练得再好,也比不上对面的身体素质。 赵文武有些吃力的应付着对方的进攻,心中越打越着急。 今天这一仗,关乎着守捉兵的脸面,若输的太惨,以后怕是在虎啸营的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 可对面的作战经验远比自己丰富,再这么下去,落败是迟早的事。 他在抵挡之余,扭头朝周围看去,发现被动挨打的人里,多数都是己方人马。 虽然也有些人占据了优势,但数量太少,对整个战局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正在心急该如何破局,却在这时,一只榔头大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赵文武只觉大脑一阵晕眩,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 出手之人快走两步跨坐在赵文武胸口,拍着他的脸大笑道:“哈哈哈,战场上还敢分心,你是嫌自己命长啊?” 赵文武用力挣扎,想将大汉掀翻在地,可不管他如何用力,对方却带着恶趣味的笑,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赵文武见挣扎不开便也不挣扎了,躺在地上放松身子开始摆烂。 他身上的大汉见状讥讽道:“你们守捉兵就这点能耐?要我说,你们连关内的那些流民都不如,他们还知道苟活,可你们连求生的本能都没有。” 赵文武撇撇嘴没说话。 大汉见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低下脑袋凶狠道:“你信不信老子一把拧断你的脖子?这会儿场面这么混乱,哪怕将你给杀了也没人发现是老子故……啊!” 他话未说完,赵文武瞅准时机,用力向上一顶脑袋,额头恰好撞在对方鼻子上。 大汉惨叫一声,捂着鼻子向后仰去。 赵文武顾不上额头传来的痛感,迅速抬起上半身,一拳打在了对方的右眼上。 本就向后倒的大汉经此一拳,哀嚎着摔倒在地。 赵文武欺身而上,将他压在身下,冷声道:“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没了求生欲?下次遇到敌人,不要废话,该出手时就出手。” 说罢他从对方身上爬起来,朝一旁正压着一个守捉兵揍的虎啸营士兵扑去。 他并没有趁机对大汉下死手,对方在扑倒自己时没动手,那他也不会在对方虚弱的时候搞偷袭。 当然,若今天是在战场上,那他绝不会留手,趁他病要他命才符合战场规律,但凡他敢起恻隐之心,最后倒霉的定是自己。 不过若真在战场上,想必对方也不会和他说那么多话,在扑倒他的那一刻,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结。 李林云望着教场上你捶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你压着我死命捶,我抱着你死命踢的闹剧,无声叹息。 这哪像是战场,更像是两帮古惑仔在对拼。 不,古惑仔至少手中还有武器,打的疯狂了还敢往对面要害处戳,打斗过程中还知道讲究策略。 可这两方人完全就是地痞流氓的打法,整个战场毫无策略可言,都在靠蛮力疯狂输出。 比的就是谁身上的力气更大,谁更能将对方揍服。 也幸好今天只是双方较量,若现在是关乎生死的战场,这帮士兵能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邵旭望着混乱的场面也在皱眉。 虎啸营的士兵习惯了手持武器大开大合的战斗,忽然没了武器,他们居然不会战斗了! 第178章 反思 双方的这场闹剧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在守捉兵即将败北的时刻,邵旭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听到锣声,陷入疯狂的队伍渐渐平静下来。 虎啸营的士兵先住了手,守捉兵也不好意思偷袭反击,也渐渐收了手。 双方士兵各自起身列队。 邵旭阴沉着脸,只说了句回营便转身离开了校场。 虎啸营的众人垂头丧气的跟了上去。 中午商量这事时,大家还信心满满的说,一定要给那帮守捉兵深刻的教训。 个个都拍着胸脯保证,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会将对方揍得哭爹喊娘开始求饶。 可结果呢? 他们战斗了近一个时辰,虽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对面的人始终没有放弃,哪怕是被揍的鼻青脸肿,依然在咬着牙和自己对抗。 以至于过了那么久,他们还没有彻底打服对方,没有让对方开口求饶。 这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他们可是卢龙军中的精锐啊!居然连一支才成立三个月的大头兵都拿不下! 虽说手中没有武器导致他们不是很习惯,战斗力下降了不少,可再怎么样,那些人也只是一帮新兵!他们没有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对方拿下是事实。 奇耻大辱啊! 这边个个都心情不好,另一边的众人同样心情低落。 李凌云站在点兵台前,望着台下个个挂彩的士兵,半晌没说一句话。 众人打了败仗,全都变成了鹌鹑,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塞进地里。 放眼整个大夏,没有哪一镇的士兵像他们这样,一天三顿吃的饱饱的,不用劳作只需训练的。 可他们却依然败给了虎啸营! 这对一众汉子来说,既感到窝囊,又感觉对不起李凌云。 李凌云看见了众人脸上的愧疚,沉声开口:“都把头抬起来,一场小小的失败并不能代表什么,若你们因为今天这事儿一蹶不振,那才是真的丢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的抬起了头。 “失败并不可怕,甚至,此时的失败是好事,你们还没有走上战场,没有面对生死,还有机会改正自己的错误。” “好了,都回去反思反思,思考今天这场对决中,你个人有哪些问题,团队的配合方面又有哪些问题,如何才能扭转这场败局。” “所有队正、旅帅和团指挥使去议事厅议事,剩下的人原地解散。” 众人应诺,垂头丧气的回了营房。 被点了名的人耷拉着脑袋去了议事厅。 李林云端坐在椅子上,朝坐在两边的众人道:“大家都说说吧,今天的这场对决,咱们都有哪些问题?” 众人都沉默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凌云皱眉:“怎么,一场败仗就将你们打怕了?若真如此,不如早点回家种地算了,免得将来上了战场丢人现眼。” 众人更加羞愧,一帮糙汉子的脸变得一片通红。 赵文武咬咬牙开口:“咱们的防御阵型一冲就散,进攻也不及时,两侧包抄更是没抓住时机,导致对方很轻易的便冲散了我方阵型,最终将我方压着打。” 李凌云点点头,继续望着众人:“还有呢?” “咱们的体力、战斗经验、出手速度都比不上对方,和他们对上,我们很吃亏。” “对,我们的战斗经验太少了,看到对面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咱们首先就慌了神,没有第一时间组建起牢固的防御防线。”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找自己的不足。 李凌云听完大家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各位分析的都有道理,但我想说一点,除了你们提到的这些问题,咱们还有一个很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没有大局观,整体观。” “每一个人都在单独作战,没人想过团体战斗,这在战场上简直就是死路一条。假如敌方的势力是我方的几倍,你们连一刻钟都挺不下来。” 众人再次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们最低也是一队队正,战斗时却完全忘了组织手下人进行有效反击,反而一个个都在逞个人之勇。 对于战场而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团队的力量才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走向。 他们妄想以单兵作战的方式战胜服役两三年的老兵,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这场仗他们败的不冤。 李凌云见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样子,语气放轻了些:“大家也不要气馁,咱们目前的单兵作战能力虽然比不上对面,但是那股不服输的勇气却值得称赞。” “我原本预计的是,你们顶多坚持半个时辰就会败北求饶,没想到你们一直坚持了近一个时辰,有这股精神在,假以时日,咱们巫闾守捉兵定能成为一支精锐之师,你们也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统领。” 刚刚还垂头丧气的众人听到这话,眼中纷纷亮起了光芒。 他们并不是一无是处,只要努力,将来定能有所作为。 李凌云见众人情绪有所好转,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找出了问题所在,那么接下来就都说一说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大伙的情绪高涨了不少,开始小声的讨论起解决问题的方法来。 体力、出手速度等方面只能通过长久的练习慢慢提升。 至于战斗经验和大局观,这不太好解决,如今他们这里没有什么战事,总不能冲到别人的地盘上挑衅或者带兵去关内训练吧。 可不经过战场上的厮杀,经验又何从来呢? 为此,李凌云给出了建议:“既然没有战场,咱们就模拟战场,守捉兵有一千人,哪怕对半分,每队也有五百人,构建一个小型战场勉强够用。” 众人觉得他这个想法可行,纷纷点头应允。 之后,李林云让大家反思自己在这场战斗中的问题,分享自己的收获。 在交流的过程中,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收获。 李凌云让众人回去之后,组织队内的人分享自己的经验与不足,出现的问题大家进行规避,好的经验队内共享。 众人领命。 之后大伙儿又商讨了一番后续事宜的具体安排,敲定了初步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