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时光里等你》 第1页 [现代情感] 《谁在时光里等你》作者：水之初【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检察官&白领】双向暗恋破镜重圆终成眷属 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念念不忘久别重逢依然心动 【part1】 「我们回家。」 她的眼神迷离，傻傻地笑着。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游林远伸手扶了她一把。 他扶着她往外走，她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她喝得醉醺醺，不过心情似乎出奇的好。 外面气温低了几度，青欢冷的发颤。她擤了擤鼻子，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 看来她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敢这么做。 游林远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很自觉地把手伸进衣袖里。 他的衣服很宽敞，她开心地胡乱穿了进去，像装在套子里的小人。 她的头微微地往他的身上靠，他的鼻翼察觉到那微乎其微的发香。 整个人摇摇晃晃，游林远只好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part2】 他看着她的唇向他贴了过来，轻轻软软的，香香甜甜的。 他的心脏跳得厉害，时间真的静止了，全世界真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夜空上无论星光再怎么璀璨，都不及她耀眼。 夜幕下的她再也没说一句话，如水的眼神就这样融在他的心里。 那一吻钻进他的生命里，永远无法拔除了。 【part3】 青欢领完证出来，突然蹙起了眉头，「哎呀，我们得找个比较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来才对啊。」 林远晃动手里的本本，得意地笑着，「游太太，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青欢嗔了他一眼，林远揽着她，低下头吻在她的额头上，「不管哪个日子来，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因为这一天，我和边青欢结婚了。」 内容标籤：都市情缘情有独钟因缘邂逅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游林远，边青欢┃配角：徐宁，宋宇琳┃其它：作者专栏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反正我们早晚是夫妻 立意：生活有无尽的悲欢，总有人能治癒你。 第1章 眼瞅着下班的时间快要到了，原本安静的办公室，一点一点地躁动起来。 一个名为「wmch男团」的聊天群，开始不断地冒出消息来。 「过两天去哪里庆祝？『缘来是你』还是『缘分天空』？」 「原来是七夕到了，有什么好庆祝的，庆祝单身？随便吧，照样无趣。」 「没说话的兄弟，今年是不是已经当了叛徒！谁要是给我们兄弟几个戴绿帽，那我们要为民除害了。」 「可咋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单身。」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地聊起来时，突然冒出一条消息，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当天出任务，谁和我一起？」 大家默默地放下了手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一眼，整个办公室的气压瞬间变低。 他们部门有严格的规定，不能在工作群里聊工作以外的事情，所以大家私下建了另外一个聊天群。蔡小庆那个没心没肺的傢伙，刚来的时候不懂事，把游林远也拉进了群聊。 游林远是他们的老大，出了名的难搞，所有人都不敢惹他。大家除了喊他老大以外，他还有「惹不起」、「冷面阎罗」等名号。 徐宁嘴巴动了动，无声地对着大家说了两个字，看嘴型说的是「老大」，配上狰狞的表情，同时默默地用手划过自己的脖子，所有人立即意会。 蔡小庆摊了摊手，默默地动了动嘴巴，「可咋整？」 大家都不敢往游林远那边看，他这会儿估计板着脸。他为人并不怎么随和，不苟言笑，但也不轻易发脾气，整天一张脸没有啥表情。 虽说他们几个没有女朋友，可是谁想在那种日子出任务。 大约过了一分钟，游林远转发了一份上级文件到「为人民服务」工作群，文件名为《七夕打假行动》，大家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 其实是一起「农资」打假，只是刚好在七夕当天。 徐宁坐在李键的旁边，他没打开文件，扭过头对着李键就是一个黑人问号脸。 「不是315才打假吗？七夕打什么假？打假情侣？这不归我们司法部门管啊。」 徐宁全靠表情和动作表达，李键无奈地耸耸肩。 下班的时间终于到了，他们陆陆续续起身，凑到了徐宁那个位置。 蔡小庆抱怨了一句，「整啥呢，谁要在七夕那种日子执法，我妈第一个不同意。」 徐宁回怼，「阿蔡，说得你好像有女朋友一样，为人民服务的时候到了，要不这次你上吧。」 「搞啥嘛，我哪天不是在为人民服务？我都把灵魂和一辈子都贡献在这儿了，就只差『献身』了。我是没有女朋友，不过我有老徐你这个男朋友啊，要不今年陪我回去见爸妈？」 蔡小庆腔调略带几分油腻，还搭在徐宁的肩膀，大家都知道他开玩笑。徐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推开他。 一旁的人也附和着，「是啊，七夕大家都谈恋爱去了，哪有这样的。」 那天是周末，正当大家以为可以好好放松的时候，这份文件就如同晴天霹雳一样降临。抱怨归抱怨，大家还是凑到了徐宁的电脑上看文件指示。 第2页 还在办公桌上整理材料的人，微微低着头，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眉头越蹙越紧。他不知道他所带领的这个小组，什么时候能够成气候。 想当初他第一次穿上这身制服的时候，心潮澎湃，五味杂陈。这不仅仅是一份职业，它更是带着荣誉与使命。 他爷爷就是干这个的，一心期盼父亲可以走他的路，谁知道父亲最后当了教书先生，爷爷的心愿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选择了这里，不仅仅因为信仰，也不仅仅因为爷爷，也因为一个人…… 他面无表情地列印着刚刚下达的文件，印表机发出的声响，被不远处还在发牢骚的几个人盖住。 「这个行动也用不那么多人，老徐，要不你去吧。」 「那天我跟人已经约好了，再说咱们晚上不是还要打球？」 「你说，七夕出去谈个恋爱多好啊。」 他越来越听不下去，敛了敛气，「想谈恋爱就去谈啊。」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着大家，颇无奈，「为什么七夕非得谈恋爱？想谈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谈。七夕谈恋爱的人多，分手的也多！」 游林远一句话出口，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尤其是在他摆着臭脸义正辞严讲完这一番「七夕恋爱与分手论」的时候，大家都傻了眼。 静默了几秒之后，只有徐宁开口说道，「七夕分手？太可笑了。谁知道呢？我们一群大老爷们，都是光棍。老大，再不放我们出去，真的要单身一辈子了。」 他们老大平时也算很好说话，但是工作上面的事，千万不能和他呛，不然死的就是呛声的那个人了。 游林远脸色越来越黑，没有答话，正收拾手头上的文件，这份文件等下必定照着徐宁的脑门打过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心想这下徐宁必死无疑。 他的枪法很准，扔东西也准。文件这东西，虽然是软趴趴的几张纸，但新出的纸张，边缘极为锋利，曾经就有一个同事脑门上挂了彩。 「老大，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有一个声音颤颤巍巍地从人群里冒出来，游林远依旧板着脸，「废什么话，谁和我一起出任务？没有人站出来我点名了。」 正在大家为徐宁担心的时候，游林远再次开口，「你们不努力，活得人模狗样，哪家姑娘瞎了眼看得上你们？既然你们都不想去，我自己去。」 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好像忽然间心灰意冷，这太不像平时的他了。大家都看着他，露出关切的眼神。 他之所以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别的组也会派人一起配合行动。再说了，那种日子，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没人可庆祝。他们这帮人，平时都兢兢业业地工作，是该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 「都看着我干嘛，散了。」 李键站了出来，「老大，我陪你一起。」 「算了，你有老婆孩子，陪陪家人吧，再说，你下周也要出差，我自己去就行。」 李键是他们这一组唯一的已婚人士，他们的「wmch男团」聊天群差点就不让他进了。好在他的颜值和身材也还行，最后勉勉强强拉他入伙。 「老大，我跟你去，七夕我们搭伙过。」 蔡小庆举手，他这个北方汉子，长得憨憨的，说话幽默，最后一句把大家都逗乐了。 游林远的脸色已经缓了下来，他心里清楚，这帮兄弟，有时候推三阻四，爱发牢骚，但比谁都要讲义气。 「那……老大，周末我们应该没事了吧，可以休息了吧。」 「可以，集训，两百个伏地挺身，达标就休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是开玩笑，所有人都叫苦不迭。 干他们这一行的，身体素质要好，每周都有集体训练的时间，小到伏地挺身，引体向上，负重跑，大到翻山越岭都有，都是一系列的体能训练。 他是出了名的严格，每个月都进行考核，所以他们这一组，每次检察院有活动的时候，总能拿下好名次。 他收拾着公文包，忽然想起一件事，又补充说道，「对了，把那个什么wc群解散了，腐败不能从我们这里开始。」 「什么wc群！是wmch男团，你都加入好几个月了，怎么群名字都记不住。哪里腐败了，你不知道吗？wmch是『为民除害』的首字母，你看看我们，无论公私，都一心向党。」 他没有理会徐宁的辩解，收拾完东西就出去了。 蔡小庆又搭着徐宁的肩膀，「你看啊，我们好好的一个男团，被他整成了一个厕所群，老大那个人，实在是无趣啊。」 「他本来就很无趣，你看过他笑吗？聚会不去，活动不参加，难怪没有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老大没有女朋友？说不定藏得深呢。」 「你们只敢在背后八卦老大，想知道怎么不去问他？」 「问就问，谁怕谁？」 他们就爱听八卦，尤其是游林远，他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八卦。 几个人推推搡搡进了更衣室，游林远刚脱了衣服，几个兄弟不由地一起叫了起来。 「老大，你的腹肌！我可以摸一下吗？」 游林远穿上衣服，瞪着他们，「滚，平时叫你们好好练，大惊小怪做什么？」 「我们也有的好不好？只是没有你……」 第3页 「说吧，还有什么事？」 刚才在办公室势在必得的样子，等见到他之后一个个就怂了。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后把蔡小庆推了出去。 「老大，大伙儿要我问你，问你……晚上有没有空一起打球。」 游林远摇摇头，他没答应，看大家好像很泄气的样子，只是他不知道，蔡小庆出来的时候差点被暴打一顿。 游林远上了车，没有发动车子，脑海里想起徐宁刚才无意中说的那句话。 「七夕分手，太可笑了。」 是啊，他就是这么一个可笑的人。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耿耿于怀。他不习惯过什么节日，但这个节日却令他印象深刻。 脑海里忽然浮出一个影子，他没有往下想，索然无味地发动了车子。 第2章 每年的七夕，他总是在忙工作。几年之后，走在灯火辉煌的夜市，看着路上恩爱的小情侣，他心里早已波澜不惊。七夕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 时间或许真是一味良药，他不去想，有些事还真的想不起来了。不像一开始的那几年，某些记忆动不动就窜进脑海里，那种猝不及防，让人心力交瘁。 他和她终究还是分手了，也许是初恋的缘故，才叫人念念不忘。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每天都除了工作，就是学习，他哪还有精力想这些陈年旧事。 游林远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这是下下周庭审的材料，同事还在外头出差，他只是帮他整理这份材料，一个名字赫然进入他的眼帘。 他和这个人并不是很熟悉，往下翻了几页，确定是他认识的人。 他一时记不清她长什么样了，但是这个名字的出现伴随着另外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边青欢。 他不由地颤了一下，微乎其微，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青欢离开之后，他曾满世界疯狂地找她，然后一次次失望，一次次绝望，一眨眼好几年过去了。 他依稀记起和材料上这个人初次见面的场景。 「这是宋宇琳，我最好的朋友。」 「你好，游林远。」 她腼腆地笑了笑，大概边青欢的介绍太正式，弄得宋宇琳有些尴尬。而林远并没有在意这些，当时的他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因为边青欢向她最好的朋友介绍了自己。 刚开始他们约会，青欢都会约宋宇琳一起出来，怕冷落了她，林远也约了自己的好朋友钟正德。 他的回忆就此打住，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 他当初寻找边青欢的时候，发现原来和她有关的人，一个个走进他的生活，而后又一个个地离开。一夜之间，他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和她有关系的人。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奇妙，有些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生命过客，不过如此。 不管是边青欢，还是别人。 他后来四处找边青欢，就等于大海捞针。他甚至明知她搬家了，还每天到她家楼下去等她。想到此处，嘴角不由地浮起一丝苦笑。 虽如此匆匆，但雁过留痕，有些记忆始终无法忘却。他还记得她家门前的那棵槐树，他靠在那儿，树干硌得他背疼。整棵树光秃秃的好像快枯萎了，就像他的心一样。 钟正德不知道劝了他多少次，最后只剩下无可奈何的愤怒。 「谁没失恋过，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初恋也就那么一回事，也许有的人会记一辈子，但肯定没有人会痛苦一辈子。如果有，那一定是疯子。」 记不清是几年前的事了，正德苦劝他不听，抢了他的相机，那里面存着青欢的照片。林远一怒之下将桌上的杯子掼向他，正德也被激怒了，俩人扭打在一起，最后都鼻青脸肿，疲惫地倒在地上才罢休。 那是他第一次和正德打架，也是最后一次。那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真的打起来，他一点都不输给别人。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迟了那么一点点。 他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仍旧想不通她为什么不告而别。她消失不见了，她还会回来吗？他等得到她回来吗？ 没有人能与时间抗衡，能抗衡的，可能也就只有自己的心了。正德骂得对，他也许就是一个疯子。 从南大毕业之后，他在当地的检察院任职。这几年，他一边工作，一边读书，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忙碌的生活让他没有时间回忆过去，这么多年，关于她，他从未提起一个字，或许是忘记了，又或许，被他的潜意识牢牢地包裹了起来，不愿被任何人触碰，甚至是自己。 过了这么久，他有时候还想找她，也许已经成为习惯了。 找到她能做什么，他连想都不敢想。 最近，他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现在工作稳定，收入也不错，似乎已经是人生赢家，可总觉得，缺少了那么点什么，或者说多了点什么。 他仔细想想才明白，多了几分孤独。 「你就像孤岛一样，只懂得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只是突然想起这句话，他很久之前听过，久到他都觉得有些陌生。它大概是穿过南极的坚冰，一路冲过南半球，才钻进他的耳朵里的吧。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什么不好？ 他给李键打了个电话，宋宇琳的事并不是李键在处理，而是审查监督科的同事，游林远希望通过李键要到宋宇琳的电话号码。 第4页 「工作狂，你又准备帮谁？」 李键的语气有点担心，林远每次心情不好就疯狂工作。 「不是，一位旧友。」 他在电话这头浮起一丝尴尬的笑意，他知道李键的想法，那只是他当初不成熟的做法，以为可以通过工作麻痹自己，但如果没有真的放下，不管做得再多，都是徒劳。 因为她会无时无刻地出现在脑海里，好像深入骨髓一样。 「哦……」 李键拉长了音，别有意味。听名字好像是女生，这些年来，除了家中老母，没听他提起过第二位女性。 从男人的角度看，他实在很不正常。他的职业很好，身材长相也好，一米八几的高个，长得俊，这么好的条件，就算他不主动追别人也肯定有女生追他。 但一直没有女朋友，不是心理有问题就是生理有问题。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让他感兴趣的人，李键当然不能坏他好事。 林远没理这个意味深长的语气词，电话占线，李键答应之后他马上接起另外一个电话。 他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边看文件一边准备倒开水。 家里的电话，他总是看情况选择性听听。 准是又催自己相亲，也不知道跟什么风，从半年前就开始给他介绍结婚对象。幸好他平常工作忙没有住在家里，不然也是省不了心。 不知道「事业为重」这几个字还能与他并肩作战多久，他略烦躁地把文件丢回了桌上。 那天回家之后，才知道隔壁家小王的老婆已经有了孩子，太太是通过相亲认识，俩人闪电式结婚，迅速有了家庭新成员。 他依稀还记得小王哭鼻子的模样，那时候还是自己给他买糖果安慰他来着，现在都要当爸了，这时间啊，真的太可怕了。 估计长辈看小王动作如此之快，也都按捺不住，所以才一直催他去相亲。 老妈给他安排了很多次相亲活动，只是他经常推说工作忙，巧妙地爽约。相亲这一词，没给他带来多深刻的印象。 今天比较不忙，他才多听老妈唠叨两句，不然早就挂电话了。 有时候他想，哪一天他觉得无聊的话就去相亲，如果觉得对方没什么可挑剔的，那他也闪婚。这明明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被老妈说得那么复杂。 结婚合适就行，难道不是吗？ 可是这一天，可能很难在这辈子出现。 他在茶水间，隔壁行政部门的同事探了头过来，「游检，是不是你妈又逼你相亲去了。」 他无奈地点点头，走了回来。 徐宁笑着凑了过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的牙齿又白又整齐，就像刚做了一口烤瓷牙一样，一下子就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我要是把刚才的录音下来，你就可以听到：嗯，哦，好，嗯，好。」 此时他皱着眉，不知道看到什么，似乎没有听到徐宁说的话。 「真好，要是我老妈也让我去相亲多好啊，那我就不用天天坐在这办公室里对着一群大老爷们了。」 徐宁前年才到岗，比林远小几岁。他们整个组，就属他最爱耍嘴皮子了。 对于相亲这件事林远不置可否，但每次家里人提起，他也就笑笑拒绝，没有多大的情绪。对家里，他的脾气不知道好到了什么程度，家里人以为他不在乎，再三催他相亲。有时候他没接电话，他妈妈就直接把相亲地址发过来了。 徐宁将脖子拉得更长了，总是没大没小地喊他，「我说林远，跟你说个正事。」 除了工作，他什么都好说，并不介意下属叫他什么，「老大」也不是他让他们喊的。 林远听他语气，好像真的有正事，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吧。」 「你说我吧，没女朋友还是挺正常的一事儿。但是你嘛？」徐宁特意上下打量了一番，「作为我们的院草，你怎么就单着呢？是那么多的追求者你看不上眼？还是有地下恋情？」 林远拿起桌上的文件朝徐宁扔了过去，严肃地说道，「回去工作。」 地下恋情？ 他不由地琢磨起了这四个字，他的确有一段无法对人言说的过往，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徐宁还不死心，「过几天我小舅舅小姨妈办派对，要不你也一起来吧？我给你介绍女朋友。」 游林远认真地看着电脑，没有理他。 第3章 午休时间，这会儿林远正在检察院附近的咖啡厅里，徐宁熘了进来，见桌上摆着两杯咖啡，以为他约了人。 林远拿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气定神闲地说，「咖啡你喝吧。」他在午休的时候常来这里喝咖啡，都是一个人，过来打发时间。 「你不会是替我点的吧？知道我会来？」 林远没有回答，他一个人可以喝两杯。 他清楚地记得他们第一次约会，他在甜品店里等了她半个小时，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勐地喝了一口咖啡烫得她差点吐了出来。 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地收回，想制止已经晚了一步。 他怕凉了所以没有提前点，自认为时间掐得刚刚好。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自认为。 「你不会先替我点，我来了刚好可以喝啊。」 他默默地看着她，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原来俩人高高兴兴出来约会，却因为一杯咖啡的事情闹得不开心。林远从来都不会为自己解释，就认真地听她的抱怨，是他想得还不够周全。 第5页 他最近不太想起这些事情了，毕竟人的记忆真的抵不过时间，尽管他的记忆力惊人。 有个服务员拿着「赠品」上来，一脸娇媚地朝林远笑，刚开始真的误以为是咖啡店做什么活动。 徐宁等那个服务员走远，将那碗甜品拿到自己的面前，毫不客气地舀了一大勺往自己的嘴里塞。他好像在发泄自己被无视的愤怒，恶狠狠地瞪着林远。 「人家姑娘给你献殷勤，你怎么理都不理？」 林远没有回答，他能做什么？他只是问徐宁，「我想，你不是来找我喝咖啡的。」 林远微微笑了笑，他的微笑总带着一股儒雅的气息。似乎很平易近人，但实际上并不是，他做事太有原则了，所以院里的下属，对他既敬又怕。 「本来想带你一起去玩，不过你到哪里都这么受欢迎，我看还是算了。」 林远从不参加各种活动，这一点徐宁也清楚，所谓的高冷在院里出了名。几个同事知道他脾气，刚开始还会叫上他，现在都自动地将他忽略。 也只有到需要撑场面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我去。」 徐宁的咖啡喝下去，刚到喉咙差点吐出来。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哥哥，能回答出这样积极正能量的话，简直太反常了。 「我还没说玩什么。」 徐宁能叫他做什么，无非是一些联谊聚会之类的活动。徐宁的人脉很广，似乎到哪里都有他认识的人。他没有女朋友并非他嘴上说得那么惨，只是他受不了约束。 反正他不去的话，也会被老妈叫回去相亲，还不如跟着徐宁去更省事一点。 徐宁给他做了一番打扮，林远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不由地绷着一张脸。衣服穿得花里胡哨就算了，还把他拉去烫髮。看着这一头卷卷的棕色头髮，他已无力吐槽。 「你每天除了黑色还是黑色，除了制服还是制服。能不能有生活气息一点？」 徐宁不止一次吐槽他了，不是他赶不上时尚，只是这样的髮型和衣服，都不适合他。何况这是准备出席什么颁奖晚会吗？至于这么隆重？ 他只是想，毁自己的形象来衬托徐宁值不值得，姑且陪年轻人去一次。然而徐宁不仅折腾他，也折腾自己。等徐宁把自己整好，他们已经去晚了，一屋子都是人，主人见到他们，过来打招唿。 「小徐，你终于来了。」对方向林远点了点头，「你好，我是欧阳光。这位就是我们徐宁口中的游检察官吧？久仰。」 久仰？林远很有自知之明，他还未出名到这种程度。 屋内的灯光并不明朗，五六种暗色调的颜色交错着，像酒吧一样，只是少了酒吧里那些吵闹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轻音乐在屋内缓缓地流淌。 他只是听徐宁说对方是生意人，不太清楚他是做什么的。很明显生意人已经客套惯了，林远也不失风度地伸出了手。 「你好，游林远。是欧先生，还是欧阳先生。」 林远第一次在姓氏上犯迷煳，这名字真艺术。 「他姓欧，名阳光，我小舅舅。」徐宁笑着介绍，偷偷拍了拍林远的肩膀，「老大，那边，看见了吗？机不可失，等会儿我就不打扰你了。」 林远瞥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不远处一群美女在聊天。 欧阳光接过服务员的酒，一杯递给了林远，徐宁自己拿了酒。他们碰了杯，又客套了几句，欧阳光就离开了。 林远喝了一口，刚刚下喉，那酒有点涩，他换了一杯蓝色海湾。 大厅里的人很多，除了徐宁一个都不认识。徐宁离他越来越远，他只是四下看了看环境，并不与人交流，找到一条长长的过道，那里的人比较少，林远就闪了进去。 每次都是这样，在热闹的环境里，只有他还是孤独的。他懒得与人打交道，不想说些客套话，一个人躲起来默默喝酒最好。 走廊的灯光暗淡，尽头有一个人站在那儿，他不想跟别人打招唿，他距离那个人十来米远停了下来，面向窗户，闲适地靠在墙上。 他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出神了许久。那个人也在那里站了许久，林远不由抬头再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的目光不由地定在那里，对方和他同样看着窗外。对方好像比他还早站在那儿，也像他一样不合群吗？他无奈一笑，虽然看不清是谁，但茫茫人海，总有「臭味相投」的人。 走廊尽头的灯光黯淡，别说看清脸了，他连对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但他看不清，并不代表对方看不清。他那个位置，头顶上有暖黄的壁灯，他的脸清晰可见。 一开始她觉得自己很可笑，一回国就幻想他的出现，已经无药可救了。可是他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她越来越确定，那个人就是他。 她要怎么做？上去打招唿吗？为什么迈不开脚呢？明明想见他，为什么不敢过去？ 她在那里站了快半个小时，不远处的人一直没什么动静。她心里太不安了，手中的酒都喝完了，手心里一直冒汗。不知道他认出来了吗？以前的他，不论她身处何处，总能第一眼认出来。 有一次他们去游乐场玩，她穿着玩偶的衣服，等待他指认。全场十几个差不多身形的玩偶，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事后她好奇地问他原因，他笑着说是因为他的智商高。 第6页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她宁愿他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现，她此生也不会这样念念不忘。连像现在这样遇见，也卑微地不敢过去打招唿，这太不像她的行事作风了。 她曾经以为他是她的，她是他的。可是到后来才醒悟过来，一切不过是老天爷安排的一场游戏而已，游戏结束了，所有的一切早是过眼云烟。既然不能拥有，不如忘却。 她努力地忘，可是记忆却像勐浪，一波又一波地朝她打来，早已将她打得无处遁形。无论身心，都备受折磨。 她还站在走廊里，他那里仍旧没有半点动静。他也许是认出她来了，没有打算过来打招唿罢了。也许，只是像从前一样，纯粹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已。 正当他准备离开走廊的时候，徐宁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跳过游林远，往尽头望去。 「小姨妈，你在那儿吗？大家都在找你，快过来啊。」 她心里一咯噔，徐宁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已经认出她来了。 她还站着不动，徐宁催着她，「快走啊，小舅舅在等你呢，顺道我给你介绍个人。」 走廊尽头的她向他走了过来，从黯淡的灯光里一点一点出来，伴随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瞬间僵在那儿。 六年了，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期待着她的出现，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在矛盾里反反覆覆纠结着。 如今她回来了，毫无徵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 静默，静默，他仿佛听见自己手錶指针转动的声音。 也许是成熟之后他的目光多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修为，才能显得那么波澜不惊。 「青欢。」 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静，他如梦初醒。 「来了。」 他听到欧阳光的声音，她从走廊里走了出来，他机械地给她让出了道。他全身的细胞剎那间都停止了活动，刚刚迈开腿的力气，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徐宁追了上来，急急忙忙说，「老大，我小姨妈，本来打算给你介绍的，你等等我啊。」 徐宁说完走了出去，他压根就没听徐宁说了什么，只是僵僵地站在原地。 这是她吗？这是她吗？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梦里，可是这一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真实。 她就像一阵风一样，突然出现又消失了。林远看着她站在聚光灯下，放下手里的蓝色海湾，独自走了出去。 很像梦境，梦里的他又独自行走。 第4章 外面的风很暖和，他走在街上，有些微醺。 没想到六年后竟然会相遇，可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要逃走？ 设想过很多重逢的场景，但不管是哪种，总会在意料之中让他措手不及。 也许是在检察院待久了，见惯了纷争，早已不会将情绪写在脸上。 他以为自己早就没事了，可是他清楚，他连忘记她的勇气都没有，有些记忆早已根深蒂固。 刚刚在她面前，他是不是表现得很好？内心毫无波澜，可是此刻，他的心脏，为什么会这么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所以他逃出来了，他怕自己露怯，最后被众人嘲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太懦弱了，他和她早已没有了关系，他何必逃避？ 他此刻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最后，他在一家旱冰场停下，几年前他专门花了几个月学这个，想想也有好多年没有接触了。 里面的声音很杂，摇滚乐震耳欲聋。他在里面快速地移动，什么都听不见。已经好久没有想起的事情，此刻一点一点地在脑海中浮现了。 「我们滑旱冰吧。」 刚刚路过旱冰场，她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她总是突然想做一些事，而且非做不可。 「已经晚了，你明天还有早课，先回去洗洗睡吧，我们改天再来。」 他们回到学校十点半了，青欢刚才看电影的时候已经睡过一阵了，现在她不想睡。 「去嘛，难得今天有这样的兴致。」她拉着他不放，「你如果不去，那我一个人去了。」 她明知道林远放不下她，故意这样说。 青欢异常兴奋地往旱冰场去，可是林远却有些为难，因为他从来没有玩过那玩意，这回真的该捨命了。他在场边穿上鞋后，就一直坐在那张椅子上。 他自认为自己很多事情都能做得很好，唯有这一件，他从没接触过。 「起来啊。」青欢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他还没有准备好，顺势扑了出去，十分狼狈，差点五体投地。 他倒吸了口气，在她面前，把自己的形象毁得一干二净。 「我教你吧，你这都不会，很丢脸。」 她想将他拉起来，可是她根本没有那个力气帮助他，林远怕她摔倒，自己勉强撑了起来。 「来，内八，脚尖点地，像这样就剎住了。」 她拉着他的手缓缓地滑开，他将她拉得很紧，他本能地盯着自己脚下的旱冰鞋，机械地跟着她走。 青欢看他那样就想笑，「你怕什么，你一男的，还怕摔吗？放松点，你攥得我的手都痛了。来，我拉着你就可以了。」 他不是怕自己摔倒，而是怕她被自己拖累，所以才那样小心翼翼。 可是谁知道她滑出两步之后，就一手撒开，自己熘走了。 第7页 林远突然失去平衡前俯后仰，想赶紧抓着旁边的栏杆，但是脚不听使唤，早在他抓到栏杆之前已经沖了过去，狠狠地撞在了墙上，一股强烈的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惊魂未定，后面的青欢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青欢将他的脸掰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 夜空苍凉，星星点点密布在顶头，水晶帘子一般铺在天际。她那双温暖的手正捂着他的脸，明亮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他。林远有些呆了，他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 他经不起她这样深情的注视，她一认真，他不是六神无主胡思乱想，就是脑子一片空白。 他愣愣地看着她的唇向他贴了过来，轻轻软软的，香香甜甜的。 他的心脏跳得厉害，时间在他脑袋空白的那个时候真的静止了，全世界真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夜空上无论星光再怎么璀璨，都不及她耀眼。夜幕下的她再也没说一句话，如水的眼神就这样融在他的心里。 那一吻钻进他的生命里，永远无法拔除了。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清醒吻他，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也是最后一次。 记忆在脑海里穿梭，任凭它慢慢地将自己啃噬。汗珠一点一点地从脸上滑了下来，扑到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这个旱冰场上毫无节制地快速来回滑动，虚无得只像个幻影。 也许只有身体累了，心才不会那么累。 这座城市到处都有她的影子，叫他如何忘得了，捨弃得了。他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就像他当初放弃了上985大学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做什么。这样的坚守，到最后只剩下一片虚无。 最后，他躺在滑冰场上，看着天空，今晚一颗星星也没有。 过了许久，手机有了动静，「wmch男团」群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冒了出来。 「兄弟几个，怎么都还没过来？」 「哪有你那么好，临时出任务，快收队了。」 「老大呢？他不是被你拉过去了？有他撑场面还不够？」 游林远看着手机屏幕的消息一条一条地滚出来，他解了锁。他打开通讯录，里面的备註还有「青欢」二字，只是这个号码，好几年前就已经打不通了。 他切换到聊天群，打了几个字出去。 「所有人，老地方，集训。」 刚要收队的几个人，看到这条消息都傻了眼，这大晚上的集什么训，所有人都叫苦不迭。大家只好把车开回了检察院，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回到集训场。 晚上集训并不意外，只是这一次毫无徵兆，游林远已经在集训场等着他们了。 「怎么天天都集训，老大是不是疯了。」 「你看，老大又沉着脸，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我咋知道，你问他去。」 蔡小庆与身旁的同事窃窃私语，副队长正在整队：「立正、稍息。谁等下要是不专心，就绕场跑40圈。」 所有人立即挺了身子，笔直得像一条线。 「小吴出任务的时候受伤了，干我们这一行，突发状况太多了，我想，老大是不想让我们有危险，平时才盯得紧。」 「这还用得着你说啊，我们嘴上抱怨，心里难道不知道老大是为了我们好？哪一次行动，不是老大沖在最前面？」 「是啊，这两年下来，就我们这一组的人完好无损，别的组伤的伤，病的病。」 游林远还听到他们在嘀咕，「集训场上，给我严肃点。」 他提高了嗓门，「后天将迎来一年一度院内考查，我希望我们队里没有人拖后腿。为人民服务，不是空喊口号。只有我们把自己训练好，才能更好地服务大众。要知道，我们始终站在第一线！现在，集训开始！」 每次到了他发话，大家都听得特别认真，嘴上发牢骚，其实心里对他十分敬仰。 从小，他就跟着爷爷在部队里长大，爷爷也是这么带领他的部下。以前他不懂，总觉得爷爷兇巴巴的很吓人。 不过他现在明白了，集训场如战场，这里要有男儿的阳刚与血性。只有把自己准备好，才能更好地服务大众。因为心中有党有人民，有荣誉与使命，抛头颅洒热血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小小的训练。 在游林远的一声号令之下，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开始了五公里热身跑。 他独自伫立望着在夜空下飘扬的国旗，耳畔传来队友整齐有力口号——「为人民服务」，心中不由地热血澎湃，早已将其他情绪抛诸脑后。普通人的爱国，便是如此了。 她已经离开这里好几年了，原本没有勇气回来，因为在这里，她做了很多幼稚的事情。人事沧桑巨变，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回到这里，可是她到底还是回来了。这几年在外面走走停停，心里始终没有着落，她想回来看看。 她很清楚他还在这座城市里，但有时候小城市也大得可怕，他们未必能遇见，遇见了也未必能认出彼此。 却没想到…… 遇见之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作何言语。 然而再次出现的时候，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用沉默告诉她，他们已经是陌生人了。 陌生人？真是一个特别的词，不能陪着你一直走下去的人，最后应该都是这种结局吧。 第8页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很多事情变得云淡风轻。 欧阳光那个时候正和她介绍一朋友，对方谈笑风生，她也保持微笑以示礼貌。可一抬头看见他随即出了门，笑意便僵在了脸上。 忽然间空气变得好压抑，那种难受的胸闷又开始了，她赶紧跑了出来。等唿吸到外面的空气时，她才如释重负。 她不是早就心如止水了，为什么心里有一丝丝的难过？她在期待什么？ 外面的路灯璀璨，她沿着街边漫步。 第一印象：他变了好多。 他骨子里是十足的老干部，那身打扮，那种髮型，都不像他的风格。 年轻的时候他不这么打扮，没理由成熟了之后再这么做。 可这一切又好像都挺正常的，不变才奇怪吧。 以前让他染头髮，他死活不肯，他们还因为这件事吵过架。可是今天的打扮，真的和以往天差地别，他一向喜欢简约，今晚却略显浮夸。 她心中的老干部，真的变了。 她不由地笑了笑，笑意带着几分哀伤。人总是会变的，如今的他，陌生又遥远。 也许是喝了点酒，也许是月色太浓，她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伤感。 她埋着头往前走，一直以来的坏习惯，仍然记得很清楚，他把手抵在她的脑门上，温和地提醒，「再走就撞墙了。」 她有太多太多的坏习惯了，他能这么包容她，也真难为他。 哎，她长长地吐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想这些做什么。 「你在哪里？我让小赵去接你。」 「长版街。」 「嗯，晚点回家再说。」 是欧阳光的电话，大老闆总是很忙碌，今天酒会应酬回来应该要很晚了。 「那你想吃什么，当宵夜。」 「那就龙曲的汤包。」 「好，我让小赵去买。」 小赵是欧阳光的助理，青欢回国的这两天，他大多数时间都跟着她。 她喜欢吃的东西也还是那几样，长版街附近也没有什么好买的，她很久没有吃过龙曲的特色汤包了，正好可以回味一下。在国外待久了，特别想念这里的美食。 欧阳光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看他还神采奕奕。久经商场，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甚至可以连轴转，一场接一场的酒局，直到通宵。 「你怎么也还没睡。」 她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他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摸了摸她的头。 「刚把我们公司的歷史恶补完，而且你白天不是有事和我说？」 她起身去给他倒茶，听他在客厅里说道，「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刚才那边太吵了。你的人事已经办理好了，明天周天我让小赵带你去公司熟悉一下环境，你想什么时候上班随时可以。」 「好，但是我明天早上有一个讲座想听，我从学校回来再去。」 「那就让小赵先送你去学校，不过你这样会不会太累，没必要这么急着上班，我完全可以养你。」 她端着茶笑嘻嘻地走了出来，「大老闆当然有能力养我啦，不过，我可不想整天待在家里当废人。」 他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废人有什么不好？」 「对了，怎么突然要去听讲座？我们家青欢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 「那是我们学校一个老教授开的，和我正要接的工作对口，我这是为公司发展而努力，不好吗？」 他看着手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当然也是顺便回去看看学校。」 「行，不管什么原因都好，我让小赵明天八点过来。」 「等一下，明天我自己去。」 他的视线从手机转到她的身上，「你怎么去？」 「大老闆你不会真的把我当废人吧？可以坐地铁啊。」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就别折腾了，小赵给你。」 「不行。」她认真严肃地说，「公司都知道小赵是你的人，要是我每天都坐你的车去上班大家会怎么想？再说了，我这已经是靠关系走后门了，剩下的事情我要自己解决。」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琢磨了一下才答，「那随你，反正需要的时候随时给他打电话。」 他起身时喝了一口她泡的茶，说道，「快去睡，还有，你的茶真的泡得不怎么样。」 说起茶来她这才想起厨房微波炉还热着汤包，幸好是定时。他已经进了卧房，肯定也累了。既然没说饿，那她不想再提汤包的事情了。 第5章 这几年，学校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她来得比较早，站在学校礼堂外面，led屏幕上面写着今天讲座的主题，还有主讲人——方博森教授。 他是一个很有名的学者，博士生导师。以前上学的时候，在学校见过几面，却没有真正听过他的讲座。 如果不是父亲的关系，她应该不会认识这种文化人。她来听讲座，除了昨晚和欧阳光说的两个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几年前父亲离世还在念叨这位同窗好友，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情想和他聊一聊，顺便拿回父亲的遗物。 她来得就挺早，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里面位置已经没了一大半。前面的位置都没了，她只能往后坐，没想到老教授的魅力这么大。 第9页 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礼堂竟然快坐满了。南大的学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学了？ 四周都是吵闹声，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她扫了全场一眼，怎么八成以上都是女学生？计算机软体工程的讲座，这比例有点离谱？ 「哎，听说学长会来，好激动。」 「上面不是写着方教授带着博士生团队吗？我以前在学校看见他一回，就是法学院请他回来打篮球赛的那次。」 「真羡慕你见到本尊，可方教授那么多学生，博士生团队他也不一定来啊。学长是我们市最年轻的大检查官，上次学校还拉了横幅。你说南大几十年出这样一个人。年纪轻轻就这么有作为，关键是人还长得帅。」 青欢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们到底在讨论哪个大明星？ 刚把笔记本和笔掏出来，哐当笔盖滚到座位底下。她正俯身寻找笔盖的时候，全场尖叫声和掌声齐发。 「好帅啊。」 「没想到还能在学校见到他。」 「什么情况？如今的讲座都是这种气氛？」 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她就在这几秒的过程中找到了笔盖，勐地一抬头，狠狠地撞在了座椅上。 现场的气氛已经将她的疼痛声掩盖，她坐在位置上，心疼地揉了揉额头。 主持人开始安抚大家的情绪，所有人才一个个坐下，现场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等她的视线触及讲台的时候，心里不由地怔了一下。 那个人？她下意识地埋下了自己的脑袋。 他一个学法学的跑到计算机来干嘛？这么多人他肯定看不见她，何况昨晚他说不定没有认出她来。 想到这里，她才缓缓地抬头。目光注视着他，那一刻，她再也挪不开目光。 今天的他，和昨晚完全是天壤之别。黑色的衬衫，多了几分干练，却又不失儒雅，挺着身板坐在那儿，她的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 她就这么默默地望着他，眼眶不由地红了。 教授的讲座开始，一场演讲下来掌声雷动，她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上学那会儿，她从不做笔记，课堂上教授讲了什么，她到现在一点都记不起来。 「天啊，我的手机没电了。」 「我的还有一点点，把学长的录完。」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熟悉。坐在这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我是这两年才接触市场，所以在座的各位，很多都是我的前辈。」 偌大的礼堂让他的声音变得十分有穿透力，句句入心。她坐得离他很远，她不能将他的脸看得十分清楚。 「同学，我的手机没电了，可以借你的手机拍几张照片吗？晚上麻烦你发给我，这是我的微信。」 旁边的女同学递来一张纸条，她愣了一下，这才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 游林远话音一落，雷动的掌声之后，大礼堂的躁动又起来了。 讲座一结束，旁边的女同学赶紧沖了出去。 「喂，我的手机。」 青欢快速收拾了东西赶了下来，目光一直追着那个女同学，她要拿回自己的手机。 一大波人围着方教授他们，这种求学的气氛真让人感动。但是，她的手机呢？人太多了，那个女同学扎进人堆里就不见了。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类型，为什么刚才会把手机借给对方，想想真是后悔。 幸好昨晚已经和方教授打过招唿，可是这么多人围着他们，她是要先找手机还是先挤进去找方教授？ 四处张望，忽然她看到了希望。对，演讲台上的话筒。 「你好，刚刚有人向我借了手机，现在我找不到她，你能通过话筒扩音帮我问一下吗？」 那个人摆了摆手，显出一副你自便的样子。可是再不问，那个人很可能就忘记还她手机了。 也不管在场都有谁在，她跑了上去。 「请刚才向隔壁藉手机的女同学及时拿到演讲台归还。」 台下还是闹哄哄的，她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忽然间热闹嘈杂的会场安静了下来，不少的人将目光投向了她，这其中当然包括游林远。 她视线在人群中搜索，却无意中对上了他的目光。他远远地站在台下，一群人围着他，他大概很意外，会在这里碰面，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收回。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一激动就忘记了。麻烦你回去发给我，拜託了。」 她微微地点点头，眼见着方教授走出了大门，她没空再理会其他事，就赶紧追了出来。 「方伯伯。」 「青欢，几年不见了，过得怎么样？来，车上说。」 方博森步履匆匆，因为后面有人陆陆续续出来，站在外面说话不方便。 他的三个学生坐了后面的那辆车，他让青欢一起坐前面的车。他们一起坐在后座，已经临近午饭时间，方博森问，「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 「不了，您这么忙，我已经够不好意思了，问完我就走。」 他乐呵呵地笑着，「说什么话，连顿饭也没让你吃，彭天会怪我的。」 她还没回答，有人拉开了驾驶座的门。 「教授，久等了。」 剎那间，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她浑身僵硬地坐在那儿，无所适从。 昨晚，因为光线的缘故，她看不清他的目光，刚才，因为距离的原因，她也看不清。可是现在，他们的距离不到一米，他扭过头来的瞬间，她埋下了头。 第10页 她不敢看他，心砰砰地跳着，不由地抓紧了衣角。 「我来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也是你们南大的高材生，游林远。边青欢，故友的女儿。」方教授想了想，「他应该算是你的学长吧。」 她连头都不敢抬，只听到他的声音，「教授，我们同届。」 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冷冷地回了一声。他刚刚一路小跑过来还喘着气，居然能立刻收稳了唿吸。 「难道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俩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气氛瞬间尴尬了。 方教授有点诧异，但此刻游林远伸出了手，礼貌客气地说了句，「幸会。」 她只好也伸出了手，「幸会。」 方教授咧开了笑容，「他现在一回学校，就像明星见面会一样，那些小学妹啊，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你该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 看得出来，是位得意门生。她知道，刚才的那些尖叫与疯狂，不是为了别人，就是因为他。 「教授，现在去哪？」 「我们常去的那家餐厅，我们几个聚一下。」 「那方伯伯，等下路口放我下来就好。」 「青欢，真是不好意思，本来下午打算带你去家里，但我下午临时有会议，换成晚上你有时间吗？你真不一起吃饭吗？」 「不了，还有事，那晚上见。」 关于父亲的事情，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既然约好时间，她只想越早下车越好。 「那林远啊，你帮我送青欢回去。」 「不用麻烦，方伯伯，我自己打车就行。」 车子一停，她就急匆匆跑下去，像夹着尾巴仓惶逃走，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是没一会儿，那车又追了上来。车窗摇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声，「上来。」 「不用。」 车子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淡淡地说了声，「师命难违，上来。」 青欢朝后面看了一眼，看见方博森远远地和她挥手，身边还停着另外一辆车。 没有别的选择，她开了后面的车门，「拐弯的路口把我放下就可以了。」 「去哪里？」 「下一条街。」 他没在开口，她坐在后面也没有了任何声音。两个人坐在同一辆车上，却仿佛隔了一道银河。 车内寂寥无声，再次见面，只是尴尬。 可在下一条街的时候，他并没有停车的意思。他开的方向，并不是她想去的方向。如果她不说地址，他是不是准备一直开下去，就是不放她下来。 「请你停车。」 他没有任何反应，「师命」真的很重要？ 车内又恢復了安静，她心里琢磨着怎么下车。 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餵？」 「竹子，晚上我有空，去老沈家吃饭好不好？」 他竟然开免提，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很温柔。她叫他竹子，约吃饭，女朋友？ 「好，几点，哪里接你。」 「七点，老地方。」 「嗯，我开车，晚点说。到哪里？需要我打电话给教授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最后一句是对她说的，愣了一下。 「欧氏集团，荣汀路，谢谢。」 车子在公司门口停下，她一下车，来不及道谢，车子就开走了。 刚才那通电话，应该是他女朋友打的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是该有女朋友了。 青欢望着他的车子远去，心里淡淡的失落。 第6章 吃过晚饭之后才去方博森的家里，虽然是父亲的故交，但第一次登门拜访，总要带点东西。思来想去，还是不知道买什么好。 「欧总说，给老教授，带点好的茶叶就行。」 还是他想得周到，小赵从后座将礼盒拿了出来，欧阳光已经为她准备得妥妥噹噹。她不过是白天和他提了一句说要去方博森家里，他这样做真的很容易让她变成废人。 到了楼下，她便打发小赵回去。一来不想麻烦小赵等她，二来她等一下想逛逛附近那条街。 「嗯，你不是说有一部分稿子还没有完成，其实还有小半个月，你不用那么着急。现在写好了也行，可以先给我看看。」 开门的是方博森的妻子，教授不知道正和谁打电话，和青欢点了一下头，示意她进来坐。 「好，那你有空就拿过来，先这样。」 「方伯伯，你在忙？」 「没有，一个学生要给我看论文，就是早上的那个，你们不是认识吗？林远这孩子真不错，他应该很快就能拿下学位来。」 方博森满口赞赏，她心里一咯噔，只好笑了笑。他在写什么论文？怎么会成了方博森的学生？她心里有好多疑问，但思绪就此打住。 方博森见她手里还提着东西，「你人来就得了，见外了不是，让你过来一起吃饭也不肯。青欢啊，不是我说你，以前见你你也总是躲我躲得远远的，这次如果不是为了你父亲，恐怕也不会来找我吧，你方伯伯就那么可怕吗？」 「方伯伯您说哪里话，您德高望重，又是资深的大学者，我只是怕在您面前出丑，所以才……」 她以前压根就不学无术，怎么敢出现在他面前。这就像学渣遇见班主任一样，总是躲得远远的。 第11页 「你就别提客套话。」转向妻子，「你伯母手艺好得很，什么时候来尝尝？」 有一句话叫盛情难却，而且方博森是真的待她很好，他妻子也热情邀请，她笑了笑，「好，改天。」 「什么改天，就明天。」 「啊？可是我明天要上班，怕太晚了。」 「我们习惯比较晚吃，别找藉口了啊。」 她只能点点头，又听他说，「也没单独请你，到时候还会有几个学生，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学生？他会来吗？ 「这一本相册我保存很久了，这是我和你父亲一起上大学，到后来工作的一些照片，上一次搬家差点丢了。」 一本泛黄的旧相册，应该有十几年了吧，当时他俩才三十岁出头。 「方伯伯，你年轻时这么帅啊？」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比帅帅不过你父亲。」 「你看。」他指着墙上的一幅字，「这是他二十年前送我的，我给裱起来。」 「身正为范。」 四个大字，行云流水，苍劲有力。 父亲的书法一直很好，老宅里还存着许多他临摹的字帖。边青欢看见这几个字，心里顿时泛起了酸楚。 父亲为官清廉，勤勤恳恳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官司缠身，贫病交加。那些陷害他的人现在虽然已经一一落网了，可是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被审查的那段时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他离世，她都没能好好照顾他。 方博森又搬出一个小盒子出来，「这些是二十几年前的了。」 原来是一叠厚厚的信，以前的人，大概都有书信往来的习惯吧。还有几件父亲放在这里的衣物，整理出来，满满一箱子。 这些都是父亲的遗物，她今天要带回去的东西。 「你父亲过世没能去见他，我心里很难受。我这一辈子没什么遗憾，唯有对此耿耿于怀。」 「方伯伯。」 回忆从前，他的眼眶跟着湿润了。 「你还不懂我同他的情意，看见你总会想起老边的样子。我没有女儿，不如你来做我女儿吧，到时候我替老边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他保持着他一惯的幽默，说着说着他又笑了，青欢也跟着笑了。原本她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心情有点沉重，经他这样一开玩笑，有些东西就烟消云散了。 他推了推眼镜，「今天开车送你回去的那位，你觉得怎么样？」 青欢有点错愕，怎么聊着聊着突然提起他了？看样子，方博森真的打算给她介绍对象。可是游林远知道吗？他应该有女朋友了。 方伯母拿了点心过来，嗔了他一句，「女孩子家面子薄，你要问也得先问问小游。青欢，别理你方伯伯，咱吃点心。」 「青欢这么好，还便宜那小子呢。如果不是咱们家那臭小子已经谈了恋爱，我想让青欢当咱家儿媳妇。这么好的姑娘，上哪里找！」 她心里有点慌，有点不好意思。打小方伯伯一家就对她很好，她其实一点都不好，不爱学习也不乖巧。 这时门铃响了，她想她该走了。 「教授，我带过来了。」 熟悉的声音，短短两天，他们碰了三次面。 现在才七点半，他不是和女朋友约好了，怎么有空过来？ 他穿着一身制服过来，整个人很挺拔。白色衬衫红色领带，西装革履，这身制服太适合他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制服的样子，她对于这种制服，再熟悉不过了。当时，就是穿着这种制服的人经常往她家跑。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检察院的人，来调查父亲的。 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检察官，这套衣服，好像是专门为他定制的，特别好看。 她收回思绪，轻声说道，「方伯伯，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没什么可忙的，林远送论文过来，我晚点再看。你不是拿了茶叶过来，我们喝喝看。」 他一声不吭，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看样子准备喝茶。可她留在这里合适吗？这个时候，又不好拂了方博森的美意。 一双暖和的手将她拉了过去，是方伯母。 「我儿子在国外，家里除了他那群学生就很少有人来，你以后可得常来。对了，你母亲现在人呢？」 「还在国外。」 「来，你坐这儿。」 方伯母指了指游林远身旁的位置，她尴尬地站着不动，眼角的余光微微地瞥了他一眼，他并没有在意她。 茶几边上总共就四个位置，方伯母已经在方博森的那边坐下了，她没有的选，只好默默坐下。 方博森随手翻看他的论文，而林远自然地承担起泡茶的任务。 「她回国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和你母亲以前还一起逛过街，这么久没见，你都这么大了，不知道她变化得如何了。」 十几岁的时候，她对方伯母有点印象。 气氛好像没有白天那么尴尬，反正他忙着手头的事情，没在听她们的谈话。 「可以啊小子，这么新的题材，这论文报上去，你又让那些人刮目相看了。」 他专心致志地清洗茶杯，「这只是这几年我对市场的一个认识，我进这个行业很晚，有些想法还很粗浅。」 「你看看他们，就算来家里，也都离不开论文学术，我听得脑瓜都疼，别理他们。」 第12页 方博森放下厚厚的论文，「今天就先不谈这些了，来，试试青欢的茶。」 游林远泡完茶，先给方博森递了一杯，第三杯放在了她的面前。方教授先闻了闻茶香，轻轻地啜了一口，接着一饮而尽，「很不错，没喝过这种茶，哪里产的？」 「朋友帮我带的，我也不懂。」 游林远将茶杯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看见他白皙的食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好像是新伤。 「中国的茶文化博大精深，你父亲以前也颇有研究。年轻人都不会品茶，你耳濡目染也没学到点什么？」 她本来就不安分老实，泡茶大概只有老人家才会做的事情，在家里她从未喝过一口茶。 看他们两个都没有对话，方教授说道，「你们年轻人也聊聊，青欢啊，他可是我今年最大的收穫。」 「老方，不带你这样自卖自夸的。」 他乐呵呵的，「都是一家人，卖什么夸什么。难得的是这小子，跨专业跑来找我。」 「反正我有空。」 「胡说八道，我听你检察院里的人说了，你一天忙到晚，睡不到四个小时。虽说年轻人要拼，但你要好好顾着你的身体。你既然想学经济学，当初为什么选了法学，还去当了检察官？」 方教授的话好像戳中了什么，他苦涩一笑，「都是胡乱选的。」 俩人始终没有对话，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过头看她一眼。 八点了，时间过得可真慢。 「方伯伯，现在已经八点了，我还想去超市买点东西，明天再来。」 「那行，林远，帮我送送。」 「不用了不用了方伯伯，超市就在附近，我走过去比较方便。」 「先去超市，再送回家。」 「几个意思？」她心里嘀咕了一下，「不用了方伯伯，太麻烦了。」 她感觉到了，方教授好像有意促成他们。不过她很难想像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情景，一定会尴尬死。 「林远，麻烦吗？」 「我都可以。」 第7章 方博森老俩口是眼看着她上了游林远的车这才罢休，她似乎中了这两个老人家的圈套。他们有意撮合她和他，他知道吗？ 她依旧坐在后面，「前面超市停下就好，谢谢你，我等下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没打算去超市，就是扯了谎，就得圆。 他没有回答，她也看不见他的表情。超市就在附近，几分钟就到了。 她下车之后，他的声音从车内传了出来，「我在这儿等你。」 啊，她的心一颤，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她忽然间鼻子发酸。 她停了下来，又硬着头皮走回来，小心翼翼地说道，「谢谢，不用了，你忙吧。」 他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不忙。」 他的言语依旧冷淡，脸上仍然没有啥情绪，但目光好像多了几分锐利。 东西大可以回去再买，现在下车不过是为了甩开他。现在这样相处实在太尴尬了，可是这家小超市出入口是同一个地方，天吶怎么办？ 她想逃都逃不掉，要不她在超市待久一点？他等得不耐烦的话就自己走了，想到这儿，她真的慢悠悠地逛起了超市。 她今晚打算回老宅，坐地铁的话换乘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现在才八点出头，等到十点左右，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就好了，实在不行打车回去，她心里这样盘算着。 超市不大，仔仔细细地逛了每一个角落，也才过去了十分钟。 「不然去试几件衣服？」 超市的衣服都不怎么样，售货人员看着她试了一件又一件，露出鄙夷的神色。时间一晃九点多了，一个小时过去，等下结一下帐，差不多九点半，他应该已经走了吧。 可是当她拎着一袋东西出来的时候，那辆车还在。 她朝里面看了看，人不在。 「东西买齐了吗？」 她不由地吓了一跳，外面的灯光并不怎么亮，他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她吓得转过身贴在车门上，他就站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注视着她。 他的脸有一半埋在阴影里，仍旧稜角分明，帅气逼人。 「我长得很吓人吗？」 她默默地把头低下去，摇了摇头，他长得不吓人，而且还很帅，只是……她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心也跟着砰砰地跳了起来。 「上车。」 早知道她就不在超市浪费那么多时间了，他这个检察官是不是闲得发慌啊。 上了车，他冷冷地说道，「下次如果你不打算坐我的车，麻烦你把东西先拿走。」 她这才恍然大悟，她把父亲的东西都放在他的车上，难怪他一直等，他只是不想下次以此为由再见面吧，所以才耐着性子等了一晚上。 下次？没有下次！ 心思被戳穿，有点尴尬，有点窘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手机响了，他还没接起来，先问了她地址，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 「老大，不是说晚上一起打球，你现在人呢？」 徐宁的电话，他们院里几个单身汉经常周天晚上一起出来打球。 「在忙。」 「你不会这么晚了又有任务吧？」 「差不多。」 「好吧，那你忙吧，我们打了啊。」 第13页 依旧开了免提，青欢坐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他就不怕被别人听到自己的隐私吗？ 任务？送她回去算任务？也是，这是方博森交代他的任务。他的责任心一向很强，不将任务完成誓不罢休。看来，她害他和别人失约了。 这里离老宅太远了，他开了导航。但上了高架桥之后，他就把导航给关了，显然，后面的路他很熟悉。 只是没了导航的声音，车内安静极了，未来的一个小时，会更加尴尬，难道她要全程假装欣赏外面的风景吗？ 过了许久，她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你在检察院工作吗？」 「嗯。」 天啊，这句话还不如不说呢。白天那群迷妹们不是说了，他是本市最年轻的大检察官，晚上还穿着制服过来，她问这个不是白痴吗？ 他十分冷淡的回答，显然他不想理她。 车子飞快地疾驰在夜色里，她只盼早一点回到老宅。 欧阳光忽然来电，「我让人去接你。」 「不用，快到了。回去我就不和你说了，洗洗睡，明早就去上班。」 她和欧阳光聊了一句，匆匆挂了电话。 「欧先生？」 「嗯。」 「这里离欧氏集团挺远的，他怎么让你住在这边？」 从这里赶到公司上班，搭地铁要提前两个小时，这意味着她明天要六点起床。 「我想住这里。」 她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敏锐的洞察力，就因为上次的酒会和白天送她去集团，他就将这些事联繫在一起。 「他是……」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青欢怕又尴尬，马上又问，「你怎么知道是他？」 「应该是刑侦案件看多了，推理能力比别人好那么一点点。」 这也能扯上关系吗？不过他们之间的谈话，终于突破了零的界限。 外面的夜色很美，如果有时间出来逛逛一定很好。车子终于在老宅门口停下，刚下车拿完东西，她想礼貌地说声谢谢，没想到他又掉头就走。 他每次都离开地非常快，她委屈巴巴地支吾了一声，一手搬着箱子，一手提着袋子上了三楼，累得够呛。 一进老宅，一切焕然一新。欧阳光已经提前让人打扫过了，她可以放心地睡觉。 好几年没有回来，这里依旧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人觉得温暖。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还摆在书桌上，她拿着照片端详起了父亲。 几年前照的，那时候的父亲爽朗干练。在接受调查的那段日子里，仿佛一夜之间老去，形容枯藁。一人扛起所有的诽谤，无论上级还是下属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他作证。青欢不知道，他的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和委屈，人生的最后一段路，过得灰暗无比。 那个时候，她还和他大吵了一架，当时的自己，过于任性。年轻时的无知，也许后半生能弥补，但有些遗憾终究要陪着你走一辈子。 她一个人在书房待了很久，把父亲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收好。 已经很晚了，欧阳光发了信息过来，「听说厨房的管道坏掉了，你拍一张给我，我明天安排人去修。」 她不会做饭，用不着厨房，但还是拍了照片给他。 发了信息给欧阳光，才看见今天那个女同学藉手机拍的内容。 拍的都是游林远，他还挺上镜的，大概好看的人怎么拍都不丑。她看着照片出神，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他。 他一定很恨她，事到如今，再也回不去了。分开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会难过，会痛苦，可是当初她却没有珍惜过这一段感情。 后来听邻居说，她搬走之后，有个男孩，每天都在她家的楼下守着。那时候她听完崩溃大哭，分手是她提的，只能怪她自己。在异国他乡，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的身影，都会觉得是他。总觉得他还会来找她，可人家凭什么来找她？ 他们之间，因为游爷爷和父亲，从前不可能在一起，现在也不可能。 其实，游林远并没有走，他把车开出去兜了一圈又折了回来。这附近一带都是老房子，这几年保存得还算可以，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他把车停在了巷口，这个位置刚好对着她的家。开了车窗，手撑在车窗边上，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门口那棵老槐树，依旧骨瘦嶙峋。几年前以为它活不下去了，没想到它还挺顽强的。 伴着夜风，淡淡的槐花香飘进了鼻间，他的世界缓缓地安静了下来。与她的这几次见面，直到现在，他的心才算真的静下来。 她当初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他一直没能开口问她，万一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呢？如果是他想要的答案，那……他的心里又莫名地烦躁了起来。 他从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楼上的灯还亮着，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起得来吗？那么爱睡懒觉的一个人…… 他忽然意识到，好像不该他来操这份心。她和欧阳光……想起那天徐宁喊她小姨妈，他掏出了手机，给徐宁打了过去。 「老大，这大半夜的，该不会又要出任务吧？」 徐宁刚睡下不久，游林远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他给「大魔王」专门定制的铃声，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他打来的。 第14页 「不是。」他清了清嗓子，「问你个事。」 大晚上的巷子很安静，他压低了声音。 徐宁眉头一皱，睁开眼睛，手机拿到面前确认了一眼，确实是游林远的电话没错。可是距离游林远上一次半夜打电话给他，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那是一个突发的紧急状况，全组出动，所有人大半夜集合。 从那以后，组里的人有时候做噩梦，就是梦见他半夜打电话过来。 他今天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问个事，徐宁有点诧异，依然乖乖地回答，「嗯，老大，你说。」 游林远的喉结动了动，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突然问他青欢的事情师出无名，感觉有点尴尬。而且徐宁是个大喇叭，他要是知道了，明天整个检察院不就都知道了吗？ 「嗯，没事，你睡吧。」 他匆匆地挂了，徐宁一脸蒙逼地看着手机，这是哪跟哪啊。 组里的人都觉得他最近怪怪的，这大半夜打电话过来欲言又止，看来真的有古怪。 「老大，你还好吗？」 徐宁发了消息过来，游林远瞥了一眼，没有回覆。 他烦躁地在车上坐着，抬手看了一眼手錶，闭上眼睛，眉头紧蹙。不用他们说，他也知道自己有问题，现在还待在这里就是问题。 脑袋空空的，也不知道要干嘛，一束光忽然冲着他的脸照了过来。他的眼睛感受到强光，这才睁开。 「小伙子，大半夜的，你在这儿干嘛？」 他眯着眼，看对方的打扮，是小区的保安出来巡逻了，一直拿手电筒往他脸上照。 「没事，我这就走。」 他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她还没关灯。 保安大哥走到他面前，「这么晚了你要找谁啊？要不是看你一表人才还开着这么好的车，我就把你当小偷抓到派出所去了。快走吧。」 他冷漠一笑，并没有笑出来，只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敷衍地答了句，「谢谢啊。」 保安大哥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转念一想，这两栋老房好久没人来住了，楼上房间的灯怎么亮着？ 「哎，你们该不会是团伙作案吧？」 保安大哥嗓门突然大了起来，警惕地往后一跳，抽出了身上棍子。 这年头小偷也不一定都是穷得叮噹响的那种，尤其是沖老宅下手的人，老宅里头宝贝多，所以开好车也不奇怪。 游林远一脸无奈，保安这么大声附近的人都快被吵醒了，他突然也跟着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眉头蹙得越紧。连忙「嘘」了一声，「小声点，你过来。」 保安大哥见他往兜里掏东西，怕他掏出武器来，手电筒一直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睛都睁不开。游林远嘆了口气，「你过来，看清楚。」 保安大哥保持警惕，稍微挪上来一点，才看见是一张证件，再往前，这才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他又用手指了指副驾驶，不是执勤时间，他刚才把外套脱下来。 「哇，检察官同志。您大晚上在这儿办案吧？辛苦了辛苦了，我没打扰到你吧？幸会幸会，失礼失礼。」 保安大哥一激动，叽里哌啦地讲了一堆，十分热情，口才贼厉害。他赶紧握住游林远的手，一直表达歉意，不肯松开。 游林远脑袋都大了，摆摆手让他走。 保安大哥知道他的身份之后，非常配合，临走之前，他还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是好同志，保证不泄露机密。」 他说完立马离开了，边走还边和他挥手。游林远无奈地喘了口气，抬头望了一眼楼上，发动了车子。 第8章 一觉睡醒，他望着窗外，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整个天都灰濛濛的。 他盯着窗外许久，老宅到公司，那么长的路程。思绪一闪而过，他倒了杯凉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打开衣柜，私服从短袖到长袖，清一色全是黑的。平时工作忙，只要衣服穿着舒服，他甚至会同一款买好几件。管它什么颜色，方便就行。 这些年不都这样过来了？他从衣架上随意地取下一件短袖，毫无灵魂地套了上去。 外面的雨还很大，他从公寓开车出来，有些路都积水了。在路上堵了一阵，这才迟迟到了检察院。 平时他很早到岗，今天来迟了，组里的几个人，早就在办公室门口守着。尤其是昨晚他半夜给徐宁打电话，之后没有了下文，今天又来得这么晚，大家正为他担心着。 徐宁的大喇叭早已宣告天下：老大有心事，大家得关爱老年人，不然受苦的是他们自己。 他一进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游林远抖了抖雨伞上的水，已经感受到大家炙热的眼神，瞥了众人一眼，「有事？」 大家又齐刷刷地摇头，眉来眼去不知道互相唆使着什么。他们这群年轻小伙子的心思他懒得琢磨，刚弯腰放下伞，蔡小庆一个猝不及防的熊扑，从后面跳上了他的背。 游林远眉头一蹙，不知道他搞什么，莫名其妙。 要知道，蔡小庆的体重怎么也得接近两百斤。这个灵活的胖子一上背，那就如同背了一座大山。 「干什么？」游林远微微偏头，冷冷地说，「下来。」 「老大，我们很爱你的。」 蔡小庆健壮的双手扣在游林远的脖子上，他的唿吸一点一点地受限制。一大早不知道发什么疯，游林远耐着性子，说道，「我知道，下来。」 第15页 蔡小庆无厘头的举动让大家出乎意料，感觉他就像喝了假酒一样，不知死活敢爬上游林远的背，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看着他俩。 「老大，你别这样。是不是失恋了？听老徐说，昨晚你……」 蔡小庆这句话还没说完，游林远一手扯住他的裤腰带，另外一手扯着他的衣领，一俯身一低头，立马给他来了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砰」的一声，特别沉闷的声响，蔡小庆被摔在地上，疼得直叫，大家都傻了眼。他们集训的时候，没有人能摔得动他，每次游林远出手，都让他们目瞪口呆。 他有分寸，刚才有把握力度，蔡小庆不会有事。 「医务室有药水，拿去擦擦，回来开会。」 他交代了一句，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却见大家还看着他，一脸吃瓜的样子。蔡小庆皮糙肉厚，他们平时训练也不止过肩摔这么简单，这点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家也不敢上前，就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现在八卦都八卦到我头上来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錶，「还有三分钟，想问什么？」 三分钟后是上班时间，所有人都想把握住这个机会，好好地「审讯」一下。但触及他的眼神，又立马就怂，只好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 有人用手肘悄悄地推了推徐宁，徐宁苦大仇深地瞪了他一眼。 「小徐，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老大喊你呢，快去。」 他被所有人拱了出来，只能讪讪地笑了笑，「老大，早安。」 游林远审视着他，看出来他已经把昨晚打电话的事抖了出去。眉头微微蹙起，故意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昨晚打扰你休息了，今晚早点睡。」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比不笑的时候还诡异，徐宁看得心慌。 他还不知道这群小狼崽的心思，故意反将了徐宁一军，办公室都兴奋地「哦」了起来。套他的话？他还嫩了点。 「老大，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宁也识相，转了话题，「今晚我们约了三组打球，你能来吗？昨天你不在，我们大一组输得差点连内裤都不剩了。」 「是啊，没你来坐镇不行，今晚替我们大一组出口气，杀杀他们的锐气。」 「老大，你昨晚是没看见，他们多神气啊，你快来吧。」 他看着他们，无可奈何，「平时叫你们好好练，至于这样吗？徐宁，晚上你带头，十公里热身跑。」 听到游林远的话，整个办公室瞬间炸开了锅。 「老大，求放过。这打网球和长跑有啥关系？我们体力一点都不比他们差。」 「老大，我们知道错了。」 游林远清楚，他们在体力上确实不输给任何组，就是缺乏战术，配合也不默契，只会单打逞英雄，遇到双打必败无疑。 原本还站得远远的几个人，都纷纷冲上来，抱住了游林远的胳膊，低声恳求。 「行了，晚上我有事，忙完就过去。」 所有人见他答应，激动得不得了。徐宁开心地从自己桌上掏出一盒巧克力，双手恭恭敬敬捧到游林远的面前，「老大，来块巧克力？」 游林远眉头一皱，「我不喜欢吃甜的。」 「哎呀你尝尝，这是我小姨妈从法国给我带回来的礼物，我都捨不得吃。」 听徐宁这么说，游林远又瞥了一眼那盒做工精緻的巧克力，「花里胡哨的，你放着吧，我要去汇报工作。」 「好，那你回来记得吃啊。」 他没有答应，拿着文件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他从领导的办公室回来，髮型桌上的巧克力不翼而飞。 他往徐宁的那头瞥了一眼，他正在专心地做事。他看着他，有点疑惑，心里想他没有理由送了又拿回去。 大概是感受到了游林远严寒的目光，徐宁不由地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真的是在看他。 大家都在办公，他凑过来小声地问了句，「老大，有事？」 游林远笔挺地坐在位置上，双手交叉在胸前，一板一眼地说，「巧克力……」 「啊哈哈，很好吃吧，不过我就只有一盒，全都给你了。」徐宁的目光往他的桌上一扫，吃惊地问，「你这么快全都吃完了！」 他没好气地回答，「我一口都没吃。」 「不是吧，我刚刚就放在这儿。谁敢动你的东西，是不是你收起来忘了。」 「我记性好得很，回去工作。」 办公桌上的巧克力竟然不翼而飞，组里的人不可能一声不吭拿走他的东西。 想来想去，脚不自觉地有节奏地敲着地板，目光忽然触及桌上一堆排好的文件。 这上面其中的一份，昨天被三组的陈检借走了，怎么突然又出现了？想到这里，他离开了座位，往三组的办公室走去。 游林远一走，蔡小庆凑到了李键的身边，「老大怎么气鼓鼓的，挨领导批评了？」 李键忙于手头的工作，敷衍了一句，「你哪只眼看见老大气鼓鼓的，我看老大没有挨领导批评，你很快又要挨他一顿揍了。」 一句话快把蔡小庆吓出三下巴，赶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作为灵活的胖子，他的速度那叫一个快。李键哑笑了一声，继续埋头工作。 游林远刚到三组门口，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见陈检一脸开心地吃着巧克力。 第16页 他胸口忽然感到一阵压抑，大概是三组的空气不太好，打算扭头就走，但已经被他的下属看见了。 「游检，陈检刚想找你呢，谢谢你的巧克力啊。」 游林远的嘴角挤出一个弧度，「不客气。」 听到同事打招唿，陈检把最后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游检，你来得正好，我刚去找你你不在，有个事找你谈谈。还有，我知道你不爱吃甜的，巧克力谢谢了。」 游林远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巧克力盒子，耐着性子，「找我什么事。」 「我们三组最近不是接手了一个案子，挺棘手的，能不能请你……」 「我最近很忙，你可能要拜託别人了。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板着脸，语气也很冷淡，陈检一脸莫名其妙。 游林远走了几步，又回头认真地说，「晚上球场见。」 他的目光比刚才锐利了几分，陈检很诧异，被他的杀气震慑，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难道是因为昨晚一组输了，他准备报仇来了？ 院内的网球赛天天有，输了不就请客而已，没理由为了昨晚的事不高兴，看样子有其他的事。 从三组回来后他投入了工作，最近案子多，大家又面临调组的事情，一忙起来就全都忘了。偶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天放晴了，心里好像也跟着顺畅了不少。 下班了，他正开车前往方博森的家，「wmch男团」群又热聊了起来。 路上堵车，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打开软体。 「晚上好好让他们小三组瞧瞧我们的实力，兄弟们等会儿吃饱一点啊。」 「有老大在，一个碾压他们三个，我准备带着零食饮料过去。」 蔡小庆在群里发言，「嗑瓜子吗？也给我这个伤患准备一份啊，我要去观战，看老大大杀四方。」 「你少在那儿无病呻吟，老大今天没下重手，不然你这会儿该瘫痪了。」 「整啥嘛，哥几个太没良心了，我还不是为了咱男团，这可是为人民奉献啊，不然受伤的就是你们了。」 「得了，就沖你今天这样，c位出道吧。」 游林远平时也不怎么看这些信息，他们喜欢聊些有的没的，要不然就斗图，他看这些觉得浪费时间。 不过现在，他发现还挺有意思的，大概是堵车堵太久了。 「wc群还没散？」 「老大，求放过。」 「老大，求放过。」 「老大，求放过。」 …… 「你们聊吧，晚点见。」 他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这个群的存在。 游林远关了手机，从他加入这个群以来，总共发言不到十句，每句话不超过十个字。 工作已经够严肃了，他何苦扫了年轻人的兴致。 第9章 青欢下班立即赶往方家，路上堵车，快八点的时候才到，一屋子的人十分热闹。 「才开始，你们俩一前一后，坐这里。」 和谁俩呢？谁像她一样迟到？游林远已经在位置上，她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往她这里看。 方伯母亲手做的一堆美食，她已经看饿了。目光落在桌上，竟然还有汤包。 方伯母安排好的座位，幸好不是游大检查官的旁边。圆桌的正对面，旁边都是方博森的学生，两个在讲座上看过，另外一个男生没见过。 也就是说，小辈当中，除了她是女的，其他四个人都是男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之前已经知道方博森打算给她介绍对象，现在心里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人都到齐了，我还给你们准备酒了。」 说起酒她至少一个月没碰了，很想喝酒。她的酒量还不错，喝酒不在话下。 「教授，等下要开车，我以果汁代酒。」 他的脸上仍旧没太多的情绪，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也是。」 「没关系，等下找代驾就行，还开什么车。」 「和同事还有约，不能喝酒。」 昨晚打球他没去，他们组输了，今晚不能再爽约了。他的网球打得很好，大家都指着他扳回一局。 餐桌上的火锅泛着香气，这么多人一起吃很有气氛。她好久没有和这么多的人一起吃饭了，她喜欢热闹的氛围，但今天却有点不习惯。 一桌的人都是知识分子，她在这当中有点格格不入，总觉得自己和他们没有话题可聊。 「教授，这位是谁啊，小师妹吗？不介绍一下？」 「我不是。」 她抢在方博森之前开了口，像他们这样的高材生，她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不敢高攀。她也不是方博森的学生，不想让别人误会。 「我侄女，她也是南大毕业的，你们当小师妹也行。」 南大毕业？不，她没毕业就离开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身旁的人就抢了话。 「这感情好啊，这么漂亮的小师妹，我叫刘恆毅，来师兄先敬你一杯。」 对方太热情了，她只好举起酒杯，咕咚两下喝下去。她的酒量并不差，应付他还可以。姓刘的开了头，其他两个当然不放过她了，一个个都给她敬酒。 「来，大家快吃。」 三个「师兄」都敬了她，坐在游林远旁边的人用筷子敲了敲他的杯子，想让他敬她。所有人都敬，当然少不了他。 第17页 但是他仍旧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地吃着菜。 旁边的人又咳了一下，这种提示已经够明显了。他一个堂堂的大检查官，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怎么会连礼数都不清楚。 方教授也注意到了，饭局突然有点尴尬，这敬不敬酒又有什么关系？ 「来，游检，我敬你。」 为了避免陷入僵局，青欢主动端起了杯子。 「我干了，你随意。」 她已经替他找了台阶，原本以为他会买帐，结果他停下手中的筷子，冷静地问，「游检？为什么敬我？」 他似乎很不满意她对他的称唿，他这么一较真，她还真说不出给他敬酒的理由了。 「林远，你这是怎么了，来来来吃菜，小师妹别理他。」 他没听身旁的人劝，目光直逼着她，冷寂森然，看样子非得要她说出个理由来。 算起来，他是方博森今年才收的学生，在座的其他几位都是他的师兄。个个年轻有为，又彬彬有礼，不端架子。在场除了游林远，其他人都看着好顺眼。 什么理由敬他？ 「呃，敬你升迁……」 讲座上听那些女同学讨论，听说他是本市最年轻的大检查官，以他的资歷，想必是刚升职不久，青欢信口胡诌了一个。 「对对对，这个我们也都得敬你一杯，恭喜恭喜，你小子真有福气。」 在众人的圆场之下，他终于拿起眼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不过还好，总算逃过了一劫。 「小师妹什么专业？哪里工作？住哪里？」 忽然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变成了全场的焦点，这接踵而至的问题，她都来不及回答，而酒却一口一口地喝。 「有没有男朋友？」 这是几个意思？她脸上写了尴尬二字。都是工科男，说话直白了些。单刀直入问有没有男朋友，应该是相亲的饭局没错了。 她如果知道今天是这种局面，打死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第一次见面，不要把小师妹吓着了，喝酒喝酒。」 「人家有男朋友，还是外企老闆。」 游林远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再次向她扫了过来，这一次，比刚才还锐利。她忽然觉得空气要一点点凝结了，一语惊醒四座。 「啊？你怎么知道？你和小师妹之前认识？」 「也是，小师妹这么漂亮，工作也好，没有男朋友才怪。」 关于男朋友这件事她本来不打算多说，大家要误会就误会吧，只是坐在对面的人，用那种目光威逼着她，他几个意思？ 「我没有。」 她偷偷地瞥了他一眼，他的目光仍旧落在她的身上，审视着她。 「没事，也不用不好意思。来来来，我们大家举杯，敬咱们老师一杯，谢谢老师和师母的招待。」 大家都举了酒杯，游林远把目光收了回去，青欢才暗暗松了口气。他刚才那眼神，都快要杀人的程度了。 「对了师弟，我一个表妹也是南大的，明年要参加司法考试，你帮我给她辅导一下如何？」 「最近很忙。」 「没事也不着急，先预约一下，我那表妹要是知道你答应帮忙，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你总不会一年到头都没空吧。」 「我没兴趣。」 没想到他拒绝人都这么直接，那个人笑意僵在脸上，尴尬地笑了笑，喝了口闷酒。 「哈哈哈，这事等以后再说，来喝酒。」 他们又聊到了代码上面的事情，他们聊他们的，她和方伯母也相谈甚欢。 方教授喝了几杯酒，他酒量不是很好，醉了就喜欢聊从前的事情，突然把话题扯到了青欢身上。 「当初你们搬走，我就知道出大事了。现在你能开开心心地和我们坐着一起吃饭，老边一定很开心。」 青欢默默地点头，当着别人的面，她不想提这些事情，何况游林远还在。她微微低着头，眼角的余光追随着他，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也不吃饭也不喝饮料也不说话。 方教授感慨起来，「真是造化弄人，替老边觉得可惜，那已经老一辈的事了，你得放宽心，老边才会安心。」 青欢没有回答，一直沉默寡言地人倒替她回答了，「有些事，不可能说放就放。」 他语气里带着不满，青欢压根不敢看他。 「说起来，小游啊，你爷爷好像和你是同一行的，说不定他知道青欢家里的事。」 青欢心里一颤，连忙说道，「方伯伯，你喝醉了。」 气氛有点尴尬，还有其他人在，方伯母赶紧制止他，「老方，你喝大了。」 这件事突然当着游林远面前提起，青欢心乱如麻，勐地喝了一口酒，差点呛着。 游林远的爷爷确实知道这件事，也是他派人调查边彭天的。青欢心里清楚，这件事怪不了游爷爷，因为当时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了父亲。 那件事前前后后调查了许久才最终定案，别人耗得起，可是她父亲耗不起。想起父亲当时的遭遇，他心力交瘁的样子，她极力克制住情绪。 好在没有人继续追问，某人的手机又响了，看出来他很忙，席间手机多次响起，只是他没接。 「教授，各位，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得先走。」 第18页 「那不行，今天怎么能这么早离开。」 「先说是男的是女的，再考虑放不放你走。」 「工作。」 「大晚上的有什么工作？女朋友找？」 对于他们问的话，他不置可否。他们几个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方博森这才说，「让他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 他起身，刚离开座位又说了声，「今天不能送你回去。」 青欢拿着酒杯悬在空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方博森替她回了，「今天我让别人送她。」 她有些诧异，来不及和他道谢，他就已经走出去了。这样的客套话，也许是说给方教授听的，想起他昨晚的模样，她知道自己用不着自作多情。 「来，多吃些，顾着和他们喝酒没吃几口。」 方伯母给她夹了一个汤包，她其实已经吃饱了，只是盛情难却，咬了一口，这个味道好熟悉。 「这是龙曲汤包吗？」 「不知道啊，刚才小游说顺路带过来的。」 从检察院到方家，根本没经过龙曲那条路。 她的心里微微起了涟漪，又咬了一口汤包，忽然间有点难受，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 大家顾着喝酒，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 「最近住哪里？」 方伯母和她闲聊，青欢回答，「这几天先住老宅，但公司有点远，最近在找房子。」 他们几个还在喝酒，幸好她的酒量还行，陪了一阵。不知道喝了多久，座上就剩下他们三个酒徒了。 「方伯伯，各位，我先走了。」 「恆毅，那你替我送送她。」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让人来接我，车子就在门口。」 她一熘烟跑了出来，毕竟和他们不熟，大晚上的让人特意送自己回去不太好。她之前打算在散席后让小赵来接她，不过既然游林远都走了，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昨晚就想逛逛附近的老街了，这会儿正好出来透透气。 第10章 夜风微凉，初秋的气息裹挟着这座城市。 刚才喝了不少酒，此时已有几分醉意。很喜欢这种飘飘然的状态，好像浑身每个细胞都可以得到释放。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年少时的恶习，现在想改都改不了。 一路走走停停，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座城市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不知道要去哪里，百无聊赖，抬头仰望星空。 今天倒是满天星光璀璨，像这样抬头看星星，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夜空里忽然浮现出他的模样，很多年前，他们也曾这样一起抬头仰望星空。 看他的样子，现在应该过得不错吧。学业有成，工作顺利。又有女朋友，或许已经结婚了。她不知道自己想这些做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压抑。 本以为再见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会尴尬到无所适从。但如今看来，真的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见一面两面尴尬，多见几次就不会了。几年过去了，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她不应该还念念不忘，徒增困扰。想必过了今天，以后就不会再碰面了。 刚安慰完自己，思绪却又不由地回到他身上。 大晚上的谁找他谈工作？急急忙忙离开是为了女朋友吗？为什么特地去龙曲买汤包？ 青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听到尖叫声，汽车的喇叭声，还有一些嘈杂的声音一齐裹挟而来。她一低头，一辆车冲撞三个行人之后，又朝她的方向迅速地沖了过来。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她在剎那间竟然傻了眼，不知道要躲开。车子失了控制，下一秒就冲着她撞了过去，撞碎了一旁的gg牌，最后「砰」的一声抵在墙边，这才停了下来。 骨头震碎，整个人一下子倒了下去，痛得眼泪直流。她倒在地上，头脑似乎比刚才清醒了一点，惊魂未定，腿已经痛到了极处，无数的恐惧向她涌了过来。 路上有几个人向她跑了过来，有的人打了救护车，有的人报了警。她在地上不敢动弹，只要稍微一动，整条腿剧烈地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惊慌害怕之下给欧阳光打电话。 大概十分钟之后，救护车把她送往医院，欧阳光在她的身边。她比刚才冷静了一点，腿无比疼痛，心里的恐惧并未消退，因为这场飞来横祸，只怕自己残废已经成为了事实。 医生给她打了麻药，手术过程没有任何知觉，脑袋却异常清醒。 不知道是药效还是其他原因，她竟然睡着了。她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他们大一相遇的场景。 那天是青欢从家里搬出来的日子，新生入学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个时候她才搬到宿舍来。 青欢把家里能搬的东西都搬了过来，真的不是一般的多。单她要穿的衣服，就装了好几个行李箱。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化妆品，包包高跟鞋等等，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她在家里忙了一个早上还没整理完，就先把最需要的东西送过来。 宿舍楼是最普通的那种，几栋宿舍圈在一块儿，用一个围墙圈起来。青欢住在五楼，没有电梯，她走一趟感觉还行，但是几次下来她已经气喘吁吁了。 父亲好不容易同意她搬到宿舍来，没想到搬家这么累。她的车就停在宿舍楼门口，家里的司机正帮她把东西一样一样地从车上卸下来。 第19页 「同学，需要帮忙吗？」 青欢一扭头，整个人都傻了眼。她以为高中毕业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了，没想到，他居然和自己在同一所大学。 以他的高考成绩，怎么可能读南大？ 她激动地点头，游林远放下手中的盒饭，开始帮她搬东西。他其实早就打听到她读计算机系了，只是从未在宿舍楼下碰见她。 「你怎么现在才搬过来？」他单刀直入，「其实，我们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我是游林远，你是边青欢对吗？」 啊！她心里一颤，他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原来他知道高中有她这么一号人，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她其实也早就认识他了，作为尖子生的他一直很低调。只不过她与学霸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同桌天天在自己的耳边念叨，念得那个名字她想不记住都不行。 「你看看，游林远这次又考了年级第一。」 「他简直学神啊，物理又考满分。」 「省质检，他甩第二名甩了八十几分。」 …… 她无奈地趴在桌上，从来不会去羡慕那些成绩很好的人。而同桌沈惠敏，她是有学霸的心，却只有学渣的命。她完全不能理解沈惠敏对林远的崇拜，她也无所谓。 她背对着沈惠敏趴在桌上，听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突然她推了推青欢，「快看外面，就是他，不仅读书好，还很帅。」 她依旧没有动静，眼皮动了动，漫不经心地瞥向窗外。 阳光正好通过他的后背挤进了窗内，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就只觉得他长得很清秀。高高瘦瘦，干干净净。 后来记住了他的长相，就发现他无处不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觉得他长得好帅。后来沈惠敏跟她提起他的时候，她依旧假装漠不关心，但却听得很仔细。也像沈惠敏一样，当他从教室走廊路过的时候，看似无意地多看他一眼。 那天她生病，一整天的课她都没听进去，一直趴在桌上。 沈惠敏不识相，又激动起来。 「他刚刚往咱们教室里瞥了一眼，看我们这里，他是不是在看我？」她有些欣喜若狂，青欢依旧趴着不说话。 有时候她被吵得不耐烦，很不耐烦地对沈惠敏说，「既然那么优秀，你干嘛不把他追过来。」 那头的声音变得有些沮丧，「难道你不知道昨天洪晨表白被拒绝的事吗？」 她昨天下午请假，今天头晕了一天，哪里还有心思管其他的事情。她只是听说2班班花表白失败，哪里知道男主角是他。 洪晨长得很漂亮，她见过。 见她没反应，沈惠敏又哀怨地说起来，「我亲眼看到学妹给他送情书，至于我们年级，暗恋他的，多得数不清。洪晨那么漂亮，读书也还可以，都被拒绝了，真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引起了青欢的注意，原来游林远是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啊，她怎么到现在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她高二下学期才转过来，对于学习成绩好的人，感觉不是同一道上的，从来不闻不问。何况她是什么身份，校吧里十条头条新闻里其中有八条就是她边青欢的，她也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风云人物，哪里有工夫管人家优等生。 她从来不会去观察男生，总觉得自己像那群女同学一样花痴太幼稚可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对他越来越上心了。 本以为有些缘分会无疾而终，她和他，连正式的招唿都没有打过，高中一毕业註定分道扬镳。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遇见了。 「青欢，我可以加一下你好友吗？」 他的嗓音很迷人，低沉但并不黯哑。 她永远记得他当时的模样，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目光如水，一身的斯文儒雅，抵得过万丈光芒。 她急急忙忙找手机，她有丢三落四的毛病，何况今天的行李这么多，她收拾完行李就迫不及待地来学校，把手机落家里了。 「我手机忘带了，你把手机给我，你先添加我，我晚点通过。」 他把手机递到她手里边，她无意中瞥见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不正是她自己吗？ 原来他早就在社交软体上关注她了，青欢心里顿时心潮澎湃，极力地按捺住一颗快要蹦出来的心。 梦做到一半就醒了过来，她心里充满了无限的酸楚。现在对她来说，越是美好的过去回忆起来越令她心痛，他至今都没有机会知道，在他喜欢她的时候，她也刚好喜欢着他。 有些事她明白得太晚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能将那些事情告诉他。她是那个骄傲任性的边青欢，也是总被现实打败的边青欢，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欧阳光看她的神情哀伤，知道她在难过。 「青欢，你不要难过，好好养一阵子能好的。刚刚拍了片，有一小段骨头裂开了，医生已经给你打了石膏。这两天要住院看看，这是刚刚给你开的药，等下得吃。」 她渐渐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我想知道我以后还能不能正常走路。你老实告诉我，诊断结果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不理想，一定不像欧阳光所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心里充斥着一股绝望，她无法想像自己以后残废的样子。 第20页 这场飞来横祸，让她以后怎么办？如果这辈子都需要坐在轮椅上或者一瘸一拐过日子，她该怎么办？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他连续撞了几个人，你是最幸运的一个。」欧阳光心疼她，「要不了几个月你就能恢復正常了，不过最近要小心养伤。」 青欢看着欧阳光，他一向说一是一，见他神色坦然，她松了口气，「肇事司机呢？」 「酒驾，我们得好好跟他算这笔帐。我刚刚找过他，想用钱打发我们，门都没有。我已经帮你找了律师，如果不能让你满意，我会送他进监狱。律师估计明早才会过来，到时候你把情况告诉她。但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休息。最近很不凑巧，我明天下午刚好要出差。但我都会帮你安排好，先找一个人来照顾你。」 他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她本想拒绝，可是现在的状况不允许，她只好点点头答应。 医院不是人待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做噩梦。醒来的时候额上汗涔涔，她梦见爸爸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他离世的那几日被病痛折磨，她如今歷歷在目。 她讨厌医院，恨不得马上离开。 第11章 从方家出来，他驱车直奔球场。红绿灯等了太久，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想着刚才饭桌上她说的话。 「我没有。」 她回答的这三个字，一直重重地敲在他心上。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刚才为什么故意激她？他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游林远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抽出自己的证件照。证件照底下，还藏着另外一张照片。几年前洗出来的，都已经有点泛黄了。他默默地注视着照片上的人，指尖不由地抚上了她的脸。 他很久不敢拿出来看了，大学那会儿，有一阵子他就只守着这张照片，任凭回忆肆虐，心中满是疮痍。 总以为自己会一辈子放不下，可是一辈子好长啊，他都快忘记当初痛彻心扉的感觉了。 这些年，她想起过他吗？ 「老大，来了吗？两局了都。」 「wmch男团」群，老常艾特了他，消息弹了出来扰了他的思绪。 看来开始没多久，就已经输了两局，才急急忙忙召唤他。 下个路口就到了，他收了皮夹。 游林远一到场，所有人都欢唿了起来。 他换了一件黑色的无袖t和运动鞋，气场完全不一样了。 场边嗑瓜子的蔡小庆喊得比谁都热情，「老大，你终于来了。」 「行了，院里的日常赛至于吗？有本事在省赛拿个冠军回来。」 三组不知道哪个人泼了盆冷水过来，老常围了过去，「小子，前年你还没来吧，既然你没见识过我们老大的威风，今年省赛好好看着。」 去年游林远因为考博时间上冲突，没有参加比赛。 徐宁搭着老常的肩膀，一脸不屑地看着出言不逊的人，「不用到省赛，今晚就可以。怎么样，不服来战，到时候打得你屁滚尿流。」 游林远在一旁热身，并未理会。有些质疑，无须辩解。他也有年轻气盛的时候，用不着跟他计较。 「陈检，我们来一局。」 陈检无可奈何地摇头，「你别的人不欺负，就只会欺负我，你别老拿我当陪练好吗？」 「哎呀，陈检，友谊赛你就打嘛，输了又不要你请客。」 徐宁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算了，我服输行了吧，你和他们几个打。」 看他们三组刚才威风凛凛，游林远一出现，大家都怂了。院里待上个几个月，谁不知道游林远的威力。 「要不这样吧，陈检先上，三组的其他成员紧随其后，车轮战，怎么样？我们老大一个人对你们几个，六局一盘分胜负，刚才不是有人不服吗？一次性让你们心服口服。」 三组的人听徐宁这口气，实在是很嚣张，不过好几个组员都知道游林远的实力，也不敢说什么。蔡小庆听到徐宁的提议，急急忙忙从场边跑了过来。 「老徐，你别坑咱们老大行不？」 徐宁拿网球拍敲了敲蔡小庆的脑袋，「都说你是新来的，去年我们老大一个人单挑二组的丰功伟绩，你无缘看到，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 大家都看着游林远，一边是期待，一边是惊慌。 「那就按小徐说的，陈检你先上。」 「我说游检，我怎么感觉你今天一整天杀气腾腾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游林远点点头，挥了挥网球拍，站到了场上。 徐宁、蔡小庆、李键、老常几个跑到了看台上，已经做好了吃瓜的准备。 第一盘：游检vs陈检6:0gameover 第二盘：游检vs三组成员一6:1gameover 第三盘：游检vs三组成员二6:2gameover …… 半个小时之内，游林远血洗了三组所有成员。看台上的几个人，激动地摇旗吶喊。 「老大就是老大，业余的都打得比职业的漂亮。」 「老大帅呆了，你是我男神。」 「一边去，陈检最近是不是得罪老大了？老大对其他人都手下留情。」 「行了走了，毛巾，矿泉水。」 游林远站在场上，汗如雨下，目光对着陈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第21页 大家递毛巾的递毛巾，递矿泉水的递矿泉水，按摩的按摩…… 昨晚他们被三组打得落花流水，今晚局势扭转，游林远一出现就把气势夺回来了。经过今天这一战，想必三组的人再也不敢叫嚣了。 「不打了。」 陈检把网球拍丢给自己的组员，老大都不打了，被挫了锐气的组员也没心思打下去，一个个收拾东西走人。 「哎哎哎，接着打啊，输不起啊。」 游林远冲着徐宁的肚子捶了过去，「得意什么。」 陈检板着脸，游林远朝他走过去，友好地伸出手，「陈检，谢谢啊，来一局双打吗？」 他推掉游林远的手，骂了一句「臭小子」，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们一起共事多年，像兄弟一样，从来没有什么隔夜仇。只是游林远总不给他面子，还得寸进尺，他也很无奈。 三组的人走了之后，他们几个留下来继续打。他们单打都很厉害，就栽在了双打上面。没有默契的配合以及战术上的练习，很难达到高水准。 游林远常常带着他们训练，说不定有一天，他能带着他们参加业余选手的比赛。 他们正在训练，游林远坐在场边休息，不知道是谁的手机一直响。扭头瞥了一眼身旁的手机，屏幕上的备註：小舅舅。 那是徐宁的手机，小舅舅？欧阳光？ 徐宁叫边青欢什么来着？小姨妈？他不禁哑然一笑，徐宁叫边青欢不是小舅妈而是小姨妈，他竟然误会了。 他拿起手机，喊了徐宁一声，朝他丢了过去。 徐宁接起来，神色忽然紧张，匆匆挂了电话。 「各位，不好意思，我有事得走了，你们继续。」 他从场上跑过来，游林远扯住了他，「怎么了？」 「我小姨妈好像出事了，我得过去看看，不好意思啊老大。」 他走得很快，游林远也快步跟了上来，拉住了他，「我送你去。」 「不用了，老大，我开车过来的。」 游林远不由分说地把他扯上了自己车，「安全带。」 欧阳光说得很急，他在青欢手术的空档给徐宁打的电话，徐宁目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出车祸了。 「去哪里？」 「市立医院。」 游林远听到之后怔了一秒，随即踩了油门。 「她怎么了？」 「听小舅舅说，她出车祸了，现在在手术室。」 游林远浑身僵硬地开着车，车内恢復了安静，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很快，他在市立医院门口停了车，徐宁下车，他也跟着下来了。 「老大，这里不能停车。」 「废什么话，上去。」 此时边青欢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了，徐宁跑到病房门口，游林远停了下来。 嘴唇干涩，他喘了口气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徐宁「哦」了一声，没有心思顾及身后的人的心情，推门进去。 游林远靠在病房外的墙上，脑袋一片空白，太阳穴隐隐地抽痛。待了好一会儿，听到里面有动静，他快步走了出来。 停在医院门口的车被贴了一张罚单，他取下罚单，把车开到停车场。停车场的灯散着微弱的光，车上没开灯，他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车里，一脸沉寂。 他又掏出皮夹，晦暗的光线下，看不清照片上的人。 「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大一相识没多久就被她发现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敢如实回答。 时间再往前推几个月，他在爷爷的桌上第一次看见她的照片。起初他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后来才想起来，学校里似乎有个女孩和照片里的很像，所以回家之后，就拍下了她的那张照片。 一开始只是为了证实照片里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后来在学校，他总是忍不住留意她，慢慢成了习惯，她的一举一动，也渐渐地印在了他的心里，这张照片也鬼使神差地存了这么多年。 这是藏在他心里的秘密，谁知道竟然这么快被她发现了。 爷爷一直在调查她们家，他是从爷爷那里拍的，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而自己存着她的照片，是因为喜欢和欣赏，她信吗？ 好在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然他当时都不知道怎么办。 慢慢地，他清楚她的家世背景，也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调查她们家。这些年反贪污反腐败的工作一直在加大力度，很多高官落马，而她的父亲，好像捲入这其中一个案子里。 爷爷的工作都是机密，他怎么敢问？就算问了，爷爷也不可能对他说。 可是不论她父亲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影响他对她的喜欢。 游林远曾经旁敲侧击过，青欢似乎对她父亲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只希望她父亲的事不要波及她。游林远只想把这件事当成秘密，永久地藏在他的心里。 但当时的他过于天真了，青欢父亲涉及的案子情况很严重，随着调查的深入展开，她还是知道了。 「你是不是跟你爷爷一样，来调查我们家的？游林远，你真的喜欢过我吗？我告诉你，你听清楚了，我爸没贪污，他没有！」 她怒气沖沖地跑来质问他，可是爷爷的调查，他一概不知，他不知道事情竟然发展到那种地步。 第22页 他清楚她心里的痛苦，他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活生生被现实戳破。 「我们分手吧。」 那一天，刚好七夕，正当他满心欢喜地准备和她一起庆祝，他被通知分手了。 青欢在他面前失声痛哭，他的心一阵一阵地痛了起来。 这些事情，有一段时间他不敢回忆。即便现在想起，他还是会很难受，还是会潸然泪下。 手机突然响了，他倒吸了口气，擦掉眼泪，「怎么样？」 「老大不好意思啊，我小姨妈情况不太理想，你别等我了，你先回去。」 他的喉结动了动，微微仰头把眼泪收了回去，哑着嗓子回答，「好。」 他并没有离开，一直坐在车上，停车场里的车进进出出，大家行色匆忙，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直到天色微蒙，他才开车回了公寓，洗漱换衣服回检察院上班。 第12章 如果他昨晚待久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如果他知道六年前七夕的那次分别会这么久，他无论如何都要牢牢地抓住她。 游林远开着车，心里很烦躁。清晨的风很凉爽，慢慢抚平他的心。 车子开了很久，他后知后觉，居然开往市立医院的方向。他在下个路口调转了车头，这才到了检察院。 游林远来得太早，别说他们办公室，整个检察院都没几个人。他到集训场跑了六公里，回宿舍沖了澡，心里终于舒坦多了。 宿舍两人一间，游林远和蔡小庆住一起，他今年年初买了公寓搬出去，把宿舍留给蔡小庆和他妈妈。 游林远还有宿舍的钥匙，敲了门没人反应，他就自己开门进去。 这个点照理说蔡小庆还在睡觉，没想到他竟然不在宿舍，难得他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这么早去上班。另外一个房间的门也开着，他妈妈也不在，难道回老家了？ 不过最近蔡小庆隔三差五请假，他都还没来得及问他原因。 游林远洗完澡收拾了衣服之后关了门，大家陆陆续续上班。蔡小庆竟然还没到，也迟迟未见徐宁。 「奇怪了，蔡小庆今天请事假，徐宁也请？」 「小庆最近好像经常请假？有什么事吗？」 「他整天乐呵呵的，谁知道呢？」 「没他俩斗嘴，办公室好像少了点乐趣。」 李键和老常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游林远看着边上空着的位置，想到了青欢。 徐宁请假，无非去照顾边青欢了，看样子伤势很严重。他昨晚连进去探望她一眼都没有，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是不想，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有这么多顾虑了。游林远打开手机通讯录，本来想给徐宁打个电话，又收了手机。 中午休息，他开车去了市立医院。青欢没在病房里，问了护士才知道她去做检查了。 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门诊大厅里，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一道熟悉的胖胖的身影撞进了眼里。 「小庆，小庆。」 门诊大厅很热闹，蔡小庆刚从缴费的窗口走过来，游林远喊了好几声他才听到。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蔡小庆明显吓了一跳，把手里的缴费单往后藏，不由地紧紧攥住。 游林远也很意外，目光顺着他的手扫了一眼，他今天请假来医院做什么？ 「我来见一个朋友，你呢？最近怎么常请假，谁在医院里？」 游林远心思一沉，想起了蔡小庆的妈妈。 蔡小庆面有难色，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乐天派，是大家的开心果，好像从来没听他提起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情，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表情。 看样子他遇到困难了，游林远伸手拿了他使劲想掖住的缴费单。 那是一张住院缴费单，游林远看完挑眉看了一眼蔡小庆，他有点窘迫。 「怎么了？我们出去说。」 游林远回到了车上，蔡小庆坐在副驾驶上，仍旧一句话没说。 「小庆，你有什么顾虑？是阿姨？需要我做什么？」 蔡小庆点点头，他正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小庆，你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敲了他的胸膛，「信不过我？」 「老大……」蔡小庆一开口马上哽咽了，「我妈肾衰竭晚期，需要做换肾手术。可是我没钱，医生说不能再拖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只字未提。难怪他最近经常请假，原来是家里出事了。看他平时大大咧咧，个性爽朗，很爱开玩笑，要藏住这件事多不容易。 如果他自己不说，谁知道他家里的情况，都不知道他自己憋了多久。 他一个人在外地工作本来就不容易，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最近一定过得很艰难。 游林远想都没想，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卡，「小庆，这里大概有十六万先给你，其他的我回头再想办法。」 蔡小庆摇头，「我妈不让我借钱，她说不治了，她想回老家。」 「说什么胡话，她说不治就不治！拿着！」 他仍旧摇头，换肾需要一笔不小的数目，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谈何容易。他妈妈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他欠下一屁股债。 他前几天才刚声泪俱下答应他妈妈，为此他难受了好几夜都睡不着，只想让妈妈安心。要是今天收了游林远的钱让妈妈知道了，她估计连透析都不做了，立马出院。 第23页 游林远知道他是一个孝顺的人，清楚他的为难，也明白他妈妈的心思。 「小庆，我奶奶过世的时候，我爷爷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战友会离你而去，亲人爱人也会离你而去，最终陪在你身边的，只有国家。它是每个人一生的信仰和荣耀，他只要心里记挂着国家，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蔡小庆认识游爷爷，他曾经和徐宁几个一起到游林远的家里吃过饭，也知道游爷爷和他们是同行。 「他怕我们担心他才这么说，可是你不知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红了眼眶。没有人相信他不难受，他心里空落落的，只能把国家、把党挂在嘴边，他才好受一点。他一生都给了国家，其实是埋怨自己，没能好好陪我奶奶。干我们这一行，也许要为人民，为党和国家付出一生，而我们陪亲人的时间只有短短这么几年。」 爷爷年轻的时候在部队里，后来到了检察院，一直兢兢业业工作直到退休。爷爷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这一点游林远深有感受，不由地嘆了气。 没有谁怨过爷爷，家里人都能理解。这些年来爷爷的言传身教游林远也铭记在心，他一直是他心里的榜样。 蔡小庆抽泣着，背一颤一颤的，「老大。」 「别担心，我罩着你。」 游林远把银行卡塞进蔡小庆的手里，他颤颤巍巍地拿在手里，泣不成声。他像个孩子在车里大哭了起来，谁知道他这些日子心里憋了多少苦楚。 长大以后，我们总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可当事情来临，又常常被现实击垮。人生路上，总是一路跌跌撞撞，甚至有些人撞得头破血流，我们别无选择，只能一路往前沖。 游林远把蔡小庆留在车上，让他平復一下心情。他到附近的便利店买点东西，等下准备和蔡小庆一起回去，探望一下蔡妈妈，帮他做一下蔡妈妈的思想工作。 给老人家带点什么好？蔡妈妈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忌口的东西很多。他想了想，走到了生活用品区。 他全神贯注在货架上，有个人激动地叫了他一声。 「老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难道？」 徐宁也来买东西，见他手上拿着一大袋纸巾，替他收回了货架，「不用不用，这些都买了。」 游林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眉头微蹙，心里想，他总不会知道自己和边青欢的关系吧？ 徐宁被盯了老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哦，对哦，你不认识我小姨妈，那你是来？」 游林远重新将货架上的纸巾拿下来，淡淡地问了句，「青……你小姨妈还好吗？」 徐宁嘆气，「医生说养得好可以恢復，养得不好估计就瘸了。我们都不敢告诉她事实，她现在整个人很丧气。你说她一个大姑娘，万一真的瘸了，没有男人要她该怎么办啊？」 听了徐宁的话，游林远目光呆滞地望着货架，手搭在毛巾上半晌没有反应。 「老大，你到底要不要买毛巾？」 他回过神来，从货架上随便拿了两条毛巾，闷闷地说了声，「好好照顾她。」 徐宁点点头，看着游林远的神色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一直追着他不放，感觉有一丝不对劲。 「老大，你到底来探望谁的？」 游林远琢磨了一下，蔡小庆没说，是担心蔡妈妈不高兴。大家都是兄弟，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你得保密。」 游林远把他所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宁，如果不是碰见了，谁都不会相信蔡小庆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为了不让大家发现，他上班的时候照样和大家有说有笑，其实他心里多难受啊。 徐宁心里也沉重了起来，他和他这么要好的哥们，他竟然没有发现。徐宁也住宿舍，蔡小庆就在他隔壁，他知道蔡小庆这几个晚上都不在，就是没问他干啥去了。 徐宁想了想，「老大，我工作时间不长，没有多少存款，可能杯水车薪，不过，能帮一点算一点。我等会儿转帐给你，你帮我拿给阿蔡。」 游林远已经想好怎么帮他了，拒绝徐宁的好意，「不用，小庆不说，就是不想欠大家的人情，蔡妈妈要是知道的话心里压力更大。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游林远也没什么存款，工作这几年靠着帮人写代码赚了一些，买了辆车和付了公寓的首付，就只剩下那张卡了。 不过他老爸还有爷爷应该有点存款，他只是需要找个正当的理由借钱而已。 徐宁明白，明着不能帮，那就暗地帮。他琢磨了一下，上网搜索了一下，已经想到了办法。 第13章 当晚，游林远开车回了家一趟，整整开了两个多小时。 爷爷退休以后，觉得市区的环境太吵闹，就在郊区买了套房子，后来爸妈也一起搬过去住了。 他还在门口，就听见爷爷和老妈正在吵，准是他俩又一起下棋了。 游林远进门以后，他俩有点意外地看了看他，接着又争辩了起来。 「你不会下就不要替林远他爸下，每次都破坏规则。」 游林远瞥了一眼厨房，老爸正在洗碗，这样的日常，他再熟悉不过了。老爸每次「斗不过」爷爷的时候，总是拿老妈挡枪。 游林远在老妈身旁坐下，看了一眼棋局，主动退了一步，「爷爷，你下吧。」 第24页 游爷爷这回总算满意，咧开嘴笑了笑，几根花白的鬍子跟着得意了起来。 游林远和爷爷下棋，游妈这会儿才拍了拍他，「回来也不事先说一下，吃了吗？」 他的注意力在棋局上，点了点头。 「对了，腌笃鲜汤还有呢，让你爸给你热热。」说着她便喊了正在厨房做家务的游爸，「林远他爸，你把汤热一下。」 厨房传来游爸的声音，「怎么，你又饿了？幸好我今天多做了一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汤端上了电磁炉。 游林远喜欢喝腌笃鲜汤，这些年在各大餐馆吃了很多次，外面的手艺都没他老爸好。 大概下了三分钟，游林远琢磨着棋局，是时候该输了。 游爷爷抓了抓鬍子，「臭小子，你以为爷爷老煳涂了？你这放水也太明显了，一点都不过瘾。」 他下棋哪一次不是放水，他每次下棋研究的不是怎么赢，而是怎么输才能让爷爷开心一点。 以前爷爷和朋友下棋，他就站在一旁看，耳濡目染，很快就学会了。爷爷走来走去也就那几招，要赢他也是分分钟的事，也就只能对付一下老妈这种小白选手。 见游林远输了，游妈急了起来，「儿子，你怎么输了，我怎么跟你爸交代？他可是跟你爷爷赌了一个月的茶钱。」 游爸在厨房听到了声音，围着围裙跑了出来，看到游林远笑了起来。 游林远和老爸心照不宣，老爸让老妈和爷爷下棋，不就是为了让爷爷赢嘛。结果他一输，谁都不乐意了。 他无奈地看着老爸，「唯女子与老人难养也。」 「怎么突然回来了？检察院明天放假？」 他点点头，「不过我等会儿就回去。」 「你说什么？现在都几点了，你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过来还要回去？」 游爷爷比较敏锐，一语中的，「发生什么事？」 游爸游妈不自觉地坐到了游爷爷的那一边，三个人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正襟危坐，屏声敛气等着他开口。 「我想……借点钱。」 客厅更加安静了，他们仨仍是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一样，没有丝毫的反应，气氛变得有一丝的诡异。 大家都知道游林远现在不至于没钱，他开口要钱还是第一次，这让他们很意外，此时对面三个人的心里各有千秋。 「发生什么事了儿子？你别和我说要换车，那路虎才买多久？」 游妈问了句，神色紧张地盯着游林远，立马遭到游爸的回怼。 「胡说什么，换车用得着花多少钱吗？不会是打算再买一辆吧？」 游林远意外地看着他们，自己看上去就那么爱车吗？买车还不是他们的主意，说回家方便一点。 蔡小庆家里出事，朋友有难，好像没有必要找藉口，游林远准备直说。 「不是，我有个朋友……」 所有人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游妈没听完马上炸了，「你终于谈女朋友了！太好了，谈恋爱能要多少钱啊？还是说准备结婚？结婚确实费钱，不过你放心，买房子的钱我们老俩口帮你准备好了，虽然你那套也不算小，不过换大一点更好。」 游妈最近被隔壁家小王的事情刺激的，做梦都盼望着游林远谈恋爱结婚。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老妈就脑补出一堆了，忽然间头皮阵阵发麻。 「哎，姑娘呢？啥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瞧瞧啊。你别说，奶粉钱我都存着呢……」 游妈越说越激动，说得跟真的一样，完全停不下来。游爸无奈地扯了扯她，「你听孩子把话说完。」 游林远一言不发地看着老妈，她压根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到游爸出面打断，他才继续说，「我朋友妈妈病了，我想帮他。」 游妈愣了几秒，神情呆滞地望着游林远，心情如同过山车，顿时有点失落。 「那你大老远跑回来这么郑重其事地说干嘛，钱的事电话里说不就好了，我让你爸给你打过去，害我白高兴一场。」 他要的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是跟父母开口，所以他才回来的。 「好啦，你去把我手机拿过来，汤好了，林远，喝汤去。」 游林远看着老妈一脸哀怨地回了房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游爸给他盛了碗汤，他自己也陪着他吃了起来。 「你朋友的妈妈还好吗？」 他已经问过医生，蔡妈妈的情况不容乐观，能帮就尽量帮吧。 病床上蔡妈妈一直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断地说谢谢。他理解蔡妈妈，她一直不肯让蔡小庆给她治，就是担心她离开以后，害他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一个大男人，在车上哭得那么伤心，多叫人心疼。 「爸，谢谢你们。」 游林远突然说这种话，让游爸有点难为情，「你别跟我说这种话，喝你的汤。」 他喝着汤，看看老爸，看看不远处研究棋局的爷爷，还有不知道在厨房忙些什么的老妈，这样平静的生活让他觉得这一切很美好。他们家很好，虽然爸爸妈妈经常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嘴，但还是很恩爱。 想到这里，心里泛起一丝酸楚，因为他忽然想到了青欢，不是每个家庭都像他们家这么美满。 手机铃声打破宁静的夜，徐宁打过来的。 「老大，告诉你一件事，你等会儿看看我的朋友圈，也转发一下。我给蔡妈妈发起了众筹，从中午到现在，捐款快要二十万了。我们院里的人也都支持了，检察长和陈检带头捐了两千块。」 第25页 电话的那头徐宁非常激动，游林远很惊讶也很欣慰，果然群众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徐宁这么做很周到，如果游林远拿自己的钱给蔡小庆，他妈妈也肯定要为了还钱的事情心里难安。 蔡小庆还不知道这件事，徐宁让所有人一起保密。 低头看了一眼手錶，时间不早，游林远起身，「爸，我回去了。」 「我还没给你转呢，你帐号给我啊。」 「不用了，同事发起了众筹，可以解决。」 游妈见他要走，匆匆忙忙从厨房打包了东西出来，「儿子，把这带过去，给徐宁他们几个尝尝。」 原来老妈刚才在厨房忙，是为了给他做呛虾。只是这个时间点，他回到市区都要凌晨了。那会儿老常都睡了，蔡小庆不一定在，他也懒得过去一趟。 「让你带着你就带着。」 游林远只好带上，他一回公寓，就放进了冰箱。 昨晚没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他倒头就睡着了。 夜里，游林远忽然醒了。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半夜醒来之后，就没有半点睡意。 望向窗外的夜空，窗外星星点点密布，散于巨大的黑幕之中。他望着天空出神，那星光一点一点地跳了起来，像极了那年的萤火虫。 南大后山有一大片树林，出于安全考虑，学校严令禁止在山上野炊、烧烤，因此很少有人到那里去。 林风微漾，有些阴冷。森林里一片漆黑，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幽暗与丝丝凉意让人恐惧。 面前都是一片黑暗，所有的光都凝在游林远手电筒上，他拿着手电筒拨开前面的一丛荆棘，黑暗的世界里，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他的手上，周遭愈发黑得不可收拾。 耳畔的风唿唿而至。 林远关掉了手电筒，眼前一片黑暗，慢慢地，一点一点的鲜绿萤光在林远的身畔浮现。 萤火虫飘在幽暗的夜空下，鲜绿的萤光缓缓地浮动，就像天上移动的星星。无数的星星近在咫尺，非常梦幻。 如此黑暗的森林里，没有月色的侵染，它们是唯一的发光体。 几天前林远来过一次，他摸索着该怎么抓这些小东西。 以前晚上在操场跑步的时候他看见过，不过就只有零零散散一两只，低低地在空中飞着，等他跑完一圈回来，它又停在跑道上一动不动，远远就能看见它身上的萤光。 他竿上的网袋一挥，萤火虫一下子落入其中，他将它们收集在一个扎孔的小箱子里。 他之所以抓萤火虫，是因为某人随口说了一句话，他就记在心里了。 「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我？不是还很久吗？」她眉头一皱，「天上的星星可以吗？」 青欢和他开玩笑的，她什么都不缺，只是他这样问，她就随口逗逗他。 摘星星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但却有许多可以替代的方法。他曾经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做了一个满天星的网页，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被损友正德卖掉了。 思来想去，他就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萤火虫身上。他能想像萤火虫从箱子里飞出来，点点星光在她身边盘旋的梦幻场景，那一定很美。 黑夜让这些小生命愈发光彩夺目，漫天的星星都飞到了她的身边，轻悠悠的捨不得离开。清风微拂，它们就像是会发光的蒲公英一样，飘散在梦里。 现在想想，觉得有点幼稚，不禁哑然一笑。 那时候摸黑上山，手臂被山上的荆棘划开了一道一道的口子，他看着自己的手，现在都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原来，无论悲欢，都是留不住的。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对于她，他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越是喜欢，就越是小心翼翼。 收回了思绪接着睡，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一个人在茫茫的沙漠中行走，他只看见一片茫茫的黄沙，太阳已经快将他烤焦了，他找不到水，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马上就快被渴死了。 他倒了下去，黄沙熨烫着他的肌肤，一点一点地啃噬他的生命，脑袋里一个虚影突然冒了出来。直到最后一口气，他挣扎了起来，这梦才醒了。 他茫然地看着静悄悄的卧室，喘着气，额头上早已冒着虚汗。他被梦吓醒了，记着最后的那个虚影。 即使濒临死亡，他始终记着她，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想着她。 第14章 本来他今天轮休可以睡个好觉，可是从昨晚到现在她都在他的思绪里乱窜。 他起床打开衣柜，眉头不由一皱，他忽然看自己的这些衣服很不顺眼。去医院，不该穿得积极正能量一点吗？ 她心情本来就糟，看见他一身穿得乌漆嘛黑，会不会更糟？翻了翻衣橱，终于有一件蓝色的厚外套，他穿上就去市立医院找她了。 他到她的病房时，里面空无一人。他默默地将汤包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出来。 游林远下来找她，大厅里人很多，目光四处搜寻了一番，最后固定住了视线。 他看见青欢正在窗口排队，他站在很远的地方，并没有马上走过去。她腿上裹着石膏纱布，拄着拐杖，慢慢地往前挪。 也不知道徐宁和欧阳光干什么去了，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排队？ 他索性坐在门诊大厅里，目光凝聚在那一排长长队伍的某一处。 第26页 也许出任务习惯了，看人的时候总习惯审视对方，他带着这样的目光远远地望着她，仿佛想立即洞察一切。她似乎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不听话，那么不安分。 看她排得差不多了，他走了过去，青欢抬头看见了他，有点错愕，她完全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神色如同之前一样淡漠，她脸上的惊讶渐渐消失，也许只是碰巧遇见而已。 「小姐，您需要把缴费清单给我。」 青欢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没有把缴费的单子带下来。 又得再排一次队，她心里顿时懊恼。平常这一段路对一个正常的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如今她寸步难行。她缓缓地挪动着步子，另外一条腿动不了，只能靠拐杖支撑着。走的样子很难看，她觉得好尴尬，尤其是在他面前。 「你留在这里，单子放在哪里，我去拿。」 「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去拿就行。」 她怎么好意思麻烦他，她自己现在这样灰头土脸的，并不希望出现在他面前。 「我来找你的。」 游林远并不掩饰，她一抬头，撞进他的眼神里，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她都没有告诉方博森，这件事除了欧阳光和徐宁知道，再没其他人，他从哪里知道的？ 她挪开视线，依然在死撑，「我自己去。」 她回答得很小声，她不想让他同情自己，不想在他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审视着她，她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倔强。 「小姐，你们小俩口要说话可不可以到旁边去。」 排在后面的大妈不满地说了一句，她才发现自己还站在窗口下。她讪讪地笑了笑，有些尴尬。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脸上仍没有任何表情，双手插在口袋里，默默地看着她。她不让他帮忙，他索性跟在她的身后。 青欢艰难地往前挪了两步，拄着拐杖的胳膊快疼死。想到刚才自己是如何困难地走到这里，一下子丧失了斗志。 游林远跟着她，她改变主意，回头轻轻地说：「那麻烦你了。」 青欢觉得尴尬得要死，见他已快步走了出去才反应过来，她还没告诉他自己的病房。 五分钟之后，林远又回来了，他将她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下来。青欢木然地接过自己的包，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青欢办完了出院手续，回头对着他。她又再次尴尬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游林远没有说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只是想要看她变了多少，看自己还认不认识她。 其实他的脑子也很乱，昨天明明想好不要过来，早上明明想好只是过来看看，可是来了之后为什么就不能只是看看，非要充当什么好人。 「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轻声回答，声音很虚无飘渺。 现在的她很无助，在他面前这么柔弱，似乎还是第一次。可是游林远也仅仅是从声音判断而已，她的表情如同他一样木然，他没办法捕捉到她一丝一毫的顺从。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就只有他们沉默地面对着彼此，仿佛那一刻时间在他们之中停止了。 她只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这个时候麻烦谁都可以，就是不想麻烦他。 见她把头埋得很低，他心里有点的触动，这还是从前那个骄傲的边青欢吗？ 是车祸挫了她的锐气，还是这些年生活磨平了她的稜角？ 沉默了半晌，他再次开口。 「跟我走。」 蔡小庆刚从宿舍过来，在大厅里看见游林远，一开始他稍有迟疑，一再确认之后，肯定是游林远没错。蔡小庆之所以这么疑惑，是因为这种天气游林远竟然穿了一件厚外套，而且衣服竟然不是黑色的。 蔡小庆以为他来探望自己的妈妈，游林远知道病房，不知道他站在大厅做什么。走近才发现，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 「老大。」他喊了游林远一声，青欢也跟着抬头，尴尬地和蔡小庆点头。 蔡小庆笑着打招唿，游林远沉着脸，气氛有点诡异。他面前的女孩子，一脸的尴尬，蔡小庆好像发现了什么端倪。 「这位是？」 青欢的脚受伤了，很明显，游林远来医院的目的是为了她。不过蔡小庆从来没有听说游林远和女孩子接触，现在他竟然在这儿，蔡小庆觉得不可思议，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游林远稍有迟疑，淡淡说道，「朋友，青欢。」 他似乎找到游林远换衣服的合理解释了，人好像一谈恋爱就会做出一些改变，难怪大家都觉得游林远最近怪怪的，实锤在这儿呢。 他平时做事落落大方，反常的举动都被蔡小庆看在眼里，忽然间恍然大悟，惊喜地叫道，「这是大嫂吧，你好大嫂。哎呀老大，有什么好藏着掖着，大嫂真漂亮。」 「不是，你误会了。」 青欢解释道，游林远瞥了她一眼，她否认得可真快。 蔡小庆感觉他们之间好像有点不愉快，反正气氛不太对，总之走为上计，讪讪地笑了笑，「老大，那我先上去了啊，院里见。大嫂，走了啊。」 蔡小庆熘得很快，游林远淡淡地「嗯」了一句，目光盯着青欢，「我车上等你。」 第27页 他拿着她的东西往外走，青欢只好跟了上来。他的固执，似乎一点也没有变。 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楚，现在的她，只有在看他背影的时候，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理直气壮。 心里忽然有一股冲动，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她很想他。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再怎么也回不去了。当初是她提的分手，她哪还有脸说这种话。 车上俩人一直没有说话，沉默了一路。 青欢并不想要这样的相遇，她想的是再次见面的时候，可以很平和地相互问候。可是谁知道那天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今只能尴尬地转移视线。 游林远也一言不发，他就是靠这种沉默宣洩他的不满。可是她不是沉默寡言的人，这一路来她忍得十分难受。 所以她才千方百计不想坐他的车，千方百计地想远离他。真的好矛盾，看见他来的时候心里明明很高兴，但却又希望自己马上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想些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变成熟了，也变冷漠了。他之前的冷漠是不善表达，而现在的冷漠是一种孤立，将他和她隔离开来。 她不知道自己当初将他伤得多深，她想过他怨她，想过他的嘲讽与辱骂，可是现在，他却一句话也没有。 有个秘密，埋在她心里六年了，她没有对任何人说。她和他当初分开，不仅仅因为她爸爸的事情，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游爷爷。 游家是清白世家，游爷爷不希望自己的孙子和边家扯上什么关系，让林远以后为难。那个时候边彭天的事情还没有定论，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任何人都觉得边彭天脱不了干系。 游爷爷一直在调查边家所有人，知道她和林远在交往，私下约谈了青欢，青欢才知道了一切的始末，不然她连自己家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清楚。 青欢那个时候才恍然大悟，一直不同意她住校的父亲突然改变了主意，原来那个时候他已经在接受调查了。 边彭天不想让女儿担心，才让她离开家。他当时的处境那么艰难，还要小心翼翼地保护她，想起这些真叫她难过。 有一次，她在家门口碰见检察院的车，游爷爷从车上下来，她打了声招唿。与父亲来往的叔叔伯伯很多，青欢以为是旧相识，没有在意什么。但只有那一次，他们开着公家的车来了。 这中间出了很多波折，整件事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调查持续了很久，好在最后上级为父亲正了名，证明他是清白的。 父亲离世之前，叫她不要难过，是他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他这辈子没有留下遗憾，就只担心她过得不快乐。现在已经时过境迁，很多事情在她心里已经慢慢平復了。 青欢明白游爷爷的立场，她也从未怪过游爷爷。 高中临近毕业那会儿，游林远没有参加清华北大的自主招生，放弃了各大高校抛过来的橄榄枝。高考考了全市第一，本该上985重点学校的，最后却选择了南大。 游爷爷早有察觉，只是后来才查出来。这件事游林远虽然从未对她提起过，但青欢清楚，打从一开始，他就为了她放弃了一切。想必为了这件事，他和家里的人，有过不少的争执。 她不值得他这么做，不值得为她断送前途。 游爷爷不想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而游林远又固执，只能找上了青欢。 他现在做了一名堂堂正正的检察官，事业顺利，家庭美满，她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年少之时，有人不惜一切地守护她，她也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的未来，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很难过，因为她心里清楚，她和游林远再也不可能了。 有些美好，原来会促成遗憾。 她眼角的余光落在游林远的身上，他正认真地开着车，想必那些事，他一概不知。她答应过游爷爷，这些承诺要带进坟墓里去的。 她想向他说声对不起，可是她没有勇气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现在说这样的话早已没有意义，再计较那些也是枉然。她不清楚自己今天突然想了这么多，不清楚在他的面前突然变得这么卑微。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青欢道了谢，自己拿着行李下了车。她不知道等一下该怎么上楼，只能一步一步地跳上去。脚很痛，她步履蹒跚地往前。 车上的人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终究是耐不住下了车。青欢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明白过来早已落入游林远的怀抱中。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皂香一直没有变，一种让人怀念的味道。 时隔几年，她再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她专注在他的侧脸上，有着刚毅的线条，目视前方，修长的睫毛微微眨动，帅得一塌煳涂。 她曾经摸过的这张脸，依旧俊朗帅气，却带着几分陌生与疏离。 青欢默默地让他抱着，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她小心翼翼的，安安静静的，这一刻她无比珍重，像是许久之前的梦想，延迟了好长时间才实现的一样。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脚上的皮鞋有节奏地响着。他一口气将她抱上了三楼，大气不喘。 「我到了。」她喊了一声，「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将她放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准备把她盯穿。青欢站在那里，感受到对方的压迫，身体发僵，一动不动。 第28页 一片安静，气氛陷入尴尬。她刚想开口，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接了电话。她微微低头对着他，她不想此刻在他的面前变得如此卑微，低声轻轻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的肩膀轻颤了一下，不易察觉。挂了电话回头，「院里有事，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就走了，青欢看着他迅速地下了楼梯，人很快就没影了。看着空荡的楼梯，她心里有些发慌。嘴角不由地浮出一丝凄楚的笑，他这样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自己还能奢求他再做什么？ 青欢不禁地摇摇头，她已经陷进那个漩涡当中，他们两个本来就不该再见面，不该有任何的联繫。可是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不甘，为什么还念念不忘，为什么还要在过去之中挣扎。 她心里清楚，是他太好太独一无二，她经歷了一切回过头才认清楚他的好。过去的甜蜜已经成为最沉痛的报復，她不能再让自己这样下去，否则她会瞧不起自己。 第15章 这个世上，好人总比坏人多。 经过大家的努力，在社会上爱心人士的帮助下，终于筹到了蔡妈妈的医药费。 院里的各个分队，都去探望过蔡妈妈，她的状态很不错。 蔡小庆照常上班，妈妈住院这段期间，他没有丝毫的怠慢，依然工作在第一线。该出任务的出任务，该写报告的写报告。 检察院的工作繁杂，各种案子铺天盖地，最近有个诈骗惯犯，利用网络进行骗婚，现在被几个受害者联名举报，游林远将这个案子交给了蔡小庆。 蔡小庆二话不说接下了工作，今天一整天都很安静。这不太像平时的他，平时他的那个大嗓门，一有新任务就能传遍整个检察院。 下班了，大家正收拾东西，蔡小庆默默地朝游林远走了过去。 他脱下帽子，神情严肃，对着所有人，「啥也不说了，我给同志们鞠躬了。」 他突然郑重地对着大家鞠躬，所有人都有些吃惊。原来他今天憋了一整天，就是为了这个。 蔡妈妈的医药费，如果不是大家齐心协力，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凑齐。大家不仅帮他解决了医药费的问题，还轮流去探望他妈妈，消除蔡妈妈心里的顾虑。 想到这里，蔡小庆又顿时红了眼眶。这些事情，要单靠他一个人，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做到。他心中的这份感激，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游林远欣慰地点点头，替他把帽子戴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工作。」 徐宁怔了一秒钟，觉得办公室的气氛过于严肃，立马笑着说，「大家整这么严肃干嘛，都是兄弟，别客套了。」 徐宁说完，蔡小庆也憨憨地笑了起来，眼角堆起了褶子，气氛终于恢復了正常。 「要我说啊，老大就是大魔头，阿蔡家里忙，他还给他派任务。」 徐宁总是口无遮拦，也就他一个胆大包天，当着面抱怨游林远。 老常将手里的文件夹砸在了他的胸口上，「你懂什么，蔡小庆要是『建功立业』，蔡妈妈就不会操心了。你是不是和老大有仇？」 徐宁尴尬地笑着，他不过是话多随口说说，正看见游林远的目光异常锋利地对着自己。 「我就是嘴贱，我当然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我哪敢和老大有仇，谁不知道我对老大的忠心，天地可鑑。」 「他啊，一会儿毒舌一会儿马屁精，简直是欠削。」 「行了，我请大家吃饭。」 大家瞎扯着，突然听到这个好消息，欢唿了起来。 「老大，去你家吗？」 「外面。」 「老大，自从你搬出去，都不知道你住哪里，让我们兄弟几个去给你增加人气。」 大家都想去游林远的公寓，不过他从来都不让他们去，游林远只是觉得他们太闹了，他想清静而已。 蔡小庆扯了扯徐宁，一脸八卦地看着游林远，「老大现在可能不方便让我们去。」 大家似乎察觉出端倪，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蔡小庆，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啊？」 「他有大嫂了呀。」 就在蔡小庆说完的瞬间，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很有默契地将目光都投向了游林远。 徐宁第一个窜到他面前，两眼放光，「我的天吶！爆炸性新闻，老大，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常的八卦之心被燃起，推了推李键，就连平时不爱八卦的李键，也好奇地问道，「老大，需要我们帮忙保密吗？」 游林远并未回答他俩，只是无奈地瞪了蔡小庆一眼，「七公里集训结束后我家见。」 游林远甩下这句话走了出去，也并未否认，看样子准备安排见面了，徐宁兴奋地跳上了蔡小庆的背。他就像中了彩票一样激动，「老大，那大嫂和我们一起吃烧烤吗？」 「老大，我们还买啤酒吗？」 游林远听到徐宁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徐宁和蔡小庆整天喜欢聊这些有的没的，他哪有工夫一一解释。等会儿他们去了他的公寓，一切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徐宁已经嗨了，等游林远离开以后，大家都围着蔡小庆，开始盘问他。蔡小庆也不太清楚，他的记性一向不好，甚至连对方叫啥都不记得。 第29页 过了没多久，游林远在「wmch男团」群里发了个位置，他们集训完过去。 他一个人去买了烧烤的食材，刚准备好，就听到门铃声。不得不说他们平时训练有素，七公里没一会儿就跑完了。 一开门，徐宁抱着一束捧花出现在他面前，「噔噔噔！」 游林远眉头一蹙，挡在门口，「什么意思？」 徐宁从一旁钻了进来，「又不是送你的，是送我们亲爱的大嫂的。」 他们几个倒还算懂事，知道带见面礼，只是等他们鱼贯而入之后，房间却连个女的影子都没有。游林远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慵懒地靠在门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大嫂呢？」 游林远关了门，从冰箱里拿出啤酒，格外冷静地反问，「你说呢？」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蔡小庆，「阿蔡，大嫂呢？」 蔡小庆尴尬地笑了笑，「可能……可能大嫂今天刚好不在。再说了，老大不可能无证驾驶，大嫂晚上应该不住这儿。」 「你怎么知道老大不会无证驾驶？男人一旦心中的小火苗被点燃，那就噌噌噌一发不可收拾。」徐宁带着一个邪恶的笑容，压低了声音，「你别看老大平时衣冠楚楚，说不定嘿嘿嘿……」 他们几个聊得很激动，游林远没有理会，拿了酒上阳台，他已经弄好了烧烤架，海鲜上的水滴在发烫的烧烤架上，滋啦滋啦地响着。 徐宁将花束放在餐桌上，拉着蔡小庆，「走，我们搜看看，我就不信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游林远的房间干净整洁，衣柜里只有他清一色的衣服，卫生间也没有女士用品，水杯牙刷也并没有像想像中成双成对地出现。 书房也一样一尘不染，简约的设计，没有半点生活气息，除了书就只有一台电脑。 学痕迹学的蔡小庆不相信找不出蛛丝马迹，仔仔细细翻了翻枕头，没有任何发现。他趴在地板上，就只差拿放大镜了。但结果令人失望，一根头髮也没有，别说长发了。 俩人受了重创，这房间一点都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 最后，他们把目标锁定在客厅的一幅画上面，那幅画被一块布遮盖住，他们不知道画里的内容，说不定不是画，而是别的东西。 为什么不收起来？为什么用布遮住？ 俩人站在一块被布遮盖的画前琢磨了起来，徐宁推了推蔡小庆，「你去看一眼那里面是什么。」 蔡小庆瞪大了眼睛，「你去。」 万一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才不想背锅。 「你们还吃不吃啊？不饿了？把冰箱里的生蚝拿过来。」 刚才一路来的时候，徐宁吵得最凶，非得把游林远扒出一层皮来，结果一无所获，因此他现在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李键的声音从阳台那边传了过来，蔡小庆只好过去拿生蚝，喊了徐宁一声。 「老徐，重大发现。」 蔡小庆大惊小怪，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蔡小庆曾经和游林远住过一段时间，以他对游林远的了解，游林远的冰箱里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的。 游林远工作忙，学业也很紧张，常常为了节约时间，经常吃速食品。冰箱里无非方便面，鱼头罐头之类的东西。 蔡小庆疑惑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他与徐宁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徐宁胸有成竹，把它拎到了阳台。 「老大，证据确凿了吧。」 游林远瞥了一眼徐宁手里的东西，终于想起来那是什么了，蔡小庆要是没找出来，他都忘记冰箱还有这个了。 「哇塞，呛虾，本地菜啊，大嫂真贤惠。」 「这趟水太深了，干我们这一行都缜密到这种程度吗？为了找出证据，还得和老大斗智斗勇，差点遭遇人生滑铁卢，老大你就招了吧。」 他们俩以为游林远刻意隐瞒，他们来之前公寓已经被他收拾过，这个案子差点破不了。 游林远一脸无奈地将肉串塞进蔡小庆的嘴里，冷冷地说道，「这是我妈几天前做的，要我带给你们，后来我给忘了，估计已经坏了。」 他又补充道，「既然徐宁和蔡小庆这么喜欢，今晚你们俩就负责吃掉。」 老常和李键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地笑出了声。 蔡小庆刚咬了一口肉串，游林远立马无情地道出真相，这一局他搜证失败。蔡小庆一脸绝望地看着游林远，吃呛虾的事他好像不是开玩笑，这简直是双重暴击。 徐宁挤出了笑容，却一脸愁苦，「老大，我们知道错了。阿蔡说他的痕迹学不是白学的，他想展示一下，我这才配合他演出的嘛，呛虾让他一个人包就可以。」 蔡小庆急了，眼睛瞪大，「老徐你整啥嘛，落井下石啊你，卖队友啊你，一开始是你提议搜查房间的。」 李键和老常哈哈大笑，一边吃着海鲜一边看着他们俩，他们互相残杀也不是第一次了，简直是塑料兄弟情。 「我们大一组，wmch男团，都快被他俩搞成八卦侦查小组了。」 「小庆啊，亏你还学痕迹学，你说说，你大学那几门专业课考了多少分。」 来自老常的灵魂拷问，蔡小庆自信地说道，「也就一百多分。」 大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讪讪地笑着，弱弱地补充说，「几门加起来一百多分。」 第30页 所有人一起开心地吃着烧烤，天南地北畅所欲言，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自在过。看着那盒呛虾，老常有点怀念游爸爸和游妈妈做的饭菜，有一年，他们一起去游林远的家里过年，他们夫妻俩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招待他们。 那香甜可口的饭菜，他们一直念念不忘，后来只要游林远回家，游妈妈总是会让他带点吃的过来给他们。 他们兄弟几个，虽说来自五湖四海，不过真像一家人。 酒足饭饱，蔡小庆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往常最先嗨过头的徐宁，今天好像刻意控制着。 「老大，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平时徐宁总是压轴，今天竟然是他第一个开口要离开，大家很意外。蔡小庆喝得晕乎乎，一直拉着他不放。 「老大，我小姨妈最近没人照顾，我得早点回去。」 大家不让徐宁走，只有游林远默默起身，「我送你。」 话一出口，他才想到自己也喝了酒。 「不用了老大，你等会儿送阿蔡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蔡小庆拿着啤酒指着徐宁，「老徐，你要为了你的小姨妈抛弃我吗？」 他满脸通红，一脸委屈，「你不要我了吗？」 眼看蔡小庆就要发酒疯了，徐宁随手往他的嘴里塞了一条带壳的虾，「去去去，吃你的虾。」 蔡小庆也没有察觉出来什么，默默地嚼了起来，吃得有滋有味。 「老大，阿蔡就拜託你送了。」 「没事，实在不行，让他在这里睡。」 游林远把徐宁送走，回到阳台和大家一起继续喝酒，李键和老常聊得很开心，他却一个人看着外面的景色走了神。 刚才徐宁离开的时候，他很想和他说，其实他和边青欢认识，但说这个又能做什么，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青欢的腿伤不容乐观，她最近一定很不好受，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他默默地喝着酒，外面灯火璀璨，他的心却失落黯淡。 徐宁最近搬过来和边青欢一起住，因为她一个人不方便，欧阳光又出国，暂时先由他来照顾边青欢。 其实徐宁和边青欢之前并不熟，欧阳光是他的亲舅舅，因为她和欧阳光是表兄妹的关系，所以徐宁才喊她一声小姨妈。 老宅好几个卧室，收拾了一个房间给徐宁。他回来之后，房间的灯开着，屋里却静悄悄的。 「小姨妈。」 他喊了一声，已经看见了她，她正埋头读书。他没进她的屋，去厨房倒水喝，俩人隔着客厅聊了起来。 「小姨妈，你读什么书？」 「我之前专业考级没过，最近反正也没事，利用这段时间恶补一下。对了，我吃过了，叫外卖。」 她到欧阳光的企业上班，其实是靠着欧阳光的关系，正式聘用必须专业等级过关。 她从前不爱学习，大学那会儿整天只知道玩，现在知道吃亏了。只是这些书没看一会儿，就觉得脑瓜疼。 徐宁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餐桌底下一袋垃圾，还有一份未拆开的外卖，想必那是给他准备的，不过他今天突然临时聚餐，和青欢说的时候她已经叫好了外卖。 「这么用功，药吃了没？」 青欢这才想起来，她还没吃药。药很苦，其实她很不愿意吃。 欧阳光知道她的脾气，特地叮嘱徐宁一定要看着她吃药。 「放在哪里，我帮你拿过去。」 她行动不便，跑腿的事情都交给徐宁做。 徐宁一边寻找她从医院拿回来的包包一边问，「小姨妈，你怎么突然办了出院手续自己回来了，要是让我小舅舅知道了，我非但没有让你待医院还让你自己回来，我可就完蛋了。」 「是我自己的主意，他要怪就怪我吧。」 青欢知道欧阳光拿她没辙，所以毫不在意。欧阳光一直待她很好，那种感觉比对自己亲妹妹还要亲，在国外的这几年，他在物质和精神上给了她很大的帮助。 父亲离世的那一段日子，她陷入了绝望之中，是母亲和欧阳光一直陪着她，慢慢地，她才从失去父亲的悲伤中走出来。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被逼无奈，现实总是肆无忌惮地拉扯着你往前走。 从前她任性不懂事，父亲的离开，还有这些年国外的漂泊，让她慢慢学会了妥协，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所顾忌的边青欢了。 徐宁在客厅找不到她的包，走进来问她，边青欢一下子被他身上的衣服吸引了。 她微微惊诧，「你……你也在检察院工作？」 她听欧阳光提起过，说徐宁在政府部门工作，不清楚具体干啥的。徐宁昨天就搬过来了，但是她是现在才看到他。 「对啊，你在检察院有朋友？哪个区的？」 徐宁进来，终于找到她的包包，原来放在梳妆檯上。他从包包里掏了陶，里面很多生活用品，还有一袋早已冷掉的汤包。 边青欢想着徐宁的话，可她并不知道游林远在哪个检察院。 还未等边青欢回答，徐宁又问，「小姨妈，你还特地跑去龙曲买汤包啊？小舅舅说你最爱吃龙曲这家，它到底好吃在哪里？我明天轮休，也可以给你买。」 被徐宁这么一问，青欢诧异地望向他那里，她完全不知道包包里有汤包这一回事。 今天一回来，她的包就搁在那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早上游林远买的，回病房替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放进去的。 第31页 她的目光盯在那上面，装汤包的深棕色纸袋上写着「龙曲」两个字。那两个字是用小篆写的，古色古香，别有一番韵味。 她喜欢什么，他还记得。 南大离龙曲很远，他总是大老远跑去给她买汤包。 心里面忽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堵得她难受。 她撑起拐杖走了出来，徐宁拦住她，「你干嘛，药找到了，我给你拿水，你坐着就行。」 「我想吃汤包。」 徐宁从她的眼底看到了渴望和无助，刚才和她聊天，还挺开朗，现在突然看见她的神色，她好像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什么时候买的？会不会变质了？有那么好吃吗？」 她没有回答，好不好吃因人而异，这是她从小吃到大的食物，也许是心里的一份执念，龙曲汤包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从前，很多事情她没能守住，不管是父亲还是游林远。现在，她也许只能靠着这汤包怀念过往了。 徐宁知道她最近因为受伤的事情绪不稳定，啥也不敢再说，啥也不敢再问，只好老老实实地给她重新热一下汤包。 他倒了杯水给她，亲眼看着她把药吃下去，算是完成使命。 看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待在房间里看书，徐宁也回房间了。 每天夜里欧阳光都会打电话过来，询问青欢的情况，一切还算正常。 第16章 游林远公寓阳台的视野很好，可以俯瞰整座城市，数不清的车在地面上缓缓爬行。夏夜的风很暖，在阳台上吹着风，薄醉微醺的感觉很美妙。 也不知道他怎么找的这么好的位置，三面採光，阳台过去是一个露天游泳池。公寓格局不小，想必价格不菲。 蔡小庆的酒量不行，才喝了四瓶啤酒，嘴巴就开始滔滔不绝。有些人喝醉，特别喜欢倾诉。 徐宁离开之后，他们几个接着喝，蔡小庆一会儿抱着老常唠嗑，一会儿抱着李键谈心，聊着聊着，突然间哇哇大哭了起来。 他总是这样，说着说着就哭了。 也许是平时不愿传递负能量，所有消极的情绪都累积到喝醉的时候才得到释放。 他们在游林远的公寓里喝到很晚，李键和老常帮游林远收拾了阳台，俩人将蔡小庆连拖带扛扯进了屋。 蔡小庆实在太重，一进屋，李键和老常就累得撒了手，只听到「砰」的一声，沉闷的声响，蔡小庆整个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大块肉砸在地上，四脚朝地。他也许有点知觉，脸上的表情不由地扭曲了起来，但是他没有吭声，安安静静地趴在地上。 「老大，都收拾好了，谢谢今晚的款待，我们走了，后天见。」 明天放假大家才喝到这个点，游林远点点头，他还很清醒，李键的酒量也很好，老常搭着他的肩膀，眼神迷离。 他俩走后，游林远看了看地上的蔡小庆，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不过这傢伙睡觉的时候会打鼾，这会儿还没有，估计还在神游当中。 房间内很安静，一股淡淡的花香飘进鼻翼，刚才徐宁他们送的花，还摆在桌上。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花，鲜花娇艷欲滴，可他无人可送，他该把它作为什么垃圾处理掉呢？ 想到垃圾分类，他又无奈地看了可怜无辜的鲜花一眼。 游林远拿着酒，坐在蔡小庆的身旁，视线正对着蔡小庆和徐宁刚才看的那块布上。 刚才他在阳台听见他们聊天的内容了，即便他们打开那块布也看不到什么东西，无非是几年前自己旅游时的一张照片，已经用布盖住很久了，他都快忘记它的存在了。 青欢离开他以后，他颓废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眠不休地读书，直到拿到硕士学位，他才给自己放了个假。 五天对于游林远来说是一个很长的假期，他打算去一个地方。 初夏是薰衣草盛开的季节，他想去看看那一片紫色的海。 接近12小时的漫长旅程，游林远在飞机上睡了很久。他脑袋浑浑噩噩的，中途醒来三次，又都继续睡过去。感觉做了很多梦，断断续续，醒来全都记不得了。 他真的只是来旅行的吗，为什么离法国越近他的心情越沉重？ 他动了动，放松一下身体，大概只是没睡好。 他没有做什么准备就来了，脑袋一片空白。 旁座是法国人，见他醒过来，便用英语和他打招唿。听那个法国人说他才知道，原来从机场到普罗旺斯还有五个小时的车程。 他没有任何准备，下了飞机有些错愕，幸好那个法国人帮他订了酒店。 时间好像走得慢了，此刻他手錶上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多，而当地时间是晚上九点。 六月末的法国温和适宜，法国人的浪漫风情好像与生俱来，街道、商铺都流动着一股罗曼蒂克气息。他漫步在街上，感受着异国的风味。 他站在凯旋门下静静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是成双成对，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周围的一切，这样百无聊赖，似乎不像是刚来旅行的游客，反而更像是长久住在附近的居民。 听说她来法国了，也仅仅只是听说而已。他不太敢面对自己心底那个声音，他清楚自己并不是来旅游的。 他不知道自己来这一趟，是不是还在做无谓的挣扎？这些年他尝试过很多种方法试图忘记她，但他还是没能做到。 第32页 他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外面逛了两个小时才回酒店。一整天都在移动，回到酒店才觉得有些累。随便洗了澡，就倒床大睡。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他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錶，赶紧收拾奔了出去。 他昨天交代酒店的服务员叫醒他，对方估计没听清，误以为是不要打扰他，这下弄巧成拙，他只能匆匆忙忙赶车。 四个多小时后，车子开进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两旁种的全部都是薰衣草。 这个时节，紫色的花早已染了一片天。纵目远眺，浅浅的紫色好像颜料一般，早已洇了出去，漫到了遥远的天际。薰衣草在风中颤抖，一浪盖过一浪。 车子终于进了庄园，眼前的古堡有些歷史了，墙上锈迹斑斑。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薰衣草的味道。 一行人下了车，车上几个外国人会讲法语，听他们说好像是从阿拉伯来的。至于其他人来自哪里，游林远就不得而知了，他们是后来陆陆续续上了这辆车。 游林远并不说话，这些年来一贯维持的冷漠。大家都是来观光的游客，萍水相逢，他并没有打算和他们有后续的联繫。 下午三点多，阳光一点一点地偏斜。空气里的花香似乎更加浓烈，一点一点地漫了过来，缓缓地渗进每个毛孔。 到达目的地，同行的人非常激动，就只有他心里毫无波澜。他望着眼前这片紫色的海洋，心中是无尽的宽慰，好像完成了一种使命。 「我们一起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好不好？」 他当时点头答应她了，如今却独自兑现承诺。也许不懂她为什么对这里这么憧憬，想过来感受一下。 不知道她是否来过，是否也像他现在这样眺望这一片紫色的海。 青欢，你真的在法国吗？你到底在哪里？ 他在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同行的人已经兴奋到了极点，忙着拍照录视频。他走到园地中心去，这片园地专门为观光开闢，四周缀着宽不到一米的小路，地上露出纵横交错的鞋印，深深浅浅，辨识不清。 林远仍然往前走，阳光从侧面洒在他的脸上，高挑的身材在地上留下一个完美的剪影。 大家都在拍照，他只好入乡随俗，拿起手机，镜头在寻找美丽的风景。 远远的，镜头里出现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 林远放下手中的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骑自行车的女孩。她戴着一顶棕色的大草帽，蓝色的裙子在风中微微飘扬着，白布鞋下的踏板缓缓地转动着。 自行车走得很慢，让人感觉无比自由自在，他情不自禁想到了她。这一幕很像电影里的场景，林远又拿起了手机，毫不犹豫拍了下来。 他盯着那个人，始终没见着她长什么样。那人离他越来越远，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冲动，在那个瞬间，他不自觉地往前跑，似乎想要追上她。 仅仅是在那一剎那，他很想看她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他觉得那个女孩和她长得那么像，或许那个人是她，就是她，一定是她。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们的距离太远，骑自行车的人转入一个路口就消失了。 他停了下来，此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心剧烈地跳动着，他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他的心已经好久好久没像今天这样了，刚才那几秒他一定是魔怔了，他跌坐在地上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觉得好疲惫，因为他想起了关于她的一些事情。 当初她误会他隐瞒了一切，那么痛苦决绝，她没了父亲，也没了他，这些年，有没有人陪伴她？ 这件事让他无法坦然地度过一生，当初他明明有机会改变结局。 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她真相，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她，如果在她准备和他决裂的时候，牢牢地抓住她，好好地和她解释清楚，事情一定不会发展到像今天这种局面。 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了，就再也弥补不了了。 他带着遗憾来到了这里，这些年，他都不知道有多怨自己。 游林远已经好几年没有想那些事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堪一击，所以努力地克制自己不去回忆，可越是克制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尤其是在他得知她父亲离世的那个消息时，也是他们才刚分手的时候，对她来说，那段岁月是生命中最可怕的日子。 回忆刺痛着他，他躺在这片蓝天下，想和过去的自己做个告别。 直到现在，他才认清现实。 她离开他了，真的永远离开了。 岁月并不静好，只是他在现实里慢慢妥协了。 过去的一切他得放下，这里的一切最终也只会变成回忆，在记忆里慢慢淡去。这是对过去的一种告别，对过去的尊重与抚慰。 一场旅行匆匆结束，他本以为自己就能这样释然，但事情似乎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他这样一点点放掉，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清理干净。 有些事早已根深蒂固，有些人，始终活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很长一段时间，他总觉得自己生活在无尽的迷茫之中。四面是密不透风的墙，没有任何出口。 慢慢地他不挣扎了，他让自己变得忙碌，让自己无暇顾及来自各方面的围堵。一旦松懈下来，他怕自己溃不成军。 第33页 他努力什么都不想，努力地生活。他心无旁骛地工作，自然而然地成为别人口中的「工作狂」、「大魔头」，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是想让自己未来的生活里再没有遗憾。 既然这是他的选择，那就头也不回地闯下去。 游林远喝了口酒，这酒毫无滋味，非但借酒浇不了愁，还让他特别清醒。 一想起过往，他还是免不了嘆了气，疲惫地闭上眼睛，感受四周蜂拥而至的无奈与孤独。 蔡小庆在他身旁打了一个嗝，声音很大，并且具有延续性，紧接而起的是他的唿噜声。 游林远睁眼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贴在地面上，睡得很香。 蔡小庆吃得满嘴油腻，仔细一看，脸上还挂着泪痕，游林远拿了条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又回房间给他拿了枕头和被子，就让他在那里睡了。 「老大……谢谢……你。」 他的话含煳不清，估计是梦话，游林远脸上浮出温暖的笑意。 他关了灯，继续安静地坐在蔡小庆身旁喝酒。 月光皎洁，一点一点地从屋外挪了进来，静悄悄地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在月光底下显得更加颀长，默不作声地陪着他。 第17章 隔天一早，游林远醒来的时候，蔡小庆还在睡觉，他没叫醒他，自己跑步去了。 回来顺道买了早点，一开门，蔡小庆没在客厅里了。 「老大，我去医院了，昨晚打扰了，谢谢。」 信息才刚发过来，看样子才刚走不久。 沙发上放着枕头和被子，蔡小庆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好，游林远在一旁坐下，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前几天提交给方博森教授的论文他已经看过了，做了一些批註，他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论文上面，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他准备发表了。 方教授的批註里，都是溢美之词，他看了看，很快合上了电脑。想当初方教授得知他报这个专业的时候，极力反对，现在已经完全认可游林远的实力了。 方教授不断地问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个专业。大家都说他煳涂，像当初偷偷报考南大一样煳涂。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年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与她有关，即便她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煳涂就煳涂吧，清醒地活着又能怎么样？ 明知这么做，也不可能挽回什么，但他还是做了。 当初自以为是的隐瞒，深深地伤害了她，这一切再也弥补不了了。就算后来他掌握了所有情况，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如果能够早点把青欢家里的情况弄清楚，也许就能想办法保护她了；或者坦诚相告，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 他坐在客厅里发呆，李键在群里艾特他，消息浮了出来。 「老大，前些日子有个案子，那个抗诉的，你还记得吗？」 最近检察院事情多，李键原本已经忘记这件事了，今天审判监督科的同事整理抗诉申请书，特地提醒了他一句。李键才想起来，游林远也在关注这件事。 游林远跟同事问了宋宇琳那件案子的情况，当时法院的判决有误，已经由检察院向法院提出抗诉。 他想见宋宇琳一面，其实想通过宋宇琳了解青欢的下落，结果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游林远和宋宇琳约在咖啡厅见面，林远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他抬手看了眼手錶，还有五分钟才四点，他并没有迟到。 很雅致的咖啡馆，四周都是落地窗式的透明玻璃，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街景。 外面是一条很长很长的步行街，各种商店林立，琳琅满目。里面放着柔柔的轻音乐，如流水般，让人身心放松。 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眼睛望向了窗外。 宋宇琳的五官很好看，有点混血的感觉。她脸小，还是一如既往烫着一头捲髮。看上去还像从前那样温婉恬静。 她微仰着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得出神，连林远走近都没有发现。 「宋……」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唿她才好，该叫宋宇琳，还是宋女士。 她一转头「呀」的一声，化解了他的尴尬。 她与他是因为青欢的关系才认识，已经好久没有联繫，他给她打电话，她并不知道对方是游林远。 「游林远，怎么是你？」 她的笑容挂在脸上，打从转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游林远，这样的相遇真的太意外，她很高兴。 她站了起来，温柔地说了声，「好久不见。」 她是个很和善的人，这一点一直没有变，温柔的声音里有她难以抑制的激动。 「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 他没把握宋宇琳能一眼认出他来，这次林远好不容易挤出笑容，他其实习惯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看起来平易近人，可等到实际接触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不是一个那么好相处的人。 他来之前心里有些复杂，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太草率。见到她之后，她的笑容打消了他的顾虑。 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一来是想跟宋宇琳说说抗诉的事。二来是私事，不知道她是否知道青欢出国之后的事情。 宋宇琳什么都不知道，虽说她和青欢是闺蜜，但转学之后俩人的联繫就少了。 第34页 再后来她给青欢打电话都打不通，用网上的各种联繫方式也找不到她，这几年完全失去联繫了。 虽然许久未见，但她看见游林远依然觉得很亲切。 游林远没怎么变，长相英俊，身材颀长笔挺，气度不凡，比起大学那会儿，现在又多了份成熟的魅力。 那个时候她想，青欢真是命好，自己还真有点羡慕她。 不知道他们现在结婚了没？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她突然想问很多事情，但是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总觉得有点唐突。 林远向服务员要了两杯咖啡之后，默不作声，掏出手机。宋宇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 「傍晚打给你的那个是工作号码，这个是私人的。」 她笑了笑，「没想到你也这么直接了，被青欢带的吧。」 她无心的一句话，却令林远的笑意僵在半空。 很意外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宋宇琳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宋宇琳清楚他们早就分手了，现在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是啊，确实是受青欢的影响，不知不觉很多行为发生了改变，而他浑然未觉，这种潜移默化真是可怕。 人都离开好几年了，有些东西却还这样深入骨髓。 他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咖啡，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 他已经看过这个宋宇琳的案子，已经有了新证据就不难解决。游林远把法院的审理程序和注意事项告诉她，这起抗诉由他的同事负责，游林远只能给她一些建议。 「那我需要再委託律师吗？你认识的律师应该会比较多，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位？」 「当然可以。」 游林远给宋宇琳具体地分析了案情，其中涉及很多法律知识，宋宇琳不太懂，不过有他帮忙，她安心了不少。 她不由地佩服起他来，分析案情思路清晰，逻辑清楚，很有魄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魅力。 宋宇琳解决了心头大事，一直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记得，你好像不爱喝咖啡。那个时候，我们……」 从刚刚到现在，他喝了好几口咖啡，这一点和从前不一样，他渐渐喜欢咖啡这种东西。 他们其实来过这里，这家咖啡厅离学校很近。不过毕业以后他就很少回过学校，更别说这里了。 这里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和对面的人一样。 宋宇琳渐渐地回忆起过去，老友相见，这样的话题免不了。林远默然，这么多年，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往。 如果回忆单纯而美好，那他何苦努力避而不谈？这些年，他忙着工作忙着学习，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忙，就没有工夫想从前的事了。 他不是不想，是不敢去想。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只想放过自己。 他们的感情，始于欺瞒，最后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他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其实不是她转到他们高中的那一次。而是更早之前，他从爷爷桌上的几张照片中，看见了那个长相清秀的女孩，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她叫什么。 他当时不清楚爷爷打算做什么，不过他知道，爷爷应该在调查她们家。爷爷当时在反贪局还未退休，被调查的人不会有好事。 果不其然，青欢的父亲被盯上了。当时有人背后动了手脚想陷害青欢的父亲，案子才一拖再拖，最终查证，法庭给了他公正的审判。 这些事是游林远后来查到的，当时他并不知道青欢的父亲陷入这样的境地。案子结束不久，她的父亲就走了。 后来得知整件事始末的他，连续失眠了好几天。对青欢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宋宇琳只是聊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但对他来说，过去在他的心里是一块伤疤，她正在扯开这个伤疤。 看着他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她察觉出异样，没再说下去了。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他的眉头拧得很紧，眉心渐渐蹙成了川字。 「你和青欢，是不是……」 「我们早就分手了。」 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好像不是回答她，而是自言自语。 「游林远，我们分手。」 从前有几次，他做梦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总会从梦中惊醒。他从未料到，她的声音竟然也会成为他的噩梦。 宋宇琳神情愕然，她显然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她紧张地问，「分手？怎么会分手？」 他从来没想过分手，只是那天之后，她忽然就消失了，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从他的脸上好像看出了深切的哀伤，不知道那一段过去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让他至今都难以释怀。 「她最近回国了，但出了一点意外。」 游林远把前前后后的事全告诉了宋宇琳，青欢因为腿伤的事情难受，也许宋宇琳能够安慰她。 「我真的很羡慕青欢，即便是现在，你还是那么关心她。」 他的心思一下子被她戳破了，喉咙发痒，不由地喝了口咖啡。 宋宇琳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带笑，但是她的笑容难以捉摸。女孩子的第六感总是很准的，她已经观察出来了。 第35页 她敏锐的目光盯着游林远，他的眼神闪烁，投向了别的地方。 他们分手实在太可惜了，俩人久别重逢，曾经彼此深爱过对方，现在以游林远的态度，说不定会旧情復燃。 宋宇琳从游林远的言语中获得希望，她不如先去探探青欢的口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好，你把手机号码给我。」 「我只有地址。」 「不是吧？其他联繫方式呢？」 游林远摇摇头，青欢刚回国不久，除了手机号，国内的其他社交软体都没有。他也和她没见过几次面，目前一概不知。 其实，想知道青欢的手机号码并不难，找徐宁就可以，只是碰到她的事，他心里就容易退缩。他怕自己再度靠近，又给她带来伤害。 宋宇琳理解地点点头，她清楚该做什么了。 第18章 晚上游林远在家做代码，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的信息，信息里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这突如其来的感谢，从何说起？直觉告诉他，是青欢发的。 他看着信息发呆了半天，关了电脑，开车出来。 时间还不晚，因为有前车之鑑，他把车停在巷口马路边上。青欢家沿着面前的这个巷子直走几十米就到了，他徒步走到青欢家楼下。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楼底下眺望，对着门铃，迟迟没有伸手。 青欢家门口的槐花落了一地，他在树底下徘徊，所有的落花都被他踩扁了，牢牢地贴在地面上。 今晚的月亮躲在云里，只显出一团微弱的光圈。月光与巷子里的灯光相溶，透过树缝，在地上晕出点点斑迹。 巷子里很安静，他一个人站在树下，隐在黑暗里，显得几分孤寂。 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几年前他也干过这样的傻事，没想到再一次重蹈覆辙了。 这一带都是老宅，很多住户都搬出去了，但他们不会轻易卖掉老房子。房价一年一年在涨，这里是本市最有价值的地段。 巷子四通八达，住的人不多，就显得更加冷清。 游林远独自站在树下，他才发现原来地上有几只大蚂蚁，刚才还不小心被他踩到了，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地上苟延残喘的蚂蚁。 「哟，检察官同志，又来微服私访啊？」 保安大哥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游林远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他的脸色随即沉了下来，一脸阴郁地看着他。 「同志，你到底在蹲守谁啊？你怎么一直盯着这住户，他们家有问题？」 保安大哥顺着游林远的目光望去，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他刚才在巷口站了一会儿，发现游林远一直盯着楼上看。 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又盯着地上看，保安大哥很好奇，这才走了过来。 保安大哥很热情，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到游林远的身边轻声细语，那感觉好像他们已经是相识很久的朋友了，特别熟络。 游林远并不觉得，他很尴尬很无奈，他都已经把车停在巷口马路边上，怎么又被他逮个正着。 保安大哥把手臂搭在游林远的肩膀上，游林远不防他有此举，浑身僵硬，不由地抬高肩膀。他尴尬地盯着他伸过来的「魔爪」，心里想，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个子矮，站在游林远身旁显得格外娇小。游林远又抬高了肩膀，他的手肘够不到，俩人站在一起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我是好同志，一定保密，我天天在这儿，说不定我能帮你抓到罪犯立功呢。」 游林远嘴角抽了抽，勉强地挤出了笑容，尴尬地点点头。 对方质朴热情，而且一片好意，他除了这样表现，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继续待下去只会更尴尬，他抬腿正要走，又被保安大哥拉了回来。他的冷冽碰上了他的热情，一切沉默的抗拒都可以视若无睹，恐怕只有保安大哥一个人了。 「说实话，要不是你长得俊，气质出众，又这么大的个子，我刚才又差点把你当歹徒给抓了。」 保安大哥说得眉飞色舞，游林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确定能抓得了我？」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很不客气地拍了拍游林远的胸口，「单靠我自己应该抓不了你。不过你说说，谁半夜一直盯着人家的屋子看？除了歹徒就是变态嘛。」 看游林远脸色僵硬，他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有辛苦执勤的检察官同志。」 他一个人夜里值班，大概是太无聊，随便逮到谁就想多聊几句。 游林远的眉头越蹙越紧，因为保安大哥刚才打他的那几下很用力，也不知道是不是藉机故意打他的。 再说了，现在才九点，哪有半夜！ 「话说，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蹲守？」他四处张望，「你同事呢？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今晚我陪你吧。」 游林远全程带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耐着性子听他说话，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快抽筋了。这么被迫妥协，心里都快哭了。 他不由地双手抱胸，保持警惕的防御状态，以防保安大哥一激动他再次被打。 偶有路过的人，见他们两个男人站在树下窃窃私语，举止亲密，不由地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用回去工作？不会扣工资？」 游林远一针见血，保安大哥唠起嗑来确实不记得时间，被游林远这么一说，才准备离开。 第36页 「小伙子，再会啊。」 他开心地又拍了拍游林远，离开的时候满脸笑容，别提多高兴了，就好像相见恨晚。 游林远无奈地摇摇头，终于松了口气。他一向懒得和别人废话，对他来说，这比和歹徒周旋更加难以应付。 他抬头望着楼上，视线固定，她房间灯一直亮着，不知道她待在房间里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里，他的心很容易就平静下来了。 入秋的夜凉丝丝的，巷子里只剩下树叶的沙沙声响。昏黄的路灯洒了下来，显得愈发静谧了。站在青欢家门口，往一旁的巷子深处望去，幽深的巷子看不到尽头。 他穿了一件短袖出来，在外面待久了，竟然觉得有点凉意。 忽然听到里面有动静，不知道是谁出来了，他一下子闪进了一旁的巷子里。他不想被发现，一直快步往前走，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从另外一条巷子出来，依然能看见自己停在路边的车。这是一条主干道，边上有家超市，他毫不犹豫地进了超市。 游林远环顾了一眼，超市有两层，但不大，他不知道买什么，就朝离他最近的蔬菜货架走去。 他站在货架前，盯着蔬菜，无奈地挑眉，觉得有点荒唐，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突然叫了他一声。 徐宁有些惊喜，叫得老大声，「老大，我就说，外面的车怎么那么眼熟，原来真的是你。」 游林远眉头一皱，只觉芒刺在背。他以为自己抵达了安全地带，没想到还是让人逮了个正着。 先有保安大哥，后有徐宁，他真的做不得半点坏事，不然会被全世界的人公开处刑。 刚刚徐宁沿着正对门口的巷子走出来，这里的巷子纵横交错，从哪条巷子都很容易走到主干道。 徐宁一进来还不敢确定是他，但一米八六的大高个，剪了个寸头，又一身黑不熘秋的，加上马路对面的车，除了他还有谁啊。 不过他的公寓离这里挺远，他那里地段好，什么超市没有，怎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游林远眼疾手快，随手拿了个捲心菜，故作轻松说道，「路过，就进来看看。」 徐宁眯着眼睛审视着他，看他那样子有点不对劲，大晚上买菜也有点奇怪。徐宁的脑筋转得很快，忽然间明白了。 「老大，该不会是大嫂让你来买菜的吧？」他一下子为游林远买菜找到了合理的理由，立马滔滔不绝，「我观察了一下，你别看这个小区都是老房子老住户，但是老百姓会生活又讲究，附近集市的菜比其他地方都要新鲜实惠……」 当地老百姓很讲究吃食，在徐宁心里，只有那位贤惠的大嫂才知道这个地方，不然游林远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而且以游林远平时的作风，他喜欢高效省事，生活用品都是在网上超市下单，对方直接送货上门。 徐宁心里琢磨，也许大嫂把买菜的任务交给老大，但是他白天给忘了。集市早上十点就关了，为了应付任务，老大只好在附近随便看看，刚好被他碰上。 游林远的脸色一沉，搞不懂他们的脑洞为什么时刻都能扯上「大嫂」这个词。徐宁一下子扯了一堆，看见游林远好像不是很感兴趣，也就自己打住了。 「老大，这个菜叶干了，这个比较好，纯属友情提示，免得你回去挨骂。」 徐宁挑了一个捲心菜朝他扔了过来，脸上神采飞扬，好像立了什么大功一样特别得意，游林远看他完全是一脸欠打的模样。 游林远又不是真的来买菜的，他不过是随手拿了一个，哪里知道挑了个什么样子。徐宁倒好，还在他面前显摆起来了。 「你来干嘛？」 徐宁回头拿了手推车，「我小舅舅交代我给小姨妈买点零食。最近总看她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看书，我小舅舅说她很反常，她以前在家里从不看书的。」 游林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着徐宁来到了零食区。 徐宁平时不吃这些东西，不知道买什么好，就在货架上挑了挑。游林远没有说什么，走到另外一个货架去，没过多久，他抱了一堆零食过来，直接丢进了他的手推车里。 徐宁看得一愣一愣的，要知道，游林远平时也从不碰这些玩意儿。 他立马明白了，不由地啧啧嘆道，「老大，你给大嫂买这么多零食啊？铁树开花，枯木逢春，这是开窍了呀，大嫂就是命好。」 游林远没有理他，他一放下零食，就转身朝另外一个货架过去了。 徐宁挑了几样东西，推车到对面的货架，发现对面的一整个货架几乎被一扫而空。 他心里不由地感嘆，男人啊，要么一直不开窍，要是一开窍真要命，果然是恋爱中的男人。 徐宁对这个传说的大嫂越来越好奇，无奈的是游林远只字不提，搞得神神秘秘。 他拿出手机，对准正站在货架前抱着一堆零食的游林远随手拍了张照片，游林远正仔细地看着货架上的东西，并没有发现。 徐宁拍完之后立马发送到「wmch男团」聊天群。 「老大是摆拍吗？这个侧脸太帅了吧？」 「你俩一起去超市？？哪里怪怪的？」 「抱一堆东西还这么严肃，忽然戳中萌点。」 「肤浅！！拿出你们查案的能力来，看重点，老大买零食！！！」 第37页 「当然是给大嫂买的，实锤无疑，有什么好惊讶的。」 「啧啧啧，苍天啊，为什么是老大先脱单？？？」 「老大名草有主，南大一堆学妹要心碎了。」 …… 徐宁忙着在群里聊天，随手挑了几样零食，反正差不多就行。 没一会儿，他的推车已经被游林远给全塞满了，徐宁还在聊天，游林远自己推去结帐。 「谢了老大。」 他们俩一人一手提了一大袋东西，游林远陪着徐宁走到了楼下。 「老大，要不要上来坐坐？」 「不了。」 游林远把手里的两大袋零食往徐宁的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老大，你什么意思啊？」 「送你的。」 徐宁完全没有料到有这一出，游林远陪他买了半天的东西，结果自己空手而归？ 徐宁黑人问号脸，他只好提着四大袋零食回来，青欢刚洗完澡出来，看见他满载而归。 「我去给你买零食，在超市碰见我老大了，结果他送了我一堆东西。」 青欢正在擦头髮，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徐宁继续说道，「我们老大，最近有点古怪，说不定真和我们大嫂闹别扭了。不然大老远跑这边买什么东西啊，最后还把东西全塞给我了，你说奇不奇怪？」 这件事徐宁实在很困惑，他是个话唠子，一直巴拉巴拉地说着，青欢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徐宁把零食一样一样地放进了冰箱，看见青欢拄着拐杖慢慢地挪回房间，又重新打开了书。 「小姨妈，你要不要来看看，好多东西呢，你爱吃哪个啊？」 青欢没有半点反应，看样子最近对于学习真的上头了。 徐宁拿果汁进来给她，瞄了一眼她的书，「我们老大好像是这个专业的博士生，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啊，说不定能帮你。」 徐宁也就随口一说，青欢看了他一眼，徐宁觉得她好像有点兴趣，又说道，「哦，说起来，他也是你们南大的，不过他从前的专业是法学，也不知道怎么就又学了计算机。不得不说，我们老大跟天才没什么差别，样样精通，就是这恋爱……」 徐宁是检察院的，他们的老大，当然也是检察院的，又是南大法学专业，后来又学了计算机，大老远跑到这里……青欢突然觉得不可思议，终于把徐宁的话听了进去。 青欢的目光忽然望向徐宁，徐宁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 她的喉咙动了动，突然神经一绷，「你们老大叫什么？」 「游林远啊，长得可帅了，不过比起我就差那么一丢丢。前几天聚会还想给你介绍来着，不过他现在有女朋友了。」 「你说刚才在哪里碰见他了？」 「楼下超市啊，你们认识啊？」 青欢没有回答，她想了想，拿起了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小姨妈，你干什么去？头髮不吹的话很容易着凉的。」 徐宁非常诧异，跟着出来，拉住了她，「怎么了？小姨妈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们老大已经走了。」 「没事，我马上回来，你不要管我。」 青欢甩开他的手出去，刚才那句话，用的是命令的口吻。徐宁摸不着头脑，突然怎么了？她和他们老大认识？ 只听见关门的声音，青欢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下楼了。 第19章 得知是游林远，青欢沖了出来。 游林远过来看她了，一定是这样，她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想出来找他。 不知道他离开了没，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还想要见到他。 这几年她待在法国，总是不停地想他，尤其是在异国的街头，满大街都是碧眼金髮的人，连个背影像他的人都没有。 出国的那一天，她躲在机场的卫生间哭了起来。父亲的事情明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她却找藉口与他决裂，在他心头插刀。 她真的好残忍，可是在濒临绝望的她听了游爷爷的一番话，早已没有思考的能力，才做出那样的选择。 她既然已经要离开了，就还给他一个干净明媚的未来。 总以为时间是良药，会慢慢抚平伤口，可是她一次都没有好过。伤口只是填在心底，藏得太深不易察觉。 想想当初的自己，真的太幼稚了。想用自己的方式成全对方，既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她很后悔，可别无选择。 青欢一出来，看见一个身影闪进了一旁的巷子，那个身影，格外的熟悉。 「游林远。」 谁知道她喊了一声，那个身影逃得更快。 她完好健全都追不上他，何况是现在。 「啊~」 青欢叫了一声，拐杖摔在了地上，她也跌在了地上。 巷子里的黑影，原本已经走得很远了，听到她的叫声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回头，从黑暗的巷子里走了回来。 巷口的灯照在他的身上，那个高大的身影，熟悉的面庞，再次映入她的眼底。 他剪着寸头，眉目清秀，干干净净的穿着，就仿佛从前那个一直围着她转的大男孩，一直没有变过。 青欢捡起拐杖艰难地撑了起来，她刚才是假装摔倒，如果不这样，他恐怕不会回头。 第38页 「你来找我？」 游林远知道中了计，僵硬地站在那儿，觉得嘴唇干涩，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眉头微蹙，好像心中的秘密被发现了，一下子六神无主，不说话只是想极力掩盖住自己的手足无措。 过了几秒游林远已经缓过来，他看着她，目光毫不避讳，她穿着睡衣，连头髮都还没有吹干，显然是急急忙忙追出来的。 他盯着她，她也盯着他，第一次正面交锋。 「你来找我？」 青欢又问了一遍，游林远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把那个信息拿给她看。 那是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谢谢你」三个字，她仔细一看，好像是她的号码。 回国后她办了一个手机号，到现在都还没记住号码。 「我没给你发，我没有你的手机号，不过这好像是我的号没错。」 她匆忙下来没有拿手机，看了发送时间，那会儿宋宇琳来看她，该不会是宋宇琳发的吧，除了她没有别人了。 游林远沉着脸，多希望她撒谎，可是她没有理由撒谎。他找不到她的作案动机，更别提证据了。 误会一场，游林远收回了手机，他修长白皙的手在屏幕上快速地打字，当着她的面，回了「不客气」三个字。 她当场看着他点发送，忽然觉得他有点幼稚。她都没有开口道谢，他倒先不客气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变得有点尴尬。彼此都不知道说什么，周围一片寂静。 她的视线不由地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那双手太好看了。 「时间不早，回去吧，把头髮吹干了再睡。」 他担心她难过，很想见她一面，可是不知道以什么为由见她。现在见到了，看她没事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虽然彼此有点尴尬，但是看见她急急忙忙跑下来找他，脚又受伤，他不忍心让她站那么久。 他要走，青欢喊住了他，「我最近计算机考级，不懂的地方可以……」 「可以。」 他大老远跑过来，好不容易才见到他，青欢不想让他走，随便找了个藉口。她还没说完，他就懂她的意思了。 她只是随便问问看，那天他在方教授家里，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那个学长，她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还有，谢谢你来看我。」 游林远默默地点头，甚至有点木讷地说，「我走了。」 青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很开心。 如果没有徐宁，她可能永远不知道他来找过自己，如果她不下来，或许很难再见他一面了。 一步一步挪回来，她走得很吃力，刚才下来得太着急，碰到伤口了，现在隐隐作痛。 她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满满的零食，还都是她爱吃的，嘴角不由地浮起了笑容。 徐宁站在不远处盯着她，和她相处好几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笑。 原来女孩子这么好哄，只要给她买一堆零食就可以了。但是她开着冰箱不拿东西，不知道她傻站在那儿干啥呢。 刚才她匆匆忙忙跑出去，徐宁在楼上窗户偷偷观察，才知道原来她和游林远认识。感觉关系不一般，但是怎么没聊几句就上来了？ 他很好奇，清了清嗓子，「小姨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徐宁冷不丁从背后冒了出来，她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 徐宁把住冰箱的门不让她关上，「快说，你怎么认识我们老大的？」 「以前的同学。」 她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徐宁觉得肯定没这么简单，不然她刚才怎么会那么着急下去找他？ 他细细琢磨了一下，看样子他们老大买零食不是给大嫂的啊，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难道小姨妈就是传说中的大嫂？如果他的假设成立，那么「传说中的神秘大嫂」一案就破获了。 可是没有理由啊？ 他忽然觉得这个案子疑点重重，不可思议。 青欢要回房，徐宁挡在了门口，他现在心里太多疑问了，信息量爆炸，八卦之火被熊熊燃起，不问清楚他今晚肯定会失眠。 「小姨妈，老大刚才来找你的？那他为什么不上来？你俩什么时候谈的啊？你就是我们大嫂？你才回来几天啊？」 大嫂一案太过棘手，徐宁想到青欢如果就是传说中的大嫂，有点手足无措，这件事完全对不上。 青欢原本懒得理会徐宁，突然听他这么问，反问道，「他有女朋友？」 徐宁一直觉得自己聪明过人，但突然被青欢这么一问，脑袋里如同一团乱麻一样，脸上就像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徐宁哭丧着脸，「传说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抓狂地在客厅里暴走，青欢的目光冷静地跟着他来回移动，感觉他像疯了一样。 他抓狂了半天忽然想到，「对了，阿蔡见过你，你没有见过我的同事，他叫蔡小庆，一个又高又胖的人。」 这么一说，青欢好像确实见过游林远的同事，那天早上办理出院手续，碰见一个黑黑胖胖高高的男孩，他太好记了，不过她没记住对方叫什么。 徐宁听完青欢的话，整个人傻在那儿。 下一秒，他整个人激动到不行，「我的天啊，原来我们调查了半天的神秘大嫂就是你！也就是说，是老大从医院接你回来的！」 第39页 青欢也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无辜地点点头。 他把青欢拉到沙发上坐着，像审问犯人一样，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说，「把手机给我。」 「你破案啊？」 「是啊，干我们这一行的，无聊就破个案呗。我们群里最近有个『神秘大嫂』案，我感觉我已经离真相不远了。」 手机还在房间里，徐宁自己去拿。 青欢今天才刚下载的社交软体，只有宋宇琳一个好友，里面没有任何聊天记录。 徐宁查了查她的通话记录，她最近联繫的人只有欧阳光、方博森、小赵还有他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和游林远能扯上关系的证据。 最后他翻了简讯，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青欢的手机里，给一个陌生号码发送了「谢谢你」三个字，对方回復「不客气」，这个回復是刚刚才发送过来的。 徐宁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这个陌生号码是他们老大的私人号码，又添一实锤了。可是查了所有通讯记录，就只有这个证据而已。 信息的内容好像过于官方客套，这一点都不像恋爱的样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台用来发展地下恋情的手机？」 青欢瞪了他一眼，「你疯了吧，没有！」 「唉唉唉，你这个瞪我的眼神和我老大如出一辙。」 青欢无可奈何，瞪人不是都同样的眼神吗？这也能扯上关系？ 手机还握在徐宁的手里，他进一步审问，「小姨妈，我们老大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你才回国几天？你们俩是怎么迅速发展的？你们背地里是不是早开始了？」 青欢一脸蒙逼地看着他，「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刚才追出去干嘛？还有开着冰箱傻笑啥啊？」 徐宁一针见血，青欢一时语塞，可是她和游林远的关系很复杂，又怎么一下子解释得通。 她不想解释，「无聊，手机看够了吧，还给我。」 「还没。」 徐宁随手点开相册，忽然间提高音量叫了出来，「你该不会暗恋我老大吧！」 那是她手机里唯一的秘密，那天在南大学妹偷拍他的，她没有删掉。她刚才把这个给忘了，徐宁一叫起来，青欢反应过来，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抢手机。 「小姨妈，你干嘛，小心你的脚，我还给你就是了。」 她腿脚不方便，着急扑过来抢手机，徐宁怕她又伤了，乖乖地把手机还给她。 「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你大嫂啊？」 「你疯了吧，胡说八道什么？」 徐宁也感觉自己快疯了，小姨妈变大嫂，他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来。 啊，苍天饶过谁啊，一定是他平时太爱八卦了，所以现在给他整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20章 徐宁想了一夜，大概理出了一条思路。 他老大迷妹很多，他小姨妈也是其中之一，手机里的照片就是暗恋他老大的证据。 小姨妈表白了，老大拒绝了她，他觉得自己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所以最近表现怪怪的。得知小姨妈出了车祸，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才想着过来看看她。 他们曾经是大学同学，老大一直没有解释，出于一个男人想保护一个女人的自尊，这完全符合老大的行事作风，这么一来完全说得通。 而小姨妈支支吾吾不想解释，是怕自己告白失败被揭穿没面子。 案情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原来是误会一场，徐宁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感到骄傲。他又成功地破获了一起情案，这两年侦查监督科没有白待。 一大早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边洗脸一边哼着歌。正准备往男团群发送消息，告知大家自己破获了这个惊天密案的时候，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件事关乎他小姨妈的尊严，他得死守秘密。 他收拾完准备去上班，青欢的房门关着，她还没起来。想到她最近闷闷不乐，一来发生了车祸，二来又表白失败，日子过得可真惨。 难怪小舅舅说她反常，原来是受了双重打击，可怜的女人，事业爱情全泡汤了。 临走前，他写了张便条贴在冰箱上。 「小姨妈，我支持你拿下我们老大，加油！」 人在颓丧的时候，最需要亲人的支持，徐宁才写了鼓励的话想让她振作。 徐宁来上班，游林远已经在处理公务了，他眉飞色舞地喊了游林远一声，「老大，早上好呀。」 游林远「嗯」了一声，专注在工作上面。 另外一边的蔡小庆围了过来，「老徐，咋这么开心，你中彩票了？」 「不不不，我看是昨晚和老大一起逛超市太开心上头了。」 「胡说八道什么，老大取向很正常好吗？不过……徐宁我就不确定了。」 老常补了一刀，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徐，老大跟你取经了？大嫂水落石出了吗？」 听到大嫂两个字，徐宁看了游林远一眼，他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半点反应，注意力全都在电脑上。他那里好像有一层结界，完全与他们隔离了。 徐宁忽然一本正经了起来，「去去去，上班了，别那么八卦好不好，给老大一点私人空间好不好？别整天大嫂大嫂的，就算有也被你们这群豺狼虎豹给吓跑了。」 第40页 蔡小庆错愕地看着他，一开始不是他最八卦的吗？怎么现在反过来教训大家了。 游林远没有理徐宁，看了蔡小庆一眼，「小庆，你过来一下。」 徐宁冲着蔡小庆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蔡小庆回送他一个白眼。 「小庆，这个网络骗婚案在媒体上曝光，现在已经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了。你要注意保护好当事人，最近可能有记者找到你，你的措辞一定要慎重。」 「这是立案决定书，尽快制定起诉决定书。」 蔡小庆接过游林远递过来的文件，脑袋一个顶两个大，他们侦查监督科的案子从没有停过。 李键没有接手过类似的案子，对此有点好奇。 「老大，这个案子涉及多名受害者，骗人的手段就这么高明？」 「嫌疑人作案方式很多种，小庆处理的事，你问他。一般涉嫌诈骗罪和重婚罪，看看调查出来是个什么结果，依法定罪量刑。」 游林远交代好蔡小庆注意事项，又继续埋头工作了。他手头里的任务多，忙了一个上午，之后又向上级做汇报，直到快一点才出现在食堂。 他来得晚菜都凉了，食堂阿姨想给他热一下菜，游林远并不娇生惯养，他太饿了就随便吃了。 徐宁在办公室等了老半天没见他踪影，游林远吃饭的时候才看见他打来的电话。他给徐宁回拨过去，很快他就出现在食堂里了。 游林远正吃着饭没开口，看了徐宁一眼，他一直看着游林远，也没有说话。 「什么事？」 「老大，有个不情之请。」 他塞了一口饭，停下来说道，「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 「那不行。我得说，我可说了啊。」徐宁支支吾吾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小姨妈……」 游林远没在意徐宁想干嘛，反正他一直没个正经。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刚要咽下去听到徐宁的话，突然被呛了几下。 徐宁急急忙忙把汤端给他，游林远喝了口汤，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徐宁，不知道他这句话从何说起。 徐宁继续说道，「你也看见了，她最近腿受伤，心里已经很不好受了，现在再加上表白失败，简直是雪上加霜啊。」 游林远更懵了，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你说谁？谁表白失败？你小姨妈和谁表白失败？你胡说八道什么。」 看游林远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开心，徐宁赶紧解释，「我们是一家人，你就不用在我面前替我小姨妈打掩护了，我又不会传出去。」 游林远的脸越来越僵，表情越来越严肃，「她和你说的？什么时候？」 「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她都哭得可伤心了。」 徐宁琢磨不透游林远的表情，就撒了个谎。 游林远审视着徐宁，以青欢的个性，她不会对徐宁说这种话，何况子虚乌有。再说了，以他对边青欢的了解，早上那个时间点，她应该还在睡觉。 游林远沉着脸，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能不能来看看我小姨妈，就当是对伤患的同情，这样吧，晚上就去好不好？」 「不好。」 游林远二话不说拒绝了他，搞不懂他瞎凑什么热闹，还编了一堆谎话。 「别啊老大，要不明晚也行。」 「明晚集训，后天晚上我也没空，大后天也没有……」 眼看游林远下定决心拒绝他，徐宁立马哀求他，「老大，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吧，哄女孩子我虽然在行，可是那也得对症下药啊，我不是她的药，自从她回国之后就没开心过。但是昨晚看见你给她买的零食，她别提有多开心了。」 徐宁看见他闪过一丝的犹豫，立即乘胜追击，「你这几天实在没空，那周末也好。老大，你就帮帮我吧。」 游林远没有表态，他收拾了餐盘，徐宁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央求他，他听得都烦了。 「徐宁……」 「老大，我知道你很为难，不然就这一次好吗？」 游林远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徐宁已经有一百句话等着他，把他挡在了食堂的门口。 游林远无可奈何地盯着他，「晚上我……」 「谢谢老大，改天我请客。」 他激动地抱了游林远一下，得意忘形地飞奔而去，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徐宁一个人自由惯了，但是最近总是关在老宅里已经快发霉了，欧阳光又每晚定时查房，他完全没了自由。 这下好了，游林远答应他，他就可以拿别人当藉口，自己可以出去潇洒。再说，这样青欢也开心，一举两得。 晚上下班，游林远送蔡小庆去医院，路过一家书店，他停了下来。 医院离书店不远，蔡小庆也一起下车，他自己走过去就行。 游林远进了书店，蔡小庆也进去凑热闹，看他在教辅书柜上逗留，挑了三四本书。 蔡小庆看他手里拿着《全国计算机等级考试考眼分析与样卷解析》，还有《网络工程师》之类的一些他看不懂的书。 结完帐出来，游林远上了车，蔡小庆没上车，他趴在车窗上随口问了句，「老大，你不是过了吗？为啥还买这些书？」 「给一个朋友的。」 「朋友？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第41页 游林远不喜欢社交，朋友没几个，蔡小庆差不多都认识。 游林远想了想，「认识啊，你们在医院碰过面。」 蔡小庆吃惊地叫了起来，「大嫂啊，大嫂是工程师啊，果然是老大的女人，了不起啊。」 游林远没有理他，直接把车开走了。 蔡小庆开心地冲着他喊，「老大，好好辅导大嫂啊。」后面的话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样就不要整天盯着我们了。」 游林远成天督促他们集训，蔡小庆深受其害，身心俱疲。现在好了，有个大嫂来分散游林远的注意力，他开心地可以谢天谢地了。 游林远回到公寓，找了找之前自己看过的书，不光是考级用的，还有平时可能会用到的一些参考书，都做好了分类。 他叫了份外卖，一边吃饭一边给新买的书划重点，有些比较难的他还做了注释。 徐宁已经约了朋友准备出去放飞自我，等了一个晚上都不见游林远的踪影。他给游林远打电话，一直没有接。 他没把这件事告诉青欢，打算给她一个惊喜，结果没想到被游林远放了鸽子。 可这不像游林远的作风，他既然来不及拒绝，那就是答应了，答应了就不会无故失约，就算临时有事他肯定会告知，怎么现在连手机都打不通。 青欢看徐宁有点焦躁，他一回来就换衣服打扮，两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没出门。 「你要出去？快去啊。」 青欢不喜欢成天看徐宁在眼前晃，她一个人更自在。要不是迫于欧阳光的压力，她才不会让徐宁搬过来住。 她只是行动有点不便，又不是残废。 徐宁一脸颓丧地坐在沙发上，生无可恋，不想说话。 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他扒在窗口往外一看，天吶，十点了，他终于来了。 不知道徐宁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青欢也跟着过去看了一眼，看见游林远下了车，朝她的家门口走了过来，下一秒，门铃响了。 她吃惊地看着徐宁，「他怎么来了？」 「来找你的啊。」 青欢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表情好像受了惊吓一样。 「我现在是不是很邋遢？」 她现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样子，怎么见他！下一秒，没等徐宁回答，她匆匆挪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徐宁看着她过分紧张，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谁昨天晚上连头髮都没有吹还穿着睡衣急匆匆下去找人家。 邋遢能邋遢得过昨晚？果然恋爱中的女人都没啥智商，他无可奈何地嘆了气。 徐宁刚要下去开门，青欢开门急急忙忙喊了他一声，命令道，「徐宁，就说我在洗澡，不许打发他走。」 徐宁冷哼了一声，「知道了。」 游林远今晚能过来还不是他的功劳，没他牵线搭桥能行嘛，他能打发他吗？ 第21章 徐宁跑下来开门，本要抱怨游林远几句，结果看见他手上抱着一大摞书，就已经惊呆了。 游林远将书塞给徐宁，自己走了进来。 徐宁扫了一眼手里的书，都是和青欢专业相关的书籍，心想他这么细心，还有备而来？ 此时游林远已经走上了楼，一大摞又厚又重的书在徐宁手里，他赶紧抱了上来。 楼梯是用木板做的，脚踩下去咚咚咚作响。 「老大，三楼。」 徐宁提醒了一句，就算他不说，游林远也清楚。 青欢父亲几十年前买下这栋楼的时候，每一层都是独立设计的，当时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改造装修，楼房构造基本保留民国时期的设计。 老宅的一楼是储藏室，已经搁置多年，二楼是青欢父母的卧室，书房，还有厨房，布局基本和三楼差不多。 青欢母亲尚在国外，二楼没有人住，因此还都锁着。 游林远走到三楼，脚步微微顿了顿，徐宁走上来之后，他才迈了进去。 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徐宁抱着书上气不接下气，一股脑丢在了茶几上。 「老大，随便坐。」 他开了冰箱，朝游林远扔了瓶矿泉水过来。 这是游林远第一次进到这里来，他环顾四周，房间装潢旧式与现代融合，特别有艺术感。 「她在……在洗澡，我问问她洗好了没。」 徐宁悻悻地笑着，差点说漏了嘴。 「小姨妈，我们老大来看你了，你洗完了吗？」 刚才青欢关了门，在衣柜里挑衣服，这件太华丽，这件太朴素，哪件都不合适。 很快，床上扔了一堆衣服，徐宁喊她的时候，她才匆匆忙忙挑了一件衣服换上。 她已经洗完澡了，现在素面朝天，照了照镜子，无从下手。 她想化个妆，又怕游林远等太久，只好扎了个头髮，这才终于打开了房间的门。 徐宁看了一眼，觉得她有点夸张，这么正式哪像刚洗完澡的人，偷偷地笑了笑。 青欢哪有心思理会徐宁的反应，紧张而又尴尬，游林远还站着，她招唿了一声，「请、请坐。」 游林远也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但是他没啥反应，就顺着身旁的沙发坐下。 徐宁不想待在这里做电灯泡，特别识趣地说，「家里没有矿泉水了，我下去买。」 他的语速超快，一说完就熘出去，迅速将门带上。 第42页 隔了一道门，他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开开心心出去浪了。 房间内恢復了安静，她看看他，他看看她，气温降到了冰点，令人感到一丝丝的窒息。 游林远只好说道，「给你带了相关的书，你抽空看看。」 「好。」 「看不懂可以问我。」 「好。」 他来得太突然了，青欢毫无准备。他说一句，她紧张木讷地回答一句。 她知道很尴尬，想找话题聊，就随口又问，「你喝什么饮料，我给你拿。」 桌上摆着矿泉水，游林远说，「我喝这个就行。」 话题又终结，气氛真是各种尴尬。 「你的脚有没有好一点？」 「好，好很多了。」她不由地点头，很认真在回答，又补充说了句谢谢。 游林远喝了水，一开始他也不知道怎么化解尴尬，「书可能有点多，也不急着一口气看完。」 「我知道。」 尴尬还在继续发酵，彼此的目光无处安放，不由地投向了窗外。 游林远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青欢的手机响了，她看到是方博森的号码，拿给游林远看了一眼。 「我接一下。」 「青欢吶，睡了吗？明晚有没有安排，到家里来吃个便饭吧。」 「明晚……」 青欢脚受伤的事方博森并不知道，她有点犹豫，万一去了他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担心她。 房间内很安静，方博森和青欢的聊天内容，他大致能听到。 方教授一直很热情，盛情难却，她很为难，不由地看了看他，好像在向他徵求意见。 游林远点点头，意思是让她答应。 青欢犹豫不决，游林远已经给了她建议，她只好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她还是很纠结。 「你不方便，我明晚送你去。」 「啊，不用不用，你那么忙，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不忙，就送你到门口。」 游林远这么说，只是想消除青欢心里的顾虑，他不会让方博森误会什么让她为难。 青欢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让他来来回回折腾不好意思，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他都送了她多少回了。 游林远看了看时间，转了话题，「你在哪里看书？」 「房间里。」 他把书从茶几上抱了起来，「书太重，我帮你拿进去。」 房间的门半掩着，青欢忽然想起自己床上的那堆衣服，慌忙地扯住了他。 「啊，不用，我自己来。」 游林远的视线往下，扫了一眼她扯住自己衣角的手，温和地说，「你的脚不方便，我拿进去。」 她并没有松开手，情急之下只好道出真相，「我房间有点乱。」 她一脸无助地看着他，他只好把书重新放回茶几。 「那叫徐宁搬。」 她点头，只是手还抓着他不放。被游林远扫了一眼，她这才悻悻地松开，心里也同时松了口气。 他来得晚，现在也不好继续打扰，刚准备要走，门铃响了。 青欢才回来没多久，家里不会有客人，「徐宁可能忘记带钥匙了。」 「我下去开门。」 游林远下了楼，一开门，对方的目光定在他身上，一脸诧异。 「我想，我们一定见过吧。」 游林远以为是徐宁，一开门竟然是别人，他也很意外。 夜色下，一道目光格外锐利地审视着他。 对方西装革履，游林远还有点印象。如果不是记忆力好，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谁来。 「欧总，你好，游林远。」 他大方地伸出手，欧阳光双手提着东西，腾出手来，「你看看我这记性，原来是游检。」 欧阳光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言语上客客气气，却在手上暗暗较量。 游林远并不示弱，目光迎向了他，「请进。」 欧阳光敛了敛眸，问，「这么晚了，你来找徐宁？」 他在商场多年，说话很有艺术，游林远清楚他的意思。 如果他是来找徐宁的，下楼来开门的就该是徐宁了，欧阳光话里有送客的意思。 「我来找青欢。」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游林远本来也打算走了，跟着他一起上楼，只是想和青欢说一声。 「徐宁，你出门干嘛不带……」 青欢刚准备说徐宁，却看见欧阳光走了进来，她也很吃惊，「表哥，你回来了？」 欧阳光出差好几天，一回来马不停蹄地跑过来看她，还给她带了很多礼物回来，结果青欢却是这种反应。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青欢有点尴尬，刚要解释，欧阳光身后的游林远走上前来，「欧总，您不要误会了。青欢受伤，我来探望她。」 「青欢，早点休息，我走了。」 他跟着上来也只是和她道别而已，他一说要离开，她心里有点失落。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青欢想去送送他，被欧阳光扯住，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摇摇头，她只好作罢。 「你开车小心啊。」 游林远下了楼，听到她的叮嘱，回头看了一眼楼上。 青欢只好站在窗前，看他的车慢慢倒出巷子，随后消失在夜色里。 第43页 欧阳光看她这副神情，心里已经察觉出什么了。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不会在这么晚的时候过来探望。 她才回国不久，不会是刚交往的人。欧阳光知道她从前喜欢过一个人，应该是旧情人没错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看她还靠在窗前，无奈地说了声，「人都走了。」 他随手翻了翻茶几上的书，里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记，上面的字尤为清秀。 「这些书他送你的啊？」 青欢慢腾腾地走了回来，从欧阳光手上拿回书，「你别弄破了。」 「哎，你这什么态度，我就看看而已，它有那么脆弱吗？从前也没见你这么爱惜书本，你不能有了男人就忘了我啊，我可是你哥。」 「你胡说什么。」 欧阳光懒得和她争，「徐宁那臭小子呢？又跑哪里浪了？」 说着他掏出了手机，准备给徐宁打电话，青欢又抢了他的手机。 「欧总，你找他回来干嘛，你真把我当残废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臭小子不能让他浪过头，我让他来照顾你，也是为了让他有所约束。」 「你怎么像他爸啊，管那么多，他想出去玩就让他玩。」 「说实话，我上辈子估计是欠你们俩，一会儿给你们当爹一会儿给你们当妈。你在国外不知道，他每回惹事哪回不是我给他收拾烂摊子的。成天和一帮狐朋狗友鬼混，一点志气都没有。」 青欢虽然和徐宁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哪有欧阳光说得那么糟啊。 欧阳光不想聊徐宁，把给青欢的礼物摆上了桌，「来看看，我给你买的。」 「明天再看，我读书去了。」 她扭头往房间里走，欧阳光无奈地摇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了，晚上如果你想住这里，可以和徐宁睡一个房间，空着的那个房间没有收拾，你自己决定。」 她关上门，欧阳光一个人孤零零地被晾在客厅。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一瓶喝过的矿泉水，回来也没人给他递杯水，可怜的他只能自己去冰箱找饮料喝。 房间里，青欢静不下心看书，反反覆覆给手机解锁。犹豫了很久，才给他发了个信息。 「安全到家了吗？」 游林远才刚停好了车，看见这个简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到了。」 他一向言简意赅，突然觉得自己的回覆好像过于简单，又补充发了一条，「晚安。」 青欢马上收到回復，开心地差点跳起来。 不过人不能得意忘形，不然很快就有报应。果然脚伤又将她拉回现实，她不由地疼得叫了出来。 欧阳光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她的叫声，立马推开了门。他冲进来，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青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刚才那一下特别疼，她已经没事了。 欧阳光瞪了她一眼，默默地关上了门。 第22章 隔天傍晚游林远的车停在了青欢家楼下，他一下班就赶过来了，等会儿还要回去集训。 青欢听到汽车声，往窗外看了一眼，慢慢地挪下楼。 游林远刚下车，她已经慢慢地走出来，感觉她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游林远拦在她面前，「你的拐杖呢？」 「用不着了，再说了，拿着拐杖去，方伯伯一定会被我吓坏的。」 她说的有道理，游林远没再坚持。他给她开了副驾驶的门，游林远的车身比较高，抬脚要借力才能上去。 青欢一手扶在车门上，还未等她抬脚，游林远宽厚的双手托在她腰上，轻轻松松地将她扶了上去。 青欢猝不及防，她吓了一跳，那一瞬间整个背都快贴在他身上了。突如其来的亲密的举动，她顿时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 夜色未沉，街上的灯已经亮了起来，街景很漂亮，伴着偶有的微风，令人感到惬意自在。 去往方家的路一贯拥堵，游林远的车被堵在高架桥下，进退不得。 天上的乌云黑压压一片，空气也越来越闷，感觉就快下雨了。 「可能又要迟到了。」 「这也没办法，等会儿我给方伯伯打个电话。」 游林远淡淡地「嗯」了一声，为了不冷场，他又问，「听歌吗？听什么？」 「都好。」 游林远没有听歌的习惯，但他认识一个叫林俊杰的歌手。那个时候，青欢成天放他的歌，他也偶尔跟着听一两回。 他看了看手机，他连一首歌都没下载过。 青欢看出来了，他一向如此，「没事，就聊聊天吧。」 游林远的手放在方向盘上面，手腕的地方，有一块浅浅的伤疤，被手錶遮挡住，平时不易察觉，青欢记得他以前没有这个伤疤。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哦，很久了，不太记得了。」 那是几年前执法的时候受的伤，是一次意外，遭到罪犯报復，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他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值得欣慰的是，法律对每个人都很公正，罪犯最后也得到了应有的惩戒。 「倒是你的伤，最近一定要注意着点，定期复查，不能马虎。」 他很认真地叮嘱她，青欢看着他，从前那个熟悉的游林远，仿佛又回来了。 第44页 在路上耽误了许久，终于到了方博森的家。门口停着一辆车，游林远看着有点眼熟，他本来没打算进去，突然改了主意。 他下车给青欢开了门，青欢以为他要回去了，正准备和他道别，没想到他去按了门铃。 「来都来了，我还是进去一下吧。」 其实昨天下午方博森打过电话给他，也是约他到家里吃饭。但晚上要集训，游林远只能辞谢了。 一进门，餐厅里已经坐了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还没开饭就是为了等青欢。 方博森看见游林远，笑着摇头，「你这小子玩什么把戏？」 游林远笑了笑，「有点饿了，就想着过来蹭饭。」 他才不是闲着没事特地过来蹭饭的，他的目光跳过方博森，投向坐在餐厅里的男人，不由地敛着眸。 方博森和青欢打了招唿，这才看见青欢的脚伤，青欢急忙解释，免得他们担心。 方博森让游林远和青欢过去吃饭，座上的一男一女，游林远都认识。一个是他的师兄刘恆毅，一个是方博森的外甥女任雪。 外面那辆车，果然是刘恆毅的，游林远已经猜到方博森想干嘛了，他也是因此突然决定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来来来开饭了，小许刚说没空，不过林远来了，照样整齐。」 果不其然，他们方教授是出了名的热心肠，这样凑了一对一对的，显然又是相亲饭局。 没想到他躲过了父母的「煞费苦心」，却没能逃过老师的「良苦用心」。 游林远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一进门就看穿了一切，只是青欢她一无所知。 「哟，游检，真是走哪都可以碰见啊。」 「你们还认识啊，那就不用我来介绍了。怎么认识的？」 两年前，李键的儿子办满月酒，李键请了所有朋友。 任雪是律师，和李键认识，当时也在场。 一群人喝得醉醺醺，就只有游林远负伤不能喝酒，所以最后只能他当司机负责送大家回家，也就是那一次有了一面之缘。 后来游林远买了房，有一次在小区里碰到她，那时候任雪才刚搬家，没想到竟然和她成了半个邻居。 不过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今天遇见，算是第三次。 游林远并没有开口，倒是任雪，饶有兴致地和大家说起这件事。 「人家说一次是巧合，两次是缘分，三次就是命中注定，游检你说是不是？」 「或许吧，也有句话叫事不过三，说不定以后没机会碰面了。」 他脸上毫无表情，言语之中早已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这个人食古不化，难怪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你别理他。」 游林远一向如此，方博森早就习惯了。在座的都是他非常疼爱的小辈，大家能经常聚在一起陪他他已经很开心了，至于其他的事能不能成，他不会强求。 「青欢，你还有印象吗？上次我们见过。」 上次在方家一聚，刘恆毅对青欢印象不错，这几天曾在方博森面前提起过，热心的方教授才又安排了饭局。 「你好，师兄。」 青欢有点印象，只是她记不得对方叫什么了。 「别客气，叫我恆毅就行了。」 青欢的杯子还没倒饮料，刘恆毅拿了椰子汁准备给她倒上，游林远却比他快了一步，给青欢倒了橙汁。 「她不喜欢椰子汁，太甜。」他不紧不慢地对刘恆毅说，「师兄，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平静之下，似乎有股□□味。 青欢偷偷地瞄了游林远一眼，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她连忙给他们俩道谢。 任雪对游林远很感兴趣，聊了几个最近新闻里发生的案子，青欢一个都听不懂。他们都是学法的，有很多共同话题。 不过游林远的脾气她也清楚，他沉静内敛，不怎么搭理人家。 她默默地吃饭，不好意思插嘴。刘恆毅找话题和她聊，她倒不至于被冷落。 他对青欢很热情，他就坐在她对面，刚才想给她倒饮料没倒成，这会儿又给她夹了菜。 他这么客气让青欢措手不及，她忽然间明白了方博森的用意，又是一场相亲饭局。 方博森很疼她，只不过她看他们三个，都年轻有为，而她自己，好像一无是处。 她走了神，眼底闪过一丝哀伤。 「多吃点。」 「谢谢师兄，我自己来就行。」 她看着碗里的芹菜，无从下嘴。 「她芹菜过敏。」 游林远眼角的余光全程盯着刘恆毅的一举一动，若无其事地替青欢回答了。 他伸了筷子，将她碗里的芹菜直接挑到餐盘上。 动作熟练，行云流水，就好像他们日常居家过日子一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觉得他俩关系好像不简单。 刘恆毅有点尴尬，立马道了歉，青欢没在意，知道他也是一片好心。 她看了一眼游林远，他脸上的神色和上次来方家的一样，总是冷若冰山。 他的手机响了好几回，他之前一直没有理会，这回终于放下碗筷出去接电话了。 游林远今晚要集训，大家都在等他，这会儿他还在方家。他只好先布置了任务，让他们先开始。 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刘恆毅正在加青欢的微信，眼底闪过一丝不满，把刚收进去的手机又掏了出来。 第45页 他一言不发地把微信的二维码摆在她面前，目光盯着她，青欢只好一起加了他好友。 他刚才手机一直在响，青欢心里想，他有事要忙，留下来也许是想等她。这顿饭她也吃得差不多了，起身道谢。 「方伯伯，谢谢您。今天我得早点回去，不好意思。」 刘恆毅见她要走，赶紧起身，「青欢，我送你回去。」 游林远拦在刘恆毅面前，「不用，我来送。」 「那游检能不能顺路也送送我？」 任雪和他同一个小区的，他还没答应，她已经挽着青欢的手了。 大家起身走了出去，任雪帮忙搀着青欢，刘恆毅走在前面和青欢聊天，游林远还待在房里。 「老师，下次这种饭局，不要叫青欢了。」 方博森刚才就已经察觉出来端倪了，听他这么坦白，也挺高兴的。 「那你好好把握，不要欺负人家，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怎么不客气？」 游林远神色淡淡地问了一句，方博森哭笑不得，伸手想打他。 他和方博森一起走出来，外面下雨了。 青欢和任雪一起站在门口等他，他把车开过来，游林远拉开副驾驶的门，「青欢。」 她俩站在一起，但他只喊了青欢的名字，任雪只好自己默默地坐了后面的位置。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三个人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安静的车内，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氛。 青欢看了看游林远，他的目光注视着外面的车况，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总觉得他生气了。 她不清楚他为什么生气，难道是因为刚才刘恆毅加她微信的事？ 「游检，反正我们住同一小区，你先送边小姐回去吧。」 游林远瞥了青欢一眼，「你觉得呢？」 他怎么突然把问题抛给自己？从路程来看，好像确实应该先送她回去比较省事。 所以她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好。」 游林远没有回应，不过他的脸色好像沉了几分。 任雪找话题和她聊了几句，突然问道，「边小姐，你觉得刘先生怎么样？」 「挺好的。」 刘恆毅为人热情，很会照顾人……只是她没有想太多，除了这三个字，青欢找不出其他的形容词来形容他。 「哪里好？」 默不作声的游林远终于开口，他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锋利，让她感到压迫。 「刘先生确实不错啊，他样貌端正，学歷高，工作好，总体条件很不错的。」 任雪对刘恆毅赞不绝口，游林远回答，「那挺适合你的。」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来，好像带着一身的戾气。 任雪原本是想撮合刘恆毅和青欢，却被游林远一句话噎得说不出来，尴尬地笑了笑。 青欢感觉自己身处枪林弹雨之中，多说多错，默默地把脑袋转向窗外。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开了好一会儿，游林远终于把车停了下来。 青欢往外仔细看了看，她对这个地方非常陌生，听到游林远开口，「任小姐，到了。」 她错愕地看着他，他的目光落在外头的雨幕里，十分冷峻。 任雪也有点诧异，但她从刚才吃饭到车上，就知道他俩不对劲了。她道了谢没再说什么，便下车了。 第23章 车子调了头往回开，这才开往老宅的方向。 一路上游林远并不说话，青欢眼角的余光偷瞄着他，从刚才在方家一直到现在，他好像一直挺不开心的。 青欢不敢开口和他说话，怕自己又说错话。 不多时，游林远的车在老宅门口停下，车内安静极了，只有窗外的雨声哗啦啦作响。 游林远的手机又响了，他皱了皱眉，一下子挂掉了。 青欢刚要开口，手机又立马响了起来。 因为下雨，集训从户外改成户内，徐宁他们即将训练结束，只是他们队长游林远迟迟未出现。 虽然只是普通的训练，但没有他的指令，大家不敢私自解散。 「不接吗？」 游林远没有回答，最后还是按了接听键。 「老大，你还来吗？」 「嗯。」 「什么时候来？要交代事情吗？」 「一个小时之内。」 徐宁还有话说，游林远简短地回答了两句，立马就挂了。 青欢的手机震动，她拿出来一看，是刘恆毅发的消息，他问她安全抵达了没。 游林远瞥了她的手机一眼，「刘恆毅？确实挺好的。」 他一脸冷漠地点头，青欢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快咬牙切齿了。她刚才不过是随口回答任雪的话，他还真记仇。 「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你赶紧回復，人家还等着。」 口是心非，明明生气了还嘴硬，可是他吃的是哪门子的醋。 她不知道今天是相亲，也不是她主动加刘恆毅的，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消气？ 她埋头，委屈巴巴地说道，「今天的事我不知情，我下次不答应方伯伯了。」 游林远知道自己反应过激，可是他心里这无名火已经憋了一路了。 别人给她夹菜她就接，别人要她微信她就给，别人叫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就连什么时候下车也乖乖听别人的话，这一点都不像从前的边青欢。 第46页 从前的她很活泼调皮，也很任性，她从来不是那种任由别人掌控的人。 但是现在她变了，变得小心翼翼，变得唯唯诺诺，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她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以前那些事，她还一直耿耿于怀吗？ 也是，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久都不回来。 游林远的脑袋一片混乱，他明白自己不该冲着她发火，可他竟然口不择言了。 他调整了情绪，「抱歉，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你变得不爱说话，变得没有主见。」 她有吗？或许吧？从前的她敢作敢为，无所顾忌，但现在的她，不敢这样了。 她如果还像从前那样，万一做错了什么，她已经输不起了。 没了父亲，没了游林远，她的世界满地狼藉。 尤其在游林远面前，她生怕自己再说错一句话，现实又将她打回原形。她跋涉了六年，好不容易再次回到他身边，她早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是啊，她变了。 她依然埋着头，声音微乎其微，「人总是会变的。」 「我没变。」 她倏地抬头望向他，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沉、坚定，似乎还有一丝的忧伤。 深邃的眼眸，叫人不断地陷进去，是啊，他没变，还是从前的那个游林远，永远是那个她爱着的游林远。 她的心不由地狂跳了起来，不敢继续和他对视下去，挪开了视线。 「青欢……」 「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怕他说出奇奇怪怪的话，立马打断了他，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游林远拉住了她，「我给你拿伞。」 他先下了车，从后座拿出雨伞，走到副驾驶。外面的地板都湿了，雨还在下着，她一下来脚肯定会淋湿。 他撑着伞站在她面前，「让我背你吧。」 游林远不是在徵求她的意见，他直接把伞递给了青欢，转过身背对着她。 他宽大的肩膀让她很有安全感，她默默地将手搭上去。 从前，他也这么背过她，他身上还是那股好闻的皂香味，真叫人怀念。 他把她背上了三楼，她把伞递还给他。 「路上注意安全。」 他点点头，本来已经打算要走，又回头说道，「我这几天出差。」 言外之意，他们这几天见不了面了。 计算机下个月就要考级了，她心里没底，这些日子她还真需要一位老师辅导。 她要考四级网络工程师，需要学习的东西一堆。 听徐宁说，游林远除了考了网络工程师以外，他连软体测试工程师等其他工程师都考了，是大神中的大神。 在他面前，她感觉自己笨死了。 所以她得努力，先把他划好的理论知识背一背，等他回来再说。 青欢点点头，「好，那等你回来。」 听到她这么回答，他挺满意的。 「刚才的事，是我不对。」 他专程道歉，还特别认真，青欢觉得有点可爱。 「如果要去方教授那儿，等我回来再去。」 她点点头，「好。」 「手机给我。」 青欢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把手机递给了他，他很快又还给了她。 他的手机又响了，他一边接听一边下了楼。走到楼下，往上一望，他看见她还站在外面目送他，眉头一挑，步入雨中。 青欢拿回手机一看，他竟然用她的帐号给刘恆毅回復了一句。 「检察官亲自护送，能不安全吗？」 青欢不由地笑了出来，这么大的人了，表面上一副深沉，还做着这么幼稚的事。 他们现在的距离一点一点地拉近，或许，她该找个时间，好好和他解释一下六年前的事情。 可是万一解释了之后适得其反，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她不敢轻易地踏出这一步。 游林远匆匆忙忙开车回来，大家都已经集训完毕了。 今天是力量强化，每个人都汗涔涔。再这么练下去，他们侦查监督科的身手都比武警要好了。 「抱歉，今天我迟到了，出差回来请大家吃饭。」 蔡小庆听到出差两个字一头雾水，看了身旁的老常一眼，他也耸耸肩，大家都不知道游林远要出门。 「老大，我们都集训完了，就此解散吧，反正你不训练也比我们强，就这样吧。」 有些人厉害之处，不仅先天条件就比人优越，后天还非常努力。比如游林远，不仅头脑发达，四肢也发达，运动项目都很拔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体科生。 「我等下可以自己留下来训练，但是有件事必须提醒各位。」 有位审查监督科的同事因为喝酒误事，受到政绩处分，这件事游林远必须当面再次和组员申明，着重强调。 「这几天的公告栏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我们组里好几个同事也都很爱喝酒，在这里我就不指名道姓了。酒可以喝，但要记清楚，无论什么时候，你们的职责永远排在第一位。」 「不仅喝酒这件事上，所有娱乐项目，闲暇之余没有问题。但凡事都需要有个度，希望大家可以洁身自好，严于律己，不要影响工作，请各位同仁高度重视。」 他们是人民信任的公职人员，如果连律己都做不到，又怎么能得到别人的信任。 第47页 「听明白了没有。」 「是。老大，在您的带领下，我们都有高度的政治觉悟。」 「政治觉悟不是挂在嘴上的，而是身体力行地去实践。我们之所以坚持集训，就是为了约束自己，完善自己，更好地服务于群众。我再次强调，不论我们侦查还是他们审查，要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环节都能得到公正的对待。」 「是！老大！」 「好，大家解散。」 游林远正准备去换衣服做训练，徐宁和蔡小庆收拾了东西和他一起去卫生间。 徐宁凑到游林远身边，「老大，你这次要去几天？」 「五六天吧。」 蔡小庆就觉得诧异了，怎么他们老大出差都不说一声。 「老大，你又要出差？怎么都没说啊？」 「组织机密，哪能到处宣扬！」 「去去去，一边去，别一个人占了两个坑。」 蔡小庆刚拉了拉链就被嫌弃，只好挪了挪位置。旁边还剩很多，徐宁干嘛总是和他抢。 游林远洗了手出去，蔡小庆喊道，「老大，我们不知道没事，你有没有和大嫂说一声啊，记得和大嫂说一声！」 在另外一边的游林远正在换衣服，听到蔡小庆的话，想到自己刚才已经和青欢说了要出差，对着镜子得意地挑了眉。 「老大要不要报备关你什么事啊，你还准备亲自上阵给他指导如何恋爱不成？」 徐宁怼了蔡小庆一句，蔡小庆无奈地解释道，「整啥嘛，这不老大平时太孤僻了，我们受得了他『冷面阎罗』的摧残，大嫂能吗？好不容易有个嫂子，我担心……」 徐宁朝蔡小庆的后脑勺揍了下去，「别八卦了，吃宵夜去。」 「你没洗手脏死了。」 蔡小庆一边说一边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连徐宁都怪怪的，往常他可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啊。 反正他也经常挨徐宁的揍，习以为常了，洗完手照样和徐宁一起开开心心地吃宵夜去了。 第24章 游林远出差刚回来，正在收拾东西，忽然门铃响了。 除了徐宁他们几个，他这里也不可能有人来。他今天虽然约了徐宁，但并没让他到公寓来。透过猫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陪我喝酒吧。」 一打开门，任雪举起手上拎着的啤酒，冲着他笑了笑。 以他们的交情，还不到约酒的程度，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一脸沉默。 住了这么久他们只碰过一面，没想到她今天竟然找上门来。 游林远并没有答应，他敛着眸盯着任雪，不知道她搞什么把戏。 他和她并不熟，她不请自来，找他喝酒是几个意思？ 任雪笑着，面色微红，好像自己已经喝过一回了，「你不是说，事不过三嘛，你看看，现在是第四次了。」 任雪想进去，游林远把着门，「我不方便。」 游林远正在门口和任雪僵持，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转移注意力，任雪竟然一熘烟钻进了屋里。 「你快接电话啊。」 任雪自顾自地走进来，将手上拎着的啤酒放在了客厅的桌上，四处打量着。 游林远无奈地嘆了口气，只好把门打开，先接起了电话。 「老大，档案我已经调出来了，哪里见面？」 「现在来我家。」 他本来打算和徐宁约在外头，但眼下似乎让徐宁过来更合适一些。 没多久，徐宁拿着档案过来，一到公寓，游林远家的门敞开着。 「哟，老大，这么欢迎我啊。」 他一进屋，发现屋里还有另外一个女生，他看了游林远一眼，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任雪徐宁见过的，在李键儿子的满月酒上。 要说游林远没有人追徐宁不相信，想想他每次回学校万众瞩目的场景，应该早就有女朋友了。这不，被他逮个正着。 和他小姨妈的事只是一个幌子，人家正暗度陈仓呢。 以为这位老干部真把独身主义贯彻到底，没想到早就开窍了。 彼此打过招唿，游林远接过徐宁的档案，朝他使了个眼色。 徐宁立即明白了过来，呵呵地笑着，「老大，你不是说出去吃饭吗？」 游林远皱了皱眉，他的意思明明是去检察院，他和徐宁一向心照不宣，这会儿他竟然出卖他，早知道他就自己开口了。 徐宁热情地喊道，「任小姐，那咱们一起出去吃个便饭吧。」 任雪提议，「好哇，那咱们不如去『乡音』吧。」 游林远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徐宁，如果不是有外人在，他应该会把徐宁暴打一顿。 「乡音」的菜很有特色，游林远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了。 那附近有一家电影院，从前他和青欢在「乡音」一起吃完饭，就散着步到那边看电影。 那样的日子很美好，就是经不起回味。 他还记得，那时他选了一部文艺片，青欢吃着爆米花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他将自己的身体稍稍地挪了下来，轻轻地捧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周围萦绕着她若有似无的发香，他连轻轻转头都不敢，生怕打扰到她睡觉。 他安安静静地看电影，影片的故事让他不知不觉地想起了《情书》，想起渡边博子对着大山喊「你好吗」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第48页 他觉得自己就有点像那个高中时期的藤井树，一直默默地喜欢着身旁的她。如果青欢有泡图书馆的习惯，他也会天天去图书馆守着。喜欢一个人，总会不受控制地跟随她的脚步。 毕竟，她是他高中那会儿的唯一秘密。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把心里的秘密告诉她，他们就已经分开了。 电影结束了，他侧着头看她。 她的头髮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林远说不出那味道，或许是玫瑰，或许是薰衣草，或许…… 人都走光了，他不忍心叫醒她。能在散场的时候还睡得这么沉的人，真是难得。 电影的屏幕黑了，四周静悄悄的。他偷偷地将自己的头偏了过去，轻轻地贴在她的发上，黑漆漆的环境之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林远好像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有节奏地跳着。 那一刻真美好，他无缘无故地笑了。 他想，如果有空，以后一定多陪她来看电影。 只可惜这样一想，就过了好几年。 徐宁开车过来，游林远想了想，还是一起坐徐宁的车过去。 马路上车辆缓缓前进，他们在路上挣扎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了「乡音」。 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外面街道已经亮起了灯，但天还没全暗下来，路灯似乎与天色有些不协调。 乡音里亮着暖红的灯，将人衬得十分喜庆。里面很暖和，每次都是客满，这家餐厅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他将菜单递给了任雪，让她自行解决。任雪点了菜，去了洗手间。 趁着任雪不在，徐宁的八卦之火又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老大，什么时候开始的，任大律师耶，今天仔细一看，很漂亮。」 一般俩人会一起约喝酒，那关系已经不一般了。 徐宁凑了过来，游林远瞪了他一眼，嫌弃地将他推开，「她莫名其妙地找上来，我和她不熟，你再胡说八道，明天我让你开不了口。」 游林远还没找他算帐他倒先八卦起来了，他现在坐在这里全都拜他所赐。 徐宁赶紧闭了嘴，听他说话的语气，显然生气了。 看他的样子，很像小媳妇，怒火中烧无处发泄，有点委屈巴巴的。 游林远默默地望着窗外，餐厅里播放的音乐，慢慢地进了他的耳朵里，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耳熟。 全都怪我/不该沉默时沉默/该勇敢时软弱 如果不是我/误会自己洒脱/让我们难过 可当初的你/和现在的我/假如重来过 倘若那天/把该说的话好好说/该体谅的不执着 如果那天我/不受情绪挑拨/你会怎么做 那么多如果/可能如果我/可惜没如果/只剩下结果…… 他基本上不听歌，也听不太清楚歌词，但是这个嗓音却异常熟悉，一点一点地将思绪投了进去。 他不由地问了一句，「这是谁的歌？」 任雪刚从洗手间回来，「你不知道吗？这是林俊杰的歌啊。」 听到这个名字，游林远若有所思。 那是她的偶像，不知道她还喜不喜欢？几天没见，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基本不听歌。」 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学习，他哪有闲工夫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我们老大什么都擅长，就是音乐不行，你看看他生活过得多枯燥无味啊。」 游林远没再说什么，早已收回了思绪。这个点吃饭的人很多，他们点了菜等了许久才上来。 除了水煮鱼，林远还点了几个清淡的菜，他被那辣味呛得直咳嗽。任雪早就饿了，闻到那股辣味，胃口大开。 锅里的汤汁还在沸腾着，金黄色的油在锅里流动，发出嗞啦嗞啦的声音。香辣的气息已经融进了鱼里，渗进了鼻息之间，挑动着味蕾。 「你不会吃辣也不说一声，以后不许吃辣听见没！」 他还记得某人怒气沖沖的模样，筷子在空中停了半秒，落在冬笋炒肉上，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他一吃辣，嘴唇会肿得厉害。 而青欢无辣不欢，他当时硬着头皮陪她一起吃，辣得直吸气。 他被辣到脸和脖子发红，感觉五脏六腑快要裂开，最后胃痛得实在受不了，她拉他去医院挂了急诊。 他一直记着她的话，再也不敢碰辣。 「游检，水煮鱼你不吃吗？」 林远回过神来，缓缓地舒了口气。 徐宁替他回答，「我们老大吃的都很清淡，生活也过得寡淡，他就一清心寡欲的人。没事，我们俩吃。」 任雪看他一直心不在焉，好像有心事，也不爱和他们说话。 她很想藉此多了解关心他一下，可是他一直沉默寡言。 其实她也是南大法学毕业，晚游林远三届，她一上大学，就知道院里有这样一位风云学长。 他是学校的超级学霸，让人望尘莫及。他大学修的是双学位，本硕连读。当年的司法考试，他也顺理成章地拿下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 游林远这个名字，在众多学法学的学妹心中，完全就像信仰一样。 每次她在学院看到成绩学分排名的时候，永远第一位的游林远，成了她莫大的动力。 那个时候游林远已经大四了，几乎没怎么在学校待过，所以任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第49页 直到李键儿子的满月酒上，她终于见到他了。可惜的是，当时大家都叫他游检，她并不知道他就是游林远。 时隔两年，她在学校的官网上，得知游林远回校演讲，她才知道原来那就是他。 不知道他怎么成了方博森的学生，那天在舅舅的家里碰见他，她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游检，你是不是最近太忙了？」 那天从方博森的家里回来，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当时没有继续和他聊下去。隔天下午，任雪就过去找他了，只是那时候游林远出差了。 他摇头，应付了一句，「多吃点。」 他忙吗？他习惯忙一点比较充实。大二那年的寒假，他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整个人很空虚，无所事事，浑浑噩噩，莫名其妙地瘦了十斤。 从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休息的事情，他现在连周末都有工作，他只有把工作排得满满，那样才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才可以不用回家听一些琐碎的唠叨，不用一个人窝在公寓感受孤独。 「老大，你是不是有心事？」 他能有什么心事，只是无端感到力不从心而已。 外面的天已经全部黑下来了，路灯就靠在窗边，隔着窗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外面的街景。游林远望着窗外，车灯如注，在街上流动着。 城市里的人步伐匆匆，很难得能享受这样平静而缓慢的时光。 一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游林远让徐宁送任雪回去，他自己回检察院。 第25章 送美女回家这种美差，徐宁非常乐意，一上车就加了她微信。 「你和我们老大很熟吗？」 刚才看游林远的反应，他似乎不承认自己和任雪的关系，徐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还好，倒是你，印象深刻。李键儿子满月酒上，你玩得最疯。」 徐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在哪里都玩得很疯。 当时宴会上人很多，徐宁给李键他们一家人敬酒，「下次等你儿子结婚的时候，也记得叫上我。」 他的话引得一桌人哈哈大笑，李键这人也开得起玩笑，「我未来儿媳妇要是同意，我也不介意。」 林远不像他们那么爱开玩笑，他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他本来就喜静，一个人默默地吃饭。 那时候任雪已经喝了不少酒，听到隔壁的人哈哈大笑，扭头一看，看见徐宁正在撒泼。 「干了，干了……」 「我先干了，你们随意。」 同桌的人跟着劝酒，她那时候酒量不行，已经喝不下去了，偷偷出去透透气，摇摇晃晃地朝外边的水池走去。 酒店门口有一个大喷泉，绕过喷泉是一片人工草皮。那时候徐宁也刚好出来，见她背对着自己，一直吐。 她已经有些站不稳，再往前就是台阶，徐宁怕她踩空，上前一手扶住她。 她只穿着一件抹胸礼服，十月初的夜晚很凉，她一直在外面站着肯定感冒。 因此徐宁就展现他的绅士风度，将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给她。 任雪和徐宁都还记得这件事，后来她请李键帮忙把西服还给徐宁。 俩人在车上相谈甚欢，想想之前的糗事，不由地笑了起来。 「看来我俩还挺有缘分的。」 「那可不。」 刚才的饭局很沉闷，这会儿任雪和徐宁聊起来，更加轻松自在。 游林远一向说一不二，徐宁心里想，看样子他和任雪真的没什么。任雪明明也亲口承认她和游林远不是很熟，可是她为什么会去他的公寓找他喝酒？ 这件事徐宁还未琢磨清楚，话音刚落，任雪的手机响了，接听的同时又向他做了个哭脸。 「刚吃完，在外面呢。」她无可奈何地说，「妈你都出去旅游了，怎么还不让自己省省心啊。」 任雪总觉得她妈妈在她身上安装了跟踪器，她做什么事她妈妈都能拿捏得很准。 她们家催婚的情势严重，父母的观念比较传统，希望她早点嫁人。 受不了父母天天念叨，任雪能推就推，能躲就躲，还给父母办了个老年团，让二老出门旅游，她耳根子能清静一些。只是没想到她爸妈都出去玩了，还惦记着这件事。 挂了电话之后，她松了口气。 「催婚吶？」 任雪的手抵在车窗上，「是啊，真是忧伤。」 这年头，找个称心如意的老公哪有那么容易。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游林远的身影，心里想要是行得通就好了。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帮你打掩护？」 任雪不由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起来。 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她还是正儿八经地找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比较理智。 一路和任雪畅所欲言，徐宁心情非常好，他哼着歌回来，一进屋，手撑在青欢房间的门上，默默地盯着她。 青欢正在为她的考试而忧心忡忡，厚厚的一堆辅导书根本看不完。 要怪就怪她自己，从前真的太不学无术了，这就是报应。 徐宁站在门口阴魂不散，她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臭小子，又去哪里浪了，这么狂。」 「跟美女约会了呗，还能怎么浪。」 青欢送了他一个白眼，她现在算是明白欧阳光为什么那么操心了。 第50页 「你有事吗？没事别打扰我看书。」 青欢不耐烦，很想立即把门关上。 「有。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什么时候吞吞吐吐了，有屁快放。」 「你让我说的啊，那我可就说了。」 他明明就是一副很想说的模样，还故意找藉口。 「今天，有个美女，在我们老大家喝酒。」 徐宁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看青欢的反应。他盯着青欢，发现她的神色立马就不一样了。 「游林远回来了？什么时候？谁和他一起喝酒？」 面对她一连串的疑问，徐宁心里不由地感嘆，她果然对游林远泥足深陷。 「今天啊，除了喝酒，还一起吃饭了。」 徐宁说的内容掐头去尾，青欢一脸认真地盯着他。 「你把话说清楚。」 「那美女和他同一小区的，也特别喜欢我们老大，近水楼台，我看你是没希望了，你当不成我大嫂了。」 徐宁误以为她单恋游林远，想想都替她觉得可惜。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任雪好，他挺喜欢像任雪那样率真的女孩子。 「任雪？」 徐宁很意外，「你怎么知道？长得很漂亮对不对？」 青欢没有回答，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顿时心里一阵又一阵地失落。 她说过等他回来，他回来了也没和她说一声，说不定早就忘了。还和任雪喝酒吃饭，也许没什么，但她心里很不好受。 徐宁看她脸色不对劲，「小姨妈，你还好吧。」 他没料到青欢这么当真，他也不过是随口说说逗逗她而已。 「没事，你走吧，我要看书。」 「真的没事啊？」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徐宁看她真的不开心了，不敢再惹她，只好帮她把门关上。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里面静如死水。 他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有点担心她。他知道她挺喜欢游林远的，没想到这么严重。 徐宁洗了澡出来，青欢依然房门紧闭，照旧没有半点动静。 徐宁敲了敲门，「小姨妈，要不要喝点饮料？不要太辛苦。」 「不用。」 她回答得非常干脆利落，徐宁听这语气，好像没什么问题了。 一整夜风平浪静，隔天一早徐宁起来上班，青欢快做好早饭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老宅住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在早上碰见她。 他望了窗外一眼，今天是阴天，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姨妈，你在干嘛？」 徐宁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往往受刺激的人，都会做出一些异于平常的举动。 「给你做早餐啊，怎么了？」 她一回头，徐宁看见她的两个大黑眼圈，吓了一跳。 「你昨晚没睡啊？眼睛怎么了？」 「没事，看书看得晚了，睡不着。」 她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言语之中也找不出半点毛病，徐宁一直盯着她，明明就是伤心难过还嘴硬。 他忽然觉得她好可怜，可是他又左右不了他们老大的心。 怪他自己昨天嘴欠，干嘛胡乱跟她说那些有的没的。他心里挺后悔的，但又控制不住自己说话的冲动，真不知道哪天会死于话多。 青欢把刚煮好的粥端了出来，「来，吃完再去上班。」 她突然对他那么好，徐宁还有点不习惯，尤其是她一大早起来给他做饭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感觉她会在粥里下毒，他将信将疑地拿起了碗。 青欢煮了咸粥，里面放了虾仁、香菇、鱿鱼、排骨……看上去还挺丰盛的，徐宁给她盛了一碗，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只是当他把粥含在嘴里的时候，他都快哭了。 「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青欢一脸期待的样子，徐宁面无表情地将粥勉强咽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个手艺实在是惨绝人寰的差，就算他亲自下厨也不可能烂到这种程度。徐宁已经确信了，她是藉机报復他。 可是当下他啥也不敢说，只能悻悻地点点头，实在欲哭无泪。 他努力地做好表情管理，硬着头皮将那碗粥吞了下去，第一次吃顿饭吃得他快哭了。 「我明天继续给你做，好吗？」 「不不不，不用了。」 他慌忙拒绝，心惊胆战地摇头，黑暗料理他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青欢准备给他盛第二碗，徐宁匆匆拿起自己的外套，「我快来不及了小姨妈，我先走了。」 他一熘烟沖了出去，青欢都能听到楼梯传来的剧烈声响。 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对着那锅粥发呆，灰心丧气地坐在那里，目光里空洞无神。 从徐宁的反应，她看出来不好吃了。 这些年在国外，母亲对她的照顾细心周到，连厨房都没让她进过。所有人都照顾着她的情绪，都对她非常好。 昨晚她想了很多，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废物。 书读得不好，没啥学歷，家务一窍不通，也不贤惠，现在脚还受伤，整个人活得一塌煳涂。 她一下子心态崩了，所以失眠了一夜。 她并不怪徐宁说那些话，也不是故意做黑暗料理残害他。 今天一早想给他做顿饭，结果明明很难吃，徐宁却只字不提，他们一直这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 第51页 她越想越难过，都这样了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她知道自己很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就连和游林远说实话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该拥有自己的人生，一个与她毫无关联的人生，她明明想得通，却做不到。 任雪是律师，应该和他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她又活泼率真，长相好，学歷好，家境好，自己和她比起来，还真一无是处。 何况他们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中间有太多的隔阂，她还在奢求什么？流逝的时光早已无法挽回，过去的六年多的分隔，已经註定了结局。 现在还能平平静静地做朋友，应该要知足了。 她想了很多，心里越来越堵，同一个人，她要失恋两次了。第一次是她主动提的分手，第二次，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青欢坐在客厅里发呆，房间里的手机响了。 她进去一看，是游林远打过来的，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游林远这会儿刚到检察院，昨晚忙到很晚，不想打扰她休息，这会儿趁着还没上班，先给她打个电话。 「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听到他的声音，青欢的心底更难受了。好像有根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她。 她控制着情绪，「我起来了，怎么了？」 「我回来了，明晚有空，我给你做辅导。」 「哦，不用了，我报了个培训班，最近都得上课。」 她有点六神无主，说的话都不经大脑，随口胡诌。但她的语气很正常，让人察觉不出丝毫的端倪。 游林远有点诧异，「这样啊，那……没事了，我先上班。」 青欢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发呆了半天。 她找了个藉口拒绝了他，从今以后，就不再有瓜葛了。 她应该这么做，与他保持好距离，告诫自己不能再执迷不悟了。 只是她的心里很难受，该放下了，早该放下了。 原来，真正的放弃，是这样的心灰意冷。 这个消息对游林远来说有点突然，心里好像有点怅然若失。为了方便她学习，他昨晚还连夜做了个作业系统，不过现在她好像不需要了。 他感觉她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什么。中午休息的时候，本想给她发消息问问，后来没发，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没有别的动态，只有今天一早分享的一首歌，是林俊杰的《可惜没如果》。 游林远播放了这首歌，这不正是他昨天吃饭的时候听到的，为什么她突然分享这首歌，发生什么事了？ 游林远一个人在休息室里听着歌出神，这首歌是不是传递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清楚。他给徐宁发了消息，让他来休息室。 「老大，急着找我干嘛？」游林远手机里的歌还在播放，「你最近也爱上林俊杰了？」 游林远恍若未闻，思绪全都在歌词上。 倘若那天/把该说的话好好说/该体谅的不执着 如果那天我/不受情绪挑拨/你会怎么做 那么多如果/可能如果我/可惜没如果/只剩下结果…… 他一遍又一遍地听着歌词，不由地蹙紧了眉头。 他终于停止了播放，「这是青欢分享的音乐，她这几天还好吗？」 徐宁想了想点头，「好啊。」 今天早上的事，他不敢告诉游林远，不能追根究底，肯定会怪到他头上。 徐宁心里想，难过在所难免，慢慢地她就好了。 「她报了培训班？」 「你说计算机考试？没有吧？可能我不知道，也可能是网络教程。」 徐宁忽然明白了，「所以老大，你找我来，是为了问我小姨妈的事？」 游林远并不隐瞒，默默地点点头。 没想到他还挺关心他小姨妈，那任雪那边呢？人家也是正在追他不是吗？ 徐宁皱着眉，「老大，脚踩两条船可不行。你看那任大律师，对你也是一片……」 「你是不是有病？我什么时候跟她扯上关系！」 游林远平时很少直接怼人，这次他竟然一下子就沖他发火了。 徐宁是真的吓了一跳，整个人震了一下。 「没关系没关系，那没事我走啦。」 刚才游林远那个表情，就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眼神比刀刃还锋利，他吓得赶紧熘走了。今天是怎么了，惹谁谁不开心。他就是嘴贱，胡说八道而已，点太背了。 第26章 徐宁晚上下班回家，家里一片漆黑，青欢没在家。往常他回来之前，青欢会顺便帮他点了外卖。 今天真奇怪，人出去了也没有说一声。徐宁给她打了电话，她也没接。 一开始他并没在意，随便煮了方便面填饱肚子。他待在房间里上网，直到晚上十点，她还没有回来，手机也没有半点消息。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昨天晚上多嘴说了几句，今天早上她的状态就不对，他很怕她出意外，立马给欧阳光打了电话。 青欢房间的门锁着，徐宁撬开了房门，才发现她连手机都没有带出去，看来她真的不打算让任何人找到她。 徐宁在老宅附近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 「青欢为什么突然失踪？我两天前带她复诊，她的脚恢復得很好。」 第52页 面对欧阳光的质问，徐宁不敢把真相告诉他，他知道这次真的犯下大错了。 欧阳光报了警，回来查看了她的手机，除了徐宁的几通未接来电，只有早上和游林远联繫过。 「你找他，问问他。」 欧阳光把通话记录拿给徐宁看，徐宁才想起中午的时候游林远找他，看样子游林远那个时候就有所察觉了。 他只好给游林远打电话，这个时候游林远还在检察院。 「老大，今天早上你和我小姨妈聊了什么？」 游林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计算机考级辅导的事，怎么了？」 徐宁这个时候打过来问他这件事，实在太可疑了。 「那她有没有和你说一些奇怪的话？她现在还没回来，手机丢在家里，我们找不到她。」 游林远一听，从座位上起来，拿起外套就从检察院走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 徐宁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游林远挂了电话。 他开车出来，今天一早他只是觉得奇怪，辅导的事是她提的，却又突然说找了培训班，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中午反反覆覆地听她分享的那首歌，隐约觉得和自己有关，可是这一切毫无徵兆。所以他先找了徐宁探了口风，又毫无所获。 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现在看来他的怀疑是对的，但是理由是什么？这一切没有半点徵兆，毫无蛛丝马迹，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不过是想慢慢地靠近她，也许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但她一下子又将他拒之门外，他搞不懂。 他有点头疼，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难过的时候会去哪？ 他心里没有太多的目标位置，只好一个一个地找。 游林远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了想，从前叛逆的她，有一次和她父亲吵架，一个人跑到酒吧喝酒，很可能又去了那里。 这个时间点酒吧里的人很多，舞池里一片乌烟瘴气。青欢腿受伤，不会到舞池跳舞。 他跑到吧檯去，果不其然，她在吧檯喝酒。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坐在那里。 看到她的瞬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先通知了徐宁，不用继续找了。 他没有马上走过去，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今天的她，因为什么事情那么难受。她这么难受，是不是与他有关？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位置，那个他看了好多年的背影，此刻如幻影一样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昏黄的光影圈着她，此刻他才惊觉，那个背影如同他一样孤独。 几年前，他同样来过这里找她，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喝醉了，歪歪扭扭地倒在他的身旁。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青欢没有回答，她突然推开他，靠着旁边的栏杆勐地吐了出来，当时她一整天压根没吃什么，吐了好几口酸水，难受地干呕，最后将食糜状的东西一起吐了出来。 她的脸色一下子从红的变成白的，又从白的变成青的。 这么一吐，她好像清醒了许多。只是胃里一阵翻腾，令她难受得要命。游林远拍着她的背，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是你？」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我现在酒醒了。」 她抓着栏杆走，游林远一把拉住了她，她一回头一阵酒气朝他扑了过来。 「放手。」 她忍不住想吐，又蹲了下去。 「我必须把你送回去，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 青欢笑了，那笑意中带着讽刺的意味，「我父亲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游林远知道她说的是气话，没有理她，拦了一辆计程车，汽车半个小时后抵达老宅。 「你到家了。」 总算把她平安送回家，亲眼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走了进去，他心里松了口气。 游林远还站在门外，门口那颗槐树，那是他与它第一次见面。 他抬头望了一眼星空，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家门口看星空，好像有种独一无二的美。应该是爱屋及乌，与她有关的一切都很美。 没有月亮的光芒，他好像看到了传说中的猎户星座，那里有一个悽美的爱情故事。他没有细想下去，耷拉着脑袋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他沿着巷子缓缓走出来，夜风微凉，空气里瀰漫着植物的香气。 他想不通她今晚为什么那么自暴自弃，为什么那样伤心。她轻视的眼神中带着绝望和凄凉，带着彷徨和无助，带着痛恨和悲哀。 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好像一直和她父亲的关系不太融洽。 偶尔也曾听她提起过，她的父亲太专注于工作，忽视了她的存在，只是她不愿多说。 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子女的，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胡思乱想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身边跑了过去，游林远下意识地追了过去，她被他拉住，游林远走到她面前，发现她满脸泪水。 「发生了什么事？」 她甩开他的手，不再奔跑，默默地往前走。 游林远跟在后面，不知道她为什么又跑出来了，她虚无的背影里承受了多少痛楚？ 他不想让她在黑夜里独自行走，终于喊了一声，「青欢。」 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没有月光，没有路灯，他看不清她的脸。 第53页 「你很喜欢我对吗？」 她的声音颤抖着，身体仿佛也颤颤巍巍地晃着。 游林远睁大眼睛看着她，她的脸就好像埋在雾里，始终看不清。声音里充满了忧郁，充满了无助。 「对，很喜欢。青欢，我很喜欢你。」 她明知道他喜欢她，为什么还这样问？虽然她的问题很突然，但是他的回答很笃定。 「你会像我父亲一样吗？」 她声音越来越像像暗夜里的幽灵，一阵阵凄冷。 游林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样的话，让他很意外。她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并不清楚，是像好还是不像好？ 他心里拿捏不准，眼前的青欢，突然变得好陌生，好像他从来都不认识她。 青欢朝他走了一步，他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她要亲他，就在她踮起脚尖的时候，他往后退了一步，但随之而来，她的身体却忽然间往后倒了下去。 「青欢。」 她突然晕倒了，游林远赶紧抱住了她。 她脸色愈发苍白，下意识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声音虚弱无力，「我想睡觉，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现在的她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了，可她不愿回家去，一直不停地挣扎。 他带她去酒店了，虚弱无力的她躺在床上，脸上的泪痕依旧清晰。给她盖了被子，他刚要起身，她却抓着他的手不放，她的手冷冰冰的，一丝温度也没有。 他搬了一把椅子靠在床边，安静地守着她。 他忽然感觉到了天长地久，尽管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痛苦，不知道她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但他可以就这样守着她一辈子。 夜深之时他睡着了，半夜的时候，他感觉她在吻他，她的气息那样强烈，热烈地吻着他。他没有睁开眼睛，也许仅仅是一场梦而已，一睁开眼睛就全部没了。 曾经的他们，就是这样彼此热烈地深爱着对方。 如果可以，他愿意让那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清晨的光渐渐洒了进来，游林远一睁开眼睛，床上的人早就不见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脑袋里一片混乱。 他一回到家，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痴痴地望着窗外发呆，脑子里全部都是她的影子。他想着她的一切，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后来他才发现，原来那一天她的绝望，不是因为她父亲，而是因为他。 她得知了真相，误以为他利用了她，欺骗了她。 从前过于天真，以为隐瞒就能保护对方，他认识她，是因为爷爷桌上的那张照片。他只知道爷爷在调查边彭天，仅此而已。 没想到一年之后调查事件会愈演愈烈，他也不知道她的父亲那个时候危在旦夕，每次回想到那天，他的脑袋都快炸裂了。 也许，他们必然会像今天如此，因为即便他清楚整件事的始末，他也不可能扭转局面。 越认清现实，他的心里就越无可奈何。 人世沧桑巨变，造化弄人罢了。 第27章 从回忆里出来，他走过去默默站在她身旁，她连看一眼都没有，他索性在她身边坐下来。 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到处都是人，时不时有人想坐到她身边来，被游林远一个冷峻的眼神击退。 游林远并不急于劝她离开，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边，他想看看，时隔多年，她是不是还像当初一样任性买醉。 他误以为她成熟懂事了不少，个性变得沉静内敛，但现在看来，骨子里还是一样任性妄为。 结果她真的视若无睹，又准备要酒，被他拦了下来。 「你还打算喝多久？」 她一直都没有看见他，直到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转头的时候脸上有些吃惊，但立马被一个虚无的笑容取而代之。 她其实没喝多少酒，有时候想醉，也不用太多的酒精。 「游检察官你也来这里喝酒啊？」 还能认人，那就是没醉。他一手夺下她手里的空酒杯，静静地凝视她。 她还想伸手过来拿酒杯，游林远拿着酒杯一手背了过去，她怎么够都够不着。 青欢只好放弃，无助地捧着自己的脸颊撑在吧檯上，脸色绯红，可怜巴巴地说，「徐宁，让我再喝一杯。」 游林远的脸色一沉，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我们回家。」 她的眼神迷离，傻傻地笑着。从高脚椅上跳下来，游林远伸手扶了她一把。 他扶着她往外走，她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她喝得醉醺醺，不过心情似乎出奇的好。 外面气温低了几度，青欢冷的发颤。她擤了擤鼻子，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 看来她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敢这么做。 游林远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很自觉地把手伸进衣袖里。他的衣服很宽敞，她开心地胡乱穿了进去，像装在套子里的小人。 她的头微微地往他的身上靠，他的鼻翼察觉到那微乎其微的发香。整个人摇摇晃晃，游林远只好把她进自己的怀里。 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脑门一下子磕在了他胸口，游林远皱了皱眉，无声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把她带上车，她的眼神迷离，在车上手舞足蹈。 「安全带。」 第54页 她的手在他面前胡乱地比划，一点都不安分老实。她现在脑袋晕晕的，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 无可奈何之下，游林远只好把她按回座位上，帮她繫上了安全带。 她忽然一把抱住他，「林远……林远……」 她醉醺醺的，睡梦中的轻声呢喃，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他心里微微一颤。 这声音仿佛来自于他的梦中，有那么一剎那神思游走，他立马克制住，发动了车子。 车内很安静，外面的街灯一闪而过。 她一直很不安分，脑袋一会儿往东倒，一会儿往西倒。游林远只好把她的脑袋轻轻地扳过来，让她靠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儿，她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已经睡着了。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她安静地睡着，他的右手一动不动地让她靠着。周围一片寂静，他的内心也很平静，时光就这样平静而美好。 从刚才她梦中呢喃轻声喊他的时候，游林远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不准备慢慢地靠近她了，他和她已经失去了六年的光阴，这一次，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要快速地整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这个决定不是刚刚才下的，而是一开始他就清楚，只要青欢回来，回到他身边，他就会义无反顾地这么做。 他默默地握紧她的手，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目光笃定地看着前方。 听到她失踪的消息，他心里的不安已经将他暴露无遗了，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了。 他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并不是随便在医院就能偶遇她，也不是太清闲辅导她考试，更不是天天无所事事送她回家。 她一直这么让人不省心，但他心甘情愿地为她操心。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么多年来，他不近女色，不是什么圣人的表现，只是人生没有她的参与，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好像都一样，无所谓无无所谓有罢了。 有她的过去才叫过去，有她的未来才叫未来。 过去的一些事情他不敢回想，可是自从再次遇见了她，回忆就铺天盖地地席捲而来。她一出现，他又对未来充满希望。蓦然发现，自己设想的未来，到处都有她的身影。 就像正德说的，除了她，他谁都看不见。 车子终于在老宅外停下，紧握着的手缓缓地松开。 凌晨一点多，老宅附近的灯光晦暗，寂静冷僻。 他没有叫醒她，想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车内很安静，他甚至连手錶指针走动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唿吸平稳，安安静静地在他身边睡着，这一刻，他心里竟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动。 不知道待了多久，后面进来的车按了喇叭，喇叭声吵醒了她。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游林远轻轻地说了声，「到家了。」 青欢睡了一觉清醒了不少，踉跄下车，脚上隐隐作痛。 游林远扶着青欢，迎面走来一人，他从黑暗中慢慢出来，游林远才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欧阳光上前来，非常礼貌绅士，「游检，谢谢你送青欢回来。」 说话的时候，他早已把青欢扶了过去。游林远的手空落落悬着，缓缓地放了下去。 酒喝多了，青欢的脑袋还晕晕沉沉，她背对着游林远，木然地靠在欧阳光身上。 「青欢，你太不听话了，怎么喝这么多酒。」 微风轻轻过耳，髮丝挠着她的耳畔，让她心烦意乱，她一声不吭地靠着欧阳光。 「时间不早，我先走了。」 「谢谢。」 游林远的车开走了，欧阳光轻轻地拍了拍她，「人都走了，我们也进去吧。」 青欢惨澹一笑，可怜巴巴地问，「欧总，我是不是很可笑？」 欧阳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抚了抚她后背。可不可笑，都任由她。 当晚，因为酒精的作用，她很快就睡着了。 徐宁默默地扒着门，心里有愧，不敢进去看看她。 一回头，欧阳光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客厅安静极了，徐宁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此刻他的内心很沉重。 「小舅舅，对不起，都怪我……」 「人没事就好，快去睡吧，明早还要上班。」 这件事怪不了徐宁，青欢都这么大的人了，她有自己的想法。 这些年她心里承受了许多，让她发泄发泄也好。 欧阳光脑海里倒不是想这些，而是送她回来的游林远，或许他得找他好好谈谈。 一觉睡醒，屋里安静到了极点。她慢慢地恢復记忆，知道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 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和从前的自己道个别，没想到却又让他们担心了，还兴师动众报了警。她又做了件很幼稚的事，该和表哥还有徐宁好好道个歉。 一出来，冰箱贴了一张纸条。 「小姨妈，对不起。」 他又没做错什么，干嘛和她道歉。她没拿下纸条，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不是你的错。」 现在的她，虽然脑袋还不是特别地清醒，但是她的内心非常平静。 肚子饿得咕咕叫，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快中午了。 电饭煲里温着饭，餐桌上还有几道菜。 「吃之前记得热一下。」 第55页 餐桌上贴着这张纸条，这一定是她能干的表哥所为。 昨晚折腾到那么晚，今天上班之前还做好了饭菜，她上哪里找这样好的哥哥。 「啊……边青欢你真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啥事都做不好还净添乱。」 她自我嘲讽着，是时候该振作了。 她回房间拿手机，忽然看到一件奇怪的衣服，放在她床边的沙发上。 青欢第一个反应，徐宁的制服怎么在她房间里？一个记忆突然一闪而过，她忽然瞪大了眼睛，吓了一跳。 昨晚去接她的，好像不是徐宁，而是游林远！ 昨晚回到家的那一刻，确实是游林远，她记起这一画面了。 啊啊啊~可是其他的记不太清楚了，昨晚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 原本平静的内心，一秒钟被打回了原形。 五分钟之前才刚说好要振作，几个小时之前刚做好告别过去的仪式，忽然在顷刻之间又崩塌了。 所以她喝酒的事情游林远知道了？所以她是不是在他面前净出洋相了？ 她的心好累…… 她什么时候拿了他的制服实在想不起来了，该不会是她喝醉的时候偷的吧？这样犯法吗？ 青欢一脸惆怅地盯着它，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件棘手的衣服，只好先把它挂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衣服，忽然闻到衣服上一股奇怪的味道，很明显她昨晚穿过，这味道是她留下来的。 心底倏地产生一股绝望，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她该拿它怎么办？总不能这样还给人家吧？ 忽然灵光一闪，先送去干洗店，再让徐宁帮忙还给游林远，这样就避免尴尬了。 想到这里，她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了，匆匆忙忙拿着衣服出去了。 第28章 徐宁一早来上班，就向游林远老实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他以为游林远会气急败坏地臭骂他一顿，但是讲完之后，游林远的神色异常地平静。 游林远只是点头，「挺好。」 挺好？这和徐宁的设想完全不一样啊，这两个字让他一头雾水。 昨天游林远已经猜到了，她跑去喝酒应该和他有关系，只是他毫无头绪。 今天一早经过徐宁的解释，他全都明白了。他知道她因为任雪伤心，心里倒挺开心的，至少他知道，这些天他所做的一切，并非他一厢情愿。 他利用休息的时间，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林远。」 「嗯。」 她默默地应了一声，接到他的电话，青欢心里很忐忑，她知道她昨晚一定是糗大了。 「有件事我想当面和你说。」 他打电话过来，不是为了要衣服吗？拿件衣服需要这么郑重其事吗？ 「你的衣服吗？干洗好了，我让徐宁给你送过去，很抱歉。」 游林远打电话过来不是要衣服的，听她这么说，眉头不由一蹙。 「是你拿走我的衣服，你让徐宁还给我？你想敷衍了事吗？」 青欢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她心里更加不安了，肯定是昨晚做了恐怖的事情，他准备找她算帐了。 他都这么说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我送去给你，你什么时候……」 「现在。」 她还没说完，他就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可是现在他不是在检察院吗？他怎么那么急着要衣服啊？ 「先这样，我还有事，我在检察院等你。」 在她疑惑的时候，他已经挂了电话，青欢一脸错愕地对着手机发呆，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收拾了衣服，马上出发。 车子在检察院的门口停下，保安让她在接待室等候。 没多久游林远出现了，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她面对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衣服洗好了，给。」 他一声不吭地接过衣服，又随手放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 接待室就只有他们俩，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你昨晚不是喊我游检察官吗？怎么今天一个招唿都不打？」 青欢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他果然准备和她算昨晚的帐了。可是昨晚她只记得他把她送到了家门口，其他都不记得了。 以为他是为了衣服的事耿耿于怀，但青欢根本记不起来他的衣服怎么在她这里，他的衣服是身份权威的象徵，看来她真的惹事了。 「我昨晚可能、应该、肯定做了过分的事，很抱歉。不过衣服真的洗干净了，一点褶皱都没有。」 游林远要的不是这个回答，他往她面前走了一步，逼近她，故意吓她，「擅自取用国家公职人员物品是违法的，严重的话可能会判刑。」 她是个法盲，对他随口胡说的话当真了。 她一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帮我证明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证明？给我个理由。」 游林远很正经严肃，她听他这么说心里已经慌乱不安了。 「游检，昨天你在的啊，我……」 「你叫我什么？」 他非常认真地盯着她，青欢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子尴尬了起来，「游……林……」 她鼓起勇气说，「林远，你和我开玩笑的吧。」 第56页 她终于喊了他名字，这么些天以来，是第一回 在清醒之下喊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嘴角挂着一个得胜的微笑。 青欢莫名其妙地盯着他，刚想质问他，他又朝她走了一步。 他这一步和她距离不到十公分，她一脸错愕，俩人靠得太近，她慌乱地往后退，身后是桌子，青欢无路可退，不由地心跳加速。 游林远没有步步紧逼，而是他非常认真地说道，「我和任雪什么关系都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件事我想当面和你说的事，听清楚了吗？」 青欢傻了眼，不由地点点头。 「你真听明白了？」 第一次她没有听明白，但是游林远再问了一句，她好像反应过来了，忽然一下子涨红了脸，心慌慌地点头。 「那计算机考试，要我辅导吗？」 她的谎言都被他识破了，窘迫到了极点，默默地点点头。 「要不要？」 他步步紧逼，一定要她回答，他要她诚实地面对自己。 「要。」 他终于满意了，将手上一直拿着的电脑放在桌上。 「我给你做了个学习系统，你先在这里看，我等会儿来找你。」 「我可以带回去看吗？」 「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我。」 他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就是要让她等他。青欢不知道他想干嘛，只好点头答应。 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只是游林远还有一点事情没有处理完，所以才让青欢等他。 蔡小庆从门口路过，瞥见游林远的身影，不由地喊了他一声。 忽然看见青欢，惊讶地喊道，「哎呀，大嫂你来了啊。」 「倒杯水去。」 蔡小庆还来不及走进接待室，就被游林远使唤去倒水，他开心地应了一声，赶紧去倒水。 「你就在这里学，不懂的地方我晚点再告诉你，我去忙了。」 蔡小庆以闪电的速度倒了水过来，他恭恭敬敬地把水放在桌上，直勾勾地盯着青欢。不仅他回来了，门口还多了几个人。 青欢看见门外都是游林远的同事，刚想站起来打招唿，游林远瞥了外头一眼，对她说道，「你坐下。」 李键和老常等人也走了进来，笑呵呵地伸出手，「幸会幸会。」 他们是听闻风声赶过来的，青欢被他们的热情吓了一跳。 「可以出去了。」 游林远静静地看着他们过来和青欢握手打招唿，把青欢都弄得不好意思了，所以他这才开口了。 「是，老大。」 蔡小庆笑嘻嘻地对着青欢说道，「那我们走了，你们继续。」 几个人推搡地走了出来，老常拖住蔡小庆，「哎哎哎，原来是真的啊，我以为你们胡说八道。」 「整啥嘛，这都带过来了，那还有假吗？我都说我在医院见过了。」 「老大这办事效率可以啊，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嫂好漂亮啊，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别在背后吹彩虹屁了，刚才见了面就该说了。」 「老大的眼神都能吃人了，你说我敢夸吗？我连大嫂都不敢叫。」 「老大对你才没有兴趣，他要吃……」 「一群豺狼，大嫂不吓着才怪。」 他们几个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 徐宁刚才外出办事，刚从外面回来，他们几个下班竟然都还没离开。 「大伙儿都是爱岗敬业的好同志啊。」 「老徐，你错过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大嫂来了，现在就在接待室里。」 徐宁瞳孔地震，「哪个大嫂？」 「还能有哪个大嫂，上次我和你说的医院那个啊。」 徐宁始料未及，刚要过去看一眼，游林远已经回来了，在门口拦住他。 「青欢在这儿，我等下送她回去，你可以回去了。」 徐宁应了一声，故意把「哦」拉长声，默默地回来收拾东西。 徐宁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难道铁树真开花了？ 不过转念一想，那样任大律师的话，他不就有机会了嘛。可喜可贺，一举两得。 青欢一个人在接待室里，打开游林远的电脑，桌面就只有一个学习系统，架构清晰。她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做这个，心底暗暗佩服。 不过她现在待在这里静不下心来，关了电脑，走到门口偷偷张望了一下。 好像大部分人都下班了，她想去找游林远，可是她不知道他在哪个办公室。 「请问游林远在哪里办公？」 她拿了电脑出来，迎面上来一个人，她就随口问了一句。对方给她指了路，她悄悄地走过去。 她偷偷地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往里头瞄了一眼，办公室没有别人，静悄悄的，他的位置靠窗，她一眼就看见他了。 他还在忙，她不敢进去打扰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等他。 里面传出声音，他好像和别人在讲话。 「师兄……我没兴趣，如果对于别人的欣赏我必须接受的话，那我岂不是要累死。师兄，以后别再提这件事，还有事，先挂了。」 青欢在门口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上次在方家，有个师兄拜託游林远给他正准备考司法的表妹做辅导，应该是这件事。 第57页 游林远拒绝别人的方式一直很干脆直接，这么多年还是这脾气。 「你站门口干嘛？进来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发现的，她一进去，游林远递了一杯水过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儿的？」 「刚刚。」 他刚忙完电话响起，接听的时候站了起来就看见她了。 「你这样拒绝人家，会不会不太好？」 「明知道对方动机不纯还答应？除非我喜欢她。」 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这话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青欢忽然觉得口干舌燥，默默地喝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 「脚还痛吗？」 「好多了。」 「你很渴吗？」 被游林远一问，她才发现一杯水都被她喝光了，她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他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很自然地站在她身旁，拿起放在旁边的衣服看了一下。 「我的印章放在这件衣服的口袋里，你有看到吗？」 「印章？」她完全不知道，「没有啊。」 没事拿他印章干嘛，「我回去找找看。」 「没关系。」 他这句话说得好像真是她弄丢的，「你确定是在这件衣服里面吗？」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记忆能力？」他又继续说道，「第一次见面，你穿着一件小礼服，樱桃耳环，红色小皮靴。第二次在学校，耳环没变……」 「行了。」 她知道他记忆力超群，几乎过目不忘。哪怕那天晚上只是匆匆一眼，他依然能记得一清二楚。 「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你的手机里应该还有我的照片。」 青欢忽然一滞，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游林远看她的反应，胸有成竹，看来他的推断正确。 那天在学校，青欢在礼堂寻找手机，他当时就在琢磨，她的手机为什么借给别人了。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一一推翻，经过昨天的事加上刚刚她的反应，已经得到验证了。 侦查断案无非就是找寻证据，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怎么呢？先做设想再验证。 「怎么可能，那天一回去都删了。」 青欢嘴硬，心里一虚，脸烧得很什么似的，他如果要查手机求证，她肯定完蛋了，所幸他没有继续下去。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最后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不好意思，职业病。」 他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另外一件外套穿上，关了电脑。 他身上的那身制服，将他的身材裁剪得十分匀称，帅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门口等我，我去拿车。」 对于去老宅的路，他现在已经驾轻就熟。 第29章 离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青欢自从有了游林远的辅导，如有神助。 游林远最近只有晚上的时间有空，常常一下班就过来给她讲课、梳理知识点。 她今天学习解密技术，游林远给她画了一个框架图，简单易懂。 青欢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如果他去当老师，应该也非常出色。 游林远讲的知识点，经过他的归纳总结好记了许多。青欢不笨，就是以前太不爱学习了。现在要学的东西一多，就如临大敌。 「明天要抽查，模拟考，我来给你评分。」 「这么快啊。」 青欢看着眼前一堆厚厚的书，半点信心都没有，她怕自己考得一塌煳涂，在他面前丢脸。 还有十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他这么安排有他的道理。 单靠背没用，还要反覆模拟应试才行。 游林远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对青欢很有信心。 他们俩在客厅里讨论，青欢看着一堆数据头疼，双手抱脚赖在沙发上不肯面对现实。 「听话，把这个背了，今晚到此为止。」 「今天都背这么多页了，我又没你聪明，你今天就饶了我吧。」 青欢拿起面前厚厚的书给游林远看，她今天确实背了很多，现在跟他讨价还价。 游林远从她手上接过书，随手放在一边，一手撑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他突然这么深情地注视着她，又慢慢地凑近她，夜深人静，俩人独处一室，青欢的心脏不由地砰砰砰直跳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他们俩还发乎情止乎礼，就连牵手都没有。 游林远一点一点地逼近，他的气息越来越强烈，青欢的目光落在他的喉结上，修长的脖子特别性感。 「不学习的话，我可不保证不对你做其他的事。」 他压低了嗓音，声音里充满了极大的诱惑。 青欢索性眼睛一闭，一脸期待，「那你来吧。」 她想她都这么说了，游林远一向正人君子的做派，肯定不会下手。 她还是紧张得眼皮都在抖，手不由地抓住了衣角，屏住了唿吸。 来自青欢明目张胆的挑衅，游林远并没有罢休的打算。他当真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喉结不由地动了动。 房间内安静极了，某人越来越紧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游林远也不例外，他刚准备亲下去，青欢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凑得太近，她不由地吓了一跳，身体条件反射地往后一弹。 游林远同样毫无防备，只是默默地将脸偏向了另外一边。 第58页 青欢脸上瞬间火辣辣的，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无助地看着游林远，心里一下子好失落，如果晚一点睁开眼睛就好了。 她自责不已，游林远尴尬地挪开，脖子都红了，清了清嗓子，「再背两页。」 她做的蠢事没办法收场，只好乖乖地拿起书本，用书遮挡住了脸。 青欢虽然拿着书，但她再也静不下心来读书，把书拿下来偷偷瞄了他一眼。 游林远正在写字，每一个她不懂的知识点，他都会写得清清楚楚。 青欢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骨节分明，特别好看。那么好看的手还写出那么好看的字，真让人羡慕。 「看什么？」 他头也没抬地问了她一句，依然在认真地写字。 「你的手真好看。」 不仅他的手，他专注的模样，很容易让人着迷。 滑动的笔突然停了下来，他扭头认真地问她，「好看的就只有手吗？」 青欢的嘴角疯狂地上扬，从前倒没发现他竟然是这么自恋的一个人。 「你长得好看，哪哪都好看，就连灵魂也好看。」 这是她第一次吹彩虹屁，好像还挺起作用的。 游林远的嘴角也带着笑意，但却皱着眉，又凑到她面前，「灵魂好看？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以前是哪位语文老师教的？」 青欢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们是同个语文老师，你忘了。」 他们高中虽然不是同班，但语文老师教了两个班，就是他俩所在的班级。 他们聊得正开心，楼梯有了脚步声，青欢以为徐宁回来了，结果是欧阳光打开了门。 「欧总。」 游林远起身和他打招唿，欧阳光走了进来，「游检，你坐。」 「你们上课，不用理我。」 欧阳光进了卧室，没多久又出来了，他若无其事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游林远已经收了电脑，叮嘱青欢，「再背两页，我先走了。」 青欢一脸不舍地望着他，又不好意思留他。 欧阳光听到游林远这么说，走了过来，「游检，不急，见了这么多次面，都没好好聊聊。」 青欢警惕地盯着欧阳光，只觉得他莫名其妙，他俩有啥好聊的。 「青欢，家里的酒没了，你去买几瓶回来。」 游林远本想起身，忽然明白欧阳光的用意，他想把青欢支走。 青欢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直死死地盯着欧阳光，眼神警告他不要胡闹。 欧阳光会意，点点头，「去吧。」 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回头不安地看了一眼游林远，他脸上没啥表情。 欧阳光突然找游林远谈话，她心里不安，不知道他会不会为难他。 她走到超市，六神无主地盯着货架，家里明明还有酒，叫她出来买什么酒？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要在外面待多久才能回去？ 随便拿了几瓶回来，她站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走，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聊完。 「小姑娘，你在这儿干嘛呢？」 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响起，青欢不由地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原来是这里的保安大哥，他刚才看见她在这儿待了很久，才走过来瞧瞧。 青欢才刚回国不久，保安大哥看她有点面生，对于一切出入老宅的可疑陌生人员，他职责所在，总是习惯盘问几句。 保安大哥看见那辆熟悉的路虎车，最近常常停在这儿，心里想一定有什么事。 青欢想了想回答，「家里有客人，我现在不方便进去。」 保安大哥又瞥了一眼路虎车，指着那辆车，「那位检察官帅哥现在在你家啊？」 保安大哥一直误以为游林远在调查她家，凑过来轻声问道，「小姑娘，家里的人是不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 「啊？」青欢一脸蒙逼，「当然没有，您为什么这么说？」 他指着那辆车，「那个帅小伙儿，之前总在你家楼下蹲守，要说你们家没问题我不信。」 听了保安大哥的话，青欢想了想，「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啊，我都碰见好几回了。」 青欢琢磨了一下，心里不由地开心了起来，原来他早就等着她了。今天要不是保安大哥，她都不知道他原来偷偷地做了这么多事。 「你怎么还笑呢，到底有没有事？」 保安大哥非常热心肠，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他是我朋友，大哥您误会了。」 「朋友？」 保安大哥眯着眼盯着她，她这么开心的表情也不像是有什么事，他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又问了句，「男朋友？」 青欢笑着，不好意思回答，腼腆地点点头。 「这年头，还有这么痴情的小伙儿啊，他还不好意思跟我说，大晚上的，天天像块木头守在这儿，我差点把他当坏人抓了，你看大哥我像那么不能信任的人吗？」 青欢笑着摇头，附和着，「不像。」 保安大哥把前些天所看到的细节都和青欢说了，游林远平时看着深沉内敛，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谁知道他私底下还干出这种傻事。 他还是检察官，这要是传出去颜面尽失，他当然不能告诉保安大哥了。 现在她站在他曾经站过的槐树下，心里诸多感慨，她从来不知道游林远在背后为她做了多少事。时隔多年，还好他没有放弃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守着她。 第59页 她望着楼上，也不知道表哥和他聊了什么，这么久还没有让她回去。 欧阳光和游林远面对面坐下，客厅很安静，俩人四目相对，似乎已经开始较量了。 游林远心里有数，「欧总想和我谈什么。」 欧阳光双腿交叠，悠闲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审视着游林远。 「我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明人不说暗话，关于你和青欢，我并不反对你和青欢在一起，当然，我也没有资格反对。」 他先表明他的立场，今日找他谈话，并不是想拆散他们。 欧阳光清楚，游林远对青欢来说非同一般，他只希望她可以幸福。 「青欢从前的事我想你应该了解，她经歷了太多，一个人承受了太多。她从前任性不懂事，和我姨丈有太多的隔阂。可是当她明白过来之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她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又在国外漂泊了许久，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快乐。」 「她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一直念念不忘，回来以后，自从碰见你，她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我想，你就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他继续说道，「我不想再看她伤心难过，你对她来说很重要，你可以让她幸福。既然决定未来的路一起走，我希望你在我这个做大哥的面前，表个态。」 欧阳光发自肺腑地说这番话，游林远感触很深。 他对从前的那段经歷再清楚不过了，彼此伤透了心。一开始，他并没有把握他们可以再次走到一起。 他面对了自己，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知道自己不能再次错过她了。这一次，他要牢牢地抓住她。 游林远看着欧阳光，目光坚毅恳切。 「从现在开始，她的未来，我会负责。」 欧阳光从游林远的目光里，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决心，他心里挺欣慰。 「改天请你喝酒。」 「谢谢。那我先回去了，青欢回来，你帮我说一声。」 游林远拿着电脑下楼，一打开门，看见青欢一个人站在槐树底下徘徊。 青欢看见他，刚想走过去，被游林远喊住。 「你站在那儿别动，我过去。」 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眼神里似乎夹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一上前便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这么多年，他一直期待着有这么一天，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而她站在原地等他。 青欢一看见他出来，想飞奔过去拥抱他，没想到他们俩这么有默契。 「他没有为难你吧？」 「谁能为难我？除了你。」 她紧紧地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胸前，傻傻地笑着。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住了脚步，俩人静静相拥，这一拥抱，迟到了六年。 她正满心欢喜地沉浸在游林远温柔的怀抱中，手机不识趣地响了，大概是欧阳光找她回去。 游林远松开了手，「上去吧。」 「我看着你走。」 「快进去。」 俩人在门口磨磨蹭蹭半天，青欢只好先进了屋，一熘烟跑到楼上，在窗前和游林远招手。 游林远探出头来看她，也跟她挥手，车子这才缓缓出了巷子。 第30章 游林远给青欢做了测试，不出所料，不及格。 青欢看着满试卷的红色叉叉，委屈巴巴，「你出的试题太难了。」 「我只是从题库当中进行筛选而已，你这个des还不懂，怎么没问？」 他从她所写的答案中，游林远就知道她掌握多少了。 关于加密技术，对称加密算法这个知识点他讲过两遍了，这是往年考试的重点。 「我懂，真的懂。」 怕被他说笨，她还在狡辩着，打肿脸充胖子。 游林远了解她的个性，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强。 「那好，这道选择题选什么？」 每个选项都不超过十个字，可是她有点不确定。关于des的描述，到底哪个是错误的？它确实是64位的分组长度，难道答案选d？ 她随便蒙了d，看见游林远点头，厚着脸皮说道，「你看，我会吧。」 「为什么d错？」 游林远步步紧逼，青欢立马被难倒了，尴尬地笑了笑，游林远就知道她不清楚。 青欢记得这个知识点游林远讲过了，不过她记忆力有限，又忘了。 她没有及时复习，最近的记忆量太大了，有些遗忘总是正常的。她只能狡辩，不肯承认错误。 游林远笑意深沉，无奈地摇头。他喜欢这样狡诈耍赖的她，那是她从前的样子，以前的青欢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这不是iso制定，是由美国的nist制定和採纳的标准。来吧，关于这个知识点，我再帮你复习一遍。」 照她这么虎头虎脑下去，什么时候能考个像样的成绩。 「谢谢游老师。」 再经过游林远的系统复习，她总算掌握了这个知识点。 连续三天的摸底考试，她终于达到了及格线。来之不易的成绩，现在各种知识点在她的脑海里碰撞，脑袋都快炸了。 还有几天就考试了，最近青欢的状态高度紧绷，一开始她还有偷懒的想法，现在不敢懈怠，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游林远那么忙，总是抽空来辅导她，就算她自己再不济，也不能辜负他。 第60页 早上她自己在家复习又碰到难题，想了半天没能解出答案，只能发消息向游林远求助。 游林远在上班，他今晚要集训，结束之后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今天不能去老宅，于是让她中午来检察院一趟。 青欢来得早，在休息室等他，游林远一下班就过来找她。 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瓶，青欢嘲笑他，「里面泡的是枸杞吗？」 「这是新的，给你准备的。」 他倒了热水过来，打开了瓶盖递给她。 「饿吗？先去吃饭？」 「有点，不过把题解了再去。」 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迫不及待地想找出答案。 果然，经过游林远一讲解，她顿时恍然大悟。 「听明白了吗？」 她点点头，游林远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傻瓜。」 青欢的髮型不能乱，理了理头髮，神气地说，「我才不傻，你在怀疑你的眼光？」 游林远无可奈何，「吃饭去。」 他等会儿还有事，抽不出太多时间，只能委屈她和自己吃食堂。 青欢很乐意，只要和他一起，哪里都好。 「真的可以吗？」 她怕影响他的工作，而且食堂肯定有很多同事在。 「有什么不行？」 他和她是正常的男女朋友，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在他的心里，甚至很想昭告天下，那样她就跑不了了。 游林远带着青欢进来，给她拿了餐盘，带着她一起过去打菜。 正在吃饭的老常看见了游林远的身影，推了推身旁的李键，对面的蔡小庆已经闻到了八卦的气息，抬头一看，差点叫了出来。 「哎哎哎，大嫂又来视察工作了。」 「把家属带过来了，这波狗粮撒得可以啊，难怪老大一下班就不见人影，原来接大嫂去了啊。」 徐宁坐在蔡小庆的身旁，敛眸盯着不远处打菜的俩人，「这男人一开窍就不得了。」 蔡小庆推了推徐宁，「等下让老大过来一起坐吧。」 他的想法和李键老常不谋而合，徐宁耸耸肩，反正他俩的事他也没必要隐瞒，随大家起闹，今天这瓜他吃定了。 游林远和青欢站在打菜窗口，「吃这个吗？补脑。」 青欢没好气地答应了一句，「那你也吃。」 于是他们俩都要了份菠菜，游林远又给她点了煎蛋、猪肝等日常养生食物。青欢看着对面的炸鸡，一脸哀怨，游林远只好再给她要了一个炸鸡腿。 空的位置剩很多，蔡小庆位置上的四个人，齐齐向他们招手，青欢看了游林远一眼，他点了点头。 于是老常坐到对面去，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游林远。 「老大，大嫂，你们坐这儿。」 蔡小庆他们几个都非常热情，立马起身帮青欢端餐盘。 「大嫂，喝什么汤，我去给你们盛。」 「不用了，我去。」 「好，老大去，大嫂你坐吧，快坐。」 游林远放了餐盘，眼神扫了众人一回，极具威力。他转身去取汤，青欢默默地坐下，有点受宠若惊。 徐宁笑意深深，一脸得意地盯着青欢，准备吃瓜。 蔡小庆他们几个面面相觑，怕青欢刚来尴尬，一下子七嘴八舌天花乱坠地疯狂夸赞她，青欢来不及回应，脸上的笑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 徐宁的笑带着几分诡异，「大嫂，别来无恙啊。」 青欢盯着他，皮笑肉不笑，「你别……」 「他这么叫没错。」 身后忽然传来游林远的声音，青欢回头看了他一样，一下子脸红了。 猝不及防的狗粮，迎来阵阵的欢唿声。好在周围吃饭的人不多，不然青欢就要被围观了。 「大嫂好。」 他们忽然异口同声地喊她，好像已经事先约定好的一样，非常默契，训练有素，声音整齐且铿锵有力，游林远非常满意他们的表现。 青欢心里已经慌了，大家实在太热情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向游林远投去求助的目光。 游林远眉眼带笑说了一声，「好了，老实吃饭。」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不过每个人都很开心，尤其是蔡小庆，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大嫂，我能方便问一下，您喜欢我们老大什么啊。」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游林远不由地呛了一口，他沉着脸看老常，老常避开了他能杀人的目光，埋下头吃了口饭。 青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徐宁瞥了她一眼，替她回答，「那当然是什么都喜欢啊，不然我们老大这万年铁树精能开花嘛。」 游林远皱了皱眉，「小徐，你再说一遍。」 徐宁立马怂了，摇摇头。 他不敢惹游林远，但他敢惹青欢啊，于是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几块肉放进青欢的餐盘里，「大嫂，多吃点。」 青欢看徐宁那样子真是欠揍，但是当着大家的面她不好下手，只好勉强地挤出笑容。 游林远皱着眉干咳了一声，「大外甥，你到底想怎么样？」 游林远自己无所谓徐宁瞎闹，但不能让青欢受半点委屈。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徐宁尴尬地笑了笑，只好认了，「这位大嫂，其实是我小姨妈。」 所有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爆炸性新闻。 第61页 「说来话长，以后再说。」 老常的嘴角浮起一抹不明的笑意，「那这样小徐，你的辈分又低了。」 被老常这么一点拨，蔡小庆搭在徐宁的肩膀上，神气地说，「是啊，小徐，我们喊大嫂，你喊小姨妈啊。」 要知道，蔡小庆平时一口一个老徐地喊他，现在也见风使舵，开始攀辈分了。 徐宁无奈瞪了蔡小庆一眼，他身上的狂妄之气顿时被游林远杀得一干二净。 他说十句话没有游林远的一句话来得有杀伤力，他要是再不识趣一点，估计很快浑身都插满了箭。 他不敢再打趣青欢，不然还不知道游林远会变出什么花样来『回报』自己。 游林远回头温和地对青欢说，「他们就这样，习惯就好。」 徐宁的个性她清楚，至于其他人，肯定是瞎起闹闹闹而已，她很羡慕游林远的工作环境。 吃完饭回来，游林远准备送青欢一程。 「你干嘛让他们叫我大嫂，很不好意思。」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很开心，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想，反正我们早晚是夫妻，该这么叫的。」 他默默地看着她，很认真地在回答。 他的车停在外面，他们俩一起走了出来，一辆汽车驶过，游林远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鼻子。 「怎么了？」 「那车尾气太大。」 这个小小的举动让人猝不及防，青欢默默地看着他，游林远没觉得有什么，他只是像从前一样，习以为常地照顾她而已。 徐宁回去拿了文件追出来，他们俩要一起出去办事，徐宁准备坐游林远的车出去。 他们三个人并排走着，眼看到游林远的车旁了，徐宁的衣服忽然被扯了一下，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对上游林远的视线，莫名其妙地被他盯了一眼。 等看见游林远给青欢打开副驾驶的位置，他立马反应过来了。 从前出门他一直是坐那个位置的，现在只能拱手让人了，他刚才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只好默默地孤独地打开后座的车门。 「你们还有事要忙，我可以自己回去。」 「没事，顺路。」 徐宁冷哼了一声，「我们老大东西南北都顺路，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 他双手扒在他们俩座位中间，游林远只是扫了他一眼，冰冷的视线直接将徐宁击回了后座。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电灯泡，不敢再开口了，不然等下青欢走了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脸生无可恋地窝在后座。 青欢偷偷看了一眼后视镜，和游林远对视了一眼，俩人不由地笑了。 他们俩这辈子，註定是徐宁最大的克星。 第31章 青欢终于考完了，了却一桩大事。这几天她准备到欧阳光的公司重新报导，开启职场新生活。因为腿伤，拖延了两个多月。 宋宇琳的案子今天开庭审理，抗诉成功，她也解决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宋宇琳开着她新买的车，过来找青欢吃饭逛街。 游林远给青欢打电话的时候，她和宋宇琳还在外面。 「青欢，要不我们去找游检吧？」 这次能这么顺利地抗诉成功，游林远给了她很多帮助，她想当面感谢他。 「从这里到检察院的路我不不会开。」 游林远还在检察院，青欢不知道过去会不会打扰他。 宋宇琳刚才喝了酒，已经打算让青欢来开车，青欢对路况非常不熟悉。 「这不有导航嘛，走走走。」 青欢只好当起了司机，她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车，心底没底，也亏得宋宇琳胆子大，敢相信她的技术。 车缓缓地发动，刚好是下班的时间，街上的车如同蚂蚁一样多，到哪里都是堵，走得比蜗牛还慢。 青欢的心思全都在路况上，「我就知道这里很堵。」 已经三个红绿灯过去了，她们的车还堵在这条街。每次游林远开车送她经过这里的时候，在这个时间点总是堵车，她印象深刻。 「是啊。」宋宇琳一手撑在车窗边，心不在焉地说道，「道路在翻新，难免的。」 她一直注视着路况，都不知道她们到了游林远走了没。她刚才并没有和游林远说，宋宇琳临时提议去找他。 宋宇琳今天心情不错，喝了点酒之后更加飘飘然。作为职场的前辈，她给青欢说了很多忠言。 青欢对职场生活充满期待，已经在职场待了几年的宋宇琳，字里行间好像有太多的无奈。 「学校和社会不一样，工作了，才发现需要学习的东西更多了，也是到了战场上才真的学会了拿枪。你要小心任何人，去锤鍊一下也好。」 听宋宇琳这么说，有点危言耸听，职场有这么可怕吗？青欢之前也在国外工作过，大概是职业不同，她的工作环境相对纯粹。 反正人生的路，无非过了这个坎还有下一个坎，走一步算一步呗，没什么好担心的。 过了这条街，终于畅通无阻，很快，车子抵达检察院。 看着停车位，青欢犯了难。两旁都停着车，中间有一个空位，她技术不过关，宋宇琳只好下车给她指挥。 「往前，再往右一点点，好，后退。」 第62页 「砰」的一声，她一不小心撞上了旁边那辆车，那是检察院的车。 宋宇琳捂住了眼睛，一睁眼，她的新车撞了一个窟窿。 在车上的青欢，双手僵硬，一脸绝望地看着后视镜。 完蛋，她又惹事了，这可怎么办。 她只好给游林远打电话，告诉他现场的惨状，游林远从办公室沖了下来，「你人有没有事？」 青欢欲哭无泪，摇摇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撞了检察院的车。 游林远看了宋宇琳一眼，她无奈地耸肩。 看她们俩没事，游林远这才上去检查两辆车，撞击部位凹陷了下去，还好只是在倒车的时候出了意外。 他先把宋宇琳的车停好，至于其他情况等下再解决。 青欢知道自己犯错了，又给游林远惹麻烦，一脸愧疚地站在那儿。 「没事，我来处理，你俩去休息室等我吧。」 青欢迟迟不肯走，游林远知道她心里过意不去，便和她开玩笑，「你这技术，宇琳是豁出命相信你。」 她都这么难受了，他还嘲笑她。 「这样吧，宇琳你的车先放在这里，晚上我送你俩回去。」 宋宇琳并没有怪她，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事情都发生了还能怎么办，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看得很开。 「不用了，你忙，本来我们俩也没啥事，还来给你添乱，我们自己打车回去，负责把检察官夫人安全送到家，行了吧。」 游林远手头上确实还有事，看了一眼青欢，青欢说，「车的事拜託你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游检，本来想当面好好谢谢你，挑了个不对的时间。反正我都把我闺蜜给你了，把她当谢礼好了。」 青欢无奈地看了宋宇琳一眼，她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游林远替她们叫了车，看着她们离开才折回。 老常刚出来，碰见游林远，见他正在打电话，游林远身旁的车还不错。他最近刚考了驾照，准备买车，便多看了几眼，这才看见出事故了。 「老大，这车谁的啊？」 「青欢朋友的，她不小心给撞了。」 老常不由地笑了笑，倒没说什么，媳妇惹事了，老公收拾烂摊子很正常。 游林远的手机又响了，他只好拉住老常，「我得回去，你在这儿帮我盯一下。」 他一边交代一边迈开长腿跑了，老常连问都来不及。他也没说帮忙盯着干嘛，难道傻傻地站着？老大有吩咐，他也只好遵命了。 游林远已经联繫了人过来处理，但是他现在有要紧的事得回去。 老常无聊跟车来了张合影，发到了「wmch男团」群。 「弟兄们，这款怎么样？」 眼尖的人看到车上的窟窿，「这车是你的？你上哪儿碰瓷去了？」 「这是大嫂开的车，不小心撞到咱院里的车了，我帮老大处理一下。」 「大嫂的事就是老大的事，老大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义不容辞。」 「净说风凉话。」 「帮大嫂我愿意。」 「你这么献殷勤大嫂知道嘛。」 于是有人艾特了徐宁，「大外甥，快给大嫂看看。」 徐宁和一群朋友在外面，看见「大外甥」这三个字，脸上连起好多条黑线，随即转发给青欢。 青欢和宋宇琳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徐宁发来的消息，颓丧地倒在宋宇琳身上。 「完蛋了，做了这种蠢事还让他的同事都知道了，丢脸丢了整个检察院。」 宋宇琳凑过来一看，「哟，都一口一个大嫂了哇，检察官夫人。」 「你怎么也说起风凉话了。」 她还在懊恼呢，好歹是她刚买的车，宋宇琳居然毫不在意。 「好啦，别垂头丧气的，咱喝酒去。」 「刚吃饱又喝酒？再说了，林远……」 「哎！」宋宇琳打断她，「这还没过门呢，一口一个林远，这么快就被他吃得死死的啊，检察官夫人，是不是重色轻友？去不去？」 宋宇琳牙尖嘴利，青欢压根说不过她，她摇摇头。 「你今天搞坏了我的新车，作为补偿，是不是得听我的？」 「你这个损友，走吧。」 劝说成功，于是车停在了宋宇琳家附近的大排档面前。 游林远把车的事情处理好，继续忙工作上面的事。下班的时候看了一眼手錶，都快十点了，给青欢打电话，结果是宋宇琳接的。 「她喝多了，我正准备送她回去。」 宋宇琳没想到游林远查得这么严，赶紧结了帐准备走。 「你们在哪儿，我去接你们。」 「不用，我送她回去就行。」 游林远坚持要过去，时间不早，俩女孩子在外面喝酒，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等了半个多小时，青欢又喝了一回，现在都已经睡着了。 看到游林远，宋宇琳知道他想说什么，马上识相地说，「我下次不会让她喝了。」 她先表了态，游林远还能说什么，只好抱起青欢上车。 「游检，我家在附近，你送青欢回去就行。你回去可别说她啊，是我怂恿她来的。」 游林远点头，不知道说宋宇琳什么好，不得不承认，她这个闺蜜太好了。 回去路上青欢一直老老实实地睡着，抵达老宅，楼上没有灯光，看来徐宁还没回来。 第63页 游林远唤了她一声，她半梦半醒地「嗯」了一声。 他只好把她抱下车，青欢从梦中甦醒，但她还是很困，脑袋也沉沉的，靠着他又睡着。 一路她都很安分，所以他轻而易举地上了楼。 「不行，我得卸妆。」 她已经躺床上了，勉强撑起的意识瞬间被消灭，就像在梦里挣扎，喃喃自语。伸出手不知道要抓什么，但又一次次落空。 游林远只好抓着她的手，「你睡吧，我帮你卸妆。」 她听到他的声音，慢慢安稳下来。 他环顾了四周，这是他第一次进她房间。看了看她的梳妆檯，感觉有点棘手。上面瓶瓶罐罐很多，他找了许久才找到卸妆水。 他对女孩子这些精緻的东西完全一窍不通，只能看了看瓶身的说明。 刚要打开却发现瓶盖拧不开，他皱着眉头盯着镜子，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上网搜索卸妆方法。 步骤很清楚，他理解能力很好，但是眼前这个卸妆水怎么开？ 如临大敌，刚好宋宇琳给青欢发了信息，他于是给宋宇琳打了个电话。 「宇琳，问个事儿，卸妆水的盖子怎么打开？」 宋宇琳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你难不成要帮青欢卸妆？」 她觉得有点不靠谱，直男游林远也开始走这种路线了。 听到宋宇琳肆无忌惮的笑声，他也是很无奈，可是青欢现在已经睡着了，他也没办法问她。 「青欢今天凃了口红，你先用卸唇液擦掉口红。你说的那一瓶卸妆水是先挤压，盖子再往外拿出来。你要用卸妆水倒在卸妆棉上，再擦脸。还有……」 卸妆还有这么多细节和步骤，真是一门大学问。 游林远按照宋宇琳的指示，一步一步地帮青欢卸妆。 她倒是睡得很舒服，就是难为从未碰过这些东西的他，幸好有宋宇琳远程教学。 等到全部大功告成，游林远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宋宇琳喝了酒，困意不断涌上来，在手机里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不好意思，耽误你休息了，谢谢。」 他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 她睡得很香甜，每次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安安静静地入睡，他心里有种莫大的满足感。 夜已经深了，他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这才带上门出去。 第32章 入冬的傍晚天一下子就黑了，检察院的侦查监督科依然忙碌。 徐宁正在调查一个案子，急需要一份文件，资料在游林远的电脑上，而游林远不在。 他自己到游林远的位置上列印，游林远的电脑屏幕锁定，徐宁输入密码，提示错误，也不知道游林远什么时候改的密码。 他尝试了几次，都不正确。正准备向大家发出求救的时候，游林远从外头走了进来。 「老大，怎么改密码了？」 游林远不是那种经常修改密码的人，上次那个密码他都用了好几年。 游林远不浓不淡地答了声，「青欢的生日。」 徐宁猝不及防地吃了口狗粮，可是他不知道青欢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游林远在键盘上轻快地敲下几个数字，电脑就打开了。 不远处蔡小庆回头看了一眼徐宁，嘿嘿嘿地偷笑了起来。 任雪在检察院办完事之后，来了他们办公室。 她一身黑色的西装，看上去特别干练。服装是律师的武器，不仅业务好形象也要好。 一进来徐宁看见她，热情地招唿了一声，「任大律师来了。」 徐宁冲着李键那头喊了一声，自己站了起来，「任律师，最近又有什么案子啊？」 在这种事情上面他可比任何人积极多了，他可不是真的冲着什么案子过去。 游林远在座位上没有抬头，有时候他一认真起来，就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信号。 任雪笑了笑，「没有，上次李键托我给大家带点绿植过来。」 他们长期对着电脑，养点绿色植物比较好。但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平时都懒得浇水，之前的那些盆栽都快死光了。 任雪妈妈养了很多花花草草，她是个园艺师，这些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她给他们带了多肉和仙人球，要是再养死了她可就没有办法了。 她双手提着一个箱子，徐宁帮她抱了过来。 「谢谢任大律师，任妈太厉害了。」 徐宁帮忙派发，蔡小庆自己过来挑了盆仙人球。任雪朝游林远的位置瞥了一眼，向他走了过去。 「游检，这个给你。」 游林远蹙着眉头，浓密的眉毛蛰伏在眉骨上，全神贯注，想要把最后几个数据快速做完。忽然听到任雪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算是和她打招唿，「不用了，谢谢。」 游林远的生活简单，他用不着这些多余的东西，给他也是浪费。 徐宁看任雪的脸色沉了下去，堆起笑容地从她手中接过去，「那给我吧，谢谢了。」 谈话间游林远已经把文件处理好了，他把材料放进公文包里，自己走了出来。 进入车库看到自己车身的划痕，游林远不禁地皱了皱眉，默默地嘀咕了一声，「也不说一声。」 游林远对数字特别敏感，他能记住全院的车牌号。 第64页 今天早上游林远停车的时候看见陌生的车牌号，那辆车和徐宁的一模一样，就知道是老常刚买的。 划痕并不明显，没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眼神倒是厉害，远远地就让他看见了。 他转念一想，老常大概也不知道自己闯祸了，不然不会一声不吭。 「游检。」 他刚准备上车，忽然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 任雪快步走到他面前，喘着气，「游检，晚上方便吗？请你吃饭。」 游林远神色淡淡，早已心知肚明。 打从那天任雪到他公寓找他喝酒，他就察觉出什么，只是当下不好让她没面子。 现在她这样穷追不捨，他得和她摊牌，免得她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 「晚上陪我女朋友，改天吧，谢谢邀请。」 任雪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试探地问，「是青欢吗？」 游林远点头，他已经够直截了当了，任雪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看见游林远点头承认，她的心一下子堵得难受，她早该想到的。 面对游林远，她努力地控制着情绪，「好，那改天再约。」 短短几个字，她的声音里几乎快要哽咽，一脸落寞地看着他。 「谢谢你送大家的绿植，先走了。」 任雪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儿，看着游林远的车绝尘而去。她精心为大家挑选绿植，还不都是为了他，结果他连看一眼都没有。 有些事，有些人，终究勉强不了。 她站在检察院门口，来往的车辆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车灯闪烁令人目眩。车一辆辆从这个路口排到下一个路口，一盏又一盏的路灯蜿蜒在街道上，就像一串明艷的珍珠。 街景是如此繁华，可是心早已荒芜得像一座空城。 月色凉如水，夜灯将她的影子拉长，留下无尽的落寞。她抬头仰望天空，夜幕早已落下，星空如深黑的眸子，睥睨着大地。 「幸好还没走，任大律师。」 徐宁收拾完东西追了出来，看见她独自站在门口发呆，脸色不太对劲。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一颗心空荡荡地悬着，远处灯火阑珊，热闹非凡，现在的她很迷茫。 「任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 「你和我客气什么，走走走，我车就在这儿。」 徐宁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便将车开了过来。 她坐在徐宁的车上，气氛和上次的天差地别，徐宁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 「要不，吃个饭再回去？」 「我没有胃口。」 徐宁没有勉强她，默默打开了音乐，她一手撑在玻璃窗上，整个人颓丧极了。 她的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等她回过神来，徐宁的车已经停在了滨海大桥边上。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到桥上吹吹风，会舒服一点，要不要下去走走？」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你都写脸上了。」 任雪苦涩一笑，「谢谢。」 她不太想说话，徐宁默默地陪着她，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伴着清爽的海风和璀璨辉煌的夜景，确实很治癒。 「圣诞节快到了，有什么打算？」 任雪摇摇头，她的视线对着大海，随口答了一句，「相亲吧。」 「那这样啊，你和我相啊。」 她微微错愕，扭头看了徐宁一眼，他笑了笑，「开玩笑的。」 她不是听不懂徐宁话里的意思，只是今天，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她已经没有那个心情了。 「要不，下去走走？」 他们沿着步行道上了桥，桥上风非常大，冷风飕飕，一个劲地往她身上灌，她的脸早就冻得僵硬。徐宁刚准备脱下外套给她，任雪已经往回走。 「回去吧，今晚耽误你这么久，真谢谢你。」 徐宁开车送她回来，一路上她一言不发。平时的她性格开朗活泼，非常健谈，但是今天……可想而知她心里有多么难过。 徐宁看着她下车，他的心忽然被那个独孤的背影触动了。 「任雪。」徐宁追下车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不要把负能量储存太久，那样对身体不好。如果你想倾诉，我随时可以当你的垃圾桶。」 她看着他，挤出了笑容。 还没来得及道谢，一道熟悉的声音闯进了她的耳朵里。 「小雪，回来了啊。」 说话的人是任雪的妈妈，她和任爸刚散步回来，碰见她正和一个陌生男人聊天，急急忙忙走过来。 「哟，朋友吗？站着干嘛，上楼坐坐啊。」 任雪和徐宁都很意外，徐宁的反应很快，「叔叔阿姨好。」 二老催婚已久，他们难得碰见任雪和异性有交集，心里早就很激动了。 老人家早已打量过他，他长相不错，他这一身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公务员。 任妈和任爸眼神交汇，心照不宣，满脸堆笑欢迎徐宁。 「小雪，愣着干嘛，不介绍介绍？」 看着老爸老妈一脸期待的样子，任雪知道他们肯定是误会了，她只好说，「徐宁，我……」 「小徐是不是，走走走，别楼下待着了，上楼聊。」 任雪刚说了徐宁的名字，还来不及解释他们的关系，任妈已经迫不及待地打算将「准女婿」请上楼。 第65页 「妈，人家还忙着，下回吧。」 任雪很无奈，她觉得有点丢脸。 徐宁毫不在意，赶紧说道，「我不忙，只是叔叔阿姨，初来乍到，我什么都没带，就这样上去……」 「说什么胡话，走走走。」 二老已经拉着徐宁往楼梯口走，任雪赶紧追了过来。 「爸妈，你们误会了，别……」 「误会什么，你就这样对你朋友啊，平时爸妈怎么教你的，不能这么没有礼数，来者是客。」 任雪无奈地看着徐宁，徐宁心里暗自欢喜，但脸上很平静，默默地朝她点了点头。 「小徐啊，你俩吃过晚饭了吗？来来来，进屋，随便坐。」 徐宁又看了任雪一眼，「吃过了。」 任爸任妈非常热情地招唿着徐宁，徐宁刚一落座，就开始盘问人家的底细。 任雪冷冷地盯着他们俩，努力压制着自己心里的不满。 她今天心情已经糟糕透顶，现在爸妈还整这齣，她不保证等下不会当着徐宁的面大发雷霆。 「爸妈，你们能不能别这样。」 她终于怒了，大声地嚷了出来。 任爸任妈这样做，都是担心她嫁得晚，可她比别人晚嫁怎么了？大龄剩女就该遭到嫌弃？为什么连结婚这种事情都要和别人比较？ 她的脸色很差，这些年来的种种歷歷在目，她一直努力忍耐着。努力学习，为了让父母面子有光；努力工作，为了让父母安心；努力相亲，还是为了让父母开心…… 她累了，人生这条路，她挣扎了太久太久了。 任爸和任妈原本和徐宁聊得正开心，任雪的情绪一爆发，瞬间冷场。 他们都吓了一跳，错愕地看着任雪。 徐宁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起身笑着说，「叔叔阿姨，我下次再来拜访。」 「任雪，我走了。」 任雪知道自己不该当着徐宁的面发火，可是这是她们家的事，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把徐宁拉下水。 任妈和任爸都有些不好意思，任爸只好对徐宁说，「小徐，那下次再来啊。」 任妈扭头对任雪说，「你好歹送送人家。」 任雪只好跟着徐宁出来，送他到小区楼下。 她一脸颓丧地埋着头，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对不起啊。」 任雪的声音很低，徐宁忽然回头，抱住了她，「不要道歉，还有，不管什么事，都会雨过天晴。」 突如其来的拥抱，任雪一下子浑身僵住。徐宁说完便松开了手，他这样做只是想安慰她。 他的车开出了小区，任雪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做了多少件傻事。 第33章 青欢的计算机考级出成绩了，游林远替她查的，他比她还要紧张在意。 之前他自己考试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紧张过成绩。 直到看到青欢的成绩，他才松了口气，算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使命。 青欢刚下班回来，看到他发过来的成绩单，非常激动，她总算是持证上岗了。 「谢谢游老师。」 「你就一句谢谢打发我？」 「我只是客套客套，你还当真了？」 「那可不，带你这个不靠谱的学生，耗费无数心血。」 说的也是，那段时间游林远除了做系统给她学习，还天天两头跑，给她辅导划重点，非常辛苦。 「感谢我亲爱的游老师，为我操碎了心，辛苦你了。」 她给他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他看着手机嘴角不由地浮出笑容。 「我这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我又不叫天下。」 「你是我的天下。」 青欢看到这句回復，开心地在沙发上打滚。 她知道游林远还在检察院，「那你好好想想要什么谢礼，晚点见。」 院里的人都走光了，办公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华灯初上，看着各种资料，伏案灯下，成为他每天的生活。 从前只有这样，才可以抛开繁杂，不闻悲喜。 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他今天不加班了，收拾了桌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口袋里手机响了。 「平安夜啊，你这孤家寡人不会又闷在公寓里喝酒吧？」 钟正德打来的电话，他是游林远的好兄弟，从幼儿园就认识了，对游林远非常了解，他这会儿确实想买酒，于是嘴角浮起了一丝无奈的笑。 游林远忽然意识到，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原来今天是平安夜。 「你在干嘛呢，这么心不在焉？」 他简短回了一句，「德子，我还有点事，挂了。」 不等对方的回答，他早就挂了电话。 他从来不过什么节日，被钟正德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于是匆匆忙忙走了出来。 游林远开车在街上寻找花店，这才发现街上布置得很漂亮，到处都是圣诞树，各种彩灯格外璀璨耀眼。 他平时回家的路都是主干道，没有什么商铺，一点节日的气氛都没有感受到，他心里突然有了种慌张感。 这种慌张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工作到这么晚，今天都没能好好和她一起吃顿饭。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只好买束花负荆请罪了。 第66页 毫无准备让他心慌，除此之外，青欢竟然只字不提，她的善解人意也让他有点不安。她从前很爱闹他的，肯定吵着吃大餐看电影，这回怎么就一声不吭了？ 他买完花匆匆来了老宅，巷子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游林远按了按喇叭，无济于事，没有任何人让开。 他的车刚停下来，准备下车看看怎么回事，忽然听到消防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车窗，叫他把车开走。 游林远只好把车停在马路边上，消防车竟然在巷口停下，消防员纷纷下车，拉了水枪往巷子进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下了车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才看见巷子里失火了。 他的脑袋嗡了一声，下一秒向人群扑了过去，沖向了警戒线。 大火还在燃烧着，浓浓的烟雾从三楼冒了出来，一靠近就呛得厉害。消防人员正拿水枪往三楼沖洒，如同一阵阵的暴雨急下。游林远越过警戒线，水勐烈地打在他的身上。 「先生，您现在不能过去，请退出去。」 一个消防员拦住了他，他们现在正在灭火，他过去是添乱。老宅附近的人都跑了出来，浓烟依旧不停地往外冒。 游林远这时候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搜索，可是找不到他要找的那个身影。 「我必须上去，我女朋友还在上面。」 他冷静不了，那一刻脑子里都是她，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进去救她。他还没有娶她，还没和她过一个完整的七夕，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和她说，他不能失去她。 他想冲过去，但是大家都拦着他。 「让我过去。」 他急了眼，几乎是吼了出来，哪怕是耽误一秒，青欢的性命就多了一份危险，他必须现在进去找她。 「先生，请你理智一点，现在火势这么大，你进去很危险。」 一个消防员制止他，强行用双手锁住游林远不让他继续往前走，两个人快扭成一团了。 「林远。」 吵吵嚷嚷的人群里，有人喊了他一声，他终于停了下来，那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林远。」 到处都是吵嚷声，青欢费力地又喊了一声，游林远回头，不由地松了口气。他松了手，消防人员也跟着松了口气，若是她再不出现，恐怕他这条命就赔在这里了。 游林远飞快地朝她走来，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他喘着大气，胸膛一阵又一阵地起伏。 他以为她还在里面，他以为会从此失去她，他不敢想像后果。那一刻，他急得发狂，整个人几乎是崩溃的状态。 她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怀中有他的气息。她心里既感动又激动，好像他们共同经歷了一场生死患难一样，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冷静下来，缓缓地松开了手。人群吵闹，可在他们这里却十分沉寂，天地间好像什么都静止了。 她从他的眼里看见了满满的星辉，他好像在哭。 「你怎么快哭了？」 他红着眼眶，默默了点点头。 游林远一向做事稳重，看着他刚刚慌乱的样子，她心里感慨万千，许多言语早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眼前的这个男人，为她担心，为她红了眼眶。他刚才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到底是哪里起火就准备冲进火海，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沖了过去。 就在这一刻，青欢心里的声音更加决然，这辈子他休想再甩开她了，这辈子她非他不嫁了。 「没事就好。」 游林远默默把头扭过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他刚才脑袋一片空白，都快失控了，不敢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他的声音微乎其微，有点不好意思，堂堂一个检察官，差点和别人打起架来了。一个大男人，竟然差点哭了。 青欢握住了他的手，寒风中的手有了一丝丝冰凉，他回头给她哈了哈气。 「去车上吧。」 围观的人很多，游林远拉着青欢上了车。 「你还好吗？」 青欢看他好像还心神不宁，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刚刚为了她差点没了分寸。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写满了复杂的情绪，「如果没有你，怎么好？」 这句话在青欢的头顶响起，她听得很清楚，她忽然间就红了眼眶。 她感受出来了，他很害怕失去她，所以直到现在，他心里依然紧张不安。 她望着他，轻轻地捧起他的脸，屏住唿吸，对着他的唇轻轻地吻了下去。 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却让游林远在剎那间又乱了思绪。 他刚想低头回吻她，青欢已经离开了他的唇，游林远忽然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埋着头，解释道，「是我对面的那栋房子失火了，听说家里点着蜡烛，不小心把圣诞树烧了，才引发火灾。」 游林远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的肩膀隐隐作痛，刚刚和消防员起争执的时候，那个消防员为了不让他进去死死得抱着他，他的肩膀被消防员抓得皮都快掉下来，估计现在又青又紫。 「晚上和我回去。」 「去哪？」 「今晚你待在这里我不放心，晚上先去我那儿住。」 她错愕地看着他，连说话都有点结巴，「不、不用，等他们排除了隐患，就可以回去了。」 第67页 他发动了车子，温柔地说了声，「听话。」 平安夜的街道很热闹，每个商店都在做活动，她扒着车窗往外看，圣诞老人在商店门口发糖果，一群孩子正围着他。 车子停了下来，她有点意外，回头看他，一束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脸上带着歉意，「我也是刚才才知道今天是平安夜。」 青欢很惊喜，开心地抱着花。 她知道他最近一直很忙，即使再忙，每天都要抽空陪她，这样已经足够了，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下去看看。」 她一下车也像那群孩子一样，挤到人群当中，和圣诞老人要糖果。 人潮拥挤，她回头一看，看见他远远地站在那儿笑。 那一刻，青欢终于安心了。因为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一转头，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回，她终于不用再反覆做那样的噩梦了。 她朝他走了回来，在他面前摇晃着手上的圣诞帽，刚刚买的，她的已经戴上了。他默默地把头低下来，让她戴上去。 他唇边带着笑意，轻轻掸去她圣诞帽上的礼花，「好了，我们回去了。」 她扬起手上的袋子，「我还买了苹果。」 游林远摇头，「你知道我不爱吃苹果。」 「那不行，今晚要吃。」 青欢咬了一口递到他面前，游林远抗拒地摇摇头，她直接把苹果抵在他嘴上。他无可奈何地咬了一小口，食不知味地咽了下去。 游林远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顺手牵起她的手。视线落在她的脚上，忽然瞥见了一个小小的伤口，眉头不由一蹙。 她的脚磕伤了也不说，他心里隐隐地担心着，他不希望她在自己面前那么坚强。 「林远，我们去看场电影？」 「明晚，现在回去。」 「为什么？」 她的脚受伤，她自己可以不顾，但他不放心。 游林远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青欢，我背你。」 车就停在附近，青欢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想背着你，像从前一样。」 她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游林远半蹲下来，青欢跳了上去，他的背宽阔厚实，让人很有安全感。 他背着她走在热闹的街道，她痴痴地望着他的侧脸，戴着圣诞帽的他，忽然多了几分可爱。 「林远，你这样有点像圣诞老爷爷。」 「有这么帅的圣诞老爷爷吗？」 他自信地挑了挑眉，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停车的位置。 她不管，今晚他就是只属于她的圣诞老爷爷。 回到公寓已经十一点多了，第一次到他家里来，她心里有些莫名的忐忑。他房间的布置简单，色调偏灰，简约而大气，确实符合他的风格。 公寓里很整洁，几乎是一尘不染。 他脱下鞋光着脚，将鞋柜里唯一的拖鞋拿给了她。 「过来坐。」 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拿了药箱过来。 原来他早就看见她脚受伤了，发生火灾的时候她急着下楼，不小心磕了。 等她坐下，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她那只受伤的脚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我自己来。」 他抬起头望着她，「我来。」 他低下头细心地检查她的伤口，那张稜角分明的脸，此刻如此认真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帅。 「疼吗？」 「消毒会有点痛，但一下子就过去了，要是疼的话你抓着我。」 他腾出另外一只手，青欢轻轻地抓着他的胳膊，把脸别了过去。当他用酒精清理伤口的时候，她死命地抓着他。 他瞥了一眼那紧紧地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淡淡一笑，「好了。」 他用手指了指卧室，「晚上在卧室睡，我给你准备毛巾牙刷和睡衣，都是新的。至于其他的，我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不必问我。」 「那你呢？」 「我等下回院里，那边也有宿舍，所以你安心住下。」 青欢看了看，他这里还有其他房间，其实他大可不必离开，只是当下她没有开口。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外面的灯虽然还亮着，但他人已经离开了，餐桌上放着一杯热牛奶。 打开手机，他刚才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灯不要关，牛奶已经热过了，要喝完，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不关机。圣诞老爷爷祝你好梦。」 她嘴角不自觉地浮出笑容，她才没有那么胆小呢，喝完牛奶之后就把灯关了。 他的床他的被子，在这黑夜里，她好像被他紧紧地拥抱着，她捂着脸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一夜，她睡得特别的香。 她的圣诞老爷爷，会在梦里出现吗？ 第34章 游林远大半夜回到宿舍，宿舍里就他一个人，蔡小庆在医院照顾他妈妈。 他洗完澡躺在床上发呆，他并不像青欢那样可以安然入睡。火灾这件事，让游林远想了很多。他还得再加快一点进度，让她一个人住老宅，他实在不放心。 他想了许多关于他们俩以后的事，其实，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的人生计划里，一直都有她。 当初买公寓的时候他就在想，外面的那个游泳池，要是她看见了一定会很喜欢，她从前很喜欢游泳。 第68页 整个公寓的装修，不知不觉按照她的喜好而设计。 游林远在家里学会做一手的好菜，只是现在一个人住在这公寓里，一忙起来，别说做饭了，有时候都忘了吃饭。公寓里的厨房几乎不沾油烟，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青欢不擅长做饭，以后他可以教她怎么做饭。他想着青欢一来，这个厨房肯定会变得一团乱，到时候他还得忙着收拾厨房。 他的公寓，要有她在，才有生活气息。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地浮起了笑容。 公寓的视角很好，夜景很美。一到晚上，外面川流不息，从上往下看是无尽的灯海，海滨大桥上的灯，蛰伏在海上，就像一串珍珠浮在海平面上。 尤其是灯亮的那一刻，就像一团火一簇一簇地燃了过去。他就想着，总有一天他们可以一起站在窗前欣赏这美丽的夜景。 游林远静静地发呆，手机铃声惊醒了他。 「德子，怎么？」 钟正德一毕业就到外地工作了，这几年在外头混得一般般，经常吵着要回来创业，却一直没有动静。没想到大半夜的，又给他打电话了。 「游大检察官，您不是忙嘛，所以小的不敢乱给您添乱。」 听这语气，应该是喝酒了，不然平时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 电话那头钟正德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林远，我已经决定回去了，之前总觉得外面多好多好，一心想往外飞。现在出来闯几年才明白，还是自己家乡温暖。」 「那好啊，家乡人民随时欢迎你。」 游林远想，钟正德一个人在外头打拼不容易，他也许有心事想和他说。今天第一通电话就是为了这个，结果让他匆匆挂断了。喝了酒之后，不吐不快，这才又打过来。 钟正德确实有话想说，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当初是他自己选择离开，没有任何人逼他做什么，所以不管活成什么样子，他都没有资格抱怨后悔。 人这辈子不可能事事顺遂，他从不怨天尤人，只是此时心里突然闷得慌。一些掏心掏肺的话，也就只能和游林远说。 钟正德在电话那头叽里哌啦地说了一通，结果游林远半天没有反应。 「你做什么呢？老子和你说的话听见了没。」 不出所料，钟正德倒了很多苦水，游林远只是认真听他倾诉，「知道了，您老明天回来，给您接风洗尘。」 「那到时候不醉不归。」 「你现在不一定能喝得过我。」 「哼，走着瞧。对了，我仓促回来没来得及找房子，之后能不能先收留我几天？」 钟正德之前一年也就回来一两趟，游林远买的公寓，他都还没机会去过。 「恐怕不行。」游林远顿了顿，「德子，有件事我不想瞒你。」 他和青欢以前的事钟正德全都知道，那时候游林远失恋，他和钟正德还没由来地打过一架。毕业后他们各奔东西，一眨眼竟过了这么多年。 就冲着他们兄弟俩的情分，钟正德没想过他会拒绝，不过下一秒游林远一解释，钟正德就全明白了。 「我和青欢重新在一起了。」 「游林远，一提起她你连魂都没有了。」 这样的话钟正德不是第一次说了，他知道只要她一回来，他就只会围着她转。 游林远说话吞吞吐吐，其实钟正德也猜到了一二。游林远行事磊落大方，也只有提起她的时候，才这么小心翼翼。 说不意外是假的，当年青欢的离开给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钟正德以为青欢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重色轻友的傢伙，所以你们住一起了？」 「计划中。」 游林远还在寻找恰当的时机，让一切顺理成章。 他们的事，双方的家长都还不知道，他想找个时间，大家见一面。这件事他还不知道怎么做更好，他毫无经验，很怕弄巧成拙，所以尚未找青欢商量。 以前他们俩只是恋爱，以后他们还要步入婚姻的殿堂，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要给她一个家。 「你们该不会隐婚了吧？」 游林远眉头一蹙，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隐婚？到时候结婚第一个通知你。」 隐婚这个词从未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他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和边青欢结婚了。那样就算她以后走到天涯海角，始终是他的合法妻子，没有人敢觊觎，这辈子她也逃不掉了。 「臭小子，谁稀罕当这个第一。」电话那头钟正德的语气颇为不满，「从小到大，你就一直坑我。我可告诉你，我可不会给你红包。」 「我还没说你都想得这么周全了，反正我无所谓有没有，但你嫂子那一份不能少。」 电话那头的钟正德已经哭笑不得，酒气都散了大半。 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和游林远聊一聊，那些负能量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游林远的语气里充满欢快，游林远这些年的苦等，但愿没有白费。 游林远嘴上虽然从未提起关于她的任何事，但钟正德清楚，这些年，他的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边青欢一个人。 有些人，一遇便是终身。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会像游林远一样等待，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又有多少事情能经得起岁月的淘洗，再深的感情最后不都是消失殆尽？ 第69页 人生哪有那么容易称心如意，如果边青欢这辈子都不回来了，一切等待便都成了空。 钟正德不知道该说他执着还是傻，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也许是给自己最好的交代吧。 他在心里默默地祝福游林远，这一路走来，他实在太不容易了。 「要不，明天把青欢一起约出来？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 游林远想了想，「过两天，她家里有点事。」 发生火灾，也不知道她现在睡得好不好，在他的公寓还习不习惯。 他忽然想起，家里连一双给她穿的拖鞋都没有，平时他一个人习惯了，什么东西都是单件的。 「徳子，明天见，我挂了。」 凌晨两点，他匆匆从宿舍里出来，进了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拖鞋、杯子、碗筷等一系列的生活用品，他把能想到的都买了。 等到他拿到柜檯结帐的时候，营业员用奇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大概是从未见过大半夜来买这些生活用品的人。 这几年他已经错过了很多，现在能为她做的事，他一秒都不想等。 从便利店出来，外面的风异常凛冽。他拎着一大袋东西往回走，沉沉的夜色下，只有他一个行人。 他出来的时候忘记穿外套，现在冻得直哆嗦，想起不久前她在巷口吻他的场景，心头一热，不由地笑了。 耳畔是唿啸而过的风，寒风侵袭，他的心情格外的好。 他忽然觉得这座城市的冬天，有那么一点点淘气可爱。 果然，只有她回到他的世界，他的生活才有了生命与色彩。 青欢一觉醒来，睁开惺忪睡眼的瞬间，看见游林远躺在她的身旁，他的手放在枕头上撑着脑袋，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床？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眼神滚烫，面对他那张帅气的脸，她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游林远一点一点地凑过来，青欢自觉地闭上了眼睛，撅起了嘴巴。 下一秒，她的闹钟响起了美妙的音乐：请告诉她，我还想她…… 她懊恼地睁开眼睛，气得在床上打滚，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打碎她的梦，第一次讨厌这个闹铃声。 看了一眼手机，游林远在半个小时前发了条简讯过来。 「冰箱都是速食品，记得去外面吃早餐。」 青欢回復了一句，怎么连早餐都开始管了。 她昨晚没来得及参观他的房间，今天趁他不在，光明正大地「视察」。 她偷偷地打开他的衣柜，一整个衣柜，整整齐齐挂着的都是黑色的衣服。另外一个衣柜，专门放他的制服。难怪他平时除了制服就是黑衣，这生活过得太枯燥单调了。 看见他的制服，她忽然想起来，他的印章还在她那里。那天他问过她，回去以后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床底下了。 打那之后游林远就再也没有问过这件事，是不打算要了？ 客厅里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青欢拉开窗前，忽然惊呆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碧蓝的池水，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她简直太喜欢这个公寓的设计了，只是她没有时间再继续感嘆欣赏下去。 她匆匆洗漱完出来关了门，看了看密码锁，好奇心大发，输了游林远的生日，密码错误。 他以前习惯用她的生日设定密码，于是她试了自己的生日，成功解锁。青欢心满意足，开开心心地去上班。 第35章 钟正德一早就回来了，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下。他回来的事，只和游林远一个人说了，家里的人都还不知道。 出来工作以后，对家里一向报喜不报忧。何况回来创业也不算多大的事，人生哪里没有失败，总是要面对。不说还好，一说反倒让家人担心烦恼。 他和游林远昨晚已经约好了一起吃饭，游林远晚上下班和同事一起打球，叫上他一起。 正在球场和徐宁打球的蔡小庆，远远看见游林远领了一个陌生帅哥进来，便停下来了。 「大外甥，那是谁？今天圣诞节老大怎么没带大嫂一起？」 徐宁翻了个白眼给蔡小庆，自打游林远上次在食堂那么一叫，「大外甥」这三个字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了他身上。 「你大嫂今天公司聚餐，不然你以为呢？那是钟正德，老大的兄弟。」 蔡小庆来检察院一年出头，还不认识钟正德，其他的几位同事都认识，早早就过去打招唿了。 「既然是老大的兄弟，那也是我兄弟。走，打声招唿去。」 李键和老常打过招唿之后，已经开始下一盘了，徐宁和蔡小庆在外头聊了一会儿，这才磨磨蹭蹭进了更衣室。 「嗨钟大哥，我蔡小庆，你可以叫我阿庆。」 钟正德看见他高大壮硕的体型，爽朗一笑，「叫胖庆可以吗？」 「成，爱咋叫就咋叫。」 徐宁搭着蔡小庆的肩膀，也和他打了声招唿，「正德哥，我徐宁，还记得我吗？去年我们一起吃过饭。」 「能不记得嘛小徐，待会儿试试你的球技有没有进步。」 徐宁一脸苦涩，「你和老大打就行，那我们先撤了啊。」 第70页 他扯着蔡小庆出来，蔡小庆拿着网球拍捅了捅他，「哎，等下咱和正德哥打。」 徐宁冷哼了一声，「你当人家是炮灰啊？这个哥们，从小就是咱老大的陪练，除了老大，我们这几个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蔡小庆一脸错愕，「不是吧，以为来了个小白，没想到竟然是大神。」 蔡小庆在他们几个当中球技最烂，以为这下来了个新人可以一雪前耻，结果还是只有垫底的份。 「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练吧，永远不要期待遇到一个比你差劲的对手，别抱侥倖心理，不然，你永远是个loser。」 徐宁不经意的一句话令蔡小庆醍醐灌顶，只是下一秒，他又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等会儿我们还聚餐吗？」 吃饭对蔡小庆来说比任何事都还要重要，徐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他这样还怎么减肥。 「餐费老大已经出了，不过徳子才刚回来，兄弟俩也许要好好叙叙旧，他们俩等下先走，我们几个一起。」 蔡小庆开心地点头，又可以放开肚皮大吃一顿了。 徐宁拿着网球拍指着他，要他多练一会儿，他摇了摇头。 蔡小庆坐在场下观看游林远和钟正德打球，钟正德在外地很少练习，球技生疏，一开始落后不少。 游林远让了几次，带着他练了两盘，状态就回来了。他属于很有爆发力的选手，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蔡小庆看着他们精彩的对决，连连赞嘆。好在徐宁事先提醒过他，他才没去找人家打，不然他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游林远和钟正德连续打了快一个小时，钟正德太久没锻鍊，有点体力不支。 所以他们早早收了球拍，徐宁他们几个还在继续。 钟正德喜欢吃海鲜，游林远给他点了一桌的海鲜宴，就在检察院附近的大排档。刚才打球非常消耗体力，他现在胃口很好。俩人要了一箱啤酒，准备大吃大喝一顿。 等上菜的时候，游林远给青欢打了个电话。 「地点等会儿发个过来，不要喝酒。」 青欢那边有点吵，她听得不是很清楚，「你吃过了吗？」 「正准备吃，徳子回来了，和他出来。」 钟正德凑了过来，靠在游林远的手机旁说了一句，「今晚游林远是我的人。」 青欢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来钟正德。 「你去吧，记得啊，别喝酒。」 游林远再三叮嘱，他现在特别担心她在外面喝酒。 钟正德见游林远挂断了，无奈地嘆了口气，摇了摇头，「有了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如胶似漆。」 「你别酸我行吗？」 「不行，我现在是柠檬精。你自己和我喝酒，倒叮嘱青欢别喝，太过分了吧。」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什么酒。」 「意思是家里可以喝？」 钟正德瞅着他，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这笑意味深长。 游林远见他这么不正经，真想一拳打过去。 说起边青欢，钟正德脑袋里还想起另外一个人。那时候游林远和青欢刚恋爱，他和宋宇琳作为大灯泡，常常陪着他们。 许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那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哪去了。 宋宇琳这个名字连同她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们喝着酒，聊着从前的事，从前青春年少，什么时候还在一起玩弹珠，什么时候还在畅聊人生理想。一眨眼他们都快步入老男人的行列了，这时间吶，真是半点不饶人。 昨晚钟正德没有吐露真正回来的原因，今天喝着酒才慢慢倒出来。 原来这几年来他都在做投资，几个月前被坑得血本无归。现在的他，人生失意，也只能借酒浇愁了。 游林远看他快醉了，拦着他不让他喝，钟正德还想抢他的酒，游林远一口气咕咚几下喝完了。 他匆匆忙忙结了帐，拉着钟正德离开了大排档。 他们在街上晃着，漫无目的。钟正德脸色绯红，但还算清醒。跟游林远倒完苦水，心情舒畅了不少。 游林远知道他最近意志消沉，索性陪他散散步。他们刚走到另外一家饭店门口，看见三个青年男子，正对门口卖水果的老汉动手动脚。 那三个人气势汹汹，一起围攻一个老人家，钟正德实在看不下去，便劝了一句。 「哎，哥们，有话好好说，哪有这样对待老人家的。」 三个年轻人气焰嚣张，一上来推了钟正德一把，「关你啥事啊，酒鬼。」 钟正德没醉，看几个黄毛小子欺负老人家心里已经很不爽了，被这样一推，便怼了回去。 「臭小子，欠教育啊。」 游林远本来想劝钟正德，不过他已经先礼后兵了，眼前的三个年轻人依旧盛气凌人，已经没有理由忍让了，总不能眼睁睁看老人家被欺负。 钟正德火气上来，还了句嘴，都还没开始动手，后面的一个年轻人直接抄起水果摊上的水果刀，朝他砍了过来。 这一切始料未及，游林远反应比较快，他将钟正德推开，抬腿对准那个人，狠狠地踢过去，对方瞬间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刀也掉在了地上。 他的近身擒拿练得很好，三个人对付他也占不了上风。可毕竟喝了不少的酒，反应稍迟，这才刚制住了其中一个人，却被后面上来的人一记棍子从后背砸了下去。 第71页 钟正德扑了过来，和后面的那个人扭打在了一起，游林远踢掉对方的棍子，反手一扣，将对方按在地上。 「徳子，报警。」 钟正德不解气，上来就沖他再踢了一脚。 「臭小子，还敢持刀行兇啊，你们在犯罪知不知道！」 他们俩完全对付得了这三个不良社会分子，钟正德平白无故挨打，义愤填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远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三个人知道打不过游林远，挣开束缚，慌慌张张逃跑了。 钟正德要追过去，游林远拦住了他。 钟正德无可奈何地看着游林远，他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皮。 这场架打得一点都不过瘾，虽然对方个个鼻青脸肿，但教训还不够，至少也得让他们卧床个十天半个月才行。 旁边的围观群众忽然都鼓起了掌，游林远这才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把脸背了过去。 打了一架之后，钟正德更加清醒了。从大家的掌声中，他忽然斗志满满，觉得自己没有想像中那么没用，至少现在他对社会还有点用处。 「游检帅呆了，刚才非常英勇神武，不过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在检察院的这些年，执勤的时候免不了有冲突，总要学点本领防身，只是不到必要的时候不会出手。 「凡事不能以暴制暴，惩奸除恶还是得走法律程序。他们那种人，自然有法律制裁。」 「人都走了，上哪里制裁这种社会败类！」 「我们有人证。」他瞥了一眼饭店门口的监控器，「还有物证。」 围观的人很多，还有不少拿着手机录视频的，这些已经够充分了。 卖水果的老汉又惊又怕，他的水果摊早已一片狼藉，默默地擦掉眼泪。三个恶棍逃走之后，他才敢走过来，手颤颤巍巍地递过来一条脏兮兮的毛巾。 「谢谢你们小伙子，擦擦。」 「大爷，你做错什么事了，他们这么对你？」 老大爷红着眼眶说道，「他们说我的水果缺斤短两，哪有的事，含血喷人。」 饭店老闆可怜他，才让他在门口摆个摊。他已经在这里做生意好几年了，一向诚信。那几个人没钱想直接拿走他的水果，才这么纠缠他。 「大爷，剩下的橘子我们买了。」 游林远从皮夹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老汉，他一直不肯收，游林远只好塞进他破旧的大衣里。 钟正德为他竖起大拇指，他们俩不仅路见不平，还仗义疏财。 摊位上橘子被砸了好几个，滚得地上到处都是，一片凌乱。 游林远蹲下来帮忙捡橘子，寒风一股一股地涌进衣领，他忽然觉得背上都是汗。 钟正德发觉他有点不对劲，「林远，你没事吧？」 游林远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昏天暗地，嘴里有了血腥的味道。 他还在和钟正德开玩笑，「我今天好像真的喝多了。」 早有围观的人报了警，警察很快抵达现场，游林远正准备和钟正德一起去一趟公安局，刚站起来脑袋一晕，忽然间整个人倒了下去。 第36章 等游林远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里了，手上挂着点滴。 游林远渐渐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应该是最近没有休息好，他疲惫地看了身边人一眼。 现在陪着他的人是徐宁，钟正德自己去了公安局说明情况。 看见徐宁的第一个反应，「小徐，这件事不能告诉青欢。」 徐宁的眼神闪躲，显然他已经透露消息了，青欢正往医院赶。 「老大，就算我不说，明天你也上新闻了。你可是咱们检察院之光啊，我小姨妈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肯定让青欢担心了，现在他又躺在医院里，等下她该急了。 想到这里，游林远掀开了被子，「小徐，我没事了，你去给我办出院手续。」 起身的时候，他整个背有种撕裂的疼痛感，刚才被砸那一下真是不容小觑。 「啊？老大你急什么，知道你身强体健，好歹把点滴输完再走。」 游林远一声不吭地拔掉了针头，下了床。 刚穿好鞋子，忽然听到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飞奔而来，游林远立马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脸上挤出笑容，尽可能让自己的状态看上去好一点。 徐宁无可奈何，只好下去给他办理手续。 一进屋，青欢看见他额头上的伤，一下子傻了眼。 「林远，听说你遇到歹徒了，除了额头，其他地方呢？你现在怎么样了？」 游林远眉头一蹙，这徐宁到底和青欢说了些什么，让她这么慌慌张张。 他拉着她的双手，「青欢，你冷静一点，你好好看看我，我没事。」 「你真没事？」 一路上她都快吓死了，心里惶惶不安，直到现在还喘着大气。 游林远点点头，沖她笑着。 游林远最近几天没有休息好，和钟正德喝了酒以后，出来打了一架，一身汗被冷风一吹，他心里估计是着凉了。 他也没受多大的伤，只是感冒了。突然间这样兴师动众地被送到医院，实在是有点小题大做。 「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徒手跟歹徒搏斗，万一有个好歹呢？你能不能别让我担心。」 第72页 「我身手好着呢。」他笑着把她拉到身边，「再说，我现在有你，我得对你负责，一定不会把自己弄伤。」 青欢盯着他额头上的伤，知道他说着哄她的话，因为徐宁早在她面前说了很多游林远从前身先士卒的英勇事迹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点滴，才刚输了一半就拔掉了，他手上没有按压，血慢慢地渗了出来。 青欢的脸一沉，「游检，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没事了，咱们回家啊。」 「你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我没那么娇气。」 游林远起身拉着她往外走，青欢拗不过他，心里赌气。 他现在人都这样了，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让她很担心。 她只好和他一起回去，一路上都不想和他说话。她把他安全送到门口，把药递给他，并没有打算进去。 他没有接，而是输了密码开门。 「喝水还是饮料？」 「不用了。」 她还站在门外，游林远回头，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捞了进来，随即关上了门。 她一低头，看见门口的鞋柜上，多了一双和他脚上一样的同款女士拖鞋，还是全新的。 昨晚她在这里睡的时候还只有一双男士拖鞋，他今天一天都在工作，还特地抽空去给她买鞋，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弯下腰拿出拖鞋给她，「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好啦，你想喝什么自己拿，我去洗澡。」 他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走了进去。她没想在这里久待，她把他安全送到家就好。 游林远一进门就去洗澡了，她想离开，只是这样不告而别不太好。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出来。房间内安静极了，卧室的门半掩着，她轻轻地走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瞥见他躺在床上，隔着门，似乎已经能感受到他均匀的唿吸了。可是他怎么连声招唿也不打，就倒头大睡。 她悄悄地走了进去，脚步非常轻，生怕把他吵醒。卧室内铺着地毯，踩上去非常轻柔舒服。 游林远的脸稜角分明，这样静静地看他的睡颜，还是头一次。她认真地盯着他，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樑，视线往下，嘴唇特别红，好像里面的血快要沁出来。 青欢忽然意识到什么，手覆上他的额头，一阵滚烫袭来。她的手指有些冰凉，触到他的肌肤，他不由地轻轻皱了下眉头，依旧没有醒。 他发烧了，而且还挺严重。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发烧了，在医院外面等计程车的时候又吹了风，更加严重了。他明明知道自己发烧，为什么还是硬要回来。 她帮他掖好被子，接下来不知道如何是好。家里不知道有没有退烧药，是出去给他买药，还是把他拉到医院去？ 正当她犹豫该做什么的时候，床头的手机响了。她只是不想让手机的声音吵到他，抓起手机按掉了。 结果情急之下手机没关，而是按了接听键，里面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林远……」 她的手抖了一下，手机上的备註是「老太太」，听她的声音，估计是长辈。 手机里的声音更加急切，她望了他一眼，他依旧睡得很沉。 她只好拿起手机，轻轻地说，「阿姨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竟然莫名地慌张起来。 对方大概很意外，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林远在吗？」 她刚要回答，忽然瞥见游林远已经睁开眼睛，正懒懒地看着她，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不由地吓了一跳，赶快把手机推到他耳边。 「妈，我在睡觉，有事晚点再说。」 他大概累到极点，又发烧，说话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 青欢听到他喊妈，突然想到什么，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她刚刚接电话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可是现在大晚上的，游林远说自己在睡觉，嗓音黯哑，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没睡醒的样子，而接手机的人是她！ 不清楚状况的人会怎么想？肯定是他们俩睡在一起了！ 难怪他妈妈刚刚的语气有点奇怪，肯定是误会了。 她已经羞得无地自容，内心抓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是此时游林远早已挂断电话又重新合上双眼。 青欢一脸绝望地看着他，他怎么还可以这么坦然地睡着。 但他现在烧得厉害，青欢也没有心思想着刚才的事，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解释。 「你发烧了，是吃退烧药还是去医院？」 游林远现在全身酸痛，头沉重得要命，全身时不时像千万只蚂蚁在爬，又热又累，疲惫地合上双眼。 等了许久他都没回答，她以为他又睡过去了。 她不能让他这样睡下去，刚想叫醒他，他开口了，只是眼睛依旧闭着。 他的嗓子很哑，说了声，「我口渴。」 「我送你去医院，好吗？」 他没回答，看样子很不愿意待在医院里，这一点倒和她一样，青欢只好出来烧水。 等她再回卧室，他仍然闭着双眼安静地睡着，脸色好像比刚才还红。她试了试他的体温，比刚才还要烫。 她从浴室拧了热毛巾出来给他擦脸，他难受地动了动。他的脖子他的手也都烫得吓人，她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解开他睡衣上的扣子。 第73页 动作很轻，他没有任何反应，而她的脸却不由地红了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身体烫得很，她轻轻地擦着，也许他感受到了什么，见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她手上的动作忽然一滞，不敢直视他，脸早比他的还红。 他痴痴地望着她，缓缓地伸手覆在她拿毛巾的手上，他手上的热气就这样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手背渗进了肌肤。 她怔了好几秒，突然间觉得羞极了，木讷地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买、买药。」 看到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他的嘴角浮出了一抹微笑。 青欢出门给他买退烧药，他吃了药之后沉沉地睡去。 青欢又待了一会儿，量了一下他的体温，稍稍下降，她这才回去。 游林远睡了一整个晚上，中午醒来的时候，头依旧很痛。 他的烧好像已经退了，只是身体仍旧疲惫。 不常生病的人，总会久久生一场大病，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病倒了。 青欢给他留了字条，提醒他醒来的时候再吃一次。 他瞥了一眼床头的药，嘴角不由地露出一个微笑。 游林远刚翻了个身，觉得嵴椎发疼，看样子后背伤得不轻。 手机被青欢调成了静音，里面很多消息和好几个未接来电。 尽管今天是周末，但是「wmch男团」聊天群一个早上都在刷屏。 他昨天的事上了新闻，大家把所有的新闻报导都发到了群里，一一艾特了他。 他见义勇为的视频被发到了网上，引起了无数人关注。 报导内容很多，游林远现在头还疼，无心关注这些，把手机丢在一旁，挣扎着起来洗漱。 第37章 群里的消息依然不断，他洗漱完出来，屏幕还一直在亮。 他这才认真地看了群里的消息，昨晚的事情已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公众面前。 「长宁区检察官见义勇为，受伤住院……」 底下的新闻稿他不想看下去，他确实是见义勇为，也确实受了点伤。可这样的报导好像有点夸大，他忽然一下子成了全民英雄。 「都看见了，不用再转了。」 他终于在群里出现了，大伙儿更激动了。 「老大，你好点了没？」 「老大，你快看，你那个帅气的飞踢，a爆了，现在这个视频已经转载过万了。」 「老大，你现在不仅是我偶像了，你是咱全市人民的偶像。」 「老大，你是咱们检察院之光，好多人关心你现在的状况。」 「不好意思，请告知那群女友粉，游检已婚，他是我小姨妈的。」 徐宁的一句话，忽然让众人哭笑不得。别人现在关心的是游林远的身体情况，他突然歪了画风。 游林远觉得有点无奈，这件事发展成这样并非他本意。他相信很多人碰见这样的事也会出手相助，只是他的身份，有更多的职责而已。 游林远叮嘱了一句，「我没事，也没做什么，不要跟风出去乱说。」 「你看看，老大一直很低调。」 「昨晚一战成名，就算我们不说，咱们检察院也会大肆宣传，今早的公告栏你怕是还没看见。」 「这样给社会树立正面形象也很好，我们本来就是正义的使者。」 「老常你就别逼逼了，别我们了，是咱们老大，你搞清楚。」 「大家快看，网友人肉咱们老大了。」 蔡小庆又转了一条最新的消息进群，是关于游林远的学歷相关资料。 「天才学霸，业余网球选手，高学歷高颜值，职业好，品行好，这一个个标籤，简直完美恋爱对象。完蛋，老大你不火谁火啊。」 「难怪我听说今早有人去检察院找咱们老大，火得一塌煳涂，实名羡慕。」 蔡小庆仔细看了看资料，不由地赞嘆，「老大，原来你还是市里的十大杰出青年啊。」 「是啊，老大获奖的时候，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难怪无数人仰慕崇拜他，他原来是这么优秀的人。游林远这些年所获荣誉无数，但仍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地努力。 大家激动万分，而他心里波澜不惊，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游林远不希望这件事被放大，但现在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范围了。 徐宁说已经有记者准备採访他了，游林远不想露面，不想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所以请大家遇到类似的事情婉拒对方，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 名利本就是身外之物，游林远一向不看重这些，他不想让自己所做的一切变质。 昨晚睡觉的时候出了一身汗，他放下手机，回去沖了澡。 青欢给游林远带了午饭过来，刚到门口，碰见一位阿姨正对着游林远公寓的门输密码，但是提示错误，她进不去。 青欢不认识她，上前打招唿，「阿姨，你好，你找林远吗？」 她回头看见青欢，笑着说，「您是游太太吧，我是来给游先生打扫房间的阿姨，我姓许。」 她「哦」了一声，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游林远的妈妈，但许阿姨对自己的称唿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游林远跟人家说了什么，她才这么称唿自己。 许阿姨一周固定过来打扫两次，游林远改了门的密码之前已经告知她，许阿姨一时忘记，刚才输入旧的密码。 第74页 关于青欢，游林远已经提前和许阿姨打过招唿，这么久以来，许阿姨还是第一次在他的公寓碰到女生，所以她一开口就喊了她游太太。 许阿姨已经开门进去了，青欢只好跟着进来，只是她过来的时候，没给游林远发消息，本打算到了再说，现在就这么直接进来了。 客厅里空无一人，许阿姨拿出自带的拖鞋，换了鞋系上围裙便开始干活了。 「游太太，你喝水吗？奇怪，水壶去哪里了？」 「不用，谢谢你许阿姨，水壶在林远的房里，我去拿。」 昨晚她把水壶直接放在游林远的房间里了，那个水壶可以保温，她想着游林远想喝水的时候方便一点。 她们进来，游林远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看了看鞋柜，他应该在才对。 卧室的门关着，难道他还在睡吗？ 「林远？」 青欢敲了敲门，里头没有人搭理她，她自己开了门。 她瞥了一眼床，没人，走进来之后，才听到从浴室传出来的水声。 她看了一眼床头的药，昨晚吃了一次就没再吃第二次，也不知道他现在恢復得怎么样了。 浴室的水声突然戛然而止，下一秒，游林远围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 他没料到青欢在房间里，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笑容。 看见他光着上半身，青欢顿时唿吸一滞，神情早就不太自然。 他刚洗了头髮，还未擦干，发上的水珠滴在身上，身上每一处结实的肌肉，都在疯狂地诱惑她。 看到这么美好的躯体，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一下子口干舌燥，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你什么时候来的？」 游林远朝她走了过来，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气氛紧张，她忽然间心慌意乱，脚底发软。 他已经察觉出她的不自在，嘴角的笑意更深，故意靠得更近。 他身上的气息，男性荷尔蒙爆发，她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青欢手指着床头，吞吞吐吐地说道，「你的药没吃。」 她知道自己继续待下去一定会窒息身亡，转身就想跑，结果游林远一手按在门上，原本虚掩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你脸这么红，该不会被我传染了吧？」 游林远看着她，故意逗她。 青欢不敢直视他，目光却落在了他的喉结上，完了完了，那里更诱惑。 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许阿姨在外面……」 啊，她的智商完全下线，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这句话就是提醒游林远，不能做其他的事，可要是他连这种想法都没有呢？ 都是她胡乱臆想，她早已涨红了脸，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还想再解释，谁知道下一秒游林远的吻便落了下来，他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肆无忌惮地掠夺一切。 这一吻他等了很久，刚才她慌张的模样，已于无形之中撩拨了他，让蠢蠢欲动的他同样疯狂。现在的她随随便便一个举动，都能引发一场事故。 什么叫法式热吻，青欢这辈子第一次体验到。游林远的热情让她措手不及，她的心脏狂跳，理智出走，早就沦陷了。 久久的，游林远才放开了她，差点让她难以唿吸。她靠在他的胸前，彼此唿吸起伏，心跳声异常剧烈。 「刚才没控制住，真要把感冒传染给你了。」 他哑着嗓子说道，青欢埋着脸，摇了摇头。 她害羞地说了声，「你快去把衣服穿好。」 一想到这样的画面要是让许阿姨撞见，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游林远一笑，「你抱着我我怎么穿？」 她这才勐地松开了手，他忽然又捏起她的下巴迅速地吻了她一下，这才转身去衣柜拿衬衫。 青欢的心头又是一颤，早已狂喜不已，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游林远背过去的时候，她才看见他背上的伤。 「林远，你后背都是淤青。」 青欢追了上来，游林远已经穿上了衬衫，回头对着她。 「我不疼。」 他的衬衫还没扣上扣子，又故意稍微扯开露出肩膀，「你是不是很想看？」 青欢瞪了他一眼，才发现他是这么不正经的人。 「真不疼啊？」 他一边扣扣子一边点头说道，「你要是不放心，晚上你来帮我上药。」 他特地把「晚上」两个字加了重音，一脸期待地盯着她。 青欢一手捶在他胸前，刚才接吻还不知道是谁从脸红到脖子耳朵，现在又调戏她。 游林远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往前一抱，刚想「回报」她这一拳，许阿姨敲了敲门。 青欢赶紧从他身边跳开，匆匆忙忙跑过来开门。 「游先生，这是小区业务刚刚送来的出入卡。」 这张多功能卡可以进出地下车库，小区的后门等等。游林远昨天中午拿生活用品回来顺道办的，今天就送过来了，效率还挺快。 「你给青欢。」 青欢接过卡，「快出来吃饭。」 游林远不挑食，他现在身体还没有康復，只好给他带点清淡的食物。 看他吃得很香，青欢很开心，突然想起一件事。 第75页 「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和你妈妈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就是昨天晚上，你发烧了，我帮你接的电话，你还记得吗？她好像误会了。」 昨晚那个时候他又不是晕倒，青欢和母亲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说实话，那时候他心里还有点开心。 听她的语气，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我们早晚是夫妻。」他忽然一本正经地问她，「她误会什么？」 她的小脸一红，这句话听着很耳熟，他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吃饭，不要胡思乱想。」 青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想想，这种事情好像越解释会越尴尬，还是算了。 第38章 今天虽然放假，吃完午饭的游林远仍旧没有闲着。 他身体还未康復就继续工作，青欢帮不上忙，有点担心他。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过来。」 他要核查资料，不想把青欢一个人丢在外面，就让她一起到书房看会儿书。 他以前就想过这样的场景，午后的时光，温暖的阳光洒在窗前。他在书房里忙碌，她看着书安静地陪着他，一切是那么宁静悠闲惬意。 只是想像中的情景总与现实有出入，青欢看见他书架上的一堆书她就头晕。她随便找了本书，本打算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陪他。 看他刚坐下，想到他背上的伤，又去客厅拿了抱枕进来给他垫上。 游林远瞅了她一眼，开心地说道，「越来越有游太太的样子了，材料上头着急要，我很快就好。」 「你忙。」 青欢隐约记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她忽然想到他还没吃药，又进房间给他拿药。 游林远看她进进出出，一刻都安静不下来，由着她去。 青欢拿了药，看见游林远吃下去，她总算放心了。 「你头疼吗？我给你揉揉？要不，我帮你看资料吧。」 她坐不住，一直围着他转，游林远都没办法静心下来工作。 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吵，默默地回到沙发上，虽然拿了书，但却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徐宁给她转了很多关于游林远的新闻，她这才一一点开来看。 她看到他昨晚那个视频，现在才知道他的身手原来这么好。 她对着手机屏幕花痴地笑了起来，游林远听到笑声，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 「游检，你好帅啊。」 她瞬间就成了他的小迷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游林远无奈地笑着，继续忙碌。 他专注于工作，手指敲击着键盘，飞快地打字。 青欢看着他发呆，他今天的白衬衫非常合身，衬衫贴合着的肌肉若隐若现。 阳光从窗外铺洒进来，静静地落在书桌前，映衬着他的脸庞，那张清秀帅气的脸，依然少年感十足。 以前高中的时候，她也曾这样偷偷地隔着窗户看他，这个熟悉的身影，一晃便是好多年。 庆幸的是，他们还能走到一起，她能像现在这样陪着他，她很珍惜现在的时光。 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念旧的人。 青欢默默地拿起耳机，手机里还存着这几年反反覆覆听的歌。 她靠在沙发上很舒服，昏昏欲睡，眼皮渐渐沉了下去。 半个小时之后，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给她盖毯子的时候，她还拿着手机不放。 她戴着耳机听着歌睡着了，游林远收了她的手机，手机屏幕亮着，看见她在ins的帐号上转发了关于他的新闻消息，并且附上了一首歌的歌词。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 青欢只是眯了一下，游林远盖毯子的时候，她醒了。 「不睡了？」 游林远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有网友转发了他的新闻，她在ins上给网友留言赞美他，他突然觉得她十分幼稚可爱。 「我人在这儿，你看我就行，想知道的事问我不就可以了吗？」 青欢揉了揉眼睛，捧着自己的脸看着他，她心里太骄傲了。 「你现在这么火，我忽然有种危机感。」 游林远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眉头一蹙，「那你就把我看牢一点。再说了，我的印章还在你那里，生杀大权都掌控在你手上。」 青欢以为他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原来还记得。她才不听他胡扯，印章没了大不了再刻一个。 她发现，自从他们俩确认关系之后，他的甜言蜜语越来越多。不知道他上哪里学来这一套一套的，以前的他可实在了。 他忽然认真起来，正在给她下套，「不如，我们先去领证，这样我就跑不掉了。」 青欢想了想，反应过来，苦着一张脸，「你不会就这样和我求婚吧？哪有人这样的啊。」 每个女孩子对于求婚和结婚充满了期待与幻想，至少要有点仪式感，哪有这么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 游林远笑着，不置可否。 「那这样吧。」 他忽然起身，走了出去，青欢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第76页 没过多久，他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堆东西。 「这是工资卡，这儿还有另外一张卡，这是房产证，车钥匙，这些是我目前拥有的所有财产了。我没有用存摺的习惯，不过我爸妈应该有，到时候也一併给你。」 他一样一样地交到她手上，态度非常认真诚恳。 青欢哭笑不得，表现确实不错，可是她要的是浪漫的求婚仪式，总觉得这样答应了好像有点过于草率。 他补充说道，「对了，我现在所有的密码都换成你的生日了。」 对于这一点青欢已经知道了，她已经试过房门的密码锁了。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办才好，到底答不答应呢？答应了好像太随意了一点，可是她好像没有理由不答应。 「你这是求婚吗？」 游林远看她的脸色有点苍白，自己好像吓到她了。 「求婚的事不急，不过你要有嫁给我的心理准备。」 青欢点头，她手里被他塞了一堆东西，好像已经签了卖身契一样。 俩人四目相对，书房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她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那接下来做什么？你看书吧，我陪你。」 他拉着她的手，瞥了桌上的字典一眼，「刚才让你看书，你找了本《新华字典》？」 「你那些书都很厚，我看不下去。」 他笑了笑，从前那个很会找藉口的边青欢回来了，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欣慰。 「刚才我在忙，你在干嘛。」 「听歌。」 她的手机被他没收了，音乐还没关。 青欢扯了耳机线出来，一边塞进他的耳朵里，一边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熟悉的声音在游林远的耳朵里流淌，时隔多年，青欢的喜好依旧没变。 谁还记得/是谁先说永远的爱我/以前的一句话是我们以后的伤口 过了太久没人记得/当初哪些温柔/我和你手牵手/说要一起走到最后 这首《记得》他从前和青欢一起听过，那时候天天被她洗脑。 青欢听着这首歌，若有所思。 「你就那么喜欢他？」 游林远的话里好像带着几分醋意，青欢摇摇头，「对我来说，他是青春的记忆，像白月光一样，活在了心里。」 「他是白月光，那我呢？」 青欢无奈一笑，他还当真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你知道吗？以前在国外，我每次听到《记得》和《可惜没如果》的时候，总会想起你，拼命地想你，自己一个人哭得稀里哗啦。林远，那时候我好害怕好害怕。」 尽管他们现在在一起了，她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依然还是很伤感。 游林远将她揽到自己的身边，她的话触动了他。他何尝不也这样，那时候他总是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想起了她，心里默默地难过起来了。 他那时候想，不管她去了哪里，他一定要将她找回来。 那一年他去法国，在普罗旺斯远远地看到一个骑单车女生，他把她的背影拍了下来，回来的时候他把照片洗了出来。 其实，他独独把这张照片洗回来有一个原因，因为那个身影，像极了青欢。 那个时候，不论走到哪里，到处都有她的影子。 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好在那种日子已经过去了。 搬到这里来以后，那照片就一直贴在墙上，他已经很久没拿下来看了。 那张照片就在外面的客厅，墙上四面空白，只有一张蒙上布的照片，孤零零地贴在那里。 因为她，他无端地做了很多傻事，外面的那张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据。 游林远感触很深，久久地才回答，「不要害怕，以后我再也不会放着你一个人了。」 他爱她，这一辈子就好。 青欢靠在他肩上啜泣，游林远心疼地要命，原来，她和他一样，一直深爱着彼此。 他们紧紧相拥，安安静静地靠在沙发上，曾经两颗受伤的心慢慢地被抚平。 「今晚能不能别走？」 游林远的声音低哑，青欢听到他的话不由地咳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他有点尴尬，「我是说你能不能晚点再回去。」 青欢点头，她现在巴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粘着他。 「你母亲什么时候回国？我想见见她。」 游林远突然聊到见家长这个话题，不过他们也确实到这份上了。 「可能过年，也可能年初，我问问她。」 「好。」 游林远闭着眼睛，陪着她默默地听着林俊杰的歌，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她每次翘课跟着他一起上法学课。 可是她又不想听课，每次都偷偷戴着耳机听歌，有时候还故意在他身边捣乱，故意塞耳机给他。 那样美好的日子一去不返，那曾是他不敢回忆的过去，不过他们现在重新拥有幸福的生活，过去的一切就成了美丽的纪念。 第39章 青欢一整天都陪着他，亲眼看他把药吃下去，虽然脸色依旧有点苍白，但他确实恢復了不少。 晚上游林远想送她回去，她执意不肯，最后他只好叫徐宁过来接她回去。 她回去了，他心里突然一下子空落落的，明明每天都见面，他也还是不想放她回去。 第77页 有她在，他的公寓温馨了不少，越来越有家的样子。 他曾经梦寐以求的日子，好像一点一点地朝他走来了。 游林远抬头望向窗外，满天星光璀璨，星光和灯光一起映在玻璃窗上，落下一道虚影。 窗上的脸，噙着笑。 他突然瞥见自己的脸，有点惊讶，又无可奈何地笑着，没想到自己如今是这副模样。 有个词叫「春风得意」，他想，他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尽管他受了伤，感染了点风寒，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比往常还要畅快许多。 从前他一个人站在这里看星星，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 之前一直陪伴他的，自始至终是他心里的那份孤独，如今，他的一颗心早已被青欢填得满满的。 正在他发呆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现在都这么晚了，他不知道还有谁会来找他，走过一看，原来是老妈。 他打开了门，「妈，这么晚？」 游爸跟在游妈的身后，俩人站在门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林远，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新闻我都看了，儿子，你很了不起，但你也得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游妈妈走了进来，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话。 父母并不常来他的公寓，今天深夜造访，原来是担心他的伤势。 报导失实，他们也不先打个电话问一下，就这么赶过来了。 「爸，妈，我没事。你看看我，只是感冒了而已。」 游妈妈抢上前来，仔细地瞧了瞧他额头上的伤口，还好只是轻微的擦伤，破了点皮。她在视频都看见了，他的后背被敲了一棍，她想确认他后背的伤，一上来就撩他的衣服。 游林远猝不及防，吓得退了好几步，双手挡在面前，「妈，你做什么？」 「儿子，让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我没事，真没事。」 他自己照过镜子了，一片淤青，还在隐隐作痛，给她看见了那还得了，老妈肯定要大惊小怪。 「你们还特地跑一趟过来检查我伤口？打电话问不就完了。」 他扭头往里面躲了几步，保持安全距离，刚才急着避开，差点闪了腰。 要不是和钟正德多喝了点酒，他也不至于如此，那几个小混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件事想想他还觉得有点羞愧，没想到竟然让媒体拿出来大肆报导。 「打电话你会老实说？」游妈妈抓起他的手，让他看看自己之前受的伤，「林远，不是第一回 了，新闻上都报导你住院的消息了，你说我们还坐得住吗？」 他云淡风轻地点点头，「行，我去给你俩铺床。」 他走进客房，游妈妈也跟着进来，还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林远，不是我说你，你尽职尽责无可厚非，咱全家都支持你，你这件事做得对，做得好。但是啊，你得看看情况啊，外面的危险分子太多了……」 游林远安安静静地听着老妈的「教诲」，脸上神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从衣柜里拿出被子，自顾自地整理被单。 直到老妈一口气唠叨完，他才无奈地点点头，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三个字，「我知道。」 从小到大，他一直知书达理，没有什么事让家里人操心过，但就是这样过分的成熟与懂事，什么事都自己扛，让游妈妈很不放心。 「我知道你不爱听。我怎么看新闻上也有徳子，他回来了？他有没有事啊？」 他忽然皱了皱眉，一脸严肃地说道，「有我在你说他能有事吗？」 游妈妈瞪了他一眼，「臭小子还狂妄起来了，仗着你身手好啊。」 游爸爸进来拉住了游妈妈，「好了，孩子没事就好，你再唠叨他就要烦了。」 游林远给老爸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好了，您二老可以安心住下了，我要睡了。」 往常他没有这么早睡，今晚吃了药有点困，身体依然有些疲劳，青欢临走前又千叮咛万嘱咐，为了不让她担心，他得快点好起来。 「哎，别啊，我们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现在我和你爸爸去趟超市，看看还有没有肉和菜，给你炖点汤，你喝完再睡。」 这要等老妈把汤熬好得几点啊，何况大晚上的，再这样折腾，他还得担心老妈身体。 「妈，你儿子的身体素质你又不是不清楚，被你养得好好的，用不着。」 「那不行，好好的你怎么还病了呢？再说了，这些年一个人在这里，成天有一顿没一顿的，你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游爸爸扯了扯她，「行啦，我看林远也没啥事，让他休息。」 游妈妈瞪了他一眼，「也就是有你这样的老爸，他才这个性子。」 游林远确实随了游爸爸的个性，谦逊温和敦厚。游妈妈这么说他，他也只是平和地笑了笑。 记忆中，老爸和老妈好像没吵过架。每次面对老妈的唇枪舌剑，他总是特别从容地化解了。小时候觉得老爸怕老妈，长大以后才发现，原来这是老爸的生活哲学。 他们平常的相处，几十年来平平淡淡，琐碎简单，却是爱情里美好的模样。 游林远好像看到了自己与青欢未来生活的模样，忽然觉得青欢的脾气还和老妈挺像的。 别看老妈爱训老爸，她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人。以后，她们俩的婆媳关系一定不错。 第78页 他觉得自己有点无药可救了，怎么突然一下子想了这么多。 游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冰箱，看着游林远冰箱里的一堆速食品，无奈地摇摇头。 游林远赶紧躲回了房间，不然他一定又要被唠叨了。 游林远刚躺下，游妈妈敲了敲门，林远没有理会，她自己推门进来了。 她拍了拍游林远，「起来，妈问你一件事。被你这么一煳弄，差点忘记了一件大事。」 她和游爸爸大晚上赶过来，还有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问他。昨晚她打电话过来，那时候才九点，游林远竟然在睡觉，一个女孩子接的电话。 这还是游妈妈第一次从游林远的手机里听到女孩的声音，当时她没好意思问。 游林远依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等候老妈的审问。 游妈妈扫了房间一眼，不像有女孩子住过的样子，但又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 「你是不是有交往的对象了？」 「有。」 游林远擤了擤鼻子，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他早有意告诉他们了，只是他们不请自来，眼下让他有种抓姦的感觉。 「到什么程度了？」 往常的时候，她总是捕风捉影，她寻找蛛丝马迹比他做侦查的同事还厉害，只是最后都无疾而终。 「明天再说。」 「不行，现在就说，什么样的姑娘？你难得开窍了，赶紧顺水推舟，双方家长约出来见个面？」 她那个迫切想让她儿子结婚的心思，方圆几十里的邻居都知道。今天要是不和她说清楚，恐怕这个觉是没办法睡了。 「你想怎么样？是不是想马上抱孙？」 游林远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现在已经昏昏沉沉特别想睡觉，妈妈连一个觉都不让他睡。 「什么？是不是有了？多久了？」 游妈妈很震惊，没想到这一下子进度这么快。她的语气瞬间急了起来，心情忽然变得复杂。说不出来是惊喜，还是担忧。 这个实在是爆炸性的新闻，她已经按捺不住了。 「臭小子，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给我老实回答。」 「三个月。」 游林远太困了，已经答非所问，他以为老妈问的是交往多久了。 「林远，你别骗我啊。女方家长知道了吗？你怎么能荒唐成这样，婚礼还没办，证也还没领，这样子让人家女孩子多委屈啊。」 她忽然觉得这一切进展得太快，已经远远超过她的预想，她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感觉有好多事需要办理。 「什么？」游林远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老妈那双疑惑又期待的眼睛，忽然意识到什么，「妈，还没，我争取让你明年抱到孙子，行了吧。」 听到他这么说，游妈妈顿时松了口气。不然她都来不及准备，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子就这样嫁过来。 游妈妈不知道游林远什么时候开的窍，这个速度得赶上火箭了。 她心里乐极了，一脸欣慰地看着游林远，现在别的婆婆能做的事，她也可以开始计划计划了。不然明年退休，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 「儿子啊，姑娘长啥样啊？」 她心里充满了期待，只是游林远那边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他已经睡着了，特别安稳地睡着。 她看着游林远，心里感慨万千。尽管游林远嘴上不说，但游妈妈心里清楚，他一直把自己的心锁得太紧。 他终于谈恋爱了，要成家立业了，以后有个人陪伴他，他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第40章 隔天一大早，游妈妈早早起来给游林远煲汤。 休息了两天，游林远已经好多了，检察院有点事情急着处理，他今天早上得过去一趟。 他从卧室出来，正在厨房忙碌的游妈妈喊住了他，她不仅给游林远准备了一份，还给院里同组其他兄弟都准备了。 游林远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忙进忙出的老妈，难怪那群臭小子总是惦记着要来他家，老妈对他们实在太好了。 不得不说，老妈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 「林远，晚上能让儿媳妇过来吃顿饭吗？」 游妈妈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游林远想了想，「好，我问问她。」 见家长已经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既然爸妈都在这里，先见见面也好。 游妈妈正在打包汤，听到游林远答应，急急忙忙地从厨房走出来。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妈，她叫青欢。」 游妈妈凑了过来，「青欢？这名字挺特别，很好听。照片让我瞧瞧，长啥样啊。」 游林远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抽出里面的照片，递给了游妈妈。 游妈妈一看照片，满脸堆笑，突然又皱了皱眉头，「这女孩还在上学？」 那张照片是之前游林远从爷爷的办公桌上拍下来的，得有七八年了，当时的青欢，穿着高中的校服。 「这是以前拍的。」 照片已经有点泛黄了，游妈妈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赞嘆道，「长得可真好看。」 游林远挑了挑眉，「你儿子的眼光一向很好。」 游妈妈兴致勃勃地问，「你俩从前就认识啊？高中同学？大学同学？」 「说来话长，晚上再交代。」 第79页 每次话还没说一半就打住，游妈妈都快急死了。游林远急着出门，她只好把照片收了回去。 游林远一到检察院，手头上一堆的工作正等着他。而且昨天好几家媒体准备採访他，他正想着法子应付推辞，还未抽出空档和青欢说吃饭的事情。 时间一晃快到中午，青欢过来找他。过来之前，她已经给他发过消息了，只是他未回復，她想他可能还在休息。 青欢自己输了密码，一打开门，看见游爸爸和游妈妈正在看电视，她一下子傻了眼，浑身直僵僵地站在门口。 游妈妈以为是儿子回来了，扭头一看，惊讶程度不亚于青欢，她腾地一下子站起来，立马将身旁目光还盯在电视机上的游爸爸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青欢万万没想到一开门就是这种排场，游林远也没和她说爸爸妈妈要来，她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努力控制住情绪，慌慌张张地喊了声，「叔叔阿姨好。」 游妈妈随即满脸堆笑，尽可能地显得平易近人一些，怕自己吓到她。但是内心早已砰砰直跳，抑制不住惊喜。 游爸爸被拉起来的时候还一阵蒙逼，直到听到青欢的声音，他也微微错愕，但显然比游妈妈坦然多了。 「来，孩子，快进来。」 游爸爸这一声招唿，好像一语惊醒梦中人，游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朝青欢走过来，拉着她进屋。 「我们是不是吓着你了？林远那臭小子，没和你说我们要来，没有事先和你说一声，是叔叔阿姨考虑不周。」 游妈妈竟然和她道歉了，这又不是他们的错，青欢更加心慌意乱，尴尬地笑着，「叔叔阿姨，我……」 「来来来，坐，青欢，看见你来，阿姨太高兴了。」 游妈妈热情地招唿着她，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现在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第一次见家长，她连好好打扮一下都没有。 本来让游林远约青欢晚上过来，在家里好好吃顿晚饭。这个时候过来，晚饭就只好改成了午饭。 游妈妈心里琢磨了一下，如果让游爸爸去买东西，他又不清楚买什么，让他留下来陪青欢，她担心青欢尴尬。 短短几秒之间，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青欢，林远早上去检察院了，估计很快回来，我准备去趟超市，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青欢点了点头，赶巧这时手机响了，游林远打过来的。 游林远忙了一早上，回来的时候才看见青欢的信息，便给她回了个电话，准备提吃饭的事情。 青欢刚接起来，就听到门口滴滴滴的声音，门口有人正在按密码。 「滴——」拉长一声，游林远推门进来，看见站在门口的青欢和老妈，敛眸盯着她俩。 「青欢来看你，你不在，我想和她一起去超市逛逛。」 游林远的目光落在青欢身上，缓缓地点头，「那我也一起去。」 青欢看见他回来，就像看见救星一样，眼神里发出了求救信号。她不是不想见他父母，只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心里一下子没了主意。 青欢担心自己表现不好，在未来的婆婆面前大打折扣。 游林远立马意会，不等游妈妈答应，又出了门，站在门外等着她们。 三人下了楼，小区底下有一家非常大的超市，游妈妈拉着青欢进来。 一路上游妈妈一直亲切地挽着她的手，青欢其实心里很紧张，时不时偷偷瞥了游林远一眼，他总是笃定地点点头。 游林远的目光，总能让她安心。 游林远跟在身后，刚进来，柜檯的收银员瞧见他，一脸欣喜地招唿了一声，「哟，游检，您好点了吗？」 游林远反应了一下，淡淡地点了点头，「我没事，谢谢。」 不曾想在这里有人认识他，游林远突然被这么热情地招唿，还有点不习惯。 这大概就是新闻媒体的效应，一夜之间，好像全市人民都认识了他一样。 青欢和老妈一起逛，他默默跟在身后，看她们似乎聊得很开心，他一个人一言不发，好像突然变得有点多余，刚才心里浮现的小小顾虑也随之消失殆尽。 游妈妈特别亲切，青欢心里的压力也随着聊天渐渐消失。她们俩打开了话匣子，发现彼此有许多共同的话题，简直是相见恨晚。 游妈妈一边挑着菜一边询问她的喜好，处得特别自在。 「对了青欢，以后啊，你不用操心做饭的事情。反正林远会做，我也会，他爸爸就更厉害了，你负责吃就行。」 「你以后嫁过来，也不用担心婆媳问题，我和林远他爸住郊区，你们小俩口看看是住现在的公寓，还是再买一套婚房。」 游妈妈突然从买菜的话题转到这个上面，青欢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 她聊起这件事兴致勃勃，又自顾自地说道，「不行，不能住这里，那样太委屈你了。还是再买一套大一点的，好好装修一下，你看看林远那个装修设计，一点天分都没有，以后你来负责。你放心，钱我们都存了。」 青欢笑了笑，偷偷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游林远。他百无聊赖地盯着货架发呆，东西拿起来又放了回去。 殊不知，游林远这么「没天分」，全都是因为她。他公寓里的设计，都和她的喜好密不可分。 第80页 昨天，她还觉得和游林远结婚是一件遥远的事情，现在，她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谈婚论嫁了。 看着游林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站在那里的他有点傻气。她的嘴角不由地浮起一抹笑容，看着他，心里好踏实。 「青欢，你等我一下，我去捞条鱼，你去看看那边的苹果醋，帮我拿一瓶。」 她去到另外一边的货架，仔细找了找，终于看见了游妈妈要的那个牌子。 刚从货架上取了下来，一只粗壮的手噼了过来，直接夺走。 「我刚才放回去的，谢谢啊。」 青欢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一位年纪五六十岁的胖大妈，敷衍地说了一句，转头便走。 「阿姨，我先拿到，你怎么能抢了呢。」 一瓶苹果醋不算什么，就是这种做法太没有道德了。 「小姑娘你说什么？放在货架上的，我抢什么啊？」 对方这才瞥了她一眼，刚才完全是目中无人，仗着自己的年纪盛气凌人，有点不可理喻。 游林远听到起了争执，急忙走过来，「青欢，怎么了？」 大妈见他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气焰更盛，「合着你们小年轻一起欺负我一个老太太？」 游林远压根还没搞清楚什么事，何来的欺负？ 他正色道，「阿姨，一个普通公民该有的尊老爱幼的素质我们还是有的……」 对付这种无理取闹的人，不能讲道理。青欢已经不打算和她争了，在一旁观察了好一会儿的游妈妈站了出来，打断了游林远。 「这位大姐，你抢了我儿媳妇的苹果醋，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你说他们欺负你，要不要我去把超市的监控调出来给你看看啊？」 一说监控两个字，大妈的气势瞬间颓了下去。 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生活也不乏千奇百怪的人，每天上演着风格迥异的闹剧。像这种人，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青欢默默地站在身后，她一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就算今天游林远和游妈妈不在，她也不会吃亏。 只是忽然间，在她的心底涌现出一股感动。 偌大的世界，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把游林远找回来了，如今，又多了一个保护她的人。 听到她们的对话，游林远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件琐碎小事而已，用不着计较，他本想出面制止，不过这件事好像用不着他了。 他打小就见识过老妈大杀四方的威力，她平时不出手，一出手无人可敌。 大妈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灰熘熘地走了。 游妈妈一回头，看见青欢默默地为她竖起了大拇指，不由地笑了起来。 「我们去买点水果再回去。」 游妈妈挽着青欢的胳膊，俩人瞬间又开开心心地走了。 留在原地的游林远，皱了皱眉头，他真的有点格格不入，就像个局外人，什么忙都帮不上。 游林远跟了上去，默默站在她俩的身旁，清了清嗓子，「这个好吃吗？」 她们俩正讨论水蜜桃的口感，完全没有理他，他就这么被冷落了…… 「榴槤你吃吗？」 「吃，我很喜欢。」 她们俩朝榴槤走过去，而游林远的脚步僵在原地，那玩意儿他承受不起。 「哎，林远，你倒是过来帮忙拿一下。」 他无奈地看着她们俩，终于想起还有他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阿姨，我来拿就行。」 青欢瞥了游林远一眼，她清楚他碰不了榴槤，榴槤的味道简直是他的死敌。 游妈妈看着游林远，心里不由地偷笑，他一向躲榴槤躲得远远的，现如今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游妈妈有点不忍心，「我和你开玩笑呢，我来吧。」 她们已经把他遗忘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想起他，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有所顾忌。 游妈妈挑了一个壳已经开裂的，早他一步拎起来，正准备拿走。游林远抢了上来，从游妈妈的手上接过榴槤，结果手一滑，整个榴槤一下子往地上砸了下去。 榴槤身上的尖刺和他的脚亲密接吻，之后掉在地上裂出一道更大的缝隙。 「天啊，林远。」 青欢吓了一跳，他的鞋都快被扎出一个孔了。 「没事，我来。」 看他吃痛的表情，明明很痛却极力忍住。 他若无其事地蹲下去提起地上的榴槤，拿到柜檯上称重。一路上，那榴槤的味道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唿吸道里，越来越浓，他不由地屏住了唿吸。 青欢推着购物车先去结帐，游妈妈向游林远使了使眼色，他赶忙追了过来。 游林远若无其事地把皮夹递给了青欢，一打开他的皮夹，她看到的不是钱，而是他放在皮夹里的证件照。 她看得出神，不由地赞嘆了一句，「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证件照。」 他的嘴角噙着笑意，心满意足地看着她。 陪着她逛超市，拿钱给她付款，和她一起做这些琐碎的事情，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 青欢下意识地想把照片抽出来，她感觉里面还有什么东西，游林远反应过来，伸手拿回了皮夹，抽出纸币递给收银员。 他默默地把皮夹收回口袋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差点暴露。 第81页 第41章 他们仨满载而归，一进门，游爸爸便帮游妈妈把手里的东西拎进了厨房。 在家里，其实多数是游爸爸在掌厨，这几年，游爸爸从歷史学转行研究美食，他的手艺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有时候游妈妈下夜班回来，吃到游爸爸做的一碗热汤，一夜的疲劳瞬间消失殆尽。 好吃的食物，总是有治癒的效果。 「林远，你陪青欢，很快就能吃了。」 游妈妈叮嘱了游林远一声，说话间已经围上了围裙。 「阿姨，我也来帮忙吧。」 她虽然啥都不会，但是她总不好意思一个人坐着等开饭吧，打打下手也行。 游林远拉住了她，「厨房有我爸和我妈就够了，我进去都是添乱。」 他脱下外套递给她，青欢伸手接过来，熟练得好像她已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咱们去书房看会儿书？」 他这个恬淡的个性随了他老爸，骨子里总是散发着一股儒雅的气质，大概也是书看得多的原因。 「可是叔叔阿姨在忙，咱们这样不太好吧？」 游林远回头认真地注视着她，他明白她的心思，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咱爸妈的心意，他们老俩口一直这样，以做饭为乐，等你嫁过来就明白了。」 咱爸妈？青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他进了书房。 游林远望着书架，几个书架分门别类摆着各式各样的书，问了她一句，「你想看什么？」 青欢一直对看书没有兴趣，便摇头，「我等会儿再看。」 青欢还拿着他的外套，她不想把他崭新的风衣弄皱了，书房里也有衣架，她把风衣挂了上去。她理了一下他的衣服，碰到口袋里的皮夹，偷偷地摸了出来。 她一直念念不忘他的证件照，本打算悄悄拍一张，好好和宋宇琳炫耀一下，结果抽出他的证件照之后，一张泛黄的照片跟着滑落了下来。 游林远还在书架边上找书，并没有注意到。 青欢看着地上的照片，魂魄好像一下子被摄住了，怔怔地望着照片上那个有点陌生的自己。 这张照片得有好多年了，她从未给过游林远自己高中时期的照片，这个乍一看，就像从高中毕业手册里剪下来的。 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藏着，照片都已经泛黄了。 记忆开始涌现，她曾经见过这张照片，那时候还是在游林远的手机里。她曾经问过他关于这张照片的事，只是没来及问清楚，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 游爷爷几年前和她说过的话，一一得到了印证。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深深地喜欢着她了。他为了她放弃了一流大学，为了她放弃出国深造，为了她放弃了很多很多…… 高中她转学过来的那会儿，游林远就已经喜欢着她。这些年来，她只知道他爱过她，并不曾想，他原来那么早就开始守护着她了。 多年以后，他还不是一样，为了她学了计算机专业，即便那时她早已不在他身边了。 他小心翼翼地存着这张照片，一存就是这么多年。 自己的付出与游林远相比，实在太渺小了。 从前她默默地关注着他，原本以为，喜欢他这件事，会成为高中时代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后无疾而终，可是谁叫他们在大学里又遇见了呢。 原来，他们从前的缘分，除了第一次遇见，其他的都不是巧合。游林远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付出了太多太多。 这一路兜兜转转、跌跌撞撞，好在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 这明明已经是很美好的结局了，她竟然看着这张照片心痛了起来。 这么多年，这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造化弄人，他们差点就分开了。 她望着游林远，望着他那高大的背影，近在咫尺，眼角的泪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游林远刚从书架上找了书，一回头，看见她忽然哭了起来，一下子怔住了。 视线往下，她手里拿着他的皮夹，那一刻他全明白了。 「青欢……」 他声音低低地喊了她一声，胸膛起伏着。 「你是不是从高中就开始喜欢我了？」 游林远默默点了点头，她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 他丢了手里的书，上前一把抱住了她，「青欢，不哭了。我只是没来得及……」 他小心地哄了她一句，她竟然哭得更厉害了。 这么多年，这个声音，这句话，一直可梦不可及。今天，她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了。 我只是没来得及…… 她心里好害怕，曾经的他们，因为种种的「没来得及」，差点就这么错过一辈子了。 青欢清楚，现在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是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哭。 这一路走过来，对他们来说太不容易了。 「林远，我喜欢你，我也是从一早就开始喜欢你了。」 「你说什么？」 她的眼噙着泪，抽抽噎噎地说道，「我从高中的时候，也已经喜欢上你了。」 那时候的他们，仿佛是两个平行世界的人，一边是学霸，一边是学渣。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从未有过交集的两个人，默默掩藏彼此的心事，偏偏就是没有人戳破这层纸。 第82页 她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看着她一颦一笑，在彼此的青春里留下美好的印记。 如果不是今天她看见了、证实了，这一切或许早已成了记忆中的秘密，被深深地埋藏了。 青欢伏在他的胸前哭着，而他早已红了眼眶。 此时此刻的游林远，心情十分复杂。他们之间，究竟错过了多少。 他的心很沉重，却又一边庆幸着，从前的那些事，总算熬过来了。 「青欢，我爱你，一直爱你。」 他沙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那么情真意切。 是啊，他一直爱着她，他从未说出口的话，却践行了好几年。 游林远将她搂得更紧，眉头紧蹙，不由地吻了吻她。 「有件事，我想现在和你说清楚。」 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事，他想藉此和她说清楚，这件事也一直是青欢的心结。 青欢父亲的事情他很抱歉，他当时的确是刻意隐瞒，他傻到以为隐瞒就可以保护她。 青欢不知道，他因为这件事，心里有多后悔自责。 「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那个时候，我并不清楚……」 青欢摇摇头，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不，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她比游林远更清楚这一切发生的始末，游林远没错，游爷爷也没错，只是造化弄人。 而且当初她也傻，傻到以为只要她和他断得干干净净，就能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 曾经的他们，太自以为是，总是做着以为「为对方好」的事，却不曾想深深地伤害了彼此。 「林远，我明白，这件事的始末我都清楚，其实，是你被蒙在了鼓里。」 游爷爷找她谈话这件事，游林远并不知道。而她是故意和他分手的，他也不知道。该道歉的人，是她。 「林远，对不起。」 今天，她把过去发生的一切一切，一五一十都和他说了。 这些秘密，原本打算要带进坟墓里的。 可是今天，她违背了对游爷爷的承诺，她再也藏不住了。 时隔多年，游林远第一次听到这个真相，青欢当初真正分手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他。 游林远一直为这件事深深地自责着，如今得知真相的他，心一阵一阵地疼了起来，为什么当初的他们，是那么那么傻。 原来，爷爷竟然出面找青欢。他天真地以为，他和青欢之间的事，家里没有人知道。 这么多年，爷爷只字未提，真是把他瞒得好苦好苦。 「林远，这事不怪爷爷的，你想想我们的家庭环境，倘若我们两家情况互换，我的父亲也会同样待你。何况，游爷爷并没有……」 游家一直家世清白，当时父亲的处境复杂，游爷爷不想让游家捲入其中。当初游爷爷并没有逼她做任何事，一切都是她的选择。 他唯一的要求，也只是让她隐瞒他俩见过面这件事。 她已经泣不成声，所有的一切她都能理解。父亲的处境，她与游林远的关系，那时的她已经昏了头脑，又怎么能理智地判断什么样的决定才是最好的？ 游林远明白，这些事怪不了任何人。每个人都是为了他好，他总以为自己为青欢做了许多，不曾想，自己早已亏欠她许多许多。 从今以后，他要把这些年对她的亏欠，好好地用下半辈子补回来。 「我想见爷爷一面，可以吗？」 「好。」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底一阵一阵地疼着，久久难以平復。 游爸爸和游妈妈已经把午饭做好了，本想叫他们吃饭，结果发现他们俩情绪低落，游妈妈只好自己默默地折回来了。 她不清楚他们俩怎么了，游爸爸在外头热情地喊着，游妈妈示意他安静一点。 孩子有孩子们的世界，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俩安安静静地等游林远和青欢平復心情，过了好一阵子，才在外头喊他们出来吃饭。 第42章 午饭过后，游爸爸在收拾桌子，游林远过来帮忙，游妈妈和青欢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游爸爸往沙发那边看了一眼，冲着游林远憨憨地笑了笑。 游林远收拾了餐具进厨房，这些餐具都是老妈早上刚买的，他之前只是为了青欢多买了一套而已。 游爸爸凑了过来，拧开水龙头，特别熟练地洗起了碗。 游林远站在他身旁，帮他递碗筷、擦盘子。 父子俩一高一低并排站着，从前这样的画面，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这些年游林远工作忙，回家的日子少之又少，更别提俩人能够像现在这样一起悠闲地做着家务。 游妈妈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屋子，游爸爸回头偷偷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也不由地咧开嘴笑了。 「林远，青欢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辜负人家。」 游林远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件事他还用得着老爸叮嘱吗？ 「你看她和你妈多合得来呀，你喜欢的，你妈也喜欢，那我就不愁了。」 游爸爸乐呵呵地说着，游林远的嘴角也噙着笑意，他这话说得好像他以前愁过一样。 对于自己结婚一事，一直都是林女士的独角戏，游先生可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气定神闲，毫不紧张，甚至漠不关心。 第83页 「对了，林远，青欢爸妈呢？你拜访过了吗？咱们是不是得约他们见个面吃个饭啊。」 游爸爸不太懂这些，家里的事一直是游妈妈在主持大局。 游林远并不担心这些事，几天前，他已经跟有经验的李键请教过了。更何况，老妈一定也会帮他安排得妥妥噹噹的。 「嗯。」游林远点头，心不在焉地问道，「爸，你们等会儿就回去吗？」 「是啊，难不成还留在这儿给你俩当电灯泡？」 「待会儿送你和林女士回家，正好今天青欢也有空，我想带她回家一趟，见见爷爷。」 「行啊，你小子办事效率可以啊。」 游林远有他的打算，这件事对于他和青欢来说很重要，他想尽快处理。 游林远没有继续聊下去，提起爷爷，他的眉头不由地蹙了起来，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明白爷爷的想法。 他很清楚，爷爷这么做是出于爱护他，倘若青欢父亲的案子定罪，一定会牵连甚广，说不定游家也会捲入其中。 一向做事雷厉风行的爷爷，当年也是煞费苦心。 对于爷爷来说，他的职业就是他一生的信仰，在不同岗位上几十年如一日地服务于人民。他为人正直，眼里揉不进半点沙子，所以才防范于未然。 只是如果当初爷爷可以再等等，等到青欢父亲的案件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他和青欢，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年的分隔。 可就算当初爷爷不出面，青欢一家面对当时的局势，也不会留在国内了。 只能说，天意弄人。 时隔多年，游林远才得知当年青欢和自己分手的真正原因，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青欢不曾误解他，不曾痛恨他，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全他。 在她最难受的日子里，他不但不能陪着她，反而加重了她的痛苦。 父亲离世、与自己分手，那段日子，她究竟是怎么承受过来的？ 游林远望着外面发呆，青欢和游妈妈聊得很开心，脸上笑意盈盈，而此时他的心里，却一阵阵地难受、羞愧、自责。 这辈子，他欠了她太多太多。 「你出去陪她们聊天吧，我这儿很快就好。」 游林远点点头，摘了手套，走到阳台给爷爷打了电话。 「爷爷，我等会儿回家，带女朋友见你。」 他又补充了一句，「爷爷，青欢，你认识吗？我大学同学，准确来说，应该只是校友。」 电话那头，停了半晌，才答，「认识，只是现在记性不太好了，想不起来长什么样了。」 爷爷的声音一向爽朗，游林远听得清楚，他言语之中夹杂着一丝犹豫。 爷爷的回答得倒也坦诚，此时并未隐瞒他认识青欢这件事。 几年前他调查边家，青欢一家三口都纳入调查的范围之中，那时候青欢刚转到游林远所在的高中不久。 一开始他并未将游林远和边青欢联繫在一起，直到游林远选了南大。 他放弃了清华北大等高校和出国留学的机会，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找了游林远的系主任，请他帮忙留意游林远，后来才渐渐有了眉目。 原来，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孩子，放弃了自己的前途。而这个女孩子，不是一般人，而是涉嫌贪污的领导要员的家属。 边彭天的事牵涉很广，需要调查的细节很多，当时是他调查的这个案子。只是案子还没调查完，他就面临退休。 他不知道这件事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为了以防万一，才找边青欢谈话。 印象中的青欢，是个非常聪明的小姑娘。她一下子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没有和游林远做过多的纠缠。 他退休了，后来没过多久，听说边彭天的案子终于查明了真相，法院判决其无罪，证实了他的清白。 再后来从同事那里听到边彭天去世的消息，边家也移居到了国外。 这件事渐渐平息，他都快忘记了。 这些年，游林远也很有出息，没有辜负家里人的期望，顺利地当上了检察官，工作突出、表现出色，经常听市里的那些老同事夸赞他。 这些年，游林远不曾提及任何感情，在老爷子的心里，他其实也隐隐约约地察觉，他还忘不了她。 只是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很多可能早已变成不可能，他也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 缘分总是奇妙的，没想到她还是和游林远在一起了。 游林远临时决定回家，青欢也答应了，对于他们俩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及时面对这件事更重要了。 外头的天很冷，眼看就要下雪了，郊区的气温比市里低了几度。青欢只穿了一件呢子大衣，游林远怕她冷，给她拿了件外套。 一会儿就上车，外头的气温她觉得还可以忍受，外套就一直拿在手上。 游妈妈在后头扯了扯游林远，给他使了个眼色。游妈妈示意他给青欢穿上衣服，他明明理解能力不差，却毫无举动。 「青欢，快把外套穿上，等下冻着了。」 「阿姨，上了车就不冷了。」 游林远无奈地瞥了老妈一眼，看她那么热心，觉得无奈又好笑。 难道他不懂得体贴照顾青欢吗？只是现在穿外套多此一举。 游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也是。」 第84页 一家人上了车，游爸爸游妈妈坐在后面，青欢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游林远的性子，一向沉默寡言，即便是在家人面前，他也一直斯文儒雅。 但是老妈就不一样了，一路上和青欢相谈甚欢，俩男人只有「陪笑」的份。 「你别看他现在这么稳重，小时候那可叫一个皮啊……」 这些陈年往事不知道老妈憋了多久，这会儿终于找到可以吐槽的对象，一下子就滔滔不绝了。 对于小时候的事，游林远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听老妈和青欢说起，他倒觉得小时候的自己怪可爱的。 小小年纪调皮得无法无天，上天入地弄得家里鸡飞狗跳，连他自己都难以想像自己当初的样子。 他的记忆力虽好，但那会儿三四岁，他早已记不住了。难怪后来爷爷把他抓去部队，他的记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在部队的那些年，受到了不少的锻鍊，才渐渐稳重了不少。 听着老妈的述说，青欢一直咯咯地笑着，笑声格外的爽朗，看见她这么开心，他的嘴角也不由地噙着笑意。 「游检，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是哪种人？」 其实，他骨子里依然住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成熟稳重了，他的身份已经不准许他去做那些荒唐的事了。 游林远的目光盯着她，似乎很期待她的答案。 她一直误以为他是一位老干部，偶尔被他一些天真无邪、桀骜张狂的举动而弄得晕头转向。 原来那个才是真正的游林远，青欢只是笑着摇摇头，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他，但不管什么样的游林远，她都喜欢。 游爸爸今天起了一大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游妈妈和青欢聊了许久，一停下来，也睡了。 车内恢復了安静，青欢坐在游林远的身旁，游林远握住她的手，另外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 她感到幸福，心里有种满足感。 这个家庭的温暖，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她不仅爱着游林远，也爱上了他这个家。 车子开到一半，果然下雪了，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落在窗前，顿时又被雨刮器扫落。 「你也睡会儿吧，还要好一会儿才到。」 青欢摇头，这么美好安宁的时刻，她才捨不得睡。 她的脸一靠近车窗，便起了一层雾气。 看着外面的雪，她不由地轻轻地哼起了歌。 我终于明白对你的爱 绝不可能更改 我的心像片雪花为你存在 冰封成依赖 当全世界都把你忘怀 我绝不离开 风雪淹埋不了期待 我只想要给你我一生的爱 …… 第43章 一路上雪下得越来越大，地面上结上一层薄薄的冰。 抵达游家，天色晦暗，道路两旁的灯早已亮着。 车子停下以后，四下里十分安静，两旁的绿植长披上了一件白衣，在雪天里静默着。空气里格外清新，让人忍不住想大吸一口。 一位老人拄着拐杖，裹着厚厚的军大衣，不知道从何时站在门口等候。 青欢和游林远一家一起下了车，冷风一下子灌入，外头天寒地冻的，游妈妈急急忙忙拥上前，「爸，我们到了，咱们进屋再说。」 游妈妈怕他冻着，游老爷子并未理会，目光跳过游妈妈，落在青欢的身上。 「丫头。」他笑了起来，扯动着满脸的褶子，「还认得我吗？」 几年不见游爷爷，精神更加矍铄，声音里充满了欢快。 总以为再次见面，会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没想到，游爷爷竟然这么热情地欢迎了自己。 她从车上下来的那会儿，紧张不安，手心里早已出了汗。 此时青欢缓缓地松了口气，打了声招唿，「认得，游爷爷你好，咱们进屋吧。」 外面的雪下得大，他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不知道在外头等了多久，帽子上落满了雪。 游林远看着他们和乐融融地进了院子，这才扭头回到车上，把车开进车库。 一行人穿过院子，院子里还养着四季常青的各种绿植，都染上了一层白雪。游林远从车库进来，迎上他们。 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游园」二字，大气斐然，原来是和这座小院子相唿应。 这里的地理位置不错，青山绿水环抱，非常清静。几年前买下这套房子，经过一番重新的装修，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许多退休老干部，都喜欢在附近一带养老。游爷爷的那些老伙伴，这几年陆陆续续搬到这里来，平时闲暇之余，常常有好几个朋友约他晨练、泡茶。 房价日益上涨，这一带被许多投资者看好，涨势迅勐。游园三室两厅，外加一个不算小的院子，两层楼。像他们现在这样一套房子，市值都得要好几千万了。 青欢一下车，就被眼前的这栋房子吸引了。仿古的红砖绿瓦，与现代艺术完美地融合，简直就像一件艺术品一样。 听游林远后来介绍，这是游爸爸的一位朋友设计的，在国际上早已是声名远播的设计大师。 果然设计大师的眼光都是独到的，一开始这种设计风格并不受待见，只是短短几年，便迅速风靡全球，现在越来越受年轻人青睐。 第85页 游园的房屋构建格局，在这里也是独树一帜，格外显眼。 青欢和大家一起进了屋，屋内暖烘烘的。游爷爷脱下厚厚的军大衣，掸了掸帽子上的雪，动作利落，身子骨看上去还很硬朗。 他从前行伍出身，身体素质比一般人都还要好，以前腿没受伤的时候，每年都参加冬泳，现在就算要他走个几公里也不在话下。 此时虽然才五点钟出头，但天已经全部暗下来了。 青欢和游林远陪着游爷爷，游妈妈拉走了游爸爸，因为得准备晚餐了。 而且游林远他们俩，好像有些话要对大家长说，他们也不方便在那儿。 一进屋里，青欢莫名地又局促不安起来，不由地紧握双手。 游林远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游爷爷也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游林远握住了她的手，他早就看出她的紧张了。他轻声地安慰了她几句，但其实他心里，也有顾虑。 俩人正襟危坐，看着对面的游爷爷，而游爷爷则是悠闲地泡起了茶。 青欢今天突然造访，有些唐突，但看游爷爷的模样，似乎也并未责怪。 他们俩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走到一起，谁都料想不到，这件事对游爷爷来说，或许太突然了。 但对他们来说，从前已经虚度了那么多光阴，现在一刻也不想浪费，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见游爷爷，想把从前压在心底的事说开。 座上，没有人开口，都认真地看着游爷爷泡茶，气氛逐渐僵化。 游林远看了看青欢，开口说道，「爷爷，我今天带青欢过来……」 游爷爷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仍旧气定神闲地泡着茶，尔后将刚泡好的茶递到了青欢的面前。 「第一杯茶，请孙媳妇喝。」 游爷爷的目光如注，眼神里充满期许。 游爷爷突然的一句话，让青欢惊喜万分，她吃惊地望着他，一路来的不安与紧张，都被游爷爷这句话轻而易举地驱散了。 游林远见她吓傻了，替她接过茶杯，青欢这才毕恭毕敬地双手接了过来。 说实话，爷爷这么做，游林远也始料未及，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丫头啊，以前的事，爷爷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请你不计前嫌。」 他温和地解释，目光恳切地看着青欢。剎那间，青欢红了眼眶，情绪复杂地摇摇头。 游爷爷并没有做错什么，从前他有他的顾虑和担忧，她都能理解。 她今天之所以这么不安，更担心的是游爷爷不认可她。 只是没想到一进门，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已经打消了她心中所有的忐忑。 她心里无限感动，很想哭，只是在这样的场合，她得忍住，所以努力地控制着情绪。 青欢摇头，怕自己一开口，眼泪会不争气地掉下来。 她能和游林远再次走到一起，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这一路她走得小心翼翼。 长辈们的态度，一次次让她感受到鼓舞。 父亲离世以后，她失去了所有的庇护，在国外漂泊的那几年，她过得独立又坚强。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轻易地落泪，没想到回国以后，游林远又一下子打开了这个开关，她原本不怎么敏感的泪腺，现在动不动就想掉眼泪。 游林远一家，让她重拾了当初温馨的感觉，他们家真好。 青欢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游林远会这么优秀出类拔萃，这些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生长在游家这样的家庭里，不优秀很难。 「爷爷，谢谢你。」 游林远看似轻松地说了句，游爷爷哈哈大笑了起来。 「胡说八道什么。」 青欢早已红了眼眶，手里端着一小杯热茶，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茶香四溢，茶杯上冒着热气，青欢一饮而尽，一瞬间便浑身一暖。 「要不要再喝一杯？暖暖身子也好。」他忽然对着游林远说道，「大雪天跑来，到处冰天雪地，车也不好开，你可得注意安全。」 在游林远他们还未抵达之前，游爷爷独自对着窗外的飞雪盯了许久。 他只是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心里感慨万千罢了。 当初的谨小慎微，让两个孩子受了不少的苦，他心里很过意不去。只是一切早已时过境迁，如今苦苦纠缠过去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事他从未对游林远提起，倘若他今生和青欢无缘，当初的秘密，还真的会带进坟墓里头。 如今想必游林远都清楚了，他一向明礼懂事，一定能懂他当初的良苦用心。 说实话，他接到游林远电话的剎那，非常吃惊，但是惊讶之余，他也替他们感到高兴。 游爷爷如今心里头唯一的期盼，就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幸福。 从前的遗憾，现在终于有机会弥补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青欢还心存芥蒂。现如今，他只要打消她心里的顾虑就行了。 「外头雪下得这么大，今晚还要回市区？」 「嗯，我俩明早都还得上班。」 游爷爷目光投向青欢，「青欢，林远这人做事一根筋，为人过于正直，把这种混小子交给你，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你看看他，这大雪天的，明早还要上班，就这么把你带来了。他自己不觉得辛苦，也没想想你。」 第86页 游林远哼了一声，也笑着对青欢说道，「我这为人处事，都是爷爷教的。我们家有这位老干部在，我做事哪敢不规规矩矩的。」 青欢笑着听他们互怼，一下子感觉轻松自在多了。 「青欢，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见面礼。」 游爷爷忽然从兜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递到青欢的面前，「这是好几年前买的，当初买的时候就是打算给孙媳妇的，结果游林远磨蹭了这么多年才把你带进家门。」 青欢受宠若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一切都始料未及。 短短的时间里，爷爷他想得太周到了，这一切美好得有点不真实。 「其实他奶奶那里也有一块翡翠镯子，不过现在在小林那里，估计过些日子就给你了，你不要嫌弃爷爷给的这一块。」 小林？林女士？那是游林远的妈妈，原来游林远的名字，是爸妈的姓氏加起来。 「爷爷，怎么会，我……」 「林远你愣着干嘛，快给青欢戴上，看合不合适。」 游林远一边笑着一边从小礼盒拿出镯子，那个翡翠镯子色泽光亮，质感很好，翠绿通体透亮，实在太美了。 游林远拿起镯子，往青欢手上一套，轻而易举地戴进去了。 青欢的骨架比较小，镯子还大一些，戴在她手上显得格外得好看。 游爷爷看青欢戴在手上，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下子，游家的孙媳妇算是定下了。喝过了茶，又给了见面礼，游爷爷这办事效率，比游林远还快。 游林远实在没想到爷爷下手这么快，本来以为今天免不了伤感一阵，没想到一回来啥事都解决了，爷爷的处事方法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心里很感激爷爷，谢谢他做得这么周全，打消了他一切顾虑。 没多久，游爸爸和游妈妈做好的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也上了桌。一家人和乐融融地聚在一起吃饭，都赶上过年的气氛了。 第44章 外面风雪正大，吃完饭游林远和青欢就得回去，他俩明天都得上班。 游林远把车开出来，外面的凛冽的寒风唿啸而至，让人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青欢跳上了车，向站在外头的游爸游妈挥手，车子便开了出去。 路两旁的灯明晃晃，地面上的雪都在反光。 主干道时时有扫雪车清理，路面依然很滑，游林远的车开得很慢。 车内的灯开着，青欢抬起手，对着灯看游爷爷送给她的手镯，手镯有点冰凉，熨帖着她的肌肤，一点一点地被她焐热了。 她看着手镯发呆，嘴角一直噙着笑。手镯在车灯的映照下，透着一股晶莹剔透的光泽，好看极了。 从她认识游林远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年了。 这十年实在太不容易了，一路磕磕绊绊才走到今天。 在那些漫长等待的时光里，一无所知一片茫茫，幸好他一直都在。 今天临时决定和他一起回游家，她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原本以为自己过不了游爷爷那一关，没想到…… 这一切太突然了，太让人惊喜了，美好得就像一场梦一样。 「林远，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太开心了，从爷爷让她喝茶的那会儿，她就已经欣喜若狂了。 随后的饭局她也一直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直到上了车之后，她才表现出真正的情绪来。 游林远听她这么问，没有回答，而是把车先停在了路边。 青欢回过神来，正诧异时，游林远凑了过来，捧起她的脸，吻着她。 他原本只是轻轻一吻，忽然使了点力气咬她的唇后才松开。 青欢错愕又无辜地盯着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还是梦吗？傻瓜。」 他开心地揉了揉她的脸，愣住的青欢忽然笑了起来。 她刚笑，游林远忽然又捏起她的下巴，吻了上来，一切令人猝不及防。 面对游林远的辗转深吻，她慌乱得手足无措，只是下一秒，她又非常迅速地投入其中。 这一吻，仿佛深入骨髓，压抑着的所有情绪，尽情地宣洩。 这些年来，他唯一渴望的，就是得到她。 迷恋她唇间的香，他迫切地想补偿这些年来的缺失。 这样的场景反反覆覆在梦里出现，他心里也怕这是一场梦，他的吻更加深入，让彼此确信这是真的。 外面的雪依旧很大，偶有车辆经过，眼尖的司机瞧见车上难捨难分的俩人，故意按了下喇叭。 游林远和青欢这才分开，他抹了抹她刚刚被咬红的唇，傻傻地笑了起来。 「这个梦美吗？」 青欢的脸早就红透，开心地点点头。 「走吧，再不走就得开到深夜了。」 游林远傻笑着看她，反应过来之后才发动了车子。 下雪天车不好开，青欢很晚才到家。 徐宁今天回来得早，深更半夜听到门口的车声，便扒在窗上往外一瞧。 果不其然，游林远送青欢回来了，他现在都能凭藉车声分辨是谁了。 外面雪下得很大，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枝桠上已经结满了雪。 徐宁的视线被树枝遮挡，心里不由地嘀咕了起来： 他俩不知道还站在树下干嘛，这么大冷天的，还在外头你侬我侬，果然恋爱中的人，爱情是精神食粮，不用吃喝，不怕寒冷…… 第87页 没多久，听到楼下传来动静，他转身去倒了杯水。 青欢一进屋，忙着脱下外套，就听到徐宁酸酸的语气，「啧啧啧，这么晚还回来干啥呀。」 青欢这才瞧见他像个大爷一样半躺在沙发上，一条腿还横在桌上，无奈地笑了笑。 「我们老大怎么谈个恋爱就变得那么虚弱了，我都不知道他还会生病。」 自打徐宁进检察院，就一直跟着游林远，这些年来，从未听过他生病。 徐宁开着玩笑，青欢笑着并未理会。 她走过来，徐宁把另外一条腿横过来拦截她的去路，青欢举起手打算顺势噼下去，徐宁识趣地躲开了。 他的动作敏捷迅速，像只猴子。 「快喝点水吧，在外面站那么久也不怕把自己冻坏。」 青欢拿起徐宁刚刚给她倒的水，还冒着点儿热气，咕咚几下喝了下去。 她伸手拿杯子的时候，徐宁已经注意到她手上的镯子。 「你啥时候对玉器感兴趣呢？」 「林远爷爷送的。」 「啥，你说啥？」徐宁突然端坐了起来，「所以你这么晚回来，去游家了？」 他的八卦之心顿时燃烧了起来，「不愧是老大，这效率不是盖的啊，已经见过家长了？」 青欢笑着点头，冲着徐宁得意地晃了晃手镯。 徐宁知道游林远有所计划，没想到像火箭一样迅速。 青欢朝房间走去，徐宁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拦住她，「那老大求婚了没？」 青欢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到底求没求？」 那天那么草草了事，她也不确定算求了没有，如果那样算求婚的话，那她心里还有点失落呢。 她安慰自己，「求婚有那么重要吗？」 「那当然了，生活需要有仪式感嘛。再说了，你俩好不容易在一起，老大总不能这样矇混过去吧。」 「行啦，早点睡吧，不用你操心。」 「哎，边青欢你说这句话就不对了，你好歹是我小姨妈，我不操心你操心谁啊。要是游林远敢不求婚，我……」 青欢看他那样子，还挺神气的，故意反问，「你怎么样？你难不成要揍他一顿？你打得过吗？」 徐宁顿时失了威风，他哪有游林远的身手。 不过他又凑了过来，贱贱地说道，「他要是不求婚，我们就不嫁了。」 他净会说风凉话，青欢将手掌按在他脸上，强行将他推走。 「明早要上班，早点睡。」 「砰」的一声，她急急忙忙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嘴上叫徐宁早点睡，但是她自己恐怕睡不着了。 她与游林远的事，一下子加快了进程，这一切，让她措手不及。 这要是游林远明天让她搬过去住，那她该怎么办啊？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既开心又不安，就这么迅速地解决了人生大事。 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出神，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青欢急急忙忙拿起手机，已经过了售票时间，票早就抢光了。 她颓丧地跌坐在沙发上，心里郁闷极了。 林俊杰的演唱会在年底，门票今天下午三点开售，她明明设置了定时闹钟，结果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回来一趟好不容易盼到演唱会，心心念念等了几个月，一下子付诸东流。 难怪她今天总想着自己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一定是回游家她太紧张了，才把其他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那是她喜欢了十几年的歌手，这下子损失大了，感觉自己像个假粉。 她本来就毫无睡意，现在更加清醒了。 看来她今晚註定要失眠，今天一整天可以说是悲喜交加，她现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的票……」 她在朋友圈发了这三个字，并配上一个心碎的表情。 没一会儿，游林远的消息弹了出来。 「还不睡？」 青欢撇了撇嘴，暗自嘀咕了一句，「你不也一样。」 她没有回覆，假装已经睡着了。 想来想去，她买不到票，还不都是因为他。 过了几秒，游林远的消息又弹出，显示「图片」。 她这才打开手机，结果一看，立马叫了起来。 「啊！！！！你怎么买到的！」 买票的事她只字未提，游林远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 青欢回復了语音，游林远发来的图片不是别的，而是林俊杰演唱会电子票的截图。 游林远听到她激动的声音，无奈地摇摇头。 总觉得帮青欢追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很可能危及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 可是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只要能让她开心的事，他都会做。 「本来打算明天再告诉你。」 他了解她的脾气，她肯定要为这件事激动老半天。可是不告诉她，她很可能失眠一整个晚上。 还不是她那条朋友圈惹的祸，现在不说，他很可能因为担心她自己也失眠。 在外面的徐宁听到青欢的尖叫，一个箭步冲过来敲青欢的房门，「小姨妈，你没事吧？不就见个公婆，至于兴奋成这样嘛？」 「滚！」 青欢的语气简短而有力，徐宁在门外浮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清楚她激动的真正原因。 第88页 青欢没有理徐宁，继续和游林远聊着。 她心里很开心，忍不住想和游林远多聊几句，俩人正语音通话。 游林远这会儿躺在床上，他开了一天的车，刚沖完澡，神思困顿。 他用意志力勉强撑着和青欢聊天，青欢的情绪激动，他耐心地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话，可终究还是被困意打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她有事没事这样找他聊天，喜欢她像从前一样活泼任性，这些事都是从前他所期盼的。 然而—— 今晚他却睡着了。 青欢话音一落，忽然听到游林远沉稳的唿吸声，不由地笑了。 她轻轻地说了声晚安，挂断了电话。 第45章 青欢母亲今天回国，一出机场，她就瞧见青欢激动地挥舞双手。 青欢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身材高大挺拔，游林远看上去比照片还要俊朗几分。 「阿姨好。」游林远打了声招唿，「我是游林远。」 他随手接过边妈妈的行李箱，对方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 彬彬有礼，儒雅大方，看上去挺不错的一小伙子。 青欢开心地搂着边妈妈的胳膊，三个人出了机场。 青欢笑容满面，气色也不错，在国外很少见她有这么明朗的样子。 回来之前也通过欧阳光和徐宁了解了一些关于游林远的事，听说家世、人品都不错，今日见他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不一般，气度也相当好，她总算安心了。 下半辈子边妈妈也没有多大的奢求，唯一的女儿能幸福就好。 坐在车上，她的目光投向窗外，外面阳光晴朗。 「离开这么多年，感觉还是国内好，法国这会儿风雪很大。」 边妈妈不由地发出感慨，其实不是天气的原因，而是独在异国他乡的那种漂泊感，让每个在外的人增添了一份对祖国的眷念。 青欢和边妈妈坐在后面，正打着方向盘的游林远答道，「前几天下过一场大雪，昨天刚放晴，大概是知道您要回来，祖国欢迎您。」 青欢瞧了游林远一眼，别看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其实他能说会道。 作为法学院的才子，当年他仅凭一场辩论赛就在学校名声大噪。 「妈，饿吗？直接去吃饭吗？」 「先回家吧，先回去看看。」 在国外的那些日子，她不是不想家，只是觉得没有回来的理由。 现在一踏入国土，她总算体会到那种归心似箭的心情了。 何况她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早就没有胃口了。 「好，那咱们回去也可以先休息一下。二楼的房间，昨天我和林远还有徐宁，都已经打扫干净了。」 她们母女俩一路上说说笑笑，听到青欢爽朗的笑声，游林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从前，游林远没仔细思考自己想过什么生活，现在，他也用不着多想，能让青欢开心，这样的日子足以。 「妈，你从法国带特产回来了吗？这么大的行李？」 下车的时候，游林远把行李箱提了下来，青欢不由地问了句。 游林远的目光有所期待，「上次你带了巧克力回来？我倒挺想尝尝的。」 「巧克力？你不是不喜欢甜食？」青欢想了想，「我上次就带了一盒回国，被徐宁抢走了。」 游林远若有所思，他上次还误会那是青欢送给自己的，原来是徐宁借花献佛。 青欢看他不由地蹙起了眉头，「怎么，徐宁把我的巧克力带去检察院了？」 「嗯，他本来给我，我出去一趟回来，结果被三组的同事分光了。」 青欢默默地笑了起来，游林远不喜欢吃甜食，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这件事念念不忘。 原来，他一直都那么在意她。 所有巧克力对游林远来说都是同一个味道，只是青欢尝过的东西，经歷的事，他也很想试一遍。 他提着行李跟着青欢她们上楼，二楼的门开着，边妈妈忽然在门口定住了脚步。 游林远默默地把行李箱放下，青欢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无助。 游林远立马明白怎么回事，许久没有回来，忽然牵扯往事，触动心弦，不由地悲从中来。 「阿姨，舟车劳顿，快进来休息一会儿。」 他比她们俩更早一步进屋，一回头发现边妈妈红了眼眶。 她们一家人曾经其乐融融，现在已经是物是人非。 当年发生的种种如今仍歷歷在目，青欢想起了父亲，不由地跟着母亲难过了起来。 她能懂母亲心里的伤痛，此情此景，就像她当初刚回来一样，她也不敢靠近这里，怕勾起悲伤的回忆。 父亲的音容笑貌她依然记忆犹新，只可惜当初她并不懂得他的良苦用心，也不懂得珍惜，一切早已追悔莫及。 回来面对一切，是需要勇气的。 「青欢。」 游林远轻轻地唤了她一声，青欢收回神思，「妈，快进来。」 边妈妈偷偷地抹了抹眼睛，挤出笑容来，「你看看我，林远，闹笑话了。」 「阿姨，要不，您先休息一下。」 「妈，反正现在还早，你先睡，我们干脆在家里吃，我和林远出去逛逛。」 边妈妈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就依他们俩的话。 第89页 游林远的体贴，让她倍感欣慰。 他们俩出了门，外头的天气格外晴朗，不过依旧寒冷，寒风凛冽。 游林远让青欢在屋里等他一下，他回车上拿了个东西迅速折回。 他拿了个很可爱的粉红色的兔子耳罩回来，直接套在她的耳朵上。 每到冬天，青欢的耳朵就冻得通红，她又不喜欢戴帽子，游林远只好给她买了个耳罩。 他把她的围巾再次裹得严实一点，确认她已经做足了防寒措施，这才拉着她往外走。 青欢笑着看他，他真的很喜欢操心，把她当孩子在养。 小时候上学出门前，妈妈也是这样帮她把衣服裹紧。虽然现在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她却很喜欢被游林远这样照顾着。 「想吃什么？」 他刚上车，手机突然响了，蔡小庆的电话，检察院临时有事，他得回去一趟。 游林远一向忙碌，即便到了周末，他也是随时待命。 「小庆，你去三组看看，如果陈检在，那……」 「老大，没有你审批不行，你还得盖章，拜託拜託。」 「咱们先去一趟检察院吧。」 青欢都听见了，反正他们现在也不急着去吃饭。 游林远把手机交给青欢，青欢和蔡小庆说，「好的，我们很快就到。」 蔡小庆一听青欢的声音，声调提高了不少，「谢谢大嫂。」 游林远和蔡小庆处理事情，青欢在外面等他。透过玻璃窗，她注视着游林远。 他认真工作的模样，帅得令人窒息。 能够这样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忙完工作，也是一种幸福。 她在检察院门口熘达，忽然瞥见公告栏上熟悉的身影。 「本市十佳青年」，上面贴着游林远的证件照。 这是公告是新的，应该是最近几个月才换的。 她的目光注视着上面的照片，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之感。 与此同时，她心里突然有种危机感。 大学里的游林远就已经够出众了，如今在市里也是风云人物，多少人喜欢他啊，怪不得宋宇琳总是叫她把游林远看紧一点。 他很受欢迎这是事实，只是她从前一直忽视了。 「怎么？看我本人还不够吗？」 头顶上忽然传来游林远的声音，正走神的青欢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游林远碰见门卫大叔，他开心地沖游林远喊，「家属在外头。」 现在想找她，不知道有多容易。 他不仅要让检察院的人都认识她，还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他家属，以后不管她走到哪里，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她。 「想好吃什么了吗？」 「我们去一趟龙曲好吗？」 游林远盯着她，青欢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从这里到龙曲，要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他还未答应，门口停了一辆计程车，任雪从车上下来了。 「游检，大周末的还在忙？青欢，你也在啊。」 游林远点头算是打招唿，目光不由地盯紧了青欢。 青欢若无其事地拉住了他，他的脸上也因此浮起了笑意。 简单的寒暄，任雪急着办事，匆匆忙忙进去了。 游林远只字未答，只是默默地盯着青欢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由地挑了挑眉。 她终于知道宣示主权了，他满意地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吧，咱们去龙曲吃汤包。」 大冬天的，竟然有人为了买汤包，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过来。 不过老闆也不意外，因为游林远也时常干这种傻事。 这家店开了几十年，原来的老闆已经退休了，现在传给了儿子。 店里的生意很好，每天限量卖完五百份就结束营业。 游林远是这里的老顾客，老闆认得他。他一进门，里头地服务员热情地招唿着他。 「哟，游检。」老闆瞧见他，激动地喊了一句，「您的伤好了没？」 前些日子他看见新闻报导了，还替游林远捏了一把冷汗。 被老闆这么一招唿，店里的顾客不由的将目光投了过来。 游林远与老闆交谈，青欢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人拿起手机拍游林远。 「青欢，你吃多少？阿姨她呢？」 游林远侧着脸问她，青欢给他使了个眼神，他这才注意到有人拍照。 他扭头向拍照的人点头，回头立即将青欢拉近一些，「除了汤包，还要其他的吗？」 青欢有点不好意思，刚想挪开一点，游林远的手搭在她的肩膀，将她一把揽了回来。 「你顾忌什么？」 「你好歹也算是公众人物。」 「那也是有家室的公众人物。」 游林远对她的表现有点不太满意，回头撞见老闆的目光，刚要开口，老闆十分有眼力见地问了句，「你太太？」 「嗯，其实，她才是你们家的忠实粉丝。」 青欢这才大方地点头，说实话，一开始她还有点不好意思。 游林远过去排队，排在前面的人瞥见游林远，脸上也出现了惊喜的神色。 「你就是那个检察官……那个……」 「谢谢，游林远。」 他不喜欢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之下，只好出于礼貌打了声招唿，等过一阵新闻沉寂下去，也就不会有人认识他了。 第90页 店里的生意太好，排队的人越来越多，门口挂出了停止营业的告示。 时间不早了，不知道母亲休息好了没，青欢买了汤包匆匆折回。 一上车，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瞬间香气溢满了整个车内。 「你呀，擦擦手。」 游林远替她抽了湿巾出来，把她的手抓过来擦了擦。 青欢笑着盯着他，这样的情形，和从前一模一样。只要有她的地方，他永远操不完的心。 她抓起汤包，一口一个。游林远买给她的，好像更美味了。 「我们顺道去趟『乡音』吧，给我妈带点吃的回去。」 边妈妈吃饭的事情，游林远早就安排好了。 他提前交代了徐宁，要是等青欢带回去，边妈妈估计都饿坏了。 这么多年在国外，还以为她成长了不少，没想到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别提照顾别人了。 青欢准备给游林远投食，游林远开车，没打算吃。 游林远实在招架不住青欢的热情，只好张嘴。 她一旦威逼成功，就开心得像个孩子。 她一边吃东西一边玩手机，在朋友圈晒起了游林远的背影，徐宁秒回。 「知道了，游太太，你现在闻名全市。」 青欢发了几个问号过去，徐宁立马给她回了几张图片过来。 游林远除了工作群，其他都屏蔽，他并不怎么看群消息，手机也没有反应。 「wmch」聊天群刚刚炸开锅，刚才他们在龙曲汤包店被围观，照片早就被传上了网。 徐宁身边很多都是游林远的迷妹，消息一下子就到他们那儿了。 青欢盯着手机，表情有点严肃。 她心里不由地担心起来，从前年少时的任性不羁，她倒是喜欢这样轰轰烈烈。 但是如今，大概是年纪的问题，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和游林远谈一场恋爱，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要知道，他的粉丝迷妹太多了，现在的网络暴力她不是没有见识过，键盘侠过于可怕，她心里隐隐地担心着。 她的情绪有所变化，游林远瞥了一眼她的手机，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谁拍得这么好？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青欢眯着眼看他，瞧他一脸得意，他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他默默地拿走她的手机，不让她继续看这些没用的消息了。 「我没打算活在众人的视线之下，那样活得太累。我也没打算把你藏起来，我做不到。」 他收了手机握紧她的手，「青欢，你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他有点担心地看着她，现在把她娶进门是迫在眉睫的事，他不能再等了。 他还是从前的游林远，一直深爱着她的游林远。 那么优秀的游林远，她以他为豪，他们俩大大方方在一起，她何必庸人自扰呢。 第46章 青欢的双眼已经哭得红肿，默默地埋在游林远的胸前许久、许久…… 江上的风在耳边疯狂地唿啸而过，这种刺骨的寒冷是那么真切，颳得她的脸生疼。但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却那么虚无，就仿佛是那江上的倒影，灯影交错，无比梦幻。 望着平静的湖面，她的内心仍旧无比喧嚣，每个细胞都在肆虐着，就如同刚才在现场，两万人一起齐唱《小酒窝》，这辈子，她永远忘不了。 这场惊喜，游林远到底策划了多久？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就只瞒住了她一个人。 林俊杰的演唱会如期举行，青欢盼望已久的日子，她的心里早就激动不已。 只是没想到这场演唱会当中，竟然还掩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两万人的现场，jj从升降梯出现的那一刻，伴随着他的声音出现的瞬间，她已经崩不住了，眼泪不由地掉了下来。 这种热爱与追求，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动了自己，大概只有在现场的人才能理解。 她的位置离舞台很近，那道熟悉的身影，那个熟悉的声线，无一不在挑动着她的情绪。 她一心期盼来他的演唱会，从前没有机会，时隔多年，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她心底无比震撼和感慨。 她也想像在场的人一样，把内心的激动吶喊出来，只是那一刻，所有的心潮澎湃，所有的热血沸腾，冲击神经，好像一下子短路了。 她呆滞地望着这一切，眼角的泪默默地滑落了下来。 「林远。」 过了几秒钟，等到青欢稍稍反应过来，她伸手揪着他的衣服，委屈巴巴地望着身旁的游林远。 台下的灯光晦暗，游林远英俊的面庞依然稜角分明，他的唇边带着笑意，摸了摸她的脑袋，继续陪她安安静静地听演唱会。 青欢不知道，这一切震撼和感动，即将被游林远的一场精心的计划取而代之。 他们俩坐在台下，过了一会儿，游林远突然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 青欢的注意力一开始都在舞台上，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一首又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演唱过后，在某个时刻，她忽然发现游林远不见了。 青欢朝四周望去，全都是乌泱泱的人，到处都没有看到游林远的身影。 他该不会是走丢了吧……剎那间她心里有点慌了。 青欢拿起手机，正准备给他发消息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游林远打过来的。 第91页 此时此刻，舞台的灯光暗了下去，全场安静，所有人正期待着jj再一次登台。 青欢悄悄地唤了一声，「林远，你在哪儿？」 「青欢，我在这儿。」 她从手机里听到游林远的回答，又好像同时从扩音器里听到了游林远的声音，当她错愕的时候，场下的观众和她一样迷茫。 在那个瞬间，舞台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那追光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游林远。 那一刻，好不真实，她都以为自己眼花了，傻傻地盯着上面的人。 台上的游林远表情异常严肃，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么大的舞台上。 他换了一套非常正式的西装，身材挺拔，帅气迷人，叫人挪不开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青欢的身上，见她没反应，声音又缓缓响起，「青欢，我在这儿，你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在耳畔迴响，他迎着光缓缓地向她靠近。 青欢反应过来了，那是游林远没错，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来。 手拿鲜花的游林远走下舞台，在人群中出现，追光灯照在他的身上，光芒四射，无比耀眼。 她心里有股强烈的预感，知道他准备做什么了。 她的心不由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莫名地紧张着。 一道粉红的光四处搜寻着，忽然落在了她身上。她的脸，突然出现在大屏幕上，格外的僵硬。 现场的人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大家一齐欢唿了起来。 这不像游林远的风格，他平时处世低调，怎么会忽然间…… 不……这是蓄谋已久的！ 从他购票的那一刻开始，不不不，应该更早，或许自打他们重新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这么做了。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甚至这场演唱会，都有可能是游林远…… 她不敢想像游林远到底在背后偷偷做了多少事，但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做。 只是他们已经见过彼此父母，已经谈婚论嫁了，她以为早就错过被求婚的时机了。 可是没想到…… 在场所有人的欢唿声，充斥在耳畔，她的内心狂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害怕，这样的场景好不真实。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他们的位置离舞台很近，但她感觉走了很久。 恍惚之中，仿佛这近十年的回忆一下子充斥在脑海里，青欢已经慌乱得不知所措，幸好游林远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青欢。」 「小姨妈。」 「大嫂。」 …… 天吶，游林远父母、母亲、宋宇琳、欧阳光、徐宁、蔡小庆……原来他们都在台下，他们的欢唿声，忽然间席捲而来，但是他们的笑脸，却渐渐模煳了。 游林远什么事都还没开始做，她就已经开始哭了。 果然这一切都不简单，游林远他到底想怎么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心里好不安。 见青欢的情绪有点崩溃，游林远只好把她揽在怀里，他拆下耳麦，轻声地说，「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别哭好吗？」 台下的人都看着，她无所适从。 钢琴的声音响起，jj亲自为他们演奏，那一刻，无须言语，她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青欢。」 游林远的嘴唇干涩，他其实也很紧张。 见青欢哭着，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戒指，「本来准备了很多话要说，现在我不打算说了，你先答应嫁给我吧。」 他预料到她会开心激动，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哭惨了。 没有人能体会她当时的心情，她竟然能在自己的偶像面前，嫁给这辈子她最喜欢的人。 她可以受到所有人的祝福，这一刻，她真的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青欢拼命地点头，她激动地不停发抖，游林远将戒指认真地套进她的中指。 那一刻，他也红了眼眶。 幸福开始有预兆 缘分让我们慢慢紧靠 …… 底下的万人合唱，她被裹挟于声音的洪流之中，激动得不能自已。 她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除了光影交错，视线一片模煳。 她今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只是为了美美地出席演唱会，结果她现在哭得妆都花了。 游林远将她揽在胸前，她连他的西装外套都弄脏了。 梦幻的求婚现场，无数的机器对准他们，却瞬间变成大型「车祸」现场。 电视剧里面的那些浪漫的情节，原来都是骗人的，男女主人公怎么可以做到那么坦然镇定？为什么一到她身上，就完全变了样。 她的情绪依然激动不已，伏在游林远身上不住地哭泣。 青欢从不来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是自从遇见游林远，他打开了她的泪腺。 游林远一直安慰她，他此刻心里也难以平静。 为这一刻，他等了许久，心底也有点忐忑不安。 他与青欢的感情稳定，但是他没有把握她会马上答应。 刚才在等她点头的时候，他的手心里都冒汗了，从来没有哪一次比现在还要紧张。 她现在哭得像个泪人，但他却开心得不知所以。 「老大，亲一个啊。老大！」 第92页 在大合唱之中，底下的徐宁和蔡小庆，一直在cue流程，他们也为这次求婚操碎了心，只是没想到场面一度失控。 游林远极力收住情绪，只是现在这种状况，好像不太适合接吻。 台下的人着急不已，就连游妈妈都紧张地握住了游爸爸的手。 她一边激动吶喊一边掉眼泪，就好像是她在接受求婚一样。 「青欢，擦擦眼泪，我们和jj合个影。」 今天的求婚，游林远感激所有出谋划策的亲友，也十分感谢主办方，用宝贵的演唱会时间，让自己有一场隆重的求婚仪式。 青欢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了，带着红肿的双眼，拍下了人生中最丑的一张照片。 这个时候，她的视线才渐渐清晰，她才看清台下，一片紫色的海洋，从身旁一直蔓延到遥远的天际。 她回头看了一眼游林远，他红着双眼，正冲着她笑。 从前的梦里，她常常在普罗旺斯里与他相遇，他的笑总让她从梦境中惊醒。 惊醒时那种空落落的感觉，真叫人害怕。 青欢打从心底早就明白，自己已经离游林远而去，所以即便在梦里，她也欺骗不了自己。 她很害怕梦见他，连想都不敢想，她怕自己万劫不復。 但是今天，这一切再也不是一场梦了。 她和游林远，总算修成正果，她心里万般感慨，心情尤为复杂。 她今晚哭得稀里哗啦，不仅仅因为感动，激动，同时也很难过，她把这些年来压抑在心底的酸楚，一起发泄了出来。 「好了，我们不哭了。」 游林远一直哄着她，他怕她等会儿哭晕过去，心底有点不放心。 「我们回家？」 他其实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是以目前的情况，任何话都显得有些多余。 青欢浑身没有力气，他只好把她抱下了台。 「林远，我现在太累了。」 她的意识很清醒，就是疲惫，刚才哭得太用劲，现在半点力气也没有。 激动过后，好像耗费了所有精力，此时就像没了气的气球，无精打采。 车内，青欢已经没有力气和游林远说话了，她闭着眼睛，唿吸均匀。 游林远本打算回去了，但是青欢想继续在外头听完演唱会。 她嘀咕了一丝声，音量很小，就像睡梦中的喃喃自语。 游林远没有发动车子，怕影响她休息，待了好一会儿，她睡着了，他自己下了车。 青欢刚才精疲力尽，他得去找点食物让她补充能量。 等到青欢再次醒来的时候，精神仍旧有点恍惚，怔忪了许久，反应过来之后勐然地抓住游林远的手，「演唱会？」 「一个小时前就结束了。」 她睡了两个多小时，早就散场了。 思绪渐渐回来，她忽然惊恐地看着游林远，「你刚才跟我求婚了？」 游林远无辜地点了点头，「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演唱会还未结束，就有新闻媒体报导了他们的事，千真万确。 青欢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忽然眉头越蹙越紧。 「啊~」她不敢回想刚才的情景，「我丢脸死了。」 她记起来了，从看到游林远在台上出现的那一刻，她就红了眼眶。 接下来的每一分钟，她的表情都非常痛苦。 有哪个被求婚的准新娘是那副表情接受求婚的？她现在心里一阵抓狂。 那是在几万人面前啊，何况会通过媒体传播出去，她太没面子了。 「喝点牛奶。」 她依然心潮澎湃，游林远现在怎么可以一脸淡定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不喝。」 她略带赌气的口吻，不过等到游林远把吸管插进瓶子，挪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也老老实实地喝了起来。 「那……咱们回家吗？」 看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游林远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青欢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心情又不平静了，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去。 求婚的日子意义重大，现在回家不就太没意思了。 「我们去江滨大桥，我想吹吹风。」 现在？游林远心底略有疑惑，但还是发动了车子。 江上的寒风刺骨，青欢吃了点东西，恢復了状态，竟然盯着寒风站在外面。 游林远陪着她，两个身影孤零零地立在桥上。 她看着江面好一会儿，唿着热气，傻笑着说道，「我们现在这样子是不是特傻？」 夏天的夜晚在桥上散步纳凉的人很多，只是现在腊月十八，谁会无端地站在这里接受寒风的洗礼？ 确实挺傻的，游林远默默地点点头，他很冷，不过正好可以藉此冷静一下。 游林远的思绪飘得很远，他纵目远眺，夜色很美，整座城市灯火辉煌。 今晚，註定是个难眠的日子。 徐宁和蔡小庆以及检察院的同事为他们准备了庆祝派对，结果准新郎和准新娘离奇失踪，谁知道他们这会儿正在江上喝西北风呢？ 第47章 青欢的体质不好，好端端地生病了。 游林远严重怀疑是那天晚上在桥上吹冷风的缘故，鬼知道他们在那里待了多久，那一夜直到天亮了才回去。 他感觉自己好像失去理智了一样，陪着青欢玩闹，一点都不像那个成熟稳重的自己。 第93页 他好歹是人民检察官，平时在检察院里威严十足，现在一夜之间好像让所有人刷新了对他的认识。 筹备婚礼的这几天，大家对这个新郎官一点都不友善，工作还是照样繁重。 上班期间，一直担心青欢的身体状况，一下班就马不停蹄地飞奔回来。 他刚回来，见青欢正准备出门。她的脸色仍旧苍白，他伸手试了一下她额头上的温度。 高烧降下来了，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她永远是这样不安分，就连生病了也不好好休息。他一边脱下外套，一边拉着她往屋里。 「我没事。」她轻声地说，声音里是无尽的疲惫，整个人非常虚弱，还一个劲地在鞋柜里找鞋。 「你要去哪里。」游林远把她拉了回来，她的高烧刚降下来，这个时候要是到外面被冷风一吹，肯定又着凉。 今天外面的寒风不是盖的，一出门整个人就冻僵了。他不能放任她这么任性下去，拉着她往卧室走。 「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她的手挣扎着，只是没有几分力气可以和游林远抗衡。 游林远回头看她，她的脸上泛着一圈红晕，倒是分外可爱。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你回去休息，买什么我去。」 他目光灼灼，让人无法抗拒。 她红着脸低下了头，「我大姨妈来了。」 青欢只觉拉着她的手轻颤了一下，她抬头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无奈。 「你快进去。」他停了几秒说道，「我去买。」 说着游林远早已转身重新拿起外套，青欢见他坦然，嘴角不由地泛出了笑容。其实她觉得累，连动也不想动，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游林远要替她买，她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回床上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身问了句，「你止痛药吃了吗？」 青欢站在卧室门前，背靠着门，笑着点点头。他还记得她来那个的时候很痛，这已经是多少年的事了，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快进去。」他又叮嘱了一声，就掩上门出去了。 他带她回来，一直很克制自己，只是默默地照顾她。他心底有种渴望，秘而不发而已。也许，他只是在等，等她成为他的合法妻子之后，才执行他作为丈夫的权利。 她刚搬过来住，俩人有种试婚的感觉。游林远体贴入微，她一下子又回到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游林远每天很忙，他现在都快成「家庭煮夫」了。下班给她做饭，她吃完还得洗碗。每天忙进忙出，却乐此不彼。只是一到晚上，他朝那沙发一躺，马上就睡过去了。 因为马上就过年了，年底的工作特别多，检察院也不例外。游林远喜欢这样的忙碌，一边工作一边照顾青欢，日子过得很充实。 他就希望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让她静静地待在自己的身边，让她失去独立生活的能力，以后她就再也跑不了了。 青欢离开了那么多年，始终是游林远心里难以抹灭的一道伤疤。即便现在俩人安安稳稳地在一起，他仍旧会想尽法子把她牢牢地栓在身边。 游林远身上有股执念，对边青欢难以自拔的执念。 他到楼下的便利商店买姨妈巾，踌躇着要买哪一款，算帐的是个新来的年轻小女孩，见他手里抱着各种颜色的卫生巾，眼神带着几分诧异。 游林远在与她的眼神对上的时候，他感到一阵热气往上涌。走出商店，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帮忙买姨妈巾不是稀松平常的事吗？被小姑娘一瞥，忽然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孩。 他提着一大袋东西回公寓，一声不响地进了卧室。他站在门边，青欢听到动静坐了起来。 「我把超市里所有不同类型的都买下来了，你可以轮着用。」 青欢看着袋子里头红的绿的蓝的，不禁扑哧一笑。他放下袋子便出去了，青欢看着他关门，突然发现害羞的男人竟然这样可爱。 过了一会游林远敲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热水袋。 「刚刚在楼下看见这个，捂着肚子看会不会好受一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递了过去，温暖的气息传到了青欢的手掌心。 「我在煮粥了，你先别睡，马上就好。」 她笑着抿唇，嘀咕着，「我今天睡很久了，又不是猪。」 他转身回去，青欢已经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她放下热水袋，悄悄地跟着他出去。厨房和客厅只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青欢靠在玻璃门边看着他。 他穿着围裙侧对着她，认真地搅着锅里的粥。烟雾正从锅里冒出来，香气溢满了整个厨房。 他的侧脸有一个完美的轮廓，静静地融在柔和的灯光里。青欢的眼睛久久地停留在他的脸上，捨不得离开这么英俊的面庞。 游林远虽然做了一手好菜，可是之前一个人的时候，几乎没有动过这个厨房，也只有青欢来的时候，这里才有了生气。她环顾四周，一片整洁光亮。 她偷偷地熘了进去，双手从后背揽住游林远，将头紧紧地靠在他宽大的背上。他的背让她感到舒适安稳，他身上淡淡的皂香，沁入鼻翼，让人不禁沉溺其中。 游林远搅动的勺子突然停下，嘴角不由地浮起了笑意。 「谢谢。」 青欢抱紧了他，心里是无尽的满足。她闭着眼睛，沉浸在这样安静美好的夜晚之中。 第94页 游林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觉得有几秒自己快克制不住了。他的喉咙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粥好了。」 游林远公寓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具，吃饭的事情也只能在茶几上进行。青欢看着香喷喷的粥，不由地咽了口水，其实她早就饿了。 何况林远的手艺又那么好，她有点迫不及待了。她舀了一勺，还没等温度退下来就往嘴角送，烫得她直叫。 他刚刚还叮嘱她慢点吃，结果她还是这么心急。游林远立马丢了筷子，有些手足无措，递过来自己手里的碗，要她把粥吐掉。青欢却将他拉了下来，一下子吻了上去。 她骗了他，刚刚那一口她根本就没有吃下去，勺子到嘴边又放下去了。她喜欢看他紧张的样子，喜欢看他因为她慌张无助的样子。 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又收缩，瞬间血脉喷张。他终于闭上了眼睛，跟上了辗转的节奏。 这些日子来，他不知道有多克制，有时候真令他疯狂。 青欢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他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俩人热吻许久，青欢的唇离开的时候，他的目光十分迷乱，恋恋不捨。 他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再次陷入了忘我的境界。这件事是她挑起的，他不能说算就算。他用了力吻她，稍一把持不住，两个人不由自主地一起往后摔了下去。 她的嘴唇被他吮得通红，一直笑着。他的脸也涨红，无助地挠着自己的头髮，已经被她弄得六神无主，他才吞吞吐吐地说，「你，你有没有撞疼？」 他的心还在狂跳着，拉着她起来。青欢不想坐在沙发上，就直接坐在地上，茶几周围铺着一条鹅毛毯子，隔开冰凉的地板，所以游林远也索性一起坐了下来。 俩人就在这么安静的房间内相视不语，脸颊早就红透了。 游林远的喉结在安静的空气里叫嚣着，他又凑过来，青欢一下子别开了脸。 「这下应该可以吃了吧。」 她笑着偷看他，认真地吃了起来。 游林远看着她，一脸无可奈何，紧绷的肌肉终于缓缓地松懈了下来。 他知道刚刚被她算计了，可是他心甘情愿被她这么算计。 她还是从前的边青欢，任性妄为。 吃到半途，青欢忽然想起一件事，「鞋柜里的那双鞋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啊？」 她也是刚刚拿鞋的时候才看见的，他的鞋柜除了那双白色的运动鞋外，其他都是黑色的皮鞋，擦得亮亮的。那双纯白色的鞋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闷头闷脑地说了声，「你送的。」 青欢这才记起来，可是她早就忘记当年那双鞋的模样了。可就算是那双鞋，现在也不可能这么新。 「你没穿一直把它供着啊？」 他没回答，眼睛往鞋柜瞄了一眼，「当年搬宿舍的时候，差点让德子给丢掉。」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的场景，他是跑到垃圾回收站找回来的，洗了一遍又一遍。 青欢的眼神里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你傻呀，那么久不穿，现在都坏了。还有你怎么交了钟正德这么一个损友，居然敢随便乱扔我的东西。」 游林远笑了，笑容有了几分欣慰，他一直捨不得将它丢弃，因为那是她送他的唯一礼物。 人有时候就是太傻太固执，这份执念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但是它就是切切实实地存在，并且陪伴他度过了这么多年。 幸运的是，他的执念并没有辜负他。 第48章 青欢搬过来住好几天了，这几天因为高烧不退一直在休息。 她一边喝着粥一边盯着对面的墙，墙面很简单，只挂了一幅画，用布遮盖住了。 游林远盖住了什么？好奇心唆使，她站了起来。 游林远一脸错愕地看着她，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追了过来，拦在她的面前。 「吃饭吧，没什么好看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心里越发好奇了。 当她揭下那块布的时候，她呆了。那是一张照片，普罗旺斯的紫色花海。没想到游林远竟然真的去了法国，他默默地兑现了他的承诺。 她无限感慨地望着那张照片，忽然瞥见了照片里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她记得不清了，但她知道自己有一顶同样的草帽、一件同样的裙子。 这里好像就是她常去的庄园，尤其是薰衣草盛开的季节，她总是骑着单车迎着温暖的风在庄园附近兜上几圈…… 青欢一脸怀疑地盯着照片，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说不出什么感觉，却一下子红了眼眶。 原来，游林远去过法国，去找过她。 在法国的日子，只有薰衣草盛开的时候，她骑着单车到处走，她才是快乐的。 然而那段日子，青欢更多的是被灰暗的生活包围裹挟，与游林远有关的一切，青欢不敢再想。 一想到游林远从未放弃过她，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守护着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敲动，青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顿时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他们在法国擦肩而过了，这样的错过，也许就是一辈子。 她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有无限的恐慌。 倘若她没有回国，他们真的再也不可能了。 第95页 游林远站在她的后背，青欢的肩膀都在颤抖，他刚想安慰她，谁知道他一碰她，青欢转身就朝他一顿勐打。 「游林远，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就不能和我说你一直在找我吗？」 她泣不成声，「回来之后，我一直不敢面对，我一直害怕，因为我不敢相信你会像从前一样喜欢着我。」 这些话，她一直不敢告诉他。 她一直高傲又自尊，怕被拆穿之后，无处遁形。 她明明不喜欢被别人牢牢掌控，却早已陷入游林远的禁锢里难以自拔。 游林远成功了，这辈子，他早已无可取代。 「对不起，对不起。」他心疼地将她抱着，「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是我没能尽快地找到你。」 后面这几年，游林远已经不敢奢望还能和她在一起了。 关于边青欢的一切记忆，他一点一点地封锁，只是从来都是徒劳。 他把照片遮住，不想让任何人窥探他的心事。他能瞒住所有人，但却欺骗不了自己。 青欢在哪，他的心就在哪。青欢不见了，他的心也跟着没了。 她在他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都怪我，是我不好。」 他将她揽在胸前，任凭她打闹，温柔地将她圈住。青欢的眼眶湿润了，热热的眼泪顺着眼角快速地滑了下来。透过他的衬衫一点一点地渗了进去，他的肌肉一寸一寸地紧绷。 「游林远，你变了。」 回国这段时间，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向她表明心迹，可是他却一直不肯说，让她误会煎熬。 游林远从前可不是这样，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非常直截了当。 这几个月里，她的心里好害怕，有种再次失去他的绝望。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她的双眼已经哭红，他吻着她，吻掉她的眼泪，「我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我比从前更爱你了。」 她满脸泪花，哽咽着说，「游林远，我这辈子怎么就摊上你……这样好的人，下辈子你也要这样对我好。」 他不相信有下辈子，所以此生他才如此固执地爱着她。但是他还是答应她了，如果有下辈子，他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遇见她，但求不要让彼此等这么久。 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 房间内安静下来了，暖黄的灯光将依偎的身影包围着。 外头整座城市照得如白昼透亮，一天的喧嚣在夜里渐渐平静下来。寒风凛冽从窗边唿啸而过，而林远的公寓却十分温暖，灯光呵在他们脸上，在室内逶迤出两道影子。 「其实，我是为了你才回国的。咱们回国第一次相遇，不是巧合，是我让表哥安排见面的。」 她一直不敢说出真相，原来他们俩个，一直在兜圈子。 青欢的声音低低的，「你也知道我的个性，离开是我的选择，现在又回来缠着你，显得好没面子。」 他深情地注视着她，他明白她的骄傲，明白她的一切，今天她会这样直接地对他说，对于她而言已经十分不容易。他所认识的边青欢，一向是那样高傲那样自尊，他很感恩，今天能让自己听见这番话。 「回来的时候，我更无法控制对你的想念了。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后来在方伯伯那里，眼看有希望了，结果出了意外。」 脚受伤的那会儿，青欢心底无尽的悲哀，她开始自卑，又开始逃避，又成了鸵鸟。 「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意识到，我们回不去了。」 现在想想，青欢才发现，原来一开始在医院遇见游林远不是巧合，是他特地去找她的。 只是俩人都没有戳破这层纸，别扭了好一阵子。 游林远温柔地拨着她的头髮，声音十分低沉，「是回不去了，不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还可以继续你的骄傲，是我喜欢的『骄傲』。」 想起方博森屡次想要撮合他们，游林远的嘴角浮起了暖暖的笑意。 「我们得找个时间，好好感谢方教授。」 他们在一起之后，青欢遇到方伯母，把自己和游林远的事都告诉她了。 方伯母早就知道了，她说，游林远对她的喜欢，一直藏不住。只要她在哪里，他的目光就朝向那里。 方伯母说，和游林远认识以来，他一直沉默寡言，没想到竟然为了她在饭桌上频频挤兑师兄，恐怕只有方教授看不出来而已。 游林远无奈地笑着，自己原来有这么幼稚吗？他竟然毫无察觉。 他吃醋了还不肯承认，目光也盯着墙上的照片，立马转移了话题。 「我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所以我去了普罗旺斯。」 她靠着他，目光注视着在灯光下融在一起的两个影子。 「是啊，我们竟然那么巧妙地错过了。」 灯光从他的正面裁剪而过，将他的目光映衬得愈发柔和。 他微微地点头，剪寸头的他显得有点可爱。 「今年夏天的时候我去了，为了履行心中的那个约定。那个时候我看见一个骑单车的女孩子，在碧蓝天空下，紫色海洋里，她穿着一件蓝裙子就像是在油画里缓行，那场景真的太美了。我只看到她的背影，但这种美已经妙不可言了。那样的场景令我感到震撼，我站在那边愣了许久，有一段时间我的脑子是空白的，后来才拿起相机拍下来。我突然控制不住心里的那种澎湃的情绪，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就是你。所以我追了过去，但是我们的距离太远了，让你逃掉了。」 第96页 青欢目光带着无限的温情，她听他述说这件事的时候就像是做着一场美梦一般，世上竟然会有这么美的遇见，这么美的巧合。 「那天我就是穿着这件裙子。」 她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那辆单车，那件裙子，还有那顶帽子，都是自己的，这一切真的太梦幻了。 「走。」他拉着青欢的手往卧室走。 「怎么了？」她强烈地感受到他手里传来的力量。 「去民政局。」 青欢的笑腻在暖融融的灯光里，顿住了脚步。窗外的夜色是何等的美丽，远处的星辰就像缀在窗子上，闪烁着光彩。 「游检察官，都已经这么晚了，人家早就关门了。」 他转身看她，咬着唇看她，眼底却都是柔情，「我知道你又笑话我了，我们先把户口本和身份证准备好，明天一大早就去登记。」 她终于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不管你是热豆腐还是臭豆腐，反正你这块豆腐我是吃定了。」 他深情的目光快将她融化了，她低着头搂着他，轻声说道，「林远，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好性感啊，你给我唱歌好不好？」 「我不会唱歌，我这辈子都没唱过。」 「那我就更要听了，你唱嘛。」 她难得撒娇，眼里写满无尽的期待，他犹豫了一下，喉咙动了动，暗哑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追光者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第49章 夜渐渐寂了下来，城市也放慢了脚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睡太久的缘故，青欢竟然有些失眠了。她和游林远就隔着一个房间，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客厅一片漆黑，她只有靠外面的虚弱的灯光辨识着模煳不清的事物。 她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往沙发一瞥，见他躺在沙发上。 他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青欢脚步放得更轻，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蹲下来。 光线十分暗淡，她靠得很近才可以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唿吸均匀，闭着眼睛眉头舒展，看样子睡得很沉。 她伸手轻轻地触摸着他浓密的眉毛，静静地看着他睡着，心里十分满足。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像游林远这样待她了。她也没有多余的奢求，只想好好陪在他的身边。过了这么多年她才发现，原来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生活。很简单，很幸福。 她朝他靠近，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她抿了抿唇，轻轻地贴了上去。谁知道一上去，一只手暖和的手将她揽了过去，她惊慌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他没有睡，或者是被她吵醒了。 他深切地吻着她，像是许久缺氧，迫切需要氧气一样，最急切地索取。 一个甜蜜的晚安吻，换来一场无休止的掠夺。 青欢双手撑在他的胸前，早已有些意乱情迷。这来得太突然，也太让人心醉。 他的唇离开了，他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青欢，你在做什么？」 他的气息不稳，语气里颇为不满。 她微微错愕，无辜地看着他，她只是想给他一个晚安吻，明明是他惹事，为什么现在反过来怪她？ 「你怎么在这里睡？」 「我想，你找我方便一点。」 睡在这里，他能迅速地察觉她房间内的动静。 他晚上也有点失眠，在她房间门口徘徊了许久，几次想敲门又忍住了。 最后只好抱着被子，准备在沙发上过一夜。刚合上眼没多久，她竟然出来了。 游林远抱住她，又是一次深长的吻。他努力地克制自己，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迫切地渴望。「到房间里睡好不好？」 他抬头看她，他看不清她羞赧的表情，忽而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 这一夜，他睡得出奇的好。 早晨，她感到脖子痒痒的，就像游林远在吻她。她睁开眼睛，原来只是蹭到被子的边缘，但是下一秒，青欢感受到一道极其强烈的目光正在灼烧着她。 「小懒猪，快点起床换衣服。」 「再睡一会儿。」 她翻了个身，睡意十足。 游林远突然没了动静，没一会儿青欢听到衣柜打开的声音，她伸了个懒腰，睡眼迷濛地看着他，「不要这么早嘛。」 他凑了过来，抬起他的手亮出手錶，「已经十点了。」 青欢跳下床，夺下他手里的领带，「我来帮你。」 他宠溺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尖，「回来再睡个够？」 他早上见她气色不错，安心了不少。 她的手很柔软，一点力度也没有，缓缓地替他将领带繫上，系完很认真地看着，似乎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她一直认为男人脱下领带的瞬间很性感，但最性感的，莫过于这时游林远的表情了。 等青欢一切折腾好，他带她下楼买了早餐，就直奔民政局。 「等一下。」她的面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游林远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有一些不放心，总不会临时变卦了？ 第97页 他认真地注视着她，却听到她有些尴尬地问，「我今天是不是特别丑啊？」 他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髮，笑着说，「很漂亮。」 在游林远眼底，他还没发现过她很丑的样子。 今天虽然出了太阳，但是格外寒冷，风中夹着寒气，青欢一开口，从嘴巴里呵出一道热气。林远握着她的手感觉有些冰凉，呵了几口热气，赶紧躲进了民政局。 里面有几对新人等着□□，游林远排号等了半个小时才轮到他们。办事的人抬头看了他们几眼，开始走正常的步骤。 很快，他们俩拿到了结婚证，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法律的认可。 青欢领完证出来，突然蹙起了眉头，「哎呀，我们得找个比较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来才对啊。」 林远晃动手里的本本，得意地笑着，「游太太，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青欢嗔了他一眼，「你就是这样不靠谱。」 林远揽着她，低下头吻在她的额头上，「不管哪个日子来，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因为这一天，我和边青欢结婚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青欢分分钟被他说服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游太太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去菜市场好不好？」 游林远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她，表情甚至带着一丝丝的滑稽，不由地笑了出来。 他已经够没有仪式感了，她好像更不在乎。 「笑什么笑啊，你想啊，游先生那么会做饭，又做得那么好吃，我也想学，想亲手做一桌的好菜给他吃。」 今天他们领了证，好歹也得过得像样一点，至少也得庆祝一下。 游林远驱车往菜市场，这还是青欢第一次来买菜，她对这里充满了新鲜感。说实话，她极度缺乏生活经验，有时候连菜名都还分不清，更别说哪种菜好吃。 他们买了一堆东西，还去了商场，添置了几样家具。回到家，青欢已经累坏了。 她在沙发上躺着，游林远进厨房将东西归置了一下。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她在沙发上睡着了。 最不靠谱的就是她了，他只好将她抱进房间，让她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他坐在旁边，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突然想起要给正德打个电话。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同居了？」 电话那头正德哈哈大笑，他求婚的策划还是正德一手促成的，对于搞浪漫游林远还真有点不在行。 「我和青欢今天领证了。」 听那头声音，正德好像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结果膝盖不小心撞到桌角，疼得差点叫了出来。 「你没事吧？徳子？」 「没事没事。」 「难道不祝福我？至少也说声恭喜啊。」 「你就别嘚瑟了，你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兄弟我还单着呢。」 「这又不关我的事，快点恭喜我。」 「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的脸皮这么厚啊，其实我觉得你特像一寡妇，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游林远一边和正德聊天一边做饭，俩人聊了许久，低头一看手錶，原来已经八点了。 准备叫青欢起来吃饭，游林远匆匆结束了谈话。 推开卧室的门，一股薰衣草的香气扑鼻而来，青欢刚刚在商场挑了几样香料，空气中瀰漫的香味令人无比放松。 青欢正熟睡着，眼睫毛微微颤动。她身上一股香草的味道，游林远俯身下去，朝她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一下。起身之时，发现领带牢牢被拽住了。 他失声地笑了，「你不会是想在结婚第一天就勒死老公吧。」 「你打扰我睡觉了。」 「你该起来吃饭了。」 他握住青欢的手，将领带一点一点地抽了回来。 「你吃了吗？」 她也睡够了，做了好久的梦。 「刚刚和正德打电话的时候吃了个苹果，现在还不饿，你先去吃，我洗完澡马上来。」 说着他终于腾出手解领带，他刚才一直忙着聊天做饭，身上一股味道，准备洗了再吃。 青欢忽然睁大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糟了，说好的要学做饭的。」 「你老老实实吃饭就行了。」 他也起身，解开了衬衫纽扣。 青欢双眸微敛，笑嘻嘻又色迷迷地说，「游先生，要不要我来帮你啊？」 以前游林远是很内敛的一个人，青欢是故意和他开玩笑的。 可谁知道游林远摊开双手，大方地说，「好啊，来啊，这也是游太太分内的事，过来侍候一下。」 青欢立马乖巧，「我还是去吃饭吧。」 她一出卧室，门铃突然响了。 「边青欢女士，请签收。」 门口有个人抱着一大束玫瑰，正等着她签收。 她不由地回头，只是听到从卧室里隐隐约约地传来洗澡的声音，他这个时间掐得可真好。 青欢满心欢喜地收下花束，刚睡了一个美美的觉现在又收到了漂亮的花，今天好像过得也不赖。 她刚关上门，门铃又响了，以为是刚才送快递的那位小哥，一打开门，身躯轮廓一下子壮了不少，原来是蔡小庆。 看见是青欢开的门，他脸上难以掩饰的惊喜。 第98页 「大嫂，大嫂！」 他连连喊了两声大嫂，又立马鞠了一躬。 青欢手上还抱着花，听蔡小庆这么喊受宠若惊，顿时脸红了起来，「小庆啊？快进来。」 蔡小庆还是识趣的，摇摇头，赶忙说，「我给老大送文件过来，刚才给他打电话关机了，所以我就上来了。麻烦你帮我交给他就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蔡小庆话还没讲完，游林远刚沖完澡听到外面有别人的声音，头髮还是湿的，擦着毛巾就出来了。 「小庆找你。」 青欢看了游林远一眼，这样的画面很容易让人引起误会。蔡小庆一脸吃瓜地盯着他俩，她匆匆忙忙丢了这句话，就逃走了。 蔡小庆见青欢离开，立马坏笑了起来，「老大，这么急啊。」 游林远是一副美男出浴图，要他不想歪也难。他站在门口朝游林远挤眉弄眼，好像被他发现了什么重大军情似的。 游林远盯着蔡小庆，毫无疑问，他知道自己明天又是检察院八卦的重点，他继续若无其事地擦着头髮。 「大嫂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游林远双手背过去，一板一眼地说道，「还有事吗？没事可以回去了？」 蔡小庆拍了拍林远的胸膛，「有什么好害羞的，反正也快结婚了。」 游林远挑了眉，十分严肃认真地告诉蔡小庆，「我们已经结婚了，改天再请你喝喜酒。」 蔡小庆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游林远推了出去，门也被关上了。游林远靠在门上，一手还擦着湿哒哒的头髮，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和无奈。 蔡小庆忽然觉得自己挺惨的，老大有了老婆之后，现在连门都不让他进了，好歹他也是睡过这里的人。 游林远现在没空和蔡小庆扯这些，蔡小庆一八卦起来就没完没了。 他走了进去，一手撑在厨房的玻璃门边，凌乱的头髮显得性感十足，嘴角抿起了一个很完美的弧度，「游太太，我们已经领完证，你不好意思什么？」 青欢背对着他，刚喝下去的水差点呛了出来，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哪有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谈话而已。」 知道她嘴硬，游林远没再逗她，「吃饭吧，现在饭菜真的凉了。」 他吃完饭拿着蔡小庆刚才送来的文件进了书房，开始工作。 夜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平凡的日子，安静的夜晚，闻着玫瑰花香，也让人过得很陶醉。 不出游林远所料，他一上班，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若现在不是工作的时间，他一定会揪起蔡小庆的衣领，好好揍他一顿。 他和青欢规规矩矩地领了证，也不知道在蔡小庆的嘴巴里演变成了什么离奇的八卦。 「老大，听说你和我小姨妈同居了？」 中午刚下班，按捺一早上的徐宁，终于也忍不住八卦了一番。 他最近回宿舍住，老宅现在空着，他才刚知道游林远和青欢住在一起的事实。 游林远瞪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徐宁几天前在检察院里高调宣布自己和任雪交往，现在他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老大，你快跟我说说吧，分享分享经验。」 徐宁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悠闲地向后躺下去，「你什么时候请大伙儿喝喜酒啊？大伙儿，你们说是不是啊？」 他一个人说还不起劲，将众人一併吆喝起来，让大家一起起闹。 游林远冷眼看着他，脸上早就不知道多了几道竖线。 既然徐宁开了这个头，游林远也只好顺道宣布，「过些日子再办酒席，到时候再请大家喝喜酒。」 婚礼的细节太多，虽然都是游女士在操持，但是他照样不轻松。单单制作邀请函，他就想了好几天。 结婚原来这么费事，他以前还真不知道。 听游林远这么说，整个办公室突然间都沸腾了起来。 「老大终于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伴郎走起~」 「老大，恭喜恭喜，铁树不仅开花，很快也结果了。我到时候一定包个大红包……」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欢声笑语当中好像已经是婚礼的气氛了，只是游林远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他结婚，又不是他们结婚，这么激动干嘛？ 总觉得眼前这几个小崽子，已经想好怎么在婚礼上对付他了。 蔡小庆甚至又准备朝他扑过来，这一次游林远早有防备，及时地躲开了。 蔡小庆猝不及防，打了一个趔趄，顿时与墙上的「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来了个亲密接触。 所有人哄堂大笑，游林远无奈地看着蔡小庆，撞墙的声音还挺响的，不由自主地跟着所有人一起笑。 第50章 终于挨到放年假，青欢和游林远一起回了家。全家人聚在一起围炉吃年夜饭，这是游林远长久以来的梦想。 以前总觉得这样的事遥不可及，没想到这一天给他盼到了。 昨天刚来的时候，青欢还有点拘谨，今天见她忙里忙外和老妈一起布置，心里放心了不少，她总算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青欢忙了一天，往床上一倒，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青欢感觉身上负重难受，本能地推开了他。 第99页 窗帘遮蔽了外头的阳光，她不知道现在的时间。还想再睡一会儿，一直没睁开眼睛。 「别闹。」 不知道游林远拿什么东西挠着她的脖子，她被他逗笑了，也逗醒了。 「起来吃午饭了。」 「午饭？」她一下子惊醒，「几点了？」 「两点。」游林远一手撑在枕头上，一手握着她的头髮玩着，「昨天晚上不知道谁跟我说今天要去哪里哪里的，太阳都下山了，怎么办？」 被他这样一说，她感到饿极了。本来打算昨晚洗头，但是太累了，一沾床就睡着了。 今天头髮已经脏得不能见人，心想吃饭之前得先洗头髮，就赶紧从床上弹了起来。 见她去洗漱，游林远将牛奶和面包拿了进来，想让她先垫垫肚子。 平常青欢就不爱碰油腻的东西，何况逢年过节这些大鱼大肉更让她反感。再说她现在肚子空空如也，牛奶和面包是最好的选择。 他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她出来，只听见洗手间里的水声不断。 「你干什么，先吃点东西。」 她总是不肯按时吃饭，他现在特别操心她的胃。早上就想叫她起来吃饭了，只是边女士不允许，要让她好好睡一觉。 结果游林远送爷爷出门回来，她都还没醒过来，他不能再放任她睡下去了。 「我先洗头，洗完就吃。」 游林远只好搬了张椅子进来，她见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继续洗头。他将牛奶和面包放在洗手台上，让青欢坐在椅子上面。 「我来帮你洗，你吃饭。」 他让青欢背靠椅子仰头下来，高度刚好合适。 「一会儿就好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哪有人在卫生间吃饭的。 他没有回答，抓起她的手沖干净，又用毛巾擦了擦。 「你会洗吗？」 她放弃了，任由他来。 「先把牛奶喝了。」 他捧着她长长的头髮，拿着花洒沖干净。 他的手指温柔地穿过她的头髮，重新抹上了洗髮露。青欢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瞪着他，嘴角露出轻松的笑容。 他正专注于他手头上的工作，本来想逗逗他，忽然觉得那样的眼神真令人着迷。 他温柔地按摩着头皮，动作又轻又缓，令她舒服到了极点，她又感觉昏昏欲睡。 平常十五分钟解决的事情，今天耗费了半个小时。她起身包起头髮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吹风机了。 他给她一遍又一遍地擦头髮，慢条斯理地，很享受这样的时光。他以前总忙着工作，用工作打发时间，从来都不知道日子还有这种过法。 游林远忽然才发现，原来做着这样琐碎的事情，更是一种幸福。 吹风机送出暖风，他的手摩挲着她渐渐柔顺的长髮，像仲夏夜里的风，温和地渗进每一个毛孔，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自在。 青欢的长髮不好打理，他认真地抖着发尾，越看越专业。已经由上往下吹了几遍，头髮渐渐蓬松起来。房间里溢着一股洗髮露的浓烈香气，他偷偷地抓着一小撮头髮放在鼻翼间，那味道沁入心脾。 这样的举动早已落入了青欢的眼底，她的嘴角泛起甜甜的笑容。她伸出手来摸他的脸，手指停在他的浓眉之上。 青欢玩着他的眉毛，游林远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将眉毛往上抖了抖。 「古人不是替妻子描眉吗？我替你描眉好不好？」 「你会吗？」 「试试看。」 游林远说这句话的语气好像带着十足的把握，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游林远起身拉开了窗帘，阳光细细密密地铺洒了进来，熨烫着每一个角落。 深冬之际还能见到这样热情的阳光很是难得，这样的光线，用来画眉毛再好不过了。 青欢不知道游林远为什么突然有这种兴致，无可奈何地对着镜子沖他笑。 青欢的眉毛裁剪得十分匀称，她的眉毛也是又密又黑，平时化妆不怎么需要画眉毛。 她挑了把眉笔给游林远，游林远皱了皱眉头，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知道眉笔长这样。 他每画一下就端详一次，比考试还要认真谨慎。青欢一动不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生怕他出差错。 「好了。」 捣腾了半天，镜子里的他是一副骄傲自得的神色。 她一看镜子，不由地想笑，他把她的眉毛轮廓足足地扩大了一圈，有点像电视剧里的笑星，十分夸张的眉形。 他的表情似乎还等着她称赞，青欢一脸苦笑，这大概就是直男的审美吧。 算了，反正大过年的她也没打算出门见人，就这样吧。 「那我给你画。」 游林远拿着眉笔的手微微一抖，手上的笔一下子被青欢夺走了。 「坐下。」 「为什么？」他一脸懵逼，「徐宁小庆他们很快就到了，我等会儿去接他们。」 他浑身都在抗拒，一把被青欢按在座位上，「让我试试，太久没画了练习一下，等会儿洗掉就行。再说了，他们轻车熟路用不着你接。」 游林远的抵抗政策失败，只能乖巧地坐着任由青欢摆弄。 青欢很快就把眉毛画好了，感觉特别随意。她丢了眉笔又拿了口红，游林远睁圆了眼睛，吓得他战术性后仰。 第100页 「青欢，别闹。」 「试试看嘛，反正待会儿一起洗了。」 青欢冲着他撒娇，他也豁出去了。她特地挡在镜子面前，不让游林远看见他现在的模样，不然他肯定坐不住了。 如果不是他头髮太短，青欢还想给他绑个小辫子，什么时候能这么折腾游林远，她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时机。 青欢一边给游林远化妆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游林远那张脸越看越滑稽。脸蛋还是帅的，就是过于搞笑了。 游林远生无可恋地看着她，她的笑声越来越猖狂。 青欢转身准备拿手机拍下来，被游林远一把捞了回来。 游林远这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大红唇，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青欢也弄得粉粉嫩嫩的。镜子里的他，简直就像个小丑。 难怪她笑得前俯后仰，「画都画了，不拍张照片做纪念多可惜啊。」 「不行。」 「我绝对不外传，拜託。」 游林远钳制着她的双手，摇了摇头。 「就拍一张就好。」 青欢恳求无效，变了脸色，「你不是说以后都听我的吗？果然男人没一个靠谱的，大猪蹄子。」 游林远意外躺枪，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只好松了手。 青欢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游林远只好不情不愿地配合合了影。 说好的一张，结果青欢摆了无数的pose拍了n张。 「林远，爱你。」 他这么配合，青欢开心极了，捧着他的脸扎扎实实地亲了两下。 难得她这么积极主动，游林远心情一下子好了，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青欢，我们是不是得好好规划一下未来？」 「规划未来？什么未来？」 「你看，我现在也算事业有成，我们……」 青欢用手挡住了他的嘴，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种事顺其自然，但最多只能生两个。」 游林远亲了亲她的手，听她这么说，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哎，你有想过咱们孩子的名字吗？」 「给你取好不好？」 他们俩忽然商量起孩子的名字，青欢仔细地想了想，「你的名字是爸爸妈妈的姓氏，我们也这样取名字？」 游林远不由地蹙起了眉头，「游边？邮编？」 青欢听着感觉不怎样，「不行不行，得想一些寓意好又通俗的。」 通俗的很多，比如：游泳、游戏、□□…… 游林远故意和青欢开玩笑，她气得揪着他的耳朵不放。 俩人在房间里打闹了起来，青欢追着游林远跑，他要是敢这么随便给自己的孩子取这种名字，青欢绝对不会放过他。 游林远开心地大笑着，他故意逗她玩呢，她还这么当真。看她那副着急生气的样子，他越觉得她可爱。 俩人在房间里闹得天翻地覆，外头的日影安安静静地落在窗台，悠闲地看着他俩打闹。他们俩的身影在地上穿梭交错，他好像在这一刻看到了永远，他想这样陪着她闹一辈子。 游林远停住了脚步，就在青欢扑过来的瞬间，他将她抱了起来。 他俯身下去，唇上的温热立即传来，这一刻，整颗心被填得满满的。 太阳渐渐落下，外面寒风依旧，但游林远的爱，足以温暖整个寒冷的冬季。 爱情不能时时刻骨铭心轰轰烈烈，但它可以像他们这样地久天长。 ——正文完—— 第51章 料峭春寒，如期而至，校园里的桃花开得正盛，一朵朵粉红的花点缀在枝头，还有点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迎风摇曳，远远望去一片粉海，像暖融融的被子覆在大地上。风一吹，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花瓣混着泥土，隐隐的半虚半实。 在这回春的季节里，大马哈鱼去世的消息令所有人震惊，虽然他六十几岁了，但身体十分硬朗。 在学业上，大马哈鱼给了游林远许多帮助。游林远也是通过他的推荐，才认识了方博森等几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这件事他一直很感激大马哈鱼。 大马哈鱼教授姓李，因为长得有点像鱼类，才有了这样的绰号。当着面叫李教授，背着就叫大马哈鱼。 去年游林远还去拜访他，可能是常年跟学生打交道的缘故，他一直是那样开朗。本科的时候游林远跟他没有太多的交流，是读了研究生以后，俩人才慢慢有了接触。 班长向鹏通知游林远的时候，李教授已经去世两天了。学校为他准备送行仪式，很多人都在外地，通知到的人大都回来送他最后一程。 当游林远得知李教授因为癌症去世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道不出来的哀伤。李教授大概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但就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车子缓缓地开进校园，尽管学校离公寓不远，但他不经常回学校了。 从前那段日子，他不想怀念过去，不想留念青春。 校园里的气氛有些沉重，让人觉得压抑。送行的人很多，除了他们这一届的同学，还有往届包括任雪在内的他的许多学生都来了，有些人热情地和游林远打招唿，他并不认识。 灰暗的色调，悲怆的音乐，沉重的气氛，让人难受。 游林远对着李教授的照片深深鞠了一躬，照片上是李教授灿烂的笑脸。李教授在不久前还和他说过话，活生生的一个人，可是现在突然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里，他有点不适应。 第101页 青欢陪着游林远过来，一起上法学课的时候，青欢也见过他。她挽着游林远的手，默默地看着他出神发呆，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游林远只是在想，李教授一向活得开明通透，他对待生死，也是一贯的豁达。几个月前他们通过电话，他的笑声依旧爽朗。 只是他没有想到…… 人生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永远不知道未来的路有多长。 李教授那时正受病魔折腾，样貌清瘦不少，如果他最近能抽空去看看李教授该多好。 任雪也来了，游林远和青欢过来打了声招唿，在门口正巧碰见和他太太。 「班长，好久不见。」 游林远和向鹏太太打招唿，他们见过的。 大三的时候，班里组织秋游，大家知道班长喜欢外系的一个女生，都怂恿他去表白，结果向鹏真的把人家女生带过来，没想到俩人还挺合得来，一毕业就结婚了。 「哟，这不是嫂子嘛。」 向鹏热情地和青欢打招唿，那次秋游，青欢也在。 向鹏弄了辆旅游大巴，车上的人开心地嗑瓜子聊天，青欢和别人不认识，时不时将目光投向窗外。游林远从包里拿出矿泉水，拧开盖子递了过去。 「不习惯？」 游林远小心翼翼地问，他一向沉默惯了，不太懂怎么讨女生欢心。 「你什么时候生日？」 他努力打开话匣子，掩饰着自己紧张不安的心。 「怎么？有惊喜吗？」 青欢盯着他好一会儿，游林远无助地点点头，她突然扑哧一笑，「得了吧你，以后再说。」 那时候青欢和他刚在一起没多久，他错过了她那一年的生日，就一直心心念念着她的下一个生日，以为不会再错过她的任何生日。 没想到，他一直都没有机会给她过生日，给她惊喜。现在想想，那时的想法还挺傻气的。 他还记得当时他还给她录了个视频，准备给她过生日来着。他录好还来不及给她，他们就分手了。后来那一次和钟正德打架，那个相机差点被摔坏了。 那段岁月里的记忆已然不是很清晰，偶尔想起，才发现一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 遇见老同学，总会想起往事。 大巴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十分钟后抵达了目的地。 游林远到架子上拿东西，透过窗户看到一片黄灿灿的向日葵，泛着一层金光。他喊了一声青欢，目光仍在那上面，这就是他心中的山花烂漫的场景，他所有的注意力在瞬间被攫住了。 青欢闻声望去，激动得跑了下去。 这片向日葵不过一米多高，人站在里面，还可以露出半个身子。一蹲下来，就完全将人淹没。 「快过来。」 青欢在花丛里向他唿喊，开心得像个孩子。 他早已拿起相机，对着不远处的青欢拍了起来。 面对这片朝气蓬勃的向日葵，每个人的心里都欢腾了起来。 几个男同学一下车就把外套脱了，一边跑一边往上空抛。这片金黄色的海洋一直漫了过去，直到与远处苍翠的树木相接。 远远望去，就像一匹金丝绸缎，覆在蓝天之下；又像是一条带绒黄毯，让人想醉卧其间。细长的花瓣落在边道上，铺成一条细细的地毯。 「都说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美，我没见过，我觉得这里比普罗旺斯还美。」青欢兴奋地朝着游林远喊，「林远，我们一起去普罗旺斯看看吧。」 他贪恋她的笑，她的笑靥并不比这些山花逊色。 游林远点头，这个未曾开口的承诺，他会记一辈子。 他的眼前浮出了一片幻景，她站在花丛里舞着长袖，自由自在地旋转着，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笑声像潺潺的溪水，细细碎碎绵延不绝，渐渐地在耳边蔓延开去。 记忆零零碎碎，铸成离殇。 游林远和青欢送别李教授之后，俩人一起沿着校园的小道走。树叶又开始凋零了，纷纷扬扬落了一地。他的脚轻轻地踢着那些树叶，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学校好像一直都没有变。他现在才明白，其实有些东西有些感觉是一直存在的，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改变。 游林远闻到风中的有股淡淡的清香，只有在学校里才有这种闲适的感觉。 他仿佛看见春季紫云英怒放在绿草之上，仿佛闻到夏季紫薇花盛开之时的气味，仿佛闻到从食堂里飘出来的饭香。 他突然回过神来，青欢正冲着他笑，他也笑了。 她的笑靥在风中绽开，永远拥有无尽的魔力，纯粹得让人心动。 「很久没有回到学校了，好怀念啊。」 青欢感慨着，忽然瞥见不远处两个女生拿着手机对着他们。 「上学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受欢迎。」 他顺着青欢的视线一看，目光又收了回来，淡淡一笑，「从未觉得自己受欢迎。」 游林远真的没有这种感觉，从前他所有的心思，要嘛在学业上，要嘛在青欢身上，至于其他的，他都没在意。 「你还说我，当年那件事你忘了吗？」 那个圣诞夜，几乎轰动全校。 那时候游林远在宿舍里，被外头的欢唿声吸引出来。 第102页 他走出宿舍一看，草坪上用颜色各异的灯箱摆出了一个巨大的心形，一个人站在那颗心里面。 「边青欢，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宋承中拿着一个大喇叭在下面喊，那声音连着几栋宿舍楼都听得见。 「有钱人就懂浪漫。」 「边青欢长得那么漂亮，家世又那么硬，看得上他？」 几个舍友在一旁聊了起来，也跟着起闹，只有钟正德冷眼看游林远，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喊大声一点。」同一栋宿舍楼的女生向宋承中喊，「听不到，再大声一点。」 四周一阵吵闹声，轰隆隆地灌进了游林远的耳朵里。 过了许久，青欢终于出现了，女主角的出现引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四周都是羡慕的目光，宋承中站在心形里面，那颗心正对着她闪闪发光，宋承中正对着她笑。 游林远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楼底下多么繁华绚烂已经和他无关，他显得无比平静。 当时他们俩还没开始交往，好多人围着她转。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死一般地沉寂。 后来他很快就知道青欢的答案了，只是那一夜他失眠了。 他和青欢慢慢地逛着校园，他们站在宿舍楼底下，彼此心里诸多感慨，这里装满了他们关于大学的回忆，关于青春的回忆。 没想到，他们能像现在一样，平静地回忆过往。 曾经有一度，游林远连想都不敢想，他的内心甚至抗拒，不敢触及与她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 好在他总算熬出了头，他们结婚了，也有小宝宝了，一切幸福得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紧紧地握住青欢的手，轻轻地落下一吻，无比珍重。 告别了李教授，告别了大学，告别了青春，他们有了新的一段美好人生。 第52章 年初，到处都还张灯结彩，节日的喜庆气息还未褪去。 最近没有什么大案子，每逢周末徐宁悠闲得很。除了睡觉，他没办法宅在家里。 刚好老妈叫他去超市买点东西，他很乐意效劳，忽然想起些什么，便拿了车钥匙出门。 他在市里兜了一大圈才到超市，随便拿了几样东西，时不时四处张望。附近的超市他不去，特地到游林远家里楼下的超市。 好些天没有联繫任雪了，她出国旅游前给他留言，也不知道现在回来了没有。三天前给她发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应，心里空落落的。 他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做这种傻事，竟然还想着在这里碰见她。 胡思乱想中，忽然想起老妈交代买拖鞋，他又折回去拿了双拖鞋。 他上次来游林远家里聚餐，陪蔡小庆他们一起下来买东西，就在这儿碰到她。 当时有其他同事在，都没来得及好好和她聊几句。自从上次他约她出来逛街以后，任雪就变得怪怪的，好像刻意保持距离。 他是不是太心急吓着她了？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结帐的时候，收银员和他打了声招唿，徐宁不由地问了一声，「任雪出国回来了没？」 收银员的笑意深深，「你是说任律师？最近都没有碰到她。」 上次见她和收银员聊天，他们好像认识，徐宁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也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她总是听从父母的话，做一些她不喜欢做的事情。 总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所以她活成了别人期待的样子。 她明明是那么开朗的一个人，越是靠近她，才发觉她过得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自在。 他多想待在她身边，帮她分担一些痛苦和委屈。 他该怎么做才好？徐宁第一次在追女孩子的事情上苦恼。 大家都误以为他经验丰富，以前都是女孩子追他，想起来，他对于追女生倒没什么经验。 「老徐，你真的不来？」 结完帐出来，手机震动，李键的简讯，他看了一眼没有回覆。 他们约他喝酒，换做以前徐宁一口就答应了，现在觉得没意思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把车窗摇下来，冷风飕飕地颳了进来。 阳光明媚，为什么还这么冷？ 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任雪没在，好像去哪里都没意思。这么思念一个人，还是第一次。 他想自己完蛋了，已经完全陷进去了。 实在是心烦意乱，掏出手机，想给任雪打个电话，又收了回来。 车缓缓地前进，徐宁无力地转动着方向盘，又重新回到了任雪的小区，他把车停在一旁，摇下车窗静静地坐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就只是漫无目的地坐在车内，任凭大脑胡思乱想。 回忆总是突然席捲而来，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过年前他约过她一次，陪她逛街。 任雪是正正经经的女孩子，总不能约人家女孩子去泡吧逛夜店蹦迪之类的，大多数女生都喜欢逛街，就趁她来检察院的时候约了她。 任雪一开始好像没打算答应，大概是因为盛情难却，只好点头。 那天很冷，他在小区楼下等她，搓了搓有点冰冷的手，一阵阵冷风将他的发迹吹乱。 这么冷的天，好像不太适合逛街。 任雪顶着白色的帽子走了出来，披散下来的头髮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了。 第103页 「去哪呀？」 她的业务忙，平时不爱逛街，觉得浪费时间，要不是徐宁怂恿，她肯定不会出来。 他们已经走了几家店，俩人这样出来总感觉有点奇怪，她也没办法认真地看衣服。 难得看中一件雪纺衫，她反反覆覆在镜子面前照了好多次，衣服是中长袖。现在是冬天，衣服的料子是按照秋季设计的，任雪犹豫着。 「好看！」 徐宁正准备去付钱，被任雪拉了出去。 她不想买，而且觉得和他一起出来逛街有点不自在,更别说让他买单了。 任雪心里有点乱，她懂徐宁的心意。父母一直催婚，总不能为了应付父母催婚，随便耽误人家徐宁，她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 她心里很感激徐宁的照顾，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和他继续下去。 心烦意乱地从服装店走了出来，徐宁也匆匆忙忙地跟了出来。 街灯明亮如昼，密布在这川流不息的车辆中。寒冷的风依旧侵袭着大地，但早已被重重的人群淹没了。 街上的灯就在她的头顶上发光，一点一点地向周边蔓延，笑靥隐匿在璀璨的灯火之中。 风撩动着她的发尾，在脸颊旁悠悠地晃着。夜色在她的面前黯然，攒动的人群渐渐化为虚影，瞳孔中就只剩她一个人。 那天他们连宵夜都没吃上，任雪临时有事，匆匆离开了。 徐宁无奈地笑了，他当时选了一个不合适的时间，逛了一家不合适的服装店，才促成了那种尴尬的局面。 他在车内无奈苦笑，为什么碰见任雪净干这些愚蠢的事了。 他也懂任雪心里的苦闷，如果她也能像他一样，如果能对彼此一见倾心，那该多好啊。 可是两情相悦，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次她突然出国，或许就是为了逃避他。 他该怎么做才好？他是不是得放弃了，才不会造成她的困扰？ 徐宁正胡思乱想中，手机屏幕忽然一亮，看见是任雪，他惊讶地愣了两三秒钟，才接起来。 「徐宁，有空吗？我回来了，要不要来接我？」 他心里一喜，「要，你现在在哪个机场？你等我。」 他一边回答一边发动了车子，刚才颓丧，因为任雪的一通电话，立马烟消云散。 听到任雪的声音，他别提多开心了。而且，是她第一次主动要求他接她的。 心底的希望再次被点燃，至少这一次，他要和她堂堂正正地表白清楚。 不给她压力，如果她不愿意，就给她时间，不成为她的负担。 他心里着急，倒车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以为是任雪，刚准备接听，一不小心撞上后面的墙。 徐宁眉头一皱，瞥了一眼手机，原来是老妈打来的。 「我现在有事，晚点再回去。」 在附近的超市买个东西十五分钟就回来了，徐宁足足出去了一个多小时。 徐妈妈还未开口问原因，徐宁就已经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 这个儿子，平时工作的时候找不到他，周末放假在家里也总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宁不管自己的车有多惨烈了，任雪正在机场等他，他一秒钟都不想让她等，飞速地赶往机场。 任雪还没吃饭，就在机场附近买了肯德基，刚买完出来，徐宁已经快到了。 他把车停在对面的马路，远远地就朝着她挥手。 那个男孩，站在阳光底下，身后万丈光芒。 任雪眯着眼睛看他，不由地笑了起来，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如果不是想清楚了，她今天不会主动打电话找他的。 她笑着，没一会儿，徐宁飞快地跑到了她身边，喘着气。 「你跑过来干嘛？」 一看就知道，他是心急火燎地赶到这里。寒风凛冽，下车了也没来得及把外套穿上。 她得走过去才对，车子不能停在她站的这个位置。 徐宁喘着气笑着，「我想早一点见到你。」 「谢谢你这么及时，奖励你一杯可乐。」 任雪将手里的可乐递给他，徐宁接过来的时候，问了句，「我可以要其他的奖励吗？」 视线对上徐宁的目光，他的目光里，带着坚定，不容置疑，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任雪，我……我好想你……我们……」 徐宁的情绪有点激动，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我们试试好不好？」 任雪开心地回应他，他们俩能走多远，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她会努力的。 她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对他说了，可是她一直犹豫着，怕自己辜负了他的心意。这次出门她想了很多，才下定决心答应他。 「你说什么？你答应了？」 他忽然表现得像个孩子，任雪眉头一皱，「那我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走。」 他拉起她的手，嘴角的笑意止不住，「说起来，我们都见过家长了。」 「你为什么看上我？」 徐宁突然被问住，感觉像是一道送命题。 她身上有一种果敢，一种执着，深深地吸引着她。他喜欢她的个性，还有讨人喜欢的长相…… 想起来，喜欢她的理由还挺多的。 第104页 从老早一开始，她出现在检察院里，他就开始对她有好感了，这种情愫潜滋暗长，愈演愈烈。 徐宁脑子里一下子有太多的想法，忽然一紧张，心跳更加厉害。 任雪笑着，脸上在发烫，心也不由地砰砰砰直跳。 任雪并没有追问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尴尬，现在回上车，估计更尴尬。 「我想在这里吃，吃完再回去好吗？」 就这样，他们坐在路边，安安静静地吃起了汉堡，对面马路车辆往来喧嚣，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 夕阳西下，紫红的云霞蔓延天边，太阳的余晖落在他俩身上，投下两道身影。 第53章 青欢生日，游妈妈兴师动众，家里老老小小聚了一桌。 其中包括游正德检察院的一票同事，当然也少不了钟正德和宋宇琳。 许多年过去，要不是在游家碰见，钟正德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宋宇琳了。 再次见到她，仍和当初的感觉一样，她一直是那么温柔恬静。打从她进屋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其实，他从前背着游林远和边青欢偷偷约过宋宇琳，只是后来不了了之。 宋宇琳家境殷实，父亲是大企业的老总，当时就住在半山别墅，那是个富人聚集的地方。 那个寒假，他第一次去她家，也是最后一次。后来他有两次到半山办事，才得知房子已经换主人了，她们举家搬到了国外。 宇琳的屋子在东边，侧对着马路，后面是一片广阔的草坪，一大片苍翠欲滴的人工植被。 别墅前许多参天大树，秋天的时候叶子还十分鲜绿，都是特地养护的反季节植物。 等到了冬春交际之时，叶子才变成枯黄。也是正在这个时候，黄叶洒满了整条道路，风一吹，裹挟了所有的残枝零叶，纷纷扬扬在道路上起舞。 「宇琳。」 她扯开窗帘，见正德靠在自行车边，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她就像一幅画，被镶在窗子里。 他朝她喊，「宇琳，快下来，我带你去兜风。」 「什么？」宇琳转身进去拿了手机，又走了过来，「你说什么？你来了多久？怎么不打电话？」 正德一直想着要带她去哪里玩，带自行车过来费了一番工夫，首先公交车师傅不让他上车，其次是公交车没有抵达半山别墅。 正德从下公交站点骑车到半山别墅，足足花了一个小时。不过这个小时值了，沿途的风景让他目不暇接。如果目的地不是宇琳家，他可能会在中途停下，瞭望那一片绿油油的原野。 正德朝门口望了望，大门打开，却不见宇琳出来。他并没有进屋，就站在屋外的花园里等候。 屋外的紫云英在绿草上长得正旺，一撮一撮紫色的小花点缀其中，像一团紫色焰火，一簇一簇地朝草地那边燃了过去。 花园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不知道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外面的落叶飘了进来，疏疏落落聚在墙根，铺在绿草上，黄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头顶是碧蓝的天空，脚底是翠绿的草坪，这样的风景让人无比畅快，此时仿佛是一只风筝，迎着春风，飞了起来。 「正德。」 宇琳穿着衬衫和牛仔裤，搭着一双长筒靴。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种打扮，盯着她的衣服看了许久。 「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想骑马。」 「骑马？」 原来，后山的那片原野，是马场。 正德看了看他停在门口的自行车，突然发现它与这半山别墅的景致十分不协调。 骑马是她原来的计划，正德突然出现，她有点诧异，同时又十分惊喜。 宋宇琳没坐过自行车，她怯生生地坐在后座，双手牢牢地环住他的腰。十分不淡定地在后座上挣扎着，正德的自行车也跟着晃晃悠悠起来。 他的衬衫散发着一股皂香，特别普通的味道，但却极好闻。 「你别怕，抓着我就可以了。马上就要下坡了，小心点。」 她一直找不到平衡，感觉身体一直在摇晃，腿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车速越来越快，她的身体已经失去重心，一点一点从车上滑了下来，等到她唿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正德来不及剎车，双双倒地。 「你怎么样？」 「有点痛。」 宇琳的手掌擦破了点皮，血微微地渗了出来。 「对不起，快让我看看。」他焦急地拉过宇琳的手，轻轻地呵着气。 「没事。」 宋宇琳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并没有怪他。 钟正德一时心急，额头不知在何时冒起了细密的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停留在他的脸上，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还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受伤？」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叫人着迷。宇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双·眼，在阳光底下似乎都在发光。 「你真的没事？」他注意到她特别的眼神，「对不起。」 看她受伤，心里早就愧疚不已。 「我没事。」 他们靠在一颗树旁坐下，正德的自行车扔在一边。 「真的没事？」 他不放心再问了一遍，见她笑着摇头，这才放下心来。 第105页 清风徐徐，这里有原野的气息。斑驳的树影挪到正德的脸上，他的脸被太阳晒红了。 她嘴角起了笑意，就这么和他待在一起，觉得挺开心的。 她和他提起要去留学的事，他脸上明朗的表情慢慢地隐了下去。 当时正德想，如果她去留学，他们应该会在国外相遇吧。 只是到了最后他并没有成功，因为他的成绩一塌煳涂。后来她们俩还保持着联繫，听说她和一位姓宋的谈了恋爱，也是南大的，是在留学的时候认识的。 正德从回忆里醒了过来，过了这么多年，仍旧觉得当初很美好，就是有点遗憾，没能把自己心底的话和她说明白。 不知道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再次见到她，他的心里很开心。 徐宁和蔡小庆他们闹哄哄地劝着酒，正德也跟着喝了几杯。 「大嫂，今天你是寿星，不喝说不过去。」 「小庆，不许叫青欢喝酒。」游妈妈过来添菜，脸上笑吟吟，「林远，你是不是还没有公布喜事？」 正德看着游林远，他的脸上显出一副得意的样子，他几乎没见过游林远这样的表情。 青欢也是一脸幸福，他不由地看了一眼宋宇琳，心里的答案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蔡小庆早他一步，喊了出来，「大嫂，你是不是怀孕了？」 青欢腼腆的点点头，一屋子的人便都欢唿了起来。 已经三个多月了，游林远一脸得意，自从他得知自己要当爸爸的消息之后，恨不得昭告天下。 还不足月，游妈妈不让他说，没有人知道他这几个月憋得有多辛苦。 「老大，来来来，双喜临门，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喝，我们敬你，恭喜你要当爸爸了，大喜事啊。」 李键也凑了上来，「我们家小雪球有弟弟妹妹了，过两年，都可以一起玩了。」 徐宁瞥了李键一眼，「哟，奶爸就是不一样，想得忒远了吧。」 李键一笑，「你也抓紧啊，今天任大律师没有一起过来？」 徐宁乐了起来，「她今天律所事情太多了，不然肯定来。」 所有人闹哄哄的，今天势必要把游林远灌醉。游林远的酒量好，往常钟正德也会跟着一起煽风点火。 只是今天，他默默地喝着酒，看着大家玩闹。 宋宇琳和他只隔了一个位置，饭桌上，俩人目光交汇，礼貌地寒暄了一下，并无过多交流。 过了好一会儿，蔡小庆喝得红光满面，凑到了宋宇琳身旁。 「宋小姐，我们喝一杯好吗？」 宋宇琳笑着点头，今天的聚会她认识了很多人，其中当然包括眼前这个憨憨的蔡小庆。 「我是小庆，咱们加个微信行吗？」 一旁的钟正德正和老常闲聊，忽然瞥见蔡小庆那个巨大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想干嘛，心思忽然全都在他这边了。 说起微信，宋宇琳好像换掉了，这么多年没有联繫，钟正德都没有她的微信。 宋宇琳拿出手机，俩人加了好友。钟正德也拿起手机，他刚想递过去，却被老常拦了过去，「我告诉你，这款真的超级给力。」 他们刚才正聊着网游，钟正德拿起手机，老常以为他想搜索看看，就非常热心地拿走他的手机，百度给他看。 手机落空，钟正德一脸无奈地看着老常，他的注意力还全在游戏上，全然不顾他欲哭无泪的表情。 「正德，我好像也没有你的好友？」 此时，宋宇琳的声音柔柔地响起，钟正德的嘴角顿时咧开了笑容，从老常手里夺回手机，「来，我加你。」 「这么多年，你都在哪里发展？听青欢说，你一直在外地。」 钟正德借着宋宇琳的这个话题聊了起来，打开了话匣子，后来又和身旁的人换了位置，坐在了宋宇琳的身旁。 她还是和当初一样，那么美丽大方。 其实，他从前就一直喜欢她，只是没有机会捅破那层窗户纸，不知道宋宇琳能不能感受出来。 再次见到她，他的内心依然激动，心潮澎湃。 「等会儿……」 「宋小姐，我们喝一杯。」 刚走了一个蔡小庆，没想到老常也过来捣乱。 钟正德刚想约宋宇琳，就被老常打断了。老常拿着酒给宋宇琳倒上，钟正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常只是出于礼貌客气，他非常有眼力见，便默默离开了。 宋宇琳见钟正德出面，笑了笑，「其实我不弱。」 他知道她指的是酒量，从前宋宇琳滴酒不沾，这些年在商场上已经练就了一身本领。 不知道过了多久，很多人陆陆续续回去了。 钟正德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发现宋宇琳不在了。 他来不及和游林远打声招唿，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第54章 钟正德匆匆忙忙跑了出来，见宋宇琳正在拦计程车，他追了上来。 「我送你吧。」 他觉得自己师出无名，又解释说，「你刚才喝了酒，一个人回家，叫人有点不放心。」 宋宇琳的眼底闪过一抹讶异的神色，随即掩了去，倒也爽快，「谢谢。」 这些年来，她独身一个人，谁还会不放心她？ 上了车，晦暗的车内，她的思绪飘了很远。 第106页 刚刚钟正德的这句话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好几年前，也曾有人常常惦记着她，她曾以为那样的幸福可以延续一辈子。 可惜，有些事情，终究抵不过命运，他还是走了…… 那时候，她坐上最早的一趟飞机，离开了英国。伦敦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机场大厅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雨点打在窗上，模煳了外面的景色。她的头靠在窗前，一直想着宋承中和她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她，没有什么情绪。也许是极度悲伤，找不到宣洩的出口缘故。也许，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她才选择离开英国。 坐在机场大厅的窗前，她想起第一次看见他演奏小提琴的情景，那个时候，实在太美好了。而现在的每一天，天空都是灰色的。就像他离开的那一天一样，她偷偷躲在某个角落里，默默地舔舐着伤口。 飞回国内，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另外一座城市，宋承中的老家。 那一天很冷，她坐在大巴车里，在窗上呵出一团热气，外面的景物更加模煳了。她的影子隐隐约约印在窗上，似乎有点憔悴。 这是座不下雪的城市，宋宇琳坐了一天一夜的大巴车，醒来的时候，腿已经麻得动不了。车窗蒙蒙一片，听车内的人说外面下雪了。 宋承中不是说过，他们老家从不下雪，为什么今天偏偏下雪了？他骗她的吗？ 气温骤然降了十几度，她翻出箱子底最厚的衣服，整个人笨重了许多，她只好撑着座椅一步一步挪了下来。 她一下车，全身不由地战慄，车内和车外的温度相差许多，刚下车还有点不适应。雪是刚刚才下的，视野里开始染上白点，一点一点如鹅毛般铺了出去。 后来听民宿的老闆说，他们这儿确实没下过雪，这大概是百年一遇吧。 宋宇琳在这里待了三天之后，才第一次踏出民宿的大门。外面实在太冷了，老闆特地为她找了电暖炉，屋内的暖气让人睡意十足。 这里和英国相差太大，也许是生活节奏，也许是没了宋承中，她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沉寂过。 到了第三天，她自己也受不了，终于裹着厚厚的外套出了门。 家家户户屋顶盖了层厚厚的雪，极目远眺，屋后面的远山也染了几层白雪。 他们老家，真的很美。 宋承中在国外长大，中间有一段时间住在老家，后来才随父母回国，之后又出国留学，已经很多年没回到这里了。他去过很多地方，却始终惦记着他的老家。当时的他，如数家珍一样，说了幼年时期在老家的许多事情。 他们还曾经约定过，等完成英国的学业之后，一起回他的老家。 可惜，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 而他——长眠于英国。 她过来之前原本打算游江，坐着竹筏观赏沿途的风景，宋承中说很好玩，小时候他还跟叔叔坐着竹筏去打过鱼。 当时的他兴致勃勃地说起这些的时候，宋宇琳很难想像那样的画面，如今站在这里，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当年的幸福了，以致长大成年之后还念念不忘。 只是现在江水早已结冰，只看到一些人手法生疏地凿开冰面捕鱼。她沿着一条小路走了许久，回头一看，什么人也没有，后面只留下自己的一排脚印。 视野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这排脚印，好像忽然间忘记了来时的路，忘记了她和他的曾经。 一下子悲从中来，她忍不住哭了起来。说好的一起回来，为什么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有什么意义？无论怎么做，宋承中也不可能回来了。 她一边走一步哭着，这是一条很深的巷子，两旁都是矮民宿，不知道哪来的水不偏不倚地正朝着她的背后淋了下来。 她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哭得更伤心。 她已经够难过了，情绪憋在心里好几天，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地度过，脑海里一直回忆着过去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如今再也没有什么事比她失去宋承中更令人难过了。 那些美好的记忆刺痛着她，她哭得厉害，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是一个陌生的小朋友，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在转动着，无助地盯着宋宇琳。 宋宇琳没有理他，继续哭着。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小朋友肉嘟嘟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反倒像是宋宇琳欺负他似的。 看他的样子，也不过七八岁，宋宇琳朝他身后望去，一个小小的庭院，里面空无一人，宋宇琳止住了哭声，「不怪你。」 小男孩点点头，仍是怯生生地看着宋宇琳。 「好了，回去吧。」 「姐姐，那你能不伤心吗？」 大概是看她眼眶一直红红的，孩子没有立马回去。看着他一脸纯真的模样，宋宇琳硬生生地将一肚子的酸楚压了回去。 她挤出笑容，「好。」 她答应小男孩不伤心了，但眼角的泪仍旧掉了下来。 有些事情，不是答应就能办到的，就好像宋承中给她的承诺，这辈子再也无法兑现了。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相爱呢，这辈子她该怎么办才好？脑袋里一直在胡思乱想。 湿衣服贴在后背，冷意一阵一阵地传了过来。她必须赶紧回去换件衣服，回民宿她洗了个热水澡，头昏昏沉沉，困意十足。 第107页 房间里的布置简单温馨，大床和棉被是最大的诱惑，宇琳一倒下去便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宋承中，他们一起住在英国。和庄主一起种荞麦，种薰衣草，酿葡萄酒，阳光温情地抚摸着每一个人，庄园里一派盎然之气，农场里的每个人都那么热情友善。他们欢乐地在庄园里追逐欢唱，突然间，前面的宋承中不见了。 「kris。」她一觉惊醒，额头早已渗着细密的冷汗。 睡了一觉，却感觉越发不清醒了，刚刚只是昏沉，现在感觉有些刺痛，好像什么东西压着五脏六腑，难以喘息。她躺在床上看着上面，不愿起床。 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在那个烟花璀璨的日子，他离自己远去。那天，病重的他还陪她看烟花，烟花「噌噌」地在天空绽放光芒，她吓得躲进他的怀里。她没有发现，他欢快的笑声里埋藏着一种恐惧，他苍白的唇已经被黑夜掩盖。 「kris，元宵节的时候，我们也一起看烟花。」 明年他们毕业，准备一起回国。 「好！」他的声音很微弱，说话的时候，伴随着泪水从眼角滑落，他那时一定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和她一起看烟花了。 他把一切都隐藏得很好，心里肯定暗暗祈祷过，祈祷她原谅他的自私。 他对她隐瞒了病情，他一定知道她会很难过。 这一天，国内正月十四。她永远忘不了的日子，等不到与他一起看烟花的日子。 泪水铺满了她的面颊，她用手将它揩干。她无数次告诉自己，宋承中不想看见她难过，可是到头来，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上来。 过去的事情她记不清了，但是那天的场景还那么清晰，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湿热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地滑下来，一点一点地渗进枕头。 宋宇琳在民宿里窝了好几天，她因为那盆水着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半夜又掀被子了，整个人昏昏沉沉，全身发烫，头一直很痛。 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死掉了，好几年没有这样的经歷了。除了在英国第一次遇到冬季，她生了一场重病之外，印象中再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那时候有父母在，有宋承中在，现在没有人陪在她身边。 她整个人头痛得在床上打滚，身上是一阵冷一阵热。思绪已经混乱，感觉死亡正一步一步逼近。 外面的天灰濛濛的，她原本以为天还未亮，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接近傍晚了。她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病痛把她折磨得更惨。 她好想按下拨通键，看着他的手机号码，看着看着，眼角就突然涌出了泪水。 她所有的幻想在顷刻覆灭，人在生病的时候极其容易悲观，何况是这种时候。 在英国时，她无数次想像过他们的曾经。 那一年，他们在墨尔本看烟火，那一年，他们在东京看烟火，那一年，他们在台北看烟火，那一年，他们在巴黎看烟火，那一年…… 没了，已经没有那些年了。过去的已经如同烟火一般消散无踪，连抓都抓不住。她重新合上了帘子，背后的声响仍然络绎不绝。 不知道在窗下坐了多久，她感到阵阵寒意袭来。 月光凄冷，正照着远处的柜子，显得格外破旧。她走向柜子，柜子旁放着一把白色的小提琴，她把它从英国带回来了。 黑暗之中，它好像泛着一道白光，隐隐地刺痛着眼睛。她小心翼翼地抚摸它，这是宋承中的小提琴。 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情景…… 窗外下起了大雨，雨点有力地击打着窗户。宋宇琳心不在焉地练着琴，琴房里的其他同学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今天真的不在状态上。 一个突然到来的掌声让她有些吃惊，抬头一看，原来是宋承中。他站在门口对着她笑，他微扬的眼角令人着迷。 她收起琴，往套间里的另外一个琴室去了。 宋承中很认真地点点头，那天戴着一顶欧来的棕色圆帽，很復古的打扮。 他是学校最厉害的小提琴手，不过他很少来琴房练琴。他不练琴，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就来到这里了。 「我想听《d大调卡农》可以吗？」 宋宇琳和他并不相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兴致，竟然跟着她进来了。 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诚恳的样子让人无法拒绝。 她从小练琴，不能说很出色，但也说得过去。 琴声响起，他闭上眼睛在找感觉，感觉漫天的雪花飞舞，落在她的头髮上，她的手上，她的琴上，她的弦上…… 「我就知道你很厉害。」 他听完起身离开，只留下了这句话。 宋宇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那时候她心不在焉的，压根没在意。 等她从琴房出来，见他还站在外面，冲着她笑。 她很意外，他就像是专门等她的。 那个冬天好冷好冷，他站在室外望着她，清澈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忽然间，温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从心里蔓延开来。 宋宇琳默然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比窗上的水珠还明净。 他敛起了笑容，「雨下得这么大……」 宋宇琳无奈一笑，原来自己误会了。 第108页 「我带伞来了，借你吧。」 「谢谢。」 他替她掩上了门，雨水模煳了窗户，她瞥了一眼窗外的那个背影，又重新拉起了小提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已经汇成一条小溪，浩浩荡荡地奔腾。 没过多久，宋承中带着另外一把伞回来。 他们的缘分，也就从这里开始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那天，他是真的特意等她，只是找了一个很蹩脚的藉口靠近她而已。 那两个冬天里发生的事，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嘴角浮出苦涩的笑容，那么美好的回忆，好几年了，她依然念念不忘。 车子抵达公寓，宋宇琳从回忆里走出来。 车灯如注，照亮了整个道路。 「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已经走了十来米，他突然下了车。宋宇琳看了他一眼，他没说什么，只是陪着她走，默默地笑着。 今晚的月亮没有出现，满天繁星隐隐地闪烁着。静谧夜空下，悠悠地传来一股清香，是夏季的风特有的味道。青石板铺成的地面，映着两个若有似无的身影。他们慢慢地走着，周围安静得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钟正德仍是不语，他的笑在星空下平添了几分柔情。 「晚安。」 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似乎久久地迴荡在耳边。 这样安静的夜晚，让他的心多了几分安定。他来来回回地迈着步子，寻找着过去的那份珍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回到过去了，时间在刚刚那一秒倒退了，退到了他和她刚刚认识那段日子，他默默地陪她走完回宿舍的路，默默地望着她，珍重地道了一声晚安。 月光洒在他的肩上，将他的俊好的身材裁剪在地面上。他们一起迈着相同的步子，走过那段短暂而又美好的日子。 他慢慢地往回走，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悠闲地迈着步子，巷口的车灯还亮着，他感觉自己走了好久好久，才又重新走回这条路。 第55章 静水流深~ 宋宇琳回到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只开了小檯灯，暖黄的光芒打在她的脸上，略显苍白。 她觉得好累，瞬间许多压力涌了过来。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吐了口气。 她心里清楚，这些压力，都是因为刚刚正德离开前的那一番话，在她进门的那一剎那，他向她表白了。 「宇琳，其实——我喜欢你，一直挺喜欢的。」 他的直球，让她忽然之间不知所措。 她知道钟正德很好，只不过她还没准备好，至少她现在没办法忘掉宋承中，没办法接受别人的追求。 她想了整整一夜，很明确地拒绝了他。 ——对不起 ——没关系别放在心里 他很快回復了她的消息，云淡风轻，让人一下子如释重负。 生活总是要继续，这件事也如同生活的琐碎，随即被抛诸脑后。 宋宇琳是个很有头脑的职场精英，这似乎与她温婉的个性不太相称，但不得不说，自从她从母亲那里接手这家公司以来，业绩一直不断攀升。 像她这么优秀的人，潜在的追求者不少，只是她从不关心这些。 日子如同往常一样，忙碌而又枯燥地进行着。 一天，宋宇琳刚开完会回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办公室里。 「宋总，幸会。」 「正德？你找我？」 自从上次分别之后，他们大概有两周没有任何交集了。 见到正德，她有些意外，当他开口喊她「宋总」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身旁的秘书及时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助理。 她脸上的表情更诧异了，忽然觉得有点狗血，她竟成了他的上司，开什么玩笑？ 「宋总，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鞍前马后。」 钟正德今天只是过来报到，他下周才开始正式上班。 他离开以后，宋宇琳向秘书打听了一番，这是人事部挑上来的人，大概真是只是巧合。 有时候缘分这东西，倒挺玄乎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隐隐有点不安。 钟正德上班以来，俩人的交涉也仅仅只停留在工作层面上，他的工作能力强，种种表现让宋宇琳挺满意的。 她心里的不安并没有随之消失，她越来越清楚，她担心的不是钟正德，而是她自己。 几个月以来，他与她没有任何私交，他与她保持着距离，他没有给她任何压力。可是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一直没有变，他只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等待她而已。 没多久，小企鹅出生了。他们俩参加了孩子的满月酒，游林远和边青欢现在完全是人生赢家了，宋宇琳替他们感到幸福。 没想到这样又过了一年，外面「砰砰」的声音吵得厉害，她习惯性地拨开窗帘，满天华光异彩，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下绽放，一簇簇地炸开，在瞬间消失了。 新的一年来临了，时间过得好快，弹指般烟消云散。她的眼眸里装满了天空下的光彩，一簇接着一簇。 烟花离她很远，就像宋承中一样，早就离她远去了。 她望着窗外瞬间即逝的烟花，想着从前，心里一点一点地沉重了起来。 心情沉重，不仅仅是因为触景伤情，还有青欢的一席话。 第109页 青欢说，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巧合。 言下之意，钟正德进她的公司，都是为了她。 回想起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原来很多事都是他在背后默默付出。 突然，手机震动。 「老闆，我等下买啤酒，要不要喝一杯？」 大过年的，钟正德还在公司加班，宋宇琳看到这条消息，心情更加复杂。 这半年多以来，除工作场合和小企鹅的满月酒以外，他俩没有私下碰过面。 钟正德偶尔嘘寒问暖，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她没有回覆，随即收到了他发过来的地址。 窗外的烟花璀璨地盛放，别人正开心地庆祝新年，而她——竟然难过得想哭。 钟正德刚下班回来，远远的看见一人站在自家门前，昏暗的光线衬着她，走进一看，真是宋宇琳。 一直等不到她的回覆，他连酒都没有买。 他快步走了过去，脚步却是极轻，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她的背很瘦削，一件风衣架在她的肩上，风吹动着她的衣角。 感觉到动静，她回头来，「你的酒呢？」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她的脚边，她的脚下放着一大袋东西，倒是她，貌似买了一堆酒过来。 「进来。」正德一边开门一边说，「怎么突然来了？」 她脸上似乎没有太多的情绪，不过总感觉她心情不太好。 宋宇琳的双手一直插在兜里，钟正德顺手将啤酒拎进了屋，又问了声，「你还好吗？」 他看她那副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思绪翻涌。 「你吃了没？我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他独身一人，不爱吃零食，不会做饭，平时都是叫外卖，家里一点存货都没有。 钟正德一进门就翻箱倒柜，只找到几片吐司，有点不好意思，「先垫一下肚子，等下我再去给你买吃的。」 他顺手倒了一杯水，宇琳将水接了过去，随意地扫了一眼他的住处。 「就算不饿，也等饿了。你怎么加班到这么晚？」 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压榨员工呢。 「张姐不是快请产假了嘛，秘书的替补人选还没找到，我想着帮她多做一些，你……」 小张是宋宇琳的秘书，一直是她的得力助手，宋宇琳不想找其他人替换她。 钟正德的这个岗位原本就是为了替补小张，只是后来发现他的能力远远超过助理这一职务的需求，宋宇琳派他负责部分项目。 难怪他常常加班，都是为了她…… 她一开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来到他这里，她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总算清楚了。原来她今天心情沉重，不仅仅是因为宋承中，还有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已经有了他…… 他一直默默地付出，而她却一直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自欺欺人。 宋宇琳没再追问下去，今晚的她心情烦闷，很想一醉解千愁。 她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我来得太突然。」 她的言语很平淡，脸上写着淡淡的哀伤，他猜不透她的心思。 正德高兴都来不及，只是她一脸的疲惫忧伤，让人很担心。 宋宇琳没再说什么，打开自己带来的啤酒，递了一瓶给正德。 他一直很认真地看着她，心底不由地担心着，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问，陪她喝了起来。 「你放心喝吧，要是醉的话，我这里有客房。」 就算他不说，她也打算喝个烂醉。这些年过得太清醒，心底才会那么难受。 她心里住着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早就不在了。越是成长，她似乎越是怯懦，不敢跟他告别…… 人生路上，经歷许多人许多事，都要学着放手，学着说再见。 他们俩喝了许久，宋宇琳一直很清醒，但一脸倦意。年底业务繁忙，这几天她没能好好休息，确实累了。 「你要不先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他进屋给她收拾客房，宋宇琳望着他的背影，慢慢红了眼眶。 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和宋承中一样，那么爱惜她，而她呢？用沉默回应了一切，她真的觉得自己好自私。 疲惫，无尽的倦意朝她涌来，她好像闭眼就能睡着。 钟正德在她身边静静地站了许久，看着她好像入睡了才关上门离开。她那副憔悴冷漠的模样让他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样难受。 他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青欢打电话。这半年多来，他从青欢那里得知了很多关于宋宇琳的事，包括她和宋承中的那段过往。 或许，青欢知道她今天这么难过的原因。但这个念头马上打消了，他等宋宇琳亲口和他说。 他抬头看了眼那紧闭的房门，他们就隔着一道门，只要她愿意，打开门她就能看见他了，他一直在等她啊。 他无声地嘆了口气，抬头望向窗户，窗户上是一片黑沉沉，看不到任何光影。 钟正德买了宵夜回来，他看见电视机前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电视播着韩剧，却没有放出声音。屋内安静极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就看见宇琳的背影，瘦削的身材，心里有种隐隐的哀伤。他走向餐桌，缓缓地说，「你醒了？我带了海鲜粥回来，趁热吃。」 第110页 宇琳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正德走了过去，才发现她的泪水早已打湿了脸颊。 「你怎么了？」 「韩剧太感人了，所以忍不住就哭了。」 她无声地哭着，背靠着沙发蹲在地上，地上是一些用过的纸巾。明知道无声电视剧并不感人，可是却还要这样找藉口。 「你只是累了，别想太多。」 他的喉咙动了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勐然吸了口气。 她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再也控制不住，眼泪肆无忌惮地钻进衣服里。他揽着她，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无数的问题困扰着他，他开始自责，刚才应该立即给青欢打电话的，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无所知，帮不上任何忙。 她一直那么温暖可爱，只要一见到她，坏心情也会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她一直是他心里的阳光，看宋宇琳哭成这样，他很不好受。 「宇琳，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我说说吧，至少倒出来会好受点。」 她现在哭成这样，他的心跟着阵阵疼了起来，无助极了。 他不想勉强她做任何事，这段日子他已经足够克制了。但此时此刻，他只想把她揽在怀里，只想好好抱抱她。 她哭了很久……钟正德将她扶上沙发，亮白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唇间一点血色也没有，无比憔悴。 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好久了，还是忘不了他。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是我想他，我还好想他。」 他心疼地看着她，原来这个傻瓜是为了这件事难受，「没有人逼你忘掉他。」 钟正德从青欢那里得知她和宋承中的事，他心里羡慕宋承中，他值得一切。 可惜造化弄人，他英年早逝。 他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宋承中，只想不惊不扰地守着她。 「对不起。」 心跳忽然骤停了半拍，她为什么突然道歉？ 自己的存在，会让她这么难受吗？ 他想了很多办法才走到她身边，原来一切都是徒劳。 「傻瓜，你和我道什么歉。」 他了解她的处境，了解了她的痛苦。面对那么好的宋承中，谁都很难走出来。 「什么都不要想。」他无声地嘆着气，「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哪怕……她想辞退他。 宋宇琳无力地摇了摇头，她之所以这么痛苦，是因为她发现，钟正德已经一点一点地进入她的生活。 他处处体贴周到，不奢求什么，默默地付出，她做不到置若罔闻。 可是她忘不了宋承中，又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她仿佛置身于茫茫大雾的海中，没有方向，不知道该怎么前行。 她很困扰，可是她不能再逃避了…… 她刚才一直没有睡着，脑袋乱成一片。 她需要冷静，钟正德一言不发地坐在身旁陪着她。 等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她在沙发上发呆了许久，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客厅关了灯，月光悄悄地熘了进来，静静地泻在她的脸上，显出一片安静祥和。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和父母一起去了英国。整个大地银装素裹，各个庄园各个古堡，都是一望无际的雪白。 仿佛电影里的场景，她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奔跑着，雪花一点一点地贴在头上、衣服上，仿佛快要跟着这漫天的雪一起飞了起来。 有一道身影跟着她，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紧紧地跟着她，她以为是宋承中，一回头，才发现那不是在英国，而是那条回家的小路，璀璨的星空底下，那天有个人默默地陪着她走了回来。 那个人不是别人，是钟正德。 那是个满天繁星的夜晚，青石板铺成的地面，映着两个若有似无的身影…… 第56章 ——end—— 早上上班，宋宇琳经过外面办公区，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少了什么。 忽然才发现，原来钟正德的位置空着。他的办公位正对着宋宇琳办公室的门，不想发现都很困难。 钟正德平时都来得很早，今天也许睡过头了。宋宇琳一进办公室就有紧急文件要她签署，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一个早上都没见到钟正德身影，直到中午饭点，她准备外出吃饭，才又看见那个空荡荡的位置。 「正德今天没来上班？」 「嗯，他调休了。」 身旁的同事答了一句，宋宇琳默默地点了点头。 合情合理，他也该休息了，自从入职以来，他把大把的时间都贡献给了公司。有时候她晚上有事回公司，总能碰见他。 只是看他的位置空着，心里感觉也好像莫名其妙空落落的。 第二天、第三天……他照样没来上班。 午后，她端着一杯热美式，倚在办公室书柜一角，对着地面的阳光发呆。 她轻轻地摇着咖啡，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两天没喝咖啡了，今天她特地跑到楼下买热美式，往常都是钟正德帮她准备的，他总是一脸灿烂地推门进来，「宋总，您的热美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潜意识里已经对他产生了依赖。 他现在在干什么？宋宇琳脑子不听使唤地想他，拿起手机又放下。 第111页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有点奇怪。 「放假都去哪玩了？」 不行！像查岗。 「啥时候回来上班？」 不行，这个更糟！人家难得放个假，怎么能催他回来。 她只是有点想他，却难以启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吗？」 最后，她不由地嘆了口气，用无聊的方式，给他发了一个「在吗」表情包，隔着屏幕她都觉得尴尬。 宋宇琳很讨厌别人给她发「在吗」，没想到她竟然发了这个！ 她想着要补充说点什么，但毫无头绪，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笨拙了，连最基本的问候打招唿的措辞都不会了。 过了三十秒，她撤回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钟正德回復了！ 「嗯，你说。」 说什么？她有点慌，觉得怎么说都不恰当，后悔这么草率地给他发了消息。 此时，一封新的邮件刚好弹了出来，她想都没想，立马转发给他。 「这是新出炉的方案，你校审一下。」 啊…… 她一定是疯了！ 他在休假啊，她胡说八道什么！这令人抓狂的对话。 「不用，我不是这个……」 她刚打进对话框的文字还没发送出去，钟正德已经回復了，「好，晚上给你。」 钟正德办事非常有效率，工作上面用不着别人操心，只是这会儿，她多希望他能别这么反应迅速。 宋宇琳长长地吐了口气，她想撞墙，这恐怕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事了。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復他了，越想越觉得崩溃。 …… 一连五天，都没见钟正德的踪影。 打开他的朋友圈，也没有任何新的动态。 她查了邮件信息，他很及时地做了工作上的反馈，仅此而已。 宋宇琳从来不知道，他不在的这几天里，原来自己会那么惦记他。 晚上下班早，她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只好拎着几瓶酒往青欢家里跑。 青欢哄小企鹅睡觉，游林远正在阳台讲电话。 「我宝贝小企鹅，想死我了。」 她一进门，就抢着抱孩子。 青欢把孩子给她，看她拎着酒过来了，肯定不是来抱孩子那么简单。 小企鹅用棉袄裹着，软绵绵的，身上的婴儿香，让人沉迷，宋宇琳抱起来亲了一大口。 他本来昏昏欲睡，眼皮都已经垂下，大概是忽然觉得不对劲，勐地又睁开了眼睛。 「难不成你会认人了？小宝贝。」 宋宇琳一见到他，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你别逗他了，等下哭了你要哄。」 「我哄就我哄。」她轻轻地摇着小企鹅，「再过几个月，你就能陪我玩了。」 「还早呢，他现在只有被玩的份。」 游林远从外头进来，和宋宇琳打了声招唿，「约好了，这种时候人家工作都排得满满的。这么突然，也就徐宁会做的事。」 游林远瞥见桌上的酒，便从宋宇琳的手里抱回小企鹅，「你们聊。」 他把小企鹅抱回房间了，看他抱孩子有模有样的，肯定比青欢还会哄孩子。 「徐宁怎么了？」 「他突然说要结婚，让林远给他联繫司仪。」 「这么快？」 徐宁才和任雪恋爱不久，之前也没听他提过结婚的事。 以青欢对他的了解，徐宁也不太可能那么早定下来，这个消息对大家来说都太意外了。 「嗯，而且还是今年的情人节，也没几天了。估计大家的反应和我俩一样，太突然了。」 「也许，是遇到对的人了。上次和任雪有一面之缘，感觉那姑娘挺好的，真替他们俩开心。」 聊着聊着，宋宇琳心里不由地浮起一丝的酸涩，谈不上是羡慕还是什么，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哎，那你呢？」 青欢推了推她，「之前还给我当军师，怎么到你自己就磨磨蹭蹭的了？」 「我？」她诧异地看着青欢，「什么磨磨蹭蹭？」 「当然是正德啊，只要不傻，都看得出来。」 她也明白正德的心意，只是一直没有走到那一步而已。 青欢看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也并不是没有把正德放在心上。 好几次钟正德来找游林远喝酒，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知道他俩到底怎么了。 钟正德为了她辞掉之前的工作，怎么说都大半年了，半点进展都没有。 宋宇琳沉默不语，青欢又说道，「别的不说，他一直兢兢业业鞍前马后，为了谁啊？你看不出来吗？可别用敬业来敷衍了事。」 「对了，你去看过他没有？」 「看他？」宋宇琳一脸疑惑地看着青欢，「什么意思？」 「他果然没有告诉你。他阑尾炎，今天做手术。」 宋宇琳刚准备拿酒，忽然僵住，吃惊地看着青欢，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不可思议。 「没骗你，今天白天我和林远探望他，一个人在病房里可怜巴巴的。他也没和家里人说，林远一下班就……」 听着青欢的话，宋宇琳怔怔地，如果不是从青欢的嘴里听到的，她打死都不会相信。 他都生病了，她还让他校审文件，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 第112页 想到这里，她很自责，脑袋乱糟糟的。 「市立医院，c栋7楼305。」 「好，我去看看他。」 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青欢咧开嘴笑着，故意说，「大晚上的，不用那么着急，要不明天吧。」 宋宇琳已经拎起包走了出去，回头瞪了青欢一眼，「你管我。」 她自己匆匆忙忙关了门出去，游林远从卧室出来宋宇琳已经不见踪影。 「今天这么早走？她不是来找你喝酒的吗？我以为我又要失宠了。」 青欢挑挑眉，笑嘻嘻地说，「我刚刚做了月老该做的事情。」 游林远在她身旁坐下，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嗯，既然解决了别人的事，那现在我们……」 他的语气不同寻常，青欢心知肚明，打断他的话，岔开话题，「哎，徐宁的事成了吗？」 游林远闭了眼，脸上带着几分慵懒。他搂着她，像只乖巧的小狗一样，脑袋靠在她的身上蹭了蹭。 今天他忙了一整天，下班后去医院照顾正德，回来除了忙徐宁的事，还哄孩子，什么都让他承包了。 他可怜巴巴地盯着青欢，炙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魅惑，低语道，「嗯，不聊他们了，我刚哄完孩子，你是不是得哄哄我。」 游林远轻轻地吻着她，随手熟练地按掉了智能灯。 结婚一年多了，他还是如从前一样，哪怕是一分一秒也不肯浪费，恨不得把过去失去的时光一口气补回来，这个时候的他，总是温柔又霸道。 青欢招架不住他的攻势，妥妥地缴械投降。 窗外的月光，伴着小企鹅的酣睡，同游林远和青欢进入甜甜的梦乡。 晚上十点的医院，格外冷清，四下里静悄悄的。 宋宇琳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她不由地放轻了步子。 站在病房前，她偷偷踮起脚尖往里头看了一眼，病房内灯亮着，里头毫无动静。 她敲了敲门，便开门进去了。 钟正德今天刚手术完，一直在输液，脑袋昏昏沉沉，以为护士来换点滴了。 手术是全麻，他现在还没有从麻醉的状态恢復过来。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困意十足，但是护士现在还不让他睡，还得再过半个小时，他两只眼皮都在打架，苦不堪言。 宋宇琳走了进来，难以相信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 之前也没有任何徵兆，以为他真的休假去了。 她以为他睡着了，不想吵他，只是轻悄悄地走到他身旁。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仔细看过他这张脸，眉眼间很清秀，微微泛白的唇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颜值。 她俯身慢慢靠近他，不知道是刚才哪一秒，她被他这张脸迷惑住了。 她凑得很近，忽然听到开门声，吓得立马直起了身。 点滴快完了，护士过来查看，看见宋宇琳，瞥了一眼输液瓶，说道，「家属终于来了，那等会儿完了按唿叫铃。」 护士匆匆交代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病房里又恢復了安静，钟正德本来已经快睡着了，被护士的声音惊醒，缓缓地睁开眼睛。 看见宋宇琳，他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她会出现，感觉像是做梦，难怪他刚才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 「你现在怎么样了？」 「很痛，我不是在做梦吧？」 「谁知道呢。」 「那这肯定是一个美梦。」 他咧开嘴笑，牵动伤口，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 她担心地看着他，「你一个人能行吗？」 「小手术而已。」他笑着看她，「真没事，你要担心我的话，留下来陪我吧。」 他的声音很小，都憋着气说话，不然很容易动到伤口。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敛起笑容，他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他希望她留下来，只是他并不奢望这会变成现实。 他之前没说只是不想让她担心，现在已经没有必要逞强了。 「你还用得着人担心吗？也不和家里人说一声，一个人跑来做手术。」 钟正德的嘴角泛着一抹苦涩，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声音低低的，「那不然你明天再来看我吧，现在也不早，你回去。」 宋宇琳环顾病房，从角落里搬了椅子过来，「我等你输完液再走。」 钟正德瞥了一眼输液瓶，「好可惜，这是最后一瓶。」 刚才的他巴不得快点输完，可是现在又恨不得多输几瓶。 宋宇琳没和他搭话，病房又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气氛似乎变得有点尴尬。 「你睡吧。」 「我是想睡，但这个时候不想睡。」 他盯着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和自己的意志做斗争。 他想看着她，就这样看着她就好。 宋宇琳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转移视线。下一秒，忽然感受到手背上的温热。 钟正德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大掌覆在宋宇琳的手上，她下意识想躲，却早已被他紧紧拉住。 「谢谢你来看我，谢谢。」 他很诚恳地道谢，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宋宇琳仿佛瞬间被他施了蛊一样，捨不得挣开那只手，心脏不由地砰砰跳了起来。 安静的夜晚，她的心跳声格外的响。 第113页 「我真的睡了。」 他太困了，眼皮忍不住又在打架，仍旧拉着她的手，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一开始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不一会儿，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手上打了滞留针，护士进来见状，会心一笑，默不作声地拔了输液管便走了。 钟正德还牵着她的手，手背上有他掌心的温度，一股炙热滚烫直戳心窝，好像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地在她心上啃噬一样，一时半会儿她竟不想让这手松开。 灯光照在他的手背上，他手上的青筋纹理分明，忽然觉得他的手无比性感。 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他，嘴角噙着一抹甜甜的笑，偷偷地把自己另外一只手覆了上去。 沉寂的病房，仿佛与世隔绝，伴着自己的心跳声，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宋宇琳不再犹豫退缩了，她想留下来陪他，不止是今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