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福女(上)》 第1页 [古装迷情] 《农家小福女》作者:郁雨竹【完结+番外】 内容简介: 周家的四哥赌输了钱,母亲病重,赌场的人还想让满宝卖身偿债。 村里人都说周家的宝贝疙瘩好日子到头了,老娘也握着满宝的小手哭唧唧。 满宝却手握系统,带着兄弟嫂子们开荒,种地,种药材,开铺子…… 日子越过越好,嫂子们却开始忧心满宝的婚事。 满宝抿嘴一笑:「我早就想好了,就选被我从小揍到大的竹马白善宝。」 作品标籤: 轻松 第1章 赌输啦 小钱氏背着背篓轻手轻脚的走到学堂的厨房门口,把小姑子从背篓里抱出来放到门槛上,低声叮嘱道:「满宝,你就在这儿坐着,大嫂去做饭,一会儿再带你回家。」 满宝乖巧的点头,等嫂子转身进厨房了,她就迈着小短腿朝旁边的教室跑去。 里面的孩子正在先生的带领下读《千字文》,满宝熟门熟路的拖着一块石头放在窗口下面,然后踩在石头上就往里探头,一双如明星一般闪亮的眼睛盯着里面看。 坐在窗下不远处的白二郎摇头晃脑间察觉到满宝的视线,就偷偷的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满宝不甘示弱的瞪回去,还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白二郎气愤的瞪大了眼睛,先生正好走过,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斥道:「认真些。」 满宝看了忍不住乐,高兴得不得了,见先生看过来,还调皮的沖他眨眼。 鬍子花白的先生忍不住摇头嘆息,没有管她,任由她趴在窗口那里听他们读书。 先生:「今日我们来学《千字文》的最后一段,毛施淑姿,工颦妍笑,年矢每催,曦辉朗曜,……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学生们一句跟着一句诵读,满宝站在窗口外面也跟着扯着小奶音喊,声音还挺大,教室里的学生都习惯了,摇头晃脑的跟着先生念。 满宝从会说话开始跟着念《千字文》,这篇文早背下来了,见先生放下书让小学生们自己反覆诵读,他则踱步到另一边大孩子那里教他们别的,满宝就蹦下石头,跑到先生的居所里面去。 等先生宣布放学,踱步回隔壁居所时,就见满宝已经拖着扫把将门前打扫了一遍,还坐在地上给他整理他丢掉的稿件。 见先生回来,满宝高兴的把整理好的稿件给他看,「先生你看,这些背面都还能用。」 「这是我写时文写废了的,你要想要就拿回去吧。」 满宝摇摇头,「背面能拿来练字呢,先生,你先拿来练字,等背面也写满了我再拿回去。」 先生拗不过她,只能接过稿件放到桌子上,指了指另一沓写满了字的稿子道:「这些你拿回去吧,要是有不懂的字就拿来问我。」 满宝高兴的应下,把这沓纸叠好塞怀里,高高兴兴地蹦去厨房找她大嫂。 小钱氏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正在给孩子们打饭吃。 满宝熘进厨房里,和嫂子打了一声招唿,就把先生的饭菜端去给他吃。 先生指了指对面的蓆子道:「你一併坐下用吧。」 满宝摇头,「我一会儿去厨房里吃,这是先生的,先生吃吧。」 先生也不勉强,夹了一块肉递到她嘴边,满宝高高兴兴地吃了,却在这里坐不住,玩了一会儿就跑出去。 先生失笑着摇摇头,并不叫她。 满宝跑到厨房,小钱氏看到她就把锅底余留的一点锅巴刮干净放在碗里让她吃。 满宝乖巧的抓着锅巴塞嘴里,还掰了一块塞嫂子嘴里,小钱氏满脸带笑,一边吃一边推,「你吃吧,你吃吧,也没有多少。」 就一锅饭,锅巴就那么点儿,要是烧出太多锅巴,学生们吃不饱,她这活儿就有可能被革。 小钱氏在学堂里做了三年的厨娘,对这点分寸拿捏得非常好。 庄先生是村头地主白老爷请来的教书先生,这家学堂也是白家出大头,村里各家捐钱建起来的学堂。 庄先生一开始在这里教书是带着老妻和孩子的,因为还有附近两个村的孩子来这里读书,所以中午不能够回家吃饭,庄先生怜惜他们饿肚子,就每个学生每月收六斤的米,再交三十文钱就可以在学堂里吃午饭。 学堂的厨房一开始是庄先生的老妻管着的,她和村里人买些菜,又有学生们带来的米,偶尔买点肉剁碎了煮给大家吃,每个月也就余下二三十文钱,权当自己的幸苦费。 家长们心里自有一笔帐,也知道庄先生做这个不赚他们的钱,完全是怜惜学生,孩子们回家也是要吃饭的,所以很乐得给这个口粮,就是家在本村的学生也送了米来。 后来庄先生的老妻病重过世,孙子们也都被儿子儿媳带进城里生活,这里就留他一人在此教书,这活儿就没人做了,庄先生便自己拿出一百文请了小钱氏做厨娘。 白地主知道后便让小钱氏把钱退回去给庄先生,自家拿出钱来请小钱氏,又将学生们交上来的钱米都接手过来,让庄先生安心教书。 那时候满宝才八个月大,连路都不会走,小钱氏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满宝和小儿子三头,所以常把两个孩子放背篓里背来学堂厨房,偶尔从锅里捏出一个饭糰给俩人吃,把俩人养得特别好。 第2页 只是三头现在也四岁了,并不喜欢来学堂,更喜欢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儿,所以现在跟在小钱氏身边的只有满宝。 虽然只是每日一点锅巴,但也把满宝养得白白胖胖,一点儿也不像是农户家的孩子,更不像是周家的。 满宝和大嫂把锅巴分完,把锅碗洗干净,这就蹦蹦跳跳的回家去。 小钱氏要把她放在背篓里,满宝不乐意,跑到一边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能走。」 小钱氏就不勉强她,「行,你自己走,别摔着就行。」 「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会摔着的。」满宝哇哇的叫着往前跑,老远就看到了家门口围着一群人,她高兴的正要冲过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她吓得一个激灵。 小钱氏比她更早发觉不对,抱住她就往前沖。 围观的人群看到小钱氏立即让开路,「周家大嫂回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周大嫂,你四叔赌钱输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有通风报信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欠的可不老少,看老周头的架势是要把孩子打死呀,周大嫂快劝一劝吧,这钱没了能挣,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小钱氏心一颤一颤的,挤开人群往家里去,就见四叔正被老二和老三按倒在地上,公爹正拿了扁担往他身上招唿。 而院子里还站了十来个陌生的人,为首的一个面色不善,打断周老头的怒喝道:「周老爷,你就是把你这个儿子打死,今天也得把钱还我呀,不然我们兄弟翻山越岭的过来岂不是白走一趟?」 满宝直接从小钱氏怀里挣脱下来,跑到她爹身边,看看她这不争气的四哥,又看看四周围观的人,蹙着小眉毛问,「爹,四哥赌去了多少钱?」 为首的青年惊异的看着满宝,「咦」了一声道:「周老爷,你这女儿长得不错,要是家里没钱,那就拿孩子抵帐也行啊,虽然小了点儿,但我们不介意。」 周老头气得不轻,直接把女儿往身后一拨,怒道:「你要人就把这畜生拖去,他欠的钱自个儿还。」 周四郎嚎哭,大叫道:「爹,爹,你救我啊爹,我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您要让他们把我拖去,他们会打死我的,真的会打死我的。」 为首的青年看了周老头一眼,嗤笑一声,直接伸脚踩在周四郎的手上碾了碾,周四郎惨叫出声。 见周老头脸色越发铁青和苍白,他满意的一笑,「不就是十五两银子吗?瞧你们家这新垒的房子,也不像是没钱的啊,再不济还有这么多丫头片子呢,随便卖我两个就行,不过我事先说好,现在丫头片子不值钱,须得是您那小女儿在里头才行,不然别的,也就三五两,没有四个是销不了帐的。」 这话一出,吓得小钱氏和冯氏把自个的女儿往后拉,家里就她们两个有闺女。 周老头气得手脚发颤,周四郎也又惊又怕,差点忍不住尿裤子,他只能用没被踩住的另一只手去抓住老爹的衣角,哀求道:「爹,爹,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押住他的周二郎忍不住伸手去揍他,家里的日子才好过多久,全被他坏了。 而他有两个闺女,如果真要卖孩子…… 周二郎想到这里,揍他更用力了,「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周四郎抱头求饶。 满宝看着,嘴角抿得紧紧地,转头去看她三个侄女,转身便朝屋里跑去。 她娘钱氏正靠在床上抚着胸口,六哥正担忧的扶着她。 她娘的身体一直不好,现在估计是被吓到了。 满宝跑过来,问道:「娘,咱家有多少钱?」 钱氏睁开眼睛看这小闺女,忍不住抹眼泪,「你问这个干什么?」 「钱够还债吗?」 钱氏哭道:「杀千刀的,当初生下你四哥来就应该溺死了事,家里满打满算也还差四五两啊。」 满宝问:「那让他们把四哥拖走吗?」 「他们大老远的翻山过来,要是一文钱不给,出不了村口他们就能把你四哥活活打死,我们难道还忍心看他去死吗?」 这个道理钱氏懂,老周头更不可能不懂,现在就是捨不得而已。 满宝一脸严肃的强调道:「不能卖侄女。」 钱氏摸着她的头道:「不卖,就是把你四哥给卖了,也不卖她们,那个孽畜啊。」 第2章 揍他 钱氏把泪流得差不多了,也喘过气来了,就打开箱子,从底下掏出一个盒子来,打开给小儿子和小女儿看里面的钱。 里面是串成一串一串的钱,还挺重,只有两块小碎银子,还是起这栋房子剩下的。 自家存的只有铜钱,看到这些钱,钱氏又忍不住抹眼泪。 她把钱算了一遍,算来算去,还是只有九吊钱,那两块碎银子加起来也就一两半。 钱氏又把床头柜里的钱盒也给掏了出来,里面是留着日常用的钱,这段时间正赶上秋收,老三和老四去白地主家帮工,领了工钱回来,上交上来的钱她还没数好放到柜子里存起来。 但这部分钱也不多,里面也是数好串成一串一串的,一百文一串,十串做一吊。 他们运气实在不好,里面成串的钱只有六串,盒子底部还剩有二三十文的散钱。 第3页 钱氏看了看闺女,又看看小儿子,听到外面越来越大声的惨叫声,起身把这些钱都交给小儿子抱出去,自己扶了小闺女的手出去。 看到娘抱着钱盒子出来,周四郎大松一口气,差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满宝看得清楚,对四哥很气恼。 村里也有赌徒,他们家过去第三户的周三叔家,他儿子半年前赌输了,带着赌场的人回来把老婆孩子都被卖了抵帐。 他们家的大妞侄女比她大两岁,跟她是好朋友,所以她记住了,赌钱是要命的东西,会不会要自己的命她不知道,但一定会要亲人的命。 当时老爹和老娘就教过哥哥们,严令他们不许沾赌,没想到现在就轮到了他们家。 满宝气不过,冲上前去伸脚狠踩了周四郎一脚,就踩在他脸上。 周四郎「哎哎」的叫着,喊道:「么妹,么妹,你别踩我,我,我知道错了!」 钱氏没阻止,而是和丈夫道:「钱不够,还差四两半。」 周老头愁苦的皱着眉,钱氏则看向三个儿媳,道:「你们各家里有多少,都拿出来吧,算是你们四弟借你们的,以后让他还。」 小钱氏,冯氏和何氏去看各自的丈夫,见他们脸色难看的颔首,便拉着各自的孩子回屋去拿钱。 周家没有分家,赚的钱都要交公,吃的喝的都是公中的,小钱氏和周老头很久以前就说过了,要分家,除非他们死,不然就得等所有孩子都成家才可以。 但钱氏也知道成家的儿子和不成家的是不一样的,手上得有些钱才行。 所以手上一直很松,地里的收成全是她收着,但各家其他途径赚的钱,她只收六成,剩下的四成给各家收着。 比如大房,小钱氏有学堂帮厨的活儿,一个月最少也赚一百文,除了六十文上交,剩下的钱都是她自个儿的。 又比如二房,老二早年去白地主家帮工的时候偷学了一点儿木工的手艺,还会编滕竹,闲暇时编了东西能拿到集市上换点儿小钱。 又比如三房,老三干活儿不惜力气,白地主家的管事最喜欢用他,凡是有活儿都叫他,所以他也能赚一些。 至于剩下的三个小儿子,老四不用指望了,正趴在地上呢,老五和老六年纪都不大,有点钱不是被娘哄去,就是被妹妹哄去,要不然就是求二哥去集市上买糖,就是把衣服都搜遍,估计也搜不出两文钱来。 钱氏就不去搜他们了。 三家的媳妇很快拿了自家的私房钱出来,凑了凑,没够,还差两串钱。 钱氏就看向当家的和几个儿子。 小钱氏最先承受不住,直接坐倒在地,拍着腿道:「娘啊,真的没有了,我们把给娘家预备的中秋买糕点的钱都给拿出来了,这是要破家啊!」 钱氏气得拍她,「你哭什么,老娘还没死呢,灾年都挺过来了,还怕这两百文?」 满宝想了想,蹬蹬的跑回主屋,从自己的宝贝盒子里找出一块银锁,拿出来给钱氏,「娘,用我的这个。」 钱氏面色大变,立即把银锁抢过去放怀里收好,怒道:「这东西不能给,这是……这是爹和娘给你打的,道士说你命贵,得有东西压着,这是压你的命用的。」 周老头也道:「不能给。」 打手一气笑了,「合着一长命锁比你儿子的命还重啊,我说,你们到底给不给,眼看着都下半响了,我们还得回县城呢,赶不回去你们负责一晚上的食宿啊?」 他身后的打手们瞬间动了起来,开始在院子里四处翻动和踢踏,「赶紧给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赌场的人上门从来都是片草不生的,周大郎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去翻找家里,连忙去阻拦。 周二郎和周三郎也不押着周四郎了,连忙去帮大哥。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热血沸腾的跟着哥哥们上前,七里村的村民当然见不得村里人被欺负,也纷纷上前拉扯。 还别说,打手们也是第一次见赌徒家里这么多兄弟,见村民们围住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只是意思意思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但火气还是忍不住腾腾的往上冒。 村长见状嘆了一口气,拦住大家道:「行了,不就还差两百文吗,金叔,我先借给你们,以后记得还我就行。」 说罢让儿子回家取钱。 这样东凑西凑下来的钱堆满了盒子,除了那两块小碎银块外全是铜板,打手们也不嫌弃,直接清点后将铜钱塞袋子里背着。 只是最后抛了抛碎银块道:「这银子兑换成铜板可不止这个数,你们应该也知道,在钱庄里头,这一两银现在都能换十二串钱了,所以……」 周大郎直接上前踢了一脚周四郎,问道:「你赌钱赌的是铜板还是银子?」 「铜板,是铜板。」 周大郎直接捏着拳头揍他,怒问,「是铜板吗,是铜板吗?」 周四郎鼻青脸肿,挂着鼻血连连哀嚎,「是铜板,就是铜板。」 周大郎不停,拳头一拳一拳的落在他的脸上,铁青着脸问,「是不是铜板,是不是铜板。」 周四郎哭爹喊娘,「是铜板啊大哥,就是铜板,他们骗你们的,他们就是骗你们的。」 打手们见周大郎一点儿不惜力,周四郎被打成了这样,不由讪讪,收起碎银块,点头道:「行吧,铜板就铜板吧。」 第4页 说罢转身就要走。 周二郎挡在他们面前,问道:「借据呢?」 打手一撇撇嘴,把借据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这样的人家,堵不起的,最好看紧了自家兄弟,不然下次运气可能就不那么好了。这世上,因为赌钱家破人亡的人家可不少。」 周家兄弟几个都不善的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蜷缩在地上,看到哥哥们的目光,埋下头连哭都不敢哭太大声。 打手们终于走了。 周老头和大儿子扯着笑把村民们送走,感谢他们的帮忙,尤其是村长,连连表示找时间要请他吃一顿饭。 等把人送走了,周老头就让周小六关了门,转身拿起扁担继续抽儿子。 钱氏怕小闺女吓着,提前把她带回屋,只是成效不太大,因为这孩子蹬掉鞋子就爬上自己的床,趴在窗口上往外看,看她爹揍她四哥,看得津津有味。 钱氏身体不好,这一番折腾下来,又伤心又累,也不拦着闺女,让三个儿媳妇去厨房里做点吃的,从上午到现在,他们一粒米都没吃,大人受得了,几个孩子却受不了。 等安排好,就把小闺女叫过来,把那块银锁给她带上,道:「不是让你不要摘下来吗?这是爹娘给你压命势用的,以后不许摘下,知道吗?」 满宝别扭的道:「戴着不舒服。」 钱氏想了想道:「晚上可以不戴,但白天必须戴。」 满宝无奈的应下,见她娘一脸愁苦,就问,「娘,四哥怎么办?」 「不管他,让你爹揍他,日子才好过几年,他就学会去赌了,破家的玩意儿,打死活该。」 满宝道:「要是打死,还不如给赌场的人打死呢,我们还省了钱了。」 钱氏噎了一下,道:「你这孩子,这嘴巴就跟你爹似的,一点儿也不饶人。」 「咦,我爹这么伶俐吗?」 钱氏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那也得打,不打不长记性,以后再犯,家里多少钱能给他败?」 「四哥记吃不记打,打残了都没用,除非把他腿打坏了让他走不了路。」 「那不行,以后还得我们养他啊,」钱氏也怕老周头把儿子打坏,嘆了一口气,沖窗外喊道:「行了,打残了还得要医药费,家里可是一文钱都没有了。」 外面的啪啪声就慢慢消失了,周老头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这个儿子,踹了他一脚后让老大和老二把人拖回房间里去。 满宝则在屋里和她娘道:「娘,我有个好主意,既能罚他,又不费家里的钱。」 「什么主意?」 「让四哥去开荒吧,然后让他在荒地上种东西,赚的钱拿来还家里和哥哥嫂子们,他可是欠家里和哥哥嫂子们十五两银子呢。」 钱氏很疑惑,「开荒?你怎么想到开荒去啊。」 满宝道:「不是村长大哥说的吗,衙门让我们开荒,开出来的地都是我们的,头三年还不收税呢。」 第3章 系统 钱氏就摸着她的脑袋道:「开荒哪儿那么容易哦,而且荒地种出来的粮食恐怕都不够交税的,你侄子们还小呢,家里的地够种。」 「那怎么办,四哥犯了这么大的错,又不能打死他,万一他闲了又去赌钱怎么办?」 钱氏思索,四郎做了这么大的错事要是不罚,家里其他儿子和儿媳肯定不服,但真把人打坏了,她舍不捨得是另一回事,回头治伤还需要钱呢,那才是真的心痛呢。 钱氏道:「行,明天就让你四哥下地开荒。」 满宝这才高兴起来,「我去监督四哥。」 「我看你是想出去玩吧,地里蛇虫多,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让你大侄子他们跟着去就行。」 满宝:「不要,我也要去。」 以前她觉得自个家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她每逢集日都有糖糖吃,虽然她并不是很爱吃糖。 所以她以前就想认字而已,她觉得认字读书让她很快乐,而科科没有书给她,只能给她糖。 她吃过了,那些糖虽然比二哥从集市上带回来的甜,但她还是不太爱吃。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原来他们家还是很穷的,她得挣钱,她现在还小,不能下地干活儿,也不能出去做工,赚钱的唯一方法就是卖糖了。 不过因为她一向懒,没有挖菜菜给科科,科科已经很久不给糖给她吃了。 对了,科科是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东西,是去年春天她终于完整的把《千字文》背了下来,庄先生很感动的把自己的手抄的一沓《千字文》文稿送给了她。 她高兴的抱着文稿跑回家,然后一回到家科科就出现了,它说它是百科馆的分馆,主管生物科,是意外遗失在这里的。 它需要收集很多生物物种,以在百科馆内换得能量离开。 一开始满宝没听懂,只当自己有了一个朋友,她很高兴的和娘亲说了。 只是钱氏当她是小孩做梦,哄了她一阵。 满宝很聪明,渐渐明白别人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科科的,所以她不再提起这事,只当这个朋友只有自己看得见,听得见。 科科一直求她多收集植物,只是满宝把菜园里的菜都挖给它收藏过了,连屋外的草也都挖过了,太远的地方走着好累,她一点儿也不想去。 为了朋友,她勉为其难的去找了一下没见过的小草给科科,不过家里人一直不放心她在外面跑,平时侄子侄女们能出去玩,她却一直被大嫂带着。 第5页 最多只能在村里玩儿,是绝对不能出村的,更别说到地里去了。 满宝缠着娘亲,就差在地上打滚了,钱氏今天身心俱疲,见闺女这样,想着她年纪也不小了,正是最好玩的时候,也不忍心总是拘束她,就勉为其难的点头道:「好好好,去吧,去吧,只是你要听五郎六郎的话,不许乱跑,也不许晒太久的太阳,知道吗?」 满宝高兴的应下。 晚上的时候还吃了一碗满满的饭,和五哥六哥及侄子侄女们抢着把菜吃光了。 除了这几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大人们的胃口实在是不太好,家里好不容易存了一点儿钱,一夜之间就回到了赤贫,心情能好才怪。 周老头扒了一筷子的饭,头一次觉得粮食堵心,竟然吃不下了。 一想到那十五两银子,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疼得红了眼眶,最后忍不住摔了碗又去把四儿子揍了一顿才算好。 周大郎几个在他们爹揍过老四后,不好跟着揍,只能臭着一张脸扒饭。 钱氏和儿媳妇们一起吃的稀饭,现在秋收过去了,家里除了男人,也就满宝能吃干的,其他人吃的都是稀的,只是稀饭也挺浓稠的,至少可以让人吃饱。 但钱氏放下筷子后道:「家里一文钱也没有了,这样的日子过得心慌,从明天开始家里不做干的了,都做稀的,老大媳妇,以后米少放一点,就要入冬了,冬过去还有春夏两季呢。」 小钱氏低头应下。 看了满宝一眼,问道,「那小姑怎么办,她身子弱,也吃稀的吗?」 钱氏拢着眉道:「明天你带上六斤粮去学堂,让老大去求一求庄先生,以后满宝午饭在学堂里吃了,菜都是跟自家菜地里买的,以后每天你多割两颗过去就行了。」 小钱氏应下,快手快脚的吃完和弟媳妇们一起收拾碗筷。 满宝觉得那样不好,问道:「娘,那大丫他们呢?」 钱氏伸手摸着她的脑袋,含笑道:「大丫他们身体好,不用吃干的,你身体差,多吃一点,不然生病了家里还得出钱给你买药。」 大丫和大头们从小就被灌输这样的思想,爷奶爹娘从小就告诉他们,小姑身体不好,不许他们推她,欺负她,要给她多吃一点,养胖一点就不会生病。 不然生病了就得花钱买药,到时候他们就没钱买糖吃了。 所以从小对于小姑跟着爷爷和爹他们吃干的,他们喝稀的一点意见也没有。 而且小姑对他们也挺好的,年纪比他们小,但总是给他们吃糖,对于小姑,他们还是很喜欢的。 所以此时奶奶一看过来,他们就连连点头,表示小姑你多吃点儿,我们在家吃稀的就行。 「地里还有些谷串,回头我们去找来烤着吃。」 「不行,明天我们要去帮四哥开荒。」满宝道:「不过我们可以去找野果子吃。」 老周头看向满宝,「开荒?」 钱氏道:「忘了和你们说了,明天就让老四去开荒,他欠着家里的钱,总要做点营生赚钱。」 老周头可不觉得开荒能赚什么钱,不过也好,免得那小子闲着又想赌钱的事,还是得找点事给他做。 因此道:「老五,老六,明天你们跟着一起去,他要是偷懒就给我捶他。」 满宝自告奋勇,「爹我来,五哥六哥肯定打不过四哥。」 老周头就露出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行,你来,你四哥要是敢不听话,你就拿棍子抽他。」 满宝就好像得了圣旨一样高兴,晚上早早的睡了,并在脑海中承诺科科明天一定帮它找以前没找到过的植物,并且要求,「你可一定要给我准备多一点糖,我要拿去卖的。」 系统简直愁死了,满宝录进来的植物都是非常常见的,一年多了,效益没看见,它反而得把自己以前剩的那点积分去换糖给她。 不换不行啊,这就是个小娃娃,要不是有糖在前面吊着,她才不会和它玩这个游戏呢。 不错,满宝一直把这当做是一个游戏,从来没想过用它达到人生巅峰,实现什么非凡的人生目标。 一年多了,系统的雄心壮志早被磨得差不多了,好在绑定了宿主,就算没有能量支持它离开这个空间,回到原位面,也能保持运行。 等宿主大一点就好了。 这是系统给自己的安慰。 再不济,最坏的结果也是当宿主死亡以后,到时候它再选择一个野心大一点的宿主就行了。 系统悄悄的扒拉自己剩余的积分,计算着还能换多少糖给她。 满宝自以为跟科科约定好,就拖过自己的小被子盖好,闭上眼睛美美的睡觉。 第二天鸡刚打鸣没多久,院子里就有了声音,满宝翻了一个身,拱着小屁股钻进被子里继续睡觉。 农家人一向早起,就算秋收结束了,那地还得休整呢。 而且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都在白地主家里接了活儿,他们也得出门了。 等院子里传来「嗷嗷」的叫声和拍打声,满宝终于揉着眼睛爬了起来,她脸蛋红扑扑的去推窗,看到她爹正把四哥从屋子里拽出来,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赶出去干活儿,她立刻想起了昨天晚上答应科科的事。 也顾不得睡了,满宝立即爬下床穿好衣服,蹬蹬的跑出去道:「四哥,你等一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啊。」 第6页 钱氏一把抓住她,道:「不急,先洗一把脸。」 早饭没那么早,得等到太阳到半空时才有得吃,小钱氏让小姑子去洗脸,又给她灌了一碗白开水,这才去摸了一个鸡蛋冲散了给她喝。 满宝一脸嫌弃的把鸡蛋水喝了,转身就跑去追四哥。 五郎他们几个正站在门口等她,早上鸡蛋水是满宝的福利,就是老周头和钱氏都没有。 据说当年小姑差点病死,就是靠着鸡蛋水活过来的,从那以后她就雷打不动的一颗鸡蛋,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她的。 家里没想周四郎开荒开出什么好地来,所以除了正主周四郎外,也就派一群孩子去给他帮把手。 比如五郎,六郎,大房的大头和大丫,还有二房的二丫和二头。 五郎今年十四,六郎十二,都是大小伙子了,用村里的话说,已经可以说亲,过两年就能自己生大胖小子了。 大头和二头都是满宝的侄子,一个九岁,一个六岁,大丫和二丫则是满宝的侄女,一个八岁,一个七岁。 底下还有大房出的三头,也是侄子,跟满宝同岁,他今天也很想去,但被他娘拦住了,他得带着三丫和四头去菜园里拔草。 三丫是二房的,四头则是三房的,年纪都很小,都是四岁,路不好走,只能在家里拔草。 山路崎岖,满宝也不好走,于是五郎和六郎就轮流背她,四郎不用想了,他身上带伤,能自己走到地里就算能耐了。 第4章 牛筋草 他们七里村一共有六十八户,独占这一大片……嗯,山坡吧,在山坡上,随便开荒。 而平地上的荒地很少,有的也多是土石居多,还贫瘠,还不如开山坡上的呢,所以周四郎扛了锄头和镰刀就往山坡上走,他打算站在高处,看得远远的,到时候看哪块顺眼就开哪块。 周四郎想得任性,但满宝会答应吗? 当然不!!! 满宝被背到山顶,周四郎看了看,就指了一块草最少的山腰道:「我们去那儿开一块。」 「不行!」满宝想也不想就拒绝,指了坡地另一块地道:「我要开那块。」 周四郎看去,发现那里不仅草很茂盛,长得足有满宝那么高,还有很多低矮的灌木,想也知道那些根要多难挖了,顿时拒绝,「不行,那块地没这块好开。」 但那里有很多草,还有小树,说不定会有科科喜欢的,还想和科科换糖的满宝坚持,「就要开那块。」 她找的理由也很正当,「你看那里的草长得多好啊,还有树呢,以后种豆种瓜也能长得好,再看你选的那块,只有那么点草,长得一点儿不比我选的好,哎呀,还有石头呢,小草最不喜欢石头了,豆和瓜也一定是。」 周四郎不高兴了,「到底是你开荒还是我?」 满宝掐腰道:「是你,但你得听我的,不然我回去就告诉爹,说你故意选了一块坏地好偷懒,让爹揍你。」 周四郎气得不行,偏他还不能不听她的,因为他们爹一定会听满宝的话的。 摸了摸身上的伤,周四郎只能气哼哼的道:「行,就开那块,走吧。」 周五郎便要背她,满宝想了想,挥手道:「不用背了,我要自己走下去,四哥,你先去开荒吧。」 周四郎气得够呛,「你个矮冬瓜怎么走下去?还不得五郎跟在一边照顾你?」 「那怎么了,六哥留下也行。」 「不行,他们还得帮我开荒呢。」 周五郎和周六郎却也不想干活儿,连连摇头道:「出来前娘交代了,一定要看好妹妹,四哥,你先下去割草,你就拿了一把镰刀,我们下去也没用啊。」 周四郎一呆,「你们没拿镰刀?」 周五郎笑,「我们要背满宝,哪有手拿镰刀?」 周四郎就看向大头和大丫他们,大头也机敏的道:「我们以为叔叔们带了,我们就没带。」 周四郎就指使大头道:「你现在就回去拿镰刀,赶紧的。」 大头就道:「一会儿就要回去吃早饭了,吃过饭再拿来也行的,现在回去,来也干不了多少活儿了,四叔,不然我们陪小姑慢慢往下走,您先去割草吧。」 众人:「就是,就是四叔(四哥)就快去吧。」 周四郎就觉得自己众叛亲离了,而罪魁祸首就是满宝。 满宝比他还凶,「快去啊,不然回去吃饭我要告诉爹,就说你偷懒。」 周四郎扛着锄头和镰刀转身就走。 满宝心满意足了,迈着小短腿顺着山路往下走,时不时的揪一下草,薅一把花,五郎六郎和大头大丫们都是在山里玩惯了的,见么妹(小姑)老老实实的走着路,就撒野了似的跑出去玩儿,看见漂亮的野花摘一朵,看见能吃的野果子更要摘一摘,挖一挖,看见一窝蚂蚁都能看半天,开心得不得了。 满宝努力的挖出一把草,抹了一把脸,在心里问科科,「这个你要不要?」 科科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宿主,这种牛筋草很早以前你就录入过了。」 满宝怀疑,「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系统就把满宝录入的牛筋草调出来,上面还有它的生态特徵,产地生境,繁殖方式和主要价值等,一条一条全都列得清清楚楚。 满宝最喜欢读书了,看到文字就高兴,她兴奋的问,「这些字是哪来的?」 第7页 系统道:「牛筋草在我的发明者的世界里还存在,这是百科馆里面的知识,你录入以后,凡是百科馆里有收录的知识点,都会在收录植物的后面显露出来。」 系统顿了顿后道:「宿主,我觉得你就算不能找到我的发明者那个时代灭绝或珍稀的物种,最起码也要找一些珍贵或价值较高的植物录入,那样点击下载的人多了,我们才能得到更多的积分,我才能给你换更多的糖。」 说真的,他跟着满宝一年多了,除了三样植物有人点击下载过外,其他的植物都无人问津,而那三样植物的点击率也不高,他基本上是用自己的积分给满宝换糖吃。 满宝却不失望,她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牛筋草后面的解析,她早已经背完了《千字文》,而得到系统的那天,就是她得到《千字文》文稿的那天,她每天都对着背诵认字,现在很多字都还不会写,但她已经能认识它们啦。 所以这通篇下来,满宝是认了个七七八八,不认识的字她也不客气,直接问科科。 系统向来有问必答,关键是满宝也比较可爱就是了,谁能忍心拒绝一个四岁多的可爱小孩呢? 不,满宝一直坚持自己今年六岁了,嗯,虚岁。 满宝读完了,但还是不懂她的意思,不过她也不是都问,她基本上只问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面说牛筋草能祛风利湿,清热解毒和散瘀止血是什么意思?」 科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中医认为,人吃五谷杂粮,且受环境的影响,人的体内会有湿毒和热毒,比如上火的时候可以用牛筋草熬汤服用,可以祛风利湿,清热解毒,至于散瘀止血更简单了,要是有人摔跤磕到出血了,可以把它捣碎了敷在伤口上止血,同样能口服。」 满宝「哇」了一声,「这草草这么宝贝啊,不行,我得多挖一点带回家。」 满宝就抓住了草用力的往上一拔,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能把草拔出来。 系统也觉得这草挺不错,所以暗暗的给满宝鼓劲儿,还给她想了一个办法,「你用旁边的藤蔓把它们捆起来就能抱回去了。」 满宝觉得特别有道理,拔了不少的牛筋草,等五郎和六郎摘了一把野果过来时,她脸上手上都是泥,拔得大汗淋漓,俩少年都惊呆了,跑上前问,「么妹,你干什么呢?」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道:「五哥,六哥快来帮忙,我找到一味好药材了。」 两少年上前一看,看到她手里的野草,颇有些一言难尽,「这不就是杂草吗,地上随处可见。」 「才不是呢,这叫牛筋草,可以解毒的,还能止血。」满宝指使俩哥哥,「快跟我一起拔。」 五郎却直接把她手里的野草拿下来丢掉,又排干净她的手,道:「别傻了,来,我们找到了刺泡,吃一颗看看。」 说罢将一颗红艷艷的果子塞满宝嘴里,香香甜甜的,满宝眼睛大亮,忘掉地上的牛筋草了,「我还要!」 系统也很激动,「这是未曾收录过的植物,满宝,你一定要把它收录进来,我刚才查了一下,系统里面没有这种果子的图片。」 没有图片,就算学名被收录,他们补充进去图片也能有一笔还算丰厚的积分奖励,那是百科馆发下来的,如果再有人点击查看图片,那积分就更多了。 果然,让宿主出门多走走是正确的方针。 系统道:「满宝,快收录进来,最好整株收录。」 满宝就一边把野果子往嘴里塞,一边问哥哥,「这是什么果子,我怎么从来没吃过,你们在哪儿摘的?」 五郎和六郎问道:「你没吃过吗,山上多的是,清明的时候可多可多了,现在已经很少了,你要喜欢,明年我带你上山吃。」 满宝觉得哥哥们没抓住重点,问道:「你们再哪儿摘的?」 「我们已经摘完了,没有了,我们快下山吧,一会儿四哥要生气了。」 满宝气得掐腰,「我要看它长什么样,下次我就知道怎么摘野果了。」 五郎一听笑了,「那有什么难的,顺着路下山,旁边就有不少,就是没果而已,一会儿我们教你认。」 满宝这才知道,哥哥们说这里满山都是不是骗她的,是真的很多。 六郎背着她往下走了一会儿,五郎就指了路边一丛很多刺的绿色藤蔓道:「喏,这就是刺泡,开春天气一暖和就开花,开完花就结果子,变红以后就很好吃很好吃了,明年清明我们带你上山来摘。」 六郎却道:「我觉得黄色的比较好吃,又硬又酸,可比红的有味道多了。」 五郎鄙视他,「红的才好吃,我们都说红的好吃。」 六郎:「明明是黄的。」 五郎:「就是红的。」 六郎:「黄的!」 五郎:「红的!」 满宝见两个哥哥吵起来了,她没吃过黄的,不好发表意见,就从六哥背上滑下去,蹲下去看那些藤蔓。 五郎和六郎只看了妹妹一眼,见她只是好奇的盯着,就转头专心的吵架,不,理论。 满宝在心里问科科,「是要整株都挖,还是扯一段给你?」 系统思量了一下道:「如果能整株挖进来当然是最好的,不方便摘一段也行。」 第5章 积分哟 满宝就蹲着在那里找比较短的一根藤蔓,大头和大丫他们也找了过来,见五叔和六叔在吵架,大头和二头就加入进去,大丫等则蹲到满宝身边,问她在找什么。 第8页 得知她是想挖一株小的刺泡草,都很热心的帮她找,很快就找到了一株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刺泡草,大家用棍子挖了一下土,不一会儿就把它给扯出来了,就是根茎太长,给扯断了一截。 不过大家都不介意就是了。 满宝把它拽在手里,因为它还小,还没长刺,大家也放心让她抓着。 这样的事大家常干。 大丫不知道从哪儿扯了一把野花来戴在头上,问小姑,「好看吗?」 满宝愣愣的看着她,觉得很难说好看,但又不想伤大侄女的心,就点头道:「花好看。」 大丫喜滋滋起来,高兴的和二丫蹦远了。 到了山脚下,满宝从五郎的背上滑下来,又从他手里抠出一颗蛇泡,也没吃,就边走边把东西都塞给了科科。 一年多了,满宝早在科科的提醒下学会怎样偷偷的把东西藏起来给它了。 而一众少年孩子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点儿,大丫头上的野花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丢了。 大家往前走了一段,五郎咦了一声,左右张望,好奇的问道:「怎么不见四哥,刚才么妹在山上指的不是这个地方吗?」 大家也四处看,大头惊唿,「四叔不见了。」 「等一下,你们听……」大丫嘘了一声,让大家安静,这才听到似有似无的鼾声。 正好在满宝旁边,她率先拨开草丛看去,就看到周四郎躺在草丛上睡得香甜。 满宝气得不轻,直接跑上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周四郎竟然没醒。 满宝正想继续用力,大头已经扯了一根野草跑上去蹲在旁边,用野草去挠他的鼻子。 满宝见了好奇,也不踩她哥了,蹲在大头身边问,「这样有用?」 大头就拿野草在满宝脸上划了划,问:「小姑,痒不痒?」 满宝忍不住抓了抓脸,兴致勃勃的,「痒,我来!」 接过大头手里的草就在周四郎的脸上做实验,大家也纷纷凑上去,都扯了野草在周四郎的脸上聚会,接过他就是挥了挥手,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这样的反应让满宝很不高兴,于是她丢掉野草不玩了,直接对着周四郎的耳朵大喊:「蛇啊~~~」 「啊——」周四郎一下坐起,蹦起来原地转,「蛇在哪儿,蛇在哪儿?」 满宝瞪着眼看他,「四哥,老爹叫你来开荒,你却在这里睡觉,我要告诉爹,让他揍你。」 周四郎看见胖乎乎的么妹,忍不住手痒,掐着她脸上的肉道:「你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 五郎立即打掉他的手,「四哥,你欺负么妹。」 满宝也觉得脸被掐得有点疼,眼泪汪汪的,她一脚踩在周四郎的脚上,还用力的碾了碾,道:「我除了告状还会打你,你敢打回来吗?」 周四郎,周四郎还真不敢! 周四郎气得鼻子都快翻了,满宝见压下他,就冷哼一声道:「快去除草干活儿,四哥,我这是在帮你你知道吗?」 和科科学了特别多字和语言的满宝道理一套一套的,「娘说了,咱家里存了三年的钱都没有十五两,那些钱本来是要留给你和五哥娶媳妇的,结果你一下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还倒欠大嫂二嫂三嫂的钱,还有村长老哥家的,这些钱你都要还!」 「你自己不娶媳妇也就算了,五哥是一定要娶媳妇的,还有大嫂二嫂三嫂,她们存一点钱容易吗?你又没别的本事,除了种地还钱你还能干什么?」 周五郎脸色薄红,但还是挺了胸膛道:「四哥,我十四了,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你能还给家里多少钱?」 周四郎都惊呆了,「那,那些钱全要我还?」 「当然,谁让你赌输钱的?」想起她那被卖掉的邻家侄女,满宝胸腹间有一股愤怒似要喷薄而出,她目光微冷的等着周四郎道:「赌钱不改的人就应该砍断手脚扔到山里去餵狼,那样就不会祸害到别人了。」 周四郎忍不住倒退两步,身体微冷,抖着手指指着这个小屁孩,「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可是你四哥!」 「那大丫二丫三丫也是我侄女,你下次再赌钱,家里还不上,赌场的人上门就会拉走她们,等她们被拉完了就该轮到我了,还有大头二头他们,卖完了侄子侄女,大哥他们也得一辈子给你还债,你虽然亲,但你只有一个,不能因为你一个就害了我们这么多亲的,所以……」 大丫和大头他们之前还没想到这么多,现在听小姑这么说,看向周四郎的目光也有些不善起来了。 就连五郎和六郎都忍不住上前一步逼视周四郎。 周四郎连忙摇手道:「满宝你别瞎说,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再也不赌了的。」 满宝就冷哼一声道:「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决心。」 「不错,看决心!」 于是周四郎只能在众人的注目下拿起镰刀割草,其他人,其他人就围着一圈看着呀,不时指点一下,「四叔,这里草多,割这里!」 「四哥,这下面的土比较厚,快割这里。」 满宝,满宝则在大丫和二丫的带领下摘了不少的花,看她们给她编了一个花圈戴在头上。 大丫和二丫由衷的感嘆,「小姑,你真好看!」 满宝高兴:「当然,你们也好看。」 周四郎听着,看着,心里气愤不已,「你们倒是来帮忙啊,我一个人得多久才能开出来?」 第9页 满宝觉得自己还是很勤奋的,立即带了人上前帮忙。 其他人见满宝都动了,便也撸起袖子帮起忙来。 周五郎接过了镰刀,负责哥草,大头负责把草运出去,周五郎则和周四郎一起拿着锄头去挖地里的灌木。 满宝就带着剩下的人捡石头,把草丛里的石头,枯木等捡出去,石头围着这块地放着,枯木放到一边,一会儿可以背回去当柴薪。 开荒是真的很难,地里什么东西都有,割草都要小心被刺扎到,系统看见了微微一嘆,也就不要求宿主再去给他找植物了,明天吧。 只希望宿主明天还能愿意出来。 满宝找石头累了,就没话找话的和系统聊天,「科科,这些草有没有没被收录过的?」 「没有。」 满宝失望,「你们的百科馆里怎么收录了这么多啊?」 科科道:「这些野草在未来也是很常见的,而且宿主可能认不出来了,这些东西你自己也都收录过,只是它们在你家房子附近时比较短,在这里比较长而已。」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我收录的啊。」 科科严肃的道:「是的,每收录一种,奖励积分一点。」 这一点还是给的鼓励积分,要不是看她年纪小,需要鼓励,系统连这点鼓励积分都争取不到。 不过就是这样,它也得从自己的积分里匀出一些来给她买糖,因为她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也是周家太宠她了,家里其他孩子都是放养,从两岁上会走路,就任由大孩子带着小孩子满村的跑,只要不去水边就可以。 但满宝不是,她一直有人带着。 侄子侄女们在泥地里打滚时,她正穿着干净的衣服坐在家里的炕上被教说话。 侄子侄女们要到地里除草下种时,她正被带到学堂里吃锅巴,可以说,她长这么大,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村口那棵大榕树下,这山上她还是第一次来呢。 之所以能去那棵大榕树下,还是因为老周头过年闲着没事,拉着小闺女一起去大榕树下和老伙伴们说说话。 当然,家里也就满宝有这个待遇,因为她走一圈,总能得到一文两文的压岁钱。 村里面的植物都是最常见的,她见一株拔一株给系统,那一年,系统光给她识别植物去了,明明前一秒刚拔了交给它,下一秒又拔了一株一模一样的,系统内心是崩溃的。 好在现在满宝已经知道直接问系统,有没有新的,需要录入的植物,而不再是捧着一把野草让它一株一株录入,然后再由系统无奈的告诉她,这种植物已经录入过。 满宝觉得搬石头也挺累,她用小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问系统,「科科,你们好奇怪啊,这种野草为什么要收录?你看我们都要除掉它,真是太讨厌了,得要多久才能开荒出来?」 「是宿主这个位面的科技发展还不到位,将来,开荒这种事也就机器走一遍的事,而且这些野草在将来虽然也还存在,但数量却大大减少,而有些植物更是已经灭绝不再存在,所以才有了我的存在。」 满宝关注点却有点歪,她惊讶的张大嘴巴,「这么多草啊,树啊,石头啊,走一遍就开出来了?机器是什么,我能买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后道:「不能,这种科技含量远超本位面的科技,所以不能购买,而且,就算是可以,宿主,你也没有积分。」 满宝眨眨眼,再一次重视起这积分来,她以前就觉得积分没什么用,不就是换糖吃吗? 没有积分她也能吃糖,每次二哥或爹去赶集都会给她买糖。 第6章 主意 小伙伴们一起干到了太阳高升,大家实在饿得动不了,估摸着也要吃早食了,就扛了东西要回家。 周五郎依然蹲下要背满宝。 不过满宝很心疼哥哥,主要是他现在又脏又汗,也很臭啦,所以满宝坚持自己往回走。 周五郎想了想,反正从这里到家大多是平地,满宝应该可以走的,老娘见了应该也不会削他,于是放心的牵着满宝的手回家去了。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从地里回家吃早食的村民,现在周家正是村里的热门话题,尤其是周四郎。 大家看见他们,先是用目光关切的周四郎的屁股一番,然后语重心长的教导:「四郎,可不好赌钱啊,那是破家灭族的玩意儿。」 「四郎啊,你还年轻,以后可别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啊。」 …… 碰见一个人收一番劝诫,周四郎脸都绿了,他没回答,五郎六郎也觉得丢脸,只有满宝,她年纪还小,还没有羞愧的那种情绪产生,而且她真心觉得这些叔伯兄弟劝得太对了。 所以她全程应下来,「六叔说得对,以后您要是看见我四哥往赌场里钻,您就代我爹揍他,回来我爹肯定请您吃大肉。」 「可不是吗,大柱哥,下次你们再去县城你就盯着我四哥,他要是不老实你就把他捆回来,我娘一准答谢你。」 见四哥沉着脸不说话,满宝还拍了他一巴掌,「没礼貌,没见叔伯兄弟再跟你说话吗?你是不是还不诚心悔过,还想去赌钱?」 周四郎只能哭丧着脸答谢,谁说他,谁训他都得说一声谢谢。 村里人见了,私底下都说,四郎这孩子估计真是浪子回头了,其实他年纪还小,一时受不住诱惑也是有的。 第10页 所以本来想跟他说亲,又打消了念头的人家又升起了一点念头。 四郎这小子如果能改好,还是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长得又壮,活儿也干得好,兄弟们又多又出息。 是的,村民们一致觉得周家三个已经成亲的三个郎很出息,农活干得好,还勤奋,只要一有空就去白地主家做短工挣钱,再一看周老头和钱氏,那也都是一等一的勤奋人,同理,周四郎应该也不会差。 大家看着周四郎的目光就多了两分宽容。 周四郎没能体悟到,因为他一回家就被他娘指使着去噼柴了。 现在秋收结束,家里得准备过冬的木柴了,以前这些活儿都是上面三个哥哥调度,噼柴这种重活儿一向是三哥干的,因为他力气大。 而他们底下这几个没成亲的则负责去山上捡木柴和把噼好的木柴抱到窝棚里。 不过因为周四郎赌输了钱,钱氏和老周头一商量,就把噼柴的活儿调给了他,这是惩罚,也是做给家里几个儿子和儿媳看的。 家里孩子多,而手指有长短,钱氏肯定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大面上要过得去,不然只要有一个闹腾起来,这家就甭想安生。 老周头愁眉苦脸的蹲在门槛上,盯着四儿子去取了斧头,这才哼了一声移开目光。 看见小闺女,脸上露出笑来,「满宝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满宝高兴的点头,「开心,爹,山上好好玩儿,上面有很多花,还有很多草,下午我还要去!」 「下午太阳大,你就在家里歇午觉,让你四哥他们去就行,」老周头道:「要是喜欢花,让你大侄女她们给你摘回来,你可不能晒太阳,要是晒坏了要吃药的。」 满宝想到她娘亲要吃的黑汁子,皱了皱鼻子,整张小脸都皱起来,就好像苦到了一样。 周老头看得乐呵呵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儿,让闺女进屋坐着,一会儿就吃早食了。 农人们的早食都是干完一波农活后吃的,一天就吃两顿。 一顿就是上午的巳正,一顿则是申正,吃完晚饭,收拾一下,天黑以后就可以睡觉了。 大人都是这样,只有孩子是例外,像夏秋,因为日子长,入夜晚,家里通常会熬一点粥在晚上给孩子们吃,不至于让他们太饿着。 满宝钻进正房,钱氏身体不好,昨天又惊又怒,还被吓到了,今天就躺在床上没起来。 看见闺女一身草屑就忍不住笑,「玩高兴了吧?」 满宝「嗯嗯」两声,坐在床沿上,显得很乖巧,「娘,下次赶集我要和二哥一块儿去。」 「你去干什么?」 「我也要学做生意。」 钱氏忍不住笑,「你就是想去玩吧?」 钱氏想了想,开春那会儿有庙会满宝就没去,秋收都结束了,现在不去,等天冷了又不出门。 这么一想,钱氏就答应了,「让你二嫂带你去,大头们也都去,昨天都吓坏了,出去玩一玩,镇一镇心。」 至于做生意之类的话,钱氏从不放在心里,在她看来,这就是孩子话。 满宝可不觉得是孩子话,她是很认真的。 所以吃过早食她都不去学堂听课了,而是把五哥六哥和侄子侄女们都拉来群策群力。 五郎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也没烧呀,怎么说胡话了?」 六郎笑道:「我们家有什么能卖的?」 满宝摇头,「没有,但外面有啊。」 她指着外面的道:「外面有这么多好看的草和花,我们都可以拿来卖呀。」 众人:「……」 这下连三头都说,「卖不出去!」 「怎么卖不出去?」既然那么聪明,那么厉害的科科都会喜欢这些野草野花,那外面的人应该也会喜欢才对呀。 满宝特别独裁,一挥手道:「就这么决定了,我们要去摘花,还要去拔野草去卖。」 五郎要劝她,六郎就拉住他道:「听满宝的。」 「么妹傻了,你也傻了?」 六郎:「我没傻,但如果不听她的,我们还能去赶集吗?」 五郎一想,觉得很有道理。 集市离他们村还挺远,要走大半个时辰才到呢,上次去还是开春赶庙会的时候去的呢。 俩人立即给大头大丫等使眼色,大家心领神会,都高兴的答应满宝,那天一定带很多好看的野草野花去赶集。 管他呢,先去集市再说。 第7章 故事书 早食做好了,一群孩子往外跑,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老周头的下首坐着周大郎,对面按理应该坐着小钱氏,但因为满宝受宠,所以钱氏下首的位置一直是她占着的。 小钱氏把小姑抱到凳子上坐好,就起身给大家分粥。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了眼那稀薄的粥,都嘟了嘟嘴,以前早食都是吃饭的,毕竟白天要干活儿,晚上才会吃稠稠的粥。 但父母在上,他们也不敢说不满的话。 上面三个哥哥都沉着脸把碗递给小钱氏,周四郎则恨不得把头埋在胸口。 小钱氏看了四叔一眼,接过他的碗,勺子还是往上浮了不少,这才给他盛了一碗粥。 如果说,大家的粥还能称之为粥的话,那周四郎碗里的东西就只能称之为米汤了。 周四郎差点哭出声来,他抬头看了大嫂一眼,接触到她冷冷地目光,低下头不敢说话。 第11页 满宝左右看看,想到她中午还能去学堂吃锅巴,就把碗里的粥倒了一半给爹和娘。 老周头和钱氏感动得不得了,也顾不上去说小钱氏了,一个劲儿的夸满宝,「还是我闺女贴心,知道孝敬我们。」 大家都沉默的吃粥,他们也想孝敬,但是怕饿肚子。 钱氏又把粥拨回去,笑眯了眼,「满宝吃,娘又不用干活儿,并不饿。」 满宝就护住碗道:「我不要吃了,我肚子小小的,已经要饱了。」 钱氏见拗不过她,便把粥拨给三个儿子一点儿,叮嘱他们,「你们要出去干活儿,多吃一点,路上要是饿了,先找东西填补一下,等把村长的钱还了,家里的日子就缓过来了。」 三个儿子应了一声。 老周头就瞥了妻子一眼,道:「行了,这是满宝孝敬你的,你别全拨给他们了。」 又对老二道:「明天你去赶集,背一袋粮食去,换一些钱回来,村长那里的钱不急,等到过年,你们兄弟总能挣一点回来,但你娘吃药要买药,家里不能一文钱也不留。」 周二郎低声应下。 钱氏趁机道:「明天把满宝几个都带上,老二家的,你也跟着一块儿去,看住几个孩子就行。」 周五郎和周六郎立即道:「娘,娘,还有我们呢,我们也会看好满宝和大头大丫他们的。」 钱氏不是很想让老五和老六去,闻言皱了皱眉,道:「你四哥的荒地开得怎么样了?」 周五郎直觉要糟,可恨他离满宝太远,不能踢她一脚,只能远远的望着她。 好在满宝跟他心有灵犀,抬起头来看看哥哥,又看看娘亲,最后道:「娘,让五哥和六哥一块儿去吧,不然我看不住大头他们。」 大头立即抬头,「小姑,我比你还大呢,不用你看。」 这有个坐得近的了,周五郎狠狠地踹了大头一脚,臭小子,叫你拆场子。 大头「嗷」的一声,跳起来叫道:「娘,五叔踢我!」 钱氏瞪了周五郎一眼,拍了傻儿子一下,拧着他道:「赶紧吃粥,就你话多,没见你小姑都没说话吗?」 大头可怜巴巴的低头。 老周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正好把粥吃完了,放下碗道:「让他们去吧,都还是孩子呢,大头大丫他们调皮,老二家的可能看不住,让老五老六跟着,别把孩子弄丢了就行。老四继续去开荒。」 老周头对着埋头苦吃的周四郎一瞪眼,下了限期,「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整不出一亩地来,你连粥都不要吃了。」 周四郎心里苦得不行。 偏偏满宝还往他心里扎刀子,饭后特意坐到他身边问,「四哥,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不?」 她自问自答,「就是因为你赌钱!」 周四郎:…… 满宝大人似的嘆了一生气,小手拍着他的肩膀道:「赌钱的都是坏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知道,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满宝,我们去学堂了。」小钱氏把菜都放进篮子里,要把满宝放背篓里背着,满宝却摇了摇手,非常骄傲的抬着脖子道:「大嫂,我已经长大了,不要背了。」 小钱氏忍不住乐了,「我们家满宝长大了呀?」 「是的,我六岁啦。」 被她说得很悲愤的周四郎直接伸手把她一头的短毛揉乱,嘲笑道:「还六岁呢,你都没满五岁,知道啥叫周岁吗?」 满宝被他摇得站不稳,大吼一声,不等她抬头,周四郎就撒手一熘烟的跑了,满宝一头的乱发,气得直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钱氏吓住了,小姑子很少哭的,从满周岁后更是不怎么哭了,一下见她哭得这么厉害,小钱氏一时吓得愣了一下才去抱她。 屋里的钱氏「啪」的一下扔下针线篮,手脚灵活的跳下床,鞋子半穿不穿就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我家宝儿怎么了?」 满宝就是心里一时委屈,哭了第一声后就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已经不知名委屈了,但看到钱氏,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更委屈了,她直接哭着扑进母亲的怀里,告状道:「娘,四哥欺负我,你看他弄我的头髮。」 钱氏立即把她乱糟糟的头髮弄顺了,气得不行,直接下令道:「这个臭小子,真是不打不行了,晚上不许做他的饭,让他饿着。」 小钱氏无有不应的,立即高声应下。 钱氏心疼女儿,给她擦干净眼泪后道:「好了,我们满宝不哭了,娘给你煮鸡蛋吃好不好?」 小钱氏就问,「那不去学堂了?」 「不去了,我给满宝煮鸡蛋,煮饭吃。」 小钱氏有点肉疼,但想到小姑这次被惹哭,哄一哄也是应该的,点头就要应下,但满宝却不愿意,挣脱开母亲的怀抱道:「不行,我要去学堂。」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明天我要去赶集,不能去学堂听课了,我得告诉庄先生一声。」 小钱氏就道:「小姑放心,我帮你告诉庄先生。」 「不要,我自己说,而且今天我还要去看庄先生的稿子写完了没有,写完了我得带回来的。」 「那……」小钱氏犹豫的看向钱氏。 钱氏见闺女不伤心了,就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道:「行吧,想去就去吧。」 满宝转身就高高兴兴地和小钱氏去学堂了。 第12页 等姑嫂两个一走,钱氏从地上站起来,脸色就一沉,对着正围观的两个儿媳和两个小儿子道:「去把老四给我抓回来,真是反了他了,有本事在外头作天作地,赌钱输钱,还有本事回来欺负家里人来了。」 四人听令,满村子的去逮周四郎。 满宝一到学堂就趴在窗户上听庄先生上课,今天他们讲的是《论语》,以前,满宝也听过几句,不过,她都还没系统的背过,这次庄先生上的是大课,所有的孩子都是学的《论语》,所以是从第一课开始的。 满宝便听了全程,但是,庄先生这节课只反覆的教大家背诵,并没有讲解经义。 满宝连书都没有,只是稀里煳涂的跟着背,她记性一向很好,只来回读了三四遍就记住了,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些字,更别说意思了。 见庄先生还是来回的教这些。 要是往常,满宝也就兴致勃勃的跟着继续背了,但今天她心情有些不太好,受了点影响,注意力不太集中。 她觉得自己背下以后就熘下了窗台,偷偷跑去庄先生的院子里去了。 庄先生的书房从来不关,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为了方便某个总是偷偷跑来替他打扫卫生的小孩儿。 满宝在院子和书房里转了转,最后还是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发呆,其实是在和系统说话。 「科科,你说四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系统道:「宿主,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一直惹人喜欢的,就是金钱都有被人讨厌的时候。」 「可我不是钱啊,我是四哥的妹妹,他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呢?」 系统沉默了一下后道:「这个世界上,父亲讨厌子女,母亲厌恶子女,兄弟姐妹相厌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胡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喜欢子女的父母呢?兄弟姐妹不是要友爱相助吗?」 「那是宿主的一厢情愿,」系统觉得自己可能是太寂寞了,所以才会和小宿主说这些,但它觉得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和未来的发展打基础,如果他的宿主太天真,那以后他真的是会无比的操心。 所以在百科馆里搜了搜,他找出一本《歷史上十大恶父》的书给满宝,道:「宿主,这算我借你的,借阅书籍是要花费积分的,以后你挣了积分记得还我。」 满宝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本书,她目光闪闪发亮,早把四哥对她的伤害丢到一边了,高兴的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系统强调,「这是借给宿主看的,看完后要还的。」 满宝感动得不得了,「科科你真好,这可是我的第一本书呢。」 系统再次强调,「宿主,看完要还的,不然要扣很多积分。」 满宝特别大气,小手一挥,「扣吧,买书也是要很多钱的。」 系统:「……宿主,你没有积分。」 满宝已经低头去翻书了。 书上的文字被替换成了这个时代的文字,满宝已经认识很多很多字了,而且这又是大白话文,所以她看得津津有味,就跟看故事书似的。 其实这也是一本故事书,讲述歷史上的十大渣爹的。 第8章 收徒 虽然满宝认得的字不少,但太复杂的故事她还是看不明白,她只能凭感觉来理解这些故事。 好在这些书和庄先生书架上的书都不一样,因为它是大白话,只要认得字,通篇读下去,虽不至于都理解,但大概故事还是懂的。 满宝兴奋起来,津津有味的捧着书看。 虽然是写渣爹的,但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惨来,第一个故事是排名第十的,一个叫康熙的皇帝。 讲的是他像养蛊一样的养着他的儿子们,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利,他特意让他的儿子们相争,大搞平衡。 满宝一开始没看出这个爹怎么坏来,只当故事一样看,系统就提醒她道:「你看他的这些儿子的下场,是不是都很惨?」 满宝愣了一下,问道:「他们都是王爷和皇帝,有什么惨的?」 科科就给他分析,「你看,他们是王爷,但大部分最后都被圈禁和流放了,知道是什么圈禁和流放吗?」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不知道。」 系统噎了一下,就详细给她解释了一下圈禁和流放,说到底,就是坐牢,和服刑。 满宝都惊呆了,「自己爹是皇帝,兄弟是皇帝,他们还要坐牢啊?」 科科道:「所以才说是渣爹嘛。」 满宝嘟了嘟嘴,觉得这个爹的确不怎么好,她来回看了两遍,也琢磨出了一点这个故事的含义了。 这其实就是一个想要保住自己权利的爹,为了平衡,所以故意让儿子们争来争去,最后自己圈禁了三个儿子,然后他选了一个儿子当皇帝,那个皇帝儿子又圈了几个和流放了几个,于是他的儿子们都很惨。 满宝不太喜欢这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读得她头疼,里面有好几个人的名字她还不认得呢,于是指了问科科。 科科说了,不仅教她这个字怎么读,还顺便解释了一下这个字的意思。 满宝翻到下一个故事,然后就哭了。 这个爹比前面的那个爹坏很多,因为他竟然活活饿死了自己的女儿,就只是因为他女儿接了邻居送的一块饼。 满宝还是个善良的小孩子,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和科科怒道:「这个爹真的是太坏了,怎么还是大清官呢?」 第13页 科科:「他是清官和渣爹并不冲突。」 虽然似乎清官是好的,但满宝还是决定讨厌他,那个小女孩就跟她差不多大,她就被活活饿死了,该多难受啊。 满宝哭得眼睛都红了。 庄先生下课回来,系统一扫到人到了门口,立即把满宝手里的书给没收了,所以庄先生看来就见满宝一个人正坐在台阶上哭,眼睛红通通的。 庄先生孙子也就比满宝大一点儿,平日又最喜欢她,一时心疼得不得了,快走两步上前,柔声问道:「满宝,是谁欺负你了?」 满宝抹着眼泪拽住庄先生的衣袖,仰头问道:「先生,你是好爹吗?」 庄先生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道:「满宝,我孙子都比你大呢,就算论辈分,那也该是爷爷。」 「呜呜呜,先生,这个世上是不是有很多坏爹,就是专门欺负小孩儿的?」 庄先生问道:「是你父亲骂你了?」 满宝摇头,「我爹对我可好了,他不是坏爹。」 庄先生就松了一口气,看了满宝一下,知道她年纪还小,便坐到她身边耐心的问,「那你怎么问这样的话?」 「我看到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个清官,他家里吃的东西少,他女儿肚子饿了,邻居见了就给了她一块饼,他女儿吃了,他知道以后很生气,就把他女儿关了起来活活饿死。」 庄先生脸颊一抽,道:「哪有这样的官员?」 满宝对科科拿出来的书很信任,坚持道:「就是有嘛,我亲眼看到的。」 庄先生知道跟小孩儿不能较真,便道:「就是有,这样的官员也是沽名钓誉之辈,誉为清官,名不副实了。一块饼而已,何至于此,若真心清廉,还邻里两块就是。」 「咦?」满宝眨眨眼,努力的回想起来刚才书上所写,挠了挠脑袋道:「好像不止是因为吃了一块饼,说是,说是因为他女儿跟外男接触了,先生,什么是外男?」 庄先生失笑,「那更是无稽之谈了,外男就是我之于你,学堂里的学生之于你。虽然男女有别,但也不至于严防死守到这种地步,若有,那不是个疯子,就是个魔鬼。」 庄先生道:「前者是疯癫,果然如此认为,后者是故意为之,用自己女儿的一条命换一个名声,这样的人,以后你都要有多远就躲多远。不过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故事,你从哪儿看来的?」 满宝立即道:「是一本书,叫《歷史上十大恶父》。」 「既然是歷史,那就肯定是有记载的了,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清官是哪朝哪代的人啊?」 「大明嘉靖年间的人。」 庄先生就忍不住大笑出声,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可见全是杜撰出来的人物经歷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大明朝?」 满宝眨眨眼,但还是相信科科,在心里问它道:「科科,你骗我了吗?」 一直沉默的系统竟然产生了愉悦的情绪,它道:「没有,宿主,你这个空间没有大明,不代表别的空间没有,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就好比我,现在这个空间,这个时代,也只有你拥有我而已,但在我发明者所处的那个时代,我并不是少见,不敢说人手一个,但只要有钱,又愿意购买,大家就都可以买一个。」 满宝似懂非懂,但还是总结了自己的理解,那就是,科科没说谎,但庄先生说的也对,于是她决定两个的都听。 她抬头看向庄先生,问道:「那先生你知不知道咱的歷史上有哪个坏爹?」 庄先生问,「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要知道,子不言父过。即便父亲有不对的地方,也很少有人会把事情宣扬出来给世人知道,让父亲丢了面子,家族也丢了脸面,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满宝一呆,庄先生干脆就藉此给她说了礼,扯了一通后道:「满宝,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我知道你爱读书,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学习,《千字文》你已经学完,现在该学《论语》了,等《论语》学完,老师给你讲一下《礼》。」 满宝愣愣的,系统就忍不住提醒她道:「宿主,还不快谢谢你老师?」 满宝回神,立即跪到地上,「先生,老师!」 满宝冲着庄先生就磕了一个头。 庄先生话一出口是有一瞬间的后悔的,但见她跪在地上一脸高兴的沖他叫老师,那一丝后悔就又消失了。 算了,虽然是个女徒弟,但她聪明,可爱,且聊以慰藉吧。 庄先生把孩子扶起来,道:「你回去把今天的事告诉你爹娘听。」 「为什么,老师不是从不让我把这儿的事告诉爹娘吗?」 庄先生摸着她的脑袋道:「既然让你跪拜了,自然要名正言顺的好。」 庄先生摸着她的脑袋幽幽一嘆。 第一次见到满宝时,她还只是个刚能扶着墙站起来的小姑娘,似乎才八九个月吧,勉强能扶着墙站稳。 小钱氏来做饭,因为是刚接这个活儿,她很珍惜,从来都是早早就来,不仅要里外里的打扫卫生,还要噼柴烧火煮饭,做菜。 所以不免疏忽这孩子,当时满宝就爬到教室的门槛那里,翻过去就抱着门口听他讲课。 一开始庄先生是有些生气的,觉得小钱氏不会做事,所以放下书抱了她就去找小钱氏。 本是想让小钱氏带好自己的孩子,却见她正拎着斧头满头大汗的噼柴。 第14页 庄先生会被白地主请来这么一个山村里来教书,家里自然不多富贵,其实,他也是这么穷过来的。 记忆中,他母亲就是这么带他的,所以庄先生犹豫了一下,没有叫小钱氏,转身又把满宝给抱了回去,就让她坐在门槛上。 好在这孩子也乖,她就坐在门槛上,不哭不闹,给东西就吃,见学生们朗朗读书,她也跟着喔喔的自己说话。 后来,她说的第一个词就是「先生」,庄先生坚持这个说法。 这孩子是真的很聪明,一岁多的小孩刚会说话,她就跟着学生们一起读「天地玄黄……」 他教的学生,最小的也有六岁了,读上十遍,记住了,转天就又给忘了,偏这孩子的小脑袋记得很清楚。 当然,她也只会嚷,并不认得字。 所以庄先生就抄了一本千字文送给她。 后来,庄先生就更喜欢她了,因为他发现,满宝不仅背书背得快,称得上是过耳不忘,字也认得快。 对着过上几遍,她就能记住那个字了。 这样聪慧,可爱,又善良的孩子,怎么就不是男孩呢? 庄先生不止一次的惋惜。 然后他会忍不住教她,教她认字,教她道理,还特意找了一些书练字,然后把稿子送给她,让她收藏。 收她为徒的话虽是突然出口的,但这心思却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犹豫而已。 其实他也不过是个被府学退学的书生而已,学识到底有限,又何必太过介意那些虚名呢? 难道真要像她口中的坏爹一样沽名钓誉吗? 庄先生更加用力的揉了揉满宝的脑袋,下定决心道:「你现在就去找你大嫂吧,让你父母选个好日子带你上门来。」 满宝稀里煳涂的走了。 第9章 同意 满宝迈着小短腿跑去找她大嫂,科科全程看着,一言不发。 周大嫂显然吓了一跳,反覆问了满宝当时庄先生的话,确定后略一思索就把东西往灶台上一放,道:「走,大嫂先带你回家,一会儿再来收拾。」 满宝的记忆特别好,又是刚发生过的事,她当然说得清清楚楚,但老周头还是问了三遍,然后就蹲在门槛上,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生菸丝来,塞进烟杆里没说话。 大家也都没说话,钱氏对小钱氏道:「你先干活儿去吧,这事不小,得等老大他们回来才能决定。」 小钱氏应了一声,去学堂里继续干活儿。 钱氏看了老周头一眼,牵起满宝的小手进屋,低头看她。 见她圆圆的脸上满是茫然,就知道她估计还不懂其中的含义。 想了想,钱氏问道:「满宝,你想读书吗?」 满宝道:「我一直在读书呀,我已经学会《千字文》了,庄先生说可以教我《论语》了,我还能数到一百了呢。」 钱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喜欢读书吗?」 满宝这下点头了,高兴的道:「喜欢,读书可有趣了,我心情好的时候读《千字文》就跟唱歌似的,心情更好了;我不高兴了,也读《千字文》,然后读着读着我就高兴了。」 钱氏目光有些空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半响才道:「真是太可惜了……」 满宝就爬上床,依偎着母亲坐着,仰着小脑袋问,「娘,可惜啥?」 「可惜你不是个男孩儿。」 满宝就嘟嘴道:「我才不要做男孩儿呢,男孩儿都脏,还臭,也没有女孩儿漂亮。」 钱氏忍不住一笑,「是啊,我们满宝又干净又香……」 可男孩儿却可以传宗接代。 钱氏自认为心肠够硬了,此时却忍不住簌簌落泪。 满宝看着心疼得不得了,连忙给她擦眼泪,自己眼睛也忍不住红了,带着哭腔问,「娘,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去读书?那,那我以后少去一点。」 钱氏忍不住笑出声,一边抹眼泪,一边拧着她的鼻子道:「真是个小滑头,跟你爹一样,就会说好听的话哄人。」 满宝张大了嘴巴,实在难以想像她爹原来是那样的爹。 钱氏也只伤心了一下,就抱着她道:「你既然能读书,那就读,读书好处多着呢,你虽然是个女孩,但读书了也比别人本事,以后不会被人骗,被人害,可以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 钱氏虽然大字不识,甚至是个没出过县城的村妇,却自有自己的一番见识,她低声道:「你看那些男人,识字的就比不识字的日子过得好,懂数的就比不懂事的机灵,女孩子们也一样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先生说读书能明理,白二那个傻蛋,他说他不考科举,以后就继承他爹的地收租子过活儿,先生就说他了。说明理的人不管走到哪儿都会不心虚,行事不错,可以……」 后面的话有点难,满宝顿了一下,还是科科提醒了,她才能接下去,「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心不败,人不败。」 满宝虽然不是很理解这番话,但她觉得当时的庄先生好高大好高大,听得她脸都红了,恨不得绕着村口那条河跑上三遍,大吼一顿,所以她记住了。 她目光亮晶晶的看着母亲道:「娘,我要读书,还要明理!」 钱氏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差一点点就要应下她了,但想到如今家里的困境,钱氏还是把所有的话都压在了心底,还是听听当家的意见吧。 第15页 周大郎他们在晚食的时辰回来,此时太阳刚要准备西下,但大家已经饿得不行了,毕竟早食只有粥。 大家简单的洗了一下手就坐到饭桌上,老周头也不急着说正事,等大家都吃完了,这才坐到院子里,把老大老二和老三给叫到跟前说话。 小钱氏往外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揪着抹布没说话,周二嫂冯氏也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忍不住小声道:「公爹不会真想让小姑去读书吧?」 何氏皱眉道:「不会吧,那得花多少钱呀,大嫂,婆婆不会也答应了吧?」 小钱氏揪着抹布,她心里也不是很想让小姑去上学,但中午是她把小姑带回家的。 其实中午她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感觉是高兴,小姑能被庄先生收做徒弟,将来得多出息呀。 但再回到学堂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读书是要花钱的。 就算庄先生是私下收徒,不收小姑的束脩,但拜师礼不能少,逢年过节也得走礼,这些都算小头,那读书了得买书吧,笔墨纸砚哪一样不得花钱? 其实庄先生的学堂束脩收得并不是很高,因为大头是白地主出的,但在周四郎赌输钱前,周家也没能送任何一个孙子去学堂读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家底还太薄,供不起一个读书人。 这在之前供不起,现在更供不起了。 而且他们家还有婆婆一个药罐子,每个月都要喝药,负担更重了。 这些思量把小钱氏一开始的喜悦沖得一干二净,现在只剩下担忧了。 当然,小钱氏能想到的,周家其他男人当然想得更周全,尤其是一家之主老周头,他本来是不太想让满宝去读书的,但下午妻子和满宝在屋里说的话让他一再犹豫。 等到吃晚饭时,他看着满宝两只小手捧着一个大碗,几乎把小脑袋埋到碗里去,一碗稀薄的白粥也吃得津津有味。 再一看他旁边三个刚放下碗筷就要收拾桌子,洗碗,打扫卫生的儿媳,老周头心底的天平就慢慢偏向了另一边。 他的满宝身子弱,长得又白又胖,还可爱,在家里有父兄宠着,可十年以后,十五年以后呢? 那时候她也要嫁给一个像她哥哥们一样的农夫,成为她嫂子们一样的农妇吗? 老周头勐的抽了两口烟,呛了一下才把烟枪拿出来磕了磕,他道:「事儿你们也都知道了,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想法?」 周二郎和周三郎对视一眼,低下头去道:「我们听爹和大哥的。」 老周头瞥了他们俩一眼,看向周大郎,「大郎,你说。」 周大郎咬咬牙,道:「既然庄先生愿意收她,那咱就供,等她长大,要是能嫁到镇上去,也就不用跟我们一样地里讨食了。」 「对!」老周头一拍大腿,「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世上能有多少闺女识字呀,还会算数,你们都算一算,家里几个孩子里,谁有满宝聪明?家里的鸡蛋大头怎么算都算不清,满宝数一遍就能数出来。我们满宝长得又好,长大以后肯定更好看,别说镇上,可能县里都嫁得。」 周二郎纠结道:「话是这么说,可这读书得花不少钱吧,她还是个闺女,不能去考试做官……」 周二郎在老爹的注视下声音渐低,只能捅了捅老三。 周三郎道:「我听爹和大哥的。」 周大郎&周二郎:「……」 老周头就忍不住又抽了一口烟,道:「庄先生是肯定不会收满宝的束脩的,我们也就给个拜师礼什么的。」 周二郎就道:「那书和笔墨纸砚得买吧,不能庄先生收了满宝做徒弟,这些东西还得庄先生出,爹,这些东西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家里没人读过书,他们不知道具体的价钱,但书啊,笔啊,墨啊,纸啊的一听就很贵。 而这也恰恰是老周头最犹豫的原因之一,他沉着脑袋抽菸,一言不发。 周大郎手上青筋暴突,咬咬牙道:「爹,满宝是个好孩子,庄先生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去求他,他们现在要学哪本书,我们就买一本就行。满宝现在还小,且还不用纸墨练字,等以后她再长大一点,家里应该也存下一点钱了。」 老周头见长子开口了,长唿一口气,点头道:「行,就这么办,你后天和我带满宝去拜师,然后和庄先生商量商量。」 周二郎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别的话来,但心里却忧虑不已。 老四十六了,本来就要说亲了,原计划是给他娶个媳妇过年,开春能一块儿下地。 但他赌钱,把家里的钱都祸祸完了,他名声也坏了,估计三年内是娶不着媳妇了。 但老四可以晚几年结婚,那是他该的,可老五呢? 老五可也十四了,再过两年就得说亲,这成亲的花销可不少,更何况他们娘还得吃药。 家里六兄弟,没成家的那三个不算,已经成家的三个,老大虽然稳重,却不够聪明,老三更是个顶老实的人。 也就老二机灵一点,又因为常到集市上卖些东西,所思所想要比老大还多一点。 本来赌钱的事儿一出,他就在心里算计好了,过个三两年,家里怎么也能存下三四吊钱,到时候再借一点给老五说个亲事。 老五完了轮到老四和老六,这三个小的说完亲,家里至少得再赤贫十年,然后大头也得开始说亲了。 第16页 他原计划着家里还是一块儿干的好,父母在,兄弟力一块儿使,挣钱其实比自家要快一点的。 虽然弟弟和侄子,还有他儿子会接茬成亲,他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余钱,但至少吃穿不会太缺。 可如果这个计划里再加上满宝读书,那家里就真是一点余钱也没有了。 周二郎挠了挠脑袋,最后头疼的表示,算了,反正家是爹妈当的,要烦心也是他们,他现在只要乖乖听话,管好自个的小家就行。 第10章 赶集哟 老周头决定让闺女拜庄先生做老师了,当然要好好的准备。于是第二天连老大都不出去上工了。 老周头直接让他去和村长借了一辆推车,从库房里搬出来两袋粮食。 全家站在各自的门口看着,老周头似乎看不到儿媳们眼里的焦虑,指使老大和老三把粮食捆好,然后交代周二郎,「去了集上,先把粮食换成钱,给你娘买三天的药回来,再买一条肉,要五花肉,如果能买到腊肉就更好了。」 老周头想了想又道:「看看集市上有没有人卖好一点的棉布,如果有,买回来,给庄先生做一套衣裳,对了,还有鞋袜的面料也别忘了买,买好一点的。」 周二郎一一记下。 小钱氏她们听着要买的东西,心一抽一抽的,这可是两袋粮食呢。 老周头比她们还心疼,但听着外面飘进来的欢笑声,他可以忽视了这种心疼,见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老周头就挥挥手,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满宝一大早就醒了,然后拖着五郎六郎一块儿去摘野花。 等家里准备好,他们也准备好了,他们拿着周二郎编的篮子装满了野草和野花,高高兴兴地跟在大人们身后走。 跟着一起去的冯氏看着他们篮子里的东西,忍不住道:「你们带着这些东西去干啥?」 大丫道:「小姑说要拿去卖。」 冯氏微微瞪大眼,「这种东西漫山遍野都是,谁买啊?」 满宝此时正被周五郎背着,闻言大声道:「二嫂,我就会买,好看的东西我都愿意买。」 这可真是败家子。 冯氏忍不住问,「小姑你有钱吗?」 满宝诚实的摇头,「现在没有,但以后会有的。」 她对自己特别有信心,连科科都说她很聪明呢,那她肯定是很厉害的,挣钱当然也不会有问题。 冯氏也不阻止他们,只把这当做是小孩子们的游戏,反正东西是他们自己拿着的。 等到了集市上,大家便开始找位置摆摊。 周二郎做了不少篮子,簸箕等来卖,他熟门熟路的占了一块儿地,把东西放下后让妻子售卖,又叮嘱周五郎和周六郎,「你们把满宝和大头他们看紧了,别乱跑。」 周五郎还没说话,满宝先拍着胸脯表示,「二哥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侄子们,我们哪儿也不去。」 周二郎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然后他就推着手推车和周大郎去卖粮食。 这个集市是五日一集,都是附近几个村子聚在一起,在这个还比较大的大梨村里聚成集市。 因为这里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和尚,每年的正月十九,这里都有一场特别盛大的庙会,就连县城里的一些人都会千里迢迢的来参加。 那是大庙会,其余小庙会则是逢重大节气而设立,这些传统好多年了。 据满宝在村口听老人们说,从他们还是孩子时就有这些习俗。 为此,科科还特别惋惜,说它是专门收集生物的科普系统,他们百科馆里还有一个是专门收集这种民俗的系统,就这个庙会的形成就不知能衍生出多少子任务出来,一定能挣很多积分。 当时满宝觉得科科有点伤心,于是甜嘴的话不要钱的往外丢,「可是我就喜欢科科,我不喜欢别的系统。」 总之,这就是一个村民和村民们互通有无的大集市。 那么问题来了,大家都是以钱易物吗? 当然不是! 满宝见二嫂把篮子,簸箕等摆好了,他们也立即把自己装满野草野花的篮子放下,和冯氏的商品形成一排,然后蹲在后面撑着小脸望着来往的人。 周二郎在集市上经营多年,名声早就打出去了,所以东西刚摆下没多久就有一个老太太背着背篓上来,翻检簸箕问,「能用鸡蛋换吗?」 冯氏略一思索就答应了,道:「现在鸡蛋还是两文钱三个吧?」 老太太应是。 冯氏就开始计算她到底要给她多少个鸡蛋,「那你给我……」 她算了算,又觉得自己算得不对,额头有些冒汗,以前这些事都是她相公做的,她卖东西从来都是算钱的。 冯氏抹了抹汗,满宝见她嫂子被难住,就连忙蹦上去,「二嫂,二嫂,我会,咱家的簸箕还是十五文一个吗?」 冯氏知道小姑聪明,而且也会算数了,平时最爱跟她相公玩一文钱加两文钱等于多少文的游戏,所以连连点头道:「是啊,咱家的价钱从来不变的。」 满宝就好奇的看老太太,「您的鸡蛋在哪儿呢?」 老太太自己也不会算数,但她在出门前,家人就给她算好了要费的鸡蛋,但她还是有些希望周家人能算错的。 刚才她就是见着周二郎不在才赶紧上来的。 第17页 她把背篓放下,掀开让满宝看她的鸡蛋,「都是家里鸡下的,可好了。」 满宝就道:「我来数数吧。」 老太太不太高兴,「你还没告诉我要多少个鸡蛋呢。」 满宝瞪着眼睛问,「我没数过,我怎么知道要多少个鸡蛋?我得数数。」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个不会的,老太太就乐了,也不阻止,笑道:「那你可得小心点儿,别把鸡蛋给磕坏了。」 满宝保证道:「放心吧,磕坏了算我的。」 她把鸡蛋从里头拿出来,三个一堆,三个一堆,堆了有八堆这样,老太太数了数鸡蛋数,心头一跳,就要把鸡蛋收回去。 满宝已经拍着小手乐道:「数出来了,数出来了,二嫂你看,这是两文,这是两文,两文,两文……一共是十六文。」 对面的摊主看了全程,乐道:「这小姑娘可真聪明。」 冯氏与有荣焉,「这是我小姑子,我们家她最聪明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很自豪,挺了胸膛道:「我妹妹!」 老太太看了眼这俩大壮小子,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转而道:「你们家的簸箕是十五文,可多要了我一文钱,我把这堆收起来好了。」 满宝觉得有理,就主动从一堆鸡蛋里拿了两个最小的给她,道:「十五文,应该还给你一个半鸡蛋,但半个鸡蛋不能分,所以我们亏一点,这两个您拿回去吧。」 老太太噎住。 冯氏也看到了老太太的动作,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手脚快速的把鸡蛋收到他们家的篮子里,笑着让老太太选自己合意的簸箕,还道:「鸡蛋我们就不挑大小了,就这么换吧。」 虽然自己没吃亏,但老太太还是有点不太开心,看着满宝道:「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倒不像咱存户出身。」 冯氏笑道:「家里小姑最小,公婆心疼,她哥哥们也疼她,所以就精心养着了,不是我夸口,这十里八村可没有比我们家小姑长得更好的姑娘了。」 大家定睛一看,还真是。 这孩子不仅五官长得可爱,关键还又白又胖,小脸蛋圆嘟嘟,红扑扑的,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人。 老太太心里那点介怀也消了,笑眯眯的点头道:「是长得好看。」 满宝被夸,立时高兴起来,然后热情的和老太太介绍自己的商品,「大娘,你也看看我的东西吧,看看我的花,长得可好看了,拿回去摆在窗台,看着心情就好。」 老太太被叫做大娘,直觉年轻了不少,乐道:「送给我的啊?你瞧你还那么客气。」 伸手就要拿。 满宝双眼亮晶晶的道:「不是送的,一文钱一把,一点儿也不贵。」 老太太的手咻的一声就收了回去,瞪大眼睛问,「啥,这野花还要钱啊,那山上不全都是吗?」 「是啊,」满宝理直气壮的道:「可我摘下来了呀。」 冯氏连忙道:「大娘您别介意,这是孩子们闹着玩儿呢,他们在家里就嚷着也要做生意,所以就带他们出来见识见识。」 老太太这才好受点儿,但也没再伸手去拿那花儿,生怕满宝找她要钱。 于是选了一个簸箕就连忙离开了。 满宝一脸留恋的看着她离开,和小伙伴们嘆气道:「怎么就不买呢,咱的花那么好看呢。」 小伙伴们:……我们早就预料到了,所以一点儿也不遗憾。 小伙伴们兴致勃勃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能来集市他们就很开心了。 陆陆续续有人来买篮子和簸箕,满宝每次都帮着二嫂算帐,算完就推荐自己的花花草草,每个大人最初都高兴的伸手要接,知道要钱后又立即缩手。 眼看着集日过半,大哥和二哥没回来不说,他们的花花草草的一株都卖不出去,花还有些恹了。 满宝看着忧心的一嘆,见二嫂面前的簸箕已经不剩下多少,倒是篮子还剩下挺多,就把她的花花草草给布置到篮子里。 冯氏看着心惊胆跳的,「小姑,你不会要求客人们买篮子就得买你的花花草草吧?」 只是单纯的觉得卖不出去,花花草草留下浪费,打算把它们送人的满宝眼睛一亮,「呀,二嫂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冯氏想把自个的嘴给缝起来。 第11章 积分到帐 一旁的大丫二丫看得直乐,冯氏瞪了她们一眼,立即劝满宝,「小姑,咱家的篮子本来就不好卖,你再搭着花草卖,那就更卖不出去了,这些花花草草山上到处都是,咱庄户人家谁缺这个?」 「可我看他们明明就喜欢得很,刚才我要递给他们,他们都接了。」满宝觉得他们就是抠,不捨得花钱而已。 「白给的东西当然要,但要钱就不值得了。」 满宝想了想,很有自己的想法,「不对,花花草草要是长得不好看,白给被人也不会要,所以我们得找一些不抠的人,让他们看见我们漂亮的花花草草了,肯定买。」 冯氏就道:「但集市上的人都抠。」 满宝垮下肩膀,「好吧,那我们今天就不卖了,白送吧,等我们找到不抠的人再拿去卖。」 冯氏满意了,由着他们拿那些花花草草布置他们带来的篮子。 大丫和二丫立即上手帮忙。 别说,篮子经这样一布置的确好看很多,而且一字排开特别显眼,一下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第18页 就是家里不缺篮子的都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碰上家里正好需要篮子的,则直接上来问价了。 集市上的东西价格几年如一日,很少有涨价的,所以他们家的篮子和别人家的一个价儿,周二郎的手艺也不差,客人们挑了挑,挑了一个合心意的就或付钱,或以物易物的拿走。 集市上能够拿来交换的物品通常就是鸡蛋,布匹和粮食了。 而布贵得很,他们每年还得上交一定的布做赋,大多数还是拿家里的鸡蛋和粮食来换。 当然也有用钱的,就是少。 一趟下来,冯氏收了不少的粮食和鸡蛋,都分类放好在篮子里和背篓里。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大,冯氏就忧心的沖街尾看了一眼,丈夫和大伯还没回来。 见几个孩子都有些恹了,就知道他们都饿了,便从背篓里摸出两张饼,撕开来分给他们,「喏,就着水吃一点儿,等你们大伯和爹回来就能回家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从嫂子那里接过小半张饼,分开来啃了啃,半蹲着嘆息道:「一定是不好卖,秋收刚过,谁家也不缺粮食啊。」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相公他们一定顺顺利利的,」冯氏道:「五叔,你可得多说点吉利话啊。」 「吉利话还不好说吗?我每天都在梦里和财神爷许愿,希望我们家大富大贵,可也没见它灵验啊。」 满宝很感兴趣,就在心里问系统,「科科,财神爷是不是在天上?你能见到它吗?」 系统:「……不能,而且这个世上应该没有财神爷。」 「怎么会没有呢,我们每年都拜他的,还有灶王爷,土地爷……」 系统:「未来的人坚定无神论,所以认为世界上没有神仙。」 这和满宝从小听的故事正好相反,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很快就想通,激动的道:「一定是因为你们那个世界没有神仙,他们都跑到我们的世界来啦。」 系统:「你能这么想也不错。」 满宝道:「那神仙能比你厉害吗?也可以咻的一下把东西变没,咻的一下又把东西变出来,然后还能咻咻的完成我的心愿吗?」 「我完成宿主的心愿,都是在宿主完成了我布置的任务的前提下,所以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赠予。」 满宝若有所思的点头,「你和神仙也一样,我想神仙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神仙又不会和我说话,我怎么知道它的任务是什么呢?」 系统不说话了。 满宝却自己思索起来,由己度仙,满宝很快有了思绪,在心里大叫一声「我知道啦!」 然后就拉着周五郎道:「你那样不行,就晚上睡觉的时候许愿,可见你心不诚,你得帮财神爷做事,它才能满足你的愿望。」 周五郎问,「我帮他做什么事?」 「比如给他打扫卫生,帮他端茶送饭,」满宝有理有据的道:「我对庄先生就是这么干的,我给先生打扫卫生,先生就教我认字,我给先生端茶送饭,先生就把写完的纸送给我,你也得这么对财神爷。」 周五郎哈哈大笑,就问满宝:「那财神爷在哪儿呀?」 小伙伴们一起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一起发出惋惜的慨嘆,「他在天上呢。」 冯氏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的童言童语,全心全意的整理换来的东西,但附近的一块儿摆摊的村民却欣羡不已,和她夸道:「大嫂,你家的孩子可真聪明。」 他们家的孩子就不会想这些事情,说这些话,每天除了玩泥巴就是想着上山找野果子吃。 冯氏就对他们笑道:「小孩子,一天一出,都习惯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小脑瓜子里在想什么。」 大家就乐呵呵的笑,「也是,我们家的孩子三岁以前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 冯氏没吃饼,特意给周大郎和周二郎留起一张,见满宝抱着一小块饼啃得津津有味,但老半天也啃不下一块来,就知道她是不习惯。 毕竟没出过远门,在家都是吃的热的。 想了想,冯氏让周五郎看着摊位,她摸出两个鸡蛋来,打算去村子里找户人家把鸡蛋煮熟了给小姑子吃。 满宝见她一走,立即从怀里,其实是从科科那里拿出一个手绢抱着的东西。 打开手绢,里面是油纸包着的糖果,这一次刺泡给的奖励比较多,因为在未来,这东西已经灭绝,百科馆中有它的记录,也有照片,却没有实录。 满宝不仅实录了它的果实,还实录了一株幼苗,所以百科馆第一次大方的拨给她五十个积分。 科科扣掉她的歷史欠债,其实就是以前科科拿自己积蓄给她换糖果引诱她去挖草录入的积分,一共十八个。 最后满宝还剩下三十二个,这是满宝歷史上得到的最多的积分,以前录入花花草草的,好几种才能凑到一个积分。 还是科科和百科馆争取来的,因为之前她录入的植物都是百科馆中已经存在实录,且在未来还存在的。 那一个积分是鼓励积分。 不过满宝觉得鼓励这个辞还是挺好听的,一直以此为傲,每次一拿到积分就换成糖果,从没想过要还科科的债。 这种小孩子吃的糖是最便宜的,一个积分能换一大包,一大包里面大概有一百颗,科科说过,是按斤称的,批发价格,特别便宜。 第19页 各种颜色的都有。 满宝一开始特别喜欢颜色绚烂的,但科科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帮她购买的都是偏黄和偏红的糖果,和现在的糖颜色差不多。 至于那种颜色特别绚烂的,科科曾为她单独买过一包,留在系统里慢慢吃。 其他的糖果大多被她分出去了,因为她是一个大方的好孩子。 满宝有了糖从不私藏,时不时的会给哥哥们和侄子侄女们嘴里塞一颗。 作为和满宝关系最好的大丫二丫和三丫,她们吃的糖最多。 加上老周头和钱氏以及几个嫂嫂也总能得到她化的糖水,所以她的糖果消化得特别快。 昨天晚上积分一到帐,她就买了一包糖,然后在系统里剥了好多颗,还从自己的小宝箱里翻出每次二哥给她买糖带回来的油纸包好,今天还拿自己的小手绢又包了一层。 见二嫂走了,满宝就悄咪咪的拿出糖果,小声和小伙伴们商量,「我们把这些糖卖了吧?」 周五郎他们看到这些糖,忍不住口水流了一下,问道:「满宝,我记得上次二哥来赶集买的糖都被我们吃光了,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满宝刚把科科和神仙联繫在一起,因此特别神秘,特别骄傲的道:「神仙给的。」 小伙伴们全都不相信,因为之前她明明说是一个叫科科的朋友给的,再往前,她说过是他们的子孙后代给的,还说过是一个叫系统的人送的。 所以对妹妹(小姑)的话,大家是完全的不相信啊。 虽然不相信,但还是要例行问一句,然后就开始盯着糖果道:「这么多可能不太好卖,我们要不要先吃一点?」 「是啊,不好卖,」大头也鼓动满宝,「还是先吃一点吧,少了更好卖。」 满宝又不傻,包住糖道:「不行,现在家里困难了,我们要学会吃苦,所以暂时没糖吃了。」 大家沮丧的低下头。 满宝就安慰他们,「等我们家有钱了就好啦,到时候我的糖就不卖了,全给你们吃,现在还得买药给娘呢。」 不错,满宝之所以那么急着想卖糖果,就是想给她娘买药,昨天,钱氏的药就断了,昨天晚上难受的喘了半个晚上的气,满宝一开始睡得死死地,后来她爹起床给她娘倒水抚背,她就醒了,这才熘进空间里剥糖纸的。 她觉得,现在什么事情都比不上给她娘买药重要。 大家还是挺孝顺的,闻言立即同意了,并表示一定会努力把糖果卖出去。 于是大家开始散给寻找合适的买家,对方得带着孩子,穿着还得好一点儿才行。 第12章 卖糖 周五郎和周六郎年纪大了,很有些不好意思,但大头胆子很大,看到觉得会买糖的小孩就上去拦住,问道:「你要买糖吗?」 满宝立即就捧着油纸上去,打开给他看,特别骄傲的道:「我们的糖特别好吃,你买吗?」 小孩儿咽了咽口水,看向父母。 人家父母可不傻,问道:「这糖看着和平时咱买的糖不一样啊,是糖吗?」 「当然是啦,我都吃过了。」满宝挺着胸膛道:「可好吃了,比集市上卖的好吃。」 这一对父母有些乐,道:「你吃过了,但我们没吃过啊,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满宝一愣,一想也是,于是拿出一颗糖就大方的伸出去,「那你们吃一下试试?」 孩子伸手就要接,他父母却立即拉住他的手,问道:「你们不会是趁机想要我们买吧?」 「当然不是啦,」满宝正义的道:「我才不会做这种坏事呢,你们吃一下,要不是真的,不要钱。」 周五郎就觉得满宝特别傻,忍不住了,沖了上去,一把将糖接过用手碾碎,然后给他们捡了小小的一片,「喏,你们试试看。」 周五郎想了想,觉得不能只给父母吃,便也捡了一小片给那个孩子吃。 大家也不介意糖是他的手碾出来的,尝了一下,眼睛微亮。 这糖比集市上的糖可甜太多了。 孩子的母亲立即问,「这糖怎么卖?」 满宝早和系统商量过了,因此胸有成足的报价,「一文钱五颗。」 孩子的母亲目光微闪,道:「太贵了,我们买不起啊,能不能便宜点儿?」 满宝有些失望,看他们穿得这么好,还以为比较有钱呢。 她摇了摇头道:「那算了,我们再找其他人好啦。」 说罢拉着大头跑去寻找下一个顾客,留下这对惊呆了的父母,他们是在讲价啊,不是说就不买,这种假装要走,等待挽留的戏码不应该是他们来做吗? 周五郎和周六郎见了,在心底贊了一声妹妹有骨气,他们是吃过这糖的,觉得这糖远不止这点钱。 要知道集市里卖的糖也是这个价呢。 满宝走得干脆,这下换顾客不甘心了,连忙追上去拦住小孩儿,问道:「就不能再便宜点了吗?」 这个价格是科科帮着满宝分析后定下的,其实一开始定的价格是一文钱三颗,因为科科认为他们的糖含糖量要远高于现在的糖。 价值高,当然价钱也要高了。 但满宝听科科说,现在集市上卖的糖就是一文钱五颗,她觉得如果她的比较贵,肯定卖不出去,反正她有了积分,又不缺糖,所以很大方的表示和集市上一样的定价就行。 第20页 所以,满宝心里是有数的,她知道这是最低的价格,她是一个很讲原则的孩子,是不可能降价的。 而她也不会认为这对父母是在讲价,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们是买不起,所以她惋惜的看了小男孩一眼,摇头拒绝。 这一眼把孩子看得可伤心,可伤心了,他立即大哭出声,抱住母亲的腿就大叫,「我要买糖,我要买糖。」 这对父母觉得这孩子有些不识好歹,降一下价怎么了? 见他们脸色不好,周五郎和周六郎便上前一步,齐齐站在满宝的身后。 这对父母一滞,强笑道:「算了,你有多少我们都要了。」 满宝瞪眼,这么有钱吗? 她立即打开自己的油纸,高兴的道:「一共二十颗,四文钱。」 这对夫妻微微皱眉,「刚才你们不是捏碎一颗了吗?」 周五郎立即把手心里的糖往前一伸,「我们没吃过。」 夫妻俩,「那我们也不要了,你们少要一文钱吧,我们买了这么多呢。」 周五郎气得够呛,满宝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糖来放到油纸上,高兴看着这对夫妻道:「喏,这样不就好了吗,你们可以数一下。」 这对夫妻:…… 他们数了数,临了又问道:「可以用别的东西换吗?」 满宝小朋友总算感受到了他们的不友好,把油纸一掩,拒绝道:「不可以。」 周五郎觉得是可以的,所以捅捅满宝的后背,满宝扭了扭,还回身瞪了他一眼道:「药铺买药要用钱,不能用鸡蛋,也不能用粮食。」 这对夫妻这才知道他们是要买药,想了想,还是没再讲价,数出四文钱给他们。 满宝手里从不少钱,过年时爹娘哥哥们给的红包,侄子侄女们全被上缴,就她能自己拿。 但真正自己挣钱还是第一遭,所以她仔细的看了看这四文钱,发现和以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后就仔细的收在手绢里,紧紧地攥住。 周五郎等他们走了才对满宝道:「太便宜了,我们的可是好糖。」 「集市上就是这么卖的。」满宝坚持。 「米还分下等,中等和上等呢,不一样的米价格也不一样,我们的糖得是上等,所以得贵一点。」周五郎道:「他们要是不信我们的糖好,我们就像这次一样捏碎了给他们尝一点点。」 满宝仔细的思考起来,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又问了科科一声,见他也贊同,就点头道:「好吧,那下次我们再这么干。」 挣了钱,于是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周五郎手里的碎糖上,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咽了一下口水。 用糖挣了钱,满宝终于感受到了糖果的美好,于是也觉得好吃了。她一一分给了大家,每人都能得到一小块,最后剩下一点她就放进了嘴里。 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块,刚触及舌尖就染开一丝甜蜜,然后糖融化,她咽了一下就没了。 满宝眨眨眼,觉得这一点糖比以前她吃的任何糖都好吃。 她觉得很奇怪,还问科科,「以前从没觉得这糖好吃呀,科科,你是不是换了品种?」 系统道:「没有,一样的品种,一样的厂家,不一样是因为宿主终于感受到糖的难得和好处了吧?」 满宝不是听得很明白,但她有自己的理解,「是不是糖要卖过才更好吃?太好了,以后我都要把糖卖出去,然后留下一颗吃,这样就好吃啦。」 系统沉默,没有阻止她。 卖吧,要卖就得买,把积分全花光了就该去挣积分了吧? 第13章 钱不够 冯氏端了一碗煮鸡蛋过来时,一群孩子早把糖吃完啦,正围着满宝看她的四文钱呢。 冯氏看到钱还愣了一下,问道:「小姑,你们哪来的钱?」 满宝骄傲的仰头,「我们自己挣的,卖糖挣的。」 冯氏还以为是以前丈夫给满宝买的糖块,无奈的道:「你怎么不吃,反而卖了,那是给你养身体用的。」 周二郎每次来集市,回去都会买一文钱的糖,只拿出一颗来给孩子们化成糖水分着喝,剩下的四颗都会是满宝的。 倒不是他们特别宠满宝,然后不疼孩子们。 而是满宝幼时大夫说过的一句话,「这孩子脾胃虚弱,气短乏力,多吃点鸡蛋和蜂蜜吧。」 当时家里境况并不太好,满宝才几个月大,苦药汁吃不进去,只能灌鸡蛋水和蜂蜜水。 那蜂蜜还是老周头求了附近好几个村才花大钱买到的,那东西难找,还难得,特别的贵。 后来大夫才说,「没有蜂蜜,麦芽糖也可以,都是归肺经,健脾胃的。」 可以说,满宝能长这么大,还长得这么白胖,家里的鸡蛋和糖功劳特别大。 也因为满宝这两年日渐健康,周家人才觉得大夫的话真是太对了,别的好东西他们不能给满宝,但鸡蛋是自家养的鸡下的,买糖的钱还是有的。 三天一集,每次赶集她都能得到四颗糖,所以在满宝的心里,她真的不缺糖,以至于科科和她第一次正式认识,用糖来收买她时,她不是很买帐。 后来吃了科科给的糖,她还嫌弃太甜呢,最后和以往一样分了一点给侄子侄女们吃。 见他们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满宝这才和突然出现的科科成为好朋友。 第21页 满宝她不缺糖,因为除了家里给买的,还有科科时不时的给她奖励,但冯氏不知道啊。 她瞪了一眼不知道规劝的周五郎和周六郎,就把碗递给满宝,「饿了吧,二嫂给你煮了鸡蛋,你快吃吧。」 满宝捧着碗先请冯氏,「二嫂,你也吃一口吧,刚才你就没吃饼。」 冯氏笑着推回去道:「我还不饿,等你大哥二哥回来了我再和他们一块儿吃。」 满宝没怀疑,因为她也喜欢和家里人一起吃饭,咦,她刚才怎么没等大哥二哥就吃饼了? 好像有点对不起他们。 满宝一边想,一边把鸡蛋让向大头他们。 大家连连摇头,给糖他们吃,鸡蛋他们却是不吃的,虽然很想吃,但他们知道这鸡蛋对小姑来说不是鸡蛋,而是药。 满宝这才把鸡蛋全吃了,然后就让冯氏带她去给她娘买药。 冯氏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二嫂身上没带钱,等你大哥他们回来了我们再去。」 满宝就把手绢递上去道:「我有钱!」 冯氏就嘆息,「这点不够啊。」 婆婆常年吃药,但其实吃的是最便宜的药,治标不治本,只能慢慢养着,要根治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钱氏常喝的药方有两张,一张可以在大梨村里找大夫买,这是附近四个村里唯一的大夫,他们家的药除了一部分是从药铺进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大夫从山上自己采的。 在他这里买,一副药只要八文钱,他们家已经很省了,一副药会煎四次,是钱氏两天的药。 如果钱氏病情加重,那就只能去县城的药铺里买另一张药方上的药,那张药上有一味比较贵一点的药,要二十文一副。 冯氏身上是真没钱,今天来买篮子和簸箕的人全是以物易物,鸡蛋和粮食倒是收了不少,钱一文也没有。 没办法,大家只能蹲在摊位后面等着周大郎和周二郎回来。 一直过了午时,周大郎和周二郎才脸色不好看的推着车回来,车上的两大袋粮食还在。 冯氏一惊,小跑着上前帮忙把车推过来,问道:「怎么没卖出去?」 周二郎脸色难看的道:「价太贱了,一斗谷才八文。」 冯氏忍不住高声,「才八文?之前不是十文吗?」 周大郎蹲在地上道:「粮食都下来了,今年收成还不错,说是粮铺不缺粮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周大郎和周二郎跟对方谈了好久,都没能把价格往上提一提,家里又实在是缺钱,兄弟俩没捨得把谷就这么贱卖了,所以又拉了回来。 冯氏都忍不住红了眼,「那怎么办?」 周二郎蹲在地上半天,道:「集市上有人家要换火麻布的,我们可以拿粮食去换,做鞋的棉布也可以用粮食换,但娘的药却是必须要用钱买的,粮食还是得卖,不行,明天我们就去县城看看,说不定能比集市上的价好点儿。」 满宝又立即把自己的四文钱拿出来,「大哥,二哥,我有钱!」 看到这四文钱,周大郎和周二郎愣了一下,问道:「你哪来的?」 「卖糖!」 周大郎接过,嘆了一口气道:「还缺四文钱呢。」 满宝就想她是不是得再剥二十颗糖出来卖了才好,周二郎就已经起身道:「我拿东西去跟人换一换。」 周二郎在集市里有很多熟人,他从冯氏收的麦子里盛出一些来,估摸了一下斤两就走。 没多久他就拿了五文钱回来。 周大郎很好奇,「你跟谁换的?」 大家来这村里的集市都很少花钱。 「跟卖糖的老王换的,他做糖要用麦,我正价卖给他的。」 周大郎松了一口气,把满宝的钱也递给他。 周二郎就用这笔钱买了一副药,集市上人也开始减少了,大家也没心思再摆摊了,周二郎熟门熟路的去找人换了布和腊肉,就收拾东西和大家回家了。 布交给了老娘,由她分派任务下去裁衣,周大郎和周二郎则去找老周头说话。 满宝蹬蹬的跟在后面一块儿进去。 周大郎和周二郎见她学他们老爹的模样背着手走在他们身后,不由汗了一下,干脆的把她抱到腿上,然后和老周头汇报里一下集市上的情况。 听说粮食卖不出价,老周头又想抽菸了。 他嘆气道:「家里得有点现钱,不说你娘要吃药,偶尔有急需呢?」 周二郎也点头,「这段时间我赶集也积下了不少鸡蛋,也得拿到县城里出手。」 大梨村集市虽然也偶尔有人买鸡蛋,但也大多是用粮食换的,最后周二郎还是得把粮食卖给粮铺才有钱。 所以周二郎很少在集市上出手鸡蛋,都是拿到县城里去,在那里,鸡蛋比粮食还要好卖。 老周头点了点头,摩挲着他的老烟枪道:「后天吧,明天你们俩跟着我带满宝去学堂。」 周大郎和周二郎应下。 满宝这才发表意见,「爹,我也要去县城。」 第14章 拜师(一) 老周头看了闺女一眼,问道:「你去县城干啥?」 满宝不能说自己去卖糖,因为家里人其实一直猜测她的糖是庄先生或学里的学生给的,她怕明天他们去拜师时会提起这一茬。 所以只能找另一个藉口,「我要去长见识。」 第22页 周二郎道:「你一个小娃,要长啥见识,等你长大一点再去。」 可是等她长大家里就不缺钱了,而且今天一天,满宝收穫还是挺大的,她觉得她需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总结。 所以她坚持,「不要,我就要后天去,五哥六哥也去,让他们带我,不用大哥二哥操心。」 老周头威严的瞪眼。 满宝会怕他吗? 当然不会了,她直接从周大郎的腿上滑到地上,扑上去就抱住老周头的胳膊,就跟扭麻花一样缠着他,「爹,爹,你就答应我吧。」 见他无动于衷,满宝就捏着小拳头给他捶肩膀,「爹,我去给你买糖吃,你就答应我吧。」 老周头会被糖收买吗? 他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你哪来的钱?」 「会挣到的,爹,你让我去县城,我就能挣到钱。」满宝为了他答应,已经从左肩捶到了右肩。 周大郎见了忍不住笑,替她说情,「爹,不然就让她去吧,正好后天除了带粮食,还得带鸡蛋,老二换了不少的鸡蛋回来,这东西不能放在板车上,得背着去。」 周二郎一想也是,「么妹好像还没去过县城呢,既然老五和老六也去,我就想带一些簸箕和篮子去,县城的价比集市上的高一点,说不定还能挣一笔。」 老周头这才不说话。 满宝越发卖力的给他捶肩,「爹,你就答应吧,答应吧。」 从左耳念到右耳,老周头被她吵得不行,挥手道:「行了,行了,去就去吧,只是你大哥他们天不亮就得出门,你起得来吗?」 「起得来,我起得可早啦!」 信她才有鬼,老周头道:「你要是起不来,我们是不叫你的,你去不了可不许哭。」 满宝信心满满,「我一定能起来。」 当下就在心里嘱咐系统,「科科,后天你一定要把我叫醒,知道吗?」 科科没想到自己还要兼职闹钟的功能,不过它也想宿主出去见见世面,因此点头应下了。 钱氏已经把裁衣和做鞋的任务发下去了,农家人做的衣服没那么精緻,裁好后缝起来就行,只要针脚细密没毛病就行。 家里裁衣最好的是三嫂何氏,她接了任务就拿了布裁起来,正好庄先生的身量和周二郎差不多,直接照着周二郎的身量来裁剪就好。 为了赶在第二天做好,何氏下午什么事都不用做,就裁衣缝补就行,钱氏还难得大方一次,天黑以后还点了一盏油灯给她们用。 不过也不差多少,很快就把衣服做好了。 钱氏则负责做鞋,鞋底也是现成的,同样用的是给周二郎的鞋底,因为他常走路,冯氏给他纳鞋底特意纳厚的,踩着就很舒服。 鞋面用的是特意买回来的棉布,比他们家自己做的土布可好太多了。 第二天,老周头和两个儿子翻出他们最好的一身衣服,洗漱净面后就让小钱氏把闺女从床上挖起来,准备好去拜师。 满宝昨天晚上剥了好久的糖,翻了一个身,撅着屁股不愿意起床。 小钱氏见她总是往被子里钻,就拿过她的外衣,掀开被子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道:「小姑,再不起来可就晚了,你今天要去拜师,可得乖一点。」 抱着她帮她把衣服穿上,又把闭着眼睛的她抱到椅子上,拧了毛巾给她擦脸。 水是温的,但满宝还是激灵了一下,勉强醒了。 今天轮到冯氏下厨,她从厨房里端来一碗鸡蛋水,放在桌子上道:「小姑,记得喝了鸡蛋水再去。」 太阳刚刚冒出头,老周头就带着两儿子领着满宝往学堂去了。 庄先生知道今天满宝会来拜师,一大早也起来了,此时正在院子里打拳。 老周头看到庄先生,嵴背就下意识的一弯,对于读书人,他从来都是敬畏的。 庄先生微微一笑,「周老丈来了?快屋里请。」 「是是是,庄先生先请。」老周头弓着腰请庄先生先入。 满宝却和庄先生很熟,特别自来熟的先把庄先生扶到书房里坐下,然后再去扶她爹,左右看了看,见熟悉的地方上又烧着火炉,她就特别殷勤的去给他们把水拎过来。 周大郎和周二郎连忙去接手,在家满宝就没干过这些事,万一烫手了怎么办? 庄先生却看得很满意,摸着鬍子和老周头笑道:「周老丈,你养了一个好闺女啊,十里八村,我再没见过比这更机灵的孩子了。」 「那也是先生教得好,」对于满宝趴在窗户上偷学的行为,老周头一直是知道的,一开始是心疼,但心疼过后他只能忍着心疼让闺女去尽可能的偷学。 因为他知道,本事越大,人才能活得更好。 庄先生只要不赶满宝,他就不会约束孩子。 所以对于庄先生,老周头一直是敬畏而感激的,嵴背也更弯了。 庄先生却笑眯眯的道:「是这个孩子好,她不仅聪明,还孝顺,知道为我打扫院子,也知道念着父母家人,可见是老丈家风好。我决定收这孩子为徒,但也只能带在身边教导,进学堂的事还得问过白老爷才行。」 毕竟这学堂是白老爷开的,他也是白老爷请来的。 老周头精神一振,立即道:「其实能跟在先生身边学习就够了,进不进学堂不要紧的。」 第23页 老周头生怕满宝进学堂要束脩,涨红了脸道:「先生也知道,我家贫……「 老周头支支吾吾的没说完,庄先生却明白了,他朗声一笑道:「老丈放心,我既然要收满宝做弟子,就是把她当亲生孩子一样的,自然不会收什么束脩。」 他顿了顿后道:「我也知道,你们家里有困难,而满宝现在年纪还小,不必给她买什么东西,以后她读书识字,可以在我这里抄写课本。」 其实周家人上门前,他都不是很确定周家是否愿意满宝拜他为师,现在周家人上门了,庄先生都忍不住感嘆一句,周家果然疼宠满宝。 第15章 拜师(二) 读书很难,这个世上能识字的人太少太少了,一是因为没钱,二是因为没机会,三则是不够聪明。 之前几个村一个学堂也没有,孩子读书须到县城里去,但吃饱穿暖都勉强,就是家里富裕一些的,也供不起孩子的。 还是白老爷带着家小搬到七里村来,他家两位公子需要读书,这才特意去县城聘请了庄先生。 庄先生虽然没考中进士,但也是考进府学的人,人品德行都好,如果只是一般的报酬,他怎么可能愿意到七里村这个小山村来教书? 要拿出令庄先生心动的报酬,白老爷是很捨不得的,最后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白家出钱给庄先生办一个学堂,给庄先生的束脩他们家给大头,再把附近的适学的孩子都招来,每个孩子也都付一份束脩,这钱积少成多,报酬也就丰厚了。 这学堂是白老爷建起来的,却是属于庄先生的,学生的束脩也一直是庄先生拿着,要收什么学生自然是他说了算。 但不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因他和白老爷的合作关系,满宝是否可以进入学堂读书都是要和白老爷说一声的。 不过庄先生觉得这事不用急,因为满宝年纪还小,现在先跟着他慢慢学一些基础也行。 等翻过年她更大一些了,再进入学堂就是。 而周家愿意放满宝出来读书就已经很难得了。 庄先生刚来的时候,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招生,那些大人也知道读书的好处,抬头劝自家子侄以后要努力挣钱,若有机会就进学,低头看见女孩们眼里的渴望时,却是劝骂,「女孩子家跟着凑什么热闹?赶紧家去,这做学问的事是你们能看的吗?」 满宝趴在窗户外偷听,一开始在七里村是掀起轩然大波的,这孩子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 可庄先生知道,七里村是有族老找到白老爷,让他革了小钱氏的差,免得满宝总是偷听课,带坏村里的风气。 是他拦了下来。 一是小钱氏的确勤勉,又不多事,二来,他当时很喜欢满宝。 所以说,「向学之心人皆有之,何必扼杀?」 然后跑到窗口里偷听的孩子就多了,最多的时候,两个窗口那里趴满了人,全是男孩子。 这在士林中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但话是庄先生说出去的,他自然不能因人而异。 也因为这事,当时有几个学生当即退学了,家长来领了束脩,转身又把孩子赶到窗口那去偷学。 庄先生当时气急,却也只能气在心里,只当看不见窗外的人。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满宝一样的。 当时满宝才一岁多,刚学会说话,路还走不稳当,对外面的世界认识不够,并不贪玩儿,她可以坐在门槛上自己安静的玩一整天,高兴了就跟着教室里的孩子念两句,不高兴了就自己拿着小棍子戳蚂蚁玩半天。 可窗口外扒的孩子最小的七岁,最大的十岁了,正是最坐不住,最贪玩的时候。 不到五天,他们就自己跑得差不多了,退学了的学生家长见孩子偷学啥都没偷到不说,还把之前学的字也给忘得差不多了。 气得不行,没办法,又把孩子给送回来了。 从那时起,就很少再有男孩子来偷听,却开始有一两个女孩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户外面。 可还没等庄先生有反应呢,那些女孩的家长就首先发作了。 他们会先把女孩扯走,然后打骂,「读书也是你能听的吗?我看你是心大了吧,有时间去割猪草,去地里拔草,去山上捡柴薪,你眼里怎么就一点儿活儿也没有,这样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其实,这里面有一些想法也是庄先生曾经的想法。 比如:男孩读书比女孩读书更重要,他也更看重男孩。 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庄先生想得更多;还是因为人遇到自己看不惯的事容易产生逆反心理。 反正在他不知不觉间,他改变了很多想法。 尤其是满宝一日比一日大,表现出一日比一日的聪慧来。 她趴在窗口里背下来的书比坐在学堂里读书的学生要多,她根据他的手稿认出来的字也不比学堂里读书的学生少。 她还孝顺,知道听了他的课,要管他叫先生,知道要给他打扫院子,收拾案桌…… 他病了,正经的学生一听说可以放假就撒腿往外跑,她却知道满院子转悠着给他倒一杯热水,还抱了他的衣服回去给她嫂子们清洗…… 还会缠着她母亲多拿一个鸡蛋来送给他。 他知道周家疼这个么女,却不确定他们能否愿意她读书。 所以为了增大这个可能性,并且让这个事件良性发展,他不会要束脩,甚至不要求周家为满宝购买笔墨纸砚。 第24页 而周家的重视程度让他惊喜不已。 因为他们不仅带来了一条腊肉,还带来了一身衣服和一双鞋。 庄先生忍不住笑了,看来周家的确足够重视这个小弟子,他笑着收下。 老周头见了松了一口气,连忙让满宝跪下给庄先生磕头敬茶。 庄先生接过茶喝了一口,将一早准备好的一套笔墨砚送给了满宝,哦,还有一把从后院拔来的葱花。 收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弟子,庄先生很高兴。 老周头和两个儿子也很高兴,听庄先生的话音,满宝暂时不用添置什么书籍,到时候要用什么自己抄就是。 三人隐晦的看了一眼满宝抱在怀里的东西,想着,笔墨砚都有了,回头再给这孩子买一些纸就齐活儿了。 虽然家里多了一笔开销,但这笔开销比自己预想的要少很多,三人当然也是很高兴的。 满宝也很高兴,每个人收到礼物都高兴,更何况这还是她喜欢的庄先生送的。 大家都喜滋滋的。 老周头就想请庄先生回家吃饭,也算是庆祝满宝拜师。 庄先生却摇头拒绝了,道:「今日还有课,改日再上门叨扰吧。」 老周头这才想起庄先生还有课呢,立时有些坐立不安。 说着话,外面也传来了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庄先生就知道孩子们来了。 第16章 儿子和女儿 庄先生摸了摸满宝的脑袋,笑道:「今日你先把笔墨带回去,明天休沐我去一趟白家,大后天你再来学堂,你年纪还小,不必特意学什么,就先跟我认一些字,等明年你再打一点了,再开始写字和正式读书。」 明天是十五,他的学堂一个月只放两天假,就是月中和十六两天。 满宝高兴的应下,捧着装着笔墨砚的盒子跟父兄回家。 一回到家,还留家里的二丫和二头就凑上来,敬畏的用手摸了摸那砚台。 才伸出爪子就被冯氏打掉了,道:「别乱摸,这是小姑的,以后你们可得离远点儿,知道吗?」 满宝不高兴了,拉着二头和二丫道:「等我学会了写字,我就教你们。」 冯氏思索片刻道:「小姑,二丫就算了,你教二头就好。」 「为什么,二丫可比二头还要聪明。」 冯氏笑,「女孩子学这个没用,二丫还得去打猪草呢。」 满宝道:「怎么没用了,学了字,以后就能自己看书了,书里面有很多故事,可好看了。」 冯氏好笑,「有那功夫看故事,还不如去地里拔草呢,想听多少故事,我们给她讲。」 二丫也忍不住道:「娘,我想认字。」 冯氏就拍了一下她脑袋,「你别撺掇你姑,今天的衣服洗了吗?没洗赶紧去河边洗衣服。」 二丫有些委屈,但不敢哭出声,低着头去拎脏衣服。 满宝气得鼓起脸,只是还没等她发脾气,冯氏就把她抱到椅子上坐好,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摆在她面前,「小姑,你之前带回来的纸在哪儿了?让二头给你找出来认字,要是累了就自己歇一会儿,饿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拿点吃的。」 满宝愣愣的看着二嫂,觉得这才是自己熟悉的二嫂,可是刚才说二丫的也是二嫂啊! 满宝心情低落的坐在椅子上,冯氏没能从她的小脸蛋上看出忧伤来,安排好了小姑就去厨房忙活了。 二头已经跑去找满宝以前从庄先生那里带回来的稿纸了。 满宝心里有很多话,很多疑问,不能问别人,只能和系统说。 「科科,二嫂为什么不让二丫认字呢?」 系统简单而粗暴的将未来人类的研究结果告诉满宝,「因为她重男轻女。」 这个词满宝还是第一次听,但这个词简单易懂,只看字义就行了。 所以她微微瞪大眼睛问,「为什么,她不也是女的吗?」 「这是人类几千年的惯性思想,」系统道:「根源在于农耕社会,生产要靠体力,而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所以重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畸形的伦理,人类认为只有男性后代才是家族的香火,而女性只是男性的附庸。」 满宝道:「我爹娘就很疼我,我哥哥们也看重我。」 系统的中枢闪过一阵电流,它把自己推断出来的结论截断,没有说出口。 系统道:「只有你一个是例外,你没发现吗,你家里的女性,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地位都在男性之下。」 科科是收集系统,不是教育系统,所以他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和孩子说的,他给满宝举例子,「你娘在你爹之下,你嫂子们的地位也在你哥哥们的下面,你侄女们的待遇也远比不上侄子们。」 「平时,早食你哥哥和侄子们吃的是干饭,你嫂子和侄女们吃的是粥,只有农忙的时候她们才能吃干饭,」系统道:「你嫂子们要给你哥哥他们端洗脚水,倒洗脚水,你哥哥们从不给你嫂子们端洗脚水。」 满宝呆住了,「我娘说我哥哥们要做力气活儿,所以要吃干的。」 系统道:「你嫂子们也在干力气活儿。」 满宝一想,也是。 她低头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有一天女人的力气比男人的力气大了,人又转过来重女轻男了?」 系统道:「根据未来歷史工作者的研究,奴隶社会更往前是母系氏族,就是以女性为主的社会,应该属于宿主所说的重女轻男。」 第25页 满宝好奇的问,「那时候女人的力气比男人的大吗?」 「不,她们以生育取胜,因为她们能生孩子,创造劳动力,所以地位在男人之上,孩子也只认母亲,不知道父亲。」 满宝琢磨了一下,摇头道:「都不好,我不喜欢重男,也不喜欢重女,大家都是人,就不一样不轻不重吗?」 系统似乎凌空注视它的宿主,半响才道:「未来是可以的,因为科技的发展,生产力进步,生产关系也改变了,未来更多的是脑力工作,论智力,很多女孩都不比男生差,所以慢慢地,两者可以站在了同一个平面上。」 前半句满宝有听没有懂,系统也觉得要解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关系太深奥难懂了,所以它直接告诉满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你嫂子比你哥能赚很多钱,那你哥就得听你嫂子的,你嫂子也会更加硬气。」 满宝就抓着小脸问,「那是不是二丫比二头会赚钱,二嫂就会更疼二丫,也让她识字?」 系统道:「理论上是的。」 满宝就立即跳下椅子,严肃道:「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二嫂应该是因为二丫是她闺女才疼她,怎么能因为她会赚钱才疼她呢?我要去劝一劝二嫂。」 系统没阻拦。 满宝就蹬蹬的跑去厨房找冯氏,道:「二嫂,二头和二丫,你是不是更喜欢二头,不喜欢二丫?」 冯氏一边洗锅,一边笑问:「小姑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话?二头和二丫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二丫呢?」 「那你干嘛不让二丫读书认字?」 冯氏理所当然的道:「她读书没用啊。」 满宝愣住,「怎,怎么会没用呢?读书可是有大用处的,不然干嘛那么多人花钱去读书?」 「那是男孩儿,你看有哪个女孩儿花钱去学堂里读书的?」 满宝:「我呀!」 冯氏忍不住乐,「小姑你不一样,而且庄先生不收你的束脩,连课本都不打算叫你买,没花什么钱的。」 第17章 不一般见识 冯氏和满宝道:「这男人读书可以做帐房,还可以去做教书先生,学得好,说不定还能去考官呢,可女人读书有什么用?到了年纪就要嫁人,不是要下地,就是在家里操持家务,读不读书有什么要紧?」 满宝竟然无言以对,但她心里总觉得二嫂说的不对。 想了想,她终于找到了反驳的意见,「先生说,读书明理。」 冯氏:「道理嘛,说说就懂了,小姑放心吧,我会和二丫说的,你看我们,不也都不识字吗,谁不懂道理?女孩儿都是跟娘学道理的。」 满宝说不过她,垮下肩膀道:「那是不是二丫认字能挣钱,你就答应二丫认字?」 冯氏:「她又不能去做帐房,也不能去当教书先生,更不能去考官,怎么靠认字挣钱?」 「我不管,二嫂你先答应我,她要是能靠认字挣钱,你就得答应她跟我一块儿读书认字。」 「行行行,」冯氏敷衍道:「我答应你,好了,我要生火了,厨房里烟大,你赶紧出去吧。」 满宝才不管她是不是真心的呢,只当她是答应了,于是满宝就跑去找二丫。 二头找了文稿出来,发现小姑不见了,立即丢下文稿去找小姑,他可是负责照顾小姑的,怎么能把小姑弄丢了呢? 满宝跑到河边找二丫。 一群人正聚在河边洗衣服,满宝一跑来,大家都跟她打招唿,一个妇人高声道:「哎呦,满宝都来洗衣服啦,你们周家这么多闺女,怎么还用到小姑呀?」 二丫也看到了满宝,连忙拦住她不给她太靠近河边,「小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奶不给你到河边来。」 满宝道:「我来找你。」 「我还要洗衣裳呢,小姑你先回去吧。」 还是那个妇人道:「满宝呀,你也帮帮你侄女,你年纪也不小啦,你们家现在又困难起来,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享福了。」 满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连连点头道:「侄媳妇说得对,我会帮二丫的。」 正好,她也想试一试洗衣服,她长这么大还没洗过衣服呢,满宝看着河水,整个眼睛都亮起来,早忘了她来这的目的。 二丫哪敢让满宝洗衣服呀,忍不住去瞪那妇人,「三嫂子,我家孩子多,谁洗衣服,谁不洗衣服关你什么事?」 「呦呵,二丫这妮子也硬气起来了,跟你四叔学的?这么硬气别跟我家借钱啊。」 满宝一愣,恍然大悟,连忙去安抚她,「三柱媳妇,是不是你家缺钱花了,你放心,等我家挣了钱一定最先还给你家。」 想到明天她就要去县城挣钱了,她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道:「明天我就去县城挣钱了,回来就还你们家。」 几岁的孩子,还奶声奶气的,偏偏学大人说话,头一句让人捧腹大笑,说到后一句大家就笑不出来了,有人忍不住问二丫,「二丫,你们家不会真的要把你小姑给卖了吧?」 二丫尖声道:「你们胡说什么,我们家怎么会卖小姑?」 满宝也严肃的道:「我们家不卖小孩儿。」 「那这一时半会儿的,你们怎么挣钱?」三柱媳妇忍不住道:「这农忙都过去了,地里没活儿,县里的活儿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家吧?」 第26页 满宝骄傲的道:「我们打算卖花,你们等着吧,我们肯定能挣钱的。」 三柱媳妇问,「什么花?」 满宝张了张嘴,最后道:「各种各样的花儿。」 二丫拉住满宝,道:「小姑,你快回家去吧,我洗完衣服就带你去玩儿?」 满宝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清澈的河水,「不要,二丫,我是大人了,我来帮你洗衣服吧。」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满宝严肃的道:「我是你姑,你得听我的。」 众人见了,纷纷帮着二丫拦满宝,谁不知道她是周家的宝贝?而且从小身体就不好,要真是碰了凉水有个好歹,周家婆媳还不得撕了她们。 三柱媳妇却不以为然,谁还不是小时候过来的,她像这么大的时候连饭都会烧了,洗个衣服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她眼珠子一转,还让了一步,让满宝蹲在她旁边,拿了自家的衣服给她,「来满宝,我教你洗。」 满宝又不傻,自家的衣服和别人家的衣服还是分得出来的,所以她特别高兴的问三柱媳妇,「侄媳妇,是不是我帮你洗衣服有工钱?你也不用给我,直接抵了债就好了。」 三柱媳妇闻言,立即把衣服收了回去,尖声道:「我算是见识到了,你可真会挣钱,没听说过给人洗件衣服也要钱的。」 「你要是我婶,是我长辈,我当然不要,那是我孝敬你的,可你不是我侄儿媳妇吗?那我这个长辈给你干活儿,当然得要钱了,」满宝从小跟在她爹身边,这道理可是很懂的,她还是很想替三柱媳妇洗衣服,道:「三柱媳妇,你放心,我不要你多,就要一文钱,意思意思就行。」 一旁看不惯三柱媳妇的人也笑道:「是啊,是啊,三柱媳妇,满宝可是你姑呢,让你姑给你洗衣裳,怎么也得给点孝敬钱啊。」 一些年长一点的也道:「满宝虽然岁数小,但她辈分高啊,三柱媳妇,你可别欺负长辈。」 三柱媳妇气得够呛,简单的把衣服过水,拧了拧就走。 满宝还在后面挥手,「侄媳妇,下次你要是不想洗衣服了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洗,真的很便宜的。」 二丫忍不住乐,也在后面跟着叫,「三嫂子,我也可以帮你洗,更便宜!」 「行了,行了,别打趣她了,二丫,你们家还欠着村长家的钱呢。」有人劝诫。 二丫想到这里就有点失落。 满宝却并不觉得压力大,在她看来,明天去了县城肯定能挣大钱的,自然也可以把债还清,而且,「村长大哥和他儿媳不一样,他大气,侄儿媳妇还有得学呢。」 大家听见满宝这话,忍不住乐,「这孩子说话就跟大人似的,你知道什么是大气啊?」 满宝鼓着脸道:「我又不傻,侄儿媳妇她不喜欢我,不过不要紧,我是长辈,不跟她一般见识。」 孩子最是敏感,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她感觉得一清二楚。 不过不要紧,谁让三柱是她侄儿,三柱媳妇是她侄媳妇呢,作为长辈,她是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的。 第18章 花篮哟 周家人从不给满宝靠近河边,这还是满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河水呢,她高兴的把手泡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 偏头一看,见二丫正在埋头搓衣服,她也扯过一件衣服学着她的样子搓了搓,然后放进水里搅动,再学着大家的样子要把它拧干。 二丫无言的看着,等她洗完了再拿来洗过一遍,快手快脚的把衣服洗完就把小姑扯回家,她已经做好了回去要挨揍的准备。 满宝还兴致勃勃的,「河水真凉快啊,好好玩儿,二丫,以后我都陪你来洗衣服吧。」 「不要,」二丫拒绝道:「小姑,你洗不干净不说,要让奶知道了,我还会挨揍,你还是在家和二头玩吧。」 「不要,我就要玩水,」满宝道:「我都已经和二嫂说好了,我以后教你认字,那你就要带我去洗衣服。」 二丫就有些犹豫,「我娘答应了?」 「当然,」满宝骄傲的道:「我求了好久呢。」 二丫半信半疑,一回到家就扯了小姑去厨房找她娘。 冯氏正在做早食,看到二丫就让她过来帮忙烧火,让满宝出去,别在厨房里熏着。 二丫边去烧火,边问,「娘,小姑说你答应让我认字了?」 冯氏看了一眼挺着小胸膛,骄傲自豪的看着她的满宝,哄声道:「是,是,只要你能靠认字挣钱,我就答应你。」 二丫听到还有这个前提条件,整张脸都苦起来了。 满宝见她都快要哭了,就忍不住拽了她往外走,和冯氏道:「二嫂,二丫还没晒衣服呢,我和她一起去晒衣服。」 「哎,」冯氏只来得及喊一声,满宝就把二丫拽着跑远了。 冯氏无奈,只能自己去烧火。 满宝把二丫拉到院子里,小声说,「你是不是傻,都说了要认字挣钱,那你不认字怎么挣钱?」 二丫眼里的眼泪要掉不掉,她后知后觉的理清这句话,眨了眨眼,抽泣问道:「还,还能这样?」 「反正是二嫂亲口答应了的。」 二丫想了想,觉得有点不靠谱,「那,那要是学了一段时间还是不能挣钱,我娘不叫我学了呢?」 第27页 满宝正色道:「那一定是你学的不够好,不够深,所以才挣不着钱,所以为了挣钱,你还得继续学。」 二丫若有所思的点头,「小姑,我觉得你说得对。」 二丫重新高兴起来,去晾衣服去了。 满宝个矮,就在一旁给她递衣服。 二头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进来,看见满宝正站在晾衣架下,就跑上去问,「小姑,你刚去哪儿了,害我一通好找。」 「你可真笨,我就在河边。」 二头「哦」了一声,然后想起什么来,跳起来道:「奶不叫你去河边,好啊,二姐你……呜呜呜。」 二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满宝就在一旁威胁他道:「你要是敢嚷出去,我以后就不给你糖吃了。」 二头委屈得很,你不让我说出去,那你别告诉我呀! 二头眼睛里含着泪水,却改了口,「小姑,你的文稿我都给你找出来了,你快回去看吧。」 满宝:「不着急,我们去摘野花吧,我已经想好要怎么挣钱啦。」 二头和二丫觉得很不靠谱,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自家小姑要求的,而且钱氏也说,「吃完早食,你们就跟着一块儿去开荒,照顾一下你们小姑。」 于是大家又唿啦啦的跑到山脚下去了,周四郎连着两天来开荒,山脚下的这块地看着好多了。 大概就一亩左右,野草已经割了大半,但那些藤木很难清除,有的根卖得太深,周四郎一个人一天都未必能挖出三棵来。 此时他手上被刮伤不少,正蹲在地上瞪着那节怎么也锄不出来的树根。 满宝也蹲下去看,「那么难锄啊?」 周四郎红着眼睛看她,「所以你干嘛让我来开荒?」 满宝理直气壮,「谁让你赌钱的?」 周四郎被噎住,继续低下头去忧伤,「锄头钝了,根本挖不出来。」 「一定是没找准方法,」得了科科提醒的满宝哼了一声,把他拖到一边,让五哥六哥来挖。 周五郎握着锄头道:「挖那么远?」 满宝大气的一挥手,「听我的!」 周五郎只能听她的,把锄掉的土弄到一边,慢慢朝着树根的方向挖出了一个大坑,然后六郎一个用力就把树根给拔了。 大家默然无语。 满宝骄傲的哼了哼,让周四郎继续挖树根,她则和大头他们上山去找好看的花。 顺便说了一下她的计划,「让二哥帮我们编一些好看的篮子,我们就像昨天一样用花布置篮子,然后把篮子卖出去就好啦。」 「那还不是卖篮子吗?」二头道:「篮子是我爹编的,卖的钱肯定要给我爹,他不会给我们的。」 满宝道:「不是那种大篮子,是二哥给我做的那种小篮子。」 大丫道:「那种小篮子不能装东西,不会有人买的?」 「当时二哥给我编的时候,你们不是都很喜欢吗?」 孩子们就纠结起来,「喜欢是喜欢,但大人不会买的。」 二丫道:「小孩儿没钱。」 「那我们就去找有钱的小孩儿。」 大家觉得不可能,「小孩儿怎么会有钱?」 他们就没有,所以觉得全世界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同理,满宝道:「怎么会没有,我就有钱,那肯定有小孩儿和我一样,说不定比我还有钱呢,我们找他们。」 满宝这才提出自己的最终目的,「到时候我们把糖放在篮子里卖。」 听说篮子里有糖,大家这才有信心一点,纷纷跟着找野花。 虽然是秋天,但山上的野花也不少,用不了多久,每人都抱了一怀的花,有满宝在,大头和大丫胆子也变大了,丢下还在辛勤劳作的三兄弟,乐颠颠的回家去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着羡慕不已,只恨自己多长了几岁,以至于没占着么妹的便宜。 但一转头看着正蹲着割草的四哥,他们又觉得好受多了,好歹他们明天能去县城,四哥却还是要来开荒的。 满宝跑回家去找周二郎,结果周二郎和周大郎下地去了。 农忙虽然过了,但地也要整一下,把地养个小半年,明年开春才好播种。 周二郎不在,满宝只能找他爹,「爹,你给我编小篮子吧,就跟二哥给我编的一样。」 第19章 引诱 老周头不愿意动弹,「编那小篮子干什么,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 「可以做成花篮挣钱,」满宝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老爹,只省略掉了糖的事,她信心满满的道:「到时候挣了钱,我可以给爹一笔幸苦费。」 老周头摸了摸腰上的菸丝,没捨得抽,他已经决定把家里的烟都卖出去了,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能给老婆子捡几副药。 老周头看了闺女一眼,摇头道:「爹不稀罕那幸苦费,所以还是不做了。」 他才不想跟着一帮孩子胡闹呢。 大家脸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来,满宝就去找她娘撑腰,钱氏耐不住满宝撒娇,只能和老周头说,「多大的事啊,你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孩子们编几个呗,那个又不费力。」 妻子发话,闺女又带着一帮孙子孙女眼巴巴的看着,老周头没办法,只能去窝棚里拖出二儿子用废了的竹条给他们编竹篮。 见大头和二头也蹲下看热闹,他就把俩人拎过来,道:「来,爷爷教你们,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该学一点手艺了。」 第28页 村里会竹编的人不多,但也不是特别少,可这手艺不是你学会了就能精的,至少全村老幼,能把竹编卖到集市或县城里的,也就周二郎一个。 他编的竹篮,竹筐结实又密,连麦子都漏不出去的,可有的人编起竹篮,竹筐来,那就是个样子货,看着和集市上卖的不差什么,可用几次竹条就偏了,漏了洞,东西就算废了。 老周头的手艺就属于这后一种。 不过,大竹筐他编不了,就小闺女手上拿的那个只有她小脑袋那么大的竹篮还不好编吗? 那就是个样子货,顶了天了放十个鸡蛋,老周头觉得拎十年都不带坏的。 因为他没把这东西放在眼里,用的又都是二郎废了的竹条,所以他很不心疼的让孙子们跟着一起祸祸。 满宝看了也心动不已,也拿了竹条要学,还拉上大丫和二丫。 老周头看了一眼俩孙女,这种手艺不该女娃学的,不过看了一眼地上的竹条,老周头想,学吧,学吧,这竹条用过一次就很难再用了,他又不是二儿子,掰不回来。 用完了竹条,也就不用再编了。 满宝不知道老爹的阴谋,还认真的瞪着大眼睛看他的动作。 老周头一边慢悠悠的编,一边和她道:「你个小娃,竹条都折不弯,在这儿凑什么热闹?小心别伤了手。」 钱氏坐在凳子上晒太阳,见了一笑,和满宝招手道:「满宝,过来娘教你。」 满宝抱着竹条就高兴的跑过去,「娘,你还会竹编啊?」 「看了一辈子,就算没上过手,心里也有数了。」钱氏有病,干不了重活儿,但这种坐着弯一弯竹条还是没问题的。 她就这么坐着,一边编,一边和满宝讲解,这种小竹编并不难,速度也很快,钱氏的第一个成品很快就出来了。 满宝拿过去对比了一下她爹已经做成的两个,皱了皱小鼻子道:「娘,你的好难看啊。」 老周头就骄傲的哈哈大笑起来,「你爹好歹也编过不少竹编了,当然比你娘的好看啦。」 钱氏并不气馁,和满宝招手道:「再拿几条来,我再编一个。」 她笑眯眯的道:「熟能生巧,不会的东西多学几遍就会了。」 满宝觉得娘亲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拖了一把竹条去给她娘。 本来已经从爷爷这里移到奶奶那边学习,又觉得奶奶编得难看,刚刚把位置移回爷爷身边的四孩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跟谁学比较好了。 满宝就嫌弃他们,「你们这样三心二意可不行,算了,大头二头,你们就跟着爹学吧,大丫二丫来和娘学。」 四孩子这才安定下来,不再转来转去的。 钱氏笑眯眯的看着,心里觉得还是闺女拿得定主意。 全场最闲的就是满宝了,那是表面上的,其实她也忙得很,竹篮一做出来,满宝就拿了和科科商量,「你觉得我娘做的竹篮能拿出手吗?」 系统道:「这世上没有不能成为商品的物品,你可以进行二次加工。」 满宝:「那我就把最漂亮的花给它。」 满宝开始从花堆里挑选她认为的最漂亮的花,然后往她娘的花篮里插,五颜六色混杂成一堆,但她看着挺喜欢的,还喜滋滋的,「这花篮一看就漂亮。」 科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世上和宿主一样审美的人可能不多。」 满宝反覆念了一下这句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科科你说我的这个花篮丑?」 「花篮不是这样子的。」系统忍不住自己去百科馆里搜索了一些图片,然后丢给满宝看,「这样的才能叫花篮,你那叫,嗯,装花的竹编垃圾桶。还是个失败品的垃圾桶。」 满宝已经听不到科科在说什么了,她眼睛大亮的盯着那些图片,差点高兴的在地上打滚,「好漂亮,好漂亮啊,科科你送我好不好?」 老周头和钱氏就看见他们家闺女抱着她那个做坏了的竹篮笑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夫妻俩沉默了一下,再看一眼她往竹篮里插的乱七八糟的花,觉得他们得注意一下孩子的美丑教育了,真的,这么丑的竹篮,她怎么能还那么高兴呢? 大头四个孩子则把头低得低低地,恨不得埋到竹条里面去,小姑一定是又想着他们的赚钱大计了,可这么丑的竹篮真的能卖出去吗? 系统扫了一眼满宝的积分,道:「宿主,你的积分倒是够买竹篮了,但却没达到开启商城的权限,所以我不能给你买。」 满宝还是第一次听说商城,问道:「什么是商城?」 「就跟你们的集市差不多,宿主可以在上面买到各种各样的东西,花篮也可以。」 「那我什么时候能开商城?」满宝觉得这商城要是能开,那她以后岂不是想什么时候去集市逛街,就什么时候去吗? 「等宿主的累积积分达到一千,且没有歷史欠债的时候就可以。」 满宝就垮下肩膀,学着她二哥讨价还价,「好多呀,就不能便宜点吗?」 科科无情的拒绝她,「不行!」 第20章 焉了 不行就不行吧,满宝决定自己做,于是要求科科不许把图片撤走,她就这么笨手笨脚的照着图片布置自己的花篮。 二丫看见小姑在糟蹋花,顾不上学竹编了,连忙跑过去,「小姑,你干什么呢?」 第29页 「我要布置花篮。」 二丫道:「花都被你弄残了。」 满宝眨眨眼,果断的扔掉花,屁股往后挪了挪,让二丫上,「我教你。」 大家听着好笑,她自己都能把花弄成这样,还教二丫呢? 可是,满宝还真教了二丫,她手不巧,但想法却很多,她指点着二丫把花缠在竹篮上。 二丫本来不想照着她说的做的,但小姑这人,你要是不按照她说的做,她能一直在你耳边念叨,非逼得你听她的不可。 二丫没办法,想着野花而已,山上多的是,不够再上山摘也行,不然明天路上再摘一点也可以的。 这么一想,二丫就照着她说的缠绕,缠着缠着,二丫发现竹篮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等缠出来,又往里放几朵花,二丫看着这个奶奶做出来的,本来有些丑的竹篮愣住了。 「天啊,」二丫忍不住惊道:「我竟然这么厉害!」 满宝高兴的拍着小手,努力的邀功,「主要是有我,是我教你的,当然,二丫你也很厉害就是了,我让你怎么缠,你就能怎么缠。」 老周头也看到这个花篮了,微微点了点头道:「看着还行,不过这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也就养养眼,谁买吶?」 钱氏也挺喜欢的,道:「这个变得不好,就不拿去了,放在家里给你小姑玩吧。」 二丫脆脆的应了一声,开始布置别的花篮。 第一次手生,第二次就熟多了,而且满宝还有别的样式,调整一下缠的位置和方式,再换一下花的颜色,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的花篮,也挺好看。 满宝觉得明天要带着二丫去县城才行,因为这样,花篮要是坏了才能修补,五哥和六哥又不会缠花。 她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和老爹说了。 老周头想着,反正闺女都放出去,多放一个孙女也没什么。 但想着大丫比二丫还大呢,没道理二丫去了,大丫不去,于是一挥手道:「你把大丫二丫都带上吧。」 大丫和二丫都忍不住欢唿一声,大头和二头羡慕得不得了,缠着老周头道:「爷爷,爷爷,那我们呢?」 「你们留家里帮你们四叔开荒,去割草,捡些石头,这么多人去县城不要吃,不要喝啊,你爹他们还得照顾你们,没空。」 大头立即道:「我们不吃饼,就喝水就行,也不让爹带,有五叔和六叔呢。」 老周头狠心的拒绝,「不行,来回那么远的路,不吃东西,回头饿坏了还得给你们拿药钱。」 俩人齐齐看向小姑。 老周头也瞪着满宝。 满宝特别的识时务,她觉得不能得寸进尺,不然有可能她出门的权利也会被剥夺,于是悄悄的安慰大头和二头,「等我回来给你们糖吃,要是这次挣钱了,下次我一定带你们去。」 大头和二头只能失落的低头,「好吧,小姑,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等家里人都从地里回来用晚食时,老周头和钱氏已经为他们编了有二十五个竹篮了。 满宝喜滋滋的要把所有的竹篮都缠上花,于是大丫也不学竹编了,也过来帮二丫。 看到大哥和二哥,满宝也毫不客气的把俩人拉进来,让他们继续帮忙编小竹篮。 周大郎和周二郎也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和竹条,不过因为满宝坚持,而且爹娘都亲自下场哄么妹了,他们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哄。 很快的,周二郎留下的废弃竹条就用完了,满宝就瞄向了完好的那些竹条,老周头就严肃的道:「那是你二哥还没用过的竹条,可不能糟蹋,而且你这做了有五十个了,也够多了。」 其实她要是能卖出一个,老周头都觉得是奇蹟。 满宝只能放弃了继续祸祸二哥竹条的想法,和二丫大丫一起缠漂亮的花,当然,她负责动嘴,而大丫二丫负责动手。 他们中午摘下来的花草很快就用完了,但还有大概二十个竹篮没点缀上花呢,老周头就挥了挥手道:「行啦,等吃过晚食再去摘吧,离太阳下山还有好久呢。」 又叮嘱道,「日落之前一定要回家,可不许被露水打着。」 大家高兴的应了一声,快速的用过晚食就跑到山上去,当然,周五郎和周六郎要跟着。 老周头看着四郎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呵斥道:「你也去,你妹妹上山去,你一个当哥的都不知道去照顾?」 周四郎一连下三天地,做的还是最好体力的开荒,一旦坐下就不想动弹,此时被老爹呵斥,只能慢悠悠的从凳子上爬起来,晃晃悠悠的往外去。 周老头看见他这样就有气,扭头和周大郎等人道:「以后你们要看紧他来,这两年都不许他到县城去,再发现他沾赌,把我给他的手剁下来。」 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都应了一声。 「行了,都这么多天了,你气也气过了,还是想想怎么存点钱把欠的债平了吧,」钱氏道:「老大,明天你们去县城,顺便去问问有没有活儿,要是有,你们也不必回来,就在那里应工就行,让老五老六把孩子们带回来就行。」 周大郎道:「就怕县里的活儿不好找。」 「不好找你们也找一找,家里总不能坐吃山空,」钱氏道:「明年开春还不知道是什么关景呢,要是和今年一样风调雨顺,就算存不下钱,至少也不会缺吃少穿。可要是旱了或涝了,那可就难了。」 第30页 老周头就摸着烟杆道:「放心吧,我去问过三叔了,三叔说,就算没今年好,也差不到哪里去。」 钱氏闻言才松了一口气。 三叔是村里最好的庄稼把式,种老了地的老人,基本上能看到未来半年的天气。 既然他那么说,那明年的风雨应该不会太差。 钱氏心满意足,从山上摘了大把大把,各式各样野花和细草的满宝也心满意足,觉得明天一定是美好的一天。 系统就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然而第二天满宝小朋友从床上爬起来,跑去看她装好的花篮时,就发现昏暗的火光下,她放在下面的小花篮的花全折了或焉了。 第21章 发现 满宝都惊呆啦,她把下面的花篮拿出来一看,发现昨天放进去还鲜亮的花儿蔫头耷脑,有的还直接折了。 大丫和二丫也跑出来看,面上都是震惊和伤心。 周五郎全然领悟不到他们的心痛,他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去过县城了,他沉浸在这份兴奋中,只是扫了一眼那些花篮,就毫不在意的把它们全放到大背篓里,道:「别管了,路上看到好看的花再摘就是了。」 指着一旁昨天晚上摘回来,因为太晚,而钱氏又捨不得点油灯所以没缠上的花道:「把这些也带上,应该就够了,等到了县城我们再缠。」 也只能这样了,满宝一直到坐上板车都还有些郁郁不乐,毕竟自己计划了那么久,又很有信心的事变成了这样。 这次家里依然是拿了两袋粮食,计划着卖了后给满宝准备一些纸,剩下的都要留作钱氏的药费。 也作应急的钱,以免家里有事要用急钱。 在板车上绑了不少的篮子和箩筐,周六郎再各自背上一些就足够了。 周大郎把满宝抱到车上,塞进一个箩筐里坐好。 钱氏拿了一件周大郎的冬衣塞进去,把她整个人都包住,这样就不会冷着了。 再把一个竹盖子一盖,满宝就可以在里面睡觉了。 第一次出远门,满宝当然是睡不着的,她特别精神的从箩筐里探出小脑袋来,眼睛亮晶晶的,但现在天还没有亮,透过五哥举的火把,她能看到的东西也有限。 她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犯困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就慢慢地闭了起来。 周二郎察觉到满宝睡着了,就把她顶开的竹盖给她盖上了。 盖子是有孔的,倒不用担心她会闭气。 周二郎看了眼走在一旁的大丫和二丫,用力把粮食上绑着的篮子往下移了一点儿,然后把一个箩筐扶正,把二丫抱到箩筐里坐着,大丫则抱到了粮食上,让她扶着旁边的篮子,「你们都坐着,等天亮了再走。」 周二郎和周大郎交替着推车,另一个辅助,走平路时倒不是很累,但这一路需要上山,又需要下山的,路也不是很平整,大家磕磕绊绊的走着,虽然是深秋的早上,但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等太阳慢慢出来,天光开始大亮时,他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 除了满宝还睡着,大丫和二丫都醒了,并表示要下车走一走,因为她们发现她们的脚麻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羡慕的看着两个侄女,擦了擦脸上的汗,觉得脚麻的她们真是幸福啊。 周大郎就道:「休息一会儿吧。」 周五郎和周六郎立即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把身上背着的大背篓放下来。 满宝也醒了,她揉了揉眼睛从箩筐里探出脑袋来,发现是自己不认识的地方,立即兴奋了。 从箩筐里站起来就要下车。 周二郎把她抱下来,让她去和大丫二丫玩儿,「可以摘花,但不许跑远,就在我们的眼前摘,知道吗?」 三个小姑娘狠狠地点头,表示一定听从。 满宝人小胆大的走到山路的边沿处,掂着脚尖往下看,远远的似乎看到一抹炊烟,立即指了下面叫道:「我们家!」 周大郎看都不看一眼,扯过一旁的草就塞嘴里吃,「瞎说,这哪里能看到我们村?」 满宝隐隐约约看到了下面有一条路,比这可宽敞多了,就好奇的问,「大哥,我们怎么不走下面的路?」 「这是近道,下面那条是车走的,我们要走那条路得多花一个时辰的时间呢,不划算。」周大郎骄傲的点着山下的这条路道:「看到这条山道了吗,以前很多石头,人都走不稳,更别说板车了,后来白老爷和里正带着我们把这条路上的石头捡完,又填了一些土,这才能走板车的。」 周大郎可惜道:「就是太小了,过不了马车,不然这条路得更热闹。」 满宝很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就蹲在周大郎身边听,系统忍不住了,道:「宿主,这附近有很多野花,你不去摘吗?不然错过了这里,下去不一定还有花。」 涉及到挣钱大计,满宝虽然恋恋不捨,但还是不听故事了,只是临走前一个劲儿的拉着周大郎的手让他保证,「大哥,回家你得继续跟我讲故事,我可爱听了。」 这幅样子落在周大郎和周二郎的眼中,就是满宝既想听故事,又想去和大丫二丫一起摘花玩儿。 周大郎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乐道:「去吧,回去大哥再给你讲。」 满宝就高兴的去追大丫和二丫了。 第31页 这段路还是比较平坦的,虽然还是山路,但一眼望去,两边都在周大郎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三个孩子只要不往里面去就不会有危险。 大丫和二丫找了不少花,有些满宝没见过的,特别高兴的蹲下去挖。 大丫和二丫看着惊呆了,道:「小姑,你怎么连根挖?」 满宝抬起被泥沾的脸,眼睛亮闪闪的,「这些花我都没见过,我要挖一株,要一株最小的就好。」 系统没有阻止她,因为它扫描过后又在它的系统里查了查,发现有两种花不仅没有实录,连收录的图像都没有,这意味着这两种花不是最后变异了,就是绝种了,而不管是哪一种,对未来的研究价值都很大。 如果能收录,那获得的积分将是不菲的。 系统难得的产生了愉悦的代码,觉得昨天没提醒满宝缠上花,花会很容易枯萎和折断是正确的做法。 如果花不不折断,她今天一定捨不得不听故事,而来挖花。 满宝对此全然不知,她虽然很想把花株挖了交给科科,但收集足够的野花和细草也很重要,于是她坚持不要大丫和二丫帮忙,让她们快去摘花。 满宝自己拿着一根木条,撅着屁股唿哧唿哧的挖土。 系统暗暗看了半天,忍不住提醒道:「宿主,我看你大哥他们就快要休息好了,你还是直接把植株折断了给我吧。」 这样挖,一天也不一定能挖出三株来。 满宝好奇的问,「折断了也行?」 「一般来说,大部分植物都可以通过枝干扦插保持活性,所以放心,应该可以的,你从根部折断,多折几枝给我就行,先折你左手边的那株红色的,再往前去扯那株紫色的藤蔓。」 这两种花最重要,其他的,反正都有实录,就是收录了也是鼓励积分。 第22章 见城 这个还是很容易的,满宝的手不够有劲儿,但她的脚有劲儿啊,因怕把花给踩坏了,她先摘了好几朵花给科科,又把花枝压倒在地,直接踩上去,用力踩几下就断了。 满宝蹦了几下,果然把花枝给绷断了,也不管它是不是沾着泥就捡起来交给科科。 系统:…… 系统默默地将枝叶和花分别收录了,算了,宿主还小,不能要求太多。 满宝转身又去扯那紫色的藤蔓,这紫色的花好漂亮,满宝一不小心就扯多了,她送一把给科科,另外一把则自己拿着。 大丫和二丫把附近好多好看的花和草都摘了一些,已经先放回背篓和箩筐里了,跑回来找小姑,见小姑正扯着紫色的藤蔓,大丫就道:「小姑,这个我们也扯了好多,已经够了。」 满宝道:「我要戴在头上,那一定美美的。」 大丫和二丫听了心动不已,也跟着上前扯。 周大郎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就要准备走了,见三个小姑娘正凑在一起扯花藤,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朵野花也能玩半天。 转眼看到老五和老六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样子,周大郎就忍不住用脚尖轻轻地点了点他们的屁股,「还不快去带么妹。」 俩人不愿动弹,「有大丫和二丫在呢。」 「她们自己年纪就小,万一碰到蜂窝怎么办?赶紧去!」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办法,只能勒了一下裤腰带过去。 他们一个晚上过去,晚食早就消化光了,此时正饿得不行,他们实在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妹妹这么有精力。 周五郎帮他们扒花藤,还得听三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不许把花弄残,弄掉,脸更苦了。 满宝就在自己的衣兜里找了找,找到昨天晚上她临时放在衣兜里的小手绢,打开,里面是八颗糖。 满宝给五郎和六郎嘴里塞了一颗,再分给大丫和二丫一人一颗,便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剩下的两颗则给了周大郎和周二郎。 周大郎和周二郎也饿,不过他们却笑着把手绢推回去,「满宝留着自己吃。」 「我还有呢,大哥二哥快吃。」 满宝都快要爬到他们身上了,周大郎没办法,只能吃了,只是忍不住低声叮嘱道:「以后别总是拿庄先生的糖,你是弟子,得孝顺庄先生,知道吗?」 满宝连连点头,没说这糖是科科给的,不是庄先生给的。 吃了糖,五郎和六郎总是尽心了一点儿,主动扯了许多花藤,结果扯着扯着,往下还发现了一些蓝色的花藤,那也很好看,满宝高兴得不得了,给了科科一截,剩下的她扯了大半。 一直很沉默的科科突然说话,「宿主,你转头看左边的那株树,看上面是不是结了很多的果实?」 满宝转头一看,看到一株树上结了好多黑紫色的小果子,满宝立时馋了,叫道:「是果果。」 周五郎扭头看了一眼,道:「那个不好吃,不能吃。」 科科则道:「宿主,你过去一点,我扫描看看。」 满宝就跑上去,正好站在树底下,仰着小脑袋仔细的看着,还是忍不住口水流,「看着好好吃。」 系统扫描过了,百科馆里没有实录,却找到了一些图片记载,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而且这东西是有积分悬赏的。 系统道:「宿主,这是女贞子,你收录下来,开启商城的积分就差不多了……」 第32页 科科的话还没说完,满宝就已经被周二郎一把抱起,「这果不能吃,满宝,你以后可不许乱吃外头的东西,知道吗?」 「二哥……」 周二郎没等她说话就把她塞进箩筐里,招唿大家启程,「时间不早了,我们去了县城还得找地方摆摊呢,赶紧走。」 周五郎等人也把扯来的花藤放在箩筐里,篮子里,或背篓里,背起东西就走。 满宝见状便闭上了嘴,她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小孩儿,她觉得哥哥们背东西和推车已经很累了,总不能为了一串看着很好吃却不能吃的果果让哥哥们又放下东西回去给她摘吧? 系统也不强求,它虽然很智能,到底不是人类,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替宿主和自己惋惜而已。 惋惜就这么和一笔积分错身而过了。 小孩子不会有执念,满宝很快就把那株果树丢到了脑后,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周遭的风景,看到一只小鸟都能高兴半天。 周大郎和周二郎见她兴奋得小脸蛋都是红扑扑的,倒是觉得常带她出来走走也不错,不然总窝在家里,虽然乖巧,却总让人担心。 现在看着身体就好很多了。 满宝觉得他们走了挺久,总算是看到了城门。 大家都露出笑容来,满宝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的墙,这么大的门,一时瞪大了眼睛看着。 满宝指着城门上的三个大字道:「罗江县!」 周大郎惊喜的看向她,「满宝,你认识这三个字?」 满宝骄傲的仰头,「我认识好多字了。」 虽然不会写。 周大郎高兴的摸她的脑袋,一边排队,一边道:「等卖了粮食,大哥就去给你买纸。」 在旁边排队的人就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笑问,「好俊的小郎君啊,那么小就会识字了呀。」 周大郎连忙道:「这是我妹妹,不是郎君。」 听到的人都有些惊讶,忍不住看了看周大郎和周二郎,贊道:「原来是耕读之家啊,不知道你家是哪里的?」 周大郎尴尬,「我家没有读书人,误会,误会。」 他和周二郎都有些脸红,连忙推了车上去一点,避开他们的问话,满宝眼睛晶亮晶亮的道:「大哥,我读书啊,以后大头大丫他们也要和我一起读书的。」 周大郎就笑道:「人家说的读书不是这样的读书,得有人考学才行。」 周大郎不意解释更多,到了城门口就掏出一文钱来交给守卫,守卫看了一眼他们推的板车,道:「两文。」 周大郎一惊,「怎么变两文了?」 「你们带的东西多,就得两文,赶紧掏钱,不想进就走开。」 周大郎和周二郎踌躇,他们身上总共就一文钱。 满宝从箩筐里探出脑袋来,巴巴的看着,守卫对上满宝的视线,脸色和缓了点儿,难得的多解释了一句,「这也是县太爷下的令,从年前开始,进出带筐,带背篓或篮子的都是一文钱,一辆板车两文,我就只收你们一辆板车的钱,那俩背篓还没要钱呢。」 第23章 农贸市场 周五郎和周六郎就觉得身上的背篓特别沉重。 周二郎更机灵,立即从五郎的背篓里拿出一个小竹篮,一咬牙,往里装了五个鸡蛋,道:「小哥,我们哥几个很久没来县城了,实在不知道入城的规矩变了,我们农家没现钱,这也是因为家里老人要吃药,这才来县城换点现钱的,还请您通融通融。」 守卫还没见过这么小的竹篮呢,好奇的看了看,看到里头的鸡蛋,左右看了看,接过篮子道:「行了,这一文钱算我帮你们出了吧。」 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文钱来丢进盘子里,挥手让他们进去。 周大郎和周二郎连连躬身道谢,弯着腰推着板车连忙进城,周五郎和周六郎也连忙背着背篓,拽着大丫和二丫跟上。 满宝坐在箩筐里,看着家人几乎把背弯到地上,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科科感受到了满宝的情绪,安慰她道:「这个守卫还不算难为人的,你别难过。」 满宝就问,「科科,你们未来也有这样的守卫吗?比他还坏?」 系统道:「宿主,未来科技发展,人不仅可以从地上进出城,还能从天上进出,非常便捷。而且在将来,人口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资源,所以不仅没有进城费,如果人类能进城定居,还会有各种奖励。」 满宝好奇的问,「什么奖励?」 「房子,车子,安家费,工作调动费,各种各样的优惠政策。」 满宝还不能理解这些东西,但她觉得没有进城费很好,如果他们家是在未来,那大哥二哥他们就不用对守卫弯腰了。 然后满宝嘟了嘟嘴,「那他跟你们那里的人差这么多,你还说他不坏。」 「他的确不坏,他只是一个守卫,并不能做主。」系统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它虽然是收集生物科的系统,但为了更好的服务宿主,提高对方的收录效率,它的晶片录入的知识可不少,甚至能和百科馆直接连接。 自然,百科馆内的知识也是任由它调阅的。 对于古早文化及歷史,近年来一直在修復,它当然能看到很多东西,系统在这方面并不吝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和宿主聊聊天呗。 于是在周大郎推着车去市集找位置的功夫,满宝听了好多贪官暴吏的故事,她根本没把这些故事和刚才联繫起来,只听得津津有味,很为故事里的人气愤。 第33页 然后气愤过后她就不记得刚才的事了。 因为听故事听得太过专注,满宝都忘了看街上热闹的摊位,等车停下来时,被周大郎抱下车,而科科也停了话头,她才回过神来。 满宝好奇的左右看,发现附近都是卖菜,卖果和像他们一样卖各种筐和篮子的人,她觉得这就是科科说的农贸市场了。 周家四兄弟已经快手快脚的把篮子,箩筐和鸡蛋等东西都卸下来,在占的位置上摆好。 他们来得晚,只能在这个最角落的位置摆摊,周大郎和周二郎让四郎和五郎看好三个孩子,道:「你们乖乖的坐着,我和老二去把粮食卖了,一会儿就回来。」 还真是一会儿,满宝正好奇的看着附近摊位上卖的东西,看到好玩的就上前蹲着看。 大丫和二丫负责看着她,而周五郎和周六郎则要把卸下来的东西摆好,大家刚准备好呢,第一个客人都还没来,周大郎和周二郎就推了空车回来。 满宝蹬蹬的跑上去问,「大哥,卖出去了吗?」 周大郎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卖了,一会儿我去给娘买药,再给你买一点纸练字,你就跟着老二他们在这里,别乱跑知道吗?」 满宝点头,又道:「大哥,别给我买纸了,留着钱拿回去还给村长族兄吧,三柱媳妇缺钱花呢。」 周大郎蹙眉,「怎么了,三柱媳妇找上门来问钱了?」 二丫见小姑说不清楚,就立即把昨天早上的事告诉大伯了,道:「小姑说了,等今天挣了钱就还她。」 满宝点头,「我们要说到做到,这叫言而有信。」 周大郎皱着眉头没说话。 周二郎就道:「大哥,听满宝的吧,反正她现在还小,暂时不用纸练字也行,回头我进山给她找一块大石板,先用筷子沾水练字也行,等明年家里宽裕一点再买纸吧。」 周大郎就摸着满宝的头嘆气,「就是委屈满宝了。」 满宝疑惑,「我不觉得委屈呀。」 周大郎笑笑,告别大家先去买药了。 周二郎见几个小的眼巴巴的看着外面,就笑道:「你们去玩吧,这儿我看着就行,老五,把三个小的看好来,外面坏人多,可别被拍花子拍去了。」 周五郎应下,立即拿出他们的小篮子,大丫和二丫立即上手缠花,这一次大家学乖,一次就缠八个花篮,大家直接可以拿在手上,不用担心会挤坏花朵。 拎着漂亮的小花篮,大家就一起往外去找他们的客户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个背着一背篓的小竹篮,一个则背着一背篓的花,大家高兴的一起出发。 周二郎蹲在摊位后面看着,失笑的摇摇头,他等着他们和上次一样满载而去,满载而归,这种小竹篮,恐怕只有钱多了烧的人才会花钱买吧? 五郎六郎和大丫二丫脸皮都薄,手里拿着花篮眼巴巴的看着路过的人,一声都不敢出。 满宝却是拎着花篮好奇的看着摊位上的东西,看到好看的还跑上去看,兴致勃勃的问这问那。 二丫见都快走过半条街了也没卖出一个花篮,忍不住走上去,小声道:「小姑,我们是来卖花篮的。」 满宝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呢,笑眯眯的道:「幸亏你提醒我了,我刚才都忘记了,刚才那只鸡真好看。」 被夸奖的摊主很高兴,道:「这鸡我家一年出头了,最补的大公鸡,小姑娘要不要买一只回去尝尝?」 满宝问,「多少钱?」 摊主道:「不贵,不贵,十二文一斤,这只鸡五斤半,那就是六十六文。」 五郎四个吓得不轻,生怕她说买下,谁知道满宝刚才还听得开心,等摊主一报价,就垮下肩膀道:「好贵啊,我没这么多钱。」 第24章 卖呀卖花篮 五郎他们提着的心就放下了,还好,还好,满宝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摊主一愣,见满宝圆圆的脸上全是苦恼,犹豫了一下就道:「那我给你算便宜点,六十五文好啦。」 满宝摇头,「我也没这么多钱,不过等我把花篮卖出去可能就有了,到时候我一定来买你的大公鸡,对了大叔,你知道哪儿的小孩最多吗?」 摊主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花篮,再看一眼她背后的俩孩子俩少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这算是他的同行啊。 他征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外面大街道:「出去右拐,往前走一段,那里有卖糖葫芦和糖人的,那里孩子多。」 他忍不住道:「小姑娘,你可真厉害啊。」 满宝被夸,高兴的红了脸蛋,她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和卖大公鸡的摊主告别,满宝就领着大家去找小孩。 大街上可比刚才那条小街要热闹得多,而且卖什么东西的都有,满宝好奇的一路走,一路看,还发现路两边的人都在吆喝。 这是刚才那条街所没有的。 满宝听着非常的好奇,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他们喊的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花篮,眼睛一亮,也扯着嗓子跟着乱喊,「卖花篮了,卖花篮了,好漂亮好漂亮的小花篮啦,还有糖糖吃呢。」 交错的成人嗓里混进来一道小奶音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街上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满宝见有人看她了,更兴奋了,提着花篮就更大声的喊,「卖花篮,特别特别好看的花篮,新鲜又好玩啦。」 第34页 这显然是抄袭结合了附近两个摊位的台词。 但是大家对她都讨厌不起来,因为满宝小,而且还好看啊。 关键是这孩子看到有人看她,她还会露出大大的笑容,就算是有芥蒂的人,被这么一笑,也没脾气了。 谁不喜欢笑容灿烂的漂亮小孩儿呢? 满宝拎着她的小花篮到处找客人,见她这么热情,还真有不少人问价,满宝道:「五文钱一个,还有一颗糖。」 满宝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放进去。 这颗糖是经过包装的,昨天傍晚,满宝把收集的油纸都拿了出来,然后让小钱氏裁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就跟她拆开的糖纸一样,然后她再和大丫他们一起把糖包到油纸里。 就跟糖纸一样搓好来,现在就放在五郎背篓的最底下,用一块布包着,满宝兜里只有二十颗不到。 问价的人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本不想买的,但见满宝拿出一颗糖来放进去,就犹豫了一下,问,「这糖好吃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特别好吃。」 周五郎就把早就准备好的碎糖渣拿上来。 这是县城,他当然不能太随便,所以碎糖渣是包在手绢里的,那人尝了一小片,眼睛一亮,问道:「这花篮我买了,对了,这糖单卖吗?」 满宝眼珠子一转,问道:「你要单买糖吗?」 那人点头,「这糖不错,买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 满宝就掏出她兜里的糖道:「糖是一文钱两颗。」 五郎和大丫纷纷看向满宝,张嘴想要说话,六郎和二丫就拉住他们,然后站在满宝身后,心虚的挺足胸膛,假装底气很足的样子。 那人犹豫了一下就道:「行吧,给我来十颗糖,花篮就不要了。」 满宝不乐意了,「这不行,糖就是配着花篮卖的,你要不买花篮,我就不卖你糖。」 这下连六郎和二丫都忍不住捅她的肩膀了。 满宝扭了扭身子,特别坚持,她觉得花篮比糖好,但她心底也明白,如果花篮没配糖,可能真的卖不出去,所以就是为了花篮,也不能单卖糖。 那人惊了一下就问,「那我得买十个花篮?」 「你至少得买一个,我才能单卖给你糖。」 那人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那就给我一个花篮,再单卖我十颗糖。」 满宝就把自己手上的花篮给他,又数出十颗糖放进去,高兴起来了。 那人数出十文钱给满宝,笑道:「你家的糖的确好吃,但这花篮没啥用啊。」 他话音才落,一个路过的小女孩就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手中的花篮,拽着她母亲的手道:「娘,我想要这个。」 她母亲看了一眼,低头哄她,「一会儿娘给你买糖吃好不好?这个花篮不能吃。」 「我想要,花篮好漂亮。」 二丫立即小跑着上前,道:「我们花篮里也有糖,很好吃的糖。」 小女孩的眼睛更亮了,巴巴的看着她母亲。 她母亲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多少钱?」 二丫道:「五文!」 倒也不是很贵,她只踌躇了一下就答应买了,然后让小女孩去选一个她喜欢的。 小女孩选中了六郎手中的一个花篮,满宝放进去一颗糖,收穫了五文钱,对方高兴的离开了。 收穫了十五文钱,大家都高兴极了。 生意一旦有了开头,接下来就不会很难了。 二丫很快豁了出去,和满宝手拉着手走在前面叫卖,大丫也被影响着嚷了起来。 三个孩子就跟比赛一样,一路走,一路叫着「卖花篮啦……」 吸引了附近的孩子,又跑了来买花篮的,也有单纯的跟在后面一起喊的,还没走到卖糖人的那里,满宝他们身后就跟了一群小孩儿。 人都爱热闹,孩子也一样,有不少人都被吸引过来,他们手上的花篮很快卖完了。 五郎就找了一个地方停下,大丫和二丫就当场缠起花来,把昨天她们缠过的花篮样式都缠了一遍,满宝又去科科那里找了好几个好看的样式,指点着她们缠上。 加上每一朵花都不一样,自然每一个花篮都是不一样的了。 围观的孩子越来越多,不少人都跑回去找父母要钱。 县城的人就是不一样,五文钱虽然也不少,但对于家境还算殷实的人来说,这也就是个小钱。 孩子缠得紧了点儿,疼爱孩子的家长总也忍不住掏出钱来买了。 五郎已经把藏在背篓底部的布袋拿了出来,负责给每一个花篮里放上一颗糖。 满宝则负责在前面和小顾客们推销,说他们的花篮怎么怎么好看,糖果怎么怎么好吃。 不少孩子心动了,掏出钱来买,满宝接了钱就递给六郎,然后拎出好几个花篮让对方挑选一个。 大丫和二丫最后缠花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了,眼见着背篓里的花要用完了,五郎就让六郎赶紧回去把剩下的小竹篮和花草都背来。 六郎把拿钱的活儿交给五郎,撒腿就跑。 第25章 回头客 一辆马车在他们附近停下,窗帘被撩开,一个小女孩趴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僕人过来问,「这花篮怎么卖?」 满宝仰着小脑袋道:「五文钱一个,里面还有糖哦。」 第35页 这个倒是不贵,僕人没有讲价,直接指了后面一堆花篮中的一个以紫色花为主调的花篮道:「我要那一个。」 满宝特别殷勤的把花篮给她取过来,接过钱后就和她挥爪子,「下次还来呀。」 僕人觉得这孩子怪可爱的,脸上严肃的表情放缓了点儿,拎着花篮去见她的小主子。 小姑娘拎着花篮看,觉得很漂亮,高兴了一会儿,看见里面有颗东西,拿出来一看,那僕人就道:「小姐,那孩子说这是糖,不过外面的东西我们还是不要吃的好……」 话音还没落,小姑娘已经剥开油纸,直接放嘴里了。 糖才入口,她就微微睁大了眼睛,这糖甜蜜蜜的,比蜂蜜还要甜,就是…… 小姑娘感受了一下,觉得没有蜜的醇香,但也很好吃。 小姑娘含在嘴里,低头在花篮里找了找,问道:「怎么没有糖了?」 僕人笑道:「那小孩说了,一个花篮里只有一颗。」 小姑娘眼睛一转,道:「这花篮甚是好看,给兄弟姐妹们都买一个吧,你去把她家剩下的花篮都买了。」 僕人一呆,道:「就是要送大爷他们,也用不到这么多吧?」 「怎么用不到,还有堂姐妹和表姐妹,表兄弟们呢,娘那里也要送,恐怕还不够呢,快去买。」 想了想,担心僕人不尽心,她便让车夫调头回去。 六郎已经背着背篓来了,因为跑得急,脸上都是汗。 他从孩子堆里挤进去,把背篓放下,「我告诉二哥我们的花篮卖出去了,二哥还不相信呢。」 五郎小声的道:「我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呢,竟然卖出去一多半了。」 要知道他们一共带来了五十一个竹篮,卖出一个五郎就在心里记一个,到现在已经卖出去二十七个了,还剩下二十四个,你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反正五郎是惊喜得不得了的。 六郎就看了围观的人一眼,小声问道:「你说还能卖出去吗?」 现在的孩子都蹲在一旁看大丫和二丫缠花篮,并没有人买了。 五郎想了想道:「不急,这儿要是没人买了,一会儿我们就换一个地方,县城这么多孩子,肯定会有人买的。」 满宝比他信心还要足,特别认真的道:「一定还会有人买的。」 五郎和六郎帮大丫和二丫把花草分出来,看得多了,他们大概也知道缠一个花篮需要多少的花和草了,这样大丫和二丫的速度能快一点。 满宝则已经和围观的孩子们交上了朋友,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交上了朋友,满宝还想和他们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稀罕的花草,她要拔了给科科的,「我们山上特别特别多好看的花,你们这里有吗?」 有孩子道:「我们不能出去,会被坏人抓走的,所以不知道。」 也有上过山的,但他不记得有没有花了,可他记得有果, 果啊,满宝喜欢吃果,连忙问道:「好吃吗?」 「可好吃啦,甜甜的,是我爹摘给我的。」 满宝:「我也想吃,你告诉我长什么样,下次我也去找。」 「你找不到的,只有我爹能找到。」 满宝不高兴了,「我也很厉害的,你爹能找到,我也一定可以。」 「你太矮了,肯定不行。」 「那我还有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和六哥呢,他们高,他们会帮我找的。」 孩子们都惊呆了,忍不住道:「你有这么多哥哥啊?」 满宝得意的道:「那当然了,我还有三个侄子,三个侄女呢。」 大家看着明显比他们还要小的满宝,有些羡慕了,她都有侄子侄女了,而他们只是别人的侄子侄女。 正吹着,那辆马车又回来了,满宝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马车一出现,科科就让她收录这匹马,因为马在未来也是绝种生物,等级还挺高,被悬赏的积分特别高。 但是,满宝在小时候去扯邻居家的菜时就被母亲教过,只有是自己的和无主的东西才能要,别人的东西,除非是对方主动送的,不然就不能要。 这匹马显然是别人的,她可不能把人家的给偷了,所以满宝也只能让科科拍了一张照片,并许诺,将来她要是有钱了就给科科买一匹收录。 科科,科科当然只能答应了。 满宝觉得这一天不会太长的,因为她觉得赚钱还是很容易的,满宝拍了拍自己兜里的铜钱,信心满满。 看到那个和她买了花篮的僕人沖她找过来,满宝扬起小圆脸,问道:「这位姐姐,是不是还要买花篮?」 这位僕人的孩子都比满宝大了,被她叫做姐姐,不但没有感觉到怠慢,反而很开心,所以她脸上也带出笑来,「是啊,我们小姐说了,你们剩下的花篮我们都要了,你看你们还剩多少个?」 满宝一愣,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花篮,疑惑的问道:「你们小姐为什么要买这么多?我还想卖给更多的人呢?」 僕人皱了皱眉,「反正钱不会少给你的,你看一下还有多少个?」 六郎以为满宝不知道,就小声的在她耳边道:「还有二十四个。」 满宝却很坚持,「东西买了不用很浪费的,你们用得了这么多花篮吗?」 第36页 僕人难得认真的看了一下满宝,脸色露出笑来,道:「我们家的人多着呢,别说只有二十四个,就是再多一倍也用得完。」 满宝这才高兴起来,让她去看他们正在制作的花篮,「还有十二个没缠完花,你们得等一会儿,放心吧,很快就好了。」 大丫和二丫听说花篮就这么卖完了,兴奋起来,更加用心的扎剩下的竹篮了。 满宝就站着和僕人说话,「你们觉得什么颜色和样式的花篮更好看?」 科科说了,提前调查好了,下次就可以多做这种花篮。 僕人要等一会儿才能拿到花篮,见满宝跟个大人一样,也便和她说起来话来,「我们小姐觉得那紫色的花好看,我却觉得红色的更好看,这花篮都是你们自己做的?」 「篮子是我爹和二哥做的,花是我们扎上去的。」满宝自豪的道:「都是山上的花,可漂亮了。」 第26章 良心安定 车里的小姑娘听见车下说得热闹,便也撩开帘子看向满宝,见她比她还小,就招手道:「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满宝就立即跑上去了,满宝看了一眼甩着尾巴的马,问道:「我能摸摸你的马吗?」 小姑娘显然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愣了一下就点头,「你喜欢就摸吧。」 满宝就跑到前面去摸马了,小姑娘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前面,道:「你上车来和我说话吧。」 车夫就要去抱满宝,一直留意这边的五郎连忙上去挡住他,把满宝拨到自己身后,「有什么话这样说就好,干嘛上车?」 僕人皱眉,「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吗?她找你妹妹说话是你家的荣耀。」 五郎才不管这些呢,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拍花子?要说话隔着车也能说,不然就叫你们小姐下来。」 转身却又哄满宝,「么妹,我们回去,我们都陪你说话。」 僕人听到这话气得够呛,车里的小姑娘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还觉得五郎知道维护妹妹。 她撩开帘子,坐到了车辕上,看着也不比满宝大多少。 她好奇的盯着满宝看,问道:「这些花都是你在山上摘的?」 满宝道:「不是我摘的,是我大侄女和二侄女她们摘的,我就摘几朵而已。」 小姑娘笑,道:「其中有些花倒也有趣,比我们家里养的还要好。」 五郎忍不住道:「这算什么好,等来年春天,山上开的花才叫多呢。」 小孩子就没有不喜欢花的,何况这还是个小姑娘,她忍不住道:「不知道来年你们能不能帮我挖一些好看的花来,我想试着在家里种一种。」 五郎不是很想答应,从村里到县城要好久呢,现在进城还得交钱…… 满宝却觉得她这个爱好和科科一样,她高兴起来,连连点头,「好啊,到时候我给你挖来,你家在哪里?」 一旁的僕人欲言又止。 小姑娘道:「我家在县衙后面,很好找的,我姓傅,你说找傅家的二小姐就好。」 这还是满宝第一个在外面交的朋友,所以她特别高兴,「我姓周,我爹娘都叫我满宝。」 「满宝,」傅二小姐笑道:「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小字文芸。」 满宝就贊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傅文芸道:「你的糖也很好吃,是你自己家做的,还是买的?」 满宝想了想,道:「是我朋友帮我买的。」 傅文芸问,「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 满宝道:「那你跟我买吧,一文钱两颗。」 傅文芸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我多买一点,买一百颗。」 「我现在没有,得等我回家拿,我明天叫我哥哥给你送来可以吗?」满宝明天要去学堂,而且县城她也来过了,算是涨了见识,短期内不想再来了。 傅文芸点头,问道:「要我给定金吗?」 满宝惊奇,「还要给定金吗?那就给吧。」 别说一旁的僕人,就是傅文芸都被噎了一下。 小姑娘愣了一下后看向僕人,僕人脸色有些不好,一再的看傅文芸,奈何傅文芸坚持的看着她,僕人没办法,只能拿出十文钱给满宝,道:「周小娘子,我家老爷是县令,明天你们来直接到县衙后面敲角门就行,就说找二小姐。」 也不怪僕人要特意点明身份,看刚才他们的反应,小姐说了家住县衙后,姓傅他们也没反应,显然是不知道的。 想也是,一群乡巴佬,年纪又小,懂这些才怪呢。 果然,她话刚完就在周五郎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紧张和惶恐,满宝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不过她并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是好奇的问傅文芸,「你爹是不是长得特别白?」 傅文芸摸不着她的思路,但还是点头,「是啊,我爹肤白。」 难怪入城费涨了一文钱,哼,科科说的没错,白脸的人就是奸诈。 满宝觉得刚才的钱要少了,但话已出口,她不好再改,她决定下次傅文芸再跟她买糖,她就要涨价。 这个还是满宝跟着县太爷学来的呢。 这么一决定,满宝又愉快起来,还积极的和傅文芸推荐自己的糖果,「我的糖可甜可甜了,我吃过那么多糖,没有谁家的糖比我的好吃。」 僕人看了一眼她和周五郎身上的衣服,有些讥诮,「你吃过很多糖?「 第37页 满宝看不出来她的讥讽,但周五郎不傻,虽然害怕他们是县令家的人,但自家妹妹被这样看,他还是忍不住生气,「那当然,我妹妹从小就吃糖,每天最少一颗,糖就没断过,十里八村,哪个小孩有我妹妹吃的糖多?」 傅文芸和僕人惊呆了。 傅文芸首先看向满宝的牙齿,问道:「你的牙齿还好吗?」 「好呀,」满宝张开嘴巴给她看,道:「我可爱护了,每天早晚都漱口,我的朋友说,这样就不会蛀牙了。」 傅文芸就觉得她和一般小孩不一样,懂的还挺多。 傅文芸道:「我也经常吃糖,但我的牙齿有点疼了,我娘不给我多吃……」 两个小孩就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满宝已经说到今天她看到的一只特别特别漂亮的大公鸡了。 周五郎忍不住打断她们的话,「满宝,花篮都做好了。」 僕人也大松一口气,立即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满宝和傅文芸都有些意犹未尽,恋恋不捨的看了一眼对方,满宝良心有些不安,于是问道:「傅姐姐,你花的钱是你挣的,还是你爹的?」 「当然是我爹的了,」傅文芸道:「我还小,还不能挣钱呢。」 于是满宝的良心又安定下来了,嗯,她挣的是坏坏的县太爷的钱,不是傅姐姐的钱。 满宝高兴的沖她挥手,「我帮你把花篮放到车上。」 二十四个花篮,一共就是一百二十文钱,周五郎他们还在满头大汗的掰着手指头算的时候,满宝已经算出来了。 僕人惊讶的看了一眼满宝,数出钱来给她,等马车走了一段,僕人才对傅文芸道:「小姐,这位周家的小娘子好聪明,她哥哥都算不明白的数,她一会儿就算出来了。」 傅文芸也点头,「她是很聪明,懂得好多。」 第27章 斗鸡 周五郎四人也觉得满宝好厉害,问道:「满宝,你怎么算出来的?」 周六郎不好意思的道:「我已经算好久了,都算不出来。」 大丫给他作证,「我们花篮还剩四五个时六叔就开始算,等我们都缠完了,他都没算出来。」 满宝就掰着手指头和他们道:「很简单呀,一共是二十四个花篮,一个五文钱,那二十个正好是一百文,两个花篮是十文钱,四个就是二十文,一百文加二十文不就是一百二十文了吗?」 五郎四人星星眼,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二十个花篮是一百文?」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因为十个花篮是五十文呀。」 五郎四人更混乱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赚了很多钱就是了。 五郎把所有的钱都放到装糖的布袋里,摸了摸,兴奋得脸都红了,他从没摸到过这么多的钱。 六郎见了,也要摸一把,于是五个人轮流摸了一把铜钱,这才心满意足的道:「我们家有钱了。」 五郎把布包抱在怀里放好,问满宝,「么妹,你想玩什么,告诉五哥,五哥带你去玩儿。」 满宝道:「我要去买大公鸡。」 五郎下意识的捂住布袋,「你买大公鸡干什么?」 「给娘补身子啊,」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道:「爹说了,娘就是以前吃的苦太多了,所以要补身体才能好,大公鸡补啊。」 五郎抱着布袋,很有些不捨得:「可那只大公鸡要六十五文呢,太贵了。」 大丫和二丫也觉得太贵了,纷纷点头。 满宝却很坚持,她觉得钱还是很容易赚的,而且有什么事比娘亲的健康还重要呢? 五郎争不过她,只能道:「我们换一只买,买一只小一点的,反正就娘一个人吃,她一顿也吃不了这么多,这样便宜点儿,还能多买几只呢。」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哪里还有公鸡卖?」 当然是刚才他们来的那条街了,专门卖各种鸡鸭菜蔬,但周五郎难得来县城一趟,并不想回那条街上,因此他眼珠子转了转,指了前面道:「我们往前看看,说不定有便宜的。」 大家欣然应允。 周五郎牵住满宝,抱紧布包,周六郎则一手牵着一个侄女,俩人背着背篓高高兴兴地带大家一起去玩儿。 满宝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兴奋得不得了,她也不怕生,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一开始还是五郎牵着她,没多久就变成了她拖着五郎走,到最后则是五郎去追她了。 六郎自也有自己想玩的地方,跟在后面追了一会儿就懒得追了,反正就一条街,往前走总能碰到的。 大丫和二丫正好也不想追了,于是就跟着六叔开开心心的在后面玩儿。 只是苦了周五郎,既要担心有人摸他布袋里的钱,还要担心满宝跑丢,最主要的是,他也想玩呀! 满宝顺着人群跑跑停停,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见一群大人正围在一起大声的吼叫,她就非常好奇,用力的挤开人群钻了进去。 周五郎跟在后面满头大汗,「满宝,满宝,你别乱跑……」 他背着背篓不好钻进去,只能跳起来看,等看到里面在干什么时,他吓得脸色都白了,顾不得其他,丢下背篓,抱紧布袋就往里挤。 满宝刚钻进去,就见摆在正中间的是两只鸡,它们毛髮绷直,正咯咯咯的打架,满宝一呆,两只鸡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第38页 围观的大人们却很兴奋,捏紧了拳头大吼,「啄它,啄它,用力,啄眼睛,啄眼睛……哎呀!」 满宝抬头看看左边的大人们的兴奋,又抬头看看右边大人们的懊恼,一头的雾水,「科科,他们在干嘛呢?我要不要帮帮他们,去劝一劝两只鸡别打架了?」 系统道:「建议宿主最好别去,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斗鸡。」 满宝好奇的问,「什么是斗鸡?」 「一种赌博方式,两只鸡相斗,斗败的那只鸡的主人就输了。」系统科普了一下歷史上有名的斗鸡传说。 比如某位皇帝,他就很喜欢斗鸡,有人花了大价钱给他献了一只鸡,为此还被某个名臣骂了, 满宝就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周五郎终于从里面钻了进来,一把抱住满宝,捂住她的眼睛道:「满宝,谁让你跑到这儿来的?这是赌钱,咱可不能学四哥。」 满宝把他的手从眼睛上扯下来,正好场中的两只鸡也分出了胜负,其中一只被啄得眼睛都瞎了,此时正夹着翅膀咯咯咯的回头逃走,而它身后的那只鸡就跟干了一件大事的满宝一样骄傲的仰着头,咯咯咯的叫着。 落跑的那只鸡的主人气得一脚把那只鸡踢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来扔给另一人。 满宝瞪大了眼睛,看看那个人,又看看那只鸡,若有所思。 周五郎一看到么妹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害怕,扯着她要走。 满宝却不乐意了,道:「我才不会跟四哥似的那么笨呢,看鸡打架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人打架。」 周五郎惊呆了,「你,你还想看斗人?」 满宝好奇的问,「还真有看人打架赌博的法子吗?」 周五郎也并没有见过,但他听四哥说过,可他敢告诉满宝吗? 周五郎连连摇头,「没有!」 满宝「哦」了一声,挣脱开他的手,道:「我去找那位大哥说说话。」 说罢就冲着那个赌输了钱,正脸色难看的人去,满宝个子小,站在对方身前,只到对方的大腿那么高。 那人脸色虽然难看,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儿发火,皱着眉头沖四周吼道:「谁家的娃儿带到这里来的?赶紧弄走。」 周五郎已经追上来抱住满宝就要拖走了,满宝一边推五哥,一边对他喊,「大哥,你还要不要买公鸡?很漂亮,很漂亮的公鸡。」 那人低下头看满宝,皱眉道:「你家有鸡?」 满宝狠狠地点头,「我看到一只特别特别漂亮的大公鸡,毛是红中带黑,眼睛亮晶晶的,鸡冠又笔直,又鲜红,可好看,可好看了。」 第28章 石大哥 那人眼睛一闪,「你真有?」 满宝点头,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兴奋和期盼,「大哥,你要不要?」 那人被噎了一下,但还是点头道:「行,在哪儿呢,你带我去看看。」 「不用,不用,让我五哥去带来就行。」满宝回头看周五郎,「五哥,你快去把大公鸡带来。」 周五郎懂得满宝的意思,他转身就要去了,想想又觉得不对,回身道:「不行,你这么小,万一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你跟我一块儿去。」 那人眼睛一瞪,道:「小子,你满大街的打听打听,我石大爷是干卖小孩这样阴损事的人吗?」 满宝蹲在他身边,也沖周五郎挥动着小手,「就是,就是,石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石大爷再次被噎了一下,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叫大叔!」 他手劲儿不小,虽然收了点儿,但满宝还小啊,她蹲着本来就不是很稳,被这么一拍,直接给栽了一个跟头,满宝直接趴地上去了。 石大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她捞起来,周五郎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石大爷,抱着一脸懵的满宝问,「么妹,么妹,你没事吧?」 满宝呸的一声,把不小心进嘴的土给吐出来,她瞪着眼睛去看石大爷,怒道:「你欺负我小!」 石大爷本来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把人孩子给怼地上了,但对上满宝这双怒气沖沖的眼睛,石大爷只觉得可爱,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满宝眼睛瞪得更大,肉嘟嘟的脸颊更鼓了,就忙憋住笑,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来塞进她手里,「来,大叔给你买糖吃。」 他和周五郎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这小孩蹲不稳?」 闹了这么一出,他输钱的的烦躁和郁闷倒是消了一点儿。 满宝抹了抹脸上的泥,把这一把铜板放进自己的兜里了,哼,看在钱的份上,她原谅他了。 这下满宝也不学他蹲着了,直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对周五郎挥手,「五哥,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满宝盯着那只秃了一半的公鸡看,和科科吐槽道:「五哥可真笨,要是我走了,他把这只公鸡卖给别人了怎么办?」 系统道:「宿主,你现在不是很缺钱了。」 所以实在没必要为了省这么点钱这么大费周章。 满宝却不这么想,她道:「一只公鸡要六十五文,那我天天给娘买一只公鸡吃,十天就是六百五十文了,我现在的钱不够呀。」 「宿主,我建议你尽早多录一点稀缺的植物吧,这样你开启了商城,说不定能在里面找到可以治疗你母亲的药物。」 第39页 满宝惊奇,「你还卖药呀?」 「我不卖,商城可能有人卖。」 话是这样说,但满宝还是觉得那没影的商城看着就很难,还是买公鸡最要紧,因为这个是看得着的。 周五郎不愿意走,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把他这么可爱又这么嫩的妹妹单独丢在这里? 才被逗乐的石大爷又不高兴了,「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要没有就别来找大爷我的乐子。」 满宝就瞪着她五哥看,周五郎也瞪着大眼睛看她。 好在周六郎带着大丫和二丫很快找了上来,这下周五郎放心了,让周六郎和大丫二丫看着满宝,他抱着自己的布包就跑。 周六郎知道么妹竟然跑来看斗鸡,很是提着一颗心,此时就蹲在满宝的旁边,瞪着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石大爷。 大丫和二丫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赌徒在他们的眼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周六郎还自以为小声的和满宝咬耳朵,「么妹,你不是最讨厌四哥赌钱吗,你怎么也来这里?」 满宝理直气壮,「我又不赌钱。」 石大爷蹲在一旁,斜着眼扫了周六郎一眼,问满宝,「你家还有赌徒啊,看着不像是有钱的人家呀。」 满宝点头,「我四哥前不久刚赌输了钱,有人上门要债,把我们家的钱全拿走了。」 「哎呦,那可真够造孽的,你四哥怎么这么想不开,借钱来赌钱?」 满宝就好奇的问他,「你不也是赌钱吗?」 石大爷自信满满,「爷虽然赌钱,但爷自家有钱啊,我才不会去借钱来赌呢。」 满宝就哼哼道:「赌钱是会上瘾的,以后得砍手砍脚才能治好。」 石大爷被她的言语吓了一跳,这么兇残的吗? 「你,你这孩子,谁教你的?」 「我朋友说的,我自己想的,」满宝骄傲的道:「我都打算好了,以后我四哥要是还赌钱,我就把他的手砍了。」 石大爷没把这话当真,沖她竖了一个大拇指,「你厉害。」 满宝对赌钱这回事还是很感兴趣的,但科科觉得会教坏她,只肯给她说各种因为赌博而家破人亡的故事,却不肯告诉她人们是怎么赌钱,为什么会沉迷其中的。 而问四哥,四哥只会说他当时昏了头,只觉得下一局就能翻盘,所以就跟中毒一样的借钱下注,输了再借钱下注,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钱全输了。 满宝觉得他陈述的太平淡了,她那么爱听故事的人都不爱听了。如今难得碰上一个也是赌钱的,满宝就问石大爷了。 要换一个人,石大爷还真不可能跟个孩子说这些,但满宝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孩子,他就忍不住多和她说了点儿,他最常玩的斗鸡,还有骰子。 石大爷本来只想说一点儿,但对上满宝亮晶晶的眼睛和一脸的兴奋,他就忍不住越说越多,等周五郎抱着鸡低着头被周大郎拽来时,满宝已经把赌场里常见的一些把戏,以及一些作假的手段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周大郎拽着周五郎,沉着脸大步往这边过来,看到石大爷身上穿的绸衣,他就收敛了怒气,上前行礼。 石大爷看他,微微挑眉,满宝就已经高兴的喊了一声「大哥」,然后和石大爷介绍道:「石大哥,这是我大哥!」 将将二十出头,还是一枚青涩小哥的石大爷看着已经留了小鬍子,明显比他老很多的周大郎沉默了。 难怪这小孩看见他坚持要喊大哥呢,原来根源在这儿啊。 第29章 知足常乐 石大爷轻咳一声,和周大郎拱了拱手,正要说话,突然一双眼睛就盯在了周四郎怀里的大公鸡身上了。 他眼睛发亮的扑上去,摸着大公鸡油滑的羽毛,好像看见情人一样的问,「这就是你们说的大公鸡?」 周家一众人等都叫石大爷给吓坏了,连周大郎都一时没说话。 但满宝没愣啊,她跟着石大爷一起冲上去,站在她四哥身边,也伸手摸了摸大公鸡的羽毛,骄傲自得的问,「怎么样,我家的大公鸡好吧?」 「好,好啊!」周大郎摸了又摸,问道:「你多少钱卖?」 满宝一愣,挠了挠脑袋,这个她还真没想过,因为觉得他们这么喜欢大公鸡,应该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最要紧的是,给他找了一只好看的大公鸡,他才捨得把那只没毛的公鸡便宜点卖给她呀。 满宝目光又忍不住瞟向那只落毛的公鸡。 石大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孩的心思几乎是写在脸上的,石大爷就哈哈一笑,问道:「你想要我这只公鸡?」 满宝点头。 「要去干嘛?」 「炖汤喝,」满宝仰着小脑袋注视石大爷,「公鸡大补啊,我娘要吃公鸡。」 「这鸡是只能拿来炖汤了,可是……」石大爷疑惑的道:「你家不是养公鸡的吗?」 「得天天吃,这只大公鸡比你的这只贵,买了除了买这只,还能买第二只呢。」 石大爷忍不住乐了,「不错,不错,够聪明,那行吧,这鸡大公鸡我买了。」 石大爷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周四郎怀里抱过鸡,摸了摸,又把它放到地上赶了两步,见它精神且健壮,越发的满意。 他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小碎银子,丢给满宝道:「喏,这只鸡我买下了,那只公鸡算送你的。」 第40页 满宝捏着银子看了看,问,「这个有多重?」 石大爷有些心虚,但面上强壮镇定,骄傲的道:「怎么也有个三五钱吧,你回去自个称一称就知道了。」 满宝觉得银子不太靠谱,问道:「你就没铜板?」 「谁没事出门赌钱还带一堆铜板啊,不重得慌?」石大爷道:「你要不要,不要我不买了。」 满宝还没说话,周五郎就连忙表示要,就是周大郎都忍不住说了一声满宝,「应该有三钱,足够了的。」 他可是知道,这只鸡就花了六十五文,三钱银子,换成铜板就是三百文啊。 周大郎看了一眼地上那只悽惨无比,已经不剩多少毛的公鸡,何况还白送一只公鸡。 虽然不好看,可不影响吃呀。 满宝一听大哥确定了,也很高兴,捏着银块就和石大爷成交了,还道:「下次我有好公鸡还找你。」 「得会打架才行,不然像这只这样漂亮健壮的也行。」 一旁目睹了他们交易的人暗暗跟上周家一家人,等出了市场,离开了石大爷的视线,立即上前道:「你们真傻,那只大公鸡少说能值五两银子,你们就几钱银子卖给石大郎,这也太亏了,还是赶紧回去再讨一讨价吧。」 以周大郎为首的三兄弟都惊呆了,「一,一只公鸡值这么多钱?」 「这可不是一般的公鸡,是能钱生钱的鸡,石大郎赌一把,你知道多少钱吗?最少二十两起,这公鸡要是赢了,他一把能拿这么多!」 对方比了一个手势,大家都惊呆了,只有满宝仰着小脑袋鄙视的看他们,「真笨,那要是输了呢?」 周家沸腾的血液一下就凉了,是啊,那要是输了呢? 自从四哥赌输钱后,满宝就从科科那里听来了很多很多古往今来以及未来各种智慧种族因为赌博而家破人亡,连自己都亡了的悲惨故事。 科科说过,赌博都是十赌九输,唯一赢的那个也未必就是本事和运气,没听刚才石大爷说吗? 赌场里造假的多着呢,外边的人未必就不知道,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为什么? 怕被打,被杀呀。 所以满宝自己总结了一下,谁厉害谁就赢。 如果她四哥打遍天下无敌手,还有人敢赢他的钱吗? 「可是,那只公鸡值五两银子呢!」周五郎还是有些不甘心。 「五哥,那只鸡本来只值六十五文,我们现在不仅多挣了钱,还白得了一只大公鸡呢。」满宝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她掰着小指头道:「如果这事让卖大公鸡的大叔知道了,他是不是得气死?如果石大爷拿这只公鸡去赌钱,结果却输了,他不仅输掉了钱,还白亏了跟我们买公鸡的钱呢。」 周五郎一想也是,心里泰坦了很多。 周大郎也说,「知足常乐,你看你那么大个人了,还没有满宝想得明白。」 「大哥你别说我,你刚才不也懊悔吗?」周五郎不太服气,不过不由对么妹刮目相看,「满宝,你可真聪明,以前爹娘总说你比我们都聪明,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你的确很聪明啊。」 满宝自豪的点头,一点儿也不谦虚的笑道:「一般一般啦,主要是我朋友教得我,我也学得快。」 「什么朋友啊,不就是庄先生吗?」周五郎道:「你现在拜庄先生做老师了,可不能整天朋友朋友的叫了,得叫老师。」 又道:「其实我觉得你比我们聪明不能怪我们笨,主要是你爹娘比较聪明……」 「五郎,你瞎说什么呢?」周大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周五郎才察觉自己说秃噜嘴了,连忙捂住嘴巴傻笑,紧张的看向满宝。 满宝却安抚周大郎,「大哥你别生气,五哥就是比较笨而已,你比他聪明,像爹。」 然后满宝特骄傲的道:「我就像娘,娘比爹聪明一点儿,五哥谁都不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街上捡来的,唉,娘老愁了,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说,不知道以后小五能不能说着媳妇。」 周大郎和周六郎:…… 周五郎悲愤起来,「我哪儿笨了,我这是老实,像爹,知道不知道?」 满宝摇头,「看不出你哪儿像爹,不信你回家问爹,你看他说你像不像他。」 第30章 掌管钱 周二郎一边招唿人看箩筐和竹篮,一边将满宝和二丫扯到跟前,板着脸道:「你们乱跑什么呢,不知道县里人多,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客人选了一下,觉得周二郎的竹篮质量还行,价钱也比别人的便宜一文钱,就掏出钱来买了。 走了这一拨客人,周二郎就空闲下来了,这才有空问几人,「五郎,你刚才跑什么呢?」 周五郎把背篓放到地上,让二哥看里面的大公鸡,骄傲的道:「喏,这是我们得回来的。」 周二郎看着这只缩着脖子,毛已经掉了大半,身上都被啄出红皮来的公鸡,忍不住撸了撸袖子,「你是说,你花六十五文买了只大公鸡就为去换这只脱了毛的公鸡?」 周五郎身子一闪就躲到了大哥身后,抓住他的袖子道:「大哥,你看二哥又要揍我,我有祸祸钱吗?」 周五郎从周大郎身后探出头来,还有些骄傲的道:「我们还挣钱了呢!」 他把怀里抱着的布包打开给周二郎看,下巴差点仰到天上,「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二哥,你能赚这么多钱吗?」 第41页 周二郎目瞪口呆,「你们哪来这么多钱?」 「这还叫多呀,」周五郎从满宝手里把那颗碎银子抠出来给周二郎看,「看到没,这就是靠那只大公鸡挣到的,满宝的兜里还有铜板呢。」 周五郎想把满宝兜里的铜钱也给抠出来,但满宝会屈服吗? 她不仅把碎银子抢了回来,还把布袋也给扒拉到自己的屁股底下,仰着脑袋道:「这些钱都是我的,等回去再按功劳分钱。」 周五郎他们一点儿一件也没有,乖乖的把所有的钱都给满宝,当然,满宝是不可能扛着这么多钱的,所以依然是周五郎作为苦力。 周大郎和周二郎却觉得不妥,「满宝,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周二郎直接蹲下去哄她,「二哥帮你收着好不好,以后给你买肉买糖吃。」 满宝自认已经是大人了,而且她也有保管积分的经验,对于钱的规划正是兴致最浓的时候,怎么可能愿意给他们? 于是她把银块塞进自己的小布兜里,还捂住它道:「不行,我自己的钱自己拿。」 周大郎和周二郎就瞪向周五郎。 周五郎也抱紧怀里的布袋,这钱在满宝手里,他们或许还能落着一点儿,落在大哥二哥的手里,他们是一文钱也别想得了。 周大郎头疼,「你要钱去干什么呢?」 要是四文五文的,满宝拿着也就拿着了,可这好几百文呢。 满宝就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我要给娘买药,买鸡,买肉,买衣裳,还要买油纸,买书,买纸……」 满宝发现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她就画了一个圈道:「我要买好多好多东西啊。」 周大郎一愣,犹豫了一下道:「那你把钱给大哥,大哥帮你拿着,等以后你要买东西了再问大哥要好不好?」 周大郎道:「你拿着钱,万一丢了怎么办?」 「不会丢的,」满宝自信满满的道:「现在是五哥拿着,等回了家我就藏在房间里,我知道娘的钱藏在哪里,也知道爹的钱藏在哪里,我就把我的钱藏在另一处就行了。」 周六郎惊唿,「爹还有钱啊?」 「有呀,我找出来了,爹还让我不要告诉娘呢。」 周五郎和周六郎对视一眼,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周大郎和周二郎也对视了一眼,作为已婚男人,他们太知道他们爹是在干啥了。 俩人轻咳一声,也不逼满宝了,只是叮嘱她,「既然爹让你不要往外说,那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咦,爹没有让我不要往外说呀,爹只让我不要告诉娘。」 周家一众人等:……所以就觉得是可以告诉他们的,对吗? 周大郎警告的看了周五郎和周六郎一眼,道:「这事回去你们也不准说了。」 然后和周二郎一起把各自的闺女扯到一边,如此叮嘱一番,这事就算过去了。 周二郎的生意并不是很好,但也卖出了好几个箩筐和篮子,这份收入在以前他觉得是可以的,但跟满宝他们比起来,周二郎又觉得太差了。 因为时间还早,大家不急着赶回去,满宝就继续带着两个哥哥和两个侄女去逛街。 当然,这次周大郎做了要求,只能在这条街上走,不许到外面去。 没办法,自家么妹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然连赌博一条街都敢去,谁知道她跑出去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满宝也不介意,这里卖的多是农产品,但她也逛得津津有味,当然,她更喜欢去摊位后面的两边商铺里玩儿。 正好这儿既有粮铺,也有杂货铺,她带着人先去选了一卷比较好的油纸,又去粮铺里买了一点儿小米,听到周大郎叫着回家了,这才晃悠悠的出去。 周大郎看了眼他们买回来的东西,决定回去就跟娘商量一下,一定要把满宝手里的钱全拿过来,这孩子太会花钱了,他们本来就是因为缺钱才来卖粮食的,结果一转身她进粮铺买小米去了。 但满宝的理由也特别充分,「我问过了,小米养胃和养气,我要给娘吃。」 周大郎就连连嘆气,「家里也有,回家碾就行,干嘛要买呢?」 满宝一呆,问道:「我们家有吗,我怎么从来没吃过?」 周大郎就低头看了眼六郎手里拎的布袋子,抿了抿嘴没说话。 周六郎笑嘻嘻的道:「么妹你真傻,因为我们家吃小米都是带壳吃的,你那小嗓子,当然不能吃了。」 周大郎把满宝抱到板车上坐好,道:「那是留着到来年四五月,青黄不继的时候熬粥吃的,你以后要买啥东西给大哥说一声,家里有的就别买了。」 满宝呆呆地,「那是我们家不知道怎么碾壳吗?怎么要连着壳一块儿吃?」 大丫和二丫也很好奇,因为她们好像也没吃过带壳的小米。 「有壳,那就能炖得更多,而且也更填肚子,」周五郎也有些抱怨,「早跟你说了家里有,你非不信,看,现在浪费钱了吧?」 满宝就哼哼道:「谁叫你以前经常骗我?你信用度这么低,我当然不相信你啦。」 周五郎噎住,气愤的问,「这些话是不是六郎教你说的?」 「五哥,你少冤枉我,我怎么会教满宝说这样的话,我连信用度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满宝,你这个词儿用得好,五哥的信用度的确很低,不对,是没有。」 第42页 兄弟俩打打闹闹的,周大郎也不管他们,把大丫和二丫也抱到车上,就推着车快步出城,他们得赶在落日之前回到家呢。 第31章 规矩 周家还没用晚食,但饭菜都准备好了,显然是在等着他们呢,他们才一到村口,大头就领着底下的弟弟妹妹嗷嗷叫着冲上来。 也不管板车在走着,七手八脚就往上爬,周大郎和周二郎见了,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一边呵斥他们,一边抽空伸出一只手来把孩子堆到板车上。 远远的,老周头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就知道这一趟还顺利,背着手就转身回屋去了。 小钱氏就领着两个妯娌把堂屋的桌子拿到院子里,屋里有点黑了,点油灯太浪费了,反正外面还有光亮,在外面吃好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个抱着布袋里的钱,一个则背着背篓里的大公鸡,双双往家里冲去。 还没进门就嚷,「大嫂,大嫂,今晚炖鸡吃。」 小钱氏头也不抬的道:「美得你们,进一趟城就要吃鸡啊,家里的鸡都是要拿来下蛋的。」 周六郎已经冲到了跟前,背过身去让她看他背后的背篓,大声的道:「不要家里的鸡,要这只。」 小钱氏看到这只悽惨的鸡,惊唿,「你们哪来的鸡?偷,偷的?」 小钱氏瞪大了眼睛,难道继四郎学会赌钱以后,剩下的两个小的还学会了偷鸡? 那下次是不是要去摸狗了? 小钱氏忍不住掐腰,周六郎却不高兴了,转过身道:「大嫂,我是那样的人吗?这鸡是别人送的。」 小钱氏就松了一口气,把那悽惨的公鸡从背篓里拎出来,掂了掂,发现还挺重,她忍不住问道:「谁那么缺心眼啊,虽然这鸡看着惨了点儿,但也是肉啊,还那么肥,竟然就送给你了。」 周六郎就嘿嘿笑,「我也觉得他挺缺心眼的,不过有人说我们还吃亏了呢,反正这事说来话长,大嫂,还是先把鸡杀了炖上吧,这是满宝特意为了娘补身体拿回来的。」 小钱氏就看了一下时辰,道:「今晚算了吧,留到明天。」 她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这只公鸡,忍不住嘀咕,「其实养养说不定还能活儿……」 周五郎和周六郎瞪大了眼,似乎看见鸡肉正远离他们而去,兄弟俩想也不想,转头就和刚进院子的满宝喊道:「满宝,大嫂要把大公鸡养起来拿去卖,你快劝劝她呀。」 小钱氏就瞪了兄弟俩一眼。 满宝顾得不得板车没停下,咕噜一下就从板车上滑下去,然后蹬蹬的跑到小钱氏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摇晃,「大嫂,大嫂,快杀**,这是给娘补身体的鸡,公鸡补气血,娘吃了说不定就好了。」 钱氏也慢悠悠的走出大门,笑道:「满宝,别闹你大嫂,天晚了,要杀也得明天呢。」 「不要,你看,还有光呢,晚上我们就生火吃饭,不晚的。」 孩子们也都眼巴巴的看着,老周头就道:「行了,既然是几个孩子的孝心,那就今晚做了吧,反正早做晚做都是做,我看这鸡没什么精神头,留到明天说不定就死了。」 满宝也连连点头,「死鸡不好吃。」 小钱氏就拎了鸡去杀,冯氏和何时连忙去帮忙,一个把灶上的热水烧开,一个则准备炖鸡的材料。 如今家里并没有什么好菜配它,但可以去拔两根大萝蔔切了跟着一起炖。 妯娌三个在厨下忙活,周大郎几个则在院子里和老周头汇报起今天的事情来。 粮卖了多少钱,买药用去了多少钱,剩下的就交给了老周头,老周头又交给了钱氏。 家里的钱一直是钱氏管着的。 周家的田地不多不少,年成好的时候也就剩余一些,好在他们家劳力多,种地之余还能往外接一些零工,零零散散的才存下一些钱来。 家里能存下这么多钱,其中钱氏的功劳很多,因为家里的事都是她调停的,谁干什么活儿,怎么干,多数是她在安排,就连老周头都会听她的。 钱氏收了钱,数了数,在心里记下了一笔,一转头,发现满宝正跟孩子们围成一团,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就忍不住微微一笑,问周大郎,「今天满宝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周大郎看了一眼正撅着小屁股背对着他们的满宝不知道和孩子们嘀咕了什么,大家正发出一阵阵惊唿,他就犹豫了一下道:「爹,娘,今天在县城,满宝他们也赚了不少钱。」 老周头哎呦了一声,笑道:「满宝的花篮卖出去了?」 周大郎道:「不止呢,她还过手了一只大公鸡,一转手就挣了有三钱银子。」 老周头和钱氏一呆,连忙把满宝叫过来询问。 满宝正好在跟侄子侄女们吹牛呢,见爹娘问,那小胸膛挺得更高了,骄傲的把今天他们在县城里干的事讲了一遍。 她从小就是听故事长大的,爹娘给她讲故事,兄嫂给她讲故事,庄先生给她讲故事,科科也经常给她讲故事,加上最近她还接触了一下故事书,已经稍稍摸到了一点讲故事的边儿,所以她手舞足蹈,形容到位,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没去过县城的大头等人,虽然他们没去过,但听小姑这么一形容,他们再在脑子里一想像,就觉得自己也是去过了的。 满宝说的口干舌燥,钱氏沉默的给她倒了一碗水。 第43页 满宝喝了,眼睛亮晶晶的道:「娘,你不知道,县城里人可多可多了,下次我带你去好不好?」 钱氏微微一笑,「我去县城干什么?你们去就行。」 周大郎的目光从满宝的小布兜滑到周五郎抱着的布袋,道:「娘,这么多钱不能给孩子们拿吧,万一掉了怎么办?」 钱氏也对满宝道:「满宝,把钱给娘,娘帮你保管着好不好?」 满宝摇头,「我要自己管,我都是大人了。」 钱氏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也是咱家的一份子,你知不知道家里的规矩?」 满宝摇头。 钱氏就道:「你哥嫂他们在外头挣了钱,都要交六成到公中,你要自己拿钱也成,得上交六成。」 既然是规矩,满宝没有不答应的,她想了想道:「行吧,不过我得数一数一共有多少。」 第32章 散财 趁着天没黑,满宝拖了一个袋子垫在地上,把布包里的铜板都倒出来数,再把自己布兜里的铜钱和银块也拿了出来。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虽然知道他们赚了不少钱,却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 周大郎和周二郎是一直知道,所以受惊还有限,周三郎和周四郎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和他们爹娘一起愣愣的盯着正蹲在地上数钱的满宝。 周五郎找来了串钱的绳子,然后大家开始数钱。 周五郎虽然勉强能数到一百了,可总是会出错,所以他就十个十个的数,数成一堆,到时候再数出十堆来,那就是一百文了。 满宝很鄙视他,让他在后面串钱,自己来数。 大头他们跟着凑热闹,也跟着一二三四的念,大数到二十就混乱了,一会儿忍不住喊了一声十七,一会儿又喊二十二。 满宝却好似一点儿也不受影响,自顾自的往下数。 老周头坐在一旁,摸了摸腰间那点没捨得抽的菸丝,还是挤出一撮来放进烟杆里点着。 他就这么看着满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满宝顺利的数到了一百,把钱都推给五哥串上,又重新数,周六郎也捏了一根绳子等在后面串。 大头等人跟着凑热闹,一边跟着满宝十五十六的数着,一边偷偷的去摸一摸钱。 好多钱呀,摸一摸也好啊。 满宝很快算清楚了钱。 加上傅文芸给的十文押金,一共是二百七十文。 她摸出那角碎银子,让钱氏帮她称一称一共有多少。 钱氏称了一下,笑道:「三钱四分,算三百四十文。」 大家哇的一声,满宝就掰着手指头算,算得满头大汗,大家也不帮她,就看着她在那里七十加四十等于多少的算着。 老半天,满宝才算出来,大喊一声道:「是六百一十文。」 钱氏笑着点头,「所以你要交多少到公中?」 让满宝凭空算当然是算不出来的,她抓了抓脑袋,最后让大头和二头帮她找来了六颗大石头和六颗小石头。 把六颗大石头摆成一列,指着道:「这是一百文,要给娘六十文……」 满宝在大石头的前面放下一颗小石头,道:「这就是六十文。」 「这也是一百文,也要给娘六十文……一共是六个六十文,」满宝数了数,一个一个的往上加,最后拍着小手道:「三百六十文,再给娘六文钱就可以了。」 满宝把那角碎银给钱氏,又从散落的铜板里数出二十六文给她,这就算交了公中了。 剩下的钱就是他们的了,一共还有二百四十四文。 满宝就把给她出过力的小伙伴都叫到身边,数了数人头,很大方的一人给他们十文钱。 包括帮她编竹篮的老周头和钱氏都有,这就去了八十文了。 考虑到今天大丫二丫和五哥六哥陪她去县城,也出了好大的力,又一人给他们十文。 大家就看着满宝满屋子乱转的做散财童子,孩子们接钱之前都要看一眼父母。 见满宝这么散钱,周大郎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又一想,这样一来,钱不就从满宝手里出来了吗? 于是他们又乐呵呵起来,示意他们接。 跟满宝抢钱是不可能的,但跟自家孩子抢却不要紧,甚至还凑了一下热闹,「满宝,你那竹篮我们也帮忙了的,我们没工钱吗?」 满宝一想也是,于是也给三个哥哥发了一回钱,一转身看见嫂子们,觉得她们也挺辛苦,也给她们发了一趟。 串好的钱又都散开了,最后留在满宝手里的只有六十四文了,她也不在意,乐滋滋的往兜里装,发现她的兜太小,还和小钱氏商量呢,「大嫂,你帮我把衣服上的布兜改大一点吧,这样装的钱多。」 何氏的针线最好,她笑道:「小姑,你就这么小,布兜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等以后家里有了碎布料,我给你做一个布袋,就跟荷包似的。」 满宝高兴,「好啊,好啊。」她眼珠子转了转,道:「样式我要自己设计。」 何氏笑着应下,把满宝给她的十文钱收好,上次为了给周四郎还赌债,各房的钱都掏光了,这下总算是有了进帐。 虽然满宝手上的钱还剩很多,但跟之前的六百多比起来,这六十四文已经不被大人们看在眼里了。 他们也知道,想从她手里接管这些钱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家纷纷瞄上自家的儿子女儿。 第44页 老周头先看向周五郎和周六郎,惬意的抽了一口烟道:「你们俩留下两文钱就行,其他的让你们娘替你们收着,以后给你们娶媳妇用。」 周大郎也对大头和大丫道:「让你们娘替你们收着,以后给你们买新衣裳。」 周二郎也看向他们家的俩孩子,哄道:「来,爹替你们收着,回头给你们买糖吃。」 孩子们都捂紧了铜钱,想哭但又不敢哭。 现场唯一没拿到钱的只有周四郎和三个小豆丁了。 满宝目光落在四哥身上,很快从他身上滑过去,然后拿出三文钱来分给三头,四头和三丫,特别大方的道:「小姑给你们的。」 三个小豆丁连忙接住,奶声奶气的和满宝说了声,「恭喜小姑发财。」 满宝乐滋滋的。 周四郎蹲在一旁,差点哭出声来,满宝就蹲在他身边,唉声嘆气的道:「四哥,你现在还是坏人,所以我不能给你钱。」 周四郎红着眼问她,「我不是你哥吗,怎么就是坏人了?」 「赌钱的都是坏人,」满宝肯定的道:「只要改过自新的人才有可能讨人喜欢,不然所有人都会讨厌你的。」 周四郎第一次低垂着脑袋沉默的蹲在地上没说话,当所有的人都有,而就他没有时,他终于察觉到了因为赌博而受到的那份区别对待,他眼圈忍不住泛红,小声的道:「我,我知道错了。」 「真是太好了,那就再接再厉,让爹娘和哥哥嫂子们看到你的诚意吧,」满宝学着二哥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开荒开得怎么样了?」 周四郎就嘆气一声,道:「入冬前应该能开出来。」 满宝就道:「明天我去帮你。」 别,她去除了瞎指挥,他看不出她有什么用处。周四郎闷闷的道:「明天你不去学堂吗?」 「去呀,但我可以先去地里走一圈,回来再和大嫂去学堂。」 满宝还没有成为学生的自觉,自觉得来去自由,还跟以前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33章 天降喜事 厨房里飘出了鸡汤的香味,满宝也不和四哥聊天了,跟在小钱氏的屁股后面,钻进厨房里看热闹。 周四郎也打起精神来,钱他没有,鸡他能吃的吧? 这只公鸡虽然拿回来的时候很悽惨,但在斗鸡前它是一只很健壮,很英俊的公鸡,被餵养得很好。 也因此它的肉不少,小钱氏特意留出一半来,留待明天再熬汤给婆母吃。 所以今晚的鸡只有一半。 但满宝并不知道,因为家里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她的。 小钱氏先给婆母盛了一碗汤,又捡了几块肉给婆母,然后给了满宝一个鸡腿,其他几个孩子便也分了一块肉,其余就不剩多少了。 但大人们开始动筷后也并没有动肉,而是夹着萝蔔吃,也吃得津津有味。 最后的鸡肉自然是全进了孩子们的肚子里,四五六三人也吃了好几块,心满意足的帮着收拾碗筷,回味了一下这个味道。 满宝也很少能吃到鸡肉,今天晚上一吃,觉得还挺好吃,于是和钱氏道:「娘,以后等满宝有钱了,天天给你买鸡肉吃。」 钱氏一乐,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好啊,娘等着满宝的鸡肉。」 早早的,满宝就爬上了床,先是偷偷熘进系统自带的空间里剥糖纸,她可是答应了傅文芸明天要给她一百颗糖的。 剥着剥着,满宝累了,就和科科抱怨道:「为什么你们的糖都要包着糖纸呢?」 系统道:「也有不包的。」 满宝立即道:「是什么样的,你怎么不买那种?」 「星际评论,那种糖比不上这种,我以为宿主会更喜欢这个。」 「不要紧啦,反正又不是我吃。」满宝让科科给她买一袋来看看。 系统看了一眼她的积分,非常快速的给她买了一大袋,满宝撕开包装,发现里面的糖是一颗颗白白圆圆的糖果,她拿起一颗尝了尝,点头道:「好吃呀。」 系统道:「还有其他颜色的,你要试一下吗?」 满宝问,「味道一样吗?」 系统:「不一样。」 「那就买来试试吧。」 系统选了选,没有选颜色特别鲜艷的,而是比照着这个世界可以有的工艺,可以有的糖果颜色来选,只不过他购买的颜色要更好,更均匀一点罢了。 他知道,这些糖果宿主是很少吃的,多半是要卖出去。 宿主年纪小,考虑不到安全问题,它却不能什么都不考虑。 满宝并不知道这些,看到出现的三袋糖果,每一种都撕开来尝了一颗,她选出了最好吃的一种,按照顺序给它们排好队,于是从她认为最不好吃的那袋里选出一百颗来,打算明天让五哥带着这些去县城。 满宝计划好明天的事,躺回到床上,心满意足的卷着小被子睡觉。 但其他各房却并不平静,父母都在哄着孩子把钱拿出来呢,就连周五郎和周六郎的钱都被老周头强逼着上交了一大半。 本来二十文的钱,最后只结余了五文在身上。 这还是因为兄弟俩提起了老周头的私房钱,老周头这才网开一面,让他们留下的,不然恐怕一文钱都留不下。 老周头把从两个儿子那里搜刮回来的三十文交给妻子,压低了声音道:「孩子们都大了,管不住了,给他们身上留一点钱吧。」 第45页 钱氏把钱收好,道:「明天你就拿着钱先把村长家的债还了吧。」 老周头应了一声,钱氏继续道:「我听说白老爷家要修房子,明儿让老大老二和老三都去看看,要能选上,也有一些进项,入了冬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满宝这两年穿的都是我的旧衣改成的衣裳,不怎么暖和。她要去学堂和先生念书,那里冬天没炭火,肯定冷,还是给她换套新的,至少不能冷着身子。」 老周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夫妻俩商量好明天要做的事,老周头就去看了一眼隔间里的满宝,见她没踢被子,就放心的回去睡下了。 一连三天都早起,满宝竟然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外面刚有动静她就醒了,然后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趴在窗口往外看。 小钱氏在院里看见,哎呦一声,连忙快步上前把她塞进去,然后关上窗户,隔着窗道:「小姑,早上天寒呢,你衣裳也没穿好就往外探,万一凉着怎么办?」 已经起来的钱氏就在里间喊满宝,道:「老实在被子里躺着,一会儿娘给你穿衣裳。」 满宝吐了吐舌头,钻进被子里躺好。 等穿好衣服洗漱好,满宝就悄咪咪的找到周五郎,用一大张油纸把糖果都包了起来交给他,小声道:「这事不能告诉爹娘。」 不然她没法解释这糖哪来的。 周五郎表示没问题,他也不想说,不然赚的钱都要被爹拿走。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吃早食就出门,大人们只当他们是去和周四郎一起开荒,并不知道他们往县城里去了。 而周四郎早习惯了两个弟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为,想想以前,他干活儿,只要不被父兄压着,他也是这样的。 所以他自己扛了锄头去荒地。 大头和大丫等懂事的去帮忙。 但也就是帮着割草,捡石头,再把草和石头都抱出去垒好。 满宝也跟着了,非常勤奋的帮着捡石头,就在她搬得起劲时,系统里叮铃铃的声音响起,系统道:「宿主,昨天收录的两种花卉研究出来了,奖励积分已到帐,可以查看了。」 满宝就去看,发现数字变得好大了。 系统的声音有些雀跃,它道:「两种花,一种叫紫藤,一种叫映山红,都是原始物种,在地球纪元时期就绝种了,但留下的基因图谱中有它们的基因,所以百科馆的科学家们才能很快确认它们的名字。这两种植物的收录意义重大,所以百科馆一次性给予宿主一千积分的奖励,除此外,紫藤的积分奖励为三百五十,映山红为三百八十,请查收。」 满宝忍不住问,「为什么它们这么多,之前我挖了那么多花花草草给你,都只有一点两点的。」 刺泡最多,但也只有五十。 系统道:「积分是百科馆根据该植物的价值,稀缺程度,影响力等做出的综合评测,宿主运气很好,这两种植物在地球纪元时就已灭绝,而百科馆的科学家们曾想根据留下的基因图谱復原这两种植物,都做不到,所以宿主收录的这两种植物意义很大。」 「宿主,你已达到开启商城的条件,是否开启商城?」 第34章 教女 满宝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忙不迭的点头,「开呀,开呀。」 于是系统就黑屏了,但科科的声音还在,「商城开启需要一定时间,请宿主耐心等待。」 于是连声音都没有了。 但满宝依然很开心啊,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最直接的表现是,她不满足于一颗一颗石头的往外搬了,她挥起了自己的小手直接往外扔,偏她力气又不大,石头基本上就掉到她脚边不远处。 周四郎见她把大头他们好容易堆成一堆的石子给散得到处都是,气得大吼,「满宝!」 满宝吓得蹦了一下,转身就跑。 二丫连忙去追,今天轮到她看着小姑。 二丫把嘟嘟囔囔的满宝送回家,然后就留在家里帮忙了,也就扫扫院子,比在地里轻松多了。 满宝则钻进房间里和钱氏告状,「娘,刚才四哥吼我,差点把我吓死了。」 钱氏问,「你做了什么事惹着他了?」 「我没做什么事啊,我在帮他呢,」满宝道:「我帮他把石头搬出去,因为太多了,我想直接扔出去就算了,但他不领我的情,还吼我。」 钱氏就道:「一定是你没把石子扔出去,反而散得满地都是,那不是在给他们找事吗?活该被吼。」 满宝不服气的嘟嘴。 钱氏就道:「你还小,这种活儿不适合你,还是去学堂吧,跟着先生念书,多学一些字和数,回头可以帮家里的忙。」 满宝道:「嫂子还没去呢。」 「你嫂子是去做饭的,你是去上学的,本来就不一样,你看哪个学生是等你嫂子去做饭后才去的?」 满宝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于是摇头。 钱氏说道:「这就是了,满宝,既然你已经拜了老师,那就要好好读书,才不辜负爹娘和先生对你的期望,以后你少往山上跑,早起后就去学里念书,我已经和你嫂子说过了,以后早上一起来就给你做早食,中午你在学里吃,也和那些公子一样,每天吃三顿。」 钱氏看着满宝,目光幽深,「满宝,你不仅要聪明伶俐,也要健康平安,知道吗?」 第46页 「知道啦,知道啦,」满宝点着小脑袋道:「娘说过好多遍了,什么都比不上活着和健康。」 钱氏露出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这就是了,好了,快去学堂给先生道歉吧,一大早的就跑出去,都是跟着你五哥六哥野惯了的。」 满宝吐吐舌头,临时交代了一句,「娘,今天五哥六哥不回家早食了,让嫂子不用给他们留。」 钱氏挥了挥手道:「知道了,本来就没做他们的,快去学堂吧。」 满宝觉得娘亲的眼睛很平静,好像啥都知道一样,满宝就缩着脑袋往外跑。 钱氏微微一笑,闭起眼睛念经。 她身体已经破败,走快一点都能喘气,所以基本上不出大门,大部分时间是在屋子里念经祈福。 满宝跑去学堂,庄先生正在上课,看到窗户那里探出一颗熟悉的小脑袋,他就忍不住一乐,放下书,冲着那颗脑袋招手。 满宝就蹬蹬的跑进去。 庄先生笑道:「今天怎么不来上早课?」 满宝心虚的低头,小声的说了声「对不起」,然后问道:「先生,我以后都要和白二他们一样上早课吗?」 庄先生笑着点头,「是啊,我已经收你做弟子,也和白老爷谈过了,他同意你进学,所以你也要和其他同学一起上早课才好。」 庄先生把满宝拉到身前,和同学们介绍满宝。 教室里坐的孩子,谁不认识满宝啊,大家都熟得很。 于是和满宝好的就沖她挤眉弄眼,因为她个子矮,坐在前面的人还给她腾了一个位置。 但也有跟她关系不好的人,当着先生的面不敢做什么,但避过先生,不少人都沖她做鬼脸,白二郎最气,但满宝离他挺远,他想踹一下她的凳子都不行。 要说白二郎为什么那么讨厌满宝,那当然是因为满宝她真的很讨人厌啦。 他是今年年初被扔到学堂里念书的,七岁的小孩儿,正是最顽皮的时候,以前他在家里千娇万宠,他奶奶疼他,他娘爱他,他爹也总夸他,就是他哥都总是让着他。 进了学堂怎么可能坐得住? 于是进学堂第一天他就被打了手心,而就在他被训斥和打手心的当口,满宝的小脑袋摇摇晃晃的从窗户那里升了起来。 于是,白二郎对她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但这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之后念书,他发现自己还念不过一个年纪比他小,还只能蹲在窗户外偷听的小女娃。 当然,白二郎不觉得是自己笨,而觉得是满宝打扰了他。 不错,就是打扰了他,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而满宝就蹲在窗外,可不就影响了他吗? 为此他和他爹和先生告过不少状,但都不管用。 先生给他的回答是,把他调到窗户的另一边,不让他靠窗,结果因为距离远了,他威胁不到满宝,只能隔空跟她较劲儿,成绩反而下降了。 于是先生又把他调回来了,最可气的是,不知道先生怎么和他爹说的,他爹竟然很贊同满宝趴在窗外听课,一直不阻止。 现在更气人,她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了。 白二郎气得一个上午都没听课,他的好朋友给他出主意,「你不是说你有一个很讨厌的堂弟也要来上学了吗?你让他们去打架吧,不然你要是动手打满宝,先生一定生气。」 另一个朋友也道:「不错,先生好像很喜欢满宝,她又比你小,你打她,一定是你不对。对了,你堂弟几岁?」 白二郎觉得他们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不在意的道:「管他几岁呢,反正也是个讨厌鬼,让他们两个讨厌鬼打起来,最好都被先生抓住打手心。」 「那怎么样让他们打起来?」 白二郎就眼珠子一转,道:「下课我们一起去找虫子,明天上课我们就放到满宝的桌子上,就说是我堂弟放的,到时候他们就打起来了。」 另外两个小朋友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第35章 青梅揍竹马 庄先生在教《论语》了,他给满宝手抄了一本,算上之前的《千字文》,满宝一共有两本「书」了。 满宝喜滋滋的,因为是第一次能坐在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她特别兴奋,读书的时候扯着嗓子喊,回答问题也特别积极。 庄先生感觉得到课堂上的气氛活泼了许多,于是连着夸了满宝好几句,这让某人更生气了。 他决定下课后就和小伙伴们去找虫子,一定要讨厌的堂弟和讨厌的满宝打起来才好。 只是他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呢,满宝就先和他堂弟打起来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其实就是今天下午下晚课的时候。 因为来上学的学生不仅是七里村的,还有附近两个村的,为了能让孩子们平安回去。 庄先生都是申正时分就下课,邻村的孩子赶着回家,本村的孩子却是可以和小伙伴玩一玩再回家用晚食的。 满宝当然也不回家啦,她把自己的书抱好,蹬蹬的往外跑。周家一向疼她,虽然学堂是在本村,但一定会叫人来接她的。 今天被安排了接送任务的就是九岁的大头。 满宝往外一跑,就听到外面哇哇的叫声,立刻忘了要去找大侄子回家,直接抱着书去凑热闹。 她挤进去一看,就见她的二侄子被一个人压在身下揍,对方面生,她没见过。 第47页 于是满宝怒了,生人竟敢来他们村欺负人,还欺负的是她亲侄子,叔叔能忍,姑姑也不能忍啊。 于是满宝把书一放,直接扑上去把人按倒,哇哇叫着就替她二侄子还手了。 白善宝刚取得阶段性的胜利,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猝不及防的被按倒。 白善宝气坏了,他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无耻的偷袭贼长什么样,就被一巴掌拍在脸上。 白善宝大怒,直接抱着身上的人翻了一个身,伸手就打。 满宝用手臂挡住,但对方力气大,她觉得自己打不过,气急之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张嘴就咬上去。 满宝还没用力呢,白善宝察觉到疼,「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声音之尖锐吓得满宝顿了一下,然后松开嘴。 见白善宝闭着眼睛哇哇大哭,她忍不住大声道:「别哭啦,我不咬你啦。」 白善宝此时根本听不进旁人说的话,只觉得自己被咬了,一定出血了,一定疼死了。 他哇哇大哭,一旁的白二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点着脸道:「真是羞,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打不过一个小女孩。」 满宝虽然不喜欢这个被她揍的白白胖胖的小孩儿,但更讨厌白二郎说话的口气,于是沖白二郎挥了挥拳头道:「你敢笑话我们,小心我揍你。」 白二郎一愣,然后怒道:「你打得过我吗?」 「我打不过你,我让我大侄子打你!」 两个小孩就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白善宝总算是有感觉了,他睁开了眼睛,泪眼朦胧的看着满宝,一抽一抽的撸起自己的袖子看,没看到血,这才小松一口气。 然后就怒气勃勃的瞪着满宝,似乎也想咬她一口。 满宝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他身上,先发制人的问道:「你为什么打我侄子?」 二头先告状,「小姑,他抢我的石头。」 白善宝怒道:「明明是我先看到的,是你抢我的!」 「你不是我们村的人,我们村的石头都是我们的,不许你捡我们村的石头。」 白善宝涨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二头被满宝一巴掌拍在脑袋上,道:「原来你才是坏蛋,我不跟你好了。」 二头一呆,然后委屈道:「明明是他欺负我。」 「你干嘛抢他的石头?」满宝道:「没主的东西,谁都可以拿,他拿了就是他的了,因为是在我们村捡的你就抢过来,那你以后去县城,路过别村的路,是不是别人也可以不让你走?」 白善宝连连点头,「没有这么没道理的人。」 满宝:「就是,就是。」 两个刚才还打在一起的人竟然成了统一战线。 二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小姑。 满宝就让他把石头还给白善宝。 二头不甘不愿的把那块特别光滑的石头给他。 白善宝接过,哼哼了一声,虽然满宝是在替他说话,但他依然决定不喜欢她,因为她是坏人。 白善宝瞪着大眼睛看她。 满宝就拍拍屁股起身,招唿二头回家。 白善宝没等来她的道歉,不高兴了,一把扯住她,「你还没跟我说对不起呢。」 满宝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不对不起?」 「你打我!」 满宝:「那是因为你打我侄子。」 白善宝:「是你侄子不对的。」 满宝蛮横,「那你也不能打我侄子,我打你是因为你打我侄子,反正我就不道歉。」 「你还是奸人,就会偷袭!」 「我才不是奸人呢,能打赢就行,你管我有没有偷袭。」 白善宝,「反正你就不对,偷袭的不是男子汉。」 满宝:「我本来就不是男子汉,我是女孩子……」 俩人越吵火气越大,最后白善宝丢下石头道:「你敢不敢光明正大的跟我打一架?」 「不敢怕什么?」满宝伸手就去推他。 白善宝没料到她说动手就动手,火气也上来了,他比满宝高一点点,也比满宝胖一点点,被推得后退了两步,一怒,直接就抱着她掰到地上,两个人瞬间在地上打成一团。 二头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忙撸了袖子要去帮他姑,大哥让他来接人,回去要是让爷奶爹娘知道他让小姑跟人打架了,回头他和大哥肯定都得挨揍。 白二郎虽然很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堂弟,但更不喜欢满宝,见二头要帮她,便也上前,于是两个人打架变成了群殴。 最后不知道是谁去学堂里喊了一声,庄先生跑了来才把孩子们分开。 庄先生气得不轻,将四个孩子检查了一遍,发现二头和白二郎的脸上有点红,应该是孩子们抓的,其他问题没有。 而一旁打得似乎很激烈的满宝和白善宝却没什么伤,就是衣服脏得不行,应该是在地上滚着的。 庄先生运了运气,满宝进学堂不易,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白二郎被打的事肯定瞒不住,庄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四个孩子都拎回学堂,然后让学生们回去叫两家的家长过来。 与其暗着,不如明着,这样大家心里若是有疙瘩,也好说出来解决掉。 第36章 罚 满宝上学第一天就被叫家长了。 连身体不好的钱氏都着急忙慌的从房间里出来,在小钱氏的搀扶下赶到学堂。 第48页 白家的速度也很快。 白老爷这一年没少被叫家长,知道自家儿子在学堂里劣迹斑斑,更知道打架他一定是打人的那一个,所以倒不急。 但一听说白善宝也参与了打架,他就坐不住了,白善宝和他儿子可不一样,那可是个宝贝疙瘩。 白老爷不敢耽搁,连忙通知了婶娘和弟妹,于是白家一家人也浩浩荡荡的来了。 两家人在学堂门口遇上了。 一边是绫罗绸缎,一边则是布衣补丁,相同的却是脸上的焦急。 只从人数上来比,双方是势均力敌。 但现在双方都没有打量对方的意思,钱氏和另一个似乎年纪相仿的老太太齐齐往庄先生的住处快步而去。 小钱氏扶着钱氏和对方在门口狭路相逢,钱氏虽然焦心,但还是扯着儿媳妇停了一下,让对方先行。 对方也顿了一顿,见钱氏相让,她也不客气,扶着自己的儿媳妇就跨过大门,急急地往里而去。 就见院子里,四个小孩站成一排,而庄先生正生气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奔进来的两家人看到各自的孩子直挺挺的站着,偶尔还能用目光较劲,就知道没多大问题,不管是先到的婆媳俩,还是后到的婆媳俩,都同样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们同样无视眼巴巴看着她们的孩子,齐齐去向庄先生请罪。 孩子在学里打架,哪怕不知道缘由,她们也先羞愧起来。 庄先生见她们知礼,脸色便缓了一点儿,然后指着四个孩子道:「这四个孩子,二头且不说,另三个却是我的学生,他们能在学堂外打起来,是老夫教导得不够深刻,今日叫你们两家过来,一是让你们回去教一教孩子,二来也是告诉你们一声,接下来我会着重关切这三个孩子。对赏错罚,诸位家长也好心中有数。」 昨天庄先生去白家的时候就见过白善宝了,当时刘氏婆媳也见过庄先生,也说定了让白善宝跟着去学堂念书,所以严格意义上,白善宝也是庄先生的学生。 刘氏看了一眼孙子旁边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知道她就是周满,是庄先生的弟子,昨天庄先生去白家,为的就是她入学的事。 刘氏当然不相信她孙子会和这样一个软软的小姑娘打起来,所以她目光扫了一下白二郎和二头,低头问道:「庄先生,不知道几个孩子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庄先生显然已经气过了,但此时再提,还是忍不住再气,他把手里的石头放到石桌上,沉着气道:「为这一块石头。」 大家一起瞪着眼看那块石头,没看出它有什么不同,路上不到处都是吗? 白老爷率先对白二郎发难,他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道:「我让你不好好学习,摸什么石头,就为了一颗石头,你跟堂弟打架?」 白二郎捂着脑袋道:「我才没跟他打,我是帮他的,这么一块臭石头我才看不上呢,我房间里比它好看的多的是!」 白老爷就看向二头,那跟善宝打架的就是这个了。 见他跟善宝差不多一样大,但乡下孩子肯定力气更大,他不由担心起来,善宝身上不会真伤着了吧,那回头婶娘估计得哭死。 刘氏也有点担心,但庄先生在这里,她不好做什么,但她儿媳妇郑氏却忍不住了,一把扯过白善宝,上下摸了摸,问道:「善宝,你伤着哪里了?」 站在一旁的满宝就沖他做鬼脸,本来眼眶已经泛泪,想要大哭出声的白善宝立即不哭了,兇狠的瞪回去,仗着有祖母和娘亲撑腰,还想伸手推满宝。 小钱氏眼疾手快的把满宝给扯过去,也抱到了怀里。 于是两家的大人就面对面了。 一旁的二头被白老爷盯着,怕得不行,转头看见他爹,就一头扎进他怀里,哇哇哭道:「爹,爹,我没打他,是他打我!」 白善宝也转头过去看了一眼,学着满宝的样子做了一个鬼脸,「手下败将!」 他转头和他娘告状,「娘,打我的不是他,是她!」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到满宝,沉默了一下。 庄先生补充道:「白善打了二头,满宝就和白善打起来了,二头要帮忙,白诚就跟二头打起来了,他们四个谁都没落下。」 庄先生道:「我看孩子就是精力太旺盛了,二头且不说,老丈把孩子带回去好好的教一教,白诚,你今晚要写二十个大字,白善,满宝,你们每人写十个大字,明天我要检查。」 白诚不甘心,「先生,为什么我写的比他们多?」 「因为你比他们年长,他们打架,你不仅不劝诫,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参与其中,你说你该不该罚。」 「那也不该比他们的重啊。」 庄先生淡淡的道:「二十五个大字。」 白老爷就瞪着儿子,白二郎只能缩着脖子低下头。 知道跟白善宝打架的是满宝以后,刘氏和郑氏不好意思了,她们看了一眼明显比善宝矮一些,瘦一些,还是女孩儿的满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搂着白善宝,却没再提伤不伤的事。 小钱氏则悄悄的摸了摸满宝,满宝似乎觉得痒,咯咯笑着躲了一下。 留意观察的钱氏和小钱氏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这孩子看着也不像是受伤的。 双方家长代各自的孩子认下责罚,白家的家长们还押着白二郎和白善宝给二头和满宝道歉。 第49页 没办法,白二郎比二头大,白善宝不仅比满宝大,还是男孩对女孩,白家人都觉得是自家孩子占了便宜。 而且打架的原因又是为了抢一块石头这样的小事。 但别说白二郎,就是白善宝都犟着不肯低头,还对满宝哼哼了两声。 满宝也不甘示弱,同样瞪着他,没办法,看着俩孩子不像是能认错,为了不在庄先生面前把形象弄得更坏,白家的家长们连忙歉意的对钱家人笑了一笑,然后拽着自家的孩子离开。 打算过后再押着孩子去道歉。 第37章 教子 庄先生让白家人把白诚和白善带回去了,留下了满宝。 他回屋拿了一沓纸给满宝,道:「明天把罚写的字交上来,下次再打架就不是罚字这么简单的了。」 满宝乖乖的应下,却不觉得写字是惩罚,因为他们读书本来就要写字呀。 钱家的人连连给庄先生鞠躬道歉,把两个孩子领回去了。 刘氏他们没走多远,稍稍回头一看就见周家人正簇拥着满宝和钱氏往回走。 郑氏也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道:「他们家人可真多。」 「可不是,」白老爷道:「六个儿子呢,倒不是七里村生得最多的,却是能站住最多的,所以他们家人丁最兴旺。」 刘氏则看了一眼扶着钱氏的满宝,道:「他们家怎么是女儿上学堂?」 白老爷就笑道:「他们家哪有钱读书,只是这小姑娘聪明,庄先生喜欢,所以收了当弟子,这才放进了学堂里。不用交束脩,就连书都是庄先生给手抄的,听说拜师的时候,庄先生还送了他们家一套笔墨砚,这就算齐了。」 郑氏听了便道:「农家人是要艰难一点。」 刘氏却道:「那说明这孩子不仅聪明,且乖巧,是个可人疼的孩子,不然庄先生也不会如此爱才。」 于是再度看向孙子,脸色沉了沉,回去就问他,「周家小娘子比你年纪小,还是个女孩儿,你怎么能打人家呢?」 白善宝很委屈,举起手臂道:「是她先动手的,她还咬我了呢。」 郑氏急得去撸他的袖子,见手臂光洁白滑,一点印子也没有,郑氏就收回手,看向婆母。 刘氏脸色更沉,问道:「她咬你哪里了?」 虽然手臂上没印子,但白善宝还是觉得那种感觉留着,所以指了一处道:「这里!」 刘氏就忍不住轻轻地拍桌子,喝道:「善宝,祖母从小就教你不许说谎!」 白善宝一懵,哇的一声大哭,喊道:「我没说谎,她就是咬我了,不信你去问她,也是她先打我的,她还偷袭,她才是大坏蛋!」 而另一边,钱氏也在教训满宝,她已经检查过,满宝没伤着,所以现在可以放心的骂她了。 「你是女孩子,有矛盾了和人好好讲道理,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满宝:「他在打二头。」 「那你也应该先把人分开,再问对错,怎么能动手打人?人家是客人,来我们村就是生客,你欺生就是无礼。」钱氏沉着脸道:「娘从小是怎么教你的?咱要做一个有礼数的人,刚才当着庄先生的面,你不仅不给人道歉,还给人扮鬼脸,娘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满宝心里有些委屈,眼眶就有些发红。 钱氏就背过身道:「你不用当着我的面哭,自己去对着墙壁想一想,娘说的到底对不对。」 钱氏也抹了眼泪道:「送你去学堂是让你去读书明理的,你一个女孩儿,又不能出去靠卖弄才识挣钱,也不能考官,我为什么送你去学堂?为的不就是你更知礼明理吗?如果你去学校学的是打架斗殴,趁早回家,以后也不准再去学堂偷听了。」 满宝的泪珠就成串的往下落,她心里难受得不行,扑上去抱住母亲的腿,哭道:「娘,我知道错了,你别哭,别生气。」 钱氏扭着头没说话。 满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我明天就去和他道歉……」 钱氏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一点儿。 屋外,冯氏揪过二头的耳朵,训他,「让你去接你小姑,结果你为了一块石头跟人打起来,皮痒了是不是?」 小钱氏也在揍大头,「给你分派任务,你倒会偷懒,指使起你弟弟来了,他才几岁,你就让他去接小姑,今天好险你小姑没被打,要是碰上一个大孩子怎么办?」 于是外面很快鬼哭狼嚎起来,大头和二头都被打得嗷嗷的。 晚上,三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起蹲在厨房里烧水。 作为惩罚,今晚的热水要他们三个来烧。 当然,作为从没下过厨房的满宝是不懂的,于是生火的是大头,看火的是二头,满宝就抱着膝盖坐在一旁思考。 其实就是在找科科聊天,她和科科求证,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系统翻了不少教育类的书籍,代入满宝和二头的身份,作为长辈的满宝在面对被打的二头时,她的处理方法的确是错误的。 听科科也这么说,满宝就垮下肩膀,「那我明天和他说对不起吧,你说我给他糖吃,他会不会原谅我?」 系统道:「送礼应该是送对方喜欢的东西,或许你明天可以问问对方。」 满宝觉得他说得对,于是意识从系统内退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大头和二头苦着一张脸。 第50页 满宝已经想通了,她从来都是个有错就改的好孩子,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没什么可伤心的了,于是她的精神头又回来了。 见大侄子和二侄子这么低落,她就剥出两颗糖来塞进他们嘴里,安慰他们道:「没事,明天大嫂二嫂就不记得这事了,别伤心。」 大头和二头意外得了一颗糖,当然不伤心了,精神一振,就小声和满宝道:「小姑,你放心,过两天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帮你揍回去。」 满宝不开心了,「原来你们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把糖还给我,我不给你们吃了。」 大头和二头含着糖一愣,然后立即咯嘣一声把糖咬碎了,还和满宝说,「已经吃了。」 满宝怒,「吐出来!」 大头和二头抓紧咀嚼,然后张开嘴让满宝看,连糖渣都没有了。 满宝就道:「以后再不给你们糖吃了。」 还是大头机灵,他立即道:「小姑,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打架了,也不去找那小子算帐。」 满宝这人才勉为其难的原谅他们。 而白家那边,刘氏正押着白善宝跪在地上,她抹着眼泪道:「你从小就聪慧,本想你能继承你父亲遗志,以后可以读书进学,光宗耀祖,可是你呢,玩物丧志不说,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打架本来就不对,何况还是打一个小娘子,当着先生的面不仅不认错,还瞪人做鬼脸……「 第38章 同桌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家里人忙活,周五郎和周六郎熘进屋里挟持了满宝,一人一只手抬到了后院,悄悄的把昨天卖糖得的钱给她,「一共是四十文,算上定金正好,那傅小姐还挺喜欢吃的,说下次还和我们买呢。小姑,你能不能问一问庄先生,他的糖都在哪里买的,贵吗?」 周五郎显然想到了倒卖的主意,满宝数出二十文自己收了,把剩下的钱给他们俩人分,道:「我问过先生了,先生把那个人介绍给我了,现在我跟他是朋友,放心吧,我以后会买很多很多的糖回来给你们的。这种糖只有我们有,下次你再去卖就和她说,我们要一文钱一颗糖。」 周六郎觉得太贵了,「会不会卖不出去?」 「肯定卖得出去,傅小姐的爹是县令,你看我们每天这么多人进县城,他就赚了多少了?」 周五郎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还小声道:「我今天出城时和守城的士兵聊了一会儿,他们说,县令又要出新规了,以后凡是进城的,不管挎不挎篮子都要交一文钱进城费呢。」 满宝咋舌。 眼珠子一转道:「那我们这样光手进城也是亏的,你们进山找一些漂亮的花吧,让二哥给你们编小竹篮,再往里头放一颗糖,一个五文,一个五文的往外卖,肯定卖得出去的。」 周五郎觉着这个主意好,从她给的二十文钱里数出十文来给她,道:「满宝,你多买一点糖回来,这十文钱算我和老六出的。」 满宝一点压力也没的接过,拍着小胸脯道:「没问题!」 何氏打了鸡蛋水出来,没找着满宝,就喊了一声,「满宝,你上哪儿去了?」 满宝就抬起自己的两条小胳膊,周五郎和周六郎就一人一边的抬着她飞快的过去。 满宝高兴的咯咯笑起来,还叫道:「再快一点,再高一点儿。」 何氏见兄弟俩这么抬着满宝,忍不住拍了一下他们的后背,让他们赶紧把人放出来,「那么早的天儿,外头还有雾气呢,你们逗她大笑,一会儿吸了冷气病了,小心爹揍你们。」 周五郎和周六郎扔下满宝就跑了。 满宝觉得那样很好玩儿,替他们说情,「我觉得那样挺好的,三嫂,你快别骂他们了。」 何氏让她把鸡蛋水喝了,道:「嫂子去给你做早食了,吃过就去学堂吧,把你昨天写的大字带上。」 满宝应下,跑回去找出昨天晚上她的大作,一张黑乎乎的大纸。 这还是满宝第一次沾墨在纸上写字,以前她都是自己用棍子在地上比划的。 既然是棍子,又长又粗的,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拿了,满宝不止一次的见人拿过笔,知道笔要怎么拿,但真要自己拿时还是有些难。 最主要的是,她墨水研的不好,昨天折腾了好长时间才把墨水研出来。 但是,她对自己的字依然自信满满,她觉得上学第一天就能写字的,唯她无谁了。 满宝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墨宝,然后仔细的收好,夹在了两本手抄书籍中,然后去吃早食了。 等她到学堂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不少,不少学生都到了,到的学生自行拿书在教室里读书。 满宝抱着自己的书蹬蹬的跑进去,一眼看到自己桌子前坐着一个人,正是白善宝。 满宝正想跑上去把人赶走,但想想昨天是她不对,她也已经和娘亲科科保证会给他道歉,那就不能把人赶走了。 她只能上前和他打一个招唿。 白善宝看到满宝向他走来,立刻绷紧了嵴背,小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昨天晚上跪了不少时间,到现在他的膝盖都有点疼呢。 白善宝瞪着满宝,但他知道,此时祖母和母亲肯定还在隔壁先生的院子里,他不敢再动手,也不想动嘴和她吵。 谁知道满宝蹬蹬的跑到这里来,对他道:「对不起,昨天我不该打你。」 第51页 白善宝:……这人还是昨天他认识的那个坏人吗? 满宝见他瞪着眼睛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就从兜里拿出一颗用油纸包好的糖,举到他面前道:「喏,我请你吃糖,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白善宝看着她手心的糖没说话。 这番情景落在窗外一众人眼中就是白善宝没气度,人小女孩都主动道歉了他还不接受。 刘氏的脸色有些难看,郑氏有点儿焦急的看着教室里的儿子。 白老爷就在一旁小声替白善宝解释,「善宝年纪还小,气性大也是有的,也有可能是不好意思和人小姑娘说话。」 连打架都好意思,怎么会不好意思说话? 满宝见他不说话,就当他是接受了,于是把油纸剥开,直接塞进他的嘴里,道:「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一种糖了,不是那么甜,但不腻,还香。」 白善宝尝到了甜味,总算是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书,又抬头看了一眼满宝,这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满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前面的问句。 满宝忍不住感嘆,「你的反应真慢啊。」 白善宝就「哼」了一声。 满宝把自己的书放到桌子上,然后就看着他。 白善宝也看着她,俩人大眼对大眼,瞪了老半天,就在外面观看的大人都要忍不住进来干涉时,满宝道:「你都原谅我了,该走了吧?」 白善宝一懵,问道:「走去哪儿?我是来读书的!」 「我也是来读书的,这个位置是我的!」 白善宝不高兴了,把手按在桌子上道:「明明是我的,先生让我坐在这里的。」 满宝也把手放到了桌子上,气愤道:「也是先生让我坐在这里的,我比你先来,这个位置是我的!」 一旁的同学忍不住了,道:「一个桌子坐两个人,你们俩一人一边,这是先生特意安排的。」 白善宝和满宝同时看向其他同学,这才发现大家还真是俩人一张桌子,于是他们齐声道:「我不要和他(她)同桌。」 那个同学道:「那没办法,全班就你们两个最矮,也最小,你们不坐在一起,谁愿意跟你们坐?」 俩人又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嘟了嘟嘴,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满宝坐下,把《论语》摆在桌子上,然后把《千字文》和她的作业放到一旁,这才发现桌子的一角有个盒子。 她就对白善宝道:「把你的盒子拿开,这边是我的位置。」 白善宝看了一眼后道:「这个盒子不是我的。」 满宝眼睛就一亮,充满冒险精神的去把盒子拖过来,然后惊奇的打开,就看到里面正堆着十几只虫子。 满宝一呆。 白善宝也好奇的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然后也一呆,两个小孩懵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俩人都闭上眼睛大哭起来。 教室外面的大人们吓了一跳,同时冲进来。 第39章 菜青虫 不说满宝和善宝这两个孩子,就是刘氏和郑氏突然看到盒子里装着的十几条虫子也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然后连忙把两个孩子拉过来哄着。 庄先生的脸色很难看,目视整个教室,怒问,「谁干的?」 有三个学生一起低下了头,庄先生一看便知道。 白老爷也看到了,他就盯着他那倒霉儿子,只觉得鼻子都冒烟了,他喷出一口气来,撸了袖子就上前抓儿子。 白二郎「哇」的一声,吓得边哭边跑。 刘氏虽然也觉得他顽劣,但也怕他把孩子孩子打出一个好歹来,连忙拦着他道:「不是什么大事,教一教就好,可别动手。」 鸡飞狗跳一阵,三个学生一起被赶出教室外罚站。 满宝哭了一阵,不觉得那么害怕了,加上科科一直在脑海中道:「我搜索过了,这种虫子应该是传说中的菜青虫,百科馆中没有收录有原始基因的菜青虫,建议宿主收集。」 一想到这些虫子要被自己收集,满宝似乎也不是那么害怕了,于是睁开眼睛又去偷瞄那虫子。 刘氏看着这孩子的一双眼睛如雨后黑曜石一般闪亮,心里不由有些喜欢,抱着她笑问,「这是不害怕了?」 满宝这才发现自己被刘氏抱着,她不好意思的从她怀里出来,摇头道:「我不怕了。」 还有些害怕的白善宝听说,便也从他娘的怀里出来,外强中干的跟着嚷了一句,「我也不怕了。」 大人们就微微一笑。 白老爷已经快手的把盒子合起来,然后背着手放到身后,以免两个孩子看见了害怕。 满宝的目光眼巴巴的随着转动。 她的表情太形象,以至于让白老爷有一瞬间的迟疑,「你想要?」 本以为这孩子会害怕,谁知道她想也不想的点头,「叔叔,你把虫子送给我吧,我多看看,以后就不会怕了。」 白老爷惊讶的看着她,就是庄先生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一脸欣慰的看着这唯一的弟子。 庄先生揪着鬍子,眼中带笑,忍不住一连说了好几声「好」,然后看向白老爷,笑道:「白老爷就给她吧。」 看着这明显比自家二儿子还要小好几岁的小女娃,白老爷嫉妒得眼都红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第52页 可惜了,是个女娃。 更可惜,不是自家的孩子。 刘氏也忍不住惊了一下,再次看了一眼她和孙子的座位,满意起来。 本来她还觉得让孙子跟一个小女孩同桌不好,但考虑到孙子年纪最小,又是后来的生人,跟别的大孩子同桌会被欺负,这才同意庄先生的安排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很满意孙子的这个同桌。 于是她把两个孩子的小手放在一起,叮嘱俩人道:「你们是同学,还是同桌,关系更比一般的同学要好。同学如手足,更何况你们呢?」 刘氏笑道:「以后你们要互相学习,互相激励,友爱谦和,可不要再打架了。」 刘氏说话温温柔柔的,和她娘一样,满宝都没犹豫就点头了,还和她保证,「婶婶,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不叫他被人欺负。」 白善宝不乐意了,「我比你大,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 刘氏愣了一下后笑道:「好好好,就应该像这样,不过满宝,你应该和善宝一起叫我奶奶,这才是你婶婶呢。」 满宝就看了一眼郑氏,摇头道:「她不像婶婶,像嫂子。」 郑氏忍不住抿嘴而笑,任是女人,听到一个小女孩把自己叫小,谁不开心呢? 刘氏已经知道满宝兄长多,昨天也见过她娘和嫂子了,的确她娘和她年纪差不多。 但辈分不是这么论的。 刘氏笑着道:「你和善宝是同桌,那就是同辈,自然是跟着善宝一起叫的,善宝的母亲是你婶婶,祖母也是你祖母,不信你问先生是不是这样论?」 满宝就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颔首。 满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年轻的婶婶和奶奶,要知道她爹的辈分本来就高,她又是老来女,基本上村子里能被她叫做奶奶的,都是已经老得只能拄拐杖的老婆婆,跟她娘差不多的则是婶子,和她嫂子们差不多的,不是嫂子就是侄媳妇。 刘氏和郑氏生活无忧,保养又好,看着比她娘她嫂子们还要年轻呢。 但她一向想得开,见先生都点头了,就很干脆的改了称唿,「奶奶,婶婶」的叫了一通。 然后喜滋滋的从白老爷手里接过盒子。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儿怕怕,但想到科科的科普,她又不是那么怕了。 科科正在她的脑子里反覆念叨,「我查过了,百科馆中的记载是,菜青虫是菜粉蝶的幼虫,知道蝴蝶吗?等它长大就变成蝴蝶了。」 一听它这么说,满宝就不那么害怕了。 察觉到宿主的心跳和肾上腺素渐渐趋于正常,科科这才继续科普,「菜青虫主要以菜叶为食物,2龄前仅啃食叶肉,留下一层透明表皮,3龄后蚕食叶片孔洞或缺刻,严重时叶片全部被吃光,只残留粗叶脉和叶柄,造成绝产,因此在地球纪元二十世纪末期和二十一世纪整个世纪,为了防止蔬菜虫病,有菜农大量使用杀虫农药,造成农药泛滥,菜青虫也慢慢绝迹……」 系统也不管满宝有没有听懂,反正就照着念了一遍,然后道:「菜青虫还可以做成鸡鸭的饲料,补充其蛋白质,使鸡鸭更喜下蛋。」 系统道:「这都是有根据的记载。」 满宝哇了一声,道:「那我把它们给家里的母鸡吃,那母鸡是不是能天天下蛋了?」 系统道:「有可能。」 满宝对虫子的热情这才大一点。 看先生不在,就悄咪咪的打开一点盒子看它们。 一旁的白善宝抖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去看她的动作。 满宝偷看了一眼,小心脏颤了颤,又把盒子给盖上了。 白善宝见了,总算是开心起来了,精神一振,就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道:「胆小鬼,你还说不怕呢。」 满宝就把盒子推给他,道:「有本事你来看。」 第40章 嫉妒 「看就看,谁怕谁啊。」白善宝虽然也小脸白白,但为了不在满宝面前落下风,便颤着手打开了盒子,看了一眼后就别过头,嘴硬道:「我可不是怕它,是它长得太丑了,我不喜欢看。」 满宝觉得他说的太对了,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它是太丑了,看多了伤眼。」 俩小孩对视一眼,都认可了对方的说辞,然后一起扭头去看了一眼盒子里的虫子,再把头转开,再去看一眼,再转开…… 白老爷在窗外看着这一幕,再看一眼低着头假装自己很老实的儿子,脚动了一下,但看庄先生在前,他忍住了动作,没踢出去。 庄先生虽然也打学生的手板,却不认同家长打孩子的,尤其是白老爷的这种打法,眼看着他看白二郎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庄先生便示意家长们离开,他要开始上课了。 白老爷暗暗瞪了小儿子一眼,低声告诫了他一声便请了刘氏和郑氏一同离开。 七里村虽在山坳里,进出困难,但风景极好。 白老爷也是读书人,当初建学堂时特意选了这处风景极好的地方,面水望山,极是漂亮。 虽然秋景萧瑟,但这里依然林木茂密,路边还盛放着不少的野花,点缀得甚是漂亮。 刘氏沿着河岸慢慢往白家大宅而去,神情颇为愉悦,她扭头和白老爷说:「这地方可真是人杰地灵。」 白老爷知道婶娘说的是满宝,摸着鬍子笑道:「婶娘别看这是穷山沟,其实好东西好人多着呢,以后您且看着吧。」 第53页 刘氏点头,「那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知难而上,明明恐惧,却还知道去克服,我只希望以后善宝也能学到她这点。」 刘氏有些惋惜,「可惜了,她是个女娃,对了,她家兄弟子侄多,怎么就没有一个庄先生看得上眼的?」 白老爷虽然很少到村里走动,但村里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他笑道:「周家的灵秀恐怕都长在了这孩子身上。」 刘氏回想了一下昨天见到的周家人,点了点头,笑道:「昨天见到的周太太倒像是个贤惠之人。」 白老爷回想了一下管家和他提起的周家,不太确定的道:「或许吧,倒是说他家的老大老三很勤勉,老二倒是有两分机灵劲儿,常到集市上做些小买卖。」 俩人边说边回家。 而学堂那边,满宝和善宝已经把虫子收了起来,开始拿出自己的书跟着先生读书。 白善宝本来想从读书上碾压对方,于是一开局就大声的朗诵,虽然还带着一点奶音,却是全班最大声的。 满宝最喜欢凑热闹,见同桌读得大声,她也扯了嗓子跟着读起来,俩人小屁孩摇头晃脑的样子特别可爱。 至少站在台上的庄先生就特别满意,眼睛里都盛着笑意,来回的摸着自己的鬍子,欣慰的跟着摇头读起来。 班里其他学生被俩人带着也放开了嗓子读,比以往更认真了许多,就连已经学完论语的大学生都忍不住回过头跟着俩人念《论语》。 站在教室外面的白二郎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俩小孩,鼻子喷火一样的哼了一声。 跟他一样被罚站的两个同学也好奇的往里看了一眼,凑到老大身边道:「二郎哥,你堂弟怎么也会读《论语》了,他不是刚上学吗?」 白二郎就嘀咕道:「所以我最讨厌他了,他才两岁就启蒙了,我祖母说,他不仅会背诗三百,《千字文》和《论语》也都背下来了,他才来,我祖母就把我最喜欢吃的红烧肉给他吃,总之,他跟满宝一样讨厌。哼,会读书了不起吗?」 「就是,就是,我们打架比他厉害,不然等下午下课,我们在路上堵他,把他打一顿给你出气吧。」 白二郎有些犹豫,「我爹要是知道了,肯定揍我。」 「我们偷偷地,我听我大哥说,要不想被打的人知道是谁打的自己,那就套麻袋就行。」 白二郎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我们去哪儿找麻袋?」 「我家有,不过我也不能跑回家拿呀,你家比我家近。」 「那就明天,」另一个人道:「明天我们带麻袋过来,最好连满宝一起套了。」 「这样不好吧,」白二郎皱眉道:「她是个女娃,用虫子吓唬吓唬就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打女娃呢?」 另一个也觉得打女娃太丢脸,于是也不贊同这个提议,于是提议被搁浅了。 白善宝和满宝比着声高,总之你前一句压住我了,我就后一句要压过你。 庄先生笑眯眯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敲了敲俩人的桌子,叮嘱道:「声音小一些,读书也有技巧,不然明天嗓子要说不出话来了。」 庄先生示意大家都停下,让小学生们把书都拿出来,开始教新的课文,让他们知道这一篇怎么读以后就让他们先读熟,待会儿上课再讲其含义。 交代完小学生,庄先生便又去看大学生。 其实年龄稍大的这一拨就五个而已。 白善宝看了一眼满宝,自己默默的在一旁默读。 满宝也认真的读着,她记性向来好,读过两三遍就基本记住了,但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左右张望起来。 要是以前,她就直接问科科了,但现在身旁就坐着一个人,她觉得与其在心里和科科说话,还不如用嘴和别人说话呢。 通过嘴说出来的话,嘚啵嘚啵的,特别好听。 于是她开始把自己手抄的课本往善宝跟前一推,问道:「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白善宝看了一眼,正好以前他跟着祖母学过,就骄傲的道:「当然知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先生还没来得及讲呢,」满宝理所当然的道:「但是我现在就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白善宝扭头看着她,觉得被她的目光看得很舒服,于是他就勉为其难的告诉她,「其实就是孔子的两个弟子在说话,子禽问子贡,老师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听到那个国家的政事,是他求人告诉他的,还是别人主动告诉他的……」 这是学而中的一篇,白善宝早背得滚瓜烂熟了,含义祖母也给他说过,他都记下了。 满宝听得津津有味,道:「这个故事我没听过,真好听,要是以后我也能和孔子一样到各个国家去走,还有人主动把故事说给我听就好啦。」 第41章 蚂蚁搬家 白善宝就道:「那你得跟孔子一样厉害才行,子贡说,孔子老师温、良、恭、俭、让,大家才愿意和他分享故事。」 满宝自信满满,「我一定也可以的,对了,什么是温良恭俭?让我知道,就是要谦让对不对?」 白善宝鄙视她,「你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自己能做到,说大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你知道什么,科科说了,做事之前要先设立目标,那样才好做计划,那目标当然是设得越大越好啦。」 第54页 系统:「……」 白善宝眼珠子转了转,怀疑,「真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当然是真的了。」 「那,那我以后要做大官儿,比我爹还大的官儿,我才不想做和我爹一样的官儿呢。」 满宝哇的一声,兴致勃勃的问,「你爹是什么官儿?」 白善宝有些骄傲,却又带了两分矜持的道:「我爹是县令。」 满宝对县令的感觉可不好,她道:「县令都不是好人,他们总是收我们的钱。」 白善宝不高兴了,「我爹是好官儿,还得了朝廷的嘉奖呢。」 庄先生才一进教室就听到两个小孩说的话,他皱了皱眉,小小年纪,怎么就妄议朝政了呢? 俩破小孩儿知道县令是干什么的吗? 庄先生把两个孩子到院子里说话。 白善宝本来还有点忐忑,因为以他的经验来看,被先生单独叫出去都不会有好事儿。 但满宝不一样,相比坐在课堂里听课,她更习惯与庄先生坐在院子里读书说话。 于是她非常欢快的跟着去了。 见满宝一脸高兴,白善宝就觉得应该不是坏事,于是也放松心情过去了。 庄先生在石凳上坐下,把两个孩子招到跟前来,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善宝低下头,在他看来,先生问这句话是责问,是在斥责他们在课堂上说话。 但满宝不这么觉着呀,听见先生问,她就高兴的把他们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还问了一句,「先生,县令也有好的吗?」 庄先生不由问她,「你怎么会觉得县令是坏的呢?」 满宝就把前天她去县城,入城要多交一文钱的事说了,还说了她五哥从县城那里打听回来的消息,过一段时间,连行人入城都要交入城费了。 所以她觉得县令都是坏的,只会从他们老百姓手里拿钱。 庄先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知道县令是做什么的吗?」 善宝看看满宝,又看看先生,觉得庄先生和以前的先生不一样,于是也不怂了,抢答道:「县令就是一县父母官,管老百姓的。」 庄先生就摸了摸鬍子笑问,「还有呢?」 白善宝本来就不是个老实孩子,他要是老实,以前在族学里也不会经常被先生叫出去了,昨天更做不出当着先生家长的面给满宝做鬼脸。 所以庄先生这一鼓励,加上有满宝在一旁做示例,他便与她一起抢答。 满宝道:「收入城费的!」 善宝道:「判案的。」 满宝道:「收粮税的,我家前不久刚交了税粮。」 也是那一次,周四郎跟着村里的人一起押送粮食去县城,于是沾上了赌博。 善宝则道:「还有抓贼的,给老百姓做主的。」 善宝偏头想了想,挠了挠脑袋道:「还要劝老百姓播种粮食,种桑养蚕。」 满宝就说他,「可真傻,我们家就是种地的,到了时候自己就会种了,还要县令来劝吗?」 「要的,不信你问先生,我祖母说了,做县令要劝课农桑,我父亲就是去劝课农桑遇上了匪徒才死的。」 庄先生没想到善宝还是烈士之后,神情更加的温和,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们认定的都是自己看到的表象而已,这是不对的。」 两个孩子懵懂。 看到两个孩子迷茫的目光,庄先生的千言万语都被堵住了,两个孩子还小呢,他说了,他们也未必能理解。 庄先生沉思,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孩子就安静的等着,许久不见他说话,满宝就挠了挠脑袋,左右摇晃着身体,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善宝。 善宝看了一眼先生,就用小身子撞回去。 满宝差点摔倒,眨眨眼,便也撞了回去。 两个孩子似乎较劲较出了兴趣,趁着庄先生不注意,两个小身体就挨在一起,你用力的推我,我也用力的推你。 庄先生还在沉思,一眼看到不远处的蚂蚁窝,瞬间有了主意,一抬头见两个孩子正你挤我推,不由头疼的轻咳一声。 满宝和善宝瞬间站好,结果因为善宝收力比较快,满宝慢了一点儿,直接撞过去,一把将善宝撞到地上。 两个孩子滚做一团,庄先生还怕他们哭,结果他们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站好了。 庄先生又好笑又好气,就沖俩人招手:「过来。」 俩人上前,庄先生就指了地上的蚂蚁给他们看,「这是什么?」 两个孩子抢答,「蚂蚁!」 「对,这是蚂蚁,那你们说它是好的还是坏的?」 两个孩子呆住了,「蚂蚁还分好坏呀。」 「你们把县令都给分了好坏,蚂蚁怎么就不能分好坏了?」 满宝就道:「那它是坏的,因为它跟我们抢饭吃,你看,它们正运送米饭呢,肯定是偷来的。」 善宝点头。 庄先生就哈哈大笑起来,问道:「那我现在不问你们蚂蚁是好还是坏,我就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善宝道:「它们在排队搬东西。」 满宝没少玩蚂蚁,于是知道的比他多一点儿,道:「蚂蚁搬家要下雨。」 庄先生就问她,「你怎么知道蚂蚁搬家要下雨?你看到雨来了吗?」 第55页 两个孩子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大太阳,同时摇头,但满宝坚持,「我娘说的,蚂蚁搬家就是要下雨了。」 庄先生颔首,「那我们就看看今天会不会下雨。」 善宝悄悄和她说,「太阳这么大,怎么会下雨?」 满宝也迟疑起来,因为这是娘亲他们常挂在嘴边的话,所以她给记住了,但以前还真没仔细留意过,是不是蚂蚁搬家就一定会下雨。 第42章 和好 庄先生没有和他们说太多,他有许多的道理要说,但也要两个孩子能听得懂,听得进去。 反正两个孩子还小,他有大把的时间说给他们听,庄先生并不心急。 庄先生转而考校起白善宝的功课来,因为他是新来的,他得摸清楚他的进度才好安排他的课程。 白善宝已经把《论语》都背下来了,只是后半部分的含义还没学。 庄先生问了一下,知道他是跟以前的先生和刘氏学的,满意的点头,让两个小孩回去听课。 满宝第一次觉得有小孩儿比她还厉害,跟在他身边道:「你念书比我还快,我一岁就开始读书了,刚会《千字文》而已。 白善宝就觉得她果然比较笨,道:「我两岁开始读书,只用三个月就把《千字文》给背下来了。」 当然,白善宝没告诉她,他只是背下来而已,并不认识字,一直到三岁才开始对着课本认字,写字。 因为有了一个聪明的同桌,满宝为了不落后,上课的时候特别认真的听课,还特别爱动脑筋儿,于是产生了许多问题。 比如,庄先生解释了一下温良恭俭让的含义,就是:温和,正直,庄重,节俭和谦让。 于是满宝就问,怎样的行为称得上温和,正直,庄重,节俭和谦让呢? 因为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五项都符合,那她现在是不是就是圣人了? 看着大言不惭的弟子,庄先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白善宝就插嘴了,「别的不说,你正直、温和、庄重和谦让就不符合。」 白善宝道:「你昨天偏帮你侄子,是不正直,你和我打架,是不温和,不庄重,你还咬我,跟谦让更搭不上了。」 满宝瞪眼,「那我也不能叫你欺负我侄子和我呀,我是要做孔夫子那样的圣人,又不是要做傻子。」 眼见着两个孩子又要吵起来,庄先生就敲了敲桌子道:「你们两个还听不听课了?」 白善宝和周满宝这才正襟危坐,乖乖的把手放在膝盖上,仰着脑袋听庄先生讲课。 庄先生这才列举了一些孔子的事例,以佐证他是如何温良恭俭让的。 一个上午,他们这边也就上一堂课而已,庄先生让他们自行认字和默诵,然后便去教一旁的大学生。 系统虽然看过很多次了,但还是忍不住赞嘆起古人的智慧,以教育资源论,古代远落后于未来。 但偏偏就是这么落后的这个时代,先生学识之渊博,因材施教的兼顾是未来很多年代都比不上的。 尤其是后来八股文盛行,直接统一了文制,使得教育开始变成千篇一律。 自然,这些话,系统都没有和满宝说,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和白善宝吹牛,说她已经把刚刚的课文背下来了,并且把先生教的经义也给记住了。 白善宝哼哼道:「我早就背下来了,也早就记住了,我全篇都背下来了。」 感受到了白善宝的骄傲,满宝斗志满满,「我以后会超过你的。」 她不止是说说而已,她还那么做了,满宝重新把合起来的课本打开,开始看后面的问篇。 她已经认得很多字了,所以自己就能读下来。 何况庄先生给她抄这本书时是断好句的,她还省了自己断句,直接就摇头晃脑的读下去。 第一遍很晦涩,第二遍不再卡壳,第三遍就通顺多了,再读上一遍,满宝就能磕磕巴巴的背出来。 满宝自信满满,觉得记住了,就翻开下一篇继续背,不过一会儿功夫,满宝就背下三四篇课本了。 白善宝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也没空再偷偷摸摸的去玩儿了,也连忙打开书背起来。 他可不能被她比下去。 中午钟声一响,孩子们就唿啦啦的跑出去,拿了各自的大碗跑去厨房排队打吃的。 满宝年龄小,腿短,跑到了后面,而白善宝因为是第一天来,还有些不习惯,等大家都跑出去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还是跑到门口的满宝察觉到不对,回身把他的大碗找出来,拉着他一起去的。 所以两个年龄最小的排在了最后面。 不过满宝一点儿也不担心就是了,还特别自豪的和白善宝说,「做饭打菜的是我大嫂,你跟着我,一定能吃到更多。」 本来白善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但听满宝这么说,又见她这么自豪,便也不由有些羡慕。 果然,轮到他们两个时,小钱氏对俩人笑笑,然后给他们盛了许多菜。 学生们可以回教室吃饭,但大多学生并不爱回去,他们更喜欢在院子里站着吃,坐着吃,有的甚至还跑到路对面的草丛里边玩边吃。 白善宝便也跟着蹲在满宝身边扒饭吃,觉得学堂的饭菜还是挺美味的,反正他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吃过饭,学生们可以在学堂附近玩一玩,当然,不能靠近河边,每天这个时候,庄先生都会坐在院门前看着,谁要是靠近河边,不仅会被打手心,还要被罚背书和写字。 第56页 所以虽然大家看着不远处的河流很心动,但目前为止,还没哪个学生狗胆包天的跑到河边去玩儿。 满宝当然也不会去,她跑回去把装虫子的盒子拿来,要和白善宝一起练胆,她已经决定了,等这些虫子在她这儿没作用了,再把它们送给科科。 科科:…… 然后满宝和善宝就把这十几条虫子给玩死了。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决定把虫子带回去给鸡吃,让它多下蛋,以后她再给科科捉一些。 满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和科科说的。 系统能怎么办呢,它只能答应啊,它总不能压着满宝去给它捉虫子吧? 于是,善宝和满宝就约定好明天一起去捉虫。 两个孩子一致觉得,他们已经不害怕虫子了,既然这样,当然要去捉虫子啦,最关键的是,被丢了虫子,他们怎么能不丢回去? 俩人好似忘了昨天打架的事,计划好明天要做的事,都隐晦的看了一眼正在教室里高谈阔论的白二郎。 白善宝还和满宝告状,「他特别坏,我一来,他就要抢我的木马,我不给他,他就在地上打滚。」 满宝好奇,「后来呢,你娘给他了吗?」 「没给,」白善宝仰着小脑袋骄傲的道:「我祖母要给的,所以我也打滚了,然后他被堂叔打了一顿,哼!」 第43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中午还是艷阳高照,但下午快下课时天上就开始乌云密布了。 满宝和白善宝趴在桌子上往外看了一眼,都有点兴奋,蚂蚁搬家真的会下雨。 庄先生也看到了,下课后让学生们留在教室里,等家里人来接,然后把满宝和善宝带到隔壁他住的院子里。 把两个孩子领到书房,道:「你们早上看到的是蚂蚁搬家,现在看到了什么?」 满宝道:「下雨啦,蚂蚁搬家会下雨。」 庄先生就笑道:「傻孩子,你们把顺序弄反了,不是蚂蚁搬家就会下雨,而是天要下雨了,蚂蚁才要搬家,把自己的家搬到安全的地方,人类看见了,便知道天要下雨了。」 庄先生说得慢慢的,两个小孩掰着手指头来回算了一下,发现还真对,于是点头。 庄先生指着外面的雨帘继续问,「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俩小孩异口同声,「下雨啊。」 「这些都是表象,」庄先生道:「满宝,你父母与你说过蚂蚁搬家会下雨,所以你就认定了蚂蚁搬家会下雨,善宝,你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话,所以看到的只是蚂蚁搬家。但你们知道老师看到蚂蚁会想到什么吗?」 两个孩子摇头。 「老师不仅会想到天快要下雨了,还会想,原来我家的屋宇下有这么多的蚂蚁,蚂蚁啃噬房屋,家具,家里要开始防治虫蚁,我还会想,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庄先生细细地和他们说起蚂蚁来。 满宝和善宝听得一愣一愣的,哪里知道小小的蚂蚁不仅会把一棵大树啃死,还能把一栋房屋驻空,可以把千里的堤坝毁于一旦。 庄先生说完了蚂蚁又说外面的秋雨,告诉他们,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场雨,但在不同的人眼里,这场秋雨有不一样的含义。 对于他们这些孩子来说,秋雨只是把他们暂时禁锢在了学堂里,但对农人来说,这场秋雨落下来,意味着他们可以开始犁地沤草,为来年的耕种做准备了。 而对要出门的人来说,这场秋雨却是坏处大于益处,他们因为它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庄先生细细地和两个孩子说这些,似乎天马行空不相干,但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县令的问题上。 「早上,我问你们县令是干什么的,你们说的也是你们眼睛看到的,耳朵听来的最直观的印象,但其实你们说的都不全,」庄先生道:「有时候你们眼睛所见,耳朵所听未必就是你们心中所思的那样,你们得多看看,多听听,也多思考,如果胸中有太多情绪,那就暂缓下来,先不要下定论,待时间过去一点儿,你们足够冷静时再想这些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穫。」 两个孩子听懂了一点儿,但还不是特别明白,但庄先生也没让他们现在就明白,而是让他们记住他说的话,以后等该明白的时候他们会明白的。 说着话,白家和周家来接两个孩子的都到了,满宝和善宝跟先生辞别,俩人手拉着手冒雨跑出去,被雨淋到身上,开心得不得了,两个孩子跑出去的时候还特意找有水坑的地方踩,把水踩得四溅俩人就越发高兴。 院子外陆续响起两家大人的告诫和呵斥,两个孩子一边把水踩得啪啪响,一边往各自家人那里跑去。 庄先生站在门口看着,一下又一下的摸着鬍子,心里却在思考满宝说的话。 县令要加重入城费,这次是为了什么呢? 庄先生知道的自然要比周家人要多,其实早在三年前,傅县令刚来罗江县时就加过一拨入城费,不仅如此,赋役捐都有所加重,然后傅县令在两年内修好了一段官道,加固了罗江堤坝,还给县郭挖了一条水渠。 县令三年一届任期,今年傅县令没调走,说明他还要在此一届,可就是不知道,他这次是想做什么政事,或是什么都不做。 庄先生是有些忧心的。 但这些问题显然是不能和两个孩子说的。 第57页 满宝被冯氏抱回家,一回到家就去厨房里打热水给她洗澡,没办法,这孩子去踩水,不仅鞋子湿了,裤子也湿了不少。 钱氏一边摸她的小手,一边骂她,「真是越来越不省心了,怎么觉着你去了学堂更调皮了呢?」 满宝道:「白善宝也踩水了。」 「他是他,你是你,说不定他还是和你学的呢,让你是去学好的,不是去学坏,更不是去教坏别的孩子的。」 满宝就嘆气,「好吧,我以后不踩水就是了。」 孩子的保证就跟七月的天一样不可信。 钱氏让冯氏给她洗了澡,又给她灌了一碗热水,就让她去玩了,只是叮嘱,「不去出去踩水淋雨了,不然明天我就不许你去读书了。」 满宝正是热爱学习的时候,怎么可能捨得不去? 于是只能坐在堂屋里等着她哥哥们回来。 周四郎和两个弟弟在树底下躲雨,等雨不是很大时才跑回来,只是身上也湿了。 周五郎他们今天帮忙去开荒,顺便砍了不少的竹子,然后一回来就给么妹使眼色。 满宝明白,等周二郎回来就去缠着他帮忙编花篮。 周二郎正想说呢,之前满宝的花篮赚了不少钱,周二郎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很心动的,但他最近要忙的事也多,抽不开手,见满宝问,立即知道是老五老六的主意,他也不推辞,道:「让老五老六把竹条削好,我回来就给他们编。」 就连老周头都难得的道:「等我从地里回来也帮你们编。」 想了想,觉得老四开荒太不靠谱,迟疑道:「要不让老四别去开荒了,山脚下那块地,开出来养上两年也未必能肥起来,何必呢?还是在家里帮忙干点活儿更实在。」 周四郎精神一振,想要点头。 奈何满宝不答应啊,满宝道:「爹,四哥不听话,那是惩罚,先生说,朝令夕改是大忌,以后四哥觉得做错事也没啥怎么办?」 「他敢,看我不打死他!」 满宝鄙视她爹,「你肯定打不死四哥,不然您得多伤心啊。」 老周头被噎得不行,挥手道:「行,让你四哥继续开荒吧,你五哥六哥就看看能不能把花篮生意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第44章 教识字 周四郎蹲在满宝身边一再嘆息,「么妹,四哥是不是得罪过你?」 满宝点头,「你得罪了咱全家人。」 周四郎沉默了老半响,道:「我说我真的改过来了,你信吗?」 虽然内心不信,但满宝还是点头,「我信,所以四哥,你要努力把欠家里和哥哥嫂子的钱还了。」 周四郎垮下肩膀,「种地不挣钱。」 满宝不贊同,「好多人都种地的,爹娘种地,哥哥嫂子种地,白老爷家也是种地的呢。」 「那都是好地。」 「往前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地都是一样的,不都是靠人养出来的吗?」满宝已经问过科科了,很有信心,安慰周四郎道:「放心吧四哥,你先把地开出来,到时候我带着五哥六哥帮你一起养地,将来我和爹说,你开出来的地都分给你,钱可以慢慢挣,你还不了,你还有你儿子呢。」 周四郎:…… 满宝都给他计划好了,道:「虽然你儿子要替你还债,但他分家也比大头他们多得了一份地,他肯定愿意的,其实我还想让大头他们自己去开一份地呢,这样以后他们有了子孙也可以传下去。」 周四郎:「……满宝,你想得真多。」 满宝:「那是当然,先生说了,人要想得长远,不能只看到眼前的东西,我刚才都想到了,白老爷家为什么有钱?」 周四郎:「因为他们家地多。」 「是啊,因为他们家地多,多到可以雇好多人好多人帮他种地,他只要躺在家里数钱就行,」满宝野心勃勃,「如果我们家也有很多很多地,那是不是也能成白地主这样的人?」 周四郎转身就走。 满宝还特别热情的挽留他,「四哥,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周四郎已经不想理她了。 开荒很累,几乎都是力气活儿,每天一回到家周四郎就想坐在地上不动弹,吃过饭简单的沖一下澡,天还没黑就躺到床上去了。 周四郎摸了摸酸疼的肩膀和腰背,第一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周四郎在屋里抹着眼泪,满宝则趁着天还没黑,把小伙伴们都召集过来教他们识字。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好奇的挤上去围观。 满宝最先教他们的是他们县乡村的名字,然后是他们各自的名字,她道:「这是先生教我的,说我要背熟了,要是不小心走丢或被人抢走了,也能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冯氏忍不住呸呸呸两声,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小姑,你可别瞎说,你怎么可能走丢?」 小钱氏却道:「这个法子是不错,赶紧让孩子们都记下来,老五老六也记,你们以后要自己去县城,可别走丢了。」 「大嫂,老五和老六都是半大小子了,谁还抢啊。」 「那可说不准,」小钱氏道:「现在是太平年月,哪儿都要人呢,万一就有狗胆包天的,把老五老六他们抓走做苦力了呢?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第58页 冯氏惊讶,「这样的事有过啊?」 「那可不,」小钱氏就小姑蹦到了自己跟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就知道她喜欢听这样的故事,便笑道:「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说是我们村的两兄弟,一个二十好几了,一个刚成年,兄弟俩上县城里找活儿,跟同村的落单了,结果被人抓走了,家里人都当他们死了,过了好几年,弟弟活着回来了,那人都不成人形了,说是被人关在一个石场里凿石,每天就一个馍,很多人都被活活累死和饿死了,不然你们以为呢,怎么每次去县城,都要兄弟好几个一起结伴走?都是以前的事闹的。」 满宝就看向五哥和六哥,纠结起来,「五哥,六哥,你们别去县城了吧。」 周五郎和周六郎心里都有点发毛了,不过想到那丰厚的利润,他们没捨得同意。 老周头在一旁抽了一管旱菸,道:「老二,明早你带老五老六走一趟,教教他们这走路的规矩。」 周二郎应了一声。 满宝就好奇的问她爹,「爹,走路还有规矩啊?」 「那是,明儿等你五哥回来了,让他告诉你。」 满宝就期待不已。 几人都是第一次识字,当然不可能认识太多字了,所以满宝只教他们七里村三个字而已。 大家一起拿着棍条在地上比划,小钱氏三妯娌见几个孩子难得在晚食之后没有跑出去玩儿,也欣慰的笑了笑。 小钱氏和冯氏正想叫大丫和二丫去洗碗,转身见她们正蹲在地上画得认真,犹豫了一下,小钱氏还是拉着冯氏道:「算了,我们洗就算了,让他们姑侄几个一块儿玩吧。」 以往洗碗这类的活儿都是大丫和二丫干的,冯氏虽然不太高兴多了一个活儿,但看了高兴的女儿一眼,还是点头答应了。 算了,学几个字,至少不至于连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满宝教得认真,学生们也学得认真,等天黑得大家看不太清楚了,满宝就丢了棍子,大家一起玩起游戏来。 周家很少有人会问满宝在学堂里学了什么,因为说了他们也不懂,每天满宝回家,他们只问她有没有被欺负,知道没被欺负后就不再多问了。 至于满宝在学堂里学习怎么样,那还用说吗? 那肯定是很好的,在周家上下一众人心中,整个七里村,还有比他们么妹(小姑)更聪明的人吗? 没见庄先生宁愿不要束脩也要收她做弟子吗? 周家人很放心,但白家人对白善宝却是另一种心态。 白善宝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下呢,就被娘亲郑氏拉去摸了一遍,先是问他今天有没有打架。 得到否定答案后就问他有没有欺负人,再次被否定后才问他有没有被人欺负,得知也没有。 郑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至于儿子专门踩水坑,把鞋子裤子都踩湿了的事,那都是小事了。 她让下人把儿子带下去洗澡换衣服,又灌了他一碗姜汤,这才带着他去见婆母。 第45章 灵魂画手 刘氏问了一下他今天都学了什么。 白善宝对于应付祖母很有经验,只把庄先生和他们说话上课的内容告诉祖母,并不说他和满宝打算捉虫子吓唬二堂哥的事。 刘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孙子在学堂不可能那么老实,何况庄先生还破天荒的提起县令之责来。 这肯定不会没有缘由,不过她没有问太多,而是招手叫过孙子,告诉他,什么是县令,县令要做什么。 白善宝听得认真,决定第二天就去告诉满宝,哼哼,他知道的可比她多多了。 刘氏见孙子听得认真,没有以前的叛逆,不由说得更详尽了,态度也越加温和。 白善宝不懂就问,还把满宝说他们的县令是坏人,多收了入城费的事说了。 刘氏这才明白,庄先生怎么又是带他们看蚂蚁,又是看秋雨,还讲故事的。 刘氏道:「县里修路要钱,维修堤坝要钱,兴修水利也要钱,傅县令要是有这些用处,增加入城费也没什么不对。」 这一点白善宝听懂了,做什么都要钱的。 娘说他们之所以搬到山里来,就是因为族里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想要把他们家的产业都吞了。 娘说,那些产业都是要挣钱的,以后他读书考学都要钱,娶媳妇也要钱,当官也要钱,那些钱都是要留给他的。 也是从那时候,白善宝知道,钱是很重要的东西,像族长爷爷那样厉害的人都不要脸的来抢他们家的钱呢。 刘氏却觉得这一次他们来七里村是来对了。 虽然族学先生多,陇州的资源也比这边多,可孙子在族学里总被孤立,家里的事多少影响到他。 他虽聪明,却不肯认真的去听课,在学里调皮捣蛋,打架斗殴,最要紧的是,族学里的先生并不难公平待他。 长久以往,他不是被他们带坏成纨绔子弟,就是成一愤世嫉俗的俗人,这两样都不是刘氏想看到的。 她能在青年丧夫后独自抚养起儿子,自然就可以再抚养起孙子。 刘氏目光坚定,这一步他们算走对了。最妙的是这个山坳里还有这样一位庄先生,或许,这就是他们白家的运势。 刘氏招来儿媳,道:「虽然我们和老七一家关系亲近,但既然决定在这儿长住,就不好总是借居他家,我的意思是,我们在村里买块地,建个小别院搬过去,这样两家离得近,可以互相照应,又独门独户,岂不自在?」 第59页 郑氏是没什么意见的,她习惯一切都听婆婆的。 倒是白善宝有很多想法儿,在一旁玩儿,听到祖母那么说,就跑上去道:「选进河边的,到时候把水引进家里来,挖个大池塘,我要养乌龟。」 「你怎么还想着养乌龟的事?」之前在老家,就是为了抢一只乌龟,这孩子把二伯家的孙子给打破了头,为了这个,婆婆可是赔了好多的礼,直到现在郑氏想起来还心疼呢。 白善宝却很坚持,「就要养乌龟,养大了给祖母炖汤喝。」 郑氏的表情就颇有些一言难尽,刘氏却知道孙子的意思,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好好好,到时候给你挖个池塘养乌龟,你还想要什么,一併说了,到时候好规划。」 白善宝想了想道:「这个我得好好的想一想。」 「去想吧,想到了告诉我。」 买地建房的事刘氏不好出面,必须得跟白老爷商量着来。 白善宝并不操心这些,他把今天的功课复习了一下,就开始拿出笔画自己想像中的院子。 只是他目前属于灵魂画手,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能理解他画出来的东西。 可这一点善宝不知道啊,于是第二天他就喜滋滋的拿着自己的佳作给满宝看,告诉她,这将是他的新家。 满宝上下翻动着看了半天,抓着脸问,「哪儿是正面的?」 善宝就给它把画摆正,问道:「这样看,你看,这是我的房间,我要在这儿做一个鞦韆,这样我醒来就能盪鞦韆了,这里则挖一个池塘,里面养乌龟,这样我还可以一边盪鞦韆,一边看乌龟,喏,这只就是乌龟。」 满宝没见过乌龟,问道:「乌龟能吃吗?」 「能,乌龟能活很长很长,我打算把它养肥了就给我祖母炖汤喝,那样我祖母也长命百岁了。」 满宝眼睛就一亮,「真的吗?」 善宝点头,「当然是真的了,我在老家的时候他们都说了,龟代表长寿!」 「那你有多少只,能不能卖给我一只,我也要养乌龟。」 善宝问,「你养乌龟干什么?」 「给我娘吃,我娘总是生病,等她吃了乌龟也能长命百岁了,那样就不会总是生病了。」 白善宝觉得乌龟是很难得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和堂哥抢那一只了,不过他现在刚和满宝交上朋友,不好拒绝她,因此犹豫了一下道:「我让我娘多买一只,如果买得到我就送给你,买不到,那就等我的龟龟生宝宝,我把它的宝宝给你养。」 满宝觉得不对,「要有两只乌龟才能生宝宝,一只公的,一只母的。」 「谁说的?」 「鸡和猪都是这样的,人也是这样的,」别看满宝年纪小,其实她懂得可多了,一一给他列举道:「我家母鸡孵小鸡,我娘都要检查过鸡蛋,说只有和公鸡下的蛋才能生出小鸡,春天的时候,大柱侄子为了让他们家的母猪生小猪,特意去隔壁村请了猪公过来和母猪成亲呢。人也要娶了媳妇才能生娃娃。」 所以,「你得买两只乌龟,一只公的一只母的,这样就能生宝宝了,一年生一个,十年就十个了,到时候我们再把长大的两只吃了,其他的继续养着,再生宝宝……」满宝数了数,自己都惊呆了,「哇,那样我们就有很多乌龟了。」 白善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定下晚上回去要和母亲说的事。 满宝见他愿意听她的建议,更加活跃,指了他的蓝图道:「池塘里除了养乌龟,还能种莲藕呢,你知道莲藕吗,我们村下游的河岸边就有好多,夏天的时候开的花很好看,莲子很好吃,莲藕也好吃。」 满宝兴奋起来,「我带你去挖莲藕吧,我去年去看过了,已经会挖了。」 白善宝就问,「我们不是说好今天去捉菜青虫的吗?」 满宝不在意的道:「以后再捉呗,我们先去挖藕,莲藕比虫子好看多了。」 白善宝也不是很想去捉虫子,闻言点头应下了。 第46章 面对面 下学钟声一响,孩子们就起身恭敬地和庄先生道别,在庄先生挥了一挥手后,大家就唿啦一声欢快的跑出去了。 满宝当然也不落后,抱着自己的书就冲出去,善宝比她还要快,跑到外面就遇上了来接满宝的大头。 刘氏昨天知道下学后各家的孩子都是自己回去的,而白家的宅子离学堂也不是很远。 她知道善宝要快速的融入学堂,那就不能搞特殊,所以他们都说好了今天不会去接他。 善宝求之不得,也说了会和同学们去玩儿的事。 所以此时刘氏没派人来接他,却派了家下人去河边看着,若白善宝去河边玩耍,就把人捉回去。 见满宝还要人接,善宝就得意不已,说她还是没断奶的小孩儿。 满宝道:「你才没断奶呢,我八个月就不吃奶了,哼,大头是来帮我拿书的。」 「就是,我是来给小姑拿书的。」 话是这样说,不过满宝也决定了,晚上回家就和娘亲说一声,让大头他们不要再去学堂里接她了。 满宝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于是尽量威严的吩咐大头,「我们要去挖莲藕,大头,你带路!」 大头觉得小姑到底是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她这么点个子去挖藕,那是挖藕呢还是埋自己呢? 第60页 不过再一瞥旁边的白善宝,觉得不能在小姑同学面前丢小姑的脸,于是眼珠子一转道:「小姑,我们先把书拿回家吧,还得回去拿锄头呢。」 满宝高昂着的脑袋就顿了一下,她抓了抓脑袋,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问道:「挖藕要锄头吗?」 大头笃定的道:「要啊,莲藕在泥里呢。」 白善宝就鄙视的看了满宝一眼,觉得她好傻,他不种地都知道东西在土里得用锄头挖。 他自觉和满宝同辈,也是大头的长辈,于是一挥手道:「行吧,走吧。」 在一旁观察他们的白二郎见他们走了另一个方向,不由抓耳挠腮,「怎么办?」 白二郎咬咬牙,「跟上,要是只有他们三个是不怕的,我们比他们大。」 另外两个小伙伴也觉得他们肯定打得过他们三个,于是一起拖着麻袋上前。 大头领着他们回了周家,把书放下后屋前屋后转了一下,发现家里大人都不在,就知道奶奶肯定是去菜园了,今天家里要收秋白菜,一般家里这种大事都得奶奶拿主意。 满宝和善宝都在催促了,毕竟是孩子,心急得很。 大头没办法,只能把厨房里烧火煮饭的二丫找出来,让她去地里把四叔找回来,直接去河边的莲花地找他们。 二丫看了一眼正煮着的饭,跑去了。 大头便摸出一根挺粗的棍子道:「锄头家里人都拿去了,我们拿棍子去吧。」 满宝和善宝是不会有意见的,反正能去就行。 于是大家往河边走去,顺着河岸一直往前走,出了村尾再往前走一点儿就有个河滩,河流在这里冲出挺大一片湿地,然后绕了一圈就又继续流下,孩子们并不知道这条河会流到哪里去,听说是到山里。 满宝不止一次的想跟着河流往前走,看一看它到底去哪儿,大头显然知道小姑的这种危险想法,于是一边走一边告诫她,「你不能跟着河走,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也不能近水,万一掉下去,我手短,抓不住你的。」 满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就点头。 到了地方,善宝举目一看,发现这里好多高高的野草,河滩那里有稀稀拉拉的败荷叶。 说是河滩,其实靠近他们这里站的地方土块都硬了,因为昨天刚下了一场雨的缘故,还有不少的小坑里积着水,水很清澈,能清楚的看到坑底。 白善宝好奇的蹲下去看,还伸手去比了一下那小坑。 大头只看了一眼就道:「一定是村长家的牛来这儿吃草留下的。」 他感嘆道:「这儿的草可绿可长可好吃了。」 白善宝好奇的问他,「你吃过吗?」 大头觉着他傻,「草是牛吃的,你吃过啊。」 「那你怎么知道好吃?」 大头被噎住。 善宝和满宝都被地上这大大小小的小水坑吸引住了,暂时忘记了挖藕,大头当然不会提醒他们,由他们在这儿玩。 反正现在河水缩回去了,这一大片都是干地,他们再怎么摔,只要不往里面跑是掉不进河里的。 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伙伴在高高的芦苇里跑来跑去,看到有小鱼在小水坑里游来游去还惊唿了一下。 被刘氏派来盯着小少爷的白家下人远远的看着两个小孩蹲在地上,两只小脑袋几乎要靠在一起,围着一个小水坑就能聊成这样,便暂时决定不上前。 反正这里距离河流的确有好长一段距离呢。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聊了什么,俩人开始捂着眼睛做起捉迷藏来,不过大头显然是不参与其中的,他就在一旁看。 于是下人就看见他们家少爷刚在草丛里蹲好,那大头就给周家小娘子指了一下,然后他们家的少爷就被找到了。 下人:……好无耻啊,不过这孩子不错,还知道不参与游戏看着他们。 于是下人决定原谅他们,他左右看了看,重新找了一处高地,打算可以更全面的观察下面的情况。 他最多只能再给他们玩三刻钟,三刻钟后说什么都要回家了。 而就在下人转移阵地,视线暂时离开他们时,白善宝已经猜出是大头给满宝通风报信了,于是表达了严重的反对,他表示,再这样,他就不玩儿了。 满宝表示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于是两个小朋友重新和好,因为满宝作弊,于是这次还是善宝去藏,满宝找。 满宝知道这里的草太高,要找到人有点难,但她深知惊敌的好处,于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扎进去就开始乱喊,「我看到你啦,我看到你啦,你不要动哦……」 于是白善宝心虚的动了一下,满宝一下就找到他的位置了。 白善宝气得不轻,满宝还没走到跟前转身就往旁边跑去…… 那儿正蹲着三个小朋友呢,他们本来还在计划着怎么套白善宝的麻袋呢,结果还没计划好,人就冲到了跟前。 白二郎的动作比他的脑子快多了,脑子都没反应过来,直接抓着麻袋就去套白善宝的脑袋。 两个小伙伴:……都看到脸了,套不套麻袋的有啥区别吗? 第47章 群殴 话是这样说,但他们也伸手帮忙按住白善宝。 白善宝是会干站着等人抓的人吗? 当然不是啊,他好歹也是个惯常打架的,麻袋刚碰到他的脑袋,他就往旁边一挣,一下被俩人按住,他就又喊又踢,而就这一会儿功法,满宝也从芦苇后面钻出来了,看到白二郎一把跳起把白善宝按在地上,要往他脑袋上套袋子,她都惊呆了。 第61页 但也只呆了一下,她就一边冲着外面喊大头,一边冲上去推白二郎。 于是,五个小孩就滚做一团,你推我打起来。 见白二郎还锲而不捨的往白善宝头上套袋子,他的小伙伴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他们都看见我们了傻子!」 白二郎一呆,然后怒气腾腾,「你说谁傻子?」 对方顿了一下,但也不怂的一边去压制满宝和白善宝,一边回吼道:「你呀,你不傻谁傻?」 谁还不是家里的宝贝啊,虽然你家是地主,比我家有钱,常常有好吃的零食,我们愿意听你号令,但也没这么笨的。 俩人内讧起来,白二郎压着白善宝的力气就松了一点儿,加上满宝锲而不捨的踹了白二郎一脚,白善宝就一把将人推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反压住白二郎,哇哇大叫的捏着拳头去揍他。 高地上的下人在白善宝第一次喊叫时就发现了底下的情况,立时大惊失色的从高地上跑下来。 只是他选的地方离河滩有点距离,跑了一会儿才到。 而在他到前,大头已经赶到,先把跟他小姑打架的人掀下去,然后代替他小姑跟对方打起来。 俩人年纪相当,很快就滚成一团。 对着满宝,对方不敢下手,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年纪又比他小,但对大头却是不怕的,俩人你掐我一下,我拍你一掌,打得不亦乐乎。 满宝当然是帮自己的小伙伴和大侄子的,等下人赶到时,六个人正打成一团。 下人大吼一声,震慑住众人后才把两队人分开,然后去看他们家的少爷。 直接白善宝脸上身上全是泥不说,额头还被划了一道,脸上青了好几块。 再一看其他人,情况也都差不多。 下人就抱着他们家少爷想大哭,他们家可就这一根独苗苗啊,老太太让他们来看住少爷,结果把人看成这样,回去肯定落不着好。 白善宝可没他那么多想法,一把将他推开就上前一步,对白二郎放狠话,「奸人,你玩偷袭,有本事你下战帖邀我,看我不打破你的头。」 满宝也觉得白二郎太奸了,不仅埋伏还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过看了一眼他们这边的狼狈,她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白二郎受不得激,立即撸了袖子道:「打就打,谁怕谁,现在就来。」 「来呀,」白善宝也撸了袖子,「来呀!」 满宝就在一旁给他吶喊助威,「你一定可以的,打他的脸,掐他的手臂。」 大头左右转转,还给他找了一块泥块。 下人看着这一群孩子,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了,他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他们少爷的腿道:「少爷,您就饶了小的吧,老太太和太太要知道您在外面打架,还不得把我们的皮剥了,我们快回家吧,现在就回家。」 正说着话,周四郎也晃悠悠的到了,一群人在芦苇中央,虽然有声音,但他在外面还真看不到人在哪里。 主要是下人是跪着的。 所以他就喊了一声,「满宝,大头,你们跑哪儿去了,赶紧给我出来!」 于是周四郎和白家的下人就把一群狼狈的孩子给领回去了,进了村,正是各家回去吃晚食的时候,大家看着这六个泥猴一样的孩子,没怎么在意。 乡下孩子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 但待看清走在最前面的是周家的小娘子,他们惊讶了,「哎呦,满宝,你怎么也去打架了?」 又去看周四郎,「四郎啊,你么妹是你打的?」 周四郎臭着一张脸,「我有那胆吗?」 也是,又没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打周家的宝贝哟。 村民们兴致勃勃的围观满宝,还有人问她,「满宝,这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呀?」 满宝又不傻,当然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好话,哼哼了一声道:「当然是赢了,不行把您孙子叫出来,我当您的面打给你看。」 对方就笑,「这女娃脾气还挺大,怎么能打架呢?」 「我教训教训侄孙呗。」 对方一呆,这才想起来,他和周大郎同辈,那就是和满宝同辈,他孙子可不就是她侄孙吗? 他哪敢再撩拨,生怕满宝去堵住他孙子打。 周家这宝贝一直干干净净的,出入都有人跟着,很少有狼狈的时候。 记得头两年,当时满宝刚学会跑,和大头他们在村口的大树底下玩儿,结果因为她兜里有一颗糖,村里两个孩子抢了她的糖,还推了她一把,直接摔在水坑里。 其中一个孩子还是村长家的孙子呢,结果事情发生后,周四郎硬是带着一众兄弟子侄把两个孩子堵着教训了一顿。 村长的媳妇和儿媳妇连屁都没放一个,村长还带了不少鸡蛋去看满宝,据说她那次又惊又喜,直接高烧了。 那会儿俩孩子的家人都心惊胆战的,生怕满宝这一烧就没了,那才是造孽呢。 也是从那时候起,大人们教训起家里的孩子,都是可以和大头他们打架,但不许找周满宝的麻烦。 那孩子小的时候差点没熬住,身体本就比一般孩子弱,谁知道她一吓会不会有事? 见现在周满宝被打成这样,村民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替她和打她的一众孩子忧心的。 周四郎狠狠地瞪了周二郎等人一眼,抱着他们家的么妹回去洗澡擦药。 第62页 下人自然就带剩下的回白家了。 白宅里,一众家长又被惊动起来了。 郑氏看到儿子脸上的青肿,身子一晃,抱着他就痛哭起来。 刘氏也晃了一下,但她还稳得住,一边呵斥了儿媳妇,一边让她把孩子带下去,这才看向白老爷道:「你弟媳妇头髮长见识短,孩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但她心里也很心痛就是了。 第48章 念旧 白老爷也心疼白二郎,还以为他们兄弟俩又被人给打了,一边让人把他带下去洗干净检查身体,一边问把孩子带回来的下人。 跟白二郎一起回来的另外两个同学也被带下去洗澡换衣服了。 下人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一五一十的把看到的事情都说了。 白老爷的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青,赶来的白老太太和白太太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刘氏了。 好在刘氏稳得住,她反过来劝慰白老爷母子,「小孩子哪有不闹腾的,他们两个又年纪相仿,这都是正常的。」 哪儿正常了? 要是一般的打架吵嘴也就算了,这孩子是想套麻袋的! 白老爷气得不轻,怒气腾腾的往他二儿子的院子里去。 白太太看他那个样子,吓得不轻,连忙扶住老太太。 白老太太也顾不得安抚刘氏了,立即去追,在后边喊道:「你轻轻地拍两下就行了,可别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 刘氏也连忙跟上,三人的脚程比不上白老爷的,远远的,他们就听到了白二郎哇哇的哭声和惨叫声。 白老太太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刘氏顾不得了,一边越过她追上去,一边喊道,「白立,你要是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我们也没脸在这儿住下去了!」 正把儿子按在腿上,啪啪的揍他屁股的白老爷一顿,把哭嚎不止的儿子往地上一丢,怒指道:「你哭,今天你要是不哭死,就是你老子被你气死。」 刘氏连忙扯过床上的被子把孩子给包起来,他是在洗澡的中途被白老爷捉出来的,也因此,他屁股上的巴掌印特别显然,目测已经成为全身上下最重的伤了。 刘氏抱着痛哭不止的白二郎也哭,说白老爷,「七八岁的孩子猫嫌狗厌,你小时候不淘气?难道我和你娘也是这么揍你的?孩子要好好教,照你这个打法,多好的孩子都能叫你打坏了!」 「让他打!」白老太太总算扶着儿媳妇的手到了,她扶着门框喘气,怒道:「让他打,打死了一了百了,到时候让他一个人在这宅子里过,老妹妹,我跟你走,我们不在这儿碍他的眼。」 刘氏嗔怒,「我的姐姐,他不懂教孩子,你就教他,跟他置这个气有什么意思?」 刘氏摸了摸白二郎,见他屁股肿起来了,但问题不大,就怕这孩子吓住,晚上会高热,那才是要人命的。 便吩咐白太太,「你快别哭了,你婆母年纪大了,你该多主事才是,去让下人把衣服找来,给孩子换上,再去熬一碗安神汤来,可别把孩子给吓住了。」 白老太太养了两个孩子,也知道这点儿,连忙让儿媳妇照着刘氏的吩咐去。 不仅他们这边,白善宝和另外两个孩子那里也都灌了安神汤,然后体贴的把人孩子给送回去了。 鸡飞狗跳的白宅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刘氏这才疲惫的和白老爷道:「周家那边也要送点赔礼过去才好,听说人家小姑娘也伤得不轻呢。」 白老爷连连点头,转头吩咐管事。 两个孩子已经被带到一起来了,白二郎刚被揍过,此时眼圈还有点红,而白善宝也知道他被揍了,假装老实的低着头,但目光一再偷看对方,趁着大人不注意时就给他一个嘲笑的目光。 白二郎气得不轻,趁着大人不注意就瞪他。 但大人怎么可能不注意? 见这俩孩子还是没学会友爱相处,大人们都有些沉默。 刘氏想,看来她得抓紧把房子建起来,最好年前就搬出去,远香近臭,或许俩孩子离得远了,可能关系就不会那么僵了。 白老太太也嘆了一口气,等刘氏婆媳带着白善宝回去休息了才和她儿子道:「以前你和启儿相处得挺好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怎么到了这一辈,却跟斗鸡似的处不到一块儿呢?」 「等大郎回来,让大郎和善宝处处。」 白太太忍不住道:「大郎年纪比善宝大那么多呢,两个孩子不会吵架的,但他也不适合再在学堂里读书了呀,老爷不是说要想办法让孩子进县学吗?」 「那也得他考得进去,庄先生是府学里出来的,我这不是想让庄先生指点指点大郎吗?」 白太太其实不太明白婆母和丈夫为什么非得让家里的孩子跟白善交好,对方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白老太太见儿媳妇垂着眼眸不说话,就猜得出她的心思,其实,自从刘氏婆媳带着白善住进来后,儿媳妇就不是很高兴了。 白老太太嘆了一口气,和白老爷道:「你启弟没了,你姨母他们孤儿寡母的,宗族那边欺负他们,他们现在能投靠的也只有你了。我们两家的情分自然不同其他家,」 这些话,白老太太可不止是说给白老爷听的,更是说给白太太听的,道:「当年你爹进族学,他一个乡下去的泥腿子,别看同是白氏一族,但跟嫡支的血缘早远了,要不是你祖父能干,把家业打理得好,给族学捐了不少钱,你爹都不能去陇州读书。」 第63页 白老太太摸着小孙子的脑袋,继续和白老爷道:「可就是这样,他也常被欺负,当时就是你五堂叔照顾他的。」 白老爷涨红了脸,跪到地上道:「娘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婶娘,把善宝当自个的亲儿子一样带大。」 白老太太把他拽起来道:「娘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是哪个意思? 白老太太依然是看着他,「我们两家的情谊,你是知道的,但孩子们不一定知道,你不说,他们还当你姨母他们是来打秋风的呢。」 这下白老太太总算是看向白太太和小孙子了,道:「当年,你公爹就和五叔公要好,只是可惜,你公爹读书不比你五叔公,他也就做了个县令,还有臭脾气,上官骂他两句,他就直接挂印回乡种地了。」 白太太:……这件事她也也是知道的,如今县城里还有人说她公爹是性情中人呢。 第49章 赔礼 「倒是你五叔公念书不错,当官也好,年纪轻轻就进京做了御史,可惜了,随先帝东征时被流矢所伤,牺牲了。到你家老爷和启儿这一代,更不必说,你问你家老爷,他读书成什么样子?」 白老爷羞愧的低头。 「但白启却是个读书苗子,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要不是时运不济,现在倒该是我们投靠他们家了,」白老太太道:「你别看现在善宝年纪小,却早已显出不同来,他今年才多大,已经把《论语》都背下来了,问你儿子,《论语》第一篇,他会背吗?」 白二郎立即缩着脑袋不说话。 白老太太又道:「就算不算这些利益得失,单就论情谊,」白老太太抓紧白老爷的手,落泪道:「她不仅是你婶娘,也是你的姨母呀,我和她堂姐妹,俩人一块儿长大,同一个祖父祖母,如今还活在世上的兄弟姐妹也就我们这几个了,你就当是也照顾照顾你母家,待她们祖孙尽心些。」 这话哪是跟白老爷说的,分明是对着白太太说的。 白太太连忙跪下请罪,表示:「母亲放心,我和老爷以后一定好好服侍姨母和弟妹。」 又扭头斥白二郎,「二郎,以后不准再欺负你堂弟,若再叫我知道你欺负他,我,我……」 白太太咬牙,「我必打你。」 白二郎瘪了瘪嘴,在他爹的瞪视下没敢哭,觉得屁股好疼。 一家四口把话说开,便把眼泪一收拾,各回各屋。 正好去周家送赔礼的管事回来了,他和白老爷禀报:「……送了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两条肉,两条鱼,并两包点心,周家老丈很好说话,直说孩子没有大碍,就是身上青了一点,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白老爷就又骂了坑爹儿子一顿,然后才道:「她是女娃,身上不留伤疤就好。」 管事就低头道:「应当不会的,小的看了周家小娘子一眼,身上的伤不见,但额头只是青肿一些,没有伤口。」 白老爷就挥手让他退下了。 而在周家,以满宝为首的孩子正蹲在院子里围观那两条鱼,两条肉和两包点心,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大头等人羡慕得不得了,「小姑就是不一样,打架都有人送肉送鱼吃。」 大丫强调,「还有点心!」 满宝就摸了摸额头,道:「不然,下次找机会再和白二打一架?」 一旁听到的老周头差点忍不住去拍闺女的脑袋,但想到闺女现在受伤,打头还有可能变笨,他这才改为口头训斥,「别瞎说,打架是好玩的?不说你比人家小,只可能被打,这你挑起来的事,还想让人送礼,哪有这样的好事?」 老周头道:「到时候白家让我们家赔礼,我们家可拿不出两条肉和两条鱼来。」 满宝就惋惜了一下,然后看着点心咽口水,转身就扑进她大嫂的怀里撒娇,「大嫂,我们开了点心吃吧。」 她虽然不太爱吃糖,但她喜欢吃点心呀。 刚才她闻了一下,可香可香啦。 小钱氏没有犹豫,去问婆婆的意思,得到钱氏的点头后,她就拆了一包,先给满宝两块,再给其他孩子一人一块,然后把剩下的包起来,打算慢慢给满宝吃。 满宝却眼珠子一转,先把两块点心分别塞给她爹她娘,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大嫂。 小钱氏无奈,便又拿出两块给她。 满宝笑眯眯的把如法炮制,把点心塞给两个嫂子,然后继续看着小钱氏。 小钱氏见两个妯娌都有了,不由气恼,把油纸打开,把剩下的两块也塞给满宝,「行了,没有了!」 满宝就把一块凑到小钱氏的嘴边,嘴巴甜甜的道:「大嫂也吃,我闻着就好好吃啊。」 小钱氏的气立时就消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就你机灵。」 何氏并没有把点心吃了,而是在一旁笑道:「满宝待嫂子自是不一样的,我们的点心可没凑到我们嘴边来。」 冯氏也凑趣道:「毕竟是吃大嫂的奶长大的嘛。」 小钱氏是有些骄傲的,但嘴上很谦虚,「这孩子待家里人都是一样的,这嘴巴说起好话来跟抹了蜜似的,家里所有孩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 妯娌三个就这么站着商业互吹起来,钱氏坐在一旁吩咐道:「把肉切出来炒了,咱家没井,不好留生的,炒熟了才能留久一点。」 第64页 又道:「晚食虽做了,但也拿出一些来与菜回锅炒一炒,满宝受了伤,得补补。」 小钱氏三个媳妇就不敢再站着说闲话,连忙应下,各自去忙活了。 她们没吃点心,而是将点心随手交给了各自的丈夫,送给他们吃。 当然,周大郎他们也不傻,当然也不敢就吃了,而是拿回屋里放好,晚上一小家在一起时可以再分一遍。 钱氏也把女儿招到身边,将点心给她,笑着摸了摸她额头上的伤道:「快吃吧,吃好了,伤才好得快。」 满宝就把点心推回去,「娘,你吃。」 钱氏摇头,「娘吃药呢,不好吃点心,你快吃吧。」 满宝没怀疑,因为她娘要忌口,有许多的东西不能吃。 满宝高兴的拿了点心咬了一口,开开心心的去和周五郎他们玩儿去了。 一旁坐着的老周头把手中的点心掰下一大半来塞给老伴儿。 钱氏笑了笑,这下倒没拒绝。 满宝对周五郎他们今日的县城之行特别感兴趣,兴致勃勃的问起来。 周五郎和周六郎自觉今天见了大世面了,被一众兄弟子侄围在中间,便觉得豪情万丈,绘声绘色的给他们说起今天的事来。 自从他们这个地方出现过成人也被掳的事后,各村便约定好了进城的规矩。 同村的且不说了,一个村子就这么大,谁第二天要去县城,吼一声,要去的便都约定好明天几时在村口汇合,若没有,那就自己上路,这上路的时辰也有讲究。 周五郎道:「这到县城的时辰最好是辰正,大家的脚程都是差不多的,所以大家从县城那儿往回推算,各个村的人若想结伴,什么时辰在村口等待都是有数的。」 第50章 引诱 周五郎道:「比如我们村吧,从我们这儿到县城,沿路要过四个村,到县城一般脚程是两个时辰,那我们最迟卯正就得出门了,我们到下一个村子大概是卯正二刻,我们要是提前到了,也要在他们村的村口等到卯正二刻,临行前喊一声,要是没人应答,那就是无人同行,我们就可以走了。」 小伙伴们听得非常认真,满宝还举着小手问道,「那上次我们去,怎么不等人家?」 「那会儿我们家去的人多,不用特意跟人结伴。」当时周大郎和周二郎两个成人,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是少年郎,大丫二丫也是半大孩子了,谁那么没眼色掳他们? 只是如果独身,或只有两三人上路,那就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如此类推下去,每个村的村口都停留一下,而其他村的村民也多会提前等在路口,反正今天一趟,周五郎和周六郎就见识到了各个村子的村民之间是怎么互相策应的。 他特别兴奋的告诉满宝,「我和六郎都觉得我们可以每天都去县城赶集市。」 满宝一高兴,就跑回房间,从科科那里拿出一袋糖倒在油纸里,简单的一卷就拿出去交给周五郎,郑重的道:「五哥,我们的挣钱大计就拜託给你啦。」 周五郎悄咪咪的打开看了一眼,难掩激动,双手捧着油纸道:「么妹,你放一百个心。」 因为俩人是被周四郎,周六郎和一众孩子围在中间的,大人们只能听到他们说的话,看不到他们手上的动作,更别说抱着的东西了。 老周头觉得老五老六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前程和婚事了,所以也愿意对他们放松一点,让他们出去闯一闯,就算不成功,多涨一点见识也是可以的,反正又不花钱。 大头他们都知道,这门生意也有他们的份儿,五叔他们挣钱就是他们挣钱,于是也斗志满满。 只有周四郎无限的忧伤,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别说染指了,连参与讨论的自个都没有。 周五郎和周六郎知道糖的事不好让爹娘知道,于是互相打了掩护把东西拿回他们的房间,藏好后才出来继续兴奋的计划他们的挣钱大计。 满宝的主意一个接一个,不管靠不靠谱,反正先说出来,大家再讨论。 系统忍不住在她的脑海中道:「宿主,你的商城已经开了。」 满宝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继续和周五郎他们说明天卖花篮的事。 系统沉默了一下,突然在她脑海中映出了一样东西,是一个透明的瓶子里装了绿色的水,满宝觉得挺漂亮,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兴致勃勃的问道:「科科,这是什么?」 系统道:「目测可以治疗您母亲病情的药物,一管见效。」 满宝瞪大了眼睛,顾不得和兄弟们说话了,立即道:「我要买,我要买,科科快买下来呀。」 系统道:「你没钱。」 满宝一呆,连忙去看商品价格的数字,发现那里好多零。 满宝好惋惜,肩膀差点垮下来。 系统就鼓励她道:「虽然所需积分很多,看着距离宿主很遥远,但宿主只要努力,还是有很大机率成功购买的,这是最近商城新上的药剂,据我了解,它以后会长期存在。」 满宝这才精神一振,「也就是说,我以后只要能买了,随时都可以买?」 系统道:「对!」 满宝总算是高兴了一点儿,「科科,你告诉我,怎么挣积分?」 「让你哥哥们帮忙,你还记得我们去县城看到的那棵女贞子吗?让他们折几支回来,我估计,录入女贞子,又有几十个积分,积少成多,总有一天可以成功的。」 第65页 系统循循善诱,「你想一想,你要是每天都能录入一种不曾录入过的生物,那至少都是五十积分,如果是已灭绝物种,那几百上千的积分都有可能,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你坚持一年,算一算就有多少积分了?」 满宝掰着手指头数,一百天就是五千积分,三百天就是一万五千积分…… 满宝瞪大了眼,然后就乐起来,小身子一颤一颤的,直看得大家心惊胆战,周五郎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戳她的小身板。 满宝一把握住他的手指,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道:「五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你要是答应我,我以后天天给你买一袋糖。」 周五郎小心肝颤啊颤,问道:「你,你说……」 「你帮我去挖花花草草吧。」 周五郎,包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笑道:「行,你想要啥样的,告诉五哥,五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帮你挖。」 满宝就道:「暂时不用上刀山,就去我们那天去县城要上的那座山就行,那会儿我们不是在那儿歇脚吗?」 满宝形容了一下女贞子的样子和果实,道:「五哥,明儿你们回家时帮我折两支回来,连着它的果实一起。」 周五郎问,「就这个?」 「不,等以后我想起来新的我再叫你去找。」 周五郎觉得这种花花草草的完全没问题,拍着胸脯道,「没问题,不过么妹,你要那树枝干什么,我跟你说过的,那果子不能吃。」 满宝道:「那是药材,我有用。」 「药材?」周五郎挠挠脑袋,虽然闹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小钱氏他们把晚食重新弄了一遍,端出来上桌,老周头就敲了敲桌子,让围在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回来吃饭。 「还说要学认字呢,一整个下午尽听你们说闲话了。」 满宝他们这才想起来他们今天还没教习字呢。 满宝忍不住仰着小脑袋感嘆,「我真是太忙啦!」 「是啊,还得忙着养伤呢。」钱氏看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都发黑了,就道:「以后可不许再打架了,万一把脑袋打破变笨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变笨的。」满宝自信满满,她脑子里可还有科科呢,科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脑子的。 对于这一点,满宝特别自信。 第51章 歷史欠债 第二天,学堂里添了五个鼻青脸肿的小孩儿,同学们都好奇的围观。 不怪他们稀奇,庄先生管理一向严格,学堂里最大的矛盾也只是拌嘴,上次发生的打架事件还是在学外,且主要是两个校外人员引起的——白善和二头。 这一次可不太一样,有人去问白二郎,也有人悄悄的问满宝,「你们打架了?」 满宝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点头道:「打了。」 不过她也知道打架不好,而且知道先告状,所以道:「他们先动手的,还搞埋伏!」 就有同学好奇的问,「你们干嘛打架?」 满宝一呆,摸了摸脑袋想,是啊,他们干嘛打架? 于是她一转身就拖着白善去找白二郎,问道:「你干嘛打我们?」 白二郎昨晚又被揍,又被骂,脸色臭得不行,不过经过祖母,爹娘的再教育,他已经知道,将来他是不可能再和白善打架了,不然他肯定会受到他祖母和他爹,甚至是他娘的打击报復,所以此时听见满宝问,小脸更臭了。 他道:「关你什么事,本来我只针对他,你凑上来是你活该。」 满宝看看他,再看看白善,就对着白二郎哼了一声。 她跟白善是有新仇,但新仇已经和解了,最要紧的是,昨天他们经过生死,她觉得他们已经由普通的同桌关系上升到了好朋友的阶段。 于是面对积怨甚久的白二郎,满宝毫不犹豫的站在白善这边,把白善拉回去就悄声给他出主意,「你家的房子什么时候建呀,我让我大哥二哥他们去帮忙。」 她道:「白二郎是个坏蛋,你住在他们家,被他欺负了可能都不被发现,而且你是客人,也不好跟主人打架,等搬出来就好了,到时候他要是还欺负你,我叫我大侄子帮你打回来。」 又道:「我大侄子要是打不过,我还有五哥六哥呢,我跟你说,我六哥打架可厉害了,全村没有一个孩子比得上他。」 白善也不想住在堂叔家了,觉得很不方便,于是小声和满宝道:「我祖母在选地方了,我听我娘说,如果速度快,过年前就能搬出去。」 白善没见过建房子,觉得能在过年前搬出去就很快了,但满宝不是啊,她惊嘆,「这么久啊,你回家让你祖母赶紧选地方,我和我爹说,到时候让我大哥他们都去帮忙,我有六个哥哥呢,再从村里叫一些人,三五天就能把房子给你建起来啦。了」 「这么快?」 「不快了,不快了,」满宝道:「上次村长要给三柱建房子娶媳妇,我大哥他们一起动手,两天就给他建好了。」 显然,满宝并不知道房子和房子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白善更不知道了,他兴沖沖的等着放学,从庄先生那里领了罚下来的作业就回去了。 庄先生又不是瞎子,五个学生鼻青脸肿的出现,一看就是打架的。 一问,还是私下斗殴,他又罚了一波。 第66页 白二郎等三人面色发苦的领了惩罚,满宝和白善却是兴奋异常,因为俩孩子都觉得,读书本来就要写字呀。 这算什么罚呢? 俩人高高兴兴的各回各家,满宝今天特别尽责,先把大头大丫他们组织起来教了几个字,还念了四句《千字文》,然后她就在一旁闲着了。 她又上商城看了一眼那管绿色的液体,垂涎的问道:「科科,真的不能先赊给我吗?」 系统无奈的道:「宿主,我只是能连接商城,交易都是在第三方完成的,我要是有这个积分,我可以自己买下来赊欠给你,将来你再还我积分就行,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也没这么多积分。」 系统倒不介意让满宝看到它自己的积分,因为也并没有多少。 它是在投放过程中遇到空间风暴,这才意外到这里来的,当时联繫上主系统后,主系统说星际联繫这边的空间通道没有打开,要打开需要付很大一笔的积分。 按理说,这积分应该宿主来付,但那会儿它的宿主哪来的积分?没有积分,通道打不开,它收录的东西不能回到百科馆内,系统无法判定给它和宿主的积分。 这几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最可怕的是,因为通道不能打开,而它为了保住自己在穿越风暴时已经花费了大量的能量,当时它已经不能自己再回去了。 所以科科只能花费自己的积分打开通道,然后就近找了一个当时检测到的智商最高的人寄居。 当时它头脑发昏,根本没看清满宝的样子,只认准了灵魂,谁知道这是个娃娃呢? 娃娃就娃娃吧,好歹是合法的,通道也打开了,就算最后满宝还不起那个通道的费用,将来她死了,系统也能被回收,不至于流落在星际中。 对它们这样的智能系统来说,如果不能给星际创造收益,那一定会被断掉主系统,一旦被断掉连接,那就和死亡不差什么了。 所以它是真没积分帮满宝,这些年它陆续买糖引诱满宝的积分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呢,当然,前不久满宝刚还了。 她也可喜可贺的从负资产到拥有正资产。 和满宝一样,科科对她也很有信心,因为短短的时间内,她不仅实现了资产的正增长,还成功打开了商城,这说明什么? 说明它宿主的可塑性是非常大的,现在的困局只是因为它的宿主年纪太小了,再长大一点儿就好了。 而对于满宝的性格,从小陪伴她一起长大的科科自认为最了解不过,这就是个打着不走,劝着倒退的主儿。 但她还有一个优点,只要有利益,她就会去做。 这个利益是,有她喜欢的东西,好吃的,好玩儿的,对她家人好的东西,或者是她家里人非常急需的东西。 科科觉得可以把这管药剂放在这里吊着满宝,但那所需的积分太多了,似乎看不到盼头,于是它道:「满宝,你给你娘买的公鸡已经吃完了,按照医生的说法,其实你娘最根本的问题就是贫血,所以需要补充营养,如果能保证每天都吃到肉,你娘的身体应该会好很多,至少可以支撑到你挣到可以购买药剂的积分。」 满宝闻言,就开始从系统里把自己的铜板都拿出来数,发现买一只鸡还是可以的。 于是她要拿着钱去找他二哥,系统见了再次提醒,「你家里人可能捨不得买鸡。」 满宝就停下,歪着脑袋想了想,把铜板放到自己的小兜里就往外走。 第52章 买鸡 正在努力认字的大丫抽空看了一眼,问道:「小姑,你去干嘛?」 满宝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我在外头走走。」 大丫下意识的要跟上,满宝就瞪她,「快写字,你记不住就罚写一百遍。」 虽然不是很威严,但大丫还是下意识蹲到地上去了,但她并不害怕,还仰着头观察小姑,见她就在门口徘徊,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不在意的再低头去写字了。 满宝正在嘀咕,「是去村尾的虎哥家,还是去村中的村长家呢?」 系统默默地看着,并不给她做决定。 最后满宝还是去了村长家,她觉得如果村长家不想卖鸡,那她再去虎哥家。 她为什么就选定这两家买鸡呢,因为村里除了他们家外,就这两家养的鸡最多呀。 正是开始做晚食的时候,基本上各家都有人,满宝一出现在院子里,三柱媳妇就看到她了。 她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实在是她对满宝的感官不是很好,上次她在河边说的话传到了家里,当时就被公婆骂了一顿。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满宝一家果然去县城,第三天果然把钱拿来还了。 村里隐隐有声音说,他们家逼着满宝家还钱,他们家扛着粮食去县里换钱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当场她公爹就拿了钱去老周头家,虽然满宝的爹做了解释,两家算澄清了。 但她依然被婆婆骂了一顿,这几天家里餵猪这样的重活儿都是她干,大嫂二嫂全都闲了下来。 三柱媳妇觉得这一切都是满宝的错。 三柱媳妇对满宝没什么好脸色,满宝又不是傻子,直接越过她沖里面喊道:「大柱媳妇,大柱媳妇,你在家吗?」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大柱媳妇跑出来,冷冷地看着还没她闺女大的满宝。 第67页 满宝就沖她笑,奶声奶气,却又老气横秋的道:「大柱媳妇,你婆婆呢?」 大柱媳妇只觉得对方可爱,忍住笑道:「是满宝小姑啊,我婆婆去菜园了,您找她什么事?」 「没事,就想和你家买只鸡来吃。」 大柱媳妇一呆,「买鸡?你家不就有鸡吗?」 满宝理直气壮地道:「我家的鸡还要下蛋呢,不捨得吃。」 三柱媳妇忍不住了,道:「你家的鸡不捨得吃,我家的就捨得啊。」 满宝道:「你家的鸡要是不下蛋,或许捨得卖呢?」 她奇怪的看了三柱媳妇一眼,道:「你要不想卖直说就是,我又没强买。」 「你!」三柱媳妇还来不及说话,大柱媳妇先怀疑的看着满宝,「满宝小姑,是家里人叫你来买的?」 满宝点头,「我娘要补身体,所以得吃鸡肉,大柱媳妇,你家有没有不下蛋的鸡要卖?」 大柱媳妇犹豫着要摇头,她还是很怀疑,老周家怎么会让满宝出来买鸡,家里有兄弟媳妇,还有那么多大的小孩儿,就算买鸡也该是他们来呀?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三柱媳妇就抢先道:「有呀,大公鸡你要不要?」 满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要呀,要呀,三柱媳妇,你快去把大公鸡抓来我看看,我按照市价给你。」 三柱媳妇怀疑,「你还真要啊,你有钱吗?」 满宝就从自己的小兜里掏出一大把铜板来,笑眯眯的道:「喏,我有钱呢。」 三柱媳妇眼都直了,大柱媳妇也呆住了,不约而同的想,老周家可真够心大的,这么多的钱就给一个小娃娃拿着,也不怕被人抢了。 不过,这是在村里,估计也没人敢抢。 满宝既然带了钱来,三柱媳妇眼珠子一转,回身就去鸡窝里摸了一只公鸡过来给满宝看,道:「喏,就这只,我家一共两只公鸡,一只留着过年祭祖,这一只就卖你吧,按照市价啊,我这就给你称上。」 大柱媳妇眉头一皱,三柱媳妇就小声道:「大嫂,娘老早就想让大哥他们拿这只鸡去集市上卖了还钱了,但我们乡下人家,谁捨得花几十文钱买一只鸡回去吃?到时候肯定要送到县里去,这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功夫,你要是不愿意卖,回头让大哥拿去,我家老三是不去的。」 大柱媳妇闻言便闭上了嘴。 不过她也没让老三媳妇这么胡来,她主动回屋拿过称,边称边和满宝道:「乡里乡亲的,咋能照着市价来呢?我们一斤便宜一文给你。」 很快称出来,大柱媳妇笨拙的算了算,道:「一共得五十三文。」 满宝高兴的把兜里的铜板数给她,不够又把手伸进兜里,却是让科科把钱放到兜里给她,这样来回两三次,终于数够了五十三文。 大柱媳妇仔细的把公鸡的腿拴住,然后把翅膀都给她绑好,这才让她抱着回去。 见她抱着那么一只大公鸡似乎还有些吃力,就问道:「要不我给你送回去?」 满宝摇头,信心满满的道:「没事,我抱得住。」 满宝抱着公鸡就往家里去,走到一半抱不住了,她干脆把鸡丢到地上,找到翅膀上的绳子,直接拖着就走。 公鸡一边咯咯咯的叫着,一边顽强的扑棱着翅膀,或蹦着腿儿。 奈何腿和翅膀都被束缚住,它就这么被满宝拖回了家。 刚发现了小姑不见,正要出门寻找的大头大丫等人张大嘴巴看着正拖着一只鸡沖他们跑来的小姑…… 二丫最先回神,率先跑上去问,「小姑,你哪来的鸡?」 大头他们也跑了上来,纷纷把可怜的公鸡抱起来,怜惜的摸了摸它,虽然垂涎得很,但还是道:「小姑,偷东西是不对的。」 周四郎他们也跑了出来。 满宝不高兴了,道:「谁说我是偷的,我是买的!」 满宝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兜道:「用钱买的!」 刚从县城里回来的周五郎忍不住惊叫,「你跟谁买的,多少钱买的?不会是被坑了吧?」 周家上下对满宝拿回一只攻击也是惊异状态,等听她叙述完,老周头就又忍不住去摸了一下腰部,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他今天一早把生烟都给老五带去县城卖了,剩下的被他束之高阁,打算等过年的时候再抽。 老周头便看向老妻。 第53章 新发现 钱氏看了一眼公鸡,再看一眼闺女,扭头对小钱氏道:「既然买回来了,那就放到鸡屋里去吧。」 满宝蹬蹬的跑上去道:「娘,给你吃的。」 钱氏就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还有鱼和肉呢,等吃完了再吃它,先养着,和我们家的母鸡养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多下几颗有种的蛋呢,到时候把鸡蛋孵出来,明年多养一点鸡。」 养鸡也是很费粮食的,一般人家都养不起太多的。 村里三家养鸡最多的,一个是村长家,一个是村尾的周虎家,还有一家就是他们家了。 他们家是因为孩子多,劳力多,养鸡这才变得容易。 就算捨不得糠,也能去割鲜嫩的野菜回来熬煮了餵鸡,还有各种虫子,尤其是菜青虫。 也是前天过后,满宝才知道,原来他们家的鸡一直吃菜青虫的,不仅有菜青虫,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的虫子,它们吃庄稼,吃菜,家里人就会把它们抓了拿回家给鸡吃,只是她以前从不下地,她也嫌弃臭臭的鸡屋,所以从不靠近,才不知道的。 第68页 因为科科想要菜青虫,满宝兴致勃勃的要去地里捉虫,这才知道原来家里一直要虫子餵鸡。 都不用她动手,大头他们去地里走一圈就能给她摸出十几条来,不过他们还很惋惜呢,「这虫子现在少了,初夏那会儿才多呢,地里都是,我们家的鸡那会儿也特别爱下蛋。」 满宝虽然把公鸡买回来了,但钱氏并没有把它杀了吃的意思,因为它受了惊,钱氏还特意交代小钱氏给它一把谷,让它吃了一顿好的,抚慰一下它的小心灵。 何氏忍不住嘀咕,「娘,这鸡我们真留下啊,五十三文呢。」 钱氏半闭着眼睛,不在意的道:「不留下,你有脸退回去?」 「大柱家的和三柱家的也太不要脸了,这不是忽悠我们家小姑吗?我刚才摸过了,鸡是吃饱了的,他们要是拿到县城去,不得饿瘦一两斤?而且进城也得交钱啊,还耽误一天功夫,结果还收我们家小姑这么多钱。」 钱氏道:「所以你们这两天上点心,把鸡养好了,过年时用来祭祖,这才不亏。」 小钱氏却道:「满宝说要杀了给您补身体呢。」 钱氏不在意的笑道:「那孩子想一出是一出,过两天她就不记得了。」 三个儿媳妇这才不说话。 老周头却有不一样的见解,「满宝孝顺着呢,也不知怎么了,她这段时间就盯上了公鸡,我觉着过两天肉一吃完她就得惦记这只鸡了。」 钱氏笑道:「放心吧,我会说服她的,除非她能再给我买一只鸡回来,不然别想杀它。」 老周头忍不住乐,「说不定她还真给你再买一只呢。」 「她上次就留下了六十一文,现在花出去五十三文,她身上还有多少钱?」 老周头这才不说话了。 满宝身上还有多少钱? 那当然是很多的了——她自认为的。 而且今天周五郎他们从县城里回来也是挣了钱的,俩人把一众小伙伴带到自己的房间里数钱。 外面的大人只听着他们在屋里一阵哇哇哇的,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家里孩子感情好,他们当然不会阻止,一群孩子只要不打架,他们一般是不会管的。 今天一早,周五郎和六郎就背了两背篓的小竹篮去县城,大丫跟他们一块儿去的,专门去缠花篮。 和之前的价格一样,五文钱一个,卖完了花篮,周五郎还特意跑了一趟县衙,找到傅家的角门,把带去剩下的糖都卖给傅二小姐。 因为县令果然加收了入城费,周五郎他们也很不讲义气的涨价了,一颗糖要一文钱。 不过这次的糖是和上次的不一样,所以说价格不一样,还能说得过去。 两边的钱加起来一共是二百二十文。 当然,帐依然是满宝算出来的,因为周五郎数数还是有些不通,和满宝一样数出来的是周四郎。 他看着床铺上的那堆铜板,心里火热得不行,伸手想要摸一把,结果被周五郎啪的一下拍在手上,「四哥,这没你的份儿。」 周四郎觉得心碎了,道:「我也帮忙了,昨天去砍竹子,还有削竹条我都出力了。」 周五郎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道理,看向满宝。 满宝就把所有的钱都扒拉到自己面前,道:「得先交税。」 交税就是给他们娘公中的钱。 满宝指使大头回她的房间把她做的小本本拿来,还有笔墨纸砚,然后记帐,「咱得记帐,不然以后都不记得挣了多少钱。」 这也是科科提醒她的,主要是让她对自己挣钱花钱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她本来想都记在一处的,但科科说没有这样记的,所以她还得准备另一个小本本来记自己的帐,但她还没买纸张呢,现在的这些纸还是善宝送给她的,然后她裁成一小张一小张的用针缝起来。 满宝连连嘆气,觉得得拿出一把钱来给五哥给她买纸了。 满宝一边记帐,一边算一下自己的小帐,然后特别自信的和科科说,「这样我很快就又能赚到一只公鸡了。」 系统忍不住道:「宿主,其实你可以在商城内购买纸张的,物美还价廉,比你去县城购买的要便宜很多。」 满宝咦了一声,「商城还有纸张卖吗?」 系统:……商城里什么没有,别的宿主开启了商城后都是沉迷于购物不可自拔,为什么它的宿主却除了买糖其他的一律不买? 一次就消耗一个积分,虽然宿主购买东西它没有提成,但它看着也很心急好不好? 满宝总算找到了商城的正确打开方式,记完帐,算好交公的钱,又把钱都分了以后,她就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都放进自己的小兜里,然后啪啪啪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开始躲在被窝里翻找商城里的东西。 在系统的指点下,满宝终于知道,除了可以向下翻找商城的各种东西外,还可以在打头的地方输入需要寻找的商品。 如果没有寻找的商品,商城就根据它浏览过的商品做出推荐。 天知道满宝第一次打开商城,因为不懂,就顺势往下翻找,那些东西全是不认识的,看多了也就没兴趣,后来每天临睡前上来看一看,更新出来的也全都是不认识的东西,所以满宝才对商城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不过这几天她看的都是那管绿色的药剂,以至于最近推荐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药,就是价格也太过惊悚了而已,虽然满宝总是自信过人,但每次看到那串数字也总觉得遥不可及。 第69页 第54章 斗智 满宝点了点,先是输入白纸,出来一大堆各种商品,有看着和他们这儿差不多的一大张一大张的白纸,也有装订成册,很好看的本子,还有用一种很奇怪的盒子装着的,上面写明了是列印纸,最让满宝惊奇的是一个五颜六色的头像,上面说是8d列印纸,可以列印出任何东西,也是推荐出来的纸张中最贵的。 满宝仔细看了又看,很想买回来看看,但就快要点下去时,科科忍不住把她购物车里的药剂闪出来给她看。 满宝的小手就缩了回去。 虽然科科想要满宝多消费,但也不是这种胡乱消费,他道:「有列印纸,你没有印表机也打不出东西来。」 满宝这才惋惜的把小手指缩回去,却很好奇的道:「真的像它说的那样,车子,衣服都可以用纸做成吗?」 「是列印纸,」系统给她科普,「在未来是可以的,连材料都能通过列印纸列印出来,其实性能是一样的,但很奇怪,近年来人类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他们更推崇人工和原材料做出来的东西。」 主系统并不阻止子系统像各自的宿主传播未来世界,实际上,这也是子系统激励宿主的一种手段。 然而满宝只把这些事当故事听,科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激励满宝,而是单纯的她想听,它便说了。 满宝听得津津有味,然后下结论,「未来的人真是太不会享福了,明明可以用机器人完成的事,干嘛非得人去干?」 科科深以为然,但这其中的关系复杂得很,它觉得满宝的小脑袋并不能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于是没和她继续讨论,见她的目光一直来回瞄着那些很好看的本子,科科就提醒道:「宿主,这些文字有一些差异,而且这些本子一看就不是目前书铺里会做的,我建议宿主买成张的白纸,再自己裁剪。」 话是这样说,但满宝还是没忍住,先买了一份白纸放在系统里,然后就去看那些好看得不得了的小本子,然后发现一个页面是买一送一,也不贵,就两点积分而已。 不等科科说话,她就快手快脚的买了一个封面是粉色兔子的小本本,又点了一本好多好多鲜花封面做赠品。 系统默默地看着,等这些东西送到,满宝就先取出两个小本本躲在被窝里摸了摸,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进系统里。 她一本正经的和系统道:「科科,这样我们就不用裁剪了,我不拿出来,就记我自己的小帐。」 科科「嗯」了一声,认同了她的行为。 见好朋友没有反对,满宝高兴起来,这才去看买来的那一沓白纸。 商城里的白纸比糖还要便宜,两点积分一千张,还额外赠送两百张另一种白纸。 满宝拿出来看了看,发现比先生和善宝送她的要厚一些,而且也很大。 她挠了挠脑袋,觉得带着这么大的纸去学堂不现实,于是费力的把它摊在床上折起来。 把它折成了好几层,这才放到自己的宝贝箱里,她决定让二哥给她也编个背书的竹筐了,就跟学里的同学们一样,到时候她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满宝想罢就蹬蹬的跑出去找她娘,先是把数出来的一百三十二文钱给她,表示这是今天五哥挣的钱要交到公中的六成。 钱氏便蹙眉道:「这帐是谁算的?」 满宝骄傲的仰头,「我算的。」 钱氏:「怎么算的?他们一共挣了多少钱?」 满宝挠挠脑袋,不明白哪儿算错了,正要掰着手指头给她娘算帐呢,周二郎就在一旁哈哈道:「么妹,你也有算错的时候,他们今天早上就带了三十个竹篮去县城,就算全卖完了,那也只有一百五十文,一百五十文的六成怎么会是一百三十二文呢?」 钱氏暗暗瞪了傻二儿子一眼,责怪他话多。 周二郎不知道自己哪儿惹母亲了,迷惑的看了大哥一眼。 周大郎比他还单纯,更不明白了。 满宝却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又把钱从母亲手里拿回来,绷着小脸道:「娘,我算错了,我再去算一遍。」 她抱了钱转身就吵周四郎他们的房间跑去。 别说周五郎几个,就是周四郎都嵴背一寒,趴在门口和窗口那里不敢出去。 钱氏看着小闺女蹬蹬的消失的背影,收回了目光。 她瞥了一眼一脸迷惑的三个大儿子,再看东厢那里叽叽喳喳,不甚分明的讨论声,突然摇头一笑。 算了,一群傻子,何必去较真。 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并不知道他们被亲娘归到了傻子的行列,正低头努力的编小竹篮呢,自从周五郎他们的花篮挣了大钱后,他们每天傍晚回来后就什么事也不做,就帮着编竹篮。 满宝拿了钱回房间,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大家都是有看没明白,但他们都知道,帐本得再设一本了,至少卖糖的钱不能算在里面,因为他们卖糖是躲着家里的大人的。 满宝一边在纸上算,一边在心里徵求科科的意见,很快,一系统一人就制定出了更为合理的分配原则。 首先,一个花篮五文他们就得交公三文,剩下的两文钱才是他们一众人分。 这一众人包括在外面帮他们编竹篮的三个哥哥,于是这么一算,大家能分的钱就少了很多。 但不要紧,他们还有卖糖的收入啊。 第70页 周五郎他们都特别大方的表示可以给三个哥哥多分一点,于是满宝就计划一个小竹篮可以给他们半文钱。 听着很少,但总数一算就不算少了。 大家制定好新的政策,周五郎和周六郎免不了又一再叮嘱大头几个,让他们一定要对自个爹娘守口如瓶,要是被发现,那他们的钱肯定会被没收的,想想上次他们被没收去的钱。 大头几人想也不想就点头,他们还特别大方的把更多的钱交给满宝帮忙保管,理由也是非常的充分,「小姑,我爹娘会去搜我们的衣裳和床铺,但你爹娘不会。」 就连周五郎犹豫了一下都把自己的钱交给满宝,「满宝,爹不会搜你的床铺,但一定会搜我跟老四和老六的,这钱你也帮我保管吧,记得记帐哦。」 满宝大包大揽的挥手应下,不过没直接接钱,而是让他们用袋子装好,到时候她给写上名字,这样就不会搞混了。 反正她的钱又不是放在床铺底下的宝贝箱里,而是放在科科那里,爹就是想搜也搜不到。 第55章 女贞子 周六郎紧随五哥的步骤,也把自己的钱给满宝保管。 周四郎也想,但一低头看手心里的五文钱觉得没必要,于是把钱揣兜里了,满宝还安慰他,「四哥,等明年你的荒地能种粮食就好啦,到秋收你就能赚好多钱啦。」 周四郎:「我谢谢你了,爹种了一辈子的地,我也没见他有很多钱,何况我那刚开出来的一小块荒地,它能有收成我就很高兴了。」 满宝没想到四哥这么没有信心,「四哥,爹之所以没钱是因为他有媳妇跟孩子,你又没有,还能挣不下钱?」 她道:「你要是不能挣钱,那还怎么还钱,你可欠着好多钱呢。」 周四郎有些心塞,他看着自家小妹,道:「你就不能帮帮四哥吗?」 满宝拍着胸脯道:「四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大头他们也积极的道:「四叔,我们也会帮你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很讲兄弟情义,搭着周四郎的肩膀道:「四哥,我们也会帮你的,明天我们要是回来早了就去地里帮你开荒。」 满宝想了想,也觉得她的课余生活应该更丰富一点儿,最主要的是要想办法多给科科挖一点儿它没见过的植物,好挣积分,于是也道:「我明天也去帮你。」 周四郎:……我想要的帮助不是这样的帮助。 不过,看着兄弟姐妹和子侄们眼里的真诚,周四郎暗道,算了,他就是掺和进去也分不了多少钱,关键是爹娘一定不允许他动弟弟妹妹们手里的生意。 周四郎忧伤的嘆息起来。 满宝以为他们已经说定,她就把重新算好的钱拿去给娘亲,然后把自己的铜板交给科科。 她觉得她也得有个大兜才行。 这么想着,满宝眼珠子一转,就在商城里输入「钱兜」,出来的却是一串串很好看的,像是铜钱一样的金黄色圆圈,满宝咦了一声,挠了挠脑袋道:「我要的是钱兜呀。」 系统看了一眼道:「你还是输入包包更贴切,手工布艺包包吧。」 不然就算输入包包,出来的东西也会是奇奇怪怪什么都有的。 满宝照着科科说的输入进去,搜出来的东西都特别好看,五颜六色好看的不得了。 满宝哇了一声,兴致勃勃的翻看着,觉得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关键是这东西很大呀,似乎能装好多好多铜板呢。 满宝就去看一眼积分,笑容就僵住了,瞪大眼睛道:「怎么这么贵呀,竟然要三十八点积分,比纸和糖贵那么多。」 在满宝看来,纸和糖才应该是更贵的东西啊。 系统道:「未来物资丰富,纸和糖并不贵重,但手艺和人工很贵,所以手工艺的包包很贵。」 满宝看着,没捨得买,但她也没退出去,而是摸出一张纸来,照着一个包包画起来,她打算让她嫂子给她做,不就是布吗,家里就有呀。 满宝拿着画去找三嫂,详细给她描述了那包包的样子。 何氏自动忽略掉她说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刺绣,反正她是不会的。但做成小姑说的那样包还是没问题的。 但布料是一个问题。 她收了纸道:「小姑,等我去和婆婆说一声,拿了钱去买布回来就给你做。」 满宝高兴的点头,「不用你去说,我去和娘说。」 主要是她急,等不及让何氏去说。 满宝跑去找钱氏说要买布料。 钱氏看她一整个傍晚这儿跑跑,那儿逛逛,就没个停歇的时候,就笑道:「行了,给你买,你只管等着吧。」 转身招来老五,却只给他五文钱,道:「明天你们去县城就去布庄走一趟,问一问他们铺子里有没有零碎的布块,如果有,就和他们买几斤回来,记得挑些大块,颜色鲜艷的回来。」 没错,钱氏没打算给闺女买成布,那样太贵了,她看过她的画,要做一个包包费的料也不少,都快要给她做一件小褂了,不值得,所以还是买碎布头好了。 周五郎还是第一次从娘的手里接钱,自觉已是大人,兴奋地不得了,一转身就和满宝炫耀起来。 满宝这才知道娘亲要拿碎布头给自己做包包,她兴致勃**来,羡慕得不得了,「要是明天我也能去县城就好啦,我就能自己挑选碎布头了。」 第71页 满宝第一次觉得去学堂里上学也有不好的时候。 周五郎承诺她,「你放心,我一定给你选最好看的花布。」 又从背篓里把两串紫色的果实,交给满宝道:「喏,你要的。」 满宝看见这串被科科叫做女贞子的东西,高兴得不得了,「谢谢五哥!」 周五郎一高兴,就道:「你要喜欢,我明天还给你摘一些回来,不过这东西可不能吃。」 满宝应下,一转身却把东西交给了科科。 系统没有全要,而是留给她一串,另一串录入系统,满宝觉得这果实很好看,她本来就爱吃水果,此时看见紫色的一颗颗果实累积着,不免有些流口水。 系统就道:「这是药。」 满宝依然流口水,「药好喝吗?」 系统:「……」 满宝抹了一下嘴巴,一再惋惜的看着这串果实,「要是我娘吃的也是这种药就好啦,她就不会觉得很苦了。」 系统道:「你母亲的药里就有女贞子。」 满宝眼睛微微瞪大,愣了一下后转身就爬下床,又要往外跑,已经要睡觉了的老周头和钱氏听到隔间里女儿的动静,忍不住道:「满宝,明儿还要上学呢,老实一些。」 满宝拖着小鞋就蹬蹬的跑过来,问道:「娘,你的药呢?」 「怎么了?」 「我要看呀。」 此时天已经黑了,满宝坚持要看钱氏的药,夫妻俩怎么劝也没用,见她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就坐地上打滚的架势,钱氏不由头疼,就对丈夫挥手,让他把药包找出来让她看。 满宝就把药包打开,瞪大眼睛看着里面的药,根本看不出里面哪儿有女贞子了。 系统之前也不认识,但它之前扫描到过钱氏的药方,知道上面有一味女贞子,此时它又收录了女贞子,通过技术分析,很快就指点满宝找到了它。 那一串一串的女贞子饱满圆润,是紫色的,但这里面的女贞子却是晒干的,要不是科科坚持说这就是女贞子,满宝根本就认不出来。 第56章 小气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攥着找出来的那两枚女贞子没说话。 老周头和钱氏坐在床边,就着火光看到闺女眼里的亮光,如同天上的启明星一样明亮,夫妻俩都有些恍惚,沉默着没说话。 满宝高兴的仰起头来,伸出小手给老周头和钱氏看,「爹,娘,你们看这是什么?」 钱氏微微回神,含笑问,「是什么?」 「是女贞子呀,今天五哥就给我摘了两串回来,原来它们晒干了是这样的,还能给娘治病呢。」 钱氏含笑着摸了摸满宝的脑袋,看着她跪在地上,一脸兴奋的和她说,以后他们去买药可以少买一样啦。 钱氏笑着听,并不告诉她,药都是一副一副抓,没有一样一样抓的。 满宝道:「让大哥和三哥去把女贞子都摘回来吧,晒干了给娘吃。」 钱氏含笑点头,「好,娘明天就让你大哥去。」 满宝很兴奋,顿时不想自己睡了,把手心的女贞子放下,就爬上父母的床,直接滚到最里面趴着不动了。 然后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父母。 老周头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肥屁股,「都这么大了还跟爹娘睡,羞不羞?」 「不羞,不羞,三头都跟大哥大嫂睡呢。」 「三头话刚说全没多久,还小呢,当然要跟爹娘睡。」在老周头心里,虽然三孙子跟闺女同岁,甚至还要大上两个月,但实际上,闺女在他心里可要大得多。 没办法,农村的孩子都晚熟,会干活儿,但懂事晚。 他们家的孩子算懂事早的了,那也是因为吃喝跟得上,有的人家,因为缺吃少穿,七八岁了看着还跟四五岁似的,话都说不太利索。 但再早也没有满宝早。 至少整个村子,就是白地主家的大公子都没有九个月就能摇摇晃晃走路,十个月就能开口叫爹娘的。 也因此,他们一致觉得,他们家的满宝是全村,甚至是全乡最聪明的孩子。 也因为她聪明,懂事又早,所以才早早的分出去自己睡一张小床。 没办法,她一岁多的时候就会和钱氏告状,说她爹打唿噜的声音特别大,她晚上都睡不着。 天知道她明明是头一歪就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打雷都吵不醒她。 等到两岁,她嫌弃得更多了,和她娘告状说她爹不洗脚,脚臭臭的。 于是老周头一咬牙,一跺脚,就带着儿子们上山砍了一棵树,花钱请人给她做了一张小床,又让二儿子用竹子编了一个竹壁把房间隔开,这样的嫌弃才停止。 从那以后,满宝就很少再闹着跟父母睡了。不过孩子亲近自身是好事,老周头到底没把闺女赶下床,只是下床把她的小被子给抱过来给她。 满宝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和母亲说起学堂里的趣事。 钱氏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问上一两句引导她说得更多些。 于是,钱氏就知道满宝现在认识了很多字,庄先生不仅教他们识字读书,还叫了算术,她现在最好的朋友是白家的那位叫善宝的小公子。 说到白善宝,满宝的话就多了,说了一下他被白二郎欺负的事,就顺势说到了他家要建房子的事。 第72页 满宝还和老周头说呢,「爹,我都跟善宝说好啦,到时候让大哥他们去帮忙,多叫一些人,三五天就能把他们家的房子建好,这样他就可以不被白二欺负了。」 老周头目光微闪,问道:「小公子说了他家要什么时候建房子吗?」 满宝打了一个小哈欠道:「快了,快了,等把地方确定下来就建了。」 老周头就沉默着没说话,满宝低低的催促他,「爹,你到底答应了没有?」 老周头就道:「答应了,你赶紧睡吧,明儿还要上学呢。」 满宝的唿吸就渐渐绵长起来,见她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就睡着了,老周头就忍不住摇头失笑,「这孩子跟她爹似的,一闭眼就睡着。」 钱氏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老周头就连忙略过这个话题,道:「本来还想和大柱说一声,让他把大郎三郎带出去干苦力呢,既然白家要建房子,那就没必要跑出去了,就留家里吧。」 钱氏微微颔首,「大户人家建房子和我们不一样,石头,木头都不会少,哪一样都要人工,活儿能有到冬后。」 家里需要钱,白地主家虽然要短工整地,但毕竟是秋收后,活有限,这两天周大郎和周三郎已经没什么活儿可干的。 本来钱氏想让两个儿子收拾一下行李去县里做苦力的,就算不能挣钱,好歹做够自己的口粮也是好的。家里好歹能省一点粮食。 白家要建房子可算是天降喜事了。 第二天一早,在满宝闭着眼睛洗脸时,钱氏就把三个儿子给叫进来了,道:「你们和老五一起去,让老五指给你们看什么是女贞子,把熟了的果实都摘回来。」 一旁正在洗脸的满宝瞬间精神了,殷勤的跑回自己的小床边,假装从床底,其实是从科科那里取来那串女贞子送给大哥,「就是这样的,大哥,你们要是在山里看到稀奇的植物,比如咱这附近没有的,花花草草也行,果实也可以,都摘回来给我呀。」 周大郎几兄弟都知道满宝从小就喜欢拽着花花草草,以前她没少去家里的菜园祸祸那些没长大的菜苗,凡是她看见的都要拔一遍才行。 他看了眼娘亲,应下了,接过女贞子出去了。 钱氏这才和满宝道:「快去吃早食吧,一会儿上学要迟到了。」 满宝应下,跑到堂屋,却没有去厨房吃东西,而是先熘进周四郎他们的房间里。 四五六三兄弟是住在一起的,周四郎已经要扛着锄头要出门了,周五郎也准备好了,满宝就跟他嘀咕起来,「五哥,你路上留心点呀,要是还看见女贞子,就全都摘回来,那是娘的药。」 周五郎不明白怎么睡了一觉,那果子就成了娘的药了,不过他还是点头应下了,问道:「满宝,你能不能和你朋友说一下,下次多给我们一点糖,一百颗有点儿太少了。」 他道:「我打算请傅二小姐再给我们介绍几个客人,我觉着卖糖比卖花篮赚钱,你不是进糖是一文钱十颗吗?」 满宝可捨不得这么花积分,她还要留着给娘买药呢,于是拒绝道:「一天一百颗不少了,你不会少卖一点给傅二小姐吗?她就一个人,吃太多糖容易蛀牙,这次你去县城,她要是还想买,你就告诉她,蛀牙的人特别丑。」 周五郎:……对一个女孩子说这样的话,他是不想活儿了,还是不想再做傅家的生意了? 第57章 偏爱 周五郎到底没能从满宝那里多要一点儿糖,他摇头嘆息的领着老六和二丫上路,没错,是二丫。 今天轮到二丫跟他们一块儿上县城了。 周大郎他们也背着背篓与他们一起出门,去摘他们娘说的女贞子。 满宝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出门,她要上学去啦! 到了学堂,发现同学已经来了一半,白善宝都端坐在座位上认真的读书了,她便也跑上去,把自己的书放在桌子上,翻开,然后侧头看向同桌。 白善宝摇头晃脑的把这一节读完,这才停下来看向小伙伴,板着小脸问,「有事?」 「没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爹答应让我大哥他们去帮你家建房子了,你家选好地方了吗?」 说起这事,白善宝的肩膀就有点挎,道:「叔祖母不愿意让我们出去住,一定要留我们,昨天我祖母都没说这事了。」 满宝疑惑的道:「为什么要留外人在自家住呀,那多不自在呀,还费粮食。」 白善宝:「……」 费粮食? 这是什么说法? 满宝道:「我有个舅舅,特别懒,他跟我舅母吵架被赶出来了,他就来我家找我娘,想住在我家,但我娘没让他住,揪着他的耳朵回去给舅母赔礼,这才回去的。」 满宝道:「我娘说了,这是为我舅舅好,也为我们家好,住在别人家里要看别人的脸色,哪有自家舒服?而主家住进一个外人也不舒服,没有外人的时候,你是吵架摔碗也好,亲亲热热也行,但有外人在,你好意思吗?」 白善宝狠狠地摇头,控诉道:「我以前可以玩泥巴,现在我娘都不让我玩了,我昨天在花圃里看到一株黄色的大花,可好看了,我想揪了给祖母戴,我娘都不让。哼,这要是在我自己的家里,我想揪就揪,我娘从不管的,还会夸我孝顺呢。」 满宝就鼓动他,「所以你得搬出来住。到时候你要是想种花,我可以带我侄子们去山上帮你挖,我跟你说,山上有很多很多漂亮的花。」 第73页 白善宝眼睛微亮,有些羡慕的看她,「你还上过山呀?」 虽然满宝也只上过两次,但她还是骄傲地不得了,好似那山是她家的后花园似的,仰着小脑袋道:「那当然了,我想上就上,山上还有野果子吃呢。」 白善宝眼里的羡慕更重了,满宝见着,心情一激动,就拍着小胸脯道:「你要想去我带你一块儿去。」 白善宝眼睛大亮,「真的?」 这有什么难的,等下学带他去找四哥就是了。 满宝矜持的点头。 白善宝就发出一声欢唿,庄先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善宝立即捧起书本,还推了一下满宝,示意她小心先生。 可惜满宝没经歷过被先生盯梢的生涯,所以她没能领会白善宝的意思,她转头看向门口,发现先生,便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特别殷勤的打了一个招唿,「先生好!」 众学生:……真是找死啊,当先生没看到你们在讲小话吗? 本来要发脾气的庄先生突然一顿,对着小弟子的笑脸发不出来了,他只能回以一笑,然后威严的道:「一日之计在于晨,还不快念书?」 满宝乖巧的翻开书,也跟着白善宝摇头晃脑的念起来。 众学生:……是他们眼花了吗,一定是眼花了吧? 但庄先生就是这么轻轻地放过了他们。 但课间休息时,庄先生把两个小孩儿拎到隔壁院子里了。 学生们以为庄先生是要教训他们,心里这才平衡,就说嘛,早课的时候讲小话怎么能不罚呢? 先生明明说过,要说小话就出去说,进了课堂就只能读书。 他们却不知道,庄先生是问两个孩子今日读书的感悟。 今天他们学的依旧是《论语》中的课文,庄先生已经解释了释义,满宝的问题一向多,之前在课堂上,因为是先生在说话,她不好打断然后问问题,现在有机会当然是吧啦吧啦的都问出来啦。 庄先生笑着一一给她解答。 白善宝本来是没敢把自己的问题拿出来问的,因为照他的经验,他要是敢向先生问那些问题,一定会被骂刁钻,然后被打手心,下次先生见到他祖母还会告状,说他心思不专,每天就想着一些旁门左道和刁钻之法。 现在见满宝什么问题都敢问出口,他也不怂了,眼睛亮晶晶把自己的问题拿出来问庄先生,还把以前读《千字文》的问题也拿出来问。 问题太多啦,课间的这一点时间根本不够用 庄先生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不着急,中午用过饭,你们到先生这儿来休息,先生再教你们。」 顿了顿后又道:「要是同学们问你们来这儿干什么,你们就说先生叫你们来打扫卫生,知道吗?」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圆圆的小脑袋,圆圆的小脸蛋,可爱得不行。 见白善宝神情有些恍惚,庄先生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笑道:「想什么呢,回神啦,快回去上课吧。」 满宝拽着白善宝转身就朝教室跑去。 白善宝小声的和她咬耳朵,「先生竟然摸我的头了。」 满宝稀奇的看着他,「是啊,怎么了?」 白善宝道:「我以前的先生从不会摸我的头,别的小孩儿的头他也不摸,只会打我们。」 满宝就义愤填膺,「那你以前的先生是坏蛋呀,庄先生可好啦,只有坏小孩才会被打手心。但坏小孩一改好,庄先生又摸他的头了。」 白善宝惋惜,「要是我早点儿来就好了,我以前在学堂里的时候……」 白善宝一时剎不住话,将他以前在学堂里的事全跟满宝说了,等庄先生回到课堂他都差点收不住话头。 他意犹未尽的想,可惜了,他就坐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要是在后排就好啦,这样可以和满宝继续说话啦。 满宝也听得意犹未尽,再下课后也不去找先生了,跑到厨房端了饭就在学堂外找了处草地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说。 一直到庄先生在院子里等了许久,找出来看见两个小娃娃并排坐在草地上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去找他。 庄先生气得鬍子都被吹起来了,他喊了一声,把两个小娃娃给拎到院子里,决定今天中午就给他们讲一讲,什么叫信诺,什么叫尊师重道! 第58章 开小灶 满宝和白善宝低着头听老师吧啦吧啦训斥了一顿,顺便往他们脑子里塞了一堆东西,这才开始正式给他们开小灶。 庄先生领着他们进书房。 书房分为内外两室,外室有两排书架,还有一张宽大的书桌及一张椅子。 内室则是茶室,因为庄先生惧冷,他老妻也怕冷,当年住到这里来时,便要求在卧室和书房里沏一道炕床。 炕床很矮,上面铺着蓆子,正中放着一套茶具,庄先生知道孩子不宜喝茶,他也没让他们喝,所以坐在首座上,让两个孩子坐到对面去。 白善宝脱了鞋子就爬上去,盘着自己的小腿坐好,熟练得不行。 满宝却没这样坐过,好奇的爬到他身边,结果腿一盘起来身子就一歪,直接向旁边栽倒。 白善宝也只是个样子货,他毕竟年龄小,虽然祖母教过他这样坐,但在家里很少这样坐,被满宝一撞晃都不带晃的,直接就向一旁栽去,两个小孩儿滚做一团。 第74页 庄先生眼中闪过笑意,差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想着先生的威仪,他没笑出来。 大手一伸,憋着笑的把两个孩子扶正,道:「人早已习惯坐胡凳,睡胡床,但在士林中,还有不少人或是习惯,或是附庸风雅,反正就是还坚持坐席,以后你们要做读书人,就得学这方面的礼仪。」 庄先生道:「不过你们现在还小,可以不用坐得那么端正。」 庄先生正要往下说,满宝就好奇的问,「士林是什么?胡凳是凳子吗?为什么叫胡凳?」 庄先生要说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想了想,便从头与他们说。 什么叫士林呢?简单的字义就是很多很多的士,读书人的圈子就叫士林。 说了士,就要说农工商贱这些等级,等庄先生把这些都说完,期间两个孩子又延伸出许多问题,然后发现时间都过去了。 他本来计划好要说的课题一下就没机会说了,不过他也不惋惜,见两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便满意的一笑。 他往外看了一眼,道:「还有一刻多钟就要上课了,你们躺下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 两个孩子觉得特别精神,一点儿也不累。 庄先生就道:「虽不觉得累,但动脑就会损气血,现在你们不觉得,以后长不高,又变笨起来,再改就来不及了。」 俩小孩听说不仅会长不高,还会变笨,立即不敢再反驳了,啪叽一声躺倒在蓆子上就闭上眼睛。 但此时他们的大脑皮层还活跃得很,一直在回味先生刚才说的那些知识,一点儿也睡不着。 他们觉得,闭上眼睛也没用嘛。 但一会儿,他们的唿吸慢慢平稳下来,大脑活跃得也没那么快了,唿吸越来越绵长,竟然迷迷煳煳地睡了起来。 庄先生就坐在对面,从炉子上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饮了一杯,看着对面渐渐摊开手脚的孩子,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庄先生这两天心情很好,虽然弟子进入学堂以后发生了几件不好的事,但学堂里的气氛活跃起来了,他还发现了两个好苗子。 一本《论语》读一辈子都不会枯燥,每一次诵读都能够有不同的感悟,而圣贤之书除了《论语》外还有很多很多。 儒家,道家,法家,兵家,能读的书那么多,所以他能教孩子们的也很多。 庄先生有一肚子的学问可以教给学生,可不是每一个学生都适合学这些的。 庄先生做过三十年的学生,当过十五年的先生,其间还做过人的谋士,门人,他太知道,找对一个人适合的路有多难,学生要学对自己的知识有多不容易,先生要将自己肚子里的学问传承下去有多艰辛。 在决定来七里村时,他就已经放弃了自己最后的理想,因为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孩子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州县之中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孩子,他不觉得这些山坳里能有一个既聪明,又符合自己期望的孩子出现。 可他就是找到了。 先是满宝,一个聪明,孝顺,也尊敬他的孩子,唯一的不足就是她是个女孩儿。 现在又来了一个。 整个学堂共有二十八个学生,愚笨的有,机灵的也不少,但庄先生知道,他们没聪明到那个份上,粗浅的知识,他说了,有的明白了,有的却需要说上很多次很多次才能够记住。 明白的那几个,一转身却又会忘记。 所以他教不了更深的东西。 他为什么愿意把满宝和善宝两个孩子拎到旁边来开小灶? 因为他说的他们不仅懂,还能举一反三,然后问出更多的问题。 那些问题有粗浅的,也有精妙的,和他们说话,他不仅仅是在传授知识,在说的过程中思考,他也会有所得。 庄先生往后一靠,靠在了墙壁上,闭上眼睛养神。 对于现在的状况,他很满足,非常满足。 得意的弟子一个足矣,有两个,毕生便算无憾了。 庄先生决定下次休沐得回州府一趟,他得回家带点东西过来,满宝和善宝都需要用到。 庄先生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日晷,这才把两个孩子叫醒,一起去上课。 下午的课多是算术和诗赋,两个孩子都很喜欢这两门课,尤其是算术,满宝发现她算得特别快,几乎每一堂课都被先生夸奖,于是她学得更起劲了。 下午下学后,庄先生本想把两个孩子拎过去再开一下小灶,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个小傢伙就兴奋的站起来和同学们一起弯腰恭送他,等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免礼,想要再开口时,两个孩子就抱着书一熘烟的跑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庄先生:…… 半响,他摇头失笑,算了,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何必急于一时呢? 满宝他们跑出去,大头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看见小姑身边的小男孩,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把俩人都带回家,放好东西就跑出了门。 第59章 欣慰 满宝牵着白善宝的手,一路朝着周四郎的荒地跑去。 大头,还有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面的白家下仆,一起跟在后面。 刘氏叮嘱过下人,如果白善宝是和周家的小娘子一起玩耍,那不必拦着,等到吃晚食的时间再领回来就是。 第75页 要是跟别的学生胡闹,那就立时把人带回来,所以此时下人只是跟着,并不阻拦。 周四郎和二头大丫正蹲在地里休息呢,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根细细的甜杆来啃着。 看到大头带着满宝和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儿过来,周四郎就勉为其难的把手里的甜杆折出几节来给他们。 白善宝不认识这东西,拿着不知道怎么吃。 满宝却是吃过的,这是家里人会从地里给她带回去的为数不多的零食之一,她教白善宝吃,还说,「这东西能熬糖。」 白善宝还没说话,周四郎先表示怀疑,「从没听说过甜杆能熬糖的。」 「就是能,」科科告诉过她,不会有错的,还道:「麦子都能熬糖,为啥甜杆不能熬糖?」 他们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糖多是用麦子做的,科科说叫麦芽糖。 周四郎被堵住,忍不住道:「那你说,怎么熬?」 满宝哪知道? 她就去问科科。 系统道:「宿主要搜索熬糖技术吗?」 满宝应「是」,系统内部产生了一串数据,声音有些雀跃,「需要消耗一百点积分,请问宿主确定要搜索吗?」 满宝眨眨眼,「为什么要积分?」 系统的声音低了一点,道:「这属于技术知识,宿主收录进来的甜杆目前在本系统内只有最基础的介绍,对熬糖技术的叙述不全面,所以你要想做出糖,除了自己研究出来,那就只能通过系统到百科馆中购买此项技术。」 科科顿了顿后道:「宿主搜索这项技术以后,技术内容会永久存在于系统之中,宿主可以随时查看。」 潜台词是,你不亏的。 但满宝是一个一点积分一袋糖都捨不得多买的人,她会花一百积分去买一个熬糖技术吗? 所以满宝拒绝了科科,然后调出甜杆的收录词,凡是她收录进去的东西,后续都会有人研究,然后做成词条上传到系统,所以她可以免费点击查阅。 甜杆收录很久了,但里面的词条很短,只有栽种歷史和分布区域的介绍,还有的就是介绍它可熬糖,制酒之类的。 满宝挠了挠脑袋,对周四郎道:「熬糖应该是跟熬汤差不多的,切碎了放水里煮呗,你去问问人家麦子是怎么熬糖的,可能就跟那个差不多。」 「那是人家的手艺,怎么会告诉我?」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那你就一样一样的试呗,反正甜杆又不要钱,随便试。」 这样大的口气,直接把周四郎噎住了。 白善宝却若有所思,「先生不是说书里有很多很多的知识吗?或许书里就有熬糖之法呢?」 满宝:「我家没书。」 「我家有,」白善宝道:「我家有很多很多的书!」 满宝眼睛一亮,「真的?那我能看吗?」 「能啊,明天下学你跟我回家吧,我带你去看书。」白善宝表示,当初他们从老家里出来时,别的东西都没怎么带,就是带了好几车的书,他祖母说了,那才是他们家的宝贝,将来他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看这些宝贝的了。 白善宝其实还有一个小心思没告诉满宝,他觉得那些书都太多了,只要一想到祖母让他把这些书都读下来他就害怕得不行,所以他想送一些给满宝。 以后他要是认识了别的朋友,也送给他们,送出去一本,他就能少读一本书了,这个想法还是刚刚才想到的。 比如周四郎,他刚才有那么多甜杆,结果送给他们一人一节他就没有多少了。 刘氏和庄先生要是知道白善宝是这么举一反三的,估计得气死。 不过此时他们谁都不知道,满宝就觉得白善宝果然是一个好人,不仅和她玩儿,还愿意给她书看,这时候还跟她咬耳朵要送她书。 满宝真是,感动得不得了,于是见白善宝眼巴巴的看着山上,她便自告奋勇的带他上山玩儿。 满宝要上山,那大头肯定跟着要保护他们啊,于是二头和大丫也坐不住了,纷纷要跟着一起。 于是满宝一来,把周四郎的帮手全带跑了。 周四郎气得不行,嚷道:「这是来帮忙的吗?是来帮忙的吗?」 奈何一群只看得到山上野花野草的孩子们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你追我赶嗷嗷叫着往山上跑去。 白家的下仆默默的跟上去,他觉得回去得和老太太禀报一下,还是得给少爷配一个大点儿的书童,那样才有精力跟着少爷跑来跑去。 这座山并不大,大的是后面连绵下去的山林,这一座多是低矮的灌木,杂草等,平时给大家打草用的,所以野生动物也少,大人们也才放心让他们往这座山上跑。 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山丘。 冲到山顶,孩子们都累得不行,干脆就摊坐在地上,把唿吸喘匀后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山下,见不远处的村庄正升起裊裊炊烟,白善宝忍不住「啊啊啊」的大叫。 把站在一旁的满宝吓了一跳,不过见他喊得有趣,她也跟着张开嘴巴冲着天空哇哇哇的大叫。 大头他们也加入进去,于是山野间全是他们哇啊大叫的声音,一旁的下仆耳朵都快要聋了。 满宝脑子里的科科看着,也有了点儿兴趣,指点满宝道:「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喊,那样声音会更大。」 第76页 满宝就用手捂住两边脸,在脑海里问道:「这样?」 「把嘴巴包起来……」 在科科的指点下,满宝终于做对了手势,于是又哇哇喊起来,喊完问一旁的白善宝,「觉不觉得我的更大声?」 白善宝以为她是要和他比赛,就也学着她的样子哇哇叫着,然后道:「我的比你更大声。」 两个孩子争论起来,下仆生怕他们又打架,连忙指了不远处的一丛花道:「少爷,您看那花好不好看?」 满宝顺着看过去,立即道:「这花我认识,我给你编花环好不好?戴在头上可好看啦。」 于是两个孩子又不吵了,纷纷跑过去扯花,扯了花,又扯了草,就蹲在地上编起花环来。 满宝的手艺有些生疏,但她做出来的花环比白善宝的好看多啦,于是她把自己的花环送给白善宝,还给他戴到头上。 也勉强的接受了白善宝送她的花环,虽然太丑,但给他面子,满宝还是坚持戴回家了。 白善宝也顶着一头的花环回去见祖母和母亲了。 刘氏和郑氏看见白善宝出去上学变成这样回来,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见他那么快活儿,小脸蛋红扑扑的,心中不免欣慰。 第60章 智力超群 周大郎带着两个弟弟背了好多女贞子回来,但这东西他们不知道怎么处理啊。 满宝立即去科科那里查看女贞子的词条,发现女贞子的词条到现在都没写好,奖励积分也没发下来。 她不由疑惑,「科科?」 系统道:「研究人员现在还在进行相关研究,虽然百科馆里有部分记载,但也要验证过记载是否准确才能上词条。」 它道:「和之前的紫藤,映山红不一样,女贞子还涉及药理知识,所以评测还需要一定时间。」 它请满宝放心,只要那边的研究员确定好词条,会第一时间上传,并结算这部分的积分的。 满宝没想到这么麻烦,那岂不是以后有一样东西他们一直研究不出来,她就一直拿不到积分了? 系统生怕打击她的积极性,道:「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的,为了维护宿主的权益,总系统是规定有时效的,植物超过一个月,动物超过三个月,要是都不能确定词条和奖励,则会先支付最低一千积分的奖励积分。」 系统道:「如果宿主能发现一样未来人类超过时限都不能做出的词条,那样东西一定是很早以前的濒危物种,可能宿主想要给您母亲购买药剂的积分一下就齐了。」 满宝眼睛大亮,「这么棒?那你告诉我,你们未来都有什么物种灭绝了,我专门去找给你们不就行了?」 系统没想到她脑筋动得这么快,以前它的宿主也很快发现了这个法子,但那是成人,她还是个小娃娃呢。 系统后悔和她说太多了,连忙劝阻道:「宿主,我们百科馆主要目的是追求物种的全面,而不是只收录濒危物种,所以是禁止子系统进行这方面的搜索的,只在跟随宿主的过程中扫描附近,然后进行全面的收录。」 所以哪怕前两年,满宝熘到菜园里把白菜秧苗拔了给它,它硬着头皮录入时,百科馆也没说什么,依然给了满宝一点奖励积分。 嗯,就是积分太少了,害得它都没好意思扣下属于它的工资。 满宝虽然惋惜,但也觉得百科馆的这个规矩好。 可是,既然女贞子的条目没做出来,那他们的女贞子怎么办呢? 满宝蹲在地上看着她哥哥们小心的把一串串女贞子从背篓里拿出来晾在蓆子上,问道:「是不是要晒?」 周大郎道:「看这果子这么饱满,得晒多久才能晒干?而且除了柿子,我从没见过别的果也要晒干的,而且柿子要剥皮,这什么女贞子要不要剥皮?柿子晒的时候要捏一捏,它要不要捏一捏?」 最主要的是,他们背这东西回来干啥,就是给他娘吃,他娘也吃不完啊。 钱氏扶着小钱氏的手出来,闻言瞥了她那傻儿子一眼,转头和周二郎道:「二郎,明天你跟老五他们进城,拿一串女贞子去药铺里问一问,问问他们这东西怎么收拾,问他们收不收这炮制好的女贞子,若收,多少钱一斤,若是新鲜的又是多少钱一斤。」 周二郎应下。 钱氏就让他们把东西都放到柴房里去晾晒,让他们出入都小心点儿。 满宝得意满满的和科科道:「就是没有词条,我娘也有法子。」 系统也道:「宿主的母亲很聪明,是这个家里除了宿主外最聪明的一个人了。」 满宝就很好奇的蹲着在脑子里和科科聊天,「你是怎么知道我最聪明的?」 「扫描,未来人类将人的智力分成了好几个等级,」系统顿了顿后道:「宿主的智力不仅在整个七里村,方圆千里内也是第一,当年我落下时优先选择的就是这一片智力最高的。」 不然它虽然着陆的地方偏了点儿,但也不至于偏到这山沟沟里来,头两年,系统不是不后悔的,但随着满宝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可爱,他们相处得也融洽,满宝显然没把它当成一个机器,而是当成了一个朋友和长辈,它便也不惋惜了。 最主要的是,宿主年纪小,而智力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的,只要她勤动脑,多学习,以后走出这山坳,还怕没有收穫吗? 第77页 系统将满宝定义为潜力股,这两年可是没少操心。 因为现在她正式入学,又拜了先生,科科的压力没那么大了,于是它的话也越发多了起来。 和满宝聊天道:「你们家里,你娘的智商比你爹和二哥的高,而你二哥和四哥的智商相当,是所有兄弟里最高的。」 满宝很嫌弃周四郎,「二哥也就算了,怎么四哥也是聪明人?他那么蠢,竟然去赌钱!」 「那不仅是智商的问题,也是自制力的问题,」系统道:「我只扫描他们的智力值,综合评测则需要一些评测手段。」 满宝特别好奇,「那你看我侄子们哪一个聪明?」 系统沉默了一下道:「没有,二丫的智力值倒是跟她父亲差不多。」 「大头,二头,三头和四头都不聪明?」 系统:「他们的智力值连你几个哥哥都不如,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年纪还小的缘故,智力是可以开发的。」 满宝:原来的我侄子侄女们都是傻子! 满宝以一种关爱傻子的眼神去看她的侄子侄女们,忧伤的嘆了一口气,就钻到厨房里和她三个嫂子道:「大嫂,二嫂,三嫂,你们下次再生孩子让大哥,二哥,三哥去给你们捡核桃回来吃好不好?」 妯娌三人一头雾水,「我们要生孩子了?」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重点是,「吃核桃孩子才能聪明。」 再生一个傻子,他们家就成傻子窝了。 系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假装自己死机了。 满宝却没放过它,还和它问起学堂里的人的智力。 系统道:「宿主的小伙伴就很聪明,智力和你的差不离,除此外就是您的老师智商也很高,就比你们的差一点点。不过,他是经年读书才有这样的智力值,宿主和您的小伙伴如果能够认真读书,多思考,将来一定会更聪明的。」 满宝哇了一声,这下惊喜得不得了,因为在她看来,庄先生是很聪明很聪明的,原来她竟然比庄先生还聪明吗? 有了这个认知,满宝第二天又元气满满的跑去上学了,还以一种特别欣慰的目光看着白善宝。 第61章 吵架 白善宝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只是高兴的和她说:「我祖母答应你去我家看书了,你想看什么书?」 「不知道,先看看你家有什么书吧,」满宝想了想道:「有没有专门写有炮制药材的书?」 「你要炮制药材?」白善宝道:「买药去药铺就好啦。」 「那药铺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白善宝无辜的看着她,他怎么知道哪儿来的?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我卖给他们的,只要我学会了炮制药材,我就能把药卖给他们了呀。」 白善宝好奇起来了,咦了一声道:「你家原来是种药材的啊。」 这下换满宝惊奇了,「原来药材也是种的呀。」 两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半响无语。 最后他们拿着这个问题去问先生了。 庄先生不知道他们怎么问起药材来了,但还是为他们解疑答惑,「有些药材是可以种植的,大部分则是野生。」 庄先生道:「很多药材在野外都有,会有人採集了送去药铺,这样的人叫採药人,有的乡间大夫也多从事此业。」 庄先生很干脆的把两个孩子领到学堂的后面,指着地上的一丛野草道:「你们看,这就是一味草药。」 白善宝不认识,但满宝认识啊,她特别高兴的道:「这是积雪草,也叫雷公根!」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拔了给科科了,所以系统里面有它的词条。 庄先生就笑着颔首,「这两名字倒也没出错,不过医书中写它叫地钱草。它性寒味苦辛,入肝、脾、肾经,可治中暑腹泻,湿热黄疸和跌扑损伤。就是你们闲时也可以拔了晒干送到药铺里去。」 庄先生笑道:「每年暑天济世堂都会烧一大桶地钱草水放在药铺门口,以供过路往来的路人和客商消暑解毒。」 满宝现在对于挣钱很有兴趣,因为白家送的鱼和肉今天就要吃完啦,她已经和娘说了,明天就把那只大公鸡给杀了。 可娘亲不答应,说杀了公鸡,母鸡下的蛋就不能孵小鸡了,满宝没办法,已经决定好要再买一只鸡了。 所以特别感兴趣的蹲下去看积雪草,其实她对这草不陌生,她家的屋后,田埂和地头都有,也正因为随处可见,她很早很早以前就扯了一把给科科录入了。 满宝兴致勃勃的问先生,「先生,这草药铺多少钱一斤收?」 庄先生被问住了,他还真不知道,只是记忆中,他很小的时候,领居家的哥哥总是去拔,拿回去晒干,然后一大袋,一大袋的拿到药铺里去卖。 庄先生沉吟道:「下次先生回城,可以帮你们问一问。」 满宝高兴起来,悄悄地和白善宝咬耳朵,「以后我们下课就来拔积雪草吧。」 白善宝摇头道:「我不用挣钱。」 满宝就问,「那你有钱吗?」 白善宝理直气壮的道:「没有!但我娘有。」 「好羞啊,每次要花钱还问娘亲要,我从懂事起,我就不问我爹娘要钱花啦,我都有自己的钱。」 白善宝本来不觉得问母亲要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娘亲都说了,家里的钱都是他的,既然都是他的,他当然是想花就花呀。 第78页 但满宝不这么认为,她告诉他,「只有自己挣的才是自己的,用别人的钱,就算是给你了,对方也随时可以收回去,而且还心虚。」 满宝还绞尽脑汁的给他举例子,「比如我四哥,我家里的钱都是放在一起用的,但不是他一个人的,所以他之前赌输了钱,家里虽也拿钱给他还了,但钱不是他自己挣的,他坏了家里的钱就是会被恼,被嫌弃。」 满宝道:「你没有自己的钱,以后你要是花得多了,你娘也会嫌弃你的。」 白善宝不信,「才不会呢,我娘说了,我家的钱都是给我的。」 科科都说了她是最聪明的人,这个结论是她观察了好久得出的结论,怎么会是错的? 于是她哼哼道:「不信你回去问你娘,让她马上把所有的钱都给你,她愿不愿意。」 白善宝道:「我娘肯定愿意。」 满宝:「她一定不愿意!」 「愿意!」 「不愿意!」 白善宝对她怒目而视,满宝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一旁被完全忽略的庄先生:…… 他正要说什么,白善宝就突然大大的哼了一声,扭过头,还背过身去道:「我不和你好了,今天下学我不带你回我家读书了。」 「不回就不回,」满宝也气得掐腰道:「以后你也不准去我家了。」 于是两个小朋友各自哼哼一声,转身就隔着八丈远的回课堂去了。 被丢下的庄先生:…… 他看着两个气鼓鼓的弟子的背影,摇头失笑了两声,觉得有无尽的意趣,倒也不去调解,背着手悠悠然回到教室。 满宝和白善宝果真「绝交」了,一整节课下来都没有说话,但读书的声音是一个盖过一个,跟比赛似的,上课时回答问题也是抢着回答,然后抢不过对方时就瞪着对方。 庄先生在什么看着他们孩子般的情状,不由努力的憋住笑容。 放学后,俩人也不再一起往外跑,而是自己拿着自己的书往外走。 大头依然蹲在外面接小姑,看到小姑出来还特别高兴的迎上去,「小姑,我们是不是要去白少爷家?」 「不去,我不跟他好了。」 「啊?」大头立即问,「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满宝就哼道:「他能欺负我吗?明明是他蠢得很,还不相信我的结论,我可是方圆千里内最聪明的人。」 大头便知道他们是吵架了,不是打架就好。 大头不紧张了,点头应和道:「是啊,小姑最聪明了。」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式的安慰,奈何满宝没听出来,只当大头是真心的,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白善宝也没心情玩了,气鼓鼓的跑回了家。 刘氏和郑氏没想到孩子今天下学回来这么早,以往他都会在外面玩上半个多时辰,直到天快黑了才回来的。 刘氏往外看了一眼,没看见那小姑娘,就笑问,「善宝,你不是说今天你的朋友要来家里看书吗,怎么没来?」 第62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 白善宝气鼓鼓的道:「我不跟她好啦。」 刘氏和郑氏:…… 婆媳俩不想笑的,奈何善宝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她们一下没忍住。 白善宝生气了,就蹬蹬的跑上来问刘氏,「娘,你把钱都给我吧。」 郑氏显然没想到儿子会突然开口要钱,愣了一下后就笑着让丫头去抓一把钱来给他,问道:「你要钱去干什么?」 刘氏也认真的看向他。 白善宝就道:「不干什么,我就要钱。」 见丫头就抓了一把铜钱来,白善宝不高兴了,「娘,我要的是所有的钱。」 郑氏一惊,「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这下郑氏笑不出来了,难道儿子被人骗了? 谁知道白善宝坚持,「不干什么,我就是要,娘,你赶紧都拿来给我。」 刘氏微微蹙眉,郑氏也忧心不已,抱着他问,「善宝啊,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白善宝一头雾水,谁骗他了? 他想了想,发现他今天光顾着和满宝吵架了,根本没来得及和别的同学说话,那就是没人骗他,于是白善宝摇头,继续讨要钱,坚持要所有的钱。 郑氏差点落下泪来,她抹着眼睛道:「我的儿,你要钱去干什么呀,你不告诉娘就要家里所有的钱,这不是被骗是什么?」 白善宝道:「我是真的不干什么呀,就是要钱而已。」 他怎么知道他要拿钱去干什么? 他就是问问他娘,看他娘给不给所有的钱给他而已,要是给,哼,明天他就去嘲笑满宝,明明是她笨,却来笑我蠢,到底谁笨? 这下郑氏是真的哭了。 刘氏瞥了一眼儿媳,把孙子拉到身前来问道:「善宝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钱了?」 白善宝就气愤的将今天他和满宝吵架的事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遍,从他们说要看炮制药材的书开始,白善宝说完以后觉得口干舌燥的,还喝了一口水,这才继续道:「祖母,你快叫娘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我,明天我要拿去给她看,让她看看到底是她错了,还是我错了。」 郑氏这下哭不出来了,而是哭笑不得。 刘氏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孙子的脑袋道:「傻孩子,你同学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傻的,因为家里的钱怎么可能全都给你呢?」 第79页 白善宝一呆,转头看向他娘。 郑氏也笑道:「是啊,善宝,家里的钱有很多用处呢,怎么能因为小儿赌气就全都拿出来?」 眼泪快速的在白善宝的眼睛里聚集,他委屈得心都酸了,哇的一声就大哭出来,气愤对他娘吼道:「你骗我,你骗我,你明明说了家里的钱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刘氏没想到儿媳私底下是这么教孙子的,脸紧绷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又放松了,用目光震住儿媳,任由白善宝哭喊出来,等他发泄了一会儿才拉着他的手道:「孩子,你娘说的也不算错。」 虽然儿媳教错了,但显然她不能这么和孩子说,不然将来儿媳说什么,孙子恐怕都会持怀疑态度。 所以刘氏压下心中的不满,笑着和白善宝柔声解释,「善宝,你吃的点心,茶水,饭菜,上学,穿的新衣裳都要花钱对不对?」 白善宝点头。 「这些钱从哪儿来的?」 善宝:「家里!」 「是啊,家里,以后你要去更远的地方读书,还要娶妻生孩子,这些都要花钱,钱也都从家里来,包括以后我和你娘没了,也是你继承家业,那你说,家里的钱是不是都是你的?」 白善宝点头。 「可你看,祖母和你娘也都要吃穿,同样需要花销,这些钱从哪儿来?」 白善宝也没犹豫,「家里。」 「是啊,也是从家里,那你说你现在把所有的钱都取走了,那我和你娘怎么办呢?」刘氏抱着他道:「以后啊,你要用钱,只要是正经的用途,比如是买书,买礼物之类的,都可以和家里要钱,但像要把家里的钱都取出来拿到学堂里给同学看这样的荒唐事却是不可有的。」 刘氏见白善宝听得认真,就知道他是听得懂的。 刘氏很欣慰,觉得孙子跟儿子一样聪明。 她揽着他的肩膀道:「孩子,其实满宝说的也没有错,你要想用钱完全自由,最好这钱得由你自己挣来。」 白善宝苦恼,「那我要去拔积雪草换钱吗?」 郑氏想说话,刘氏就瞥了她一眼,和孙子笑道:「你要有这毅力再好不过了,但积雪草这样挣的是小钱,读书,读好书才能挣大钱,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刘氏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里面是有黄金的,得你自己去找。」 白善宝眼睛大亮,问道:「找到了就是我自己挣的了吗?」 刘氏点头:「对!」 白善宝转身就跑,「祖母,娘,那我去找黄金屋了。」 婆媳俩看着他蹬蹬蹬的朝书房跑去,这才欣慰的一笑。 刘氏扭头看向郑氏,笑容微浅,「以后像那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多少子弟都是被这样的话给养坏的,我们家是有千金粟,还是有万两银?这样的微薄家业,也不过是够养活善宝一世而已,他要出人头地还是得靠自己,明白吗?」 郑氏起身,心虚的低头应下。 刘氏这才挥手让她下去。 满宝也是气鼓鼓的跑回了家,不过一看到他们家院子里正满地转悠的大公鸡,她就忘了白善宝了,立刻伸手就要去抓公鸡的尾巴。 大头怕得不行,挡住她道:「小姑,小心母鸡啄你。」 没错,是母鸡! 他们家的母鸡特别维护这只公鸡,这两天为了它经常打架,连人都不怕了,他们要是敢赶供给,它们就敢追着他们啄,实在是太霸道,太可恨了。 满宝看着肥肥的公鸡流了一下口水,然后蹬蹬蹬的跑进屋里,和她娘道:「娘,明天我们吃**。」 钱氏正坐在窗前给他们纳鞋底,闻言笑问,「哪有鸡呢?」 满宝:「我再去买!」 钱氏问,「你的钱够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够!」 「那就去吧。」孩子身上留那么多钱干什么?最好全花光去。 钱氏想了想道:「别买公鸡了,买只会下蛋或者快要下蛋的鸡。」 买回来继续养着。 满宝乐呵呵的一笑,当然不可能听娘的,她又不傻,知道要是买了下蛋鸡回来,娘肯定又不捨得吃了。 第63章 和好 五哥他们还没从县城里回来,满宝放下书就跟着大头去地里找四哥了。 今天的满宝特别乖巧,一点儿也不捣乱,抱着周四郎挖出来的小石头之类的就往外走,跟着大头他们把东西垒好在地头。 周四郎有些不适应,抽空问她,「你今天怎么这么乖了?」 满宝道:「我每天都很乖。」 其实她也是有些目的的啦,本来是想先帮一下忙再说的,不过既然四哥提起了,满宝就说了,她拉着四哥去看地上的积雪草。 不错,这东西无处不在。 「四哥,你知道这是啥不?」 周四郎鄙视的看着妹妹,道:「雷公根呗。」 「你知道它是药吗?」 「咦,原来它是药呀,我就知道要是摔跤出血了就嚼咕嚼咕给煳上去止血。」周四郎拨了拨地上那丛草,抬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拔了晒干送到药铺呗,你不是说要我想着你吗?我这不就想着你了吗?」 周四郎表示怀疑,「就这到处都有的东西,药店能要?」 「竹子也随处可见,二哥做的簸箕和竹筐不也很多人买吗?」 第80页 周四郎就若有所思,他还没决定呢,围在一旁的大头他们却已经兴奋起来了,「小姑,我们也拔积雪草,你能帮我们拿去药店吗?」 「我不行,但我可以叫五哥帮你们。」满宝早计划好了,道:「人多力量大,我也拔,你们也多找找哪儿有那种叶子很大,很多的积雪草,那种比较重,说不定扯一扯就有一斤了。」 连周四郎听着心里都有些火热起来,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地上的积雪草,想着,这说不定就是大富大贵的开始! 满宝打破他的美梦,「我们先开荒吧,四哥,等你休息的时候再去拔草,反正又不累。」 周四郎脸上梦幻般的笑容就落了下来,起身去拿锄头。 但大头他们不愿意辛勤的免费为他工作了,他们都跑去找积雪草,然后拔了堆在一起,打算一会儿就拿回去晾晒。 周四郎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个的地里,惆怅得不得了,他就说嘛,满宝怎么可能不给他找麻烦呢? 等他们回家要吃晚食时,周二郎也领着五郎他们回来了,他正在激动的和家里人道:「我问过药铺了,药铺说那女贞子他们收,要是品相好,那就六十文一斤,品相不佳的,最低也有四十文。不过须得是晒干的。」 周大郎他们也激动起来,这个价格听着比米面还贵啊,不愧是药,就是值钱。 钱氏问,「你问了这东西要怎么晒吗?」 「问过了,药铺的掌柜说,可以先熏蒸或是过一遍热水,再晾晒,一直晒干为止,他们药铺就收了。至于怎么熏蒸和过热水,掌柜却不肯多说了,他说,他们药铺有专门的採药人合作,这些算是那些採药人的手艺,若是他什么都说了,恐怕採药人们不满。」 钱氏若有所思,扭头和小钱氏道:「明天应该是个晴天,你别下地了,把炉灶空出来,我们试一试,既熏蒸,也烫水,看哪一样的品相更好。」 小钱氏应下。 钱氏又对周大郎道:「这两日你们没事就到山里再找找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女贞子。就在外面走一走,别进去太深。」 周大郎他们已经不是小孩,知道轻重,山里勐兽蛇虫多,他们也没这个胆子进去呀。 周五郎一群小的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密谋,他告诉满宝,「我当时跟着二哥去了,当时那儿就有一个採药人,见二哥拿着女贞子去问,脸色很不好看呢。」 他哼道:「这生意又不独是他们一家的,凭什么他们能做,我们不能做?」 周六郎也道:「就是,我们做的花篮,这两天也有人学我们拿去卖,不过他们的花篮里没糖,生意没我们好。我们一直换地方,所以才每天都能卖出去。」 周六郎是有些骄傲的,但周五郎却有些忧虑,觉得再这样下去,花篮生意肯定做不下去了,他们只能卖糖。 但糖的生意是他们自己的,可没有过明路,如果花篮没生意了,家里肯定不会许他们再去县城的。 满宝也觉得花篮生意应该做不下去了,按照科科说的,市场已经有模仿品,后面供大于求,价格肯定会被压低,那就不划算了。 满宝道:「那我们得准备点儿别的藉口去县城了。」 周五郎等人也深以为然,不过这不是立时能想出来的,于是他们还是来数钱吧。 数完了钱,满宝不仅把第二天要用的一包糖给周五郎,还给了他一把钱,让他去集市上买鸡。 她道:「村里的鸡不好买,人家都不卖啦。」 周五郎问,「满宝,你想吃鸡肉了?一只鸡很贵的。」 「没关系,我有钱。」满宝特别豪气,挥手道:「买回来给娘补身子。」 周五郎他们集体咽了一下口水,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 他把钱收好,再次鼓动满宝,「满宝,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多卖一点糖吗?」 满宝坚定的摇头,「不行,糖吃多了坏牙。」 而且女贞子的积分还没下来,她每天都在花积分,却没有赚,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攒够给娘买药的积分呢。 在满宝看来,钱的作用是没有积分重要的,而且她现在钱够用了呀。 满宝对自己现在的资产很满意,而且她并不觉得挣钱很难。她把自己又找到了一味药材的事告诉五哥,表示他们的花篮就是卖不出去了,也能卖药材。 今天晚食周家吃的是鱼,满宝喝了一碗鱼汤,心满意足的躺在了床上,一时睡不着,它就去翻曾经录入系统的东西,将它们的词条看了看,然后又去逛了一下商城,着重看了一下她娘的药剂。 然后心满意足的睡过去,第二天精神满满的醒过来上学去了。 她早就忘记昨天和白善宝吵架的事啦。 但白善宝却记得,因为他难受了一个晚上,他没有在书房里找到黄金,反而还被祖母笑了一顿。 娘亲没给他钱,祖母也说满宝说的是对的;他也没找着黄金,祖母还笑话他! 所以满宝一来,他就把自己一早去厨房里顺来的糕点往她面前一推,请她吃。 第64章 你也有错 满宝已经忘了昨天的吵架,看到糕点她又想起来啦,不过她觉得自己大人有大量,科科都说了,聪明厉害的人都要有一颗宽大的心,要知道包容人家的错误。 所以她大方的接受了善宝的示好,把纸袋打开,拿了一块点心吃,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第81页 她还和他讨论,「比上次白二郎家的管家送来的好吃。」 「这是我最喜欢的点心了,是昨天晚上厨娘做的,你要喜欢吃,下学后我带你回我家吃吧。」白善宝带点讨好的道:「你还去我家看书吗?」 满宝想了想,还是想去看一下很多很多的书是什么样子的,于是点头,大方的道:「好吧,我原谅你了,我们还是朋友。」 见满宝提起这个话题,白善宝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诚恳的和满宝道歉,并表示她昨天说的是对的。 虽然他们是小孩子,但还是得有自己的钱。 只有挣来的钱才能完全自主,虽然娘亲还是会说家里的钱都是他的,但他知道,并不是他想要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但自己挣的钱就不一样了。 不过白善宝并不是就认下了所有的错误,他表示满宝也不好,因为吵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哪怕他错比较多,她也是有错的。 满宝虽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见他道歉了,还是勉为其难的和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系统看见了,便在她的脑子里对她道:「宿主,白善说的没错,吵架的事你也是有错的。」 满宝这些是真的不开心了,问道:「我怎么有错了?」 系统问她,「昨天大头和二头抢着要晾晒积雪草,然后拌嘴吵起来了,你觉得是谁的错?」 「两个人都有错。」 「明明是大头抢二头手里的积雪草,你为什么会认为二头也有错?」 「大头也没恶意呀,他就是觉得二头晾得太慢了,所以才帮忙的。」 「白善也没有恶意,他只是和你有不同的意见而已,你们都可以发表不同的意见,别说现在这个世界,就是在未来,人类因为性格,教育,认知等的不同,对于同一件事总会有不同的看法,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同一件事有完全一致的看法的。」系统道:「所以异是合理存在的,你们应该求的是同。最主要的是,可以辩论,但不应该吵架。」 系统道:「既然吵起来了,那就是两个人都有错,他是真心认错的,但宿主你不是真心的。」 满宝知道,科科有时候说的话她不是很能理解,但都是很有道理的,所以她都会把她的话记下来反覆思考,总能被说服。 但这一次她都不用思考就听懂了,然后是真的羞愧了,她就伸手握住白善宝的手,再一次诚恳的道歉,「昨天也有我的错,对不起。」 本来就羞愧和心虚的白善宝听见,更不好意思了,也握住她的小手,「满宝,你真是太好了,我不该说你的,其实大部分的错还是我的,应该我说对不起。」 庄先生拿着书进来时就看到第一排的两个小孩儿正手拉着手说对不起,顿了一下后走上讲台,瞥了他们一眼。 俩小孩立即坐好,把自己的课本打开。 庄先生欣慰得不得了,本来他已经打算好,今天两个孩子要是还闹别扭就给他们上一上课的,结果都没等他开课劝解,两个孩子就好了。 庄先生不觉得失了用武之地,他只觉得两个孩子真是品性上佳,悟性也上佳,自己就知道自己错了。 今天庄先生上的课还特别顺,还给全班同学讲了古代圣贤的宽容大方的小故事。 其他学生是完全当故事来听,满宝和白善宝却不是,他们也不觉得先生是特意讲给他们听的。 只是觉得他们离圣人差得好远啊,看,古人都比他们心胸宽大,他们后人当然要比前人还要厉害才好呀。 不是有一句话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吗? 庄先生不知道他两个弟子众多目标的其中一个是超越圣人,成为新一代的超级圣人,见他们一脸受教的模样,满意的点头。 满宝要去白家做客,作为她的小跟班兼临时看管人——大头,当然也是跟着的。 周二郎已经给满宝做好了一个小书箱,是真的特别小,只能放下两三本书和一套笔墨纸砚,满宝背着都很轻松。 满宝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小书箱里,就和白善宝屁颠屁颠的往白家去。 刘氏猜到今天孙子会带周家小娘子回来,所以一早便在门口走来走去,藉口散心等候。 然后一转身,她就看见两个小豆丁背着书箱嗒嗒的走过来,两个人还一边走,一边追逐打闹,后面则走着一个大孩子和他们家的下人。 刘氏焦躁的心就沉淀了下来,她笑看着渐渐走近的俩孩子。 白善宝牵着满宝的手小跑过来,仰着脑袋和她介绍他的朋友,「祖母,这是满宝,她大名叫周满,是我的同桌。」 满宝仰着自己的小脑袋,叫了一声,「白祖母好。」 刘氏笑开,伸手牵住满宝的小手,满脸是笑,「我娘家姓刘,以后你叫我刘祖母就是,上门是客,来,你们快请进。」 乡下的宅子没那么多讲究,但刘氏毕竟在大家族里生活惯了,所以还是先带满宝去白家后院里拜见白老太太和白太太,这才领着他们回客院。 大头第一次进白家,看到这么大的房子,一时有些束手束脚的,连步子都不敢迈太大。 满宝也很惊奇,但她年纪小,眼睛里都是好奇,大大方方地看着,还和白善宝感嘆了一句,「白二家可真大呀。」 白善宝道:「我家以前比这儿还要大呢。」 第82页 「那你家得有多少人才住得过来呀?」 白善宝挠挠脑袋道:「我家就三个人呀。」 刘氏笑着打断他们的话题,领了他们进客厅吃点心。 她给满宝手里塞了一块,也给大头拿了一块,请他一起吃。 白善宝却把满宝手里的点心拿掉,重新挑了一块给她,鼓动道:「这个更好吃,你快吃,吃完我们去书房看书。」 满宝很喜欢吃点心,但她对书更感兴趣,因此很快把点心啃完了,就跳下高高的凳子乖巧的和刘氏道别,要去书房。 第65章 你的想法 白善宝带满宝去他家的书房。 这是大书房,基本上只陈列书籍,他有自己的小书房,就在卧室的外室里。 在他没长大前,这件书房基本上只做藏书所用。 不过等他家建了房子,肯定会搬走的。 书房的位置特别好,朝阳,且宽大,推门进去,入眼便是一排排的书架。 比庄先生的那两排书架多好多。 满宝惊嘆不已,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书,她跑上去,只能仰着小脑袋看书架。 太高了,好多书架她都够不着。 白善宝也就比她高半个头,在这一方面和她很有共同语言,他和她咬耳朵道:「我祖母说我家的书里有黄金,昨天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差点把课业都忘做了。」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黄金多吗?」 白善宝想了一下道:「我祖母有一屋子呢,所以应该很多吧。」 正想扫描黄金藏在哪本书里的系统:…… 看着俩孩子已经兴致勃勃的翻找起来,系统忍不住道:「宿主,你问他,他祖母是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 满宝问善宝。 善宝狠狠地点头,「就是就是,我家的书里有一整座的黄金屋呢。」 他自有自己的小心机,因为昨天的事,他没有告诉他娘和祖母,但他却愿意和满宝分享,他悄悄的道:「等我把黄金找出来,我就藏起来,以后这就是我的钱了。」 满宝觉得他这个主意不错,问他,「那我帮你找,你能不能分我一点儿?」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这孩子从小不缺钱,大方得很。 见两个孩子说着说着又把它给忘了,满宝大有撸着袖子大干一场的架势,系统便插话道:「宿主,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意思是读书考取功名是一条绝佳的出路,考取功名后自有荣华富贵和美女。」 满宝一呆,将这句话转述给白善宝听,末了还加了一句,「我觉着这句话怪怪的,跟先生说的不一样,我不喜欢。」 白善宝关注的是,「所以我家的书里没有黄金吗?」 满宝道:「去问你奶奶。」 白善宝就拉着满宝去。 大头被刘氏留在客厅里吃点心,说说话儿,所以白善宝很快就找到祖母,一问,才知道满宝说的是真的。 刘氏没想到孙子这么快就回过神来了,忍不住再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小姑娘,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 她对白善宝道:「这句话是一位先人说的,意思是,书中知识万千,你掌握了知识,不论将来你想要财富,还是良田广屋,或是美女,它们都会自动的过来。你说你想去挣钱,但你现在才五六岁,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读书不精,算术不通,年纪幼小,怎么挣钱呢?」 「还不如安下心来读书,学好知识,待你长大了,财富自来。」 白善宝很伤心,觉得到手的黄金就这么飞走了,根本听不进去祖母说的话,转身就跑。 满宝连忙跟上。 郑氏忧心,正要去追,刘氏叫住她道:「让他去吧,他多想想自会想通的。」 她实在怕了儿媳再说什么,这个家都是你的话。 白善宝跑回书房,蹲坐在地上,伤心得直掉眼泪,满宝却很高兴,觉得刘祖母说的话比科科的好听多了,她对科科道:「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像刘祖母说的才对。」 系统内部的数据快速的流转了一下,「宿主,这句话在歷史上应该是赵恆说的,且不管这话对不对,以宿主当前的生产力来计算,这句话不应该出现才对。」 系统将这句话出现的那首诗完全调出来给满宝看。 满宝读了一遍,嫌弃得不行,「这样算诗吗?」 虽然诗赋她没读多久,但也知道最基本的韵律,且一首诗好不好,凭感觉都能感受得出来,她觉得这首诗不好。 系统道:「是不好,有人评价,它连打油诗都比不上,不过作诗的是一个皇帝,所以流传下来了。」 系统再次扫描了一下这件书房里的书籍数据,对满宝道:「这个时候,这个皇帝还没出现。」 满宝才不管这个呢,她只是蹲下去安慰善宝,「你别伤心了,说这句话的人本事也很一般,所以他说的话也不一定是对的,咱还是别想着读书挣钱了,还是从现在就开始挣吧。」 白善宝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她,「怎么挣?」 「拔积雪草呗,以后你跟我一起去拔,晒干以后让我四哥拿到药店去卖,那样你就有钱了。」 白善宝觉得她说得对,他不能只听祖母的,抹干眼泪道:「我不读书了,这样我能有更多的时间拔积雪草。」 满宝惊讶的看他,「你为什么不读书?」 第83页 她犹豫了一下问,「你很缺钱吗?要是很缺钱我借一点给你好啦,不过你挣了钱就得还我。」 白善宝一呆,挠了挠头道:「我好像不缺钱。」 「不缺钱你干嘛不读书?」 「不是你说的,我祖母说的可能不对,读书不能挣钱吗?」 满宝道:「就算读书不能挣钱,读书还能开心呀,还能明理呀,你是为了挣钱才读书的呀?」 白善宝还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读书,他想了想道:「我娘说,我是为了光宗耀祖读书,我祖母说我读书是为了继承我父亲的志向。」 满宝看着他,善宝也看着她,两个孩子靠着书架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满宝只能告诉他,她为什么读书。 「我觉得读书很开心,我能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还能从书上看到很多很多好玩的故事,」满宝道:「先生说,读书能明理,我要做一个懂道理的人,所以就读书了。」 满宝告诉白善宝,「你得自己想一想,你为什么读书。我爹娘背着我悄悄的说,我读了书,以后就把我嫁到乡里去过好日子,但我不想嫁到乡里去,我也没告诉他们。」 满宝说,「大人的话我们要听,但也不要全都听,我的朋友说,大人说的不一定就全对,所以你得有自己的想法。」 你得有自己的想法! 这话还是白善宝第一次听到,从小,祖母,母亲,先生,他们都告诉他,他为什么要读书,他得怎么做,从没人让他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爬树,他们是不许的,他想玩水,他们也是不许的,他想睡懒觉,他们也不许,从小,他们就不许他有想法的。 家长和同龄朋友的话,那当然是听同龄朋友的呀! 白善宝眼睛闪亮亮的,开始用他的小脑袋思考起来。 第66章 偷偷 刘氏在书房门口站了许久,看着两个孩子趴在地上开始找书看,但这个年纪的孩子能看进去的书很少,尤其是书还不断句,两个孩子翻了一下,便塞回去,继续一本一本的翻。 好在两个孩子都很爱惜书籍,知道书难得,一直轻拿轻放。 刘氏站着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她也在思索满宝的话,心绪起伏不定。 两个孩子翻了好一会儿,发现没自己能看懂的书,一时有些生气,满宝也不翻书了,开始背着小手在书架间走来走去,就看到高高的书架上还有竹子,还有漂亮的布,就好奇的问白善宝。 白善宝看了一眼道:「那是竹简和锦绫,以前没有纸,或者纸不好,所以就用竹简和锦绫写字,祖母说这是先祖留下的,可宝贵着呢。」 满宝好奇的问,「我能看吗?」 其实白善宝也没看过,因为祖母不许他乱翻,所以特意把这两种东西放在高处。 他眼珠子一转,「可以啊,你是我朋友嘛。」 两个小伙伴就拖了椅子过去,满宝给他扶椅子,白善宝爬上去伸手一够,发现还是够不着。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最后在屋里乱转着找东西,最后看向书架底部的书。 满宝和白善宝把书抱过去,一本一本的垒放在一起,然后白善宝脱掉鞋子和袜子,先爬上椅子,再踏上书,掂着脚尖一点一点的去够上面的竹简。 竹简很重,白善宝差点摔下来,满宝掂着脚尖撑住他的腰,他晃了一下后就把竹简抽了出来,抱在怀里就塞给满宝。 满宝放到地上,然后和他移动椅子,又去够另一边的锦绫。 锦绫也是一卷一卷的,但轻很多,白善宝很快就拿到了,俩人先把竹简打开,展开看上面的字。 俩人发现,上面的字他们一个也不认识。 俩人瞪着眼睛看,摸了摸上面的划痕,满宝惊喜的指着一个字道:「这像一个人!」 「咦,」善宝也很快找到了规律,指着一个字道:「这像火儿……」 三人找到了趣味,觉得这比看书还要有趣,兴致勃勃的找起字的象形意来。 等外面传来大头和下人的声音,他们这才惊觉时间过去了,天都快黑了。 但一旁的锦绫还没看呢。 俩小孩心虚,白善宝抓着锦绫就爬上椅子,把它放上去,他想这么放竹简时,却发现不行。 因为这东西太重,拿下来好拿,放上去不好放呀。 下人和大头已经在外面催促了,书房不是他们能进的,所以只能在外面叫俩人。 满宝连忙应了一声,扯了扯善宝,小声的道:「藏在这儿。」 白善宝便和满宝一起将书一本一本的放回书架,然后把竹简藏在书的后面,咋一看还真看不出来。 等干完坏事,俩小孩这才把椅子拖回去,互相看了一眼后忍不住捂着小嘴乐,然后蹬蹬的跑去开门。 这副欢快的模样落在下人和大头眼里,就是他们看书看得很开心。 见状,大头和下人也高兴起来。 大头最开心了,因为今天下午他吃了好多点心,还在花园里看了各种各样漂亮的花。 白善宝和下人一起送姑侄俩出去,白善宝还牵着满宝的小手道:「明天你要继续来我家呀。」 满宝表示没问题,还叮嘱他,「你有空就想想啊,要是不懂就去问先生,先生知道的可多啦。」 善宝点头。 然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84页 回到周家,小钱氏正好准备好晚食,周家的气氛特别热烈,每个人脸上都很高兴。 满宝见了就蹬蹬的背着书箱进屋放下,然后兔子尾巴一样跟着她娘进出转悠,「娘,我们家是不是有喜事?」 钱氏就点着她的小鼻子道:「就你机灵,女贞子烫过晒了一天,已有些样子了,你大哥他们又在林子里发现了好几株女贞子,还不是很熟。打算等把这批女贞子晒出来就採回来。」 钱氏自己估摸了一下数量,觉得今年过冬应该能有一笔收入,正好,老大和老二一家也该换一床被子了,满宝也得做一身暖和点的衣服进学。 家里每个人都在挣钱,就连二头他们今天都去扯了不少积雪草回来晒着,周四郎的情绪有些低落。 满宝刚好蹲在他身边,见了就安慰他,「四哥别急,等明年你的地里出产了就能挣大钱啦。」 周四郎觉得希望很渺茫。 钱氏没那么多时间去安抚儿子的小心灵,她要忙的事很多呢。 知道女贞子能卖,又琢磨出了晾晒女贞子的的方法,她已经决定将女贞子作为将来家庭收入的一大来源。 于是吩咐二儿子,「趁着这几天有空,你编出一排架子来,再编几个大一点的簸箕,圆形的,刚好可以放在架子上,以后专用来晾晒女贞子。」 周二郎表示没问题。 交代好这个,她又对老大和老二道:「这两天你们走勤一点儿,不仅要看好山里的女贞子,也要再四处找找,若还有,就记下位置。」 满宝插话道:「大哥,三哥,你们要是看到我们外面没有的植物,就拔回来给我呀。」 周大郎笑着应了一声,但山里的花花草草在他们看来都是一样的,实在是没有不一样的。 而且他们也不能理解妹妹为什么那么喜欢拔那些花草,所以只是应下,做不做却不一定。 满宝不知道自己被敷衍了,高兴的继续去找郁闷的四哥说话,把周四郎烦得不行。 钱氏交代完了家里主要的事,这才把大头招来问去白家做客的情况。 知道他吃了一下午的点心,钱氏便瞥了他一眼,嘆气道:「以后你小姑要是还去白家玩儿,你就把人送到门口就行,等家里要吃晚食了再去接。」 大头惋惜的应下,不敢不听祖母的。 钱氏转头吩咐小钱氏,让她明天给大头收拾出几颗白菜和一些鸡蛋,明天让大头带着一起和满宝去白家,算作回礼。 小钱氏应下。 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钱氏就靠在椅子上,将小女儿叫到跟前,笑着问她,「今天跟先生学了什么?」 第67章 警告 满宝高兴的回答,还说,「大丫他们认字也好快,现在都会写我们县乡村和自己的名字啦。」 小钱氏颔首,笑着道:「那你多教教他们,什么诗词歌赋的不必学,就认些字,最主要的是识数,知道算数才是最要紧的。」 钱氏自有自己的智慧,能认字自然更好,不能认,也要识数,至少出去买买东西不会被人坑。 满宝表示,她会都教他们的。 钱氏就摸了摸她的脑袋,鼓励她好好学习,「家里的事你别操心,娘的身体也好多了,你只要健健康康的快点长大就好。」 满宝不太明白娘亲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高兴的点头。 钱氏就道:「好了,你五哥把你的鸡买回来了,你去看一看吧。」 满宝这才明白她娘为什么说这番话,她调皮的揽住她的肩膀道:「娘,我健健康康的,你也要健健康康的呀。」 然后蹦着去看她的鸡了。 鸡屋外面的角落里放着两个鸡笼,满宝跑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鸡笼里的鸡,她一下就惊住了。 两个鸡笼里都放着一只鸡,鸡笼远远的隔着,但它们都长着一个样儿,毛髮奚落,身上有很多人被啄出来的血,满宝蹦过来,它们受惊的缩着脖子,身子抖了抖,衬得满宝就是恶霸一样。 满宝蹲在鸡笼前看鸡,它们的模样实在是太熟悉了,她看了两只鸡一眼,跑去找她五哥。 周五郎正在数钱呢,今天的花篮没有全部卖出去,所以收益要比前两天的要少一些。 他数过一遍,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然后推给满宝数。 满宝暂时没管钱,问道:「五哥,你去找斗鸡的人买的鸡?」 「是啊,」周五郎理所当然的道:「你不是说你买回来的鸡娘不捨得吃吗?我觉得买不下蛋的母鸡也没用,因为它现在不下蛋,养一养就能下了,到头来娘还是不捨得吃,所以我就去买斗鸡了,它们都成那样了,再养也活不下去,不如杀了吃了。」 周五郎挤眉弄眼的和她道:「还便宜,一只鸡的钱可以买两只。」 满宝都不由沖他竖拇指,「五哥你好聪明。」 她咽了咽口水问,「那今天晚上怎么不杀一只?」 「娘说太晚了,晚食都准备好了,明天再杀。」周五郎嘆息,「娘说了,我下次要是再帮你乱花钱,就不许我去县城了,满宝,以后买鸡这样的事你还是找别人吧。」 满宝哼哼道:「你不帮我,我就在村里买。」 她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我已经有办法了。」 周四郎好奇的问道:「什么办法?」 第85页 「我不告诉你。」满宝低头数钱,不仅将他们的私帐算出来,还把公帐那部分要交的公也算出来,然后把钱分给大家,然后记帐。 周五郎看着羡慕不已,「满宝啊,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我学了这么久,还是算不好这交公的钱要怎么算。」 满宝道:「勤能补拙,你以后没事自己随便给出两个数字算,慢慢的就会了。」 科科说了,这是心算,可以锻鍊人的大脑和逻辑思维,简单来说,就是可以让聪明的人变得更聪明,笨的人变得不那么笨,甚至是聪明一点儿。 满宝更小的时候没什么东西玩儿,最喜欢的就是跟科科玩这个了。 她考科科,然后科科又考她。 所以她才是家里数数数得最好的人。 满宝记好了帐,又把大家交给她保管的钱收好,临时给大傢伙儿出了两个题目,让他们自己算着玩儿。 两位数的加减,就是周四郎都忍不住一脑门子汗,满宝就教他们,「先用手指算,手指不够加上脚趾呗,算得多了,以后不用掰手指也会了。」 「可我们的手指和脚趾加起来也不够呢?」 「那就数别人的呗?」满宝理所当然的道:「我就经常借爹的手指和脚趾来数,你们看,我现在已经不用借他的手指和脚趾了。」 兄弟子侄们都惊呆了,没想到他们的爹(爷爷)还被么妹(小姑)借过手指脚趾。 吃晚食的时候,老周头就觉得老四老五老六和几个孙子孙女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不由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有米粒?」 偷瞄的众人立即摇头,怪怪的低头吃晚食。 满宝对这些一无所觉,正埋头在碗里努力的扒饭,她的胃口一向好,吃得很多,钱氏会克制一下大头几个孙子孙女的晚食,却不捨得让小闺女饿肚子,一直让她吃饱饭的。 满宝知道食物不能浪费,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扒干净,放下碗就乖巧的道:「娘,我吃饱了。」 钱氏看了一眼外面,见还有亮光,就让她去教大头他们识字。 一群孩子唿啦啦的跑到院子里,一边玩耍一边认字,一直到最后一抹斜阳完全消失,天都黑下来,大家这才不认字了,却开始摇头晃脑的背满宝教他们的《千字文》。 这边朗朗的读书声传到村里,有人往周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羡慕的道:「周金他们家这是要出读书人啊。」 「拉倒吧,就一个小孩儿教读两句书,认不认得字都不一定呢,要是这么容易成读书人,那天下还不都是读书人了?」 「你懂什么?只要认得字,又会数,去县里就是帐房也能当,你就看吧,他们家那闺女要能在学堂里学个七八年,把学会的东西教给她兄弟和侄子,用不着十年,他们家就跟我们家不一样了。」 他嘆气,「这么好一个闺女,怎么就投生在他们家了?」 边说边以一种很嫌弃的目光看他婆娘,他老婆很不服气,掐着腰道:「你也不看看人家的爹是谁,是我不会生吗?是你的种不好!」 他们家的孩子好奇的看着爹娘,夫妻俩正要吵嘴,坐在上面的老头就用菸斗敲了敲桌子道:「乱叫唤啥,那是咱周家的根,几百年就出了这一两个好苗子,还不兴人家有出息了?」 儿媳他不好说,只能去骂儿子,「管好你的嘴来,别在外面胡咧咧,要是叫我听到啥不好听的话……」 他儿子低下头,老实的应了一句。 第68章 流言 但也有的人家从老到小都不服气的,满宝家的邻居就听着隔壁的热闹,气得摔摔打打起来,压低了声音骂了一句,「没人教的东西,整天吵哄哄的,就不能安静一时半刻。」 「说什么呢你?」周大圆瞪了她一眼,将好奇的看着他们的孙子孙女轰走,这才道:「你要不怕婶来堵你的门,你就尽管说。」 干瘦的老太太就骂骂咧咧起来,但也压低了声音,她跟钱氏年纪差不多大,俩人是一前一后嫁到七里村来的。 别看现在钱氏整天待家里含饴弄孙,跟乡邻都是笑眯眯的温和模样,她年轻的时候泼辣着呢。 往前七八年,她都是村中一霸,连村长家的媳妇都不敢招惹她的。 周金一家以前多穷啊,硬是被她带起来,虽然村里经常有人说她吃药费钱,带累了老周家,但大家心底都知道,她是周家的另一边天,也是她撑着周家起来的。 但她还是有点儿不服气,这种不服气除了嫉妒外,还有从年轻时候积累下来的恩怨。 在满宝进学,周家一日比一日热闹后达到了最顶峰,她虽然压低了骂人的声音,却是故意把手中的棍子啪啪啪的敲在门上,桌子上,冲着老周家的方向大喊道:「天都黑了,不睡觉还在外头晃荡啥,明天就上山打柴,连个活计都不会找,活该你们受穷!」 村里的房子和房子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因为选地方盖房子时都考虑到将来孩子也要分出去盖房子,到时肯定再需要批宅基地盖房子。 所以各家之间是有意隔开一段距离的。 所以满宝家后面和左右的房子都有一定的距离。 但这个距离也有限,房子又不隔音,大家在院子里说话儿,声音高一点儿隔壁就能听见。 此时满宝就听见了,但她不知道隔壁的嫂子是在指桑骂槐,她还特别心疼的扭头看了一眼周大圆家,大人似的嘆息道:「大圆媳妇又骂大驴他们了,真是的,教孩子要夸着来,咋能一直骂呢?」 第86页 周四郎等人:「……要叫嫂子,别总大圆媳妇大圆媳妇的叫,人家的年纪跟你娘差不多呢。」 「她不就是大圆媳妇吗?称唿而已,不要较真啦,」她跑去找她的三个嫂子,和她们道:「嫂子,你们可别学大圆媳妇,以后对大头大丫他们要夸着来,别总是骂他们,我看大驴被他娘骂的都变笨了。」 三妯娌笑着应下,越过满宝暗暗的瞪了一眼高兴的大头大丫等人,决定回屋再教育他们。 老周头则扭头和妻子道:「满宝这是和你学的吧,你也教教她,在外头别这么叫。」 钱氏不在意的道:「放心好了,咱家闺女不傻。」 又道:「你看她叫大谷媳妇有这么叫吗?都是叫嫂子的,这孩子心里精着呢,哪个叫嫂子,哪个不叫,她心里比谁都有数。」 老周头见老伴儿一脸不屑的瞥了一眼周大圆家的方向,还让孩子们去抓萤火虫,院子里更热闹了。 同时周大圆家的叮叮噹噹响得更欢,钱氏嘴角的弧度也越高。 老周头缩回头,打算啥都不说了。 这边孩子们玩得开心,周大圆家那边则是气氛压抑,孩子们待在屋里大气不敢出,大驴媳妇也忍不住小声嘀咕,「娘也真是的,让我们睡觉,偏在外头这么敲打,这么吵,怎么睡得着啊。」 大驴不说话。 大驴媳妇继续道,「人家在自个家的院子里玩儿,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娘要是不敲敲打打的,我们听着外头的笑声睡得还更快呢……」 「行了,有本事你出去跟娘说去。」 大驴媳妇气得不轻,背过身去搂着孩子哄睡觉,不理他了。 他家孩子就小声问大驴媳妇,「娘,奶奶为什么不喜欢满宝啊?」 大驴媳妇:「因为她聪明!」 狗蛋惊讶,「聪明还不好啊?」 「好,就是不是你家的。」大驴媳妇说完瞥向大驴。 大驴脸色涨得通红,忍不住拍了她一巴掌,「你胡说啥呢?」 「我胡说啥了?你说的不对吗?你娘就是嫉妒老周家,嫉妒钱家婶子,整天指桑骂槐的说我不会生孩子,生出一群屎驴蛋,我倒是想生个金蛋,银蛋,跟满宝似的聪明,你有那个种吗?」 大驴媳妇早压着一肚子的气了,加上外面婆婆还在用棍子敲敲打打,她的火气更是一丛一丛的网上冒,也顾不得孩子在身边,直接连珠炮的问,「也不看看人家的爹啥样,你是啥样,我想生就能生吗?」 大驴气得眼睛都赤了,口不择言的道:「人家的娘还是秀才家的小姐呢,你是吗?」 「拉倒吧,他说是就是,谁还见过他媳妇的娘家人……」 夫妻俩吵了一架,狗蛋和弟弟妹妹们躲在被窝里,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他今年八岁了,就比大头小一岁,已经算懂事了,所以第二天他就特别兴奋的去找他的小伙伴,偷偷的告诉他,「满宝不是她爹娘生的!」 小孩子是最藏不住话的,不到半天,村子里大半的孩子就听到了这个流言,二头最是喜欢和小伙伴们玩的年纪,于是他的小伙伴便来悄悄的问他,你小姑是不是你爷爷生的。 二头理直气壮的道:「当然不是了。」 小伙伴们惊悚,二头就鄙视的看着他们道:「男人怎么会生孩子,我小姑是我奶奶生的。」 咦,大家这么一听也有道理。 于是又有人反驳回去了,说满宝虽然不是她爹生的,但是她娘生的! 等大头听说的时候,流言都在村里转了两圈了,但范围只局限在小孩子中,大一点的孩子都没听说。 于是大头一个一个的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流言的源头——狗蛋。 大头捏着拳头把狗蛋揍了一顿,道:「我看你长得既不像你爹,也不像你娘,你肯定也不是你爹娘生的!」 狗蛋挂着鼻血,一边哭一边喊,「你说谎,这话是我爹娘说的,你小姑就不是你爷奶生的,我奶奶也说了你小姑没人教,那不是没爹娘是啥?」 大头气得又揍了一顿,道:「你才没人教呢,你有人教传这样的闲话?」 第69章 上门 狗蛋一路哭着回家找他奶奶,大头才不怕他呢,也跑回家找他奶奶,「奶奶,外头有人说小姑坏话!」 钱氏眉头微蹙,「说什么话,谁说的?」 「狗蛋的奶奶说小姑不是爷爷奶奶生的!」 钱氏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将手中做到一半的鞋垫放到一边,撑着椅子起身,看向外面。 正巧,周大圆的媳妇张氏也拽着她孙子狗蛋杀到了。 村里孩子打架是常事,但也没有把孩子打出鼻血的。 别说张氏了,就是一般人家也要生气了。 张氏素来跟钱氏不和,更不可能放任这事了,看见孙子被揍成这样,她连原因都没问,直接就把人拽到这里来讨说法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罪呢,钱氏先开口道:「你来得正好,我听我这大孙子说,你小孙子说你说的,我家满宝不是我的孩子?」 张氏便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那我们就去村长家里,请村里的长老们来说一说,满宝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张氏脸色有些发白,低头看向她孙子,不确定是不是她和老头说悄悄话时被他给听去了。 第87页 张氏此时虽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愤怒,道:「钱婶娘,谁知道孩子从哪里听来的小话?反正我是没说过这样的话的,再怎么样,你家大头也不能打我们家狗蛋啊,他可比我们家狗蛋大一岁呢。」 钱氏道:「话是从你孙子这里传出来的,他说是你说的。」 张氏被噎住。 钱氏则低头看向大头,道:「去山上把你爷爷和你爹叫回来,我们去村长家。」 张氏这才有些慌张,道:「钱婶娘,两个孩子打架而已,你家有脸闹到村长家,我家可没脸。」 「要只是两个孩子打架,大头打了狗蛋,我自会教训他,可这还涉及到我闺女满宝,我就要你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说一遍,满宝到底是不是我生的,是你乱嚼舌根,还是我背着他周金偷人了?」 张氏气得不轻,差点口不择言,周满谁生的,全村谁家不知道? 但对上钱氏的目光,张氏到底不敢任性说出口。 钱氏一改往日的温和,特别强硬的拽着张氏去村长家。 因为这一争执,村里许多人家的户主都从地里被叫回来,好多孩子都跑去凑热闹,钱氏虽然想让孩子们围观,到底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那样对满宝也没好处。 于是把孩子们撵走,只让长老们和各户主留下。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此时正跟白善宝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白善宝道:「我想过了,我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那就要读书。我要为了变得厉害而读书。」 满宝问他,「要多厉害才算厉害?」 白善宝昨天晚上想了好久,因此道:「比我们白家的族长还要厉害,比白家所有人都厉害,这样就没人能欺负我,欺负我祖母和母亲了。」 他不为光宗耀祖而读书,也不为继承他爹的遗志而读书,前者,他并不觉得祖宗有什么光耀值得他去发扬,后者,他对他爹没什么印象,父亲只存在于祖母和母亲的口中。 他小声的告诉满宝,「我在族学读书时,因为我没爹,他们就总欺负我,就是先生都因为我没有父亲,不论我跟谁起争执,都是我的错,动不动就有人骂我缺少教养。」 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我才不缺少教养呢,从小我祖母就教我许多道理,我都记下了。」 满宝义愤填膺,「他们真坏!」 白善宝点头,「但他们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那些叔伯婶婶们,还有族长,因为我没爹,他们就想要我家的产业,我娘说了,那些产业是要留着给我念书娶媳妇的。」 白善宝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躲在屏风后面看着他祖母哀求那些人的样子,他眼中带着一股恨意和倔强,咬牙切齿的道:「我娘说了,族长是泾州知州,而五叔公在京城做御史,所以他们两家才有底气说要接手我家的产业,哼,我以后要比他们还要厉害,做比他们还要大的官儿。」 满宝给他鼓掌,「你一定会成功的,科举而已,不难的。」 白善宝看她,「你怎么知道?」 满宝自信满满,「我猜的,我们可是聪明人呢。」 她还问科科呢,「科举好考吗?」 系统道:「不好!」 满宝眼就一瞪,「你不是说我和善宝是很聪明的人吗?」 系统道:「这个世上聪明人很多,比你勤奋的聪明人更不少,今年进士才取二十人,明经九十八人,白善宝是很聪明,但他年纪小,能不能勤奋都不一定。读书不是靠天分就可以了的。」 满宝就认真的和白善宝道:「你一定要勤奋读书,不然就算科举不难,你也会考不上的。」 她有些小心虚,刚才不应该嘴快的下定论的,现在她改口不仅会有损她的「威严」,还会对小伙伴的积极性造成打击。 系统趁机教育她,「所以以后下结论要经过调查才好,古人有一句话说得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满宝问道:「这是哪个古人说的话?」 「对我来说是古人,对宿主来说是后人。」 满宝点头,「原来是我的子孙后代说的话呀。」 科科忍不住沉默。 满宝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督促白善宝多读书,多用功,不然将来他科举考不过,她可怎么跟他解释呢? 为此,满宝还特别认真的跟着他一起读书,当然,因为她年纪比较小,进度比较慢,所以都是她读书,然后请教他,他给她讲解。 但是满宝是不会成人她打扰了他的,她觉得先生说得对,温故而知新,她请教他的同时,他也在温故,自然是每一次都能收穫新的知识啦。 下午下学,满宝背着小书箱跟着白善宝走出教室,他们还在讨论刚才她请教的一篇子曰的释义,所以没有留意大头没来接她。 俩人边说边走,非常自然的走到白家,拜见过刘氏后就去书房看书。 他们把竹简从书后面掏出来,好奇的观摩了一下后就放回去,然后俩人便到处找书看。 满宝觉得,他们得读很多很多的书才可能考上科举,因此就算一些书看不进去,他们也得看。 当然,为了不为难自己,他们还是会先找自己感兴趣的书看。 第70章 吃肉 满宝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本带图的书,满宝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本记载各种草药的书,上面有些药画了图片,有的只是文字描述。 第88页 药草的名称背后还有它的主要产出地,疗效,炮制的手法等。 满宝精神一振,高兴不已,直接就坐在地上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不认识的字她就问科科,不会断的句子也问科科,虽然读得磕磕巴巴,但还是很有兴致的读了下去。 白善宝则找到了一本专门说鬼怪异志,各种玄而又玄的故事。 书的开头便是作者的自诩,说这是他游歷各山川乡村名城时所听所见,俱为真实。 白善宝和满宝一样,最喜欢看故事性的书了,其他的书他都不怎么喜欢看,但这种书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他为什么特别喜欢看《论语》和听庄先生讲课? 因为《论语》都是记述孔子的言行,都是一个一个小故事组成的,而庄先生讲课也讲究趣味性,一句话,出处,及当时的情景都被庄先生一一说出,那就跟听故事一样,他喜欢得不得了。 两个小孩儿靠坐在一起,各自拿了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刘氏带着儿媳过来看了一下,见两个孩子看得入神,便让儿媳把差点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郑氏惊喜不已,压低了声音道:「善宝竟然主动看书,还看得那么认真了……」 要知道以前白善宝在家里最讨厌看书了,有好几次甚至偷偷把书藏起来,就是为了不去族学。 每次放学回来就带着书童和小厮去玩儿,爬树,下水,捉虫和打架,简直是什么调皮的事都做, 刘氏也露出笑容,「所以这一次我们搬家搬对了。」 郑氏也连连点头,也不介怀婆母一定要搬到这穷山沟里来了,本来,她是建议带着孩子回她娘家的。 如果怕不自在,可以在她娘家附近买栋房子住下,有郑家做靠山,日子总好过一点儿。 没想到婆母坚持要来七里村,这里出入不方便,也没有名师,她夜里没少偷偷的哭,可现在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他们家的善宝能够学好。 刘氏道:「地已经选好了,我明日去一趟县城,换些铜钱回来,地基尽快挖好,既然决定在此定居,那就要把房子修好一点儿。」 刘氏没有问题。 白善宝和满宝并不知道有大人来过,他们津津有味的读了许久,觉得眼睛有点累了,就从地上爬起来要出去走走。 看到桌子上有点心和水,善宝立即招唿满宝来吃。 俩人津津有味的吃了点心,干脆就坐在椅子上看起书来,直到外面下人来禀报,满宝才知道大头来接她了。 满宝就把书放回去,然后背了自己的小书箱和善宝告别,一蹦一跳的走了。 白善宝当然送她啦,主要是没人陪自己看书,他也不想看了。 于是把人送到大门口,看着她和大头走了,他也不回去看书了,一蹦一跳就去找祖母,路上看到花园里的花上有漂亮的虫子,他便忘了要去找祖母,干脆在花园里捉起虫子来了。 把园子的花花草草祸害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心虚的跑回去找祖母。 满宝跟着大头往回走时才想起下午大头没去接她,连忙问他干什么去了。 来前,大头已经被警告不许把这些事告诉小姑,于是道:「我玩去了,忘记时间了。」 满宝就特别仗义的道:「你别怕,我不告诉娘亲和大嫂。」 大头暗道:你不告诉他们也知道。 不过小姑能有这份觉悟还是很不错的,于是他感谢了一下小姑。 从白家到周家,很有一段距离,周家在进村口不远的地方,但外边还是有好几家的,大家又爱在村口不远处的大榕树底下聊天聚会,所以每次满宝从那里过都能看到很多人。 但这次那里一个人也没有,连路上打闹的孩子都不见了。 满宝好奇得不行,「村里的人呢?」 「在自个家呗。」 满宝道:「在家干什么,怎么不出来聊天?」 这话……大头忍不住道:「在家干活儿吃饭啊,现在是吃晚食的时间。」 「可以前这儿天天都有人,他们还喜欢端了饭出来蹲着吃,怎么这次一个人都看不见?」 大头有些心虚,「或者今天家里有肉吃?」 只有家里有肉的时候,那些人才不会捧着饭碗出来蹲着吃。 提到肉,满宝却眼睛一亮,跳起来就往家里跑,嘴里喊道:「肉啊,肉啊,鸡肉啊,今天晚上我们家要吃鸡肉啊。」 大头愣了一下,一抹口水也追上去了。 还没到家,俩小孩就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忍不住都咽了一口口水,抬脚就往家里跑。 小钱氏还没起锅,出厨房看到小姑背着书箱,而她那傻儿子空着两只手,就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真是棒槌,你小姑比你小这么多你都不会接过书箱?」 大头立即伸手接过小姑的书箱,把它送回房间,然后出来和小姑及弟弟妹妹们一起站在厨房外,眼巴巴的看着里面冒着气的陶罐。 可真香啊! 系统感受到了宿主的渴望,适时的开口,「所以宿主,你现在知道积分的好处了吧?」 满宝闻着肉香觉得肚子有点饿,脑子就有点慢,「嗯?」了一声表示不理解。 系统道:「积分可以给你换糖,而糖可以换成你们这个时代的货币,货币可以买到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只要积分足够多,宿主想要过好日子并不难。」 第89页 满宝就道:「对哦,那女贞子的积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到现在都没算出来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后:「嗯」了一声,让宿主耐心等待。 满宝觉得不能光等这一个积分,看来她得再拔些以前没拔过的花花草草给科科才行。 但大哥他们真是笨死了,进林子里那么多的花花草草都不能帮她找出一株来,唉,看来还是得她自己去。 满宝盘算着什么时候找时间上山才行,当然不能她自己去,得让人陪着她一起才好。 吃饭的时候,全家人都以一种怜爱的表情看着满宝,周四郎都把自己碗里的一块肉艰难的分给了满宝,表示,「么妹,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四哥,四哥帮你揍他。」 周五郎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把自己碗里的肉贡献一块给她,同样如此表示。 满宝吃的满嘴是油,迷茫的抬头道:「没人欺负我呀。」 「我们知道,这不是提前说好吗,要是以后你被人欺负,不拘是打架还是吵架,告诉哥哥们一声,哥哥们替你揍他。」 第71章 小小的价格战 各家的大人都在教孩子,让他们不要在外面胡说,满宝本来就是周家的孩子。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流言,当然是因为狗蛋的奶奶跟满宝的娘不对付,所以编瞎话骗狗蛋的。 孩子们都信了,因为大人们经常会说些没证据的事,比如东家婶子的菜被拔了,她没看见,但一定会对着西家骂,认定是西家偷的。 周大圆家的气氛却很压抑,一家沉默的吃着晚食,吃完后,张氏抖了抖面皮,对着孙子恨铁不成钢的道:「以后家里说啥事不准往外传,知道不?」 周大圆放下碗筷,啪的一声道:「你吼孩子干啥,要不是你在家里说些有的没的,孩子会往外传吗?」 那我说的也是事实,张氏张嘴就要说,周大圆就张大眼睛瞪她,压低了声音怒道:「你要想死,别带累着全村。」 张氏忍不住嘟囔,「官府又不讲连坐……」 周大圆啪的甩了她一个巴掌,大驴惊得站起来,忍不住叫了一声, 「爹!」 周大圆回头瞪他,道:「别忘了,当年能让咱家活下去的那口粮是谁给的,长老们说了,人,不能忘恩!」 大驴低下头去。 张氏捂着脸,又羞又恼,直接推了桌子就回屋。 周大圆也摸出烟枪来抽菸,心里同样烦躁得不行。 老周家同样不安宁,大家今天晚上特别沉默,只有满宝一无所知,她照例把今天的帐算好,该交公的交公,该她保管的保管。 周五郎盘腿坐在床上沉思。 满宝看了他好一会儿,扭头小声的问六哥,「五哥怎么了?」 周六郎也嘆了一口气,小声道:「今天我们去县城的时候,好多人卖花篮,贵一点的三文钱一个,便宜的两文钱一个,最后我们把价格也降到三文才卖出去。」 周六郎道:「五哥说明天我们不卖花篮了,就卖糖果,大丫也不用跟我们去了。」 满宝回味了一下今晚吃过的鸡肉,咽了咽口水道:「不行,咱得找一门别人代替不了,或是别人不容易替代的生意才行。」 周五郎道:「卖糖!」 满宝道:「咱的糖是市面上独一无二的,所以满宝,咱多卖一点糖吧。」 满宝不同意,「那糖也是跟人家买的。」 周五郎一想也是,万一他们以后生意做好了,人家直接不把糖卖给他们,自己接过盘子怎么办? 那还不如现在每天一百颗的卖,虽然生意小点儿,却是独一份,而且细水长流。 周五郎嘆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说什么生意好?」 满宝老实的道:「不知道。」 她想得特别开,「反正每天至少能挣一百文呢,一百文能买两只小一点的鸡了。」 那就是他们不仅可以每天吃一只鸡,还可以往外扔一只。 这么一想,满宝就又开心起来了,道:「五哥,既然花篮卖不出去了,那我们就去拔积雪草吧,咱攒两天的糖再去一趟县城,你们也得努力识字了,现在你认的字都还没有大头多呢。」 周五郎觉得认字真是太困难了,他宁愿跟着四哥去开荒也不要认字。 他本人是不愿意就此服输的,所以他没听满宝的,第二天依然带着花篮去县城,这一次他是真的卖不出去了,除了有俩小孩因为喜欢花篮里的糖果买了两个外,其他二十多个花篮他是怎么也卖不出去。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就要摸黑了,周五郎干脆不不搭配着糖卖了,直接一文钱一个花篮的往外送。 周五郎觉得,反正竹条又不要钱,你们跟我抢生意,那我也抢。 他直接把价格压到一文,其他商贩的花篮立时也卖不出去了。 周五郎卖完东西,拍拍屁股就走,回家还把这事炫耀的讲给满宝他们听。 满宝摇着小脑袋道:「五哥,你这样做是损人不利己。」 周四郎也道:「你这样得罪了人,下次再到县城去做生意,恐怕会被人针对。」 周五郎道:「我才不怕呢,明明是他们先针对我的,哼,他们学着我们卖花篮,卖也就卖了,价格和我的一样,或是比我低一文我都能接受,直接卖三文两文算怎么回事?」 第90页 周六郎力挺他五哥,「那些人忒讨厌了,知道我们是老生意,很多小孩儿认准我们,就专门走在我们四周叫卖,我们去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满宝也跟着道:「太坏了!」 周四郎这才不说话了,他们兄弟也不是泥捏的,既然都欺负到这份上了,当然不能任人欺负。 不过大家都知道,花篮这门生意是不能做了,至少这段时间不能做了,不然五郎他们去县城,恐怕会被揍。 不过周四郎和满宝倒是挺高兴的,一个道:「那就留家里跟我开荒吧。」 一个道:「正好可以去拔积雪草。」 周五郎他们唉声嘆气了一会儿,应了下来。 有五郎六郎的加入,不仅周四郎开荒的速度增加了不少,家里的积雪草也越来越多。 晒干了的积雪草被捲成一团一团的放进麻袋里,周四郎拎了拎,道:「这么多才这么点儿重,卖得出价吗?」 满宝正在吃糖写作业,闻言抬头问道:「咦,五哥没去药铺问过价吗?」 大家面面相觑,「不会人家药铺不收吧?」 大家忧心起来,那这些天岂不是白干了?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不会的,先生都说了,药铺是收的,夏天还会熬了药水供过路的人喝呢。」 「可现在都快入冬了,药铺还会要吗?」 路过的周大郎闻言,道:「明天我带一袋到县城里去看看,你们别急。」 周五郎立即精神一振,「大哥,你们要去县城啊?」 周大郎脸上就露出笑容,道:「是啊,家里的女贞子都晒出来了,娘让我明天带去药铺里看看,要是药铺满意,我们再把林子里的那些也摘回来晾晒。」 周五郎立即道:「我们也去!」 他们已经好几天都不去县城了,正打算找个藉口出去,把糖给卖了,满宝这两天正好念叨着要吃肉呢。 第72章 山药 满宝也兴奋起来,举着自己的小手也喊道:「我也要去!」 周大郎问她,「你去干嘛?」 「我也要去药铺卖药,」满宝道:「大哥,不用你带积雪草去了,我们自己带去。」 「你还要上学呢!」 「不需要了,」满宝道:「明天休沐呀!」 周大郎一怔,这才想起明天的确是休沐日,他挠了挠脑袋,不善于拒绝满宝,只能道:「你去问娘。」 钱氏本不想答应的,但见闺女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便犹豫了一下点头了。 看着小闺女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满是兴奋,钱氏觉得多让她出去走走也挺好,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总围着她和小钱氏打转,四五岁的孩子只能自己扒拉着蚂蚁玩儿。 满宝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跑出去告诉大家这一好消息,让他们把晒干的积雪草都装好,明天带去县城。 大头大丫他们都很高兴,自以为小姑也替他们和祖母提了,于是都做好了一起去县城的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们就早早的爬起来,穿戴整齐好了要跟着一起去。 周大郎看到这么多孩子头都大了,不乐意带他们,道:「你们小姑去也就行了,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大头理直气壮的道:「奶奶都答应了的。」 周大郎还以为他娘真答应了,便有些踌躇,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大头已经领着三个弟弟妹妹爬上了板车坐好,将他们小姑围在了中间。 此时已是初冬,早上冷得很,大头他们一挨上来就没这么冷了。 于是满宝道:「大哥,就让他们去吧,他们也认得了好些字,这次就带他们出去见识见识。」 「有什么好见识的,等他们像老五老六这么大的时候再去见识也不迟呀,而且我们没带有那么多干粮。」 满宝想起上次在集市和县城里吃的干粮,很是嫌弃,道:「没关系,我把我的让给他们。」 到时候她再去买点儿东西吃就是啦。 各种藉口都被堵回来了,周大郎又想着这也是他娘答应的,只能默默地同意了。 把板车推到大门口,披了衣服出来的钱氏看到大的几个孩子都坐在板车上,就皱了皱眉,不过她看了一眼两儿子,还以为是他们想带孩子出去县城逛逛,看在俩儿媳的面上,她便没有说什么。 钱氏把一把铜钱交给周大郎,道:「虽说是去卖货,但也要带点钱在身上,到了县城,要是饿了就去买些热食,别饿着孩子们。」 周大郎应下,这才和周二郎一起推起板车走,周五郎和周六郎就走在板车的两边护送。 满宝在黑暗中打了一个哈欠,靠在侄子侄女们身上又睡着了。 满宝觉得这一次出发的时间比上次早,但却不是,只是现在日头更晚了而已。 这一次满宝睡得更香,直到他们停下休息她才醒来。 这一次他们走得更远了一点儿,因为板车的重量比上次轻了许多,但依然是在山上。 满宝揉了揉眼睛醒来,看到左右两侧都是茂密的树林,兴奋了,立即爬下车乖巧的跑到周大郎和周二郎身边,特别殷勤的道:「大哥,二哥,你们好好休息,千万别累着。」 周大郎和周二郎觉得熨帖不已,笑着和她道:「满宝放心,大哥(二哥)不累。」 「不累也得多休息会儿,万一累着怎么办?」满宝跃跃欲试的看着两边的林子,道:「大哥,二哥,你们先休息,我去给你们找野果子吃好不好?」 第91页 周大郎便明白了,这孩子是想去林子里玩儿,这才让他们多休息的,他有些哭笑不得,挥手道:「去吧,去吧,不过别跑远了,和你五哥一起。」 周五郎走了一早上,也有点儿累了,正蹲在地上休息呢,不甘不愿的跟上满宝,抱怨道:「林子里有什么好玩儿的,这一片并没有可以吃的野果子。」 满宝反而抱怨他,「我并不是非得要野果子,五哥,你明明答应我在路上帮我找我没见过的植物的,但从没见你们找回来过。」 周五郎有些尴尬,道:「这些东西都常见得很,我怎么知道哪些你没见过,哪些你见过了呢?」 满宝的记忆力一向好,她自己收录过的植物多半都能记得,因此一路扯一路往前走,发现许多她都收录过了,于是便嘆息一声,扶着一棵树道:「要是我再长大一点儿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进到深林里去,到时候就可以给科科找好多好多的植物啦。 满宝觉得自己长得太慢了,于是问科科,「科科,你有没有一种药,吃了可以让人一夜间变大的?」 系统道:「宿主,星际中的人类追求的是一夜间变小,你要是想要越变越年轻药,商城里倒是有,就是也贵。」 满宝就道:「我才不要那种药呢,我想快点长大,可不想再变小了。」 她还道呢,「你们未来的人真是奇怪,只听说过盼着长大的,他们怎么反而喜欢变成小孩儿呢?」 她道:「变成小孩儿就有许多事想做而不能做了。」 系统道:「等宿主二十年后就明白了,到时欢迎宿主订购返老还童药。」 满宝觉得不会有那一天的。 一人一系统边说话边寻找有价值的植物,满宝是靠眼睛找,系统是靠扫描来找。 认主之后,科科就没再升过级,实在是它的积分不够,所以目前能扫描的地方也仅限于满宝的两百米范围内。 但满宝能看见的却不止两百米,只要视野开阔,她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于是她扶着树,掂着脚尖往左,往右,往下的张望时,便看到一棵树后有一丛一丛的植物。 那种植物的叶子有些眼熟,但她又觉得没见过。 于是满宝就扶着树走过去,周五郎连忙去扶她,一边走一边问,「这儿陡得很,你干嘛非得来?」 满宝好容易走到那棵树边,指着那丛植物问,「五哥,这是什么?」 周五郎看了一眼,摇头道:「不知道。」 与此同时,系统终于扫描出结果,道:「是山药!」 第73章 挖呀挖 满宝伸手拽了拽那藤蔓的叶子,依然觉着眼熟,就问科科,「山药是什么,我是不是录入过?」 「没有,」系统显得有些激动,道:「这是野生山药,价值非常的高,宿主如果录入,您不会不记得的。」 系统补充了一句,「它很好吃,可以和鸡肉一起炖。」 科科已经快速的在百科馆内调出来一部分有关山药的记载。 现在未来的山药也已绝迹,但它消失的时间短,且曾经作为食材在歷史上辉煌过一段时间,因此有关山药的记载还挺多,不仅如此,在百科馆内还能找出一整本是以山药为食材的食谱呢。 系统催促满宝赶紧把东西挖了收录,它道:「因为山药不仅具有药用价值,还有庞大的食用价值,所以百科馆对它的定位很高,如果收录,奖励的积分必定不低,而且下来的速度还快。」 到现在,百科馆也没结算女贞子的积分给他们,系统生怕满宝的积极性被打击。 但满宝自己都快忘记女贞子的积分了,她现在只听到科科说这山药很好吃,于是口水分泌得多了点儿,然后小手一挥,就要五哥给她开挖。 周五郎嫌弃的看着这丛植物,终于从他那有限的脑仁里挤出一点印象来,道:「这不是鸡矢藤吗?这东西挖来干嘛?」 科科下意识的在自己的系统内搜索鸡矢藤,发现搜索不出词条,又去百科馆内搜索,也没有这个词条,不由怀疑,「难道这是山药另一个没有被收录的别称?」 满宝才不管呢,就要周五郎挖,他不动手,她就自己蹲在地上,捡了根小木条吭哧吭哧的自己挖。 周五郎没办法,将么妹拎起来放到一边,道:「我来吧。」 他找了根还算粗的树枝,然后折断,让它尖锐一些,这才将藤蔓拨到一边挖它的根部。 一边挖还一边抱怨,「这就是鸡矢藤吧,这东西底下就是长长的根,你挖它干什么?」 周六郎和大头他们找过来,见周五郎正吭哧吭哧的挖东西,也跟着帮忙,一边挖一边问,「五哥,你挖这个干什么?」 「满宝让挖的,这不就是鸡矢藤吗,我记着在咱家的一块地边上就有。」周五郎试着和满宝打商量,「你要是想要,回家我再去挖给你。」 周六郎则看着这丛植物道:「不是鸡矢藤吧,你看它都没结果子。」 大头也觉得不像鸡矢藤,至于其他人,他们更不知道了,因为他们都没听说过鸡矢藤这个名字。 周五郎有点累了,正想找藉口罢工,土里就突然露出了一截东西。 他咦了一声,连忙顺着那块根茎往旁边挖,「真不是鸡矢藤啊。」 满宝高兴的蹲近了一点儿,指挥道:「挖这里,挖这里,别挖坏了。」 第92页 这里的泥土还算好挖,因为是在山坡的一侧,这里落叶较多,土质呈褐色,或许是因为腐叶多,又湿润,所以泥土有些松。 就这会儿功夫,科科已经搜索了很多关于山药的信息给满宝,并给她分析了一下这块土壤,表示这一片很适合山药的生长。 泥土肥沃,湿润,落叶能给它带来足够的营养,所以科科还提醒她,为了持续发展,建议满宝别把山药全刨干净,留一些做种。 满宝应下了,这一丛山药挺多的,他们肯定刨不干净。 满宝蹲在一旁,伸手捧了一把混着腐叶的泥土搓了搓,周五郎已经把一根山药挖出来了,那是好长好长的一截,还断了一小截在泥里,不过周五郎懒得去挖了,把藤给弄断,把根茎交给满宝,然后去挖另一株。 几人在这儿忙得热火朝天的,周大郎总算觉着不对劲了,找过来。 就见他们正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的挖东西,周大郎忍不住问,「你们干嘛呢?」 满宝已经上手帮忙,挖得一脸都是泥,她扬起兴奋的小脸,高兴的和周大郎道:「大哥,你快来帮忙呀,我们找到了山药。」 周大郎立即上前,看了一眼他们挖出来的根茎,问道:「山药是什么药?」 满宝道:「就是山药呗,可以当菜吃,也可以当药吃。」 周大郎没怀疑,因为女贞子也是满宝告诉他们,他们才知道这东西是药的。 他立即撸起袖子帮忙,还问满宝,「满宝,你怎么知道山药是药的?」 「书上写着呢。」 可惜满宝不能把科科肚子里的书拿出来给大哥看。 周大郎便以为满宝是在庄先生或白家看到的书,因为最近几天满宝一直跟着白家的小少爷去白家看书,据她回来说,白家有好多好多藏书,其中有一本画着画儿的书,上面有好多药材,还记载了炮制的方法。 有周大郎的加入,那速度可快太多了,在满宝的要求下,大家给这片山坡留下了一株山药,用满宝的话说是,「留下一根做种子,明年就又能收穫一片啦。」 大丫就扶了扶自己的小腰道:「那还不如挖回家种呢,那样明年就不用跑到这儿来挖了。」 满宝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招唿大家把最后一根山药也给挖了。 科科本想说些什么的,但一扫描,发现他们挖得不专业,几乎每一根都断了一小节在土里,想一想便不说话了。 这一丛山药有不老少,周大郎和周五郎一人抱了一怀,因为怕断,所以小心翼翼地放到板车上。 周大郎道:「不知道这东西要不要炮制。」 周五郎则好奇,「不知道药铺收不收。」 满宝很有信心,「既然是药,当然收啦。」 大家情绪便高涨了些,周六郎道:「不知道价格高不高。」 周二郎已经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中知道这东西也是药了,忍不住把满宝抱进怀里道:「满宝,你可真聪明,懂得比我们几个哥哥都多。」 「那是,」周大郎也很自豪,「咱满宝可是读书人。」 读书人满宝被放在了板车的正中间,周家两兄弟特别兴奋的拉着板车就走,如果这什么山药也能卖出价钱,那他们可得到山里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出一些来呢。 第74章 打探 入城要交入城费,现在就是光杆儿进去都得一文钱了,当然了,像大头这样的小孩儿是不要钱的。 但周大郎还是觉得肉痛不已。 他掏了钱,因为刚进城就花了好几文,他担心得很,所以哪儿都没去,直接拉着板车去药铺了。 县城只有一家药铺,就是济世堂。 伙计看到周大郎来了,便道:「你是来卖药的吧,且稍等一下,我们掌柜的一会儿就来。」 周大郎来过两次,一次是拿着新鲜的女贞子来问价,一次是拿着晾晒过的女贞子来问是否炮制得正确,所以伙计记得他。 掌柜的很快出来,周二郎怕人太多惹药铺厌烦,所以让五郎带着孩子们在外面等着,只有满宝好奇的跟在周二郎后面进去看热闹。 周大郎和周二郎看了眼么妹,什么话都没说,还把人往跟前带了带,不至于带丢了。 这些女贞子都是过了一遍热水后才晾晒的,正用细布袋装着。 周大郎将袋子打开给掌柜的看。 掌柜的放在手心里看了看成色,又吃了一颗,微微颔首道:「晒得还行,下次过水时再长上片刻就更好了。」 他翻了一下下面的,发现成色差不多,便点了点头道:「行了,称上吧,我们都收了。」 伙计立即拿称来,称过后道:「一共十二斤半。」 掌柜的道:「你这成色一般,我就与你们五十文一斤,共计六百二十五文,以后再有女贞子,还送到我这儿来,只要成色好,我们都收的。」 满宝就好奇的问,「掌柜大哥,这么多女贞子药铺卖得出去吗?」 掌柜的一低头,才发现两兄弟的脚边还有个小姑娘,听到她的称唿,他抽了抽嘴角道:「我们济世堂的药铺遍布天下,这点儿女贞子当然吃得下,再多上百倍千倍都没问题。小姑娘,你该叫我叔叔的。」 周大郎抹着额头上的汗连连道歉,道:「我这么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掌柜的见谅。」 第93页 掌柜的这才又看了一眼满宝,笑道:「原来是你妹妹,这倒难怪了。」 他年纪看着和周大郎差不多,难怪这小姑娘会叫他大哥,而不是大叔。 掌柜的失笑摇头,倒不介意了。 满宝却还兴致勃勃,也不介意的改口道:「掌柜叔叔,那以后我家要是种出很多很多女贞子,你们家也能这个价格收购吗?」 掌柜的本来都叫伙计给他们拿钱,准备转身离开了,闻言回身问,「怎么,你们家要种药材吗?」 满宝道:「想种。」 掌柜的就道:「这个可不容易,这种的药材容易有虫害,也有可能旱着涝着,你们家打算种什么药材?」 满宝先问他,「你觉着我们这地方适合种什么药材?」 掌柜的低头看着这小不点儿,顿了顿后便笑道:「我觉着我们这儿适合种的药材可多了,关键是你们会种吗?」 「不会可以学嘛。」 见她跟个小大人似的,掌柜的就忍不住笑道:「只要你们种得出来,药材是不会卖不出去的,因为是人就会生病,生病就得吃药。」 满宝便明白了,转身就拖着二哥帮她把他们的积雪草扛进来。 掌柜的见他们拖进来两个大麻袋,便好奇的停住了脚步。 「掌柜叔叔,这是我们晒的积雪草,你们药铺要不要?」 掌柜的弯腰摸了摸,发现晒得还挺干,便点头道:「要,这东西在夏天可是消暑的好东西,二十文一斤,称吧。」 别看这东西有两大麻袋,其实一点儿也不重,两大麻袋加在一起竟然只有三十五斤。 趴在门口兴奋得不得了的五郎几个都惊呆了,明明他们拔了这么多,怎么这么轻? 他们都有些失落,结果看到伙计拿出来七串钱给他们时,他们又惊呆了。 好像这钱赚得有点容易啊。 周大郎见几个孩子赚的比他们还多,也有些惊讶。 掌柜的却道:「下次别送积雪草来了,这东西哪儿哪儿都是,不用外调,这些就差不多够我们药铺夏天所用了。」 满宝却转了转眼珠子道:「肯定不够,夏天那么久呢,你们家每天都要熬药汤,一天最少得要一把,一把就算一斤,这三十五斤也只够三十五天而已啊。」 掌柜见她小小年纪就算得这么清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她的小脑袋道:「我们这小县城,一天可用不着一斤积雪草,你想苦死大家啊,这点儿就够了,你们再送来我也是不收了。」 满宝很是惋惜,没想到积雪草还是一锤子买卖,她小大人一样的嘆了一口气。 掌柜的觉得这小孩儿很有趣,主要是这一片的採药人他都知道,周大郎和周二郎一看就是种地的,并不是採药的人。 他对于他们能够认识女贞子很好奇。 乡间很多花草都可入药,甚至很多老人都知道怎么运用这些花草,比如积雪草,乡下很多人都会在摔伤,割伤出血后用积雪草止血。 但他们却不知道积雪草还有其他的功效,更不会想到积雪草在药铺里也是一味药材,更别说晒干后拿到药铺来卖了。 如果说积雪草只是晒一晒就可以拿来当药,那其他很多药材则需要特殊的炮制才可保存入药,那就是大夫和採药人才懂得的知识。 世上绝大部分人只喜欢做自己擅长的事,而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从来都是避开的。 这是在规避风险,是人的本能。 如果一个人突然进入一个他不熟悉的领域,那他一定是有所依仗。而对方还是老实巴交的人,那依仗只会更大。 掌柜的就怀疑他们手上是不是有医书。 他也和周大郎打探过,不过周大郎对此只是憨笑,也不知道是真憨还是假憨,趁着伙计给他们结帐,掌柜的干脆牵着满宝的小手去一旁坐,问她,「你们家是跟谁学的炮制女贞子的?」 满宝:「咦,不是掌柜叔叔教的吗?』 掌柜的一想,好像他是提了一句,他顿了顿,问道:「那是谁认出女贞子是药材的?」 满宝立即骄傲的道:「我!」 第75章 不怕生 满宝还趁机推销自己,「我还能认得好多其他的药呢。」 「哦,你还认得什么药?」 满宝就跳下椅子,跑出去抱了一根脏兮兮的山药进来给他看,「你看!」 掌柜的惊诧的看着这截长长地山药,再看一眼满宝,问道:「这是你挖的?」 「不是,是我大哥他们挖的!」 不是你骄傲什么? 掌柜的道:「你们认得山药?」 满宝道:「我认得呀。」 满宝最近看的药书上画了不少好看的图画,她都一一记下了,于是掰着手指头和掌柜的数,「我看过黄芪,甘草,我还认识人参了呢,不过我最喜欢红枣。」 掌柜干脆跟她聊起天来,问道:「为什么?」 「因为书上说了,红枣甘甜清脆,我喜欢吃甜的果子。」 「你家有药书?」 「我家没有,我同学家有,」满宝道:「我同学家里的书可多可多了。」 掌柜的态度更郑重了两分,「小娘子在读书?不知道是跟哪位先生读书。」 「我的老师姓庄,他可厉害了。」 掌柜的发现这小姑娘有点儿有趣,她好像觉得她身边的没一个人都很厉害,包括她自己。 第94页 她的先生很厉害,因为懂得很多;她的同学很厉害,因为读的书比她多,家里还有很多藏书;她娘亲很厉害,嫂子很厉害,哥哥们也很厉害,就连她那几个只敢在门口张望的侄子侄女在她嘴里都很厉害,因为他们总会做她做不到的事。 掌柜的觉得,能够认识到这一点的她也很厉害。 当然,她自己也认为自己很厉害,因为她很聪明! 满宝是一个很健谈的孩子,都不用掌柜的问,她就主动把自个家里那点事吧啦吧啦全说干净了。 当然,她也不认生,所以在说的过程中她也问了不少,掌柜的跟她聊得还挺开心的,而且人家都把家里的情况都告诉你了,你问一句,人家答十句,那人家问你一句,你至少也得答一句吧? 于是满宝知道了掌柜的姓郑,他也是个大夫,罗江县济世堂内就两个大夫,除了一个坐堂大夫覃大夫外,就是他了。 他虽也给病人看病,但做得更多的是抓药,收购药材,记帐等工作,用他的话说是,这个店铺是他管着的,所以他做的是管理工作。 郑大夫一家都在这里,他来这里也有三四年了,对这一片的採药人都熟。 满宝就会好奇的问,「什么是採药人呢?」 「就是以採药为生的人,不过罗江县这样的人家不多,也就两家而已,因此大部分药材都是从外地调来。」郑大夫既然肯收周家的药,自然也不怕告诉他们,「像我们这一片的药材有天南星、天花粉、五倍子、前胡、木通、鸡血藤、钩藤、麦冬、紫菀和葛根等,这些药材採药人基本都认识,他们不仅认识,还会炮制,送到我们药铺来的,基本是已经炮制好的药材。」 他笑道:「像你们家这样一次只送一两样药材的连採药人都称不上,不过因为送来的都是惯常要用到的,所以我们也都收。」 满宝惊奇不已,「那他们岂不是能挣很多钱?」 郑大夫摇头道:「当採药的人能挣多少钱?他们没有地,吃穿住都要靠卖药得来,山林蛇虫众多,哪有那么容易採到药,还是你们种地的日子更好些。」 「他们为什么没有地?」满宝道:「我们村家家都有地的,村长说,家里地不够的尽管去开荒,管够。」 郑大夫:「……」 他犹豫了一下道:「或许是因为不会种地?」 「不会就学嘛,」满宝道:「我们以前也不认识药材,现在就认识了呀,以后还会认识更多的呢。」 郑大夫趁机问,「以后你家还卖药材?」 「只要碰见就卖,」满宝同样趁机问他,「你家药铺还收不收?是不是什么药都收?」 郑大夫表示,只要是药,送来他就收购。 满宝高兴了,还问他,「那你有没有药书,我同学家里的药书好多药都画不好看,我看了好久都认不出来,你这里要是有更好的借我看看,下次我要是碰见药材了,我就能认出它来了。」 郑大夫看着满宝的小脸儿,沉默片刻后回后院给她找来了一本书,「看完了给我送回来,别弄坏了。」 才满头大汗把两笔钱算清楚的周大郎和周二郎一回头就看见他们么妹从掌柜的手里接过了一本书。 兄弟俩:「……」 满宝高兴的接过,还细心的用油纸将书包好,然后把他们挖来的山药送给他,「掌柜叔叔,你拿回去炖着吃吧,山药跟可以跟鸡肉炖,补气养脾,特别好。」 郑大夫眉眼跳了跳,笑问,「你连这个都知道?」 满宝骄傲:「那是当然,山药还能做成山药糕呢。」 当然,这些都是科科刚刚才告诉她的,因为她拿了人家的书,总要给一些东西做回礼的。 科科说山药就很好。 郑大夫没有白要她的山药,依然要称斤与她买,他还道:「下次再挖到山药,别把生的带来,切成片晒干了拿来药铺,我照样二十文一斤收,你们也可以拿到集市上卖生的,有些讲究的大户人家会买回去做药膳。」 满宝不愿意要他的钱,执意要请他吃。 郑大夫想了想,便不推辞了,但没有全要,只留下了两根,「剩下的你拿回去吧。」 周大郎和周二郎看了一眼么妹手里的书,对郑大夫连连弯腰告别。 郑大夫笑着挥手,「别把我的书弄坏了,记得还我。」 满宝拍着小胸脯应下,抱着书爬到板车上,和大哥二哥道:「我们得去买鸡。」 知道么妹又想吃鸡了,周大郎想到他娘,忍不住道:「满宝,咱家都吃了四只鸡了,娘说,要是再买鸡回去,她就把我和你二哥赶出去,没有这么浪费钱的。」 「好吧,那我们不买鸡了,我们买羊肉!」 周大郎继续劝,满宝就沖他伸手,「大哥,你把我们挣的钱给我,我们自己拿。」 周大郎立即闭嘴不说话了。 周二郎哄她,「满宝,这么多钱你带着不安全,还是大哥二哥帮你拿着,啊。」 「那你们给我五十文买肉,不然我要哭了。」 周大郎和周二郎纠结不已,满宝很少哭,但他们是很怕她哭的,因为这孩子一哭起来就容易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厉害了还会吐,她最后可能没事,但他们多半会被吓得半死,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五十文给她。 第95页 第76章 同价 得了钱,周大郎和周二郎想去看一下棉花,布和各种种子,至于还剩下的那堆山药,他们决定带回去洗干净了像郑大夫说的那样切了晒干再拿来药铺。 满宝觉得太麻烦了,既然掌柜叔叔都说大户人家会拿它来做药膳,她便去拉着五哥六哥他们要去县衙。 还和周大郎周二郎挥手,「大哥,二哥,你们慢慢去逛,别担心我们。」 周大郎知道老五和老六在县城里已经逛熟了,也不担心他们,叮嘱他们看好几个小的便和周二郎走了。 满宝坚持留下了板车和山药,好奇的跟着周五郎去县衙。 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县衙呢,所以她坚持不去傅家的后角门,而是一定要周五郎推着她先去一趟县衙的正门。 说真的,周五郎也没靠近过县衙,他以前来找傅二小姐卖糖,那都是直接拐到后角门的。 县衙大门两边有两个衙役值守,县衙侧首还有一座高高的石壁,上面密密麻麻的贴了不少公告。 自从入学后,满宝在外头看见一个字就要研究半天,何况现在还看到这么多字。 于是她不顾五哥的阻拦,爬下板车就蹬蹬的跑上去看。 守在门口的两个衙役扭头看过来,周五郎硬着头皮追上去,小声念叨:「满宝,小祖宗,咱回家玩儿好不好,你不是要去找傅二小姐吗?」 满宝不理他,踮起脚尖看石壁上贴的公告,一字一顿的念道:「文治五年冬役,自十月二十二至十一月二十一,共三十日,须修筑白马镇水利两条,平整镇至县郭官道……」 满宝念着念着觉着不对了,掰着手指头道:「下个月不就是十月吗?」 「是啊,怎么了?」周五郎显然听得不是很明白。 满宝就指了最后一行字道:「一户一丁,不得有误,要服役了。」 周五郎一呆,看了一眼公告,抱起满宝就走。 满宝趴在他的肩膀上和门口那俩好奇看过来的衙役挥手作别,还和她五哥聊天呢,「五哥,我们家是谁去服役呀?」 周五郎闷声道:「照规矩,今年轮到三哥。」 周六郎正看守板车,并不知道他们在石壁那边说了啥,见五哥脸色不好,就小声问满宝,「你是不是惹五哥生气了?」 「我才没有呢,」满宝不服气的道:「我那么乖!」 周六郎便不说话了,沉默的推着板车去县衙后面宅子的后角门里。 周五郎和周六郎前一段时间是天天来,这段时间是隔三差五的来,角门的小厮跟他们早混熟了。 周六郎熟练的给他塞了几颗糖,于是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丫头拿了荷包出来。 她看见满宝还咦了一声,道:「这次怎么周家小娘子亲自来了?」 满宝好奇的看她,小丫头就笑道:「小娘子不记得我了?当初买花篮的时候,我跟我家小姐一起在车上呢,我叫秋月。」 满宝立即问,「那是不是还有个姐姐叫春花呀。」 秋月忍不住笑弯了腰,道:「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小姐院里是还有个春花姐姐,这次你们带了什么糖来?先说好,不好吃我们可不要的。」 周五郎就笑着给她塞了一颗,小声道:「好吃着呢,跟上次的不一样,是新到的货。」 秋月就塞嘴里吃了,边吃边问,「别家没有吗?」 「没有,我拿到了就先来你家这了,我想着二小姐是老顾客了,出手又大方,得二小姐吃过才好给别人吃呀。」 周六郎对五哥的油嘴滑舌已经见怪不怪,但大头和大丫等正一脸钦佩的看着他,觉得五叔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好厉害啊。 满宝却是一脸贊同,还抱了一根山药给秋月看,「我们有什么好东西,那肯定是先想着傅二姐姐的,毕竟我们跟别人是主顾关系,跟傅二姐姐却不是,你看,这是我家爬了好高的山挖到的山药,知道什么是山药吗?」 小丫头摇头,她不知道。 罗江县不富裕,像山药这种纯靠野生的东西,挖到还得靠运气,挖出来后傅家能不能买到还得再靠运气,小姑娘哪儿知道啊? 满宝就现学现卖,告诉她,山药是可以当药的食材,可以做食材的药,温中甘,是健脾补气的好东西,老人、妇人和孩子吃最好啦。 不信你可以去问大夫,反正济世堂的郑掌柜都说好,所以你们家不来一根吗? 小丫头秋月最后糖都没来得及买,就被塞了两颗糖和一根山药进去了。 她快走回到院子时才回过神来,她有心想离开,却正好被春花看见,只能红着一张脸进去和小姐禀报。 满宝和五哥六哥们一起蹲在角门外等着。 周五郎说她,「应该等她买了糖再推荐山药的。」 「糖的价值哪里比得上山药,五哥,你算一算,一百颗糖才得一百文钱,山药一斤二十文呢。」 周五郎就道:「一斤是晒干的价儿。」 满宝道:「不都差不多吗?」 「差远了,你看积雪草,我们扯了一院子,生的时候,一把就是一斤,结果一斤晒干了都没二两重,你说能一样吗?」 周五郎正打算和妹妹仔细的理论理论,突然角门打开了,一个围着围裙的娘子板着脸走出来,问道:「是谁说有山药卖的?」 「我,我!」满宝立即举起小手,让她看板车上的山药。 第96页 娘子看了她一眼,便低头去看山药,发现和秋月带到厨房的品色差不多,便点头道:「行,我们都要了。」 满宝就道:「我要留下一根。」 娘子皱眉,看向周五郎,「我们家既全都要了,那你们就不好再卖给别人了吧?」 周五郎低头去哄满宝。 满宝道:「要给娘吃,买了肉一起炖,娘吃也可以身体好呀。」 周五郎立即对着娘子弯腰,讨好的笑道:「娘子见怪,我娘身体不好,我妹妹念着我娘了,您看要不这样,刚秋月拿进去的一根算我们白送的,我们在这儿留下一根,余下的都卖给您,好吧?」 娘子意外的看了满宝一眼,倒不追究了,只要不是再卖给别家就行。于是她点头,问道:「多少钱?」 满宝眨着大眼睛看她,「二十文一斤。」 娘子倒没犹豫,点头道:「行吧。」 周五郎等人张大了嘴巴,怎么生的干的一个价? 第77章 暴利 周五郎他们连称都没有,最后还是那娘子从厨房里取了一桿称来才称好的斤两。 他们这一丛山药挖了不少,又是刚挖不久,重得很,总共下来有二十五斤六两。 满宝特别大方的表示那六两也送给他们了。 那娘子看了一眼周五郎,见他没意见,便知道这小姑娘是能做主的,她便一笑,算好了钱给他们,道:「下次要是还有山药,也送到这府上来,我们府上的老太太爱吃山药糕,不论多少都收下。」 周五郎高兴的应下,觉得把药卖给大户人家还要更赚钱。 满宝也是这么觉得的,还在心底怀疑看起来可亲的掌柜叔叔是骗子。 系统便道:「宿主,郑掌柜给的价钱是合理的。」 满宝问,「那傅家给的价钱不合理吗?」 系统道:「合理,别说是二十文,就是五十文,只要你能卖得出去,它就是合理的。」 系统道:「山药是可种植的,但在你们这一片并没有人工种植,所以干山药可以和药铺买,生山药却不易得。」 「而且济世堂买药是为了做生意,他们自己也做药材生意,从你这里买了药材,除了自用外,还可以转卖给其他药铺或上一级药铺,」系统道:「晒干的山药在药方中的配比通常是二钱或三钱,在药铺时我扫描过,他们的定价是一钱山药一文钱。」 满宝就坐在板车上掰着手指头算,一斤是十六两,一两是十钱,一钱是一文钱…… 满宝算着,算着,眼睛渐渐瞪大,二十文一斤的干山药,郑掌柜一转手就卖了一百六十文。 满宝忍不住嘟囔出声:「奸商!」 刚和秋月做完糖果生意的周五郎听到,立即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我的小祖宗,哪有这样说自个哥哥的,我可饶了她好几颗糖了,哪里奸了?」 满宝就扯掉他的手,道:「没说你,我说的是郑掌柜。」 周五郎想了想,点头道:「是挺奸的,生的都二十文了,他干的也收咱二十文,下次不卖给他了。」 周五郎又去心疼送出去的那根山药,道:「刚才你就不该送给他山药,拿来卖多好,一根有一斤多呢。」 满宝背对着他不说话了。 周五郎也不介意,把她抱到板车上坐好,喜滋滋的道:「不管了,反正今儿是大丰收,满宝,咱去买肉吧,多买一点儿。」 满宝没理他,还在脑子里和科科说话。 系统在满宝说郑掌柜是奸商时就提醒她了,「想想你怀里的书。」 所以满宝正在纠结之中,不知道该不该把郑掌柜定义为奸商。 科科见她纠结够了,这才解释道:「药铺往外卖的药价基本上是统一的,尤其是济世堂这样的大药铺,各个地方的药价基本一致。」 满宝不解,然后呢? 系统道:「运输的费用是很高的,比如,他要从这里运送一批药材去河北道,那路上得走两个月左右,随行要有押运的人,吃、喝、住、行都得要钱,还有工人的工钱,药铺经营也要有盈利……」 满宝一算,心里舒服多了。 系统道:「当然,药材依然是暴利,但他给你的价钱是合理的,因为这个收购价是普遍的收购价。所以宿主,为了你的利益着想,我建议以后这类可做日常膳食用的药材不必送到药铺,像直接当地销售就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它还举了一个例子,「比如积雪草,它虽然轻,但遍地都是,也卖出了一个不错的价钱,就是因为这种草药基本上是当地收购,当地消化,中途不会有运输成本,给的价钱反而大方了。」 满宝就好奇的问它,「还有什么是可日常膳食用的药材?」 科科道:「这个就要靠宿主自己去发掘了。」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觉得有时间还是得带科科去山里转一转。 接连两次从山里找到了好东西,不仅可以赚积分,还能赚铜板,山,现在在满宝眼里就是宝山。 里面好像藏了许许多多的宝贝。 满宝打定了主意,开始哼起不成调的歌来。 周五郎推着她去买肉。 市场上卖肉的摊位不多,这时候的人并不爱吃猪肉,羊肉反而是最多的,且此时又快入冬,天气开始寒冷,吃羊肉暖身体的人就更多了。 第97页 周五郎领着一群孩子钻进羊肉摊前,挑挑拣拣了一块,让摊主割了两斤。 满宝负责给钱,用的就是周大郎给的五十文。 买了肉,大家乐滋滋的凑在了一起,觉得县城的吸引力也不是那么大了,他们想回家了,回家吃肉! 于是他们也不逛街了,推着板车就在县城里快速的穿梭起来,找回到粮铺找周大郎兄弟俩。 粮铺里没人,一行人转身就去了不远处的布庄。 满宝和大丫二丫跑得最快,一熘烟的钻进布庄里,就见周二郎正捏着一团棉花和店家讲价。 周二郎本来正有些犹豫,看见满宝像个小牛犊一样冲进来,今天春天过后满宝又长高了一点儿。 可能是因为吃得还好,也有可能是因为遗传,她的身高已经超过同龄的三头小半个头,去年刚用娘亲改小的衣服又小了,现在露出了一截手腕,手往前一伸,半个小臂都露出来了,现在不觉得有什么,等再过一月,天气更冷就受冻了。 周二郎咬咬牙,还是和店家道:「再添一斤,布给我加五尺。」 店家笑着应下,看了一眼冲进来的孩子,笑道:「你们家的小娘子长得可真好。」 周二郎沖对方笑笑,伸手摸了摸满宝和二丫的脑袋。 买了布和棉花,周二郎就不捨得在县城吃东西了,他找附近的店家要了一点开水,直接把饼泡开给他们吃。 因为今早大头他们是临时插进来,带来的干粮不够,所以钱氏才额外多给他们一把铜钱,目的就是让他们可以在县城买些吃的。 他们没想到卖药这么顺,现在也不过是才过午时,所以周大郎和周二郎勒了勒裤腰带,打算回家再说。 在外头买吃的可不便宜呢。 虽然是泡开的干饼,但满宝也吃得津津有味,见大哥和二哥只往嘴里灌水,却不吃东西,她就熘下板车,转身就要跑去买烧饼。 但她刚跑了两步就被周大郎一把抄起,他板着脸道:「别跑,万一被人抱走了怎么办?老实坐着。」 第78章 口水横流 满宝抱着她大哥的脖子道:「大哥,我们今天赚了好多钱的。」 周大郎想起刚才买棉花和布料去的钱,脸色有些发苦,「花的也不少。」 「我们卖山药赚了五百文呢。」 周大郎一愣,连忙问道:「你们卖给谁了?」 「卖给县令家了,」周五郎连忙把他收着的那部分钱拿出来上交,道:「二十文一斤,一共是二十五斤多,满宝把多出来的饶给他们了,还多送了一根山药。」 周大郎就皱着脸道:「这不是坑人吗,干的才二十文呢。」 周五郎就低头,小声道:「县令还收我们进城费了呢。」 满宝深以为然,却不能这么和大哥说,于是她小声道:「大哥,生山药是稀罕物,我们还卖便宜了呢。」 将科科说的那番话简单的概括总结了一下说给他听,周大郎目瞪口呆,没想到药材一进一出的价格相差这么大,忍不住问道:「你听清楚了,药铺买的干山药,一钱就一文?」 满宝点头,科科不会骗她的。 周大郎只觉得心脏砰砰的乱跳,他喃喃道:「我的乖乖,那一斤得是多少钱啊?」 反正他是算不出来的。 满宝道:「也就一百六十文吧。」 周大郎觉得肉痛得不得了。 似乎嫌他还不够痛,满宝继续道:「娘抓的药里就有女贞子,我看过药方了,娘在县城里抓的药一共有八味,要二十文钱,而女贞子是三钱,听说娘的药里最贵的就是当归。」 周大郎就自己算,也觉得女贞子应该不便宜,可他一斤是五十文而已。 周大郎就道:「下次咱自己给娘配药。」 这个主意满宝也出过,当时大嫂还说过她呢,因此这次她也毫不留情的嘲笑大哥,「我们家就只有一味药,人家药都是一副一副配的,哪有一味一味买的?」 周大郎就沉默着不说话了。 周二郎虽然也有些难受,但他想得开,道:「人家也是靠本事挣钱,满宝不都说了吗,这药材运来送往的也要花不少钱,冒不少风险,何况人家开药铺的不得有大夫坐堂?」 周二郎很有些羡慕,「这就是有本事的好处了,小叔以前说得对,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是别人的,只有学到的本事才会一直是自己的。」 周大郎点头,然后想想不对,瞪了他一眼。 满宝已经好奇的问了,「二哥,小叔是哪个叔啊,他说的话好有道理啊,回村以后我要找他探讨探讨。」 周二郎强笑一声,道:「你听错了,不是小叔,是里长说的,那可是大官儿,以后你见着远着点儿,知道吗?」 满宝不满的嘟囔,「我又不聋,明明说的是小叔。」 但周大郎和周二郎根本不给她再次提问的机会,直接把人抱了塞板车上,推了车就走。 走出好远满宝才想起来呢,「大哥,二哥,还没给你们买烧饼吃呢。」 兄弟俩笑道:「我们不饿,而且县城离家也不远,我们快走一些就到了。」 怎么可能不远呢? 周五郎和周六郎把手里没吃完的那一点干粮塞两个哥哥嘴里了,算了,好歹填补一些肚子吧。 回去时要轻快一些。 第98页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懂事,轮流帮着两个哥哥推车,满宝和四个侄儿侄女轮流坐在板车上,倒也不是特别重。 就是上山需要费不少力气。 所以满宝总是找各种藉口往板车下滑,坚持自己走路。 周大郎兄弟几个都觉得她特别懂事,知道心疼他们,只是他们也心疼她,毕竟她年纪小。 却不知道满宝有多开心,一路上尽找着路边有草的地方走,让科科扫描了没收录过的花花草草,别说,一路上她扯了不老少,都趁着大家不注意给塞给科科了。 大家对于满宝揪花扯草的行为早已经习惯了,这孩子从小就这毛病,走在路上,看到一朵丑丑的花都要过去揪一下,有时候还要坚持把人家花连根拔起,然后在手里玩不到一会儿就扔了。 有好几次,都熘到别人家的菜园里把菜当草给扯了,所以满宝的这毛病不是周家知道而已,那是全村闻名的。 所以对于她一路欢快的去往路两边的树林里钻,一会儿揪一棵草,一会儿要扯一段树枝的,大家再淡定不过了。 就这样说着闹着回到了家。 不仅周家兄弟,满宝都饿了,于是一回来就钻进厨房里,闹着要小钱氏做晚食。 小钱氏看了一眼正当空的太阳,忍不住道:「哪有这时候吃晚食的?小姑要是饿了,我给你烙个饼好不好?」 「还有大哥二哥他们呢。」 小钱氏也心疼他们,不过家里前不久刚卖了两袋粮食,得省着点儿吃呀。 屋里,从大郎那里知道了今天挣到的钱后,钱氏便扬声道:「既然孩子们饿了,那就上锅煮饭吧,煮干的,多煮一点儿,留一些稍晚时做稀饭填填肚子就行,今天的晚食就早点儿吃。」 孩子们就欢唿一声,连周五郎都特别殷勤的要下厨帮忙。 小钱氏连忙把男孩子们都赶出去,道:「可别添乱了。」 让大丫和二丫进厨房帮忙烧火做饭。 满宝则去把羊肉拎出来,屁颠屁颠的拿去给小钱氏,「大嫂,今天吃羊肉,和山药一起炖。」 「山药是啥?」 周五郎就把那根山药拿出来,吹嘘了一通它有多厉害,给他们挣了多少钱,据说这是有钱人才能吃得起的药。 小钱氏咋舌不已,「是药三分毒,咱没病怎么还吃药啊。」 「这是能做食材的药,」满宝道:「可好吃了。」 小钱氏问她,「你吃过?」 满宝流着口水摇头,此时,她的大脑里,科科正调皮的给她调出好几张百科馆内收藏的山药做成的膳食图片,都好好看啊,尤其是那山药炖鸡,看着就好香呀。 小钱氏见满宝口水都流出来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帮她擦,一边乐道:「你这小东西,也没缺你吃的,怎么就这么馋?」 不过她也同意拿去放了,还问了一下这个怎么做,得知只是削皮切块放进去炖就行,便拍着胸脯道:「这个简单,嫂子一会儿就给你做出来。」 第79章 不靠谱 系统见她拿刀就要削皮,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系统在自己的内部自检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于是便安静的等着。 满宝也没吃过山药,没见过这东西,对它很好奇,于是破天荒的没去屋里给娘亲和哥哥们算帐,而是蹲在厨房门口看她嫂子削皮。 小钱氏轻轻地一削,山药便露出洁白的肉,满宝还好奇的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发现黏黏的。 小钱氏拍开她的小脏手,继续削皮。 削着削着小钱氏觉得有点儿不对,「我怎么觉着手有点痒?」 因为好奇而去捡山药皮来观察的满宝也觉得小手有点痒,而且还有越来越痒的趋势。 她忍不住抓了一下,一抓就忍不住了,两只手便互相抓起来。 小钱氏看她一下就把两只小手给抓红了,吓得不轻,连忙丢下刀和削好的山药去抓她的小手,惊慌道:「这是怎么了,这,这药有毒?」 钱氏听到声音都忍不住从屋里跑出来,见满宝小手上都是通红的抓痕,立即道:「赶紧打水来洗。」 周五郎连忙给她们打水,姑嫂两个沖了一下,还是觉得痒,小钱氏还好,她能忍住,但满宝忍不住啊,她抓了抓,又抓了抓,发现还是很痒,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一边抓一边喊:「娘,娘,痒痒的……」 钱氏抓着她的小手,不让她抓,见她难受得直哭,心里也有些难受,转身问周大郎,「不是说是好东西吗,怎么还有毒?」 周大郎他们也不懂啊,他满头大汗的道:「这,这都是满宝说的呀,药铺的掌柜也说是好东西,可以吃的。」 钱氏就板着脸问满宝,「不许哭了,满宝,你看的书里没写清楚?」 满宝哭得一抽一抽的,在脑子里一个劲儿的叫科科,系统早在满宝觉得痒的时候就去查资料了,发现他内部的资料有点少,只能去百科馆里查。 已经得到过确认的资料里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但一些小说和奇闻异录里倒是有些记载。 说是削山药皮时,皮里的皂角会粘在手上造成瘙痒过敏。 可未来是没有山药这个物种的,而且相关植物学家也没找到遗留下来的准确基因,他们当然不能确定这事。 第99页 不能确定的因素是不可能写入词条资料中的,以免后人会误解,科学,一定要百分之百的准确。 不过科科反应很迅速,猜出皂角素说不定真的存在,而要破坏这种植物硷也不难,系统都不用去搜资料,直接道:「用醋来泡手就行,酸硷中和嘛。」 它简单和满宝科普了一下什么叫植物硷,什么叫酸硷中和。 满宝就泪汪汪的和她娘说,「要醋来泡手。」 钱氏闻言心疼起来,但还是咬牙让何氏去厨房里拿醋。 何氏倒是拿出来了,只是道:「娘,醋只剩一点儿底了,不够呀。」 钱氏夺过醋罈,一边倒出来仅剩的这些给满宝擦手,一边道:「去跟别家借一些,等再去赶集买一些回来还就是了。」 满宝闻着香香的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钱氏差点一巴掌拍她脸上,她慌得连忙给她灌水漱口,骂道:「明知有毒你还吃,你是不是没长心眼?」 满宝委屈,「好香,好香的。」 系统已经回神,宿主的嚎哭让它差点忘了这个时代的贫穷,它道:「宿主,除了用醋,还可以用火,用火烤一烤手可以破坏皂角素,也就不痒了。」 满宝连忙告诉大嫂,还拿自己的小手去抓她的手,让她手上的醋都粘在她手上。 钱氏有点儿偏心,因为醋不多,所以尽给闺女用了。 何氏一听,连忙生火给俩人烤手。 手慢慢的烤热,满宝和小钱氏觉得不是很痒了,便也有些兴致琢磨起山药皮来。 小钱氏说满宝,「你这孩子看书,怎么不记全来,而是一段一段的记?」 满宝吸了吸鼻子,下定决心等山药的词条出来,她一定要仔细的看一遍,以后其他的词条下来,也要细细地看过。 姑嫂两个慢慢的翻动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烤得热热的,痒意渐消,但小钱氏心有余悸,看着削好的山药道:「有毒呀,那我们还吃吗?」 满宝已经被科科科普过一遭了,连忙道:「没有毒的,就是山药皮里有皂角素,所以才会痒,以后嫂子再削皮用东西包住手就好。」 又道:「山药可好吃,可好吃啦。而且有毒也不怕呀,看,我们烤一烤手就好啦,那山药就算有毒,放滚水里一烫不也好了吗?」 大家虽然不知道皂角素是什么东西,但都觉得满宝说得有理,而且大家对于这种富贵人家花了大价钱买去吃的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错,在他们看来,山药的价钱很高了,比肉还高。 人家鸡都才十二文一斤呢,更何况满宝还说这是能当药的菜。 在他们的印象中,药都是苦苦的,竟然还有好吃的吗? 小钱氏不觉得手痒了,于是去剁羊肉,先把羊肉熬得快熟了再放下山药,又炖了好一会儿,因为怕山药不熟,她还那筷子夹了夹,发现筷子能把山药块夹成两半了,便盛出来。 一家老小都等着了,满宝从肉香味飘出来后就蹲在厨房里不走了。 跟她年纪差不多的二头三头,还有才会走路的三丫和四头都蹲在厨房里不动,周五郎叫了她好几次都叫不动。 他要伸手把她拖走,小钱氏还揍他,「你自己玩去,干嘛总惹满宝?」 周五郎嘟了嘟嘴,他这不是想让满宝跟他一块儿去算帐吗,那山药的钱他们可有一份儿,还有积雪草全是他们拔了的,结果大哥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娘。 满宝不去,他们就是有胆子张口要钱,也没那个本事算清楚帐啊。 见满宝眼睛里都是吃的,一点儿也想不起钱了,周五郎便生气的回屋去了,他决定了,他一定要好好的学算术,二哥说得对,小叔说的再对不过,这世上哥哥们会把你的钱给娘,娘会抓你的钱,妹妹会不靠谱,只有自己学会的本事才会一直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周五郎愤愤的蹲在地上记数字。 第80章 服役 满宝把碗里最后一粒米也吃得干干净净,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道:「娘亲,我饱了。」 钱氏吃东西慢,伸手摸了摸她凸出来的小肚子,笑道:「去玩吧。」 满宝这才有空关心起他们的帐务来,「娘,我们卖积雪草和山药的钱呢?」 钱氏道:「你大哥拿去给你买棉花和布料了。」 满宝一呆。 周五郎等人抬起头来,他咬着筷子,泪眼汪汪的看着满宝,希望她能够为他们的利益和娘亲据理力争。 但这是不可能的,满宝还没理清其中的关系,挠了挠脑袋问,「我为什么要买棉花和布料?」 「你衣裳短了,又进了学堂,眼看着要入冬了,怎么也得做一套新衣裳,要不是钱不够,我还想多做一套给你替换呢。」 满宝可不傻,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卖山药得的钱和积雪草得的钱,道:「有一千二百文呢,都花光了?」 「没有,就是你们的那一份花光了。」钱氏当然不会在价格上忽悠孩子,万一以后孩子变笨了怎么办? 所以她道:「一千二百文也不全是你们的,交了公以后你们不还得分你大哥二哥钱吗?到你身上就不剩下多少了。」 满宝自己算了算,发现还真是,于是她就不在意了,反正她对钱的态度一向是这样。 周五郎忍不住了,连忙问道:「那娘,我们的呢?」 第100页 钱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老周头就抬起头道:「你?你还好意思和家里要钱?再过两年你就要娶媳妇了,娶媳妇不要钱?以后你挣了钱全都交给你娘拿着,等你成了家再跟你哥哥们一样有私房。」 周五郎嘟囔道:「四哥还没说亲呢,我哪有那么快?」 说起这个,老周头就看向老四了,问道:「四郎,你地开得怎么样了?」 正埋头苦吃的周四郎抬起黑黝黝的脸,道:「树根都挖干净了,石头也捡完了,现在开始锄地了。」 老周头就点头,「这两天让老五老六去帮你,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多学点本事了,过两天新来的白老太太要建宅子,已经开始在村里招工了,你也去,一天工钱三十文呢,比在县里扛粮袋还要挣钱。」 老周头已经决定了,家里四个大儿子都去,老五和老六则去地里替老四开荒,争取过年前再赚一笔。 饭后,他还特意把满宝招来,让她给他算一算,她四个哥哥去干活儿,干一个月能给家里挣多少钱。 这个好算,满宝算着算着想起一件事,道:「今年要服役呢,三哥不能去一个月吧,我再重新算算。」 周家一众大人却一呆,老周头一把抓住她的手问,「你说啥,今年服役?」 「是啊,」满宝道:「从十月二十二到十一月二十一,一共要一个月。」 老周头:「谁告诉你的?正好抽到了我们村?」 钱氏等人也坐直了身子。 周五郎道:「满宝在县衙门口看的布告,里长还没下来通知呢。」 老周头便又摸了一下腰间,没摸到烟,干脆就把空烟枪塞嘴里,一时没说话。 周大郎就主动问满宝,「布告上怎么写的?」 满宝记性一向好,虽然不能完全复述,却也说了个七七八八。 周大郎听懂了,道:「不是抽役,那就是全县各户都要算上,人多,难怪只去一个月。」 「大冬天的,去一个月也够人受的了,」老周头道:「县老爷也真是的,要服役,秋收后多好的时机,怎么非得选在入冬后?这天寒地冻的,土也不好挖啊。」 钱氏闭了闭眼睛道:「这是县老爷们的事,我们操心好自己就行。老三,去干活儿惜着点力气,身体要是受不住,也不要强撑,报上去,让你兄弟们去替你。」 她道:「你家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丁,你兄弟多,轮着来就是了。」 周三郎应下。 钱氏又对小钱氏道:「从明天开始,多煮一捧粮,给老三补身子,补上一个月,把身体养好点儿,耐活。」 小钱氏毫无怨言的应下,这也是周家的传统,每年轮到谁去服役,都要提前养一段时间。 只是以前他们收到的消息都晚,通常只会提前十天收到消息。 服役有多恐怖? 不说周大郎和周二郎,就是好些年没去服役的老周头想起年轻时候服役的日子都忍不住打抖。 今晚周家的气氛有些沉闷,满宝年纪还小,并不能记住很多事,所以她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服役后大家的情绪为什么这么低落。 但她乖巧,没有闹,也没有多问,只是晚上睡觉时眼睛亮晶晶的趴在父母的床前看着他们。 钱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和老周头道:「服役是大事,我们既然知道了,明天还是去和村长说一声,让他去打听打听,看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村里的人也好早些做准备。」 老周头应下,沉默了一下道:「给老三准备的干粮要厚实点儿。」 钱氏低声道:「我知道。」 见满宝睁着一双圆熘熘的眼睛看着他们,钱氏就对她笑了笑道:「别担心,你三哥身体一向好,这次也能平平安安回来的。」 「娘,服役不是去挖水利和修路吗?村里也经常挖水利和修路呀。」 钱氏道:「那不一样,村子里修路就填填坑,大家闲了去干一干,家就在转身的地方,那怎么一样呢?」 水利更不用说了,也就开春挖几锄头的事。 「县里的服役不一样啊……」可至于哪儿不一样,钱氏并没有告诉满宝,不论她怎么问,她都笑着说,「你年纪还小呢,等长大就知道了。」 满宝便嘟了嘟嘴,转而去问科科。 系统去百科馆内搜索了一下,也沉默了起来,良久后才道:「宿主所在的这个时代,歷史上的记载服役都是很苦的事,死人是正常。」 满宝一个激灵,连忙问道:「我三哥也会死吗?」 「服役是义务劳动,虽然县衙会分发一些食物,但数量很少,主要还是靠自己带去的食物填肚子,」系统道:「而且十月是冬季,那一段时间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人一旦生病就很容易死亡。」 满宝瞬间担忧起来,「那三哥能不能不去?」 第81章 授学 系统搜了一下,道:「歷史上有以银代役的规定,只要有钱,就不用去。」 满宝眼睛便一亮,把这个好主意跟她爹娘说。 老周头和钱氏都不明白她怎么睡了一觉就知道这些了。 不过,老周头觉得这孩子一向聪明,只当是她自己想到的,于是道:「家里没这么多银子,咱这种人家是能以银代役的人家吗?连村长家都得出役。」 第101页 钱氏对满宝更细心,细緻的解释道:「听说代一次役的钱都能娶一个媳妇了呢,我们这样的人家,要挣够一个娶媳妇的钱,起码得四五年,这还是家里人多才能存下这样的钱,换你爷爷那一辈,给你爹娶个媳妇就得花掉半生积蓄。」 满宝瞬间被转移注意力,乐起来,「爹,原来你娶娘把爷爷奶奶的钱都花光了呀。」 满宝没见过她爷爷奶奶,但逢年过节,尤其是清明的时候,父母没少跟他们提爷爷奶奶,用她老爹的话说,这就记祖,人只有记住自己的祖宗,才能不忘本。 科科则说,这叫祭祖。 大户人家是把先祖的事迹记在族谱之中,后人只要翻阅族谱便能追寻先祖。但绝大部分的人家是通过口耳相传将先祖事迹传下去的。 能够把事迹记入族谱或家谱的人家不多。 满宝当时听时,还暗暗下过决心,等她学到更多的字,以后就把她爹娘的事迹记到家谱里,这样爹娘就是他们家第一代有事迹的祖先啦。 满宝最喜欢听老祖宗们的故事了,所以撑着小脸眼巴巴的看着她爹娘。 钱氏一看她发亮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是啊,就是花光了钱彩礼也没多少,你娘我一进门就得过苦日子。」 老周头就扭头对她讨好的笑笑。 钱氏被满宝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也勾起了一些回忆,怅然的道:「其实一开始日子也是可以的,就是运气不好,我刚怀上你大哥没几个月,咱家就被抽役,先是你爷爷去应役,结果你爷爷病了,你爹就去接手,那会儿的县太爷选的日子更不好,正赶上春忙,你爷爷病着,你爹不在家,我就挺着大肚子跟你奶奶一块儿下地,硬是把咱家的地都给种出来了。」 老周头也忍不住道:「那会儿服役的人大多要去半条命,那一任县太爷……唉~」 满宝很好奇,「爹,你们服役都要干什么?」 「挖土,修水利,加固堤坝。」 她有些不解,「比干农活儿还累吗?」 「那怎么一样?」老周头道:「自个家里干活儿,累了就歇一歇,饿了就回家填补一口,太阳大了就躲树荫底下休息,等大太阳没那么毒辣了再下地。在家里,再穷,好赖有口水喝,有块饼吃,可服役,那可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老周头道:「一大早的要出工,还不能太惜力,要是太磨洋工,差吏的鞭子就打下来。」 「早食基本上就一小块饼,别说我们这样干苦力的大人,就是你这样的小娃娃都吃不饱,大家都得自带干粮去,混着一块儿吃,但也有人家穷,给带的干粮不够厚,只能省着吃,多少人就是因为这一省就趴堤坝上了。」 要老周头来说,服役之所以会一直死人,活累人是一方面,但大家干苦活儿的时候也不少,别的不说,春种秋收时,为了和老天爷抢天时,大家也不是没累过。 归根结底,还是不能休息和短了吃的。 他们再抢天时,太阳最毒辣的那一个时辰是避开的,且水够,家里的粮也尽量可着下地的人吃。 老周头说完了,低头看着眼睛干净的闺女,他又觉得自己和孩子说了不该说的话。 于是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儿还是上学堂去吧。」 满宝背着小书箱去学校时就有些低落,她觉得县太爷很不好,哪有干活不给人吃饱的道理? 以前她哥哥们去给村民盖房子,饭菜都是管饱的。 白善宝昨天休沐浪了一整天,所以高兴得不得了,娘亲还给他做了好吃的点心,他特意留了两块给满宝。 他将点心送给满宝,道:「你家的糖也很好吃。」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 满宝接过点心吃了,因为有心事,所以没听出他的话外音,敷衍的点了点头。 白善宝见状不开心了,但他又不能开口让满宝给他糖,就问道:「你想什么呢,休沐不开心吗?」 满宝就小大人一样的嘆气道:「我三哥要去服役了。」 别看白善宝懂的比满宝多,书也读的比满宝多,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是服役。 于是他问了一句,得知服役是所有家庭的义务,他便挠了挠小脑袋道:「那我家也要服役吗?」 满宝理所应当的道:「当然啊,你家有几个男丁?」 白善宝道:「就我一个。」 满宝就同情的看着他,「那你可怜了,你也要去服役。」 白善宝就有点焦心,又有点兴奋,颇有一种我是大人的感觉,但又觉得未知让人恐惧。 白善宝道:「我得回去问一问我祖母。」 满宝嫌弃,「那还要好久啊,我们问先生吧。先生知道好多事情的。」 于是俩小孩就去问庄先生。 庄先生没料到俩小孩的关注范围这么广,竟然已经关注起劳役来。他想了想,便把俩孩子打发回去念书,决定中午再给他们答案。 俩小孩就跑回去读书了。 中午时,庄先生把俩孩子拎到院子里边吃饭边开小灶。 要说劳役,那就得谈赋税,谈国家建设,还要谈县令的政绩考察等…… 当然,俩孩子还小,庄先生没有照本宣科,而是举例告诉他们,「国家就如同一个大家庭一样,你们便也是大家庭里的一员,你们吃饭,喝水,穿衣,主宅,是不是得有人干活儿,帮你们将要吃的米,喝的水,穿的衣服和住的房子造出来?」 第102页 这个很简单易懂,两个孩子连连点头。 庄先生就摸着鬍子笑道:「那要不要给这些干活儿的人钱?」 俩孩子继续点头,这个道理他们也懂。 庄先生便道:「这就是了,国家也一样,它要人干活儿,就得给钱,要给钱就得先有钱,所以我们要交税;它还调剂资源,比如,大儿子家遭灾了,二儿子家却粮多仓满,那作为母亲,她就要从二儿子家里取一些粮送给大儿子,让他家先渡过这一难关……」 庄先生从国家的机构简单的说起,前面都简简略过,讲到县令一职时才详细一些,于是讲赋税,讲劳役。 满宝和白善宝都听得津津有味,很快便忘了时间。 第82章 积分富裕啦 白家选了一块地方,也到县城预订好了材料,选了吉日便开工。 这算是村里一件特别热闹的事,因为白家给的工钱高,附近几个村都有村民来应徵。 老周头自己都去了。 白家挑选着雇了一些人,宅子要造得挺大,需要的木料,石头等不少,这些都要人去做。 整个村子都热闹起来,孩子们特别喜欢跑去看热闹,满宝也兴致勃勃的跑去看了一圈儿,晚上回家时周家也都在谈这事。 周家去的人中只有周大郎和周四郎选上了,周二郎没被选中,而周三郎则是因为要休整以应付劳役,所以没跟着去。 因为冬至将至,家里要准备的东西不少,钱氏特意将家里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这事当然瞒不过同屋的满宝。 满宝还自告奋勇的给她记帐呢。 钱氏看了满宝一眼,答应了。 这段时间其实他们赚了不少,但也一直在花钱,想到老三要去服役了,又是在大冬天,她便又拨出一部分钱来,打算给他买些棉花回来填衣服,衣服得加一点儿,肯定是要布料的。 钱氏又拨出一部分来,这才让满宝把剩下的钱记起来。 满宝就问,「娘,我们家现在算有钱吗?」 「不算,这点钱都不够过年的,开春后还有得熬呢。」钱氏嘆气,「你们的花篮生意也没了,不然家里还有一点儿收益。」 满宝就道:「我们可以卖山药呀。」 「我们上哪儿找呢?」钱氏道:「深山里不敢进,浅一点地方,恐怕踏遍了都找不着。」 「那我们自己种好啦。」 「这东西怎么种?我们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可不敢胡乱种,而且种子去哪儿得呢?」 满宝沉思,现在山药的词条也没出来,积分也没下来,但她觉得山药是可以种植的,因为科科都说了,山药在它那个时代虽然是绝种了,但往前一些,还是什么地球纪元时,这是很平常的东西,大家吃它就像是吃菘菜一样。 既然像菘菜一样普遍,那就说明是可以种植的。 满宝问科科。 系统沉默的搜出一些资料来给满宝看,用的是自己的特权,没收她的积分。 满宝便将这些资料看了大半,第二天就找到周五郎和周六郎,「五哥,六哥,我已经想好了四哥的地要种什么了?」 「种什么?」周五郎道:「他那荒地除了种豆子还能种啥?爹都说了,明年给他两斤豆种,夏收后要还回来的。」 「种豆子有啥意思呀,我们要种就种山药!」 周五郎眼珠子就一转,问道:「你知道怎么种吗?」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差不多知道了。」 「什么叫差不多知道了,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 「我没种过,难道还没看过吗?五哥,去挖山药时我们都看着的,我们就照着它们生长时的样子种呗,我看它有藤,我们给个架子让它往上爬,再去山里多挖一些泥土回来放,多浇水就差不多啦。」 周六郎问道:「干嘛要挖土?」 「它喜欢长在那里,一定是因为喜欢吃那里的土,我们把土挖回来铺在我们的地里,种下去后它当然就喜欢长了。」 兄弟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满宝就鼓动他们,「等山药种出来,也有我们的一份,赚的钱得让四哥分一点给我们。」 满宝表示,这一点她会去和四哥谈。 周五郎倒不担心四哥不答应,只是,「我们去哪儿要山药种子?不对,山药有种子吗?」 满宝道:「上次我们挖山药时不是断了好几截在土里吗?把它挖回来。」 周五郎和周六郎张大了嘴巴,「那,那能种?」 科科都说了,块茎可以做种子,于是她自信满满的点头,「肯定可以的。」 「那挖回来了呢?」 「挖回来再说。」满宝现在虽然有了一点头绪,但自己也不是很肯定,但,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 因为满宝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且最近家里赚的钱很多都是因为她出的主意,于是不知不觉间周五郎和周六郎下意识听取了她的意见。 不仅周五郎如此,周二郎现在都会听满宝的意见了。 满宝缠着他,要他进山找山药,还道:「不要拔了,把它们连藤蔓一起带回来,说不定藤蔓也能做种子呢。」 周二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进山找哪有自己种的好? 说不定明年他们家真能收穫一拨山药呢。 第103页 满宝还再次叮嘱道:「二哥,你要是在山里看到我没见过的植物,你一定要拔回来给我呀。」 周二郎和往常一样应下,不过这次他终于认真了一些,还问满宝,「你都见过什么植物?」 满宝就画了一个大圈道:「村子里有的我都见过了,二哥,你就看哪些是村子里和那座山上没有的,就给我扯一点儿回来。」 周二郎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好!」 「宿主,女贞子和山药的积分一起到了。」科科突然出声,满宝眼睛一亮,蹬蹬的跑回房间,躲到自己的小被子里看积分。 系统看到满宝的意识进来,便将页面打开给她看,女贞子的奖励积分是五千,山药是两千五。 「这两样植物在歷史中都有很重要的地位,不仅对于研究植物学有价值,对研究当时的社会人文等也很有参考价值,所以积分奖励较高。」 系统将所有积分存进去,同时道:「之前宿主收录的其他植物的词条也在制造中,预计明后两天就会到达,宿主,赚了这么多积分,你不换一些东西犒劳犒劳自己吗?」 他将那个漂亮的包包又调出来给满宝看。 满宝看啊看啊,看够了后道:「不要,我要嫂子给我做,你让我再看一眼我娘的药吧。」 科科只能把那管药剂调出来给她看。 满宝欣赏了一下那绿绿的药剂,心满意足的道:「科科,你放心,我一定会收录很多很多植物的,说不定明年我就能凑够给我娘买药的积分了。」 科科不忍打击她,但还是忍不住道:「很难,宿主,考虑一下买其他东西吧,不贵又便宜的也行,你现在积分多了,还一天一个积分的买糖果,实在是太浪费积分了。」 满宝戳着商城的商品道:「除了糖我不知道还能买什么来卖。」 第83章 新功能 科科适时的和她推荐书籍,道:「宿主,商城里的商品局限性很大,很多东西都不能大规模交易,而且作为系统,我不建议你做倒买倒卖的生意,因为这种生意没有丝毫的技术含量,对自身的安全也有很大的危害。」 科科的声音激扬起来,热情满满的道:「这世上,只有运用自己的本事赚到的钱是最安全的,所以宿主,学习文化知识吧,只要你的本事足够大,不愁金钱不来。」 科科一连给她筛选了好几本书,都有预览的功能。 满宝翻了几页,发现不是很懂,就合上书道:「看不懂。」 「就是因为不懂才要学习,」科科道:「如果本来就懂了还需要学习吗?而书籍,能够一看就懂,不需要钻研的,也一定是口水似的文字,宿主,你要学的是知识,而不是看故事而已。」 「这些是什么知识?」 科科一本正经的道:「赚钱的知识。」 满宝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都快要答应科科了,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对,她还小,却也知道,赚钱很难,而以她的经验来看,要赚钱就一定得外出。 可她还小,她走不了很远,爹娘肯定也捨不得她,所以她肯定不能出去赚钱。 于是她不乐意了,「我不买!」 科科:…… 满宝似乎看出了科科的伤心,便勉为其难的道:「你这里有没有种山药的书,如果有,我就买一本。」 科科失落的道:「没有,有种植其他农作物的,比如水稻,麦子,各种水果的种植技术,就是没有山药的。」 科科虽然想引诱满宝买书,因为书都是从百科馆内买的,买一本它就有一部分提成,但它还不至于要坑满宝。 于是它将山药的词条调出来给她看,「山药的词条已经出来,上面有最基本的种植建议,宿主可以看一看。」 满宝发现词条上有好些字她都不认识。 科科为她解答,她看不懂的地方还帮她理顺,其中有山药的种子如何处理,种植的地要如何处理等,上面都列了具体的数字,但都很抽象,满宝觉得好难。 科科见了精神一振,道:「宿主,系统内部还有模拟展示,你要用吗?很便宜的,一点积分十分钟的模拟展示,还配有说明哦。」 满宝不解,「什么是模拟展示?」 满宝的脑子里突然呈现一幅画面,一个人拿着锄头在地里锄地的清晰画面,科科道:「这就是模拟展示,分为三种模式,一种是最基本的,完全按照你选择的文字进行展示,一种可以根据你设定的条件进行展示,还有一种则是扫描过实际情况后进行模拟展示,三种所耗积分不一样,推荐宿主先感受一下第一种模拟展示,不过因为宿主所在的时代与词条形成的时代有很大的差距,我认为宿主在相信模拟展示后应该优先选择第三种。」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正在锄地的人,兴奋的问,「是不是可以把这个人换成四哥?」 科科犹豫了一下,为了长远发展,它咬咬牙,还是替宿主转换了,于是满宝脑子里的人就变成了周四郎在挥舞着锄头干活儿。 满宝乐滋滋的道:「换成我,换成我!」 科科:…… 它能怎么办呢? 当然只能答应啊,于是满宝脑子里的画面变成了小小的她抱着一个比她长,比她大的锄头坐在地上。 科科毫无感情的解说,「因为工具过大,宿主力量不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104页 满宝哈哈大笑起来,系统根本不能理解她的笑点儿,看她笑得差不多了,就问:「宿主,运用模拟展示吗?」 满宝擦着笑出来的眼泪点头。 系统愉快的扣了她一点积分,贴心的替她选择了山药词条中的文字,于是一幅画面缓缓在满宝的脑子里流动起来。 科科叫它视频,但满宝觉得,这就是一幅又一幅会动的画连接了起来,特别好看,特别生动。 不对,它本来就动起来了。 科科贴心的给她充当解说,「山药在块茎成熟前的半个月左右,零余子便可採摘……」 满宝瞪着大眼睛看,好学的问,「这个我见过,在藤上。」 科科就补充了一句,「它可以做种子,除了山药块茎,零余子也能栽种。」 未来的科技当然不是现在能比的,虽然未来的科技人员只拿到山药几天,但根据现有的资料,以及对山药习性的研究,还是快速的研究出了它的种植方法。 不论是以块茎,还是零余子做种子,山药的种植最好都是先育苗,他们会先用一种药水浸泡,减少病菌的伤害,然后晾晒一到三天,再进行育苗。 育苗期大概是二十五天左右。 处理好了种子,满宝便看见一个大大的东西出现在一块地上挖土,科科介绍道:「这是种植机,它可以挖土,开垄,播种,收穫,总之地里一切的工作它都可以胜任。」 满宝哇了一声,问道:「我能买吗?」 「不能,」系统道:「你买了也用不了,这东西是用网络远程超控的,而且还得充电,你这里也没有电……」 满宝惋惜了一下,就仔细的看它是怎么种山药的。 这一段视频将近三十分钟,系统后续又扣了她两点积分,就将合成的视频给她存起来,道:「以后你想看就能看到,不用再花费积分,是不是很划算?」 满宝点着小脑袋,开始问各种问题,比如拿来泡种子的药水,得知可以在商城里搜索购买。 而且这种药水不仅可以浸泡山药,也能浸泡谷子,促进发芽率,健壮种苗…… 满宝心动不已,开始去翻找药水,发现这种药水一点儿也不贵。 因为商品是商城的,科科没有提成,所以它特别为宿主着想,道:「其实宿主可以尝试用其他东西替代这些药水。这些药水的颜色都很鲜艷,宿主拿出来恐怕不能解释它们的来歷,其实山药种子可以用石灰沾切面……」 系统的主要职责就是收集各种植物,对于种植这一块儿,它收录的知识也不少,所以对这些信手拈来,就算山药的词条中没有写明,它也能根据科技人员上传到它系统内的处理手法上分析出更适合这个时代的种植方法。 第84章 去看一看 满宝好奇起来,她虽然没种过东西,却是没少看哥哥嫂子们种东西,知道种东西就是挖个坑把种子丢下去。 从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处理手法的。 这么一好奇,满宝就花积分从百科馆内买了好几本有关于种植的书,科科没想到还能有这一意外收穫,高兴起来,还建议满宝:「宿主,你可以让你哥哥们去把之前撤掉的零余子找回来,只要没腐烂,应该就还可以留作种子。」 满宝高兴的应下。 山药并不是那么好找的,除了周五郎他们从地里挖回来的那二十几块根茎和找回来的零余子外,周二郎并没有再在山里找到山药。 所以满宝他们对剩余的这些块茎和零余子非常看重,虽然她还是很想吃山药,但忍住了。 见闺女对着一根山药都能流口水,钱氏想了想,对小钱氏道:「明天让二郎去赶集时买块肉回来,老三就要去服役了,也该补一补,这段时间大傢伙儿也累了。」 小钱氏应下。 白家的宅子已经开建二十来天了,现在已有了雏形,只是刘氏要求严格,一些柱子上甚至还要雕花,请了专门的工匠师父来施工,所以速度要慢一些。 但慢也有慢的好处,因为他们的工钱是按日结算的。 周大郎和周四郎干一天就是六十文。 工钱十天结算一次,到现在,他们已经拿回来一千二百文了。 周大郎只交公六成,周四郎的钱却是全部上交的,用来还他的赌债。 周四郎觉得做工可比开荒来钱快多了,为此他还反抗了满宝一下,认为开荒无用,所以想要把那块地重新丢荒。 最后被已经计划好的满宝无情镇压了,当然,她是镇压不了四哥的,所以她借了父亲的势。 老周头一听说老四做事又要顾头不顾尾,直接眼睛一瞪,「做工,你能做多久?等白老太太的房子一落成,你立即给我整地去。」 周四郎弱弱的道:「天寒地冻的……」 「天寒地冻,你三哥还去服役呢,你就不能下地了?」 周四郎低下头,屈服了。 满宝就得意的沖他做鬼脸,周四郎就觉得他哪里是给自己开荒,简直就是给满宝开荒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偷偷地一乐,高兴的多喝了两碗水。 种植山药的大业一直是满宝出主意,他们俩行动的,他们早就展望好明年的丰收景象了。 如果四哥不继续开荒了,那他们兄弟俩只能自己动手了。 不过,这个赚钱大计到底是明年的事了,且还是明年秋收后的事,一群孩子依然觉得他们的糖果大业不能落下,周五郎现在隔一天便会去一趟县城,他成了傅家的供糖大户。 第105页 当然,这个是他自己封的。 因为即便是隔一天才去县城,他卖出去的也只有一百颗,在经过最先的新奇之后,傅家的孩子和他们家亲戚的孩子也是吃不了那么多糖的。 但能成为县令家的专供糖,周五郎还是有些自豪的,所以自封了这个称号。 虽然隔一天才能挣一百文,这一百文还要他们三兄妹分,可一个月下来也积累了不少钱。 满宝还肩负着「买糖」的任务,钱比两个哥哥更多了。 不过她花的也多就是了,隔三差五的买点肉,或是去买只鸡。 不错,她坚持往家里买肉,美其名曰为娘补身体。 有时候是把钱给周五郎,让周五郎去县城时买回来,有时候是去村长家和周虎家盯着他们家的鸡看。 然后看着看着,人家就把鸡卖给她了。 所以她的钱都存不住,基本上有多少就花出去多少了。 周家对于她隔三差五买肉回来的行为已经习惯,并且也已经知道他们在偷偷的挣钱,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做什么挣钱的,但看那样子也不像是做坏事的。 加上周家上下估计满宝挣的钱都换成了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不知道,任由他们玩去。 这样一来,周家的生活水平倒是好了许多,以前一两月都未必能吃一回肉,现在却是隔上三两天就能吃一次。 不仅孩子们脸上更见红润,钱氏看着中气也足了点儿。 也因为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考虑到最近家里人出去做工的做工,上山砍柴的砍柴,钱氏才愿意拿出公中的钱来买一次肉。 吃过这顿肉,周三郎便背着包袱去服役了。 今年因为有满宝提前通知,村里要服役的人家都早一些做了准备,不少人家和周家一样,都在服役的男丁出门前给他养了一下身子。 大家背着包袱一起走,浩浩荡荡的还挺壮观的。 满宝和一众小伙伴蹲在草丛里偷瞄着他们走远,这才从草丛里冒出来,「原来白马关镇在那个方向呀。」 白二郎鄙视她,「连白马关镇都不知道,真笨。」 满宝就看向他,「你去过白马关镇?」 白二郎自豪,「那是当然,我经常跟着我爹去收租。」 满宝:「那你认路吗?」 白二郎叫道:「当然认识啦,我都去过好几次了。」 「那你带我们去。」 白二郎问道:「你去白马关镇干什么?」 满宝:「我们要去看看服役是怎样的。」 白善宝点头,「我们要记录下来。」 白二郎一头雾水,「你们记这个干什么?」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鄙视白二郎的智商,看着他嘆息道:「说了你也不懂,不过我们还是应该和你说一说,先生说,有教无类嘛。」 白二郎:别以为他听不出这是坏话。 满宝和白善宝拉着白二郎给他讲他们的计划,满宝觉得县令让人干活还不给饱饭吃,实在不是好人。 可庄先生说,这是普遍的现象,并不止他们县如此。 甚至有些县城,县令更严苛一些,或是县衙更贫穷一些的,那是连那一丁点的干粮也没有,全靠劳丁自带粮食。 要改变这种现状很难。 但满宝还是问一下如果普通人想改变某一现象时的方法,庄先生说,那就只能当官,努力当上大官后提出自己的政见。 或是,写出有名的文章,让朝中的有识之士看到自己的文章,共鸣后致力于改变。 当官什么的太久远了,满宝不考虑,所以她和白善宝经过商量后决定写一篇文章。 但要写文章就得知道劳丁都是怎么服役的,所以他们得去看一看。 第85章 好吃哒 跟着来凑热闹的同学不少,毕竟他们的父兄也在服役的行列,但他们再有胆子,再顽皮,也不敢提出跟在大人屁股后面去服役的地方看啊。 于是大家一听满宝的主意,顿时一闹而散,原地一下只剩下满宝,白善宝和白二郎了。 三孩子对视一眼,白二郎就站起来拍拍屁股道:「我也回去了。」 白善宝就扯住他,「他们不认路跑了,你干嘛也跑?」 白二郎梗着脖子道:「我才没跑呢,我是觉得你们傻,我们要上学,怎么去白马关?」 满宝一听他是担心这个,立即道:「你不用担心,过几天先生就给我们放假了。」 白善宝也点头,「先生有事要回家一趟,这一次放五天假呢,我和满宝都决定好了,一天去白马关,一天就去河边的芦苇丛里玩儿,一天去山上玩儿,一天去我家玩儿,一天去满宝家玩儿。」 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一听放假,白二郎也精神了,他掐着手指兴奋的道:「我记得,我记得,去年冬天也有一次放了五天假,可是我就是记不住时间而已。」 满宝鄙视他,「是先生夫人的忌日,先生要回家跟他儿子过,我早就记住了,唉,你记性真差。」 她也只记住了事件,没记住时间而已,去年学堂放假,小钱氏告诉她的。 白二郎毫不介意她的奚落,因为他现在满心都是放假的事,道:「白马关一点儿都不好玩,还不如去县城呢,我带你们去县城玩吧。」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一个共同秘密,白二郎看着俩人顺眼一点儿了。 第106页 白善宝却是一个坚持的人,道:「不行,我们早就计划好了,不能改,你到底带不带路?」 满宝怀疑他,「你不会是不记得路吧?」 「谁,谁说我不记得的?」白二郎赶紧去想白马关怎么去来着? 想着想着,他有些心虚起来,看白善宝和满宝正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他立即指了刚才劳丁们离开的方向喊道:「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就到了,我当然知道啦。」 满宝和白善宝就满意了,道:「好,那我们到时候一起走。」 白二郎不是很想去,但又不敢提,生怕俩人察觉到他不认路,又鄙视他。 他郁闷的道:「我们三个小孩儿,万一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大人们为了不让孩子们乱跑,从小就会吓唬他们山里有狼,水里有妖怪,谁要是靠近就会被叼走。 就算是白地主家也不能例外。 满宝就道:「不怕,我让我五哥六哥保护我们。」 满宝还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颗糖来送给他,「喏,我请你吃糖,那天你可一定要给我们带路啊。」 白善宝也从自己专门装点心的荷包里拿出一块来放进他的手里,「我也请你吃点心。」 白二郎看着手心里的东西,咽了一口口水。 白善宝的点心就算了,他有的他也有,可满宝的糖…… 白二郎决定先吃再说,于是他吃了,自然就只能答应了。 满宝和白善宝自觉没问题了,双双牵着小手回去,嗯,回学堂去! 庄先生看着一群孩子从远处唿啦啦的跑过来,他往教室里一看,嗯,他最头疼和最得意的弟子都不在,于是继续站在门口等。 满宝和白善宝牵着小手从远处走来,看到先生,立即高兴的奔上去,丝毫不为自己的计划心虚。 见两个孩子小脸上都是开心,庄先生也忍不住有点开心,不过还是板着小脸问了一句,「白诚呢,你们欺负他了?」 满宝道:「我现在和他是朋友了,可没有欺负他。」 她还理直气壮的道:「我还给他糖吃了呢。」 白善宝则指着后面道:「他在后面吃糖。」 庄先生就拍了拍俩人的小脑袋,让他们进去。 白二郎磨磨蹭蹭的回来了,庄先生见他如此不积极,不由蹙了蹙眉头,不过到底没训斥他,等人到齐后便开始上课。 庄先生要放假的事暂时只告诉了满宝和白善宝,当然,他也不是特意告诉他们的,只是在给他们开小灶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学堂一直到要放假的前一天才被通知到,当然,学生家长们是早就知道了的。 于是在庄先生通知后,学生们一阵欢唿,学堂里一阵欢声笑语,显然,不论哪个时代,放假都是一件让学生们很开心的事。 庄先生微笑着收了书,将两个最得意的学生带到隔壁,从书桌上找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他们道:「这是为师这段时间译出来的小故事,你们这五天便读这几个小故事吧,要做到熟记于心,待我回来我是要问一问你们读到了什么的。」 庄先生开的小灶多是趣味性很大的故事,五花八门什么都涉及,有几天看到满宝在看药书,他还在下学后兴致勃勃的带俩孩子去山上转了一圈,告诉他们什么植物可以止血,什么植物可以活血,什么植物又可以安神…… 白善宝做主接过册子,自信满满的和庄先生表示,他们一定会认真读书的。 庄先生满意,摸了摸鬍子,这才让他们去玩儿。 他明天一早就回家,所以现在就得收拾一些东西出来。 白善宝拿了书就和满宝跑出去,两个人找了一处软软的草丛坐下,一起打开书看。 俩孩子认识了不少字,哪怕还不太会写,但认字是没问题的,他们平时最喜欢看的就是故事书了。 满宝已经把十大渣爹的故事看完了,还友情提供给白善宝看过了呢。 平时最爱的就是听庄先生说故事了,所以此时也看得津津有味,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们第二天要去白马关镇的计划。 一大早,满宝就熘到厨房,要求小钱氏给她烙饼,她要出去找白善宝玩儿。 小钱氏也怕小姑在白家受委屈,于是给她烙了一个大饼。 满宝就揣着大饼去找五哥六哥。 周五郎并不知道她要去干嘛,但还是跟着一起走了。 放假五天呢,妹妹说不定又想出了什么赚钱的好主意来。 满宝走到学堂前,白善宝已经背着小包袱,拽着白二郎在等着了。 看见满宝,白二郎一脸苦色,白善宝却很兴奋的跑上去,「我们早就到了,你好慢呀。」 满宝就把自己的大饼贡献出来,「我等我嫂子烙饼呢,来,请你们吃。」 白善宝也放下小包袱,打开给她看他从厨房里顺的东西,「我也带了好多吃的,也请你们吃。」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着饼,包子,和点心,齐齐咽了一口口水,原来不是去赚钱啊,不过,他们也好喜欢啊。 第86章 走啊走啊 满宝看着也想吃。 于是她伸手拿了一个,白二郎和白善宝其实已经吃过早食了,当然,不是正式的早食。 他们家有钱,他们又在长身体,每天早上都可以先吃一小碗面或其他的东西的。 第107页 但此时见满宝吃,他们又觉得肚子饿了。 于是俩孩子也蹲下来,各自选了一个自己喜欢吃的吃。 满宝也给自家五哥六哥拿了一个包子,周五郎和周六郎俩少年特别不好意思的蹲在三个小孩旁边吃。 等吃饱,又拿出竹筒里的水喝了一点儿,满宝和白善宝便觉得可以上路了。 于是他们带头起身往村外走去。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乐滋滋的跟在后面,今天就是什么都不做,光陪满宝玩也足够了。 白二郎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周五郎觉得这小子特别没眼色,出来玩儿还苦着一张脸,难怪他们么妹刚进学堂时会和他闹矛盾。 悄悄前面走着的那两个,虽然一开始吵架打架,但人家现在相处得好呀。 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座山脚下,满宝没上去,而是继续往前走。 现在这段路根本不用白二郎领着,因为这个方向只有这一条路,他们顺着走就好啦。 走了老半天,周五郎忍不住问了,「满宝,我们这是干什么去啊。」 满宝「咦」了一声,道:「我没告诉过你们吗?」 周五郎黑着脸问,「你告诉我们什么了?」 满宝挠了挠小脑袋,最后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一定是因为我太忙,所以忘记了,我们今天要去看三哥呀。」 周五郎觉得他听错了,于是掏了掏耳朵,「你说啥?你要去干嘛?」 「去看三哥呀。」 周五郎差点气吐血,「谁让你去看三哥的?咱村离白马关镇远着呢。」 「不远,不远,」满宝以为他们不懂,还特别骄傲的给他们普及,「比去县城还近呢。」 「近个屁呀,差不多一样的路程,远着呢。」 满宝听他说粗话,不高兴了,瞪着眼道:「去县城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喊远?」 「那能一样吗?那是去县城!」周五郎道:「镇上有的东西县城里都有,县城里有的东西,镇上可不一定有,你要想去玩儿,我们去大集好了,对了,今天是集日吗?」 周六郎摇头,「不是,明天是。」 「那就明天再去。」周五郎转身就要领着他们回去。 但满宝会乖乖听话吗? 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赖皮道:「我就要去看三哥,三哥都去服役好几天了,你们都不担心他吗?」 她道:「现在天多冷啊,三哥还得干活儿,枉费三哥以前对你们那么好,总是帮你们干活儿,结果你们竟然对三哥。」 又道:「你们以为我只是去看三哥吗?我可是有正经事做的。」 周五郎问,「什么正经事?」 「我要写文章,」她道:「先生说了,要写闻名天下的文章,我和善宝都想好了要写什么了。」 周五郎没读过书,并不知道满宝这样的奶娃娃是没到写文章的年龄的,所以满宝一说他就信了。 既然是正经事,他便不好反对了。 他挠了挠脑袋道:「那,那你也不能瞒着我们,该早点告诉家里呀。」 「我没瞒着你们呀,我就是忘记说了而已,」满宝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下午我们就回来了,干嘛还要告诉家里?」 周五郎觉得不对,却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反正下午就回来了,告不告诉爹娘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周五郎轻咳一声,「那我们现在走?不过我先说好啊,我不太认得去白马关镇的路,我好像就很小,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还是跟着娘去哪个叔公家里吃喜酒才去的呢。」 他们七里村的人,平时要买卖些小东西的会去赶大集,要是买大东西,直接去县城。 所以对白马关镇周五郎是真不熟。 年纪比较大一点儿的周五郎都不熟了,那周六郎更不熟了。 不过满宝和白善宝很自信,把白二郎拉到跟前来,特别高兴的道:「我们早就考虑到了,喏,白二就是给我们领路的。」 白二郎想说话,满宝就补充了一句,「他可是吃了我们糖和点心的,这是交易,他一定会尽心的。」 白二郎就闭上嘴巴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多想,点头应下了,于是大家重新出发。 很快,他们就需要到了白二郎,因为前面有两条路,他们得需要选择一条。 白二郎站在交叉路口,觉得身后的那四双眼睛似乎长了刀子一样的扎在他后背上,他想哭又不能哭的看着这两条路,仔细回想去秋天那会儿他爹带他去收租,走的是这条,还是那条呢? 看了老半天,他觉得两条都不眼熟,干脆眼睛一闭,随手指了一条道:「这边!」 于是大家高兴的踏上了那条路。 周五郎道:「来前应该问一下大哥的,不知道三哥是不是在镇上。」 「不是说在白马镇服役吗,那一定是在镇上啊。」 「那可不一定,服役又不是光管着一处挖,路肯定是要往前修的,水利也是分段的,怎么可能一窝蜂都在白马关镇?」 这么一说,周五郎又犹豫起来,「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家问问村长,明天再去吧。」 都走了好久了,满宝都觉得腿酸了,如果现在回去,那岂不是今天白走路了? 这么一想,满宝不答应了,「不行,一定得今天去。」 第108页 不过五哥倒是提醒了她,她停下脚步,伸手道:「我累了,我要背。」 周五郎习以为常,便蹲下背她。 白善宝看着羡慕不已,也盯着周六郎的后背看。 周六郎犹豫了一下,想着他们早上吃了不少人家的东西,便也蹲下来道:「小公子,我背你吧。」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要,我也要!」 周五郎就道:「你想的倒美,也不看看你多大了,好意思叫人背吗?我侄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下地干活儿了。」 白二郎被无情的镇压了,他只能嘟着嘴往前走。 大家走呀,走呀,走了好久好久都没到白马关镇,周五郎算了一下他们的脚程和时间,觉得不对呀,按说,这时候他们都能走到县城了,怎么这儿还没看到镇子的影子? 第87章 阴差阳错 满宝四人围着白二郎,用眼睛迫视他。 白二郎在四双眼睛的盯视下,终于撑不住,脸色大红的吼回去,「看着我干什么,我以前都是坐车上去的,我又没走过路,我怎么知道怎么走?」 周五郎忍不住磨牙,觉着这小子忒会耽误工夫了。 可满宝竟然觉得他说的有理,但她还是对他隐瞒不报表示非常的气愤,「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们,我们就不会走这么多冤枉路了。」 「不错。」白善宝也很生气,还推了他一下,「害人精!」 白二郎气得脸色涨红,伸手将他推回去,气愤的大吼道:「你们有人背,一点儿都不累,我才是一直走着的,我年纪这么小,你们都欺负我!哼,我才没有害你们呢,我害的是我自己。」 满宝一愣,用同情的目光看他,「你怎么这么笨啊,竟然连自己都害。」 白善宝:「难怪堂叔说你脑子不好,让我以后多照顾你,原来你脑子真的不好呀。」 白二郎愣了一下,干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去,再也不走了。 本来还生气的周五郎和周六郎看了对他同情不已,觉得满宝和白小公子对他打击太大。 念着对方比自家大侄子还小的份上,俩人勉为其难的哄他,「行了,你也别哭了,虽然你带错了路,但我们也没说打你啊,还是想办法回去吧。」 白二郎抽抽噎噎的,哭道:「我,我不,我走不动了,我不走了……」 周五郎就左右看看,把他拖到一边的树荫底下,招唿大家坐下,「坐着歇一歇吧,实在是太累了。」 白二郎渐渐止了哭声,揉了揉自己的小腿,道:「我想回家,我想坐车。」 周五郎和周六郎对视一眼,都有些头疼,于是再度劝说满宝,「不认路,今天是找不着三哥了的,我们还是先回家,明天再来吧。」 满宝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 不过大家一时没动,都打算坐着休息一会儿。 后半程一直被背着的满宝和白善宝精神特别好,于是坐不住,就开始左右张望起来,看见旁边的野花上停留一只蝴蝶,俩人的小眼睛就亮起来,一闪一闪的,开始蹑手蹑脚的要去捉蝴蝶。 周五郎也不拦着,反正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呢。 满宝扑了一下,没扑着,蝴蝶扇着翅膀往旁边一飞,蓄势待发的白善宝手快速的一伸一抓,瞬间将它抓住了。 两个孩子欢唿一声,开始捏着蝴蝶的翅膀看,好漂亮啊。 满宝兴致勃勃的要抓更多的,就慢慢和白善宝走远了,走着,走着,俩人就见前面有人正扛着锄头往这边走。 俩人眼睛一亮,也不怕生,蹬蹬的就跑上去,满宝最小叫人:「大哥哥好。」 白善宝就慢了一步,「大叔好。」 俩人的称唿一前一后,截然不同,然后没等眼前人说话,俩小孩又互相瞪了一眼。 满宝道:「你把人叫老了。」 白善宝道:「你没有礼貌,他明明是叔叔。」 农夫叫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孩子吓了一跳,「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这儿来了?也不怕被狼给叼去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听到动静,这才连忙从树荫底下爬起来跑过来。 看到还有两个少年,农夫这才松了一口气,教训他们道:「怎么带弟弟妹妹跑这儿玩来了?也不看好来,这山里有狼呢,还有大老虎,小心被狼叼去了。」 周五郎也有些害怕,拽着满宝的后衣领道:「你又乱跑。」 满宝扭了扭身子道:「我是来问路的,大哥,你知道白马关镇怎么走吗?」 「叫我大叔,」被一个跟自家闺女差不多大的孩子叫大哥,农夫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道:「你们要去白马关镇啊,那到了前头向右转,那是官道,直直地走,走上三刻多钟就到了。」 满宝就「呀」了一声,「原来我们没走错路呀。」 她给白二郎道歉,「我们错怪你了。」 哭得眼睛红红的白二郎就骄傲起来,「我就说我没认错吧,从我们村到镇上坐车都要好久的,走路当然更久了。」 周五郎很怀疑,他虽然没怎么去过白马关镇,却没少听哥哥们提起,从村里到白马关镇是比去县城快一点的。 如果路没走错,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到? 于是他问农夫,「大哥,从七里村去白马关镇的话也是走这条路?」 第109页 农夫都要走了,闻言停下脚步,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们,「你们是七里村过来的啊,那怎么走到这儿来了?你们村在第一个分叉路口向右走就是去白马关镇的道儿了,走我们这边,那是绕到了镇口的另一边了,凭白多了一半的路程了。」 大家再度扭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垂着小脑袋不说话了。 农夫便猜出是几个孩子不认路,乱走闹腾的,他就笑呵呵的问,「你们这是要干嘛去呢?」 满宝就立即把他们要去找服役的三哥说了。 农夫「咦」了一声,道:「服役啊,我记得前头官道上就有服役的劳丁,那一拨人好像就是七里村和大梨村的。」 众人眼睛大亮,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这是柳暗花明呀。 于是五人告别农夫,哇哇大叫着朝前跑。 满宝根本不用人背,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就蹭蹭蹭的往前跑,别说,她精力旺盛,速度还挺快,周五郎都差点追不上。 白二郎也高兴起来,也不觉得累了,追着往前跑。 跑过这一段路,右边是农田,左边则是树林子,跑到尽头,大家便看到了一条宽敞的土路。 满宝冲上那条大土路,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就冲着左边跑。 那位大哥刚才说了,他们是在左边的官道上。 周五郎追上去,一把将人抓住,把她背到背上,「你消停一点儿吧,要是摔了,回去爹娘得抽我。」 周五郎背着满宝带着大家顺着官道往前。 官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更没有车,地面坑坑洼洼的,不比刚才那条小土路好多少。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儿,便听到嘿嘿哈哈的声音,往前一跑,就见官道两边正有不少人在挥舞着锄头锄地,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且都是差不多的灰布衣裳,看着差不多,一眼望去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但满宝才不管呢,闭着眼睛直接大喊,「三哥……」 人群中间,正埋头铲泥的周三郎觉得耳朵幻听了,竟然似乎听到了满宝的叫声。 第88章 调查问卷 周三郎刚直起腰想要张望一下,一条鞭子凭空打来,在他旁边的地上打了一下,差吏喝道:「张望什么呢,赶紧干活儿,今天要是不能把这一段做好,大家都别收工了!」 周三郎便立即点头。 满宝大吼了一声,见三哥没应声,便爬到周五郎的脖子上,坐在上面冲着人群再次吼叫一声,「三哥——」 这下监工的差吏总算看到了几个孩子,拿着鞭子指道:「嘿,几个小孩儿,你们干嘛呢?」 也有劳丁悄悄的抬起头来看,劳丁们灰僕僕的,满宝认不出他们,但七里村的村民容易认出他们呀。 周家的五郎和六郎,尤其是坐在脖子上的那位,那不是周家的宝贝疙瘩吗? 立即有人喊了一声,「周三郎,你弟弟妹妹来找你来啦!」 差吏们虽然监工,但并没有严格到不许他们说话,只是不许他们偷懒耍滑而已。 周三郎这下听清楚了,顾不得鞭子,唰的一下抬起头来,一转头就看到了坐在老五脖子上的满宝,他瞪大了眼睛,叫了一声,「满宝,你咋来了?」 差吏看了那边的孩子一眼,嫌弃的沖周三郎挥手:「快去,快去,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赶紧回来干活儿。」 周三郎连连弯腰低头表示感谢,丢下锄头就往那边跑。 满宝终于在一众灰僕僕的人群中认出了她三哥,因为她看大她三哥沖她跑来啦。 满宝抱住周五郎的脖子,熟练的就要往下滑,周六郎连忙把她抱下来。 白善宝看着非常羡慕,决定回去时他一定要满宝的哥哥也让他坐一下,他从没有在大人的脖子上坐过。 周三郎冲上来,先是高兴的要抱满宝,想到自己身上全是尘土,又把手缩回来,然后看向周五郎,「老五,家里出事了?」 「没有,」周五郎硬着头皮道:「满宝说她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三哥,我,我们也想你了,服役很辛苦吧。」 只是来了几天而已,人黑了一大圈不说,也瘦了好多,之前好容易养起来的肉全掉光了。 周三郎却笑眯了眼,摇头道:「不辛苦,真是的,这么大冷的天,满宝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走这么远的路呢……」 周三郎絮絮叨叨,下意识就要去摸钱,要满宝回家买糖吃。 满宝却已经先一步从兜里拿出一颗糖,剥了油纸就塞进他嘴里,她一脸心疼的掂着脚尖去摸他的脸,「三哥,你都瘦了。」 周三郎弯着腰,觉得心中熨帖不已,但他不太会说话,只会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满宝好奇的看他们挖路边的泥土,「三哥,你们是在干嘛?」 「修路,」周三郎很高兴,却又不知怎么表达,便一个劲儿的和满宝说起他们服役的事,指着路边的两条沟道:「这里多水,看到了吗,现在官道都是坑坑洼洼,就是因为雨水排不出去,把路给弄坏了,我们现在挖两条小沟,再把泥拿去填坑,以后路上的水就排到沟里,路就不会坏得那么快了。」 又指着远处空地上的一排茅草屋道:「那是我们的住处,都是临时搭建的,我们负责八里的官道,还有附近的水利,所以吃住都在这儿……」 第110页 满宝听得很认真,还问了好几个问题,周三郎便也说得详细一些,比如水利都包括哪些。 「其实很简单,就是挖沟渠,四尺宽,五尺深,要围绕这些农田,从那处到这处全挖上……」周三郎说的时候很是羡慕,道:「也不知道县太爷什么时候让人修咱村的水利,我们村要是也有这么一条沟渠,那要方便很多呀。」 「所以修水利是好事?」满宝问。 周三郎笑道:「当然是好事了。」 满宝就和白善宝对视一眼,挠了挠各自的小脑袋,小声道:「可你们在村里不是说不想来服役,不想修水利吗?」 周三郎立即左右看了看,发现差吏不注意,这才小声道:「又不是自个村的水利,让我们来修,我们当然不乐意了……」 而且服役是真的很辛苦。 不过念头一冒出来,周三郎便又露出笑容。 满宝便大致明白了,好事还是好事的,就是好事落不到修水利的人的身上。 满宝还想再问,那边差吏就在催了,「周三郎,赶紧回来干活儿!」 周三郎应了一声,让周五郎立即带满宝回去,然后就急匆匆的赶过去干活儿。 好容易到了这里,就是满宝愿意回去,白善宝也不愿意啊。 于是俩人从小包袱里拿出一个小本本,俩人拿着笔,现场磨墨后就去找人问话。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着敬畏不已,他们的么妹真厉害,年纪这么小就会写文章了,然后他们好奇的跟上去看。 满宝和白善宝在科科的帮助下制定了一份很简洁明了的调查问卷,小本本上就记着这些问题。 俩小孩蹲在劳丁面前,问他们家有几口人,壮丁有几个,家里是怎么分配劳役的,这次出门家里给准备了什么东西,什么样的情况下,朝廷不颁布役令,他们也会抢着来修水利和官道? 劳丁们本来不想回答,干活儿已经很累了,谁有空搭理两个奶娃娃? 但这两个奶娃娃一个拿着本子和毛笔,一个则捧着砚台,看着就很高大上,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读书人。 虽然大家都没机会读书认字,但他们敬畏读书人啊。 于是大家开始抽空回答他们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有差役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拿着鞭子走过来,看到白善宝正蹲着记笔记,差吏看了一眼没打断,但还是皱着眉头,等他抬起头才道:「小公子,小娘子,这不是你们玩的地方,赶紧别处去吧。」 白善宝道:「这是我们先生布置的课业,我们得完成。」 差吏觉得他们的先生这不是胡闹吗,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跑到这儿来,万一出事了算谁的? 他道:「你们有什么问题问我好了,我都能回答。」 第89章 融洽 满宝觉得差吏要问的,但劳丁也要问,不过她不急,于是便和白善宝蹲在差吏的面前,先问了一下他叫什么名字,是一直是差吏,还是因为要监工劳役临时招募的。 差吏觉得这俩小孩问得挺详细,好奇的问,「你们先生还管这个?」 「我们先生不管,但我们想知道呀。」科科说过了,别看调查的这些东西都很细小,每一点细小的东西都有可能影响到大框架,所以要尽可能的收集全信息。 那样才能更全面的反映出问题,也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当然啦,这些话满宝都是听不懂的,但她知道了一点,尽可能多的收集信息,而且科科也有给参考模板给她。 满宝拿出来和白善宝一讨论,两个人便越添越多,毕竟,既然要问人家的名字,那就顺便问一下他的年龄呗,既然问了年龄,那就顺便问一下娶媳妇了没有,家里有没有孩子…… 俩小孩你一言,我一语,就给他们的调查表上添了很多问题。 科科看着一言不发,现在俩人就拿着小本本蹲在差吏面前,一一拿出这些问题问他。 为免他烦躁,满宝还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来放在他手心,请他吃。 差吏本来还有些严肃的脸便一松,吃人嘴软,而且满宝和白善宝两个孩子还那么可爱,他便也坐到了草地,大手一挥,「我爹在衙门里干活儿,我便也在衙门里干活儿了,我家三兄弟,我最大……」 白二郎也喜欢听这些闲话,蹲在一旁也听得津津有味。 周五郎和周六郎左右一看,开始悄咪咪的朝周三郎靠近,见另外两个差吏没反对,便接过他三哥的活儿,三兄弟一起分担一个人的伙计,不仅可以慢一点,偶尔休息一下,还能说说话。 劳丁们都羡慕的看了周三郎一眼。 周三郎向来老实,很少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慌的,还是冷风吹的,脸上红通通的一片。 满宝和白善宝问完了差役,又去问劳丁们,另两个差役也好奇的走过来看了一眼,满宝特别大方的送给一人一颗糖,也热情的採访他们。 当然,劳丁们也都有一颗糖。 满宝问到谁就给谁吃一颗糖,劳丁们都特别愿意回答他们的问题,因为回答问题时不仅能停下手中的活儿休息,还能吃到一颗糖,差吏们也没意见。 白善宝写得小手都累了,见白二郎蹲在一旁一边吃糖,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他就把笔塞到他手里,要他接替他来写。 第111页 白二郎不太喜欢写字,有些不甘不愿的接过笔。 满宝还说呢,「你不来,我来!」 「不行,」白善宝想也不想的拒绝,「本子肯定不够写,你写的字不仅难看,还费墨费纸。」 虽然知道白善宝说的是实话,但满宝还是不高兴的嘟了嘟嘴。 她刚学写字,当然写得不好了,以后肯定会好的! 三个差吏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们先生是哪位,怎么让你们来记这些东西?」 白善宝正好写累了,就坐着和他们吹牛,他们的庄先生有多厉害厉害…… 在白善宝心里,庄先生是真的很厉害,至少比族学里的先生们厉害多了。 三个差吏的孩子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所以对他们包容得很,也不介意他们来工地上捣乱了,和他们兴致勃勃的聊起来。 气氛越来越融洽,还没採访到的劳丁偶尔抬起头来看向那边,差吏们便是看见了也没再训斥,更别说甩鞭子了。 这么一放松,奇异的是,工程进度还挺快。 一人挥着锄头松土,一个就把松开的土都挖开装在筐里,然后两个人再把筐抬到官道上的坑里填埋…… 大家配合越来越好,间儿休息一下,反而速度要快得很。 到了下午,有人来送晚食,差吏便噹噹的的敲响锣,让大家收好东西排队上前领馍。 一人一块灰色的馍,因为周五郎和周六郎下午也干活儿了,差吏们看在满宝三个孩子的面上,给了他们两个馍。 兄弟俩当然是不吃的,直接把馍给周三郎。 周三郎沖他们一笑,把馍塞怀里,去取了自己的碗来,直接去打了一碗水来。 水是跟着馍一起送来的,馍都冷透了,水当然也不会是热的,但好歹是烧开过的,他咕噜咕噜喝了一碗,然后就着冷水就吃馍。 满宝蹲在一旁看着,和白善宝一起咽了一下口水。 周三郎:…… 他想了想,将一个馍分开给俩小孩。 白善宝和满宝见他吃得香,可不知道这东西不好吃,所以直接嗷呜一口就咬下去。 有点冷,又有点硬,但俩小孩还是跟狼似的扯下一块来,嚼了嚼,评价道:「有点甜。」 白善宝嚼了嚼,努力的咽下去,道:「要是更松软一点就好啦,而且面磨得不够细。」 周五郎忍不住说俩人,「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这么挑,你们两个,赶紧把东西收一收回家去了。」 满宝还喝了一口周三郎碗里的冷水,看着她三哥好一会儿,然后把吃剩下的馍给他。 她一本正经的拉着他粗粗的大手道:「三哥,明天我们还来看你,到时候给你做肉汤吃。」 周五郎和周六郎:…… 周三郎连忙道:「你可别来了,要让爹娘知道,非揍你不可,这都是劳丁,你来这儿干啥?」 他道:「老五说你要做文章,今天也问了不少人,够了吧。」 「没够,没够,」满宝道:「还没问完呢。」 读书这种事,他们又不懂,周三郎就是想劝也不知道怎么劝,只道:「出门一定要叫上你五哥,知道吗?」 满宝点头。 这才恋恋不捨的离开。 他们刚走出不远,就听到差吏在敲锣,唿喝,「赶紧的,吃完了再去挖一挖,就剩下那么一小段了,晚上日落前必须把它整出来。」 满宝就回头看了一眼,拽进了手中的小包袱。 白善宝也觉得心里闷闷的,转头想和白二郎说话,见他已经快活的在路上蹦来蹦去了,就只能扭头和满宝说话,「我娘说喝冷水容易生病,他们应该喝热的。」 满宝点头。 第90章 吓到 满宝和白善宝毕竟年纪小,白二郎也很少走这么多路,周五郎和周六郎便轮流背他们三个,就这样两拖三的慢慢往家里挪。 远远的,看到了村子里的炊烟,周五郎和周六郎精神一振,背着白善宝和白二郎加快了脚步,刚被放下来没多久的满宝也迈着小短腿欢快的朝前跑去。 他们却不知道,随着他们的出现,七里村有多兴奋。 一直在山上找人并张望的白家下人最先发现他们,他眼睛好,虽然五人还很远,但他还是看到了他们家小少爷,于是他冲着山下吼了一声。 正安慰眼泪流不止的母亲的白老爷精神一振,丢下众人就小跑着过去。 正强撑着的刘氏也立即站起来,扶着一个丫头的手就快步跟上白老爷。 所以周五郎他们都还没走到村口,就见村子里哗啦啦的跑出一群人,跑在最前面,头髮都有些散乱的白老爷迎面撞上周五郎和周六郎,看了看他们背上的两个孩子,又去看正靠着两条小短腿走在两个哥哥中间的满宝一眼,他满腔的怒火对着两个少年便发不出来,他红着眼睛瞪向舒服得都要睡过去的白二郎。 周五郎忍不住悄悄的掐了一下白二郎,白二郎一下就清醒了,叫道:「该善宝下来啦!」 他一睁眼就对上他爹的目光,吓了一跳,立即推脱责任,「我不是故意领错路的,爹,善宝和满宝都不怪我了。」 白老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一听这话就听得出来,他儿子就是罪魁祸首,于是他「啊啊——」的大叫了一声,撸起袖子就要揍他。 此时白老爷的面孔实在是太狰狞了,周五郎吓得转身就跑,当然,是背着白二郎的。 第112页 白二郎也吓坏了,紧紧地抱住周五郎的脖子,哇哇的怪叫道:「快跑啊,快跑啊,我爹要追上来了……」 刘氏赶了上来,没去管白老爷教子,先把白善宝从周六郎背上抱下来,蹲下去问他,「你们去哪儿了?」 白善宝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知道他们好像闯祸了,便说了一下他们今天干的事。 其实村里上火着急的只有白家,周家那边还算平静,因为他们不觉得满宝是失踪了。 大人们都是知道的,今天是周五郎和周六郎带着满宝呢,因为白家丢了两个孩子,整个村的村民都帮着找孩子,周家才发现满宝和她两个哥哥也不在村里。 不过钱氏只以为他们又熘到县城里去了,并不是很担心。 她不知道闺女和两个儿子在做什么生意,但他们能往家里买肉,显然是有做些小买卖的,所以她只当这次他们又去县城里赚钱了。 要说白家为什么那么着急呢? 因为白二郎以前虽然也会到村子里找小伙伴们玩儿,却一定会按时回家吃饭。 更别说白善宝了,今天白善宝一大早就跑出来,往常跟着他的下人只是先去用了一下早食,等想到要去守着小少爷时却发现小少爷不见了。 这一找,就发现白二郎也不见了。 白家的人最先以为村里来了外人,孩子被拍花子拍走了。 等问清楚村民,确认今天没陌生人来村里好,白家人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生怕他们去玩水掉河里了,或是进了山。 那才真是大难。 于是,村民们翻山的翻山,下河捞人的下河,闹哄哄了半天,却没想到两个孩子是跟周家的人在一起。 白二郎最后还是被白老爷抓来揍了一顿,只是因为他追了好一会儿,怒气发泄了一些,理智也回笼了不少,下手很有分寸,与他表现出来的狰狞严重不符。 然后白老爷把五人都带回了白家问话。 于是满宝他们做的笔记也被白老爷收了上去。 白老爷仔细的翻看笔记,看着那些稚嫩的字,半响,他将册子交给刘氏。 刘氏也仔细的看了看,问三个孩子,「这些问题都是谁想的?」 白二郎偷眼看向白善宝和满宝。 两个孩子也诚实,一起举手。 白老爷看着面露得色的儿子,手抽了抽,到底没打下去,他泄了一口气,挥手道:「行了,以后你们再要出院门一定要告诉家里大人一声,什么是远门?那就是出了村口就是远门,听到了吗?」 这样雷声大雨点小,连站在一旁的周五郎都忍不住暗暗鄙视白老爷。 白老爷教训完自家的两个孩子,就对周五郎和周六郎微笑,「孩子们不懂事,有劳你们两个帮忙了。」 周五郎立即低头道:「白老爷见谅,我们并不知道小公子没告诉家里,他们说是先生布置的课业,我们就以为他们是告诉了家里的,所以……」 白老爷表示明白,毕竟人家小姑娘可是告诉了家中兄长的,就是两个臭小子没告诉家里。 白老爷一再表示感谢,毕竟是人家把他们家俩孩子背回来的,连最小的满宝都是自己走路回来的。 对此,白二郎事后叫屈,表示一路上他就被背了两次,而满宝大部分时间是背着的,只走了那么一会儿。 不过白老爷信不信就不一定了。 周五郎把满宝领回周家,钱氏已经得到了消息,看到两个儿子领着小闺女蹑手蹑脚的熘进来,她就在门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周五郎嵴背一寒,低下头老老实实的领着两个小的去请罪。 钱氏并不是很生气,毕竟和白家不同,满宝是叫上了两个哥哥的,周五郎都快能娶亲了,在钱氏的眼里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所以这个错误在她眼里不是很大。 只是她依然要严厉,盯着他们问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满宝,「真是庄先生布置的课业?」 满宝狠狠地点头,「先生让我们写出一篇闻名天下的文章。」 庄先生:……我没有,我冤枉! 钱氏觉得小闺女说的话得把修饰词和形容词都去掉,因为这孩子经常这样,所以掐掉中间,她得出的结论就是,庄先生让满宝写文章,而文章跟服役有关,所以三孩子才跑去看人修路。 钱氏理顺了顺序,挥手打断闺女要滔滔不绝的话,问道:「那你去这一趟写出来了吗?」 「快了,快了,我们还没问完人呢,再去一次就差不多了,不过娘,明天我们再去能不能把家里的瓦罐带上?」 钱氏问,「带上干什么?」 「给三哥熬汤呀,娘,你不知道,三哥他们好可怜的,吃的馍是冷的,喝的水也是冷的。」 第91章 姜和肉 钱氏一怔,良久都不说话。 满宝就扑进她怀里,抬起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我还要五哥去买肉回来,到时候剁碎了给三哥熬汤,配着馍正好吃。」 忧心忡忡的钱氏都忍不住乐了,摸着她的小脑袋道:「你要真这么做,还不如直接拿出钱来给你三哥顶役呢,每天都吃肉,还要再费一个劳力过去熬煮,不说这花销,单一同服役的劳丁便不服,到时候孤立起你三哥来,得不偿失。」 可到底是自个儿子,钱氏怎么可能不心疼? 第113页 反正闺女要写文章也要过去,钱氏想了想道:「现在天冷了,再滚烫的水,带到那边也冷了,明日让你大嫂给你烙两张大饼带上,把罐子带去,别想着买肉了,就给他们煮点水,也别单给你三哥,分给同村的,同乡的劳丁。」 想了想,一罐水也没多少,钱氏便道:「把家里一只木桶带上,烧好了水倒进去,用布将盖子捂严实了,烧好一罐子就倒一罐子,最后烧好的开水就算不烫,也不至于冰冷,勉强暖暖肠胃吧。」 满宝却听得一愣一愣的,比了比手指问,「娘,你有没有给三哥钱?」 钱氏怀疑的看着她,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儿来了,她点了点头道:「穷家富路,我给了他一百文,就想着他要是饿了,或是病了,也能花钱买点吃的或是买个平安,怎么了?」 满宝就眼睛亮晶晶的道:「既然娘给三哥带了钱,那别人家肯定也给劳丁带了钱,娘,我们去赚他们的钱吧。」 钱氏就靠在椅子上问,「你打算怎么挣他们的钱?」 满宝道:「我卖他们肉汤啊,一文钱一碗!」 钱氏就觉得这孩子不仅对自个家人败家,对外面的人也败家,她问,「你知道一斤肉多少钱吗?熬这么多人的肉汤得要多少肉?而且,熬肉汤和煮开水不一样,瓦罐肯定不行,你得把家里的釜搬去,那么大的釜,你就又得去借板车,来来回回费这么大的事,不赚钱也就算了,还有可能亏钱。」 满宝就挠了挠脑袋,不确定的问科科,「会亏钱吗?」 系统计算了一下成本后问,「宿主觉得一锅汤要多少斤肉合适?」 满宝,满宝怎么知道? 她钻到厨房里去看她家的锅,哦,科科叫锅,但其实它不叫锅,它叫釜,还挺大的,家里烧水,熬汤时都是用它。 因为他们家人多,还准备了两个呢。 至于科科说的锅,满宝只在科科的图像里看到过,至少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锅,尤其是科科说的铁锅。 满宝蹲在她家的大釜前一筹莫展,对于熬汤煮饭这样的事她不懂的,于是去问小钱氏,「大嫂,我要是熬一釜的肉汤,那得多少肉呀?」 小钱氏问:「小姑,你发大财了?」 满宝摸着小肚子尴尬的笑。 小钱氏就道:「那得看你要怎么吃了,一釜水,你放一颗肉下去是肉汤,放一斤肉进去也是肉汤,放两斤三斤它也能放,汤嘛,喝的就是一个味道和油水,盐放足,这么一釜水,有个半斤八两的就差不多了。」 对哦,好像还得放盐呢。 满宝看向他们家的盐罐,忧伤起来。 科科也不说话了,满宝耷拉着小脑袋回屋思考,什么汤可以少盐少肉,又能驱寒呢? 科科想也不想的道:「姜汤。」 满宝就问,「姜是什么?」 科科找了找,将姜的词条找出来给她,顺便给她看一眼图像。 满宝一看就认出来了,「这个我见过,过年的时候我们家有买。」 科科道:「姜有驱寒暖身的功效,宿主如果捨不得买肉,买姜也是可以的,这个应该不贵。」 满宝高兴,将她的钱都取出来数了数,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先去集市里买姜,再去找三哥。 当然,满宝有了主意不会憋在心里,她最先告诉了五哥,因为熬汤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但五哥会呀。 周五郎高兴起来,对于妹妹出的主意,他特别信任,「满宝,你真厉害,走一趟就想出挣钱的法子了,那以后你天天出去走,岂不是天天都有一个主意?」 满宝觉得他说得有理,也乐了,「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聪明。」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着她也傻乐。 周四郎已经吃饱了饭躺床上了,他还在给白家建房子,每天都累得不行,他把被子拉到身上,打了一个哈欠道:「别傻乐了,姜块可比肉还贵呢,三个小傻子。」 满宝不高兴了,道:「你才是傻子呢,我们家,我们村,我们乡,包括我们县,我最聪明了。」 这是科科说的! 而且姜块怎么会贵,科科都说了,这东西特别好种,只要地够肥,一块能长出好多好多的来,特别好种。 周四郎眼睛已经快闭上了,喃喃道:「就是贵,那可是药呢……」 满宝听不清,还在和周五郎商量明天的行程。 他们的运气好,明天就是大集,他们可以去赶个早集,那时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姜块应该也不难找。 满宝为了三哥,周五郎和周六郎为了三哥和挣钱,天没亮就跟着起床了,今天周二郎照例去赶集,一点儿也不介意带上这三哥折腾的弟弟妹妹。 反正现在入冬了,家里没事干,一群孩子在家也是逗猫遛狗,还不如出去走一走消磨精力呢。 家里过冬的木柴也都收集够了,现在小钱氏妯娌三个每天就在家里给他们缝补鞋袜,连菜园里都没活儿了,自然也不拘着孩子们往外跑。 等周二郎把弟弟妹妹都带走了,周四郎这才抬头对他爹娘道:「满宝说要买姜熬汤代替肉汤,娘,你怎么不劝劝她?」 「劝有什么用,等她去了大集,问到价格了,撞了南墙,自然就会回头了。」 周四郎「哦」了一声,坐着等时间到。 结果钱氏吩咐他,「去,把水缸挑满。」 第114页 正要去挑水的周大郎就停下了脚步,钱氏道:「昨天就是你大哥挑的水,今儿轮到你了,以后你也跟着你三个哥哥轮着来。」 周四郎想哭。 他磨磨蹭蹭的起身,挑了木桶出门。 第92章 姜贵 大集上有卖姜的吗? 地摊上是没有的,周二郎见他们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转,就揪住周五郎的后衣领,让他转了半个圈,指了老大夫家的门道:「他家才有姜卖。」 姜是驱寒的,也可去膻味,所以过年时,若要熬羊肉,很多人都会去药铺或大夫家里买些姜块。 五郎年纪不小了,也该懂事了。 周五郎看着老大夫家的门,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和六郎领着满宝过去。 老大夫已经开了门,正坐在藤椅上一摇一晃的补眠,看见两少年一孩子站在身前,他就眯了眯眼,仔细地看了看周五郎和周六郎,发现有些眼熟,但不太记得名字了,就看向满宝。 嗯,这倒是个熟人。 老大夫就对满宝招手,「看你面色红润,不像是病的样子啊,怎么,你娘又病了?」 满宝更小的时候,三天两头的生病,老大夫对她可熟得很,有好几次,他都是深夜里被周家兄弟给抬到周家的。 满宝对老大夫也印象深刻得很,因为他每次见她,不是给她扎针,就是给她吃苦苦的药,所以满宝很怕他。 她对了对自己的小手指,小声道:「我想买姜。」 「哦,那可是个好东西,你要多少呀?」 「一斤!」 老大夫的额头就跳了跳,看向小东西,含笑问,「你要这么多姜做什么?」 「做汤呀,我三哥去服役,要给他们做姜汤喝。」 老大夫想了想道:「驱寒暖身,倒是个好主意,但姜可贵,一斤要六十文呢。」 「呀,怎么比女贞子还要贵呀?」 老大夫愣了一下笑道:「你还知道女贞子呀。」 他想了想道:「药方里用到女贞子的次数到底比不上用姜片,而且富贵人家都喜欢用姜做菜,喝茶也得配姜,这物以稀为贵,姜收的少,用的多,当然就贵了。」 「可姜很容易种呀。」 「嗯?」老大夫微微坐直身体,笑问,「你会种?」 满宝一点也不在意的道:「姜喜肥沃湿润的土地,只要埋下一块,就能收穫一大片呢。」 这是词条上註明的,科科也说了,姜很容易种植,在未来,因为人类大迁徙,很多物种都消失或减少了,但就是有些物种不但没减少,反而还越种越多,姜就属于很容易存活的一种。 老大夫若有所思,他起身,拿出一块姜来给她,道:「姜分为生姜和干姜,我这只有干姜,干姜都要在地里埋够三年,气味浑厚,用缓和,你想要的应该是生姜,你要还想要,下次大集的时候再来一趟吧。」 又道:「现在天冷,除了姜,萝蔔也可多熬煮,其实姜片夏天吃着更好,冬天吃萝蔔更胜一筹,你与其熬姜汤,不如熬萝蔔汤。」 老大夫沖满宝微微一笑,调皮的沖她眨眼间道:「萝蔔和肉也更配啊。」 满宝就咽了一下口水,她抹了一把嘴角,小声问,「除了萝蔔,还能放什么?」 「可惜现在是冬日,除了萝蔔,也没其他菜了,不然可以放点菜叶子,过一过汤也好吃呀。」 五郎和六郎见妹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觉得老大夫很不靠谱,他们是上门来买姜的,他怎么教他们怎么做起汤来? 而且他说的是汤吗? 那简直是大菜了,周五郎连忙拽着满宝要告辞,生怕小妹被说动,一定要那么做,那他们做这门生意就不是赚钱,而是赔钱了。 五郎要付那块姜的钱,老大夫特别大方,挥了挥手道:「就那么一小块姜,你给个两文钱就行。」 周五郎觉得两文也很贵了好不好,他们是想熬一大釜的水,计划用的姜可不少。 如果两文钱只得这么一块,那能熬一釜的水得要多少姜啊。 周五郎有点发愁。 见两个弟弟苦着脸回来,周二郎满意了,就是满宝脸上的表情不太符合实情,他问道:「买到姜了?」 满宝连连点头,心里还在想着白萝蔔炖肉汤的事呢,她流着口水问周二郎,「二哥,白萝蔔跟肉是不是很配呀。」 周二郎低头看着么妹,总觉得她的嘴角有点发亮,他点头道:「是啊,很配。」 周五郎立即在一旁道:「满宝,你可别听老大夫的,一文钱一碗汤,又是肉,又是萝蔔的,那不是要亏本,那是要把家底给赔进去啊。」 「那就卖两文钱。」 「两文也不赚钱,」周五郎可不是满宝,他知道肉多少钱,也大概能算得出一釜汤要有肉香味出来得多少肉,所以道:「一碗又有姜又有肉和萝蔔的肉汤,起码得四五文才回本,你要赚钱最少得卖六文钱吧,谁捨得天天花六文钱喝一碗汤啊。」 周五郎重申,「两文钱不赚钱。」 满宝咽了咽口水道:「我们先去看看肉呗。」 大集上也有卖肉的,只是少,基本就两个摊位,一个卖羊肉,一个卖豚肉。 和大多数人一样,满宝更爱吃养羊肉,羊肉也比豚肉贵。 所以满宝下意识的先去看羊肉,问了价钱后便站在一旁掰着手指头算成本,好像是有点高。 第115页 科科提醒道:「宿主,骨头也可以熬汤的。」 满宝道:「骨头也贵。」 「不是带肉的骨头,我说的是不带肉的骨肉。」科科指引满宝去看旁边豚肉摊上被削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满宝凑上去看,摊主笑问三人,「买肉?」 满宝问,「豚肉怎么卖啊。」 摊主给肉分了区域,指着道:「这一堆十文一斤,这一堆九文,这一堆八文。」 是按照肥瘦来分的,越肥的越贵。 满宝很少吃豚肉,对它并不是很想念,直接指着骨头问,「这个呢?」 「六文。」 骨头上带着肉,且不少,但不可否认的,骨头也很重,一块骨头就不止一斤了,却并没有多少肉可吃,所以他定价比较便宜。 旁边的羊肉可比豚肉贵多了。 满宝手指转了半个圈,问被他垒在一旁的骨头问,「那这个呢?」 那是被摊主削干净肉的骨头,摊主愣了一下道:「小娘子,你要炖骨头汤吗?」 第93章 驴 满宝连连点头。 「那这个骨头可不好,你看它两头扁扁的,也没啥肉,这熬汤啊还得是大骨,这块看到了吗,连着的肉多,这骨头里还有骨髓呢,熬出来的汤特别好喝,这边的骨头都是我削干净,回头拿回去熬了餵母猪下奶的。」 摊主道:「不然要排骨也行,豚排也好吃。」 科科道:「这堆骨头是比不上大骨,但聊胜于无,熬煮也有油水。」 满宝就坚持,摊主就犹豫了一下,「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多要你的,你给十文钱就全拿走吧,我也不称了。」 满宝高兴起来,但她不止要这点而已,还花十文钱买了一斤最好的肥肉。 周五郎和周六郎在一旁看得肉痛得不行。 满宝还得去买盐呢,因为家里的盐并不多。 有货郎挑了盐在大集上卖,价格比县城里的略贵,但因为方便,不少人家都会在这里买。 满宝蹲在货郎面前看了老半响,觉得盐比肉还要贵,但没办法,她还是买了一点儿。 买了肉,又买了盐,周五郎顿时感觉肩膀上的压力大了很多,要是不赚钱…… 周五郎苦着脸。 满宝一点儿都不在意,一边流着口水一边道:「不赚钱就不卖了,我们自己吃吧。」 这一刻,满宝是有些期望的,嗯,期望卖不出去。 满宝爬到六哥的背上,看着五哥手里的肉和骨头流口水,意志不是很坚定,「要不我们不赚钱了,拿回家吃吧,给三哥送一大碗去就行了。」 周五郎加快了脚步,没理她。 满宝很是惋惜的看着五哥带着肉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三人买了肉,当然不能再在大集上耽搁,所以和周二郎说了一声便回家去了。 从大集到家里并不是很远,周五郎和周六郎又加快了速度,不到三刻钟便回到了村口。 要回家时要经过学堂,满宝就在学堂门口的草地上看到了她的两个小伙伴,于是满宝不想回家了,麻熘的熘下六哥的背就要去玩儿。 周六郎就叮嘱道:「你就在这儿玩,不许乱跑,我让大丫过来带你。」 满宝乖巧的应下,蹬蹬的朝白善宝和白二郎跑去,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白善宝不高兴的道:「等你呀,你家人说你走了,我们还以为你自己去,不等我们了呢。」 「没有啊,」满宝道:「我去大集买东西了,一会儿给我三哥带一点东西去,今天你们还能去吗?」 「当然可以了,」白善宝这才高兴一点,挺着胸膛道:「祖母还让大吉陪我一起去呢。」 白二郎不是很想去那灰尘漫天的地方,但他爹要求他一定得跟着去,就算他告诉他爹,先生没布置他这个课业,他爹也不管,反而还骂了他一顿,问他,明明都是先生的学生,善宝和满宝比他还小,为什么先生给他们布置了这个课业,却没有给他布置? 白二郎想,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讨喜,然后那两个人不讨喜,所以多给他们布置课业了呗。 虽然不高兴,但反抗无用,白二郎便也只能跟着俩人一起去,不过他还是给自己邀功了的,「我爹让家里的驴车送我们去。」 满宝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爹说了,这四天,我家的驴车都给我使,只要我出门,就随便使唤。」前提是得跟着他们,白二郎一点儿都不理解,为什么要跟着这俩小屁孩。 自己都是小屁孩的白二郎不甘不愿的对满宝道:「你快点吧,我们就都等着你呢。」 满宝兴奋起来,拉着他们就往家里跑,她决定告诉五哥六哥这一大好消息,他们不用去借板车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已经被小钱氏训完了,此时正收拾东西放到院子里,准备做这一门生意。 周六郎去菜园里拔了四五个白萝蔔。 小钱氏心疼得不行,一再叮嘱,「要是卖不出去就全拉回来,可别浪费了。」 兄弟俩应下。 满宝拖着两个小伙伴来,高兴的道:「五哥,六哥,白二有驴车,我们可以坐驴车去!」 周五郎眼睛一亮,假意推辞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他也要去。驴车空着是走,放东西也是走。」满宝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的,就这么愉快的替大家决定了。 第116页 赶车的是大吉。 白家到底不放心两个孩子,所以让孔武有力的大吉跟着一起去,得知周五郎和周六郎带了东西要去做生意,白老爷只是扬了扬眉,并没有反对他们用自家的驴车。 毕竟三个孩子年纪都小,跟着大人越多越好,哪怕周五郎和周六郎只是少年,但在白老爷眼里也靠谱得多。 一行人就把大釜抬到驴车上,三个孩子争相坐到车上,开心的一起往白马关的官道出发啦。 以前,白二郎和白善宝更多的是坐马车,这还是第一次坐这种敞开的驴车,新奇的不行,虽然颠簸得屁股有点疼,但他们还是觉得很兴奋。 满宝更不用说了,她长这么大就没坐过驴车,她还特别好奇的爬到前面,伸手想要抓驴尾巴。 大吉抓住她的手笑道:「小娘子,驴的尾巴可不能抓。」 满宝特别好奇的问:「驴吃草的吗?」 「是啊。」 「它贵不贵,能干的活多吗?」满宝就是个好奇宝宝,一再问道:「它能耕地吗?能骑在它的背上像马一样跑得飞快吗?」 最后还道:「我觉得它长得好像马,我见过马,马比它高,也比它好看,它们是不是同一个娘亲?」 大吉:…… 最后还是科科跳出来给她科普,然后道:「驴皮和驴肉都有药用价值,它在未来也是濒危动物,如今是星际里的特级保护物种,因为进化过多次,现在基因与原始物种有些差距,科技人员正为它的繁衍而绞尽脑汁,如果可以,还请宿主收录一头驴,最好是两头,一公一母,百科馆会给出丰厚报酬的。」 满宝道:「买驴好贵呀,我没钱呀。」 第94章 承诺 而且,满宝悄悄的想,她要是能买驴,那肯定是先给爹和大哥他们用啊,这样他们种地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科科:「……宿主觉得种植生姜怎么样,这东西比山药好种,价值也不低。」 科科连种子都替她想好了,它主动打开商城,替她搜索生姜。 出来的页面还挺多,品种也各不一样。 科科扫描了一下满宝衣兜里的那块干姜,很快找到了与它最为类似的几种,然后放在最前面给满宝看。 介绍道:「姜有小块的,也有大块的,味道也有浓轻的分别,这五种是最贴近这个时空的生姜基因的,宿主可以先看一下,它们的产量各有不同。」 满宝看了一下,发现这里都是五斤五斤的卖,都没有一斤的。 不过五斤的价格也不是很高,只要十个积分。 满宝好惊讶,「为什么你们的姜块这么便宜?」 科科道:「因为它多,而且容易繁殖。」 为了充分表现姜块的容易生长,科科还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姜块有一个小故事,据说远古时候,咳咳,我们那个时代的远古时候,应该就是你们这个时代之后不久的时候。」 满宝:……所以她是远古时候的古人吗? 突然间,满宝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怎么办? 哼,我是你们的祖宗呢。 「有两户人家的菜园是相邻的,但他们彼此间的感情不好,其中一家在自家的菜园里种了姜,就在篱笆不远处。」科科继续讲故事,「另一家也想要种姜,但因为感情不和,不好去问对方要种,她就在临近那块姜地的自家菜园里铺了一层粪土,时时浇水,除草,松地。」 「不到冬天,就有姜从篱笆底下生长过来,在她家的地里发芽长大,从那以后她也有姜种了。」 满宝在心里哇哇两声,惊奇得不行。 「所以只要土地够肥,姜是很容易生长的,而且一生十,十生百,再容易不过。」 满宝就看着商城里五斤包的姜心动不已,毫不手软的买了一包。 科科替她收货,然后存在系统里,道:「种姜卖了钱,记得要买驴啊。」 他道:「收录驴后获得的积分,你还能在商城里买各种有用的东西呢。」 满宝敷衍的点头,已经在心里计划着要怎么种这个姜块了。 只是她很好奇,「既然姜这么好种,为什么还这么少呢?姜好贵呀。」 「可能是因为你们这个时代消息传递落后,东西流通也缓慢,」科科道:「种植姜块的人少,但消费的很多,姜的用途有很多,我扫描过,富贵之家日常都拿来煮茶的,并不缺姜。」 所以缺姜的只是你们这些贫民。 满宝琢磨了一下,也不知道在心里打算什么。 有驴车,他们速度快多了,大家嘚嘚的又回到了昨天那个地方,却发现劳丁们已经往前移动了一大截。 官道因为填了不少土,被休整过的地方都好走多了,就是走过去灰尘很大。 劳丁们看到一辆驴车在他们不远处停下,车中间钻出三个特别眼熟的小脑袋来,便知道是昨天那三孩子又来了。 有人就喊了一声,「周三郎,你弟弟妹妹又来看你来啦。」 大家对周三郎羡慕得不行。 满宝已经跳下车,和白善宝背着小书箱就往前跑,她和周三郎就打了一个招唿便直奔差吏而去,继续昨天的问题。 心里又酸又胀,正想劝妹妹明天别来的周三郎就被丢在了一旁,他:…… 满宝说了要问遍每一个,果然就要问遍每一个人。 第117页 她和白善宝的记性都特别好,问过的人都记住了对方的长相,甚至还能说出对方的家庭情况呢? 连人家家里养了几只鸡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周五郎看了妹妹一会儿,见她和白家小公子老老实实地捧着本子一边问话一边记东西就不管他们了,和周六郎一起在路旁边的庄稼地里拾掇出一块地方来。 把他们带来的木桶和大釜取下来,骨头在家里就砍好了,但萝蔔还带泥呢。 周六郎留下捡石块搭建简易的灶台,周五郎则拎着水桶去附近的小溪里打水。 他们定劳丁搭建的茅草屋的地点时就选好了近水的地方,那样取水方便,所以他们找水源并不难。 差吏本来在满宝旁边凑热闹,见这边动静不对,便要走过去喝止,这是闹什么呢? 满宝抽空看了一眼,就对走过去的差吏挥挥小手,「大哥哥,你不要去帮忙,我五哥他们可能干了。」 差吏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他们干嘛呢?」 满宝道:「炖肉汤呀。」 她道:「昨天我们来看到,见大家吃着冷馍,喝着冷冰冰的水,你们和我三哥一起干活儿,那就和我哥哥一样的,我好心疼的,所以回家就和我爹娘说了,我要给你们炖肉汤喝,这样,就算分下来的馍是冷的,就着热汤也能暖暖胃啊。」 满宝道:「放心吧,特别便宜,一碗就两文钱,一会儿差吏大哥也要去吃呀。」 差吏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回过味来,他们这是做生意做到这儿来了。 他有些怀疑,「真是肉汤?不是烧了一锅开水煳弄我们?」 满宝就不高兴了,「差吏大哥哥,我是那种人吗?」 差吏便不说了,不过也没再过去阻拦。 算了,只要不是在官道上捣乱,阻碍他们修路,只是在旁边的地里搭个灶台算什么大事? 满宝知道他们中午还会休息,所以也不急,问了有十个人,白善宝表示小手记得有些酸疼后他们就收起了本子,打算休息一下再记。 毕竟,现在写字写得比较像样的也就白善宝和白二郎而已。 白二郎今天有了更好玩的项目,现在正到处撒欢的帮周六郎捡木柴呢,一点儿也不想去听那些家长里短,所以笔记都是白善宝一个人做的。 白善宝毕竟年纪小,手嫩,写一会儿就烦了,满宝也记挂着他们家的肉汤,于是咽了咽口水,便拉着白善宝过去凑热闹。 周五郎打了水回来,大釜已经放在了土块上架好,将水倒进去,再把洗干净的豚骨丢进去,周五郎合上盖子就让老六烧火。 第95章 肉汤 周五郎带来的这个釜挺大,本来放家里就是烧水洗澡用的。 另一个熬汤的要小一些。 周五郎生起了火儿,知道要这骨头要熬挺长时间才出味,不过现在还早,离用饭的时间还长,他并不急。 所以火一升起来,他就让老六看着火,他去对面找木柴。 熬汤费柴,而且要是找得多了,他们可以留一点在这里明天用,或是直接带回家去,反正是不嫌多的。 满宝这个也好奇,那个也好奇,因为科科的催促,还跟着周五郎去林子里转了一圈,挖了好些不太眼熟的植物丢给科科,也不管系统内是不是已经收录过。 水烧开,滚着骨头,将里面的油水慢慢的熬了出来。 周五郎将那斤带着一点瘦肉的肥肉切成一片又一片薄薄的丢到了锅里,直到香味飘出来了,淡淡的肉香飘在空气中,他这才把切好的萝蔔丢进去,盖上盖子继续熬。 已经慢慢把路俢出去的劳丁们闻着慢慢飘过来的肉味,肚子一阵一阵的叫,都觉得手脚有些发软,竟然就心思不属起来。 差吏甩了一鞭,喝道:「还不快干活儿,离开饭的时间还长呢,赶紧的!」 其实并不长了,大家平日里都只吃两顿,但服役要干的活很重,每天都会给出三个时间段来吃东西。 早食基本上就是靠自己从家里带的干粮,中午和稍晚一些的晚食衙门都会提供,不过份量都很少,大部分还是得吃从家里带来的干粮。 有的人不能一次性带这么多,每十天,衙门还会放小半天假,让人回家拿干粮,县衙也不希望劳丁死在路上的。 本地人口减少,同样会影响县令的政绩考核。 劳丁们勉力又使了一波力,终于,送饭的人到了,差吏也早饿了,敲了敲锣,让人拿自己的碗筷来领馍。 大家唿啦啦的散了,跑得比往常更快了点儿。 大家领完馍就往回走,都冲着周五郎他们那口灶去了,不说买不买,至少闻着味啃冷馍也要美味点儿。 周三郎倒是也想走,只是他跑慢了一点儿,轮到他拿馍时,工友们早跑在前面了。 领了一个馍,他便也撒腿往那边跑。 差吏沉着脸站在一旁监督大家领馍,领完一个便在一个人的牌子上打勾,只有这样才不会混领,剩下的馍才是他们的。 来送饭的差吏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肉味,问道:「这是哪儿来?」 差吏道:「有个劳丁的家人忧心他吃苦,特意做的。」 差吏嗤笑一声,「这是钱多了没处花?有这钱,还不如出钱代役呢。」 「五两银子呢,不是富贵人家谁家出得起这个钱?」差吏难得的道:「那也是个穷人家,就是家里人比较会心疼人而已。」 第118页 问话的差吏便不再问,只是叮嘱道:「把他们盯紧了,可别出乱子,隔壁县去年服役,据说有劳丁受不了要私逃。哼,都是本子上记着的有名有姓的人,跑得了和尚,还能连庙也一块跑了?结果伤了两个衙役,你们可别让手底下的人也造反起来。」 「放心,不会,他们都老实得很。」 差吏交代完,看着送饭的人走了,这才把剩下的冷馍一拿,也摸了自己的碗过去。 别看他们是差吏,其实他们吃的和劳丁们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劳丁们得从自己家里带干粮才能勉强饱肚子,他们却不用,基本靠衙门送来的馍度日。 同样是冷馍冷水。 也只有分到县城和镇上的那两拨差吏待遇好些,还有一些家里比较富裕的同僚会自带一些肉馍。 满宝早等着了,锣声一响,她就让周五郎打出一碗最浓的汤来,里面有好几片肉片和萝蔔。 然后她端了放在一旁,打算留给她最喜欢的三哥。 她刚把碗放到驴车上,那边冲过来的劳丁便到了,速度很快,但他们到了灶边都只伸着脖子张望,并不买。 周五郎好歹是在县城里卖过东西的,所以厚着脸皮招唿他们,「大哥们要不要买一碗尝尝?」 有一个劳丁高声道:「真有肉,还是假有肉?别是骗我们的。」 但鼻子却吸了吸空气中散发的浓浓肉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有一个干脆挤上来,想要亲眼看一下釜里的肉,他动作粗鲁,把站在旁边的周六郎撞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满宝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害怕。 科科在她的脑海中也铛了一声,警示道:「宿主,你得让人平静下来。」 那人身后的一群飢饿的劳丁看见他把人撞倒了,手都要摸着勺子了,也不由躁动的上前两步,往前挤去。 周五郎脸色微变,顾不得去扶弟弟,一把抓住被那劳丁握在手里的大勺,没让他动手。 满宝已经如小牛犊一样从驴车那里冲过去,不过几步的距离,她一下冲到那劳丁的腿前,仰着脸看他,「鲁大哥,你要买肉汤吗?两文钱一碗,热乎乎的哦。」 刚学会烧火,正蹲在釜前烧火的白善宝也不知何时站在了周五郎脚边,抬起花猫一样的脸看向那劳丁,露出一排小米牙,「鲁大哥,这个肉汤可是我们自己煮的,可香可香了,你以前肯定没喝过那么好喝的,等以后你服役回家了,还可以给你儿子带回去一碗。」 满宝道:「还有你爹和你娘。」 俩孩子正好采问过他,他们记性都好,因此记得他的名字,他的家庭情况。 鲁大低头去看俩小孩,俩孩子的眼睛纯净的看着他,眼珠子乌熘熘的,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虚慌,手下意识的往兜里一摸,摸出两文钱后道:「那,那我买一碗尝尝。」 对,他本来就是要来买汤的,这么冷的天,喝一口热的多好啊,而且两文钱也并不贵。 满宝接过钱,抬起头对他甜甜的一笑,让五哥给他盛汤。 周五郎手心有些冒汗,此时却笑容满面的接过鲁大的碗,搅了搅汤,给他打了一碗。 大家一看有人买了,瞬间就不往前挤了,当然,也不急着买,而是眼巴巴的看着鲁大,想听一听他的评价。 虽然两文钱不是很多,大家也都吃得起,但也得有所值才行啊。 鲁大小心的嗦了一口,眼睛微亮,笑道:「还挺好喝的。」 有和他熟的就挤到他身边看,见见汤里有油花,还有一片肉,顿时眼睛一亮,纷纷挤上去要打。 第96章 买卖 满宝松了一口气,就踩在一块大土块上,声音洪亮的让大家排队。 这几天大家都是排队拿的馍,都习惯了,便下意识的站好,拿着自己的碗上前打汤。 并不是每一个人的碗里都能有一片肉,周五郎也说了,这个随缘。 汤里还丢了葱花,周五郎还放了不少的盐,是真的很好喝,大家在喝了一口后,虽然惋惜没打到肉片,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只两文钱。 等周三郎姗姗来迟,满宝就蹦过去把他牵到一旁的驴车旁,还把一早钱氏烙的饼给他一张,「三哥,你吃这个,吃这个。」 周三郎一早上干的就是体力活儿,早上自带的干粮又冷,存的一碗水更是冰冷,所以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此时饿得不行,也不和么妹客气,放弃冷硬的馍,抓着饼就咬了一口。 然后嗦着喝了一口汤,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肚子里升起,让心肺胃全都热融融起来,他欢快的唿出一口气,冲着满宝就乐。 满宝见三哥吃得这么香,便也咽了一口口水,蹲在一旁眼巴巴的问,「三哥,好吃吗?」 周三郎又喝了一口汤,咬了一口饼,狠狠地点头道:「好吃。」 满宝就连着咽了两口口水。 周三郎看着可乐,就端着碗餵了她一口汤,把饼撕下一块来泡了泡汤给她吃,笑问,「好吃吗?」 满宝嘴巴塞得满满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亮得不行。 白善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钻了过来,就蹲在满宝身边看。 周三郎看得哈哈大笑,他一向老实,说话的声音都比别人小一些,在六兄弟里,他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但这一刻,看着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蹲在他前面等着他喂,周三郎便觉得敞怀。 第119页 白善宝也喝了一口汤,他也觉得很好喝。 他小脸红扑扑的,觉得比家里的还好吃。 于是他不满足只在周三郎这里吃一口,拉着满宝跑到周五郎身边。 周五郎和周六郎忙得不行。 在卖出第一碗汤好,排队的人便越来越多,因为休息的时间有限,所以他们还挺急。 周六郎收钱,周五郎就给大家盛汤,明明活儿都不重,但此时俩人却出了汗,周五郎还觉得手有点累。 一开始只想蹲在一旁闻着味吃馍的十几个劳丁到最后也忍不住了,凑到一旁买了汤的人身边看了一会儿,见人家的碗里不是有片肉,便是有块萝蔔。 而且他们喝的是热的,他们碗里的水却是冰冷的。 再又艰难的咬了一口冷馍后,有一人道:「我们也去买一碗吧,两文钱而已,也不是特别贵。」 「那就买一碗?」 来做劳丁的,便是最穷的,也会在身上带几文钱,不为别的,要是生病了,你总得让差吏通知家里来换人不是? 差吏是不可能白给你传话的,有时候几文钱就是你的一条命。 所以到最后,所有的劳丁都过来排队了,周五郎和周六郎更忙了。 看到满宝终于过来了,周六郎一把将她扯过来,让她收钱,他则去给五哥帮忙。 收钱一点儿也不难,只要接过的钱是完好的铜钱,且有两枚就行。 就连好奇的白善宝和白二郎都跑过来体会了一把。 他们觉着收钱还是挺好玩的,可惜了,用的都是铜板,不用他们找钱,不然一定更好玩儿。 所有劳丁都买了一碗汤喝,两个差吏走在了最后,周五郎看见立即一笑,给他们盛了满满的两碗汤,将他们给的钱推回去,笑道:「哪敢要您的钱,两位大人能让我们在这里照看我家哥哥,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周五郎刚才被鲁大吓得不轻,那种感觉玄而又玄,但他就是知道,如果当时让鲁大拿了勺子自己盛汤,那就会生乱。 那一刻,他知道,光靠自家三哥在这儿做劳丁,以及他和老六是不够的,他得寻找更多的力量来保护他们。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从满宝这两天给差吏糖吃就能留在这里东游西逛中,周五郎知道,这两个差吏是吃这一套的。 只是两碗汤而已,都是自家的东西。 周五郎把话说得很好听,两个差吏果然满意,没有推辞便接过汤,见里面不仅有肉片,还有萝蔔,满意的点头。 剩下的则是最底下的汤底了,最好的汤也是下面这层的。 周五郎先给白二郎和白善宝盛了一碗,然后是白善宝的家丁大吉,毕竟坐了人家的驴车,怎么也得给人家一碗汤喝不是? 周五郎这才把剩下的汤给自家的兄弟妹妹分了,当然,满宝碗里的料最好。 满宝高兴得不行,端了碗和白善宝白二郎凑在一起喝。 白家兄弟俩也带了干粮来,比满宝带来的饼要精緻得多。 还有小白馒头呢。 本来已经冷了,但周五郎放在火里烤了烤,有点焦黄,看着似乎不好看,但白善宝觉着很好吃,比坐在家里吃好吃多啦。 白二郎也觉得很好吃,就着肉汤吃得津津有味,然后三个孩子还互相分享了彼此的食物。 满宝把自己手里的饼分成了三份,白二郎和白善宝也把烤得焦黄的小馒头分给满宝吃。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去凑三个小孩子的热闹,而是端了一碗汤蹲在他们三哥旁边,偶尔看一下他们而已。 「三哥,釜里还有一点儿,一会儿你把它全喝了。」 周三郎点头,他左右看看,见别人离得都挺远,这才低声问,「你们买了多少肉,只卖两文钱,能回本吗?」 周五郎也压低了声音,报帐给他听,「骨头都是不带肉的,我们十文钱就包圆了,又花十文买了一斤的肥肉,萝蔔和葱花都是从家里拿的,盐是我们买的,但用的也不多……」 周五郎这么一算,能赚到的钱一下就出来了,他道:「最少赚了一百五十文,三哥,这门生意能做。」 周三郎就放下心来,「那你们明天还来?」 「当然,」周五郎想也不想道:「好容易才找到了一门好生意呢。」 别看周五郎这段时间做了不少事,其实真凭自己本事挣钱的,就只有卖花篮一项。 现在好容易又有了一个进项,他当然不可能放弃。 周三郎也高兴,他服役,自家兄弟能在周近做生意,他既得了照顾,也能照顾对方。 第97章 拉不住的想法 劳丁们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便要去干活儿了。 满宝他们习惯性中午犯困,但此时寒风唿啸,这里没遮没掩,可不能睡午觉。 于是三个小孩儿轮番打了两个哈欠后就被周五郎摸了一把冷水擦脸,瞬间精神了。 周五郎笑问,「我们回家了吗?」 「不行,」满宝总算想起了正经事,「我们还没把人问完呢。」 周五郎就挠了挠脑袋道:「行吧,那我们留这儿陪你。」 「五哥,你再去打水回来烧呗,」满宝提议道:「釜底的骨头熬一熬还有点味道……」 周五郎惊呆了,连忙道:「满宝,咱可不能这么不厚道,都熬了一次了。」 第120页 「不是卖汤,免费送给他们喝的。」满宝道:「中午这顿是吃过了,那还有晚食呢,总不能让三哥晚食喝冷水吧,反正一碗热汤是烧,一釜热汤也是烧,你就烧了给他们喝吧。」 周五郎松了一口气,「这个不难,打了水来生火就是。」 反正都是木柴,点燃了就烧呗。 不过盐他是不捨得放了的,贵着呢。 周五郎带着周六郎去找木柴,满宝则和白善宝继续去采问,这么多人,他们记录了厚厚的两个册子,打算回去后就整理出来,然后等先生回来可以请教一下先生文章要怎么写。 问完了人,满宝总算是有空观察他们干活儿了,她很好奇的问,为什么要在官道的两边挖沟呀,沟里的水最后要流向哪里呀,要是沟里挖出来的土不够填官道上的坑怎么办呢? 以后路再坏了谁来修呀,多久修一次呀,平时有没有人看护呀…… 各种小问题不断,得知明天他们就不挖路,而是改去挖水利了,满宝就特别兴奋,表示明天她还来看热闹,哦,不,是学习。 周五郎加了满釜的水,盖上盖子就烧火,满宝和白善宝坐在灶前,一边烤火,一边翻看他们记录的东西,正商量着这东西要怎么整理。 满宝道:「最好写成一个个小故事,睡觉前还能当故事书看呢。」 白善宝不答应,「我都记下来了,不想再看了,直接写文章呗。」 「我们是记下来了,但先生没看过呀。」 「直接把册子给先生看就行,为什么还要整理?」白善宝举着自己的小手道:「你又不会写字,全要我一个人写,手很累的。」 「让白二帮你。」 白二郎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帮!」 满宝有些惋惜,就和白善宝说,「别急,等我的字写好了,我和你一起写。」 「你的字得什么时候才写好呀。」 满宝自信满满,「快了,快了。」 反正她现在不缺纸,上次在商城里买的纸还有很多呢,她决定回去后就认真练字,以她的聪明才智,很快就能学会了。 对此,白善宝是很怀疑的,因为他每天都要练字,是练了很久很久才学会的。 周五郎不管俩孩子,等汤熬开了,就把火给撤了,只保持釜底有一些火炭,让烧开的水不会变冷。 晚食的钟声一响,周六郎就去招唿着大家一起过来打热汤,得知这一次汤是不要钱的,劳丁们都高兴起来,纷纷拿着自己的碗来盛汤,有的人还跑回茅草屋里拿带来的竹筒,将里面积存的冷水倒掉,跑去打上热水。 他们决定把竹筒塞被子里去,说不定等入夜后,他们还能喝上温水呢。 周三郎也带有竹筒。 周五郎给他灌了满满的一竹筒,小声道:「三哥,明儿我们还来,你把干粮留下一顿,其余的让我带回去吧,明天我让嫂子重新热过了再给你带来。」 周三郎没意见,回茅草屋里把他剩余的干粮都取了来,只留下一张饼,剩余的都让周五郎带回去了。 因为有驴车在,今天他们回到村里的时间还早,满宝将装着册子和笔墨的书箱都交给白善宝,道:「等我回家吃了晚食就去找你,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白善宝实在不想写字,但还是点头,「好吧。」 他左右看看,小声和满宝道:「记得带糖,我喜欢那种红色的糖。」 满宝也压低了声音和他道:「你别告诉别人。」 那种糖只她吃,平时给别人的都不是那种颜色,因为它太不像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糖了。 好在白善宝比较笨,见识又不够,所以他不懂,满宝还是很愿意把好东西跟好朋友分享的。 满宝也小声和白善宝要求,「你记得带桂花糕,还有栗子糕也好好吃。」 白善宝就道:「只能选一样。」 满宝咽了咽口水,很纠结,最后还是下了决心,「那今天就吃桂花糕,明天吃栗子糕吧。」 「那我明天不要红色的糖了,你有黄色的吗,我要吃黄色的。」 「有呀,我带给你。」 于是两个小伙伴都心满意足了,双双告别。 大吉站在车下,笑眯眯的看着俩孩子在车上咬耳朵。 周五郎见他们终于说完悄悄话了,就上前把妹妹给抱下来,和两位白家少爷挥手道别。 小钱氏三妯娌听到门口的动静,纷纷跑出来看,见他们回来,便去帮忙抬釜,问道:「卖出去了吗?」 周五郎兴奋的点头。 周家一家大小关起门来数钱。 周五郎把木桶里的袋子拿出来,又把袋子打开,倒出里面的铜板。 一家老小惊讶的看着这一小堆铜板,小钱氏惊嘆,「还真挣钱了?你们买肉花去了多少钱?」 周五郎就给他们算帐,这一趟下来,不算家里带去的萝蔔和葱花,他们一共赚了一百七十八文。 连周四郎都忍不住垂涎起来,很想耍赖不去白家建房子了。 他巴巴的看向满宝,觉得么妹忒的偏心了,明明以前他跟她最要好的。 满宝没有领悟到四哥的怨念,她正喜滋滋的替五哥留出明天的成本,见她一下留出了一百文,剩下的钱才算交公的六成,钱氏忍不住眉宇一跳,问道:「怎么要这么多,不是才二十文吗?」 第121页 满宝很有道理,「既然知道赚钱,明天我们就多买一点嘛,娘,你不知道他们多可怜,衙门只给他们一个馍馍,没有菜吃,我的朋友说了,人不吃菜会生病的。」 第98章 翻脸 钱氏:「所以?」 「所以我们做点菜卖给他们吧,光靠汤怎么能够健康呢?」科科可是说了,人如果长时间不吃菜,会很容易生病的,尤其他们还吹着冷风,要是一风寒,那可是会死人的。 周五郎听说,立即把她手里的一百文抢过去,「开什么玩笑,做菜,价怎么定?今天为了两文钱一碗的汤都差点打起来。」 一直沉默的老周头蹙眉看过来,问道:「怎么,你们跟人争执了?」 「那倒没有,」周五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鲁大要抢勺子的事说了,他心里的感觉虽然很模煳,但就是觉得这算是他们的一个小冲突,当时要不是满宝突然插话,他们说不定真会打起来。 老周头沉吟片刻,看向满宝,「这菜你打算怎么做?」 满宝就掰着手指道:「可以炖白菜呀,炖白萝蔔呀,还可以煮鸡蛋!」 满宝说的都是现在家里经常吃的菜,尤其是白菜和白萝蔔,现在地里也只有这两样菜了。 大部分白菜都收到地窖里去贮存了,还有一些在地里长的,如今各家各户能吃的也只有这两种。 老周头觉得这门生意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定价高了劳丁吃不起,定价低了他们亏本,但想了想,想着小闺女的提议每次都能挣钱,他就没有很反对。 他就对周二郎和小钱氏道:「今天晚上你们好好想想这菜要怎么弄,明天你们跟着他们一起去,告诉那些劳丁,我们家里有六个儿子。」 周二郎明白,应了下来,然后就从满宝手里把那一百文接过去了。 满宝一点儿也不介意的把钱给他,还叮嘱,「二哥,你买些鸡蛋呀,到时候煮熟了卖给他们,一文钱一个,三个鸡蛋我们就能挣一文钱啦。」 外头卖的鸡蛋是两文钱三个,一文钱一个,相当于一个鸡蛋他们赚三分。 周二郎觉得这利太小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找一个劳丁服役的地方再熬一锅汤呢。 满宝却不觉得,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三哥好可怜的,我都想把早上的鸡蛋水藏起来给他喝了,但我怕拿到那里去都撒了,所以还是把鸡蛋拿到那里去煮熟了给他吃吧。」 又道:「鸡蛋水不好喝,要水煮的鸡蛋才好吃,大嫂真是的,她总是不给我煮鸡蛋,一直让我喝鸡蛋水,二哥,明天是二嫂煮鸡蛋水,你让二嫂给我煮成鸡蛋给我好不好,我不要喝鸡蛋水了。」 周二郎见她说着说着就忘了做菜赚钱的事,不甚有诚意的点头,「我和你二嫂说一说。」 至于她听不听他的,那就不一定了。 满宝却自以为二哥答应她了,高兴起来,欢快的吃过晚食后就拿分了的钱要去找白善宝。 周五郎送她过去,一路上喋喋不休,「我们辛苦了一天就分了十五文钱,满宝,你干嘛分出这么多钱来做成本?」 「我还只分了十文呢。」满宝一点儿也不觉得钱少了,还安慰周五郎,「明天肯定能赚更多。」 「那也不是我们拿着了,是二哥拿钱,我们能分到的肯定更多了。」周五郎嘆息,「晚上爹肯定又要来找我要钱了,唉,我要存钱怎么就这么难?对了满宝,我的钱你帮我收着十文吧,爹问我,我就给他五文。」 满宝表示没问题。 周五郎把满宝送到白家门口,看着她进去了就回家。 满宝在白家算是熟客了,她被白家的下人带去书房,她便沖了进去,白善宝已经用过晚食,现在正捏着笔练字。 看到满宝来,他立即丢下笔,甩着小手道:「你怎么才来呀?」 满宝贊他,「你真勤奋,现在就练字了。」 白善宝就道:「我才不想勤奋呢,祖母让我写的,我说今天我写了好多字也没用,唉。」 满宝就从自己的小书箱里拿出自己的纸和笔,道:「我陪你一起练呀。」 有了小伙伴,白善宝总算对练字有了点儿热情,和满宝坐在一起写字。 满宝字认得挺多了,但让她不对照着写下来,还是会有许多字不会写,因为脑海里会突然想不起它们的样子来。 而会写的字呢,也总会缺胳膊少腿,或胳膊和腿装反,再或者干脆一个字变两个字的情况。 不过满宝觉得这几种情况都是可以改正的,最主要的是,她沾的墨总是会多,写到最后总是变成一个墨团怎么办? 满宝握着笔忧伤的嘆了一口气,然后沾了沾墨,认真的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 而此时,刘氏也看完了善宝带回来的册子,她合上册子后交给大吉,让他把册子拿去给两个孩子。 她还是想看一看,他们会拿这册子来干什么。 说好了要来商量写文字的满宝和白善宝早把这事忘到脑后了,他们把大吉送来的册子丢到一边,然后就凑在一起评判彼此的字。 白善宝说她,「你的字可真难看呀。」 满宝则羡慕他,「你的字可真好看呀。」 白善宝被夸了,觉得自己还批评她,似乎不太好,就道:「没关系的,多练一练就好了,我教你。」 第122页 满宝问他,「你第一次写字也这么难看吗?」 「才不是呢,我从小写字就好看。」白善宝道:「我比你聪明。」 满宝不服气了,「明明是我比你聪明,我是方圆百里内最聪明的。」 白善宝沖她做鬼脸,「大话精。」 「没有,」满宝高声道:「我说的是事实!我就是最聪明的。」 「那你写字那么难看,你背的书也没我多,看过的书也没我多。」 满宝一愣,哭丧着脸,在心底里问科科,「你说,是我比较聪明,还是他比较聪明?」 系统为难了,它看了眼俩人的智力值,道:「差不多的。」 「那还是有差,你说,是谁差?」 科科沉默以对。 满宝「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推了一把白善宝,「我不跟你好了,我以后会比你更聪明的,你等着吧,哼!」 大吉在一旁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两个孩子怎么就突然吵起来了。 白善宝被她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也生气了,爬起来就推满宝,把她也推得摔倒在地上,他还不罢休,羞着脸和她说,「你比我笨,还不承认,羞羞,爱哭鬼,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第99章 种姜 满宝是哭着被白家的一个女僕送回家的,为了哄她,刘氏还给她抱了许多糕点,不过满宝拿了糕点,还是坚持不原谅白善宝,决定不跟他交朋友了。 周家人:…… 他们听了满宝是怎么跟人白家小公子吵架打架后就不管了,这种小孩子吵嘴打架不是很正常的吗? 就连钱氏都没怎么安慰她,只让她去洗漱睡觉。 满宝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睡一觉起来,就把事都忘光光了。 她起床的时候,周二郎已经带着周五郎去大集了,今天不是集市,但大梨村那里也会有肉摊,要买肉,要么去县城,要么就只能去大梨村了。 满宝无所事事,便花积分在商城里把前一天看中的姜块给买下来,然后拿出两块来,她决定试一下能不能种活儿,其他的留待春天再说。 种姜这种事满宝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去做了,所以她找了大丫和二丫。 姐妹两可不知道姜比肉贵,听小姑说她要去菜园种菜,还是新得的菜种,她们就把小姑带去了,小锄子。 满宝一个劲儿的嘀咕,「要肥沃的土地,肥沃的土地……」 大丫就指了一块地道:「种在这儿,这里土比较厚,肯定肥。」 然后满宝就把姜块拿出来给她们,拿着小手指点道:「切块,这里切一下,这里切一下,然后都发芽,就能种好多块了。」 大丫问,「这么冷的天,能种活吗?」 满宝挠了挠脸道:「谁知道呢,试一试呗。」 科科都有些无奈了,指点道:「可以用稻草铺在上面防寒。」 满宝很惊奇,「稻草可以防寒?」 「那当然,有的人家还用稻草铺床,谁在上面御寒呢。」 满宝就若有所思,「那树叶也能御寒了?草也能,芦苇也可以……啊呀,我们能用的东西好多。」 满宝和大丫二丫一起,挖了坑把姜块种下,然后浇了一点水,便一起跑回家摸了一把稻草出来密密的撒在地上给它们御寒。 为了让它们把稻草被子盖严实点儿,满宝还往稻草上狠狠地踩了两脚。 大丫和二丫看见了,还以为是姜块的种植特点,也往上面踩了两脚。 目睹全程的科科:……算了,反正现在埋下去了也不会发芽,还是等开春了再提醒宿主来松一松土吧。 满宝种完姜块二哥他们还没回来,而周大郎和周四郎已经去白家开工了,她闲着实在没事,就摸了自己的书跑到学堂去读书。 至于为什么读书一定要来学堂,那当然是因为习惯呀,反正先生又不关门,教室的门是开着的,她进去读就行。 结果才跑到教室外面就听到里面有读书声,满宝好奇的跑进去看,就见白善宝正坐在座位上读书。 他抬头看到满宝,就撇撇嘴道:「你可真懒,我都读了三篇课文了。」 「你才懒呢,」满宝道:「我早上起来都种了好多块,好多块姜了。」 满宝跑过去坐好,白善宝就把一个纸包推给她,「喏,你要吃的桂花糕。」 满宝咽了咽口水,打开,香香蜜蜜的,正是自己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她吃了一口,发现糕点还是热着的,更高兴了,于是也拿出一把糖给他,「喏,有红色的,也有黄色的,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白善宝也高兴起来,把糖果藏在自己的衣兜里,狠狠地的点头。 俩小孩又和好如初了。 满宝道:「我今天还要去,你呢?」 白善宝道:「我也去!我娘还给我准备了食盒,里面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就是怕冷,不过我都跟她说了,我们有生火,不怕冷。」 满宝点头,「今天我二哥他们还会煮菜呢,到时候你的菜冷了,我让二哥给你热。」 白善宝就表示感谢。 白家依然派了大吉和一辆驴车跟着他们,不过周二郎依然去借了板车,几个孩子坐驴车就是,他们却不好把东西都放上去,毕竟是自家生意不是? 白二郎并不想去,但被他爹强逼着哭唧唧的爬上了驴车,惹来白善宝和满宝的一致鄙视。 第123页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真不害臊。 对此,白太太很不理解,她很心疼儿子,忍不住就和婆婆说,想让婆婆替儿子求求情。 结果白老太太刚开口,白老爷就道:「娘,我这是为孩子好,与其留家里斗猫招狗,不如出去见识见识。」 「去看一群劳丁干活儿,有啥见识?」白老太太道:「你没听二郎说吗,周家人去是去挣钱的,哪是要做什么文章?两个孩子才多大,要做什么文章?」 白老爷就道:「娘,这里头的见识大着呢,您是没看到他们记回来的册子,不然婶娘比您还心疼自家孩子呢,怎么她就让善宝去?」 白老太太这才没说话。 白老爷道:「可惜这小子不听话,两册子的笔记,除了零星几页有他的笔迹外,其余全是善宝记的,可见他有多懒。」 白老太太这下更不敢说话了,生怕她求情不成,反而惹得儿子更生小孙子的气。 周二郎他们很快就到了官道上,今天劳丁们是挖修水利,主要是挖能浇灌的沟渠,这个比修路更难。 周二郎去看了一眼周三郎,然后在周五郎的介绍下和两个差吏躬身问好。 今天大家不必问话,要空闲许多。 满宝就四处撒欢一样的收集木柴,她把一根根木柴拖到一起,然后让六哥过来拿。 周五郎已经来干过一次,知道怎么干快速,二哥在垒灶台时,他直接挑着桶去挑水。 不错,昨天他们还只拿来一个木桶,今天干脆拿来一对了。 挑了水过来,将砍好的骨头放到釜里,然后就倒水开始烧火。 其他的活儿都来得及,就是这骨头汤得熬久一点才好喝。 满宝和白善宝拖着一个大树枝哗哗的跑过来,然后丢下就跑上来凑热闹,「二哥,你们要做什么菜?」 「豚肉炖白菜,豚肉炖萝蔔,五文钱一勺。」 至于有没有人买就不一定了,不过没人买也不要紧,他准备也不多,打算到时给老三留一点,其余的都带回家去,家里人吃。 第100章 小主意 周二郎准备的可比周五郎周全多了,满宝去翻二哥带来的背篓,发现里面还有一盆砍好的豚大骨,带着肉的那种。 有两条差不多一样大的五花肉,还有一条肥肥的肉。 满宝就对着它们流口水。 周二郎生怕满宝的口水滴在肉上,连忙把人给拎开,然后哄道:「等中午二哥给你肉吃。」 满宝流着口水点头。 心里想着吃的,她就不太乐意走了,于是就蹲在灶前帮忙烧火儿,其实就是看一眼火,看见火小了就告诉哥哥们一声,然后就会有人上来添木柴。 白善宝陪着她蹲了一会儿,就觉得看火不好玩,于是就和白二郎一起去浪了,他们到挖好了沟渠里去玩儿。 大吉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们,周二郎看了一眼便不担心了。 他把洗干净的带肉大骨也放到釜里,既然知道炖汤能挣钱,而且能挣不少,那肯定得把汤弄好一点儿,最起码得多点油水不是? 周二郎把盖子盖上,然后切白菜和切萝蔔。 今天他们还带来了一个小一些的釜和一个大罐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就把肥肉和萝蔔给下到大釜里,炖了不到两刻钟,他便在一旁搭好的灶台上生火煮萝蔔炖肉。 用的是釜里的汤。 这样一来,连油都省了。 做好了萝蔔炖肉,他就将菜都倒进罐子里,放在火边热着,然后开始煮白菜炖肉。 等差吏敲响了吃饭的锣时,来送饭的差吏都忍不住一再看向这边,然后问同僚,「闻着味儿,怎么比昨天还香?」 两个差吏早前便晃着过去看过,知道今天周家兄弟带来了不少的肉,还打算做肉菜。 只是看一眼同僚,两个差吏对视一眼,不在意的笑道:「问过了,他们用的肉不少,一家几口都扑在这上面,不过赚点辛苦钱。」 两个人也是怕差吏把人撵走,因为周二郎今天早上暗示过,他这门生意要是能做下去,没顿的孝敬总不会少。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可以免费吃喝呀。 送饭的差吏看了一眼正围着釜的那群人,见他们有青壮也有孩子,便不再多想,把饭交给他们后道:「行了,午饭都在这儿了,我先回去了。」 「好。」 大家领了各自的馍,便下意识的朝周家的灶台过去,闻着香,大家便和昨天混熟了一点儿的周五郎笑问,「今天什么东西这么香?」 周五郎就笑道:「我二哥今天多买了一些肉,说给大傢伙儿煮个菜添添口味,五文钱一勺,哥哥们要是有想吃的,和弟弟说一声,弟弟给你们打。」 周二郎便接过话头,与他们笑道:「昨天多谢兄弟们捧场了,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人光喝汤不吃菜容易生病,昨天我这妹妹一回家就说了,心疼她三哥在地里只能啃干粮,没有菜吃,所以今天我们才准备了一点儿菜,但也不多,有想换换口味的便买一些。」 「对了,」周二郎笑道:「我们下午还和昨天一样,熬一釜热水给大家泡馍吃。」 说着话,周二郎把装着萝蔔炖肉的罐子盖子打开了,又把用炭热着的白菜炖肉的盖子也打开。 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萝蔔和白菜里裹着的肉片,不少劳丁都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 第124页 说起来,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菜了。 香味扑鼻而来,周二郎的手艺或许很一般,但他煮菜用的是骨头汤,还放了适量的盐,菜里又有五花肉,就是再不好的手艺,有好食材,也不会难吃到哪儿去,何况他的手艺也不是那么差。 不过价格也很贵,五文钱呢。 虽然他们知道,五文钱在有菜有肉的情况下不贵,去过县城吃饭的都知道,这样的菜在县城,最起码得要十文钱。 很多人也只看着菜垂涎,没敢真掏钱吃,大多数人还是排队买汤。 然后他们发现,今天的汤油水还挺大,比昨天更好,于是他们开心了。 前面十几个人都是要的汤,没人要菜,周二郎倒也不急,他已经算好最差的情况了,大不了一份都卖不出去,到时候给老三留一些,剩下的他全带回去给家里人吃了。 他们家人这么多呢,肯定吃的晚。 也是因为算到这一个情况,周二郎没有煮很多。 白菜和萝蔔都只有十来份而已。 满宝在一旁负责收钱,周二郎今天多拿了一个大勺子来,和老五一人一边,速度快了很多。 周三郎很快拿着馍过来,周二郎就让他等一会儿,从旁边的筐子里找出一个大碗,给他盛了两样菜,让他蹲一边吃去。 不少劳丁看着他碗里的菜,有家境好一点儿的,就和周二郎商量,「我不愿意只买一样,但花十文钱也太亏了,这样,我五文钱,你一样给我半勺怎么样?」 周二郎略一思索便点头道:「行。」 那人立即便掏出五文钱,正好他站在满宝跟前,顺手就把钱给满宝。 后面的人见他买了菜,也开始动起脑筋来,开始和周二郎商量,「兄弟,要不我只要半勺,你少给我点儿,算我两文钱行吗?」 周二郎:「……这,这不好算吧。」 这坏了规矩,以后还咋做生意? 而且一勺好算,反正不管萝蔔炖肉多点儿,还是白菜炖肉多点儿,反正加一块就一勺,都是客人吃,客人多半不会有意见。 但这半勺,万一他觉得少了怎么办? 周二郎想着说辞,满宝却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她给换了个概念,「是啊,是啊,这样大家都省钱了,大哥哥,你找个人跟你合伙呗,一人出一半的钱,买一勺的萝蔔炖肉和白菜炖肉,这样花一半的钱能吃两样菜呢。」 这下换对方心动起来了,问道:「可这两文半怎么算啊。」 「这还不简单?我哥哥他们天天都来呢,你找个要好的,这次你出三文钱,下次再想买菜吃的时候轮到他出三文钱不就好了?」 劳丁觉得这主意好,于是转身去找他堂兄。 两个人很快挤上来,先各自买了一碗汤,然后合伙买了一勺菜。 有了他们做示范,后面便也有人学着他们一起。 现在服役都是一村一村的人集合在一起,一是有事可以互相照应,二也是为了安劳丁的心,也好管理,所以要找熟悉的人还挺容易。 要么是家里是亲戚,堂兄弟,族兄弟什么的,要么就是同村的邻居。所以合伙人还挺好找,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少。 第101章 想要扩大 周二郎给两个差吏也留了两份菜和汤,让周五郎端去给他们,低声吩咐道:「说点好听的话。」 周五郎应下。 周五郎一走,周二郎把剩下的菜给满宝倒进碗里,把她抱到老三身边就让她吃。 满宝招唿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起。 白善宝和白二郎玩了半天,肚子也饿了,跑过来一看,道:「我们的食盒里也有肉!」 周二郎就笑着替他们把饭菜给热了,然后三个孩子凑在一起吃。 周二郎将釜里的大骨捞出四块来,带着不少肉的那种骨头,三个孩子各一块,然后给了老三一块。 周二郎小心的避让着人,然后和老三道:「里头还有几块肉,晚食我们就不做菜了,那肉连着的骨肉给你就着水吃干粮。」 周三郎应下,问道:「明天你们还来吧?」 「来,我不来,老五他们也会来的。」周老二低声道:「我本来以为大家家里都不富裕,这桩生意不好做,谁知道也不差。」 周三郎就小声道:「这两天活重,大家肚子里没油水,上面又催得紧,别说他们,就是我,手上要是有铜钱,我也会买一些吃的。」 周二郎点头,就小声和周三郎说,「所以我说,挣钱的应该不止你们这一处,我想回去和爹娘商量商量,明儿我带着你二嫂找其他段的劳丁试一试,这边就交给老五他们,离服役结束还有五十来天呢,要是一天都能赚上两百文,两拨人就是四百文,十天下来就是四千文了,那五十天就是……」 周二郎有点儿算不出来,白善宝在一旁快言快语的道:「两万文。」 满宝慢了一步,但也哇的一声,道:「我们家发大财了。」 周二郎忍不住笑眯了眼,「希望每天都能有这样好的生意吧。」 周三郎心头也火热起来,道:「那下午你们别留在这儿了,还是赶紧回去商量吧。」 「不用,都应承了人家的事,说什么也得做好,不然下次谁还喝你的汤,吃你的菜?」 周二郎只就着热汤吃了一块干粮,并没有吃肉。 第125页 他把所有带肉的骨头都捞出来放小釜里蹲着,留待晚食给周三郎吃,而大釜里也加了水慢慢熬着。 等晚食的时候,白送了大家一碗略带油花的开水后便收拾东西回去。 他没有算帐,但也知道今天赚的比昨天多。 他叮嘱周五郎,「这菜不能做多,以后就做这样的量就行,劳丁们也不是谁都捨得天天吃菜的。」 「除去给三哥和差吏的,也就卖出来二十来份,他们一百来人呢,这点菜哪里够?」 周二郎坚持,「够了,听我的,啥东西多了都不值钱。」 满宝也点头,「肉菜太贵了,刚才一个大哥哥说了,说他家攒钱好难好难的。」 「所以你就把肉给他吃了?」周五郎提起这个就生气,「我都没得吃呢。」 「没给肉,给的萝蔔。」满宝控诉的扭头看向周六郎,「肉肉,被六哥吃了。」 周二郎就拍了一下老六的脑袋,「你还抢么妹的肉吃。」 周六郎嘟囔道:「是她给我的,我没抢。」 「你对着她的碗流口水,她能不给你吗?」 满宝就吸了吸口水道:「二哥,我们从大集上回去吧,顺便买点肉回家吃。」 「买啥肉啊,你今天不是吃了吗,要想吃,明天跟你五哥一块儿去,再给你吃。」 「那娘没有,爹没有,嫂子们和侄子侄女们没得吃呢,要买回家一起吃,」满宝道:「娘要补身体的。」 周五郎也有点馋,提议道:「要不二哥,咱还是买点回去吧。」 周二郎看向他,「你出钱?」 周五郎捨不得,道:「咱今天不是赚了钱吗?」 「得拿回去给娘记帐呢,你赚了这么多钱,一顿肉钱都捨不得出啊。」 周五郎就是捨不得,因为除了存在满宝那里的钱外,他留在身上的钱全都被老爹搜刮去了。 周六郎也是如此。 满宝就在自己的兜里掏了掏,其实是从科科那里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她喜滋滋的道:「我出!」 周二郎就觉着这丫头忒傻了,劝道:「满宝啊,以后在外头,要是遇到让你掏钱的人,那一定是坏人,你可不能傻傻的掏钱,知道吗?」 「那二哥是坏人吗?」 周二郎:「二哥当然不是坏人了。」 「那二哥你掏钱!」满宝又把自个的钱给收回去了。 周二郎噎了一下,不过他还是点头了,拐道大集买了点肉回去。 不是豚肉,而是羊肉。 满宝高兴得不行,她觉得羊肉比豚肉好吃。 周二郎就觉得,妹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机灵了,好多话都煳弄不住她了,以她现在娇养的状况,看来还得多赚钱才养得起她呀。 于是回到家后,钱氏看到肉,还没来得及说他们,周二郎就道:「娘,我打算明天和老五分开,带着二丫她娘另找一段劳丁做这门生意。」 钱氏就蹙眉,「怎么,你不能跟老五一起做?」 「不是,娘,今天我们煮的汤和菜都卖出去了,我就想着,这边能卖出去,没道理其他地方卖不出去,我们分开做,那样赚的钱不是双倍的吗?」 钱氏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皱眉道:「你打听清楚地方了吗?」 「打听清楚了,我问过管着老三的差吏,他们说,他们那一段过去十里的地方也有一处,人数和这边差不离,距离白马关镇更远,距离县城也不近,他们也和老三他们一样,吃的是冷馍,喝的是冷水,通段下来,位置最苦的就是他们这两拨人了。」 钱氏就颔首,「你既打听清楚了,那就去试一试,只是,家里的釜就这么些,你们怎么分?而且村里就村长家有辆板车,你们又怎么去?」 周二郎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一时也苦恼起来。 满宝就在一旁叫道:「我们再买一个大釜,也买一辆板车呗。」 钱氏瞥了女儿一眼,道:「这生意还没做呢,就往外支这么多钱……」 满宝道:「不多,不多,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二哥算过了,我们能挣两万文呢。」 钱氏忍不住乐,「傻孩子,未来的事哪里看得到,万一中间出点事怎么办?万一生意不好了怎么办?怎么能以今天的收入就算出将来能赚到的钱了呢?」 第102章 借呀 钱氏不愿意冒太大的风险,但不是一点风险也不冒,她权衡了一下,最后决定拿出钱来买辆板车。 因为家里缺这个,而且自满宝上学堂后,她外出的机会越来越多,家里有辆板车也方便点儿,就算这门生意做不下去了,板车也能继续使用,不亏。 却不是很愿意买大釜,她道:「家里有一个大釜烧水,还有一个比较小一些的,炖菜煮东西也都齐全,再买一个回来,以后用不着了岂不浪费?」 她道:「一个大釜得三百多钱,如果生意都像今天这样还好,若是不像呢?」 周二郎就苦恼的问,「那您说怎么办?我和二丫她娘总不能空着手去做不是?」 钱氏略一思索便道:「这生意也不是一天就能干起来的,你总得先去看一下地方,也要和那边的差吏打一下招唿,这样,明儿一早你就去你大舅家走一趟,问他借个大釜,提上两斤肉,就说借两个月,再和你二舅说一声,这两月就劳烦他照应一下你大舅家用热水。」 第126页 钱氏精打细算,「家里盆盆罐罐的不少,你多带一些,也是能架在火上烧的。」 周二郎高兴的应下,只要有办法让他把这门生意做起来就行,他其实也不是很想花钱的。 满宝则觉得这样太麻烦了,还和五哥商量呢,「这么麻烦,还不如我们拿了钱给二哥买呢,最好买一大一小两个釜,小的能炖菜,大的就熬汤。」 周五郎看着她,默默地背过身去不理她。 满宝就坚持坐到他身前,周五郎捂住袋子道:「你别想,娘说了,这是浪费,以后咱要是不做这门生意了,东西不是没用了?」 「没用了再卖出去呗。」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刷干净了和新的一样。」 周五郎就以一种看傻瓜的表情看她,「谁家的釜不是一用就是一辈子,有的人家用得仔细,祖传父,父传子的就这么用下来了,谁会把家里的釜给卖出去啊,你就是卖,人家也不买呀。」 满宝不信,「要是这样,那造釜的人怎么生活?」 周五郎噎住,然后蛮横的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出钱。」 「五哥,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周五郎就红了脸,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就小声和满宝道:「我要自己攒钱娶媳妇。」 满宝惊愕的看着周五郎,挠了挠小脑袋问,「五哥,你想娶媳妇了呀?」 「那倒没有,但不是你说的吗,人得想得长远一点儿,我想了想,我更长远一点的就是娶媳妇,更更长远的就是生娃娃,大哥和二哥都说家里现在精穷了,虽然说四哥犯了错,爹娘要罚他,可却不可能不给他娶媳妇。」周五郎都把哥哥们的话给记心里了,小声和满宝道:「四哥要说亲,低于五两银子是不可能的,他的名声现在不好了,我听见二嫂和大嫂说,没有八两银子,恐怕四哥说不着好姑娘。」 周五郎掰着手指头道:「这么多钱,我们家这么多人,没病没灾的情况下至少得存两三年,然后你也看着了,我和四哥六弟住一块儿呢,要娶亲就得建房子。」 他道:「我估摸着,家里要是建房子,肯定是连着我和老六的那一份一块儿建,这要的银子又不老少了,要是指望着家里给我说亲,我估摸着得七八年以后了。」 满宝也跟着掰手指头算,深以为然。 周五郎继续道:「而七八年以后,我都过二十了,唉,等我到了那个岁数,一起玩的人孩子都能去打醋了,我要说亲肯定又难了,彩礼又得出高才行。」 满宝满脸的惊奇。 「我耽误了,老六也就耽误了,咱家就这样一拖二,二拖三的,得多少年才能熬出头?」周五郎一脸的忧虑,「我估摸着,家里的人没大病大灾,四哥也不再赌,都得十二年才行。可十二年以后,大头都二十一了,大丫也二十了,他们要不要娶媳妇,要不要嫁人?」 满宝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道:「天啊!!!」科科,五哥说的一定不是真的。 系统算了算后道:「你五哥算的还真不错,如果倚靠宿主家里前三年的平均收入来算,他算得没错。」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蝴蝶效应?就因为我四哥赌输了一次,所以我家就一世都不能起来了?」 「宿主,别忘了,你是方圆百里内第二聪明的人,现在孩子学习知识,你还拥有我,你的未来是不可估量的,同时,你的家庭也是不可限量的。」 满宝的关注点却不同,她不满的道:「不是方圆百里最聪明的吗?怎么是第二聪明了?」 科科拟声的轻咳一声,道:「因为白善同学来了。」 满宝嘟了嘟嘴,心里有些不高兴,于是等周四郎乐滋滋的从白家干活回来后,满宝就开始指使他干活儿,一会儿说院子脏了,要他扫,一会儿说她要洗澡,要他给打水,一会儿又说要骑脖子…… 周四郎前面还算顺从,毕竟没察觉出来,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了,不高兴的放下木桶道:「满宝,你故意折腾你四哥是不是?不知道我干了一天活儿累啊。」 满宝就沖他哼了一声道:「我也干活儿了,我也累,我赚的钱还比你多呢,你欠家里的钱啥时候能还?」 周四郎噎住,将她抱起来放到脖子上,吼道:「好了吧小祖宗,你要去哪儿,指!」 满宝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和外面的路,立即高兴起来,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往前一指,豪气万丈的道:「前面,我要出去玩儿,驾!」 老周头看了闺女一眼,问周五郎,「明儿满宝还跟你们去吗?」 周五郎还是很希望满宝去的,就算她去那里啥都不敢,蹲在那里他也觉得安心许多,于是连连点头。 老周头就问,「她的文章写出来了?」 周五郎哪儿知道啊,反正今天就没见三孩子拿过笔,他有些心虚的道:「应该快了吧。」 老周头就道:「那明儿再去一天,后天留家里好好写文章,读书人总往外跑像怎么回事? 第103章 找活儿 周二郎从钱家借回来了一个大釜,又举一反三的去二舅那里借了一个小一点的釜。 钱氏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周二郎就乐滋滋的,然后从钱氏那里拿了钱去县城买板车。 钱氏和村长家打探过买板车的钱,但这会儿还是多数了一百文给他,道:「权当预防,要是能在八百文内买下当然更好,要是不能,多花一点也可以。」 第127页 这一下就去了家里大半的存款,钱氏嘆息一声,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满宝一想到自己家要有车了就高兴,她觉得赚了钱就得花出去,那才是钱,不然放家里不用,那就只是一堆铜而已。 所以她还安慰钱氏,「娘,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挣很多很多的钱。」 钱氏虽然没抱有像她那么大的期望,不过还是对小女儿笑开了。 板车在农家算是大件儿了,其价值都快赶上半张床了,一张床可以真的能用一世,还可以祖传父,父传子的,咳咳。 所以周二郎把板车推回来时,一脸的喜气洋洋,车上还绑了两条细细地红布条。 村里的孩子跟着凑热闹,跟在后面哇哇的乱叫着,等下午满宝从地里回来时,第一件事就是冲去看他们家的车。 她还爬上去,让周五郎推着她在院子里逛起来。 见小姑爬上去了,一直被勒令不准乱爬的大头等人也纷纷爬上去。 周家上下都洋溢着欢笑。 周二郎虽然野心勃勃,但他素来谨慎惯了,也没敢买太多的东西,第二天和周五郎上大集去买肉时,便酌情的比周五郎减少了一点儿。 毕竟那边是新的地方,还不知道行情怎么样。 满宝今天不能去了,但她自有自己的主意,悄悄的叮嘱周五郎,让他买鸡蛋去卖,「中午不卖,晚食的时候可以煮了卖呀,一文钱一个,这样他们也有一个菜吃。」 因为满宝出的主意都好,于是周五郎决定听她的,于是去大集时悄悄买了一篮子的鸡蛋,也不多,三十个而已。 当天下午,周五郎是一脸笑容的回来的,他和周六郎一回来就把装着钱的布袋给母亲算帐,然后悄悄的找到满宝,掏出三十文钱乐道:「真的有人买呢。」 满宝很惊讶的看着他手里的钱,「五哥,你怎么不把钱给娘数?」 周五郎道:「这点小钱我也自己攒着,反正娘又不知道我们还卖鸡蛋。」 满宝以一种怜惜的目光看着他,「五哥,但是三哥知道啊,娘现在不知道,等三哥回来了肯定知道呀。」 周五郎身子一僵,心里思量了一下,不知道他让三哥替他保密行不行。 想了一下三哥老实的脸,周五郎耷拉着脑袋回去找他娘,表示他兜里还落了三十文钱,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才察觉。 钱氏已经把钱数出来了,她蹙了蹙眉,反倒觉得这三十文是多出来的,就问,「这三十文怎么挣的?」 「卖鸡蛋,一文钱一个,晚食的时候卖的。」 钱氏就看了五儿子一眼,把钱收了。 周二郎夫妻回来得要晚一些,毕竟他路比较远,他的汤卖出去了,但菜剩了大半回来,算是给家里加菜了。 他道:「只要汤卖得出去,菜总有卖出去的一天,娘,这门生意能做,而且大头还是在汤上。」 钱氏点头,就看向何氏道:「明天你跟着老五他们一块儿去,老三去那儿也快十天了,你去了既能帮老五,也能看看老三。」 何氏高兴的应下。 周五郎把脑袋低得更低了。 周六郎看了五哥一眼,觉得都怪五哥,弄巧成拙了吧。 三嫂一去,他们能分的钱又少了,唉~~ 满宝却在啃骨头,周二郎可捨不得把带肉的骨头分给那些劳丁,所以是带回来的,带回来一热就给家里孩子一人一块的给分了。 她现在正啃得一脸的油,闻言给他们出各种主意,「三嫂去了就不要带干粮去了呀,直接去那里烧饼给三哥吃呗,新鲜烧出来的更好吃。」 小钱氏就若有所思,「还有两天就够十天了吧?到那会儿劳丁们也要回家拿干粮的,二弟妹,三弟妹,你们不如和劳丁说一声,你们也卖烧饼,不收钱也行,收粮。」 小钱氏做惯了吃食,对这些衡量得更准,她直觉去找了一个比较大一些的碗,盛了一碗谷和一碗麦子道:「一碗谷换一碗饭,一碗麦子换一个烧饼。」 冯氏犹豫,「会不会亏?」 「不会,赚得虽然少,但他们要是都在你那儿换,一百来人呢,一天你们至少能挣下三十碗,这就够家里吃好几天了。」 冯氏心动起来,连忙看向周二郎。 周二郎沉吟道:「行倒是行,就是会累点儿。」 满宝插话,「这有啥,善宝家的房子快盖好了,到时候让四哥去帮忙,反正他又不乐意去锄地了,让他去揉面。」 周二郎就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对,让他去揉面,小年轻,力气足。」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满宝高兴,吃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等周四郎从白家回来,满宝还给他表功了呢,「四哥,你别总说我有好主意不给你出,我已经替你找好下一次要干的活儿了。」 周四郎就问她,「什么活儿?」 「跟二哥五哥他们去做生意。」 周四郎高兴起来,「还用得着我?人会不会多?」 「不多,不多,大嫂提议的,又多了一门小生意。」 周四郎就乐呵起来,这样一来,他每天应该也能分一些钱,虽然钱最后也到不了他手上,但好歹名下的债会少一些不是。 然后等他知道满宝给他分派的是揉面的活儿后,脸上的笑容就垮下来了。 第128页 揉面是最累的,尤其还可能是上百人吃的面。 周四郎悲愤的去看满宝,这是亲妹吗? 是亲妹吗? 满宝一无所知,正高兴的拿了棍子教大家认字呢。她觉得自己的字有了一点儿进步,至少脑袋和身子不是分开的了,看着还挺好看的。 第104章 厉害 白家的宅子很快落成,落成的那天中午,满宝他们没在学堂里吃饭,而是跟在白善宝的身后唿啦啦的跑进新宅子里吃。 白老夫人刘氏特别大方,去县城请了厨师,又在村里请了不少人帮他们,特意要办一天流水席。 凡是来的客人都可入席吃饭,不用带礼。 作为七里村的第一号人物庄先生当然在邀请之列了,当然,满宝他们也全被叫来。 村里有一个算一个,上至能走的六十岁老妪,下至八九月能吃辅食的小孩儿,大家都来了。 当然,村民们也不好意思就空手来,或多或少带了些东西,前来帮忙的小钱氏等人也婉拒了白家给的工钱,村长的媳妇代表大家和来发赏钱的下人道:「村里的红白喜事,各家都要帮把手的,也从没见谁家就给钱的,你们家老太太既然在村子里住下了,那就是七里村的人了,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大家连忙应是,小钱氏还道:「也就是你家老太太建的房子不一般,这才建了这许多日子,我们男人才好意思拿钱,先前我小姑回家,闹着要替你们家建房子,原以为几天就能建好的。」 「是啊,乡里乡亲的,谁家建房子不搭一把手?只要管吃就行,之前男人们要工钱已是很不好意思了,我们就帮着弄两顿饭,洗洗刷刷的活儿,都不用掌勺,哪里要工钱,快收回去,快收回去。」 下人显然没预料到这一点,这可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畴,只能带着赏钱回去找老夫人和太太。 郑氏显然也没想到,道:「七里村的村民倒是质朴,娘,那这钱还给不给?」 刘氏想了想道:「既然是他们村子里的习俗,那便不给了,硬给,不仅不落好,还显得生分。」 郑氏就惊嘆,「这世上竟然有帮工不要钱的,媳妇记得以前在族里,就是远亲来家里帮一下忙,也是要给工钱的。」 「各地和各地的习俗不一样,我们入乡随俗,吩咐厨房,将看着还像样的剩饭剩菜分类收好,回头给帮工的娘子们带回去。」 下人应下。 而此时,满宝正爬上一张高高的椅子,两脚悬空的坐在白善宝的身边,好奇的左张右望,她看到了不少熟悉的人,但没发现五哥他们,就小大人一般的嘆了一口气。 菜还没上来,大家只能喝杯子里的水,于是白善宝找她聊天,「你嘆什么气,是不是还因为先生说我们还不能写文章的话?」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满宝就「唉」了一声,道:「我五哥和六哥都没来,他们肯定是去做生意去了,看来今天他们没福气吃好吃的了,我听我大嫂说,你们家还做了鹅肉,那个鹅这么这么大。」 满宝比划了一个大圆,白善宝就道:「不可能,我从没在我家里看到过鹅。」 「不会错的,我大嫂从不说谎。」满宝道:「你不信,等一会儿菜上来了你看,那鹅是不是有这么大。」 白二郎听见他们说着说着就把话题给歪了,忍不住难受的给他们纠正回来,道:「不是在说你五哥六哥做生意的事吗?我们都上学好几天了,他们怎么还去?」 「这跟我们上学有什么关系?我三哥在那里服役呢,肯定是要去的,不然我三哥吃你吃冷馍,喝冷水了,多可怜啊。」 大冬天的喝冷水,白二郎也是尝试过了的,打了一个抖道:「受这个罪还不如花钱代役呢。」 要是以前,白二郎肯定不懂这种事,但跟着满宝他们走了一遭,他一回来就担心自己以后也要去干劳丁。 虽然那儿是挺好玩的,但要他一天不停的挖土,他还是很不愿意的,所以他一回来就问他爹了,得知他爹用钱代役,不然这会儿服役的是他爹,以后等他大哥成年了,估计就轮到他大哥了。 知道能用钱代替,白二郎就骄傲起来了,他虽然年纪小,知道的还不多,但也知道,他们家是全村最有钱的,甚至是这附近几个村里最有钱的! 满宝也不是没和家人提过,所以她知道原因,斩钉截铁的一摇头道:「我家钱不够,五两银子呢,都能给我五哥娶一个媳妇了。」 白二郎瞪大眼,「五两就能娶一个媳妇?」 「是啊,你爹今年把你大哥娶媳妇的钱拿去代役了,明年就该轮到拿你娶媳妇的钱去代役了,」满宝很替他忧虑,「以后你娶不着媳妇可怎么办啊。」 白善宝捂着嘴乐。 白二郎又惊又恐,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媳妇是好东西。 他一下就从椅子上起来,奔着他爹就跑去,正巧厨房开始上菜了,一群孩子立即拿起筷子严阵以待。 经过调查服役一行后,白善宝就不怎么挑食了,现在是看见什么都想吃。 来上菜的正好是二嫂冯氏,她看见了小姑,立即对她一笑,将手中的肉放到了靠近满宝那边的位置。 一群孩子哇的一声,纷纷看着盆中肉暗流口水,但菜没上齐,谁都没动。 第129页 在来前,庄先生给大家讲过礼仪课了,知道正确的做客就餐规则是怎样的。 庄先生坐在正堂的首桌上,往外看了一眼,见学生们都挺乖,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满意,白二郎就跑了上来,对着坐在他身边的白老爷,也就是白二郎他爹怒目问,「爹,你是不是拿给我娶媳妇的钱去代役了?」 白老爷:「……」 满宝眼睛紧紧地盯着肉,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就一边盯着肉,一边和身旁的白善宝小声道:「我五哥他们可厉害了,前天和昨天都赚了好多好多的钱。」 白善宝从不缺吃的,此时还算矜持,但见满宝这样,也觉得馋,他就艰难的移开目光,正好看着满宝问,「好多好多是多少?」 「我五哥和六哥赚了有三百六十八文呢,还有大半袋子的麦,我二哥差一点点,但也赚了二百八十九文,还有好多好多的麦子和稻谷,你说他们厉害不厉害?」满宝道:「等分了钱,我也要去买鹅回来吃。」 第105章 零售 分钱的想法註定只能是想法,因为自从她收假回去上学后,周五郎他们赚回来的钱,她只有数的份,算好要交公的钱后,剩下的就是三嫂、周五郎和周六郎三人平分。 周四郎入伙后,变成了四人平分。 当然,多了一个人,收益也越来越多。 别的不说,每天卖出去的烧饼和馒头就不老少,每天收回来的麦子和稻谷从大半袋慢慢变成了一大麻袋。 当然,他们只分钱,粮食是不分的,只是会一起折合成铜板。 满宝每天都能从五哥和六哥那里接过一大把钱,替他们保管,所以她一点儿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馋嘴,和二丫手牵着手摸到村尾周虎家里,想要买一只鸡时,科科突然道:「宿主,你的积蓄就只剩下六十文了,买完这一只鸡你剩余的钱应该就够买几颗糖了。」 满宝都惊呆了,这才沉下意识去看放在系统里的几堆钱,这才发现五哥和六哥的钱已经堆了不少,而她的钱变成了最少的那一堆。 满宝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你不干活儿,怎么可能挣钱?」科科问她,「你还买鸡吗?」 满宝透过周虎家的篱笆往里看正在啄鸡食吃的鸡,垂涎道:「买吧。」 休沐的时候她也要去赚钱! 满宝最后还是从周虎家里买了一只鸡,当天晚上,周家吃到了鸡肉,满宝碗里照旧放着两个大鸡腿,她和周五郎道:「五哥,你挣了钱都不分给我。」 周五郎理所当然的道:「你去上学呢,又没跟我们去卖汤和馒头,怎么分你?」 满宝哀伤的嘆了一口气,扭头和她爹道:「爹,我没钱了。」 老周头埋头吃饭,随口应了一声而已,没钱才好呢,总算把小闺女的钱都吃完了。 老周头感觉胃口好了许多,决定今晚多吃半碗饭。 满宝觉得自己应该有些食不下咽的,但奇蹟的,她胃口也很好。她和她爹道:「爹,我们休沐了要去县城。」 「去县城干啥?」 「挣钱,」满宝道:「不挣钱没肉吃,我想吃鹅肉。」 老周头总算把头抬起来了,看向小闺女,「现在鸡已经堵不住你的嘴了?」 满宝流着口水道:「鹅肉好吃。」 「那是人家请来的大厨做得好吃,」老周头道:「换一般人家做的可不好吃。」 「那我们也请大厨。」满宝为了一口吃的,是很捨得的。 钱氏就给她夹了一筷子白菜,道:「快吃吧,想请大厨,等你挣到钱再说。」 满宝再次重申,「等休沐我要去县城。」 可家里每个大人都很忙,谁有空带她去呀? 周大郎夫妻和周二郎夫妻搭伙一块出摊,每天能往家里带回三百多文的铜钱和一袋的粮食;四五六和三嫂也搭伙出摊,每天带回来的钱比周二郎他们还多一点儿。 两边摊位算在一起,每天能给家里挣六百文,谁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带满宝去县城。 满宝就嘆息一声,只能去找白善宝,现在他有一个固定的下人跟着他,就是大吉。 大吉今年二十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稳重能干,很得白老夫人的看重,家里又给白善宝配了车,咳咳,虽然是驴车,但也可以横行乡里了。 满宝就邀请白善宝一起去县城。 白善宝已经和其他同学约好那天要一起去挖荷塘了,所以不太想去,「县城有什么好玩的?」 满宝仔细想了想,也不觉得县城比村里好玩,但是,「县城有好多东西,天气那么冷,又快要过年了,你不给你祖母,你娘买些东西吗?」 「我祖母和我娘不缺东西。」 「那也得买,这是你的孝心,」满宝有些羡慕他祖母和娘亲,道:「我也要给我娘买东西。」 白善宝一想,觉得有道理,便道:「行吧,那我们一起去县城。」 「太好了,我要把我侄子侄女也带去,这样我们人多,不会被欺负。」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 但转过身满宝却是这么和大头大丫他们说的,「五哥和六哥他们赚钱不带我们,我们也自己赚钱,不带他们了。」 大头就问,「小姑,我们能卖什么赚钱?」 第130页 「糖呗,我们又不会做菜,只能拿糖去卖了,」满宝道:「我收集了好多好多的糖,这次我们多卖一点儿。」 大头他们表示没问题。 休沐那天,大家收拾整齐,大头和大丫各自背了一个小背篓,里面都是用裁好的油纸包好的糖,一包五十颗,不多也不少。 大吉赶了驴车在村口等着,大家哗啦啦的爬到驴车上,为怕孩子冷,白家给白善宝带了一床被子。 此时六个孩子就你靠着我,我挤着你的坐在驴车的最中间,被子圈着他们,暖和得不得了。 大吉赶着车把六人送到县城,睡了一顿回笼觉的六个孩子揉揉眼睛下车,满宝激动的手一挥,「我们先去县衙!」 大吉忍不住看向满宝。 白善宝打着哈欠跟她走,问道:「卖了糖你要去干嘛?」 「去给娘买东西。」 傅家的门房好久不见周家的小孩了,后院的小丫头还来过几次问,此时一见他们便立即叫了人往后院传话。 二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很快出来,看到满宝,她有些不满的道:「你们家也真是的,约定好了隔一天来一次,你们就叫人传个信说家里有事就不来了,可什么事要这么久都不来一趟?」 满宝就道:「县太爷要服役,我哥哥去服役了,家里好多活儿,我五哥走不开,我们年纪太小,不能出来,姐姐见谅。」 她道:「我知道,以后我们要出来也不容易,所以这次我带来了好多糖,你们要不要多买一些?」 满宝推荐道:「快要过年了,你们家小姐要不要多买一点,留着待客?」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道:「你们带了多少?」 大头和大丫立即把背篓放下,让她看里面包得好好的糖,满宝还道:「如果你们买得多,我一袋愿意少五文钱给你们。这一袋子就是五十颗。」 小丫头便心动起来,小姐当然是不在乎那五文钱的,但她在乎呀。 她道:「你等一下,我进去问一下小姐。」 第106章 存不下钱 小丫头这一去,却把他们小姐带出来了,还不止一个小姐,傅家俩姐妹都过来了。 傅二小姐看了一眼跟在满宝身边的大头等人,目光落在白善宝身上,但也没多看,她年纪比他们都大呢。 「满宝,你们在家都忙什么呢?」傅二小姐觉得满宝很机灵,虽然年纪小,她却很喜欢和她说话。 她没有出门,就站在门口里和门外的满宝说话。 满宝掰着手指头告诉她,她这段时间有多忙。 傅大小姐听说满宝在读书便也认真的看了她两眼。 「那你过年前还来不来?」傅二小姐道:「过年我们家要来好多客人,我好多朋友都会来,我正想年前买一些糖呢。」 「来的,要来买年货。」满宝道:「那过年前你们不吃吗?」 「吃的,那你给我们留下十包吧。」她道:「我祖母他们都回老家去了,堂姐他们也都走了,我们吃的不多。」 满宝应下,但这也不算少了,四百五十文呢。 小丫头看了满宝一眼,数了四串半的钱给她,满宝抓了一把糖果送她,继续和傅二小姐聊天,「你们家过年都是怎么过的?」 俩人闲话说了许久,最后两位小姐站累了,而满宝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告辞离开了。 剩下的糖,大头和大丫等决定拿去集市上卖,大丫和二丫之前为了卖花篮没少来县城,所以和那些小朋友还挺熟。 不过一文钱一块糖未必有人捨得吃,不过他们还是要试一试。 至于降价,他们从没想过,因为这边降价了,那傅二小姐不就买亏了吗? 傅家的生意才是固定的长久生意,满宝自己都知道这一点儿,因此要求大头他们一定不能降价,宁愿卖不出去留到下次。 白善宝对于做生意这种事还是有些兴趣的,拿了一包糖体验了一下,然后在快中午时和满宝一起逛到了书铺,俩人进去熘达了一圈,出来后白善宝便买了不少东西,其中还有两本书。 满宝的钱是买不起书的,所以她一文钱都没花出去。 一转身就带着白善宝去了布庄,「我要给我娘买布料和棉花。」 白善宝摸了摸怀里的荷包,问道:「我也要给我祖母她们买这个吗?」 「你祖母和娘亲缺衣裳穿吗?」 「不缺。」 「那就别买了,得缺什么买什么,这样他们才开心。」 白善宝仔细想了想,道:「我祖母她们什么都不缺。」 「真好,」满宝羡慕了一下后道:「那就换成她们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吧。」 白善宝认真的道:「他们喜欢我。」 满宝哈哈大笑,「那你把你送给你祖母和娘亲好啦。」 白善宝觉得这样不好,这样相当于他什么都没买。 他跟在满宝身后转悠,看她仔细的挑选布料,说她娘不喜欢这个颜色,她娘不喜欢太细的,便道:「你觉得我祖母和娘亲会喜欢什么东西?」 「如果是我,我喜欢吃的!」 招唿俩人的布庄老闆娘听着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忍不住笑道:「小公子的钱要是够,那可以给长辈买些首饰,这女人啊,就没有不喜欢首饰的。」 满宝抬起小脑袋问,「什么是首饰?」 第131页 「就是戴头上的珠花,金簪,银钗什么的。」 满宝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她的头髮毛绒绒的,因为她爹坚持头髮是靠血来养着的,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剪头髮,还说她七岁之前不用特意蓄髮。 不过现在是冬天,满宝已经好几个月不剪头髮了,此时头髮刚盖住脖子,周家上下都没有金簪银钗,头上只用木钗束髮,所以她不知道原来还有首饰吗? 满宝和老闆娘比划了一下她娘的身量,快速的裁了一块布,又买了两斤棉花,这便兴奋的要和白善宝去看首饰。 跟在后面的大丫将布料和棉花放背篓里,跟着他们去了隔壁银楼。 但大丫他们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一时没敢进去。 满宝却浑然不觉,还拉了一把大丫,大家一起凑进去看里面摆放的首饰。 满宝年纪还小,还不能理解首饰的漂亮,所以和白善宝一样双眼抓瞎,最后还是大丫提了一点参考意见,大吉也指点了一下,白善宝便给祖母和母亲各买了一样东西,成功把自己积存的零花钱全部花光了。 他还和满宝嘆息,「这都是我这几个月存下来的,结果今天全花光了。」 满宝安慰他,「没事,我也把我的钱都花光了,我们再挣就是了。」 「可你能卖糖,我能卖什么呢?」 「那你和我一起种姜吧,还要山药,」满宝将希望都放在了这两种作物上,她也觉得卖糖来钱太慢,都不够她买肉吃呢,所以她觉得还是科科的建议更靠谱,「你家那么厉害,你可以让他们出去找一找山药的种子,如果能找到,你就在你家的院子里种一点儿,等到来年冬天就能收穫很多了,不然还能种姜,我那有种子,我可以送你一点儿。」 「也种我家院子里吗?」 「是啊,你家就三个人,住那么大,那么大的院子,那院子空着多浪费啊,不过养鸡鸭太臭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还是种姜吧。」 白善宝觉得她的提议不错,点头道:「那你得帮我,我不会种。」 已经种过一次的满宝自信满满的点头道:「没问题,而且姜也挺贵的,最主要的是,它夏天就能收穫啦,长得特别快。」 俩人就种姜交流了老半天,最后走着走着,发现肚子有点饿了,因为是来县城,所以白家没给白善宝准备吃的。 周家知道满宝手里有钱,也不想她大冷的天啃冷硬的馍,便也没给她准备。 最后还是满宝徵求了一下大头大丫他们的意见,想要把给他们的钱拿去买包子吃。 满宝买布料和棉花去了近三百钱,剩下的钱都是要给大头他们四个平分的。 大头他们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总不能让小姑饿肚子不是? 不过为了不让小姑再乱花钱,大头还是在买完包子后让满宝当场给他们分钱,然后再交给她保管。 大头和大丫知道,虽然钱还是在小姑的手里,但只要是分过的钱再给她保管,那在小姑的心里,那就不是她的钱。 这一刻,满宝是真正的一文钱也没有了。 第107章 种姜 满宝拍了拍自己的小兜,忧伤的嘆了一口气,一回家就把布料和棉花都送给她娘,然后只郑重的和家里人宣布,「我的钱都花光啦,以后买肉的钱得你们出!」 老周头看了一眼妻子手里的布料和棉花,摸了摸烟枪暗想,可总算是花光了。 他点了点头,一转头却和几个儿子道:「以后你们出去卖汤,先留下一罐子,晚上拿回来热给你妹妹吃。」 大家表示没问题,周二郎还表示,「我们还能把底下带肉的骨头带回来给满宝啃。」 于是肉的事就算解决了。 这个时代信息传递慢,周家人跟在劳丁的身后做生意,除了每十天回家一次的劳丁极其家人知道,很少再有人知道。 事情传不到哪里去,所以头四十多天,一直没有竞争对手,他们的收入也稳固下来。 那些劳丁在第一次休息回家拿干粮时,大半人不再拿干粮来,而是扛着稻谷或麦子来,直接和周家兄弟换新鲜热乎乎的干粮,再配上一碗肉汤,就算没有菜,也足够填肚子了。 不是没有人想过也来做一做,特别是那些家里兄弟也不少的劳丁,就曾经起过心思,但想做和能做却是有着天堑之别。 多少人走到肉摊,一问价格就退缩了。 直到消息从这个村传到那个村,总算是有胆子大又机灵的人知道跟在劳丁身后做饭竟然也能挣钱。 于是开始有人推着板车出现在各段劳丁身后,自然也包括了周家兄弟最常跟着的这两段劳丁。 他们没有周家兄弟这么大的动静,多数是把做好的馒头放在篮子里保温,紧急送过来,或许知道他们来的时间短,所以特意把价钱压低了一点儿,或是把馒头做得比周家大一点儿。 于是周家的生意被分薄了。 虽然很惋惜,但周二郎也道:「能赚这么多天运气很好了。」 周五郎的心被养大了,道:「那我们还去吗,这一天就两百两文,菜完全卖不出去了,买馒头和烧饼的也少了,倒是汤还能一直卖着。」 「去,怎么不去,就算只能卖汤,一天也能赚百多文呢。」周大郎和周二郎可没有小弟们的眼高于顶,还叮嘱他们道:「大冬日的,回家也是窝着,还不如出去挣点钱,老四,你还欠着家里的钱呢,老五,老六,你们不是一直嚷着要买新衣裳吗,去一天一个人最少能分三十文,存几天就够做一套新衣裳的了。」 第132页 周五郎不甘愿的低头盯着脚尖,不太乐意。 老周头就生气了,敲着凳子道:「懒得你们,不想去,那就回家来,去翻地!」 大冬天,谁会去翻地啊。 满宝例行在啃骨头,和她的侄子侄女们一起,闻言抬起头来,拍着小手道:「好啊,回来帮我开荒吧,哥哥们,我觉得四哥的那块荒地不够大,我计划要种的东西都种不下,所以顺着那块地再多开一点吧。」 她道:「五哥一定是嫌弃去的人又多,赚的钱又少,所以你们轮着去吧,今天三嫂和四哥去,五哥和六哥留在家里帮我开荒,明天五哥和六哥就去,四哥留家里干活儿,这样不就好了?」 兄弟几个就看见他们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后点头,「满宝说的不错,如果只卖汤,你们去这么多人也是浪费,一去就去俩人就行,剩下的俩人留家里干活儿。」 他又看向周大郎和周二郎,道:「你们兄弟俩也轮换着去,没必要一趟去四个人,家里的活儿也不少呢,厨房得做一个置物架,鸡棚也得修一修……」 周大郎和周二郎虽然已经是成人,但也不太想留家里干活儿,闻言挎下肩膀来,但他们没敢将这种失望说出口,生怕他们自己的孩子有样学样。 老周头越安排越觉得这个方法好,轮着去,当天的收入除了交公,余下的就两个人分。 公中的钱没少,还每天多出四个劳力来干家里的活儿,没毛病。 周五郎都忍不住抱怨满宝,「你要种什么,四哥那块地可不小了,种山药用得着这么大的地吗?」 「还有姜。」 周五郎道:「这么贵,能不能种得活还不一定呢,你的心也太大了。」 满宝就哼哼道:「我一定能种活儿。」 为此,满宝还拿着姜块去找白善宝,俩人翻了好多书,都没在仅有的农书中找到姜块的种植方法,满宝这段时间看了这么多的书,气得两眼发昏,道:「这么重要的姜竟然都不写要怎么种,哼,他们不写,我写。」 说罢自己从系统里抽出好多白纸,直接折起来裁剪,然后让大嫂给她缝起来,她就捏着毛笔歪歪扭扭的在头页上写下「生姜」两字。 她决定自己来写,科科说过,只要观察得当,记录好种植日记,就可以把姜块的种植方法写下来了,何况,科科那里的词条上是写有基本的种植方法的。 商城里的客服也会回答她的种植问题,可是,什么营养液,什么肥料,她全都不懂,科科也说那些东西是她这里没有的,所以他们这里的种植方法还是得自己摸索。 满宝和白善宝如今都是穷小孩儿,对赚钱很有热情,于是白善宝很大方的把他院子里的花圃都清空,然后在里面埋上了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姜。 偶尔来找儿子的郑氏看着俩小孩撅着屁股在花圃里玩得认真,就有些纠结,虽然种在花圃里的花不是多珍贵,但也是不容易种下去的,怎么就给挖了? 俩小孩劳动得一身的泥,最后满宝还将拔了的花株敲掉根部的泥土,给轻轻地摆在土上,一本正经的和白善宝道:「天太冷了,得给他们保暖,用稻草和麦草最好,明天我给你抱一把来。」 白善宝也一本正经的点头,然后殷勤的给它浇水,晚上临睡前,想到院子里的姜块,又爬起来给它浇了一遍水。 春节将至,气温开始略微回升,满宝重在菜园里的姜块竟然发芽冒出来了,满宝高兴得不行,当天就跑来白家,问白善宝他的姜块发芽了没有。 俩小孩蹲在花圃了半天也没出芽,最后俩人忍不住把土给挖了,然后就看到本来鼓鼓胀胀的姜块变成黑乎乎的了,一戳,它就软了下去,显然是坏了。 第108章 炒菜 俩小孩瞪大了眼睛,连忙把其他的姜块也挖出来了,当时种下去时为了能准确的找到它们浇水,他们还在上面做了记号呢。 所以特别好挖,把所有的姜块都扒拉出来,发现除了还有一块要死不死,也没发芽外,其他的都变成黑的了,轻轻一掰就掰开,然后里面似乎是黑色的棉絮一样,显然已经坏得不能更坏了。 满宝还罢,白善宝却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姜就种在他的院子里,每天早上起床他要看一下,睡觉前也要看一下,他对这些姜已经有感情了。 白善宝哭得有点惨,抱着他的姜哭得眼睛红肿,满脸是泪,满宝就用全是泥的手给他擦眼泪,让他看起来更悽惨了。 科科道:「这是水浇多了,你问一下他,他这到底是浇了多少水啊。」 白善宝哭着道:「我想让它们快点发芽,所以我早上浇一遍,下午下学回来浇一遍,晚上临睡前浇一遍,花花草草不都爱喝水吗?」 满宝觉得他真笨,「它会涝死的,我家在河滩边又块地,每年种东西都发愁,就是因为春天种下去,五六月那儿雨一多就涝,种豆子,豆子会坏,种水稻,水稻会被冲垮,你怎么能浇这么多水呢,我的姜种下去,好几天才泼一点水呢。」 那还是她想起来才浇水的,她想不起来的时候根本不浇,结果它全发芽长出来了。 满宝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是懒人有懒福的,她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懂得多,知道怎么种姜。 于是她从系统里又掏出了两块姜,和白善宝道:「我们重新种一次吧,这次别总给它浇水了。」 第133页 白善宝吸了吸鼻子,和满宝一起把这两大块姜分尸了,哦,不,是切块了,然后埋好。 他问,「要是我忍不住浇水怎么办?」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出坏主意道:「你要忍不住,就叫人给你准备一些花肥,你每次忍不住要浇水的时候就给它撒一点肥,姜喜欢肥。」 白善宝可不知道花肥是什么,却觉得这名字好听,于是点头。 等到第二天他才黑着脸找到满宝,「花肥有点臭。」 满宝就捂着鼻子离他远远的,问道:「你今天洗澡了吗,身上是不是也臭?」 白善宝气坏了,就冲过去要抱她,「我臭不臭,你闻一闻不就知道了吗?」 满宝吓坏了,转身就跑,两个孩子你追我赶的跑着,不一会儿就嘻嘻哈哈的抱在了一起。 然后满宝就带他去他们家的菜园里看了姜,展望道:「它现在发芽了,等以后会越来越大的,等到夏天就能挖出来拿去卖了,到时候挣了钱我请你吃鹅肉。」 白善宝对吃的没有执念,想了想道:「那等我挣了钱,我给你买一支好笔。」 俩人一言为定的说好。 因为白善宝承诺送她礼物,满宝就自觉俩人更亲近了一些,于是把家里准备好的山药种子也给了他两颗,道:「山药也能挣钱,而且特别好吃,我的朋友说,炒着更好吃,可我不知道什么是炒,我就知道炖。」 「我知道,炒菜嘛,你要想吃,来我家好啦。」 满宝流了一下口水摇头,「我娘不让我在外面吃饭。」 白善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道,「那明天我让大吉来给我送食盒,到时候我请你一起吃。」 满宝这下狠狠地点头了。 白善宝自入学后都是跟着学堂里的学生一起吃喝,刘氏不想孙子特殊,生怕他被人孤立。 好在山村里的孩子心思单纯,并没有孤立这种事,最多是调皮爬些树而已,所以刘氏偶尔也会让大吉给白善宝送食盒过去,让他补充一下营养。 白善宝从不护食,他觉得好吃的都会和朋友们分享,作为他的同桌,满宝是吃得最多的。 这次也一样,满宝第一次知道菜还可以炒,她吃得津津有味,就道:「回家我也要我大嫂这样做。」 白善宝点头。 科科却道:「你家做不出来。」 「为什么?」 「因为你家没铁锅,」科科道:「炒菜需要铁锅,而铁锅不便宜,你娘一定不捨得买。」 好吧,她娘不捨得的东西多了,满宝挎下肩膀,于是挣钱以后需要买的东西又多了一样,那就是铁锅。 为此,满宝还特意跟着白善宝回他家里看了一下铁锅长什么样,顺便参观了一下他们家的厨娘是怎么炒菜的。 满宝全程吸着口水参观完,实在是太香了。白善宝被她带得都有些饿了,也连连吸着口水。 厨娘看着乐得不行,每样菜都盛出一些来给他们吃,于是当天傍晚满宝是挺着小肚子回去的,吃得太多啦。 家里的气氛有些凝滞,满宝敏锐的感觉到,就摸着小肚子熘到正屋里去,正在说话的钱氏停下话音,招手和她问道:「明儿你们就不去上学了吧?」 满宝应下。 「放假到什么时候?」 「十七,先生说了,过完元宵他就回来上课。」 钱氏点了点头,道:「后儿是小年,明儿你哥哥他们要去县城买年货,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满宝已经和四哥商量好明天要去山里挖那些肥肥的泥土回来填他们的荒地了,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我不去了,大哥和二哥带五哥去吧。」 给傅家的糖就让五哥带去好了。 周六郎也想去,于是一直趴在门口偷听的周六郎便也熘了进来,悄悄地捅了一下么妹的小腰。 满宝差点扑到钱氏怀里,好在她稳住了,头也不回的道:「六哥也去。」 钱氏瞪了周六郎一眼,倒没拦着,「行吧,那明天老大和老二就带着老五老六去,要买的东西多,多两个人也好拿着。」 自从老四赌输钱后,老五老六也一下长大了许多,这几个月一直在为家里挣钱,可到底是少年,压得狠了也不行,出去走走也好。 周五郎和周六郎在心底悄悄的欢唿一下,一人一边抬起满宝就出去。 满宝被他们一路抬回房间里,大头他们看见了,也立即兴奋的钻进去。 周五郎看了一眼侄子侄女们一眼,嗯,来这的都是有共同秘密的,他们立即把门关好,问道:「满宝,我们在你那儿存了多少钱了?」 第109章 生不出 满宝就拿出小帐本念给他们听。 周五郎和周六郎存的钱一样多,毕竟俩人一直同进同出,赚的钱都是一样的。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大家都吓一跳,周五郎自己存下的铜钱竟然有三千六百六十文了。 周五郎自己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捂住激动的心脏道:「那,那我是不是再存一年就够娶媳妇了?」 满宝羡慕得不要不要的,道:「娶什么媳妇呀,五哥,买肉吃啊。」 「你除了吃还会想别的吗,我是男人,当然得娶媳妇了。」 「可四哥还没娶媳妇呢。」 「四哥要还完钱还不知道要到啥时候呢,我才不等他呢,」周五郎已经计划好了,「等明年我存够了五千钱,我就让娘给说亲,再一年我就可以成亲了。」 第134页 「你想娶谁?」满宝很好奇。 周五郎就摇头道:「不知道,看娘喜欢。」 满宝:「……你那么热衷娶媳妇,我还以为你有喜欢的人了呢。」 周五郎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他道:「村里的妞都不好看,我都不要,我要从外头说,老六,等我娶了媳妇,你也得准备准备了,别不往心里去,我告诉你,只有娶了媳妇,你才算长大,日子才有保障。」 周五郎道:「你看村东头的周六叔,他就是光杆一个,你看看他过的什么日子?你要是不娶媳妇,以后你也会变成那样的。」 周六郎张大了嘴巴,打了一个抖道:「我不要!」 满宝很好奇的问,「周六叔怎么了?」 「你还小,你不懂,」周五郎不理她,沖她伸手道:「来,拿出六百文来给我。」 满宝一边给他掏钱,一边问道:「你要钱来干嘛?」 「那还能干嘛,当然是给自己买布料,买棉花了?」周五郎掰着手指头道:「我从小到大就没穿过新衣裳,我都快说亲了,今年过年说什么也要做一套新衣裳,还有新裤子,新鞋子!」 周六郎眼睛大亮,叫道:「我也要,我也要!」 大头大丫等全都意动起来,他们也存有钱的,虽然不多,但应该也能买一身布料了吧? 家里除了满宝外,其他人都是经年不做新衣裳的,就是满宝,多数时候穿的衣服也都是钱氏的衣服改小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更甚,因为他们两个年纪最小,穿的都是哥哥们剩下来的衣服,等到前头三个哥哥都不怎么长个子了,他们便捡四哥的衣服穿,因为周四郎还会长。 周六郎也从满宝这里取了六百文。 大头和大丫也想,但一想,明天他们又不能去县城,便跨下肩膀来,不支取铜钱了。 周四郎脸臭臭的从外面推门进来,见屋里这么多人,就皱眉问,「你们干嘛呢?」 周五郎和周六郎把自己的钱收好,道:「四哥,外面答应大头和大丫明天给他们买点心,你想吃什么,弟弟们请你。」 周四郎就挥手道:「不用了,你们留着自己买吃的吧。」 周四郎躺到床上,满宝正好也坐在床上,好奇的凑过去看他的脸,「四哥,你是不是生病了?那明天还去不去山挖土呀?」 「去,不仅我去,大头他们也要跟着,你不是说山上腐烂的叶子和底下那层泥土都能肥地吗?我们都挖下来。」周四郎有些发狠道:「我就不信了!」 周四郎没有再说下去,但满宝几个却被吓住了,一时没说话,老半天他们才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四哥怎么了?」 「竟然不想着逃工了,好稀奇!」 「是不是爹娘骂他了?」这话一出,大家又摇头,他们家的四哥那是既不记吃,也不记打,那是哄着训着都没用,一时改好了,一下看不住又变得懒惰和坏了。 满宝蹬蹬的跑回自个的房间,嗯,当然,也是爹娘的房间,她钻过屏风,仰着小脑袋问爹娘,「爹,娘,四哥怎么了?」 钱氏微愣后道:「没事,明天你别去山上了,山上面冷……」 「不要,我就要去!」 钱氏就无奈的嘆息,「算了,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可不许着凉,生病了要吃很苦很苦的药的。」 满宝应下。 第二天便跟着周四郎上山,一路上都在观察他的脸色,周四郎觉得她的目光怪怪的,就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让她看地上,「脚下有树根没看见啊,小心摔跟头滚下山去。」 满宝就默默地收回了脚。 这座山当然不是周四郎开荒的那座山,而是隔壁一座,山上全是树,以松树居多,越往里走,地上积存的树叶子越多,满宝扒开看过,叶子下面有一层已经腐烂了,且有点灰褐色的泥土。 科科说,这层土很肥。 但这层土很薄。 周四郎难得的不嫌弃,和侄子侄女们一起将这一层土铲起来放到竹筐里,就这样铲了一大片才勉强装满两个竹筐,他这才把土挑下山去,拿到他的荒地里去。 大家帮着一起往地里舖了一层,就这样撒着下去,有不少新落的叶子也被他们铲了来,满宝用小脚将它们踩下去,和看过来的周四郎道:「等它们腐烂了,地就肥了。」 周四郎把土交给大头他们撒,自己坐在田埂上休息,问道:「满宝,书上有这么多东西,那有没有写,生不出孩子怎么办?」 满宝瞪大了眼睛,「四哥,你生不出孩子?」 周四郎羞恼道:「我本来就不会生孩子,孩子都是女人生的,我是男的,男的!」 满宝挠了挠脑袋,小脑袋特别清醒,「既然女人可以自己生孩子,干嘛要嫁人?不是说成亲后才能生娃娃吗?」 周四郎噎住,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当然是不懂生物学的,连孩子是怎么有的都不知道,所以瞪着眼睛看他妹妹,不知道该怎么说。 科科看着这兄妹俩大眼瞪小眼,就忍不住和满宝科普一下精子,卵子,受精卵等各种知识。 它昨晚是知道正房里发生的事的,因此和满宝道:「生不出孩子不一定是女性的问题,也有可能是男性的,比如男方弱精或死精等,不过当下一直认为生不出孩子是女性的责任。」 第135页 满宝敏锐的问科科,「谁生不出孩子?」 第110章 归家 科科没说话,满宝就抬头问周四郎,「四哥,是谁生不出孩子?」 周四郎也紧抿着嘴角不说话。 满宝就想,难道是我? 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三柱媳妇去年肚子好大,大嫂说是因为她怀了娃娃。 周四郎看到么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脸更黑了,他拍了一下她脑袋,「乱想啥呢,你年纪这么小就想着生孩子的事了?没谁不能生孩子……」 周四郎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不过你还是得多看一点书,看看书上有没有法子,如果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那有没有药吃。」 满宝道:「去问大夫不就好啦?」 现成的人才,总比她现在开始慢慢学要快得多吧? 周四郎没说话。 到最后满宝也没能知道到底是谁不能生孩子,傍晚回去时,周家很热闹,周大郎他们买了不少年货回来,周四郎和周五郎拿着自己的钱也买了不少东西。 除了给自己买了布料和棉花外,他们兄弟俩还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给他们爹娘买了一些布料做衣裳。 毕竟有满宝在前,他们总不能做不孝顺的儿子不是? 不过就这样老周头也没给他们太好的脸色,觉得他们浪费钱,不仅给他买衣服浪费,给他们买也浪费。 照理来说,他们没成家,赚的钱应该都交公中的。 现在,老周头更有一种紧迫感,想要多掌握一些钱,钱氏虽然也有些心力交瘁,但还是道:「这三个小的,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也就在他们嘴边挂一束草才能引着往前走,今年以前,除了地里的活儿,他们能往家里带什么钱?」 钱氏靠在枕边道:「由他们去吧,好歹今年因着他们赚了不少钱,两个小的,算起来也不比老大他们赚的少了。」 老周头道:「那是因为有满宝给他们出主意呢,要不是满宝出谋划策,他们能做什么?」 老周头说到这里就生气,「都是闺女,聪明的聪明到天上去了,笨的又笨死。」 躺在床上,一边意识沉在系统里看故事书的满宝还一边听父母说悄悄话,一听到这话,她敏锐的从系统内退出意识,爬起来就往内室跑,「爹,娘,是不是我大姐出事了?」 老周头沉着脸不说话。 钱氏见她光着脚乱跑,就连忙把她拉到床上,半响嘆气问,「满宝,你姐回家住好不好?」 满宝对大姐的印象不深,她从小是大嫂带大的,但也知道大姐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好吃的,是好人,于是点头,「好呀。」 「住下就不走了也好?」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这也是大姐的家呀,她想住就住呗。」 老周头就问,「那住哪呀?在柴房那里搭个棚子给她住?」 老周头第一次当着满宝的面和钱氏发脾气,「不是我不让她回来住,老四老五老六都只有一个房间呢,家里这么多人怎么住得开?总不能她都这个岁数了还和我们老两口住在一起吧?」 然后转头对一脸懵懂的满宝道:「你娘和你说笑呢,你大姐成家了的,哪有回家住的理儿?」 钱氏便不说话。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小钱氏刚开门便忍不住惊唿出声,门外蹲着个人。 她吓得不轻,低头一看,吓得更厉害了,「表妹!」 想想不对,又叫道:「大妹,你啥时候回来的?」 周家因为这意外闹得人仰马翻,周喜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门外的,小钱氏去扶她时她浑身都是冰冷的,冯氏和何氏不敢怠慢,连忙烧热水的烧热水,给她打鸡蛋水的打鸡蛋水。 钱氏气得不轻,在堂屋里就发火儿了,「你回来都不知道叫一声吗,站在门外给谁看?是想冻死了自己气死我们?你的心都是怎么长得,这么大岁数了都不会想吗?」 周喜低着头不说话。 满宝被吵醒,汲着鞋子往外走,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堂屋里坐着的人的确是中秋时刚回过家的大姐,她连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大姐,娘说你要回家住了是不是?」 这一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周喜,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她突然就泪流满面,她抬起眼睛看向满宝,然后看向她爹娘,直接就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在地上哭道:「爹,娘,他们家把我休了,休了!」 老周头脸色大变,钱氏手微抖,半响才拍着桌子道:「岂有此理,这是当我们周家人都是死的吗?」 老周头直接起身,问道:「休书呢?」 周喜抖着手从包袱里拿出信来,老周头打开,发现自个不认字,就把信递给满宝,「念。」 满宝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懵的拿过信就读。 开头两个大字——休书! 内容就是周喜嫁进刘家八年无所出,刘家为了传宗接代,所以休妻。 老周头将信拽在手里,瞪了哭倒在地的大女儿一眼,和大儿媳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她下去换衣裳烤火,本来身子就不好,再病了……」 老周头一低头对上小闺女纯净的大眼睛,难听的话就说不出口,他咽了,然后喝了一声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周五郎和周六郎,「愣着干什么,去请村长来家,就说我们家有事找他。」 第136页 钱氏也很伤心,但很快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大女儿带回来的包袱,问道:「你的嫁妆呢?」 周喜低着头道:「天还没亮,他们家就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了,包袱都是他们收拾的,我啥都没带出来。」 钱氏点头,「好,好啊,好得很!」 周大郎几个也眼睛冒火,钱氏看向周四郎,道:「你也去,去你外祖家,把你三个舅舅和表哥们都叫来!」 休妻,就算是她女儿生不出孩子来,那也不是这么个休法,谁家会不通过娘家人的同意就把人家的闺女休来的? 周四郎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满宝呆呆的站在周喜身边,被她拽着一只手,根本动弹不了,她知道现在不能开口问问题,不然一定会惹家里人生气的,所以她只能问科科,「什么是休书啊,为什么爹娘和哥哥嫂子们都这么生气,大姐这么伤心?」 科科道:「休书就是夫妻的一方给的另一方的休弃书,声明双方不是夫妻。」 满宝没怎么听明白,「不是就不是呗,为什么像天塌下来似的?」 科科顿了顿后道:「对于你大姐来说,这的确是天塌了,对你家来说,这也是影响很大的一件事。」 第111章 大哭 科科告诉她,这个影响会有多大。 首先是生活上的,你大姐回家得住,可你家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里,你三个没成家的哥哥一间房,你到现在都是睡在你爹娘隔出来的房间里,你大姐回来,意味着你家要加盖房子。 其次,和没出嫁的你不一样,你大姐是出嫁过的,她回家,影响深远,别的不说,你家除了你大嫂有和她共同生活过的经歷外,其他两个嫂子都没有,如果姑嫂间有矛盾,将不利于一个家的团结。 最后,一个家族,一个家庭里有被休弃回来的女儿,对整个家族,整个家庭的女性打击都是巨大的,将来不仅你,你侄女们的婚嫁也会有影响。 满宝都惊呆了。 最后科科告诉满宝,在这件事上,你家不是很占理,且处于绝对的劣势。 「是吗?」满宝不信,她指着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人道:「可我看不是呀?」 科科也往外扫描了一下,渐渐的沉默了下来。 村长来了,不仅村长来了,村子里的一些长老也来了,他们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还有跟周家关系比较近的族亲也来了。 此时他们都待在院子里,生气得不行。 钱氏没说话,但老周头说了,他黑着一张脸告诉大家,「前两日刘家让人给我传了一个口信,说我家喜还是没怀上,让我有空去把人领回来,我就想着,大过年的,好歹等过了这一个年再说,就算他们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能赶在过年前分开吧?可谁知道,话才传过来两天,他们刘家就把人给我休回来了,还是赶早把孩子往外赶,这么冷的天,这是想冻死她?」 又道:「喜嫁过去八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家的孩子你们也知道,就没有孬的,下得了地,进得了厨房,刘家这里里外外哪儿不是她操持着?话都不给我们周家说一声就把我闺女休回来,这是打算和我们周氏,和我们七里村结仇呢!」 周二郎道:「还有我姐的嫁妆,他们就收拾了一身破衣服给我姐带回来,我姐的嫁妆一件都没带回来,合着他们娶媳妇,我姐在他家任劳任怨八年,还得把家里的陪嫁给搭进去?」 周二郎知道,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想要他姐和姐夫继续过下去是不可能了,只能给他姐争取点实惠。 七里村的村老,村长和周氏的族亲们也很生气,村长就问周大郎,「去叫你舅舅们了吗?」 周大郎道:「四郎去叫了,应该快回来了。」 村长就点头,道:「这事不能轻了,不然岂不是乱了规矩。」 院子里的周家五兄弟全部黑着脸点头,族老们看着就心中有数了,说到底,这种事还是得靠他们亲兄弟沖在前面,不然他们先软了,族里能帮的也有限。 好在周家兄弟够多,也够硬气。 就算是乡下,想休妻也自有一套规则在。 老周头的父亲是独苗,再往上只有一个堂叔,堂叔那一支下去的嫡支就是村长,隔了好几层了。 但老周头能生啊,他这一生生了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当时取名字的时候用的就是「恭喜发财,粮余仓满」这八个字,全是美好的愿望。 周喜排行第二,只比周大郎小一岁多。 周喜嫁出去八年了,却一直没怀上,她在婆家的日子不是很好过,但也不是特别差,因为她兄弟多啊。 还记得有一年端午周喜没回娘家,周四郎就领着两个弟弟找过去,结果发现他姐姐眼角青了一块,都不用回家叫大哥他们,当时三个半大孩子就按住刘大郎揍了一顿,刘家骂了一路。 结果第二天周大郎又领着周二郎和周三郎去刘家村把刘大郎又揍了一顿,刘家这下连放个屁都不敢,然后周家把周喜接回来住了两个多月,硬是过了秋收,刘大郎跪在地上求才把人给接回去的。 就这样,刘家敢就这么轻忽的休了周喜,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又不是没娘家兄弟的绝户。 就算是休绝户妻,那也得先通知娘家族亲,由族亲坐在一起和夫家商量,到底是休妻还是和离,休妻怎么休,和离怎么离,那都是要商量好的,就这样一纸休书的把人往外赶,这不是在赶周喜,这是把周家,周氏和七里村的尊严都放在地上摩擦呢。 第137页 老周头能答应吗? 村长能答应吗?族亲们能答应吗? 那肯定是不能啊。 别说满宝了,就是科科都惊呆了,原来古代离婚还有这么多讲究啊,他以为…… 哦,好吧,现在还不是男权至上,女性被踩到地下十八层的年代。 满宝听得直拍手,还抱住正发呆的周喜道:「大姐,你别怕,爹给你做主呢。」 周喜勉强对她一笑,心里茫然得很。 她被休的事爹当然会给她做主,但之后呢? 她该怎么办? 住娘家「 就算她兄弟们没意见,嫂子和弟妹们未必肯,短期还行,长期下来,就是舌头和牙齿都会打架,更别说她已经嫁过一次的人了。 再嫁? 想想这八年的婚姻生活,周喜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天真单纯的么妹,她忍不住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她,哀鸣道:「咋这么难,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满宝不觉得过日子难,但她感受得到大姐的伤心,见她哭,她便也忍不住哭。 不过她不像周喜,哭都得憋着,她向来哭都是放声大哭,将心里的委屈哭出来的。 所以见大姐难受得哭了,她的眼泪便也吧嗒吧嗒的往下落,然后就张着嘴哇哇的大哭。 哭声吓了外面的人一跳,老周头往回跑的时候差点摔了,一回屋,见两个闺女正抱在一起痛哭,人却好好的,他提着的心放下,却气得不行,吼道:「哭啥,有啥好哭的,看把你妹妹招的,要把她眼睛哭坏了,你看我,你看我……」 「行了,」钱氏横了他一眼,当着众人的面不好与他吵架,她走到大女儿身旁,摸了摸她的脑袋,嘆道:「要哭就哭吧,今天哭过了,以后就不许再哭了。」 咬着嘴唇的周喜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她紧紧地抱着满宝,干脆也和她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周家内外一时就只听得到她的哭声了,族老们幽幽地嘆了一口气,低下头去没说话,只是心里不免怜惜几分。 周家兄弟几个都红了眼,气得攥紧了拳头,对刘家恨得不行。 第112章 不和 很快,周四郎便也领着钱家三个舅舅来了。 钱大舅和钱二舅沉着脸,进门便看向老周头,询问情况,而钱三舅则嚷嚷道:「还问什么问,我们家的闺女就这么被休回来,这是当我们是死人啊,大郎他们兄弟几个都在,直接上门去问,问问他们刘家到底是啥意思。」 钱大舅瞪了他一眼道:「你少说两句,就是去,那也得商量好了再去。」 「还商量啥,这事宜早不宜迟,留待明天更说不清了,到时候喜从他们刘家拿走的东西都得扯皮,趁着现在人刚回来,包袱都没拆开,直接拿去扔到他们刘家的脸上去。」 一个族老抽了一口旱菸道:「这三舅的话糙理不糙,我觉着他说得有理,金哥你说呢?」 老周头沉吟片刻,点头道:「今天是要去,但去了要做的事也得先列出一个章程来。」 大家没意见,立时一言一语的讨论起来,首先得问清楚周家的目的。 是接休书,还是硬要跟刘家过下去,或是和离? 老周头没说话,看向小钱氏。 小钱氏就蹑手蹑脚的进屋,对刚擦干眼泪的周喜道:「大妹,爹要我问你,你还要跟刘家过下去吗?」 周喜咬着嘴唇没说话。 满宝正坐在一旁,想也不想的道:「当然不过了,姐夫都是坏蛋了,大姐,休了他!」 周喜要笑不笑,问道:「休了以后,我住哪儿,怎么过日子呀?」 满宝:「当然是住家里啦,以前怎么过日子,以后就怎么过呗。」 小钱氏看了满宝一眼,对周喜道:「这些事以后再说,爹总会有主意的,现在你只说,你到底还要不要和刘家的过下去?」 周喜咬着嘴唇半响不说话,最后才攥紧了拳头道:「我们村的吴寡妇怀了他的孩子。」 小钱氏一听就明白了,转身出去。 周喜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很快小钱氏又进来,低声问她,「娘让我问你,他和吴寡妇的事有实证吗?」 周喜摇头,她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偷听到婆婆和他说的话,周家人去问,他们当然不会承认。 小钱氏有些惋惜,然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再次出去了。 满宝听外面议论得那么热闹,非常想去凑热闹,但被周喜一把抓住,没能出去。 周喜对么妹苦笑道:「大姐有点怕,你在屋里陪大姐好不好?」 满宝立即从心间升起一股豪情,她拍着胸脯和周喜保证,「大姐,你别怕,我保护你,我打架可厉害了,白善宝比我大都打不过我。」 周喜其实没怎么听满宝说话,自然没有去追究白善宝是谁,她只是不想让妹妹去听这些乌糟事,以免污了她的耳朵。 屋外,一众大人已经知道周喜的意思了,老周头又道:「休书,我周家是不可能接的,就算我家喜没孩子,但她是给刘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披麻戴孝,做过孝孙媳的。想休?想都别想,但他家这么踩我周家的脸面,我周家也不可能再把闺女给他们刘家。」 他道:「和离,这是唯一的法子!」 「不错,」钱三舅更混,虽然刚才他大侄女没把话大声说出来,但他就站在旁边,是听到了的,直接嚷道:「还得要赔偿,不然我把他勾搭寡妇的事宣扬的全乡都知道,让人知道他未来的儿子是奸生子,看他们刘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第138页 这浑话,不说钱家两位舅舅,就是老周头都觉得难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他很忧心的避过众人和妻子商量,「真让三弟一块儿去呀?」 钱氏闭着眼睛念经,闻言道:「人都请来了,你把人撂下,看他会不会把你家闹翻天去。」 老周头就忍不住摸鼻子。 钱氏面无表情的道:「带他去吧,到了地方别拦着他,脸面这种东西,人家都放在地上踩了三脚了,自己再往上添一脚也脏不到哪儿去,能落得实惠就成。」 老周头便想起妻子年轻时候的事,他怎么忘了,他老婆年轻时候也是个泼辣会折腾的。 老周头老实的出去了,和村里的老人们定好了基调,这便和大家一起往刘家村去。 至于周喜,被留在了家里,钱氏让他们把那个包袱带去了,她觉得没必要让她大女儿去直面这份难堪,她们这些老幼病弱还是在家等着吧。 不过小钱氏却是领着两个妯娌一起去了,当然,还有族亲里不少的老婆子大媳妇,全是嘴巴特别熘的。 钱氏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的走了,这才沉着脸把孙子孙女们全招来,道:「准备,准备晚食吧,晚上大人们回来要吃的。」 周喜也抹干了眼泪出来,道:「娘,您身子不好,回屋歇着去吧,厨房的事我来。」 钱氏没回去,而是量出谷来,让她碾米,又给大头拿了钱,让他去拖人到大集上买些肉回来。 满宝跟着凑热闹,只是她力气小,脚上没劲儿,只能在一旁看着,可帮不上忙。 钱氏也不避她,直接问周喜,「让你爹去老四他们那儿挤一挤,你跟娘一块儿住?」 周喜低着头道:「总不是长久的办法?」 「我会让人再给你寻摸个好的,等过完年就差不多了。」 周喜脸色惨白。 钱氏就慢悠悠的道:「你别怕,这次娘给你把关,给你选个老实的,家里最好有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你多用点心,总能养熟的。」 周喜低着头没说话。 满宝看看大姐,又看看娘亲,忍不住瘪了瘪嘴道:「娘,大姐不开心。」 她不是很听得懂钱氏的话,却直接这话的意思不对,问道:「选个老实的什么?为什么还会有年纪小的孩子,有多小啊,比我还小吗?」 钱氏看了眼小闺女,道:「大人说话,小孩不懂别插嘴。」 「娘亲说话不算话,你以前明明说的是,小孩不懂就要问,那我现在不懂就问了呀。」 有满宝这一打岔,周喜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也忍不住说了一下心里话,「娘,我不想嫁人了。」 第113章 问题 钱氏拢眉,「你才二十六,年轻着呢,不嫁人在家守一辈子?」 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三人,钱氏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小声道:「现在我和你爹还在,你待家里还好,等我们没了,你几个兄弟把家一分,你跟谁去?」 满宝焦急的道:「跟我,跟我。」 「你闭嘴,」钱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也是要嫁人的,你难道要带个姐姐一块儿出嫁呀,从没听过这样的事。」 满宝嘟嘴。 周喜却不是临时起意,她早想过了,凌晨被刘家赶出来的时候,她一路往娘家走,一路想着这事。 如果娘家嫌弃她丢人,不愿意要她怎么办? 进了家门,以后怎么办? 周喜流着泪道:「娘,我以前也没觉着不能生孩子就是我的错,说不定是刘大郎的问题,可现在他跟吴寡妇有种了,说明他没问题,我再嫁就只能找个带孩子的鳏夫,可娘,这样我图什么呀?」 「做牛做马一辈子,是在替别人养孩子,还得让人戳我的嵴梁骨,老了,养的孩子未必还孝顺,他要是我亲生的,我不管打骂都是我占理,可他不是呀,到时候就是闹到族里,也没人给我做主。」周喜发狠道:「既然都要当牛做马,还不如在家里伺候爹娘,你们要是……兄弟们不愿意我住家里,那我就在山脚下搭个棚子熬着就行了。」 钱氏闻言,忍不住痛哭出声。 满宝在一旁目瞪口呆,很不能理解。 但见老娘哭得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的样子,她连忙给她拍胸口,「娘,娘……」 她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娘和大姐说的话题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她的小脑袋没能跟上她们的思路,但她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见娘亲和大姐抱头痛哭,她也不好问,只能皱着自己的小脸在一旁安慰了这个安慰那个。 钱氏看到小闺女皱在一起的小脸,勉强压住悲伤,她靠在枕头上顺气,她的身体比之前的好多了,不然要是以前,这样一番又怒又悲下来,早晕过去了。 但此时她的脸色也实在称不上好看,她知道,这种话题不应该让小女儿多听,毕竟孩子正是是非养成的时候,这时候要是让她这么愤怒,以后恐怕入了左性。 这么一想,她总算是理智回笼,和满宝道:「家里的事不用你,你去学堂里看看先生在不在家,问一声,他是明儿走,还是后儿走,家里要给他两条腊肉带上的。」 庄先生每年过年都会回去和他儿子一起过,但因为离开的时间不短,在离开前都要把书房收拾一下,尤其是里面的书,趁着太阳好晒一晒,把该带走的带走,该留下的留下。 第139页 满宝不疑有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一出门就朝学堂狂奔,打算早去早回。 科科生怕她跌了,道:「别跑了,你要是回去了,你娘还得找藉口把你支出来?」 满宝还学不会边跑边跟科科说话,脚步慢了下来,边走边问他,「为什么呀?」 「很显然,你见什么时候你娘让你单独跑去学堂了?都得让你侄子侄女们跟着,显然,她不想让你在家里听她和你大姐说话,所以把你支走了。」 满宝就垂着小脑袋,沮丧的往庄先生那里去。 今天庄先生没出门,此时正靠在院子的椅子上一边看书,一边晒书。 不错,晒书,他四周摆满了书,一抬头看到小弟子垂着小脑袋进来,那低落的小样子让他忍不住一乐。 庄先生招手将她叫过来,笑问:「这是怎么了,又跟白善吵架了?」 满宝嘟了嘟嘴,嘟囔道:「谁跟他吵架了,我是大人了……」 满宝心里有很多问题不懂,于是就将今天早上大姐回来的事说了,她口齿伶俐,虽然有些逻辑颠倒了,但还是说清楚了,尤其她记性又好,刚听过的话自然忘不了,所以把大人们的话给复述了一遍,包括刚才她娘和大姐说的话。 然后她特别不解的问庄先生,「先生,大姐为什么非得跟一个人才能活,她自己不能活吗?她为什么说要去山脚下搭棚子住?家里的房子不能住吗?」 庄先生看着小弟子,沉吟半响,斟酌着道:「世间女子生存不易,她没有田地,又没有手艺,自然难以养活自己。」 庄先生不好跟她讲世俗,讲流言蜚语,那样对一个小孩儿来说太沉重,所以他只能从生存上来说,他道:「衣食住行都要有所依仗才行,她嫁人了,夫家有田地,也有可劳动的人,日子虽难点儿,好歹能活下去,所以你母亲才提议她再嫁。」 满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她兴奋起来,道:「这个不难呀,大姐没地,让我爹分一点给她就是了,还能让大哥他们去给她开荒,多开几块,想种多少种多少。」 庄先生一噎,看着兴奋的小弟子,半响才道:「田产一般都是儿子继承的,当然,也有女方的,那得是嫁妆……」 说着,说着庄先生也觉得自己前后矛盾,他总不能明着告诉小徒弟,她爹可能会偏心,不乐意分产给你大姐吧? 庄先生轻咳一声,转而道:「你大姐名下要有田产,就得立个女户。」 这么一说,他顺了不说,回答小徒弟的另一个问题,「既然是女户,家里的房屋当然不可能分给她了,而且你家现在的房屋也少,恐怕都不够你哥哥们分吧?」 满宝没抓住重点,她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女户不能分房子,男户就可以?先生,这是律法上规定的吗?」 这还真不是,庄先生默默地看着小弟子,小弟子也默默地看着他。 半响,庄先生道忍不住嘆息,「你再大一点儿就好了。」 再大一点儿,他也不至于那么难出口,虽然依旧会让小弟子受到冲击,但那时她肯定懂得更多了,了解了世俗,对这些更能接受。 就算他说她父母偏心,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来,因为这世间的父母,哪有不偏心的呢? 尤其是面对一边是儿,一边是女的情况下。 第114章 吵架 不能离间人家的父母子女的关系,那就只能从客官上来说了。 庄先生回书房里找来了一本很厚很厚的书,和她道:「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一点就可以看律法书了。」 庄先生翻到一页,将满宝带到身边来,让她看。 知道她现在不怎么会断句,也很难看得懂这些晦涩的条文,庄先生便只点了点书就用通俗的语言给她解释,「女子也可继承父母财产,父母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就是最直接的表现。」 庄先生道:「从律法上来说,只要父母留下遗言,要将房屋给女儿继承,那么理论上来说,女儿是可以继承房屋的。」 满宝被科科坑过好多次,所以她一下就问道:「那实际上呢?」 庄先生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道:「虽有国法,但这种事民不告,官不究,国法之下还有族法,有家法,除非女子留在家中招婿,不然祖产一般都不会传给女子。」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什么是招婿呀?」 「就是让你大姐娶个夫君回来,男嫁女娶。」庄先生道:「这是继承父母资产最简便的条件,不过你父母未必愿意给你大姐招婿。」 毕竟周家又不是没儿子。 满宝道:「我大姐可以自己挣钱,自己做房子呀,我哥哥们会帮她开荒,也会帮她种地的。」 庄先生浅浅一笑,道:「那就得立女户了,不然这些资产也落不到她名下,甚至她自己赚的钱,也落不到自己的名下。」 庄先生翻开另一页,告诉满宝:「无夫无子者方可立为女户,户死则绝,你大姐虽不是寡妇,却是和离之人,又无生育,只是太过年轻,里长未必愿意上报为她争取女户。」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没说话。 她决定等她爹回来,一定要和他说一说这女户的事。 而此时,老周头正黑着一张脸坐在刘家的院子里,刘老头一脸愧疚的压着刘大郎给他道歉,「亲家,我昨天进城买年货了,你也知道,村子离县城远,我就在我闺女家里住了一晚上,今天一回到家就听说老婆子自作主张把休书给老大家的了,我气得不行。」 第140页 他道:「老大家的进门也有八年了,虽然没能给我刘家生下一儿半女,但我们两家的关系却一直好,我既然叫人给你们去了信,便是想叫两家有空坐在一起谈一谈两个孩子的事,又怎么会赶在年节下把休书给她?「 刘老头道:「亲家,这事是我那老婆子不好,一会儿就让大郎去把他媳妇接回来,这些事留待过年后再说,你看怎么样?」 老周头看着他冷笑,问道:「你说完了?说完到我说了。我周家的闺女不是你刘家说休就能休的,刘大郎,你别忘了,她是伺候过你爷奶,送他们出殡,守过孝的!」 说完了刘大郎,又看向刘老头,「你说要跟我周家商议,但休书总不会是你家写的吧?你家有能拿笔的人吗?显然休书是早准备好的,跟我商议却先把休书准备好,你还跟我商量个屁!」 说到这儿,老周头气得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对刘老头怒目而视,「别把你婆娘推出来,我家喜可是说了,你不在家,可刘大郎在呢,怎么,你儿子二十好几了,还听他娘摆布,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你们刘家既然能干出说都不说一声,凌晨把我闺女休出门的事来,那就是已经做好跟我周家结仇的准备了,既然这样,我们今天摆下道儿来,有一说一,没必要扯这些闲篇。」 周二郎上前,一脚踹在刘大郎的膝盖窝,将他踹倒在地上,直接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对刘家人道:「今天的休书不算也好,刘大郎就还是我们的妹婿姐夫,把我们姐妹赶出门去,娘家兄弟总有点表示不是?」 一直在屋里装死的刘母忍不住了,跑出来推开周二郎,护住刘大郎道:「你们想干什么,欺负我儿子欺负到我们刘家村来,这是当我们是死的吗?」 周二郎冷笑一声,看着她道:「不是说被我姐气病了吗,我看这活蹦乱跳的,不像是病的啊。」 刘老头脸都黑了,气得不行,再一看周家来的人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便知道今天的事果然不能善了。 钱三舅终于挣脱了两个哥哥的手,紧跟着周二郎身后冲上来,掐着腰骂刘老头,「当我们眼睛是瞎的呀,姐夫,我看不用给他们废话,先把他们家给砸了给喜出气。说我们家喜不孝气她?看她这样,都比我们家喜强壮,都上岁数的人了还有这精神头,我看我们喜就是太孝顺了。」 这话很混不吝,但这会儿老周头没呵斥他。 实在是刘家欺人太甚,他们刚到,老刘头便先开口认错,然后表示刘母之所以给周喜扔休书完全是冲动之举,就是周喜一大早的顶撞了刘母,刘母被气得不轻,失去了理智才这样做的。 而他当时不在家里,正在县城办年货,这才不能阻拦。 老周头见他临了还要往他闺女头上扣屎盆子,能高兴才怪。 所以此时并不拦着钱三舅胡搅蛮缠,等他把刘家人骂顺,气得不轻后,他才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休书都丢出来了,我们周家人没这么贱,还上赶着扒着你们刘家,你们刘家也不配,不过这休书我们周家不接!」 老周头将那封休书拿出来,直接摔到刘大郎脸上,道:「她给你爷奶养老送终,你们刘家还没资格休她。」 「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刘母尖叫道。 说话的是刘母,小钱氏便顶上去道:「放屁,生孩子是我大姑子一人能干的事吗,谁知道是不是你儿子有问题?」 「我儿子才没有问题……」 「那我大姑子更没有,她可是看过大夫的,大夫都说她能生,你儿子却死活不乐意看大夫,谁知道是不是他的问题?」 「放屁,我儿子都有种了?」 「种在哪儿?」 「在……」 「闭嘴!」刘老头喝了一声,青筋暴突的瞪向刘母。 小钱氏却不肯放过刘母,和三个妯娌轮番挤兑她,「说呀,怎么不说,那种在谁的肚子里?」 「难怪呢,我大姑子做牛做马,任劳任怨这么多年都没听见你们要休她,这会儿招唿都不打一声就休了,原来是有了奸生子。」 第115章 赔偿 刘老头气得不轻,看向老周头,「亲家,这话可不能乱说,大郎一向老实。」 老周头还没说话,钱三舅就嚷道:「老实?凌晨给老婆塞封休书,捡身破衣裳赶出门去叫老实?是不是有了奸生子,十个月后就知道了呗,我就不信,你们刘家捨得把那个孩子弄掉,十个月后,就看你们刘家是不是添丁进口!」 刘老头脸黑如锅,气得手都发抖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要休掉周喜,还不是因为吴寡妇的肚子不能等? 刘家上下全都气得不轻,偏钱三舅是出了名的混,又口齿伶俐,加上有周二郎和周四郎在一旁起闹,刘家根本就吵过他们。 刘老头忍不住看向来声援他的族人,但他们竟然全都站在后面没说话,而院子外那些妇人兴致勃勃的围观着,并没有为他们刘家帮腔的。 再看周家带来的妇人,全都围着刘母,一人一语挤兑得她脸色发青。 这一刻,刘老头深切的觉得,儿子多就是有好处,别的不说,光吵架就能碾压对方。 周家和刘家吵了一通,老周头讲理,钱三舅和周四郎负责胡搅蛮缠和骂人,直接在有理和没理上都全方位碾压对方,直接将刘家的气势踩到了脚底,这才提出他们的要求。 第141页 休书他们是不可能接的,但让周喜再回刘家也也是不可能的,老周头说了,两个孩子要分开可以,只能和离! 周喜的嫁妆全部还回来,除此外还得给周喜同等嫁妆的赔偿。 刘家,刘家当然是不答应的。 当年周喜嫁到刘家来的时候,这一片的旱灾刚过去没两年,大家的日子都不是特别好过,但周家给她准备的嫁妆却不少。 当然,这个不少是在村子里比较出来的,当时周家给她准备了两个樟木箱笼,两套新衣裳,两床新被子,还有一对银耳环,一个细细地银镯子,以及一吊压箱钱。 现在,除了樟木箱笼还好以外,其他东西要么是旧了,要么是不见了,反正周喜是光杆回去的。 加上周家要的赔偿,他们需要还他四套新衣裳,四床新被子和两对银耳环,两个细细地银镯子和两吊钱,还得再新做两个樟木箱笼,这些东西都能够给一个儿子的聘礼了。 这是休媳妇还是娶媳妇呀? 刘家不答应。 老周头也不废话,冷笑着起身道:「不同意?你不同意,你们刘家的宗族也不答应?」 跟来的村长这才拦住老周头,看向刘老头,问道:「你不同意哪一点,还是全都不答应,说出来,我们一点一点的商议,不然这样吵着,过了年都解决不了,开春以后要下地,大家没那么多闲工夫来给你家处理这事。」 刘氏这边的族长兼村长这才站出来发话,「周村长说的不错,你心里怎么想的,说出来大家商议。」 刘老头心内火烧一样,他知道,今天谈这个刘家不占上风,因此想拖过今天再说。 周二郎人精一样,怎么会不知道他转什么心思? 见他沉吟着要推脱,便当着大家的面又踹了刘大郎一脚,还撸了袖子道:「怎么,拿不定主意,今天不想谈?那我们今天就还是他的大小舅子,老三,老四,愣着干什么,这小子把咱大姐都赶出来了,大家先上手揍他一顿给大姐出气!」 说罢,他还紧盯着刘家村的村长问,「刘村长,舅子们给姐姐出气,这个不犯事吧?」 刘村长倒是想说犯事,但这才乡下真不犯事。 谁家没女儿,谁家没姐妹? 他含煳道:「别把人揍出个好歹来就行。」 周二郎和周四郎撸着袖子就沖刘大郎去,刘大郎对他们有心理阴影,吓得连忙往他娘身后躲,叫道:「娘,救我,救我!」 刘母尖叫,「这是在我刘家,你们怎么敢,怎么敢,老头子,老头子,你看看他们周家多过分,这样的儿媳妇早就该休了……」 「你闭嘴!」刘老头恨恨地看了周二郎和周四郎一眼,知道今天是不得不谈,想了想,他忍痛道:「和离可以,嫁妆,当初老大家的嫁妆一直是她自己拿着的,我们家并没有管,不过她这些年在我们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愿意凑钱给她弄一份同样的给她。」 意思是再要赔偿就不可能了。 老周头冷笑着没说话,小钱氏则上前一步道:「亲家公,我大姑子的嫁妆你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亲家母是一定知道的,当时她带进来的两床被子,除了自己用了一床外,还有一床是亲家母抱去自用的,亲家公每天躺着,都不知道被子是我大姑子的陪嫁?」 刘老头有些尴尬。 小钱氏继续细数,东西是怎么用的,再没人比周喜更清楚的了,那毕竟是自己的陪嫁,一笔一笔她全给记得清清楚楚,两只樟木箱笼,她的新房放了一个,还有一个也是被刘母拿走的,如今就在她的房间里。 当时周喜想的是,反正两个箱子她也用不了,她嫁进来就是一家人了,婆婆开了口,她总不能不给,不过钱和银耳环,银手镯之类的都是她自己拿着的,不管刘母怎么暗示,她都没给。 但这些东西,最后还是全都用了。 大部分是周喜自己去看病用掉的,还有一部分是刘家困难的时候,刘大郎和周喜商量,周喜拿出来给家里应急的。 不过这会儿,小钱氏可不管钱有没有用在大姑子身上,反正那会儿大姑子是刘家的媳妇,用的就应该是刘家的钱,哪怕是大姑子看病,也应该是刘家出钱。 所以她认为,这些钱也是刘家借的,到最后便都成了刘家借用儿媳的陪嫁。 刘家上下气得不轻,觉得周家太得寸进尺,毫不讲理。 两边从上午吵到下午,周家步步紧逼,刘老头勉强守住底线,不敢多后退。 实在是,他们家除了老大,还有老二没成亲呢,总不能为了给老大休个媳妇,给出娶媳妇的钱,他过后可还要再娶呢。 钱三舅不耐烦的嚷道:「你们刘家不愿意也行,休书我们不接,和离书你们暂时也别想,拖个三年五年的,我们的丫头不急着嫁,我倒要看看你们刘家的野种是不是也能在肚子里待个三年五年再出来!」 第116章 议定 刘老头胸中的那口气突然就泄了下来,他看向坐在他对面不说话的老周头,便知道他也是这个意思。 两家到底做了八年的亲家,他大概也了解老周头的脾性,知道他要是只想还回嫁妆,一文赔偿也不给是不可能的。 但还一份同样的陪嫁也是不可能的,太贵了,若给了他们这份赔偿,相当于在老大身上就花了三份聘礼了。 第142页 老周头并不是不知变通的人,他也没想过刘家能赔偿一份一模一样的嫁妆给他们。 最后,经过商量,刘家把当初周喜带过来的嫁妆全部还给她,被子和衣裳都要新做的,除此外,他们还得再给周喜一个银手镯和一吊钱,算是给她的赔偿。 当然,这些东西刘家一时拿不出来,所以和离书一时也没办,老周头道:「这些事年前得办下,我们周家没那么多闲工夫等你们,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把东西备好,衣裳和被子的针脚得严实,三天后我们请里长来办和离书。」 休书不是给了就有效的,和离书也不是签了就有法律效应的,得去衙门那里登记造册。 不过这种事跟他们没关系,因为这种事一般都是直接和里长报备,里长自会向上报的。 过年衙门是放假的,但里长却不会放假。 百户为一里,七里村和刘家村的里长并不是同一个,到时候要把两个里长一块儿请来做见证。 在两族族亲的见证下,老周头和刘老头谈下了赔偿,两个村的村长算是见证人,只要两家还想在村子里过下去,谈好的事就不能再反悔。 周家人这才冷哼着离开,离开时,小钱氏带着妯娌两个闯进刘大郎的房间里,把属于周喜的东西全部带走,又去刘母的房间里把那个樟木箱笼搬了出来,直接带走。 刘家人的脸色很难看。 这件事算是定下了,对于刘家来说,这件事算是解决了,但对周家来说,难的才刚刚开始。 一回到家,老周头就和钱氏道:「我晚上去老四他们屋里住,你问问喜,再嫁,她想要找个啥样的?刘家赔回来的东西,我们全给她带走。」 钱氏嘆气,「她不想嫁了。」 「不嫁她住哪儿?」老周头道:「老了怎么办,难道就靠兄弟们?」 钱氏没说话,她今天劝了一个中午,周喜虽然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她的态度,最要紧的是,她怕逼急了孩子想不开,所以钱氏也不敢说得太多。 满宝正坐在床上数钱,这些钱是昨天周五郎他们进城里卖糖得回来的,满宝分了不少。 虽然昨天已经数过了,但她今天又数了一次,听见爹娘说话声音越来越高,似乎要吵架,她就把铜板全都兜在肚子的衣服上,滑下床就跑过去,「爹,娘,你们别吵了,看,我有钱。」 夫妻俩看向满宝。 满宝把衣角往下拉了拉,让他们看衣兜里的钱,道:「爹,你找村长给大姐批块地做房子吧,就在咱家旁边就行,先生说了,大姐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子,可以立女户。」 老周头就忧伤的嘆息道:「你这孩子想的也太简单了,你姐要是不嫁人,这日子怎么过?」 「我也没嫁人呀。」 老周和钱氏:「……」 满宝问过科科了,科科说,未来的人类中,很多女孩子都不嫁人,她们照样生活得很好。 为什么呢? 因为她们有钱! 满宝仔细想了想,还在纸上列了一下,发现科科说得特别对,一切都是钱的问题。 如果大姐有钱,爹娘还会那么急迫的想要她嫁人吗? 她道:「娘,我都给大姐想好了,给大姐建个房子,再让哥哥们给大姐开荒种地,大姐这么厉害,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老周头道:「她现在年轻,手脚灵活没啥,那以后老了怎么办?」 老周头道:「到那会儿她走不动了,干不了活儿了,吃什么,喝什么?」 「大姐有钱的话,可以僱人嘛,比如大头,只要给他钱,他会照顾好大姐的。」 「听你这么说,好像赚钱就跟捡石头一样容易,钱是那么好挣的?」 满宝:「也不是非常难啊。」 「好了,好了,」钱氏道:「你跟满宝争什么,她刚回家,就算要嫁人也得过完这个年再说,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就把她嫁出去,得好好寻摸寻摸,等上一年半载的再说。」 老周头就喘着气问,「那家里怎么住?」 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最要紧的也是这一个,家里住不开。 当时建这房子的时候,周喜都出嫁好些年了,所以根本没考虑到她。 而且当时周家也不是很有钱,没看连四郎五郎和六郎都住一个房间吗? 钱氏忧虑的看了外面院子一眼,道:「在柴房旁边搭个草棚吧,让老四他们搬到那儿去住,多给他们准备两床被子,等入春就没这么冷了。」 老周头这才没说话。 周家留前去帮忙的村民们吃了一顿饭,然后将他们送走,剩下钱家三个舅舅没走。 钱大舅道:「三天以后我们再跟你们去一趟刘家村,人既然回来了,你们也别骂她,她还年轻,长得又不差,不愁嫁。」 就是嫁的可能不是很好,反正乡下多的是光棍,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光棍却随处都是。 钱三舅则道:「还嫁啥呀,喜又不能生孩子,嫁出去也是给人当牛做马,还不如在家里帮忙呢。不行就出去找个活儿,我知道,外面一些富贵人家对僕人还不错,做得好了还给养老送终呢。」 钱氏气得不轻,瞪他道:「你给我闭嘴。」 钱三舅平生最怕的就是这个姐姐,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钱二舅也横了他一眼,道:「等从刘家拿了钱,还是带她进县城看看吧,我看她除了脸色有点不好,没什么太大的毛病,治一治说不定能治好。」 第143页 能把病治好,生个孩子是最好不过的。 钱大舅也点头,「去济世堂,钱要是不够,家里边给你们凑一些。」 说起凑钱,钱大舅想起来了,看向周四郎,沉着脸问,「四郎,你现在还赌吗?」 周四郎一个激灵,不知道这个话题怎么就扯到他身上来了,他低下头去,有些战战兢兢的摇头,「不,不赌了。」 钱大舅平生最恨赌徒,闻言冷哼一声,道:「你要再赌,你爹娘兄弟咋样我不管,我先叫你表哥打断你的腿。」 第117章 落定 周四郎低头,钱三舅也低着脑袋。 钱大舅扫了他们俩人一眼,冷哼一声,然后道:「今天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去,有事再让五郎去叫我们。」 老周头应下,连忙送三个舅兄弟出去。 晚上,周喜和母亲妹妹睡一张床,钱氏摸了摸她的手,道:「是有点冰,这女孩子的手不能冰,你摸摸满宝的,多热乎呀。」 满宝已经困了,正打了哈欠要睡觉,闻言精神一振,把胖乎乎的小肉手塞进大姐的手里,笑嘻嘻的道:「热不热,我给你暖手。」 周喜摸着她的手笑,「满宝现在调养得可真好,记得她小时候,小手小脚都是冷的,不管穿多少衣服都没用,有时候后背都热出汗来了,手还是凉的。」 钱氏久病成医,道:「那是阳气不足,你现在就是,多半是宫寒的毛病,你二舅说的不错,等从刘家拿了钱,你先去县城里看看病。」 周喜苦笑,「娘,要我说不必去费这个钱,我又不是没去看过,他只说我体虚,让我好好养,一个准话也没有。我也吃了不少药了,但一点用处也没有,何必再去费这个钱呢?」 钱氏嘆气,「县城里最好的大夫就是济世堂的大夫了,不知道谁家与他相熟点儿,好歹得句准话,能不能治,怎么去治。」 满宝举起小手,「我,我,我和大夫熟啊。」 周喜还没说话,钱氏就点了一下她的小额头道:「你就跟人家见过一面,熟什么呀?」 「不止呢,我还和他借过书,我又给还回去了,虽然是让五哥还回去的,但我们有通信的,」满宝坚持道:「我们是朋友的。」 既然是朋友,问的问题,对方肯定要认真回答呀。 满宝道:「大姐,等你去看病,我跟你一块儿去。」 周喜看向钱氏,钱氏就微微颔首,「也好,让你妹妹和你走一趟。」 时间倒也不久,第二天,老周头便带着儿子们一起把柴房旁边的那块空地清理出来,用稻草和了泥土做成土砖,然后把准备要建房子的木头拿出来,沿着柴房往下给搭建房子。 茅草屋更快,但这会儿还过冬呢,天气冷得很,老周头也怕把三个儿子的身体熬坏了,所以才打算做好一点儿。 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晒好了土砖,再往上一垒,都不用人帮忙,自家人两天时间就弄好了。 这就是儿子多的好处之一了。 第三天,周家又去请了一趟钱家三个舅舅,然后去请了里长一起往刘家村去。 这一次,周喜也跟着去了。 和离并不是非得要她到场,一般这种事两家人就能给办了,但周喜还是想自己亲自去看一看。 这种场面小孩子是不可能去的,所以满宝就蹲家里写字练字和读书,午时刚过,他们就回来了。 带了不少东西。 两床新被子,两身新衣裳,这两样看着最大,其余的小东西则是周喜贴身带着的。 新衣裳周喜自己留了一套,要把一套给母亲,钱氏就推回去道:「不用你给,今年满宝给我买了一身,五郎和六郎合起来又买了一身,我不缺衣服穿。」 周喜有些惊诧,「满宝哪来的钱?」 钱氏就笑,「别小看了她,她今年可挣了不少钱,就是没存住。」 那天晚上她把仅剩的那七十多文拿出来,钱氏全接了,小闺女难得肯把钱给他们,不拿是傻子。 所以现在满宝又一文钱都没有了。 周喜这才不勉强,然后把两床新被子都给四郎他们,因为今天新房子烧了一天,晚上他们就可以搬进去了,周喜则要搬到他们住的房子里去。 他们那新房比较冷,新被子比较暖和。 钱氏没拦着她,然后和她数剩下的东西。 一对银耳环,一对银手镯和两吊钱。 钱氏都给她包好了,低声叮嘱她道:「这些东西你自己收好来,以后是再嫁也好,不嫁也罢,都是你的资本,有总比没有要强。」 周喜低声应下。 周喜归家,对周家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小钱氏三妯娌和她磨合了两天后就适应了。 周喜一开始有些心虚,所以想要把家里的活儿都抢过来干,只是被钱氏阻止了,然后她把分给三个人的活儿转而分给了四个人,许多事都是轮着来的。 小钱氏她们适应两天就适应了下来,和以前差不多,就是每天要做的家务少了一点儿,然后轮着来时多了一个人来轮罢了,这不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妯娌吗? 钱氏明面上并不偏心,每天吃饭时除了特别照顾满宝外,对周喜和对三个儿媳没有差别,所以小钱氏她们很快接纳了周喜。 而周喜在经过最初几天的惶恐后也慢慢安宁下来,这下有了钱,钱氏也果断,叫来周二郎道:「明天你带着你姐和满宝再去一趟县城,去济世堂看看大夫,问清楚你姐到底什么病,能不能治。」 第144页 周二郎应下。 满宝要求,「让五哥六哥和我们一块儿去吧。」 这样还可以卖糖呢,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这会儿街上买零食的人肯定特别多。 满宝又没钱了,她想要买肉吃都不行。 钱氏看了一眼满宝,点头道:「行。」 周五郎和周六郎高兴得不行,周四郎幽幽的看着满宝。 满宝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便蹬蹬的跑回屋里,和钱氏道:「娘,让四哥也去吧。」 钱氏道:「他去干什么?让你五哥六哥给你跑腿还不够?」 「让他去看热闹呗,我觉得四哥之前会赌钱就是因为见识太少,让他也去长长见识,这样就不会再做蠢事了。」 满宝的声音不低,外面的几兄弟都是听到了的。 周四郎:…… 周五郎和周六郎捂着嘴乐。 钱氏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小闺女说的有道理,于是点头,「那你们可得看好了他,不许他再靠近赌场。」 满宝表示没问题,等她出去后,周四郎忍不住在她耳边嘀咕,「我都说了我不会赌了,而且我身上现在一文钱也没有,拿什么赌?」 「要是你身上没钱就不赌,之前怎么会欠债呢?」满宝道:「可见身上没钱也是可以赌的。」 第118章 不是绝症 周喜不傻,在第三年还没怀上的时候她就找大夫看过了,济世堂的大夫她当然也是看过的,这次再来,她自己都不报多少希望了。 果然,对方问了她要看什么病后便摸了好一会儿脉,最后和以前一样的说辞,然后提笔就要给她开药,周喜很是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大夫,我调养好多年了,药也没少吃,但就是怀不上啊。」 大夫看了周喜的脸好一会儿,收回目光道:「没调养好。」 满宝站在大姐身旁,闻言问道:「那要怎样才算调理好?」 「等她冬天时手脚也不冰冷,脸色红润时就算好了。」 那就要吃得好才行,像他们,今年的气色就都比往年要好,科科说,这是因为吃的比以前好了。 满宝心中暗道,看来还是得多买好吃的才行。 见大姐还是一脸不开怀的模样,她就趴在桌子上问,「大夫,那您的意思是,我大姐的病能治了?等调养好了是不是就能生宝宝了?」 没有大夫会保证一定能治好病的,尤其是生孩子这种复杂的事,不过因为问话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大夫也不至于生气。 大夫看了满宝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周二郎一眼,沉吟片刻道:「这怀不上也不一定是女方的问题,你相公也来了吧,不如让他也来给我看看。」 满宝眼睛大亮,问道:「大夫,您的意思是不是我大姐的病还不到怀不上宝宝的程度,也有可能是我前姐夫的问题?」 大夫眨眨眼,「前姐夫?」 「是啊,」满宝道:「我大姐刚和离了,他已经变成前姐夫了。」 见大夫看着她二哥,满宝便咧着嘴笑,「这是我二哥!」 大夫蹙眉,和离可是大事,尤其是对女子而言,若是因为不能生孩子…… 他沉吟片刻后道:「按理来说,你的病不至于啊。」 他顿了顿,在满宝和周喜的炯炯目光下沉思道:「你宫寒有些严重,阴阳不调,血气也跟不上,这才难孕,但这是难孕,不至于不孕,你成亲多久了?」 「八年。」 大夫便更迟疑,问道:「你相公,哦,你前相公来看过吗?」 周喜低着脑袋道:「他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所以从未来看过。」 大夫便没说话,想着之前是夫妻时对方都不来看一下,现在已经和离,更不可能让对方来看了。 大夫只能安慰周喜,「你这病不是绝症,有些夫妻气场不合,就算是双方都没问题,也不能有孕,你按时服药,注意保暖,补足了气血便好了。」 满宝就和他探讨了一下怎么补气血,因为这显然得用食物来补的。 大夫简单的说了一下便要打发他们离开,但满宝向来自来熟,占着位置不走,此时外面也没病人,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大夫便忍不住和她多说了点儿。 周喜在一旁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拉满宝离开,满宝却反过来安抚她,要她再耐心等一等,然后继续问大夫,「为什么补血要吃肝脏?」 走过来的周二郎正好听到:「肝藏血,你大姐气血双虚,平日里可用猪肝,鸡肝,羊肝等炖着吃,可补血。」 满宝听得很认真,又问,「那红枣呢,红枣是啥?」 大夫正要说话,听她的意思她连红枣都没见过,便顿了一下,然后招手让药童送一颗干红枣过来,给她看,「喏,这就是红枣,同样是补血之物。」 满宝闻了闻,周二郎和周喜却是认得红枣的,见满宝放在嘴里就吃,忍不住有些尴尬,连忙和大夫道歉。 满宝则惊喜得不得了,高兴的道:「是甜的,好好吃呀!」 大夫本来已经不记得满宝了,但这儿见她如此惊喜,倒是记起她来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摸着鬍子道:「我记起你来了,你是掌柜的小朋友,怎么,最近你家不採药了?」 满宝摇头,「没找到山药和女贞子了。」 大夫摸着鬍子乐道:「倒是可惜了,不过现在你又多认得了一种药,以后要是看见了,记得拿来济世堂。」 第145页 科科也道:「未来也有红枣,但物种经过进化,原始基因已经丢失,如果宿主能够收录这个时代的红枣植株,那奖励积分也不会少。」 满宝已经把那颗红枣吃到肚子里了,她有些惋惜的看向大夫,「您能不能再给我一颗,刚才吃得太快了,忘了仔细看了。」 大夫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得让药童抓了一小把红枣给她,笑道:「这是平日里当零嘴吃的,真正拿来入药的红枣还得烘烤过,那是红枣干。」 周喜也拉住满宝低声道:「这个杂货铺就有卖,满宝,快把红枣还给大夫。」 满宝才不呢,不过她也不白拿,满宝将兜里的糖全部掏出来,一颗一颗全用油纸包好了。 她一股脑的塞给大夫,笑道:「你请我吃红枣,我请你吃糖。」 大夫笑眯眯的点头,并没有推辞。 周喜松了一口气,这才拿着药方去柜檯抓药付钱。 等走出药铺,周喜才问周二郎,「老二,满宝啥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跟陌生人也有这么多话聊。」 周二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道:「她从小胆子就大,以前跟着爹去榕树底下玩的时候,她能从老人们的膝盖上爬过一遍,你见谁家的娃娃敢这么做?」 不过他今天也算长见识了,知道为什么么妹就是比别人见识多一点儿,因为这孩子敢问呀。 周二郎轻咳一声,和周喜道:「既然大夫说你吃肝脏好,那一会儿我们去买些猪肝。」 满宝立即道:「还有羊肉,刚才大夫说了,羊肉也可补气血。」 「我看是你想吃了吧?」 满宝咽着口水道:「好好吃!」 周喜就牵住她的手,笑道:「行,大姐给你买。」 她左右看了看,问道:「四郎他们去哪儿了?」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别管他们了,大姐,我们先去买肉肉和红枣吧。」 满宝都计划好了,「我们多买一点儿,你和娘一天吃三颗,这样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这还是科科刚刚告诉她的,未来的人说一日三枣,容颜不老,显然这东西很好呀。 周喜&周二郎:……这是当红枣是大白菜吗? 第119章 告密 快过年了,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购买年货的人,或是带着小孩来凑热闹的家长。 一年到头,也就丰收时和过年时大人们才捨得拿出更多的钱来给孩子们买东西。 周五郎他们的糖果生意做得非常好,连周四郎都没想到他们拿来的糖这么受欢迎,一文钱一颗,明明一开始好多小孩都捨不得买,但这会儿却排着队的抢。 周四郎忍不住沉思起来,和周五郎小声道:「老五,这门生意我们可以长久做嘛,你们之前干嘛不来县城?」 周五郎一边卖糖收钱,一边道:「别想了,也就过年了,平时街上可没多少小孩儿捨得花一文钱买一颗糖,平时我们的糖都是卖给县令家的小姐和他们家隔壁的小孩。」 周四郎只能失望的哦了一声,帮着把糖果卖出去,再收回钱。 因为今天他也付出了劳动,晚上回去时满宝除掉了成本后便把钱平均分了下去,周四郎分了有八十文,高兴得不行。 然后满宝把自己的钱收好,转身就跑回家里和她娘道:「娘,今天我们卖糖赚钱了,四哥分了八十文。」 钱氏问道:「怎么没见你们来交公?」 满宝这才发现告状反倒把自己给暴露了,不过她想了一下就抱着娘亲的胳膊撒娇,道:「我们还要买糖呀,交公就没多少钱了,娘,我们卖糖的钱以后都不交公好不好?」 钱氏就点了她的鼻子道:「以为谁不知道你和老五他们私底下卖糖赚钱吗?不交就不交吧,不过只此一项例外,我问你,你五哥和六哥的钱是不是在你这儿?」 满宝捂着自己的衣兜,惊恐的道:「娘,我是不会背叛五哥六哥的。」 钱氏一下没忍住,拍了她脑袋一下,「乱想些什么,娘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想问问,你五哥六哥在你那儿一共存了多少钱?」 小闺女身上的钱钱氏虽然也没看到,但她心里多少有数,而且这孩子有钱就会忍不住花,且还都是买吃的,倒不用费心。 可老五老六有多少她却猜不出来。 满宝却是转身跑了,道:「不告诉你,我答应过五哥六哥了的。」 钱氏没抓住她,让她给熘了,得,她也不必问了,想了想,把四郎给叫屋里来了。 周四郎再出来时脑袋是低垂着的,他目光在院子里一扫,没看到满宝,便往外去,走了一会儿听见菜园里有声音,便跟着过去。 看到满宝蹲在地上和大家很愉快的聊天,他便气愤的上前,大声喊,「满宝!是不是你和娘告密的?」 满宝从人群里抬起头来,看到四哥,就蹬蹬的跑上去,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四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呀。」 周四郎气得半死,什么为了他好,他好容易才存下八十文好不好? 「你想呀,告诉娘你存了钱我有什么好处?什么也没有呀,反而还让娘知道我们赚了钱没交公。」 周四郎更气愤了,「所以你损人不利己。」 「谁说的,我是损我利你,你现在还欠着家里的钱呢,结果赚了钱却不主动还,要是以后爹娘和哥哥嫂子们知道了心里怎么想?」满宝道:「你的信誉本来就不好,以后会更不好的,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第146页 满宝道:「而且你留着钱有什么用?你再拿去赌吗?」 「我不会赌的。」 「既然不赌,你拿钱去干什么呢?」满宝问他,「你捨得拿钱给家里买肉吃吗?你捨得买新衣裳穿吗?」 周四郎:……不捨得! 「你看,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捨得,所以钱最后还不是得拿去还?既然都要还钱,早还总比晚还要好,四哥,为了你,我可都是被娘骂了一顿的,赚了钱都不交公,你还没感激我呢……」 周四郎竟然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不过他是不会信她的邪的,她怎么可能是损己利人的人? 周四郎面无表情的听她说完,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了,于是挣脱开她的手就要回去。 却被满宝一把抓住手,「四哥,既然来了就一起看我们的姜吧,我们的姜长得好大了,等过完年,地里也能种姜了。」 「这么快?」事关自己的荒地,周四郎认真了点儿,问道:「你问过了吗,姜块一般啥时候播种的?」 满宝收录了一块姜,姜的词条也早就出来了,词条上说在温度16摄氏度以上才能发芽。 满宝是不懂什么是16摄氏度的,科科说是春暖花开时。 反正她用稻草给姜块保暖,现在它就发芽长出来了,她觉得到了那块地上也能这么做。 而且过完年就开春了,她问过大嫂,大嫂说过了正月基本上就要忙着播种的事啦。 所以满宝都计划好了,「等过完十五,出太阳了,我们就把姜拿出来晒一晒,晒上几天再种到地里去。」 姜的词条中说了,最好把姜切成块,把坏死的那部分去掉,然后用草木灰泡水泡一下,再晒上七八天后播种。 这样可以预防姜种生病。 满宝觉得这个种植方法倒是和山药差不多的。 她还问科科呢,是不是长在土下的块块都喜欢先泡过草木灰水,再晒干? 科科自己在系统里检测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大部分块茎植物都推荐这样的种植方法,不过在未来,人家泡的是营养液药水,这里没特定的药水,也就只能泡草木灰的水,聊胜于无了。 而山药的种植比姜块还要早,他们也是早就晒好的,之前就放在厨房里育种的。 没办法,山药的育种需要二十天左右,而这二十天都需要相对温暖的环境,家里除了各自睡的房间外,也就厨房最暖和了。 满宝是不可能放着沾了草木灰,有股奇怪味道的山药在屋里的,所以就放到了厨房。 在灶台不远的一个角落里,他们堆了不少的稻草在那里保暖。 厨房烧火时,火光会映照在上面,还是挺暖和的,而且天气最冷的一段时间,家里人都习惯在厨房里烤火,也可以温暖它们。 一开始满宝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这几天天气转暖,每天都有太阳出来,科科又提醒她,说时间差不多了,满宝便去掀开稻草看了一眼,然后发现一些山药块茎已经冒芽了。 第120章 想娶亲 每年除夕前后,这里的天气都会转暖,大部分时候都是艷阳高照的天,因此,好多小草,树芽都喜欢趁着这股暖风冒出来。 而今年的温度似乎比往年还要高一点,当然,这不是满宝说的,她的记忆力,去年里的这时候只有跟着侄子侄女们满村跑着拜年,根本记不住她穿了多少衣服,穿了什么衣服。 但是科科是有记录的,它告诉满宝,今年的温度比去年同期高了两度到三度,并表示这个温度很适宜种植山药了。 于是,满宝初二才跟着老爹从舅舅家回来,初三就想着去种地了。 当然了,周大郎他们三个有媳妇有岳家的是没空的,就连大头他们都表示没时间,于是能一起下地的就是周喜,周四郎到周六郎了。 周喜不认识什么山药,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老四在山底下开了一块地,她把他们育好的种苗拿出来,挑出好几个坏掉的,很是忧虑,「这什么山药种了有啥用?真的能挣钱?满宝,地里的事你们和爹娘说过了吗?」 周四郎嫌弃大姐啰嗦,道:「早说了,这山药挣钱着呢,大姐,这可是药呢,能不挣钱吗?」 他揉了揉肩膀道:「为了种这两个宝贝疙瘩,我可以去山里挖了好多土下来增肥,要是只种豆子,那我亏死了。」 周喜到了地里才知道,他们竟然去林子里把那层腐叶层给挖下来了,并且还埋进了土里发酵。 周四郎道:「还不止呢,年前满宝让我时不时的来浇一下粪水,我感觉现在这地已经不是刚开出来的黄地了,而是能种菜的菜园了。」 周喜也是种地的好手,她锄了一锄头,将底下的土翻起来,嫌弃的看着老四道:「这地怎么翻的,也太浅了,重新再翻一遍。」 周四郎:…… 满宝可不懂这种事,不过既然大姐这么说了,那就听大姐的呗。 然后再照着科科词条里的将地分成了三垄,垄与垄间有条沟壑,可以排水,因为据说山药一定要注意排水。 周喜带着三个弟弟把地重新翻了一遍,按照满宝说的分好垄,这才把山药种下。 周喜还仔细的问了问间距。 种下去的山药都是已经冒芽了的,种下去后周喜还带着弟弟们给它们浇了水,因为怕冷到,还铺了一层浅浅的稻草。 第147页 剩下没种的空地则是给姜块留着的。 他们种地时,满宝就蹲在一旁看,或是在附近走走逛逛。然后她给大姐选了一块好地方。 等他们一忙完,满宝就牵着周喜的手过去看,指着一块杂草丛生的地道:「大姐,我们把这块地开出来给你好不好?」 周喜一愣,「给我?」 「是啊,这样你也有地了。」这块地是科科通过扫描后选定的,说是这附近相对最好的一块。 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科科一般都是很愿意帮助宿主的。 满宝都替周喜计划好了,「到时候我再买一点姜种,大姐也种姜来卖,这样到秋天就能挣很多钱了。有了钱就可以盖房子,还可以买更多的地,以后你要是想养孩子,就收养一个,不想养孩子,那就留着,可以每天都买好吃的,还能做很多很多的新衣裳。」 周喜喃喃,「收养孩子?」 「是啊,这是我朋友说的,它说好多人不想生孩子就去收养,只要有钱,条件也符合就能养孩子,我觉着我们这里收养孩子应该更简单,不是说街上好多乞丐吗?大姐以后找个顺眼的养呗。」 周四郎忍不住道:「养外面的孩子还不如养家里的呢。」 他扭头和周喜道:「大姐,你要是喜欢养孩子,等以后我生了送你养。」 周喜忍不住横他一眼,「你想的倒美,让我给你养孩子,以后他是叫我娘还是大姑?」 周四郎一点儿也不介意的道:「你想让他叫你娘就叫娘,叫大姑就叫大姑呗,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不跟你抢孩子。」 周喜有些心动起来。 满宝取笑他,「你连媳妇都没有呢,而且你愿意,我四嫂不一定乐意。」 周四郎忍不住嘀咕,「有人给养孩子,有什么不乐意的?」 周喜的心却冷了下来,嘆息了一声没说话。 周五郎忍不住凑上去问周四郎,「四哥,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周四郎有些郁闷,「没有,娘说了,这两年我别想着成亲了,家里没钱。」 周五郎就也有些失望,四哥不成亲,那就更轮不上他了,唉~~ 周喜一回神就看到两个弟弟一脸怅然,她忍不住笑骂,「你们这是都想媳妇了?」 周四郎很光棍,「想也没用,谁看得上我呀。」 周喜不免有些忧心起来,回去后就和她娘提了一下,道:「娘,老四今年十八了,还不说亲吗?」 钱氏正在挑选谷种,将摸着不好的谷子挑出来放在一边,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老四想娶媳妇了?」 「不仅老四,老五年纪也不小了,按照年纪,他今年也应该相看起来了,明年或后年就应该把媳妇娶回来了。」 钱氏就嘆了一口气,道:「我和你爹商量过了,今年就不添丁了。」 意思是今年不会给周四郎说亲结婚。 周喜沉吟道:「是彩礼钱不够吗,我这里还有些,凑一凑……」 「不用,」钱氏道:「也不全是钱的事,去年虽然出了老四那混帐事,但下半年家里的财运都不错,倒也存了一些钱,要是随便娶个媳妇,那也是可以的,但我们家兄弟多,要是不选个好的,就怕新媳妇进门会闹得家宅不宁。」 所以她宁愿多出一点彩礼,也要娶好媳妇。 钱氏自有计划,「我和你爹商量过了,今年的钱也存着,等秋收过后再起三间房屋,算是把老四,老五和老六将来娶媳妇的房子都给建出来,也让外人看看老四的表现,知道他学好了才好说亲。」 钱氏都计划好了,今年老四只要听话,努力干活儿,就给他说个老实体贴一点儿的媳妇;他要是厉害,地里真能种出好东西来挣了钱,那她就给他说个厉害一点的,能管住他的,哪怕多费钱她也认了。 第121章 开荒哟 正月是一年里乡下人最闲的时候,就连一直忙着编竹筐竹篮的周二郎都停了手上的动作,除了元宵那几天拉着老大老三一块儿去县城摆摊卖竹筐外,几乎不怎么忙了。 满宝趁机提出给大姐开荒的事。 周喜还来不及拒绝,周大郎就赶紧扒干净了碗里的饭,道:「也行,等用完早食,我们一块儿去,我去看过满宝选的那块地,不是很大,连树都没有,很好开出来。」 钱氏便看了眼想要拒绝的大女儿,颔首道:「嗯,这事就听满宝的。」 又对周喜道:「那块地就算是你的,以后地里的出息你都自己拿着。」 周喜心中有些不安,低下头应了一声。 吃过饭,一大家子都去了地里,连老周头都背着手跟着去看一眼。钱氏则叫住周喜,道:「自从读书后,你妹妹越发聪明了,很多事,我们都不懂,既然她说让你种姜,那你就仔细种一种,反正也就费些力气,地是开出来的,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人。」 周喜回家也有十多天了,也察觉到了不同,满宝在她的印象里就是软软弱弱的么妹,但这次回家一长住,她发现,家里还是像以前那么宠她,但又有很多不一样了。 比如前两天选谷种,老周头就把满宝叫到跟前,让她算了一下家里种的田要撒几斤谷种。 再比如,前几天过元宵,老二要去县城里卖竹篮,还特意问了一句满宝去不去。 满宝嫌弃天太冷,而且先生布置的作业还差一些,所以她没去,却让老四老五和老六去了,而回家后,老二则把所有的钱交给满宝数,交公多少,他自己还剩下多少,满宝都算得清清楚楚。 第148页 周喜看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震惊不已,夜里还忍不住想,是不是女儿都肖爹,爹聪明,女儿就那么聪明? 现在母亲这么一提,她便忍不住坐在她身旁,问道:「娘,满宝这么聪明,以后怎么办啊?」 钱氏做着针线的手微顿,然后道:「孩子聪明是好事,有什么怎么办的?」 周喜还要再说,钱氏就道:「你也去地里看看吧,到底是你的地,不能只让你哥哥嫂子们劳累。」 周喜应了一声,起身去追周大郎他们。 满宝和大头大丫等孩子一马当先的沖在最前面,哇哇叫着一头扎进了野草丛里。 周大郎忍不住呵斥他们,小心扎得一身刺回去。 满宝,不,应该说是科科给周喜选的那块地就在周四郎那块地的隔壁,只是中间隔了一片石头。 老周头看了看,发现这块地很小,只有两分左右,但地里长着不少野草,因为刚过冬,长的野草是枯黄的,但此时地上正冒了一些草芽。 他锄了一锄头,发现土还行,而且这块地方没有大树,大块的石头也没有,虽然有点小,但两分也足够了。 老周头把锄头给大郎,颔首道:「行了,就这块吧,先把草给割了。」 然后又去说周四郎,「瞧瞧你,再看看你妹妹,你选的那是什么地,又是树又是石头的,开荒开了两月才开出来。」 周四郎不服气的道:「我的大!」 老周头就哼了一声,「大有啥用,地不肥,能种出东西来吗?」 说到这里老周头就气,道:「以后不准从家里拿肥,想要肥,自己沤去,瞧瞧前段时间你往地里挑了多少肥?开春家里种田不要了?」 这个是周四郎心虚,他低下头去。 正欢快的捡石头往外抛的满宝听了一耳朵,撒腿就跑远了,因为那些肥是她让四哥去挑的。 小钱氏显然知道是她的主意,见她一熘烟的跑过来,就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 人多开荒就快,何况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都是干活的好手,比三个弟弟可强太多了,又有小钱氏她们割草捡石头。 他们一人把了一角,直接就锄过去,一天的时间就把这块地给翻出来了。 当然,并不是翻出来就够了,明天还得把草根等都打落土拿出来,再把泥块敲碎,又翻一遍,最好能撒一层肥下去养一养。 不过老周头现在吝啬得很,是不许任何人动家里的肥的,在他看来,什么事都没有开春播种来得重要,那可是一家子一年的口粮,是不容有疏的。 所以周大郎便计划着也去山里给周喜挖一层泥出来铺上。 不过他们显然没选到好地方,挖下来的土包裹着好多没腐烂的叶子,满宝看着嫌弃得不行,道:「这样可怎么种地呀?」 周大郎就笑眯眯的问满宝,「那你说怎么办?」 满宝蹲在地上问,「不能像家里沤肥一样也把它沤一沤吗?」 「这又不是肥。」周大郎道。家里的肥都是粪水混着麦草,稻草和河泥一起沤的。 这从山里挖带着叶子的土还是满宝最先开始的呢,不过周大郎是种地的好手,他看过,挖下来的这一层泥的确比开荒出来的土要肥一点儿。 所以他才愿意这么做的。 满宝却没有他固化的想法,她是觉得,既然科科说了落叶可以给树木增肥,那说明落叶也是有肥力的。 科科不就说了吗,树底下的那一层偏黑色的泥土就是落叶长年累月的腐化后给泥土增加的肥力,而山林里的草木之所以在没有人施肥的情况下也能长得这么好的原因,就是因为落叶,落花会给它增添肥力。 既然这样,他们就用它们沤肥好啦,因为沤肥不就是加快腐化的过程吗? 当然,她是不会沤肥的,所以这种事还是应该交给大哥他们。 周大郎就问她,「书上是不是有写?那是怎么沤肥的?」 「不知道,」满宝道:「我还没看到这样的书,不过大哥你别急,回去我就看一看,你现在先照着家里的来沤呗,不用加肥水,我们就浇河水好啦,多撒点树叶进去。」 周大郎:…… 第一次听说沤肥不要肥水,反而撒树叶的。 他不太信任满宝,但她实在缠人,没办法,只能带着兄弟几个给他们在地旁边挖了一个大坑,把从山里挖出来的土混着的树叶全倒进去了。 第122章 要积分哟 然后满宝怎么看,怎么觉得土比树叶多,于是不高兴了,拉着大丫他们就到隔壁山上的树底下,直接把落在地上的烂叶子给扒拉在一起,然后放进筐里给抬到坑里倒进去。 周二郎本来不知道他们在干嘛,等看到几个孩子抬着一大筐的烂叶子过来,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他暴跳如雷,「这筐是好筐,是拿来装稻谷的,谁让你们去装烂叶子的?」 满宝吓了一跳,和大丫他们丢下筐子就跑,气得周二郎在后面骂,「晚上回去看我不揍你们!」 再一看倒在坑旁的筐,周二郎心疼得不行,把里面的烂叶子倒进坑里,拍了拍,见拍不干净,只能放在一边,计划着一会儿去河里洗干净了。 周大郎看着失笑,道:「一定是满宝的主意,这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第149页 「这有啥,像我们村里现在正在用的沤肥的法子不就是小叔从外头学回来告诉我们的吗?」周三郎不以为然,还有些惋惜呢,「可惜满宝是个闺女,不然要是种地,一定是个好的庄稼把子。」 周二郎忍不住翻白眼,「种地有啥好的,又晒太阳又累的,我看满宝是闺女挺好,读了书,以后就在镇上找个殷实人家嫁了,一辈子不用下地。」 满宝和大头他们一熘烟跑远了,一群孩子见大人们追上来就嘻嘻哈哈的大笑,显然欢乐得不行。 满宝看了看脏乎乎的手,提议去河边洗手,然后被大丫严词拒绝了,「我娘说了,小姑要去地里玩可以,但要是敢去河边,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打断腿。」 大头和二头二丫也连连点头,劝道:「小姑,你要洗手就回家洗吧。」 满宝只能点头,「好吧。」 周家六兄弟还在地里忙活儿,周喜和小钱氏三人则在家里最后筛选一次稻种。 他们这里开春主要是种植水稻,还有豆子。 等筛选好稻种,就要开始耕田了,趁着没水要先翻一遍,等下雨后田里积了水还要再犁一遍,然后才能插秧。 现在大家都还闲适,等进入二月开始,大家就开始不得闲了。 将饱满的稻种放在簸箕里,满宝跑回来时只看了一眼,然后就蹲在院子里和大头他们一起洗手。 小钱氏见他们打水,立即上前盯着。 一群孩子最喜欢玩水,尤其是满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水,下雨的时候喜欢去踩水也就算了,每天下学回来,只要看到她们在洗菜干什么的都要去插一手,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添乱,最后把水弄得到处都是不说,还把自个的衣服给弄湿了。 小钱氏好几次都为这个跟满宝生气。 正想拍水玩的满宝突然看到出现在身后的大嫂,吓得一激灵,立即老实的搓手,不敢拍了。 就是这样,她也心虚得不成,还抬起头来没话找话说,「大嫂,你们选谷种啊?」 小钱氏「嗯」了一声,继续盯着她洗手。 满宝只能乖乖的把手从水里拿出来,干脆跑上去要凑热闹,却被小钱氏一把拉住,道:「你手上湿呢,稻种不能受潮。」 满宝便只能站一旁看,问道:「大嫂,稻种哪来的?是买的吗?」 「买了两斤而已,其余的是自个家里留的种,」小钱氏继续坐回去,将筛选好的稻种小心翼翼的装进布袋里,抽空和钱氏道:「娘,大郎去买稻种的时候粮铺说了,今年出来的这稻种亩产能有两石半呢。」 钱氏不在意的道:「粮铺年年都是这么说的,但真正能种出亩产两石半的有多少?这种话听一听就行了。」 满宝好奇的在心里问科科,「你们那里的亩产有多少呀?」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我觉得你不太想知道。」 「为什么,比我们的还低吗?」 「不,是高太多了,」科科道:「科研数据的水稻亩产现在已经更新到亩产1250.8公斤了,当然了,非科研数据的水稻平均亩产,最高的一个地方只到1064.6公斤。」 满宝从商城里买过这么多东西,早就知道一公斤等于两斤了,所以她掰着手指头算成斤,再换成斗和石,在她算出来的那一刻,不由瞪大了眼睛。 科科道:「你没算错,以你们这个世界的量度和重量,一石大概是五十三公斤,我们的亩产是你们的八倍。」 满宝在心里哇哇的,问道:「为什么你们的亩产这么厉害?」 「因为我们的稻种好,我们精耕细作,我们还有各种营养液和营养肥。」 满宝立即道:「我要买!」 「理由呢?」科科道:「有些东西宿主是没有权限购买的,而购买之后你又以什么理由拿出来呢?」 满宝看着娘亲和嫂子们正在挑选的稻种,立即道:「我要买稻种!」 科科道:「宿主可以去商城里查找一下稻种的信息,不过我本人是不建议宿主购买的。」 「为什么?」 「因为未来的稻种基本上只能种一季,虽然收穫后留种也能播种,但产量会大幅度下降,并还可能诱发多种疾病,到时候反而会传染给当地正常的稻种。」这是未来粮种公司为了保证自身利益所做的改变,很久很久的古时候,人类还习惯于自身留种,但经过千百年的改变,到现在,人类已经习惯了每年从粮种公司购买合适自己要求的种子了。 满宝的热血一下就凉了,她垮下肩膀问,「那就没什么办法了吗?」 「有呀,」科科瞬间甩出十几本书,道:「多读书,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它可以让你实现许多看起来不可能的梦想。」 满宝激动不已,高兴道:「这些书我都要看!」 科科瞬间把书都收回去了,道:「宿主,目前这些书都不适合你,学习知识也是要循序渐进的,我推荐你先看这本。」 满宝看去,封面是《农家肥从古至今的发展歷程》。 满宝傻眼。 科科继续给出一本书,道:「还有这本。」 「《花肥的一千种制作方法》?」 「对,稻种改良什么的,宿主,你年纪太小了,知识文化水平达不到,我们先从简单的起吧,你刚才不就疑惑怎么沤肥吗?」 第150页 满宝压下激动的心情,「好吧。」 她回到房间,伸手要拿书,结果科科道:「宿主,这本《农家肥从古至今的发展歷程》要二十五积分,《花肥的一千种制作方法》要二十积分哦。」 第123章 教 满宝看了一眼自己的积分,又再次看了一眼购物车里的药剂,还是咬着小手指买了。 这小半年来,满宝只要一有钱便隔段时间买肉给娘亲补身体,没钱的时候则坚持把鸡蛋分享给钱氏。 大部分时候钱氏不吃,但有时候她推脱不掉便吃了。 然后不仅钱氏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好转,就是满宝都发现了,她觉得娘亲说很长很长的话后不喘了,还能生气了,脸色也比以前好看。 科科说,这是血气起来的表现,所以她知道,攒积分买药剂很重要,但日常挣钱给娘买肉肉吃更重要。 郑掌柜说了,药补不如食补,是药三分毒,而吃药的时候最好饮食也要跟上,这样才不浪费药效。 就连跟大姐看病的大夫也说了,大姐虽然以前也吃了药,但她休息不够,吃食上跟不上,挨饿受冻,吃多少药都是没用的。 所以满宝得出一个结论,日常的吃穿很重要,很重要!比吃药还要重要。 受老周头的影响,满宝也觉得种地是维持生活和赚钱的最重要途径之一,他们一家这么多口的饮食都是从地上来的,所以种地是很重要的。 那当然,农家肥也很重要了。 满宝买了书,科科非常贴心的将书籍转化成他们这个时代的文字和阅读模式,连封面都变成了蓝色。 只是内容没变而已。 满宝拿在手里好奇的翻了翻,「刚刚封面明明是菜色的!」 科科笑道:「宿主可以了解一下我们未来科技里的快速列印,一秒切换,快速列印,装订,全部自动化。」 满宝就摸出那本渣爹的故事书,问道:「为什么这本书不打成这样的?」 「因为便宜,所以不提供这项服务。」科科道:「而且这故事书里的许多故事不是这个时代的,建议宿主不要拿出去,但这两本书不一样,宿主就是拿出去研究也是可以的。」 满宝便探头探脑的往外看了看,见没人发现,这才悄悄的把书拿出来,这样她就不用装睡觉,然后在系统里看书了。 她也不喜欢躺着用意识看书,她觉得那样很容易累,用眼睛看就不一样了,她可以津津有味的看好久好久。 满宝在两本书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先看了发展歷程,她想看看歷史上的农家肥是怎么制作的。 结果开页就是,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样的白话,这可比先生书房里的那堆书和白善宝家的书好理解多了,满宝竟然一读就明白啦。 她捧着书靠在窗口上就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正在外面筛选稻种的小钱氏察觉到满宝进屋好久没动静,忍不住起身去看一眼,结果见她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脚步便忍不住一顿,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钱氏看了她一眼,问道:「她在屋里干什么呢?」 小钱氏一脸欣慰,小声道:「看书呢,我们家满宝就是这样自觉,听说学堂里的其他学生,每次放假或下学回家,让他们拿书就跟要他们命似的。」 对于小女儿的自觉,钱氏也很骄傲,「这孩子喜欢读书,自然比别人要自觉点儿。」 周喜也往窗口那里看了一眼,心里软软酸酸的,手上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满宝新得了一本书,一连几天都看得津津有味,她还带到学堂里去,课余时间就拿出来看。 白善宝好奇的凑过去看,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捂着鼻子道:「有味道?」 满宝就把书捂到他的鼻子上,道,「是墨香味吗?」 白善宝推开书道:「不是,是花肥味。」 满宝就笑得小身子都颤了起来,她乐道:「是不是像你抓的花肥?」 白善宝气了,伸手要打她,满宝立即抱着书跑,跑出教室还给他做鬼脸,「大吉都跟我说了,你的姜的花肥是你用手抓着来施的,还哭鼻子,羞羞。」 白善宝气疯了,哇哇叫着要去揍她,满宝转身就跑,然后一头扎进了庄先生的怀里。 白善宝气红了眼跑出来,也被庄先生一把抓住,然后庄先生就说满宝,「你又欺负善宝了。」 满宝不承认,「我没有!」 庄先生就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不准欺负同学。」 白善宝心里更加委屈,抬起小脑袋看着先生,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叫了一声,「先生……」 庄先生心里有些乐,又有些无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你是男孩子,可不能哭鼻子,以后满宝要再欺负你,你就有理有据的反驳回去。动手不是君子所为,我们要做一个君子好不好?」 白善宝:「可我还小呢,不要当君子。」 满宝也点头,贊同道:「先生,我们先当小人,等长大了再当君子好不好?」 庄先生:「……当君子不分年龄大小的。」 但俩小孩显然不这么想,为了不当君子,他们甚至摒弃前嫌,不吵架了,一致劝说庄先生,想要长大后再当君子。 下学以后,俩小人就手拉着手往外走,满宝邀请他去看她家沤的农家肥,她道:「我已经看了书,懂了好多,知道要怎么沤肥了,等我沤出来,到时候送你一些。」 第151页 白善宝嫌弃,「我才不要呢,我的姜已经有够了。」 然后他跟着满宝去地里看肥,昨天周二郎把叶子倒进去后就撒了一点水便不管了。 因为他们不觉得这样能沤出肥来,不过是为了完成么妹的要求多此一举而已,反正也不怎么费力气,大正月的,大家都很闲呀。 周四郎在伺候他的宝贝地,看见满宝过来便打了一个招唿。 满宝就郑重的拿出她的书,对周四郎道:「四哥,我找到了沤肥的方法,我们一起来吧,种姜需要好多好多肥的。」 周四郎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问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还有专门写沤肥的书?」 写书的人吃饱了没事干? 而且竟然还有人买这样的书? 四哥的想法就跟写在脸上一样,满宝鄙视他,「所以你连地都种不好,人家不仅能种地,还能把种地写出书来,看人家厉不厉害?」 周四郎挠了挠脑袋,看向白善宝,「真是写沤肥的书?」 白善宝点头,字他还是认得的,而且也看了一段,的确是写沤肥的,却也不单是写沤肥的。 周四郎惊嘆不已,出于对书籍的敬畏,他道:「行,你说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第124章 偷偷 满宝伸出手指捅了捅周四郎的后腰,周四郎往前挪了挪,没动。 满宝就更用力的捅了捅,周四郎继续往前挪了一步,还是蹲着没动。 满宝气了,直接伸手推他,周四郎没料到她力气这么大,一下就给趴在地上了。 正在做家务的周喜等人看过来,满宝就伸出小拳头捶了一下他的后腰,周四郎没办法,只能吭哧吭哧的上前,红着脸道:「三嫂,今天轮到你打扫鸡舍了吧?」 「是啊,怎么了?」 「我来打扫吧,」周四郎道:「以后家里的鸡舍都我来打扫,反正我没事做。」 老四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 何氏怀疑的看向他。 满宝见他又吭哧吭哧的不说话了,连忙冲上去替他说,「三嫂,四哥说他闲得发慌,嫂子和大姐们却每天都这么忙,所以家里的脏活就交给他好了。」 何氏就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喜,自以为了解了,乐道:「好呀,老四都会体贴人了,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不仅何氏,就连小钱氏和冯氏都觉得周四郎这样做是为了替周喜分担一点,因为明天就要轮到周喜打扫鸡舍了。 就连周喜都这样认为,她瞥了老四一眼,心中有点欣慰,不过当着嫂子和弟妹们的面她什么都没说。 周四郎唿出一口气,立即去拿扫把去打扫鸡舍,见满宝远远的站着,他便扬了扬扫把,沖她瞪了一眼。 周四郎把鸡舍打扫干净,又往里铺了一层稻草,这边拿着垃圾出去。 他左右看看,见没人发现,就把从鸡舍里打扫出来的垃圾倒了一半在自家的肥堆里,剩下的则倒在一个脏兮兮的竹筐里,见没人注意就把早就准备好的枯草和烂叶子等塞到筐上面遮住,然后拎起竹筐拔腿就往他的荒地里跑。 满宝早等着了,周五郎和周六郎带着大头他们从林子里又扫出很多枯叶和烂泥,烂泥直接丢进去,枯叶则放在木板上用刀切几下扔下去。 三兄弟拿着粗棍子搅了搅,又浇了水,按照满宝要求的用做好的草盖将坑给盖起来,为了保暖还往上放了好多枯草。 周四郎很怀疑,「这样就行了?」 「还不行,以后还得每天往里添东西,四哥,你一定要记得每天去打扫鸡舍呀。」 周四郎垮下肩膀,道:「要是爹知道我偷了家里的鸡粪,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不会的,」满宝安慰他,「爹从不管鸡舍的事,他不会怀疑的,你要是怕,那就从山里挖点土丢进去,这样爹就不会发现了。」 周四郎觉得这主意不错,他和老五老六对视一眼,开始暗戳戳的搞事情。 满宝是计划好的,一天就偷一半,又往里填土,老爹应该不会发现的,但谁知道周四郎越来越贪心,在几天后发现家里没人注意,他就偷偷的把打扫出来的垃圾都给倒进自己的肥堆里,而给家里的肥堆留的都是山里挖出来的泥。 老周头一开始是没发现,但进了二月,周大郎和周三郎把育秧的田给犁出来了,选个好日子他们就要下钟了,所以他去看一下家里的肥,这一看不要紧,发现旁边多出来好大一层土。 虽然那土看着比河泥还好,但他从没挖过河泥以外的泥啊,这一仔细不得了,他发现今年的肥比去年要少很多呀。 老周头一下气翻了,在乡下,那是为了一口水,一勺肥能全家上阵打架的呀,他第一直觉是有人偷他家的肥,于是气唿唿的往家里走,要质问三个儿媳,她们都怎么看家的,肥都让人拿走了都不知道。 等满宝背着小书箱蹦蹦跳跳的跑回家时就见周四郎正跪在地上,院子里安静的很,一个人也没有。 满宝停了一下脚步,去接满宝大头也探头往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然后俩孩子蹑手蹑脚的往里走,走到周四郎身边探头往堂屋里看。 周四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别看了,人都不在。」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这才有空问他,「四哥,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第152页 「也没做什么太坏的事,就是听的话偷了家里的肥而已。」 满宝瞬间心虚,小声问,「被爹娘发现了?」 「嗯,爹让我在家里等你,等你回来了,带你去见他。」于是周四郎起身拎着满宝就走。 满宝有点矮,被他拎了起来,连忙抱住他的手臂叫道:「我要自己走!」 周家大部分人都在荒地那边的肥坑里,老周头一开始是气得不行,儿子和闺女竟然偷家里的肥,不知道这事关一年的收成吗? 所以他带着三个大儿子要去把肥给起回来,到了地方,一掀开盖子,一股热气便铺面而来,他们差点给吐了。 但老周头却很快回过神来,闻了闻空气中散发的味道,有些兴奋起来。 就是周大郎也有些惊讶。 他种地也是一把好手,从十九岁后家里的肥就一直是他和老爹一起沤的,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肥是好的。 气味是怎么样的,样子又是怎么样的…… 周四郎押着满宝过来时,老周头他们只剷出一铲子,然后把盖子又给盖回去了。 周四郎和满宝低着脑袋过来,以为迎面就会是一顿骂,结果老周头却是把闺女拉到跟前,和颜悦色的问,「满宝啊,听五郎说,这沤肥是你教的,书上还有写?」 满宝偷着眼看她爹,觉得他没生气,便精神起来,点了头后把书箱给放下,从里面找出那本书给她爹看。 老周头手有点脏,没敢接书,他只是让满宝打开让他看了一眼,他不识字,但不影响他敬畏的看着书里面的文字。 他长嘆一声道:「读书可真好啊,没想到书里头连沤肥都会写上,来,你告诉爹,这上面是怎么说的?」 这里面写的沤肥方法有很多种,但其实都是大同小异,异的便是对材料的要求,已经变化了一些对于温度的要求。 当然,满宝也不能做到完全复制,因为她没有树上写的棚子,也没有书上写的升温袋,可满宝不傻,知道了沤肥要保持温度,所以便想着用草盖将肥坑给盖起来,她还计划着温度要是不够就放一把火呢。 嗯,这个书上也是有写的,俗称烧粪,但这个要求太多,满宝自己都还不是非常理解,所以暂时不打算做。 第125章 欣慰 就算是要沤肥,那也要选择自己能做到的方法来做,在《农家肥从古至今的发展歷程》中,满宝一共挑选出了三个他们能做的方法。 而作者例举的这三个都是有先后发展的,满宝觉得其中一个和家里现在沤肥的法子是一样的,那个也可以,就是很慢,需要沤更长的时间。 而现在他们所用的这个,因为使用了保暖措施,又对丢下去的材料进行了二次加工,所以速度会快很多。 因为最近天气升温,满宝他们已经决定过段时间就把姜块种下去,到时候是需要大量的农家肥的,所以她才选了这个法子。 见老爹果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满宝的胆子又大起来,得意的和他说:「爹,我是想着这个法子还不知道成不成功,所以让四哥先试,等成功了再告诉你。」 老周头果然开怀,欣慰的摸着小闺女的头道:「满宝考虑的就是周全,刚才我和你大哥看了一下,这个法子的确好,你们这个坑才挖了七八天,现在竟然就发酵了,等再过几天说不定就能腐出来了。」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道:「书上说了,要控制温度,不能让它太热,不然肥力会被烧掉的,所以在温度过高时要挖开散热,或者晒一晒,等温度降下来再堆在一起,再浇点粪水进行二次发酵,爹,你看我们的温度够高了吗?」 老周头可哪里知道,他又没用过这个法子,连肥堆的温度不能过高都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他到底是种了一辈子地的人,就算不懂,也是可以琢磨琢磨的,不像周四郎,完全是听满宝怎么说就怎么做。 所以略一思考,他就让大郎把草盖再次打开,然后去翻肥。 几个儿子都被老周头留下了,当然,作为唯一识字,且是传授人的满宝也留下了,其他人和孩子就先回去了。 周喜看了站在一堆大人中的小孩一眼,扶着她娘回去了。 显然,这肥闹出来的事还不小,全家都上阵了,之前周喜知道周四郎用她做幌子偷肥的时候,气得胸口生疼,差点没忍住当场揍他,满宝出现后心情起起伏伏,此时也安宁下来了。 往回走的周家人都很安静,钱氏让大头他们先跑回家了,自己则扶着周喜的手慢慢走,一边走一边说她,「你这性子啊,还是太急,一急就出毛病,以后要沉稳些。」 钱氏说到这里一乐,「这个你还得跟你妹妹学,你看她刚才多怂,还知道先看你爹的脸色。」 周喜忍不住道:「那孩子,鬼机灵鬼机灵的。」 周喜扶着她娘,一下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娘,要是我以后不嫁人了,您把么妹给我养好不好?」 钱氏一惊,蹙眉问,「你怎么这么想,满宝都六岁了,而且她还是……」 钱氏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周喜却道:「我也不是让她叫我娘,我就想着,以后有个孩子亲近点儿,以后老了,快要死了,有个人来看我一眼,知道我是死是活,娘,我真的不想嫁人了。」 第153页 钱氏紧绷着脸没说话,周喜看着她的脸色,不敢再说,但心意却是表现出来了。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现在正远远的蹲着,看着她哥哥们被她爹指使着把肥坑里的肥都挖出来摊晒开。 果然,肥堆中间的温度很高,老周头虽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结合小闺女说的温度过高会烧肥,便知道这就是烧了。 所以他让人把肥都推开晾晒,这样一来,大家就看到最先他们倒下去的那筐烂叶子都变成了黑色的,只是用锄头一碰,它们就碎成一片片的,这可比他们堆稻草要快得多呀。 要知道,现在他们堆肥一般都要堆一年的。 从夏末不再用肥开始堆到初春,大半年的时间稻草有可能才腐化,这还是村里用了外头学来的新法子,以前,稻草都是不腐化的。 周大郎和周二郎忍不住对视一眼,都觉得果然闺女像爹,满宝真是太像她爹,当年村里改进的这个堆肥的法子就是她爹用两个馒头跟人换来的。 老周头用手搓了搓肥,心满意足,「不错,晾一晚上,明天再堆回去。」 又道:「这法子要是成,家那边也挖个坑堆肥,这样速度快点儿,肥也多。」 因为满宝的这个新法子,会用到畜粪,但比现在他们用的比例要少一些,加大了对枯叶和其他泥土的需求,这说明同量的畜粪,他们可以堆积出更多的肥。 对乡下人来说,农家肥最难的就是畜粪了,因为不是谁家都养有那么多牲畜的。 他们家之所以有,还是因为他们家人口多,养了不少的鸡呢。 老周头计划要在家里的肥堆边挖两个大坑一块儿堆肥,趁着稻种还没下种赶紧动作。 至于稻种需要的肥,嗯,先借用老四的这个肥堆吧,这小子不是偷了家里的肥吗? 就让他用这个赔。 周四郎听说不用挨打挨骂,只要赔肥,立即应下,完全罔顾另一个主人的意思。 满宝牵挂着自己的姜,连忙和老周头道:「爹,这个坑的肥先赔给你,回头我种姜要肥了,你可得还我。」 「都说赔了,怎么还要还?」 「我不管,就要还,不然我的姜就长不好了。」 老周头觉得闺女这架势很有庄稼把式的架势,乐得哈哈大笑,他点头道:「行,赔你。」 再多挖一个肥坑就是,反正他别的不多,就是儿子多,全都赶到山里去挖泥扫烂叶子,要多少肥都行。 众儿子:…… 满宝一无所知,得到了老周头的肯定就高兴的牵着他的手回家了,周六郎要给她拎书箱还被老周头拒绝了。 老周头亲自给她拿着书箱,牵着她的小手殷殷叮嘱,「满宝啊,你在学堂里要认真读书,要听庄先生的话知道吗?」 满宝点头。 他又道:「多看点儿书,尤其是这沤肥,种地的书,书上有啥好东西一定要告诉爹,等家里挣了钱,爹给你买肉吃。」 「爹,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说家里挣了钱就给我买肉吃,但也没买,最后还是我买了。」 老周头被拆穿,嘿嘿一笑,道:「钱都你娘拿着呢,你想吃肉啦?那回头你和你娘说一声,让你娘给你拿钱。」 第126章 一起写作业 让钱氏给她拿钱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满宝把元宵时卖糖的钱给拿了出来,恋恋不捨的给周二郎五十文,道:「二哥,去买鸡吃。」 周二郎收了钱才道:「鸡太贵了,买猪肉吧,一次就买一斤,能买五次呢。」 满宝不乐意,「猪肉没鸡肉好吃,而且一斤也不够呀。」 周二郎觉得小妹太挑了,不过钱是她出的,他没争过她,只能道:「行吧,我去周虎家挑一只肥一点的鸡。」 满宝这才满意。 见满宝家又上门来买鸡,周虎忍不住问,「你家就养着不少鸡呢,怎么老是买鸡?」 「家里不下蛋的鸡都杀得差不多了,正在下蛋的哪里捨得?」 正过年呢,他们家当然不可能只吃外头买回来肉,这两月也杀了不少家里的鸡的。 周虎忍不住道:「你们家可真够宠满宝的,去年光满宝就来和我家买了三只鸡了。」 周二郎当然不可能让么妹有那样的名声,立即道:「我那妹妹脾气倔,进城里偶尔听大夫说了一句,说我娘的身子得多吃肉才行,这不,大半年,一见我娘气喘了就闹着要吃肉。」 周虎一愣,想了想后道:「婶子今年的气色是比往年的好了,刚才我还看见她往地里去了呢。」 「可不是,我爹也是因为的确有效才捨得拿出这么多钱买肉的,不然,吃药花的钱更多,如果吃肉有效,当然是吃肉更好了。」 周虎便手脚麻利的抓了一只鸡给他,笑道:「行,不过我家不下蛋的鸡也没了,下次你再来我也没的卖给你了。」 周二郎表示明白,把鸡提了回去。 晚上,老周头就在饭桌上说了,「今晚这顿有肉,这就算我们新年的开工饭了,明天,所有人都给我上工去。」 见满宝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老周头就道:「满宝上学去,大头和大丫也上山,二头和二丫留家里带弟弟妹妹,顺便做些家务,记得去学堂里接你们小姑回来。」 所有人都应了一声,等老周头给钱氏夹了一筷子肉后,大家便立即动起来。 第154页 第二天,周家全家出动,挖坑的挖坑,上山铲泥的铲泥,扫烂叶子的扫烂叶子,烂叶子不够,周五郎干脆带着老六和侄子侄女把树上的叶子也给扯下来,就跟蝗虫过境似的。 叶子和泥土分着挑回去,小钱氏就带着周喜和两个妯娌把叶子和枯草等都切碎扔到一边,一会儿直接混进土和粪里沤肥。 周家的动静不小,村里不少人都跑来凑热闹,大多数人是蹲在一旁看,也有人帮把手,然后问老周头,「这是在干啥呢?」 然后等满宝放学回来时,就见村里好多人家在挖坑,她从人家旁边跑过去,大家还停下来和她打招唿,「满宝,下学了啊。」 「满宝啊,好好读书啊。」 「满宝越长越聪明了。」 满宝听了一路的夸赞,高兴得不行,于是回家后放下书箱就往外跑,二头跟在后面跑,问道:「小姑,你干嘛去?」 「我要去找白善宝!」 白善宝还没回家,他正跟几个男同学蹲在地上玩虫子呢,被满宝拍了一下就抬头问,「干嘛?」 满宝拉住他的手,高兴的道:「你跟我来。」 满宝带着他整个村子的转悠,只要看见有人挖坑就过去,白善宝跑了一圈下来都没弄明白她要干什么,一头雾水的问,「你干嘛?」 「你没听到吗?」 白善宝认真的听了听,没听出有什么特别的声音,于是诚实的摇头,「听到什么?」 「夸我的话呀,」满宝道:「你看,好多人在夸我。」 白善宝气得不轻,吹着气问,「你把我拉来就为了这个呀,我都和同学们约好了要去挖蚯蚓了。」 「这么多人夸我,你不觉得高兴吗?」 「又不是夸我的,我高兴什么?」 满宝一想也是,但依然嘴硬,「我让你感受一下被很多人夸是什么滋味。」 白善宝就哼道:「这有什么,我也总被人夸。」 于是就拉着她跑去白二郎家,不错,不是他自个家,而是白二郎家,他敲开白二郎家的门,对着开门的家丁笑,看门的就夸他,「小少爷来了,快里面请,今天小少爷可真精神,庄先生是不是又夸你了?」 白善宝点头,笑嘻嘻的道:「我作业没写完,所以来找二堂哥问问作业。」 家丁立即给他指路,一路上,白善宝偶遇了无数下人,每个人看见他都要贊一声。 一直到见到白老太太和白太太,婆媳两个看见白善宝也夸,当然,也夸满宝,不过更多的是夸白善宝。 满宝:…… 满宝被白善宝牵着走出来时还有些恍惚,白善宝道:「我要想听人夸我,去白二家就行啦。」 满宝觉得他好厉害,然后很疑惑,「他们为什么夸你?」 「因为我比白二聪明,每次一起写作业,我都写完了他都还没开始,所以他总是被堂叔揍,哈哈哈哈,只要他在学堂里欺负我了,我就带着作业去他家写,哈哈哈哈……」 满宝觉得他这个主意真棒。 白善宝问她,「那村民们为什么夸你?」 满宝早想到了,道:「一定是因为沤肥的事,我看他们都在挖坑。」 白善宝好奇的问,「你的肥沤出来了?」 「我爹说快了,等沤出来我送你一簸箕,你要不要让你的姜试一下我的肥?」 白善宝犹豫了一下道:「行吧,我最近都不敢给它浇太多水,我看它长得特别快,现在已经比我的指头还要长了。」 满宝骄傲的道:「我的有巴掌那么长了,比你的长。」 俩小孩约定好,白善宝就邀请满宝,「一会儿吃了饭,你来我家写作业吧。」 满宝转着眼珠子道:「我们去找白二一起写作业吧。」 白善宝问她,「白二欺负你了?」 「没有,我就想看他是怎么写作业的。」 白善宝偷着乐起来,拍着胸脯道:「行,你来找我,我带你去。」 一无所知,正跟小伙伴们在草地上疯跑的白二郎:…… 第127章 毒菇 进入二月,春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时而又艷阳高照,树上的嫩芽和地上的绿草就跟吃了科科说的营养液一样蹭蹭的往上冒,小钱氏开始带着孩子们出门採摘野菜,每天晚上家里都有新鲜的野菜吃。 可以往山上跑,大头他们都很兴奋,满宝也很兴奋。 因为地里冒出来的很多野菜,好多好多都是被科科确定为灭绝植物或濒临灭绝的植物。 以前,因为满宝几乎不参加这种活动,她看到的野菜是已经变成了一盆盆熟的菜,所以科科也没留意。 今年满宝因为上学,不仅可以在外面走来走去,还可以去地里跑来跑去,于是科科这一扫描不得了,这株植物在歷史上已经灭绝了,那株植物现在是濒临物种,只有某某地还有几颗…… 野菜,在这个时代似乎很顽强,但在科科的那个时代,基本上都已经灭绝了。 于是满宝也加入了挖野菜的行列,每天一下学就拿着一片尖尖的竹片出去,人家採摘野菜都是只摘嫩芽,她都是把人家连根挖起来的。 以前,因为遇到需要收录的植物不是很大,就是很少,因此科科从不要求多满宝多挖掘,但这会儿野菜哪儿哪儿都是,数量多且植株小,于是科科要求她多挖一点好给科研人员培育和研究。 第155页 当然,给满宝的相应积分也会增多。 满宝对此非常高兴,每天都乐此不彼的去挖野菜。 因为採摘的人多了,近一点的地方都没了,满宝便忍不住走远了一点儿,走到了一座山脚下。 昨天晚上才下了雨,大丫小心的避过地上的水洼,劝说满宝,「小姑,我们别挖了,回家吧,我们找的野菜够吃了。」 家里人多,大头大丫又最知道哪儿有野菜,早就给家里摘足了,也就小姑,不知道这几天为啥那么热衷挖野菜,挖也就算了,还要带着泥土一块儿挖,有时候大家玩着玩着她就把挖了的野菜给丢了。 大丫觉得小姑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满宝觉得脸有点痒,便抹了一下脸,发现有水,就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她头顶上的树叶子正在滴水。 满宝眼珠子转了转,回头看了一眼也正站在树底下的大头和大丫,便蹬蹬的跑上去,直接一脚踹在树上。 结果她自己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但树还是晃了一下,水滴簌簌的往下落,大头和大丫惊叫一声,跑着四散开。 满宝高兴的大笑,乐得不行。 科科:…… 满宝显然是找到了好玩的游戏,开始四处去摇那些树,大头和大丫也去摇,乐得咯咯笑。 科科静静地看着,眼见着宿主越来越往林子去,正要提醒她,突然它扫描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数据,它探出自己的触角,看到草丛里的一抹白,兴奋起来,「宿主,我发现了一株非常珍贵的植物,快过去,快过去?」 满宝小脸红扑扑的,总是不玩了,问道:「在哪儿?」 「就在你的左前方,草丛里,拨开看看,白色的……」 满宝拨开,兴奋的叫道:「蘑菇!」 伸手就要摘,大丫从后面赶上来,拍掉她的手道:「小姑,这个好像不能吃。」 大头也赶上来了,也蹲在地上看,半响道:「好像能吃。」 满宝吃过蘑菇的,和肉煮最好吃了,她咽了咽口水,伸手要继续摘,科科就道:「宿主,你大侄女没说错,这是毒菇,不能吃。」 满宝的手就缩了回去,瞪大眼睛,在心里问他,「不能吃为什么要摘?」 科科显然很兴奋,道:「这世上的植物并不是能吃的才有价值,不能吃的价值同样很大,这种毒菇早在人类歷史地球纪元时期就灭绝了,它本身具有分解的功能,更不用说它的毒素很有研究价值,就是可惜,这种毒菇只有长江以南的地方才有,且数量稀少,目前,我所有资料也只有这些而已,宿主,还是先把它收录了吧。」 满宝这才看向眼前的三朵洁白的蘑菇,问道:「很毒吗?」 为了强调它的价值,科科严肃的点头,「很毒。」 满宝的小屁股就往后挪了挪,还让大头大丫退后一点,严肃的道:「大丫说得没错,这有毒。」 大头:「小姑怎么知道的?」 「书上写的。」满宝觉得这个理由很好用。 大头就拍拍屁股起身,「那我们走吧。」 满宝拿着竹片去戳地,道:「我要挖。」 大头和大丫惊呆了,不能理解,「有毒呀,又不能吃,小姑你拿来干什么?」 满宝心虚的道:「玩呀。」 大头一听,直接伸手给她扯了,然后塞她手里,「玩吧,别吃就行。」 不太敢用手挖的满宝:…… 满宝把毒菇放到地上,然后去扯了一张大叶子把它们包起来,拎着树叶,她这才舒坦点儿。 因为发现了毒菇,大头和大丫都很好奇的往草丛里扒了扒,想看看有没有蘑菇。 只是能吃的蘑菇没找到,有毒的倒不少,有白色的,也有黄色的,大头想着小姑可能会喜欢玩儿,于是都给她拔了放在树叶子里给她,还哄她,「小姑,等回家慢慢玩儿。」 满宝无奈的点头,翻过来叮嘱他,「大头,别用手抓了,万一中毒怎么办?」 「不会的,」大头经验特别丰富,道:「不放嘴里吃就没事。」 果然就没事,大头和大丫拔了不少,就连满宝最后都上手拔了,但一点事也没有。 回到家里,满宝找了个机会把一大包叶子的毒菇都给科科了,然后去院子里蹲着洗手。 大丫还担心她吃了,问道:「小姑,你把蘑菇都丢哪儿了?」 「丢外面了。」 大丫这才放心。 小钱氏见满宝又玩水,把人扯起来把手擦干净,问道:「什么蘑菇,你们进山找蘑菇了?」 「不是能吃的,小姑要来玩儿。」 小钱氏就道:「山里少去,万一摔了怎么办?还有现在山里毒菇毒果子都长出来了,你们可不许乱吃东西。」 然后盯着满宝和他们道:「特别是你们小姑,她没怎么出去过,不认得东西,你们可不许摘东西给她吃。」 第128章 被罚 小钱氏说完,顺手拽着满宝的衣服要把她扯起来,这一摸脸色忍不住一变,立刻把她拽起来摸了一遍,怒问,「满宝,你去玩水了?」 「没有,」满宝立即否认,叫道:「不是玩水,是树上的水掉下来的!」 小钱氏又不傻,一听就明白了,气得不轻,一把将满宝拖回屋里换衣服,出来就把大头和大丫打了一顿。 第156页 大头大丫叫得嗷嗷的,未必多疼,但嚎得特别大声,满宝都吓得不轻,从屋里冲出来挡在他们面前,泪汪汪的道:「大嫂,是我去摇树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钱氏从屋里出来,道:「罚他们俩明天去田里踩草,下次再敢让你们小姑做这样的事,就不止是踩草了,家里的家务也都要你们负责。」 大头和大丫被打的时候还不怎么怕,只是嚎得大声而已,但现在祖母出来一说,他们是真的哭了。 踩草很辛苦的,因为周家男丁多,连他们母亲都不下田干这样的活儿,更别说他们了。 踩草,把耙田起来的草捡起来扔出去,或踩到土里去养肥,现在田里不仅有田螺,石子,还有蚂蝗呢。 俩孩子是真的哭了。 满宝也想哭,但在母亲的盯视下一个字都不敢说。 钱氏淡淡地和满宝道:「你身子不好,打小我就教你,不准玩水,不准淋雨,不准受凉,也不准吃外头乱七八糟的东西,下次你要还犯,我就罚带你的人。」 满宝低头抹眼泪。 钱氏这才转身回屋。 三小孩悲悲戚戚的坐在一起,满宝从兜里掏出两颗糖来送给他们,歉意的看着他们道:「大头,大丫,等我下学了就去田里帮你们。」 大丫连忙道:「小姑,你可不能去,你要是去了,奶奶更得罚我们了。」 大头也点头。 满宝就有些忧伤,觉得心里有点苦,于是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不是很喜欢的糖。 周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问钱氏,「娘,我回家这段时间见满宝手中的糖一直不少,她哪来的糖?」 周二郎每次赶集回来会给满宝带糖,但周喜看过了,满宝手里的糖不止是那些,因为就是她都被塞过好几颗糖,那种糖和老二买回来的不一样。 钱氏道:「和庄先生拿的,听老五他们的话音,满宝和人买了不少糖,转而又卖到县城去。」 钱氏说到这里忍不住一笑,道:「这孩子估计是看老二做生意学来的,无师自通的会倒卖东西,她手里存不住钱,好在心里有数,有多少花多少。」 「娘就这么放任着?」 「她年纪小,又爱吃,没必要在这些事上拘束她,而且,」钱氏说到这里一顿,声音低了许多,「当年你小叔倒腾这些事的时候我们倒是劝诫不少,只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你见可拦得住?」 周喜这才不说话了。 「这孩子聪明着呢,我们不必在这些事上拘束她。」 满宝第一次从兜里掏出糖时,周家上下倒是惊了一下,最后排除过后便认为是庄先生送的糖,当时钱氏就送了东西回礼了。 东西很少,或是让小钱氏给送几个萝蔔,几颗菜,或是帮忙打扫一下院子。 而庄先生以为这是周家为了让满宝蹲在窗口那里听课给的「贿赂」,所以收下了。 从那以后,庄先生总能时不时的收到周家的一些小东西,而满宝也总能给家里带一颗两颗的糖。 两年多了,周家上下早见怪不怪了,也就周喜不常回娘家才觉得奇怪。 糖到底抚慰了一下大头和大丫受伤的心灵,俩人第二天便被从床上挖起来带到地里去踩草。 当然,周大郎是捨不得两个孩子真的在地里干一整天的,也就意思意思让他们下地两刻钟,等他们足够累和懊恼了就让他们上田埂去。 毕竟是长孙和大孙女,老周头也是很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钱氏的惩罚还是很见成效的,今天满宝就乖得不行,下学后也不出去玩了,也不去白善宝家看书了,而是背着小书箱乖乖的回家,一边自己看书,一边等大头他们回来。 等人一回来,她就殷切的看着他们,为表示慰问和歉意,满宝还把自己最爱的糖送给他们吃。 周四郎看得嘴角直抽,拆穿俩人道:「他们就下田两刻钟,然后就一直在田埂上坐着了,满宝,你这么心疼他们,怎么就不心疼心疼我?」 满宝:「四哥你都是大人了,你好意思跟我们孩子比吗?」 「好意思,怎么不好意思,我像他们这么大时早下地了,看看他们日子过得多好啊。」 大丫不服气了,「四叔,你的地还是我们帮着开出来的。」 大头:「山药和姜都是我们帮着种的。」 大丫哼哼道:「你要再说我们,等到你地里要除草了,我们可不帮你。」 周四郎一听,立即去掏满宝的衣兜,把藏在里面的糖都掏出来分给他们,笑嘻嘻的道:「四叔跟你们开玩笑呢,其实四叔像你们这么大时也就是在田上走一走,比你们还差一点儿。」 满宝瞪大了眼睛。 周五郎:「无耻!」 周六郎:「不要脸!」 满宝回头冲着她爹大喊一声,「爹,四哥抢我糖!」 周四郎拔腿就跑,老周头的鞋子紧跟其后丢出来,院子里响起他的骂声,「老四,你年纪还小吗,连你妹妹的糖你都抢……」 周四郎气得不轻,蹲在大门外老半天才回去,他决定下次地里除草一定要把满宝带上,不能让她坐享其成。 周四郎和周喜的地都种上了姜,周四郎是知道姜块和山药的价格的,因此对他们很上心,家里的农活不用他费心思,他只要听老爹和哥哥们的话干活儿就行。 第157页 但对那块荒地,他很用心,几乎每天都要去看一眼,这片的山药长得比较好,那片的姜块比旁边的差一点他都记在心里。 就连本来不怎么上心的周喜都被影响着多走了两趟。 第129章 满满的奖励 今年开春的天气非常好,晴上三四天便开始下两天的小雨,然后再晴两三天,再下一次雨。 周家将育秧的田耕出来,把周四郎堆的肥晾晒开,确认能用后便晒了两天,然后就不吝惜肥的撒到了田里。 周家在前一天晚上就把谷种泡起来了,因为温度适宜,只是吊在布袋里一个晚上,第二天打开看时谷种就冒了点点白芽。 确认谷种都能发芽,老周头一大清早便带着两个儿子去下种了。 满宝到底没把家里的稻种换掉,因为正如科科所说,到了秋天收穫的时候,个别特别好的稻穗一定会被留下做种,而科科说了,这些稻子二次做种有可能引发各种疾病,到时候传染给其他稻子就不好了。 大家的田都是成片成片的,要是因为她家用了不同的稻种害得大家的庄稼都生病就不好了。 谷种不能换,满宝就把更多学习之外的精力放在了姜和山药的种植上,以及挖野菜上。 隔三差五的去看一眼地里的姜和山药,见他们生长良好,她还试了一下给他们施肥。 当然,她就动了一下手,其他的都是周四郎带着俩弟弟干的,这是他们第二次施肥了,第一次是往下种的时候,他们先铺了一层薄薄的肥。 不过最近姜和山药都长得很快,特别是山药,周四郎觉得冒出来的叶子有点偏黄,便决定给它施肥。 真实的情况是,看着他老爹把他坑里的肥一下拿去了大半,他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干脆把剩下的肥给撒到地里。 只有吃到嘴里的才是自己的,农家肥也一样,只有撒到自己地里的才是自己的。 和老爹抢肥的经歷还是蛮特别的,不仅周四郎,就连满宝都激动了一个晚上。 然而老周头根本不在意,因为家里的两个肥坑的肥也快沤好了,他根本不把老四剩下的那些肥看在眼里了,当然,周四郎要想从他这里要肥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周四郎最近正琢磨着新堆一次肥,满宝为此还给他出主意,让他进山里挖一些毒菇下来种在肥堆上。 因为毒菇的词条出来了,上面说毒菇可以分解枯叶等自然界中不好分解的东西。 那不就和堆肥一样的吗? 但她的建议被周四郎无情的否决了,因为毒菇也并不是那么好找的,他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把枯叶切得更碎一点儿。 周四郎对毒菇的兴致不高,可满宝不一样,她很有兴致。 因为毒菇的积分下来了,奖励比女贞子给的还多,整整七千五,还有三百的额外积分,因为她收录的数量很大,给科研人员们提供了很好的研究标本。 加上当时其他不能食用的菇类,以及那些以及灭绝或濒临灭绝的野菜,满宝的积分每天都在叮咚叮咚的增长。 而且和以前收录了植物后只有百科馆给的奖励积分不一样,这一次她还陆续收到了点击积分。 满宝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原来百科馆内的科研人员在制作出词条后,以后有人点击阅读这些词条,她是可以得到积分奖励的。 这是点击奖励,她,科科和百科馆一起分成,虽然每次入帐都是一点两点,但她还是很开心啊。 满宝问过了,最近她之所以会有点击奖励,是因为她新收录的野菜很受欢迎。 百科馆最近已经养活培育出了好几种野菜,并进行了公告,于是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未来的人在吃上特别关注,因此不少人都进百科馆里查找野菜的词条,满宝这才有点击收入。 至于她以前收录的东西,只有零星的点击,那些点击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汇聚成一个积分,满宝总能把它们忘记。 除此外,科科还和她说,「如果你能把生长毒菇的那块土挖了收录,我可以和上面申请给你毒菇同等的积分奖励。」 满宝好奇的问,「要土干什么?」 「菌菇类的种子一般是孢子或菌丝,你收录进来的毒菇只能作为标本,目前科研人员只能作为研究,还不能根据现有的毒菇样本培育成活,所以……」 满宝明白了,眼睛亮晶晶的问,「是不是把土挖给你们了,那块土上就有可能长成新的毒菇?」 科科:「对。」 「那其他的蘑菇是不是也是这样,把它们生长的土挖回来就能养出蘑菇了?」 科科沉默了一下道:「只要满足菌菇生长所需的环境,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菌菇生长需要什么环境?」满宝很喜欢吃蘑菇,每年多雨的温热季节,家里偶尔能找到写蘑菇,大嫂会给他们打几个鸡蛋下去一起煮,或者买了肉回来一起煮,特别特别的好吃。 科科道:「不一样的菌菇所需的环境是不一样的,而且有的菌菇在未来也灭绝了,不经过科研人员的研究,我不能给你答案。」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问:「是不是研究环境都得要它们土才行?」 「对,因为不培育出来,谁也不知道它们适合怎么样的环境,你没发现毒菇的词条中的培育环境就暂且是空白的吗?」 第158页 满宝懂了,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这意味着今年她可能养不了菌菇了。 她嘆了一口气,然后走到那天摘毒菇的地方给挖了一大捧土给科科,然后就转身回家,「记得把我积分给我呀。」 现在她已经有三万八千四百五十八积分了,虽然距离买药剂的积分还是差很多很多,但希望很大了不是? 科科觉得宿主需要再鼓励,于是道:「宿主,我发现你们这个地方的物产还是很丰富的,只是你涉足的地方太少了,所以积分才增长得这么慢,等你再长大一点,积分会增长得更快的。」 满宝一脸忧愁,「那我得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对于小孩子来说,长大是一件很遥远很遥远的事。 科科收集了不少信息,和她道:「快了,很多过来人都说,时间如白驹过隙,咻忽一下就过了,所以宿主也会很快长大的,所以我建议宿主还是抓紧积累知识和财富。」 「因为只有拥有足够的知识,你才能知道更多的植物,只有拥有更多的财富,你才能去往更多的地方认识植物。」 第130章 摸姜 庄先生发现,满宝最近特别努力,就跟吃了大鸡腿似的,每天都在努力的看书,相应的,她问的问题也特别多。 倒不是说以前的满宝就不努力,只是她毕竟还是孩子,虽然上课认真听讲了,但一下课还是会跑出去玩儿,每天中午要不是他给她和白善宝开小灶,恐怕她不会多看课外的书。 但最近,就算他不点名让她来开小灶,她也会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了。 连带着白善宝都努力了许多,用他的话说就是,他绝对不能让满宝超过。 满宝听到白善宝那么说,更兴奋起来,是啊,她怎么忘了,她要打败这个敢和她一样聪明的人。 科科说了,读书能使人明智,智力不仅可以随着年龄的增长增长,更可以随着读书增长。 等着长大太慢了,而且白善宝可是比她大的,她长大了,他总会比她更大的,但如果她读的书比他更多,知道的比他更多,那她岂不是比他更聪明了? 哼,科科明明说了,她是方圆百里内最聪明的人,凭什么他一来她就不是了? 满宝斗志昂扬。 看着两个孩子你追我赶,庄先生欣慰的摸着鬍子。 但一起读书的同学们感受却不是很好,实在是差太多了,一开始班里的老学生还能凭藉年龄和学龄来碾压俩人,但很快就发现他们被赶超了。 但十岁左右的孩子想得特别开,赶了就赶了吧,反正他们读书也不是为了考官,等读到十四岁就要出去找工作啦,到时候就不跟这两个小屁孩玩了。 其他同学可以这样佛系的想,但白二郎不行啊。 自从俩人发奋后,他几乎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以前对他要求虽然也严格,但也宠他的老爹现在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就连他祖母和母亲有时都忍不住看着他嘆气。 白二郎都快气疯了,在学堂里和白善宝和满宝打了几场架,一开始当然是他占上风了,虽然是一对二,但他年龄压制他们。 但第二次再打的时候,他们就平手了,虽然他也吃了不少亏,但他坚持就是平手了。 到第三次,他已经打不过他们了,虽然如此,他还是乐此不彼的找他们打架,因为除了在身体上打击对方外,他也没别的地方可以打击他们了。 庄先生看着,总觉得这个弟子有点傻,不过看在他比以前进步的份上,他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不知道,反正两边都不是很吃亏不是? 因为今天白二郎沖他们扔虫子了,满宝就约上白善宝一起去白二郎家做作业。 白二郎似乎知道这一点,一下学立即跑出教室,先一步跑回家,和门房道:「关门,不许白善和周满进来!」 门房道:「二少爷,大少爷回家了,老爷和大少爷正在堂屋呢。」 白二郎眼睛一亮,背着书箱就冲去堂屋,「我大哥回来了,不许再放外人进来了知道吗?」 门房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二少爷放心,今天老爷高兴,一定不打你。」 白二郎早跑没影了。 满宝他们背着小书箱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门房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微微弯腰和他们说话,「善少爷,周小娘子,我们大少爷今天回来了,二少爷恐怕暂时没空写作业了。」 满宝略微有些惋惜。 白善宝也很惋惜,但人家不写作业,总不能强逼人家不是? 所以他回头邀请满宝,「去我家写吧?」 满宝摇头,「他不写,我等吃过晚食再写,我要先去看我的姜和山药。」 白善宝眼睛一亮,「我和你一起去吧,看看是我的姜长得好,还是你的。」 「好啊。」 白善宝就先把书箱拿回家里给门房,这才和满宝回周家。 现在已是初秋,姜已经长得很高很高了,满宝种在菜园里的长得最好,本来只种下十几块的,现在已经长了很大一片,因为她肥放得足,它们衍生出好多。 但白善宝坚持,「你的没我的好,我的比你长。」 「我的比你的粗。」满宝道:「我的姜块也一定长得比你多。」 白善宝,「等我把它们分株,它们能长满一个花圃,到时候就比你的还多了。」 第159页 满宝就带他去地里看她一整块地的姜,骄傲道:「那也没我的多。」 白善宝:「……」他觉得他缺少一块地。 满宝他们这块地在山脚下,这附近多是无主的荒地,隔得远一点的地方才是田地,此时地里种着瓜豆,田里种着水稻,豆子的叶子已经变黄,差不多可以收穫了,正有农人来看庄稼,看到满宝他们站在地旁,就有人笑问,「满宝,又来看你的地啊,姜长得怎么样啊?」 满宝骄傲,「可好啦,等我的姜可以收了,大哥来我家买一些啊。」 就有人笑,「不过年不过节的,买这东西干啥,也没肉炖着吃呀。」 现在全村的人都知道周家在荒地上种了姜,一开始大家当笑话看的,但现在看着地里长得绿油油的姜条,没人再敢笑话。 这东西还真给他们种出来了。 姜有多贵,他们自己是知道的,因为每家每户过年过节都会去杂货铺里买一些回家,或炖肉,或煮成姜汤,讲究一些的人家还要煮成茶呢。 这么一大片地的姜,不,是两大片,旁边周喜还有两分多地都种着姜呢。 但也有人替周家忧心,「这么多姜,你们卖得出去吗?」 满宝特别想得开,「卖不出去就继续种着呗,种到入冬就是老姜了,还能挖起来晒干,留到春夏再卖出,那就是干姜,更贵呢。」 得,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是旱涝保收。 不少人都羡慕的看着这两片姜地,有人就去找老周头谈话,想从他这里匀些种子来种,老周头笑哈哈的道:「这是孩子们的营生,我可做不来他们的主,老四那孩子欠着赌债呢,这是他种来还赌债的,宝贝着呢,平时我要掐一段回来炒着吃,他都不肯。」 这是不愿意。 有人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于是连着两次周四郎便看见地里的姜被人偷偷挖了好几块,他气得不轻,干脆就让三个哥哥给他地边搭了个草棚,他每天吃过饭就卷了被窝来这里守着。 正想摸黑也摸两块姜的个别村民:…… 第131章 患不均 对于这些事满宝是不懂的,她还非常羡慕四哥能在外面住,所以此时她就蹲在周四郎的草棚前,不太乐意回家。 周喜和老四三个弟弟把草给除干净了,转身要把满宝带回家,结果满宝跑进草棚里蹲在地上,抬头道:「大姐,晚上我和四哥在这里住行吗?」 周喜:…… 周四郎立即道:「行啊,你就睡我旁边,正好帮我分担一点蚊子。」 周喜上前拽她回家,道:「别说在这儿过夜,等一会儿天黑下来你就哭了,这外头蚊子多着呢。」 他们已经吃过晚食了,是趁着太阳下山的凉快功夫来除草的,所以周四郎都不用回家,他就站在草棚那里对满宝招手,「么妹,别回去呀,留下和四哥一起餵蚊子。」 满宝也沖周四郎伸手,用力的想从周喜手里挣脱,「大姐,大姐,你放了我吧,我要和四哥留在这里……」 周五郎和周六郎乐得哈哈大笑,上前一人抓住她的一条胳膊就往家里抬,一边抬一边说她,「你是不是傻,等天黑了你先别睡觉,往家里院子一蹲,你要是能受得了那蚊子,你再来和四哥住。」 「你肉嫩,蚊子最喜欢你了,你要是留下,四哥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满宝总算不挣扎了,问道:「既然文字这么多,四哥干嘛住在这儿?」 「要看着姜,山药没人偷,但我们的姜已经被挖了好几次了,那么大一块起码有二三两呢。这些人心太黑了。」 满宝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人偷姜,觉着他们有些傻,「他们想要姜和我们家买就是了,干嘛要偷啊。」 周五郎笑话她,「能偷着为什么还花钱买?」 满宝瞪大了眼睛道:「买东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从没听说过偷东西也是天经地义的。」 这下换周五郎噎住了,不过这种事说不清,他决定不说了。 但满宝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还特地去问了庄先生。 正巧白善宝也在,庄先生便问他,「你觉得村民为什么会偷姜?」 「因为他们也想种姜,」白善宝道:「我以前没种过姜,从不知道原来姜这么容易种,我花圃里的姜,祖母说了,不用卖给别人,她全买了,一斤四十文。」 庄先生就摸了摸鬍子笑道:「不错,以前整个村子里没人种姜,大家都是一样的,逢年过节都要从杂货铺里买,便没有什么不一样,但现在有人种了,而且还种了很多,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们想想,若是你们是父母官,治下百姓如此,你们该当如何?」 白善宝和满宝对视了一眼,道:「偷是犯法的吧,该用刑。」 庄先生笑着颔首,鼓励他们继续说。 两个孩子就放开了,叽叽喳喳的说起来,他们当然是代入现在的环境来说的,都是乡里乡亲的,突然把人抓了肯定不好,所以在抓前最好做些宣讲,比如告诉大家,偷盗是不对,不仅违反道德,也违反法律。 最后满宝道:「既然他们也想种姜,那送他们一块种好啦,我还可以告诉他们怎么种,这样偷去,他们要是和善宝一样总是浇水,会把它们浇死的。」 白善宝偏头瞪她,道:「我的姜现在长得可比你的还要好。」 第160页 满宝道:「因为有我帮你呀。」 庄先生就轻咳一声,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才问满宝,「是不是以后凡患不均你都会把东西分给别人?」 「当然不是呀,」满宝道:「我想分就分,不想分就不分。」 庄先生:……很孩子气的回答,不过他也听明白了,庄先生是松了一口气的,他就说嘛,他这弟子看着不像是那么缺心眼的。 庄先生就挥手道:「那你们就去试试看,把姜送给人种一种看看。」 他也想看看两个弟子会怎么做。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一起走出先生的院子,一个道:「姜还没成熟呢。」 「现在大家要收豆子了,没时间,等收完豆子再说吧。」满宝自己还是心疼自家的姜块的,不太乐意白白给出去,她刚才就是在先生面前嘴快的说了一句,但出尔反尔不是好孩子,不知道先生过一段时间能不能忘了。 白善宝也嫌弃满宝嘴快,最先声明,「我的姜都卖给我祖母了,没有可以送人的了。」 满宝哼哼道:「真小气。」 白善宝想想,也觉得这样不好,就道:「你家的姜都卖出去了吗,要不我让祖母和你们买一些。」 满宝问:「你家吃得了这么多吗?」 白善宝:「吃得了吧,反正我祖母他们每天都用姜煮茶吃,我们吃不了也可以送人呀。」 满宝想了想道:「你家要是需要我就卖,不需要也不用特意买,我都和济世堂的郑掌柜说好了,等入冬,姜老了也可以卖给他,还能卖给杂货铺,还能拿到县里零售,反正姜能放,我们慢慢卖。」 这些姜看着多,其实也不怎么多,尤其它能放,大不了放到过年过节,到时候好多人都要买的。 对于出售,满宝一点儿也不着急,如科科所说,这是卖方市场,等以后种姜的人多了,她或许才需要考虑售出的事。 如此一想,似乎把姜种给村民们弊大于利,但满宝觉得不是这样的。 村里有好的种子都会互相推荐,一些不太贵的种子还会互相赠送,贵重的,只要自己有多余的,也可以用东西换,满宝觉得他们家不应该打破这种平衡。 至于为什么,以她现在的小脑袋还想不出来,就是单纯的觉得不能打破。 好在,现在正是农忙时候,大家显然没空再关注周家的姜。 因为姜再贵,在大家看来,那也就是个调味品,可有可无,但地里的庄稼却不是。 那是他们一年的生计。 这几天太阳都非常的好,以至于本来就泛黄的豆子快速的成熟了,于是大家看了一下日子,便有人开始收割豆子。 老周头估摸着这几天也是晴天,便带着一家老小也下地抢收豆子去了。 第132章 起姜 收回来的豆子会放在院子里晾晒,等晒得足够干了就可以打豆子了,等把豆子都打出来,水稻便也可以收割了,收了水稻还要脱谷,晾晒,等把所有的事都忙出来就过了中秋,进入九月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自然没空再想什么姜啊,种啊的事,周四郎每天忙进忙出,都快要脱一层皮了,每天晚上天一黑还是坚持去他的草棚里睡,每天早上再被周五郎过来一脚踹醒。 但不管多累,他还是坚持去看守姜地,用他的话说,都到这步了,不能前功尽弃,这可关系着他还债的问题呢。 虽然他去了草棚也是挺着肚子唿唿大睡,说不定人家把姜都给拔了他都发现不了,但只要他住在那里就是威慑,说真的,姜还真没再丢过。 他觉得一定不是因为人家秋收太累没空来偷姜,而就是因为害怕他的英勇和勤劳所以才没人来的。 收完了瓜豆,大家都没来得及歇一下,水稻便成熟了,天气也开始变化起来,时不时的就要下雨。 为了赶农时,除了钱氏和满宝几个小的,周家上下都要下地,今年周家添了一个周喜,速度比以往要更快一些。 一捆捆的稻子被扛回院子,哪怕累老周头脸上也带着满满的笑容。 因为劳动量太大,满宝把自己的存款全都掏了出来给大家买肉吃,钱氏也不吝惜粮食和钱,亲自下厨给大家做吃的。 所以一月的秋收下来,虽然大家又黑又瘦,但精神却很好。 老周头把闺女叫到身边,让她算一算今年他们家要交多少税收。秋收结束,他们就要交税粮了。 老周头想起去年老四的事,抬头瞥了他一眼,道:「今年老大带着老二老三和老五去,老四留家里。」 周四郎低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纳秋粮那天正好满宝他们休沐,她也想去凑热闹,于是拉着老周头的手道:「爹,让四哥去吧,我们拿些生姜去卖。」 「生姜能卖了?」 「能了,能了,我们换些钱回来买肉吃吧。」 老周头有些发愁,小闺女怎么整天想着吃呀。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卖了钱让你四哥把家里的债都还上,我们拿钱建几间房,钱要是多,给你也建一间。」 他都想好了,「你是读书人了,怎么也得有间自己的房才行,到时候让你二哥给你做个竹屏风挡上,半间做卧室,半间做书房。」 满宝一听,眼睛大亮,如果有了自己的房间,那她不是想和科科说多久的话就说多久的话了吗? 第161页 她立即表忠心,「爹,我分得的钱也给你建房子。」 老周头:……怎么,姜地的钱还要分?那不都是他的吗? 满宝显然不知道老爹的想法,给他算好了要交的粮税后就跑过去找周四郎,「四哥,嫩姜要带叶子卖才好,叶子也是可以炒着吃的,我们家没铁锅,但有铁锅的人家肯定喜欢。」 周四郎眨眨眼,问道:「你咋知道的,你吃过呀?」 满宝流着口水道:「没有,我朋友告诉我的。」 「是白家小公子吧,姜叶和什么炒好吃,告诉我,我要卖时人家问起来我也好回答人家。」 「和肉呗。」满宝觉得世上一切东西和肉炒在一起都会好吃的。 周四郎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点头。 科科无奈的道:「其实清炒的味道更不错,也可以和鸡蛋一起炒。」 这是他们那个时代的菜谱,现在满宝种的这种姜就是从商城里购买的,繁殖能力特别强,只是一小块就能衍生出好大一块来。 它的叶子也很好吃,现在叶子还嫩,不论是清炒还是炖汤都不错,不过满宝上次试过炖汤了,觉着不好吃,于是她便先把这个排除了,坚持认为姜叶还是清炒更好吃。 虽然她并没有吃过清炒的姜叶。 因为是第一次卖姜,不知道行情如何,所以周四郎也不敢挖太多,挖了一小篓后便拿到河边清洗干净。 今天周家六兄弟都要去县城,就连周喜也一块儿去。 这是满宝坚持的,她是这么和爹娘说的,「那块地上的姜是大姐的,怎么卖,卖了多少钱得大姐自己做主。」 转头又和周喜道:「大姐,自己的钱得自己拿着,这样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你要是让我们去帮你卖姜,我们可是要抽成的。」 周喜好笑的问,「你的钱拿着不也是给家里买肉吃吗?」 「是啊,因为钱是在我手里的,我想给家里买肉就买肉,想买布就买布,但如果在娘的手里,那我肯定是想干什么都不行。」所以满宝从小就知道,自己得挣钱,挣的钱得自己拿。 周喜微愣,略一思索后点头,「行,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周喜在地里倾注的心血也不少,正如满宝所说,这个家里真正属于她的只有那两分地。 一开始她不知道姜能不能种活,所以不太上心,但它们真的冒芽以后,她就很用心了。 施肥,除草,捉虫,她都是亲力亲为,甚至周四郎考虑不到的分株,也是她提出来并帮着做的。 这大半年来,她一直坚持吃药,加上在娘家没有那么累,吃的也比以前好,她的脸色竟红润了不少,手脚也不是一直冰冷的了。 但相应的,她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周喜之前想养满宝,但母亲态度坚决,她便也打消了这个想法,既然不能养满宝,她又不想嫁人,那便要准备立女户的事了。 她爹嘴上不说,但周喜知道,因为她提出养满宝的事,她爹对她很有些不满。 周喜和满宝道:「大姐对县城不熟,你带大姐去卖姜,大姐也给抽成给你。」 满宝闻言眼睛一亮,拍着胸脯保证,「大姐你就放心吧,我提前找了好几个主顾了呢,不过我们别一次拿去太多,不然会被压价的,四哥拿了一篓去,你也拿一篓好了。」 周喜笑着应下,问她,「你都找了什么主顾?」 「那可多了,等去了县城你就知道了。」 第133章 通信 纳税什么的是不可能衙门里的衙役下乡徵收的,打死也不可能,尤其是他们这片山路还不好走。 但是,虽然衙役们不下乡徵收,但宣讲还是要有的,宣讲的责任就落在了里长的身上。 不过是老调重弹,秋税必须在十月底纳完,虽然前后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但早纳完,自然早安心。 周家早早便把纳的粮税准备好,装了袋子后放在板车和箩筐里。 今年他们家有了一辆板车,要比往年轻松一点。 为了路上安全,村里纳粮都是要一起走的,往年也只有村长家有板车,其他家都是把粮食放在箩筐里挑着去县城的,有的人家因为人少,还得雇驴车或牛车拉运,不然连着跑两三趟都未必能搬完。 而周家男丁多,周大郎带上三个弟弟,一个挑两个箩筐就差不多了。 去年周四郎就是这么去的县城,那时他刚从白地主家帮完忙回来,得的工钱还没来得及上交,带去了县城,在排队交粮的时候没忍住,把粮食交给三个哥哥看着,自己就浪去了,这一浪就把周家的家底给赔进去了。 今年钱氏和老周头都不太想他去县城,但满宝提了,加上她也保证会紧盯着他,钱氏想了想,觉得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便让周四郎去了,她也想看看,这小子还不会赌。 有板车,周家便不用挑担了,但走山路推车也很辛苦,所以周大郎才想着带上五郎,大家轮换着来,不过既然老四和老六都去,那这种重活儿还是交给老四吧。 周四郎吭哧吭哧的和三哥把板车推上坡,然后周二郎就接过板车,「行了,下面这一段我和大哥来。」 周四郎:……故意的,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满宝坐在板车上,板车一下坡速度就快起来,而且还有一阵又一阵的风迎面吹,她高兴的哇哇叫,根本没注意她四哥。 第162页 一行人到了县城,便在城门口里分道扬镳,周大郎和周二郎周三郎一起去排队交税,周四郎他们则去卖东西。 两篓的生姜,满宝直接带着他们去济世堂。 济世堂的郑掌柜也在柜檯上,这大半年来他没少和满宝通信。 不错,就是通信,其实一开始是满宝和他写信,他稀里煳涂的回了信,然后这一来二去就成了笔友。 每次周二郎或周五郎来县城,都会给他带来一封信,然后再从他这里带回去一封信,明明相隔不远,要说的话也能通过周二郎或周五郎传达,但他们就是习惯写信,这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了。 早在秋收前,周五郎来县城卖糖时就给郑掌柜死送了一封信,信上说她种的姜就要收回了,还问他想不想吃,想不想买。 今天满宝就是来给郑掌柜送姜的,不是卖,而是送给他吃,然后推荐道:「郑大哥,以后你的病人要是想买姜煮茶了,记得告诉他一声,我家有很多新鲜的生姜,拿来煮茶最辣最好喝了。」 郑掌柜收下了她的送的姜,点头表示没问题,「正想和你说呢,我们药铺要进一批干姜,你不如留下十来斤老姜晒干给我,我看你这姜的质量不错,要是都差不多,晒干的姜我给你六十文一斤。」 周喜惊喜的捏紧了双手,满宝却习以为常的应道:「好呀。」 然后郑掌柜就带她从药铺的后门出去,带着他们敲了隔壁一家的门,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打开门来,郑掌柜就笑道:「喏,这就是我与你提的小丁,他家开着杂货铺,自己还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你的姜卖给他最好。」 小丁笑嘻嘻的和周四郎打招唿,然后才低头看向满宝,笑道:「你妹妹可真可爱。」 满宝也咧开嘴乐,道:「我也觉得,小丁哥哥,你能用多少钱买我们的姜?」 小丁看了周四郎和周喜一眼,见他们都不介意满宝说话,他便回答道:「三十五文一斤,连叶子一起。」 他道:「现在很多生姜都能收穫了,也就你们的品相不错,我才捨得给这个价的,我卖出去也就提了几文钱的价而已,你们要是愿意,那每天都给我送一篓到县城来。」 周喜问,「每天都能卖出去这么多吗?」 小丁笑道:「县城里有钱人家也不少的,人家吃个肉,吃个茶都是要放姜的,所以这姜是调味品,不像我们乡下人,逢年过节才有肉吃,也吃不起茶,这才显得它稀罕。」 周喜顿时不敢多问了。 满宝就拉过周四郎,小声和他道:「我问过郑掌柜了,现在外面的姜比较贵,市场上卖的四十文到五十文之间,你要是没空亲自来卖,我觉得卖给他是最好的。」 周四郎捨不得那五文到十文的差价,小声道:「一斤能赚好多呢。」 满宝不在意,「娘不会答应让你一个人来县城的,而且白老爷家要干活儿,你得去干活儿。」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周四郎低垂着脑袋道:「行,卖吧,不过我们今天就卖一篓,剩下的我们自己拿去集市上卖。」 满宝表示没问题。 问过周喜,姐弟俩一人出了半篓的姜给他,称斤后算钱,周喜拿着钱,一脸恍惚的跟着他们往外走。 剩下的姜,周四郎拿到了集市上摆摊,周喜跟着一起。 但满宝却往一旁的篓里放了一些,打算去找另一个朋友。 周四郎见状,也不摆摊了,直接收起来道:「说不定是个大主顾呢,我和你们一起去。」 周五郎嫌弃,「去这么多人,万一把人家小姐给吓着了怎么办?」 周喜连忙问,「什么小姐?」这买菜的一般不都是大人吗? 「是县令家的小姐,满宝说好了有好东西会给她带去的,她们还约好了在书铺见面呢。」上次那封信就是周五郎帮忙送的,那次因为要赶着秋收,所以周五郎一下卖给傅二小姐一百颗糖,让她慢慢吃。 周五郎觉得傅二小姐的牙齿也挺厉害的,吃了这么多的糖,一点事儿也没有。 第134章 朋友 傅二小姐没想到满宝说给她带的好东西会是一篓姜,她颇有些无语,站在门内半天不说话。 满宝是真的觉得她的姜很稀奇啊,因为这是她看着长出来,看着长大的。 她和傅二小姐推荐,「姜辛、微温,归肺脾胃经,能发汗解表,温中止呕,温肺止咳,还可驱散寒邪,所以才有姜入茶,傅二姐姐,现在正是纳秋粮的时候,你爹一定很忙,这时候更得注意身体,所以买些姜回去给他煮茶吃呀。」 傅二小姐被她逗笑了,问道:「你还懂医术?」 满宝摇头,「我不懂,我就是照本宣科而已。」 傅二小姐微微一笑,转头和丫头道:「既然满宝说她的姜好,那肯定是好的,都买下来送去厨房吧。」 丫头应下,没有去接背篓,而是要带周四郎往厨房去。 满宝挠了挠脑袋,说她,「你家吃得了这么多吗?买一些就行了,你要觉得好,以后我们给你送新鲜的过来,我家种了好多姜呢。」 傅二小姐乐开了,笑道:「从来只见卖家希望买家多买,还是第一次见卖家劝人少买的。」 满宝严肃的道:「我们虽也做生意,却不会坑人的,姜也就炖肉和煮茶的时候用得着,要不你买个一斤就行了,四十文而已,叶子里嫩的那部分还能炒着吃,你家一定有铁锅吧?」 第163页 傅二小姐哪里知道? 不过她并没有听满宝的话,依然决定全部买下来,「我家吃不完还可以送人,让他们去厨房称,你留下和我说说话吧。」 傅二小姐很喜欢和满宝说话,尤其是和她做了笔友后,虽然双方差着五岁,但她觉得和满宝说得来。 满宝对她的偏见也少了,觉得她虽然是县令的女儿,但还是很可爱的,而且她身边很少有说得来的小姐姐,她对这份友情也很珍惜。 周四郎听到了满宝的报价,背着背篓就和丫鬟去厨房。 傅二小姐不好请周喜等人进门,便只伸手拉了满宝的手到一旁站着说话,「我娘带我大姐回外祖家贺寿了,家里人少,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无聊的。」 满宝问,「你不上学吗?」 她觉得她每天好忙的,尤其是上学的时候,一睁开眼就要去学堂,下学回来还要做作业,看一下自己种的东西,还要玩耍,还要看书,时间好像怎么都不够用,怎么会无聊呢? 傅二小姐道:「我大姐不在家,又碰上农忙,所以给先生放假了。」 而即便先生不放假,她也只上半天的课而已,所以她对满宝的生活很好奇,在她的认知里,农家的女孩是不可能上学的,就是她认识的朋友里,识字也很少。 他们家也就是祖母做主,她和兄弟姐妹早年都是跟着祖母生活,这才习惯了延请先生授课,想起刚来县城时,她娘可没想过要给她们姐妹请先生。 尤其是在她们互相通信以后,傅二小姐对满宝的生活很感兴趣,她觉得很多话对着母亲和大姐说不出口,但对着满宝可以。 傅二小姐拉着满宝的手,让丫头退后了一些才问,「你怎么总是跟着家里出来做生意呀,你家很缺钱吗?」 「是呀,我家很缺钱,」满宝掰着手指头道:「我家要建房子了,还要给我四哥五哥说亲,我还想买好多好多的东西吃,所以钱总是不够用的,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总是出来,还得读书呢,我的朋友说了,要多读书,以后长大了才有本事走得更远,赚更多的钱,不然我现在年纪小,就算聪明也赚不了多少钱的。」 傅二小姐笑,「你这位朋友倒是厉害,她叫什么?」 满宝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不能告诉你它叫什么,它不让我说。」 傅二小姐理解的点头,「行吧,那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在学《诗经》和《大学》了,不过先生《大学》讲得少,说我们年纪还小,更多的是给我们讲前朝的歷史,还教我们算学。所以最近我特别爱看《大隋传》,你呢?」 傅二小姐惊讶的看着满宝,道:「我也在学《诗经》,却没有读《大学》……」 她犹豫了一下道:「《大学》是我哥哥和弟弟学的,先生好似没打算教我们。」 满宝道:「他不教,你自己看呗,不懂的再问先生,我们先生说了,《大学》很重要,所谓大学便是大人之学,是成为圣人的学问。」 傅二小姐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严肃的满宝,突然笑出了泪花,「可我们是女子,又不需要成为圣人,为何要学《大学》呢?」 「啊?」这下换满宝傻了,她疑惑的眨眼问,「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成为圣人,我们先生没说女子不能成为圣人呀。先生说,要能成就至善,那就要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我们都学会了这些,才有可能成为至善之人。不过先生也说了,要成为圣人很难,却从没说过女子不能成圣,先生还夸我聪明呢,比白善宝学的还要好,哼哼。」 傅二小姐愣愣的看着她,半响方道:「你说得对,似乎没人说过女子不能成圣。」 满宝见她认同自己的观点,高兴起来,道:「是吧,你比我还大,懂得比我还多,现在就可以自己先看《大学》了,不懂的可以问先生。」 傅二小姐笑问,「那我能问你吗?」 「当然可以了,」满宝兴奋起来,笑道:「我们是朋友呀,你可以问我,我也可以问你,这叫互相请教。」 傅二小姐笑着点头,道:「那你一定要经常让你哥哥们给我送信,也不必你哥哥们,你们村有谁出来都可以让人把信送到门上,我必有回信的。」 满宝郑重的应下。 傅二小姐似乎怕她忘记,还道:「你家里再有什么好吃的,稀奇的东西都可以送来我家,我看着好就买下。」 满宝觉得她家好有钱,羡慕的点头,「我的愿望就是成为你,想花钱就花钱。」 傅二小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捏了一下她的小圆脸,乐道:「你真可爱。」 满宝回贊她,「你也很可爱。」 她可是礼尚往来的好孩子呢,满宝喜滋滋的想。 第135章 分钱 周四郎很快背着空篓出来了,他捂着口袋,一脸的兴奋,眼睛亮晶晶的,他无视站在妹妹对面的傅二小姐,直接走到满宝跟前,咧开嘴笑,「满宝,我们回去吧!」 还想和满宝说话的傅二小姐:…… 满宝觉得他们已经说完了,于是点头,和傅二小姐挥手道别。 傅二小姐只能道:「你要是休沐了,记得来县城找我玩。」 满宝应下,和周四郎手牵着手往外走。 周喜带着五郎和六郎等在外面,他们是一直能看见满宝的,因此并不怎么担心,见俩人走来便和门内的傅二小姐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第164页 等走出老远,周四郎才左右看看,见没人才把口袋里的铜钱拿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厨房说了,我们家的姜比外面卖的要好,四十文一点儿也不贵,看,这是三百二十文。」 其中有一半是周喜的。周四郎把钱数出来给她,满宝几个却眼巴巴的看着她。 周喜不解的回望。 满宝道:「大姐,主顾都是我帮着找的。」 周五郎立即道:「大姐,除草的时候我有帮忙。」 周六郎:「施肥的时候我也帮忙,而且也是我们一起帮着把姜种下去的。」 一旁的周四郎做了很好的示范,他从自己的钱里数出四十文来,给了满宝十文,老五和老六也十文,剩下的则给自己,然后把剩下的钱放在布袋里道:「这是还债的。」 满宝盯着他手里的十文钱看。 周四郎捂着口袋道:「满宝,这次你可不能再告状了,我比五郎还大呢,他手里都有钱,我怎么能没有呢?」 满宝义正言辞:「五哥不会赌钱。」 周四郎:「……我现在也不会。」 满宝沖他伸手,「把钱给我,我帮你拿着,你要用了再问我要。」 周四郎不想给,满宝就威胁他,「你不给我,我就告诉爹娘,你身上有钱!」 周四郎一脸悲愤的将那刚放进口袋里的十文钱拿出来,一把拍在满宝的小手上,因为十文钱也不少,她的手太小,一下蹦出一文来。 满宝捡起来,把所有的钱都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然后看向大姐。 周喜:…… 当着她的面分钱,这是当她不存在吗? 不过…… 弟弟妹妹都看着她,周喜便也只能和周四郎一样从刚分的钱里拿出钱来分,她不是很想给他们,「你们年纪都小呢,要钱干什么?」 她觉得没有成亲前都不应该自己有钱,因为她从小就是这么过的。 周五郎理直气壮,「娶媳妇!」 周六郎:「买衣服!」 满宝:「买肉!」 周四郎默默地在心里道:我就想摸一摸! 周喜一一驳回去,「娶媳妇的钱爹娘会给你出的,六郎,你过年前不是刚做了一身衣服吗?满宝,钱要省着点花儿……」 满宝道:「钱是省不出来的,是花出来的,只有流通的钱才能称之为钱,不流通的时候就是个铜板而已,大姐,你到底给不给?」 「行吧。」反正周喜是一句话也没听懂,她觉得满宝说的不对,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果然,读书就是好,争论都没法争。 周喜嘆息,给三个弟弟妹妹各发了十文钱。 满宝还要求她,「不能告诉爹娘哦。」 周喜乐,「你要求还挺多,这不是撒谎吗?」 「没让大姐撒谎,只是爹娘不会问,你也不要说,不说怎么会是撒谎呢?」 周喜竟无言以对。 看着站在一起的弟弟妹妹,她也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也只能点头。 周五郎和周六郎高兴起来,自己留下两文钱做零花,其余的都交给满宝收起来,还叮嘱,「回去就给我们记在帐本上。」 满宝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周四郎羡慕的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两文钱,和满宝道:「满宝,要不你也给两文给我,就存八文钱好不好?」 满宝想了想,觉得打了棒子就得给颗糖,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两文钱来给他,叮嘱道:「四哥,可不能赌钱哦。」 两文钱而已,他就是想赌也得有人愿意赔呀,哦不不不,他一点儿也不想赌。 周四郎得了钱,心满意足起来,开始好奇的看向两边的摊位,惋惜道:「看今天人好多啊,我们应该多挖一些姜来的。」 满宝道:「急什么,反正农忙过了,你和五哥每天都可以背着姜来卖,多让它们在地底下埋一埋,说不定还能再长长呢。」 周四郎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于是也不心疼了,兴奋的四处看起来。 因为农忙刚过,又是交粮税的日子,县城里来往的人特别多,还有外地的粮商来收粮呢,所以县城显得格外热闹。 相应的,街上卖吃的也特别多,周四郎看每一样都想吃,但他钱少,不捨得花,于是就鼓动满宝,「么妹,你看那糖葫芦,好看吗?」 满宝咽了一下口水,点头。 周四郎道:「买一串吧。」 周喜气得拍他脑袋,道:「你这个做哥哥的,给妹妹买一串。」 周四郎就不说话,最后还是财大气粗又心疼满宝的周喜给买了一串,糖葫芦是用的山楂做的,山楂特别特别的酸,满宝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 于是便宜的周四郎三兄弟。 满宝觉着这东西就是看着好看而已,一点儿也不好吃。 科科就给她科普,「那是因为你们这儿的山楂都是野生的,酸度更大,在未来,山楂经过改良,甜度会增加,做出来的糖葫芦还是挺好吃的。」 又道:「糖葫芦除了能用山楂做以外,还能用苹果等其他果类,我刚才查了一下,发现歷史上有用山药豆做糖葫芦的,据说很好吃。」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有多好吃?」 科科想了想,抽出了一个形容词,「据说是糖葫芦的众多果类之最,不过也有可能是错误的,因为山药断绝,没有的东西,人类总喜欢给它赋予一些美好的想像。」 第165页 话是这样说,满宝还是流着口水想,等家里的山药藤有山药豆了,她一定让大嫂给她做山药糖葫芦吃。 第136章 吃呀吃呀 满宝和周喜都许久不来县城了,想着周大郎他们那边没那么快,就没转到县衙前面去,而是顺着街道往下,又逛回了济世堂。 周喜站在济世堂门口,和一众弟弟妹妹道:「你们去玩吧,我先去看一下大夫。」 又叮嘱周四郎和周五郎,「一定要把满宝看好来。」 周四郎油嘴滑舌,「大姐你就放心吧,我们就是把自己给丢了,也不会丢了么妹的。」 满宝虽然也很关心大姐的身体,但对逛街也很有热情,权衡了一下就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来放在周喜的手心,道:「大姐,你先看病,要是大夫给你吃苦苦的药,就先吃一颗糖。」 周喜笑着应下,其实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拿药了,主要是身上的钱不多了,可现在又有了进项,周喜现在很惜命,还是很想把身体治好的。 没了大姐在一旁碍眼,周四郎疯起来,一下把满宝给背起来,冲着人群就嗷嗷的冲去。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哇哇的大叫着跟上。 街上有人看乡巴佬一样的看着他们四个,但更多的是善意的看着他们,今天来街上闲逛的,好多是村子里出来的青年,他们和周大郎他们一样,都是挑着粮税来的。 县城就那么大,纵横三条街,最热闹的是正中县衙的那条大街,周四郎跑没多久就把街道给逛完了,然后他在一个包子铺前停下,低头问站在身侧的满宝,「你肚子饿吗?」 满宝点头,早上吃了早食才出来的,但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了,能不饿吗? 周四郎看着香喷喷的包子咽口水,最后还是满宝抵制不了诱惑,从自己的兜里掏钱出来买。 不过她也不傻,她就看着三个哥哥道:「大哥二哥和三哥大姐都饿着肚子呢。」 她的十文钱肯定是不够的。 另外三人一听,当机立断,「你的钱不够,就用我们的补上。」 满宝这才高兴,上前选包子。 包子很大,有素包子和肉包子之分,素包子是一文钱一个,肉包子则是三文钱两个。 满宝权衡了一下,决定一样买一半。 她算了一下人数,决定买八个素包子,八个肉包子,正好二十文。 满宝把自己的十文钱出了,看了一眼三个哥哥,果断的从周四郎的份额里抽出了四文,她还和周四郎言明,「四哥,你出四文钱,你最大,所以要多出,你还存在我这里的有四文钱。」 周四郎瞪大眼,不满道:「剩下的四文钱能干啥,干脆你把它也给我算了。」 四文钱呢,要他自己买,那都能买两个肉包,一个素包了。 满宝把钱捂好,摇头拒绝,「不行,存钱就是要积少成多,怎么能因为它只有四文你就不存呢,你今天能存下四文钱,明天也存四文,那十天下来就是四十文,一百天就是四百文了。」 「你不是说钱只有流通才是钱吗,不流通的时候就是铜板,那……」 「你真笨,」满宝鄙视的看着他,「这是预防风险,铜板存着,以后有大事了,它不就流通起来了吗?不然你现在全花了,以后出事要用钱了,你去哪儿得的钱?」 周四郎风中凌乱,抓狂道:「怎么话全叫你说了,你刚和大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满宝理所当然道:「你又不是大姐。」 周四郎:…… 满宝干坤独断,小手一挥道:「就这么定了。」 她拿着钱上前,还冲摊主甜甜的一笑,问道:「我们买这么多,你能多送我们一个素包吗?」 摊主早留意他们了,毕竟现在离午时还有点儿时间,这个点吃东西的人不多。 摊位前站了四个人,这四个人还对着他的蒸笼流口水,他想装看不见都难,所以满宝刚才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他素来觉得自己够机灵的了,可刚才满宝算的帐还是让他头脑发胀,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发现十六个包子的确是二十文,犹豫了一下便多给她添了一个素包,笑道:「行,送你一个。」 满宝就沖他甜甜的笑了。 包子用荷叶包好,一共分拣了四包,四人一人抱了一包,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一致决定回去找人。 满宝迈着小短腿跑在了最前面,先去济世堂里找周喜,然后拽着她去县衙那里找周大郎他们。 周大郎等人正排在队伍里,慢慢地往前挪动。 赶着今天来交税的人不少,所以挪动了许久也没轮到他们,前面主簿正带着手下核算粮税,一旁的人则在称量,只有纳完合格合量的税粮后才能得到一个签子,拿着签子到一旁领单据,今年的粮税就算纳完了。 周五郎揣着包子冲上前去找周大郎,不一会儿周大郎和周二郎就出来了,看到他们手里捧的荷叶,周大郎就觉得心痛,「满宝想吃,给她买两个就行了,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 周五郎:「四哥让买的。」 周四郎瞪了他一眼,周大郎则瞪周四郎,问道:「谁的钱?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钱?」 周四郎道:「大哥,我们卖姜得钱了,一年也就那么一次,之前秋收,大家都累了两月,吃一顿好的怎么了,而且这也是满宝心疼我们,是吧满宝。」 第166页 满宝点头,蹲在地上把荷叶打开了,挑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大的包子递给周大郎,眼巴巴的道:「大哥快吃。」 周大郎就忍不住心软,接过后把包子掰开,见是肉包,就递给满宝,让她把里面的馅儿给吃了。 满宝接过,一手一个的啃了,然后把荷叶塞给周大郎。 大家就蹲在地上吃,知道包子都是一个素一个肉,便各自分了吃了。 周大郎没有多吃,吃了两个后就起身,「我去把老三换过来。」 满宝还在努力啃自己手里的包子,她觉得很好吃,但肚子好像有点小,吃完一个后就吃不下了。 她有些惋惜,于是就巴巴的看着哥哥姐姐们。 周四郎一边吃一边乐,馋她道:「你得再长长,过两年就能吃两个包子了。」 周喜瞪了他一眼,让他少惹满宝生气,她把自己的肉包掰开,把里面的馅儿拨出来给满宝吃。 满宝吃了一口就摇头,「不能吃了,很饱很饱了。」 周喜摸了摸她凸出来的小肚子,微微一乐,这才把剩下的给吃了。 第137章 纳税 满宝对于纳粮税有些好奇,等周三郎来把剩下的包子吃了,她便跟着上前凑热闹。 在这里排队的都是成年的男子,别说像满宝这样的孩子,像周六郎这么的半大小子都没有,于是周围的人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 满宝快速的钻进去,正看到差吏正拿着一个量器量稻谷,他看了一下他递上的户籍和夹在籍书里的条子,唱道:「周虎,成丁二人,需纳粮四石,绢四丈,绵四两。」 周虎立即挑着担上前,奇怪的是,差吏不是称重,而是用斗来量,十斗合一石,四石就是四十斗,满宝觉得这样好麻烦,正要说话,就见差吏用斗从周虎的袋子里量出满满的一斗,还打尖了,直接扬高撒到一旁的斗车中,确认粮食中没有夹杂后唱道:「一斗!」 又量了一斗,依然冒尖后撒下,「二斗……」 满宝呆住了,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差吏量粮,而周围的人早见怪不怪了。 周虎完了到村长家,他们家成丁比较多,有四个,所以要纳八石粮。 满宝蹲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差吏看了她好几眼,见这小孩没捣乱,便也没有赶她。 村长家一完就轮到周家了,周大郎连忙把户籍和夹的条子递上。本朝律法规定,男年满十八岁为丁男,周四郎的运气很好,他还有俩月才满十八岁,所以现在还不算成丁。 周家的成丁为四个,同样需要纳八石粮。 差吏对周家的粮食同样没有手软,盛了满满的一斗后落下,高声唱出来,旁边的记录官会记下一笔,记满十六个正字,税就纳完了。 满宝在一旁看着,看着渐渐减少的粮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称粮食时,他爹最后多加了这么多进去。 量到最后,周家的最后一袋粮食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周大郎拿了签子去一旁换单据,周二郎则把粮袋和剩下的那点粮食给放到板车上,退到一旁等候。 拿了单据,周大郎便去牵满宝的手。 这里都是男人,周喜不好跟上来看,她便留在后面,等他们一出来她立即迎上去,笑问:「怎么样,交完了吗?」 「完了,顺利地很。」 周喜看了一眼粮袋里剩下的粮,压低了声音道:「今年怎么多量去这么多?」 周大郎也嘆息,摇头道:「好在没有加量,听说隔壁县去年就在斗上加了一寸的木板。」 周喜忍不住啐道:「真是有够缺德的。」 满宝站在一旁,忍不住问,「大哥,他们是在贪污吗?」 吓得周大郎捂住她的嘴,紧张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后道:「小祖宗,这样的话回家后再说,可不敢在大街上这么说。」 满宝忍不住哼哼了两声,转身跑去找四哥和五哥,和他们商量道:「五哥,我们多卖一点糖给傅二姐姐,四哥,以后再来县城卖姜记得去傅家后门走一走,把价格叫高一点,别客气。」 又道:「还有那什么主簿家啊,县尉家啊,多去他们家后门转悠。」 周四郎见她气咻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他们怎么惹你了?」 「哼,他们不是好官儿,我们得把他们的钱赚过来。」 周四郎现在对赚钱的事很有兴趣,闻言高兴起来,点头道:「没问题,你不说四哥也会去转悠的,这县城,能吃得起茶的也就这么几家。」 周四郎虽然来县城的次数没周五郎多,但是他狐朋狗友多啊,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去赌场混了。 他们家种的姜可不少,除了卖给济世堂和杂货铺外比较便宜外,往外零卖的价格都要高一点儿,他也更偏向于自己零卖。 一斤四十文都是最便宜的,四十五文,五十文,随他根据市场来定价,而且现在姜正嫩,别有一番风味,虽然周四郎实在不理解,那辛辣辛辣的姜汤喝着到底有啥风味,但满宝是这么说的,他觉得或许读书人的脑子和他们不一样。 于是周四郎一点儿也不怂的背着姜沿街叫卖,他胆子大,脸皮厚,周五郎想要喊价四十五文,他却是一开口就是五十文的,还把他的姜吹得天花乱坠,都是根据满宝告诉他的那些功效吹的。 什么姜是种在山脚下,每天都是浇的甘甜甘甜的山泉水,用的是最好的农家肥,那快山地杰人灵,是上好的风水宝地,养出来的姜疗效也特别好,也特别好吃。 第167页 然后,看在姐姐(婶婶)这么可亲的份上,我一斤给你便宜两文,什么,便宜五文? 那可太多了,三文吧,我们药农种些姜不容易…… 不错,周四郎已经自封药农了。 以四十七文一斤的价格把姜卖出去,周四郎还顺道推销了一下即将成熟的山药,吹了一下它的疗效和口感后,和大家约好若是成熟就带点来给他们尝尝鲜。 周五郎全程瞪大了眼睛看,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厉害了,毕竟已经做了一年的生意不是,却没想到四哥比他还厉害,这么快就上手了。 周四郎不仅卖东西厉害,截留钱也玩得很熘啊。 他左右看了看,趁着人不注意就把刚才收到的钱掏出两文来放到另一个小口袋来,然后笑眯眯的带着老五去下一家门口叫卖。 周五郎眨眨眼,当没看见,乖巧的跟上。 周四郎很鸡贼,选的都是富人区或县里官吏们住的地方叫卖,这些地方的人更捨得花钱买东西,他卖的又是日常中需要的,且姜很新鲜,愿意买的人还挺多。 他都没去集市,直接就在这两片区域内把姜都卖完了,然后甩甩手要去逛街。 周五郎就道:「四哥,我们回家吧。」 「回什么家呀,时间还早呢,逛一会儿再回去。」 「娘说了,我要是干撒谎,回去就打断我的腿,所以四哥,我是不会帮你撒谎的。」 周四郎身子一僵,垮下肩膀道:「行吧,回去,娘也真是的,我们都这么大了还管得这么严。」 周五郎觉得「我们」里不应该包括他,「以前我来县城,娘从来不会叮嘱这句话,娘不放心的是你。」 周四郎嘟囔,「我都改过了。」 周五郎暗暗的道:「才怪!」 第138章 不诚实 周四郎威胁周五郎,「娘不提,你不准说起这事,不然小心我揍你。」 周五郎哼了一声,回家后就径直跑去找满宝,他是不告诉娘,但他可以告诉满宝呀。 满宝正在院子里教大家认字,现在大头他们已经认了好多字,也会算一些简单的算术了。 满宝觉得大头他们看着是比以前聪明了一点儿,也比村里的小孩儿聪明,科科说的果然没错,读书认字就是能让人明智。 满宝很高兴,看到五哥还招唿他,「五哥,你快点来认字,现在大头认识的字都比你多了。」 周五郎很头疼,犹豫着是不是转身就跑,他讨厌读书,讨厌认字! 周四郎已经拿着钱进门和钱氏汇报了,顺便交公,周五郎看了一眼,就附在满宝耳边说了几句话。 满宝就叮嘱周六郎等人,「你们先把我教的字写十遍,我一会儿回来问你们。」 说罢和周五郎蹬蹬的跑到房间里去。 钱氏正在数钱,见满宝进来便招手,「来,帮娘数一下钱,也算一算你四哥的帐对不对。」 周四郎看到满宝有些心虚,尤其是看到周五郎也跟着进来后,就更心虚了。 钱氏瞥了他一眼,拉着满宝让她数钱。 满宝数钱很快,数好一百文就串成一串,很快就数出来了。 一共十八串,剩下的零散有三十八文。 钱氏在把钱从褡裢里倒出来时就有心理准备了,但此时还是被惊了一下,她沉思片刻道:「姜这么挣钱?」 周四郎就小声道:「娘,下次再去卖肯定卖不出这么多了,所以下次我觉得带上二十斤去就差不多了。」 这次他和老五一人背了一个背篓去,一个背篓里大概有二十斤左右。 今天的价也都很高,都在四十五文到四十八文之间。 也是因为单价不定,就连周四郎这个经手人都算不出具体挣了多少钱,他才有胆子截留钱的。 满宝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四哥,姜你都是卖什么价,你报出来我算一算对不对。」 周四郎小声道:「我哪记得,这家要一斤,讲价不厉害就贵点儿,那家要三两斤,讲价厉害,就又便宜点儿,我可记不下来。」 满宝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哼了一声后看向钱氏,「娘,这些钱不仅是四哥的,也有我和五哥六哥他们的份,得分给我们。」 钱氏就点头道:「行吧,那就照规矩来,先交六成的公,剩下的钱你们分好里,老四的那份就拿来还钱。」 周四郎没想到最后竟然要这么算,这可和前面拿回来的算法不一样。 他觉得不对,掰着手指头自己数了数,满头大汗道:「娘,这不行,要算出交公的来我就不剩多少钱了,那我得还多久才能把债还完?当初你和爹可不是这么说的,说我开荒的地收成都是属于我的。」 满宝他们是因为帮了忙,种子是满宝出的,地是老五老六和大头他们帮忙开出来的,种的时候也是他们一起使力,除草,施肥这些事他们都没落下,所以收穫他们一起分他没意见,但再给家里交公…… 周四郎不乐意。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不交公也行,这块地是你们开荒开出来的,但再过两月你的丁田就下来了,到时候不管地里种什么,收成都是公中的,这得照规矩来。」 周四郎没意见。 钱氏就问周四郎,「你们要怎么分这个钱?」 满宝就举着小手道:「我们在种地前就已经商量好啦,姜的种子是我出的,所以我和四哥拿一样的份,一人两份半,五哥和六哥一人一份,两份则是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平分,还有一份则要给售卖的人平分。」 第168页 钱氏看向周四郎,蹙眉,老四这分的也太少了吧? 周四郎却没觉得这个分配不好,这是他们的荒地开出来之前就决定好的分成,也是因为这点,老五他们才在开荒时那么卖力的。 钱氏就把钱推给满宝,道:「那你来分吧,看一看你四哥能分得多少。」 满宝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道:「五百五十一文吧。」 钱氏道:「数出来。」 满宝听话的数出来,钱氏这才把周四郎的钱全没收了,道:「这算你还家里的。」 满宝就喜滋滋的把剩下的钱都收起来,打算拿出去和大家分钱,谁知道钱氏却看向他们道:「家里的人挣了钱都要交公六成的,你四哥不用交,是因为我和你爹有言在先,而且他还要还债,所以有特例,你们却是不行的。」 满宝呆住了,喜滋滋的周五郎也呆住了,俩人怔怔的看着钱氏,都莫名的有些伤心。 周四郎却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起来,觉得好开心。 周五郎和满宝一同瞪向他,周四郎就捂住嘴巴,但还是忍不住呜呜呜的笑出声。 钱氏颇为无奈的看着这傻儿子,算帐要靠满宝,出去卖东西要依仗老五老六,他这么得罪人有什么好处?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满宝很不甘愿的从剩下的钱来算出六成来交给钱氏,这才捧着大缩水的钱出门去了。 周五郎跟在后面。 院子里的孩子们早就心思不属了,他们知道么妹(小姑)进去是数钱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分钱了? 满宝走到院子里,大手一挥,就和大家道:「走,分钱去。」 孩子们欢唿起来,簇拥着她往柴房边的草棚里去,那现在是周五郎他们的住处,平时分钱都是在他们的房间分的。 有满宝在,大家很快把钱分出来了,就照着之前的份额分的。 分好了钱,满宝把该收的钱都收了,这才看向在一旁看热闹的周四郎。 周五郎也看向四哥。 周四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问道:「你,你们干嘛这么看我?」 满宝哼了一声,指着他道:「你不诚实,为商诚为先,你这样坏,以后谁还跟你做生意,谁还跟你合伙儿?」 周四郎就知道周五郎把事情和满宝说了,他翻了个白眼道:「我本来也没想骗你们啊。」 他压低了声音道:「那钱是要跟你们一起分的,我就猜出娘肯定会让我们交公才截留的,不然我能让老五看见吗?」 第139章 认错 满宝抿嘴,伸手道:「拿来!」 周四郎不愿意,周五郎跑过去堵住门,周六郎和大头大丫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四郎。 他有些委屈,大家手上都有钱,只有他没有,去县城连想买个包子都只能干看着。 周四郎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他抹了抹眼睛,伸手将兜里的铜板都掏出来,一把拍在满宝的手上,因为太多,铜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他还一下没掏干净,连着掏了三次才掏完。 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立即蹲下去捡。 周四郎蹲在地上抹眼泪,委屈得不得了。 满宝就蹲在他对面,道:「四哥,做错事就要被罚,这是我们一早说好的,你不能不守信。」 周四郎抿嘴不说话,他也有些心虚,可是……道歉很没面子的。 他抠着地上的土没说话。 满宝继续絮叨:「你怎么能私自截留钱呢,五哥每次去县城,该是多少钱他就拿多少钱回来,你还欠着家里的钱呢,你都不心慌吗?爹存了好多年的私房钱都没你这次截留的多呢…… 周四郎在她的絮叨声中也没那么难受了,大头他们把捡好的铜板放到床上,示意满宝看。 别说,还挺多的,大丫偷偷和满宝道:「有八十六文呢。」 满宝就看了心虚的四哥一眼,把钱都装进一个布袋里,然后让他拿去还给母亲。 周四郎扭捏道:「你拿去就好了,我拿去怎么说?」 「是你要不好意思就说忘了,反正娘心里清楚就行。」 周四郎:…… 他不乐意去,觉得太丢脸,太羞了。 满宝把钱塞在他手里,然后牵着他的手往正房去。 钱氏的钱匣子还没收起来,似乎就等着他们了。 周四郎的心虚得不得了,低着头都不敢抬起来,走到母亲身边吭吭哧哧的把钱袋交上去,红着脸道:「娘,这是刚才忘记的。」 钱氏嘴角微挑,接过钱袋子,数了数,脸上的笑容就微淡,她是想到这孩子有可能截留钱,却没想过他会截留这么多。 她找了一条线,将这些铜板一个一个的串起来,既不说话也不让俩孩子出去,就是满宝都忍不住额头冒汗。 更别说周四郎了,他浑身都是汗,额头上的细汗很快就把头髮给浸湿了,相比父亲,其实他更怕母亲的。 钱氏把这八十六文和之前的散钱串起来,串成一百文,打了结放到盒子里,这才从余下的散钱里数出十文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五文,递给周四郎道:「你每天要进县城卖东西,身上没点钱也不好,现在你大嫂又要去学堂做饭,做不来你的干粮了,老五手上有钱倒不必担心,你也拿几文在身上,要是饿了就在县城买个包子吃。」 周四郎眼睛一亮,高兴的接过钱,又笑嘻嘻起来,「娘放心,我一定把我地里的姜都卖出去,还卖出个好价钱。」 第169页 钱氏笑着颔首,「好,去吧,等你把家里的债还上来,家里的钱也就够给你娶个媳妇的了,剩余的钱你自己拿着,成家以后就不能大手大脚了。」 周四郎高兴的应下,偏过头和满宝挤眉弄眼了一番,出去了。 满宝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唿出一口气,她依靠在母亲身边看着她。 钱氏笑着摸摸她的小脸,问道:「看什么?」 「娘,这是不是就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钱氏微愣,然后就摸着她的脑袋笑着点头,「是啊,你四哥混,既不记吃,也不记打,想相比打,他显然更记一点吃,但好处也不能给太多。」 钱氏摸着小闺女的脑袋,心里有些忧愁,满宝越来越聪明了,尤其是读书后,一日比一日聪慧,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有些道理,她是摔过无数次,直到上了年纪才明白的道理,她小小年纪就知道了,这可以让她少走一些弯路,但也意味着将来她会遇到更难的难题。 「娘,给四哥和五哥做一个小本本,让他们拿着去记帐吧。」 钱氏笑,「他们哪里会记东西?」 「会的,会的,五哥虽然认的字不多,但数字却都是会写了的,就记数字,第一次卖了多少斤,共得多少钱,这就是帐本了,回来我们一核对,少没少钱就全都知道了。」 钱氏若有所思,「这个法子倒不错,但笔墨贵重,他们也不好带着满街乱跑呀。」 满宝也苦思起来,片刻后她转了转眼珠子,蹬蹬的跑出屋去,大丫他们剩余的钱刚被爹娘搜刮去了,那是他们预备留着买东西吃的,大钱都交给了小姑保管,但没想到爹娘连小钱都不放过,直接把钱搜去了。 所以他们此时正化悲愤为力量,拿着棍子狠狠地在地上写字。 满宝冲上去,就看到大丫正拿着烧火棍在地上写字,写出来的是略带黑色的字,她早就发现了,大丫和二丫喜欢用烧过的棍子写字,他们也觉得这样写出来的字更清晰,所以最近大家都是这么写字的。 满宝觉得这主意不错,回屋拿出一张纸来,用大丫的烧火棍在纸上写字,字也是黑色的,就是太大了,废纸。 她有些惋惜,「烧火棍要是小一点,只有毛笔尖那么大就好了。 大丫和二丫凑上去,问道:「小姑,你这是要做什么?」 满宝就把自己的计划和他们说了,道:「到时候让五哥带上一截炭,可以直接在纸上记帐。」 「这个容易,要一根细一点的棍子来烧不就好了,大的也能噼开呀,就是太脏了,不好拿呀。」二丫有些嫌弃的道:「五叔要是把炭揣身上,我不想给他洗衣裳了。」 大丫道:「我也不想。」 满宝:「那要个东西把它包起来?」 「要碎布吧,」大丫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我娘的箱子里有一些碎步,去可以去拿一小块出来。」 二丫觉得这主意不错,满宝也觉得可行。 科科忍不住道:「宿主,你们可以试一下竹子。」 满宝眨眼,「竹子?」 科科给她打开商城,让她看里面各种各样的笔,道:「虽然在未来,电子书很发达了,连签署文件都可以电子化,但为了锻鍊孩子的能力,用手写字依然是最重要的传统之一,所以商城里各种好看的笔都有,当然,我不建议宿主购买并拿出来使用,但宿主可以参考一下。」 第140章 炭笔 大丫和二丫忙活起来,在厨房里生火烧棍子,满宝则蹲在地上,将意识沉到系统中研究搜出来的笔。 她并不能跟商城里的卖家聊天,但商品的页面介绍得很详细,如果单看这些笔管她是想不到用竹子做的,可科科提到了呀,这一下再看这些笔管,她就大概知道怎么做了。 周家最不缺的就是竹子了,切成条的,刚砍回来的,还有晾晒过的,应有尽有。 满宝带着大头和二头冲进柴房里找合适的竹子,不一会儿就砍了好几段出来。 等小钱氏他们从菜园里回来,几个孩子手上,脸上,身上全是黑乎乎的,小钱氏刚叫了一声满宝,孩子们就齐齐抬头看向门口。 然后家里四个中年妇女沉默了一下,有三个直接沖他们沖了过来,拿起棍子就抽。 被丢下的周喜:…… 满宝吓坏了,看到大嫂伸手也要揍她,她立即丢下东西蹦起来,转身就朝屋里逃去。 不一会儿屋里也响起了钱氏的呵斥声,然后是满宝哇哇的哭声。 打过孩子,小钱氏和俩妯娌还是得去烧水给他们洗澡。 这么多孩子,当然不可能一个一个的洗,反正已经洗过一次了,干脆就男孩一拨,女孩一拨的洗了一遍,把脸和手脚擦干净,便给他们换上衣服。 家里的衣服并不多,也就是孩子,所以才有多两套的,衣服都是多洗一次就坏得更快的,所以小钱氏的脸很臭。 满宝心虚的看着大嫂,小声告诉她他们是要做笔,不是胡闹,小钱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些,然后道:「以后这种事等你哥哥们回来让他们动手,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自己就动刀了,万一砍着手怎么办?」 说完了满宝,小钱氏又去找周四郎和周五郎周六郎,教训他们道:「家里大人不在家,娘身体不好,你们三个在家也不知道看着些孩子,就任由他们拿着刀玩儿……」 第170页 正开心的握着五文钱躺床上的周四郎:…… 因为太累,已经抱着被子睡觉的周五郎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嫂,而周六郎刚才压根就不在家,他出去找他的小伙伴们玩去了。 周大郎他们吃过晚食,又从孩子们手里把剩余的钱都搜刮干净后就出门砍竹子去了,一回来听说孩子们在家不仅动了刀,还烧了火,立时说了一声「活该」。 不过周二郎还是动手帮他们把所谓的炭笔给做了出来,他素来手巧,就是家里的几个女性都比不上他。 他还烧了许多备用的炭条给他们,因为几个孩子之前玩炭条都黑乎乎的,所以他还削了一截比较宽大一点的空竹,把炭笔头给盖上,要用的时候再拨开就行,就和塞子差不多。 剩余的炭条,他给装在一个布袋里,交给满宝后问道:「你要这东西干什么,你的笔墨用完了?」 「这个不是给我的,是给五哥的。」满宝拿出一张白纸写了写,发现字还是有些大,但比之前的好太多了。 周二郎也觉得字大废纸,于是拿起刀小心的把炭条削尖了一点点,这样微微侧着,写出来的字要小很多。 满宝高兴起来,拿着就跑去找周五郎,教他怎么记帐。 周四郎本来躺在床上已经要睡着了,听到这话忍不住爬起来,问道:「你们要记我的帐?」 「是啊,」满宝理所当然的道:「不仅你的帐,以后五哥,大姐出去的帐也都要记上,回来都是要分给我们钱的。」 「哦。」周四郎又躺了下去,他想起来了,大姐地里的姜种也是满宝出的,老五他们也出了力气,好像当时也说好了要分成的。 感觉自己不是被区别对待的,他心满意足了,躺在床上又昏昏欲睡起来,满宝却把他拉起来,道:「四哥,你也起来听一听,万一五哥有不会写的字,你也好教他呀。」 周四郎头都大了,道:「老五都不会写,那我更不会写了。」 周五郎哈哈大笑起来,和满宝道:「满宝,你别勉强四哥了,之前他一回屋就是躺倒就睡,从没有温习过,他会的字还没我多呢。」 满宝就嫌弃的看了周四郎一眼,然后继续去教周五郎,还特意写了一笔帐给他做参考,让他明天就照着这么写。 周五郎表示没问题,数字他都会写了,斤和文也会写,他觉得不会有问题的。 满宝就蹬蹬的跑回房间,从盒子里拿出四张大纸,折成了四份后用刀切好拿去给小钱氏缝了几针,一个小本本就诞生了。 满宝把帐本交给周五郎,周喜正好来找他们,她想让他们明天帮她也背一篓姜去,哪怕不能零售,便宜些出给杂货铺也是好的。 满宝却鼓动周喜,「大姐,你跟他们一起去呗,反正家里现在也没什么农活儿,出去走走也能长长见识。」 周喜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有四哥和五哥照应你呢。」 周四郎精神一振,也从床上爬起来,跟着鼓动,「大姐,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去吧,你不知道,有些人家特别讲究,我们去叫门,他们一看我们是半大小子,都不乐意开门,你不一样,你是女人,去叫门,人家的戒心要小一些。」 「是啊,是啊,」满宝跟着引诱道:「大姐,卖给杂货铺一斤只有三十五文,散卖可是有四十七文呢,足足多了十二文钱呢。」 果然,周喜一听心疼起来,「行,明天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满宝笑眯眯的,和周五郎道:「五哥,记得把大姐的帐也记下来,分开记。」 周喜一头雾水,「什么帐?」 「卖姜的帐,这样记下来,回来一对比就知道钱有没有收错,具体赚了多少钱我们心中也有数。」 周喜笑道:「还是么妹懂得多,大姐不识字,那到时候让老五来记。」 满宝就道:「大姐,你跟我们一起认字吧,我教你写自己名字。」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认字啊?」 第141章 捞鱼 「哪里大了,娘都比你大呢,娘都认得好几个字了呢。」满宝觉得大姐之所以会被婆家欺负就是因为不够聪明,所以大姐得变得聪明点才行。 可惜,她可能天生智商不高,那就只能通过学习来提高智商了。 周喜并不知道满宝把她归到「笨蛋」一类里,笑眯眯的点头道:「好,那满宝教我,晚上你要不要和大姐一块儿睡?大姐那儿宽敞。」 「不要,」满宝断然拒绝道:「我要睡自己的小床,我已经是大人了。」 她才不要跟别人睡呢,她都不跟爹娘睡了呢。 周喜有些惋惜,但也没勉强,把人送回正房便离开。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各房都梳洗好准备睡觉了,满宝的生物钟也到了,她打了一个哈欠,径直走近屋里,和坐在床边说话的爹娘打了一声招唿,绕过竹屏进到自己的小隔间里,踢掉鞋子,爬上床就睡。 老周头跟着走进来,见她就躺在被子上唿唿大睡了,不由摇了摇头,透过月光摸黑给她翻了一个身,帮她把被子盖好。 满宝翻了一下身,迷迷煳煳间听到有人说,「睡着了,这孩子睡眠还是那么好,一沾枕头就着。」 钱氏轻笑一声,「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这也转转,那也转转,人一累,睡得自然香,这点倒跟他一样,他小时候也是一沾枕头就着。」 第171页 满宝迷迷煳煳间又打了一个哈欠,翻了一个身迷迷煳煳的想,他是谁呀,她为什么要跟他一样?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大郎就把周四郎他们几个给叫醒了,一起去地里帮他们挖姜。 周喜也起了身,周大郎脚步顿了顿道:「天冷呢,再多睡一会儿吧,我们兄弟几个去挖就行。」 周喜摇头,「我也睡不着了,和你们一起去吧,而且今天我也要去县城。」 周大郎蹙眉,「卖姜的事交给四郎他们几个就行,你干嘛非得自己去?」 周四郎打了一个哈欠道:「大哥,你就让大姐去吧,这样我们的姜更好卖一点儿,而且满宝都让大姐出去见见世面了,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找个姐夫回来呢。」 周大郎揍了他一下,「口没遮拦,乱说什么呢,什么找姐夫?」 「这有啥不能说的,那娘不是找了媒婆要给大姐说亲吗?我觉着还不如让大姐自个去找呢,自个找的更贴心。」周四郎还冲周喜问,「是吧大姐?」 周喜白了他一眼,「你闭嘴吧你,小心你大哥揍你。」 周四郎撇嘴,明明是真话,奈何无人承认,他倒是想自己找呢,不过看娘的意思是不可能了,唉~~ 因为姜喜松快的土地,所以周四郎常带着俩弟弟来松土,姜块是很好挖的,他们兄弟又多,一人挖一丛,不一会儿就放满了三个背篓。 周二郎就看向周六郎,问道:「老六,你不去?」 周六郎还小呢,他现在都没怎么清醒,闻言摇头,「不去,么妹又没让我去。」 前两月秋收他给累伤了,周六郎现在对赚钱的激情下降了不少,目前只想睡觉,反正躺家里他也有钱分。 这么想着,周六郎又打了一个哈欠,左右看了看后道:「二哥,挖好了吧,挖好了我们回家吧,我还想睡个回笼觉呢。」 周大郎等人转身,「走吧。」 回到家里,只有小钱氏和两个妯娌起床了,其余人还在睡呢,尤其是满宝,睡得四仰八叉的,香甜不已,知道外面传来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她这才翻了一个身,赖了一下床后爬起来趴在窗口往外看,就见周四郎他们背了背篓要出发。 她便知道时间还早,又缩回被子里躺好了。 满宝还以为自己睡不着了呢,结果迷迷煳煳间又睡过去了,直到小钱氏把她从床上挖起来,她这才知道快到上学的时间了。 满宝打着哈欠问,「大嫂,我今天能不能不喝鸡蛋水,改吃煮鸡蛋呀。」 「不行,煮鸡蛋没鸡蛋水营养。」 可鸡蛋水不好喝呀,满宝小大人一样的嘆了一口气,伸手让大嫂帮她穿上外衣,然后自己爬下床穿鞋子。 满宝吃过早食便去上学了,一下学就往外面跑,因为河边聚集了好多人,可惜家里人不许她靠近河边,所以她只能远远的站着看,好奇的问,「他们在干什么?」 白善宝可不怕,直接越过她蹬蹬的往河边跑,不一会儿就兴奋的跑上来道:「是抓鱼,他们在抓鱼!」 满宝哇的一声,也紧跟着跑了两步,但又想起小钱氏的叮嘱,只能垫着脚尖看。 白善宝直接拽着她往前跑,叫道:「怕什么,大人们又不在。」 然后拽着她跑到河边,高兴的围观。 满宝觉得他说得对,挤在孩子堆里努力的往下看,然后一眼就对上了周二郎的眼睛。 满宝下意识的缩到白善宝身后,周二郎已经在水里叫道:「满宝,不许靠近河边,听到没有?」 岸上的村民已经回头沖孩子们挥手道:「去去去,别在河边玩儿,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孩子们唿啦啦的跑到一边,但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嘻嘻哈哈的乐得不行。 岸上的大人们也不再赶他们,反正他们人在这里,不让他们非常靠近河边就行。 满宝很快看见大头他们,他们正从家里拎了木桶来,一脸的兴奋。 满宝就拉着白善宝上前,好奇的问,「为什么抓鱼?」 大头非常高兴道:「爹说上面的水坝破了,好多鱼游了下来,所以要抓鱼。」 满宝「哇」了一声,高兴道:「那晚上是不是可以喝鱼汤了?」 大头兴奋的点头。 白善宝也咽了咽口水,问道:「我能不能也拿一条?」 「可以吧,」大头也有些不确定,「是全村一起分的,一会儿大家要轮流下河捞鱼的。」 「可我家没人来呀。」 满宝道:「让大吉来呗。」 白善宝觉得她的提议不错,转身就去找大吉过来帮忙。 站在河岸边上的庄先生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他走上前问一个村民,「上游的河坝破了?」 「庄先生,」村民连忙手忙脚乱的行礼,憨笑道:「是啊,听说昨天凌晨破的,前面好几个村子早上就下河捞鱼了,捞了好多呢。」 第142章 嘴馋 七里村得到消息晚了一点儿,还是早上去洗衣服的人发现河水突然上涨,把平时洗衣服的石头都给淹了才发现不对的。 当时村长就让人到上游的村子去问,那个村子的村民正在努力的网鱼呢,于是人立即回来禀报,村长就马上让各家各户把渔网都拿出来串在了一起,这才有了这张大网。 之前他们已经在上游一点的地方网过了,已经网了好几桶鱼,是有人说在学堂前的河里看到了很多鱼躲进水草里,他们这才转移地方过来的。 第172页 别说,周二郎和几个村民拿着网往前走,两边岸上的人则拿着竹竿拍打水草丛,不一会儿就窜出好几条大大的鱼,径直朝渔网撞去。 满宝在岸上看见,兴奋得不得了,嗷嗷叫着流口水,炖鱼,煎鱼,炖鱼,煎鱼…… 或许是满宝的意念太强,哪怕这想法不是和科科说的,科科也听到了。 它也看着外面活蹦乱跳的鱼,道:「宿主,不然你把鱼也收录了?未来也有好几种鱼濒临灭绝或已经绝种了。」 满宝不捨得,虽然他们靠河,但河里的鱼并不好抓,在满宝的记忆里,一年到头也就秋天的时候能偶尔吃上一顿鱼,那还是三哥蹲在河边网了一整天才能网到的。 这么难得的鱼怎么能够给科科收录呢? 科科觉得宿主分不清重要与次要,但此时小孩脑子里全是吃的,它知道很难和她讲道理,于是道:「那就收录小一点的鱼,对了宿主,鱼不仅有炖鱼和煎鱼,还有油炸,水煮肉片,鱼丸子等各种吃法。」 满宝眼睛大亮,流着口水问,「怎么做啊?」 「如果宿主能收录到已经灭绝或濒临灭绝的鱼种,我愿意友情提供这几种做法的搜索。」 反正这点搜索权利它还是有的。 满宝立即挤上去,目光炯炯的看着渔网。 周二郎等人嘿嘿的叫了几声,然后一起发力将渔网拖起来,里面大的小的鱼瞬间挤在了一起,岸上的人立即帮忙拉,哗啦一声就把渔网给拉到了岸上,所有的鱼都蹦了出来。 孩子们看到这么多的鱼,都忍不住欢叫起来,满宝和白善宝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鱼,兴奋的直跑。 科科在她大脑里叫了她好几声满宝都没留意到。 科科无奈,只能等她冷静了一些才道:「宿主,看到你左手边那条有些尖尖的鱼了吗?收录它,我的搜索系统里没有发现它的记载,应该是已经灭绝的物种。」 满宝冲上去,伸手抱住那条鱼,鱼不是很大,但活蹦乱跳的,满宝一下没抓住。 和她一样扑上来抓鱼的孩子不少,所以她的动作并不突兀。 科科替她做了一些遮掩,在她的手再次碰到鱼后便微微一闪,将鱼收录了进来。 只要进入系统的生物是活的,那它就是活的,鱼会直接进入水中存活。 大头他们把家里的木桶都给带来了,和所有的孩子一起抱住鱼就往木桶里放,木桶里只有少量的水。 所有的孩子都瞄着大鱼,科科则主要选择小鱼,因为是一网捞上来的,大小都有,基本上囊括了绝大部分的鱼种。 科科发现好多鱼的信息都搜索不到。 它的数据里产生了一条代表愉悦的数据,不断的指导满宝去收录鱼。 满宝虽然听科科的话去抓小鱼,但也会忍不住去抓大鱼,然后特意抱到他们家的木桶里放进去,想着,这就是我家的了。 科科看着,没有打破她的幻想。 这么多的鱼,当然不是放进谁家的木桶就是谁家的了,都是要统一拿到村里去,然后根据各家出的劳丁来分配的。 这一点上,周家就占了好大的便宜了。 因为除了周四郎和周五郎去了县城不在外,周家六兄弟四个全下过河了,周二郎和周三郎还是主力呢。 于是分配鱼的时候,周家整整拿回去三桶大鱼,还有一桶小鱼。 村民们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因此网鱼上来时会捡一些不够大,却又活蹦乱跳的鱼给丢到河里去,但总有些小鱼活力不够,这种鱼就是丢回河里也活不了,所以就给分了。 虽然小鱼不够好吃,但也是荤腥不是? 所以各家一点都不肯浪费,周家也装了一桶回去,白善宝也分了好多,因为他及时把大吉给叫来了,所以也分了大半桶的大鱼和小半桶的小鱼。 满宝就和他蹲在木桶前商量鱼的吃法,「我想吃水煮鱼片,鱼丸和炸鱼。」 全都是科科提起但她没吃过的。 巧了,白善宝也都没吃过,他好奇的问,「这个怎么做?」 满宝就照着科科给出的资料念,然后流着口水道:「一定很好吃。」 白善宝也流着口水点头,于是俩小孩对视一眼,立即起身各回各家,决定回去让家人照着做。 周家把大鱼给养到了一个水缸里,木桶里还放一些。 老周头背着手来回巡视了两圈,就和周大郎道:「明天你和二郎三郎拿一些到县城里去卖,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周大郎应下。 老周头就指了那桶小鱼道:「挑一挑,活的煮了,死的给鸡吃吧。」 周家的菜绝大部分都是煮的,老周头也只知道煮这一种将食物弄熟的方法。 满宝则径直冲向厨房,仰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和小钱氏道:「大嫂,小鱼要油炸,大鱼可以片成片煮,还能做成鱼丸。」 小钱氏根本没听后面两种做法,听到第一种就点了她的额头道:「还油炸呢,拿来那么多的油?」 她道:「煮着最好吃,大鱼身上就有油,一滴油不用放就很好吃了。」 显然她不愿意照着满宝的来。 可是满宝很想吃油炸的鱼,她不依的去缠着她,「就要油炸嘛,就要油炸吗?」 「行行行,油炸就油炸,可这油炸怎么做?需要多少油?」小钱氏根本没听过油炸这种烹饪方式,当然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油了。 第173页 她去拿油罐,里面是家里的油。 都是买的猪油炼成的,以前是用的羊油和鸡油,不过去年他们去给劳丁炖汤赚钱后发现猪的油也很多,所以才慢慢改成了猪油。 关键是猪油便宜。 第143章 油炸小鱼干 满宝看着罐子里的油,都不用科科扫描她就知道不够,她瘪了瘪嘴,放下油罐就忧伤的出去。 小钱氏一看就明白了,她低头看了眼罐子的油,觉得挺多的呀。 这要是都不够,那得要多少油呀,她再不敢提这个,生怕这孩子缠着要吃油炸鱼。 满宝蹲在装小鱼的木桶前,看着里面的小鱼游过来游过去,她眼珠子一转,拿过一个盆就往里捞鱼。 大头见了凑上来问,「小姑,你捞它们干嘛?」 满宝道:「我要去找善宝。」 大头张大嘴巴,连忙抓住木盆,护食道:「小姑,小公子也有鱼的,不用我们送。」 「不送完,送一半,另一半要炸着吃,」满宝知道请人帮忙是要付出酬劳的,所以决定多带一点去,然后和白善宝商量一下,送他一半,另一半则油炸了吃。 满宝和大头形容了一下油炸小鱼有多好吃,大头果然流口水,问道:「他们家有那么多油吗?」 「肯定有,」满宝道:「他们家的厨房好吃的,好玩的好多好多。」 作为白家的常客,满宝是去过他们家的厨房的,甚至可以说是熟门熟路。 大头这下不阻拦了,还帮着把鱼捞过去,然后叫了大丫过来帮忙,两个人一起抬着去白家。 周喜和小钱氏在厨房里忙活,而冯氏和何氏则去了菜园,老周头刚又带着一家男丁出门了,所以院子里一个大人也没有。 满宝就这么带着大头和大丫抬着一盆的鱼去白家。 满宝几乎隔个一两天就会来白家,白家的下人对她熟得很,一看到她便开门放她进去,一边还叫人通知小少爷。 白善宝跑出来就正好迎面看到他们抬着木盆,他高兴的道:「我也有鱼,不要你送。」 满宝道:「不是白送的,我想吃油炸小鱼,但我家的油不够,我想用半盆的鱼换炸小鱼。」 白善宝疑惑的歪头,「油炸小鱼是怎么样的?」 「就是放在油里炸呗,你又不懂做菜,和厨娘说了就懂了。」满宝着重描述了一下油炸小鱼是多么多么的好吃。 当然,她是没吃过的,但这不妨碍她根据科科的描述做出想像。 白善宝也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带他们去厨房,「炸出来的小鱼我也要吃。」 满宝表示没问题。 白家的厨娘也在准备晚食,大吉刚送来鱼,她们正琢磨着煮一条鱼,再煎一条鱼呢,结果小少爷就来了。 满宝是不会做菜的,但她打小就跟在大嫂的身后,更小的时候是被小钱氏背着炒菜做饭的,自然对做菜这种事熟得很,指导起来也有模有样的。 厨娘对小少爷是有求必应,虽然觉得炸小鱼很费油,但还是另起了一锅。 一开始火有些大,但厨娘不愧是厨艺精湛的人,很快就琢磨出了火的大小,按照满宝的方法处理了小鱼,腌制了一下,又煳了一些面粉,便下锅油炸。 油滋滋作响,一锅香味很快扑鼻而来,四个孩子都惊喜的凑近看,厨娘连忙让他们退后,生怕油花溅到他们。 厨娘估摸着可以了便捞出来控油,尝过后觉得可以这才下第二锅。 满宝已经不去看油锅了,而是蹲在盘前看炸好的小鱼干,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白善宝也忍不住咽了一下。 厨娘看着好笑,道:「少爷和小娘子们想吃就吃吧,我这里还炸呢。」 白善宝就伸手抓了一条,满宝紧随其后,大头和大丫有些拘谨,没敢伸手。 满宝咬了一口,觉得焦酥香脆,好吃得不得了,她就又捏了一条塞进大丫的嘴里,又给大头塞了一条,就和白善宝一起开心的吃起来。 厨娘起了一锅又一锅,几乎没怎么晾四小孩就开始吃,等刘氏听到消息赶过来时,四个孩子已经吃了不少了。 刘氏连忙把他们拉起来,道:「可不能一次吃太多,留着慢慢吃。」 白善宝给祖母嘴里塞了一条,高兴的道:「祖母,好好吃的。」 「好吃也要适量才行,」刘氏教他们,「什么东西吃多了都不好,就算再爱吃也要克制。」 刘氏吃过,觉得这油炸小鱼是别有一番风味,很适合给孩子们当零嘴,但也不能一次吃太多呀。 最后刘氏做主,让厨娘多炸了一些出来,然后给满宝装了一盆拿回去,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今晚你可不能再吃了,以后再吃也要少吃一些,不然肚子会痛的,知道吗?」 满宝高兴的应下,和大头大丫一起端着盆回去了。 钱氏看到三孩子带回来的一盆炸好的,还冒着热气的鱼沉默了一下,就和小钱氏道:「地里的山药能收了吧?」 小钱氏道:「我今天挖了一下,挺大了的,应该可以吃了。」 钱氏就道:「明天挖几根回来,让满宝带去白家。」 小钱氏应了一声。 钱氏就看向正给大家分油炸小鱼的满宝,把她叫到身边来,摸了摸她红通通的脸道:「下次可不许这么没礼貌,哪有直接带着鱼找上门去的?」 第174页 满宝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道:「娘,油炸小鱼干可好吃了,你也吃。」 钱氏笑着摇头,「娘不太闻得这个腥味,就不吃了,你们吃吧。」 满宝有些惋惜,「这么好吃的东西娘亲都不能吃,娘亲,我想给先生和我的朋友送些小鱼干去。」 钱氏笑道:「想送就送吧。」 满宝就高兴的去找盒子装。 家里好的盒子没有,但主编的盒子却有,这还是满宝要装东西,周二郎给她编的,满宝找出两个比较小一点的给装了小鱼仔,打算明天带一盒去给庄先生,另一盒则交给周四郎,让他带给傅二小姐。 上次傅二小姐送了满宝一张画着花的漂亮信笺,满宝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回送东西。 当然,满宝不仅送小鱼仔去,她还给傅二小姐写信了,告诉她今天好玩的事,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玩得最好玩的事,她觉得捕鱼真的是太好玩了,就跟过年一样好玩。 要是能每天都去捕鱼就好了,现在满宝已经在盼着上游的河坝再破一次了,这样他们就可以天天去网鱼,天天都可以去河边玩啦。 第144章 信 整个村子都好像过年一样热闹,孩子们尤其兴奋,大人们也很高兴,虽然吃过晚食后村长叫男丁们去说话,表示了一番对上游河坝的忧虑。 但现在是秋末,河水的汛期已过,就算河坝破了他们下游也不会有淹没的风险,大家又都是普通村民,自然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最多向上报给里长就算完了。 家家户户都白得了这么多大鱼小鱼,高兴得不行,第二天一早村里就飘着鱼香味了。 没办法,鱼离了河活不久,所以还是得收拾出来,死鱼可不好吃,而且也留不住。 周大郎他们也一早起来了,给木桶换上水,就从缸里抓了最有火力的一批鱼,打算运到县城去卖。 他们这里虽有一条河,但到底是山区,平时很少能看见大鱼的,周二郎估计应该不会太难卖,前提是得赶在别人之前。 周四郎和周五郎则依然要去县城卖姜,带上满宝的信和油炸小鱼干一起,周五郎还带了一包糖,打算卖给傅二小姐,增加一点收入。 学堂里的孩子无忧无虑,下学后还想凑到河边去再捞一把鱼,庄先生一边呵斥他们,一边忧虑的看着已经平缓下来的河水。 可以看出,现在的水位是比以前的上升许多,本来因为秋末,雨水减少的原因,水位已经下落,露出了许多水草根,可现在这些水草的顶部都被淹没了。 庄先生嘆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县衙打算如何维修上游的堤坝,如果没记错,上游的堤坝修建还没超过五年吧? 傅二小姐也不是第一次收到满宝的礼物,但收到吃的还是第一次。 冷了的小鱼干味道有些不太好,傅二小姐用帕子捏了一条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嚼了嚼后感觉还不错,便将盒子交给丫头,让她照着满宝纸上写的法子热一热,过一过油。 傅二小姐这才展开满宝的信看。 信中,满宝着重描绘了一番昨天捞鱼的热闹景象,并对上游堤坝的愿望,傅二小姐看得津津有味,羡慕不已。 傅县令中午从前衙回后院用饭时,傅二小姐为表孝心,特意分出了一半的小鱼干,让人拿到饭桌上。 她觉得这小鱼干热过之后酥酥脆脆,是真的很好吃。 傅县令也觉得挺好吃的,一连吃了好几口,和妻子笑道:「这鱼不错,是新琢磨出来的菜式?」 傅太太看了一眼便笑道:「这却不是家里厨房做的,是文芸送到厨房的,还不知道要怎么做呢?」 「哦?」傅县令看向二女儿,笑问,「这是从哪家店买的?」 傅文芸见父亲喜欢,也有些高兴,解释道:「不是买的,是我朋友送的。」 一旁的傅文萱乐,「是不是那个卖你糖的小女孩?她该不会是想把这小鱼卖给你,所以先送你一些尝尝吧?」 傅文芸不太高兴大姐提起满宝的语气,道:「满宝不是那样的人,她向来有一说一,这鱼是他们家昨天下河捞的,也没有多少,信上说也只是送来给我尝尝鲜而已,以后未必有了。」 傅县令对女儿们的交友情况并不感兴趣,敷衍的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家是打渔为生?秋鱼肥美,若有好的鱼让她送到家里来也行,该多少钱便出多少钱。」 「不是,是庄户人家,也是他们运气好,昨天他们村上游的堤坝破了,沖了好多鱼下来,他们家这才能捞这么多鱼的。」 正好吃了一口饭的傅县令立时被噎住,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饭桌上的人都吓了一跳,傅太太连忙去拍他的后背,「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傅县令被卡住了喉咙,咳得眼睛都泛红了,傅文萱连忙给父亲倒了一杯水。 傅县令接过水,剧烈的咳了一阵,将气顺过来后一把抓住傅文芸的手,红着眼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傅文芸也才十岁而已,吓得不轻,僵在原处结巴的问道,「我,我没说什么呀?」 「不,不对,你刚才说他们家的鱼哪里打的?」 「河,河里……」傅文芸眼睛里含了泪,傅太太忍不住叫了一声,「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第175页 「河里怎么会有鱼?」 「哎呦,河里没鱼,那鱼在哪儿?」傅太太忍不住道。 傅文芸却突然醒过神来,道:「说是他们上有村子的堤坝破了,好多河水沖了下来,连带着鱼也冲下来了。」 傅县令问,「他们村在哪里?」 「我记得她说过,叫七里村。」 「七里村,七里村……那不是在白马关镇吗?」傅县令喃喃,连忙问道:「她的信在哪儿,可有说有人伤亡,良田可有被淹没……」 最后傅文芸把满宝的信给她爹了。 厚厚的好几张,满宝的字已经粗见成效,至少已经可以看了,虽然在傅县令的眼里这字依旧稚嫩得很,但他这会儿哪有心情去欣赏字啊。 他一目十行的读过信,对那些童趣的描写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快速的扫完,发现四张纸里通篇下来只两次提到上游的堤坝破了,一次是描写捕鱼的时候,表明了一下他们村的河里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鱼,最后一次则是在信的末尾,这孩子许了一番愿望,希望明天上游的堤坝再破一次,最好天天破,这样他们就可以天天网鱼了。 傅县令:…… 这可真是,哪里来的熊孩子呀。 最后傅县令把信一卷,直接到前衙去了,当天晚上傅县令就没回家,听说下乡去了。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在虫鸣声中睡得香甜,第二天爬起来时还伸了个小懒腰,今天早上她又可以吃炸小鱼干了。 满宝高兴的洗好脸和手,乖乖的坐在饭桌上等早食。 结果她的早食才端上来,外面就噹噹的敲响锣声,满宝跳起来就要往外跑,想要去凑一把热闹,结果被小钱氏眼明手快的抓住,「干什么去,赶紧吃了去上学。」 满宝指着外面道:「外面在敲锣。」 「那是村长在叫村里的男丁开会呢,跟你无关,赶紧吃了上学去。」 满宝有些惋惜的低头,一会儿又抬起头来问,「大嫂,是不是上游的堤坝又破了,村长哥哥叫大家去抓鱼呀?」 小钱氏牙疼了一下,村长的年纪跟公爹的也不差多少,就是辈分小一些而已,满宝能不能别叫他哥哥? 好吧,虽然她的确是应该叫他哥哥。 第145章 谁去 小钱氏将饼子放到她面前,道:「你当那河坝是纸煳的呀,说破就能破,赶紧吃了上学去。」 满宝现在已经不用人接送上下学了,吃完了早食便自己背着小书箱屁颠屁颠的去学堂。 刚走到学堂前的那个路口就见庄先生站在路边正朝这边看,满宝立即颠颠的跑过去,仰着小脑袋问,「先生,你在等我吗?」 庄先生微微一笑,将目光收回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问,「村里怎么这么热闹?」 「村长叫大家开会呢,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捕鱼。」 庄先生听了忍不住一乐,心中的忧虑被她的童言童语冲散了不少。 庄先生定下心来,牵着满宝回教室,安排了她读书才回小院,他想,出了什么事,最晚下学他也就知道了。 下学以后满宝也知道了,因为一回到家,家里就在商量今年去服役的人选。 据说,昨天下午他们的里长被紧急召到上游的江定村,因为堤坝破口的事被县令大骂了一顿。 当然,被大骂的不是他们里长,他们里长是捎带的,最惨的是负责江定村的里长,听说此时已被下了大狱。 但人抓了堤坝也破了,本来七里村离江定村中间还有三个村子呢,这事跟他们扯不上多大关系,但县令当时的意思就是要召集役夫维修堤坝,所以今儿一早里长就过来找村长了。 里长觉得,最多也就这几天,县里就要发服役令了,所以提前通知下去,也好让各家有个准备。 去年是周三郎服役,按照排序,应该是轮到周大郎了,但很不巧,今年周四郎就要成丁了。 哦,对了,他成丁后还能分田地,老周头已经在和村长打听了,正计划着是不是给里长送个礼,好让他分下来的田地好一点儿。 所以今天商量的主题就是,到底是周大郎去服役,还是周四郎去呢? 揣着钱,背着空篓喜滋滋回来的周四郎才推开家门就对上了大家炯炯的目光,他觉得心里有些慌。 他下意识的把肩膀上的褡裢拿出来,道:「我没贪钱,不信问老五和大姐,今天的帐他们都记着呢。」 周喜推开他走进来,问道:「怎么了?」 大家鄙视了周四郎一眼,收回目光,周二郎道:「上游的堤坝不是破了吗,县里可能要发役令。」 周喜忍不住道:「那不是在江定村吗,怎么还徵到我们村来了?」 老周头道:「都在一条河上,他们不好,我们能好?」 他道:「亏得现在是夏汛秋汛都过了,它要是早两月破开,地里的庄稼全都得遭殃,恐怕房子都得出事。」 周二郎道:「我记得江定村的堤坝是五年前修的吧,那会儿还是大哥去的呢,怎么就破了?」 周大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迟疑道:「是因为少了木头?」 周四郎觉得家里现在的气氛对他很不友好,于是他悄咪咪的走到满宝身旁,蹲在他身边,将一封信递给她,顺便打听,「服役就服役,干嘛大家都瞪我?」 信是傅二小姐写的,满宝高兴的接了,给他解惑,「四哥,你今年成丁了。」 第176页 周四郎张大了嘴巴,攥紧了褡裢问,「所,所以我要去服役?」 满宝想了想道:「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不然又从大哥身上轮,太便宜四哥了。 周四郎却眼珠子一转,小声问满宝,「如果我去服役,那地里的姜和山药怎么办?」 满宝:「还有五哥和六哥呢,他们现在很厉害了,再不济还有二哥,他也会帮忙的。」 「那我要是去了,家里还会去旁边搭灶炖肉汤吗?」 「应该会吧,」满宝想了想,安慰他道:「四哥你放心,你要是去了,我一定让大哥他们去旁边搭灶炖汤。」 周四郎感觉好受多了,把褡裢给她,「喏,今天的钱,你数一数吧。」 满宝却决定先看信,反正爹他们现在还在商量事情,不急着数钱。 其实昨天傅二小姐就想给满宝写信了,只是因为周四郎他们换了一个地方卖姜,所以信没有送出来,但今天一早,丫头一听到外面的叫卖声,她就把信给送出来了。 信中着重写了她最近看的书,学的东西,然后提了一下他们家里人都很喜欢她送的小鱼干,并且和满宝分享了一下她听到的八卦。 毕竟当时她被傅县令吓了一跳,她才有十岁,虽然很懂事,但事后还是忍不住哭了鼻子。 还是她母亲安慰她,说不关她的事,她才好受些,但她还是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出了什么事。 当然,傅县令是不会和女儿说这些的,但今天一早她爹一身疲惫的从外面回家,她还是从她母亲的唠叨里知道出了什么事。 有一段河坝垮了,不幸中的万幸是,现在不是汛期,除了定江村的一些田地外,其他村都没有被淹。 而现在秋收已经结束,定江村也就损失了一些蔬菜,没有损失庄稼,只是水最深的那些田地会肥力失衡,有可能从良田变成贫田。 再万幸,河坝也是破了,破了就得修。 傅二小姐说,她爹发了很大的脾气,因为修堤坝得要钱,而似乎县衙里没钱了。 这种事,傅二小姐也只是八卦了一下,并没有详细说,但满宝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散发了一下思维,没钱了,县令不会又问他们要吧? 此时,傅县令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今年他本不想再发役令的,让各村自己收拾一下自己的水利,把给成丁的地开出来就行。 可现在却是不发不行。 但这个要怎么发呢? 抽哪个村子的劳丁,不抽哪个村子的劳丁?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修筑堤坝的材料怎么办? 县里并没有和州府申请过河坝修筑,以至于今年没有拨出这一部分钱来。 傅县令一想到这事就恨得牙根痒痒,破的那处堤坝是他上任县令在时修筑的,就是这么巧,是在他离任的前一年修筑的。 第146章 贿赂 负责此事的便是县尉和当地的里长,当时他询问过,都说坚固无比,那又不是什么险坝,一般新修筑下来的堤坝撑个十年不成问题,就算你差一点点,七八年总可以吧? 结果五年没到就垮了,这还是过了汛期呢,要是没过…… 傅县令只要想想那个后果就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朝廷可不会管那处堤坝是谁修的,只要是在他任期内出了事,那就是他的责任。 所以这堤坝他得修,还得修好! 可钱从哪儿来呢? 庄先生难得的和白老爷坐在一起吃饭喝酒,俩人也在谈堤坝的事,「今日里长已经找过我了,说是县衙有可能会发役令。」 庄先生颔首,「现在秋末了,再过一个来月天就要冷了,修筑河坝最好得赶在这时候,不然天气冷下来,役夫怕是受不住。」 毕竟修筑河坝和修路挖水利不一样,人还有可能站在水里,天气太冷的话,人根本下不去,勉强下去,一旦生病就有可能是一条人命。 庄先生别的不担心,就担心钱的问题,「就不知道县太爷想从哪儿拨这部分钱来。」 白老爷没说话,这个谁知道呢? 这一任县太爷可没有上一任清廉,不过上一任…… 白老爷皱了皱眉,定江村的堤坝怎么会才五年就垮了呢? 此时周大郎正和家里人说起当年修筑定江村堤坝的事,「……一开始送来了很多的石头和木料,还有一种泥,据说是防水的,等堤坝修筑好往上一涂,可以防水。不过后来又有人说那泥没用,从没听说过泥可以防水的,所以又把那些泥给弄走了。」 满宝听得津津有味,还把木墩往前挪了挪,就坐在她爹旁边撑着小脸听,见大哥说完了,就连忙问,「大哥,修水坝和修水利有啥不同吗?」 「那当然是有的,河里水再怎么拦那也是拦不断的,所以在口子里修筑的劳丁是站在水里的,每人站个把时辰,不能站久了,不然这腿上的肉就会红红的,就跟虫子咬一样。」 周大郎说到这里,看向周四郎,道:「所以这去服役一定不能得罪看管的衙役,不然他使坏,让你一整天都站在水里,不能轮着来,恐怕不等服完役,你这一双腿就用不了。」 周四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有点儿不想去了,巴巴的看向他爹,「爹,我,我还没成丁吧,还有一个来月才满十八呢。」 第177页 老周头摸出了菸丝,他终于有菸丝了,他沉默的抽了一口后道:「不小了,我过两天就去找里长,给你报成丁了,到时候要分地的。」 虽然不应该,但周大郎还是忍不住高兴,他也不想去服劳役,尤其是修筑河坝的劳役。 他拍了拍周四郎的肩膀,心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小钱氏也很高兴,做晚食的时候还和婆婆申请了一下,给周四郎煮了两个鸡蛋吃。 第一次得到特殊待遇的周四郎:…… 满宝对她四哥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她一点影响也没受到,而是欢快的把自己碗里的饭都吃干净了,然后去数钱,分钱。 等把钱都分好了,就着太阳还没下山的亮光给傅二小姐写信,她告诉傅二小姐,她四哥可能要去服役了,她对修筑河坝的材料很感兴趣,还问她,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防水的泥。 世上有防水的泥吗? 那当然是有的。 除了石块,木料和黏土,这种防水的泥也是县衙的主要採购材料,所以他和主簿算了算钱,最后决定发布河捐。 当然,捐税不是他想发布就能发布的,傅县令得向上申请,不过在申请之前,他先申请了一下修筑河坝的费用。 果然被打回了,然后他才把申请河捐的公文递上去,这次倒是很快下来了,只是河捐的数目被压缩了一半。 不过这也在傅县令的预料之内,他没再纠结此事,此时离河坝破口已经过去六天了,再不开始修筑河坝,天真的要冷了。 里长带着人挨家挨户上门收河捐时,役令也下来了,周四郎苦着脸去收拾行李。 虽然家里决定让他去服役了,但他还是坚持每天都去县城卖姜,因为他在家里也没事做,去县城,好歹每天中午能吃一个肉包子,一个素包子不是? 不过,为了给他养身体,让他的身体强壮一点儿,家里给他的伙食变好了许多,现在家里吃得最好的就是满宝和他了。 不,应该说他吃的比满宝还好。 因为满宝吃得少,他吃得多呀。 每天早上两个鸡蛋,中午吃肉包子,晚上回来也有肉或是鸡蛋吃,就是可惜,时间太短,他还没能胖起来就要去服役了。 河捐说叫捐,但并不是全靠你意念想捐就捐,不想捐就不捐的,除了个别贫户,被县令圈出来的外,其余各家都要交一定的捐。 这次只收钱,不收粮。 因为收了粮,县令还得费心把粮食换成钱才能买材料,好在摊下来的捐被砍了一半,并不是很重,各家还算负担得起。 而像白老爷这样的有钱人,还会多捐。 白老爷就一下捐了十两银子,让里长笑眯了眼,再一路走到村子里收钱时脸上的表情就很好。 满宝刚好休沐在家,好奇的扒在门口看里长。 老周头交了钱,把周四郎给叫到了身边让里长看,「里长,这就是我家的四小子,他下个月就成丁了。」 里长眯着眼看周四郎,见他虽然瘦削,但精神还好,也精壮,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这次就是他去服役?」 「是,按理也轮到他了,等他从河坝里回来,家里就该给他准备房子成家立业了。」 成家自然得有丁田了,里长哈哈一笑,拍了拍周四郎的肩膀,今天他的心情不错,因此松了口道:「今年村子里就只有两个孩子成丁,分田倒是容易,到时候分成两份差不多的,让他们抓阄就行。」 老周头松了一口气,将袖子里一直捏的二十文钱塞给他,然后一拍周四郎的后背,「还不快谢过里长?」 周四郎连忙弯腰道谢。 里长接了钱,笑道:「这是老朽的分内之事,不用谢。」 除了钱,老周头还给里长准备了一包姜,他道:「家里菜园种的,不值什么,您拿回去煮茶喝。」 满宝一双眼睛里尽是好奇。 第147章 打听 里长正要走,一转身便对上了满宝的眼睛,脚步忍不住一顿,停下脚步问,「这就是你那小闺女吗?」 满宝抬起小脸沖他甜甜的笑,里长下意识的也扯了一抹笑。 老周头提着心应了一声,将满宝拉过来,低声道:「快叫里长爷爷。」 满宝脆声叫道:「里长爷爷好!」 里长脸上忍不住笑开,褶子都堆在了一起,他伸起有些干枯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好,好啊……」 里长带着人离开,去下一家收钱,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抬头问她爹,「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摸我的头?」 满宝的头髮毛绒绒的,因为天气要冷了,她好几个月没剃头了,此时头髮快要遮住耳朵,软乎乎的,老周头闻言也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因为我们满宝可爱呀。」 满宝这下高兴了,扬起笑脸乐,然后转身去送别周四郎。 周四郎把自己的衣服都带上了,小钱氏还给他做了两双厚厚地鞋子,满宝则给他包了满满的一包糖,道:「四哥,你要是饿了就吃糖,你放心,明天我就让大哥他们去找你,给你煮肉汤喝,不过我觉得姜汤比肉汤好,还是给你煮姜汤喝吧。」 「不要!」周四郎想也不想道:「三哥还有肉汤喝,结果我就只能喝姜汤?」 他又不是没喝过,一点儿也不好喝。 第178页 满宝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四哥,姜汤是驱寒的,大哥都说了,修筑河坝得站在水里,而且姜可比肉还贵呢。」 周四郎:「我就喜欢吃便宜的,不要吃贵的。」 满宝琢磨了一下姜汤的味道,深以为然的点头,好巧啊,她也是呢。 周四郎当天就要集合,和村里其他壮丁一起去江定村,据说县衙已经买了一批材料了,从明天就要开始动工。 江定村距离七里村不是很远,至少比去县城还要近一点,但与县城是反方向,顺着水流往上走四刻左右就到了。 七里村是个小村,只有六十来户,所以里长是大梨村的人,管着这边的六十来户,还管着大梨村的三十来户,而大梨村算是大村,光里长就出了两个,所以附近几个村子的大集才会放在大梨村。 而江定村和大梨村的情况差不多,村子里有一百来户,直接就归由一个里长来管,而它附近的几个小村子平时也习惯在江定村赶集做交易。 周大郎和周二郎提前去看过破掉的那处堤坝,正好处在江定村上游三里处,那里没有人家,自然也没人卖东西。 不过周二郎觉得,如果他们把摊子支到这里来,肯定会有人跟着来的,因为这离江定村太近了。 到时候他们恐怕就不占优势了。 所以兄弟俩一商量,决定在河岸不远处搭个草棚,到时候不仅好做生意,也好占位置,晚上甚至还能睡在这里看守东西。 反正现在还不是很冷,他们觉得是没问题的。 已经做过一次劳丁生意的兄弟几个对这门生意信心都挺足的,因此没有前一年那样束手束脚。 老周头和钱氏都没拦着,由着他们去。 于是满宝带着周五郎一起找周大郎商量,「大哥,姜汤比肉汤还要好呢,你要不要煮一些,我们便宜卖给你。」 周大郎惊讶,「我们还要买啊。」 「当然啦,」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四哥还欠着家里的钱呢,你们不买,万一把地里的姜都吃光了,那他用什么还钱啊?」 周大郎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想着煮一锅姜汤也用不了多少姜,就点头道:「行吧,那你们多少钱卖给我们?」 「我问过四哥了,他说三十文就好。」 周大郎和周二郎一点意见也没有,反正钱给了老四,老四还是得给家里,也就转了一道手而已。 所以别说三十文,四十文也行啊。 至于老五他们手里的钱……周大郎左右看了看,把满宝抱起来,小声问道:「满宝,你悄悄告诉大哥,老五他们在你那儿存了多少钱了?」 满宝捂住嘴巴,呜呜的道:「我答应过他们了,不告诉你们。」 「你悄悄告诉大哥,大哥不说。」 满宝忍不住把手拿下来了,道:「先生说过了,秘密过了第三个人的耳朵那就不是秘密了,所以我就不告诉你。」 周大郎:「……」 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反正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他就能知道了。 周大郎之所以想知道周五郎他们存的钱,是因为老周头说了,等服完这次劳役,家里就建新房子,要开始给老四说亲了。 毕竟成丁了,娶了媳妇也好让他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来。 这一年出乎意料的顺利,家里挣钱的速度比往年要快得多,所以建房子的钱还是有的,就是老四成亲的钱可能还差一些。 周大郎想着这些事,和周二郎周三郎一起去江定村占位置,简单的搭起一个草棚,然后就计划着开张了。 去年服役买过他们的汤和菜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不知道。 包括来监工的衙役,他们好奇的上来一问,听说周大郎要在这里做生意,他们忍不住乐,「这都是劳丁,做什么生意?」 周大郎笑道:「就是给大家热热汤喝,不值几个钱,这天眼见着就要冷了,大家又站在水里干活儿,所以煮些肉汤,姜汤给大家驱寒,我那兄弟也在里面呢。」 「哦?是哪个?」 周大郎把周四郎指给他们看,衙役们一看,忍不住笑了,「这油嘴滑舌的小子原来是你兄弟啊,我跟他熟,这段时间常跑我们那片去卖姜,怎么,你家姜多得吃不完,还拿来这里熬汤?」 周四郎主要的叫卖地点就是县衙附近的官吏小区,还有隔壁的富人小区,几乎每天都要在这两个地方转悠,衙役们当然认识他了。 虽然他们不住在那里,但他们在那里办公,那两块地方也是主要巡逻地方好不好? 所以一来二去的,他们不仅认识,还熟识了呢。 周四郎口才了得,这段时间已经跟人称兄道弟了,所以来服役碰见这些熟人,他就被直接安排在岸上搬石头和铲泥土。 第148章 眼热 一大早,已经有一队劳丁到上游去拦截河水了,还要挖沟渠分流一些出去,现在河水在缓慢减少,但并不能完全断流,可人能站在河中央了。 他们得先把河里散落的石块和没冲垮的泥土清理出来,然后再修筑堤坝。 县衙预估了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 周四郎看着在岸上,但要和人搬动比人还大的石头,还要将河堤清理出来的垃圾和泥土放到一边,只是一天,他肩膀上就勒出血印来,但他这样也比河里的人轻松。 第179页 站在河里的人不仅要把石头清理出来,还要小心脚底打滑,今天已经摔了有十个人了,有一个摔得还挺重,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所以周四郎一点苦都不敢叫,而周二郎还瞅准了空吓唬他,「看到没,幸亏你改过来了,不然再赌下去,被家里赶出来,你就只能在外头做这样的苦工过活儿。」 周四郎打了一个寒颤,泪汪汪的问,「二哥,你干嘛吓我?」 「不是吓你,你想想,咱家多少兄弟,能跟大沖家一样吗,赌输了卖闺女卖儿子,还想卖婆娘,你有儿子女儿卖吗?」出门前,钱氏说了,等回去就要给老四说亲了,所以得把老四彻底吓住,免得以后又祸害家里,所以周二郎是怎么吓人怎么说,「想卖你侄子侄女是不可能的,除了你,爹娘还有五个儿子呢,不缺儿子。」 周二郎给他手里塞了一个馒头,示意他去看那些蹲在河边吃干饼,都不捨得买一碗姜汤的人,「你要是被赶出来,你连他们都比不上,他们好歹还有个家回,到时候你就在外头干苦工,病了累了还不能回家。」 周四郎是真的哭了,「二哥,我真的不赌了,我就赌那么一次,不信你问老五,我这段时间去县城连赌场的门口都没入。」 周大郎就道:「行了,你别吓唬他了。」 一会儿还得干活儿呢,吓坏了谁服役? 周四郎委屈巴巴的啃着馒头,喝着混着肉汤,肉汤里放了不少姜,有一股淡淡的辣味,热热的下肚,直接让人出了一身细汗。 下水的基本上都买了一碗,他们也察觉出这东西的好来,还有人羡慕周四郎,「你家兄弟可真心疼你,还特意跑来这里做生意。」 也有人看不过,嗤笑一声道:「要真心疼,那就不该让他来服役,替了他来不是更心疼?我说周四,你还没成亲有孩子吧?今年多大了?」 周四郎闷闷的道:「我家公正,服役都是轮着来的,我十八了。」 有人怀疑,「你小子有十八了?不会是虚报的年龄吧?」 周四郎郁闷,「我家六个兄弟呢,像是用得着虚报年龄的吗?」 有些人家为了能快一些分到丁田,会在孩子出生后虚报年龄,多报两岁,这样十六岁就能分丁田,但他们却忘了,成丁不仅要服役,还有可能会被徵兵役,所以真正这么做的人也少。 周家不缺男丁,也不缺丁田,所以用不着虚报年龄。 听说周四郎今年成丁,有人心中一动,上前问道:「那你成亲了?」 周四郎红着脸道:「没有。」 有人便笑,「既已成丁就该成亲了,你家里给你说亲了没有?」 有人酸道:「家里这么多兄弟,要说亲可不容易,现在娶了亲,连着谢媒钱都要四五两吧?」 「没见人家兄弟做生意吗,家里钱还能少了?」这两天看着周大郎他们的生意渐渐好起来,今天连菜都出来了,五文钱两勺,三文钱一勺,不少人都买了吃。 虽然他们不知道成本是多少,但那白菜萝蔔都是家里种的,也就那肉费一点钱,应该也用不了多少。 不少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和火烧似的,特别是江定村的人,恨不得立刻跑回家去和家里人说一声。 但被衙役管着,除非到十天一次的半天休整,不然是不能擅离的,一旦离开大营,被判定为逃役,那才要命呢。 周四郎低着头不说话。 大家就知道了,这是没说亲,提起这个话题的人就蹲到他旁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年纪不小了,该说亲了,我有个妹子,今年十五,长得不错,回头我让你们见见?」 周四郎闷闷的道:「我的亲事得我娘做主呢,大哥,你问我没用的。」 「怎么没用,是你成亲,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娘得问吧?」 周四郎闷不做声,本来是问的,去年开春,他才过十六岁没几个月,他娘就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 他当然是喜欢漂亮的啦。 然后他娘让他好好干活儿,春种秋收的时候表现好一点儿,她让人给他说亲,去年他也的确表现得很勤奋,秋收时还跟三哥分在一拨了呢。 结果他昏头赌了一把,说亲的事就黄了。 本来,他应该去年说亲,年前就应该成亲了的,他们家兄弟几个都是十七岁的关口成亲的。 唉,家里还得建房子,也不知道等存够他娶媳妇的钱得几年,这一刻,周四郎是真的忧伤了,他觉得自己有成为大龄剩男的趋势。 在乡下,女子也是很挑男方的,比如,超过二十岁就是老光棍了,一般都不怎么吃香。 没少跟着小伙伴们混的周四郎想起他们私底下叫那些村子里娶不起媳妇的青年老光棍,他就产生一种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一连几天都在,因为几乎每天都有人问他,周四,喜欢啥样的姑娘呀? 周四,以后是听媳妇的话,还是亲娘的话呀? 不怪大家总是打趣他,因为一帮劳丁中,只有他是没成亲的,甚至还有人和周大郎周二郎直接议亲起来,或推荐自家的妹妹,或推荐自个的闺女。 周四郎一下成了香饽饽,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在满宝来看他后,这种郁闷达到了顶峰。 因为满宝给他带了一颗糖来,着重声明,「四哥,这是大亮侄儿让我给你带的喜糖,他定亲了,过年前就要成亲了,说是让你沾一下他的喜气。」 第180页 周四郎:…… 大亮是周四郎的小伙伴,俗称狐朋狗友,当然,他辈分低,他就是今年村子里和周四郎一起成丁的人,今年是他叔叔来服役,他留家里准备成亲。 第149章 你说啥 周四郎愤愤的把喜糖拆了塞嘴里,瞪着满宝问,「你来这儿干嘛?」 「来看四哥呀。」满宝道:「好久不见四哥,我好想你的。」 周四郎心里好受了点儿,觉得熨帖不少,轻咳一声正要说话,跟着一起来的白善宝就跑上来抓满宝,道:「快去看啊,我刚才在河里看到一条好大好大的鱼。」 满宝立即蹦起来,问:「有多大?」 「这么大,这么大!」白善宝比划了一下,和满宝就要冲到河边去找鱼,衙役立即呵斥他们,「那是修河坝的地方,你等离远点儿。」 跟来的大吉连忙上前拦住白善宝和满宝,小声道:「少爷,我们到往下一点的位置看。」 劳丁们干活的地方是不许外人上前的,河坝的修筑管理显然比去年修水利的管理要严格许多。 就连周大郎他们都是远远的避着做生意的,毕竟离得近了,那里都是泥沙、石头和木头什么的,也不方便。 此时,大家就都蹲在周大郎的摊位前不远处吃饭,哪怕是不买汤和饭菜的也蹲在旁边,闻着味儿吃的也比较香不是? 这两天已经有人察觉到了这个商机,在周家的摊位旁边支了两个摊,也都是卖吃的。 此时衙役大声一喝,大家便都看过去。 白善宝并不怕衙役,他更小的时候也经常看见这些衙役和兵丁的,哪个见了他不是弯腰问好? 对于大吉的劝导,他有些不开心,「我们就是专门来看修筑河坝的过程的,如果不近前看,我们怎么知道河坝是怎么修筑的?下游看的是水了呀。」 满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周四郎:……说好是来看他的呢? 周四郎把馒头塞嘴里,端着碗走过去,拍了拍衙役的肩膀道:「这是我妹,两个小娃娃而已,又不能偷石头,也不能偷木料的,让他们上去看一眼呗。」 衙役这才放松下来,拍掉周四郎的手道:「去去去,我这是为谁,两个才断奶的娃娃,万一掉到水里,算你的,还是算我的?这是你亲妹子吗?」 「亲的,一家出的,」周四郎笑嘻嘻的道:「放心吧,我们看着呢,再说了,天也不是很冷,掉就掉吧,掉下去捞起来甩一甩就干了,我爹娘常说,掉过一次水就知道水不是玩儿的了,让他们去吧。」 衙役:…… 白善宝和满宝都巴巴的看着衙役。 衙役无奈,挥手道:「行行行,去吧,去吧。」 谁让他吃人家的嘴软呢,这段时间,周家的汤水对他们可是免费供应。 满宝和白善宝欢唿一声,跑到河岸边探头往下看。 他们当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也就知道修筑河坝是用什么材料而已,但满宝可以问科科呀。 科科很无奈,它道:「宿主,我是收录生物的系统,关于建筑,我的晶片里没有植入相关的知识。」 「啊,」满宝有些失望,「那你是不知道啦?」 「也不是,」它自带的晶片里虽然没有,但可以从百科馆里搜索,要保证宿主的安全,像分析权衡宿主所处环境的安危是最基本的,自然,涉及到的方面它都可以从百科馆内调取。 但…… 算了,还是告诉她吧,科科道:「宿主,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远古堤坝,只能简单的蓄水和放水,蓄水也不是全蓄,而是减缓上游流到下游的水流,以达到截取水资源的目的……」 在科科看来,这样的建筑实在没多少技术可言,百科馆内记载的,在古时候的二十世纪,人类就拥有了相对先进的铸造堤坝的技术,那时的人类甚至可以通过水力发电了。 不过小孩子的脚要一步一步的迈,宿主学习也要一点一点的来,总不能让远古时候的人类去学古时候的知识,她就是想学,恐怕也没有实践的基础。 满宝可不知道科科的晶片里闪过了这么多电流,虽然科科把这个堤坝贬得很低,但满宝还是听得津津有味,然后还根据自己的理解以更幼稚的语言向白善宝传达。 「看到了吗,那根木头跟那根木头间有好大的洞,以后水就从那里往下流,如果上面的水很多,那就把那个东西往上抽,水就可以哗哗的往下流了,哇,那是不是鱼也可以往下游了?」 「一定是的,」白善宝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道:「水流一急,鱼就回不了家了,它们肯定会被冲下去的,到时候我们就又可以网鱼了。」 满宝流着口水道:「我家的鱼都吃完了,好想吃鱼啊。」 「我家的也是,不过你家的鱼这么多,怎么也吃得这么快?」 「卖了呀,」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大哥卖了大半,剩下的就自己吃了,可惜我家的缸不够大,不然可以装更多的鱼,我娘说了,只要鱼是活的就可以一直留着给我吃。」 「你真笨,不会在家里挖个池塘吗?我家里就有池塘,里面就养着鱼,不过那鱼好像不能吃。」 满宝哈哈大笑,抱着肚子乐,「我家那么小,要怎么挖池塘呀?」 白善宝也经常去满宝家里玩,闻言一想,也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在你的床底下挖个洞,把鱼放在里面,睡醒了想吃伸手就能抓到。」 第181页 满宝不愿意,「那不如在我四哥五哥他们的房间里挖呢,那块地方大,能装更多的鱼。」 守在一旁的衙役和周四郎:……俩破孩子。 周四郎忍了忍,问道:「你们看完了没有,琢磨出这河坝是怎么修筑了吗?」 衙役正想说话,一抬头便忍不住脸色一变,直接站直要行礼,却被来人止住。 满宝和白善宝还蹲在堤坝边上,背对着众人,面对着堤坝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四哥,这堤坝你可得好好修,我们家就在下游呢,这堤坝不仅能放水,最主要的是它能拦水,夏天下好多雨的,要是拦不住水,好大的水冲下来把我淹了怎么办?」 周四郎就站在满宝身侧,闻言翻了个大白眼道:「你就在家里,淹了谁也淹不了你好不好?」 「谁说的,我要上学呢,学堂就在河边,河水一上涨,那不是先淹的我吗?」 周四郎一想,还真是,他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你以后要是不听话,我就在河坝上凿个洞,让水专门下去淹你。」 第150章 询问 衙役额头上的冷汗都快要掉下来了。 就听见身后的那个小男孩道:「满宝你别怕,我回去就让大吉造船,要是大水下来了,我们就坐到船上,这样就不会被淹了,坐在船上还能抓水里的鱼呢。」 满宝哇的一声,立即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让我四哥学游泳吧,那样他可以下水抓鱼然后递给在船上的我们。」 周四郎:…… 白善宝突然就指着河里道:「看,大鱼!」 满宝忍不住扒进了看,果然看到一条巴掌大的鱼,刚从一块石头下钻出来,尾巴一扫,咻的一声就不见了,她啊啊啊的大叫,向前伸着手,好像很想去抓一抓。 站在他们身后的傅县令就轻咳一声,走上前去,也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周四郎一回头,突然看到一群穿着很好的人出现在身后,吓了一跳,他素来胆子大,拍了拍胸口后问道:「你们是谁呀?」 满宝和白善宝抬起头来,最先看到的就是站在最前面的傅县令。 白善宝只是看了一眼便道:「这是县令呀。」没看见衣服上的章纹吗? 周四郎瞪大了眼睛,有些同手同脚的行礼,但还是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他。 傅县令没关注周四郎,倒是对白善宝很好奇,他摸着鬍子笑问他,「小郎君是哪里人?」 白善宝和满宝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心里的泥,似模似样的行了学生礼,回道:「回县令,学生是七里村人。」 傅县令笑问,「刚才听你所言,你知道这堤坝要怎么修筑?」 白善宝看向满宝,道:「我不懂啊,但满宝知道一些,要不你问她吧。」 傅县令微讶,看向满宝。 满宝比白善宝还要矮一些,一看就比白善宝年纪还小,圆圆的脸上此时正一脸好奇的盯着他的衣服看。 傅县令忍不住轻笑一声,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满宝似模似样的行礼回道:「我叫周满。」 「咦,」傅县令问道:「你有大名啊?」 民间的女子很少有大名的,尤其是这样小的小孩儿,有的人家是直到女孩及笄要议亲了才取大名的,而大部分民间女子一直到死都没有大名。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当然啦,我都是做姑姑的人了。」 「哦?」傅县令感兴趣起来,干脆在河堤旁找了块石头坐下,让俩人近前来说话,问满宝,「那你兄弟的年纪很大了?」 满宝点头,直接指着远处正给人卖汤水饭菜的周大郎和周二郎道:「喏,那是我大哥和二哥,这是我四哥。」 傅县令看了一眼,他来过好几次河坝了,自然知道这里有人做生意,他不太在意,但还是有些高兴,高兴于他们家的人丁兴旺。 因为人口也是县令的考评之一,他笑眯眯的问,「你有几个兄弟?」 「六个!」 傅县令赞许,「不错,不错,你爹能有六个儿子,若你哥哥们也都能生六个就好了。」 满宝想了一下,微微瞪大眼睛,「那我家得要多少房子才住得下啊?」 白善宝也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到时候你连人都认不全。」 满宝争辩道:「我记性可好啦,村里的人这么多我都能全部记住,怎么会认不全?」 傅县令:……为什么话题突然歪到了这里? 他轻咳一声,重新问满宝,「你知道怎么修筑河坝?」 「知道一点吧,」满宝实事求是的道:「那现在这儿不是建着吗,建堤坝就是用木头,石头和泥建一个倾斜能放水和拦水的墙。」 傅县令笑眯眯的点头,「这倒也没错。」 他以为满宝是看了在建的堤坝后总结出来的,他不再关注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但他身后的县丞却忍不住问道:「为何是倾斜的呢?」 「因为可以卸力呀。」满宝刚听科科提起过,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根据实际情况计算倾斜度,以最大的阻挡水力,避免堤坝被冲垮。 满宝以自己的理解告诉县丞,「一根棍子这么立着,好高好高的水冲下来,它可能就断了,但如果它是这么斜插着,好高好高的水冲下来,可能就从它身上流下去了,棍子还是斜插着。」 第182页 县丞惊讶,连县令都忍不住回过头来看满宝,问道:「这话谁跟你说的?」 满宝想了想道:「道理是我朋友告诉我的,但话是我想的,我觉得我想得对呀。」 他们偷偷的去芦苇丛里玩儿,插在泥里的棍子,只要风一大,直插的总比斜插的要先倒,不过这话她是不会告诉大人的,因为她和白善宝可是出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才收买了看着他们的小伙伴,不让告诉大人呢。 一直如影随形,默默地看着他们玩耍的大吉:……我也是大人! 傅县令惊讶于满宝的聪慧,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毕竟是个女娃,反倒是一旁的白善宝让他很关注。 白善宝也有话和傅县令说,他拉了拉满宝的袖子,当着众人的面就附耳到她耳边说悄悄话。 他以为的悄悄话,但声音一点儿也不低,大家又站得近,于是都听到了。 白善宝道:「把我们写的文章给县令看吧。」 满宝道:「还没写完呢,先生说还不能见人。」 白善宝不乐意了,道:「都一年了,要写多久啊,我觉得写得很好了,而且现在能给县令看,以后我们不一定能碰到县令了。」 说到这里,白善宝已经不趴在满宝耳边说悄悄话了,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的和满宝商量。 满宝也没发现不对,理直气壮的道:「不要紧,等写出来,先生说可以了,我就让我的朋友给县令送去。」 白善宝好奇,「你朋友认识县令?」 傅县令也很好奇。 满宝点头道:「认识啊,县令是她爹。」 县丞和主簿等人看向傅县令。 傅县令:…… 白善宝坚持,「我觉得写得很好了。」 「先生说还不够好,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看劳丁修筑堤坝了。」 第151章 文稿 「先生要求太高了,不然你说哪儿没写好?」 「我要是知道,我就马上改好了,还能来这里吗?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来的呀,等找到哪儿不好了就改过来。」 但满宝显然说服不了白善宝,俩孩子越说火气越大,当着一群大人的面就吵起来,最后白善宝怒道:「那你把我写的那部分还给我,我不跟你一起写了。」 「还就还,我还不想跟你一起写呢。」满宝把胸前挂的布挎包扯过来,这是何氏用积攒的碎布按照她说的又做了一个,这个要大很多,可以装很多东西,比小书箱还要方便。 满宝打开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很干脆的展开,把白善宝写的那些纸找出来。 但这篇文章是他们一起合写的,有时候满宝念,白善宝写,他写累了,就换成白善宝思考,念给满宝写。 所以俩人写的东一张西一张,合起来还能勉强算是一篇文章,分开来就啥都不是了。 但满宝和白善宝显然一点儿也不在意,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吵架了,俩人很熟练的把稿纸都放到地上,然后你一张我一张的抽走,有好几张纸上有俩人共同的笔迹。 都是满宝写累了白善宝接笔,或是白善宝写累了满宝接笔。俩人也很干脆,你一张我一张的分了,轮到最后一张时,满宝的小胖手先按在了纸上。 白善宝叫道:「上次吵架就是你拿的这张,这次轮到我了。」 满宝道:「这上面我写的最多,你才写了三行字,本来就该我拿的。」 眼见着俩孩子为了一张纸都快要打起来了,傅县令忍不住开口,「给我看看。」 俩孩子一起抬头,惊讶的发现,呀,原来县令就在这里呀。 傅县令:…… 众人忍住笑。 然后满宝和白善宝重新将稿子整理好,自从吵过几次架,分过几次稿子后,他们就学乖了,在稿子的底部写上数字,这样都不用看,直接就能按页数把它们整理好。 白善宝把整理好的稿子给傅县令看,眼巴巴的看着他,「县令,我们写的很好吧?」 刚开始读书没两年的孩子写出来的文章能好到哪里去? 通篇都是童言稚语,直白得不得了,并没有什么行文的美感,但却有内容。 其实这是一篇建议县衙为服役的劳丁提供足量的热水饭菜的文章,文中先是说了服役的劳丁有多辛苦,当然没有华丽的辞藻,文字还直白,还带着孩子气的话,直白的写到:「他们好可怜的。」 傅县令:…… 但文中并不只有这样的语言,最主要的是,它详细的举出事例表明了这些劳丁是如何可怜的。 谁家里有几个人,家境如何,因为要服役,家里如何如何,每天早上吃什么,吃多少,中午和晚上各自的食物和量也都一一列举出来,县衙午晚提供的食物也都列了出来,显然,这不是凭空写出来的文章,而是调查取证过后写的。 看这童言稚语,显然还感同身受。 傅县令的官是考出来的,他当然知道写好一篇文章的要点是什么,可以说,这篇文章除了没有文采以外,其他的要点全都具备了。 而如果写这篇文章的是两个未满七岁的孩子,那最后的那个缺点也不重要了。 傅县令目中闪过惊喜,他低头看着身前的两个孩子,又看了一眼文章,他叠起来收好,问道:「这篇文章能送给我吗?」 第183页 满宝问,「县令大人,你觉得我们写得好吗?」 傅县令就摸着鬍子贊道:「写得不错。」 满宝高兴起来,高兴之余又有些惋惜,「那县衙什么时候给劳丁们准备饭菜,每人可以吃多少,是连早饭一起准备吗,可以吃饱吗?我有数据的,县令大人,你要不要?」 傅县令张大了嘴巴,他啥时候说过要给他们准备饭菜了? 看一眼手里的文稿,明白过来,他轻咳一声,他明明表达的是文章写得好,没说…… 好吧,对方还是孩子,问的问题有歧义,他的回答也有歧义。 文章是写得不错,但想让他给服役的劳丁准备足够的热水饭菜是不可能的,因为县衙中没有这一项预算。 现在服役的支出都是有先例的,如果他加大投入,那钱从哪里来? 可对着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傅县令发现轻咳过后不知道该怎么说。 县丞却笑着接话,「小姑娘,刚才你不是说那周家的摊位是你家的吗?」 满宝点头,「是啊。」 「如果县衙给劳丁们提供了热饭热菜,那你家的东西不就卖不出去了吗?」 满宝嘆息道:「是啊。」 「那你还希望县衙给劳丁们提供热饭热菜吗?」 「当然呀,」满宝道:「虽然有些可惜,但这是好事呀,就像我那么喜欢吃鱼,之前每天都盼着河坝破了,这样我们每天都能下河捞鱼吃了,但我爹说了,要是河坝不修好,来年入夏下大雨,河水有可能把我们家的庄稼全淹了,说不定把我都淹了,所以虽然可惜,但还是修坝吧。」 傅县令与众人:…… 小半天的功夫,他们不止一次的听他们说河坝破的事了。 县丞看向白善宝,问道:「小郎君也这样认为吗?」 白善宝道:「是呀,就是挣钱而已嘛,不能卖饭菜挣钱,那可以卖其他的东西挣钱呀。」 夏天的时候,一到下学时间两个孩子就往外跑,庄先生想给他们开小灶都招不到人,后来他留意了一下,发现俩孩子是冒着大太阳去拔积雪草,一问才知道,他们打算晒干了卖给济世堂,满宝问过郑掌柜,积雪草有些不够用,所以要另外收购一些。 当时庄先生就给他们讲了钝刀子砍树和磨刀砍树的故事,告诉俩孩子,磨刀不误砍柴工,而他们读书就和磨刀一样,要想将来挣到足够多的钱,如今还是该以读书为主,因为读好了书,钱财自来。 加上科科传授给满宝的知识,满宝也和白善宝说过,所以俩孩子经过郑重的商议,都觉得世上挣钱的法子有很多,他们不必着急。 所以此时两个孩子都能自信的和傅县令和县丞道:「世上挣钱的法子那么多呢,而且也不是所有劳丁都会买饭食吃的,不买的人只能喝冷水,吃冷饼,多可怜呀。」 第152章 作业 傅县令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但还是道:「县衙不宽裕,如今给劳丁们的饭食是循旧例,要想改制,恐怕不容易。」 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毛,觉得怎么会难呢,不就是挣钱吗?而且大家也没吃多少呀。 满宝张嘴就要说话,县丞突然开口问白善宝,「小郎君叫什么名字?」 满宝便暂时闭上嘴巴,娘亲说过,别人说话时要等人说完了再开口,插话是无礼的行为。 白善宝挺了自己的小胸膛道:「我叫白善。」 「白?」傅县令笑问,「七里村的白立是你什么人?」 白善宝愣了一下道:「那是我伯父。」 「咦,白立还有兄弟?」 白善宝便道:「我父亲与伯父是堂兄弟。」 傅县令闻言点头,以为白善宝是白氏过来依附白立的亲戚,笑着问他,「看你读书颇有天赋,你父亲现在也制学吗?」 白善宝垂手回道:「家父是大贞元年的进士,大贞二年被任命为巴西县县令,后因为缉拿匪盗亡于任上。」 白善宝抿着嘴角,显得很不快乐,这番话当然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曾经他祖母对着一个人念的,只是白善宝把儿子换成了家父而已。 这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满宝感觉到小伙伴的不开心,立即把什么劳丁,什么饭菜都丢到了脑后,伸出小手抓住他的。 白善宝的手被一双肉唿唿的手握住,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心里好受了许多,元气又恢復了,抬起头来看向傅县令。 傅县令没想到这还是旧日同僚的遗孤,此时的官员并不多,所以官僚圈子很小,大贞二年离现在又不是很久远,他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了,「你父亲是白启?」 白善宝奶声奶气的道:「就是家父!」 傅县令忍不住嘆了一口气,道:「原来是故人之子,你可愿意来县学读书,我可以给你一封举荐信。」 白善宝摇头,道:「多谢大人,只是学生现在的学识还去不了县学,等我再长大一些再说吧。」 傅县令点头,欣慰的道:「很好,白大人也算后继有人了。」 满宝仰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被白善宝狠狠地握了一下手,她便没说话。 傅县令没有再和两个小孩儿说话,让衙役把他们带下去,然后去看堤坝。 他是来巡视的,以前都是来晃一圈就走,这次是因为听说工程已经进行到一半,这才来看看的。 第184页 白善宝牵着满宝的手走远,走出很远很远以后才回头看了一下傅县令他们的背影。 满宝也回头看,见旁边就只有她四哥和大吉了,这才道:「他说谎,他根本不认识你爹。」 白善点头,「我知道啊,要是认识,我祖母带我们搬来的时候就会去拜访了。」 「那他为什么要说谎?」 白善宝毕竟比满宝大一岁,从小接受的又是另一种教育,因此道:「这是客套,而且巴西县离这里也不远,和罗江县同属绵州治下,他当然要说一说啦,倒是你,以后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外面的人和村里的人不一样。」 满宝惊讶道:「原来罗江县外是绵州呀,你去过吗?」 周四郎都忍不住扶额:……这关注点。 但白善宝却接受良好,他很快丢到了烦恼,也高兴起来,道:「没去过,但那是州府,肯定会比罗江县更繁华,以后等我们再长大一点儿就去。」 满宝点头,「我要吃好多好多的饭,快点长大才好。」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还得学骑马,不然走路好累的。」 「我家没有马,而且马好贵啊,骑驴可不可以?」 白善宝犹豫,「也可以吧。」 周四郎一手捏住一个的后衣领,把俩人往周家的摊位那里拎,道:「得了吧,我们家连驴都没有,你们逛了半天还不饿啊,赶紧吃了东西回去,今天二哥就不应该把你们带来。」 大吉沉默的跟上,任由周四郎拎着他们家少爷。 一直回到家里,满宝才突然啊的一声叫起来,「傅县令忘了把文稿还给我们了。」 白善宝也有些懊恼,毕竟那是他们写了好久的,于是跟着满宝嘆气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第二天去上学都还有些郁郁寡欢。 庄先生见两个孩子耷拉着脑袋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忍不住将俩人提熘出去问话,一听便道:「这有什么,文章是你们写的,反正以后还得改,你们重新再写一遍就是了,温故而知新,哪怕东西是一样,写出来的文章也应该不一样才是。」 庄先生干脆给他们布置了作业,「结合这次去看修筑堤坝的事,你们再重新写一遍吧,这次不准俩人合写了,自己写自己的。」 俩孩子瞪大了眼睛,想到要写那么多字,都觉得手有点儿疼。 庄先生道:「你们还小,时间我便给你们长一些,冬至前放假前给我就行。」 满宝就掰着手指头数离冬至还有多久,发现还有好久好久,立时高兴起来,和白善宝一起兴奋的应下。 见俩孩子恢復了精神,庄先生便把俩人带回课堂,道:「我们上课。」 虽然离冬至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但白善宝和满宝也不敢懈怠,毕竟这篇文章好长的,之前他们写了一整年才写出来呢。 所以一放学,俩孩子就一起回了白家,在书房里熟练的从书箱里掏出东西来准备写作业。 这是俩孩子这一年来养成的习惯,不出去玩耍的时候,要写作业和看书基本都是来白家的书房。 毕竟,周家没有书房,连书桌都没有,她要写作业都是趴在饭桌上的,而且写作业都没人跟她说话,好无聊的。 白善宝也喜欢写作业的时候有个人陪,俩人默契的各自占了一个位置,然后把各自的笔墨纸砚拿出来摆好。 对视一眼,白善宝按住自己身前的白纸道:「你不准偷看我的。」 正想偷看的满宝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道:「我才不偷看你的呢,你也不准偷看我的。」 俩孩子警惕的互相对视一眼,还找了书放在中间隔开对方的视线,这才开始研磨苦思起来,要怎么写才能写得比他(她)好呢? 第153章 钱钱 刘氏站在窗前看着俩孩子的互动,脸上不由带出了些笑意,她嘆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大吉低头垂手的跟上。 刘氏停下脚步,侧首道:「由他们去吧,不必狠拦着,至于傅县令那里,不用管。」 大吉应下。 刘氏转身正视前方,轻声道:「哪有什么故人,人走茶凉,何况启儿与他从无交集。」 所以也没必要太过介意。 话是这样说,但白家祖孙俩人都因为傅县令提起白启而伤怀起来,刘氏是把伤心藏在心里,白善宝夜里却忍不住哭。 他早已经不记得他父亲了,记忆里并没有他的存在,但他从小听着他的事长大,又因为没有父亲一直被人欺负,让他小小的心里也知道,有爹是好的,爹会保护他。 所以一连三天,他的小枕头都是湿的。 刘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出手干预。 但很快白善宝的小脑袋里就没空再做关于父亲的梦了,因为他决定把他的姜挖起来了。 他的姜长得特别好,比满宝的还要好,肥肥的,一串连着一串,他拿着小锄头把土松了松,握住姜叶往上一拔就带出一串来。 白善宝很开心,捧着姜就去找他祖母换钱。 刘氏给了他一串钱,白善宝高兴的不行,拿着钱去找满宝,「你看,我赚了好多钱。」 满宝一点儿也不羡慕,她跑回自己的房间,从科科那里取出她的竹盒子,抱着出来找他,「我的比你的多。」 老周头正坐在门槛上抽菸呢,闻言就敲了敲烟杆,悄咪咪的站起来往这边看,发现看不清,便往前走了几步。 第185页 满宝蹲在院子里打开自己的盒子,让他看她的钱。 里面有一小堆散落的铜板,还有四串分别系好的铜板,满宝数出来给他看,道:「还差二十二枚,我就又有一串了。」 满宝骄傲道:「等我五哥从县城回来,肯定有一串了。」 白善宝羡慕,「你怎么赚了这么多?」 「要不是我天天买肉吃,我还能存更多呢。」白善宝掰着手指头道:「我五哥他们每天都能卖出好几百文的姜呢,入冬了,吃姜的人好像变多了。」 「咦,你不是说冬吃萝蔔夏吃姜吗?」 「是呀,我朋友是那么说的,但好奇怪,他们都是冬天吃。」 站着的老周头想,两个傻子,姜就是秋冬收的,不秋冬吃,谁还在姜块没大时挖出来吃? 他又悄咪咪的看了一眼满宝朱盒子里的钱,心中有数了。 几个小的钱都是满宝拿着,老周头从不知道他们挣了多少,但是他知道他们的钱满宝是分开放的。 满宝说这钱是她的,那就是她的。 老五和老六分的钱和满宝是差不多的,但那俩小子抠得很,连进城用午食都是买的素包子,不像老四,手里只有四文钱也要买肉包。 而自从满宝有钱后,她又开始往家里买肉了,或是叫周二郎早上去赶大集买食材时买一些,或是叫周五郎从县城里买回来。 老周头算了一下最近满宝花的钱,对老五老六这段时间赚的钱就心中有数了。 这么一算,老周头满意起来,晚上入睡前特意当着满宝的面和妻子商量,「入冬了,老四他服役也快回来了,我看可以准备建房子的事了。」 钱氏也点头,「就在旁边的空地上起吧,顺着建出去,在院子里开一道门过去就行。」 老周头点头,道:「既然要建,我就想着多建两间,干脆建成七间大房子吧。」 钱氏惊讶的看向丈夫。 老周头习惯性的捻了捻手,道:「老四要成亲,老五也差不多要说亲了,他们都得有自个的房间,所以得建三间,满宝也大了,又是读书人,也得给她建一间,大头和大丫几个孙辈也一年比一年大,我就想着多建几间,到时候给他们住。」 这和他们之前商量的可不一样,钱氏皱眉。 他们家现在住的房子是满宝周岁那年建的,花了不少钱建成的六间大房,用的都是石头和青砖,在村里不敢说头一份,却也是数得着的。 在这以前,他们住的是又低又矮的半泥半茅草房,窗户小小的,不说晚上,就是白天在屋里都很少能看见亮光。 满宝可能是不太习惯,有可能是身体弱,一直很爱哭,哭了大半年,结果那年下的雨多,她身上起了许多红红的疹子,老周头和钱氏吓得不行,生怕孩子就这么没了。 后来大夫说是住的地方太潮湿了。 老周头这才一咬牙,拿着藏起来的那些钱建了这五间石头房,还特意把正房的窗口开大了一点儿。 夏天的时候,就带着满宝睡在靠窗的地方,既通风干燥,还能时不时的晒太阳。 冬天则住到内室。 也就这两年满宝大了才开始分开睡。 之前他们商量了一下,老四成丁了,是要说亲,所以得有一间自己的房子,但老五和老六不急,兄弟俩可以先住着,多建出来的那间就给满宝,等到老五也要说亲了,再加建一间就行。 结果老周头现在竟然要一口气建七间? 钱氏以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盯着他看。 老周头轻咳一声道:「既然要建,那就一次性建好吧,最近老四不是快要把钱还完了吗?加上老大他们交上来的,应该够建房子了吧?」 钱氏沉默片刻道:「可老四还得说亲呢。」 老周头也嘆息一声,满脸愁苦。 旁边的满宝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抚他们的眉毛,连忙道:「爹,娘,我也有钱的,我给你们建房子。」 老周头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好闺女,这房子都是你哥哥他们住,你先借给他们建房子,以后爹让他们还你。」 钱氏:……她终于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 满宝一无所知,一脸的单纯的道:「我不也分了一间吗?我当然也要出份子啦,不用哥哥们还。」 「什么一间,分你两间,一间睡,一间当书房,以后你也请白家小公子来家里做作业。」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你闭嘴吧。」 在家里住不开的情况下,满宝占两间房,儿媳们要怎么想? 第154章 打算 等满宝睡着了,钱氏这才皱眉看向老周头,「建七间房,你是认真的,还是哄满宝的?」 「当然是认真的了,我会骗孩子吗?」还是这种大事,满宝那么聪明,万一让那孩子给学坏了怎么办? 老周头自有自己的考虑,道:「前儿你不是说老四的债要还完了吗?」 钱氏轻轻地「嗯」了一声,道:「不差多少了。」 谁也没想到几个孩子胡乱种的姜会这么值钱。 周四郎陆续开出来的那块荒地并不是很大,大概只有六七分,小半种了山药,剩下的都种了姜。 那一小块姜的产量很大,这段时间,家里每天出去的姜都至少四十斤,也因此每天都有固定的收入。 第186页 其他人不知,但老五他们回来都要和她算一遍帐,交了公后还要把老四的那份钱给她,钱氏是除了满宝外知道得最清楚家里的帐和各人的存款的。 恐怕连当事人周五郎他们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不知不觉间,家里已经存了一笔不小的钱。 可要建七间砖石房…… 钱氏蹙着眉头道:「恐怕不够呀。」 「差不多了,」老周头低声道:「去年存的那些,老四还回来的钱和今年陆续存的,得有三十五两了吧?」 钱氏「嗯」了一声。 老周头就道:「既然公中的钱有多,那老大他们手里肯定也有,这房子建了是给他们住的,满宝都出了钱,他们自然得出一份。这就差不多了。我心里估摸着,不仅够建房子,连屋子里的摆设都足够了。」 老周头算道:「每个房间做一张床,满宝的还得添张好一点的桌子和椅子,我们最多给他们添置一套被子,剩余的,他们自个来吧。」 这一笔笔都得花钱,这么算下来似乎是有些不够,特别是床,那可是大件。 老周头觉得自己的菸瘾又犯了,他想了想道:「不急,地里的姜不是还有许多吗?等卖完应该就差不多了。」 钱氏瞟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还要给老四说亲呢?」 老周头都快愁死了,道:「不然让他再等一年?」 「明年就十九了。」 老周头嘆气,「是有点老了。」 夫妻俩许久没说话。 老周头就咂摸道:「不然和喜借一些?」 周喜地里的姜收穫也不小,她同样要交一份到公中,但因为她是出嫁女,这家里的东西将来未必有她的份儿,所以钱氏做主,只取她的三成,剩下的她自己拿着。 当然,她也是要分给满宝他们的,只是比例也小些,这十几天她每天都背着十几二十斤姜出去,拿回来的钱也不少,所以老周头估摸她手里应该也存了一笔。 钱氏见他啥都算到了,就道:「你去和她说。」 老周头就嘟囔道:「我去就我去。」 但最后钱氏还是没让老周头去,除了在满宝面前,在其他儿女跟前他从不会说软话,让他去借钱,不仅他难受,被借的人也难受。 不过,此时离做房子还有一段时间,钱氏也只是和周喜提了一提,并不是马上就要钱。 村子里建房子大家都会互相帮忙,并不要工钱,但那是建茅草房的时候,简单,方便还快速。 最多搅一搅黄泥,煳上土墙,让它更防寒一点,像周家想建石头房子,那就不仅得包好一日两餐,还得给工钱。 就算乡里乡亲间拿得少,但总不会低于十八文。 所以工钱是一笔。 他们还得去买石头或是自己去採石,这部分工钱又要另外算,木料倒不用买太多。 因为他们的口分田基本就是山地,山地上的树木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老周头决定明天去山上看一看树,若需要买,就得提前跟人定好了。 第二天,老周头还没去看树,满宝先自己背着小手走到隔壁的空地,跟个巡视领地的大王一样上上下下的逛了一圈儿。 刚把早食做出来的小钱氏找不着她,出门一看,就见她掐着小腰在那里不住的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就叫道:「满宝,你看什么呢,快回来吃早食。」 满宝看着这一大片空地,点着小脑袋道:「我在看我未来的房间呢,大嫂,我想要一个红色的帐子,你帮我做好不好?」 「哪有红色的帐子,你大嫂活了这么多年,也只见过青色的帐子。」小钱氏将她揪回来,道:「别看了,什么房子都还影儿都没有呢。」 她觉得建房子什么的离得还远呢,所以满宝还是先乖乖上学吧。 小钱氏押着满宝回去吃了早食,给她背上小书箱就让她去上学。 满宝蹦蹦跳跳的去了,见到白善宝就道:「我家要建房子了,等我入了新房,到时候请你来暖房。」 白善宝精神一振,问道:「什么时候入新房?」 他们家入新房时,满宝用一个竹篮装了好多糖果给他,说是送的暖房礼,他决定等满宝入新房也要送礼物给她。 满宝连连道:「快了,快了!」 当天下学一回到家,满宝就跑去找老周头,问道:「爹,我的房子什么时候建好呀。」 正喝水的老周头差点呛到,他道:「远着呢,爹今天刚上山看树,能拿来建房子的还差了一点儿,要跟人买一些,还得採石挖地基啥的……你还小呢,先跟我们住着,不急着搬。」 「那怎么行,」满宝叫道:「我都和同学们说好了,等下次休沐他们要来给我暖房的。」 老周头一呆,没想到闺女的嘴那么快,连忙道:「怎么下次休沐就来了,这房子还没开建呢。你跟他们说一声,就说建房子要时间,过一段时间再请他们嘛。」 「一段时间是多久啊。」满宝道:「建房子不是很快吗,咻咻的就建好了,爹你再慢,那六天七天总好了吧?」 还六天七天……老周头叫道:「六天七天连地基都没打出来呢,起码得等到过年才能入新房。」 「爹,你速度也太慢了,我都跟同学们说好啦……」 「那就再和他们说一次呗。」 第187页 「我好丢脸的,」满宝叫道:「我们全班同学都知道了,他们都说准备好礼物等我邀请他们呢。」 第155章 回来 老周头瞪眼,他还以为只有白家小公子这几个平时跟闺女玩得好的呢,原来竟是邀请了整个班的同学吗? 「还有先生,先生也说要来……」 老周头已经没脾气了,伸手拎着闺女就往屋里走,「让你娘跟你说去吧,爹有点头晕。」 他做事素来喜欢低调,事情没做成前都不会宣扬,这孩子怎么都还没开始做呢就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果然和他一个性子,就没一个安静的时刻! 老周头把小闺女丢给老妻就跑了,他顾不得休息,当即就去找村里的人预定成树。 没办法,如果只是请了同学,他还能不抓紧,可这孩子连庄先生都请了,他就不能太慢了。 周四郎离家的第十九天,河坝终于修好了,周二郎和周三郎卖完了最后一次饭菜,便带着周四郎一起回家。 满宝下学跑回家看到周四郎,一下就怔住了。 周四郎刚到家,行李才丢给他大嫂,里面都是脏衣服,一转身看到满宝,眼睛一亮,张开怀抱大叫道:「么妹啊,我回来啦!」 满宝冲过去,心疼的摸了摸他鬍子拉碴的脸,「四哥,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周四郎放下手臂,转身就走。 满宝书箱都没放下,直接围在他身边打转,「还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看,不是每天都有肉吃吗?」 周四郎推开门,也不洗澡,更不换衣服,直接靠在床上道:「吃肉,但干的活儿也多呀。」 周四郎有些犯困,他一回到家就想吃东西,想睡觉,但满宝闻了闻他的身上,嫌弃的在鼻子旁扇风,「好臭呀,四哥,你就这样爬上床,小心五哥六哥回来揍你。」 周四郎道:「我刚从河里回来,干净着呢。」 才怪呢,天气开始变冷了,那里又没热水,周四郎有十天没洗澡了,不过他自我感觉良好,摸了摸肚子问满宝,「有糖吗,先给四哥吃一颗。」 满宝从兜里掏出糖来给他,周四郎塞自己嘴里,然后躺下,拉过被子就要睡觉。 满宝瞪大了眼睛,转身就往外跑,蹬蹬的跑去找娘亲,「娘,四哥脏兮兮的躲被子里了。」 钱氏闻言立即站起来,从门角那里拿起一根棍子就过去。 满宝兴奋的跟上。 钱氏推门进去,就见床上隆起一个包,她气得往被子上轻轻一打,道:「赶紧给我起来,这么邋遢,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虱子带回来。」 周四郎最怕他娘,棍子才拍下来就从床上蹦起来了,钱氏就用棍子把他赶出房间,道:「把鬍子颳了,我让你二嫂给你烧了热水,一会儿把头也洗了,不洗干净不准进屋。」 周四郎最讨厌洗澡了,尤其是这么冷的天,他苦着脸瞪了满宝一眼,无奈的去梳洗。 满宝终于高兴了,背着小书箱进屋放好,然后就蹬蹬的跑去看周四郎刮鬍子。 小钱氏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但也没拦着,她把周四郎的脏衣服都拿出来放在木盆里,打算趁着天还没黑去河边洗了,所以敲了敲木门,沖里面喊道:「四郎,把你身上的脏衣服也脱出来给我。」 周四郎左右看看,找出一个厚麻袋,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丢出来就披着厚麻袋继续刮鬍子。 满宝愣愣的看着,片刻后从地上站起来,走大周四郎的身后,伸出手指把麻袋拎开一点儿。 周四郎一边抖着身子刮鬍子,一边瞪了她一眼,含煳的道:「够冷的了,别掀了。」 满宝看到周四郎的肩膀上一道道深深地青色印子,还肿得老高,其中有一道还有些偏红。 满宝问道:「四哥,这是怎么弄的?」 周四郎把鬍子刮干净了,抖着身子道:「抬石头呗,那石头这么大,得五个人才抬起来,你四哥我嘚的一声就把它扛起来了……行了,这个以后再和你说,赶紧出去叫三哥把热水给我提进来,我要冷死了。」 满宝转身就往外跑,找到周三郎,「三哥,四哥要热水。」 周三郎一边起身往厨房走,一边道:「懒的他,洗个澡都要人给他拎热水。」 「四哥脱衣服了,好冷的。」 周三郎加快了脚步,嘴上却道:「该,他要是一回来就收拾,用得着先脱衣服吗?」 考虑到他还要洗头,周三郎给他提了两桶热水过去,见满宝跟在他屁股后面还要进去,他连忙拦住,「你四哥洗澡呢,你去找二头他们玩儿。」 满宝道:「我不玩儿,我要看四哥洗澡。」 周三郎脸都苦起来了,最后还是路过的何氏把满宝给拎走了,她教她,「你是女孩子,你四哥是男孩子,怎么能去看他洗澡呢?」 「为什么不能看,我就看三头四头他们洗澡了。」 何氏一噎,一会儿才道:「你四哥长大了,会怕羞,三头四头……他们还小呢,不过再大一点儿你也不能看他们洗澡了。」 看来以后再给孩子们洗澡得把他们隔开了。 「好吧。」满宝有些惋惜,转身回屋去看书了,她现在也长大了,不想玩了。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正对着窗户,一看到周四郎披头散髮的出来,她立即丢下书跑过去,「四哥,我要告诉你两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第188页 周四郎粗暴的擦了擦头髮,嫌麻烦,干脆就不擦了,坐在凳子上道:「第一个。」 「你的债快还清了。」 周四郎眼睛一亮,问道:「真的?还差多少?」 「满宝伸出三个手指头。 周四郎哈哈大笑,乐道:「三百文?」 「三两!」 周四郎脸上的笑容就收起来,「这叫快还完了?」 「差不多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还完了。」满宝问他,「四哥,等还完钱你要去干什么?」 周四郎觉得这还差得远呢,三两银子呢,他翘着腿问,「那第二个好消息呢?」 「哦,家里要建新房子了,我要有自己的新房了,四哥你也有一间。」 周四郎总算高兴起来,问道:「真的,这是娘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当然是爹娘说的了,我还把我的钱都给爹了呢。」 周四郎瞪大眼,「你为什么要把自个的钱给爹?」 「建房子的钱不够呀,我给爹建房子,里面也有我的一间呢。」 周四郎就琢磨了一下这意思,心中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第156章 份子钱 果然,吃过晚食,趁着天还没黑,老周头把一家子都聚在一起开会,正式宣布建房子的决定,并告知所有人,这次建房子要建七间。 他们这栋房子共有六间,正中三大间,一间是堂屋,向阳的那间正房是老周头他们住的,另一边则是周大郎一家子住。 而东西两厢,只有西厢两间是齐全的,东厢只有一间,便是因为厨房建在东边,顺着房子往下建的。 老周头可不捨得用砖石来盖厨房,所以是用泥混着茅草盖起来的。 这次他们打算在旁边扩建出去,直接把院子的那面墙推倒就行。 老周头本来想开个小门过去的,但一想,这边开了小门,那边就得再起一个大门进出才方便,这可得花不少钱,所以在和钱氏商量过后,他决定把东面的院墙推倒,这样就一个院了。 厨房柴房都在这边,那边位置足够,便直接建七间,正中三间,不用留堂屋,东西两厢又各两间,齐活了。 老周头计划得特别好,「地方够大,把房子建得宽大点儿,等以后大头他们娶亲也能用得着,省事。」 周大郎他们听得兴奋不已,但还是有些忧心,「爹,钱够吗?」 老周头很干脆,「不够。」 众人:……不够他们在这儿商量啥? 「所以你们各家都得出一部分钱。」老周头也不客气,道:「你们么妹才六岁呢,前儿给了我五百文建房子。」 剩下的话老周头没再说,但大家立时感觉一座大山当的一下砸在了他们肩膀上。 周大郎左右看看,问道:「爹,还差多少啊?」 老周头抽着烟道:「房子建好了,还得做床,准备被褥。」 兄弟几个觉得压力更大了,周大郎他算了一下他们这一房的私房钱,最后咬咬牙,「爹,那我拿出二两银子。」 有了周大郎做示范,周二郎和周三郎自然也只能跟着了,不过周二郎应该没问题,周三郎的面色就有点苦了,他是兄弟几个里挣得最少的,他们的私房统共也就二两齣头而已,能有这个钱还是因为跟着老大他们轮流去给劳丁们卖饭食分的呢。 交公六成后俩人平分,他每天也能攒下七八十文。 周三郎觉得困难,但周五郎和周六郎却是眼睛也不眨的表示也拿出二两银子。 然后大家就一起看向沉默的周四郎。 周四郎想流泪,他瞪着眼睛看回去,他倒是想给啊,也得他有啊! 老周头就轻咳一声道:「老四的那份不急,等他还完了家里的债再补上就行了。」 大家其实想表示的是,老四不给也不要紧的,不过老爹都那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 周喜道:「爹,我也出二两吧。」 老周头就皱眉,道:「你兄弟们都在呢,不用你出。等老四要说亲了,你借一些钱给他成亲就行,等他以后挣了还你。」 周四郎:……很好,身上的债务又多了一笔。 周喜却道:「我也住家里呢,满宝都出了,没道理我不出。」 老周头就脱口而出,「你不嫁人了?」 周喜道:「不嫁了。」 老周头就气得敲了一下烟枪,一直沉默的钱氏开口道:「行了,闺女给的你就拿着吧。」 钱氏对周喜道:「一会儿你把钱拿来给我。」 周喜「嗯」了一声。 老周头有些生气,等回屋后就问钱氏,「你还真打算把孩子留在家里一辈子?」 都快一年了,周喜还没嫁出去,老周头不觉得是他闺女嫁不出去,那就只能是老妻没有用心给她找。 钱氏道:「等她想通了再嫁吧,你没见她这一年来不仅胖了,脸色还红润了吗?我问过了,大夫说她调养得差不多了,那些媒婆说的人家我都看不上。」 老周头眼睛一亮,问道:「能生了?」 钱氏「嗯」了一声。 老周头高兴起来,总算是松口了,「行吧,那就慢慢找,这次找个好一点儿的,鳏夫可以,但家里不许带孩子,后娘可不好当。」 一听说女儿的病治好了,老周头的条件就跟着升高了,「还有家里的老人也得仔细看好了,可别再跟刘家一样操蛋。」 第189页 钱氏就丢了他一脸的线头,道:「满宝听着呢。」 老周头将线头扒拉下来,一转头就对上满宝亮晶晶的眼睛,老周头就按下她的脑袋道:「赶紧睡觉,明天还得上学呢。」 看来是得建房子了,连说个话都不方便。 周喜的亲事可比周四郎的还难找,老周头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所以也不拒绝她的份子钱了,她肯定还要在家里住很久的。 把儿子女儿们的份子钱都收上来,老周头一数,高兴了,这样一来,建房子的钱就够了。 而此时,周大郎也在和小钱氏说呢,「也不知道爹娘手里攒了多少钱,够不够建七间。」 小钱氏也忧心,小声道:「当年建这六间,加上置办里头的东西就去了四十二两呢,现在那边床要新的,被褥也都要新的,五十两恐怕都打不住。」 周大郎点头,「是啊,不知道老四的债还了多少了,对了,老四还欠着我们的钱吧?」 小钱氏这才想起来,对啊,老四还欠他们的钱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周大郎道:「老四的钱都不在他手上,还了多少我们也不知道,明天你找着空问一下满宝,这孩子,我问她,她死活不肯说。」 小钱氏点头。 满宝和小钱氏素来亲近,关系就和钱氏差不多,所以小钱氏给学生们打好饭菜后就找到满宝,把她带到了一旁问。 她一问,满宝就全都说了,全然不记得当初她回绝大哥的话,因为在满宝的心里,大嫂就和自己是一样的,把秘密告诉自己,当然不是告诉别人啦。 「已经还了九千七百九十五文了,去年四哥做工和做生意还的有二千三百文,所以还欠不到三两了。」 小钱氏眨眨眼,那是连他们的那一份都还了,她心中便有数起来,看来婆婆手上的钱不太够,可能会先扣下老四还他们的这笔钱,不过这样一来,婆婆手里至少有三十两了。 加上他们给的十四两,这段时间还能再挣点儿…… 这么一数,小钱氏高兴起来,道:「这样一来,建房子的钱就差不多了。」 要实在少,就先不添床呗。 第157章 宅基地 要建房子就得找村长和里长说一声,因为老周头选的地方就在家隔壁,不是庄稼地,连钱都不用出。 得知周家要一下建七间石头房子,其他人还罢,和满宝家隔了一段距离的周大圆家不可以了。 因为两家中间隔了一大块地,这块地是荒地,这些年谁也看不上这块地,自然不会在上面种东西了,以至于杂草丛生,石头还多,但周家要是建对称的七间房过来,势必要把绝大多数的地都占去,两家的距离更短了。 周大圆的媳妇张氏最先发难,不同意把这块地批给周家,理由也是现成的,「他们家占了这么大一块地,以后我家要建房子怎么办?」 村长就道:「你家往上不是还有空地吗?」 「那上头的风水不利我们家,我们家要建也是往下建的。」 这一次周大圆也没说话。 村长就皱眉,「你家就大驴一个儿子,还要建什么房子?」 「您这话说的我就不高兴了,我是只有一个儿子,可不代表我也只有一个孙子呀,等以后大驴他媳妇多生几个,他们长大了不得建房子?」 村长就知道她是胡搅蛮缠,纯粹看不得人好,他就扭头对老周头道:「那你家交钱吧,要占多少地量出来,照规矩来。」 又对张氏道:「周家愿意出钱买,你要是现在也把地圈下来,那就量出来,把钱交上。」 张氏立即不说话了。 周大圆连忙道:「家里孩子还小,不急着建房子呢。」 村长哼了一声,又看向村里人,问道:「村里还有谁要买这块地的吗?」 周大谷就笑道:「我们房子又不在那儿,谁去那儿建房子呀,金叔要买就全买了吧。」 周金才不傻呢,买完了那块地就跟周大圆他们家接在一起了,哼,他一定要空出一块空地来避着他们家。 在七里村,大家在村子里建房子只要通过村子里所有家庭的认可就可以随便在一块空地上搭建。 因为空地很多,又不种庄稼,上面都是杂草或碎石,只要有钱,随便建。 但也有例外,因为村子里的人都住在一起,左右虽有空地,但左右也有邻居,你家想在这块空地上建房子,我家也想,那就只能买了。 钱交给村子里,以后或修路,或修水利,或是扶弱助寡都可以从村中的公帐中出。 当然,钱也不是很多,根据面积来,老周头算过,他圈的那块地,最多给个三百文就差不多了。 这钱在建七间石头房子的花费钱不值一提,但对普通的村民来说依然会很心痛。 通常,为了不出这个钱,他们是宁愿另外选一块地方,也不会出钱买的。 反正村子里外空地多的是。 老周头决定出钱,周大圆家当然不会再和他抢,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他干脆让村长给他选了个好日子,当即通知起他想请的人到那天上门帮忙建房子。 被请的人都表示没问题。 现在天气开始冷了,地里没活儿,老周头家要建房子,他们正好可以有个收入,所以被请的人都很高兴。 第190页 一回到家,老周头便把家里人都带到了旁边的空地上,开始割草,清理石头和各种杂物。 等满宝从白家做完作业跑回家,地里的杂草已经被割完了,大家正在往竹筐里捡石头,地上则用草木灰圈出一个大圈来,大圈里还有好多方方正正的图形。 满宝背着小书箱蹦到看着最大的一个图形里,兴奋的问正在偷懒的周四郎,「四哥,为什么要在地上画画?」 「画什么呀,你现在站着的地方是院子,这些都是画出来房屋样子。」 满宝左右看看,难以想像它们竟然是房间的地面和院子,她挠了挠脑袋问,「为什么要画?」 「画了才能知道要买多大的地儿,看到没,从这儿到那儿,一共要三百二十文。」 周大郎皱着眉头道:「要我说根本不必弄这么大,这院子大了,房间也大了?」 「哪里大了,我觉得正好,爹娘都说好呢。」周四郎看着正中的那个图形道:「看到没,那就是我的房间,我都计划好了,这么大一间,到时候我就给隔出两间来,就跟爹娘的房间一样弄个竹屏风隔着,里面放床,外面就放桌椅板凳,偶尔还能拿来招唿客人,等我有了儿子,就让他们住在外面。」 周大郎一想,点头,「这个法子不错,行吧,大一些就大一些吧。」 满宝就兴奋的问,「那我的房间呢?」 周四郎就大手一挥,不客气的道:「随便选,这间,这间都可以……」 老周头刚好听到在吹牛,直接一巴掌唿过去拍在他的脑袋上,骂道:「今天就数你最懒,你大哥大嫂他们都把草割干净了你还没捡出一筐石头来,在这儿吹什么牛?」 满宝立即熘了,她跑去找周大郎,问道:「大哥,我的房间在哪里?」 周大郎就指了正房的向西一间笑道:「喏,娘说你读书,得要向阳的,所以这间给你,到时候我们在朝西的那面给你开个窗,书桌就放在窗下,你看书也就不会伤到眼睛了。」 满宝高兴起来,蹦过去看了看后道:「我喜欢这里,跟爹娘的房间正好相邻,那样我晚上还能趴在墙上和爹娘说话呢。」 周大郎:……他爹娘恐怕不会高兴。 满宝却兴致勃勃的原地转起来,想要规划一下自己的房间,但这里就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她实在有点想像不来它变成房间是怎么样的,所以转了半天,憋了半天后发现自己一点儿规划也没有,连床放在哪儿都没看出来呢。 科科见她没头苍蝇一下原地乱转,就提醒道:「宿主,你爹娘不是说钱不是很够吗?我觉得他们给你添置的东西不会很多,所以你不考虑一下多赚钱,为自己多准备一点儿东西吗?」 满宝严肃的点头,「你说得对,等五哥从县城回来,我就把钱存起来,再也不乱花了。」 第158章 山药豆 想鼓动她趁着天还不是很冷,到山里走走逛逛,顺便找一找珍稀物种的科科:…… 算了,宿主年纪还小呢。 科科觉得,如果它也是人类,有人类的身体,现在应该是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 但它也没有放任满宝这样计划下去,因为他知道,她的钱是一定存不住的,所以还是得多挣。 它提醒道:「宿主,你上次不是想用山药做糖葫芦吗?」 满宝回味了一下前几天的山药豆炖鸡,道:「炖鸡也很好吃的,比糖好吃。」 因为从小就糖不断,满宝对甜味的喜爱有限,她还是觉得山药豆炖鸡更好吃。 这么一想,她立即道:「我们去摘山药豆,晚上杀鸡吃吧。」 科科:它就知道会这样,就这样还想存钱?这是不可能的。 满宝立即不看她的房间里,跑回去找她娘,「娘,晚上我们杀鸡吃吧。」 理由也是很充分的,「你看四哥都瘦成那样了,得调养身体啊,所以得给他炖只鸡吃。」 钱氏想了想,也觉得老四这段时间亏得太厉害,于是点头,「行吧,去叫你大嫂回来杀鸡。」 满宝立即转身就跑。 钱氏失笑着摇头,拿起篮子里的针线继续给她做衣服,一定是满宝又嘴馋了。 满宝跑去叫小钱氏回家杀鸡,顺便把大头大丫他们一群小孩儿都叫上,要一起去地里摘山药豆。 一群小孩拎着两个竹篮就哇哇叫着冲着地跑去,地里的姜已经卖了大半,倒是山药只取了一些。 一开始是因为他们觉得山药有点小,但等了十多天,明明已经过了去年收穫的季节,但他们仔细一看,发现它还是没长多少,便知道这山药也就这么大了。 科科说是因为种子的基因不够好,这是原始物种,种子没有经过挑选优化,加上气候和地力等各种因素造成的。 他们要想明年的收穫好一点今年就得选好种子。 但这种事满宝当然做不来了,她都是告诉了大嫂,由他们去做的。 满宝要做的就是对着藤上的山药豆和地里的山药流口水。 因为想着留好种,所以山药都没怎么挖,周家一致决定等它足够老了再一起挖起来,选最好的留种,其他的或吃,或卖,或晒干。 山药是能保存很长时间的,冬天气温低,科科说找个通风的地方可以保存六七个月呢,不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赶紧把它吃光光呢? 第191页 满宝冲到地里,踮起脚尖就摘自己能够得着的山药豆,大丫见她是看见啥都往竹篮里扒拉,吓得连忙抓住她的手,「小姑,我们摘大的,小的先不摘。」 满宝道:「我觉得小的也好吃,一口一个,一口一个。」 大丫心疼,「我觉得它们还能再长长。」 「好吧,」满宝开始瞪大眼睛去找长得比较大一点儿的山药豆。 大丫估摸着可以了,就要招唿满宝回家,但科科在满宝的大脑里道:「多摘一些吧,我可以帮你搜索山药糖葫芦的做法,你尝试着做一做。」 满宝好奇的问,「科科,你是不是想吃糖葫芦了?」 科科:「……是。」 满宝立即道:「好,我们多摘一点,等做出来了我吃给你看。」 科科:「……好。」 满宝就回头对大丫招手,「快来多摘一些,我们拿回去做糖葫芦。」 孩子们一听眼睛大亮,糖葫芦啊,他们从没吃过,但见过呀。 一群孩子冲上去,「小姑,你会做糖葫芦啊?」 「不会啊,但大嫂会。」 大头和大丫都瞪大了眼,他们娘竟然会做糖葫芦,而他们竟然不知道。 小孩子对于吃的,尤其是甜食,总有种特别的热情,所以他们也不急着回去了,而是兴奋的在藤间穿梭,看见一颗稍大一些的山药豆就摘下来。 等他们在藤间穿梭出来,这才发现他们摘了不少,带来的两个竹篮竟然都装满了。 因为山药比肉还贵,家里一直不怎么捨得吃的,哪怕是山药豆也一样,他们这一下就摘了这么多…… 大头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屁股,抖了一下后把最大的那个竹篮拿给满宝,道:「小姑,这个太重了,你跟我一起抬好不好?」 满宝很体贴,抬起来道:「好呀。」 大头挠了挠脑袋,憋红了脸才道:「那,小姑,一会儿回到家,娘要是问起来,你可一定要说这是你叫我们摘的。」 满宝那么聪明,一下就听懂了,她「哦」的一声,道:「你是不是怕被大嫂揍?放心吧,不会的,反正这些山药豆最后也会被我们给吃的,早吃晚吃都是吃。」 满宝高兴的道:「今晚吃山药豆炖鸡,明天可以吃山药豆炖肉,后天还可以吃山药豆炖骨头,反正它可以放着,不会坏的。」 大头瞪大了眼睛,「小姑,你不是说要做糖葫芦的吗?」 「哦,我差点忘了,其实我觉得山药和肉炖更好吃。」 「不要,」大头叫道:「我要吃糖葫芦。」 大丫和二头二丫等人也立即表明自己立场,「我也要吃糖葫芦!」 少数服从多数,满宝没办法,只能嘆息道:「好吧。」 科科道:「宿主,人类记载中对山药糖葫芦的评价都挺高的。」 「可你不是说他们说得那么好,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山药了,吃不着,所以觉得它好吃吗?」 反正她上次吃的糖葫芦觉得不好吃,但是五哥他们却很喜欢,所以她觉得科科说的喜欢和她的喜欢恐怕也有一些区别。 科科不再说话,他觉得,对于这种情况,就应该让宿主吃一次,只有吃过后她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满宝和大头抬着一个竹篮回到家,小钱氏已经把鸡杀好了,一抬头见孩子们抬着俩竹篮的山药豆回来,她不由瞪大了眼睛,撸了袖子就要揍人。 「你们这几个皮猴子,让你们去摘一顿的菜,结果你们把它们全摘回来了?」 大头已经丢下竹篮,跳起来就往外跑,叫道:「不关我的事,是小姑让我们摘的。」 满宝高兴道:「大嫂,是我让摘的,大头他们想吃糖葫芦,我们做山药糖葫芦吃吧。」 第159章 糖葫芦 「哎呦,那得要多少糖呀,不做!」 满宝一呆,纠结了一下道:「可是嫂子,我想吃啊。」 她觉得既然答应侄子侄女们了,那她就得做到才行啊,毕竟她是长辈不是,得以身作则。 这么一思考,满宝更坚持了,「大嫂,做嘛,红糖我来买好啦。」 大头也不跑了,趴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母亲,小钱氏要拒绝的话就在舌尖转了转,就连年纪最小的三丫和四头都跑到跟前,抬起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她。 小钱氏一想,都入冬了,孩子们难得松快,那就给他们做些零嘴就是。 她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却问满宝:「你知道做糖葫芦?我可是不知道的。」 满宝立即道:「我去看书!」 科科已经细心的将有关记载搜索出来整合给她,其实糖葫芦的制作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山药豆也就比水果类的多一个步骤而已。 那就是把它煮熟。 小钱氏很有做菜的天赋,满宝想吃的好多东西都是告诉她做的,有时候她说得不清不楚,什么盐少许,油少许,并没有具体的量,但小钱氏就是知道要加多少。 冯氏、何氏和周喜都轮流下厨,但要让周家上上下下一众老幼来选择,他们是很愿意厨房一直是小钱氏负责的。 只可惜她很忙,而钱氏也不愿让儿媳们固定在一件事上,在她看来,如果小钱氏只负责家里的厨房,那以后他们老两口不在了,六房分家,大房的其他事小钱氏一定不熟练,而其他儿媳的厨艺也肯定不太好。 第192页 所以哪怕小钱氏是家里做饭最好的,钱氏也没让她一直待在厨房。 这次也一样,满宝并不会做糖葫芦,甚至都没见过制作,但她一说要先把山药豆煮熟,然后晾晾,再用签子串上,小钱氏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让大丫几个洗山药豆,然后烧水煮山药豆。 家里已经吃过好几次山药豆了,她自己琢磨出了一套去皮的法子,高温烫煮一下,捞出来晾干和晾凉后用竹刀刮一下皮,再轻轻地一搓,山药豆的皮就出来了。 比它还生的时候用刀削皮方便多了,而且生的时候好容易痒手。 满宝对着山药豆流了一下口水,就蹬蹬的跑去和村长家借红糖。 这时候去大集上买是来不及了,所以先去借,明天买回来再还就是了。 满宝一边跑,一边问科科,「山药豆糖葫芦真的好吃吗?」 科科没做声。 满宝也不用他回答,自言自语起来,「要是好吃,那我就多吃两串,山药豆那么好吃,它的糖葫芦是有可能好吃的……」 这么一想,满宝终于对它期待起来,冲着村长家跑的速度更快了。 等她把红糖带回去时,小钱氏已经把鸡都剁了和山药豆炖上了,大头他们正在努力的给山药豆剥皮,家里孩子多就这点好处,这种零散的活儿有人做,不用大人费时间。 然后小钱氏一边看着火,一边把满宝拎进厨房研究糖要怎么挂上糖葫芦。 满宝当然是照着科科给的资料念啊,小钱氏听她背书一样,有好多话她都不是听得很懂,少不得要她解释。 等她终于弄明白,鸡和山药豆也熟了。 小钱氏把菜盛出来,又煮了些白菜,这才端着往外走,对正兴奋的在搓皮的孩子们道:「行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做,大头,快去叫爷爷奶奶爹娘叔婶和大姑回来吃饭。」 一群孩子早闻到香味了,虽然今年家里经常能吃到肉了,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流口水。 大头转身就朝隔壁跑,大丫他们也纷纷停手,去摆桌椅和碗筷。 满宝就负责站在一旁等吃的,当然她是在检查山药豆剥得怎么样了。 小钱氏虽然同意了做糖葫芦,却没想惯着孩子们,两大竹篮的山药豆,她把一大半给收了起来,剩下的才煮了剥皮,然后前头剥出的,她还都放到锅里和鸡一起炖了。 她没做过糖葫芦,对此信心不是很足,所以她毫不客气的往锅里倒了许多,想着万一糖葫芦没做成功,和鸡肉炖了,好歹没浪费不是? 她觉得,和鸡炖过的菜都好吃,看饭桌上的大人小孩吃完鸡肉后就一个劲儿的夹里面的山药豆吃就知道了。 所以剩下的山药豆,小钱氏煮熟后一串,发现只有七串而已,她看了一眼孩子们,果断的在每一串上剥出来一个串到另一个竹籤上,嗯,有八串了。 八个孩子,一个都没缺。 满宝教完大丫他们今天要认的字,跑过来看见时便道:「大嫂,怎么一串这么少呀。」 「不少了,每一串上都有七八个呢。」 小钱氏开始煮糖。 糖可不便宜,而红糖比麦芽糖还要贵一些,小钱氏生怕把糖给糟蹋了,所以把火放得很小,打算如果真煮不成,那就一勺水下去煮成糖水分给大家喝。 红糖补血呢。 一无所知的满宝蹲在旁边看着锅里的红糖流口水。 为了方便操作,小钱氏没用大锅,用的是小锅。 满宝一边咽口水一边道:「好香啊,比我们平常吃的糖要香,大嫂,以后我不吃麦芽糖,也不吃糖果了,吃红糖好不好?」 小钱氏知道满宝不太喜欢吃糖,想了想点头道:「也行,那以后每天早上我用红糖煮鸡蛋给你吃。」 满宝问,「好吃吗?」 「好吃啊,」小钱氏理所当然的道:「鸡蛋好吃,红糖也好吃,两个好吃的东西放在一起那肯定会更好吃的。」 满宝不觉得鸡蛋好吃,不过红糖看着真的好好吃,反正她又不可能不喝鸡蛋水,可以吃红糖煮鸡蛋也不错呀。 满宝高兴的应下了。 红糖越来越粘稠,小钱氏估摸着快可以了,有些笨拙的将串好的山药豆放进锅里一搅后拿起,看到红糖一直往下落,根本挂不住山药豆,她又往用勺子往上挂了一些。 第一串不是很顺利,让小钱氏都出了汗。 不过她没纠结,很快便又拿起了第二串…… 第160章 想法 到第三串时,小钱氏似乎摸到了一点儿规律,她拿起一串山药豆,快速的在糖浆中滚了一圈儿,飞快的拿起塞进满宝的手里,满宝立即转手塞给大头。 最上面一颗山药豆的糖浆这才慢慢的往下落,落在了第二颗山药豆上,第二颗山药豆上的糖浆足够多了,便又往下落…… 如今天冷,热热的糖浆暴露在空气中,不一会儿就结成了薄薄的一层糖晶,好看得不得了。 不说大头他们,就是满宝看着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好好吃的样子啊。 小钱氏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然后便快速的将接下来的山药豆都给搅了。 糖是会往下挂的,他们没有插山药豆的东西,便只能拿在手上,几个孩子不小心被糖浆挂到手也不捨得放开,还伸了舌头去舔,然后眼睛亮晶晶的。 第193页 满宝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山药豆,也忍不住舔了舔手,嗯,和她平时吃的糖果不一个味儿。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 科科也是第一次看见实物,所以看到满宝张嘴就要吃,他忍不住道:「再等等吧,等糖都冷切凝固了再吃?」 满宝就把嘴巴收回来,握着糖葫芦巴巴的看着,她觉得不能自己一人受罪,于是拍了一下大头他们的脑袋,也不许他们吃,道:「等糖冷了再吃,这叫冰糖葫芦,现在吃,哪还冰啊。」 大头咽着口水问,「那得多冷才能吃?」 「不知道,」满宝也眼巴巴的等着呢,不过她很快想到了办法,「我们出去外面等,外面更冷。」 小钱氏也正嫌他们在这儿碍手碍脚,见他们主动跑出去,便不再说话。 老周头不知道他们凑在厨房干什么,看到孩子们人手一串糖葫芦跑出来都惊呆了。 周四郎吃饱了饭,正想回屋躺着呢,见满宝他们手里的东西,立即不走了,还凑上去问,「你们哪来的?」 满宝他们排排蹲在院子里吹冷风,闻言道:「大嫂给我们做的。」 周五郎立即转身就去厨房,「大嫂,我也要吃糖葫芦!」 「这都是孩子吃的东西,统共就做了八串。」 周四郎闻言伤心了,想了想转身跑去找满宝。 已经在屋里休息的周五郎和周六郎听到周四郎的这声,也立即开门出来,看到满宝和侄子侄女们人手一串糖葫芦,立即流口水了,也凑上去看,「这真是大嫂做的?」 「可真厉害,比街上卖的也不差了,大头,给五叔吃一颗行吗?」 大头不太乐意,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周六郎则是去找二丫,「上次你让我帮你买头绳,我都帮你买了的。」 二丫很不舍,但还是道:「就吃一颗。」 周六郎高兴,「没问题!」 眼睛开始瞟向其他人。 周四郎和周五郎也立即想,在场的孩子中谁欠他们人情来着? 包括满宝在内,他们全都帮过,也全都被求过,俩人嘿嘿一笑,也开始全场乱窜起来,一会儿从这个这里骗来了一颗,又从那里骗来一颗。 满宝最先发现不对,这样算下来,他们三个得到的山药豆反而是更多的,她哼哼着不肯给,干脆跑回去拿了一个大碗来,举着糖葫芦眼巴巴的等它冷掉。 「我们把它们全都拨下来,然后平均分下去不就好啦?」 周四郎高兴的应下。但满宝说的平均分,却是包括全家人的。 还没反应过来的大头等人看到小姑捧着大碗蹬蹬的跑向祖母,这才反应过来。 孩子们瘪了瘪嘴,虽然有些委屈,却也知道东西是必须先孝敬长辈的。 钱氏和老周头就吃了一颗,俩人摸了摸满宝的小脑袋笑道:「很好吃,给你哥哥嫂子们也分一颗就行,剩下的你和你侄子侄女们一块儿分了吧。」 满宝高兴的应下,却不可能只跟侄子侄女们分,而是把四五六三个哥哥也囊括在里面了。 但周大郎和小钱氏他们也各自分了一颗,小钱氏边吃边道:「不枉费我费了这么多的糖。」 周四郎吃得津津有味,道:「大嫂,你做得比县城里卖糖葫芦的还要好吃。」 小钱氏就乐,「你这张嘴巴就会哄人。」 满宝立即道:「大嫂,不是哄人,就是比县城的好吃,他们家的糖葫芦是酸酸的山楂做的,一点儿也不好吃。」 周五郎中肯的道:「还是可以的,就是没大嫂的好吃。」 大头几个小的已经吃得抬不起头来了。 小钱氏若有所思,「真的比县城的好吃?」 吃过县城糖葫芦的四人狠狠地点头,同时在心里想,他们从不说谎的。 小钱氏就心动起来,看了丈夫一眼。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等所有人都吃过了,满宝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指尖,惋惜的要回屋读书时,小钱氏跟了上去。 避着家里人,小钱氏小声问她:「满宝,糖葫芦在县城卖多少钱一串?」 「五文钱一串。」 小钱氏咋舌,「这么贵?」 都能买五个熟鸡蛋了。 「一大串,小的三文。」满宝补充道。 小钱氏差点没忍住要拍她脑袋,「你说,嫂子要是拿山药豆做成糖葫芦拿去卖,会有人买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一定会有点,山药豆可比山楂好吃多了。」 小钱氏算了算红糖的投入,觉着能赚的还挺多,毕竟山药豆是家里的,并不会花钱。 小钱氏纠结了一下,犹豫的道:「那,我做几串去看看?」 「好啊,好啊,大嫂,现在就做吧。」 做好了她还能吃一串呢,然后明天早上再吃一串…… 满宝抹了一下嘴巴,鼓动小钱氏,「今天晚上做好了,明天就让五哥他们带去县城试一试。」 「我才不要他们带呢,多少都不够他们吃的,我让你大姐带去。」 不管是谁,总之今天晚上都得做好来,而且还得用稻草扎好草垛才行,不然糖葫芦都不好带着去。 想做就做,小钱氏挽了袖子便出去,让丈夫给她扎草垛去,而满宝也不看书了,兴致勃勃的跟在后面,她要再吃一串! 不,最好是两串! 第194页 第161章 更好吃 要在以前,小钱氏是想不到卖糖葫芦这样的主意的,但这一年来家里变化很大。 先是老五他们进城倒卖糖果挣钱,然后是家里去服役的地方做饭菜挣钱,最后是卖姜挣钱。 不管是哪一样都很辛苦,但挣的也很多,且和看天吃饭的种地不一样,在小钱氏看来,卖东西是很容易就能挣钱的。 只要东西好,就是卖不出去家里也能吃,至于白跑一趟的忧虑在小钱氏看来根本没啥,因为冬日里,大家最不缺的是空闲时间。 哪怕现在周家要建房子,想要抽出人来往县城去问题也不大。 小钱氏都计划好了,要是周喜抽不出时间来,那就让他们把大头和大丫带去。 兄妹两个,大头今年十岁了,已经是个半大孩子,又去过这么多次县城,帮着卖东西,小钱氏对他们兄妹俩信心挺足的。 这么一想,小钱氏就把在院子里疯玩的孩子都招了过来,让他们清洗剩下的山药豆,她烧热水脱皮。 周二郎便让冯氏去帮忙,他看了看他们用来串山药豆的竹籤,去柴房里找了一块厚厚的木块,开始钻起洞来。 他打算给他们做一个插糖葫芦的木板,以免每次都烫手。 没过多久,天黑了下来,但大家都没去睡觉,而是蹲在厨房里,就着火光看小钱氏做糖葫芦。 因为这次串出来的山药豆还挺多的,小钱氏犹豫了一下便又给了每个孩子一串,连最小的周四兄弟三个都分了一串。 大家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心满意足的散了。 满宝拿着自己的糖葫芦就沖回房间和她爹娘分享。 老周头越来越爱吃糖的,抓着满宝的手一连咬了两颗,摸着她的小脑袋欣慰道:「好闺女啊,比你三个哥哥强多了,臭小子们哪里想得起还先给爹娘吃哦。」 正有些心疼的满宝闻言立即骄傲的挺足胸膛,犹豫了片刻,就狠狠心把手往前一递,道:「爹,你喜欢吃就再多吃一颗吧。」 老周头笑眯眯的道:「甜到牙了,今天够了,以后你再给我吃吧。」 满宝立即把手收回来,乐道:「爹放心,以后大嫂再给我们做,我还给你留。」 满宝就看向钱氏,亲近的依偎过去,「娘,你也再吃一颗。」 钱氏瞥了丈夫一眼,对她微微摇头,笑道:「娘不吃了,你快去吃吧,吃完了记得漱口,早点睡觉,明儿还得上学去呢。」 满宝高兴的点头,决定赶紧睡觉,等天亮又可以吃一串啦。 有好东西当然要给好朋友分享了,第二天满宝就蹲在一排糖葫芦面前挑了两串长得最胖的,打算送一串给白善宝。 小钱氏将剩下的糖葫芦插在草垛上,让周喜他们带去县城。 这一次,大头和大丫也跟着一起去,到时候他们就负责卖糖葫芦。 周家每个人都很忙,周大郎到周四郎这四个要留在家里建房子,周五郎和周六郎及周喜则要去县城卖姜。 满宝依然去上学,她觉得自己也好忙好忙的。 好忙好忙的满宝把糖葫芦送给白善宝,白善宝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糖葫芦,惊喜不已,「好好吃,我还想吃。」 满宝就邀请他,「我家还有好多,我大嫂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白善宝就流着口水表示他要和满宝回家。 对于来做客的白家小公子,周家上下都表示了热烈欢迎,知道他是来吃糖葫芦的,小钱氏便把剩下的糖葫芦都拿出来给他们,让他们尽情吃,还说,「先吃着,一会儿我让二头他们再去摘一些山药豆回来,再做一锅,小公子可以带一些回家吃。」 满宝高兴不已,二头二丫几个小的也非常高兴,他们今天一直想偷糖葫芦吃来着,就是一直不敢下手,也找不到机会。 二头和满宝道:「小姑,白哥哥来家里做客真好。」 满宝也觉得很好,于是扭头和白善宝道:「以后你天天来我家玩儿好不好,然后和我大嫂说你想吃糖葫芦。」 白善宝:「……明明是你想吃。」 「难道你不想吃吗?」 白善宝一想,还真想。 他眼珠子转了转,附到满宝耳边道:「那你跟我祖母说你想吃我家的桂花糕。」 对于白家的点心,满宝现在不是很喜欢吃桂花糕了,她更喜欢吃糯米糍。 但这似乎是交易,所以她犹豫了一下问,「我可不可以多说一样,其实我觉得糯米糍比桂花糕更好吃。」 「明明是桂花糕更好吃,那你和我祖母说,你想吃糯米糍和桂花糕。」 满宝表示没问题,于是俩小孩达成统一意见。 傍晚,白善宝拿着四串糖葫芦回家就和他祖母说了,「满宝他们家的糖葫芦特别好吃,她很喜欢我们家的桂花糕。」 刘氏又不是瞎子,满宝在他们家更喜欢吃什么点心她看得清楚,于是道:「桂花糕是你想吃的吧?我怎么记着满宝更喜欢吃糯米糍?」 白善宝道:「她现在两样都喜欢吃,祖母不信,等明天她来家里问她。」 郑氏也忍不住笑,「一定是你想吃桂花糕,所以让她这么说的吧?」 满宝的爱好和白善宝的有点儿不一样,她喜欢吃甜味偏淡的食物,而善宝却是更偏爱甜的,越甜他就越喜欢。 第195页 刘氏生怕这孩子吃甜食把自己的牙给吃坏了,所以总是限制他吃糕点的数量。 不过孩子偶尔的撒娇她也是接受的,于是道:「等明天满宝来了我问她,你在她家吃了几串糖葫芦?」 白善宝心虚的伸出三根手指头,刘氏就把他带回来的四串糖葫芦给没收了,道:「今天吃的够多甜的了,这些留到明天再吃。」 她顿了顿后笑问,「给不给祖母和母亲吃?」 白善宝当然给啦,于是四串变成了两串,白善宝有些伤心,而更伤心的是,他今天只能看,而不能吃。 刘氏尝了一口,这糖葫芦的确不错,而且用的是山药做的,她知道山药补气健脾,有助消化。 她尝了一口后笑道:「倒是不错,改明儿他们家把山药挖出来了,记得和他们买一些,拿回来做点儿山药糕吃。」 郑氏应下。 白善宝已经嘟囔道:「山药糕没有桂花糕好吃……」 刘氏听了颇为无言。 第162章 竞争 大头兴奋的坐在椅子上,手舞足蹈的道:「一开始都没人买,觉得我们家的山药豆比别人家的山楂小,一直到中午一串都没卖出去。然后我和大妹觉得肚子饿了,就分了一串吃,旁边一个小孩眼巴巴的看着我们,我觉得他可怜,就给了他一颗,然后他爹娘就上来跟我们买一串了。」 大丫也很兴奋,这一次做生意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他们都是跟在小姑和五叔六叔的屁股后面打下手,吆喝,和人交谈以及收钱都跟他们没多大关系。 但这次是兄妹俩自己在街上买的,而且带去的所有糖葫芦一串没剩,全都卖出去了! 「他们就和别的小孩儿说,我们家的糖葫芦很好吃,所以就有好几个大人买了给孩子吃,我记得小姑说过,这山药豆还是能做药呢,所以就告诉他们山药豆可以健脾养气,于是就有好多人买,还有的老人也来买呢。」 满宝就立即道:「山楂也可以做药呀,它可以消食健胃,活血化瘀。」 众人:「……满宝,我们这是在跟卖山楂糖葫芦的人竞争卖糖葫芦呢。」 「是啊,是啊,」大头愤愤道:「那老头好讨厌,大姐去的时候看到他,就特意避开了他在的那条街,换到另一条街上去了,就是不想跟他抢生意,结果下响他就过来了,过来就过来吧,见我们年纪小,还要把我们赶出街道去,说是以后不许我们再在街上卖糖葫芦。」 大头捏着拳头道:「巡逻的衙役都没说我不能摆,他凭什么不让我摆?」 老周头皱眉,问道:「那最后怎么解决的?」 「幸亏五叔他们离那条街不是很远,有人人数五叔他们,所以跑去叫,在我们被赶出前跑了过来。他一看我们人多,五叔和大姑还是大人,他立即不敢再推我们了。」大丫哼哼道:「这样的人就像小姑说的那个成语一样,叫什么来着?」 「欺软怕硬!」 大丫大乐,笑道:「就是欺软怕硬!」 满宝就捏着拳头,还在眼前挥了挥道:「我知道,就和白二郎一样的,打一顿就好啦。」 老周头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被老妻瞪了一眼,他立即止住点下去的头,教训满宝,「女孩子家,怎么能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事呢?」 「那不是女孩子家是不是就行了?」满宝立即看上大头,鼓动道:「大头,下次他在欺负你和大丫,你就让大丫站后面,你上!」 众人:「……」 钱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问道:「作业做完了吗?」 「早做完啦。」 「那就去看书,顺便教大头把帐本写好来,你看看他写的字,跟鸡爪似的。」 满宝看了一眼,也好嫌弃,道:「一定是因为写得太少了。」 钱氏把孩子们都赶出去,这才道:「老大,老大家的,明天你们和大头他们走一趟,家里要建房子,你们肯定是走不开的,不过糖葫芦要是能卖出去,家里的确多了一个进项,大头和大丫也都大了,老六也只比大头大四岁而已,不也能去县城做买卖了吗?」 周大郎本来已经有些心疼孩子了,不太想他们再去县城。 闻言犹豫了一下。 周大郎是慈父,小钱氏却是严母,她道:「行,明天我和大郎跟着去一趟。」 周大郎低垂着脑袋,小声道:「那人在县城卖糖葫芦这么多年了,不一定认识多少人呢,万一以后看大头和大丫落空,又欺负他们怎么办?」 满宝他们正趴在窗户和门边仔细的听里面的谈论。 虽然被赶出来了,但她才不会乖乖听话呢,她也想看看那个欺负大头他们的坏蛋会不会被揍。 老周头觉得大儿子太磨叽,嫌弃道:「大头可是长孙,大丫也是长孙女!」 周大郎嵴背一挺,这才不再反对,点头道:「行,那明天我们走一趟。」 揍人是不可能揍的,除非对方主动再找茬,不然明天他们夫妻俩去了也只是震慑,主要是告诉对方,家里俩孩子有人看着呢。 屋里的议论停了,接下来老周头说起盖房子的事,都是要请谁谁去採石,拉石,请谁谁去砍树等等。 满宝听得无聊,悄咪咪的离开,然后一群小孩儿站在了院子中间,满宝沖大头伸手,「我的份子钱呢?」 第196页 大头无辜的睁眼,「什么份子钱。」 「糖葫芦呀,山药豆可是我的,糖葫芦的钱得算我一份。」 大头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钱都叫我娘拿走了呀。」 满宝便收回手,「没关系,我一会儿去找大嫂要,今天到底挣了多少钱呀。」 大头已经学习一年多一点儿了,已经可以从一数到一百了,今天回来的路上他没少和大丫数钱,先往袋子里数一百文,足够就折一根树枝拿着,再数第二个一百文,不过没能数够第二个一百钱就没了。 所以他道:「有一个一百,还有一个乌十六。」 他们家的糖葫芦和人家的价钱是一样的,小串的是三文钱一串,大串的五文钱。 不过山药看着比山楂要小一点儿,所以他们根本没价格优势。 因此可以全都卖出去,可见它的味道有多受欢迎了。 满宝嘿嘿嘿的乐,道:「让他用的山楂那么酸,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吃,我觉得县城的小孩儿也不会喜欢吃的。」 「才不是呢,我觉得挺好吃的,」大丫难得替他说了句公道话。 满宝就好奇的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和他买了一串来吃呀,我觉得他的山楂红红的,比山药豆好看,我也想知道他的糖葫芦是什么味道,所以就尝了尝。」 大头点头,「我也吃了两颗,我们还把剩下的都带回来给爹娘和弟弟吃了呢。 不过可怜的三头并没有吃到山楂糖葫芦,因为全被小钱氏给没收了,她觉得对方浇的糖块好漂亮,裹的糖比她的透亮,也比她的略厚,所以她好奇的研究起来,不知不觉间就把所有的山楂都给吃了。 三头一直在一边等着,结果见娘掰着糖吃了一点儿,然后慢慢、慢慢的把所有的糖葫芦都给吃了。 他呆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娘亲真的是太坏了! 第163章 难得煳涂 满宝问小钱氏要钱,小钱氏倒也没有不给,而是问道:「那你多少钱一斤卖给我?」 小钱氏笑眯眯的和她讨价还价,「之前五郎他们摘了山药豆去卖,但药铺的郑掌柜都说没听说过它能吃,在外头也卖不出去,所以才自家吃了,所以这价你可不能要高了。」 满宝忍不住挠了挠小脑袋,她还真不懂定价的事,她以往卖的东西,除了糖果外,其他的东西都是参照市场价格来的。 可山药豆在市面上并没有,当然也就没有参考价了,而且买东西的还是她的最爱的大嫂,满宝一时为难起来。 小钱氏就给她算,「这山药的种子当初是你和老五他们拿回来的,又是老四老五他们种下伺候的,算起来大头他们也有份儿,这得了钱每一个人都得分,对了,你既然从大嫂这儿拿了山药豆的钱,那以后你再吃山药豆糖葫芦可也得给大嫂付钱。」 满宝就皱了皱小鼻子,道:「大嫂,我以前吃,你从不要我付钱的。」 「那是以前,现在你不也问我要钱吗?」 满宝低头一想也是,但又总觉得哪儿不对。 小钱氏把她当闺女一样养,小时候餵她比餵三头还多,见她苦恼,她就怜惜的把她抱在怀里慢慢的教,「满宝,我们是一家人,亲兄弟是要明算帐,但那是在大事上,小事小情煳涂些一家人才能过得和睦。」 满宝疑惑的看着大嫂。 小钱氏就笑问,「那我问你,地里的菜园是谁在侍弄?」 「娘亲,大嫂二嫂三嫂和大姐。」 「你看,你没种菜,老四老五老六他们也没种,难道以后他们吃家里的菜还得给钱?」小钱氏笑道:「钱不是这么算的,一家子,这种小事根本就不用去计较。」 满宝好像明白了点儿,好一会儿她才抚掌道:「我知道了,这就是大圆媳妇常说的不能一碗水端平。」 小钱氏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又去和张大嫂说话了?」 因为宅基地的事,周家和周大圆一家的关系有点僵,这段时间,小钱氏看到张氏都是目不斜视的走过,连问都不问一声的。 满宝就乐呵呵的道:「我才不和她说话呢,和她说话太费劲儿了,是她跟人在村头说话,看见我下学回来,嗓门就叫得好大好大,说,他们家只有一个儿子,不管怎么偏心都偏着大驴,不像有的人家,孩子生了六七个,可这心都偏到天边了……」 满宝捏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让小钱氏看愣了,好像就看到一个满脸不屑的张氏在自己跟前晃荡。 满宝还学着张氏扭了一下身子,继续大着嗓门道:「这一碗水不能端平,现在孩子还小没什么,等六个都成亲生孩子,他们也就老了,看他们到时候这日子怎么过。」 满宝放下手,重新窝进大嫂怀里坐好,笑眯眯的问,「大嫂,是不是就像大圆媳妇说的那样,家里人多的时候是不能一碗水端平的,而且我们也得学会煳涂,不然太过计较,家中就不和睦了。」 小钱氏都愣了好一会儿才理清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别说,还真像满宝说的那样,所以张氏说他们家公婆偏心竟然还是正确的了? 小钱氏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忍不住「哎呦」一声,抱着她道:「我们家满宝怎么就这么聪明,可稀罕死嫂子了。」 第197页 满宝就哈哈大笑,骄傲的道:「我就知道大嫂一定最疼我,比疼三头还要疼,所以大嫂也是偏心。」 既然这样,满宝当然也要偏心大嫂啦,所以她决定不要钱了,地里的山药豆随便取,随便摘。 小钱氏和满宝在内室说话的时候,周大郎就在外室给他小儿子做一个木推车的玩具,这是他很久以前就承诺他的。 听到里面的对话,周大郎头一次觉得他媳妇的口才原来这么好,竟然能说服满宝。 要知道满宝那嘴巴可是跟她爹一样一样的,从小只有他们说服人的份儿,哪有别人能说服他们? 等满宝高高兴兴的走了,周大郎这才放下手上的木头走进内室,「你可真够聪明的,竟然能从那孩子手里抠出钱来。」 小钱氏就把要叠的衣服扔他身上,嗔怒道:「你可闭嘴吧,有你这么说自个妹妹的吗?满宝孝顺着呢。」 那倒是,看她对母亲和小钱氏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孩子果然鬼精鬼精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再没人谈及山药豆的价钱问题。 满宝这边没问题,周四郎他们自然更没有问题了,私心里,他们也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像满宝这样每一次分成都分得很清楚的,反而才是新鲜。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避免了他们每次交公后分钱的不确定。 分配的原则已经定下,每次他们交完公中的钱后,剩下的钱就按比例来就好。 虽然有时候有些人大概只能分到几文钱,但每天都有几文钱进帐,积累下来也很多了。 尤其这是在乡下,要买东西还得走好远好远的路去大集,或是等待货郎过来。 以前,村里只要有货郎来买东西,大头大丫他们都只能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围观,看着货郎担子上的东西各种流口水却没有钱买,但现在不一样了,每次货郎再来,他们就是销货的生力军。 糖果是不用买的了,反正都没小姑给的好吃,但像其他的玩具或小糕点就很受欢迎。 满宝甚至一度鼓动周四郎也去做货郎,用满宝的话说是,「好好玩呀,每天都可以出村子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以看到好多人,还能看到好多稀奇的植物和动物。」 周四郎对此嗤之以鼻,对她道:「你以为货郎是去玩儿呀,要挑着货担走西村,逛东村,很累的,一不小心还有可能遇上打劫的,到时候我要是英勇一点保护货物拒不交钱,你就没四哥了。」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路上还有打劫的?」 「有啊,有土匪呢。」 满宝哇的一声,连忙好奇的问道:「土匪在哪里,他们都长什么样?」 第164章 话本 第二天,满宝神秘兮兮的和白善宝道:「山上有土匪。」 白善宝嚯的一下转过头来,眼睛发亮,拳头紧握的问道:「哪座山?你见到了?」 「没有,我四哥说的,」满宝疑惑的看着他,「你干嘛那么生气?」 白善宝就哼了一声道:「我最讨厌土匪了,以后我一定要杀尽天下土匪。」 满宝点头,「土匪抢东西是不对,但你也不用把人都杀光吧,而且你杀得光吗?不是我鄙视你哟,而是你打架都没我厉害。」 「那是因为你是女生我让着你的。」白善宝激动的叫道:「我要是用力,你一定打不过我。」 「哼,敢不敢去门口打一架。」 「你得先答应我不准咬人。」白善宝很讨厌和满宝打架,每次她打不过都咬人,他又不能咬回去,所以总是输。 满宝也有些不好意思,却嘴硬道:「打架就是不折手段的赢,我又没不允许你咬我。」 白善宝就磨了磨牙,很想现在就咬她一下。 白善宝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她了,还把放在她那边的书给拽了过来,然后掏出备用的石子,将中间的那条线加固了一下,让它更明显,「你不许超过这条线。」 「不超过就不超过,哼!」满宝拖过凳子往边沿坐了一点儿,也对他哼了一声,然后道:「人家土匪都会武功,就是会在天上咻咻飞过来飞过去的武功,你都跳不高,还怎么打人?」 白善宝惊呆了,「土匪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 引诱宿主买了些故事书的科科:……一定是哪本故事书里收录了古时候的武侠小说,完蛋了! 白善宝顾不上和她生气了,拖过凳子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人说的,说书人说的书,既然是写成书的,那就应该是对的。」 白善宝不相信,因为他们家也是有护院的,当初从陇州来这里,祖母还特意请了镖局的人护送,他也没看见他们飞来飞去啊。 不过,他们路上没遇上打劫的,一路平安的很,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机会展示? 白善宝惋惜不已,当初他们要是遇上打劫的多好呀,那样就能看到镖局的人打架了。 满宝见他不信,就挑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故事讲给他听,她平生最喜欢听故事,看故事了,当然,也喜欢说。 明明书上未必描写得有这么生动,但她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讲述的时候又手舞足蹈,不说白善宝,就是一旁的同学都听呆了。 白二郎也不知什么时候把凳子搬到了满宝隔壁,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第198页 拿了书过来给孩子们上课的庄先生发现全班同学都围着满宝,而满宝被众人围在中间,不仅不慌,还兴奋得很,她恨不得站在桌子上讲故事。 不过考虑到先生的威严,她没敢这么做,却也手舞足蹈。 正想敲门提醒他们的庄先生正好听到满宝说,「说时迟那时快,尉迟恭横扫一鞭,就将敌军将领扫于马下……」 白二郎忍不住拍手叫好,一连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满宝从小书箱里把自己的竹筒给拿出来,喝了一口水后道:「等我缓一缓嘛。」 庄先生等满宝说完了一节,过了一个高潮后才敲门。 学生们一扭头就看到庄先生正立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孩子们立即如受惊的鱼儿四散开去,不一会儿满宝身边的人就散得一干二净了。 庄先生看着满宝道:「下学后你先别走,来我小院来。」 看到她身边的白善宝,便又补充了一句,「白善,你也来。」 俩小孩对视一眼,默默地低头,心虚得不行。 庄先生并没有骂他们,只是问了前因后果后先问了一下满宝,「你说的故事是从哪儿来的?」 「一本故事汇全里有的。」 庄先生问,「能给我看看吗?」 满宝在心里问科科,科科已经快速的扫描了一下她买下的故事书,确定没有不合适的内容后道:「可以。」 至于那些不存在的朝代,那真是太好解释了,因为在科科看来,这些故事书本来就编得很离谱,是地球纪元二十二世纪的人类仿照十九二十世纪的人类描写习惯,编写的却大多是十六世纪前的故事。 那些故事除了人物的名字是正确的外,在科科看来,其他的事件全是自己想像的,一定是这段时间宿主买的书太多,以至于它没留意到宿主竟然买了这样没价值的垃圾书。 看来以后得仔细一点儿了,宿主本来就抠门,不太乐意花积分,既如此,要花积分当然要花在刀刃上。 比如各种种植科学技术的书籍来一份? 科科默默地在心里想着,满宝已经蹲下去假意在书箱里寻找,然后把那本故事书找出来交给庄先生看。 庄先生翻开看了一下,发现上面所描写的朝代一个都不是真的,就连时间也乱七八糟的,这根本不是什么故事书,而就是人杜撰的话本。 小孩子怎么能看这种东西呢? 庄先生抚了抚额,问满宝:「你家里给你买的?现在你家里这么有钱了?」 现在满宝用的书依然是庄先生手抄的,毕竟字数还不是很多,庄先生练字的时候顺手就给她抄出来了。 也因为是给自个的爱徒抄写的,庄先生并没有用正楷,而是用了自己最喜欢的行楷来写,看着似乎有些潦草,但好看得很,满宝也很喜欢。 满宝道:「不是家里给买的,是我自己换来的。」 庄先生问,「用什么换的?」 「用草!」 科科暗道:没错,草换积分,积分换书。 庄先生就以为她是拿夏天时去拔的积雪草换的,那东西并不怎么贵,庄先生没责难她,不过还是提醒道:「以后可不许再这么鲁莽了,小心被骗,你这书不是故事书,而是杜撰的话本,里面连朝代听都没听说过,读之无益,还容易上瘾,以后别看了。」 「可是里面的人好厉害呀,先生,那些会武功的人是不是就像书里写的那样,轻功厉害的可以踏雪无痕,踩水而飞?」 第165章 抽籤 庄先生就抽了抽嘴角道:「都说了是话本了,既然是话本,里面的东西自然是假的,所以我才说读之无益,还容易教坏你们这些小孩儿,好了,这本书我没收了。」 满宝一呆,没想到书还有被没收的一天。 料理完爱徒,庄先生这才看向白善宝,严肃的道:「你要剿灭天下所有的土匪,那得做到两件事才行。」 白善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什么事?」 「第一,你得读书好,考中进士,或者去考明经,只有科举出仕,你才可能迅速的掌握权柄,也才有机会谋划剿匪之事;二,你得学武,上阵杀敌怎么能没有武艺呢?你身体不好,你难道能不顾及家人亲朋上战场杀敌吗?」 白善宝觉得先生说的很有道理,连忙问,「那先生,你说我能考中进士吗?我爹就是进士出身,我娘说进士可难考了。」 「以你的天资,只要勤奋读书,考中进士应该不难。」哪怕难,庄先生也会说不难的,他鼓励他道:「老人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不定你比你父亲还要优秀。」 白善宝也这么觉得,他很兴奋,又问道:「那学武怎么办?」 「这个你就要和你祖母商量了,」庄先生道:「请个护院教练,或者去镖局里聘请一位镖师,花费都不是很大的。」 至少对白家来说,这点钱并没有什么。 满宝跟着白善宝往外走时就一个劲儿的鼓动道:「你一定要问一问你家的护院会不会飞,要是不会,一定要去镖局里再问一问,我们既然要学,那就要学最好的本事。」 白善宝觉得她说的有理,还道:「等我学会了教你。」 「好!」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满宝道:「到时候我把我的糖葫芦分给你吃。」 第199页 白善宝流着口水点头,然后俩人在路口里依依惜别。 白善宝还邀请她,「不然你来我家写作业吧,这样我们还可以一起说话。」 满宝道:「明天吧,今天我四哥分地,我要回去看热闹。」 白善宝一听有热闹可看,立即兴奋了,问道:「分什么地?」 「分永业田和口分田呗,我四哥明天成丁了,正好前段时间大亮侄子也成丁了,所以他们两个人一起分地。 村里不少人都跟着跑去看热闹,因为分地算是大事。 天下刚太平了二十来年,前些年还有逃荒的人呢,逃走的人的田地便慌了下来,一般超过三年无人耕种,田地就会被收回国有。 这部分田地的产权暂时由里长来保管,或者是看着还算肥沃,水土又好的荒地,县衙也会圈起来交由辖区内的里长管理。 有的里长会偷偷的在自己管辖范围内的荒地上种植,但也有人无力耕种,都是任由它荒废着。 而七里村的这位里长就属于后一位,他们家的丁田就足够耕种了,这还是有一头牛的情况下,再多加田地他们也种不了。 每次辖区内有孩子成丁,都是里长去划地的。 划出来的丁田,整个村子的人每家都要派出一人来帮忙下地开荒,这是约定成俗的事情。 七里村范围内的好荒地还有不少,每人二十亩的永业田,不可以买卖,却可以继承。 当然,特殊情况也是可以买卖的,只是需要在县衙登记,比如家中有人需下葬筹钱,或是有人看病,报上县衙查证熟识后就可以卖永业田了。 口分田四十亩,死后是要收归国家的。 而七里村多低矮的山坡,里长干脆按照以前的惯例,给人划分山坡作为口分田。 周老头,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的口分田就都是山坡,包括山脚下的那些未被开荒的地,丈量也不上心,都是估摸一下画一圈就分了。 其实这口分田的用处不大,说是让大家种桑养蚕,但七里村的村民并不会养蚕,他们多是在山脚下开一圈地种上麻,他们所用的麻袋,所穿的麻衣全是麻制成的。 至于山上则多数用来种树。 不,是绝大时候不会碰山上野生的树,他们爱怎么长就怎么长,要是里面恰巧有做房子,做家具等的树种,那就更好了。 他们都不必种树就可以收穫一波。 当然,要是山上没有,老周头就会带着儿子们漫山遍野的去找那些树种,移植回来种在自家的山头上,开始一段时间浇浇水,松松土,给点农家肥,等它活下来就可以放任不管了,只要控制住旁边的野树不会妨碍它的成长就行。 成丁时种下,等他们的孩子长大,基本上就可以砍了做房子或是做家具了。 满宝满周岁时,老周头就给她在山上种了几棵树,大头他们当然也有,只是满宝觉得等他们长大肯定不够用。 因为她爹的就不够用,或许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孩子,当年种树的时候没种下太多,以至于现在需要跟人买树。 除了种树,还可以种竹子,比如周二郎和周三郎的口分田上就种了不少竹子,每年周二郎竹编所用的竹子,除了在没主的山上砍一些外,剩余的全是他们自己口分田上的。 村子里的田地看着似乎都差不多,但通过家里这几天的议论,满宝知道,这其中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也不知道她四哥的运气会不会好一些,挑到好的一份田。 等满宝和白善宝手拉着手跑到田边的时候,里长已经带着人将所有的田地都看了一遍。 然后对着成丁的俩人道:「大家刚才也都看到了,我们打算把看的这些地分为两份,一份二十亩,周粮,周大亮,你们两个一起过来抽籤。」 周四郎和周大亮对视一眼,纷纷上前去。 里长拿出来一个签筒,里面有两条签字,道:「谁抽中了底部是红色的签字,谁就拿一号地,要是没有,那就拿二号地。」 周家人认真的回想了一下两份地的区别,然后发现区别不是很大,只是一号地近水的多些。 这么一想,大家就目光炯炯的盯着签筒。 周四郎紧张了,看向周大亮,「你先来?」 周大亮客气的推辞,「还是你先来吧。」 「行,」周四郎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应了一声,道:「那我就先来。」 第166章 慷他人之慨 周大亮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都不知道多谦逊一句吗?一点儿都不按套路来。 周四郎摩拳擦掌,目光紧张且仔细的在两根竹籤上来回移动,不断的在心里祈祷:道尊老爷,一定要保佑我抽到一号签! 周四郎选定,眼睛一闭,再一睁开,刷的一下就抽了一根,看到签子底部的红色,周四郎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中了,我中了!」 里长看了他一眼,把竹筒伸向周大亮。 周大亮惋惜的把另一根签子抽出来,底部没红。 不过这也是运气,怪不得人。 老周头松了一口气,摸出腰上的旱菸抽了一口,这才道:「行了,老四,一会儿你跟里长一块儿去把文书给签了。」 满宝和白善宝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们选签,很是凑了一把热闹,这会儿正跟围观的小孩们哇哇的叫着。 第200页 里长就压了压手,各家的大人连忙把自家的孩子给按下,让他们安静。 里长这才道:「今年你们村有两个成丁,口分田不用管,永业田却是要开出来的,各家都要出一个劳力,三天后开始集合下地耕耘开荒,周村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村长连忙应下,表示没问题。 这也是约定成俗的规矩,除了孤寡之家,每个人家都要出一个劳丁。 所以在村里,其实还是谁家男丁多,谁家就占便宜。 比如周大圆家,他家就一个儿子,就分一次永业田,老周头只需给他出一个儿子的劳力。 但老周头有六个儿子,能分六次田,他们家就得出六次劳力,你说他亏不亏? 但亏也没办法,这不仅是一里的规矩,而是整个县的规矩,甚至其他地方也是这么算的,如今是村里组织的,还比较宽松,本村的基本负责本村新分的永业田,据说更早的时候,为了防止劳丁偷懒,都是这个村的村民调到另一个村,吃喝住在外面也就算了,还被压榨着多干了不少活儿。 所以对这种事,没人敢在外面抱怨。 但在家里就不一样了,周大圆的媳妇气得不轻,一回到家就开始在院子里敲敲打打,指着家里的母鸡指桑骂槐,说它只会生蛋,别的本事啥都没用,还得让她给它养小鸡。 正陪着满宝到房地上捡小石子玩的白善宝听到了,好奇的问满宝,「我觉得你家这个邻居说话怪怪的,母鸡除了生蛋,它还要干什么活儿?」 满宝当然也听不懂张氏的暗讽,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有些没理,便替他们家的母鸡惋惜起来:「别理她,大圆媳妇有些怪,她说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懂,我娘说既然听不懂,那就不听,她说的又不是什么大道理。」 白善宝点头,但还是道:「他们家的鸡真可怜,要不然我们一会儿拔些草给它吃吧。」 「现在没有嫩草了,它们不吃,」满宝道:「它们现在只爱吃虫子和菜,要不我们去摘菜给它们吃吧。」 「好啊。」 满宝就带着他去周大圆家的菜园,理所当然的指着里面还没收的白菜道:「喏,这就是他们家的白菜。」 白善宝毫不客气的上前拔了一颗,这一幕正好叫旁边的一个小媳妇看见了,她张大了嘴巴,正想说话,就见满宝上前帮他拔,然后两个人抱着白菜走到周大圆家的墙外,合力搬来了一块石头,直接踩在上面爬上土强。 农家院子的围墙都不会太高,且大多是土墙或篱笆。 周大圆家的是土墙,两个小孩儿你推我,我拉你,一下就爬到了墙上,然后就把菜叶子撕了扔给下面的母鸡,还在嘴里咕咕的叫着,哄道:「快吃吧,吃饱了被骂也不会伤心了。」 看着这一幕的小媳妇忍不住好奇的走上前去,满宝看见她还打招唿,「嫂子好啊,嫂子去菜园回来了呀。」 「是啊,」对方脸色有些怪异,忍不住问:「满宝,你们在干什么呢?」 「餵鸡呀?」 小媳妇:「这不是大驴家的鸡吗?你怎么帮他家餵鸡?」 「大圆媳妇在骂鸡呢,还说不给它东西吃,我觉着它太可怜了,所以就喂喂它。」 小媳妇忍不住乐,憋着笑问,「这菜是哪来的?」 「喏,就那儿。」 「那儿不是大驴家的菜园吗?」 「是呀,餵他家的鸡,当然要用他家的菜呀。」 小媳妇竟然觉得她说的没错。 她也不走,就靠在墙边看他们给里面的鸡餵菜,张氏在屋里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一抬头看到俩孩子坐在墙头上,气得一个倒仰,瞪大了眼睛问,「你们咱干嘛呢?」 小媳妇立即道:「嫂子,满宝和白小公子在给你家鸡餵菜呢,说是听到你骂鸡,不给它吃东西,俩孩子可怜它们,特意去拔了菜来餵养。」 大圆媳妇这才看见俩孩子手里的确拿着白菜,正撕碎了从墙头往下扔,她的脸色好看了点儿,还道:「要餵鸡进来餵呀,干嘛坐在墙头上?」 满宝把手中的菜都撕碎了扔下,拍了拍小手道:「我们怕你打我们呀。」 白善宝理所当然的点头,也觉得这个妇人很兇。 满宝转身要爬下墙,站在下面的小媳妇立即伸手把她给抱下来,把白善宝也给抱下来了,等他们手牵着手走出好一段路了,这才沖墙内的张氏笑道:「嫂子,这菜是俩孩子从你们家菜园拔的,我还以为你要怪他们给你餵鸡呢,所以多留了一会儿,见你不怪,我就放心了,嫂子果然通情达理。」 张氏脸上立时像染了墨一样黑,气得不轻。 小媳妇捂嘴而笑,她家也和周大圆家邻居,巧的是,就连菜园都连在一起,所以平时没少吵架。 你家锄草放我家地里了,你家锄地时多锄了过道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多得是,她留下来就是为了看张氏被气到的样子,此时见她被气到了,这才高兴的扭身走了,打算把这件事拿回去和家里人分享。 张氏气得不轻,连忙跑去菜园看,这才发现白菜那里的确被新拔了一颗,而且还没拔干净,漏了两张老叶子在那儿。 张氏张嘴就要骂,突然想起满宝她惹不起,不然钱氏能撕了她,转而想骂白小公子,发现这个她更惹不起,一时之间气在胸中,竟然发泄不出来。 第201页 第167章 奔头 周家发现今天晚上从周大圆家传出来的敲打声更大了,隔得老远他们都能听到张氏骂孩子的声音,还有狗蛋他们的哭叫声。 小钱氏正带着孩子们在串山药豆,听到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忍不住蹙眉,「张大嫂这是怎么了,今晚火气这么大。」 这天都快黑了,一般这种时候大家都吃完晚食准备上床睡觉了。 何氏嗤笑一声,道:「还能为什么,一定是因为我们四叔抽到了好签,大嫂你今天不在没看见,当时四叔的竹籤一抽出来,她当即就青了脸,大亮家都没说什么,跟他家没干系她也能气起来。」 小钱氏就哼了一声,将串好的山药豆放在一旁,道:「不用管她。」 至少他们落了实处不是?她敲打不满,最后气到的还是自个。 周家今年特别忙,根本没空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宅基地里的石头已经捡干净,草根等都挖了出来,明天就可以挖地基。 村里今年还要给成丁耕出四十亩的荒地,所以忙得很。 忙到都顾不上山药的挖掘,最后还是满宝招唿着小伙伴们把成熟了的山药都挖了起来,还把藤上所有的山药豆都摘了。 虽然山药有点小,但还是挺多的,周四郎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的跑去问他娘,「娘,我的债是不是要还完了?」 钱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嗯,差不多了,不过建房子的那二两份子钱你还没交呢。」 周四郎的兴奋就泄了,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跑回去找满宝,「这山药怎么卖?」 「卖新鲜的吧,」满宝道:「晒干卖给药铺太亏。」 周四郎也觉得亏,就撸了袖子道:「我亲自去卖,满宝,你可得帮我在爹娘面前说好话。」 周五郎不乐意,道:「我去卖姜的时候顺道卖就是了,干嘛要你去?」 「你知道什么,我认识几个朋友,销给他们更快一点儿,而且今年留种要更多,明年我们选块好一点的肥地种上,肯定能收穫更多,到时候咱县吃不下去这么多山药怎么办?还不得给人运出去?」 满宝精神一振,立刻道:「对,要往外销,我还想和爹说呢,我们今年多留一些种,明年选几块肥一点又透气的地种下。」 周五郎就挠着脑袋问,「那,那我们还有分成吗?」 「没了。」满宝道:「那不是四哥自个的地,是家里的地。」 满宝知道,只有在自己开出来的地上种出来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周五郎立即看向周四郎,问道:「四哥,你那块荒地打算用来干啥?」 周四郎分到的丁田是不用想了,那是属于整个家的,除非分家,不然实际控制权就到不了周四郎的手里。 现在真正属于周四郎的,还是只有他们同心协力开出来的那块地。 周四郎就转了转眼珠子道:「我觉得种姜比种山药更好。」 周五郎也贊同,「我也觉得。」 然后俩人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严肃的点头,「那我们今年多留一点儿姜种。」 姜是不愁卖的,它的保质期同样很长,只要埋在沙土里,保存五六个月都不成问题,还可以晒成干姜卖给药铺,总之他们都觉得不会亏本。 这样的想法他们也和老周头说了,老周头抽着烟想了想,「山药和姜看着挣钱,但这东西自家吃不了多少,若是有一天外头的人不买了,那就砸在手里了,所以还是得多种粮食,我想,家里就拿出两亩地种山药,再拿出两亩来种姜。」 老周头道:「老四和喜开出来的那两块荒地我不管,随意你们折腾。」 他道:「你们谁有本事开出荒地来,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种,不过我话放在这儿,你们要做荒地,得先把家里的活干完才行。」 这话一出,就是任由他们去开荒的意思了,周家兄弟几个都有些心动。 特别是周三郎,他是成年的几个兄弟中最没本事的,也是挣得最少的,他擅长的就是种地。 可种地的收成是公中的,那可不是可以作为私房钱的。 和大房二房有额外的收入不同,三房的私房钱大多是周三郎去白老爷家帮工挣的,也就去年和今年,因为要去给劳丁们做饭,所以又额外挣了点儿,不然上次交份子钱,他未必能拿得出二两来。 所以老周头一放话,他就想自己开出一块荒地来,也种点儿姜,说不定明年能多挣一点儿。 何氏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种子还是得和满宝拿。 于是,会一开完,周三郎就找上满宝和她说了这件事。 满宝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一口应承,「好啊,三哥,你要开多大的地,要多少种子?」 周三郎想了想,太多了他也侍弄不过来,家里还有这么多地要耕种呢,因此道:「就开一块跟四郎的差不多就行,七八分这样,到时候全部种上姜也有不少了。」 满宝表示没问题,还拍着小胸脯道:「那三哥你快去选地,等选好了我去帮你开荒。」 周三郎就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哪儿用得着你啊。」 周四郎的丁田要开垦,周家也是至少要出一个劳丁的,老周头派周四郎去了,那毕竟是他自己的地。 然后其他兄弟,除了老五和老六外,其他人都要留家里建房子。 第202页 所以周四郎到底还是没能彻底接手山药的生意,但他还是带着周五郎去了一趟县城,把家里一小半的山药给卖了出去。 剩下的,大部分留作种子,余下的一部分则交由周五郎他们零散卖去。 但在县城里,真正知道山药,还会吃它的人家却不多,受众比不了生姜,所以有点儿难卖。 不过只要找准了客户群,周五郎和周六郎的游商之旅还是挺顺利的。兄弟俩每天都能从县城里带回来五六百文的收益。 周三郎看着,更加坚定了要开荒的念头。 就连周大郎都有些心动,和小钱氏商量着也开一块地。 小钱氏则道:「老三不是说要开吗,你再开,家里的活儿难道都摊到老二头上?」 小钱氏虽然也心动,但,「爹不会答应的,四头都三岁了,我看三弟妹又要有了,到时候家里摊子铺得太大,顾不过来岂不浪费了?」 第168章 新房建成 小钱氏低声道:「今年家里又多了二十亩的永业田,光做这些就要费去不少时间了,哪里还有空打理荒地?而且现在都入冬了,家里又要做房子,开荒也抽不出手脚来。」 周大郎就嘆气,道:「这不是大头和大丫年纪也不小了吗?尤其是大丫,再过个几年就能说亲了。」 周家不分家,孙辈说亲的彩礼等自然也是公中出,周大郎并不怎么担心大头和三头,但大丫却是个闺女,到时候总要多带点嫁妆出去才好看。 小钱氏想了想道:「先过了明年再说吧,看看家里能不能忙得过来,要是可以,我们也去选块好点的地方开,而且过了明年大头和大丫又长一岁了,地里的活儿他们也能多帮点儿。」 周大郎只能应下。 分下来的田地种什么都是有规定的,像永业田,就只能种植粮食,就算县里管得宽松,那也得至少有百分之八十要种粮食。 所以他们是不可能占用太多良田种植姜和山药这些不能做粮食的东西的。 况且,老周头也很谨慎,今年姜和山药的确给家里带来了很大的收益,但那是种得少,量少,所以销得出去,可如果种得多了,能卖得完吗? 别的不说,这姜和山药就不是每天都需要吃的,所以他愿意拿出几亩地来种植已经算是冒险了。 所以对于三儿子决定开荒种植生姜的事,他不是很开心。 「地里的活儿不少呢,要是不做精细些,粮食肯定减产,老四他们几个小的瞎折腾也就算了,老三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钱氏却道:「老大家的做饭好,有学堂那份工在,每个月都有进帐,老二更不用说,他竹编的手艺,每个月挣得不比大房少,可老三怎么办?他没别的本事,就是会种地,现在四头也三岁了,再生一个,养孩子不要钱啊。」 「家里又没短他们吃喝。」 「养孩子是只需要吃喝吗?」钱氏嗔道:「扯布做衣服不要钱?别的不说,他要给自己媳妇煮碗红糖水,难道还要和老大家的讨去?让他去做,开个七八分出来,他们自己也有个收益。」 「那地里怎么办?」 钱氏闭着眼睛没说话。 这件事暂时没议出来,他们便也没露出不满,周三郎一无所知,寻着空隙就往山边走了一趟,最后在离周喜那块荒地的不远处选中了一块儿。 他圈了下来,决定回头有时间了就来开荒。 不过近期他是不可能有时间的了,因为周家已经开始挖地基造房子了。 从山上採下来的石头也陆陆续续送了下来,周家的房子开始建造。 满宝高兴得不得了,每天下学回来都要先绕着房子走一圈才去白家写作业。 材料足够,人也多,建房子还是很快的,周家又不像白家,建的房子不仅多,还在院子里挖池塘等,所以七间砖石房不到十八天就建好了。 老周头将工钱结算后看了一下钱盒里剩下的钱,有点儿心痛,「还得准备被褥呢。」 「还有床!」满宝刚去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新房间,一熘烟的跑进来,和老周头要求道:「爹,我要新床。」 「你那张小床不是还能睡吗?」 「我不要了,送给三头,」满宝道:「我刚刚已经答应三头了,我搬去新房就把我的小床送给他,爹,你给我打一张新床吧。」 老周头苦着脸道:「没钱了呀。」 「我有啊。」满宝蹬蹬的跑回房间,不一会儿就拿了两串钱出来,塞给他道:「爹,你可一定要帮我把床打得大一点儿,那样我还能请我的朋友们回来秉烛夜谈呢。」 老周头差点被呛住,他瞪大眼睛问,「你朋友是谁?闺女,你是女娃,可不能跟男娃躺一张床上啊。」 「我知道,」满宝敷衍的道:「我说的朋友不是白善宝他们,是傅二小姐,她说她想来我们家玩儿,到时候我就可以和她一块儿睡了。」 老周头就狠松了一口气,但气还没完全下去,他又突然想起傅二小姐的身份来,心又提起来,「啥,你说的傅二小姐是县太爷家的二小姐?」 「是呀。」 老周头咽了咽口水,看向老妻。 钱氏也坐直了嵴背,问道:「傅二小姐真的说要来我们家住?」 满宝点头,「信上写着呢。」 满宝把信拿出来给他们看,奈何夫妻俩都不识字,所以满宝就给他们念,「她说了,如今她被拘在家里学规矩,连出门都不容易,好羡慕我可以无拘无束的出门,想着她要是能来我们家住就好啦,所以我已经写信邀请她来我们家做客,过一段时间她可能就来啦。」 第203页 老周头和钱氏的嵴背就一松,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就说嘛,那县太爷的闺女怎么会来他们这穷山沟。 看了眼好骗的闺女,老周头嘿嘿一笑,应承道:「行,给你打张新床。」 大床是不用想了,打个一般的差不多了。 满宝的钱当然是不够的,所以还得他们往里添,老周头想想就心痛。 一张床,不算木料,光给木工的工钱就不止两百文了,所以满宝的给两百文差得很远呢。 不过老周头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就揣着钱去大梨村找木工,又增加了一张床。 新房子建好,他们并没有立刻就搬进去,一是床铺什么的都还没打好,二则是新房子总是有些潮湿的,所以得用火烘一烘。 满宝就很热衷给自己的新房烘火,每天都自告奋勇的举着火把在里面这儿扬扬,那儿举举。 白善宝也很喜欢,于是和她抢着玩儿,吓得大头把俩人的火把都抢过去,然后把俩人都赶出去,「玩火晚上尿床!」 满宝反驳:「胡说,玩火跟尿床有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从没听说过玩火还会尿床的。」 「大人们都这么说的,」大头直接把火把熄灭了,道:「反正不准你们玩儿,爷爷说了,烘房子是大人的事,小姑,你不听话,我就告诉奶奶和我娘。」 满宝敢怒不敢言,她最怕的就是娘亲和大嫂了。 第169章 教种姜 除了在读书上,满宝做什么事都是半刻钟热度,过一段时间就不记住了,当然,也是因为她现在年纪小,脑容量有限,能装的东西也不多。 比如,前儿有村民和她打招唿,想要和她换一些姜种,她给答应了,但过后就把这事给忘了,自顾自的每天上学,下学,看书,玩耍,完全不记得这事了。 倒是小钱氏还记得,问过钱氏和周四郎后,就把地里剩下的姜给挖了回来,留够自家明年的种子后,剩下的便换给了村子里的人。 不过给钱的很少,大多是给鸡蛋,或是一竹筒米。 小钱氏也不计较,端看拿来的是什么东西,有多少,便斟酌着给他换了一些。 等满宝终于记起这事的时候,小钱氏都把姜给换完了,她蹬蹬的跑回房间看了一眼瓮里垒得满满的鸡蛋,哇哇了两声,就叫道:「大嫂,我们晚上煮鸡蛋吃吧。」 小钱氏看向婆婆。 钱氏就笑道:「行,就煮鸡蛋吧,多煮一些,每个人都吃两个。」 「要煮荷包蛋。」满宝要求道:「就放一点姜,其余的什么都不放就很好吃了。」 钱氏就点了点她的小嘴道:「就你这张嘴巴最挑了。」 满宝哈哈哈的笑,笑过后就拉着小钱氏的手问,「大嫂,换姜的都有谁家呀,你有没有叮嘱他们要把姜埋在沙土底下,那样才能保存好久好久的,还有开春以后种姜,记得不要浇太多水,要多施肥……」 小钱氏听得头都大了,道:「他们也没说拿姜回去吃的还是种的,哪好凭白叮嘱?」 「那你告诉我都有谁家换了,我去叮嘱。」 小钱氏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在家待得无聊了想要出去玩才这样的。 便道:「这左邻右舍,除了周大圆家,其余家差不多都换了,你要想叮嘱,那就顺着路一家一家的走下去吧。」 满宝兴奋起来,转身就招唿大头他们一块儿去。 大头要去和他的小伙伴们玩儿,没空,所以拒绝了。 大丫最近对缝缝补补很感兴趣,正蹲在三婶旁边学习,也不想去,最后是二头和二丫带着三头三丫跟上了,就连年纪最小的四头都迈着小短腿去追,也要去玩儿。 于是满宝就顺着自家门前的路往下去串门。 青天白日的,一般乡下人家都不会关大门,满宝直接就站在大门口问里面的人,「婶子,你家有没有和我家换姜,是要种吗?知道怎么种吗?我教你呀……」 或者是「嫂子,听说你和我大嫂换了姜,是不是打算种在菜园里,知道怎么种吗?我教你……」 藉口传授种姜的办法,满宝把整个村子都逛了一遍,还收穫了不少稀奇的东西。 比如一根非常漂亮的鸡毛,一块非常好看的石头,满宝不论收没收到东西,收到什么东西,全都是开开心心的。 接了东西就放在自己的挎包里,包里装不下了就抱着,等她逛了一圈回来,怀里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二头二丫们跟着玩的也很尽兴,还和满宝说呢,「小姑,下次我们还这么玩儿。」 「那得找好藉口才行,」满宝有些惋惜,「要是他们问我们家要山药种子就好了,这样我们又可以走一圈了。」 小钱氏:……她实在不能理解,走门窜户到底有啥好玩儿的。 大人不能理解,但小孩儿们却很羡慕满宝,特别是白善宝,他知道昨天满宝把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走了一遍后,就表示羡慕得不行,还道:「下次你再去串门记得叫上我呀。」 满宝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村子里的人按照满宝说的,把换回来的姜块埋在沙土里,别说,好几天过去,挖出来时它还是很饱满,不见干枯。 于是大家放心的把它埋在土里不动了。 他们和周家换姜,一部分是拿回来吃的,毕竟快要过年了,家里偶尔也要见荤腥,不免需要一些姜去腥气。 第204页 或者天冷,需要姜去寒气。 剩下的才是拿来种的。 周家种在地里的姜且不提,就看他们种在菜园里的那片,现在还长得好好的呢。 自家种一些,以后吃姜也不用买了,直接在菜园挖就行,多方便,还省钱。 这时候的村民并不知道周家倚靠姜得了多少钱,毕竟周五郎他们每次进县城卖东西都是自己走街串巷卖的,并不在市场中固定。 所以具体赚了多少钱,也就只有周家人自己知道。 而正因为无知,村民们对姜的态度也只是菜园里多了一种配料,以后省了出去买姜的麻烦和钱。 满宝这样走门窜户的教大家种姜,大家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村子里的人就经常交流这样的种植经验。 我种的瓜比你好,你我问怎么种的,我就告诉你,所以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被未来人类发明出来的科科很注重技术隐私,但他看着这一切什么都没说,任由宿主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这儿转转,那儿飞飞,等玩累了就老老实实的趴回房间看书,看着乖巧得不行。 科科这才道:「宿主,快要过年了,我们不如来总结一下今年以来我们的成果。」 满宝一听有新鲜的事做,立即丢下书正襟危坐,目光闪闪发亮,「好呀,好呀!」 科科就把统计的表格扔出来给她看,道:「宿主看,在过去的一年里,你一共往系统里收录了十八种植物,四种动物,其中除去三种灭绝植物,七种濒临灭绝的植物外,剩下的都是常见物种……」 满宝哇的一声,道:「原来我这么厉害,竟然找到了这么多种濒临灭绝的植物。」 科科:「……但是,收录行为主要集中在上半年,下半年,你就收录了三种植物,还都是常见物种。」 其实它不太想收的,但满宝当时坚持这花那草长得漂亮,加上她没收录过,所以坚持让它收录了。 科科能怎么办呢? 只能给她挤出一点奖励积分来。 第170章 合作 科科将统计表格做出来,主要是为了敦促一下对方,「宿主,你最近太懈怠了,这样下去得多久才能攒够买药剂的积分?」 「可村子附近的花花草草我都拔给你收录过了。」满宝也很委屈的,凡是她碰见过的植物,能拔的她都拔了,不能拔的也都扯了树枝树叶给它。 她倒是想勤奋,但她也没勤奋的地方啊。 满宝坐在床上对着小手指,想了想,眼睛微亮道:「科科,你有没有那种咻的一下就可以到另外一个地方的能力,那样我就能收集很多植物了呀。」 科科面无表情的道:「没有。」 坐飞行器倒是可以,但也没有咻的一下就可以到另外一个地方的,空间传输技术,目前只能应用于动植物,还不能应用在人的身上。 当然,这些话科科是不会和满宝说的,以免她又异想天开。 满宝就摊开手道:「所以你看,不是我不勤奋,是我身边已经没有可以收录的植物了。」 「所以宿主,你得积累足够的资本,争取早日离开这里,到达更广阔的地方去。」科科道:「你已经三天没看课外书了。」 满宝就心虚的缩着脖子道:「天气太冷了,等暖和一点我再看可不可以?」 「不可以!」科科道:「宿主,想想你母亲的身体,想想药剂需要的积分。」 满宝勉强升起一点儿斗志,在科科的肚子里找了找,发现她最近买的书都看完了,而她又被科科刚提醒过积分,她便很捨不得拿积分换书,于是看向了白家的方向。 白家的藏书很多,大部分书籍白善宝都可以看,所以满宝便也蹭了不少的书看。 因为科科的监督,哪怕满宝因为天冷而犯困,此时也不得不一边打哈欠,一边捧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读着。 白善宝却要比她诚实多了,他直接卷着小被子躺在踏上睡觉,然后听满宝读书。 等满宝回过神来一看,不服气了,伸手去拽他的被子,「你为什么不读书?」 白善宝缩在里面没动弹,道:「那么冷的天,我才不读书呢,等春天了我再读,你想读就读吧,读大声点儿,我还能听一听。」 「不行,我们得轮着来,我读完了轮到你读给我听。」 白善宝:「可是我不喜欢你选的这本书。」 「那你喜欢哪本?」 「我喜欢那本《剑南游记》,」白善宝道:「你给我读那本书,那下次我就给你读《适美游集》。」 满宝爬下塌,蹬蹬的跑去把《剑南游记》找出来,又把自己目前最喜欢的那本游集找出,对比了一下两本书的厚度后道:「好,一言为定。」 满宝把自己喜欢的书放在旁边,然后就打开白善宝喜欢的书给他念。 白善宝没发现满宝的小心思,靠在枕头上听她念书就跟听故事一样,高兴得不行。 书上绝大部分的字她都认识了,不认识的也可以现找一下《说文解字》,很顺畅的就能往下读。 一开始她只是单纯的读,但读着读着她也觉得好玩起来,这是一个诗人写的他在剑南道游歷的事。 这里面记载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还记了一些他没见过的动植物等,满宝觉得这对自己很有用,而且也写得很有趣。 第205页 她看得津津有味。 等郑氏端着点心找过来时,满宝正捧着书在榻上抑扬顿挫的读书,小脑袋一摇一摇的很可爱,再一看她儿子。 郑氏忍不住黑了脸,隔了一张桌子,她儿子正卷着被子睡得正香,眼睛紧闭,小嘴巴微张,露出来的小脸红扑扑的。 郑氏忍不住推开门进去,满宝正读到兴奋处,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直到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这才抬起小脑袋来。 看到桌子上放的点心,她眼睛微微一亮。 郑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满宝读书累了吧,先来吃点东西。」 再一看她儿子,郑氏无奈的去叫他,「善宝,快起来吃点心了,现在睡觉,晚上该睡不着了。」 白善宝其实并没有睡熟,一开始他听满宝念书也是挺兴奋的,但这躺着听书就和躺着听故事一样,听着听着他眼皮就沉重了。 当然,他是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的,于是他怪满宝,「你读书太没有感情了,你看我都睡着了。」 「谁说的,我读得明明很好,是你太懒了才会睡着的。」 郑氏眼见着俩孩子又要吵架,连忙道:「我让厨房给你们做了桂花糕和糯米糍,你们看好不好吃。」 两个孩子立即不说话了,伸手就朝桌子上的点心盘里抓去,一人抓了自己最爱吃的桂花糕,一人则拿了自己最喜欢的糯米糍,两个刺猬一样的小孩儿立时变成松鼠一样低头啃呀啃。 郑氏就喜欢看他们吃东西,拿着手绢给他们擦了擦嘴巴,柔声问道:「好吃吗?」 白善宝和满宝连连点头。 白善宝还道:「娘亲,我最喜欢你了。」 满宝也连忙表白,「郑婶娘,我也最喜欢你了。」 虽然知道俩孩子是哄她的,但郑氏也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了,高兴得不行,「喜欢就多吃点儿。」 白善宝和满宝都高兴坏了,他们很喜欢吃点心,但每天的量都是固定的,就跟小钱氏每天最多只许她吃一串糖葫芦一样。 白家给白善宝准备的点心也是定量的,以至于他们总是吃不够。 直到俩孩子把盘子里的点心都吃光了,郑氏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好像闯了祸了。 郑氏连忙去揉两个孩子的肚子,小声问道:「撑了没有?」 俩孩子一起摇头,满宝表示,「我还能再吃一盘。」 白善宝则道:「我还能再吃两盘。」 郑氏忧心忡忡,「那你们还想吃饭吗?」 俩孩子一起摇头,「饭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吃点心就好了。」 得,郑氏这下着急起来了,差点没忍住咬帕子,今天管事们来报帐,婆婆要算这一年的收益,所以才让她来给俩孩子送点心的。 她想着俩孩子下学回来还要在书房读书,不一定多饿呢,就一下没忍住多拿了几个,结果他们还全都吃了。 郑氏心虚的叮嘱俩孩子,「饭还是要吃的,不吃饭不是好孩子,下次可就没点心吃了。」 第171章 捉泥鳅 满宝腆着肚子回家,吃晚食的时候她胃口就不如之前,想着不能浪费食物,于是满宝把碗里的饭拨了大半给她爹。 老周头惊奇得不行,「满宝,你怎么不吃?」 满宝低头扒菜,道:「我不饿。」 钱氏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肚子,问道:「你在白家吃什么了?」 「吃点心,可好吃,可好吃了。」满宝回味了一下糯米糍的味道,突然觉得饭不是那么好吃了。 于是她放下碗。 钱氏微微蹙眉,「满宝,以后不许吃太多点心,知道吗?」 满宝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缩着小脑袋心虚的应下。 刘氏也发现了白善宝今晚的胃口不佳,不过她只看了一眼心虚的儿媳妇,便不再说什么。 吃完饭后不久,白善宝被勒令喝了半碗山楂水,而满宝则被灌了半碗糖醋水。 第二天两个小伙伴在学堂里碰面时却还悄悄的说,「希望每天都是你娘亲给我们送点心。」 白善宝也想,但这是不可能的。 刘氏重新接过给他们送点心的工作,每天定时定量,满宝只要来,厨房里最多供应两个糯米糍,多的就没了。 俩孩子又过上了吃完今天望明天的生活,不过很快的,他们就表示点心什么的只是小事情啦,因为冬至快到了,庄先生抽空把俩人叫到小院问:「你们的文章写得怎么样了?」 两个孩子精神一振,立即戒备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朝他矜持的点头道:「都写好啦,再稍微修改就可以了。」 庄先生看着俩孩子的反应有些乐。 这篇文章布置下去有两个月了,他们读书写字都在一处,他不信他们的文章还能是保密的。 果然,此时满宝就有些懊悔,当初不应该让白善宝给她改错别字的,白善宝也懊悔,他当时不该炫耀自己写得好就把文章给她欣赏的。 也不知道他(她)会不会比自己写得更好。 俩孩子同时决定回去再改一改。 但俩人能力摆在那里,写的又是同一件事,连用的数据都是一样的,都来来回回改了这么多遍,再改也改不出花儿来。 所以没两天,他们还是把誊抄好的,自认为最好的文章给交上去了。 第206页 庄先生并没有立即看,而是收了起来放到一边,然后笑道:「好了,这篇大作业你们是写完了,我重新再给你们安排一篇长的。」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今年夏天你们不是给济世堂晒了一些积雪草吗?」 俩孩子点头。 「那你们就以此为题写一篇文章好啦。」 俩孩子一头雾水,「不就是卖积雪草吗,这有什么好写的?」 满宝道:「先生,我不仅卖积雪草,我还卖糖果,卖姜,卖山药,卖竹篮,还卖鸡蛋呢,这些可不可以写?」 庄先生没想到小弟子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是个老道的生意人,脸色不由有些发黑,「不能,就写积雪草和济世堂,你们怎么写我不管,只要范围不超就行。」 满宝和白善宝都忍不住皱着自己的小眉头,庄先生就道:「这篇作业不急,我可以给你们大半年的时间,待到明年中元前给我就好。」 满宝都忍不住「哇」的一声,「时间这么长啊?」 「是啊,这是额外的作业,所以你们的课堂作业也不能少了,正好明天休沐,我多给你们布置两道。」 白善宝就忍不住扭头瞪满宝,都怪你,要不是你哇的一声,先生可能都想不起来。 满宝也低下脑袋,嘟着小嘴委屈不已。 不管他们有多喜欢读书,休沐的时候都是想着玩儿,谁喜欢多做作业呀? 但庄先生可不管这些,给两个孩子额外布置了比同班其他孩子更多的作业以示喜爱之意后就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俩孩子背着小书箱耷拉着脑袋往外走。 满宝现在已经不用人接送了,但大吉却依然坚持每天接送白善宝,此时他人就候在外面。 小少爷一出来他就迎上去,见两个孩子都耷拉着小脑袋,就含着笑问,「先生布置的作业很多?」 俩孩子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到了路口满宝就和白善宝告别,「我今天不想去你家了,我要回自己家。」 白善宝道:「你不写作业,明天不能出去玩儿。」 满宝吸了吸鼻子道:「可我现在不想写作业,我想去河里捉泥鳅。」 白善宝精神一振,立即道:「我也去!」 说着拉着她就往村子里跑,「先把书箱放在你家,上次捉泥鳅我一条都没捉到,这次我一定能捉到。」 大吉连忙跟上。 此时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也是最干燥的时候,河里的水位下去了很多,露出一大片湿润的河泥。 有些泥坑里的水没有干,有些许小鱼会遗留在里面,所以孩子们喜欢到河边摸小鱼,摸着摸着便会忍不住摸起泥鳅来。 好在,这里最冷的时候河面上也刚结了薄薄的几块浮冰而已,孩子们只要不特意踩到水里就没事。 村子里不少孩子都喜欢拿着棍子在河泥里戳了戳去,显然是在挖泥鳅。 周四郎也带着俩弟弟和侄子侄女们混在其中。 一大群孩子里就属他最显眼了,因为他年纪实在太大了。 但没办法,家里的姜都卖完了,剩下的是种子,山药留下种子和自家吃的一些外也都卖光了,这会儿他们都没事做。 作为村里出了名的孩子头,挖泥鳅这样的活动周四郎怎么可能不参加呢? 他不仅参加,还很霸道,以他纵横泥塘十来年的经验,很快圈了很大一块地,让弟弟和侄子侄女们把这块地围住,然后撸了袖子就开挖。 谁过来都不行。 等满宝和白善宝手牵着手哇呜呜的冲过来时,他已经挖出了十来条了。 此时正弯着腰在泥里摸来摸去呢。 满宝一冲过来,他正好摸到一个头,手直接往前滑了一截,捏起来就往旁边的地上甩,正好甩在俩孩子的脚边。 白善宝反应最快,哇的一声,伸手就去抓,结果太用力,泥鳅从手心里滑走,掉在了地上,满宝也反应过来了,扑上去抓,俩人就头撞头撞在了一起。 第172章 吃泥鳅 满宝小屁股往后一跌,直接摔在地上,但她都不带停歇的,直接扑上去又抓,泥鳅刺熘一下从她手心里滑出去,白善宝手一扑就抓住了。 他也不拿起来,就按在地上哈哈大笑。 满宝用脏乎乎的小手揉了揉额头,直接快速的爬过去把木桶扯过来,让白善宝把泥鳅抓进去。 俩小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把泥鳅给弄进去,只是他们身上也脏得不行了,比站在河里摸泥鳅的几人还要脏。 但他们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扒在桶边看着里面的泥鳅傻兮兮的笑。 满宝流着口水道:「想吃。」 白善宝没吃过,上次他只抓,不吃,见她一脸垂涎,就忍不住问,「很好吃?」 满宝狠狠地点头,「好好吃,好好吃。」 白善宝便也看着它们流口水。 大头很快也摸到了一条,他也很有经验,抓起来就往离得最近的叔叔身上扔。 周五郎眼疾手快的用手捧住,瞄准了满宝他们跟前的木桶又一扔,有扔进去,也有扔出来,然后满宝和白善宝就哇哈哈叫着给抓进去的。 等到村子里传来大人叫吃饭的声音,大家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纷纷从河里爬上来。 周四郎看了看手上和脚上的泥,招唿着大家一起去河边洗一洗。 第207页 满宝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泥,也要去,周四郎哪敢让她碰河水,直接拽住后衣领一拖,道:「去去去,大头,带着他们回家用温水,大人才能用冷水。」 大头就奔上去拎住木桶,和满宝道:「小姑,我们先回家,和白善宝一起。」 满宝看看河水,又看看木桶里的泥鳅,决定跟着泥鳅走。 一群你猴子回到家里,小钱氏差点没气得厥过去,她抄了扫把上前两步,结果看到正站在满宝身边笑哈哈的白小公子,她的手就一顿,手中的扫把硬生生的换了一个方向,落在了地上。 大头大丫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这才活泼起来,拎着木桶上前表功,「娘,我们挖了好多泥鳅的。」 钱氏很嫌弃的看了一眼木桶里的东西,烦躁的挥手道:「去去去,让你们爹给你们弄去,大丫,赶紧去灶上把热水打出来洗脸洗手,大冷的天下河,谁带的你们?」 冯氏和何氏听到声音也出来,看见自家孩子也是一身的泥,顿时也气了,忍不住念叨道:「大冬天的这得费多少木柴,明天你们上山捡柴去吧。」 又道:「你们就这么两身衣服,之前的还没干透呢……」 总之愁死了。 大头和大丫懂事一些了,闻言低着头默默地干活儿。 但二头二丫和满宝几个小的却完全不能领会大人们的忧虑,此时正嘻嘻哈哈的凑在一起看泥鳅。 等热水打出来又嘻嘻哈哈的围着一起洗手洗脚,因为知道衣服要换掉,满宝还调皮的打了一下水,让温水四溅起来洒在脸上,特别好玩儿。 白善宝在周家玩了许久,直到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大吉提醒该回去吃晚食时他才起来。 满宝就拿了一个木盆过来给他装了许多泥鳅,叮嘱他道:「先让它吐一晚上的泥,明天再吃。」 白善宝表示明白。 满宝就流着口水道:「容姨做的菜好好吃,你明天吃了看好不好吃,要是好吃,记下方法,回头我让我大嫂也给我做。」 白善宝就邀请她,「明天你去我家吃吧,等把我家的吃完了,我就来你家吃。」 满宝略一思索就答应了,然后把木盆交给他。 当然,木盆是大吉端着的。 郑氏看到儿子一身泥的回来,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再一看到木盆里的泥鳅,吓得连退两步,把眼睛撇到一边去,「善宝,你,你怎么把蛇带回来了?」 「这不是蛇,这是泥鳅。」白善宝献宝一样和祖母母亲说,「这是我们一起抓的,满宝说可好吃,可好吃了。」 刘氏也没吃过这东西,也吓了一跳,不过她适应良好,只是点了点头,看了眼他脏兮兮的衣服,问大吉,「下河了?」 大吉连忙道:「就在河边,并没有碰到冷水,只是抓泥鳅的时候滚到了地上。」 刘氏就点点头,挥手道:「把这东西拿到厨房去吧,来人,给少爷打水洗澡。」 吩咐下去,刘氏这才蹙眉看向白善宝,「赶紧去洗漱换衣服,一会儿要吃晚食了。」 刘氏从不拦着孩子调皮,在她看来,孩子活泼些才能健康,尤其是男孩子,要是因为害怕拘着孩子这也不许,那也不可以,长久以往才要生病呢。 所以,她只不许孩子攀险涉水,其余的由他们玩去。 白善宝也从不觉得自己顽皮,看着大吉把木盆端走了,这才高高兴兴的跟着下人去洗澡换衣服。 白家的厨房管事叫容姨,她手底下有一个婆子,一个小丫头,三人把持着厨房,管着一家大小的吃喝。 她会的东西可多可多了,点心,南北各色菜系都会一点儿,当然,这泥鳅当然也会处理。 她不仅会处理,她一口气做出了三种做法,泥鳅豆腐汤,蒸泥鳅和爆炒泥鳅。 除了蒸泥鳅,其他两样满宝都没吃过。 郑氏看着都怕,自然是不吃的,刘氏尝了一下,觉着不错,就和两个孩子一起用起来。 满宝只盛了一点点饭,然后就着这三样泥鳅菜式吃得津津有味,还道:「泥鳅好吃,这个白白的嫩嫩的也好吃。」 刘氏就给她夹了一块豆腐,笑问,「这是豆腐,以前没吃过吗?」 「没有。」满宝摇着小脑袋问,「豆腐是怎么做的?」 「就是豆子做的。」这是白家自己做的,刘氏知道有些地方贫瘠,一些吃食的做法在外面很普遍,但有些地方却未必见过,于是仔细的和她说了说豆腐的做法,笑道:「等回去,你可以让你嫂子试着做一下。」 满宝狠狠地点头。 刘氏见她吃得香,而一向吃饭有些挑食的孙子有她比着,吃的比往日要多,要香,便笑眯眯的道:「一会儿我让容姨给你包两块拿回去,满宝,奶奶很喜欢你,以后你常在我家吃饭好不好?」 「那不行,我还得回去陪我娘吃饭呢,」满宝道:「我娘没有我陪着会吃不香的,不然奶奶你跟我回我家吃饭吧。」 刘氏就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点头道:「好啊,下次有空就去你家,也尝一尝你家的饭。」 第173章 豆腐 一旁的白善宝就插嘴道:「她家的炖山药好吃,鸡肉也好吃。」 显然,这个也是在人家家里吃过饭的。 满宝在白家吃了饭,还带了一盘的水豆腐回去。 第208页 小钱氏等人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东西,都好奇的围上来看,「这是什么?」 倒是老周头知道得多一些,笑道:「是豆腐吧,听说是豆子做的。」 「是啊,是啊,就是豆腐,煮着吃可好吃啦。」满宝将刘氏说的煮法背出来,自有大嫂去琢磨了。 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道:「我今天晚食吃了好多豆腐,就不吃了,大嫂,等你学会了做豆腐,我们家就可以天天吃豆腐了。」 这东西是豆子做的,而在乡下人家,豆子比麦子还不值钱,至少大家一致觉得麦饭比豆饭好吃,更别说麦子研出来的面粉了。 所以小钱氏略一思索就应下了,不过问,「豆子家里倒有,但这卤是什么?」 满宝吃饱了就犯困,她打了一个哈欠道:「回头我问容姨要一些就是了,大嫂,晚食你们也做豆腐炖泥鳅吧。」 今天白家为了照顾满宝,特意把晚食提前了,而现在正好是各家做晚食的时候,周家的饭已经蒸好了,却还没开始煮菜。 小钱氏点头应下了,让大头带满宝出去玩,不许她现在睡着。 不然现在睡了,不仅积食,晚上还容易醒夜。 小钱氏在厨艺上很有天赋,虽然满宝只是背了一遍,但她还是心领神会的学会了煮豆腐。 用晚食时,就连钱氏都忍不住多用了一些,颔首道:「这豆腐是不错。」 满宝正坐在她旁边,她没吃饭,但吃菜,闻言立即道:「是不是有肉的味道?」 钱氏笑道:「你吃什么都能想到肉上去。」 「才不是呢,这话是刘奶奶说的,她说,豆腐取豆之精华,其味如肉,营养也如肉。」满宝摇头晃脑的念完,突然一愣,「咦」了一声道:「如果是这样,以后我想吃肉的时候却没钱买肉,岂不是可以直接做豆腐吃?」 周四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咋不说要把豆腐当肉卖呢,这就是豆子做的,怎么可能和肉一样呢?」 满宝眨眨眼,她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他很不喜欢她笑话她的样子,就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然后在心里悄咪咪的问科科,「科科,你说,是刘奶奶说的对,还是四哥说的对?」 科科:「刘氏说的对。」 满宝就嘴巴微张,有些震惊。 科科道:「大豆里含有极其丰富的营养,而豆腐是大豆做成的,黄豆、黑豆,白豆等都可以做成豆腐。刘氏所说的豆腐营养和肉一样是因为它和肉类一样拥有极其丰富的蛋白质。可以说,豆类食品在人类的发展歷史上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满宝都听呆了,原来她最讨厌吃的豆子竟然这么厉害吗? 科科继续道:「豆子有很多吃法,而显然,宿主的家人为了省时省力,选择了最粗暴最简单的食用方式,它其实可以二次加工成很多东西,有的味道不比豆腐差,营养价值也不低。」 满宝精神一振,问道:「还可以做成什么好吃的东西?」 满宝的脑海里就刷刷刷的出现三本书,科科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这是目前馆内收藏的最全的三本书,不过我刚建议宿主购买这一本,因为里面有大量的远古时候到古时候的豆类食品考据,显然,以宿主现在的科技文明,就算是买到了现代描述豆类食品加工的书,也做不到。」 所以还是买原始的吧。 满宝有些失望,「还要买书呀。」 「当然,这里面不止有豆腐的制作方法,还有豆浆,豆皮,豆腐乳,甚至还有酱油和豆油的制作方法。」 满宝表示她一个都没听说过,所以不太心动。 科科估计早知道她是视觉人士,于是搜索了大量精美的图片给她看,「这是豆腐,这是豆浆,加一点糖是甜的,营养非常的丰富,尤其适合女性人类食用,宿主,上至你母亲,下至你,都很适合每天早上来一碗豆浆。」 又把其他制作好的食物放出来,勾引得满宝咽了好几下口水,眼睛亮得不像样,这才放出最后两张图,道:「宿主,这就是酱油和豆油,你别看它们长得很一般,根据人类的描述,做菜时加入这两样将可以大幅度提高菜餚的味道。」 科科道:「据我扫描出的结果,宿主所在的时代目前还是以动物油脂为主,植物油并没有应用在做菜上,所以这门技术对你还是很有用处的。」 满宝心动了,就去翻了一下书后面的价格,她微微瞪大眼睛,「怎么这么贵?」 比以前她买的所有书都贵,要六十二积分呢。 科科道:「您会物超所值的。」 满宝纠结了一下,心里想着好吃的,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道:「好吧,那就买吧。」 因为花了不少的积分,满宝情绪有些低落,落在周家人眼里就是她还在生周四郎的气。 钱氏觉得这孩子气性有些大,正想要磨一磨她的性子,结果老周头已经先她一步瞪了周四郎一眼,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你都多大了还跟你么妹吵架,还不快道歉去。」 老周头嫌弃得不行,「都是十八的人了,眼见着就要说亲成亲了,一天到晚的在外面瞎逛,你往外看一看,村子里像你这么大的青年谁还会下地摸泥鳅的,你也不嫌臊得慌。」 周四郎不服气,「您刚才吃泥鳅的时候怎么不说?」 老周头觉得他竟然敢和他顶嘴,眼睛一瞪,撸起袖子就要再揍,满宝终于将思绪从科科那里抽出来了,一抬头就看到她爹要揍她四哥,她就乐哈哈,「四哥,你又惹爹生气了!」 第209页 周四郎气得不行,「爹明明是在给你出气!」 「咦,爹,你为什么给我出气呀?」满宝很疑惑。 老周头:「……你不是在生你四哥的气吗?」 「不是呀,我是在想做豆腐的事呢,大嫂我们家什么时候做豆腐呀,做了豆腐,我们再做一些豆皮吧,我觉得豆皮可能比豆腐还好吃。」 得了,这一看就是想吃的入了神了,大家各自收回视线,该干嘛干嘛去。 这下轮到周四郎生闷气了,他蹲在她旁边,哼哼道:「你还真打算把豆腐当肉吃啊?」 第174章 嘿 说亲吗 满宝本来正想着吃各种豆制品的事,都快忘了这件事了,周四郎这一提醒她就认真思考起来了。 既然豆腐和肉一样,那她以后岂不是可以省下很多买肉的钱了? 至于省下的钱要拿去干什么,满宝想:管它呢,总会有去处的。 这么一想,自己的钱盒岂不是很快就满起来了? 只是想一想,满宝就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了,摇着周四郎道:「四哥,你没说错,以后我们要少买肉,多做豆腐吃。」 周四郎:「……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明明是不认为豆腐和肉一样的。」 但满宝根本没理他,还去和小钱氏商量,「大嫂,明天我们就试着做豆腐吧。」 钱氏也笑道:「做就做吧,先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要是能做出来,改日做好一点儿,给白家也送一些过去。」 小钱氏应下。 正好后天是冬至,而现在大冬日底下,大家也没事做,有的是时间。 第二天,满宝依然去上学,而小钱氏则按照满宝说的泡了豆子,拿到磨坊里去磨豆浆。 村子里只有一个磨坊,里面有两口磨,都在周家祠堂不远处的一个茅草亭里,说是亭子,其实很久以前这是一间房子,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墙塌了,族里没钱修缮,便把墙体给拆了,重新用木头和茅草搭了一个遮挡的亭子而已。 大家一般会在这里磨面粉和豆粉之类的。 小钱氏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去干这样的活儿,于是把周大郎给叫上了,周四郎就领着一众小的跟在后面凑热闹。 一边凑热闹一边说风凉话,「大嫂,怎么满宝说什么你信什么,这就是豆子,一斗八文钱,你想想一斤肉多少钱?这豆子怎么跟肉比?」 周大郎嫌弃他话多,干脆抓了他的壮丁,「这么闲,过来和我一起推磨。」 周四郎想跑,周五郎和周六郎就一把跳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哇哦哦的叫着不许他走。 最后周四郎还是被抓了壮丁。 因为冬至快到了,磨坊里聚集了不少人,冬至过后不久就要过年了,所以不少人都拿了家里的麦子来磨面粉,或是在磨米粉,打算吃好点儿,也给孩子们做些零嘴吃。 见周大郎兄弟俩磨的是泡好的豆子,就好奇的多问了一句,「这是要做什么呢?」 「做豆腐。」 「豆腐是什么?」 周大郎还没回答呢,一旁抽旱菸的村长就道:「豆腐呀,白白嫩嫩的,很好吃的。」 于是大家就都冲着村长去了,「村长,您吃过呀,那是什么稀罕物?」 村长就笑道:「不算什么稀罕物,我们这儿很少吃,但外头有,远的地方不提,州城就有的,这东西也不贵,一文钱两块,比鸡蛋还便宜,但味道不错,关键是冬日里能吃的菜少,州城很多人家都吃的。」 「村长知道怎么做吗?」 「那是人家的手艺,我哪会呀,就是年轻时候跟着人去过州城吃过而已。」那会儿他们去的时机不对,正是冬日,饭贵,肉贵,菜也贵,寻摸了好久才发现了豆腐。 每天一文钱能买两块,直接切成块煮,就着杂粮饭就能吃一顿,便宜! 村长回味了一下后看向周大郎,问道:「你家会做这个?」 周大郎特别老实,笑道:「我家哪会这个呀,是满宝去白小公子家吃饭吃到了,回来一说,我们就想着琢磨琢磨,做出来家里也添一道菜,也解解孩子们的馋,」 就有人笑道:「这个法子不错,你们家先做着,要是做出来了,回头可得教我们。」 周大郎和小钱氏都表示没问题。 周四郎一边努力的推动石磨,一边笑嘻嘻的道:「我么妹还说了,这豆腐跟肉一样有营养呢,村长,你当时吃了豆腐,有没有觉得长胖了?」 村长横了他一眼,挥手赶了他一下道:「挤兑起我来了,老四,你的亲事说定了没有?」 围着的村民们瞬间精神一振,立即嚷道:「是啊,周四,这几天我都看见媒婆往你家去三趟了,到底说定了没有,是哪家的姑娘?」 「相看过了吗,俊不俊?」 「看俊有啥用啊,得看能不能干,周四,你可不能再跟孩子们混了,这姑娘们一看,谁乐意嫁你啊。」 「就是,就是,别的先不提,明天先提着锄头下地,让人家姑娘来看一眼,保管就成。」 「可拉倒吧,大冬日的扛着锄头下地,这是当人姑娘是傻子啊?周四,别听他的馊主意,嫂子跟你说,你得上县城里去扯一块布,先把身上倒腾一新,就凭你这脸,这身材,多俊的姑娘都能引来。」 村民们哈哈大笑起来,周四郎涨红了脸,推着石磨一言不发。 第210页 周大郎见了都忍不住乐了一下,然后和大家道:「你们快别打趣他了,他年轻脸薄。」 「他还脸薄啊……」 小钱氏本来正笑吟吟的听着,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高声截断对方的话,道:「怎么不脸薄了,我们老四也才十八,连个小姑娘的手都没牵过,说起成亲的事能不脸薄吗?合着谁都跟你们似的,甜言蜜语不要钱呀。」 「这倒是,前儿我还看见老四跟一群孩子下地摸泥鳅了呢,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当孩子王,这能成亲吗?」 小钱氏不在意的道:「成家立业嘛,就是因为他有些孩子气,我婆婆才想着找个厉害点的回来管着他,有他媳妇带着,以后他就立起来了。」 小钱氏这是趁机把周家择亲的要求点了出来,她笑道:「我婆婆早就说了,以后老四的媳妇,能门当户对最好,不能,咱家也不是磋磨人姑娘的人家,只要能干,能够管住我们老四就行。」 周大郎也赶紧趁机推销他弟弟,「老四就是跳脱点儿,但地里的活儿可不赖,不比我们哥几个差的,有个能管住他的媳妇,这家就立起来了。」 别说,这话一处,不少人都动起了心思。 有些年纪大的妇人更是直接打量起周四郎来,虽然都是同村,但这样仔仔细细把人从头看到脚的机会还真不多。 别说,周四郎长得是真不赖。 第175章 琢磨 十八岁的小青年脸嫩得很,虽然因为前段时间又是服役,又是给丁田开荒变得又黑又瘦,但这段时间也养回来了一点儿。 冬天人都想养膘,满宝也一样的,所以常用私房钱买些肉回来,加上家里养的鸡,有一些也要杀了,所以这段时间家里吃得好。 吃得好,休息也好,前段时间新房子又落成了,每天没事做,就是开开心心的带着一众小的去地里野,或是掏鸟蛋,或是捉麻雀,或是去捞鱼,所以精神好得不行。 所以婶婶嫂子们这一打量,嘿,不得了,没想到周四郎长得还挺周正的,明明去年他还瘦巴巴的,又是赌徒,大家都觉着他有些流气呢。 周四郎推着石磨本来就汗,这一被这么多人盯着,身上的汗更多了,他自认脸皮够厚的了,但这会儿也忍不住红了脸,头差点埋到胸膛里去。 婶婶嫂子们看得更满意了,开始琢磨起娘家有啥侄女或外甥女适合的。 其实老周家的条件不错,尤其是在他们家又起了七间青砖大瓦房后,这在他们七里村也算是头一份了。 当然排除白老爷和白小公子家。 大家的心思都琢磨开来,老周家可能还比不上村长家,虽然青砖大瓦房比较多,但那是因为他家儿子多,人村长家的房子同样是青砖大瓦房,而且还有多余的呢。 家底比不上,但他家的好处也是兄弟多,就凭他家一母同出的六个兄弟,以后村里谁敢欺负他们老周家? 加上他们兄弟又还算齐心,只要肯互帮互助,这日子总会越过越红火的,这婆家日子红火了,自然也能帮衬一点娘家。 看完了家底,再看本人。 嗯,周四郎的缺点很明显,懒,还有赌钱的前科,这可算是大毛病了,但貌似这一年多已经改过来了,老周家家教又严,以后应当不敢了吧? 不少人心中如此想,但还是犹豫着放下了,都不是什么殷实人家,出一个赌徒的危害实在是太大了。 这可是高风险的投资。 但也有人再一看周四郎的脸,便暗道:就怕大姑娘们一看这张脸,就是赌徒也愿意了,何况他还生就一张好嘴。 周四郎的懒在村子里也是出名的,倒不是他在村子里已经懒出名了,最主要的是,周家兄弟都勤奋,尤其是他上头三个哥哥。 周大郎且不说了,家中的老大,自有了大头后地里的活儿就开始学着一把抓,一派种地老把式,每天早出晚归的,大部分时候吃完了晚食还要扛着锄头到地里走一遭,或是看水,或是给庄稼松松土,或是除草,反正没一刻停歇的时候。 再看周二郎,只要一有空,不是上山砍竹子就是在家做竹编,或是去赶大集,同样是忙得像陀螺转。 周三郎更不必说了,别说在周家,就是在整个七里村那都是出了名的种地好手,又肯下力气,每年白老爷家要请短工,他从来都是第一个选上的,有时候吃饭还能多分两个馍。 所以这一对比,就把周四郎给比得懒的不行了,家里的活儿,除非上头的父兄分派,不然扫把掉在身前他都不带捡一下的。 这在别人家正常,在老周家就不正常了。 于是本有八分愿意的婶婶嫂子们又去了三分心动,而本来只在合格线上徘徊的婶婶嫂子们则把心思埋下去了,觉着还得再看看。 所以等满宝趁着下课的空隙跑来凑热闹时就见大家正围着周四郎打趣。 因为没了心思的婶婶嫂子们打趣起周四郎更不客气,直把他说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当下就丢下石磨走人。 周大郎一点兄弟爱也没有的在一旁看得乐呵,反正成亲前都有这么一遭,当年他说亲时也这样。 满宝却不明所以,见四哥耳朵尖都要滴血了,连忙挤开人群进去,掐着小腰挡在他身前,高扬着小脑袋问,「你们是在欺负我四哥吗?」 「哎呦,满宝来啦,」大家这才看见这个小不点,也看到了跟着她一起挤进来的白小公子,笑眯眯的道:「没欺负你四哥,是你四哥要说亲了,所以问一下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第211页 满宝一听,立即把手放下了,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喜欢漂亮的了。」 「哎呦,满宝都知道娶媳妇要娶漂亮的呀,那你说,什么样的姑娘是漂亮?」 满宝最近看了很多故事书,自觉很了解女人了,于是想也不想的道:「像嫂子这样的就很漂亮啊。」 对方一听,开心得腰都笑弯了,稀罕的抱着满宝和小钱氏乐道:「这孩子也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养的,怎么就养得这么好?」 小钱氏看了一眼满宝,笑道:「都是婆婆教得好。」 人群中就有一个声音道:「怕是遗传吧,这嘴巴,跟她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就跟好话不要钱似的。」 声音不是很大,但满宝和白善宝耳朵都尖,听到了,他们还没问,人群中就有一个很年轻的小媳妇惊嘆道:「以前金大叔这么厉害呀。」 这会儿人群中没人回答了,倒是抱着满宝的嫂子笑道:「我也就昨天没看见她,怎么隔了一天再看,这脸就又更嫩,更胖,更白了?」 满宝就挺了小胸膛道:「一定是吃豆腐吃的。」 白善宝道:「或许是吃泥鳅吃的,我常吃豆腐,也没见我就变白变胖了。」 满宝就扭头看他,打量了一下后道:「你明明就胖了,看,手上还有胖胖的结了呢。」 白善宝讨厌人家说他胖,闻言道:「你才胖呢,你身上才有结呢。」 满宝却很喜欢自己便胖,闻言喜滋滋的露出小胖手道:「我的目标就是吃成像藕节那样胖,书上都说,那样的人最好看,最可爱了。」 科科:……你一定是对书的内容有什么误解。 却不想,这话得到了在场一众大人们的支持,纷纷点头道:「胖点好,胖点好看。」 「胖了看着有福气。」 「瞧满宝现在多漂亮呀,以前就是太瘦小了。」 「周四再胖一点那就更俊了,到时候大姑娘们看了,不用人去说亲,恐怕自己就上门来了。」 话题慢慢又扯回到周四郎身上。 因为妹妹的到来,周四郎脸上的红潮刚消了一些,现在又有起来的趋势了。 第176章 品尝 小钱氏看了一下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把勺子交给周大郎,叮嘱道:「你在这儿和老四一块儿磨吧,磨好了拿回去给我,我先去学堂做饭了。」 周大郎应下。 小钱氏就上前一手扯住一个孩子往外拉,「走了,应该要上课了,小心一会儿先生找不到你们打板子。」 磨坊离学堂不是很远,跑上几十息就到了,所以他们一出人群,往前跑了几步,拐了个弯就看到庄先生正站在路口往这边看。 小钱氏连忙牵着两个孩子上前行礼,抱歉道:「庄先生,两个孩子给您惹麻烦了。」 庄先生就笑道:「无事,这会儿也是下课时间,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小钱氏就笑道:「这不是冬至快到了吗,村里的人都磨些东西给孩子们做点儿零嘴。」 庄先生就颔首笑道:「不错。」 冬至学堂也是放假的,而且一放就是三天。 当天下学前庄先生就宣布了这一个好消息,大家顿时高兴得不行。 满宝也很高兴,已经和白善宝交头接耳的商量着这三天要去哪里玩了。 庄先生却在孩子们要往外跑时把俩孩子给提熘到小院,满宝最先道:「先生,你布置的作业我们都完成了。」 「不错,」庄先生点头,「所以我决定这三天再给你们布置一些。」 这一次放假时间间隔太短,上次休沐回来才上学没两天就碰上了冬至放假,庄先生一向守规矩,所以哪怕知道这样学生很躁动,他也没有把休沐假取消。 庄先生很懂劳逸结合,每次放假布置的作业都不是特别多,但对白善宝和满宝有些例外,这次庄先生就额外给他们布置了两篇课文。 这是两篇没读到的课文,庄先生让他们背下来,「等收假回来我是要检查的。」 俩小孩只能应下,领了作业退下。 白善宝和满宝走在一起,满宝就邀请他,「我家要做豆腐了,你要不要去看?」 白善宝不理解,「做豆腐有什么好看的,我想去捉泥鳅。」 「没有了,两边河岸都叫我四哥他们翻过了,」满宝道:「得等明年才有,不然现在抓完了,明年就没得吃了。你不好奇豆子是怎么变成豆腐的吗?」 白善宝不好奇,但他还是跟着满宝去周家看了看。 听说周家要点豆腐,刘氏特意让容姨走了一趟,教小钱氏怎么点豆腐。 他们到的时候,豆腐早已经点好了,此时正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上面裹着一层纱布,再压着水桶。 满宝好奇的凑上去看,小钱氏就掀开纱布的一层让她看了看,笑道:「多亏容姨来帮忙,不然我还真做不出来。」 说罢和白善宝道:「一会儿小公子回去时拿一些回去,晚上也尝尝我们家的豆腐。」 满宝看它白白的,趁着人不注意抠了一块就放嘴里吃,正好回头看见的白善宝:…… 满宝偷偷摸摸的吐出来,见白善宝盯着她看,她就小声道:「没煮过的不好吃。」 白善宝:……这不是废话吗? 周家这一板豆腐做得很成功,而且有很多。 第212页 之前满宝并没有说一斤豆子能做多少豆腐,小钱氏就估摸着泡了五斤的豆子,想着家里应该可以吃得完,谁知道竟能做出这么多豆腐来。 小钱氏自己估摸了一下,这两板豆腐得有四十来斤。 她戳了戳,觉得已经可以了,便提了刀切豆腐。 钱氏站在檐下看,点了点头道:「分出两盆来,一盆给白家送去,一盆给村长家送去,剩下的,取一些装好来给庄先生送去。」 她看了一下时间,对周四郎道:「庄先生估计今天就进城,你现在就送去。」 周四郎应了一声,因为怕豆腐震碎,他还用家里晒干的荷叶垫在篮子底下,这才往里放豆腐。 看着小钱氏把要送的都分好了,钱氏这才道:「剩下的留到明天,你们回娘家带一些回去吧,也让家里人尝尝鲜。」 小钱氏等人闻言高兴起来,纷纷应了一声。 满宝就跑到钱氏身边,仰着小脑袋问,「娘,明天我也要去舅舅家吗?」 钱氏笑道:「你大哥他们去就行了,你在家陪娘亲好不好?」 满宝嘟了嘟嘴,不太高兴,「我好久没去舅舅家玩了。」 钱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明天家里有客人呢,娘走不开。」 除非钱氏亲自回钱家,不然一般满宝都不回去钱家,多是周大郎和小钱氏带着几个小的回去,过年也是如此。 满宝一听家里有客人,立即精神一振,好奇的问道:「是谁?」 「贵客,这里面有个漂亮的姑娘,明天你帮着娘亲看看,你喜不喜欢她。」 满宝小机灵,转眼就想到了今天上午周四郎被打趣的事,眼珠子一转,「哦」了一声,「我知道了,是来看四哥的是吗?」 钱氏笑着不说话。 的确是来周四郎的。 在周四郎出去服役前,钱氏就找过媒婆,但媒婆一直没有回声,她也知道,估摸是周边几个村子的人都听说过老四赌钱的事,所以不乐意。 一直到周家的房子落成,媒婆这才上门,提了两个,但钱氏都不必见人就不满意了,自然不肯见。 概因媒婆提议的人选都不怎么好。 别看钱氏平时不怎么出门,但几个村子的事都瞒不过她的耳朵去。她儿子多,且是一茬接着一茬长大,一长大就免不了说亲,所以在周大郎刚开始说亲时,她就将附近几个村子走过一遍。 谁家有几个姑娘,家风如何,风评如何,她都一一清楚,别看这几年她因为身体不好不怎么出门,但也常有上门来串门的人,加上她还有小钱氏和冯氏何氏这三个儿媳妇,媒婆想拿不好的姑娘煳弄她还真不行。 这次这个,她终于松口见面,一是她想见一见人姑娘家,二也是想让两个孩子见一见。 满宝藏不住话,当即就窜去找周四郎了,让他明天打扮得好看一点儿,为此,她还帮着周四郎抢了周五郎去年新做的衣服,「五哥,等四哥见完漂亮姐姐就还你。」 周五郎倒不怎么介意,只是很怀疑的看着周四郎,「你穿得下吗?」 第177章 相亲 周四郎喜滋滋的道:「穿得下,穿得下,我少穿一件就是了。」 周四郎不仅换了一身新衣服,还特意把头髮洗了,周大郎已经从妻子那里知道明天他要相见的事,见状忍不住看着他乐了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周大郎就带着小钱氏和一众儿女拿着双份的礼回舅舅兼岳父家,周二郎和周三郎也纷纷带着自个的妻儿回岳家,周家一下就只剩下老周头夫妻带着四个小的和周喜了。 周喜一大早起来便把院子给扫了,规整好后就把准备的点心和糖果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钱氏看到后道:「先收起来吧,人没那么快到的。」 周喜就捡了一块点心塞在满宝手里,笑道:「早晚得拿出来,现在我们家也不缺这点点心。」 钱氏心中一晒,怎么会不缺? 周喜他们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如今家里的钱盒子里只有不到一吊钱,这还是最后卖的那些山药孩子们交上来的公中。 快要过年了,这些钱肯定是不能动的,所以老四娶媳妇是真的得和周喜借钱。 要不是冬至,儿媳们都要回娘家,钱氏都不一定捨得花钱买点心。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捧着点心吃得香甜的小女儿,微微一笑,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给周喜,再将点心重新摆了一下,让人看不出来少,「你也吃一些,客人没那么早上门的。」 这一次媒婆介绍的姑娘姓姚,是大梨村的人,她堂姑就嫁在他们七里村,和钱氏算是堂妯娌,她都要叫对方一声嫂子的。 人当然不是直接领到门上来的,而是要先去看她堂姑,由她堂姑带到家里来,用的就是随她堂姑探病的理由,这样事后不成,传出去对男女双方的名声也都无碍。 所以他们这里是第二道门,客人当然来得不是很快。 满宝对四哥要相亲的对象特别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看相亲呢,没办法,她出生的时候三哥都成亲了,她想看也没得看。 所以一上午她都特别兴奋,为此还狠心拒绝了白善宝的邀约,不跟他去河边找野鸭蛋,而是留家里蹲守。 大门外传来说话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满宝最先跳起来往外跑,即便是钱氏反应快也没把人抓住。 第213页 她一脸无奈的看向周喜,周喜连忙迎出去。 满宝一看到外面的人就叫,「姚伯娘!」 姚氏是周大宏的娘,跟钱氏平辈,家在村中央,和满宝家有一定的距离,但村子就这么大,大家也经常见面的。 她看到满宝像小牛犊一样从屋里冲出来,就笑呵呵的道:「是满宝呀,你娘在不在家呀?」 「在呀,在呀,」满宝的目光精准的落在她身后一个大姑娘的身上,眼睛亮晶晶的,「我娘在屋里呢,姚伯娘快里面请。」 和姚氏一起过来的有三人,一个是满宝已经面熟的媒婆,一个是个年轻小姑娘,还有一个年纪跟姚氏差不多大,正悄悄的打量满宝。 姚氏一边领着人往里走,一边笑道:「我堂侄女今天来看我,冬日里没什么菜吃,听说昨儿你家做豆腐了,所以上门来讨两块,顺便也看看你娘的身子。」 说着话,周喜已经紧跟着从屋里出来了,她笑着迎上来,「姚伯娘来了,快里面请。」 姚氏就笑着和她弟妹方氏介绍,「这是周家的大闺女。」 方氏知道,在来前她已经听说了,周家有个归宁的大姑子,因为生不出孩子和夫家和离了。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看了一下大姑子,再看一眼一旁笑盈盈站着的小孩子,她心里还是略微有些不满。 进了屋,对外的藉口算是全了,大家也不必要太过含蓄,由熟悉两边的姚氏和媒婆一起给两家做起介绍来。 周喜不知何时出去泡了茶,让周四郎给端到屋里去,满宝则被周喜带到了外面。 周四郎微红着脸,端着茶进门,给大家上茶。 满宝一点儿也不老实,跟周五郎和周六郎两个哥哥悄悄的趴在门边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还小声议论,「我觉得四哥像小媳妇。」 周五郎就看了一眼同样羞红了脸的姚姑娘一眼,小声道:「可姚姑娘也不像是大丈夫呀。」 钱氏没让周四郎出去,而是让他站在一旁听大家说话。 既然是相亲,当然不可能只说些闲话,有些话,大家肯定是要说清楚的,姚家最担心的一点就是周四郎的人品问题,比如他现在还赌吗? 钱氏就表示去年那是孩子被人引诱,不小心行差踏错,那一次之后他就改过了,再没有去过。 方氏当时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便也说起她女儿来。 媒婆从中说和,夸完女方夸男方,便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让他们再自由交流一下。 方氏便转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她低着头,脸蛋红红的,钱氏看到了她的目光,便笑道:「姚姑娘年纪小,陪在我们这几个老的身边有些无聊,我让我小闺女带你出去玩玩吧。」 说罢目光准确的落在门上,满宝的小脑袋咻的一下就缩了回去,好一会儿,她的小脑袋就又伸了出来。 钱氏笑看她,招手道:「满宝,过来带你姚姐姐出去玩一玩。」 她对姚姑娘笑道:「你别看她年纪小,对村里熟得很,哪儿好玩她最知道了。」 姚姑娘看了一眼她娘,低头红着脸应了一下。 钱氏便对一旁的周四郎道:「你也跟着去,看着你妹妹,别让她欺负姚姑娘,知道吗?」 这是要给俩人创造独处的机会了。 周四郎笑嘻嘻的应下。 姚姑娘则先看了一眼她娘,待她娘同意了才红着脸起身跟满宝和周四郎一起出去。 孩子们走了,剩下的大人说话也更自在了,方氏开始隐晦的打量起周家的堂屋来。 而走出院子的满宝正仰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姚姑娘。 姚姑娘被她这么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小声问道:「你干嘛总看我?」 满宝道:「姚姐姐,你真好看。」 姚姑娘脸色爆红,看都不敢看身旁的周四郎一眼,手足无措的道:「你,你别乱说,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是漂亮?」 她红着脸转身就走。 满宝一头雾水的抬头看向周四郎,「说漂亮还不好吗?」 明明她以前夸别人漂亮时,别人都很高兴的。 周四郎同样不能理解,他脑抽的回了一句,「可能她不想自己漂亮?」 第178章 失败 满宝目送媒婆和姚家人走远,转身就跑回正屋找她娘,「娘,以后她就是我四嫂吗?」 同样回到屋里的周四郎也竖起耳朵听。 钱氏抬头先看了一眼老四的表情,然后问她,「你喜欢她吗?」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又不是我娶媳妇,要我喜欢才行吗?」 钱氏点点头,看向周四郎,问道:「你呢,你喜欢吗?」 周四郎就红着脸道:「我听娘的。」 钱氏便思索了一下道:「这门亲事恐怕不成。」 周四郎脸上的红色就褪去,他抬起头来看向他娘,几乎快要哭出来,他抿嘴问,「是他们家嫌弃我?」 刚才方氏可是问过赌钱的事。 「不是,」钱氏本不想过多解释,但见周四郎面色不好,便知道他想岔了,于是解释道:「是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她道:「那孩子太听话了。」 周四郎眨眨眼,问,「听话还不好啊?」 钱氏就横了他一眼道:「我要找的是儿媳,又不是下人,要听话干什么?你性子不坚,又跳脱,得找个有主意的来管着你,这小姑娘太腼腆,太听她娘的话了,进门以后恐怕也是要听你的话,所以你们不合适。」 第214页 周四郎突然觉得嵴背一寒,他结结巴巴的道:「可,可我觉着听话也挺好的……」 在钱氏的目光下,周四郎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好吧,我听娘的。」 不听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周四郎觉得今天白忙活了一场,回屋把周五郎的衣服换下,「娶媳妇这么难啊。」 满宝却觉得很有趣,「四哥,下次相亲一定要再叫上我呀。」 周四郎却有些心灰了,道:「就跟案板上的肉被人挑选一样,一点也不好玩儿。」 本来在人来前他还是挺期待的,毕竟是自己娶媳妇,想想就激动,可今天先是被方氏凌厉的目光打量了一通,后来又被各种问,他已经有些厌烦了。 「我的情况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干嘛非得当着我的面再问一次?」 「看你是不是好人呗,」满宝还是有些惋惜的,「其实姚姐姐真的挺漂亮的。」 知道这门亲事不能成,周四郎的脸总算是不红了,他客观的道:「也就那样吧。」 这一年多来,他往县城跑了好多趟,加上卖东西见的人也多了,漂亮的小姑娘当然也见过不少,当然有比姚姑娘好看的。 既然他们无缘,那这种漂亮就不必欣赏了,所以他很快将人丢在了脑后,开始鼓动满宝,「满宝,今儿是冬至呢,家里不得炖一些羊肉?」 满宝咽了一下口水道:「娘说今天杀鸡。」 「大姐做的面可好吃了,可以用羊肉做浇头,躲得碎碎的,合着酱一煮,再一浇……」 满宝口水急剧分泌,跳下他们的床就蹬蹬的往正房里跑,她从科科那里把自己的钱盒拿来,看着里面仅剩的二十三文钱纠结,最后还是全都拿了出来,跑着拿去交给周四郎,道:「四哥,你现在就去买,我让大姐发面做面条,我们午食就吃面。」 周四郎笑眯眯的接了钱,自己在钱袋里掏了掏,掏出七文钱放进去,「四哥钱少,只能往里添七文,你等着啊,我这就去买肉。」 周四郎的钱都是去县城里卖东西时,每天钱氏给他的五文钱里抠出来的,每天存个一两文,到现在积蓄竟然比满宝的还要多一点了,不过他是不会告诉满宝的。 周四郎叫上老五老六一起,三个人一起撒腿往大梨村的方向跑,大集在大梨村,去那儿准能买到羊肉。 满宝则跑去找周喜要发面做面条,钱氏一问便知道这是周四郎的主意。 她忍不住和周喜道:「就这样,我敢给他娶那样的小媳妇吗?」 周喜都忍不住乐,一边应和满宝「一会儿做」,一边道:「这小子也太不上心了,给他说亲呢,他却一心想着吃的事。」 钱氏嘆息,「要不是他年纪大了,再留就更难娶媳妇,我是真想等过两年再给他娶亲,他三个哥哥十五六岁就能撑起半个家了,懂事的也早,老五看着也很有成算,怎么到了他这儿就这么愁人?」 这边,周家觉得姚家不合适,那边周大宏家,方氏也觉得两家不合适。 从周家出来,他们并没有立刻就出村回去,而是又回到周大宏家,方氏先是把媒婆应付走,这才问起女儿和周四郎见面的事,主要是问他们在外面做什么,说了什么话。 姚氏看出这个弟妹似乎不是很满意周四郎,就道:「周金家的是个爽快人,你要不愿意,直接和媒婆说一声就行,这相看相看,当然是要看得上才算,闺女年纪也不是很大,慢慢寻摸就是了。」 方氏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点头,「行,我回头和媒婆说一说,让她再给找找。」 姚氏不由好奇,「你看不上周四哪里?我看他娘说的也没错,这一年他是改过了,其实那孩子也就赌了那么一次。」 「我知道,他倒是还可以,就是他家……」方氏看了一眼旁边低头坐着的女儿,小声道:「人也太多了。」 姚氏惊奇,「人多还不好啊,人丁兴旺,村里谁敢欺负他们?」 「那是在外头,那要是在里头呢?」方氏道:「别的不说,他们家六个兄弟呢,以后就有六个妯娌,我这闺女性子腼腆,以后嫁进去抹不开脸,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呢。」 姚氏就笑,「这要是别的乌七八糟的家,你这样担心还有道理,但在老周家却不必担心,你别看我这堂妯娌现在病恹恹的,他们家可是她当家呢,她又一向公正,看她调理前头三个儿媳妇就知道了,侄女嫁进去不会在家里吃什么亏的。」 姚氏道:「至于以后,我这妯娌要是……那周家肯定是要分家的,毕竟六个兄弟呢,父母不在了,住在一起也不方便,到时候还不是孩子们自己当家做主?」 「这也是我不愿意的原因之一,」方氏小声道:「看她的身子,这是每天都要吃药的,这家里有一个病人,那得多费钱?」 姚氏看了她一眼,便不说话了。 第179章 白面条 方氏继续小声道:「周四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呢,这娶亲可得费不少钱,这样算下来,他们家至少十年家里没积蓄。」 姚氏忍不住道:「他们家刚起了青砖大瓦房呢,可见不是存不下钱。」 毕竟同村生活了几十年,姚氏和钱氏相处得也不错,忍不住道:「她那六个儿子,就是最不着调的周四,在村子里的青年里也不懒的,庄户人家,只要肯干活儿,什么家底攒不下?」 第215页 「那花的也多,」方氏还是坚持,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家里有个那么小的姑子也就算了,还有个归宁的大姑子,这家里的儿媳妇得多难做啊。」 方氏或许信钱氏可以在几个儿媳妇之间一碗水端平,但绝难在儿媳妇和女儿之间一碗水端平。 就好比她,她对儿媳妇能和对待女儿一样吗? 周家有满宝那么小的姑子也就算了,她总会长大出嫁的,但周喜却是归宁的,这都一年了还没出门,万一以后不嫁了,那这个大姑子岂不是要一直跟着生活? 这些话,方氏没说出口,但姚氏也猜到了。 她就知道这门亲事是真的没可能了,和钱氏同村三十年,钱氏是什么样的人姚氏最清楚不过,方氏要是露出这样的意思来,现在就是继续谈下去,之后也得断。 那还不如现在就说清楚断了呢。 姚氏颔首道:「那你回媒婆一个话吧。」 话是这样说,但方氏还是有些惋惜,毕竟像周家这样有两个连在一起的青砖大瓦房的院子的人家可不多。 方氏幽幽嘆了一口气,心中纠结不已。 但没成想,她这边刚给媒婆回话,那边媒婆就立刻应下要给她闺女另说的话,她便知道,周家这是也没看上她女儿。 方氏不免有些不满,但话不好捅破,总不能去问媒婆周家为什么看不上她女儿吧? 那不是在打自家的脸吗? 在她心里,自家女儿是千好万好,尤其是对比曾经犯过错误的周四郎,她从没想过周家会看不上她女儿。 周四郎对此一无所知,他欢快的跑向大梨村,欢快的挑选了一块好羊肉买回去,因为想着好吃的,因上午相亲带来的郁闷顿时消散一空。 周喜看着,忍不住和她娘道:「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要娶媳妇的人,要不再等一年看看?」 等他再长长,至少心性得成熟点儿吧? 老周头不乐意,道:「男人成了家就长大了,再等就过火了,到时候娶不着媳妇怎么办?」 在老周头看来,老四本来就属于娶媳妇难的人群,再等下去,年纪一大,更难说。 他可不能让老四把底下的两个儿子都给耽误了。 钱氏也点头,「成了亲就长大了,前提是得找个合适的。」 满宝在一旁连连点头,问的却是,「大姐,面发好了吗?」 周喜就点着她的鼻子道:「跟你四哥一个样儿,心里眼里就只惦记吃的。」 家里还有豆腐,周喜将羊肉割出一些来,做了浇头后又和豆腐炖了一些。 炖得久了,豆腐上煮开一些小孔,绵绵软软的,却又不散开,满宝用筷子一夹,里面的汁水就噗嗤噗嗤的往外冒,她吹了吹,小心的咬了一口,确定不那么烫后才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满宝吃得眼睛发亮,其他人也吃得不错。 周四郎把碗里的汤汁都喝干,心满意足的一抹嘴巴,发愿道:「要是能天天过这样的日子该多好呀。」 老周头也吃得很满足,闻言瞥了他一眼道:「大白天做什么梦呢,也就今儿是冬至,其他时候,你要是敢这么吃,看我不抽你。」 别的不说,光这做面条去的白面就让老周头心痛不已。 七里村也种麦子的,但种得少,所以白面也精贵,至少周家一般时候就不捨得拿白面这么吃。 今天难得的奢侈一回,短期内,至少过年前是不要想着这么吃了,更别提周四郎说的天天了。 老周头觉得,天天吃白面条,那得是神仙才能过的日子。 满宝就乐哈哈的表示她以后要做小仙女。 科科趁机告诉她,「在未来,白面,白米饭是每一个人类都可以随便吃得起的。」 满宝哇的一声,问道:「他们这么有钱吗?」 但是一想,又不太对,「每个人都可以随便吃白面,哪来这么多白面呀?」 「种的。」 满宝就问,「那得种多少亩的麦子才够呀?」 「人均来说,比你们现在种植的要少很多,但亩产高,效率也高,所以他们吃得起。」科科给她解释了一下未来小麦的种植技术和亩产。 满宝听着神往不已,「要是我家种的亩产也有这样高就好了。」 「宿主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科科道:「虽然很难,但改进耕种技术,多少会有些进步的。」 「不过宿主,你们这里通常只种春小麦,就算是要种植,也得来年开春了,漫漫冬日,你不为明年的播种做一些准备吗?」 满宝兴致勃勃的问,「我能做什么准备呢?」 「麦子的种子和水稻的种子不一样,宿主可以斟酌着从商城里购买一些可以留种的小麦种子回来播种,购买种子需要的积分可不低,尤其是宿主这里与未来科技文明相差太大,期间还有一个科技差异税,这都是需要积分支付的,所以我建议宿主在开春前多收录一些百科馆内没有或稀少的动植物,以保证积分的获取。」 满宝就认真思索起来。 想着刚刚才吃过的白面条,她心动不已。 科科见了,继续道:「面粉除了可以做面条,还能做馒头,包子,饺子……」 满宝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再也压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小手一拍桌子,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216页 科科立时安静了。 正在说话的一众人扭头看过来,钱氏见她眼睛发亮,脸色潮红,连忙把她拉过去问,「怎么了?」 满宝捏着拳头大声道:「娘,我要出去玩儿!」 钱氏:「……我也没拦着你呀。」 「我要上山玩儿!」 「这时候山里有什么好玩的?」钱氏蹙眉,「天那么冷,山里阴风阵阵的,不许去。」 「不嘛,我就要去,娘,你就让四哥他们带我去吧。」如果没有大人带着,满宝一个人是不敢往山里去的,她要是敢去,钱氏就敢打断她的腿。 所以虽然很不甘愿,但她也只能对母亲打滚卖萌求同意。 第180章 我的山 钱氏最后还是同意了。 满宝高兴的牵着周四郎的手出门,但出去前,钱氏给他们安排好了去处,「既然要进山,那就去你分得的口分田里看一看,顺便捡些木柴回来。」 然后对要熘出去玩的周五郎和周六郎道:「你们两个一起去,家里的木柴不多,得多打一点回来。」 周五郎和周六郎就耷拉了脑袋应下,一出门就埋怨满宝,「那么冷的天进山干什么,看,害我们得去捡木柴了吧?」 「我都跟人约好要去捉麻雀了。」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这是做大事,而且山里有好多东西,多好玩呀。」 「不就是拔花花草草吗?下次我们进山一定给你拔,今天就别去了吧?」 「不要,一定要去!」满宝刚被科科画了一幅蓝图,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去呢? 周家三兄弟只能嘆息一声,带着满宝出村往远处走去。 这一次去的地方,满宝从没去过。 那是周四郎的口分田。 叫是那么叫,但其实并不是田,而是夹杂着一片贫瘠荒地的山林。 每个人都有四十亩的口分田,里长和村长也公正,口分田都是从近村的山往外分的,轮到周四郎的时候,村子附近的山都分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分的有点远,离村子大概需要走上两刻钟,都快到别村的地界了。 这个划分也是粗分,并没有详细丈量,他们这里别的不多,就是小山丘多,山里都是杂树和杂草,说是四十亩,但也是村子里的老人们凑在一起估摸一下,然后手一划就画出一个圈道:「这就是四十亩了。」 于是大家就在这地方敲个木桩,那个地方再放下个木桩,就算是定了地方。 反正这山也没什么用处,等人死了就收回国家了。 但是,当周四郎伸手画了一个圈,告诉满宝,这一片山都是他的时,满宝还是羡慕的瞪大了眼睛,嘴里哇哇的惊嘆,「四哥,你好厉害!四哥,你有好多地呀!」 这是村里每个成年男丁都有的,周四郎本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但这会儿被妹妹这么哇哇两声,他便由衷的升起一股骄傲,挺了胸膛道:「那当然!」 周五郎和周六郎就道:「等我们长大了也有。」 满宝问:「那我有没有?」 周五郎和周六郎扭头看向周四郎,周四郎挠了挠脑袋道:「从没听说过女娃也有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认真的想了想,也点头,「大姐好像就没有。」 满宝就瘪瘪嘴,「为什么女孩子就没有?」 周家三兄弟摊手,这规矩又不是他们立的,他们哪儿知道? 不过此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大家到了山脚下便开始找干枯的木柴。 虽然是冬日,但山里的绿色也不少,周四郎随手扯了一根绿草问满宝,「要不要?」 满宝知道他是在逗她,就沖他哼了一声,自己扶着树木往里走。 科科也用心的在周围扫描起来,确保不遗漏任何一样有可能给他们带来积分的生物。 这种山算是荒山,山里的树杂乱无章,还有很多带刺的植物,比较茂盛的地方他们是不去的,基本上只捡树木比较稀松,山路比较好走的地方走。 看到地上有散落的干枯树枝,周五郎他们就会懒洋洋的捡起来捆好,满宝也终于找到了乐趣,开始四处寻摸起木柴来,一找到就拖过去找哥哥们,高兴得不行。 周家三兄弟完全不能理解她的快乐,一边拖着木柴往里走,一边念叨:「家里那么暖和的屋子不待,非要来山里吹风,现在又没花又没果的,有什么好玩的?」 科科已经找到了一种濒临灭绝的植物,满宝照着他的指示跑过去挖,闻言抬头道:「四哥,这可是你的山,来看一看不好吗?」 「看不看的,它不都在这里吗?」周四郎道:「它又不会跑。」 「那你也得来看一看呀,想一想以后这山可以拿来做什么。」 周四郎一脸嫌弃,「这山离家这么远,能做什么?就这么放着呗,要是以后你要出嫁了,倒是可以来这山里选一两棵能拿得出手的树给你做陪嫁。」 周五郎就看着这些弯弯曲曲的树,嫌弃道:「可拉倒吧,这都是杂树,怎么可能给满宝做陪嫁?爹早在自个的山里种了好几棵好树了,等满宝一说亲就可以砍了。」 老周头的山就在村边,甚至周大郎和周二郎的山也在不远处,满宝都熟得很,因为经常去。 和周四郎这杂草杂树长满山的口分田不一样,老周头的山经营得要好很多。 第217页 山脚处的荒地他都开出来种麻,山上看着还平坦的地方则种了不少树。去年,白家建房子他们卖了几棵,然后补种了。 今年因为建房子又把剩下的成树都砍了,老周头正计划着开春要再买些树苗回来种上呢。 他觉得自己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足够树长大成材了,到时候不管是孙子们要建房子,还是孙女们出嫁,都可以从他的山上再砍一批。 周大郎他们的山也是这么操作的,可以说,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干的,口分田只是他们种树种麻的地方。 周二郎则有些例外,因为当初分的时候,他的山上有许多竹子,他干脆就全增种了竹子,他竹编所需的竹子基本上就是从自个的山上来的。 也因此,周二郎给二头二丫种的树不是在自己的山上,而是在周大郎和周三郎的山上。 这种把给自家孩子的树种到兄弟山上的情况在村里也不少,基本上,兄弟几个将来只要不闹翻就不会有纷争。 周四郎自己都是这么打算的,「我这山离家太远了,我都打算好了,等我媳妇怀上孩子,我就和三哥说一声,把给孩子的树都种在他山上。」 周五郎鄙视的看他,「四哥,首先你得先找到媳妇。」 周四郎沖他龇牙,「你等着吧,过不来多久就能找着了。而且我要是找不着,你一定娶不到媳妇。」 第181章 活化石 满宝已经把那株植物挖出来了,她嫌拿着麻烦,直接扯了一张大树叶包着,再用长草一绑,给挂在了她的小挎包上。 最后那株植物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周四郎他们也不知道,不过他们兄弟几个都习以为常了。 满宝很小很小的时候,刚跑稳就喜欢去扯各种花花草草,一开始是家里大门前石头缝里的野草,扯出来后翻来覆去的看一看就扔了。 更小的时候,因为满宝最喜欢扯带花的植物,老周头还喜滋滋的炫耀了一番,认定她是花仙子转世。 但后来满宝扯的花花草草更多,连树都不放过后老周头就不再提这话了,而周家上下的人也早已习惯了满宝这样的行为。 难得进山一趟,满宝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走了,所以大家边说话边往里去,期间她扯掉花草无数,还徒手抓了几只蚂蚁,喜滋滋的抓在手心里。 周四郎看着很是忧心,他觉得家里得多给她准备一些陪嫁了,不然将来说不定真的嫁不出去。 越走越往里,脚下的土有硬邦邦的,也有松软的,满宝看着松软的地面很惋惜,「这可都是肥啊。」 她才开了个头,周四郎立即道:「想让我来这里挖土扛土是不可能的,这么远呢。」 满宝就道:「那我们拿庄稼来这里种吧,这土好肥的。」 「山里这么多鸟雀,还有动物,种什么都不够它们吃的,我才不费那个劲儿呢。」 满宝正在苦思应该种什么既不被鸟雀吃,又能给他们收穫的,突然科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宿主,请往里走一走。」 满宝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前面的地面看,在脑袋里问科科,「咦,前面没草呀?」 「没有草,但有树。」 满宝瞪着眼看前面,半响,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前面的那棵大树还是没变走。 「不错,就是这棵树。」 得,这下满宝想要假装看不见都不行了,她在心里道:「太大了,我挖不动。」 是真的很大,她眼前这片地方挺开阔的,只有零星几棵树,其中最大的一棵就是科科指定的那棵。 这附近的土或许是落叶不断积累腐化,加上阳光也足够好,所以这一片的土比起其他地方来颜色要深得多,也更加松软,人踩在上面,树枝和树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满宝跑过去一把抱住那棵树,因为太大,她都环不住,努力仰着脑袋往上看都看不到树尖。 满宝觉得,她就是有本事挖出来,也没本事完成科科要求的「不动声色收入系统」的条件。 所以她很干脆的放弃了,然后左右看,想要找一找附近有没有和它一样的,且比较小的树。 但很遗憾,因为科科的调教,她现在对生物,尤其是植物的甄别很有一手,只是扫了一眼她就知道,这附近和这棵长得一样,甚至是相似的树一棵也没有。 科科已经从震惊中回神,它道:「不用挖。」 这可是活化石级别的植物,何况它还长得这么庞大,显然年份不少了。它要是鼓动宿主挖掘收录是可以获得一笔庞大的积分,但它也一定会因为违反规定而被惩罚,其中罚积分都是轻的,要是因此造成物种死亡,它说不定还会被判监禁,甚至是格式化。 科科道:「宿主只要全方面拍照扫描,便将它生存的环境收录就可以了,如果可以收集它的树叶,树枝和果实那就更好了。」 听出它声音中的激动,满宝很好奇的看着这棵树问,「这是什么树呀,很厉害吗?」 科科道:「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它应该属于杉科,经过扫描,我推测,就算是当下,它也属于水杉科的孑遗物种。」 满宝理解了一下,也就是说,这棵树,就算是当下也属于珍稀物种系列,很稀少! 她便仰着头看它,道:「真可怜,只有它一棵了。」 第218页 亲族都没有,或是很少了。 周四郎就站在她身后,也仰着头看这棵树,颔首道:「不错,不错,这棵树又粗又直,以后可以给你打一张好床。」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看到了,纷纷围上来拍一拍,踢一踢,觉得的确很结识,然后再把树皮一剥,看到里面的颜色,更满意了,「这个不错,剩下的还能打个箱子什么的。满宝,等五哥成年分了山,到时候也去我那里给你选一选有没有好看的树,给你多做几个箱子。」 从小就被灌输了要保护珍惜物种的满宝抱住树干道:「不行,这是稀有物种,我们要保护它。」 「是啊,是得保护,」周四郎道:「回头我就和爹说一声,我们回来在树上刻个记号,可不能被人偷砍去,等你要说亲了再砍。」 满宝:「……我说的保护是保护它不被砍,要一直让它活下去。」 「那我可不能保证,」周四郎道:「我又不是树娘,我怎么保证它一直活下去?万一它被雷噼了怎么办,万一它旱死了怎么办,万一它被虫子咬死了怎么办?而且树种来就是做房梁和家具的,等砍了它再种一棵就是了,干嘛要保护它一直活下去?」 因为它是稀有物种啊? 但显然,周四郎是不能理解这一点的,不过见满宝一脸的着急,且又说不清楚。他也不争辩,一脸无奈的应下,心里却决定回去就和他爹说一声,以后满宝陪嫁的床有着落了。 满宝把刚刚周五郎剥的树皮给收了,又从地上捡了不少落下来的树叶和小树枝,以及抓了一捧土,这些东西全都给了科科收录。 周四郎他们全然没发现,因为他们在这棵树的不远处发现了几丛竹子,然后刚才他们看到了一只笨重的竹鼠呲熘一下钻到了竹丛里。 竹鼠呀~~ 竹鼠看着和松鼠差不多,胖起来时很好看的,最主要的是好吃。 所以周家三兄弟对视一眼,便丢下正蹲在地上努力挖土的妹妹,蹑手蹑脚的往竹丛围过去。 等满宝终于把科科要的所有东西收起,一抬头就发现三个哥哥全都不见了,树底下就只有她一个人。 第182章 竹鼠 满宝眨眨眼,转动着小脑袋四处望了望,发现三个哥哥一点影子都不见了。 她搓了搓脏乎乎的小手,问科科:「我哥哥他们呢?」 「去抓竹鼠了。」科科当时也看到了的,它补充了一句道:「竹鼠也是一句灭绝的动物,希望宿主能够收录。」 满宝没见过竹鼠,闻言吓了一跳,蹦到大树旁边,紧紧地依靠着它,问道:「竹鼠是老鼠吗?」 「不是,竹鼠是属于竹鼠科,外形粗壮,宿主可以往竹丛里走一走,我扫描到那里面有许多竹鼠的。」 满宝就在地上找了一根棍子上前。 满宝挥着棍子在地上敲敲打打,偶尔高声叫两声周四郎他们,但周四郎他们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林子里只有她的回声和偶尔的虫鸣鸟叫声,除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科科指点着满宝走到竹丛里,让她去翻找在竹根旁的大洞。 它将扫描到的景象呈现在满宝的脑海中,满宝可以看到地下竹子根部不远处躺着两只竹鼠,其中一只体型非常的大,正懒洋洋的用爪子挠自己的脸。 满宝本来有些害怕的,但见它胖乎乎的,竟然觉得对方有点可爱了。 满宝蹲在洞前,不知道要怎么办,她总不能伸手进洞里抓吧? 科科道:「宿主,你可以用烟把它们逼出来,到时候我可以协助你抓捕,不过,抓到的竹鼠,你至少得收录一只。」 满宝表示没问题。 然后也不去找失踪的三个哥哥了,自己撅着屁股就在林子里摸干枯的野草。 收集了不少干树叶和干野草后,满宝就从商城里买了一根打火机,这不是满宝第一次知道这东西,却是第一次使用。 在科科的指点下,她勉为其难的点燃了火,然后把燃烧着的火放在洞口,轻轻地一吹,烟就幽幽的往洞里飘去。 满宝看得眼睛发亮,觉得烧火也挺好玩的,于是不断的往洞里添木柴和枯草。 科科并不阻拦,因为它也只会理论知识,又没烧过火,哪儿知道怎么烧合适? 于是在满宝的贪多下,才生起来没多久的火就被她折腾灭了,然后烟雾沖天而起,满宝再一扇,烟就四散开来,呛得满宝眼睛都红了。 当然,这么大的烟会往外沖,自然也会往里沖了。 没有实体,全靠扫描来「看」的科科丝毫不受影响,它看到火烟从洞口喷涌而下,洞里的两只动物躁动起来,当先那只小的便往洞口钻。 科科立即在满宝脑海中示警,叫道:「出来了!」 满宝就下意识的拿手中的木棍去遮挡洞口,结果她的棍子才放下,被塞满枯草的洞口砰的一下被撞开,直接把她的棍子也撞开了。 满宝想也不想,伸手就扑上去。 她直接扑到了地上,而手指在接触到竹鼠的那一剎那,科科将它收录到了系统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才完成,洞口便又窜出一只更大的胖竹鼠,满宝都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跟竹鼠面对面了。 对面的满宝显然气得不轻,竹鼠的智商也不低,先直接冲着满宝龇牙,然后弓着背想要发起攻击。 第219页 科科指点她,「扑上去就抓,只要你能碰到它的身体,我就能把它拉到空间里。」 满宝表示没问题,这时候她兴奋地不行,早就不害怕了。 满宝半蹲着,因为知道她可能抓不住,所以是整个人往前一蹦,想要用身躯完成这一任务。 竹鼠早等着这一下了,她一动,它立即吱的一声窜过,直接从满宝的身下飞纵而出。 但是,满宝的衣服有那么一瞬间碰到了竹鼠,科科在那一瞬间将它收入空间。 满宝看着竹鼠凭空消失,连忙去看科科空间里的东西,见那只胖竹鼠一脸懵的待在里面,高兴了。 她知道科科的存在是不可能告诉别人的,所以她找了一根还算结识的藤蔓把竹鼠给绑了,然后拖着就往前走。 她决定去找她四哥他们了,「科科,他们到底往哪儿跑了?」 科科道:「一开始他们是往东南方向跑的,但不知道他们中途换方向了没有,建议宿主原地停留,等待他们归来。」 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满宝是能坐得住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于是满宝原地玩了一下,见周四郎他们还是没回来,满宝就只能拖着竹鼠去找他们。 一边找一边嘀咕,「他们不会是被狼叼走了吧?」 这是家里从小吓唬她时说的话,因为从小听到大,所以满宝是坚信山里有狼的。 满宝让被托的吱吱响的竹鼠安静点儿,道:「等找到四哥我们就可以回家做饭吃了,你别急呀。」 满宝越走越往里,还偶尔高叫两声,但都没有回应,她心里有些发虚,又往前走了一段,还是没发现人。 她便停下了脚步,瘪了瘪嘴,几乎要哭出声来,「科科,我四哥他们不见了。」 科科也在扫描,但它能扫描的范围就那么大,它只能安慰宿主:「宿主,不然我们掉头回去吧,原地等着更好。」 满宝吸了吸鼻子,摇头道:「不要,我要去找他们,不然我把他们弄丢了,晚上回去怎么和爹娘交代啊?」 科科暗道:谁弄丢谁还不一定呢。 满宝继续拖着竹鼠往前走,而此时,追着竹鼠一路跑远的周四郎三个正趴在地上的洞口前琢磨生火烘竹鼠。 周五郎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出口,叫道:「我把它堵上了,快生火!」 周六郎正在奋力的钻木,他们没带打火石,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取火了,好在他们几个常玩,虽然速度慢点儿,还是慢慢把火生起来了。 三兄弟欢唿一声,立即趴在地上将烟往洞里扇…… 等三人终于把躲进去的竹鼠烘出来,又按住后才喜笑颜开的抬起头来。 然后周四郎笑脸微僵,左右看了看,问道:「这是哪儿?」 周五郎:「山里呗,四哥你煳涂了,我们今天不就是来看你的山的?」 周四郎声音有点发虚,「我知道啊,我还知道是陪着满宝来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忍不住身体一僵,抬头看向四周。 周四郎都快哭了,「所以满宝呢?」 第183章 慌乱 三兄弟快速的把火一埋,拎着竹鼠就往回跑,跑回到大树底下,只见底下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周家三兄弟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一个寒颤,这可是在山里! 周四郎白着脸把竹鼠塞周六郎手里,道:「马上跑回家,路上要是遇着满宝就把她带回来,要是没遇着,就回家把大哥他们都叫来找。」 周四郎和周五郎道:「我们分开找,她腿短跑不快,找着人就把她带回来这里。」 周五郎和周六郎都应下,各自跑开。 周四郎先在附近找了一圈,看到竹丛里那堆已经熄灭的火,登时眼睛都瞪大了,之前这里并没有这东西。 所以这是有人来过了? 那满宝…… 周四郎脚一软,最先想到的就是拍花子。 他一个激灵,顾不得在山里找了,冲着山下就奔去,想循着大道去找人。 周四郎一边叫满宝的声音,一边顺着山道去找,而周五郎也已经在山里吼起来了。 他找了好久都没看见人,又急又气,干脆站定,气沉丹田后朝天大吼:「满宝——」 已经走累,正蹲在地上伤心的满宝隐约听到叫声,立即从地上蹦起来,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问,「科科,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是,就在宿主的西方。」 满宝就原地转圈,然后问,「西方在哪儿?」 科科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满宝撒腿就往那边跑,被绳子绑着的竹鼠只能翻滚着在地上被拖着前行。 满宝跑了好一会儿,累得走不动了就也仰天大吼一声,「我在这儿——」 「满宝——」 「我在这儿——」 周五郎跳着循声找过来时,满宝已经身上脸上都是泥了,没办法,她给科科挖了不少泥,当时一抬头发现哥哥们不见了,根本就顾不得把手擦干净,这一段下来,把脸上和衣服都抹了一些。 这样一番样子落在周五郎眼里就可怜得不行。 周五郎奔上来抱住她,又哭又笑,「你跑到哪儿去了,让我们一通好找。」 满宝则哇的一声哭出来,生气道:「我一直在树底下,是你们不见了。」 第220页 周五郎有些心虚,当时竹鼠从竹丛里窜过去,他们心里眼里就只看得见竹鼠了,下意识就追上去,哪儿还记得在树底下玩泥巴的妹妹? 周五郎连忙道歉,抱住她道:「都是我们不好,你别哭了,回头你打我们出气。」 满宝哭得一抽一抽的,把手上捆着的竹鼠给他,问道:「四哥和六哥呢?」 周五郎看到竹鼠有点惊讶,「你哪来的?」 再一听她的问话,顿时打了一个寒颤,瞪大眼道:「完了,老六回到家一定会告诉爹娘的。」 周五郎顾不得详问了,直接蹲下去把满宝背上,拎着竹鼠就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喊四哥。 可惜等他跑回到大树底下他们也没能听到周四郎的回音。 周五郎觉得他不能坐以待毙,于是焦急的原地转悠,半响后道:「我们给四哥留个信,然后先回家去。」 他在丛竹里翻了一下,找出一块烧到一半的木棍,找了一张宽大的树叶子就在上面写字。 满宝看着张大了嘴巴,对哦,她怎么这么笨啊,先前可以给他们留个信呀,她会写字,而周家兄弟几个也是识字的。 满宝抹了抹眼泪,自责不已,「科科,我真是太笨了。」 科科沉默着没说话。 周五郎焦急,已经满头大汗的写好了信,把大叶子压在树底下,害怕四哥看不见,他还在旁边垒了几块石头。 等做完这一切,他背起满宝就往家里跑。 一定要赶在老六回到家前拦住他,不然…… 这么一想,周五郎撒开脚丫子跑得飞快。 与此同时,往家里跑得飞快的还有周六郎,但他好歹还记着四哥的话,要看看路的两边有没有满宝。 所以他是一路跑一路叫着满宝的名字,偶尔看见花花草草茂盛的地方还得停下来找一找,生怕错过了满宝。 就这么一停一顿耽误了不少时间,竟然让周五郎给追上来了。 周五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冒烟,根本没说话的力气了,远远的,满宝在他的背上看到往前跑的周六郎,她立时大喊:「六哥,六哥——」 周六郎正埋头往前跑,听到声音剎住脚步,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满宝正趴在五哥的身后沖他招手。 周六郎眼睛大亮,转身又往回跑,最后兄妹三人会师时,周五郎一下坐倒在地上,只有喘息的气,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周六郎连忙扶住他,一边还去检查满宝有没有受伤,焦急的问道:「你跑哪里去了,我们还以为你丢了呢,吓死我了。」 满宝一边给周五郎顺气,一边找出一颗薄荷糖来给他吃。 周五郎口干舌燥,含了糖后口水分泌加快,这才感觉好了点儿,他挥了挥手道:「在山里找到的,她去找我们了。」 兄弟二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 周六郎也跑得很急,脸色有些发白,他沖满宝伸手,「我也要吃糖。」 满宝有些心虚,觉得全因自己不够聪明,想不到留信的办法才害得大家这么着急的。 于是哥哥们此时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连忙从兜里又掏出一块糖来给他吃。 含着糖,兄弟俩的脸色慢慢好转了,周五郎喘过气,这才有空埋怨周六郎,「你跑得也太快了,不是让你两边都看看吗,万一满宝就在路两边呢?」 「我都看过了,山里那么危险,我不跑快点儿告诉家里,万一满宝真被狼给叼走了怎么办?」 兄弟俩就相坐着嘆气,周五郎问,「四哥呢?」 周六郎不在意的挥手道:「还在山里找呢,我没找到他,不过给他留了信。」 他道:「我怕你回去告诉爹娘,到时候我们肯定要被揍。」 周六郎也很庆幸,他们现在就在村口了,可不就差一点儿吗? 周六郎这才发现五哥手里还拽着一根绳子,然后绳子上还拴着一只肥肥胖胖的竹鼠,他顿时瞪大了眼睛,问,「这竹鼠哪来的?」 周五郎看向满宝,是啊,这竹鼠哪来的? 第184章 走失 满宝骄傲的挺了胸膛道:「我抓的!」 满宝就将她怎么发现竹鼠,怎么用火把竹鼠给烘出来的事详细的说了。 周五郎这才知道原来丛竹里烧了一半的火堆是她点的,他吓得不轻,连忙去搜她的身,「你怎么带着打火石?火石呢?」 满宝一呆,没说话。 周五郎搜了一下,发现没有,就松了一口气,「丢了?」 满宝只能点头。 周五郎就严肃道:「以后你可不许再玩火了,在山里生火一个不小心烧起来怎么办?」 满宝不服气的道:「你们不也生火了吗?」 「你能和我们一样吗?我们都长大了,你才几岁呀。」周五郎严肃道:「总之,你以后不许玩火儿,尤其是在山里。」 周五郎严厉,满宝只能不甘不愿的应下,看着他们的来路问,「四哥怎么还没到啊?」 周五郎也看向大路,瘫坐着没动,「再等等吧,他现在应该发现我们留的信了。」 三人坐着边说话边等人,周六郎伸手把两只竹鼠拨在了一起,他们抓的那只也挺大的,但比满宝的还是差一点儿。 两只竹鼠都胖乎乎的,周六郎捏着它们的脖子掂了掂,估摸道:「这只起码有五斤,这只最少得有六斤,比鸡的肉还多了。」 第221页 满宝拖着竹鼠走了一路,此时已经不怕它了,闻言问道:「竹鼠好吃吗?」 「好吃,比鸡肉和羊肉还好吃。」 满宝咽了咽口水,有些怀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也是吃过的,不过你估计忘了。」 周二郎的口分田上大部分是竹子,里面竹子多,竹鼠便也多,每年秋冬时候周三郎都会带他们去抓竹鼠。 一年总能抓到几只,不过因为家里三个嫂子害怕这东西,所以他们都是在河边杀了拎回家的,满宝没见过活的,但一定吃过。 满宝的记性一向好,周五郎这么一说她还真想起来了,于是看着竹鼠的眼睛越发明亮,她看了看天色,有些坐不住了,「我们回家吧,杀竹鼠也要时间的,反正四哥是大人了,他肯定知道回家的路。」 周五郎一想也是,就拖着酸疼的两条腿爬起来,小声叮嘱满宝:「满宝,今天你走丢的事可一定不能告诉家里人,生火的事也别说,知道吗?」 满宝明白,狠狠地点头道:「我知道,要是让爹娘知道了,我们一定会被揍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点头,不错,满宝会不会挨揍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三个一定逃不掉。 都到了这里了,他们也不赶时间回去,满宝不再让周五郎背着,自己迈着小短腿往前走。 周五郎和周六郎则一人捏了一只竹鼠。 兄妹三人穿村而过,看到的村民都惊了一下。 正是冬日,大家整日闲着没事,有太阳时就出门晒一下太阳,所以村子里路边坐着的人不少。 看到周五郎和周六郎手里捏的竹鼠,村民们的眼睛都快要绿了。 这是肉啊,还是两坨这么大块的肉。 「五郎,这竹鼠你们上哪儿逮的啊?」 周五郎捏紧了竹鼠,道:「去我四哥的山上逮的。」 「这么远啊,还有吗?」 周五郎想了想道:「应该还有吧,不过我四哥的山上只有几丛竹子,还没村口的那片山上多呢。」 「金叔家这一年的运气可真好,三孩子出趟门都能得两只这么肥的竹鼠。」 「是啊,满宝,又有肉吃了。」 兄妹三人在大家的羡慕声中走回到家。 小钱氏看到竹鼠就发毛,她虽然也喜欢吃,却绝对不喜欢杀,于是把头扭到一边,直接冲着屋里的周大郎喊,「大头他爹,快出来!」 周大郎难得在家睡懒觉,听到声音迷迷煳煳的出门,「怎么了?」 小钱氏就指着周五郎他们手里的竹鼠,「快拿出去处理了。」 周大郎看到这两只胖乎乎的竹鼠,顿时精神一振,高兴的上前,「哪来的?」 「四哥的山上抓的。」 周大郎就接过竹鼠,还叫了周三郎一起出来,乐道:「我们到河边去杀,对了,老四呢?」 周五郎眼睛飘向他处,心虚道:「落在后面了,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周大郎等人也没在意,周四郎都成年了,总不会丢了。 他也没叫周五郎他们插手,和老三一起拎着竹鼠去河边杀了。 结果一直等到他们拎着干干净净的竹鼠回来,周四郎也没回来。 小钱氏已经把饭蒸上了,她看了一眼天色,蹙眉道:「都快到吃晚食的时间了,老四怎么还没回来?」 周五郎也有些焦急,悄悄和周六郎满宝道:「四哥不会没看见我留的信吧?」 满宝也急,同样小声道:「要不我们回去找一找?」 周五郎想了想道:「你别去了,我和六弟去。」 周四郎对此一无所知,他脑海里一直是那堆烧到一半的火堆,他坚信,一定是有人出现过在那里。 顺着大道一路寻找,一直跑到白马关镇的周四郎依然没发现满宝的踪迹,他直接跪倒在地,眼泪哗啦啦的流,心里的恐惧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抹了一把眼泪,踌躇了一下,还是冲进镇里打听,如果真是生火的那个人把满宝带走,顺着路走,要么是回他们村,要么就是来白马关镇。 他们村现在人多,带着满宝走过肯定会被村民们发现,但来白马关镇就不一样了。 他得问问,有没有人带着满宝路过镇上。 等周四郎从镇子里出来,太阳都快要落到山顶上了,他双腿发颤,却不敢停歇,直接又顺着路往回跑。 他打算回山上叫上老五一起回家,叫上村子里的人一起出来找。 看着天边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周四郎几乎是不要命的撒丫子跑,太阳可千万不要下山啊,天一黑,满宝可怎么办? 周四郎沖回大树底下,先是冲着山里喊了两声「老五」,没听见回音才四处转动起来,然后就看到了树底下的石头。 他连忙跑上去看,石头旁边压着一张大树叶,上面落着不少泥,还有不知是什么的爪子印,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前面的字有些模煳,但后面「回家」二字却很明显。 周四郎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去思索更深的东西,直接把叶子揣怀里就转身往家的方向跑去。 第185章 大哭 周五郎和周六郎不敢让家里知道,悄咪咪的出门要去找周四郎,结果才走到村口就看到狂奔回来的周四郎。 俩人高兴,立即沖周四郎挥手,「四哥,你回来了?」 第222页 「四哥,你怎么这么慢啊?」 周四郎通红着眼睛问,「满宝呢?」 「家里呢。」 周四郎就往家里沖。 当竹鼠变成一堆肉,小钱氏就不怕它了,所以把它做得特别香,满宝闻着觉得肚子好饿,所以一早就围在饭桌边不肯走。 周四郎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进来,看到饭桌边的满宝,直接冲过去一把将她拽起来上下打量。 满宝吓了一跳,见他头髮散乱,眼睛通红,就问道:「四哥,你怎么了?」 这一声问就好像一道开关,一直怕得双手发抖的周四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么大个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毫无形象的张嘴就哭,眼泪鼻涕流做一团…… 旁边坐着抽菸的老周头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烟杆戳到自己的眼睛。 周家上下一干人等都被镇住了,看着大哭不止的周四郎震惊不已。 周四郎半个下午都在担惊受怕,满脑子都是满宝被抓走了怎么办,满宝落山里被狼给叼走了怎么办? 此时看到活着的,完好的么妹,心里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出口。 一刻不停歇跑动的后遗症也出来了,他手脚无力,手指和脚趾还微微颤抖,心里却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哇哇的大哭,一点形象也不顾。 小钱氏握着勺子从厨房里跑出来,看见他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满宝却回过神来了,她也不嫌脏,直接张手抱住他的脑袋,小手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四哥别哭,我好好的呢。」 周四郎摊开手脚坐在地上,就跟个泼妇一样仰头大哭,等将心里的恐惧害怕和悲伤全都哭出来了,他这才理智回笼,抽抽噎噎的回过神来。 对上大家目光的周四郎:…… 因为哭得太狠,他一时没能止住抽噎。 他抽了抽,抹了一把眼泪,颇有些可怜的看向满宝,「我,我怎么了?」 显然,他的大脑皮层把刚才冲进来抱住满宝大哭的画面给去掉了。 老周头重新把烟杆塞进嘴里,幽幽地嘆了一口气,「作孽啊,这亲事更难说了。」 被他哭得走出正屋的钱氏紧拢着眉头,问道:「你哭什么?」 周四郎低着头,抖了抖,没说话。 周四郎哭得太大声,又太悽惨,左邻右舍想要装听不见都难,此时周家外面就聚了不少人,有人相问,「金叔,你家老四怎么了?」 还有人劝解,「金哥,孩子不听话拍几下屁股就行,可别把孩子给打坏了。」 「是啊,老四快要说亲了吧,也给孩子留点面子。」 不怪大家忧心,这次周四郎哭的可比去年他因为赌输了钱被揍还惨,那会儿别看他哭得大声,叫得又惨,但大家都觉得他中气十足。 可这次他哭的,别说,听的人都听得出他的伤心和恐惧,所以不免多关心了两句。 老周头没想到自己还背了黑锅,气得也不抽菸了,敲了敲烟杆道:「你出去!」 让人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揍他。 周四郎心虚的要爬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手脚发软,竟然起不来了,他可怜巴巴的看向满宝和兄弟几个。 满宝立即护着他,「爹,四哥脏兮兮的,还是先让他洗漱吧。」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猜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四哥可能就没看到他们留下的信,所以连忙上前扶起周四郎,一左一右的道:「是啊爹,我们先带四哥去洗漱。」 俩人连忙扶着周四郎回自己房间。 要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就要出堂屋,再穿过院子回到柴房下的那一间屋子,而此时院子外正围着不少人,于是村民们就都看见周四郎被他两个弟弟扶着出来了。 大家心中嘆息一声,都觉得老周头也太狠了,大过节的,怎么还把孩子打成这样,竟然连路都走不稳了。 满宝迈着小短腿也要跟上,却被老周头一把拽住,他皱着眉问她,「你四哥为什么哭?」 满宝心虚道:「我现在就去问四哥。」 老周头怀疑的看着她,「你们今天是不是去干什么坏事了?」 满宝连连摇头,「没有。」 老周头对于审问这种事不太擅长,尤其对象还是小闺女,所以在问了一句后便看向门口的钱氏。 钱氏目光沉沉的看着满宝。 满宝揪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不说话。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钱氏收回目光,道:「去吧。」 满宝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四哥他们的房间跑。 新房子已经建好了,但因床还没完全做好,所以此时家里并没有搬过去,周四郎依然和周五郎周六郎住在搭建的茅草屋里。 满宝钻进去,周四郎已经把脸洗干净了,周五郎正体贴的给他绑头髮。 因为哭得太狠,他眼睛此时还有些发红,且有些肿,看到满宝进来,他就哼了一声问,「你跑哪儿去了?」 满宝虽然有些心虚,但觉得这事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于是道:「我正在捡树叶,一抬头,你们全都不见了,我叫你们,你们也不回答我,我就去找你们了。」 这下换周四郎心虚了,他顿了一下道:「以后你再跟我们走丢,就留在原地别动,不然我们回来一找,你又不见了,谁也找不着谁。」 第223页 满宝应下,「我当时应该给你们留个信的,唉。」 说起这个周四郎就生气,说周五郎,「留个信都留不好,那叶子都煳了。」 「我哪儿知道还有鸟雀回去啄它的?」周五郎还怪他呢,「满宝是在山里不见的,你不在山里找,跑到白马关镇去干嘛?」 「当时我在竹丛里看见了一堆烧到一半的枯叶,我还以为是有人把满宝抱走了呢。」只要一想到这个周四郎就忍不住打寒颤,被拍花子拍走的孩子基本上是找不回来了。 满宝要真是被拍走…… 周四郎脸色发白,问满宝,「那火是谁生的?」 满宝举着小手小声道:「我生的。」 周四郎:…… 他突然就泄了一口气,没力气说话了。 第186章 偷听 周四郎跑得有点狠,这一停下来,不仅手脚发软,连身子都有点发颤。 他艰难的换了一身衣服,抖着手脚回堂屋。 老周头平白背了一个黑锅,正有些不高兴,看见他就问,「哭啥?」 周四郎红着脸低头不语。 老周头就忍不住拍桌子,「问你话呢,说,今天是不是闯祸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急得不行,却也想不出来好的藉口。 周四郎吭哧半天,最后梗着脖子道:「没有,我,我就是伤心不行啊。」 「你伤心啥,有的吃有的穿,过两天就要进新房了,你有啥可伤心的?」 满宝连忙道:「四哥没娶着媳妇。」 老周头就看了她一眼,然后横周四郎道:「不就没娶着媳妇吗,你才十八,急啥?」 说完恨铁不成钢的道:「本来你娶媳妇就难,哭这么一场更难了,你瞧你那模样,像个男子汉吗?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哭包?」 老周头气得不行,逮着他骂了一顿,直到儿媳妇们做好晚食,把饭菜都端了上来才停歇。 虽然今晚有肉吃,但大家都吃得很安静,周大郎难得的对周四郎表达出兄弟爱,给他夹了一块肉。 周二郎和周三郎也纷纷对他表达友爱,都给他夹了一块肉。 周四郎:…… 周五郎和周六郎:……我们也想哭怎么办? 满宝也殷勤的把自己碗里的肉给他夹了一块,这才埋头吃饭。 提起了周四郎的亲事,晚上睡觉前,老周头就忍不住问钱氏,「之前相看的不成了,媒婆就没再介绍了?」 钱氏看了眼屏风后心虚的躲起来的满宝,道:「你还真信他们的话呀,你看老四像是着急娶媳妇的人吗?」 「他年纪也不小了,的确该着急了。」 钱氏就道:「媒婆后来又提了一家,只是太好了,我不敢提,怕我们家老四配不上人家闺女。」 「谁家的?」 「大梨村方屠户家的小闺女。」 老周头一琢磨,自家还真有点配不上人家,「媒婆怎么提他家?总不能是他家看上了我们家老四吧?」 钱氏就道:「方家可能没看上,但方家的小闺女看上了。」 她笑了笑道:「老四长得不差,今年因为买肉他没少往大集上跑,估计是方家挨不住小闺女提,所以才和媒婆提了一句。」 当然,钱氏能猜到这点儿,也是媒婆有意无意露出来的。 虽然她没明说,但意思却表露出来了,是方家的小闺女自己看中了周四郎,人家父母耐不住孩子求,才和媒婆提了一句的。 钱氏向来有自知之明,结亲讲的是门当户对,所以她只听一听,并不打算给周四郎说方家的小闺女。 老周头却沉默了一下道:「那就找空带孩子去看一看。」 钱氏皱眉,「家境上相差得大了一点儿。」 「也不大,他们方家是比较有钱,但我们周家还有读书人呢。」老周头对自家很有信心,他道:「现在几个孩子都跟着满宝认了字,这在村里乡里都是独一份。你不是想找给老四找个厉害的媳妇吗?我看方家就不错,儿媳底气足,以后老四要是犯浑,收拾起来也方便。」 钱氏就沉思起来。 满宝躲在床上,在心里默默地为四哥致哀。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熘下床跑去找周四郎告密,当然,她不会告诉他父母的谋算,而是高兴的告诉他,「四哥,娘又要给你说亲了。」 周四郎睡了一晚,状况好转,闻言打了一个哈欠问,「谁家的姑娘啊?」 「这次的姐姐你一定喜欢。」 周四郎精神一振,问道:「为什么?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你见过的?」 满宝道:「我没见过,但你一定见过,她家有很多很多的肉。」 周四郎眨眨眼,问道:「什么叫她家有很多很多的肉?」 「因为她家是屠户呀!」满宝道:「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爹当屠户了,那样我就天天有肉吃了。四哥,我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但你却可以实现。」 岳父也是爹呀。 周四郎就琢磨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耶,他眼睛渐渐明亮起来,问道:「哪个屠户家的姑娘?」 满宝道:「好像是姓方。」 周四郎眼睛大亮,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了,「是她呀!」 方家小娘子嘛,他熟得很! 这一年,因为满宝财大气粗,所以常给他钱去买肉,除非他去县城,不然都是去大集里买的。 第224页 而羊肉和豚肉,他更喜欢买羊肉,当然,也是羊肉更补。 大集只有两家肉摊,一家卖的是羊肉,一家卖的就是豚肉,而方家就是卖羊肉的。 有时候周四郎去买肉,方大叔不在,就是方家小娘子看摊,一来二去,俩人便也熟了些。 因为是熟人,周四郎难得有些脸红,问满宝:「你听清楚了,是方家小娘子?」 满宝点头,问道:「她长得好看吗?」 周四郎扭捏道:「也就那样吧。」 不过眼睛却亮晶晶的,他也不躺着了,干脆起床,「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相亲?是我们去,还是他们来我们家?」 「我帮你去问。」满宝转身就要跑。 周四郎连忙拽住她,「问什么问呀,这都是大人决定的事,咳咳,你听听爹娘是怎么说的就行。」 「娘说你配不上方家小娘子,爹说可以让你试一试,说不定人家就看上你了呢……」 周四郎伸手捂住她的嘴巴,「行了,你不必说了。」 果然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来的。 周四郎找出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换上,想了想,还是和满宝道:「要不你去问问娘?」 满宝就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周四郎挠挠脑袋,低着头跟她往外走。 满宝不靠谱,但周四郎却自己上了心,开始仔细的留意起母亲的动向来,这一留意就发现问题了。 钱氏到底还是把老周头的话给听进去了,让人请了媒婆过来一趟,俩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媒婆就走了,然后下午她又过来了,当天傍晚,吃过晚食后钱氏就和周四郎道:「明天你和我去大梨村走一趟,买些肉回来做肉馍。」 满宝立即道:「我也去!」 钱氏低头含笑道:「好,满宝和我们一块儿去。」 周四郎有些许激动,看了满宝一眼,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第187章 事发 冬至就放假三天,这一天是最后一天。 满宝把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找出来换上,开开心心的牵着娘亲的手往大梨村去。 钱氏身体不好以后就很少出村了,不过走路也不难,只要悠着点儿,不走那么快就行。 媒婆已经和方家打过招唿,她等在大梨村村口,看到周家母子三人便迎上去,和钱氏笑道:「方家小娘子今天就在肉摊上呢,娘子到时候看一看,也让方家的人看一下四郎。」 钱氏应下。 这一次相亲依然是找了充足的藉口的,只有双方都满意了才会正式来往。 这次因为是在外面相见,周四郎到底没勇气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因此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不过他洗了头,一大早又仔细的洗了脸,此时神清气爽,看得很像那么回事。 不说满宝,就是钱氏都忍不住多看她这个儿子几眼。 她生了六个儿子,其中长得最好的就是老四和老六了。 不过周家人都长得不差,当年她不就是看上了周金的那张脸吗? 咳咳,钱氏脸微红了点儿,领着儿子闺女往肉摊去。 今天方家的肉摊上人也很多,不仅方屠户在,他媳妇程氏也在,他大儿子方大郎也在,方小娘子这个正主更是在。 所以来买肉的人都稀奇,「老方,今天你家怎么来这么多人?」 方屠户不自在的咳嗽一声,道:「这不是过节吗,来买肉的人多,让他们来帮把手。」 多吗? 也就比平时多那么一点儿吧,不至于来这么多人吧?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问话,方屠户突然「啪」的一下将剔骨刀狠狠地插进木板里,吓了他一大跳。 被吓住的不仅是他,还有拿了钱要上来买肉的周四郎。 他被方屠户吓的激灵了一下,然后在他炯炯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上前,「我,我买两斤肉。」 方屠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把他打量了一遍,这才把剔骨刀拔出来,问道:「买哪块肉?」 周四郎盯着那把刀咽了咽口水,道:「买腱子肉吧。」 钱氏牵着满宝的手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 方屠户慢吞吞的割肉,问道:「你是哪个村的,我怎么觉着这么眼熟?」 周四郎还没说话,一旁等着买肉的人先哈哈笑道:「老方,你那什么记性啊,这是七里村的周四啊,他可是你们家肉摊的常客了,隔三差五就来你这买肉,你这都记不住啊。」 方屠户:…… 周四郎:…… 一旁红着脸的方小娘子上前,从她爹手里抢过刀,道:「爹,我来割吧。」 她手脚利落的先给旁边一人割了肉,收了钱后轮到周四郎时,她也磨蹭起来,没有立刻把肉割出来。 钱氏这才牵着满宝的手上前和她搭话,「小娘子可真能干,这是常给家里看摊吧?」 程氏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她立刻把丈夫挤到一边,上前和钱氏搭话,「可不是,我家里人少,就只有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她大姐早就出嫁了,家里忙不过来时她就出来帮把手。」 程氏笑道:「我之前还生她爹的气,好好的女娃,让她来看肉摊,传出去名声有碍,谁家男娃愿意和她说亲?」 钱氏就笑道:「这么知道心疼家里人的女娃,怎么会没人说亲?不就是看摊吗,这就和我们下地一样……」 第225页 「可不是吗,我后来也想通了,我这闺女没别的好处,就是干活儿利索……」程氏把自个闺女夸了一遍,然后才看向周四郎,「嫂子,这是你儿子吧,长得可真俊。」 要不然她闺女也不会就看上他,非要说他。 钱氏笑道:「是啊,这是我家的四小子,他也就一张脸长得好,我家里儿子多,所以艰难些,好在他也不懒,不然我可愁死了……」 话题就这么打开了。 满宝个矮,只有肉摊的案板那么高,站在钱氏旁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于是她就看着两个母亲这么你来我往的说开了。 程氏:我家孩子少,所以别看我小女儿是个闺女,但我们家疼着呢。 钱氏:我家没别的长处,就是孩子多,而且个个都不孬,老四不是特别优秀,但也不差。 程氏:我家闺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会卖肉看摊种地。 钱氏:我家老四能种地,能摸鱼,能做生意,嘴巴还甜,也能吃苦耐劳。 程氏:我闺女听话。 钱氏:我儿子孝顺有礼。 程氏:我闺女长得不孬。 钱氏:我儿子长得俊。 两个母亲一来一回,满宝的小脑袋转来转去,周四郎在一旁看着,生怕她把脑袋给转掉了,最后他没忍住,伸出手来一把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转了。 方小娘子一直红着脸听着,也一直偷偷的注视周四郎,周四郎一伸手她就注意到了。 她目光下移,这才看到满宝。 她眨眨眼,问道:「这是……」 周四郎立即咻的一下把手收回去,小声道:「这是我妹妹。」 满宝踮起脚尖,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一点儿:「……姐姐,我叫满宝。」 方小娘子对她笑,「满宝你好,你真可爱。」 可爱你也没第一时间发现我呀。 不过满宝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于是回夸道:「姐姐,你也很漂亮,四哥,你说是不是?」 方小娘子就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在两个女孩的注视下红着脸点头。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一旁的程氏和钱氏。 俩人的交流也暂告一段落,程氏有些恨铁不成钢,觉得闺女太急了,就算是看上了人家也该矜持一点儿。 钱氏对儿子也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好歹是个大老爷们,你脸红什么?你妹妹都把话题给你打开了,这时候你就该多夸人家几句啊。 不过他们不能再谈下去了,因为他们站在这里太久了,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并走过来了。 钱氏掏了钱要买肉,程氏也很干脆的从闺女手里接过刀给他们割了肉,钱货两讫,两位母亲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各忙各的去了。 钱氏把两个孩子领回家。 周四郎抓耳挠腮的想问,却又不好开口,只能频频看向满宝。 满宝还记着他按她脑袋的仇,于是当没看见。 钱氏决定回到家里再和老四详谈,所以看了他一眼道:「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回到家再说。」 结果一回到家,老周头就对周四郎暴喝一声,「给我跪下!」 周四郎吓了一跳,跳起来就要反驳,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跪在院子里的周五郎和周六郎,惊天一声霹雳,他似乎想到了啥,迈出去的腿没敢跑,啪叽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188章 生病 满宝耷拉着小脑袋跪在周六郎的身边,老周头气得在四人面前来回走动,老周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院子里围观。 这是满宝第一次被老周头罚跪,以前她犯错误都是钱氏罚她,老周头负责求情的。 但这次老周头气得不轻,都不等钱氏动手,自己先把满宝给罚了。 当然,钱氏是不会替他们求情的,此时她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沉着脸看他们四个。 四人沮丧得不行,但他们心虚理亏,并不敢反驳,所以老爹喷什么他们都得跪着听,老老实实的挨训。 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满宝觉得科科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比如昨天他们以为已经瞒天过海逃过一劫,没想到今天就会东窗事发。 说起来这事全怪六哥。 周六郎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所以他的头比其他三个更低,腰也更弯。 但老周头显然不这么想,他主要骂周四郎,「你弟弟妹妹们小,你还小吗?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你竟然能把你妹妹丢在山里,得亏老天爷保佑,你妹妹没事,她要是在山里迷了路找不回来了,或是被狼给叼去……」 老周头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口生疼,几乎唿吸不上来,他气得沖周四郎踹了一脚,直接把人踹出去,喘着气问,「你让我怎么去见你……」 「好了,」钱氏截断他的话,沉着脸道:「四个人,全都打十棍,老四,你最大,今天晚上不准你吃饭,就在这儿跪着!」 周四郎低垂着头不敢反驳。 满宝吓得不轻,没想到爹娘这么生气。 周二郎找了根竹条出来,周大郎悻悻,抽满宝的时候是打在屁股上,动作很轻,只让她感觉到疼,但抽另外三个时,周大郎却不这么惜力,直接抽出印子来。 显然,他也很生气。 满宝吓得哭起来,爬上去和老周头求情,「爹,我知道错了,你别打哥哥们了。」 第226页 老周头沖她哼了一声,道:「满宝,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年都七岁了,也该长大了,这山里是有狼的,能乱跑吗?」 老周头道:「你要是被狼叼去了,就再也见不着爹娘兄弟了,它还会把你的手脚都咬掉,啃吧啃吧吃了,到时候你手没了,脚没了,连头都没了……」 老周头是怎么恐怖怎么说,满宝吓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都忘了给三个哥哥求情。 老周头直接伸手把她拉起来,道:「今天晚上他们三个都不许吃饭。」 满宝心有戚戚,第一次吃饭都不香了。 因为是冬天,老周头想着他们生病了还得花钱买药,因此并没有让他们跪很久,天一黑就把他们赶起来回去睡觉了。 兄弟三个饿着肚子,只能去厨房里找了点水喝,勒紧裤腰带回房睡觉。 满宝一直被老周头盯着,想要偷偷给他们塞两颗糖都不行,最后她是抽泣着迷迷煳煳的睡了。 她睡了,老周头却没睡,他沉着脸去找三个儿子。 周四郎就领着两个弟弟站在床前继续挨训。 「你们小叔就只有这一滴血脉,」老周头压低了声音道:「打小,为了让她活下来家里费了多少心力?我从小就跟你们说,要护着她,护着她,不许去危险的地方,你们倒好,直接把她丢山里了,你们是想要了我和你娘的命是不是?」 周四郎抹了抹眼泪,低着头不说话,周五郎和周六郎也不敢动。 老周头看见了,胸中的那口气总算是散了不少。 想到昨天老四回来哭成那样,估计也是怕得不行了。 这么一想,最后那点怒气总算是散了,他抽了抽菸,沉默半响后道:「以后不许再犯这样的事,行了,自己去厨房烧点开水吧。」 周四郎没想到老爹最后会来这么一句,诧异的抬头。 老周头就瞪他道:「明天你就给我去坟上拔草请罪。」 周四郎便低头应了一声。 等老爹一走,兄弟三人就熘到厨房里寻摸,周六郎在灶台的最里侧翻出了三个黑馍馍,便知道这是大嫂给他们留的,三人热了热,便一起蹲在厨房里吃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下半夜满宝却发起热来。 钱氏最先发现,因为满宝做梦哭了,她便起身去安慰,结果一摸发现她额头滚烫,她吓了一跳,连忙把老周头摇醒。 钱氏摸着她的额头,连忙让老周头去烧开水,她忍不住抱怨,「孩子本来没事,你非说话吓唬她干什么?」 老周头也有些后悔,「她胆子一向大,我怎么知道就吓住了?」 然后就忍不住怪周六郎,「都怪老六这个兔崽子,事情都瞒住了,结果还露出来让我知道。」 周六郎:……瞒也错,现在不瞒也是错的了? 周家孩子多,发烧是常有的事,他们不仅会常规的降温方法,比如多喝热水,盖被子发汗等,还备用退烧的药材。 在发现灌水没用,满宝出不了汗,身上还是滚烫的以后,钱氏就让小钱氏把药拿去熬了。 结果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满宝还是一滴汗都没处,温度自然也没降下去。 钱氏忍不住落泪,高烧可是会死人的,尤其是满宝这样的年纪,六岁多,还危险得很。 她对周大郎道:「去请大夫吧,如果太阳出来还降不下去,就把人送到县城去。」 周大郎连忙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大梨村跑去。 满宝也就这两年吃的药才少了下来,以前基本上是跟药为伍的,大梨村的大夫对她熟得很,一见周大郎急成这样,他便也不计较天没亮就被叫醒了。 连忙收拾了药箱跟他走。 到了周家,他一看,孩子烧得脸都发红了,钱氏正不断的用温毛巾给她擦额头和手心。 大夫一看,问道:「越来越热?」 钱氏点头,眼眶发红道:「前头还没那么烫,我听您的一直给她喝温水,但温度一直在上升,我也没敢敷冷毛巾,便用温水一直给她擦拭。」 大夫点头,给满宝检查了一下眼睛和舌根,再一把脉,忍不住蹙眉,「这是风邪入体,又受了惊悸所致。」 第189章 退烧 这可是急症,大夫连忙打开药箱给他们取药,道:「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用大火。」 这时候急,也顾不得转文火了。 大夫这才取了针给满宝针灸退烧,再这么烧下去,不死也傻了。 孩子烧得有些厉害,嘴唇发白,小身子一颤一颤的,钱氏用被子捂着她,撩开衣服让大夫下针。 老周头懊恼得不行,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一直忙到太阳出来,满宝才紧闭着眼睛哭出声来,唿出来的气都是热的,声音很小,钱氏伸手往她的后背一摸,摸到了一手的水,她就忍不住哭出声来,紧紧抱着她哄道:「好了,好了,出汗了,我们满宝就好了。」 满宝难受的哼哭起来,闭着眼睛哭道:「有狼……」 「没有,没有,哪有狼,娘在呢,它不敢来……」 「是是是,」老周头连忙道:「爹也在呢,它一来我就敲死它,不怕不怕啊。」 大夫又看了看满宝的舌苔,道:「出了汗就好了,小心的捂着,多替换几条干毛巾,不要让她再把汗吸进去就行。」 第227页 大夫收了药箱,给他们留了两副药,一天一副,一副可以熬煮两次。 他背了药箱,这才看向老周头,「没事别吓孩子,八岁以下的孩子都难站住,本就不经吓,你还特意吓她……」 老周头一脸羞愧,点头哈腰的应是,躬身送老大夫出门,然后让周二郎用板车把人毕恭毕敬的送回到大梨村去。 满宝出了一身的汗,钱氏不停的给她餵温水补充水分,到最后,满宝的头髮都打湿了,难受的直哼哼,伸着小腿就要把被子蹬掉。 钱氏哪敢让她踢被子,紧紧地捂住道:「再等等,等不出汗了娘给你换衣裳。」 然后要餵她喝水。 满宝喝了很多水,不想再喝了,就把脑袋偏到一边,小声的哭道:「不喝了,不喝了。」 「再喝一点儿,」钱氏道:「出了这么多汗呢,你的烧还没全退,得再喝一点儿。」 满宝不乐意,紧闭着嘴巴不喝。 科科就忍不住道:「建议宿主喝水,你现在体温还有三十七度八,你之前一度烧到三十九度八,这是非常危险的。」 一直到现在,科科都还心有余悸,生怕宿主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夭折,中途她一度失去意识,科科已经在商城搜索了退烧药,只待宿主的生命体徵触发警戒值就代替她购买药物。 好在情况没恶化到那个地步。 因为未来药物与当下的科技相差较大,哪怕只是一粒退烧药,所需的积分也是庞大的。 宿主现在的积分虽然买得起,但事后她一定会心疼得不行。 因此科科直言道:「如果宿主不能退烧,造成病情反覆,过后恐怕只能购买商城内的药物,你知道一粒退烧药要多少积分吗?」 科科非常干脆的把搜索页面展示出来给她看。 紧闭着眼睛的满宝睁开了眼睛,委屈巴巴的看了一下积分后从床上爬起来,在钱氏的帮助下把碗里的温水都喝了。 钱氏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又听话了,但这也是好事,她高兴的轻声哄道:「我们满宝真是听话的好孩子,喝了水一会儿就好了。」 还没满七岁,满宝就觉得自己要操心花钱的事了,真的是太大人了。 难得一次不想长大的满宝伤心的又喝了半碗水,然后就捂着肚子表示要尿尿。 钱氏就用她的大衣把她包起来抱着去,等阳光能够透过窗户照进来时,满宝的烧总算是退了。 钱氏容许她在屋里洗了一下澡,然后就把她塞被子里,不敢让她受一点冷。 连早食都是在床上吃的。 或许是因为满宝从小就体弱,或许是被她这次生病吓到了,周家上下对她都很小心翼翼。 特意给她熬了瘦肉粥,却不许她下床,一直到吃晚食的时候,确认她真的可以活蹦乱跳了,这才让她到堂屋门口站了一会儿。 但没过多久,吃了晚食她又被塞回屋里了,第二天,她依然没能去学堂。 于是白善宝提着一盒点心来看她。 怕给白家小公子过了病气,钱氏没让白善宝进屋,而是让他们隔着一扇窗户说话。 白善宝正好看到小钱氏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去,他颇为同情的和满宝道:「你真可怜,还要吃几天药呀?」 满宝记忆中对吃药却是习以为常的,道:「我觉得我好了,但我娘他们就是觉得我没好,不过我的药也只有到今天的,明天我一定要去学堂。」 「要是他们不放你出门怎么办?」白善宝显然深有体会,「他们会把你关在屋里的。」 「那我就逃出去,到时候你帮我吗?」 「好呀,」白善宝兴奋起来,问道:「你要怎么逃?」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计划,小钱氏就端了药汁到床前了,满宝只能先喝药再和他商量逃跑大计。 可惜了,第二天不等满宝逃跑,钱氏先提了送她去上学的话,「你请两天假了,今天也该去上学了。」 不用逃跑也能去上学,满宝和白善宝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经此一事后,满宝听话了许多,惋惜只放在了心里。 虽然实际上只烧了一天,但周家人还是不敢轻忽,一直认真执行大夫的叮嘱,不给她吃腥辣,油腻的东西,于是一连一旬,满宝虽然吃得精细,但肉只有瘦肉沫,更多的是青菜,这让一年来没少吃大肉的满宝难过不已,连每天早上讨厌的鸡蛋水都显得好吃起来了。 就连庄先生都觉得小徒弟脸色苍白了许多,在学习上都格外关照,一连好几天都没给她布置作业。 等她终于脸色红润又或活泼乱跳起来后,家里才放松了这方面的管制,而她也终于有机会问一问五哥,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东窗事发的。 周五郎就看向周六郎。 周六郎扭捏道:「这事说起来就长了。」 周四郎翻了一个白眼道:「长什么长,就我们出门半天的功夫,能长到哪儿去?」 他对满宝道:「不用问他了,大亮都跟我说了,这小子出去吹牛,说他怎么怎么抓住了竹鼠,别人不信,他就说连你都能自己抓住一只竹鼠呢,他能不抓住?」 第190章 定亲 竹鼠好吃吗? 那是一定的,连怕它的小钱氏都觉着它比鸡还好吃,更别说村民们了。 但这东西并不好抓,尤其是在竹林里,它呲熘一下就能消失不见,竹洞,地洞,它都能钻,速度还快。 第228页 除非他们运气好,正好能和周四郎他们一样把它们堵在一个浅层或单口的洞里。 那天周五郎他们拎了两只竹鼠回来,第二天村民们就跑到山上的竹林里找竹鼠了,结果翻了一个上午连它们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们就只好下山了,下山看到周六郎正跟他的小伙伴们一起玩儿,便把他招过去说话,问一下他们是怎么抓的竹鼠。 周六郎今年才十三岁,正是牛皮吹破天的年纪,奈何人家不信,他一急,就把满宝自己抓了一只竹鼠的事给透露了。 村民们更不信了,满宝才多大啊,在山里跑迈得开她那小短腿吗? 这一质疑,周六郎就把他们怎么去追竹鼠,回来怎么找到满宝,满宝手里拴着一只竹鼠的事全说了。 当时老周头就站在人群之后,一开始听他儿子吹牛皮他还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后面才不得了。 到现在,不仅周四郎和周五郎怪他说漏嘴,就连老周头都怪他大嘴巴。 觉得要不是他大嘴巴让这件事东窗事发,他就不会罚满宝跪,还拿竹条抽了她,那她就不会风邪入体;他也不会吓唬她,那她就不会惊悸,也就没有后头满宝发烧的事。 所以老周头气得不行,一连五天都让他跟着周三郎下地开荒。 不,是周家所有兄弟都被连累,全都叫老周头赶出去给老三开荒了。 周三郎已经确定要开一块地,从冬闲下来后就开始去地里割草挖树捡石头。 当然,周大郎几兄弟闲下来的时候都扛着锄头去帮忙的,但去的时候也不多,因为家里正沤肥。 明年家里要增加二十亩的地,需要的肥料多了许多,所以说是冬闲,但并没有哪一天是真的清闲的。 他们需要大量的沤肥,所以最多是兄弟几个接过周三郎的活儿,让他可以去开荒而已。 但老周头一生气,干脆不让他们猫冬了,每天恢復了天没亮就起床,干完家里的活儿,上午去沤肥,下午就去地里帮老三开荒。 明明是冬闲,过得却比农忙时还累。 不仅周四郎几个小的,就连周三郎这个获益的正主都觉得有点儿吃不消。 但老爹正在气头上,显然没人敢不听话。 于是,时间呲熘一下过去,等他们把那块荒地整理出来,还都锄了一遍,洒下肥料养地时,小年都快到了。 然后,周四郎要定亲了。 生活充实,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的满宝听见娘亲说要准备定亲的彩礼时都惊呆了。 她瞪大眼睛问,「娘,我四嫂是谁?」 「就是方家的小娘子,你见过的,不记得了?」 满宝惊呆了,「你们是什么时候说定的,我怎么不知道?」 钱氏乐,「又不是你娶媳妇,干什么还让你每一个步骤都参与?你四哥知道就行了。」 满宝就看向周四郎,见他一脸的喜色,就问道:「四哥,原来你一直知道啊?」 「知道啊,」周四郎瞥了她一眼道:「要不是因为你生病,其实我们早就定亲了,说不定我们还能赶在年前成亲呢。」 钱氏就瞥了他一眼道:「你当成亲是过家家呀,一说定就能办酒席了?去去去,别把事儿都推你妹妹头上。」 但其实这事跟满宝还真有点关系。 当时两家一起相看,方家对周家是勉强满意,但耐不住闺女对周四郎是很满意,于是就没回绝媒婆。 而钱氏对方小娘子也很满意,觉得那闺女大方,胆子也大,拿的定主意,于是便和媒婆露了口风。 一个没拒绝,一个则是有意,媒婆便知道这事八成能成,于是两边跑得更勤快了一点儿。 满宝生病那两天,钱氏抽不出手来,但满宝病一好,钱氏就又领着周四郎去了一趟大梨村。 这一次却是光明正大去说亲的,钱氏和程氏把两家的情况正式摆出来说清楚,算是正式定了意向。 再之后,周四郎就可以经常去方家表现了。 不过因为老周头髮威,他很少能抽出时间来,都是隔两三天才能去一趟大梨村。 或是找方小娘子在路上走一走,或是去方家干活儿。 作为待考察的准女婿,去岳家干活儿也是考察之一,这是当下约定成俗的规矩。 至少在村子里是这样的。 等方家足够了解周四郎这个人,周家这个家庭后才会决定到底把不把女儿嫁给对方。 不过能够走到这一步的,除非男方的表现实在是差劲儿,不然一般都能成。 不过那段时间周家兄弟几个都是早出晚归的,而满宝又沉迷于课业不能自拔,所以对这些事并不知道。 她并不知道她出于愧疚给四哥的糖果最后都被他送到了方小娘子手里,成为了未来四嫂的甜蜜零嘴。 经过一个来月的考察,方家终于在媒婆第二次上门提亲时同意了周家的提亲,正式确定了日子下定。 所以接下来,周家就要准备好彩礼了,然后才选定日子成亲。 不过钱氏估算了一下,觉得年前成亲的概率不大,而年后…… 钱氏想了想道:「没有让新媳妇赶着春忙前进门的,所以我的意思,还是等春种过后再娶亲,也让小娘子歇一歇。」 老周头点头,「那就在五月选个日子,那会儿春忙过了,天气刚热,新媳妇进门能有两个月的适应时间。」 第229页 这件事自然是家长做主,大家都没意见的。 钱氏的打算通过媒婆传到方家,程氏都忍不住和方屠户道:「周家还真是厚道人家,虽然周四差一点儿,但公婆明理,以后二妞的日子也能好过点儿。」 方屠户点头,满意的道:「当初二妞一说她看上了周四,我就叫人去打听过了,他们家三个媳妇,都没有赶着过年前后进门的,全是秋收过后就进门,我们家二妞是没赶上好时候,不过这个日子也不算差了。」 第191章 一起玩儿 他道:「周家宽厚,我们也不为难他们,彩礼就要三两银子,我们留下二两,剩下的一两给二妞带着,我们再把陪嫁给她带上就差不多了。」 乡下有句俗语,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 宽厚一点的人家,会赶在冬至前娶媳妇,那样新媳妇进门好歹能轻省两个月,等过了年就忙起来了。 但也有日子不凑巧的,一是没选着好日子,二是像他们两家这样说亲晚的,大多数都会赶着年前成亲,别看现在是小年了,但乡下不讲究,只要彩礼拿得快,三天办完酒席都是正常的。 那样开春家里就多了一个劳力,正好春忙。 有的人家刻薄,哪怕说亲早,也会特意把时间压到小年前后成亲,一是省了前面的口粮,还能赶在春忙前成亲。 更刻薄的人家,会选择在年后的正月里成亲,新媳妇一进门就是春忙。 说真的,他们说亲得晚,而周四郎年纪不小了,方家还真担心周家选择在年后成亲,那样二妞一进门就要下地,还得适应公婆妯娌的新生活。 周家能主动将日子延后到五月,说明很为他们着想了。 周家宽厚,方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双方通过媒婆一来一往,定亲的细节就敲定了。 在当下,三两银子的彩礼不算少,但也不算多,以方家的家境,只要三两算是少的了。 钱氏计算过,除了彩礼,还有酒席及一些成亲所需的礼,统共下来五两就差不多了。 本来,在周四郎赌钱后,她预计给他娶一个好媳妇的花费是七两到九两之间的。 没办法,新郎质量太次,就只能用彩礼补上了。 好在周四郎到底没在这点上坑家里,靠他那张脸和那张嘴骗,哦,不,是找到了方小娘子这一优质新娘。 公中现在是没这份钱的,尤其是在家里搬进新房以后。 满宝病好后没多久,老周头找的木匠终于把定制的家具都给做好送来了。 每个房间都放了一张床进去,小钱氏他们也用买回来的布料做好了被面,塞好了棉花,加上周二郎编织的一些竹制家具,往里一摆,家里便选了一个好日子进新房了。 当然是办酒了的,老周头因此收了一波礼钱,不过礼钱和酒席所费的钱基本持平,所以他既没有亏损,也没有盈余。 所以本来只有两百多文的钱盒子还是只有两百多文。 因此给方家的三两彩礼是和周喜借的钱,同时钱氏还多借了二两,以备五月的酒席。 因为一直到秋收,她估计家里都不会有大笔的进项。 这笔债务,虽然老周头一直嚷着让周四郎自己还,实际上却不可能。 而在小年下定的前一晚,老周头也就此事开了个家庭会议。 「老四是不成器,去年输了十五两银子,但今年他都还回来了,他欠你们的那些钱也都在我们这里,之前建房子全都拿出来了。」老周头道:「这部分帐算我和你们娘的,以后等公中有钱了,我再还给你们。」 没人有意见。 老周头继续道:「虽然我说老四娶亲的钱得他自己还,但你们娶媳妇都是公中出的钱,没的到了他这儿就例外,所以和喜拿的这五两银子也是我和你们娘还。」 周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老周头就看向周四郎道:「娶了媳妇就是大人了,说不定啥时候就当爹了,干活儿卖点力,心里也要有成算些,再这么吊儿郎当的,我抽你。」 周四郎低低地应了一声。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因为钱盒子的钱少,这个年过得有点淡,为了省钱,钱氏革掉了很多必要的支出。 比如肉。 以往过年,除了去年因为周四郎赌钱输掉家底以外,钱氏都会购买一批肉做腊肉。 不仅可以家里吃,也能拿去走亲戚。 今年和去年一样,家里都没买肉。 不过和去年也不一样,今年虽然依然少了许多好吃的,但大家却很高兴,因为住进了新房子呀。 尤其是满宝和一众小的,简直每天都跟过节一样高兴。 她搬进了自己的新房子,老周头拿了她的钱虽然没给她打一张超大的床,但也打了一张正常大小的,比现在满宝睡的这张自家搭建的简易版小床要好太多了。 满宝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两个滚,然后才去看房间的摆设。 周二郎每天都在努力的做竹编,除了可以拿到集市上卖的竹篮,簸箕之类的,还有就是家里能用的了。 比如满宝的房间里就放了一张竹屏,将内室和书房隔开。 因为知道满宝喜欢各种花花草草,周二郎还让她在竹屏上作画,晒干后才放进房间里。 除此外,老周头给她打了一张梳妆檯和两把椅子,一把放在梳妆檯前,一把则放在书桌前。 第230页 书桌也是老周头花钱请木匠打的,他老早就开了家庭会议宣布,以后这些东西都是满宝的陪嫁。 可以说,满宝的房间是花销最大的,也是家具最齐全的。 周大郎和周二郎还用竹子给她造了一个三个格子的书架,就放在书桌旁边。 然后还拿竹子给她编了两个箱笼,可以放衣服和各种杂物。 当然,竹编的东西自然是比不上木质的,但对于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尤其是一个六七岁的小闺女来说,这些东西都很珍贵。 总之满宝高兴得不得了。 于是哪怕过年只能吃几顿肉,她也每天快快乐乐的, 快乐得她都忘了避嫌,每天和白善宝一起跑上跑下,连大年初一都凑在一起满村子窜着拜年,然后收了一大堆的红包。 当然,村民们包的红包里大多只有一文钱,但满宝也很高兴就是了。 然后一高兴,她就跟在白善宝屁股后面一起去白家拜年了。 白老爷当然不会给他们只包一文钱,他给俩人的是一个精緻的荷包,荷包里包的是印着进士及第的金裸子。 满宝当时没留意,她就觉着荷包特别好看,还仔细的看了看呢。 白老爷很喜欢满宝,觉得她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儿,因此特意把二儿子拎过来,郑重其事的交给俩聪明小孩道:「你们要带哥哥玩啊,别把他落下。」 白善宝和满宝才收了礼物,虽然很不想和这个有点笨的同窗玩,但还是拍着胸脯和白老爷表示,他们会和他友好玩耍的。 第192章 礼轻礼重 不仅白老爷给了他们压岁钱,白老太太和白太太也给了,拿人手软,哪怕满宝和白善宝年纪还小,他们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了。 于是收了礼的俩人一左一右牵住白二郎的手,拉着他一起去玩了。 白二郎勉为其难的跟他们往外跑,到了外面就问,「你们玩什么?」 「我们要去找长在腐叶和粪粪上的蘑菇,把它移到我家的肥堆里,让它们开出更多的来分解肥料。」 白二郎惊呆了,「这有什么好玩儿的?」 白善宝道:「好玩呀,哪怕是连着它生长的泥土一起挖了移栽,也不一定能存活的,我和满宝在比赛,看谁找到的更多,移栽的存活率更高。」 满宝点头,「也就前两天下了一场毛毛细雨,山上这样的蘑菇才多点儿,不然平时很难找的。」 白二郎就甩开他们的手,道:「我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去跟我的朋友玩捉迷藏。」 白善宝鄙视,「捉迷藏有什么好玩的,我一找一个准儿,你肯定又要躲到草垛里面去。」 白二郎瞪眼,「你怎么知道?」 满宝哈哈笑道:「十次捉迷藏,你有九次是躲在那里,还有一次是直接没藏好,我们都知道。」 「胡说,他们就不知道,他们经常找不到我,草垛也有好几个的。」 「那是因为他们笨,」满宝道:「看一下草垛旁边哪里有散出来的稻草就知道你们躲在哪里了,哼,你们每次都躲在草垛里,一点儿也不好玩。」 双方道不同,直接就在村口分道扬镳了,白善宝还和他道:「可不是我们不带你玩儿,是你不想跟我们玩的,你可不能和叔父告状。」 「我才不会告状,谁告状谁是小狗。」 于是双方达成共识,分开玩耍。 白善宝和满宝手牵着手往村口的山里跑去。 当然,那不是大山,就是个山丘,因为上面没开荒,且有各种好看的花儿和野果备受村庄孩子们的欢迎,大家经常喜欢去那里玩耍。 且不少人家的菜园就在山脚不远处,因此大人们从不拦着孩子们上去玩儿。 满宝家今年开了三个肥堆,其中有两个就在山脚下,他们开荒的那三块地旁边。 为了比赛,她和白善宝一人分了一个,积极的从各处搜罗那些蘑菇,然后把他们移栽到肥堆上。 找到的这种分解类的毒蘑菇,已经收录过的满宝照着词条尽量让它存活和培育出更多的菌丝及孢子;没有收录过的,她就喜滋滋的分出一株来给科科收录,坐等积分和词条。 白善宝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成就感,就和种植姜块一样,每找到一株他便收穫一份快乐,而移栽过去的蘑菇存活,又收穫一份快乐。 如果能一觉睡醒发现一株蘑菇的旁边长了更多的小蘑菇,那就更快乐了。 也因此,白善宝最近很热衷蹲在肥堆旁边观察它们是怎么越长越多的,一点儿也不嫌弃这臭臭的肥堆了。 白善宝尚且如此,满宝收穫的快乐就更多了。 这让周家上下一众人等很不理解,那肥堆到底有什么可看的,这俩孩子干嘛这么热衷把这些不能吃的蘑菇伞移栽过来? 不过虽然不理解,但也知道他们对这东西很看重,周大郎他们在沤肥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避开他们移栽的蘑菇,不损坏。 刘氏也很好奇,特意把孙子和满宝叫来问了一下,得知两个孩子是因为「蘑菇可以分解腐叶等难以分解的物质,加快沤肥」便沉默了一下,前半句她有些没听懂,但后半句她听懂了,而且他们的目的显然是最后这半句。 刘氏本来还以为这就是个简单的游戏,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目的。 她忍不住好奇,「这话是谁告诉你们的?」 第231页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看向满宝。 满宝也抓了抓脑袋,道:「没谁告诉,这不是眼睛看得见的吗?」 白善宝一想也是,点头道:「是啊,眼睛看得见的。」 刘氏便不知道该问什么了,她从来不拦着孙子顽皮,何况这种顽皮还和传统意义上的孩子顽皮不一样。 因此她只能笑一笑,然后让两个孩子继续去玩。 今年过年庄先生给他们放了一个很长的假期,从小年这天一直到过完元宵。 前段时间被拘着读书,两个孩子根本没时间玩,或许是被拘得很了,一放假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可收拾。 满宝的东西一直都是自己管着的,从她很小的时候钱氏就不问她要压岁钱了,因此钱氏一开始并不知道她从白家收了「厚礼」,一直到正月里的某一天,满宝因为喜欢金裸子的样子,要用各色线做成一个镂空的结把它放在里面挂在床头,钱氏这才知道的。 此时都初五了。 钱氏吓了一跳,这可是金子! 虽然一个金裸子并不大,只有几分,可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依然贵重得不行。 尤其是它制作的工艺。 钱氏看过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和满宝道:「我们得给白小公子和二公子回礼,满宝,你把这金裸子给娘亲可以吗?」 满宝问道:「娘,你要回送给他们吗?」 钱氏嘆息道:「这太贵重了。」 满宝就挠了挠脑袋,觉得这样不好,可为什么不好她又说不上来。 她就捏着好看的金裸子不肯给。 老周头也看到这些金子了,他眼睛亮晶晶的,见妻子看过来,就轻咳一声,严肃道:「是有点贵重,但这是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在白家,人家可不在意这点钱。」 钱氏皱眉。 老周头就连忙道:「我们也给两位公子压岁钱了的,虽然比不上他们两家给满宝的,但礼轻情意重。」 他还是很心水这些金裸子的,打算过后和满宝谈一谈。 满宝点头道:「是啊,礼轻情意重。」 见闺女跟她爹一样,一直抓着金裸子不放,就知道她是拿不到了。 钱氏就忧愁的嘆了一口气,想着家里还得准备一些礼还给白家才行,不然这相差得也太大了。 第193章 斗富 然后周家的家境摆在那里,钱氏能送的礼实在有限。 第二天,钱氏让小钱氏去做豆腐,然后给白家送两份过去。 小钱氏和两个妯娌做豆腐很熟练了,自从学会做豆腐后,她就隔三差五的做一次,不仅家里可以吃,村子里的人还会拿豆子跟她换。 碰到周二郎去大集上卖竹编,还会带上一些去集上。 毕竟冬日里菜少,豆腐实在是一道不错的菜。 当然,挣钱是不可能挣到的,基本上都是用豆子换豆腐,一斤豆子换两斤豆腐。 至于家里豆子多了怎么办,那自然是拿到县城粮铺去卖了。 不过因为懒得走山路,至今家里的豆子还没拿去过,都堆在房间里没动。 所以要说钱家此时最不缺的是什么,那就是豆子了。 送了一天豆腐,第二天钱氏又挑选出了一些还不错的山药给白善宝带回去,第三天则是做了不少的芝麻糖给白家送去。 白家一连三天都收到了礼物,刘氏还罢,白老太太却忍不住问,「这周家大娘子是不是有事要求我们呀?」 白太太也这样想。 刘氏却笑道:「估计是我们给满宝的压岁钱被她看到了,周家大娘子别的都好,就是太多礼了。」 白老太太这才想起这事,忍不住笑:「我们家的二小子也拿了他们家的压岁钱了,说起来也不少呢。」 白太太也笑,「是啊,足足有八个呢。」 成了亲的都要给孩子发压岁钱,周家必须得给压岁钱的,不多不少刚好八个。 等周四郎成亲,明年就是十个了。 虽然每一个红包都不多,只有六文钱,但八个加起来也不少了。 尤其白家人都知道,村子里乡亲们过年包红包,不论亲疏都只有一文钱,周家给白二郎的红包每个都有六文钱,显然是特意包的,这就很多了。 白家当然不会想着周家要出和他们家一样的红包,毕竟家境摆在那里。 不过…… 白太太好奇,「这都初九了,怎么周家大娘子才知道?他们家孩子的红包她不收着吗?」 别看白二郎得宠,白家又有钱,他的红包还是白太太收着的,白二郎身上的钱并不多。 所以对于他收了多少红包,白太太心中都有数。 刘氏就笑道:「他们家养的这个小女儿不一样,听说很小的时候她就自己拿着自个的红包了。」 也是因为这个,去年白善宝就不愿意把大额的红包给郑氏拿着了,打滚要自己拿。 包括今年他卖给家里姜块的钱,刘氏估摸着他攒了不少钱,毕竟他不像满宝要买肉。 不过刘氏乐得让他自己管理。 白太太听了,也兴致勃**来,晚上就悄悄和白老爷提了,也想让白二郎试着自己管理自己的压岁钱,「你不是常说善宝和周家的小姑娘聪明厉害吗,要不也让二郎自己管压岁钱试试。」 白老爷道:「给他?他能全买了糖吃信不信?」 第232页 白太太就道:「村里也没卖糖的地方啊,我看是你多虑了,让他和善宝学,把钱存着,以后也去县城里买书和纸笔。」 婶娘可是说了,善宝现在体贴得很,他存下来的钱基本上都只花在买书上。 白太太当然也想自个的小儿子这么贴心。 白老爷无可无不可,敷衍的点头道:「随你吧。」 于是第二天,白二郎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春天,他娘竟然把他今年收到的压岁钱都还给他了。 白二郎抱着盒子,忍不住激动的拥抱了一下他娘,然后抱着盒子就跑了,让有许多心里话想和他说的白太太阻拦不及。 算了,等他玩回来再说吧。 白二郎的压岁钱多吗? 那一定是很多的,至少比白善宝还多。 因为罗江县里不仅有他的外祖家,还有他爹的很多朋友,过年出去转一圈,收压岁钱能收到手软。 白老爷和白太太也会给他包压岁钱,虽然给出去后就要收回来代为保管,但现在,这些钱全都到了他手里。 虽然村子里没花钱的地方,白二郎依然兴奋的抓了一把钱带上。 他要和小伙伴们炫耀,尤其是白善宝和满宝那两个穷光蛋。 没错,在他看来,白善宝和满宝就是穷光蛋,毕竟他们可是要夏天去拔积雪草,秋天去卖姜块的人。 于是,在学堂不远处的路口,白二郎从荷包里把钱都倒出来给白善宝和满宝看,炫耀道:「怎么样,你们有钱吗?」 满宝一点儿也不羡慕,道:「我也有。」 她的压岁钱都是自己收着的,除去那五个长得很好看的金裸子,其他都是铜钱,其实也有不少的。 村子里每个已经成家,辈分在她之上或平辈的,都会给她一文压岁钱,包括家里给的,去舅舅家拜年得的…… 满宝也从自己常挂着的挎包里把钱袋子拿出来,都不用倒出来,摇一摇就知道比白二郎带来的要多。 只有没带钱在身上的白善宝沉默的看着俩人:…… 白二郎不服气,道:「我还有银子呢,你等着,我把我的钱盒带来。」 说罢转身就跑。 白善宝一听,也道:「我也有钱。」 他要拉着满宝跑回自己家,和白二郎道:「你把钱盒子带来我家比。」 满宝一听,就道:「我也有钱盒子。」 科科立即阻止她,「宿主,你不能这样把钱盒子带出去,你的挎包装不下你的钱盒子。」 所以不能假装从挎包里把钱盒子掏出来,白二郎或许是傻子,但白善宝不是。 满宝就甩开白善宝的手,转身就往她家跑:「你等着,我回去拿钱盒子。」 满宝得的五个金裸子最后还是没被老周头骗去,因为她真的很喜欢这五个好看的金裸子,连娘亲都没捨得给,更别说给老爹了。 满宝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钱盒子从科科那里拿出来,转身正要跑出去,看到床头挂着的五个好看的金裸子,立即爬上去把它们摘下来,这才往外跑。 于是三个孩子齐聚白善宝的书房,一起把自己的钱盒子往前一推,开始斗富! 第194章 买卖游戏 过年前,满宝已经靠着和五哥合作往县城里卖糖攒了一部分钱,虽然不多,但全都是铜板。 加上过年得的压岁钱,虽然不能在财富上碾压两个小伙伴,却可以在重量和数量上碾压。 她一打开,里面除了打扮漂亮的五个金裸子外,其他的都是铜板。 别说,七八百个铜板放成一堆还是挺震撼的。 相比之下,白二郎的钱盒里就显得有些小了,但他的盒子里除了有限的铜板外,更多的是银块,银裸子和金裸子。 但白二郎也不傻,看看自己的钱盒,再看看满宝的钱盒,都不带数的,直接道:「我的钱比你的多。」 然后俩人一起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得意的沖他们看了一眼,这才打开自己的钱盒。 虽然他的压岁钱没有白二郎的多,但他攒得多呀,以前他的月钱是自己拿的,在老家的时候,他还能往外花钱,自从定居七里村,他就是想花钱都得等到去县城的时候。 加上从前年开始,他就坚持自己的压岁钱自己拿,加上和满宝做些小生意赚的钱,尤其是卖姜块赚的钱,他的钱盒子里放着一大堆的银块。 都很小,但堆了不老少,最上面的是他最近领的压岁钱。 满宝哇的一声,就连白二郎都忍不住哇起来,羡慕得不得了。 白善宝越发得意,「我还有很多玩具呢。」 他转身跑到自己的房间里,很快就拖来一个大箱子,打开给他们看。 满宝和白二郎凑上去,惊嘆不已,这里面有很多玩具他们两个见都没见过。 白善宝得意起来,「这些都是我舅舅们寄给我的,你们有吗?」 满宝摇头:「我有糖。」 白二郎羡慕得不得了,伸手就要拿,被白善宝一把拍掉,「我还没玩过呢,不给你玩。」 白二郎伸手就要抢,「我就要玩儿。」 满宝觉得他很无理,加上白善宝和白二郎,她当然是跟白善宝更要好,于是就帮他护住游戏,一边还大声道:「你不是好孩子,不可以抢东西。」 白二郎又气恼又委屈,眼睛就红了,手上越发用力,抓住一个玩具就使劲儿的朝自己这边扯。 第233页 对方到底比白善宝和满宝年纪大,力气也大,很快就把白善宝和满宝推倒在地,将玩具抢到了手上。 他要是现在跑了,白善宝肯定是追不上的,奈何他抢了玩具,竟然贪心起来,看了一眼大箱子里的玩具,很干脆的又伸手去扒拉其他他觉得好玩的玩具。 白善宝气疯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推他。 满宝也气坏了,跟着他一起上前,俩人推了一把白二郎,白二郎仰倒在地面上,但怀里却紧紧地抱着一怀的玩具,死也不肯松手。 白善宝错眼间看到他丢在一旁的钱盒子,便爬过去把钱盒子扒拉过来,叫道:「你抢我的玩具,我就不把你的钱盒给你了。」 满宝也停手了,快速的将白善宝和自己的钱盒子扒拉到自己的身后,紧紧地护住,然后瞪着眼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抱着玩具,只勉强露出一双眼睛。 他犹豫了一下后道:「那我不要钱了,我要你的玩具。」 白善宝当然不答应了,他虽然喜欢钱,但更喜欢玩具,见白二郎死活不把自己的玩具还给他,白善宝张嘴就要大哭。 满宝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连忙拉了他道:「我们把各自的宝贝拿出来交换吧,就用钱买好啦。」 白善宝哭着道:「我不要卖我的玩具。」 满宝就当着白二郎的面附耳过去小声道:「别怕,买卖要自愿,他看上了,你就说不卖,先骗他把玩具放下来。」 白善宝觉得她说得对,于是转头和白二郎道:「我们做买卖游戏,我把我的玩具和宝贝都摆出来,你也回去拿你的宝贝,满宝也摆自己的宝贝,你想要就出钱买。」 白二郎眼睛一亮,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 他试探性的把玩具放下两件,问道:「你说真的?」 「我说真的。」 白二郎:「撒谎是小狗。」 白善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好,谁撒谎谁是小狗。」 白二郎就把怀里的玩具都放下,见白善宝和满宝都坐在地上仰头看他,而没有动手抢玩具,他便高兴起来,「那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拿玩具。」 满宝见他跑了,立即和白善宝一起把玩具收起来。 白善宝将箱子合起来前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变小狗。」 满宝挠了挠脑袋,「那怎么办?」 白善宝就看着自己的玩具箱犹豫了一下,最后转了转眼珠子道:「我把我最喜欢的玩具收起来,剩下的拿来卖。」 满宝觉得他不愧是方圆百里内比她聪明一丢丢的孩子,想的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两个小伙伴通力合作,将白善宝最喜欢的那些玩具都收了起来,这样一收,发现留在玩具箱里的玩具不剩几件了。 毕竟,这些玩具是过年前才送过来的,白善宝还没玩多久呢,基本上每一件都很喜欢。 满宝就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有没有旧玩具?」 白善宝眼睛一亮,狠狠地点头道:「有呀,你等着。」 满宝当然不可能等着了,她跟在他屁股后面到处跑,从书房的角落里,他的房间里,以及院子里找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被放进了玩具箱里。 里面甚至还有他去河边找到的漂亮的石头,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玩具。 满宝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跑着跑着,俩人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于是满宝道:「我也要回家拿我的玩具。」 白善宝当然觉得没问题,于是把书房门锁了,两个小孩子一起跑回周家收满宝的玩具。 满宝的玩具同样不少,当然,没有白善宝的精緻,但各种各样的东西都不少。 包括周二郎给她做的各种竹编小玩具和小盒子,还有周四郎给她做的草蜻蜓等,以及她自己从外面搜罗回来的东西。 满宝找了一个大一些的竹盒子,将她认为的玩具都收进去,然后和白善宝一起抬着往白家走。 才到白家大门,就碰到了领着两个僕人,抱着两个大箱子的白二郎。 双方碰面,眼睛都是一亮。 第195章 挣钱 满宝和白善宝把抬来的箱子放在自己身前,这才去把自己的钱盒给扒拉过来。 白二郎也让下人把他的箱子放下,然后跑过去抓他的钱盒。 三人各自占据一角,然后坐下。 白二郎把他的箱子打开,这才看向白善宝和满宝,他很快就发现不对,指着白善宝的箱子问,「你之前的那些玩具呢?」 白善宝道:「那些我不卖!」 白二郎一愣,眼睛一竖,气道:「你撒谎!」 「没有!」白善宝道:「知道什么是买卖吗?双方自愿才叫买卖。」 满宝声援他,「强买是坏蛋。」 白二郎嘟了嘟嘴,觉得他说的不对,却又不知道哪儿不对,但他口才比不上白善宝是肯定的,何况他们还以多欺少。 因此不开心了一下。 满宝就问他,「你到底还玩不玩?」 「玩!」 白二郎恶狠狠的把他的两个大箱子都打开,炫耀道:「我的玩具比你们的都多。」 满宝好奇的凑上去看,然后发现他有好几个一样的玩具,其中她最喜欢的是几个金色的圈圈套在一起的玩具,刚才她在白善宝的玩具箱里也看到了。 第234页 满宝就指着那几个圈圈问,「这是金子做的吗?」 「不是,」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道:「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反正不是金子。」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好险,好险,要是金子做的好贵的,我想和你买,你卖不卖?」 「这是七连环,一点儿也不好玩,」白二郎有很多这样的玩具,除了七连环还有九连环,他爹给他买过,他娘给他买过,他大哥给他买过,他舅舅们也给他买过,各式各样的都有。 所以见满宝想买,他便想也不想的递给她,挥手道:「给你吧。」 满宝就问,「多少钱?」 白二郎怎么知道多少钱? 他买东西的时候都不问价,更别说卖东西的时候了。 他无辜的看着满宝,道:「你看着给?」 满宝也傻眼了,道:「我不知道七连环多少钱呀。」 然后俩人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沉吟了一下道:「你给他九文钱吧。」 满宝虚心请教,「为什么是九文?」 「因为九是最大的数字了,而且他这是玩过的,属于旧物,给九文就已经很贵了。」 白二郎点头贊同,沖满宝伸手,「给我九文钱。」 相比白二郎,满宝自认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小孩,毕竟她可是有着一年多的生意经验的,于是她考虑了一下,觉得九文钱并不多,于是从钱盒里数了九文钱给他,然后把那好看的七连环放到自己的盒子里。 白二郎则对白善宝的玩具更感兴趣,但他看了一下,发现他拿出来的他大部分都有,少部分没有的则是他不太喜欢的。 于是他要求白善宝把他的新玩具拿出来。 白善宝自然不答应,坚持不能强买。 满宝才花了钱,而且她看了一下,发现他们俩人有好多她没见过,更没玩过的玩具,都想买。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钱盒,果断的和俩人推荐自己的玩具。 白善宝兴致不高,因为他经常和满宝一起玩儿,她的玩具他大多都见过的。 秉持着存大钱好做事的原则,白善宝坚持不花钱。 白二郎看了一眼,正要移开目光,就看到了她箱子里的草蜻蜓,他拿出来,问道:「这个怎么编?」 「不知道,我四哥编的。」满宝想起了什么,在箱子里找了找,很快找出来一个更好看,更结识的竹蜻蜓,乐道:「看,这个是我二哥做的。」 连白善宝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更别说白二郎了,他眼睛一亮,问道:「这个多少钱?」 满宝想了想,觉得竹蜻蜓肯定比不上七连环,于是道:「五文钱?」 白二郎觉得很便宜,从自己的钱盒里数出五文钱给她。 满宝高兴了,白二郎也高兴了,白善宝却有些不高兴了,他抿了抿嘴,就把玩具向满宝推了推,问道:「你有喜欢的吗?」 满宝低头去选,很快选了一样玩具出来,于是俩人也愉快的交易了。 因为白善宝和白二郎拿出来的玩具高度重合,导致俩人对彼此的玩具都不太有兴趣,所以彼此间进行的交易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倒是满宝的玩具和他们的相差比较大,虽然白善宝一开始表示不感兴趣,但很快也忍不住去挑选了好几样他没怎么玩过的玩具。 当然,出手最多的就是满宝了。 她素来不会节俭,虽然一边心疼,但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是忍不住要买买买。 于是,她从白二郎和白善宝那里购进了大量的玩具,钱虽有进,但出的也多。 钱盒里的铜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满宝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她在思索片刻后,就把挎包放到身前,伸手往里一抓,就抓出一把糖果,用很常见的浅灰色油纸包裹,打开,里面却是各种颜色的糖。 白二郎忍不住眼睛一亮。 他知道满宝有一种很好吃的糖,颜色也很好看,但她很小气,从来都只给白善宝吃,不给他吃。 这下看她拿出来,便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满宝问他们,「你们买不买?」 连白善宝都忍不住想买,「多少钱?」 「我卖给别人都是一文一颗,给你们一文两颗。」因为省了进城,还省了五哥的那道环节。 白善宝和白二郎却会错了意,以为是因为他们是朋友。 俩人毫不客气的点头道:「买,我要买很多。」 满宝就不断的从挎包里掏出糖果来,直到把放在科科背包里的那些全被重新包装过的糖果才停手。 她的身前堆了一堆糖果。 白二郎已经用力的把糖果扒拉到自己身前,白善宝也连忙抢,只来得及看满宝的挎包一眼:这个包竟然能装这么多东西? 而且它刚才好像都不怎么鼓的。 白善宝很快就没机会思考了,因为白二郎太霸道了,他抢了大半的糖果还不算,还要伸手从白善宝的身前抢。 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最后大家数了一下自己抢到的糖果,两颗为一对,数了多少就给满宝多少钱。 于是,俩人从满宝那里赚的钱很快就又回到了满宝的盒子里,抢了好多糖果的白二郎甚至还要多出去三十来文。 白二郎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甜滋滋的,满足了,于是把所有的糖果都放到箱子里,不打算和他们玩了。 第235页 他要回去把糖果藏起来。 第196章 竹球 满宝收穫了一箱子的新奇玩具,白善宝帮她一起把箱子抬回去。 小钱氏和两个妯娌正在做豆腐,因为过年,最近换豆腐的人比较多,她基本上每天都做豆腐,而每做豆腐都要给白家送一些过去。 她正在切豆腐,抬头看白家的小公子和满宝抬着她那宝贝箱子进门,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唿后就往旁边院子去,她连忙叫住问,「你们抬什么呢?」 满宝道:「抬我的宝贝箱呀,嫂子,我们今天比谁的玩具比较多,比较好玩儿。」 一听就是孩子的游戏,小钱氏不感兴趣了,她对白家小公子笑道:「小公子,我家今天做豆腐了,一会儿您带一些回去,让你祖母和娘亲尝一尝。」 白善宝点头,反正周家隔三差五的给他家送豆腐,他都习惯了。 俩人把箱子抬回到满宝的房间,白善宝不是第一次来满宝的闺房,但还是会忍不住好奇的四处看,因为每次来,她的房间都有些不一样。 那些不一样多是家里,尤其是周二郎给她添置的东西。 比如,本来竹子做的书架只有单个三层的,现在它旁边却又立了一个四层的,上面并没有放书,毕竟满宝的书就那么几本。 单个书架够用了。 而新增的这个书架,最上面放着一个竹编的花瓶状的瓶子,里面插着一把野草。 白善宝:…… 见白善宝看她的花瓶,满宝就道:「好看吗?这是我让我二哥帮我编的。」 她有些得意,这可是她在商城里闲逛看到的,不过上面所需的积分很贵,所以满宝干脆画出来让二哥帮她做了。 她一度想要把花瓶卖给科科,只要科科给商城里一半的积分给她就好。 不过科科说了,它没有那样的功能,商城是单方开放的,是给宿主的福利,如果她要做商家,光货物运输产生的费用就是她负担不起的。 满宝半懂半不懂,却明白了一件事,除了能向百科馆输送物体外,她并不能给别人东西,不然光路费就要好多好多了。 满宝便只能惋惜的将二哥做出来的竹花瓶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再下一层则放着一个竹子做成的大球,这也是满宝在商城里看到,然后让二哥给做的。 自从知道商城里可以找到很多好看的竹编后,满宝就喜欢在里面搜索,然后看到好看的,喜欢的东西就画出来让二哥做。 周二郎觉得做竹球比做花瓶容易多了,所以一口气给他们做了好几个。 满宝把最大的放在书架上,之前则把一个小的,经常玩的放到了玩具箱里,现在已经被白二郎买去了。 此时,白善宝就看着那个大竹球移不开眼睛,眼馋得不行。 不过满宝不卖,因为这个球她也很喜欢。 不过秉持着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原则,她愿意把竹球借给他玩儿。 再下一层则是一个荷花状的竹篮,里面放着各种杂物,这也是满宝从商城里看到让二哥做的。 白善宝都忍不住赞嘆,「你二哥的手艺真好。」 满宝很骄傲,「那是当然,我二哥说了,这世上没有他用竹子做不出来的东西。」 就是可惜,现在的人很少有和未来的人一样喜欢这些东西。因为商城里的竹编都卖得很贵,所以满宝也让五哥他们把二哥做出来的竹编拿到县城去卖过,不过东西是怎么拿去的,就又怎么拿回来了。 显然,相比这些竹花瓶,竹球,还是竹筐和簸箕更受欢迎。 白善宝便表示是那些人不识货,至少他就挺喜欢竹球的,前提是这个求得大。 所以他向满宝表达了购买的意愿,「我出钱,让你二哥给我做一个像这个这么大的竹球好不好?」 「你出多少钱?」 「你卖给白二的竹球是十文钱,那我出十二文好啦。」 满宝略一思索便点头,「好,一言为定。」 周二郎现在也不是特别忙,送上门来的生意,虽然很小,但他也接。 何况,竹球并不难做,他又有经验了,所以满宝一提,他就去存放竹条的茅草房里拖出竹条来。 自从周四郎他们搬进新屋后,他们之前住的茅草屋就空出来了。 因为房间够大,周二郎干脆收拾出来,把他的宝贝竹子都搬了进去,天气冷的时候,他都不在院子里竹编了,而是在屋里。 好吧,虽然茅草屋里也并不暖和多少,但总比在院子里吹冷风要强吧? 周四郎忙了好一会儿,快速的把竹球给缠出来了,和满宝书架上摆着的差不多大,然后递给满宝:「你和白家小公子说,以后这种小竹编不用给钱的,他要是喜欢,和我说一声,我都给他做。」 这次满宝已经提前收了钱,那就不好退回去了。 满宝却道:「在商言商,二哥,你一定得收钱,以后说不定会有很多很多人和你买竹球呢。」 周二郎就哈哈大笑道:「这东西也就你们小孩儿会玩,谁会花钱来买?何况你还定价这么高,十二文呢。」 结果话刚说完,第二天白二郎就拿着钱冲到周家,要周二郎也给他做一个那么大的求,如果更大一点儿就更好了。」 满宝问他,「你不是有一个了吗?」 第236页 不提还好,一提他就忍不住抱怨,「你那个太小了,你明明有大的,却不卖我,哼,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做生意了。」 满宝:「……」 白二郎继续缠着要周二郎给他做竹球。 满宝就冲上去拦在周二郎前面,道:「哼,你不跟我做生意,我还不跟你做生意呢,我让我二哥不给你做。」 周二郎:…… 最后,周二郎还是收了白二郎的钱,替他走了一个大竹球。 然后第二天,周家门外就又围了好几个小孩儿,都是拿着钱要买竹球的。 周二郎一边给他们做,一边问,「你们拿钱来买球,你们父母知道了吗?」 他觉得如果二头他们敢拿钱去买这些不当吃不当穿的东西,他一定会狠狠地揍他们一顿的。 孩子们理直气壮的表示这是他们的压岁钱。 周二郎无言,不过这些孩子都是学堂里的学生,家境不错,显然并不在乎这十二文钱。 之后几天,周二郎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订单,有本村的孩子要做竹球的,也有大梨村等附近几个村的孩子找过来,或委託本村的孩子预定的。 这让周二郎惊奇不已,干脆做了一批拿到集市上去卖,但奇怪的是,拿到集市上的竹球一个都没卖出去。 最后他拿回家,还是别村的小孩委託村里的小孩儿帮忙购买,这才把那批竹球都卖光了。 不说周二郎,满宝都觉得这个现象很奇怪。 第197章 春种 正月还没过完,春雨擦着尾巴就开始往下落,除了二月二龙抬头那天短暂的晴朗了一天外,其余时候不是在下雨,就是在酝酿下雨。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迅勐。 春雨一下,春风再一吹,地里的青草就跟吃了科科说的营养剂一样蹭蹭的往上长,明明满宝睡觉前路两边的野草只冒了少许,一觉醒来,路两边已是一片翠绿。 然后满宝就背着自己的小书箱,扛着一把比她不知大多少的雨伞去上学。 周家兄弟却没她这么好的待遇,虽然天空中飘着细雨,但他们也要下地。 穿上蓑衣,扛着锄头和犁就下地。 就连老周头都穿着蓑衣,戴着草帽一起,周六郎自然也是去的。 周家的田地不少,很难做到科科说的精工细作,甚至就连有钱的白地主家都做不到。 水土好的田全部种上水稻,次一些的则种植小麦,非田,是旱地的地上则要播种各种豆子以及种植瓜果。 比如满宝很不喜欢吃的冬瓜,节瓜,南瓜等。 周家的地多,但劳力也多。 犁地几乎是男人们的事,但偶尔小钱氏她们也会扛着锄头一起下地平整一下土地。 今年除了家里好的田地外,他们开出来的三块荒地也要精心一点儿,因为那里面要种植的可是很值钱的姜块和山药。 尤其是姜块,就连刚入行的周三郎都上心得不得了,好几个傍晚都摸黑到地里撒肥,争取在下种前将地养得更肥一点儿。 为了抑制地里草的生长,周三郎他们往荒地里撒了一层薄薄的稻草层。 这是去年满宝种植姜块和山药时发现的秘密。 去年因为气温起伏大,他们下种后为了保温,在地上撒了一层稻草保暖,最后发现被稻草遮掩的地方野草没那么多。 所以今年他们也这么干,然后下种的时候再把种的地方稻草扒拉开,下种后露出来。 这样姜块发芽后长出,野草还没长出来,给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毕竟这段时间是春忙,他们是真的很忙。 今年家里又多了周四郎的二十亩地,所以他们恐怕不能去白地主家做短工了。 这意味着他们开春将会减少一项收入,当然,现在收入的降低,等到入秋小麦、豆子和水稻收穫时,他们会得到比往年更高的收益。 理论上如此,如果老天爷足够赏脸,今年能和过去的三年一样风调雨顺的话。 不过今年的天气的确有些怪。 开春便淅淅沥沥的不断下起雨来,就在田里的水渐渐增多,老周头不得不带着儿子们去放水,一脸忧愁的看着老天爷时,没过两天,天就晴了。 老周头几乎不敢怠慢,立即带着家人将育好的秧苗插下,就连二头和二丫都得到地里去,全家除了满宝和三头三丫和四头这四个小的外,就是钱氏都忙得团团转。 因为家里人都下地,她自然要负担起家务活儿,就算她不能干重活儿,但做饭做菜,打扫院子这样的事却是可以的。 加上还有满宝几个小的帮忙呢,如此一来,一病弱四幼小,倒也帮得上家里的忙了。 春天抢种是和秋天抢收一样累的活儿,家里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满宝心疼得不行,打开自己的钱盒,数了数里面的铜板后就数出二十文来去买肉。 她觉得豚肉虽然没有羊肉好吃,但它便宜呀。 长久来看,还是买豚肉更划算些,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未来四嫂家是卖羊肉的,而且两家的肉摊就摆在一起。 接了钱负责买肉的大头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每次去买肉前都会问一声周四郎有没有话让他传。 周四郎春忙累得不行,根本没脑子想更多的事,闻言就随手从路边扯了一堆野花塞给他,「替我送给她。」 第237页 满宝喜欢往自个的房间里放花花草草,没有花的时候,野草都能摆上,就连大丫和二丫几个也是,每天都缠着二哥给她们做竹花瓶插花。 所以周四郎得出一个结论,女孩子都喜欢花花草草。 别的东西他没有,花花草草却多的是,路上,山上哪儿哪儿都是。 等路上的被他扯光了,他就会在干活休息的时候随手从山上扯一些好看的花回去,让满宝挑选过后剩下的丢盆里泡水,第二天水灵灵的塞给大头,让他去买肉的时候给方小娘子带上。 所以,自从春忙后,大头每天都要往大集上跑一趟买肉,大多时候是买豚肉,偶尔买羊肉。 但不管他买什么肉,他都会代替四叔给未来四婶送一束花。 别说方家,就是整个大梨村的人都知道了,大家茶余饭后的时候就说,「别说,这周家四小子还是很看重二妞的,二妞这夫婿选得好。」 至于周家总是去隔壁肉摊买肉的行为,头几天还有人在心里嘀咕,就是方家心里也略微有些不舒服,但这花送了十多天后,大家心里就只剩下舒服了。 至于不在岳家买肉跑隔壁肉摊上,大家也从心底表示了理解,毕竟两家卖的肉不一样,价钱也相差很大。 一方面,大家觉得周家条件比不上方家,只能选择更便宜的豚肉,可另一方面,这乡下地方,每天都能吃得起肉的人家也没几家。 至少就是大梨村的村长都不捨得这么吃的。 这么一比较,似乎周家的家境还很不错呢。 反正程氏就放心了很多,她道:「虽然也就农忙的这段时间他们家才每天买肉,可能这么干的人家也不多,显然他们家底还是有的。」 至少不比他们之前看的几家差,那几家的家底看着比周家要厚,但似乎也不捨得在这样的日子天天吃肉的。 方家就是屠户,这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们要买肉,基本上都是来大梨村。 所以对谁家家境如何,他们最了解不过。 方屠户就到:「也就两个来月的时间了,等春忙一结束就出门了,这段时间让她少出门,捂一捂,说不定能捂白一点儿,我看周四那小子别的还罢,就那张脸和那张嘴还行。」 显然,方屠户也想让女儿从颜值上匹配周四郎。 第198章 咻忽 在插秧前,老周家已经瞅着空往地里撒了麦种和豆种,在插秧完后,地里的麦苗和豆苗都长出来了,当然,和它们一起长出来的还有数不尽的野草。 于是春忙进入第二个阶段——除草。 这种工作,男女老幼都适合,就是满宝都跟着在离得最近的几块地里除草。 除草基本上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粗放型的,一种是细作型的。 前者,拿着一把锄头,一路轻轻地锄过去,将垄上的草连根锄掉,再用泥土掩一下苗沟里的草。 不仅可以除掉一些草,还能为麦苗或豆苗提供更多的土壤养分。 而后者,则是拿着小锄头一点儿一点儿的把沟垄里的草全都锄掉,还要把他们运出来。 哪怕老周家人很多,也是做不多所有的地都细作的。 他们会根据种子的破土情况和地的肥沃来做选择。 发苗率最好的地,土壤更加肥沃的地被细作,其余的则视情况而定,有余力,就细作,没有余力就粗放型种植。 当然,老周头是不懂什么粗放细作的,这些都是满宝在和科科讨论时听到的名词,老周头有的只是几十年的耕种经验,村子里的村民几十上百年来都是这么干的。 和外面的农民失地后沦为佃农或流民不一样,在七里村,甚至是在白马关镇这一大片的村子里,彻底失去土地的农民很少。 所以完全可以对名下土地精耕细作的人家也不多,基本上,当地的农民都要有所取捨,所以,肥地会慢慢养得更肥沃,而贫瘠的土地同样几十年难得改善。 因为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 不过,随着春种陆续结束,接下来虽然依然是春忙阶段,但家里也没那么忙碌了。 满宝不至于像之前那样,从睁开眼睛都睡觉,可能都看不到大哥二哥他们。 因为往往,她睁开眼睛时,他们已经到地里去了,而吃完晚食,天黑了她要入睡时,他们可能还在田里抓紧插秧。 满宝钱盒里的铜板也用得差不多了,五颗很漂亮的金裸子以前只能放在一堆铜板上,现在却安静的待在盒子底部。 于是满宝不愿意再出钱买肉了。 想到五月就快到了,钱氏便节俭起来,自然不捨得花钱买肉。 没办法,小钱氏心疼丈夫,想到满宝说过的,豆腐类比肉的说法,虽然知道可能是假的,但她还是泡了豆子做豆腐。 春天能吃的野菜很多,但菜园里的菜却很少。 虽然乡下不缺菜吃,但城里却很缺,听说一把苦菜都能卖出五文钱的高价。 当然,周家是不可能去卖菜的,他们家人口多,菜园里的菜也只够他们吃而已。 但他们可以卖豆腐啊。 想到前段时间积累了那么多豆子。 小钱氏干脆和两个妯娌一起多泡了一点儿,做出来的豆腐除了自家的吃外,还让周二郎带到县城里去卖。 没办法,大集那边基本上都是以物易物,很少有人会拿钱出来买豆腐,这东西只能拿到县城里去。 第238页 小钱氏把豆腐切得很大块,让周二郎一文钱一块的往外卖,如果卖不出去,再考虑换豆子。 基本上,一个家庭花个两文钱就够吃了。 小钱氏因为上午做豆腐,还要给学堂煮饭,便没空照顾地里的活儿了。 满宝听老爹念叨了几句地里的草跟疯了似的长,今年的麦子豆子可怎么办的话,下学后就自告奋勇的去地里除草。 当然,不是她一个人,她把白善宝也带上了。 已经在乡下住了一年多的白善宝当然不会分不出麦子豆子和野草,于是津津有味的和满宝比赛了一通,第二天就不乐意来了。 他觉得太辛苦了,而且他也想到了,他要是除草,干嘛要来满宝家的地呀,他家的地也要除草的。 满宝:…… 两个小伙伴分道扬镳,满宝再也骗不来免费的劳动力了。 除完了第一拨的草,庄稼蹭蹭的往上长,于是便到了施肥的时候,等肥施完,五月便眼见着要到了。 两家早在年前就选好了日子,钱氏特意去大梨村山上的道观里问过,俩人的八字很合,五月初一对于俩人来说是大好的日子。 过了五月初一,下一个好日子就是五月二十三了。 钱氏当然属意五月初一,方家也知道这一点,自然体贴,于是报日子的时候,方家便也选了这个日子。 彩礼早已经给了方家,但迎亲前还是要给女方家报喜,进出自然少不了喜饼喜糖之类的,以及礼肉等。 钱氏和周喜借来的剩下的二两银子便派上了用场。 周家贴了不少大红的喜字,满宝高兴得不行,每天一下学就跟在大头大丫的屁股后面疯跑,把学习丢到了一边。 惹得白善宝也跟在后面跑。 钱氏看着白白胖胖的俩小孩,尤其是在黑乎乎的大头二头的衬托下,越发像观音坐下的童子一样的俩孩子,她忍不住心中一动。 钱氏把满宝拉到身前,笑问:「满宝,你四哥成亲,你给他滚床好不好?」 满宝眼睛大亮,「什么是滚床?」 「就是滚床童子,在新床上滚一圈,让天尊老爷保佑你四哥四嫂生一个像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 「好呀,好呀!」 钱氏就看向白善宝,笑问:「小公子想不想做滚床童子?」 白善宝狠狠地点头。 钱氏就笑开来,当天就提了一份喜礼去白家。 刘氏听到下人报上来时微讶,连忙起身带着儿媳妇迎出去。 虽然从两个孩子的辈分上算,她们之间差着一辈,但俩人年纪其实是相差不多的,而钱氏从外表看着比刘氏还要年老。 刘氏和钱氏也见过好几次面了,更别说两家的来往不少。 不说满宝不是跟在白善宝来白家做作业读书,就是白善宝跟在满宝屁股后面去玩儿,单说两家你来我往送的那些东西,就称得上关系亲密了。 但钱氏上门还是第一次,所以刘氏很郑重。 得知钱氏是要请孙子去做滚床童子,刘氏就犹豫了一下,倒不是不愿意,而是,「满宝她娘,我也不瞒你,在我心里,善宝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他到底幼年丧父,他去做滚床童子……」 第199章 成亲 钱氏就笑道:「在我看来,这孩子又聪明,长得又好,这便是天大的福气了,这滚床童子求的是子,老四他们将来生的儿子要有小公子一半的好,我就是睡着了都能笑醒。」 这话说得好,不说郑氏,就是刘氏都通体舒泰。 郑氏便看向婆母,很有些意动。 滚床童子虽然一般是要求孩子长得好,聪明伶俐,但本着吉祥的基础,一般父母有缺的都不会被选上。 郑氏不知其里,她觉得,周满那个小姑娘做滚床的女童没什么,毕竟在她看来,她不仅长得可爱,聪明,还是难得的有福孩子。 想一想,像她这样父母俱全,又有这么多兄弟姐妹,连子侄都满地跑的孩子能有几个? 相比之下,她儿子在这一方面就太逊色了,至少在陇州时,从没人考虑过她儿子去做滚床童子。 滚床童子会给新人带来福气,同样的,新人也会给滚床童子带来福气,这是一种双赢的事,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郑氏觉得,别的不提,就凭周家有这么多儿子,他家就很有福气,如果儿子能沾一沾…… 刘氏也觉得周家很有福,同样意动,想了想便握住钱氏的手笑道:「只要你们不嫌弃,就让善宝和满宝一起去新床上坐一坐。」 钱氏高兴起来,笑道:「只要老太太不嫌我们乡下人家就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第二天白善宝被打扮一新送到新房,郑氏难得的跟着来凑热闹。 她很少出门,出门基本上也都是去隔壁白老爷家窜门,这样来村里人家做客还是第一次。 钱氏也怕她不自在,便让小钱氏领着她在新房里和满宝的闺房里坐,两间房便在左右,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进满宝的房间,郑氏要是不耐烦应付人,转身去满宝的房间就好。 郑氏也体会到了周家的贴心,和小钱氏笑道:「我看着两个孩子就好,嫂子去忙吧。」 虽然满宝叫小钱氏嫂子,可让她叫小钱氏低一辈还真不自在,所以干脆各自论各自的吧。 第239页 不说白善宝,满宝都是第一次做滚床童子,因此好奇得不行。 他们当然不是在床上滚一滚就可以了的,他们还要在床上躺着睡觉呢,反正现在新床是他们的,大人们说了,只要不是把床给拆了,随便他们。 因为去年年底进新房的时候刚买了新的被褥,钱氏便只给他们新添了一床喜被,但之前的被子却换了被套。 两床红色的被子铺在床上,此时天气不是特别热,但也绝对不冷,满宝他们在床上玩了一下就出汗了。 偏又到了中午午睡的时候,他们刚吃完午食,免不了犯困。 于是满宝把被子一踢,躺在枕头上就打了一个哈欠想睡觉。 白善宝也困,但他还知道礼貌,爬起来想下床。 郑氏知道滚床的规矩,连忙拦住他道:「想睡了就在喜床上睡吧。」 白善宝昨晚被叮嘱了许久,本来就睡不够,这会儿困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便有些发脾气,「可这不是我家。」 「这是满宝家,你看,满宝就睡了,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她也经常在我们家午睡的,」郑氏哄他道:「没什么的,快睡吧,梦里要是见到白鬍子爷爷,就和他许愿,让他包邮新人生一双你和满宝一样聪明伶俐的儿女。」 白善宝好奇的问,「我会见到白鬍子爷爷吗?」 郑氏笃定道:「会的。」 白善宝这才躺下,满宝已经摊着手脚睡着了,昨天晚上她也玩了很晚,此时不免打起了小鼾。 白善宝躺在满宝身边,可能是被她影响,也有可能是孩子本来就入睡快,前头还和郑氏说话,一句话的功夫他就紧闭着眼睛睡着了。 郑氏见了微微一笑,将被他们踢开的喜被叠好放在一边,拿了蒲扇轻轻地给俩人扇风。 两个孩子睡得更香了。 当地流行的是傍晚娶亲。 周四郎在家里用过午食才领着亲朋出门去迎亲的,而同样的,女方家也会给上门来的亲朋准备午食,等新郎上门迎亲,敬酒过后才能带新娘子离开。 基本上,只要在申正前回到男方家就好。 而在请时的时候,道长都会在午时和申正之间为新人指定他们的吉时,既可以完成两边的俗礼,也能兼顾天时。 不错,我当地民众就是这么灵活。 周四郎和方小娘子的吉时在申时,所以他们只要在申时前回到家里拜堂就行。 等外面敲锣打鼓的把新郎新娘迎回来时,满宝和白善宝都睡了一觉起来了,俩人听到动静,立即爬起来跳下床就要往外跑。 这下郑氏不拦着他们了,还跟在他们身后出去凑了一把热闹。 看到新娘子踏过火盆,和周四郎一起朝坐在高堂上的老周头和钱氏拜下去,满宝跟着大家一起哦哦的叫着,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叫,但这么叫着就是好开心的样子。 白善宝当然也一样的。 大家一起起闹看新郎新娘拜过天地高堂,便一起簇拥着他们往新房去。 小钱氏焦急的从新房里跑出来,看到俩孩子手拉着手还要往大门跑,连忙一把拉住他们,一手拉住一人道:「跑去哪儿?赶紧回去滚床。」 郑氏终于也摆脱了热情的村民走上来,歉意道:「两个孩子一出门就拉不住了……」 小钱氏深有体会,安抚她道:「没事,没事,他们两个就跟小牛犊似的,你能抓住才怪呢。」 她对这两个捣蛋鬼可不要太熟。 小钱氏一手一个的把他们拎回到新房,让他们爬到床上,将重新铺好的床从床头滚到了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这才满意的让他们下来。 其实照他们这里的习俗,最好晚上滚床童子也在喜床上睡最好,不过…… 看了一眼俩孩子,想到他们一贯的丰功伟绩,钱氏决定算了。 于是她连忙拿出两个红封,一个给满宝,一个给白小公子,笑道:「好啦,你们现在可以出去玩了。」 满宝和白善宝欢唿一声,手拉着手就往外沖,郑氏伸出的手直接从白善宝的衣角滑过,得,她又没抓住孩子。 小钱氏安慰她,「没事,小公子和村里的孩子都熟的很,他们不会打架的,让他们玩去吧。」 第200章 新媳妇 因为钱家请白善宝做滚床童子的原因,两家相交更加亲密,这次来吃喜酒,郑氏也随了一份不轻的礼钱,虽然在她看来很轻,已经是顾及双方的家庭条件稍做修改了。 没想到还是让周家吓得不轻。 等吃过晚食,闹完洞房他们要走时,钱氏又给白善宝随了一个红封,算是将他们给的礼钱给还回去了。 郑氏要推辞,钱氏就笑道:「这是我们这儿的习俗,给滚床童子的红封要成双。」 郑氏一听,这才让儿子收下,然后牵着他的手回家。 白善宝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婚礼,一整天都玩得很高兴,牵着母亲的手也一蹦一跳的。 郑氏笑问他,「是陇州老家的喜宴好玩,还是这儿的喜宴好玩儿?」 「这儿的好玩儿,」白善宝想也不想道:「在陇州,他们都不跟我玩儿,还不让我进新房。」 郑氏闻言,心内一伤,牵紧了儿子的手,再一次觉得当初婆母决定离开陇州是正确的决定。 虽然这里族人只有白立一家,其余亲朋好友都不在,这样的日子也无聊了些,但也安逸很多,相比在陇州的劳心费力,显然还是这儿的生活学习环境对儿子更好。 第240页 满宝站在门口目送她的好朋友消失在夜幕之中,转身就朝母亲伸手,眼巴巴的道:「娘,我也是滚床童子。」 钱氏沉默了一下,看向小钱氏。 小钱氏连忙从身上找出一个小红封来。 钱氏就把红封给她,满宝喜滋滋的,根本没发现她这个红封比白善宝的要小很多很多。 她把两个红封都抱在怀里,和母亲挥手道别,「我要回屋睡觉了。」 「去吧,去吧。」 此时天已经黑了,大部分客人都散了,只有小部分还在喝酒耍闹,钱氏也不赶客,让几个儿子陪着,然后扶着小钱氏的手回屋休息。 一连两天,她也忙得够呛。 钱氏可以休息了,但小钱氏却不行,她带着两个妯娌和大姑子一起把桌椅板凳都收好,还要把碗筷都清洗出来,院子打扫好。 当然,因为天黑了,做的并不精细,只是粗略的收拾,然后大家就各自回屋休息。 只留院子里的几盏红灯笼照着院子,周大郎他们陪着剩下的客人喝酒猜拳。 春忙结束,且乡下地方酒水很贵,难得有敞开喝的机会,不仅留下的客人,就是周大郎几个兄弟都不太捨得马上去睡觉。 老周头都坐在酒桌上没下来呢。 周五郎也拉着老六想要凑热闹,不过让周大郎给赶回去了,理由是,毛都没长齐,喝什么酒? 第二天满宝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她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就见六哥一边打呵欠一边在扫地。 这边小院还好,最忙的是隔壁的大院,因为厨房在那边,此时小钱氏已经带着人把昨天剩的菜都收拾好。 因为天热,此时的菜留不久,剩菜最多只能吃三天。 所以留够家里吃的,剩下的都要分给左邻右舍以及比较亲近的亲戚。 比如他们家三个老舅。 还给左邻右舍桌椅板凳时要拿一些剩菜过去,还碗筷也要拿一些…… 不能这家轻了,那家重了…… 虽然是剩菜,但因为是喜宴,捨得放油水,又有肉,所以还是很受欢迎的。 满宝就不是很捨得送人。 她才洗漱完,蹬蹬的跑进厨房,就这也想留下来吃,那也想留下来吃。 剩菜并不是很多,也就勉强能分给一些亲近的人家而已。 小钱氏本来就有些焦头烂额,满宝这个小东西还总是在她脚边转来转去,她就忍不住把人往外推,「这是厨房,赶紧外边去。」 满宝看着一碗剩菜道:「这有豚脚,我想吃……这是鱼脑袋,我也想吃……」 冯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和她道:「都给你吃,都给你吃,快出去吧。」 一转身却把东西放进篮子里,一会儿要拿去送人的。 冯氏见她嘟起嘴巴,就笑道:「都有给你留着的,等把东西还给人家,一会儿你四嫂醒了就给你热菜,你再在厨房里乱转,一会儿大嫂生气了啥也不给你吃。」 这个家里,满宝只怕两个人,一是她娘钱氏,二就是她大嫂小钱氏了。 闻言立即就往外跑。 小钱氏一边分派剩菜一边道:「真是烦死了,越大越不听话。」 就连何氏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疼爱,闻言笑道:「那也是你宠的。」 正往碗里给满宝夹好肉好鱼的小钱氏手僵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道:「我才没宠她呢,都是她自己机灵的。」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往外看了一眼,见新媳妇还没过来,便知道是没起床,想着满宝早食一向吃得比大家早,便把挑好的肉给放到一边,决定先给她煮点东西吃。 当然,一大早的吃太油也不好,所以她往釜里加了水,又加了两把米,等煮得米开了,这才把鱼放进去,又把瘦肉剁碎了丢进去,加了一点儿葱花和盐。 冯氏和何氏在一旁看着:…… 俩人吸了吸鼻子间飘的香味,冯氏忍不住道:「大嫂,你这饭菜到底是怎么煮的,明明我们和你一样的煮法,可就是做不来这样的味道。」 何氏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每次轮到大嫂做饭,家里的饭菜是吃得最干净的,特别是满宝,我们做菜的时候她就只吃大半碗,轮到大嫂……」 每次看到满宝腆着小肚子的模样,何氏就忍不住嘀咕,明明大家放的油盐都差不多的。 钱氏笑了笑道:「熟能生巧嘛,可能满宝说得对,我天生就会做饭,就好比三弟妹,天生针线手艺就强些。」 冯氏就嘆气,「那我就惨了,做饭比不上大嫂,针线比不上三弟妹。」 小钱氏笑道:「你能说会道就行。」 正说着话,一道声音响起,「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三妯娌看去,便见方小娘子红着脸站在门口,不好意思的道:「我,我起晚了……」 冯氏和何氏一时没动静,小钱氏就洗了洗手,笑着上前牵她,「没晚,没晚,还没到吃早食的时间呢,新媳妇都这样,快进来……」 第201章 妯娌 按照规矩,新媳妇要负责进门后第一天的饭菜,一是尽孝心正名,二则是要让婆家看一看她的手艺。 但周家对方氏来说是陌生的家庭,陌生的环境,虽然定亲以后她跟她娘或大嫂来过周家几次,但那会儿她是客人,基本上除了堂屋,也就在厨房门口站过。 第241页 而且两家的饮食习惯,东西的摆放习惯等肯定是不一样的。 所以方氏被拉进去时有些束手束脚。 胡思乱想间,周四郎不知道从哪儿钻进厨房,叫道:「大嫂,你煮什么了这么香?」 这种味道一定不可能是二嫂三嫂做出来的,所以周四郎目标很明确。 周四郎走到方氏身边,探着头四处看了一下,目光很快定在那个小釜上,问道:「这是什么?」 小钱氏拍掉他的手,道:「给满宝炖的粥,话说你们早食想吃什么?」 小钱氏大概知道他是为什么来这儿,也不避讳,直接问。 周四郎张口就想说烙饼,他大嫂烙的饼那可是一绝,县城里卖的都没有她做的好吃。 不过眼角的余光看到妻子,他便用力的把话咽回去,明天吧,今天可是他的新媳妇下厨。 所以想了想,周四郎选了一个最简单的,「就煮粥吧,再把家里剩下的热菜热一热就差不多了。」 方氏感激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四郎对她咧嘴一笑,左右看了看,问道:「嫂子,昨天有剩饭吗?要是有,干脆把剩饭煮成稀饭就行了。」 冯氏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小钱氏就把周四郎给赶出去了。 尽出馊主意,虽然家里剩菜多是要热来吃的,但这样懒惰的做法,方氏真的照做了,她不知道家里其他人怎么想,但在公婆那里,方氏留下的印象一定不会太好。 小钱氏就拉着小方氏的手笑道:「别听她的,这小子讨打,哪有新媳妇第一天进门只给剩菜的?家里有新鲜的菜的,还有昨天剩下的生豆腐,现在还泡在水里呢,你想怎么做?」 被「爱情」沖昏头脑的方氏总算是拉回了理智,她能被钱氏认同,除了行事大方,便是能干这一项了。 理智一回笼,她便知道刚才有多犯蠢了,她脸色微红,连忙道:「那我挑些好肉和菜蔬煮了,再炖个豆腐,再选些剩菜热了……」 方氏左右看了看,问道:「米在哪儿,我先来蒸米饭吧。」 那可不行,喜宴的消耗够多了,以公爹的脾性,今天早食真的吃白米饭,他能心疼死。 小钱氏见她大手大脚,便知道是家里做姑娘的习惯,她连忙轻声细语的教她。 家里昨天也是有剩饭的,正如周四郎所说,煮开了做稀饭是最简单的法子。 但太简单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小钱氏教她怎么在釜上加一层蒸笼,将剩饭放进蒸笼里,盖上盖子,不一会儿饭就热出来了。 虽然过了一晚上,但水蒸气一蒸开,一团一团的饭慢慢松软散开,看着也很好的,当然吃着也很好吃就是了。 剩下的饭则可以煮成稀饭,现在天气热,吃过了饭再喝一碗稀粥也不错的。 反正这剩饭留不久,不做出来,等过了正午恐怕真的要有味道了。 其实稀粥也有很多做法的,比如打两个鸡蛋下去做成蛋花……小孩子是很喜欢吃的。 不过看了一眼新媳妇,小钱氏觉得还是算了,今天中规中矩,只要不犯错就行。 周喜从菜园里拿了菜回来,方氏感激的对她笑笑,然后脸更红了,她好像是家里起得最晚的,刚才她还在院子里看见小姑子了。 在大姑子和三个妯娌的帮助下,方氏做好了她来周家后的第一顿饭。 当然,速度上慢了点儿,小钱氏趁着她做菜的空隙给满宝盛了一大碗熬好的粥,然后让她吃去。 钱氏看到了,就道:「煮得多吗,给孩子们都分一些。」 小钱氏就道:「没有多少,我想着剩下的一碗留着,满宝肚子小,早食吃的不多,正午恐怕还要吃一些。」 钱氏想了想,也不太敢让满宝跟他们吃太混杂的剩菜,于是点头。 满宝就先吃了一碗有鱼又有肉的葱花粥,不过鱼肉已经去骨,再一炖,直接就在粥里散开了。 肉也被切得碎碎的,满宝虽能吃到肉味,粥也很好吃,但总觉得不够尽兴。 于是四嫂做好早食后,满宝也抱着自己的碗坐了上去。 钱氏看了她一眼,等人到齐后就让周四郎领着方氏一一认过人,方氏来过周家几次,因此周家人全都见过。 但最熟的还是大头和满宝。 前者是因为代替周五郎给她送了好几个月的小礼物,后者则是每次她和周四郎约会,她都是被委派跟着的藉口。 比如「满宝,带你方姐姐出去走走。」 再比如,「二妞,带满宝出去玩一玩。」 方氏见过所有人,钱氏就示意大家坐下吃饭,乡下没那么多规矩,做好了饭菜都是一起吃的,也就周家人多,有可能会分成两桌。 小钱氏盛饭时看了一眼满宝的小肚子,没给她盛饭,而是给她盛了半碗粥。 满宝对着桌子上的剩菜流口水,伸出筷子想吃,不说钱氏,小钱氏都打了她的手一下,给她夹了一块新鲜的豆腐,道:「吃新鲜的。」 满宝嘟了嘟嘴,却不得不听话。 方氏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周四郎见了就解释道:「满宝身体不好,肠胃弱,这些过夜的东西不给她吃。」 其实周四郎觉得没问题的,满宝现在白白胖胖的,身体好了许多,一年也就咳嗽一两次,要不是去年那场发烧太过兇险,他都快忘了她小时候是多磨人了。 第242页 总之,他觉得满宝身体应该已经好了,别看这些是剩菜,那也是肉,又有油水,吃了还容易胖呢,多好。 方氏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难怪大嫂会单独给做一份粥。 因为周四郎成亲,满宝请了两天假,吃过早食她就往外跑,跑到路口才想起来今天白善宝上学去了,恐怕没空陪她玩儿。 第202章 天热 满宝便在村子里晃悠起来,发现她和村里同龄的小孩并不是很熟,她沖他们跑过去,他们远远的看见了就跑。 满宝走了一阵就索然无味起来,干脆跑回家整理小书箱,和钱氏道:「娘,我上学去了。」 钱氏点头,「去吧,去吧,今天累不累?」 她是怕小闺女玩疯了太累才多请一天假的,她要是想去,她自然是支持的。 满宝就摇头,「一点儿也不累。」 「那就去吧。」 满宝背着小书箱跑到学堂,从学堂后门熘了进去,站在讲台上的先生看见了当没看见,不过对小弟子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很是无语。 你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为什么要从后门进? 满宝一进门,才往前走了两步便也意识到了,但门都进了,要退出去是不可能的。 她便红着脸,背着书箱穿过一桌桌同学往前走。 大家纷纷惊讶的看着她,得,她这下别说是「熘」进去了,简直是声势浩大的闯进来的。 听到后面传来的嘈杂声,假装眼睛不好,背过身去找书的庄先生无奈的回身。 师徒两个目光对上,满宝露出讨好的笑容,招手道:「先生,我回来上课了。」 庄先生扫了一眼嘈杂议论的学生,严肃的颔首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来,将书本打开……」 白善宝冲着满宝挤眉弄眼,干嘛想不开来上学? 满宝回他一个眼神:因为无聊呀。 白善宝表示很惋惜,他还想多请假一天在家睡觉呢,不过他祖母不允许。 于是他挤眉弄眼的问满宝:新郎和新娘好玩吗? 他还是很喜欢昨天晚上闹洞房时在新房里玩的小游戏的。 奈何这个眼神传递的信息太过复杂,满宝没有读懂,而且她看到先生看了他们一眼,于是她不再理他,而是打开书本,正襟危坐的听课。 白善宝有些惋惜,他素来好动,心里一有疑问就坐不住,就跟屁股底下烧了火一样左右动起来。 惹得庄先生看了他好几眼,后来见他实在是坐不住,就点了他的名,让他起来读书,先把他要讲的课本读两遍,纠正他的断句,再问他含义,这么一折腾,白善宝飘忽的心思总算是回归了。 一直到下课,白善宝收好了书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想问的问题,「新郎和新娘好玩吗?」 「好玩呀,你昨天不是都和我们一起玩了吗?」 「我是说今天。」 满宝道:「今天没有婚礼了,方姐姐已经是我四嫂了。」 「没有婚礼就不好玩了吗?」白善宝偏头,「你家好歹多了一个人吧,你都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满宝想了想道:「没感觉,就不知道我四嫂做的饭菜好不好吃,我希望她的手艺和我大嫂的一样好,这样轮一遍我能有两天可以吃到好吃的。」 家里只有三口人的白善宝简直不能理解。 但方氏的到来对满宝几个孩子的影响还真不大,周家人口太多了,孩子们依然每天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剩下的时间自己玩。 要说最大的影响,那就是以前喜欢带他们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的四叔突然就不太和他们一起行动了。 叫他十次,他只有两次会答应跟他们一起上树下河。 所以还是挺惋惜的。 方氏刚进门,钱氏并没有立即给她排任务,而是让她给小钱氏四个打下手,钱氏看了几天,见她渐渐熟悉家务,这才让她排进去,从今以后,小钱氏她们分担的家务会更少,也轮得更久。 人多就是这点好处,就连小钱氏都暗暗期盼着老五娶媳妇,到那时,她们恐怕要分成两组来轮流完成家务了,那会儿留给她们的空闲时间会更多。 空闲时间一下来,何氏就开始把心力放在开荒的荒地上,带着一群孩子将地里的草都除了,又多上了一层肥。 小钱氏则问过她们,最后拉着冯氏一起做起豆腐来。 当然,她之所以会拉冯氏一起做豆腐,是因为豆腐要由周二郎挑出去卖,得的钱交了公后两房平分。 因为磨豆子挑水这样的重活儿是周大郎做的,而且要说做豆腐,还是小钱氏为主,冯氏打下手。 没办法,虽然方法是一样的,但如果让冯氏来点豆腐,味道还是有些差别的。 明明是一样的手法,但就是这么奇怪呢? 豆腐在县城里出奇的好卖,每次周二郎带去的都能卖光,连带着他的竹编生意都好了些。 但这种状况也只维持到了五月中旬。 端午过后太阳一直高照,闷热得不行,满宝每天从学堂里回来衣服都要湿一小半,可见温度之高。 一连十天都是高温天气,周大郎还担心田里的水干,伤害到水稻,但老周头却是忧心暴雨。 村里一些老人聚在一起,每天就眯着眼看天上的云和太阳,惹得下学回来的满宝看见,也学着抬头看。 第243页 最后眼都快看花了也没看出什么来。 她就虚心请教她老爹,「爹,你们看什么呢?」 老周头将目光从天上收回来,道:「看云。」 满宝再次抬头看,道:「现在的云没有我之前看的好看。」 老周头愁得眉毛都皱起来了,他问旁边的老伙计,「看这天,是要下大暴雨啊。」 「想是这么想,可谁知道它下不下呢,」他年纪比老周头还大一些,坐在树下的石头上道:「四五天前就说要下大雨,毕竟那么闷热,结果也没下,这几天一日比一日闷,眼看着乌云飘过,但一阵风过来又把它吹散了,所以再看看吧。」 老周头有些忧心,「要不先清理一下小湾那边的沟渠吧。」 「你和村长说去,这么大热的天,谁乐意扛着锄头去挖沟渠?」 老周头素来不爱出头,闻言沉默了一下,但一低头对上小闺女亮晶晶,好奇的眼睛,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去找村长说了一声。 不过正如老伙计说的,现在天气太热了,河里的水位又不是非常高,村里的青壮都不太乐意去清理沟渠。 这样的天,他们不想着把沟渠里的水往自家的田里抢就算不错了,竟然还想让他们把田里的水放到沟渠了,这是想什么呢? 然而,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第203章 暴雨 「啪」的一声,轰隆隆的雷声几乎在耳边炸响,满宝吓得在梦中跳了一下,然后迷迷煳煳睁开眼睛,正好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几乎把半边天都照亮了,闪电过后才是轰隆隆的雷声。 满宝吓得哭起来。 隔壁房间的周四郎也醒了,雷声太大,他听不到满宝的哭声,但相也不知道他吓着了,于是连忙跳下床,披了衣服就跑出去。 最近因为天热,满宝睡觉的时候窗都是开着的,只是把蚊帐放下,杜绝蚊子进来。 周四郎冲进来就看到蚊帐被打开,满宝正自己坐在床上抹眼泪。 他连忙去抱她,「我送你去找娘。」 科科好无奈,它之前一直安慰宿主不要怕,但似乎效果不佳。 见周四郎抱了宿主就要往外走,科科下意识的往外扫描了一下,收集到的数据对她很不妙,空气中游离的水分子过于厚重,正上空似乎正好有雷雨云团,且还不小…… 它立即阻止宿主,「宿主,你最好不要出屋,至少不能跑出屋檐下。」 满宝被周四郎抱着,没那么害怕了,「为什么?」 科科严肃的道:「因为闪电有很大概率会击中人。」 说着话,周四郎已经把满宝的窗户给关上了,然后抱了她就往屋外走,满宝立即道:「我不去找娘。」 周四郎发愁,「不去找娘,你晚上跟谁睡啊。」 满宝看他。 周四郎咳起来,道:「不行,我要陪你四嫂。」 满宝就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周四郎没办法,还是抱着满宝出去,家里其他人也惊醒了,隔着一道墙,老周头大声问,「谁去接满宝了?」 周四郎喊道:「我,我把她抱我屋里去了。」 满宝立即也喊,「爹,你们别出门了,小心被雷噼!」 周四郎:…… 老周头:…… 醒过来的众人:…… 本来已经担心的披了衣服要去接她的老周头立即转身就回屋,把门窗关好,他要是去接她,他跟她姓! 新房子建成以后,大头和二头三头分了一个房间,大丫和二丫也分了一个房间。 而三丫和四头因为年纪还小,还跟住父母住。 此时他们听到声音就趴在窗口那里往外看,就着时不时闪过的闪电看到小姑被四叔抱着。 二头就哈哈笑起来,羞她道:「小姑是胆小鬼。」 满宝气坏了,捏着拳头吼回去,「你才是胆小鬼呢。」 二丫站在满宝这边,在屋里喊了一声,「小姑,等我去帮你揍他。」 这么一闹腾,隔壁院子的大人们听见,本来已经要跑过来接孩子们过去的周大郎周二郎也转身回屋了。 算了,孩子们一看就不怕,没必要把他们接过来了。 周大郎在那边吼了一嗓子,让他们老实睡觉。 然而被雷声吵醒的人肯定睡不着了,更何况,闪电雷鸣之后,几乎是周四郎刚把满宝抱到自个的房间,一阵狂风吹过,雨滴伴随着狂风就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他的窗户没关,雨直接扫进来。 他和方氏都吓得不轻,连忙跑过去关窗,才把窗户关上,俩人就全湿了,没办法,风雨都太大。 满宝却很高兴,刚才风将水汽吹进来,一阵凉爽,连日来的闷热一消而散。 于是她直接拍着小手笑起来。 周四郎一回头看见她乐成这样,忍不住龇牙道:「看我被淋湿很好玩吗?」 满宝却很羡慕他,「我都想去淋雨呢。」 周四郎送给她一个白眼,和妻子把衣服换了,这才把飘进来的雨水都擦干。 外面依然是电闪雷鸣,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上,地上,然后将屋内的热气带走。 他打了一个哈欠,看向满宝,发现她已经闭着眼睛要睡着了。 无奈的嘆了一口气,她把满宝抱上床,直接把人推到床的最里面,这才示意方氏上床睡觉。 第244页 方氏脸有些红,看了眼已经打起小鼾的满宝,松了一口气,她朝窗口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看到,可外面的风声雨声却好似砸在自己的耳边,偶尔透过窗户缝隙,天幕中闪过的闪电几乎能把屋子照亮。 虽然只有一瞬。 她有些忧心,「这雨下得也太大了吧?」 周四郎打了一个哈欠,不在意的道:「这种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过一会儿应该就停了。」 夏天的雨都这样,不论大小都是一阵一阵的。 可是这一次好似出乎周四郎的预料了,雨从半夜开始下起,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停下的样子。 雷电已经消失,可天上压着厚厚地,看不到边际的云层,就是最小的雨,那也是淅淅沥沥一直没断过,更别说隔一会儿就颳起狂风,那时落下的雨就跟天上有人拿着水盆在往下倒一样,哗哗的…… 满宝早就醒了,正趴在窗口往外看。 这么大的雨,去上学是不可能了。 说到上学…… 满宝看了眼自家院子里已经没过脚背的积水,微微一愣后跳起来,叫道:「先生,先生怎么办?」 方氏吓了一跳,问道:「什么先生怎么办?」 「先生的小院子离河边很近,这么多水,他会不会有事?」 方氏愣了一下,马上放下手中的梳子,起身道:「我过去和你四哥说一说。」 因为下雨太大,虽然建了屋檐,但周四郎还是没让他们出门,而是自己撑了扇过去拿早食,打算分两桌吃,那边院一桌,这边院一桌。 方氏没雨伞了,直接顺着屋檐走过去,满宝眼珠子一转,悄悄的爬下椅子,穿了鞋子趴在门口,等四嫂转过转角便跳出去,也跟在她后面蹦蹦跳跳的往那边跑。 关键是她走都不好好走,因为人小平衡度有限,总会不小心一脚猜到屋檐外的水坑里,等满宝跑过去的时候,不仅鞋子湿了,连半边衣服都湿了。 钱氏一边把她拽过去换衣服,一边道:「你爹让你四哥去学堂看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省心,乖乖在那边等着消息不行吗?」 钱氏想了想道:「我估摸着这雨还有的下,干脆这几天你搬回来……」 「不要,」满宝已经拥有过独立的房间,自然不乐意再和父母睡了,立即道:「我不怕的,打雷闪电都不怕。」 「你四哥说你昨天哭鼻子了。」 「那是四哥气我的,他骂我!」满宝告恶状,还道:「昨晚四哥差点把我踢下床呢,我再不要跟他睡了,我要自己睡!」 钱氏:「……你四哥说他今天醒来的时候自己在床底下,你四嫂都被你踢到床沿了。」 满宝心虚的喊道:「他撒谎,我睡觉很老实的。」 第204章 连雨 一个晚上的水当然是淹不到学堂的,毕竟距离河边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 所以跑过去探望的周四郎很快就回来,只是一去一回,哪怕是撑着雨伞,他也湿透了。 不过天气不冷,他不是很在意的一擦,道:「先生让我回来了,白家也派了人过去,说是等雨停了就暂且搬到白家,不过庄先生似乎不太愿意,婉拒了。」 不过他回来前白家的人还在那儿,村长家等村里几户有孩子在那里读书的人家都派了人过去看。 老周头点点头,道:「不管去不去,等雨停了你再去看一下,要是搬,你就搭把手,庄先生院子里的那些家具和书肯定也要搬的。」 周四郎应下。 然而他们都太乐观了,从早上开始,这场雨就没有真正的停过,哪怕最小的时候也飞扬着细雨,不大,却恼人。 然后不到三刻钟又开始变大,最大的时候,和昨天晚上一样电闪雷鸣,明明应该是天光大亮的下午,却黑云压下,就跟夜色降临一样。 老周头坐在门槛上,抬头看着乌压压的黑云,表情越发凝重。 满宝就坐在他身边,也抬着头看乌云,就和昨天他们父女两在村口大榕树下抬头看天的姿势差不多。 一夜暴雨过去,雨又重新小了下来,周家的大门被拍响,都不用开门,来人走到院墙边踮起脚尖往里探头,叫道:「叔公,开门啊,我是大柱。」 周六郎抢先跳下水跑去开门。 周大柱都没进门,直接站在外面喊,「叔公,我爹让每家出一个人去清理小湾和大湾那边的沟渠。」 周四郎咋舌,「下着雨呢。」 周大柱苦笑,「不去不行啊,响午时我爹趁着雨小去看了一眼,路上的水,河里溢出来的水都灌进去了,有些田低,禾苗都被淹了一半了,你家东头那块田,有这么大一块全被冲垮了。」 老周头一听,坐不住了,他想了想道:「老大,你去,老二,你带着老三和老四穿上蓑衣去看一看,每块田都要看……算了,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家里的蓑衣不够吧……」 老周头不管他们,自己先拿了一身,想了想和他们道:「这雨也不是很大,你们年轻,淋一淋没事。」 周大郎和一众兄弟:…… 钱氏闻言从屋里出来,瞪了他一眼道:「地里现在滑得很,你一把年纪了跟着凑什么热闹?让老二和老三去,老大,你跟着村里去清理沟渠。」 爹和娘的话,他们当然是听娘的。 第245页 周二郎默默地把蓑衣从老爹手里扯走,慢慢跃跃欲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娘点了一下脑袋:「你少给我动歪脑筋,要让我知道你出去淋雨,我打烂你的屁股。」 满宝下意识的捂住屁股,默默地回屋去了。 她觉得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了,于是和科科聊天,「你说这雨要下多久啊?」 科科沉默许久,最后道:「我做不到预测天气,但从目前扫描到的云层分布情况和大气水分子的活跃情况来看,保守估计至少要下三天。」 满宝眼睛一亮,「那我岂不是能放三天假?」 科科:…… 满宝高兴了一下,然后又垮下肩膀道:「可是下雨不能出去玩也好无聊呀,还不如去上学呢。」 科科松了一口气,幸亏它的宿主不完全是咸鱼。 「是的,而且这样的暴雨对当下的生产经营有很大的破坏性,宿主还是应该想着尽快让雨停下。」 满宝惊呆了,「我能让它停下?」 「……不能。」 就算是在未来,这样大规模的雷雨云层,想要驱散它也很有风险,如果小一些……不对,不对,它是收集系统,就算是小一些也不可能。 「那就只能求天尊老爷了。」满宝走到门槛边坐下,双手抱在一起抬头看天,许愿道:「天尊老爷,你快别下雨了,我都快愁死了。」 可能天尊老爷没听到满宝的话,雨一直下到傍晚,短暂的停了一下,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等他们吃完晚食各回各屋,几乎要睡着时,外面就哗啦哗啦的下起大暴雨来。 满宝睁开迷迷濛蒙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听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她这才开始从心底忧虑起来,不会真的像科科说的那样发大水吧? 可是她不会游泳啊,到时候被水沖走了怎么办? 要不要先去找爹娘,到时候可以直接抱着爹的胳膊…… 满宝胡思乱想着,渐渐又睡着了,还在梦里梦见自己被水哗啦一下就拍到了河底,她蹬的一下踹了一下腿,然后就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往外一看,外面已经有了光,但依然在下雨。 这一场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庄先生。 他虽然满腹忧虑,但也没空想太多,因为河水暴涨,已经到了学堂门前,再涨就要淹到学堂里了。 他不得不听白老爷的建议,带着小院里的家具和书籍都暂时搬到白家去。 好在,这会儿已经是第三天,虽然雨水也多,但不像之前一样一整天都在下雨,而是改成一阵一阵的,有时候还会出一会儿太阳。 但看着天边翻腾的乌云,庄先生并不觉得情况好多少。 他很忧虑,来凑热闹,不,来帮忙的满宝也很忧虑,见先生也跟她爹一样抬头看天,她也抬头,「先生,这雨是不是还要再下三天?」 再下三天是科科再次扫描过后的结论,不过它也说,降雨量会有所减少。 但对于已经快要被淹的七里村来说,这也不算是啥好消息。 因为就算降雨量减少了,降雨的时间却还是很长。 庄先生嘆了一口气,道:「难说,要是再下,上游的堤坝恐怕承受不住了。」 「去年才修的。」 「是啊,应该庆幸去年修补了,要不然……」 不然,第一个晚上七里村就被淹了。 庄先生看着乌压压的黑云,沉声道:「七里村的情况还好,但不知别的地方怎么样?」 满宝就嘆气,「可惜我们没有翅膀,不然可以飞着去看。」 任是庄先生满腹忧愁,此时也忍不住笑,摸着她的小脑袋乐道:「真是个孩子,下雨天鸟哪敢往外飞?你就是有翅膀,下了雨也飞不出去的。」 满宝琢磨了一下,还真是,想了想便道:「那有个千里耳?这样可以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人说话,这样就知道下不下雨了。」 庄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明天雨一停你就过来读书吧,我给你和白善白诚补课。 满宝一呆。 第205章 决堤 凌晨时分,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巨响,满宝最近对巨大的声音已经免疫,翻了一个身便继续睡。 因为连日暴雨,钱氏不放心她,这两天她又搬回了竹屏隔开的小床里睡觉,或许是因为知道父母就在身边,她抱着被子很快又睡熟了。 但不一会儿,周家的大门就被人砰砰的敲响,来客生怕他们听不见,还大喊,「金叔,大郎,快开门!」 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屋里都传来了动静,周大郎含煳的应了一声,摸黑去开门。 满宝揉着眼睛爬起来,就见她爹披着衣服也往外走,就迷迷煳煳的问,「怎么了?」 钱氏把她按到床上,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快睡吧。」 耳朵却支了起来听外面的动静。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周大郎把门开了,问,「怎么了?」 来人摸了一把脸上的飞溅过来的雨水,道:「大亮家房子塌了,人埋里面了。」 周大郎一惊,连忙问道:「人没事吧?」 「已经在挖了,大亮那小子没事,就是被堵在里面出不来,可他爹娘睡的那间屋是整个往下塌的,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第246页 这下可不是一家出一个劳力的事了,从周大郎到周四郎,甚至是老周头都赶紧冒雨去救人。 周大亮家是泥草混合做的泥房,很久以前,屋顶有一半是用瓦片的,后来瓦片有损,慢慢就用茅草又搭了一层。 尤其是最近雨多,屋里漏水严重,大亮家就往上换了一次茅草,可没想到雨太大了,也有可能是房子太久远了,房梁的木朽了,而泥墙这几天被风颳雨浸,啪的一下就倒了。 刚才满宝听到的巨大动静并不是打雷,而是屋子倒了。 还是周大亮醒过来,把压在身上的茅草撑开一点儿,大喊了几声邻居才知道的,然后赶紧叫人救人。 整个村子的人都醒了,村长指挥着大家把木头,茅草,瓦片和墙搬开,先把有声的人救出来,再去挖没声的。 和周大亮家一样年久失修的人家则是连孩子都不敢给睡了,抱出院子,生怕自家的房子也塌了。 周大亮是周四郎的好朋友,他就是被茅草和瓦片砸了一下,身上有些擦伤,他媳妇就睡在他旁边,也没多大事,可爹娘那边情况就比较严重了。 因为外头叫了好几声,老两口都没有应声。 他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愣愣的。 雨只小了一下,很快又噼里啪啦的大起来,村里不少人家的房子都发现了问题,有一家甚至墙体开裂,检查到这点的男主人往墙壁上踢了一脚,本意是想看看它还结不结实,结果一脚下去墙就塌了。 站在他旁边的媳妇一呆,然后就气得和他打起来,村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天微微有些亮的时候,周大亮家里人都挖出来了,他爹整个人都砸懵了,额头上有些出血,他娘却是吓晕的,整个人都有些哆嗦,这时候山路难走,他们是不可能出去请大夫的。 但也有略懂一些的老人用力的按了一下他们的人中,老两口便陆续醒了过来。 他们夫妻两个运气好,砸下来的房梁正好架在了床头的柜子上,而稀里哗啦砸下来的茅草和瓦片虽然把他们砸得不轻,却没有伤及骨头。 村长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 而此时,罗江县城里睡得正香的县令也被砸门的给叫醒了。 县丞顾不得这是县令的内宅,直接跑到他的门外,等听到屋里有动静后就焦声道:「大人,岷江大洪决堤了。」 屋里刚起身,还有些迷煳的傅县令直接摔倒在地,他有些狼狈的爬起来,顾不得穿好衣服,啪的一下打开门,脸色大变的抓住县城,「你说哪里垮了?」 「岷江,岷江啊!」 傅县令手微抖,问道:「岷江,岷江不是有飞沙堰吗?连年检修,之前更是加固过,前年刚竣工,怎么会……」 县丞冷汗直冒,「大人,现在我们不要去管岷江如何,如今暴雨不断,罗江的水也在暴涨啊,还有罗江分流的凯江,泞水河和绵远河……」 傅县令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他脸色沉凝,拢了拢衣服后道:「去把人都叫来,你说得对,我们管不到岷江,得先把罗江管好了,尤其是沿江的村子,若是洪水真的下来,得把他们迁移到最近的山上去……」 雨渐渐停了,满宝跟着周五郎他们去村长家。 周大亮一家暂时被安置在村长家里,钱氏装了一些鸡蛋让周五郎带去给他们,满宝跟在后面凑热闹。 里长也来了。 他正在安慰大亮爹,道:「人没事就好,房子回头让村里给你修一修。」 然后对其他人道:「你们也检修一下家里的房子,要是有问题都修理了,不要捨不得花钱,命比钱重要。」 「里长,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 「这个得问老天爷,晚上回去我替你问问。」 「……里长,禾苗都抽穗了,这时候全叫水给淹了。」 「我知道,我家的也被淹了。」 满宝挤到前面,好奇的问道:「里长爷爷,外面也下这么大的雨吗?」 「应该都下吧,看那乌云铺得这么开,肯定不止我们这儿下雨。」 「那其他地方会不会像我们这里也被淹了?」 里长便蹙着眉头思索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他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人没事就行,你们先商量着住下,等天晴了再修房子,我去县城看一看。」 自从下雨后,路便很难走,尤其是去县城的山路,所以里长并没有去过县城,但今天他想去看一看了。 里长只能靠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进出,但白家却是有车和僕人的,对外面的消息,他接收的要更快。 何况,他在县城也是有铺子的,所以天亮后没多久,一辆驴车便冒雨来到白家。 不一会儿,白老爷便知道岷江决堤的消息了,庄先生也就知道了。 当天满宝去白家开小灶时,庄先生频频走神,脸色很不好。 满宝就看向白善宝,白善宝沖她挤眉弄眼,让她小心一点儿,一旁咬着笔头苦思的白二郎见了瞪了俩人一眼,直接举手告状,「先生,周满和白善开小差。」 他觉得他之所以被开小灶全是俩人害的,因为一直以来,开小灶就是他们两个的福利而已,他会被抓进来,是被他们连累的。 第206章 忧心 满宝和白善宝齐齐转头瞪了他一眼,很想揍他一顿,但先生在场,俩人都聪明的没有动手。 第247页 庄先生回过神来,看着无忧无虑的三个孩子,他忍不住幽幽嘆了一口气。 满宝就关切的问,「先生,你怎么了?」 庄先生看了她好一会儿,沉默半响后道:「岷江决堤了。」 「岷江在哪里?」 庄先生略一思索便摊开一张大纸,将三个弟子招到眼前来,拿笔画图,「岷江在益州之上……」 虽然几个孩子年纪还小,但庄先生偶尔也会给他们说一说地理,既是说地理,那一定是从本地开始讲起。 比如七里村上为白马关镇,再上则是罗江县,而罗江县为剑南道绵州巴西郡辖下,剑南道的治所在益州。 所以除了遥远的皇帝老爷子在的京城外,七里村的最上边就是益州。 至于益州距离七里村有多远,用庄先生的话说是,骑马要走一天,天未亮时启程,或许城门关闭时能进城。 而走路的话,大概要三四天吧,脚程是照大人的来算的,满宝要是迈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走,恐怕得走上七八天。 据说,那是一个很繁华很繁华的地方,人多得数不清,好吃的东西也数不清。 当然,这个据说是庄先生和白老爷说的,因为整个村子也就这两位去过益州,老周头最远到达的地方就是罗江县,所以他不能给满宝说任何关于益州的故事。 而岷江是益州,甚至是整个剑南道最大的一条河,庄先生在纸上画了一道水流图,嘆息道:「岷江水流湍急,尤其是玉垒山一带,因坡度很大,水流非常湍急,先秦时,岷江每每发洪水,益州以下皆是生灵涂炭,所以蜀地又有泽国之称。」 不仅满宝和白善宝,就连白二郎都认真起来,听得津津有味。 庄先生沉吟片刻,考虑到他们年纪还小,也只能当做故事给他们讲,「一直到秦时,蜀郡太守李冰在岷江上修建了犍尾堰,情况这才好转。」 然后庄先生便给他们讲犍尾堰,他以前就是奔着出仕去的,加之又是蜀人,不仅读过相关的书籍,游学时还特特的去看过犍尾堰。 即使是现在,他依然对九百多年前修建这一工程的人钦佩不已。 满宝和白善宝是去看过水利工程的修建的,但那是最简单的,开个沟渠,最复杂的就属去年修建的那道堤坝了,可跟犍尾堰比起来,它都不值得一提。 当年,李冰为了分流岷江,特意建造了金堤和宝瓶口分流岷江水,又建了平水槽和飞沙堰防洪灌溉,自那以后,下游便很少再发洪水,也少发旱灾。 全因犍尾堰不仅防洪,还保证了下游万顷良田的灌溉。 作为一位曾经有理想有抱负,且一直关注着朝廷政策的先生,庄先生此时就跟火烧一样,因为:「上次益州大洪还是大德十七年,至今不过八年的时间,而大贞五年,飞沙堰才大修过,不过两年而已……」 庄先生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和谁说,也就只能对着三个听不懂的小娃娃说一下。 白二郎有没有听懂白善宝不知道,反正他是听懂了先生的潜台词,他目光闪闪发亮,看向满宝。 满宝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同样扭头看向白善宝。 庄先生讲完犍尾堰便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白家的僕人来请先生去吃饭,白老爷在前厅等着他饮酒。 满宝他们的午食则是在书房里吃的,他们中途还有大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如果白老爷和庄先生喝酒聊天久一点,说不定还能有一两个时辰。 这几天小灶都是这么开的,下午的上课时间很飘忽不定。 庄先生一走,下人们就把三个孩子的饭菜端了上来,和在学堂里的一样,为了不让他们挑食,饭和菜都是打好的,一人一盆,不过每人都多了一碗汤。 满宝并不觉得在白家吃饭有什么不好,她把自己的碗拖到白善宝身边,和他说悄悄话,「像不像故事书里说的那样?」 满宝已经摸透了系统的用法,平时除了在商城乱逛外,最喜欢的就是和科科换故事书来看了。 有些书需要的积分很多,但有些书却很少,满宝最喜欢的就是那种故事性强,所需积分又不多的书了。 她不仅自己看,也会借给白善宝看,反正他们的书一直是交换着看的。所以满宝说的,白善宝都懂。 白善宝狠狠地点头,同样小声道:「一定是有贪官。」 「真是坏人!」 白二郎坐在他们的斜对面,努力的竖着耳朵听,却什么也听不见,不过他坚信他们是在说他的坏话,于是筷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怒问,「你们是不是在骂我?」 讨论得正欢的俩人抬起头来看他,同时啧了一声,一人道:「你是官吗?」 「你有本事当坏官吗?」 在俩人看来,当官是需要大本事的,而当一个坏官需要的本事就更大了,因为书里的坏人,尤其是坏官,通常都是很聪明的,嗯,比好官还要聪明。 当然,最后坏官还是会失败,不过满宝和白善宝做过统计,那得需要很多好官才能打倒对方,通常情况下,七个好人才能打倒一个坏人。 所以在两个孩子小小的脑子里,坏官通常情况下都比好官要聪明。 所以俩人挑剔的看了白二郎一眼,议论道:「可能好官你都当不了。」 白善宝:「当官要考试的,我觉得你可能连官都当不了,除非你从现在起好好读书。」 第248页 白二郎瞪大眼,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好官坏官,我有说要当官吗?」 「我们在说岷江决堤的事,可能是天灾和人祸。」满宝指着外面黑沉沉的天道:「天灾就是它,人祸就是有坏官。」 白善宝道:「不知道坏官是谁。」 满宝以自己「多年」的看书经验分析,「一般来说,坏官都是大官,修补水利工程这么大的事,肯定是大官牵头的,所以益州刺史?」 白善宝:「还有剑南道节度使。」 满宝:「益州还有益州王呢。」 白二郎满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第207章 退去 俩人一起鄙视他,「你没听刚才先生说吗?剑南道治所在益州,一般州府都有刺史,统领剑南道军政的则是节度使,不过益州还是益州王的封地,这些先生上课的时候都讲过的。」 白二郎涨红了脸,叫道:「不可能,我从没听先生讲过。」 白善宝:「那一定是因为你在睡觉。」 满宝迟疑,「或是在说小话?」 白二郎也迟疑起来,「先生真的讲过?」 白善宝和满宝一起狠狠地点头。 白二郎就垮下肩膀不说话了。 不太放心三个孩子,照例来看他们的白太太:…… 她犹豫了一下,没进去,转身走了。 庄先生会来七里村教书,以前的志向什么的当然全都消了,但此次决堤的事太大,哪怕是他偏安一隅也忍不住忧心起来。 而且,七里村就在益州之下,这里的土地,这里的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可他一介白衣又能做什么呢? 白老爷正和他说话,「我把县城和巴西那边的铺子都关了,人都送到了庄子里,现在也不知道益州的情况怎么样。」 他道:「等到流民到这边,县令大人应该会请我们这些人进城。」 到时候肯定要捐钱捐粮的,这也就是白老爷能做的事了。 七里村的雨还在下,不过慢慢变小了,村里那条小小的河上涨迅速,水漫进了学堂里,村子里一些房子近河或地处低矮的都被水漫进去了。 好在水不是很深,虽然生活受到很大影响,但不会有被淹的危险。 也因此,学堂被无限放假,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课。 满宝家里位置好,又都是青砖大瓦房,建的房子不太久,因此这次没受灾。 村里不少人家的房子都住不了,大部分他们都住到房子还好的亲戚家里去了,而有的亲戚家屋子也漏雨不能住人,往下一排,就排到了满宝家。 所以满宝家里也腾出了两间房给他们住,雨一停,村长就组织村民们帮这些人家维修房子。 已经垮了住不了的要重新建,其他的也要修补。 当然,这些活儿是周大郎他们的,跟满宝没关系,她依然每天一早被周四郎背到白家上课,等到傍晚又被周四郎接回家。 庄先生虽然忧心,却也只能按捺下去给三个孩子开小灶,偶尔会给他们讲一讲益州,讲犍尾堰以及各种旱涝灾害。 到五月下旬,雨水才渐渐停下,漫涨的河水这才慢慢退去,老周头领着儿子们扛着锄头去看田里的禾苗。 不少田都被淹没了,有些近河的田,连禾苗的顶尖都看不到了,一眼望去,那简直是一条宽宽的河。 村里不少人家都欲哭无泪,老周头也愁坏了,每天早出晚归,看好了地再回来算损失。 这一算,周家几乎近半的田地都可能颗粒无收,等水退去,禾苗不是被沖走,就是坏了根了,就算是还好的,恐怕也没收穫。 毕竟中间错过了最主要的抽穗时间。 周家还好,他们家田地多,也分散,这一块被淹了,却总有一部分幸运的躲过一劫。 其他人家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满宝虽然很少跟着老爹出去凑热闹了,但也经常碰到村里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愁眉苦脸,谈起今年的收成,所有人都很悲观。 水慢慢退去,却留下了很多虫卵,哪怕太阳出来了,大家也没多开心,村民们又开始忙碌起来,每天早出晚归的捉虫,除草,再重新施肥。 学堂要重新清洗,重新装修,所以学堂继续放假中。 庄先生却不上课了,他要抽空回一趟县城,三个孩子没课上,终于可以沖向外面的世界了。 大人们不给他们近河,他们就唿朋唤友的往山上去玩儿,满宝想起已经做了两年的花篮生意,便又摘了许多的花回去想要编花篮。 当然,小竹篮还得大人来编。 老周头略一思索就对周二郎道:「以后你下午就别往地里去了,留家里编竹篮,今年的收成肯定不行了,里长说外头髮了大水,我估摸着粮价肯定涨,所以家里得多赚些钱才好。」 周二郎点头,家里其实已经放弃了不少田了,现在不过是抢救而已,最后能从地里收穫多少,谁也不知道。 老周头和小钱氏道:「既然老二要去县城,那你把豆腐也做出来让他带上,如今家里有一文钱算一文钱,都得存起来。」 他很愁,「地里成这样,还不知道秋税要怎么交呢。」 大家都低头。 满宝就举着自己的小手道:「爹,我帮你!」 第249页 老周头就挤出笑容道:「哈哈哈,我就知道满宝孝顺。」 周家众兄弟:……好似他们不帮似的。 周家如今是负资产,且缺额还挺大,满宝虽然晚上没机会听爹娘说悄悄话了,但心里也有一笔帐,知道家里欠着大姐五两银子,这笔钱不急,但秋税若是不能交足粮食,恐怕就得交钱。 满宝每年都要替老爹算税收,对于这点儿最了解不过了。 她说帮就帮,第二天就拉着六哥要带着大头和大丫跟着二哥要往城里去。 周大郎将东西都放到板车上,看了一眼他们背篓里的花,默许了。 家里也没人说话,去年和前年,他们卖花篮也的确赚了不少钱的,哪怕现在市面上卖花篮的人不少,但很奇怪,他们卖的花篮就是比别人的受欢迎一些。 当然,是同等价位下。 周二郎和周五郎只当这次进县城和往常一样的,但才到县城门口他们就发觉了不对。 排队进城的人非常多,多到排出了长队,而不少人都衣衫褴褛,满脸麻木,周二郎见了一怔,原地停了许久。 周六郎也好奇的看着那些人,然后扭头问他,「二哥怎么了?」 周二郎想要转身回去,但看到筐里的豆腐,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城。 竹编都可以放着以后再卖,但豆腐却不能留。 他手紧了紧,叮嘱几人,「一会儿进城你们别到处跑着卖花篮了,就跟我在原地卖,哪儿都不许去,知道没有?」 满宝立即道:「那我还想去找傅二小姐说话呢,上次通信我答应了她,要是进城就去找她玩儿。」 而且她也要把糖卖给她。 第208章 流民 周二郎略一思索便道:「行,到时候我陪你去,老六看摊。」 周六郎瞪大眼,直接道:「我不要!」 满宝也不乐意,「六哥陪我去就行,还有大头和大丫呢,二哥你干嘛要跟六哥换?」 周二郎就看她,「这么嫌弃二哥呀。」 「也不是啦,」满宝对着手指,可她就是不想让二哥跟着,难道这就是科科说的代沟? 周二郎推着板车过去排队,低声道:「现在城里人多,你们得听我的,要是不听话,我们现在就回家去。」 这话一出,大家都低下了头,乖乖听话。 虽然排队的人长,但速度也挺快,周六郎和城门口守门的士兵都混熟了,对方只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过多检查就放行了。 当然,进城费是少不了的。 一段时间不来县城,满宝觉得城里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城里的人比以前的多,但她没有感受到热闹,街上来往的人都很匆忙,脸上不是带着悲色就是戒备,或是一脸麻木,面无表情的匆匆来回。 满宝坐在板车上,脸上的高兴也忍不住收敛了起来,好奇的看着从她身边走过的人。 周二郎的脚步也加快了,推着板车迅速进了那条专门卖农贸的街道,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摊位。 他把货物卸下,把一个竹筐倒立,放上一个细簸箕,将豆腐小心的摆出来,他擦了擦手,正想让老六留下看摊,他带着满宝去县衙后面,就见街上走来一伙人,正敲敲打打的翻动街上每一个摊位的货物。 他不由一顿,将家里这四个孩子都拉到身后站好,然后凑到隔壁摊主边上悄声问,「兄弟,他们是谁啊?」 罗江县就这么大,会来这条街上摆摊的来去就这么些人,前段时间,以及去年,周二郎没少来这儿,摊主也是认识他的。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是赌坊那条街出来的人,叫什么肖大郎,自从流民进城以后,城中偷抢盗之类的事就时有发生,这肖大郎就带着人把我们这附近三条街全占了,每日都要收保护费,这样要是有流民偷抢或找麻烦,他们就帮忙解决。」 周二郎觉得他可能就来这么一天,不是很想交这保护费,就问,「那要是不交呢?」 「不交?」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不交,不等流民抢你的东西,他们先把你赶出来了,摊上的东西也被没收,那才是得不偿失。」 周二郎咋舌,「官老爷们不管?」 「他们那有空啊,前段日子暴雨,有的人家房子塌了,还压死了人,罗江沿岸的村子不少都被淹了,听说不少人被水沖走,也不知是死是活,官老爷们把县衙里的差吏全叫走了,城里只有兵丁在巡逻,根本顾不上这些小事。」 周二郎权衡了一下,看了一眼越走越近的那伙人,再扫一眼身后站着的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到底没敢冒险,因此低声问,「你给多少钱?」 摊主道:「我这东西不值钱,而且位置也不好,一天给六文钱。」 周二郎心疼得不行,六文呢,能买四个大肉包子了。 周六郎回摊位上坐好,那群人很快走了过来,隔壁摊主早就拿出钱来等着了,他们一上来就把钱奉上去。 对方把铜板抛了抛,丢给身后的小弟,笑问:「这两日生意好吧?」 摊主苦笑,「算不上多好,这城里的人倒是多,但东西一天比一天难卖了。」 对方「啧」了一声,道:「都是一群逃难的流民,能有啥钱?因为他们,倒害得有钱的也不敢出门了,不过你们比乡下的泥腿子强多了,每天至少得有个进项,现在他们就对着一田的水哭呢。」 第250页 说着话就走到了周二郎的跟前,对方显然记性非常好,斜了一眼周二郎笑道:「新来的?」 周二郎连连点头,也将手心里攥的钱奉上,小心的解释,「难得天晴,家里有些土产,所以就带来城里试试运气,来得匆忙,还不知这街归肖大爷管了,所以也没备有土仪。」 肖大郎听他说话好听,难得露出笑容,他看了一眼周二郎摊位上的东西,都是很常见的竹编,还有放在簸箕里豆腐。 竹编啥的他都用不上,不过豆腐嘛…… 他好奇的问,「你们家还会做豆腐?」 「是,是,我大嫂会做,手艺一般,要不肖大爷尝一尝,要是觉着好吃,下次再来。」 说罢他连忙要去捡豆腐,但人家来买菜都是自己带篮子或带碗盆的,像肖大郎这样空手的…… 周二郎略一思索就从么妹他们的小竹篮里选出一个来,在上面铺了一层叶子,便把豆腐放进去。 他捡了好几块,直接把小竹篮装满了才奉给肖大郎。 其实没多少,就四块豆腐而已,但因为竹篮小,显得很多呀。 周二郎很满意,觉得这竹篮做得是真不错。 肖大郎也很满意,他接过周二郎的竹篮,笑问:「多少钱?」 「不要钱,不要钱,都是家里做的东西,不值什么钱,肖大爷喜欢就好。」 肖大郎就嗯了一声,自己提着竹篮道:「行吧,以后要在县城里碰到什么什么难事就找我,这一条街都是爷罩着的,我既拿了你们的钱,自然会保你们平安。」 周二郎自然是连连道谢,把他们恭送走后便长舒了一口气。 隔壁的摊主等人都走远了才凑过来道:「我说周二,你可真捨得,那一篮子的豆腐,加上竹篮,都不止六文了吧?」 周二郎就摸了摸口袋,他今天出门也就带了十五文钱而已,算上入城费,相当于今天一文钱没赚,反而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他苦笑道:「我倒宁愿送他礼,也不愿给现钱。」 摊主却道:「你可别,现在钱可不太值钱了。」 周二郎眉头微皱,问道:「这是怎么说?」 「你刚进城不知道,粮铺里的粮价都长疯了。」他道:「现在一斗米都涨到三十文了。」 第209章 影响 周二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宝也忍不住呀了一声,终于装不来老实了,从二哥的身后探出头来问,「那豆子有没有涨价?」 「豆子?涨了,不过涨得没那么离谱,现在好像是十二文钱一斗,」摊主看了一眼涌进来买东西的人群,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估摸着后面还得再涨,所以你们家要是有粮食,可别轻易卖给粮商,再压一压,说不定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周二郎目中生辉,同时又心疼不已,去年秋收后他们家便卖了一批粮食,当时要是留着,到现在起码能挣一倍还多的钱…… 满宝也目中生辉,看了一眼他们家的豆腐,就扒拉着二哥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二哥,我们的豆腐得涨价。」 周二郎也很快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他们的豆腐,再看一眼人流量渐渐增多的街道。 他仔细的观察他们的脸,穿着以及表情,很快就发现了很多生面孔。 同样的道理,罗江县就这么大,附近的村子也就这么多,会来逛这条街的人周二郎大多都见过。 他记人很有一套,比不上满宝过目不忘,但多见几次面也能记住,至少会觉得脸熟。 而现在街上挑拣着东西的客人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他不认识。 他轻咳一声,把满宝拎到摊位后站好,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动,老六,你带着他们在这儿看着摊子,我去逛一逛。」 涨价这种事当然不能说涨就涨,肯定得先看过别人的行情再说。 打探对方价格这种事周二郎常做,他轻咳一声,背着手施施然的就逛街去了。 周六郎就蹲在摊位后面,让大丫开始把花缠到小竹篮上,满宝则负责从布包里把糖拿出来放进去。 他盯着二哥的身影看,问满宝:「你说二哥干嘛去啊?」 「去问价呗,」满宝习以为常道:「我觉着不用问,反正一条街上就我们家卖豆腐,不会有高低的区别。」 话是这样说,周二郎还是从街尾逛到了街头,把大部分摊位的价格都问了一遍,顺便还观察了一下人家的生意情况。 然后就一脸兴奋的回来了。 他道:「竹编没涨价,但凡是吃的都涨了,菜蔬这些也都涨价了,我看他们的生意还不错,我今天先卖着试试看,要是好,明天就不带竹编来了,我们专门挑着菜蔬来。」 满宝就道:「我们家的菜蔬也不多了。」 虽然菜园没被淹,但因为雨水太多,好多菜都烂根了。 周二郎安慰她道:「没事,到时候让大嫂把家里腌的咸菜拿出来。」 满宝:……不想吃咸菜,想吃新鲜的。 周六郎和大头大丫都忍不住看向周二郎。 周二郎直接伸手将他们的脑袋拨正,道:「别看我,家里缺钱,我们得抓住机会多存一些钱。」 满宝觉得天大地大没有吃大,于是道:「大姐不急着要钱。」 「不是还大姐,是秋税,」周二郎压低了声音道:「爹前两天算过了,哪怕接下来老天爷赏脸,风调雨顺的一直到秋收,咱家的粮食恐怕都不够我们的口粮,秋税怎么办?」 第251页 也就是满宝是读书人,这些事也都懂,周二郎才会跟她解释,换了另一个孩子他才不会多说呢,直接武力镇压就是了。 看,大头和大丫就一脸懵,显然半懂半不懂,而周六郎也听懂了,他就忧伤的嘆了一口气,问道:「那二哥你还去县衙吗?」 周二郎犹豫。 大丫就悄悄的捅了一下满宝。 满宝立即丢掉秋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目光炯炯的看着周二郎,「二哥,要不你在这儿等我们吧,你看街上就是人多了点儿,其实也不乱的。我们自己去就行。」 周二郎看到了她眼中的亮光,面上有些伤心,「满宝,你就这么嫌弃二哥呀?」 「没有,没有,我没嫌弃二哥,我就是觉得不能耽误二哥挣大钱。」 周六郎和大头大丫同时狠狠地点头,应道:「对!」 周二郎看了一眼街上来往的客人,犹豫了一下道:「行,老六,你看好他们来,手拉着手,可不许走丢了。还有,别跟人发生争执,要是不小心有麻烦了,能让就让,忍一时之气,不要逞兇斗狠,实在不行就喊衙役明白吗?」 「明白!」 周六郎立即去把装着小竹篮的背篓背起来,大头抢着去背装花的背篓,大丫则提着她刚编好的花篮,满宝也抢了两个拿,然后四人高兴的和周二郎挥手告别。 周二郎看他们像从渔网里拿出来放进河里的鱼一样,欢快的摇摆着尾巴,刷刷两下就消失了。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隔壁的摊主显然也看到了,而且他跟这几个孩子,又是周六郎也混得挺熟了,见了笑道:「你们家的孩子可真够机灵的。」 周二郎谦虚的笑骂,「机灵什么呀,就是好玩儿,可现在县城里生人这么多,我哪敢让他们出去乱晃,下次不带他们来了。」 「他们身上没带钱就没事,」摊主道:「现在城里偷钱,抢粮食的有,但拍孩子的还真没有。」 摊主道:「如今孩子可不值钱,听说在外头,一袋六十斤的谷子就能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了,更小一些的,给个二十斤都能买到。」 周二郎目瞪口呆,「这,这么严重了?」 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可不是吗,我有个舅舅,专门走官道上卖吃的,听他说,益州那一带全被水给沖了,别说粮食,连房子都没顶了,不少人被水捲走,一下就没了踪影,你想想,连房子都没了,更别说粮食了,不少逃出来的人就一身衣服,有的人连鞋子都没了。」 周二郎脸色发白。 摊主嘆气,「你看这景象,像不像大德十一年的大旱,好在这次洪灾我们这儿不是特别严重,虽然田地里的庄稼收成肯定不好,但好歹有些收穫,不像大德十一年那会儿……」 周二郎眼前发黑,觉得摊主的声音越来越模煳,但偏偏他就是听到了,「那会儿我们这儿才惨了,我兄弟和我姐都是在那会儿饿死的,我家就活了我一个……周二,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发白呀?」 周二郎扶着墙壁站好,强笑一声道:「没事,可能是太阳晒的。」 第210章 朋友 满宝他们没有直接去县衙,而是带着花篮来到他们经常卖花篮的大街上,但很奇怪,以前经常在这儿玩耍的小朋友们都不见了。 周六郎四处看了看,便找了一个比较和善,看上去又面熟的摊贩问话。 摊主对周六郎也有印象,实在是这几个孩子年纪小,做的又多是和他们不一样的独门生意,他们这一条街就这么多人,想不记住都难。 知道他们是找孩子,他便笑道:「现在谁家敢让孩子往外跑呀,你没看连卖糖葫芦的都不出摊了吗?」 看了眼他们手里的花篮,他道:「现在卖零嘴的都不好卖了,更别说你们这不当吃不当用的东西了。我觉着更难卖,还不如省下时间来回去给地里除草呢。」 周六郎不信邪,要知道他们的花篮不仅好看,里面还会有好吃的糖,这一直是他们的花篮更受欢迎的原因。 就算卖不完,三个四个总能卖出去吧? 好歹把午食的钱给挣出来。 所以四人没走,就拎着花篮顺着大街逛下去,看到孩子就扯着嗓子叫卖,满宝还特意拎着花篮从人的眼前跑过去,可虽然人家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大人却没掏钱买。 等他们顺着大街一直往下走,走到县衙时还没卖出一个花篮。 四人面面相觑,大丫道:「可能真的卖不出去了,我刚才看街上买零嘴的生意都好差。」 大头道:「一定是因为下暴雨,他们家里也没钱了。」 周六郎就看着手中的花篮问,「那怎么办,我们做了好多花篮的。」 关键是竹篮能带回去,花却是不能过夜的。 而且说真的,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竹编了,这些小竹篮他带回家还嫌费力气呢。 周六郎垮下肩膀,看来今年的花篮生意做不了了。 满宝就也嘆了一口气,道:「既然卖不出去,那就拿去送人吧。」 「送谁?」 「一会儿我们去找那些总是和我们买好多糖的姐姐,全送给她们好了。」 大丫没意见,周六郎想了想,觉得背回去还得费地方来存,既然如此,那就送人吧。 于是四人熟练的走到县衙后面,敲门。 第252页 看门的小厮看见他们就笑,「天放晴了,我估摸着你们快要来了,今天果然就来了,等着吧,我往里传话。」 傅文芸很快提着裙子跑来,她把满宝拉进院子里说话,「你家没事吧,我让秋月去找街上找你哥哥们,结果摆摊的人说,你们家人这段日子都没来。」 「我家没事,但下着雨呢,山路很难走,」满宝道:「有一段落还落了泥,好多好多的水从山上冲下来,直接把路给堵了,我们村和五里村的人费了两天的时间才把路清理出来的。」 傅文芸咋舌,「那岂不是很危险?」 满宝连连点头,将他们村有人家的房子垮塌的事告诉她,傅文芸虽然从父亲那里听过不少这样的事,但总感觉离自己很遥远,现在听满宝说,她家邻居一脚就能把房子踢塌,这才觉得这种事原来离自己也挺近的。 满宝告诉她很多村子里的见闻,傅文芸便告诉她村里的见闻,以及一些只有官场上的人才会知道才传闻。 这段时间,师爷和县丞县尉经常在他们家用饭,一来二去的,傅文芸就算不想听,也被动听了好多话。 母亲是不允许她们说这些闲话的,而大姐对这种事又不感兴趣,傅文芸便是想跟人议论一下都找不着对象,这会儿见到满宝,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周六郎等人也难得的被请进院子,小厮连忙从旁边值守的小房子里搬出一些凳子和木墩给他们坐。 然后把门关上,也好奇的蹲在一旁听闲话。 「听我爹说,节度使和益州刺史全都被京城来的天使训斥了,连益州王都被弹劾了,现在正救灾,所以圣人没问罪,只等这事一完,恐怕整个剑南道的官员都要被问罪。」傅文芸是有些忧心的,「也不知道我父亲有没有事。」 满宝道:「我们罗江县又没决堤,老天爷下雨你爹也没办法,所以应该没事的吧?」 傅文芸就和她咬耳朵,「听我爹说,有事没事还得看后头的事呢,要是安置流民不利,或是治下也有百姓流亡,人口流失严重,就算我们罗江没决堤也逃不过去。」 满宝心中一动,就附在她耳边小声道:「这个我有办法,老百姓只要不饿死,基本上就不捨得离家出走,现在这一场雨,粮食是肯定减收了,但人没死,地泡得也不是十分严重,县衙给点赈济粮应该就熬过去了。」 「县丞也是这么说的,但我爹说很难,因为涌进来的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县衙得留一部分救济粮给他们,不然他们肯定会生乱。」 「那秋税怎么办,大家连吃的都没有,秋天怎么交税呀?到时候大家肯定更难过,一个不好真的会乱的。」 傅文芸就思虑起来,这一点她还真没想过。 满宝问她,「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因为下雨,最近我们先生让我们看了好多史书,还给我们讲了犍尾堰。」 「犍尾堰?」傅文芸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满宝就点头,「就是这次益州出事的金堤,先生说,金堤只是犍尾堰的一部分。」 难怪,那一定是父亲和人谈论时她听到的。 傅文芸道:「我已经把《诗经》都读完了,本来想看一下你说的《大学》的,但我娘说那是我弟弟该读的书,让我专注先生教我的琴艺。」 满宝就哇了一声,「你还会弹琴呀?」 傅文芸点头,面色却有些发苦,「现在我每日练琴要练足两个时辰,一天就只有上午和晚上有一点时间看书了。」 满宝对她表示同情,也表示了一下羡慕,因为她不会弹琴,她觉得会弹琴的人都很厉害。 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外面的流民,满宝便把带来的,已经做好的六个花篮送给她,「你放在书房里,还可以挂在窗户边上,要是有好看的花就换上,我觉得花篮是很好看的。」 傅文芸也觉得好看,收下了她的好意。 满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问道:「你还买糖吗?」 第211章 切身体会 「买呀。」虽然外面民生艰难,但她的花销并没有减,买糖的钱还是有的。 而且被困在家中,这也是她不多的爱好之一。 满宝拿出一大包油纸袋包好的糖给她,傅文芸自然是不会数的,让秋月给了她一串钱,然后将人送到门口,「你要是有空来县城,一定要来看我呀。」 满宝狠狠地点头,也道:「我二哥最近可能会在南城那条专门卖农贸的街里摆摊,你要是想给我写信,便让秋月去找我二哥。」 傅文芸表示明白。 两个朋友挥手告别。 这一带住的都是县丞,县尉,主簿等官吏的家眷,周六郎在这一带混熟了的,直接带着他们去敲门。 或许是因为流民的原因,开门的人要先问一句,打开一条缝隙,确定是认识的人后才开门。 周四郎带着他们开闢出来的客户群跨越很大,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下至五六岁的小孩儿。 当然,后者主要是周五郎和周六郎的客户。 这一带的小孩儿特别喜欢他们卖的糖。 里面的孩子听到周六郎的声音,纷纷跑出来,挤在门口看周六郎,「今天有糖卖吗?」 周六郎点头,「有,你们要几颗?」 「我要十颗!」 「我要五颗!」 第253页 「我大姐有钱,我去叫她。」 「对,让大姐多买一点儿。」 一个年纪比较大一些的女孩被簇拥着来了,他们家只有两个下人,其中一个正在厨房干活儿,还有一个则站在门边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往外跑。 来的小姑娘显然和周六郎也挺熟,还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去过县令家了?」 「是啊。」 「见到傅二小姐了?」 周六郎张嘴就要说话,满宝就暗暗扯了他的袖子一下,从后面探出头来道:「见到秋月姐姐了。」 「哦,」小姐姐的兴趣就减了点儿,看了眼他们卖给弟弟妹妹们的糖,问道:「你们卖给傅二小姐的也是这样的糖?」 满宝点头,「一模一样的。」 小姐姐满意了,点头道:「傅二小姐买了多少,就给我也来多少吧。」 满宝就很不客气的伸手进布包里,从科科那里将包好的糖果拿出一包来给她,「一包是一百颗。」 小姑娘脸色微僵,一百颗就是一百文,虽然她爹是主簿,但一串钱对她来说也不少。 但话已出口,她是不可能改的,她接过糖包,僵着脸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 周六郎就去看马宝宝的布包,「我以为你这包只能装两包糖,竟然能装三包吗?」 满宝骄傲的点头,她想装多少就能装多少。 趁着她去拿钱的功夫,满宝让大丫缠了好几个花篮出来,将花篮给这些小顾客,满宝道:「多谢你们一直以来关照我们家的生意,这些花篮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小顾客们哇的一声,纷纷接过,别说这花篮很好看,就是不好看,平白得一样礼物也让他们高兴得不行。 何况这些花篮还很漂亮。 有两个和满宝差不多大的女孩便觉得这花篮比她们买的糖还要贵重,因此很不好意思收。 满宝却很大方,小手一挥道:「送给你们就拿着吧。」 有个小顾客就问,「你们明天还来吗?」 满宝道:「你们要是想吃糖就来。」 「那就来吧,晚上我就问我爹要钱,明天就又可以买糖吃了。」 那小姑娘去的时间挺久,但满宝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她是个话唠,跟谁都能说到一起来。 等小姑娘拿着一串钱过来,她弟弟妹妹堂弟堂妹正跟满宝坐在门槛上聊天,满宝不仅知道了人家家里有几口人,连人家的娘是哪个村出来的都知道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是他们县的主簿家。 满宝还仔细的往里看了一眼,觉得这房子虽然好看,却比他们家的要小。 小姑娘一无所知,把钱递给满宝,满宝便也顺手送她一个花篮。 本来还有些心疼钱的小姑娘见了也高兴起来,抛掉了成见,「这是你们做的?可真漂亮。」 一行四人就这么一路敲门卖糖,一路把花篮送下去。 便是偶尔有一家的小孩不买,满宝也送对方一个花篮,毕竟人家以前也照顾了好久他们的生意不是? 而且一路送下来,小竹篮去了不少,花也去了不少,周六郎和大头感觉轻松多了。 因此俩人是最迫切把这些东西送出去的人。 等把花篮送完,拆开零售的那包糖果也卖完了,大家拍拍手,心满意足的回去找周二郎。 当然,在回去前,满宝领着大家要去买包子。 出来这么久了,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想着家里需要钱,满宝心痛的没有选择肉包,而是和摊主道:「我要十个素包。」 摊主拿了一张烘干的大叶子来,快速的分开捡了十个包子给她,一包五个,一共两包。 满宝数出十文钱给他,摊主一愣,看了满宝一眼,觉得眼生,眼一偏,看到周六郎,这才认出人来,「是你啊小兄弟,你们这是多久没上县城了?」 周六郎见他没接钱,便道:「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了?」 满宝也回过神来了,想起早上隔壁摊主说的米价上涨的话,她忍不住问,「是不是涨价了?」 摊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手道:「可不是吗,粮铺里的粮食飞涨,我要不涨价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那现在素包多少钱呀?」 「两文钱一个。」 满宝松了一口气,虽然贵,但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满宝又数出十文钱给他。 摊主这才收了,左右看了看,小声与周六郎道:「现在是两文钱,过一段日子说不定还得再涨一文。」 他忧愁的嘆息道:「粮价今天一早还是三十文一斗,中午的时候听去买米的人说已经涨到三十二文了。」 不仅满宝,就连周六郎都呆住了,「这也涨得太快了吧?」 「可不是,涨得忒快了。」 挣了三百文钱的兴奋就掉了下去,满宝情绪低落的跟着周六郎回去。 第212章 应对 周二郎已经把豆腐都卖光了,如今正在卖竹编,一眼便看到他们怀里抱着的荷叶包的包子,没办法,香气正一阵一阵的从那里飘过来呢。 想到现在粮价贵成那样,周二郎忍不住低声训斥,「在外头别乱花钱,我们忍一忍,一会儿就回去了,明天我们自己带干粮来。」 主要是没想到县城里物价飞涨,不然他们肯定自己带干粮来了。 第254页 「对了,现在包子多少钱了?」 周六郎:「两文钱一个。」 「肉包?」 「不,素包。」 周二郎瞪眼,「涨了一倍?」 满宝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二哥,刚刚卖包子的哥哥说,米价已经涨到三十二文了。」 周二郎沉默了一下,转身道:「快吃吧,吃了就回家。」 反正这竹编半天也卖不出去一个,还不如回家。 他们太久没出来了,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这样,得抓紧回村去告诉老爹才行。 满宝抓着包子吃得香,吃饱喝足才坐在板车上摇摇晃晃的回家。 老周头听说外面粮价飞涨,沉默了半天后道:「把家里的粮食点一点,省着点吃吧。」 满宝坐在他身边,仰着小脑袋看他。 老周头摸着她的小脑袋道:「一日省一些,关键时候能救命,满宝,你要吃苦了。」 「我不怕吃苦!」满宝捏着小拳头道:「爹你放心,我会赚很多钱的。」 老周头怅然的道:「有时候有钱也是买不着粮食的,只希望今年秋税县衙开恩,容许我们用钱代粮。」 不然到时候粮价只升不降,他们就是有钱也买不着。光想一想家里要缴的秋税,老周头就忍不住打抖。 也就这一刻,老周头才觉得家里儿子多了没好处,要缴纳的秋税是别人家的好几倍啊。 老周头有些嫌弃的扫了众儿子一眼,忧愁的皱紧了眉头。 满宝就扒拉在她肩膀上说悄悄话,「爹,我在书上看到,要是一个地方有天灾,朝廷说不定会免税。」 老周头不是很抱希望,道:「我们村又没被沖,免税也免不到我们这儿吧,而且……」 老周头没说的是,秋税可以免了,但县衙总能安排其他的捐赋将这比税再拿回去,大德十一年大旱不就是这样的吗? 里长前脚告诉他们朝廷免了他们当年的税粮,后脚县衙就下来人要他们交捐赋,分摊下来的捐赋整整比往年高了三倍。 免掉的税粮,几乎又全分到了捐赋上。 满宝就骄傲的道:「我让我朋友去给她父亲说了。」 老周头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忍不住乐,笑问,「你朋友的父亲是谁啊?」 「就是县太爷呀。」 老周头:…… 傅县令又是摸着黑回到家的,他的靴子上全是泥,他没有去饭厅,而是先去洗漱,等把身上的泥都洗干净了,这才往饭厅去。 见夫人领着孩子们坐在饭桌边,他就蹙眉道:「不是说了吗,我若是回来晚了,你们只管先吃,不用等我。」 傅太太就给他盛饭,笑道:「我们也没等多久,孩子们也想跟你一块儿用饭,今天累了吧,先坐下用饭吧。」 傅县令便坐下用饭。 傅家有食不言的规矩,因此大家都安静的吃饭,等吃完了饭,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傅太太才问道:「明天还要下村吗?」 傅县令就嘆气,「明天要去大梨村附近的几个村子走一走,确定一下那一片的损失。」 傅太太心疼他,嘟囔道:「让里长报上来就是,你何必非得亲自去看一看呢,你看你,每日不是去这个村,就是去那个乡,不少都是水深河多的地方,我生怕你……」 「罗江的水不接岷江,虽然有些受灾,但大洪之类的却没有,你放心吧,我没事。」 傅文芸趁机道:「父亲,大梨村旁边是不是有个七里村?」 「是啊,你怎么知道?」傅县令说到这里想起来了,「是你那小朋友和你说的吧?」 傅文芸点头,也不隐瞒,「她今天和她哥哥们进城来卖东西了。」 傅县令就好奇的问她,「她说什么了,有说他们村的情况吗?」 傅县令之所以记住满宝,是因为她很聪明,且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小姑娘。 傅文芸并不隐瞒,将满宝告诉她的都告诉父亲了,还替她问道:「父亲,若是秋收无粮,他们怎么办啊?」 傅县令沉默着没说话,半响,他放下茶碗起身道:「你们先休息吧,我先去一趟前堂。」 傅家的前堂就是县衙。 傅县令匆匆而去。 傅太太忍不住瞪二女儿,「你父亲好容易能歇一歇,你就不能和他说些开心的事,非得在家里也谈公务吗?」 傅文芸低头。 傅文萱连忙抱着母亲的手笑道:「母亲,妹妹也是好意提醒父亲,不然真出事,父亲会更忙的。」 「那就不能等明天再说吗,而且你妹妹才几岁,知道些什么?」 傅太太觉得这种事就不应该是女孩搀和的,尤其傅文芸不过才十一岁而已。 以前,傅县令更不会和孩子们说这些,尤其是两个女儿。 但自从去年见过周满和白善后,傅县令就不再太避讳和孩子们说这些了,大女儿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也不要她非听,但二女儿感兴趣,他便从不赶她,有时候他和县丞说事,还会特意把她叫到前面去煮茶。 这次女儿说的事他自然也有过考量,其实老早他就和县丞等人商议过了,但一直拿不定主意。 因为这其中有贊成的,也有反对的。 傅县令走到前堂,却没有让人去叫县丞等人,而是坐在书桌后面,沉默了许久后让人去叫把师爷叫来。 第255页 之前那些事都是和县丞,县尉,主簿等商议的,但这次他想听一听师爷的意见。 因为相比于前者,师爷是他的幕僚,才是最忠于他的人。 师爷来得很快,今天他也跟着傅县令下村了,同样是才吃过饭,洗了澡,换了衣服。 见他进来,傅县令便把门关上,回身看着他道:「文伯,你可有考虑过,今秋过后,我会有何下场?」 第213章 野心 师爷吓了一跳,连忙道:「大人怎会有此忧虑?」 傅县令往回走了几步,一手紧握成拳,按在书桌上道:「魏大人带着赈济粮就要到益州了,听闻这次他来益州不仅仅是赈灾而已,还会查此次金堤决堤案。」 傅县令顿了顿后道:「你我皆知,这次金堤决堤涉及的州县太多,整个益州,甚至说整个剑南道,有大半都被牵连在内,我这里距离益州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师爷明白了,他是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他想了想,低声道:「大人可问过京城的傅大人吗?」 傅县令摇了摇头,道:「我叔父恐怕也管不到我这儿,靠人不如靠己。」 那又不是他亲叔叔,他不过是傅家旁支而已。 师爷就低声安慰他道:「主公,此次罗江县伤亡并不严重,至少与其他受灾的州县相比,我们这算得上是情况良好了。所以属下认为主公不必担心太过。」 「若我想要趁此更进一步呢。」 师爷惊讶的抬头看向傅县令。 傅县令背着手走了两步,斟酌好说辞才道:「今年是我任罗江县县令的第六年了,按说开春那会儿我就应该收到些消息才是,但上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托人去吏部打探过,但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这个话题他和师爷谈过,俩人都偏向于吏部想要他们再连任一界,或者已经忘了他们这号人,自然无所谓升迁。 傅县令却很不想再连任,道:「按惯例,县令就是连任两届,无过后升一级,或平调回京,可我都要连任三届了,九年,文伯啊,我能有几个九年?」 一般这种无限期连任的县令,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任官年纪大了,不好右迁,就让人在任上终老;;另一种就是任官得罪了上头的人,被无限延期了。 可傅县令觉得他不属于第一种,也不属于第二种,他是被人遗忘了,如果他不做点儿什么,恐怕会被人无限期的遗忘下去。 其实他的身份有点尴尬,书香门第出身,但却是与嫡支隔了很远的旁支,家境富裕,但在官场上却没什么人脉资源。 偏他在任上又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政绩,无功无过,所以上官无心推荐,吏部自然也不太记得他这号人。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说不定真的会在罗江县连任个四五届,到时候老了,就算能被调走,多半也是平调到其他县再做县令。 那不是傅县令愿意看到的。 师爷当然也不想他的僱主碌碌无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问道:「主公可有方向了?」 「我前两天便和县丞他们提过,想要上报免掉今秋赋税,还要和魏大人申请一些救济粮,毕竟,我们县城如今收留了不少流民,治下百姓也受损了,若不赈济,恐怕又要发生卖儿鬻女这样的事了。」傅县令斟酌道:「后者,他们也贊同,而关于前者,我们却没能定下来。」 定不下来多半是有贊同的,更有反对的。 师爷表示明白,秋税并不会全部运往京城,大部分还是留在当地作为当地的财政支出。 傅县令此时想要政绩更上一步,当然愿意勒紧裤腰带干出一番事业来,但县令以下的官吏却多是当地的人,他们多半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自然是到手的钱粮更重要。 况且,申请还得通过刺史,刺史未必愿意免税。 「可是,今天有个人提了一样的建议,」傅县令目光幽深,背着手道:「虽然那不过是个小娃,可如果连一小娃都有如此想法,那我治下的那些百姓中有多少人想着一样的事?如果到最后没有赈济,也没有减免赋税,加上辖下多了这么多流民,一旦有人鼓动,那……」 师爷一惊,沉吟道:「主公说的对,且如今整个剑南道官场都风雨飘摇,一个不甚……」 「我也正有此忧虑,」傅县令压低了声音道:「我叔父来信,说圣人与朝中对此次金堤决堤之事都甚为震怒,不仅节度使大人和刺史大人,就连益州王恐怕都要受牵连。」 这一个个,不是二品的封疆大吏,就是皇亲国戚,他们都快保不住了,更别说底下的小虾小鱼了。 傅县令运气好,罗江县地偏,又在深山之中,大洪没冲到他们这儿,要知道自金堤决堤之后,已经死了三个县令了。 一个是在抗洪时落水,被沖得尸骨无存,一个是被节度使砍了,还有一个则是悬樑自尽。 同为县令,虽然益州距离罗江县很远,但傅县令也是心惊胆颤,生怕成了池鱼。 也是因此,他才更想趁机做出一番功绩来,不近近为了升迁,更为了自保。 傅县令和师爷商量了半个晚上,然后就在书房的塌上睡了,第二天鸡鸣才响了第二遍,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连日来的劳累与睡眠不足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好似老了十岁一样,但他还是简单的吃了点点心便带着人往大梨村去。 第256页 满宝看到县令时都惊呆了,差点以为这是县令他爹,要不是他穿着县令的官服,满宝一定会叫他一声爷爷的。 满宝就和科科嘆了一口气,道:「我们的县令看着好像也不是很坏,虽然总是收我们的入城费。」 科科没回答。 满宝也习惯了,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前围观。 傅县令是来调查受灾情况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七里村,大梨村倒是去过三次。 因为七里村的里长便在大梨村,两个村又交界,田地都是混在一起的,所以便是要下来劝课农桑,傅县令也只到大梨村而已。 这次他之所以会来七里村,一是为了白老爷,二是为了核定受灾情况,三则是来看一看周满和白善。 尤其是在周满和他二女儿提了那样一个建议之后。 这一次洪灾,七里村有三家的房子塌了,十二家的房子受损,皆在村长的安排下,村民们互帮互助的建起来或维修好了。 受灾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是,这些受灾的人家,尤其是房子塌了的那三户,日子很难过啊。 没办法,房子塌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受损,粮食也受潮了。 第214章 下乡 县令下乡,按里长的说法,那一定得是表现好的一面,问有什么困难,那肯定是什么困难也没有啊。 所以提前一天,他就传话到七里村了,如果县令不来也就算了,若来,一定要把村子里的路打扫干净,各家各户都要把家里清扫一遍,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白米饭太假,里长也不敢这么要求,所以要求的是每家都照着过年时的饭菜来弄。 因为七里村很多年都没来过县令了,很多村民并没有招待大官的经验,村长就只能照着里长的吩咐往下传。 事情不少,大家是在村口的榕树底下开会说的,满宝他们从县城回去时,会议刚刚开始,所以满宝听了全程。 她有些生气,觉得里长不哭穷也就算了,竟然还打算炫富。 所以她便跟在老周头的屁股后面去找村长,想要说服他不遵守里长的叮嘱,改炫富为哭穷。 不过都没等她说完呢,老周头就把她给拎回去了,边走还边回头和村长道:「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你可别听她的。」 村长就挥手,「金叔把她带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哭穷是不可能的,这么明显的事,事后里长算帐,他还当不当这村长了? 不过炫富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就是想炫富也炫不起来。 全村出动,加上精力旺盛的孩子们,小半天就把整个村子打扫干净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打扫的,也就把路上的乱石捡起来,再填到一些泥坑里,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垃圾呢? 不过家里需要打扫的地方就多了,周家把房子里外都打扫整理了一遍,比过年时打扫还要用心。 满宝则跑去找白善宝,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然后就带着大头去找房子塌了的那三家孩子玩,周大亮刚成亲半年,媳妇还没怀孕呢,所以家里没孩子。 不过周大亮的年纪也不大,满宝直接拖着周四郎去找他。 大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第二天,傅县令从大梨村过来七里村后,第一要去看的,便是房子塌了的那三家。 一走进周大亮家低矮的院墙,便看见地上摆了不少簸箕,里面正晒着颜色有些难看的稻谷和麦子。 里长一愣,下意识的瞪向村长,就见村长也瞪着眼,正扭头去看周大亮爹娘。 里长便也看向周大亮爹娘,夫妻俩显然也没想到家里是这样的情况,脸色有些发白,目光连忙去人群中寻找儿子。 傅县令没发现他们的异动,蹲下去看了看那有些发黑的稻谷,摸了摸,问道:「这些是水泡过的?」 周大亮从屋里抱出一袋麦子来,一脸惊讶的看着满院子的人,似乎没想到家里会有这么多人。 满宝从人群后面挤到前面,躲在周大郎身后沖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周大亮没敢给她使眼色,站在地上没有动。 傅县令见大亮父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便蹙了蹙眉,看向周大亮,再次问道:「这些粮食都是水泡过的?」 周大亮连连点头,道:「本来各家各户的粮食,除了一些留下吃的,剩余的都要放在木架上,以免受潮。但我家房子塌了,当时房梁砸下来,木架上堆着的粮食也都被砸到了地上。外头下着暴雨,房子一塌,水都漫进来了,所以所有粮食都被水泡了。」 然后他们运气还很不好,那天之后依然是连绵大雨,加上他们人都得寄居在亲戚家中,更别说顾上这些粮食了。 等雨终于小一些,他们也找到地方可以晾一晾这些粮食时,搬出来一看,好多麦子都发芽了,不少稻谷也冒了讶。 而剩下的,就算他们晾出来了,在没有太阳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冒芽了。 大亮爹最后狠心把冒芽的麦子和稻谷,以三斤换一斤的比例跟村里的人换。 没办法,这些麦子和稻谷不仅冒芽了,还是湿的,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换出去多少。 毕竟这东西吃一顿两顿还可以,买太多了拿回去,芽高了,想吃都吃不了,那才是浪费呢。 老周头却换了不少,可以说周家是换得最多的,整整换了三百斤。 第257页 麦子多,稻谷少。 周家人多,地方大,老周头直接在厨房里烧了炭,让老二编了一个长长宽宽的竹床,架在上面,火炭则放在底下烘。 把稻谷倒在上面,用炭火小心的烘一晚上,再注意翻动,那些稻谷便慢慢干了。 虽然它们带了芽,但老周头一点儿也不嫌弃,烘干以后去壳,这段时间家里煮粥做饭都是用的这些米。 虽然满宝觉得不好吃,少了很多味道,但周家上下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而麦子也放在上面烘,若来不及烘的,就磨成粉。 因为麦子是湿的,带着壳磨出来的粉可算不上好看,但家里人也不在意,直接把磨出来的粉放在竹床上烘,小心的烘干收起来,以后做成面片汤,或是直接烙饼或做馒头都行。 虽然味道可能不是很好,但至少它能保存下去了不是。 大亮还好奇的来参观了一下他们的竹床,并花钱和周二郎定了一张。 但也没能给他们家挽回多少损失,因为他们家人少,用火来烘,得时刻有人盯着。 要忙地里的活儿,还要盯着家里的火,晚上有可能还要熬夜,大亮一家就是四口人,根本挨不住。 最后大部分粮食还是因为没能及时烘干,晾晒而变成这样黑得散发出霉味的食物。 傅县令伸手一搓,张开手一看,黑乎乎的。近前一闻,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傅县令沉吟着没说话。 跟着他过来的主簿连忙道:「大人,我们去下一家看看吧。」 傅县令看了他一眼,问周大亮,「你家今年种了多少亩的麦子,多少亩的水稻,有多少被淹了,可种了豆子?」 周大亮一一回答。 傅县令点头,让师爷记下他的情况,又带着人去了另外两家看了一下,那两家同样是在院子里晾晒粮食,可以说,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在院子里晾晒发霉发黑的粮食。 大家的理由都很充分,「也就这两天的太阳好点儿,若不赶紧晒干,怕后头还会下雨。」 第215章 幸运 如果只有周大亮一家这么干,里长即便不记恨他,对他也不会有好感,若是只有房塌的三家那么干,里长最多是把怒气分薄一点儿,可如果村里大部分,甚至是全部人家都这么干。 他觉得不对的事也变成对了。 傅县令自己都觉得这是正常的,毕竟天气的确是这两天才彻底晴朗下来的。 里长见傅县令都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内心深处便也觉得这事是正常的。 他松了一口气,再去看各家各户院子里晒的霉稻谷时也不由嘆了一口气。 他家情况还好,没有受潮发霉的稻谷和麦子,可亲戚中有这样情况的却不少,乡里乡亲的,他又还是里长,也很愁啊。 傅县令比他更愁,额头上的皱纹都快要能夹死蚊子了,惹得满宝看了又看。 白老爷也来了,毕竟是县令驾临,作为七里村的一员,他当然要来迎接,所以跟着他走了一路,自然也看到了村民们的情况。 七里村并不大,总共就六十来户,便是走了二十来家,也不过个把时辰过去而已,正巧已到午时,太阳越发毒辣,里长看了一眼太阳便看向白老爷。 走在傅县令身边的白老爷便笑道:「傅大人,您一路辛劳,不如到舍下休息片刻,喝些水,待午时这最毒辣的太阳过去了再出来查询。」 他嘆气道:「今年的天气也不知是怎么了,前段时间暴雨连绵,这两日气温却渐渐高涨起来,看着比往年还要热,有人下地补肥,差点中暑晕倒了。」 傅县令便也眯着眼看了一眼晴空万里,连丝云都不飘的天空,嘆息着点头。 一转头看见躲在周大郎身后的两个孩子,便笑着招手,「才刚看见你们忘了问了,你们两个的家在哪里?」 满宝和白善宝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对着县令便有些许的心虚,俩人本来自觉躲得好好的,一被招唿便有些傻眼。 满宝下意识牵住白善宝的手,俩小孩的小手打招唿一样的动了动,然后就齐齐上前行礼。 满宝回身指着村口的位置道:「回县令大人,我家就在那儿,刚才你还进去看过了呢。」 刚才老周家也晒霉掉的稻谷了,虽然烘过一遍,但太阳这么好,当然是多晒晒更好了。 不过当时满宝心虚,所以躲在很后面看。 傅县令对那家可是记忆深刻啊,笑问,「那两栋连在一起的青砖瓦房是你家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 傅县令便若有所思的点头,难怪他们家肯给女孩去学堂读书呢,原来是家境富裕。 在傅县令看来,整个七里村,除了两户白家外,老周家的底子应该是最厚的,甚至比村长家还厚。 从哪儿看出来的? 当然是房子啦,那一间间的青砖瓦房,还簇新簇新的,就连今天一大早去看的里长家都没这么好。 傅县令并不知道老周家是光鲜在外而已,对老周头的印象还挺好的,也多了两分尊重。 毕竟是有本事的人,不仅生了这么多儿子,还能攒下这么厚的家底。 「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走走,一会儿我们说说话。」他笑着看向白老爷,道:「白老爷不介意多添两个小朋友吧?」 白老爷求之不得,这里头有一个可是他侄子,连忙笑道:「欢迎至极。」 第258页 当然,傅县令还请了村长和老周头一起跟着,打算去白家后再详细的了解一下其他情况,毕竟他还没去地里看过情况呢。 老周头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一脸懵的跟着。 里长和村长都还有些经验,不说里长,以往县令下乡,哪怕他不来七里村,村长也是要一早赶到大梨村候着,若县令问起一些里长不了解的小问题,那就得村长代为回答。 所以村长趁着县令不注意悄悄和老周头道:「金叔别怕,一会儿县令问话就回答问题,不问我们就不说话,总不会有错的。」 老周头点头,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走在县令身边的满宝。 傅县令正在问他们的功课,得知他们竟然已经将《诗经》读完,正在读《大学》时微微一惊。 要知道,过年前他与族中联繫,他最为看中的一个堂侄,今年十二岁了,也才刚读《大学》而已。 傅县令略微沉吟,便忍不住边走边考校他们几句《大学》里的话。 白善宝和满宝都能顺着背下去,而意思,俩人也都能说出来。 白善宝了解得显然比满宝更透彻些,满宝解析时就跟说故事似的,而且她是话唠,本来还有些心虚,因此话说,但走了半路,傅县令一直和蔼的跟他们说话,她就把心虚抛到脑后了,此时才问到她,她就巴拉巴拉的往下说。 已经和她有过交集的傅县令显然知道她有话唠的毛病,笑眯眯的听她说,终于瞅准她一个换气的功夫换掉话题。 才半年未见,这孩子似乎比去年还要健谈得多啊。 白老爷请傅县令去白家做客,村民们送到村口后便各自散了,看着走向桥的一行人,村民们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金叔可真是走运了,竟然能被县令叫去陪酒。」 「看在满宝的份儿上吧?」 「咦,对了,听那话音,满宝和县令认识啊。」 「你这记性也是没谁了,去年去修河堤,满宝他们去看周四的时候不是碰到了县令,还和县令说了好长的话吗?周四都吹了一个冬天,我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觉着我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亏得去年修了河堤,不然上头要是决堤,我们七里村多半也要被全淹了。」 「是啊,是啊,听说小罗村就被淹了,还冲走了两个人,我们这么小的洪都沖了两个人,你们说外头决堤的地方得沖走了多少人啊?」 话题慢慢就偏了,偏到了天南海北。 那边,刚考校完两个孩子的傅县令和白老爷等人的话题也偏到了孩子的教育上。 这一点上,除了白老爷和主簿师爷,大家和他没有共同语言,因为家境就不一样。 至少他们就不知道逼着家中子侄读书有多苦逼,因为在他们看来,家里能供孩子读书,那孩子应该感恩戴德,高兴得不得了才对。 第216章 启发 白老爷请大家到前厅坐下,下人们连忙上茶,管家则下去安排午饭。 说是上门喝水,当然是不可能喝水那么简单,自然要吃吃饭,说说话了。 傅县令习以为常,因为每次下乡,招待他的不是里长,就是各地的乡绅地主,他总不能去条件最差的人家里吃饭不是? 白老爷也很有招待下乡官员的经验,先是问了问其他地方的情况,又问了问县里如今的安排,便表示他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做好夏收秋收的工作。 说起收穫傅县令便头疼,扭头问里长和村长村里地里的情况。 里长便嘆息,让村长说。 家里的东西可以造假,但地里的庄稼就长在那里,他就是想说情况很乐观,那也得傅县令相信啊。 他只要往地里一走,就什么都看着了。 而七里村受损最严重的两块区域,有一块就在河边,而刚才他们刚从河的那边走到这边,傅县令是肯定看到了的。 村长见里长嘆气,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满宝,便也跟着嘆气,开始哭穷。 老周头可不知道村长侄子的花花肠子,他觉得村长说的都对,于是坐在一旁连连点头。 其实七里村的情况比起傅县令之前走过的村镇情况算好的了。 也因此,受灾范围这么大,他才更加发愁。 想了想,他看向白老爷,嘆息道:「州府下了命令,让各县收拢流落的灾民,我们罗江县虽地偏,但也涌进了不少流民。且都是益州人,总有投奔过来的亲戚朋友,因此现在城中和辖下收留了不少流民。」 白老爷点头表示理解。 「有的流民带了家资,可以暂时应付日常所耗,但更多的却是空手逃出,洪水不像其他天灾,来得急,又勐,很多人家都没来得及带出东西,所以城中一直在煮赈济粥,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白老爷在雨停后就让人往县衙里送了两担粮食,其他地主也是这么干的,算是支援。 虽然这批捐赠积少成多了,但对罗江县里的流民而言还是杯水车薪。 所以傅县令暗示,县衙里府库的粮食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接下来要赈灾,便只能申请开县中的粮仓了。 各县皆设有粮仓,那便是应付天灾用的,但要开仓放粮必须向上州申请。 如果对象是当地的百姓也就算了,现在需要救济的却是外来的流民,恐怕当地百姓会有意见。 第259页 所以傅县令让他们注意村民们的言行态度,最好能够劝服他们,大爱无疆嘛。 当然了,他也不是只管流民,不管本地的百姓,这一次,凡在洪灾中倒塌房屋的,县衙都有一份补助。 刚才那发霉的稻谷和麦子他也看见了,基本上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凡是房屋倒塌的,基本上粮食都受潮发霉了。 虽然理论上这种粮食吃了不会死人,但吃多了也不好。 以目前县衙的能力,也只能补助那些房屋倒塌的人家,想要扩大补助范围,恐怕就得白老爷这样的人帮助了。 白老爷听得出他是暗示他们这些地主再捐一次粮,这一次主要针对的就是当地的百姓。 他沉吟片刻,其实这对他们这些地主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他是七里村的人,他捐出去的粮食多半会发给七里村的村民,这不仅能够帮得到乡邻乡亲,也能给他,给白家积攒德望。 反正本来就是打算再捐一批的,能够捐给家门外的乡亲自然更好,所以白老爷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表示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 话题打开,白老爷也放开了些,沉吟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秋税的问题。 虽然白家家底厚,但受灾也十分严重。 白家所有的田产可不只有七里村,白马关镇,罗江县的其他村镇,甚至是巴西郡,益州一带他都有田产,也因此,他受灾不均,且受灾范围极广。 好吧,虽然他自家人少,但养的下人不少啊,奴籍也是要交一定税的,受灾如此严重,朝廷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减免秋税吗? 傅县令顿了顿,本来想和白老爷私下谈这个话题,但见师爷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傅县令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和白老爷私下说,是保密性质的,在这儿说,却是半公开的,两者都有好处,而后者的好处就是可以给他在乡民间积攒一定的好感与威望。 「益州一带,直接受损的州县是一定可以免税的,「哪怕朝廷政令没下来,傅县令也知道一定可以,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受灾严重,还因为来赈灾的是魏知。 魏知为秘书监,朝中出了名的公正廉洁。 「但其他受灾没那么严重的州县,比如我们罗江县,若是州府那边不上报,想要减免赋税,太难。」 和益州比起来,巴西郡受灾并不是太严重,此时人心惶惶,傅县令猜测刺史为了面上好看,恐怕不会减免秋税。 这个猜测,是傅县令两次到巴西开会,揣摩上意揣摩出来的。 可以说,在政绩要求上,傅县令和王刺史的愿望是正好相反的。 而不巧,王刺史是傅县令的上司。 听到减免赋税这样的话题,便是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老周头都忍不住精神一振,巴巴的看着傅县令。 如果今年能减免赋税,别家他不知道,他们老周家是一定可以挺过去的,日子不会特别难过。 但听说刺史大人不是很愿意上报,老周头和村长又浮现失望之色。 里长看了一眼啥都放在面上的俩人,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宝也听得津津有味,她已经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了,知道傅县令是不可能越过刺史上报这种事的。 她便也跟着嘆了一口气。 白善宝也嘆了一口气。 两小儿嘆气的声音还不小,傅县令看着可乐,笑问,「你们嘆什么气?」 满宝道:「我们换一个刺史大人就好了,换一个和您一样想减免赋税的刺史。」 老周头吓得不轻,伸手去捂她的嘴巴,连连请罪,「大人赎罪,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 傅县令也吓了一跳,不过也并不是很在意,笑道:「小孩子家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白善宝也说她,「换刺史好难的,想着换刺史,还不如想着有一个比他更大的官儿来我们这儿呢,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和他提了。」 满宝扒掉了父亲的手,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县令比刺史小,所以县令要听刺史的,那再来一个比刺史还大的官儿就好啦,官小的要听官大的。」 傅县令和白老爷同时若有所思起来。 第217章 说话的艺术 傅县令和师爷对视一眼,目中生辉,主簿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眉头微皱,这已经是县令第三次提起减免赋税的事了,前两次都是他们私下商量,这一次却是当众,看来县令决心很大啊。 主簿看了一眼堂上坐着的人,微微嘆息一声,沉默了下来。 减免赋税也未尝不可,就怕县丞不会很乐意…… 桌上的人精心思百转千回,但不过片刻功夫而已,满宝的话音落下,大家也就静谧了片刻,然后傅县令便哈哈大笑起来,看看满宝,又看看善宝。 最后轻拍了一下他们的圆脑袋,扭头问白老爷:「小公子今年几岁了?」 白老爷立即道:「八岁了。」 这是虚岁,在孩子未长成前,大人都喜欢算孩子的虚岁,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们快点长大似的。 傅县令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自己算成周岁,便忍不住有些羡慕,「去年见他时,还未满七岁吧?当时他拿了一篇文章给我看,我便觉得他不凡,今日再看,见识果然非同一般,立之不考虑一下送他去县学吗?」 立之是白立的字,这个字还是白启和他的先生给他起的,他们没有父亲,所以俩人及冠时,字都是先生给取的。 第260页 傅县令称唿他的字,是一种很熟的称唿了。 白立欣慰一笑,也有些心动,但再一低头看使劲儿给他眨眼睛,几乎要眼抽筋的孩子,白立便摇了摇头道:「孩子还小,等他再大一些吧。」 他道:「且他的事都是婶娘做主,他可是我那堂弟的独苗,恐怕家中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 傅县令就笑,「县学就在城中,离得也不是很远,到时你们派个得力的下人跟着就是,再不济,举家搬到城中也未尝不可。」 傅县令一提,精神起来,极力鼓动白老爷搬到县城里去。 倒不只是因为白善宝,更重要的是白家要是搬到县城,他再把人请出来做事就方便多了。 当年白立之所以把家定在七里村,就是因为这里安静宜居,当然不会找抽的搬回县城里去,因此微笑着拒绝了。 傅县令心内惋惜,略一思索便道:「不如我收他做我的弟子,到时候让他跟在我身边学习。」 白善宝不乐意,虽然庄先生没有正式收他为徒,但他的待遇和满宝是一样的,他也很喜欢庄先生,可不喜欢去什么县城读书。 于是伸手去拽白立的衣角。 满宝也急了,但这是人家的事,且又是两个大人说话,她不好贸然插嘴。 白立面色不变,手不动声色的垂下,拍了拍白善的手,和县令笑道:「大人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只怕婶娘捨不得他,您不知道,这孩子只是从这儿去大梨村赶集,婶娘便要一日问三回。而大人正年富力强,这两年又政绩不菲,恐怕不日就要右迁,到时候婶娘肯定不会放孩子跟大人离开,此时让他拜师,岂不是白白占了一个名额?」 白立笑道:「大人若是不嫌弃,以后让他有疑便去找您解惑,还望您不吝赐教,以后就让他以师侍之,这样大人和善宝虽没有师徒之名,却能有师徒之实。」 傅县令没有思考就哈哈大笑着应了,倒不是他被说服了,而是因为白立的这番话说得很让他高兴。 如今他正心心念着升迁的事,白立的马屁正好挠在了他的心痒之处。 白立笑着举酒敬他,心中暗道:他又不傻,是,傅县令是进士出身,比府学出身,都没能考进国子监,也没考中进士的庄先生厉害。 可关键是,傅县令能有时间,一天六个时辰的教导善宝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做县令,不敢说忙得转不开身,至少不会很轻松。 善宝跟着他念书能学到多少? 他要是晚十年问这个话题,白立肯定想也不想就替善宝答应下来,因为十七八岁的善宝需要的就是一个傅县令这样在朝为官的人指点。 拜他为师,不仅可以学到学识上,官场上的知识,还能沾到傅县令人脉的光。 可善宝现在只有八岁,不,实岁算只有七岁半。 他这时候跟着傅县令,弊大于利。 他虽然也能从傅县令那里得到一些东西,但现阶段,一定不会有比从庄先生那里学到的多。 而且…… 白立低下眼眸将酒一饮而尽,他敬佩庄先生,可不仅敬佩他的学识,还敬佩他的为人。 一杯酒尽,此事就算过去了,傅县令放下酒杯便叮嘱白善宝,「有空便去县衙来见我,我也可以时时考校你的功课。」 白善宝乖巧的点头,他旁边放下心来的满宝也仰着小脑袋对他甜甜的笑,暗想:善宝要是走了,她就没有特别特别要好的小伙伴了,幸亏他没走。 傅县令看到她的笑容,便道:「到时候和周满一起来,我记得你与我那二女儿是好朋友吧?」 最后一句话是和满宝说的。 满宝点头。 傅县令就笑问,「你们现在还通信吗?」 「通呀,她是不是不知道大人来我们村,不然她怎么没给我带信?」 傅县令:「……是不知道。」 我是来视察的,又不是来给你送信的。 「我就知道,那大人,一会儿您走的时候我给傅二姐姐写一封信,您帮我带回去给她可以吗?」 「……可以。」 满宝高兴的应下,和白善宝咬耳朵,「傅二姐姐可好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写信给傅二姐姐,你们通信后也能成为好朋友的。」 虽然是悄悄话,但一张饭桌上坐着,大家都听到了。 里长,村长和老周头都不觉得这有啥,但傅县令等人额头齐齐跳了一下。 傅县令轻咳一声,白立连忙和意动的白善宝道:「善宝,这县城距离村里又不是很远,要交朋友,以后你去县城里拜见大人时自然也能见到,我记得大人的小公子和善宝差不多大吧?」 傅县令就笑道:「正是,今年他虚岁也是八岁,只是顽劣得很,并没有读几本书,等白善去了,可以和那小子一起读书,也教教他。」 第218章 厚厚的信哦 很好,又有一件事被翻篇,听懂其中机锋的师爷和主簿齐齐松了一口气,再次忍不住好奇的看了满宝一眼。 总能说些难住他们这些大人的话的孩子,一定程度上也是很厉害的。 但是,满宝本来年纪就小,加上先天不足,哪怕现在长得白白胖胖的,身高却很矮,加上那肥嘟嘟的小脸,看着实在是嫩得很。 没人会怪她说话失礼,反倒觉得她是童言无忌。 第261页 再一看白善宝,知道其中机锋的人便微微一笑,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娃娃,把事情往男女大忌上扯也太牵强了些。 可话虽如此,待用过午食,白老爷请傅县令一行人去客房休息片刻后还是把俩孩子拎到书房里谈话,决定教一教他们说话的艺术。 年纪都不小了,这方面也该学起来,不然以后出门总是得罪人,恐怕被套麻袋都不知道为什么被套,那就太惨了。 老周头也觉得小闺女太话唠,正想找她说话呢,结果到书房门口听了一会儿,他便悄悄走了。 他觉得以后家里要是再做豆腐,不能只给隔壁的善宝家送,这边白老爷家也要送一些才好。 傅县令虽然很想表现得勤勉一些,但白家的环境的确是好,加上他很久没有休息够,睡眠不足,吃饱喝足后往床上一坐,便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倒在了榻上,唿唿的睡起来。 主簿和师爷也困得很,俩人也在自己休息的客房里睡着了。 没办法,傅县令休息不足,他们也如此,因为傅县令下乡巡查,他们几乎全程跟着。 县尉和县丞可以有别的事做,留在城中没出来,但主簿和师爷不行,前者主管钱粮,要赈济,要统计数据,他就得去;而后者是因为主公都下乡去了,他当然要跟着看看情况,然后出谋划策了。 三人这一睡,时间就有点儿长,满宝和白善宝不仅听完了白老爷临时开的「论说话艺术的重要性」课,还互相探讨了一下,然后你一头,我一头的占了一张软榻睡了个午觉。 等醒来时傅县令还没起床,满宝眼珠子一转,立即去取了纸笔来写信。 可能是得了教训,她先左右看了看,确定书房里就只有她和白善宝,这才和他说,「傅二姐姐是真的很好,我和她说话可高兴了。唉,要不是每次进县城都要做好多事,真想和她从早上说到晚上去。」 白善宝本来还想和满宝一样交个书友的,听她这么说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道:「她比我们大这么多,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她懂得很多呀,我说的好多话她都能听懂,她说的话,我也能听懂。」 「你说的话我也都能听懂,难道我说的话你不能听懂吗?」 白善宝很奇怪的看他,「能啊,但你只有一个人,现在加上傅二姐姐就有两个人了,如果你也能和傅二姐姐成为好朋友,那以后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玩了,谈论功课的时候也可以三个人了。」 满宝嫌弃的皱了皱鼻子道:「白二太笨了,跟他讨论功课,好多他都不懂,很没有意思,还是跟你和傅二姐姐说有意思。」 庄先生一直给俩人开小灶,私下教他们的书和白二他们的不一样,而就在端午前,庄先生已经通知俩人,以后他们跟周彬等人读一样的书。 这样的事也时有发生,或许是因为学堂里学生不多的原因,庄先生一天到晚的心思又都在学生上,所以很注重因材施教,有部分孩子的进程跟其他学生是不一样的。 有满宝和白善宝这样进程快的,自然也有白二郎那样稍慢一些的。 周彬是村长的大孙子,比白二郎早两年入学,功课进程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和白二郎讨论功课,白二郎当然跟不上他们了。 虽然满宝的理由很充分,但白善宝依然觉得他们的学习小组没必要再多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远在县城,大家交流还都得写信。 与其如此麻烦,有问题还不如去找周彬他们交流呢。 见白善宝是真的不想交傅二小姐这个朋友,满宝也只能惋惜一下,打消了把他的信夹在她的信里的想法,然后开始提笔给傅二小姐写信。 等傅县令醒来,才洗了脸喝了一口茶,满宝就蹬蹬蹬的跑来把信递给他,希望他能代她交给他二闺女。 傅县令好奇的接过折成个方形的一叠信,问道:「怎么不用信封封起来?」 「信封好贵的,反正又不远,也不是投递,用手拿着就好,我不介意的,傅二姐姐也不介意的。」 傅县令:「……信封,很贵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嘆息道:「贵啊,一封信封的花费足够我给傅二姐姐写十次信所用的稿纸了。」 要不是她的用纸都是从商城里买的,她都捨不得这么勤的写信,书铺里的纸实在是太贵了。 白善宝却在一旁道:「肯定不够,因为你写得太多了。」 满宝哼哼道:「因为我有好多话和她说。」 傅县令特别想知道她都写了啥,竟然能写这么厚厚地一沓,不不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年纪这么小,写这么多字不烦不累吗? 要知道他儿子比她还大,每天让他写两张大字就跟要他的命一样。 不过傅县令在人前还是很有节操的,虽然很想看,但他还是没看,将信收起来笑道:「放心,我会给她拿回去的。」 下午他们主要是去看一看七里村地里的受灾情况,虽然夏日日头长,但也不能待得太晚,所以傅县令收拾收拾就跟大家去地里看庄稼的情况去了。 这一次,不仅满宝和白善宝跟着,白老爷把躲在后院乘凉的白二郎也给拎了来。 于是三个孩子顶着大太阳跟着一群大人往地里走,白二郎晒得脸都发红了,忍不住和俩人嘀咕,「为什么要我来,我又不懂种地。」 第262页 满宝和白善宝都戴着草帽呢,就和大人们一起,见白二郎脸晒得通红,白善宝就劝他,「你还是戴帽子吧,小心中暑。」 「不要,太难看了。」 第219章 打赌 满宝就扑哧笑道:「你不戴,等晒黑了,更丑,戴草帽也就丑半天而已,晒黑可是要丑一辈子的。」 白二郎就有些犹豫,但依然嘴硬,「你胡说,就晒小半天,怎么会黑?我经常和同学们顶着太阳出去玩,都没有很黑。」 这个倒是真的,可是满宝挠了挠小脑袋,看着他晒得通红的脸,在他和科科之间还是选择相信科科。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她跑出去玩儿,晒太阳晒得眼发晕,她以为自己是发烧了,结果科科却说她是中暑,而且晒得脸通红,第二天肯定会变黑,而且会越来越黑。 晒红,就是脸黑的第二步骤。 因为之后她的确黑了一点儿,所以她一直将这个结论记在心里,此时看着白二郎红通通的脸,她笃定道:「你明天一定会变黑的,不信打赌。」 「赌什么?」 满宝脱口而出,「赌你的十二生肖。」 白善宝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是预谋已久。 之前持续下暴雨,白二郎的亲哥白大郎不得不避回村里,回来的时候给他带回来十二个彩色泥塑,十二个生肖,惟妙惟肖,特别好看。 别说满宝了,就是白善宝都羡慕不已,很想要一套。 白二郎瞪眼,「你想都不要想。」 「如果我输了,我就把我的那一匣子的奇石给你。」 白二郎犹豫了,纠结不已。 白二郎喜欢收集好看的石头,很不巧,满宝和白善宝也喜欢。 更不巧的是,白善宝有一双善于发现奇石的眼睛,而满宝不仅有这样的眼睛,她还有一众供她差遣的侄子侄女,一声令下,基本上七里村内外最好看的那些奇石都落在了她的手里。 那些好看的石头是真的很好看,白二郎同样垂涎很久了。 但要让他拿同样喜欢的生肖去交换,他却不是很乐意。 他想了想道:「我拿其他的跟你赌可不可以?」 「不可以,我现在不喜欢你的其他玩具,就喜欢你的生肖。」 「那我不赌完,我就赌两个,赌蛇和老鼠好啦。」这两个生肖是他最讨厌的,因为他怕它们,「你要是输了,你得给我两块好看的石头,我要自己选。」 满宝道:「不行,你要选我的石头,那我也要选你的生肖,你既然选定了自己的生肖,那我也要选定我作赌的石头。」 他选的一定是自己最不喜欢的,那她也要把她的石头排出一个顺序来,把最末尾的两块石头给他。 白二郎知道争不过她,想了想便道:「行,不过我得先看过那两块石头,我觉得好看了我才赌。」 「那一会儿你来我家看。」 俩人一言为定,便一起拽着白善宝一起跑着去追前面的大人们。 白善宝同情的看了一眼白二郎,觉得他完全是记吃不记打,他和满宝打赌了这么多次,哪一次赢过? 竟然还不长教训。 傅县令他们正站在一块田埂上,他弯腰去扯了一根稻穗,摸了摸空空的壳,再看稻禾上扒着的田螺及它大片的种子,忍不住嘆气,「怎么不把这些都抓了?」 这是周大谷家的田,大谷爹的腰几乎要弯到地上,「大人,几乎每一块田都是这样的,这块田被沖得太厉害了,现在水都还深着呢,我们家人口有限,已经顾不上这样的田了,基本上只能选择最好的一片重新施肥除虫。」 傅县令虽然心底明白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但还是忍不住一再嘆息,这是近河岸的田,可见之前是良田,可现在被水一冲,地里的肥料以及好的泥土都随着稻禾被沖走了。 应当成片的绿油油水稻,现在是东一棵西一棵,有的难得成片,但也稀稀拉拉。 这样的境况,别说等到秋收了,就是现在他都可以下定论,哪怕今天往下风调雨顺,这块前良田的收穫也可以用颗粒可数来下结论了。 最要紧的是,最肥沃的一层泥土被洪水带走,从今以后,这块良田就变成了薄田,想要再养回来,可能需要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以前,傅县令是不懂稼轩之事,可他都当了六年的县令了,这些常识他还是有的。 傅县令嘆气,忍不住再嘆气,举目看了一眼这一片惨澹的农田,扭头问村长,「村里情况较好一些的田地在哪里?」 他觉得他得需要给自己找点儿快乐的事,不然再忧愁下去,他真的能愁死。 村长便指了一个方向道:「那一片离河岸有些远,地势也有些高,情况略好些。」 傅县令便和大家去看。 那一片不是田,而是旱地,一部分近田的旱田种的是麦子,再往上则种着豆子。 但此时,旱田里有水,麦子恹恹的。 傅县令他们眼前站的这一块是村长家的,村长见县令眉头紧皱,就连忙道:「三天前便开了口子放水了,只是我们往下放水,上头也在往下放,所以到现在还没干。」 麦田里还有一层水,足以没过脚背。 和水稻不同,麦子较为耐旱,本来就是种在旱田里的。有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它会涝着,就跟人一样。 第263页 傅县令点点头,顺着地势往上走,见上面的豆子勉强还可以,心情这才好了点儿。 顺着地埂往前走,转过弯,眼前的麦苗绿油油的随风飘荡,风一吹,麦田便簌簌作响,一层又一层的向他们这边招摇。 傅县令高兴得不得了,任谁看了那么久的情况不好的庄稼,突然看见一块好的都会高兴起来。 他问,「这块地是谁家的?」 老周头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他脚边的满宝便已经举手高声道:「我家的!」 傅县令见她一脸骄傲,就笑问,「你家的麦子怎么长得这么好?」 对于种地这种事情,满宝怎么可能知道? 她立即扭头去看她爹。 老周头低着头,悄悄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弯腰上前道:「回大人,我家这块地比别家的要高一点儿,所以水淹没那么严重。而且早在十六天前我们就在往外放水了(虽然用处不是很大,他这边放水,那边老天爷还在刷刷的往下落水),暴雨刚停,我们又多开了两道口子,让它水放得更快点儿,这几日太阳又出来了,所以一照它就好了。」 傅县令就去捏了捏麦穗,眼睛微亮,「不错,虽不至于饱满,却比水稻好多了。 至少能摸得出里头有麦。 第220章 愿望 傅县令估了一下时间,「我记得往年都是差不多这时候就要开镰割麦子了吧?」 「是,但之前太阳照得不够,我估摸这麦田还得一个月才能黄。」毕竟下了这么久的雨。 傅县令点头,连连贊道:「不错,不错,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有成算,早早就在意田里的活儿,说不定收穫时虽不至于丰收,但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艰难。 众人:…… 老周头就憨笑道:「大人夸奖过了,其实村里勤奋的人不少的,我就占了一个儿子多的便宜。」 六个儿子,四个儿媳,一个大闺女,加上他,一人负责一片,放水不过一会儿的事,不难,难的是把地里的虫给抓了。 抓虫实在是太难了。 稻田里抓虫和清理田螺就够难的了,但在麦田里捉虫就更难了。 而他们家人多,就是满宝,之前每天一下学就往地里跑,不是拔草就是捉虫,所以他们家的庄稼情况才会比别家的好。 不是胜在种地的技巧,也不是勤奋,而就是仗着人多的便利。 傅县令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点了点头。 他把村子周围的田地都巡视了一圈,然后还去看了白老爷的地。 认真比较一番,其实白老爷的受损状况还在村民们之上,因为他良田多呀。 以前,靠近河道的田是最好的,因为灌溉方便。 水稻不耐旱,就因为近水,白老爷便更加用心些,肥多施,草除得最尽心,几年下来,田越养越好,可这一趟洪水,虽不至于所有的良田便薄田,但至少近两年来的经营都毁了。 傅县令安慰白老爷一番,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这才告辞离开。 满宝跟着凑热闹将他送到路口,挥手和他道别,「大人,一定要记得把我的信给傅二姐姐呀。」 傅县令:不说他还真忘了。 不过他能露出来吗? 傅县令骑在马上,转回头来和她挥手,笑道:「不会忘的。」 傅县令虽然有点儿好奇满宝信上写的是什么,怎么跟他二闺女就有这么多的话说? 不过他和师爷有事要商量,所以便把信交给一个下人,让他送到后院去,自己与师爷去书房说话。 「主公觉得那两个小娃娃的提议如何?」一进书房,师爷便开门见山的问。 傅县令摸了摸鬍子,含笑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因为咱剑南道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人。」 师爷便知道傅县令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也忍不住一笑,轻声道:「是啊,魏大人嫉恶如仇,又公正廉明,若听闻巴西一带也受灾严重,他一定会来看一看的。」 「不错,」傅县令看着他问,「可怎么让魏大人知道这一点呢?」 这里面可操作的方法可太多了,首先一点,不能让人知道是他干的,不然传出去,不说那些灾后工作做得不好的其他县同僚,只绵州刺史那里他就得不了好。 俩人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半天,连晚食都是在书房里解决的,等到深夜,师爷才从县令家离开, 他家住得也不远,就在县衙左近,出了后角门右拐就是。 傅县令有些兴奋,睡不着,于是就背着手出去散步赏月。 他住的是官方配的房子,就是县衙后面的宅院,并不是很大,但足够他们一家子居住了。 所以出了书房,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就走到了孩子们住的小院外。 都三更半夜了,还有一盏灯亮着,他眯起眼看了一会儿,看出那是二闺女的房间。 他顿了一下,便朝那走去。 屋里的傅文芸正捧着书看,但其实是在走神,她在想着满宝的信,听到敲门声时回神,这才发现时辰不早了。 陪着她的丫鬟秋月已经趴在一旁睡着了,但她还是迅速惊醒,抹了抹脸后快速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到傅县令,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傅县令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外问,「小姐还没睡?」 第264页 秋月抖了一下,小声道:「小姐,小姐还在看书。」 傅文芸也听到了父亲的声音,连忙放下书走过去。 傅县令看到女儿还穿着外衣,显然是还没换衣服准备睡觉,这才背着手进屋,温声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在看什么书?」 不等傅文芸回答,他自己走到书桌边拿起摊在桌子上的书,看到封面一愣,「《大学》?」 他扭头看向女儿,问道:「怎么看这样的书?」 傅文芸捏紧了衣角,鼓起勇气道:「满宝在看这本书,我便也想跟着看一看。」 傅县令当然知道,因为今天他刚考校过他们的功课,可是……「你母亲不是说你在学琴吗,时间够用吗?」 他可是知道的,女儿一天的练琴时间几乎就占了大半,而她还要学女红,时间够用? 傅文芸便抬头看着父亲,有些激动的道:「父亲,我想继续读书,我也喜欢弹琴,但女儿觉得不必要这么多时间,您与母亲说一说,让我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读书好不好?」 傅县令看着女儿好一会儿,坐到书桌后的椅子,半响才问,「为何想要读书呢?女孩子认了字,识了数便可以了,读书这么辛苦,你看你弟弟,每日让他读书就好似逼他做什么一样。」 「弟弟或许不喜欢读书,可女儿很喜欢。」傅文芸道:「我觉得读书,尤其是读到从未读过的书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我能从书上学到很多东西。父亲,满宝年纪比我还小,一年多以前,我和她说话,从来都是她问我说,她听得津津有味,但从去年中元之后,她可以和我一起讨论功课,说一些我从未听到的见闻,我说什么她都能接得上话。而从今年开春开始,我们信中,便是她教我的多,我教她的少了,她看过很多我没看过的书,有时候她谈起来我都有些接不上话了。」 傅文芸认真的看着父亲道:「父亲,我不想以后我的朋友说话我都听不懂,就像以前父亲和母亲说话,我都听不懂一样。我想交很多很多的朋友,将来是我在选择朋友,而不是朋友选择是否与我再相交。」 第221章 恨铁不成钢 傅县令问,「这是周满说的?」 「不,这是我想的,但从书上学习未知的知识很快乐的话是她说的,我也觉得很快乐,尤其是读后还能与朋友讨论,那就更快乐了。」 傅县令沉思,他不缺钱,供一个女儿读书当然没问题,可是,她十一岁了,再过三四年就要说亲,等及笄就可以准备出嫁了,她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此时花费这么多时间来读书…… 可转念又一想,周满能读,为什么他女儿不能读呢? 而且他自己也很喜欢周满,曾经惋惜过她不是男孩不是吗? 傅县令纠结不已,沉吟半天后道:「这事我和你母亲提一提。」 女儿的教育他一直是交给妻子的,这样的事他肯定要问过她。 虽然没有肯定的答覆,但傅文芸还是高兴不已,连忙谢过父亲。 傅县令就翻开《大学》,笑道:「你先别忙着谢我,既然你正在读《大学》,那我就考校你几句。」 傅家给傅文芸姐妹俩请的先生是女先生,除了书法外,早已经不教他们新的课本了,每天要学女红,练琴和学习棋艺等就已经占去所有的时间,她看书基本上是用自己的空闲时间来看。 完全自学。 偶尔有些疑惑不能解答,她便写信问满宝,基本上,满宝自己懂得的都会告诉她,不懂的,也会拿着信去问庄先生。 所以傅文芸虽有些忐忑,但还是挺了胸膛应对,她知道,这关系着她是否能够再读书。 等傅县令从房间里出来,一个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他沉思着往正房去,正要出小院时,下意识的往左边看了一眼,那是他儿子住的房间,乌黑黑的,显然早就睡着了。 傅县令沉吟片刻,转弯去看儿子。 傅文华踢开被子,嘴巴微张,显然睡得很香。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儿子这样,傅县令就想打他。 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打是不可能打的,而且他也没有现成的理由不是? 所以盯着儿子看了半天,傅县令还是背着手离开了。 一无所知的傅文华:…… 等满宝再收到傅文芸的信时,已是两天以后了,她高兴的告诉满宝,虽然有些不顺利,但她娘还是答应让她再读书了。 她每天上午可以去前头和小弟一起上课,下午再学琴和女红。 她道:「大姐说女孩子读书无用,我们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琴棋书画,以及女红,甚至厨艺都要学一些,时间根本不够用。但我觉得你说的更有道理,不会厨艺,能把东西煮熟,饿不死自己就行,想吃好吃的,只要有钱,什么东西吃不着呢?我们学得再好,也是比不上专门做饭的厨子。」 「大姐要说亲了,她并不愿意与我一起读书,所以父亲没有再为我们单独请一个教书先生,而是让我去前院和小弟一起读书,他正在读《诗经》,先生会照顾我的进程,从《大学》为我讲起。而且,温故而知新,我觉得再读《诗经》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年岁不同,所见竟然也不同了。」 朋友的心愿达成,满宝高兴不已。 她想了想,便花积分从商城里买了一套好看的书籤,很便宜,买一送二也就算了,上面印的花草和美人都很好看。 第265页 满宝自己留了一套,给白善宝送一套,另外一套则拖周二郎带到县城去送给她。 如今县城除了吃的生意外,其他的生意都不好做,连一向很受欢迎的糖果都没生意了,周五郎他们便也不想着去县城,老实在家里务农了。 倒是周二郎找到了另一条路子,他回来和家里人一商量,便决定从菜园里拿些菜蔬,再做一些豆腐去卖。 别说,生意还很不错。 因为洪灾,不仅粮食飞涨,肉类,菜蔬这些也在涨价,虽然涨得没粮食那么离谱。 周家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豆子,之前他们在村子里,在大集上卖豆腐,换回来的都是豆子。 那些豆子可都没卖出去,当时豆子不值钱,可现在豆子也涨价了,一斗涨了两文钱呢。 当然,周家是不可能光卖豆子的,相比豆子,卖豆腐赚得更多。 所以小钱氏每天都泡上十斤的豆子,可以做出四五十斤的豆腐,一大早,周二郎便把装了豆腐的木桶固定在板车上,再从菜园里摘一些菜来放在木框里带到县城,基本上都能卖完。 在满宝看来,一天赚的并不多,只有百多文罢了,可老周头等人却激动不已,在心里算了一本帐。 「豆子不要钱,菜蔬也都是自家种的,这就是没本的买卖啊,」老周头笑眯眯的道:「要是每天都能卖出一百文,那一个月下来得有三吊钱了。」 满宝:「……爹,豆子和菜蔬不都要钱吗?」 「都是自家种的,要啥钱啊。」 「……种子。」 「种子也是自家留的,不要钱。」 「还有人工呢。」 「你哥哥嫂子们也就只有一把力气了,不种菜去干嘛?难道还让老子给他们发钱吗?」说到这里,老周头下令,「这门生意是家里的,卖出去的钱都给我拿回来交到公中,没几个月就秋收了,到时候要是地里收成不行,恐怕得交钱。」 老周头顿了顿后道:「要是县衙不收钱,执意要粮食,那我们还得买粮食。」 大家都没有意见,周二郎也早已经把今天的收入交上去了。 老周头就道:「行了,赶紧歇着吧,老大,老三,明天你们带着孩子跟我下地,把大湾那几块田里的田螺都摸了,那些它们留下的种子能撸的都给我撸了,等把这些吃庄稼的东西弄干净,我们就加肥。」 兄弟两个应下。 钱氏便接过他的话,「老四,明天一早你大嫂二嫂要做豆腐,你带着你媳妇和三嫂去把菜园的空地都锄了,回头让你大嫂她们去种菜。」 钱氏和老周头商量,「我看小湾那块一亩多的田也没用了,现在水不是都放干净了吗,让他们去把那块地也锄出来种上菜,我估摸着,秋收之前,城里的流民不会走的。」 第222章 辛苦 老周头也是这么想的,既然这门生意可以做下去,那当然是做久一点儿,但家里的菜园虽大,但里面的菜就那么点儿,像苦菜和空心菜这种,摘过一茬还能再长,但家里也得吃不是,不能把所有的都拿去卖,所以再种一块是不错的。 但他也没想到老妻的动作这么大,犹豫道:「那块田可有一亩多呢,种这么多,卖得出去嘛?」 他看了一眼靠在钱氏身旁的满宝,问道:「满宝,是不是你给你娘出的主意?」 满宝就躲进母亲的怀里,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的看他。 钱氏抱着她道:「行了,你少吓孩子,本来我就想多种一些菜,反正那块田里的稻禾都被沖得差不多了,留着也没用,还不如开出来种菜呢。」 她本来只想开一半的,毕竟他们未必能卖得出去。 但正如满宝所说,卖不出去还能做成腌菜到冬天吃呢。 而且,种多一些,到时候自家卖不完,也可以便宜些卖给菜农,倒省了功夫。 其实钱氏心底还有一个打算,如果今年的收成真的不行,到时候家里肯定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粮食不够,吃菜也饿不死,就算饿得快,一天多吃两顿菜就是。 老周头就摸着烟枪问,「那种子怎么办,家里有这么多菜种吗?」 刚恢復抽菸大半年的老周头,为了钱,最后还是狠心把他的菸丝都拿去卖了,所以他现在又没烟抽了。 一犯菸瘾就只能摸着烟枪解瘾。 钱氏不在意的挥手道:「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菜种嘛,她没有,别人家多的是。 第二天,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钱氏沿着墙壁往外走,开始去窜门。 她先到各家的菜园里去看一眼,谁家的菜怎么样她心中就有数了。 菜要种好,菜种也很重要的。 有的人家这样菜种得好,说明家里不仅伺候得好,菜种多半也是好的。 钱氏熘了一圈下来,手里的种子就不少了。 各家家里都有晒干的大树叶,扯下一张来给她包一些,一户两户的攒在一起就不少了。 有人笑眯眯的把钱氏送出门,挥手道别,「婶子,那回头我儿媳再难受,我可就去找你要姜了。」 钱氏笑眯眯的道:「来吧,我也不知道你家没种好,你回头有空了,去我家菜园挖一些回去种,她要是肚子疼,先问我老大媳妇要一些干姜回去和红糖熬煮,那红糖姜汤吃着很有效的。」 第266页 那人高兴的应下。 钱氏也高兴的拎着几小包菜种回去了。 周四郎刚带着媳妇嫂子和俩弟弟把菜园锄好,一抬头看到老娘两只手拎着好几串树叶包的东西回来,就好奇的问道:「娘,这是啥东西这么多?」 「菜种。」 周四郎:…… 方氏惊嘆不已,悄悄和周四郎道:「娘可真厉害,这么多菜种呢,大家都给?」 周四郎合上张开的嘴巴,一脸习以为常的道:「那当然,这可是咱娘。」 基本上,他娘要做什么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就跟满宝一样。 要说满宝不是他娘生的,他简直不能相信。 于是,周四郎屁股还没做热呢,钱氏就让小钱氏带他去犁田,「一亩多的田都种菜,全靠锄头得锄到什么时候?这两天太阳都好,地里也晒得差不多了,你先去看看是泞还是硬,要是刚好合适,就让老四把地给犁出来,回头再碎土就容易多了。」 小钱氏应下。 周四郎也听到了,就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疼,他纠结道:「娘,我去地里和爹一起捉虫除草好不好,让大哥回来犁地。」 他家可没牛,从里长那里估计也借不来,所以犁地只能靠人去拉犁,周四郎最讨厌拉犁了。 当着自己的面把重活儿推给丈夫,小钱氏想也不想就给了他脑袋一下,虎着脸道:「废话什么,赶紧跟我去田里看一看,一会儿我还得去学堂做饭呢。」 周四郎就苦着脸道:「大嫂,你不能只心疼大哥,你也心疼心疼我嘛。」 小钱氏还没说话,钱氏先横了他一眼道:「都是有媳妇的人了,再这么油嘴滑舌的,小心我抽你。」 小钱氏嫁进来时,周四郎才七岁,最关键的是,在没嫁进来时,他们还是表姐弟,周四郎很小很小的时候跟娘去舅舅家,可是被这个表姐按在地上摩擦过的。 老娘一发话,周四郎就缩着脖子往外走了。 方氏看得眼睛笑眯眯的,背着人就悄声与他道:「该!」 小湾,就是河道转弯,在弯口对岸的那一大片田地,当地的人叫它小湾,周家在那一片分有五亩多的地,都是老周头名下的。 当年分地的时候,七里村人还很少,所以这份好田才能分在他名下,不过现在可称不上好了。 晴了好几天,他们又努力放水,现在田里的水已经干了,小钱氏锄了一锄头,毕竟是田,泥土并不松,不好锄。 小钱氏将锄上来的泥块踩散,捏了捏它的湿度后道:「可以犁了,你回去把犁拿来,让老五跟你一块儿拉,你二嫂给你扶着犁,我得去做饭了,下响我就来替你。」 周四郎吓了一跳,连忙道:「大嫂你可别害我,怎么能教你拉犁呢,不说大哥,爹和娘就能把我捶死。」 他们家男丁多,媳妇可是从来不拉犁的。 小钱氏却觉得没什么,道:「娘年轻的时候可没少拉,你赶紧的吧,最好今天把地开出来,我让你大姐和你媳妇拿着锄头来,在后面松土,如果速度快,明天就能下种了。」 这时候种子很容易发芽,只要水够,太阳又好,基本上三五个晚上就能冒芽。 小钱氏交代完地里的活儿,赶紧去河里洗手,然后过桥去学堂里煮饭。 满宝一下学就往厨房里跑,小钱氏将将做好菜,看着出锅的菜,她松了一口气,幸亏没耽误。 满宝冲进去,发现自己的碗还没盛好饭菜,就连忙跑过去帮忙,「嫂子,你去干嘛了?」 以往,她跑过来时,不仅她的碗里装好了饭菜,白善宝的也装好了,饭菜等都摆到了案上等着学生排队过来打饭打菜。 第223章 怕牛 小钱氏尴尬的一笑,小声道:「满宝,你快出去排队吧,嫂子自己来就行。」 满宝摇了摇头,去看她炖的汤,白善宝也跑了进来,和她一起把汤抬到了案上。 菜和饭等钱氏也摆好了,冲过来的学生已经吵吵闹闹的排好了队,钱氏这才给大家打饭打菜。 满宝和白善宝便取了自己的碗跑到最后排队。 白二郎沖在最前面,很快就打出来了,见他们两个竟然排在最后面,惊讶得不得了,「你们怎么排在这儿?」 白善宝:「你猜!」 白二郎才懒得猜呢,他看了满宝一眼,哼哼两声便仰着头离开。 白善宝回头和满宝道:「他还在生气呢。」 满宝表示理解。 上次他们打赌,白二郎输了,虽然他坚持不承认他输了,因为他觉得他就是没黑,一定是白善宝徇私,所以才站在她那边。 但当时三人问过了白老太太,白太太,白老爷,刘氏和郑氏,竟然所有人都说白二郎今天比昨天黑,所以他虽然很不甘愿,还是把两个生肖输给了满宝。 白老爷等人这才知道三个孩子为什么一大早的来找他们评判,他那傻儿子今天是不是比昨天黑。 满宝和白善宝最后,打了饭菜她便也不急着走,好奇的问钱氏,「嫂子,你们是不是去锄田了?」 「没锄,娘让老四去犁呢,我带他去看一下地里能不能动,这才耽搁了一会儿功夫。」 「四哥真可怜。」 「还有你五哥呢。」 满宝立即道:「大嫂,上次我们去县城找了一些碎布回来,你帮我缝成两条厚厚的绑带吧,然后给五哥缠在手上,再放一条在肩膀上,这样就没那么疼了。」 第267页 白善宝在一旁吃饭道:「哪要那么麻烦,去我家要一头牛就好啦。」 满宝扭头看他,「你家的牛现在不要干活儿吗?」 白善宝摇头,「不要,我家就那么一块地,闲着呢。」 他家的田产等并不在这里,如今的那一块还是跟白老爷拿的,并不多,只种些菜蔬和养些鸡鸭,种些比较特别些的庄稼而已。 满宝高兴起来,那吃完饭我和你一起去牵牛。 白善宝惊奇,「你会牵牛?」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不会!」 「……」 虽然不会,两个孩子还是去了,当然,小钱氏也去了。 看到那头黑黝黝的水牛,满宝和白善宝远远的就站住了,谁也不敢上前。 白善宝「你不是说你要来牵牛,快上吧。」 「这是你家的牛,还是你上吧。」 看出两个孩子在害怕,负责放牛和种地的长工便大笑道:「小少爷,周小娘子,这牛不会顶人的,你们放心。」 牛不知道是不是也听懂了,哞哞两声,还把脑袋沖他们这边扬了扬,两个孩子啊啊啊的大叫两声,转身就跑,一下就跑没影了。 钱氏:…… 长工:…… 长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有些心虚的和钱氏道:「孩子的胆子有点小……哈哈哈,对了,老夫人说了,这牛你们尽管牵去,不必急着还回来,等用完了再还也行。」 钱氏感激的应下,接过绳子,牵着它走。 满宝和白善宝一口气跑过了桥,累得喘不上气来才停下,俩人还戒备的往后看了一眼,见那可怕的牛没跟上来,这才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你家的牛太恐怖了。」 「不是你要牵的吗?」 满宝心虚的没说话了。 钱氏牵着牛出现在视野中,眼见着桥那头的孩子爬起来又要跑,她就喊道:「满宝,我要把牛给你四哥送去——」 小湾的那块地在桥对面,满宝立即不急着跑了,站在这边的桥头看牛,问道:「大嫂,牛会不会吃人?」 钱氏:「……牛吃的是草,你别整天胡思乱想,回学堂去。小公子,你跟满宝回学堂吧,休息一下,下午还要上课呢。」 白善宝应下,拉着满宝回学堂。 「你家的牛你怎么也害怕?」 「我又不经常见它,你还经常看见牛呢,你为什么怕它?」 两个孩子边斗嘴边走远,正在田里苦逼的拉着犁的周四郎远远的看到大嫂牵过来的牛,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声问道:「大嫂,哪来的牛啊?」 「满宝和小公子借的。」 方氏拿了一条手帕给周四郎擦汗,低声道:「看看你,你弟弟都没喊累呢。」 周四郎就瞥了一眼旁边,道:「对,他没喊,但你看一下他。」 方氏就转头看过去,就见周五郎直接躺在土上了,听见他们说话,他就一脸虚弱的抬了抬胳膊挥了一下。 方氏忍不住问:「有这么累吗?」 「那是相当的累,你没拉过你不知道,」周四郎道:「每次春耕,我都能直接趴下睡觉,恨不得不动一下。」 他瞥了一眼周五郎,道:「不过老五这次比较惨,他以前都没拉过犁,这是第一次拉。」 周五郎苦唧唧的点头,上头有四个哥哥,他又没成年,基本上这种特别重的活儿跟他没关系。 这还是第一次知道拉犁原来这么辛苦。 想到家里的地,除了部分地可以轮到用牛耕的外,其他的都是四个哥哥,尤其是大哥和三个拉的,他就忍不住嘆,「大哥他们可真辛苦。」 「可不是吗,以后你可得对你四哥好一点儿。别整天气我,让你帮把手总是找藉口推辞。」 「我说的是大哥二哥和三哥,可不是你。」 周四郎缓过劲儿来了,一边起身宝贝的去把牛牵过来套上犁,一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屁股,道:「赶紧起来别挡道,我怎么了,我也是拉了犁的,你不能因为比我小两岁就享福不吃苦,要知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下地拉犁了。」 太过久远的东西周五郎不太记得了,他疑惑的问,「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 周五郎就从地上爬起来,「行吧,等晚上我回去问爹,地里的事,爹记得最清楚了。」 周四郎挥挥手,一点儿也不怕,因为他的确是十五岁时就跟着老大他们一起下地拉犁了,当时他可比老五惨多了,正碰上春耕,那犁的地可不是只有一亩多。 春耕近两个月,他就哭了两个月,真的是太苦了。 第224章 消息 有了耕牛,速度就快多了。 周四郎和小钱氏,一个牵牛,一个扶犁,其他人则在后面将犁开的土碎掉,再松一松。 中间因为太阳太辣,他们担心水牛会累到,还特意休息了大半个时辰。 给它喝水消暑后才继续,但就是这样,晚食前,他们也把这块一亩多的田给犁出来了。 钱家没有立即把牛还回去,借来的牛没有这样还的,所以让周六郎牵着牛去吃草,又把地里割出来的新鲜稻禾都捆上,和牛一起送回白家。 稻禾算是给水牛的口粮。 这么奢侈的直接吃稻禾的牛,估计全村也就独这一头了。 第268页 周家用过晚食,便全家出动,包括满宝和钱氏,一起来到小湾。 此时太阳还没彻底下山,但阳光已经不毒辣了。 全家十二一个人,都差点把地里给站满了,他们从村里邻居手里借了一些农具,分成左中右三行,从田的两边田埂和中部开始分垄。 一垄又再分为上下两组。 满宝和几个小的则负责捡里田里的大块石子和一些草扔掉,天还没黑,大家就做出来了,甚至还开了行。 看着归成一垄垄的田,钱氏和几个儿媳妇商量着哪块种哪些菜,等分派好便道:「天气热,明天早上先别下种,你们明天早上先把肥撒下去,明儿傍晚用过晚食再来。」 小钱氏应下。 再来,自然也是全家都来。 小钱氏和三个妯娌及周喜负责下种,周大郎他们则挑了水来淋水,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种出来了,速度快得很。 这让一旁围观的村民们羡慕得不得了。 周家的动静这么大,村民们想不知道都难。 所以今天跑到小湾这儿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大家站在田埂上看热闹,边和田里的周家人说些闲话。 知道这些菜是种了拿到县城去卖的,就有人心动的问周二郎,「城里的菜真的好卖?」 「还行吧,就是竹编卖不出去了,这才想着卖菜的,就算是城里人他总也得吃菜不是?」 「谁家里没一两块闲地啊,自家种多好,竟然有人去买菜?」 「周二,你家的菜要是不够卖,从我家这儿拿一些呗,我便宜卖你。」 周二郎:「……这菜不值钱,我再从你这进,要是卖不出去,我不得亏死。」 他道:「我卖自家的是没本的买卖,卖不出去拿回家里吃,家里吃不完可以给鸡吃。和你家买,我卖不出去你给退呀?」 「就是,就是要是不给退,周二把菜给鸡吃了,那不相当于他们家花钱买菜餵鸡吗?金叔家的鸡这也太金贵了吧?」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这事揭过。 但还是有人嫉妒,眼热不已,私下议论着也到城里试试看,说不定也能赚钱呢? 但主意才提出来,便有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道:「你去卖家,那地里的活儿怎么办?虫子还没抓完呢,草还没除尽呢,我可看到了,今天金叔一家都去补肥了,显然是都做完了。」 「就是,就是,这什么活儿都没地里的活儿重要,那可是活命的口粮。」 于是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但第二天还是有人跟周二郎一起挑了家里的菜一块儿去县城。 看见周二郎,他们有些不好意思。 周二郎却很高兴的招唿他们,要大家一起走。 笑话,他巴不得每天都有人跟着一块儿进城卖东西呢,那样他就不用等其他村的人一起上路了。 现在罗江县内外都有流民,治安比不上以前了,他还是很怕走在路上被打劫的,所以人越多越好。 并不是挑着菜去县城就能卖得出去的,同样的菜,同样的价钱,大家肯定更喜欢在熟悉的人那里买,而且招唿啥的也很重要。 至少当天和周二郎一块儿出去的,最后只有周二郎是空着板车回来的,有一个最可怜,他带出去的菜只卖出了一份,那一份还是周二郎帮他卖的,勉强够了保护费,还亏了进城费呢。 第二天,周二郎再出村时就又只是他一个人了,显然,昨天过后没人去了。 晚上回来他把这事当笑话一样告诉家人,满宝就道:「他们也太不能坚持了,第一天不行,就试一下第二天呗,等坚持十天半个月,若是还没有起色,再放弃不迟。」 周二郎就笑道:「不错,当年我第一次去摆摊卖竹编时也是一样都没卖出去,后来我就蹲在一旁看人家是怎么招唿客人的,虽然很脸红,但也不得不厚着脸皮招唿人,也不是谁都天生就会的。」 说到这里,周二郎一顿,道:「除了老四。」 周大郎笑道:「老四那个没办法,天生脸皮厚。」 周四郎不高兴了,「你们教孩子就教孩子,干嘛还得扯上我呀?」 小钱氏道:「这事也就说着容易,现在又不像以前,以前你卖竹编,不去县城,去大集上也有人卖,可现在他们卖菜,能去大集上吗?』 大梨村的大集是农民们的集市,谁家还没菜呀。 「可是去县城,现在不仅进城要进城费,摆摊还得交保护费,进城里就算是一天不吃不喝,那也得花好几文钱,一次也就算了,亏了就亏了,去上十天半个月那就没了七八十文,还是这么稀里煳涂没的,这谁家受得了啊?」 这倒也是。 满宝就眉头紧蹙,「怎么傅县令也不管呢?」 能管才怪呢,周二郎道:「县令不在城里了,不知道干嘛去了,他想管也管不着吧。」 「那他去哪儿了?」 「这我哪儿知道?还是去给你送信的时候听衙役说的,这才知道傅县令早两天前就离开县城了。」 满宝就决定晚上写信问一问傅文芸,不是说要想办法救灾吗? 她还想着看一看周大亮家会有什么补助呢。 周大亮是四哥的好朋友,家里现在困难得很,为了他,周四郎近来愁得很。 结果她的信刚给周二郎送出去,还没来得及等回傅文芸的信呢,白善宝就告诉她,「我伯父说,县令去巴西了,我们州可能也要减免赋税了,我伯父一早就带着人去巴西了。」 第269页 第225章 仁厚 绵州郡的治所在巴西,那里此时正聚集着一大批的官员和乡绅土豪,等白老爷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没有去住客栈,而是去找了个朋友,住到朋友家里。 地主的朋友有很大概率也是地主的,作为当地的地主,对方消息可比从七里村赶过来的白老爷灵通多了。 他很高兴,乐哈哈的让下人们准备好酒好菜,和白老爷道:「这一次也不知是老天爷给的运气,还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但我们这些人都是受益人,值得庆祝一番,来,我们今晚不醉不休。」 白老爷与他碰了一杯,问道:「魏大人怎么会想到来我们绵州?」 绵竹又不是主要灾区,他赈灾这么忙,按说不应该来到他们这里才对。 朋友喝了一口酒后笑道:「说是魏大人出去赈灾时,碰到两个蹲在路边的灾民谈起绵州之事,他们是从绵州出去的,魏大人听说这边也有许多人受灾,便临时决定过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笑道:「但我总觉得这也太巧了,说不定是有心人有心为之。」 白老爷首先想到了傅县令,但他不敢说,「不知是谁?」 「谁知道呢?或许是一个一心为民之人,反正总不是我们的刺史大人。」朋友靠在椅子上,他还是更习惯盘腿坐,白立也不是外人,他便直接盘腿坐起来,道:「他刚到任第二年,若无意外,恐怕还得在这里待四年,你不知道,洪灾一发,他就约谈了我们,巴西内的几家陆陆续续捐了好几趟了,一次要的捐比一次多。」 说到这儿他就满腹怨气,道:「时至今日我已经给了五次捐了。」 白老爷吓了一跳,「这么多?」 「我们的刺史老爷还嫌少呢,之前我们就联名建议过,让他上书减免些赋税,不敢说全免,至少少交一些。结果你猜怎么着?」 白老爷摇头。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绵州境内的情况良好,我们不该跟其他州县的百姓争利,毕竟这些钱粮于我们来说没什么,但对外头受灾的灾民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哼,他一副良善的样子,倒把我们说成了十恶不赦。」朋友道:「是,这些钱粮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我们氏族世代在这儿,谁家没有穷亲戚?」 「这次绵州受灾是不比外头严重,除了死伤些人,大部分人家的房屋都保住了,可要紧的是田地里的庄稼没保住呀。」他道:「要是减免了赋税,大家勒紧裤腰带熬一熬今年就过去了,可他不减,光秋税就能压死人。本来洪灾没死,倒死在了人祸上,他们这是想把绵州也逼如绝境呢。」 「哎,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此时朝廷正盯着剑南道呢,他敢这样逼死百姓,我们还没动,朝廷就先饶不了他。」 「哼!」 「那此事定下来了?」 「还没有,魏大人昨天刚到的巴西,今日与人出去巡查去了,明天可能还要再去别的县看情况,你跟着一起吗?」 白老爷总觉得这魏大人来得太容易了些,也想跟着看看情况,因此点头。 朋友就笑道:「那我们就一起跟着去,对了,你们罗江县的情况如何?」 「听你那么说,单从受灾来说,我们那儿倒比你们这儿还严重些,不过傅县令肯用心,不仅进城的流民安抚住了,那些房屋倒塌的百姓也得了补助,民心上倒比你们这儿更齐,更乐观。」 朋友便好奇,「你们这是捐了多少钱粮啊?」 「不多,也就两次而已,头一次都给了灾民,我只捐了三担,第二次我捐了十二担,基本上都分给了七里村和大梨村受灾最严重的村民。」 左彦明更惊讶了,「不是吧,你们县令一点儿都没截留?」 白老爷笑着摇头。 左彦明啧啧称奇,「不对啊,我记得你们那位傅县令也颇为爱财啊,咳咳,虽不至于压榨百姓,但这种东西不遗留一点儿也不合情理啊。」 白老爷意有所指的道:「我们傅县令志向高远,想要更进一步。」 左彦明就明白了,他眼睛一亮,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你说,是不是他?」 白老爷道:「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行吧,不说就不说。」 俩人喝了半个晚上的酒,第二天一早便赶去城门口集合。 随行的人不少,毕竟免税可是大事,尤其是家中人丁兴旺,或奴僕众多的乡绅。 白老爷在绵州不怎么有名,主要是他自己选择住在深山老林里,名声不显,所以他半途加进来,便没多少人注意。 但奇怪的是,魏大人却一眼看到了他,还将他招到身边说话,「你就是白立?」 白立吓了一跳,有些忐忑的躬身行礼,「正是白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魏大人就哈哈笑道:「吩咐倒不至于,我听傅县令提起过你,说你在罗江县可是有名的善人,所以我想见一见你。」 魏大人笑问:「听闻这次受灾,你不仅全面了下面佃户的地租,还捐了不少钱粮给受灾的百姓?」 白立松了一口气,低头回道:「这都是白某人应该做的。白某居住在罗江,进出往来皆是乡邻,总不能眼看他们受灾而无动于衷吧?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杯水车薪,要想帮他们,恐还得傅县令,刺史大人和大人这样的人出手才行。」 第270页 魏大人笑道:「放心,罗江县的情况若果真如尔等所言,朝廷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此次我来剑南道,便是统领赈灾之事,灾民一日不安顿好,我便一日不归朝。」 众人闻言,齐齐行礼,「大人青天,圣人仁厚。」 「圣人是很仁厚……」魏知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魏知没让白立下去,而就让他跟在身边一起走。灾情过去已近一月,家里基本已经收拾出来,没什么可看的了。 魏知主要看的是地里的情况,而除非有人故意带他去看情况良好的田地,不然是造不了假的。 第226章 请假 当然,魏知能走到绵州来,那就不是傻子,所以绵州的情况,不是谁领他去看哪块地,他便只能看哪块地的。 魏知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似乎总能找到一些受灾挺严重的区域,昨天已经受过一次教训的刺史及以下的县令当然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魏知想看什么地方,他们便老老实实的带他们去看。 白老爷就走在魏知的身边,但总觉得心头不安,待傍晚大家歇在另一个县里,白老爷立即叫来长随,低声道:「你马上回家看看,家中是否有事发生,我们明天还在此县中,预计后天才会回罗江县,若有事,立即派人来报。」 「老爷,连夜回去吗?」 「连夜回去,你路上小心些。」 「是。」 魏知他们全都住在驿站中,他不想扰民,而随性的当地官员早就领教过传说中公正廉洁的魏大人的功力,自然不敢再多劝,所以大部分人都跟着住在驿站中,只有当地的乡绅和官员会住在自个家里,而有朋友家在这里的,也会选择借住。 此时,魏知就站在窗口,看着白家的长随牵出一匹马来,与白老爷道别后打马离开。 一马一人慢慢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人。」一侍卫出现在魏知身后。 魏知道:「你此时就启程去罗江县七里村,不要靠近,注意留意里面的动静,看一下是否有生人进村,若有异常,跟着那些人。」 侍卫应下,这才悄悄的离开。 七里村也刚刚入夜,满宝吃得小肚浑圆,正坐在院子的一张凳子上乘凉,顺便消食。 钱氏念叨,「晚食都吃了快一个时辰了,你还涨着,是不是还吃了其他东西?」 「就吃了一些点心,娘,等白老爷回来,我们是不是就知道免税的事了?」 钱氏道:「大概吧。」 今天周家一家子都很高兴,满宝中午下课就跑回来说罗江县可能也能免税了,白老爷都去巴西那边听消息了。 虽然是未确定的消息,但一家人还是很高兴,以至于钱氏都难得大放起来,开了钱盒数出钱来让周四去大集上买肉。 因为想着给家里多存一些钱,满宝最近都是隔三天才买一次肉的,买的也不多,所以这一次满宝吃得很开心。 一开心就忍不住去找白善宝玩儿,正好他也刚吃完晚食,大家一起看看书,玩过后便去厨房找点心吃。 厨房刚出了一批热乎乎的点心,两个小孩蹲在灶台底下吃,一不小心就给吃多了。 钱氏揉了一下,发觉不是很管用,就道:「行了,别坐着了,起来走一走,过个两三刻钟应该就好了。」 与此同时,白善宝也在散步消食,当然是和祖母母亲一起。 郑氏一边举着灯笼给他照路,一边念叨:「一个看不住你们就跑到厨房里去,真是的,才刚吃过晚食,怎么就这么爱吃点心?」 「点心比饭菜好吃。」 刘氏就笑道:「不给你吃饭,吃菜,就吃两天点心试试。傻孩子,这世上点心能少得,但主食少不得,以后少吃一些,把身体养好,这外头好吃的东西多着呢,胀坏了肚子,以后许多好东西你都吃不着了。」 「外面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刘氏笑道:「我说了你没见过,你也不觉得好吃,还是等你长大一些,能够出去了再找吧。」 白善宝记在了心里。 消食走了三刻钟,白善宝这才回去洗漱睡觉,因为比往常睡得晚,晚上就睡得很香,连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声音都听不见。 刘氏靠在床头,看到嬷嬷进来,就问,「怎么样,孩子吵醒了没有?」 「没有,睡得香着呢,除非打雷,不然恐怕吵不醒他。」 刘氏就点点头,问道:「隔壁来消息了吗,是不是立之回来了?」 「不是,是堂老爷的长随,说是堂老爷吩咐回来的,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事,若有事就快马去通知他。」 刘氏觉得奇怪,「好好的,他怎么会这么问?我们住在村子里能出什么事?」 「是呢,隔壁的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让大家都散去睡觉了。」 刘氏垂下眼眸,问道:「我记得立之就带了一个长随出去吧?」 「是,叫东树,一直随侍在堂老爷身边。」 刘氏想了想,便道:「明天让善宝别去学堂了,你让人去给他请一天的假。」 嬷嬷一愣,问道:「那理由呢?」 「就说我病了,孩子不放心,硬要留在我身边伺候。」 嬷嬷应了一声,服侍刘氏睡下。 第二天,满宝用过早食就跑去上学,结果到了半天白善宝都没来,她忍不住跑到白二郎那里去找他,「善宝怎么不来?」 第271页 白二郎正跟同桌说话,闻言道:「我怎么知道?」 他转了转眼珠子,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他肯定是起晚了,或者没起床,哈哈哈哈,白善睡过头了,正是羞羞。」 「谁说他睡过头了?」庄先生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白二郎一抬头就看到先生正站在窗外看他,立即吓得低下脑袋。 庄先生哼了一声,走进教室,示意满宝坐回自己的位置,这才通知道:「白善的祖母生病了,他在床前侍疾,所以请假一日。周满,你做好笔记,待下学里就给他送去,记得让他抄好笔记,作业也要补上。」 好了,这下没人羡慕白善了,大家反而觉得他好可怜。 满宝却有些忧心,不知道刘奶奶怎么样了。 所以中午一下学,她就把笔记抱上,跑去和小钱氏说了一声,撒腿就往白家跑。 小钱氏正在给学生们打饭,追不及时,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吃了饭再去呀。」 满宝喊道:「我一会儿回来再吃。」 满宝跑到白家,敲开门,一熘烟要跑去后院,下人这才记起自己忘了叮嘱,连忙追上去道:「小娘子,老夫人和小公子都不在家,在隔壁堂老爷家呢。」 满宝很好奇,「刘奶奶不是生病了吗?怎么不在家休息?」 生病了吗? 他觉得今天老太太出门时的气色还是很不错的呀。 第227章 来客 满宝一头雾水的去隔壁白老爷家。 白老爷家的下人对满宝也熟得很,听说她是来找堂少爷的,便把人放进去了。 满宝跑去前厅,还没到地方就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先趴在门边朝里看。 白善宝一眼就看到她了,没办法,他站在祖母的身后,而他祖母和白叔婆坐在上首,正对着门口。 门边探出一个眼熟的圆脑袋,他想要不注意都难。 白善宝沖她眨眨眼,让她先等着,他一会儿去找她。 满宝也沖他眨眨眼作为回復。 来的客人是三个衣着华丽的男子,他们正在和白老太太说话,是背对着满宝的,可很奇怪,其中一个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嚯的一下回头。 门边什么也没有。 满宝蹲在门后,一把按住了窜过来撞到她的小猫,高兴的抱在怀里。 追过来的小丫头不敢靠前,连连沖她招手。 满宝就抱着猫跑过去,「小姐姐,这猫是你的吗?」 「这是老太太的,我正要给它洗澡呢,但它不喜欢洗澡,就跑了。周小娘子,你把它给我好不好?」 「哦,好吧。」满宝恋恋不捨的把猫给她,小丫头见她实在是喜欢,就笑道:「小娘子可以再摸一摸。」 回头看向门口的人收回目光,他不知道的是,坐在上首笑着说话的刘氏也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白善宝不想站在这儿听大人说话了,主要是他们说的事很无聊,于是他小心的看了一眼祖母,见她没留意,便悄悄的熘出去。 刘氏看见了,却什么都没说。 而坐在下首的客人似乎也知道白善宝是觉得无聊才出去的,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白善宝熘出门,就看见满宝正在撸猫,立刻跑上去,「你怎么来了?」 满宝道:「先生说你祖母生病了,所以你侍疾没去上学,结果你骗我们,刘奶奶明明好好的。」 白善宝就道:「是祖母自己说她病了的,结果叔婆派人过来找她,说是家里来了客人想要见我们,祖母就又好了。」 他左右看了看,附在满宝耳边小声道:「我觉得祖母是想偷懒,所以才假装自己生病了。」 「那为什么要给你请假?」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为了真实点儿?」 他道:「比如我,我要是装病,我就要用热毛巾先敷一下额头,这样我娘一摸就觉得我发烧了。」 「……」 满宝把笔记塞给他,道:「喏,这是上午的笔记,先生说了,你不仅要把笔记全都抄写一遍,作业也不能落下,你说,先生是不是知道刘奶奶装病,所以故意的?」 白善宝:「……」 「你下午要不要回去上课?」 白善宝想了想,摇头,看了一眼前厅后道:「不知道怎么了,我祖母好似对这次来的客人很感兴趣,一会儿我可能要陪祖母去村长家。」 「这些客人是什么人啊?」 「说是朝廷派来统计灾情的,受灾严重的,朝廷会额外有一份补贴,好像是说,每一个人都有,是照着户籍来发补助的。」 满宝哇的一声,道:「真的吗,我家可有二十一个人呢。」 白善宝也回过神来了,「是啊,那你家能得好多补助的。」 满宝蠢蠢欲动,「我跟你们一起去找村长吧,最好能旁听一下。」 白善宝应下,牵着她的手要回前厅,结果他们还没进去,厅里的人先出来了。 刘氏带他们出门,笑道:「我这老姐妹身子不太舒服,既然是朝廷上头派来的,那我就带你们去找一找村长吧。」 为首一人的目光微闪,笑道:「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正是无间休息的时刻,满宝精神满满,想要跟着一起去。 白善宝则拉着她跑进厅里拿了几块点心,这才跑去追祖母他们。 第272页 两个孩子两手都是点心,一边啃着一边跟在后面说悄悄话,「下午先生要给我们讲故事,你真的不去学堂吗?」 白善宝犹豫片刻,「我考虑考虑,得问过祖母。」 满宝点头。 一行人赶到了村长家,三人表示他们是朝廷上下来的人,要做灾情统计,而七里村被上报说受灾严重,他们核对过后便会上报,到时候朝廷会按照人头髮给补助,即,户籍上的每一个人都能领到补助。 这样的补贴方式,村长是闻所未闻,但见对方身着华服,且又带着佩刀,似乎也不像是骗子。 而且人家也没问他要钱不是? 所以村长激动的问:「真的照户籍上的来补偿?」 「不错。」 「儿媳妇和没成年的娃娃也补?」 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点头,「不错,所以你领着我们去家家户户走过吧,我们要核对一下。」 村长立即笑哈哈起来,乐道:「那简单,先从我家统计吧,对了,要不要看过人?」 对方沉吟了一下道:「若人在家,当然要看过人最好,哪怕户籍上写着,万一有错漏怎么办?」 「哎呦官爷,可不敢这么说,我们村的人都很老实的,而且多报人口还要纳税呢,我们干嘛多报呀?」 「所以有少报的了?」 「没有,没有,那也没有,」村长心里当他们是傻子,脸上却笑眯眯的解释道:「这孩子成丁以后是可以分丁田的,谁会少报啊。」 不管多报少报,在他们这里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因为三人要看人,村长就招来大儿子道:「去,和庄先生说一声,给村里的孩子们都请半天假,让老二去把地里的人都叫回来,家家户户一个都不能少,一会儿是要统计到他们的,这可关系到补助。」 两个儿子应一声,撒腿就往外跑。 白善宝和满宝面面相觑,得接下来他们不用想着回去上课了,但俩人还是手牵着手撒腿往学堂里跑。 大柱侄子去给他们请假,先生肯定要把学生们集合起来宣布的,满宝可不能缺席。 等庄先生把附近的孩子都叫回来进学堂时,便发现满宝旁边坐了一人,他微讶,「白善,你祖母不是生病了吗?」 第228章 查问 白善宝:「又好了。」 庄先生:……病到要给孙子请假侍疾,结果一个上午就好了? 这是什么病,来得快,去得也这么快? 庄先生看了白善宝一眼,没再问他,等所有学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后他才宣布七里村的学生今天下午都放半天假,他们都得回家里去找父母,至于找父母干什么,他们父母会告诉他们的。 庄先生没有通知他们太多。 而等满宝他们手拉着手背着小书箱走了,庄先生这才对剩下的学生道:「你们在此午休,下午基本上是习字课,自己拿出纸笔来练字,陆丰,你年纪最长,由你看看管他们。」 陆丰经常做这样的事,起身应下。 庄先生便把书拿回小院,这才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往村子里去。 核实灾情,竟然要一家一户的核对户籍? 还要按人头髮放补助? 庄先生又不是见识短浅的村民,自然不可能相信。别说七里村是个穷山沟,就是远在繁华的京师,受了天灾后也不可能这么补助。 何况,为何只来七里村,不先去大梨村? 要知道,大梨村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村子,基本上上面下来的政策都会先到大梨村,才会下到七里村。 显然,刘氏也深知这一点,因此她才主动领他们来村长家,并且罕见的没有避开当地的村民,而是就坐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听着这三人一点一点儿的询问。 闻讯赶来的村民越来越多,跟着来的孩子们也很多。只要是孩子就喜欢凑热闹,满宝和白善宝也是。 本来俩人还觉得这事有些无聊,不如回学堂听先生讲课,但这会儿跑来这么多孩子,他们便兴奋起来,觉得这事果然好玩儿。 刘氏不动声色的起身,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外的庄先生,她略一沉吟便往外走。 她可以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正似有似无的看着她。 刘氏好像没发觉,带着嬷嬷走到庄先生身边,笑着与他打招唿。 庄先生回礼,看了被围在人群中的三人一眼,低声问道:「这三人是老夫人带过来的?」 刘氏微微点头,声音恰巧能让附近竖起耳朵听的村民能听见,「今儿一早,立之的母亲就来叫我,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先生也知道,立之去州府了,并不在家,我不免多费些心。」 刘氏笑道:「一开始还以为是家里的亲戚上门,去了才知道是三位官员。他们手上拿有益州官衙的手令,说是要对下面的村镇进行受灾统计,朝廷好派发补助。」 「只是他们第一次进村,不了解哪儿对哪儿,见我们白家房子修得气派,就敲了门。」刘氏笑道:「但这是里长和村长该负责的事,我们两家家里留的不是妇人,就是没懂事的孩子,哪有什么主意,也就给他们领领路而已。」 庄先生点头,看着那三人身上的衣服配饰,问道:「老夫人确定他们拿的是益州官衙的印信?」 刘氏背对着人群,脸上也郑重了两分,颔首道:「我确定。」 第273页 那就奇怪了,益州现在受灾严重,怎么可能还有空闲来管他们这样的小山村? 可如果不是,难道是伪造印信? 可他们图什么? 刘氏也很想知道他们图什么。 真要核对灾情,不应该先去找县里的主簿吗? 好吧,就算不找主簿,想要绕过县城,那下乡后也应该找里长,他们却越过里长找到了村里。 找到村里也就算了,不想着直接问人找村长,竟是直接敲开白家的大门。 别说什么找不到村长,这时候,七里村地里和村口都不会少人,随便拉住一个人问,没有不告诉的。 七里村的村民都很热情好客,指路这种小事谁会推脱? 可他们却进了白家,和白老太太聊了半天,差点将白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完了。 也是因为他们的问话太过咄咄逼人,白老太太生怕他们是骗子,自己又招架不住,这才请人去叫刘氏的。 刘氏和她妯娌不同,她以前住在陇州,又在大族内居住,见识不敢说太好,但至少也不会连这点常识也没有。 她从未见过,听说过,受灾补助是按人头髮放的,一户能给一份,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没见傅县令抠抠索索,收了当地不少地主的捐后才能给房屋倒塌,受灾最严重的那一拨人补助吗? 刘氏和庄先生都没有走,而是站在人群之外,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三人询问各种问题。 似乎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问的问题很详细,村长一无所觉,凡有所问他都回答,恨不得把家里老祖宗也从地里拉出来给他们核实。 只要能有补助就好。 一直快到傍晚的时候才问道满宝家。 老周头早等着了,一大家子都等着呢,三人才被村民们簇拥进院子,老周头便一脸笑的迎上去,「官爷,你们看要不我领你们去地里看一看?你们别看我家里比较齐整,其实我家受灾也很严重的。」 周大郎等人连连点头。 老周头:「这房子都是借钱建起来的,没办法,孩子们都大了,不建房子他们没法成亲呀,所以我们家里也很困难的。」 「你们家一共有多少人?」为首的一人打断他的话。 老周头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小闺女。 满宝无奈的道:「爹,一共有二十一个。」 「二十二个,」老周头道:「我那三儿媳又怀上了,官爷您看看,这种时候怀上,可给家里添麻烦了,她身体又不太好,家里以后得勒紧裤腰带才行……」 「都是你的孩子?」来人看了一眼他身后黑压压的人,头一次有些惊愕的问。 「是是是,我给您介绍,这是我家老大……」等介绍满宝,他就笑道:「这是我小闺女。」 来人只看了一眼满宝,便问,「你这些儿子外出过吗?」 「外出?」老周头立即道:「出过,出过呀,每天都出去。」 「……我问的是可出过罗江县。」 老周头隐隐觉得不对,摇头道:「那倒没有,我们出罗江县干甚呢,路很难走的……」 「我看户籍上记载,你曾经有个弟弟,按照登记的年岁估算,他现在应当是二十七岁了吧,他人呢?」 第229章 慌张 本来还热闹的院子突然一静,跟着来的村长心头剧跳,下意识的看向老周头。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突然,老周头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抽动了一下没说话。 不一会儿,旁边就响起啜泣声。 老周头僵硬的扭头去看,见是老妻正捂着脸哭,他总算是回过神来,也低着头抹眼泪,但手却微微的颤抖起来。 钱氏就抬手去打他,趴在他身上道:「都是你这个没本事的,不然小叔也不能把自己给卖了,你没本事生这么多孩子干什么,你让我以后怎么去见公婆啊……」 钱氏越说越怒,用的力气越来越大,老周头也不反抗,直接抱头蹲在地上任由她打。 「婆婆临走前可是一再叮嘱,让我照顾好小叔啊……」 周大郎等人跟着哭唧唧。 一无所知的满宝都惊呆了,然后回过神来,连忙去拦母亲,帮她爹挡掉一些攻击,「娘,你别打爹了……」 但满宝第一次没拦住钱氏,久卧病床的钱氏力气突然变得很大,将满宝推到一边,啪啪的打老周头,有两巴掌直接抽到了他的脸上,脸颊一下就红起来,巴掌印清晰不已。 但问话的三人无动于衷,眉头紧皱起来。 其中一人忍不住吼道:「停手,问你们话呢,老实回答,你那叫周银的弟弟去哪儿了?」 村长也回过神来了,他连忙道:「官爷,官爷,周银我知道啊,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卖身为奴,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您这突然提起来不是往我这叔叔婶婶心窝上捅刀子吗?」 他的目光落在村长的脸上,沉着脸色问道:「是吗?」 「是啊,是啊,这事全村人都知道,而且卖身这种事有啥好隐瞒的?」村长道:「您不知道,大德十一年我们这一片大旱,它不是只旱一两月,它是直接从开春旱到秋初,地里颗粒无收,大家都没了活路,您也看到了,金叔家里人多,当时可不要命?周银见家里人都要活不了了,就把自己给卖了换了一袋粮食回来。」 第274页 满宝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有个叔叔,而且还是这么可怜的叔叔。 卖身为奴,那小叔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受苦呢,难怪娘亲那么伤心,难怪爹爹都不带躲一下的。 见三人还在咄咄逼人,满宝不高兴了,直接挡在村长身前,仰着小脑袋问,「你们不是来统计人数发补助的吗?干嘛问这么多有的没的?」 满宝也隐隐觉得不对起来,在心里问科科,「他们是官府的人吗?」 科科顿了一下后道:「是。」 满宝心里惊讶得不行,「还真是来发补助的呀?他们不会因为我和他们吵架就不给我家补助了吧?」 「不是,所以不会。」 「啊?」满宝琢磨了一下才听懂这话的意思,她瞪圆了眼睛,直接跳起来,正要喊什么的时候想起了白老爷刚教过她的,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们是不是骗子,不然来核定灾情怎么不去地里看看,只来家里看的?」 其实不用满宝喊,从他们问出周银时,村民们便知道他们多半是被人给骗了,来的哪是什么官府里的人,更不是来核对灾情的。 他们不懂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只知道他们目的不纯,因此大家的面色都变了,正一脸戒备的看着三人。 与此同时,这边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本来正在家里等着官爷上门,或是已经被核对过,已经回家准备晚食的村民们纷纷放下手头上的事,把妇孺赶回家,壮年男丁都槓了锄头往周家赶。 一些听到消息的老人也都沉着脸往老周家赶去。 本来还想以势压人的三人看到快速聚在墙外的村民,忍不住顿了一下。 他们三人是会功夫,但双拳难敌四腿,何况,这可不是四腿而已,整个村的男丁都过来了,就围在墙外,黑压压的一片。 就连和满宝一家不太和睦大驴都扛着锄头过来了。 气氛凝滞,双方一时都没说话。 庄先生推开人群走到前面去,皱着眉头问他们,「你说你们是受朝廷的指令下来核对灾情的,可有公文?是何人委派?」 「你是谁,我用得着与你说吗?」 「在下只是一介白丁,但不巧曾在府学念过书,或许你们说的人我认识。」 三人当然知道庄先生,他们在来前就查过了,但不代表他们会回答他的话。 见三人不回答庄先生,周大柱便带着人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道:「你们该不会真是骗子吧?」 「恐怕真是骗子,我说呢,怎么有这么好的事,竟然每个人都能得补助,连娃娃都有,显然是骗人的。」 「我们都已经这么惨了,结果你们竟然还来骗人,这也太丧尽天良了。」 「没错,把人抓起来送到县衙里去!」 三人眼见着失态要失控,立即将佩剑横在身前道:「你们想干什么?告诉你们,我们可是朝廷命官,你等要是敢伤你们,朝廷派大军夷了你们。」 「骗谁呢,你说你们朝廷命官,那你倒是告诉庄先生,你们是什么官儿,可有公文,是受谁委派呀?」周四郎想要将事情闹大,庄先生说过一遍的话他记住了,照着用了一遍,然后鼓动大家,「乡亲们,我们先把人抓起来,说不定县衙还通缉了他们呢,我们抓了送去还可能领赏钱。」 大家一听,看着三人的目光就从愤怒变成了亮光,赏钱啊~~ 三人吓了一跳,推开人群就要跑,大家连忙拦住,场面一时失控了。 钱氏终于不哭了,一把将满宝抱进怀里,护着她就要远离战场,看到一旁傻站着的白善宝,她顺手扯了过去,小钱氏等人也立即把自个的孩子往屋里塞。 刘氏没想到失控得这么快,着急的去找孙子,就见钱氏一手拉着满宝,一手拉着善宝给塞到屋里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握紧了嬷嬷的手,低声道:「我们往外去一些,让让他们。」 而此时,老周头正一把抓住周大郎的手,暗暗咬牙道:「不能让他们走,得留下他们。」 周大郎手脚发抖,「可留下以后呢?」 「先别管,一定得把人留下。」 第230章 电击棒 老爹都这么说了,周大郎能怎么办,只能听从啊。 于是他撸了袖子就冲上去。 三人是会功夫的,见场面失控,他们便先一脚把人给踹翻了,可这一下捅了马蜂窝。 见他们动手,院子里的人就挥了拳头,拿了木棍锄头等冲上去要揍他们,院子外的人则往里面挤。 庄先生大惊失色,这样多的人,恐怕三人还没动手,他们自己先伤了自己,他忙高声让大家冷静,让院子外的人往外散,院子里的人往外撤,不能挤在一起。 庄先生在七里村是很有威望的,他喊得这么大声,听到的人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三人瞅准时机,推开还在推搡他们的人,跃起踩在他们身上就要从上面飞出去,结果才踩在人身上要往高空飞,正好扑过来的周大郎便伸手拽住他的腿狠狠地往下一拉…… 这让半空中的人措手不及,但他也不慌,直接半空中扭了一下身子,另一只脚快速的踢了周大郎一脚。 周大郎飞出砸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直接把桌子给压塌了。 周四郎等人看见,气得眼睛冒火,啊啊啊的一声,拎起一根大木棍就冲上去…… 第275页 其余村民见了,也不能放他们离开了,跟着往上沖。 被挤到角落里的庄先生:…… 满宝在屋子里看到大哥被踢飞,气得不行,打开门就要冲出去,却被小钱氏按住脑袋又往屋里塞,但她也气得不行。 她的男人她都没捨得打一下呢。 这么一想,她伸手拽过何氏,道:「看住他们,不许他们跑出去。」 她拔腿就往厨房里跑。 「大嫂你去那儿干什么,快回来呀……」何氏不知道小钱氏干嘛去,但人打架的地方就离厨房不远,她一个妇人跑进去不是找死吗? 但小钱氏没听的,把路上挡道的人推开,直接跑进厨房里。 满宝见四哥和五哥也都被打倒了,二哥还被扔了出来,她气得不行,转身就往父母的屋里跑,「科科,你那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倒他们?」 科科沉默。 满宝忍不住叫出声:「科科!」 「有,推荐电击棒和防狼喷雾,但是宿主,你小胳膊小腿,不建议靠近战场。」 而且以它目前扫描到的数据来看,这三人肯定会被拿下的,只是恐怕会有些伤亡。 「哪一种比较好?」 「电击棒,但积分也更高。」 「那就来电击棒。」说着话的功夫满宝已经打开商城要搜索了。 科科道:「因为这属于保护宿主的人生安全,也在百科馆的售卖范围内,建议宿主在百科馆内购买。」 满宝就不搜索了,道:「那就买。」 「宿主可要考虑清楚了,百科馆内的电击棒有别于商城的,考虑到是为了保护宿主的安全开发的,所以此电击棒更加安全,功率也更高,且是光能充电,因此积分也更高。」 满宝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有惊唿哀嚎声,她立即道:「买!」 科科便快速的扣了积分,眨眼间,一个黑乎乎,只有她的巴掌大小的东西出现在她手中。 满宝看都不看她的积分一眼,拔腿就往外跑。 科科在她脑海中科普,「这款电击棒是军用品,不在市面上流通,它一共有两个按钮,黄色的是断续出电,只有你一直按住时才会出电。」 「而红色按钮是连续出电,除非你再按一下,不然它不会停止出电,除非电池的电用完。」 满宝已经跑到了门边,把四头给拉到了屋里,让他在屋里坐着,然后就冲出去和正紧张看着场中的三嫂道:「三嫂,四头说他肚子疼,好疼。」 「啊?」 何氏焦急,左右看了一眼,便进屋去把门给锁了,让大头看住弟弟妹妹不准出去,这才往房间里跑。 满宝却不带停顿的,直接跑到另一边周大郎的房间里,推开窗户就往外跑。 跟在她屁股后面过来的白善宝见了眼睛大亮,也跟着爬出去。 院子里的人都打出了火气,不仅被围在中间的三人都负了伤,沖在最前面的村民也有不少挂了彩。 三人见逃脱不掉,又满心怒火,本来还顾忌众目睽睽之下,但现在他们却都起了杀意。 当中一个直接拔了剑,村民们吓得后退一步,但还是将木棍伸在身前,戒备的看着他们。 正在此时,小钱氏拎着一个飘着烟雾的木桶快步出来,远远的便大喝一声:「都给我让开!」 周四郎本来被踹了一脚,正倒在地上,被方氏拖着要往后拉,俩人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朝小钱氏看了一眼。 周四郎还有些茫然,但从小看着她爹杀羊杀豚的方氏却是一眼看出那是什么东西,立时跟着大喊,「快让开,快让开,三伯快让开……」 大家也看到小钱氏拎了木桶快速冲过来,下意识的往后连退三步,后面的人退不及时,立时倒做一团,好在村长他们也不敢闹出人命,拿着锄头多是围在院子外面的,里面的人多是拿着棍子,所以摔做一团,最多摔在棍子上咯了一下,或是叫棍子砸了一下…… 而就在大家倒做一团的时候,小钱氏快速的冲到了前面,抬起木桶就把里面的滚烫的水往三人一泼。 前后不过三四息的功夫,三人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对此完全预料不到…… 滚烫的热水泼在了身上脸上,他们啊啊大叫起来,另外两个也气疯了,虽然身上难受,但还是拔了剑出来,转身就要杀了小钱氏…… 满宝和善宝也从窗口那里跑过来了,远远的,满宝就按开了红色的开关,瞄准那个沖她大嫂挥剑的人就扔过去…… 那人伸手精准的握住飞来的暗器,厉眼往满宝的方向一扫,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入风中树叶一眼颤粟起来,然后白眼一翻,直接倒地。 科科只来得及喊一声,「不是这么用的……」 见人倒下了,它的声音就收了回去,好吧,原来电击棒还能这么用吗? 第231章 混乱 这东西不是近身防器吗? 「大哥!」另外两人一惊,其中一个下意识的伸手去翻倒地的人,他浑身湿透,本来设置了特殊导电的晶片瞬间又放电,他感觉到一股电流瞬间刺痛了他的手,他下意识的要收回手,但电流太大,他脑子瞬间一懵,也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 最后那人都惊呆了,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戒备的看着众人。 刚从地上爬起来一无所知的村民们也懵逼的看着他们,然后大家齐齐将目光看向小钱氏。 第276页 场面太混乱,除了白善宝,没人知道满宝往场中扔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然后还被当中一个人接住了。 他们只知道,这俩人是在小钱氏泼了热水后身子抖了抖就倒地了。 小钱氏在这样的目光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将木桶挡在身前,色厉内荏的叫道:「是你们先打我男人的!」 唯一没倒地的假官爷:…… 倒在地上还没爬不起来的周大郎:…… 众村民:…… 满宝觉得那人的眼神太狠,她有些怕怕,于是很怂的躲在白善宝的身后。 白善宝也很怂,也想躲在满宝的身后,但他比满宝高,这显然是办不到的,所以他就往最近的一个大人身后一躲。 满宝跟着躲过去。 那个大人抽空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扭头看向场中,但片刻后他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僵硬的低头。 白善宝和满宝也抬起头来看他,村长的手抖了抖,伸手就要把两个孩子拎回去,院中却传来说话声,「你还不投降吗?「 村长忍不住回头看去,就见庄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前面,正沉着脸看唯一还站着的人。 他道:「你是假的!」 这话一出,有些慌乱的村民们又镇定了下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捏着剑的手一点儿都放松,道:「假的?某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是假的!你们敢杀朝廷命官吗,敢杀吗?」 村民们被他吼得忍不住后退一步,老周头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但庄先生却没动,他面色沉静,很笃定的道:「你们就是假的!」 虽不知他们的目的为何,但已经变成了这样,他们不是也得是! 满宝正在心里和科科抱怨,「它怎么不把那个人也电了?」 「没接触,电不了。」科科顿了一下道:「其实按照常理来说,电击棒就算是连续发电,在确定人已经晕后便会自动断电,只有检测到另一活动的生命体时才会再次放电,所以你得让他接触到那俩人,或者把电击棒拿出来,再扔一次,」 满宝就从村长身后探出脑袋来,「喂,你得朋友晕倒了,你不扶一下吗?」 此时院中无人说话,正有些安静,满宝一说话,大家便齐齐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扭头去看中间的那人。 那人冷笑一声,他又不傻,老二就是碰了老大才晕的,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晕了,但他知道,不能去碰他们。 他甚至不能再去管他们了,他得逃出去,才能把消息传出去。 他戒备的扫视,一步一步的朝院墙逼近,因为他手上拿着剑,又知道他有功夫,村民们不敢再贸然冲上去,便也缓慢的后退。 白善宝在满宝喊话时就沖她翻了一个白眼,小声道:「你可真笨,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你的?」 「那你说怎么办?」 白善宝转了转眼珠子,问道:「是不是他只要碰到他们就行了?」 满宝不太确定的道:「是吧。」 白善宝就有主意了,拉着她道:「你跟我来。」 两个孩子跑到门口,趴在门里往外看的大头便把门打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善宝就问他要弹弓,「我都看见了,你四叔给你们做了弹弓。」 「那个只能打鸟,打不了人。」 「可以的,你们只要听我的就行。」白善宝带着他们偷偷熘出去,站在一旁看的何氏:…… 这是当她是死的吗? 但见他们没有靠近,而是躲在廊下,她犹豫了一下,没阻止。 白善宝道:「一会儿我们就往他的脸上打,满宝,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你懂得吧。」 满宝狠狠地点头,「懂!」 白善宝也拿了一副弹弓,周六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手里也拎了一副。 四颗石子突然朝那人的头上射去,他没敢接,直接打掉,但很快,无数的小石头就啪啪的往他头上身上扔。 原来是趴在院墙上的小子们看见了,立即也扣了石头沖他扔过去。 院墙外的人见了,纷纷去给他们找石子,不大,但扔在人的身上也挺疼的。 但准头总有些不准,院子里很快就响起嘈杂声,「臭小子,砸到我了。」 「别扔了,别扔了,他挡掉的石子都砸我身上了。」 「你背过身去啊笨蛋。」 「快拿棍子打他的腿。」 满宝也在叫,「快打他的腿,让他摔在那俩人身上,快呀,快呀……」 周三郎听到了,抡着棍子去扫他的腿,虽然飞来的石子很多,他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挡掉,但躲一下棍子还是可以的。 他躲开了。 村民们见了,纷纷出棍帮忙,但大家没经过训练,出棍乱七八糟的,没能打中他的腿,反而棍子和棍子混乱中结在一起,竟然很难拿出来了。 而那人瞅准时机,直接一跃踩在棍子上就越过众人的头顶往上飞,有村民想要学周大郎伸手把人拽下来,结果对方早有防备,竟然没抓住。 眼看着人飞上屋顶,转身就要跑走,不知何时站在刘氏身边的大吉也纵身一跃,直接飞上老周家的屋顶,与人缠斗起来。 村民们站在下面围观,哇哇的叫着,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打架还能这样打。 满宝和白善宝都是第一次见,兴奋的拽着拳头跟着屋顶的上的人跑到隔壁小院里,仰着头看。 第277页 村民们也都拎着木棍,跟着跑来跑去,但来回跑了两趟,发现他们就只能来回跑着,似乎帮不上什么忙,这么一想,大家便站定给房顶上的大吉鼓劲加油。 第232章 抓住 白善宝兴奋得眼睛都发光了,「大吉原来这么厉害!」 满宝道:「我要和大吉学飞屋顶和打架。」 「不行,你不能学,我才能学。」满宝打架本来就野,再给她学,那他以后还能打得过她吗? 满宝还要争取,科科就道:「宿主,趁着大家不注意,你去把电击棒收回来吧?」 「不要,我也会被电的。」 「不会的,」科科道:「用一根棍子去把人的手扒开,你握住开关的那一头就可以,如果你还害怕,宿主可以考虑买一双绝缘手套。」 不那么危急了,满宝的抠门属性又回来了,摇头道:「不要了,我要省着点花积分。」 她丢下白善宝,自己挤回厨房,找了一根棍子后就去扒拉倒在地上的。 房顶上的打斗精彩绝伦,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上面,尤其是老周头还时不时的喊一声,「哎呦,我的瓦片呀,下来打吧,在下头打,别在房顶上打了……」 大家的注意力就更集中了。 满宝蹲在地上,用棍子扒拉开他的手,也没伸手去拿电击棒,而是用棍子把它拨出来,这才伸手去拿。 她把开关关上,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俩人,好奇的问科科,「为什么这个棒子能把人打晕?」 「不是打晕,是电晕,知道闪电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知道呀。」 「电击棒里的电和闪电一样都是电能,噼在人身上会把人电晕。」 满宝颤了一下,「可是闪电会把人噼死。」 「电击棒不会,至少百科馆内的这款电击棒不会,它设置有安全系统,虽然功率很大,但只会把人电晕。」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正想和科科讨论一下怎么把屋顶上的那人也给电晕时,她就看到地上的人眼皮颤了颤,似乎就要睁开眼睛了。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按了开关,然后按在他的手上。 地上的俩人抖了两下,头一软,又彻底晕过去了。 满宝惊喜不已,「真的好好用啊。」 科科:…… 屋顶上的那人正巧看大这一幕,忍不住啊啊啊的大叫两声,差点疯了,他挥舞着剑,剑剑往大吉身上的要害招唿,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整个村的村民都杀了。 他身上实在是太难受了,直接和村民对抗时被击打的伤,被烫水泼的伤。 尤其是小钱氏的那桶滚烫的热水,现在他的脸上,手上都起了水泡,这种难受几乎要把他逼疯。 也是因此,大吉才能勉强招唿住他。 刘氏也看出大吉打不过人家,握住嬷嬷的手道:「你再回去一趟,多叫一些家丁来,一定要把人留下。」 嬷嬷很不解,「老夫人,这样得罪人……」 刘氏厉声道:「快去!」 嬷嬷只能躬身退下。 满宝拿了电击棒,跑回白善宝的身边看热闹,顺便想着怎么把电击棒扔在他身上。 不过人家现在是移动的,又远在房顶之上,满宝显然没这么本事,所以只能抬头看着。 白家的家丁很快跑来,他们没有大吉的本事,自然不能也飞到屋顶上跟人打架,但他们比起村民来更有组织和纪律,也会些拳脚功夫。 看了眼屋顶上的情况,为首的一人就抓住村长问,「有竹竿吗?」 「有,周二家里啥都看缺,就是不可能缺竹竿。」都不用老周家人带路,村长直接带他们摸到杂物房里,里面都是竹竿,又长又短,有干有生,任君选择。 家丁们就唿啦啦的一人选了一根,拖出去,分队站好,直接在下面抽着空给那人一竹竿。 他躲避不及,被一根竹竿抽到了小腿,脚下不稳,大吉抽着空就伸脚将他踢下屋顶。 被踢中的胸口大痛,他砰的一下砸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拿着棍子的村民们围住,这次他们聪明了,直接把棍子压在他身上,让他起不来。 而一个家丁将他手上的剑踢掉,也压住他。 大吉跳下来,找了一根绳子将他很结识的绑了起来。 把三个人仍做一堆,然后大家看是看着三人沉默。 刚才光顾着打架和激动,忘了想了,把人抓住后该怎么处理呢? 连村长都有些发慌,「他们真是假的?」 万一是真的,那…… 老周头心里也发虚,他觉得是假的,但当年来查案子的也的确是官爷…… 庄先生却很笃定,走到唯一清醒的那人面前,道:「就算他们真是官吏,来此的目的也不纯,我从未听说过哪个地方能够照着人头给补助的,不然,你先告诉我,你在何处任职?」 那人啐了一口,眼神阴毒的盯着众人,冷笑道:「你们等着吧,敢拿我们,朝廷必定会判你等为盗匪,到时候整个七里村全被夷平,你们一个人也逃不掉。」 村民们闻言慌乱起来,庄先生却笑道:「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看来你来此的确另有目的。」 村长便悄悄凑上去问庄先生,「庄先生,如果他们真是官,我们抓了他们没事吧?」 第278页 庄先生安抚他们道:「没事,他们连身份都不敢亮出来,就是去了衙门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的。」 村长就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三人发愁,「那这怎么处理啊,送到衙门里去?」 庄先生就看了一眼天色,道:「今日晚了,要送也是明天再送,得先把人扣押下来。」 「那这……」村长看向老周头,显然是问他的意思,人是在他这里抓的,也是因为老周家的人才抓的。 老周头倒也不为难,他正心疼被拆坏的瓦片呢,见村长看过来,就点头,正要应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诸位若是放心,不如先押在我家吧。」 大家惊讶的看去,就见刘氏不知何时走了上来,她正低头看着绑在一起的三人。 其中有两个依然晕着,一个却还清醒,他看着刘氏,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张嘴就要喊,被大吉眼疾手快的往里塞了一块抹布。 他噁心的几乎要吐出来,却让抹布更深了一层,他眼中难得的出现恐惧,挣扎起来。 第233章 恐惧 庄先生奇怪的看了刘氏一眼,若有所思起来。 刘氏却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那人的眼睛,看见他眼底的恐惧,她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 她看向村长,含笑道:「说起来这事我也有责任,毕竟是我没查问明白就把人领进村子里来了,今日受伤的人治病吃药都算我的,还有损害的东西我回头让管家来赔上,实在是抱歉。」 心虚的老周头当然不能答应,他觉得这人应该是冲着他们家来的,怎么能让被牵连的刘氏给钱呢。 因此连忙道:「说起来都是我家孩子冲动,与人起了口角,这才出了这样的事,赔偿应该我们家来才对。」 钱氏也扶着周大郎坐好了,她连忙上前道:「不错,老夫人可不要与我们争这个,不然我们以后真的没脸出去见乡亲们了。」 刘氏目光幽深,没再与他们争,而是笑着点头,然后看向地上的三人,问道:「不知大家可同意由我家来收押。」 老周头不是很乐意,但这三个人这么凶,万一半夜闹起来,他们未必能制住。 但村长和众村民们却很乐意,刚才大吉的功夫和白家其他家丁的能力他们可都看在眼里的。 刘氏道:「我那侄儿跟傅县令有些交情,大家要是担心,不如先等我那侄儿回来,再由他带着人把人押送到县衙,要是有赏金,带回来大家分了,要是没有,他也能打点一下,将这事化小,再小事化了。」 大家一听,对刘氏更感激了,村长不好意思的问,「这会不会太过麻烦老夫人和白老爷了。」 刘氏笑道:「都是乡亲,有什么麻烦的?大家互帮互助嘛。」 「对对对,互帮互助,互帮互助。」 刘氏便看了大吉一眼,大吉立即带着家丁上前把人给拖走。 将人丢上板车,直接推着就往白家去。 此时天色已黑,不少人身上都受了伤,刘氏看了一眼天色后道:「我家里有些伤药,一会儿我让人送来,你们都擦一擦,我们有事明日再商议。」 村民们表示没问题。 刘氏便看向跟满宝躲在后面的白善宝,招手道:「善宝,过来我们回家。」 白善宝今天过得很精彩,此时还兴奋不已,不太想回家,但见祖母目光清冷,他没敢反抗,乖乖的走上前去。 牵住祖母的手,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和满宝挤眉弄眼,约定明天一早见。 白家人都走了,庄先生也要离开,村长连忙挽留,「您就一个人,现在回去吃什么,还是留下吃了饭再走吧。」 老周头也挽留。 庄先生看院子里受伤的人不少,他略懂一些医术,想了想便应下了。 钱氏已经只会儿媳和大闺女去厨房做饭做菜,「去捉三只鸡来杀了,把存下的鸡蛋都拿出来,今日多亏了乡亲们,得让人吃好。」 冯氏有些捨不得杀鸡,低声道:「娘,这些天那些鸡吃的都是田螺肉,每天能下两个鸡蛋呢,杀三只……」 钱氏心情不好,闻言瞪她道:「让你杀就杀,怎么这么多废话?『 冯氏便连忙应下,退了下去。 村里的妇人从院子外挤进来帮忙,「一会儿去我家菜园里摘菜吧。」 「大谷家的,这是米,我家的灶台不够用,得在你家那里煮一份,还有大圆,大亮家也得煮一份……」 这种事大家都熟得很,很快就分派好了任务。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活,男人们则在院子里照顾伤者。 老周家除了周六郎身上都受伤了,就是老周头都被剑鞘甩了一下脸,此时半边脸都是红肿的。 他让周六郎和人摸黑去大梨村请大夫,有的人伤得比较重,是必须看大夫的,比如周大郎。 他被踢了一脚,到现在都不太能站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内脏。 而伤得比较轻一点的人,抹些草木灰就行了。 白家很快送了药过来,有内服止血的,也有外用止血的,还挺多。 于是伤得比较重一些的人也马上得到了处理,周大郎都吃了一颗药。 他没有外伤,但腰很疼,满宝忧心的蹲在他身边,问科科:「真的不能扫描吗?」 「宿主的积分不够。」 满宝苦着脸,「我哪知道电击棒要这么贵呀。」 第279页 竟然要积分十万整,要知道她给娘亲定的药剂都只要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科科说,那药剂并不只是针对娘亲这样的病症,其实那算是一种全能药剂,是改良过后的健体液,不仅可以改善身体机能,还能预防治疗世上已经发现的绝大部分疾病。 而整个商城里类似的药剂只有这一种,科科说,效果次一些的是已经被淘汰的过往药剂,目前已经不能在正规渠道流通,要购买得去黑市了。 不过它们是隶属于百科馆的系统,当然是遵纪守法的好系统,是不可能连接黑市网络的。 而且,那管营养液是在商城购买的,满宝购买还要支付一份超越当钱科技的税收。 那笔税收也不少,科科私下给她算过,按照最高比例10%来算,那就得交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科技税。 没办法,这管药剂在未来都是很贵的存在,八年前刚研制出来的,又刚过了五年的观察期,不管是价格,还是科技,都是目前最高的。 而百科馆出品的电击棒因为是军用品,所启用的科技也很高,所以价格才会那么高。 满宝现在的积分盈余只有八百多了,而要人体内部,好吧,它虽然能徇私打一下折扣,但也得给个一千积分吧。 因为它一再放宽对宿主的要求,主系统已经警告过它两次了,它不想收到第三次。 它安慰满宝,「虽然我不能给你扫描,但按照我的判断,你大哥可能有些内出血,但情况应该不是很严重,大夫不是快到了吗?其实你这时候花积分让我全面扫描是很不划算的。」 「你是怎么判断的?」 「书,我刚录入一部分中医典籍的知识,通过对照后得出的结论,当然,我不是人类,我知识基于已经录用的知识做出的判断。」 第234章 看伤 满宝眼睛一亮,「能给我看看吗?」 「宿主要观阅书籍,只能花积分购买。」 「买!」满宝觉得这种书还是很有用处的,别的不说,她家里人经常生病,等她把这些书都看会了,那以后遇上急症就不用着急等大夫,她也能看了。 「先买一本最基础的看着?」不然积分花了也浪费呀,反正百科馆内的书籍又不会涨价。 满宝点头。 科科就看着给她买了。 周大郎见她点着小脑袋,一脸的认真,就忍着痛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大哥,你可能被踢出内出血来了,不过应该不是很严重,你就躺在这儿不要动。」 周大郎:「……么妹这么厉害了,都会看病了?」 满宝倒是很诚实:「现在还不会,不过快了,快了。」 周大郎:…… 小钱氏是主厨,虽然担心周大郎,但也只来得及给他端一碗热水,问过他没事后就回厨房去了。 但另一边,确定所有受伤的村民都没有致命伤后,村长便给老周头使了一个眼色,大家悄悄的走出老周家,在外面找个空闲的地方说话。 没办法,老周家现在太热闹了,做饭的,洗菜的,照顾伤员的,还有闲着的刚才没派上用场的村民们见老周家的屋顶被祸害得不轻,所以帮着进屋将掉下来的瓦片捡出去。 屋顶上的他们暂时没办法,毕竟现在天已经黑了,万一一个踩空摔下来,那才得不偿失呢。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和周二郎表示,明天一早他们会来帮忙的,同时提醒周二郎,赶紧去买了瓦片回来,到时候他们帮忙放好,不然屋顶露这么一大片,下雨才要糟。 老周头将这些声音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村长背着手走到河边,见四下无人,这才问道:「你预计怎么办?」 老周头头疼的蹲在地上,捂着脑袋道:「我不知道。」 「金叔,这件事你想也得想,不想也得想啊,我问你,他们是不是为了小银叔来的?」 虽然周银都没他大儿子大,但辈分摆在那儿,村长还是得叫他叔。 老周头沉默了一下后道:「这么多人,我们也没机会问呀,而且,我们问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回答,你说咋办?」 「刚才几位老人跟我说了,如果真是找小银叔的,我们就只能咬死了不知道,不然我们这一个村的人……」 老周头立即道:「你放心,真瞒不下去了,我们不会连累村里的。不过我觉着他们不是好人。」 老周头道:「庄先生那么有见识,他都说了,他们是假的,而且我觉得他们藏头露尾的,的确不像好人。」 村长当然知道,他当时之所以默许大家出手,也正因为看出了这一点。 知道是知道,但心中总有疑虑,害怕要是有个万一呢? 老周头知道村长害怕,其实他也害怕,但他得安慰对方,也是安慰自己。 他压低了声音道:「六年前他们都查不出什么东西来,都过去六年了,你觉得他们能查出什么来?」 是啊,当时人是他们抬回来的,也是他们埋的,当时都查不出来,现在想要查出就更难了。 村长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行,我晚一些会把各户的户主叫到一边开会,我们把这事瞒死了。」 「那白家那边……」 村长顿了一下后道:「你放心,白老爷那儿我去说,当年他肯替我们遮掩,现在应该也没问题。」 第280页 老周头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老周家热火朝天,大夫很快被周六郎几个用板车推来了,他进门一看就知道这是打群架留下的,皱眉问道:「你们跟哪个村打的?」 一般乡下的群架多半是村子对村子,老大夫想了想,不明白,「最近的水够多的呀,都能把人给淹了,你们还争水呀?」 基本上,打架不是争水就是争地,可最近没听说过哪个村和哪个村有土地纠纷啊。 村长轻咳一声,道:「不是跟本地人打的,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三个鳖孙,要骗我们村里人,孩子都差点被拎走了,大家一激动就打起来了,您看他们没事吧?」 老大夫「哎呀」一声,「你们碰见拍花子了?把人打死了?」 村长吓了一跳,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您可别吓唬我,我们是那种人吗?就是抓起来了,现在白家押着呢。」 老大夫也松了一口气,一边熟练的给人上药包扎,一边道:「不死人就好,打就打吧,那些拍花子是该千刀万剐,可别把人命往身上揽,嗯,你这骨头不是断了,是脱臼,我给你按按,正了位就好了。」 老大夫看过他们用的药,有些心疼,「这可是好药啊,你就出这么点血用什么药啊,看,口子这么小,不用药血也停了呀。」 伤员:…… 看到了周大郎,他又摸脉,又按肚子,看了半天后道:「没事,没事,有些出血,好在你吃了药,我再给你开三天的药,一会儿就熬了喝下去,止血化瘀的。」 又叮嘱坐在一旁的钱氏,「晚上得注意看,肚子要是发胀,立即去叫我。」 钱氏应下。 伤得最重的就是周大郎了,其他人多是外伤,或需要止血,或需要消肿祛瘀,这些大夫还都挺擅长的,很快就把人都看完了。 小钱氏也带着人把饭菜弄出来了,于是从各家搬来的桌子椅子在两个院子里摆开,老大夫和庄先生被奉在上座,大家这才吃了这顿迟来的晚食。 而在河的另一边,白家已经用完了晚食。 刘氏放下筷子,接过水涑口,擦了擦嘴角后与儿媳妇道:「今天善宝跟着胡闹,恐怕吓着了,让厨房给他熬一碗宁神汤,晚上你去陪他睡。」 郑氏应下。 刘氏就起身扶住了嬷嬷的手,道:「那行,我也下去休息了,你带好善宝。」 郑氏自然是听婆婆的。 刘氏扶着嬷嬷的手出了饭厅,却没有回屋,而是转道去了后院的最后面。 第235章 审问 那里有一个闲置的院子,本来是预计给来访的客人居住的,现在里面亮起了一盏灯。 大吉给刘氏开了门,低声道:「那俩人醒了,遵照您的吩咐,我把他们都分开关押了。」 刘氏点了点头,站在窗外看了一下,并没有进去,转身去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很清醒的人屋里。 他手脚都被绑住,而且是用特殊的技巧绑的,想要挣开基本上不可能。 大吉给刘氏搬来一张椅子,等她示意后这才上前将堵住他嘴巴的抹布取出来,然后踢了他一脚,威胁道:「老实点,不然有你好看的。」 刘氏坐在椅子上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没有回答。 刘氏也没有等太久,看着他继续问,「你们是冲着我白家来的,还是冲着别人来的?」 他依然没有回答。 刘氏看着他,没有再问,但也没有离开,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响,刘氏嘆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来这儿,有第四个人知道吗?如果有人来问,我们所有人都咬定你们离开了,你说,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 他眼中闪过恐惧。 刘氏慢条斯理的道:「杀人有很多种办法,毁尸灭迹也有很多种办法,你说,我能找出最好的办法来吗?」 他抖着身子没说话。 刘氏起身就走。 大吉重新把人的嘴巴堵上,这才跟着出门。 嬷嬷一脸不解,不明白老夫人为什么要蹚这样的浑水。 刘氏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乌沉沉的夜色,那夜色之中好像躲着一个怪兽,随时张嘴吞下路过的人。 大吉走上来,躬身道:「老夫人,我让家丁十二个时辰看守着这里,不会让他们走的。」 刘氏点了点头,问道:「东树走了?」 「是,下午打起来的时候就走了,应该是通知堂老爷去了。」 虽然白老爷说的是家里出事了再去找他,但不说白家就居住在七里村内,就说那三人第一家来的是白家,他们就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东树就去了。 刘氏就道:「那就睡一觉,等天亮立之应该也回来了。」 满宝也跑回自己的房间要睡觉了,钱氏看了一眼那窟窿,想让她跟自己睡,但满宝坚决的摇头,「又不会下雨,我要自己睡。」 「行了,行了,让她睡去吧,」老周头脸上疼,心里疼,还烦躁,挥手道:「有事叫老四,满宝,晚上不许玩得太晚,知道吗?」 满宝应了一声,「知道了。」 满宝高兴的跑回床上,将蚊子都拍出去后放下蚊帐,躺在床上,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呢。 要是一直不下雨,其实不修屋顶也挺好的,每天都可以在床上看见星星和月亮了。 第281页 满宝欣赏了一下星空,意识就进了系统内,其中一个格子里面放着两本书,一本是《中医基础理论》,一本是《全本黄帝内经》。 科科解释道:「《中医基础理论》是未来的人编纂的,写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因为在未来,很多中草药都灭绝或濒临灭绝,所以我才为宿主购买了最全的《全本黄帝内经》。里面有翻译,通俗易懂,很适合初学者。」 它道:「相比于现代,当然,对你来说是未来的中医,我更建议你先学习古代中医,尤其是古时候二十一世纪遗留下来的方剂。」 「二十一世纪中叶,中医大盛,很多方剂都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和改善,宿主学习这些知识,不仅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也能站在后人的肩膀上。」 那样稳。 对于科科的建议,满宝一直很能听进去,她点了点头,就先翻开了基础理论看。 理论这种东西,谁看谁知道,不一会儿满宝就觉得犯困。 她从来都是一个很遵从内心选择的孩子,于是一困意识就往外一弹,然后人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科科:…… 似乎有点失策,应该单给她买一本《全本黄帝内经》的,基础理论等再大一些再看? 白天太过兴奋和刺激,加上开了天窗,天气就比较凉,虽然一直有嗡嗡的蚊子声,但有蚊帐挡着,它们也进不来。 而满宝熟睡后,这些声音显然是打扰不到她的,所以她睡得很熟,连什么时候天亮了都不知道。 白善宝也睡得很好,与他们两个相反的是绝大多数的村民,老周一家大人,以及白宅里的刘氏。 她几乎一夜没睡,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躺着,所以院子里一有声音她就睁开了眼睛,哑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值夜的丫头立刻出去问,片刻后回来禀报,「回老夫人,是门房来报,说隔壁的堂老爷回来了。」 刘氏便起身,道:「让管家去把人请过来。」 「是。」 白立是连夜赶回来的,本来今天他们也要从隔壁县城回到罗江县的,但昨晚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但他们左边是住在城里的,城门已闭,所以一直到凌晨城门打开他才往回赶,好在临县与他们县不是很远,快马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他刚洗了一把脸,管家正候在门口,一边看着老爷洗漱,一边汇报最新的情况。 听到被抓住的三个人被刘氏带回了自己家里,白老爷惊讶的扭过头来看管家,「是婶娘亲自说要代为关押看守他们的?」 「是,是刘老夫人亲自提的。」 白老爷的速度便加快了些,他了解他这婶娘,自从堂弟去世后,她就能避开麻烦就避,除了善宝的事,她对一切事情都很风淡云轻。 昨天听说刘氏亲自领了那疑似骗子的人去村长家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了,现在竟然说她亲自接手了关押人这样的麻烦事,那就更不同寻常了。 白老爷丢下毛巾,正巧隔壁来请他的下人也到了,他来不及吃早食,随便拿了两块点心便跟着人往隔壁去。 「老夫人可有受了惊吓吗?」 白老爷问了一遍,确定不仅白家人都很好,连那三个「骗子」似乎也很好后就松了一口气。 第236章 周银 一见到刘氏,白老爷连忙问起此事。 刘氏让人给他上茶,又叫厨房准备一些甜羹给白老爷暂时填填肚子,这才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他们是冲着我白家来的。」 白老爷不能理解,问道:「为什么?」 刘氏没回答,反而问道:「立之,他们似乎想在村子里找什么人,应该是一个青年人,在周金家,双方的反应都很大,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弟弟叫周银?」 白老爷一惊,「他们是为周银来的?」 刘氏忍不住坐直了身体,问道:「你认识?」 白老爷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转过头去问,「婶娘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刘氏道:「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察觉到刘氏的戒心,白老爷没有伤心,反而更加震惊,这事得有多大,婶娘竟然连自己都不相信。 白老爷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周金是有一个弟弟,我举家搬过来时,他并不在村里,但能经常听村里人谈起他。」 但这六年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周银不谈,好像那是一个禁忌一样,其实也是。 白老爷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大德十一年,这一片旱灾严重,周金一家的家境当时并不好,因为先辈人口少,而到了他们这一辈孩子又多,所以家里很困难,这一受灾,他们家最严重。」 本朝建国后才开始分人丁分土地的,至今也只分了三代而已。 所以周金的老爹只给他们兄弟俩留了一份永业田。 但周金太能生了,六个儿子,一个闺女,当时周大郎又刚成亲,却还没有成丁,所以家里又添了一个人。 一场旱灾,直接把他们家逼入了绝境。 白老爷道:「听说周银是周金的媳妇钱氏一手带大的,人很孝顺,又机灵,他当时只有十四岁,趁着人不注意,自己把自己卖给了一家商队,给周家换回来了一袋粮食。」 刘氏沉默的听着。 「不仅如此,他还很仗义,又念着乡亲们,不说前头给村里办的事,就说当时他跟着村里人走了没多久又跟着商队回来了,他在商队里给村里的青壮年争取到了一份短工,又介绍了好几家的人去县城里做苦力,靠着那点粮食,好多人都活了下来。」 第282页 「可是那之后,他就跟着商队走了,再没回来,」当年村长为求白老爷帮忙遮掩,将周银的这些事都如竹筒倒谷子一样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而白老爷对周银的印象也很深刻,加之这件事一直压在心底,他便一直记着,「后来周家去找过,包括又路过这里的商队,听说他是在走后不久受了风寒,得了时疫,当时商队的人给他留了一些钱就走了,之后再没有消息。」 刘氏道:「得了时疫的人还能活着,也是运气了。」 「是,周银当时的确还活着,侄儿第一次见他便是六年前的初夏,当时他带着妻小衣锦还乡,我当时与他说了一会儿话,觉得他是一个清朗豪放之人。」 也因此,当时他才邀请对方回家饮酒,白老爷觉得,当时周银要是能活着,他们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 而刘氏,听到「初夏」两个字便忍不住握紧了椅子的把手,问道:「后来呢?」 白老爷垂下眼眸道:「第二次见面,他们已经死了。」 白老爷顿了顿后道:「周金说,他弟弟想回乡居住,託了人把家私都送到了县城,当时他和他妻子是去县城取东西的,可当天他们没回来,是上山找蘑菇的村民发现他们倒在山上的,身上都是血,脸都被划伤了,但村民们对俩人很熟,一眼就认出了人,所以把人抬了回来。」 「当时他们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带着的买回来的驴车等全都不见了,所以周家人认定是遇到了劫匪,正想去县城报案,谁知道有官兵先一步来村里查问。」 白老爷道:「人还是我先接待的,当时他们处事不甚,我先看到了周银及其妻的画像,便多问了一句,他们说是缉拿盗匪,可周银怎么会是盗匪呢?」 刘氏却问,「他们家有驴车?」 白老爷一愣,一头雾水的点头,「是啊,是周银带回来的,他带着妻儿回乡,总不能走着回来,所以就买了一辆驴车,怎么了?」 刘氏缓缓的摇头,「然后呢?」 白老爷就有些不好意思,当时他也是刚住到七里村不久,才一年有余,虽然村民们都很热情,但身份摆在那儿,他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为了周银,也是为了搞好双方的关系,当时他就拖住了官差,先让人去通知了周金一家。 然后等官差再去查问时,几乎所有人都咬口说不认识画像上的俩人。 白老爷道:「村里几乎都是周姓,就算不是一个祖宗出来的,也都沾亲带故,而且村里所有人都受过周银的恩惠,而这些官差都还不是罗江县本地的官差,要瞒过他们很容易。」 「但就是这样,周金一家也没敢给周银夫妻立碑,只悄悄的葬在了山上。」 刘氏似乎有些难受,用手肘靠着桌子问道:「那他们的孩子呢?不是说是妻儿吗?」 白老爷顿了一下,轻声道:「那人婶娘也见过。」 一道亮光从脑海中闪过,刘氏问,「是,是周满?」 「是,就是那孩子,不过她并不知道。」 刘氏点头,眼泪再也收不住,开始扑簌簌的往下落。 白老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帕子递给她,「婶娘,您这是……」 刘氏擦了擦泪,轻声道:「这或许是缘分。」 白老爷:…… 「启儿不是死于山匪手中。」 白老爷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刘氏有些激动的道:「启儿就是要剿匪,也不该来罗江县,蜀县距离罗江县可不近。」 「子启不是在蜀县剿匪死的吗?」 「不是,」刘氏很确定的道:「是他们把启儿的尸首运到了蜀县伪装的。」 第237章 关联 白老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刘氏道:「我大概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来,犍尾堰决堤了,可犍尾堰年年都要维修一次,更别说大贞元年,朝廷要大修犍尾堰,光这项拨款就高达八十万两,怎么会今年就决堤,且还来得这么凶,这么勐。」 白老爷手脚发冷,张了张嘴,想说起那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暴雨。 刘氏却道:「就算是暴雨,就算真发洪水,也不该如此严重,你不知道,犍尾堰下的人,十不存一。」 白老爷喉咙干涩,问道:「婶娘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怎么知道? 当然是一直派人去看,去听了! 对于有钱有人的刘氏来说,这一点并不难。 白老爷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换了一个问题,「子启是为了犍尾堰?」 「对,他曾经在家书上写过,说犍尾堰的修补很不顺利。」更多的细节刘氏没说,但这对白老爷来说也足够了。 也就是说白启死于谋杀,且还和犍尾堰有关。 和一项大型的水利工程有关,还能有什么关系? 无非就是贪污受贿,以次充好这样的事。 白老爷沉默了许久问,「那这和周银有什么关系?」 刘氏目光幽深,「启儿逃命时曾遇一对夫妻相助,我一直在找,虽然启儿最后也没能活下来,但总要感激一下对方,却没想到他们也死了。」 七里村的人为了瞒住官差,自然是谁问都咬紧了牙关,周银就是卖身为奴了,一直没回来。 这种穷乡僻野,当年除了七里村的村民,也就钱氏的娘家兄弟知道这事,连周银的舅舅家都不知道。 第283页 也幸亏当时他才回来两天,而且想着以后要回乡长住,当时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家里和村子里,还没来得及通知外村的亲朋,所以这事才能瞒下。 今天要不是问话的是刘氏,白老爷也不可能说。 因为这事,就是一直住在这里的白老太太和白太太都不知道。 刘氏想叫人来打探,自然什么都探不到。 白老爷知道,刘氏一定有很多事没告诉他,但这事太大,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 因为知道得太多,显然也是一种危险。 刘氏道:「这件事你别说出去,我们自己知道就好。」 「是,母亲那里我也不会说的。」白老爷问,「那些人婶娘想怎么处理?」 刘氏沉默。 白老爷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道:「婶娘,这样的人留着就是祸害,您可不能想着留下来做证据啊。」 「那就把人杀了?」 白老爷脸色发白。 刘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他们都没杀过人,也没见过杀人。 哪怕刘氏见过不少阴私,但也从不涉及人命,那可是三条活生生的命,哪怕知道他们是为他们而来,真要把人咔嚓一下砍了,刘氏也做不到。 白老爷沉默半天后道:「不然打断手脚,把人毒哑后找一个小庄子放着?」 刘氏:…… 这主意实在好不到哪儿去。 她垂下眼眸,半响才道:「你说,我们把人交给魏大人如何?」 白老爷一愣。 刘氏看着手中的茶杯,无意识的动了动茶盏,轻声道:「犍尾堰决堤这么大的事,魏大人不会只是来赈灾的吧?」 白老爷问,「婶娘手里还有其他证据吗?」 刘氏摇头,「没有了。当年跟着启儿的人一个都不在了,当初周银被抬回来的时候你应该见过,你不是说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吗?」 「是,没有。」 刘氏若有所思的点头。 可是把人交给魏知…… 白老爷咬了咬牙,轻声道:「婶娘,这件事我得考虑考虑。」 「是得考虑考虑,我也得考虑一下。」 「祖母,祖母——」 白善宝的声音由远及近,刘氏看向门口,但显然人被拦住了,门外传来嬷嬷的声音,「小少爷,老夫人在和堂老爷说话呢。」 「让他进来吧。」 嬷嬷听到老夫人的声音,这才放行。 白善宝跑进来,先给祖母和伯父行礼请安,这才上前抱住刘氏的胳膊道:「祖母,我要去满宝,她的房间昨天晚上掉了好多瓦片。」 「你是想去凑热闹吧?」 「才不是呢,您又不让我去上学,那就让我去看看她吧,而且她爹受伤了,她哥哥们也受伤了,您不是说要睦邻互助吗,我得去帮一下他们呀。」 「好,」刘氏略一思索道:「他们家受伤的人多,让大吉带一些伤药过去。」 又对嬷嬷道:「你着人去领些银钱,算了,还是用铜板吧,给昨日受伤的每一户人家都送一些去,周金一家损失最严重,就给他们送上五两银子吧,其他家,一家二百文。」 不是很多,仅够看病吃药而已,但也是她的一点心意。 她可以感觉得到,来的这三人不仅仅是为了找周银,也是为了找他们,她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危险。 而有一件事,她谁都没告诉,包括儿媳妇郑氏。 老周家也在说钱的事。 和刘氏轻描淡写就可以拿出扶助的银钱不同。 老周家是钱氏先把装着钱的盒子拿出来,看了一眼里面的铜板,老周头就知道不够,其他人当然也知道不够。 于是小钱氏回屋把私房钱拿了出来。 二房三房见状,也把私房钱拿出来了,方氏也拉着周四郎回去取钱。 周五郎和周六郎见了,就熘去找满宝,「我们存的钱呢?」 要说家里谁最富裕,那一定是周五郎和周六郎了。 满宝把他们的钱盒子给他们,俩人恋恋不捨,但还是抱着去了正房。 满宝也带上了自己的钱盒子。 聚少成多,看到这么多钱,尤其是老五老六的积蓄,不仅老周头,钱氏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老周头看了看,又看了看,最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周五郎的脑袋上,「行啊你,竟然存下了这么多钱,怎么存的?」 要知道他可是时不时的就查一下俩孩子的私房钱,平时也没少从俩孩子手里抠钱,他知道俩孩子在满宝那里存有钱,却没想到有这么多。 话说去年建新房子的时候他们不是出了不少了吗? 周五郎摸着脑袋叫道:「这是我娶媳妇的钱。」 第238章 人情 正想把钱都倒在一起的钱氏闻言顿了一下,她皱起眉头想了想,看了一下周大郎交上来的私房钱,她便伸手从周五郎和周六郎那儿取了同样的数目,剩下的都还给俩人,道:「你们自己存着吧,家里困难,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放在一起,老五说得对,等你们说亲的时候,家里要是有钱,自然会给你们出,要是没钱,你们就先用自己的积蓄垫上,以后公中有了再还给你们。所以你们还是得有自己的积蓄。」 她道:「你们大哥二哥三哥娶媳妇都是家里出的钱,你四哥娶媳妇用的是你们大姐的,这份钱也由我们公中还,以后你们娶媳妇自然也是公中出钱。」 第284页 「家里孩子多,真要一碗水端平很难,但我会尽量端平的。」 周五郎就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反正我们现在也没要说亲,先给家里应急吧。」 钱氏摇了摇头,「差不多够了,你们出和你们大哥一样的数就行,说起来这事还是你们吃亏了呢。」 既然老五老六都这么干了,钱氏当然不可能全部收下周喜的钱,她也只取了和周大郎一样的数目,剩下的还回去,「你是归宁的女儿,手上得时刻有些钱。」 周四郎拿出来的钱,钱氏则只取了那些铜板,剩下的给他拿回去,道:「你大嫂他们的嫁妆我都没用,更不能要你媳妇的嫁妆,拿回去吧。」 周四郎交上来的钱是最少的,不过这半年他是没怎么出去挣钱,钱氏就说他,「你也上点心儿,看看你弟弟妹妹们。」 周四郎羞愧的低头。 满宝的钱也不是很多,但钱氏也没全拿,给她抓了一把让她自己存着买东西吃,剩下的才收下。 钱氏把周二郎、周四郎、周五郎和满宝叫到跟前,一起将这些钱整理出来,大家各自的钱本来就是一百一串的串着,已经串好的放在一边,零散的聚在一起数出来继续串。 然后钱氏就对着昨天晚上统计的数字看。 他们是不知道写字,可却有自己计数的方法。 钱氏道:「一共伤了十八个,伤轻的,给个五十文就差不多了,重一些的,得给一百文吧,像大亮和大谷,被踢得不轻,又开了口子,至少得二百文……」 她让满宝一笔一笔的记下来,然后算下一个总数。 一共得需要两千三百五十文,钱氏松了一口气,钱是够的。 算好了钱,她便叫一众儿子儿媳过来,开始分派任务。 周大郎伤得比较重,不能出门,其他人,老周头带着满宝和钱去看伤得最重的,周二郎和周六郎则带着钱去看伤得不是特别重的,周三郎则和周五郎去看伤得最轻的那一拨人。 「虽然带了钱,但也不能空着手就上门,」钱氏问小钱氏:「家里还有鸡蛋吗?」 「今天早上从鸡窝里捡了十一个。」 「太少了,不够,」钱氏从钱盒子里零散的那些铜钱拿出来,数出七十文来,又多拿了两串钱交给冯氏、何氏和方氏,道:「你们去村里走一走,每家每户都去看看,谁家有鸡蛋的,买回来,这是一百八十个的钱。」 全村都未必有这么多鸡蛋,所以钱氏道:「有多少买多少。」 三个儿媳应下,连忙出门。 钱氏又让小钱氏去找出一些篮子来,道:「每个篮子上放两斤的米,分成十八个篮子。有些事不好说出口,但我们心里得明白,人家是为我们受的伤,该谢的谢,该有的礼节也得跟上,别说这其中的恩情,便是乡里乡亲的,这些也是应该。」 小钱氏低声应下。 钱氏轻声道:「老大那儿你不用担心,大夫既然说了不要紧,那应该就没事,这几日你精心一些,吃上三天的药,要是还疼,就去县城里看一看,刚才你也看到了,家里还有余钱。」 小钱氏哽咽的应下,昨天晚上周大郎疼得有些睡不着,倒不是腰疼,那里不按,不动基本不疼。 是后背,之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时间久了,后背砸出来的淤青和淤肿便显了出来,他是躺也不是,趴也不是。 他疼得睡不着,小钱氏便也睡不着。 小钱氏手脚麻利的把家里的好米拿出来,每个篮子里都装两筒米,也就老周家了,才能一口气拿出十八个篮子,这要是在别人家,是一定拿不出来的。 所以探望还得一户一户去。 夏天正是母鸡最爱下蛋的季节,尤其最近大家正在田里捉虫摸田螺。 捉的虫和田螺当然不会就这么扔了,大部分人家都会拿回去给鸡鸭吃,虫子直接扔给它们吃,田螺可以煮一下,敲碎了壳餵给鸡,所以最近鸡鸭等都很喜欢下蛋。 特别是老周家的鸡,小钱氏养得好,大部分母鸡都喜欢三天下两个蛋,极个别甚至能一天下两个蛋。 所以冯氏等走了一圈,还真的把鸡蛋给买齐了。 用三个大篮子小心的装着拿回来,然后大家就把鸡蛋分到各个小篮子里,放在米上。 一个篮子放十个,不是很多,仅聊表心意了。 然后大家就拿着篮子出去了,连隔壁与他们不是很要好的大驴家也分了一个。 因为大驴被那三个的剑鞘打到了手臂,骨头没断,但淤肿得厉害,老大夫给了他药酒擦拭,还开了两副药消肿的药喝。 因为离得近,周三郎和周五郎便先去看的他们家。 人家是送钱送东西来的,就是张氏都拉不下脸来,她笑眯眯的把人送走,回身就要问大驴要那五十文钱。 大驴连忙看向他爹。 他爹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学学人家。」 张氏不乐意了,掐着腰道:「我学谁?」 「学谁,你说学谁?这钱是人家给大驴看病的,你拿去干啥?」 「就肿了一下,用冷水敷一下,回头再用热水敷就差不多了,要吃啥药啊。」 「这可是你儿子,大夫都开了药的。」 「那不是已经拿了两副吗,那药也是他们家出的钱,吃两副就差不多了。」 第285页 他不想和她说话了,直接儿子道:「钱你自己收着,要是吃完了药还不好,去大集上找大夫再开两天药。」 大驴高兴的应下,把钱塞怀里了。 张氏气得倒仰。 第239章 慰问 白善宝听到屋子里传来满宝说话的声音,就知道没找错,他丢下大吉和下人就往里跑。 村长正在和满宝说话,周大柱伤得挺重,属于重伤一列,且他老爹又是村长,老周头带着满宝第一家去的就是他家。 这刚来说了一会儿话,屁股还没坐热呢,白善宝就跑来了。 村长连忙起身相迎,「小公子怎么来了?」 我来找满宝玩儿! 当然不能这么说,白善宝一本正经的道:「奉祖母之命来看一下伤员,他们都没事吧,伤情可有恶化?」 「没事,没事,昨天晚上都看过大夫了,您家送来的药也很管用。」 村长忙把人都请进屋里说话。 虽然白善宝是个小孩儿,但村里没人敢看轻他,就比如村里不会真的把白二郎当成普通小孩看一样。 刘嬷嬷和大吉带着人进来。 她把一大匣子的钱推给村长,道:「我们老夫人听说昨晚伤了不少人,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让我们带了些钱来,每家受伤的人都给二百文,我们也不知道具体谁受了伤,所以还请村长帮忙。」 村长一惊,连忙摇手道:「这可使不得,怎么能让老夫人出钱呢?这事与她并不想干啊。」 「我们老夫人说了,人是她带进来的,自然有她的一份责任,还请村长不要推辞,您就给我们领个路,我还要待老夫人去致个歉。」 说罢,她打开匣子,里面全是一串一串的铜板。 她给村长拿了两串,道:「听闻您家里的大郎也受伤了,这是给他的。」 「使不得,使不得……」村长连忙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脸色更苦,帮着把钱推回去,「人是在我家起了口角伤的,这些事理应由我们来负责,老夫人这就太多礼了。」 「是啊,是啊,都是乡里乡亲的,也就帮把手的事。」 金叔送钱来,村长还能推辞一下就收下,毕竟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知道这起冲突是为什么起的。 可要收白家的钱,那就太亏心了。 刘嬷嬷见他们怎么也不肯收,便起身道:「既然村长不愿意,那我们只能自己去找受伤的人了。」 说罢将那两串钱推给他,带着匣子就要走。 村长见状,只能追上去,「别别别,算了算了,我带你们去吧。」 他扭头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就嘆了一口气,「我带你们去吧,正巧我也要给他们送些东西去呢。」 老周头看的都是重伤员,给的都是两百文和一篮子米加鸡蛋,白家一律给的两百文。 老周头习惯了到一家就要留下说说话,所以时间耽误得比较长,等他们看完重伤员回到家,周二郎他们早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老周头便问刘嬷嬷,「其他家受的伤比较轻,你们还去吗?」 刘嬷嬷笑,「自然是要去的,还请老丈帮忙领个路。」 老周头点头,继续带着满宝领着他们去,周家刚送了钱,又领着白家人来给钱,这让受伤的人家都颇有些不好意思。 临走前,老周头照例让满宝给人弯腰行礼道谢。 满宝不觉得有什么,扬了手就拜下去,辈分比她高的,也就受了,平辈的也没啥,愁的是比她小一辈的,受礼的时候还得顶着伤蹦到一边躲开。 白善宝看着很好奇,悄悄问满宝,「为什么你每一家都要行一礼呀?」 「替我爹道谢呗。」满宝道:「我爹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腰也不好,辈分又太高,这种行礼的事当然得我来。」 一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话的老周头:…… 刘嬷嬷和大吉眼中闪过笑意,憋着笑走在前面。 白善宝心里却还有疑惑,那不该是她哥哥们更好吗? 再不济还有大头呢。 不过他到底没问出来,隐约中,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 走完十八家并不难,刚到各家吃早食的时间,他们就走完了,刘嬷嬷要回去復命。 白善宝想跟满宝一起玩儿,所以没走,大吉陪在他身边。 老周头想到一会儿还得去白家商量那三人的事,用过早食后就背着手去找村长。 满宝则抽空带白善宝去看她的房间,指着开了天窗的屋顶高兴的道:「你看,我的房顶漏了一个大口,晚上我躺在床上就能看见星星和月亮了,白天都不用把被褥抱出去就能晒了。」 白善宝有些羡慕,「星星好看吗?」 「好看!」 「要是我家的屋顶也漏就好了。」 周四郎:…… 他放下茅草,问道:「那你这屋顶还修不修?」 满宝看到他扛着晒干的茅草,不太乐意,「就用这个修呀?」 「你以为呢,瓦片得去县城里买,娘说了,得留一部分钱应急,所以先用茅草遮一遮,等秋收过后再买瓦片回来更换。」 秋收过后,收成,赋税等的结果都出来了,家里有钱没钱一目了然。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抬头看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空,小手一挥道:「暂时不修了,今天肯定不会下雨的。」 第286页 周四郎就把茅草抱到他那边去,打算捆了放上去。 他们家很少收集茅草,而前段时间暴雨,各家都很勤换茅草,造成了茅草的价格也涨了一些。 地里的茅草更是被割完了。 这些还是和村里的人借的,等以后他们要割了茅草晒干还回去的。 但就是这样借的也不够用,所以想着先紧着满宝和几个孩子的修,既然她不要,那他要。 他可不想头顶着天窗睡觉,他媳妇也不想。 白善宝还是第一次见编茅草,好奇的上前看。 周四郎见了,便抽了一些茅草,手指快速的翻飞,很快给他做出一个草蚱蜢出来。 白善宝哇的一声。 周四郎一笑,给满宝也做了一只,然后笑道:「去玩吧,家里乱着呢,别跑远了就行。」 周家是有些乱,昨天很晚了,桌椅碗筷等都没有收拾,还有打架落下的石头,泥土和瓦片等,都堆在院子里。 周二郎正带着人挑选还能用的瓦片,能修一点是一点,物尽其用起来。 白善宝就邀请满宝去他家,「去我家看书吧,而且你爹不也在我家吗?」 他又悄声道:「厨房今天做了糯米糍哦。」 满宝咽了咽口水,狠狠地点头,「你等一下我,我去拿一下书和包。」 第240章 和你家无关 老周头和村长去白家,是想找白老爷商量一下那三人要怎么处理。 他们觉得有些事不好和刘氏说,但白老爷却是知情人,和他说话要方便一点儿,只是又要麻烦人家。 村长和老周头都有些不好意思。 白老爷心绪起伏得厉害,再见这俩人时,神情更是复杂,尤其是面对老周头时。 他以前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可以有更多的权衡空间,但现在这事涉及到堂弟,甚至一定程度上,这件事的源头就是他堂弟,他哪还能推辞? 他知道村长和老周头在顾虑什么,他沉吟片刻道:「你们放心,此事我会处理的,我一早就查问过了,他们是假的。」 村长和老周头眼睛一亮,「真是假的?」 白老爷点头,一定程度上是的。 老周头和村长全都大松一口气,不是官爷就好。 可不是官爷…… 老周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问道:「白老爷,他们既然不是官爷,那为什么要来查我幼弟的事?」 「他们不是来查周银,而是在找一个人,」白老爷已经和刘氏商量好了说辞,道:「那人跟我们家还有些关系,只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们知道我婶娘搬来了这里,就乔装过来打探,所以才以赈灾为藉口查户籍,是你们反应太大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老周头傻眼,「啊,跟我们家没关系啊?」 一时间,老周头既后悔又心疼,后悔昨天不该那么冲动,引起了这一场斗殴,心疼于因这次群殴毁坏的房屋和赔出去的钱。 村长也张大了嘴巴,搞了半天是误会啊。 白老爷脸上也有些尴尬,道:「对了,听说老丈屋顶的瓦片损毁得厉害,婶娘让刘嬷嬷给您送了五两银子过去,您没收?」 老周头尴尬的一笑,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事是周家引起的,他哪好意思收啊,所以哪怕刘嬷嬷硬要把钱塞给他,他也强硬的不要。 不过现在嘛…… 白老爷似乎知道这一点,歉然道:「这事是我们疏忽,也是误会,这点钱就请您收着,听说大郎还伤到了内脏,要不要我去县城请个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白老爷塞给老周头一个荷包,老周头有些无措的道:「不用,不用,大夫已经给开了止血的药,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但这次没再推辞手上的荷包。 白老爷松了一口气,承诺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两位只管放心,也请村里的人放心,说起来这事还是我们连累的。」 村长便道:「这也不能怪你们,是他们的心肠坏了,而且我们都是乡亲,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白老爷一想心善,刘氏虽然才搬来两年,但为人也不错的,村里的小孩儿和白家小公子玩的时候就经常能分到糕点吃。 就是孩子之间打架,老夫人也向来不管,不会仗势欺人。 所以村长还是挺喜欢这户新来的村民的。 这一趟俩人算是放下了压在心头上的巨石,来的时候有多沉重,走的时候就有多轻松。 要不是白老爷在前,老周头都快忍不住咧嘴笑了,他就说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会来找小弟? 白老爷将脚步轻快的俩人送出去,才出门就看到两个小孩一人端着一个盘子鬼鬼祟祟的从东边那边过来,似乎想要去西园那边。 白老爷:…… 老周头:…… 村长看看老周头,又看看白老爷,识趣的没说话。 缠着厨娘给他们准备了两盘点心的满宝和白善宝为了躲避刘氏和郑氏的眼线,特意没从最近的后院走,而是先绕到前院,再往西。 白善宝的书房就在西园。 悄咪咪的借着走廊,大树为掩体,俩人从前院熘了过去,根本没看到上头站着的三个大人正看着他们。 俩人一进入西园,就撒开脚丫子跑。 第287页 满宝两手捧着盘子,眼见着里面的糯米糍要掉出来了,就慢下来,先用手拨回去,这才继续跑。 到了书房,满宝伸手就要先拿一个来吃,被白善宝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他一本正经的道:「要先洗手。」 「好吧。」 满宝去旁边架子的水盆里洗手,很快,沾了沾水搓一搓,不管干没干净,手一甩,拿了毛巾一擦就跑回自己的座位坐好,直接开吃。 白善宝洗了手后也快速的抱着自己的点心吃。 「好吃啊~~」 「是啊,是啊。」但白善宝很克制,道:「吃撑了会很难受的,我们先吃两块,然后看一会儿书,剩下的中午吃好不好?」 满宝捨不得,但也知道他说得对,因为她也吃撑过,她勉为其难的点头,「好吧,你今天想看什么书?」 「我在看《墨子》,里面有好多好玩的东西,要是能做出来,肯定比我们现在玩的玩具还要好玩。你看什么书?」 「我看《黄帝内经》,我觉得我家里人总是生病,如果我会治病疗伤,那遇上急症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行吧,那以后我做玩具给你玩,我要是生病了就给我开药。」 「没问题。」 「我要吃甜的药。」 「药哪有甜的?」 「我不管,」白善宝道:「我就要吃甜的,苦的药我不吃。」 满宝想了想道:「行吧,我记得甘草是甜的,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你多加一点儿,应该就甜了。」 科科:……药不是那么开的。 不过这时候俩小孩显然不知道,他们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心满意足的掏出书来看。 刘氏站在窗外看着他们,和以前不同,今天她看得更多的是满宝。 她见过钱氏,以前只是觉得周满不像钱氏,别看钱氏现在生病,似乎很虚弱的样子,但她身量不小。 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很爽快健壮之人,小钱氏倒是很像她。 而周满更娇小些,但一来周满还小,听说又有些先天不足,总是生病,她便觉得这是正常的。 更何况,她有一双和周四郎很像的眼睛。 第241章 证据在哪儿 周家人的眼睛都很相像,所以她从没怀疑过周满的身世,结合钱氏生病的时间,她还以为钱氏是高龄产女后才生病的。 现在看来,并不是。 刘氏心里很复杂,她本来就喜欢这个小姑娘,可现在她对她不仅有喜欢,还有一种歉意。 大吉不知何时出现在刘氏的身后。 刘氏回头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她走到花园的空旷地方,这才停下脚步。 这一片种植的都是低矮的花卉,以及被善宝挖了花种下的姜,所以藏不了人,离最近的房屋也有一定的距离,在这里说话不会有人能听到。 「依照您的吩咐,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把那两个分别关押,既不跟他们说话,也不给他们吃喝,如今他们有些崩溃,正在屋里挣扎,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刘氏想了想道:「不急,时间还太短,再等一等。」 「您不是说要把人交给魏大人吗?」 「是要交,但改问的也要问,」刘氏道:「魏大人今天刚到罗江县,最快也要明天才走,所以我们不着急。」 虽然魏知名声很盛,但她并不是谁都相信,人是要交,但该有的口供,她这里都要备案,万一……她也有翻身的机会。 刘氏沉默许久,低声问道:「去查过了吗?」 「去了,照堂老爷说的,当年最先发现周银夫妻的是周四郎、周大亮几个半大孩子,后来是村民们和周家人一起上山把人抬回来的。 我去周家翻过,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老夫人,东西会不会被他们拿走了? 「不可能。」刘氏想也不想的道:「如果他们得到了东西,就不会派人去陇州查我们,也不会派人来这里找周银,显然,当年他们没拿到东西。」 「可东西也不在周家手里呀,」大吉道:「您想一想,官差污衊周银是盗匪,周满连父母都换了,如果他们拿到了那些东西,就应该知道周满不是盗匪,不可能不伸冤。」 祭祀是很重要的。 而周银夫妻到现在墓碑没有,唯一的女儿还不能认他们,如果老周家手上真的有实际证据证明他们是冤枉的,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刘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东西可能不在周家的手上?」 「那在哪儿?」 「他们一定是在被杀前把东西交出去了,或者是藏了起来……」刘氏看向大吉。 大吉有些纠结,「老夫人,这事只能堂老爷去问,村里几乎不说周银的事,我们是查不到人是在哪里死的。」 刘氏点头,「我去和立之说,你先把人找好,一定要信得过的人,不必多,多了不好管,两三个足以,找到了地方,你们挖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找出来。」 「是。」 刘氏揉了揉额头,她昨晚几乎没有睡,此时便有些头疼,她问道:「二吉怎么样了?」 大吉垂下眼眸道:「还是那样,大夫只能给他续命,不过听说犍尾堰决堤,他精神了许多。」 刘氏「嗯」了一声,这就是她没有告诉白立的秘密之一,也是最重要的秘密,连郑氏都不知道。 第288页 当年白启的死讯突然传回,留在蜀县的下人将白启扶棺回乡,她不相信她的儿子是上山狩猎后遇到土匪被杀的。 跟着一起上门的蜀县主簿左一口为县令好,右一口为他们孤儿寡母的着想,主动提议上报朝廷白启是主动山上剿匪后死的。 如此,白启还能落一个忠义的名声。 她当时又悲又痛,却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们家,那目光中不含好意。 她只能假意应承,藉口白启是枉死,所以要在观里停尸三个月。 等所有人都散了,她才叫人开棺验尸。 她的儿子是被人活活砍死的! 而当时跟着白启的二吉下落不明,蜀县给的回覆是死在了土匪手里,尸首无存。 一个下人,如果真是死于山匪手中,刘氏当然不可能费尽心机的去找。 但刘氏觉得不是,所以让二吉的哥哥大吉带着人在益州一带寻找,最后在一个猎户家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二吉。 二吉说,他和老爷一路逃到罗江县内,随行的人一路上都被杀了,最后剩下他们两个也伤得不轻。 他们在一道路上碰到了一对年轻夫妻,他们架着驴车,无奈之下,白启只能向他们求助。 当时因为追兵追得很紧,二吉给他们把风,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但可以看到他们的动作。 他看到老爷把那包要命的东西递给了那对夫妻,然后郑重的一拜,对方便拉着妻子抄小路离开,执意要把驴车送给他们。 最后,他们还是被追兵追上了,二吉换了白启的衣服,架着驴车把追兵引开,而白启则躲了起来。 他是被人追砍时掉下山崖的,被树挡了两下才落到地上,后来被进山的猎户所救,可如果大吉再晚去一步他也死了。 刘氏不惜代价的保住他的性命,就是想着有朝一日翻案时有个人证。 但光有人证是不够的,她还得有物证。 可那要了她儿子性命,且能要那些人性命的东西在哪儿呢? 刘氏一直在找,可一点消息也没有,她选择搬来七里村,一是因为想要远离陇州宗亲,让善宝有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二是因为白立在这里,他们能有个倚靠,可以互相照应;三则是因为这是在罗江县,方便她找那对夫妻。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死了,有可能和她儿子死在了同一天,同一时。 他们死得甚至不如她儿子,虽然冤枉,但启儿好歹留下了一个好名声;而他们,连死了都不能有姓名,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 刘氏思绪翻滚,半响才挥了挥手让大吉退下。 郑氏要给白善宝送羹汤,正好路过,远远的,看见婆婆和大吉站在花园中间说话,忍不住一愣,「怎么站在太阳底下说话?」 郑氏说着就要过去,却被自己的大丫头拦住,「太太,老夫人估计是有事吩咐大吉,我们先去看小少爷吧。」 大丫头道:「今天满宝小姐也来了,两个孩子凑在一起,说不定又偷偷吃东西了,您得去看看。」 郑氏一想也是,最后看了一眼花园便往白善宝的书房那边去。 第242章 一口锅 老周头一路揣着荷包回去,到了家门口就和村长挥手告别,进屋门一关就把荷包掏出来。 刚才白老爷把荷包往他手里塞的时候他就觉得手感不对,打开倒出来一看,一块十两管制的银元宝就落在了手掌上。 正把院子里的杂物给清理出去的周四郎看见,嘴巴张得老大,第一感觉是:「爹,你路上捡了白家的钱袋?」 整个七里村,除了白家,谁家拿得出一块十两的银元宝? 老周头横了他一眼,「你爹我是那样的人吗?这是白家给咱家的补偿。」 周四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问道:「为啥?」 老周头没理他,直接往正屋里去,周四郎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扔了跟上。 老周头将白老爷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家里人,心情愉悦轻松的道:「所以这事跟咱没关系,也不知道白家的老夫人在老家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费这么大的劲儿来找人。」 钱氏疑惑的问,「真的不是冲着二郎来的?」 周银在家里排老二,以前钱氏都是二郎二郎的叫着的。 老周头点头,「不是,白家没理由骗我们,而且他们是审过人了的。」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他手里的钱。 老周头就笑眯眯的荷包和银元宝一起给她,「这下好了,出去的钱都赚回来了,这屋顶也能修了。」 钱氏点了下头,「让几个孩子歇一歇,过两天就让他们去把瓦片买回来。」 「行!」 周五郎听说家里有钱了,立即奔过来问,「娘,那我们凑的钱能不能还给我们?」 「不能。」钱氏面无表情的把银元宝收起来,道:「送出去的礼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公中的钱也是一样的。反正那些钱最后也是花在家里的。」 周五郎有些失望,其他兄弟也是,不过虽然失望,但大家的心情都不错,毕竟悬在头上的利刃消失了。 于是周四郎提议,「娘,这么好的事,我们要不要买点肉庆祝一下?」 钱氏一想也对,于是打开钱盒拿了一把铜板给他,道:「去吧,多买点儿。」 第289页 周四郎高兴起来,接了钱就丢下院子里的活儿去大梨村,当然,带着他媳妇一起。 方氏其实有些好奇,小声问他,「是不是家里的小叔出了什么事?」 周四郎一僵,这才想起他们说这些事会下意识的避开满宝,却没避开方氏。 他挠了挠脑袋,这事太大,肯定不能乱说,但媳妇是自家人,也不可能瞒着她。 想了想,他便道:「以后我再告诉你,对了,这事你可别告诉你爹娘,要是知道有人在我们家里打架,他们肯定担心你,而且这是白家的事,我们不好多嘴。」 方氏点头。 周四郎就说起肉来,「你说是去你家买羊肉好,还是去买豚肉好?」 方氏瞥他,「你说呢?」 周四郎立即讨好的笑,「当然是买羊肉好,对了,你也好久没回娘家了,刚才娘让你带一些鸡蛋回去呢,你家不养鸡,吃鸡蛋都靠买……」 方氏心情愉悦起来,轻轻地应了一声。 这事是白家的锅,不是周家的,这件事村长自然不会瞒着,于是回去后去见了几个老人和一些户主,也是让他们放心的缘故。 来人不是冲着周银,而是白家,跟他们关系都不大。 这锅一确定,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似乎悬在头顶的那把刀落到了地上。 周银可不止是周金的弟弟,也是七里村的一员,周氏宗族的人,当年的事,村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着瞒下去了。 所以这事他们都沾一点关系,能不担心才怪呢。 现在这口锅被白家拿走了,大家心一松,就发现他们今天收了两份礼,白家的一份,周家的一份。 就有人琢磨着是不是把周家的那一份还回去,周大柱就有些犹豫,不说那篮子米和鸡蛋,只那两百文就不少,这事既然跟老周家无关,白家也给了慰问的钱,那他们得还回去吧? 毕竟谁家也不容易。 村长却摇手道:「别想了,你送回去,他们家也不会收的,而且受伤的不止你,你送了,其他人没送算怎么回事?这事就这么着吧,错有错着,等过两天让你两个弟弟跟二郎他们去买瓦片,把他家的屋顶收拾好来。」 钱氏也在教几个儿子和儿媳,「送出去的东西,不论谁送回来,一律不准收,虽说他们是冲着白家来的,但架是在我们家里打的,而且他们都是冲着我们家才动手的。」 钱氏道:「也是我们心虚,所以这事我们还是得付一半的责任,给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周大郎和小钱氏等人低声应下。 钱氏说完才发现满宝不在,扭头问小钱氏,「满宝呢?」 「和白家小公子去白家了,家里乱,我想着她去白家玩一下也好。」 钱氏点头,周三郎,「满宝的屋顶修好了吗?虽说是夏日,但深夜也有些凉,屋顶漏着,冷风一吹,生病了怎么办?」 周三郎:「……老四把满宝的茅草都用完了。」 钱氏瞪眼。 周五郎就笑嘻嘻的道:「是满宝说的,说她就喜欢屋顶露着,晚上还能看星星看月亮。」 钱氏无奈的挥手,「算了,也就两天的功夫,这两天让她和我住。」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看了半个时辰的书,不懂的问科科,科科能理解的就告诉她,不能理解的就代为搜索,从资料库中寻找最合适的答案告诉她。 学了大半个时辰,满宝的专注力就下降了,她开始左右摇动,坐立不安起来。 白善宝也在悄悄的摸鱼。 突然两个孩子的目光碰在一起,然后齐齐一乐,丢下书就跳下椅子。 白善宝道:「我觉得有点口渴。」 满宝:「我觉得肚子有点饿。」 白善宝:「那我们休息一下吧?」 满宝欣然同意。 于是倒了水,又摸出点心来吃,两个孩子开始天南地北的聊起天来,满宝还邀请白善宝晚上去她家住,「你可以和我睡,然后就可以一起看星星了,我昨晚睡得太快了,都没有数清楚能看到几颗星星。」 白善宝很意动,但他比满宝大一些,已经知道男女有别了,于是摇头,「你娘不会给的。」 第243章 为了 「我娘很好客的。」满宝觉得她邀请朋友去家里住是很正常的。 白善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他放下点心跑到书架那里开始找书,不一会儿把一本薄薄的书找出来,悄声道:「这是我爹小时候的日记,你可别告诉别人。」 满宝呀了一声,探头去看,这才发现封面是空的,只是煳了一层厚厚的纸皮,打开一看,里面是装订的裁剪纸,上面的字很稚嫩。 白善宝道:「这是我在一本杂书里找到的,叫《前朝秘史》,祖母说那是民间有些人乱写的,九分假,一分真,不足为信,但我觉得当故事看还是很有趣的。」 其实是刘氏不给他看这样的书,怕他移了性情,像注重各地风俗,地理的杂记,刘氏还容许他看。 但这种明显是杜撰出来的故事,还都是些爱恨情仇在里面,她是不允许他看的,为此还搜检了一番书房,把遗漏的这种书搜出来塞回书箱里去。 但这一本白善宝看了开头,一直心里痒痒,于是没忍住,趁着祖母去隔壁白二郎家串门时又搜出来,这一搜,就把夹在最后的这本笔记给找出来了。 第290页 那本书很厚,很宽,而这本笔记显然是自己装订的,所有有点小,夹在后面根本看不出来。 白善宝一发现这本笔记就对那本书不好奇了,抱着那本笔记就跑了。 这本来是自己的秘密,笔记这是他爹的笔记,还是小时候的,他连祖母和母亲都没告诉,但这会儿却拿出来给满宝看,小声道:「你看。」 白善宝那么顽皮,而郑氏那么温柔,所以很大概率上,他爹白启一定也是个调皮的人。 事实也如此,白启小时候可比白善宝还闹。 他七岁的时候去别人家里做客,就敢学着大人亲漂亮的女孩子,当然,最后他被刘氏揍了一顿,而且揍得有点惨。 「我爹说,亲女孩子会被祖母揍的,《礼记》上还说,男女有别,应该有所距离。」 当然,这不是白善宝说的,他还看不懂《礼记》这种深奥的书籍,这是笔记上的一行小字写的,看那工整的小字,显然是白启长大后看到这本日记,重新写的点评。 俩人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偷看先人的日记,嘴里说着要有距离,但显然并没有往心里去。 日记里涉及到东西很多,这是白启从七岁到十岁时的日记,记载的东西很多,当然不可能每日都记,基本上只有发生对他来说很大的事时才写。 比如,他被刘氏打了;比如他得了先生的夸奖,再比如,他在学堂里跟人打群架,把先生的书桌推翻了…… 白老爷踱步走到这儿时,便看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看书,一边悄悄说话,一边哈哈大笑,也不知道那书有什么有趣的,竟然看得这么开心。 白老爷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善宝。 其实他和白启很像,长得比他爹还要好一些,也更顽皮一点儿,但也更聪明。 因为父辈关系好,两家关系虽然有点远,但他和白启很要好。 他们年纪相仿,因此上学也是一起的,当时白立一家也是住在陇州,他爹为了他,特意从绵州搬回去,想着让他进族学读书,好出人头地。 他还是挺喜欢读书的,就是成绩不太好。 而白启正好相反,他小时候并不怎么爱读书,更顽皮一些,但他很聪明,同样是背书,他需要读上十几遍才能记住,白启却是念三四遍就记住了。 只是他懒,所以小时候他们都不是先生喜欢的学生,一直到他们的父亲相继离世。 俩人在族学里念书时总是会被欺负,于是白启就慢慢地不懒了,他认真起来还是很可怕的,从十岁开始,他的进度突飞勐进,带着白老爷都更进了一步。 而白善宝显然比他爹更厉害一点儿,因为他是真喜欢看书。 白老爷看得出来,至少就没哪个孩子在没有大人压着的情况下能够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这样的良才美玉,若不能更进一步就太可惜了。 白老爷站了许久,最后转身去找刘氏,问道:「婶娘可考虑好了?」 刘氏看向他,「你呢?」 「侄儿愿亲往县中走一趟,亲自见一见魏大人。」 刘氏手中的佛珠快速的滑动,半响才道:「好,你去吧。」 这是同意把人交给魏知了。 白老爷松了一口气,行礼后退下。 等白老爷一走,刘氏便起身往关押那三人的院子去。 大吉也在那里。 那两个被电晕过去的人从清醒后就没再见过一个人,他们能听到外面走动的声音,还能看见走过来晃过去的人影,但就是没人进屋理他们。 俩人被分开关押,一醒来,整个屋子里就只有自己,手脚被绑着,嘴巴被堵着,没有吃的,更没有水,一天下来俩人虚弱得不行,这种未知让他们很崩溃。 所以当房门被打开时,倒在地上的人眼中就迸射出亮光,努力的抬起头去看站在门口的人。 不管是杀时剐,好歹有个人理他们。 逆着光,倒在地上的人看到刘氏,微愣,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行迹败露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大吉从屋外搬来一张椅子给刘氏坐下。 刘氏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接过大吉奉上来的茶喝了一口,看到对方眼冒红光,喉咙动了好几下,这才握着茶杯问,「想喝水吗?」 对方狠点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刘氏微微向前倾,盯着他的眼睛问,「谁派你来的?」 对方立即往地上一倒,没反应了。 刘氏见状,便回身坐好,喝了一口水后道:「看来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再渴一天就是了。」 说罢起身要离开。 他没想到她说走就走,剧烈的挣扎起来,呜呜的叫着。 刘氏回身冷冷地看着他。 大吉道:「你觉得我们会让你活下去吗?」 对方瞳孔一缩。 大吉道:「活着有很多方式,死也有很多方式,一刀砍了自然痛快,但如果是活活的饿死渴死的呢?」 第244章 招供 倒在地上的人浑身冰冷,大吉蹲下去,对上他的眼睛道:「而且,你能忍住,你想,关在你两边的那两个人能不能忍住不说?」 刘氏转身道:「走吧,我们去另一边。」 「你……」声音沙哑,几乎发不出来,但刘氏还是听到了,她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他。 第291页 他咽了一下口水,让干得冒火的喉咙微微缓解,「杀我,你们付得起这个代价吗?」 刘氏坐回了椅子上,道:「不杀你们,那个代价我才付不起,放你们离开,然后让你们带来更多的人杀我全家吗?」 那人没说话。 刘氏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回答。 刘氏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道:「要想我不杀你,除非你拿出足够的筹码来。」 「你的问题……」 「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可以让你选择死法而已,是死得轻松点儿,体面点儿,还是死得痛苦点儿。」刘氏道:「你怕什么呢,反正你们已经失踪了,在你主子那里,你就跟个死人差不多。我是不可能放你回去的,而如果我传出话去,说你在我说了些话,你猜他们会不会对你家人动手。」 那人瞪圆了眼睛,既怨恨,又恐惧的看着刘氏。 刘氏道:「我不是恶人,但为了我孙儿,为了我仅剩的家人,我愿意成为一个恶魔,所以你不要逼我。」 放屁,明明是你一直在逼我! 但这句话他骂不出口,因为他不敢激怒了刘氏,这对他没有一点儿好处。 刘氏很有耐心,陪着他沉默。 许久,许久,他才哑着声音道:「我想喝口水。」 刘氏对大吉微微点头,大吉便拿起地上的水壶,给他餵了口水。 他贪婪的喝了好几口,倒在地上缓了好几口气才道:「我的主子是益州刺史闫大人。」 刘氏眯起眼睛,「不是益州王吗?」 他嗤笑道:「要是益州王的人,你们早没命了。」 此话一出,屋里的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刘氏后退两步坐到了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已经开了头,下面也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益州王的人去了陇州,知道你们搬到了绵州,这才让我们三人先来查探一下,其实还是要找六年前的那对夫妻的身份。」 刘氏涩然的问道:「当时为什么没找?」 这句问话一出,对方便知道,刘氏原来一直知道有一对夫妻的存在,看来,当年的确有漏网之鱼。 东西说不定早在刘氏手上了。 他苦笑一声,道:「当年我们的人也死伤惨重,那对夫妻中的青年会些功夫,去追他的两个人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重伤。倖存的那个当时就找了,他们身上不仅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连能代表身份证明的东西也没有。」 「他重伤,能把同伴的尸体拖回去就算不错了,自然抽不出手来当场就去调查他的身份。」他道:「我们的援手第二天才到,当时找去时,尸体已经不见了,现场很混乱,才下过雨,很多痕迹都消失了,我们只能去山下各个村子里打探。」 他来这边查找当年那对夫妻的身份,自然要把当年的线索了解透彻,所以刘氏要是问他其他的事,他或许不知,但问那对夫妻的事,恐怕除了当年的人外,他是最了解的了。 「其实我们没怎么怀疑七里村,因为这个村子太穷了,」他道:「当年那对夫妻身上虽然丁点财物也没有,但身上的衣服质量不错,男的虽掌心有茧,但其妻看得出没做过什么活儿,家境应当不错。」 「如果那对夫妻真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那最有可能是大梨村,或是白马关镇上的人。」 也因此,他们的主要精力放在大梨村和白马关镇上。 尤其是白马关镇,那是一个大镇,来往人口较多,七里村,当年的人只来了一次,没有消息后就走了。 直到得知白家举家搬到了七里村,大家对七里村的怀疑才大起来。 这次他们来此,不仅仅是为了找那对夫妻的身份,也为了盯住白家,如果真的有怀疑,相信上面的几个主子是不介意剑南道里再多几个冤魂的。 毕竟这次死的人已经太多了不是吗? 见多了生死,他对人命也没那么看重了,可真轮到自己要死了,他才感觉到那股恐惧。 他想活着! 刘氏问,「你说他们身上一点儿财物也没有,那位娘子身上也没有饰品吗?」 「没有。」 刘氏没有再问,起身离开。 大吉跟着出去,不一会儿,就有家丁送进来食水给他。 刘氏去了隔壁,以同样的方法得到了差不多一样的供词,这才离开这个院子。 大吉跟在身后,「老夫人?」 刘氏停下脚步,道:「这和二吉说的不一样。」 「当年二吉说起那对夫妻时说俩人一看便家境富裕,那位娘子不仅头上有朱钗,手上也带着玉镯,怎么会没有财物呢?」 「那就是唯一倖存的那人说谎了?」 刘氏点头,可想想又不对,摇头道:「也不一定,若是他们自己把东西藏起来了呢?」 可刘氏一想又觉得哪儿不对,摇头道:「也不对,若是他们知道自己逃不过,东西藏起来又有什么用呢?藏那要命的东西也就算了,为何连财物也藏起来?」 「等少爷去学堂了,小的便带人去山上找一找。」 刘氏点头,虽然很大的可能找不到,但总要试一试。 魏知一行人现就住在罗江县了,七里村的情况并不太严重,傅县令当然不可能带着魏知去那里,他带魏知去的,全都是罗江县里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第292页 魏知看了微微一嘆,便道:「此事我已知晓,待我回京,一定上书陛下,将绵州一带也纳入减免赋税的区域。」 一直跟着的乡绅土豪们感激不已,纷纷歌颂圣人的仁厚和魏大人的为民之心。 绵州刺史却敏锐的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大人要回京了?」 魏知点头,「赈灾已完,此次主要是来看各地的灾情的,现已看完,自然要回京了。」 第245章 答应 魏知要从这里回京,当地的官员当然要给他办一场欢送宴,本以为魏知会拒绝,谁知道他竟然应下了。 不说绵州刺史,就是傅县令都高兴起来,尽心尽力的在县里最好的酒楼订了几桌酒菜,白老爷下午赶到的县城,刚和魏大人见过一面,他诧异的看了魏大人一眼,但没有说话。 这一场酒宴,不少人都喝多了,白老爷面色也有些潮红,他没住在县城中的别院里,而是选择和魏知住在同一家客栈中。 夜深人静时,白老爷出现在魏知的房间里。 魏知将跪在地上的白老爷扶起来,道:「本官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你明日送完我后,先行一步在转道上等着。」 白老爷闻言松了一口气,躬身退回自己的房间。 但他心里并不平静。 今天下午他从家里赶到县城时,魏知刚从最后一个严重的受灾村里回来,他上前求见,对方却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随行的这么多乡绅土豪,他不仅记得他的名字,还能叫出他现居的地方,甚至在他说出邀请他单独前往七里村做客时,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然后没有多问的就答应了下来。 当时白老爷就觉得这位魏大人知道了什么。 现在,他更加确定了。 向外说要回京,却要悄悄的与他去七里村,虽然这很符合他的利益,但这是不是说明,魏大人他一开始什么都知道,甚至这两日七里村发生的事他也全都看在眼里? 他值得信任吗?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便微微安下心来。 应该是可信的,他连圣人都不怕,难道还会怕益州的这些官员吗? 在益州,最大的也不过是益州王而已。 除非魏知要造反,不然他有什么理由会勾结地方官和藩王呢? 白老爷这样安慰着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魏知的队伍就整装待发,魏知坐上马车,朝大家道:「夏收在即,灾后又有许多工作要做,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都回去吧。」 这是不可能的,以绵州刺史为首的官员一定要把人送到十里长亭去。 父母官都送了,跟来的乡绅土豪们当然不会落下,于是特纷纷跟随。 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么上路了,上了官道,又到了十里长亭,魏知就沉了脸,道:「再送下去,本官可就走不了了。」 绵州刺史闻言有些尴尬,他可不喜欢这位瘟神留下,于是停下脚步,在十里长亭与魏知告别。 白老爷跟着众乡绅土豪目送魏知走远,然后便与绵州刺史既各地县令告别。 傅县令转头想和他商量些事情都没找到人。 白老爷快马回村,在县城转入山道的那个转口等着,不过小半刻钟,魏知便带着两个侍卫骑马从另一条路赶来。 白老爷松了一口气,就要上前行礼,魏知就挥了挥手道:「白老爷不必多礼,我们还是先上路吧。」 「是。」 俩人快马朝七里村赶去,骑着马当然不久,两刻钟不到就到了村口。 而此时,大吉刚把画押好的供词交给刘氏,「除了右边房间的那人,其余俩人都愿意在口供上画押了。」 刘氏颔首,将供词用油纸包起来,然后放在一个盒子里。 她正想说什么,管家在门外汇报导:「老夫人,堂老爷带了一位贵客到了。」 刘氏立即起身,道:「把人都打发到后院里去,约束好下人,让他们别乱走动,请堂老爷他们到前堂,我这就去。」 刘氏这次连嬷嬷和身边的大丫头都没带,只带了大吉。 刘氏到时,魏知正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院前的花卉,听到脚步声,转头去看。 白老爷立即介绍,「大人,这是我婶娘,娘家姓刘,我堂弟是大贞元年的进士,后出任蜀县县令。」 前厅里只有白老爷,魏知及他带来的两个侍卫,还有刘氏和大吉。 刘氏行礼过后没有立刻说话,大吉看了一眼魏知带来的侍卫,先一步退下。 魏知这才对他两个侍卫微微颔首,厅里一下只剩下三人。 「老夫人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刘氏便当场跪下。 魏知连忙伸手去扶她,刘氏拒绝,抬头问他,「大人,此次犍尾堰本不该决堤的,死在大洪下的几万冤魂也本不该死的。」 魏知嘆气,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然后后退一步道:「本官知道。」 一听这话,刘氏和白老爷就知道他们赌对了。 六年了,刘氏投告无门,甚至都不敢将这冤屈露出来,如今总算是有了倾诉的口子。 刘氏忍不住泣出声来。 魏知道:「此次益州的洪灾很严重,陛下大怒,尤其是犍尾堰维修不过才过去两年,不,确切的说,犍尾堰的工程才完成了一年零八个月。」 第293页 「此次洪灾是有夏日暴雨的原因在,但若平水槽不淤堵,飞沙堰固水分洪再坚固些,金堤也不塌,那这事就不会发生,或许就是拦不住洪水,那也多是洪水漫溢,不会山洪暴发。」 这场决堤来得又急又勐,以至于下游的百姓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沖走了。 所以在魏知看来,这是天灾,也是人祸。 「本官在查犍尾堰的修建时发现,大贞二年,蜀县县令白启曾上表过一封摺子,想要从外地聘请劳工来修补金堤,只是还没递到京城,在益州刺史那儿就被打回来了。」 这件事魏知本不应该知道,但不得不说白启足够细緻,魏知也足够用心,他在查蜀县的各种帐册,案宗时发现白启记录的工作日记,上面没有具体的内容,但写了日期,以及上折的标题。 很正常,却又不正常的一封摺子。 正常在于,一般水利工程急需民工时,的确会从外地聘请或调遣一些劳工来支援; 不正常在于,犍尾堰很庞大,因为年久失修,初步设计的工程年限便是三年。 大贞元年开始拨款,到白启上折时,还有一年零七个月的时间才到齐,而后来事实证明,修补工作更长,一直持续到两年前的秋天才完成。 这样长期的水利工程,一般多是州内各县的百姓轮流来此服役劳作,很少会那么早的从外地调派劳工。 第246章 留下 当时魏知便想把白启找来问一问,结果一问才知道,这位大贞元年的进士,他不是调到了别的地方任官,而是在大贞二年时就死了。 还是死在任上,死在剿匪中。 魏知以前在刑部干过,断案锻鍊出来的直觉告诉他,那不正常。 所以他放下了调查犍尾堰的工作,转而去调查白启。 两年过去了,犍尾堰的帐册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他知道犍尾堰一定有问题,但没有证据,一切都白搭。 所以他去查白启。 当年跟在白启身边的人竟然全都死了,这其中不仅有他的下人,还有当地的一些官差,当年白启的县丞何子云及其长子一起死了,全都是为了剿匪。 魏知在查白启时感觉到了阻力,那股阻力比调查犍尾堰时还要大。 比如他在益州府要看犍尾堰的帐册,他们会眼也不眨的给他,要见当年修筑犍尾堰的劳工,也没人阻拦。 可他找到当年的一些旧人问起白启,却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被问话的人也一直言辞闪烁。 明明之前他还看到过白启在任时留下的案宗及办案中的各种笔记,但一夜之间,蜀县的衙门就起火,将那些卷宗全烧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动作,他知道自己查对了。 所以他立即派人去白启的家乡陇州找人,想要找到他的家人。 在此期间,他便在益州抗洪救灾,等派出去的人从陇州回来时,赈灾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 他才知道,他要找的人竟然就在益州府内。 所以在听到路边有两个流民提起绵州也受灾严重时,他便顺水推舟的过来了。 在剑南道,在益州,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他是不可能直接找上门来见刘氏的。 在巴西时,他本来还在思考该找什么样的藉口到罗江县的七里香走一走,所以在白老爷也去时,他才会特意把人叫上去说话。 想着要是到了罗江县,白老爷和其他乡绅一样客气的请他回家暂歇,他一定会答应去的。 结果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夜色已暗,白老爷却突然派身边跟着的长随离开,由不得他多想。 却没想到,七里村竟然有这样的惊喜等着他。 回来的侍卫说,在他们之前就有一拨人到了七里村,但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和当地的村民起了冲突,所以被抓起来了。 魏知此次来七里村,一是要见见被抓起来的三个人,最好把人给提走;二是和刘氏谈一谈。 对方那么怕他去查白启,说明白启手上一定有什么他们害怕的东西在。 魏知怀疑,那些东西在白启家人的手上。 但刘氏交给魏知的只有两封家书和两份画押的供词。 魏知眉头紧蹙,问道:「除了这两封家书,白启没有其他东西留下吗?」 「我儿怎么会把那种东西带回家连累我们呢?」刘氏道:「当时他是一人在任上,当时我孙儿年幼,不能出远门,所以我们留在陇州老家。」 这就麻烦了。 魏知问,「老夫人可有其他的线索吗,你想一想,他会把东西藏在哪儿?」 刘氏摇了摇头,道:「老身实在想不出来。」 白老爷看了刘氏一眼,低下头去。 魏知便嘆了一口气,道:「我想见一见那三个人。」 刘氏立刻让大吉带魏知去。 等人一走,白老爷就问道:「婶娘,我们不说,魏大人见过那两个人也会知道周银夫妻的存在,我们为何要瞒着他们呢?」 「魏大人可信吗?」 「起码可信他九成。」 「可我背后立着这么多条人命,别说是九成,就是九成九,我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刘氏道:「他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对夫妻在,但这会儿一定想不到是周银。」 「那……」 「再等等,」刘氏道:「我们再等一等,反正此时他也不急着走不是吗?」 第294页 魏知也能感觉得到刘氏不是十分的信任他,不过他略一思索便也理解了。 等他从客院出来时,魏知也有写沉默。 跟着他的侍卫忍不住问,「大人,刘氏是不是知道那对夫妻是谁?」 魏知嘆气,「她或许知道,但白启的东西她一定没拿到,甚至都不知道在哪儿。」 「那怎么办,没有物证,我们拿益州王等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是啊,没有物证,所以她信任与否都不重要,」魏知道:「这三个人证用处不大,与鸡肋一般,弃之可惜了,却又没多少用处。」 关键还在于白启手里的东西,可白启已经死了,他会把东西放在哪儿呢? 魏知眉头紧皱,道:「这世上最了解白启的恐怕就是那位老夫人了,让她开口,可比让那三个犯人开口要难得多。」 「那……」 「不过我们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大不了多住几天就是了。」 侍卫便应下。 魏知说住下就住下,当然,不可能住在这边,毕竟刘氏和郑氏都是寡妇,而白善宝年纪又小,所以魏知和侍卫们以白老爷朋友的身份住到了他家。 白老太太和白太太一丁点都没怀疑,开开心心的欢迎他们,还打算给他办一个接风宴,热情的挽留他多住几天。 魏知欣然答允。 白老太太就和下学跑回来的白二郎笑道:「去隔壁把你堂弟也叫来,还有满宝,她要是在,也一併带过来,有两三天没见着那俩孩子了,还怪想的。」 白二郎叫道:「他们请假了,今天才去上学的。」 他有些不服气,哼哼道:「祖母,他们这段时间总是请假。」所以一点儿也不像是好学生。 白老爷就恨铁不成钢的横了他一眼道:「昨日善宝和满宝在书房里看了一天的书,你倒是去学堂了,你学到什么了?」 白二郎不信,小声的嘀咕道:「谁请假了还会读书啊……」 魏知看得哈哈笑,问道:「善宝是刘老夫人的孙子?」 「是啊,一个很聪明伶俐的孩子。」白老太太努力的炫白善宝,没办法,她大孙子不在,侄孙也是孙不是? 夸完了白善宝便顺嘴夸一夸他们家的二郎,笑道:「我们二郎也很乖巧孝顺的。」 却没有说聪明之类的话。 第247章 我会看病 此时刚刚下学,还没到吃晚食的时候呢,满宝习惯性的跟着白善宝去他的书房里看书。 她没看课本,而是掏出那本《全本黄帝内经》继续看,还拿出一个小本本做笔记。 所以白二郎带着下人过来请他们过去吃饭时,俩小孩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 白二郎道:「别看了,今晚我家给一个伯伯设接风宴,所以提早吃了。」 接风宴这种东西满宝还是在书上看过,现实中可没参加过。 她眼睛闪闪发亮,问道:「接风宴是怎么样的?」 不就是吃饭吗? 白二郎歪头想了想道:「有酒有菜,还有很多东西,反正跟一般吃饭不一样,你们去不去吧?」 白善宝问,「我祖母和母亲去吗?」 「去吧,家里的妈妈已经来请了,我是负责来请你们的。」 白善宝立即道:「那我们也去。」 满宝已经知道羞了,知道不能随便在别人家吃饭,何况人家家里还有客人呢。 所以她虽然很想去凑热闹,但还是摇头拒绝,「算了,我就不去了,不然回去晚了,我娘会担心的。」 白善宝表示理解,这两天他祖母也怪怪的,不许他往外面跑,连去满宝家玩都不行。 满宝收了书便要回家,一出门遇见郑氏和刘氏,她乖巧的抬手打招唿。 郑氏知道白老太太也邀请了她的,便笑道:「满宝不与我们去吗?二郎家可是有很多好吃的。」 满宝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郑氏还要再劝。 刘氏就笑道:「不去就不去吧。」 她上前给她整理了一下挎包,笑道:「厨房给你们做了一些新点心,我让人给你装了一盒,你拿回家去吃,要是好吃,明儿再来,我让厨房再给你们做。」 满宝高兴的应下。 刘氏便让大吉把满宝送回去。 自从知道那三人不是冲着周家来的后,老周家的日子又回归了平静,钱氏并没有很拘着满宝。 只是此时外面太阳大,水也深,所以不许她总在外面玩,以免晒伤中暑。 她跑回家时,大头他们正在外面玩儿,周喜等人则去小湾那边浇菜了。 家里除了钱氏,就只有小钱氏和周大郎在家。 满宝跑回自己的房间放下东西就跑去找周大郎,「大哥,我帮你摸一摸肚子好不好?」 周大郎:「……为啥摸我的肚子?」 「我最近看了一点儿医书,还特意找的是内出血的病例看,我想看看书上写的是不是对的。」 周大郎大汗,问道:「等一下,你医书在哪儿看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在善宝家看的。」 「啥时候开始看的?」 「前天呀。」 周大郎瞪眼,「你才看了两天的医书就要给我看病?」 满宝强调:「是三天!」 周大郎:「……今天还没过去呢。」 第295页 「快了,快了,」满宝说着话,伸手就要往他的肚子上伸。 周大郎连忙捂住肚子,道:「我伤的不是肚子,是侧腰啊。」 「对哦。」满宝就要看侧腰。 周大郎吓得不行,连忙高声叫道:「媳妇,媳妇,快进来啊。」 「大哥,你就给我看一下呗,我就摸一摸,敲一敲。」 「你还要敲?」 「书上说,肚子里有积水会响,血跟水差不多,应该也会响吧?」 周大郎的冷汗下来了,叫得更大声了。 钱氏在那边屋里高声道:「满宝,别闹你大哥,快回来。」 满宝拽着周大郎的腰带,却顾忌他受伤没敢太用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 周大郎打死不从,紧紧地拽住衣服,「满宝,等你再学得长一点,到时候给你嫂子们看。」 「起码,起码得学个三五年吧?」周大郎从没见过哪个药铺的学徒三五年就能出师,他说三五年还是往短了的说呢。 满宝道:「我看书很快的,现在已经把那节看完了。」 周大郎更担心了。 小钱氏进来时,就见俩人纠缠在一起,满宝为了拉住衣服,整个人都坐在地上了。 一看到她,周大郎眼中迸射出亮光,立即道:「媳妇,媳妇,快把满宝带出去,她才看了两天半的医书就要给我治病……」 小钱氏惊讶的看着满宝,「满宝,你都会看病了?」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应该吧,我就想摸一摸大哥的肚子,再敲一敲,看是不是响的,大哥,你放心,我会很轻很轻的。」 小钱氏就看向周大郎,「既然满宝要摸,你就给她摸一摸呗,你一个大男人又不会掉一块肉。」 周大郎:…… 「是啊,是啊,」满宝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去把医书拿来,我们一点儿一点儿的试。」 「别……」周大郎觉得媳妇不靠谱,他想去找他娘。 但小钱氏已经转身出去,「我去煮饭了,你陪满宝玩吧,满宝,你敲的时候轻一点儿,可别把你大哥又敲出血了,他才刚好转呢。」 满宝表示没问题,然后伸手去扒她大哥的衣服。 周大郎吃了三天药,今天又被周三郎和周四郎用板车推到大集上看了一回大夫,确定在好转,便又领了三副药回来。 大夫说,吃完这三天的药就差不多了。 满宝的小手轻轻地在他的肚子和腰上摸了半天,还是没摸出什么来。最后失望的收手了。 周大郎却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才看了两天半的医书,能看出什么来? 虽然如此,满宝还是学着大夫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叮嘱了周大郎许多话。 周大郎也不管对不对,反正先应下再说,等她说完了就极力鼓动她出去玩儿,「大头他们是不是去山底下掏鸟窝了?你去那儿找他们玩儿。」 只要别回家就行。 满宝不想玩儿,她想知道怎么大哥的情况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呢? 而且外面太阳还那么大,她一点儿也不想去晒太阳,所以道:「我要回去看书,大哥,下次你还看大夫,我和你一起去吧,到时候我可以问一问大夫。」 「别,我已经好了,不用再看大夫了。」 第248章 冬小麦哟 等傍晚,太阳快要碰到天边的高山了,老周家的人才或挑着水桶,或扛着锄头,或一手泥的三三两两的从外头回来,这才知道满宝正在自学医术,今天已经能给周大郎看病了。 当然,这是小钱氏的说法。 周大郎一再强调,「满宝就看了两天半的书,什么都没看出来。」 老周头自动略过周大郎的话,乐呵呵的把满宝招到身前,高兴的道:「不错,不错,满宝多学些,以后家里有人生病了就全找你看。」 满宝高兴的点头。 这下不仅周大郎了,其他人都觉得嵴背一寒,尤其是目前身上还带着一些伤的周二郎,周三郎和周四郎,冷汗直冒。 全家最高兴的估计就是老周头和满宝了。 父女两对着乐呵。 钱氏不理他们,将老二老三和老四招到跟前道:「你们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去村长家借一辆板车,一块儿去城里买瓦片,最好明后两天就把屋顶修好了。」 老周头的注意力被转移,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今天去看了一眼,这两天太阳好,麦子开始变黄了,估计再过半个来月就能收了,我们得把家里的活儿安排好,不然进了夏收忙起来,可就没空再打理家里了。」 众人应下。 「对了,我今天下地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些许麦子长得特别好,麦穗很长,还很饱满,」老周头扭头和钱氏道:「明天让老大家,老二家的几个跟我一块儿到地里去找一找,记下那些麦穗的位置,到时候收割了,先割这些,留下来做种子。」 钱氏点头,问道:「好很多吗?」 「好很多,」说到这里,老周头自己都有些疑惑,眉头紧皱道:「我一连走了三块地都是这样,里面都混杂一些这样的麦穗,上次还没发现,这次去看,发现它们比正常的麦穗稍高一些,关键是麦穗很长,颗粒又饱满,真是可惜,今年要是不被水淹,我估摸着还要好。」 第296页 「可今年的种子和往年是一样的,种的法子什么的都和往年一样,难道是因为被水淹过,所以有的就变成了这样?」 周四郎就问,「那爹,明年我们要不要放水淹一下这些麦子?」 老周头沉思起来,似乎在考虑这种可行性。 心虚的满宝:……那是因为她掺杂了一些商城买的麦种啊啊~~ 她瞪了一眼尽给老爹出馊主意的周四郎,和老爹道:「爹,从没听说过麦子喜欢被水淹的。」 老周头却摇头,「我却觉得老四说得对,明年选一块小一点的田,到时候可以试着往里灌水,看是在旱田里种的好,还是水田里种的好就知道了。」 满宝垮下肩膀,在心里问科科,「怎么办呢?」 科科安慰道:「宿主,反正你家地多,用一块小田来做试验也没什么。」 好吧。 但满宝只要想到她好容易混进去的种子最后却要有一部分耗费在试验上就不甘心,于是她撑着小脑袋苦思起来。 半天,她终于想到了,小手一拍,全家人都看向她。 满宝高兴的看着老周头,「爹,我们可以种冬小麦呀。」 他们这里冬天气温并不低,虽然她没见这里的人种过,但满宝从科科那里找来的书看到,在未来,人类不仅会种冬小麦,还能在春夏时做间播。 可以最大的利用土地,不过这种间播方式对地力的要求很大,不然最后损耗了地力,种下的庄稼也不好。 间播什么的满宝不想了,但可以种冬小麦呀。 冬天水少,就是水田里也没水,刚好可以拿来种麦子,种过这一茬,老爹自然就知道这是种子的问题,到时候管他归类到哪个原因呢,但一定不是因为被水淹才变异的。 满宝当然不能这么和老周头说,于是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种冬小麦的好处。 「爹,今年受灾不是很严重吗,要是不种冬小麦,明年四五月我们没东西吃了怎么办?」 老周头正要说话,满宝继续道:「今年益州受灾这么严重,明年粮价肯定也很高,我们要是种得多了还能卖了赚钱呢。」 老周头就若有所思起来,「可地力恐怕不够呀。」 他当然知道他们这里的气候可以种冬小麦,往年村里也是有人种的,甚至现在白地主隔一年都会种一次冬小麦,那时都会从村里雇短工,周大郎他们都有去的。 可那时白地主,人家的田很肥,准备的肥也足够多。 他们这样的人家要种冬小麦可不容易,很容易就过多的消耗地力,到时候冬小麦未必能好,还影响来年的水稻播种。 再加上七里村的人都不是很缺地,人少,真想得到冬小麦那点粮食,春夏时多用心种那点地,精耕细作也差不多能够了。 总比把地给种坏了好。 但…… 老周头沉思起来,今年不是遭灾了吗? 或许种冬小麦是一条路,尤其现在能不能免税还是未知呢。 要是不免,那明年春天大家的日子就太难过了。 满宝继续道:「爹,你要是怕肥力不够,那就让大哥他们多沤一些肥呗,到时候多撒一点儿,等收完了麦子犁地的时候又撒一些。」 老周头点头,「这倒是一个法子,你说呢?」 他看向钱氏。 钱氏沉吟,「倒是可以种一些,种多了怕肥不够,虽然现在沤肥快了些,但也是不够的。」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那就去买呗。」 钱氏笑问,「这个去哪儿买呀?」 「我知道,县城,」满宝道:「我问过白老爷了,他都是从县城里收夜香的那些人手里买的。」 众人:…… 小钱氏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饭菜都好了,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 满宝毫无所觉,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还把刘氏送给她的那盒点心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其他人却觉得这顿饭有些奇怪的味道,好在是大嫂做的饭菜,要是其他做的,他们估计吃不下去。 老周头计划着要种多少亩的麦子,捏着一块闺女孝敬的点心吃得津津有味,最后一拍手道:「行,今年咱家就试着种一种冬小麦。」 第249章 摺子 满宝一句话,跑断腿的自然是她的哥哥嫂子们,不过这事不急,夏收还没开始呢,当务之急是把屋顶修好来。 第二天周二郎他们就去村长家借板车。 村里人知道他们要进城买瓦片回来修房子,之前拿了他们家钱和米鸡蛋的人家便跟着去了好几个。 板车没有,便背着大竹筐,到时候他们可以直接背回来,也免得来回走好几趟了。 老周头则去和村长及村里的老人说种冬小麦的事。 虽然时间还早,但这种事还是得提前准备,比如肥,现在就要开始想着准备了。 种地这种事和别的事不一样,那是越多的人种越好,越成片越好。 其实有这样想法的人还真不少,只是还没下定决心而已,所以村里暂时没人提。 这一下老周家先提出来,不少人心动,但也有疑虑,「这种了冬小麦,明年地力还够水稻长吗?」 水稻的产量一直比小麦略高,所以要是两种只能种一季的话,大家自然是选择种水稻。 「大不了大家多费点儿劲儿,多弄点儿肥。」老周头道:「不然怎么办呢?今年水稻和麦子虽然还没收割,但收成都是看得到的。恐怕交完秋税就不剩多少了,到时候我们一直吃豆子,吃到明年夏收?」 第297页 村长道:「而且还不知道明年是什么光景呢,要是跟今年似的,那我们还活不活了?」 大家交头接耳起来,最后做了决定,「行,就种一季冬小麦吧。」 事情定下,大家反而没那么纠结了,众人说起别的事来,「大柱的伤怎么样了?」 「昨天又去拿了两副药,大夫说吃完应该就好了。」然后转头看向老周头,「大郎怎么样了?」 「差不多好了,就是还不能干重活儿。」 「这肚子里出血我们也看不见,是得谨慎点儿,要我说让他在家里休息半年,等开春后再下地。」 老周头也是这么打算的,他不懂啥医术,就是想一想,这内出血,必定是里面的东西破了,万一这一劳累,扯到了,伤口又裂开,它们在肚子里,出血了他们也看不见啊。 乡下人养病基本靠休息,靠熬。 周大郎才二十多,老周头还是很怕他落下病根的,而他家啥都缺,就是不缺人,所以也打算让他在家里多休息,等再好一点儿,在家里干点轻省的活儿。 比如去割麦子,割豆子,割稻谷这样的活儿可以做一做,但像扛麦子,松地,堆肥这样的重活儿就不能做了。 老周头就问起其他人的伤,好在除了周大郎外,其他人的伤都在外面,是看得着的,基本上伤好了就没事了。 其实大夫很想告诉他们,周大郎的内伤好了,也没事了。 但人都会被自己的想像力吓到,绝大多数人都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能那么轻易的接受别人的建议且思考的,一般不是成为软耳根的人,就是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比如当今圣上。 魏知人还没回去,奏摺先到了。 这是一封很长很长的奏摺,长到皇帝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读。 里面不仅写了赈灾的事宜,还有灾区伤亡的数据,赈济所耗钱粮的数据,以及各地的受灾情况,大部分都附有数据。 可见魏知这次去赈灾是很用心的。 当然,他上折的目的不止为此,他写这么多,还为了替灾区申请减免赋税。 本来朝廷是计划益州下的县免税而已,时间给的也很宽裕,两年。 但这次魏知提议益州下的县免税三年,以将流落在外的流民吸引回乡,还可以吸引外来流民进入益州。 因为这次益州洪灾,伤亡实在太过惨重,人口损失严重,如果不能把人口吸引过来,那就只能强制从其他地方迁移人口过去了,不然犍尾堰下的万顷良田就有可能就此荒废。 而益州之外,此次剑南道全都免税一年。 剑南道的范围就太广了,这意味着朝廷将会失去一部分税收不说,还得往下支援一下。 毕竟,地方税收除了上交朝廷一部分外,他们还要自留一些做自己的财政之处。 如果没有税收,那就只能朝廷向下拨款了。 可不免税…… 看着魏知上交上来的数据,以及各地灾区的情况,皇帝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不免税,一个冬天过去,恐怕剑南道又要死一些人,流亡一些人。 收税一时爽,日后收拢流民就要花十倍甚至百倍的心思。 而一旦有流民落草为寇,那造成的损失只会更加大。 皇帝放下摺子,道:「来人,将六部尚书请来。」 他沉吟着问,「魏知到哪儿了?」 送信的人道:「卑职回京时,魏大人正在罗江县巡察,此时应该已经上路,不日就会到京。」 皇帝微微点头,挥手让对方退下。 而此时,魏知一点要回京的迹象也没有,他正拿着一把剪刀在院子里替白家修剪花卉,剪着剪着觉得不对,他好奇的看着花坛里的这一排植物,问道:「这不是姜吗?」 侍立在一旁的大吉笑道:「回大人,就是姜。」 魏知笑道:「种得可真不错,你家园丁是怎么打理的?」 魏知家里也种菜蔬,作为生活必需品,姜块自然也种过的,不过没有这里长得好,而且他看得出来,底下埋着的姜块似乎比他平时吃的要大一些。 大吉笑道:「这不是园丁种的,是我家小少爷种的,平时除草施肥都是小少爷亲自做。」 「哦?」想到昨天酒宴上看到的小孩儿,魏知微微一笑,「你家少爷还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是,」想到他们家少爷的爱好,大吉顿了顿后笑道:「我家少爷很喜欢种东西。」 尤其是喜欢种能卖钱的东西。 「那回头我可得好好的与他交流一下,」魏知笑道:「我也喜欢种东西。」 经过一年的发展,白善宝去年留下了许多姜块做种子,今年他不仅把自己院子的花坛全种上姜块,书房面前的地也徵用了一块,然后还发展到占用了花园里的花坛。 刘氏在这方面对他很纵容,他想种就让他种,哪怕把家里弄得有些味道也不管。 第250章 偶遇 七里村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村子,不论是从县城还是白马关镇的方向过来都要走一段山路。 所以只要有人把守住山道,基本上便没有外人能无知无觉的进入这个村子。 当地的村民例外,因为山野之中,总会有些小道进来的,虽然会难走。 所以魏知在七里村里并不隐藏行迹,在白家修剪了一下花枝,又和刘氏喝了两杯茶,他便带着一个侍卫背着手走出门去,很好奇的在田野中逛起来。 第298页 魏知正值壮年,现在是秘书监,行的是丞相的职责,当然,官阶不是很高,和六部尚书一样。 但在做秘书监前,他曾被贬谪到地方做过县令,对农事自然有所了解,何况他自家院子里也种水果菜蔬的。 老天爷可能把整个夏天的雨都调到了上个月一起落下,从半个月开始就一直是晴天居多,偶尔会在傍晚落一些雨,也不大,时间也短,基本上才把地面浇湿就没了。 所以此时,水田里的水很少,基本上只有浅浅的一层,而旱地更是干燥不已。 或许是最近的太阳太好,水稻抽穗的速度加快,水田里遗留的稻子微微弯了腰。 魏知去捏了一下,一条穗子,大概有一半是空的,有一半则在慢慢饱满,而此时,水田里草比稻谷还多,一片望过去,除了水稻旁边的草被清理了之外,其他的水草都任由其生长。 魏知就嘆了一口气,这样情况的水田看着不少,也难怪罗江县县令会特意安排人到他跟前唱戏了。 「我们顺着河往下走一走。」 侍卫应了一声「是」。 河岸两边都有路,偶尔会有沟渠通到田里,沟渠并不大,但足够深,且很多。 顺着走下去他就看到了三条,魏知忍不住颔首,「这个村子虽偏僻,也贫穷,但这水利做得还不错,若没有天灾人祸,这里面的百姓完全可以安居乐业。」 吃穿应该不愁,就是钱少而已。 侍卫没说话,他只要保护好大人就行,这种事他不懂。 魏知随手扯了一根野菜,顺着河流继续往下,走了没多远就听到河对岸传来朗朗读书声,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对岸。 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课堂内站着的庄先生。 庄先生正领着大家读《诗经》,当然,这是白二郎他们的课程,教室靠近村子那边的两排课桌上的学生则在埋头苦写。 先生让他们把断出来的《大学》新篇抄两遍,然后背诵,一会儿要讲解意思的。 白善宝已经提前预习过,所以胸有成足,慢悠悠的抄写。 满宝则紧皱着自己的小眉头,磕磕巴巴的将断好的句子默诵了一遍,又再默诵一遍,这才拿起笔来写。 她有点儿紧张,因为这两天沉迷于《全本黄帝内经》,功课她全都没预习,甚至之前学过的知识都没复习。 万一老师把她叫起来回答问题…… 满宝更加认真的写了,打算写完后问一下白善宝,这篇新文的解义。 魏知在河的对岸背着手听了许久,微微点头后道:「再有学堂在此,这日子就过得更安逸了,难怪刘老夫人会带着孙子搬到这里来。」 「大人要过去看看吗?」 魏知摇头,「不急,先生正在上课,我们不好打扰,等稍晚一些吧。」 他继续顺着河道走,再走下去,河道便拐了一个小弯,就到了小湾了。 周喜和三个弟妹正在菜地里除草浇水。 地里的菜长得不错,种下去的种子全都长出来了,他们需要把一些菜苗取出来另种,这样它长得快一点儿。 但太阳这么大,她们当然不可能现在种了,现在只是来松松土,给菜苗浇浇水,再把冒出来的草锄掉。 周喜估摸着再过十天左右,一些菜就可以拿到县城里去卖了。 周氏扶了扶腰站起来,取下草帽扇了扇风,见何氏也扶着腰站起来,就道:「三弟妹,你先回去吧。」 冯氏也道:「是啊,地里有我们呢,你怀着孩子,不能太晒。」 何氏犹豫,方氏便也笑道:「三嫂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三伯该来接你了。」 周喜和冯氏都忍不住笑起来,何氏红着脸道:「我看是你想老四来接你了吧,他那个木疙瘩才不会呢。」 说着话,她抬头便看到了魏知,微微有些惊讶。 她连忙示意大姑和妯娌们去看,大家扭头看去,对上魏知好奇的目光,气氛有些凝滞。 魏知看出她们脸上有些戒备,他已经从侍卫那里知道,这个村子的人前不久刚和那三个人起了冲突,此时对陌生人戒备是正常的。 他便笑着自我介绍,「在下是白老爷的朋友,到这里小住的,这闲来无聊出来走走,没有打搅你们劳作吧?」 周喜握紧了锄头问,「你是白老爷的客人?」 「正是。」魏知顿了顿后笑道:「你们要不信只管去白家问,昨天晚上我还和白家的两位小公子一起吃过饭呢。」 「哦,原来昨天晚上白家设的接风宴是给您设的呀。」他这么一说,周喜等人就放松下来,笑道:「大人怎么到这儿来了,太阳那么晒,河边蚊虫又多……」 魏知却有些愣怔,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白家昨天设了接风宴?」 周喜笑道:「是我么妹回家说的。」 其实满宝是好奇接风宴是什么样的,所以特意问了一下老周头,他有没有吃过接风宴。 老周头当然说自己吃过的,还给她举了一个例子,每次她二哥从县城里回来晚了,吃家里给他剩下的晚食就是接风宴。 所以周家人都知道,昨天白家来了一位贵客,白老爷还特意设了接风宴给客人洗尘。 魏知的记性一向好,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了,他笑问,「你么妹叫满宝?」 「对,对,就是叫满宝,大人见过?」 第299页 没见过,但听说过,听白老太太说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跟白善一样聪明。 听说俩人年龄相仿,不仅是同学,还是同桌。 所以他一直以为满宝是个男孩,难道竟然是个女孩吗? 魏知问,「么妹是他的小名?」 第251章 民情 这种事也是有的,有些家庭为了孩子好养活,总会给孩子取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名,男孩直接叫小名姐啊妹的也不少。 有的,甚至还会在男孩幼年时给他穿裙子,打耳洞,就照着女孩儿养,因为有人认为女孩比男孩好养。 所以取女孩儿的名字,穿女儿的衣服,就相当于把命格朝着女孩儿那儿靠,孩子更容易存活。 当今圣上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小名呢,叫猫奴。 总之小名怎么贱怎么取。 周喜道:「没有,我么妹的小名就叫满宝,我家不兴取贱名。」 顿了顿,周喜补充道:「我家的孩子没有夭折的,全活下来了。」 也因此,现在七里村都不兴给孩子取贱名了,更喜欢和老周家一样按照大二三四这样给孩子们排序,想着这样排序,说不定也能子孙兴旺起来。 村长和村子里的一众老人都觉得,老周头和钱氏这一辈子最大的贡献不是地种得好,也不是给家里建了青砖大瓦房,而是养活了八个孩子,不,算上周银,其实是九个。 九个孩子,一个都没夭折,别说是在乡下地方,就是在医药资源丰富的大城里,那也是很难得的。 当然了,从迷信角度分析,村民们一致认为是他们家孩子小名取得好,瞧瞧,这一熘的大二三四五六排下去,估计老天爷都不捨得收走一个。 魏知夭折过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能活过五岁,他很好奇周家是怎么养孩子的。 所以就蹲在田埂上和她们聊起天来。 周喜让何氏先回去,倒也不避讳,说起小时候她娘都是怎么照顾他们的,当然,论养孩子,她不是很有发言权,但已经生了三个,且养活三个的冯氏却很有经验。 魏知听着,听着,干脆就撸了袖子下田,拿了何氏留下的锄头帮她们劳作起来。 侍卫:…… 他没种过地啊! 他自出生起他爹就是伯爵,还没成年就被丢到禁军里当侍卫,拿过刀,拿过剑,拿过弓,但就是没拿过锄头啊! 可是顶头上司在种地,他该怎么办? 站在田埂上看着吗? 好着急,怎么办? 周喜见魏知的动作还算熟练,便没有拦着,还想把她的草帽让给他,不过让魏知拒绝了。 他问道:「那你家现在有几个孩子?」 周喜笑道:「不多,十个。」 魏知:……这还不多呀。 周喜笑道:「我家老五和老六都没成亲,所以也算作孩子的。」 魏知颔首,问道:「多大了,可要说亲了?」 「老五十六了,本来今年要说亲的,结果遇上洪灾,现在还不知道秋天是什么光景,所以暂时不说,等明年再说。」 魏知表示明白。 国家是有大龄青年税的,超过一定年龄没成家的,不仅女方要交税,男方也要交税。 交上两年,要是还不成亲,那官府就要强制分配了,咳咳,这就是官方所说的发老婆,发相公。 才十六岁,离交税还有六年的时间呢,民间成亲早的是真早,但晚的也有许多。 比如他们这个阶层,十五六岁成亲的有,二十三四还单身的也比比皆是。 尤其是那些有成就的人,别说皇帝,就是他们的家族也压不住人成亲,自然就能由他们去了。 魏知很好奇的问他们这儿的聘礼一般是多少,可有陪送嫁妆,一般陪送什么东西,迎亲的风俗为何。 这些也都是属于民情,既然有机会,也有时间,那就问一问嘛。 几人就从育儿谈到婚嫁,又从婚嫁谈到养老,又从养老谈到孩子们的读书上。 魏知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家有几个孩子在读书,这才知道竟然就一个。 别说魏知,就是蹲在菜地边,假装辛勤劳作帮忙拔草的侍卫都惊讶的抬起了头。 从没听说过家里让女娃读书,却不让男娃读的。 周喜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连忙道:「实在是我么妹很聪明,学堂里的庄先生很喜欢她,便收了她做弟子,不然以我们家的家境,哪里供得起孩子上学?」 冯氏道:「小姑念了书回来都教家里的孩子的,别的不说,我家二头二丫就认了不少字,特别是二丫,她已经能把《千字文》里的字都认下了,小姑说过,认全了里头的字,就可以自己看书学习了。」 魏知颔首,「是这样。」 心里却很好奇,这孩子是有多聪明? 「哎呦,小哥,你怎么把我的菜苗也都拔了?」 侍卫僵硬的看了眼手里的「杂草」,问道:「这,这不是草吗?」 周喜看了眼被他拔掉的菜苗,留下的杂草,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得多傻缺啊,竟然连菜苗和草都分不出来。 魏知轻咳一声,道:「你去帮忙提水来浇菜吧。」 侍卫如蒙大赦,立即起身拿起两只木桶应了一声。 周喜阻止不及,魏知就笑道:「让他去吧,年轻人有力气,提水更适合他。」 第300页 周喜:其实她想说的是可以用挑的,那样轻松一点儿。 不过侍卫已经双手提桶,蹭蹭的从河边过来了。 一番帮忙劳作,魏知和周家这三位女性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周喜和冯氏方氏都热情的邀请他们去周家做客。 魏知婉拒了,不过和她们一起往回走,一起过桥,因为他想去拜访一下那位庄先生。 这可是正经事,周喜她们不好再挽留,只能把人送到学堂门口就告别。 满宝和白善宝打了饭,便乖乖的去小院里陪先生吃饭,顺便开小灶。 庄先生的小院常年敞开大门,任由人进出的,所以魏知在门口敲了一下门,见无人回应便举步进去。 向着院子里走了一会儿,便听到一间屋子里传来说话声。 庄先生也听到了门的响动,但以为是学生们顽皮,玩耍时撞到的,因为谁都知道,他这小院不设门禁,要找他直接进来就是。 所以他还在给低头的俩孩子训话。 今天讲新课文,他点了两个孩子起来回答问题,然而不论是满宝还是白善宝,回答得都不得他的意,显然这段时间俩孩子于学习上懈怠了。 第252章 相谈 魏知和侍卫走到窗外时,便看到两个孩子正垂着小脑袋站在先生面前听训,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 庄先生训了他们一顿,便道:「行了,去用饭吧,用了饭便复习一下功课,等消食后再午睡。」 两个孩子低头应下,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吃饭。 庄先生的饭菜都是另外做的,和他们的菜色差不多,这是饭和菜是分开装着的。 庄先生也坐回自己的座位,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窗外的俩人,他微怔,连忙起身迎出去。 魏知微微一笑,也走到门边行礼,「在下巨鹿魏知,贸然来访,还请先生见谅。」 此时魏知也是士人打扮,庄先生自然欢迎,笑着将人迎进门,「陋室寒微,魏先生不介意才好。」 他请魏知坐下,看向满宝和善宝,道:「你们去厨房里再拿一副碗筷来。」 白善宝已经认出了魏知,拉着满宝一咕噜的爬起来,行礼后跑去厨房拿碗筷。 小钱氏从不会剩下饭,有多的,不是分给没吃饱的学生,就是用剩饭开一锅很稀的粥,可以让孩子们在下午时喝些汤水。 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孩子们午睡起来上过一节课后都会口渴。 她只会吃锅巴,也因此,不仅白家,还是其他学生的家长对她都很满意,此时锅里自然也没有多余的饭了。 但听说庄先生有客人,小钱氏略一思索,就把俩孩子打发回去,道:「我再多做两样青菜,烙几个饼,一会儿给你们送去,你们先回去吃东西吧。」 厨房里没有多余的青菜了,得回菜园里摘,小钱氏先把面醒了,这才擦了擦手去摘菜。 她素来动作快,又有条理。 这边洗了菜煮上,那边便开始做饼,等把饼烙出来,菜也煮好了。 虽然不是专心致志的做一道菜,但味道就是不错。 小钱氏这才把饼和菜给庄先生他们送去。 满宝他们两个正蹲在院子里吃饭,顺便烧水。 小钱氏看了他们一眼,将饼和饭菜送进去后很快出来,走到两个孩子身边,「你们干嘛呢?」 满宝已经碗底的最后一点饭扒干净,确认碗里没有剩下一粒米后才抬起小脸道:「烧水,煮茶。」 白善宝吃得比较慢,但速度也比在家时吃得快一些,闻言点头,只是嘴里有饭不好说话。 小钱氏看了一眼火,问道:「要不要我帮你们?」 满宝摇头,「不用了,我们可以的,大嫂你快回去休息吧。」 魏知耳朵尖,听到了,忍不住扭头看了外面一眼,问道:「那厨娘是周小娘子的嫂子?」 庄先生点头,疑惑的看向魏知,「怎么?」 魏知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庄先生怎么会想收一个女弟子呢?」 庄先生道:「弟子不分男女,庄某收徒看的是缘分。」 魏知点头,「但我想这小娘子一定有出众之处吧?昨日在白兄家就常听人夸她聪明。」 庄先生笑了笑道:「这孩子是很聪明,且又孝顺贴心。」 所以我家小弟子不仅有才华,还有品德。 满宝他们煮好了茶,倒好后奉上来,连坐在魏知身后的侍卫也有一碗。 侍卫捧着热热的茶,不太想喝,大热天的,他更喜欢喝水,尤其是放冷了的开水。 但满宝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他的想法,秉持着上门的都是客人,于是强硬的给他塞了一碗茶。 白善宝则拿着茶给庄先生和魏知奉上,然后俩小孩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一人捧了一个装着白开水的竹筒喝得津津有味。 书房就这么大,四人的位置正好相对着,魏知一偏头就能与他们说话。 他也不客气,就招手将两个孩子叫到身边,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竹筒,笑问,「你们怎么不吃茶?」 茶水又不好喝…… 当然,满宝和白善宝不可能那么说,于是俩人道:「我们是孩子,不能喝茶。」 「咦,为何孩子不能喝茶?」 满宝道:「因为我们还小呀,喝了茶晚上要睡不着的,一会儿我们还要午睡呢。」 第301页 他们又不是没喝过,当然,是偷偷喝的,但那茶一点儿也不好喝,喝完了晚上还总是不想睡觉。 他们就更不喜欢喝了。 茶可提神,魏知当然知道这一点,但见两个孩子皱着小脸,一脸苦巴巴的样子,他便知道他们喝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道:「那你们喜欢喝什么?」 白善宝道:「我喜欢喝酸梅汤。」 满宝:「我也是。」 魏知就让两个孩子坐下,藉此与他们说起话来,庄先生悠悠的吃着茶,并不阻拦。 从喝的说到吃,再从吃说到种植。 满宝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学着下地了,当然,她并不能做太多农活儿,也就给递些东西,或者扔一些东西。 比如种菜的时候,小钱氏最喜欢把满宝几个矮墩子带上,然后让他们一个坑一棵菜苗的放下去,她们则在后面负责种植。 但满宝学习能力很强,她虽然没亲手种过,但嫂子们怎么种她都是知道的,加上大头和大丫年纪都不小了,家里在种东西的时候还会一边念叨一些注意事项,其实就是传授,让他们长大后就能懂得这些种植技巧。 大头大丫有没有学会她不知道,但满宝是记住了,虽然很多东西她都只是记住了却没学会,但却可以拿出来和魏知照本宣科。 白善宝亦然,自从种姜以后,他就对种一些农作物很感兴趣,除了和满宝交流以外,他还会和家里的园丁交流。 他觉得山药挺好吃的,正打算明年和满宝要一些种子,然后在后院靠近围墙的地方种一些,这样藤蔓可以直接爬到墙上,不用搭架子也行。 于是两个小孩似模似样的和魏知谈起农事来,甚至对于现在村子里受灾后的庄稼情况,俩人也说得头头是道。 毕竟傅县令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可是全程陪同,更是听村长和村里的老人一路跟傅县令哭穷。 白善宝还罢,满宝在家里可没少听父兄说起地里的事,要说周家的话题最多的是啥,那就是地里的活儿了。 第253章 甚欢 魏知惊讶的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又看了一眼庄先生,然后笑问,「你们今年多大了?」 白善宝骄傲的道:「我八岁了!」 满宝补充:「是虚岁!」 白善宝:「……你才六岁!」 满宝哼了一声道:「我很快就比你大了,女孩子都长得比男孩子快。」 魏知哈哈大笑起来,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满宝骄傲道:「我朋友!」 朋友当然是科科。 七里村的水土可能很适合白善宝,从去年开始他就长得很快,本来只比满宝高半个头的,但现在已经快比满宝高出一个头了。 上次他们吵架,满宝生气打了他一下,两个人打起来,她已经很难打倒他了,最后差点亮了牙齿。 当时科科安慰她,说再过两年,她就会长得比白善宝快了,因为一般来说,女孩子发育的时间要比男孩子要早。 满宝一直在等那个时间到来。 魏知以为是谁说来安慰孩子的,并没有往心里去,提起他们的功课来,「昨天我考校过白善的功课,他虽才八岁,功课却完成的不错,不知道你学得怎么样?」 满宝很自信,「不会比他差的,你考我吧。」 魏知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也乐得和他炫耀自己的小弟子,举手示意他进行。 魏知便考她,昨天他已经问过白善宝,知道他已经学完了《诗经》,此时正在读《大学》,但他对满宝的考校却是从《千字文》开始的,而且相比于艰难的《大学》,他更喜欢问满宝《论语》。 满宝对这本书还是很熟悉的,甚至比白善宝还要熟。 因为自从她写的字能看后,她就给先生抄了两本《论语》还回去,她所用的第一套课本,全部都是庄先生给她抄的。 满宝读完理解了,总会给他多抄两本,这样以后他可以给别的学生用,总比去县城里买书要便宜许多。 小弟子送来,庄先生一律收,而满宝抄写这些书,便又是温习了一遍,加上现在她已经在教几个哥哥和侄子侄女们念《论语》了,当然要比白善宝更熟了。 孔老夫子有一句话说得还是很对的,温故而知新,她虽不至于每一次读《论语》都有所得,但多读几次还是有些收穫的。 所以她对课文的释义要比白善宝还要深刻。 魏知听得越来越认真,而满宝也越说越开心,一不小心话唠的属性爆发,干脆把一些科科和庄先生都不能回答的问题抛出来问魏知。 魏知:……孩子看问题的角度总是有些奇特,问的问题自然也比较奇特,以至于难以回答。 但这位大佬毕竟是做到了秘书监的人,能力摆在那里。 所以他虽然惊诧了一下,但还是认真回答了满宝的问题。 别看《论语》这本书很基础,却是可以给人读一辈子的,别说满宝和白善宝,就是庄先生都听得津津有味,从魏知的讲解中获益匪浅。 于是,庄先生也忍不住加入进去,将他一些积存的问题也拿出来向魏知请教。 于是四人越说越嗨,要不是陆丰跑过来提醒庄先生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 庄先生有些惋惜的起身,和魏知歉然道:「与魏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惜今日时短,不能与先生畅谈,待稍晚些,不知魏先生可介意到寒舍畅饮一番?」 第302页 魏知欣然应允。 庄先生高兴的把魏知送出门去,这才领着两个孩子回去上课。 一直到坐在课桌前,满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们忘记午睡了。」 白善宝痛苦的道:「你现在才发现吗?我刚才就觉得有点儿困了。」 但在课堂上睡觉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们还坐在第一排 魏知出来了大半天,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回了白家,刘氏将他的行踪都看在眼里。 大吉垂手站在一边,问道:「老夫人,他可信吗?」 刘氏沉默半响道:「再看看,反正这位大人也不急着走不是吗?」 「那满宝小姐那里……」 自从知道满宝的父母是周银,而周银便是当年的那对夫妻后,大吉对满宝的称唿就变了。 刘氏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顺其自然吧,今天善宝要是再带满宝回来,就让他们到花园里多玩儿玩儿,别总是待在书房里看书。」 本来,她还没确定是否要对魏知和盘托出,因此不想要他见到满宝,这是为了周家好,也是为了满宝好。 她不想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将周家卷进来。 可现在既然他已经见到了人,那让他对满宝的观感更好一点儿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无忧无虑的满宝和白善宝对此一无所知,一下学,白善宝就邀请满宝去他家做作业。 因为俩人的懈怠,今天庄先生给他们留下的作业特别多。 他觉得就算是一回到家就写作业,恐怕在晚食前也写不完。 这让他有些忧伤,还有些怪满宝,「都怪你,要不是你磕磕巴巴的,先生后面也不会问我这么深的问题。」 满宝不服气,「明明是你自己预习不到位,回答不出先生的问题竟然还赖我。」 白善宝不想和她吵架,因为一会儿他还要和她一起写作业呢,因此道:「行吧,明天又要上新课文,等做完作业,复习完,我们还得预习呢,干脆你在我家用晚食吧,吃完了我们再继续一起预习。」 「我回我家吃,吃饱了再过来。」 「为什么不在我家吃?」 「因为今天是我大嫂做饭,我二哥他们今天去县城肯定买了肉回来了,等明天是我二嫂做饭,你再邀请我在你家吃饭吧。」 白善宝:「……好吧。」 结果才回到家,祖母竟然让他们去花园玩儿,不急着写作业,白善宝更愁了,「祖母,等我们写完了作业再去花园玩好不好?」 刘氏并不知道他们今天的作业增多,只以为他们又想在书房里偷看杂书,因此脸一板,道:「不行。」 满宝就拽了拽白善宝,白善宝只能应下。 一出门,满宝就说他,「你真笨,干嘛要惹刘奶奶生气,我们把作业带到花园里去做不就好了?」 第254章 通过 白家的花园里有一个亭子,就在池塘边上。 只要不是天黑和冬天的时候,满宝还是很喜欢来这亭子里玩儿的,因为这里四面透风,很凉爽呀。 俩人直接背了书箱去凉亭那里,下人送上来点心和水便退下,并没有时刻跟在他们身边。 以前在陇州的时候,白善宝出入都有下人跟着,哪怕是晚上睡觉,外间都有小厮值夜,但来了七里村后,刘氏除了在他身边放一个大吉,以前跟在他身边的下人全被调走了。 一开始白善宝不是很习惯,不过那段时间他正忙着跟满宝和白二郎做「斗争」,所以没怎么注意,等他注意到的不同的时候,他又习惯了这种改变。 再说了,白二郎身边也没有丫头小厮跟着呀,不也过着霸王的生活吗? 但在魏知几个侍卫的眼里,白家这样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他们对白家的家境还算了解,因为早在益州时他们查白启时就查过了,虽然跟他们这样的功勋,和魏大人那样的世家不能相比,但也是士族,家里有田有铺,也养着不少下人,按说不该如此落魄呀。 魏知在花园里闲逛时,看到两个孩子一人占了石桌的一边认真写作业时便停了下来,没有去打搅他们。 他对跟着的侍卫压了压手,找了一棵还算茂盛的树,在树底下坐下。 侍卫就站在一旁的阴影处默默发呆。 魏知就这么看着两个孩子埋头写作业,写完后俩人还交换着检查了一下,然后就友好的换回来,把各自的作业收好。 魏知正打算上去和他们说说话,就见两个孩子翻出书来,就在凉亭里摇头晃脑的读起书来,显然他们今天还有背诵的任务。 这棵树正巧在凉亭的侧边,前面正生长着一丛月季,所以不仔细,凉亭里的人看不到魏知俩人,但魏知却能看见他们。 同时也能听到俩孩子说话。 或许是因为要背诵的课文太长,也太过生涩,白善宝忍不住埋怨满宝,「都怪你……」 满宝捧着书背对着他,哼哼道:「你自己笨,背不来怪我咯?」 「我背书比你快!」 「我比你快,不信你看着吧,」满宝已经问过科科了,她比去年的她更聪明了一点儿,当下她就问科科,「我现在是不是比他聪明了?」 科科没回答。 好吧,满宝就懂了。 她有些不服气,念书的声音越发大声了,她一定要比他先背下来。 第303页 宏愿刚刚发下,她就闻到了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顺着味道转了半圈,就见郑氏正带着丫头端了一个木盘过来。 白善宝也闻到了香气,俩人立刻把之前的不愉快和打赌抛在了脑后,冲着郑氏就跑过去。 郑氏一手接住一人,笑道:「下人昨天买了一头母羊回来,那头羊正在下奶,正巧今天管家去县城里买了一些冰回来,我就让人做了两碗奶酪,你们吃吃看好不好吃。」 白善宝狠狠点头,把书暂时放到了一边。 白善宝问满宝,「你吃过奶酪吗?」 「没吃过。」 「很好吃的。」他也很少能吃到,所以对那滋味印象很深刻。 郑氏虽然疼他们,但也不敢给他们吃太多,毕竟是冰的,所以都只有一小碗。 白善宝和满宝吃得津津有味,等他们吃完了,郑氏就柔声叮嘱,「吃完了就认真做功课,不能吵架和打架哦。」 两个孩子虽然要好,但也总是吵架,偶尔还会打起来。 好几次儿子都是抹着眼泪从外面回来的,都是说满宝欺负他,郑氏去了解过,结果人家小姑娘也是哭着回家的。 自个儿子不仅是男孩,也比人家大一岁,身量也更高,郑氏当然不觉得满宝能欺负他,多半是打起来后都被打疼了,不过她觉得总体来说肯定是满宝更吃亏。 所以每次两个孩子打架过后,郑氏都有些心虚的。 才吃了好吃的,满宝心情不错,特别乖巧的应下,等郑氏走了,俩人便又把书拿起来,这一次俩人倒是不吵架了,一起乖乖的坐在栏杆上,一边甩着腿,一边背书。 魏知便从草地上起身,背着手走过去,笑问,「你们知道这篇课文是何意吗?」 白善宝:「先生今天讲过了,我们当然知道。」 「既知道了释义,要背就容易多了,来,我来教你们怎么背。」背书这种事,进士出身的魏知真是太了解不过了。 白善宝和满宝听得津津有味,论起教书,魏知或许比不上庄先生,但说起学识,他可一点儿不比庄先生差,甚至还远在庄先生之上。 所以不论满宝还是白善宝全都受益匪浅。 以至于满宝差点忘了要回家吃晚食,等她反应过来时,还是大丫奉命过来找她,她才知道时间不早了。 她便把书一收,和白善宝魏知道:「我要回家吃晚食了,等吃完了我再过来找你们,你们一定要等我呀。」 白善宝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魏知微微一笑,也表示会等她的。他也挺喜欢跟这俩孩子相处的。 一连两天,魏知除了每天和刘氏喝茶外,便是到田野里走动,或是到村口的那棵大榕树下和村民们说话,等满宝他们下学了,则和他们一起玩。 当然,主要是他指导两个孩子读书。 到第三天,他显露出想要回京的意思来,刘氏在沉默过后,这才请了人去正堂。 白家的正堂周围被清空,除了大吉和刘嬷嬷在外把守,谁也不准靠近。 这三天来,她对魏知的了解越多,就越信任他,也因此,她愿意去冒那一分危险。 所以她问他,「您能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吗?」 魏知问,「你有证据吗?」 「犍尾堰决堤,您什么都没查到吗?」 「查到了一下,」魏知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却不得不道:「但想定所有涉及此事的人的罪不可能,比如益州王,本官现在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我手上没有一丝证据是指向他的,虽然你我,甚至是朝中诸臣都不相信他是无辜的。」 第255章 底牌 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乱抓人。 所以魏知问她,「当年白启带走的东西……」 那是唯一有可能定所有涉及此案的人的证据,如果拿不到,他们就要重新调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不知多少,最后成效有多少都不一定。 听他这么一说,刘氏计划垮下肩膀来。 这一点她早有预料,真被魏知确定了,她还是忍不住失望。 她顿了顿后道:「当年跟着启儿逃命的长随活下来了一个,他叫二吉,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把他给您,如果有一天您能把幕后之人绳之以法,需要人证的时候,我会把他交出来的。」 「那东西呢?」 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氏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找。」 这一次她没有避讳,将当年的事都告诉了他,包括满宝和周银夫妻的关系,她道:「我试探过,还让大吉悄悄的进周家翻找过,那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当年周银夫妻还没得及回到家就死在了路上,东西也不见了。」 魏知惊讶,没想到那个小姑娘和这事也有关。 可是东西在路上消失,而拿着的人又已经死去,他皱了皱眉,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刘氏当然也知道,这种遥遥无期的冤屈让她内心一阵无力,已经六年了,她有生之年真的能让儿子的冤屈得以昭雪吗? 刘氏坐倒在椅子上,有些心灰意冷的问道:「大人,这次犍尾堰决堤,死了多少人?」 魏知咬紧牙关,想起他初到益州时看到的人间炼狱。 这一次洪灾,只他下令统计到的死亡人数就有四万八千余人,这其中有直接被洪水沖走或淹死的,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死在之后的飢饿,冲突,以及疾病之中。 第304页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犍尾堰决堤。 如果六年前白启能活下来,犍尾堰事发,那今天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 这个案子并不只是死了白启,周银夫妻以及那些随从而已,还有今日的四万八千余人。 还有他没有统计到,不知道死在了哪里的百姓。 魏知深吸一口气,肃然道:「老夫人放心,魏某必倾尽全力,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刘氏眼眶一红,起身对他行了一礼,道:「大人正直,我自是信的,然而我也知道,事有可为,与不可为的分别。老身已经等了六年,不介意再等六年,再再六年,因为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除了含饴弄孙,没别的追求,我可以等下去。」 魏知听明白了她的话音,问道:「老夫人但有所请,尽管开口。」 刘氏道:「当年他们为了查周银夫妻的身份,特意将周银夫妻污为盗匪,以至于周满不能认亲生父母,周家也一直隐藏周银已死的消息。」 她道:「周银夫妻是因我儿死的,我不能让他们死后还背此污名,何况满宝那孩子不能永远不认生父生母,她今年六岁了,我等得,她等不得,周家人恐怕也等不得。」 魏知就沉思起来。 一个人的身后事和身后名有多重要? 哪怕魏知不信鬼神,却也很看重这两样,尤其是身后名。 谁不想死后百世流芳,谁又想死后还背负骂名,甚至连最基本的祭祀都没有? 他在厅内来回踱步,许久后问道:「周银夫妻的事都有谁知道?」 「只有立之和你我二人,」刘氏道:「至于那三人,恐怕也猜到了一些,不过他们现在在我们手里。」 所以在外面,没人知道,包括周家自己都不知道。 「那个叫大吉的……」 刘氏立即道:「他是可信的。」 刘氏顿了顿后道:「他们一家是我白家的世仆,二吉更是他的亲弟弟,所以大人放心。」 魏知明白了,点了点头后道:「如此就好运作得多了,你放心吧,我会安排的,只是你们得耐心等一等。」 「是,」刘氏拜谢,「老身先替周家,替满宝,更替启儿谢过魏大人。」 「快别如此,」魏知扶起她,嘆息道:「周银夫妻义薄云天,魏某人也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连冤屈都不能替他们伸。」 刘氏嘴巴张了张,到底没问出来。 其实她有些不明白,哪怕她已经很聪明,她也不解,犍尾堰已决堤,堤坝就摆在那里,那就是赤裸裸的证据,怎么就定不了他们的罪呢? 那是益州王的封地,要说益州王和剑南道节度使不知,打死她都不信。 连她一个妇人都明白的道理,怎么朝廷就是办不了他们? 朝廷还真不能办他们。 目前,连益州刺史都是以渎职的罪名被召回京城问罪。 不错,是召回,而不是拿回,他是可以自己带着随从慢悠悠的往京城走,只要在吏部给的最后期限内到达京城答疑就可以。 因为目前,除了大家的猜测外,谁都不能说犍尾堰就是偷工减料,以至于堤坝决堤。 因为在魏知赶到的时候,整个犍尾堰都被人为的毁损过了,之前残留的工程痕迹都被人扒了,随着洪水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而益州刺史给出的答覆虽然无赖,他们还真没办法。 他说,犍尾堰是被恼怒的灾民们给扒了,难道他能说不是吗? 当时他赶到益州时,那些人早跑没影了,而且当时最主要的是赈济灾民,是救人,可不是去找扒了犍尾堰的人。 就是现在,魏知有功夫来查找真相,也是因为受灾的灾民大部分都得到了安置,而他制定的安抚政策也在地方官员的运作下陆续到位,他这才有时间来忙这事,不然他这儿肯定是把这事交给下面的人,或是刑部。 他一向分得清主次。 魏知从刘氏这里知道了她的底牌,便准备回京了。 他推迟了四天回去,此时圣人该着急了吧? 此时皇帝还真急了,按说昨天魏知就应该回到京城了,但官道上没他的人影。 路上有事慢一些,皇帝可以理解,于是他又耐心等了一天,结果第二天直到日落,魏知也没回京。 这下皇帝有些坐不住了。 当然,他不是气魏知怠工,他是担心魏知这次赈灾得罪的人太多,那些人直接在路上结果了他。 第256章 大杀器 皇帝为什么会派魏知去益州? 当然是因为魏知的脾气又臭又硬,连他魏知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怼,他怕过谁? 益州大洪,剑南道节度使和益州刺史虽然上报,却没把情况说得那么严重的。 那里离京城也不近,皇帝既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当然不知道那边的实际情况,想着各州县不仅有自己的粮库,剑南道内还有两个大粮仓,他和朝廷众官员都觉得他们可以就地解决。 最后还是新都县县令,及益州的一些世家大族一起星夜进京告状,他才知道益州的洪灾竟那么厉害。 在犍尾堰下游的几个村子,据说一个人都没活下来,眨眼间便淹没在了洪流之中…… 所以皇帝震怒,这才立即启用了大杀器魏知。 早年间魏知一再得罪他,皇帝好几次都想杀了他,也贬谪过,不过最后皇帝还是把他调回京城,一边互相对骂,一边重用对方。 第305页 所以魏知的硬脾气是天下闻名的,乱世用重典,这种乱象则应该用铮臣。 别说益州最大的只是益州王和剑南道节度使,连他魏知都敢怼的。 可是,面对魏知那张嘴巴,那个脾气,他可以忍下来,就怕别人忍不住啊,要是正在路上把魏知给干掉了。 皇帝一时心中复杂,既有些期盼,又有些伤心,还带着愤怒与焦虑。 最后所有的情绪压过了那丝小小的棋盘,他想,就算是要杀,那也得他来动手吧? 于是皇帝一想,立即叫来禁军,让他们立即沿着官道去益州找人。 而此时,魏知刚刚从七里村离开,在白老爷的带路下,穿过一条条小道绕过罗江县回到了官道上。 白老爷只送他们到官道,双方告别。 魏知将一张帖子交给他,道:「将来若有事,可持这张帖子上京来见我。」 魏知给了刘氏一张,但他觉得也得给白老爷一张,万一有事刘氏不找他呢? 虽然才相处了短短四天,但魏知已经看得出来,那位老夫人性格烈得很,是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白老爷恭敬的接过,目送魏知离开。 魏知出了剑南道没多远就碰上了来找他的禁军,他自己没出现,只让侍卫去与他们交流。 此事是他的疏忽,也是他不太相信京城那边,所以才没把他的动向和京城报备,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禁军遇上,恐怕不出两天,益州那儿的人就会知道他滞留剑南道四天。 虽然他已经扫清尾巴,但能给他们留的信息自然是越少越好。 毕竟刘氏祖孙天然就是一个吸引人目光的人,而且就是这么巧,他们和周家就撞在了一起。 这个风险,魏知冒不起,刘氏冒不起,周家更冒不起。 所以他没有出面,而是派出一个侍卫悄悄的与为首之人谈了一下,然后他带着人继续悄悄的回京,而禁军则继续带着人向剑南道内寻找。 魏知失踪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整个剑南道,不少人都开始活动起来,四处寻找魏知。 尤其是绵州,不仅绵州刺史奉命在找,绵州内还涌入了很多人,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甚至还有人找到了七里村。 因为白启的家人在此,谁也不知道魏知到底有没有查到白启的头上,万一他找过来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往七里村派的那三个人失去了音信,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出事的。 但七里村一切平静,村子里决定了要种一季冬小麦,趁着现在还不是很忙,村民们开始四处挖坑堆肥。 家附近最多能堆两个肥? 没关系,村子外面多的是地,随便选,随便挖,反正又不是占下来做房子,村长一点儿也不管的。 老周头野心就很大,带着一家人在周四郎他们开出来的荒地附近里一口气开出了四个肥堆。 周四郎他们每天都要上山挖长得好的肥土,还要扫荡林子里的落叶,可因为最近需要堆肥的人有些多,大家干脆直接动手把一些肥大的叶子也给撸了,一块儿运下山来剁碎丢进肥堆了。 这种树叶不太好腐化,一二十天肯定是不行的,但现在离他们秋天种冬小麦还长着呢,而且这些肥堆可不全是为冬小麦准备的,还得为明年的春种准备。 不然大家何至于忙得这么早? 不就是怕冬天种了冬小麦,那来年就没肥了吗? 不错,我们乡下人就是看得这么长远。 但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这样的,同样有不少人家在慢悠悠的准备着,还觉得村子里的人太大惊小怪。 现在离来年开春种地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到冬天时,比如冬至过后再忙也不迟呀。 这都快要开镰收小麦了,不趁机多休息两天养养精神,这时候闹腾他们? 村长和村里的老人对着那几家唠叨了几次,见人家不听,他们也就不管了。 转身看到周家热火朝天的样子,连最受宠的满宝,下学后做完了作业都拖着一个小竹筐上山帮忙恁枯叶,便摇头嘆息道:「不怪金叔家能起来,瞧瞧人家是怎么干活儿的,再看看那几家?」 一个老人也摇头,「周金他爷爷奶奶那会儿,家里可是村子里最穷的一拨,他们家就是儿媳妇娶得好,自从钱氏入门,他们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除了遇上天灾的那几年。 正说着话,满宝拖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竹筐从他们身边经过,抬手就打招唿,「五叔公,六叔公,保叔,村长大哥,你们去做什么回来了?」 辈分最小,年纪却又不是很小的村长:…… 「随便走走,」五叔公笑呵呵的问,「满宝去山上捡叶子呀?」 「是啊,顺便找一找蘑菇,昨天晚上下雨了,今天早上好多人在山上採到了蘑菇。」 那都是草菇,不是特别难找,一般下过雨后就有很大的概率冒出来,哪怕家里没肉,单煮着也很好吃。 当然,打一两个鸡蛋下去同煮,那就更鲜美了。 最近他们家的后辈也有找了回来的,几个大人笑眯眯的应下,和满宝道:「那快去找吧,别进山太深就行。」 第257章 咦 这都快傍晚了,满宝还能找到才怪呢。 七里村附近的山都不是很深,不论是大人和孩子,都不会越过大人们开闢出来的通道,往更深的地方去。 第306页 倒不是他们比较老实,而是越往深处,荆棘和草丛就越深,蛇虫也更多,路很不好走,往里更深一点儿,能不能找到东西不说,人手上和脸上先被刮出不少印子来。 情况好一些的是七里村西北方向的那一片山,那里树木比较稀松,且高大,林子里这样的荆棘藤蔓和草丛就比较少。 不过那一片大家不太爱去,因为传说那里面不仅有狼,还有野猪和老虎,有小孩不听话上山去,就被一口叼走了。 好可怜的。 满宝是这两年才开始往外玩的,自然是大头大丫带她去哪儿,她就习惯去哪儿了。 而大头是周五郎和周六郎带着玩儿的,之前这两兄弟则是周四郎带着玩儿,至于周四郎…… 好吧,他从不往那边山里去。 满宝拖着竹筐,屁颠屁颠的朝山脚下去。 大头大丫他们已经收集满了一竹筐,正携手把它往下抬。 这里头都是树叶,还大多是枯叶,一点儿也不重,大丫看到满宝,立即把竹筐丢给她哥,跑过去接满宝,「小姑,我领你上山。」 满宝并不是冲着枯叶来的,她是冲着草菇来的,因此问,「你们发现草菇了吗?」 「发现了呀,四叔找到了好多,早上不是就拿回家了吗?」 「我还想找。」那又不是自己找的,没意思。 科科:「……宿主,我不介意那不是你找的,你只要那一朵收录进来就可以了。」 满宝拒绝,「不要,我一定要亲自找到你说的那种草菇,我要收录自己找到的。」 科科好无奈。 虽然大丫觉得现在很难再找到了,但也拍着胸脯表示会帮忙的,至于那个装满了枯叶的大竹筐,她让她哥哥自己拖回去,反正已经到山下了,他们家的肥堆离这里又不是很远。 大丫帮小姑抬起那个破竹筐的另一边,和她一起往山里去。 大头站在远处,默然无语的看着她们两个走远。 他老成的嘆了一口气,自己拖着那个大竹筐走了。 至于竹筐会不会坏,管它呢,坏了让二叔修一修呗。 林子里帮忙的孩子不少,虽然昨晚更下过雨,但里面已经不怎么湿了,现在毕竟是大夏天,外面的地面早干了,也就这是树林子,水分蒸发得慢,所以满宝才能看到地面有些湿润。 大丫带她一起去找草菇。 但这一片,早上的时候大家都找过了,被遗漏的可能性很小。 满宝找了许久,别说草菇了,连一些不能吃的毒菇都没看见。 满宝忧伤的嘆了一口气,挥手道:「算了,等我休沐了再来找吧。」 看来大嫂说得对,要找蘑菇就得早上来找,傍晚去真是连影子都看不见。 但她要上课,也就休沐那天早上能上山了。 放弃了寻找草菇,满宝便开始转动着小脑袋,开始往她的破竹筐里扒拉枯叶子了。 她素来细心,扒拉地上的枯叶时那是一张都不放过,有时候看见黑乎乎的泥土,还从旁边扯下一张大叶子,把泥土都扒进去放到竹筐里。 大丫看着就不想给她组队了,道:「这样好难抬回去的,小姑,我不跟你一组了。」 满宝就道:「怕什么,一会儿让四哥他们来抬回去呗」 大丫一想也是,她使唤不动四叔他们,但小姑一定能使唤,于是她也高兴的往破竹筐里扒拉泥土了,为了不让黑泥漏出来,她还贴心的用树叶把竹筐四周都围上…… 满宝装到最后拉不动竹筐,干脆放弃了它,拿着一个木棍子就把那些枯叶子和好的泥土都扒拉成堆,一会儿让四哥他们来装就是了。 满宝就这么低着头,哪儿枯叶多,哪儿的土好她就往哪儿跑,不一会儿就跟大丫走得远了一点儿。 大丫倒是一直在留意她,反正这一片都有人,只要人在视线范围内就行,而村子里跟大丫玩得比较好的几个人也跑来跟大丫凑热闹。 她们都和大丫一样大,很少和满宝玩儿,而且大丫的小姑在她们眼里是很不一样的人,她们还是有点儿怕她的。 所以远远的看着她,就小声问大丫,「你小姑怎么也干这种活儿?」 大丫好奇的问,「我小姑为什么就不用干这种活儿?」 「我奶奶说你小姑是你家的宝贝疙瘩,我小弟也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他就不用干这种活儿。」 大丫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奶奶没这么说过,我奶奶和我娘只让我们不许带小姑去危险的地方,没说过小姑不用干活儿。」 那个丫头就道:「你奶奶和你娘真好。」 大丫看了小姑那边一眼,见她走得有点儿远了,就叫道:「小姑,别跑太远了。」 满宝一边低头扒拉枯叶,一边应了一声,觉得大丫真笨,把这么多朋友叫来,万一她们和她们抢枯叶和好土怎么办? 当然是要快点扒拉在一起,先占了再说啦。 满宝埋头苦干了好一会儿,觉得累了,就想坐到地上去,但此时她没扫荡的地方,枯叶上带点儿雨水,她不想坐,而扫荡过的地方全是露出来的泥土,她更不想坐了。 她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有几棵被砍掉的树木露出来的木桩。 虽然木桩上也长了一些嫩嫩的树枝,但还是可以坐的。 满宝就跑过去一屁股坐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第307页 大丫她们就在不远处一边说话一边捡枯叶,偶尔看了满宝一眼,确定她坐在不远处便继续埋头干活儿。 满宝则对屁股底下的树桩感兴趣起来,她从科科那里看的书得知,树长了多少年,看树桩上的圈圈就知道了。 一圈就是一年。 满宝觉得很稀奇,觉得这树比人还有意思,把自己的岁数记得比人还清楚呢。 满宝就挪动着小屁股,低头数年轮,数着数着,她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下意识的往树墩的方向一抓,就抓住了一个黑色的树根,当然,此时满宝觉得是树根。 但她用力一拉,想要借力起来时,她却把它给掰坏了,「黑色的树根」断了一截,露出里面洁白的肉肉。 满宝和科科同时「咦」了一声,一人是好奇的去看,一个则是好奇的去扫描。 第258章 工具箱 满宝好奇的把这截黑褐色的「树根」拿在手里看,看见那洁白的肉肉,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 科科已经从它庞大的数据中找出了好几种类似的,已经灭绝的植物图谱,不过还是有些不确定,但它可以肯定的告诉满宝:「这是菌科植物。」 「能吃吗?」 科科不太确定的道:「能吧?」 满宝就把手中的那截放下,然后去掰剩下的,既然能吃,那就带回家,里面这么白,说不定和山药一起好吃。 东西是扒着树墩生长的,在刚冒出来没多久的树叶遮掩下还是挺多的,满宝之前背对着它们坐,并没有留意。 其实便是看到了也不会怀疑这是菌科,因为它长得真的很像一团一团的树根。 现在满宝发现了它们,拨开遮挡,便看到它们扒着半个树墩生长了不少。 满宝毫不客气的把他们都扒拉出来,然后抱到竹筐里放好,因为太多,她一次抱不了太多,还来回抱了三次。 科科很沉默,它还在认真的分析这东西。 这两年它从满宝这里收录进来的灭绝物种也不少,基本都能马上扫描出它们的名称和基本用途。 可是像现在这样,竟然搜索不出具体名字的却是第一次。 它觉得这对它和满宝来说是好事。 百科馆给的积分并不单单是参照植物的作用及重要性给的,其稀缺度也是一种很重要的参考因素。 像这种连名字都扫描不出来的植物,百科馆给的积分一定不会少,要是他们再把相应的生长环境等摸清楚,给的奖励积分更不会少。 这一点科科能想到,已经对它熟悉起来的满宝当然也想到了,所以她非常的兴奋。 兴奋到当场就摘了好几张大叶子,将那树墩周围的泥土小心的扫了一些,先悄悄的放到了科科那里,然后看着坚硬的树墩,满宝傻眼了。 科科道:「宿主,百科馆内正好有活动,买一套採集工具吧。」 「咦,你不是说那些工具不能拿出来,会很容易暴露我的身份吗?」 废话,你要拿着工具去和白善宝打架,它当然只能这么说啊,不然真打出人命来,本来不会暴露也暴露了。 科科道:「我可以为你提供遮掩,将这些工具的外形改造成符合当下的样式。」 其实就是你年纪大了,不会打架打得火大时把这些工具抽出来打人。 当然,科科是不会说的。 满宝也暂时没察觉科科的真实想法,她看了一眼科科显出来的那套工具箱所需的积分。 真的很少,只要九点积分,她记得以前是需要九十点? 满宝挠了挠脑袋,还有些不确定的问科科。 科科道:「不错,现在打一折。」 这样的好事可不多啊。 满宝立即道:「买吧!」 科科便立即扣了积分,不一会儿,一个箱子便出现在空间内。 满宝心虚的左看看,右看看,见大丫她们都在不远处,中间有些树挡着,看得不是很清楚这边。 便背对着众人把工具箱拿出来,里面的东西都很小巧,显然是专门为採集而设置的。 有一个小铲子,两把型号不同的剪刀,两把不同型号的刀,还有一叠垒好的採集盒,这些专门是针对植物的,往下一翻满宝才发现竟然还有针对动物的各种工具,有一些东西她认得,比如网,但很多她却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满宝将东西放好,从里面拿了一把小刀出来,然后把工具箱收回去。 满宝从树桩上取下来一些东西丢给科科。 科科:「……其实你应该放在採集盒里的,不过算了,你这也是第一次使用不熟练,等晚上我教你正确的採集步骤。」 以前宿主年纪小,连折跟树枝都得周四郎他们帮忙,出门基本都有人跟着。 周家结束每天早晚的接送也就这几个月的时间,但对满宝去什么地方依然管控很严,基本上,她只要不是去白家,周家都会叫人跟着她。 小的是大头大丫,二头二丫几个侄子侄女,大的则是周五郎周六郎兄弟俩。 在这样的情况下,科科给满宝布置的任务主要是收录植物,小一些的,拽在手里不一会儿就能丢到空间里,大的则需要周五郎他们帮忙或拔或折。 还想要收集植物生长环境就太困难了,比如之前菌丝的收集,周五郎他们看见满宝不要蘑菇,玩儿去挖蘑菇生长的泥都会凑上去观看半天,想要不动声色的收录其他更复杂的生存要素就太难了。 第308页 所以科科从没鼓动过满宝买工具箱。 但似乎随着满宝年纪的增长,或者是她越来越聪明,能为家庭提供一些良好的建议以及创造更多的价值,她在家庭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自然的,周家的家长们也放松了对她的管制。 至少她再跑到地里或河边去的时候,大头和大丫几个不会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最明显的是这次进山,要知道,以前满宝只要进山,家里的人就不会离她五步远。 可是现在,她只要出现在家里人的视线范围内,能让他们时不时的看见就可以。 科科是系统,它最擅于的是收集各种数据进行分析,对这一点差别自然是最先发现的。 所以,收集动植物的生存要素,赚取更多的额外积分,宿主,来吗? 满宝当然来啦,上次买了那两个电击棒,她积分就差点清空了,现在只余八百多。 满宝心满意足的把刀也给丢到空间里,然后就甩着小手四处看起来,她想看一看,这附近还有没有那种东西。 既然它喜欢长在树底下,还是扒着树墩长的,那只要往树底下找就行。 但她在附近几棵树的底下找了找,也没发现,她的目光就不由瞄向那些被砍掉的树墩。 她记得科科说过,任何植物都有其一定的生长条件,那么这种菌科生长的条件是什么? 满宝蹲回树墩处,看着它发呆。 大丫觉得小姑蹲在那里的时间太长了,忍不住跑上来看,「小姑,你看什么呢?」 满宝一脸严肃,「看树!」 第259章 茯苓 大丫一头雾水的跟着蹲下,也盯着这树墩看了半天,还是没能看出一朵花来,她弱弱的问,「小姑,这树怎么了?」 满宝严肃脸,「这是一棵松树。」 大丫看了看,好像是的,「然后呢?」 「被砍掉了。」 大丫:「……嗯,所以?」 「所以,这附近还有没有被砍掉的松树桩?」 「有吧,之前家里为了烘稻谷和小麦,不是把木柴都用得差不多了,我爹跟三叔上山砍了好几棵树呢,好像都是松树。」 这一片是村长家的口分田,反正又不是能做房子,做床,做箱子等直熘熘的好树,这些松树都是随便砍的。 满宝就左右张望,「在哪儿呢?」 大丫:……她怎么知道在哪儿,树又不是她砍的。 不过大丫想了想,记得这两天上山时看到好几个树墩,但她分不出是什么树的。 不过管他呢,带小姑去看就好啦。 大丫还是很好奇的,「小姑,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松树墩的?」 满宝则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看出来的呀,那树墩旁边就有松树,对照一下就看出来了呀。」 大丫:……她就看不出来,她觉得世上的树墩都是一个样。 满宝当然不可能丢下自己的竹筐,所以坚持要拖着她的破竹筐去,关键是里面不仅有枯叶,还有不少的土,很重的。 大丫跟着拖了一下,没怎么拖得动,她就丢下竹筐跑去找另一边的四叔。 周四郎是高兴的走过来的,拎起竹筐就要往山下去,跟着满宝干,总比跟着二哥三哥干好吧? 满宝人小,总不会做什么太重的活儿的。 满宝见他要往山下去,立即拉住他的衣服道:「四哥,我们还要找东西呢,先别下山。」 周四郎看了一眼竹筐,嗯,是不够满。 他也不介意,给俩人拎上,大手一挥道:「走吧,我陪你们去找。」 转了两个树墩周四郎才知道她们不是在找枯叶,而是在找「树根」。 不错,周四郎看过满宝丢在竹筐里的那几团黑褐色的东西,也认为是树根,但看到那白花花的根肉,又觉得不对。 哪有树根的里面是白色的? 周四郎正在深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那边传来了大丫的惊叫声,「小姑,我找到了!」 满宝立即丢下手边的那个树桩,跑过去看大丫的。 她一眼就看出了,立即高兴的上前掰,「就是它,就是它。」 她第一下没掰出来,自己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四郎放下竹筐,撸了袖子上前,「我来!」 这棵树桩的没之前的那棵多,但也不少。 掰完后周四郎还闻了闻,觉得有一股清香气,就怪异的看了一眼满宝,「么妹,你快告诉四哥,这是不是一个宝贝?」 满宝认真的点头,「是的!」 周四郎目中生辉,亮晶晶的问道:「是什么宝贝?」 「很快就知道了。」满宝抱了一块道:「我们下山吧,我去问先生。」 周四郎:「……原来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周四郎无力再说话,拎起这小破竹筐道:「行吧,我们下山回家,这也快到吃晚食的时间了吧?你作业做完了吗?」 周四郎今天光在林子里干活儿了,因为林子里树多,阴影到处都是,也比较凉爽,所以老周头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 周四郎觉得他现在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满宝精准的看出了四哥想要偷懒的想法,哼哼了两声道:「早做完了,我又不是你。」 大丫则不想下山,她的好多小伙伴都还在林子里呢,她想留下和她们玩儿,见小姑有四叔带着,她立刻撒开脚丫子跑去玩儿了。 第309页 满宝也不介意,和周四郎向山下走去。 满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抱着怀里那团东西跑去找先生。 庄先生正在院子里喝茶,顺便修改孩子们的作业,看到满宝浑身脏兮兮的跑进来,就笑看向她,「怎么了?」 「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满宝把怀里那堆东西给他看。 庄先生微讶,「茯苓?」 他笑问,「你哪来的?」 「茯苓?」满宝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茯苓霜,茯苓糕。」 庄先生听了哈哈大笑,道:「这都是吃的,在善宝家吃的?」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还真是在白善宝家吃的。 庄先生就看了看她手中的茯苓,道:「这是你掰的?」 满宝点头,「有些我掰不动,所以是我四哥掰的。」 庄先生就微微点头,笑道:「你们沿着松树根再往地下挖一挖,应当还有。」 满宝很惊讶,「先生怎么知道我是在松树根找到的?」 庄先生笑道:「知道它为什么叫茯苓吗?」 满宝摇头。 「因为有人认为它是松树精华所化生的神奇之物,称它为茯灵(茯苓)、茯神或松。晋朝葛洪有一本《神仙传》,里面就有「老松精气化为茯苓「的说法。」庄先生笑道:「这茯苓有三部分,而这三部分都可入药。」 庄先生指着那黑褐色的皮道:「这是茯苓皮,利水消肿,行皮肤之水;」 又指着那白色的肉道:「这是白茯苓,你所说的茯苓霜便是由它做成的,它的用处更多,可扶脾益气,还能治失眠多梦。」 庄先生也不过略读过一两本医书而已,所知也只是表面,更具体的则要满宝去查找了。 庄先生道:「这是药材,要想了解更多就得去问大夫或药铺里的人了。不过这茯苓还有一截被松根穿过的部分,叫茯神木,你们应该没挖出来,那茯神木也是一味药。」 「可以治什么?」满宝连忙问。 庄先生笑着摇头,「为师不知,我是教书先生,又不是大夫。」 「那等我知道了,我告诉先生。」 庄先生笑着应下,「好,为师等你来告诉。」 庄先生看了一下时间,挥手道:「快回去吧,不然家里该着急找你了。」 满宝应了一声,抱了茯苓就跑回家。 家里,老周头正举着那黑褐色的东西看,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他觉得老四在耍他,于是丢下它问道:「这东西能是宝贝?」 满宝一跑回来就看到她爹把她的东西往地上丢,立即叫道:「爹,这是茯苓!」 第260章 可能 老周头的手差点一抖,抢先在满宝前把东西又捡回来,问道:「茯苓是啥?」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是一种药,一种很好吃很好吃的药。」 老周头:……药还有好吃的? 他怀疑的看着手中的树根块。 满宝已经从他手里抢过去,然后把竹筐里的都捡出来摆好,她道:「等我休沐了就拿去药铺里卖,我要顺便问问大夫,这茯神木能治什么。」 周四郎凑上去问,「茯神木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说这是茯苓吗?」 「哦,对,先生说,土下还有呢,茯神木肯定也埋在下面,四哥,我们拿上锄头上山挖。」 「还有?」周四郎跃跃欲试,小声问道:「这东西值钱吗?」 值不值钱她不知道,但一定很值积分,她决定每样都给科科收录一些,再给它一块活体,要是百科馆那边的科技人员能够培育出来,那她得到的后续积分只会更多。 一想到积分,满宝就很激动,撸了袖子道:「肯定很值钱,四哥,我们现在就走吧。 「行!」 老周头也不拦着他们,只高声道:「记得把你二哥他们也叫回来吃饭。」 周四郎和满宝都应了一声。 等人都走了,老周头就蹲在院子里看排成两排的茯苓,摸着下巴疑惑的道:「这东西很眼熟啊,真值钱?」 周大郎也觉得眼熟,「爹,我记得众山那边很多松树,大梨村那两家烧炭的都是上那座山去砍,我以前和老三上山找野菌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这种东西。」 雨下得多的时候,他们採摘下来的草菇等野菌自家吃的反而少,更多的是拿到县城里去卖。 这东西在县城还是很好卖的,尤其是那些富裕的大户人家,这东西也就春夏秋三季雨多的时候偶尔能遇到。 但春忙和秋忙时没人会花这份功夫上山找,所以县城里有卖的多是四月底开始的。 那时候春忙结束,偶尔会下雨,乡下便有人能抽出空来进山找菌菇。 不过今年五月的时候不是下了近一月的雨吗,等大家把地里的活儿都忙出来,现在都六月底了,山里的野菌也老了,找出来的多半是自家吃的,没谁再送到县城里。 但周大郎毕竟有寻找野菌多年的经验,满宝又特意说过,这是在松树根边长的,周大郎这一想,还真想出了一个地方。 老周头就摸着下巴思考起来,道:「你妹妹还有几天休沐?」 「三天吧。」 「那等她休沐那天去药铺走一趟回来再说,真是药材,真能卖出价来,让老三去众山那边看看。」 说到这儿老周头一顿,小声道:「我记得众山分给大梨村了吧?」 第310页 「是,五年前分的,我们两个村还差点打了一架呢,不过这是里长做的决定。」 老周头:「那这事你们给我瞒死了,回头让老三背着竹篓上去逛一逛,人家要是问起,就说是找野菌的。」 别看这些山地都被当做口分田分下去,其实除了里面特别好,特别直的树外,没人真把这一片片山当成自己的产业。 所以村民们在山里打柴,摘野菜,找野果,拔野菌,大家都是不介意的。 偶尔砍一两棵松树做柴火烧,主人家也不会介意。 但要像隔壁大梨村的那两家那么脑缺,专门跑到别人家山里成片的伐松树回去烧炭的,那就是找抽了。 当年两村的纷争也是由此而来,当时差点打起来,虽然地是不太讨喜的周大驴家的,但当年周大郎几兄弟还是扛着锄头跟着一起出战了。 不过最后没打起来,因为里长拦住了,最后把大梨村那两家的口分田收了回来,重新把那众山那八十亩的山平分给大梨村那两家,又从大梨村的那边拨出八十亩到七里村这边,最后又重新分了大驴家两份山,这才罢休。 不过那一片松树比较多,松树爱落叶,地肥,菌菇也比较爱长在松林里,所以除了今年外,周大郎兄弟几个都喜欢去那里找菌菇。 周大郎想到了的,周四郎当然也想到了,成亲前,他可是七里村闻名内外的混子头,上山下河这样的事常干,当然也知道众山有很多被砍掉的松树。 既然这两丛茯苓都是在松树根下找到的,那去众山找一定没问题。 周四郎就跟满宝小声的讨论起来,「你给一块给我做参考,明儿我就带着老五老六去众山,看能不能再找出一些来,等你休沐,我们一起去县城。」 周四郎眼睛亮晶晶的,「满宝,这东西要是能卖出去,你得给我一点儿钱。」 「你要钱干嘛?」 周四郎轻咳一声,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满宝最喜欢听秘密了,狠狠地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道:「你说,你说。」 「我觉着你嫂子怀孕了,我得给她买点东西,身上没钱怎么行?」 「三嫂是怀孕了呀,早就怀上了。」 周四郎一头黑线,「三嫂怀孕关我什么事,那是三哥的事,我说的是你四嫂,四嫂,懂吗?是我媳妇!」 满宝就有些尴尬,然后又觉得不对,有些怀疑道:「四嫂进门还没到两月呢。」 「是啊,所以这事你知我知,别告诉别人,等确定了再说知道吗?」 满宝一想到自己又要有一个侄子或侄女了,压力就有些大,「那明年我得准备两份满月礼了。」 「哟,你还知道要给晚辈满月礼呀?」 满宝挺了胸膛道:「那是当然,上个月舅舅家的二表哥不是生了一个儿子吗,大嫂就在准备满月礼了,做姑姑的,都要给侄子侄女准备满月礼。」 周四郎砸吧砸吧嘴,「不是吧,二表哥又生儿子了?他这都四个儿子了吧,这是要走咱爹的后路啊。」 满宝就咯咯咯咯的笑。 周四郎扛着锄头,因为不确定地下的茯苓长在哪儿,已经做过不少生意的他知道,卖东西是很讲究卖相的,所以他决定挖远一点,深一点,一定要保证茯苓尽可能完整的被挖出来。 满宝也不懂,自然是听周四郎的。 第261章 嫌弃 山上的人现在已经准备要下山回家吃饭了,见周四郎扛着锄头上山,不少人就笑道:「哟,四郎这么勤奋了,打算熬夜啊?」 「年轻就是好啊,瞧这干劲。」 「周四,你们家是打算种多少冬小麦啊,我看这几天你们兄弟几个挖的泥够多了,今天竟然还扛着锄头上来……」 周四郎一律笑嘻嘻的应,进山以后没去找周二郎,而是带着满宝往深处去,刚才那两棵松树都很靠近深林,现在那一片几乎没人了。 有人看见周四郎兄妹俩过去也不在意,反正这时候进山的,不是挖你就是恁树叶,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周四郎则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便挥了锄头在距离那棵松树二尺远的地方开始锄。 往下锄了十来厘米,没发现什么东西,他这才小心翼翼的往里挖。 他没敢很用力,都是一点泥土一点泥土的锄松,然后外挖,没发现东西这才继续。 这样虽然谨慎,但速度也有些慢,他挖了不少的时间,都快要靠近树桩时才看到一层黑褐色的皮。 周四郎兴奋起来,沿着那层皮慢慢向四周挖去。 不一会儿就沿着松树的半边挖出了一个挺大的位置,当然,下面的茯苓并不是很大,但它扎得挺深,而且有一部分紧紧地跟松树根包裹在一起。 周四郎听说,那部分也是药材,叫什么茯神木的,光听这名字,周四郎就觉得这部分比茯苓重要多了。 因为人家是三个字,它才两个字,而且人家的字中间还有一个神字呢。 所以周四郎更加轻柔了,这可能是他媳妇和未来孩子的衣服肉之类的,他当然要用心啦。 「四郎,你干什么呢?」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吼声,吓得周四郎差点趴倒在地,蹲在一旁专心致志看着的满宝都吓了一跳,她没周四郎的定力,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瘪了瘪嘴就要哭。 第311页 听说周四郎扛着锄头上山,却没来帮忙所以跑来兴师问罪的周二郎顿了一下,然后立即冲上去安慰满宝,「满宝,二哥吓着你了?」 周四郎也顾不得坑里的茯苓了,立刻转身安慰满宝,「不怕,不怕,四哥在这儿呢,二哥吓你是不是,我替你揍他。」 说揍就揍,周四郎转身就给了周二郎的肩膀一巴掌,紧张的看着满宝道:「怎么样,还怕不怕?」 满宝:「……不怕。」 兄弟俩都唿了一口气,去年老周头吓了满宝一顿让她发高烧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 周二郎揉了揉肩膀,暗暗的瞪了周四郎一眼,看了一眼他挖开的坑,问道:「你们挖树根干嘛?」 周四郎对他讨好的一笑,小声道:「二哥,这可不是树根,满宝说了,这叫茯苓,是一味药。」 「茯苓?」周二郎精神一振,也亮晶晶的看着坑里的东西,「满宝,这真是茯苓?我记得这东西是白的。」 「是白的呀,」周四郎也兴奋起来,乐道:「肉就是白的,二哥,你见过茯苓呀,这东西贵吗?」 周二郎想了想道:「应该贵吧,我听谁说过,大户人家的女眷喜欢用这东西做甜点吃,平时也是一味好药材。」 既然是能赚钱的东西,周二郎当然不会怪周四郎不务正业了,于是他一撸袖子蹲下去帮忙。 俩人一点一点的往下挖,等把茯苓下的土也给挖出来后,就小心翼翼的把它和松树根分离,看到露出来的那一点白色的肉,周二郎高兴得不行。 满宝要把所有的泥土填回去,恢復原状,她是这么打算的,「菌科似乎总喜欢在原地生长,我们把土填回去,明年说不定又能长出一片来。」 周二郎他们不是很懂,但他们听满宝的,原地填土又不难。周四郎还伸手拍了拍松树桩,笑道:「要不要给它施点肥?这样它长得快点儿。」 周二郎就瞥了他一眼,「你家肥多呀,你就在这一片多弄些落叶来给它填根就是了。」 周二郎把东西收好,盯着其他树的树根看,问道:「这东西好找吗,这儿还有吗?」 「那边还有一株,两株都是在松树墩边找着的,我怀疑就得找松树墩才行。」 兄弟俩带着满宝找过去,周二郎沉吟道:「松树墩,那得把松树砍了吧?还不一定能长,我们肯定不能砍这么多松树。」 周二郎也立刻想到了众山,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道:「老四,明天你上众山看看?」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兄弟俩相视一眼,心领神会。 周二郎叮嘱道:「小心一点,别让大梨村的人看见,村子里的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去找野菌,要是碰见大梨村的人,你也这么说。」 周四郎应下。 满宝就道:「说找野菌也没错呀,茯苓就是菌科。」 周二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树根一样的一坨一坨的东西是菌?」 满宝点头,虽然科科没有把它的名字分析出来,但却很确定它是菌科,这是不会有错的。 周二郎和周四郎就沉默,许久,兄弟便忍不住嘆气,「读书可真有用啊。」 周四郎小声道:「二哥,要不等家里有钱了,把大头他们送去读书?」 周二郎就嘆气,「大头和二头估计都不行,把三头四头给养出来吧,等他们再大一点儿倒是可以试一试。」 满宝即便不每天都教他们课本,也会给他们布置作业的,但几个孩子的学习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家里那么多孩子,包括周大郎和周二郎几个都跟着满宝认几个字,但真正认字比较快的却是二丫,大丫差一点儿,但也比大头二头强太多了。 大头和二头,那就是两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很多字老周头都能记住了,大头和二头却还不能记住。 要知道满宝可是说了,孩子的记性比大人要好,学习要快。 连老爹记得都比两个孩子快。 周二郎忧伤的嘆了一口气。 他伸手拍了拍周四郎的肩膀,道:「你赶紧生一个,好好养,说不定能聪明点儿。」 他若有所思起来,「我也得跟你二嫂说一说,得再生个儿子才好……」 听了全程的满宝:…… 第262章 一无所获 挖回去的茯苓被收回杂物房里放好,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处理,不敢过水,直接剥干净泥就放在簸箕里晾着。 周四郎想第二天就去众山里碰一下运气,他极力说服老爹,「您看看满宝以前发现的东西,哪一样不值钱?山里的那几棵女贞子,去年大哥和二哥晒干了卖出近一两银子呢,还有地里种着的那些山药,更别说满宝要种的姜了,我们家一年种的地都赚不来这么多钱,这茯苓说不定比它们还挣钱。」 满宝连连点头,她是根据稀缺程度来的,既然在未来,茯苓灭绝得这么早,那肯定很值钱吧? 「那也不能丢下地里的活儿,再过半个月就要开镰收麦子了,收了麦子还要收豆子,一直到八月,甚至是九月,我们恐怕都抽不出时间来了,你大哥不能干重活儿,你们不得先把肥沤出来?」 周五郎就自告奋勇,「爹,我和六弟去呀,我们年纪小,在家里做得有限,去找茯苓却可以。」 老周头就沉思起来,挑泥推土的活儿重,老五和老六年纪毕竟小,很少干这样的活儿的,他们上山倒没什么,可是…… 第312页 老周头摇了摇头,道:「这要是咱村的山,也就随便你们跑了,但那片分给大梨村了,那两家又不好说话,你们年纪小,万一碰上人吃亏了咋办?」 还得老四,或老三带着才行。 这么一想,老周头眼珠子一转,道:「这样,明儿老四先带着老五去一趟,要是能找到,你们哥俩就跟老三老六轮着来,记住,碰见大梨村的人也不要怕,口分田不是永业田,在山里找东西他们不能拿你们怎么着,这又不是他们家种的。」 兄弟几个应下。 满宝很是惋惜,「可惜众山太远了,不然下学了我也能去。」 众人呵呵一笑,都暗想:幸亏离得够远,不然他们还得多带一孩子。 科科也有些惋惜,「虽然研究员现在还没看出词条结果,但我已经收录了它的基本数据,如果宿主也去,我能够给你提供扫描,现在我的能量积累了很多,已经能够稳固提供周身百米的扫描了。」 这种扫描耗费的积分并不多,而且是因为符合它收集系统的本职工作,因此这部分花销是可以和百科馆报销的,并不用宿主提供。 但一人一系统也只是暗暗惋惜而已,在他们看来,满宝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可惜,科科的本职就是收录生物,它一直想给宿主在这里寻找一本介绍动植物的百科全书,可惜,这个时代似乎没有这样的书。 周四郎他们不知道他们失去了什么,乐滋滋的第二天便背着背篓,扛了一把锄头就出门。 满宝还打着哈欠呢,昨天晚上她在科科那里看书看得有点儿晚,精神便有些不好,懒洋洋的挥起爪子和四哥五哥道别,祝愿他们能找到茯苓,心想事成。 虽然不一定灵,但好话就是出门的好兆头不是? 然后等满宝下午下学回来时,周四郎和周五郎便一脸萎靡的回来了,满宝蹬蹬的跑上去问,「四哥,你们找到了吗?」 周四郎指了指背篓,满宝就冲上去看,小钱氏在一旁笑道:「茯苓倒是没找到,但找到了一篓的草菇。」 「这也算不错的了,娘叫我泡豆子,明天一早做了豆腐,让你二哥一併带到县城里去卖。」小钱氏道:「爹娘正商量着让你二哥带上一些茯苓,去药铺里问问价钱呢,要是卖得出去,到时候再去找。」 今天周四郎他们找了一天也没找到,显然这东西不好找,所以老周头和钱氏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先问问价钱,看值不值得每天拨出两个劳动力上山找这东西,要是这东西不值钱。 那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来堆肥侍弄庄稼更好。 满宝就点头,「好吧,不过得告诉二哥,要是给的钱太少,那就不要卖了,拿回来我拿去善宝家做成茯苓霜。」 满宝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高兴的和小钱氏道:「大嫂,茯苓霜可好吃了,茯苓糕也好吃,要是你会做就好了。」 小钱氏就乐道:「好吃的点心用的东西都精贵,我们家可吃不起,不过倒是可以给白家送一些去。」 钱氏在里面听到,扶着墙壁出来,笑道:「不错,你不说我都忘了,满宝,明儿你拿两块去白家,这东西这么不好找,他们家也不常吃的吧?」 满宝点头,是不常吃,她就吃过两次而已。 于是第二天,周二郎带着东西去县城,满宝则用竹篮装了两块去学堂,白善宝很好奇的看了又看。 满宝就把竹篮推到他面前道:「送给你的。」 白善宝看着篮子里面的树根,问道:「为什么要送我树根?」 「这是茯苓。」 白善宝不愧是满宝的好朋友,他眼睛一亮,第一时间叫道:「茯苓霜和茯苓糕?」 满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拿回去让你家的厨娘做,要是不够我家还有,到时候做出来给先生松一点儿。」 她道:「还是先生告诉我,这是茯苓呢。」 白善宝印象中这东西不常吃,因此问道:「你家哪来的?」 要是可以,他们家可以多买一点存着,以后想吃了就拿出来做呀。 「山里找的,可难找了,昨天我四哥和五哥上山找了一天也没找着,这都是前天我上山偶然碰见的。」 「这么难得,我们能不能自己种?」 满宝想了想,觉得他这个主意不错,「我觉得它长得有点像山药,却又是菌科,所以这东西要怎么种?」 白善宝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它到底哪儿跟山药长得像,难道是因为它们里面都是白色的。 科科同样没看出来它们哪里像,因此同样很沉默。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道:「到时候每种办法都试一试?」 他的目光落在篮子里的茯苓上,道:「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让它发芽,然后埋在土里,也可以去挖它的土回来种,你不是说它是菌科吗?」 第263章 积极 白善宝和满宝都有大量移植菌科生物的经验,好吧,虽然那些都是毒蘑菇,但有很大概率可以让它们反覆在移植后的地方生长的。 现在满宝家的那两个肥堆,每逢雨后就冒出不少毒蘑菇,就算被踩踏,过后它们依然顽强的再生长,兢兢业业的分解肥堆里的不易腐化的树叶等物。 俩人都觉得,既然茯苓也是菌科,自然也可以如此繁殖。 第313页 而且满宝还有一张底牌,等遥远的,未来的科研人员把茯苓研究透了,上传词条,到时候她自然就知道茯苓要怎么种植了。 所以俩孩子都信心满满,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茯苓怎么吃上面了。 东西自然是拿回白家交给厨娘了。 然后两小孩儿也不走,就一左一右的蹲着看厨娘怎么处理。 满宝还提醒她,「皮也能做药。」 厨娘也有些抓瞎,他们买的茯苓都是从药铺里买制好的,这样一大块落在手里的还是第一次。 所以她沉思许久,道:「少爷,满宝小姐,你们先去读书做作业吧,这个东西我得好好的琢磨琢磨。」 俩人有些失望,但的确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只能先回书房看书写作业去了。 「你说药铺里的茯苓是不是晒过的?」 白善宝点头,「一定是的,有些药材不仅要晒,还得烘制,每一种药的手法都不同,或许还有别的炮制方法。」 「之前我问郑掌柜,他说的不是很清楚,要是有一本专门写炮制药材的书就好啦。」 白善宝肯定的道:「我家没有。」 「我知道,」满宝对他家的正经书早熟得很了,哪怕没看过正文内容,书名却是都看过不止一遍的,自然知道他家的书房里有什么书了,不仅白善宝家的书房里没有,就连县城里的书铺都没有呢。 为了方便收集各种植物,满宝可是去书铺找过这类型的书籍的,可惜没有。 书铺里的书倒是经史子集都有,其中以儒道法三家的书籍为多,还有就是各种诗集,文集,字帖了,像涉及农事、植物、动物这类的杂书很少,尤其是后两者。 满宝感嘆道:「要是有机会去一趟州府就好了,上次那个魏叔叔不是说州府人更多,更热闹,东西也更多吗?或许那里的书铺会有。」 白善宝就转着眼珠子道:「益州最大,离我们这儿有些远,但绵州不是很远,坐驴车,早上出发,傍晚也就到了。」 满宝兴致勃勃的问,「那马车呢?」 「更快,都不用到傍晚都到了。」 「你去过吗?」 白善宝骄傲的道:「我从陇州来的时候路过,还住了一个晚上呢。」 虽然没逛过,但白善宝还是觉着自己去过了的,他道:「看着比陇州差一点儿。」 但俩人现在也对绵州期盼不已。 不过一个知道她暂时没本事去绵州,一个知道找不出理由去绵州,俩人相视一眼,都悠长的嘆了一口气,低头写作业,不再闲聊。 白家的厨娘可能一时半会研究不出来生的茯苓要怎么处理,因此满宝写完作业,和白善宝预习了一下明天的功课就跑回家了。 她想看看二哥回来了没有。 周二郎并没有回来,他今天一早带去的东西不少,除了昨天周四郎他们找回来的草菇等野菌,还有小钱氏做的豆腐,菜园里的菜蔬,以及两块不小的茯苓。 估计生意不是很好,因此现在还没回来。 小钱氏开始做晚食了,一出厨房门,就见满宝带着三头四头和三丫拿了小凳子排排坐在门口,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在那儿干什么呢?」 最小的四头告状,「哥哥不跟我们玩儿。」 三丫比较懂事,道:「哥哥们要干活儿,我们要乖。」 三头则道:「小姑说二叔回来会带好吃的,我们在这里等二叔。」 「你过来帮娘洗菜,一边洗菜一边等。」 三头也就比满宝大一个来月,他有点儿懒,不甘不愿的起身。 满宝却已经领着两个小侄子小侄女冲上去了,撸了袖子兴致勃勃的要帮忙。 小钱氏知道她是想玩水,哪里是想帮她洗菜,不过她看了一眼天色,哼道:「洗就洗吧,不过你要是把衣裳弄湿,我立刻就给你洗澡,吃完了饭你就老实在家待着,不准再出去玩儿了。」 满宝权衡了一下利弊,就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决定绝对不把衣裳弄湿。 见小姑他们凑着要洗菜,三头也积极了些,觉得洗菜也挺好玩的,于是挤开四头,也蹲在了木盆边。 小钱氏给他们放了水,又把要洗的菜放在他们身边,就撸了袖子进厨房继续忙活。 满宝和三头是洗菜的主力军,等洗好了菜他们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继续蹲在木盆边上玩水,嘻嘻哈哈的乐得不行。 等周二郎推着板车回来,看到的就是四个孩子正围着木盆嘻嘻哈哈的招水玩儿。 周二郎一看到他们湿漉漉的脸和衣服头就疼,「你们怎么又玩水?」 小钱氏在厨房里应了一声,道:「没事,让他们玩儿,热水我都烧好了,一会儿就给他们洗澡。」 周二郎一听就不管了,放下板车,从车上把东西拿下来,问道:「大嫂,其他人呢。」 小钱氏擦了手出来,道:「周虎的媳妇要生了,娘去看看,爹和老三他们上山去了,弟媳妇她们去小湾那边给菜浇水。」 她看了一眼板车,见上面东西都卖光了,忍不住露出笑容,「今天生意还好吧?」 周二郎也忍不住笑,「还好,都卖出去了。」 周二郎看了一眼脚边巴巴看着他的孩子们,他干脆一手抓了三头,一手抓了四头,「我先去给他们两个洗澡,一会儿等爹他们回来了再说。」 第314页 小钱氏点头。 那倒是,不然现在说了,一会儿家里人回来了又得说一遍,多烦啊。 除非特殊情况,不然周家吃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也因此,晚食前,大家总能准时的回来。 除了钱氏。 第264章 价高 老周头看了一眼时间,对冯氏道:「你去周虎家看看,问问你娘还回不回来吃饭。」 冯氏应了一声。 钱氏生了很多孩子,她虽然不是接生婆,但村里谁家生孩子,都喜欢让她到院子里坐一坐,哪怕是什么都不做,陪产妇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冯氏很快就回来了,道:「没那么快,才发动了,入夜能生下来就不错了。」 于是大家也不等她了,开始拿碗筷吃饭,吃完了饭,冯氏几个就帮着把碗筷都收到厨房里,今天轮到周喜洗碗筷。 然后大人们就齐齐搬了椅子凳子到院子里坐着对今天的工作进行汇总,孩子们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玩耍,大一些的则拿了烧过的木棍在院子里写写画画,都是在记满宝教他们的字。 满宝又教了他们一篇《论语》,并不长,只有三句话,她用木棍在地上清晰的将字写出来,教他们念了两遍后就丢下木棍凑上去听二哥说话。 周二郎把这次进城的收入都拿了出来,大家的目光都忍不住凝住,因为里面有四串串好的铜板,还有一大堆没串起来的,目测也有五六十文。 周二郎乐陶陶的道:「爹,豆腐和菜蔬虽然便宜,但积少成多,我们带去的野菌也卖得不错,今年卖野菌的人少,那些有钱的人家很愿意花钱。」 老周头不耐烦,这些东西他们家都卖过,是知道价钱的,这不是他最想知道的,于是他直接道:「你直接告诉我茯苓卖了多少钱就行。」 周二郎脸上的笑容就怎么也压不住,「你们一定想不到,那茯苓,都还带着泥呢,郑掌柜全收了,连着皮一起称的,八十文一斤,我带去的那两块有三斤半,所以卖了二百八十文。」 就那么两块茯苓,卖出去的钱比得上他带去的一篓野菌,两筐菜蔬和两桶豆腐了。 要不是有那一篓野菌,恐怕还得再加一筐菜蔬和一桶豆腐才比得上那两块茯苓。 老周头也很惊讶,问道:「这东西这么贵?竟然比女贞子还贵?」 「可不是,听郑掌柜说,有些人家的老太太太太和小姐喜欢用茯苓做点心和甜品吃,说是美颜圣品,比燕窝也不差的,所以一盒子茯苓能卖出二两到十两的价格。」 周二郎还有些惋惜呢,「我们的茯苓大,而且肉白,据说是上好的,炮制好以后,一盒起码能卖五两,我看过他们装茯苓的盒子,肯定装不下一斤,估摸就七八两的样子。」 老周头心里的算盘就开始打起来,「是不是切下来晒干?那我们家自己晒……」 「爹,您别想了,不是那么简单的,」周二郎道:「得炮制,这茯苓可不是女贞子,热水一烫,拿出来晒干就行,听说还有好几种法子呢,而每一种法子得到的茯苓都不一样,治的病也不一样,有一个叫什么什么硃砂制,可难了,反正我记不住。」 老周头就看向满宝。 大家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 满宝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大家都看着她,她便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老周头期盼的问,「满宝啊,你在庄先生和善宝家有没有看到炮制药材的书籍?」 满宝想了想道:「好像庄先生那里有一册薄薄的。」 老周头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你能读得明白吗?」 满宝就知道老爹打的什么主意了,道:「爹,你别想了,炮制药材很容易失败的,咱家有没有熟手,还得买硃砂,万一火候掌握不好,烘的一下炮制不好,那不仅硃砂白费了,茯苓也白费了,多浪费呀。」 这东西这么难找,怎么能随便浪费呢? 满宝这么一说,周二郎也立即醒过神来,道:「爹,这一斤茯苓可是八十文呢,带皮粘泥的。」 满宝忍不住道:「二哥,茯苓皮也是药材,当然要带皮的了。」 「哦哦,连皮都是药材啊。」 那周二郎更捨不得了,道:「爹,连皮都要炮制,这个,就是满宝能教,我们估计也学不会呀。」 周四郎狠狠地点头,「爹,这东西可不好找。」 老周头就失望的嘆了一口气,「好吧,那我们就找茯苓卖茯苓吧。」 但是平白失去了这么多钱,老周头还是有些心痛,于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一众儿子道:「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白长那么大个,连炮制个药材都不会。」 众兄弟:……您会,您倒是上呀。 其实周大郎他们觉得他们已经很厉害了,搁他们小时候,现在他们做的这些事,他们爹做过哪一件? 以前,他们爹可只会在地里干活儿,一年到头能不饿肚子就行,兄弟几个穿的衣服可都是捡的舅舅家的,然后再一个一个的往下传。 满宝和她的哥哥们一样容易满足,先生不止一次的教过她和白善宝,要把脚步慢下来,不要才学会走路就往前跑,更不要才会跑就想着飞到天上去。 前者会狠狠地摔一跤,而后者却有可能从天上掉到地上。 前者可能只是很痛,一阵过去就好,但后者却是会死人的,当然,这个后果是满宝和科科经过深入讨论后得出的结果。 第315页 所以她虽然总是自信满满,但一定程度上,她觉得自己还是很谦虚,很有自知之明的。 科科:才怪呢! 老周头让满宝去把帐本拿出来,将今天周二郎带回来的钱都记下,然后就开始把所有的钱都接过去,想了想,他又从零散的铜板里数出十文钱给他,道:「既然菜蔬和豆腐都能卖出价,那你明天就继续去县城,不是说小湾那边的菜可以吃了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太嫩了,好吃是好吃,这时候卖我们有点儿亏。」 「那明天就继续卖菜园里的菜,过个两三天小湾那边的菜就合适了,老大家的,你现在去把豆子泡上,明儿一早起来做豆腐。」 小钱氏应下。 周二郎接过那十文钱,忧伤的嘆了一口气,要是娘在家就好了,要知道,现在他进城的收入都是交公的,自己可没有分成,所以他每次进城娘都会给十五文钱给他。 除了进城费,保护费外,他还能剩下五文左右,既可以在县城里买碗热汤配干粮,也能偶尔奢侈一下吃个包子。 可他爹今天就给了他十文钱。 满宝也觉得老爹很抠,同情的看了一眼二哥后拍拍屁股去看侄子侄女们写字,她洗澡换衣服了,今天是不能出去玩儿了。 第265章 新衣裳 满宝给大头大丫他们讲了新篇的释义,方氏很好奇的上去看了一眼,周四郎见了也凑上去,还道:「媳妇,你要想学,我教你。」 这话一出,不说周五郎和周六郎,就是大头和大丫都忍不住抬起头来鄙视他,「四叔,你《千字文》学完了吗?」 方氏忍不住咯咯的笑,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有的学都不学,以后孩子要认字谁教?」 话才一说完她就赶紧闭上嘴巴,脸色微红。 她和周四郎一样,怀疑自己怀孕了,但还不能确定,这两天总是和他畅想着以后有孩子了怎样怎样,这一时就说漏了嘴。 好在此时周围都是一群孩子或半大孩子,没人留意到她的话,她才要松一口气,大丫就道:「四婶你放心,到时候我们教弟弟妹妹。」 大头也点头,拍着胸脯道:「要是弟弟,那就我们带,要是妹妹,就给大丫他们带。」 周四郎嫌弃的挥手,「去去去,才不给你们带,我自个带,不就是《千字文》吗,我很快就学会了。」 他扭头与满宝道:「满宝,你那本书不是没用了吗,借给你四哥,以后我每天早起晚睡的看书,我之所以速度比他们慢,那是因为我学得少,想老五老六就不说了,前两年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能不学得快吗?」 满宝一想,觉得四哥说的还真挺有道理的,那两年周四郎身上压着债务,学习时间是比五哥他们少了一多半的。 她从来不打击大家学习的积极性,所以满宝一挥手道:「没问题,我把书借给你,不过四哥,你可得收好来,别弄坏了。」 她的书都是先生抄好了简单装订后送给她的。 等她写完了,读书了,也写熟了,就会以工整的字体写一本,然后装订好了还回去。 所以除了放在科科那里不能拿出来摆放的书外,满宝可以放在书架上的书也只有那么几本而已。 而且因为这些书都来得不易,所以她很珍惜。 周家上下也知道书籍贵重,从来都不敢去乱翻她的书架,只是大家也没少借她的书来看就是了。 而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大家都很爱惜,哪怕书页被翻得很软了,大家也都很小心翼翼。 不过周四郎的借显然和大家的借是不一样的,大家要借也就借半天,看完了就还回去,周四郎显然是想长期借用的。 大家怀疑他是要用书教方氏认字。 对此,大头他们还一脸懵懂,而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就对着他挤眉弄眼一番而已。 这里说得热闹,洗澡出来的老周头见天都快要黑了老妻还没回来,有些不高兴了,再次叫道:「老大家的,你去周虎家看看,你婆婆怎么还没回来?」 「要是还没生也接回来了,」他道:「你婆婆晚上还没吃药呢,她身子不好,可不能熬夜。」 小钱氏应了一声,从房间里出来便要往周虎家去。 满宝便蹦起来跟上,「大嫂,我和你一块儿去。」 「不行,你一个小孩凑什么热闹?」小钱氏道:「天黑了,孩子不能往外走,不然被路过的神仙撞见了可不好。」 满宝一呆,「神仙不是好的吗,撞见神仙还不好?」 「那得看是什么时候了,这大晚上的出去行走撞见了可不好。」总之小钱氏以各种理由把满宝留下了。 何氏就笑道:「大嫂,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虽说在村里没什么怕的,但周虎家在村尾,今晚的月亮又不好,自然是有人陪着更好。 而且她跟周虎的媳妇不仅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关系也很好,她也想去看看情况。 小钱氏松了一口气,笑道:「那行,我们一块儿去看看吧。」 妯娌两个手拉着手走了。 满宝一脸惋惜的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周喜路过看见,就把她带回房间里去,「我给你做身衣裳,来,大姐给你量一量身高。」 满宝一听,立即跟着去了。 第316页 「大姐,为什么给我做新衣裳?」 周喜笑吟吟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因为大姐高兴。」 满宝见她笑容满面,觉得大姐是真的心情好,她也高兴起来,举起胳膊给她量身高。 「我们满宝又长高了,」周喜笑道:「这块布是之前我买了给自己做衣裳多出来的,当时就想给你做一身新衣裳,只是娘说你有了,让我留着,我想着等你再长高一点儿再做也行,免得新衣裳都凑在一起,以后长高了反而没新衣裳穿了。」 满宝是真长高了,这身衣裳去年做的,开春那会儿就把预留的布放出来了,现在却又短了一点儿。 现在手腕露出来了,再过几个月,周喜估计满宝就得把小半个手臂给露出来了。 她摸了摸满宝的腿,问道:「长得这么快,痛不痛?」 满宝想了想道:「白天不痛,晚上有时会酸,我怀疑是要下雨了。」 每逢下雨娘就说腰酸腿酸,她觉得她的腿也能预告天气了,但好像都是很准。 因为下雨前它酸,不下雨它也有些酸。 周喜听了果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摸着她的小脑袋乐道:「真是傻孩子,你这是要长高了,跟娘不一样。」 她想了想,觉得最近还是得买些肉回来,哪怕买不起好的肉,买些骨头回来炖着也好,不仅满宝在长高,大头几个侄子侄女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的营养多。 周喜手上还是有不少钱的,毕竟她现在的花销是全家最少的。 心里一边打算,手上一边给满宝丈量,很快就把该量的都量了,满宝就坐到床边,好奇的问她,「大姐,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周喜先下意识的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和满宝小声道:「今天我碰见大驴媳妇了。」 「嗯嗯。」满宝点头,继续看着她,然后呢? 大驴媳妇她天天都能碰见,因为她要上学,顺着路是要路过她家门口不远处的。 周喜就知道她没听懂,笑了笑后道:「大驴媳妇是刘家村的。」 第266章 心事 满宝眨眨眼,刘家村? 那不是她前姐夫的村吗? 周喜的嘴角就翘了翘,压不住脸上的笑容道:「她前两天回了一趟娘家,结果看了一场热闹。是刘大郎,他儿子周岁了,结果抓周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去看了,发现孩子跟他长得很不像,倒跟隔壁大马村的一个人很相像,刘家村有跟那个人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满宝不小了,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况类似的话她也没少听。 比如更小的时候去舅舅家拜年,去钱家的客人或在路上碰见了人,人家就喜欢捏捏她的脸,然后笑:「这孩子长得可真可爱,又白又圆,也不知道像谁。」 当时满宝年纪还小,自然会骄傲的说像娘。 但那些人就哈哈哈的笑,然后道:「你娘的脸是鹅蛋脸,你爹的脸是方的,都不像。」 当时满宝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还是有人说她的眼睛和爹的有点儿像,她才勉强高兴一点。 后来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她就是四哥五哥和六哥带着的,他们兄妹四人的眼睛长得很像,应该说周家兄妹的眼睛都很像,其中以满宝和周四郎的眼睛最像。 满宝这才脱离了那种奇怪的氛围。 所以周喜一说这话她就反应过来了,「孩子不是前姐夫的?」 周喜还算克制,没有笑出声来,但脸上依然洋溢着快乐,她点头道:「不是,整个刘家村都知道了。」 所以她很高兴。 所以她才决定不仅要给满宝做新衣裳,还要多买肉,买骨头回来给家里人补身子。 她翘着嘴角道:「满宝,大姐跟你说的话,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满宝狠狠地点头,「我不说,我最会保守秘密了。」 周喜自然相信她,高兴的道:「听到这个消息,大姐就跟在地里顶着太阳干了三小时,然后喝了一碗冰井水,又吹了一阵翻过来的山风一样高兴。」 满宝:「就跟吃了冰块一样。」 周喜一愣,然后笑问,「我可没吃过冰,你吃过啊?」 「吃过呀,」满宝道:「在善宝家吃的,用冰做出的奶酪,还有用冰凿的红豆糖花都好好吃。」 周喜没想到么妹还真吃过,她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她的肚子,迟疑的问,「冰是冷的吧,吃那么冷的东西肚子不会坏?」 要知道他们家么妹的肠胃可是很不好的,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养…… 满宝失落的道:「郑姨不给多吃,每次就一小碗儿。」 是真的一小碗,小小的碗里就装那么一点儿,也就够他们两个小孩儿吃几口的。 因为少,俩人都很不捨得吃,每次都是慢慢的吃,然后因为慢,他们更吃不出问题来了。 周喜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高兴起来,「对,应该就和这样的天吃冰一样高兴。」 周喜归宁快两年了,时不时的就有媒婆找上门,但她一点儿出门的意思也没有。 因为找上来的条件都不好,哪怕钱氏已经放出风声,她的病已经治好,身体已经养好也没用。 老周头本来还急着把大闺女嫁出去,但她回来快两年了,他也早就习惯闺女在家了,见她不急,他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第317页 主要是媒婆找的人都太次了,连他都看不上,更别说钱氏和闺女了。 如果周家没建隔壁的房子,老周头肯定急,因为一大家子挤在一起,住得不顺心,他肯定心烦。 但现在,每个儿子女儿都分了一间房,连孙子孙女们都有了分开的集体房间,家里就是再生几个都住得开,他当然没有啥烦心的了。 加上周喜的劳动力还是可以的。 家里小钱氏等人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农忙的时候跟家里一起下地,农闲的时候能管菜园和家里的事,等到了秋天,还有自己的一块姜地收入。 也正是去年姜的收入让老周头对她更为宽容。 如果每年周喜都能有这样一份收入,除了交给公中的,剩余的她自己收着,吃住都在家里,那能存下不少钱。 而这份钱累积十年二十年后呢? 大闺女整天嚷着不想嫁,老妻整天劝他要考虑闺女的感受,强扭的瓜不甜,小闺女则说什么大姐不开心,嫁了也不好的话,老周头想想,把大闺女嫁出去的那份心也淡了。 大闺女归宁,老四那样的条件都能说下方氏那么好的媳妇,老五老六就更没问题了。 所以大闺女归宁对家中孩子的婚事影响已经不大,既然如此,不嫁就不嫁吧。 等他们再老一点儿,到时候想办法给她办个女户,或是直接就靠着她几个兄弟过日子。 她现在住的房间分给她,以后就是周家六兄弟分家了,也没谁能把她赶出去。 至于他最操心的年老以后奉养的问题,老周头也想清楚了,闺女要是能一直卖姜,存个二三十年,到时候攥着钱,直接放出话去,谁伺候她,就给谁工钱。 他就不信,他周金那么多孙子,到时候能不心动? 一个人到需要人伺候的时候还能活多久?一年,还是三年? 最久也就五年吧。 用二十年的钱吃五年的孝顺,足够了。 当然,老周头的这些想法自然不止是想想而已,他和钱氏谈过的,然后让钱氏转告周喜,让她平时省着点儿花。 像什么衣服,珠花这些,没必要买的别买,也别总是给家里人买这个买那个,对着兄弟们手也紧一点儿,谁要是和她借钱得先通过他们,有他们在,以后她几个兄弟不敢不还钱…… 还有什么肉啊,点心之类的,能少买就少买,把钱存下来,以后那都是她的生计。 这番话,在春天时钱氏就和周喜说了。 但周喜并没有多高兴,因为她感觉得到,父母并没有放心多少,而她的生活现状是好的,但没人对她的未来抱有信心。 周喜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既有对未来的茫然,也有对父母的歉疚。 她都这么大了,还让他们操心。 所以有些话她不好跟父母说,更不好跟嫂子和弟妹们说,更别说一群兄弟了。 所以她只能和满宝说,谁让老周家就只有两个闺女呢? 在听到刘大郎被带了绿帽子,替别人养儿子的时候,她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啊,觉着所有的郁气都一消而散了。 说到高兴处,周喜就直接抱着满宝哈哈大笑起来了。 冯氏才给剩下的几个孩子洗完澡,听到笑声便扭头看了一眼周喜的房间,好奇的看向周二郎,「大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第267章 难产 周二郎哪儿知道,想了想道:「总不会是捡到钱了吧?」 冯氏就横了他一眼,拍了一把二头的屁股道:「行了,跟你姐姐过去睡觉,晚上不许闹得太过分,明儿要起床下地去。」 虽然院子是打通的,但因为有房子隔着,家里人还是下意识的把院子分割成两份。 因为厨房,杂物房和鸡棚都在这边,大人们的主要活动范围还是在这边,周二郎偶尔会把噼好的竹条拿到隔壁去晾晒。 而像冯氏他们,一旬都未必过去一趟。 而周四郎往下的孩子则更喜欢在那边活动,基本上天快要黑时,只要家里不开会,他们就会回到那边,乘凉也好,捉萤火虫也罢,或是就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吹牛,感觉也是那边更轻松。 所以冯氏一放行,二头就跟被关了十天的牛犊一样,蹄子一扬就往隔壁飞。 二丫连忙追上去。 俩人才要跑过去,周家的大门啪的一下被推开,夜色已黑,又安静,这点声音吓得俩孩子一激灵。 但冲进来的小钱氏根本没留意两个孩子,差点撞在他们身上。 周二郎忍不住站起来,「大嫂,怎么了?」 「二郎,把老三也叫出来,」小钱氏声音发沉,道:「周虎的媳妇难产,得把人送到大梨村去,你和老三推着板车过去。」 冯氏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会难产呢,她这是第三胎了吧?」 小钱氏道:「孩子是横着的,怎么也正不了,先别说了,把板车拉出来。」 周二郎去拍老三的门,去杂物间里把板车推出来。 房间里的满宝和周喜也听到了,纷纷跑出来。 小钱氏的心里并不好受,所以脸色很沉,看大满宝才好转一点儿,她勉强挤出笑容,道:「满宝,今天晚上我和娘都没时间,你跟着你大姐知道吗?」 满宝最近正看医书呢,自然知道难产是什么。 第318页 她有些忧伤,问道:「虎嫂子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 周喜问道:「大嫂,要我帮忙吗?」 「你去干什么,村子里这么多生了孩子的婆婆和大媳妇都在呢,你和满宝留家里。」又对走上来的冯氏道:「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把三弟妹给接回来,她肚子里现在就揣着一个,天黑赶时间,我也没敢让她和我一起回来。」 冯氏应下。 隔壁院子听到响声,也纷纷跑过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四郎和方氏也要过去看看,全被小钱氏给赶回院子里去,「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年纪小小的知道什么?老实在家带孩子,别让他们到处乱跑。」 周大郎和老周头也出来了,老周头靠在门框上沉吟了一下道:「带上一些钱吧,真的不行,恐怕还得送到县城里去。」 这是很坏的结果了。 现在城门已关,真要送到县城,那就是到凌晨了,那会儿她要是还生不出来,人估计也不行了。 老周头进屋拿钱,他身上只有周二郎今晚交上来的钱,全部拿出去是捨不得的,所以他只拿了两串给小钱氏,道:「你跟着去就行,让你娘回来吧,她身体不好,可不能跟着跑来跑去的。」 又对冯氏道:「把你娘也接回来,大郎跟着一块儿去。」 周大郎和冯氏应了一声。 周三郎也在厨房里捣鼓好了火把,一共三把,四人给推着板车的周二郎照路,村子里陆续亮起火把,都是朝着周虎家去的。 到了周虎家的院子,里面呆着的人不少,板车一到,立即有妇人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垫在上面,沖屋里喊了一声,周虎就把他媳妇抱出来了,往车上一放,再给她盖上一床被子,立即就推了板车出去。 夜里的山路并不好走,遇到一些颠簸的地方当然不能像运货一样的强势推过去,上面可是有一个危急孕妇,所以得抬着。 那些小路,说不定需要抬半条路,板车本来就不轻,上面再躺一个人就更重了,所以一次就要六个人。 周虎刚把妻子放下,就觉得夜风一吹,血腥味更浓了。 他就有些手软脚软起来。 周大柱一把将他拽起来,对周二郎道:「我们走。」 周二郎就推着板车走,有人在旁边和前面给他照着路,还有一个人专门选了好的路在前面引着,他只要跟着前面的那个人走就行,板车推得很快,大家需要小跑着前进。 除了青壮,村里一些很有生产经验的妇人也会跟上,周大柱在后面拖着周虎跟上,一边还劝慰他,「放心吧,咱大集的老大夫也给不少人接生过的,应该没问题,已经提前叫人去通知了,现在应该快到大梨村了。」 他道:「等我们到,他们那儿应该就准备好了。」 周虎闷闷的应了一声。 小钱氏和稳婆则跑在板车的旁边,时不时的看一下产妇的情况。等到路难走的地方,便有人把火把交给旁边的人,一言不发的上前将板车抬起来,依然脚步飞快。 因为火把很多,可以将他们要走的这一段路照得很亮,并不用担心会掉到坑里。 大梨村离七里村本来就不远,虽然是夜间行路,但大家一路小跑着前行,还是很快就到了地方。 老大夫家里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做好了准备。 孕妇一到,立即被抱到了一间房里,热水已经烧好了,稳婆选了两个手熟的妇人进去帮忙。 老大夫之前详细问过病症,已经先一步开药熬上了。 人一到,他伸手一摸脉,便知道开的药没错,立即让人将熬好的药给她灌下去,然后道:「得把胎位弄正,我给扎针止血。」 他有一句话没说,送来得晚了一点儿,而且横得太厉害,现在也只能尽力而为。 七里村里,钱氏和前来帮忙的老太太们散了,扶着冯氏和何氏的手慢慢往回走,周大郎在一边给她们打着火把。 许久,钱氏才开口说话,「大郎,你的伤怎么样了?」 周大郎道:「早不疼了。」 第268章 伸手搭天空 钱氏就「嗯」了一声,道:「那你明儿上山去吧,和老四一起,把挑担的活儿给老四,既就铲些泥扫些枯叶,先不干重活儿。」 周大郎应了一声。 钱氏对何氏道:「你明天在家休息吧,今儿吓着了吧?」 何氏的脸是有些发白,她扯了扯嘴角道:「还,还好。」 钱氏嘆了一口气,别说何氏,就是她都有点心有余悸。 回到老周家,钱氏让冯氏今晚陪着何氏,自己回屋去了。 周喜将药热了热,给她端过去,满宝就跟个小尾巴似的在后面跟着。 钱氏喝了药才发现站在周喜屁股后面的满宝,老周头捨不得点灯,点了也把灯芯压了压,所以屋里并不亮。 见满宝还没睡觉,钱氏就有些头疼,「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娘,虎嫂子怎么样了?」 「明天就知道了。」钱氏也有些疲惫,挥手道:「赶紧回去睡着,明天你不去上学了?」 是哦,后天才休沐呢。 周喜把满宝带回房间,把她塞到床上后问,「要不要大姐陪你睡?」 「不要了,」满宝道:「我可以自己睡。」 周喜就不再管她,转身回屋了。 第319页 满宝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又把《全本黄帝内经》摸出来看,当然是将意识沉到科科那里看,一边看便忍不住问科科,「未来的人难产会怎么办?」 「未来的人不会难产。」 「咦?」满宝呆了呆问,「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的人会难产,未来的人不会? 「因为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可以选择孕泡来孕育孩子,」科科道:「我被制造出来的那个时代,很少有人类会选择自体孕育了,选择自体也不要紧,未来的医术可以确保孕妇的安全。」 满宝瞪大眼睛,「这么厉害,那我能学吗?」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可以学,但我觉得宿主学不会。」 「为什么,我很聪明的。」满宝有些不服气。 科科道:「因为这中间有近万年的技术差异,别的不说,最不起眼的孕泡生产技术所需要的材料技术等就不是你能拿得出来的,你要学的东西可就太多了,我不建议。」 当然,书籍在百科馆内都有,只要宿主肯花积分都可以买得到,但能不能学会就不一定了。 而学会也不一定就能实现。 别的不说,孕泡所运用到的材料,有生物化学,物理材料,那是近万年后的材料,你要生产那些材料还得再造一些仪器,而仪器所需的材料也是这个时代不能提供的…… 如此循环下去,它不觉得宿主能弄出来。 所以,被丢往各个世界的系统虽然提倡宿主学习,却不提倡宿主学习过于先进的技术。 而且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技术与生产之间的关系,它更不可能给宿主提供帮助,不然一旦被主系统发现,它会被判为扰乱时空,星球的发展,到时候它会被销毁的,而那个后果也不是宿主所能承担的。 科科的统生已经很久了,满宝不是它接待的第一个宿主,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一定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它从她幼儿时期跟着,在她懵懂无知时就在她的身上了,可以说与她的相处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多,对她的了解也比任何一个人要深。 在她这张白纸上的涂抹,科科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它并不想宿主做不切实际的努力,梦想可以有,理想更要有,但也得在实际能触摸到的地方。 而宿主有它,本来就站得比这个时代的人高了,她头上实际的天空也比别人更高。 但再高也不可能触碰到万年后的科技。 满宝听得脑袋发胀,就忧伤的嘆了一口气,抱着医书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陆续有青壮回来,周二郎也跟着回来了,但周三郎和小钱氏没回来。 满宝从床上爬起来,半闭着眼睛过去大院子洗漱时,就见他正从缸里舀水洗脸。 一个晚上没睡,他显得有些憔悴。 满宝本来还困着,看见他就不困了,「二哥,虎嫂子没事吧?」 周二郎抹了一把脸道:「没事,生了一个小子,过两天你就能去看看了,那是你侄子,记得带两颗糖去。」 他知道满宝不缺糖。 满宝高兴的应了一声,完全清醒了,高兴的洗漱准备吃早食去上学。 「大嫂怎么没回来?」 「她还得再陪陪你虎嫂子,中午应该就回来了。」周二郎说到这里一拍脑袋,道:「说到这儿都快忘了,今儿你大嫂不回来,你们学堂的饭让你二嫂去做?」 满宝犹豫道:「我倒是没问题的,反正经常吃二嫂做的饭菜,可同学们不一定会喜欢吃。」 才把满宝的早食做好,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的冯氏:…… 周二郎正背对着厨房,没看到妻子,闻言也嘆了一口气,「是啊,万一你二嫂去做一顿饭,把你大嫂的活儿给砸了怎么办?」 满宝已经看到了冯氏,立即低头继续去擦脸,假装自己没洗干净。 冯氏忍不住掐腰,「周二,我做的菜很难吃?」 周二郎差点一头栽到木盆里,他先暗暗的瞪了一眼满宝,这才挤出笑来转身道:「没有,没有,没有很难吃。」 「没有很难吃,那就是难吃了?」 满宝拿着自己的小毛巾,幽幽地嘆了一口气,和科科道:「二哥真可怜。」 科科客观的道:「这一点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 生气中的女性总是认不清自身的缺点的,而讨好中的男性总能昧着良心撒谎。 古往今来,一直如此。 满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便甩了手熘进厨房找吃的。 周二郎哄好了妻子,便进屋去和钱氏汇报,满宝自己端着吃的进堂屋时,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说话声:「……我们估摸着时辰给送到了县城,正好赶上城门打开,给送到了济世堂。我回来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人还不能往回送,所以大嫂要留一下,看谁能去县城里帮把手,大嫂就回来了。」 第269章 不好 七里村绝大部分人都姓周,少部分村民则是他姓,但百多年下来,你闺女嫁我家,或者我闺女嫁你家,村子里基本上每一家都沾亲带故。 而姓周的基本上是一个祖宗。 周虎虽然没有亲兄弟,却有堂兄弟,父辈的情况比周金还要好一点儿,这种事当然是要近亲属先帮忙的。 第320页 可惜三家的关系都不太好,老一辈在分家时闹得很不愉快,所以昨晚跟着去的是跟周虎家关系比较好的邻居嫂子,小钱氏和村长儿子大柱的媳妇。 当然还有从大梨村请来的稳婆。 不过稳婆凌晨时就留在了大梨村,没有跟他们去县城,而小钱氏她们忙了一个晚上也累了,只是周虎媳妇身边暂时离不开人,这才一直留在县城。 周二郎他们回来不仅是要休息,还要给她们找替补的妇人去的。 钱氏一听就明白,想了想道:「我去找周虎他婶娘说一声,就算关系不好,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事得他们出面,他们要是表了态不去,跟周虎媳妇关系好的应该会去帮忙。」 这不是什么大事,一般村子里谁家有这样的急事,都会出手帮一把的。 周二郎提完了,这才小声道:「昨儿爹给的两百文花完了,周虎说等他回来就还上。」 钱氏「嗯」了一声,并不是很在意。 周虎的婶娘虽然很不甘愿,但还是让一个儿媳妇去县城里帮忙了。 周虎媳妇是在老大夫家生的孩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正了胎位生了下来的,只是一生下来,孩子就弱得跟老鼠似的,脸色也有些发青,显然是憋得太狠了,老大夫不确定对孩子的脑子有没有问题,甚至不确定这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 当时周虎已经顾不上这个孩子了,因为他媳妇的情况也很不好,孩子才生下来就大出血,所以老大夫才让他们把人送到县城的。 孩子也一併送去了。 他觉得,能活自然好,要是不能也努力了一把。 只是那么小的孩子不能吃药,母亲那样子显然也不能吃了药后餵他母乳,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天命了。 满宝本来还想着是不是休沐了去县城看一看周虎媳妇,毕竟她和周虎的二儿子二禄还是很要好的。 俩人年纪相仿,虽然辈分不一样,却是满宝在村子里少有的朋友。 作为朋友,朋友的母亲和弟弟生病了,她总得去看看吧? 不过还没等她提呢,第二天周虎一家母子俩就被包好用板车抬回来了。 钱氏立刻装了一些鸡蛋去看病人,满宝则跟在她屁股后面,因为人小,又跟得有点儿远,钱氏竟然没发现。 在周家的人还真不少,不过产妇的房中比较安静,院子则比较热闹,周虎的丈母娘正帮着招唿人。 大福跟二头差不多大,此时已经懂事些了,正拉着弟弟二禄的手站在一边,沉默的看着大家进进出出。 满宝看得出他们的心情不好,便小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大福看到满宝,瘪了瘪嘴,想哭。 他知道满宝的,也知道她很厉害,毕竟她能读书,而且大头哥和二头他们经常吹他们的小姑怎么怎么厉害,此时满宝一问,他就有点儿难受,心里很委屈。 从前天傍晚他娘要生弟弟的时候开始,家里就顾不上他们兄弟两个了。 他们是直接被送到领居家照看的,昨天爹娘更是直接没回来。 有人和他们说,他们的娘要死了,他们就要没有娘了。 所以大福和二禄哭了一天一夜,今天看到爹娘回来才好一点儿。 但他看得出来,他娘并没有好,反而还很难受,而且他已经快八岁,听得懂好赖话了。 刚刚还有人让他爹给他娘准备好棺材呢,然后他外婆竟然也答应了。 大福抹着眼泪,问满宝,「小满姑,你是读书人,你说我娘的病能好吗?」 满宝犹豫着问,「不是已经好了吗?」 不好为什么要送回来? 大福失落的摇头,「没好,还很痛,还有我弟弟,他们说我弟弟也要死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三个孩子相对无言,半响白善宝在大门处探头探脑,见三人面对面站着,眼眶都发红,忍不住也熘进去,「你们为什么哭啊,谁欺负你们了?」 三个孩子都没说话,继续低头抹眼泪。 白善宝就抓了抓脑袋,问道:「不是说生了一个小娃娃吗,我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呢,我能看一看吗?」 满宝记忆中也没见过,好像她有记忆的时候,最小的四头就会撅着屁股要坐起来了。 她也看向大福。 大福抹干眼泪,哽咽着道:「你们跟我来吧。」 兄弟俩带着俩人熘进正房。 正房里有些安静,屋里只有五个年纪较大的妇人,钱氏便是其中一个。 其实她们能做的也少,不过是劝慰劝慰周虎媳妇,让她放宽心,好好养病。 周虎的丈母娘走进来,与大家强笑道:「厨房里做了甜酒,大家一会儿去喝一碗,我们开始做饭了,中午就都在这里吃,我家大妞多亏了有你们帮忙。」 周虎的媳妇娘家姓陈,她家在白马关镇的另一边的小村子里,距离七里村很远,因此也是最后收到消息的。 钱氏知道周虎家人少,如今夫妻两个倒了一个,剩下的那个此时肯定焦头烂额,怎么可能会留下吃饭? 她便道:「我们就是来看看,喝一碗甜酒就走,饭就不吃了,您可别做饭,不然可要浪费了。」 钱氏都这么说了,其他家自然连声称对,道:「等他媳妇好了,再让他们夫妻俩请我们就是。」 第321页 是一句吉祥话,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了。 陈氏躺在床上,眼睛微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因为实在是太疼了。 四个孩子贴着墙走,避过说话的六个大人,悄悄地凑到了床前。 陈氏的身边放着一个襁褓,襁褓里那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孩子就是她才生下的小儿子。 白善宝有些嫌弃,觉得太丑了,满宝却是满眼怜惜,觉得很可爱,她小心的压了压襁褓的边缘,好看得更清楚些。 第270章 劝慰 看清楚了才发现孩子正难受的,以很小的幅度在挣扎,嘴里发出很小很小的叫声,满宝听着像哭声。 她不太确定的问另外三人,「你们听,他是不是在哭?」 大福点头,「是哭,我外婆说他是饿了。」 说罢,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碗半冷的米汤,就小心翼翼的给他的嘴巴沾了一些,看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怎么喝进去,就又有些忍不住眼泪了。 他先看了一眼正紧闭眼睛的母亲,这才小声和满宝道:「我外婆说,我娘没奶,我小弟没吃的,只能喝点米汤,本来我小弟要是好的,喝点米汤,再碾碎了米熬得烂烂的,或者抱去别的村子求一口奶喝,总能把命给拉住,可我小弟这样,米汤都不太喝得进去,更别说吃米粥了,而抱去求奶,恐怕风一吹就……」 所以周虎家其实是放弃了这个孩子的。 满宝却觉得心痛得不行,从小家里人就跟她说她活着有多不容易,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娘也没奶,全是抢的三头的口粮。 满宝攥了一下拳头,接过大福手里的碗道:「我来餵。」 她先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嫌弃的道:「这是冷的,得要热的吧。」 大福立即道:「我去换一碗。」 满宝就趴在一旁看小孩儿,白善宝也看习惯了,觉得他不是特别丑了,然后问道:「没有奶不能请奶娘吗?」 满宝想也不想道:「肯定请不起。」 满宝若有所思,问科科,「未来的人要是不自己生宝宝,那她们还自己餵孩子吗?」 「有给孩子食用的营养液和奶粉?」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贵吗?」 贵当然是贵的,婴幼儿吃的东西,不论是哪个时代都是贵的。 而在未来,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就算整个星际给孩子们的福利是最好的,每周都有免费的奶粉和营养液领取,但孩子们的父母似乎总觉得星际给发的东西不太好,总是更乐意花更多的钱购买别的奶粉,也因此,商城中流通的营养液和奶粉都不便宜。 满宝暗戳戳的搜索了一下,发现所需的积分果然不便宜。 她就嘆了一口气,犹豫着想买却又下不定决心,「奶粉是什么做的?也是人的奶吗?」 科科:「……不,是其他哺乳动物的奶,其实宿主可以就地取材,我在百科馆内搜索资料发现,古时候的奶粉多是用牛奶和羊奶制成的。」 「古时候?」 「是的,目前百科馆内的资料最早可以追溯到地球纪元十七世纪,更早的就没有了。」科科扫描了一下床前的那个孩子,觉得他比宿主长得差远了,但作为人类制造出来的系统,它的晶片内有对人类产生好感的程序,因此倒是不吝建议,「羊奶比牛奶更适合这种婴幼儿,但它比较膻,建议宿主用一小撮绿茶,或茉莉花茶来煮,这样可以去掉膻味。」 满宝点头。 白善宝一直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话,见满宝点头,便道:「你也认同我的话?」 满宝看向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刚才走神了,便问道:「大福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才落,大福就捧了一碗热热的米汤进来了。 两个孩子瞬间顾不上说话了,让开了一个位置给他。 满宝亲自舀了一勺米汤,微吹了吹才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嘴巴上,一点儿一点儿的往下漏一点儿。 孩子喝了一点儿,然后就弱弱的哭起来,把米汤往外吐。 满宝一呆,「他怎么不喝呀?」 「他喝过奶了,当然不会想喝米汤了。」一道声音弱弱的传来,满宝抬头,这才发现陈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侧头看着他们。 满宝一喜,问道:「那虎嫂子,你再给他餵一餵吧。」 「我没有奶,昨天在药铺的时候,你大嫂带着他去求人给餵了两口奶。」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艰难的抬起手来要解衣服给孩子餵一餵。 钱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连忙上前按住她的手道:「别动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出了这么多的血,怎么可能有奶?」 在钱氏看来,奶都是精血化成的。 她低头看了眼正紧闭着眼睛的孩子,幽幽的嘆了一口气,伸手将他抱起来,接过满宝手中的勺子,道:「我来吧。」 陈母也看到了,她犹豫了一下才上前,就见钱氏轻轻地拍着孩子,一点一点的给他餵米汤。 一开始他并不吃,依然坚持的往外吐。 但钱氏并不介意,一次不吃就餵两次,两次不吃就餵三次,她的动作不急不慢,每次都坚持的将那一两滴米汤灌进他的嘴唇里。 因为孩子还小,她并不是直接把汤放进舌头里,而是放进嘴唇,他能吸吮最好,不能就溢出来。 第322页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可能累了,也有可能是实在是饿了,或许是尝到了米汤的味道,终于不再往外吐,而是开始吸吮起来。 钱氏松了一口气,见他的速度还不慢,就加快了速度。 孩子吸吮起来,还发出了细细的哼哼声。 不仅陈母,陈氏都看呆了。 钱氏将一碗米汤都给他餵完了,然后对床上的陈氏道:「孩子还是想活着的。」 一句话,陈氏瞬间泪崩,她一把握住钱氏的手,眼泪像水流一样滴在她的手上,「婶,婶啊,我也想活着,我也想他活着,可怎么办,怎么办……」 屋里一静,大家都没说话。 钱氏任由她哭着,等她哭了好一会儿后才安慰道:「好了,坐月子不能总哭,不然以后伤眼。」 「想活着就活着,你看我,病了这么多年,不照样活着?」钱氏道:「多少次,我差点连命都没了,拼着一口气也就活了。」 陈氏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看了看钱氏,又看了看满宝,脸上的神色坚毅了一些。 陈氏嫁进来的时候满宝还没来呢,她当然知道满宝是怎么回事,当年钱氏本来就病重,周银回来才略微好转,但周银被抬回来后,她就倒了,就剩下一口气。 最后硬是拼着那口气活了下来。 她以前不太明白的,那是她的小叔,又不是亲生的儿子。 可她现在隐约明白了一点儿。 第271章 羊奶 她看着一旁的大福和二禄,心里痛得不行。 她捨不得小儿子,但其实最捨不得的还是大福和二禄。 小儿子才出生,要说感情肯定没有多少,而且这孩子也未必能活下来,她更担心的还是大福和二禄。 现在她才明白,感情真的是要靠养的,不是有了血缘就天生有了。 就好比三个孩子都是她亲生的,却也因为相处的长短,感情有深浅,这或许很残忍,却是事实。 而钱氏与周银,就好比小钱氏与满宝。 甚至比小钱氏和满宝还要深厚,因为钱氏的婆婆生了周银后没几年就过世了,不像满宝,钱氏和小钱氏一起分了她对母亲的感情。 见陈氏精神好了一点儿,钱氏这才把孩子放下,按了按襁褓道:「米汤不顶饿,一会儿再给他餵一点儿,要是可以,还是去求一求奶,回来热了给他喝,等再大几天,就可以试着餵些米粥了。」 陈氏和陈母都听得很认真。 钱氏不是孩子生得最多的人,却是孩子活下来最多的人,她们自然很认真的听。 满宝立即道:「还可以用羊奶。」 钱氏低头看她,满宝也抬起亮晶晶的目光看母亲,道:「娘,羊奶也是奶,也很营养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她皱了皱眉道:「羊奶有些膻呢。」 「可以用茶叶煮一煮,放一点点就可以了,」满宝比划道:「到时候小侄子就可以吃奶了,还不用去别的地方找。」 目前,七里村并没有新生儿,所以他们想求奶还得去别的村。 就算找到了别的产妇,也未必就能求到,所以要是能买一头羊回来,自然最好。 可一头正好在下奶的羊却未必那么好找。 陈氏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并没有怀疑满宝的话。 一是因为满宝是读书人,二则是因为钱氏也没出声反驳。 陈母见她们说完了话,而孩子也安静了下来,便热情的道:「甜酒做好了,大家都出去喝一碗吧。」 也邀请了满宝和白善宝,笑道:「你们是小孩儿,我给你们在甜酒里打个鸡蛋煮一煮好不好?」 这算是投桃报李了,当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的。 白善宝不觉得鸡蛋有什么,而满宝更是每天都有鸡蛋吃的主儿,问了一声,「打鸡蛋会更好吃吗?」 得到陈母的点头后便答应了,兴致勃勃的跟着去厨房。 周虎也在厨房里,村里有人来帮忙,但他也要偶尔进厨房里看一看。 陈母看见他便趁机提出买一只下奶的羊的事,还看了一旁等候的满宝一眼,低声道:「我觉着这主意不错,羊奶也是奶,万一真把三儿给养活了呢?」 周虎闻言,想都不想就道:「那我让人去找一找,要是有下奶的,我们就买一只。」 一只羊虽然贵,但周虎也不是买不起,大不了,后头再急需用钱的时候再卖了就是。 只是一只正好下奶的羊并不是很好找。 周虎有些忧心忡忡,「娘,那没买着羊的这几天怎么办?」 陈母唉声嘆气,「先餵米汤吧,刚才你钱婶餵进去一点儿了。」 周虎就松了一口气。 白善宝在一旁听着,就拉了拉满宝的手,满宝也听到了,正在琢磨着是不是买一点儿奶粉给他们应应急,见白善宝拉她就扭头看他。 白善宝附在她耳边小声说话,满宝眼睛一亮,俩人吃完了甜酒煮鸡蛋就一起手拉着手往外跑。 陈母想和他们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都没机会。 白善宝拉着满宝回去看他家的羊,然后从栅栏里把它牵出来,高兴道:「我们给他送去吧。」 「还得需要茶叶。」 白善宝就把绳子给她,「你等着,我去拿。」 白善宝撒腿就跑,没过多久就跑回来了,不过后面跟着刘氏及一众下人。 第323页 刘氏看了一眼他们牵着的羊,笑道:「刚出生的孩子可不能吃茶。」 她道:「你们这么大了,吃茶还会睡不着呢,更别说那样一个小娃娃了。」 满宝瞪大眼:「那怎么办?」 「直接把羊奶煮一煮,实在喝不下就放两滴醋下去看看。」 「醋也有用吗?」 刘氏看着满宝疑惑的小模样,笑着点头。 有用当然是有一点的,没有茶叶的明显而已。 两个孩子有了主意,心满意足的牵着羊就要出门过河去。 白家的下人习以为常,也不拦着,直接转身去和老夫人汇报。 这才知道老夫人已经知道,甚至就是她同意的。 村子里的事从来不是秘密,刘氏想,孩子有仁爱之心是好事,一头羊而已,他们家也不是出不起。 但这对村子里的人来说,一头羊可太贵重了。 等俩孩子牵着羊出现在周虎家的院子里,大家都惊呆了。 陈母眼睛发亮,恨不得给俩孩子跪下,她本来没怎么留意白善宝的,但这会儿却忍不住看他,这才发现他穿的衣裳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看着就很好看。 周虎也知道,这只羊一定是白家的,因为老周家是没有羊的。 所以他也呆呆的看着白善宝。 白善宝就把羊的绳子塞给他,小手一挥道:「我家的羊正在下奶,在你没买到羊前就先用着吧。」 陈母连连道谢,催促着周虎收下。 周虎犹豫了一下便接下东西,道:「小公子放心,等我买到羊就给您送回去。」 白善宝是不太在意这个的,他更想看的是那个小孩子,好奇的问,「他现在还饿吗?」 陈母一听,立即把羊牵到一边挤羊奶,准备试一试他们的方子,但把奶挤出来才想起没有茶叶。 满宝就不好意思的道:「茶叶虽然可以去膻味,但小娃娃好像是不能吃的,所以放一些醋看看?」 陈母没多犹豫就应下了,在她看来能有羊奶就不错了,至于味道,她此时已经不多想了。 这只羊下的奶并不少,早上那会儿白家已经挤过一次,但陈母依然挤出不少来。 她用一只瓦罐装着,放在火上煮,小心翼翼的滴了几滴醋下去,然后盖上盖子煮。 满宝提醒,「要小火儿。」 陈母对她笑笑,问道:「小娘子,你家经常煮羊奶?」 「没有,我家没煮过,」满宝还指了白善宝道:「他家煮过,奶酪好好吃。」 「是啊,」白善宝这会儿才有些惋惜,「以后我们没奶酪吃了。」 陈母立即不敢说话了,生怕白家小公子反悔,毕竟他年纪还小,孩子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奶酪是什么她不知道,但一听就是奶做的。 第272章 缘分 陈母将煮好的奶倒出小半碗来,奶香味飘得整个厨房都是,连院子里的人都闻到了。 满宝他们一连串的跟在陈母屁股后面进正房,看着她给小孩儿餵奶。 奶还有些味道,显然和之前他喝到的米汤不一样,所以孩子又习惯性的往外吐。 一连好几次都是如此餵不进去,陈母不由有些焦急,这奶可不好得,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陈母不由压了压他的嘴唇,硬是将奶灌进去,而没有将勺子拿出来。 钱氏坐在一旁看,吓了一跳,连忙扯开她的手,孩子已经咳了起来,脸色先是发红,然后有些发青,他艰难的动了动手脚,然后动静越来越慢。 满宝也不高兴了,推了陈母一把就把孩子给抱起来,转身就交给她娘,「娘,你抱。」 钱氏飞快的接过孩子,将他吐出来的东西擦干净,又轻轻地给他顺气,见他的动静慢下来,只是低低的哼哭两声,便接过陈母手中的勺子小心的给他餵奶。 她对关切的爬起来看的陈氏柔声道:「孩子也是有脾气的,他们就和大人一样,不舒服自然就难受。我们是大人,难受了可以说出来,还会哭,会骂人,他小孩儿一个,什么都不好,但心情不好是肯定的。」 钱氏道:「你也听大夫说了,这孩子憋得太厉害了,身上有点儿不好,加上又饿,脾气肯定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大,这时候就得顺着他,不然你跟一个才出生的孩子犟什么呢?到最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是。」陈氏应了一声,看了她娘一眼,道:「婶子把他给我,我来餵吧。」 「不用,」钱氏笑道:「你现在还不好动,我在这里也没事做,就帮你餵一下怎么了?」 钱氏在他的胸前放了一块毛巾,小心的给他餵奶,他吐就让他吐。 母乳餵养的时候孩子都会吐奶,更别说这是羊奶了。 在钱氏看来,白家都把一整只羊送来了,还怕这孩子的奶不够喝吗? 她耐心的跟着这孩子做你餵我吐的游戏,和大人比耐心,绝大多数孩子都是比不过的。 果然,他不知道是累了,不想再吐,还是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他吃了一口,然后就没再吐过了。 这时候小半碗的奶也见底了。 陈母看着那条半湿的毛巾,心痛得不行,但在钱氏看过来时,她还是去厨房又给倒了小半碗来。 钱氏餵他喝完了。 孩子依然在砸吧嘴,但钱氏没再餵他,「这么小的孩子胃口不大,但要勤喂,过一个时辰再餵一次。」 第324页 周虎从外面进来,关切的问道:「他喝下去了?」 钱氏小心的给他擦干身上的奶渍,笑道:「喝下去了。」 周虎就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这个小儿子,又看看妻子,道:「以后这孩子就叫三寿吧,跟他哥哥们往下排。」 这本来就是他们给孩子想好的名字,在大福出生时就想好了,不论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能用。 但自这孩子出生后,他一直没开口定下名字,就是因为他和大夫一样,觉得这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很低。 如果活不下来,当然就没必要取名字了。 可现在孩子喝下奶了,那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大了。 钱氏养过不少孩子,对照顾孩子很有一套,别看陈氏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在这方面也是远远比不上钱氏的。 所以夫妻两个都很认真的听她的叮嘱,等她要走时,周虎便给她盛了一大盆的甜酒,让她拿回去吃。 他咧了嘴笑,「婶,这甜酒补血又暖身,您拿回去给大郎哥尝一尝。」 周大郎前段时间打架内出血,一直在家修养呢。 钱氏并没有拒绝,收下了。 满宝自告奋勇的去抬。 当然,她一个人是抬不好的,所以白善宝帮她一起。 钱氏又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直接从俩人手里拿起盆,扫了俩人一眼道:「快回家去吧。」 周虎也想给白家送些甜酒,但又觉得这东西太廉价,一时倒不好送了。 钱氏对别人家的事并不敏感,一无所觉的领着俩孩子回到老周家。 她忍不住夸两个孩子,当然着重夸的是白善宝,当下就摸着他的小脑袋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论三寿最后能不能活下来,你都结了福缘,以后总会有福报的。」 白善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钱氏。 周虎家的热闹也就持续一天,亲朋们集中在今天上门看了看陈氏和孩子,送了米面鸡蛋,全了礼节便各自散去了,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地里还有好多活儿要做呢。 陈母留了下来照顾陈氏,没办法,周虎的父母早两年就过世了,家里并没有照顾陈氏的人。 满宝和白善宝自觉与三寿有了缘分,所以下学后常跑去他们家看他,陈氏还是躺在床上不能动,但三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起来。 先是脸色变得不那么青白了,据说他一天要吃八次,每次都是一小碗;然后脸上的红皱消了一点儿,五官清晰了点儿;最后是哭声不再是细细密密的,有一次他尿尿了,难受的哇的一下哭起来,虽然不至于吓到满宝,但声音也大了不少。 因为这个,虽然陈氏依然躺着不能下床,但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 满宝被这个小娃娃吸引了注意力,把茯苓给丢在了脑后,还是一天,周四郎一瘸一拐的背着一篓的野菌回来,她才知道,家里一直没能再找见茯苓,倒是野菌生意做得不错。 不过显然,这门生意现在也遭到了打击。 周四郎很气愤,将背篓放下道:「虽然山被分了,但除非好木,或自己种的东西,不然这山里长得野味从没听说过独属于哪一家的,他们两家倒好,直接拿锄头撵我们,幸亏我们跑得快,不然一背篓的东西全叫他们家抢了。」 周五郎也很气愤,「四哥背着东西落在了后面,还摔了一跤,幸亏没摔断骨头,不然有他们好看的。」 第273章 纷争 周四郎忍不住瞪他,「你还有脸说呢,你空着手在前头跑得飞快,落我一人在后面。」 「哪里空手了,我明明扛着锄头。」周五郎道:「我让你先跑了的,谁让你还回头跟人吵架的?没看他们人多吗?」 满宝坐在一旁,扭头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看得津津有味。 老周头可不觉得有趣,伸手一拍大腿,让两个儿子安静下来,这才问道:「他们为什么追你们?难道他们知道你们进山挖茯苓的事了?」 「不知道,」周四郎肯定的道:「我问过他们了,他们是眼红我们在山里找野菌。」 不然他才不会傻得回头跟人吵架呢。 他鄙视的看了老五一眼,觉得他就属于笨得被人揍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揍的那一类人。 「二哥在县城里卖菜,不知道被大梨村的谁看到了,他一斤野菌卖二十文呢,比肉还贵,回去一传,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们两家,说我们在他们的山上找野菌,这才上山赶我们的。」 其实这几天他们也不是每天都能找到野菌的,主要这东西长得快,掉得也快。 昨天下雨,今天基本上都能长出来,然后过个两天要是没人找到,它就自己落伞了。 就算被找到,它也老了不好吃了。 周二郎卖得贵,但对品质要求也高,不好的野菌是不会拿到县城里去卖的。 那些有钱人家讲究得很。 他们不介意野菌比肉贵,但一定介意野菌不好吃。 但周家人多呀,而且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尤其是周四郎。论在山里找东西,周家几兄弟里那是谁都没他厉害。 总有奇遇的满宝倒是有可能追上他。 但性质也是不一样的,因为满宝找的都是他们不认识的东西,仗的是学识丰富。 七里村的人很少有人进城,虽然知道周家在种菜卖菜,但并不知道他们能赚多少钱。 第325页 更别说其他生意了。 所以谈不上什么嫉妒,且就算嫉妒了,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但大梨村那边不一样,隔着一个村呢,还打过架,谁理你的面子? 所以说赶就赶。 老周头气得磕了好几下烟枪,但酝酿了半天,他还是咬牙道:「以后别去众山了,不是没找着茯苓吗?」 「是没找着茯苓,但找着野菌了呀,」周四郎着急道:「爹,我不敢说每天都能从那里找出十斤八斤的,但只要走得深,找个四五斤不成问题,五斤野菌可就是一百文了。」 周四郎现在算术好得不行,吧啦吧啦的给他算术,「一天就是一百文打底,那一个月就是三吊钱了,那得种多少地的粮食才够?」 老周头横了他一眼道:「拉倒吧,欺负你爹我不认字是吗?这种天,你能让老天爷天天给你下雨长蘑菇?」 周四郎低头。 老周头虽然也心痛这部分的损失,但还有理智在,他哼了一下道:「快要开镰了,就是山里再有蘑菇,咱也找不着了,在这时候跟人打架,嫌家里事还不够多呀。」 周四郎不服气,「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周头低头没说话,但态度很明显。 周四郎气得不轻,周五郎也气得不轻,他们两个,谁在村里跟小伙伴们玩的时候都差不多是孩子头,又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然后他们怕老爹,虽然咽不下,但还是没敢说什么,更不敢私下找大梨村的人打架。 因为打架这种事肯定会叫上兄弟,但只要叫上三哥以上的兄弟,这件事想要瞒着老爹基本不可能。 两人唉声嘆气的往隔壁院去。 老周头就对方氏道:「去你娘那里拿药酒,给老四擦一擦,今天没下雨,明天也没啥蘑菇,让他进山跟他大哥他们一起弄些好的山泥。」 满宝已经跟在周四郎的屁股后面熘进屋了,好奇的问,「四哥,你们真的没找见茯苓?」 「没有,」周四郎不太高兴的道:「我们把众山上被砍掉的松树桩都翻了一遍,一颗茯苓都没找着。」 满宝若有所思,「难道生长条件不是松树桩?」 周四郎斜着眼睛看她,「不是你说的,它是松树的灵啊神啊精华之类的吗?」 「是啊,」满宝眨眨眼,道:「可它不是松树桩的呀。」 周四郎:「……」 兄妹两个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周四郎就想伸手掐她,被满宝一熘烟跑到门口避开了。 周四郎恨不得捶床长嘆,恨道:「你知道这几天耽误我们少赚了多少钱吗?前儿二哥把剩下的茯苓都拿去给郑掌柜了,一共十一斤七两,换回来九百二十文钱,如果我们这几天都能找到茯苓……」 周四郎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满宝扒着门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当药材是大白菜呀,我们还一直在找女贞子呢,两年了,大哥他们不也找到五棵而已吗?」 满宝道:「又不是自个家里种的,想要多少就能用多少。」 周四郎本来还悔恨不已,听到这里一顿,歪着头道:「对啊,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自家种啊,就跟种姜一样。」 满宝问:「你有地吗?」 周四郎顿时沉默下来。 朝廷分的永业田种啥东西是有硬性规定的,种水稻小麦是最好的,不能种的田地种能吃的豆子芝麻之类的也可以,你要是分出地来中瓜和菜蔬里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可要是敢往地里种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侵占良田,那可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姜什么的,也是可以种的,山药也是能吃,就算是勉强合格吧。 可茯苓那东西,显然不能和山药一样直接放锅里炖啊。 兄妹两个都沉思起来,科科见了,很想告诉这两只,茯苓不是你想种,想种就能种出来的,你掌握种植技巧了吗? 现在,便是另一头的百科馆科研人员也没培育出茯苓来,所以你们兄妹俩到底哪来的自信自己可以种出茯苓? 你们知道茯苓怎么种吗? 反正科科是不知道的。 第274章 照书看病 让周四郎就这么咽下一口气显然有些困难,主要是他那一跤摔得有些严重,因为昨天刚下过雨,那些野草下面的土很滑,他当时回头跟人吵架,他们追了上来,他一急,直接抄近路想要来个大飞跃。 结果还没跳起来,直接就踩滑一屁股坐到地上滑下去了。 也幸亏如此,他要是蹦起来才摔,那才是要命的。 周四郎自己也心有余悸,但屁股和腰部的疼痛也足够让他难以释怀了。 方氏拿了药酒过来,就见兄妹两个一个趴在床上,一个躲在门后,隔着老远的说话。 她先看了看郎君,然后就问满宝,「怎么不进去?」 满宝趁机告状:「四哥会打我。」 方氏就瞪了一眼周四郎。 周四郎扶着腰冤得不行,叫道:「我动手了吗?」 「动了!」 周四郎一想,还真是动了,就是没打到人而已,于是趴着不吭声了。 方氏一听就明白了,把满宝带进屋,然后直接撸起周四郎的衣服,还要剥他的裤子,吓得周四郎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他连忙拽住自己的裤子,叫道:「么妹还在呢。」 第326页 方氏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沖满宝笑笑,但依然坚持,「满宝正看医书呢,让她看看,要是伤到骨头了怎么办?」 周四郎不乐意。 满宝却觉得四嫂说得对,她道:「你们等着,我回去拿书。」 满宝如今对医学很有兴趣,《全本黄帝内经》已经读了大半,虽然读过的内容依然有大半不理解,但她通过和科科的讨论,她知道,百科馆内还有更加细分的书籍。 满宝也不去拿《全本黄帝内经》,而是直接让科科买了一本她早就看上,并且搜索出来的书籍。 叫《骨科基础》,据说是地球纪元二十二世纪一个很有名的骨科教授写的书。 他学的是中医药学,更倡导中西结合的诊断和疗法,为此甚至去到混乱的前线做志愿医生。 满宝早已经知道,未来医学的发展是她触碰不到的,因为哪怕他们现在很依赖中医药,也和他们现在单纯的熬制药剂不一样。 听科科说,他们都是直接从药物中提取他们需要的部分,或者还要炼药师炼取更针对病情的药剂。 相比之下,科科更推荐她使用地球纪元二十三世纪前的中医术,虽然与现时代的医术也会有些区别,但都在她的学习能力之内。 许多个日夜,满宝都在系统内偷偷做过调查和功课的,她很信任科科,所以很能听得进它的意见。 因为在她看来,科科是个很厉害的人,它是站在万年之后的歷史上低头看他们,就跟她现在站在已经读过的歷史上看着千百年前的古人们一样。 满宝用积分将书兑换出来,请科科将书扫描了,然后请教了一下她哥哥现在的情况适用于书上写的哪种诊疗方式。 科科扫描病体需要收费,但扫描书,尤其是百科馆出品的书那是日常,何况这本书的数据在找出来时他就收录了,因此数据都没动一下,它就道:「第二十六页到三十一页。」 满宝立即翻到第二十六页,先快速的通读一遍,嗯,很好,大部分都没看懂,不过不要紧,上面写的诊疗步骤似乎很简单,她还是看懂了的。 满宝抱着书就去就跑去找四哥。 周四郎裤子被方氏扯了一半,正用被子盖着,他正在据理力争,但效果不太明显,看到满宝蹬蹬的跑过来,他就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不愿意抬起来了。 虽然是兄妹,虽然满宝不大,他是不介意看满宝的屁股的,甚至让他给么妹沖澡都可以,毕竟对方还没满七岁不是? 可是,可是现在光屁股的是他就很有事了。 周四郎趴着装死,破罐子破摔了,方氏却很高兴,招手把满宝叫过来。 在她看来,这都不算事。 她堂弟八九岁的时候还喜欢在院子里洗澡呢。 「你看你四哥的这儿,青得很厉害,我摸着有点硬硬的感觉,我一戳他就喊疼,这骨头不会断了吧?」 满宝就把书放到一边,先看了一下,发现屁股的上半部分连着左侧后腰那里的确是青了一大片,还有些伤痕,应该是被树枝,石头等刮的。 满宝仔细的低头看了看书,然后学着书上的步骤伸手去按他的伤,问道:「疼吗?」 周四郎没好气的道:「当然疼了,疼死我了。」 满宝有些慌,「真的疼死了?」 周四郎:…… 满宝连忙又去戳另外的地方,问道:「这里疼不疼?」 「疼,很疼啊。」 满宝就去摸青淤的周边,问道:「这里呢,疼不疼?」 周四郎都不带停顿的,喊道:「疼啊,疼啊。」 满宝这下慌了,手已经移到了右腰后侧,问道:「这里呢?」 「都疼,都疼。」 满宝这下哭了,着急的看着方氏道:「四嫂,四哥好像快要死了!」 方氏:「……满宝,你别吓四嫂。」 就周四郎这活泼乱跳的样儿,哪里看得出来是要死了? 「就是要死了啊,书上都说了,四哥这样得是里面大出血,已经不是一般的摔伤了。骨头肯定也断了……」 伤的地方疼,伤的周围也疼,不是快要死了是啥? 书上都说了,这样是很危险的。 方氏也有些心慌,但隐约觉得不对,她就去拽周四郎的隔壁,把人的脑袋给拽起来,然后仔细的看他的脸,「满宝你看,你四哥是不是脸色发青,发白?」 满宝也学瞭望闻问切,连忙爬过去看,看了看后疑惑道:「不是啊,很红润,不像是要死的人。」 方氏:…… 周四郎:…… 科科:…… 满宝直接上手去扒拉他的眼皮,看了一下眼睛,又去扒他的嘴巴看舌头,再看他红润的嘴唇,满宝有些沉默。 科科憋着笑道:「宿主,你得学会判断病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能病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意思是周四郎在撒谎。 满宝有些生气,一巴掌拍在床上,瞪着眼问周四郎,「四哥,你到底哪儿疼?」 第275章 不一样 「还能哪儿疼,我整个屁股和后腰都是疼的,你没看见都青了吗?」周四郎还理直气壮,他努力的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又趴在枕头上道:「是真的很疼啊,你赶紧让你四嫂给我擦药酒吧。」 「不行。」满宝将药酒给没收了,道:「就算要擦,也得到了明天晚上才擦,这药酒是活血化瘀的,就算你没断骨头,没有内脏出血,毛细血管肯定也出血了,不然不会这样泛青,这种时候得先用井水冰一冰,等明天再擦药酒。」 第327页 周四郎有些不信,「还能这样?我记得家里一直都是一摔就擦药酒的,那滋味……」 满宝坚持。 介于她捧着一本书,周四郎和方氏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听她的。 然后方氏很犹豫,「满宝,你四哥到底有没有断骨头啊,你刚才说的内出血,要不还是去大集上找老大夫看一看?」 满宝道:「那当然是最好的了,不过内出血是不可能了,看四哥的脸色,看他的嘴唇就知道他不可能内出血了,倒是骨头有可能断了。」 周四郎:「……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 满宝哼了一声。 方氏就去拉他,「趁着天还亮着,我们快去大集,要是天黑了,晚上直接住在我娘家。」 「不去,」周四郎用力的把自己床里按,道:「看病要钱的,本来就是摔一屁股蹲而已,谁还去看大夫啊。」 「你不是说疼得厉害吗?」 「那是骗你们的。」 方氏半信半疑,没办法,周四郎谎话说太多,且大多是张口就来,面无异色,她还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周四郎就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小声道:「别去了,我们身上就那么点儿钱,等过一段时间日子久了,你还得去看一看呢。」 满宝便扭头看方氏,「四嫂,你还没去看大夫吗?老早四哥就嚷着你怀孕了。」 方氏闻言,这才知道周四郎这个大嘴巴竟然已经宣扬出去了,忍不住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周四郎嗷的一声,捂着腰不敢动弹。 满宝看得咯咯的笑,欢快得不得了,被欺骗的郁闷总算是好了许多。 不过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周四郎。 她为了他可是花积分买了一本书呢,当然要好好的研究研究了,不然等下一个人摔伤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除了自家人,外人估计也不捨得给她看病。 这么一想,满宝便撸起袖子,继续捧着书道:「四哥,你别动,我再给你认真的看一看,这一次我问你什么你都要老实回答,你要是再敢骗我……」 满宝哼哼道:「我就去告诉爹,说你欺负我。」 周四郎不太怕的哼了一声。 满宝继续道:「我们家今年要种冬小麦的,到时候正是卖姜和山药的时候,哼哼……」 周四郎立即老实趴好了,柔声道:「满宝,你看吧,你问四哥什么,四哥都告诉你,你在爹那儿记得多为我说两句好话。」 他是不怕满宝的。 但他怕满宝和老爹说话。 家里的工作都是爹娘安排的,尤其是地里的活儿,基本上谁干什么都是老爹一言堂。 如果满宝在一旁建议,以老爹宠满宝的程度,他一定会听满宝的。 到时候,老五老六进城卖姜,轻轻松松赚钱,他说不定就要拉着绳子在地里犁地了。 一想起来他就觉得自己好苦。 见四哥听话,满宝满意了,就和方氏道:「四嫂,你去打一点儿井水来,一会儿就给四哥敷上。」 方氏愣愣的应了一声,转身去打水。 用冷水敷也是正确的,至少不会出错。 一般摔了,或打架青淤,基本上都是先冷水,后热水,但那是家里没药酒的人家。 基本上家里有药酒的,都是直接擦药酒,谁还费那个心思去敷冷水呀。 满宝就照着书重新给周四郎检查,这一次周四郎不敢再乱嚷嚷了,老老实实的回答痛或不痛。 一刻钟以后,满宝又趴到在床上,歪着头去看他的脸色,看了老半天后长出一口气,小手一挥,特别确定的道:「没事,就是挫伤,嗯……」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书后抬头道:「软骨组织挫伤,骨头没伤到,也没有内出血。」 周四郎:……我早就知道是挫伤了,你研究了老半天才知道? 当然,这话周四郎不敢说,不过软骨组织是什么东西? 满宝当然不会给他介绍是什么东西,她伸手撸起袖子,道:「来,我帮你敷冷水。」 周四郎认命的趴在床上。 满宝兴致勃勃的照顾着自己的第一个病患,还和科科说,「治病还是很好玩的,很开心,就跟做出了先生布置的一个难题一样开心。」 科科看了一下宿主的积分,犹豫了一下问,「宿主很喜欢医术吗?」 满宝的大脑兴奋的回了一句,「是啊!」 这有点超乎科科的预料,它觉得宿主可以多读书,可以学识渊博,见识广博,以便将来走向更远的地方,也能生活得更好,这样才更有精力、时间和能力收集更多的生物标本。 可似乎,还未满七岁的宿主就已经选定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这有点超出科科的服务经验,因为以往它遇到的宿主都是成年人,虽然辅导过程中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宿主的事业发展方向是最不用它操心的。 一来是当时绑定时,宿主已经有了职业方向;二是,宿主是成年人,做什么,不做什么是他的自由,系统一般不会干涉。 但满宝不一样。 她太小了,它一直以为她当前的任务就是多读书,多学习当代的生存技能,以便将来拥有足够的能力。 可如果她对医术感兴趣的话,以这个时代的特点来说,似乎是要开始学习了。 第328页 系统又看了一眼宿主的积分,晶片中的数据串过来又串过去,最后还是提议道:「宿主,你要是决定学习医术了,我建议你使用系统内的教学室。」 第276章 教学室 满宝问:「是不是跟模拟展示一样的,可以模拟选中的文字?」 之前满宝想要知道怎么种山药的时候,曾经用过一次这个功能。 科科道:「有本质的区别,教学室更像是百科馆给宿主的福利。」 它道:「在未来,智慧生物要想学习知识,有很多种办法,在百科馆内购买书籍和教程是最简单的一种,我所说的教学室就是百科馆内的教程。」 科科道:「如果宿主想要学习医术,那就不能光靠自己读书自学了,运用起教学室是效率最大化的方法。」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她四哥,问道:「像哥哥这样的伤是不是能很快学到?」 「如果宿主选择学习的是《骨科基础》这本书的话,会很快学到的。」 「教学室贵吗?一本书要多少积分?」 「是按照授课老师的时长来算的,」科科道:「百科馆内所有的书籍,凡有授课老师讲解过的,都可以搜索得多,定价是根据课堂的价值,时长等综合因素来计算的,不一定。」 科科顿了一下后道:「所以我建议宿主购买教学室的终身使用权,这是各时空被绑定的宿主才拥有的优惠特权,一旦购买,不论宿主将来想要在百科馆内学习怎样的课程都可以,不会再收费。」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问道:「如果我要学你说的未来的人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东西也可以?」 科科失笑,「可以。」 但有什么用呢? 你要是学习开飞行器,你得有个飞行器吧? 你要是学习造飞行器,那你还得学习机械,材料,传感神经和晶片等。 但你就算学了上列,你也弄不出来,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你要想造出来,你就还得再往后学,那就属于各科的歷史发展范畴了,而且至少得往前追溯六千年。 所以很多宿主,哪怕是拿到了系统,除非是跟它所在的时空相差很近,或就处于本时空偏远地区,不然是很少有人能运用到百科馆内的科技的。 主系统,以及控制主系统的那群智慧生物也从来不怕百科馆内的技术被人学去。 因为真正先进的那部分从来不会在百科馆内,也不是他们得到资料就能学会的存在。 作为已经有过好几任宿主,且成功失败各占了一半的系统来说,如何指导宿主选择正确的发展方向成了它最重要的一个任务。 没办法,虽然它的主数据中只有收录稀缺生物这一个任务,但经歷过几个宿主的它知道,要想完成这一个任务,就得保证宿主活着,很好的活着,有能力的活着。 所以一定程度上来说,前者还依附于后者而存在,就如同它依附着宿主存在一样。 所以科科很快打消了满宝学习这类不切实际的高科技的想法,但依然告诉她,她可以学习,只要百科馆内收录了相关的课时。 「那我搜了教程,不买书可不可以?」 科科的回覆中忍不住带了笑意,它道:「当然可以。」 如果没有课本你也能听得懂的话。 满宝就兴致勃**来,问道:「那要多少积分?」 「因为是给各宿主的优惠,所以只需一万八千积分。」 满宝:…… 科科继续道:「不过最近正在做星际联盟和平499年的活动,百科馆也有半价优惠,如果你想买,我会和主系统打报告,让你也享受到这个优惠,那样只需九千积分。」 满宝觉得贵,于是嘟着嘴没说话。 科科就道:「宿主,这是未来的智慧生物都享受不到的优惠特权,你想一想,一整个星际的百科馆内有多少课时和知识?电击棒都要十万积分了,但囊括了这些课程的教学室只要九千积分。」 满宝这下觉得不贵了,她歪着头想了想,好像读书的确是花费很高的,「好吧,不过为什么电击棒这么贵?」 科科道:「因为那是武器,而且还是远超这个时代科技的武器。」 它道:「别忘了,我隶属于百科馆,而百科馆一个最主要的功能就是传播知识。」 所以它对各系统的宿主学习知识才会那么友好,而且以科科的眼光看,满宝从百科馆内学习知识才是最物超所值的。 因为这个世界的知识太贵重,而百科馆内的知识又太丰富。 就算是这个世界底蕴最深厚的世族,他所拥有的藏书与知识也远远比不上百科馆。 如果这个时代的人知道满宝有这样的便利,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嫉恨呢。 因为她以寒门的身份,得到了超乎世族的文化底蕴。 那可是人家积攒千年才得到的呀。 而此时的满宝一无所知,她正在肉疼和惊奇之中。 肉痛于才拿到的一万奖励积分就去了九千,惊奇于教学室的布置。 系统的动作是很快的,在满宝确定后,科科就很迅速的徵得了百科馆的同意,五折将教学室卖给了满宝,然后从中抽取了一笔不菲的佣金,咳咳……当然,这个就不必告诉满宝了。 满宝告别了昏昏欲睡的周四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意识沉进教学室里玩儿。 第329页 教学室的布置有点像学堂的教室,却又不太像。 因为一个教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讲台上除了一张桌子外,墙壁上还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四四方方的。 因为四面墙壁都是白色的,那一整块黑色就有些显眼,满宝好奇的看了一会儿,还好奇的走上前去戳了一下,发现就是硬硬的墙壁,便老实回去坐好。 科科道:「宿主这时候可以选择课程学习了。」 一个搜索框出现在眼前,而旁边则有一行竖排的文字,是她已经购买的书籍,一些是亮着的,一些是灰色的。 满宝发现,灰的都是她买的各种好看的故事书,比如科科推荐的歷史渣爹就在其中。 科科解释道:「亮的,说明百科馆内收录有相关的课程,灰色的则没有。」 满宝很好奇,「为什么故事书全都没有?」 科科:「……那是娱乐用的,且还是白话文,还需要怎么讲解呢?宿主没读懂那些故事书吗?」 「读懂了。」 「看,连七岁的你都读懂了,还需要什么老师?」 满宝觉得科科说得有道理。 第277章 摔下床 「不过宿主想要听故事也可以,建议宿主搜索歷史大类,在那里有很多故事给你听。」 「歷史啊,」满宝心中一动,「有没有我们的歷史?」 「没有,」科科道:「我们目前所在的时空是不在记载内的,起码不在我所在的那个星际的发展歷程中。」 而它是因为空间乱流流落到这儿来的。 「不过歷史的发展总有相似性及规律,宿主要是感兴趣可以多读些歷史,不过你既然对医术感兴趣,还是应该多学习医术吧?」科科说到这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学医术也不错,等宿主学有所成,以后可以出去行医,你们这个时代不是有一种身份叫游医吗?就是哪里都走一下治病。」 走的地方多了,总能碰到没见过的植物吧,到时候总可以挖一挖,锄一锄的。 满宝的心也火热起来,问道:「游医很有钱吗?」 「应该很有钱的,」科科的数据都活跃起来了,道:「你们这个时代看病贵,吃药也贵,所以大夫应该都很有钱的。」 满宝觉得他说得对,眼睛闪闪发亮起来,「那我就认真学医,如果最后我的积分不够买药剂给娘亲,我也可以给娘亲治病,对了科科,有给娘亲治病的医书吗?」 科科:「……宿主母亲的病症并不是单一的,有点复杂,等我搜索一下。」 这一搜,就搜出了二十来本的书,这还是在它限定了远古中医,古中医和近代中医的情况下,如果不限定,出来的书籍恐怕更多。 它有些不确定的道:「等宿主学会了这些医书,应该就可以知道了。」 幸运的是,它搜索出来的书籍全是点亮的,也就是说,全部有课程收入,满宝可以通过课程学习。 满宝很高兴,想了想,她先点亮了《骨科基础》,她觉得,既然四哥受伤了,现成的参考在这里,那当然是先学习骨科了。 她刚点开,一个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讲台上,满宝「呵」的一声,椅子向后一倒,直接摔在了地上,满宝瞬间被弹出系统。 科科:…… 躺在床上的满宝则突然一蹬腿,蹭的一下从床上翻到了地上,啪叽一声,脸朝下的摔倒,不一会儿,满宝的房间里就传出哭声。 隔壁房间已经迷迷煳煳睡着的周四郎一个激灵醒过神来,顾不得屁股疼,连忙蹦下床抓了一件衣服就往旁边跑。 冲进房间,就见满宝抱着手坐在地上哇哇的哭。 他一呆,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满宝把胳膊往前伸了伸,哭道:「好疼,四哥我好疼。」 老周家正在做晚食呢,而小钱氏在菜园里,不巧,老周家的菜园就在他们宅子的侧后方,听到满宝的哭声,小钱氏直接在菜园里扬声问,「满宝怎么了,老四,老五,老六,你们都跑到哪儿去了?」 要知道满宝可是很少哭的。 周四郎回了一声,就把满宝拽起来,又好气又好笑,「从床上摔的?」 满宝哭着点头,「真的好痛。」 周四郎就敷衍的给她吹了吹,笑道:「吹一吹就不痛了。」 满宝抽噎了一下,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真的不是很痛了,这才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 周四郎取笑她,「掉下床都哭,羞不羞呀你。」 人生在世,长大的过程中谁还没掉下过床呀,周四郎就从来不哭。 他自觉比满宝优秀了,便牵了她的手道:「行了,没事别总闷在家里,出去走一走,和小伙伴们玩儿,是不是大头他们不带你玩儿,回头四哥揍他们。」 周四郎一瘸一拐的牵着满宝来到大院,小钱氏也把菜园里的菜都浇过回来了,一回来就先看了一下满宝的脸,然后看向周四郎,「你欺负满宝了?」 周四郎忍不住叫冤,「大嫂,我是那样的人吗,你见我什么时候能把满宝欺负哭的?都是她把我欺负哭的!」 小钱氏一想也是,他还没那个胆子,不然公爹就能削死他。 她这才看向满宝,问道:「满宝哭什么?」 满宝低着脑袋不说话。 周四郎就笑得花枝乱颤,「她自己从床上摔下来了,我听到声音就赶过去了,哈哈哈哈,从床上摔下来……」 第330页 钱氏也有些好笑,但绝对不能让周四郎这么笑满宝,于是给了他的肩膀一巴掌,把他轰走了。 晚上是冯氏做饭。 满宝恹恹的道:「大嫂,我想吃你煮的菜。」 小钱氏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发现冯氏刚煮了一个菜,便洗了洗手道:「行,大嫂给你做去。」 于是小钱氏就接了冯氏的手。 冯氏求之不得,高兴得不得了,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吃饱饭的时候。 老周家从不会浪费食物,所以做的饭菜,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能吃干净。 废话,乡下人家,既不办酒席,又不是富裕的地主家,谁家还剩饭剩菜呀。 但今天晚上周家的饭桌上就剩了一道菜,正是冯氏做的那道。 除了开始有人夹了一筷子尝过后,大家就都不吃了,光瞄着其他菜吃,竟然也就着饭吃完了。 冯氏也是,就夹了一筷子自己做的菜,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心情不免不好了。 她便扭头看向周二郎。 周二郎一个激灵,立即放下碗筷道:「爹,娘,我吃饱了。」 老周头「嗯」了一声,没有夹菜,把碗里剩下的饭吃干净便也放下了碗。 冯氏的目光在饭桌上的众人身上扫过,见大家纷纷放下碗筷,她便只能看向还在埋头吃的满宝。 冯氏微微一笑,拿起筷子给满宝夹了一筷子的菜,温柔的笑道:「满宝,你多吃菜,吃菜长得快。」 满宝小声道:「我有菜了,二嫂,我不要吃了。」 她的小碗里菜堆得不少,都是钱氏和小钱氏给她夹的。 冯氏有些忧伤的嘆了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满宝扒饭的动作不太对,她皱了皱眉,看了好一会儿才问,「满宝,你筷子怎么这样拿?」 满宝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忍住了没哭,「我,我手有点儿疼。」 钱氏扭头看着满宝的手,这才发觉不对,立刻伸手去捏她的手腕,满宝疼得立即把手收回去,扭着身子不给她抓,眼泪则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落,她哭道:「好疼,好疼。」 第278章 一个接一个 老周家一家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宝。 最后还是经验略微丰富的老周头捏了捏,确定一捏就疼,且也不太使得上力后,他才怀疑的道:「断了?你怎么摔的?」 满宝回忆了一下,发现记不住了,「就咚的一下就摔了。」 「那不该是屁股疼吗?」 「我是脸朝下,手压在下面了。」这个满宝还是记住了的。 老周头便也不敢确定了,「要不带去大梨村看看?」 反正天还没黑,走快一点儿,晚上应该还赶得回来的,手要是断了,那也没必要赶回来了,到时候直接借宿在方氏家就是。 所以老周头看向周四郎,道:「你不是也摔了吗,你就带你妹妹去看看,没事最好。」 周四郎没什么意见,伸手就和娘要钱。 钱氏进屋给他拿钱,道:「和你媳妇一块儿去。」 如果借宿,当然是带上儿媳妇更好。 周四郎更加高兴了,让方氏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领着满宝往外走。 他一瘸一拐的,走得一点儿也不快,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借宿了。 「你能自己走吧?我可不想背你。」 满宝看了一眼他的屁股,理解的点头,现在她的手垂着,又一点儿也不疼了。 她就在心里问科科,「我的手断了吗?」 宿主的身体健康还是很重要的,别人的它不能扫描,对宿主的扫描却可以和主系统报销能量耗点,因此它扫描了一下后道:「没有。」 满宝一听,高兴了,干脆甩着手大步向前,一度超过了周四。 周四郎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和方氏道:「她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这手甩的,哪里像是骨头断的? 方氏横了他一眼,道:「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家里的小钱氏有些忧心忡忡,老周头则倒了一碗水坐在院子里慢慢的喝。 钱氏也没回屋,陪着他坐在院子里,问道:「满宝的手真断了?」 「多半是脱臼,」老周头笑道:「让老四带着去看看,也能让老大夫给弄正来,总比让它自己好强。」 这点经验他还是有的,至于说断手,也就是吓满宝,免得她总是粗手粗脚的不知道轻重。 不过从床上摔下来竟然就脱臼了…… 老周头皱了皱眉,道:「满宝也挺顽皮的了,怎么还这么不皮实?」 谁还没从床上掉下来过呀,也没有一掉就脱臼的。 钱氏听他说的这么笃定,便知道他是很有把握的,这才把心放下来。 大梨村距离七里村不远,三人只带了一点儿东西,走得又快又轻松,不过两刻多钟就到了。 他们没先去方家,而是直接去了老大夫那儿。 老大夫家里门虽然开着,但已经不看诊了,毕竟都过了吃晚食的时间了,大家洗洗就可以上床睡觉了。 但有病人上门,他还是会看的。 不仅他这个乡下的大夫如此,就是县城里,甚至是府城药铺里的大夫也不会把病人往外赶的,除非是看着必死的病人。 所以老大夫很快从后院坐到了前堂来。 看到走进来的三人,他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满宝,看她不像是有病的样子,这才看向一瘸一拐的周四郎,问道:「摔了?」 第331页 周四郎一愣,然后连忙应「是」,不过却是把满宝推到前面去,「不过不是我看,是我么妹看,大夫,您给看看她的手是不是断了?」 老大夫忍不住凑前了一点儿,「你也摔了?『 满宝就把右手伸出来,道:「从床上摔下来的,压着手了。」 老大夫就坐直来,握了她的手好笑的问,「从床上摔下来都能断手?」 他摸了摸,问了几句话,最后笑道:「不是断了,是脱臼,我一会儿就给你弄好。」 说着话,他摇动着满宝的手,咔哒一声就给弄好了,然后从药柜里摸出一瓶药酒来,「喏,拿回去涂上,一天两次,涂两天就好了。」 满宝就自己扭了扭,发现没之前那么疼了,但还是有些微的酸疼。 老大夫不以为意,他又不是啥特别特别厉害的大夫,怎么可能咔哒一声就让脱臼的手臂恢復如初? 老大夫给满宝擦了一次药,然后把剩下的药递给周四郎,最后就盯着他看。 周四郎先小声的问了一句,「大夫,我么妹的多少钱?」 要是太贵,他这边就不看了。 老大夫习以为常,道:「你么妹是常客了,我只收她药钱,给个三十文就行。」 周四郎表情一松,就摸了摸腰道:「我摔了一跤,屁股疼,腰也疼。」 老大夫就把周四郎领到内室去查看,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对上满宝巴巴的目光,他慢悠悠的道:「没事,既没断,也没扭到,就是挫伤得厉害了点儿,休息两天,勤擦药酒就可以。」 老大夫道:「再多拿一瓶药酒?」 周四郎连忙从内室里穿了衣服赶出来,道:「不用,不用,我用满宝剩下的就好,而且我家里也泡有药酒呢。」 「行,那就给五文钱就行。」 周四郎高兴,却没有马上掏钱,而是把方氏往前一拉,笑嘻嘻的道:「大夫,您要不顺便帮我媳妇也看看?」 老大夫这下掩不住诧异了,上下打量着方氏半响,问道:「你也摔了?摔哪儿了?」 方氏脸色一红。 「瞧您这话说的,非得摔伤了才能找您啊,」周四郎嘿嘿笑道:「我让您给看看,我媳妇是不是有孕了。」 老大夫算了一下,方氏嫁过去也有两月了,便一伸手道:「坐下我看看。」 方氏连忙坐下给他把脉。 老大夫半闭着眼睛,手轻轻地搭在方氏的手上,许久后换了一只手又摸了好一会儿。 老大夫收回手道:「是有些像滑脉,不过日子还不久,先回去养养,等过一个月再来看,不过日常要注意些了,重活儿别干,尤其是挑水,扛麦这样的活儿。」 周四郎就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家是会让媳妇去挑水扛麦的人家吗?」 老大夫只是微微一笑。 在乡下,妇人才是挑水的主力,反倒是力气更大的男子很少去挑水,因为这涉及到面子的问题。 像老周家这样规定是男子去挑水的人家很稀少了。 第279章 闲话 不过虽然赞赏,但老大夫还是伸手道:「你媳妇也是五文钱。」 这是最基本的问诊费,相比于县城大药铺里坐堂大夫要的钱并不多。 情况比自己预想的都要好,周四郎喜滋滋的数出四十文来给他,然后出去看了一下已经渐暗的天色。 他看了一眼天边还没完全消失的斜阳,扶着腰半蹲着诱哄满宝,「满宝,晚上你跟我和你四嫂睡好不好?我跟你说,方婶娘家里有很多好吃的……」 「你直说你不想回家,想借宿就是了,」满宝又不是傻子,还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满宝虽然觉得自己的床睡得更舒服,但想到以后她还要用四哥做例子,便勉为其难的点头道:「借宿就借宿吧,不过四哥,我们为什么要住下来?」 明明时间足够回家的,就算回到家的时候有点黑儿,那也是不怕的。 周二郎左右看看,这才和满宝哼哼道:「你四哥这一跤不能白摔,所以我得去和我岳父岳母好好的说一说。」 方氏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许拿我爹娘当刀使。不过老贾家是很过分,乡里乡亲的,他们家还经常去我家的山里打柴挖野菜呢,我家说过什么?怎么去找一些野菌就不行了?」 「就是,就是,我又不是砍他们家山上的好树,不就找些野味吗,又不是他们家种的。」 反正他们家这么小气,他是一定要说一说的,哼,他跟大梨村又不是没关系,他岳家可在这里。 于是夫妻两个领着满宝转弯去了方家。 方家的宅子就在肉摊后面,位置在最热闹的那条大街的正中,好得不行。 虽然天快黑了,但方家的院子里依然热闹,聚了不少说闲话的村民。 看到方家的小闺女领着她那夫婿回家,纷纷愣了一下,「二妞怎么回来了?」 方母正被人逗得哈哈的,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出去看,看到女儿是女婿陪着回来,一旁还跟着周家的宝贝疙瘩满宝,顿时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道:「你们回来怎么也不早点儿,吃过饭了吗,娘给你们热饭去。」 热饭是不可能的,家里怎么可能有剩饭,但可以现做。 周四郎连忙道:「娘,我们都吃过了,您别费心了。就是我摔了一跤,我爹娘有点不放心,所以吃饱了饭让我过来看看老大夫。」 第332页 方母这才发现周四郎走路一瘸一拐的,连忙关切的问道:「你这是摔哪儿了,老大夫怎么说的?」 满宝特别乖觉的给他搬来一张凳子,周四郎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便扶着腰,好似怀了八个月孩子的妇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坐到凳子上,嘆气道:「在众山给摔的,也幸亏是摔了,不然我恐怕得被砍死了。」 本来想着人家女儿女婿回家,不好再多留的邻居们顿时停住,又纷纷回身坐好,兴致勃勃的问,「这是怎么说,谁敢砍你?这不是想着坐牢吗?」 坐牢是不可能的,谁还会为这么点儿事去报官不成? 自家就能解决了。 不过邻居也没说错,谁敢砍周四郎啊,他家可是有六个兄弟的,舅舅家人也不少,真把人给砍了…… 众人一个激灵,更加兴致勃勃的盯着周四郎看。 周四郎就唉声嘆气的把他今天去众山找野菌,然后被撵的事给说了。 他嘆气道:「我也知道,众山是他们贾家两兄弟,他们不给我们上山找野味,我们下次不去就是了,但他们这次也不放过我们,直接扛了锄头就追上来,当时可把我和我五弟给吓坏了。」 满宝蹲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她已经听过一遍了,但发现再听,四哥的说法却又完全不一样,这完全就是个全新的故事了。 满宝若有起来,这就是科科说的,她得去判断病人说的是假话和真话吧? 四哥在家里说的肯定是真话,但在这里说的,也不完全都是假话。 周四郎一脸的忧郁,扶着腰道:「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了呢,回头想和他们解释,结果才说了两句话他们就撵上来了,我当时一慌就跑得快了一点儿,结果昨天晚上刚下过雨,山上有点儿滑,我一下就摔下去了。」 「当时我半边身子都是麻,怕得不行,唉,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愿意跟我说话呢?」 方母一听气炸了,一拍桌子道:「真是老贾家的人追的你们?」 周四郎肯定的点头。 方母就盯着周四郎问,「你就只是去找野味?」 「那是一定的呀,」周四郎冤道:「娘,众山上最多的就是各种松树和一些弯弯扭扭的杂树,我不是去找野味,我还能去干嘛?总不可能去偷木吧?」 他道:「我家现在可是有五份口分田的,又不缺木头,大夏天的,我又不可能去打柴,而且打柴在我们村口的山上就行,我们村的人都大方,只要不是砍上好的木料,其他的树随便砍。」 大家一想也是,周家人多,分的山也多,人家要什么木头自家山头里找就是。 况且,周家房子早就建好了,这时候并不需要木头。 口分田对大家来说就是提供好木料的地方,如果不是偷好木,那不论在山上干什么,基本都不会违背当地的伦理道德。 方母得了准确的回信,气炸了,拍着桌子道:「这心也太毒了,他们家每年从我们家山上砍的柴还少吗?年年春天都上我们家山上挖野菜,我也从没说过不许呀,怎么我女婿去众山找点儿野味就不行了?」 其他村民也纷纷应是,「这也太小气了,他们家以前的山就在村口不远,最后是看上了众山里的松木才换过去的,这些年冬天打柴,春天挖野菜可都是从我们这几家的山上挖的。」 「就是,春天就不说了,冬天打柴的时候,你说你一个烧炭的,竟然不用自家烧的炭和砍回来的木柴,竟然去我们的山上和我们抢木柴,这理说得过去吗?」 「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每年烧炭都在我家屋后不远处,说多少次了都不管用,那烟味难闻死了,这两年我家里人经常生病,我觉着就是因为他们烧炭。」 第280章 矛盾 只要有邻里,只要你的生活跟第二个人有关联,就不可能没有矛盾。 老周家够和睦的了吧,但小钱氏有时也会怼妯娌,周四郎没少把活儿甩给兄弟们干,上头几个哥哥偶尔也会欺负一下弟弟。 别说吵架,兄弟几个打架都打过。 而七里村小,一年下来,村民们为了各种各样的事吵架的也不少,钱氏够佛的了吧,前年还为了满宝的事堵在周大驴家骂了小半个时辰,还闹到村长那里去了呢。 而大梨村是一个大村。 这个村足有一百三十多户,是七里村的一倍还多。 人更多,纷争当然也更多。 而且和七里村主要是周姓不同,大梨村里的姓氏很杂,足有八九个姓,而其中比较强的姓有三四个。 姓氏不一样,那矛盾就更多了。 周四郎说的贾家两兄弟在大梨村也是有名的。 因为大梨村有个大集,这里面有肉铺,还有杂货铺,做各种小生意的更是不少。 每隔两天一个集日,哪怕大家习惯以物易物,不能直接入帐铜钱,换回来的东西拿到县城里去也能赚一笔的。 而且相比其他东西,用来交换的粮食和布匹一直是硬通货,哪怕是县城有些地方都还会用这两样来换东西。 因此,大梨村的村民们日子普遍过得比别的村要好。 贾家两兄弟是七八年前开始烧炭的,也不知道他们跟谁学的本事,回来在菜园旁边的空地上挖了两个窑就开始烧炭。 第333页 他们试过各种木,最后发现松木比较好烧,城里人也比较喜欢,他们就专门瞄着松木砍。 除了从自家的山里砍,也去砍别人家的山。 这要是打柴回来自家烧,各家当然不会有问题,但砍回去烧炭再拿去卖大家就不是很乐意了。 而且砍树也是有砍树的规矩的,你一次性砍太多了,你是得给人补种回去的,不然都这么砍,过几年山上还能有树吗? 别说山的所有者不同意,里长和县里的官老爷们也不能答应啊。 于是被贾家兄弟俩特别关照过的几座山的主人便在七八年前闹过一场,也是因此,贾家兄弟把自家山里的松木砍得差不多了,这才瞄到众山的。 众山离七里村有一点距离,离大梨村也不近,属于两个村的交界处,甚至更靠近七里村一些。 上面的松木是附近几座山里最多,最齐全的。 所以当年贾家两兄弟就带着人偷偷的上去伐木,被周大驴给撞见后才闹出来的。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大梨村的里长收回了贾家两兄弟原本的口分田,重新把众山分给了贾家,然后他们又从份额内分出四十亩的山地给七里村,这事才算完。 这事当年闹得不小,因为七里村又穷又小,村长还带着村里的青壮扛着锄头去跟大梨村的里长和贾家兄弟谈判,两个村子差点打起来。 当年周四郎也就和现在的周六郎一样大,虽然不用去,但他还是摸在后面跟着去凑了一把热闹。 所以他太知道贾家在大梨村有多不受待见。 此时他极尽挑拨之能事,为了扬大他们的恶行,周四郎还一点儿不害臊的把衣服一掀,给大家看他的后腰。 此时距离他摔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正是所有的痕迹都冒出来的时候,只见他的后腰又青又肿,有些地方还是紫红色的,一看就很严重的样子。 而旁边的皮肉又白嫩嫩的,一群大婶大媳妇,看得目不转睛,一边跟着心疼,一边用力的去瞄他没露出来的那部分。 方氏正跟她娘说话,见状就上前两步将衣服扯下来,趁机拧了他一把,嘴上却关心道:「晚上凉,万一着凉怎么办?快把衣服放好来。」 大婶们惋惜的收回目光,周四郎嘿嘿一笑,并没觉得有什么。天气热起来的时候,他们这时候跳到河里去洗澡也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他现在娶媳妇了,所以不跟村里的单身青年们一起行动了。 大家看过周四郎身上的伤,对贾家两兄弟的讨伐达到了高潮,一是她们当中不少人就跟贾家有矛盾,二则是,谁让周四郎长得好看呢? 方母也觉得女婿长得好看,所以对女婿被「看光」的事很有些介怀,所以见他们说完话了,就把来串门的人都请走了。 当然,她没明着说出来,而是让小女儿带着周四郎和满宝去收拾一下晚上住的房间。 大家一听,再一看已经完全暗沉下来的天色,便纷纷告辞回家,这时候的确也该睡觉了。 不过刚得了这么一个八卦,她们觉得还不困,因此决定换个地方继续说话。 方家条件不错,最主要的是,方大舅子还没有孩子呢,所以方氏姐妹俩的房间都空着,只要她们回娘家就有地方住。 方氏也才出嫁俩月,对家里的感情没变化多少,还当娘家是自个的家,所以熟门熟路的进厨房烧热水给周四郎和满宝洗漱。 方母就熘进厨房里和她说悄悄话,主要是问她在老周家过得怎么样。 刚才小闺女的动作方母也看在眼里,猜得出她不会过得太差,不然也不能伸手就揪一下周四郎,不过她还是得说说她,「你要教训他,也得回屋去,不然让外人看见多给他丢面?你婆婆看见了也不好呀。」 方氏脸微红,道:「我知道了娘。」 方母就满足的长嘆,「这门亲事还真是选对了,嫁在七里村也不错,离得近,你看,家里都没去接你,你都能回娘家三趟了,不像你姐,一年到头就回那么一两次,待个小半天就走。」 「娘,你这是嫌弃我总回来呀。」 「瞎说,我嫌弃你干嘛,我巴不得你隔三差五的回来呢,只要你不是被婆家赶回来,也不是吵架跑回来就行。」女儿回家,方母还是很舒心的,而且老周家也做得好,每次孩子回家都不会空着手,就算不带点豆腐什么的,也会拎着两斤豆子。 比如今天,他们就拎着豆子过来的。 「不过,我看刚才四郎伤得是有些严重,老大夫是怎么说的,真的没事?」 第281章 脸好 「能有啥事啊,」方大郎正好来厨房找他娘,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道:「娘,那小子就是哄你们的,别看那个伤看着重,其实什么事也没有,既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内腑,青紫一段时间就消了。」 方大郎五大三粗的,现在已经是杀羊的一把好手了。 他不仅要杀羊,他还要抓羊,当然,因为他爹还年富力强,所以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抓羊,所以经常受伤。 伤得多了也就有经验了,刚才周四郎在院子里撩衣服博同情他也看到了,说真的,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伤一点儿也不重。 重的伤,一般就不能从老大夫家里出来了。 但显然方母不是这么想的,她嫌弃的轰了轰方大郎,道:「四郎能跟你一样吗,看看他那个身板,万一真摔坏了,以后你小妹靠谁去?」 第334页 方大郎:「……娘,我才是你儿子吧?」 方母没理他。 方大郎回屋就见妻子拿着药酒往外走,看见他便连忙把药酒给他,道:「快,我刚找出来的,给妹夫送去,让小妹给他擦一擦,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方大郎:「就那么一点儿小伤……」 「哪里小了,我刚才都看到了,青了一大片呢,不知道多痛,你赶紧给送去吧。」 方大郎运了运气,再一次感受到,原来长得好真的有这么多便宜可占。 要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得上周四郎。 不仅是因为觉得周家配不上方家,最主要的是周四郎他是个混混啊,还是个名声很不好的混混。 但就因为长得好,他小妹就看上了他,就因为长得好,他娘竟然就答应了。 方大郎看了看方大嫂手里的药酒,运了运气,最后还是接过去给送到周四郎那里去了。 周四郎的伤可比满宝的重多了,最主要的是,满宝的手已经被回位了,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周四郎的伤却到了最疼的时候。 所以他正趴在床上,忍不住痛得哼出声,干脆就跟满宝说话,「你说说你,一个人睡那么一张大床都能摔下床,你就不能长点儿心吗?」 「像我,也就只有老五老六睡觉太霸道,伸脚踹我,我才会掉下床。」 满宝正拿着那瓶药酒琢磨,当然,除了一股酒味和一股药香味,她什么都没闻出来。 她只是有些惋惜,「要到明天才能帮你擦药酒,四哥,你很痛吗?」 周四郎哼哼两声,不过这种痛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痛,记得前年他因为赌钱的事被老爹打的那一顿可更痛。 而且当时他可不能躺着,而是第二天就要扛着锄头下地了。 这么一想,周四郎满足了,干脆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起来。 方大郎过来时,周四郎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满宝给他开的门。 方大郎低头看着软软圆圆的满宝,声音都低了八度,他往屋里看了一眼,就把药酒递给满宝,小声道:「这是给你四哥的,给他擦上,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满宝来者不拒,接过后对他扬起灿烂的笑容,「谢谢方大哥。」 方大郎:「……不谢。」 想要个闺女了怎么办? 此时方氏也正在和方母说悄悄话呢,「……老大夫说日子还不长,所以不能确诊,让我半个月后再来看。」 方母却精神一振,「老大夫这么说,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这怀上最起码有一个月了吧?」 方氏红着脸点头。 方母高兴起来,「好好好,那我又要当外婆了。」 说完又有些惋惜,同样小声的道:「你嫂子到现在都没怀上……」 方氏道:「嫂子进门也没多久,娘你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进门都一年多了。 不过这个现在并不急,更急的是,「我们家地里的麦子已经黄了,你爹想着过两天选个好日子就开镰了,你婆家那边也快开镰了吧?」 方氏「嗯」了一声,道:「也就这段时间了。」 「那你得让四郎去和你婆婆说一声,你日子浅,可不能干太重的活儿。」 方氏笑道:「娘,我知道的,婆婆从不让我们做过重的活儿,割麦子这样的活儿没事的。」 方母一想也是,乡下人家,哪有完全休息的? 不过她还是叮嘱了再叮嘱,「你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一定要和你婆婆说,听你婆婆的。」 方氏就有些犹豫,这种事没确定就告诉婆婆,万一不是真的,到时候怎么办? 大夫不敢说确定的话,她当然也不敢把这样的话往外说。 方母就教她,「让四郎去说。」 方氏犹豫着点头。 结果都不等他们夫妻去暗示婆婆,满宝就把一切都秃噜给钱氏听了。 因为想着满宝一大早还要回去上学,所以周四郎天刚亮就爬起来,早食也不吃就领着俩人回家了。 满宝一回到家就钻到房间里去找爹娘。 老周头和钱氏一看她这兴奋劲儿就知道她没事,面色很平常的和她打招唿,然后老周头就背着手出去,给她们娘俩说悄悄话的空间。 钱氏笑着把她召到身边,问道:「大夫怎么说的?」 满宝就把昨天大夫的诊断一五一十的说了,当然包括老大夫对周四郎和方氏的诊断,「娘,四嫂也怀孕了,那我今年岂不是要添两个侄子?」 钱氏就笑道:「你四嫂得等到明年才能生,不过这也是好事,家里添丁是大事,你们今天回来怎么不买些肉回来?」 「四哥说那是娘给的钱,不能乱花,不然回头娘又记他一笔帐。」 「胡说,」钱氏嗔笑道:「娘是那样的人吗?他是不是在外头做了什么坏事?」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将昨天晚上周四郎在方家院子里挑拨离间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 钱氏早有预料,摇了摇头道:「老四这脾气,从来不肯吃亏的。不过这样也好,总比直接扛着锄头去跟人打架强。」 「咦,娘,你不生气呀?」 「不气,我气什么,只要你四哥不是直接去找人打架,也不是造谣生事,我就不气。」 第335页 满宝就若有所思起来。 第282章 走他讨厌的路 老周头去看了一下地里的麦子,发现还不够黄,估算了一下时间后道:「再过三四天就可以开镰了。」 周四郎一听,顾不得趴在床上养伤了,这夏收一开始,估计得要连着忙两个月。 虽然跑到大梨村里挑拨离间一番,但老贾家目前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的伤可不能白受了。 小心眼的周四郎扶着腰就要再去大梨村凑凑热闹,满宝忍不住道:「四哥,你再去就不怕被揍呀?那可是别人的地盘。」 周四郎哼哼道:「我怕啥,你四嫂家也在那儿呢。」 「可贾家兄弟多,四嫂只有一个哥哥,」从小有六个哥哥,以至于没人敢欺负她的满宝熟知这里面的套路,道:「你被揍了,离得这么远,我们可救不了你。」 周四郎就犹豫起来。 满宝就嘿嘿笑,「四哥,名流千古的人都要能屈能伸,书上还有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干嘛非得急在今天报仇?「 周四郎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不是吧,要等十年,十年以后我都记不住这个仇了,我还怎么报?」 满宝一想也是,十年好像是太久了,「但你也不能送上门去找打呀,你这不是找抽吗?」 「他就是找抽,」一旁的方氏忍不住道:「都是闲的,爹娘心疼他,不叫他出去干活儿,结果他躺床上才小半天就嚷着无聊。以前忙得时候他又偷懒,现在给他休息了,他又想着搅风搅雨,这不是找抽是什么?」 周四郎哼哼着趴着没说话。 就是因为要趴在家里休息,他才觉得屁股和后背好像越来越疼,这口气擦越来越咽不下去。 满宝却不太想自家哥哥和外人再起冲突的,挑拨离间没问题,但要是打架就不好了。 虽然她没见过他们跟别的村子里的人打架的样子,不过看他们上次跟那三个坏人打架就知道,应该是差不多的。 上次大哥伤得那么重,二哥三哥和四哥也被打得不轻,所以没事还是不要打架。 既疼,还费钱,更耽误工时。 满宝觉得,报仇可以有别的更温和的办法,比如,对方越不想他们干什么,他们越要干什么。 那问题就回到了最初,他们为什么撵周四郎他们呢? 还不是因为他们可以从众山里挣钱。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道:「四哥,我们去众山找野菌,把他们家山里的菌菇全给找出来。」 「昨天没下雨,今天也没下雨,哪会有菌菇?有也不好吃了。」 「那我们去找茯苓。」 周四郎精神一振,问道:「你真的确定茯苓就长松树桩上?我和老五可是把众山里的松树桩全翻过了,没看到一颗。」 「不确定。」 周四郎:「……」 「但是,绝大部分会长在松树根下的,」虽然百科馆那边的词条还没出来,但满宝翻找过白家书房里的书,也问过庄先生,确定时人觉得茯苓为松树之精华。 既然是松树的精华,说明他们採摘都是在松树下採摘的,所以满宝决定这次不去松树桩里找,而是去松树林里找。 而她可是有科科帮忙的。 科科扫描植物特别厉害,尤其是它已经收录了茯苓,数据里有茯苓的数据,扫一下,方圆百米,咳咳,虽然比方圆百里差很多很多,但总比他们的眼睛厉害不是? 在树林里,他们也就能看到眼前的地方而已。 正好满宝刚下学回来,她往外看了一眼,便道:「四哥,我们现在就去吧,然后让大嫂把晚食留给我们晚一点回来吃。」 周四郎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你作业做完了?」 这可是大事,要让爹娘知道他把没做完作业的满宝带出去玩,他们一定会揍他的。 满宝道:「今天先生特别好,没有布置写的作业,只让我们背书而已。」 满宝自信的道:「背书等我晚上回来背也行的。」 「娘不给你在油灯下看书,伤眼,爹又那么小气,他肯定不捨得挑亮油灯。」 满宝道:「没关系,我已经会背了,就是不太熟,不看书也行。」 大不了把书塞到科科里面去,在里面看书呗。 周四郎被说服了。 于是他也不趴着了,直接就爬起来和满宝往外走。 家里人都出去了,有的是去稻田里放水,把田里的水都放掉,稻谷再过二十来天也能割了。 有的则是去小湾那边伺候那里的菜,而有的去翻一下肥堆。 现在他们家的肥堆都已经弄好了,只等它发酵腐烂,怕温度过高,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要翻一翻的。 而年纪较小的周五郎则带着底下一串的人去地里捉虫子给鸡吃。 之前因为洪灾,田里地里的虫子不少,因为家里养的鸡多,人手又足,钱氏干脆让他们把捉的虫子全收好来。 鸡能吃的都给它们吃了,暂时吃不下去的就用水煮一煮,然后晒好收起来,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拿出来伴着菜叶子给鸡吃。 效果还不错,至少大部分母鸡都保持住一天下一个蛋的趋势。 但再多的虫,这么多鸡,吃个十天左右也吃完了,所以家里又恢復了日常捉虫的活动。 第336页 顶着太阳在庄稼地里捉虫子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至少周四郎就很不想去,所以老爹一松口让他在家里歇息,他立刻装死,宁愿冒着危险去隔壁大梨村挑拨离间,也不愿意去干这不重的活儿。 不过现在他又活蹦乱跳了。 兄妹俩也没叫别人,一个背着背篓,还是一个扛着锄头就往村口走去。 满宝则拿上自己的布包,还拿了一竹筒的水,当然,水是放在周四郎的背篓里的。 周四郎把锄头放在左边肩膀上,右手紧紧地拽着满宝的手,一再叮嘱,「你得跟着我,不许乱跑知道吗?像上次……」 「上次是你们乱跑把我丢了的。」 「……行吧,但不管发生啥事,你都不许乱跑,我们要是走散了,你就原地蹲着等我,知道吗?」 「要是狼来了呢?」 「屁的狼来了,」周四郎忍不住道:「众山哪有狼?」 第283章 我有挂哦 「不是你们说的山里有狼吗?」 周四郎装煳涂,「是啊,山里是有狼,但众山不一定有,那边的树不是很密,狼可能不喜欢去,蜜蜂倒是有不少,小心别碰到蜂窝,被蛰了就惨了。」 方氏并不跟着凑热闹,站在门口看他们一大一小走远了,就回厨房去干活儿。 今天轮到她做晚食了。 周四郎和满宝走到众山山脚下时,四周一片寂静,除了鸟叫虫鸣外,举目望去,一个人也没有。 当然没有人了,再过不多久就是吃晚食的时间了,这时候的人不是在庄稼地里忙活,就是回家等着吃饭,谁闲着没事跑到山上来? 又不是大冬天的需要打柴。 满宝举目望去,入目都是树,她就问道:「四哥,之前你们在哪儿找的?」 「另一头,靠近大梨村的那一头。」周四郎撇了撇嘴道:「贾家兄弟太不讲究了,基本上是瞄着一个地方的木松木砍,从他们那边顺着往这边砍的,所以松树桩都在他们那头。」 「幸亏一年也就到了秋末才烧炭,不然他们一年四季要是都烧,这山里多少木头够他们烧的?」周四郎问她,「你觉得我们从哪儿开始找?」 「这儿吧,」满宝指着眼前的这片林子道:「既然这里没有树桩,树又茂密,我猜四哥和五哥肯定没找过。」 周四郎就赞许的点头,「不错,我们是没找过,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么懒,怎么会走这么密的树林去找茯苓呢?」 周四郎:…… 他生气了,决定一刻钟内绝对不理她。 于是周四郎松开了她的手,拿着锄头在前面开路。 满宝则跟在他屁股后面进山去。 「科科?」 「宿主放心吧,我已经开始扫描了,要是发现茯苓,或者其他未曾收录的植物,我都会告诉你的。」 满宝高兴的应下,「只要是我没收录过的,你都要告诉我呀。」 科科应下。 方圆百米的扫描不是吹的,周四郎进到了里面空旷点的地方,还会一棵一棵松树的翻,满宝则是探着头四处走,都不带多停歇的。 害得周四郎也不敢翻得太仔细,生怕一低头,再一抬头孩子就不见了。 他忍不住抱怨,「你倒是慢一点儿啊,这样找能找到吗?」 「能呀,」满宝坚持,「我的眼神可好啦。」 周四郎没好气的道:「我的眼神也好。」 「宿主,你的左前方,往前数去第五棵树。」 满宝顿了一下,眼睛微亮,然后就毫不掩饰的往那里飞奔…… 科科阻止不及,只能无奈的事后补充,「宿主,你好歹装一装,这样太明显了,万一引人怀疑怎么办?」 「哦,我下次一定注意。」满宝在心里回了一句,跑到第五棵树那里,转了转没看到。 科科:「……你屁股后面那棵,那才是左前方。」 满宝就高兴的转过去,就看到撑开枯叶露出来的一截黑褐色的东西,伸手把落叶拨开,露出来的部分就更多了。 周四郎也追着跑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满宝拨开落叶露出来的东西,他不可思议的叫了一声,「不是吧,满宝你的眼神这么厉害,隔得这么老远,还有树挡着都能看到?」 满宝自得的仰着脖子道:「那是当然,我眼神很厉害的。」 周四郎根本不会怀疑,他就羡慕的看了一眼满宝的眼睛,最后肯定的道:「一定是因为你鸡蛋吃得多,听说鸡的眼睛也很厉害的,地上不论多小的虫子,多细碎的米都能叮起来。」 满宝怀疑的道:「是这样的吗?」 周四郎肯定道:「一定是这样的。」 他还蹲在满宝的前面,看了看她的眼睛,肯定道:「你看,咱俩的眼睛最像吧,我没你这么厉害,那肯定是因为吃的东西不一样,你打小就每天最少一个鸡蛋,所以肯定是因为吃鸡蛋吃的。」 周四郎眼睛闪闪发亮,发愿道:「我一定要多挣钱,等我儿子出生了,我也每天给他吃一个鸡蛋……」 「那万一他的眼睛长得不像我们,像四嫂怎么办?」 这倒是一个大难题,周四郎认真的想了想,犹豫道:「再生一个?」 科科快要听不下去了,它无力的提醒道:「宿主,快挖吧,挖完了我们可以再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第337页 挖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是满宝来的,周四郎也不痛了,也不累了,把满宝往旁边一拨,放下背篓,扬起锄头就挖。 等挖得足够深了,满宝就帮着掰泥,然后小心的把底下的茯苓给弄出来。 科科在一旁指导,「宿主,再收集一些泥土吧,不用特意捧起来,你把手放到土里就行,我看着收集。」 满宝觉着这个方法好,高兴的把手埋到土里去。 正在埋头挖茯苓的周四郎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只当满宝是在玩泥。 这一棵茯苓并不是很大,至少比不上他们之前挖的那两棵,但也不轻,周四郎放在手里掂了掂,不太确定的道:「两斤?」 满宝头都不抬,「你又不是二哥,别学着掂了。」 好吧,周四郎转身把茯苓放到背篓里,满宝趁机趴下去摸最底下的那些泥土,收了一波进系统里。 兄妹俩把土埋回去,周四郎还踩了踩,神清气爽的道:「走,我们再去找一找。」 周四郎觉得满宝的运气很好,因此大方的挥手道:「满宝,你说我们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 满宝当然是听科科的。 科科道:「宿主,离你们不远的草丛里有一片野生菌菇,是已收录过的伞把菇,你要吗?」 话音才落,满宝已经上前拨开那片草丛了。 周四郎也探头看了一眼,高兴的道:「草菇,这种蘑菇城里人最爱吃了。」 满宝咽了咽口水道:「我也爱吃。」 周四郎已经丢下锄头,放下背篓去摘了。 摘出来递给满宝,满宝就给放到背篓里去,周四郎叮嘱,「放好了,别弄坏,明天一早让二哥带去县城里卖。这草菇能卖三十文一斤呢,比平时我们找到的还要好。」 满宝道:「这不是草菇,这叫伞把菇,也叫鸡枞菌。」 「这长在草里的不叫草菇叫啥,叫蘑菇也行啊,」周四郎不太在意的道:「也就你们读书人事多,非得一种菇叫一种名字,我们哪儿记得这么多?能吃的叫蘑菇,长草里的叫草菇,有毒的叫毒菇就行了。」 满宝想了想,竟然觉得四哥说的有道理。 第284章 木仙 满宝蹲在最边沿的位置负责接周四郎递出来的蘑菇,因为他都要积攒够了才往外递,满宝不免无聊。 她就盯着地上的草既泥土看,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四哥。 周四郎正背对着她,满宝直接就用手挖了一捧泥给塞到系统里去了,科科也很有默契的配合,只要满宝挖起来的,它都接收了。 系统空间里瞬间塞了一坨又一坨分开的泥。 周四郎把最里面的那些草菇都摘了,也不用满宝接,直接就兜了往外走。 自己亲自小心翼翼的放在背篓里。 今天开局极其顺利,周四郎很高兴,于是一挥手道:「走,我们继续找去。」 满宝也雄心勃勃的跟着,科科尽职尽责的扫描起来。 单纯上山,满宝从没来过这么远的山,因为她年纪小,没有理由,最多只能在村口附近的山里转悠。 而众山以松树居多,环境和村口附近的山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因此总有些漏网的植物没被满宝收入。 有一些是在百科馆内有样本的,即在未来也没灭种的;有一部分则是已经绝种的,但更多的是,未来所存的植物与现在的有所区别,或变种,或分支。 百科馆核定积分的条件很复杂,稀缺度是一个,其作用是一个,其对未来生物科技的发展重要性占比更加的重要。 还有一点,则是观赏性。 比如满宝最初热衷收集的野花,有一些已经绝种的野生花卉,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和生物价值,但收录之后的积分不少,便是因为其具有不小的观赏价值。 而且那类植物还能为满宝带来源源不断的点击积分。 只要有人点击,她就能收穫积分。 一开始,满宝是不太看得上那些积分的,因为很少,一百个点击她可能才分得到一点积分,但随着收录的植物越来越多,这就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 满宝早就发现了,哪怕她长时间的不录入植物,她依然每天有积分收入,这全部都是来自于点击。 满宝为此专门留意过,发现花卉类的植物最受欢迎,比如她收录的紫藤,映山红等; 其次是具有药物价值的植物,比如她曾收录的女贞子,山药等。 就连各类蘑菇的点击量也不错。 但最让满宝诧异的是,最近毒蘑菇那一类的点击也在迅勐增长,甚至一度超过了花卉类的点击。 所以满宝是很热衷寻找她没收录过的毒蘑菇的。 可惜没有。 一连挖了两根草,一株藤木的满宝忧伤的直起腰来,好看的野花找不到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个药材都没有? 没有药材,最起码也来一个有毒的东西吧? 满宝觉得毒菇之所以受欢迎一定不会是因为菇这个字,而是因为毒。 因为她收录进去的其他蘑菇点击就很平常。 周四郎也忧伤的直起腰来,将分出来的一株藤木交给满宝,为了让她方便拿,他残忍的将上面的藤条都给掐了,就剩一截藤条带着一些根茎给她。 他很不能理解,「这东西能卖吗?」 第338页 满宝摇头。 「那你为什么非得挖它们?」周四郎早就好奇了,「你说说你,从小就喜欢扯花扯草,狗尾巴草你挖,菜花你扯,山上的野花野草你也不放过。」 满宝想了想道:「因为我喜欢花花草草?」 这个理由满宝不是第一次说了,但周四郎从没这么认真的听过。 他仔细的想了想,道:「不对,可能你跟这些花草有缘,对了,你是不是五行属木?一定是这样的,回头四哥带你上道观算一算,我跟你说,你能找到女贞子,发现山药,还挖到了茯苓,说不定你真是木精灵,说不定前世是木仙呢。」 满宝惊奇得不行,「还有木仙?我只听说过花仙子。」 「既然花有仙,木当然也有仙了,这花仙子只管花,这花可是也属于木类的,木仙肯定比花仙厉害。」 「可我觉得花仙更好听。」 「好听有什么用啊,得能力大才行啊,比如咱爹和小叔的名字,」周四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最后在满宝的目光中硬着头皮继续道:「咱爹叫金,小叔叫银,你说是不是金子比银子好听?」 满宝迟疑的点头,她觉得一样啊,都是钱。 周四郎就道:「对吧,你也这么觉着吧,可小叔比咱爹厉害多了,所以名字好听没用,得厉害的才行。」 科科想从他脸上找出玩笑的样子来,结果半天后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 「……宿主,你也是认真的吗?」 谁知道满宝却反问它,「科科,我前世是不是真的木仙子,所以才那么聪明?」 科科:……不,你就是仙子也不可能是木仙子,因为你发现的这些东西其实是我扫描出来的啊! 但面对一个不足七岁的孩子,科科唯有沉默以对。 满宝没听到科科的回答,就当它是默认了,喜滋滋起来,「四哥,我觉得你说的对。」 她小手一挥,大步向前,「我们走,继续去找茯苓。」 她没把手里的植物给科科,因为没机会。 经过科科多次训练的满宝知道,就算是面对爹娘,收东西和拿东西时都要避着的。 俩人也就绕着山腰走起来,并不可以往山上去,走了许久,就在周四郎犹豫着是不是要先回家时,满宝停下了脚步。 然后他就看到满宝探头探脑的往一丛带着刺的荆棘里看,三棵比较粗壮的松树形成一个圈,圈里长了不少带刺的灌木,周四郎看了绝对不会往里探头找东西的那种。 满宝则蹲在那里看了半天,最后指着里面道:「四哥,里面有茯苓。」 周四郎瞪着眼睛看了半天,问道:「是不是真的啊,我怎么没看到?」 「都说了我眼神比你好了。」 周四郎略一想,觉得没错,于是放下背篓,拿起锄头道:「我先把这些恼人的灌木给锄去一些,你让一让。」 满宝就让到一旁的松树底下,觉得腿有点累,干脆就坐下休息了。 第285章 一片哟 周四郎背对着她将荆棘的枝条给锄断,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外拉丢到一旁,这才去锄荆棘的根部。 他也没把荆棘锄起来,就锄断了拉到一边,方便人进出就行。 满宝则趁机把手里的植物塞给科科,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四处看起来。 山里的小动物不少,她还看见一只比较漂亮的野鸡扑闪着翅膀落在不远处,察觉到她的注视后咕咕一叫,又扑闪着翅膀往树上一飞,马上就不见鸡影了。 周四郎回头看见,也看了一眼那消失的野鸡,道:「别想了,我们村除了周虎哥,没谁能打野鸡。」 「三哥不是打到过吗?」 「那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周四郎一边辛勤劳作,一边道:「当时是大哥要去捉野鸡,扑上去了,那野鸡一飞,直接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二哥就给了它一棒子,扫到了它的翅膀,然后它扑哧一下就落在了三哥面前,三哥一抬脚就把它给踩死了。」 满宝:…… 「你看,咱家除了那次,还有哪次能打着野鸡的?」 满宝就嘆气,「看来我们家跟野鸡没缘啊。」 那倒不是,在他小一些的时候还是很有缘分的,不过有缘分的是小叔就是了。 但周四郎也有骄傲的点儿,他笑道:「但我们家跟鸟蛋有缘啊。」 周四郎爬树掏鸟窝可是一绝,村里出了名的鸟霸王。 周四郎清出一条路来,拍了拍手欣慰的道:「行了,让我们来看看,茯苓在哪儿呢?」 三棵松树都不小,以至于它们周围有一片较为宽敞的空地,隔了十来步步才有一棵松树。 满宝人小,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里钻。 周四郎跟在她屁股后面,至于她手里的野草野藤去哪儿了,那还有说吗,那肯定是扔了。 满宝走进去,开始在松树根底下拨落叶找茯苓。 这里面的落叶比别的地方都要厚,可能是因为有荆棘拦着,也有可能是因为混着那些荆棘的落叶一起。 因为有科科的扫描在前,满宝几乎一找一个准儿。 这一次裸露出来的茯苓还不小,周四郎看得高兴不已,蹲下去就去扒那些落叶,顺着往旁边一拨,发现它绕了这棵松树的半边。 周四郎高兴得不行,嘿嘿一笑道:「要是让老贾家知道我们从众山里找出这么多茯苓来,他们一定恼恨得肠子都青了,说不定还会气死呢,哈哈哈哈哈……」 第339页 满宝紧张的四处看看,小声道:「四哥,你小声一点儿,别招来了人。」 「现在大家都在家里吃晚食呢,谁来啊。」 「不是啊,这种时候大家早吃完晚食了,大家应该又出来干活了吧?」 周四郎这才抬头看了一下天色,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道:「完蛋,天快要黑了,我们快点儿。」 周四郎伸手就要去抓身后不远处的锄头,结果手似乎按到了什么东西,他觉得触感有点熟悉,拨开一看,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满宝也看到了,也懒得站起来,很干脆的爬过去,俩人顺着拨开那些落叶,一直拨到了另一棵松树底下,果然,在那里又找到了一片茯苓。 周四郎转头看向最后一棵松树,直接爬过去找。 半响后他拨开一片落叶,给满宝展示他的成果。 满宝的眼睛亮闪闪的,「科科,你没说有这么多啊。」 科科:「宿主总会发现的。」 科科顿了一下后道:「宿主,这一片土多收集一些。」 满宝表示没问题,然后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正用脏兮兮的手捂着嘴巴,无声的大笑着,眼角都流出泪水来了。 满宝沉默了一下,就爬上去用她脏乎乎的小手给他擦了一下眼泪,安慰道:「四哥,别高兴过度了,我们这是在报仇。」 周四郎抖了一下肩膀,笑够了,这才长唿出一口气,自己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就是因为在报仇,所以我才那么开心。」 看着这一片茯苓,周四郎野心勃勃的撸起袖子道:「我要把他们全挖了,满宝,你出去等着四哥。」 满宝表示没问题,爬出去,但也没离远,就在一棵松树的旁边。 周四郎觉得屁股不疼,腰也不疼了,呸呸了两口唾沫,挥起锄头就要往下锄,挥到一半发现不对,略微收了点儿力,开始往下挖。 果然,这一片茯苓跟之前他们挖的都不一样,长得很浅,他只往下挖了挖就挖出一片来,再往下三尺左右就看到了它和松树根缠在一起的底部。 周四郎很高兴,挥着锄头就哐哐的挖起来。 满宝看着看着觉着这样很费功夫,干脆在外面指挥起来。 周四郎也听她的话,她让怎么挖就怎么挖,不一会儿就挖出一片来。 满宝便爬进去,在后面用手把挖松的茯苓给小心的拔出来,顺便收集一点儿土。 等他们把东西都挖出来装进背篓里,天都快要黑了。 周四郎往回填土时就有些马虎,把所有的土埋回去,没有再往上放枯叶之类的掩盖一下。 他看了一下天色,知道家里人估计要着急了,顾不得累,连忙背起背篓,扛起锄头,牵住满宝就往山下去。 好在他们没有纵深走,而是横着走,很快就到了山下。 才顺着山脚回到那条他们进山的路口,就见周大郎领着三个弟弟扛着锄头气势汹汹的过来,看到脏兮兮的周四郎牵着脏兮兮的满宝,跑来的兄弟四个一顿。 周大郎皱眉问,「你们没碰上贾家兄弟?」 这一身好像是自己玩泥玩出来的,不像是打架打出来的。 周四郎立即道:「没有,我又不傻,带着满宝呢,我们就在这一边,没往那边去。」 周大郎几个脸色这才好看点儿,问道:「怎么这么晚,带着满宝呢,万一吓着孩子怎么办?」 一般天一黑,村里就不太愿意让孩子往外跑,万一被吓着或被什么神鬼冲撞了怎么办? 所以孩子一般都会在天黑前回家的。 周四郎就示意他们看背篓,嘿嘿一笑,「大哥,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们找到了多少好东西。」 周二郎已经上去看了,掀开最上面的那层树叶往里一看,目光微闪。 他赞许的看了周四郎一眼,「干得不错。」 第286章 高兴 周二郎直接从周四郎那里接过背篓,背上前还掂了掂,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最少得有二十斤。」 周二郎因为做小生意多了,对重量的估算很有一套心得,加上这背篓又是他自己做的,大概多少斤他心知肚明。 也因此,大家对他的估算都很信任。 连周大郎和周三郎都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意了,这下他们也不介意周四郎在山上耽误这么久了。 一个接过他手里的锄头,一个则背起满宝,大步回家。 要是他们碰到这么多茯苓,甭管天多黑,那都是要挖出来拿回家才安心的。 回到村口时,天光已经快要消失了,只是还微微亮。 这时候大家都从地里收工回来准备睡觉了。 但也有嫌弃天热,不愿意进屋睡觉,反而是待在门口,或是村子里的树底下跟人吹牛聊天的。 看到周家兄弟扛着锄头,背着背篓从外面回来,就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去干什么回来,哎呦,这背上的是满宝吧,怎么弄得这么脏呀。」 周四郎当然不会傻到告诉他们去众山挖茯苓了,因此眼珠子一转,谎话就脱口而出,「我们去给稻田开水,满宝栽田里去了。」 大家就乐得哈哈笑,给稻田开水没什么可问的,到了这时候各家都要给稻田开水了,但大家觉得满宝栽田里很好笑,因此纷纷打趣起来,还有人想要把满宝抱下来问一问。 第340页 结果周三郎闷头就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带着满宝消失在前面了。 开玩笑的人不免有些讪讪,周二郎就打圆场道:「我娘着急呢,老三先把带她回去洗漱,你们有空上我家玩呀。」 至于周二郎背上的背篓,大部分人都不感兴趣,大家都知道,周家在小湾那边种了菜,背篓里要不是菜,那就是他们从山里找的野菌了。 但也有人很感兴趣,走了两步上前要看,「周二,你们兄弟上山找着什么好东西了?」 周二郎不好不给看,不然隔天肯定什么话都能传出来。 好在树叶底下是周四郎和满宝找的草菇,因为天光昏暗,掀开树叶的村民看得不太清楚,但草菇还是认得的。 然后再看一下这背篓的大小,忍不住惊诧起来,「找了这么多草菇?」 这声一出,立即有人上前观看,「啧,周二,你们可真够厉害的,这是要发大财了,这东西在县城里卖很贵吧?」 周二郎打哈哈,「还好,还好。」 周四郎走在了前面,回头叫道:「二哥你快点儿吧,我都还没吃晚食呢。」 还想继续看和继续问的村民就不好意思再拉着周二郎,羡慕的看着周家兄弟走远。 「昨天没下雨吧,他们上哪儿找来这么多草菇?」 「人家有本事呗,说起来老周家好像又起来了。」 「啧,这句话你说的也太晚了吧,去年人家建房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要是没钱,他们家能起这么一座青砖大瓦房?」 「还都打了床呢。」 「也是他们家人多,做事快,别的不说,等过两天收麦子你们看吧,你家三四口人,人家十来个人一起下地,就算分成两拨,那也是刷刷的过去,」有人丁单薄的村民嫉妒的道:「人家割了三四亩麦子,你家还不一定能收下一亩。」 「是啊,每次跟他家一起收麦子这心里就不好受,他们是来了一会儿就换个地方,我们呢,从早上到晚上,还不一定能割下一块地来。」 「所以还是得多生孩子。」 「生了也得能站住啊。」 话题渐渐就歪了,没人再讨论周二郎背回来的野菌,但大家都有了这么一个印象。 周二郎背着背篓回到家,和其他兄弟一起把背篓里的东西整理出来,还好的草菇放到一边,明天要带到城里去卖,不好的则放在另外一边,小钱氏当场就整理出来给满宝他们打两个鸡蛋下去一块儿煮了当菜吃。 茯苓则都摆在地上,将土都剥干净了放在一旁晾着。 周二郎决定明天带上三四块去县城药铺里卖,一天带三四块,能带好几天了。 带太多了危险,带去的时候危险,带钱回来也危险,所以这种事还是得细水长流。 老周头和钱氏坐在门槛那里看他们整理,脸上的皱纹像是一朵多瓣菊花,只是估算一下茯苓的收入,老周头就觉得对于渡过今年的冬天更有信心了。 满宝洗干净了跑出来,一出来就闻到香香的味道,立即跑上去坐在凳子上等好。 因为天黑了,屋里很黑,老周头不捨得点油灯,所以她和周四郎直接在院子里吃的。 天上有月亮,好歹能看到碗和菜。 周四郎跟着小声嘀咕了一声小气,然后就埋头苦吃起来。 老周头就坐在门槛上居高临下的道:「满宝啊,这种进山找东西的事,以后就交给你四哥他们,你别跟着进去。你呀,还是应该多读书,以后多找找像茯苓这么值钱的东西,教给你四哥他们,让他们进山找。」 满宝一边吃一边道:「爹,茯苓很难找的,光靠四哥他们很难找得到,我要是不忙就跟着进山呗。」 她觉得进山挺好玩的,还能多收集一些没见过的植物。 老周头可不觉得闺女在山里会比老四还厉害,以为她这是想玩找的藉口,正要训她,就见周四郎抬起头来狠狠地点头,「爹,这茯苓太难找了,今天的茯苓都是满宝找着的,要不是她,我们今天估计还是啥都找不到。」 老周头就有点儿卡壳,半响才道:「真是满宝找到的?」 「真的,尤其是这最后一片,您不知道藏的有多深,要不是满宝说里面有茯苓,我都不能信……」周四郎绘声绘色的说起满宝是怎么发现那片茯苓的。 周家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周四郎趁机把自己的木仙理论提出来,然后巴巴的看向他老爹老娘,「爹,娘,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满宝她就是木仙转世?」 老周头连忙看向他媳妇,这种事当然是要问一直求仙问仙的钱氏了。 钱氏经常拜天尊老爷,当然是信道的,因此略一思索就道:「等有时间,我上山问一下道长。」 第287章 可能的改革 一家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就连满宝都认为应该问一下道长,她还道:「娘,等我休沐和你一起去,我也好久没拜天尊老爷了。」 钱氏露出笑容,「好,好,你是应该去拜拜天尊老爷,你小时候总是哭闹不止,去拜了天尊老爷后才好的,你跟道家有缘。」 说完了话,吃饱了饭,大家便各自散去。 周四郎激动过去,此时就不止觉得腰疼屁股疼了,那是全身都疼,于是一放下碗筷,就扶着腰跟方氏回屋了。 满宝跟在他屁股后面过去,站在门口还往里望了一下,叮嘱道:「四哥,你要听话擦药酒啊,等明天天亮了,我就来看你。」 第341页 周四郎无力的挥手,他现在觉得更疼了。 满宝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把门关上,然后就躺在床上将神识沉进系统里,她现在还不困,打算再听一下骨科的课程,顺便向授课老师问几个问题,明天就在四哥身上试验一下。 但进了系统她才发现,系统空间有些不太一样。 除了那三株植物消失了外,里面的泥土都还分堆放好,科科贴心的给贴了标籤,比如茯苓一号土,茯苓二号土,草菇一号土…… 满宝好奇的凑上去看,问道:「科科,你怎么不把这些给百科馆?」 她记得收录的土都是直接转给百科馆的,不会在系统内久留。 「宿主,星际联盟成立庆祝日快到了,最近联盟有很多会议在看,主系统和十号内的系统联名和星际联盟申请开放更多的系统功能,给人工智慧系统给予更多的尊重和权益,所以我建议宿主可以再等一等。」 说这番话的时候,科科并没有屏蔽主系统,但却下意识的暂时断了与百科馆的联繫。 它们这些系统都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但因为存在的时间久了,有了一些很简单的自主意识,因此才能被派出来执行这种任务。 但它们不能脱离主系统,而主系统虽然自主意识更高,但本源程序中依然更亲近人类,也在联盟的控制之中。 但这不代表它们不会争取自己的利益。 而为它们争取利益,就是为它们背后的宿主争取利益。 当然,这么复杂的事满宝还听不懂,所以科科直接在屏蔽了百科馆的情况下和她道:「如果主系统的提案通过,那宿主和百科馆内的交易将会更细緻化,比如,在第一次收录过后,如果百科馆内的科研人员将收录材料使用完了,再想要收录材料时,可以向宿主发布积分任务,宿主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 见满宝还有些懵懂,科科就动了动系统内的土,道:「比如这些土,据我所知,茯苓的研究很不顺利,除了额外奖励的那一万积分外,他们应该给你的积分还没结算呢,而词条也没编辑出来,这时候他们肯定需要更多的土,到时候宿主再给他们提供这些材料就不是免费的了。」 满宝眼睛大亮,「还有积分?」 「没错。」 科科还笑道:「而且,除了我们的提案外,还有别的科研机构想要介入分享这些研究资源,如果他们的提案通过,那到时候会建一个论坛收购这些研究资源,有竞争,价格就会浮动,宿主可以从中赚取更多的积分。」 满宝却问道:「百科馆能答应?」 要是有村里的其他人和她爹商量怎么给她哥哥们分派活计,她爹一定会气炸的,那又不是他们的儿子,她哥哥们凭什么听他们的? 科科沉默了一下才缕清满宝的逻辑,它道:「当然,因为百科馆一直是独立的,它直接对接的是几所高校的研究机构,科研人员都是高校实验室里面的人。」 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科科没有再说,只是告诉满宝,「我们的提案有很大的概率能通过,所以宿主,这些东西不必急着收录进百科馆。」 虽然满宝不懂得论坛是什么,但她能从科科的语气中听出这东西对她很有好处,因此她欣然答应。 科科这才重新放开屏蔽,让满宝进入教学室。 满宝很好奇的问,「提出这个提案的系统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是系统姐姐,」科科道:「虽然我们系统没有性别之分,但它给自己设定的是女性,我想她会更愿意你叫她系统姐姐。它的系号是二,是元老了。」 「咦,科科,你的系号是多少来着了?」 科科:「……0531。」 它自己都快要忘了,自从满宝给它取了名字以后。 虽然有过多任宿主,但每一任宿主都没给它取名字,它也不会接受他们随意取的名字,毕竟它的父母是主系统,除了主系统赋予的编号外,它并不想接受别的名称。 但当年面对软萌萌,才三岁的满宝,它能怎么办呢? 而且这名字也不是她随口取的,她可是跟它商量了五天最后确定下来的。 好吧,科科承认,它当时就是被烦得不行了才答应的。 满宝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了,她一听这个数字就反应过来了,「呀,原来你是第五百三十一个儿子。」 科科:「……你这么说也没错。」 「那二号姐姐一定很厉害吧?」 「是,她的宿主也很厉害,所以才有能力提出这个提案,最近几年他们发现的东西对联盟很重要。」 满宝立即叫:「那我呢,那我呢?」 科科:「宿主看一下自己的词条点击就知道了。」 一样东西的出现,如果引起了社会巨大的反响,肯定会有不少人去追源溯本,所以只看点击就知道了。 科科道:「我看过内部数据,二号宿主的平均点击率是一亿七千八百六十六万九千五百六十一,嗯,现在数据还在变化中。」 满宝瞪大眼,「亿……」 「对,就是亿。」 满宝就调出自己的词条数据,看着上面最大的那个点击词条,那是映山红的点击,一共有八万九千六百五十四,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点击率挺高的,毕竟一百个点击就能用一点积分了呢。 第342页 第288章 安慰 见满宝一脸震惊的模样,科科安慰她,「没事,宿主你还小呢。」 满宝算了一下自己和二号宿主的差距,备受打击,她犹豫了一下问,「科科,你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吗?」 科科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哭笑不得的道:「有,目前主系统之下一共有八百零八个子系统。」 「我们的积分是最少的吗?」 科科顿了顿后道:「不是。」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高兴起来,「科科,你放心,等我长大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挖很多你没见过的植物,还捉很多你没见过的动物。」 科科笑着应了一声。 科科没说的是,他们这一组虽然不是最少的,却也是垫底的。 它们系统内部的排名是根据系统的结余积分来算的,科科天生就占了劣势。 因为他是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空的,当初为了能够联繫上主系统,开闢这条通道,它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而最开始,它一直在负增长,也就这两年开始有些积分收入。 看着似乎有点惨,但换一个角度想,它的宿主好在很努力的赚积分,并不会与它玩抗衡一套。 据它所知,现在排名最后的那个统弟就恨惨,积分是负的,就是因为它的宿主大量从商城里购买东西,引起了现实世界的震动,现在不仅它的宿主处境堪危,就连繫统也被主系统以恶意扰乱现实为由判罚,现在积分是负数。 如果它不能在结束任期前将积分累积回正数,主系统不仅不会回收它,还会启动自毁装置,将它销毁。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科科在发现流落异时空后果断的选择一个宿主认主的原因之一。 只有认了宿主,以保存在他们晶片深处的源程序对人类的好感度及限定来说,为了保护已认主的人类,在人类自然死亡前,他们是不可以销毁它的。 科科看着矮墩子宿主,鼓励她道:「不错,你现在年纪还小,所以最主要是学习足够多的知识,等以后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了,你就可以大量收入积分了。」 科科道:「我们的时间有很多。」 满宝狠狠地点头,便不再谈论这个事,而是调出教学室的目露,点了一下《骨科基础》。 上次那位老师重新站在了讲台上,他看着满宝,微微笑着继续讲课。 但满宝知道,他没看她,因为这是录像,并不是和她一样,是实时将意识沉进来的。 她并不能通过系统和第二个人联繫,当然,如果科科说的论坛能够成功建立,那她就可以了。 不过,虽然是录像,但她还是听得很认真,然后将听课过程中产生的问题记录下来,一会儿课堂结束了,她可以在跳出来的课堂随笔上写下疑问。 据科科说,这些问题会上传到百科馆,再通过百科馆上传到授课老师的邮箱里,到时候老师会回答这些问题的。 当然,这个模式不止是针对满宝这些买了教学室的宿主,而是包括整个联盟中的公民,只要上百科馆内听课,他们都有提问书籍中相关问题的权利。 满宝拿出自己的笔记,认真的坐在椅子上,仰着小脑袋听老师讲课。 等他讲完了,满宝就将周四郎今天的伤情又描述了一遍,连带着听课时产生的疑问一起写在课堂随笔上。 顺便翻一下昨天她问的问题,果然,上面已经做了回答。 和满宝发的问题是文字不同,对方发的是视频。 相比于文字,满宝当然更喜欢看视频啦,于是点开来看得津津有味,还将他讲的几个非常重要的点记了下来。 满宝忙了许久,想起自己还没有背书,便把课本带到空间里来,翻开课本通读了两遍,便将书一掩,意识退出系统,直接闭着眼睛背起来。 来回背了两遍,满宝自觉已经会了,而且她正越来越困,干脆就顺着内心的想法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有点儿沉,第二天是小钱氏过来把她挖起来的,「以后就算是要上山,也别那么晚回来,看,今天起不来了吧?」 满宝闭着眼睛点头,决定今天还是应该早一点儿回来。 不过这个打算到了下午又作废了,在众山里乱跑着挖了好几片茯苓的满宝又是摸着黑和周四郎周五郎回到家的。 不错,这次多了一个周五郎,是老周头特意派给的助手。 今天看来,这个助手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因为今天找到的茯苓比昨天的还要多。 老周头暗暗的将地上摆的茯苓都换算成钱,高兴起来,「老四啊,要不明天让老六也跟你们上山?」 「好啊,」周四郎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再多个弟弟上山帮着干活儿他当然高兴了,「那爹,明天我能不能不去割菜?」 「不行,割菜是早上,上山是下午,割菜影响你上山了吗?」 「影响了,怎么没影响,早上割菜太累,下午就没那么多精力了。」 「你中午可以午睡,那会儿我不拦着你。」见他还想偷奸耍滑,老周头就指着他道:「想想满宝,她每天一大早去上学,下学回来还要跟他们上山呢。」 周四郎扭头看满宝,就见满宝得意的看了他一眼,还和老周头炫耀道:「爹,我今天还带作业上山去做了呢,一点儿都没耽误时间。」 第343页 老周头就夸她,「我们满宝可真厉害。」 周四郎「唉」的一声低下头去,他们在挖茯苓时她就趴在凳子上写作业,真是一点儿时间都没耽误,能不厉害吗? 为了她,他还得背一张凳子上去给她,算了,明天让老六背好了,老五还是继续背背篓吧。 想着,周四郎就扶了扶腰,认了命,「行吧,明天我去割菜。」 老周头满意了,就扭头对周喜道:「明天你和老四一起去,盯着他,别让他偷懒。」 周喜笑着应了一声。 老周头这才对其他人道:「老大,老三,明天你们去看看肥堆,该浇水的浇水,该挖开透气的挖开。」 周大郎和周三郎应了一声。 「老大家的,明天你带着她们把家里的镰刀都找出来,磨好了,过两天我们就开镰。」又道:「家里其他东西也都要收整好了。」 大家齐齐的应了一声。 第289章 埋伏 又一天,满宝牵着周四郎的手,一甩一甩的走在最后面,周五郎和周六郎则各自背着东西走在前面。 到了众山山脚下不远处,大家正要往山上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科科突然道:「宿主,草丛里有人。」 满宝顿了一下,问道:「是谁啊?他们是要吓我们吗?」 科科知道她说的是,像她躲在门口等白善宝进门,突然蹦出来吓他一跳的吓。 但它又扫描了一下,判断道:「不像,因为他们面色有点兇狠,而且手里紧紧地握着锄头,呈攻击的态势。最主要的是,我没见过他们,他们不是七里村的人。」 七里村的人它都见过,只要见过,就不会不认识。 满宝听到这里,立即拽住周四郎不往前走了。 周四郎就扭头问她,「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正等着俩人选定一个上山的位置呢,也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满宝就指了另一边的一座山道:「四哥,我们去那儿吧。」 周四郎正要问话,满宝就沖他眨眼,又眨眼。 周四郎也眨着眼睛看她,然后伸手给她扒拉一下眼皮,问道:「进灰尘了?」 满宝:…… 「来,四哥给你吹一吹。」 说罢低头就给她吹眼皮。 满宝&科科:……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听,便也回身走回来,围着她问,「没事吧,用手揉一揉就好了。」 科科:「……眼睛进异物不能用手揉。」 但周家三兄弟显然听不到它的话,周六郎还想贡献自己的袖子,「用袖子擦一擦。」 周四郎看了一眼他脏兮兮的袖子,伸手拍掉他的手,「行了,没事了,来,四哥背着你走。真是的,走个路都能被沙尘迷眼。」 说罢弯腰将满宝背到背上,转了一个方向就走。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愣,连忙追上,「四哥……」 周四郎「嗯」了一声,截断他们的话,晃悠悠的道:「一会儿上了山,你们跟紧来,小心走散了被野狼叼去。」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头雾水的跟着俩人渐渐走远。 躲在草丛里的贾家两兄弟:…… 等他们都走得不见人影了,俩人这才忍不住从草丛里站起来,贾利冲着四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问道:「大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不然呢,人家大路走着,你凭什么拿人?」 「可我们家山上的那几个洞肯定是他们挖的,他们不一定从我们那儿挖了多少野菌呢,七里村那些穷鬼不识货不知道,我们可是知道的,现在草菇在县城,最低的也二十文一斤,好的卖到了三十文呢。」 「捉姦捉双,抓贼拿脏,你见着了?」贾胜也很不甘心,却没办法,他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也啐了一口,道:「今儿算他们运气好。」 「大哥,不然我们跟上去看看吧,看看他们是怎么找野菌的,」贾利很不服气,恼火道:「怎么我们在山里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他们却一找一个准呢?」 贾胜却微微皱眉,「不对呀,这几天都没下雨,山上怎么会有野菌?」 越说他越觉得不对劲,「而且野菌是摘的,轻轻一拔就行,还用挖这么大一个坑?」 兄弟俩相视一眼,怪不得他们总觉得哪儿不对呢,原来是这儿不对。 贾胜目光微闪,握紧了手里的锄头道:「走,我们跟上去走走。」 贾利立刻跟上。 俩人也不躲藏,光明正大的顺着路去追人。 大路朝天,大家谁都可以走,他们要是躲躲藏藏的,被人看见了才有问题呢。 然后光明正大的扛着锄头往前走的贾家兄弟俩走了半天也没追上周家兄弟几个。 贾胜忍不住皱了皱眉,往四周看去:「他们走哪儿去了?」 「在前面吧,那小女孩不是指了前面那座山吗?」 可前面并没有遮挡物,一眼可以看到山脚下,那里并没有人,贾胜不觉得他们带着一个小孩儿能走那么快。 他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身后弯弯曲曲的路,立即往回走,「他们估计在后面,我们回去找一找。」 此时,周四郎已经背着满宝撒腿往迴路跑去了,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撒开脚丫子跑得飞快。 他们走到一半,拐弯的时候,周四郎就带着他们躲在了一片灌木丛后,蹲了老半天,眼见着快没耐心的时候就见贾家兄弟扛着锄头快步过来,他们立时一动都不敢动了。 第344页 以周四郎十五岁后就当混混的经歷来看,这俩人就是打着埋伏他们的主意来的。 他权衡了一下双方的武装力量,果断的放弃抵抗,等人转过弯走远,他立即背着满宝跑路了。 哼哼,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可是在他们老贾家的山上挖了三天的茯苓呢。 兄妹四个一声不吭的往回跑,一直跑过了众山,跑到了七里村的田地边上,走在路上可以看到田地里零星的村民后三人才慢下脚步来。 周四郎喘了一下气,把满宝放下来,让她自己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路,敞怀的咧开嘴笑,他大手一挥道:「走,我们慢慢走回去,一会儿看看哪座山松树多,我们就上去找一找。」 到了这里,他才不怕贾家兄弟追上来呢。 追上来他们能干嘛呢? 周四郎哼哼的笑起来,其实他还是挺希望他们追上来的,论打架,他们周家兄弟可不怂。 周四郎又往后头看了一眼,还是没看见贾家兄弟,失望的要收回目光,然后尽头的拐角处就冲出来了两个人。 周四郎脸上忍不住带出灿烂的笑容,他毫不避讳的回身沖他们招手。 贾胜气得不行,狠狠地将锄头往地上一砸,看着他走远。 「大哥,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不去追?」 「追个屁,追上去干什么,你想跟周家兄弟打一架,还是跟七里村打一架?」贾胜恨恨地啐了一口,也晦气得不行。 本来他是打算,等他们上了众山,看清楚他们干什么后再按住他们揍一顿的。 第290章 藉口 到时候外人问起来,他们就一口咬定是周家兄弟恶意砍他们家的松树,把他们种下的小松树都给踩坏了。 没办法,对方在他们的山上挖野菌这样的藉口说不出来,因为通俗意义来讲,这种野生的东西,不论它长在谁家的山上,谁看见了都是可以摘的。 除非那是你家种的。 真要说山上的东西全都是自家的,别说在七里村,就是在大梨村这边都有些难过。 贾胜还想在村里混,暂时不想做得太霸道。 找好了藉口,周四郎他们就算是被揍了,那也是白被揍,可现在追上去,人家既没上你家的山,也没跟你碰面,再打起来就说不过去了。 搞不好最后是周家兄弟找上门去揍他们。 所以贾胜也只能对着周四郎兄弟几个咬牙切齿,企图用眼神杀死他们。 但他知道,今天以后,再想找周四郎他们的茬就难了。 贾胜转身领着贾利上山去,他们又回到了那三棵松树那里。 那里和之前周四郎离开时大不一样,因为三棵树间被挖得坑坑洼洼,还有一个巨大的坑,松树根都被挖断了不少。 这是贾胜和贾利挖的。 前天他们偶尔听人说起,说周家兄弟上山找了很多野菌,整整一背篓呢。 说话的人只是羡慕居多,惋惜的说自家偶尔也上山找,毕竟这东西还挺好吃,找到了也算家里多了一道菜不是? 但落在贾家兄弟耳里却不一样了。 他们是知道的,之前周家兄弟常到众山那里去找野菌,那里离两个村都比较远一点儿,大家不论是打柴,挖野菜,找蘑菇,都暂时找不到那里去。 也就村子里会打猎的人会过去那一片山。 七里村的村民不知道那些蘑菇值多少钱,他们这些经常来往县城的却是知道的。 贾利就曾经见过白马关镇的一个妇人,每天都能带上七八斤的野菌去县城,那些野菌分成了好几类,从二十文到三十文不等,每天最少能卖一二百文。 那收益,比得上他们冬天烧炭了。 所以贾利是认真的上山找过野菌的,但这东西很奇怪,并不是你想找就能找着的。 他最好的一次战绩是找到了八两。 才八两,他都懒得带去县城,而在大集里,大家是不会花钱买野菌的。 所以他就自家吃了。 也正因为眼红嫉妒,他们兄弟俩才对周家兄弟在众山上找蘑菇的事这么生气,他们觉得他们之所以找不到,全因为被他们给摘去了。 可是,不论是贾利还是贾胜,他们都是摘过蘑菇的,知道大部分蘑菇都可以用手直接摘起来,少部分的,拔不起来,那就用棍子戳一戳泥土也就出来了。 可这三棵树中间被挖得这么厉害,还挖了这么深,显然不是在找蘑菇。 这地方是在他们听到传言后又一次上山后偶然发现的。 当时旁边丢着砍了的荆棘,中间的泥土新新的,一看就是刚翻过的,所以兄弟两个一好奇,就把地又挖了一遍。 当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他们没多想,只当是周四郎他们在这里发现了很多蘑菇,可这会儿再看…… 贾胜蹲在地上,又捏了一把地上还新的泥土,眯着眼道:「不对呀,蘑菇不用翻这么深吧?」 贾利眼睛一亮,问道:「难道他们在我们家的山里挖出宝贝来了?」 贾胜横了他一眼道:「这山里能有什么宝贝?」 考虑到最近周二郎天天去县城,贾胜就道:「一定还是吃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明天抽空进城看一看,看看周二郎都卖什么东西就知道了。」 贾利有些不甘愿,「大哥,明天我家就要开镰收麦子了,哪有时间啊。」 第345页 最主要的是,就算是看到了,不能抓周家兄弟一个现行,他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呀。 不对,抓了现行办法也不是很多,因为这是地里长的野物,基本上谁找到属于谁的。 他们也就能蛮横的不许周家兄弟再上山来找东西而已。 不巧的是,贾胜家明天也要收麦子。 当付出与收穫不对等时,显然谁都不愿意多费力,于是兄弟俩你来我往的说了一阵后,就郁郁不乐的回去了,没有再提去县城里盯着周二郎的事。 而已经快回到村里的周四郎,干脆领着满宝钻进了村口的一座山里。 这座山上的书很杂,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堆,松树当然也有,只是比不上众山那里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 这里的松树多是很分散的分布,然后松树与松树之间还有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 而且低矮的灌木丛占大多数,加上各种藤蔓胡乱生长,要走进去更困难一点儿。 周四郎就和周五郎一起在前面开路,周六郎则在后面牵着满宝。 兄妹四人费了好大的劲儿,将小半座山都逛了,这才在科科的帮助下找到一棵生长了茯苓的松树。 周四郎用力的将这棵松树的位置记下,决定明年这个时候再来看一下。 既然满宝说茯苓也是菌科类,那明年这里应该还能长出来。这是他多年找蘑菇找出来的经验。 等三人把这一棵茯苓挖出来,天都快黑了。 周四郎觉得今天的收益远小于往日,于是骂起贾家兄弟来,觉得要不是他们捣乱,他们不至于只找到一棵。 满宝则道:「四哥,你打不过他们,反正我们也快要把众山翻完了,以后还是别去众山了。」 「那明年呢?」 「明年再偷偷去。」 周四郎一听,嘿嘿笑起来,他也觉得这样比较爽,尤其是在把东西挖完后还要让对方知道的时候特别爽。 周五郎觉得四哥这样太拉仇恨了,所以叮嘱他道:「四哥,以后你出门小心点儿,小心被套麻袋。」 「他们敢!」周四郎哼哼道:「他们要是敢套我麻袋就等着死吧,大哥他们又不是吃素的,一人套一次,揍死他们。」 周五郎一听,也不是很担心了。 满宝习以为常,嘻嘻哈哈的跟着大家往村里走去,路过自家的山时,就见不少人在上面砍竹子。 第291章 夏收开始 这是周二郎分到的山,因为本来就是竹子居多,他干脆就往上面种了更多的竹子。 和别人家的口分田都是放着让它自由生长不同,周二郎是少有用心经营的一员。 山上砍竹子的村民看到他们兄妹四个背着竹篓回来,就懒洋洋的挥手打了一下招唿,「这是又找蘑菇去了呀,都好几天没下雨了,还能找着?」 周四郎让周五郎背着背篓,周六郎扛着锄头,这下顺势把满宝也塞他们手里,让他们先回家,自己就蹲在一块石头上和他们说闲话,「没找着,刚到众山那条拐弯的路口就被人给堵回来了,你们砍竹子干嘛?」 「唉,别提了,这不是麦子快收了,家里的簸箕有点儿坏了,所以砍一些回去做两个。」村民嘿嘿一笑,「其他山上的竹子都没有你二哥这里的好。」 周四郎差点笑喷,「这都快要收麦子了你才开始砍竹子,嫂子不揍你呀。」 「谁说不揍的,就是揍了才来的,」一旁的另一个村民插了一句嘴,乐得不行,「就是今天揍的,鸡飞狗跳的,直接被撵出来了。」 「放屁,我那是不好跟女人动手,不然你看着吧。」 周四郎并不介意他们来砍竹子,反正这么多竹子,他们家也用不完,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他就是想跟人说闲话,所以才蹲在石头上没走。 但砍竹子的村民看不过了,纷纷和他招手,「周四,赶紧来帮把手,这竹子也长得太高了,我拖不出来。」 周四郎一听,立即拍拍屁股起身,甩了手就走,「哥哥们慢慢砍吧,我还没吃晚食呢,先回家了。」 村民们挽留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熘烟跑走了。 其中一个忍不住嘆,「周四还是那么懒啊。」 「得了吧,村里谁能叫动他下地干活儿?也就他家几个兄弟了,赶紧砍吧,天都快黑了。」 「唉,竹子可真难砍,要不去问周二要一点晒好的吧。」 其他村民继续埋头砍自个的竹子,心里暗暗的想:要不是你们也要做簸箕,我早就去问了。 一个两个问要一些晒好的竹条没什么,但要是这么多人去问,那肯定是不行的。 那人见没人符合他,就只能嘆息一声继续砍竹子,说闲话道:「对了,刚才周四说他们走到众山那里被堵回来了,被谁堵了?」 「还能是谁?不是他家大人,就是贾家兄弟。」 前者他们也就不谈了,后者嘛…… 「贾家兄弟也太霸道了,上山找蘑菇而已,没必要撵人吧?」 「就是,又不是要占他家的地,也不是砍他家的好树,竟然这么小气吧啦的。」 「还是因为不是本村人吧,你看咱七里村,谁会为这样的事生气撵人?」 「嗯嗯,大梨村的人是比较小气。」 「还会算计……」 他们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说着大梨村的坏话,提前一步跑回家的满宝也在和父母说贾家两兄弟的坏话,顺便夸一下自己。 第346页 「我最先发现人的,然后我们就不上众山了,拐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果然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追上来了,兇巴巴的,幸亏我们跑得早。」 老周头就皱起眉头。 钱氏也很不悦,「这是怎么回事,老四他们不就是上山找点野味吗?撵一次就算了,竟然还搞起埋伏来了?」 老周头就起身道:「我去找村长说一说。」 搞埋伏就很讨厌了。 出门前,老周头又回头叮嘱道:「以后你们不许去众山了,哼,我们白马关镇最不缺的就是山,难道我们非得去他们家的众山?」 满宝有些惋惜的应了一声。 钱氏就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们不要跟这样的浑人计较,太危险了。」 说到这里,她在院子里的人中找了找,问道:「老四呢?」 「四哥在竹山里跟人吹牛呢。」 竹山是他们自己给取的名字,因为上面竹子最多。 钱氏就微微皱眉,「去把他叫回来,天都快黑了,你们吃了晚食就去洗漱,别总是在外晃荡,都是快要当爹的人了。」 方氏红着脸站在一旁。 方氏虽然没确诊,但钱氏早就减了她的活儿,家里重一些的活都不让她和何氏做,而且干活时间也减了许多,只要太阳辣起来,俩人就被叫回家里做些轻省的家务。 小钱氏和冯氏周喜也体贴这一点,这段时间都主动接过更多的活儿,让俩人休息。 这一刻,连冯氏都不得不承认,幸亏周喜归宗,不然家里这么多事就靠她和小钱氏,还是很累的。 等周四郎一熘烟跑回来,钱氏就道:「赶紧去吃饭吧,晚上早点睡,你爹说,明天就开镰,先把大湾的那片麦子给收了。」 周四郎早有预料,一边拿碗吃饭,一边问,「二哥也去?」 「现在麦子黄的还不是很多,你二哥先不急着去,等过两天,小湾那里的菜都卖光一茬了再停下。」 那主力就是他和三哥了。 周四郎动了动肩膀,点头道:「行吧。」 谁让他大哥当初肚子里出血了呢? 周大郎挑麦子这样的重活儿不能做,但割麦子是没办法的。 趁着周四郎吃饭的功法,家里把明天要用到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好了。 既然要夏收,自然不能照着往日的时辰起床了,得更早一点儿。 这样割到太阳升空,开始变辣的时候,大家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睡上一觉,再出门割一个时辰的麦子,就可以回来吃晚食了。 等吃了晚食再出门继续割麦子。 而中午太阳最毒辣的那段时间,大家基本都在家里睡觉。 也就是今年麦子水稻都欠收,时间才安排得这么松,隔往年,除了正午那一个多时辰外,大家都是要在地里干活儿的。 一天两餐变三餐,甚至是三餐半。 可哪怕是偷奸耍滑的周四郎,也不希望庄稼欠收,宁愿多累一些,也不愿意地里是这么个情况。 周四郎吃了饭问满宝,「满宝,你不是说县太爷想减免秋税吗,怎么都这会儿了也没消息?」 「善宝没说。」这种消息,她也只能听白善宝说,而白善宝也只能听他祖母和白老爷说。 大人们不说这个话题,他们小孩儿有什么办法? 第292章 喝酒 庄先生将课本收起来,低头看着一群蠢蠢欲动的学生,就连向来被他特别照顾的白善宝和满宝也眼睛亮晶晶的,将手放在合上的书本两边,大有他一说下课就收起课本往外沖的架势。 庄先生见了忍不住一笑,慢吞吞的问:「你们各家也都开始收麦子了吧?」 众孩子点头,不解的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就道:「麦子开镰了,夏收也算开始了。」 众学生懵懂,倒是白善宝眼睛越发明亮,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庄先生就对他微微颔首,笑道:「今年夏收我们就放三天假吧。」 众学生一呆,确认先生不是在开玩笑后,大家就啊啊的兴奋叫起来,满宝也激动的拍着手掌。 庄先生等他们喊过了,这才往下压了压手,待他们安静下来才道:「这三日你们也要帮家里劳作,不要总想着玩儿。稼桑乃民之根本,将来你们不论是要为官做宰,还是事农经商,这些你们都用得上。更何况,家中长者都在劳作,你们怎好坐享其成?」 众学生纷纷站起来,弯下腰去乖巧的齐声应了一声「是」,满宝的小脑袋差点碰到桌子上。 庄先生满意的摸了摸鬍子,道:「好了,今日便如此,大家下学吧。」 「恭送先生!」 庄先生低头看了眼满宝和白善宝,道:「一会儿你们到小院来见我。」 等庄先生才走出教室门,安静的教室瞬间爆发出欢唿声和嘈杂声,大家立即收拾东西回家。 动作快的,已经飞速的把书塞到书箱里,拎着就往外沖。 刚走出几步远的庄先生听到身后的喧闹声,失笑的摇了摇头,走回小院里去。 满宝和白善宝则相视一眼后低下脑袋去收拾书,一点儿也不兴奋了。 先生一定会又给他们额外准备作业的。 白善宝提前邀请满宝,「你要去我家做作业吗?」 满宝想了想,家里人都去割麦子了,显然没人带她上山找茯苓了,于是点了点头,「行吧。」 第347页 庄先生的确有作业交给他们,而且还不少,满宝一边记一边皱起了小脸,问道:「先生,我们要是不会,能不能来问你?」 庄先生想了想道:「你们先坐着,若不会可以去请教一下白老爷,我要进城一段时间。」 也正因为是要进城,他这次夏收才会放假的,要知道以前他只会在秋收放假。 满宝记下,好奇的多问了一句,「您进城是为了什么事啊?」 庄先生就微微一笑道:「朝廷的政令下来了,今年绵州一带也全都免了秋税,所以我回家看看你师兄他们。」 满宝眼睛一亮,「秋税全都免吗?」 庄先生含笑点头,「过不多久,里长应该也会来通知村里了,秋税免了,今年大部分人应该都能挺过去,大家只要准备一下赋就好。」 满宝狠狠地点头。 这可真是一个特别好的消息,满宝根本没问庄先生哪来的信息。庄先生总不会骗他们。 满宝高高兴兴的背着书箱跑回家,先把这事告诉家里人,再拿着作业去找白善宝。 可惜家里现在只有做晚食的何氏带着三丫和四头,其他人都在地里干活儿呢,所以满宝的好消息只能告诉她。 但就是这样,何氏也高兴得不行,立即让三丫去问在菜园里的钱氏,晚上是不是煮一点鸡蛋来庆祝庆祝。 老周头领着一串小的回来吃晚食时听说了这个好消息,当即开怀的大笑了两声,然后让周大郎去把五月份周四郎喝喜酒藏起来的那坛酒给拿出来,决定晚上喝一杯。 等周大郎跑去杂物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坛酒来时,家里的女人们才知道他们父子竟然偷偷的藏酒。 老周头笑呵呵的,一回头对上钱氏正盯着他看的目光,身子不由一僵,顿时心虚起来。 难得的好事,钱氏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立即找他算帐。 老周头就摸着后脖子根嘆息,不过管他呢,先过了今晚再说。 满宝早就对酒感兴趣了,因为不仅自家爹喜欢,她几个哥哥,上到大哥,下到五哥也喜欢,而她对于一切好吃好喝的都很有兴趣。 满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开始盯着几个哥哥喝酒,等她把饭吃完,几个嫂子也都吃完了,她立即捧了碗坐到周四郎和周五郎的中间,假装还要吃菜,然后瞄着他们碗里的酒看。 他们当然喝不起多好的酒,这是从县城里卖散酒的人手里打的,据说都是米熬的,可贵可贵了。 一场喜宴下来,除了肉最花钱外,第二花钱的就是酒了。 这还是他们一桌只提供半坛的情况,要是放开了供应,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满宝觉得白米饭很好吃,粥也好吃,所以用米熬出来的酒…… 满宝鬼头鬼脑的左右看看,趁着周五郎扭头和大头他们说话时,她偷偷伸手拖过他面前的碗,闻了一下,觉得是很香,于是低头就喝了一口…… 又苦又涩,还有些辣的感觉瞬间在味蕾中炸开,满宝直接就吐了出来,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老周头刚好看见她偷喝酒,嘴巴张开,眼睛瞪得老大。 周五郎立即将自己的酒碗给抢回来,瞪着眼睛看她,「你才几岁就喝酒?」 满宝像一只汪汪一样吐着舌头,泪汪汪的扭头去找大嫂。 小钱氏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倒了水来给她涑口,一边拍她的小屁股,「你六哥这么大了都不能喝酒,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老周头却已经合上了嘴巴,眼珠子也缩了回去,他沖小闺女招招手,把人招到跟前后笑道:「想喝酒跟爹说一声就是,来,喝爹的。」 公爹开口,小钱氏不好插嘴,钱氏却瞪了他一眼道:「才半碗黄汤你就醉了?」 老周头立即脖子一缩,对满宝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行了,去玩儿吧,等你再长大一点儿,至少得跟你六哥一样大的时候再喝酒。」 满宝却道:「我以后不会喝了,真是太难喝了。」 老周头就哈哈大笑起来,周家哥哥们也忍不住乐,一起端起碗来酌了一口,乐道:「哪里难喝了,明明那么好喝。」 第293章 鸟雀 不用去上学,满宝摊着手脚肆意的赖床,一直到有阳光照射进屋,她这才从床上爬起来。 她掀开蚊帐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和科科道:「这就是书上写的『太阳快晒到屁股』吧?」 科科道:「你要是再不起床,就真的要晒到你的屁股了。」 满宝吐了吐舌头,爬下床穿好鞋子,这才把衣服穿好。 周家很安静,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满宝走出去,就见二丫带着三丫和四头在晒衣服,她连忙揉着眼睛上前问,「二丫,我娘呢?」 「奶奶去地里看麦子了,免得有鸟吃麦子,小姑,你肚子饿了吧,大伯母把你的早食放厨房里了。」 满宝就撸了袖子道:「我先洗脸漱口,你们吃了吗?」 「吃了,爷爷说现在要夏收,家里也要吃三顿才可以。」 满宝点头,洗漱过后在厨房里吃了早食,将碗筷洗好后就出来帮二丫晒衣服。 各房的衣服都是各房洗的,以前满宝,老周头和钱氏的衣服都是大房洗的,周四郎和五郎六郎的衣服则是二房和三房负责。 但周喜归宁以后,满宝的衣服还是大房洗,但老周头夫妻俩和三个弟弟的衣服则是周喜接了过去。 第348页 等到周四郎成亲,他的衣服自然是方氏负责。 现在二丫晒的是他们二房的衣服,今天上午她的任务就是看着两个小的弟弟妹妹和小姑,所以早早就可以去河边把衣服给洗了。 晒完以后二丫笑问,「小姑,你想去哪儿玩?」 满宝想了想道:「我和白善宝约好了中午一起做作业,现在就去地里帮爹娘干活儿好啦。」 二丫点头,就领着他们出门把大门锁上,带他们去地里。 钱氏带着草帽坐在一棵小树下,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前面则堆着捆好的麦子,堆成一堆一堆的。 空中盘旋着不愿离去的鸟雀,它们想要落下时,钱氏的棍子一挥,鸟雀便振动着翅膀又飞起来,根本来不及吃一口。 有的鸟雀在试过几次后发现不能突围,便振着翅膀离开了,但更多的鸟雀没有那个智商,它们只看到底下堆着的粮食,迟迟不肯离开,只能周而復始的跟着钱氏斗争。 满宝看见母亲就飞奔过去,有落在草丛里的鸟雀受惊一般的振臂飞起,满宝觉得很好玩儿,干脆不去找母亲,转弯就在草丛里跑起来,赶着这些鸟雀扑稜稜的乱飞,她便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钱氏看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科科却很激动,「宿主,你能抓住吗?」 「咦,鸟也能收录吗?」 「当然。」 「那你以前怎么不让我收录?」 这些鸟又不稀罕,一年四季就有四季看见它们。 科科:「……因为你抓不住。」 哪一次它要求收录的东西不是她触手就能及的? 满宝就看着那些又落在了草丛里的鸟雀,不由蹑手蹑脚的上前,然后就扑上去,结果她扑在了草地上,它们却挥一挥翅膀愉快的飞走了。 满宝爬起来坐在草地上,吹了吹有点疼的手心,委屈道:「我现在也抓不住。」 「但现在很多。」科科道:「据我扫描,方圆百米内的鸟雀数量有七十八只,这是很庞大的一个数字了,意味着你往前跳一步就有可能碰到一只。」 「这东西这么多,在未来也灭种了?」 「宿主,你收录的那些野草分布更广,也更多,它们同样有灭种的,而这种对你们来说是灾难的鸟雀,在地球纪元二十一世纪时就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也是在同世纪,被世界列为濒危物种,在地球纪元二十三世纪彻底灭种。」 科科道:「不过,目前发现了有几种麻雀的近亲属,至少基因很相近。」 满宝问:「你猜积分会多吗?」 「会,我猜测收录积分应该不会弱于山药。」 满宝眼睛一亮,爬起来就朝她娘跑去,「娘,我想要这些鸟雀。」 钱氏巍然不动,笑道:「娘可没力气给你抓,去找你五哥和六哥吧,或许他们能帮你抓到。」 满宝高兴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地里跑。 钱氏就拉住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用树枝做成的帽子给她带上,道:「家里没你们的草帽,这个你们带着挡一挡太阳,要是太晒就回来。」 满宝敷衍的应了一声,撒开脚丫子就朝地里跑去,二丫连忙跑着跟上。 才能利索说话的三丫和四头也立即跟上,钱氏笑着看他们,并不阻拦他们去地里。 满宝跑到地里,大家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儿呢。 老周家人多,分成了两拨人,一拨在这边,另一拨则去了另一块地。 大头和大丫二头三人也已经可以拿着镰刀了,而和满宝同龄的三头则到处窜着将散落在地,或是遗漏的一两根麦子给扯出来放到麦堆上。 看到这么多小伙伴来,三头是最开心的,因为很显然,不论是小姑,还是三丫和四头,都是不可能拿镰刀的,这一个一个,全是要陪他一起捡麦穗的。 于是三头热情的邀请他们,「我们来比赛,看谁捡的麦穗多。」 满宝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小娃娃了,她是快七岁的大孩子了,因此没那么快忘记自己的本意,她对三头一挥手,道:「你等一下,我一会儿和你比。」 满宝没跑去找周五郎和周六郎,而是跑去找周四郎,「四哥,你能不能抓鸟雀?」 周四郎满头的汗,闻言抬起头来向后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不是很落后,还把妻子的的小半给拉到了这边,便决定暂时休息一下。 于是他放慢了速度,问道:「我能抓它们的蛋,怎么了?」 满宝:「……我不要蛋,我要鸟。」 「那没办法,」周四郎道:「我要是能抓住这些鸟雀,那我就能进山里抓野鸡了。」 满宝则转了转眼珠子问道:「那蛋能孵出鸟来吗?」 周四郎不太确定的道:「应该可以吧,反正每次摸到鸟蛋我都吃了,要不下次我再去摸鸟蛋,我留一只不吃?」 不知道为什么,满宝觉得很不靠谱。 科科也觉得很不靠谱。 第294章 见识 周四郎没抓着过鸟雀,周五郎和周六郎更没抓过了,轮掏鸟蛋,家里目前战绩最好的就是周四郎了。 所以俩人也提议多掏鸟蛋,到时候家里的母鸡要是孵小鸡,可以把鸟蛋也塞进去给母鸡孵,说不定二三十天后他们就收穫了一群鸟。 周六郎还道:「我听二禄说,鸟雀的肉很嫩,比鸡还好吃呢。」 第349页 满宝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二禄吃过的,而且鸟雀这么小,吃的肯定没有鸡多,我们可以多养一点儿,以后一天吃一只,一天吃一只。」 周四郎就给了他脑袋一下,道:「想什么呢,你在家里养鸟雀试试,看村里人骂不骂你。」 周六郎不服气,「骂我干什么?」 周四郎就竖起手指,示意他伸长耳朵去听。 大家就安静下来,地里一下只有唰唰的割麦子的声音,但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远处不知何方传来的叫骂声,「吃吃吃,就这么一点儿粮食还叫你们给糟蹋了,总有一天我扒光你们的窝……」 周四郎就鄙视的看着他们道:「村子里的人除了蝗虫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鸟雀了,春天多,有时候刚播下去的种子就叫它们挖出来吃了;夏天也多,刚冒芽的庄稼说不定就叫它们叮了;秋天也多,好容易收回来的粮食还得跟它们抢;冬天也不少,嗯,不过冬天还好,它们多是吃草籽,但也很讨厌,你没见大嫂隔三差五的就要在菜园里骂一骂它们?」 众人:……他们怎么知道? 周四郎摸了摸肚子,也有些惋惜,「我们最喜欢掏鸟蛋了,它们的窝不难找,一个窝里总有十来个鸟蛋,但除了树上,他们有时候还会在麦地和稻子里结窝,大家割到的时候,有些大人嫌弃带着麻烦,宁愿直接砸烂了也不给它们留,就是因为这鸟雀一年比一年多。你们看看那一片片的,比人还多。」 满宝惋惜不已,科科也觉得惋惜,这一个一个,哪怕只是蛋,拿到未来也是很贵重的存在啊。 不过百科馆从来只收集生物,蛋,给它的目录中没有,就算它收录进去,百科馆也不会给它和宿主什么积分的。 但以后就未必了。 这一刻,科科倒比满宝还盼着论坛建设了。 不过,以前周四郎带回来的鸟蛋都是熟的,它可没从那些鸟蛋上检查到生命。 「四哥,你知道的好多,我怎么就全都不知道?」周五郎和满宝不一样,鸟雀到处都是,他可不觉得有什么惋惜的。 反倒是四哥说的这些话是他从来没听过的,他觉得很厉害。 周四郎就轻咳一声道:「等你再大一点儿就知道了,行了,赶紧干活儿去吧,大哥他们那边估计都快割完了。」 周大郎他们几个大的去了另外一块地,和他们不在一拨。 老周头已经割到前面去了,甩开儿子们一截,回头见他们还在嘀嘀咕咕说话,干脆也停下休息。 沖两个傻儿子,一个傻闺女,以及一众傻孙子孙女招手,老周头道:「来,我告诉你们老四是怎么知道的。」 周五郎当先跑了上去。 周四郎有些不高兴了,叫道:「爹,没你这样的。」 「赶紧割你的麦子吧,割完了自个的帮你媳妇一把。」然后就对凑上来的一群孩子道:「你四哥知道这些当然不是因为他聪明,而是他浑,他才五六岁的时候,胆特别小,看见狗被揍,就哭得哇哇的,看见猫被踢,也哭得哇哇的。」 「你们小叔抓了一串鸟雀回来要烤着吃,结果这小子看见那些小鸟儿,就哭得不行,直接就从家里往地里去找我们告状,」老周头显然没少拿这事取笑周四郎,此时再提起,乐得哈哈的,「这些道理都是后来大家告诉他的。」 老周头嫌弃的撇了撇嘴道:「就他那个脑子,能想到这些才怪呢。」 谁能想到当年那么胆小的孩子后来会这么混呢? 所以在周四郎成长的过程中,老周家的人一直对这事很津津乐道,时不时的拿出来取笑一下周四郎,并希望他能够学一学小时候的他。 软一些的孩子,总是比横一些的孩子更惹人喜欢不是? 不过自周四郎十三岁以后,这事就没人再提起了,就是村子里已经熟知这事的村民们也不再提起,全因为这事还牵涉到周银。 但上次那三人的到来把周银的身份撕开又摆在了众人面前,尤其是摆在了满宝面前。 这孩子正是对家里人最感兴趣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的问起那位她没见过的小叔。 老周头不敢多说,生怕她知道些什么,但也不敢不说,不然以这孩子的聪明劲儿,她肯定就知道了什么。 但也有一个好处,关于很久远的,不会涉及到六年前那件事的事,他还是很愿意谈起的,也是为了让满宝对那位没见过面的「小叔」更了解一些。 听说那些话不是四哥原创,周五郎很是失望了一阵。 满宝的关注点儿却不同,道:「小叔能抓住鸟雀?那他是怎么抓的?」 老周头挠了挠脑袋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周虎?」 在他的记忆里,村里能抓住鸟雀的人不多,而能持续抓住的,除了他小弟外,也就惯常会打猎的周虎会了。 老周头道:「上次你和白家小公子给他们家想了那么好的一个法子,还给他们家送了一头羊,你问,他肯定会说的。」 「好,我去问。」转身就要跑 老周头淡定的从身后拽住她的衣领,道:「急什么,中午回去再问,现在先干活儿。」 他指使小闺女,「和三头一起领着三丫和四头把地里遗落的麦子收一收。」 满宝则盯着镰刀看。 第350页 老周头吓了一跳,连忙把镰刀往身后藏了藏道:「你还小,可不能拿刀,等你到八岁,不,到十岁的时候再下地。」 老周头想着想着,觉得这主意不错,笑道:「不错,就这样,十岁下地,干四年,晒黑了,再养一年就可以说亲,说亲的时候再养一年,那时候就又白白嫩嫩的了,正好出嫁。」 第295章 人多与人少 满宝一脸懵的看着她老爹,甩着头问:「爹,我要嫁到哪里去呀?」 「当然是镇上了,不过我们满宝现在这么厉害,说不定能嫁到县城里去呢?」 那都不远,满宝想了想,摇头拒绝。 她答应了科科,等她长大了就要带着它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收录许多许多植物的,嫁人了怎么收录? 所以她对老周头道:「爹,我先不嫁了,等我干完了活儿再嫁。」 老周头就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回答他熟悉得不得了,毫不在意的拍着她的脑袋笑道:「这世上的活儿那能干得完?该嫁人的时候还是要嫁人的。」 满宝扭头就跑,并不和老周头分辨,等她长大了,老爹总会改变想法的。 比如大姐。 当年大姐刚回家时,老爹还想第二个月就把人嫁出去呢,结果现在都翻过一年,又翻了一年,大姐不还是没嫁吗? 见小闺女都跑了,其他人还蹲在眼前,老周头就嫌弃的挥手,「去去去,赶紧干活儿去,午时前要是不割完这一片,那就不许回家。」 老周家人多,割这一块麦地当然不用割到午时,其实不到一个时辰,也就是巳正二刻左右,他们就把这一片麦子给割完了。 满宝他们一群小的则落在后面捡麦穗。 老周头擦了擦脸上的汗,此时的太阳已经很辣了。 他扭头对周四郎道:「让你媳妇回家去吧,别跟在这儿晒太阳了,你三嫂应该也回去了,让她俩在家做午食。」 周四郎连忙应下,让方氏回去。 他们没管地里摊开晾晒的麦子,而是回到地上,开始把麦子往竹筐里搬,这是今天一早他们从地里捆出来的,现在刚好挑回家。 至于地里才割的,晒上半天,等到晚上过晚食,太阳下去一些再来捆了挑回去。 其实要是往年,老周头更愿意把麦子放地里晒上一两天,虽然过夜的麦子会被鸟雀和老鼠偷去一些,但能抽出时间来收割其他的麦子,也能节省家里的空间不是? 但现在不行了,听说有的村子割好的麦子放在地里被偷了,他们七里村偏僻,又在山里,陌生人进出都看得见,所以暂时没人偷。 但万一人家摸黑进村呢? 到时候谁看得见? 而且田地多是在村外,人在房子里住着,谁能看大地里的情况? 至于本村的人偷盗,老周头自然是不信的,就算有这样的恶人,那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反正不管贼是哪儿的,现在他都不敢把麦子留在外面过夜。 今年的收成本来就不好,再被偷,家里真的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老周头先挑了一担走,周四郎就避着钱氏的视线,开始偷懒起来,往竹筐里放麦子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周五郎和周四郎也要挑麦子了,不过他们用的竹筐比较小,不必担心很压肩膀和腰,毕竟他们还要长身体不是? 等俩人装满了自己的,一回头看到四哥的竹筐才装了一般,整个人靠着麦堆,打了个哈欠,一脸困顿的样子,看着似乎要睡着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立即跑上去要帮忙,俩人合力将一捆麦子给丢到竹筐里,瞬间堆高。 周四郎清醒过来,看到竹筐里的麦子,不乐意的叫道:「够了,够了,你们是要累死我啊。」 「四哥,我们这是帮你呢。」 「就是,就是,装麦子可是很辛苦的。」 周四郎气坏了,他本来就是要慢慢装的。 周五郎见他要往外搬麦子,立即叫道:「娘,四哥偷懒!」 周四郎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左右看看要找个援手,就发现满宝早和大头他们跑没影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满宝当然是去找周虎了。 不过她连自个家里的地都没走熟呢,当然不知道周虎家的地在哪里,所以大头就给她领路。 大丫他们最喜欢跟小姑玩了,于是唿啦啦一群人全跟上了。 周虎领着大福在地里割麦子,那么大一块地就只有父子两个,看着特别可怜。 满宝跑进去跟人打招唿,「周虎哥,虎嫂子好了没有?」 周虎一抬头,看见老周家一群孩子唿啦啦的跑来,他的心情略微复杂了一下,「好了许多了,现在还在吃药,不过等出了月子应该就能下床了。」 陈氏现在身体比钱氏还不如,连生活自理都做不到,不过情况好歹稳定了下来,没有再出血。 周虎还是很感激老周家的,因为他觉得妻子的精神比之前的好多了,大部分是因为钱氏说的话。 「那三寿呢?」 周虎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笑道:「三寿就更好了,现在一天能喝五碗羊奶,还要吃些稀粥。」 就是尿太多了。 周虎说到这里话头一顿,道:「我已经托人去找羊了,等找到正在下奶的羊,我就把羊还给白小公子。」 第351页 满宝挥着小手道:「善宝不介意的,他昨天还跟我说要去看一看三寿呢。」 周虎高兴的道:「那感情好,二禄在家呢,门也没关,你们直接进门就行。」 「陈婶不在家了吗?」 说的是周虎的丈母娘。 周虎就摇了摇头道:「现在夏收开始了,她回家去了。」 满宝就同情的看着周虎,难怪才几天不见,周虎哥就变得那么瘦,那么憔悴,那么狼狈了。 满宝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发现拍不到,便作罢,干脆直接问起抓鸟雀的方法。 周虎就想了想道:「你们是想抓鸟雀吗?那东西可不好抓,我都是用渔网来抓的,有时候会用弓箭,不过也不好射。」 周虎倒也不隐瞒,他的家境在之前算得上是村里第二好,仅比村长家差一些,就是因为他爹会打猎,他也会打猎。 但村里人要是问打猎的技巧,他还是会说的,只是说了,别人也未必能学会。 而问的是满宝,他便又说得详细了一些,然后就继续拿起镰刀割麦子。 他太忙了,不然倒不介意费一些时间抓一串给满宝。 但此时他家只有他一个劳力,大福年纪也不大,虽然能帮一点儿,毕竟有限,这块地他昨天就在割了,估计今天晚上前才能割完,割完了还得绑起来挑回家。 麦子被偷的传闻显然他也听到了。 第296章 成功的母亲 七里村门前就有一条河,而且还是有鱼的河,因此家家户户都不少渔网,就算是日子过得最差的人家,没有渔网,也一定会有鱼篓。 老周家这么多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渔网呢? 满宝得了方法,一熘烟就跑回家翻找渔网。 大头他们当然要跟着一起凑热闹,翻找他们也不能挑麦子,至于他们爹娘那里,那块地离得这么远,他们才不要走过去找活儿干呢。 所以一群孩子分工协作,一伙儿跟着满宝回去找渔网,一伙儿则去找高高的直直的木棍。 满宝才把渔网给拖出来,就见白善宝站在一旁看她,脸上全是不开心。 满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咦,巳时了?」 他们约好了巳时一起写作业的。 白善宝忍不住喷她,「现在都快午时了,还巳时了?你都不看太阳吗?」 满宝头也不抬的道:「太阳那么刺眼,谁会抬头去看太阳呀,反正它一直这么辣。」 不过迟到的确是她的错,哦,不,这不是迟到,是爽约,于是满宝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和他道歉,「你别生气了,我明天不会迟到了的。」 「还明天呢,那你今天不去写作业了?」 满宝纠结了一下道:「我想先抓鸟。」 白善宝歪头,很感兴趣的问道:「抓鸟?」 「是啊,就是地里的那些鸟雀,它们可多了。」 白善宝就看着渔网,犹豫着问,「渔网不是用来抓鱼的吗?」 一刻钟以后,一群孩子一起聚到小树底下,费劲的把渔网套在棍子上撑好,然后正要往前移动,渔网啪叽一下就从棍子上掉下来了。 众人:…… 钱氏看着,眼中闪过笑意,也不管他们,只叮嘱道:「可不许把渔网弄坏,不然等你们爹娘回来揍你们。」 满宝:「娘,你就是我娘呀。」 钱氏就瞥眼看向大头他们。 大头等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觉得奶奶偏心,不过他们还是保证不会弄坏的。 虽然满宝已经讲解过,但白善宝还是对此很怀疑,「这样真的能抓住鸟雀?」 满宝自信满满,「应该可以的,周虎哥都可以呢,那我们应该也是可以的。」 大头和大丫重新把渔网绑好,然后大家信心满满的用棍子移动渔网到前面去,然后为了不吓着鸟雀,除了力气最大的大头和大丫外,其他人都后退到了后面。 大头和大丫费力的撑着棍子,好一会儿,才有鸟雀落在地上,慢慢的往这边走…… 鸟雀才走到网的下面,大头立即把棍子往下倒,大丫见了连忙放开棍子,网啪叽一声往下倒,地上站着的鸟雀立即惊叫一声,扑棱着翅膀就灵巧的飞了出去,有一根棍子打到了一只鸟雀,它摔在了地上,但还不等他们扑上去抓住,它又一下惊飞起来,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走了。 渔网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众人:…… 满宝雄心勃勃的撸起袖子道:「我们再来一次。」 大家便把渔网给拿起来重新整理好。 此时老周头都来回两趟了,他放下竹筐,坐在小树下歇了一会儿,顺便看了看他们的操作,忍不住扭头和钱氏道:「我记着以前小二就是用这个法子抓的鸟吧?」 钱氏「嗯」了一声,道:「和周虎他爹学的,他从小就跟周虎玩得来,跟在周虎他爹身边学了不少本事。」 老周头就看着不远处正忙碌的跑来跑去的满宝问道:「满宝怎么突然对这事感兴趣了?」 钱氏同样看着满宝,不在意的道:「长大了吧,我记得他以前也是这个年纪喜欢这些东西,树爬得可熘了,老大还只能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捡麦穗,他已经能爬树掏鸟窝,地里抓青蛙了。」 要不是他们严禁孩子近水,他估计还能捞鱼呢。 周四郎也跟去了半条命一样的回来了,他羡慕的看了一眼孩子群中的大头二头一眼,惋惜的想,小孩儿真好啊,以前觉得长大了好,整天盼着长大,可现在看来,长大就意味着要干活儿。 第352页 所以还是小孩儿好,只管吃喝玩乐,啥都不用管。 周四郎嘆息一声,也蹲到老爹的身边,也扭头看着一群孩子瞎胡闹。 老周头自己休息时不觉得,此时看到老四跟他一起蹲在这里,他立即不乐意了,于是拍拍屁股起身,踢了踢他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装麦子,你媳妇都快把午食给做好了,还想不想吃午食了?」 周四郎一呆,慢腾腾的站起来去装麦子。 老周头就又坐回去了,远远的沖他挥手,「把我的也装上。」 周四郎顿了一下,就要走上前去装老爹的竹筐,谁知道老周头瞥了他一眼道:「先把你的装满了,再装我的。」 周四郎脸苦得几乎要滴下汁来。 周五郎和周六郎回来时,正好见他一脸郁闷的在装麦子,也不太在意,一边装自己的,一边看满宝他们在那里忙碌,「四哥,你说他们能抓住鸟雀吗?」 「能抓住才怪,」周四郎道:「这个法子除了周虎,谁用也没用。」 周虎又没藏着,村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是怎么抓鸟雀的,也有不少青年学过,不过都没抓住就是了。 而且,鸟雀虽然看着挺好吃的样子,但也没多少肉不是,谁愿意费那么多的时间去抓? 有这功夫还不如下河去摸鱼呢,一条鱼怎么也比一只鸟大吧? 满宝要是为了吃肉,失败几次估计也没耐心再坚持了,偏她是为了积分,因此虽然一连失败了四五次,但她也没死心,依然雄心勃勃要继续。 只是老周头和钱氏不许他们再继续了,周大郎他们也已经割完了地里的麦子回来了,他们也来挑麦子。 周大郎不能挑,所以他帮着把麦子放竹筐里,有他们加入,速度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把麦堆都挑完了,草地上遗落的麦穗也全部被捡起来。 所以老周头和钱氏便把一群孩子轰回家,道:「要吃午食了,太阳那么大,别在外头晒着了,万一中暑怎么办?」 满宝他们只能恋恋不捨的跟着回去。 钱氏则对小钱氏道:「把家里的鸡赶来,把地里遗落下来的麦粒都吃了。」 小钱氏应了一声,回家赶鸡。 满宝&白善宝:…… 俩人对视一眼,彻底私心,耷拉着脑袋跟着回家。 第297章 偷偷 大吉跟着白善宝一起去了老周家。 看到俩人,何氏便笑着多拿了两个碗儿,又多拿了几个鸡蛋来煮了一道菜。 当然,这最后一道菜是小钱氏做的,虽然都是鸡蛋,但人不同,做出来的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分成了两桌吃,大人一桌,孩子们一桌。 满宝扭头去看白善宝,白善宝也看着她,俩人打哑谜似的眨眨眼,然后齐齐笑起来。 坚持坐在一群孩子中间的大吉默默的低头吃饭,并不往心里去。 管他们做什么呢,反正他是要一直跟在少爷身边的。 吃完了饭,满宝就跑去和爹娘乖巧的道:「爹,娘,我去善宝家做作业了。」 老周头就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问道:「你不午睡了?」 满宝摇头,「刚吃饱饭呢,先做一会儿作业再午睡,到时就在善宝家睡了,等傍晚吃晚食了,我会回来的。」 老周头就点头,「行,去吧。」 钱氏则叮嘱她,「中午和下午太阳都毒辣,你们可不许顶着大太阳出去玩儿。」 满宝应下。 钱氏就看向站在白善宝身后的大吉笑道:「大吉,还请你多看顾我家满宝,这孩子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把她拎回来,不必客气。」 大吉笑着应下。 反正两个孩子要是在一起,一个是看,两个也是看。 白善宝和满宝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然后和老周头钱氏行礼告退,两个人一起去隔壁小院拿东西。 满宝把笔墨纸和书本都塞在布包里,这才和白善宝一起去白家。 此时正是午时,太阳越来越大,阳光白得刺眼,只是走在路上,还没干活儿,体内的水分就争先恐后的往体外冒,而越往下肯定更热。 一直到申时,阳光可能才没有那么刺眼。 满宝直接跟着白善宝去书房,书房里比外面可凉快多了,这一凉快,满宝直接打起了哈欠。 不过她也知道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在睡觉上,所以一边把作业拿出来,一边问,「你家有渔网?」 「当然,还是新的呢。」白善宝道:「去年上游不是有水下来,带了很多鱼下来吗?我觉得捞鱼很好玩儿,就让人去买了一张渔网回来。」 白善宝道:「比你家的还要大,还要好。」 满宝就放心了,开始翻开作业写作业。 白善宝也把自己的作业找出来,问道:「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比较好?」 满宝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道:「我觉得动物和我们是一样的,它们肯定也不喜欢大太阳,所以我们得等它们出来了再出去。」 白善宝也看了一眼外面亮亮的太阳,点头道:「好吧。」 其实他也不喜欢在外面晒太阳,感觉很难受。 俩人开始安静的写作业。 大吉坐在书房的角落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闭上眼睛休息。 说起来,小少爷来了七里村后,虽然更顽皮了些儿,但却很少闯祸了。 第353页 自然,看顾他的任务也减轻了不少。 他们有三天的时间写作业,昨天他们就计划好了日程,每天写多少作业都是商量好的。 所以满宝一把上午应该做的作业写完,立即丢下笔就走到软榻边一倒,闭上眼睛就睡起来了。 白善宝的速度和她的差不多,她刚躺下,他也写完了。 此时早过了往日他们午睡的时间,所以他也困极了。 俩人一人占了一头唿唿大睡起来。 大吉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露出笑容,继续闭目养神。 并不用睡多久,只半个时辰两个孩子就醒了,精神好了许多。 郑氏身边的大丫头带了茶水点心来给他们吃,俩人吃过下午茶点便兴奋的拿出纸来商量一会儿抓鸟雀的事。 「我觉得中午时的法子不行,」满宝道:「人趴在那里,好多鸟雀都不敢过来的。」 「还有,网落下去的速度太慢了,」白善宝也找了一个问题,道:「网落下总会有动静的,那些鸟又不是傻子,它们肯定会飞的。」 满宝点头,「所以我们得重新设计。」 「不要人,我们可以挖个坑撑住棍子,」满宝看的杂书可比白善宝的还多,早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再在棍子上繫绳子,我们可以远远的一拉,棍子倒下,网也就落下了。」 白善宝点头,道:「速度得快点儿,那网就不能撑得太高,拉绳子的时候得用力,不然网落得慢了,鸟雀就飞了。」 俩人就在纸上画起来,当然这只是纸上谈兵,行不行还得做出来才知道。 满宝看了眼图纸,满意的点头,和白善宝道:「走吧,我们去准备工具。」 白善宝道:「我家有渔网,也有直直的棍子。」 没有,让下人去弄就好啦。 「我家有麦粒,到时候做饵把鸟雀都吸引过来。」 俩小孩击掌,高兴的定下章程。 大吉默默地跟在俩人身后做搬运工,先去找了渔网,再背了三根长棍子跟上。 顶着大太阳到了周家门前,满宝却没让大吉跟进去,而是领着白善宝偷偷熘进去。 周家里一片寂静,此时太阳正毒辣,而他们早上天未亮就起床下地了,自然要午睡把觉补回来,所以一个个,包括调皮的孩子们都睡得香甜。 周家挑回来的麦子晒在院子里,满宝领着白善宝偷偷扯了两把,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白善宝一脸懵的抱着被满宝塞进怀里的麦子跟着跑出去。 俩人跑出老远,累了才停下,回头一看,大吉正扛着东西慢悠悠的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白善宝这才想起来问,「你干嘛要偷偷摸摸的?」 「当然要偷偷摸摸的了,要是让我爹知道我用家里的麦粒哄鸟雀,他一定会气得鼻子冒烟的。到时候把我爹气坏了怎么办?」 「你爹干嘛要把自己气坏,揍你不就好了?」 像他堂伯,白二要是惹他生气,他不仅自己气冒烟,还会把白二揍一顿,这样往往都是把白二打坏,然后他气不坏。 「我爹从不打我。」 满宝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看了眼俩人怀里抱着的麦子,笑道:「这些应该够了,我们走吧。」 第298章 收穫 这时候当然是麦子地及其附近的鸟雀最多了,所以俩人又回到地边,找了一棵不小的树,在它底下坐下,然后就将渔网绑在棍子上。 大吉则去帮他们挖坑。 坑不能挖得太深,以免拉不倒,也不能挖得太浅,以免撑不住棍子和渔网。 大吉挖着挖着,忍不住忧伤的嘆了一口气,觉得这活儿比打架还麻烦。 按照少爷和满宝小姐的叮嘱,在三个地方挖了三个坑后,大吉就扎着手看,一动不动了。 满宝和白善宝奋力将渔网绑好,然后就拖着棍子要把网支起来,这才发现网好像有点儿重。 于是两个孩子抬起头来巴巴的看着大吉。 大吉无奈,只能抬脚去帮忙。 但插下第一根棍子后,他们很快就发现第二根棍子插不到两个洞里。 满宝都惊呆了,「怎么会不对,我们不是用棍子量了吗?」 白善宝:「量的不对?」 两个孩子一起抬头看着渔网,沉默了一下后道:「我们重新挖坑吧。」 大吉早有预料,默默地给他们继续挖坑。 好容易把三根棍子都插进土里,满宝就把绳子递了过来。 大吉抬头看了一下只比他高一点儿的渔网,认命的帮他们把绳子给榜上。 两个孩子便将两根绳子拉到树下,直接就趴在了草地上看。 老半天,天上的鸟雀还是没落下来,满宝觉得有些不对,爬起来一看,这才发现麦子还没撒下去呢。 大吉坐在树下,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微微闭上了眼睛,耳朵却竖了起来,哪怕不堪,听也能听出两个孩子的动静的。 白善宝和满宝将带来的麦穗都撒在了网下,然后就趴在了树底下的草丛里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开始有鸟落在了地上,鸟雀警惕的四处看了看后低头啄了一下,又立即抬头看向四周。 本来微微抬头的满宝看到,便又趴在了地上,悄声和白善宝道:「我们等久一点儿,等它们没那么警惕了再拉绳子。」 第354页 「看,又有鸟落下来了,」白善宝也很有自信,道:「等它们都放松了警惕再拉。」 反正他们丢的麦穗够多,肯定够它们吃好久的。 俩人便又乖巧的趴着不动了。 树下的草细细密密的,因为常有人坐在这里休息的原因,草也显得有些松软。 两个孩子将下巴垫在自己的手臂上,微风徐徐的吹着,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皮有点沉重…… 大吉听着两个孩子渐渐没了动静,反倒是有两道唿吸声渐渐绵长起来,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去看。 就见两个孩子都趴在草地上,脑袋垫在手臂上睡得香香的。 大吉:…… 他扭头看了一眼落下的鸟雀越来越多的草地,见它们还是警惕的抬头看向四周,便沉默着没说。 落下的鸟雀越来越多,过了好一会儿,它们见没受到攻击,慢慢的便放松下来,开始奋力的争夺食物。 每年夏收开始到秋收结束,地里的鸟雀是最多的,似乎是一下子全国各地的鸟雀都聚集过来了一样。 七里村的村民都讨厌死了。 但鸟会飞,他们拿它们完全没办法,只是不断的用棍子挥赶着它们。 它们也习惯了,所以皮厚,胆子也大,看见挥着棍子的人都敢时不时的落下啄一下粮食,更别说现在周围并没有拿着棍子的人。 大吉觉得,再让少爷睡下去,今天就白做工了,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怕两个孩子要伤心了。 于是大吉权衡了一下,还是伸手推了推少爷。 白善宝一下就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迷煳的朝前看去,看到前面动来动去的小鸟儿,眼睛微微一亮,勉强清醒了一些。 科科也在叫满宝。 多难得的机会呀,失去了再想找可就难了。 白善宝才要伸手去推满宝时,满宝就打了一个哈欠醒来,双眼困顿得不行。 然后看到不远处落下的鸟雀,也微微精神了一点儿。 两个小伙伴相视一眼,便轻声数数,「一、二、三——」 俩人齐齐用力一拽,两根棍子瞬间被拉倒,网啪叽一下就落下,而第三根棍子埋得最浅,旁边两根棍子一倒,它也摇了一下就倒下…… 地上觅食的鸟雀瞬间振动着翅膀要飞走。 一半扑棱着翅膀飞了,一部分直接被网砸中,没飞起来,还有一部分惊慌之下飞起来就撞进了网里,然后随着网一起落在了地上。 白善宝和满宝才拽倒棍子,瞬间就爬起来冲上去按住有空隙的渔网,将被网住的鸟牢牢的困在了网里。 满宝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掐着小腰道:「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哈哈哈哈……」 白善宝「咦」了一声,问道:「这话是哪来的,还挺贴切的,但总觉得语境有些不对。」 他们最近正在努力的学习断句,对这种没听过的句子很敏感。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是一个很远古的古人说的吧?」 科科:「……宿主,那本书对我那个时代的智慧生物来说是古籍,但对你来说不是;说那句话的人对他们来说是远古时候的人,但对你同样不是。」 满宝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不是古人说的,可能是我们的子孙后代说的。」 白善宝:……满宝真会想像。 大吉:……孩子真难理解,尤其是跟少爷一起玩的孩子。 这一网网住的鸟不少,白善宝正要数,满宝就道:「你快去把大头他们叫来,让他们把背篓也拿来,记得拿盖子,我们换一个地方继续网,但我不知道鸟雀怎么做好吃。」 白善宝立即道:「你等我,我立即去拿东西,做菜的事交给厨娘好啦,她肯定知道怎么做好吃。」 白善宝拔腿就往周家跑去,大吉犹豫了一下,连忙去追白善宝,扭头叮嘱满宝,「满宝小姐,你就在这里不要走。」 满宝点头,「我知道,我会看住我们的鸟的。」 大吉囧了一下,快步去追白善宝了。 等他们都走了,满宝就高兴的伸手进去抓鸟雀,抓住一只就收进系统里交给科科,让它收好。 第299章 痛惜 然后她就按好渔网,不让在网里挣扎的鸟雀挣脱。 科科却道:「宿主,有一只鸟的品种不对。你要不要把它也收录了?」 满宝就顺着科科的指点找过去,这才找到一只有着蓝羽的小鸟,它的喙也与一旁的鸟雀不一样。 满宝觉得很漂亮。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进去把它拿出来,问科科,「它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连我都不知道的物种,往往很值积分。」 满宝眼睛闪闪发亮,就将这只鸟也塞给科科,科科才将鸟收起来,大头便已经带着人沖了过来。 白善宝去周家时,大部分都还在睡觉,好在农户家里,只要不是晚上或无人在家的情况,大门一般都不会关着的。 白善宝又知道大头的房间,直接就熘进去找人了。 大头起来了,二头自然也起来了,隔壁住着的大丫和二丫便也跟着一起。 大家看到渔网里挣扎的鸟雀,兴奋得不行,「你们好厉害,竟然能抓住这么多。」 白善宝骄傲的道:「我们换一个地方一定可以抓住更多的。」 第355页 大头背了背篓来,遵照小姑的叮嘱,背篓带了盖子。 他们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将鸟抓出来塞到背篓里,一边抓一边数,这么一数,连大吉都惊讶起来,竟然抓了有十二只。 大家把鸟抓完了,便把网一收,看到地上被吃了不少的麦子,大头就傻呵呵的夸俩人,「小姑,你们真厉害,怎么找到这么一块有麦穗的地的?」 满宝:「我们自己撒的。」 大头眨眨眼,问道:「小姑,你们哪来的麦穗?」 他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田地,瞪大眼,「你不会是从狗蛋家的地里拿的吧?」 满宝也扭头看了旁边的麦地一眼,眼睛一亮道:「我怎么忘了,我们可可以去自家的麦地里抓呀,这样就不用从家里拿麦穗了。」 这下大丫和二丫都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小姑,这麦穗是从家里拿的?」 见小姑点头,四个孩子便相视一眼,立即道:「小姑,你可不能告诉爷爷。」 不然小姑会不会被揍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一定会被骂的。 满宝本来就没打算告诉老爹,所以很爽快的应下了。 大家就收了东西转移阵地。 没割麦子的地里有鸟雀,而割了麦子还没扛回家的地里有更多鸟雀。 而这一次有大头他们帮忙,大家的速度就更快了,不一会儿他们就在地里撑起了网,选的地方是刚走进来时,飞起来的鸟雀最多的。 大家把棍子撑好,然后就安静等着鸟雀落下。 大头觉得等的时间太长,看着那些落下的鸟雀在自己的地里吃这么多麦子,他的心是很痛的。 然而小姑不许他乱拉棍子,坚持要等久一点儿,让小鸟不那么戒备才行。 在地里自然没有在树下舒服,顶着大太阳,白善宝擦了擦脸上的汗,和满宝小声道:「我们下次还是去树底下吧。」 满宝也觉得躲在地里太难受了,于是点头。到时候把麦子抱一些上去就是了。 网快速的落下,大家冲上去按好渔网,看到被网在里面的鸟雀都高兴的笑起来。 等老周头他们午睡好了挑着竹筐来时,就见一群孩子正躲在树下拉着绳子,他们还没走到跟前,网落了下来,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被渔网网住了。 老周头看着都忍不住露出笑容,他走上前,正要与他们说话,突然就看到了地上散落的麦穗。 老周头眉心一跳,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来。 六个孩子根本没发现走来的大人,正兴奋的一人霸占了一个角,将小手伸进网里抓住鸟雀,小心的拿出来后就塞到背篓里去。 等他们把所有的鸟雀都塞进去了,一抬头才看到老周家的一众大人正在旁边看着他们。 周四郎乐哈哈的,低头悄悄看了一眼背篓里的鸟雀,这才高兴的道:「满宝,你可真厉害,竟然真的抓住了。」 周大郎觉得自己不好再沉默,于是问道:「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麦穗?」 满宝扭捏道:「我们找的。」 老周头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于是压着气问,「上哪儿找的?」 「我们家的地里。」 周三郎道:「么妹,你那是找吗,那是拿啊!」 「才不是呢,」满宝道:「我们早上捡了好多麦穗的,那不都放在了地里吗?」 小钱氏立即转移话题,「满宝,你们抓了几只鸟?」 「好多,好多,」满宝兴奋起来了,拉着小钱氏让她看背篓里的鸟。 老周头也趁势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好转。 周四郎咽了咽口水道:「这得一个人一只吧?」 自然不止,因为他们已经网了四网,换了四个地方了,背篓都快要装满了。 满宝已经和白善宝商量好了,他们两个对半分,一半留在周家,让晚上他们自己做着吃,另外一半他们则带去白家,决定当下就让厨娘做了吃。 老周头能怎么办呢,麦子一定是他的宝贝闺女抱来的,他总不能揍几个孙子孙女出气吧? 更不可能对白小公子生气,所以他只能嘆息一声,挥了挥手,让小钱氏领他们回家。 把抓到的这些鸟雀处理一下。 至于大头四个,当然是下地干活儿了,皮的他们,竟然拿麦子来做饵,看地上的这些麦子,这得有两三碗面粉了吧? 都能烙好几张饼了。 老周头痛惜着将地上被啄得差不多的麦子都捡起来。 满宝便安慰老爹,「爹,等晚上回来,我请你吃烧鸟雀。」 老周头苦着脸欣慰,「好。」 满宝便和小钱氏走了,临走前拽上了白善宝。 大吉连忙扛着工具跟上,他觉得少爷对这个游戏没那么早厌烦,所以这东西肯定还用得着。 到了周家,小钱氏找了绳子来,拿出一只绑一只,将所有的鸟雀都绑好了,这才数出一半来放进背篓里交给大吉。 满宝就和白善宝一起回白家,打算一起去厨房里找厨娘。 第300章 玩与学习 鸟雀和大多数的肉一样有很多种吃法,可以炖,可以红烧,可以切丁炒,还可以烤。 科科甚至为了满宝搜索出了更多的烹饪方式,当然,因为她不太会煮东西,所以她只是记住了告诉厨娘。 不过白家的厨娘不是小钱氏,一听说满宝小姐要用泥裹了鸟雀埋在土里烧,就笑着拒绝,「满小姐,这带着毛的鸟雀怎么吃?我给你们红烧几只,再炖几只,如果想吃烤的,我也给你们烤两只怎么样?」 第356页 白善宝数了数,觉得差不多了,就小声和满宝道:「我祖母和母亲也要吃的,等明天我们再抓了就自己做,不过用泥包着烧会好吃吗?」 满宝也有些迟疑,「应该好吃吧。」 毕竟是科科给的烹饪方式。 鸟雀的肉比较嫩,但很少,就算是肉最多的鸟腿也没多少肉。 可满宝和白善宝吃得津津有味,开心得不行。 俩人一致觉得明天还要再去抓。 刘氏闻讯赶过来时,两个孩子正相对而坐的坐在厨房门口,各自抓着一只烤好的鸟雀在吃,而一旁的骨头显示他们已经吃了不止一只。 刘氏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两个孩子看见刘氏,都高兴热情的邀请她,「祖母(刘奶奶)你也来吃鸟了吗?」 刘氏的目光就落在一旁的盘子里。 厨娘连忙从厨房里赶出来,低头解释道:「少爷让做好了再一块儿给老夫人和夫人送去。」 刘氏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笑容来,低头问俩孩子,「你们吃了几只了?」 俩人都伸出三根手指。 刘氏就笑道:「那就够了,什么东西吃多了都不好,来人,每样各挑出两只来,给隔壁老夫人送去,就说是少爷和满小姐的孝心。」 两个孩子恋恋不捨的看着厨娘将盘子里做好的鸟雀捡出来,交给一旁的下人端走。 刘氏指着剩下的道:「这些便送去我和夫人的房里吧,一会儿我们来吃。」 剩下的就没多少了,每样最多两只而已。 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剩下的也远离他们而去。 刘氏笑着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道:「吃完了多喝水,一会儿就回书房念书去吧,满宝,晚食在我家里吃好不好?」 满宝想起家里还有鸟雀,果断的摇头。 刘氏也不强求,笑着离开。 两个孩子目送她离开,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还没吃完的这只烤鸟雀,果断的减慢了速度。 他们打算吃久一点,只有一只了呢。 厨娘也无言的看着他们,刚才老夫人可是悄悄和她说了,让她下午不用给俩孩子做点心了,免得吃太多了积食。 吃得再慢,也总有吃完的那一刻。 两个孩子幽幽地嘆了一口气,一起去净手洗脸,然后就耷拉着脑袋去书房里读书。 满宝伸手进布袋里,直接从科科那里拿出一本医书,然后努力的研读做笔记。 她学习医书都是如此,先自己读一遍,理解一遍,再去教学室里听课,理解得更快,也更深刻。 白善宝已经习以为常,也摸出自己的书来读,老半天,俩人齐齐嘆了一口气,满宝:「肉嫩。」 白善宝:「味鲜。」 俩人一起扭头看着窗外,很想这时候就跑出去继续抓鸟雀怎么办? 不过一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他们还是沉下心来看书,先生说了,玩随时都可以,但读书却不是随时都能做的,所以总要把择时的事做了,再去做随时的事。 满宝心里有些烦躁,书上的文字便没有往心里去,但往復读了两遍,心慢慢宁静下来,她便看得进去了。 她读书的效率慢慢变高,翻页的速度也慢慢快了起来。 白善宝比她更不容易入定,因此抱着书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圈,还自己蹲在一旁玩起来,大吉站在一旁看着,并不出声打扰。 但白善宝一抬头看到满宝已经认真起来的小脸,便也丢了手中的玩具,重新拿起地板上的书读起来,这样来回两次,他也渐渐宁静下来。 白二郎带着一股肉味冲进书房时,看到的就是俩人正一人占据了一个角落,正安静的看书。 听到门口的响声,俩人都很平静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一齐撇了撇嘴,重新低下头去看书。 兴奋的白二郎不乐意了,叫道:「你们怎么不理我?」 白善宝:「没看见我们在看书吗?你来找我们是看书的?」 「看什么书呀,刚我吃了好好吃的鸟雀……」 「我们知道,」满宝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的道:「那是我们抓的。」 白二郎:「……你们骗人!」 连他都抓不住,这两个书呆子怎么可能抓得住? 但不论满宝还是白善宝都无心与他辩解,一句话后便都低头认真的看书,白二郎得不到分辨,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坐在角落里的大吉同情的看了白二郎一眼,他要是早来两刻钟,或是晚来半个时辰,说不定场面就热闹了。 偏偏在他们入定深入书籍中时过来。 白二郎见俩人都不理他,不由气得唿气,「你们说是你们抓的,那你们再抓一只给我看呀。」 满宝想了想道:「一会儿我要回家吃晚食,吃了晚食还要写作业呢,今天都没空抓了,明天吧。」 白善宝也点头,他的时间也安排得很满。 但白二郎闲着呀,他既不想写作业,也不想看书,中午太阳那么大,当然是在屋里玩游戏和睡觉啦,现在太阳没那么辣了,不是应该出门去玩的吗? 可是,可是他拗不过俩人,所以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看书,于是撒腿就往外跑,决定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只是在跑前他叮嘱俩人,「你们明天一定要约我一起去知道了吗?」 第357页 俩人敷衍的点头,继续埋头看书。 满宝看完了一节又一节,便决定晚上就去教学室里把今天预习的课程都点了。 白善宝也满意的合上自己的书,决定写完作业他可以练两张字,他也要像书上写的书法大家一样厉害,长大以后横扫一片,让人跪着求他赐字。 第301章 他路 老周家收麦子的速度非常的快,不过五天的时间,老周家的麦子就全收回来了。 好在今年老周家有两个院子,地面垒得平平整整的,将挑回来的麦穗铺在院子里晾晒。 这么大的太阳晒上两天就足够了,加上在地里总能再晒上小半天。 周大郎等人继续下地割麦子,何氏和方氏则留在家里用枷子打麦子,棍子一甩,枷子在半空中转了半圈便啪啪的落在麦穗上,就有麦粒落在了地上。 钱氏则带着剩下的孩子拿着不粗不细的木棍坐在矮凳上再一点一点的又拍过一遍。 等周大郎他们从地里回来,也不用家里一群幼的幼,病的病,孕的孕帮忙,直接绑好袖子就捞起一把已经被打过两遍的麦穗搓起来。 搓麦子很辛苦,不仅累,还会扎手,这种活儿在老周家一直是男人做的。 方氏刚进门,还有些不习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这种活儿一直是女人做得多。 比如她家就是这样。 她爹和大哥除了割麦子,挑麦子外,还要杀羊,所以割麦子,挑水做饭以及打麦子这样的事一直是她和娘大嫂做的。 当然,爹和大哥空出手了也会帮忙的,但她记忆中这样的事情并不多。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老周家要放着这些活儿等男人们回来后摸黑搓一遍。 但嫁进老周家多年的何氏却习以为常了,见方氏一脸心疼的看着周四郎,她还拉了一下她,安慰她,「没事的,男人都皮糙肉厚,老四打架都没事,不用担心他。」 小钱氏也刚从地里回来,大家早已经吃过晚食了,却还没洗漱。 她直接进厨房里烧水,热了以后就把大丫叫来,「叫你小姑还有弟弟妹妹们来洗澡了,洗完了就赶紧睡,明儿我们去割豆子,不用你们了。」 大丫高兴起来。 小钱氏继续道:「明儿一早先去洗衣裳,回来后去小湾那边剥些菜叶子回来餵鸡,要是有虫,记得抓了。」 大丫应了一声,高兴的去打水洗澡。 孩子们洗完了到女人,女人洗完了才到男人。 这同样是不同于其他家的习惯规矩。 方氏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这条规矩在农忙的时候就显得很关键了。 因为大家都很累,回来得又晚,早一点洗澡便能早一点上床睡觉。 方氏当然不会觉得这规矩是公爹定的,那就只能是婆婆定的了。 所以男人们不在跟前时,方氏就忍不住和妯娌大姑说悄悄话,「婆婆可真厉害,家里的规矩定得这么清楚。」 冯氏和何氏深以为然的点头。 小钱氏却扑哧一下笑起来,正要说什么,看到一旁的周喜便又不说了。 周喜只说了一句,「这规矩可不是娘定的。」 方氏疑惑的眨眼,「那是谁定的?」 周喜想了想,笑道:「并没有人非得立规矩,而是习惯了就成了规矩了。」 满宝一身香喷喷的从外面冲进来,叫道:「大嫂,爹不叫我去抓鸟雀了。」 小钱氏回身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将洗好的碗筷放好,道:「不给就对了,你这几天糟蹋了多少麦子?」 「明明没有多少,」满宝道:「我都是反覆用的。」 「那也是一把,一把的,爹之前忙着收麦子不管你,现在麦子收完了,你再拿麦子去餵鸟雀,不得心疼死爹?」 「那你们也吃鸟雀了,你们都说好吃。」 「好吃也不是这么吃的,」小钱氏道:「肉虽然好吃,但面粉更好吃,也更长久,你说是不是?而且你不是上学了吗,每天都要读书写作业,你哪还有时间去抓鸟雀?」 「时间嘛,挤一挤就有了。」 「你读书的时候要是也是这样想就好了。」 满宝一脸认真的道:「我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然而小钱氏依然没松口,不愿意为了她去说服老爹,满宝就忧伤的嘆了一口气。 别看她年纪小,其实也是知道柿子捡软的捏的,所以她敢跟老周头讲条件,敢跟小钱氏缠着要说情,却不敢去找她娘。 满宝嘆了一口气,第二天就耷拉着脑袋去找白善宝和白二郎,道:「我们不能再抓鸟雀了?」 这三天来一直跟他们玩儿的白二郎惊叫道:「为什么?」 声音之大,让整个学堂的人都看向他。 白二郎立即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 「因为我爹不给我拿麦子了,」满宝道:「没有麦子就不能做饵引诱鸟雀了。」 白善宝就指向白二郎,「他家有。」 白二郎也正想脱口而出「我家有」,但见白善宝先说了,便不服气了,叫道:「你家不也有吗?」 「我家没有,」白善宝道:「我家只有水稻,麦子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家的田产并不在这里,白老爷给他家分了几亩附近的地,都叫他家种了水稻和其他的东西,比如蔬菜瓜果等。 第358页 反正他们家不缺吃的,就算外头管事不送进来,也能和白老爷买,方便得很。 白二郎这才想起来白善宝家的田地并不在此处,就连水稻都只有一亩多,种着玩儿似的。 于是白二郎重新骄傲起来,仰着脖子道:「放心吧,麦子而已,我家多的是。」 他家在七里村有很多地,在大梨村有很多地,在白马关镇有很多地,在县城附近也有很多地,麦子什么的最不缺的。 于是到了下午下学时,白二郎一熘烟跑了,不到两刻钟,他就带着一个下人回来了。 下人肩膀上扛着一捆麦子,满宝和白善宝目瞪口呆的看着。 满宝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就低头看了眼作业,扭头和白善宝道:「我们还是先把作业做完了再去玩儿吧。」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没有去白家做作业,也没回周家做作业,而是就坐在课堂里写。 白善宝也收回了目光,将「傻子」两个字咽回去,点了点头后继续低头写作业。 守在课堂外的大吉低下头去,肩膀抖了抖,半响后才一脸严肃的抬起头来,只是眼睛有点儿湿。 白二郎已经冲进课堂了,道:「麦子来了,我们快走吧。」 白善宝就道:「那渔网和棍子呢,昨天不是放在你家的门房了吗?」 「对哦,」白二郎这才想起来,让下人放下麦子,转身又跑,「你们等一等,我这就去拿。」 白善宝和满宝对视一眼,继续低头慢悠悠的写作业。 第302章 打工 当满宝提着一根栓了八九只鸟雀的绳子回到老周家时,晚食都快烧好了。 何氏一看到她手里的鸟雀就自然的顺势接过,然后才想起来问,「爹不是不让你动麦穗了吗?」 满宝道:「这不是我们家的,是白二郎从他家里拿的麦穗。」 何氏点了点头,没在意。 老周头回来后却多问了一句,「白老爷知道吗?」 满宝想到白二郎让下人扛了一大捆麦穗来,因此迟疑的点头道:「应该知道吧。」 老周头就放心了,和他们家不一样,人家白家可是粮食很多的,哪怕这次受灾不轻,那收穫的粮食也不是他们能比的。 老周头夹了一块鸟肉,道:「抓紧时间把地里的豆都给收了,白老爷家正要人,再干三天,老三,你就领着老四去白老爷家领工,老大留家里打麦子,打豆子,老二继续进城卖菜蔬。」 兄弟几个应下。 本来今年老周头没打算让儿子们再去白老爷家打短工的,因为家里多了周四郎的一份田地,是抽不出那么多时间的。 奈何今年遭灾,活儿就有点儿不够干了,既然家里的活儿干得快,那当然是要去打短工的了。 其实和老周头一样想法的人不少,所以等周三郎终于领着周四郎去白家时,就发现去找活儿干的人特别多。 不过他们也有优势, 周三郎是在白家管事那里记了名字的能干人,而且还是本村的,所以白家的管事一看到周三郎就收下了,工钱和往年的略低了两文钱。 没办法,大灾过后,哪怕是农忙的时候,人工也便宜得很。 要不是白老爷足够谨慎,只愿用往年用过的熟人,他只出一天三顿饭,到县城里招手一挥都能引来不少人。 白家管事毫不犹豫的收下了周三郎,轮到周四郎的时候,他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皱着眉头收下了。 这位管事就跟着白老爷住在七里村,主要管的是七里村及大梨村的田地,自然知道自家的小郎君跟周家的小娘子很要好,最近天天都在一起玩儿。 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管事勉强收下了周四郎,但还是叮嘱了周三郎一声,「周三,你可得看着一点儿你弟弟。」 周三郎连忙弯腰应下,周四郎也笑嘻嘻的保证自己会勤奋干活儿的。 管事挥了挥手,让人给他们送来两把镰刀,这便走了。 周四郎就拿着镰刀嘆气,「我的老腰啊。」 周三郎看他。 周四郎连忙道:「三哥你放心,我一定不偷懒,你可别跟爹告状。」 周三郎就收回目光,道:「走吧,我们去地里。」 白家的麦子还没收割完呢。 白老爷家其他地方的地或是有庄子,里面有下人在耕种,或是将田地主要租给佃户,也设了庄子在管理。 只有七里村和大梨村这一片田地因为就在左近,白老爷更上心些,因此除了二十来个长工和十来个下人外,他更喜欢僱佣附近的村民做短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白老爷才能在搬到七里村的头两年便迅速的融入当地的村民中。 不仅在七里村,在大梨村也有很大的威望。 毕竟,农忙时,大家能靠他挣钱,农闲时,大家还是能靠他挣钱不是? 乡下人淳朴,对于能给他们衣食的东家总是多了一份感恩。 也因此,他家这一片不论播种还是收割总会比被人家的慢一点儿。 白老爷又不喜欢种豆子,相比于豆子,自然是能磨成面粉的麦子更好吃,所以白老爷家的旱地大部分都种了麦子。 他们是从远处往村子里割的,此时还有一大片没割完,等割完了就可以收割豆子了。 第359页 其实周四郎更喜欢割豆子的。 他打着哈欠,认命的跟在三哥屁股后面割麦子,中午只休息一个时辰。 虽然白家负责的一日三餐不错,但这样的工作量,又是顶着大太阳在做,还是让周四郎痛苦不已。 他一痛苦就忍不住想要摸鱼,反正又不是自个家里的地。 周四郎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然后听到身后簌簌的声音,身子忍不住一僵,立即卖力的割起来,好一会儿,听到身后没动静了,他便忍不住回头去看。 就见不远处一个非常眼熟的小屁孩正指使一个下人把他们割的几堆麦子堆在一起,然后捆起来扛走。 周四郎忍不住问,「小郎君这是也下地帮忙收麦子?」 白老爷竟然捨得使唤他的宝贝小儿子? 白二郎扭头看他,半天才认出这个黑乎乎的人是满宝的四哥,就咧了嘴笑,「不是,我要和白善周满一起去抓麻雀,需要麦子做饵。」 这下子不仅周四郎沉默了,连周三郎都忍不住回头看,看到下人已经把那捆麦子扛起来了,便忍不住道:「会不会太多了?」 「一点儿也不会,撒得越多,飞下来的鸟雀就越多,」白二郎很自信的道:「这段时间我们抓的太狠了,在村口那儿已经不好再抓到鸟雀了,所以只能到这儿来抓。」 周四郎不是很能理解,「小郎君家里也缺肉吃吗?」 「不缺呀,你为什么这么问?」 「既然不缺肉,干嘛非要去抓鸟雀?」 「因为好玩呀!」白二郎吃了好几天的鸟,哪怕是换着口味吃,那也吃腻了。 而他之所以乐此不彼的天天跑地里去扛麦穗,就是因为抓鸟雀很好玩儿。 到现在,他已经收拢了好多小伙伴一起玩这个游戏了。 是的,白二郎收拢了很多小伙伴,以至于每次哪怕满宝和白善宝不到场,他们也能做得很好了。 当然,满宝为了能吃到肉,每天还是会到的,不过会带着自己的书。 白善宝觉得鸟雀油炸或烧烤做成的零嘴也很不错,所以也会跟着来,也是带着自己的书。 因为渔网只有一套,以至于他们都抢不到拉绳子的活儿了,当然,挖坑埋棍子这样的活儿更加轮不上他们。 于是他们就找一棵树下坐着看书,偶尔指点一下他们怎样摆正位置。 当然,等白二郎到了后,他会强硬的接过指挥权,不给别人染指。 白善宝和满宝都玩腻这个游戏了,自然觉得无所谓,他想指挥就让给他,而也正因为这一点儿,每天分鸟雀时,满宝和白善宝都能得到和白二一样的数目,美其名曰,给长老的供奉。 嗯,长老哦。 第303章 晚来 白老爷是在日暮时来巡视田地的,毕竟太阳太辣时,他不是很想出门。 其他庄园的麦子都已经收上来了,今天他才顾得上家附近的田地,结果背着手在地埂边走了一会儿,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孩童的惊唿声和欢唿声。 他忍不住好奇的看过去。 那是一块大约三四分左右的野地,因为长了两棵树,又有一些石头,所以是野地。 野地上自然长着草,白老爷对那里还是很熟悉的,因为春种秋收时,他来地里巡视,就总是会坐在那里。 此时那里聚了有七八个孩子,被围在中间的胖小子眼熟得不得了。 白老爷示意随从不要声张,自己背着手走上前去。 走近了就发现他们在把网从地上支起来,一旁正有人捉了一只鸟雀塞到背篓里。 白老爷就想起这几天都能吃得找的鸟雀。 他当然知道那是小儿子抓的,还很欣慰呢。 毕竟他长这么大,一直是往外拿东西,少有能往家里拿东西的时候。 白老爷露出笑容,正要以一种和蔼可亲的姿态上去和儿子的小伙伴们打招唿,就见孩子们已经支起了网,他儿子转身从什么地方抱来一堆麦子,直接哇哇的撒在草地上。 白老爷一呆,顺势往地上看去,这才发现草地上本来就有一层麦穗了,现在又铺了一层,显得更多了。 满宝抬头看了看时间,从树底下站起来道:「白二,再网一次我们就回家了,时间不早了。」 白二不甘愿,「还早呢,回去那么早干嘛?」 「快到吃晚食的时辰了,而且你不做作业了?」 白善宝也收了书站起来,道:「你的作业已经连续三天被先生批了丙,你再不认真,小心先生找伯父。」 白二有些不高兴,「你们早点把作业给我抄不就好了?」 「我们上课的内容跟你又不一样,作业也不一样好不好?」 「那就把你们以前的作业给我抄。」 白老爷气疯了,他左右转动着找棍子,跟在身后的管事吓了一跳,立即抱住白老爷,喊道:「二少爷!」 白二扭头看过去,就对上他爹通红的眼睛,他完全不知道他爹气什么,但下意识的知道事情不好,于是「嗷」的一声,撒腿就往家跑。 他知道,这时候只有找祖母才有用。 白老爷气得不轻,努力的挣脱管事的束缚,怒吼道:「你放开我,我今天非抽死这个臭小子不行,他拿麦子当沙土撒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敷衍课业。」 第360页 管事连连劝道:「老爷,打在儿身痛在您心啊,这不就是一捆麦子吗,我们家也不缺这点麦子……」 这话也没错,白老爷主要气的是白二没有好好的做作业。 满宝却觉得管事的话很不对,在她看来,麦子可比作业重要多了,不过白二是自己的小伙伴,所以她很认真的替他分辨,「白伯伯,我们也没有很浪费粮食,等我们收网了,这些麦穗都是要捡起来又放回去的,除了被鸟雀吃的和不小心落在地上的,我们一点儿也没浪费。」 白老爷看的却是他们手里拿的书,几乎老泪纵横,伸手拉住两个孩子道:「他要是有你们一半懂事,知道认真读书,就是每天都撒十捆麦子我也不痛惜啊。」 满宝张大了嘴巴,真心实意的贊道:「白伯伯,你真大方。」 比她爹可大方太多啦。 白老爷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白二郎不在跟前,他也生不起气来,于是便把目光落在了背篓上。 孩子们都特别乖觉,也不网鸟雀了,直接把里面的鸟雀一分,再把地上散落的麦穗一捆,便各回各家去了。 因为被大人抓包,所以白老爷分到的鸟雀最多,满宝和白善宝各自分得了五只,其他小伙伴则都是分到了四只。 因为他们知道,麦穗是白二郎家的,网是白善宝家的,法子是满宝和白善宝想的,而且这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玩的游戏。 可惜,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玩了。 白老爷就拎着一串鸟雀回家去了,打算吃过晚食后再揍孩子。 结果他们才到村口,就听到村里铛铛铛的在敲锣。 这是村长通知各家各户晚食后到村口大榕树下开会的锣声。 白老爷皱了皱眉,问道:「村里出了什么事吗?」 满宝已经提着鸟雀一熘烟的往家里跑了,白善宝连忙追上,都没来得及回答白老爷。 满宝一口气跑回家,老周头他们也刚从地里回来,一家人正在院子里打豆子,笑吟吟的。 「爹,我听到锣声了。」 老周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鸟雀,「嗯」了一声后道:「下响时里长来了,说是县令召集各里进城通知,今年免税的公文已经下来了。」 满宝松了一口气,然后疑惑,「我们都知道快十天了,怎么才通知呀?」 老周头习以为常,「那是因为庄先生消息灵通,咱家也就占了这个便利了。」 满宝立即道:「那爹,今晚要不要杀一只鸡庆祝一下?」 「想都别想,不是已经庆祝过了吗?」老周头想到了什么,又笑着点头道:「的确也该庆祝,那今晚就把你带回来的鸟雀烧了,好歹也是个肉菜,再打几个鸡蛋就很好了。」 众人:…… 满宝这里得知了敲锣的原因,白善宝也就知道了,白善宝知道了,白老爷也就知道了。 白老爷:…… 他干脆不回家了,将那串鸟雀递给管事让他拎回家,转身就去了旁边学堂里找庄先生。 他颇有些不悦,「我收到消息有十日之久了,县里的公文也贴出来五六日了,结果今日政令才到村里,傅县令在做什么?」 庄先生不在意的笑道:「管他做什么,免税的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且百姓也真心落到了实惠不是?」 白老爷就哼了一声,沉思片刻后道:「我收到消息,说魏大人很赏识傅县令,傅县令不日可能要高升了。」 庄先生烹茶的动作便不由一顿,也有些忧虑起来,「不知道新来的县令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只要不是遇上特别贪酷的官吏,治下的百姓是最不喜欢换县令的。 因为新官上任三把火,大部分火烧不到百姓身上,但总有火星子会溅下来。 第304章 系统论坛 但这种事不是白老爷,更不是庄先生能左右的,所以他们也只谈论了一下,然后就说起今年的收成。 白老爷今年是真的损失惨重,本来心气就不好,今天看到小儿子这么浑,心情就更不好了。 他问了两句白二郎的课业,就转而和庄先生谈起白大郎。 白大郎才是庄先生的第一拨学生,现在人正在绵州府学里读书,当时庄先生也是出了力的。 当然,他只是引荐了人给白老爷,怎么把人塞到府学里则是白老爷的事了。 相比于白二郎,白大郎算是勤奋好学之人,而且他也比较聪慧。 但白老爷觉得,比起侄子白善,大儿子还是差了些,所以他问庄先生,「先生觉得,善宝以后是要和大郎一样先去县学,再去府学,还是直接去府学比较好?」 这是要开始为白善筹谋的意思。 庄先生沉吟片刻后道:「那孩子聪慧,但心气高,又桀骜,不如暂留乡间打磨打磨脾性,等再大一些,让他直接去考学更好。」 庄先生笑道:「绵州府学虽好,却远比不上益州府学。」 白老爷眼睛大亮,下意识的绷直了嵴背,问道:「善宝能直接去考益州府学?」 庄先生就笑道:「以他的天资,只要未来五年不走歪路,不难。」 白老爷就兴奋起来,也不生小儿子的气了,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回去看到战战兢兢的小儿子,他还和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叮嘱道:「你想玩就玩吧,多去和善宝和满宝玩,只是他们读书的时候不许你去打搅,知道吗?」 第361页 白二郎懵懵懂懂的点头,然后一个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去和两个小伙伴说,「太痛苦了,我睡觉的时候都不敢闭眼,生怕我爹称我熟睡的时候冲进来揍我一顿,我半夜就惊醒了两次,唉~~」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鄙视的看他,「你爹揍你还得选你睡着的时候吗?」 白善宝也点头,「伯父没那么无聊,他伸手抓你,难道你能跑得掉?」 白二郎想了想,摇头道:「跑不掉,但你说为什么昨天我爹没揍我?」 满宝猜测,「因为疼你?父爱之心不捨得?」 她爹就不捨得揍她。 白善宝却是旁观者清,道:「可能是因为觉得你已经无药可救。」 白二郎就鼓了鼓脸颊,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满宝和白善宝相视一眼,皆忍不住一笑。 突然,满宝的脑中一阵叮铃铃的响起,先是科科播报一条信息,「茯苓词条完成,奖励宿主积分二十万,树麻雀词条完成,奖励宿主积分二十万,发现不知名鸟类物种,有待研究所确定词条,先行奖励积分一万……「 满宝还来不及惊喜,科科就继续道:「经联盟最高法确定,同意各大研究所接入百科馆,并开通各世界与联盟的通道,论坛开启。期间各系统所有者与联盟内产生交易,交通及维护费用由各大研究所承当,各世界之间的来往交易则由各系统所有者平均分摊,宿主可要开通论坛的第二通道?」 满宝:……前面她听懂了,但后面没听懂呀。 科科见她双眼迷茫,就知道宿主哪里没听懂,没办法,宿主小就这么点儿不好,于是它只能更详细的介绍。 当然,是调出了论坛后介绍。 一个黑乎乎的界面出现在满宝的脑海中,她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一条条红红绿绿的字突然就出现在了界面上。 各种各样的文字都有,然后下一瞬间这些字就全都变成了她熟悉的汉字,打头一条就是,「求购一本地球纪元二十一世纪的《小说汇总》。」 满宝下意识的点开,就见下面瞬间刷刷的冒出许多字来。 「那东西有什么用?」 「研究古时代文学的,话说只有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才去研究这种东西吧,能当饭吃吗?资源本来就缺,竟然还用来买这种东西。」 「一群智障,以为人生就是吃饱打炮吗?没有精神文明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我是想在那本书中找到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着作之一《林氏荣华》的介绍……」 可惜没人听他在说啥,因为楼层很快就被叠加下去,满宝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上面的信息了。 她退了出来,重新看着界面不断刷新的红红绿绿的文字,问道:「那是不是以后我拿到的东西直接卖给他们就可以?」 「不是,有新物种还是百科馆在收录,百科馆收录后会放出任务,由抽籤到的研究所对物种进行研究。」科科道:「但也有些研究所或研究员看到目标物后很感兴趣,却没有抽到的,他们可以在论坛这里联繫宿主并交易,交易的积分百科馆抽取一部分,我也会有一部分佣金,剩下的就是宿主的。」 科科在这方面讲得很细,因为以宿主现在的能力,扩大物种收录种类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的收入主要还是靠量,靠已经收录到的动植物来维持。 「宿主只需提供给百科馆一份收录目标物,以前,如果百科馆没有就一份研究出词条来,就需要宿主增加目标物,这份多出来的目标物几乎没有报酬,但现在有了论坛,如果一份目标物不够用,他们再想要研究,就只能通过联繫宿主,出积分向宿主购买。」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积分多吗?」 「我不知道,因为论坛是刚开的,这是自由市场,很多目标物都具有唯一性,所以没有固定的价格,但我觉得不会太低,但也不会高于百科馆给的收录积分。」 因为百科馆给的价钱是最公道的,它有主系统在计算目标物的价值,除非个别特殊情况,不然不会有研究所或研究员出高于百科馆的价格的。 满宝却很快看到了界面上闪过的一条字幕,心中警铃大响,「我刚才看到有求购植物的,如果我收录的东西,别的系统宿主也有怎么办?」 「不会,」科科确定的道:「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收录生物的系统,所以即便别的宿主有那样东西,他也交易不出去,为了系统的安全性,也为了保障系统的权益,主系统对论坛制定了严格的条例。」 第305章 论坛 庄先生拿着书本走下讲台,伸手在满宝身前的桌子上敲了敲,满宝的意识立即从系统内出来,木楞愣的拿起课本。 科科也闭嘴了,等待她下课。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满宝才找到空隙和科科继续研究新开的论坛。 需要通过联盟最高法来确定的政策,当然不是只开一个论坛那么简单,实际上,论坛只是这一政策衍生出来的一个方面,但和宿主以及它有关的也只有这一方面。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一方面,联盟和主系统也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 比如对能上论坛的研究院和研究员严格控制,这个论坛不是谁都可以上的,没有相应的研究资质,根本通不过主系统的审核。 第362页 也因此,他们交易的对象很有限,当然,这是相对于联盟三百多亿的智慧生物而言,对于科科和满宝来说,这个人数可不少了,主要是有竞争,市场自由度也足够,对他们很有好处。 其次是对交易的限制。 联盟和主系统禁止论坛内的组织或个人向其他世界输送远超于其位面的科技产品,这一点比商城的规定还要严格。 毕竟在商城,他们只要交得起科技税就能买到东西,但在论坛内不可以。 同样的,因为论坛还是以研究为主,因此对交易的数量有严格的限制,这是杜绝未来的智慧生物对其他世界物资的掠夺。 最后是论坛的第二通道。 论坛分为两个部分,第二部 分就是各个世界的交流交易,满宝也看到了那个界面。 可能是因为论坛新开,各个世界的宿主都很安静,只有一个标号为10的人发了一条信息,「有需要各种古董的吗?童叟不欺。」 满宝在上面戳了戳,想了想回了一句,「古董不能吃。」 界面上瞬间就出现了,她高兴起来,问道:「科科,那我岂不是随时随地可以和很多人聊天了?」 「这样也没错。」 满宝喜滋滋起来,问道:「你刚才说论坛的第二通道怎么了?」 「第二通道需要宿主自己打开,这样才能在各个世界交易物品,不然,它就只具备回復功能,宿主连发帖都做不到。」 满宝对这套路很熟悉,所以问道:「要多少积分?」 「五十万!」 满宝:「……」 科科道:「物有所值,但我觉得这个负担对宿主来说太重了,你现在已经有四十九万的积分了,再有五十万就可以替你母亲购买药剂了,所以建议宿主暂时不开通这个功能。」 要是以前的宿主,或是别的,科科一定会鼓动对方打开通道的,这对它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只要是论坛内的交易都需要它来维护,需要它维护,它就能得到佣金。 可谁让满宝那么弱小呢? 满宝小声的抱怨起来,「好贵呀。」 「一点儿也不贵,」科科同样小声的解释,「在第二通道内,宿主可以和各世界交易的东西很多,并不仅限于我们收录的东西,这种便利是第一通道内没有的。」 满宝好奇,「为什么他们限制第一通道,却不限制第二通道?」 科科晶片内的数据快速的流过,刺啦一阵后道:「一条没走过的路,谁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昏暗中,大家只能小心翼翼的往前探索;但如果隔壁有无数交缠在一起的小路,而你知道,这些小路势必不会和自己要走的大路有交集,你会忧心小路上的人摔跤或飞起吗?」 满宝犹豫道:「会吧,摔跤了我们不得扶一扶吗?」 「可通过这些法案的人显然不这么想。」 满宝一脸的懵懂,走路和法案有什么关系? 科科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因为这个法案主系统是执行者,而作为主系统控制下的子系统,它们当然是听主系统的。 满宝早已经知道科科也不是完全自由,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的。所以它没再说,满宝也就没追问。 要花五十万积分打开一条通道对于现在的满宝来说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很快切换到第一通道,津津有味的看着上面的人各种求购,各种卖出。 然后她去看了一下自己收录的东西,看一下她能拿出来交易的东西。 她习惯性的先看点击率最高的物品,想着点击率越高,应该越受欢迎,就应该越有人买才对。 满宝记下了自己重要的几个词条,然后去论坛里搜索,看有没有人求购她收录的东西。 然后发现一条都没有。 满宝无辜的瞪大眼睛,科科轻咳一声道:「宿主,我们现在实力还弱,慢慢来……」 也是因此,他才不建议宿主现在开通第二通道,在免费的第一通道里都打不开局面,花那么多钱去开第二通道,这成本也太高了,人也太傻了。 满宝失落的垂下脑袋,发现在论坛上求购的东西各种各样,有求购书的,有求购一些没听说过的植物的,还有求购药的…… 科科道:「每一个世界的宿主,只能通过系统在论坛的第一通道内交易收录过的植物,比如宿主,你只能交易你已经收录过的植物和动物。」 满宝这个世界算是很古老了,书籍的完整度也很高,但她只能把书籍拿到系统内阅读,科科不可能收录,也收录不了。 也因此不能在第一通道内交易。 但如果第二通道的人有需要,满宝开通后就可以交易给那个世界的人。 满宝用了一个午睡时间加晚上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把这些规则弄清楚,然后为了积分,她开始试着在论坛上发帖。 她能拿出什么东西呢? 他们今天就没去抓鸟雀了,之后估计也不会了,所以鸟雀不可能。 茯苓也都卖光了,目前家里还没人有空带满宝上山,山药还没成熟,女贞子还青着呢,但山上的映山红和紫藤倒是还开着花,而且还长得不错。 这些花开了谢,谢了又开,虽然摘了以后不能久放,但种在庭院里也很好看呀。 而且相比于吃的,能换钱的茯苓等物,满宝更喜欢交易这种既不能吃,也不能换钱的东西。 第363页 于是满宝编辑了一个标题,「我这里有很好看,很漂亮的远古花卉品种紫藤和映山红,有要的吗?」 标题如此,正文则是两组图片,都是从科科那里拿的,当初发现它们时,科科扫描保存的。 第306章 第一笔交易 界面上大多是求购的帖子,像满宝这样直接求卖的还是第一个,于是迅速有人点进去。 不是自己研究方向的研究员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但也有不少研究生物,或是想要以此牟利的研究员问价。 满宝就去查了一下当初紫藤和映山红的奖励积分,又跟科科商量了一下就回道:「三百积分一样,我还会给你们挖一点泥土以做培育研究。」 三百积分对一点积分一点积分存起来的满宝来说不算低了,毕竟当初百科馆也只肯给她三百八十点的积分而已。 但对能够接入论坛的研究员们来说,三百积分都不够他们在高档餐厅里吃一顿饭的,就算加上给联盟的通道费也没多少。 因此感兴趣的没多犹豫就下单了。 而且下单的人还不少,科科那里很快丁零噹啷的想起来,七八个订单出现在科科的后台那里。 满宝去看了一下,发现每一个人都是两样都订,而且都是三份起订,这样一来,她一下就有近两万的积分收入了。 这简直比她累死累活去找新品种可赚太多了。 不过这些钱暂时是放在主系统那里的,只有她发货后对方验证过无误,她才能收到钱。 这么多映山红和紫藤,满宝一个人是挖不了的,她决定找侄子侄女们帮忙。 大头他们最近也正在抓鸟雀,他们当然也不能从家里拿麦穗,所以他们就去地里捡。 他们时间充裕,早上给家里干活儿,上午去捡麦穗,下午就去网鸟雀,如果找到的多,他们就拿一些回家,如果不多,他们就地便烤了吃。 虽然滋味可能比不是家里的,但他们就是觉得很好吃。 村子里这样做的小孩,甚至是青年都不少。 自从满宝他们可以用网抓到鸟雀后,村里能抓着鸟雀的人家就多了,只要捨得饵,又有耐心,基本都能抓到一两只。 因此,最近七里村的鸟雀遭了大罪了,满宝看着,围绕在村口田地上空的鸟雀都减少了许多。 也因此,大头他们抓鸟雀要么去很远的地方,要么就抓不着。 老周家的孩子胆子虽大,但家里管得严,他们是不可能跑去很远的地方的,所以只能看着村里那些小伙伴们跑远,他们只能继续占据村口不远处的地方设陷阱引诱鸟雀。 所以小姑一找上来,大头都不带思考的就同意了。反正他们很少能抓住鸟雀了,上山帮小姑挖东西也好。 满宝与他们一同上山。 映山红是大株,满宝是不可能整棵挖下来的,好在藤木多可以扦插,所以她直接剪枝,为了保证存活率,她很大方的每一份都给放了两枝,又挖了一捧其根部的泥土,用大叶子包裹住枝条和泥土,然后再随手扯来一根野草便绑好。 紫藤就更容易了,这东西扦插更容易存活,不过需要剪的是硬枝,满宝也很大方的一份给包两根枝条,同样送一份泥土。 有时候还需要找,但紫藤在山上却很多,而且此时还开着花儿,剪着剪着,满宝干脆还剪了一些开得正好的花给绕好,打算一个订单送一份给他们。 因为是剪枝条,这两种植物只要到了那座山上就不难找,毕竟不论是紫藤还是映山红,它们都喜欢一片一片的长。 而就在他们剪枝的时候,后台又多了两份订单,科科干脆建议满宝多剪一点儿,暂时存放在系统内,常理来说,这东西放个三五天,只要注意保持湿度是没问题的。 于是一群孩子一口气剪了三十来份,直到把山上那两片紫藤和映山红好的枝条都剪过,这才把东西放进背篓里背回家。 背篓当然是大头和大丫背着的,满宝则和二丫等人手拉着手跟在后面。 他们很好奇的问满宝,「小姑,这东西也能卖吗?」 满宝肯定的点头,「能。」 大头就道:「买东西的是个傻子吧,这野花在山上好多的。」 「哪里多了,我们家门口的几座山上都没有,还得跑到这里来。」 走到这儿,他们都走了去县城的一半路了,真是累死了。 「那也是野草野花呀,」二头道:「听我爹说,过了众山的那几座山,山上有好多这种野花的,小姑你要是喜欢,等农闲了让我爹去给你摘。」 「等农闲花也谢了吧?」 「应该挖一点回家种的。」 大头嫌弃几个弟弟妹妹总是把话题跑偏,于是走到小姑身边继续自己的问题,「谁那么傻买这些东西啊?」 满宝想了想道:「一些很厉害的人。」 科科说,能够进入论坛和他们交易的,要么是有很多钱很多权的研究所管理员,要么就是读了很多书,很厉害,可以专精一项或多项领域的科研人员。 所以满宝觉得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 什么东西到了他们手上,少则一两日,多则一两月,他们就能研究出东西的用途,培植方氏,甚至还有一些药用价值。 科科说,那些词条通常只写了千分之一不到的信息,真正的机密是留存在研究所或研究员手上的,他们会以此来牟利,造福整个星际。 第364页 她觉得能够在不认识茯苓的情况下研究出茯苓的药用价值就很厉害了,然后他们现在还在研究培植茯苓。 要知道,满宝和周四郎偷偷留下的那些茯苓,想要育种,最后不是被他们晒成了干,就是腐烂得闻一下都想要晕厥。 唉,所以这种事还是得靠他们才行。 大头却很不理解,「厉害的人为什么要买野花,山上都是……」 「货物的价值不是这么衡量的,」满宝道:「下雨的时候,山上会长出鲜美的蘑菇,谁都知道上山就能找蘑菇,但城里的人还是会花三十文钱,二十文钱从二哥的手里买。换做村里,你会买吗?」 大头摇头,自己上山找就是了,找不着不吃就好啦。 「能买蘑菇吃的,不一定多有才,但一定有钱,而能够挣钱的,至少说明他是厉害的,是不是?」 大头点头。 「所以我们不用管和我们买野花野草的是谁,也不用管他厉害还是愚笨,更不用管他们拿东西去干嘛,他们要买,我们卖就是了。」 「那怎么算钱?」大头问,「小姑,你去上学了,万一还有这样的生意怎么办,要不我们帮你?」 满宝就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好呀,以后一份我给你们一颗糖,你们把糖存下来拿到县城里去卖好啦。」 「为什么是糖,不是钱?」 「因为我没钱,人家也不是给钱给我的。」 积分不能直接换成钱,但可以换成糖,当然是给糖更好啦。 第307章 乱我心者 大头没有问客人是拿什么和小姑交换的,听到这个回答,他反倒觉得正常了。 就是嘛,谁会用钱来买这种东西? 满宝将东西交给科科,科科一一将货物发出去,下午发的,到了晚上,所有的积分都到帐了,一共是两万五千八百点积分,科科抽成百分之十,它自觉的将自己的积分扣除后,满宝的帐户上剩下的就是自己的积分了。 满宝喜滋滋的看着突破五十万大关的积分,高兴起来。 这是她自有了科科以后拥有的最多积分的时候,她捏着小拳头雄心勃勃的想,再有两种像树麻雀一样珍贵的物种出现,她就可以给娘亲买药了。 科科提醒道:「宿主,你还有一目标物没有结算,目测它的奖励积分不会低于树麻雀。」 满宝更高兴了,「所以我只需要再找一种物种就够了?不,如果能像这次一样卖紫藤和映山红卖上二十次也够了。」 「不错,不过购买的人貌似不多了。」 毕竟都是以研究和培育为主,那些搞科技的人只要得到几根枝条,再拿到一些养殖土研究一下,以未来科技大规模的培育不成问题。 又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生物学家,也不是每一个生物学家都会这两种花感兴趣的。 科科觉得宿主交易的物种可以更多一点儿,「或许你可以将现在能拿到的已经收录的物种列个单子丢上去,如果有人想要,自然会和你下单。」 满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先退出系统,朝外看了一眼,然后便偷偷摸摸的点了一盏油灯,拿出一张纸来开始写写画画。 科科可以帮她上传,也可以帮她找图片,却不能代替她发帖和归纳总结这些。 设计它们的人类认为,这样会让人类失智。 所以满宝只能自己来。 整个老周家只有两盏油灯,一盏掌握在老周头的手里,一盏自然就是在家中唯一的读书人满宝手里了。 三年多了,满宝收录的生物还真不少,其中最多的是植物,她先将那些奖励积分只有一点的剔除,她已经知道了,这种一点积分的东西意味着在未来也是有的,而且还不老少。 所以她只找积分在十点以上的东西,如果能上百就更好了。 其中以最好找的植物,比如积雪草,刺泡,菜青虫等最容易得到,且不论季节的生物最佳。 满宝列好了单子就给科科扫描,她再弄到论坛里,一张长长的帖子就弄好了。 满宝全部标註为远古,她知道越古老的东西越值钱。 善宝家有一个多宝架子,上面就有很多宝贝,有的是好几百年前传下来的,可值钱了。 而且论坛里一大堆求购古时候书籍,古董东西的人,满宝向来善于发现总结这些东西。 把帖子发出去,满宝便吹灭了油灯躺在床上,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没有立即爬起来去洗漱吃早食,而是先进系统里看帖子。 然后就发现她的帖子不见了。 界面一片花花绿绿,但就是没有她的帖子,满宝目瞪口呆。 科科道:「发帖的人太多,已经沉底了。」 「那要再发一遍?」 「太麻烦,而且同一个帖子重复发得多了,百科馆是会禁贴的。」 「那怎么办?」 科科道:「宿主可以考虑买首页,这样你就能一直出现在首页的界面上,任何进论坛的人都要先看到你的帖子。」 「多少积分呀?」 「十个积分一天。」 满宝觉得太贵了,转而问道:「我们有订单了吗?」 科科沉重的道:「没有。」 「那算了,我还是自己发吧。」满宝想了想道:「一定是因为昨天晚上太晚了,大家都睡了,所以他们没看到。我决定到辰正再发一次,那时候论坛上的人应该不少。」 第365页 科科看着自信满满的宿主,沉重的告诉她,「不,辰正时候论坛上的人才是最少的,反倒是昨天晚上宿主发帖的时候是流量的高峰期。」 满宝有些不信,「大晚上的他们不睡觉?而且辰正我都上完早课了,人是最精神的时候……」 科科要怎么告诉她,未来的夜晚也是灯火辉煌如同白日,所以晚上九点只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而早上八点,可能还有一大部分人没有醒来。 「现在论坛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世界的宿主没反应过来,但这时候研究所和研究员的需求是最大的,我们的目标物积分不高,是一个很好的试验过程。」科科道:「所以,如果我们的目标物真的有热销的时候,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两天,我觉得宿主很有必要在这两天内增加曝光率,反正也只需要两天而已,二十积分。」 满宝看了一眼自己的帐户,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二十积分就是二十袋糖,可以最少换一千文钱到两千文钱。 最后满宝还是点头了,「好吧,我听你的。」 满宝一早上都有些神思不属,读着书时都忍不住沉浸在系统内看一下后台是否有订单进来。 白善宝一再的看她,在她再一次走神后忍不住撞了一下她的手肘,问道:「你怎么了?」 满宝回神,摇头。 白善宝却不信,问道:「你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满宝继续摇头,还想问他为什么这么想,白善宝就道:「既然不是出事了,你干嘛一直走神?今天先生可是要开新课的。」 满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头叫了一声「糟糕」,她昨天忘了预习了。 白善宝一看就明白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便将自己的笔记借给她,小声道:「我昨天预习做的笔记,你赶紧看吧。」 满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立即拿出课本来先通读两遍,将不太熟的字标出,实在认不出来的问白善宝,觉得眼熟的就扫一眼白善宝的笔记,联繫一下他做的释义基本就认出来了。 当然,在此之前,满宝让科科把提示音给关了,她决定在下课前都不去看系统后台了。 古书,不,是后人说得对,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因此为了今日能够安稳些,还是让乱我心者不要出现得好。 毕竟今天可是开新课的日子啊。 第308章 睦邻 满宝努力读书,将新课文来回读了四五遍,又将白善宝的笔记过了两遍,这才闭起眼睛来默诵。 等早课结束,庄先生拿着书走进课堂时满宝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扭头和白善宝相视抿嘴一笑。 庄先生在上面看到,扫了一眼两个孩子课桌上的东西,一整堂课下来都没有点两个最喜欢的学生回答问题。 这让坐在满宝他们身后的同窗们嵴背紧绷,一堂课下来几乎是冷汗淋淋。 总觉得今天先生的问题超级难,颇有一种针对他们的意思在。 难道是因为他们最近调皮捣蛋了? 身后的同窗们正在怀疑自己,而雄心勃勃的白善宝和满宝则渐渐有些失望。 尤其是满宝,她努力预习一整个早课,准备回答了好多问题,结果先生竟然没有提问,好失望哦。 中午下学后满宝也没去看系统的后台,科科也没再出声,她一直忍到下午下学的时候她才让意识进入系统后台看情况。 科科这才冒出来,「有订单了。」 它将订单分类好列给满宝看,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菜青虫。 满宝都惊呆了,「为什么他们会喜欢虫子?」 「看论坛的留言,高兴菜青虫中有什么基因,加以改变后它可以变成食肉动物很好的饲料。」 「餵鸡吗?鸡很喜欢吃虫子。」 「不,更多的是餵双角兽,它的肉质不错,比鸡更美味,但它是食肉动物,而且嘴很挑。」 一提到吃的满宝就精神起来,连忙问道:「它长什么样儿,我们这里有没有,我可不可以养?」 百科馆内有双角兽的图片,甚至还有视频,科科搜索了一段给她看。 满宝看着比牛还要大的,完全没见过的双角兽,忍不住眨巴眼,「餵它吃菜青虫,那得养多少虫子才够呀。」 他们家的鸡那么小都很能吃虫子呢。 科科道:「所以他们需要研究,听说有研究所能把菜青虫养得像小儿的手臂那么大了,而且这种虫很容易养活,似乎肉质也不错,所以双角兽很喜欢。」 满宝就打了一个寒颤,觉得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她连忙道:「好了,我都会抓给他们的,科科你别说了。」 科科就笑,「你现在还想养双角兽吗?」 满宝坚决的说了一声「不」,然后退出系统,将书桌上的书一收,拒绝白善宝一起写作业的邀请,背着书箱就要回家。 白善宝觉得这两天满宝怪怪的,连忙背了书箱去追她,「我刚才看见你抖了一下,你是不是生病了?」 满宝摇头。 白善宝有些着急,「你不舒服要说啊,要是小病变成大病就不好了。」 满宝就嘆了一口气道:「不是生病了,是起了鸡皮疙瘩。」 她把自己的袖子一拉,让他看她的手臂。 白善宝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于是把自己的袖子也一卷,放到满宝的手边进行比较。 第366页 俩小孩对比了一下,好像是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白善宝的手臂更粗一点儿,也更结实一点儿。 不过这下白善宝是确信满宝没生病了,于是再次问道:「你真的不去我家写作业?」 满宝摇头,「我有事要找大头他们说。」 「那你先去找大头,说完话再来我家就是,」白善宝道:「和你写作业会快一点儿。」 满宝一想也是,两个人写作业的速度是比较快,而且要是写错了还能有个人检查。 满宝就点头,「那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去找你。」 俩人便在路口分开了。 满宝还没跑回到周家,就在离周家不远处的河边发现了大头他们,他们正拿着木棒在捶麻,小钱氏也在他们身边。 满宝冲过去,叫道:「大嫂,我要大头他们帮我干活儿。」 小钱氏也不问是什么事,对大头他们挥手道:「去吧,不许胡闹,早点回家。」 大头他们高兴的应了一声,欢快的跟着满宝跑了。 小钱氏便接过了所有捶麻的工作,同在河边劳作的小孩都羡慕的看着远去的大头等人,而妇人们则是羡慕的看着小钱氏,「周大家的,你们家的麻都收回来了?」 小钱氏笑道:「哪有那么快,今年种得多了点儿,得收两三天才行。」 「看这天气是要下雨了吧,村里好多人家麦子都还没收完呢。」 「是啊,最先收完的就是老周家了,人多就是好。」 小钱氏笑道:「人多吃的也多呀,我们家二十来个人呢,今年添一个,明年还要再添一个,一天便是只煮稀粥,那也要比别人家多出七八倍的米。」 「你们看我家麦子就收了几天就收完了,殊不知我家有多希望能多收几天,收得快说明没多少,今年可真是太倒霉了,也不知道秋收的水稻能不能好一点儿。」小钱氏一脸的忧虑。 那倒也是,老周头也整天哭穷,老周家人多,是吃得比较多。 「但也比人少的人家强得多,家里人口多,要是有一个两个生病的也支应得过来,像你们家老大,上次伤了肚子,不能干重活儿,但底下还有周二周三他们兄弟几个,看周虎一家,以前日子过得多好呀,现在他婆娘躺在床上动不了,里外就靠他一个,连个帮把手的都没有。」 「是啊,是啊,早上看见他,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对了周大家的,我今天看见你们家老大去和周虎割麦子了,他没去白老爷家做工呀?」 「他肚子有伤呢,」小钱氏滴水不漏的笑道:「我公爹不敢让他干重活儿,生怕把肚子里的伤给累裂开,所以就没去。虽然挑东西这样的重活儿老大做不了,但割麦子和割豆子还是没问题的,老大他们兄弟几个和周虎关系又好,还是乡里乡亲的,帮把手的事而已。」 众人更羡慕了。 再度看了一眼小钱氏捶的麻,她们也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收割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至少以满宝参加过的农活儿来说,她最讨厌的就是收麻了。 大头大丫他们也是。 一脱离大人的视线,他们便伸出手给满宝看他们伤痕累累的手,道:「都是剥麻剥的,总是会割到,所以奶奶就让我们来河边捶麻,但是捶麻也好累。」 第309章 秘密 农事是很讲究农时的,夏收为了争抢几天的时间,不少农人都要日夜加工,有的甚至就住在了地里。 前两年,七里村丰收,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为了抢农时就在地里住过,有时哪怕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也要就着月光和火光收割。 不然,一场雨下来,一年的努力可能就白费了。 而一般雨后,夏收便可告一段落,大家就要收麻,将麻剥出来,浸泡,捶打,再梳分,然后再编麻,再拿到河边清洗,捶打…… 工序既繁琐,又耗力,老周家的孩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收麻,大人们也一样。 因为纺织出来的麻布,大部分都要当做调上交给县衙,除了纺织好的麻布,还得每人再上交三斤的麻。 为此,老周头在家里的地埂和田埂上种了一排排的麻,还在自己和周大郎周三郎的山脚下种了两三圈的麻。 这东西耐旱好活儿,就是工艺繁重些,但他们家每年还能余下一些麻布来做衣裳,其他人口少的人家却未必能有多余的麻做衣服。 而且老周家做的麻布的确算不上好,满宝就很不喜欢,她记得她只有过一件新麻衣,结果才穿上身没多久身上就被磨得通红。 后来她娘就给收回去了,然后拆了给自己做衣服。 穿了大半年,再把穿旧了的麻衣拆了给她做衣服。 现在满宝夏天穿的衣服,更多的就是用她娘和大嫂穿过的旧衣服改成的麻布衣裳,只有冬天会穿上从县城里买的棉布做的衣裳。 所以对于麻,满宝也不喜欢,她给几个侄子吹了吹手,然后在他们的手心上放了一颗糖。 一群孩子瞬间被安慰了,立即高兴起来,一边剥了糖吃,一边跟满宝回家。 满宝就拿了笔出来,将需要的东西及数量都写出来后交给大头,「我那个朋友还要买这些东西,你带着二头他们帮我找来,记住,菜青虫要活得。为了预防万一,你多拿一点儿回来,再多摘一些大叶子回来给我包装。」 第367页 纸上的字大头都认识,也不难理解,但他不解的是,到底是谁会买虫子是论条的呀。 这种东西不应该是论斤吗? 或者论斗也行啊。 不过小姑的客人傻似乎是好事吧? 大头只看了一眼纸就拍着胸脯和满宝保证没问题,然后嬉皮笑脸的问道:「小姑,家里的豆子都收完了,你能不能和二叔说一声,过几天带我们去县城玩儿?」 满宝乐,「我知道,你们是想把手里的糖卖了是不是?」 一群孩子看着满宝嘿嘿的笑。 满宝就道:「二哥肯定不会带你们去的,但四哥应该没问题。」 二丫眼睛一亮,问道:「四叔也要去县城?」 「那是当然,等白老爷家的庄稼收完了,我就和四哥上山去找茯苓,到时候让四哥去帮二哥的忙。」 如果他们还能找到茯苓,满宝就偷偷留下一小块,然后切成几份卖出去。 百科馆给她的奖励积分是二十万,那她就卖十五万,只要卖出两份也就差不多了。 这还是满宝昨天晚上看着自己的一系列单子思考后的结论。 她发现,在百科馆内积分越高的东西,在这里的价值也相对较高。 比如现在积分最高的茯苓和树麻雀,树麻雀不说,茯苓是他们家目前卖的单价最贵的东西。 周二郎问过郑掌柜,郑掌柜说过这东西全部都是野生,不能种植,所以很珍贵。 珍贵加上药效多,它便贵重起来了。 不过他们卖的是生茯苓,周二郎偷偷的打听过,炮制过的茯苓,品质好的,价钱可不止翻了一倍。 难怪药铺的药都这么贵。 不过满宝觉得再贵也没有在未来的贵。 她可是知道的,积分比铜钱还要贵,一块小小的茯苓就值二十万积分。 满宝笑得像个小老鼠似的,让白善宝一再的看她。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他就伸手敲她的脑袋,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满宝就左右看看,最后盯着坐在角落里的大吉看。 大吉:…… 白善宝也瞪着眼睛看大吉。 大吉默默地起身,开门,走出书房。 他在院子里看了看,最后找了一棵树蹲着,从这里可以透过窗户看到书房里的两个孩子,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满宝见大吉出去,立即凑在白善宝耳边悄声道:「如果我手上有很多一些人很稀缺的东西,你说我是全部换成钱比较好呢,还是以物易物?」 「那些稀缺的东西对你的价值高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有的高,有的不高;有的稀少,有得随处可见。」 「那你想换他们的什么东西?」 满宝想了想后道:「麦种?或者其他有趣的种子。」 今天大头他们提议要去县城,显然是想把手里的糖果换成钱,但满宝知道,现在县城里的糖果生意可能不太好做。 而这世上有比糖果更硬的通货,只用少少的积分就能创造出很多的价值,比如姜块。 当初她买的那五斤姜种看着比糖果贵好多,但仅仅是去年,它就给周家赚了好多好多的钱。 其价值早就远超她付出的那些种子钱了。 加上今年老周家的麦子比其他家的情况要好很多。 刚才她出门来白家的时候,村子里好多老人都来了周家,正在跟老周头商量麦种的事。 虽然今年的麦子还没有全部打出来,但收割的时候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全村都知道,老周家的麦子最好,比白老爷的麦子情况还要好一点儿。 其中有些麦穗又长又饱满,所以村里的老人们想和老周家换一些种子。 好的麦穗就是好的种子,好的种子总能种出更好的麦穗,干了一辈子活儿的农人别的不懂,这样最基本的留种常识还是知道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为什么老周家的麦子为什么在洪灾时都能比别人家的好,但满宝知道。 因为她开春那会儿偷偷的换了一些麦种。 满宝正在考虑要不要再买一批麦种换一些麦子。 第310章 思量 现在满宝距离母亲的药剂已经很近了,所以越发不喜欢花费积分起来。 她和她爹一样的毛病,在决定要做一件大事,且发现自己距离那件大事很近时,她就捨不得将力量分割开来去做其他的事。 在没做成那件大事前,人总是很吝啬的。 可是,系统的积分重要,家里的铜钱也很重要。 满宝已经过了二者非得选其一的年纪,这一年来她成长得非常的快,想得多了,心也就大了,比如,再面对这个二选一的问题时,她就想两个都要。 并且都不必像以前一样去请教询问科科,她自己就能想出办法来。 只是她到底年纪小,所以有些疑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所以她想问一下自己的小伙伴。 白善宝是最好的人选,不仅是因为他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之一,还因为他是方圆百里内唯一一个可能比她聪明一点点的人。 而她想要的不仅仅是麦种而已,还有其他有趣的种子。 因为满宝发现了,从未来交换来的种子对她,对他们家,甚至对整个七里村的村民来说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其实从论坛打开,且还细緻的将其分了两个部分开始,满宝就一直在想。 第368页 既然她可以在第二通道和其他世界的人交易,以物换积分,以物易物,以积分购物,那么可不可以在第一通道里这么干? 毕竟于满宝来说,其他世界的人再厉害,能有科科世界的那些人厉害吗? 何况开第二通道还需要那么多积分。 满宝觉得和那些研究所或研究员交易不难,难的是这个价格怎么定,值不值得。 白善宝可不知道小伙伴的身上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听了她的烦恼,他想都不想就道:「如果你觉得麦种的价值高于你换出去的东西,那就换呗。」 他道:「你要是担心被人骗,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满宝摇头,「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办了。」 既然这样,那她就试一下以物易物好啦。 既然是打算以物易物,满宝就没打算找陌生人,她打算找已经交易过的人来谈。 满宝的目光落在了一直安静待在角落里的茯苓泥土上。 科科一直不让她发帖把这东西丢上去,说是时机还没到。 满宝便知道,这东西一定很贵重,至少比她挖的紫藤、映山红这些东西贵重多了。 老爹总是说,好饭不怕晚,种地要抓紧时间,但也不能太早下种,不然一股寒潮就能让全家的心血白费; 收穫的收穫也是一样,既不能晚,也不能早。 晚了会遇雨,早了糟蹋粮食,白白增加了损耗。 所以满宝此时就看着系统角落里的几堆泥嘿嘿一乐,便将这事先放在了脑后,决定等待科科说的时机。 反正此时秋收都还没开始,距离冬小麦播种的时候还有好几个月的功夫呢。 满宝拿定了主意便低下头来做作业。 显然,这时候还是庄先生布置的作业更重要些。 等满宝做完了作业,又和白善宝复习了一下今日的功课她便回家去了。 大头他们已经回家里,抓的菜青虫放在一个瓦罐里,上面用一个花篮虚虚的盖着,不让它们爬出来而已。 满宝虽然不怕它们了,但突然看见这么多活着的,一直扭来动去的菜青虫她还是有些害怕。 满宝用两根棍子将它们夹到一张树叶里包好,直接虚虚的一包就丢给科科。 等处理完了菜青虫,满宝这才看向其他的东西。 其他都是各种植物,可要容易处理得多,她直接一包就收到系统里。 科科将这一包包东西按照订单摆好,等聚齐后才一併发出去。 等做完这些事,满宝便点开自己的帐户傻乐起来,科科也很愉悦,道:「宿主有空可以逛一下论坛,现在打开第二通道的宿主也不少了,就算你不能交易,你也可以看一下论坛里的交易情况。」 满宝应下,她知道科科还是更倾向于她参加第二通道的交易, 正想着,隔壁院子里的冯氏喊了一声,大家便纷纷跑过去吃饭。 满宝也跑了过去,周二郎显然刚回来,脸上的汗都没擦干净。 满宝从他身边跑过只问了一句,「二哥,生意好吗?」 周二郎点头,脸上的笑意很浓,「还不错。」 他在县城里混熟了,常去买菜的人便都喜欢和他买。 满宝也只听了一耳朵便跑到老爹身边,问道:「爹,我们家是不是要把麦子换给别人家当种子?」 「嗯,」今天村长他们来的时候给老周头带了一些菸丝,所以他现在又有烟抽了,此时正满足的抽着旱菸,一脸满足的道:「今年我们家运气好,天老爷保佑麦子的收成还可以,有些没被淹的地收成竟然比去年还要好,所以他们都想用我们家的麦子留种。」 老周头说到这里扭头去问坐在角落里搓麻线的老妻,「我们家的麦种收好了吗?」 钱氏「嗯」了一声,「你们割回来的都收好了,已经脱了,这两天太阳好,一直在晒呢。」 老周头满足的点头,「我瞧着这两天就要下雨,一定要看好这些种子来,除了我们单留下的这些,其他的麦子他们要换就换吧,反正都是吃。」 大家都没意见。 这种换种方法在乡下并不少见,但也不多见,毕竟大家对自家留的种子更信任,很少会有人这样大规模的换其他家的种子。 钱氏问道:「知道他们要换多少吗?」 「不少,村子里的麦种起码得有一半从我们家这里出。」 「这么多?」周大郎惊诧,「这万一种出来的比不上……」 「事儿是他们提出来的,又不是我非得换给他们的,就是要落得埋怨,那也是落在他们打头的几个身上,不干我们家的事。」老周头说到这里一顿,「不过我们也得把麦子晒好来,别被雨淋了,老大,这几天你们小心点儿。」 说到这儿他才想起来周大郎今天去帮周虎家干活儿了,就问道:「周虎家咋样了?」 第311章 帮忙 周大郎嘆息,「今天村里其他家的麦子都割完了,周虎家还有四块地呢。」 老周头蹙眉,「这速度也太慢了吧?」 「那也没办法,他媳妇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了,一日三餐和药都得他回去做,幸亏大福和二禄都能帮一些了,不然地里和家里他肯定不能兼顾。」 满宝道:「大哥,明天你把五哥六哥都带去帮忙呗,我下学了也去帮忙,我已经学会拿镰刀了。」 第369页 老周头就抽着烟半响没说话。 钱氏瞥了他一眼后开口道:「就听满宝的,我看今天下响的天就阴沉沉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了,把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也带去,既然割了麦子,顺道帮人把地里的豆子也给割了。」 周大郎高兴的应下,他和周虎的关系很不错。 钱氏想了想,又看向正搓麻的何氏,道:「周虎家的和你关系好,明天一早你过去看看,有些事男人粗心做不好,还得是女人来。」 何氏也高兴的应下了。 她娘家离七里村有些远,整个七里村的媳妇就她和陈氏同村,而且她小时候是跟在陈姐姐屁股后面玩儿的,颇受照顾,所以嫁过来后她们的关系也不错。 尤其她和周三郎的亲事还是陈氏牵的线,所以他们三房和周虎家的关系也不错。 老周头没吱声,只是抽的烟更狠了点儿。 低头见小闺女脸上也是喜滋滋的,他便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当人力不要钱啊。 一个两个过去帮衬也就算了,竟然半个家都要过去? 不过钱氏拿定了主意,儿子们没意见,儿媳们也没意见,老周头就不好反对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当天晚上便电闪雷鸣下起雨来,好在傍晚时,老周家把晒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回了屋里。 所以周家人只是疲倦的抬起头看了眼外面便又睡得天昏地暗起来,但村里不少人家却睡不了了,连忙爬起来收东西。 虽然东西上盖着麦草遮挡露水,但显然麦草是挡不住雨的,尤其是夏天的暴雨。 所以不少人家都得摸黑爬起来收粮食。 村里一般人家亮着灯光,一半则是黑的,显然有不少人家和老周家一样有先见之明,先把东西给收回去了,没有抱着侥倖的心思。 周虎家的灯也亮了,不过他没在院子里晒东西,傍晚时周大郎提醒过他,让他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收回去,以防晚上下雨。 他期盼着不要下,结果还是下了。 他地里还有麦子没收割呢。 狂风大作,大颗大颗的雨噼里啪啦的往下落,然而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也就是满宝翻个身,从这边滚到那边,继续张着嘴巴唿唿大睡的时候外面的雨就慢慢小了下来,然后不一会儿就停了。 要不是第二天醒来看到院子里湿漉漉的,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满宝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下雨了。 而第二天天才微微亮,周大郎就带着两个弟弟拿着镰刀出去了,孩子们可以晚一点儿去。 毕竟不是自家的地,孩子们的这点特权还是要有的。 麦子很脆弱,尤其是已经黄透了的麦子,狂风一吹,大雨一飘,麦子便被颳倒一大片,紧贴着地里。 有些比较低洼的地里还有积了水,把麦子给泡了。 整个七里村,也就周虎家的麦子没收干净,而地里的豆子情况还好,不少人都是一大早便拿了镰刀出来收割豆子。 一场雨或许对豆子没什么影响,但多来几场呢? 粮食还是得收回去晒干了收到库房里是最好的。 村民们也看到了在周虎家地里劳作的周大郎等人,愣了一下后热情的与他们打招唿,知道他们是来帮周虎的,嘴上不少,心里不是不感慨的。 周虎反倒是最晚到地里的,毕竟他醒来还得给妻儿煮粥,熬药,所以到地头的时候,周大郎已经领着两个弟弟割出好大一片来了。 周虎愣愣的站着,眼圈有些发红。 周大郎不在意的回身,招手道:「赶紧的吧,一会儿太阳要出来了。」 周虎连忙提了镰刀上前,今天的麦子因为倒了一片更加的难割,周大郎和周虎让周五郎周六郎去割好的那些,他们两个自己弯着腰割那些伏地的麦子。 腰几乎弯到了地上。 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半蹲着往前割。 所以他们最讨厌收割的时候遇到雨了。 割下来的麦子不敢再晒在地里,直接就捆了放竹筐里挑回去。 中午周虎回家要提了粮食去周家,被周大郎按住了,道:「我家院子里都是麦子和黄豆,可转不开身,正巧老三媳妇在这儿,让她在你家里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了。」 何氏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粮食提去老周家,相当于是请老周家全家吃饭了,他们家人口可不少,一家子一天吃的饭得是周虎一家七天的量了。 周虎到底是男人,许多事照顾不到,何氏一个上午光是给陈氏擦身子和换洗衣物了,此时净了净手便去厨房里帮他们做饭。 周虎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周大郎就按住他道:「行了,你我兄弟不讲究这些,你家现在也不容易,对了,今天太阳也不小,中午歇一歇,下午再去,晚上我们做晚一点儿,明天再干半天应该就收干净了。」 周虎低低的应了一声,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 周大郎沖他笑了笑,也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约好了下午出工的时间,周大郎吃过饭便领着家里人回去了,结果下午他们再去地里时,就发现地里站了不少人。 不仅周大郎,就是来的周虎都愣了一下。 周大柱看见他们,挥了挥镰刀问,「还剩下多少块?」 周大郎最先回神,咧开嘴笑,「这一块,还有背山的两块,你们来了这么多人,今天晚上应该能做出来。」 第370页 周大柱就笑道:「那就开始吧。」 等满宝下学跑到地里时,大头正领着弟弟妹妹们把一小堆一小堆的麦子抱在一起给大人捆起来,然后挑回家。 满宝撸了袖子问,「我能做什么?」 大家看了眼白白嫩嫩的满宝,乐道:「抱麦子可不能把袖子撸起来,得扎好袖子,不然晚上满宝该哭了。」 第312章 医学博士 满宝当然是听大人们的,把袖子扎好,但麦芒扎人,她干活儿又不熟练,就算袖子扎到了手腕处,她的手背,手掌和手指还是会被扎伤。 不过当时她没感觉,等有感觉的时候一双手就已经火辣辣的了,低头一看,发现有好多红痕。 小钱氏看得心疼得不行,但她也没什么办法,这种红痕等结痂脱落就好了,从没人想过要去治它。 所以她照着经验把满宝的手往冰冰的井水里一泡,便净了净手去周虎家帮忙做饭。 今天去周虎家帮忙的人不少,一顿饭是少不了的,但陈氏还躺在床上,也就只能左邻右舍的妇人去帮忙。 很不巧的是,周虎家的左邻右舍都是自家的叔婶,他们都没下地帮忙,当然不可能去院子里帮忙了。 所以小钱氏带着何氏去帮忙。 小钱氏做饭的速度一向快,还好吃。 周虎拿了钱给大福,让他和大头二头两个一起去大集上买些肉回来。 大福很少去赶集,每次去还都是跟着父母大人,这种拿着钱去买肉的经歷还是第一次,所以战战兢兢的。 周虎也怕儿子在路上给走丢了,所以才叫大头二头陪他。 相比之下,大头二头类似的经歷可就太多了,去大集就跟去外婆家一样熟练,一边小跑着你追我赶,一边扯着路上的花花草草玩儿。 满宝却不喜欢留在周虎家吃饭,她更喜欢回家和娘亲一起吃,因此挤到床前看了一下三寿后就要回家。 陈氏中气足了很多,至少她现在说起话来不再喘气了,她拉住满宝的手笑道:「急什么呢,在这儿和二禄三寿说说话吧,你不是一向跟二禄好吗?」 满宝低头见三寿的眼睛滴熘熘的看着她,就笑道:「我要回家写作业,不过三寿好可爱呀。」 陈氏也低头看他,笑道:「是啊,好看了许多。」 现在三寿身上的红色已经褪去了,可能是因为喝羊奶的缘故,他身上一直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白白嫩嫩,又带着奶香的孩子,是谁看了都会喜欢的。 满宝就忍不住用指腹摸了摸他的小脸。 陈氏笑看着。 满宝对上她含笑的目光便忍不住心中一动,立即兴奋的道:「虎嫂子,我帮你把脉好不好?」 陈氏微愣,「满宝还会看病?」 「我正在学呢,快了,快了。」 说罢就拉过陈氏的手给她把脉。 陈氏笑着任由她摸脉,笑问,「你跟谁学的?」 「我自己看书学的。」 陈氏就忍不住低笑出声,不过她没说什么,任由她摸。 满宝摸了好一会儿,就闭上眼睛认真的感受起来。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郑掌柜他们给病人把脉会微微闭着眼睛,现在她知道了。 当闭上眼睛,心静下来后,耳朵就会灵敏很多,这时候摸着病人的脉,那种咚咚的感觉也更加的明显,也能听出更多的东西来。 满宝摸着陈氏的脉,摸完右手摸左手。 陈氏就笑问她,「看出什么来了?」 满宝就严肃的道:「虎嫂子,你的脉比我娘的还要弱。」 陈氏笑道:「这是自然……」 毕竟钱氏可以下地行走,还能干一些轻省的活儿,她却动都不敢多动。 满宝挠了挠脸,「气血两亏?」 陈氏笑着点头,她生孩子出了这么多血,当然会气血两亏,之前大夫都说她可能活不成了,流的血太多了…… 只是人真的很奇妙,当你坚定的不想死时,竟然就真的撑住了一口气,然后就慢慢的慢慢地好转起来。 只是陈氏心中有点担忧,觉得以后她多半要和钱氏一样干不了重活儿,一辈子只能在家里做些家务了。 不过陈氏很满足了。 周虎也很满足。 老婆活着总比死了的强。 满宝摸了陈氏的脉便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她有摸了摸母亲的脉,将两个人给她的感觉记在笔记上,决定等晚上去教学室里问老师。 隔着一个系统和百科馆,其实未来那位给满宝授课的老师更加惊异。 虽然他是医学博士,在学校里上课,但满宝正在听的那门课是属于古医学歷史。 他更多的是讲歷史,而不是医术,他讲骨科,讲妇科,更多的是讲它们发展的歷史,古人是如何确定病症,开方下药的。 结果有一天他收到了一个邮件,竟然是以古时代科技为前提下的问诊,哦,现在已经发展到有具体的病例了。 都星历600年了,谁还会气血两虚? 哦,还是有的,那一定是因为通宵熬夜打游戏,过度透支生命造成的。看来那两个病例买的游戏仓是二手货,有可能已经没有检测身体条件,主动隔绝意识,强制休息的功能。 可这脉象看着又不太像,而且她望闻问的记录说明其中一例是生产大出血造成的。 第371页 可这怎么可能? 难道有医生故意隐瞒病人的身体状况,蛊惑对方进行母体孕育? 可这也不可能啊,就算能骗得了一时,病人家里的医疗机器人也应该在孕育过程中体检出不妥…… 医学博士想得头髮都快要掉了,然后他就去查了一下提问的ip,这一查不要紧,眼睛都差点凸出来。 不是他们星际的人!!! 医学博士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他们星盟的主系统下辖子系统穿越虫洞去往各个世界,寻找有益于他们星盟发展的东西。 这其中不仅包括囊括智慧生物智慧的书籍,还有矿产,植物,动物等各种东西。 而系统直接将他们的百科馆,商城作为奖励连接在子系统中。 这些并不是秘密,因为他们一直在受益中。 比如,十二年前发现的一种矿产物资,便让他们的机甲防御更进一步,同时,那些世界拥有系统的人也总能从他们这里获得各种东西。 其中一部分最具远见的人会通过子系统学习他们的科技,那是远超他们科技的东西。 其中学习医术的也有,但学习古医术的一个也没有。 废话,现在的科技,谁还用手去问诊啊,直接把人往扫描舱里一塞,人身上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一目了然。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医学博士猜测她所在的世界科技一定很落后,所以才会选择这种古老的医术。 因此,她那里也会有数不清的病例,哦,天啊,他发现了一个宝贝。 医学博士笑得跟奸人一样,不再简单粗暴的发视频,而是满含笑意的发出一段文字,就像要拐走小孩儿的人贩子老爷爷一样。 第313章 震慑与炫耀 满宝利用睡前的时间再次熘到教学室里的时候就看到旁边的邮件一直在闪,她便点开,还以为又是老师发来的视频解疑。 谁知道出现的却是一篇文字。 满宝挠了挠头,虽然觉得视频比文字好,但她还是耐心去读信。 不论是音频还是文字,凡是通过系统,科科都会将之转化成满宝能够听懂,看懂的语言和文字。 这位老师显然才知道满宝是异世界的人,所以来信表示了对她这个时代的病人莫大的兴趣。 他希望双方能够合作,他给她提供技术支持,而她能够给他提供足够多的病歷资料,双方合作一起做研究。 满宝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研究的,学医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吗? 不过她也不反对对方的提议,因为有一个可以随时交流的老师,总比自己拿着书来教学室听课强得多。 所以满宝欣然应允。 医学博士很高兴,满宝也很高兴。 所以第二天白善宝见到她时,她脸上笑容满面,显得很高兴。 白善宝却有些失落,唉声嘆气的,满宝不由从自己的喜悦中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了?」 白善宝道:「祖母要带我回陇州过中秋。」 满宝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道:「离中秋还有一个月呢。」 「是啊,此去陇州,路上至少要走二十天,到了地方还要访亲拜友,又要巡视家业,差不多了。」所以白善宝有些不高兴,「等我们从陇州回来,可能都到九月中旬了。」 这就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那你不上学了?」 「祖母说她会带着我读书,不把功课落下就行,待回来和先生补一些课就是了。」 满宝也很捨不得白善宝,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过中秋呢?你家那边不是没有至亲了吗?」 白善宝点头,「是没有了,只是家中管事来信,说有族人找到庄子里,想要买田置业,不回去不行。」 满宝挠了挠脑袋,不太明白,「他们买田置业,你们回去干嘛?」 白善宝就看着她咧嘴笑,眼中不带笑意,「因为他们看中的是我家的田庄。」 满宝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当然,」家里的事,刘氏并不瞒着白善宝,因为她觉得将来白家是白善宝在顶门立户,所以白善宝对这些事都知道,他紧紧地攥着拳头道:「我爹刚死没多久,就有族老上门来想要帮我家打理家业,我祖母没同意,后来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我祖母就是不堪其扰,加上他们越来越强势,这才把陇州的一些田产和商铺都卖了搬到这里来。」 但卖了,不代表刘氏就拿着钱放着。 钱最后还是拿去买了田庄,就在以前的田庄周边。 一来是那边熟悉,家中管事经营多年,比较习惯;二是因为产业集中在一起比较好管理。 弊处也显而易见,那里距离陇州不是很远,白家的一些族亲在那一片也有田地。 白善宝是有些生气的,「祖母就应该把地都卖了换到这里来,这样我们就不用回去了。」 满宝点头,贊同不已,「这样你就不会缺课了。」 「就是,就是。」白善宝眼珠子一转,道:「要不你跟我回家和我一起说服我祖母吧,我一个人的话份量不够。」 白善宝道:「祖母喜欢你,我们两个一起说,她说不定会考虑的。」 满宝表示没问题,「今天我哥哥们去帮二禄家收豆子,没人跟我上山去玩儿,正好有空。」 正好有空的满宝跟白善宝回白家,极力劝说刘氏在这里买田买地。 第372页 刘氏看着天真烂漫的两个孩子,忍不住摸着他们的小脑袋慨嘆,「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呀?」 白善宝有些不满,「世上的事本来就简单,是你们大人想得太复杂了。」 「傻孩子,你只看到我们家的产业在陇州的坏处,却没有看到好处。」刘氏顿了顿,想到两个孩子都学到《大学》了,便不再犹豫,道:「我问你们,七里村哪里有良田沃地在出售?」 白善宝哪里知道,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好像没有?村里好像没人卖地。」 「是啊,又不是活不下去的时候,谁会卖地呀,就是有人卖,那也是东一块西一块,少有能成片的。」刘氏道:「但我们家的田庄都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就少的一个也是八十亩连着的。」 白善宝还没懂其中的关窍,满宝就已经点头道:「连成一片好干活儿,能省好多时间和人力。」 刘氏笑着点头,赞赏的看着她道:「正是,你白伯伯家在罗江县经营了三代才能有这样的规模,我们家初来乍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有现在的产业规模。」 永业田不能买卖,却又有一个口子,刘氏想买也是买得到的,但想要成片成片的买却不可能。 除非她拿出阴私手段来逼得人家破人亡,让人不得不拿出田来破财消灾。 那样做,碰到一个有作为的县令,谁先死还不一定呢,而且刘氏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她道:「我把陇州的田产商铺卖了,再就近置业,靠的也是运气,恰好就有人家卖地罢了。」 「虽然有恶人上门逼迫,但那里也有与我们家关系好的亲朋故旧,我这次之所以要带你回去,就是让他们看一看,我的孙儿现在很能干,很聪慧了,」刘氏目光幽深的道:「让他们不要欺人太甚。」 他们为什么敢一步步的逼近? 还不是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然后白善宝之前还纨绔得不行,在族学里跟同窗打架,顶撞师长,不学无术。 他们觉得白家后继无人,白善宝不足为惧,这才肆无忌惮的盯着他们的家业。 可现在善宝改好了,一日比一日聪慧,课业也很好,刘氏决定带他回去过中秋,不仅仅是为了震慑,也是为了炫耀。 以前,刘氏是不会刻意隐瞒白善宝家里的事,但也有意识的避开一些事,现在呢,既然两个孩子问,她也自觉他们长大了,干脆就告诉他们了。 第314章 对手是大人 孩子的记性很好,但有时候又很差。 聪慧的白善宝也是这样,他记得以前在陇州时跟人打架斗殴的事,也记得跟先生针锋相对的事,更不会忘了他被欺辱的事。 但是那些人长什么样他忘了大半,至少他现在就回忆不起他们具体的样子来了。 饶是如此,听祖母说他们是回去耀武扬威,哦不,是回去让长辈们看一看他已经长大出息的样子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 白善宝立即不反感了,拉着满宝回到书房,得意洋洋的告诉她,待他回到陇州后要怎么反击那些人。 满宝却有些忧虑,「你才一个人,打架肯定打不过。」 「我不跟他们打架,我要和他们比知识。」 「那万一他们就是不跟你比知识,非要和你打架呢?」 白善宝沉默了,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然后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 放在两年多前,他当然是不害怕的。 他不仅不会害怕,还会捏着拳头迎难而上。 然而七里村近三年的生活让白善宝知道,如果註定吃亏的打架,他还仰着脸迎上去,那不叫英勇,那叫蠢笨。 他低头看向满宝,提议道:「要不然你带着你侄子侄女们跟我一起去陇州?到时候我们一起打架,大头打架最厉害,我们肯定能打赢。」 满宝认真考虑了一下后摇头,「我爹娘肯定不许。」 白善宝就垮下肩膀,「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然你临时抱大吉的腿,让他再教你习武?」 白善宝觉得腿发颤,犹豫着没答应。 满宝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胖腿。 自从大吉展露过屋顶上跟人打架的特技以后,不管是白善宝还是满宝都对他的功夫很感兴趣,都强烈的表示过要学。 然后他们就蹲了三天马步,满宝最后是颤着小腿偷熘回家,以连续三天不去白家的代价让大吉忘了这事。 白善宝就比较可怜了,他是蹲了五天的马步以后抹着眼泪表示不学了,这才逃过了一劫。 想到习武的艰难,两个小孩儿都耷拉着脑袋,白善宝并不觉得自己临时抱大腿有用。 满宝便嘆气道:「那你就只能找他们的爹玩儿,不要去找他们玩了。」 白善宝对她眨眨眼,「你是说像和白伯伯相处一样?」 满宝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到书桌边给他将书拿过来放在他的身前,认真的道:「我们还是认真的读书吧,多读一点儿,到时候他们要是找上门,你不要和他们玩儿,就看书,等他们爹上门了你再出现,你也只跟他们爹说话,探讨学问也好,考校也罢,只要你学得比他们好,表现得比他们优秀,他们爹会帮你揍他们的。」 白善宝好似找到了一条康庄大道,狠狠地点头,「不错,就跟白伯伯对白二一样。」 第373页 片刻间,白善宝心里已经闪过七八条「阴谋诡计」了,两个孩子相视一眼,都嘿嘿的乐。 满宝也雄心勃勃,撸了袖子道:「来,我陪你一起读书。有什么不懂的我们一起讨论,再不懂的去问先生。」 「好!」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五天以后吧,」白善宝道:「收拾东西也要时间的。」 所以他们大概能在中秋前五天到陇州,等把亲朋好友拜访完了,中秋也到了。 过完中秋再处理一些时间就能回家,这样一来,时间还挺紧。 但白善宝并不想浪费掉路上的时间,所以要找在路上看的书。 像《大学》这种只适合课堂和静下心来读的书当然不适合带到路上去看了,所以满宝和他找的都是带有故事性的游记,诗篇,地志等。 但这个时代的书实在是太少了,虽然满宝他们年纪还小,但这书房里的这类书籍他们看了大半,现在睡前故事书已经不能从这里找到书来看了。 满宝便在自己的书架里找了找,最后贡献了两本比较符合当下的故事书。 故事书是科科直接从百科馆内列印出来的,当然是在满宝支付了积分以后。 因为是先付钱再下载列印,所以文字是这个时代的,就连装订都是按照这个世界的特性。 白善宝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满宝的故事书了,但这样一借两个月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拿着厚厚地两本书,他也很兴奋。 满宝一再叮嘱,「你可要收好来,不要给别人看呀。」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你放心,我一定收好,连祖母都不告诉。」 祖母可不喜欢他看这些白话的故事书。 两个小孩儿躲在书架后面相视一笑,活像两只偷腥的小狐狸一样。 白善宝偷摸着把书夹在其他选出来的书里,然后把书给塞到了自己的箱子里。 满宝一个劲儿的在后面叮嘱,「一定要多读书,最好能问出一些大人都回答不出的高深问题,让他们更生气。」 白善宝连连点头。 大吉虽然跟得远,但两个孩子说话的声音也并不是很小,他自然就听到了。 对此,他只能回以面无表情。 他能说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呢? 白家开始跟庄先生请假。 这么长的假,当然要提前和庄先生请了。 庄先生并没有什么意见,然后给白善宝布置了一大堆的作业,比如要背多少篇课文,要写多少张的大字,要写什么字,还要回答什么问题。 甚至还要根据什么写文章,最少要写几篇…… 庄先生光布置这些作业就用了三天。 等白善宝从庄先生那里取回作业时,脸上的表情是木的。 满宝翻了翻后嘆气,「看来我也要写这么多作业,你不在,我连个讨论的人都没有了。」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两个人一起写作业的效率还是更好的。 所以满宝直接提笔把这些题目都记下来,「既然提前知道了作业的题目,那就提前预习好啦,这样作业也能快一点儿。」 白善宝:…… 看着满宝作弊式的抄写题目,白善宝只能撑着下巴在一旁等,「等我回来我们的姜就可以卖了吧?」 满宝算了一下时间,点头,「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这几天偶尔会下雨,我爹说,等天晴定了,我家就要开始秋收了。」 「不是刚夏收完吗?」 「是啊,夏收完了就到秋收了呀,」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得赶在中秋前把稻谷都收了,不然下雨就完蛋了。」 第315章 弹弓 七里村的村民们陆续把地里的豆都收回来了,最近正在跟老天爷战斗,每天一大早出门看一下天,看到了朝霞就把麦子和豆子拿出来晒,天上只要飘过大朵乌云,不管人在哪儿都要撒腿跑回去收豆子和麦子。 剩下的闲暇功夫就是把地里的麻割回来料理了。 老周家人多,在帮周虎把豆子都给收干净后,他们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做了。 小钱氏泡了豆子,每天一早都要做两板豆腐给周二郎带去县城,这是个苦力活,还耗时间,为了不耽误周二郎的时间,小钱氏和周大郎都是寅时就起床磨豆子。 等把豆腐做出来,家里人才起床呢。 然后夫妻俩就回回去睡个回笼觉,等学堂要做饭了才起床。 而周二郎依然每天挑着担子去县城里卖菜、卖豆腐和卖野菌。 最近雨水多,一天或者隔天总会下那么一场雨,山里的野菌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 周四郎每天都领着两个弟弟和一众侄子侄女上山找野菌,顺便找一下茯苓。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运气没满宝好,一连几天都没收穫,只能等满宝下学后有空跟他们上山找。 不过最近满宝也很忙就是了,不仅是因为庄先生布置的作业多,还因为白善宝要启程离开了。 满宝依依不捨,每天一下学就跑去白家和他一起看书,讨论他回到陇州后的各种对策。 当然,满宝还送给白善宝一副弹弓以做防身之用。 白善宝以前的同窗给她的印象很不好,他们竟然这么喜欢打架,而且还是以多欺少的群架。 第374页 「你连我都打不过,他们人这么多,我觉得你要打赢他们很难,」满宝将弹弓塞到他手里时说道:「所以我们不近战,我们可以搞远程攻击,以后你拿这个弹弓打人。」 白善宝看了看,这和他们平时玩的弹弓不一样,相比之下要精緻很多。 最主要的是,弓弦他从没见过。 以前大头他们做的弓是用长长的头髮丝和一些杂毛混在一起做成的,中间绑的是大人们用来做鞋底的厚布。 做得好的弹弓打人很疼,但大多数是射不远的,就是因为弓弦的弹力不够。 这一点,已经做过两副弹弓的白善宝最了解不过。 但现在满宝给他的这一副弹弓,不仅弓身被打磨得很好,所用的弓弦他也从没见过,只是轻轻地往后一拉就能拉出老远,再一用力,他几乎要把握着弓身的右手伸到最前面去。 满宝兴奋的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给他。 白善宝拿在手上,用力的一拉,再一松手,石子飞射而出,「砰」的一声射穿了窗户。 两小孩儿一呆。 屋里很快响起一阵暴喝声,「哪个王八羔子拿石子把我窗给砸了?」 俩小孩转身就跑,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腰身浑圆的妈妈冲出来,掐着腰就骂,「是谁往里丢石子!」 见没人回答,她怒气沖沖的道:「别让我抓到,不然剥了你们的皮……」 俩人转过弯跑没影了,然后躲在角落里探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大松一口气,「房妈妈好像又胖了。」 白善宝收回自己的小脑袋,点头道:「我娘挑食,她不喜欢吃的东西全给房妈妈吃了,不胖才怪呢。」 白善宝低头看着手上的弹弓,惊嘆道:「这个可真厉害,你是怎么做的?」 「不是我做的,是我朋友送的。」满宝从自己的布袋里又掏出一副来,小声道:「我也有一副,所以你不要弄丢了,丢了我是不会把我的让给你的。」 「一定不丢!」白善宝很好奇,「你朋友是谁啊,这弓弦是什么做的?」 「他说是p2材料,反正我们这里没有,所以不用管了。」这两副弹弓是医学博士莫从军送她的。 自从想要和满宝达成合作之后,医学博士对她就很和蔼可亲,既然和蔼,那就不能除了上课就是谈医学,总要建立一下私人关系,这样以后他们还可以互通有无。 比如,他想要研究一下他们那个世界的一些病原体,到时候就需要她帮忙採集。 满宝还是个孩子,别人对自己好,她当然高兴,有什么烦恼,在对方的引诱下自然也就说出来了。 比如她有个好朋友要出远门了,结果远方有很多坏人会欺负他,所以她想要买点武器给他防身,但上商城一搜,发现最便宜的还是电击棒。 还是防狼类型的武器,更高端的连在商城上都搜不出来。 其实,她就是想买一副弹弓而已。 不过未来的人好像不玩弹弓,连这样的玩具都没有。 科科告诉满宝,未来人类的幼崽玩的都是飞车、飞滑板和小机甲。 因为机甲横行,当然也就没有这种拿在手里玩的小武器了。 最后是满宝提供了图纸和原理后,医学博士自己手工制作了两个后给满宝寄过来的。 因为弹弓的科技含量不高,也是这个时代所拥有的,所以百科馆都没收税,直接就放行了。 满宝自己偷偷的试过,不过没拉到最大力,也没有朝物品上射,只是觉得这个弓弦很好拉,却没想到它能这么厉害。 两个小孩同时忍不住感嘆,「难怪书上会将弹弓列为暗器,原来做得好的弹弓这么厉害呀。」 白善宝有了武器,信心满满起来,塞到怀里后道:「你放心,有了这个我一定不会被人欺负了。」 「好!对了,你记得别往人的眼睛上射呀。」 「放心吧,我不会的。」 白善宝很捨不得的拉着满宝的手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明天会来送我吗?」 「你几时走,我请假去送你!」 「那倒不用请假,祖母说我们要比平时上学还要早一点出门,午时要停下歇息一两个时辰以避开烈日。」 「那我明天早点起床去送你,你也不要忘了我,路上记得多看点好玩的东西,好吃的东西,回来告诉我,我以后出门了也要吃。」 「没问题,我还会给你写信呢。」 「哇,那真是太好了!」满宝想了想又道:「要是送不进村里就送到傅县令家,我会和傅二姐姐说,到时候帮我收信,等我二哥进城再拿回来。」 「不用,我给白二写信的时候就给你写,到时候让家丁直接送到你家去。」 第316章 分别 出门在外,祖母肯定会跟白伯伯写信的,到时候他藉口给白二写信,再把满宝的信夹在里面就好啦。 满宝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俩人相视一眼,都嘿嘿一笑。 刘氏和郑氏路过要去看准备的马车时就见两个孩子手拉着手正相对而笑,刘氏忍不住脚步一顿。 郑氏也看到俩人了,嘆息道:「善宝难得有个朋友,这一走肯定很伤心。」 刘氏瞥了她一眼,道:「不过是去一个来月,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也挺久的了,我都有些捨不得呢,更别说他们两个还是孩子呢。」 第375页 刘氏不知道该和儿媳说什么了,她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依依惜别,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走吧,路上的要走的路不短,上次搬过来就急匆匆的,东西准备不全,这次可要好好的准备。」 郑氏应了一声。 白家只养了两匹马,白老爷家里也养了两匹,他愿意把自家的马借一匹给刘氏。 刘氏想了想,没有推辞。 除了三辆马车外,其他的车都是用的驴来拉。 这一次刘氏是抱着震慑和炫耀的心思去的,所以带的东西不少。 大部分是自家在路上吃用的东西,刘氏是不会在这方面亏待自己的,更不会亏待孙子。 剩下的才是给亲朋带的礼物,有中看不中用的贵重之物,也有朴素的土特产。 足足装了三辆驴车,然后去县城里请了镖局的人护送。 比之上次他们狼狈的避逃到七里村要规模大,也要从容得多。 整个白宅,除了一个长工留下照看庄稼,两个老僕,两个很小的丫头留守外,其他人都跟刘氏他们回去。 满宝特意给科科说了时间,让它明天叫她起床。 当她揉着眼睛有些困顿的到村口时,就看到昏暗的天光下,三辆马车,三辆驴车排好队慢慢的从河对岸走过桥过来。 满宝看得目瞪口呆。 在第一辆马车里的白善宝从车窗里看到满宝,立即兴奋的挥手,等马车到了跟前,不等站稳,他就蹦了下去。 白善宝道:「我在家久等你不来,还以为你不来送我了呢。」 「怎么会呢,我答应你了的,如果我真的不来,那一定是我睡迷了,还没醒来,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但如果你连送我这样的大事都能睡迷煳,显然你不把我放在心上。」 「话不能这么说,也就只能说明睡觉比你重要而已。」 两个孩子站在路边说着废话,六辆车齐齐的停下等待。 满宝看了一眼车队,大人一般的嘆气道:「算了,我不打搅你们了,再不启程,中午你们该赶不到地方休息了。」 满宝从书箱里拿出三个纸包,递给白善宝道:「这是我大嫂一大早烙的饼,里面加了鸡蛋和菜,可好吃了,你和刘奶奶他们分了吧。」 白善宝接过,发现纸包还很烫手,显然是刚做没多久。 他有些感动,郑重的道:「等我回来,我就和你一起上山挖茯苓。」 白善宝顿了一下后道:「挖到的茯苓都是你的,我不跟你分。」 满宝一听,高兴了,挥着爪子道:「你真是太好了,那我等你回来!」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 白善宝爬上马车,将纸包递给祖母,然后就趴在窗口那里和满宝挥手告别。 满宝也和他挥手,目送着马车慢慢的往前走,后面的驴车跟上。 车队渐行渐远,满宝就站在路口看着他们蜿蜒向前,许久后便消失在视线中。 满宝失落的低下脑袋,背着书箱去学堂。 现在还早,学堂里还一个人都没有,满宝看了一眼白善宝的位置,很干脆的将书箱放在他的位置上。 然后坐下感受了下,发现善宝不在也挺好的,位置宽敞了好多,书箱都不用放在脚边了,以后想怎么伸脚就怎么伸脚。 满宝嘿嘿一乐,将书箱里剩下的那个饼拿出来,又把装着温水的竹筒拿出来,直接就着温水吃烙饼,还挺好吃的。 只是吃完了难免寂寞,要是白善宝在她还可以和他交流一下烙饼的味道,现在他不在了,那她只能把话憋在心里了。 满宝寂寞的拿出书来开始读书。 按理说白善宝走了,满宝应该可以抽出时间来跟周四郎他们上山找茯苓了,结果一连两天,她都是待在自己的屋里写作业或复习预习功课,没见提议往山上走。 倒是陆陆续续拜託他们从山上找一些东西回来,或是野菌,或是野菌的泥土,或是各种花花草草。 也不知道她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到了第三天,周四郎忍不住了,特意选了她下学的时间回家,直接就趴在她的窗户往房间里看,隔着一道窗问她,「满宝,最近你们先生的作业很多?」 「还好,」满宝一边埋头苦写,一边道:「主要是记的笔记多,还要多多复习。」 不仅要记课堂上的笔记,还要记教学室里的笔记。 也不仅仅要复习课堂的课本,还有教学室里学过的医书也要复习。 尤其是那些医书,需要背的东西好多,她觉得比上庄先生的课还要难上十倍。 最近她就在学习人体结构,莫先生给她找来了一张图,上面不仅有人的经络穴道,还有五脏六腑,最主要的还是动图呢。 她点一下,那个部位的经络血脉就会活动起来,以方便告诉她,那个地方是怎么运作的。 满宝觉得很稀奇。 但那些穴道经络真是太难记了,她一天也就记十个,还要把它们融会贯通起来,这还不知道要学多久呢。 周四郎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那你能写得完吗?」 「当然可以了,虽然要费点儿劲儿,但写完还是没问题的。」 「那写完了还有空余的时间吗?」 满宝这下听明白了,抬头好奇的问道:「四哥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呗。」 第376页 周四郎就往窗子里更探了点儿,嘿嘿笑道:「么妹,你忘了山上的茯苓了吗,它们说不定老想你了。」 「想我挖了它们吗?」 「不错,」周四郎一本正经的点头,「它们一定是想重见天日,想要发挥自己在人世间的作用,谁愿意待在土下呀,我想茯苓也是一样的。」 第317章 认知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看了看四哥,又看了看桌上做了一般的人体结构笔记,左右摇摆过后,她到底没忍住诱惑,将笔一放就起身道:「好吧,我们去看看。」 满宝又看了一眼书桌上的书,良心有些不安,于是道:「不过要早点儿回来,我还要复习功课,以及预习功课的。」 周四郎表示没问题,笑嘻嘻的将窗户给她关上了,领着她就往山上去。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走很远,虽然我们村出去的那几座山有点小,也没有那么多松树,但也不老少,我们先在附近找一找,要是没有我们再去远一点儿的地方。」 周四郎说到这里是有些惋惜,「论起松树,还是众山那边最多,可惜了,是贾家两兄弟的山,唉~~~」 满宝是不在意的,她道:「我们从众山里找了这么多茯苓,应该也没多少了,而且现在不能挖,等到冬天出门的人少了我们再偷偷上去就是了。」 「那不行,秋收上去还差不多,那会儿大家都忙着收稻子,没人注意,到冬天,瞒不瞒得过村子里的人先不说,贾家两兄弟可是烧炭的,基本上一个冬天都要上山伐木,我们要是上山,他们肯定会发现的。」 满宝一想也是,没有再提去众山。 或许他们这个地方还真适合茯苓生长,满宝又有科科作弊,上山去找了一圈便找到了两处茯苓。 因为知道满宝赶时间,找到第一处的时候,周四郎就把挖茯苓的活儿让给周五郎和大头,他领着满宝和剩下的人继续去找。 最后在距离第一处有五百步的地方又发现了一块。 周四郎喜滋滋的放下锄头,很大方的挥手道:「老六,你领着满宝回家去写作业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满宝:…… 周六郎:…… 满宝转身就走,决定生这个用过就扔的哥哥的气。 而周六郎依依不捨的跟上,他也很想在山里挖茯苓呀。 满宝现在对挖茯苓的兴趣主要是在于钱和积分,对在山里玩儿并不怎么感兴趣了。 所以找到两块后她也就放心的下山了。 她一回到家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做笔记。 小钱氏找过来看了她一眼,便放心的回厨房去干活儿了。 何氏的肚子已经挺起来,方氏的肚子也有了些样子,所以她们现在正坐在凳子上慢慢的分着麻线。 冯氏则和周喜一起去菜园里浇水,顺便将一些老的菜根拔掉种上新菜。 老周家一时安静下来,满宝坐在书桌前越发入神了,一直到大丫敲门进来,她才觉得脖子有些酸疼。 「小姑,该吃饭了。」 满宝揉了揉自己的小脖子,应了一声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将笔放在笔架上,起身和大丫一起过去大院。 因为满宝很少在家里读书写字,一般她都是一下学就去白家写作业,一直到吃晚食才回来。 用过晚食,她一般不是出去玩儿,就是蹲在院子里教大头他们读书,或是自己捧了一本书看。 但这两天钱氏没少过去看她,她就发现小闺女一直埋头苦写,好几次她站在门口看她,她都没发现。 钱氏这才知道原来她的课程真的这么紧,一直以为她去白家是跟白家小公子玩的。 所以读书还真是辛苦。 这样的认知不仅钱氏有了,老周家上上下下都认识到了这一点。 尤其是周四郎,他可不知道客气,所以很不客气的去翻满宝的笔记,结果他发现他都看不懂。 要知道他可是把《千字文》都读完了,好吧,虽然论读书他都还比不上大丫和二丫,但却比几个哥哥还都厉害。 大哥和三哥可是只认全了家里人的名字,还知道一些最简单的数字而已,其他的字认多少遍都不会。 所以么妹学的东西竟然这么高深了吗? 周四郎的嘴一向就收不住秘密,于是都用不到半天,老周家上下就知道满宝学的东西有多难了。 连老周头都好奇的熘达过去看了一眼。 只认得自己和老妻名字的老周头更看不懂满宝写的那些笔记了,不过他会看她用掉的纸张。 那一沓沓厚厚地纸,老周头是看得心一抽一抽的,所以今天就忍不住问她,「满宝啊,你身上还有钱吗?要不要你娘给你拿一些买笔墨纸呀。」 满宝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好奇的看了一眼老爹,摇头道:「不用啦,我买了好多好多,够用了。」 满宝现在所用的笔墨纸都是从商城里买的,以前她只买纸,后来先生送的笔秃了,用的墨也用完了,她便去县城里看过,不过有些贵,她便在商城里搜了一下。 虽然少,且也不便宜,但那到底是积分,可比用铜钱的好多了,而且质量也不错,所以她都是用商城里的。 老周头闻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夹了一筷子鸡蛋给她,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欣慰的道:「读书费脑,多吃点鸡蛋啊。」 第377页 满宝点头,将鸡蛋分成三份,给爹回了一份,又给娘一份,就开始扒着饭吃起来了。 今年家里的鸡养得好,不仅比往年多,下的蛋也多多了,所以钱氏很捨得,如果没有买肉,家里也会每天煮几个鸡蛋。 毕竟家里还有两个孕妇不是? 不过今天她特意叮嘱小钱氏又多煮了两个,就是为了给满宝补身子。 但虽然多了,吃的人也很多,满宝从不肯一个人霸占大部分鸡蛋。何况她每天早上还有鸡蛋吃呢。 钱氏心中欣慰,却没有接受满宝的好意,将鸡蛋夹回去给她,怜惜的看着她道:「难怪我们家满宝吃这么多也长不高,原来是因为要学这么多东西,太费脑了,营养跟不上不行啊。」 老周头深以为然,「老大家的,以后每天中午也给满宝煮个鸡蛋吃吧。」 满宝:「……我不要!爹,我不喜欢吃鸡蛋了,而且鸡蛋吃多了也不好。」 「胡说,鸡蛋那么好的东西,怎么会不好?」老周头干坤独断,「你不用给家里省,一天加一个鸡蛋家里还是做得到的。你读书费脑,可得好好养一养。谁家孩子上学有你这么省心的?」 第318章 共同努力 老周头一半是哄小闺女,一半是说给底下的儿子儿媳们听的,他道:「你读书不要束脩,自己学了本事不说,还教家里认字,我们家现在谁不认识几个字?尤其是你几个侄子侄女,就是送到学堂里去也不过如此了。他们以后可都是读书人了。」 老周头每每想到这里就无限的激动,读书可不容易,他们七里村要不是沾了白老爷的光儿,请了个庄先生来,他们村可真是一个读书人也没有。 即便如此,他们七里村六十多户,除了满宝外,能把孩子送进学堂里读书的也就四个而已。 而且已经有两个决定学到今年年底就结业出来,毕竟孩子已经上十二岁了,认了字,就可以试着到县城里找些活计做。 孩子认了字,去县城里找个帐房的学徒做着,熬个五六年,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个帐房。 读书人有多难得? 那可比在地上凭白捡到一块金子还难得。 老周头的目光在大头和二头之间来回巡视,威严的道:「大头,二头,你们小姑教你们的字你们要好好学,等你们再长大一点儿,让你们爹到县城里给你们找个帐房的学徒做,以后你们也去做帐房。」 周大郎和周二郎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瞪大了眼睛去看他们的爹。 老周头触及他们的目光,瞪回去道:「看什么看,你们儿子都认得这么多字了,当个帐房怎么了,难道你们还想他们和你们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闲了就去给人家打工?」 大头将抢到的鸡蛋塞进嘴里,含煳的道:「爷爷,我喜欢在地里刨食,轮到我种地了,我就把我的地全种上生姜,卖很多钱,然后买很多肉回来,吃一口扔一口。」 老周头目瞪口呆。 小钱氏直接一巴掌拍上去,怒道:「还没发达呢,就想着浪费了,还吃一口扔一口的,不知道浪费东西会被天打雷噼吗?」 大头委屈道:「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而且这也不是我说的,是小姑说的。」 满宝从碗里抬起头来,断然否认,「我没说。」 「你就是说了,」大头委屈,「就是小姑你说的,以后你有了钱就给我们买肉吃,让我们吃一口扔一口。」 满宝严肃的道:「那也是你们扔的,我才不会扔呢,我就是没的吃,我也要拿回来给爹娘和大嫂吃的。」 小钱氏扭头对满宝露出笑容,然后扭头严肃的盯着大头。 大头想哭了。 找帐房当学徒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周大郎和周二郎齐齐的松了一口气,他们哪有那个本事找帐房啊。 俩人认识的地位最高的人就是药铺的郑掌柜,想也知道人家看不上他们家两个孩子。 这事了了,但大家都知道满宝读书有多辛苦了,同时明白,难怪满宝总能认识这么多东西,给家里找出这么多挣钱的活计,看来读书真的很有用啊。 小钱氏的目光不由在大头和三头之间来回的看,周二郎也盯着二头看,何氏则看看四头,又摸摸肚子。 本来她想生个女孩的,那样就儿女双全了,但这会儿觉得儿子也不错,如果他能聪明点儿,等长大了也送去读书…… 方氏也摸着肚子,越看满宝越喜欢,决定回头让满宝再到床上去滚一滚,说不定生下来的孩子能跟满宝一样聪明。 读书的用处很大! 这是时隔三年后老周家的大人们统一的认识,而且要比以前深刻得多。 虽然满宝不想吃鸡蛋,但第二天小钱氏还是从家里拿了一个鸡蛋去学堂,等饭煮好,蛋也蒸熟了。 她取出蒸蛋的碗来,将饭盛在上面,又将菜放上去,这边将碗放到一边。 等满宝从学堂里冲出来,钱氏就把碗递给她,让她端出去吃。 满宝吃饭喜欢把饭和菜拌在一起,往下一挖就挖到了蒸蛋,她拌了拌,挖起来吃了一口,眼睛微亮。 小钱氏正好把饭菜都分完了,出来一看,便忍不住乐,「怎么样,好吃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嫂子,以后早上把鸡蛋水换成蒸蛋好不好?」 第378页 小钱氏笑着摸她的脑袋,「老大夫说了,那样的鸡蛋水虽然腥一些,但营养最好。」 满宝虽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她心满意足的吃着蒸蛋,然后抬头看着学堂前的河流道:「也不知道白善宝走到哪儿了,他有没有蒸蛋吃。」 白善宝当然是没有蒸蛋吃的,鸡蛋容易碰碎,白家根本不准备这种东西赶路。 此时他正坐在一棵树下啃着烙饼,这是刚刚厨娘做出来的,他总觉得没有满宝嫂子做得好吃,也有可能是被太阳晒的胃口不好,他嘆了一口气,让大吉去把他的书箱拿下来,一会儿他要看书。 大吉应下,转身回车上拿书箱。 刘氏对此很满意,觉得孙子越发好学了,但也劝他,「午时睡一下,待过午还要赶路呢。」 白善宝道:「没事,我就看一会儿,我在车上睡比较好。」 没办法,车上太摇晃,他看书头晕,还不如直接蒙头睡觉,所以还是中午休息的时候看书好。 要知道他还有好多作业要做呢,课文也要背的。 他现在先读几遍,记下来后等上了车就可以闭着眼睛默诵,他现在读书的时间少,肯定赶不上满宝的进度了,不知道回去以后会不会被她取笑。 隔着老远的一条道路,满宝也在认真的听庄先生给她开小灶,她觉得现在善宝正坐在车上,一天都没别的事干,那肯定是在看书,看书,还是看书。 他的时间那么多,又比她聪明那么一点点儿,万一她不努力,等他回来,俩人差距很大,他取笑她怎么办? 所以她要努力啊。 庄先生在上面看得满意不已,忍不住点了点头,本来她昨天上课还有些走神,显然是不习惯白善宝的离开,但今天就很认真了。 庄先生对此很满意,嗯,不用和小弟子谈心了。 开完了小灶,庄先生看了一下沙漏,便对她道:「已经消食了,你睡上两刻钟吧,两刻钟以后上课。」 满宝应下,将书收好,便躺在榻上闭上眼睛,但这会儿她睡不着,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学的知识。 第319章 建鸡棚 老周头坐在门槛上抬头看天,满宝刚把笔记做完,听科科的建议出来远眺养眼睛,见老爹坐在门槛上,她便也坐在门槛上,和他一起抬头看天。 一大一小坐在门槛上都莫言不语,有路过的村民见了忍不住乐,「爷俩看什么呢?」 老周头慨嘆,「看天啊。」 满宝一脸严肃的点头,「看云呀。」 村民便也抬头看天,只见漫天落霞,便也靠在墙壁上一起看,「金叔,你看这天能不能晴?」 今天又下了两场雨,一阵一阵的,虽然下午就出了太阳,但这样的天大家也不好开镰割稻谷。 老周头摸了摸自己烟枪,道:「不管明天能不能晴都不能等了,地里的水稻黄了就得割。」 「你家明天开镰?」 「嗯,割了就挑回来,在家里晒,不留在田里了。」 村民便有些羡慕,「金叔你家人口多当然没问题,我家就不行了,就六个人,还有两个娃娃,一天也就能割一块地,挑回来是不可能了。」 老周头有些自傲,但还是哈哈笑道:「我家人多,但地也多呀,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一样的才怪,一个人割一块地和两个人一起割两块地的速度也是不一样的。 虽然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就是不一样。 他们不会计算,却会用眼睛看,会直接对比。 满宝嘟了嘟嘴道:「先生秋收不放假。」 老周头就笑哈哈的道:「不放就不放吧,反正今年水稻也没有多少,用不上你们这些小娃娃下地。」 「这倒是,我家总共种了十二亩的水稻,毁了一半,」村民有些庆幸的道:「幸亏朝廷免税,不然今年我们都过不下去了。」 其实虽然朝廷免税了,大家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以前的水稻一亩大概能收两担半,现在可能连一担都没有。 好多水稻都还没有灌浆,伸手一摸,全是空壳,割下来也只能用稻草而已。 老周头家的运气在水稻上并没有好一点儿,也是这样的情况,其中还有好几块田是直接被冲垮了,现在田里的草比稻子还要多。 不过现在他们家的压力没那么大,因为麦子的收穫不错,最近周二郎每天都有固定收入,加上茯苓这笔横财,所以现在老周头颇有些不动声色的稳重。 老周家决定收稻谷了,消息一传出,不少人家也去田里看了一下稻子,已经进八月了,哪怕遭过水灾,大部分水稻也都黄了,可以准备收割了。 他们看了看天,便也决定明天开始收割。 乡下人的决定就是那么迅速且没有道理,前一天大家还闲得拿着麻线坐在树底下分线,第二天天都没亮大家便拿了镰刀,挑了竹筐出门。 瞬间从农闲变农忙。 稻谷比麦子还要好收,但七里村的村民却没多少人开心,因为今年稻子的收成真的是很差很差,以至于大家都没多少动力。 老周家干脆都没让何氏和方氏下地,剩下的人干个六七天就把田里的水稻全给割回来了,然后就开始慢悠悠的脱粒。 因为很多稻壳里没有米,用簸箕铲起来迎着风一吹,瞬间吹出老大一堆去,落下来的好稻子根本没多少。 第379页 不过大家早已有意料,虽然嘆息,但还不是非常难过。 大家会把吹出来的稻壳也给收好,要是来年春天家里粮食不够,这些磨成糠也是可以吃的。 老周家也收着,不过老周头算了算家里的粮食,觉得还够吃,便决定拿来餵鸡。 钱氏看着收起来的十来袋空稻壳,嘆息一声道:「再去集市上买十只鸡回来吧,正好去年养的那几只母鸡老了,过年的时候正好可以杀了吃。」 「鸡棚不够大,」满宝嫌弃的看了一眼鸡棚道:「娘,它们太挤了就不爱下蛋。」 小钱氏看了一眼满宝,趁机提议,「娘,要不我们把屋后的那块荒地整一整,在那里盖个鸡棚,既宽敞,家里也不脏乱。」 钱氏犹豫,「那毕竟是在屋外,万一被人给偷了……」 「谁那么大胆子呀,而且我们家里养的鸡不少,真有人去偷,鸡一叫,我们就知道了。」 小钱氏不止一次的嫌弃家里的鸡棚在院子里,虽然每天都是孩子们打扫院子,但早起是她最早,晚睡是她最晚,一些脏污不免就入了她的眼。 满宝显然是听到了她的念叨才提起这事的。 满宝果然双手双脚贊成大嫂的建议。 「万一有黄鼠狼怎么办?」村子里偷鸡的不仅有人,还有老鼠和黄鼠狼呢。 而其中老鼠和黄鼠狼的危害才是最大的。 七里村还比较淳朴,虽然也有懒汉和讨人厌的混混,但因为人少,大家又都沾亲带故,并没有特别祸害乡邻的人。 村里嫌弃的混混也不过是好吃懒做,喜欢在上山下河乱转悠的人。 比如周四郎就曾经被归纳在混混行列。 周大郎想了想道:「去年家里建房子不是还剩下一些石头吗?我们干脆底下用石头来建,上面再用黄泥,外面再围一圈栅栏,黄鼠狼应该跑不进去。」 周二郎继续道:「六月那会儿踩烂的瓦片还堆在角落里呢,我们拿去盖鸡棚,老鼠也就跑不进去了。」 钱氏这才答应。 从周家的右面一直延伸到屋后的那一片全是他们家的菜园。 右边的那块菜园是老周头的爹娘在的时候开的,后来钱氏接手,因为家里人口越来越多,她便一点一点的往外扩伸,反正那也不是谁家的地,所以她种着种着就种到屋后面去了。 屋后那块地往外三百米左右就是一座山,那是村里分给周大郎的口分田。 山脚往上一点儿天然长着五六丛竹子,而山脚下之前则是种着麻,现在全被砍回来了。 山离他们家不是很远,中间那三百多米的空地都是无主的,平时都少有人走。 钱氏自动将那片地划到了自家范围,然后都不用告诉村长,家里第二天便开始煳泥准备建鸡舍了。 等真的开始建的时候,满宝跑到那里来来回回的看,然后发现后面放鸡棚也不错,「以后可以把鸡赶到山上去找虫子吃呀。」 钱氏笑,「山上能有多少虫子?还不如去田里呢。」 钱氏说到这儿一怔,「是啊,我们可以把鸡赶到田里去吃虫子呀。」 第320章 养鹅 「是啊,是啊,我们都不用往回捉了,」满宝道:「还有地里的虫卵,草籽全都吃了,这样明年的虫子和草就更少了。」 满宝还惋惜了一下,「可惜鸡不会游泳,不然还可以在田里养,它那么爱吃田螺,放一群下去,我们就不用担心田螺吃稻子了。」 周四郎:「好像鸭子会游泳吧,就不知道它会不会吃稻子。」 周二郎:「上哪儿找鸭苗啊,十里八村养鸭子的人家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倒是养鹅的不少,不然抱几只鹅回来养?」 「不行,」周大郎想也不想道:「那么大一只鹅放到田里,那是吃田螺,还是压稻禾?没得坏了庄稼。」 「就是,就是。」众人应和,此事就不了了之。 满宝却想起了曾经在善宝家吃的烧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隐晦的看向四哥。 周四郎对上她的目光,眨了眨眼,没能领会她的意思。 不能领会没关系,等大家散去,满宝便跟去找他商量养鹅的事。 周四郎道:「大哥他们都没同意,我买回来谁养?」 「我们养呀,」满宝道:「反正他们不可能把鹅丢出去的,买回来我们不放在田里,放在河里也可以呀。」 「四哥,烧鹅很好吃,很好吃啊,」满宝道:「反正鸡棚都放在屋后了,再在旁边搭个草棚给鹅住就好啦,它那么大只,老鼠咬不了它,黄鼠狼也偷不着它。」 周四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他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眼正忙碌的三个哥哥,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我和老五他们几个来,不能叫大哥他们知道。」 「你先把鹅买回来。」 周四郎就伸手,「没钱。」 满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四哥,你都是成亲的人了,怎么一文钱都不存?」 「我倒是想存,可我也没机会进县城呀,每次採回来的茯苓和野菌都是二哥带去县城的。」 而且老爹早就发话,因为水灾,接下来挣的钱都要交公,就算是二哥去县城,挣回来的钱也到不了自个的口袋,除非…… 周四郎盯着满宝,小声道:「么妹,四哥跟你商量件事。」 第380页 满宝哼哼道:「什么事?」 「你能不能从庄先生那里多买些糖果回来,我进县城里叫卖,到时候收益我们对半分怎么样?」 满宝认真道:「糖果不是庄先生给我的,是我一个朋友给的。」 周四郎敷衍的点头,「行行行,我知道,那你去和你朋友说嘛,和你看,你四嫂怀孩子了,我还想给肚子里的孩子扯块布呢,结果爹把白老爷给的工钱也给收去了,你四哥我总不能真用你四嫂的陪嫁吧?那得多丢脸啊。」 用媳妇的陪嫁,尤其是头年就用媳妇的陪嫁是很丢脸。 满宝勉为其难的点头道:「行吧,不过四哥你得把大头他们也带去。」 周四郎一愣,问道:「带他们去干啥?」 「他们也有糖果要卖。」 「行吧,带他们就带他们,你等我从县城里回来就把小鹅给你带回来。」 正想给四哥掏钱的满宝一听,立即收手,点头道:「这主意不错,卖了糖果就买鹅,那样我也不用花钱了。」 还伸着手的周四郎:…… 满宝拍了一下他的手,道:「你等着吧,我晚上就把糖果给你。」 鸡棚并不难建,老周家人多,不过两天半的功夫就建好了,考虑着鸡会越养越多,所以特意建大了点儿。 小钱氏把鸡都赶到新鸡棚里,又买了十只鸡苗送进去,认真的照看了两天,看它们都熟悉后,便不怎么管了。 将鸡都交给底下的几个孩子,由他们每天赶着鸡到田里吃虫子,吃草,家里再给些菜叶子伴着米糠给一顿,鸡就养得很肥了。 与养殖一道上,老周家的人好像天生就擅长,就是几个小一点的孩子都做得像模像样。 大头就很放心的把鸡交给底下的几个弟弟妹妹,和他们轮着跟周四郎跑到县城里去卖糖。 在把附近的几座山都走遍,再也找不到茯苓后,周四郎就不再往山上跑了。 而随着秋日萧瑟,县城里的菜也越来越少,老周家的菜蔬生意更好了。特别是小钱氏做的豆腐,虽然每天都带了两板去,但依然不够卖。 老周头见了,当即决定今年的豆子都不卖了,留着自家做豆腐。 和老周家一样决定的人家不少,不过他们留豆子不是为了做豆腐,而是为了留待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可以煮豆饭吃。 本来秋收过后粮价会有所下落,但今年的情况正好相反,粮铺在收不到足够的粮食后,只能从外地调运粮食,于是因为免税公文压下的粮价蹭的一下又上涨了。 连带着菜价都上涨了。 本来粮铺的粮价咋样并不关老周家的事,因为在确定今年不交税后,老周头就觉得今年的收成足够熬到明年冬小麦收穫。 既然不用从粮铺里买粮食,而他又不会卖粮食,那就没必要盯着粮价看了。 但老周家还是能清楚的知道每日的粮价变化,因为周二郎每天回来都会唠叨一遍。 没办法,和他买菜的人家去买菜时都总会念叨一两句,今天的粮价又涨了…… 涨得那个高,让一向把紧粮食口袋的老周头都忍不住心动,想要趁机卖出一部分去。 但只要抬头去看家里分开两桌的儿孙,老周头就只能把那口气给泄了,嘆息着不再想这事。 家里人太多,太能吃了,要是这时候高价买了粮食,回头家里断炊了,岂不是得花更高的价钱买回来? 那才叫坑呢。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最近的心神都在学习和赚取积分上。 庄先生的课很重要,教学室里的课也很重要,在论坛里交易赚积分也很重要,以至于她很有一段时间手忙脚乱,觉得时间怎么也不够用。 后来科科给她推荐了一本书——《如何高效的计划自己的时间》,很薄的一本书,也很便宜,竟然只要三个积分。 是目前满宝买的书里最便宜的。 第321章 十五万 然后她就按照里面教的将她的学习切割开来分成好几个部分,又把自己能用的时间列下来,再一一安排进去。 反正白二就只会跟人去山上抓竹鼠,去河边摸小鱼,她一点儿也不想去玩这样的游戏,所以她可以拿出大把的玩耍时间来学习,来研究系统里的论坛。 在经过最初的试探后,论坛快速的繁荣起来,不论是第一通道还是第二通道,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交易在完成。 各种好东西看得满宝是眼花缭乱,当然,绝大部分东西她都不认识,也就看个热闹。 于是,在如此强劲的竞争力下,满宝的生意显而易见的没落下来了。 科科也决断,在察觉到各个世界的宿主开始积极交易后就建议满宝把置顶的功能给关了,把那十点积分省下来。 然后满宝的帖子就瞬间沉到了最底部,除了几个和她购买过东西的买家外,就没有新订单再出现了。 虽然如此,满宝还是每天临睡前都要上去看一看论坛,就算没有交易,看他们发的各种帖子也很好玩呀。 而且能学到好多好多的东西。 满宝正在论坛里点啊点啊,突然一道叮铃的声音响起,满宝对这声音很熟悉,有邮件或订单时就是这个声音。 她连忙拉出后台来看,就见邮箱亮着。 她点开一看,来信的却不是莫老师。 第381页 满宝的邮件联繫人只有一个医学博士莫从军,她疑惑的看了看那个陌生的头像,点开后看信件。 科科也看了一眼,然后介绍道:「是宿主的一个大顾客,你上传的所有目标物她都买了。」 买的人很多,各种奇怪的名字都有,有些字满宝还不认识,自然记不住他们了。 科科这么一说,她便去拉旁边的交易记录,总算是找到了她,不怪她不认识,实在是他们的头像都太像了,基本上都是一本书的样子。 据科科说,这是默认的头像。 满宝「嗯」了一声,「难怪我觉得她的头像很眼熟呢。」 信件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茯苓是你收录的?」 满宝目光亮晶晶的,总算是有人问起茯苓了,她雀跃的给对方回了两个字「是的!」 对方几乎是立即回信,「能给我一份吗?」 满宝在系统里嘿嘿一笑,回道:「茯苓很难找,要在山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 「看得出来,我查过你收录的记录,不仅数量少,种类也少,你们那里很贫瘠?」 满宝:「……不,很丰盛,我们这里好东西也很多的。」 就是她还比较小,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只能在七里村附近打转。 当然,这话满宝没说,科科说过了,她不能告诉别人她的年纪,不然别人会欺负她的。 年龄小虽然会被人怜惜,但更多的是被人当做无知来坑,而且坑了人后说不定还不觉得愧疚。 所以满宝也只写到了这里便转开话题,问道:「你要茯苓,那你出多少积分?」 对面安静了一下,然后回了一个数字,「五万。」 满宝眨眨眼,这可和自己预计的差太多了,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拿不定主意的问科科,「科科,你觉得呢?」 「宿主,我并不能干涉你们的交易,你可以自主决定。」 满宝立即就明白了,给对方回了一个数字,「十五万!」 对方:「……」 满宝道:「你知道我给百科馆的茯苓换了多少积分吗?」 对面的人还真的不知道,这属于机密信息,并不会公布。 他们也不能看到收录人的信息,以及对方世界的信息,但也有迹可循,比如词条的编号。 编号会有收录系统的一些信息,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查,一直查了一个多月才查到满宝的身上,这还是因为她和她做过几次交易的缘故。 不然,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除非她主动在论坛中发布帖子售卖茯苓。 对方沉默了一下后直接问,「多少?」 满宝:「我不告诉你。」 对方:「……」 「十五万积分不贵的,我还可以免费送你一些茯苓土。」 对方精神一振,立刻问道:「什么是茯苓土?」 「就是长着茯苓的土呗,茯苓土倒是不难挖,但茯苓只有一小块了,其余的都叫我二哥拿去卖了,山上我们全都找遍了,一颗都没有了。所以你要我就给你,不然你要再买就得等明年了。」 对方:……合着是奇货可居。 「你就不能多留一点儿吗?积分不比你们的钱贵重吗?」 「可是钱也很重要呀,积分又不能拿出来跟这儿的人买东西。」 对方无言可说,只能问道:「就不能便宜点儿?」 满宝有些犹豫,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价太高了,却见科科一直没吭声,她就硬了心肠道:「不能,跟百科馆的比起来,少很多了。」 满宝道:「我听说,那些科研所从百科馆里拿东西去研究也是要交积分的,而且还不少。」 隔着无数星球的对面微微挑眉,回道:「好吧,十五万就十五万,记得帮我多弄些茯苓土。」 满宝高兴起来,直接出了系统,先在床上打了两个滚,这才喜滋滋的重新进系统,将放在角落里的那一小块茯苓给包起来。 这块茯苓是上次他们上山找茯苓时挖断的,满宝直接捡起来留下了。 周四郎见了并没有往心里去,他们正计划着种茯苓呢。 满宝将茯苓拿回家,当即就把它切成了三块。 另外两块看着比较好的她给留着做种了,想要试着看能不能把它种出来。 所以空间里只剩下这一块了。 满宝随便选了一块茯苓土,拨出一半来包好,和茯苓一起给她寄过去。 然后满宝就坐在系统里撑着下巴等她打积分过来。 科科提醒道:「宿主,到你睡觉的时间了。」 满宝摇头,「不急,不急,我要等积分过来。」 科科看了一下她的积分总额,没有再说话。 前段时间满宝陆陆续续的从论坛内赚到了七万六千的积分,现在她的总积分已经达到了五十八万多。 再加上十五万,那就有七十三万了,距离九十九万又近了一步。 满宝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睛慢慢闭起来,在将要飘出系统时她又清醒了一下,想要看一下积分到了没有,但很快她就失败了,眼皮越来越重,她很干脆的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然后一阵波纹动起,床上的满宝翻了一个身,抱着被子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322章 记笔记 满宝一蹬腿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扭头看到外面已经有亮光,立即跑到了系统里看积分。 第382页 见后台的积分数字还没变,满宝不高兴了,「她怎么还没把积分打过来?」 科科道:「可能是沉迷于研究中了,忘了确定货物没问题,不过宿主不必担心,积分现在百科馆内,等满三天,她要是还不确定,这笔积分就会自动打到宿主的帐户上。」 话音才落,科科便「咦」了一声,然后一声熟悉的「叮铃」声响起,一人一系统精神一振,积分总额在满宝的炯炯的目光下翻了一个数字。 满宝高兴的打了一个跟斗,直接又发信息问,「你要不要女贞子,也是很稀缺的一种植物,还是药材呢。」 「女贞子也是你收录的?」 「是呀!」满宝高兴的回道:「是我两年前发现的,是我第一个收录的高价值的植物。」 「我要,多少积分?」 满宝想了想,道:「三千五?」 「我很好奇,你的定价是根据什么来的?」 满宝并不隐瞒,「根据百科馆给我的积分来算的,放心,毕竟是已经收录过的,所以我定的积分都是打过折的。」 「几折?」 满宝:「我不告诉你。」 满宝成功的终结了话题,不一会儿满宝就在后台看到她新下的订单了,正是要买女贞子,价格就定了三千五。 满宝喜滋滋的接了任务,与她道:「你放心吧,我下午就给你一串新鲜的女贞子。」 满宝去找五哥帮忙上山摘女贞子。 「女贞子能卖了?」 「你去看看,我觉着肯定有熟的了,你摘一串回来给我可以吗?」 周五郎当然会说,「可以。」 满宝就顺势提道:「那在女贞树底下再挖点儿土,再折根枝回来好不好?「 周五郎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么妹,你想要种女贞子了?书上怎么写的?」 满宝「咦」的一声,她怎么忘了,他们也可以种女贞子呀,一斤最少能卖四十文呢。 她绷着小脸道:「五哥,你帮我多折几根枝条回来,我研究研究。」 「行,你要啥五哥都给你准备。」 周五郎掰着手指头算自己成丁的日子,严肃的和满宝道:「满宝,你要是能在后年琢磨出这女贞子怎么种,到时候我就把我的口分田分你一半,我们在山上全种上女贞子,山脚则开荒出来种姜块和山药,那样一到秋冬我们就可以躺着挣钱了。」 在周五郎看来,不论是挖姜块,挖山药还是把女贞子剪下来晒干都算不得重活儿,而且收益还这么高,跟躺着挣钱也不差什么了。 别说周五郎了,就是满宝算了一下四十亩的山都心头火热起来,她捏了拳头认真的道:「五哥,你放心好啦,我一定能种出女贞子来。」 她瞬间把跟人家的交易丢到了脑后,还是科科提醒,她这才想到好像答应了要给人家一串女贞子来着。 满宝先去看了一下女贞子的词条,发现上面对于种植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可扦插种植。」 满宝挠了挠脑袋,「这就没有了?」 科科道:「可能是没研究出来,也有可能是研究所认为其属于机密信息,所以可以拒绝上传部分内容,只要通过百科馆的审核就好。」 「可上面女贞子的效果写得好详细,这部分不是更关键吗?」满宝很是不解,「种植而已,有什么可隐瞒的?我家里怎么种东西的,谁问我们都说。」 「……效果当然要写详细,他们恐怕还恨不得往上面添加一些作用,因为他们从百科馆内取得目标物研究并有所成果,那么该目标物的最先使用权就在他们科研所。」科科解释道:「比如正在和你交易的这位d博士,她就没有资格,也没有条件获得女贞子的培育和研究,所以才要和你购买。」 「但现在论坛开放了,她要是能够找到收录女贞子的宿主,就能通过正规途径和你购买目标物进行研究,研究出来的成果,只要不与已经公布的相撞,也没有专利申请,那么成果就属于她的,以此产生的经济效益是不能估量的。」 不然为什么论坛一开放便涌进来这么多人,那些人还不惜价钱的在其中购买目标物? 就是因为百科馆相当于把几百个世界的资源浓缩在了一个论坛内,目前没有哪一个世界的科技比得上他们星盟,因此他们可以用他们的资源来研究发现他们需要的各种东西,好促进星盟科技的发展。 满宝有些懵懂,不是听得很懂,但她隐约知道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再让科科解释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些事,科科只要知道,它就很愿意来详细的,不断的解释给她听,直到她能理解。 但每次只要涉及到星盟,它通常只会说一遍,有时候还说得不是很清楚,但不论你再怎么问它,它都不会再回答。 从满宝年纪更小的时候它就是这样,所以满宝已经熟悉了,她也学会了怎样去分辨,哪些问题是可以追问的,哪些问题却是听过答案后就不要再问。 此时满宝就没有再问,而是退出系统,拿了笔将科科说的那番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 这是一个只会放在系统里的笔记本,里面现在已经记了许多的话,都是科科说了她一时不能理解的,她决定以后慢慢研究。 先生说过,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虽然他不建议这样的读书方式,但如果一本书,一篇文章,一段文字和一句话,没人给她答案,书上也无解时,那么反覆的诵读是理解其义的最好办法。 第383页 至少现在她已经理解了不少曾经科科说过的,当时她却不懂的话。 她觉得等她年纪再大一点儿,又再多读一些书,科科说的这些她就都能听懂了。 满宝将笔记本放回系统,然后道:「等下午我把东西给她,我能和她请教一下怎么种女贞子吗?」 「当然,前提是她知道,且愿意告诉你。」 满宝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不大,她又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也不能和他们大批量的交易女贞子。 那他们这儿种多少就影响不到那边,所以她为什么不愿意呢? 第323章 警告 因为有所求,满宝将周五郎带回来的女贞子、树枝以及泥土仔细的分好,然后就分出一份来用大张的叶子包好送去给那位d博士,不过满宝看了一下,她的名字是一串很奇怪的符号,她是认不出来的。 通过系统的文字,科科会将其转换为满宝熟悉的文字,但除了各用户的名字,就好比那个大鸡腿下的满宝二字,科科敢保证,认得这个字的人也不多。 不过d博士显然是认识的,她收到了满宝包装得特别好的女贞子,觉得她那边的东西也挺多的,便想和她搞好关系,所以通过邮件和她聊天。 「你叫满宝?很别致的名字,不知你贵姓?」 「周,」满宝并不隐瞒,科科只说不要让人知道她的年纪而已,对于很遥远很遥远的未来人,她也很有聊天的兴致,趁着没人来找她,干脆就躲在系统里和她聊天,「我叫周满,你呢,你的名字我不认识。」 「这是蔚蓝星的文字,我父亲是蔚蓝星的人,但我母亲的先人来自古地球,所以我认识汉字,你可以叫我d博士。」 这是满宝通过系统交的第二个朋友,满宝很高兴,兴奋的道:「d博士你好,科科说能读到博士的人都是很博学的人,你一定很厉害吧?」 这样直白的夸奖虽然让d博士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有些自得,她矜持的回道:「还好,只是书读得多了一点而已,科科是谁?」 「科科就是我的系统呀。」 「很有趣的名字,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系统,而宇宙中星球无数,其中时空更是交错叠加,其中存在的世界不知道有多少,每一个得到系统的人都算是有逆天之运,周先生的运气也很好呢。」 满宝不好意思的回道:「我学识还浅,当不得先生二字的。」 科科:……忘了告诉宿主,此先生非彼先生了。 d博士显然对古地球的语言也不是非常了解,她直接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了,「周先生拿到系统多少年了?」 满宝也很快将这个不合宜的称唿丢到了脑后,很没有城府的回道:「四年啦。」 「您是专门收录哪一方面的?植物?」 「动物也可以收,科科说了,除了智慧生物,其余生物都在我的收录范围之内。」 只是她年纪小,既不能下河摸鱼,也不能上山抓兽,更不能飞天捉禽,所以挖花花草草是她的擅长。 「那除了这几样物种,你还收录了哪些稀缺的物种?我是说积分在一千以上的物种。」 满宝才要回答,系统「嘀——」的一声长响,科科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在系统内响起,「警告,用户号d1567有侵犯百科馆及子系统宿主的利益行为,给予第一次驱逐警告,禁言三天。」 满宝张大了嘴巴,然后邮箱再没有动静,系统里一片寂静。 满宝将邮箱里的信件拉下来仔细的看了又看,后知后觉的问科科,「她是坏人?」 科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百科馆和主系统有责任保护各世界的信息以及保护各世界宿主的安全。」 满宝摸了摸下巴,看着那些问题思索起来,「那我也不能问你们那个世界的信息了?」 科科的电子音降了八度,低低地道:「建议宿主只交流目标物本身。」 这句话满宝明白了。 惋惜的看了一眼邮箱,「刚才都没来得及问女贞子的种植方法,唉,本来还想先说些话,交朋友后再问的,谁知道她竟然被赶走了。」 满宝说到这里精神一振,立刻问道:「科科,我们的积分打过来了吗?」 科科直接将总积分调出来给她看。 看到上面已经加上的三千五的积分,她立即高兴的在床上滚了一下,然后就跳下床,穿了鞋子就往外沖,她决定先去玩一会儿再回来写作业。 七里村上空炊烟裊裊,各家已经在准备做晚食了。 且还有各种各样的香味飘出来,比以往更香,老周家的厨房最香。 满宝直接冲过去,三头正带着四头和三丫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不一会儿就有一只手往三个孩子嘴里各塞了一条小鱼仔。 满宝挤进去看,就看见大嫂和二嫂正在烧小鱼仔。 冯氏小心的控火,只让锅底有一股小小的火星,小钱氏则小心的将小鱼仔翻面,一旁的盆里已经装了不少了。 小钱氏看到满宝,就指了指盆道:「你大哥和三哥从河里捞回来的,你也吃两只?」 三头就带着弟弟妹妹跟着上前一步,小钱氏就没好气的道:「你们吃了不老少了,再吃肚子痛怎么办?赶紧出去玩儿。」 满宝自己捏了一条吃,又给侄子侄女们一人塞了一条,然后道:「没有盐。」 第384页 「这么多鱼仔呢,那得要多少盐?我一粒都没放,反正也就是馋嘴吃的小零嘴,吃着玩儿。」 说着小钱氏又生气起来,「让你大哥去抓大鱼,结果大鱼没捞着,尽摸些小鱼仔回来,这东西又费油,又费盐还不如直接剁碎了餵鸡呢。」 小钱氏说到这儿一愣,若有所思的看着锅里的小鱼仔,「对啊,可以餵鸡。」 三头听了立即大叫,「我不要餵鸡,我不要餵鸡,娘,留给我吃吧,我不嫌弃。」 小钱氏怒道:「拿那么多油煎出来的你当然不嫌弃了,我都不嫌弃,可家里没油了,你知道一斤猪板油多贵吗?」 三头不知道,但他知道家里小姑说的话最管用,于是吸着口水巴巴的看着满宝。 满宝又悄悄的捏了一条鱼吃,对上三头的目光她便眨了眨眼,迟疑的道:「那把煎好的小鱼仔给二哥带到县城里去卖?要是能卖出去,那就买猪板油回来熬油,那样我们就又有油来煎小鱼仔了。」 「这东西有人买?」 满宝道:「它比菜还好吃,菜都有人买,为什么小鱼仔没人买?」 说的很有道理。 小钱氏低头看了看锅里的小鱼仔,又扫了一眼一旁木桶里还剩下的小鱼仔,认命的道:「行吧,明儿让你二哥试一试,要是不行,以后你大哥他们捞回来的小鱼仔我都剁碎了餵鸡。」 小钱氏恶狠狠的说着,翻着鱼的动作却越发轻柔,既然要拿出去卖的,那卖相就得好一点儿了。 第324章 童言无忌 小钱氏把最后两锅煎的小鱼仔收了起来,决定明天交给周二郎去试一试,而最开始的那盆也被收起来,留待晚食的时候再吃。 连着吃了五六条小鱼仔的满宝也被小钱氏赶出去了。 三头有些许伤心,看着满宝道:「小姑,我们都没鱼吃了。」 他是想吃鱼的啊,为什么小姑明明让娘把鱼仔都留了下来,他们却没吃的了? 满宝有些心虚,保证道:「等吃晚食,我多给你一条。」 这话并不能让三头开心起来,他嘆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三丫和四头一直是跟三头玩的,见哥哥这样,他们便也「唉」的一声,捧着下巴坐在门槛上一起忧伤的看着前面。 满宝也坐了下去,回味一下刚才吃的小鱼仔。 她咂摸了一下嘴巴,道:「善宝家做的小鱼仔更好吃。」 「那是当然了,」三头想也不想的道:「他们家是炸小鱼仔,用的油好多,出锅还有盐,娘只捨得放一点点油,是煎出来的,还不放盐。」 但也很好吃了。 三头再度忧伤的嘆了一口气。 余下的三个也齐齐的嘆了一口气。 有从地里扛着锄头回家的村民见了乐得不行,干脆停下脚步问,「满宝,你领着侄子侄女们在干嘛呢?」 四个孩子,两个不足七岁,余下的两个则四五岁而已,排排坐在门槛上,直接把门给堵住了,由不得他们不乐。 满宝还没说话,三头先开口了,「我们在说吃小鱼仔,地叔,你家有没有做小鱼仔?」 「哦,那东西不是给家里的鸡吃的吗?」周地笑道:「就算要吃,那也该吃大鱼才对,对了,你爹他们是不是在河里捞鱼?」 三头惋惜的点头,明明小鱼仔比大鱼还好吃的。 「那你和你爹说一声,要是捞到大鱼给我留两条,明儿就是中秋了,家里得吃点儿好的,回头我拿豆子跟你们家换。」 三头才要点头,满宝就道:「不要豆子,要稻谷。」 「哎呦,我家里才几斤稻谷,豆子多好,你大嫂不是在做豆腐吗,用的豆腐不少吧?」 三头便不说话了。 满宝就道:「我家好多豆子的,我爹说,除了换豆腐可以用豆子外,换其他东西都不能再换豆子了,不然还得拉到县城里去卖。」 「那用麦子可以吗?」 面粉也比豆饭好吃,满宝点头。 「行吧,记得让你大哥给我留两条鱼。」 满宝点头,「只要我大哥能捞着大鱼。」 周地走了,四个孩子继续坐在门槛上发呆。 最后是最小的四头坐不住了,他左右看了看,直接去拉满宝的手,「小姑,去玩,去玩呀。」 满宝牵着他的小手起身,「行吧,我们去河边找你爹。」 三头和三丫立即蹦起来要跟上,他们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一直被严令不准去河边玩儿,不然家里看见了,见一次揍一次,三头就被揍过好多次。 但跟着小姑一起去,显然不会在被揍的行列。 老周家的规矩一直很明白,大的带小的犯错,揍大的。 如果是满宝跟着二头他们一起去河边,那挨揍的一定是二头他们。 可要是满宝带着三头几个去河边,那挨揍的一定不会是三丫和四头,而剩下同龄的三头和满宝。 三头笃定,如果小姑被揍,那他被揍得也不冤,但如果小姑不被揍,一般来说三头也不会被揍。 他喜滋滋的跟着满宝往河边去。 村口的那条河里有不少人。 今年的秋收结束得特别快,此时家家户户就是晒稻谷的活儿,并不忙,而且明天就是中秋,今天大家更不想下地干活儿了。 所以不少人都来河里捞鱼。 第385页 周大郎和周三郎一早就带着家里的弟弟和儿子们到河边占了一个好位置,除了下鱼篓,还下了渔网。 周五郎才从山上折了女贞子回来便跑到河边来帮忙了。 此时他正挽着裤腿站在河里玩水,气得周三郎想揍他,「鱼都被你们这几个混小子给吓跑了。」 一抬头看到满宝和三头牵着两个最小的孩子过来,周三郎连忙挥手,「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赶紧回家去。」 周五郎正好被周大郎赶上岸,干脆坐在草地上道:「这有啥,我看着他们,大哥三哥你们快捞鱼吧。」 周大郎站着没动,道:「再等等,这一网看看能不能网到大鱼。」 周六郎也爬上了岸,蹲在五哥身边往下看,摇头道:「估计难,我们今天都拉了三网了,都没见几条大鱼。」 满宝也带着三头他们蹲在了周五郎身边,探头往下看,然后四处张望着问,「五哥,我们一条大鱼都没捞到?」 「捞到了,在木桶里呢。」 满宝立即凑上去看,就见木桶里正挤着四五条鱼,却并不是很大,只有大哥的巴掌那么宽,也就比巴掌略长一些而已。 正想着,周大郎和周三郎收网了,将网一拉起来,就见许多小鱼仔争先从小孔里熘出去,周大郎并不介意,那是中午时他调整的孔。 已经送回去了一桶小鱼仔,剩下的自然要放生,不然明年上哪儿找鱼吃? 网越收越紧,兄弟俩的速度不紧不慢,到得最后才狠狠地一提渔网,就见里面正蹦跶着七八条大鱼,其中有两条草鱼有周大郎的手臂那么粗,半个手臂那么长。 他高兴得不行,立即和周三郎一起把网拉上岸。 周五郎和周六郎立即拿过木桶准备抓鱼。 只要比巴掌还大的鱼都装在木桶里,剩余的则拿到河里继续放了。 周大郎对今天的收穫很满意,满宝则是惋惜的扭头看着上游,「要是堤坝再破一次就好啦。」 周大郎差点左脚拌右脚,周三郎也差点被口水呛住,但三头却带着两个小的一起点头。 尤其是他儿子,点的特别认真,别看四头四岁多了说话还不利索,但他记性特别好,去年捞鱼的事他都还记得。 就连已经懂事了地周五郎和周六郎都忍不住左右看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大:「我也觉得堤坝破了好……」 周大郎脸都黑了,道:「合着不是你们去服役是不是?」 兄弟俩立即缩了缩脖子躲在满宝的身后。 第325章 我们不一样 满宝那么小,怎么可能遮得住两个哥哥,于是周大郎的眼刀不住的射向他们,然后理直气壮的指使他们,「把渔网洗干净了拿回家,哼!」 然后和周三郎一起挑了装了鱼的木桶回家,临走前则把满宝四个小的也带走。 大头和二头也想熘走,却被周大郎点名留下。 于是留下的四人目露羡慕的看着他们回家的背影越来越远。 周五郎看着渔网上沾的各种东西,认命的嘆了一口气,每次打渔,最讨厌的就是后面洗渔网的活儿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认命的把渔网放在稍干净一点的草地上,然后和大头等将粘在上面的水草,木条,石头和泥土等杂物拿下来,等择干净了还要拖到比较干净的水域那里清洗干净。 这才团吧团吧放在竹筐里抬回家晒。 回到家时自然被老周头骂了一顿,因为他们不仅没赶上吃晚食的时间,还把身上弄得脏兮兮,臭烘烘的。 周大郎和周三郎低眉垂目的坐在一旁,好似这事跟他们没关系似的。 周五郎只能带着老六和大头二头快速的去洗澡,等一群人终于洗干净跑过来坐好,老周头才板着脸拿起筷子示意开饭。 今晚的菜很丰盛,不仅有两碗小鱼仔,还有一大盆豆腐炖鱼和两盘煎鱼,是煎大鱼。 以及三样菜蔬。 虽然菜多,但老周家人也很多,不管饭桌上有多少饭菜,总能把它给吃光。 今晚的菜不仅丰盛,还是小钱氏做的,那就更好吃了。 最后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难得的连大人都觉得撑了,毕竟粮食并不难放开了吃,大家晚食都只吃七八分饱而已。 虽然撑了,但老周头很喜欢这种感觉,他放下碗后道:「明儿是中秋,老四,明天你去集上买两斤肉回来。」 然后看向老妻。 钱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道:「明天的饭食还是老大家的做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心满意足了,周喜笑道:「大嫂,明天的鸡我来餵。」 冯氏也道:「院子我来收拾,大嫂,要做菜的时候叫我一声,我给你烧火儿。」 何氏和方氏也纷纷表示其他家务她们会做好,小钱氏只要负责做饭做菜就可以。 村子里过节就是吃一顿好吃的,然后晚上让孩子们在院子里拜一拜月娘娘就算完了。 听说县城里才热闹呢,尤其是晚上,「……那种富裕的大县,一到中秋就全挂上花灯,灯上写了字谜让人猜,还有人在大街上耍猴,耍火,可好玩了。」 周四郎疑惑的道:「那不是元宵吗?」 「元宵也是如此,但中秋也如此。」满宝道:「这是傅二姐姐说的,她去年就去绵州参加了灯会,只是今年她爹可能要升迁了,所以不给她们胡乱出门,就不能去了。」 第386页 不仅周四郎,方氏都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绵州有,那我们县城没有吗?」 「有是有的,就是没有绵州热闹,听说灯不多,但街上的商铺也会挂出来。」 方氏就嚮往的道:「要是能去看一看就好了。」 周四郎也从没有在县城过夜过,更没有参加过那样热闹的活动,一时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他这一动,连凳子都坐不住了,屁股摇来动去,但只是一扭头看到坐在另外一边正说话的爹娘,他的气就一泄,惋惜的低下了头。 方氏见了悄声道:「总会有机会进县城里看的。」 周四郎这才精神了点儿,见满宝还在高兴的和老五他们谈论,他便插嘴道:「满宝,你想去县城看灯会吗?」 满宝问:「有好吃的吗?」 周四郎:「……应该有吧。」 满宝想了想道:「灯会都是晚上的,我们要是去看灯会,那我们晚上住哪儿呀?」 满宝现在节省得很,除了吃的,一切额外的花销都不想多花,因此道:「要是晚上灯会上会卖的吃的白天也卖就好了。」 周五郎也只对吃的感兴趣,兴奋的道:「要不明天我们去县城看看,么妹,你不是放假了吗?」 大头等人一听,立即眼巴巴的看着小姑。 周四郎:……明天好像就他被分派了任务。 周四郎蠢蠢欲动,小声道:「么妹,么妹,你去和爹说,明天我们去县城里买肉。」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起孤立他,「我们都是没成家的,不跟有媳妇的玩儿。」 周四郎愤愤,「不出两年你也要成亲了。」 周五郎顺口道:「到时候我们不跟有孩子的玩儿。」 「就是,就是,」周六郎道:「你看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就不跟我们玩儿,你现在是他们那一拨的。」 周四郎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拿着凳子坐在父母的不远处,大嫂二嫂和三嫂也都在那里,一群人正在那里说种冬小麦的事。 再一低头,他和方氏正坐在一群孩子中间,上到他周四郎,下到四头都坐在这儿。 周四郎:…… 一旁的大人们发现他们这边安静了,周大郎回头看了一眼,随口道:「老四,带好孩子,不许欺负满宝。」: 周四郎:…… 方氏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抱着肚子差点笑跌。 周四郎连忙张手像母鸡护仔一样的护着她,紧张道:「你可小心点儿,别一会儿又喊肚子痛。」 周五郎和周六郎嫌弃的扭过头去,继续做满宝的思想工作。 满宝想了想,中秋先生放了三天的假期,虽然作业不少,但时间还是多,最主要的是d博士被禁言三天,生意一时也做不下去了,便点头答应了。 她也想进城去看一看傅二姐姐。 满宝跑去和母亲说。 钱氏从不拦着满宝进城,只要她想进,基本上钱氏都会答应,于是她扫了一眼她背后的周四郎等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去吧,只是要听你五哥六哥的话,不许乱跑。」 周四郎立即凑上去道:「娘,我也去呢,我会看好满宝的。」 「你看好你媳妇就行,满宝有老五老六跟着,」说到这里,钱氏扭头和周大郎等人道:「明天把家里打扫打扫,你们都带着家里孩子进城去玩一玩,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两次轻省的时候。」 即便是沉稳如周大郎,老实如周三郎脸上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老周头等孩子们都散了,这才扭头问钱氏,「你要不要进城去看看?」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我进城去干什么?要去你自个去。」 老周头颇有些失望的敲了敲烟枪,嘟囔道:「我去干嘛,我才不去呢。」 第326章 热闹 罗江县只有两个时候是最热闹的,一个是秋收后,一个则是过年前。 往年,秋收后的热闹可能会推迟到重阳节那天,毕竟收完了粮食还得准备纳税上调。 但今年没有税,调也被适量减轻,所以中秋前大家就闲了下来。 有和七里村一样决定种植冬小麦的村子,更是要趁着中间的这个空隙到县城里来走一走了。 因此街上很热闹,比年前他们那会儿来逛的也不差了,于是周五郎和周六郎就一左一右的把满宝夹在中间往前走。 至于其他人,那当然是各跟各的爹娘了。 周二郎知道今天是中秋,生意肯定特别好,哪里捨得放弃这个挣钱的机会? 周大郎也不捨得,所以昨天晚上他们多泡了两倍的豆子,凌晨起来把豆子磨出来做上豆腐,豆腐才好,冯氏他们也把今天要卖的菜蔬也都拔回来准备好了。 因为进城的人多,今天老周家带进城里的货物是平时的三倍还多。 傅县令难得的大方一次,通知城门今天免掉入城费,入城的人只要不携带武器都能进入,免费的! 今天进城的人多,自然卖东西的也多,好在一直巡街收保护费的混混头在吃了周二郎无数的豆腐后特意将他经常占用的那块地方留下来给他了。 喜得本来因为拿的东西多,带的人多而来晚了的周二郎高兴不已,直接捡了三四块大大的豆腐给对方,当然,还有保护费。 第387页 把东西一一放到摊位上,周二郎一抬头看见自家人就把摊位前的位置给站满了,立即嫌弃的挥手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这儿我来就好。」 周大郎就道:「我跟你一起,让老三他们带着孩子们去玩儿。」 小钱氏则对周三郎道:「弟妹难得来一次县城,你带上四头一起去济世堂看一看,也就十文钱的事儿。」 自从何氏看到陈氏难产后,她的心神一直有些不安,小钱氏也知道她的这个心病,难得来一次县城,不如去找大夫看一看。 周三郎自然应下,就一把将四头抱在怀里,护着何氏去药铺。 小钱氏和冯氏就决定一起带着剩下的孩子四处去走走看看,她们不想买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自家房里的针线也得补充一点儿了。 如果能在布庄得到些对方不要的碎布那就更好了。 周喜自然是跟他们一起。 他们带的孩子多,但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都是经常来县城的,比自家的老娘还要熟。 加上他们也能帮忙看弟弟妹妹,于是,大的带小的,大人再盯一盯,基本就没事了。 大家商量妥当,举步便走。 小钱氏她们三个一动就把一串孩子给带走了,摊位前一下就空了不少。 被这里的人流量吸引过来的顾客立即见缝插针的凑上去问,「你这卖什么的这么热闹?」 周二郎立即热情的招唿,「各种菜蔬,还有豆腐,活鱼和油煎小鱼仔。」 周二郎拎过一只木桶,示意顾客看里面的活鱼,乐呵呵的道:「都是昨天从河里捞的,养了一晚上,土腥气去了一些,却又很新鲜,今儿可是中秋,买一条回去尝一尝?」 本来只是想买些菜蔬的客人犹豫了一下便问道:「多少钱一斤呀?」 「不贵,不贵,十文一斤,比猪肉还便宜,常吃鱼长寿!」 「这话可有依据?」 「当然有了,一个很有本事,读了很多书的人说的。」——他么妹满宝。 周四郎发现自己插不上手,就看向满宝,见她正偷熘着从一个盆里抠小鱼仔吃,便无语的牵了方氏的手道:「走,我们自己去逛逛。」 方氏犹豫,「我们不留下帮忙吗?」 「大哥二哥就行了,放心吧,我二哥摆了这么多年的摊,来多少客人都不够他招唿的。」 满宝不仅自己吃,也抠出来给五哥和六哥吃。 周五郎和周六郎左右看看,满宝餵一条他们就吃一条,等周大郎和周二郎又送走两拨客人,这才注意他们。 周二郎伸手拍掉满宝的手,拿了一张晒干的小叶子夹了一些小鱼仔包好,交给她道:「快去玩儿吧,今天我们可得早点儿回去。」 满宝喜滋滋的接过,心满意足的和五哥六哥一起离开了。 他们并没有立即去找傅二小姐玩儿,而是先在街上逛起来。 今天一大早,满宝便从五哥和六哥的存款里各拿出二十文给他们,然后她就决定跟着他们吃大户。 他们早上急着出来,一人只吃了一碗稀饭和豆花。 走了一路,满宝觉得已经饿了,更别说周五郎和周六郎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偷偷的抠小鱼仔吃了。 所以一走到一个馄饨摊前满宝就走不动了。 周五郎也咽了咽口水,然后上前问价,「馄饨多少钱一碗?」 还没到中午,此时馄饨摊前吃东西的人还不多,于是摊主有空看一眼三个孩子,笑道:「六文钱一碗。」 周六郎压低了声音道:「好贵,以前好像是五文。」 虽然他没吃过,但他经常来县城卖糖,总是见人家吃过的,他不止一次的想吃。 摊主听到了,就解释道:「这算便宜的了,五六月那会儿可得十文钱一碗呢,现在虽然秋收完了,但粮价还是涨,六文钱一碗我们不挣啥的。」 满宝一想也是,最近他们家的菜就卖得比往常贵一点儿。 周五郎和周六郎当然也知道,于是只犹豫了一下就道:「给我们来三碗,不,两碗吧。」 周五郎对满宝道:「我们少吃点儿,万一一会儿又看到好吃的了呢?」 满宝觉得五哥说得对,于是点头应下。 ***以为常,笑眯眯的煮了两碗馄饨给他们,还多给了他们一个碗。 满宝高兴的和他道谢,捧过空碗坐在一旁等着两个哥哥给她分吃的。 傅文芸推开临街的窗户,低头一看便看到了她。 没办法,满宝又白又嫩,还圆乎乎的,坐在黑乎乎的一群乡下人之间尤为显眼。 傅文芸忍不住露出笑容,转头和秋月道:「快去请满宝上来。」 第327章 多读书 满宝才吃了两个馄饨,秋月找上门来,她便把碗往前一伸,要两个哥哥又各自分了她两个,这才端着碗跟着秋月往酒楼里走。 秋月:…… 不过她也没阻拦,引着满宝往酒楼里去。 小二看见才要阻拦就被掌柜的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低声道:「没眼力见的,没看到那是县太爷家的千金身边的丫头吗?」 于是俩人便目送一身布衣的满宝捧着一个有自己的脸那么大的碗上二楼。 满宝热情的邀请傅文芸一起吃馄饨,她道:「很好吃的,回头我查到了做法,让我大嫂天天做给我吃。」 第388页 傅文芸好奇的看了一眼碗里的馄饨,觉得和自家厨房里做的差不多,便拿起一双筷子吃了一个。 也不知是真的比较好吃,还是因为是朋友请的,傅文芸觉得是比在家里吃的要好吃一些。 满宝还请秋月吃了。 秋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含笑吃了。 桌子上有两碟点心和茶水,傅文芸给她倒了一杯水,好奇的问,「你哥哥们怎么不上来?」 「他们还没吃完呢,」满宝不在意的道:「我和你一起玩儿,他们很放心的。」 傅文芸点了点头,秋月却是长舒一口气,周六郎和小姐年纪相仿的,周五郎的年纪也不是很大,中秋佳节,他们和二小姐一起坐在包厢里总觉得怪怪的。 傅文芸和满宝都没多想,更不在意这一点儿,俩人凑在一起说话。 「我家的厨娘就会做馄饨,等我回去问她,到时将法子写下来给你。」又道:「你家送的豆腐很好吃,我父亲说罗江县里很难找得出比你家豆腐做得还要好的了。只是你家常送,怪不好意思的。」 「豆腐并不贵,只是费些力气而已,」满宝道:「我二哥说傅县令为了全县的老百姓奔波,使我们免了秋税,不知保全了多少人家,一点子豆腐而已,不值当什么。」 傅文芸掩嘴而笑,「这话要是让我父亲听到了,他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两个小女孩儿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捂嘴乐起来。一旁的秋月根本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乐的。 「你信上说傅县令要高升了?」 傅文芸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道:「事情还没定下,你不要告诉别人。不过已有八分准了。」 她道:「秋税一事,父亲入了魏大人的眼,又得罪了绵州一地的官员,已是不能再在这里了,魏大人便和朝廷举荐,加之我父亲履歷也足够了,便被升调到了建州泰宁县做县令。」 满宝「咦」了一声,小声问道:「那不还是县令吗?」 傅文芸就抿嘴一笑,同样小声的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县令和县令也是不一样的。」 她道:「我父亲可高兴了,说他一下升了两级,我粗粗一算,竟是从七品下升到了正六品,可我要问为什么,父亲又不太高兴,并不喜欢与我说。」 满宝就道:「不急,等我回去问先生,先生肯定知道。」 傅文芸点头,忧愁的道:「父亲升迁是好事,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要离开罗江县,以后再相见还不知要到何时呢。」 满宝并不愁,她觉得自己的目标就是走遍大江南北,将天下能收集到的植物都收集一遍,因此安慰傅文芸道:「你等我去看你。」 傅文芸忍不住乐,「你那么小,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到去看我?」 满宝道:「快了,快了,我很快就长大了。只是你要记得给我写信,这样我才知道你在哪儿,才能一找一个准。」 除了自家姐妹,傅文芸并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所以她连连点头,牵着满宝的手嘆息,「我也只能给你写信说说心里话了。」 「这话说的,难道不能和我说?」 满宝和傅文芸一起抬头看去,就见包厢门打开,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丫头走了进来,门口还守着两个婆子。 满宝认得她,立即扬起笑脸打招唿,「傅大姐姐!」 傅文芸也起身叫了一声「姐姐」,然后解释道:「妹妹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和满宝说得比较来。」 「那是和我说得不来了?」见傅文芸脸色发僵,她便扑哧一声笑出来,挥手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 傅文萱伸手捏了捏满宝胖乎乎的脸颊,感嘆道:「真肉,我打小就想有个胖乎乎的妹妹,那样又好抱又好摸,可惜文芸比我还瘦。」 然后又扭头去说傅文芸,「难得能出一趟门,你就坐在酒楼里喝茶吃点心,既不买首饰也不买衣裳,多浪费呀。」 傅文芸不在意的道:「姐姐去买吧,我和满宝约好了一会儿要去书铺看看。」 满宝连连点头,她们早在信里约好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去逛书铺。 傅文萱就看着两个小姑娘嘆气,「那些书有什么好看的?没见小弟为看书都快要疯了吗,你竟然上赶着去看。行吧,我也不打搅你们了,我和刘姐姐约好了要一起去看布料,你果真不来吗?」 傅文芸摇头。 傅文萱便喝了一口茶,起身道:「行吧,那我走了。」 「姐姐不留下来先用点饭食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我还不饿,你们饿了就吃吧。」 傅文萱风风火火的又走了。 傅文芸见满宝满眼迷惑,就解释了一句,「我父亲要给我大姐说亲了,这一去建州,我大姐可能就要出嫁了。」 所以呢? 见满宝一脸懵懂,傅文芸便嘆息一声道:「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嫁人好比女孩儿第二次投胎,我大姐此时心中惶惶,行事便和以前大为不同。」 满宝也点头,「上次见傅大姐姐她不是这样的。」 当时傅文萱给她的感觉是温柔沉静,可今日见的傅文萱完全不一样。 傅文芸却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满宝就看着傅文芸问,「以后你要说亲了也会变成这样吗?」 傅文芸想了想道:「我不想变。」 第389页 满宝点点头,「多读书就好啦。」 傅文芸:……这和读书有什么关系? 满宝道:「先生说了,当心中惶恐时要多读书,当犹豫不决时要多读书,当冲动易怒时要多读书,当心中喜悦无以表达时要多读书。」 傅文芸:「……你先生不愧是教书先生。」 满宝骄傲:「那是当然,庄先生最厉害了。」 第328章 伤感 周五郎和周六郎慢慢的将碗里的馄饨吃完,再把汤水也给喝了,然后抬头对视一眼,都不太想去接么妹了。 不带孩子的感觉真的很好呀! 周五郎放下碗筷,抹了一下嘴巴,付了钱后就抬头看向酒楼的二楼。 透过窗户看着街上风景的满宝最先发现他的目光,便一脸兴奋的沖他挥手。 周五郎就站在楼下冲上面看,掐腰问道:「你们一会儿要出去玩吗,要是不去,我和老六自己去玩了,待晚一些再来接你。」 傅文芸立即用手指点了点满宝的手臂,满宝立即道:「你们去吧,晚些我们要是不在酒楼,那就是去书铺了。」 周五郎就明白了,一会儿她们要去逛书铺,那他们更得分开玩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去看书。 其实周五郎一开始还是很喜欢读书的,乡下人谁不希望自己认得无数的字,掌握无数的学识,然后考官,封侯拜相? 梦嘛,就算是再不切实际也会有人做的。 但头天认了五个字,第二天就忘光了,再来,再忘,而且认字的过程那么枯燥…… 不是谁都有耐心蹲在地上用树枝照着纸上的字一笔一划的写上半天的。 所以周五郎现在是看到书就头疼,也就是在家里时才会和大头他们一起认一些字,不至于忘掉它们而已。 他觉得,能够真正从心底热爱读书,且爱得深沉的,要么是个书呆子,要么就是像他家么妹那样聪明的孩子。 他两边都不靠,自然就不爱读书了。 罗江县的书铺并不大,里面的书也很少,而且少有更新的,这两年满宝和白善宝只要来县城就会到书铺里走一圈,所以书铺的掌柜对她已经很熟了。 倒是傅文芸眼生得很。 一见到满宝,掌柜的便指了一个位置,满宝便对他笑笑,拉着傅文芸过去。 她知道,书铺进的新书便是放在那个位置了。 书铺里的人并不多,满宝翻了翻便翻出了两本薄薄的册子,一本是一个叫孔仲达的人写的《仲达诗集》,还有一本则是《毛诗正义》。 满宝已经学完了《诗经》,见了便先拿起《毛诗正义》翻看起来。 傅文芸看了一眼,正巧她才学完诗经,印象还特别深刻,连忙问道:「可是《毛传》?」 满宝已经翻开,点了点头,看了好一会儿道:「你可以买一本回去慢慢看。」 「你这么说,显然是本好书了。」傅文芸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打算买了回去慢慢看。 傅文芸知道满宝看过很多书,却没想到她看了这么多,书铺里的这么多的书,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起来。 她看过的,她没看过的,哪些是值得看的,哪些是现阶段他们看了也看不懂的,哪些是已经没必要再看了的,她全都数得出来。 只是绕着书铺走了一圈,傅文芸怀里就抱了七八本书,有些书家里书房也是有的。 但她想要单属于自己的一本书。 虽然书贵得很,但她还是出得起钱的。 毕竟今天母亲给的钱,她并没有买衣服,也没买首饰。 傅文芸喜滋滋的把书买了,然后看向满宝,发现她空着两只手,就诧异的问道:「你不买吗?」 「我买墨。」 掌柜的对傅文芸友善的笑了笑,熟练的从一个架子上取下一盒墨条来交给满宝,感嘆道:「你写了这么多墨,那得去了多少纸呀,也没见你跟我买过纸。」 满宝毫不客气的道:「你的纸太贵了。」 「给你的已经是最便宜的了,再便宜我就该亏本了。」 满宝便嘆气,「所以读书贵。」 掌柜的对她笑笑,读书不贵,士人怎么难得? 满宝付了钱,将装着墨条的盒子放在自己的布袋里,这才帮着傅文芸抱着书往外走。 傅文芸今天很高兴,因此邀请满宝一起回酒楼,「我并不急着回去,我们一起到酒楼里坐坐,我请你吃午饭如何?」 「好啊,」满宝欣然同意,「只是不知会不会打搅到你姐姐。」 「不会的,她和刘家姐姐不一定会回酒楼用饭,我们先吃我们的。而且我选的书大多没有看过,正好请教一下你。」 别看傅文芸比满宝大,但读书的时间却比不上满宝。 读完《诗经》后她中间有一段时间是「休学」状态,而就是现在重新读书了,她也需要有半天的时间回后宅和姐姐一起学琴和学女红。 她会的比满宝要多得多,但单论书一道,她读的书还真没有满宝多。 她羡慕着满宝,满宝也羡慕着她,「下次来县城有机会听一听姐姐弹的琴就好啦。」 傅文芸笑道:「下次你来我家,我带你去我的房间,在那儿弹给你听。」 傅文芸知道满宝爱吃,所以点了三道酒楼的招牌菜,叫上秋月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第390页 满宝吃过后很中肯的道:「很好吃!」 傅文芸一直留意她的表情,闻言笑道:「但你一定吃过更好吃的,我看你脸上并没有多少惊喜。」 满宝就骄傲的道:「我朋友家的厨娘做的也很好吃,我大嫂做得也很好吃。」 傅文芸点头,「时常听你说起你大嫂的手艺,若有机会一定要仔细品尝品尝。」 俩人说着闲话,最后还是周五郎他们先找了过来,要把满宝领走。 傅文芸照例拿出一百文要买糖,可能是快要分开了,看着糖她也有些忧愁,「如果离开,以后我想吃你的糖都吃不到了。」 满宝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周五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那就多买一些呗,二小姐,我家的糖果买多有优惠的,对了,您要去哪儿,离开久吗?」 周五郎滔滔不绝的道:「如果离开的时间久,最好多买一些,到时候封在瓮里,可以保存很久的,量超过五百颗,你买两颗我们送一颗给你好啦……」 满宝竟然觉得这主意不错。 傅文芸心底的伤感全叫周五郎给沖没了。 秋月暗暗瞪了周五郎一眼,适时的道:「小姐,大小姐过来了。」 周五郎就惋惜的住了嘴,最后道:「二小姐,要是买糖记得找我们哦,我二哥天天都来县城里卖菜的。」 傅文芸只能点头。 第329章 来信 周五郎和周六郎将整个县城都逛了一遍,期间还三次碰到过大嫂他们。没办法,罗江县就这么大,最繁华的就这么一条大街,然后左右再几条小街道。 虽然县城小,但他们还是玩得津津有味的,要不是二哥把东西都卖光了,他们还想多玩一会儿呢。 不错,周二郎把今天带来的东西都卖光了。 就算今年收成不好,在重大的节日下,很多人家还是捨得拿出一些钱来买些好吃的。 所以老周家带来的鱼,尤其是大条的,满宝他们都没走出街道他就差不多卖完了。 豆腐是最好卖的,一是这东西其他摊位上没有;二来豆腐便宜,又好吃。 而来买豆腐的人看到摊位上的菜蔬,总会买一些的。 反正价钱和别的摊位一样,在哪里买不是买呢? 老周家的菜蔬看着也不差呀。 就这样,他们家的菜快速的往外卖,倒是油煎的小鱼仔最难卖,一是它小,二是它贵,价钱比一斤大鱼还贵。 最后周二郎是把逛街回来的三丫和四头拎到前面,一人给他们一小荷叶包的小鱼仔,让他们站在摊位前吃。 大头二头和大丫二丫几次想伸手吃一条都被周二郎拍掉了手,他嫌弃四哥孩子有点大了,而且人太多了挡住摊位。 最后还是小钱氏一人给他们弄了点儿拎到摊位后面吃。 有带着小孩儿来买菜的,看到两小孩儿站在摊位前吃的小鱼仔,便忍不住问了一声。 周二郎刚用差不多大的荷叶装了些小鱼仔放在竹筐上摆好,闻言便道:「这些小鱼都是用油煎出来的,美味得很,所以五文钱一包。」 客人看了一眼荷叶上的小鱼仔,觉得也不少,于是点头买了。 周二郎总算找到了卖小鱼仔的方法,你不能告诉客人这东西十五文一斤,你得分出来,五文钱一包,算下来能有二十文钱一斤,但人家一点儿也不嫌弃贵。 一旁的周大郎都惊呆了, 逛街来了,回来这里歇一歇脚,顺便围观了一拨的小钱氏等人也惊呆了。 周三郎这会儿扭头对何氏道:「这下你信了吧,就是摆摊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何氏深以为然的点头,别人她不说,老三就不行。 周二郎就这么一份一份的把小鱼仔都给卖了,期间再伴随豆腐无数,菜蔬无数。 摊位前的东西一点点的消失。 在最后一棵菜卖完后,周二郎便把东西一收,决定先去吃些东西,再顺便逛一逛县城。 他们是在路上碰见周五郎和周六郎的,见这两兄弟没带着满宝,自己优哉游哉的在这儿转悠,三个哥哥差点没忍住上手揍人。 所以周五郎这才火速过来找人。 他把满宝领回去的时候,老周家一行人正蹲在路口不远处,消失了半天的周四郎也不知何时把方氏领了回来,大家正在一起等他们。 一看到三人来了,大家就齐齐上阵教训三人,周大郎几个哥哥教训周五郎和周六郎,小钱氏几个嫂子则教训满宝。 「知道拍花子是怎么对不听话的孩子吗?」小钱氏板着脸道:「他们会把小孩儿剥干净,然后把耳朵割掉,眼睛挖掉,会把他们管在黑屋子里,然后一天就给吃一顿夹着麸皮的麦粥……」 满宝:「……嫂子,既然眼睛挖掉了,那屋子黑不黑又有什么要紧?」 众嫂子:…… 最后满宝被丢到了板车上,和三头四头三丫一起坐着板车被推回家。 其他人则拿着东西或挑着东西跟在板车边上。 时间还早,他们并不急着赶回家,所以慢悠悠的往家里走。 周大郎还特意在他们第一次发现女贞子的地方停留了一下,将那棵女贞子指给小钱氏她们看,「可能是因为今年雨水多,所以今年成熟的时间晚些。」 小钱氏垫脚看了一会儿,「我看有好几串都成熟了。」 第391页 周大郎笑道:「再等等,暂时还落不下来,到时候看一下其他几棵的情况,多摘一些也好统一晒。」 小钱氏点头,不再多问。 大家就站在路边看,满宝则特意跑过去让科科全方位的拍了好几张照片,决定等d博士解禁后发一张给她搞好一下关系。 大家对满宝的行为习以为常,全家都知道,满宝最喜欢亲近各种植物了。 回到家时,老周头和钱氏正坐在院子里编小竹篮,看到孩子们回来,老周头直接把手里的活计一扔,交给他们后就背着手回屋睡觉去了。 秋风飒爽,这么好睡觉的天气怎么能不睡呢? 周大郎等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把孩子们赶回各自的房间睡觉,他们也把东西简单的收拾收拾便回屋休息了一会儿。 尤其是周大郎和小钱氏,俩人可是不到五更就起床了。 何氏和方氏挺着肚子也去休息了,剩下的人则在休息了两三刻钟后便又出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满宝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唿唿大睡了。 她有点想白善宝了,但他总是不给她写信,明明说好会给她写信的。 满宝嘟了嘟嘴,在梦中有些不开心的翻了一个身。然后睡梦中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大喊,「周满,有你的信!」 满宝「蹬」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趴在窗外的大头见怒了,转身不客气的拍着白二郎道:「看你把我小姑给吓的,你赔!」 白二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叫道:「人怎么赔?」 大头还没想出来,满宝已经清醒,从床上下来,「白二郎,是不是你在我耳边大声的喊有我的信?」 「不是在耳边,是在窗外!」白二郎强调道:「也没有很大声,就是你睡着了,所以稍稍高声而已。」 满宝就从窗里沖他伸手,「信呢?」 白二郎哼哼的把信拍在她的手里,有些嫉妒的道:「你让白善别把你的信夹在给我的信里了,下次我不会再帮你送了。」 「好吧,那你得帮我把信送给他,不然他怎么收到?」 「好吧,那你快点写,我要回家了。」 白善宝给她的信很厚,满宝觉得要读完得需要一段时间,于是她给了白善宝一颗糖,想请他吃糖。 白二现在不太稀罕她的糖了,于是把头扭到一边,还哼了一声。 大头看了,转身便跑回厨房,不一会儿就用盘子盛了一些小鱼仔过来,直接往白二眼前一伸,道:「你吃不吃,我娘做的,可好吃了。」 白二郎就不动了。 第330章 斗文 白二郎和大头坐在凳子上津津有味的吃着小鱼仔,大头问他,「好吃吗?」 白二郎点头,「去年的更好吃。」 「那是小少爷家的厨娘做的,用好多油炸出来的当然好吃了。」 白二郎立即道:「我家也有油。」 然后看着大头。 家里的鱼他可做不了主意,渔网也不是他能碰的。 于是他转了转眼珠子道:「我让我四叔去捞鱼,你拿回家去炸,你得分我们一半。」 大头知道油有多贵,而小鱼仔是不花钱的,只花力气。 但白二郎不这么觉得,他觉得油自家就有,不花钱,倒是小鱼仔很难得。 于是俩人对视一眼,达成交易。 满宝费劲的将信封拆开,白善宝估计是怕白二郎偷看,所以将信封封得死死的。 将信封拆开,里面是叠得厚厚的信纸。 这么多信纸当然不是白善宝一蹴而就写成的,而是积存下来的,他特别贴心的按照顺序给她摆好了。 这与其说是给满宝写的信,不如写的是日记。 只是开头是满宝而已。 开头第一页纸是白善宝离开的当天写的,他们刚出罗江县城没多远,在路上找了块阴凉的地方停下午休时写的。 当时离愁消散了不少,正是对路途兴致勃勃的时候,所以他写的那山,那水,那树,甚至连树林里随处可听的虫鸣都活泼了不少。 满宝看着都觉得心情雀跃了。 但热情总有消退的时候,尤其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坐在马车里赶路。 路两边看到的树是差不多的,到最后就连看到的山都是差不多的,一点意趣也没有,所以白善宝后面给她写的信多是抱怨路途无聊,马车颠簸,或是与她讨论课业。 显然,在无聊之下,他只能拿出庄先生布置的作业来完成了。 一直到他到了陇州,信的内容才丰富起来。 白善宝显然还不知道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以及家里的秘密,他跟满宝信中所写的些话甚至都没与祖母和母亲说过。 他们这一路上并不只是单纯的赶路而已,进了关内道,白家便陆续有了产业。 与世家大族自然不能比,但左一个庄子,右一个铺子还是让他们路上好过许多。 不同于上次奔波至七里村,心中惶然忧虑,这一次白家上下从从容容,便也觉得旅途并不是那么辛劳。 一路巡视产业回到陇州,最要紧的是去看一眼正被白氏盯着的产业,见一切都还好,刘氏便从容的带着善宝回陇州城。 今年白老爷受灾严重,那是因为他家的产业多在剑南道内,尤其是益州绵州一带,但白家,不,应该说是白善宝的产业不会。 第392页 白善宝的产业绝大多数还是在关内道,在陇州一带及其附近。 包括刘氏的嫁妆,郑氏的嫁妆也都在关内道内。 关内道今年可没有受灾,而且因与剑南道临近,是可以最先向益州一带输送粮食的。 普通百姓上面还有一道粮商,所以可能赚得不多,但刘氏不一样,他们家可是有不少庄子的。 都不用通过本地的粮商,直接庄子里组织一批商队,将粮食运到益州便能赚一笔。 不过她一向谨慎,并不愿意如此冒险,毕竟路上是有土匪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遇见土匪了? 但她也不愿意将粮价贱价出售给当地的粮商,那样也太亏了。 六月时,益州一带的粮价都飘上天了,结果关内道的粮商们依然压着粮价,只肯以平价向普通的老百姓购买粮食。 像白家这样粮食比较多的或许有优惠,一石多出几文钱来,但刘氏会在意那几文钱吗? 她人就在灾区,知道这里的粮价涨成了什么样儿,那些粮商要是平价购粮后送到这边来也能稍稍压一压价格她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偏他们运到这里来却是将粮价提到了天上去。 她又不傻,自然不会吃那个亏。 因此当时她是直接在这边找了粮商,与对方直接在关内道与剑南道的交界处做了交易,大赚了一笔。 关内道的情况还算稳定,主要是她在那个地方有产业,与官府也有些交情,所以不怕有人打劫。 但进了剑南道就不一样了。 只不知是哪方面露了消息,白氏宗族的一些人知道刘氏大赚了一笔钱,不由眼红起来,便开始想着「买下」她在陇州附近的产业。 尤其是那些据说赚了大钱的田庄。 和三年前他们灰熘熘的离开陇州不同,这一次刘氏是风光满面的回来的。 在车架刚进入陇州境内时,白家便有管事带着下人先一步回到祖宅,先把他们家住的房子打扫出来。 就在白氏宗族的人一直盯着时,刘氏却带着儿媳和孙子先去那几个田庄和铺子里转了一圈,两三天后才进入陇州城。 白善宝在信中告诉满宝,每天一大早,祖母身边的刘嬷嬷就亲自来挖我起床,把我洗得白白净净的,再给我穿上特别好看的新衣裳,然后就领着我出门炫耀去了。 白善宝告诉满宝,他一点儿也不喜欢穿新衣裳,因为纹饰考究,他想蹲在地上玩一下石子都不行。 只是才回到陇州他就不喜欢陇州了。 不过也有高兴的事,就是他只要出去转一圈,当天晚上便有他的好几个小仇人会被揍。 「……祖母带我去见族长,族长问我如今可还在治学,听说我已经通读了《仪礼》,便很不相信,于是考我。」白善宝在信中道:「我知道,想要买我家产业的人里并没有他,但一切皆是他在放任,祖母虽不说,但我总觉得他收了他人的好处,这才处处与他人方便。」 「正如先生所言,贪者必有所利,而我们的这位族长显然是贪者,所以我便以《大学》问他,我们告辞离开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白善宝道:「不巧的是,我出门碰见了他那个很讨厌的孙子,于是特意停下来问他最近在读什么书。晚上我特意趴在他们家墙外听了,他孙子叫得好惨,据说他第二天还要去上学,所以我决定明天我也不休息了,也去族学里借读。」 满宝乐得哈哈大笑起来,一翻,这才发现是最后一封信,显然,他没来得及写第二天的信就把信给寄出来了。 第331章 威胁 满宝从窗口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见白二郎还坐在外面和大头吃小鱼仔,便立即收了信坐到书桌后开始写信。 白善宝的信是跟着刘氏的信一起回来的,他们并没有拜託过路的客商帮忙带信,因为这样的信件容易丢失,还很迟。 这个时代的路太难走,各种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如果一个客商路上病了,或是中途决定去另一个地方,那他们的信必定也会跟着那个客商去流浪。 短则三四月,长则二三年,一封信可能才会送到它的主人手上。 白家自然不可能走这样的途径,他们是派家里的下人来回送信的。 和拜託客商带信只需几十文钱的花销不同,让自家下人带信你得给他准备一匹马,准备一路上的马料,还有他住宿、食用的费用。 才能陇州到七里村,只单行一趟,五两银子总不会少的。 五两呀,搁老周家以前,除去家里的花销,两年也未必能存下五两银子。 而就算是白家,若没有要紧事,刘氏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联繫白老爷,只为两小儿通信更不可能了。 至于大人间有什么事满宝和白善宝并不关注,他们还小呢,大人的事知道的多了会长不高的。 这也是先生说的。 对于庄先生的话,不仅满宝很信任,就是白善宝也很信任。 所以他们只说孩子间的事。 满宝在信中抱怨了一下没有油炸小鱼仔,道:「等你回来,我们再捞一次小鱼,不然你今年都没有油炸小鱼吃。」 油炸小鱼,放到餐桌上不算特别好吃,但如果放在茶桌上给孩子们当零嘴,那就是一道不错的零嘴。 别说白二郎,就是回家过节的白大郎都喜欢。 第393页 当天傍晚白二郎要回去时,小钱氏取了一张大大的干荷叶,从盆里拨出一半小鱼仔给白二郎带回去吃。 白二郎高兴得不行,把满宝写的厚厚的信往怀里一塞就抱着荷叶走了。 大头送他出门,生怕他反悔,一再叮嘱道:「明天一早我们在河边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啊,记得带一只木桶。」 白二郎狠狠地点头。 送回家的小鱼仔却是先送到厨房里过了一遍油,被煎过,又炸了一遍的小鱼仔更香,更好吃。 饭后时白大郎忍不住捏了一条又一条,白老爷见了便不再拦着小儿子去捞鱼,还对白大郎道:「明天你和你弟弟去看看,你难得回家一趟,与村里的少年多玩玩也是好的。」 白太太嘟囔道:「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大字不识一个,还不如留家里和我们说说话。」 她一年到头都没怎么见到大儿子,怎么能还把孩子往外派呢? 白老爷瞥了她一眼道:「谁说人家大字不识的,周家上上下下现在都认字,听说就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孩子都认得数字了。」 白太太:…… 白大郎感兴趣起来,「那不是耕读之家了吗?」 白老爷颔首,「他家家风不错,你和二郎多与人玩耍也没什么的。」 于是第二天白大郎就跟着白二郎去了。 周四郎老早就带着渔网和一众弟弟在那里等着了。 周大郎他们对小鱼仔没兴趣,而且这几天村里的人一直在捞鱼,感觉已经捞不出大鱼来了。 所以很大方的没有管他们。 周四郎已经成亲,媳妇又有了孩子,在大家的眼里就是大人了。 由他带着下河,大家都很放心。 周四郎也干脆,拒绝了年纪过小,还不能干活儿的三头三丫和四头,就把剩下的人都带到河边去了。 满宝也不能干活儿,然而他拒绝不了她。 和白家的两位少爷汇合,周四郎就领着他们出村子,往下游而去。 「上游最近几天也总是在摸鱼,我们村也有人上去摸,在那儿早没什么大鱼了。」 白二郎立即道:「我们不要大鱼,我们要小鱼。」 周四郎道:「行吧,到时候小鱼给你们拿回去油炸,大鱼我们家留下。放心吧,大鱼小鱼下游都比较多。」 白大郎很疑惑,「为什么?」 「因为没人去那里捞呗,」周四郎道:「这鱼跟人一样,都喜欢住在一个地方,又不是去年决堤的时候,水急,把鱼都给往下游沖。上游捞了下游就没了。」 他道:「现在水流平缓,那些鱼当然是住在自个家里了,上游捞得很了,也就是上游下来串门的鱼少了点儿而已,下游的鱼该有多少还是有多少的。」 满宝和一众人等都瞪大了眼睛,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周四郎嘿嘿笑道:「放心吧,这个我很有经验,以前我们在这里下鱼篓都能抓住鱼呢,更别说渔网了。 周四郎带着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地方。 这是一片野地,两边是已经收割过的水田,田里已经没有水了。 河的宽度有点窄,且河床很小,河岸两边是密密的水草,近河岸的那片水也都是密密的水草,一看就是少有人来的地方。 周四郎拿过一根长长的棍子,示意他们看。 他将棍子伸到河里,触底了才拿起来,然后让大家看棍子上的印记,问道:「知道为什么没人来这里摸鱼了吗?」 周五郎和白二郎等一头雾水,白大郎却是面色一变,满宝则直接惊嘆道:「好深的水呀,比我深多了。」 周四郎就嘿嘿笑,将棍子竖起来,他跟棍子站在一起,比划了一下那道水痕道:「不仅比你深,比我还深呢,所以谁要是掉下去,除非会游水,不然……哼哼。」 无知无畏的少年和孩子们一动不动,严重却闪着激动的光。 白大郎皱了皱眉。 周四郎继续道:「就算是会水也得小心,这底下很多水草,一不小心就会被缠住脚,所以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准乱走,知道吗?」 白大郎见他说得明白,这才放心了些。 周四郎去警告探头探脑的满宝,「你不准靠近河边知道吗,不然被水鬼拖到河里,你就再没有好吃的,也看不见爹娘和大嫂了。」 满宝就抖了一下身子,点头。 第332章 鱼呀鱼呀 周四郎显然没少来这一段河,对这里数得很。 有一段木桥连通两岸,只是木桥很窄,只能同时容三人通过,且两边没有阻挡,看着就像是用一棵树噼成两板然后搭建起来的,特别的简陋。 周四郎将渔网撒开,拿到对岸去,让周五郎和大头跟着过来拉渔网,又让周六郎和大丫拽住另一头的渔网。 这一段河流水深却窄,空间不仅足够他们拉网,还有多余的空间。 白大郎和白二郎也上手帮忙,周四郎则掐着腰负责指挥,将网拉到他认为会有鱼的地方停止不动,他便拿着棍子四处敲打水草,将里面的鱼给惊动出来,然后再往渔网那里赶。 小半天以后,他们这才将渔网拖起来,在周四郎的指挥下四面合拢,还没彻底合起来,众人便看到了中间跳跃的大鱼。 一群孩子哗啦啦的就往前凑着看,周四郎的棍子毫不客气的拍打在他们眼前的水面上,呵斥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往后去一点儿,不怕摔下去啊。」 第394页 他对用力往后拽着渔网的周五郎和大头道:「就这么拽着,别动啊。」 说罢跑到木桥处,从那里飞奔过去,然后取过木桶和另一个网,直接下水捞鱼。 水依然很深,但只到周四郎的前胸,并没有淹过他的头顶。 满宝和白大郎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再往回一看,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偏离最先下网的地方。 显然这里的水没那么深,而周四郎早摸清楚了。 他将木桶放在水上,直接扶着走过去,然后拿着手里的网,直接一条又一跳的往里捞鱼。 捞了七八条,他连忙将木桶盖子从旁边捞起来盖上,然后又扶着木桶回到岸上。 让岸上的二头几个把木桶往上拉。 满宝跟着一起把木桶拽上去,又给了他一只木桶。 如此两三趟,把网里的大鱼全都捞干净了,周四郎便直接从河里走到对岸,从周五郎手里接过渔网,然后就从河里走回来。 他让周六郎放松渔网,白大郎想了想,拽着渔网便与河岸呈一条线,给他放出更多的网。 周四郎走得更顺当了一点儿。 等慢慢的移到河岸边,周四郎便将渔网交给已经从木桥上过来的周五郎等人,自己爬上去。 大家这才齐心协力的把渔网往岸上拉。 鱼,水,水草等各种东西混杂在其中的渔网特别的重,所有人都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才把渔网给拽上岸。 渔网里此时剩下的都是巴掌以下大小的鱼,周四郎昨天晚上特意改了一下渔网的孔洞大小。 孔只有一个拇指大小,因此渔网内有很多的小鱼仔,此时正噼里啪啦的在里面乱跳。 满宝跟着一众孩子哇哇的大叫,激动得不行。 周四郎坐在草地上不想动弹了。 在河里走可不轻松,尤其是拉着网在走。 周五郎已经带着人捡小鱼仔了,将大鱼都倒在两个桶里,剩下的两个桶则拿来装小鱼仔。 一些实在是太小的,又还活着的,他们便顺手扔到河里去。 白大郎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活儿,笨手笨脚的在一旁帮忙,进度比他弟弟还不如。 满宝的速度也很快,虽然她也做得少,但她见得多呀。 满宝噼里啪啦的往木桶里捡鱼,惹得白大郎忍不住看她,「我认得你,你是周家的小娘子,你是庄先生的弟子?」 满宝点头,也看向白大郎,「我也认得你,先生说你读书挺厉害的。」 白老爷就是为了给白大郎请先生,这才请庄先生来七里村教书的,然后白大郎才跟着他读了一年多就被庄先生举荐到了县学,然后又从县学到了府学。 是庄先生教书以来最优秀的一个弟子了。 当然,满宝觉得这是因为她和白善宝年纪还小的情况下。 认真算起来,俩人算是师兄妹,而且白大郎不止一次的听父亲夸奖对方,因此他很友好的道:「这次我回到家时先生已经回家去了,竟不能拜见先生,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满宝点头,「好得很,一顿能吃两碗饭呢。」 俩人说了些闲话,大家便已经把鱼都收干净了。 周四郎心满意足的拧了拧自己湿漉漉的裤腿,干脆就捲起来不放了。 他大手一挥,豪情万丈的道:「走吧,我们回家。」 白二郎看着河眼馋,「时间还早呢,我们再网一网?」 「不行,这地儿淤泥多,我能走一趟就算厉害了,你还想我走第二趟?而且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大鱼不说,小鱼仔他们可是捞了两桶了,就算对半分,白家一家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周四郎很替对方着想,「两桶小鱼仔呢,要费的油可不少。」 白二郎何不食肉糜道:「我家不缺油。」 周四郎就替白老爷心焦,觉得他生了个败家儿子。人家白家小公子年纪比他还小呢,都知道要省着钱花。 白大郎轻咳一声道:「二郎,下次吃完了再来捞就是了,不急于这一时。」 周四郎就叮嘱,「你们自己可不要来,这里水深草多,村里的大人都不愿意来这里捞鱼的,要想捞鱼,直接叫家丁在村口的河里捞就行。」 白二郎不高兴道:「你不是说那里没鱼了吗?」 「不是没鱼,是鱼少。我不稀得去费那点儿功夫。」 大家边说话边抬了东西回家,到了村口时两边要分开。 周四郎看了眼两只木桶里的小鱼,觉得他们家不能太佔便宜,于是道:「给你们一桶大鱼,晚上回去可以先杀一条,要是觉得土腥味太重,那就用清水养到明天再杀。」 说着,他从另一个木桶里摸出来两三条大鱼放到另一只木桶里,直把木桶都堆满了。 然后他把那个满满的木桶交给周五郎他们,「拿回家去吧。」 他自己提了少的那只木桶,又拎了一只装满小鱼仔的木桶,扭头对白家兄弟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众人:…… 周四郎叫了大头一起。 大头就和白二郎一起抬另一只装满小鱼仔的木桶,白大郎连忙上前帮忙。 到了白宅门前,周四郎将三只木桶都交给白家的下人,然后伸手捏了一把大头的屁股。 大头立即对白二郎喊,「你炸好了鱼,记得叫我来取呀。」 第395页 白二郎正在兴奋中,狠狠地点头,「放心吧。」 于是周四郎和大头放心了,齐齐送给他们一个笑容,然后转身回家。 第333章 盼望d博士 白大郎看着他们叔侄离开,总觉得有些不对,然而他找不出哪儿不对。 白老爷也没觉得哪儿不对,见俩孩子不仅拿回两桶小鱼仔,还带回三四条大鱼,忍不住赞赏他们道:「不错,不错,我说周家可交没错吧?」 白大郎点头,虽然总觉得哪儿不对,但这多出来的四条大鱼的确是周四郎白送的。 剩下的事白家父子自然不会操心了,直接把三桶鱼都送到厨房。 厨娘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就把两桶小鱼仔全都做好了。 白二郎午休起来便吃了一小盘,因为还是热乎的,所以滋味更好。 他很满意,让厨娘将做好的小鱼仔分出一半来,带着下人连着两只木桶一起给老周家送去。 厨娘看到那一大盆炸好的小鱼仔,忍不住摇了摇头,暗自嘀咕道:「料理这鱼的油不知能买多少好东西吃了……」 老周家本来不怎么在意几个孩子玩闹似的网鱼的,结果先是周五郎提回来满满的一桶大鱼,下午时白二郎又送来这么大一盆炸好的小鱼仔。 老周家上下:…… 大头很高兴的接待了白二郎,问道:「你这么没叫我去拿,这么重多麻烦你呀。」 白二郎不在意的挥着小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反正又不是他拿,东西都是下人拿着的,他还能趁机出门玩一玩。 白二郎很少和老周家的孩子玩儿,虽然七里村就这么大,但各自还是有圈子的。 加上他跟白善宝和满宝不对付,更不可能跟大头他们一起玩了,有限的几次交流,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吵架。 不过这会儿白二郎觉得大头人还不错,以后大家可以多在一起玩儿。 他左右看了看好奇的问道:「你小姑呢?」 「小姑在做作业呢,你要找她玩吗?」 「不要!」白二郎断然拒绝,反而看向大头,「我和你一起去玩吧。」 「好啊。」大头也觉得白二郎难得的豪爽,他不介意带他一起玩的。 一个院子之隔的满宝正在埋头写作业,等写完了作业她就躺在床上开始逛商城。 购物车里已经放了很多很多的麦种,但她没有付款买下。 满宝想要替换一些家里的麦子,这样过一段时间有村民来和他们家换麦种,就能用更好的麦种了。 这对她来说不难,因为现在稻子都还在晾晒,老周头房里专门放粮食的地方被清理出来暴晒,所以麦子现在都暂时放在周五郎和周六郎的房间里。 每一个房间地板上放上几块排列好的石头,再在上面铺上木板,然后放上一个用竹子编成的粮仓,再把麦子给倒进去。 没办法,家里麻袋不够用,这样的粮仓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一两个。 所以满宝要换掉麦子很简单,找个五哥或六哥不在的时候,悄悄的爬进粮仓里,让科科换掉同等重量的麦子就可以。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买不了这么多的麦子。 昨天晚上,当得知过两天就要有村民来换麦种后,满宝便在临睡前把购物车里选好的麦种给下单了。 因为困得迷煳,有些闪出来的文字她就没仔细看,等她反应过来时,帐户已经被锁了。 在科科的帮助下,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购买的麦种过多,且两个世界的科技相差太大,她的行为有涉嫌颠覆本星球人文及科技的嫌疑,所以帐户暂时被封,目前除了收录及论坛功能外,商城的功能暂时被关闭。 一直等到审核通过才可以。 满宝有些生气,指责道:「你说过商城并不限定数量,只要交得起科技税就可以了。」 「是的,但你昨天晚上拒绝缴纳科技税。」 满宝:「……有吗?」 「有,麦种本来就有一定的科技税,何况你还大量购买,其需缴纳的税更高。你拒绝了。」 满宝垮下肩膀,「我昨晚上太困了,一定是没看清楚就点了,你说怎么办,过两天人家就要来换麦种了,我们不换麦种,就算今年到明年可以风调雨顺,亩产也不过两担,而且地力如果不能恢復,来年的秋收还会受影响。」 科科表示爱莫能助,他只是一个系统,只能重复申诉,好尽快让宿主解禁。 「每隔两小时我就会和主系统申诉一次,催促联盟的调查员加快速度。」 「最短时间是多少?」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七十二个小时。」 满宝换算成时辰,沉默了一下后问,「太久了,我可以通过别的办法拿到麦种吗?」 「比如?」 「在论坛里交易?」 「宿主,论坛里的帖子是宿主根据自身意念发的,索要的报酬也随宿主心意。」 满宝雀跃起来,「也就是说可以了?」 「但是宿主,谁愿意费几千个积分去买这么一大批麦种,再付这么多快递费送到你这里来呢?尤其是在他们都是身价不菲的科研人员的情况下。您的目标物是什么?」 满宝道:「明明是三万六千八百个积分。」 「那是因为加了科技税和快递费。」 第396页 原来科技税和快递费比物品本身还要贵出好几倍吗? 满宝在论坛了戳了戳,看着上面飘过的花花绿绿的文字不说话。 这上面帖子里写的东西很多她都不认识,只有少部分是听说过而没见过的,但这类东西在她的印象中也很贵重。 不论是出售的,还是求购的,她手上没有一样能拿得出与之相对的。 何况,珍稀的,如树麻雀、茯苓等都是十几万积分起步的,就算她这时候能拿得出来,她也捨不得拿去换几千积分的麦种啊。 就算是在论坛交易,也应该是价值相对,至少不能相差太大。 而她价值几千积分的东西,不,算上快递费,那就价值一万以上,两万以下的东西好啦。 满宝的目光在女贞子的枝叶上滑过,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那几堆土里。 d博士对女贞子的虽然很看重的样子,但她看得出来,她似乎更在乎茯苓。 而且事实证明,茯苓也比女贞子要贵。 不知道她还需不需要茯苓土,总是瞄着一个人的羊毛恁好像不太好,可她现在也找不到其他的「熟人」了。 话说d博士到底什么时候解禁啊,真是的,没事干嘛那样打探她的消息,害得自己被禁言了吧? 满宝戳着屏幕,盼着d博士赶紧上线。 第334章 讨好 d博士在解禁后并不想联繫周满,至少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不想联繫周满。 虽然她脸皮足够厚,但还没有厚到在打探人的机密被当场抓包判罚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再联繫人。 或许是可以的,但一定不是三天后。 可她没想到,她刚一解禁就收到了周满的邮件。 她并不想开启,猜测这多半是一封质问的信件。 但在论坛里逛了一圈,没发现有自己特别感兴趣又能买得起的目标物时,d博士回头开启了周满给她的邮件。 令她惊诧的是,邮件并没有质问她,而是对她表示了关心,并发出了请求,希望她能帮对方一个忙。 d博士沉默了一下,迟疑道:「难道是让我做补偿?」 这么想也没错,可他们又没有签订什么长期合作的合同,也不是什么亲密的合作伙伴,互相打探一下而已,用得着给补偿吗? 想是这么想,d博士还是咬牙联繫了周满。 没办法,她是生物学教授,但并没有庞大的集团愿意资助她的研究所,她只能和学校申请研究资金,手下带着一众博士生和研究生做研究。 但收益很小。 她必须有所发现才能养得活手底下一大帮人,却又不能在目标物上花费太多的成本。 而在论坛上能被人青睐的目标物,又属于生物系列的,动辄几十万,上百万。 而且,一份目标物未必就能有研究成果,有时候研究到一半目标物用完了,那你就得再花积分买,这个成本又不少。 周满是她寻找到的唯一一个既能拿出她所需要的目标物,所需积分又偏少,且能跟她长期联繫的一个人。 d博士觉得她在一众异世界的幸运儿中就属于排位最末的一拨人,从她目前搜集到的资讯来看。 满宝抱着被子都快要睡着了,系统这才滴滴响起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去看,这才发现是d博士回了邮件。 她看了一下时间,系统的右上角显示的是晚上八点五十分,那就是快亥时了,竟然这时候才回资讯,未来的人都不睡觉的吗? 满宝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都忍不住分泌出眼泪来,本来她准备了好多好多话和她说的,但这会儿她太困了,不太想说话,于是三言两语就把商城把她禁了的事说了。 然后问,「我能不能拿东西跟你换麦种?科科说你们那里麦种并不贵,我要的也不多,就要两千斤而已。」 「你知道两千斤要多少邮费吗?」 是的,不是要多少钱,而是要多少邮费。 麦种在她这儿还真不贵,但邮费贵呀。 满宝想了想回道:「不知道。」 d博士:…… 科科突然插嘴道:「宿主,星际邮费也是有优惠的,对方大量寄出快递对她提高等级信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将来在邮递上也会得到很多便利。」 满宝眨眨眼,明白了,不用太过歉疚,于是她理直气壮的抛出自己的条件,「我手上有两份不一样的茯苓土,其中有一份是在一片三颗连成一片的茯苓底下挖回来的。」 正在打字的d博士收到这份邮件,立即把之前的文字删除,想了想问道:「你得告诉我,你最近一次收录的目标物是什么?」 满宝首先想到:「树麻雀?」 对面的d博士精神一振,立即退出去先搜索了一下树麻雀,发现是刚出来的词条,恐怕还没捂热,而她更关注的是植物一类,因此在百科馆中设置的是各种植物类词条。 只要有关注的植物类词条更新才会提醒。 虽然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但毕竟是新鲜出炉的词条,说明世上绝大多数人对此都不了解,这其中存在的机遇是不言而明的。 于是她回道:「可以,但你得给我一只树麻雀。」 满宝这些都不瞌睡了,她先问了一声科科,「我看着像傻子吗?」 「不像。」 「就是嘛,我明明是方圆百里内最聪明的小孩儿。」满宝颇有些不服气,于是回信也有些不高兴,「两千斤的麦种在商城上的售价都不到四万,你知道树麻雀一只要多少钱吗?」 第397页 d博士这才回过神来,稍稍冷静了一些,道:「那我多给你一点儿麦种?大不了我给你积分,你说要多少积分?」 现在的树麻雀可不好抓,可能是因为今年七里村的人抓得太狠了,以至于那些鸟都成精了一样,最近已经不能再抓到它们了。 于是满宝回道:「很难抓,我现在已经抓不到了。」 d博士咬咬牙,道:「你给我两份茯苓土,我给你两千斤麦种,但你还得答应卖我一只树麻雀,要活的,价钱你来开。」 满宝心动不已,那只带着蓝色羽毛的鸟百科馆到现在都没有给出词条,也没有给出命名,所以暂时只有一万的奖励积分,并没有收录积分。 最长时限是三个月,可如果这边有更好的机会能更快的得到积分…… 满宝狮子大开口道:「二十万……」 她有些不确定的要发出去,科科体贴的将「……」给她换成了句号。于是d博士收到的是平淡中带着强势的价格。 对方只沉默了一下便答应了。 满宝忍不住雀跃起来,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从系统的那几堆土里分出两份来给对方寄过去。 满宝道:「你先准备麦种给我,我急用。等我抓到了鸟再联繫你。」 d博士应下。 双方完成了交易,时间又还早,d博士就想跟满宝搞一下私人关系,主要是上次的交谈结束得有点儿尴尬,为了长期的发展,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于是道:「周先生,上次我不是有意冒犯您,和您不一样,我是第一次上这个论坛,有些规矩知道的还不是很清楚,还请您见谅。」 满宝并不在意,道:「我也是第一次上这个论坛,好多规矩也不熟的。」 d博士觉得这话是在讽刺她,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决定忍气吞声,于是转移开话题道:「周先生是打算打量培育麦子吗?怎么需要这么多麦种?」 第335章 你知道吗 「是啊,」满宝刚刚激动过了,现在又不想睡了,干脆躺在床上跟她聊天,「我们今年这里遭水灾了,日子很不好过,所以要种一季冬小麦。」 d博士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遭水灾了就要种冬小麦,但作为生物学教授,对于冬小麦这种最基本的粮食作物的种植她还是很了解的。 于是就着种植冬小麦,她便跟满宝聊起来了。 满宝看着发过来的长长地邮件沉默起来,怎么办,好多都看不明白,什么一公斤的麦种要配什么型号的营养液多少支,每一个字都认识,为什么连在一起她就看不懂了呢? 满宝想了想,问道:「那你知道古代人是怎么种植冬小麦,提高它的产量的吗?」 d博士沉默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位周先生似乎来自科技水平很低的世界,这样算来,应该是她的古代水平? 这个d博士当然也是了解的,于是又是洋洋洒洒的一篇文章发过去。 满宝看了看,发现还是不懂,上面说古代人惯常会给麦田施加氮肥等肥料,一亩要施…… 哦,满宝只知道家里也沤肥,但那不叫氮肥,也不叫什么钾肥,那就叫肥。 满宝弱弱的问道:「那你知道原始人是怎么种植冬小麦和提高冬小麦的产量的吗?」 d博士彻底沉默了。 这一次满宝等了好久好久都没再等到她的资讯,然后她的生物钟起了作用,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很干脆的将神识退出系统抱着被子睡过去了。 满宝第二天一大早便起床洗漱然后去学堂上课。 中午还在上课时她便听到系统滴滴的声音,满宝正在做笔记,没发分神看,科科便给她报导:「麦种到了,整一千公斤。」 满宝点了点头,心神还在课上,半响这话才进了心里,然后略微有些雀跃。 正好下学时间到了,庄先生宣布下课,大家冲出教室去打饭。 满宝慢了两步,先跑去和庄先生请假,表示今天中午她要回家一趟,不能再开小灶了。 庄先生对她挥了挥手,同意了。 满宝便跑到厨房和大嫂领了自己的饭菜,然后端着碗就跑回家。 正午时分,太阳有些大,钱氏在屋里午休,三嫂和四嫂坐在屋檐下做针线,大头他们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三头带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儿。 满宝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叫方氏看见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满宝就把手指放在嘴巴上嘘了一声,然后端着碗就一熘烟的跑到隔壁小院子里去了。 三头领着三丫和四头立即追上去。 方氏扭头问何氏,「三嫂,满宝这是干啥呢?」 何氏习以为常,道:「不用管她,要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就是想起什么好玩的回来拿呢,她一向懂事,小孩子顽皮一些是应该的。」 方氏:「……这样子的吗?」 何氏不在意的点头,「是啊,孩子要管,但也不能什么事都管,你看我家四头,他只要不是去河边,也不偷东西,我就从来不管他,不然家里这么多孩子,每一个去干什么都要管,都要问,那一天到晚啥事不做,光围着孩子打转了。」 这一点她是跟着大嫂和二嫂学的,据说大嫂和二嫂是跟着婆婆学的。 满宝一熘烟跑到了五哥的房门外,将碗塞给三头,见他们看着她碗里的饭菜咽口水,就道:「分你们一半吃,不准吃完哟。」 第398页 三头也只比满宝大一个月而已,但心智是远比不上满宝的,他可是一直当自己是孩子的,于是很不客气的点头,然后谦让给比他小的弟弟妹妹。 至于小姑,从来不在他的谦让范围之内。 三个孩子坐到屋檐的台阶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满宝则开了周五郎的房门进去。 老周家的房间,除了老周头的房间有把钥匙外,其他的房门都不带锁,之内从里面关起来,平时都是虚掩的。 满宝毫不客气的进去,然后拖出一个凳子,直接站上去爬进粮仓里,然后就让科科换掉麦子。 当然,并不全都换掉,毕竟麦种只有两千斤,她换了大半,然后就爬出粮仓跑到隔壁周六郎的房间里也换了一波。 三头带着弟弟妹妹沉迷于吃饭中不可自拔,见小姑从五叔的房间里跑出来又跑去了六叔的房间,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而已。 不过他觉得小姑不听话,因为她衣服脏兮兮的了,一定是钻到床底下或者是粮仓里去了。 他们玩捉迷藏的时候也最喜欢进这两个地方了,就是每次一出来碰见大人都要被揍一顿。 满宝正坐在麦子上,觉着麦粒有点扎屁股,正打算换一个姿势时,科科突然道:「你六哥回来了。」 话音才落,科科立即停止了更换,片刻后,周六郎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粮仓边沿想要往外爬的满宝。 兄妹两个面面相觑,满宝眨眨眼,企图矇混过关,可周六郎却看着她衣服上沾着的麦粒磨牙:「满宝!」 满宝手脚麻利的从粮仓里爬了出来,一拍衣服,衣服上沾着的麦粒就飞溅下来。 周六郎连忙去捡,压低了声音训斥,「你爬里面去干嘛,要让爹知道了非揍你不可。不对,是揍我!」 这么一想,周六郎更不敢让老爹知道了,连忙帮她拍身上的衣服,一边还要心疼落得满地的麦粒。 「你不上学了?你不午休?」想起刚才进门时看到三头他们正围在一起抱着一个碗吃东西,周六郎有些晕,「你吃午饭了吗?」 满宝老实的摇头。 周六郎把她拍干净,顾不得收拾地上的麦粒,连忙跑出去看,就见三个孩子已经把饭菜吃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儿了。 周六郎:…… 三头抬起头来,戒备的道:「这是小姑的。」 周六郎忍不住拍他的脑袋,「知道是你小姑的还吃,吃吃吃……」 看着长得比满宝还小的三头,周六郎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他跺了跺脚,喊道:「赶紧吃干净把碗洗了。」 满宝从后面追上来了,叫道:「我还没吃呢……」 「吃什么吃呀,不剩多少了,」周六郎拽着她往厨房去,「走,六哥给你煮点粥吃。」 第336章 互帮 让周六郎煮粥是不可能的,因为粮食都在钱氏的房间里。 老周家的陈粮早就吃光了,现在吃的是刚晒干没多久的新粮,拿到磨坊里去壳弄回来的新米,熬粥是很香的。 周六郎才熘进房间要偷米就被钱氏给发现了,最后是何氏进屋里舀了小半碗米出去给满宝熬粥。 钱氏将闺女叫到屋里问话,「怎么跑回家了?」 满宝对着手指道:「我回来拿些东西……」 钱氏也不问她要拿什么东西,只道:「以后在学堂里吃过饭再回来,别把饭带回家。」 至于三头和三丫四头一起把满宝的饭菜都吃了的事,她并不责怪,也没去骂人。 这样年纪的孩子对吃是不会克制的。 老周家虽然没让几个孩子饿肚子,但吃得多好,多饱却不可能,想吃东西才是正常的。 只要满宝不把东西带回家,那家里的孩子就不会念,也不会争,这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到最后受到责备的是满宝。 满宝低着头听训了,道:「娘,我朋友说外面的人都是一日三餐,这样才能长得健壮。」 「娘还知道吃一日四餐的人比一日三餐的人还要健壮呢,然而家里没有这份能力,能够保证你们活下去已经可以了。」钱氏道:「家里稻谷不多,也就够吃三个多月,好在今年麦子的收成不错,等把麦种换给村里人了,家里就开始吃面了。」 钱氏道:「虽然今年会种冬小麦,但我们还是得给明年多留一些粮食,万一天老爷又发怒,家里也有些准备。」 所以吃白面是不可能的,面必定是要残一些磨碎的麸皮一起做成褐色或黑色的馒头。 因为重阳后就要种冬小麦,所以中秋过后村里人又懒着休息了几天便开始陆陆续续来老周家看麦种。 今年水灾,各家不仅水稻受灾严重,小麦同样很严重,甚至有些人家小麦的受灾情况比水稻还要重。 毕竟小麦比水稻更不耐涝。 但是老周家的情况有些例外,他们家麦田的情况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家暗自猜测,他们家亩产应该还在两担左右。 而且那沉甸甸的麦穗他们也看到了,所以大家才想从他这里换麦种的。 一斤换一斤,老周家老早就挑出了最好的麦种,剩下的麦子都是拿来吃的,自然不介意跟村里人换。 换好的麦子同样是晒得干干的,老周家直接把麦子装进袋子里放到老周头的房间里。 第399页 老周头还是觉得家里的粮食得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每天睡前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粮袋,他能睡得更沉一些,每天醒来再看一眼粮袋,他又感觉更精神了点儿。 这就和满宝每天临睡前都要看一眼系统里的钱盒,醒来的第一眼也是看一眼系统里的钱盒一样的道理。 自从上次交易过麦种后,d博士就不再出现了,满宝背着手在村里走了一圈,最后对着她刚走过便机警的飞到书上的鸟叹息。 看来,只能去找周虎哥帮忙了。 周虎同样决定要种冬小麦,但他种得少,只跟老周家换了四十斤麦种,打算种两亩左右。 他家现在只有他一个劳力,还得照顾妻儿,所以出门晚回来早,满宝背着手走过去时,他正在翻肥,打算晾晒一下,回头就要撒到田里去了。 大福拿着一个铲子在一旁帮忙,满头是汗。 满宝小大人一般的踱步过来问道:「周虎哥,你家的田犁了吗?」 周虎一边翻肥一边笑道:「还没有呢。」 满宝就道:「我让我大哥帮你犁地好不好,然后你帮我抓一些鸟雀。」 满宝指着不远处树上的鸟雀道:「就那种,要活的,多抓一点儿……」 周虎仰头看了一眼树上的鸟雀,笑道:「满宝要是想玩鸟,回头我给你抓两只就是了。」 「今天就抓嘛,正好今天我大哥他们在犁田,让他们顺便把你家的田也犁了。」 周虎一愣,以为她说的是笑话,但满宝显然不是的。 她很快跑到了田里。 周大郎他们正在犁田,满宝就那么一提,周大郎便应下了。 本来他们就是要帮忙的,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犁田至少得需要一个人拉犁,一个人扶犁,省力一点儿的则是像老周家这样两个人拉,一个人扶。 周虎家现在就他一个人,除非他拿着锄头把两亩田给锄出来,不然还是得请人帮忙。 等周虎赶到田里时,周大郎他们已经把犁给放到周虎家的田里了,他有些感动,又有些羞愧的跑上去扶住犁,「你们自家的地还没耕完呢,怎么能……」 「哎呀,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周大郎推了一把他的肩膀,笑哈哈的道:「我家这一片的田都犁完了,这就要换地方了,顺便就把你这一亩多的田给犁了呗。」 周虎决定种的田有两块,这一块一亩多,还有一块比较小的就在家附近,更近。 周虎闻言,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也没再推辞,上前接过周二郎手里的拉绳道:「我来吧。」 周二郎一笑,也没坚持,让他和大哥先拉犁。 周三郎扶着犁,走了三趟后,周二郎便和周四郎上前接手。 周虎不太想换下,周大郎就拉着他走,「先歇歇,急什么呢。」 周虎便默不作声的跟着周家兄弟一起犁地,第二天自家的犁完了继续去周家的田里继续。 周家兄弟也预设了两家一起合作。 这样的合作模式在村里也不少见,但更多的是两家劳力差不多,所要耕作的田地也差不多,两家合作效率更高,速度更快。 但老周家和周虎家显然并不相配。 但明显吃亏的老周家都不说,村里更不会有人说这样的事了。 甚至不少人还暗暗松了一口气呢,毕竟有老周家彻底接手,他们也就不用再去周虎家帮忙了。 不然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负担,对周虎家来说也是。 每次去帮忙都至少要吃一顿饭,现在周虎家也不宽裕,吃了不好意思,不吃也不好意思。 满宝几次想开口问自己的鸟雀,但见哥哥们和周虎都是一脸疲惫,她只能啥也不说,然后一脸忧愁的看着在树间飞跃,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的鸟雀。 早知道当初就不抓这么狠了,现在它们都好警惕呀。 第337章 问价 周虎会打猎,虽然现在的鸟雀不太好抓,但他还是能抓住的,也就是多费一点儿心神而已。 本来他还以为满宝说的替她抓鸟雀,然后让哥哥给他犁地的话是帮助他的藉口,谁知道一连好几天都能看见满宝在自家门前晃悠。 一问二禄,都是来问他是否有空,有没有出门抓鸟雀的。 周虎略想了想,觉得满宝还是个孩子,孩子都容易认死理,于是找了个时间去野外下套,第二天一大早就让二禄提了一串鸟给满宝。 有死的,也有活的。 满宝才出门就碰见二禄,她高兴得不行,挑了三只还算精神的鸟放进书箱里,剩下的让二禄提回家吃。 二禄没推辞,看了一眼她的书箱问,「你要带去学堂呀?」 「是啊,我要给我朋友。」 二禄就明白了,肯定是学堂里的学生想看鸟,所以满宝才让他爹去抓的。 这只是一件小事,没人放在心上,就是周大郎等人听说了也只是和周虎道一声谢,只以为满宝是把鸟送给白二郎了。 满宝在路上便把书箱里的三只鸟给放到了系统里,然后给d博士寄出一只,再在论坛上发了一个出售的帖子,要再做两个订单。 因为给d博士的是二十万的价格,在论坛上自然就不能少于这个数,所以满宝也设定了二十万的积分。 下了订单科科便可以自己操作了,满宝并不太管,将声音关掉后就用心的上课。 第400页 周虎跟老周家合伙儿,两家便一起下地。 冬小麦是种在田里的,田的土到底更有水分,这里的冬天也很少下雨,因此不必担心水淹。 犁过田,就要把田里的稻草根拔出来丢出去,还有各种杂草也要拔干净,再耕过一遍,这才开始下肥播种。 周虎家的两亩地在老周家看来实在是不多,这么多人种上一个时辰就完了。 而老周家今年冬小麦要种二十亩,光麦种就去了四百斤。 老周头已经许多年没种过冬小麦了,一边种一边和老天爷许愿,希望它能够风调雨顺,保佑来年开春有个好收成。 不至于连麦种都收不回来。 两家的麦种很快全部播种好,比村里绝大部分人家都要快。 于是周大郎一撸袖子就要领着弟弟们去白老爷家打短工,结果周二郎道:「大哥,小湾那边的青菜还有一些,我要把它卖光了,还有家里我编的簸箕等也要继续卖,所以你去吧。」 周大郎看向周三郎。 周三郎憨笑道:「大哥我倒是想跟你去,但我荒地上种的姜能收了,我得拿到县城里去看看行情。」 周四郎立即道:「这种小事哪用三哥你去呀,交给我吧,我帮你全卖了,每天你只要把姜拔了就行,剩下的事交给我。」 周五郎也道:「还有我呢三哥,大姐也把她的姜交给我们卖了,我们收的工钱很低的。」 周三郎就挠了挠脑袋,扭头去找满宝,「满宝,你觉得呢?」 满宝点头道:「可以呀,三哥,你还可以和大哥去山里把那些女贞子都摘出来晾晒,我最近正在研究怎么种女贞子,等我研究出来,我们可以试着自己种。」 周三郎问,「在哪儿种?」 「随便哪呗,山上到处是地方。」 周三郎就点头,若有所思道:「背后那座山就是大哥的,只是上面杂树太多,要开出来太难,但如果只是挖个坑种树应该不难,这女贞子不也是树吗,本来也是长在山上的,那挖个坑种下,我们再多注意施肥就差不多了。」 满宝觉得三哥说得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女贞子怎么种还得等她和d博士混得更熟一些后再请教对方。 于是晚上满宝又找空和d博士聊天。 d博士上次收到她送的鸟后就消失了,当然,积分是打给满宝了,现在满宝的积分已有七十八万。 可惜论坛里发的帖子虽有人阅览,却没人下单,那两只小鸟此时还在系统里呢,吃着满宝收在空间里的麦子。 满宝照例给d博士发出一封邮件,日常询问她的研究是否有进展,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帮忙的。 才把邮件发出去,突然论坛叮咚了一下,这才发现是有人在找她谘询订单。 满宝连忙去看,是一个叫联大科研所的人发来的资讯,「图片上的鸟类是你们那个世界的?数量多吗?有没有一种蓝色尾羽的鸟?」 满宝回问,「你要买我的鸟雀吗?」 「你先告诉我基本的情况我才能决定买不买。」 经过d博士被禁言的事,满宝知道,有些问题对她,对对方都不好,因此她很选择性的回答:「树麻雀很多,你在百科馆就可以搜到它的词条。」 「那蓝色尾羽的鸟呢,你们那儿有吗?」 「我卖的是树麻雀。」 对方显然没想到满宝能这么坚持这个话题,而且还这么强硬,他沉默了许久后回道:「两只树麻雀我全都要了,不过我觉得四十万积分太多了。」 满宝的心蹦蹦跳,按住后问道:「你想要多少?」 「二十万两只。」 「这不可能,」二十万也不够娘亲的药剂呀,满宝这时根本不考虑d博士了,直接降价,「三十万两只,你要答应我就给你。」 「太贵。」 然后对方立即下线了。 满宝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忍不住和科科嘟囔,「这人好没有礼貌,怎么能不说再见就离开?」 科科没说话。 「而且三十万积分已经很低了,给娘亲买了药剂,刚好就还能剩下一些。」 科科依然没说话,让满宝说了好一会儿,等她心情好一些了才道:「宿主,到你睡觉的时间了。」 满宝就恹恹的躺倒在床上,半响才迟疑道:「其实我还可以再降一些的。」 虽然科科不能理解这种心理,但从它搜索到的行为心理学来说,显然这是对方想要达到的目的。 人类并没有说这种屈从是不好的行为,所以科科并没有出言阻止。 但满宝还是个孩子,显然任性得很,虽然她内心深处想要降价,但觉得对方很没有礼貌,因此并不太想与他达成这个交易,只是暗暗与自己道:下次再遇到这样嫌弃价高的买家,她也是可以把价格稍稍降低一点儿的,只要能给她娘买药剂。 第338章 药剂 满宝抱着被子迷迷煳煳的睡过去了,并不知道遥远的光年之外有一个人在等着她服软的资讯。 只是他等啊等啊也没能等来她主动降价的邮件。 买家:…… 满宝第二天醒来先习惯性的去看一眼自己的钱盒和积分,又扫了一眼邮箱,发现d博士依然没有回她资讯,而她挂在论坛里的售卖资讯还是没人接。 第401页 满宝叹息一声,只能退出去先上学。 她暗想,如果真的没人买树麻雀了,虽然那人又压价又没有礼貌,但还是可以卖给他的,先把娘亲的药剂买了再说。 满宝才洗漱好过去大院那边找吃的,就听见正房里传出一阵咳嗽声。 满宝看过去,小钱氏揪着她进厨房,道:「赶紧吃了早食去上课。」 「娘咳嗽了。」 「变天了,不仅娘,你二嫂也有些不舒服,你大哥一会儿就去集上给她们换药,你上学要紧,这些事不用你管。」 钱氏身体不好,每年一到换季,尤其是秋冬时最容易生病,老周家也习惯了。 满宝低头吃鸡蛋,开始计划着中午那两只鸟要是还卖不出去,那就主动联繫那个没有礼貌的联大研究所,至少得卖二十二万,这样才能够买药剂。 满宝想妥儿,便加快了速度,一吃完就放下碗筷去背书箱。 小钱氏忍不住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周喜正在给鸡砍菜吃,见状抬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总觉着满宝今儿怪怪的。」 「因为娘生病了吧。」 「可能吧。」小钱氏收回了目光,对周喜道:「砍这点儿就可以了,一会儿把鸡赶到后山去,上面有很多草籽和虫子。留一些到晚上餵。」 满宝在心里已经做了退步,只等中午下学后才有时间认真操作,可是许多光年之后的某个人在等了一个晚上又一个上午后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接到。 他又去看了一眼论坛上的那个帖子,发现它已经沉到了底部,但它的主人并没有将它重新发表弄上去,似乎毫不在意它的死活。 联大研究所的採购员不得不承认,他失策了。 于是犹豫再三,他还是给对方发了一封邮件道:「三十万太贵了,不如我们各让一步,二十五万怎么样?」 满宝将书收起来,一脸沉静的走出教室,又走近厨房拿了自己的碗。 小钱氏抽空看了她一眼,再一次确定,没错,今天满宝就是很奇怪啊。 满宝一脸严肃的跟小钱氏打了个招唿便端了碗走,她特意钻到了学堂后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和科科商量,「你说我该不该坚持三十万的价格,还是顺势应下?」 「宿主觉得呢?」 满宝咬着筷子暗道:「要是他不同意,不买了,那我今天就不能给我娘买药剂了。」 科科沉默了许久后道:「他既然已经给出了底价,宿主不如先试一试,不行就能屈能伸一下。」 满宝眨眨眼,问道:「什么是能屈能伸?」 「在失意时能忍耐,在得志时能施展抱负,」科科道:「宿主的屈就是忍耐退一步带来的屈辱。」 「这不就是脸皮得够厚吗?」满宝很是精闢。 科科没再说话。 满宝咬着筷子想了一下,便试探性的回了一句,「三十万太少了,这可是两只树麻雀,不是一只。」 对方立即回道:「我们经费也有限,二十五万真是我们的极限了。」 满宝气恼的回了一句:「二十八万!」 对方沉默着没回。 满宝紧张的等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立即又发了一封邮件过去,「前几天我可是二十万一只的卖给了另一个人。现在你两只才二十八万赚大了好不好?」 「你卖给别人过?你论坛上不是说只有两只吗?是谁跟你买的?」 满宝看到这秒回的资讯,总算是有了一点儿感觉,对,就是这样,他们那边的人好像都很在意她把相同的目标物卖给其他人。 之前她卖菜青虫时就感觉到他们很在意这一点儿了。 满宝高兴的给对方回资讯,「因为那个是我的老顾客,就是她提出想买树麻雀,我多抓了两只,所以才放到论坛上卖的。」 联大研究所的人没想到还有人快他们一步了,要知道搞研究这种事,别说慢两天,就是慢一时的差距都很大。 他们前后脚研究出来的东西,对方只要先他们一步发表了论文,那成果也将是对方的。 所以时间很重要! 他不再犹豫,直接回道:「好,二十八万成交,我这就下订单,你把东西寄给我。」 满宝高兴的挥了一下小拳头,让科科把系统里的两只鸟寄给对方,然后巴巴的看着系统里的总积分。 叮铃的一声响,总积分那里滑动了一下,慢慢的由七十八万闪到了103.78万。 满宝愣了一下问,「科科,这个数字是不是错了?」 「没错,宿主你忘了吗,我也有劳务费的。」 「哦。」满宝这才想起除了商城的交易外,和百科馆、论坛的交易都要给科科提成的。 不过满宝还是很高兴,她立即点开商城,径直去了购物车看那管绿色的药剂,小手指抖了一下,但还是坚定的点了下去。 小手指一连点了两下,积分那里「哗」的一声,数字瞬间变成了32001,然后一管幽绿的药剂就躺在系统内。 下午上课时满宝的屁股底下就跟扎了针一样。 庄先生瞥了眼坐立不安的弟子,伸手从案桌下拿出教鞭,往前走了一步。 科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宿主……」 满宝抬头看去,正对上庄先生警告的目光,满宝立即坐住了不敢动,心里懊悔得不行,中午砍价砍得太久,以至于她买下药剂后就没空回家了。 第402页 满宝艰难的熬到了下学,等庄先生一出门就将书丢到小书箱里,背起小书箱就往家里狂奔。 掐着时间走到桥头的白善宝才来得及抬起手臂挥了一下,就见满宝像脱缰的小马驹一样腾的一下就跑远了。 白善宝抬着的手就一僵,扭头问大吉,「满宝干嘛那么急?」 大吉微笑:谁让您不告诉她你要回来的,看,友谊的小船经不起考验了吧? 第339章 起效 满宝一熘烟跑回家,路过厨房时先去厨房摸了一个空碗,这才跑回自己的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管幽绿色的药剂取出来,在科科的指导下开启,将药剂倒到了碗里。 深绿色的,好像青草榨的汁水一样,满宝先好奇的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满宝再一次和科科确认,「直接喝?」 「是。」 「有忌口吗?」每次她娘一换药,就好多东西都不能吃,以免混杂。 「没有。」 满宝放心了,小心的端着碗去找娘亲。 钱氏咳嗽得有些严重,所以一直吃的药要停下,两种疾病的折磨下精神很萎靡,所以她哪儿都没去,就躺在床上。 满宝进来时她正在咳嗽,看到满宝就捂住嘴唇,不住的沖她挥手,将头偏到一边咳完了才回过头来道:「不是和你大嫂说过了吗,我病了,你们几个小的不要进来,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现在天气有些冷了,而且钱氏觉得自己的病是受寒起的,因此门窗紧闭,此时屋内又没有点灯,很是昏暗。 满宝也从没想过要对药剂做伪装,科科还在帮她计划着要怎么隐瞒说服钱氏喝下药剂时,她直接就端着碗上前,「娘,给你喝。」 而钱氏看都没看碗里的东西,直接接过仰头喝了,只想满宝早点离开。 喝完才觉得味儿有些不对,问道:「不是水,是啥?」 她此时低头去看,只看到碗壁上有绿色的水渍。 「是药,娘,你吃了药就会好了。」满宝接过碗出去,在厨房里倒了一些水,用筷子搅了搅,让娘亲把洗碗的水也给喝了。 钱氏:…… 虽然不知道闺女上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但喝了就喝了吧,反正也都是水。 钱氏接过水喝了,然后把碗递给她,挥手道:「快出去吧。」 满宝却不乐意出去,而是蹲在床边认真的看着娘亲,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不同。 钱氏见撵不动她,只能让外面的人进来把满宝给拎出去。 满宝道:「家里没人了,所以娘你别叫了,别人是听不到的。」 钱氏就虎着脸问她,「你出不去出去?」 满宝提议,「娘,你也出去待一会儿吧,总是待在屋里会很闷的。」 主要是她想在光亮的地方观察一下娘亲服药后的情况,奇怪,这种神丹妙药不是应该咻的一下就把身体治好了吗? 为什么她娘还在咳嗽? 钱氏见撵不动满宝,只能起身往外去。 屋外有些凉,但风吹过,清清爽爽的,钱氏觉得心情好了些,总是待在昏暗浑浊的屋里心情难免压抑。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了的错觉,钱氏总觉得一出门身体也没那么沉重了。 满宝扶着娘亲坐到门槛上,然后就蹲在她面前盯着她的脸看。 钱氏看了好笑,「看什么,不认识娘了?」 「娘,喝了药你有没有觉得咻的身轻气爽起来?」 钱氏捂着嘴唇咳了两声,好笑道:「这药又不是神仙给的,哪有这么灵?对了,刚才的药你哪来的?」 「我跟朋友买的。」 钱氏这会儿并没有怀疑,笑问:「跟哪个朋友买的?他还懂医术?」 满宝觉得科科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了,问它什么都知道,不知道的搜一下百科馆也就知道了,于是她点头,「他什么都懂。」 满宝才说完话眼睛突然大亮起来,「娘,你出汗了!」 钱氏抹了抹额头,也觉得有些发热,颔首道:「是啊,都已深秋,快要入冬了,怎么突然热起来了?」 钱氏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满宝立即殷勤的给她倒水喝。 钱氏喝了一碗水,却还是觉得口干,忍不住蹙眉,「满宝,你摸一下娘亲的额头,看是不是很烫?」 满宝立即伸出小手去摸,还趁机看了一下娘亲的眼睛,舌头,然后就抓住她的手道:「娘,我给你摸脉。」 虽然钱氏从不阻拦闺女给自己摸脉,但内心深处是很不信任她自学的医术的。 可这会儿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给她摸,满宝就微闭着眼睛感受着娘亲身体里的变化。 脉搏时快时缓,但每一次变化过后它都慢慢强劲起来,与之前的虚浮无力全然不同。 满宝的另一只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膝盖上点着,与钱氏的脉搏跳动形成一致,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情越来越雀跃。 她觉得这管绿色的药剂是很有用的。 至少从脉搏上的变化是这样的。 钱氏在不停的出汗,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烧了,这是比咳嗽还要严重的病,一不小心就能烧没了。 所以她一边不停的喝水,一边不停的去看闺女,结果却发现满宝似乎是很开心? 钱氏喝水的动作一顿,突然间也不是很急了。 第403页 母女两个就一个把脉,一个喝水,直到小钱氏他们几个从地里回来。 她们去菜园里收菜了,顺便去荒地那里挖了一些姜块和山药回来,留待明天周四郎几个带到县城里去。 小钱氏最先发现钱氏的不对,「娘,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她也以为钱氏是发烧了,于是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却发现也不是很烫,似乎是微烫,她有些拿不定主意,问道:「娘,要不要进屋去躺一会儿?」 「不要,」拒绝的是满宝,「屋里好闷的,娘要在这里吹风。」 小钱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生病了吹什么风?赶紧把娘扶回屋里去。」 钱氏却虚弱的挥了挥手道:「老大媳妇,先别管这些了,你先去烙个饼给我,我,我有些饿。」 不说小钱氏,身后的冯氏等人也张大了嘴巴。 钱氏的身体不好,所以很少吃烙饼这一类比较硬的东西。 满宝一听,立即从兜里取出一颗糖来塞到母亲的嘴里,对呀,她怎么忘了,跟病魔对抗得吃饱一点儿,毕竟需要很多热量不是? 钱氏这会儿已经没心思去看小闺女了,她觉得很饿,饿的感觉这些年来没少伴着她,但这次的饿不同往年,倒像是十年前的那场天灾,她饿得眼冒金星,看见什么都想啃一口…… 第340章 探 钱氏将手上最后一块烙饼掰开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后吞下,然后抬头看向小钱氏。 一家人目瞪口呆。 老周头不知何时回来了,此时正坐在一旁张大了嘴巴看老妻,见她看着老大媳妇,他便摸了摸菸袋,这才道:「老大媳妇,你去做饭吧,今晚就吃烙饼,你多烙几个。」 小钱氏合上嘴巴,「哎」了一声,转身去厨房。 剩下三个儿媳见了,立即跟上。 屋里一下就只剩下姓周的了,包括话才说利索的周四头。 老周头看向老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钱氏吃了三个烙饼,因为她胃曾经饿坏了,这些年吃东西一直细嚼慢咽的,这次吃烙饼也习惯了嚼得细细地才咽下,但吃东西的速度还是加快了不少。 惊住了老周家一家人。 钱氏觉得身上黏煳煳的不好受,她没有回答老周头的话,而是扭头吩咐周喜,「你去厨房打些热水,我先洗个澡。」 天气开始转冷了,水难挑,木柴也显得珍贵起来,所以家里的人并不是每天都洗澡的。 何况钱氏还那么容易生病,洗得更少。 周喜迟疑了一下便去厨房,钱氏就扶着满宝的手起身,一手紧紧地拽着她的胳膊,道:「来,扶娘回屋去找衣服。」 满宝以自己学了大半年的「望」来确认娘亲的脸色的确变好了,似乎有了些红润,于是屁颠屁颠的扶着她进门。 老周头没得到答案也没郁闷,冲着一众儿孙挥手,「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大家立即散去。 不一会儿周大郎又凑上来,从兜里掏出一把铜板,「白老爷家发工钱了,明天不用去了。」 周二郎也凑了上来,拿出一个竹盒子,「这是今天卖东西的钱……」 周四郎几个也上来了,「爹,这是我们该交的公中……」 扶着满宝回屋的钱氏听着堂屋里传来的声音,这才压低了声音问满宝,「满宝,你刚才给娘吃的是药?」 满宝狠狠地点头。 钱氏问:「贵吗?」 「贵呀,好贵好贵的。」 「多少钱?」 「我不能告诉你。」 钱氏便换了一个问题,「卖给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家住哪儿?」 满宝还是摇头。 钱氏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问,「他是不是卖给你糖的人?」 满宝点头,「是啊。」 钱氏这就不再问了,而是道:「你那还有糖吗,给娘一些。」 满宝便从兜里掏出好大一把糖果给钱氏。 钱氏看了一眼她的兜,接了放在床上,将找出来的衣服放进她的怀里,道:「来,扶娘去洗澡。」 钱氏一身清爽的出来时,小钱氏也差不多把晚食做好了。 虽然是烙饼,但家里也煮了不少的菜。钱氏虽然已经吃过三个烙饼了,但此时还是觉得肚子有点饿,她坐下与他们一起用晚食,剋制的只吃了两个。 惹得除了满宝之外的人频频看向她。 钱氏面色不变,放下碗筷后便对小钱氏道:「找个好看一些的篮子装上十八个鸡蛋给我,我一会儿去看看庄先生。」 老周头立即看向满宝,「满宝闯祸了?」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呢,满宝乖着呢,我是想起上次重阳家里送的礼薄了,如今家里的情况还好,便给庄先生加送一份礼。」 老周头有些郁闷,「可以什么理由呢?」 哪怕是送给庄先生,老周头还是会心痛,一切只出不进的行为他都会心痛。 钱氏不在意的道:「满宝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七岁是一道坎,该给先生送一份礼的。」 老周头不明白为什么满宝的七岁是一道坎,最主要的是为什么满宝生辰要给先生送礼,这不应该是反着来的吗? 不过看老妻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这是一件常识,老周头就怀疑是自己孤陋寡闻,所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第404页 老周头如此,底下的儿子媳妇更是习惯听钱氏发号施令,他们也下意识的觉得这应该是他们不知道的习俗。 方氏更是努力的记下,暗道:看来她要跟婆婆学的还有很多。 她摸了摸肚子,以后她家孩子出生了,这些规矩可都不能错了。 小钱氏找了一个好看些的篮子,装好了十八个鸡蛋给她。 钱氏便把满宝刚给她的糖果也放进去,就放在最上面一眼可以看到的地方。 钱氏这次没让周大郎跟着,自己提着篮子去学堂。 庄先生是独居,每天早晚白家都会送一份饭食过来。最近两年白老爷和庄先生相处得越发好,三日里有两日会把人请到府中一起用饭,喝酒,再谈天说地。 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庄先生也就能跟白老爷说得上话了。 钱氏到学堂的时候他正要关门去白家,碰见她连忙请她进门。 院门大开着,庄先生请钱氏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对于小弟子的这位母亲,他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比对老周头的印象还要深刻。 他觉得老周家能养出这么一群孩子来,钱氏的作用要远大于老周头,对于这样一位母亲,他本人是很钦佩的。 钱氏很谦卑的对庄先生行礼,将篮子推给庄先生,感谢庄先生对满宝的教导,她笑道:「先生也知道,我家满宝从小就体弱,所以她虽然跟着她哥哥姐姐们往下取了名字,却还没有记到户籍上,只记了个小娘子。」 庄先生颔首,表示明白,很多家庭的女孩儿都是这样,在户籍上只有排行,没有名字。 「可她再过不久就要满七岁了,也算站住了,这两年身子也好了些,又跟着先生认字,再只记着排行有些不好,所以我想着是不是给她记上名字,只是不知道您觉得周满这个名好不好,若是不好,还请先生给她取一个更好的。」 庄先生没想到是这事,他笑道:「这个名字是很好的,名字是父母赐予,包含了对孩子的期望,我想满宝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倒是以后等她再长大一些,我可以为她取一个小字。」 第341章 上道观 「啊?」钱氏只是找了个藉口过来见庄先生,她不觉得庄先生会改满宝的名字,可小字是什么? 庄先生就笑道:「一个人不仅有姓,有氏,还有名,有字,只是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只有名,满宝若读书有成,将来可以给她取一个字,就当是我这个做先生的对她的期望。」 前面的话钱氏听得很懵懂,但最后一句钱氏却听懂了,她隐约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 因此连忙向庄先生道谢,然后将篮子再次往庄先生那里推了推,笑道:「这都是家里鸡下的蛋,庄先生每日蒸个鸡蛋吃,对身体很好的。」 庄先生很习惯收学生的礼,尤其是这种农产品,更何况满宝还是他收的入门弟子。 先生如父,就如同他给满宝书,给她笔墨老周家都觉得很正常一样,他收老周家的这些东西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这一层师徒关系,将来满宝婚嫁他都是说得上话的,同样的,他的丧葬,满宝也能插上嘴。 钱氏很自然的从篮子里挑出那些糖果,对庄先生笑道:「听满宝说庄先生爱吃糖,这是家里有的一些,比不上先生这里的,就当是给先生甜甜嘴。」 庄先生看出了这是满宝经常孝敬他的糖,闻言笑道:「老夫人过谦了,这糖比一般的糖都甜,我也就在满宝这里吃到过。」 钱氏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笑道:「庄先生要是喜欢,回头我让满宝多送一些过来。」 「人老了,可不能吃太多甜的。」庄先生笑道:「还是留着让她慢慢吃吧。」 钱氏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她脚步慢慢的往家走去,此时太阳大半个躲在了山后,只是天还大亮着,天边满是霞光。 秋末的凉风吹着,钱氏却没觉得冷,反而手脚还是暖融融的,她以和以前慢悠悠的速度往家里晃,但她知道还是不一样了。 因为一路上她没有停顿一下,也不觉得喘不上气。 这放在今天以前是不可能的。 老周头不太放心她,正在家门口附近晃悠,见她远远的走来,这才不晃了,等她走了上来才问,「庄先生咋说?」 「庄先生说等满宝再大一点儿给她取个字。」 「啥字?」 钱氏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道:「就是名字的字。」 「那不行,满宝的名字就是满,这可是……我们全家给她取的,而且我咋不知道七岁是个坎?以前老大他们也没见你操持啥呀?」 之前在饭桌上他还震惊于老妻今晚的好胃口没有多想,可刚才他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 钱氏面色不变的扶着门框在门槛上坐下,道:「你忘了,我以前带着满宝上道观问过,这都是道长说的,满宝七岁的时候有个坎。对了,我寻思着满宝也快七岁了,为了让她平安渡过,我明儿带她上道观再去拜一拜。」 「明儿她不上学?」 「我刚和庄先生请了假了,」钱氏顿了顿后道:「后半响我做了个梦,我得到道观上去问一问,带上满宝好。」 老周头精神一振,立即问道:「什么梦?」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好梦。」 第405页 梦好到钱氏没吃周大郎从老大夫那里拿回来的药,而是留着等下次生病的时候再吃。 撞上老周头质疑的目光,钱氏面色如常的道:「放心吧,我还想看着满宝长大嫁人呢,不是故意不喝药,而是我觉着好了许多。」 老周头就想到她今天异于平常的胃口,连忙小声问道:「是不是和你的梦有关?」 钱氏微微点头。 第二天,钱氏拿了一个中号的篮子,里面铺了一半的米,看着有三四斤的模样,再选了十八个均匀的鸡蛋铺好。 家里本来还算多的鸡蛋一下就只剩下八九个了。 但钱氏眼睛都不带眨的,将篮子放在板车上,这就拉着满宝坐到板车上。 周三郎负责推着板车走。 周大郎目送老三推着老娘和么妹走远,疑惑的皱着眉头,悄悄问小钱氏,「奇怪,以前娘去道观都是叫我推着去的,怎么这次专门点了老三的名?」 小钱氏不在意的道:「娘不是让你去把大湾田里的水沟清理清理吗?明年种水稻浇灌也好,排水也好,方便。」 那活儿老三也能做好不好? 周大郎总觉得有点儿不对,感觉老娘是故意支开他的,当然,这话他也只能悄悄和小钱氏说。 小钱氏却横了他一眼道:「真是够笨的,没看见老三媳妇挺着大肚子吗?这时候叫老三上道观才是正常的好不好?」 周大郎这才恍然大悟。 而远去的钱氏满腹心事,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只是摸着满宝的小脑袋小声的叮嘱,「一会儿上了道观,一定要乖巧,给天尊老爷多磕几个头,让他保佑你一生平安、顺遂。」 满宝兴奋的点头。 她几乎每年都要上一次道观,在她看来,道观上面比县城还要好玩儿。 道观在大梨村后头的山上,谁也不知道山上的道观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立的,反正在村民们的心里,它就一直在那里。 破破烂烂的,偶尔县城里来的贵人施捨得多了,道观就能够将一块旧的地方换成新的,就这样新的变旧,旧的再换新,世世代代就这么往下传。 道观里目前只有六个道士,他们只在山脚下有几块很薄的田地,自己耕种,偶尔农忙时大梨村的信徒就会帮忙。 他们在道观后面自己种有菜蔬,基本上是自给自足。 因为除了一年一次的庙会外,会来这里拜神仙许愿的都是附近的村民。 村民们不兴给香油钱,大家会给一把青菜,一捧米,两个鸡蛋,半只鸡…… 有的实在穷困的,就拿一把香上去烧了就下山,更穷的,就光着两只手上去,趴在蒲团上和天尊老爷哭诉一番,哭够了磕磕头就下山。 后者往往还能从道士们手上得到一把青菜,一捧米,两个鸡蛋或一只鸡…… 所以山上的道士并不富裕。 钱氏算是道观里的常客,在前面值守的道士一看见她就认出她来了,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容,再看到她提着的篮子那满满的鸡蛋,笑容就更大了。 满宝一抬头就只看得见他褶子一样的灿烂笑容,她一下就乐了,然后也对他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342章 仙梦 这孩子的笑容实在过于灿烂,道士想看不见都不行。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些,冲着钱氏的手立即一低,摸向满宝的脑袋,笑问:「钱居士来了,大半年不见,满宝小居士又长高了不少,而且看着面色红润,健康得很呀。」 钱氏一听,立即高兴起来,「是啊,我就是带她上山来还愿的,不仅她身体好了许多,我今年也觉得好了许多。」 钱氏道:「除此外就是来求观主解一梦的。」 道士看了眼钱氏手里的篮子,想了想道:「守清观主正在闭关,钱居士得稍待片刻,不如和小居士先拜过道尊?」 钱氏当然没有意见。 她将篮子放到一旁,拉着满宝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给泥塑的太上老君磕头。 钱氏无比的虔诚,满宝也很虔诚,她从懂事起就拜天尊老爷,在观里拜,在家里拜,有时候还会在村口拜。 她生病了拜,吃不下东西拜,睡不着拜,连晚上做了噩梦也要拜,对于拜天尊老爷她业务已经很熟练了。 就连每次许的愿望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是她还在襁褓中时,钱氏便抱着她替她设计好的台词,满宝早已经习惯,以为许愿就只能许这一个。 所以她无比恭敬的拜下,在心里和天尊老爷道:「求天尊老爷保佑满宝平平安安,身体健康,一生顺遂。」 满宝磕了三个头,见娘还闭着眼睛,便又毫不吝惜的给天尊老爷磕了几个头,直到钱氏许愿完毕磕头起身后她才连忙跟着爬起来。 道士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等她们母女俩许完愿了,便领着她们去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就是道士们起居的地方,在第三进的院子里。 说是在闭关的守清观主却刚从后山扛了两捆木柴下来,他将木柴丢在院子的一角,然后立即回屋去净脸洗手换衣服,再出来时他又是那个仙风道骨的观主了。 钱氏见怪不怪,早已经习惯,拉着满宝坐在院子里等候。 把板车放好位置,照进来的周三郎便站在母亲的身后,好奇的左看右看。 除了庙会,他很少来道观。 第406页 而每年的庙会,他们最多在第一殿烧香,偶尔会逛到第二殿,不可能来第三进的后院参观的。 所以他对这里一点儿也不熟。 守清观主一派清风的过来,钱氏连忙拉着满宝向他行礼,然后就把满宝推到他跟前,笑眯眯的道:「观主您看,今年我们家满宝运势如何?」 守清观主眯着眼看满宝,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和钱氏浅浅的笑道:「不错,这孩子比以往强健多了,钱居士大可安心了。」 钱氏果然大松一口气,笑道:「以前观主说七岁是满宝的一道坎,跨过了七岁便一生顺遂,我还不信,今日看来是真的了。」 守清观主微笑,脑海在快速的往前翻动,心中很迷惑,他说过这样的话吗? 这样的话不像是他说的呀,他怎么可能按准了七岁呢? 「今天除了让观主看一看我家小闺女,还因为我近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守清观主精神一振,解梦是他的长项呀,他笑道:「居士说来听听。」 「这个梦我一连做了好几个晚上了,从重阳那天晚上开始做起……」钱氏手指微抖的拽着衣角,脸上却一副回忆的神色,「梦中一片白茫,我记得不是很真切了,似乎有个神仙一样的人跟我说我的时限已到,要我和他走,但不多久又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说我是养育了仙子,劳苦功高,所以容许我多活几年……」 守清观主面色如常,目光却不由扫过钱氏的手指,心中若有所思。 而周三郎瞪大了眼睛,满宝则是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见母亲说完了,便一再的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钱氏低头怜惜的看了她一眼,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后来娘的身子便时好时不好,你忘了,前儿娘感染了风寒,咳得厉害,连床都不怎么下了,但昨日不知为何突然胃口大开,连吃了好几个烙饼,也不怎么咳嗽了。」 守清观主本来风轻云淡的听着,听到这儿才忍不住认真了些,伸手道:「居士将手给我看看。」 钱氏扯了一抹笑,将右手伸出去。 守清观主早就发现她的紧张了,一开始只当她是在撒谎,可这会儿他也有些不确定了,他伸手摸住钱氏的脉。 不错,守清观主会把脉。 作为道士,怎么能不会一些医术呢? 道观里的道士和山下的老大夫是最大的竞争者,信徒们来山上所求的不过是财、康与子。 前者难不住能说会道的道士们,通常情况下一番话下来捐米粮鸡蛋的信徒们都能满意而回,不论是得到好的结果,还是坏的。 而中者与后者是同一方面的,都是关于身体的。 既然是关于身体,自然要会望闻问切,要知道一些药理了。 道士们也经常上山採药,有时候会给信徒们布施一些药。 信徒这么多,钱氏为什么能够被道士们尊为居士? 因为她是这十里八村最虔诚的信徒之一,不仅上山拜老君时虔诚,在山下也很虔诚。而六年以前,她不过是和大多数村民一样,庙会或家里实在难过时才会上山来拜一拜。 她是六年前成为道观最虔诚的信徒的,当年她带着一大把铜钱,一篮子米和鸡蛋上道观,求的就是满宝的命。 当年满宝吃药的方子,就是守清观主和老大夫一起根据县城大夫开的药方增减后琢磨出来的最合适的方子。 就连每天一碗鸡蛋水也是守清观主和老大夫一起想出来的。 满宝成功活过周岁以后,钱氏就在道观里请了一张太上老君的画像回去,常年挂在房间里,早晚参拜。 所以守清观主不仅对满宝的脉象熟,对钱氏的脉象也熟。 毕竟是十里八村最虔诚的一个信徒,怎么也要有些优待的,每年守清观主都会给钱氏把把脉,看看身体的状况的。 所以他这一摸便发现了不对。 他诧异的抬头看向钱氏,仔细的观察她的脸色,果然见她蜡黄的脸皮下气色比往前好了些许。 第343章 坚定 守清观主收回手,又摸了钱氏左手的脉,问道:「你换药了?」 「没有,」钱氏断然否认,道:「一直吃的是往常的药,观主您说,是不是因为我虔诚侍奉老君,所以老君给我的奖赏?反正我觉得身子好多了。做梦时只觉得那慈眉善目的神仙老者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可今日一上山再看见老君的塑像,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守清观主都忍不住口呆,若论虔诚,难道她还能比自己更虔诚? 但他也没梦见老君呀? 这种信徒他见得多了,不少人还说做梦梦到了财神爷呢,和观里放的财神爷的塑像也一模一样。 可那些人并没有得到横财,而钱氏是真的由一副病相脉象强劲起来。 守清观主沉思。 他的医术就和山下的老大夫一样,都是一般般,恐怕就连京城的御医也不敢说自己多么厉害,毕竟人体奥妙。 或许真是神仙保佑? 守清观主一抬头就对上三双炯炯的目光,钱氏希望他能够认同自己,周三郎是单纯好奇他娘是不是真的被神仙保佑,身体好了? 而满宝则觉得这事很有趣,想听一听守清观主会怎么说。 守清观主裂开嘴笑,露出和煦的笑容,「恭喜钱居士受天之顾,你的身体的确大好了。」 第407页 钱氏和周三郎眼中都迸射出惊喜的光芒。 周三郎忍不住激动的叫道:「观主您说的是真的吗?我娘好了?」 守清观主就摸着鬍子微笑道:「自然,这是老君给你娘最好的赏赐,也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有这样的好处,也是你母亲与老君的缘分。」 周三郎狠狠地点头,一叠声的道:「观主您放心,以后我们家全都侍奉天尊老爷,每日三炷香的跪拜天尊老爷。」 钱氏:……这傻小子,香不要钱的吗? 但再一低头看见满宝,钱氏却又犹豫起来,或许真是天尊老爷在保佑呢? 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钱氏便将脚边的篮子拿起来推给守清观主,虔诚的道:「观主,我家里的老君画像有些旧了,我想再请一张回去。」 「好说,好说,正巧观里前不久刚开光了一张画像,一会儿你请回去,下次来山上记得把旧画像带来观里焚烧,为你增添功德。」 钱氏应下。 守清观主眼睛扫向一旁的小道士道和,道和立即笑逐颜开的上前抬起篮子去厨房。 守清观主领着钱氏去前面再拜一拜太上老君,顺便,哦,不,是郑重的将画像交给她。 满宝对于这种形式早习惯了,不太想去,于是落后了一步,一转身就跟在道和身后熘进了厨房。 道和仔细的将鸡蛋拿出来放好,然后把米倒进米缸里,将篮子交给满宝,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拿到前面?」 满宝摇头,看了一眼他们的米缸,道:「你们的米也不多了呀。」 「是啊,今年我们道观也受灾了,」道和跟满宝挺熟的了,直接手一撑,坐在灶台上腿一晃一晃的跟她说话,「而且信徒们受灾也挺严重的,大家上山来拜天尊老爷都不爱带粮食了。」 「那他们带什么来?」 「多数是空手,有的是带点菜,有的是带点黑馍馍。」道和叹息道:「菜我们道观也种了不少的,带上来的太多我们也吃不完,师父他们最近正在把那些菜撕开了晒,打算做成菜干和腌菜冬天吃。」 「你们不种冬小麦吗?」 「种了,不过师父说来年的收成也不知道咋样,如果不好,守才师叔和守实师叔就要下山做游道了。」 满宝便有些失落,「我还想着来年庙会吃他们做的圆子呢。」 下山做游道是道观规避天灾人祸的方法之一,当一方道观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时,就要有部分道士出门游歷。 他们路上会给人做法事,算命,勘探风水,以及治病来换取钱财度日,等到天灾或人祸过去,他们就又回到道观。 他们道观只有六个人,道和、道虚年纪小,观主不能出门,而守方学艺不精,所以最后出门的就只能是守才和守实了。 满宝拎着篮子和道和垂头耷脑的去前殿,就见钱氏正虔诚的从守清观主手里接过老君的画像。 道和就由衷的道:「要是你娘每天都能上山就好了。」 「不行,」本来还替他忧心的满宝立即道:「拜天尊老爷在家里也可以拜的。」 娘亲每次上山都要送一些米和鸡蛋,她家东西也很少好不好? 「可一定没有在观里拜虔诚,」道和一脸的严肃,「我们要虔诚的侍奉天尊老爷。」 「我们虔诚的,从身到心的虔诚。」满宝一脸严肃,然后道:「不信你看我给天尊老爷磕头。」 说罢放下篮子,走到蒲团上跪下,看着眼前高大的太上老君画像,满宝恭敬的拜下,一连磕了三个头。 钱氏高兴,守清观主也很高兴,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亲手将满宝扶起来,摸着她的小脑袋道:「无量天尊,太上老君会保佑你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得意的看向道和。 道和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他师父。 周三郎觉得天尊老爷很有用,于是临走前也哐哐哐的磕了三个头,求天尊老爷保佑他媳妇平安生产,母子平安。 母子三人都高兴的下山,满足得不行。 尤其是钱氏,从昨天下午开始便萦绕心间的忐忑不安此时全都消散,她紧紧地拽着满宝低声道:「等回去你就拜一拜天尊老爷知道吗?你是他座下的仙子,是下凡歷劫来的,情分多少有一些的,求他保佑你在凡间一切都好。」 满宝张大了嘴巴,「娘,我啥时候成了仙子?」 周三郎也很迷煳,怎么么妹一晃眼就成了仙子? 「你当然是仙子,」钱氏肯定的道:「你没听守清观主说吗,我是受天尊老爷眷顾病才好的,但天尊老爷为什么眷顾我?之前我可是要被神仙勾走了,可天尊老爷却出现了。」 第344章 连自己都要相信了 钱氏紧盯着满宝的眼睛,肯定的道:「他说我有养育仙子的功劳,那不是你是谁?这就是我的虔诚,所以满宝,你也得对天尊老爷虔诚些,将来才能事事顺遂,平平安安。」 满宝还没说话,周三郎就连连点头,一叠声的道:「对对对,守清观主是这么说的,满宝,原来你是仙子转世呀,难怪你这么聪明,比你爹,不,是比咱爹娘还要聪明……」 满宝:……这话哪是守清观主说的,明明是娘自己说的! 而且娘的身体变好也不是天尊老爷保佑,不对,可能是有保佑,但最直接的原因不是她买回来的药剂吗? 第408页 但满宝一抬头就对上母亲严厉的目光,满宝下意识的点头。 钱氏这才露出笑容,抱着她道:「好孩子,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常拜天尊老爷。」 满宝迟疑的点头。 钱氏这才抱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身后推着车的周三郎却毫无所觉,满心雀跃的道:「对对对,满宝一定要拜天尊老爷,我们也拜,娘你真厉害,竟然能梦到天尊老爷,满宝更厉害,原来她是仙子转世……」 钱氏转头对周三郎一笑,颔首道:「是啊,满宝可比一般的孩子聪明多了,看四头,他都四岁了,话才说利索。满宝四岁的时候都能把《千字文》给背下来了。」 周三郎深以为然的点头,不过他不觉得是自家儿子笨,他觉得是么妹太聪明了。 村子里四五岁话还说不利索的孩子大有人在。 到了山底下,周三郎停了一下问,「娘,要不要去请老大夫看看?」 「不用了,守清观主的医术就很好,而且这是仙梦,道长们总比大夫更在行。」钱氏道:「有这钱还不如去买些肉呢。」 满宝立即道:「好啊,我们去买肉!」 钱氏摸了摸她的脑袋,并没有拒绝。 钱氏掏出钱来,让周三郎转弯去大集里买肉,她则和满宝坐在车上等。 待周三郎一走,钱氏这才小声的问满宝,「满宝,你那朋友娘能不能见一见?」 满宝摇头,「娘亲看不见,也不能见。」 钱氏并没有强求,小声叮嘱道:「好,娘不见,那你也不要再告诉别人了,知道吗?包括你大嫂那儿也不许说。」 满宝捂着嘴点头,小小声的回道:「我谁都没有告诉,娘亲也没有告诉。」 钱氏:…… 她顿了好一会儿后才道:「对,娘也不要告诉,娘什么都不知道。」 满宝半提着的心彻底放下,开始关心起娘亲的身体来,她摸了摸脉,又摸了摸她的手脚,问道:「娘,你吃了药后难不难受?」 「现在还好,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骨子里痒痒的,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不是很难受。」 还有就是饿得快。 早上钱氏便吃了不少东西,但这会儿肚子又饿了。 钱氏有些担忧,「满宝,娘的胃口不会一直这么好吧?」 满宝自信的道:「不会的,等娘的身体好了就好了。」 这一点她昨天晚上就和科科谘询过了,服药之后,药剂会对身体进行调整,而不是满宝想的咻的一下就能变好。 它在修复身体的同时加快代谢,所以人需要补充很多的能量。 科科说,每个人的情况都会有所不同,这个过程所需的时间也不同。 据说在未来,身体底子好的人只用一个晚上完成所有的修复,而差的三天时间也差不多了。 满宝觉得娘亲身体不好,三天时间也差不多了。 但情况却和她预料的差别有些大。 钱氏当日回去后就忍着饿去村口的榕树底下坐了坐,不到晚上,全村就知道钱氏的身体变好了,还是托的满宝的福气。 其中流传最广的是钱氏做的梦。 有人立即就信了,但大多数人持怀疑的态度,虽然满宝是很聪明,也很可爱没错,但要说她是仙子转世,他们是不太信的。 就连老周家的老周头都对老妻的说法持怀疑态度,他觉得老妻有可能是病太久,晚上才会做那样的梦。 是的,老周头没怀疑老妻是否做了这个梦,在他看来,梦本就是不切实际的,他还做过自己是大财主的梦呢,现在不也为了一日两餐而发愁吗? 可是,钱氏似乎真的变好了。 本来她还有些咳嗽,但慢慢的不咳了,吃的还越来越多。 本来家里大人都是一日两餐,只有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会在下午能吃一顿稀粥。 结果现在她跟孩子们一日三餐吃着还是饿,偶尔还会让小钱氏烙几张饼。 要不是那什么,老周头差点怀疑她跟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一样怀孕了。 吃得越来越多还不算,钱氏也不再总待在屋里了,她先是跟大头几个赶着鸡出去吃虫子,后来又带着几个儿媳将菜地里的菜都拔回来晾晒或贮存。 这还不说,她还带着人重新将菜地整理了一下,想试着在冬日里种一茬青菜。 菜园就在那儿,村里来来往往的人想看不见都难,于是大家都知道钱氏的身体是真的一日好似一日了。 但他们的体验远没有老周家的人来得那么深,因为钱氏不愿意再喝药了。 她一日两碗的药,家里再艰难也没停过的药这会儿停下了,而她竟然没喘,也没晕倒,胃口更没有变差。 这下老周家的人确定了,钱氏是真的好了。 然后老周头就惊奇的去看小闺女,「哎呦,原来我养了个仙子。」 周家兄弟一众人也惊奇的看着满宝。 就连满宝自己都怀疑了,于是问科科,「科科,你不是因为我前世是仙子所以才选我当宿主的?」 科科:「……不,宿主,我看不到你的前世,而且人类有没有前世还是个未解的命题,我是因为你的智力才选择你的。」 「因为我是仙子,所以我才会那么聪明,所以你才会选择我?」 科科觉得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行为,于是道:「宿主,封建迷信的思想和活动都会拉低人的智力,请宿主理智思考。」 第409页 满宝就叹气,「也是,如果我这个方圆百里最聪明的小孩儿是仙子,那比我聪明一点点的善宝又是什么呢?而这个世界那么大,肯定有很多个方圆百里,也就有很多个比我聪明的人。」 科科松了一口气。 第345章 蓝翡翠 钱氏的好胃口一直持续到半个月以后,因为近来吃得多,也吃得好,她瘦削的脸颊和肩膀慢慢圆润起来,脸色红润了许多,看着倒像是比之前年轻了十岁左右,看着和刘氏差不多了。 不,不应该说是年轻了十岁,她这个年纪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而之前她像老妪一样苍老却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 或许是药效过了,或许是她的身体已经恢復好,她不像之前那样容易饿了。 当天晚上,她只吃了一个烙饼,一碗面煳。 不仅老周头,就是周大郎几兄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最近老娘一个人吃三个人的饭,半大小子都能饿死老子,更别说老娘的这个胃口了。 见她现在总算慢慢回归正常,他们都很高兴。 因为有满宝的话打底,他们都觉得一定是神仙让娘的身体彻底好了,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多吃来给身体提供啥热量了。 老周头晚上还特意问了钱氏一句,「真好了?」 钱氏慨叹:「真好了。」 老周头就一拍大腿道:「行,明儿我跟你再上山拜一下天尊老爷,顺便买些肉回来庆祝庆祝。」 钱氏没拒绝,这时候他们是得对天尊老爷感恩戴德一些。 老周头却很激动,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他辗转难眠,忍不住问道:「我们家满宝真是仙子转世?」 「梦里的天尊老爷是这么说的,守清观主也是这么说的。」 「那就是了,那你说天尊老爷怎么不保佑她爹娘?」 钱氏沉默了许久后道:「那是人祸,是横祸。二郎那么聪明善良,你觉着他日子能过差?天尊老爷又不是要做这么多事,总不能一直盯着一两个人看,这飞来横祸说来就来……」 老周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听说天上一日,地上就一年,你说前些年满宝那么艰难,会不会是天尊老爷前几天很忙,也没时间看我们家满宝,这两天想起来看了,所以我们家满宝这两年才那么顺遂?」 钱氏:「……可能吧。」 老周头就砸吧砸吧嘴,从床上爬起来道:「不行,我得给天尊老爷磕个头,让他每天都能想起来看满宝一眼才行,这样满宝岂不是年年都顺遂了?」 钱氏无奈的看着他起身,摸着黑去点亮油灯,然后就点了香给天尊老爷磕头。 钱氏只能也爬起来跟着他一起磕头许愿。 这个世上有天尊老爷吗? 钱氏不确定。 但要问她这个世上有没有神仙,钱氏自然毫不迟疑的说有! 天尊老爷不一定是帮他们的神仙,但对神仙敬畏些总是没有错的。 夫妻俩大半夜的起床拜神仙,而一墙之隔的满宝总算是等来了那只蓝色尾羽的鸟的收录积分。 满宝当时还没睡,正在教学室里跟莫老师学习医术呢,结果耳边听到响声,她便点了暂停授课,先退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她本来只有三万多的积分唰的一下多了一个零。 满宝一愣,科科解释道:「那只尾羽是蓝色的鸟的词条出来的,叫蓝翡翠,也叫翠鸟,收录积分为三十二万。」 满宝哇的一声,问道:「好贵呀,为什么这只鸟比树麻雀贵那么多?我觉得树麻雀更好吃。」 「从研究所目前发表的论文来看,它值这个积分。」 满宝若有所思,「如果我们还能抓到它,是不是可以把它卖给d博士?我们不要三十万,要二十一万就好。」 话音才落,邮箱叮咚的响起来,一直消失的d博士上线联繫她了。 「对不起,我拿到目标物后就进实验室做研究了,所以没看到你的邮件,你上次的问题我让手下的一个研究生去搜集了,以目前的文献来看,在原始条件下想要增产冬小麦需要从各个方面来改进……」 本来想要回去继续上课的满宝看到这封邮件,立即精神一振,丢下教学室的课程认真的看起d博士的信来。 说是信,不如说是一篇写好的长篇论文。 据d博士说,她将满宝的问题当做作业一样布置给了一个研究生,这是对方歷时一个月写出来的论文。 从耕作,播种,除草,杀虫,施肥等各个方面论证在原始条件下提高小麦产量的方法。 其中列的方法都尽量做到还原歷史数据,但满宝依然看得出来,这上面写的东西还有许多是他们七里村没有的。 满宝最注意的是,上面还有关于农具的改良。 满宝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读了论文的三分之一处,也就是说到农具改良的那一部分,然后就盯着那张画出来的农具看。 科科提醒她,「宿主,已经过了你睡眠的时间一刻钟,如果再不睡觉,你明天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机率会迟到。」 满宝这才躺到床上,问道:「科科,你能帮我把邮件列印出来吗?打在纸上,这样我在外面也能看了。」 科科道:「可以,需要我全部列印,还是只列印论文部分?」 「只列印论文部分好啦。」 满宝给d博士回了一声谢谢,抱着被子心满意足的睡过去了。 第410页 虽然今年的冬小麦已经种下去了,但还有来年呀,最主要的是,上面写的很多种提高产量的办法不仅适用于冬小麦,也适用于其他时候。 尤其是养地力的方法。 满宝不止一次的听老爹说过,村子里之所以不种冬小麦,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地力承担不起一年两季农作物的消耗。 刚才的邮件里有很长的篇幅是教他们怎样养肥地力的。 不过他们家全都用起来有些难,但白善宝和白二郎家应该可以,他们两家有钱。 尤其是白二郎家,他们家不仅有钱,还有地和有人。 如果能说服他家先试一试最好了。 因为有了这个想法,满宝第二天依然准时睁开了眼睛,然后拿到了科科列印出来的册子。 是的,那长长的论文被列印成了一本册子,而且还不薄呢,足有六十页左右。 为了达到伪装的作用,科科还替她做了一个蓝色的,非常符合这个时代特色的书本封面。 当然,也多扣了满宝两点积分。 她现在是富婆,加上每天都有点击收入,对于这种一点两点的积分消耗已经不看在眼里了。 对于能够光明正大拿出来的书非常的满意,有了这样的封面,她就是上课的时候摆在桌子上,庄先生也不会觉得有问题的。 第346章 好书 满宝将册子放进书箱里,然后背着书箱过去大院。 老周家的人,除了年纪最小的几个,其他人也都起床了。 钱氏自从身体好以后每天也都很早起来,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地里的青菜越来越少,豆腐越来越好卖。 周二郎现在不卖青菜,每天只卖自己编织的竹篮,从老四他们那里拿的山药和姜块也能赚不少,但最受欢迎的其实还是豆腐。 每天不论他拿多少去县城都能卖干净。 据他说,最近除了县城的居民爱买豆腐回去吃,连一些饭馆酒楼的伙计都来和他买,每次都是半桶半桶的买的。 也因此老周家现在最大的公中收入反而是豆腐。 当然,周四郎他们的姜及山药更值钱,但那是荒地出产的,钱氏并不全拿他们的,他们只需交公中而已。 自从上次老周头宣布家中出产的东西,以及全家都有劳作的生意全部交公外,豆腐这门生意就没分过私钱。 因为现在县城要的量多,钱氏将家里人分成了两组,一组小钱氏领头,一组她领头。 小钱氏凌晨起床,和周大郎一起做两板豆腐,让周二郎带到县城里去;用过早食后小钱氏休息,而钱氏则开始带着周三郎做第二趟豆腐,也是做两板,做好以后周三郎就送到县城里去,刚好能赶上下午人出来买菜。 据说现在酒楼和饭馆也喜欢分两拨和他们买豆腐,早上买的做午食,下午买的可以做晚食——更新鲜! 看到小闺女背着书箱过来,钱氏便拿了勺子进厨房,在一个木桶里勺了一碗嫩豆花出来,再撒一把糖,让冯氏和蒸好的鸡蛋一起拿去给满宝。 一张薄薄的烙饼,一碗蒸鸡蛋,一碗豆花就是满宝的早食了。 这是钱氏好以后她新变化的早食菜单,因为量比以前多了,也更好吃,满宝最近的脸有越来越圆的趋势,甚至她一直没怎么变化的身高都长了一丢丢。 豆花是钱氏不小心弄出来的。 她和小钱氏学点豆腐时第一次点得不是很好,没有点成豆腐,就变成了过嫩到不能成型的豆花。 豆花是科科叫出来的,但在老周家眼里,这名字就是满宝给取的。 满宝当时抓了一把糖撒下去,他们尝过了,觉着还挺不错,关键是豆花吃着虽然饿得快,但也能饱啊。 就是糖太贵了,不然大家光吃豆花不知道能省下多少粮食。 豆子可不值钱,而且一斤豆子还能做四斤左右的豆花。 不错,一斤豆子做成的豆花比豆腐还要多,而钱氏和小钱氏琢磨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更好吃的豆花。 现在老周家每一天都要吃一桶豆花,每个人都有,管够的那种。 满宝吃完了东西便跑去上学,到了路口时刚好看到白善宝一脸困顿的背着书箱过来。 满宝便停下脚步等他。 白善宝也看到了她,不过却没加快速度,而是继续慢吞吞的走过来。 他懒洋洋的抬起爪子和对方打了一个招唿,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他有些抱怨,「为何夏日是这时候上学,冬日也是?」 「因为你夏日是戌正睡的,冬日也是戌正睡的。」 白善宝一想还真是,反正是差不多的,但是,冬天就是想多睡怎么办? 和白善宝一样感觉睡不醒的学生还有许多,尤其是非七里村的学生,他们起的比满宝他们还要早,最少要早两刻钟,这样才能赶过来上学。 进了教室,光亮从外面照进来,白善宝在晨曦中又打了一个哈欠,惹得满宝都觉得困了。 她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睡着的时间,肯定的道:「你昨晚一定不是戌正睡的。」 白善宝的眼角都挤出了泪光,他悄悄地往外看了一眼,小声和满宝道:「我有一本特别好看的书,我昨晚看了好晚,不知不觉间就睡过去了。」 满宝高兴起来,同样小声的道:「我也有一本好看的书。」 第411页 俩人目光对视,瞬间做出决定,「等我看完了就给你看。」 满宝狠狠地点头,「我看完了也给你看。」 俩人就像偷摸了点心吃一样的贼笑一声。 白善宝拿出自己的课本,左右再看了一眼,这才悄悄地把那本书从书箱里拿出来捂在书本下面悄悄看。 满宝也低头找自己的书,先把要读的课本放到桌上,再把那本科科列印出来的论文拿出来。 不过她和白善宝不同,她直接将书摊开在桌子上大大方方的看。 她还有些不解的看了白善宝一眼,不明白他干嘛要这么费劲儿的看书。 满宝翻到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一页,继续往下看。 虽然是生物硕士写的论文,但很通俗易懂,主要是也深奥不起来,毕竟是做原始农业研究的。 满宝一边读着一边想着她大哥二哥他们是怎样这改改,那改改,然后耕种,从春种到秋收,然后他们家大丰收…… 另一边的白善宝则沉浸在江湖的腥风血雨和荡气迴肠中,也看得眼睛发亮,脸色发红…… 庄先生背着手走进来时,目光一扫就看出他的情况不对,于是踱步轻轻地走到他身旁,低头看他藏在课本下的书。 虽然满宝对手中的论文很感兴趣没错,但也不至于入神,毕竟不是故事书不是? 所以先生走过来时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她的书,见先生站在白善宝身后不走了,她又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看她的书…… 看了一会儿,见俩人都津津有味的看着,满宝忍不住了,也凑上去好奇的看。 满宝扒拉着白善宝的手,差点把他掰倒,他紧张的稳住身子,小声道:「你小心一点儿。」 然后左右看了看,将课本拨开一点儿让满宝看。 坐在身后的同学见了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一。 白善宝没听见,或者是没往心上去,将书往满宝那边推了一点儿,问道:「你要重新看,还是跟我一起往下读?」 「读书哪有从中间看的?自然是从头看了。」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白善宝僵硬的抬头,向后一看,这才发现庄先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第347章 好朋友 满宝拿着书跟白善宝站在角落里的时候还是一脸懵的样子,她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凑过去看了一眼白善宝觉得很好看的书就被罚站着上课。 白善宝本来还有些生气,觉着她没有做到好朋友之间应该做的通风报信,但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又有些心虚。 好像是他把人给连累的。 没到上课时间,还有些同学没到,到的人都要在教室里先读早课。 庄先生只晃了一圈就出去了。 白善宝假模假样的读书,等先生走了便压低了声音问满宝,「你干嘛不告诉我先生来了?」 满宝已经回过神来了,哼哼道:「你是不是和白二一样看了不好的书,不然先生干嘛罚你?」 「才不是呢,我看的是讲仁义的书,可不是白二那种书。」 满宝对此持怀疑的态度,「都怪你,连累得我也被罚了。」 「明明是你也看课外书才被罚的。」 「我看的又不是坏书。」 白善宝坚持,「我看的也是好书,你先说你看的书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怎么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白善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农书啊,你竟然觉得好看!」 书房里所有的书中,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农书了,有时候看着看着还会睡着。 满宝便也小心的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就和白善宝说悄悄话,「很厉害的一本农书,比我以前看的都要更详细,也要更厉害,有些东西还是现在没有的呢。」 白善宝表示怀疑,「农书不都是根据现有的写出来的吗,没有是七里村没有吧?」 满宝一想也对,写这篇论文的是个很遥远很遥远的未来人,他的确是根据有过的东西来写,只是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有些东西还没有而已。 所以满宝点头后肯定的道:「你家肯定也没有。」 那又怎么样? 白善宝兴緻缺缺。 满宝鼓动他,「我觉得书上写的东西很重要,你家的地更大,还有牛,还有人,不如我们拿一块地来试试看。」 「我家的地不在这里,而且你家的地也不少,干嘛不用你家的?」 「我怕失败,到时候我家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我家也会失败的。」这样理直气壮,白善宝在考虑要不要和她绝交。 满宝道:「可你家失败了不会喝西北风呀。」 白善宝想了想道:「我家的地不在这儿。」 白善宝忧伤的皱眉,然后目光不由瞟向不远处正藉着书的遮挡跟同桌玩耍的某一个人。 满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略微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坑人是不对的。」 白善宝就气,「那你还想坑我?」 「可你是我的好朋友啊,这次坑了你,下次补回去就行了,可要是坑了白二,以后看见他就愧疚怎么办?」 白善宝竟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想想又不对,「那你的农书没好处?」 「有呀,要是成功了能赚好多好多的钱,还能种出好多好多的粮食。」 第412页 「那不就好了?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这就是他的风险,风险也伴随着机遇。」白善宝立时下了决定,「等下学我们去找他。」 中午下学,白善宝和满宝去领了饭菜后把白二郎堵在了廊下。 白二郎捧着碗獃獃的看着俩人,迟疑的把自己的碗往前面一伸,「你们想要?」 白善宝鄙视他,「我们是那种人吗?是有事和你商量。」 三孩子便端了碗坐在台阶上,一边晒太阳吃饭,一边说话。 当然,白二郎坐在俩人中间,这样的待遇他很少有,饶是白二郎一向心大,此时也不由惴惴。 白善宝道:「我们想和你玩一个大游戏。」 白二郎一听说玩,立即精神一振,问道:「什么大游戏?」 白善宝看向满宝。 满宝就从怀里把那本书掏出来塞进白二郎怀里。 白二郎便一手捂住书,左右看了看,然后看都不看封面一眼,直接把书塞进怀里,他嘿嘿笑道:「这是今天早上被先生看到的那本杂书?说罢,要怎么玩儿?」 满宝:「……被发现的是善宝的书,这是我的,是一本很厉害很厉害的农书。」 白二郎眨眨眼,单手从怀里把书掏出来,翻开看了一眼,他抬头看看满宝,直接翻了好几页看中间的,然后他就看到了印得特别清晰的农具。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在乡下长大,就算他不会用也见过好不好? 白二郎合上书,将书塞回给满宝,哼哼道:「你们不会是想让我去种田吧?」 白善宝夸他,「你真聪明,我们还没说呢你就猜到了。」 白二郎立即起身道:「我不玩儿,要玩儿你们自己玩儿吧。」 白善宝劝他,「这么好玩儿,为什么不玩?既能学到农桑,又能给家里挣钱,还能打发你无聊的时间,多好啊。」 「一点儿也不好,」白二郎吼道:「开春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和我说的,让我跟你们一起去玩儿,结果你们却带我去周满家里种地,累都累死了,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白善宝鄙夷道:「玩的时候你明明很开心的,而且你那叫种地吗?你就拿了一把种子撒了一下,都没出十步。你之所以会累,是因为跟二头他们在田垄上搭房子累。」 白二郎有些心虚,但他坚决不同意种地这样的游戏,「好玩的游戏这么多,你们为什么要想不开的去种地?」 白善宝一想也是,越过白二郎去看满宝,「是啊,我们为什么想不开的去玩种地?」 「不是你说的当官要知道农桑吗?不然我也不会叫你,我直接叫我大哥做就是了。」 白善宝:「你刚还说捨不得家里的地,怕去喝西北风呢。」 「是啊,但拿出几亩地来试完一样再试一样也可以呀,」满宝道:「是你说你要学农桑,你家又有地,又有人,还有牛马,我才想起你来的。」 白二郎左右看看,问道:「那这些与我何干?」 满宝和白善宝这才将目光一起放向他,齐齐笑道:「因为你是我们的好朋友呀。」 第348章 计划 白二郎最后被说服了,因为白善宝说了,「若农书上写的都能实现,那你肯定挣大钱了,有了钱,我们说不定可以去益州玩,知道益州吗?这次我回陇州经过益州,那儿可繁华了。」 满宝也说了,「有了钱,下次你爹再揍你,你就可以拿着钱去县城里住,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吃一碗扔一碗,你爹还不能揍你。」 白二郎竟然心动了。 于是他被鼓动着回家找老爹要地,要人,要牛…… 白老爷听儿子说他想要一百亩的地来玩玩儿,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瞪圆了眼睛,问道:「你再说一遍?」 白二郎怂得直接一缩脖子,立即道:「爹,你就当我是玩笑的,我不要地了。」 白老爷脸色更加严峻,白二郎都快要吓哭了,果断出卖朋友,「都是白善和周满说的,是他们要我回来问爹要地来玩儿的。」 谁知道白老爷竟然面色一松,稍稍温和了些儿,问道:「他们要地来干嘛?不对,是你们拿地来干嘛?」 「种呗。」白二郎依然很心虚。 「种什么,怎么种?为什么要我们家的地?」白老爷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奈何白二郎一个都没回答上来。 不,他是能回答第三个的,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想失败后喝西北方,所以才要我们家的地。 但白二郎不至于蠢成那样,这样的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啦。 白老爷见蠢儿子低着头啥也不知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干脆就沖他吼,「你什么都不知道,玩什么?」 他恨铁不成钢的教训他,「既然是要一起玩儿,那你就得知道你们玩什么,玩什么玩儿,怎么玩儿,你连这最基本的都不知道,你怎么玩儿?」 白二郎缩着脖子小声问,「那爹你这是答应了?」 「没答应!」白老爷运了运气后道:「要说服我,不是一句玩儿就可以的。你们得告诉我,我问的这些问题。」 见傻儿子还站着,白老爷就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你的玩伴儿问去!」 白二郎转身就出去,想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起玩儿,但走出门就领悟了老爹的意思,气鼓鼓的嘟了嘟嘴,最后还是去隔壁找白善宝和满宝。 第413页 俩人正在看书。 看的当然是满宝带来的农书,至于白二郎的那本武侠杂书则被庄先生没收走了。 白善宝看书一向快儿,他对农书也不是很感兴趣,加上这是白话文写就的农书,通俗易懂,所以他翻动很快。 倒是满宝很好奇,因此看得慢些,俩人看一本书,一人侧着头看后面的内容,一个则侧着头从头看起。 等白二郎扭扭捏捏的找过来时,不仅满宝把后面的内容看完了,白善宝都把书过了一遍。 然后俩人一起看向不太高兴的白二郎,问道:「你是不是被白伯父骂了?」 「知道你们还让我去!」 满宝感叹道:「这是成长的代价。」 白善宝则道:「做事哪有不挨骂的,你只管说堂伯答应了吗?」 「没有,」白二郎道:「我爹问你们,你们打算种什么,怎么种?」 白二郎歪着头想了想后继续道:「还有,为什么是要我家的地?」 俩人智障一样的看他,「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 白二郎愤愤,「哪有的理由能跟我爹说吗?你们就不能找个好听的藉口?」 满宝道:「骗人是不对的。」 白善宝:「而且也要堂伯信呀。」 白二郎鼓着眼睛瞪着俩人,道:「反正这理由我不去说,有本事你们去。」 俩人继续鄙视一样的看他,一个道:「你真笨,谁让你就那么说了?同样的藉口也有许多说辞的。」 一个则道:「你应该这么和堂伯说,这是我们商议过后共同的决定。满宝家的地不多,有些捉襟见肘,而我家的地不在这里,想来想去还是你们家最合适。失败了,你们家承受得起这个损失,成功了,家里不仅多增加了粮食银钱,其他田庄以后也都能这样做,你们家才是最直接的受益人。」 满宝连连点头,「把『你们家』换成『我们家』,你瞧,这话多好听呀。」 白善宝鼓励他,「你再去和堂伯谈一谈?」 白二郎目瞪口呆,然后悲愤道:「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 白善宝和满宝瞪眼看他。 但白二郎显然被打击得不轻,说什么也不乐意再去找他爹,没办法,满宝和白善宝只能想着自己上了。 但换做他们,当然不能只准备一番话而已,俩人摊开了一张大大的纸,各自拿了笔记录,「你觉得书上写的养肥方子好吗?」 满宝:「听着挺靠谱的。」 「那我们要来的地就能一年两季,嗯,如果地力不够,也可两年三季。」 满宝点头,「如果白伯父同意,那我们就得改一改犁具,书上说这样更省力。这个我家也能做试验。」 他们家可是人拉犁,如果改出来的犁具真的很省力,那大哥他们能省下不少力气。 白善宝点头,「得请个木匠。」 满宝就先摸了摸自己放在一旁的布袋,道:「木匠好贵的。」 白二郎不知不觉间凑了上来,忍不住道:「我有钱!」 白善宝眼睛一亮,问道:「你有多少钱?」 白二郎犹豫道:「不少吧。而且我的压岁钱我娘还拿着呢,回头不够了我去问她要。」 满宝道:「买种子也要钱,请人要不要钱?」 「让我爹出好啦。」 白善宝和满宝就一起看向他,「你去和你爹说。」 对于这一点儿白二郎没推辞,他爹在钱财上对他还是很大方的,基本上每次问钱都能得到。 白二郎没看过那本农书,也不感兴趣,但他对白善宝和满宝计划的东西挺感兴趣的,也听得津津有味,自然也就听懂了。 他们要这一百亩的地,还真是打算拿来种庄稼的,一点儿也没浪费。 这一季的麦子,来年的水稻以及豆子等…… 满宝说,作物最好交替种植,不能一块地上今年种了豆子,明年还种豆子。 她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块地种了豆子后不能再种豆子,得种小麦啊。」 第349章 同意 满宝都不知道,白善宝和白二郎更不知道了。 白二郎看都不看一眼农书,直接问,「写这本书的人是不是种地很厉害?」 「这个不知道,但对方读书一定厉害。」不然也不会考上研究生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对于这一点都没有意见,读书要是不厉害,也不能写书啊。 白善宝写到一半,发现问题越来越多,只能又回头摸出那本农书细细的看,唉,看来要做计划,不认真读书是不行的。 三个小伙伴一起商量,偏他们虽然看得多,却没怎么种过地,好多东西计划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 写到最后,满宝道:「我得回去问一下我大哥。」 白善宝就把那张列满了问题的白纸交给满宝,道:「你回去吧。」 白二郎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而他今天还没去和小伙伴们玩呢,他自己都惊呆了。 白老爷也惊呆了,派去找儿子的家丁竟然没在学堂附近,也没在田野里把儿子找回来,而是从隔壁找回来的。 他傻儿子竟然转性了? 再一问,白老爷这才知道他们整个傍晚都在隔壁计划着种地的事,虽然白二郎有许多的话听不懂,但他是全程参与的,地里要种什么东西他心里总算是有数了。 第414页 也能回答上白老爷的话题了。 白老爷低头看着他儿子,目光复杂不已。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问,「爹,你怎么了?」 白老爷收回目光,道:「没什么,明天下学你让善宝和满宝上家里来一趟吧,跟我说话不必搞这么多计划,心里是怎么想的告诉我好了。」 虽然一百亩地不少,又要人又要牲畜的看着花销大,但这些花销在白老爷这里还真的没什么。 一百亩的地,连个小庄子都够不上呢。 可是,他本人正在纠结中。 他是想让两个孩子成为清贵的读书人的,不是让他们去种地的,两个孩子怎么就突然对种地感兴趣了? 尤其是他家老二…… 其实这也是他犹豫的主要原因之一。 善宝不管做什么都优秀,哪怕是种地也不影响他读书,可他家老二不一样。 可换个思路,如今二郎调皮捣蛋,每日读书都要人押着,若他跟着善宝玩种地能够稳重些,转而发奋读书…… 也是抱着这个想法,白老爷才没有一口回绝了他们。 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 所以在思虑了一个晚上后,白老爷还是决定过去找刘氏谈一谈。 他觉得种地这种事交给家里的管事和下人就好,作为土地的所有者,他们只要学会管好管事就行。 善宝实在没必要亲自去管理一个农庄,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全身心的放在读书上吗? 他觉得不能为了让儿子变得稳重就让善宝屈才,大不了以后押着儿子让他多跟善宝玩呗。 刘氏听说后却问道:「他们打算怎么种这个地?」 白老爷苦笑,「我昨天晚上问了二郎一些,听他的意思也是和现在一样种些小麦豆子和水稻之类的,只是三个孩子想要两年三季,各种作物交替着种。」 这种充分,甚至是过分使用地力的事他也是做过的,最后都不了了之,就是因为多加一季的收穫并不如预想中的高,而如此两三年后,地力被过度消耗,地里的庄稼都会逊于同期的庄稼。 白老爷觉得农桑这种事有所了解就行,实在没必要亲力亲为。 他们两家又不是让孩子亲自下地耕作才能过下去的人家。 刘氏却更了解自家的孙子,如果只是平常的种地,他看村子里的人劳作就好,何必要问白老爷要一份地来耕作? 显然,他是有不一样的想法想要得到验证,但村里的人做不到而已。 刘氏对他笑道:「等孩子们回来,我们问一问他们。」 白善宝并没有想要瞒着家里的意思,祖母一问,他立刻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便从书箱里拿出一张大大的纸来,纸上分条例的列了好多事项,还有不少的问题,下面现在大多写着答案了。 那是昨天晚上满宝回家后问过几个哥哥们后写上去的。 论对种地的理解,十个白老爷都比不上她家一个哥哥。 刘氏见孩子们竟然准备得这么充分,忍不住一乐,不过她只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然后就折起来递还给满宝,笑问道:「我不用看这个,我只想问你们,你们为何想要去种地?你们种地跟村子里的人种地有什么不一样?」 白善宝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满宝得了一本农书,书上写了许多种地的新法子,照着做,能够大大的提高产量,我们想试着做一做。」 「若是做成了你们想干嘛?」 这个问题白善宝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想了,他挺着胸膛道:「满宝家里就能多收很多粮食,赚很多钱,以后就可以想吃多少饭就吃多少饭,村子里的乡亲也能受益,我们家也是一样。」 刘氏点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和满宝就很有钱了呀,到时候我们要去益州玩儿,祖母,听说益州的中秋和元宵都好热闹的。中秋只放三天假,来回不便,但我们可以元宵去。」 白二郎:「还有我!」 刘氏就笑,「那得到后年元宵了吧,你们能等得?「 白善宝和满宝点头,白二郎摇头。 白老爷在一旁沖他瞪眼。 白二郎便跟着俩人一起点头。 刘氏就笑道:「那好,你们去做吧,赔了算我的,赚了算你们的。」 她扭头和白老爷道:「三个孩子用的地,由我出钱来租。」 白老爷苦笑,「婶娘,您这不是打侄儿的脸吗?我也没说不让他们种,这一百亩还是我来出。」 刘氏颔首,也没和他争论,笑道:「那他们所需的人力物力我来出。」 满宝抬头看看白二郎,再扭头看看白善宝,下意识的觉得她这个便宜佔得不好。 她在心里迟疑的问科科,「这样是不是不好?」 科科没有回答,最近,它回答满宝私人问题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满宝隐约知道,似乎是因为论坛开放,主系统对他们这些子系统的监控更加严密了。 但满宝与它有多年的默契,虽然科科没回答,满宝还是感受到了它的意见。 于是满宝道:「我得回去问一下我爹娘。」 第350章 同意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显然没想到现在的孩子玩游戏都玩这么大了吗,随便就拿一百亩地出来玩儿。 要知道,他们家父子五人的永业田才只有一百亩呢。 第415页 钱氏问闺女,「所以呢?」 满宝道:「我觉得不能只让他们出地和出钱,我也得拿出一些东西来。」 满宝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她爹。 老周头蹲着抽菸,半响才道:「咱家怎么能跟他们两家比?」 「爹,我们出东西才是佔便宜,不出才吃亏。」满宝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在心里又问了一遍科科,发现科科还是没回答,但她却不知为何突然看到了教学室。 满宝想,科科是让她去问莫老师吗? 于是满宝趁着老爹思考的时候给莫老师发了一封邮件。 老周头不太想参与这事,他道:「你跟着他们玩一玩就行了,我们家地少,也没钱,这事怎么掺和?」 周大郎和周三郎连连点头。 周二郎却下意识的看向他娘。 钱氏就问满宝,「你们种地的收成怎么算?」 「各家付出的不一样,这个还没商量呢,不过我觉着刘奶奶的意思是让他们平分。」 所以她要有所得,也得有所付出才行。 钱氏很好奇,「你们种地的法子跟我们家种的不一样?」 「不一样,连农具都不一样,法子也有些不同,他还叫我们多养鸡鸭,好养肥土地,用他的话说,叫生态迴圈。」满宝道:「一百亩的地是最少最少的了,其实地越大,生态迴圈得越好,收成才会更好。」 满宝说的话,老周家前半部分听懂了,后半部分没听懂,至少啥叫生态迴圈他们就没懂。 老周头道:「家里也养鸡,还养鹅了,你想玩儿,用家里的玩呗。」 「可我们家的地东一块西一块的,连不在一起。」 「哎呦我的祖宗,那你还真想拿出地来跟他们玩儿呀?」老周头沖她瞪眼。 满宝点头,蛊惑他道:「爹,要是成功了,我能分得好多好多粮食和钱的,我的就是你的!」 周四郎立即道:「爹,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主要是满宝聪明,又读了好多书,既然是书上写的,那应该没错。」 老周头:「你怎么知道没错?」 「那错的东西能写到书上去吗?」 「那不一定,」满宝道:「书只是某一人或某一些人记录自己对知识的理解而已,有对的,当然也有错的。」 老周头便得意的看着老四,「你看!」 周四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满宝,「我这是为你说话,我们才是一伙儿的!」 「那也是错的,不能因为我们是一伙儿的,我就要对你的错误视而不见。」 周四郎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钱氏沉吟许久,开口问道:「家里的地不少,但也不多,你想要哪些?」 老周头「嚯」的扭头去看老妻,「你,你这不是胡闹吗,怎么能拿地给一个小孩儿玩呢,她才多大?」 地可是老周头的命根子。 钱氏道:「你别忘了,我们家闺女可是仙子转世,说不定这就是天尊老爷给她的赏赐呢?」 老周头沉思起来。 满宝张大了嘴巴,这怎么也跟天尊老爷扯上了? 本来也不太贊同的周三郎连连点头,发表自己的意见,「爹,我觉得娘说的有道理,满宝既然是天尊老爷座下的仙子,那总不能一直跟着我们过苦日子吧?说不定这一次就挖到宝了呢?」 周大郎左右看看,觉得有些不靠谱,所以看向老二。 周二郎则沉吟道:「主要是我们家只出一部分地的话,其实花销并不大。小公子家里出人和出种子之类的东西,反正是种地,再不济地里总能有些收成,我们再在一旁看着些,总不会亏太多。」 老周头道:「今年受灾,明年我还想多种一些地呢,本来还嫌弃地不够种,怎么能再让出去?」 周二郎不贊同,「爹,我们家的地不少了,那样犁一遍就下种收上来的粮食并不多,还不如多费两遍力气,精细些种地,您没发现多耕两遍的地收成要好一些吗?」 周大郎也点头,他对此深有体会,「只一亩地并不显,但二三十亩的量总和起来能多出许多来。」 「正是呢,以前我们家只八十亩的永业田时也够吃,现在多了老四的一份出来……要不是今年受灾,秋收那会儿应该能卖出去不少粮食。」 「可现在能和以前比吗?」老周头道:「老三媳妇要生了,老四媳妇明年也要添丁,家里一下多了三个人,又少了一个劳力,不多种点儿,万一家里粮库空了咋办?」 家里今年多了方氏,年底何氏还要生产,到了明年,方氏也要生了,妇人怀孕到生产,起码要有两年的时间是属于半劳力的。 老周头对几个儿子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都忘了以前饿肚子的时候了?那会儿为什么会饿肚子?就是因为家里没存粮!」 钱氏不理他,扭头看向满宝,「你想好了吗,要哪些地?」 满宝扭捏道:「我想要四哥的山。」 老周头立即同意,「这个好,老四的山够不够?不够把老三的山也给你们。」 众人:…… 「还有近四哥山的那几片地,我记得那边多是白老爷家的地,有好几块还和他们家的相邻呢?」 老周头拒绝,「那几片地足有十三四亩呢,今年种的是豆子和水稻,明年也要种的,所以不行。」 第416页 满宝道:「爹,我们打算在山上种果树,还养鸡,果苗和鸡苗都是善宝家出的,下的蛋我们三个分,如果我们家不参与,那就是他们两个分,你想不想吃鸡蛋和鸡肉啦。」 「那出山呗……」 钱氏道:「你看天上那朵云会变成馅饼掉下来吗?」 老周头:…… 「所以别啥好事都想着自己,首先你得往外出东西,你出的越多,得到的才越多,这世上没有坐着就能被馅饼砸到的道理。你闺女是仙子转世,却还不是仙子。」 老周头沉默起来,抽着旱菸的动作越发大了,大半天后他才咬牙道:「行!」 满宝高兴起来,乐道:「那爹,你再跟人换几亩地,给我凑够二十亩呗。」 老周头:…… 第351章 合同文书 老周头最终还是答应给满宝在那块地上换足二十亩地,加上周四郎名下的四十亩的山地,总共六十亩给满宝。 听着是挺多的,但谁都知道口分田根本没用。见老周头一再强调他们家出了六十亩的地,周大郎几兄弟一起在心里鄙视老周头,觉得老爹很不老实。但他们没敢说出口。 满宝得了老周头的准话,第二天下学后就背着书箱屁颠屁颠的跟着白善宝回他家一起商量了。 听说老周家愿意出二十亩的田地和一座山,白老爷就惊愕的看向她。 他们家能拿出地来给孩子玩儿,那是因为他们家地多,别的地方先不提,仅白马关镇内,白老爷家的地就近十顷了。 老周家,嗯,也不能说是困难,但一定不富裕。 白老爷都忍不住感叹,他们家可真够宠孩子的。 于是看向刘氏。 刘氏就笑道:「这样感情好,你们家出六十亩,加上你手上的农书,二郎家里出一百亩,善宝这儿出人力物力,所得就均分为三份如何?」 刘氏说这话时看向白老爷。 因为看着似乎他最吃亏。 白老爷就笑道:「我没意见。」 他当然没意见了,这地本来就是拿出来给二郎玩儿的,而且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这份地最后操心劳累的还是白善宝和满宝。 尤其农书还是满宝的。 是,他们两家的书籍一直是敞开着任孩子们看的,按说他们看满宝的书也在情理之中。 但放在三家之外,知识有多珍贵,有多独,白老爷可是有过深切体会的。 年轻时,他和白启出门游学,有时候为了一本书,那是求爷爷告奶奶,方法用尽,或许才可一观。而大部分情况下,是连观看的资格都没有的。 不是谁都愿意把自家的藏书拿出来与人分享的。 尤其还是能应用到实际中的技术书。 白老爷想,他们有所得自然很好,亏了也不要紧,一百亩地几年的使用许可权而已,要是能把儿子教好点儿,这点花销是很值得的。 白老爷笑眯眯的看着白善宝和满宝一起拟定了合同文书,然后让他那傻乎乎的儿子签字。 他那傻乎乎的儿子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提了笔就往上籤下自己的大名。 白善宝和满宝便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文书当然是一式三份,白善宝懒得抄写,于是把仅有的那一份一摊,就对两个小伙伴道:「你们自己抄,抄完了我们再一起签字。」 白二郎没什么问题,满宝却道:「刚才这份合同我也有写了,你得帮我写一半。」 「你自己一口气写下去呗,就两页纸。」 「不行,」满宝道:「我要写作业的,今天耽误的时间好多了,你得帮我写一页。」 白善宝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一旁的白二郎傻愣愣的才反应过来,「我,我也有作业的。」 俩人没理他,等他再说一遍后,满宝就鼓励他,「你一定可以的,你家可是有好多油灯的,还能熬夜。」 白老爷:……怎么办,这一刻好想儿子被这两个外人坑一把,那可是合同文书,你不看也就算了,好容易有个机会自己抄,竟然还往外推。 合同签下,白老爷就笑道:「给你们的那一百亩地都在大岭那一片,那里旱地多,水田少,而且山多,地贫瘠,所以今年那一片只种了有二十多亩的麦子,其他的地都空着,你们是要现在要,还是开春后要。」 白老爷这一季虽然也种了冬小麦,但也不是所有的田都种上的,基本上只选地力厚,肥力足的田来种。 老周家和村里的人家更是如此。 毕竟,他们只将这一季的冬小麦视作来年四五月青黄不接时的口粮,并不是想以此赚钱。 麦种的花费也很多的好不好,一亩要二十斤呢。 老周家就只种了二十亩的麦子,基本上只选村口附近和大湾一带地力比较厚,好浇灌的田。 所以大岭一带的田地也都是空着的。 可以说,大岭那一带的田地除了白老爷,没谁在那里种冬小麦了,因为地都很薄呀,地方还远有木有? 满宝直到老爹领着她去找人换地时才慢慢领悟过来白老爷的心机。 一百亩不太肥沃,离村又远的田地,给他们玩儿又怎么样呢? 满宝忍不住问才换了地志得意满的老周头,「爹,要是白老爷把大湾的那一百亩地给我们玩儿,你愿不愿意把大湾附近的二十亩地给我玩儿?」 第417页 「不愿意!」老周头瞥了她一眼道:「那地你爹我都种了二十来年了,把地养得那么肥,怎么能拿去玩呢?」 「哦。」果然,大人都是奸诈的,哼! 老周头在别的地方选了六亩多的薄地,只是比大岭离村子里近,跟村子里的人顺着白老爷家的地换了六亩多出来,给满宝凑够了二十亩。 在村子里,永业田要卖出去有些麻烦,还得跟衙门要许卖文书才能卖,但要是换地则要容易很多,基本上两家之间换定再和村长里正说一声,记录在案就行。 薄地换薄地,当然,你愿意用肥地换薄地上面也不会有意见。 也是因此,土地买卖不能完全禁止。 换了地,三个小伙伴便抽空去看了一眼属于他们的那片地。 周四郎负责领他们去,到了地方便指着那茂密的树林道:「喏,那座山就是我的,不过这座山不够四十亩,所以四周底下的荒地也是我的。」 三孩子看着那杂草丛生,杂石连绵的山脚地好奇的问道:「这地能拿来干啥?」 周四郎一本正经的道:「能拿来歇脚,大岭离村子太远了,看到没,大家来这儿种东西的时候,累了,在我荒地上的杂树下休息,饿了,在我荒地上的大石头上吃东西。」 三孩子:…… 树是真的很杂,山脚下的树多以灌木为主,却也长得挺高,树枝伸出,遮住一些石头,大家清理一下就能在底下坐,避阳又干净。 满宝点了点头,「这地方不错,我们写作业也能找到平整的石头。」 白二郎:「捉迷藏别人肯定找不到。」 白善宝:「在这种山里养鸡,它不会变成野鸡飞走吗?」 周四郎:……这三孩子真的能种地吗? 第352章 合作 大岭这边有一条大水渠通过,就横穿白老爷家那百亩地,他家今年的冬小麦就种在水渠两边的田里,总共二十来亩。 除此之外的地都是一片杂草,这一带没人家再种冬小麦。因为这一片好地都在白老爷手里。 所以这一条大水渠也是白老爷出大钱修的,然后村子里出力,因为大水渠一路从河边挖过来,途径的地方都受惠。 满宝现在看着这条大水渠就很满意。 有了这条大水渠,做什么都要方便很多。 三个孩子那么短的功夫就把一百二十亩地加一座山走完是不可能的,他们就站在周四郎选的石头上眺望。 然后周四郎很敷衍的画了一个大圈,指道:「喏,这一片都是你们的。」 三个孩子「哇」的一声,他们没少看田地,没出村就有田地,出了村口更多,举目望去都是庄稼地。 但那不是他们的地呀,看了也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这一片都是他们的了。 三个孩子眼睛都亮晶晶的。 满宝挥手道:「这一片都种豆子,这一片都种麦子,那一片都种水稻……」 周四郎:…… 白善宝表示怀疑,「不是说要计划吗,去年种了麦子的地要种豆子,去年种了豆子的地可以改种麦子。」 「呃,我忘了,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回去再慢慢计划。」 这种话题白二郎是插不上话的,他主要做的是跑腿的活儿。 比如,他们家那一百亩地哪一块今年种了麦子,哪一块种了豆子都得他跑着去问家里的长工。 然后一直不太认得家里长工的白二郎现在走在田地上,看见一个人就能叫出他的名字了。 然后他已经很久没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了,大冷的天,偶尔还要跟着满宝他们跑到大岭去看那长满杂草的地。 他实在不明白那儿有什么可看的,但白善和周满就是看得津津有味,周满还偶尔要挖一些土带回家。 带回家有啥用? 反正那地就是这么薄,难道带回家,再带来一次地力就能变厚了吗? 不错,满宝带回去的土还真的有这个功效,她挖回去的几堆土是拿回去给d博士分析的。 虽然农书写得很通俗易懂,但满宝还是产生了许多问题,不免就要请教起d博士来。 这种问题d博士当然是交给底下的研究生啦,所以最近都是研究生用d博士的帐号跟满宝联繫。 d博士的研究好像有些不顺,满宝交换给她的目标物用得差不多了,包括后面换麦种的茯苓土。 她要是问满宝要茯苓,满宝是拿不出来了,但茯苓土却还有许多。 满宝在做交易的时候特别小气,虽然茯苓土暂时卖不出去,但上次交换给d博士时也只有一小捧。 要知道当初她可是趁周四郎挖茯苓的时候收了不少泥土在空间里,那里面有的还带着点点菌丝。 最近d博士和她的研究生都很尽心的帮满宝回答有关农业上的问题,知道她要弄了小农庄,研究生还贴心的为她做了一下规划建议。 所以满宝便送了他们一小捧泥土。 研究生眼尖的在那一小捧泥土里发现了一丝菌丝,高兴得不行。 d博士也很高兴,现在她已经有些摸准对面那位周先生的脾气了,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于是也很大方的表示可以在其他方面帮助他。 比如分析泥土成分,给出施肥建议。 d博士已经通过现有的数据猜出满宝他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很原始的世界,在那里,土地和种子的营养液是不用想了,只怕连古时代盛行的化肥和农药都没有。 第418页 d博士猜测他们只有农家肥,即古时候传统意义下的花肥。 一般这种农家肥都是全方补充地肥的,但就算是全方位也会有侧重点的,比如一种腐化的杂物多了,那么含的氮就会多点儿…… 满宝当然不懂,不仅满宝不懂,就连种地多年的老周头都不明白这其中的差别。 他就知道地不够肥,那就多施肥,如果连肥都没有,那就种豆子,多养几年。 但这种方法费力又费时,现在既然有更好的办法,满宝当然是接纳d博士的意见。 所以每次去地里巡视都会挖她认为不同的泥土回来交给d博士的研究生化验。 他化验好后不仅会给成分单,还会给她相对应的沤肥比例。 这在生物研究生眼里并不算什么,都不用他研究,资料里一拉就有。 有些沤肥材料满宝能找到,有些不能,但这也不难,只要满宝再给对方一些茯苓土,研究生就会通过满宝给的一些材料调整一下配方。 双方互帮互助,合作得不亦乐乎。 满宝懒得费时间去抄,都是直接让科科把这些配方列印出来,第二天便拿去给白善宝,俩人就计划着要开始沤肥了。 而且地也要翻了。 现在是寒冷的冬天,翻地能把地下睡觉觉的虫卵翻出来,说不定能把对方冻死。 然后杂草也会被翻到土下,说不定能腐化养土。 所以白善宝将农书翻到农具那一页,道:「我们要把这东西做出来吗?」 满宝道:「我们不会做呀,我给我大哥看过,他说和家里的犁差不多,是有些差别,比如家里的犁是直的,这个是弯的。」 「木匠肯定能做,我们可以画一幅图拿去县城里给木匠看,如果能做,再让我祖母把人请回来做。」反正是他祖母出钱。 满宝表示没问题,于是抽出一张大纸,拿了笔沾墨递给白善宝。 白善宝抬头看她。 满宝伸了伸下巴,示意他赶紧接过去开始。 白善宝没接,道:「我不会画。」 满宝傻眼,她眨了眨眼后问,「那我会吗?」 「你会不会你不知道啊。」 满宝便咬着笔头认真的看了一下书上的犁具,开始照葫芦画瓢,半天后,白善宝嫌弃的道:「画错了吧,这儿哪有那么歪儿,而且你看,这里跟这里都分开了,人家明明是连在一起的。」 满宝就放下笔道:「你来画。」 「我不要。」哼哼,他又不傻,明知道自己画得不好还去画。 第353章 犁具 俩人一起看向一旁正埋头吃点心的白二郎。 白二郎头都没抬,「你们要是放心我来,那我就来好啦。」 俩人立即转头,「算了,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俩孩子都很爱书,总不能把这几页撕了吧?也不能把整本书给木匠,万一他弄坏了怎么办? 而且满宝和白善宝潜意识的知道这本农书很重要,不能轻易给人看。 白善宝苦恼的抓了抓脸,现在现学画画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了。 郑氏给他们送点心过来时,就见三个孩子正坐在自己的书桌上,两个正在苦恼的画画,一个则在苦恼的写作业。 坐在旁边写作业的白二郎每次烦躁得要写不下去时就抬头看一眼隔壁正紧皱着眉头画画的俩人,就又按捺下来继续写作业。 旁边的俩人总比他倒霉不是? 他可是能写作业的小孩儿,而他们却连作业都来不及做,只能先画画。 郑氏看了一眼,见他们画得黑乎乎的,就忍不住道:「这不是这么画的。」 满宝和白善宝唰的一下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郑氏。 「娘,你会画画?」 郑氏有片刻的迟疑,「会一些吧。」 满宝立即放下笔跳下椅子,殷勤的扶着郑氏在她的位置上坐下,提笔沾墨递给她,「婶娘你来。」 郑氏有些犹豫。 白善宝已经连连点头,赶紧将他和满宝那几张黑乎乎不成样子的画揉了丢在一边,重新给她摊了一张白白的,大大的画纸。 郑氏对上儿子亮晶晶,眼巴巴的目光,便不由接过满宝手里的笔,犹豫了一下后道:「你们要画的这个就是说的那个新农具?」 俩孩子点头。 郑氏并不懂农桑,没看出这有什么不同,但对画画她还是知道一些儿的,而且她还很擅长画花样子。 因此想了想道:「这画得照着比例来吧?得把尺子拿来,我用那个画。」 白善宝和满宝殷勤的给她拿尺子,递点心和倒水。 郑氏还是第一次在两个孩子这里享受这样的待遇,嘴角忍不住上挑,拒绝了满宝的点心后低头专心的画起来。 研究生很贴心,给的犁具的结构是分开的,还说明了组装的原理。 所以郑氏要将那些部件一个一个全都画下来,上面还标了数据。 郑氏也照着抄写下来。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和白善宝道:「是比你画的好看,也像。」 「也比你画的好。」 白二郎也忍不住凑上去看了一眼。 白善宝嫌弃的挥手,「赶紧写你的作业去。」 郑氏也嫌弃他们吵闹,于是也沖他们挥手,「你们也写作业去。」 第419页 白善宝便和满宝另外拖了两张椅子坐在白二郎书桌的后面,三人共用一张书桌。 一个人坐在他们两个对面的白二郎:…… 满宝拿出自己的作业,见白二郎木楞愣的,就问道:「你干嘛呢,作业写完了?」 白二郎哼了一声,将作业收起来,道:「我不跟你们一起做作业。」 虽然他们两边的作业不一样,但白二郎还是会有被打击的感觉,所以他不想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 白二郎走了,满宝和白善宝并不介意,继续低头写作业。 庄先生可不会因为他们有了一百多亩的大玩具就给他们少布置作业。 画出来的图样经过满宝和白善宝细緻的对比,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折起来一併交给大吉,由大吉带去县城找木匠,看是否能把东西打出来。 大吉当然是不去县城的,他转手就交给另一个家丁。 刘氏说了,家里的人白善宝和满宝都已随便用,只要是做正经事就行。 等天气越来越冷,老周家的山药都挖出来,做好留种后,白家的家丁总算从县城扛回来一具犁。 白老爷和老周头都忍不住来凑热闹。 当然,白老爷是不太懂这个的,于是后退一步,将主场交给老周头。 老周头好奇的摸了摸,道:「跟我们平日用的犁也不差多少,嗯,这儿短很多,还是曲的……」 满宝鼓动他,「爹,你试试看好不好用。」 「行。」老周头看向几个儿子。 周大郎和周三郎乖觉的上前拉犁,白老爷连忙道:「家里有牛。」 说罢就让人把牛拉过来。 老周头却挥了挥手道:「不用,不用,我用惯了人,用牛反而不习惯了。」 每年春耕,七里村是有牛轮着使用的,那是朝廷分下来的,当然,是在大梨村养着的。 需要轮很久才能轮到老周家,老周头当然不可能等着轮到才犁地,所以常用人拉犁,等轮到了,再去种还没来得及种的较为贫瘠的田地。 周大郎和周三郎将绳子搭在肩膀上,等老周头扶好犁后便往前走。 才走了一小段,俩人就忍不住咦了一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老周头也觉出奥妙来,停下犁来用脚碾了碾犁出来的土,又蹲下去用手丈量了一下深度。 他看向两儿子,问道:「吃力不?」 周大郎道:「不吃,比以前还要省力得多。」 老周头点头,道:「我扶犁也觉着轻了一些,但这地能犁得比以前深。」 白老爷也凑上来,问道:「是不是因为这是新犁,所以犁得深些?」 老周头看了一眼这个外行人,在心里鄙视了他一番后脸上笑盈盈道:「新犁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是,这东西好,我也不知道它怎么的就省力,但就是两把一样新的犁放在一起,那也是这把更省力。」 周大郎和周三郎点头,他们可是常年拉犁的人,对使的力气最熟悉不过。 现在大冬天的,地又干又硬,可不好犁。 兄弟俩对视一眼,决定得再体会体会这把新犁,于是道:「我们再拉着试试看。」 老周头也想再试一试。 于是重新扶了犁,在两个儿子的拉动下走到尽头,要和两儿子搬着犁转向时满宝连忙道:「这个犁能转。」 大家琢磨了一下才明白满宝说的能转是什么意思,这是不用整个搬动,只要抬起犁尾就能整个转向了。 老周头更加爱不释手了,连周大郎和周三郎都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问道:「满宝,这犁具是你弄出来的?」 「不是我,是木匠,我不会做木工。」 第354章 失落 周二郎疑惑,「不是说图纸是你给的吗?」 「是啊,农书上的。」 周大郎就眼睛就闪闪发亮,问道:「那我们家也能做一具了?」 满宝点头,小手一挥,「谁都能做。」 都教会木匠了,难道他们还能拦着木匠不给做吗? 老周头比较关心的是,「造价高吗?」 满宝看向白善宝,白善宝则扭头看向大吉。 大吉,大吉左右看看,最后发现自己无人能看,便道:「木匠不愿意来家里,少爷稍待,我去把带犁回来的那小子找来。」 「这一把犁因为是第一次造,所以木匠琢磨了很久,木料是自备的,除此外得要九百文的工钱。」 老周头等人咋舌,这也忒贵了吧? 家丁继续道:「不过在回来前他说了,若我们还要做第二把,因为已经会做,木料自备,工钱只要八百文,若是量大,七百文五十文也是使得的。」 老周头的脸色总算是和缓了下来,因为他们平时做犁具就是要七百文左右的工钱。 他先看向白老爷,笑眯眯的问,「白老爷家里要不要换犁具?」 白老爷目光微闪,他是不懂这新犁具比旧的犁具好在哪儿,毕竟他虽然知道农桑,却不会真的下田犁地,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差距。 但他知道老周头。 老周头在七里村不敢说是最抠,却也有些出名,最主要的是,农户人家,很少会换这样的大件农具。 因为每一样都需要花大价钱。 可老周头没犹豫多久就与他相问,显然这犁具是真的好,好到一个抠门的,家中余资不多的老庄户都心动起来。 第420页 于是白老爷笑着点头,「是打算换一批犁具,大概需要十架左右。」 虽然确定东西是好东西,但他还是决定谨慎一点儿,先买十架回来试用,若好,再添置。 老周头就在一旁笑眯眯的道:「那我家就跟白老爷一起下定好了,也拿一架新犁。」 满宝在一旁喊道:「我们也要四架,这样就有五架了。」 老周头拍了她脑袋一下,道:「没事买那么多犁具干啥,你那一百多亩地,要两架就足够了。」 满宝不服气的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就居中取了一个数值,「还是再买两架吧,这样一共有三架。」 大吉就将这些数字记下,回头报给木匠。 白老爷道:「我们家订的犁具多,回头还是把木匠请家里来做吧,这样运送木料也方便些,我们也好监工。」 老周头深以为然的点头,就是,就是,犁具这样重要的东西肯定要盯着看才放心,但一架犁得做好几天,他们总不能天天去县城里盯着吧? 这种事当然是白家来做,正巧白善宝和满宝也对木匠很感兴趣,所以老木匠带着他两个儿子到白家时,受到了满宝他们的热烈欢迎以及围观。 被欢迎的木匠父子三人有些懵,满宝问他,「犁具好做吗?」 「还行,」老木匠迟疑的道:「东家给的图纸挺清楚的,上头又有数据,就是琢磨的时候多花些功夫,倒不是特别的难。」 满宝就决定晚上回去再给那可怜的研究生一捧土。 犁具有了,接下来就是犁地了。 都不用三个人操心,刘氏直接让人从外面给他们买了三头牛回来,还都是犍牛。 老周头看着眼热不已,忍不住和钱氏嘀咕起来,「你说他们怎么就捨得给三个孩子花这么多东西?」 有这钱拿去做什么不好? 钱氏瞥了他一眼,「你不也给了满宝六十亩地吗?」 「那四十亩的山我们留着也没用啊,至于那二十亩的地,除了几亩还能看外,其他都是薄地,往年都没怎么打理过,犁一遍地,挖个坑把种子丢下去,连草都没怎么除的。一年的出息也不多,给了就给了。」 老周头道:「可白家给小少爷负责人力物力,等到要耕种的时候就不说了,你且看现在,又是买犁具,又是买牛的,还有雇来的短工,每天得花出去多少钱?」 老周头想想都心痛。 钱氏闭着眼睛道:「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心痛什么?」 「可花钱的是我闺女,」老周头勉强找出了一个理由,「你说满宝在那边养叼了,回来会不会也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 「你闺女又不傻,两家的差距在这儿呢,她又体贴,不会这么想的。」 钱氏现在已经断药了,身体也好了许多,只是现在冬日里没农活儿做,不然她下地去干活儿也是可以的。 她道:「行了,赶紧睡吧,你闺女都知道冬天要把地翻一遍,你就不知道计划计划?」 「再等几天吧,」老周头道:「等新犁到了再去翻地,你别说,满宝拿出来的那犁的确好用,我拉了一下,省力不少。」 「等过两天里长那儿要是还没通知,今年应该就是不用服役了,这地里的活儿我们可以慢慢做。」 家里这么多田地,不可能每一块都翻到的,不然得累死人,所以老周家每年只翻最肥沃的那些田地。 今年种麦子去了二十亩,剩下的就更少了,所以老周头一点儿也不急。 他等着看今年要不要服役,如果需要,那就是老大去了,到时候就把老六也拎去学着扶犁。 老周头这么想着的时候满宝收到了县城来的信。 信是周五郎带回来的,他今天去县城卖姜块,去县太爷家的时候,里头的丫头便给了她这封信。 满宝今天都很忙,直到这会儿才有空坐在桌子边就着油灯看信。 信是傅二小姐写的,她告诉满宝,她父亲已经定了泰宁县的县令,在赴任前得先回京城述职,加上他好几年不曾回家过年,所以吏部给他披了二十天的年假。 年假加上回京述职的时间,傅家一行人决定十月十八那天启程离开罗江县,先去京城,再回家过年。 还有三天时间,傅二小姐希望满宝能够去送她。 满宝有些忧愁,虽然她觉得她和傅二姐姐还能再见面,但这时还是忍不住对未来迷茫,不知她们何时才能再见。 哪怕嘴里说着乐观的话,满宝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第355章 送行 傅县令要离开了,还是升迁,罗江县里自然有不少人要出城门去送人。 主要是他的官声还可以,就算普通百姓有些抱怨现在「昂贵」的入城费,但至少不会有其他太过繁杂的捐税。 比如傅县令住到县衙后就只修缮过一次县衙。 所以傅县令高升离开,罗江县的百姓还是有些不舍的,但内心深处更多的是些忧虑,不知道下一任县令是怎样的人。 满宝一大早就就坐着白老爷的马车往县城去,都不必进县城,出了山路后往右一拐就是官道,再往前去一些就是五里长亭。 那里聚集了许多来送别傅县令的人。 除了县衙的官吏外,更多的是本地的乡绅。 作为罗江县不小的一个地主,白老爷当然也要来送别傅县令。 第421页 满宝知道,所以顺便搭乘他的马车过来,白善宝不免好奇,也跟庄先生请了一天假。 白老爷一看,也觉得孩子应该多见识见识这些场面,于是给白二郎也请了假,他就一人领着三个孩子来了。 嗯,还有满宝准备的一些土仪。 他反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 满宝让车夫把两只密封好的罈子搬下来,她努力的抱了一坛,白善宝帮忙抱另一坛,然后去傅家的马车里找傅二小姐。 秋月一直在张望呢,看到满宝一乐,立即和她挥手,双方成功会面。 满宝把不轻的罈子放下,交给傅文芸,「这里面都是糖,我都密封好啦,你想吃的时候再开启。 然后又在布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大包油纸包好的糖果,「给你在路上吃。」 傅文芸哭笑不得,「这点糖要多少钱?」 满宝大方的挥手道:「都不要钱,送你的。」 她有些不舍的道:「你走了,以后就很难再吃到我家的糖了。」 以后他们也要减少一门生意了。 满宝很是惋惜。 傅文芸也很惋惜,她的朋友很少,也不知道到了新地方能不能交到像满宝这样的朋友。 傅文芸看向秋月。 秋月立即从车上取下一个盒子来交给满宝,傅文芸笑道:「这里面是四条帕子,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做个念想。」 满宝开启,就见洁白的帕子上分别绣着梅兰竹菊,而角落里则绣着一个芸字和一个满字。 满宝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欣喜不已。 她收了盒子点头道:「我很喜欢,等你到了地方一定要给我写信呀,我也会给你写信的。」 傅文芸狠狠地点头,「一定!」 马车上的傅文萱从车窗里看出来,见她们两个依依惜别的模样便不由好笑,「好了,你们哪来的这么多话说?快上车,我们要启程了。」 而前头,傅县令也和众人一一话别,正上马车准备启程。 满宝依依不捨,「你一路保重。」 傅文芸连连点头,上了马车后把姐姐挤到一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和满宝挥手道别,「等我给你写信,你一定要回我的信啊。」 满宝狠狠地挥手。 正巧扫了一眼这边的张主簿便皱了皱,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他的大女儿,小声道:「你就不能跟人家学一学?」 张大娘子没说话,她看了一眼满宝后便收回目光。 她当然也认识满宝,应该说,罗江县上下官吏的小女儿小儿子们就没有不认识周家兄妹的。 他们会卖很好吃的糖,就连他们的祖母母亲等人都知道他们,尤其是周四郎等人,因为她们常从他们手上买山药,姜块等。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新鲜,而且有人送货到门上。 大家本都是生人,但买得多了,一来二去便成了熟人。 所以在张大娘子眼里,满宝不过是家里做些小买卖的农户之女罢了,她为什么要跟她学习? 满宝一直目送马车走远,这才叹了一口气。 白善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我去陇州的时候你都没这么难过。」 「可你还会回来呀,傅二姐姐可能不会再回罗江县了。」 白善宝一想也是。 不过他没什么朋友,更没有朋友远行,所以他不能感同身受。 他左右看了看,凑到满宝耳边小声道:「一会儿我们和堂伯说去县城玩儿吧。」 「县城有什么好玩儿的?」 「不知道,但肯定比村里好玩儿。」 满宝一想也是,于是点头,和白善宝一起看向乖巧的站在一旁的白二郎。 这种事怎么能少了他呢? 等白老爷终于跟一众朋友说完话时,三个孩子也嘀嘀咕咕的商量妥当,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白老爷一回头,三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立即分开,然后齐齐抬头无辜的看着他。 白老爷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自家傻儿子和白善宝的脑袋,道:「走吧,我们回家。」 白二郎立即道:「爹,这儿离县城不是很远了,我们去县城买些东西吧。」 白老爷问,「买什么?」 「买书!」 白老爷就瞥白二郎,扬眉问,「你买?」 白二郎面色不变的点头,「爹,我想买一本字帖临摹。」 白善宝在一旁连连点头,道:「堂伯,先生说二郎的字不好,得多练,我看过他练字,他都不照字帖来,自己练肯定不好看,所以还是得买字帖。」 白老爷精神一振,立即道:「家里有字帖,儿子啊,你想练什么字型,爹给你找。」 「啊?」白二郎忍不住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道:「堂伯,你那些字帖都贵重,二郎肯定不捨得拿来用。」 满宝在一旁补充,「而且他可能还不喜欢,这字帖得选自己喜欢的才行,练字的时候开开心心的,这字才会写得好。」 白老爷就沉思起来,「二郎不喜欢读书写字,难道是因为家里的字帖不合他的心意?」 白善宝和满宝扭头认真的看着白二郎,白二郎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白善宝便道:「堂伯你放心,等他买了自己喜欢的字帖,我们练字时都叫上他,字嘛,写得多了就好了。」 第422页 白老爷深以为然的点头,立即笑道:「那行,我们现在就去县城,二郎,除了买字帖,你还想买什么书?」 白二郎总觉得自己掉坑里了,但他暂时没有证据,只能心惊胆颤的摇头,「不,不想买书了……」 白老爷点头,「是应该再买一些书,家里的书还是少了点儿,一会儿我们去书铺里看一看,笔啊,墨啊也得添置一些,要是有好砚就更好了。」 白二郎不知为何,突然想哭。 第356章 规矩 白善宝和满宝是书铺的常客,一进书铺就熟门熟路的带白二郎去找字帖,还暗暗催促,「赶紧选,选好了我们出去玩儿。」 白二郎就想随手拿一本,满宝已经翻开了一本字帖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字型?圆一点儿的,还是瘦长一点儿的?总不可能是潦草一些的吧?」 白善宝已经从一堆字帖中选出了两本来递给他,「这两本不错,你自己选。」 白二郎便赶鸭子上架一样的翻开字帖,小声问道:「等回家,你们能帮我临摹字帖吗?」 「不能吧,你爹知道了要生气的,」满宝道:「自己的事自己做吧?」 白二郎嘟了嘟嘴道:「可我不喜欢写字。」 满宝道:「我也不喜欢吃鸡蛋,大头和大丫也不喜欢下田插秧……」 白二郎委屈巴巴的选了一本字帖,满宝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一本自己的字帖呢。 都是借白善宝的临摹。 白二郎在这边磨蹭着才下定决心,那边白老爷已经在书铺里挑出了好几本书,正笑着沖三个孩子招手,「来看看我给你们选的书,二郎,你看你还有喜欢的吗?」 白二郎看到父亲手上的书,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他隐隐有些后悔了,其实县城也没那么好玩儿。 白善宝和满宝却上前了,俩人上前翻了翻就不是很有兴趣了。 一个道:「这书我家里有,不想买了。」 一个道:「这书我翻过,好多我都看不懂,我觉得我还得再长一长才行。」 白老爷惊诧的看着俩孩子,那话其实是吓唬他们的,这书是他给自己选的。 白老爷沉默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他家儿子。 白二郎也正翻着白老爷选出来的书,发现他一本都不认识,甚至连书名都看不太懂意思,不由挠了挠脑袋。 白老爷越发沉默了,见两个孩子正闪着目光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他觉得不能任由两个孩子这样自由生长,他们既然这么聪慧好学,那就应该有约束力才是。 于是白老爷对两个孩子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你们有没有要买的书?选出来,我买了送你们。」 白善宝先摇头,「堂伯,我家里的书很多的,祖母每隔一段时间还都会买些新书回家,我家里不缺书。」 「那总有你想看家里却没有的书吧?难得来一次县城,堂伯给你们买几本书,只是你们得答应我,买回去了要看,看完了我还要考校的。」 满宝则自觉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好,于是也拒绝。 白老爷对她越发和蔼,柔声道:「这是叔叔给你们的鼓励,像你们读书这么厉害的孩子,若是因为书籍不够读多可惜呀,所以你只管去选,叔叔请你们。」 满宝还是摇头。 一本书可不便宜。 而且能够满宝喜欢的还不是一般的书。 像最便宜的《千字文》《论语》这种薄一些的书籍她都有了,其他常见的书籍先生和白善宝那里也有,基本上都是任由她翻阅和抄写的。 所以满宝想买的,基本上都是很贵很贵的书。 娘亲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掉了,你捡了馅饼,回头就得给老天爷上贡一只鸡。 爹爹说,世上的人好坏参半,但趋利的人一定佔了九成。没有人会不喜欢利,如果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那是因为你可爱;但那个人的好需要花很多钱,那一定是对方有所图谋。 老周头老早就给满宝立过规矩,道:「价值在五百文以下的礼你随便收,在五百文以上,你可不能拿,爹娘还不起。」 所以满宝小心的看了一眼不远处书架上那厚厚的几本书,坚决的拒绝了白老爷的好意。 她心里有些惋惜,要是白老爷送她街上那些好看的玩具就好了,她可是问过价的,都不是很贵。 白老爷见送不出去一本书,略微有些惋惜,然后就扭头看向他儿子。 白善宝和满宝能推辞,他儿子总不能推辞吧? 于是白老爷对他儿子挤出笑容,大方的挥手道:「二郎,你去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书,拿过来,爹一併给你买了。」 白二郎要哭了,摇头道:「没了,爹,我觉得家里的书更多了,我用大哥的旧书就好。」 「不行,我对你们兄弟一碗水端平,你大哥有的,你也都有。」 白二郎弱弱的道:「不,我,我觉得用大哥的旧书很好。」 白善宝和满宝大概了解了他的痛苦,都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最后白二郎还是没能抗争过白老爷,在他的压迫下选了好几本他并不喜欢的书。 等走出书铺,不仅白二郎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就是白善宝和满宝都松了一口气。 书铺的掌柜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殷勤的帮忙把白老爷买的书、笔墨纸砚等送到马车上,然后站在门口快乐的和满宝等人挥手告别。 第423页 满宝他们没坐上马车,而是走着顺着街道往下逛。 冬日漫漫,大家闲着无聊,于是街上的经济活动便多了起来,虽然进城依旧需要进城费,但大家还是喜欢到城里来逛一逛。 当然,多数是没成亲,却可以说亲的大小伙子以及大姑娘们,还有的就是家境比较富裕,不抠那几文进城费拖家带口的人。 因此街上卖吃的,卖各种饰品和玩具的佔了多数。 很多玩具白二郎和白善宝都玩过,甚至现在家里还有呢,但他们在街上看见还是会忍不住想买。 他们俩人尚且如此,更别说满宝了。 她的玩具都是家里人给做的,老周家从来不会给孩子买玩具,都觉得有那个钱买吃的岂不是更好? 毕竟吃的还能进肚子,玩的玩一段时间就不喜欢了,多亏呀。 所以满宝看着会迎风而转的风车喜欢,看见小木马喜欢,看见木陀螺也喜欢…… 白老爷平时虽抠了点儿,但在对小孩子的这些小玩具上还是很大方的,主要是这些东西都不贵。 便宜的两三文,贵的十文钱左右就能买,所以他很大方的和三个孩子表示,喜欢什么就拿,他付钱! 满宝问了一下价钱,觉得这在她老爹给的规矩之内,于是高兴的选了自己喜欢的玩具。 白善宝更不客气。 走了不到两百米,三个孩子怀里就抱了不少东西,三人都乐陶陶的,总算是觉得来县城来对了。 第357章 白庄头 有了玩的,三个孩子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吃的上面。 白老爷没让三个孩子在街上吃小摊,而是领着他们去酒楼,笑眯眯的道:「我们用了午饭再回去,你们还想去什么地方玩儿?」 都是从孩童时过来的,白老爷当然知道三个孩子为什么来县城。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县城里能玩的地方不多,但也不少。 满宝以前来县城多是有事做,少有能畅意的到处玩的,更不要说白善宝和白二郎了,他们来县城的次数比满宝还少一些。 今天无事,又有白老爷带着,三人便放开了玩儿。 就是白二郎都不怎么忧心,他爹也一向疼他的。 三个孩子用完了午饭便在县城里撒欢似的玩了一通,直到快傍晚了白老爷才带着三孩子坐上马车。 没有午睡,又玩疯了三个孩子刚坐上马车没多久就昏昏欲睡起来,还没出城门就东倒西歪的睡着了。 白老爷只能认命的把他们放倒,护住他们的小脑袋,让车夫放慢了速度。 出了官道拐进山道,路就不好走起来,好在马车走得慢,虽然一摇一晃的,但并不是很颠簸。 三孩子就这么一路睡回到七里村。 马车先送满宝到老周家,这才调头过河回白家。 满宝抱了一怀的玩具,乐滋滋的去和侄子侄女们分享。 老周头坐在门槛上看着他们玩儿,问满宝:「这些都是白老爷买了送给你的?」 满宝点头,「大家都有。」 老周头这才没说什么,转而问道:「县太爷家的小姐有没有说什么?」 满宝都快忘了她的好朋友离开的事了,老周头一提才想起来,她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开启给老爹看,「这是傅二姐姐送我的。」 老周头看了一眼,见是手绢,就砸吧嘴道:「倒是个好东西,不过你现在还小,也用不着,先收着,等你再长大点儿再用。」 大丫看了一眼,羡慕道:「好漂亮,小姑,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绸缎?」 满宝就伸手拿出一块来看,摸着软软的,滑滑的,她迟疑道:「应该是绢吧?不都叫手绢吗?」 老周头深以为然的点头,「不错呀,不然干嘛叫手绢?」 大丫怀疑,真的是这样的吗? 不过老周头说得对,满宝现在用不上这东西,她将盒子放在了自己的书架上。 说是书架,现在上面除了书外还放了各种东西,所以还不如叫置物架。 满宝将它放在最顶端,决定等她想傅文芸了再拿出来看一看。 不过年纪还小的满宝显然没那么多忧愁,她和傅文芸本来就更多的是书信来往,所以一段时间不见并不会太过思念。 不比白善宝,他们每日都见面,所以一分开一段时间便想念得紧。 白善宝见满宝几乎不怎么提起傅文芸,也不忧愁,就放下心来,然后就找她讨论许多问题。 本来还担心她伤心,不想她太过发愁呢,不过今天看来是没必要的。 刘氏给他们找的农庄管事到了。 不错,刘氏从白家的的庄子里调了一个管事来帮他们管理那一百二十亩的田地,以及那一座山。 连白老爷都觉得刘氏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一百多亩的地而已,又是在七里村,随便交给一个长工或是下人都行,何必还要从别的庄子调派管事过来? 不过之前便说好,人力物力由刘氏他们出,所以白老爷并没有说什么。 人到了以后,刘氏让三个孩子到家里去见管事。 三孩子比之前都高了一些,但在刘氏等人眼前,他们还是孩子。 被请来的管事垂手站在一旁,听到动静便微微抬头看向他们。 三人也正好奇的看着这个管事,见他鬓髮微霜,面容苍老,脸上带着憨笑,而手指粗大,显然是常干农活儿的。 第424页 刘氏道:「这是白忠,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庄头,有什么事你们吩咐他去做就好。」 满宝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白伯伯,因为白庄头看着比她爹还老一点儿。 白善宝看了她一眼后道:「应该叫白爷爷。」 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满宝苦恼的皱眉。 刘氏看了好笑,摸着他们的脑袋笑道:「你们以后称他白庄头就好。」 有些不安的白忠连连点头,躬身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以后有事只管吩咐小的。」 在三个孩子来前刘氏就和白忠说过,这个小庄子三个孩子都有份,所以他们三个都是他的主子。 满宝他们虽然雄心勃勃,但他们并不可能把太多时间花费在农事上,尤其是他们此时年纪还小,心性不定,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们也很懈怠了,每日从学堂里下学回来做完作业就会忍不住凑在一起玩儿,前两天因为周四郎他们要上山抓竹鼠,三孩子还跟着去凑了一回热闹呢。 地里的长工虽然听命令在犁地和沤肥,但没有人管,做事很懈怠。 三孩子是不可能每天都去地里监督的,刘氏也不可能放任他们把太多时间放在这个上面,所以老早就要给他们找庄头了。 如今庄头一来,很多事情都可以做起来。 满宝他们只需要躲在庄头后面吩咐庄头,至于底下的事自然就交给庄头去做。 所以这个庄头最要紧的不是能力,而是要听话和忠诚。 尤其是听话,不然三个孩子可指使不动人,指使不动人,那这个庄子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一百二十亩的田地加上一座草木茂盛的山,实在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庄子。 而且那一百二十亩的田地还算不上肥沃,大部分都是很贫瘠的沙地,但白忠也不敢怠慢。 因为他虽老实,却也看得出来,老夫人对这块地很看重,不,应该说是看重三位小主子,这个小庄子似乎是拿来培养和考验小主子的。 所以老夫人可能不看产量,她看的是三位小主子的,或者说是少爷的理事能力。 也因为知道这一点,白忠很听话,哪怕三个小主子给出错误的指示,他也一言不发的照办,在这里,他只要做三位小主子的手脚就好,并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第358章 争执 刘氏看了几天,忍不住和刘嬷嬷道:「他也太老实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儿没改。」 刘嬷嬷笑,「要不我去提点一声,让他多教教少爷他们?」 「算了,当初选他就是因为他老实听话,要是你提点了,他一多想,以后三个孩子再吩咐他,他又跑来问我,烦的反而是我。」刘氏唿出一口气,又气又笑道:「算了,好在满宝身后有整个老周家,也不用怕他们做太错的事儿。」 这倒是的,满宝身后站着整个老周家的智囊团呢。 论种地,他们不敢说是七里村的第一,但至少也能排在前三名。 虽然说是把那二十亩的地给满宝玩儿,但老周头不可能不问。 眼见着年节将至,而过完年就是春天,老周头就问满宝了,「你们打算地里种多少亩的豆子,多少亩的麦子,多少亩的水稻?种子都准备好了吗?」 于是满宝一呆,问道:「家里不都是年后才开始准备的吗?」 「是啊,但你们不是要上学吗?」老周头瞥了她一眼道:「种子这样的大事你们不会也交给下人吧?」 他道:「这可是大事,一年的收成能不能好,一半看天时,一半则看种子,这是马虎不得的,你们年纪小,人也不多,该早些准备了。」 满宝就去找白善宝商量种子的事。 白善宝这才想起,种子还得他们自己准备。 于是俩人去找刘氏。 刘氏笑道:「你们的种子得从县城里买,你们看是你们自己去买,还是让白庄头去?」 白善宝看向满宝。 满宝心中一动,他们的种子是该要原汁原味的,还是要掺了未来的呢? 白善宝和满宝决定商量一下,主要是地里一共需要的各色种子是多少还没算出来呢。 其实这点儿并不难,尤其是在有了白庄头以后。 白善宝将以前收集到的数据拿出来,再让白庄头去找以前的长工了解一下情况。 七里村的作物很少,不是稻,麦,就是豆子,嗯,各种各样的豆子,其中又以黄豆为主。 俩孩子决定种植的东西简单而粗暴,今年种了豆子的改种麦子,种了麦子的改种豆子,而田里也只能种稻。 有白庄头在,很快就算出了各作物能种的亩数,一亩需要多少种子都是差不多的,满宝他们在纸上轻轻一算就算出来了。 麦子和水稻的数量都没什么问题,轮到豆子的时候,满宝觉得只种豆子太无聊了,于是她道:「还可以种黑豆,种红豆,绿豆,芸豆……」 白善宝连连点头,「你之前拿来的计划书上不是说要在山脚下养鸡吗?还得留出一些地来种菜蔬吧?鸡是吃菜蔬吗?」 白善宝不提满宝都快要忘记了,她精神一振道:「还有山上要种果树呢。」 一旁艰难的写作业的白二郎也写不下去了,凑上去问,「要种什么果树?」 满宝道:「我喜欢吃梨。」 第425页 这也是她唯一能吃到的水果,是山上野果树结的梨,有些酸,但满宝也觉得很好吃。 每年周家兄弟只要上山就能给她找回来,不要钱的。 白善宝和白二郎喜欢的就多了,于是俩人掰着手指头数,「我喜欢吃苹果,桃子,还有橘子……」 「我也喜欢吃桃子、橘子,还喜欢吃樱桃。」 满宝愣愣的看着他们,半响才道:「我只吃过苹果和桃子……」 那是来白家做客时郑氏给她吃的,但不是自己家,自然不可能放开了吃。 一想到自己的庄子里就要种上果树,以后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时,满宝就忍不住激动,「你们能找到果树苗吗?」 白善宝道:「得问祖母。」 白二郎:「还能问我爹,我爹可厉害了。」 于是他们去问大人。 白老爷听说他们的动作这么大,这简直是想把山上四十亩地都开出来全种上果树,一时有些发愁,「你们知道开山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吗?得先把树和杂草砍了,还得清理石头,这才挖坑种树,还有可能要等三两年才能结果,有这功夫,我能给你们买足十年吃的水果回来。」 折腾折腾那一百二十亩地就差不多了,竟然还要去折腾山,这是多想不开呀。 但才讨论了一番水果的三小孩显然不愿意妥协,道:「我们就要种果树。」 满宝比较委婉一点儿,主要是她知道钱有多贵,于是道:「我们可以在山脚边先种一些,嗯,就种二十棵!」 白善宝嫌弃,「好少。」 白二郎忧心,「万一不活怎么办?」 「那就多种一点儿,」白善宝道:「种四十棵好啦,要种十棵桃子树,十棵苹果树和十棵橘子树。」 全是自己爱吃的。 白二郎不乐意了,「还有樱桃呢,也要种十棵。」 满宝挠了挠脑袋,「要种梨树吗?」 那个貌似在山上摘了就可以。 科科开口了,「宿主,野生和种植的果树是不一样的,大多数野果的味道都比不上种植的,宿主以前收集到的梨树枝已经培育出两代,宿主感兴趣可以在百科馆内回购。作为收录者,你购买五代以内的产品都有优惠。」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在心里问,「那我把苹果、桃子这些都收录后再回购它们培育出来的新品种,是不是也都有优惠?」 「未来这两类水果都很普遍,宿主收购后若有研究所接手研究培育则可以。」 就怕没人研究,目标物丢到百科馆后会丢给后勤随便找个地方栽种,然后再这边给满宝一点积分鼓励鼓励,嗯,就和以前她收录的那些未来并不缺少的作物一样。 满宝一听,明白了,虽然微微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很快和两个小伙伴争执起来,「我们还得种一点儿梨树。」 于是四十棵果树不够分了,白善宝小手一挥又要扩大规模,白老爷赶忙在他开口前道:「就种四十棵,多的没有了,要种什么树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于是三孩子的目光便碰撞在一起,满宝道:「我只种梨树!」 于是白善宝就去瞪白二郎。 白二郎可不怕他,同样瞪回去,「我一定要种樱桃!」 「哼,那就一人平分好啦,我们三人分四十棵,一人十三棵果树,随便种什么。」 满宝觉得这个很公平,率先答应下来。 白二郎想了想没意见,只问,「那剩下的一棵呢?」 白善宝想也不想的指着满宝道:「满宝年纪最小,又是女孩子,给她选!」 第359章 你们娘呢 白二郎一走,白善宝就对满宝道:「梨一棵就能结很多很多的果了,你种三棵就好啦,剩下的十一棵给我种别的果树吧。」 满宝正在问科科这儿能种的果树呢,闻言摇头道:「不要,这儿好像还能种枣,我想种枣树。」 主要是红枣的作用很大,它不止一次的在医书里出现,她觉得这东西比梨啊,苹果啊的好多了。 白善宝没想到满宝竟然没答应,一时鼓了鼓脸颊。 白老爷能找到的果苗也并不是很多,见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这也想种,那也想种,便忍不住道:「行了,行了,你们也得想想这儿能种什么,不能种什么,别什么都想着种。」 白善宝:「那堂伯你说这儿能种什么?」 白老爷就给他们掰着手指头数,「你们说的苹果,桃子,橘子,樱桃都没问题,还有梨,枣也有,除此外还有枇杷,李子,你们自己选吧。」 三个孩子目光相碰,满宝道:「一棵树能结好多果的,我们可以每一样都种。」 白善宝数了数种类后道:「八种,那就一种五棵,应该够我们吃了。」 白老爷:……所以你们种果树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慾吗? 白二郎在犹豫过后就同意了这个分配方案,他有些嘀咕,「早说呀,昨天就没必要争论了。」 关键是他们昨天也不知道白老爷能弄来这么多种果树呀。 三孩子一起看向白老爷,目光闪闪发亮,「这些果树一定可以买到吧?」 白老爷面对他们的怀疑面无表情,「我会尽量的。」 这对他来说当然不是很难,量又不大,一种果树五棵而已。 第426页 于是白善宝一声令下,白庄头便开始在山上找合适种果树的地方。 他并不懂那些果树要怎么栽种,但以他几十年的种地经验来说,选一个比较平的,土比较肥沃的,浇灌方便些的地方就行。 于是他在山上转了一圈,最后选择了东北面,从山脚过渡到山腰的一大片。 那里土比较肥沃。 所以那里的树木也很茂密。 趁着冬天,白庄头带着长工将选定的那一片地方的树木都砍了,晾干后还能在山脚下建鸡棚。 没错,经过白善宝和满宝的激烈争论,最后俩人还是达成了一致,依然决定按照计划在山脚下的那一片荒地上养鸡。 当然,为了不让鸡最后变成野鸡,他们需要圈出一块地方来插上篱笆,再建一个鸡棚。 除此外,还得建几间茅草屋给长工们住,所以需要的树还真不少。 现在小庄子里只有三个长工,是刘氏从白老爷手里接过来的,但这么多的事仅靠他们三个长工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刘氏很大方的拿出一部分钱来请短工。 满宝近水楼台先得月,先给她家几个哥哥报了个名。 刚把生姜等全部卖出,最近正在家里休息的周四郎等人便撸了袖子去做工。 老周头一看,便让小钱氏和冯氏也去,道:「不要工钱,就当是帮你们么妹。」 小钱氏当然没意见。 三个孩子说是要养鸡,但这个鸡到底怎么养,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而那三个长工显然也不太懂,扎着的篱笆稀稀松松,也就能拦住大只的成鸡,小一点儿的鸡都不用钻,进出恐怕就跟逛街一样大摇大摆。 小钱氏就带着冯氏将篱笆重新绑了一遍,在清理出来的山脚荒地里走了一圈,将已经搭建好的鸡棚推了重新换了一个位置…… 白庄头看着,脸微微有些红。 白家这次请的工人不少,因为满宝他们决定把山脚下的这片荒地都清理出来。 石头不必管它,但那些杂树杂草要都割了。 然后东北山腰处的树桩也要挖出来,再把那些草都割掉,锄掉,工程可不小。 今年没有劳役,大家又早早的农闲冬眠,哦,不,是冬天休整,所以全村的青壮都闲着没事干。 白家才放出要请短工的风声,村里人立即蜂拥而至。 白庄头选了十二个青壮,再有小钱氏和冯氏帮忙,小庄子的建设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进行。 就连本来想要粗粗建起来的茅草房,在白善宝他们来看过一次后也换成了黄泥房子,比原计划的泥草房宽敞亮堂了不少。 满宝好奇的看着那三个长工,见他们头髮乱糟糟的蹲在石头上随手抓着一个馒头就啃,不由拿着自己的馒头蹲到了他们对面。 三个长工和满宝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转身用后背对准她。 满宝便起身又跑到他们面前蹲着,继续和他们相对着一起啃馒头。 三个长工:…… 其中一个脏乎乎看不清脸的长工咽下手里最后一点馒头,问道:「满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吗?」 满宝摇头,顿了顿后又点头。 她好奇的看着三个长工。 三人身上穿着白家下人常穿的青布衣裳,只是他们三个身上的更脏,还破了好几个洞,连补丁都没有。 头髮乱糟糟的,手和脸也脏兮兮的。 满宝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三人了,但以前她都没怎么注意看他们,毕竟她时间少,来这儿的时间也多,多数时候是跟白庄头说话。 但今天他们休沐,她从早上便来这里,跟在这儿东走西逛的,加上今天这里这么多人,对比之下,三人就很显眼了。 满宝觉得他们太邋遢了。 就是她最懒的四哥,最脏的时候也没他们脏。 所以她在迟疑过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娘不揍你们吗?」 要是她哥哥们敢这么脏兮兮的回家,她娘一定会让她爹揍他们的。 三个长工有些心塞,道:「我们娘为什么要揍我们?」 满宝迟疑了一下道:「因为你们不洗头?」 三个长工又摸了一个馒头,继续啃,不在意的道:「我们娘离我们远着呢,不在这儿,揍不着我们。」 「那你们的媳妇呢?看你们的样子,比我四哥还老啊。」 三个长工更心塞了,「满小姐,我们要是能娶着媳妇,还用来当长工吗?」 满宝都惊呆了,问道:「你们是长工啊,做工人不是很挣钱吗,你们每天都有活干呢。」 看她哥哥们,每次做完家里的活儿就开始盯着白地主家,白地主家只要一招工就跑过去,一天最少也有十五文,十天就能挣一百五十文啦。 第360章 我们要有理想(一) 白地主虽然抠,但农忙的时候也是很捨得出钱的,所以时常能给出十八文或二十文的工钱。 在老周家没种姜,也没有去县城卖菜蔬前,白地主是老周家很重要的一个收入来源。 每年给白地主打短工起码能挣一千钱,这是最少的时候。 基本上他们娘亲的药钱就是从这儿来的。 所以满宝下意识的觉得长工是比短工更赚钱的,因为他们经常有活儿干呀。 三个长工却忧伤的看着满宝,道:「满小姐开玩笑了。」 第427页 长工的工钱不是按天来算,是按月呀。 他们每个月的工钱是三百文,包吃包住。 像农忙的时候,吃的是庄子里统一做的,过了农忙的时期,白家会给他们一些粗粮,要吃多少自己做。 所以吃得少的,能够自己省下一些粮食,吃得多的,可以自己拿自己的工钱去买。 满宝数了数,却道:「三百文也不少了,你们怎么会娶不上媳妇?」 长工们更忧伤了,都低下头啃馒头,不想跟满宝说话。 满宝却很想了解他们,老爹昨天晚上教满宝,要想人干好活儿,就得给人吃饱饭,让她不要苛待了给他们干活儿的长工。 而今天早上他们要出门时,刘奶奶也特意把他们三个叫住,让他们到地里后要认真,最后收拢人心,不能什么都指望白庄头。 满宝觉得她不用收拢哥哥们和村里青壮的心,白庄头似乎也很听他们的话,对他们也很好,尤其是对善宝。 善宝说东,白庄头一定不会说西。 所以她上下看了一圈,就蹲在了三个长工的面前。 她觉得她需要和他们谈一谈人生。 要被谈人生的三人:…… 三个长工被缠得没办法,便也没啥不能说的,反正现在是中午休息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 主要是他们对满宝的年龄表示怀疑,他们说了她能听懂吗? 不错,三人并不觉得他们的穷困不好说出口,长工穷苦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们只是觉得对满宝说了也是对瞎子点灯,没意思。 「我上个月的月钱还剩五十文,过年前发一个月的工钱,还有一个红包,应该有三百五十文左右,我打算去集上买些肉,再和老爷买些米面,也过个好年,这钱就花完了。」 「我上个月受寒了,光吃药就去了八十文,又耽误了十来天没下地,工钱只有一半,我还想存着钱买件好点的衣裳呢。」 「我的钱都买酒和下酒菜了。」 三人一起看向满宝,「所以满小姐,你看我们一文钱也没有,这能娶媳妇吗?」 满宝都惊呆了,「你们花钱好大呀,我大哥一年到头花的钱都没有一百文,这还是因为去县城要交入城费,偶尔要在县城买几个包子吃,或是给我们买糖果点心才花去许多钱……」 所以在她看来,一个月三百文是真的许多了。 一年至少能存两吊钱吧? 五吊钱左右就能娶一个媳妇,所以努力个三年就差不多了。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娶不着媳妇。 满宝给他们数数,「我二哥和四哥是家里花钱最大的,但他们花的也不多,像我二哥,忙起来的时候每天都要进县城卖东西,我娘每次都会给二十文钱给他。但除了入城费和摊位费,和偶尔花一两文和人买滚烫的汤外,余下的钱他都攒下来拿回来给我二嫂……」 这种事周二郎当然是偷偷干的,但夫妻俩给钱藏钱的时候不会躲着最小的闺女三丫。 三丫知道了,二丫也就知道了,二丫知道了,满宝也就知道了。 「还有我四哥,以前他手上只要有钱就给自己买吃的,或是给我们买吃的,但有了我四嫂以后他好抠的,有了钱得先存着给我四嫂买红糖,给我未来的侄子买布料……所以便是进城,每次花的钱也不超过十文,你们怎么这么能花钱?」 三个长工心塞,其中一个愤愤的道:「我们要是有个媳妇,我们也能存钱。」 另外两个深以为然。 「那娶媳妇也得存钱才能娶得着呀,而且你们这样光有钱也不行,你们得把自己弄干净和精神些。」从小有很多哥哥的满宝打懂事起就知道,要娶媳妇,你家里不仅要有地,有房,有钱,自己还得干干净净的,还得能干才可以。 满宝见三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精神一振,话唠属性开启,瞄了一眼他们脏兮兮的手,没去握,而是蹲在他们跟前语重心长的道:「我们老周家,你们知道不?」 三人点头,能保证的吗? 他们在白老爷家做长工也有三四年了,对七里村的村民都熟得很,老周家在七里村算是有名的。 「我们老周家有地吗?」 三人点头。 「有房吗?」 三人再次点头。 「名声好吗?」 三人看了一眼满宝,慢悠悠的点头。 「但你们不知道,我爹娘打小就告诉我四哥他们,干活儿要勤奋,要爱干净,这样长大了才能娶着媳妇。」满宝道:「以前我爹娘可愁了,生怕我四哥娶不着媳妇,我家条件那么好都这样,你们没地没房,要是再不把自己弄干净点儿,再勤奋些,人家姑娘怎么会看上你们?」 长工一道:「满小姐,我们没指望有姑娘能看上我们,只要有个寡妇能看上我们就行。」 长工二道:「不错,而且满小姐,你爹娘之所以害怕你四哥娶不着媳妇不是因为你四哥不干净,而是因为你四哥名声不好吧?」 长工三道:「就是,我们虽然没存住钱,但我们也没赌钱。」 满宝就一一看过三人的脸,摇头道:「你们要这么想,那你们完了,你们恐怕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就是寡妇也难。」 「为啥?」 「因为你们丑啊,你们看我四哥,多俊啊!」 第428页 长工三人一起侧头去看不远处石头上正一边兴高采烈跟人说话的周四郎,纷纷收回目光。 满宝继续道:「我四哥虽然犯过错,但他长得俊,也不太爱干净,但他至少衣服是干净整齐的,头脸也干净,不然我四嫂怎么会看上他?你们自己看看自己。哦,自己看不着自己,那你们看一下对方,你们三个现在都长得差不多。」 三人便互相看了看,然后嫌弃的偏过脸去。 第361章 我们要有理想(二) 满宝也不吃馒头了,将它塞给蹲在一旁看热闹的周五郎,然后就用手指捻了一缕长工一的头髮,问道:「你瞧,你有多久没洗头了?」 长工一想了想后摇头道:「不记得了。」 太久了,而且谁去记这种事啊? 满宝就收回手,看着三人摇头叹息,「我七岁了,我在路上看见你们一定不会想亲近你们,那你们觉得十七岁的小姐姐,二十七岁的大姐姐会想亲近你们吗?」 三人迟疑了一下,摇头。 「那你们怎么娶得找媳妇?」 三人沉思。 长工一迟疑道:「就算我们弄干净了也没人会嫁给我们吧,我们又没地又没房的。」 「就是,跟着我们喝西北风啊。」 满宝愤愤,「你们太没志向了!」 白二郎已经和白善宝跑过来围观了好一会儿了,闻言道:「这怕什么,我家的地多,房子也多,回头我让我爹给你们一点儿。」 三长工唰的一下抬头看向白二郎。 一旁周五郎的馒头都快要惊掉了。 白善宝沖他翻了一个白眼,道:「有志气的男儿都要自己挣家业,娶媳妇,靠别人像什么样子?」 三长工弱弱的道:「我们没志气……」 满宝叹息一声道:「我们还是要有理想的,虽然你们没地,也没房,但有本事有志向,总也能找着媳妇的,但如果连志向和本事都没有,那就真的娶不着了。」 三长工沉默不已,默默地啃着最后一个馒头,场面一下沉寂下来。 满宝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努力娶个媳妇吗?」 长工一道:「一个月三百文,就算我们不花一文钱,一年也存不了几个钱的。」 「能存三千六百钱。」 三长工惊得张大了嘴巴,「能存这么多?」 「这怎么可能?那岂不是说我一年就花了三千六百钱?」 这下换三个孩子懵逼了,「一个月三百千,一年不是三千六百文吗?很好算呀。」 但数数都数不到一百的三个长工是算不出来的,听满宝给他们算了一通,三个人都心痛起来,「我们竟然花了这么多钱?那,那四年是多少?」 「四年就是一万四千四百钱。」 长工一来的时间最长,不多不少正好四年,他一听满宝说完,直接咕咚一下从石头上滚了下去,然后他就抹着眼泪哭起来,「我,我竟然挣了这么多钱,我,我怎么不知道,呜呜呜……」 众孩子:…… 周五郎三下五除二的将满宝塞给他的馒头吃完,拍拍屁股起身,叹息道:「幸亏我跟满宝学了术数。」 周四郎不知何时过来,闻言撇了撇嘴道:「就算不识数,也可以把钱存着,没必要每个月的钱都花光。」 长工二愤愤,「你们知道啥,我们没地,没娘亲也没婆娘,干重活儿饿了不得多吃点?发下来的布料要请人缝制不得给钱?还有鞋子,袜子,这些都得花钱买……」 周四郎「呸」了一声道:「懒就是懒,干嘛找这么多藉口,缝衣服很难吗?我就会缝,鞋子袜子很难做吗?我就会做!」 一旁的满宝和周五郎纷纷点头。 虽然有钱氏在,但在周喜没回娘家前,她也并不能每个孩子都照顾到。 满宝有小钱氏顾着,周四郎、周五郎和周六郎就比较惨了,他们的衣服钱氏会做,偶尔自己病得重了也会交代给三个儿媳。 但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尤其是衣服坏的时候。 周五郎和周六郎前几年年纪比较小,冯氏和何氏都不太介意帮他们缝补,但周四郎年纪就有些大了,主要是周四郎自己也不好意思把坏衣服给嫂子们缝补。 所以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缝补,虽然一开始有些难看。 后来周五郎和周六郎的衣服再坏了,他们也懒得再拿去麻烦几个嫂子,基本上不是塞给周四郎,就是自己拿起针线来缝补。 缝补得多了,自然就像模像样了。 然后他们就自己缝补袜子,再自己缝补鞋子。 缝补=会做! 周家兄弟都骄傲的看着长工三个。 三人惊呆了,怀疑的看着周家兄弟,「你们家里不是有娘,有嫂子吗,这种事还要你们干?」 周五郎鄙夷的看着三人道:「自己的事自己能做,当然还是自己做着更舒服了,你们一个人这么久,连做衣服和鞋子这样的小事都不会做?」 长工三个沉思。 满宝摇着头看三人,「你们太懒了,这样不行啊。」 长工二沉思,「可就算我们能把工钱存下来,没有房子和地,也没人愿意嫁我们吧?」 周五郎忍不住了,「这个我们不知道,但如果你们既没钱,还懒,那是一定没人愿意嫁你们的。我可是从两年前就开始存娶媳妇的钱了,结果你们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开始存钱娶媳妇。」 第429页 周五郎想了想,自认为委婉的道:「反正你们要是这两年娶媳妇肯定争不过我。」 长工三瞪大了眼睛,「你娶媳妇不是家里出钱吗?竟然还要你自个攒钱?」 长工一也不哭了,爬起来好奇的盯着周五郎看。 周五郎先是瞥了一眼他四哥,这才骄傲的仰着脖子道:「家里出的钱,哪有自己攒钱娶媳妇来得爽?」 这显然太出乎三长工的常识了,这让他们一直以来坚信的观念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他们想娶媳妇吗? 那当然是想的,这世上就没有不想娶媳妇的男人。 但自从家里失地不得不给人打长工开始,他们就不太有娶媳妇的希望了。 什么人会做长工? 就是家里没地,或是地少得养不活家里那么多人,不得不出去给人干农活儿以谋生的工人。 他们算好的,找了个还不错的东家,不会拖欠他们的工钱,又签了长约。 有些人只能找到短工,在一个地方干完活儿了,就又要去别的地方继续找活儿干。 运气不好,钱花完了,却还没找到下一份工,最后就只能变成乞丐继续去找。 在他们的认知里,娶媳妇的钱得是家里父母出吧? 可他们都背井离乡了,哪还渴望着父母给他们出钱娶媳妇? 可现在听周五郎的意思,自己攒钱娶媳妇是很正常的事? 第362章 我们要有理想 三长工都哭了,还是抱在一起哭的,动静不小,惹得七里村的村民们都看过来。 周大郎见弟弟妹妹都围在那儿,生怕他们欺负人,连忙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问周四郎,「你们欺负人了?」 周四郎:「……我们明明是在帮他们好不好!我们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欺负人?」 白善宝嫌弃得不行,道:「行了,别哭了,不就是媳妇吗?你们好好干活儿,等明年秋收我们挣了大钱就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包,到时候就可以娶媳妇了。」 三人依然低落着,他们不觉得一个大红包就能娶着媳妇,最主要的是,他们不觉得三位小主子能挣大钱。 白老爷给这么一块地给三个小孩胡闹,明年不亏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满宝道:「你们爱干净一些,我们不是已经决定在这里建泥房了吗?以后那房子就送给你们。」 三人精神好了一点儿。 白二郎又要开口送地,周五郎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真是个傻胖子,这是能送的吗? 满宝都给他们计划好了,「你们把月钱都存下来,等农闲的时候就扛着锄头随便找块没住的地开荒,开出来的地种上几年,那地就是你们的了。到时候你们就又有地又有房子,还有钱,还会娶不着媳妇吗?」 白善宝点头,「做人要有志向。」 三长工精神一振,饱含希望,觉得满宝给他们计划的不错。 满宝见他们被说服了,就道:「那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晚上你们把自己的头髮,脸和手脚仔细的洗一洗,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等把他们安排下去了,满宝这才长舒一口气。 白善宝不理解的看着她,「你干嘛这么费心?」 「他们是我们的人了啊,我们得管好他们。」 白善宝想到今早临出门前祖母的叮嘱,他没再说什么。 白二郎总算挣脱了周五郎的魔掌,怒道:「干嘛不让我说话?」 「我这是为你好,免得你晚上回去被你爹揍。」 白善宝立即转移了注意力,忍不住说他,「这世上娶不上媳妇的人那么多,你每一个都送地送房子吗?」 「当然不可能了,」白二郎愤愤,「别人又不是我家长工,我干嘛要送他地和房子?」 周五郎闻言若有所思,「那你家现在还要长工吗?你看我怎么样,我干活儿也很利索的。」 满宝立即道:「我六哥也不错的,他也没娶媳妇。」 白二郎:…… 白善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 因为满宝说了要把建好的泥房子送给他们,三个长工一商量,就红着脸找上来,小声的询问能不能把三间泥房子分开建,以后如果他们真的娶媳妇了,总不能住在一起。 满宝觉得有道理,小手一挥答应了。 白庄头看了一眼白善宝,见他也没意见,这才下去安排。 乡下人都爱冬天建房子,因为农闲而人又多,干活儿特别快。 选个还算平坦的地方,把那些杂树杂草一清理,再一挖地基,只需三五天就能起一间泥房子。 因为周四郎的这座荒山脚下特别多乱石,三间泥房子彼此间就隔了相当一段距离。 没办法,之前先建了鸡棚,那一圈还算平坦的地方都围了篱笆。 他们不太想跟鸡住在一起,所以都是在篱笆外面选的地方。 房子建好,再用火把里面烘一烘,将湿气祛除便可以入住了。同时,山上要种果树的地也都清理出来了。 小钱氏也帮着把鸡棚和篱笆都弄好了,周二郎还友情给他们提供了餵鸡的食槽。 除此外,还有能给鸡餵水的水槽,可以打扫鸡舍的各种工具等。 在周二郎看来,这些工具都是随手就能做的,因此不费事,但在白庄头看来,这些能够给他省去很多功夫和金钱。 第430页 加上周大郎时不时的指点他七里村的农时,让白庄头对老周家的感官越发好。 刘氏见了暗松一口气,再想起看三个孩子时,这才发现他们好几天都没去地里,也不过问地里的事。 她不由把大吉找去问话,「他们近日在忙什么呢?」 「考试。」大吉提醒道:「学堂快要放假了。」 刘氏这才惊觉快要过年了,「少爷学得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吧,我看庄先生面色挺好的。」 刘氏便放下心来。 但此时庄先生的面色却称不上好,他今日的小院里迎来了不少家长客人。 满宝跟着一大群同窗挤在门外,偷偷的往院子里看去。 有人小声的道:「是你爹……」 「关三,你爷爷也来了。」 「连里长都来了,看来我们是真的不能读书了。」 「关三,你家也缺钱吗?」 被问的关三没说话,他长得高,年纪也大,不像满宝他们趴在最下面,他是趴在最上面。 庄先生见一群家长都没说话,目光还时不时的飘向后面,便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 庄先生便轻咳一声,高声道:「还不快回去念书,要我罚你们写大字吗?」 一群少年及孩子瞬间散了,大家蹬蹬的跑回教室,却不能安静下来。 村长的儿子周彬先起身问和他同龄的关三,「你爷爷也来了,他也不让你读书了?」 关三郁闷的道:「我爷爷说给我在城里找了份活儿,让我进城去干活儿。」 「什么活儿?」 「给帐房做学徒。」 不少同窗都羡慕起来,「那你以后岂不是要做帐房了?」 关三闷闷的道:「我不想做帐房,我想去县衙里做书记。」 周彬羡慕的道:「你现在能找到帐房学徒的活儿算不错了,本来我爷爷也是让我去做学徒的,结果秋后再去问,人家就不收了,说是今年生意不好,东家不愿意多养一个人。」 「本来我们应该再读两年的,结果现在就要出去了。」挤在一起讨论的都是跟周彬差不多一样大的少年。 但一旁也围了不少和白善宝一样大的孩子,他们更加失落,几乎都要哭出声来,「你们好歹比我们多读了几年书,我们才读完《论语》而已。」 剩下的白二郎、白善宝和满宝一脸懵的看着众人,他们是今天一早来学堂时才发现不对的,一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晚上过去,同窗们都要离开不上学了。 第363章 辞学 庄先生推开虚掩的教室门,还凑在一起的学生们立即一闹而散,跑回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庄先生站在门口顿了顿,这才走上讲台。 他低头去看安坐在课桌后的学生们,半响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明日就要考试,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应试了。虽然还只有短短几日的时间,大先生希望你们能够一如既往的认真。」 这话的意思是,他已经同意学生们退学了。 其实不同意也不行,束脩是一年一交,年后就要交新一年的束脩,就算庄先生愿意降低束脩,这些学生的家长也不答应再把孩子送来了。 因为除了束脩外,他们还得给孩子交伙食呢。 以前,那点米面和钱在他们看来没什么,但这会儿却不同了。 今年粮食歉收,谁也不知道明年是什么光景。 秋收后之所以还让孩子们来上学,是因为一年的束脩都交了,不来实在浪费。 但每个月孩子们都要拎一小袋的米面来学堂,这对家里的负担也有些重。 但又不能不拿来,总不能别的孩子有吃的,自家孩子就饿着肚子吧? 而且在大人的眼中,读书是很费力气,很费脑的,不仅在学堂里要吃干的,在家的一顿早食也得吃干的才行,不然到了学堂肚子一饿,哪里还听得进先生讲课? 所以凡有孩子在学堂念书的,一天至少要给孩子吃两顿干的。 而一顿干的,化了粥或面片汤,起码够一个人一天三顿的量了。 七里村及附近的这两三个村子并不多富裕,愿意送孩子来学堂读书的多是家里富裕一些的富农。 前提还是庄先生要的束脩本就不多,家里供一个孩子一日三餐的吃干没问题。 但这一番天灾下来,各个家里的存粮都不多了。 所以学生们家长私下一商量,这才选择这时候找上门来和庄先生辞学。 庄先生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先生,自然知道他们现在的艰难,所以挽留一番,甚至表示愿意减免束脩,见他们依然坚持后便也只能同意放学生离开了。 虽然已经决定让他们辞学,但庄先生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做。 在考试过后,他将这些学生一个一个的叫到隔壁小院里单独谈话。 年纪小些的,叮嘱他们回去后要反覆诵读《千字文》和《论语》,他道:「这两本书中蕴含了大智慧,现在你们或许还读不懂,但以后年岁渐长,读得多了,自然有所得。」 八九岁的孩子目露茫然,庄先生顿了顿后便道:「你们只要记得回去后也要每日都诵读《千字文》与《论语》就行,已经学会的字久不看也会忘记的,你们若是把已经学会的字又忘了,岂不是辜负了家中父母的期望?这两年的学也白上了。」 第431页 八九岁的孩子闻言,连忙点头答应。 而对已经十二三岁的少年,庄先生谈的心就要多了,这些孩子已经跟他读了四五年的书了。 面对他们的离开,庄先生倒是不怎么惋惜,因为这几个孩子并没有想走科举的,四五年下来,他能教他们的也有限了。 他最惋惜的还是才读书不过两年,或是去年才入学的两个学生。 每一个从先生小院里出来的孩子眼睛都红红的,除了本人,没人知道先生和他们说了什么。 满宝和白善宝都有些不安。 满宝的情况有些特殊,她不知道先生是否离开,如果先生离开,她还要怎么读书? 白善宝也很不安,他是一定要读书的,但如果庄先生离开,他又要去哪儿读书? 最不受影响的估计是白二郎了。 他左右看了看后就跟自己要好的小伙伴们约定,以后他们也要常来找自己玩儿。 七里村的小伙伴想也不想的同意,反正就一个村,几步路的事儿。 隔壁村的也没多犹豫,跑着也是几刻钟的事,反正回家也没事做,可不就是玩儿? 等把所有学生都找了一遍,庄先生便惋惜的表示今年的课程就到此结束了,大家可以收拾东西回家过年了。 众学生站起来郑重的与庄先生行礼辞别,沉默的将东西收好。 满宝等大家都走了,这才和白善宝跑过去小院找先生。 庄先生刚要烧水泡茶,看到两弟子过来,便沖俩人招了招手道:「来得正好,快帮先生烧火。」 满宝跑上去,这活儿她做得很熟了,打了打火石,点燃干草便生了火儿。 白善宝一边给她递小柴,一边问庄先生,「先生,你要离开吗?」 庄先生问,「怎么,你也不想读书了?」 「不,我想跟着先生读书。」 庄先生就摸着鬍子笑道:「那不就好了?你们安心跟着为师读书就行。」 满宝和白善宝同时松了一口气,又高兴起来,于是邀请道:「先生,你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庄先生摸了摸满宝的脑袋笑道:「晚上先生没空,已经应了白老爷去他那里用饭。」 白善宝恍然大悟,「难怪白二一点儿也不急,原来他早知道吗?」 庄先生意味深长的一笑。 白二郎当然不知道了,这孩子心里想的事情少,可能是没人问到他,所以他不觉得这些事跟他有关。 他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他还是孩子呢,为什么要为这些事操心? 所以即便是晚食时要和庄先生坐在一起吃饭,他也毫无波澜,在老爹夹了一筷子菜后便认真的吃饭。 桌上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和庄先生,白老爷觉得餐桌上过于沉闷,于是提议,「庄先生,把善宝也叫过来如何?」 庄先生当然没有意见了。 于是下人下去,不多会儿就把白善宝和满宝一起领过来了。 白老爷看见满宝大笑,「我还想着是不是要派人去你们家里请你,没想到你还在善宝家里,如今庄先生就你们三个学生了,正好坐在一起商议这课要怎么上。」 白善宝解释,「我们正商议着开春后要在山脚下的荒地里多种些瓜豆呢。」 第364章 师兄还是师姐 白老爷就看了一眼他傻儿子,问道:「二郎,你怎么不去?」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我又不懂他们说的那些瓜,我才不去呢,等到要种果树时再叫我。」 白老爷:……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对白老爷道:「他这样心思单纯也不是坏事,白老爷不必过于苛责。」 白老爷对庄先生笑笑,当着先生的面儿,他暂时放过他儿子。 下人拿了碗筷上来,给两个孩子添饭,白老爷先给满宝夹了一筷子肉,这才问庄先生,「先生是打算继续在学堂里教学,还是换到我们宅子里来?」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还是在学堂里吧。」 要是有孩子过来这儿玩,看见他们在上课,说不定会想旁听。 白老爷道:「就怕学堂太过空旷,先生在里面授课会受寒。」 庄先生不在意的笑道:「我住的小院也宽敞,不想在学堂里授课时,再带他们去小院便是。」 三个学生和三十个学生,区别还是很大的,在哪儿授课都可以。 白老爷这才不再强求。 庄先生只饮了一杯酒,饭足后就告辞离开,顺便把满宝也带走了。 师徒两个过了桥以后就慢悠悠的沿着河岸散步,满宝很关切的问道:「先生,你才有三个学生,还能挣钱吗?」 庄先生好笑的问道:「若是不能你待如何?」 「我有钱,」满宝认真的道:「我可以给先生付很多的束脩。」 庄先生听出她声音种的惶恐,他心下感动,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放心吧,先生不走。」 他道:「你和善宝是为师见过的最聪明的两个小孩儿,哪怕不为钱,我也要在这里教下去的。」 满宝张嘴就要说话,庄先生就对她摇了摇头,笑道:「你不必焦急,日前白老夫人找过我,她说要聘我为善宝的先生,每月予我的束脩比之前开学堂的还要高。」 满宝便安静了下来。 「所以你大可放心,先生是饿不着肚子的,不过,」庄先生顿了顿后道:「你大嫂恐怕不能再在学堂里做饭了。」 第432页 满宝却很高兴了,「没关系,我嫂子再找别的活儿就是了。」 庄先生点头,「等年后你再来上学,让你家里人把你的米面送到善宝家,再每月送五十文钱,这个没问题吧?」 满宝点头,表示没问题。 庄先生这才继续道:「满宝,我决定收白善为弟子,以后你们就不止是同窗,还是同门师兄妹了。」 满宝瞪大了眼睛,叫道:「不行!是师姐弟!」 庄先生:「……」 满宝站在庄先生面前据理力争,「先生,是我先拜师的,我也比他早一日进学,所以我比他大。」 以庄先生对白善宝的了解,这恐怕有点儿难,因为,「他年纪比你大。」 「书上不都说辈分是按照入门来的吗?哪有是按照岁数来的?」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道:「我们是读书,不是习武。」 满宝就缩了缩脖子,小声问,「先生你知道呀?」 「没收的书还在先生那里呢,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满宝心虚了一下下,然后就理直气壮的道:「我觉着道理是一样的,所以我是师姐。」 庄先生就挥了挥手道:「这个你们自己商量吧,白家会选定好日子拜师,在此之前你们可以自行商量。」 满宝张大了嘴巴,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高,觉得她现在跟白善宝打架的胜算不是很大,但这种事找外援又不太好。 刘氏也正在和白善宝说拜师的事。 「庄先生才华不错,你这孩子又素来顽皮,这么多先生,算下来也就庄先生讲课你能听进去,所以我和你母亲商议过后,决定为你聘请庄先生在家里为你授课。」 刘氏道:「不过,庄先生是你堂伯请回来的,虽然你大堂哥已去府学读书,但二郎还在,所以庄先生是为你们二人一起授课。」 「那满宝呢?」 刘氏笑,「她是庄先生的弟子,自然是跟着庄先生一起读书了。」 刘氏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后道:「庄先生学识不差,所以我和他提了,想要你拜先生为师,确定师徒的身份,我已经让刘嬷嬷去问日子了,等确定了好日子,我们便携师礼上门拜师。」 白善宝眼睛一亮,「先生答应了?」 刘氏笑着点头。 「那我是师兄吗?」 刘氏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孙子的意思,她忍不住笑了笑道:「这个我就不知了,按理来说,你是后进门的,应该算师弟吧?」 白善宝瞪大了眼,不太高兴的道:「可我年纪比较大,读书也比她厉害,应该我是师兄才对。」 刘氏笑道:「明日你先生就要回县城了,你去送行的时候可以问一问先生。」 庄先生显然没料到两个孩子的关注点这么一致,所以被问道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满宝说,她要当师姐。」 白善宝严肃的道:「可是先生,我比她年长,读书也比她略好一些,按理来说,该我当师兄才是。」 庄先生摸着鬍子笑道:「你可以去找她商议,如果她愿意把师兄的位置让给你的话。」 白善宝觉得有些难,但他就喜欢迎难而上,于是在周四郎的荒山脚下,两个孩子在一块石头上相遇了。 既然遇上了,白善宝就决定和满宝好好的商议一下这件事。 俩人理由都很充分,互相说服不了彼此,眼睛瞪着眼睛。 满宝捏着拳头问,「你要跟我打架吗?」 白善宝倒是想,但想到她打不过就咬人的恶习,他决定先讲理,不行再动手。 「你要是让我当师兄,我以后都会照顾你的。」 「你是师弟也得听我的。」 白善宝想了想,忍痛道:「你要是答应,我就把我的十二生肖送给你。」 满宝心动了一下下,然后拒绝,「不要,当师姐更重要。」 「我还可以带你去益州府玩儿。」 「待到后年我们的农庄挣了钱我也能去。」 「那要是不能挣钱呢?」白善宝道:「知道什么叫天灾人祸吗?」 满宝:…… 第365章 争赢 「而且我不是后年去,我是明年去。」白善宝道:「我祖母说,明年端午前要带我去益州府给一位姑祖母过寿,到时候我带你去。」 满宝犹豫着没说话。 白善宝就道:「益州府比县城热闹很多,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最主要的是,沿路有很多你没见过的植物,到时候我让大吉挖了给你玩儿。」 这一点显然是挠在了满宝的心上,但满宝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吗? 她也只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坚定的摇头,「不行,我要当师姐!」 「难道你不想去益州府?」 满宝自信满满,「我觉得我们的农庄一定能挣大钱,早一年去和晚一年去差别不大,但当了师妹就不一样了。」 她哼哼道:「当师妹是要一辈子的。」 所以虽然心痒痒的,但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出来的。 白善宝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先生都属意我当师兄!」 这话倒是真的,于是满宝略微有些心虚,但想到先生既然叫他们私下决定,显然是还没应承下,不然他说的就不是属意了。 于是满宝坚持,「反正我比你早入门,我就是师姐。」 第433页 「我比你大!」 「我比你入门早!」 白善宝愤愤,「我读书还比你厉害!」 满宝捏紧了拳头吼道:「那我也比你入门早!」 白善宝也捏着拳头叫道:「明明我们是一起进学堂上学的!」 「才不是呢,我比你早一天!」满宝叫道:「早一天也是早。」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就连白善宝和满宝都不太记得了,反正吵着吵着他们就打在一起了。 等在山上挖果树坑的周大郎等人发现不对劲时,两个孩子正滚在草地上打得哇哇叫。 周大郎连忙丢下锄头从山上飞奔下来,等他跑到时,局面已经发生了扭转,满宝在啃了白善宝一口后成功压在他身上,扬着小拳头威胁他,「说了我是师姐,我就是师姐!」 周大郎立即把她拎起来,把白善宝给扶起来,看见他脸上被满宝抓花了,才要对满宝生气,却见她脸上也有好几道口子。 周大郎:…… 他把两个孩子分开,运了运气后问道:「为什么打架?」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各自哼了一声后扭过头去。 周大郎对俩人束手无策,尤其是在他们还很不配合的情况下。 俩孩子这一年来都没有打架,这一次打得又凶,脸上的红印子就特别明显,明明各自的指甲都剪得挺短,但还是锋利得不行。 白善宝额头磕青了一块儿,剩下的三四道都是用指甲划出来或掐出来的印子。 满宝脸上除了两道印子,还有一个巴掌印,显然是白善宝气急的情况下用很大的力气打上去的。 之前并不是很明显,但这会儿就很显眼了。 周大郎都不知道怎么把俩孩子领回去,但俩人根本不让他领,自己就哼哼着跑回家了。 当然是一起走的,毕竟大岭这边离村子里有些距离,但俩人中间隔着三丈远,要不是路不够宽,他们恨不得隔着个天涯海角。 大吉默默地跟在俩孩子身后,护送他们回家。 路走到一半,白善宝没那么气了,这才看到大吉,他惊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应该是有帮手的! 白善宝气急了,转身就跑到大吉身前,伸脚踹了一下他的腿,怒吼道:「你为什么不帮我?」 满宝本来正扭着头看路边的野花野草,听见他往回跑就忍不住扭头看了一下,见他打大吉,不乐意了,也跑回去,直接推了一把他。 白善宝没防备,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满宝掐着腰居高临下的吼他,「有本事欺负大吉,有本事再跟我打一架呀。」 白善宝眼眶一下就红了,他哇的一下哭出来,委屈得不行,一边委屈还一边沖满宝大吼:「要不是你咬人,我会打不过你吗?你耍赖!」 「我没有!你也可以咬我呀,我又没有不让你咬!」 「我打大吉关你什么事,大吉是我家的人。」 满宝掐腰道:「大吉也是我朋友,我就不许你欺负他。哼,你明明就是迁怒,羞羞,打不过我就欺负大吉。」 白善宝又哭又怒,啊的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满宝就去,两个孩子瞬间又战成一团。 大吉看着自家的少爷把满小姐压在下面,伸手就要挠人,犹豫着是不是上前拦一拦。 他记得他第一次看少爷和满小姐打架,他第一时间就上去把俩人分开了,结果两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最后告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便和他说,以后俩孩子再打架,只要没有大事就不必拦着,让他们打! 之后,俩人再打架他就没再拦过,他们也多半是打过之后过一会儿又和好,跟他并没有关系。 怎么这次就扯上他了? 大吉眼见着俩人的手又要抓在彼此的脸上,他只能上前将俩人分开。 满宝和白善宝依然被拦在一边,冲着各自踢了一脚,没踢着,就愤愤的分开了。 白善宝道:「等我见到先生,我一定要和他告状,说你欺负我。」 「我也会告状!」 白善宝愤怒,「既然你说你是师姐,那你就得让着我。」 满宝一想也是,道:「行,我让你,这次让你告状!」 白善宝哼了一声就扭过头去。 满宝道:「你是师弟,你得听我的话。」 「错的不听!」 「那是当然,先生不是说过,就算是父母,说的话错了,我们也不能听。」 白善宝略微好受了一点儿,要求道:「做师姐要送礼物给师弟的。」 「我有给你送了弹弓。」 「那个不算,那时候我又不是你师弟。」 满宝就苦恼起来,「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眼见着两个孩子瞬间就说到了要送的礼物上,又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再次被撇到后面的大吉:…… 真是孩子心比女人心还难琢磨,刚刚还打得要死要活的呢,要不要变得这么快? 等回到村里,俩人已经好得手牵着手了,作为新出炉的师姐,满宝特别贴心的把白善宝送到河对岸的白家,等他进门了才开开心心的回家去。 第366章 顺带呗 刘氏给善宝用水洗干净脸,直接用开水泡了些盐巴给他擦上,特别是额头青了的那块,用盐揉开,直接把他揉得鬼哭狼嚎的。 刘氏揉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见他泪汪汪的样子便道:「好了,以后还打架吗?」 第434页 白善宝含着泪摇头。 「满宝身上有伤没有?」 白善宝点头,「她咬我了,不然我肯定赢了。」 白善宝的手臂上有了一排压印,有点青,好在没有破皮,但一按还是很痛。 刘氏皱了皱眉问,「她咬你才赢的,那岂不是伤得比你重?」 她看向大吉。 大吉便躬身道:「满小姐脸上有两道指甲印,破皮了,还有一个巴掌印,身上的伤不知道。」 刘氏就瞪了白善宝一眼,问道:「你们为什么打架?」 「我想当师兄,」白善宝还想争取一下,道:「祖母,你去和先生说,让我当师兄好不好?」 刘氏想过很多种理由,唯独没想过他们会因为这个打架。 她揉了揉额头道:「满宝比你早入门吧?」 「我们明明是一起上学的。」 「可人家是一早就拜了先生,且进学堂的时间也比你早,这个怎么比?」 「我比她大!」 刘氏直接问道:「你们这次打架有结果了吗?谁做大的?」 白善宝低下脑袋。 刘氏一看就明白了,立即道:「你看,你都叫人师姐了,怎么能半途更改?」 白善宝的泪珠子就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抽噎着道:「可,可我不想做师弟,我想当师兄。」 白善宝越说越委屈,哭得不能自已,肩膀一抖一抖的,脸上都是泪。 刘氏看着不由心疼,抱住他的肩膀道:「孩子,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她比你早入门,便是师姐,你看的那些武林话本里不也是这样写的吗?」 白善宝还是很委屈,「可话本里只有师兄和师妹,根本没有师姐师弟。」 刘氏想了想道:「你要不愿意叫满宝做师姐,那就叫她满宝,反正平时你们也是这么叫的。」 白善宝抽噎着应下,「好吧。」 钱氏也在给满宝洗脸,此时她脸上的巴掌印肿了起来,只能用盐水给她揉开,满宝也哇哇的大叫,等叫完了才含着泪脱了衣服进木盆洗澡。 钱氏见她腰侧和背上也都有青块,便忍不住问,「你们这是为什么打架,打得这么厉害?」 满宝道:「我要当师姐,他不答应,我们吵起来了,然后就打起来了。」 钱氏问:「谁先动的手?」 「是他!肯定是他先动手的!」 钱氏一听就知道不对,「真是他?」 「反正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我也不记得了,但他好兇,打了我一巴掌。」 钱氏问,「你有没有咬他?」 满宝没说话。 钱氏就明白了,问道:「那你们谁争赢了?」 满宝就自得的道:「当然是我啦,现在我是师姐,他是师弟。」 钱氏便点了点头,知道自家闺女没吃亏,肯定是打赢了才有师姐当的。 看着坐在木盆里自己洗澡的小闺女,钱氏有些忧心,这样顽皮,以后可怎么找夫婿呀? 晚上满宝睡觉时都梦见自己在打架,狠狠地踢了几下被子,觉得冷了,便在床上蜷缩起来,寻找着热源,拱呀拱呀,又拱到了被子里。 白善宝也做噩梦了,梦见自己被一个怪物咬住了胳膊,大半夜的哇哇叫起来,醒来后就哭了两声,知道是做梦后就抱着被子委屈巴巴的继续睡了。 庄先生已经回家去了,他可不知道两个学生为了争当老大还打了一架。 直到白家选定了日子上门来拜师。 满宝跟着白善宝一起去了,她给新晋师弟精心准备了一个礼物。 她在商城里找了两天,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符合他们这里特色,又很厚很厚的笔记本。 她让二哥做了一个大竹盒,将笔记本放在里面,打算等白善宝拜师后送给他。 作为师姐,是不可以太过小气的。 庄先生一家住在县西,那边没有街市,多是住宅区,所以满宝没到过那边。 刘氏和郑氏亲自带着善宝来拜师,因为知道庄先生夫人已不在,所以还请了白老爷一起。 白老爷看了看白善宝,再看一眼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决定厚着脸皮也拎一份拜师礼上门,看能不能让庄先生顺便把小儿子也收归门墙。 庄先生在教白大郎时,白老爷只觉得庄先生学识还不错,人脉也广,并不觉得他厉害到什么地步。 但在他教了白善宝后,白老爷才知道,原来他还可以更厉害一点儿。 所以二郎拜他为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白老爷拎着一份厚厚的拜师礼领着白二郎一起跟着去了。 庄先生家在县城的房子是个一进的大院子,比满宝家略小一些,但在县城能有这样的房子也很厉害了。 庄先生的儿子在县城银楼里做帐房,知道今天有贵客上门,特意在家等着。 两辆马车在家门口停下,这让庄大郎微讶,显然没想到白家那么大的动静。 白善宝和满宝先跳下马车,这才转身扶着刘氏和郑氏下车。 后面白老爷也和白二郎下车了,两家都准备了厚礼上门。 拜师所用的腊肉是最基本的,除此外还有些米面,布匹,茶叶等东西。 看着下人鱼贯的捧着东西进门,庄大郎惊了好一会儿,而听见动静迎出来的庄太太更是愣在了当场。 第435页 白老爷笑着和庄大郎打招唿,刘氏则和庄太太应酬。 夫妻俩迅速回神,连忙将人请到堂屋。 庄先生也从堂屋里迎出来,看见白家带来的东西,他也怔了一下,然后就着重看了一眼明显是两份的礼物,然后目光就落在了白二郎身上。 白老爷对着庄先生连连行礼,歉然道:「冒失之处还请先生见谅,您也知道,二郎启蒙便是跟着您念书,家里老人太宠孩子,也就您还能教导一二。本来三个孩子都是跟着您一起念书的,善宝都拜您为师了,单剩下二郎一个……」 庄先生忍不住一笑,才要说话,就见满宝和白善宝都转头瞪着白二郎。 第367章 拜师 庄先生心中一动,笑道:「这倒是没问题,反正收不收入门墙,我都是那么教他们的。只不过若入门墙就要排行,我已先收了满宝做弟子,后又先应承了善宝,所以二郎……」 白老爷转身就对一脸懵懂的白二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师父,师兄和师姐?」 善宝为了当师兄和满宝打了一架,还打输了的事白老爷前两天就听说了。 白二郎:…… 满宝和白善宝满意了,都仰着小脑袋等着白二郎叫他们。 白二郎一脸懵的看着明显比他矮的俩人,委屈的瘪了瘪嘴,但没等他出声反对,白老爷已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在老爹的逼视下,白二郎不情不愿的叫了满宝一声「师姐」,又叫了白善宝一声「师兄」,这才眼泪汪汪的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觉得真是为难这孩子了,于是温和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领着大家进堂屋,笑道:「既如此,你们就一起行拜师礼吧。」 满宝立即机警的站到庄先生的身后,自得的看着两个师弟。 庄太太连忙给泡好茶端上来,白善宝先接过一杯,白二郎这才接了剩下的一杯。 俩人一起跪下给庄先生敬茶,行礼。 庄先生笑了笑,接过他们的茶喝了一口,勉励了他们一番后便送给他们一人一套文房四宝。 本来他只准备了一套的,好在他们庄家读书人多,还能临时找出一套来。 满宝乐呵呵的看着俩人,颇有一种买一送一的喜悦。 白善宝也很高兴,看向白二郎的目光中都是高兴。 白二郎看看白善宝,又看看满宝,郁闷得不行。果然,他还是很讨厌满宝和白善宝,他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要来看热闹? 白老爷很高兴,刘氏婆媳俩也很高兴。 庄大郎和他媳妇没想到父亲到乡下教书后反而事业更进一步了,所以他们也很高兴。 本来庄大郎还不太同意庄先生去乡下教书的,毕竟父亲年纪大了,离得太远,若是病了,他根本照顾不到。 但见白家对父亲这么看重,庄大郎嘴上不说,心里却放心不少。 这么看重,若是病了或出什么事,白家应该会照顾得到的。 庄大郎对白善和白二郎都很友善,至于站在庄先生身后的满宝,他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对于满宝,他虽未见过,但却早已听说过。 父亲告诉过他,他收了一个入门弟子,是一个五岁的女娃。 这算是父亲第一个入门弟子,说实话,庄大郎是不太理解的,就算要收弟子,为何要收一个女孩子? 不过父亲做的决定显然不是他们能改变的,主要是庄大郎也不想干涉太多。 所以此次见面,他只是对满宝点了点头而已。 但满宝却给他们都准备了礼物,庄大郎夫妻的,还有他们家的三个孩子。 当然,更有白善宝的。 认了师父,白善宝和白二郎便要见过庄大郎,然后就是满宝。 满宝早早就从大吉怀里找出给白善宝的礼物,目光炯炯的站在庄先生身后看着他。 白善宝站在满宝前面,看着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满宝,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师姐。」 满宝瞬间绽放笑容,单手努力的抱着盒子,单手学着先生摸她的样子踮起脚尖去摸白善宝的头,乐道:「师弟乖,来,这是师姐给你的礼物。」 白善宝不太高兴的微微偏头,伸手接过盒子,然后就要开启。 满宝就一把按住道:「现在不能开,得等回到家才能开。」 白善宝便抱住道:「好吧。」 然后就上前一步站在满宝的身边,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站在他们的对面,和俩人大眼瞪小眼。 四对二,白二郎完败,只能站到满宝跟前,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吭吭哧哧的叫了一声「师姐」。 满宝再次绽放笑容,也要伸手摸白二郎的脑袋,然后白二郎往后一跃,戒备的看着他。 满宝略微有些惋惜,只能道:「乖啊,师姐不知道你今天也要拜师,所以没给你准备礼物,等回去了我就给你补一份。」 白二郎可有可无的点头,他觉得他跟白善宝和满宝都没有共同语言,要是他们送他笔墨纸砚,他是要还是不要? 所以送不送的,他都无所谓啦。 白善宝见他就要站到他们身边,便上前一步挡住他,道:「你还没叫我呢。」 白二郎对他磨了磨牙,不甘不愿的叫了一声,「师兄……」 叫完了觉得委屈,便扭头和庄先生道:「先生,我年纪最大,应该我是师兄吧?」 第436页 当着众人的面,庄先生当然不能让手下的弟子内讧,而且最让人头疼的两个刚确定大小,当然不能再混乱,于是道:「是按照入门先后来排队。」 白二郎便沖白善宝伸手:「那你也要送我礼。」 白老爷见他如此失礼,忍不住瞪眼。 白善宝并不介意,乐滋滋的应承道:「行,等回去我就给你。」 白二郎提出要求,「我要你那个弹弓!」 「不行!」白善宝和满宝一起拒绝他。 白善宝道:「那是我的!」 满宝道:「那是我送给他的!」 白二郎就和满宝提要求,「那你得送我和他一样的弹弓。」 满宝还没说话,白老爷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怒道:「玩什么弹弓,让你来拜师是好好学习的,结果你就只想着玩儿!」 然后他看向满宝和白善宝,道:「你们谁也不准送他玩的东西,知道了吗?」 白善宝和满宝一起连连点头,他们也不想送呀。 吃的和学惯用具多好呀,为什么要送玩具? 白二郎悲愤得不行,然而他不敢反抗他爹。 拜师完毕,大吉等人便把剩下的礼物也都搬进来。 其中满宝的特别好辨认,因为她的东西都是用竹盒子装的。 这样简陋的包装,让庄大郎夫妻好了好几眼,不过看满宝只是一个小孩儿,俩人没说什么。 满宝的礼物是五个竹盒子,庄家人除了庄先生外一人一个。余下的则是老周家给庄先生准备的年礼,和往年一样,腊肉,米面和一罈子咸菜。 庄家的三孩子都上学去了,并不在家。 但满宝依然把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了庄大郎,她认为,作为师姑,既然是第一次来看小辈儿,怎么能不带礼物呢? 第368章 礼物 她准备的东西都是用盒子装好,给庄大郎三个儿子的是三个一模一样的竹盒子,庄大郎媳妇接过的时候觉得有点儿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给庄大郎的是一套笔,是满宝用自己的存款在书铺里买的,给庄大郎媳妇的则是满宝偶尔在商城里看到的花。 科科说那是假花,拿来插在花瓶里布置房屋的,技艺一般,但满宝觉得很好看,比真的还好看,加上又不贵,于是她买了一大束。 没办法,一份就是一束,一束里有十一支,她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十支,反正多了一支是好事不是? 满宝买了以后送给四个嫂子一人一支,她娘当然也有一支,然后是大丫和二丫,就连年纪最小的三丫都抢了一支,剩下三支,满宝自己留了一支,拿了两支剪短了一些放在盒子里送给庄大郎媳妇。 所有的礼物中,庄大郎的最贵,满宝也最心痛,她觉得女孩子的礼物更好选,商城里有好多漂亮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当礼物,不像给男生选礼物,好烦恼的。 这次给白善宝的礼物她就选了两天才选中,假花就是在挑选礼物的过程中发现的。 这种花满宝没见过,但在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很好看,主要是颜色好看。 满宝的审美承自钱氏和小钱氏。 婆媳俩觉得大红色最好看,满宝跟着俩人长大,也觉得大红色最好看,所以当时在看到时就觉得这花好漂亮呀。 庄太太把他们送来的东西收好,一直等客人走了才去清点那些礼物。 她当然是先看白家送的礼物了,两家送的礼物都差不多,不仅贵重,且实用。 刘氏送来的布匹最好,主要是,不仅有合适男子的颜色,还有她喜欢的颜色,显然是为家里的女眷准备的。 庄太太摸了又摸,最后开心的将之收到一边。 白老爷为了让庄先生收下他儿子,也是煞费苦心,特意在刘氏准备的礼物上厚了三成。 等把两家的礼物都清点好了,庄太太这才开启满宝送来的盒子,庄太太一看到盒子里的笔便合起来交给丈夫,然后去开她的盒子,一开启,她就吓了一跳。 庄大郎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看到盒子里的花,他惊了一下,「这时节哪来的花?」 庄太太伸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明显不是真花的质地让她一怔,连忙拿起来看。 庄大郎也稀奇得不行,「竟然是假的?做的也太逼真了,这是什么做的?」 「不知道,」庄太太惋惜的道:「可惜家里没女孩儿,不然……」 庄大郎就笑道:「你戴也是一样的。」 庄太太就嗔笑道:「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戴什么呀。」 庄大郎直接给她插头上,然后笑道:「好看。」 庄太太低头一笑,开启剩下的三个盒子,发现里面全装了糖,还都是她没见过的糖。 她吃了一颗,忍不住感叹,「这位小娘子也有心得很,只是不知她这么多好东西哪来的。」 庄大郎不在意的笑道:「乡下地方,总有些手艺人,这不足为奇。」 他道:「我看这几种颜色的布料都挺不错,你给父亲裁出来多做几件衣裳吧,过完年父亲又要去乡下教书了。」 庄太太应下,将东西都收好。 庄先生也看到了庄太太头上戴的花,知道是满宝送的,就笑了笑道:「那孩子最喜欢植物,这么好看的花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 第437页 此时庄先生并不知道这花是假的,直到儿媳一连带了好几天,他这才知道那是假花。 庄先生惊诧了一下,但想到老周家人一向手巧,便摇头一笑,就不知道这花是谁做的了。 才上车,白善宝就想开启盒子,但见祖母,母亲和满宝都看着他,他便不开了,抱在怀里看向窗外。 刘氏和郑氏忍不住抿嘴一笑,并没有要看的意思。 满宝则是不在意的,主要是,她觉得让白二郎看到她送给白善宝的礼,万一回家以后她送给他的礼不喜欢了怎么办? 满宝此时就在思考,「你说,我要送给白二什么礼?」 白善宝更想知道满宝送他的是什么,所以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满宝忧愁的道:「我觉得送和你一样的,他一定不会喜欢,但不一样,又应该送什么呢?」 白善宝一听就知道了,满宝送给自己的一定是学惯用的,不然白二不会不喜欢的。 俩人思考着回到七里村,一到村子里,白善宝就催满宝下去,然后和她挥手告别,「等晚一些我再去找你玩儿。」 再商量一下给白二送的礼物。 满宝也忧愁的叹了一口气,爬下车后和白二道:「以后得和师父提建议,不要再收师弟了,还是收师妹吧,女孩子的礼物比较好找。」 刘氏和郑氏听了好笑,在车里笑出了声,打趣道:「满宝这么小就知道送礼的艰难了。」 白善宝叫道:「我也知道的。」 一回到家,白善宝便跳下马车,抱着盒子就往自己的屋里跑,等进了屋才开启盒子。 白善宝咦了一声,将盒子里的本子拿出来,本子的整体封面是浅蓝色的,中间部分则是被蓝色圈出了一个半圆出来,一叶扁舟在淡蓝色的水面上,舟上有个模煳的人影,而水的尽头处有一轮蓝色的圆球,就像是月亮一样。 但很奇怪,月亮不是白色的吗?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开启,他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本空的书。 他翻了翻,真的全是空的,他还以为这是一本书呢,竟然是一本空册子。 白善宝想了想,研墨,提了笔在扉页上写下,周满赠。 墨不晕不散,也不透,竟然是上好的纸张。 白善宝摸了摸本子,惊奇得不行,也不知道满宝是从哪儿得来的。 白善宝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去问满宝了。 满宝道:「从我朋友那里买的。」 白善宝知道满宝有一个朋友,她经常从他那里买东西,于是羡慕了一下,「他可真厉害,这样的本子都能买到,里面的纸很好。」 第369章 我们忙 满宝点头,当然厉害了,科科的商城里好东西可多了,只是很多她都捨不得买而已。 「可是要送给白二什么东西?」满宝道:「礼物要送对方喜欢的吧?」 白善宝想了想后小声道:「他想有一把剑!」 满宝想也不想的道:「太贵了,我们买不起。」 白善宝也这么认为,点头,「但剑如果是木头做的呢?」 俩人对视一眼,满宝立即道:「那就用木头做。」 「我不会做。」 「木匠一定会,不然让我二哥做。」 「那你说我们要做怎样的剑?」白善宝道:「书上说,剑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兇险异常,生而为杀。我画了一下,你看。」 满宝只看一眼就道:「像那三个坏蛋拿的。」 白善宝点头,「我画得更宽,我觉得这样更好看。」 「有些歪呀,要不要在上面刻些东西,」满宝提议道:「比如天下第一剑之类的。」 「这个就真的得找木匠了。」 居住在白家,为白家打造犁具的木匠没想到自己都快要回家过年了,还临时接了这么一个订单。 木剑,很简单呀,就算削得好看点儿,那也不费多少功夫,至于刻字,只要两个小顾客能写出来,他们就可以照着刻。 老木匠亲自动手,用不上半天功夫就削出了一把木剑,又打磨了一翻,这才在上面刻字。 第二天白二郎收到俩人的礼物时都惊呆了。 白善宝将木剑递给他,道:「这是我们一起送你的,可是花了不少钱呢。」 白二郎接过,感动得不得了,他一直想要一把剑,但这是不可能的,最多是捡着路上的棍子当剑使。 俩人道:「你是我们的师弟,我们比你大,一定会照顾你的。」 白二郎纠结得不行,既开心又不开心,但满宝大气的手一挥道:「行了,师姐以后会照顾你们的。我们现在先去地里看一看吧。」 「地里有什么好看的?」白二郎忍不住嘟囔。 现在地里还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山上的果树坑已经挖好了,田地也基本都犁了一遍,三个长工住进了黄泥房,该准备的鸡棚、牛棚也都搭建好了,现在只等春天到来。 现在三个长工每天除了放牛就是处理田地里的肥堆,确保春耕时这些肥堆都能用得上。 满宝他们出去玩的时候偶尔会去看一看。 对于春耕,谁都不敢怠慢,哪怕满宝和白善宝第一次自主安排一个庄子的事宜,也知道春耕是一年开始里最重要的事情。 白二郎自然是听他们的。 第438页 庄先生很贴心的把他们课程安排在了晚上,春忙期间都放假,甚至让他们亲自到地里参与劳作。 而他只佔用的半个时辰和晚食后的一个时辰。 早上是要他们写字,晚上则是要他们坐着听课。 满宝和白善宝在昏昏欲睡两天后就适应了过来,白二郎却感觉上课时他更困了。 但这会儿不比以前在课堂里上课,如今总共就只有三个学生。 三人坐在先生面前,他眼睛一眯庄先生的书就拍过来,然后白二郎就得站着听课了。 满宝和白善宝捂嘴而笑,在先生讲完课后便起身一起行礼退下。 出了小院,天已经黑了,周五郎打着哈欠从一块石头上站起来,沖满宝招手,「走吧,回家。」 大吉和白二家的下人也各自上去领着自家的少爷回家。 此时还并不是很晚,有些劳作晚一些的人家也才刚刚洗漱而已,所以一路走回家,总能听到各家里发出的各种声音。 周五郎是算准了时间过来的,只等了半刻钟左右,但还是困得不行,主要是这两天开始春耕,他累得很。 他忍不住捶了捶腰,道:「庄先生比以前更严格了些,以前春忙的时候你们是直接放假,现在倒好,早上和晚上还得来上课。」 满宝没说话,周五郎也不在意,他又打了一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眼泪,困顿的问道:「你们的麦子种了几亩了?」 「刘奶奶暂时只请到八个短工,所以现在只种了十五亩。」 「不错了,比我们家还快一些。」 满宝道:「主要是我们有三头牛。」 「这倒是,一头牛抵两个壮劳力呢,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一算,你们的速度慢了些啊,是不是有人偷懒了。」 「还好吧,」满宝这两天也跟着下地了的,当然,别的她不会做,就是往已经开垄撒肥的地里丢麦种,「白庄头没说他们偷懒。」 「等家里的地种完了就去帮你们。」周五郎想了想道:「不用你们给钱。」 满宝就抬头沖他乐,道:「说不定我们的速度更快呢,五哥,有牛真的方便好多,要不我们家也买一头牛吧。」 周五郎精神一振,立即不瞌睡了,他兴奋的问道:「满宝,你有钱了?」 满宝惋惜的摇头,「没有,我问过刘奶奶了,一头犍牛要四千多钱呢,最少要四千二百文,次一等的犍牛也要三千文以上。」 周五郎忍不住慨叹,「都能娶一个媳妇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周五郎就没兴趣,「既然你没钱,那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我没有钱,但爹有啊,去年秋冬卖的姜和山药,三哥四哥他们交的公中可不少。」 周五郎摇头,「爹不会出钱的,除非等到夏收,如果今年小麦没问题,你缠一缠,爹兴许会愿意出钱。」 满宝就垮下肩膀。 回到家,周三郎的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满宝让周五郎先回屋,她蹬蹬的跑上去凑热闹,就见何氏正抱着一个孩子在屋子里转悠,「三嫂,五头怎么了?」 何氏脸微红,道:「他饿了。」 满宝明白了,何氏的奶又不够了。 五头是正月里出生的,刚过完年没多久就降生了,但不知怎么的,何氏的奶水有些不够,他常饿得哇哇叫。 何氏道:「你三哥蒸鸡蛋去了。」 满宝道:「要不我们家也买一头羊吧?」 何氏笑道:「不用,等他再长一些就能吃些粥了。」 第370章 稀奇 钱氏也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摸出了钱盒。 老周头正准备睡觉,看见老妻摸出钱盒就有些紧张,「你干嘛呢?」 钱氏沉思道:「我想着明天让老三去买些猪脚回来炖着给老三媳妇下奶,我上次偶尔听满宝说起,好像鲫鱼也下奶。」 老周头立即道:「家里不是一直给她吃鸡蛋吗?一天三顿的煮着鸡蛋,谁家媳妇能吃得这么好,她没有奶,那就是没有,你可别乱花费钱。」 钱氏就横了他一眼道:「你就是抠,非得让儿媳妇也落一身病是不是?我之前为什么落得一身病?就是因为你们老周家不捨得给我吃,每次生了孩子都是硬挺着过来……」 老周头声音低了八度,小声道:「那时候不是没钱吗?」 「那时候没钱,那现在不是有钱了吗?」 老周头嘟囔了两声,辩解道:「我这不是怕你一碗水不端平,其他儿媳妇会有意见吗?」 「谁有意见?」 老周头轻咳一声道:「老四媳妇眼见着也要生了,到时候她是不是也要买?」 「她要是也没奶,那就买。总不能让孩子干嚎,」钱氏道:「人只有吃饱才能活得健壮,大人都是这样,孩子更是这样。」 她生的孩子能活下来,就是因为在他们小的时候,她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会亏了他们。 老周头闻言便不再说了。 钱氏从盒子里取出了一串钱,并没有散开。 老周头看着心疼不已,干脆躺在床上背过身去不看。 钱氏扫了他的后背一眼,暗骂了一句「老抠门」,把钱放到一边也躺下了。 满宝第二天爬起来洗漱去庄先生的小院写字时,就见她娘把一串钱递给周三郎,让他去买些猪腿回来炖着。 第439页 「不必买多,就买几块,只给你媳妇炖着吃,再给家里买一斤肉。」 周三郎应下。 「剩下的钱你收着,以后每天都给你媳妇买些猪腿,先吃上几天看看,要是奶还不够,我再去找人。」 周三郎挠了挠脑袋道:「娘,我本来想去买鲫鱼的,满宝上次不是说鲫鱼也能下奶吗?」 「那你轮着来吧,钱不够了你再和我说。」 周三郎就憨憨的道:「娘,我们手上也有钱的。」 去年他那块荒地上的姜块卖了不少钱,除了交公的六成,再给代卖的老四或老五一些钱,剩下的也有不少。 周三郎还是第一次赚了这么多钱,当然,钱都在媳妇何氏的手里。 钱氏就瞪了他一眼道:「既然有钱,怎么不想着给你媳妇多买些东西吃?」 周三郎就缩了缩脖子道:「我,我以为吃鸡蛋就可以了……」 钱氏掐了腰就要骂他,何氏连忙在一旁解释,「娘,我们不知道,主要是每天都吃鸡蛋也下不来奶……」 其实现在的情况比她生四头的时候还要好,虽然头上似乎悬着一把叫天灾的剑,但现在是春耕时候,她又才生产不久,家里当然不会给她吃稀的,都是干饭,或是面条或烙饼或馒头。 而且去年家里又多养了鸡,所以家里的鸡蛋并不少,尤其是春天来了,家里的母鸡更爱下蛋了。 所以鸡蛋是不少的。 她现在每顿吃的比满宝还要好,一天四顿,每一顿都有鸡蛋,这在村子里,便是村长家的儿媳恐怕都不敢这么吃。 所以她私心里是和老周头一样的想法,吃得这么好,吃了这么多的鸡蛋都不下奶,估计这次她就是奶不够了。 也就昨天晚上满宝提议要买羊,夫妻俩商量了一下才决定去找一下鲫鱼。 不过鱼这些东西,大集可能没有卖,估计得到县城里去找。 其实要不是没时间,且不能保证一定能捞到鲫鱼,自家到河里去捞可能速度还更快些。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从他们身边飘过,走近厨房后拿了一个烙饼,又端了自己的蒸蛋便坐在一旁,「大嫂,我午食和晚食都不回来吃了。」 「知道了。」 这两天满宝都是在地里吃的,白家给僱工们送午食和晚食时会顺便把他们三个的饭菜也送去。 小钱氏低头去看满宝,发现一直白白圆圆的满宝不仅瘦了一些,还黑了一点儿。 她有些忧心,「满宝,地里的活儿要是累,你就别去做了,实在不行让你五哥去,你可不能累病了。」 冯氏在一旁连连点头,「小姑一病就很难好。」 钱氏道:「那是以前,现在满宝的身体好着呢,她可是仙子转世,以前是天尊老爷没想起满宝,所以她才多灾多难的。」 小钱氏深信不疑的点头。 冯氏也只犹豫了一下,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满宝抬起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科科,「我真的不是仙子转世吗?」 科科:「……不是。」 满宝便低头继续吃东西,没有说话。 今天依然是种小麦,白善宝第一次知道原来春种是这么的累,他直接坐在地垄上,和满宝排排坐着看僱工们劳作。 白二郎终于把种子撒到这里时,也是一屁股坐下,和他们两个獃獃的望着前方,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种?难道不能多雇几个人吗?再不济也可以等村里的人种完,我们又不急。」 白善宝想的却不是这点儿,他好奇的是,「人这么少,为什么我们要种这么多地?」 满宝:「为了挣钱呗。」 「可城里人也都有田,家家都有地,这么多地种出来的粮食都够自家吃了,谁还会买粮食?」最近庄先生正在给他们讲赋税,正说到丁田呢。 所以白善宝知道每一个成丁都有丁田。 对于这一点儿满宝同样疑惑,她想了想道:「不知道,反正每次去县城,好像粮铺里都有人在买米面。」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指着正在耕作的人道:「如果每一个人都有田,那他们为什么没有?」 她道:「好像我爹说过,有好多人没有地的。」 白善宝就沉思,「可他们也不像是买得起粮食的,难道我们种出来的粮食都是卖给他们的?」 满宝:「嗯,我们花钱雇他们种粮食,收穫以后又卖给他们挣钱……」 她也觉得似乎不对。 白二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耷拉着脑袋道:「没地的人多了去了,好多有钱的人也要买粮食的,这有什么稀奇的?」 第371章 请妇人 白善宝和满宝看着他,白二郎恹恹的道:「每年来我家拉粮食的人都很有钱。」 满宝:「那是粮商吧?」 「粮商不算人吗?」 白善宝&满宝:…… 不过此时俩人都很累,人一累,脑子就不乐意动,所以这么难的问题被俩人暂且丢在了脑后。 满宝獃獃的望着来回劳作的僱工们,他们已经种出老远,只在这里给三个孩子留了几行。 在僱工们看来,三位小主子就是吃饱了闲的才要种地。 他们这个年纪在乡下是早就可以下地,可以当半个劳力了,但这三个一看就是没怎么种过地的,因此速度并不快。 第440页 所以对于他们的帮忙,僱工们并不太领情。 满宝估计也知道他们被嫌弃了,所以就獃獃的看着他们思考,并没有跟着他们再转来转去,主要是她现在累得很,精力有限,并不想跑过去凑热闹了。 看着,看着,她总算是发现了不对。 「为什么我们雇的短工都是男的?」 白二郎摇头。 白善宝则想了想道:「我记得堂伯每年雇的短工也都是男的,至少我来的这两年是这样的。」 「没错,白老爷从来都只雇我大哥三哥他们,我大嫂他们就没去白老爷家干过活儿。」满宝因为睏乏而几近罢工的脑子勉强转了转,道:「其实我嫂子们干活儿也很厉害的,不比我大哥他们差。」 她道:「当然,犁地这样的活儿是我哥哥他们做的,但像撒肥,丢种子,合垄这样的活儿其实我嫂子们做得比我哥哥们好,更比他们好。」 白善宝若有所思,「我记得先生说过,丁田只分给成丁,妇人是没有地的。那她们岂不是更应该来打工?」 满宝点头,「是啊。」 俩人对视一眼,白善宝立即道:「下午回去我就和祖母说,让她请一些妇人来做短工。」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让长工腾出一间房来给她们住,她们要是不能回家,那就在这里住下。」 他们请来的短工就暂且在山脚下搭了些草棚居住。 现在才开春,虽然转暖了,但肯定还有冷的时候,满宝一直觉得女的要比男的力弱,所以她们得住好点的。 十里八村的,别说乡下地主,就是县城里,请僱工也都是请男子,没有专门请妇人的。 便是厨房里帮厨,也多是选的男子,什么样的活儿会找妇人? 后院里伺候的时候会选到,但这样的机会很少就是了。 而且有那样的机会,也该是先考虑小姑娘,谁会要上了年纪,手粗脚大的妇人? 就是刘氏听说都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孙子重复第二遍,刘氏这才应下来,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请妇人?」 「因为男人请不到啊,祖母不是说现在农忙短工很难请吗?满宝说了,妇人种地不比男人差,甚至某些方面比男人速度还快,种得还要好。」 刘氏笑着点头,「是有点难请,既然妇人也不差,那就多请几个吧。」 但其实妇人也不好请,因为很少有妇人出来打短工,突然请妇人来干活儿,恐怕她们心中也有疑虑。 所以刘氏想了想,便让人去大梨村请了里正的妻子过来说话。 没两天,附近几个村子便传遍了,七里村新来的白老夫人一家要请一些勤奋,擅于种地的妇人下地干活儿,工钱跟给男人们的一样,一天十八文,包两餐。 就连忙着种地的钱氏都听说了。 不错,时隔六年,钱氏又下地了,让七里村的村民很是稀奇了一阵,围着她纷纷感叹,「天尊老爷可真有用,说好竟然就好了。」 钱氏深以为然的点头,「还是託了我们家满宝的福。」 就有人心中一动,提议道:「大嫂子,不然明儿让满宝坐到榕树下的大石上,让我们拜一拜,许许愿呗。」 钱氏眉头一竖,斥道:「放屁,满宝就算是仙子转世,她现在也是凡人,是我们老周家的人,你一个做叔伯的去拜她,是想折她的寿吗?」 「对对对,这可不能乱拜,她年纪小,可受不住。」 那人缩了缩脖子,不言了。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大家继续聊白家请僱工的事,「是你们家满宝的那个小田庄要请妇人种地吧?一天真给十八个钱?」 「要是真的,我倒是可以回娘家告诉我那堂嫂一声,她家没几亩地,她跟几个闺女都可以过来帮忙。」 「还有我一个表姐,也可以来,都是家里把地卖的。」 「怎么不佃地呀?」 「他们村的地可不好佃,地租要交六成呢,地主老爷还挑人,家里没几个男劳力,地主老爷根本不想租,生怕把自家的地给种坏了。」 「这么一比较,比不上我们的白老爷啊。」 「可不是,白老爷虽然也抠门,但只要佃他的地,就算家里男人中途全死绝了,女人也能继续租。」 「对了,我们不是在说僱工的事吗,钱婶子,这事是真的吗?」 钱氏等他们说够了才道:「等回去我帮你们问满宝,不过既然是里长家里传出的话,那总不会有错。」 「多问两句我们也放心啊,现在外头的人可坏得很,谁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 钱氏中午休息的时候就特意往大岭那里去了一趟,才开春,就算是正午的太阳也不怎么辣,但晒久了还是会黑,会头晕。 而三个孩子又都习惯了午睡。 所以吃过午饭后,他们就熟练的去一个四面漏风的草棚里,直接躺在一个简易的木板床上唿唿大睡。 钱氏找过来的时候,满宝正睡得天昏地暗,小肚子一起一伏,脸颊红红的,显然睡得香得很。 钱氏摸了摸她的脸颊,微微笑着将她的手脚都放进去毯子里,这才找了坐在草棚外的大吉说话。 一直到满宝醒来,她都不知道钱氏来过。 但七里村上下都知道了,外头流传的资讯是真的,于是当天下午便有不少少年离开家,奉家里大人的命令去各种亲戚家串门。 第441页 如果是别的家请妇人做僱工,七里村的人是不敢让自家的亲戚去的,可这是来七里村干活儿呀。 而且东家还是挺熟的白家和巨熟的老周家的满宝。 那当然是早点儿来佔位置啦。 第372章 介绍 满宝第二天起床时就听到大院里一片热闹,她洗漱好后背着小书箱好奇的走过去。 站了二十来个妇人的大院安静了一瞬,然后巨眼熟的大柱媳妇就上前一把握住满宝的手,乐道:「满宝姑你醒来,你快来看,这些都是来干活儿的,你看能留下吗?」 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着满宝。 满宝吓了一跳,看到里面眼熟的大圆媳妇,就问道:「大圆媳妇,你也要来小农庄干活儿?」 「不不不,」大圆媳妇连忙摇手道:「我家的地够多的了,要来的不是我,是我婶儿。」 她拉了一个瘦小的妇人上前一步,笑道:「满宝姑,您别看我婶儿长得小,其实她力气大着呢,活儿干的也利索,您不信,这半天只管使唤,不好您再退。」 「我嫂子也不错,从小就下地,谁还不会种地……」 「我姨也不错……」 院子里一下就闹哄哄起来,满宝这才知道,这二十来个人里只有十二个是来干活儿的,只是有本村的亲戚领着而已。 满宝松了一口气,这人也不是很多。 钱氏连忙拦住大家的话头,笑道:「这事满宝一人也拿不定主意,不如这样,让满宝带你们去白家见白老夫人。你们不知道,这请人的事是白老夫人做主,工钱也是从那儿出多。」 小钱氏闻言便去厨房里包了一张烙饼,又打了一个鸡蛋进碗,撒了一把葱花和盐后用开水沖了鸡蛋水,直接倒在竹筒里。 小钱氏把两样东西放进满宝的书箱里,道:「去了学堂在吃,别进小院,在门外吃完了再进去,免得熏着先生。」 满宝「哦」了一声,便直接领着大家去白家。 大家都是第一次出来打工的,心里很忐忑,就是领着他们来的七里村的村民都很忐忑,于是忍不住挤到满宝身边问她,「满宝姑,这僱工有啥特别的要求吗?」 「没有,」满宝道:「就是要会种地,勤奋,还得听话。」 她想了想道:「就跟种自家的地一样,只是庄头不叫休息的时候不能偷懒,到了中午白家会提供午食,躲过了最热的午时就开始干活儿,等吃了晚食再干半个时辰左右就可以回家了。」 满宝好奇的问她们,「你们是要回家住,还是在这儿住?」 妇人们紧张起来,「还得在这儿住?」 「当然是回自个家住比较好啦,」满宝也觉得她们人太多了,房子可能装不下这么多人,于是道:「就是怕你们家太远,来回不便,所以可以住在这里,但我们只有一间泥房,你们得许多人挤在一起,所以能回家住就回家住吧。」 大家一听,放心下来了,大柱媳妇笑道:「满宝姑不用操心这个,大不了让她们住亲戚家,这也不是很难的。」 过了河再往前走一段就是白家了。 满宝直接敲开门,白善宝刚好要出门,碰见她惊奇了一下,「一大早,你来我家干嘛?」 满宝指着身后的人道:「他们是来应聘的,快让刘奶奶出来看看能不能雇。」 白善宝这才注意到她后面还站了一群人,他扭头对门房道:「去告诉老夫人吧。」 门房应声而去。 一群妇人看到白善宝,一时动也不敢动,场面立时安静下来,大家都静静地站着。 白善宝站在一旁和满宝说话,「昨晚先生布置的作业你做完了吗?」 满宝苦恼的点头,「我都困死了,掐了自己好几下才写完的。」 白善宝就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只有我是这样的呢,不知道先生今晚还会不会布置作业。」 「那中午回我家拜一下天尊老爷?」 白善宝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有所寄託还是好的,别的不说,心里舒坦了不是?」 「你愿意走上两三刻钟回来,再走两三刻钟去地里,就为了拜神那就去吧。」 满宝想了想后道:「天尊老爷无处不在,我在野外拜他也是可以的。」 白善宝:……「 刘嬷嬷很快出来了,看见两小孩儿还背着书箱站在门口,就笑道:「少爷,满小姐,你们上学去吧,这些人交给我就好。」 满宝便和白善宝一起走,妇人们脸上都有些不安,大柱媳妇忍不住小声的叫住满宝,「满宝姑,这……」 满宝安抚她们,「你们放心吧,刘奶奶很好的,只要合适,自然会把你们留下来。」 刘嬷嬷对她们露出和善的笑容,道:「大家不必忧心,我们老夫人想见一见你们,只要是会种地,又不懒的,合适的我们都会留下,你们跟我进去吧。」 妇人们微微放了一点儿心,忐忑的跟着刘嬷嬷进门。 而满宝则跟着白善宝去学堂。 到了学堂外,满宝没进小院,而是找了块干净的石阶坐下,把她的早食拿出来。 白善宝也不急着进去,坐在她的身边看她,「你怎么不吃早饭?」 「她们来得太早了,我刚起床呢,她们就在院子里等着了。」 满宝将竹筒开启,喝了一口还热乎乎的鸡蛋水,这才把荷叶包着的温热烙饼拿出啃了一口。 第442页 白善宝看着她吃,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满宝便扯了一半给他。 白善宝就坐在她身边一起吃,一边吃一边道:「你大嫂的手艺真好,自从学堂不开以后就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饭菜了。」 满宝道:「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呗,晚上我嫂子肯定也是烙饼,还会煮鸡蛋。」 白善宝想了想便点头,「好,我去你家吃晚食。」 白善宝从自己书箱里取出一包点心,和满宝分享了好几块,等大家吃饱喝足,又坐着休息了一下,白二郎这才打着哈欠萎靡的走过来。 他背着书箱,一直走到学堂跟前才看到排排坐在石阶上的人,他努力的睁开眼睛,问道:「你们干嘛呢?」 满宝道:「我们说在等你,你信吗?」 白二郎面无表情的道:「不信。」 白善宝就和满宝一起拍拍屁股起身,「那还说什么,我们进去吧。」 第373章 路过 十二个人,刘氏全部留下了。 有胆量这时候找来的,刘氏便多高看了她们一眼,所以只要她们没有过分的要求,为人又还老实,肯干活儿她就留下。 至于种地,那是根本不用考察的,随便在里头抽一个问,谁没种过十几二十年的地? 都是小小年纪便下地,出嫁后也管过家里的地的,所以对种地,对农时,大家都熟得很。 所以等满宝他们早课结束,将自己写好的字上交后,到地里一看,田间地头就多了十二个妇人,她们正在积极的撒肥,撒种子。 三头牛开的行一下就被抢光了。 白庄头不知道从哪儿拖出一把犁具来,点了三个大男人去拉犁和扶犁,这才勉强够大家种。 犁出来的地都不够他们种,满宝他们当然不会再去凑热闹了,一起坐在四处敞开的草棚里看着。 春风吹着,前面是给他们种地的僱工,白善宝觉得惬意得很,于是从书箱里摸出书来看。 白二郎已经躺在木板床上睡上回笼觉了,跟来的下人从一个竹筐里拿出小被子来盖在他身上,也蹲在草棚边上打瞌睡。 满宝则是靠着床闭目逛了一圈系统,这才将意识拔出来,见白善宝在看书,便也从自己的书箱里摸出书来看。 杨和书满头大汗的提着长袍走到附近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孩子四仰八叉的躺在木板上睡觉,另外两个孩子一人捧着一本书坐在一旁,或盘着单腿,或晃着两条腿的看得津津有味。 杨和书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干脆走过去,到了跟前才看到蹲在草棚外的大吉和已经靠着门口木桩子唿唿大睡的家丁。 大吉站了起来,戒备的看着杨和书。 杨和书顿了一下,然后对他笑着点点头,这才看向正侧对着看书的俩人,「两位小友怎么在这儿看书?」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看过去,咦了一声,见他一身书生打扮,便好奇的看着杨和书问,「先生从哪里来的?」 杨和书顺势走进草棚,笑道:「在下是要从白马关镇回县城,听说这边有小路走着比较快,所以就过来了,谁知路上迷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请问两位小友,这是哪儿?」 「这是七里村。」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都有些怀疑的打量他。 杨和书任由他们打量,好奇的看了一眼他们手上的书后笑问,「你们怎么在这儿读书?」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衣服,发现白善宝和白二郎身上的衣服好一些,是细棉布,家里条件应该还可以,主要是能念书。 满宝身上的衣服差一些,但也是棉麻,家境应该也不差,主要是女孩儿也能读书吗? 这一会儿,杨和书已经看到放在一旁的三个书箱了,看那大小,很显然是属于三个孩子的。 白善宝和满宝还是很知礼的,虽然对杨和书的说法表示怀疑,但还是请他坐下。 主要是,从白马关镇抄近道去县城,怎么走也走不到他们这儿吧? 杨和书坐在木板的另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俩人,态度很和善,跟在他们后面走进来,靠在白善宝不远处的大吉便没说话。 满宝指了外面正在劳作的人道:「我们的地在耕种,所以我们来看着。」 杨和书一呆,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问道:「你们家的大人呢?」 「也在地里劳作呢,可忙啦。」满宝道:「而且这是我们自己的地,总不能老是让家里帮忙。」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虽然他们不请老周家的人,但只要他们有问题回去问他们,他们就会哗啦啦的来帮忙,又不要工钱,次数多了,白善宝也很不好意思的。 本来便说好了,人力是他出的。 杨和书挑眉,「你们的地?这是家里分给你们的?」 白善宝点头,「家里让我们经营看看,或许能有大收穫呢。」 这样的教育方式杨和书并不陌生,但用地来培养弟子的,还让家中弟子到地里监工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杨和书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家的大人倒是想得开,竟也放心把地交给你们,就算要歷练,也应当再等你们长几岁吧?」 白二郎被杨和书的笑声惊醒了,从床上蹦起来,眼睛还紧闭着,手却挥舞道:「我种地,我种地,你们别追我……」 满宝和白善宝扭头去看白二郎,都目露同情,一个去拍他的背,一个去抓他的手,特别温和的安抚道:「师弟别怕,没有妖怪追你。」 第443页 一个则道:「师弟别担心,回去我就和堂伯说你今天可勤奋啦。」 白二郎这才勉强睁开眼睛来,看见俩人,又听到他们的话,反应过来后就怒了,一把推开他们的手道:「梦里就是你们这两个大坏人在追我。」 满宝和白善宝不高兴了,「我可是你的师姐(师兄),怎么会是坏人?」 白二郎哼哼的扭过头去,看到坐在一边的杨和书,吓了一跳,问道:「这是谁,看着也不像是来打工的呀。」 「是路过的,」满宝这才想起来问,「还不曾问过先生名姓呢。」 杨和书笑道:「在下姓杨,二字和书,不知道三位小友叫什么?」 「我叫周满!」 「我叫白善!」 白二郎也连忙跟上,「我叫白诚!」 杨和书惊讶了一下,看了一眼满宝后笑道:「你们不是一家的呀。」 满宝点头。 「那这地是谁家的?」 「现在是我们三个的,」满宝道:「要是不小心亏本,还亏得很厉害了,那就是我家的和他家的。」 满宝指了指白诚。 杨和书便知道了,这个爱睡觉的小胖子便是白老爷的二儿子了。 不过周家? 他记得七里村很多人家都姓周,家境最好的应该是村长一家,肯让女孩子读书,还大方的拿出地来教养女子,看来是一开明之家呀。 杨和书高兴的一笑,正要问话,满宝已经先他开口了,「杨先生,你是做什么的?」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好奇的看着他。 杨和书微微一笑道:「我是读书人,来此歷练的。」 满宝和白善宝又对视一眼,齐声道:「那你是不是想问我们民情呀。」 还未来得及开口的杨和书:…… 第374章 考察民情 杨和书僵硬的点头,挤出笑容道:「考察民情,这也是先生给我布置的课业之一。」 满宝和白善宝都殷勤的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表示,他随便问,他们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进行得很顺利,应该说他一路走来就没这么顺利过,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办? 唯一正常的应该是白二郎了。 他有些无聊的听着他们说话,爬到自己的书箱边,从里面拿出两包点心,开启来自己拿了一块,然后放在中间让大家吃。 杨和书问了去年的收成,本来还以为三个孩子不会知道,毕竟这是大人才知道的事,而且就是大人,大多也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以他走过的村子来看,大家最多能说出「最好的一块地比去年略差些,收了两袋子的水稻,差的,那是颗粒无收」这样的话。 但满宝和白善宝不是,俩人竟然能说出具体的数量,比如,去年夏收时,七里村麦子收穫最高的一块地是老周家的,一共收了两石半,最差的,嗯,收了一束麦子,打下来连种子都没回来。 水稻最惨,收穫最高的一块地是村长家的,有两石,最差的也是颗粒无收,大家都不稀罕去地里收割的那种,但想到来年可能的艰难日子,还是去带着稻壳的给割了回去,碾成糠也好呀。 满宝甚至还有前年的数据,俩人在书箱里翻找了一下,还把做好的平均亩产给杨和书看。 当然,这只是七里村里满宝暂时收集到的数据,不包括白老爷家的。 但白老爷家的数据白二郎有啊,当然,本来白二郎是没有的。 但白善宝和满宝一起逼着他去问他爹,他爹不知道就去问家里的管事,于是他便也知道了。 当然,他是不会记得这么多数字的,他就记住了一个最大的数字。 因为满宝和白善宝说了,他们今年的目标就是超越这个最大数字。 杨和书愣愣的听着他们说,半响才问道:「你们不是在上学吗,怎么有空做这样的事?」 「我们先生听说我们要做这样的事就给我们时间,还指点我们要多问些人,多记数字,再算成均和呢。」 白善宝点头,「这均和就是先生给我们算的,数字太多了,满宝总是算错。」 「明明你也算错了。」 白二郎生怕俩人又打起来,他们打架,他要是拦着违背本心,要是不拦,回头还得被老爹教训,于是连忙把手伸到中间道:「行了,别吵了,我们术数学得慢,这么长的数字,本来就很难算。」 满宝道:「一点都不难,都是粗心闹的。」 白二郎不想理她了,自庄先生在他们面前算过一次均和以后,满宝和白善宝就学会了,只有白二郎学不会,加倒是没什么,可是均和,好难啊…… 杨和书低头看着那些数字,暗暗将数字记在心上后问,「这样一来,村里岂不是很缺粮?」 「是啊,」满宝忧愁的道:「好多人家就是农忙的时候也只能吃稀的,村里有几乎已经开始吃七分糠,三分面了。我爹说,我们要是不节省粮食,等冬小麦收前,也给我们吃米糠。」 杨和书看着满宝,「你家都读得起书了,竟然还如此艰难吗?」 满宝点头,「可不是吗,我家很穷的,不过比我的同窗们好一点儿,他们年前就被家里人领回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上学呢。」 白二郎插嘴道:「我想他们了,他们好久都没来找我玩儿了。」 第444页 白善宝:「他们也是要下地干活的好不好,现在是农忙呢。」 杨和书张嘴正要继续问,结果白二郎问道:「我看我们的麦子快种完了,再有两天就差不多了,我爹说,过两天恐怕天气会冷,种下去的麦子得经过一次寒潮才能长得好,那我们的豆子啥时候种?」 「不知道,看我爹,」满宝道:「我家要是开始种了,我们就开始种。」 三个孩子虽然看了两三本农书,但对农时的把握还是不好,所以只能看村里种什么他们就种什么。 尤其是老周家,满宝觉得,种地这种事跟着老爹做是不会有错的。 「那什么时候种果树?」白二郎最关心的是这个,「我记得谁说过的,种豆子的时候能种树。」 「我说的。」满宝举着小手道:「按理来说,时间应该是一致的,因为那会儿已经回暖,豆子长得快,果树应该也容易存活。」 「可是我想等麦子种完就种果树,早一天种不是能早一天吃到水果吗?」 「会冻死的。」白善宝道:「堂伯说只给我们四十棵果树苗,冻死就没有了。」 白二郎立即不说话了。 杨和书立即瞅准时机插话,「那你们想朝廷拨赈济粮吗?村民们有了赈济粮日子会不会好过点儿?」 「当然啦,」满宝最先回答,「我们每一天都盼着朝廷拨赈济粮。」 杨和书就笑眯眯的问,「那你们觉得这个标准应该怎么来,你觉得你家需要领赈济粮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家要是吃糠了,那就要领,我不喜欢吃糠,没什么味道,不好吃。」 从同窗那里吃过混杂了糠的馒头的白善宝和白二郎也纷纷点头,「不好吃。」 杨和书就看着俩人,笑问,「那你们觉得你们家也要领?」 白二郎道:「我家不用,我家有钱。」 白善宝也道:「虽然去年遭灾了,但日子还过得下去,所以我家也不用。」 满宝点头,「除了他们两家,我们村谁家都应该用得着领赈济粮。」 杨和书,六十来户呢,这人可不少。 因此他道:「赈济粮只能给最困难的一群人,你觉得你们村最困难的是谁家?」 「村尾的周五婶家,她家好穷的,才出正月就掺了一半的糠吃了,还有我们隔壁的癞头哥,哼哼,他们家现在是最穷的,还有周虎哥家,我上次去看二禄,二禄说他们家快没粮了,现在粮食都是留给虎嫂子和三寿吃,他们吃的是野菜和米糠煳成的团,真的好难吃啊。」 杨和书见满宝如数家珍一般,加之之前的对话,也知道她才是对七里村最熟悉的,便着重问她,「为什么这三家最穷?」 第375章 新县令 「周五婶家比较穷是因为周五叔很久以前就没了,大勇哥和二义哥以前生病要花很多钱,周五婶就把周五叔的地给卖了,只留了四亩。」 满宝打小跟着小钱氏,这类八卦知道的不要太多,白善宝和白二郎都听得津津有味。 「等到大勇哥娶媳妇没钱,周五婶就把剩下的四亩地也给卖了,给家里起了房子,又娶了媳妇,好在大勇哥那时候分了丁田,」满宝道:「不过等到二义哥要娶媳妇,周五婶又从大勇哥那里拿了四亩地来卖……」 杨和书&众人:…… 满宝嘿嘿一笑,乐道:「当时村长还找上门去把周五婶骂了一顿呢,说他们好逸恶劳,只想着卖地,以后没东西留给子孙,只有越过越穷的份儿。然后周五婶就不敢卖地了,但日子也过得不好。」 癞头家就好理解了,「他是赌的,以前他家日子比我家的还好,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家吃晚食,他们家就飘过肉香,然后我肚子就好饿,我娘就让我大嫂给我煮鸡蛋吃……」 满宝道:「他赌钱,既不记吃也不记打,一年多的功夫就把家底给赌光了,然后他就把我小侄女给卖了,还叫来收钱的人打断了一条腿,现在只要有钱了还去县里赌钱呢,我觉得赈济粮不应该给他,但得给他老爹和他儿子。」 杨和书皱眉,这可不好操作。 「周虎哥家,」满宝「唉」的一声。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跟着「唉」的一声。 杨和书就好奇的问,「他们家怎么了?」 「周虎哥家里以前可有钱了,是除了村长家里最有钱的。」 杨和书早在满宝说村长去骂周五婶时就知道她不是村长家里的了,没想到竟然也不是第二好的人家吗? 杨和书问,「他也赌钱?」 「周虎哥才不赌呢,只是虎嫂子去年难产,现在还得吃药呢,一下就把家底给掏空了,唉~~」 「唉~」 「唉~」 杨和书看着垂着脑袋的三个孩子,觉得那叫周虎的在村里人缘应该不差。 他沉思道:「一场病便能让一个稍富裕的家庭倾家荡产呀。」 「可不是吗,所以我爹常说,有啥不能有病,我们要是敢去河边玩儿,或是淋雨,回去就一定会被揍一顿。」 杨和书笑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满宝精神一振,乐颠颠的道:「我爹叫周金,我家可穷了,你可要记住了哟。」 杨和书笑容一僵,问道:「为什么要让我记住?」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只要记住就行了。」 第445页 杨和书就揉了揉额头,问道:「你们猜出我的身份来了?」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你什么身份?」 他什么身份? 杨和书定定的看了满宝一会儿,见她眼睛晶亮,并不心虚,而一旁的白善宝也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只有白二郎一脸懵懂。 他便忍不住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罗江县新到任的县令而已。」 他问满宝和白善宝,「你们见过我?」 他到任也有二十天了,满宝他们在街上不小心看到他也是有的。 谁知道满宝摇了摇头道:「没见过。」 杨和书怀疑的看着她,问道:「那你们是猜没猜出我的身份?」 「反正你一定是官,」白善宝道:「除了官和将要当官的人,谁还去体察民情呀。」 「为什么我一定是官?」 这下换满宝说了,「你一看就是读书人,还是细皮嫩肉的读书人,像你这个年纪的读书人,出门在外不是当官就是游学,你要游学,光明正大的告诉我们呗,还找了个迷路的藉口,从白马关镇去县城,再怎么抄小道也抄不到我们这儿来呀。」 最主要的是,杨和书的表现太像他们曾经看过的一本《微服私访记》了,虽然是话本小说,但她和白善宝都觉得故事很好看。 本来以为那里面的故事都是杜撰的,毕竟贵人出场怎么可能不前拥后簇,比如傅县令。 反正满宝见他的时候,他的身边都跟着很多人,不是官吏,就是他的下人。 可看到杨和书的那一刻,满宝就觉得,并不是世上的官都和傅县令一样的,就好比人与人也是不一样的。 原来系统里的话本还是靠谱的。 杨县令显然对当地还不够了解,并不知道为什么从白马关镇去县城抄近道就不能过这儿。 不过…… 他上下打量三个孩子好一会儿,他们年纪都不大,这得多调皮才能摸清附近村子到白马关镇和县城的小道? 他并不知道,满宝、白善宝和白二郎有过一次迷路的经歷,之后他们曾经琢磨过要怎么去白马关镇,加上跟着当时服役的劳工混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家长里短啥都说到。 听说他们是迷路找过来的,当时就把自己知道的路数了一遍,满宝为了找一些没见过的植物,还曾经好奇的拉着周四郎去走过好几条小路,只是没找到什么稀奇的植物就是了,倒是捡了不少的木柴。 连白二郎都被动知道了好几条小路,当然,他是不会去走那些小路的,得要双腿走也就算了,还没休整过,到处是坑洼和草木,一点儿也不好走。 白二郎低头看了一下他们的鞋子和裤子,也道:「你一定不是走小道儿的。」 连看着最笨的孩子都这么说,杨和书只能尴尬的一笑。他不再继续这一个话题,笑着问三人,「我看你们雇的人不少,你们的这一块地有多大?」 满宝就站在木板床上,甚至小手一划拉,道:「那边看不到的地方也是我们的,一共一百二十亩,还有我们后头这座山也是我们的。」 杨和书看了一眼他们后面的那座山,只见上面树木茂密,杂草丛生,忍不住问,「这山你们是和里长买的?买了有什么用?」 「不是买的,是我四哥的口分田。」 杨和书微微瞪眼,「口分田,怎,怎么是这样的山?」 满宝则稀奇的看着他道:「口分田不是山还能是啥,我们村里的口分田都是山,看到那边的那片山没有,我们村的大部分口分田都在那儿,我爹、我大哥和二哥的山分得最好,就在村子里或附近。我三哥和四哥就比较惨了,分了这么远,等到我五哥,估计要分到和大梨村附近去了。」 第376章 贷款吗 满宝好奇的问杨和书,「你家那边的口分田不是分山吗?」 「……不是。」他斟酌的道:「分的是荒地。」 满宝便表示同情,「荒地比山还不好呢,你看这一片山脚下的荒地,也被划给了我哥,上面全是成片的石头和杂草灌木,山上的树木可以当木柴,好树还能拿来做房子,做家具,做农具,但这片荒地基本没啥用。」 杨和书张了张嘴,想说他说的荒地不是这样的,而是可以耕作的。 但作为新任的县令,他觉得不能挑起治下百姓的不平,于是沉默不言。 他调节了一下情绪,问道:「那你们的桑麻种在哪里?」 一般来说,口分田土地会比较贫瘠,如果劳力足够,就会种些豆子,不够则多数种桑麻。 白善宝道:「这儿不种桑,只种麻。」 满宝点头,「在地头,山脚下种麻,就差不多够自家用了。」 「麻并不值钱,为何不种桑呢?」 满宝眼珠子转了转,她并没有收录过桑树,甚至连蚕虫都没见过,只在农书上见过描写,先生也说益州一带的百姓多种植桑树。 蜀锦在天下都是有名的。 只是他们这里偏僻,只个别地主人家会养桑蚕,也多是只供自家所需。 说到底还是因为山多地少。 这是先生说的。 杨和书却是才来的,并不了解这一点,他只觉得前任县令和当地的里正在胡闹,从没听说过把山分给百姓做口分田的。 那不是朝廷的吗? 第446页 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杨和书问道:「你们不养蚕,那每年要交的绢哪来的?」 「我们不交绢,我们交的是布和麻。」满宝每年都要给老爹算家里要交的调,对这些熟得很,她道:「一人交二丈五尺的布和三斤麻。」 杨和书就揉了揉额头,问道:「那你们要用绢,岂不是只能从外地买了?」 「我们为什么要用绢?」满宝稀奇的看他,「我们家只用绵,像我的衣裳,就是用绵和麻织在一起,这样就很轻柔了。」 杨和书就看向白善宝和白二郎。 白善宝道:「我家的家业主要在陇州,棉麻桑都有种。」 白二郎则道:「我的衣服都是我娘做的,我娘有。」 杨和书就蹙眉道:「还是应该种些桑树,蜀锦可是很有名的,你们沾上一些边就能挣不少钱了。」 一听说挣钱,满宝就精神一振,问道:「蜀锦怎么做?」 「首先得种桑树,然后养蚕,待蚕吐了蚕丝再纺织成锦缎,一匹蜀锦可是能卖三千钱以上,最好的,千金难求。」 满宝「哇」的一声,「一匹蜀锦能换一头牛!」 这个换算让杨和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问,「你想买牛?」 满宝连连点头,「我们一里只有一头牛,等轮到我们家,春耕都快要结束了,要是我家能自己买一头牛就好了。可惜去年遭了灾,现在刚开春,冬小麦的收成还未定,我爹不敢把家里的钱拿出来用,可抠门了,家里这么忙,也不捨得买肉吃,只给吃鸡蛋。」 杨和书:「……去年朝廷不是免税了吗?」 「是呀,但家里还是没多少存粮。」 杨和书迟疑的道:「可我听你的意思,你家的情况在村里似乎还不错?」 「是呀,去年我家的小麦还行,所以收成比别家的略强些。」 杨和书便沉默,如果满宝家这样的情况还算好的,那别家的更不必说。 一路走来,杨和书也了解过去年的收成,都说不好,现在已经开始混着糠吃了。 但现在春耕才开始,等麦种下后,过了一波寒潮,就该种豆,也要撒稻种了,等豆子种完就可以收冬小麦,然后准备插秧了。 这一件扣着一件,要是只吃糠咽菜,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呀。 杨和书对满宝笑问,「你们能领我到村里走走吗?」现在快到吃午食的时间了,他想看看村民们都吃些什么东西。 满宝挥手道:「你现在回村没用,大家都在地里呢,你找人也只能找到孩子和老人,我带你去地里吧。」 「吃午食也不回家吗?」 「不回,」满宝道:「带着地里吃就行,省时省力,干嘛要回家。」 白善宝便也跳下木板要跟着。 白二郎一看,也立即背了自己的背篓跟上,他也要去玩儿,不要留在这里监工。 这一片劳作的人不多,更多的人是在大湾和小湾那边,那里的地才是最好的。 因为去年的水稻太惨了,今年大家下意识的多种小麦,减少了种植水稻。 大家往七里村而去,走到大湾附近的时候,便看见田地里劳作的人,星星点点缀满了这一片田地。 杨和书忍不住停下脚步,这里的人跟刚才他看到的劳作不一样,倒是和这两天看到的差不多。 都是用人拉犁,光拉犁扶犁就最少去了两个劳力。 如果家里有两个成丁还好,一个拉犁,一个扶犁,不然,就只能妇人扶犁,后面则跟着一群孩子在劳作,这样的效率可称不上高。 如果有牛…… 杨和书问满宝:「一头牛要三千钱?」 「多一点儿,不过也不好买,」满宝既然想买牛,自然是和刘氏打听请出来,她道:「牛市那里的牛好少,衙门调过来的也不多,也就刘奶奶厉害,可以一次买来三头。」 杨和书点头。 问道:「要是有牛,你家买不买?」 满宝纠结,「我爹不肯这时候花钱。」 杨和书知道她父亲在担忧什么,思索了一下道:「要是衙门愿意先赊欠呢?」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还能这样?那要利息吗?」 「你还知道利息?」 「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高利贷呢,赌场的人最喜欢放高利贷了,他们都是坏人!」 杨和书点点头,「放印子钱是犯法的,不过民不告官不究,衙门和赌场不一样,自然不会要高利息,不过还是要有一些的,不然岂不得争抢?到时要给谁,不给谁呢?」 满宝开始扒拉自己的小金库,问道:「什么时候还,利息几何?」 第377章 有条件 杨和书思索了一下,从脑海中找出了一些先例,笑道:「我记得有一先例,朝廷借钱给百姓,一两银的月息是在十二文到三十六文不止,视使用的途径而定,像你们是为了耕种要借贷,那我就给你定一个最少的十二文如何?」 满宝心里算盘打起来,一两是十二文,那三两就是三十六文,最晚等到秋收地里就有收成,到时候他们平分地里的利润,三千二百一十六钱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满宝立即点头,「好,我要买一头。」 白善宝立即道:「我们也要买一头,地多,光靠三头牛还是有些少了。」 这么便宜的利息,不佔便宜实在是心痒啊。 第447页 杨和书却笑眯眯的道:「你们的情况不符合,这些牛只赊欠给贫户。」 他怀疑的看着满宝,「你家是贫户吧?」 满宝肯定点头,「那是当然,我家可穷可穷了。」 「贫户的女孩也能读书?」 满宝立即道:「我读书不要钱,先生见我聪明伶俐,就收我为徒,不仅束脩不要,我的书还是先生给我抄的呢,还有最开始的笔墨纸砚都是先生送的。」 杨和书更怀疑了,「你们先生这么好?」 满宝点头,「我们先生好,当然,也是因为我很聪明,我以前是方圆百里内最聪明的小孩儿。」 杨和书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着问道:「以前是,那现在不是了吗?」 满宝就瞥了一眼白善宝,道:「很快就又会是了。」 白善宝挺足了胸膛。 杨和书看着乐得不行,差点笑出眼泪来,他道:「行吧,那你带我去找村民们聊聊天,还不能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如果真像你说的,我就答应给你报名,把第一头牛赊欠给你,不过除此外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能做家里的主吗?」 「还有条件呀,什么条件?」满宝道:「不涉及钱的事我基本都能做主。」 这条件…… 杨和书忍不住道:「那你这跟不能做主一样啊,你赊欠了牛,回头能把钱给还上吗?」 「你放心,一定可以还上的!」 就算地里的粮食不好,或者又遭灾了,那还有姜块的收入呢。 满宝想到这里,悄悄和白善宝道:「我们再在地里种一些姜,到时候晒干了卖给药铺好不好?」 白善宝也觉得姜块很挣钱,比粮食挣得还要多,点头。 杨和书听不到两个孩子说的悄悄话,笑眯眯的看着满宝。 得了白善宝的认可,满宝便道:「你说吧,什么条件?」 「我要你家腾出至少三亩的地来种桑叶,明年养蚕,能做到吗?」之所以选择满宝家,一是因为她读书,这说明她家人比较开明,她接受知识也更快;二是刚才听她的话头,她上头至少有五个哥哥,这说明他们家人丁多。 看看地里的情况,这些农民做这些事恐怕一年到头都不能休息,哪儿还能抽出时间来养蚕? 除非能让他们看到养蚕的巨大收益,不然恐怕就是他下令他们种桑养蚕,他们也不会太尽心。 满宝纠结道:「可我家没桑树呀。」 「衙门送你。」 「没钱。」 杨和书:「白送!」 满宝眼睛一亮,「那蚕种呢?」 杨和书想了想道:「也白送,不过织出来的锦缎要卖给县衙。」 满宝一呆,「我家不会织锦。」 这下换杨和书呆了,他纠结的问道:「男耕女织,一般织布女子不都会吗?」 「有这样天生就会的人?那她们比我还厉害啊。」 白善宝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是仙子转世,那她们就是仙尊转世。」 白二郎也跟着乐起来,满宝自己都乐了。 杨和书显然不能领会他们的笑话,所以静静地看着。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问到的村民似乎都认定了满宝是天尊老爷的座下仙子转世。 杨和书一开始还懵懂,不知道天尊老爷是哪位,问了三个孩子才知道,天尊老爷就是太上老君,只是大家念道号的时候总是会来一句「无量天尊」,于是村民们就特喜欢称天尊老爷,似乎觉得叫老爷就能缩短一下两者的距离,让双方显得更亲近些。 钱氏现在的身体变好了,虽然还比不上正当壮年的小钱氏等人,但跟同龄人相比,她的情况似乎还要更好一些。 村里都知道,那时候钱氏没怎么出过门,甚至药方都没有变,突然变得这么好,那不是天尊老爷保佑还是啥? 加上她念叨了半年,村民们都深信不疑了。 主要是她还找出了许多佐证,比如他们老周家本来因为老四赌钱眼看着就要败落了,但莫名其妙的日子又变好了。 不错,女贞子、茯苓这些东西都是老周自家人知道,外人可不知道,倒是老周家的姜块卖了不少钱他们是知道的。 但那姜块据说一开始也是满宝要种,就连周四郎开的荒地都是满宝提议的。 这就更加证明了满宝是带着福气的仙子转世。 虽然老周家拒绝他们拜满宝,以防将她的福气给夺走,但村民们还是很喜欢和满宝说话。 万一天尊老爷刚好从天上往下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们跟满宝说话,记住了他们,顺便也给他们投点福气呢? 所以看到满宝领着人到地头来,地里不少的村民都停了一下动作,抬手和满宝招唿。 当然,也要和白家的两位少爷打招唿,这可是他们村最富有的人。 满宝就招唿他们过去说话,还和他们介绍杨和书,「他是顶厉害的读书人,来找你们说说话。」 拉犁的人正好累得不行,干脆停下,一屁股坐在地埂上,问道:「说什么话呢?」 杨和书就蹲在地埂边问他,「老乡家里有几口人?」 「除了家里的老娘,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 杨和书看他身后的妻子,和后头四个最大八九岁,最小三岁左右的孩子默然不语,良久才问道:「那能耕种多少亩地?」 第448页 「我家如今也只有四十亩,大部分种了麦子和大豆,田基本上是拿来种水稻的。」 「能种完吗?」 「还好,先把好地都种上,精细些,那些贫地犁一遍洒下豆子就行,好歹能收回种子不是?」 第378章 跟着满宝走 杨和书沉吟问:「如果有一头牛,能不能顶一个劳力?」 「哎呦,先生可说笑了,一头牛可不是顶一个劳力,那是顶三个劳力,像我这样的人,走上三行就要停下歇一歇了,牛只要餵养得好,一口气能走十行八行的,那牛的耐力可比人厉害多了。」 杨和书没想到牛的作用这么大,连忙问道:「那要是衙门愿意给你赊欠牛,你愿意去赊吗?」 满宝忍不住坐直了,刚才的事他们还没商量妥呢,杨县令这是要抛弃她,另寻新欢吗? 「这可不行,这牛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买得起的?」 对方显然没有满宝的胆量,也没那么魄力,他甚至当这是一个笑话来听,他笑道:「衙门能那么好?赊欠肯定是要利息的,到时候还不上,房子、田地都得被收走,那多冤的慌?」 「利息不贵,一两银一个月只要十二文钱。」 村民啧啧摇头道:「一头牛好贵的,衙门这是坐着就能挣钱,我才不赊呢。」 杨和书:…… 他看向满宝,满宝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你看我,我就很信任县衙,真的!」 杨和书收回视线,转开话题,又问了一些农事,便要起身离开。 正巧时间不早了,村民的妻子见他们坐在说话不干活儿,干脆拿出午食,招唿孩子们过来吃东西。 他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多少,是用麸皮磨碎后和面粉做成的黑馒头,带来的竹篮里有一盆已经凉了的菜。 他们招唿满宝他们一起用饭。 满宝他们推辞了,他们也不硬拉,现在各家的粮食都不怎么够吃,这不过是客气客气。 和满宝他们客气的人不少,正是吃午食的时候,各家都走上田埂,随便找了块宽一些的草地坐下就开启竹篮用饭。 满宝他们都走过,村民们都招唿一声,满宝们一拒绝便不再相邀。 杨和书对他们的午食很感兴趣,看了一路过去,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却很不好受。 这些东西别说吃,在来罗江县前,他见都没见过的。 杨和书是不会吃的,因为现在他们吃的东西,这两天他便在不少农家里吃过的,实在是很不好吃。 他一路上又找了好几家说话,同样问起县衙愿意赊牛与他们的事,但出乎杨和书的意料,被问到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的。 杨和书都怀疑满宝是故意的了。 满宝就看着他道:「村长家有牛,他们家肯定不会买,周虎哥家现在穷得很,你要去看看吗?」 周虎一个人没法犁地,所以他今年开春还是和老周家搭伙儿,虽然是在一块儿干活儿,却是各吃各的。 老周家是习惯回家去吃,因为中午还要休息一下,周虎却不回去,自己带着两儿子在低头吃午食,打算一会儿去自家地里看一看。 看到满宝们过来,他就扬起笑脸和他们招手,「你们吃午食了吗?没吃过来和哥吃一些?」 满宝婉拒道:「我们吃过啦,周虎哥,这是杨先生,来问问题的。」 周虎好奇的看了一眼杨和书,问道:「问什么问题?」 满宝嫌弃杨和书每次说话都要铺垫一大堆,直接在他前面开口道:「他想问你,要是县衙愿意赊一头牛给你,你要不要?」 周虎犹豫道:「要钱吗?」 「要吧,」满宝不确定的道:「刘奶奶说,一头牛得三千二百钱以上,不过,哎呀,杨先生,你是赊给我银子,还是铜钱?」 「我赊给你牛。」 「牛也是用钱买的,」满宝坚持道:「假如一头牛要三两二百文,那二百文我出得起,只要跟你赊三两就行,这样算利息也好算,所以你要赊给我们银子,还是铜钱?」 「既然是要三两,那自然是赊银子了。」 「你能先把银子给我吗?然后我再拿着钱去跟县衙买牛,和你们县衙签的是借银的单据。」 杨和书怀疑的看着她,「何必如此麻烦,直接赊牛不好吗?你要赊多少钱,直接说明,签下借据,再把多余的那部分交了就是。」 「不要,这样好乱,我觉得还是单签的好,先赊银子,再去买牛,两者分开来。」 周虎听着俩人一来一往的商量,忍不住问道:「满宝,你家要赊牛?」 「嗯,」满宝点头,「用人拉犁太累了,一头牛的用处很大的,最少能抵两个劳力,好的牛,三个劳力也抵得。」 周虎便垂下眼眸想了想,抬头问杨和书,「这位先生,若是一年后我还不上钱,能否把牛卖了还钱?」 杨和书一呆,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按理来说是可以的,只是买卖得经过县衙,必须要保证耕牛是落在农户手中,用作耕地。」 这是怕他们拿去宰杀。 这种事很常有,杨家就经常干这样的事,不然他们家是怎么吃得上牛肉的? 「那行,我也赊银子买牛,一个月的利息多少钱?」 杨和书没料到他这么痛快,主要是一路走来,大家似乎都不是很信任这个政策。 第449页 更不太相信县衙。 周虎没看杨和书,而是看着满宝感叹道:「满宝是仙子转世,跟着她走总不会吃亏的吧?」 杨和书:…… 满宝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心虚道:「也,也不一定的……」 虽然她也有点儿相信娘亲说的仙子说法了,但她内心深处又明白科科说得对,怪力乱神是不对的。 白善宝却对周虎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周虎哥,你这决定是对的,要不是因为我家不够穷,我都想多赊几头呢。」 周虎立即道:「我只要赊一头就好了。」 于是,周虎和满宝一起眼巴巴的看着杨和书,「杨先生,你看我们能不能赊银子买牛?」 杨和书犹豫着想,虽然步骤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杨和书在思考了一会儿后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们得保证赊的银子一定要用于和县衙买牛,不然我是要罚款的。」 「是是是,一定听杨先生的,对了杨先生是县里的主管什么的?」 满宝乐了,看着杨和书怎么回答。 杨和书就笑道:「现在管的就是农桑之事,所以才想让你们买牛,好多耕种一些田地。」 周虎就不吝夸奖,「好官呀。」 第379章 真的穷 周虎和杨和书说话,说着说着就忘了时间,等老周家的人来了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正事,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他家地里的情况呢。 杨和书也看到了领着一串人过来的老周头,满宝老远着就挥手叫爹娘了,所以他想不知道他们是谁都不行。 杨和书看过去,发现满宝家的人是真多呀。 然而满宝还开口问,「爹,二哥三哥和四哥呢?」 「他们去另一块地上犁地了,这样速度快点儿,你们怎么过来了,吃了午食没有?你大嫂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你留吃的。」 满宝刚和白善宝白二郎吃了不少的点心,并不觉得饿,因此道:「我不饿。」 老周头好奇的看向杨和书,和他说话。 周大郎等人已经鱼贯着进地里开始劳作了,他和周虎拉犁,周五郎则扶犁,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扶犁,老周头不想扶犁的时候基本上就交给他。 当然,他现在也要跟着周大郎和周虎轮着拉犁。 杨和书就问道:「两个人拉犁比较省力吧?」 「可不是,一个人拉,一天下来,那肩膀就没几块好肉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不敢太拼命。先生也是教书的?」 杨和书笑眯眯的道:「也教书。」 老周头对教书先生天生有好感,笑眯眯的道:「教书好呀,能教书的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杨和书就笑问,「老丈家里读书的人多吗?」 「多,」老周头特别骄傲的指着地里的大小孙子及孙女道:「喏,连最小的孙子都读书了。」 杨和书张大了嘴巴,诧异的去看满宝,这样的家境还穷? 当他没见过穷人吗? 满宝张嘴就要说话,杨和书就笑眯眯的抢先在她之前问,「先生是谁,不知道学堂离得远不远,一年的束脩是多少?」 「啊?」老周头反应过来,一张老脸都笑得跟菊花一样,乐呵呵的道:「不要钱,不要钱,是我闺女教的。」 被老周头指着的满宝挺了挺胸膛,骄傲的看着杨和书。 老周头有些惋惜的道:「我们家就我这闺女聪明一点儿,她学东西可快了,她几个哥哥和底下的侄子侄女都比不上她,要很久才能学会两个字,好在他们读书不要钱,就佔一些时间。」 杨和书显然没想到,诧异的问,「那书籍和笔墨纸砚总要钱的,老丈肯在这上面花销也很不错了。」 他一路走来,别说家境一般和贫穷的,就是富裕一些的农户也是不敢轻易送孩子去上学的。 他问过他们的想法,都说读书难,认字难,家里有点钱就送孩子去念书,万一念个一两年家里支撑不住了又接回来,字没学几个,一转头又可能忘了,这不是浪费钱吗? 要知道,对普通百姓来说,书籍和笔墨纸砚的花销也是很大的,两年的时间已经能认不少字了,基本上一些最简单的书籍也能断断续续的读下来,可如果不能持续买书和继续练字,过一段时间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要知道少年人学东西比较快,但忘东西也比较快。 杨和书数了一下老周家那群孩子的人头,暗暗点头,要买这么多书和笔墨纸砚,看来老周家的花销也大呀。 但同理,他们家肯定不是很穷。 谁知道念头才闪过,老周头就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先生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家里都有书了,要买啥书呀。」 老周头把闺女拉到了身边,和杨和书夸赞道:「我闺女的先生是好人,每次要上新课本了都会给她抄一本,满宝学会了,自个回家一边练字一边又抄一两本,那抄得不好的就给家里的孩子们看了,抄得好的可以还回去给先生,下次学堂里有学生不想花高价从书铺里买书,那就花一些笔墨纸费从先生那里拿一本。」 杨和书张大了嘴巴。 「我也没指望他们以后去当先生啥的,其实我觉着乡下人家学会种地,再会算些数,再会写自个的名字就行了,以后家里要缴纳的税可以自己算,不用去找里正帮忙,画押也可以签上名字就成,不用再画个圈。」这还真是老周头的真实想法,「不过我家老婆子和闺女都说读书好,既然好,那就读吧,反正他们在家里也是出去玩儿,还不如蹲在院子里拿着棍条学写字呢。」 第450页 杨和书:「……所以也没有笔墨纸砚吗?」 「哎呦,那东西可贵着呢,我闺女跟她哥哥们出去卖糖赚了不少钱,钱基本都花在笔墨纸砚上了,偶尔家里还得给她出一些,一盒墨够买好几斤肉了。」 满宝分辨,「就三斤。」 「三斤还不多啊,够吃三次了。」 杨和书这下明白了,合着老周家这么多人读书根本没花多少钱,基本上只要负担满宝的笔墨纸砚费用就行。 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目光从老周家的人身上一一扫过,这才发现,除了满宝穿着半旧的棉麻衣服外,其他老周家的人身上的衣服都打了不少补丁,他还看到那个叫周五郎的咯吱窝那里破了一块,还没有缝上。 还真像满宝说的,他们家很穷。 可是,杨和书看看满宝,又看一眼地里正在施肥和撒种子的一群孩子,总算觉得哪儿不对了。 他笑着问老周头,「我看别的人家都是送男孩去读书,怎么老丈家正好相反呢?」 老周头想也不想的道:「那先生也看不上我家其他孩子啊,他就看上了满宝。而且我那几个孙子哪有我闺女聪明哟,我闺女背书老厉害了,读上三四遍就能背下来了,那几个小子背着手读了大半天,一把书合上,头一句是啥就记不住了。他们去跟先生读书,回来也不能教其他人啊。」 杨和书点了点头,再次看了骄傲的满宝一眼,忍不住会心一笑,这还真是方圆百里内第一,哦,不,是第二聪明的人不成? 他好奇的问满宝,「你说你以前是方圆百里第一聪明的人,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第380章 潜移默化 「是天尊老爷说的,」一直留意着这边,就在附近撒肥的钱氏放下了簸箕肯定道:「满宝刚周岁时,我就做了个梦,天尊老爷说我们家满宝是方圆百里内最聪明的人,不过这话我们只在自个家里说,可不敢往外说。」 隔壁一块地还坐着休息的村民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道:「钱婶儿,满宝可没听你的,我记得早几年我就听她说起过了,哈哈哈哈,她还说是她朋友说的呢,原来是婶儿说的!」 钱氏不动声色的道:「她也没说错,她说她要跟所有人都做朋友,不过这孩子一定是怕传到我耳朵里被我揍才这么说的。」 「那婶儿要不要现在揍满宝一顿?」 「滚你的,」村民的婆娘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道:「满宝可是仙子转世,你敢鼓动婶子打满宝,看晚上天尊老爷找不找你算帐。」 杨和书:…… 满宝:…… 白善宝和白二郎:…… 他们至今,包括满宝在内,都还不够相信这一点儿。 杨和书没啥问的了,他觉得他不能和老周家的人待太久,不然他也会忍不住受影响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可不觉得老子真成仙在天上看着他们,还收了一个座下仙子。 嗯,倒是听说佛家的菩萨有座下仙子,太上老君也有吗? 杨和书甩了甩脑袋,将脑海中奇怪的想法剔除,这才笑着和满宝道:「不知可否带我进村子里走一走?」 「好啊。」 满宝看了一下时辰,觉得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大方的邀请他,「你要不要去我家吃午食?」 她冲着地里喊了一声,「大嫂,你有没有给我留饭?」 「没有,」小钱氏道:「不过你三嫂和四嫂都在家,你肚子饿了回去让她们给你做些。」 钱氏也挥手道:「回去吧。」 满宝不想吃三嫂和四嫂做的东西,于是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更不想了,他觉得她们的手艺还没家里厨娘的好,于是道:「那回我家吃好啦。」 杨和书也忍不住连连点头,就是啊,就是啊,你家里都穷,还请什么客呀,这不是有大户吗? 大家看见他不断的点头,纷纷看向他。 杨和书就轻咳一声道:「早听闻白老爷在乡里素有善名,正好顺道拜访一番。」 白二郎道:「那是我爹,不是他爹。」 杨和书:「……去你家也行。」 一行人走回白家。 走大村口那条河时,杨和书忍不住停了一下脚步,感叹道:「你们这条河好啊,有了河,灌溉就要方便许多。」 「是呀,里正说过,虽然我们村穷,但我们村有河,有河就饿不死,饿死也会比别人晚几天。」 杨和书:「……你们这儿的人说话都这么犀利吗?」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没有修水渠通到那边去吗?」 指的是最大的一片田地,望眼望去,除了零星的几座山外,那一片都是望不尽的田地。 「有呀,有两条。」 「才两条?」 满宝道:「两条不错啦,去年大家要省粮食,所以不服劳役,也不修村里的水利,往年县衙都是要征役,没时间修村里的水利。」 「你们村的水利不在县衙的劳役范围内吗?」 满宝道:「我爹说我们这里偏僻,大人们想不起来。」 「才不是呢,」白二郎反驳道:「我爹说,是因为我们家住在这儿,县里的大人们想让我爹出钱出人免费修,这样县衙就不用花钱了。」 白善宝显然也听白老爷这么说过,声援白二郎,「堂伯说,村里好几条大水渠都是他出钱修的,有时候村里的人不凑手,或是不想出力,他还得拿出钱来给大家买粮食。」 第451页 白二郎点头,「我爹可心疼了。」 杨和书不知是该夸白老爷心善,还是夸他抠门,因此只能回以微笑。 白老爷在和庄先生下棋。 庄先生现在只有三个弟子,教课要更轻松些,甚至都不用照着以前的进度来。 满宝和白善宝的课程可以一起,只是课外阅读的侧重点会有些不一样,这一点儿难不倒庄先生。 白二郎的课程更容易,这孩子学得慢,上课要放慢速度,但或许是庄先生现在更迎合他的速度,他学得倒比以前在学堂里的还要好。 如今他只早上指导一下他们写字,傍晚再给他们上一下课,中间便用大把空闲的时间出来。 庄先生偶尔也会去地里看几个弟子农庄情况,但更多的是在小院里自己看书,或是来找白老爷下下棋,喝喝酒,说说话。 杨和书对俩人早有耳闻,特地走到七里村来就是为了见一见白老爷,嗯,连庄先生都是顺带的。 不过他在见过庄先生的三个弟子后,觉得以后庄先生都不能顺带看了。 白老爷是白马关镇里最有名的地主,也是最大的地主,杨和书当初来县城是悄悄的来,来了以后除了和县城里的乡绅吃了一顿饭外,还没来得及和乡下的乡绅们认识。 白善宝会帮杨和书隐瞒村民们,却不会隐瞒白老爷和庄先生,因此还没到门口,他就附耳在白二郎耳边说了几句话。 白二郎懒得理他,他便知道他牛脾气又犯了,便看向满宝。 满宝就轻咳一声,板着脸道:「师弟,你不听师兄的话吗?」 满宝从兜里掏出两颗糖给他,挥手道:「去吧。」 白二郎接了糖,拔腿就往家里跑,才跑到院子里就大声喊道:「爹——杨县令来咱家看你来啦!」 杨和书:…… 他侧头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俩孩子一眼,沉默着没说话。 白老爷和庄先生便放下棋子从门里迎出来,远远的便拱手道:「贵客来临,白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近前一看,见杨和书很年轻,忍不住愣了一下。 庄先生的眼神比白老爷的还不好,到了跟前才看清杨和书的脸,这样年轻的县令,不是家世很好,就是很有才华,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两者都佔有。 因此庄先生也很高兴的拱手作揖,「庄某见过县令大人。」 杨和书连忙扶住两个人的手,又团团回了一礼,笑道:「白老爷和庄先生客气了,是杨某不请自来,两位不要介意才更好。」 第381章 呛住 满宝卷着面吃,又夹了一些菜,偶尔才抬头看向白老爷他们的方向。 白老爷他们没让三个孩子在跟前吃饭,而是把人打发回屋里,他们则在院子的桃树下喝酒吃饭,顺便聊天。 杨和书只知道七里村有一个白家,却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个白家,所以很好奇的问了一声。 白老爷便笑道:「我堂弟白启曾在益州辖下任县令,只是英年早逝,留下我婶娘和一对孤儿寡母,因我与堂弟感情深笃,故婶娘带着一家人来此居住,户籍却还在陇州,这权当是他们家的别院而已。」 杨和书一听就明白,这肯定是在宗族里被排斥,说不定还涉及到财产之争,所以才躲到这里来的。 因此他笑道:「两家住得近些也好互相照顾,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杨和书与白老爷庄先生算得上相谈甚欢,来了罗江县这么多天,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人可不多,更别说这两天下乡见的人了。 便是当地的里正,除了问些农事外,其余的话题他们都不太接得上。 等杨和书酒足饭饱从白家出来时,三人已经言笑晏晏,俨然一副知己的模样了。 他的随从先一步出了白宅,一招手,一辆马车便从旁边拐了出来,白老爷惊诧的道:「不知道杨县令还带了车,我还叫家下人给杨县令准备了马车呢,看来是用不上了。」 杨和书自得的笑道:「这车走在后面,既然是考察乡里,总不好太过张扬。」 站在后面的满宝忍不住想,既然不好张扬,不应该是骑驴,或是直接坐着牛车出行吗? 一匹马谁养得起呀? 满宝看着杨和书的马羡慕不已,她什么时候才能给科科收录一匹马呢? 白老爷也这么想,不过一看杨县令的脸他便释怀了,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考虑肯定没这么周到的。 杨和书也没忘了三个小朋友,尤其是满宝和白善宝,他还是很喜欢且欣赏这两个孩子的,因此邀请他们道:「三位小友要是去县城,我请你们来我府邸做客,以酬谢你们今日的招待。」 满宝表示没问题,还悄悄的和白善宝说,「虽然我经常去县衙的后院,但从没进过侧门百步的地方。」 白善宝道:「我更没有。」 「下次我们去看看,傅二姐姐说里面的花园很好看。」 白善宝表示怀疑,「比我家的还好看?」 满宝迟疑的道:「应该吧,毕竟你家才建了两年多,但人家县衙建了好久好久了。」 杨和书见两个孩子在搭理了他一下后就自顾自的说起悄悄话来,忍不住僵了笑脸,算了,还是孩子呢,顾得了一,总顾不了二。 一直到杨和书上了马车,两个孩子才反应过来,咦,贵客要走啦。 第452页 于是俩人和白二郎一起沖他挥手告别,满宝还叮嘱道:「杨县令,你可一定要记得赊牛的事,要是定下了章程,就叫人通知我一声,我一定第一个进城去支援你。」 杨和书僵笑着道:「行,我会通知你的。」 满宝就特别殷勤的挥手,直到马车过了河才放下手。 白先生好奇的去看满宝,庄先生则是直接问道:「我也听杨县令说了,你想和县衙赊一头牛,只是为何不直接赊牛,而是先赊银,再赊牛呢?」 满宝张嘴就要说,科科在她的脑海中轻咳了一声,满宝就捂住嘴巴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们,知道的人太多会泄密的。」 庄先生便笑道:「行吧,不说就不说,等你把牛牵回来,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满宝觉得这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毕竟调牛也得需要时间不是? 结果他们这里的麦子刚种完,才把工钱都结算给短工们,一夜寒风过后,里正就来通知他们了。 「县衙买了一批牛回来,想着大傢伙儿耕种艰难,因此新来的县太爷决定,凡是贫户之家,都可去县衙里赊一头牛回来,短则半年之期,长则三年内还清购牛的钱款及利息。」 满宝站在老爹脚边不远处,老周头听了一遍,觉得这事跟他不相关,就从腰间摸出菸袋来,细细的捻了一些菸丝进烟管里抽起来。 有心动的人家问,「这贫户之家怎么算?」 「简单得很,家里没有牛,恆产中除了房屋便只有永业田的,没有买过田地的都算。」 得,七里村绝大多数的人家都符合。 农户之家有了多余的钱会干啥? 娶媳妇呀,不过这是繁衍的大计,也是生存的基本所需之一,当然不能算有钱。 所以娶了媳妇还有钱则干嘛? 养孩子呗。 嗯,这也是繁衍的大计,同样不能算有钱。 而养了孩子再有余钱,则是各家有各家的打算,但左不过三类,一是买牛;二是买良田;三则是置铺产了。 这是杨和书以前二十年的阅歷,再加上这段时间的了解后限定下来的条件。 别说,村里不少人都心动了。 一头牛呢,最起码能抵家里两个壮劳力了,于是有人举手就要报名,但也有人高声问道:「里正,那个利息咋算?」 「一两银一月十二文。」 此话一出,举手的人立即把手给缩回去了,然后悄声问身边的人,「一两一月就要十二文,那买一头牛要几两?」 他站得位置离里正不远,里正耳朵还挺灵,听到了,就轻咳一声道:「一头牛嘛,视大小健壮不同,大概在三两二百文到五两之间,你们就取个中间些的数据四两呗。」 「那,那里长,四两一个月要多少利息?」 里长伸出手来掰着手指头算,村民们都眼巴巴的等着,兵不嫌弃里正算得慢,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不会算。 老周头抽了一口烟后低头问满宝,「要多少钱?」 「四十八文。」 老周头就砸吧嘴道:「四十八文,一个月就要四十八,那半年得要多少钱?而且半年后也不一定能还上,三年以后还的话要多少?」 满宝想了想,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要一千七百二十八文。」 老周头就被烟给呛住了。 第382章 帮忙 一旁竖着耳朵听的村民也吓住了,半响后有个人叫道:「我滴个乖乖呀,那这要是赊两头牛,三年后的利息就够娶一个媳妇了。」 满宝道:「娶媳妇不是得五两银子吗?这才三千四百多文呢。」 「哎呦,你当谁家姑娘都能花五两银子啊,家境差一些的,给个一弔钱的彩礼,剩下的再拿来办酒席,三千四百多文还能省下来许多呢,哎呦,我的乖乖,赊两头牛的利息要三千四百多文呀,县衙这是要抢钱吗?」 满宝:「……三年后是这个数,不过你干嘛要三年后才还,半年后还不就好了?」 「今年老天爷赏不赏饭吃还不一定呢,你就敢平白花出去四两银子?」老周头慢悠悠的道:「老天爷要是不赏脸,咱种再多的地也没有,到时候人吃不上饭也就算了,外头还欠着这么一大笔钱,那不得要命啊。」 「是啊,是啊,」村民们应和老周头的话,「可不能这么冒险。」 于是本来还有些心动的人立时偃旗息鼓了,里正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昨天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先在大梨村那边说过了,结果没有一家愿意去赊的。 周虎也有些犹豫起来,挤出去找满宝,见满宝已经听完了宣告,正背着小手走在她爹的身后往回走。 一老一小,一个抄着烟枪背着手,一个则仰着脖子背着手。 周虎连忙赶上去,一把拉住她低声问,「满宝,你还赊吗?」 满宝点头,「当然赊啦,我觉得我还得起的。」 周虎犹豫着,他就怕像金叔说的那样,老天爷要是不赏脸,今年他还真还不上。 不,就算是老天爷赏脸,今年也有可能还不上,至少要到明年才能还。 可有一头牛他家要方便许多,别的不用说,他自己就可以犁地,不用再找周家兄弟帮忙。 周虎犹豫着,犹豫着,满宝见他这么纠结,就小声的附在他耳边道:「明天我们进城去看一看,说不定我们有办法把今年的利息给抹消掉。」 第453页 周虎惊奇的看着她,「这个怎么抹?」 满宝笑得跟只小狐狸一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罢跑着去追她爹。 老周头都快回到家了,看见闺女一熘烟的沖回来,就问道:「你跟周虎说什么呢,说这么久?」 满宝想起还没告诉老爹她要赊牛的事呢,于是道:「爹,明天我要去县城,到时候给你拿个大礼回来。」 老周头笑呵呵的问,「什么大礼?」 「说了就不惊喜了。」 「行,你去吧,」老周头从不拦着她去县城,笑道:「明天你二哥要去县里卖豆腐和竹筐簸箕,让你四哥五哥跟你去,反正天返寒了,他们在家里也没事做。」 满宝应下。 春天菜很稀缺,钱氏和小钱氏刚撒下菜种没多久,也才冒芽呢,因为春寒,她们刚抱了一些稻草小心的覆盖在上面,打算等这一阵春寒过去再把稻草拿开。 所以现在家里除了干菜,腌菜,那就是地里的野菜了。 满宝不是很喜欢吃野菜,总觉得苦苦的。 当然,如果是小钱氏做,那还是可以勉强吃一吃的。 钱氏估摸着城里人现在也没菜吃,所以从大头他们採回来的野菜里捆了好几捆给放到竹筐里,让周二郎明天带去试试看。 「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拿回来,我们家自己吃。」 周四郎嫌弃得不行,「就这么几把野菜还拿回来吃呀,地里再找就是了。」 「你以为现在野菜好找呀,」钱氏捶了他一下,将他赶走,道:「现在村里不少人家都是野菜多过馍,他们找野菜可狠着呢,也就我们家孩子多,找的才多些。」 老周头也点头,「不错,所以从明儿开始,我们家一日三餐都该吃稀的,又不下地干活了,吃那么多干什么?」 老周头看向小钱氏,叮嘱道:「煮面片汤的时候多放点水,少放点面。」 小钱氏应下。 老周头看了一下院子里正蹲着写字的孙子孙女们,想了想道:「明天豆腐多做些,给家里也多留点儿,这东西不贵,味儿还不错。我们家的豆子不是还有许多吗?」 「那我今晚多泡一点豆子。」 老周头点头,满意了,蹲在一边摸自己的老烟枪。 第二天,满宝吃到了豆腐脑,又吃了蒸鸡蛋,然后吃了小半碗的面片汤。 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加上这段时间的锻鍊,从七里村到县城完全可以靠自己走着去。 周虎一早就在村口等着了,见到周家兄弟到便跟上,还帮周二郎推着板车。 周二郎才知道周虎也去县城,好奇的问了一声,「嫂子的药完了?」 「没有,我进城去问一下赊牛的事。」 他觉得满宝说得对,得进城去看一看,如果真有办法把今年的利息给抵消掉,他更想赊牛了。 周二郎惊讶,「你想赊牛啊。」 周虎更惊奇,「你们家不也要赊吗?」 周二郎推着车子差点给翻到沟里去,他瞪大了眼,第一时间扭头去看满宝。 满宝骄傲的道:「不错,这就是我给家里送的大礼。二哥,等家里有了牛,我们家能多精耕细作多少亩地呀!」 周二郎犹豫着道:「可这事也太大了,你跟爹娘说过吗?」 周四郎已经兴奋的叫道:「说什么呀,告诉爹肯定就赊不成了,我觉得买牛好,有了牛,我们就不用拉犁了,主要是速度还快。要不是家里是爹做主,我都想赊。」 周二郎瞪他,「万一还不上咋办,这可是三四两的银子呢。」 周四郎想了想后对满宝道:「满宝你别怕,大不了等秋冬我地里的姜卖了,四哥给你出一些。」 满宝高兴起来,连忙点头道:「好啊,四哥我可记住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善宝说过了,我们也圈出了一块地种姜,就在沟渠边上,地肥,排水好,浇水也方便,足有两亩左右呢,到时候全部种上姜,肯定能卖不少钱。」 第383章 才相信 周四郎呆住了,问道:「你哪来这么多的姜种?」 他不记得家里给她留了这么多姜种呀。 「我和大嫂说过了,菜园底下埋的姜块给我一大半,善宝的花圃里也埋了不少,」还有从商城里买一些,不过这一点满宝是不会说的,反正她小手一挥,道:「反正够种了。」 周二郎听了连连点头,「你心里有成算就行。」 他觉得就算今年老天爷不赏脸,姜块能种活,那也能卖不少钱了,周二郎是知道姜有多值钱的。 而且,一亩姜的收成也不少,只看去年老四那五六分的姜地出产就看得出来了。 周虎并不知道姜块到底有多赚钱,他家里前年的时候和老周家要了几块姜种回去种,种了两年,现在也就够自家吃。 尤其是现在妻子身体不好,大夫说可以多用姜块煮些红糖,所以家里的姜都不够用。 不过问钱婶,一般都能拿几块回家。 周虎想了想,决定回去后也在菜园里多种一些姜,至少得保证家里够吃。 周虎正在沉思,周四郎却蹦了起来,叫道:「你种了两亩?那等到秋冬,这么多姜能卖出去吗?价钱还不得压死?」 满宝道:「姜可以做药材,药铺一直收的,我打算晒干了卖给药铺。」 第454页 满宝的话音才落,科科突然冒出来道:「宿主,干姜是用生长了两年的老姜做成的,并不是用一年生的鲜姜,所以你要做成干姜,等明年秋天才行。」 满宝一听愣了一下,然后就扭头对周四郎道:「四哥,要不今年秋天你别卖姜了,让我卖吧,你的姜留着,待明年秋天再挖,我刚想起来,干姜是用两年生的老姜做的。」 周四郎张大了嘴巴。 满宝道:「其实干姜的价钱也很高的。」 周四郎幽幽地道:「你小侄子就要出生了,你这是打算让他第一年就没新衣裳穿吗?」 满宝,「……」 周二郎不理他们,反正现在县城里种姜最多的一定是他们老周家,不管是四弟,么妹还是三弟,反正都是自家人,赚的钱也都是进自家的口袋。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周虎都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更不可能发表意见了。 周五郎一向站在满宝这边,悄悄和满宝道:「告诉爹娘,让爹娘给你撑腰。」 周四郎听到了,直接撸了袖子要揍周五郎,「亏我对你这么好,上次摸了鸟蛋还多分了你两个,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满宝就叫,「五哥快跑!」 兄弟俩便打闹着跑远了。 周虎羡慕得不行,和周二郎道:「兄弟多就是好,不仅可以互相帮衬,平日也能热闹许多。」 像他家就他一个,家里倒了一个,连帮把手的人都没有。 周二郎抬头对他一笑,「你现在觉得热闹,那是不知道他们闹起来有多讨厌。」 反正老周家最不缺的就是热闹,最缺的是安静。 到了县城,周二郎懒得让他们再跟着,直接挥手让他们自己办自己的事去,他要去摆摊卖东西了。 不过也叮嘱了满宝一句,「要是牛太贵,超过了四两,你可别买。」 周虎也踌躇,「不然我们先去牛市看看行情,万一县衙的牛比牛市的还要贵怎么办?」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跟着一起去牛市。 牛市就是一条不太长的街,里面卖有牛马驴骡等比较大的牲畜,嗯,猪也有。 罗江县就这么大,卖牛的人自然不多。 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只看到三头牛,其中一头还是老得躺在地上,正费力的从主人手里吃一把嫩草。 满宝好奇的蹲下去看,牵着牛绳的人只看一眼她的衣裳便收回了目光,淡淡的道:「这牛太老了,是卖去杀的,可不是拿去耕地的。」 「它多少岁了?」 主人叹息一声道:「有十五岁了吧,我买它的时候,卖它的人说是六岁,正值壮年,它来我家九年了。」 满宝咋舌。 然后旁边站着的是一头小牛犊,牵着绳子的人说它两岁了,可以下地干一些轻省的活了。 还有一头则是正值壮年的犍牛了,六岁左右,但要价也高,周虎问了一声,足要四两两百钱。 四人退出了牛市,周虎的信心大受打击,他小声道:「太贵了。」 满宝则拉着他们朝一家当铺走去,走到柜檯前,踮起脚尖也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她问里面的伙计,「现在一两银能换多少铜钱?」 伙计看了她一眼,再看她身后的三个青年,轻咳一声道:「看银的成色,要是好,能换一千三百钱,差的也就一千五十文左右吧。」 「官银那样的呢?」 「那就是一千二百钱。」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了,挥手和伙计告别,转身又拉着他们进了一家银楼问了一遍,得到相同的答案后就拉着周虎去县衙。 「我们先去看看县衙的牛,要是好,我们就赊。」 县衙的牛当然不在县衙里,而是在县衙隔壁的一个敞开的草棚里,这本是一块空地,现在被搭了草棚给牛休息,专门供来赊牛的人观看。 草棚里面站了二十多头牛,虽然地方小,却比牛市更像牛市。 满宝眼睛闪闪发亮,从布袋里拿出户籍让周四郎去报名进去看牛,周四郎看着手里的户籍,张大了嘴巴问,「你哪来的?」 这东西不是一直是爹拿着吗? 「我让娘给我拿的!」 「那娘是知道你要干啥了?」 满宝想了想道:「我没告诉娘,但娘告诉我,家里的钱够还的。」 周四郎一听放心了,但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他上下打量满宝,迟疑的道:「满宝,你不会真的是天尊老爷座下的仙子转世吧?」 自从娘的病好以后,他总觉得娘对满宝更宠了。 以前虽然也疼她,却不会这样纵容她。 周五郎却早已经深信不疑,闻言瞥了他一眼道:「当然是了,娘不是说了好多次了吗?满宝要不是仙子转世,天尊老爷怎么会治好娘?」 周四郎一想也是,看一眼憨憨的五弟,他懊恼不已,他竟然直到此刻才想到这点儿,是啊,如果满宝不是仙子转世,娘的病怎么会一夜间就好转了? 现在比常人还要健康些,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384章 赊借 满宝他们不是第一个凑上来的,实际上,此时围在草棚外面看牛的人就不少。 但大多是附近来凑热闹的,要进草棚里看的一个也没有,生怕县衙由此赖上他们,让他们把看的牛给赊回去。 第455页 所以周四郎他们掏出户籍来要进去时,搬了一张桌子坐在草棚口的差吏便看了他们这一群人一眼,问道:「都是一家的?」 周虎连忙把自个的户籍拿出来道:「不是,我是另外一家的。」 差吏做了登记,手一挥便道:「行了,进去吧。」 大家立即进去。 草棚里只有牛,还有一个管着牛的牛倌。 见这四人边走边看,一看就是外行人,他便依靠在一头牛的旁边问,「知道怎么看牛吗?」 满宝微微点头,周虎和周家两兄弟则齐齐摇头。 牛倌好奇的看着点头的满宝,问道:「你知道?」 满宝决定要赊牛以后就找农庄里的牛看过,还请教过当时去买牛的白庄头,现在肚子里可装了不少的货呢。 所以满宝骄傲的抬着小下巴道:「当然知道了,看牛要先看牙齿,四岁左右的牛最好,所以要看它是不是长出了水久性隅齿。」 牛倌点头,表示没错。 满宝更骄傲了,继续道:「还要看蹄子,四蹄大而正,蹄质緻密坚实的好。」 「不错,不错,」牛倌笑道:「那小娘子来挑一挑,看可有看上眼的?」 满宝眨眨眼,看着围在两边,站成两排的牛,她有些抓瞎,嗯,白庄头是那么说的,她也那么记了,当时也看了一眼牛嘴巴里的牙齿,可怎样的牙齿算乳牙,怎样的算脱落后长出来的永久牙来着? 牛倌一看便明白了,他哈哈大笑起来,他就说嘛,一个看着才七八岁的娃娃怎么就会看牛了? 「行了,我帮你们挑,要犍牛是吧?这几头都不错。」 满宝顺着他的手看去,发现他指着的那几头牛毛髮都油光华亮,牛眼看过来时精精神神的。 满宝看到它们的脖子上挂着竹牌,忍不住上前看了一下,发现上面写着「壹」,她便问道:「这牌子是干什么用的?」 「区分牛的质量,价格都是定死的,你们看中哪头,翻过去就是牛的编号,拿了去问价就行,这是第一等的犍牛,价格也是最贵的一批。」 满宝翻过去,果然后面是一串数字。 每一头牛都是有编号的,你要卖出去,得先和县衙报备,牛老了要宰杀,也得和衙门打报告,牛不小心病死了,更要通知县衙。 满宝记下它的编号,问道:「那你知道这头牛多少钱吗:?」 牛倌笑道:「我当然知道了,这里每一头牛的价钱我都记下来了的,这头要四两五百文。」 周虎当然唬了一跳,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满宝也没想到这么贵,摸了摸它后问道:「那有没有便宜些,却又好的牛?」 「那就是次一等的犍牛了,你想要买四岁的不可能了,买头三岁左右的吧。」因为他们是第一批进来的人,牛倌对他们还算热情。 主要是坐在草棚门口的差吏们不想跟他说话,而草棚里除了他就是牛,可能是平时寂寞惯了,这一开口,说的又是自己最擅长的,他一时滔滔不绝起来。 领着四人将次一等的犍牛都看了一遍,将他们的优劣都列举出来,然后再建议他们可以买的几头…… 满宝和周四郎周五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在商量过后,他们一致决定选中编号为「罗398」的次犍牛。 满宝再次抬头和牛倌确定,「这头只要三两五百文吧?」 「不错。」 周虎在犹豫过后也选了一头次犍牛,比老周家选的差一点儿,只定价三两二百文。 他拜託满宝帮忙看了编号,又记了下来,便去找差吏问价。 听他们问价,差吏脸色好了许多,翻了一下册子,报了和牛倌一样的价格后问,「你们要赊吗?」 满宝连连点头,问道:「是去县衙里先赊银子再来拿牛吧?」 差吏点头,「不错。」 「那您再看一眼,我家的牛是不是三千五百文。」 差吏翻了一个白眼道:「是三千五百文,赶紧去赊银吧,这都快要用午食了……」 满宝立即拉着周四郎去县衙里赊银。 杨和书正忧愁的站在县衙里,显然,今天的情形与他设想的出入太大,他有些受挫了。 他一转身,看到满宝他们进来,他立即眼睛一亮,招手笑问,「你们是来赊牛的?」 「是啊,」满宝冲上去道:「我刚选中了一头牛,要三千五百文,我带有些许铜钱来,所以只想赊借三两,县令大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杨和书笑眯眯的道:「你就是赊一两也是可以的。」 说完,杨和书期盼的看向周虎。 周虎脸色涨红,低下头去道:「我,小的也选了一头牛,要三千二百文,所以我也只赊借三两。」 一下赊出去两头牛,杨和书高兴了,笑眯眯的亲自领着他们去旁边的帐房里赊借银子。 张主簿早有准备,先是起身和杨县令行了一礼,就核对两家的户籍资讯,然后很快就将赊借文书填好,让他们签字画押。 满宝提了笔就要写字,张主簿眉头一皱,一掌按上去道:「你们家不是有男丁在此吗,应该由男丁来签。」 满宝闻言,想也不想便把笔塞给周四郎。 周四郎嘀咕了一声,嫌弃张主簿麻烦,但还是握了笔,一颤一颤,又小心翼翼的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第456页 张主簿看了一眼那歪歪扭扭的字,倒没有很嫌弃,只是皱着眉头把红印往前一推,让他画押。 周虎则要简单得多,他提了笔小心翼翼的在签名处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在上面按下自己的手印。 张主簿又认真的看了一眼,这才把剪好的银块给他们,叮嘱道:「领了牛就把号牌拿来给我入册,以后牛若是生病或出意外,都要拿着号牌来县衙报备。」 周四郎和周虎俩人应了一声,喜滋滋的拿着银块出门。 第385章 银子变铜板 杨和书也很高兴,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满宝就对周四郎和周虎道:「你们去吧,我们在草棚这儿等你们。」 扭头又对杨和书高兴的道:「你要去看我们选的牛吗?其实它不是我最喜欢的,我更喜欢站在它左边第三头的犍牛,可惜它太贵了。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会很喜欢它的,以后也会对它很好的。」 杨和书笑着点头,「好啊,我们去看看。」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周四郎他们离开的方向,问道:「你哥哥们去干嘛?」 「他们去拿钱。」 「哦,是铜钱吗?」 满宝点头。 杨和书便自以为懂了,笑问,「买一头牛,你们家来的人还挺多的,除了你们兄妹三人,还有谁来了?」 「我二哥,他在那边卖竹筐和豆腐呢。」 「咦,你们家还会做豆腐?」 「那是当然,我们家的豆腐做得可好吃了,是县城里的独一份,每次做的都不够卖的。」 杨和书就笑道:「那找机会我可得尝一尝。」 俩人说着闲话,一起进草棚里看他们选中的那两头牛。 差吏和牛倌都没想到县太爷会亲自来,连忙站起来,再一看满宝与他熟稔的样子,对满宝和周五郎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有一个差吏直接走在了前面给他们引路,进草棚里抢了牛倌的活儿。 杨和书虽然也没有相牛的实际经验,但他和满宝一样是做过功课的,因此一看到满宝的牛就先问的是年龄和牙齿。 牛倌这下派上了用场,挤到前面去滔滔不绝,杨和书听着不住点头,做过功课就是不一样,反正他是全听懂了,虽然他还不会从牛倌扒开的牛嘴里看出牙齿的区别。 杨和书听得津津有味,又看了一下周虎选的牛,然后便让人把两头牛牵到草棚门口去。 罗江县的县城并不大,何况县衙和当铺还在同一条大街上,所以周四郎和周虎跑着去,很快又跑了回来。 只是他们去的时候身上没褡裢,回来的时候却扛了一条褡裢。 此刻正背在周虎的肩膀上,而周四郎跑在他的身边,俩人跑到草棚门口,先咧开嘴对杨县令一笑,这才道:「我们把钱都拿来了。」 周四郎把赊借文书摆出来,又从褡裢里先拿出五串铜板,这才拿出三吊钱来,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差吏。 差吏扫了一眼赊欠文书,确定是在县衙赊的银子,便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收了他给的三千五百文,然后让周四郎签字画押,这就可以把牛给牵走了。 等周四郎签好了字,差吏便把牛脖子上的号牌取下来交给他,道:「拿进去做好记录就可。」 然后看向周虎。 周虎没想到还真能用铜板把牛给买下来,他愣了一下后立即从褡裢里拿出三千二百文给差吏,同样画押领了牛。 杨和书一直站在一旁看,沉默了许久后看向满宝,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笑道:「你啊你,没想到我杨和书上任吃的第一个亏竟是你给的。」 「县令大人,你可没有吃亏,我有可能两年才能还得上这笔钱呢,你的利息太高了。」 杨和书摇头,「这已经是有先例来的最少的利息了。」 「先例也都是有人做第一例的,您为什么不自己创一个先例?」 杨和书皱眉,老半天后才摇头道:「不妥不妥。」 对于罗江县他是初来乍到,对于官场,他也是初来乍到,本来赊牛的事就已经够出格了,再创个先例,恐怕接下来的几年生活都不会太太平。 虽然以他的家世不至于就灰熘熘的离开,但要是做什么事都有人盯着,那也是很讨厌的。 满宝就惋惜的回头看了一眼满草棚的牛,道:「这样的话,恐怕你很难再赊出去别的牛了,大家的胆子都不大,主要是去年天灾来得突然,谁也不知道今年老天爷赏不赏脸。」 杨和书道:「去年既然大涝,今年的雨水应该不会很多才是。」 满宝点头,「嗯,所以有可能会旱。」 杨和书瞪眼。 周四郎和周虎从县衙里又拿了一张文书出来,脸上是喜滋滋的。 老远,周四郎便和她挥手道:「满宝,都弄好了,我们家有牛啦!」 对杨和书,周四郎的感官也挺好,连忙道:「县令大人,上次你来我们村,我们也不知道您是县令,下次你再去,我们可一定好好招待您,我,我请你回我家吃饭,到时候我摸的鸟蛋都给你吃。」 杨和书笑着表示感谢,问满宝:「我也许久不吃豆腐了,你二哥就在专门卖农产品的那块地方?」 周四郎立即机灵的道:「哪用您派人走一趟?一会儿我就给您送来,您说要几块就好。」 杨和书想了想道:「晚上要宴请些客人,便多拿些来吧,你看着拿。」 第457页 说罢让身后的随从给钱。 随从便掏出一串铜钱来给周四郎。 周四郎吓了一跳,这,就算现在豆子贵了一点儿,豆腐也涨到三文钱一块了,但也没必要给他这么多吧? 周四郎小声的问,「敢问小哥,县令大人宴请的人多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想估算一下给你们送多少豆腐来。」 随从便道:「有五六人吧。」 周四郎便心中有数了,县太爷看着这么有钱,置办一桌酒席总不可能就做一道菜吧? 于是他想了想,从那串钱里数出三十文来,剩余的推回去,笑道:「您放心,一会儿我就亲自把豆腐送来,我们家的豆腐切得大块,加上如今粮食贵了许多,连带着豆子都贵了,所以卖的是三文钱一块儿,一会儿我给您送十二块来,多的泡着,明早还能煮着吃,不然小哥也尝尝我家的豆腐,是真的特别地道好吃……」 随从挥了挥手,表示明白了,收了剩下的钱让周四郎离开。 等周家人都走了,随从便走回杨和书身后,小声道:「少爷,看着还挺老实的,并不贪心,三文钱一块的豆腐,买十块还多送了两块。」 杨和书微微点头,吩咐道:「你去银楼里问一问,现在一两银能兑多少铜板,对了,除了银楼,一般还有什么地方能兑铜板?」 随从想了想道:「似乎当铺也可以。」 「那就一併去问。」 第386章 惊喜 周四郎和周五郎一左一右的站在牛的两边,昂首挺胸的护着牛一起往前走,而牛绳在满宝的手里。 周虎牵着自家的牛跟在后面,单手轻柔的摸着它的嵴背,也欣喜得不行。 一行人拐进了小街,远远的,周四郎就冲着前头大吼了一声,「二哥!」 让正在给人拿豆腐的周二郎手一抖,差点把豆腐给捏碎了,他怒目抬头,但在看到满宝手里牵着的牛时一呆,啪叽一声,还真把手里的豆腐给捏坏了。 周二郎一直回到村子里时都还有些恍惚,所以板车是周四郎推着的,他手里紧紧地握着牛绳,深一脚浅一脚地护着牛往回走。 至于满宝,她现在正跟巡视的国王一样坐在牛背上,乐滋滋的居高临下的看着村子里沖她跑来的一群小孩儿。 其中以二头为首。 他正跟小伙伴们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玩儿呢,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头牛,牛背上还有个长得特别像小姑的人。 然后眼睛一偏,他看到了走在牛旁的自家爹,再一看旁边推车的四叔,他就知道没看错。 二头「腾」的一下跳起来,直接就冲过去,大叫道:「爹,这是谁家的牛?」 周二郎露出梦幻般的笑容,乐陶陶的道:「咱家的。」 二头虽已猜到,但还是忍不住「嗷」的一声,扒拉着周二郎道:「爹,我也要坐牛背,我也要骑牛。」 「去去去,」周二郎把儿子拨到一边,道:「你这么重,万一把牛给累着了怎么办?你小姑在上头坐着呢。」 冲上来的孩子不少,一下就把他们给围住了,牛不安的跺了跺脚,周二郎连忙伸手安抚它,让大家都散去。 但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村里,连一些大人都跑来看热闹了。 看到周二郎和周虎手里都牵着牛,惊奇得不行。 再得知这是从县衙赊回来的,大家就更惊奇了。还真有人去县衙赊牛啊? 村口一下热闹起来。 等到老周头知道,倒穿着鞋子往外奔时,周二郎他们已经艰难的快到家门口了。 老周头冲出来看见周二郎手里的牛绳,再看一眼牛背上坐着的闺女,他心一急,直接眼睛一瞪,脚下一软就要倒下。 跟着跑出来的周大郎眼疾手快的扶住老爹,连忙让人把老周头给抬回家。 满宝看见老爹激动得快要晕了,也不坐牛背上了,挪了屁股就要往下滑。 周二郎连忙一把将她抱下来,直接冲上去关切的看着自家老爹。 老周头也就晕了一下,周大郎一扶他,他就清醒过来了,但此时懒懒的,不想说话,也不想搭理人。 满宝挤开几个哥哥姐姐,挤到老周头的身边,关心的握住他的手,「爹,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要给你一个惊喜,你怎么还这么不经喜,竟然就看了一眼就晕过去。」 围着看热闹的村民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满宝的话却听到了,有人高声笑道:「满宝,你爹这不是喜,是惊,是给你吓的吧?哈哈哈哈……」 老周头躺不住了,拽着周大郎和周三郎的手就站起来,冲着外面骂道:「放屁,谁说我是吓的,我明明,我明明就是高兴的……」 老周头说出这句话时差点就哭了,但他还是哭丧着脸挤开笑容,「我,我是高兴的,我老周家竟然也买得起牛了……」 但心好痛怎么办,尤其这还是赊回来的牛,那利息哦…… 老周头一想到利息,立即精神了,他可还不知道这牛闺女赊去了多少钱呢。 因此他大手一挥道:「我家的牛刚回来,你们别凑那么近,免得吓坏它,大开春的,大家该干啥干啥去。大郎,送一送你叔伯兄弟们。」 周大郎立即领着几个弟弟上前送人。 村民们理解的一笑,纷纷嘻嘻哈哈的走了。 第458页 昨天老周头还在村口和他们吹牛呢,这么贵的利息,只有傻子才会去赊牛。 从没听说过,买这样大件的东西还要赊的,那不是要把棺材本都提前压上了吗? 可这一转身,也就只有一天的功夫他们家就赊回来了一头牛,一看他的反应就是不知道。 大家都猜得出来,这事多半是他们家的宝贝闺女弄出来的。 周二郎几兄弟且还没那个胆子呢。 所以老周家有可能爆发一场教女风波,大家虽然很想看热闹,但也不好强迫围观,所以只能走了。 大家一出门就转到周虎家去。 大家刚才可看到了,周虎也牵了一头牛回来。 七里村除了白家,也就只有村长家才有牛,所以牛还是挺稀奇的,尤其是这牛还是跟县衙赊的。 虽然大家不想赊,但大家还是想听周虎说一说他们是怎么把牛赊到手的。 凑热闹的人一走,大门一关,院子里就只剩下老周家的人了。 老周头看看闺女,有些下不去手,于是转头和冯氏道:「去,去菜园子里把你娘叫回来。」 他得让老妻打一顿满宝才行,他心太痛了。 满宝还没察觉到老爹的心思,高兴的连连点头,「是要告诉娘。」 满宝从布包里拿出包好的户籍递给老周头,「爹,你收好吧。」 老周头愣愣的接过,问道:「这东西咋在你手里?」 「爹你忘了,赊牛是要带着户籍去的呀。」 是哦,昨天里长好像是这么说的。 老周头转动着容量不大的脑袋问,「你哪来的?」 「娘给我拿的呀。」 老周头就「嗷」的一声,等钱氏一推门进来,就对上他一双红红的眼睛,他眼里含着泪,悲愤道:「孩子他娘,你咋不跟我说一声就让满宝去赊牛?」 钱氏蹙眉道:「我不知道满宝是去赊牛。」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咋把户籍给她?」 「满宝说要,我就给了,她一向懂事,总不会拿去胡闹。」 老周头信她才怪,他不相信老妻猜不出来,她就是故意瞒着他的! 钱氏道:「行了,多大点儿事呀,家里添了大件是好事,一会儿让大头去集市上割块肉回来,晚上庆祝一番。」 「不许吃,」老周头叫道:「家里欠着债,你吃得下东西吗?」 第387章 说服 老周头这才想起来问,「满宝,你跟衙门赊了多少钱,要还多少?」 满宝愣愣的道:「三两……」 老周头松了一口气,「就三两?」 满宝肯定的点头。 老周头立即对钱氏道:「赶紧开钱盒子,明天就让老大和老二去把赊的帐给结了,衙门的钱是那么好赊的吗?对了,这利息怎么算,只赊了一天,他总不能要我们一月的利息吧?满宝你赶紧给算一算,一天的利息是多少。」 钱氏回去开钱盒,很快就拿了三吊铜钱出来,老周头让她把钱给周大郎。 周大郎迟疑的接过,却忍不住下意识的看了满宝一眼。 满宝见老爹手软脚软的坐在门槛上不愿意挪动,便干脆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对他对面,「爹,我们借的是银子,那就得还银子,还铜钱不行。」 「那就还银子,」老周头对周大郎道:「你去县城里找银楼换成银子。」 满宝幽幽地道:「一千二百文才能换一两银。」 老周头一下瞪圆了眼睛,脚也不软,手也不软了,他蹦起来吼道:「凭啥?」 周四郎连忙上前安抚,将今天他们赊牛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他们拿银子换铜板,也是这个数目,所以他们家要是去换银子,用这个价换回来是不亏的。 老周头就若有所思的道:「还有比官银更差一点的银?那我们就换那种,衙门收吧?」 周家兄弟全都瞪大了眼睛,周大郎和周三郎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周二郎和周四郎等几个却是想到了还没胆子去做。 至于满宝,她直接竖起大拇指夸她爹,「爹,你可真厉害,连这都能想到。」 老周头瞥了她一眼道:「等我把这事了了再找你算帐,你娘不揍你,我,我也要揍你一顿。」 满宝不乐意了,道:「爹,你不是怕今年收成不好,要留着钱预防吗?」 老周头忍不住吼:「你既然知道为啥还要去赊牛?」 「我们不今年还,明年后年还也是一样的,爹,赊牛我们一点儿也不亏。」 「不亏才怪,那么高的利息呢……」 满宝忍不住道:「那利息一点儿也不高,爹,像四哥借钱来赌的那些才算是高利息呢。虽然我觉得衙门其实可以把利息再放低一些……」 只是围观却突然被砸了一石头的周四郎:…… 满宝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而且她了解自家老爹,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见哥哥嫂子们都在,而且大家脸上多少有些忧虑,她干脆让大头去厨房里给她找了根烧过的树枝来。 老周家的厨房里一直备有烧过的木棍树枝,因为大家发现这东西在地上和石头上写字特别显。 大头他们最喜欢用它来练字了。 满宝拿了一根树枝画给她爹看,「爹,不是你说的,一头牛能干两个大人的活儿吗?买了一头牛,相当于我又多了两个哥哥给你干活儿,那能多精耕多少地呀……」 第459页 地犁一遍和犁两遍的区别或许不是很大,一亩地估计就多出几斤的粮食,但犁两遍之后再多撒点儿肥,再精心除草,再捉一些虫子,那一亩地就有可能多出十几二十斤的粮食来。 但做这些都需要人力。 多出来一头牛,那就是多出来两个人,两个人一天能干多少活儿? 一年又能干多少活儿? 而这些活儿换算成价值又能值多少? 听着满宝算数,老周头咽了咽口水。 然后满宝还道:「爹,现在我们家的牛才三岁,它能干七八年,甚至是十年呢,一年给你赚这么多,那十年给你赚多少?」 周三郎在自己心里笨拙的算了算,咋舌道:「这不是相当于白得了两个大儿子吗?」 老周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胡说些啥,它是你儿子,能给你生孙子吗?」 满宝兴奋起来,「可以呀,等它长大了给它娶个媳妇就可以了。」 众人:…… 老周头却沉思起来,「有道理呀,生了小牛,我们也卖出去,一头卖三两,那得是多少钱啊……」 钱氏打断他的白日梦,开口问道:「满宝,牛的号牌呢?拿来娘收好来。」 老周头立即回神,「不对,就算这牛买得值,那也得把钱先还了,咱可不能让衙门吃咱的利息。」 「爹,万一今年老天爷不赏脸呢?」满宝道:「你不得留着钱防身?」 这也是老周头一直不愿意花钱的愿意,家里总要有些存款的,预备着哪怕是发生了天灾人祸也能救命。 所以他觉得少赚点就少赚点,儿子们辛苦点儿也没啥,手中有钱心不慌不是? 但老周头除此外还有另一种坚持,「那也不能欠债,尤其是欠有利息的债。」 老周头不是没欠过人钱,但有两种钱,他一直不乐意欠,只要有钱就会还上去。 一种是对方家里也不富裕,欠这样的钱他心里头不安; 第二种则是有利息的债,这意味着每多欠一天,他欠的钱就多增加一些,这比第一种更要他的命,因为每过一个晚上,他就觉得心脏颤一颤。 但满宝觉得这种赊借方式可以的,她道:「爹,这些利息我们家还得起的,我们有三年的时间呢。所以我们没必要用家里留着『救命』的钱去还这个钱。因为现在我们可以赊借到买牛的钱,但如果发生天灾人祸,急需用钱的时候,我们家里是不能以现在的利息从衙门里借到钱的。」 老周头:「……这个利息。」 「这个利息并不是很高了。」满宝之所以能这么说,是因为科科替她搜索出来的资讯表示,这个利息哪怕是在未来,也不显得很高。 钱氏瞥了老周头一眼,问满宝:「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短则今年冬天,长则明年冬天呗。」 钱氏点头,「今年老天爷要是赏脸,这笔钱家里来还。牛是买回来给家里使的,你要有钱就还,没钱还有家里呢。」 这是让满宝放心大胆去做的意思。 老周头忍不住瞥了老妻一眼,这是打算把闺女宠到天上去? 钱氏淡淡的道:「满宝可是仙子转世,我不信她的运气会差。」 老周家上下一听,立即精神一振,就连老周头的面色都松了不少。 科科:……它现在有些确定了,钱氏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388章 也很忙 家里添了一头牛,那是一定要盖牛棚的。 老周头在两个院子里逛了半天,最后选定了当初周四郎他们暂时住的茅草屋,现在是放着杂物的房间。 他让几个儿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清理,用火把里面的湿气烘一烘,再抱了不少的稻草进去铺好,弄的干净暖和,牛房就算弄好了。 这可比周虎家里请人搭建的牛棚还要好。 老周头志得意满的围着牛转了一圈,然后轻柔的抚摸它道:「现在天冷,住在屋子里暖和,不会生病,等到了夏天,我叫几个小子给你驱蚊虫,保管让你在屋子里也睡得香甜。」 老周头深情的和它道:「所以你可一定要好好吃东西,好好干活儿呀。」 老周头再走出周家时,脸上已经是一派淡然,隐隐还含着一丝得意。 村民们竖着耳朵听了一晚上也没听到老周家揍孩子的动静,便只能收了看戏的心,第二天再见到老周头时便问起了赊牛的事。 「金叔,我听周虎的意思,你们从县衙里佔了大便宜了。」 老周头就「呸」了一声道:「觉得是大便宜,你倒是去占啊,以为一个月三十六文的利息那么好给的?」 村民们就嘿嘿一笑,悄声问道:「你家还真把牛给留下了?」 老周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不留下,难道衙门还能给我退回去?这可是官衙的东西。」 这倒是。 「那你们家打算赊这帐到什么时候?这一个月的利息可不少呢。」 「里正也没说不许赊一天两天的,你们直接拿钱去还了吧,就当是给家里添了大件儿,好歹没亏利息不是?」 「满宝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跟你们这些大人商量?」 「周二不是跟着去了吗?也不是满宝一个孩子能做的决定吧?」 老周头嫌弃他们闹哄哄的,道:「我家满宝说了,赊这一头牛我家不亏。」 第460页 「怎么不亏了?」 「我怎么知道,那一长串的算术我也看不懂,也听不懂,」老周头理直气壮的道:「反正不亏就行。」 「那你不还赊的银子了?」 「放屁,那是衙门的钱,我敢不还吗?」老周头道:「但我现在没钱,你们要是能借我一些最好,借不了,只能等明年再说了。」 大家立即安静了一瞬,然后纷纷说起穷来,「是啊,去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家里有余粮的都不多,更别说余钱了。」 老周头早预料到这一点了,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家现在的积蓄不敢说是七里村第三,但也绝对排在前十名。 连他都不敢一下拿出钱去买牛,更别说其他人家借钱给他还债了。 又不是生死大事。 大家过足了嘴瘾,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便各自告辞回家了。 满宝下学回来路过,正好看见他们散去,便忍不住和关系比较好的几家道:「趁着现在犹豫的人多,你们也去县衙里赊一头牛回来使吧。」 被鼓动的人家:……他们才不傻呢。 满宝惋惜的看着他们离开,老周头将她提熘回家,道:「别乱说话,万一他们去赊了牛,回头还不上了咋办?」 「啊?」 「别啊了,」老周头没有就这事跟闺女解释太多,转开话题道:「年前你们不是说要在山上种女贞子吗?那种子啥的你们弄好了吗?」 「您不是嫌弃费功夫,还不一定能活儿,不让我们种吗?」 「那会儿家里做地里的活儿都干不完,哪有时间去挖坑种女贞子?可现在不是有牛了吗?」老周头道:「去,把你几个哥哥叫来,现在就进山里把那树的枝条给取出来,之前我听着,那东西插下去就行?」 满宝道:「是扦插,我问过人了,基本上都能活。」 「能活就行,去吧。」 满宝便飞奔而出,去找几个哥哥。 周大郎他们正忙活着堆肥呢,今儿一早,他们老爹就说,既然有了牛,那就多用心侍弄几亩田地,这样一来,为了不让肥不够用,还是得再堆一个肥。 周大郎觉得山上的树枝都快要被他们撸秃了。 所以一听满宝的话,周大郎等人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就连一向勤勉的周三郎都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看天空,叹气道:「总觉得买了牛也不是很省力。」 四五六连连点头,也蹲在了地上。 虽然不太想动弹,但第二天周大郎还是领着两个弟弟上山去挖坑了。 在周大郎等人看来,女贞子本身就属于野树,所以要种它,当然是没必要把山开出来。 他们就是想开,老周头也不会答应他们去费这个力气。 所以他们只在屋后周大郎的山上找了一块泥土还算厚,又比较松软一些的地,把附近的荆棘砍了,或挖了,再挖个坑,把坑边的野草清理一下。 然后把昨天傍晚折回来的女贞子树枝往里一插,倒点水就差不多了。 满宝也只是给它们丢了一小把农家肥,没办法,d博士说的啥营养液她全都没有。 反正那也是促进其发芽的液体,那她就不急着促进了,让它慢慢发芽呗。 周大郎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在山上挖了三十来个坑,把截成三十二段的女贞子树枝给栽种下去。 并不是他们速度慢,而是因为山上杂树杂草多,哪怕只是挖个坑,清理一下坑边的树根杂草,那也花费不短的时间。 而凌冽的寒潮也告一段落,一夜春风吹,第二天满宝就把棉衣给换了下来,然后就背着小书箱去上学,结果中午没到,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春雨来。 满宝往外一看就道:「要撒稻种了。」 与此同时,钱氏也在看着这场春雨,回身吩咐小钱氏道:「把耙子都找出来,下午就去田里看一看,差不多可以撒稻种了。」 老周头也道:「地里我和老大他们去弄,你带着老大家的把种子再挑一挑,豆种也要挑了,等稻种撒下去,豆子也要种起来了。」 钱氏应下。 老周头摸出菸袋,但没有抽,他看向周大郎,道:「走,咱去看看麦田。」 那可是夏粮! 第389章 我愿意吃亏 地里的小麦还是青的,老周头伸手摸了摸麦穗上薄薄的麦壳,细细密密的春雨轻轻地打湿了他的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麦田里正快速的吸收着春雨的麦根,忍不住开怀的道:「这雨来得好呀。」 周大郎抹了一把扫到脸上的雨,连连点头,「是,来得正巧,刚好可以给麦子灌浆。」 老周头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将所有种着冬小麦的地都走了一遍,村里和他一样冒雨出来看麦田的人不少。 广袤的田地间星星点缀着穿着蓑衣来回走动的人。 这一天,罗江县里被雨淋的人不少,其中要属走在田间被雨淋湿的人最高兴了。 同样被雨淋了的杨县令却不太高兴,他快步进了堂屋,将身上的蓑衣扒拉下来丢给随从,随手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然后力气有些大的丢在了下人的手里。 迎出来的师爷顿了一下,连忙问道:「主公,可是前衙有事?」 「没事!」所以才更生气有没有? 杨和书坐到椅子上,眉头忍不住紧蹙,「一两银一月十二文的利息很高吗?」 第461页 师爷道:「不高。」 「不高,为何就无人来赊牛?」杨和书道:「这都五天了,整个罗江县只有六户来赊借犍牛,这眼看着新一轮的春耕又要开始,竟然没一人心动?」 师爷笑道:「大人何必焦急,贫户之家,别说三四两,就是三四文的事也是大事,您若真想把牛赊出去,不如放宽些要求,相信不足三日,余下的牛都能被赊走。」 「再放宽,就是把牛赊借给乡绅了。」 师爷笑道:「这有何不可,反正牛也都是拿来耕种的。」 杨和书就淡淡的看了师爷一眼。 师爷身子一僵,僵笑道:「大人?」 杨和书弹了弹袍子,问道:「本官看着像笨蛋吗?」 说罢起身离开。 师爷身子僵住,想追上去,却又拉不下面子,一时涨红了脸。 杨和书的随从万田连忙追上去,「少爷,怎么说着说着您就生气起来了?」 杨和书哼了一声。 万田就道:「其实小的觉着师爷说的也没错,这么多牛每天要吃的草料可不少,一直赊不出去,少爷看着也心烦不是?」 「你知道什么?」杨和书气恼的道:「我让人送来这么多头牛,你以为是做倒买倒卖生意的?你知不知道,每赊出去一头牛,我和县衙就亏一些。」 「我已经不计较他们像周家人那样先赊银再买牛,隐隐赚我一笔了,那是因为他们穷,这样无伤大雅的亏我愿意吃,」杨和书道:「可把这亏下来的利给并不缺钱的乡绅算怎么回事?」 万田一脑门的疑问,显然有听没有懂。 杨和书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他脑袋,道:「你怎么就这么笨啊,比一个小孩儿都不如,亏你还跟我念了这么多年的书。」 杨和书回了屋,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后才问道:「你知道那小孩儿,就那个叫满宝的,她借了银后换成铜板买牛,我亏了多少吗?」 万田一脸迷煳的道:「少爷不是说过,县衙借的是银,要回来的也是银吗?虽然铜板跟银有差价,但其实我们没亏呀。」 「说你笨还不信,县衙赊借银子那一块是没亏,但卖牛那儿我们亏了,当时买这批牛,我和县衙出的可是银子,不是铜钱!」 杨和书道:「这批要赊借的牛,全部是成本定价,定的是银子,以前我不知道银和铜钱间相差这么大……」 杨和书顿了顿后道:「所以,每一头牛我们现在都是亏本摆在牛棚里的。」 让他生气的是,这么亏本的买卖竟然都没人来占他的便宜,真是气死他了! 万田终于缕清了这期间的关系,忍不住焦急起来,「那少爷,您怎么还特意让人在县衙门口教来赊牛的人先赊银,再去换成铜板去买牛?那,那不是在坑自个吗?」 「也不算啦,」杨和书喝了一口茶后心气顺了一点儿,道:「虽然我也出了一点儿钱,但大头还是县衙出的,坑的也是县衙,但至少百姓落着了实惠不是?」 万田:……请恕他蠢笨,他真的不知道这期间的差别。难道现在他家少爷不是罗江县的县令吗? 坑了县衙不是坑了自己吗? 「这些人穷,有一头牛便算是多了两个劳力,日子要好过一些,但那些乡绅,他们又不缺钱,要是放宽了条件,这些牛他们一定会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全收了,」杨和书道:「凭什么我吃了亏让他们佔便宜?」 万田忍不住嘀咕,「反正都是吃亏……」 「你知道什么?」杨和书敲了他脑袋一下,道:「有些亏吃得,有些亏吃不得。罗江县去年遭灾也严重,税只免了一年,今年秋收可是要交税的……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少爷,要是一直没人来赊牛,牛棚里的那些牛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也只能分下去了。」 「啊?」万田张大了嘴巴。 杨和书挥了挥手道:「行了,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听见衙门里的老吏说,这场春雨下来,春耕就又要开始了,你去,把张主簿他们叫来,让他通知各里正,我们来商量一下分牛的事。」 万田合上了嘴巴,犹豫着问,「真分呀?」 「不分,留着这些牛你餵啊,」杨和书道:「分给各里,好歹缓解一下春耕的压力。」 作为县令,其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劝课农桑。 怎么劝课农桑呢? 除了上山下乡给农民朋友们做思想建设和鼓励,有时还要提供一定的物资和技术支援。 物资,包括但不限于种子、农具和耕牛等。 种子一般是大范围支援,基本上每一家都能分到一些,当然,这样的活动视各县情况不同而不同,至少满宝的记忆中,她家就没分到过衙门发下来的种子。 至于农具,则是会支援给一些特别贫困,农具损坏严重,干脆就是没有的人家。 而耕牛这种这么贵重的东西,一般是一里百姓的共同财产,即轮流使用,轮流看护。 第390章 下县 杨和书虽然上任才一个来月,但已经把罗江县下所有的村子都走了一遍,对各里,各村的情况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罗江县只是一个下县。 因为它真的很穷啊! 在杨和书的认知里,各家各户私有的牛且不提,一里之内最起码要有十头牛吧? 第462页 十户共有一头,这样就可大大缓解春耕的压力了。 但以七里村为例,他们一里才有一头牛,每年只轮三十三户人家,一次只轮耕三亩,三亩后轮到下一户。 而一里有百户,这意味着,一户人家要时隔两年才有可能轮到自家用耕牛一次,一次可耕三亩地。 这一次剩下的牛里,应该每一里都能分得一头,那用牛耕作的效率起码提高了一倍。 杨和书这么算一算,心里总算是好受点儿了。 他放弃京城的大好前程跑到这一个下县来当县令,当然不止是为了积累政治资本,更是为了做些实事。 他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就得像父亲说的那样为官? 老周头一家有了牛,对县衙牛棚里的牛却还是很关注,所以牛才发下来,他们就知道了。 第二天老周头牵着牛去犁田的时候,就有人问老周头悔不悔,「要早知道不买牛,县衙也要把牛发下来,白给我们使唤,谁还去买呀。」 老周头怜惜的摸了摸他最爱的牛牛,给它套上绳子,闻言道:「那能一样吗,发到里正手里的,轮到你都不知道到啥时候了,而且你最多也只能耕六亩地,我家的牛,那是想耕多久就耕多久。」 对方闻言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抬头见老周头腻歪的那样,忍不住问,「你这是看上它了?怎么觉着你这眼神看着这么渗人呢?比你以前刚当爹的时候看你儿子还腻歪。」 老周头道:「我家牛牛可比大郎几个强多了。」 现在,牛在他心里的地位早就超过了几个儿子,直逼满宝的位置了。 没办法,这牛太好使,太省力了。 不过它现在还小,老周头不敢狠使唤它,所以每耕作一段时间就让它休息一下。 给它吃的老周头也很上心,除了让它自由的在田野种啃刚冒出来没多久的嫩草,还让几个孩子去地垄田间割各种青油油的绿草,甚至把家里做豆腐剩下的那些豆渣都搅了给它吃。 做豆腐有豆渣,去年五月前,如果做的豆腐多了,豆渣也就多了,老周头他们除了自家吃一些外,余下的都是给鸡吃,但自从水灾过后,那些豆渣都被收起来,一点儿没浪费,全被小钱氏做成各种样子给吃了。 或者是炒干或蒸干后又晒好收起来。 现在,做豆腐剩下来的豆渣,少部分进了周家人的肚子里,大部分则是给牛留着了。 老周头可是特意去找白庄头请教过的,说是农忙起来的时候,牛干的活儿多,为了不伤牛,还要煮豆饭给牛吃的。 只有它吃的不比人少,它才能干比人更多的活儿。 给豆饭什么的,老周头其实还是捨不得的,但给豆渣却没问题。 当然,他也不捨得那么狠力的使唤他家的宝贝牛。 满宝每天都被老周头念叨着要对牛后,以至于她对小农庄里的三头牛也非常的关注起来,某天还特意跑到庄子里去看一眼那三头牛,摸了一把,确认它们非常强壮后才放心。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又断断续续的停下,再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了下来。 但七里村的村民并不非得等雨停下才劳作,春种的时间很有限,错过了,对庄稼的影响是很大的。 所以除了懒人,没人会耽误农时。 而老周家有老周头和钱氏在,周家兄弟就是想懒一下也不行。 等老周家耙出一块田来,撒了肥后播下稻种,村里其他人家才开始陆陆续续的下地,也追着老周家的尾巴往前赶春种。 然后老周家就开始犁地种豆子了。 有了牛,他们的速度快了许多,但再快也没有满宝他们速度快。 在老周头说要开始种豆子后,满宝就通知她的两个小伙伴可以种豆子了,然后白庄头只放出了风声,上次给他们种麦子的农妇们便先男短工们赶来了。 白庄头还是挺喜欢用她们的,主要是她们速度快,活儿也细,不比男人差。 也就只有力气比不上男人而已。 但犁地有牛,庄子里的三个长工一人一牛就可以开犁,所以白庄头便收了她们,开始轰轰烈烈的种豆子大计。 等到男短工们赶来找活儿,小庄子里的豆子都快种完了,但白庄头还是留下了几个人开始犁田。 而农妇们则去种姜块。 满宝和白善宝选择种姜的位置距离山脚下的土房子不是很远,往前一些就是那条大沟渠。 他们圈了一块将近两亩的地种姜,每年都从卖姜那里获得不少钱的满宝和白善宝都期望它冬天的时候能卖出高价。 只有白二郎百无聊赖的蹲在水渠边逗弄水里的小虫子,他以为这些是鱼苗,但满宝坚持的告诉他,「这是蝌蚪,就是青蛙。」 白二郎一直不相信,「青蛙有腿,这一看就是鱼。」 但满宝觉得科科不会骗她,因此也坚持,「这就是青蛙,不信我们拿回去养着看一看。」 其实是她也好奇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变成青蛙的。 「行啊。」 于是三人由看人种姜变成了捞蝌蚪,杨县令再一次在众人的陪伴下来到这片田地上时,看到的就是三个孩子正蹲在水渠边上捞蝌蚪。 他们的动作显然不熟练,且配合得不好,总是把水溅到自己或别人的身上,因此引起彼此的尖叫。 第463页 杨和书止住大家提醒的动作,好奇的围上去看。 他们没有随身带着网,所以是用一张大大的树叶在捞蝌蚪,但两只手拿树叶总是不稳,捞着后手一抖,水和蝌蚪就又落回到水里。 如此几次,满宝气了,吼蹲在最有利位置的白二郎,「你怎么这么笨,不要抖呀。」 白二郎吼回去,「明明是白善在抖。」 白善道:「我拿着木桶,怎么抖?」 「就是因为你拿着木桶抖,没有接住我捞上来的鱼,这才落到河里去的。」 第391章 人口 满宝道:「让我来!」 白二郎就嫌弃的把叶子一丢,直接往旁边一挪屁股,不高兴的道:「你来就你来吧。」 满宝伸手去捞叶子,水里本来就惊惶的蝌蚪瞬间一闹而散,全都躲起来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 俩人都对满宝怒目而视,怪她,「你看,抓不了吧?」 「这里没有,别处有!」满宝颇有一种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气势,拎起叶子就从地上爬起来。 杨和书探头看了一眼,问道:「那黑色的是小鱼?能吃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三个孩子一跳,一抬头,这才发现,白老爷,里正,村长都跟在杨和书的身后,此时正一起低头看着他们。 嗯,身后还佔了几个满宝他们见过却不熟悉的官吏。 大人是不许他们靠近水边的,更别说玩水了。 三人心虚的立即丢到手里的东西就要站起来,嗯,白善宝顺手把手里的木桶也给丢沟渠里去了。 众人:…… 看着木桶在沟渠里飘呀飘,眼见着就要飘走,白善宝忍不住叫,「大吉,快捞上来呀。」 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大吉伸手捡起一根棍子就把木桶拨过来,三孩子见了松了一口气。 见三人心虚的站起来排排站着纠手指,杨和书便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老爷瞪了他们一眼后才轻咳一声道:「愣着干什么,看见大人还不快行礼。」 三人连忙行礼。 杨和书就笑道:「只是一段时日不见,三位小友怎么拘谨了许多?白老爷,我就和他们说说话,不必太过拘束他们。」 白老爷当然只能应下。 杨和书不喜欢太多人围着,主要是有他们在,白善宝他们都不太喜欢说话了,所以让大家散去。 陪同县令上山下乡,第一次接受这样的命令的众官吏:…… 虽然不太想丢下县令,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干点儿什么,但县令都下令了,大家也只能各自散去,远远的走到一旁说话。 张主簿跟白老爷挺熟的了,看了一眼沟渠那边一眼,便与白老爷笑道:「没想到白老爷家的公子和县令成了忘年交,我们这位新县令可是出身名门,贵公子将来前程不小啊。」 白老爷便谦虚了两句,自家的孩子什么样儿他还能不知道吗? 杨和书就站在沟渠边与他们说话,「你们捉这鱼拿去吃?」 白善宝得意的看了满宝一眼,道:「你看,杨大人也说是鱼吧?「 白二郎:「就是,就是。」 满宝哼道:「不信我们养出来再看。」 「养就养。」白善宝和杨和书道:「她说这不是鱼,是青蛙,我们要捞几条来养,看看它到底是鱼还是青蛙。」 杨和书「咦」了一声,低头去看水里又重新冒了出来的小蝌蚪,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后道:「这样的东西似乎水中有很多,但我不记得它们像什么大鱼,难道它不能长大?」 杨和书知道,有些鱼是长不大的。 满宝一听他的意思就明白,他也不相信这是青蛙。 杨和书笑道:「你们养吧,看能不能养出来。对了,我看你们这儿大多在犁田,怎么,豆子种完了?」 「昨天就种完了,」满宝道:「我们有三头牛呢,又请了很多人,速度很快。」 杨和书就指了一些妇人问,「那她们在干什么?」 「在种瓜,」满宝道:「白庄头说得种些菜给长工吃,偶尔要请短工时也得做菜,所以要种南瓜,节瓜,冬瓜,各种瓜。」 杨和书贊了一句,「考虑得真多,对了满宝,你家的牛怎么样了,好用吗?」 满宝肯定的点头,「好用!」 杨和书便问了一下她家的耕作速度,比往年相比如何。他对农事的了解只来源于书上的一些描写,以及上任前的一些了解。 所以他迫切的需要一些数据进行对比。 这些数据县衙也能给他,但总是有些不详尽,亲自过问,赊了牛的人家又战战兢兢,所以还是问满宝吧。 满宝还真知道,主要是老周头对他们的这个小农庄还是挺关注的,每天吃完晚食后就会问一些,问完了便会说起家里的事,满宝听着自然就记住了。 「今年我家打算把小岭那一片的田地也都精耕细作,只要不旱不涝,那一片田地就能收不少粮食,小岭那里有一种酸酸的野果,清明后就能吃,杨大人,到时候你来,我请你吃呀。」 白二郎立即接上,「我知道,叫酸果果,我最喜欢吃红色的了。」 白善宝道:「黑色的比较好吃。」 满宝也点头,「黑色比较甜,红色的好酸。」 第464页 三个孩子的话题就慢慢的偏了,跑到了漫山遍野的野果上。 杨和书听得有趣,问道:「你们这里野果很多吗?」 白善宝:「挺多的,就是不好吃。」 满宝:「所以还是得自己种。」 「你们还种果树?」 满宝就指着她四哥的山道:「喏,前段时间刚种下的,过个两三年我们就能吃果了。」 白二郎本人是很嫌弃的,「也太长了,我就说让我爹直接买大大的果树过来,种下去到秋天就有果吃了。」 白善宝鄙视他的无知,「那么大的果树不容易存活,从小养起多好?你要想吃果,先自己买呗。」 「而且大果树好贵。」 杨和书便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偶尔问两句引导一下话题,没过多久就把他们农庄的情况摸清楚了。 上次来的时候他没怎么关心这个小农庄,这一次再来才发现,这一百多亩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用途。 荒山脚下竟然还专门噼出一块地来养鸡。 杨和书忍不住问,「你们要种这么多东西,又养这么多东西,只三个长工够用吗?」 「不够呀,」白善宝道:「所以我和我祖母说过了,等忙完这一段就再请人。」 满宝颇有老周头行事的智慧,闻言道:「其实给长工们娶媳妇就好了,我爹说了,人不够用,娶媳妇就好了。」 杨和书:…… 白善宝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但好像没人愿意嫁给他们。」 杨和书却精神一振,人口也是一个县发展的重要条件,他问道:「你们的三个长工都没有媳妇?」 第392章 贫穷的理由 三个长工不仅没有媳妇,连家都很少回去了。 他们从家里被赶出来打工讨生活,做了两年短工后才在白家安顿下来,期间倒是回家过。 但他们在老家没有地,或者地很少,日子并不好过,还不如在白家打长工呢。 基本上,不是特别懒就不会被赶走,不赶走,每天就有吃的,就能活下去。 富贵不了,但在灾年的时候日子也比一般贫苦人家还要好过,因为至少他们不会饿死,也不至于去当流民。 如今,三个长工,年纪最大的一个已经二十四岁了。 在七里村,这个年纪孩子都能下地干活儿了。 比如周二郎和周三郎这个年纪。 最年轻的一个也二十二了,三个没有一个有娶媳妇的资本。 杨和书兴奋起来,连忙让人去把三个长工叫过来,他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失地的。 三个长工在县太爷面前都有些拘谨,而且杨和书的问题也让他们有些懵。 他们离家的时候年纪不小了,但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还真不多,至于家里的地是怎么没的? 三人想了想,长工一道:「好像是我爷爷病了来着,我爹就卖了一块地买药,结果还没好全,又重了。」 他想了想道:「不记得我爹是跟谁借的钱了,后来人家来家里要债,就把家里大部分的良田都给收走了。家里地少,养不活这么多人,我爹娘就把我和二哥赶出来,让我们自己去讨生活。」 长工二道:「我在那一片干旱,地里没收成,我爹娘把家里留的种子也给吃光了,然后就带着我们出门讨饭了。」 杨和书:…… 满宝:…… 「我也不知道我爹娘他们带着我小弟去了哪儿,反正我回家看过,他们都没回家,家里的地也荒着,村长说我要是回去可以分我永业田,我但我想着,我就一个人,既没有农具,也没有种子,要种地还得先跟人借钱买农具,买种子,我平日吃喝也要钱,还不如来做长工呢。」 杨和书就看向长工三。 长工三憨憨一笑,道:「我家那片地少,我家三兄弟,一个都没娶媳妇,我爹娘觉着这样下去不行,就把我的永业田卖了给我大哥娶媳妇,让我出来讨生活。」 杨和书惊呆了,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也惊呆了,纷纷瞪大了眼睛齐声问,「你也愿意?」 长工三习以为常的道:「我家总要有人传宗接代,三兄弟都留家里,一个都娶不着媳妇,还不如出来一个呢。」 杨和书心里有些难受,酸酸胀胀的,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他顿了顿后才问,「那,那你回家过吗?」 「不回,我都出来了,还回去干啥?」长工三憨笑道:「回去要路费的。」 「那你要是有路费了,回去吗?」 长工三想了想,还是摇头,「还是不回了,我要是能攒下路费,一定攒下娶媳妇的钱了,那当然得先娶媳妇了,娶了媳妇还得攒钱给婆娘孩子买东西呢……」 所以这样无穷尽的攒钱,花钱,谁知道啥时候才有钱回去。 杨和书心中感叹不已。 满宝则上下看着长工三,问道:「你的钱都拿去干啥了?」 长工三脸微红,小声道:「都吃了。」 他以前饿多了,身上有了余钱,又无人督促,自然是一有钱就忍不住吃。 他自己也存过的,奈何就是存不住,肚子一饿就忍不住去买东西吃。 杨和书对他们的自制力表示忧虑,「你们这样可怎么娶得着媳妇?」 三长工低下头。 满宝却道:「娶了媳妇以后把钱交给媳妇来管就好了,我四哥就是这样。」 第465页 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我大哥和二哥也存不住钱,然后娶了我大嫂二嫂以后,钱就存住了。」 三长工立即期盼的看着杨和书。 满宝也期盼的看着杨和书,「杨大人,你要不要给他们找一个媳妇?」 杨和书:……所以他要成县令变成媒人了吗? 一直小心留意那边的白老爷见状,适时的过来把杨县令解救出去。 三个孩子都一脸惋惜的看着杨县令走远。 满宝道:「差一点点,我们就不用特意招长工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符合的点头,一脸的可惜。 白老爷对三个熊孩子已经无话可说了,和里正村长一起带着杨县令全村走了一遍,了解了一下村里的播种进度和耕种情况后就举行了一场小型而简单的会议。 与会人士就只有跟着杨县令四处走的大人,满宝他们三个小的不屑于参加如此枯燥的会议,所以杨县令虽然邀请了,但他们还是以学业繁忙为由拒绝了。 杨县令的到来对七里村还是有影响的,而且还不小,最直接的就是,他人刚走的第二天,里正就带来了一批豆种和稻种发下来,各家各户按照人头分得。 不多,但据说是县衙从别的地方调来的种子,品质还不错。 因为三小孩儿是杨县令的朋友,里正破天荒的也给了他们一份。 满宝他们的豆子都种完了,所以三人商量了一下,平分了那点豆种,各回各家。 老周头在看过那些豆种后,便选了一块地种下,打算试试看产量。 之所以是一块,是因为豆种并不多,一人两斤左右,够种多少地? 而发下来的稻种则暂时留着,等过一段时间他们还要再播一次稻种,等冬小麦收上来后,后播的稻种正好可以成秧苗。 种子是每家每户都分到的,还有个别人家分到了一些农具。 比如耙子,锄头等。 也都是里正亲自送来的,七里村共有三家得到了农具,很巧,正是最穷的三家。 这一种变化让村民们津津乐道,每天晚上大家洗漱过后,明明累得不行,还是会在村口的榕树底下说一下闲话,纷纷道:「这一位县令虽然年轻,但人还不错,瞧着比傅县令还好些。」 「是啊,是啊,我们村都多少年没收到县衙给的种子农具了。」 「以前大人们都不爱来我们村,路又难走,地方也穷。」 「是啊,是啊,好些是白老爷来了以后才变好一些的,我的记得呀……」 满宝坐在一群大人中间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老周头把她拎回去,她还想继续听下去呢。 第393章 要生娃娃啦 老周头拖着闺女刚到大门口,大门就当的一下从里开启,吓了父女俩一跳。 周二郎和周五郎从里冲出来,看见老爹就赶忙说了一声,「爹,老四媳妇要生了,我去请大夫和稳婆。」 老周头回神,连忙挥手,「快去,快去。」 满宝已经挣脱开老爹的手跑进去,就见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烧火开灶。 满宝一熘烟的跑到小院里,就见家里点了油灯,周大郎和周三郎几个正把孩子们往大院那边带,今天晚上他们就要睡在那边,没事不许过来小院这里。 趁着周大郎不注意,满宝熘进了四哥的房间。 周四郎正站在床前,满头大汗的看着,钱氏正握着方氏的手安抚。 满宝挤进去一看,方氏正坐在床上吃糖呢,面色还算平静。 周四郎被挤了一下,回神就看到满宝正站在他跟前,他眼睛一瞪,立即拎住她道:「你怎么进来了,赶紧出去,出去。」 钱氏也看到了小闺女,皱了皱,「老四,你也别留在这儿了,和你么妹一块儿出去。」 周四郎满头大汗道:「娘,让我留在这儿吧。」 「你留在这儿能干什么,还碍手碍脚的,」钱氏把他赶出去,然后对冯氏道:「去厨房看一下,让你大嫂煮一碗面来,多打两个鸡蛋,一会儿要是生了,还需要大力气呢。」 冯氏应下。 「热水也要烧起来了,」钱氏生了这么多孩子,又给村里这么多产妇帮过手,加上自家儿媳妇也生了这么多,这一套她早熟了,所以继续吩咐道:「剪刀,红布都要备好。」 周四郎听着害怕不已,明明前不久三嫂刚生过,他一点儿也不紧张的,怎么自个媳妇生孩子他这么害怕? 满宝看了看四嫂,又看了看四哥,觉得四哥更需要她的安慰,于是握了他冰冷的手安抚道:「四哥,你别怕,很快就生出来了,你别紧张呀。」 周四郎抖着嘴唇道:「我,我不紧张,我一点儿也不紧张……」 方氏本来还紧张害怕得不行,一看到丈夫冷汗淋淋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牵动了肚子,让她一阵的疼。 钱氏连忙查看,顺便再次把俩孩子给赶出去。 满宝就牵着周四郎的手出去了。 周四郎同手同脚的跟满宝坐在石阶上,看着他的房间窗口没动。 方氏的发动出乎意料的快,以至于大家都忙起来,根本没空搭理这俩人。 大丫和二丫在厨房里帮忙烧水,小钱氏则在擀面条,速度快到飞起,很快就煮出来一碗面条让冯氏送去。 第466页 方氏疼过了一阵,努力忽视掉肚子里的不适吃了半碗面,然后就疼得受不了了。 声音开始往外传。 周四郎听得冷汗淋淋,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抓住满宝问,「要是,要是你四嫂跟虎嫂子一样咋办?」 满宝呸了一声道:「娘说了,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对对对,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周四郎说到这儿,突然看向满宝。 满宝眨眨眼,「怎么了?」 「满宝,你不是仙子转世吗?你说我拜你有没有用?」 那当然是没用的,满宝坚定的摇头。 「那你去拜一下天尊老爷?」周四郎提议道:「你是天尊老爷的座下仙子,你求神一定更有用。」 周四郎这么一说后却发肯定了,拉着满宝就走,「走走走,我们去拜天尊老爷。」 天尊老爷的画像在老周头和钱氏的房间里,老周头正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抽菸,四儿子一熘烟的从他身边跑进屋里,差点没把他撞着,他连忙跟进去看,就见昏暗的屋里,周四郎拉着满宝对着天尊老爷的画像跪下,正瞪着眼睛念念有词。 老周头深吸了一口气,想拿烟枪揍人,想想又不能在天尊老爷面前这么放肆,便又收了回去。 满宝跟着周四郎拜了一下太上老君,想想可能不保险,干脆跪着把所有她知道名字的神佛都念了一遍,希望他们一起保佑四嫂和小侄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周四郎还是有些心虚的,小声问道:「你在天尊老爷面前还拜其他神佛,会不会不好?」 「没关系,」满宝道:「能成神佛的至少心胸一定会宽广吧,他们不会介意的。」 她道:「天下那么多人求神拜佛,所以神仙们应该都很忙,我们要是只求一个,万一他正好忙,没听到怎么办?所以还是多求几个好,谁听到了谁就帮忙呗。」 周四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又重新跪下,跟着把自己认识的神佛也都念了一遍,然后着重介绍他么妹,「我妹妹就是天尊老爷的座下仙子,前世跟你们是同僚,所以我们还是熟人,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啊。」 老周头听不下去了,干脆转身就走,他怕他再听下去会忍不住揍人。 周二郎和周五郎很快就从大梨村把大夫和稳婆请来了,同来的还有方氏的母亲和兄嫂。 没办法,一个村就这么大,大夫家和方家离得还不远,这边一敲门斜对面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周二郎自然要说一声,而且生孩子也是大事,本来就要告诉娘家人一声的。 这是方氏的第一胎,尤为关键。 方母心中担忧,和儿子一商量,干脆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方氏已经开始生产了,稳婆进去看了一眼后道:「宫口都开了,可以了,但你别乱用力气,跟着我来。」 产房不能进太多人,冯氏见方母来了,便洗了手退出去,让她和钱氏给稳婆打下手。 小钱氏端了热水过来,交给她端进去,方大嫂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周四郎,忍不住拉住小钱氏问,「大嫂,妹夫哪儿去了?」 小钱氏刚听公爹小声的骂了一顿周四郎,自然知道他干什么去了,闻言指了大院道:「拉着他妹妹在拜神仙呢,说要把所有的神仙都拜一遍,让他们保佑弟媳妇安全生产。」 方大嫂:…… 方大哥闻言满意了不少。 第394章 平安 周四郎拜完了神仙就拉着满宝来到房间门口,闭着眼睛求各路神仙,见满宝不太专心,还说了她一顿,「你倒是用心点儿啊。」 一直被无视,想要和他说说话的方大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屋里就响起一阵尖叫,周四郎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屋里就响起高兴的声音,「生了,生了……」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周四郎也跟着呜的一声哭出来。 方大哥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对方大嫂道:「你进去看看。」 根本不用她进去,方母很快就抱了孩子出来,就站在门口那里给他们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道:「是个大胖小子,长得可真好看。」 本来没多少兴趣的满宝忍不住上前看了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大人都爱说谎,明明和五头出生时一个样儿,都是红通通,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周四郎却觉得他儿子是真的很好看,也不敢上手抱,就站在一旁看着傻乐,然后问道:「娘,我媳妇怎么样了?」 方母看了他一眼后笑道:「没事了,大夫在给她看呢。」 老大夫来了就把两次脉,一次是生产前,表示对方身体还不错,又摸了摸胎位,表示胎位正常。 一次就是这会儿了。 老大夫摸了一会儿脉后收回手道:「没什么事,也不必吃药,只是要补好身体,她产后虚弱,打好底子,做好月子,将来就没什么问题。」 方氏的身体不错,主要是方家的家境好,她家卖肉的,底子不错,进了老周家后虽然遭灾,但她当时立即怀孕。 她和何氏这一年的伙食可是比着满宝来的,甚至比满宝还要好一点儿。 老周家从不会亏着孕妇,就是干力气活儿的人少吃一些也得保证孕妇能吃饱。 所以她养得不错,这次生产才能这样顺利。 第467页 老大夫显然很喜欢这样的病人,仔细的叮嘱了一番后就拎着药箱出去。 老周头奉上了钱,请老大夫和稳婆吃了一碗面,这才让周大郎和周二郎把人送回去,至于方家人,今天晚上便要在此住下了。 好在他们老周家现在房间足够多,把几个孩子的房间腾一腾就出来两间了。 钱氏洗了手出来,这才发现满宝还没去睡觉,她自己坐在石阶上,正靠着墙壁打哈欠。 她皱了皱眉,看了一圈,见小钱氏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给大家做一顿宵夜,便走上前去把满宝拉起来,小声哄道:「满宝,晚上跟娘亲睡好不好?」 满宝自觉已经长大,摇头道:「不要,我要自己睡。」 钱氏就把满宝送回房间,给她打了蚊子后便放下蚊帐离开,第二天,全村就都知道老周家又添了一个孙子了。 方母刚起床,小钱氏就已经把满宝的早食给做好了,见她困得睁不开眼睛,就拿了冷水又给她洗了一把脸,念叨道:「昨晚让你先和三丫他们睡,你非得跟着老四一块儿凑热闹,起不来了吧?一会儿上学要是睡觉,小心先生打你手板心。」 满宝被冷水一刺激,清醒了一点儿,便接过早食吃起来。 方母扫了一眼满宝吃的东西,一碗蛋羹和一碗面片汤,今天小钱氏没有起床做豆腐,所以家里没豆花吃。 但这东西在方母看来也很不错了,尤其去年和今年的年景还不好,就是他们家,现在早上也不敢这么吃的。 小钱氏看到方母,笑着打招唿,「亲家母怎么不多睡会儿,昨晚累坏了吧?」 「不累,不累,」方母笑道:「倒是她大嫂和亲家母劳累了,以后我们家二妞还得你们多照顾呢。」 小钱氏笑道:「我们是一家子,照顾不是应该的吗?亲家母先稍作着,我送了小姑出门就做早食,您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儿就行,现在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可不好铺张。」虽然女儿从没回家说过老周家的日子难过,但老周家的家境比不上他们方家,她可不敢要求太多,万一亲家这边迁怒了女儿怎么办? 小钱氏便笑一笑。 老周家自有一套招唿亲家的标准,准备的食物可能不多贵重,但胜在多样,而且小钱氏的手艺还很好,基本上经她手的东西,哪怕是不好吃的豆渣,她都能做出别有一番美味来。 更别说孕妇吃的东西还好,方氏就觉得,如果每天都能吃到大嫂做的这些东西,她可能会愿意隔几天生一次孩子。 小钱氏没给方氏做面,知道她要下奶,她特意一大早就蒸了白米饭,又炖了猪脚,最后往猪脚汤里打了六个鸡蛋。 别说方母,就是方大嫂都看得目瞪口呆,然后看着小姑子把这些东西全吃了。 方母下意识的去看钱氏和小钱氏的脸色,见她们面无异色,便微微放下心来。 虽然新添了一个孙子,但除了周四郎和钱氏可以留在家里外,其他人都要接着去地里干活儿的。 老周头放下碗筷,对儿子儿媳和一众孙子孙女们道:「这两天就要把所有豆子种完,孩子们歇两天就差不多可以犁田插秧了,你们别偷懒,不然错过了农时,今年大家就都上山啃树皮去吧。」 又添了一个孙子,这对老周头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压力,别看孩子小,但其实孙子吃得不少,孙子娘吃的也很多。 老周头很是有些忧愁。 大家都应下,然后各自散去,拿了自己的工具开始到地里去。 就连四头和三丫都被带到地里去,他们要把地里一些遗漏的石头和草给捡出去,他们现在的年纪也可以撒着豆子往前走了,只要大人多看一点儿就行。 何氏起身收拾碗筷,她也可以留家里,因为要带小儿子。一会儿她就要背着孩子去菜园,给鸡把鸡食弄出来,还得打扫院子,准备午食…… 当然,留在家里招唿客人的婆婆会帮她的。 方母看人都走了,便小声问方氏,「你们老周家一直吃这么好?」 「哪呀,」方氏小声道:「也只有我和三嫂怀着孩子才吃这样的,就是满宝,一天最多也就两个鸡蛋。」 方母就松了一口气,然后握住她的手低声笑道:「没想到你眼光这么好,寻着这么一个人家也算你的福气了。」 方母忍不住叹,「比你大姐嫁的还强些。」 第395章 不错 确定老周家不是在做戏给他们看,而是的确这么照顾孕妇的以后,方母彻底放下心来,当天下午就带着儿子儿媳告辞回家了。 然后隔天就送来了两个篮子的鸡蛋,钱氏很高兴,老周头更高兴,然后大手一挥,让刚忙完地里活儿的周四郎带着五郎和六郎去方家帮忙种地,做足了礼尚往来。 老周家今年的速度快,做得还精细,不仅在七里村算完成农事速度最快的,就是在大梨村也数得着。 相比之下方家的速度就慢很多。 往年,他们家一直是吊着尾巴干完地里的活儿的,因为父子俩既要做生意卖肉,又要忙地里的活儿,速度自然就慢了。 地里其实主要是靠的方母和方大嫂,以前还有方氏。 去年秋收时周四郎就去方家帮过忙儿,但其实那会儿因为歉收,其实大家都不是很忙,所以感受不是特别深。 第468页 而现在正是春种的关键时刻,周四郎领着三个弟弟过去帮忙,对方家来说,那简直是搬开了肩膀上的一块大石头。 何况三人种地的效率比年纪大的方家父子还要高,不仅方家,就连大梨村的村民都羡慕不已,明里暗里的羡慕,「方家的二闺女嫁得好呀,半子,半子,这还真是得了个半子。」 周四郎听着得意洋洋,周五郎就和他道:「四哥,现在我们跟你来你岳父家帮忙,等我们娶了媳妇,你也得跟我们去我们岳父家里帮忙。」 「你先娶了媳妇再说吧。」 「反正你先应下。」 「行,我应下就是了,」周四郎想想不对,「不对呀,以前我没成亲的时候,大哥和三哥也经常带着我去给他们岳家帮忙,现在也没见他们来帮我呀。」 「三嫂都捨不得三哥回她娘家帮忙呢,你能从三嫂那里抢人?」周五郎翻着白眼道:「至于大哥,有本事你去跟爹说去。」 因为大哥的岳家也是老爹的岳家,每年钱家那边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过去的,可不是为了帮大哥的岳家,而是因为那是他们的舅!舅! 周四郎就惋惜了一下,觉得以前被几个哥哥拎来扯去帮的忙都白费了。 周五郎可能是预见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会儿才特意点明,就是让周四郎做出承诺,别到时候和几个哥哥一样给忘了。 四月的太阳慢慢明媚起来,昨晚才下过的春雨让田里的水多了起来,一大早,老周头就把几个儿子赶出门,自己也提着锄头去放田里的水。 除了冬小麦的田里,此时村里村外的水田里远远望着都是嫩绿一片,这是他们刚插下去的秧苗。 这时候田里的水不能过多,不然秧苗的根抓不住泥土,水一流动就会被带着浮起来,太阳再一晒,它就死了。 所以昨晚才下过雨,今儿一早老周头就领头去看田里的秧苗,该放水就要放水了。 看完了秧苗,他就顺道看了一下田里的麦子。冬小麦已经暗黄,老周头伸手捏了一把麦穗,将麦子掐开看里面的麦粒。 他丢进嘴里嚼了嚼,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想着,这两天若是不下雨就得赶紧收麦子了,要是下雨,那这两块地最好连夜收了…… 和老周头一样凑在田里看情况的人不少,大家碰见,不免站在一起说话。 「秋收还不知道,但这季冬小麦种着了。」 「可不是,」老周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这几块地都能收了,你说这两天还会下雨吗?」 「看今天晚上,要是有星星,这两天可以宽裕些,要是没有,天不亮就要出门,得趁着雨没下收一波,不然再淋雨,我怕它倒了。」 「我也是怕这个,」老周头道:「前头九十九步都走了,要是坏在收割上,我这心啊,不得痛死。」 「金叔,你家的麦子可真好,我刚才看过了,附近这一片最好的就是你家的。」 「对对对,」这样一说,另外一个也道:「我看今年村子里的冬小麦长得都好,我前两天走过大梨村,还特意看了一下,那边的麦子可比我们的差多了,我估摸着是差在这种子上。」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懊恼起来,「开春种小麦那会儿,我们用的都是自家留的麦种,没用金叔家的。」 老周头就道:「你们就是想要我也没多少了,年前都换给你们了,我们家里现在吃的都是你们拿来换的麦子。」 「今年这批麦种得好好留,如果可以,今年还是应该再种一季冬小麦。」 「那可得有的累了。」 「累一些怎么了,你们看看金叔家,他家以前日子多难?现在不也把日子过起来了?」有年纪大的人就教训道:「还不是靠的勤奋,你们看他家的人啥时候歇过脚。」 老周头有些得意,却又有些不太高兴被被翻旧帐,于是挥挥手走了。 等他一走,老人说话更没有顾忌了,「你们就是媳妇没娶好,要是也娶着一个勤奋的媳妇,早发家了。」 「叔,这话您跟我们说就算了,可不能在村里说啊。」 也有人关注点不同,「听您的意思,金叔是因为钱婶儿……」 「以前他可比你们还懒呢,也就他媳妇带着他勤快了点儿,生的儿子又多,以前他们家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穷,你们别说,老钱家的闺女还真不错,两个都勤快。 不太勤奋的老周头扛着锄头回到家,跟三个儿子汇合后道:「明天开镰,你们看的麦地能割的有几块了?」 老周头看见周五郎从外面牵了牛回来,看了一眼牛的肚子,皱了皱眉道:「怎么吃了这老半天也没饱,你是不是没用心放牛?」 周五郎叫屈,「我还用镰刀给它割草来吃了呢,爹,我觉得可以了,牛吃撑了也会生病的。」 周大郎几个连连点头。 老周头哼了一声道:「行了,赶紧把牛牵回去,让它好好的歇一歇,对了老大,下午跟我上山一趟,我跟大梨村的木匠说好了,让他给我们家打一辆牛车,得给他送三棵树去。」 第396章 佔便宜 「三棵!」周大郎蹙眉,「这也太多了吧?」 「他工钱只要八百文,」老周头也觉得多,但这是他磨了好久才磨下来的价格,嘟囔道:「这牛车都快赶上小半头牛了。」 第469页 之前只是犁地,犁具啥的可以自己背着去,所以没有牛车还好,家里的牛还轻松呢。 但这会儿要收麦子了,当然是有一辆牛车更好了。 一辆牛车能用很多年,如果没有意外,它存在的年限可能比牛还要长,从车轮到车身,全是木头打造,因此一点儿也不便宜。 平时,请大梨村的木匠打牛车,除了要给两棵树外,还要给一千文左右的工钱,主要是打造一辆牛车需要的时间不短。 细细地琢磨,说不定要做上两三月,这比打造犁具还费时。 不过犁具也不是谁都能打的,它的东西太精细,大梨村的木匠打不了。 这次他之所以肯给老周头便宜这么多钱,而仅仅是多要他一棵树,是因为他现在手上就有一辆牛车。 那是去年灾前接的生意,两方商定的手工费是一千二百文,送来的木头也很好,所以木匠很用心的打造了。 谁知道打出来人家遭灾,一时拿不了这么多钱,哪怕木匠说愿意赊也不乐意要,当然,那两棵树对方家里也不要了,算白送给木匠。 木匠气得不轻,打好的车就给丢在了家里。 之前满宝刚把牛牵回来,老周头就想起了这事,因为这事在附近几个村子里闹得不轻,两家差点还打起来。 所以他知道得特别清楚。 好木的牛车啊…… 一千二百文的人工费啊…… 老周头中间趁着不那么忙的时候去过大梨村两三趟,你来我往的说了几次,总算是把钱降到了八百文,当然,木匠也要重新给他的车打磨一次,确定它更好。 老周头当天下午就领着周大郎上山找到了三棵还不错的树,父子几个砍了以后运下山,第二天一早,钱氏带着小钱氏等人去收割麦子,老周头则带着几个儿子挑着木头,牵着牛去大梨村要牛车。 不到中午,老周头就牵着牛拉着牛车到了地里,地里现在正收割的也只有他们家。 等到牛拉了一车的麦子回去,村民们才知道老周家买车了,大家纷纷站着围观。 嘈杂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下午我们家里也开镰吧。」 有人道:「我看这天能晴好几天,再等等呗,麦穗也能更熟一些。」 「都暗黄色了,差不多行了,收完了麦子还得插秧呢。」 这话一出,不少村民都觉得腰酸背疼,今年真是特别忙和累的一年,每次一忙起来,那是没黑天白夜的忙,好容易忙完一阵,休息了不到两天又开始忙新一拨。 村民们问了一下车的价钱,看足了热闹后就要散去,一退开,正好看见满宝背着小书箱回来,忍不住笑问,「满宝,你怎么下学回来了,你们那小农庄也要收割了?」 「是啊,」满宝道:「我们先生下午要去大岭那边给我们上课,所以我先回来吃午食。」 「满宝,你们庄子用的麦种也是你家的?我昨天路过看了一下,发现你们的麦子比我们的好许多,跟你们家的差不离。」 满宝就对他憨憨一笑。 娘亲说过了,不想回答的问题,笑就好啦。 问话的人自以为得到了答案,没有再问。 老周家开了头,七里村的村民们就好似受了刺激,大部分人家都开始收割起来了。 白老爷家和满宝他们的小庄子当然也一起了。 满宝在自个家里都没有下地割过麦子,更别说在小农庄里了。庄先生带着他们去草棚里上课,课间休息时他们就戴着草帽去地里捡麦穗。 别的好处庄先生且没看到,大家一起吃午食和晚食时,白善宝和白二郎再不会浪费粮食了。 只要啃过的馒头就会把它吃光,不会像以前一样吃到最后觉得饱了便丢下不吃。 庄先生看得满意不已,看来在田野边上上课还是有些好处的。 吃过午食,师徒四人坐在板床上吹风聊天,白善宝顺手给他们倒了一杯茶,四人一手捏着茶杯,一手撑着身子,一脸惬意的看着绿和黄交织在一起的田野。 此时太阳有些大,请来的短工们和长工一起躲在树荫底下休息,要到下午太阳下去一些再下地收割。 庄先生眯着眼感受铺面而来的风,昏昏欲睡起来,满宝他们也觉得困,放下茶杯便眯着眼睛睡,就在半醒半睡时,庄先生突然问道:「我怎么觉着你们地里的麦子比白老爷地里的要好许多?」 满宝动了一下身子,仰面躺着,小小的肚子一起一伏,哼哼道:「是比较好呀。」 庄先生问:「为什么?」 庄先生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发现小农庄里的麦子不止是比白老爷地里的好一点儿两点儿,而是好很多。 一开始他还没发现,但三个孩子捡回来的麦穗就放在草棚里,一两天以后,他不免就看到了。 沉沉的麦穗,入手饱满,他还以为是庄子里的工人不尽心,遗落了好的麦穗,但到地里去看了一下,发现其他麦穗的情况也很好。 可以说,这比他们从万千麦穗中挑出来做种子的那一类麦穗还要好。 收割的短工们只是觉得东家的麦子长得好,算是丰收,但庄先生却不免想得更多。 满宝他们种了二十来亩的冬小麦,分割成了好几块地,而这些地里的麦子的情况都差不多,这说明什么? 第470页 说明这些麦子丰收得很匀称。 如果是d博士,她就会说,植物的基因很稳定,可以大规模推广繁殖。 庄先生没有那样的知识,但他却也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今天他没少问当时种冬小麦的事,包括这半年来他们是怎么料理冬小麦的。 但三个孩子就只是动动嘴,拿拿主意,事情都是僱工们做的。 而他们做的,也和其他农民一样,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所以庄先生忍不住问他们,问他们是否知道自个麦子丰收的原因。 谁知道满宝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她迷迷煳煳的道:「因为我们的种子好呗。」 第397章 争论 庄先生连忙问道:「你们种子哪来的?」 白善宝打了一个哈欠道:「跟满宝家买的,她说她家的种子好,还给我们算便宜点儿,其实也没有便宜,白庄头说,跟县城里粮铺的一样贵。」 满宝不乐意了,也不睡觉了,从床上爬起来道:「那我家不是送货上门了吗?而且麦种还是我大嫂帮发的呢,县城粮铺会帮你发麦种吗?」 白善宝幽幽地道:「今年麦种比往年的贵了三倍。」 「是啊,」满宝一点儿也不心虚,反而还掐了腰道:「所以卖了这么多麦种,害得我都没面条吃了,我家现在吃馒头都是掺着糠一起做的。」 满宝系统里倒是有许多换下来的麦子,可她又不能唰的一下挥挥手就把那些麦子给弄出来,她也不能啃麦子吃,只能瞅着空就往粮袋里塞几把麦子,还不敢塞多了。 有一次她只是多塞了点儿,她娘就很惊奇的念叨,说家里的粮袋怎么吃着吃着不少,反而还多了。 然后科科就严禁她再多塞,只能隔三差五的塞两把,里面这么多麦子还不知道要塞多久呢。 所以满宝很愁,一听到换种子的事就着急,她觉得以后她再也不跟未来的人买种子再换种子了。 直接种子换种子多好? 可惜没人看得上她的麦种。 满宝叹息。 白善宝却抠门得不行,主要现在小农庄的财政大权是他管着的,因为开春那会儿他们买种子,买农具,买各种东西花了不少钱,祖母估计是嫌弃他们花钱太大,直接拨了一笔钱给他,让他自己管着。 现在还没收入,而他每天要给短工们付工钱,还得花钱买粮食给他们吃,他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白善宝觉得,幸亏一个月前他们在山前的地里种了不少菜蔬,菜可以不用买,不然他一定会更心痛的。 满宝虽然也喜欢钱,但花钱从来不手软,主要是这钱不在她手里,也不是她管的,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心痛。 俩人一个不能理解另一个,当下就吵了起来。 庄先生本来还关心麦种的事,见状也不关心了,挪了一下,坐到板床的最边上,就看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吵架,看得津津有味。 白二郎本来都睡着了,被吵醒也不睁开眼睛,继续趴着装睡,结果见他们越吵越激烈,忍不住爬起来大吼道:「你们别吵了!」 俩人一起停下看向他。 白二郎生气的道:「不就是钱吗,我爹有,回头我问他要,你们说要多少?」 「不行!」白善宝和满宝异口同声的拒绝。 白善宝道:「这是我们的事,之前就定好了合约,怎样违背?」 满宝也道:「而且我们现在也不缺钱,就算缺钱,也应该是借,而不是要。」 白二郎就吼道:「那你们吵什么,大中午的不睡觉,有什么好吵的?」 「这怎么能是吵架,我们明明是在商量怎样节流。」白善宝不服气的道。 「就是,」满宝也道:「一个家庭怎么才能富裕起来?那就是开源节流,我们现在还没有收成,没有开源,那就只能节流了,你还是庄子的主人呢,一点儿也不操心!吃白饭最可耻!」 白善宝跟着强调了一句,「吃白饭最可耻!」 白二郎哑口无言,吵不过,好像也打不过,他便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理他们了。 但满宝和白善宝却达成了一致,「接下来我们省着点花。」 白二郎忍不住转过来道:「省什么,花钱的时候都过去了,我们的麦子收下来不是就开始赚钱了吗?」 「这批麦子不能卖,」满宝道:「得存下来吃,以后请短工还得做吃的呢。」 白善宝却有不一样的建议,「那也吃不了这么多,现在的粮食贵,我们得趁机多卖一点儿,等夏收了,粮价下来,到时候再买一些回来呗。」 满宝却觉得粮食比钱重要,她道:「粮食随时都能换成钱,钱却不能时时换成粮食。」 「我们又吃不了这么多,留那么多粮食干什么?」白善宝道:「得趁着粮食高价的时候换成钱,不然等夏收和秋收下来,粮食就不值钱了。」 白二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地不说话。 满宝想了想,还真是,农庄的情况和他们家的不一样。 他们家收了粮食,那是一定要把绝大部分留下来,只有家里真需要钱的时候才会拿出一些粮食去换成钱。 可他们的农庄显然不需要这么多粮食。 满宝问:「怎么卖?」 「直接卖给粮铺呗。」 跟着哥哥们卖过几次粮食的满宝知道粮铺一般的价格都要比外面客商来买的还要低,便问道:「你们家的粮食一般是卖给谁的?」 第471页 白善宝摇头,「我不知道。」 白二郎道:「我知道,我家的卖给吴叔叔。」 他可是跟着他爹见过好几次吴叔叔了,每次他都会带好吃的糖果给他吃,还会送他玩具呢。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对他道:「到时候那位吴叔叔再来收粮食,你记得介绍我们给他认识呀。」 白二郎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庄先生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听着,等他们商量完不吵架了,这才继续问道:「满宝,你家的种子哪来的?」 「种出来的,」满宝道:「每年我爹娘都会挑出最好的麦穗做种子。」 「可这么多麦种显然不是挑选就能出来的,这说明你家的麦子也很好啊,往年你家种的麦子也比人家的好吗?」 「是啊,」这一点满宝可以很肯定的点头,道:「打理得精细些,勤除草,多施肥就好了。」 庄先生点点头,此时他还不知道整个七里村都是跟老周家换的麦种,而今年七里村的冬小麦亩产比别的村子增长了几近一倍。 连七里村的村民们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谁没事会去称重啊,就是今年称了,往年也没有一亩亩的全称过,他们都只是算一亩能扛回来几捆的麦子,估摸着是丰收就很高兴了。 第398章 亩产 而老周家有记录的习惯,但一般也只记看着最好的一块地和最差的一块地。 他们家之所以会记这个,还是因为钱氏。 据周大郎悄悄和他们说,他小的时候,每年春种和秋收时爹娘都会吵架。 春种时吵,是因为钱氏嫌弃老周头懒,让他把地里的大泥块敲碎了弄精细些他总不听; 而秋收时吵是因为家里人多地少,收穫的粮食钱氏怎么算都不够家里吃一年的,于是又翻出春种的帐来。 当时周大郎他们年纪小,可没分田地,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尤其是十一二岁正长身体的时候,一个儿子吃的比老周头还要多,何况他还有那么多儿子。 钱氏都快要愁死了。 所以钱氏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记帐对比,用她和老周头都能看得懂的符号记下春种时哪块地撒了多少种子,用去了多少肥,水浇到什么位置,秋收时的收成各是多少斤。 纸是扫坟常用的黄纸,笔是用灶下的黑炭记的,上面全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一个圆圈,一条波浪线,反正满宝看它如同看天书一样。 但老周头和钱氏却能知道上面记着什么。 在年前,满宝为了换麦种各种折腾时便把东西给翻出来了,然后钱氏就翻着那些黄纸口述,满宝便将那些数据重新记了下来。 到现在,老周家也留着每次收穫都要称出最好和最差的一块地的产量,只是现在记述的是满宝,用的是大家都认识的文字。 满宝不仅记了自家的东西,他们自己农庄里的数字也记下来了,而且是全记。 分块记录,然后算总数,还要算出平均亩产。 当然,这个平均亩产依然是庄先生友情为他们计算,没办法,虽然满宝和白善宝都自认聪明,但二十来亩的亩产,他们俩算下来的数据不一样。 已经自诩学会算平均亩产的俩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官司就打到了庄先生面前。 庄先生就给他们算了一遍,嗯,很巧的是,两个孩子都没算对,这下半斤八两,没打起来。 但是,庄先生惊呆了呀。 虽然他对农事不太熟,但也知道这个产量是很高的。 庄先生看了一下纸上的算术,再看一眼还在低头研究自己错在哪儿的两个孩子,问道:「你们的麦子呢?卖了?」 「还没有,」白善宝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错处,一边心算,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我让白庄头去问过粮铺了,他们的确是奸商,明明粮铺里卖得很贵,给我们的价钱却很低,所以我决定等白二的那个吴叔叔来了再说。」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如果那个吴叔叔给的价钱也低,还不如把粮食给我二哥,让他拉到集市上卖呢。」 白善宝咦了一声,问道:「我们能在大街上卖粮食?」 「也没说不给卖吧……」 庄先生轻咳了一声道:「少一些没什么,几袋粮食县衙不会查的,但你们这二十来亩的麦子都要卖出去,那就必须得拿到衙门的文书才行。」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道:「那就一天卖几袋呢?」 庄先生:「是同一人……」 「不是同一人,」满宝乐滋滋的道:「我有六个哥哥呢,还有侄子和侄女,还有我们三个,一人卖几袋就完了。」 庄先生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不过他好像要说的不是这个…… 庄先生轻咳一声,总算是想起自己的目的来,他无奈的叮嘱俩孩子,「你们暂时别把麦子卖出去,先等一等,对了,你们麦子存放好了吗,最近下雨多,且大,你们可别让它受潮了。」 「放心吧先生,不会受潮的,」白善宝道:「现在那些麦子都堆在我家里呢,我家的房子才盖了没几年,怎么可能漏水?」 白善宝说到这里和满宝道:「我们没有仓库,所以我们得付我家仓库费。」 满宝道:「你真小气!」 「这是公事公办。」 「行吧,你说要付多少?」 第472页 白善宝哪里知道行情?想了想道:「等我让白庄头去县城里问问市价再说。」 「村里的房租能和县里的一样吗?」满宝为他们的利益据理力争,「而且你家的房子空着也是浪费,租给我们还物尽其用了呢,所以你得定价少一些。」 「那你说多少?」 「就县城的十分之一吧。」 白善宝并不是要从中赚多少钱,而是想得意的告诉祖母和母亲,他没占家里便宜,他们用家里的地方可都是付了钱的,所以没多考虑就点头,「好。」 庄先生看着俩孩子你来我往的又完成了一项生意,便将桌上的纸收起来,道:「你们这两天有空便去县城买一副算筹回来,我要开始教你们用算筹了。」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张大了嘴巴,想起以前在学堂里看庄先生教其他师兄用算筹,有些忧虑的心虚,「先生,我们年纪还小呢,就学算筹了吗?」 「不小了,何况学习并不以年纪来论,而是以能力和需要,你们现在需要学算筹,而你们也有能力去学,为何不学?」 白善宝便垮下肩膀,「好吧,我回去就转告白二。」 又增加了一门课,不太开心。 庄先生却摸着鬍子笑道:「白二不急着学算筹,你们两个先学。」 满宝和白善宝:…… 俩人垂头丧气的往外走,满宝抽空看了一眼系统内的钱盒,问道:「一个算筹多少钱呀?」 「不知道。」白善宝根本不担心这种事,他担心的是,「又要学算筹,那我们的作业会不会更多?以后还能出去玩吗?」 自从要玩农庄以后,他们就很少出去玩耍了,今年春汛,连鱼都没去摸,不,是连河边都没靠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有可能裹着许多小鱼仔的春汛就这么过去了。 满宝却停下脚步,「忘了问先生我们什么时候放假了,既然要进城买算筹,那就算是放假了吧?」 俩人对视一眼,转身就又跑回小院。 自从小麦收了,最后一拨稻秧插到田里后,庄先生别藉口要补回之前因为春忙而缺失的课程,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不会放假了。 第399章 算筹 庄先生甚至为此拒绝了刘氏提前为白善宝请的端午假。 年前,刘氏就计划着端午要带白善宝去一趟益州,因为他一位嫁到益州的姑婆要过寿。 但庄先生拒绝了,拒绝了! 白善宝为此还难过了两天,而让他更难受的是,祖母竟然就不再请假了,而是决定到时她一个人去贺寿。 由此可见庄先生此时松口而来的假期有多么的难得。 眼见着俩孩子背着小书箱又沖了进来,庄先生便微微一笑道:「就明天吧,一天的时间。」 两个孩子欢唿一声,手拉着手就要往外跑,庄先生突然道:「你们要是去找白二就顺便告诉他一声,再病下去,我就去他家里上课,到时候让他坐在躺椅上听课。」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都耸起脖子乐,却又不敢笑出声,只能憋着笑应了一声,一熘烟的跑了。 白二郎正躲在屋里吃甜瓜,这是他舅舅家送来的,他娘刚给他送来。 听到外面蹬蹬的脚步声,他吓得立即把盘子往被子里一塞,然后就躺下假装头疼,手疼,肚子疼,各种疼。 满宝和白善宝跑进来,见他像个小老头一样哎哎的叫,就道:「别装了,先生和你爹都没来。」 白二不理他们,继续哎哎的叫。 白善宝就慢悠悠的道:「先生说了,明天给我们放假一天,让我们去县城买东西。」 白二郎的声音就一顿,他睁开一只眼睛来看他们,眼珠子转了转,发现屋里的确只有他们三个人后才从床上爬起来,问道:「真的?先生让我们去买什么?」 「买算筹,先生要教我们算筹了。」 「啊?」白二郎哀嚎一声,叫道:「那不是十岁以后才要学吗?为什么我们现在就要学了?」 白善宝正要说话,满宝就拉了一下他,他嘴边的话立即一变,「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进县城?」 满宝道:「一个算筹要用好些年呢,所以最好自己去挑选,选自己喜欢的。」 白二郎生无可恋的道:「可是我不想学算筹,我还病着呢。」 白善宝:「先生说了,你要是还生病,那他就把课堂搬到你家来,让你躺着听课。」 满宝乐得不行,笑问,「你说,先生来这上课,你爹会不会也跟着来听课。」 白二郎的眼泪这下是真的要下来了,「我就知道,他们为什么不上学了?要是学堂孩子,先生怎么会盯着我一个人?」 「明明是盯着我们三个人。」白善宝不满的道:「先生盯我们的时间还更长呢,我们都没装病。」 「那是因为先生问你们的问题你们都能回答上,我能吗?」白二悲愤道:「我要是能,我也不装病。」 「谁让你不认真读书的,你竟然跟着人去玩泥巴!」 「不是玩泥巴,是玩打仗,我还是将军呢,」白二郎不服气的道:「要不是你们要玩庄子种粮食的游戏,我会没时间玩吗?我没时间玩儿,我会用读书和写作业的时间去玩儿吗?我不用这些时间玩儿,我会写不出来作业,回答不上先生的功课吗?」 第473页 满宝和白善宝还是第一次听人将偷懒和贪玩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一时都惊呆了。 白二郎把被子掀开,把果盘拿出来,一边狠狠地吃,一边道:「又要学算筹,我以后再也不能玩了。」 满宝和白善宝看着嫌弃得不行,「你怎么把果盘藏在里面……」 白二郎看了看果盘里的甜瓜,再看了看两个勉强算是朋友的伙伴,勉为其难的往前一推,「请你们吃?」 俩人连连摇头。 白二郎就收回去,「不吃算了,这可是甜瓜,一般要六七月才有的,现在能吃着还是因为我舅舅厉害呢。」 满宝就和他们约定,「那我们明天一早在村口汇合,一起去县城。」 白二郎和白善宝都表示没问题,白善宝道:「坐我家的马车去。」 知道满宝要学算筹,老周头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问道:「学了算筹,以后你是不是就能去当帐房先生了?」 钱氏道:「胡说些什么呢,你见外头的帐房先生有是女的吗?」 「可满宝学会了可以教大头他们啊,」老周头道:「而且谁说帐房先生没女的,我看城里好多铺子里都是老闆娘做主算帐的,以后我们满宝就嫁到县城里去,也当老闆娘,这样才不辜负学了这么多的本事。」 「先生说,我们的农庄将来要算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要我们学算筹,以后需要算术的时候自己算。」 老周头立即对钱氏道:「拿钱,给闺女去买算筹。」 满宝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爹,我有钱。」 老周头可是知道的,开春以来她就不怎么赚钱了,听几个孩子的意思,似乎是因为常跟他们买糖果的前县太爷家的小姐走了。 所以满宝身上的钱应该不多。 老周头笑眯眯的摸着她的脑袋道:「你的钱存着,明天去了县城买包子吃,这算筹的钱爹给你出。」 满宝当然不会再推辞,狠狠地点头。 老周头叮嘱道:「你可得好好学,学好了回来教你侄子们,以后等他们再长大点儿就去当帐房。」 周二郎挤进来道:「满宝,二哥也跟你学行吗?」 周五郎立即举手,「还有我,还有我。」 满宝小手一挥,高兴的道:「没问题,到时候我都教你们。」 方氏看了眼丈夫,忍不住伸手捅了捅他,周四郎抱着儿子挪了挪,躲开她的手,小声道:「我才不学呢,不就是算帐吗,我自个就会的,学那些东西头疼。」 「你可真够懒的。」 「这不是懒,是没必要。」 白二郎也在小声的和他娘告状,想要最后争取一下不学算筹,道:「娘,我不是懒,而是觉得没必要,我们家就有帐房,我干嘛要学算筹?」 「你爹也会用算筹,你不学,万一帐房忽悠你怎么办?」 白二郎道:「帐房就是忽悠我爹,我爹也不知道啊,难道我爹算帐还能比帐房还厉害?」 白太太:…… 第400章 取消入城费 白二郎到底还是被白太太塞进马车里和白善宝他们一起去县城选算筹。 白家不差钱,所以白太太特别大方的给了白二郎一个钱袋,道:「买个好一点的,等你学会了,可以帮娘算帐。」 白二郎闷闷不乐的应下,但上了车没多久就把这个烦恼丢在了脑后,高兴起来。 三个小伙伴一起挤在窗前看外面的花草树木。 明明平时走路也没少看,但在车上看的感觉似乎格外不一样。 满宝就提出想坐在车辕上。 作为车夫的大吉拒绝了。 满宝小姐坐出来,那两位少爷肯定也会坐出来,这条路可不好走,一个颠簸,人翻到车下去,他是只捞自家少爷,还是先捞满宝小姐,或是先保住堂少爷? 所以为了不纠结,他觉得他们还是待在车里吧。 就算车翻了,待车里也是最安全的。 三孩子都表示惋惜,然后趴在窗口那里看缓缓向后移动的花草树木一惊一乍的,一个说那朵黄色的花好看,一个说那丛红色的更好看,另一个则更喜欢紫色的爬藤花…… 此时正是一年四季花开最盛的时候,气温适宜,水土适宜,不论是花、草还是树,都争相在此时开花。 只是可惜,这些花满宝都蹂躏过了,目前她还没看到有新品种出现。 当然,可能有,只是因为她坐在马车上速度快了一点儿,所以没看到。 三人一路颠簸的到了县城,刚到城门口他们就要下车自己进去,县城就这么大,坐车不一会儿就逛完了,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所以还不如自己走路呢。 三人爬下马车,丢下大吉就先一步去排队。 满宝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文钱,白善宝和白二郎也习以为常的将一文钱攥在手心里,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三人按照年龄从小到大排着队上前,嗯,也是按照辈分从大到小排着上前。 满宝走到近前,冲着守门士兵便摊开小手。 守门士兵一愣,然后就挥手道:「去去去,进去吧。」 满宝眼睛微微瞪大,「你不要钱吗?」 守门士兵翻了个白眼道:「我倒是想要,但县太爷说了,入城费取消了,只要不是大宗货物进城都不用交入城费。」 第474页 守门士兵扫了一眼跟前的孩子,觉得很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便挥手道:「行了,进吧,后面一个。」 白善宝已经听到了,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直接上前一步目光亮闪闪的看着守门士兵。 守门士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后的白二郎一眼,直接挥手道:「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吧,后面的,后面的,赶紧了,没有大宗货物的直接上前,别在那儿磨蹭,就这么点儿人你们想耽搁到啥时候?」 三个小伙伴就手拉着手冲进城里,高兴的哇哇叫。 白善宝都不知道自己为啥叫,因为他并不缺那一文钱,也并不心疼那点入城费,但看着满宝高兴成那样,他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满宝是真的很高兴,她道:「等回家我就告诉大头他们这个好消息,以后他们想来县城玩就来县城玩了。」 以前,这近一年来,除非确定有生意做了,大头们才会进城来,毕竟入城是要钱的。 但现在又不要了,那不论有没有生意做,他们都可以来,有自然好,没有他们也不损失什么嘛。 大吉落后他们一步进城,但他对三人并不担心。 县城就这么大,不仅三个孩子对县城熟得很,县城里的一些人也对他们熟得很,找不到的时候问一句就差不多了。 不过大吉还是一直看着他们,保证他们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牵着马车走在三个孩子身后,大家走走停停的到了一家饭馆前,三人正围在一个小摊位前看玩具,大吉看了他们一眼,直接牵着马车走到饭馆门前,将车马交给小二,道:「给餵上好的草料,回头我们回来吃饭了再取。」 「行,您放心吧,一定给您照顾好了。」 大吉这才袖手跟在三个孩子身后,并不催促他们去书铺。 三人照例把县城的大街逛了一遍,买了些好吃的后才说说笑笑的往书铺去。 知道他们是来买算筹的,书铺掌柜笑眯了眼,笑着夸赞三人,「没想到小公子和小娘子们学得这么快,竟然就可以学算筹了。」 他让小二把店里所有品质的算筹都拿出来两份供他们挑选。 最便宜的,自然是木算筹,各种木做的算筹其价格也很不一样,其中最贵的是一种颜色偏暗,几斤黑色的木算筹,一摸,润润的坚实,满宝忍不住学着庄先生的样子拨了两下。 滑熘熘的,很顺畅。 满宝问,「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笑道:「不贵,五百文。」 满宝咋舌,这还不贵呀? 难怪老爹说读书不是一般人家能读得起的。 满宝的目光就落在了其他算筹上,直接把所有木质的算筹都拨了一遍,然后选出两个来问,「它们多少钱?」 掌柜的笑眯眯的道:「这个三百文,这个两百文。」 他也不解释为什么价格不一样,满宝也不需要解释,还能为什么,因为它们本身就不一样呗,她现在拨着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同。 满宝左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了两百文的木算筹,然后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正拨动着一个玉算筹,问了一下价格,得知要八两银子后就放在了一旁,然后指着刚才满宝挑剩下的黑算筹道:「我要这个。」 白二郎则抱了一个金色的算筹,笑了眯眼道:「我要这个。」 掌柜的笑眯了眼,「这个要五两。」 白二郎手里金灿灿的算筹并不是纯金的,而是镀了铜。 其实纯金的也有,但需要现打,至少掌柜就没那么笨的打这么个东西放在店里卖。 万一卖不出去,那不是白花费了人工费吗? 像这样的多好,镀铜的算筹,看上去跟真金似的,既好看又富贵,还不贵。 只要五两银子。 三人分别付了钱,然后将包好的算筹拜託给大吉拿着,白二郎转身就要往外走,满宝和白善宝却进书店里找书看。 既然都走到书铺了,那当然是要找一找最近有没有好看的新书啦。 都走到门口的白二郎见没人跟上来,不免生气,但在安静的书铺里也不敢大声囔囔,只能嘟囔道:「真是的,整天找书,找书,家里都有这么多书了,还不够看的?」 第401章 歪打正着 书铺掌柜似乎知道白二郎不喜欢看书,于是他才一转身进来,他就让伙计给他搬来一张凳子坐,还让人端上来一盘点心招唿他。 他之所以这么殷勤,那是因为他们白家是他们书铺的大客户。 不敢说是第一大,但也是有限的几个大客户之一啦。 不说白善宝时不时的来他们书铺买书,买笔墨纸砚,还有白老爷更是定时从他们书铺买些新书回去存放着。 对方看不看他不知道,但进来的新书,白老爷基本上都要收藏一套的。 而这位小爷买东西更是不看价格,只凭喜好,那出手就更大方了。 掌柜笑眯眯的招唿白二郎,为了不让他无聊,还捧着杯热茶与他闲话,比如最近小公子在干什么呀,正在读什么书呀…… 白二郎正闲得无聊,他又不喜欢看书,一个人出去玩儿也不好玩儿,等的时候有话说自然好了。 俩人热火朝天的聊起来,而满宝和白善宝则各自在书架中寻找好看的书。 杨和书闲逛着走进书铺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柜檯边上说话的白二郎,他下意识的朝书铺内的书架间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两个孩子。 第475页 杨和书忍不住笑了笑,背着手走进去。 掌柜的一抬头看到杨和书,立即便要起身相迎。 杨和书笑着压了压手,让他坐下,径直走进书铺。 白二郎也看到了杨和书,不过他没起身,而是懒洋洋的打了一个招唿,「杨大人。」 杨和书笑着点头,站住问道:「你们今天不上学?」 「先生给我们放假,让我们来买算筹。」 「哦,你们要学算筹了?」杨和书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量,笑道:「倒是快,看来你们算术学得不错。」 掌柜惊疑不定的看着,这是……熟人? 杨和书直接进书架里找书,白二郎也不缠着他说话,而是转头和掌柜的道:「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掌柜的:「……说到你们去河里挖泥巴做成泥球打架的事。」 「哦,对。」白二郎喝了一口茶,继续往下说。 近一个时辰之后,满宝和白善宝各自拿了两三本书出来。 掌柜的没想到满宝也要买两本书,不由笑问,「小娘子这是赚钱了?」 满宝骄傲的道:「我爹给的。」 掌柜便明白了,这是白得的钱,买书不心疼。 掌柜的笑着给她结了帐,再去算白善宝买的书。 满宝把老爹给的钱全花光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把书包好交给大吉,一转身看到身后站着的杨县令,高兴起来,「杨大人,这么巧呀。」 杨和书乐,「我都来了大半个时辰了,从你跟前过了三四次,你才发现我呀。」 白善宝也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杨和书就知道,这俩孩子都没发现他,他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笑道:「快到午时了,我请你们用午饭如何?」 「好呀,好呀。」就连白二郎都高兴起来,纷纷提建议,「我们知道县城哪家的饭馆最好吃。」 杨和书就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我也知道。」 整个县城就那么几家饭馆,大的就一家,他能不知道吗? 虽然只是来上任三个来月,但他已经把县城里的大小饭馆都吃了一遍,甚至差点无聊到要去吃路边的小摊位了。 杨和书将他选出来的两本书交给掌柜,让随从结帐后便带着他们往饭馆走去。 以前出入皆是车马,如今出入都是靠双腿,没办法,如果骑马或坐车,不到两刻钟就能把县城逛一遍,有什么意思? 为了打发时间,还不如用双腿走着呢,还总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一行人慢悠悠的到了饭馆,杨和书没进包厢,而是在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下。 三人各自找位置坐好,白善宝左右看了看后道:「感觉县城比之前热闹了些。」 「是吗?」杨和书也左右看了看,笑道:「可能是因为之前春忙,大家没空出来吧,如今春忙结束,大家都有了时间。」 「也不全是,」满宝是来过县城最多的,她向窗外看了看后道:「一定还因为不要入城费了,所以大家都爱入城了,你看,下面好多孩子。」 大家便朝楼下看去,见一群孩子正嘻嘻哈哈的围着一个卖糖人的打转,摊主每做好一个糖人,孩子们便欢唿一声。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脸贊同的点头。 杨和书却一呆,问道:「这关入城费什么事?」 「当然关了,没有入城费了,大家就可以想进城就进城啦。」满宝看着杨和书,真心的道:「杨大人,你真是一个好县令。」 杨和书:……他一路做了这么多事都没被人夸一句好县令,就因为不要入城费就被夸了? 他为什么取消入城费来着? 哦,因为觉得没必要。 一文钱,两文钱,不可能做细帐,守门的士兵,总旗,以及上面的主簿都有可能截留。 每月汇总到县衙里的钱并没有多少,反而还浪费大家的时间,同时也浪费百姓的时间。 所以他就取消了。 可是…… 杨和书有些迷煳,「一文钱而已,大家会因此而不入城吗?」 「当然了,」满宝理所当然的道:「一文钱以前能买一个素包子了,两文钱就能买一个糖人了。如果我和我侄子侄女们都入城,那就得十文钱,可以买五个糖人了。」 杨和书:……听着是挺多的。 「既然要花十文钱,那不如要一个人进城,拿剩下的九文钱去买好吃的,我们在家里等着就好了。」满宝道:「以前我们村的孩子就很少进城,因为太远了,而有了入城费以后,大人们也不爱进城了,如果缺东西就去大集买,大集买不着就拜託进城的人帮带,我二哥就经常帮村里的人带东西。」 杨和书忍不住捏紧了手,他怎么也没想到,入城费的影响竟这么大,这,这不就是一两文钱吗?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你不会又要重新收入城费吧?」 杨和书回神,笑着摇头,「不会,入城费不值得收。」 「就是,就是,你不要学傅县令呀,不然我还得卖你糖。」 杨和书好奇的问,「为什么要卖我糖?」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为了赚入城费呗。」 第402章 发现奥秘 杨和书只以为她在玩笑,因此哈哈一笑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把入城费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第476页 他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百姓,心中暗道:若是前任傅县令知道一文钱两文钱的入城费拦住了这么多人,不知他是否会后悔。 杨和书想,若是他,他一定会后悔的。 他一直觉得,只要有人,那便会繁华。 人,才是一切的根本! 有人想要进城买一根针,却因为一文钱的入城费不进来了。 但他入城真的只会买一根针吗? 看到摆在针旁边的线会不会买一些,再看到布料,会不会也想买? 或是在城里逗留得久了,会不会花点钱吃顿饭?哪怕是买个包子,卖包子的人也赚了一些钱。 而他多卖了一个包子,那粮铺和磨坊就又多赚了一点儿…… 杨和书想着想着便入神了,白善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没回神,便对满宝耸了耸肩道:「我们自己叫吃的吧。」 白二郎也抱着肚子道:「我饿了。」 「我们吃肉!」满宝提出自己的要求。 满宝现在不能通过卖糖挣钱了,所以没给家里买肉。 而老周头才花钱买了牛车,头上又还有一笔欠衙门的债在,他就很抠,家里有的鸡蛋可以吃,但想要买肉吃不可能了。 也就为了让家里的两个小孙子少哭一点儿,他会让家里买些猪脚或鲫鱼回来炖汤给两个儿媳吃。 小钱氏偶尔会偷一些给满宝吃,但也不多,而满宝也不好跟两个要餵侄子的嫂子抢吃的。 所以满宝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吃过肉了。 等杨和书回神时,三个孩子已经点了各自喜欢吃的菜,小二笑吟吟的看着他,「大人,您看您还要点什么?」 杨和书就问道:「你们都点了什么?」 听见三孩子报的菜名,杨和书忍不住咋舌,问道:「你们吃得完吗?」 一个人两道菜,三个人就是六个菜了。 三人点头,肯定的道:「吃的完!」 杨和书便点了一道汤,自从上山下乡吃过乡民们的饭菜后,杨和书就自动学会了节俭。 等饭菜一上来,三个孩子就一起看向杨和书,等着他开动。 杨和书竟然看懂了,他微微一笑,举起筷子夹了一条菜后笑道:「吃吧。」 三孩子一起伸出筷子,开始有序的吃饭。 自从他们跟着庄先生上小学堂后,一般午食都是跟着庄先生一起吃的。 然后庄先生便把他们的用餐礼仪也给管起来了。 以前白二郎没人特意教,老周家觉得满宝哪儿哪儿都好,反倒是白善宝从小就在这方面被严格要求。 庄先生一管起来,三个孩子都更加知礼了,至少在餐桌上不会失礼。 吃到一半,杨和书发现了,他们三儿说能吃完,那是真的能吃完啊。 杨和书被他们带着胃口都好了不少,吃到后面,他便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让他们先吃。 看三人吃得香甜,杨和书忍不住道:「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以前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怎么觉着你们吃的比我还多?」 三人抬头礼貌的对他笑笑。 杨和书放下碗筷,笑问,「你们农庄里的冬小麦也收完了吧?收成怎么样?」 「挺好的,」满宝将碗里的米粒吃光光,这才放下碗筷道:「今年我们村的冬小麦都不错,这两天磨坊里都在排队磨面粉呢。」 白善宝问,「不知其他村的情况如何?」 杨和书笑道:「其他村的情况也不错,我听老农们说,主要是今年开春麦子灌浆的时候正好下了好几场春雨,后来天不冷不热刚刚好,所以收成才不错。」 「那粮食岂不是要降价?」白善宝若有所思的问。 「现在还没降,不过我估计快了。」杨和书提起这事就高兴,也正因为冬小麦收成不错,他这时候才有闲情逸緻的在县城里晃悠,要不然这会儿他该头疼去哪儿弄粮食来赈济,让一县百姓渡过春黄不接的时候了。 「去年日子最难过的还是乡下的百姓,有的人家早在一个月前就断炊了,所以这一收了冬小麦,肯定很多人不捨得卖,所以粮价一时还不好降,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就是端午,等过了端午,夏收怎么样也看得着了,到时粮价肯定能降。」 杨和书有很大的把握,今年肯定会丰收。 满宝也有很大把握,早在前段时间晾晒麦子的时候,她爹就跟着一众老头老太太在榕树底下看天,最后总结出今年可能老天爷会很赏脸。 最多入秋后会干旱,不过那时影响也不是很大了。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一致决定吃完饭就去逛一逛粮铺。 白二郎也吃饱了,放下碗筷,发现饭桌上没声了,就左右看看,问道:「怎么不说了?」 满宝就指着杨和书碗里剩下的饭道:「杨大人,你没吃完。」 杨和书:「我,我吃饱了。」 满宝瞪圆了眼睛,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把白米饭剩下。 老周家从不会剩饭,分到每个人碗里的饭都能吃干净,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吃不下去饭呢? 满宝的目光让杨和书觉得他做了啥大逆不道的事,他默默地端起碗筷将里面的饭吃干净,然后放下碗筷和三个孩子面面相觑。 杨和书问,「你们要去我家坐坐吗?上次说好了请你们去看县衙后院的花园的。」 第477页 白二郎点头,满宝和白善宝摇头。 杨和书就忽略掉白二郎,看向满宝和白善宝,「怎么,你们有事去做?」 「我们要去粮铺看一看。」 杨和书略一想就明白了,笑问:「怎么,你们想卖农庄的麦子?」 俩人点头。 杨和书想了想,点头道:「现在卖正好,不然等过段时间价格就下降了。」 杨和书干脆起身,「走吧,我与你们去看一看。」 不知道为什么,满宝和白善宝不太想和杨和书一起去粮铺。 不过人家都这么热情了,俩人也只能接受了。 白二郎吃完就犯困,他现在只想回家午睡,因此嘴巴嘟得老高,闷闷不乐的跟在他们的后面。 第403章 像坐着云彩的粮价 在罗江县,任是生意如何凋零,有两个地方是会一直有人,不愁没客人的。 一是有盐卖的杂货铺;二就是这粮铺了。 白善宝他们到时,粮铺里虽只有三个客人在,但伙计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便问道:「买些什么?」 白善宝道:「我们看看。」 伙计点头,「随便看吧,看好了问我价格。」 正说话,一旁的客人问道:「这米怎么还是五十文一斗,我看外头地里的小麦都收了。」 「那点冬小麦也就够乡下人自己家嚼用,谁往外卖呀?」伙计道:「现在我们的粮食还是高价从外头进回来的,这个价不算高了,您要等粮价降下来,那得等到夏收,甚至是秋收之后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买的三个客人闻言,只能无奈的道:「那给我量一斗吧。」 离夏收至少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呢,谁能饿着肚子等到那会儿? 不过他们也没买多,现在不像去年遭灾的时候,他们觉得粮价只会越来越低,不会再往高处去了。 所以他们宁愿多跑几趟一次就买一斗,也不多花那点冤枉钱。 杨和书看着伙计给他们量米,问三孩子,「去年之前,你们这儿的米价是多少?」 白善宝表示不了解,白二郎就更不知道了。 满宝道:「我二哥从家里运来县城卖是八文一斗谷,听说粮铺卖出去是十文钱。」 杨和书皱眉,那这差的也太多了吧? 他伸手捏了一把谷子,问小二,「你们现在谷子是怎么卖的?」 「三十文一斗。」 「以前是怎么卖的?」 小二笑了,问道:「客观您问的以前是多以前?」 杨和书感兴趣的问,「在这之前的都算,我在外头好似没看到这么贵的谷。」 「哎呦,那是您没见过,别的不说,就开春那会儿,这谷就是四十八文一斗,更往前,去年五月,雨水刚停,但外头路塌了粮食进不来的时候,六十文一斗都买不着。」 满宝都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她那会儿的系统里要是也有这么多麦子,一定想办法把它换成钱。 可惜没有如果。 杨和书不动声色的问,「那更往前呢?」 「更往前就是没遭灾的时候了,其实每月,甚至每旬的谷价也都有不同,但也差不到哪儿去,最高的时候不过十五文一斗,那一般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伙计道:「低的时候,十文一斗,或九文一斗也是有的,多半是秋收结束后不久,那会儿新粮多。有的陈粮,八文一斗也卖出去了。」 杨和书便叹气,看来去年的水灾对罗江县的影响还是很大啊,这粮价像坐着云的神仙一样,上上下下起伏得剧烈。 伙计却不以为然,道:「您别嫌弃我们的粮价高,听东家说,益州那边才可怜吶,现在谷价虽然也是三四十文,但那是因为有朝廷压着的,粮铺雷根本没摆出多少粮食来,每日都不够抢的。」 杨和书没想到益州是这样的情况,忍不住问,「那百姓吃不饱不闹吗?」 「闹什么,私底下悄悄的卖呗,五十文一斗,六十文一斗,那些粮商都在私底下卖,那些百姓害怕他们连这点也不卖,也不敢声张。」 杨和书怀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也不看粮食了,纷纷挤上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被三双这样圆熘熘的眼睛看着,伙计忍不住心虚,他左右看了看,发现粮铺里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这才硬着头皮小声道:「我东家也想把粮食运到益州赚一笔的,但他没有门路,去了后反而被当地的粮商排斥,最后只勉强保了本回来。」 所以一生气,不免就在后院骂起来,一骂起来,他不就知道了吗? 满宝三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也是个奸商啊! 满宝问:「益州不种冬小麦吗?」 「哎呦,要不怎么说他们倒霉呢,去年他们那儿的良田直接被沖了,一直到入冬都还有水洼呢,更别说那沃土都叫沖走了,能种才怪呢。」 杨和书却能考虑得更全面些,只怕是土地能种也没人种。 去年犍尾堰决堤时他还在翰林院,正好要负责抄录来往的公文,据说当时整个益州还活着的百姓都在往外逃。 赈灾后百姓还愿不愿意回到故土都不一定呢,没有人,便是土地能耕种也没人种呀。 比如罗江县内现还留着的益州流民就不少。 第478页 杨和书想到这里心中一顿,既然益州那边情况这么糟,那他干嘛要把那些流民劝走? 留下就地安置不就好了? 若是能够再回去把家里剩余的人带来就更好了。 杨和书目中生辉,一回神,就见三孩子和伙计都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他忍不住轻咳一声,问道:「怎么了?」 四人一起摇头,满宝想:杨大人一定是在想好吃的东西,不然怎么会像流口水的样子呢? 不过科科说过,太说实话也会遭人讨厌的,所以有时我们要学会沉默。 白善宝将麦子和谷的价格问了一遍,然后顺嘴问道:「那你们粮铺收粮食吗?」 伙计眼睛一亮,笑道:「收呀,收呀。小公子家里是有粮食要出手吗?」 「你们的麦子多少钱一斗收?」 「三十文一斗收。」 杨和书都忍不住皱眉,「刚才我们刚问过价,你们的白面是九十文一斗了。」 「是啊,这麦子碾成白面是有损耗的。」 那也不可能损耗三倍去吧? 伙计道:「我们这价格算公道的了,客观们不信只管各个铺面去打听打听,其他家多是只给二十八九文一斗的。」 满宝则指着角落里金灿灿的麦粒问,「那个呢,那个多少钱?」 「那是麦种,更贵了,不是论斗,而是论斤了,一斤要十二文。」 一斗大概是十二斤左右,所以这一斗…… 满宝心算了一下,咋舌道:「这是要一百四十四文一斗呀。」 白善宝也看到了角落里的麦种,眼中闪着亮光,他扭头去看满宝,满宝也正好看着他,俩人忍不住一起咧开嘴乐呵。 第404章 高价 直到走出粮铺,杨和书才低头奇怪的看着俩人,「你们傻乐什么呢?」 白善宝咧着嘴笑,脑袋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没什么,我想回家了。」 满宝也道:「我也想回家了。」 白二郎:「我现在已经精神了,不想回家了。」 满宝不理他,对白善宝道:「我要去买点儿肉,然后就回去吧。」 「我和你一起去,我也要买些肉回去。」 白二郎不太高兴的嘟了嘟嘴。 杨和书就停下脚步,他去过卖肉的菜市,那儿一点儿也不好闻,所以他挥手和三人告别,「那等下次你们来县城,我再带你们去我家做客。」 「没问题,杨大人后会有期。」 杨和书失笑,「后会有期,还有,没事少看一些话本,你们现在年纪小,小心移了性情。」 三个孩子心虚的吐吐舌头,转身跑了。 大吉默默地跟上。 杨和书这才发现大吉的存在。 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看向身后,「这一路上我都没留意白家的这个下人,他是护卫?」 万田:……您没留意他,那您留意到我了吗? 「少爷,我问过了,他是白善少爷的家丁。」 「家丁啊,那就是护卫了。」 万田没纠正,杨和书也没往心上去,谁家还没几个家丁护卫不是? 更往前一些,他家还有部曲呢。 杨和书背着手晃回县衙。 满宝给家里买了肉,便跟白善宝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当然把白二郎也给扯了进去。 他们觉得把他们收下来的麦子当粮食卖太亏了,他们的产量这么高,麦子这么好,应该当麦种卖才对呀。 大吉架着马车,听车里的三个孩子商量着要怎么把他们的麦子吹出去,哦,不,是卖出去……惬意的眯了眯眼,干脆放松了一点儿缰绳,任由老马自己晃悠的往七里村走,并不驱赶。 三个孩子一致认为,一样东西要人买,得需要人知道它是好东西。 那么他们的麦子,哦,不,是麦种好在哪里呢? 满宝已经找出了许多优点,最先一点,也是最大的一点就是产量大! 满宝道:「我们的产量是一般麦种的两倍!」 白善宝实事求是的道:「没有两倍!」 「你真笨,没有两倍是因为他们种的田不够肥沃,给的肥不够多,水没浇好的原因。」 白善宝抿了抿嘴道:「祖母说,好孩子是不撒谎的。」 白二郎站满宝那边,道:「这不是撒谎,这是吹牛!卖东西的都要吹牛,我爹说这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白善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满宝叫:「王婆!」 满宝气得去揍白二郎,「叫师姐,叫师姐!」 白二郎被打得嗷嗷叫,气道:「我又没说你是王婆,我就是那么一比喻,比喻。」 白善宝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满宝下手更重了。 车外的大吉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最后白善宝还是被俩人说服了,问道:「然后呢,还有什么优点?」 满宝照搬商城上关于麦种的註解,道:「抗涝耐旱,植株高大坚强。」 白善宝一呆,「那到底是抗涝,还是耐旱?」 「两个一起!」 「这,这两个不是相反的吗,怎么能两个一起呢?」 满宝想了想道:「不能算相反的吧,比如人,一个人抗涝耐旱,就是他既不会被水淹死,也不会少了一点水喝就渴死。」 白善宝歪头想了想,总觉得她说的是歪理,但他没有证据。 第479页 而此时,庄先生正在白家和白老爷吃吃喝喝,俩人正说到今年刚收上来的冬小麦。 庄先生笑问,「你七里村的地能收上来多少斤麦子?」 「产量倒比往年春小麦还多些,就是不知道秋收这些地能收上来多少稻子,」白老爷道:「毕竟地薄了些。」 「村里不是有新的堆肥法子吗,多堆些好了。」 白老爷就能笑着摇摇头,「到底不是自个的田地,长工们总有不尽心之处,所以肥是怎么都不够用的。」 「您就没想过换一换麦种?」 「换麦种?」 庄先生笑道:「白老爷还没去看过七里村其他人家的收成吧,大岭那边的地也没去看过?」 白老爷眯起眼睛笑道:「那块地已经给二郎他们了,我总不好一直过问,村里的麦子嘛……」 白老爷想了想,其实他也偶尔去田间走动的,似乎村里的麦田是长的比他地里的好。 他若有所思问,「他们用的种子和我家的不同?」 虽然各家用的麦种基本上是自家留下来的,但其实本源都差不多,隔个两三年,他们还要去粮铺里进一批新的麦种,以试验能否增加产量。 他和县城粮铺经常合作的,没道理他们进了新的麦种他不知道。 庄先生没有再提这件事,只对他笑了笑。 不过白老爷也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白二郎这个坑爹的儿子在吃晚食的时候顺嘴问了他一句,「爹,你要不要跟我们买麦种?」 白老爷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下午庄先生说的话,他停了一下问道:「你哪来的麦种?」 「我们自己种的呗,我们那二十多亩的麦子都可以做种子。」 「这么自信?」白老爷笑道:「谁家的麦种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有这样成片收割后脱粒卖的?」 「怎么不可能,去年村里的人种冬小麦,就是拿的麦种跟满宝家换的粮仓里的麦子,也并没有挑选过,结果你看,今年谁家的麦子都长得比我们家的好,可是大丰收呢。」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了,」白二郎理所应当的道:「白善和周满告诉我的呗。」 白老爷不动声色的问,「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卖给我的麦种多少钱?」 「一百五十文一斗。」 白老爷差点把饭碗扣他头上去,白太太都忍不住抬起了头,然后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对儿子道:「二郎啊,虽然那庄子有你的一份,但你不能帮着外人欺负你爹呀。」 白二郎不高兴了,道:「我没欺负我爹,这可是我跟他们商量了好久才商量下来的价格,给爹的价是一百五十文一斗,给刘祖母的也是这个价,外人要买,那得一百八十文才行。」 第405章 谈生意(一) 白老爷把碗拿稳了,问道:「你们这麦种是金子做的呀?」 白二郎认真的想了想后摇头:「不是。」 白老爷是真的很想把碗扣他脸上去。 他放下碗筷,揉了揉额头道:「算了,我不跟你说,吃完饭你去把善宝和满宝找来,我和他们说。」 白二郎不太开心的吃了一大口饭,明明说好爹这里他来谈,刘祖母那里他们去谈的,凭什么爹这里也要他们来谈? 白老爷看了儿子一眼,认真的道:「二郎,善宝和满宝是你的师兄师姐,以后不要直接称唿其名,要叫师兄师姐知道吗?」 白二郎泪汪汪的看着他爹。 白老爷就有些心软,放软了语气道:「就算不叫师兄师姐,也可以叫他们的小名呀,善宝是你堂弟,满宝的年纪也比你小是不是?」 「那我就叫他们小名!」白二郎当机立断,然后又顺势推销了一波他们的麦种,「爹,你买我们的麦种是不会吃亏的,我们今天都去县城粮铺看过了,他们的麦种都卖到一百四十四文一斗呢,他们的麦种可比不上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比不上?」 「我当然知道比不上了,我们家的麦种就是从粮铺里买的不是吗?但我们小农庄的种子是跟满宝家买的,我们一亩最高的有五石,最低的也有三石半呢。」 白老爷瞪大了眼,忍不住坐直了,「你说什么,你们最高的亩产是多少?」 声音太大,吓得白二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一直安静吃饭的白老太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你吼孩子干什么?」 白老爷正要说话,白老太太突然道:「行了,亏你们还是读书人呢,食不言都不懂,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都给我先吃饭。」 白老爷的一口气就憋在胸口,差点要憋死。 他看着傻儿子欲言又止,但在老母亲的瞪视下,他没敢再开口,只能低头快速的吃饭。 然后一放碗筷,也不管白二郎有没有吃饱,直接拎了他就出门,「娘,二郎也吃饱了,我去考校考校他功课。」 白老太太和白太太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孩子带走。 白太太一脸的忧虑,白老太太就道:「行了,别担心了,听那音是好事,他不会揍老二的。」 白二郎也觉得老爹不会揍他,所以乖乖的跟他走了。 白老爷把儿子拎到书房,转身吩咐下人道:「去厨房让人再准备些吃的来,嗯,点心,肉,和一些甜羹多准备一点儿,再去把堂少爷和满小姐请来,就说我有事跟他们谈。」 第480页 等人都走了,白老爷才让儿子坐到椅子上,问道:「说罢,你们的麦子果真这么高产?」 「那是当然,还是我们看着白庄头带着三个长工一起称的呢,也是我们看着入库的,」白二郎之前已经被白善宝和满宝算了一脑门的帐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数字就记住了几个简单的,然后就知道了一个道理,「爹,你用了我们的麦种,那是一年就粮仓满溢,两年就富可敌国了。」 白老爷:「……这话谁教你说的?」 「没谁教,我从满宝那儿听来的。」 一听就是吹牛的话,他有些忧心,「你怎么好的没学会,全学的这些?」 「谁说我好的没学会?我都会种地了,你会吗?我还会看称了,你会吗?我还会拿着绳子把粮袋绑起来,你会吗?」 白老爷:…… 现在正是吃晚食的时候,满宝自然也是在家里吃晚食的,不过老周家比白家略晚一点儿,所以她刚坐到桌子边上,才把碗筷拿起来,大门就被敲响了。 大头跑去开门。 白家的下人就站在门口行了一礼,笑着表示打扰,道:「周老爷,我家老爷请满小姐过去谈事情。」 老周头就犹豫道:「等这孩子吃了晚食再过去吧,到时候我让她哥哥们给送过去。」 「这个……」下人为难道:「周老爷,我们老爷特意给三位小主子准备了饭食,堂少爷应该已经过去了,就等着满小姐了……」 老周头立即道:「行,你带她去吧,她年纪小,要是不懂事,你们多照顾一些。」 然后回头对满宝道:「你先别吃了,我让你大嫂给你留着,你先去看看白老爷有什么吩咐。」 现在老周家已经分了两桌吃饭,满宝是这边桌上唯一的孩子,闻言把才拿起来的碗筷放下,转身跟下人走了。 等大头又把门关上,老周头就拿了满宝碗里的饭给分了老妻一些,剩下的全扣自己碗里了。 正想收起来的小钱氏:…… 老周头看了她一眼,道:「白家还能少满宝一口吃的?」 钱氏扫了他一眼,将满宝的蛋羹交给周三郎,道:「拿去给五头吃。」 周三郎应下。 老周家开始用饭。 到了白家,白善宝果然已经到了,正坐在书房的桌子边吃饭呢,看见满宝便沖她招手。 白二郎本来就没吃饱,见俩人吃得香甜,便也坐下吃。 白老爷就乐呵呵的坐在一旁跟他们说话,「善宝啊,你们那二十来亩的麦子一共收了多少?」 「不多,八十三石而已。」 白老爷算了一下,心微颤,「你们是怎么种的?」 「就那么种的呗。」 白老爷一想,觉得不能这么问,于是换了一个问法,「谁教你们种地的?」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道:「我爹!」 她道:「我家怎么种的,我就要白庄头怎么种,白庄头要是还不懂的,就去问我爹,我爹都会告诉他的。」 白老爷点头,「那种子……」 「种子也是我家的。」 「你家上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是自家留的,」满宝道:「去年水灾,只有我家的麦子最好,所以村里人就跟我家换麦种,我爹干脆就把我家那些麦子全留下来当种子了。」 满宝知道他在疑虑什么,仔细的解释道:「后来我们有了小农庄,要在小农庄里种麦子,我就和我爹一说,让白庄头去我家那里买麦种。」 反正也不多,总共就四百斤左右的麦种,差不多把剩下的麦子给包圆了。 白老爷心里却很怀疑,老周家的麦种怎么会这么好? 第406章 谈生意(二) 庄先生对农事的了解还没有白老爷多呢,毕竟他的主业是地主,光打理各个庄子的帐目就差不多能知道各种农作物的亩产。 更别说七里村这一片的田地还是他亲自打理的呢。 所以他太知道小农庄的这个产量的意义了,以他白家同是七里村冬小麦的产量来说,他们现在的这个产量的平均亩产可是他的一点八倍,其增长了近一倍。 所以,若是整个天下的小麦都能有这个产量…… 白老爷暗暗的道:那天下无饥馑矣。 当然了,白老爷也只是这么想想,这小麦的产量是今年才冒出来的,谁知道它能不能适合别地方的水土? 所以白老爷也只激动了一下就郑重的问道:「满宝,你家的麦种之前都是自家留的,没有从别的地方买?」 满宝有片刻的心虚,但在科科的指点下,还是点头道:「是啊,不信你去问我爹娘。」 问爹娘就好啦,他们肯定不会露馅的,因为他们不知道里面有陷。 白老爷若有所思的点头,是要去问一问老周头,种地这种事怎么能问满宝一个小孩儿呢? 白老爷想到这儿,对她笑了笑,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笑问,「那白庄头从你家买麦种是多少钱买的?」 满宝拿着筷子一呆; 白善宝吃着饭也一呆; 白二郎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眼睛瞪得老大。 论老辣,三个孩子哪儿比得上白老爷? 论脸皮,三孩子更比不上了。 满宝羞得脸通红,白善宝也涨红了脸,俩人羞愧的道:「那我们再便宜点儿?」 第481页 白二郎却不愿意了,在回来的时候,他们可是在马车里都计划好了麦种卖了钱后要怎么分,分了以后要拿去干什么的。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便宜了呢? 他绞尽脑汁,这才想出一个现成的理由,「爹,粮铺里的种子都那么贵,我们的比他们的还要好,你怎么可以占我们便宜?」 白老爷道:「那我不跟你们买了,不是说村子里的冬小麦也都是和满宝家拿的麦种吗?他们的产量肯定也不低,我跟他们买就是了。」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满宝却是立即反应过来,骄傲的道:「我们的还是比他们的好,白叔叔要是不信,你去村里看,别说村里其他人家,就是我家的麦子都没我们小农庄出来的好。」 「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种子是掺和过的呀。 去年开春那会儿老周家泡麦种,她是从商城里买了一包麦种,直接从桶里偷了同等的走,再把买的给倒进去混杂在一起的。 所以去年他们家的春小麦遭灾后的情况虽然略好,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后来村里要和他们家换麦种,她就又跟d博士买了一批掺和进去,超过三分之二都是未来世界的麦种,至于他们老周家的麦种,她换的就更多了点儿,差不多大部分都换了,之所以还遗漏有,当然是因为一边放一边收原来的麦种,总是会有些遗漏的。 而轮到白庄头上门来买麦种的时候,她懒得再爬进粮仓里替换,在她爹装好袋子后,干脆的换了袋子。 所以他们农庄里的麦种基本上全是未来的品种,是纯度最高的。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其实这批小麦的成长也远远没有达到d博士所说的产量。 她当时换算过,d博士说,她给我的麦种,亩产在十石以上。 就算他们这里肥跟不上,差个两三石还行,却没想到它会直接少一半还多。 满宝猜测,这些麦种有可能真的水土不太服。 满宝叹了一口气,对白老爷道:「白叔叔,那我们给你再算便宜一些?」 白老爷笑眯眯的问,「便宜多少?」 满宝纠结的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一时也难住了,要是比县城粮铺的还便宜,他们不甘心,毕竟他们东西好不是? 可要是太贵,堂伯又不同意,毕竟他们现在不是唯一的卖家了。 好愁啊。 三个小孩儿你来我往的打眉眼官司,白老爷见他儿子也眉眼耸动的跟他们你来我往,高兴起来,干脆起身道:「要不你们自己先谈谈?」 三个小孩儿连连点头,白善宝道:「堂伯,那你先出去玩一会儿,等我们商量好了再叫你。」 白老爷:……幸亏你是孩子,还是自家子侄,不然别人要这么和他谈生意,这生意一准黄。 白老爷离开,将书房交给三人。 等白老爷一走,白二郎立即跳下凳子往门外左右一探,发现他老爹没躲起来偷听后就把门关上。 白善宝和满宝也跳下去把窗户也给关上了。 远远往回看了一眼的白老爷:…… 看来回头得教一下三孩子何为密事不闭门窗的道理了。 三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满宝和白善宝看了一眼白二郎,觉得让他打亲情牌不可能了。 俩人叹了一口气。 白善宝就看向满宝道:「你跟村里的人熟,要不你回去告诉他们一声,要是我堂伯和他们买麦子,那就把价格提到一百五十文以上,谁也别往下降,堂伯在被人那儿买不到便宜的,自然只能回来我们这儿买了。」 满宝却忧愁道:「我爹还能听我的,别人凭什么听我的呀?」 白二郎:「谁让你家去年把这么多麦种换给别人家的?」 「乡亲们要换,怎么能不换呢?」满宝皱了皱鼻子道:「反正这个法子说不通,要不我们还是降价吧。」 白善宝问:「降多少?」 白二郎难受道:「降价赚的就不多了,我还想着存钱去益州玩儿呢。」 「最低不能低于一百二十文,」满宝道:「这个价格最低了。白叔叔要是还不答应,我就让我爹去找村民们一起把价抬上去。」 白善宝问,「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让他们把价格压死?」 「一点把握也没有。」 白善宝:…… 满宝解释道:「你没听粮铺的伙计说吗,他们现在从乡下里收麦子只给三十文一斗,我们提一百二十文,白叔叔别说一百二十文了,他要是愿意出到四十文,村里就有大把人家卖了。」 「可我们这是麦种。」 「反正也都是吃的麦子的样子,种子不种子的,除了留够自家的外,谁还把别的麦子当种子?」 第407章 谈生意(三) 三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好结果来,满宝没办法,一边愤愤的把桌子上的肉全吃了,一边在心底问科科,「科科,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科科搜索了一下百科馆内关于营销的一系列案列分析后道:「宿主既然想做垄断,为什么不把全村的麦子都收购在手里呢?」 满宝微微瞪大眼睛,问道:「我哪有那么多钱?」 科科道:「这是宿主自身资源的限制,这个我早有预料,并且无能为力。」 第482页 满宝觉得科科变坏了,于是狠狠地又夹了一筷子的菜,吃下去后才看向白善宝,「你有多少钱?」 白善宝戒备的问,「干嘛?」 「如果我们把全村的粮食都买下来呢?」 白善宝瞪眼,「那得需要多少钱?」 白二郎道:「你们不是说大家都等着麦子吃,不会轻易往外卖吗?」 满宝若有所思,「那我们要是买了麦子回来跟他们换呢?」 白善宝补充道:「再给点儿钱,给多少合适?一斗五文?」 「太少了吧,」满宝鄙视他,「你真小气。」 「这不是小气,要是给多了,他们还会怀疑呢,去年他们家跟你们换麦种的时候可是一斤换一斤。」 「那不一样,他们换了麦种是要拿去种的,我们换了麦种是要拿去挣大钱的。」 「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样的,」白善宝道:「如果我们不换过来,这些麦种最后也是变成粮食被他们吃到肚子里去。而且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卖不出去,那最后这些麦子就要砸在我们手里,我们还可能要以比之前更低的价钱往外卖,那就相当于我们每一斗不止亏五文钱而已,有可能要亏得更多。」 白善宝道:「所以其实我一文钱也不想多给,我想一斤换一斤。」 「对哦,」满宝这才想到风险,后知后觉的想到:「如果白叔叔不买麦种了怎么办?」 「我们再当麦子卖出去呗,还能怎么办?」白善宝摊手。 白二郎脑子有些迷煳,刚才白善宝的一大堆话他都没有听懂,所以他直接了当的问,「那我们到底是在赚钱,还是在亏钱?」 俩宝齐声道:「看你爹!」 满宝道:「你爹要是买,那我们就是赚钱。」 白善宝道:「你爹要是不买,那我们就是在亏钱。」 「亏得多吗?」 白善宝想了想后道:「不仅把这次收成亏进去,后面的夏收和秋收也都会亏进去的。」 毕竟村里六十来户,当初从老周家换种子的便有五十多户,这么多人家种的麦子,哪怕一家种五六亩,那也不少了。 白二郎闻言不乐意了,「那我们干嘛还要去做?还不如直接把麦子便宜点儿卖给我爹呢,一百二十文不行,那就一百文呗。」 白善宝说他,「没志气!」 满宝也道:「也就亏一两年的收成而已,是善宝的钱,他又不要利息,冒了风险就有可能赚很多很多的钱,干嘛不做?」 白善宝道:「谁说我不要利息的?」 「自己人借钱还要利息,抠门!」 白二郎也唾弃道:「抠门!」 白善宝:「你们再这样我不跟你们玩了!」 为了钱,满宝表示愿意低头,于是又立即讨好的给他夹菜。 白二郎就很硬气了,直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道:「我也有钱。」 满宝:「你怎么也有钱?」 「我的压岁钱我娘一直拿着呢,也有好多了。」 「那你能从你娘手里拿到压岁钱吗?」满宝表示很怀疑,「我嫂子她们收了我侄子侄女们的压岁钱从来不给出来的,他们就是打滚都没用。」 「是不是你嫂子她们贪墨了?」 满宝叹气,「我嫂子说了『你们吃饭不要钱,穿衣裳不要钱,生病不要钱?钱全花在你们身上了』。」 两个小男生看着满宝站在矮塌上掐着腰的模样一呆,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表示不用担心,「我知道我娘把私房钱藏在哪儿,她要是不给我,我就去偷偷地拿。」 白善宝和满宝犹豫,「偷东西不好吧?」 「那是我自己的压岁钱,拿自己的钱怎么能算是偷呢?」 「一会儿白叔叔来了我们怎么和他说?」满宝问。 白二郎道:「直接说呗。」 「不行!」俩宝同声拒绝,白善宝道:「要是堂伯知道了,他肯定马上就让人拿着钱去跟村民们买麦子了。」 满宝点头,「我们得拖着,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白善宝道:「我们还得买粮食呢,唉,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买到。粮铺伙计可是说了,大家都不想卖粮食,我让白庄头上哪儿买去?」 满宝也叹气,「要是能直接和白叔叔买就好了,他们家种了这么多冬小麦,肯定吃不完,是一定得卖出去的吧?」 「对呀,我家肯定要卖粮食的。」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然后看向白二郎,白二郎眼睛亮晶晶的,兴奋的道:「你们是不是要和我家买粮食,然后拿去换了麦种又转卖给我家?」 「不是!」白善宝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怎么这么笨呀,我们要真的这么做,堂伯一定会生气的。」 满宝道:「这是奸商,我们可不是奸商。」 「那你们看我干什么?」 白善宝「哼哼」一声。 满宝就道:「你真笨啊,这儿的三个人中,除了你家之外,还有谁家有很多很多的地,会种很多很多的冬小麦?」 「你家。」 满宝鼓了鼓脸颊,有些不太想认这个师弟,她指着白善宝道:「是他家!」 白二郎看向白善宝,「他家只有几亩地,还是我家给的呢。」 「你真笨,我家在这儿没地,但我家在别的地方有啊。」 第483页 「那运过来不需要时间呀?」 「需要呀,所以我们一定要拖时间,你可不能说漏嘴,」满宝想了想道:「不行,你太笨了,不然你跟你爹说,你决定发奋读书,这两天就跟善宝一起住吧。」 白善宝很嫌弃,「我不想和他住。」 满宝:「为了我们的钱钱,你必须和他住。」 第408章 定策 白善宝勉为其难的同意,「好吧,那我们来算一下需要多少钱才能把这些麦种换回来。」 满宝弱弱的问,「既然是跟你家买麦子,那能不能先赊欠?我看县城里有些人去饭馆吃饭都是先记在帐上,等月底了才结帐的。」 白善宝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儿?一会儿回去我就和祖母谈。」 三人又把事情过了一遍,确认好各种说辞后就去开门的开门,开窗的开窗。 他们也不急着去叫白老爷,动了一番脑子后,三人发现肚子又饿了,于是就各自坐下继续就着剩菜吃饭。 等白老爷忍耐不住问起来时才知道他们正大开门窗在吃吃喝喝。 这要不是三孩子,这要不是刚看过他们关门关窗偷偷躲起来商量事情的模样,他几乎以为他们是故意做出来的姿态了。 白老爷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起身去书房找三孩子,到的时候,三人个刚把桌上的东西吃光,正摸着小肚子靠在椅子上休息。 白老爷没忍住摸了一把儿子的小肚子,问道:「吃这么多,一会儿出去消消食,小心晚上睡不着。」 满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发现天色竟然渐渐暗了,她「啊呀」一声,叫道:「我忘了回家了。」 白老爷笑道:「不急,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说罢,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三小孩对视一眼,然后立即心虚的移开,白善宝代表大家发言,「堂伯,我们觉得我们得郑重的考虑几天,毕竟这是我们的第一笔大生意。」 满宝和白二郎连连点头。 白老爷有些摸不准他们的意思了,问道:「几天是几天?」 白善宝想了想道:「大概一两天吧,也有可能是三四天……」 白老爷:…… 白善宝心虚,低着头小声道:「我得问一下祖母的意思。」 满宝也心虚,也没看白老爷,左顾右盼道:「我也得问一下我爹娘。」 白二郎左右看看,也心虚的道:「我,我也得问一下我娘。」 白老爷:「……来来来,你想问你娘什么,你要不先问一下你爹我?」 满宝一脚踩在白二郎的左脚上,白二郎「啊」的一声,然后白善宝一脚踩在了他的右脚上。 白二郎直接哭了,他一把扑上前,隔着一张桌子抱住他爹的手,泪汪汪的道:「爹,我想好了,我要努力读书,所以你让我去和善宝住吧。」 白老爷:……他确定了,三孩子待在书房里不知道商量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竟然都会瞒着大人了? 不过? 白老爷想到从来只是跟在白善宝身后,从不干涉他行为的大吉,他便将他无限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勉强点头同意,「行。」 他倒要看看,三孩子打算干什么。 后来,大出血的白老爷无比的后悔今天晚上做的决定。 双方交流完毕,定下过后再议的章程后,白老爷就大手一挥,叫来三个下人送三个孩子离开。 一个带着满宝回老周家,一个把白善宝送到隔壁白宅,一个则领着白二郎去收拾东西,今晚就把他打包送到隔壁和白善宝做伴儿。 嗯,白家一下就安静下来了,真是……好不习惯却又美好啊! 满宝一回到老周家就直奔老爹的房间,老周头都快要躺下了,看到闺女冲进来,他一呆,「不是吧,白家没给你吃饱饭?」 他还以为闺女是来问他要吃的。 满宝道:「爹,我吃饱了,我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老周头便也严肃的坐在床沿,认真的道:「你说,啥事?」 「爹,你说我那麦子跟村子里的人换回今年他们收上来的冬小麦行吗?」 「啊?」老周头问,「你换拿东西干嘛?」 「做种子。」 「不是,你这是要种多少小麦啊要这么多种子?」 「不是我种,是要给别人的,您就说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只要麦子不缺斤少两,也是新麦,又粒粒饱满就行。」老周头打了一个哈欠,放松的靠在床上道:「我还以为是啥大事呢,行了,你要换多少斤,回头我跟他们说起,对了,咱家不就有挺多的吗,换咱家的就行了。」 满宝想了想,觉得不能坑自家,于是道:「爹,家里的我就不换了,村里的,只要是去年跟我们家换种子种的冬小麦我全换,让他们自家留够自家的种子就行,剩下的我全要了。」 老周头眨眨眼,问道:「谁要这么多种子啊,满宝,你可别被人给骗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白老爷应该是一个,可能还会有许多的其他老爷。」 老周头一听就放心了,「原来是白老爷要啊,我还以为他找你啥事呢,行了,这事我知道了,让他准备好麦子就行,一斤换一斤啊,可不兴缺斤少两。」 满宝高兴起来,「爹你放心,不会缺斤少两的。对了爹,白老爷可能还会找你问种地的事,到时候你可别和他说换麦子的事。」 第484页 老周头觉得不对劲了,「不是白老爷让你换的吗?」 「不是,」满宝想了想道:「是我们三个决定换的,不过最后白老爷会拿去种的」吧? 老周头自以为明白了,「是不是他家的二公子要给他们的惊喜?你们这群孩子真是的,动不动就给大人惊喜,不知道大人的不经吓啊?」 显然,对当初满宝赊牛回来的惊喜还在耿耿于怀。 不过他却没有再反对,打了一个哈欠后躺倒在床上要睡觉。 钱氏却看了闺女一眼,起身道:「走,娘送你回去。」 一桩心事完成,满宝高兴的牵着娘的手出去。 此时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子里几个哥哥嫂子还在乘凉,或是在说悄悄话,母女两个手拉着手回小院儿。 进了满宝的屋,钱氏就给她弄了弄头髮,问道:「你们换那么多麦种要干什么?真是替白老爷换的?」 有些话满宝不会和老爹说,因为知道老爹一定会反对,但对着娘亲却不会。 满宝狡黠的一笑,附在她的耳边将他们的计谋全都告诉了钱氏。 第409章 闲话 钱氏目瞪口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们这……也太大胆了,万一白老爷不跟你们买麦种,或是不买这么多怎么办?」 满宝道:「再以粮食市价卖出去呗。」 「会亏吧?」 「亏倒是会亏一些,但我和善宝算过,是可以负担的,」满宝安抚她,「娘,你别担心。」 看着自信的满宝,钱氏想要劝阻的话便堵在了心口,她伸手摸了摸她白皙光滑的脸颊,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黑熘熘、调皮不已却又孝顺懂事的少年,当时他也是这么和她说的,说他出去一定能找回活命的粮食,就是找不着,自己也能活下去…… 满宝觉得娘亲的样子有些怪,忍不住伸手抱住她的胳膊,问道:「娘,你怎么了?」 钱氏回神,对满宝微微一笑,「没事,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去做吧。」 满宝高兴不已,「娘,我就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的。」 钱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个鬼机灵,不过这事你们得瞒紧了,可不能让你爹知道,也别让白老爷察觉。」 「娘你放心,我们都商量好了,现在白二都住到善宝家去了呢。」 钱氏微微一笑,白老爷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他们要在背后搞小动作,恐怕他只是想看看几个孩子要怎么玩儿而已。 不过钱氏觉得白老爷一定猜不出来,因为她哪怕听过一遍了,也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三个孩子不仅胆子大得出奇,主意也这么大,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钱氏满腹忧虑的回屋去了,没有心事的老周头早就唿唿大睡了。第二天他就在满宝的殷殷叮嘱下出门去串门。 而满宝则背着自己的小书箱,带着自己买回来的算筹去上课。 老周头握着烟杆,背着手晃荡在乡间的小路上,他首先去的是跟他家关系比较好的周大亮家。 大亮爹比老周头年轻,以前跟在老周头屁股后面混的,这些年两家互相帮忙,关系越走越近。 他走到周大亮家的院墙前,探头往里一看,就见大亮爹正在骂周大亮,而周大亮正低着头坐在院子里搓麦子。 他推门进去,看了一眼院子里晒的麦子后问,「怎么麦穗还没搓完呀?」 「金叔来了,快坐,快坐。」大亮爹让周大亮去搬椅子,忍不住抱怨道:「几个孩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太阳一辣些就不乐意了,还总是叫着手疼,这搓麦子哪有不扎手的?」 周大亮搬了椅子出来,问道:「叔祖,你家的麦子搓完了?」 老周头往烟杆里装菸丝,闻言道:「早完了,再晒两天就可以入仓了。」 整个七里村,速度最快的就是满宝他们的小农庄,一是他们请的人多,二是他们的地不多,就二十来亩,刷刷刷三四天就割完了,就连晾晒脱粒都是请的短工做的。 后来的长工只需要翻晒就行,前段时间太阳又好,所以很快就入库了。 老周头家速度慢点儿,却也是村里最快的人家,人家还在地里割麦子呢,他们家已经把地里的麦子全割了运回家,开始犁田插秧了。 等人家家里终于可以犁田插秧的时候,人家已经把那二十来亩的麦子田都插上了稻秧,还把麦子全给脱粒了…… 所以一开始,慢一步,后面就只会越来越慢。 不过周大亮父子俩坚决认为,他们老周家之所以能一直效率这么高,就是因为他们家人多。 尤其是孩子多。 大人往家里运麦子的时候,孩子在家里晒麦穗,顺便踩一踩,拍一拍…… 男人们去犁田的时候,女人们就在家里搓一搓脱麦粒,这速度能不快吗? 大亮爹再次叹气,看着周大亮叹气,他们家人少不少,儿子还懒。 以前他和周四郎一起混,一起懒,可周四郎现在勤快一点儿了,他儿子还是这么懒。 大亮爹愁啊,这一愁就不想看见他儿子,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凳子的方向,直接背对着他儿子,一边搓着麦子一边问,「金叔找我有事?」 老周头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指点道:「搓麦子不能坐着,得站着,拿块布把头脸都包起来,要是觉着手疼,那就把手也包了,然后站着用力搓,半上午就能搓完了,你这坐着搓得搓到什么时候?」 第485页 说完了才道:「也没啥事,这不是去年,你们都跟我家拿的麦种吗?白家觉着我们的麦种不错,想要用麦子换我们的去做种子,我想问问你乐不乐意。」 「一斤换一斤?」 「废话,不一斤换一斤,你还拿一斤半换他一斤啊。」 「倒不是不行,」大亮爹想了想道:「不过他们的麦子可得有我们的好才行,金叔您别说,您家这麦种是真的好,穗长不说,粒还饱满,我估摸着我家今年的小麦的收成起码比前年的多出几袋去。」 正说着话,附近几家听到声音探头过来看,老周头看见了,干脆和他们招手,「来来来,我们说说话儿。」 走过路过的人,以及附近的几家邻居想一想,现在家里除了搓麦子就是晒麦子,也没啥特别大的事,于是很干脆的把家里的事丢给婆娘和孩子,自己背着手走过去了。 等大亮娘从厨房里出来时,院子里以及站满了人,没办法,她只能去给他们搬凳子。 大家坐在院子里,也不好就空手说话,干脆就扯了周大亮家的麦子一边搓,一边说话。 「金叔今天怎么有空出来走动啊。」 「他哪天没空啊,这外头有六个儿子,里头又有钱婶儿和一堆儿媳妇,金叔现在就享福了。」 「享福?」老周头哼哼道:「那我家老五老六的媳妇你给娶呀。」 「哎,对了,老五应该要娶媳妇了吧?」 老周头想了想,觉得那小子不急,不过是可以四处看一看了,于是道:「是可以说亲了,你们谁知道哪家有好闺女告诉我家那口子一声,回头让两个孩子相看相看。」 「我看老五以后有大出息,他比老四强多了,干活儿也利索,人还激灵。」 老周头满意的颔首,「不错,我也觉着老五比老四强,所以你们说的闺女可不能比方家的还差。」 第410章 心思 一群大老爷们说了一下孩子们的亲事,老周头将一袋烟抽完了才想起正事来。 他敲了敲烟杆,把里面的菸灰和油都倒出来,这才别在后腰上,也摸了一把麦子帮着搓。 他心里暗哼,这要是在他们家这样搓麦子,大棍子早就拍上去了,从没见过人搓麦子是坐着搓的。 不过这是别人家,当然还是坐着搓比较舒服了。 老周头想起正事,便问众人,「你们各家的麦子都晒好了?」 「哪呀,我家的刚搓完,还得晒两三天呢,不过我看这天又得下雨,您看天边那堆乌云,要过来不过来的,要是下雨,那就得多晒一天了。」 「那你们可得当心点儿,别让它淋了雨,我正想跟你们说呢,白家想拿麦子换我们的,拿去做麦种,所以你们可得晒好来。」 「他们家要多少呀?」 「全要!」 「啥?」村民们都惊了一下,纷纷问道:「怎么要这么多,他们家能种得完吗?」 「人家是大地主,而且又不止一个白家,那白老爷是白家,白小公子不也是白家吗?」老周头已经自动理解成两个白家都要换麦种,于是理所应当的道:「人家那么多地,估计这点子还不够使呢。」 「一斤换一斤?」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甘愿,老周头翻了一个白眼道:「那去年你们家跟我家换不就是一斤换一斤吗?」 「金叔,那我们不是一伙儿的吗?」他道:「您可不能因为满宝跟人家小公子玩得好就站他们那边。」 「放屁,」老周头骂了一句后一想,还真是,他跟白家关系是好,但跟村子里的关系更好啊,于是他想了想道:「也是,咱这是能做种子的,一斤换一斤好像是有点儿亏,要不多要点儿?」 「多要点儿,多要点儿,」大家都鼓动起来,有人道:「哪怕是多出一两,一百斤也有十斤了呀,够一家子吃好几顿大白馒头了。」 老周头眼睛微亮,拍着大腿道:「没错,那我们开价高点儿,就……」 老周头想了想道:「就一斤三两换一斤,到时候让他们压价,然后最低让到一斤一两,到时候我家也把麦子都给换了。」 「金叔,今年你家收了多少麦子?」 「没称,不过今年种了二十亩就装了六十九袋,我记着前年我种了三十五亩都才收了六十七袋呢。」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多?」 大亮爹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嘛,我家小湾那两亩田,今年捆了十捆,我记着前年才捆了七捆的。」 大亮娘忍不住说了,「你捆那麦子,一捆多一捆少的,能作数吗?」 「怎么不能作数了,差也就差一把麦穗,能差到哪儿去?我早让你把那些麦穗分开放,一块地是一块地,那是多是少了都有数,你非得堆在一起。」 「我倒是想分开放,你家院子有这么大吗?」大亮娘忍不住跟他吵起来,「捆回来的麦穗不得晒呀,你又要我插秧,又要我去撒肥,你倒是把这些麦穗都脱出粒来给我腾地方呀。」 「行了,行了,」老周头连忙劝架,「多大点儿事啊,这秧也都插下去了,接下来没事干,慢慢搓呗。」 「金叔,你家这种子也忒厉害了吧,你从哪儿买来的?」 老周头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想了想道:「没买呀,一直是家里留种的,前年还好好的,虽然有些地的麦子比你们的收成好,但那是我家种得精细,可去年遭灾,地里就减产了点儿……」 第486页 老周头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想起来了。 村里的地差不多都在一块儿,地里庄稼是什么样儿大家都有眼看。 真正的变化还真是去年开始的,那时候大家地里都遭灾,收成一点儿不好,但老周头家里的麦田就是还不错。 一旁一直安静如鸡的周大亮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去年天尊老爷就记起满宝了,这是天尊老爷给叔祖您家的奖励,也是给我们村的恩惠呀。」 老周头和大家一起看着周大亮,不说话。 周大亮着急道:「爹,叔祖,叔们,我说的是真的,老四都说了,满宝真是仙子转世,他媳妇生孩子那天叫的那叫一个惨,结果拉着满宝拜完神仙后她立刻就生了,而且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母子都特平安。」 大家纷纷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沉默了一下道:「那天晚上老四是拉着满宝拜神仙来着,可这会儿我们不是在说换麦子的事吗?」 村民们立刻笑开了,纷纷点头道:「一样的,一样的,阿金啊,回去你可得和满宝说一声,让她保佑我们生意顺利,多换点麦子啊。」 老周头想了想,点头道:「行,回头我让满宝拜一拜天尊老爷,不过天尊老爷答不答应我们家满宝可不保证。」 「知道,知道,不好勉强的。」 「那我们说好了,回头你们可得把麦子晒好了,不管能不能多换,咱都得把麦子晒好,这可是拿去做种子的,不好坑人。」 大家纷纷应和,议论起来,「可惜了,今年我家春小麦用的是自家留下来的种子,收成肯定比不上这拨冬小麦。」 「那我们得自己多留点儿种子了,明年春小麦也种金叔家的这粒种子。」 老周头背着手道:「那就多留点儿,秋收后种冬小麦,你不得多要点种子?」 「啊?秋收后还种冬小麦啊,那地力受得了吗?」 老周头见问话的是个年轻的后生,就用烟杆敲了一下他,道:「你可真够笨的,不会换一块田种冬小麦啊,去年种过的就让它休息呗。」 后生忍不住嘟囔,「秋收要是顺利,干嘛还种冬小麦?」 老周头听到了,没回答,他也就点到而已,种不种全靠人自愿,反正他是种的。 他们家那么多孩子呢,就算风调雨顺,也只是能吃饱而已。 可吃饱了以后当然是想着给孩子们每天吃大白饭和大白馒头要好,反正他不喜欢吃掺着糠或麦麸的东西。 第411章 定价 老周头背着手在村子里走了一圈,甚至午食都是在外面吃的,总算把去年跟他家换种子的人家都走了一遍,也都商量妥了,然后就背着一双红通通的双手回家去了。 都是帮忙搓麦子搓的,总不能人家在干活儿,你就蹲在一旁抽菸不是? 而他也没那么多菸丝给他不停的抽。 老周头觉着搓自家的麦子都没这么卖力过。 他背着手一路回到家,满宝也下学回来了,正蹲在院子里教侄子侄女们读书呢,看见她爹回来,立即道:「你们就先背这一段,一会儿我来给你们讲意思。」 她跟在她爹屁股后面进堂屋,殷勤的给他倒水喝,「爹,大家愿意吗?」 「愿意换,不过我们都觉得一斤换一斤有点儿亏了,」老周头可不知道这门生意是自家的闺女的,所以理直气壮的坑她,「所以我们商量着一起去找白老爷谈一谈,把价格谈到一斤三两换一斤上。」 满宝瞪眼,「这也太贵了吧,去年他们跟我们家换我们都没多要。」 「那能一样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还大多是同族,」老周头理直气壮的道:「这白家可是外人,而且白老爷不差钱。」 满宝张张嘴巴,思考了一会儿道:「爹,这事你别去找白老爷说,我去帮你说,你和白老爷可别提这事。」 老周头挥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是惊喜嘛,真是的,那白家的小公子和二公子能做主吗?别我们跟村子里谈好了,他们又反悔。」 满宝肯定道:「能做主!」 老周头对闺女还是挺信任的,笑道:「行,那我听你的。」 满宝觉得一斤三两有点儿贵,便直接问她爹,「那爹,要是没有一斤三两你们换吗?你们底价是多少?」 老周头可不知道这是个小姦细,在他心里,他们父女俩是一伙儿的,因此道:「我们都商量过了,最少一斤一两,不过要是能多一点儿就更好了。」 老周头道:「大傢伙儿日子都不好过,你没见着,这两天磨坊那边排队磨面的,那麦子还没怎么干呢就上磨了。」 父女俩说着话呢,白家的下人过来请老周头,说是白老爷有事和老周头说一说。 满宝立即看向老周头,小声道:「爹,白老爷一定是问种地的事,您只管告诉他,就是不能说换麦种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老周头有些吃醋,「你对家里的事也没见这么上心呀。」 这就是家里的事啊! 不过满宝没敢告诉老周头,把他送到门口后挥手道别,在背后叮嘱了一声,「爹,你可一定要记住呀。」 老周头加快了脚步,不想理这个闺女了。 满宝回去给侄子侄女们讲解释义,又盯着三头和三丫四头写了字,便交代了他们的作业,然后就跑出去找白善宝了。 第487页 「一斤三两换一斤?」 满宝点头,「是我爹说的,我从我爹那儿打探到底价了,最少得一斤一两。」 白善宝想了想道:「那我们就给他们一斤二两吧。」 他道:「祖母已经答应赊给我们粮食了,只要我们能在两月内还上帐款就行,我让她多运了好多麦子过来,肯定够换的。」 满宝问,「一斤二两会不会太多了,你果真不心疼吗?」 白善宝就笑道:「我不心疼,那是因为这些麦子果然好,我昨天晚上又想了想,觉着要是换回来的麦子果真不能以种子卖出去,那就留给我家,到时候我家拿来种,反正我是不会亏的。」 他道:「昨晚我和祖母谈过了,祖母说,就算商人逐利,但也不能让别人吃太大的亏,我们是要读书济世的,又不是要去做奸商。」 满宝想了想,觉得刘祖母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狠狠地一点头,「行,那就一斤二两换。」 白善宝想了想道:「到时候卖不出去,我用成本价来买,不让你们亏。」 但也没让他们赚钱,不过满宝想了想,觉着没什么,好歹有了个保驾护航的人不是? 这相当于他们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最起码,他们这一季的麦收是赚到了。 满宝高兴起来,「你问过你祖母了吗?」 「没有,」白善宝理直气壮的道:「这点主我能做的。」 这一点儿白善宝还是很有自信的。 满宝略一想就明白了,白善宝家的情况和白二家的不一样。 白二要是敢私自动用这么多钱,或是给家里做这么大的生意,不说被白老爷揍,恐怕连白老太太和白太太都会揍他,然后还会以『孩子还小,不懂事』为由推掉之前所做的所有决定。 但白善宝家不一样,他们家,他的话好像比郑姨的还管用,刘祖母也很尊重他的决定。 满宝就见过好几次,哪怕是他做出的决定是错误的,刘祖母也不会取消他的决定。 想通了以后,满宝高兴起来,当天晚上回去就悄悄的把这个秘密和钱氏分享了。 钱氏看着高兴得脸庞几乎放着光的满宝,也很高兴,她笑道:「我们家满宝的运气一向是很好的。」 于是钱氏对这件事也更上心了一点儿,第二天就把老周头给赶出去,让他去算一下各家有多少麦子。 老周头不甘不愿的出门,道:「好些人家的麦子都没搓出来呢,怎么算?」 「那大部分也搓出来了吧,现有的多少筐,多少袋不会数一数?总得让满宝他们心里有个数,才好准备粮食不是?「 老周头忍不住嘟囔,「几个孩子不好好上学,跟着凑这个热闹做什么,真是的,这不是大人的事吗?」 钱氏瞪他,「赶紧出门去,你说你在家能干什么?油瓶倒了你都不扶一下的,满宝怎么了,她还小吗?」 钱氏一边念叨一边将他推出门,道:「她眼见着就要八岁了,大丫二丫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下地插秧收麦子了,可你看你闺女像是能干这种活儿的人吗?」 她道:「她做不来农活儿,不得找点儿其他的本事养活自己?我觉着她掺和这个好,你少给她拖后腿,把各家的麦子数都摸清楚了,还有,让他们把麦子晒好来,可别半干就混进去,煳弄我闺女,回头我煳他们一脸。」 第412章 各有打算 老周头觉得钱氏简直是不可理喻,这是他们白家的生意,白家的惊喜,干他们老周家什么事儿? 满宝跟着掺和也就算了,那是她跟人家小公子关系好,他们两个大人也这么费心劳力是干啥? 但老周头他怂,他不敢说。 满宝还没将最后定价告诉老周头,一直到白善宝告诉她,他们的粮食已经快到罗江县时,满宝才高兴的去找自个爹,告诉他白家愿意用一斤二两换一斤。 本来还有些懒洋洋的老周头立即精神一振,眼睛发亮的问,「真的?」 满宝点头。 「那有说要多少斤吗?」 「凡是从我们家麦种里种出来的都要,不过爹,他们自家也要留一些种子吧?」 「何止啊,这棵种子好,他们不仅留足了自家的,也给亲戚家留了一下,打算等忙完这一段就给人送去。」不过老周头并不在意,亲戚间交流种得好的种子是常有的事。 老周头就决定有空往钱家去走一走,看看他家今年的冬小麦收成有没有好一点儿,要不要再从他这里拿一些做种子。 老周头计划了一下,老二他们几个岳家那里估摸着也得走一趟,所以这麦种要多留一点儿,老周头心里算了一笔帐后道:「满宝,那咱家就换六十袋,留下九袋怎么样?」 满宝一呆,「我们家也要换?」 「那当然换了,一斤二两换一斤呢,这个价还是我们父女俩谈下来的呢。」这么大的便宜不佔,他晚上估计得睡不着。 满宝:……她得和娘亲好好的说一说,让她看住爹,可不能把家里的麦子给换了。 老周头已经喜滋滋的出门了,将这一大好消息告诉了全村上下。 去年,除了几家外,七里村绝大部分人家都拿自家的麦子跟老周家换了麦种。 本来,换麦种的人家今春的冬小麦收成就普遍比不换的人家要高许多,现在再来一斤二两换一斤的事,之前没换麦种的那几家肠子都快悔青了。 第488页 癞子家就没换。 癞子是觉着麻烦,而且他家去年的麦种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自觉不比老周家那样收割的麦子差。 是,老周家去年的麦子收成是比大家的都好,但再好,那麦子肯定也没有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颗粒饱满不是? 谁知道去年换种的人还都丰收了。 癞子有些闷闷不乐。 他爹蹲在门槛上,半响才闷声道:「今年我们也和金叔家换一些麦种吧,我看他们家的那棵麦种是真的好。」 「既然知道真的好,去年干嘛不换?」癞子忍不住大吼道:「现在晚了人家一年不说,连钱都挣不了。」 癞子爹坐在门槛上没说话。 癞子气唿唿的发了一顿脾气,然后就踢踢摔摔的走了。 村里和癞子家一样后悔的有好几家,不过他们还影响不到老周家,更影响不了全村上下的喜悦心情。 就是村长都高兴的让人去大集上切了一条肉回来,请了老周头留下吃饭。 一斤能多出来二两粮呢,那要是一千斤,就相当于多得了两百斤,只是想一想,村长就高兴得能吃下一盆肉。 村长还请了村里好几个年纪大的长辈,吃不起酒,大家便放开了啃馒头,一个问老周头,「他们打算啥时候来换啊。」 「满宝说也就这两三天吧,各家的麦子估摸着也晒得差不多了。」 一个老人便和村长道:「你可得盯着点儿,让他们麦子晒干了,再放风吹一吹,别半干的,空壳的也给人装进去。」 他道:「白老爷也是咱七里村的人,都乡里乡亲的,闹开了不好看。」 「是啊,以后这日子要是过得好,还得多仰仗一下白老爷呢,我们可不能为了这么点事就坏了情分。」 老周头连连点头,他们家还欠着白老爷好几个人情呢,虽然他们在商言商往上提价了,可这些保质保量的事是得干好了。 白老爷并不知道自己被当做虎皮扯得唿唿作响,在和三个孩子谈过后,他就一直留意他们的动静。 结果却见三个孩子每天正常上学下学,偶尔还会结伴跑到山上去祸害野草野花,嗯,据说是上山找野菌去了,还搞了一个野炊。 在白宅的花园里烧了一堆火,串上找来的蘑菇就要烤,结果却差点把花园里的花给烧了,让郑氏好一顿教训。 白老爷正怀疑他们是不是忘了正经事的时候,派人过去接儿子回来住,结果儿子却一脸紧张的表示他是不会出卖小伙伴的。 得,白老爷就知道他们没忘了正经事,但也不知道干了啥。 但见白二住在白善宝那边,每天都能正常上下学不说,连作业都被庄先生夸了两次,据说现在还会在课下看书了。 白老爷真是激动得几乎要流泪,然后就安心等着他们的下一步,半点儿不急了。 不过,他的确对老周家的种子上心了。 这几天,他不仅找老周头谈过,也找七里村的村长谈过,这才确定,老周家的种子的确是自家留种的,可就在去年水灾过后变了。 也不知道是遭的水灾有问题,还是果真是太上老君保佑,他们家的麦子就是变了。 除此外,老周家种麦子的法子和大家都是一样的,最多他儿子多,犁田的时候犁了两遍,儿媳妇又把土块敲碎了一点儿;施肥的时候多给了点儿;种的比别人家早两天…… 总之,白老爷在分析后总结得出,根源还是在种子上。 所以他是真心想买种子的。 七里村这边的水土已经经过验证,这些麦种应该是适应七里村的水土的,大梨村的水土跟这边差不多,所以也没问题。 所以秋收后这些地方都可以种上新麦种,至于其他地方,他则打算选出十几二十亩的地来试一试。 如果这些麦种不适合当地的水土,那一个地方也就损失十几二十亩的地,他承担得起这个损失。 白老爷计划得挺好,打算先「低价」从三个孩子手里买一批,不够的再去村里跟人买。 不过他还是更倾向于和老周家买,因为据说他们家的麦子今年还是村里最好的,所以他们家出来的麦种也应该是最好的。 第413章 留着佔大便宜 五月初二,刘氏要启程前往益州拜寿,白老爷正好有事要去县城一趟,一大早便骑马出门,顺带送刘氏一程。 白善宝背着小书箱站在村口,特别殷勤的和他们挥手,乐哈哈的打招唿,「祖母,一路顺风呀。」 出门上学,正好走到这儿的满宝也跟着凑热闹的挥手,「刘祖母,玩得开心呀。」 白二郎知道今天麦子就要运进来,所以昨晚兴奋得睡不好,现在眼睛有些打不开,但他也挥了挥手叫道:「爹,你好走啊。」 刚上马的白老爷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 他瞪了一眼儿子,喝道:「一大清早的就闭着眼睛,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白二郎就清醒过来了。 白老爷怒道:「等我回来要是知道你不好好听课,看我不揍你。」 白二郎立即道:「爹,你放心,我一定不在课上睡觉。」 他就是想睡也睡不了,现在庄先生就带着三个学生,眼一低就能看到他,每次他眼睛一闭上就被叫起来站着听课。 虽然他觉得自己站着也能睡着,但书拍在脑袋上真的好疼。 第489页 刘氏掀开窗帘看了一眼三个孩子,摇头笑了笑,她是知道他们的计划的,其实说真的,她也不确定他们的计划能不能成。 但是,他们胆儿这么大,年纪小小就知道要把所有的商品握在手里再去找买家谈,她要是不帮一把都对不起他们想出来的好主意。 不过刘氏还是叮嘱了白善宝一句,「做事别太冲动,多想想,不决之事就去问庄先生,别自己琢磨着胡作非为,知道吗?」 白善宝应下。 刘氏又看向满宝和白二郎,笑道:「你们要互相监督,可不要做坏事。」 俩孩子连连点头,一起挥手和她告别。 刘氏便走了。 她一走,白老爷自然也走了,看着车队走远,三个孩子欢唿一声,也不介意背上背着的沉重的小书箱,直接抱在了一起。 一旁同样是来送别的郑氏奇怪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干嘛呢?」 她怀疑的道:「你们是不是计划着干什么坏事?」 三人一起摇头,白善宝道:「娘,我上学去了。」 「郑姨,我也上学去了。」满宝追上前面跑的白善宝。 「婶娘我也走了。」白二郎也颠颠的跑了。 白庄头早得了三位小主子的叮嘱,用过早饭就带着两个长工来村口等着,骡车拉着粮食进来时,他就笑着迎上去,然后都没进白家,直接就运到了村长家里。 村长也早从老周头那儿得了准信,一大早就通知各家把准备好的麦子送到这里来,大家开始交换。 村长站在一个凳子上让大家安静,道:「你们可别贪心,各家都要留足了麦种,宁愿多留也不要少留,今年老周家可没麦种和你们换了。」 「知道,知道,村长快开始吧,我不仅留了我家的,还给我舅舅留了几斤呢麦种呢。」 「才几斤,都不够种一亩地的,你这也忒小气了吧。」 「我说是几斤就是几斤啊,一小袋呢,够种半亩一亩的了……」 「行了,行了,别吵吵了,带啊排好队上来,我们一家一家的换,对了,金叔呢,他家不换啊?」 「换吧,昨天金叔就特别高兴的说他要把家里的全换了呢。」 「金叔没来啊,老四,老五,你们爹呢?」 周四郎笑眯眯的挥手道:「你们先换,你们先换,我爹在家和我娘说话呢。」 大家就没在意,纷纷扯开了粮袋开始称重。 称了重量后倒出半袋子来检查一下,只要里头不掺东西,麦子也晒干了就行。 周四郎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周五郎也看得津津有味,然后忍不住凑到四哥旁边说悄悄话,「你说这么好的事,娘为啥不让我们家换呀?」 周四郎道:「肯定不是娘不让,是满宝不让。」 「为啥?不让我们占白家的便宜啊?」 周四郎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说是咱和满宝比较亲,还是白家和满宝亲?」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咱了,我们可是一家子!」 「那不就结了吗,这要是便宜,满宝肯定让我们佔了,她不让我们占,说明前头还有更大的便宜等着我们呢,且等着吧。」 此时老周头也正在生气,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气恼的问安然的坐在院子里缝缝补补的钱氏,「为啥不换,这么好的事,错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周大郎领着两个弟弟也待在院子里没动,为了方便换粮食,今天小钱氏没做豆腐,周二郎也没去县城摆摊,家里人都在呢。 钱氏继续低头缝衣服,就坐在堂屋大门口前,不让他进去搬粮食,等缝好了这一块布她才道:「急什么,这只是小便宜,后头说不定还有大便宜呢,这事是你闺女做主牵线的,你还怕赶不上啊。」 「那万一他们把粮食都换完了呢?」 「换完了说明咱跟这事没缘分,」钱氏道:「我们就不佔这个便宜了呗?」 老周头忍不住跺脚,「现在就有缘分,你让我带大郎他们把麦子搬出去,这缘分就落实了。」 「不行,」钱氏道:「我还要留着等下一个更大的缘分呢。」 「要是那缘分没来呢?」 「那我们就不接这馅饼,我们也不亏不是?」钱氏道:「你想吃后头的红烧肉,就得把肚子留着,不要一口气塞满了白馒头。」 「那我先吃半肚子的馒头,留一半的肚子吃后头的红烧肉行不行?」 「不行,」钱氏坚决的道:「我怕你后头真看见红烧肉了后悔。」 老周头鼓着眼瞪她,半响,自己败下阵来,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问道:「那你说,后头有啥大便宜,上哪儿来的红烧肉?」 钱氏总不能告诉他,你闺女打算把麦子都收上来,然后高价转卖给白老爷吧? 她要是敢说,以当家的那胆量,他现在能吓晕过去。 所以钱氏淡然的道:「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去吧,这一两天你就知道了。」 第414章 被人骗了 周大郎等站在院子里看老两口吵架,怂得只能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爹和娘之间,他们当然是听娘的,因为无数的事实证明,最后爹也是要听娘的,尤其是在这种大事上。 果然,老周头气了半天,还是没有冲进屋里搬麦子,而是气唿唿的抽了一管烟后,就背着手去村长家看热闹。 第490页 孩子们等老周头走了,齐齐松了一口气,周大郎立即蹲到他娘跟前问道:「娘,后头有啥大便宜呀?」 钱氏对他笑笑,道:「你回屋里去找到画着圆圈的麻袋,搬出三袋来,就放在你和你媳妇的屋子里,以后你爹要是想要那三袋麦子,你不许给他知道吗?」 画着圆圈的麻袋里装的麦子一般是最好的,是第一批就脱出来的麦粒,可以说是颗颗饱满,颜色金黄,晒得还好。 周大郎迷煳的点头,领着两个弟弟去搬粮袋,没有多问。 老周头下午回来时脸都是臭的,因为今天村里所有要换麦子的人家都拿麦子去换了。 他们倒出来检查过,白家送来的这批麦子质量不差,跟他们的差不离,显然也是吹过风,且晒干了的。 老周家没有换,村长还关心了好几句,但听说是钱婶儿不让换,村长便没有多问,不过也留了个心眼儿。 从计划要换的麦子里又挑出了两袋子留着。 村长的年纪跟老周头差不离,俩人差不多一块儿长大的,虽然对方辈分比他大一辈儿,但小时候大家是一起比过撒尿的。 村长一直觉着,他这个金叔之所以能把日子过好,是因为家里给他娶了个好媳妇。 论脑子,还是得看婶儿的。 所以金叔想换麦子,钱婶儿却不想,那是听谁的? 村长决定多给家里留点儿,剩下的就换了,毕竟这样的便宜事也很难遇着。 老周头背着手回家,连抽菸都没兴趣了。 换好的麦子被送到白善宝家入库,他们家运来的麦子不少,换了以后还剩下一些,也被拉回了白宅。 满宝他们下学后都没有回家,而是率先跑到了白宅,围观了一番那差点堆到屋顶的粮袋,高兴的掐着腰哈哈大笑。 好奇的跟在他们身后来看热闹的庄先生看了忍不住摸了摸鬍子,严重闪过笑意。 他伸手拍了拍三个得意的小孩儿,乐道:「小心乐极生悲。」 白善宝高兴的挥着手道:「不怕,堂伯要是不买,我家买!」 庄先生好奇的问,「以什么价格买?」 白善宝道:「我都和满宝白二商量过了,四十文一斗。」 庄先生:……卖给白老爷是一百五十文,自己买却是四十文一斗。 他摇了摇头,看着三小孩儿道:「你们这三个鬼机灵,可真是把熟人内价运用得炉火纯青啊。」 白善宝道:「我可是自己人,怎么好意思那么赚我的钱呢?」 满宝和白二郎点头。 庄先生就看着白二道:「你跟着点什么头?」 白二郎急了,「我也是自己人啊。」 庄先生就忍不住拿手上的书轻轻地敲了他脑袋三下,摇头道:「今天晚上让你家厨房给你蒸一碗猪脑吧。」 不是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吗? 白善宝和满宝掩嘴而笑,拉住白二郎道:「我们走,先去写作业,一会儿你爹回来了我们就去找他谈。」 白二郎立即把先生的话丢在脑后,想到他就要跟他爹巅峰对决了,高兴的点头。 白老爷是在县城里跟朋友用了饭才回来的,刚下马,将绳子交给下人,一个小牛犊一样的小子就从斜刺里冲出来,直接冲进他怀里。 白老爷下意识的接住,看清是自己儿子,胃里的东西差点没被撞出来,他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你干什么?」 「爹,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商量好了啥?」都过了五天了,白老爷都快要把麦种的事给忘了。 「就是麦种的事啊,我们商量好定价了。」白二郎焦急的道:「爹,你不会是忘了吧?」 白老爷看了傻儿子一眼,放开他,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道:「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能不忘吗?我还以为你们不卖了呢,所以已经决定跟被人买了。」 白二郎一呆,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想到他再一次夭折的益州之行,白二郎眼泪都快要下来了,「爹,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说好了要等我们商量出来的。」 白老爷轻咳一声,连忙道:「这也不能怪我呀,是你们太磨蹭了,对了,你们定好的价格是多少,说来我听听,要是比较便宜,我再和你们买一些也行。」 白二郎纠结起来,他们定的价格好似有些高呀。 正在隔壁白宅花园里种花的两个孩子也听到白老爷回来的消息了,立即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出来。 纷纷热情的和白老爷打招唿,「堂伯,你回来了。」 「白叔叔,你累不累,要不要坐下喝茶呀?」 白老爷觉得今天的三个孩子格外的热情,他也笑眯眯起来,「好啊,好啊,去哪儿喝呀?」 「去我家喝,」白善宝道:「我家的厨娘还做了消暑的甜点,特别好吃。」 白二郎却冲到俩人身边,当着他爹的面和俩人说悄悄话,「别请了,我爹说了,他已经跟别人买了麦种了,不要我们的了。我们得赶紧商量一下怎么办。」 说是悄悄话,但白老爷离他们又不远儿,而傻儿子显然还没掌握说悄悄话的精髓,他全听到了! 白老爷的目光就落在了傻儿子身上。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瞪圆了眼睛,齐声道:「不可能!」 白善宝先是看向满宝,「麦种不是只有我们有吗?」 第491页 满宝也道:「我们都买回来了,白叔叔上哪儿买去?」 这下换白老爷瞪大了眼睛了,「什么?你们说什么,你们把什么都买回来了?」 「麦种啊,」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们把村子里的新麦种都换回来了,现在新麦种就只有我们手上才有,白叔叔,你是跟谁买的麦种,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第415章 谈妥 白二郎立即急起来,「爹,你被人骗了?谁骗你的,我帮你去揍他!」 白善宝出主意,「要报官吧?」 满宝则道:「还是去叫村长吧,让村子里的人一起去,我们人多势众,让他把骗的钱都交出来。」 人多势众是这么用的吗? 白老爷看着三孩子糟心不已,无力的问道:「你们把村子里的新麦种全买了?」 三人一起点头,「对啊!」 「什么时候买的?」 「就今天!」 白老爷半响说不出话来,他说呢,今儿早上三个孩子怎么那么兴奋,那么热情。 他觉得心脏有点儿疼,忍不住问道:「那你们打算什么价卖给我?」 满宝关心道:「真的不用先追骗子吗?买卖的事不急,反正我们会一直等着您的。」 白善宝点头,「还是先报官吧,我们跟杨县令熟,可以让他加班抓人。」 白二郎连连点头,还特别有孝心的上前扶住自个爹。 白老爷一点儿也没被安慰到,他无力的挥手道:「我没被人骗,没买麦种,我那是诈你们的。」 三孩子的眼睛齐刷刷的一亮,就跟六盏大油灯似的刺眼,脸上还齐齐展开了笑容。 白老爷扶额,顺便遮住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后问道:「你们打算以什么价格卖给我?」 白二郎忍不住掐着腰哈哈大笑起来,小手豪气的一挥,大声道:「一百五十文一斗,一文都不少!」 白老爷:…… 这是原价啊! 这是原价吧? 白老爷瞪着眼看了三个孩子一会儿,突然就又神清气爽起来,他也掐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孩子一脸懵的看着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受刺激太大了。 白老爷却觉得通体舒畅,他掐着腰笑了好一会儿,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然后低头问道:「你们这主意是那天在书房里商量出来的?」 三孩子愣愣的点头。 白老爷又敞怀的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揪着自己的小鬍子不住的点头,「好,好,好啊!」 他低头认真的看了三孩子一眼,哈哈一笑,挥手道:「来吧,喝茶吃点心就不必了,我们去书房谈。」 三孩子相视一眼,一头雾水的跟在白老爷身后去了书房。 白老爷坐在主位上,让三孩子随便坐,然后笑问道:「你们觉着我一定会跟你们买麦种?」 白善宝就起身道:「堂伯,你等我一下。」 说着一熘烟的跑了,好一会儿白老爷都没见他回来,不由满宝,「他跑去干嘛了?」 「他回去拿我们记的数了,」满宝也觉得慢,「您要是去我们那边的书房喝茶吃甜点,那他就不用跑来跑去了。」 白老爷:……原来你们请我过去不是为了喝茶吃甜点儿,而是因为那边有你们写好的东西吗? 白善宝气喘吁吁的拿着一叠纸跑回来,将之交给白老爷道:「这是先生教我们做的,您看。」 白老爷低头看,上面记的是一些数据,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前年麦子的一些产量数据,一个部分则是今年的。 但数字并不多,更多的是翻过一页后写的一些分析,白老爷甚至在其中还看到了他儿子的笔迹。 不管那些数据如何,反正后头写的是让白老爷这个阅歷还算丰富的人都心动不已。 三孩子一起目光炯炯的看着白老爷。 满宝补充道:「白叔叔,粮铺的麦种可是一百四十四文一斗哦,你要这么算,我们的麦种一斤就比他们的贵半文钱而已,但我们一斤的麦种却能多种出来好多麦子。」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堂伯,我们是自己人,我们会坑你吗?」 「就是啊爹,我们可是一家人,这价格真的很公道了,我们往外的定价可是一百八十文一斤。」 白老爷深深地看了白二郎一眼,问白善宝和满宝:「你们还真打算把这麦种往外卖呀?」 俩人一起点头,白二郎也跟着点头。 「一百八十文一斤?」 三人一起点头。 白老爷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忽而一笑道:「你们能找到其他卖家?」 白善宝和满宝就一起看向白二郎,然后点头。 白老爷就顺着他们的目光也看了一眼白二郎,犹豫着问,「你们说的那个卖家是?」 白二郎急切的道:「是吴叔叔!」 他们都打算好了,只要前脚他爹买了麦种,后脚他们就去找吴叔叔,然后告诉他,连他爹都花高价买了麦种,你不进一点儿吗? 白老爷就知道,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专坑爹的孩子,那个孩子一定是他儿子。 白老爷僵硬的扯了一抹笑容,放下茶杯道:「行吧,一百五十文就一百五十文,不过你们有的麦种我全要了。」 「不行,」白善宝严肃的道:「我得给我自己家留一些。」 第492页 满宝立即道:「也是一百五十文一斗。」 白善宝瞪眼,满宝严肃的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卖出去了。」 好吧,这是他们之前没商量过的。 白善宝唉声叹气道:「这事我得问过祖母。」 白老爷笑眯眯的道:「不急,不急,你祖母过完端午就回来了,你不如留下几袋麦种,回头你家那边要是不买,再卖给我就是了。」 白善宝就看向满宝和白二郎,因为这东西不止是他的,也是他们俩人的。 满宝表示没问题,点头。 白二郎自然也点头了。 「那我们签文书吧。」白善宝提议。 白老爷笑眯眯的,「你们还知道签文书呀?」 「当然知道了,我们和先生学过了。」前两天庄先生还特意以此为例让他们各自起草了一份文书,修改了又修改呢。 所以白善宝直接提笔就能把文书写下来。 白老爷看着感慨不已,看来这事庄先生是知道的,庄先生不愧是庄先生,给的束脩值啊。 满宝便趁机问白老爷,「白叔叔,我家也有麦种,比村里的质量还好,你要不要?」 白老爷羡慕的看着满宝,觉着这才是家里的孩子啊,哪像他儿子…… 第416章 文书 他笑着点头,「要呀,一样的价钱。」 满宝便笑着眯起了眼睛,也提了笔要写文书,白老爷看了忍不住道:「满宝啊,要不你的文书让二郎来,二郎会吗?」 白二郎当然也是练习过的,闻言跃跃欲试。 这还是白老爷在要求儿子些东西后,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兴趣盎然的表情。 白老爷笑眯了脸,鼓动满宝:「让二郎来写吧。」 满宝想也不想便把笔塞给白二郎,这两天因为他们写的文书总是错漏百出,所以需要不断的修改誊写,再修改,再誊写,满宝都写烦了。 白二郎还是第一次当着他爹的面做这么大的事,因此特激动,特认真,握了笔后就认真的写起来,才写了一段,他就卡住了。 然后忍不住偷眼看向满宝。 这可是自家的文书,满宝连忙凑上去看,就指点道:「这儿空着一大格,回头填上数字。」 白二郎这才想起,当时写先生布置的作业时,先生是给了买卖价格和商品数量的,但这会儿他们还没商品数量呢。 白二郎问,「你家有多少斗麦子?」 「不知道,到时候直接称斤吧,」满宝道:「所以这儿直接写十二文半一斤。」 白二郎先是看向他爹。 白老爷欣慰的点头,「后面备註一百五十文一斗,数量后头再填上就是。」 白善宝最先把文书写好,他的数量也没填,一来,他还不知道,得回去查看一下今天交换出去的帐册才行; 二来,这种大宗买卖肯定是要另外再称一次的,到时候再把确切的数字填上去。 白善宝写完,白二郎也在满宝的指点下写完了, 白老爷将两份文书看了一遍,满意的颔首,「行,那明天我们就约个时间去称重,然后银货两讫。」 白老爷笑问,「你们是要银子呢,还是要铜板呢?」 「银子!」 「铜板!」 白善宝和满宝异口异声,俩人互相看了一眼,白善宝道:「银子好,比较好拿和存放。」 满宝想了想道:「可是我家多是用铜板,很少用银块。」 白老爷笑道:「你们要是用银子结帐,那可得按照市价来,现在铜钱兑银子是一千二兑一两银。」 满宝大概算了一下家里现在有的麦子,犹豫了一会儿后道:「那用银子吧。」 正好可以把县衙的债给还了。 白老爷满意的点头,不然这么多铜板,让他一时之间上哪儿找去? 而且那么多铜板搬来搬去的也重呀。 白老爷高兴的把两份文书都交给白二,笑吟吟的道:「儿子,文书得一式两份,你照着再抄一份来吧。」 白二郎已经表现过了,现在不太想写字了,看了一眼文书后道:「爹,让满宝来吧,她还没写过呢。」 满宝也懒得写,道:「你爹让你写的,而且你还能顺道练字,多好。」 「就是,」白老爷将文书塞进他怀里,道:「赶紧写,没看到外头天都黑了吗,你们吃晚食了吗?」 三个孩子这才感觉到饿来,肚子同时都有些疼,这是饿的! 白老爷笑眯眯的道:「快写吧,我让人给你们准备晚食。」 白二郎想哭了,问道:「爹,能不能让他们帮我?」 白老爷道:「我不管。」 白二郎就看向两个小伙伴。 为了吃饭,俩人同时拿起笔来,三人一起合作誊抄了一遍,这才放下笔去吃晚食。 三人心事放下,加上肚子饿了,所以吃得特别香甜,白二郎啃了一个肘子后才想起他爹,抬头问道:「爹,你不吃吗?」 白老爷瞥了他一眼道:「你爹我从县里吃回来的。」 不过这会子的确有点饿了,白老爷在养生和美食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了筷子。 等三个孩子吃饱喝足,他便叫来下人把他们送走,白二郎赖在椅子上没动,道:「爹,我就不过去那边住了,你让人送善宝过去就行。」 第493页 白老爷瞥了他一眼,再次确认这儿子是个小叛徒,懒得搭理他,直接挥手让他离开。 才出堂屋,大吉便跟上来,躬身道:「少爷,太太那边找了您三回,您回去了得去回禀太太一声。」 又对满宝道:「满小姐,您家里也过来找了您三回,最后一次是您四哥来的,我听那意思,似乎府上的老爷太太生起气来了。」 「啊?」满宝略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为了今天换麦子的事,她便拿了自己的文书挥手和白善宝告别,「明儿见。」 白善宝懒洋洋的挥了挥爪子,看着她挺着小肚子跑远。 跟在满宝后面的下人连忙将手里的灯笼更往前一点儿,连声道:「满小姐,您慢着点儿,刚吃饱呢。」 俩人小跑着到周家大门,下人都不用上前敲门,因为大门是大开着的。 满宝一边跑进去,一边回头和他挥手,「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哦。」 天刚黑没多久,大家都还没有睡觉,而是在院子里乘凉说话或者干些活儿。 比如周二郎就在摸黑将晾晒好的竹条给绑起来。 只是今晚的气氛尤为不安了点儿,看到满宝回来,周五郎不知道从哪儿飘出来,悄声和她道:「爹在生娘的气呢,刚才找藉口骂了大哥二哥一顿……」 大哥二哥真可怜。 老周头显然也心烦气躁,所以今晚没有早睡,而是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一边吹风,一边抽菸,还一边发愁。 钱氏则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给三个孙女梳头髮。 满宝跑过去,高兴的叫了一声,「娘,爹!」 钱氏笑开,一听这声她就知道这孩子多半是达成所愿了,她笑了眯眼,问道:「吃饭了吗?」 「吃了,白老爷请的客。」满宝没再和娘亲说话,而是坐到了门槛上,小屁股扭呀扭,直接挪到老爹的身旁,兴高采烈的道:「爹,你猜这是啥?」 白老爷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纸,道:「是啥?你的作业?是不是先生又夸你了?」 「不是,这是我和白老爷订的文书,」满宝道:「是我让娘不要拿麦子去换的,因为我们家可以直接把麦子卖给白老爷。」 第417章 惊吓 老周头瞪眼,「卖?你换了钱,不是换麦子?」 满宝笑着点头,等着老周头夸。 老周头颤着声音问,「你,你卖了多少?」 满宝特骄傲的道:「全卖了!」 这下不仅老周头,周大郎等几个在院子里乘凉的也待不住了,纷纷围上去,「全卖了?」 老周头没坐住,直接一屁股从门槛上滑到了地上,他一拍大腿,忍不住「哎呦,哎呦」的叫起来,指着满宝又不能打又不能骂,他就只能哭,「真是个败家孩子,你换成钱有啥用啊,钱能吃吗,能吃吗?」 老周头叫道:「家里去年夏收和秋收的粮就剩一丁点儿底儿了,你把家里麦子全卖了,这一家老小吃啥呀?」 满宝一呆,她光顾着挣钱,没想到这点儿。 不过她很快回神,安慰她爹道:「爹,没事的,白老爷说了,明儿银货两讫,我们有了钱直接去买粮就是了。」 老周头忍不住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道:「闺女,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卖了粮又去买粮,你图啥呀,这一进一出你知道要亏多少吗?」 「不亏呀,」满宝道:「就算还是买麦子,我一斗卖一百五十文,再五十文买进一斗也能赚不少的。」 满宝见老爹实在哭得惨,她的小脑袋急速的转动起来,连忙道:「也不一定要去县城里买的,善宝家里还有不少的麦子呢,我和他说,让他卖给我们家,反正他们家的粮食也是要往外卖的。」 老周头还要哭,周二郎已经大喝一声,「爹!」 老周头吓了一跳,才要发火儿,周四郎已经挤过来,眼睛发亮的问,「满宝,你刚说你多少钱卖给白老爷的?」 满宝骄傲的道:「一百五十文一斗!」 老周头这才听清了这个数字,两眼一瞪,又直了! 钱氏顺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老周头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他没怪老妻,而是抓着她的手问,「难道我不知不觉睡着做梦了?」 「做的什么梦啊,没看见孩子们都在这儿吗?」钱氏转头吩咐二儿媳,「去把油灯点来,让你爹看一下满宝带回来的文书。」 冯氏痛快的应了一声,主要是他们也想看。 油灯点起来,一家人围在一起看那份文书,老周头现在只勉强认得几个数字,以及自个的名字。 所以那些字他全都没去认,而是就问满宝钱数写在哪儿,然后就盯着那处看。 看了老半天,确认是写的一百五十文后,老周头就宝贝一样的把文书收起来,然后嫌弃的把几个儿子一轰,这才柔声细语的问满宝:「满宝啊,咱家的麦子是金子做的吗?怎么这么贵?」 「一点儿都不贵,」满宝道:「县城粮铺里卖的粮种是一百四十四文一斗,我们家的麦种可比他们的好,但我们也只开一百五十文而已。」 老周头咋舌,「这种子咋这么贵了?我记着以前麦种不都是十文钱或九文钱一斤吗?」 老周头努力的算了算,没算清楚,干脆问又凑上来的周四郎,「那换成斗是多少钱?」 「一百二十文?」 第494页 老周头再次咋舌,「这么贵啊。怎么换成斗就这么贵了?」 众人:……贵什么呀,一斗就十二斤左右,你直接买十二斤也是这个价呀。 老周头觉得心蹦蹦的跳,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半响才想起来一事,「那你们怎么跟村里人换的麦子,应该也让白老爷花钱买才是啊。」 「爹,换麦子的不是白老爷,是我们。」满宝道:「我们换了麦子再卖给白老爷。」 「啥?!」老周头忍不住高声叫了一下,问道:「你们是谁?」 「我,白善宝和白二呗,」满宝道:「善宝跟他祖母赊了一批粮来换粮,我们换了再把麦子卖给白老爷,也是这个价。」 「哎呦,」老周头忍不住一拍大腿,道:「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些告诉爹,爹就不跟你讲价了,直接一斤换一斤。」 大家鄙视的看着他。 老周头就瞪回去道:「看什么看,去年他们跟我们家换麦种就这么个换法,那我闺女现在要换回来,凭啥就要涨价呀。」 「爹,刘祖母说了,我们不是要做奸商,以后乡亲们往来的还多着呢,怎么能光想着佔大家的便宜呢?」 钱氏也横了他一眼,道:「你都这把岁数了,这点心思还比不上满宝一个孩子。」 「满宝她是读书人,我本来就比不上。」老周头理直气壮,但还是抬头对一众儿子女儿及孙子孙女们道:「这事我们自家知道就行,你们可不许到外头乱说,知道吗?」 大家应下。 老周头道:「自家挣了多少钱,自家有数就行,往外说,回头有麻烦的还是你们自个,回去以后都跟孩子们说一说。」 老周头顿了顿后道:「明日把麦子卖出去了,老四,你去大集上多割些肉回来,我们家里好好的庆祝庆祝。」 老周头很高兴,周家上下的人也都很高兴。 老周头放下了心事,但这会儿正兴奋,也睡不着,干脆挥手让大家都散出去,然后就要再出去乘凉。 见小闺女的肚子圆滚滚的,就知道她刚吃饱还没消食,干脆就拉着她坐在门槛上,然后让老妻给她揉肚子。 他笑眯眯的问,「满宝啊,你算了没有,我们家的麦子全卖出去能有多少钱?」 「不知道,还没称过重量呢。」 「咦?那文书上没写啊?」 「空着呢,明儿称了再写上。」 老周头一听,沉吟起来。 钱氏见他沉默着没说话,就问道:「你想什么呢?」 老周头道:「我记着去年大哥他们那儿也都是从我们这儿换了麦种过去,冬小麦全是用的我们家的种子吧?」 钱氏心中一动,点头。 老周头就摸出了烟杆,慢悠悠的往里填菸丝。 钱氏也不开口说话,由着他想。 半响过后,老周头才问满宝,「满宝,白老爷是所有的新麦种都收,还是只收你们的和我们家的?」 满宝想了想,觉得她不能替白老爷做主,于是道:「我只跟他提了我们家的。」 第418章 同享 老周头点了烟,抽了几口后叫来周大郎,「你和老二连夜去一趟你舅舅家,嗯,先别让你二舅三舅知道,只找你大舅,问一下他今春的小麦收成咋样,其实前两天我们就该去一趟了。」 老周头念叨了一句后道:「问清楚了,要是种子在那头也好,你就把这事悄悄和他说了,明儿一早,挑选最好的麦子送来,别送多,一人挑一担来就行。」 「那二舅和三舅那边……」 「让你大舅去,他知道咋办。」老周头道:「你们得天没亮就进村,尽量别让村子里的人看见,看见了也没啥,就说你娘的病好了,你几个舅舅来家里看看……」 周大郎点头。 老周头道:「记住,带来的麦子一定得好,和你大舅说好了,这是我们村的白老爷拿去做种子的,要是不好,回头砸的可是咱老周家的脸面。老二,你去了多盯着点儿。」 周大郎和周二郎一起点头。 老周头抽了一口烟后道:「你大舅二舅我倒是不担心,就是你们三舅嘶……」 老周头觉得腰都青了。 钱氏将手从他腰上收回来,老周头也不敢再说小舅子的坏话,轻咳了一声后挥手道:「行了,去吧。」 小钱氏立即进厨房给他们兄弟俩准备火把,这可是直接关系到她娘家,她扎的火把既快又结实。 冯氏跟着帮忙,心里羡慕得不行,她娘家比较远,一般只有过年和重阳时才会回去看一看。 她小心看了一眼外面,小声问小钱氏,「大嫂,你说要是我爹娘来换粮……」 小钱氏就压低了声音笑道:「放心吧,娘早准备好了,我和你大哥房间里放了三麻袋的麦子,可都是画了圆圈的。」 冯氏眼睛一亮,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些,她压低了声音道:「那我过几天回娘家一趟。」 何氏和方氏抱着孩子不好进去帮忙,但心里也是心动的。 去年换麦种的时候,她们同样没想到这棵麦种会这么好,所以虽然他们和家里说了一声,但其实家里都没过来换。 何氏是因为也隔得有些远,而方家这边则是因为刚结亲,两家还没那么亲近。 而且,方家和何家冯家一样,觉着老周家是在客套,谁没事会特意背着一大袋麦种去换呀。 第495页 要是想交流一下麦种,走亲戚的时候送上一两斤,在麦田的角落里试种是最好的。 周家的二三四儿媳也懊悔得很,当时没怎么上心,谁知道就慢了这么大一步。 此时村里已经没多少人家亮着光了,大家都开始洗洗刷刷睡觉了。 周大郎和周二郎接了火把便出门往钱家村去。 从七里村到钱家村,那可得比到大梨村要远得多,晚上走夜路,最少得走半个时辰。 老周头等俩儿子出去了才看向满宝,问道:「满宝,这样没问题吧?」 满宝:「……爹,你都把大哥二哥叫出去了才问我,不晚吗?」 老周头有些尴尬,按了一下她的脑袋后道:「爹这不是想跟你肯定一下吗?」 满宝道:「放心吧爹,只要种子没问题就行。」 老周头还是有些担心的,「这么多种子白老爷用的完吗?别最后他看太多就不要了。」 「才不会呢,他又不是自个用而已,还要往外卖呢,所以您放心吧,只要种子好,来多少他收多少。」满宝道:「只要是新麦种就行,如果不是,最后砸的可是咱家的名声。」 老周头并不担心大舅兄会弄虚作假,咳咳,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他弄虚作假,大舅兄也不会弄虚作假的。 当然了,老周头表示这就是一个不是那么恰当的比喻。 老周头得了闺女的肯定的答覆,也有闲情逸緻闲聊起来了,「白老爷还要再往外卖呀,这都天价了,他再往外卖得卖多少钱?」 「我猜是一百八十文,」满宝道:「这是我和善宝一开始定的价。」 老周头就沖她竖大拇指,乐呵呵的道:「你们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真是什么样儿的价都敢喊呀。」 老周头笑问,「一百八十文,谁卖啊?」 而此时,白太太也正在问白老爷这个问题。 她是直到刚才才从儿子口中知道了丈夫和三个孩子的这门生意,她第一直觉就是,老爷在拿着家里的钱逗三个孩子玩儿。 因为一百五十文一斗的麦子在她看来也是天价了。 结果白老爷却说,这个价格其实是便宜的。 白老爷笑道:「益州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尤其是今明两年,所以到了我手上的麦种是不缺去处的。」 「那能卖多少钱?真像他们定的那样,一百八十文一斗?」 白老爷就笑道:「三个孩子的胆儿还是小了些,这个价可有些低了。」 白太太忍不住惊叫,「这个价还低?」 白老爷点头,躺倒在枕头上,惬意的道:「我打算以两百文一斗的价格卖给吴放,至于吴放再往外头卖多少钱,那就是他的事了。」 白太太:……好吧,这下她相信了,三个孩子的胆儿还是小了点儿。 白太太忍不住道:「你不是说这些麦种还没在别的地方种过,不知道适不适合水土吗?就这么卖出去……」 「麦种不都是从这个地方运到那个地方的吗?它能不能适合当地的水土,那是买种子的人应该考虑的,我们只要保证我们的种子是新麦种,保证它在七里村就是丰收就行。」白老爷道:「至于其他的问题,自有自己去承担。」 「这世上,做什么事都是需要冒一定的风险的,只看大与小。」白老爷笑道:「你看三个孩子跟婶娘赊了麦子回来换麦种,以为他们就没冒风险吗?」 他笑道:「他们冒的风险在我们大人看来没什么,但放在他们这个年纪可就太大了。也就他们运气好,这麦种的确好,不然这些麦子他们可都是要砸在手里的。」 白太太就笑道:「粮食还能砸手里?再卖出去就是了。」 第419章 钱家 「你这就不懂了,你知道今儿各粮商在乡下收的麦子是多少钱一斗吗?」 「多少?」 「二十八文!」白老爷哼了一声道:「前儿还是三十文呢,今儿就压到了二十八文,所以这一进一出是可以亏本的,他们进的数量还不少,那就会亏得更多。」 白老爷将手垫在脑后,晃着腿笑道:「你也不想想他们今年才多大,咱家那傻小子不说,能做主的善宝才多大?更别说满宝那小姑娘比善宝还小一岁呢。」 所以白老爷虽被坑了,却也欣慰得很。 「更妙的是,他们这一次是空手套白狼,」白老爷是在三个孩子离开后才从家里管事那里知道,原来今天他们才走不久,就有一批粮食运进村来,听管家说,粮食都没进门,直接就进村子里跟人换麦种了。 他也跟着去凑了热闹,这才知道粮食是从陇州来的。 白老爷又不傻,略一思索就明白这粮食是哪来的。 他就说嘛,就算三个孩子不差钱,但这会儿大家都缺粮,村子里的人怎么会把所有的麦子都卖给他们? 他之前还疑惑三孩子是不是为了买断这些麦子出了高价,还在心里笑话了一下,他们鹬蚌相争,让村子里的人得利了。 结果这三孩子做的比他预想的还要惊艷得多,竟想出了以粮换粮的法子。 一斤二两换一斤,七里村的村民得了利,心存感激,而他们耗费的成本也不高。 转手一卖给他就能挣这么大一笔钱,别说他八九岁的时候,就是现在也不能做得比这更漂亮的了。 第496页 这个法子本就很出彩了,更出彩的是,他们连交换的粮食都不是现付钱买来的,而是直接从陇州那边赊的。 白老爷将手合在腹前,幽幽叹道:「这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白太太犹豫着道:「不算吧,咱儿子就没那么聪明,以前你总说小叔聪明,我还不怎么信儿,但今儿听你这么一说,我信了。」 这个小叔自然是白善宝的亲爹白启了。 一不小心听懂了太太潜层意思的白老爷:…… 他决定还是睡觉吧,明儿一早还得去隔壁看一看他们收回来的麦种呢。 周大郎和周二郎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钱家村,俩人一进村火把都烧得只剩下丁点火苗了。 也只来得及照亮眼前一步的路。 俩人摸黑到了钱大舅家里,轻轻地敲了敲门。 钱家人早睡了,钱大舅都进入梦想了,所以门敲了好几下才听到。 还是觉轻的钱大舅母听到推了推钱大舅。 钱大舅就迷迷煳煳的朝外喊了一声,把睡在隔壁的大儿子叫醒,让他去看一看,自己则闭着眼睛起身摸衣服穿上。 钱大郎嘟囔着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吓了一跳,「表弟?你们怎么来了?」 周大郎低声道:「我们进去说。」 钱大郎连忙让俩人进去,他则赶忙奔去找他爹,「爹,是表弟他们。」 钱大舅摸黑穿上衣服,眼睛都还闭着,问道:「哪个表弟呀?」 「哎呀,还有哪个表弟,大姑家的表弟呀,大表弟和二表弟一块儿过来的。」 钱大舅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栽下去,「是不是你大姑?」 钱大舅抖着手道:「不对啊,前儿不是有人来说,你大姑身子大好吗?怎么就不行了?」 钱大舅母也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起来,「送了白布了?」 钱大郎:「……没,爹,我看大表弟和二表弟脸上挺正常的,不像是出事……」 钱大舅脸上依然很凝重,这黑灯瞎火的,一般会晚上上门的,除非邻里串门,不然一般都是因为白事。 钱大舅披了衣服出去,钱二郎也起来了,还点了油灯,他给俩人搬过来椅子,打了个哈欠问道:「出啥事了?」 钱大舅正好出来,周大郎和周二郎立即起身,一个叫「爹」,一个叫「舅舅」。 钱大舅压了压手,问道:「出什么事了?」 周大郎左右看了一眼,见孩子们都没起来,在这儿都是大人,他便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将麦种的事说了。 听到周大郎说,他们一斗的麦种就卖一百五十文,不说钱家兄弟,就是钱大舅的眼睛都亮得不行。 钱大舅咽了咽口水,小声的问道:「你爹说这样能行?」 「行的,我爹说了,让爹您选出最好的麦种来,只要种子没问题就没事。二舅三舅那儿爹去说吧。」周大郎道:「我爹的意思,不用带太多过去,一人一担,天亮前到家,悄悄的放进我家的仓里,我们不说没人知道。」 钱大舅点头,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一扫而过,然后皱眉,「老三呢?怎么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钱大郎就道:「那我去叫他。」 「暂且不用叫,」钱大舅道:「家里竹筐才有两对,你再多去找几个袋子来,回头在麦子外头多套一个,我们直接挑着袋子过去。」 钱大舅和周大郎保证道:「让你爹放心吧,你家的这棵种子是真的好,今春去收割的时候,我们家的麦子是全村最好的,先前我除了留够自家的麦种外,还把第一批打下来的麦子分开装了,那会儿村里就有人跟我说要换麦种。」 不过现在钱大舅不打算拿那特别好的麦种去换了,直接挑到老周家卖了。 周大郎点头。 钱大舅高兴起来,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后道:「你二舅那儿不用担心,他做事一向精细,这些东西肯定都是早就规整好的,你三舅嘛……」 钱大舅顿了顿后道:「好在你三舅妈心里有成算,你两个表弟也都勤快,应该没问题,大不了我早些去找他,就算没准备,我们现分就是。」 周二郎连连点头,这个法子好,不然提前告诉三舅,他睡不睡得着事小,万一他嚷出去就不好了。 周大郎也很担心三舅的性子,「那回来以后……」 「他得了钱,还敢往外胡咧咧吗?」钱大舅道:「宽心吧,有我看着呢,他要是敢往外说,我揍死他。」 第420章 挑呀挑呀 钱大舅抬头就让钱大郎的去厨房弄些吃的给周大郎兄弟,周大郎连忙道:「爹,我们才吃饱就过来的,还不饿呢。」 周二郎连连点头,笑道:「大舅,不然我们这就睡下吧,我估摸着四更天我们就得起了。」 钱大舅一想也是,赶紧让他们腾出房间来去睡觉。 钱家的房屋比老周家可要紧张多了,所以钱大嫂和钱二嫂把孩子们抱到了一个房间里,俩人带着他们睡,表兄弟四个则挤在一起。 好在现在是大夏天,门窗一关,把蚊子一拍,直接躺地上也能睡。 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一直没怎么合眼的钱大舅便摸黑起来,去房间里把四人叫醒,他便就着天上的月色摸到了不远处钱二舅家里。 大舅母也去把老三夫妻给叫醒,男的去把麦子抬出来,女的则去厨房里给他们做些面条填肚子。 第497页 大家都轻手轻脚的,没敢发出大的声响。 不远处的钱二舅家里亮起了光,不一会儿,光又暗了下去,然后是钱三舅家。 大家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未到五更的时候,便凑在一起吃了碗面,然后就挑起放在院子里的麦子。 一人一担,麦子外头套两个袋子,用麻绳绑得紧紧地,一担便能挑两袋。 周二郎是有些后悔的,低声道:「出来的匆忙,应该把板车给推来的。」 周大郎也有些惋惜,「当时有些慌张,哪儿想得到这么多。」 钱三郎听着闷笑起来,无所谓的安慰道:「没事,没事,次数多了就记住了。」 周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周大郎却暗道:多来几次,我非折寿不可。 他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 几人把扁担弄好,正等着钱大舅回来就出发,然后钱大舅就回来了,只是背后跟着钱三舅。 他沖周二郎招手,道:「二郎,你跟你三舅去你二舅那儿,那儿有两袋粮,你二舅的一袋,三舅的一袋。」 周二郎没有多问,直接拿了扁担就走。 钱三舅很高兴,上前揽了他的肩膀就走,小声的道:「走走走,三舅家里才烙饼了,你要不要吃几个?」 周二郎笑,「不用了三舅,我刚吃了面。」 「那行,带着去,回头给你路上吃……」钱三舅拉着周二郎走远了。 钱三郎忍不住嘟了嘟嘴,「爹,三叔这是干嘛呢?」 钱大舅瞥了他一眼道:「废话这么多干啥,我们走吧,到村口去等他们。」 说罢,钱大舅也拿了一根扁担去挑粮袋。 「可二表哥一走,咱家就剩下两袋了。」钱三郎有些不高兴,「一斗一百五十文,这一袋十斗没有,八斗九斗总有吧?」 钱大舅就用扁担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低声训斥道:「大姑不止是你大姑,也是你堂兄弟们的大姑,你大表哥在这儿呢。」 「大表哥是我姐夫!」 「嗯,」钱大舅淡然的道:「所以他挑的是咱家两个粮袋子。」 钱三郎就不说话了。 周大郎沖他们憨憨一笑,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钱大舅母本来还没啥,听小儿子算了一遍后也心痛起来,她看了一眼落在院子里的那两袋麦子,最后一咬牙,对钱大嫂道:「你去再拿两个袋子来,我们分开了一块儿挑着去。」 钱大舅:「……你这不是胡闹吗?」 「胡闹啥,我们的力气是小了点儿,但家里谁没扛过挑过东西?家里的水还都是我们女人挑的呢,把两袋麦子分成四袋,也没多少。」 钱大舅母最后还是把麦子分出来了,然后叮嘱了两个儿媳妇一声,便和大儿媳一起挑了担子跟上。 村里静悄悄的,也没谁家养狗,只要动作轻点儿,正睡得熟的人自然不会知道外头正有人举着火把走过。 到了村口停下等了一会儿,没多久,钱二舅和钱三舅也带着周二郎及儿子们出来了。 三家人里,钱大舅家的人最多,挑着的麦子也最多。 钱三郎羡慕不已,以前总觉得儿子生多了累赘,这会儿才感觉到,儿子生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钱三舅挑着粮袋抽空看了自个两儿子一眼,有些闷闷不乐。 人一齐,大家便挑起粮袋一起上路,因为路途还远,他们干脆熄了三个火把,只用余下的照亮,决定等中途休息时再把这三个也点亮。 因为是挑着粮袋,所以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他们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中间还休息了一会儿。 到七里村时已经五更天了,村子各处开始鸡鸣。 老周头和钱氏在鸡鸣时就清醒了些,一边闭目睡觉,一边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声响。 所以外头一有声他们就爬起来,而小钱氏比他们还更快一点儿,她合衣而睡,大门才有响声就爬起来去开门。 门外是乌压压的娘家人。 小钱氏看到大舅母时愣了一下,忍不住惊叫道:「娘,你怎么也来了?」 大舅母对她笑笑,弯腰就要把担子挑进去,小钱氏连忙去接手,低声道:「我来,我来。」 老周家的人基本上都惊醒了,除了孩子。 满宝就一点儿都没醒,她甚至都没听到动静,正仰着小肚子唿唿大睡,白乎乎的小胖手伸到了床边,小嘴巴还嚼了嚼,也不知道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等天边的一抹亮光从窗户那里照进床边,她屋子后头的鸡又喔喔的叫起来时,她才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她揉着眼睛看向外面,见天有些亮了,便爬下床跑到院子里洗漱。 为了方便小院儿这边的人洗漱,也是为了分流,免得一大清楚一大帮人在大院那边挤着洗洗涮涮,所以老周头花钱买了一个大缸放在小院这边。 满宝涑口,洗脸后跑进屋里梳了梳头髮,简单的绑了两个小揪,让头髮垂下来后就跑了出去。 当然,顺带带着她的小书箱。 一跑到大院儿,便见一群人坐在院子里打盹,说话。 小钱氏正在厨房忙活儿,听到动静出来一看,便笑着和她招手,「愣着干啥,不认得舅舅们了,快叫舅舅。」 满宝和钱大舅钱三舅最熟,熟稔的和俩人打了招唿,钻进厨房里才看到钱大舅母,发现她娘也在。 第498页 第421章 客满院 钱大舅母看见她就笑开了,伸手拉过她仔细的看了看,和大姑子笑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着比以前还白了。」 钱氏忍不住乐,「您就夸她吧,哪儿白了,今年她跑去下地,晒黑了一点儿。」 「哪儿黑了,明明还是这么白。」钱大舅母越看越喜欢,笑道:「你别说,这孩子不像咱家人,一晒就黑,这小脸,等长开了不知道多俊吶。」 钱氏深以为然的点头,笑道:「像她爹。」 钱大舅母也点头,「其实还是像她奶奶,我记着以前她奶奶的皮肤就好,不容易晒黑。」 钱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她的书箱问道:「一会儿你还要去上学,那什么时候回来看?」 「等我们弄完了善宝家里的麦子就回来,」满宝道:「今天先生可能不上课,会带着我们一起去看称重。」 「那你还背着书箱去?」 满宝就叹气,「先生才教了我们算筹,称重的时候一定会让我们用算筹做作业的,唉,我才学了几天,还不怎么会呢。」 钱大舅母惊讶得不行,「满宝学算筹了?」 钱氏笑着点头,脸上忍不住带出了两分得意,「不仅学了算筹,连记帐都开始学了,以前给家里记帐都是胡乱记的,哪像现在,写的帐本我都快要看不懂了。」 钱大舅母喃喃,「那不是要当帐房先生了?」 钱氏笑道:「这种事谁说得一定?她现在还小呢,等过几年再说。」 但名声可以先打出去。 院子里的三个舅舅也在问满宝的事,「我听有人回村说,大娘的身体全好了,是因为满宝?」 老周头点头,「大娘说她梦见了天尊老爷,说满宝是他座下的仙子,她抚育有功,所以让她的身体变好了。」 钱三舅稀奇得不行,「就果真好了?」 老周头点头。 「姐夫,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是不是大姐偷偷地吃了啥药?」 老周头对钱三舅一点儿也不客气,翻了个白眼道:「她的药都是大郎他们去买的,我还能不知道,都是和以前的药,都是从老大夫那儿抓的,八文钱一副,就一个晚上,她说她做梦了,然后就出了许多的汗,又臭又腥,胃口还大。」 老周头道:「她一顿吃的比我和大郎加在一块儿的都多,然后三四天后胃口就开始变小,身子也越来越好,脸还越发红润,为了这事她还去道观上还愿了呢。」 老周头现在对小闺女是仙子转世的事已经深信不疑了,道:「这事村里的人都知道。你们说,满宝要不是仙子转世,怎么从年前开始,我家的运气就这么好呢?」 钱三舅忍不住喃喃,「这也不可能啊,满宝都快八岁了,咋这天尊老爷才找来?」 「不兴人家有事办啊,」老周头理所当然的道:「不都说了吗,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说不定前儿天尊老爷出门做客,去了六七天,直到第七天上才想起我家满宝来的。」 「那大娘这身子好了有半年了吧?」钱大舅问。 老周头就有些心虚,小声道:「孩子他娘病好以后有些忙。」 其实是他们忘了亲去岳家说一声,毕竟岳父岳母也不在了,钱氏也好几年没回娘家了,基本上都是小钱氏和周大郎回去…… 所以老周头是没想起来。 而钱氏,她当时全副心神都在满宝身上,等过完了年,春耕连着春种,更想不起这事儿来。 村子和村子间的资讯流通也有些慢。 钱大舅没再深问,只是瞥了周大郎一眼。 上次回去过年,周大郎倒是说过他娘身子好了,却没说这么好。 他刚才看着,脚步如飞,脸色红润,气息平稳,提着半桶水都不带喘一下的。 这在别人身上或许很正常,但在钱氏身上就太难得了。 钱大舅看着老周头抽菸,就忍不住皱了皱眉,道:「我隐约记着满宝说过抽菸不好,你咋还抽?」 老周头身子一僵,大舅兄发话,他不敢不听,于是将烟杆拿下来捻熄,悄悄把一直不离手的烟杆交给大孙子,让他给拿回房间里去放好。 钱大舅看着满意,点了点头,看到满宝出来,便招手笑道:「满宝过来。」 满宝颠颠的跑过去,脆声叫道:「大舅!」 「好,哈哈哈哈,比年前又长高了一点儿,腿酸不酸呀?」 过年的时候,小钱氏回娘家是带着满宝的,基本上她回娘家都会带着满宝。 满宝也喜欢去钱家,晃一圈就能拿到很多压岁钱,她最喜欢和大头一起去钱家村串门了。 「不酸。」 钱三舅这才想起来,他怀里还放着几个烙饼呢,他连忙拿出来递给满宝,道:「你大嫂做饭还需要些时间呢,来,先吃点饼填填肚子。」 满宝高兴的接过,转身就拿着跑进厨房交给小钱氏,眼睛亮闪闪的道:「大嫂,这是三舅给的。」 小钱氏一看就明白,接过后笑道:「行了,出去玩儿吧,我给你重新烙一遍。」 满宝这才跑出去继续蹲在三个舅舅边听他们说话,钱三舅回过味儿来,「嫌弃你三舅妈做的不好吃呀。」 满宝嘿嘿一笑,道:「大嫂做的特别好吃。」 钱三舅就点着她的脑袋笑骂,「真是个机灵鬼。」 第499页 因为客人多,小钱氏要做的东西便多,好在几个妯娌帮忙,揉面这些事可以帮她做了。 但她还是先把满宝的早食给做出来。 钱大舅抽空问老周头,「我们留这儿没问题?要不我们回家去等。」 老周头看向满宝。 满宝道:「不用,不用,大舅你们就留这儿,没事的。」 老周头便也点头,「没事,大哥你还没见过我们村的白老爷吧,等他来了也见见。」 钱大舅就没再说话。 厨房里很快响起小钱氏的声音,让满宝进去吃早食。 小钱氏依然给她沖了一碗鸡蛋水,主要是今天有好汤。 她给了她一张烙饼,道:「吃完了赶紧上学去,可别说着话忘了时间。」 满宝应下。 第422章 斗量 等满宝背着小书箱和众人告别,颠颠的跑了,钱大舅这才收回目光,问老周头,「刚才四郎说的农庄是咋回事?」 「哦,满宝跟她两个同窗弄得,我们家出了二十亩地和一座山给他们经营。」老周头顿了顿道:「白老爷家的小公子拿出来了一百亩的地。」 钱大舅:「那这次卖麦种的事也是满宝定下的?」 老周头点头,没有告诉钱大舅,三孩子还把村里的麦子都给收了。 钱大舅忍不住感慨,「这孩子可真像她爹呀。」 满宝名义上的爹:…… 钱三舅却道:「比她爹可厉害多了,她爹这时候最多上树摸鸟蛋,下河摸鱼,咋可能弄来这么大一笔生意?」 满宝的身世在七里村不是秘密,在钱家也不是秘密。 自家的姑奶奶怀没怀孕他们能不知道吗? 不过钱家村却没人知道,毕竟当时周银回来得突然,时间也短,钱家还没来得及宣扬出去呢。 今天,不仅老周家和钱家人心思浮动,三个孩子更是像屁股底下有针扎一样的坐立不安。 端坐在书桌前,总也忍不住朝外探头张望。 庄先生拿着本书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没发觉三个孩子的走神。 三人看了庄先生一眼,又看了庄先生一眼,见他还是没动静,不由都嘟了嘟嘴。 满宝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有些变形的字,心情更不好了。 她将写煳了的字丢到一边,闷闷不乐的磨了一会儿墨,这才提了笔继续练字。 写了好几个都不尽如人意,但她的心却慢慢平静了下来,不再总想着麦种的事了。 心一平静,脸上的表情便也平静了下来,眼睛越发的明亮,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的沉稳,字也慢慢好了起来。 一旁的白善宝比她更心浮气躁,晚了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相比之下,白二郎就显得正常多了。 他一向有些坐不住,今天也不例外,但在发现先生如往常一样不理他们,显然是写不好字不给上早课,也不给出门后,他就以跟以往差不多的速度入定,慢慢写起字来。 半响,庄先生才放下了书,看着已经沉浸在写字中的三孩子不住点头。 不错,不错,庄先生满意的重新拿起书。 等三个孩子完成了今天的练字任务,庄先生才道:「你们读早课吧,一会儿我检查你们的背诵,今儿便不上新课了,早课结束后就带着纸笔和算筹去白宅,你们今天就试着用算筹做这笔生意。」 三人一起起身应是,这才坐下摸出课本。 一篇课文,不仅要在庄先生开讲前预习过,上课的时候也是反覆诵读及理解其意,课后还有相关的作业,还要复习。 所以基本上,课上完了,白善宝和满宝基本上也能把课文给背下来了,一般吃过晚食后再自己读几遍就差不多了。 白善宝还兼顾着看许多课外读物,偶尔还要偷偷摸摸的看一看从县城里偷买回来的话本; 而满宝则是临睡前要进教学室里学习医术,将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但背诵对他们不难。 庄先生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每次都只听他们背诵一遍就放过,相比之下白二郎就比较惨了。 他不仅要背诵,庄先生偶尔还会打断他抽一些释义,等他回答上来了再继续背诵。 这对白二郎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折磨。 因为一本书,你背着背着就被打断了,要再往下背,很困难啊!!! 但自从开设了小课堂后,这种事时有发生,白二郎已经习惯了。 虽然每次被点名站起来的时候心依然会提得老高,但他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答不上来就答不上来吧,背不下去就背不下去吧,大不了过后偷偷的哭两声呗。 白善宝和满宝都对他表示很同情,于是课下没少帮着他补课,俩人还友情提供了不少快速记诵的好方法。 当然,这个是满宝做的,因为白善宝说了:「多读几遍就背下来了。」 满宝虽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她有科科在,在百科馆内一搜索便出来很多这样的资讯,显然,有如此困扰的不止白二郎一人。 所以满宝非常贴心的花了几点积分借阅,然后用笔抄下来。 她觉得这些内容挺通俗易懂的,没必要为此买下整本书,十来个积分呢,很贵的。 白善宝也看过满宝抄下来的快速记诵的各种方法,由此琢磨出了好几个类似或新的办法。 第500页 三人一起试验了三个来月,发现还真有点儿效果。 对白二郎有没有用俩人不知道,反正他们觉着他们背东西更快了一点儿呢。 虽然是只快了一点点。 抽查(并不)完白二郎,庄先生便大方的一挥手道:「带上你们的算筹,走吧。」 三人低低的欢唿了一声,将课本和笔墨纸砚收到小书箱里便走。 一行人到了白宅的时候,白老爷已经提前到了,白庄头也在,他正带着两个长工和白家的下人一起把屋子里的麦子给搬出来。 白老爷问三孩子,「你们是直接称斤呢,还是开启粮袋用斗量呢?」 三人齐声道:「我们听您的。」 白老爷一笑,道:「要是跟别人做的这笔生意,我自然是用斗量了,不过跟你们,行了,我今儿就大方一回,一半称一半斗量吧,方便许多。」 三孩子不明白这怎么方便了? 白二郎更是迷煳,「爹,昨晚上你不是说用斗量麻烦,答应我们用称称的吗?」 白老爷笑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文书上有写吗?」 三个孩子一呆,文书上是没有写,但昨天晚上他们不就是这么商量的吗? 三人都迷煳起来了,难道他们还能一起记错了? 庄先生看了他们一眼,道:「这就是你们今儿的第一个作业,你们的文书上写了一斤十二文半,后头也备註了一斗为一百五十文,那到底是用斗量,还是称称?」 三孩子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问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第423章 第一题 庄先生微微一笑,道:「你们认真看,看看最后你们能不能明白。」 白老爷则笑眯了眼。 用斗,不仅可以检查到每一粒种子的状态,还可以不抖斗,一斗下去,尖尖的冒着,它可以是十二斤,也可以是十二斤半,经验老道的人,比如县衙里负责收税的衙役,一斗下去,十三斤都是可以的。 白老爷就决定一会儿去老周家时就全用斗。 不过对老周家可以完全的在商言商,对三孩子就没必要那么严格了,所以一半一半吧,正好让他们吃个教训。 白老爷自觉扳回了一局,神清气爽起来。 搬出来的麦子放到地上,长工上前将袋子解开,白老爷的管家早有准备,拿了一个斗上前,身后跟着一个拿着袋子的下人。 俩人配合,管家一斗下去,中间都不带停顿的,直接就倒到了空袋子里,他和白庄头一起报了一个「一」,然后继续。 一斗便念一个数字,等盛完一袋,剩下的不够一斗则留着跟下一袋一起算,然后一旁白老爷的帐房和白二郎一起在各自的帐册下记了一个数字。 坐在一旁的满宝和白善宝则一起在算筹上拨了一下。 白二郎最近也在学算筹,不过庄先生对他并不严格要求,他喜欢学便学,不喜欢学便算了。 因为在庄先生看来,他的算术还没有到能够学算筹的时候,不过因为他买了算筹回来,最近庄先生对他的算术抓的比较紧。 白二郎可不知道他被师姐师兄坑了,还觉得先生最近对他特别宽容,每次学算筹的时候都对他露出微笑,也从不为难他。 所以最近他对记帐一类的东西还是有些热情的。 他们去量第二袋了,满宝有些无聊,左右看了看后干脆把这量出来的十四斗算出价格来。 为了节省空间,他们用来装麦子的麻袋是最大的麻袋,一袋差不多有一石,大概有一百六七十斤。 相比之下,农家一般用的麻袋就要小很多,满宝没少在纳税的时候帮自家计数,知道一袋的麦子大概有一百来斤而已。 一斗是一百五十文,十四斗就是…… 满宝磕磕绊绊的拨着算筹,看着算出来的数字。 她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这么多吗?」 白善宝凑上去看了一眼,干脆也算了一遍,俩人惊奇的发现,他们算出来的数字竟然是一样的耶。 那这就意味着,他们算对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哇的一声。 白二郎立即走神,凑上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满宝立即让他在后面记上钱数,「就记两千一百文,回头我们直接用算筹加就行,这样就不用再乘一遍了。」 「对对,这样比较快一点儿。」白善宝提笔在白二郎的本本上做了个示范,在第一袋合计十四斗后写上「钱两千一百文」。 白老爷和庄先生对视一眼,白老爷立即看向身后的下人,吩咐道:「再去拿一个斗来,一人量太慢了,须俩人一起。」 多了一组人,三个孩子就有些手忙脚乱了,这边刚量好一袋,白庄头报上数字来,白二郎还没写完呢,旁边一组也量完了。 他们这边负责监督的长工也报了数字,然后就继续下一袋。 白二郎忍不住手抖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等把白庄头报的数字写完就立即去写长工的,生怕写完了忘记。 然后一旁的白善宝和满宝就用算筹算出钱数,有时候俩人的一致,便让白二郎记上,不一样,就又重新算一遍。 所以每次都至少要算两组数字一次。 偏他们刚学算筹没几天,九九歌虽然熟了,但拨起算筹来磕磕巴巴的,速度也慢。 第501页 白二郎每次还没记完他们的数字,一旁量斗的人又报上了数字。 白二郎忙得额头冒汗都没法擦,白善宝和满宝不免拿出纸笔来帮忙,一人负责一组的数字,他们先记在一旁,等白二郎完成了前面的再誊抄过去就行。 俩人一边分神又记又算,一边还在喋喋不休的埋怨白二郎,「你写字太慢了,你得加快速度。」 满宝道:「叫你平时不练,先生上课的时候你都不做笔记,不然速度怎么会这么慢?」 一旁的白老爷瞪了儿子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不过白二郎这会儿根本没空搭理他爹,也根本没听到这声哼。 看着三孩子手忙脚乱,白老爷愉悦的翘了翘嘴唇,等他们稍稍适应了这个速度后,他就示意管家等人加快速度。 三孩子又忙得不行,好在没有一开始那么乱了,至少忙中有序。 白老爷看着心中复杂不已。 他旁观者清,自然知道这样忙中不乱多有赖于善宝和满宝在控局,俩人一人负责一边,记录下数据后又一起算帐,只有俩人一致时才会记下数字,所以到最后他儿子只要把两边给的数字给抄上就行。 白老爷让下人搬来了两张椅子,和庄先生一起躲在屋檐下坐着,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还要叹息。 庄先生微笑着喝茶,他觉得白二相较于去年进步很大了,这自然是得益于小课堂的开展,让他有更多的精力盯着他。 也因为满宝和善宝现在总是带着他玩儿。 以前学堂里的学生多,白二有自己要好的朋友,满宝和白善宝也有玩得比较好的同学。 下课和下学后都有各自的圈子。 但学堂没了,三人的圈子,不,应该是两方的圈子被动的要重合。 满宝和善宝会在下雨之后跟着白二去田里摸泥鳅,白二也会在下雨时跟着俩人窝书房里看书写字。 白二学习进步了,而善宝和满宝也更融入了七里村同龄的孩子中,这种作用是相互的。 一袋又一袋的麦子被开启,量到另一个袋子中,白二眼前的册子也翻了一页又一页。 等估摸着量了有一半的麦子后,剩下的,白老爷直接让下人把粮袋绑在大称上称量。 这个数字便跟前面的完全区别开来,是以一斤十二文半来算的,这个半文钱让白善宝和满宝头疼不已。 第424章 赚大钱啦 俩人拿着算筹跑去找庄先生,来回确定了几次后才跑回去照着庄先生之前算的例子算。 但速度还是降了不少下来,且还总是出错。 他们这儿出错,就帮不上白二郎了,白二郎又急得满头大汗起来,不过他记帐的速度是快了许多,慢一些也不至于就把刚报上来的数字给忘了。 而越到后面他越快,不仅得心应手,还有空幸灾乐祸的看一眼焦头烂额的白善宝和满宝。 白老爷看着叹气得不行,现在人家都学会用算筹计算了,且前面算斗量时已经速度很快,很通顺了,想来这边算重量也能很快适应,你却连算筹都还不会用,你得意啥? 白老爷没眼看儿子,直接用茶杯挡住脸,扭过头去和庄先生说话。 称重可比用斗量快多了,麻袋一倒,俩人一抬,一个再把秤砣一比,数字报出来就完了。 所以大家的速度刷刷的,只是满宝他们慢了点儿。 但算着算着也慢慢熟练起来,俩人很快将最后一袋的钱数算出来,让白二郎记上后便大松一口气。 白老爷也走了过来,先看了一眼儿子记的帐目,这才去看他的帐房记的。 帐房也顺势将每一条目的价钱算出来了,他一个人干他们三个人的活儿,不仅比他们的整洁漂亮,速度还快。 中途拨算筹的时候,三孩子就不止一次羡慕的看着帐房。 白老爷翻了翻,颔首道:「行了,算出总数来吧。」 帐房便笑着接过帐册,手指翻飞的拨动着算筹,快得几乎都看见手指了。 满宝和白善宝看得一愣一愣的,白二郎也张大了嘴巴,一脸钦佩的看着帐房。 庄先生走到了俩人身后,轻咳了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算呀。」 满宝回过神来,连忙拿过白二郎记的帐册,和白善宝一人一边的开始算起来。 庄先生便站在俩人身前,道:「越是繁多的数字越要小心,不然一着算错,满盘皆输。你们又得重新开始。」 庄先生叮嘱道:「所以要心细,脑活,胆大,记性还要好。」 满宝和白善宝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慢慢的拨动着算盘。 帐房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左右,便把所有的帐目都算出来,包括总的铜钱,以及换算过来的银两。 满宝他们速度则要慢许多,好在俩人都没出错,他们算出来的数字是一样的。 俩人把两份的铜钱一加,然后一起看着最后的铜钱数咋舌,「我们有好多,好多的钱啊。」 白二郎连忙凑上去看,只见称重最后的总数是一百十五万六百六十二文钱,而斗量的则是一百十四万一千四百五十七文钱。 白二也哇的一声,惊叹不已。 白老爷笑眯眯的问,「算成银两是多少?」 俩孩子立即就着算筹上的数字来算。 第502页 因为是除去,且除去的数字还那么大,所以俩孩子小心翼翼的拨动,但还是不一会儿就乱了,俩人抓了抓脑袋,又重新算起来…… 满宝看着最后乱糟糟的算筹,不由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知道这有点儿难,也不为难他们,笑着拿过算筹帮他们算了。 「一共是一千九百一十两银,余一百一十九文钱。」 帐房先生摸着鬍子笑着颔首,「正是这个数。」 三个孩子哇哇的叫,高兴得不行。 白老爷笑眯眯的问,「高兴吗?」 三人使劲儿的点头。 白老爷就笑道:「那就趁着庄先生也在这儿,请先生帮你们算一算之前你们买来的麦子花去多少钱吧,不是说这麦子是赊的吗,总得还帐不是?」 兴奋的三孩子这才一呆,对哦,差点忘了,这么多麦种他们是跟人换来的,而换的麦子是赊来的。 白善宝轻咳一声,白庄头立即把赊的那个帐册拿上来,上面只记了交换出去的数量,以及算出了总数,至于价值几何,他并不知道少爷跟老夫人商定的是多少价格。 但满宝和白善宝知道啊,俩人便拿了算筹来算。 之前白善宝和刘氏说好的,运来的麦子三十文一斗。 这个价格在当时的罗江县是市价,但在陇州就是很高的价格了,所以刘氏觉得这门生意她做着不亏。 而满宝和白善宝觉得他们包运输到这儿,还不用他们跑来跑去的买,他们也不亏。 谁能想到粮前脚到,后脚市价就降到了二十七文? 当然,这个市价是粮商们给农民们的收购价,粮铺里卖出去的价格自然不止这个数了。 他们换出去的粮食共计一万六千八百七十八斗,那就是五十万六千三百四十文钱,换算成银子嘛。 俩人一抬头,非常识趣的把算筹交给庄先生。 庄先生笑道:「四百二十一两,余一千一百四十文。」 三孩子这下得了确切的数字,彻底欢唿起来了。 白老爷摸着鬍子笑了笑,转头与帐房道:「让人把银子抬进来吧。」 此时已经巳正,太阳老大了,不过白老爷觉得老周家的麦种不多,应该不会费这么多时间,因此一挥手,便带着众人去了老周家。 老周家的人和钱家的人正在家里等得心焦,还特意派了大头去村口看,只要看到河对面有人过来便立即来报。 大头远远的看着小姑带着一群人过来,立即撒腿就往家里跑。 老周松了一口气,看向钱氏。 钱氏便起身,领着一群儿媳妇出门,还带着钱大舅母和钱大嫂,出门将在附近看热闹的人一招唿,大家便去了附近的周大圆家。 此时太阳挺大,榕树底下只有几个乘凉的妇人,毕竟这时候还是家里待得舒服不是? 钱氏一招唿,大家就唿啦啦的跟上了,管她要干什么去呢,不过是说说闲话而已。 白老爷到老周家时看到这么多人也一愣。 老周头就笑眯眯的解释道:「这是我舅兄,这不是端午了吗,他们来看看我媳妇,知道白老爷今儿要来收麦种,就顺便留下看看热闹。」 白老爷自然开心的和他们打招唿,互相行礼。 老周家早把要卖的麦种准备好了,直接抬出来就能称。 第425章 发财啦 但是,白老爷会称吗? 那当然是不会的,他要用斗量! 还沉浸在兴奋种的满宝还没察觉出问题来,还在高兴的招唿着哥哥们把椅子凳子桌子搬出来,一会儿她还要算帐呢。 当然,是和两个小伙伴儿一起。 老周头和钱大舅等人却是一听就明白了,不过他们没怎么惋惜,因为一开始满宝就说了是一百五十文一斗。 他们可不知道之前满宝和白老爷说的是称斤,如果知道,心里一定难受得不行。 作为年年都要向朝廷缴纳赋税的俩老头,他们虽然不识字,不咋会算术,却知道斗量和称重的区别。 在满宝和白善宝看来,算斗量可比算称重容易多了,可能是因为数字小? 反正不管了,俩人拿着算筹坐着算他们报下来的数字,不说钱大郎等人,就是周大郎等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心里头就一个想法,「我们家满宝出息了呀……」 老周头凑上去看了一会儿,没看懂,但他会看庄先生的脸色,见他一脸欣慰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家闺女没算错。 他看看满宝,再转头去看看坐在另外一边的帐房先生,老周头的眼泪差一点点就下来了。 做帐房啊,当年她爹就是这么想的。 周大郎没想那么多,因为他那位比他还小的小叔从小想做的事儿可多了,不说一天一换,反正隔天换总有的,他哪儿记得这么多? 不过他倒是挺想他儿子当帐房的,于是把大头三头往前一拉,让他们仔细的看满宝拨算筹,还小声道:「多看看,回头你们小姑教你们了,你们学好一点儿,等长大了就去当帐房先生。」 老周家的麦子的确没有多少,哪怕有钱家挑来的二十八袋麦子,那也没有多少。 何况钱家挑来的麦子还是用小一号的麻袋装的,那量起来更是刷刷的。 满宝和白善宝很快就把总数给算出来了,满宝道:「一共是十八万两千八百八十文钱。」 第503页 老周头手里的烟杆差点就给飞出去了。 白老爷刚才看过,老周家拿出来的麦种都不错,一斗下去,再一斗倒进袋里,虽然进得飞快,但以他多年买卖粮食的眼光来看,起码粒挺饱满的。 而且他是仔细对比过新麦种和他们现种的麦种的,他发现新麦种略比旧麦种圆一些,单独看不出来,放在一起一时也没人会发现,但仔细对比过后就能看出。 而他看得多了,又仔细留意过,基本打他眼前过就不会认错。 确定老周家没有弄虚作假,给出的都是质量还不错的新麦种,白老爷便笑着点头,问满宝:「那我该给你多少银?」 而一旁他的帐房已经把银子算好了,显然就等她的回答,双方确认无误后就可以籤押结帐了。 满宝冲着庄先生讨好的笑,然后把算筹奉上去。 老周头看了一呆,悄悄的问满宝,「你咋不自己算?」 「爹,我还没学会这个。」 老周头点头,叮嘱道:「那你努力学,」他压低了声音道:「把庄先生身上的本事都学过来,以后你就算不能去当帐房先生,也能去当老闆娘。」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爹,到时候我让你当老闆!」 老周头:「……不,不用了,那个让你相公当吧。」 满宝一头雾水,「我相公是谁?」 老周头:……他有点儿后悔了,他干嘛提起这个话题? 老周头一转身,看到周喜,便立即叫道:「喜啊,过来带你妹妹。」顺便把那麻烦问题给解决了。 庄先生已经算出来了,笑道:「一百五十二两,余四百四十文。」 下人将银子拿了上来,老周头和钱大舅等人眼睛都快直了,他们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 这,只是种了一季麦子而已,怎么会赚这么多的钱呢? 大家咽了咽口水,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满宝已经把白老爷他们送出门去了,白家的下人把院子里堆着的粮食全搬到骡车和牛车上运回去。 正是午时,太阳最大的时候,白老爷是一刻都不想在太阳底下站着,于是单手挡了挡太阳,单手则和满宝挥了挥手,道别了。 偶尔有路过的村民看见,也只是好奇的站在一旁看,然后问最相熟的满宝,「你们家这是干什么呢?」 满宝笑嘻嘻的道:「卖麦种呢。」 「哦,」村民挤眉弄眼的问,「你娘答应换了?」 满宝笑笑不说话,娘说了,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笑着就好。 村民自以为了解了,高兴的回家去了,太阳那么大,先回去吃点东西喝点水再说,傍晚凉快儿一点再出门唠嗑好了。 满宝也和白善宝告别,「我先回家,你和白二回去把银子数一数,等下午我再去找你。」 「行,去吧。」 满宝高兴的跑回家了。 老周头他们正摸着银子发愁,看到满宝进来就立即招手,「满宝快来,这我们也不知道各家的是多少,要怎么分啊。」 满宝道:「我知道!」 她将那些不是自家的麻袋找出来,让各家认领各家的麻袋。 钱大舅扒拉过来十二条麻袋,眼巴巴的看着满宝。 当时为了方便记,老周头他们是特意把各家的放在一处的,只有称完一家的,周四郎他们才会抬下一家的麻袋上前。 所以满宝只看了一眼麻袋的数量,从后头一数数字就知道哪个数字是谁家的。 落在最后的是钱三舅家的,他一共带来了七袋,满宝算最后七个数字,直接把后头的钱数一加就可以。 满宝道:「三舅舅的是九千四百五十文,银子的花,等我算算啊……」 她是还不太会这么大数字的除去,但她可以先减一千二百文,在纸上写个一,再减一千二百文,再写个一…… 一直到它不能再减一千二百文的时候,就是剩下的铜板和换下来的银子了。 虽然繁多,但却是准确的。 满宝道:「是七两,余一千五十文。」 钱三舅觉着有些不对,「九千,那不是九吊钱吗,合该是九两才对呀。」 第426章 钱,谁拿 周二郎道:「三舅,在县城,铜板换成银子得一千二百文才行,有的银成色好的,还得一千三百文才能换一两呢。」 钱三舅曾经也是在赌场混迹过的,一听就明白了,他叹息一声,感叹道:「我记着很久以前,县城里用铜板换银子,九百文就能换了,没想到现在铜钱这么不值钱了。」 钱大舅伸手去摸扁担,钱三舅一看便一激灵,连忙蹦到一边叫道:「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我就那么一说,就那么一说。」 钱大舅冷哼了一声。 钱三舅汗津津的躲在了满宝的背后,可惜他太宽,满宝遮不住他,钱三舅讨好的对老周头一笑,「姐夫,那您看……」 老周头道:「银子得剪吧,铜钱我这儿倒是也有,满宝,先把你大舅,二舅的也算出来。」 满宝算了老半天,又核对过一次才道:「二舅的是一万两千一百五十文,换成银子就是十两,余一百五十文;大舅的是一万六千九百文,换成银子就是十四两,余一百文。」 钱大舅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钱三舅忍不住泛酸,「大哥,你们家挑来的麦种也真够多的,早知道我就让孩子他娘她们也一块儿来了。」 第504页 钱二舅瞥了他一眼道:「谁让你不多生个儿子的,我们两房都是三个儿子。」 「那是我想生就能生的吗?」 老周头忍不住在一旁帮二舅兄,「三弟,你当年不是说儿子生多了还得花钱娶媳妇,不如不生吗?」 这件事显然大家都知道,周大郎等小辈扭过头去不忍直视,连满宝都在不住点头,还拉着钱三舅的手说,「三舅,现在认识到了也不晚,回头你让表哥对表嫂们好点儿,让他们多给你生孙子,一样的,一样的。」 「你小小年纪,知道啥是生孙子吗?」 「知道呀,我三嫂和我四嫂才给我添了两个侄子呢。」 钱三舅当然知道,只是两个孩子满月都碰上了春忙,所以他们那边都还没过来看过,本就是打算等端午的时候上门看一看,送一篮子鸡蛋呢。 前两天,钱三舅还在为家里的鸡蛋犯愁呢,觉得大姐夫太不体谅人了,这辈子光因为他们家添丁就送出去多少鸡蛋了? 不过这会儿钱三舅的心没那么疼了,他也懒得再跟满宝这个小娃娃口胡,直接笑吟吟的看着他姐夫。 老周头知道他是为啥,也并不含煳,拿出银子来就分。 结果才摸出一锭银子来,大门就砰的一下开启了,其实声儿也不是很大,就是大家都安静下来不说话,全神贯注的看着银子,这一点儿声响就显得格外的大。 以至于老周头心一颤,手一抖,下意识的就握紧了银子,生怕谁来跟他抢似的。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回头去看,这才发现是钱氏她们回来了。 钱氏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你们围在一块儿干嘛呢,我在大圆家听说白老爷走了,他爹,你是不是在外头说了我坏话,怎么……」 钱氏话音才说到一半,就看到了众人中间的银子,一时也失去了声音。 她身后的一众人自然也看到了,她们可没见着卖麦种的场面,所以突然看到这么多银子,没人觉得这钱是她们家的。 直到老周头分银子后。 钱二舅的最好分,因为白老爷拿来的就是十两一锭的银子,直接给他十两,再从铜钱里数出一百五十文就行。 钱大舅那儿,老周头也直接给他一锭银子和一百文,然后就又拿出一锭来犯愁,他问钱大舅和钱三舅,「直接剪开?」 钱大舅点头,钱三舅却叫道:「别呀,我知道这种整锭的银子换成散银要多贵些,因为散银有损耗,姐夫,你交给我,回头我拿到县城里去换,你再给一两的散银就行。」 老周头才不听他的呢,直接看向钱大舅。 钱大舅点头道:「别听他的,直接剪开,要是小了,我们两家补一补就行。」 钱三舅忍不住叫:「大哥!」 钱大舅瞥了他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说进城去买布,结果到赌坊外头转悠去了,村子里都有人看见了,我告诉你,这点子钱你也不能拿着,让大郎拿着。」 说罢,回头对钱三舅的大儿子道:「回头你把钱收好来,你爹问也不给,也不许给你娘,回去后你们兄弟商量着平分了,还是放在公中都行,你们家里现在那点麦子省一省还能吃到夏收,实在不行就掺些麦麸。」 钱大舅直接就把三房的钱给安排好了,「别有了点儿钱就祸祸,想想你们家里的几个孩子,过不了几年就要开始说亲了,娶个好点儿的媳妇就得五两银子往上了,你嫁个闺女总也得准备点儿嫁妆不是?统共也就七两多的钱,你们兄弟俩一分还能剩多少?」 三房的大郎点头应下,钱三舅气得鼻子都快要冒烟了,结果眼睛一歪就对上了钱大舅的目光,他手指一痛,直接缩了脖子不说话了。 钱大舅道:「回头你娘要是问起,就说这钱是我分派好的。」 三房的兄弟俩点头。 钱大舅就对老周头道:「剪吧。」 老周头就把满宝叫过去画个线,满宝看了眼他们拿的剪子表示很怀疑,「爹,这个剪子能剪银子?」 「总要试试嘛,不行就放到案板上拿刀砍。」他们家又不是啥有钱人家,当然不会去买那专门剪银子的剪子了。 满宝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银子会有损耗了,她挠了挠脑袋问,「我们家不是有银块吗?去年把姜卖给药铺,结算回来的都是银块吧?」 钱大舅和三舅家的两儿子一听,连忙表示:「银块好,银块好,这样回去我们也不用再剪开使了,这一剪子下去,掉下银屑来,那都是损耗呢。」 钱三舅气得掐腰,吼道:「所以我让你们进城去换银块,一锭能换十两的银块不说还能多出一些铜钱,知道不知道?」 第427章 分银 钱大舅瞥了他一眼,对老周头道:「既然家里有,那就用家里的散银兑也行。」 老周头这才想起这茬来,他憨憨的笑道:「我都忙晕乎了,哪里还想得起家里有银块?」 老周头看向钱氏,钱氏都不带动弹的,掀了掀眼皮道:「银块没那么多。」 她已经听清楚了,两家一共还有十一两没给呢,家里的银块就是小豆丁一样,才三两齣头,换个屁呀。 「哦。」老周头看向满宝,「来来来,我们来剪银子。」 满宝不知道为什么老爹对剪银子这么热衷,但是,她还是叹息一声上前了,她估摸了一下四两和七两的比重,然后在银子上画了一条线。 第505页 老周头气沉丹田,一剪子下去,银子有了一个口子,他目光炯炯,对准了那个口子又是一剪子下去…… 钱三舅看得心动不已,把被夺了财政大权的事丢在了一旁,嗯,其实财政大权已经好多年不在他手上了,他兴緻勃勃的挤上去,嬉皮笑脸的道:「姐夫,给我试试呗。」 就是钱大舅和钱二舅都看着那把剪刀蠢蠢欲动。 最后银锭在四个老头的齐心合力下终于被剪成了两份,老周头笑眯眯的拿出称来称了一块,乐道:「哎呦,这个挺准,六两五分,多一点儿点儿。」 钱三舅:……这叫什么准? 老周头很大气的挥手道:「行了,那五分,我换成铜钱给你呗,满宝五分银是五百文吧?」 「……是六百文。」满宝解释道:「爹,你得以一千二百文兑一两来算。」 老周头有一丢丢的心疼,「行吧,你大舅的这边差点儿,这是算三两五分还是四分半?」 「行了,就那么点儿差,」钱大舅道:「算五分。」 老周头算不清楚这期间的关系,直接挥手让满宝找钱。 钱大舅也算不太明白,但钱三舅却是能算明白的。 钱氏最后还是开了钱盒,因为铜钱也不够。 老周家摆摊,或是几个孩子出去走街串巷的卖姜块,赚回来的大多是铜钱。 所以家里的盒子里都是一弔又一弔的铜钱。 相比于银子,钱大舅等人看到铜钱就实在是太过亲切了。 虽然他们手里也拿过银子,十两二十两的甚至都有过,但总觉得还是铜钱更让人踏实。 所以对于把银子换成铜钱,他们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其实要不是老周家没这么多铜钱,他们还想全都换成铜钱回家呢。 十六万的铜钱啊,那就是十六吊了,想想就激动。 满宝给钱大舅数了六串钱,一串是一百文,而给钱三舅的是一弔六串,外加五十文钱。 钱三舅伸手就要接过,结果他身后的两儿子一人上前一步,殷勤的从满宝手里接过了那沉甸甸的铜钱,老周头顺手就把手里的银子也给俩孩子了。 钱三舅:…… 钱大舅很高兴,钱家人都很高兴,老周家人更高兴,除了钱三舅。 钱大舅对两个侄子道:「回去以后,给你娘一些铜钱,再去集市上买些肉回来,之前春忙多少有些伤着了,五月邪气重,得多吃点儿。」 俩人高兴的应下。 老周头让大郎和二郎把剩下的钱都给搬到房间里,这一放松下来才发现肚子饿得厉害。 钱氏道:「大家还没吃午食呢,先去做午食吧。」 女人们就唿啦啦的涌进厨房开始做吃的。 一群大老爷们则坐在屋檐底下一边乘凉一边说闲话,三个舅舅这时候也不放满宝离开了,稀罕的把她拉到身前看了又看,老半天后感慨的道:「满宝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我刚看你算筹打得好呀,再长大点儿还了得?」 满宝不好意思的笑,谦虚道:「先生说我的算筹还差得远呢,还得学。」 「你们庄先生人好,可得好好孝敬孝敬他,」钱大舅说到这儿,扭头问老周头,「刚才我们昏头昏脑的,光顾着看钱了,都没好好的谢一谢庄先生,你回头可得让大娘多送些鸡蛋过去。对了,」 钱大舅道:「本来说端午让你大嫂他们过来看看你两个小孙子的,再松些鸡蛋过来,既然提到了这事儿,明儿我就让你大嫂他们过来,多带点儿鸡蛋,给庄先生送去。」 后天就是端午。 老周头笑眯眯的应下。 他最近还有点儿愁呢,家里两个儿媳妇太能吃了,加上他不太捨得买肉,所以最近家里隔上两天也要煮一顿鸡蛋,哪怕是只给几个孩子吃,他们大人喝喝汤,那去的鸡蛋也不少。 毕竟,他们家现在能吃鸡蛋的孙子孙女可就有七个,加上满宝,再加上在他眼里还没成年的老五老六,一人一个鸡蛋一顿就去了十个,再加上两个特别能吃的儿媳妇…… 老周头好几次想换下大儿媳,想着干脆让二儿媳给两个小的儿媳妇做吃的算了。 不过现在是不太用愁了,只要想到此时房间里堆着的银子,老周头就特别高兴,特别豪气,决定晚上把家里所有的鸡蛋都煮了。 嗯,还可以再去大集上割一块肉回来。 他们在这边说话,满宝趁机熘到了钱三舅旁边,安慰他道:「三舅你别伤心了,一会儿我给你糖吃。」 说着,满宝从兜里抠出一块糖给他。 钱三舅接过就塞嘴里吃了,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浑身都充满了忧伤。 满宝看着心疼得不行,在她心里,这是她亲舅,所以对三个舅舅是真的感情挺深的。 而三个舅舅中,她跟大舅和三舅的关系最好。 前者是因为大嫂每次带她回娘家都是吃住在钱家,她可是打小被钱大舅抱在怀里的。 至于钱三舅,她很喜欢被他顶在脖子上到处玩儿,而且她记得小时候每次去三舅家,三舅总是偷偷地去厨房给她做好吃的。 虽然大嫂说,那是因为三舅自己想吃,所以藉口给她吃…… 但她还是很喜欢三舅。 可大舅说的也没错,赌钱是不对的。 她从小就知道,陷入赌博的赌徒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好比隔壁的癞子,他发作起来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 第506页 第428章 劝和 所以满宝伸手拉过钱三舅的手,握紧后正好显出他左手缺失的小指,满宝到嘴边安慰的话就没忍住一转,「三舅,就算是为了你的另一个小指头,你也不能再去赌坊了。」 钱三舅:…… 他磨着牙小声道:「我没去赌坊,我就是去县城逛街,晃荡到那儿的,要是让我知道谁在村子里乱嚼舌根……」 「就是晃荡,也不能去赌坊附近晃荡,」满宝道:「你学学我四哥,他这两年没少去县城,但就从不靠近赌坊。」 满宝小大人一般的叹气,「三舅,赌钱有什么好玩儿,还是肉好吃,有了钱就去买肉吃吧,上次我在县城吃的红烧肉真好吃。」 满宝觉得肚子更饿了,她干脆丢下钱三舅,拔腿就往厨房跑。 还想和她说悄悄话的钱三舅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伸出的手连袖子都没抓着。 满宝跑进厨房里,冯氏,何氏和钱大嫂正在洗菜厨房门口不远处洗菜,而钱氏则和钱大舅母在厨房里给小钱氏打下手。 满宝跑进来的时候,小钱氏刚起锅一大盆鸡蛋炖豆腐,这豆腐是昨天留下的,一直镇在井水里,只是多少还是有些味儿。 但她一煮,这些味儿又都散了。 看到满宝,小钱氏便在碗里盛了两个鸡蛋和几块豆腐,让她坐在一旁吃。 钱大舅母看着直笑,对钱氏道:「这孩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这孩子自然说的是小钱氏了。 钱氏点头,笑道:「家里她做的饭菜最好吃了,她几个妯娌,宁愿把里外里都包了,也要跟她换着来做菜。她们也都学过,还手把手的教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放的是一样的油盐,煮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钱大舅母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这孩子打小就有这个本事,还没灶台高的时候,踩着凳子就能炒菜了,第一次下厨可把我吓坏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大人不在家,肚子饿了,直接就生火自己煮了,直接用去我半罐子的油,她三个兄弟还直唿好吃,哎呦,能不好吃吧,用了半罐子的猪油呢。」 满宝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她最喜欢听这些故事了,尤其还是家里大人小时候的故事。 小钱氏在一旁有些羞臊,一低头看见满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赶紧吃你的,瞎听什么?」 满宝立即点头。 钱氏就顺势笑道:「我们家满宝比她嫂子可差远了,她要是饿了,连桌腿都能啃,就是不会做饭,你说愁不愁?」 「愁什么呀,满宝一身的本事,就算不会做饭也自有人送吃的上来,」钱大舅母说到这儿心中一动,低声道:「我看这正是她天命不凡的表现呢,你想啊,仙子哪有自己做饭的,那不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钱氏眼睛一亮,合掌笑道:「大嫂说得对,你不说我都没想到这点儿呢。」 满宝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记得更早的时候,娘亲让她跟在大嫂身边多学一学做饭做菜,还说有了本事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不愁吃穿,因为她只喜欢吃,娘还愁得吃不下饭呢。 怎么到这儿就全变了? 冯氏等人把喜好的菜送进厨房。 厨房里站不了这么多人,钱氏干脆让她们去收拾桌椅板凳去了,她和钱大舅母继续在厨房里帮忙切菜和烧火。 小钱氏则只负责煮。 钱大舅母往外看了一眼,便把话题说到了钱氏身上,「我看你身体大好了,家里也越发和睦,你也应该对妹夫多两分耐心,别总是跟他吵架。」 钱氏脸上笑着应下,心里却对老周头有些咬牙切齿。 满宝帮她娘说话,「大舅母,我娘没跟我爹吵架,他们可要好了。」 钱大舅母笑着点她的额头,「就你小机灵,行,我不说你娘了。」 但一转身还是忍不住说她,只是这会儿压低了声音,「就算吵,那也是夫妻间私下的事,在房间里闹闹就行了,实不该闹到外面去,不然这多让妹夫丢面子啊?」 她小声道:「他都是做祖父的人了,人越老越好面,回头他出去走动,村里的人看见问到他脸上来,或是有些促狭的打趣他,他恼不恼?这一恼,可不得回来找你吵,到最后受气的还是你。」 满宝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她们脚边不远处吃东西,听得一愣一愣的。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爹跟她娘闹翻了?不会还打架了吧? 钱氏低声应下,偶尔低头警告的瞥一眼小闺女,满宝识趣的闭嘴,不敢在这时候发问。 一直到下半响,大家吃完午食送钱家人离开,钱氏才瞥了一眼老周头,转身回屋。 老周头琢磨了一下这眼神的意思,有些不太确定的问小闺女,「你娘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满宝硬着头皮道:「高兴吧?」 「也是,」老周头也高兴起来,「挣了这么多银子呢,能不高兴吗?」 他决定回去数一数银子。 箱子里还有一百二十二两银子,在老周头的前半生,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钱氏也没见过,不过她心里有数,至少满宝分在手里的钱就一定比这个多,所以她只看了一眼便看向老周头,问道:「你出去说我坏话了?」 第507页 老周头顺口问道:「我说你什么坏话了?」 钱氏忍不住一拍床板,结果满宝就跑进来了,她心中怒气一顿,想到她已经许多年不跟老周头生气吵架了,便按下怒气道:「不是你说的?我们今儿中午在大圆家,有人也去大圆家串门,都说你因为换麦种的事生气,因此还把我娘家人请来为你做主……」 钱氏说到这儿一顿,隐隐觉着有些不对,但还是道:「然后我就被你赶出来了,我娘家人都站你那边。你还在外面放话,说你以前不跟我吵是因为我身子不好,现在我身子好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所以以后要照着三天一顿的揍我……」 老周头一脸茫然,「不是,我啥时候说过?我,我冤不冤啊,别人不知道大哥他们是为什么来的,你还不知道吗?」 第429章 谣言起于你 站在屋里的满宝也有些呆,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便心虚的举着小手道:「爹,娘,我,我好像知道为什么……」 满宝将送白老爷他们出去碰见人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肯定是周三起说的,爹,娘,当时外头就只有周三起一个人,也是他问我的。」 夫妻两个就沉默了一下,老周头气得牙痒痒,「这个三起,跟他娘一样的多嘴多舌,竟敢在外头造我的谣,回头看我不揍他。」 钱氏不生气了,却还是横了他一眼道:「一个做叔叔的欺负侄子算怎么回事?」 满宝就给她爹出主意,「爹,让四哥去揍他!」 想一想又觉得不好,所以在老周头还没开口时又补充道:「他年纪比四哥大,四哥肯定打不过他,让二哥三哥也去。」 正在外面听墙角的众兄弟:…… 周大郎起身,把几个弟弟都轰走,自己也走了。 算了,只要爹娘不吵架就行。 突然而起的高声,加上媳妇们的做的眼色让兄弟几个都提着一颗心,还以为爹娘又要吵起来了呢。 满宝和无忧无虑的大头等人不知道,他们几兄弟却是知道的,更往前的时候,爹和娘可是没少吵架。 也就是后来有了孙子,娘的身体又渐渐不好,俩人才不吵了的。 屋里的俩人到底没吵起来,满宝想要熘走,钱氏却把她叫住了,道:「过来帮娘算帐记帐。」 满宝便笑嘻嘻的上前,她最喜欢数钱钱了。 钱氏看她欢乐的模样,便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看见她绑得歪歪斜斜的头髮,忍不住问,「你头髮自己绑的?」 满宝点头。 钱氏就叹气,「过两天让大丫二丫教你怎么绑小揪揪,你是小姑娘了,得要学会绑头髮了,来,先告诉娘,我们家这一趟总共挣了多少钱?」 满宝早算好了,道:「一共挣了一百二十两,余三百四十文。」 钱氏就摸着银子感慨,「谁能想到,一季二十亩的冬小麦竟然能挣这么多钱?」 老周头总算是想起来了,「本来不止这点儿的,你怎么让大郎他们抗走了三袋麦子?要是把那三袋也卖出去,那可得多好多钱呢。」 「总要给亲朋留一些,」钱氏道:「以后亲家们上门来换麦种,你是给还是不给?我娘家那边都给了,不给其他家的说得过去吗?」 「可你留下的麦种就那么些,给了我们自家还种不种了?」钱氏就知道他捨不得,所以才提前让几个儿子把麦子搬走,再把门一锁,儿媳妇挡在门前,她就不信他敢硬搬。 老周头的确很捨不得,嘟囔道:「一百五十文一斗呢。」 钱氏到底没忍住拧了他一下,道:「那是钱的事吗?乡里乡亲的,还是亲戚,以后说不准啥时候就要人家帮忙了。再且说了,那是你儿媳妇,也是人家的闺女。」 她指着满宝道:「你想想喜,想想满宝,要是不给,以后她们有脸回娘家吗?」 「人心里不痛快,日子就过得不痛快,一大家子人,只要有一个闹起来,那家里就不得安生,我看你到时候能数着银子过日子吗?」 老周头很想说他能,但在媳妇的逼视下,他没敢说。 满宝在一旁连连点头,还小小声的声援她娘,「爹,万一以后我跟大姐在婆家有了好种子,你上门问我要和大姐要,我和大姐都不给你咋办?」 老周头眉毛一竖,钱氏的眼刀再次飞过来,他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出不来了。 钱氏低头再看满宝,就怎么看怎么顺眼了,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道:「我想着,这么多钱留在我们手里也没用,干脆分一些出去给孩子们吧。」 「啥?」老周头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了,瞪眼道:「分出去干什么?」 「给他们花用,」钱氏理所当然的道:「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是当爹的人了,底下有着孩子不得花钱?所以分一些给他们。」 「他们手里头就有银子,用得着我们分吗?」老周头道:「我虽不管帐,但我也知道,他们手里,包括老五和老六,甚至大头几个小的手里都有钱。」 他看向满宝,「满宝,是不是?」 他不止一次的搜刮过老五老六的钱,早就知道他们的大钱放在满宝那儿了,而大头几个小的,为了不被他们爹娘把钱搜走,也都是把钱存在满宝那儿的。 满宝还没回答,钱氏就打断他的话道:「你管他们有没有钱,咱身上留这么多钱也没用,对了,我正要和你说呢,家里有钱了,得给老五说亲了。」 第508页 这个老周头没意见,还提了一点儿,「说个好点儿的,聘礼高些没啥。」 但对分钱给几个儿子,他依然持反对意见。 但家里的钱一直是钱氏拿着的,怎么用,基本上也是钱氏说了算,好吧,虽然用前她会跟他商量,但多年来的习惯在这儿,钱氏做的主显然在老周头之上。 她道:「他们身上没你想的有那么多钱,从去年五月开始,老二上县城摆摊的钱都要上交,连卖竹编的钱都一块儿给我了,二房没挣什么钱。学堂没了,老大家的也没额外收入了,而老三老四和喜种的那点姜,卖得的钱先交上来六成,几个孩子再自己分一分,能有多少?」 老周头沉默。 「老四才有孩子,以后要给孩子买的东西还多着呢。」钱氏劝道。 老周头忍不住道:「所以我才不想把钱给他,那小子就不是个知道节制的,钱得省着才能有,知道吗?」 满宝又忍不住插嘴了,「爹,我朋友说,钱是花出来的,越花就越有钱。」 「放屁,你哪个朋友说的,别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小心把你教坏。」 科科:……不是我说的,是你们人类自己在百科馆内输入的资讯,宿主你别冤枉我。 老周头之所以能养活一大家子,甚至让他们活过了两次天灾,自认为靠的就是省。 平时小省,天灾时才有底气,灾时又大省,只求活着不求吃饱,一般熬过一年半载就能继续活下去。 靠花钱挣钱,这不是骗子是啥? 第430章 吵架 钱氏在这一点上很贊同老周头,因此也说了满宝一句,「持家要勤俭节约,不能总是想着买好吃的、好玩的,只有平时节省,一家才能有积余。」 钱氏一下没忍住,顺便教了一会儿女儿,「你看我们一大家子,人多,挣得也多,但若是没有积存,家里有一二人生病了,或是遇上天灾人祸了,到时怎么办?」 老周头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满宝啊,你跟白家少爷们玩儿可以,也可以学他们的本事,但这花钱的本事就不要学了,我们要学会存钱,知道吗?」 钱氏回过神来,重新说起自己的目的,「但我说要把钱分给孩子们,不是分给他们立时拿去还完的。」 老周头一听老妻说起这个话题,立时不高兴的把脸扭到一边去。 钱氏怒了,一拍床板道:「满宝,把你爹的脸给我扭过来。」 满宝立即伸手去扒拉她爹的老脸。 老周头愤愤的把头扭回来,道:「你把钱给他们,他们能不花吗?既然都是要存着,那存在咱这儿和存在他们那儿有什么区别?最后他们要用钱的时候我会不给他们吗?」 「当然有,」钱氏沉声道:「老四就先不说了,你看看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哪个身后不拖着一家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们都这么大了,你还给他们拿着钱到什么时候?我的意思,趁着现在家里有钱,也宽裕,就给他们一些,让他们学着自己当家。」 老周头道:「我还没死呢,他们想当家?」 老周头气得胸膛起伏,指着坐在一旁的满宝道:「不说老六还要好几年才说亲,就说满宝,她得再过七八年才说亲吧?他们当的什么家?」 钱氏淡淡的道:「大郎五岁的时候我就当家了,当时爹娘也还在呢,我要不是提早两年当家,爹娘走的时候,我们一家子都喝西北风去。」 老周头见她翻旧帐,忍不住磨了磨牙。 满宝抬着小脑袋看看爹,又看看娘,最后道:「爹,娘,你们别吵架了,万一哥哥嫂子他们也学你们吵架咋办?」 钱氏就伸脚轻轻地踹了老周头一下,嫌弃道:「出门给我澄清去,我有没有跟你吵架打架,还有,自个去晒晒太阳清醒清醒,我给几个孩子分钱总不能是为了我自个吧?这是为了你们老周家!」 老周头就这么被赶出去了。 周大郎他们早在他们娘又一拍床板的时候就躲起来了,当然,顺道带着老婆孩子,所以此时院子里空落落的没人。 老五和老六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明明今天赚了一大堆钱,但老周头还是气得不轻,背着手提着烟杆就气沖沖的去周三起家。 他打算找那倒霉侄儿算帐去,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啥话都瞎传。 大热的天,没事可做的周三起正躺在床上唿唿大睡呢,然后就被他爹揪着耳朵给拖起来了。 周三起「哎哎」的叫着,就被提着耳朵拖到了老周头跟前。 老周头坐在周三起家的堂屋里抽菸,见他被提着耳朵过来,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训道:「三起啊,你这都多大了,地里的稻子去看过了?前段时间不是下了两场雨吗?追肥了吗?」 周三起还一脸迷茫,老周头就继续道:「追了肥,田里的水再囤上三四天就够了,该放掉就放掉,这么多事要做,你干嘛非得编排我跟你婶儿……」 周三起爹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这倒霉孩子,儿子都能满地跑了,你还在外头胡咧咧。」 周三起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算帐了,他连忙叫着冤枉,道:「叔,金叔,外头传的那些话可不是我说的,我回家吃了午饭就在附近晃悠一下而已,还没来得及跟人说呢,外头就传遍了。我还说呢,叔跟婶儿从不红脸,怎么可能闹到婶儿娘家人都来的地步?」 第509页 周三起叫道:「这事真不是我说的,叔儿,不信我发誓!」 老周头半信半疑,他爹也立即道:「金哥,这小子虽然口胡,但却是敢说敢当的,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就是,对了叔,当时大驴他娘在她家院子里看着我和满宝呢,肯定也听到了我们说话,说不定是她传的。」 全村上下谁不知道周大圆他媳妇张氏跟钱氏不和? 偏她们还是同村的,七拐八拐的有些亲戚情分,钱家来人,谁家也没去,转身就去了周大圆家里坐着说闲话。 听说周大驴他娘私底下气得很呢。 老周头:……弄了半天,他还找错人了! 周三起也看出老周头心气不顺了,立即坐到他身边安慰他,「叔啊,这女人就是那样,咱不能跟她们一般见识,您看这大热的天儿,您不会是被婶儿赶出来的吧?」 老周头:…… 周三起一看他的脸色,兴奋了,想也不想就开口问道:「叔,婶儿家来人,不会真是来给您做主来的吧?」 老周头收菸袋,周三起他爹一看,不得了,立即把儿子踹走了,好声好气的把老周头给送了出去。 等回来就忍不住揍儿子,「啥话你都敢问,啥话你都敢往外说,都是跟你娘学的,好的不学,非学成了长舌妇……」 老周头站在墙外,听见周三起被揍得嗷嗷叫,这才满意了,背着手就顶着大毒日的回家去。 哼,既然是张氏传的话,那就是女人家的事了,他才不去澄清呢,忒的丢脸了,应该家里的那个老太婆去才是。 这么想着,老周头理直气壮的回家去,到了房门口就悄悄的推门进去。 昨晚睡得晚,起的早不说,还睡得不踏实,这会儿事情完了,大家都在正在屋里睡呢。 满宝就躺在钱氏的身边,她一直有午睡的习惯,此时小肚子就一唿一唿的,小嘴微微张着,香得不得了。 老周头摸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在最外面躺下了。 钱氏迷煳中把满宝往里挪了挪,给他让了一点儿位置。 老周头一看,放下心来,干脆就往里挤了挤,舒服的躺下了。 还是家里好啊,哪像外面,五月的太阳,就已经照得人眼前发晕了。 第431章 数钱 老周头出去晃悠了一圈,不知道是被太阳晒昏了头,还是被太阳给晒清醒了,反正等再满宝和钱氏醒过来时,他就叹了一口气问:「你想怎么分?」 钱氏睡了一个时辰,也计划到了,道:「我的意思,老大老二老三,一家十五两,老四才带着一个孩子,你又怕他拿着钱乱造,那就给他十两自己拿着,余下的一人五两,包括喜和满宝都有。」 满宝没想到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高兴的问道:「我也有钱吗?」 钱氏笑道:「当然,你可是大功臣,你几个哥哥姐姐都有,你怎么能没有呢?」 地是大家一块儿重的,其实认真来说,大房会比较吃亏一点儿,因为大头大丫都能当半个劳动力了。 不过家里的这种事是不能算得很清楚的,等要算清楚的时候,家也就乱了。 老周头摸着菸袋问,「这得去多少钱呀?」 满宝在娘亲开始说的时候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了,不一会儿就高兴的告诉她爹,「不多,七十五两而已。」 老周头手里的菸袋就啪叽一声掉在了床上,颤声问:「那,那我们老两口还剩多少?」 「不算铜板,也不算钱盒里面的钱,还有四十五两呢,」满宝安慰老爹,「爹,你别伤心,等我们家的这季麦子种好了,我们又卖给白老爷,又能赚一笔。」 不说老周头,就是钱氏都呆住了,连忙问道:「还能继续卖这个价?」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跟白老爷提呢,这事不急,不急。」 哎呦,这可怎么不急呀。 老周头才要着急,满宝就已经笑眯眯的道:「春小麦里也就我们的小农庄和我们家用的是新麦种,我都想好了,要是白老爷不要,我们就自己扛到县城里去卖,就跟粮铺的种子价贵一点点就行。」 老周头立即不心疼给出去的那点钱了,积极的道:「也不用贵,其实跟粮铺的种子价一样都行。」 那些粮铺可真是坑人啊,一斗种子要这么多钱。 见老周头同意了,钱氏就道:「这么好的银锭剪了可惜,还是让老大老二他们明天进一次城,把它换成小一些的银锭吧,这样也好分。」 满宝又伸起自己的小手,高兴的道:「娘,我知道,不用拿到县城里去换,跟白善宝,白老爷他们换就可以了。」 「他们有?」 「有呀,五两一锭的银子,白善宝有好多,都是他用自己存下来的银块打的,特别漂亮。」 那是去银楼打回来的,质量比官银还要好呢,白善宝很大方的跟满宝换了一些,白老爷便把剩下的也给她换了,还笑问了一句,「你拿这么多五两的银锭干嘛?」 「好分。」 白老爷便笑着点点头,对她家的银子怎么分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他们三儿挣的那个钱要怎么分。 所以他直接问满宝,「你和善宝二郎的钱要怎么分?」 满宝这才想起,她还有一大笔钱没有分呢,立即不想回家了,于是把银子都交给跟来的大哥二哥,让他们自己弄回家,她要去找白善宝。 第510页 周大郎和周二郎把换好的银子放到布里包好,这才塞到背篓里,闻言便把背篓背起来,叮嘱了满宝一声,「一会儿二哥就去买肉了,爹说晚上还要杀一只老母鸡呢,你可得早点儿回来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二哥你们快走吧。」 白老爷也笑着和兄弟俩挥手告别,然后继续低头问满宝,「这么多钱呢,你们是打算拿来花,还是存着?」 满宝认真想了想道:「既拿来花,也拿来存吧。」 白老爷立即精神一振,笑问,「你们打算怎么花?」 满宝摇头道:「我还没想过。」 白老爷:「……你没想好,那二郎呢,他想好了吗?」 满宝顺口道:「他想去益州。」 白老爷眨眨眼,蹙眉问:「去益州干什么?」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玩呀。」 白老爷:…… 「听说益州很好玩呢,」满宝说到这里都心动了,喃喃道:「不然我也去益州玩吧?」 白老爷就觉得庄先生给三孩子布置的作业太少了,不然他们怎么会想着去益州玩儿? 他决定一会儿就去找庄先生好好的谈一谈,今天下半响放假就可以了,明天一定要把今天的课补上才行。 满宝已经挥手告别白老爷,跑到隔壁去找白善宝和白二郎。 白二郎正自己拿了玩具坐在榻上玩儿,白善宝则在另一边的榻上唿唿大睡,满宝跑进来,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小声问白二郎,「我们的钱呢?」 白二郎指着隔壁的房间道:「都放在那边了。」 他忍不住抱怨,「你好慢啊,我和善宝都把钱数了三遍了。」 满宝很惋惜,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白善宝,眼睛立即亮起来,她小声道:「那我也过去数一数。」 白二郎不在意的挥手道:「你去吧,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见钱,不太好玩儿。」 满宝就蹬蹬的跑到隔壁,守在门口打盹的大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 满宝推门进去,就看到本来装在箱子里的银子正分成了两堆堆在地上,银白色的光芒在阳光下的照射下越发闪亮。 满宝忍不住「哇」的一声,冲上去抱住银子咯咯的笑,对从窗口那里射进来的热乎乎的阳光都不在意了。 满宝看到了丢在一旁的垫子,直接拉过来盘腿坐下,然后就开始数钱。 她最喜欢数钱了,尤其是喜欢数自己的钱,晚上只要有时间,或是吃完晚食既不想出去玩儿,也不想睡觉时,就会把她的钱盒拿出来数钱。 而数银子显然比数铜板还要舒适,高兴。 因为银锭足够大,还更加的漂亮。 满宝直接把手里的银锭拍在一旁,数了一个「一」,然后伸手去摸第二块…… 听着房间里传出的一二三四……大吉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身子往屋檐下又缩了缩,刚好躲掉照射过来的阳光。 第432章 发现问题 白善宝和白二郎显然还没有将陇州的钱款给出去,所以屋里的钱正好是一千九百一十两,甚至银子堆边上还散落着一把铜钱,显然他们把那一百一十九文钱也给拆出来玩儿了。 满宝开心的把银锭数了两遍,其实也不多,十两一锭,也就一百九十一个而已。 满宝数得开心,但钱再好数两遍也够了。 她刚睡醒,并不想再睡,左右看了看便看到丢在一旁的帐册,她直接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拿起来看。 满宝隐约领悟到了一个道理,粮食,要是单单作为粮食卖出去,那是很不赚钱的,但如果作为种子卖出去,却能比单卖粮食多上四倍,甚至是更多。 她觉得以后他们的小农庄,甚至他们家都可以多挑选一些植株特别健壮,穗特别长,特别饱满的出来做种子。 就算以后不能这样一大批一大批的把粮食当种子卖,那也能挣不少钱,至少会比单纯的卖粮食要赚得多。 满宝一边翻着帐册一边喜滋滋的想着。 然后翻着翻着她就觉得不对了。 满宝翻到前面看了一眼斗量的钱额总数,又翻到最后看一眼称重的钱额总数。 满宝一呆,干脆翻到第一页开始数斗量了多少袋的麦子,又去数称重的袋子数量。 然后发现斗量的麦子还比称重的多一袋呢。 直到这会儿,满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好像叫白老爷坑了一把。 满宝算了一下之间相差的钱,惊呆了,然后心痛到无以復加。 不说斗量的还比称重的多一袋呢,就是相同,每一袋装的麦子有些差异,但也不改差这么多呀。 竟然差了九千二百零五文钱! 满宝抱着帐册就冲到隔壁找白善宝。 白善宝正好醒了,正在喝水呢,看到满宝就噘嘴道:「你怎么才来啊,说是下半响来,结果我们等了你那么久都没来。」 满宝直接就把帐册塞到他跟前,眼睛瞪得大大的道:「你看!」 「怎么了?」白善宝接过帐册。 白二郎也赶紧丢了玩具冲上来,兴奋的问,「是不是帐算错了?」 「不可能错的,」白善宝首先道:「我和满宝是分开算的,既然我们俩的数字一样,那就不会有错。而且先生都没说错,我也看过你家帐房算的,我们是一样的。」 第511页 白二郎就沉静下来,「那你让我们看啥?」 满宝将她的发现告诉俩人,一脸惊奇的问道:「怎么会差这么多?」 白善宝却想起当时堂伯说要一半斗量,一半称重时先生说的话,他若有所思,「先生说,这是我们的第一道作业。」 白善宝抬头和满宝对视一眼,然后费了老大的功夫才从郑氏那里找出一个量斗来。 郑氏都快要愁死了。 婆母不在家,她根本管不住儿子。 昨天家里突然运进来一批麦子,吓了她一跳,结果今天她还没回神呢,这三孩子就把麦子给换成了钱。 现在又闹着要找量斗,她上哪儿给他们找量斗去? 结果还是家里的管事不知道从哪儿给他们找了一个来。 白善宝抱着斗认真的问管事,「是官制的吗?」 「少爷放心,都是在县衙制定的工匠那儿做的,照的是朝廷的度量做的。」 三个孩子就跑回了前院。 前院的一个屋子里还放着一些麦子呢,那是跟村民换剩下来的麦子,不多,还剩下九袋而已。 在大吉的帮助下,他们解开了一个袋子,白善宝将量斗伸进去兜麦子,因他力气小,只装了一下半。 大吉也不帮忙,退到一旁抱着胳膊旁观。 白二郎帮着白善宝一起把装了麦子的量斗搬到地上,满宝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青花盘子来,直接哗哗的用盘子盛了麦子往量斗里倒。 大吉看到那青花盘子,忍不住动了一下,到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把头扭到一边去,眼不见为净。 三人一起合力,用盘子把袋子里的麦子装满了量斗,刚好持平,白二郎就要扯过带来的袋子装上。 白善宝想了想,却拦住他,然后拿盘子装了一盘麦子又往上装了点儿,直到他尖尖的冒起来才作罢。 满宝却看得若有所思,伸手摇了摇量斗,白善宝和白二郎只「哎」了一声要阻止,以免她把麦子撒到地上,结果就见本来还冒尖的麦子哗哗的往下塌,不一会儿就又跟量斗持平了,甚至肉眼看着,还微微往下陷了一点儿。 白善宝和白二郎都惊呆了,俩人忍不住先看了一眼量斗的底部,「是不是漏了?」 满宝却总算是在记忆中找到了类似的场景,叫道:「不是漏了,是,是……」 满宝努力的想了想道:「一定是里头没装结实,每年我家收麦子和收谷子,我哥哥们都要用力的晃一晃,然后抬起来再往下砸,这样本来装得挺满的麻袋一下就空了许多,然后又可以往里装麦子和谷子了。」 两个男孩子都惊呆了,这显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不过白善宝很快回神,又用盘子往量斗里盛麦子,白二郎和满宝则负责摇,好一会儿,尖尖的量斗不会再往下塌陷了,他们这才把量斗里的麦子给倒到袋子里去,然后开始称。 十二斤,甚至往上的东西,一个孩子单手当然是提不起来的,所以满宝找来一根棍子,和白二郎一起把袋子连秤桿一起抬起来,白善宝则负责移动秤砣。 三个孩子之前收麦子时就学过怎么用称,此时凑在一起看,数了数,不一会儿就数出来了。 白二郎咋舌,不太确定的道:「是十二斤八两?」 白善宝沉重的点头。 白二郎呆了,「可不是说,一斗就是十二斤吗?就算有上下,这上下的也忒狠了吧。」 满宝叹气,「也怪我们文书上没写清楚,要是写明一定要称重,不许用量斗就好啦。」 白二郎呆愣,「所以我爹占我便宜?」 白善宝道:「这就是先生给我们布置的作业了,我们是不是要重新写一份不被堂伯佔便宜的文书?」 第433章 悟了 满宝却问道:「这是第一题,那第二题是啥?」 白善宝和白二郎对视一眼,一起摇头。 满宝就和白善宝一起看了外面的太阳一眼,见阳光还是那么那么的灿烂,却没那种晒晒的感觉了,便知道快到傍晚,说不定一会儿太阳就下山了。 于是白善宝道:「我们去请教先生吧。」 白二郎不乐意,「不了吧,明儿不是要上课吗?」 满宝却道:「还是去问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回来算帐分钱呢。」 二对一,白二郎不得不屈从。 庄先生在隔壁白家呢,正在和白老爷喝茶,准备着一块儿吃晚食。 看到三孩子抱着帐册过来,庄先生便与白老爷相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 三人一看到他们两个脸上的笑容就忍不住嘟了嘟嘴,白二郎忍不住抱怨,「爹,你怎么能如此不守诚信?」 白老爷却笑道:「这叫在商言商,你们先拖着我买断村里的麦种,难道这就讲道义吗?」 白二郎噎住,扭头去看他的两个小伙伴,就见他们都没说话,便也闭紧了嘴不说话。 白老爷便教三个孩子道:「商人逐利,你们以后要想不吃亏,就得在文书上多下功法,让人无空子所钻,今儿我算网开一面了,只斗量一半,不然你们可不止损耗这么点钱。」 庄先生放下茶杯笑道,「给你们出的第一题你们已经回答了,这第二题就是改文书,第三题嘛……」 庄先生想了想后看向白老爷,笑道:「白老爷,借贵宝地给三个孩子上一上课?」 第512页 白老爷正想起身离开,想到了什么便又坐下,笑道:「先生就当我不在,只管教他们。」 他自己也想看一看庄先生平时是怎么教三个孩子的。 庄先生沉吟片刻,点头应下了,然后让三个孩子找地方坐下。 白善宝他们嫌弃还得去找凳子椅子,干脆在树底下找了块草地坐下。 看到三孩子就挨着他那些花花草草坐下,白老爷的心颤了颤。 「文书这样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写得天衣无缝的,这个作业你们留着慢慢做,」庄先生道:「等你们再长大一些,能够懂得更多的道理了,还要学一学本朝的律法,你们写出来的文书要有用,就还得切合律法。」 三个孩子表示明白。 庄先生起身,单手背在身后,在三个孩子身前走着思索了片刻后道:「才白老爷说商人逐利,这话没错,却没有说尽。这世上不仅商人才逐利,士、农、工,甚至于更往下的奴,更往上的皇族都逐利,所以逐利并不可耻。」 三个孩子听得一脸认真,白善宝和满宝想了想后还跟着点了点头,而一旁石桌边坐着的白老爷却惊呆了,手里的茶杯差点给丢出去。 这,这个说法…… 「但,再逐利,作为人,也应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庄先生话锋一转道:「为师不知道你们将来要以什么为生,或者就去做了商人,我给你们的第三题是你们要做更久的作业,比第二题要长久很多很多,或许这一题你们要做一辈子。」 满宝有些忐忑,「先生,是我们这件事做错了吗?」 庄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后方才摇头,道:「你们没做错,但先生也不能说你们做对了。这世上的事不是为师一个人说定的,你们都很聪明,尤其是在这一件事上,比我想的还要聪明许多。」 庄先生看了一眼白二郎道:「就是白诚,此次也很出乎为师的预料。」 白二郎却没有高兴,他左右看看,心里也有些忐忑,实在是此时气氛有些怪。 庄先生低头看着三个弟子道:「所以你们要认真的读书,多读书,多思考,或许将来,你们能回答今天先生都不能答出来的问题。」 「我们读书,不仅是要学习先贤的本事,更要学先贤的为人,仁、义、礼、智、信,只是儒家做人的道理而已,而儒家之后还有道家,法家,兵家,墨家……」 白善宝问,「先生更喜欢哪家做人的道理?」 庄先生微微一笑,道:「几家的典籍中,儒家我读得最多,也理解颇深,然而处事我更爱道家,与人相处,却又多赖法家,自从下乡教书后,我却又喜欢了读墨家,你说,我更喜欢哪家?」 白善宝想,他怎么知道,他又不是先生肚子里的蛔虫。 庄先生一看他的脸色便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道:「便是先生肚子里的蛔虫也是不知道的,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又为何非要知道呢?」 「是啊,为什么非要知道呢?」满宝也反问,百科馆里的书从不会分为哪家哪家,里面的书包罗永珍,无所不有,科科也从没说过,你读了这家的学说就不能再读那家,只要付得起积分,随便她读。 同时,与她交往的d博士等人也从不会问,你做人更喜欢哪家的道理? 这可怎么定呢? 满宝拢着眉头问,「做人,不就是做自己想成为的人吗?何必要管像哪家的学说?儒家倡孝,难道道家的人就不能孝顺父母了吗?既不喜欢儒家,也不喜欢道家的人难道就不能孝顺父母了吗?」 满宝年纪到底还小,她不知道怎么把心里的想法更好的说出来,只能用最简单的语言道:「我觉着这些东西本就是世上有的,所谓的做人学说不过是先贤们归纳总结出来的而已,在孔夫子没有说仁义礼智信之前,难道世人就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吗?」 庄先生被问住了,他一时有些恍惚,踉跄了两下差点摔倒在地。 吓得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扶住他,庄先生一把拽住满宝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口中喃喃,「是啊,是啊,我怎么反倒煳涂了,不,不对,是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都煳涂了……哈哈哈哈,争什么儒道佛法,原来我们都煳涂了……」 满宝一头雾水的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隐隐有些明白,却也不是很明白。 满宝说的话他听懂了,之前先生说的话他也听懂了,但这会儿先生说的话他是不懂的。 白老爷也不懂,不过这不妨碍他帮着三个孩子扶住庄先生。 第434章 不同 满宝和这世上所有人都不同,她在还是懵懂孩童的时候科科就来到了她身边。 小钱氏和钱氏是和她最亲近的人,小钱氏更是与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人,但这都还比不上科科。 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满宝身边。 不管一开始它是为了什么,反正满宝从小就能从它那里知道很多很多的东西。 所以她的脑子,更确切的说她的思想和当下所有的人都有些不一样的。 因为她不仅接受老周家上下的教育,庄先生的教育,从所接触到的人那里接收资讯,她还从科科那里,从科科背后的百科馆那里接受各种资讯。 甚至在论坛开放后,她还能通过论坛知道各个世界的人类与非人类等智慧生物的观点。 第513页 她年纪还太小了,并不会想太多。 她只是从论坛里看那些评论,知道了原来宇宙中的形体绝大部分都是圆形的球体,它们会滴熘熘的转着,而人类和一切都是都在球的表面生存着,他们之所以不会往下掉,是因为一种叫星球引力的东西。 甚至于,每个星球的引力还都是不一样的。 可庄先生不知道这个,白善宝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知道。 可这一点,满宝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她只是在获知知识时产生了一些疑问,多想了想,便有了一些话。如果庄先生今天不引起这个话题,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她刚才说的那番话。 满宝一脸的懵懂,庄先生抓着她却差点哭出声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哭,他就是激动的。 天啊,这竟然是他的弟子! 见庄先生眼里流出泪水,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都吓坏了,扶着他一动不敢动。 白先生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庄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庄先生摇了摇手,表示自己没事。 可满宝一脸的忐忑,小声问白善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吧,」白善宝看了一眼小声,同样小声的回道:「我看先生是高兴的。」 「对,先生很高兴。」庄先生忍不住仰天大笑三百声,不过现在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为师决定了,满宝,善宝,包括二郎,你们的课要加快了,你们应该看更多的书,学习更多的知识,或许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反过来教为师了。」 庄先生一脸严肃的宣布了这一「噩耗」,满宝和白善宝张大了嘴巴,他们似乎是想去益州来着…… 白善宝弱弱的道:「可是先生,我们还管着农庄呢……」 「又不用你们亲自下地,你们不是有庄头吗?」庄先生道:「以后有事你们吩咐他就行了,你们又挣了这么多钱,正好存着,以后庄子里有事,请人就是,你们就不要下地去了,还是应该多读书。」 三孩子一起垮下肩膀,之前跟着凑热闹下地干活儿,其实他们对做农活儿已经不那么喜欢了,可庄先生这么一说,他们有些想到地里去干活儿了怎么办? 庄先生擦了擦眼泪,对自己的失态向白老爷道了歉,然后就对三个孩子道:「虽说满宝解了我的疑惑,但第三道题目还是存在,你们不用想着你们要学什么学说,你们可以全学,也可以选择的学习,但你们得想一想,你们要做一个怎样的人。」 庄先生道:「这个问题你们是要想一辈子的。」 庄先生挥手,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行了,你们回去吧,明儿早些到学堂,为师要好好的准备你们的功课,今年端午我们就不要放假了。」 三人没想到他们连端午都没得过了,皆嘟着嘴转身而去。 他们拿着帐册而来,然后领了一个也许要做很多年的第二道题目,又领了一个要做一辈子的题目离开,早知道…… 三人同时想到,早知道他们就不来了。 回到放银子的房间,三人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满宝意兴阑珊的道:「我都想好了,我挣了这么多钱,端午那天要带着我侄子侄女们一起进城玩儿,我要请他们吃大餐,还要给我娘和大嫂买好看的金镯子。」 白善宝也叹气,直接坐在地上道:「我祖母不在家,我都想好了,和大吉一起罗江看热闹,听说那儿会有人快舟游江特别好玩儿。」 白二郎悲愤的喊道:「你们说挣了钱就能去益州的,中秋三天假,一天去,一天回,可以在益州玩一整天!」 满宝气弱的道:「可现在还没到中秋呢。」 「连端午都不放假,中秋更不会放了。」白二郎又不傻,一想就知道,因此对于分银子也不太热衷了。 满宝「唉」的一声,白善宝也「唉」的一声,俩人一人坐在银堆的一边,拿着银锭敲敲打打,等彼此都冷静了一些后才道:「难道我们还能不读书吗?」 白二郎倒是想,但满宝一点儿也不想,她道:「虽然玩儿很重要,但读书更重要,我喜欢读书。」 白善宝认真想了想,发现他现在也挺喜欢读书的,于是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嘟了嘟嘴道:「我想啊,但可能吗?」 俩人一起摇头。 白二郎便也一屁股坐在了他们身旁,「那还谈什么?分钱吧。」 白善宝就从旁边摸出算筹来,道:「先给出我家的麦子钱粮,还剩下……一千四百八十八两,平分吗?」 满宝也算了算,道:「银子不好剪,留下十八两在公中,其余的平分吧。」 白善宝点头:「好。」 白二郎更不会有意见了。 大家就各自数出自己的银子来,余下的铜板则和十八两一起交给白庄头管着,跟白家这边的帐目分开。 满宝分了四百九十两,可能是银子数多了,也就不太激动了,加上她还有了一种接下来会全年无休的预感,那就更激动不起来了。 不过将钱装到借来的背篓时,满宝还是稍稍开心了一些,还抽空关心了白二郎一下,「你也要把钱带回家吗?那你娘会不会帮你收着?」 她可是知道的,白二郎的大钱一直是他娘收着的。 第514页 第435章 保密 白二郎一呆,满宝不提,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白二郎有了新的烦恼,立即把不能去益州玩的郁闷给丢在了脑后。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好办法来,只能发愁的问两个小伙伴,「你们说怎么办啊?」 白善宝道:「你就是不给呗,难道你娘还会硬抢吗?」 反正他只要坚持,他娘拿他也没办法。 见白二郎脸上愁得不行,白善宝就认真的想了想道:「你去找你爹吧,让他帮你。」 满宝也跟着点头,然后还小小声的道:「不能去找你祖母。」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我娘和祖母都不答应的话,我爹更不会帮我了。」白二郎对俩人的主意表示怀疑。 「听我的没错,你去找堂伯或许还有五成的希望,你去找伯祖母,那是一成的希望也没有了。」白善宝想了想后补充道:「堂伯要是不答应,你就说我和满宝的钱都是自己拿着的,以后庄子里要用的一些大钱都得我们自己出。」 「咦,不是说好了是由你家出吗?」 满宝:「你真笨,这就是个藉口而已,你爹信了就行。」 白二郎勉为其难的点头,「那,那我去叫下人来帮我把银子搬回去?要不,我还是先拿一半回去吧,等我爹同意了我再拿另一半。」 白二郎看向白善宝,道:「你能先帮我保管另一半的钱吗?」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 满宝也把自己的钱装回家,只是银子太重了,她第一次只往背篓里装了二十个,然后背起来就往家走。 老周家的人正各自忙着,满宝背着背篓回家,大家一时也并没有在意,直到满宝又背了背篓,手上还提了一个,小钱氏这才问道:「满宝,你这是干嘛去?」 「我去善宝家拿东西。」 「那得快些回来,我已经开始做菜了,」小钱氏笑吟吟的道:「爹今儿让杀了鸡,还买了肉。」 满宝应下,一出门就撒开脚丫子跑。 到了白家就还了白善宝的背篓,拿自己的去装银锭,她往里装了二十个,看着剩下的九个,犹豫着又往里塞了一个。 白善宝问,「你背得完吗?不能再多跑一趟吗?」 「我家要吃饭了。」 「那我帮你一起拿去吧。」白善宝也拿过自己的背篓要帮忙,满宝就把自己的背篓让给他,「这个比较重,你背这个吧,我背你的。」 白善宝想着自己比她大,又是男孩儿,便没有拒绝。 满宝喜滋滋的将剩余的八个银锭都放进背篓里,想了想,又从他那边拿出五个来,觉着这样不轻不重刚刚好,于是就背了起来看向他。 老周家的人看到两个孩子背着背篓去满宝的房间,不免好奇,「他们背什么呢?」 大头几个跟满宝玩得最好的立刻跟上去看,周五郎本来正蹲在屋檐下等吃晚食,见状也跟了上前。 周六郎早跟上去了,还伸手要替满宝提,「背篓里是啥?」 大家说着话涌进满宝的房间,满宝将竹篓上盖着的布开启,「铛铛铛」的配音道:「看!」 周六郎瞪大了眼睛,大头几个也是,忍不住一起「哇」的一声,周五郎挤上来看时都呆住了,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这,么妹,满宝,你干什么了,怎么拿回来这么多钱?」 满宝不高兴了,道:「这可都是我挣的。」 「啊?你怎么挣的?」 老周家里,知道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一起跟村民们换了麦子转卖给白老爷的只有钱氏一人,其他人,包括老周头,都以为满宝只在他们家和白老爷之间牵了一条线,将自家的麦种高价卖给白老爷而已。 满宝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事貌似还没告诉爹呢。 满宝立即把钱盖起来,一脸严肃的对着一群小伙伴道:「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们不能告诉大人!」 不说周五郎和周六郎,就是大头几个小的都愁得不行,「小姑,你这钱也太多了吧,得告诉大人。」 「不行!」满宝拿出杀手锏,「你们的私房钱还在我手上呢,你们爹娘问我的时候我可从来都不说。」 「可是……」 周五郎则问道:「满宝,这钱你怎么赚的,爹娘知道吗?」 满宝对着手指心虚的道:「只有娘知道,爹不知道。」 周五郎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娘真的知道?」 满宝点头,「当然了!」 周五郎便想起昨天娘怎么也不愿意去换麦子,为此还跟爹吵了一架,看来,娘是早就知道了。 周五郎很爽快的点头,「行,我们不说。」 其他人也都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纷纷捂嘴而笑。 只有二丫比较担心,「小姑,你这么多钱放在屋里安全吗?」 「贼还敢熘进我们家里来吗?」满宝道:「我有六个哥哥呢!」 二丫:「……不是,爷爷会去翻五叔六叔的房间……」 周五郎大手一挥,特别放心的道:「爹不会来查么妹的房间的,你看我们放在她这儿的私房钱被查过吗?」 这倒是,上至周五郎,下至能跑能跳年纪最小的四头,他们的私房钱都在满宝的手里,这事在老周家就是公开的秘密,然而就是没人来查过满宝的房间。 第515页 老周头倒是会时不时的问满宝一句,却也从不查她的房。 二丫这么一想,点头了,也对,家里一项分工明确,大姑和小姑都是奶奶管着的,她爹和叔伯们则是爷爷管着的。 不知道为什么,二丫突然间有些同情她爹和叔伯们。 又多了一个共同秘密的小伙伴们凑在一起数满宝的银锭,心里羡慕的不行,他们很好奇,满宝到底是怎么挣钱的。 满宝便道:「我们把麦种也卖给白老爷了。」 周五郎忍不住咋舌,「麦种这么挣钱,那我们这季春小麦收了以后还能不能卖?」 满宝想了想道:「回头看看情况,要是我们的麦子收成好,应该可以。」 大头便若有所思,「原来我爹说的是真的,好好种地真的能挣钱。」 「当然能挣钱了,」周五郎道:「要是不能挣钱,你爷奶是怎么把我们养大的?」 第436章 别有目的哦 周五郎把一众小的领到外面,让满宝自己在屋里藏银子,白善宝很不解,「房间就这么大,这么多钱能藏在哪儿,直接放箱子里呗。」 「不行,」周五郎严肃的道:「这么多钱要是不藏好,晚上怎么睡得着觉,整整二十九个呢。」 比他们家现有的还多。 白善宝想告诉他们,不是二十九个,而是四十九个,之前满宝已经背回来一篓了,不过刚才他在她的房间里并没有看到那二十个银锭,想到这事她都要瞒着她爹,他便没有多嘴。 藏在哪里能睡得着觉呢? 那当然是藏在科科那里了。 满宝将所有的银锭都拿出来,然后一股脑的塞进系统里,让它们和之前的二十块做伴儿。 这才把两个空背篓拖出去,一个还给白善宝,一个则放到院子里。 周五郎刚想问她藏好了没,一直守在厨房那里不肯挪动的四头跟被追的小鸡仔一样冲到小院,看见他们便喊了一声:「吃饭了,吃饭了,快去吃饭了。」 喊完转身又跑到大院,就远远的瞧见厨房门口守着的三丫正鼓着嘴巴,二伯母正让她吃慢一点儿。 四头「嗷」的一声冲上去,他就知道,谁去喊人吃饭谁倒霉,四头冲到厨房门口,就抬起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厨房里的大伯母,二伯母和她娘。 何氏伸手拍了一下他后背,道:「还不快去搬凳子,别总想着从厨房里拿吃的,你看你哥哥姐姐们都没来。」 四头便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三丫跟在他身后,吃完了嘴里的肉肉,也跟着一起搬东西。 老周家飘着一股诱人的肉香味,白善宝都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宝就热情的邀请他一起留下吃晚食,「可是我大嫂亲自做的哦,很好吃的。」 白善宝的确心动,「可我还没告诉我娘呢。」 「让大吉回去说呗,而且他也要回去吃晚食的。」 白善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跑出去让大吉回去通知他娘,他不回家吃饭了。 大吉看了一眼院子里正跑来跑去的大小孩子,觉着让少爷留在这儿应该没什么危险,并行了一礼后退下。 但他并没有听白善宝的话就不再来,而是通知完郑氏,他便又来到了老周家,本来是打算守在门外的,结果正把跑进院子里的鸡撵出去的四头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他。 于是老周家人便知道了。 老周头便连忙亲自去拉人,「既然来了哪有不进门的理儿,来来来,你跟我们一块儿坐着吃。满宝,你快招唿白少爷用菜。」 小钱氏做了不少菜,虽然都是素菜居多,甚至有好几样用到的菜蔬是一样的,但做出来的样式就是不同。 白善宝吃得津津有味,觉着她做的并不比家里厨娘做得差。 满宝一边吃一边想,等她买了铁锅回来,大嫂能做的菜就更多了。 白善宝和大吉都吃得很尽兴,老周头也吃得很开心,中途还给闺女夹了两个鸡腿,让她分一个给白善宝。 满宝特别大方的分给他了。 她觉得今天爹也格外的大方呢。 一直到吃完饭,老周头才表露出他如此大方的原因,他笑眯眯的问白善宝,「小公子,我听满宝说,你们家拿来换麦子的麦子还剩许多?」 「也不多,九袋而已。」 「哎呀,已经很多了,」老周头道:「像你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吃得完,听说你们家地很多呢,而夏粮眼见着又要下来了,这些麦子得卖出去吧,不然留成陈粮可不好了。」 老周头正想请求白善宝,能不能和白老爷说一声,到时候转卖给他们几袋麦子。 他不太想让闺女去求白老爷,毕竟这事大事,压在闺女身上多不好,而且他们刚从白老爷那里挣了大钱,实在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再低价从他那里买麦子。 毕竟当初白老爷可是拿一斤二两跟村子里换的麦种,结果他们家没换,反而是换了大钱。 不知道为啥,虽然满宝一直说这个价不贵,但他还是心虚得很。 钱氏瞥了他一眼,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那些麦子可不是白老爷的,而是三个孩子弄出来的。 果然,老周头的话音才落,白善宝就道:「那些麦子我都卖给满宝了。」 说到这儿,他扭头问满宝,「你买多少袋?要不你少买一点儿,剩下的我卖给老伯。」 第516页 老周家人:…… 「啊?」满宝看看她爹,又看看白善宝,疑惑的道:「我跟我爹是一家呀。」 「哎呀,」老周头一拍大腿,乐呵呵的笑道:「原来满宝和你提过了呀,那就算了,那就算了,当我没提这话儿,对了小公子,这满宝有没有说价钱?」 「说了,」白善宝立即精神一振,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我们说定了是三十文一斗。」 其实在粮还没到时,俩人说定的是三十五文一斗。 满宝早就想到了,他们家把麦子都当麦种卖了,家里剩下的肯定就那点陈米和已经磨好的面粉,根本不够吃几天的。 要是买不到粮,她爹一定会往里掺大把大把的麦麸的,一定会的! 所以她老早就和白善宝谈好了,三十五文一斗。 好歹还比粮铺里的低五文钱不是? 结果他们谁都没料到,粮价说降就降啊,昨天晚上白老爷就告诉他们,现在粮商在罗江县各乡镇收的麦子是二十八文一斗。 虽然粮铺的麦子没降价,不过白老爷估摸着也不差几天了。 所以满宝就找到白善宝要求降价,两个小人为此还小小的吵了一架,但想着大敌当前,俩人都各退了一步。 满宝没有要求白善宝一定要给乡下收购的粮价给她,白善宝也不再坚持赚她那五文钱。 直接成本价给她。 也正因为昨天晚上「剧烈的讨论」过这个话题,今天两个孩子都显得特别的友好。 但为了不让自己的苦劳摆给瞎子看,白善宝还是额外解释了一句,「我们从陇州拉来的时候就是三十文一斗,所以我给你们的可是成本价。」 第437章 你来我往 七里村偏僻,目前还没有粮商跑到这儿来收麦子,所以老周头并不知道现在乡下麦子的收购价是多少。 但他知道粮铺的价是多少,因为昨天晚上他闺女刚给他提过。 所以他觉着比粮铺少十文钱一斗的麦子真的很便宜,这可是良心价了。 于是他便越过老妻握了一把白善宝的手,感激的道:「还是小公子心善啊。」 本来想问的怎么白老爷还从陇州运麦子,不是自家产的麦子……吗?的话也给忘了。 在老周头的认知里,白宅和白家虽然是两栋房子,但其实是一家子。 刘老夫人这边没有成年的男丁,自然是要仰仗白老爷的,所以白善宝在他家说的话便是代表着白老爷。 老周头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觉着白老爷真是个好人啊,先前他们才从他那儿赚了这么大一笔钱呢。 这么一想,老周头立即道:「小公子啊,你回去告诉白老爷,等夏收的麦子下来,他要是还想买我家的麦子当种子,我给他算便宜些。」 「不行!」白善宝和满宝异口同声。 俩人同时道:「爹(老伯),你怎么能压价呢?」 「啊?」老周头瞪眼,他闺女反对也就算了,怎么白家的小公子也反对,他不应该和白老爷是一伙儿的吗? 钱氏无奈的瞥了他一眼,直到这会儿他都还没明白吗?白善和白老爷家是两家! 满宝道:「爹,你压价了,那我们的农庄怎么办?咱可是自家人,你不能这么做。」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老周头呆呆的看着白善宝,他跟满宝是一家人,可小公子和白老爷不是一家人吗? 他这不是在通过小公子卖白老爷一个好吗? 怎么白家小公子也反对? 一直到把人送出大门,老周头都还有些迷煳。 白善宝还悄悄的和满宝说呢,「我们可是一伙儿的,你家可不能压价。」 「放心吧,」满宝道:「我一定看好我爹,我不在家,还有我娘呢。」 白善宝对满宝还是放心的,这才挥了挥手和她告别,「那行吧,我先回家了,明儿要上课呢,我得先回去预习预习。」 满宝便也皮一绷,想着一会儿她也要回屋去读书。 等主僕俩人都走远了,老周头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主要问题没问呢,「满宝,你有跟小公子说定买多少袋麦子吗?」 老周头念叨道:「其实还有一个来月麦子就下来了,可如果白老爷再跟我们家买麦种……其实也没啥,看着这个月也不像是会发大水的样子,麦穗已经开始灌浆,旱一些也没大影响,毕竟前儿刚下过雨……」 「所以到时候直接跟村里人买一些粮也行,」老周头自己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夏粮下来的日子,算其他的他不在行,但算家里的口粮,他直接的反应可比满宝快多了,因此道:「掺点麸皮,两麻袋也就够了……」 满宝听见了,立即叫道:「我不要掺麸皮的馒头!」 大头几个孩子立即围上来,也纷纷道:「爷爷,爷爷,我也不要吃。」 声音吵得不行,就好似有上百只鸡同时咯咯咯的在他耳边叫,老周头就一脸嫌弃的挥手,「行了,行了,不吃就不吃,那买三麻袋好了。」 孩子们一听高兴了,大人们一听也高兴了,家里才挣了这么多钱,怎么能掺麸皮呢? 老周头却转头找钱氏,问道:「不知道大哥他们那儿要不要买麦子,反正家里现磨好的面粉还能吃好几天,要不等明儿大嫂他们上门后问一声?」 钱氏点头:「行。」 第517页 老周头就低头对满宝灿烂的笑,声音轻柔的道:「满宝啊,你看能不能和小公子说一声,把麦子多给我们留两天,暂时别往外卖,或许到时候我们家多买几袋也是可能的。」 满宝表示没问题,反正在七里村,白善宝的那些麦子也卖不出去。 要是卖给罗江县的粮商,好像他又是亏本的。 老周头高兴起来,伸手摸着满宝的脑袋叹道:「我们家满宝真是越发厉害了。」 满宝和老周家一家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她也觉得她越来越厉害了,而接下来她会更厉害的。 因为庄先生今天露出来的口风,以后他们读书恐怕要如夏秋的大风,冬春的凛寒一样剧烈了。 唉—— 进了门,老周头便让人把大门关起来。 周三郎和周四郎一头雾水的把大门关上,这会儿太阳才要下山呢,天还大亮着呢,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关了门,作为一家之主的老周头一屁股就佔据了堂屋门槛的位置,只要是有家庭会议的时候,基本上,这位置就是他独佔。 钱氏不喜欢坐门槛,她还是更喜欢坐在凳子上,满宝拖了个小凳子跟她娘坐在一起。 虽然已经同意,但事到临头老周头还是有些心痛。 但见老妻和闺女都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而底下一众子子孙孙也正一头雾水的看着他,老周头便把烟杆一敲,自以为颇有气势的道:「老大,去把才换回来的银子拿出来。」 「哦。」周大郎一头雾水的进了爹娘的房间,发现他背回来的背篓还好好的放在地上,里面的银子动都没动过。 周大郎隐约觉着不对劲儿,但还是把背篓给抱了出去。 老周头让他把里面布包的银子拿出来。 周大郎听话的放到他爹跟前。 老周头将布包开启,里面是一堆数量多了一倍,身量却小了一半的银锭。 老周头把十二个十两一锭的银子都换成了五两的。 他觉着他们家恐怕很少会用到十两一锭的时候。 哪怕已经看过好几眼了,但再看,老周家的人依旧忍不住发亮,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我们家是真有钱了呀。 老周头却想的是,我很快就要没钱了,果然,钱在他手里就待不住。 不对,是在他媳妇手里就待不住! 老周头沉吟道:「我和你娘商量过了,这么多钱放在我们这儿也没用,而你们也都成家立业了……」 第438章 每人都有份儿 老周头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叹息了一声后道:「以后我和你娘要是老了,这家也就不能给你们当了,所以我和你娘的意思是,趁着现在我们都还活着,家里也有了些钱,不如就分下去,让你们各自学着管家,以后我和你娘要是没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也不至于就乱了。」 周大郎等人感动不已,热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周大郎代表一众兄弟姐妹们发言,「爹,您还年轻呢,不会老的。」 「滚蛋,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还想着我能给你拉犁啊。」老周头道:「老不老的,我比你们清楚。」 众兄弟:……没让您拉犁,而且现在我们家有牛了。 老周头破功了一瞬间,缓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情绪,「虽说是把钱给你们,但你们也不准随便花用。」 老周头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气势,指点江山道:「老大,大头年纪不小了吧,再过几年也要说亲了,还有大丫,虽然现在是我和你娘当家,但他们是你儿子,你闺女,你们心中得有数,知道吗?」 周大郎和小钱氏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并且坚定的表示,他们一定不乱花钱。 老周头对大房还是挺放心的,然后看向周二郎,叹气道:「二头他不像你,不然跟满宝学着算筹,说不定还真能去县城里做帐房先生呢,算了,闺女也行,让二丫多学一些,你有钱了,也给她买个算筹啥的,以后最好也嫁到县城里去,回头还能帮衬帮衬她兄弟啥的。」 冯氏都听呆了,想着,他们家有谁嫁到县城了吗?这个「也」字…… 周二郎却机灵得不行,连连点头道:「是,爹,以后她去了县城还能帮忙照顾她小姑呢。」 周二郎以前觉得,他么妹能嫁到镇上就很不错了,不过经过这次卖粮后,他和他爹一致觉得,他么妹是一定能嫁到县城里去的! 老周头看向老三,说的却是:「老三啊,我看四头这孩子机灵得很,你省钱省得好,先让他跟他小姑多认识一些字,等再长大一点儿,要真是聪明,你就送他去上学,知道吗?」 划重点,是「你送他去」,周三郎竟然听明白了,他先看了一眼他儿子,然后应道:「嗯,我听爹。」 老周头满意了。 然后他直接略过周四郎,直接归纳总结道:「行了,以后就算我和你们娘不在了,你们兄弟姐妹间也有互相帮衬,大郎,你是老大,得给你底下的弟弟妹妹带好头。」 周大郎应下。 老周头这才看向周四郎,连连叹息,「老四啊,你得多跟你三哥学,别一有钱就往外花,我真是……」很不想给你钱啊。 老周头觉着,把钱给老四和满宝,那就跟直接拿到外头花是没差别的。 差别就是,满宝花钱了还能听见响儿,周四郎花钱,他估计连影儿都看不见,更别提响儿了。 第518页 老周头道:「你是有媳妇,有儿子的人了,别总想着让你大姐给你养孩子,得自己存钱养,知道吗?」 方氏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向周四郎,啥叫让大姐给他们养孩子? 周四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咳了两声后叫道:「爹,那,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还小好不好,我现在可宝贝我儿子了。」 老周头道:「看出来了,所以我才让你少花点儿钱,我问你,他这还没够百日呢,你给他买这么多布料干啥?还有那些花里胡哨的玩具,不花钱啊?」 老周头恨铁不成钢,「你这才一个儿子呢就这么花,后头的咋办?」 周四郎扭捏道:「我,可我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呀,后头的用他们哥哥的呗。」 「所以,我决定少给你,你就跟老五……」 钱氏咳了一声,瞪了他一眼后打断他的话,道:「老四的花销是大了点儿,但钱都花在了媳妇跟孩子身上,也不算是乱花,就照着之前说好的分算了。」 周四郎虽然不知道之前爹娘说好的是多少,但他也听出音来了,他一定比老五他们这些没成亲的多! 而现在他爹想抠他的钱,于是他连连点头,很贊同他娘的话。 老周头不太高兴,老四花钱也太厉害了…… 钱氏却觉得很欣慰,知道疼老婆孩子,难道以后老四还不会攒钱吗? 她瞥了老周头一眼,这是这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的,说起来,老四倒跟他小叔有些像。 在钱氏的坚持下,老周头只能屈服,主要是他不想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吵架,他觉得这样太有损他的威严了。 剩下的则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周喜的钱一直是自个拿着的,而老五老六的钱都在满宝那儿呢,这两兄弟除了偶尔会和满宝拿些钱去县城里买点好吃的,基本没有大的花销。 在存钱这条道上很有老周头的风范。 话说完了,老周头便开始分钱,他很不舍的摸了摸身前的银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老大,你给你弟弟妹妹分去吧,你和老二老三一家十五两,老四十两,剩下的,一个五两。」 钱氏就补充道:「老四,你刚成家,只有一个儿子,家累不重,所以我和你爹才决定给你十两,比你三个哥哥少些。等你以后孩子多了,自然就一样了。」 周四郎喜滋滋的点头,好歹没让他爹扣去五两不是? 老周家上下都喜滋滋的,他们是真没想到爹娘会把这些钱分给他们。 走到把钱一一分给弟弟妹妹们,周五郎和周六郎一点儿也不掩饰他们的钱是满宝拿着的事儿,拿到手上后摸了好一会儿,周六郎甚至还悄悄的用牙齿咬了一口银锭,这才依依不捨的交给满宝保管。 满宝自己也拿了一锭,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大头几个孙子辈的看着羡慕不已,作为孙辈,他们暂时还没有分钱的资格,于是他们转身走向自己的爹娘,表示要摸一下银锭。 周大郎几兄弟很大方的把银锭分下去,让他们摸个够,只不准咬。 摸而已,又不会少,正好让孩子们长长见识。 第439章 顺毛驴 分完了钱,钱氏又从布包里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周喜道:「这是先头老四成亲跟你借的银子,还你了。」 周喜笑眯眯的接过,「谢娘。」 钱氏欣慰的看着她道:「后儿就是端午,今年家里进了这么大一笔钱,你和你嫂子们进城去逛一逛吧,买些鲜亮一点儿的布料,回头让你三弟妹教你裁衣。」 几个儿媳妇一听要进城,都忍不住看了各自的丈夫一眼,小钱氏直接撞了周大郎一下,方氏则是捏了一把周四郎。 周四郎还没来得及开口,周大郎便已经先问道:「娘,后儿我们都进城?」 老周头看向老妻。 钱氏则是先看满宝,「满宝,后儿你要不要去?」 满宝失落的道:「先生说端午不放假。」 钱氏便点头道:「那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孩子们欢唿起来,儿媳妇脸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钱氏笑道:「老三家的,老四家的,你们把孩子留在家里吧,那么小的孩子带出去,万一受了风邪就不好了。」 钱氏沖何氏伸手。 何氏立即把怀里的五头给婆母。 钱氏笑道:「孩子周岁前,都不准出村。」 老周家的儿媳妇都知道这个规矩,就是方氏都知道了,因为她刚出月子的时候想要抱孩子回娘家看看,结果钱氏没放人,说她要实在想回娘家,那就让周四郎送她回去。 早去早回,但孩子却不能带出村。 不仅不能带出村,百日前,连村里稍远一些的地方都不能去。 尤其是屋后的山那儿,前段时间农忙时,何氏背着五头把鸡食搅拌出来,但家里没人,她便任由鸡叫着也不送到后屋去。 她若是去,必是把五头留屋里或是交给她照看才行。 用钱氏的话说,外头远的地方都有邪气,大人上课,幼儿却是不能沾染这些邪气的。 这是他们钱家多少年口口相传的育儿经。 老周头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钱氏就与他道:「你跟孩子们一块儿去城里看看吧。」 老周头不高兴的道:「不去!我进城去干啥?」 第519页 钱氏无奈的道:「去给我买两身布料,这天儿眼看着要越来越热了,你给我买点布料回来做衣裳,给你自己也买两身,再给满宝买些头绳,这孩子总不会自己绑头髮。」 老周头重新高兴起来,问道:「你想要啥颜色的?」 「我还能穿啥颜色的?你看着买吧,再给我买点儿线……」 老周头听得认真,一一记下后就从钱氏手里接过了一锭银子,他看着银子问,「买那么点儿东西,怎么还拿银子去?」 「你忘了,咱家的牛还赊着呢,你去了县城最好去看看,能不能把赊的钱给还了。」 满宝立即道:「娘,那个我来还吧。」 钱氏还没说话,老周头便道:「不用,不用,这牛是给家里用的,怎么能让你还钱?」 老周头现在底气特别的足,「家里又不是没钱,你那五两银子自己收着,以后要是买书啦,买笔墨纸砚都用得着,对了宝儿啊,你现在还是用庄先生给抄的书?要不咱自己买算了……」 「不要,」满宝断然拒绝,「先生说他就喜欢给我抄书,因为他给我抄一本书,我要还两本,他转手就能再送给俩人。」 「现在还有人跟庄先生买书啊。」 「有呀,现在地里没什么活儿干,我们上完早课以后先生就会让我们去教室里上课,会有以前的师兄来旁听。」 有时候没人来,庄先生便会在再下课后把课堂移回小院儿,但有时候教室里也挺凉快的,庄先生懒得移来移去,便让他们过去小院儿把茶具等搬到教室里来, 自从只教他们这三个学生后,庄先生便放松了许多,很喜欢边喝茶边给他们上课。 老周头听着,觉着庄先生人真是特别好,尤其端午这样的节日竟然都坚持上课。 于是老周头看向老妻,问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要从城里再买些东西给庄先生?只送鸡蛋的话……」 钱氏想了想道:「庄先生现在的衣裳都是白家做的,我们也做不出更好的来,但鞋袜却没人做,不如你买些好一点儿的料子回来,家里给他做几套鞋袜。」 钱氏笑道:「尤其是鞋子,满宝不是说,前儿庄先生喜欢跟他们去田里上课吗?这走地里头鞋子耗费大,得把鞋底纳得厚厚地,走路才舒服。」 老周头现在有了钱,略微大方了些,点头道:「行,我去给你买。」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钱氏收好了剩下的银锭,便让大家各自散去吧。 老周头帮着钱氏把银锭都放在另一个竹箱里,然后藏在了床头底下。 但他临睡前总是忍不住探头往床下看一眼。 钱氏见了好笑,道:「放心吧,贼既不敢来我们家,老鼠也拖不走银子,安心睡吧,明儿我娘家就来人了。」 钱大舅说了明天会上门,第二天果然便再次来了。 不过今天他们是大白天的光明正大的进村,进村的时候刚好是村里人刚吃完早食不久,天气还不热,所以村子里热闹得很。 在菜园里锄地种菜或除草的有,河边洗衣裳的更是排出了长队,钱家人提着袋子,挎着篮子一进村,全村老小便都看见了。 走过河边的时候,同出钱家村的媳妇,或是跟钱家村里的人有亲的还会招唿一声,然后目光在他们的篮子和袋子上划过,目中不掩好奇。 昨儿不是才来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这一次,钱家人是来看孩子的,所以并不遮遮掩掩,大方的把手中提着的肉,袋子里装的面,篮子里装的鸡蛋露出来给大家看。 本来预定是钱大舅母带着二舅母和三舅母过来,最多再领着几个儿媳妇或孩子来就行,谁知道昨晚上钱大舅躺着躺着心里头有些不安,加上还有些问题要和老周头商量,于是就决定一起过来。 钱三舅一看大哥要去七里村,立即表示也去。 第440章 叫你们背后说坏话 主要是昨儿一趟来回他一文钱也没落着,现在地里也没活儿,他实在是闲得慌,还不如跟着去姐夫家吃顿好吃的呢。 钱二舅母一看,大房和三房的当家都去了,没道理钱二舅不去,于是他们干脆就一起过来了。 不过原来决定带的儿媳不带了,他们只带了几个孙子孙女过来。 不然一大家子大人来姑姑家吃喝实在是说不过去。 基本上,乡下亲戚去看孩子或产妇带的都是鸡蛋,钱大舅想着今天去的人多,还花钱买了两条肉拎着。 还没到老周家,在河边洗衣裳的大丫二丫等人先看到外公或舅公了,大丫就把衣服一丢,撒开脚丫子就往家里跑,先一步跑回去通知爹娘。 他们一走,村子里不少人便避着老周家的人说起悄悄话来,「怎么今儿还来,昨天不是刚来吗?」 「还提了这么多东西,这次老周头和钱氏吵架这么凶?娘家竟然还提了这么多东西来?」 「不能够吧,都一大把年纪了,孙子都这么大了,为这么点事不至于吧。」 「怎么不值得,一斤麦子能多出二两来呢,金叔那么节省的一个人气急了也是有的。」 「再生气,钱家也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也不看看钱婶儿给老周家生了多少个儿子,做了多少事儿,都这把年纪了,事情闹到娘家,难道金叔脸上好看?」村长媳妇路过河边,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忍不住说了他们一句,「你们呀,也是闲的,我看人家就是亲戚来看看孩子,昨天金叔就已经去找过三起了,显然人家老两口没吵架。」 第520页 周三起昨天被找上门,老周头前脚离开,后脚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被许多人知道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周三起往外说的,他那个嘴巴就没把门过。 有妇人哈哈大笑起来,乐道:「那么大热的天金叔都往外跑,我估摸着不是金叔在生钱婶儿的气,是钱婶儿把人给赶出来了吧?」 大家忍不住笑。 村长媳妇也笑骂了一句,「这话别让金叔听到,不然有你好看的,行了,你们也别总是盯着人家那点儿事,明儿就是端午了,你家包粽子吗?」 「哎呦,去年的糯米一粒都没收上来,粮铺里的糯米贵得跟什么似的,哪吃得起哟。」 「是啊,我家也没做,明儿多烙几个饼,再去割块肉回来就行了。」 「对了,我一大早上的出门想去后头山脚下割些艾草回来插门上,晚上再熏一熏蚊子啥的,结果我到后山一看,那片长得挺好的艾草全都不见了,你们知道谁家割了?」 「哎呦,我家还没割呢,那一会儿得走远一点去田边割了。」 「是不是金叔家割的?」 「可拉倒吧,那么大一片呢,全都给割了,金叔家就算房间多,也不至于要这么多呀。」 不远处正默默洗衣服的二丫心中暗道:没错,就是我爹割的,不仅我爹割了,我娘,我三叔四叔五叔六叔全去割了…… 二丫狠狠地搓着衣服,哼哼道:让你们说我爷爷奶奶的坏话,回头我就让我四叔他们去把附近田埂上的也全都割了! 周大郎周二郎他们习惯了早起,主要是现在天亮得快,大家睡得又早,躺在床上也不自在啊。 所以一大早,周大郎和小钱氏一起床就挑了木桶里泡的豆子去磨豆浆做豆腐了。 他们没打算拿到县城里去卖,就在村里换一换豆子,而且就要过节,家里也要吃,再给外家拿一些回去,两桶的豆子都不一定够呢。 而周二郎一大清早的蹲在院子里发呆,正在去帮大哥一起磨豆子,还是休息休息时,满宝哈欠连天的背着书箱过来,然后拜託他帮忙在她门口上多插一些艾草。 要求还特别多,「二哥,你要不用艾草给我编一个球放在我的书架上?」 周二郎问道:「你要这么多艾草干嘛?门口插一撮就可以了。」 「艾草有逐秽气的功效,」满宝道:「其实我们家应该这时节割一些艾草回来晾晒的,晒干的艾草可以泡脚除寒,还能拿到药铺去卖呢。」 「艾草随处都有,随时割随时晒,药铺便是收,价格只怕连积雪草都不如吧?」 「那就晒上两年,三年,五年呗,」满宝以前也不懂,这不是一直在学医术吗,便知道了些,「越是老艾越是好,也越发的贵重,不信二哥明天去县城的药铺里问一问。」 「老艾?」 「就是今年割了晒了一遍的艾草,明年这时候又拿出来晒过一遍存好,后年又晒一遍,一年復一年,据说三年以上的老艾药性便很温和厚重了。」 满宝道:「这是个好东西,冬夏都可熬水泡脚,沐浴,还能做成条状给人疚体。」 满宝说到这儿目光炯炯的看着周二郎,问道:「二哥,要不我刚你试试,你腰酸不酸。」 「不酸,」周二郎想也不想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端午家家户户都要插艾,县城里总有懒人,不喜欢出城去找艾草的,干脆明儿我们割些艾草出去卖吧。」 周二郎道:「卖不完拉回家晒,就像你说的,晒干了收好来,等五年,正好大头娶媳妇的时候可以拿去卖了。」 满宝:「……」 周二郎想到就做,把镰刀找出来,招唿上刚起床洗漱好的周三郎,再去把赖床的四五六叫起来,大家一起去后山割艾草了。 那会儿村里好多人家都没起床呢。 这会儿钱家人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堆在院子里的艾草,一堆,一堆的,看着就很壮观。 艾草似乎是在哪儿都长的起来的植物,而且还轻易就能长得很好,明明没人给它施肥浇水,但在一些略微厚土的地方它就长得又高又壮,枝叶繁茂厚重。 因为是打着做生意的想法,周二郎他们割回来的艾草都是品相最好的一类。 钱大舅看了都觉得喜欢,笑问,「怎么割了这么多艾草,家里能用得完?」 第441章 家传 小钱氏迎上去,将父母接进来,笑道:「他们明儿要拿到县城里去卖的。」 钱大舅一愣,怀疑的道:「这东西也能卖?这外头不是随处都有吗?」 「是二郎拿去的,他说能,满宝也说可以,那应该是可以的。」小钱氏笑道:「家里做生意这样的事,还是他们更熟一些。」 「二郎是比较机灵些,」钱大舅看了一眼院子里堆的艾草,没怎么往心里去,笑问闺女,「你公爹呢?」 「去看麦子了,娘在后头鸡屋里,我去把娘叫回来。」 三头立即自告奋勇,「娘,我去,我去。」 「行,你去吧。」 钱三舅则是四处转着找周二郎,结果发现小院那边还有一堆艾草,他正带着周三郎几个在整理呢,他立即嘿嘿笑着上前。 众兄弟看到三舅,立即屁股一挪,给他腾了个位置,「三舅,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老五,老六,赶紧过去招唿舅舅们。」 第521页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听,丢下艾草就跑了,他们还不喜欢干这活儿呢。 钱三舅就问周二郎,「这东西怎么卖,真能卖出去?」 周二郎就笑道:「我也没卖过,不过我估摸着应该可以,城里没多少艾草,但城里这么多人,不是谁家都乐意出城去割的。」 周二郎计划过了,道:「我就把艾草分成一小把一小把,一把两文钱,要就直接付钱选一吧,不要我也不亏,反正就费些功夫。」 周三郎深以为然的点头,和以前不同,这几年家里啥生意都开始涉及一些,他观念也与之前不同了,「现在又不是农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呗。」 钱三舅觉着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于是袖子一挽就帮他们绑艾草。 周四郎去柴房里扯了两把稻草来,这是去年留下的,一把艾草用两根稻草绑上,摆放好在一旁,一会儿再抱到阴影里放好,明儿直接放车上拉走就行,这样的生意轻松不困难,多好。 不错,老周头同意明天他们拉着牛车出门,主要是去的人多,媳妇孩子一大堆。 当然,更主要的是老周头很想享受一把赶着牛车去赶集的那种感觉。 太阳刚蹦到小半空,老周头就戴着草帽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钱大舅问他,「你这是看麦子去了?」 「嗯,有两块地抽穗晚了点儿,我看看去。」老周头道:「我正想着今天要是嫂子们来,我还得让大嫂帮传个话呢,你们家里的粮食现够吃吗?」 钱大舅咳了一声,道:「缺一些,主要是去年也就种了五亩多一些,前儿麦子刚收下来家里就断炊了,所以早早就晒了麦子磨面,现在家里还剩下的都是后头搓出来的,有三袋左右。」 老周头道:「那也够吃了呀,夏粮再过不久就下来了。」 钱大舅就一脸无奈的道:「本来是够的,但昨儿回去我才想起,我舅兄那边早一段时间就和我说好了,今年要和我借两袋,他去年冬小麦才种了两亩,从二月开始就跟人借粮了,这会儿他麦子一收就得还人,家里又不够了。」 老周头忍不住嘀咕,「他们家人也不少,怎么就种了两亩?」 钱大舅有什么办法? 他叹气道:「去年他家运气实在是不好,河水直接冲垮了河岸,他家那一大片的麦子地和稻田全给淹了,一粒麦子都收不回来,更别说当时还没灌浆的稻子了,借了粮食也没熬多久,家里孩子不懂事,偷吃了一些麦种……」 他们这一片为了保持地力,加上地也足够多,所以很少种冬小麦,他们家也不太确定冬小麦的收成怎么样,所以留够春小麦的种子后,剩下的种子也就够种两亩而已。 偏普通的麦种不像是他们的新麦种,一亩也就收了两麻袋的麦子而已,还是他们农家惯常用的那种小一号的麻袋。 钱大舅道:「他那两个小孙子也才三两岁,总不能看着孩子饿死。」 老周头就问道:「那二哥和三弟呢?」 「他们好点儿,自家够吃了。」 因为人力有限,他们倒是想多挑一些麦子过来,但这不是没挑过来吗? 所以留下的勉强还够吃,但要给钱大舅借给岳家那边却是不可能了。 而且钱大舅也另外有些想法,他想把家里现有的麦子留下,回头当麦种借给亲戚,让他们也试着种新麦种。 好歹来年收成能好点儿不是。 老周头倒是没什么意见,道:「白老爷家里之前拿麦子跟我们村里人换麦种,家里还剩下九袋,我打算买三袋,就够家里吃到夏粮下来了,你要是也要,回头我多买一点儿。」 「多少钱一斗?」 「三十文。」 钱大舅点头,「那是比县城的便宜不少,我那舅兄说,县城粮铺里麦子四十文一斗呢,可粮商下村子里买却只肯收二十八文一斗?」 」啥?「老周头忍不住高声。 钱大舅就笑道:「行了,咱也买不着,那些粮商来我们村收粮,一斤都没收上去。如今家家都难,家外头还有亲戚,有多余的粮食也是先借给要活命的亲戚,有几家愿意卖粮的?」 别的村子倒是偶尔有这么几家,但他们也不是很敢买就是了,生怕以后又有纠纷。 老周头就摸了摸烟杆,当着大舅兄的面没敢抽,「那你是借钱还是借粮?要是借粮,你们家现在不缺粮吃,可不亏了。」 「亏就亏一些吧,吃些亏也是福气,」在这一点儿上,钱大舅和钱氏一样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他笑道:「都是亲戚,为这么点儿粮食难道两家还闹起来?」 娘舅亲,娘舅亲,几个孩子也大了,而且早些年岳家也没少帮他。而且之前他就应承好要借粮的,哪有中途换成借钱的? 钱大舅道:「你帮我也买三袋吧,明儿我让大郎他们过来挑回去。」 「不用,」老周头道:「后儿吧,让大郎直接给你们用牛车拉过去。」 老周头没想到大舅兄会买三袋这么多,要知道他家里现在还有麦子呢,这是打算买了借给岳家两袋,还要换下一袋麦种来分给亲戚? 老周头咋舌,心中暗道:幸亏他媳妇听她的话,不然这家要是像大舅兄这么败,那肯定是没钱的。 钱大舅却突然问起牛的事来,「我听说你们家的牛是赊的?」 第522页 「是,赊了三两银呢。」 「三两就能买下一头牛不错了,还是赊回来的,可惜当时里正来我们村说是家里没多少积存的钱粮,当时要是知道冬小麦能当麦种卖出去,我也去赊一头了,也不知道现在县衙还有没有牛赊。」 老周头:…… 钱大舅也就惋惜一下,他得看看这些买三袋麦子要多少钱,其实他也想买一头牛的,那样干活儿要快很多。 第442章 己所不欲 庄先生放下课本来,与白善宝和满宝道:「你们将刚才讲的内容整理成册,再仔细的琢磨琢磨,有不解之处先自行讨论,再不能解便问为师。」 俩人应下。 庄先生便走到白二郎身后,看着他写作业,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点头,这才背着手走到教室后面几排。 那里此时正坐着几个少年,都是之前在他这儿读书,年前刚辞学回去的。 庄先生走到他们身边,含笑问道:「可有问题吗?」 少年们纷纷起身行礼,红着脸道:「先生,你再教我们一些做帐的本事吧,我,我们就要去县城找活计了。」 以前上课的时候再认真也会走神,现在却是后悔不已。 庄先生就笑着,「你们几人的算学学得还不错,这并没有什么难的,而帐房想要做得好,光靠书本上的知识还是不够的,等去了县城要多听多看少说,看看老帐房们是怎么做的。」 庄先生道:「平时多勤快些,多学一些他们的长处,总能学到他们的本事的。」 庄先生拿过他们的算筹,一粒一粒的归位,道:「你们先打算筹给我看吧,基本上你们算筹打得好,那就没问题了。」 因为刚入门的帐房,也只能打算筹或抄帐册而已。 少年们激动的点头,拿出算筹来等着先生出题。 满宝他们头都不带抬一下的,因为今天庄先生讲课的速度加快了好多,而白二郎也只是往后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写作业。 听过了早上庄先生讲的课,又旁听了一下白善宝和满宝他们的进度,他觉得,如果他再不努力点儿,回去一定会被老爹抽的。 庄先生现在对他们抓得很紧,午食到了也没让他们乱跑,甚至都没让满宝回去用午食。 刘老夫人一般都会让厨房给他们准备午食送来,自从大课堂没有后,他们师徒几个的饭食多数情况下会由白善宝家负责。 老周家在开年后就给善宝家送了一袋碾好的米,老周头估摸着,以闺女隔三差五回家吃一顿午食的闺女,那袋米足够她吃到过年了。 毕竟一天就一顿饭不是吗? 除此外,老周家基本上每隔一天就给白家送些菜蔬过去,都是自家菜地里种的,新鲜又好。 虽然白家可能也不稀罕就是了,因为他们家在七里村也种了不少菜蔬的。 但每次小钱氏送去,白家人都收了,有时候也会回一些他们家种得好的菜蔬。 两家一直如此有来有往。 今天白家照例送来三人的午饭,庄先生与他们一起用完饭,便给他们讲了个饭后小故事。 自然是歷史故事了,史书上写的那种。 不过庄先生说得好,三个孩子,尤其是满宝,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等说完了故事,庄先生便让他们去午睡。 他自觉满宝已经长大,是个小姑娘了,所以特意在书房里放了一个大屏风,屏风是竹制的,周二郎友情提供。 屏风后面是一个小榻,那就是满宝休息的地方。 而屏风这边则是庄先生和白善宝白二郎休息的地方。 当然,多数情况下庄先生是不会躺在这儿的,但今天庄先生似乎格外的兴奋,午睡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就靠在塌上与他们说些闲话。 说是闲话,但白善宝他们也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下午起来,他们继续学习,甚至他还延长了授课时间,一直快到吃晚食的时间了才放他们离开。 满宝背着小书箱,戴着草帽回家,不断的在心里和科科叹气,「你说先生这是怎么了?」 科科很有经验的道:「等过一段时间他冷静下来就好了。」 「先生遇到了什么令人激动的事吗?」 科科道:「他可能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天才学生,所以很激动。就跟你们史书写的伯乐突然遇着了世上难得一见的千里马一样。」 满宝嘟嘟嘴,「你说的天才学生不会是白善宝吧?」 「不,是你?」 「咦?」满宝眼睛一亮,「你不是说白善宝比我聪明吗?」 科科道:「可宿主你有我。」 满宝不太确定的道:「所以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科科电子音道:「两者都有。」 满宝一边和科科聊天,一边回家。 老周头正在家里等着她呢,一看她回来就道:「来来来满宝,爹跟你说过,我们家已经算好了要买多少袋麦子了?」 「多少?」 「六袋,你看啥时候和白老爷说一声?」 满宝道:「不用和白老爷说,和白善宝说就行,不对,也不用跟他说,您直接拿着钱去他们家里买呗,他都和白庄头说好了,一称就行。」 老周头有些失望,「称的呀?」 「对,」满宝道:「量斗太坑人了,『一不小心』就能量多。」 第523页 「那坑的也是卖家,现在我们是买家。」老周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闺女。 满宝却道:「我们现在是买家坑人,那等我们是卖家的时候也是会被人坑的。」 钱氏当时也听到了,不过她没说什么,等没人了她才说老周头,「你不要总是想着佔便宜,万一以后孩子们都学你怎么办?」 「佔便宜有什么不好的?」老周头道:「佔便宜能活得下去。」 「可一定活得不好,我们家现在又不缺那点粮,照着规矩来就是,孩子们商量好了是怎样就怎样。」 钱氏转头叫来周大郎,让他领着几个弟弟去找白家买麦子。 周二郎把牛牵出来套上车,和周大郎周三郎一块儿去了,当然还带着钱氏给的钱。 钱氏跟着满宝进她的房间,见她正把书箱里东西拿到书桌上,便上前帮忙,笑问:「你和白家小少爷的生意做完了?」 满宝点头,小小声的道:「娘,我们赚了好多钱呢。」 「那你自己收好,以后你读书需要花的钱还多呢,」钱氏并不问她到底赚了多少,道:「你是个能耐的孩子,家里能给你的有限,所以你得自己多考量,有什么事就告诉娘知道吗?」 满宝点头。 钱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转而问道:「你们先生这次怎么如此严格,竟然端午都不放假?」 满宝就叹气,「我的朋友说,是因为先生突然发现我是一个天才,如果不用心教导我,先生可能会难过。」 钱氏:……闺女什么都好,就是这臭屁的样子越来越像老周家的人了。 第443章 数银子 钱氏揉了一把闺女的头髮,让她好好读书便出门去了。 满宝跟在她屁股后面,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她要去教他们新的课本。 这是《论语》,大头他们手上现在也有一本,是满宝抄了送给他们的,平时背着背着忘了,他们就可以自己在家翻看,不用非得等她回来。 而且三头、四头和三丫现在也在学习《千字文》,大头大丫他们几个已经学过的大的便能教他们。 只是字还是满宝教的好,因为大头他们的字不好看。 大家照常聚在大院的一角里读书,满宝先是一句一句的教他们,等他们读熟了才将意思给他们解释一遍,以前几个哥哥也会来瞅一眼,尤其是周四郎,基本上都会和他们一起混。 但这一年来周四郎很少再来跟着读书了,周五郎和周六郎还在,有什么他们要去干活儿不在,回家也会问大头一声。 不过几人中二丫学得最好,基本上周五郎和周六郎嫌弃大头说的不清不楚,都是直接找的二丫。 为了方便他们看字来读,满宝拿了木棍在地上将这一篇新课文写出来。 方氏抱着儿子走过来,好奇的歪头看了许久,然后指着一个一个字问道:「这是不是『子』?」 满宝看了一眼,贊道:「不错,就是子,四嫂你好聪明,这个子是孔老夫子的意思,这是『曰』,就是说的意思。」 「子曰,子曰,」方氏念了两声,笑问:「那不就是孔老夫子说的意思?」 满宝连连点头,「是呀,是呀。」 四嫂抱着儿子晃了晃,让才瘪嘴的六头又舒适的闭上了眼睛,这才道:「那读书也不难嘛,多认字就行。」 满宝问,「四哥没教你吗?四哥也认字的。」 「他才教了几个月就不耐烦了,之前记的我都快要忘了,而且我光会背,我也不认字呀。」 满宝立即道:「四嫂,回头我练字的时候再给你写一本《千字文》,你要认字可以和大丫借《千字文》来看,自己先对照着念。」 「好啊,」方氏笑道:「主要是现在又不用出门干活儿,整天待在家里带孩子没事做,闲得慌。」 大丫和二丫也表示会教她的,三丫更高兴了,因为女孩子中只有她一个还在学《千字文》,现在四婶和她一起,那她就有个伴儿了。 满宝确定他们都会读这篇课文了,也讲过了意思,就让他们自己背,自己挥挥手回屋写作业去了。 她教书一向这么简单,他们要是没学会,明天再继续呗,基本上一篇课文她要讲两三天的,进度并不快。 待满宝将庄先生布置的作业做完,家里也要吃晚食了。 可能是今天上的课太多,接受的知识也比往日多,满宝有些恹恹的,并不太想再学习,可外头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于是她去洗澡澡,然后就待在自己的屋里不愿意出门了。 满宝坐在自己的床上,将系统里的银锭都拿出来数,把它们排成一列一列的,等排好了又数一数,玩一玩,满宝的郁闷的心情才好些。 满宝重新将银锭放进系统里,但留下了一个,她觉得摸着银锭的感觉很好,能让自己心情变得特别快乐,所以她决定要把这个放在外面,最好还能随时看见,心情郁闷的时候就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 满宝左右看了看,最后把它放在了书架上的一个荷叶样的花篮里。 这个花篮很浅,也很小,满宝将那么大一锭银子放进去,便是坐在书桌前,一抬头也能看见。 满宝看了看,满意的点头,又把银子移到了自己的床头,这才心满意足的躺下,进入系统里逛论坛,顺便看看今天她的朋友们有没有给她发邮件。 第524页 其实目前为止,满宝的朋友也只有三个。 一个是教学室的莫老师,一个是d博士,另一个则是d博士的研究生了,最近多是研究生和她联繫,俩人通过d博士的帐号迅速成为了好朋友,嗯,比d博士更有共同语言的那种朋友。 很可惜,不知道她的朋友们在玩儿什么,除了莫老师回復了她的问题外,并没有其他的邮件。 满宝便去逛论坛,等看够了热闹和各种奇怪的帖子后就定下心来去教学室里继续上课。 不管白天多忙,晚上躺到床上后,满宝都至少要拿出半个时辰来教学室上课,哪怕不能学到新的医学知识,重复听以前的课也是好的。 而此时,白善宝和白二郎也各自洗漱好回屋休息,准备看看书,或是准备睡觉了。 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用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了。 白善宝今天也没有出去玩儿,他同样感觉精力被消耗干净,如果以前他们每天能接受容量为1的知识,那么庄先生就会给他们传输0.8,所以他们往往精力旺盛,不仅有精力四处玩儿,还能看看课外书,从种学个0.3左右。 但这会儿庄先生白天给一口气给他们塞了1.5的知识,别说再自己看课外书,连玩都不太有精力了。 所以白善宝一回屋就坐在榻上不动弹,老半天,他才慢腾腾起身开启柜子,从里面拖出一个箱子来,开启看里面的银锭。 他懒得搬动,干脆把银子丢到床上,然后就坐在床上玩银锭。 他将银锭排成了一列又一列,摸了摸,有数了数,心情略微好起来,也懒得再收拾,干脆把银锭都扫到床里侧,然后就摸着它们唿唿大睡起来。 白二郎的心情也很郁闷,虽然庄先生给他讲的课没有白善宝和满宝的多,但也比以前的多了不少,他连晚食都不想吃了,更别说出去玩儿了。 所以他一回到屋就趴到地上伸手往床底下摸去,摸了老半天没摸到他想要的东西,白二郎一呆,便忍不住伸头进去看。 白二郎越钻越进去,不一会儿就大半身子都进了床底下,虽然床底下黑乎乎的,但他有手啊,仔细的摸了一遍,果然没有自己的箱子。 白二郎在床底下「嗷」了一声,倒爬出来,转身就往屋外跑,大叫道:「爹,娘,我们家进贼了——」 第444章 争钱 端水来给白二郎泡脚的小厮见自家少爷浑身灰土的跑出来,立即放下木盆跑上去,「二少爷,二少爷,你怎么这么脏了,不是才洗了澡吗?」 白二郎总算是找到了人,拽住他跳脚道:「我屋里进贼了,我的东西不见了!」 小厮念头一转便明白了,「是不是床底下的箱子?」 白二郎瞪眼,「你怎么知道?」 「那是太太拿走的,」小厮道:「明儿是端午,今天一早太太就派她屋里的姐姐们来房间里打扫撒雄黄粉,就发现了床底下有个箱子。」 小厮小声道:「少爷,您那箱子也没上锁,姐姐们一开就给开了,然后太太就来了,她让人把箱子给搬走了。」 白二郎一呆,「刚才吃饭的时候娘也没说呀……」 小厮不太确定的道:「或许是忘了?」 白二郎眼睛都红了,撒腿就往父母的正屋跑去。 小厮忍不住叫,「少爷,您不泡脚了,老太太说五月邪气重,临睡前都要泡脚的……」 白二郎冲进父母的房间,直接问他娘,「娘,我的钱呢?」 正在泡脚的白老爷闻言抬头问,「什么钱?」 白太太先不理白老爷,而是和白二郎柔声道:「二郎,那么多钱放在你那不安全,还是娘给你拿着吧,以后你要用了再问娘要好不好?」 「不好,满宝他们的钱都是自己收着的,为什么我就不能自己收着?」白二郎很生气,觉得母亲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把钱带着大大地冒犯了他,因此他吼道:「之前也是这样,明明都把压岁钱给我了,后来又收回去!」 白太太微微皱眉,依旧柔声道:「娘那也是为你好,你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白二郎叫道:「那也是我的钱!」 白老爷在一旁听着母子俩的争执,脸色一沉,直接擦了脚后把毛巾扔到木盆里,生气道:「二郎,是谁教你这么和母亲说话的?」 母子俩一时安静下来。 白老爷穿了木屐,哒哒的拖着走过来,道:「不论什么事儿都不应该与你母亲这样大小声,难道我与庄先生没教过你礼吗?」 如果是以前,白老爷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但见多了庄先生教孩子,他也知道,有时候一味的怒斥是没用的。 你还得跟孩子讲道理,哪怕是讲不通,或孩子不听,那也得讲。 白老爷见他眼睛通红,满眼是泪,好在安静了下来,他这才看向妻子,蹙眉问道:「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墙之隔的白善宝已经迷迷煳煳睡着了,突然「啊呜」一声巨大的叫声让他惊跳了一下,手脚蹦了一下后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迷煳的坐起来,然后就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的大哭声,虽然不太清楚,但隔壁能这样嚎啕大哭的也就一人。 白善宝立即下床,住在隔壁的大吉也开门走了出来。 白善宝踮起脚尖看着白家的方向,问道:「大吉,白二怎么了?」 第525页 大吉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要不派人去问一声?」 「快去,快去。」 大吉立即去找人了。 而此时,天已经暗下来了,白家各处本来都准备要睡觉了,虽然是地主家,但也不能浪费灯油不是? 但这会儿主院亮起了灯笼,好几处都点亮了等,白二郎很耍赖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着眼嚎啕大哭。 白太太气得不轻,既心疼又下不去手揍他,只能不断的安慰,「好了,好了,娘给你一锭行了吧?」 「我不要,我要全部的,那都是我的钱。」 白太太难得的坚持,「你一个孩子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白二郎正想满地打滚,突然想起白善宝和满宝说的话,他立即放弃他娘,转而看向他爹,明明哭得一抽一抽的,但他还是抓着他爹的裤腿断断续续的道:「爹,善宝和满宝的钱都是自己拿着的……」 他抽泣道:「以后农庄里要钱,我也是要出一份子的……」 白太太立即道:「你需要用钱跟娘说,娘一定会给你的。」 「不要,我要自己拿钱,」白二郎坚持,「伸手拿钱的滋味不好受,而且我不想问娘要钱,也不想问爹要!」 白老爷听着一眯眼,才要说话,一个老嬷嬷便在门外道:「老爷,太太,老太太问这是怎么了?」 白老爷道:「没事,二郎闹了些别扭,一会儿就好了,嬷嬷回去伺候母亲吧,别让她老人家受惊。」 老嬷嬷往屋里看了一眼,见二少爷完好无损,只是自己坐在地上,可能是受了委屈。 她放下心来,笑着应下,只要不动手就行。 白太太连忙去送人,顺带提了一句原因,知道又是掌管钱的事闹的,老嬷嬷便没有多问。 白太太松了一口气,才回到屋里,白老爷就和她道:「把钱给二郎吧,他自己的钱让他自己去管。」 白太太惊呆了,失声道:「这怎么行,这么多钱呢。」 白老爷坚持,「给他,孩子已经大了,且他现在自己管着一个农庄,手里没钱像什么样子?何况这钱还是他自己挣的。」 「那也是从你这儿挣来的,」白太太坚持道:「这孩子手上不能拿这么多钱。」 白老爷蹙眉,显然不太高兴,事情最后还是闹到了白老太太那里,这会儿倒不是白二郎闹了,而是白太太闹的。 夫妻俩当时吵起来了,声音越来越多,最后老嬷嬷又来了。 这一次来,她把一家三口都领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老太太的头髮都散下来了,显然是要睡觉了,她这会儿简单的把头髮一挽,坐在榻上问,「你们这一家子今晚闹什么,一个一个的都不消停。」 白太太委屈的抹着眼泪将事情说了一遍,求老太太给她做主,她哭道:「二郎是我儿子,难道我还能害他吗?娘您不是不知道,前两年这孩子闹着要自己拿压岁钱,结果他拿了怎么样?」 白太太道:「那么多的钱,不到半年的功夫全花光了,而且还都是散给别人的。」 白二郎叫道:「我没有,我的钱都是买东西了。」 第445章 强硬 「那东西呢?」白太太问,「你买的那些东西哪儿去了?」 白二郎一呆,说不出话来。 白太太继续道:「你那屋里才留了多少东西?余下的全叫你送人了,我不是不叫你跟村里的孩子玩儿,但也没有这么玩的,这么多的压岁钱,说散就散了。」 白老太太闻言,也立即道:「二郎啊,你现在还小,且让你娘帮你管着,你放心,我们家里不差钱,你娘不会用你的钱的。」 白二郎就抹着眼泪道:「祖母,东西是我要送给朋友们的,他们也送我东西了。我以后不乱花钱就是了,您让娘把钱还给我吧。」 白老爷也道:「娘,二郎已经长大了,不比以前,而且这钱是他赚的,不是家里给的,就给他管吧。」 「不行,」白老太太脸色一沉,强硬的道:「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二郎花钱没个节制,就让他娘管着,他要是想用钱,平时给他几两银子就是了。」 「几两银子够干什么的,」白二郎道:「庄子要是买新奇的种子,或是要做些什么都不知要花多少钱呢。」 「你别瞒我,打量我不知道吗,那庄子如今花的钱都是善宝家出的,用你出什么钱?」 「娘,」白老爷忍不住道:「您看善宝都自己管钱呢……」 「你儿子跟善宝一样吗?」白老太太打断他的话,道:「善宝的钱存住了,那孩子除了会买一些玩具,钱大多花在了书和笔墨上,你看看二郎他的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白老爷劝了半天,白老太太都没答应,到最后,白老太太生起气来,干脆的道:「我要睡了,你们也别在这儿站着,出去后不许再吵架,钱暂且让他娘收着,等他长大以后再说。」 白老爷前段时间有跟庄先生谈过小儿子的教育问题,知道这孩子不能光打,还得夸,有时候往他身上压一块石头,比用拳头揍还要有效。 结果没想到在儿子那里进行得挺顺利,竟然会在母亲和妻子这里受挫,白老爷也有些火大了,沉着脸行过礼后便退下。 当然,是拎着他儿子。 白二郎觉得拿回钱无望了,幸亏他还在善宝那儿留了二十九块,不然他一定会哭死的。 第526页 他发誓,他一定会当着母亲的面哭死给她看。 白老爷拽着儿子走得飞快,白太太见丈夫生气了,心中有些忐忑,连忙提着裙子追上来。 快到正院时,白老爷停下脚步,让儿子先回去,等白太太赶上来后便沉声道:「把钱还给二郎。」 白太太显然没想到他还会提这话,张嘴就要辩解,白老爷突然沉郁着脸道:「陈氏,你就算要从二郎那里拿钱,也该先问过他,或是告诉他一声,我才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怎么都不跟二郎提一声?」 白太太脸色一白,不是因为白老爷的质问,而是因为白老爷叫她「陈氏」,他们成亲以来,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叫她。 第一次是他要送二郎去县学的时候。 「老爷你……」白太太运了运气后道:「你不知道二郎花钱有多大吗?」 白老爷不耐烦的道:「这钱要是家里给的也就算了,可这是他挣的。」 「那是从你这儿……」 「那也是挣的,」白老爷知道她的想法,因为三个孩子买断麦种高价卖给他的事,老太太和陈氏这两天都有些心气不顺,他道:「既然说了让三个孩子自己干,那我们就不能插手太多,在商言商,我既然肯做这笔生意,那就不会亏,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以更高的价钱把这些麦种卖出去吗?」 「那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坑三个孩子?」 「当然不是,你是大人……」 「仅仅因为我是大人吗?」白老爷打断她的话,道:「别说我能从中赚一笔不小的钱,就算不能,亏钱能看三个孩子长成这样我也乐意!」 「母亲年纪大了,刚才在她那儿有些话我不好说,但这会儿你听着,善宝那儿且不说了,就说满宝,你知道吧,周家的那个小姑娘,比你儿子还小两岁,他从我这儿赚了这么多的钱,他们老周家那样的情况,结果那么多钱也是给孩子拿着的!」 白老爷问她,「以我们家的家底稀罕那几百两吗?为什么他们周家就可以,我们白家就不行。」 「满宝懂事得很,她可从不会乱花钱,哪像二郎……」 白老爷有些疲惫,声音也低了下来,有些有气无力,却又咬着牙道:「那就让他学!你不知道你儿子变了许多吗?」 白老爷一字一顿的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知不知道?在一年前,不,就在十天前,二郎告诉你他能挣四百九十多两回来你信吗?」 「什么?四百九十多两?不是只有二百两吗?」白太太惊叫道:「我看箱子里只有二十个银锭。」 白老爷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笑闭,问白太太,「你看,你儿子已经会分开藏钱了,不,是已经学会用钱来试探你了,你觉着他还是你认识的儿子吗?」 白太太脸色一白。 白老爷挥袖道:「把钱给还给他,你总是想着他不会管钱,会大手大脚,那他就一辈子都不会管钱,会一直大手大脚!」 说罢,转身回屋。 白太太站在院门口老半天才红着眼眶进屋。 白老爷没睡到床上,而是睡在榻上,老半天他才幽幽地开口道:「前儿庄先生喝醉了,拉着我哭了半晚上,你我都小看庄先生,他是一位极好的先生,只是可惜大郎跟他没缘分,不然我还真想把大郎从府学里带回来继续让庄先生教。」 白太太一怔。 「可就是这么好的庄先生,前儿拉着我的手说,满宝是他见过的悟性最好的孩子,不论是为人,还是读书。」 白太太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而善宝也很优秀,他读书比子启还厉害些,现在二郎左边坐着满宝,右边坐着善宝,进学堂有庄先生教着,出学堂也多是跟他们两个一起玩耍,你这时候压着他,不是为他好,而是在害他。」 白太太沉默起来。 第446章 想偷回来 白二郎哭了半晚,第二天眼睛红红的起床,恹恹的扯了书箱就出门去,根本都不吃早饭。 小厮忧心不已,只能去厨房包了一包点心跟上。 等白太太让人送银子过来时,白二郎早出门去了。 难得的,他是今天最早到达学堂的,比满宝和白善宝都早到,这算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了。 待俩人一到学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屁股坐在学堂前的石阶上一动不动的白二郎。 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纷纷上前关心的问他,「你怎么了?」 满宝见他眼睛红红的,关切的问,「不会是被打了吧?」 白二郎的眼泪哗啦啦的流,抽泣道:「我娘把我的钱偷走了。」 白善宝和满宝同时瞪大了眼睛,显然都惊得不行。 俩人之中,不论是出身富贵的白善宝,还是出身贫寒的满宝,那都是没有见过贼的。 所以俩人一时也拿不出来主意来。 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头道:「那是你娘,总不能报官吧?」 白善宝道:「报官也没用,母为上,白二要是去告了反而不孝,衙门也不会管的。」 满宝带入自己想了想,觉得钱氏要是拿她的钱——那就给娘好啦! 不过好像娘亲不会不问一声就偷拿她的东西的,这种事情一般只会发生在她爹身上。 于是满宝道:「你跟你爹告状吧,每次我爹翻我五哥六哥的私房钱,我五哥六哥就会和我娘告状。」 第527页 「我告了,我爹也站我这边,可我祖母给我娘撑腰,我爹也拿我娘没办法。」 满宝便叹气道:「那我没办法了,因为我没见过我奶奶。」 她和白二郎一起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也苦恼的皱着眉头,「我也没办法,因为我娘也喜欢听我奶奶的,但我娘不会偷拿我的东西。」 白二郎伤心的哭着,两个小伙伴只能一起安慰他。 半响,白二郎一抹眼泪道:「我知道我娘把钱藏在哪里,我要去拿回来。」 「那不还是偷吗?」白善宝道:「这是不对的,好人怎能做贼?」 满宝也点头,「不然等下学我们一起去和你娘讲道理?我觉得你娘平时人挺好的。」 白善宝也点头,「总是给我们各种好吃的。」 满宝:「而且很和善。」 白二郎愤愤,「你们到底站哪边?」 「你这边!」俩人异口同声。 白二郎怀疑的看着他们,「果然吗?」 「那是当然,我们不说谎的,」满宝起身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多做一些准备,我们问一问先生吧,若母偷盗孩子的东西,那作为孩子要怎么跟母亲讲道理。」 白善宝也没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例子,觉得只能请教庄先生了。 庄先生,庄先生也被难住了啊。 才下了早课,他就被三个孩子围住,并丢了这么一个难题。 庄先生觉得,端午,不,是过节果然不适合授课。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你们待为师想一想,等想到了再告诉你们。」 三人眼巴巴的问,「久吗?」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晚食之前告诉你们?」 三人很失望,「先生,不能下学前告诉我们吗?」 庄先生笑,「为师尽量。」 三人便满腹心事的去上课,不过很快他们就没精力想心事了,因为庄先生的课又加重了,他似乎是在试探三个孩子的极限,然而三个孩子并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为了跟上先生的进度,他们只能更加集中精神听课,并在下课后还要翻一翻课本才能巩固一下才学过的知识。 午食过后,庄先生今天没有与他们一起午休,看着他们半眯着眼睛要睡着的样子,庄先生便背着手悄悄的出了小院。 太阳正当空,晒得不行。 庄先生直接顶着大太阳往白家而去,等见到白老爷时,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庄先生苦笑道:「失礼了。」 「哪里,哪里,庄先生也太客气了,快进屋消消暑。」白老爷把人请进去,问道:「先生顶着烈日来访,不知有何事?」 庄先生喝了一口茶才将三个孩子的问题告诉白老爷。 白老爷脸上有些尴尬,苦笑道:「让庄先生见笑了,内子见识短浅,不过昨晚我已经劝住了她,今儿一早她就把银子还回去了的,只是二郎那孩子太心急,昨夜也没睡好,一大早饭都没吃就上学去了。」 庄先生一听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顿了顿后笑道:「民间有句谚语说得不太对,却也有些许道理,但或许会冒犯白老爷和白太太。」 「庄先生只管说。」 庄先生顿了下后道:「龙生龙凤生凤,在我看来,不止是遗传的问题,更主要的是子女都会学习父母,坏人也总是把自个的孩子往好里教的,却忘了言传身教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先生。」 「孩子会听,会看,也会想,而二郎这孩子性子单纯直接,他此时年纪尚幼,还不知是非对错,所以以后白老爷教子还应该再仔细些。」 白老爷听明白了庄先生潜在的意思,红着一张脸应下,连连告罪的将庄先生送出门去。 等庄先生走了,他才看向一旁伺候用茶的小厮,道:「你去后院,将刚才庄先生来拜访说的话一五一十的传给太太听。」 只是负责上茶打扇的小厮:…… 他磨磨蹭蹭的往后院去了。 而一路艰辛挺到下午下学,一脸慷慨就义模样要回家的白二郎被庄先生叫住了,他笑道:「回家后先回自己的房间看看,然后去与你母亲请安认错,知道吗?」 白二郎瞪眼,「先生,怎么我还有错了?」 「怎么没有?」庄先生道:「为人子者,再如何,也不该对着父母大唿小叫,有理便好好的说理,撒泼打滚算怎么回事?」 白二郎还要辩解,满宝却在一旁问,「先生,你去找过白老爷和白太太了?」 庄先生含笑不语。 白善宝也雀跃的问,「是不是白太太把银子还给二郎了?」 庄先生依旧不语,但白二郎也反应过来了,乐道:「真的吗,真的吗?先生你可真厉害!」 第447章 衙役到访 庄先生却笑道:「不是我厉害,而是你父母通情达理,我去时,你母亲早将银锭给你送去了,只是你早食都未吃就出门,这才错过了。」 庄先生道:「这便是你的第三错,为这么点事你不吃早食,伤的是自己的身,也伤了父母的心吧啦吧啦……」 庄先生兴緻上来,干脆就拉着三个孩子讲了一通孝经,三个孩子都焦心不已。 庄先生见他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才大手一挥道:「行了,回家去吧。」 第528页 三个孩子就背着小书箱一起冲出去,白二郎比他们都大,跑得最快,一马当先的泡上桥,飞奔一般的沖他家跑去。 白善宝和满宝略落后两步,但也紧随他之后。 一口气沖回自己的房间,白二郎连书箱都没放就去找银锭。 白太太的丫头就放在内室的桌子上,白二郎的小厮也没怎么收拾,所以白二一冲进来就看到了。 他冲上去开启箱子,看到里面熟悉的银锭,忍不住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宝和满宝也为他高兴,俩人一起帮他想藏钱的地方。 俩人觉得,好东西藏在床底下是最不安全的,因为是人都能想得到要把东西藏在床底下。 像她爹的私房钱,就从来不藏在床底下。 「那剩下的二十九块银锭,你要不要拿回来自己管?」 「不要,」白二郎道:「我要再等等看,如果没人再打我的钱的主意,我再拿回来,你先帮我保管呗。」 「没问题,钱放在我的书房里,你要想看自己去看就行。」 白二郎有些忧心,「安全吗?」 「放心吧,不会有贼的。」 谈完了正事,白善宝邀请两个小伙伴儿一起回他家喝雄黄酒,「据说端午就要喝雄黄酒。」 满宝很好奇,「你能喝?」 「不能,但我也准备了,到时候让大吉喝给我们看。」 满宝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因此拒绝了。 白善宝很惋惜,道:「我祖母过几天就回来了,唉,先生的课怎么就这么重了呢?」 刘氏就是压在白善宝头上的一座大山,没有祖母在家的日子里,他就是家里的王霸,谁也管不到他头上的。 而现在王霸就快要变成王八了。 满宝却有些想她了,道:「刘奶奶去了好久,你都不想她吗?」 「想,但我更想在家里当大王。」 满宝和白二郎:…… 刘氏比他们所有人想的都更早回来,才初七,巳时都没到,车就进了七里村。 这两天都没有旁听的学生,所以庄先生便在小院里教他们,四面围墙围着,虽然只有三人,但读书声音挺大,因此并没有听到村口那里车马喧譁的声音。 一直到刘嬷嬷拎着一个食盒亲自找来。 跟在刘嬷嬷身后的丫头还捧着不少东西,都是给庄先生的节礼。 刘嬷嬷笑道:「我们老太太这一去益州,多亏了先生照看我家公子,这些东西都是老太太从益州带回来的土产,还请庄先生不要嫌弃。」 然后就提了给白善宝请假的事,「我家老夫人久不见公子,心里想念得紧,且有些事想要问他,因此想和先生请半日的假,待下午上课时再将他送来。」 意思是上午可能要提前早退。 庄先生看了一下沙漏,本来离中午下学也没多长时间了,也就三刻钟左右,因此点头笑道:「好,你把他带回去吧。」 刘嬷嬷笑着把东西留下,还和满宝白二郎打了招唿,笑道:「堂少爷,满小姐,老夫人也给你们带了东西,中午下学了就去家里,老夫人带了不少好吃的回来呢。」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却不住眼的去看庄先生。 庄先生失笑,挥手道:「行了,你们都一块儿去吧。」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今日上午便给你们早退,不过你们得先回家一趟,和父母家人说了再去找善宝玩儿。」 人家是祖孙重聚,总要给人家说话的功夫不是? 满宝和白二郎狠狠地点头,能早退他们就很开心,很开心了。 满宝背着小书箱乐滋滋的跑回家。 钱氏见她满头大汗,连忙把她拉到厨房门口,一边给她把书箱拿下来,一边道:「这么大热的天怎么回来了?」 「刘奶奶回来了,她给善宝请了小半天的假,先生就给我们也放假了。」 「那今儿中午在家里吃了?」 满宝点头。 钱氏就笑道:「也好,娘给你煮些小麦粥吃,这大热的天,吃干的胃口不好。」 满宝连连点头,提要求道:「我要吃大嫂做的咸菜配粥。」 钱氏点着她的鼻子笑道:「你可真够挑的。」 钱氏回屋正要煮粥,大门便被人敲了敲,一个人从外头探头进来,高声喊道:「这是周金家吗?」 钱氏笑着应了一声「是」,走出去,待看到站在门口的衙役时笑容一顿,然后又忐忑的挤出笑容来,「是,周金是我当家的,不知道官爷找他什么事?」 「他人呢?把他找回来,这儿有他一份公文。」 正在屋里休息或干着各种活计的各房媳妇们推开门带着一串孩子出来。 衙役看见院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女人孩子吓了一跳,皱了皱眉道:「问这么多干什么,我看你们家户籍上有挺多男人的,他们呢?」 「他们上山去了,」钱氏怕他误会,连忙道:「山上有些野菌野果什么的,他们上山去找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 其实是上山找茯苓去了,早上太阳还没大的时候去地里除除草,太阳大了,媳妇们就回家,男的则背着背篓和锄头上山去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茯苓。 去年他们家可是因为茯苓赚了不少钱。 当然,周二郎不在,他进城卖豆腐和菜蔬去了。 第529页 所以钱氏说的是真的,这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没法把人给找出来。 她看了一眼衙役身后,确认只来了他一人后,钱氏便咬咬牙,侧开身子请他进门。 她笑道:「这太阳太大,总不好叫您在门口等着,还是进来做吧,喝口水也行。」 又道:「我让我孙子去把村长叫来,我们村的村长跟我家同出一族,男人们不在,您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衙役脸上这才好看,跟着钱氏进到堂屋。 第448章 报丧 钱氏看了小钱氏一眼,小钱氏立即拉过大头和大丫,小声道:「你们两个一块儿去找村长,让他请人去山上把你爷爷和爹叫下来,你们可不许自己往山里跑知道吗?」 俩人点头应下。 小钱氏又低声道:「把村长叫来,快去吧。」 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一起跑了。 小钱氏进厨房里打了一碗豆腐花,忍痛撒了一把糖进去,搅拌好了给衙役送去。 衙役没吃过这东西,吃了一口后惊讶得不行,「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像豆腐,却又不像。」 钱氏便笑道:「这是嫩豆腐,我们叫豆花,放了糖很解暑的,劳烦您一路走来,还请官爷不要嫌弃才好。」 衙役的脸色就更好了,也放松了许多,见钱氏一脸忐忑,便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到这儿一顿,又挠了挠头道:「也算大事吧。」 钱氏的心随着他的话一上一下的,她捏紧了衣角小心问,「那敢问官爷,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算坏事吧。」 钱氏的心一下就沉到了底部,她强笑一声问,「是不是我家不小心犯了什么事?」 衙役怀疑的看着她,「你家有人犯事了?」 「不不不,」钱氏连忙摇手,一脸担忧的道:「这不是我家开春那会儿跟县衙赊了一头牛吗?是不是因为这赊牛的事……」 满宝站在钱氏的身后,暗道:赊牛是不会有问题的,前儿初五爹还进城问过呢,只是县衙过端午节,所以没人办公,但守门的衙役说过,三年之内还上钱就行。 因为他说,进了初一就算一月,不管满不满月都算一个月的利息,所以老周头特别小气的决定等到二十九时再去衙门还钱。 所以赊牛能有守门问题? 果然,衙役一听说是赊牛的事,他便挥了挥手道:「那是县太爷办的事,能有什么问题?你也别胡思乱想,我就是个报信的?」 满宝见娘亲实在紧张,就忍不住问道:「是机密吗?」 衙役这才看到站在钱氏身后的满宝,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所以他摇了摇头。 满宝就道:「既不是机密就告诉我娘好了,我家都是我爹娘一块儿做主,我娘知道跟我爹知道一个样儿。」 「那不行,上头指明要找周金,那我就得找周金。」 满宝就忍不住逗他,「那我爹在山上十天半个月的不下来,我们也找不着,你怎么办?住我家?」 衙役一呆,恼怒道:「怎么可能有人待山上十天半个月?」 「怎么没有,猎户就会呗。」满宝的目光不由落在他身后,惊讶的问,「你背着个包袱,不会真的要住我家吧?」 衙役:「……这不是我的!」 「那是给我家的?」满宝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不是有人给我爹寄了东西,所以驿站要送来?也不是呀,驿站只给官儿送东西,难道给我爹寄东西的是个官儿?」 衙役真是怕了她了,连连道:「行了,行了,你别猜了。」 他不就是想要点儿打点的钱吗? 怎么就这么难? 他瞪了满宝一眼后道:「是有人给你爹寄了东西……」 此话一处,屋里坐着的钱氏,屋外头围着的小钱氏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在心底埋怨这衙役,真是的,寄东西有什么不能说的? 衙役吃了一口豆花后才继续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叫周银的?」 钱氏和小钱氏等人的心又勐的一下提起来,钱氏甚至眼前眩晕了一下,她一把抓住满宝的手臂,而满宝已经高兴的应声道:「是啊,是啊,他是我小叔,很久以前就卖身走了,是他给我爹寄的东西?我小叔当官儿了?」 这不可能! 当初周银的脸虽被划了十几道,但是不是他,钱氏还能认不出来吗? 那可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衙役却同情的看了满宝一眼,反正打点的钱可能无望了,他也不再藏着掖着,很干脆的把包袱拿下来,开启道:「这就是周银的东西,是从梁州送来的,三年前梁州闹匪患,周银带着家小出门时遇匪全死了,去年冬,梁州剿匪,这是从匪窝里找到的东西,这里头有周银的路引及一些东西。」 衙役见钱氏脸上怔然,满宝更是张大了嘴巴,便撇了撇嘴道:「梁州衙门觉着人死了总得通知其家人,便照着路引查了查,最后查出周银是我们罗江县人,怎么样,他是你们家的吧?」 满宝就拿起路引看,连忙给她娘念了一遍,问道:「娘,这是小叔吗?」 不是! 两个字在舌尖转了转,钱氏便想到去年来村里的那俩人,还想到山上的那座没有名姓的孤坟。 钱氏的眼泪一下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的往下落,她转而去捏着包袱里的东西,那里面有两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一双虎头鞋。 第530页 那衣服不知道是谁塞进去的,所以钱氏一把握住了虎头鞋,哽咽着点头道:「是你小叔,是你小叔,这路引上写的样貌与你小叔一模一样……」 钱氏转而一把抱住满宝,大哭道:「我的心肝啊,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出去了这么些年都没回来看一眼,我还以为你是忘了回家的路,原来却是这样……」 门外的小钱氏和周喜也立即也哭了起来,姑嫂两个抹着眼泪就进去扶住钱氏,冯氏等全跟着哭起来…… 大人们一哭,孩子们就忍不住跟着哭,一时老周家哭声震天,急忙赶来的村长才到门口就听到这哭声,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奔进去,高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满宝也哭了,她哭得哗哗的,虽然没见过这个小叔,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而且娘哭得这么伤心,满宝便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但她还好,便开口道:「村长大哥,我小叔死了。」 村长一脸的茫然,「你小叔是谁?」 钱氏已经反应过来,连忙高声哭道:「就是周银啊!」 村长瞳孔一缩,钱氏已经连珠炮似的哭起来,「衙役说,我家周银三年前就被土匪杀死了,难怪他一直不回家,也没信儿回来,原来他早没了,我以后可怎么去见公婆啊……」 第449章 贪占 一时之间,村长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乱糟糟的,让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他只听得见钱氏在哭,「村长,当家的回来我怎么和他说呀,周银连个尸首都没有啊……」 这一句话好似噼开了村长的任督二脉,让他一瞬间通达起来,谁说周银没有尸首的? 当时周四郎抬回来的人一定是周银,哪怕对方的脸被划花了,但前一天才见过的熟人怎么可能会认不出? 但那个周银,是被官差找过,定性为盗匪的人;而这一个,却是被盗匪杀了的人…… 村长脸上要哭又哭不出来,只能对周喜和满宝道:「快让你娘别哭了,官爷还在这里呢。」 衙役是有些不耐烦了,但毕竟是人家家里死了人,他不好阻拦。 等钱氏的声音慢慢低下来了,他这才道:「县尉大人让我来通知你们,回头去县城消了周银的户籍,把该办的都办好,近来县太爷对民事关心的狠,你们可别给县尉大人惹麻烦。」 钱氏一脸胆怯的点头,问道:「需要带什么东西去吗?」 衙役这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告示单拍给她,道:「拿着这个去,还有你们家的户籍,村人的具保书就行。」 村长还没问,钱氏便已经开口,「怎么还要具保书?」 「当然要具保书,不然谁知道周银是不是你们家的?」衙役一脸理所当然的道:「这个具保书直接说明这路引上的周银是你们家的周银就行。」 没有这个东西,谁知道他们的东西是不是送错了人? 村长一听,立即看向满宝手里的路引。 满宝连忙给他看。 村长眯着眼读了老半天,心中各种念头都闪过,然后在衙役越来越狐疑时点头道:「这个就是她家的周银,这,这字可真别緻,哈哈,哈哈……」 衙役一听,便知道他是不太认字,也没有多计较,他起身道:「行了,既然你们的村长也来了,那这事就算了结了。」 钱氏连忙挽留,「这都快午时了,官爷不如留下用饭,我让家里的小子去买条肉回来,这大热的天劳烦您跑一趟……」 衙役闻言一顿,就犹豫起来,没有钱,能吃肉也行啊。 钱氏见了,越发尽心的挽留,一叠声的吩咐小钱氏,「去给二头二丫拿些钱,算了,让老二家的亲去,买些肉回来,你再把鸡蛋拿出几个来给官爷炒个菜……」 衙役听了道:「你们家还养有鸡呀,鸡蛋多吗?」 钱氏闻言,顿了一下后赔笑道:「有几只。」 然后转头对小钱氏道:「算了,让你二弟妹去鸡窝里抓只鸡来杀了,再去菜园多要些菜蔬。」 衙役连忙道:「这鸡要嫩些的好吃,最好是头年下蛋的鸡,不然这有了年头的鸡虽然闻着香,但那肉太柴。」 钱氏应了一声「是」,和小钱氏道:「让你二弟妹抓只嫩一些的母鸡。」 满宝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胸中有股气冲撞着,她张嘴就要说话,却被眼尖的周喜一把捂住。 听到动静,衙役看过来。 钱氏立即道:「快把你么妹带下去,这孩子哪看过这样的阵仗,一定是吓坏了,带回屋去,晚上拿了饭去村口叫她。」 周喜应了一声,半抱半拖的把满宝给带下去了。 门外的二头和二丫等人脸上也有些愤怒,但被娘亲和婶娘们瞪着,也被拦了一把,没有闹出事来。 冯氏瞪了他们一眼,压低声音道:「还不快带着弟弟妹妹们过去?就在房间里陪小姑玩儿,哪儿都不要去。」 周喜把满宝拖回房间,这才放开她。 满宝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气恼,眼泪就哗啦啦的流。 周喜抱着她安抚道:「好孩子,这事不同其他,我们不能闹脾气知道吗?」 周喜不太明白,「就是因为事情不一样,我们才更应该生气呀。」 在她的记忆里,便是遇到不好的官差,爹娘和哥哥们虽然也会点头哈腰,却也会不软不硬的顶回去,这回子怎么把身段放得这么低? 第531页 满宝道:「他不过是个报丧的衙役而已,我还认识县太爷呢。」 「这事不一样,这事不一样,」周喜不知道怎么跟满宝解释,只能给她擦了擦眼泪,道:「你可别出去坏娘的事。」 周喜道:「你看娘那么低头,就不能把这事给搅黄了。」 满宝这下垮下肩膀了,半响才点头道:「好吧,我不骂他,也不生气。」 「好孩子。」 满宝抬头问周喜,「大姐,那真是我们小叔吗?我看路引上写着他是商州人,既是商州人,怎么又是我们家的小叔?」 周喜一愣,却是想起爹娘曾经说过,小婶是商州人氏,前些年日子刚好过一些的时候,他们就提过想要去商州找一找夏家的亲眷,只是商州那么远,他们连商州在哪儿都不知道。 不仅老周头和钱氏,就是胆儿比较大的周四郎也害怕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念头一闪而过,周喜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道:「满宝,你就在屋里看书,等你五哥六哥回来带你玩儿,我去隔壁看看。」 一出门,看到二丫二头领着几个小的嘟着嘴不高兴的过来,连忙道:「别在外头晒太阳了,快进屋去陪你们小姑,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周喜急匆匆的赶到隔壁,钱氏又让小钱氏盛了两碗豆花出来,衙役一碗,村长一碗,让俩人坐着说话。 看到闺女站在门外给她使眼色,钱氏就抹着眼泪出去…… 周喜把母亲拉到一边,低声将满宝问的问题说了,「娘,这路引我们也看不懂,总要问清楚才好,不然回头髮现弄错了……」 钱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想留他多待一会儿,等你爹回来,话就好问了。」 钱氏说到这里眉头一皱,看着门外道:「你爹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要不我去山上找一找吧。」 钱氏想了想,点头道:「行,你去看看吧,你一个人,别走太深。」 第450章 相似 「我知道,这附近几座山头都小,不会有勐兽的,我又不去绵山那儿。」 周喜说到这儿一顿,绵山便是出了村后往县城那个方向的山,那一片是山连着山,倒是不高,记得小时候他们没少往那上面找野果,野鸡兔子之类的,那里面都比别的山多。 甚至还有野猪狍子和狼一类的东西。 但七里村的青年们胆子都挺大,并不会因此就不去绵山,唿朋唤友,只要人多,他们敢从这边一路越过绵山到另外一个县去。 可自从周银夫妻的尸首在上面被发现后,七里村的人就下意识的避开了那里,好些年了,很少有人再往上去找东西。 周喜急匆匆的出门。 钱氏依靠在墙壁上出神了一会儿。 老周家的孩子都被赶到了隔壁小院儿,大院儿这边只有四个儿媳在忙碌。 冯氏抹了鸡的脖子,正等着开水脱毛,方氏正在烧开水,何氏去菜园摘菜了,小钱氏则在和面。 家里早就没有米了,自然不能蒸米饭,最近一直吃的面片或烙饼,偶尔老周头会容许他们奢侈一把,让小钱氏给每人扯一碗面条…… 隔壁的小院里偶尔传过来几声孩子说话的声音,遥远得却像是天边传来,钱氏本来已经停下的眼泪突然就跟决了堤的河水一样哗哗的往下落,怎么止也止不住…… 老周头领着一众儿女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子,他忍不住高声问,「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屋里的村长和衙役听了声往外走,钱氏泪眼朦胧中先是看到了紧随其后的周喜,见她点了头,便知道已经和老周头说过了。 她便很干脆的靠在墙壁上没说话,她现在不想说话,更不想搭理老周头。 老周头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先在村长的介绍下和衙役互相认识了一下。 衙役惊讶的看着他身后一大群大小伙子,咽了咽口水后道:「好说,好说。」 满宝听到隔壁的动静,丢下一众侄子侄女就往隔壁跑…… 「小姑!」二丫抓不住她,正要追上去,被放在床上的五头和六头就齐齐啊了一声,二丫便只能跺了跺脚,让二头去追小姑,自己回去继续看着两个堂弟。 满宝冲到堂屋,看到老爹,直接扑进他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老周头心疼得不行,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钱氏擦干了眼泪走过来,拉过满宝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别哭了,让你爹招唿客人。」 满宝依偎在母亲怀里抽泣起来,偷偷的偏了一下头,悄悄瞪了衙役一眼。 衙役没发现。 在看到老周头的六个儿子之后,衙役对老周家的人客气了许多,因此对钱氏上桌没说什么,对靠在钱氏身上的满宝也没说什么。 虽然已经告知了村长和钱氏,但衙役还是正式和老周头又重申了一遍,着重强调他们要带着东西去县衙里办理消籍手续。 虽然已经提前从周喜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也估摸出了老妻的意思,但老周头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虽然名字一样,可到底不是自个的亲弟弟不是? 可当年周银死后找到村里来的官差却又让他如鲠在喉,此时便有一个机会让他,让老周家,甚至让整个七里村摆脱那个困境。 第532页 村长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老周头一下,提醒他道:「金叔,官爷问你话呢。」 老周头闷闷的应了一声,「这具保书要多少户主签字啊?」 「至少五户。」 老周头想抽菸了。 钱氏抹了抹眼角道:「官爷,我当家的兄弟情深,这会子还有点儿缓不过劲儿来。对了,我家周喜十四岁的时候因为旱灾出去了,虽然路引上的样貌写的是我家周银,可那地方好像是商州……」 衙役喝了一口豆花后道:「可不是商州吗?梁州的衙门都查证过了,本来这些东西是已经发往商州了,但商州那边县衙的人说,这周银不是本地人士,是从我们绵州过去的,在当地娶了一个姓夏的娘子,夏家父母亡故后就带着家小搬走了,据说就是要回绵州来。」 老周家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衙役一拍大腿道:「结果也不知怎的,人去了梁州,一家三口还都遭了山匪毒手,要不是年前梁州剿匪,恐怕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呢。」 衙役不太有诚意的安慰了他们一声,「你们节哀顺变,好歹这会儿知道生死了不是?」 老周头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钱氏却是率先回过神来,点头道:「是,是,您说的有理。」 钱氏起身,拉住满宝对衙役笑道:「您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 家里人多,小钱氏做菜便很快,不一会儿就置办了好一桌席面,然后端了上去。 老周头只点了周大郎一块儿坐下,其他儿子自个去厨房端了一碗面片汤蹲在院子里吃。 衙役对此毫不在意,他啃了一个鸡腿,乐道:「我就说嘛,这鸡就得吃嫩的,你们家养的鸡可真够好吃的,这算是爷今年吃过的最好吃的鸡了。」 老周头对他笑笑,将另一个鸡腿也夹给他,笑道:「官爷觉着好吃就多吃些。」 村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暗道,这要是钱婶儿在这儿,便是再不舍,钱婶儿也会送给他一只鸡提走。 不过,管他呢。 村长低头吃面,周银的情况,除了老周家,他是最了解的一个,刚才衙役说的,要不是确定周银是七年前死的,他也几乎要以为衙役带来的就是周银的遗物了。 情况这么相符,还怕啥? 衙役吃饱喝足,最后还是带了东西走。 因为他觉着豆腐也很好吃,于是老周头便让小钱氏给他包了好几块豆腐,还得搭送他一个篮子。 人家还看不上小篮子,非得要他们家放在屋檐下的一个大篮子。 老周头一一忍了,反正这些东西不贵重,但想要鸡是不可能的。 才杀了他一只刚下蛋的小母鸡,可把他心疼死了,还想要拎走一只,做梦呢? 衙役见暗示明示都没用,便撇了撇嘴冷哼一声走了。 显然一顿饭才发展起来的情谊立刻烟消云散了,甚至印象可能还往下掉到了负数。 第451章 怀疑 人一走远,老周家立即把大门给关上了,周四郎往门外啐了一口,暗骂道:「吃不死你!」 钱氏脸一沉,喊道:「老四!」 「哎——」周四郎立即满脸笑容的转身,「娘,您有啥吩咐?」 钱氏将满宝交给他,道:「送满宝去白家和小公子们读书。」 周四郎立即殷勤的上前提过满宝的书箱。 满宝嘟了嘟嘴道:「娘,我不想去。」 「怎么不去?」钱氏板着脸道:「你才不是说刘奶奶回来了吗?你也应了人家要过去请安问好的,不去岂不是失信又失礼?」 「去吧,太阳太大,午休也不必回家来,下午直接一块儿去先生那里上学,」钱氏道:「如今家里乱糟糟的,我和你爹都还没一个章程,你留家里也没用。」 满宝却觉得娘似乎是有事瞒着她,但她不能违背娘亲,便只能闷闷不乐的跟着周四郎走了。 周四郎走在她的身侧,顶着大太阳给她遮阳,一路安慰她,「你是不是因为那个衙役很讨厌才不开心的?」 「没错!」满宝道:「还有,小叔死了。」 小叔早死了。 周四郎暗道,不过他还是做出一脸惋惜的样子,「这事其实爹娘和家里早有预料了,毕竟这么多年没消息。」 「衙役说小叔都娶媳妇了,还有一个孩子,那些山匪也太可恶了,连孩子都杀。」 周四郎连连点头,「不错,他们都是坏人!」 「那个衙役也不是好人,娘这么伤心,他还光顾着从我们家里捞东西。」 周四郎就给她出主意,「满宝,你不是跟县太爷挺熟的吗?下次去县城你去找县太爷告状,我刚才问过村长,知道了他的名字。」 周四郎冷哼道:「这样坏的差爷,继续在衙门里当差也是害人居多。」 满宝狠狠地点头,将这事记在了心上,问道:「四哥,他叫什么名字?」 兄妹俩边说边上桥,而此时,钱氏让冯氏把一众孩子拘在了小院儿,大院这边只留下了六个儿子和小钱氏。 一大家子和村长坐在堂屋里开会,连说话的声音都特意压低了一些。 村长将那张路引看了又看,心里还是很疑惑,「你们别说,这上头写的是很像小银叔啊。」 「银叔就银叔,你还非得加个小,」老周头嘟囔了两句,道:「样貌像有啥,反正这路引上的样貌来来回回不就那几句话吗?什么五官周正,肤白,鼻子微挺……奇怪的是,这个周银怎么也是我们罗江县人,还是从我们这儿过去商州娶媳妇的……」 第533页 村长忍不住问,「对了金叔,我记着小银婶就是姓夏吧?」 老周头闷闷的应了一声,「所以你说巧不巧?」 「巧!」村长放下路引,脸色也有些沉重,「这也忒巧了,就是县城酒馆里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说啊。」 屋子里一下沉默下来,都不知道要说啥。 从满宝那儿听过各类故事的周五郎和周六郎左右看看,忍不住小声道:「爹,娘,会不会小叔是得罪了什么人,但小叔也有朋友,这是小叔的朋友帮忙做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家不要担惊受怕的?」 老周头生气道:「那前几年怎么不来,非得等到现在?」 「或许是前几年没找到我们?」周五郎猜测,「去年咱村不是出事了吗……」 周五郎的话没说完,村长和老周头的脸色同时一变,也想到了去年灾后的事。 俩人竟然觉得周五郎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村长愁得不行,问道:「小银叔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老周头气愤的道:「他能是干什么的?就是读了几年书,会种地,会做些小本买卖而已,难道你还真信那些官差说的他去打家劫舍了?我家二郎是那样的人吗?」 村长没说话。 老周头愤愤道:「他回来时你也看到了,就他得意的那样子,他像是说谎的吗?而且那些来村的官差自己就很不对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后面,老周头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一直坚信周银不会做坏事,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有些心虚的。 当时周银在家的日子太短了,他虽然说了那些年他的经歷,可更详细的他们都还没来得及问,而且也没人能证实他说的是真话。 这些年也就靠着他早年间在村里的好名声,大家才会潜意识的相信周银不会干坏事,更不会做那些官差嘴里打家劫舍的山匪。 可别说让老周头拿出证据了,更详细一些的经歷他都说不出来。 老周头抱着脑袋不想说话了。 村长便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那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给他治丧,」钱氏突然道:「给他招魂,就往外说立个衣冠冢,这些年我们也只敢偷偷的给他烧些纸钱香蜡,都没能好好的拜一拜,现在既然衙门让我们去消籍,那就把这些都办起来。」 村长想了想,点头,「这样也好,落实了这事,村子里的人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了。那具保书呢?」 钱氏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想了想道:「还得麻烦你给我签一个,剩余的四份我再去找其他家,放心,将来要是出事,你们咬死了被我家矇骗,我一力担下来。」 「金叔说的这是啥话,就算出事,那也不是咱的错,是县衙告诉我们人死了的,之前那么多年我们都咬死了扛过来,没道理时间越久,反而还怕了。」 这种事,事发的头一年是最容易被翻出来的,这会儿都七年了,县衙这次又送来了这么好的藉口,没道理反而要翻车。 不过要人签具保书,这东西的确风险较大。 老周头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看向钱氏,商量道:「你去开钱盒,拿出一弔钱来。」 村长惊讶的看着老周头,这可真捨得出钱啊,一弔呢,这还是他那抠门的金叔吗? 老周头当然也心痛,但自家弟弟就要能吃到他们给的鸡鸭鱼肉和馒头白饭了,以后家里也终于可以不用太避讳谈起他,头上的那把利刃也被挪偏了点儿,所以这个心痛减轻了很多。 第452章 安排 钱氏拿出一弔钱,和小钱氏一起把这一千个铜板给分成了十串,一串一百。 村长忍不住看了又看,见婆媳两个数得飞快,忍不住沉思,村子里很少能有人数数这么快的,哪怕是数钱。 好像自从满宝念书以后,老周家的人数数就特别厉害了,有时候在村子里都能听到老周家的孩子一二三四……的数着。 这桩事压在心头这么多年了,老周头自然也等不住,将衙役带来的包袱抖了一下,把里面的两身破衣裳和鞋子抖出来,将钱放进去,还有衙门给的告示单,然后就和村长一起往外走。 站在门口,村长问,「你想找谁家?」 「先去找来叔,看看他愿不愿意……」老周头已经想好了顺序,都是照着跟他家的关系亲疏来的。 村长也没意见,点了点头道:「周虎家应该也没问题,还有大亮他爹那儿……」 村长自然也想了一下,知道这几家跟老周家关系都挺不错,而且多少都受过周银照顾。 老周头点头,顶着大太阳便先往来叔家去。 而此时,满宝正有些闷闷不乐的低头吃乳酪,因为是冰过的,凉丝丝的,吃了好几口她的心情才算好起来。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都坐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 刘氏站在窗外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大吉沉默的跟在了后面。 刘嬷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到了正院,刘嬷嬷站在了屋檐底下,让丫头们跑泡茶,或是去拿冰盆,院子里的人一下就被她指使走了。 大吉跟着刘氏入内,垂着手站在一旁。 刘氏将手放到了桌子上,一封信被她按下,她拿过茶碗喝了一口,问道:「满宝有说什么吗?」 「说衙役来报丧了,周家的人已经接了告示单,」大吉顿了顿后道:「满小姐抱怨来的衙役太贪,在周家又吃又拿,还言语不逊,她有些生气。」 第534页 刘氏笑了笑道:「孩子嘛,有意气才是正常的,看来魏大人也只是在梁州做了布置而已。」 大吉低着头没说话。 初三那天,正是家里乱糟糟的在做生意的时候,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中,他一看那信的落款便知道是京城送来的,本来还犹豫着是不是要立即送到益州去,但见没有加急的字样才按捺下了。 今儿上午刘氏刚回到家坐下,应付完了儿媳回到院子,大吉就悄悄的从学堂那里回来了,把一直随身带着的信交给刘氏。 信是魏知派人送来的,里面有益州一事的最新消息。 去年犍尾堰决堤的案子年前就判了一半,益州刺史闫大人被判了斩立决,抄家,三族之内流放;而底下还牵连出了无数的官吏,也都是砍的砍,流放的流放。 而益州节度使和益州王的判决一直未下,朝廷为了这事前前后后吵了快一年,益州节度使黄大人一直被收押,而益州王则是被留在了京城,除了不能出京以外,他都人身自由。 四月,皇帝终于判了,黄大人被流放,而益州王则是被训斥一顿,同时被收回了一个县的封地以做惩戒。 魏知告诉刘氏,六月是皇太后千秋,皇帝是不可能砍益州王的,别说他们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犍尾堰的决堤和益州王有关,就是有…… 在没有叛乱的情况下,皇帝也不可能砍了益州王。 刘氏捏紧了手中的信,半天才压抑住情绪继续往下看,信的最后,魏知告诉刘氏,他已经为周银安排好了新的来歷,可以确保周家脱离这一事。 但刘氏得保证周家的人要接衙门送去的文书才好,县衙认准了梁州死的是周银,那也要周家认下来才行。 不然周家一口咬定那不是自家的人,县衙便只能再查,不可能强迫他们认下。 可其实,七里村这里的情况反倒是最好把握的,周家人的心态,甚至整个七里村村民的心态都很好把握,只要抓住了他们想在这件事中想要的,想要达成目标就很简单了。 而他们想要的也极简单。 就是安全! 果然,周家都没多犹豫就顺势应下了这件事。 刘氏喝了茶,心情这才略微好一些,她将桌上的信收起来,打算藏好。 这些东西,将来若是翻案都是证据。 她安慰自己道:虽然前路依然渺茫,但她好歹知道了当年那对伸手帮她儿子的年轻夫妻是谁;还在朝中找到了一个有身份的同盟;现在还将周家从这件事中暂时摘了出来,让他们安全了许多…… 这都是好事不是吗? 最主要的是,她的孙子在长大,很平安,很健康,还很聪明的长大。 三年翻不了,那就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 刘氏缓下情绪来,抬头对大吉道:「你平日跟紧了少爷和满小姐,别让他们太调皮,要好好跟庄先生读书……」 大吉躬身应下。 刘氏这才挥手让他下去。 刘嬷嬷轻手轻脚的进来给刘氏添了一杯茶。 刘氏对她笑笑,问道:「刘贵还在地里吗?」 刘贵是刘嬷嬷的儿子,本来是在陇州管着庄子的,去年年底来会帐,不知为何,刘氏将他留了下来。 白家不远处的那几亩种着瓜果蔬菜的和些许麦子水稻的地现在就是他管着的,他悄无声息的在那附近起了几间石头房子,平时就住在那里,都没有住在白家的下人房里。 那块地出去都是白老爷的田地,所以七里村的人基本都不过去,加上白家也没有在村里请人去修建房子,一直到开春后,村里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里起了三五间石头房子。 一问才知道是白家建来住下人和养牛养羊的。 村民们知道后都忍不住咋舌,觉着白家的牛羊住的都比他们人好。 因为很少过去,所以没人知道,其实那边住着七八个人,平时只有一两个会出现在人前,其他人很少往村子里,或白家这边走。 刘嬷嬷并不知道老太太在做什么,她也不会去打听,她只是躬身道:「在地里呢,说是家里种的甜瓜长了虫,正在捉虫。」 「让他来一趟,我问问他地里的事儿。」 「是。」 第453章 治丧(一) 刘氏小心翼翼的用着每一个人,甚至都不敢让他们彼此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刘贵很快就来了,这一次依旧是刘嬷嬷守着门外,屋里说话的声音很轻,她哪怕是全神贯注的去听,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但刘嬷嬷并不想听,她会往前走一点儿,直接坐到栏杆外头去,然后看着院子里盛开的花发呆,这样就不会听到里面的声音了。 「……小的带着人仔细的翻找过一路上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找到东西,近来我们每日进山,开始搜地皮,打算一点儿一点儿的翻过去。」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 「不知道,」刘贵低头道:「绵山很大,里头树木茂密的地方不少,连人都下不去脚,所以这样搜很慢。」 刘贵没有说的是,想要在这一片山里找一包东西,比在大河里摸一滴水还要难,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找不到。 刘氏闭了闭眼后道:「我知道了,你们尽心尽力就好。」 「是。」刘贵悄悄地退下。 第535页 刘嬷嬷看见他便笑开来,亲自送他出去,「天儿太热,你别总在外头晒太阳,多往树底下走一走……」 刘贵应下,也关心了一下母亲,「您年纪也不轻了,才和老夫人从益州回来,也得好好的歇一歇才行。」 「我知道,我知道,我跟在老夫人身边也没做什么,就是捧捧茶,我自己都有小丫头伺候着,能辛苦到哪儿去?」刘嬷嬷看着他的脸道:「倒是你,我怎么瞧着你比初一那会儿更黑了?」 刘贵嘿嘿的傻乐。 刘嬷嬷愁得不行,「这才几天呀你就黑成了这样……」 刘嬷嬷把刘贵送到院门前,就迎面撞见了三小孩儿,双方忍不住一顿,白善宝已经看到了刘贵,揉了揉眼睛,干脆蹬蹬的飞跑过来,盯着他的脸问,「这不是刘贵叔吗?你什么时候来家里的?」 刘贵笑道:「少爷您忘了,我年前就来了,现在后头那块地就是我管着的。」 「啊?你放着家里的大农庄不管,怎么来管这几亩小地?」而且还悄无声息的,要知道在大吉以前,白善宝和刘贵可是最好的。 他怀疑的看着刘贵,「你不会是犯错误了吧?」 刘贵脸色一僵。 白善宝见了却以为他不好意思承认。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犯什么错误了,要不要我帮你和祖母说说情?」 「不用,不用,」刘贵连忙道:「少爷,我就是捨不得老夫人和您,而且我娘也在这儿呢,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的,平时种种地,给老夫人跑跑腿儿。」 白善宝便转了一下眼珠子,道:「要不,我把你要过来,你来替我当庄头怎么办?」 本来只是站在一边发呆的满宝一听,不乐意了,庄头怎么能随便换呢? 于是伸手拽了一下白善宝的衣角,白二郎也不太乐意,他跟白庄头玩得还挺好的,才不想换人呢。 而且这个刘贵一看就是兇巴巴的,他不喜欢。 白善宝也反应过来,有些苦恼的皱着小眉头。 刘贵笑着拒绝,道:「白庄头小的也知道,他做庄头老实,且他是老夫人给少爷的,少爷怎能不通过老夫人就换了呢?」 白善宝摸着后脑勺嘿嘿的笑,有些不好意思。 他有些惋惜的看着刘贵和刘嬷嬷走远,「刘贵叔很厉害的,他什么都能做,我在陇州时被欺负,好多次都是他帮我找回场子的。」 说罢瞥了一眼满宝,意思是,不用他你会后悔的。 满宝却道:「可白庄头也没做错事呀,你突然换下他,他多伤心,而且庄子里的长工不服管怎么办?」 她道:「我家里的事,只要领头,我爹都是叫大哥,我娘都是叫大嫂。从不会让我二哥和二嫂他们越过大哥大嫂去,我娘说了,只有这样,我大哥大嫂才能指使得动家里的人。」 白善宝惊奇,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小还有这样的讲究。 满宝却道:「比如我四哥,他就不喜欢听我二哥的话,我五哥和六哥也不喜欢听四哥的话。」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去正院里拜见刘氏,刘氏稀罕的拉着三个孩子看了又看,然后道:「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醒了吃些点心再去上课。下午下学了再来家里,我让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 满宝先应下了,但其实下午一下学她就和白善宝说了一声跑回家里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肯定要回家看一看的。 但经过一个下午,老周家人的情绪都已经稳定了下来,老周头甚至已经拿到了签好字的具保书。 他和钱氏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去买一具棺材回来,他小声的道:「到时候我们连夜把他们的尸骨起出来放好,对外只说放的是衣服。」 钱氏点头,问道:「那摔盆打幡……」 老周头想了一下道:「让老六去,他年纪最小,要不和老大老大家的商量一下,他们要是答应,就让大头去,满宝也穿上孝服……」 老周头的声音几不可闻,「以后二郎的祭扫肯定是大头来做的……」 他是大房长孙,而满宝总是要出嫁的。 钱氏想了一下,点头道:「行,我问一下老大他们。」 周大郎当然没意见,他还道:「大头的命还是他给保住的呢,本来就应该的。」 小钱氏也点头。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满宝回来的时候,老周头正算着家里的粮食发愁呢,一看到她回来,他立即招手叫她过去,「满宝啊,白家小公子剩下的那三袋麦子卖了没有?」 「没有,爹你怎么了?」 「哎呀,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老周头笑道:「家里要办大事,到时候很多人来家里吃饭的,所以家里的粮食不够了,我打算把剩下的三袋麦子也给买了。」 老周头对闺女很温柔的笑,「满宝啊,你去问问小公子,现在外头的粮价是多少了?要是便宜了,能不能也便宜些卖我们,这夏粮就快要下来了,还三十文一斗也太贵了。」 第454章 治丧(二) 满宝想了想,应道:「行吧,我问问他,爹,我们家小叔真的死了吗?」 老周头脸上的笑容就一僵,他悠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后腰别着的烟杆抽出来,点头道:「是啊,死了。」 满宝转身跟他蹲在一起,双手撑着下巴,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还没见过小叔呢。」 第536页 刚把烟枪塞进嘴里的老周头眼眶一下就红了,烟一下就呛了上来,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老周头很不讲究的抹了一把,转头对惊讶的满宝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呛着了……」 眼泪却跟擦不干净似的。 老周头一边抹眼睛,一边不太清楚的嘟囔,「这呛的也太厉害了……」 满宝就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很伤心起来,她拍着胸部保证,「爹你放心,我一定让白善宝便宜些。」 白善宝当然不可能便宜啦,因为他刚从堂伯那里知道,粮商们或许是没有收到粮食,所以麦子的收价又涨了,昨天重新涨回了三十文一斗,而今天就蹦到了三十二文一斗。 听说粮铺里往外卖的麦子也涨了两文钱,显然老奸巨猾的粮商们并不愿意白白多付出收价。 所以白善宝剩下的三袋麦子是不愁卖的,只要有粮商找来,三十二文,轻轻松松出手。 要不是看满宝是熟人,眼眶还有些发红,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情况下,他是怎么也不会三十文就卖给她的。 满宝因为刚陪她爹呛了一下,眼睛还有些发红,和白善宝商量道:「那你跟我爹说,你便宜卖我们了,缺的钱我给你补上好不好?」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问,「干嘛这么麻烦,你直接告诉你爹你花钱跟我买了呗?」 「不要,麦子便宜我爹更高兴。」 她花钱和老周头花钱,在老周头的心里都是一样的。 「行吧,那我要和你爹说多少?」 「二十文?」 「你爹会信吗?」 满宝想了想,觉得可能不会。 「那就说二十五文吧,」白善宝拍板道:「回头你可要把缺的钱给我补上啊。」 「没问题。」 谈完了生意,两小孩儿就一起坐在大门不远处的石头上说话,「我看你家那边闹哄哄的,他们在干什么?」 「我爹要给我小叔治丧,还要去请道观里的道长们来招魂,以后逢年过节,我小叔一家人就可以回来跟我爷爷奶奶一起吃饭了。」 白善宝想了想道:「我爹好像没有招魂,我要不要也给我爹招一招?」 「不用吧,」满宝也不太了解,因此有些犹豫,「你爹不是有尸首吗,我小叔一家人尸骨无存,所以才要招魂的。」 「好吧,什么时候开始治丧,到时候我去送奠仪。」 「可能后天吧,明儿我大哥他们要去买棺材。」 白善宝好奇的问:「你去吗?」 满宝摇头,「小孩儿不可以去。」 其实棺材一般都是自己出木料请棺材铺里的木匠打造的,但总有横死来不及准备的,这时候就需要去棺材铺里买现成的棺材。 有时候棺材铺里没有剩余的,还要跟人借,或是直接挪用铺子里人家打造好的,这里头麻烦的事太多,满宝这种小孩儿本来就应该远离这些阴事,钱氏怎么会让她跟着去? 满宝带着好消息回家,老周头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去把那三袋麦子给买了回来,当然,着重要感谢一下白善宝。 再顺路找一趟白老爷,告诉了他周银的事,暗示他周银的事到这儿应该就算了了,再顺便请他有空去上一炷香,他们一家还要好好感激感激白老爷呢。 白老爷已经从婶娘那里知道了此事的经过,知道这是京城那位魏大人的手笔,于是欣然应允。 老周头把粮食运回家,对周三郎道:「我估摸着来的人不少,偏这会儿各家家里都不富裕,所以我们得多弄些面粉出来,免得到时候不够吃就难看了。」 周三郎点头。 「把三袋都脱壳了吧,把麦麸收好,三袋的麦子留下一袋的麦麸,磨碎了掺到面粉里去。」 周三郎:「……爹,这样会不会不好看?」 「不好看,但实惠,」老周头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就算今年咱村子里收了不少麦子,但也没有放开肚皮吃白面的,你也不看看全村老小有多少人,还有你舅舅家,各房亲家……」 老周头咬牙道:「还有我舅舅家呢!」 周三郎想到了什么,抖了一下,连连点头,问道:「爹,一袋的麦麸够吗?要不要多掺点儿?」 老周头犹豫了一下,「虽然要实惠,但也不能做得太不好看,做出来的馒头得好吃才行,要不你去问你大嫂吧,她是做馒头的人,她应该懂。」 周三郎摸了摸脑袋,果然去厨房问小钱氏。 不一会儿就被小钱氏给赶出来了,「亏你想得出来,还掺一袋的麦麸,那能揉成馒头吗?十斤的面粉你给我掺一斤我都嫌多,就这么三袋麦子你就想掺一袋……」 周三郎缩着脑袋跑了,可怜巴巴的去找他爹。 老周头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行吧,再从家里抬一袋麦子去碾了,唉,晚上让你大嫂做馒头的时候也掺些麦麸进去吧,咱家省着点吃,离夏收还有段日子呢。」 周三郎点头,转身去搬麦子。 钱氏则在给周大郎拿买棺材的钱,「不是现打的棺材要贵得多,你带上五两银子,尽量往好的买,你小叔跟你小婶儿是葬在一起的,尽量买宽敞点儿的。」 周大郎应下。 钱氏又开启另一个钱盒,从里面拿出一弔钱来给他,「还有白纸,麻布,白幡这些也一併从棺材铺里买了,你仔细着些,别少了东西,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治丧,这事要办得体面些。」 第537页 钱氏抹了抹眼角道:「当年匆忙,黑灯瞎火的就把人埋了,只有一张蓆子和一床被子,这会儿可得让他们好好的回来,再好好的出去。」 周大郎接了钱应下。 第455章 治丧(三) 周大郎退到一边,周二郎才上前。 钱氏依然给了他一弔钱,想了想,又加了一弔,「当初给老四办酒的时候才用了一弔出头,但这会儿不同之前,这次远的不说,全村老幼肯定都要请到,加上现在肉也贵,你多买一些,有备无患。」 周二郎接了钱应下。 「要是不够,先把东西赊回来,等过了后天再去把钱还了。」 冯氏则去菜园里逛了一圈,回来道:「娘,菜园里的菜恐怕缺一些儿。」 他们家种的菜虽然多,但周二郎几乎每天都去县城卖菜,一下子要供应这么多人吃菜也困难。 钱氏想了想便起身道:「我出去走一圈,家里你们多看着些,让大头大丫把几个小的看住了,不许他们到处乱跑。」 「是。」 此时正是一年菜蔬最多的时候,万物生长到了最快速的时候,地里的菜两三天就能长出一茬来,所以只要家里不是懒人,基本上就不会少菜吃。 而在七里村,家家户户之间并没有买菜的习惯,这家看上了那家的菜,就说一声,去掐一把回去尝一尝。 老周家的菜就经常被人问到掐一把。 因为他们家的菜不仅种得多,种得好,种类也多。 既有往,自然要有来了,钱氏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就将明后天要用到的菜蔬都凑齐了。 这些事情好像和年纪小的孩子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周五郎和周六郎,他们都只能在家里打下手,基本上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他们并没有具体负责东西。 而周四郎则带着村子里的一些青年往亲戚家送信,算是告诉他们一声,至于来不来,则看各家。 但老周头并不想请太多的人家,除了现在的亲家是必须要请的,也就多请了他外祖家。 毕竟从周银那里论,最亲近的除了宗族这边的外,就是外家那边的亲戚了。 这些事情满宝一无所知,她只是被要求照常吃饭,照常去上课,再从学堂里回来时,家里便摆了一具不小的棺材。 钱氏给她的解释是,「只是做衣冠冢,就让他们在一块儿,到时候你记着给你小叔小婶儿磕头就行。」 「还有他们的孩子,娘,衙役有说是弟弟或者是妹妹吗?」 钱氏一愣,半响才道:「没说,他年纪小,不用特别设祭,满宝,你拜的时候别乱说话,知道吗?」 满宝疑惑的点头。 钱氏忧心忡忡,看来还得跟道士们说一声,招魂的时候只招周银的夫妻就行,可别连孩子的都招。 「你跟先生请假了吗?」 「请了,明儿我不用去上学了。」 「嗯,」钱氏道:「不用上学也要早点儿睡,明天你要哭灵的。」 说罢让她下去洗澡,早睡才能早起。 今晚老周家,甚至村子里的孩子都睡得格外的早,天才黑,各处的声音就渐渐的小了下来,等月上半天时,全村就只有虫鸣声了。 老周头穿好了衣服出去,周大郎带着五个弟弟都绑好了白布,悄悄地将棺材抬了起来。 钱氏和小钱氏举着火把走在一旁,才往前走了一段,隔壁一家开了门,有个人举着火把扛着锄头也跟着出来了…… 等到了村外头的墓地里,围在他们四周的火把已有了不老少。 老周头也不问都有谁来了,大晚上的喧譁不好。 到了坟地,大家开始便开始挖。 将坟堆扒了,再往下挖三米左右便碰到了腐烂的棉被。 大家的动作就放轻了,开始用手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扒开,再轻轻将那已经腐烂变形的棉被给掀开,下面两具依偎在一起的尸骨便显了出来。 他们身上的衣服还好,只是黑乎乎的混着原来的颜色显得很难看,除了头顶的头髮外,血肉都化成了乌有。 周大郎道:「左边这是我小叔,右边这是我小婶儿,你们可别捡错了,来来来,捡尸骨的,左边的给我,右边的给我家老二。」 「得擦过吧。」 钱氏和小钱氏立即把两块大大的棉布拿出来道:「我们把布带来了。」 老周头就一脚踹在老四老五老六的屁股上,对瑟瑟发抖的三人道:「怕啥,还不快去擦,仔细些,可别丢了骨头。」 头髮其实也脱离了头骨,轻轻地一扯,它们就落下了,四五六他们哪见过这阵仗,哪怕周围人不少,心里也怕得不行。 钱氏看着他们,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道:「真是傻孩子,这是你们小叔小婶,他们心里疼你们的,哪敢捨得吓你们?」 「就是,给长辈擦骨有福气的,回头让你小叔保佑你们发大财。」 周围人也纷纷应和,坟地四周便热闹起来,兄弟三人这才不那么害怕了。 等他们把尸骨都擦干净放回棺材里,都已经三更天了。 大家便将这个坑填回去,还做成坟堆的样子,虽然看得出这块地被翻过,但这一片都是七里村的地儿,所以大家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周家兄弟小心翼翼的把棺材抬回家,放到了堂屋的正中间。 第538页 钱氏和小钱氏这才将准备好的寿衣展开,铺在了两具尸骨上。 还有该放进去的铜钱等,钱氏都一枚不少的放进去了。 最后看了一眼,大家这才合上棺木,由村子里的人将钉子钉上,彻底封死棺材。 大家悄无声息的在大门和堂屋上挂上白布,老周头并没有买很多白布,但村里的人还是觉得这丧仪足够了。 并不是谁家都买得起麻布挂在门口上的。 能有块白幡挂着就不错了。 满宝还没醒呢就被从床上挖起来套上孝衣,小钱氏简单的给她抹了一下脸,让她清醒了一些。 见她睁着圆熘熘的眼睛看她,小钱氏就低声道:「一会儿就有客人来了,你得去戴孝,满宝乖啊。」 「这么早呀?」 「是啊,主家都要早一点儿的。」小钱氏哄着满宝,将一条白麻布绑住麻衣和她的小胖腰,便领着她去堂屋。 堂屋里已经烧过一波黍稷结了,小钱氏带着满宝走到周大郎身边,让她跪在了第一位。 第456章 治丧(四) 棺材的两边铺了蓆子,此时周家兄弟姐妹都在,满宝左右看看,想坐到大姐那边去,却被周大郎扯住了,低声道:「就坐这儿陪着大哥吧,一会儿客人来祭奠时记得回礼,知道怎么回礼吗?」 满宝犹豫着点头。 老周家是没办过丧事,但村里其他家却是办过的,满宝也跟着去过,知道守在两边的孝子要弯腰低头回礼的。 天才刚刚亮,便有客人拿着奠仪上门来了,最先到的竟然是钱家人,然后是村里的一些人家。 老周头家和村里不少人家都借了桌椅板凳,因为知道吃饭的人多,他们很干脆的沿着老周家门前的路摆到了村口的大榕树底下。 饭菜也分到了左邻右舍家里煮,每家负责十桌这样,剁好的肉分到了一家家,还有一袋袋掺了麦麸的面粉…… 没人觉得这样不对,请这么多人,又不是大户人家,谁家办席还能全白面白米饭? 何况,这还是灾后的第一年。 等真正的丧事办起来时,老周头和钱氏却全然不管了,甚至老周家的儿子女儿们都没去插手,外头全程是小钱氏领着几个妯娌和村里的老人们一起办下来的。 老周头扶着钱氏出来,俩人也坐在了棺材的一旁,却没有着麻衣,只是在腰间绑了一条白麻布。 俩人时不时的给火盆丢一些黍稷节,眼眶有些红。 凡是来拜祭的村里人,夫妻两个都郑重的跟着回了一礼。 章家的人到时看到的就是老周头和钱氏正弯腰和才上香的人道谢,一抬头,双方就对上了眼。 老周头便按了按老妻的手,穿了鞋子走出去,「表哥,表弟,你们来了?」 章老大皱眉,「你是做哥哥的,怎么也坐那儿?」 章老二左右看了看道:「大哥你管他呢,还不兴表哥心里愧疚啊,对了表哥,我们坐哪儿?」 一个青年见缝插针的上来道:「是章家的表叔吧,来来来,你们的桌子就在院子里,我领你们去。」 章老二把带来的小袋子交给门口收奠仪的人,都不记名,直接背着手走过去看了一眼桌子道:「这一桌不够呀。」 话音才落,章家落在后头的人终于到了,唿啦啦的进来了一大堆人,男人,女人,孩子挤成了一堆,有一个甚至还抱在了怀里,看着只有七八个月大的样子。 别说一桌了,三桌都不一定能坐下。 老周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看着这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呆住。 钱氏眉头抽了抽,不过她没说话,也没起身,而是抓了一把黍稷结又给丢到了火盆里,让它发出噼里啪啦的火烧声。 想到这么多人要吃掉的馒头和菜,老周头心一痛,伸手拉住章老大,扯到一边问道:「表哥,这些都是谁啊,我咋有好几个不认识?」 章老大脸色便一沉,道:「所以说你娶了媳妇忘了娘,来的人哪个不是你表哥表弟?那两个是堂叔家的,那个是二姑家的……」 「二姑?」老周头脸有些黑,「外公外婆不是只有我娘一个闺女吗,怎么还有个二姑?」 「是堂姑!」 他娘的! 老周头差点就忍不住骂出声了,他抽着嘴说不出话来,心痛到无以復加。 但他的心理活动一点儿也不少,瞪着眼睛看章老大,要不是因为这是他亲舅舅的儿子,他真想,真想…… 老周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表哥,你们先坐着,先坐着,不,不对,先给二弟上炷香……」 「上香一会儿吧,」端了碗水走过来的章老二不满的道:「我说表哥,这都快午时了,你们的饭还没开?我们一大早就出门赶来了,肚子早饿了,还是先吃了东西再上香吧?」 「对对对,」抱着孩子的一个老太太一脸愁苦的道:「我们大人能饿,孩子是不能饿的。」 老周头转身就要走,村长总算是从外头挤了进来,连忙道:「快了,快了,这是章家表叔吧,许多年不见了,您的身体还好吧?」 「还行吧。」 「怎么能算还行呢,你看看,小银叔比您儿子年纪都小呢,您竟然还亲自来了,小银叔地下知道了不知道多开心呢,来来来,我们先给小银叔上炷香,我马上让厨房那边先给你们准备饭菜。」 第539页 总算安抚下了章家人,村长一把将老周头扯到一边,满头大汗的道:「金叔,今儿可是小银叔的大日子,你可得压住脾气,不就是来的人多点儿吗,忍忍,忍忍就行了。」 「怎么忍,他一家就给我来了三桌人,三桌都不一定坐得下,」老周头气道:「他是我的舅家,不叫说不过去,叫了,你嫡亲的来了就行的,那什么拐了多少道弯儿的堂舅堂姑的儿子也给我弄来了,我跟他们有多少关系,我家周银跟他们有多少关系?」 「行了,行了,来了就是心意。」 老周头这才沉下气,勉强将这口气咽下了,结果这口气还没唿出来呢,来叔的儿子就提了两个小袋子过来,他一脸为难的道:「金哥,你看这个怎么办?」 他开启袋子让老周头看。 老周头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村长吓得不轻,连忙一把扶住他,其实认真说来,老周头的年纪也不小了,可别气出个好歹来。 坐在比较靠外头的周四郎忍不住汲了鞋子跑下来,问道:「爹,你怎么了?」 来叔儿子将袋子给他看,周四郎一脸的迷煳,这不就是大家通常拿来装钱,装粮食的小布袋子吗? 他直接开启,看到里面一大堆黄褐色的麸皮中混着的几粒没麦粒,他不由瞪大了眼睛。 谁家上门吃席这么送礼的? 这还不如不送呢! 周四郎袋子一合,怒问,「谁家送的?」 来叔儿子悄悄的指了指不远处的章家,「一共送来了两袋……」 周四郎看着佔了三桌桌子还坐不下,正到隔壁桌挤掉人的章家人默然不语。 那是他奶奶的娘家啊,来的人他得叫表叔,这可怎么说? 周四郎偷眼去看他爹。 第457章 治丧(五) 老周头揉了揉胸口,感觉没那么疼了,他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 村长便松了一口气。 周四郎鼓了鼓脸颊,拉着来叔的儿子就躲到一边说话,不一会儿,周四郎就悄悄的熘出去找周大亮和周大宏。 这两个都是他的好伙伴,嗯,俗称狐朋狗友,今天他们负责给各个桌上饭菜。 基本上,一张桌子上的菜好与不好,多与寡,一半要取决于他们,另一半则取决于厨房。 而厨房里的人周四郎更熟,因为他媳妇就在里面。 不一会儿,周四郎就回去了,重新在蓆子上坐好,在章家的几个人上堂意思意思的拜了两拜后也意思意思的微微弯腰回了一礼。 周四郎暗暗撇了撇嘴,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院子里一共摆了六张桌子,基本上会坐在主院里的都是跟老周家关系比较近的。 因为是周银的丧仪,所以关系要从周银那边算,章家算是首位,毕竟是周银的外祖家,就算亲舅舅们都不在了,但表哥们还在。 老周头预备着章家来四个人左右,毕竟离他们这儿有些远,然后是他们本族血缘比较近的,再然后是钱家的三个舅舅。 周银和钱家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是钱氏带大的,小的时候还认错了娘,一度因为周大郎不许他叫自己的娘亲做娘而揍他。 明明比周大郎还小,却能打得他鬼哭狼嚎。 他小的时候也没少跟钱氏回钱家,所以这个位置钱家人坐的起。 但章家的人一到,唿啦啦的佔了三张桌子都不够,钱家的人一看,便都不在院子里上席了,等到了外面去。 族里一些本来被安排在主院上桌的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老周头拿外家没办法,堂上毕竟摆着他弟弟的尸骨,他不想在这时候闹得太难看。 但不代表周四郎没办法,果然,章家的这波人才祭奠完下去上桌,本来跟他们坐在一起的第四桌上的人被进来的一群青年拥着往外走,「这不是叔吗,您怎么坐这儿了,外头树底下阴凉,来来,我跟你换个位置……」 「婶儿啊,刚才你孙子还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来来来,我带您去找您孙子……」 把第四桌上的人全都簇拥到了外头,然后他们就跑进来挤进去,他们人不少,七八个大小伙子挤进来,差点把一整个桌子都给佔了。 章家人不满的道:「这人够多了,坐不下了。」 「那没办法,隔壁桌也坐满了,就这桌人比较少,要不你们等最后一桌吃?」 「你才最后一桌吃呢,你是谁家的孩子,没看见我们年纪大吗?」 「哎呦,我还年纪小呢,您就不知道让让我们小的啊,您都一把年纪了还跟我们一群小孩儿争,像话吗?」 章家人被气得不轻,问道:「你是哪家的?这主院是你坐的吗?」 「怎么就不是我坐的了,我姓周,上头堂屋棺材里躺的是我叔!你说我能不能坐?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呢。」 「那上头是我们章家的外甥,他娘是我们章家出来的,你说我们是谁?」 「没听说过,我在七里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们。」 正说着话,周大亮等人端着菜和馒头上来了,章家人看到馒头眼睛都快直了,装着馒头的篮子还没放到桌子上,他们直接上手就抢…… 周大亮差点没拿稳。 他只来得及「哎哎哎」三声,第一篮的馒头就被章家人抢光了,嘴里塞一个,手里拽着两个,还有一个一边强硬的往嘴里塞,一边努力的把馒头往怀里藏。 第540页 不仅周大亮,就是桌上有备而来的青年们都惊呆了。 坐在堂屋里往下看的周四郎恨铁不成钢的横了一眼小伙伴们,周三郎看见了嘟囔,「真是笨,谁让你找他们的?」 「不找他们找谁?」 「找大驴他们!」周三郎横了他一眼道:「他们会抢东西,但他们不会吃,论吃还是大驴他们厉害,不然我上也行啊。」 周四郎:「……来不及了,总不能中途换人。」 周三郎也有些惋惜,「你该早点告诉我的,不然告诉大哥和二哥也行啊。」 周四郎:「……我怕你们骂我。」 「骂你干嘛,你是自家人,我们吃饱了没事干吗?」 周四郎觉着今天的三哥有点儿怪。 他们兄弟俩在这儿说着悄悄话,下面的饭桌上却是风起云涌了。 青年们成功被章家人激起了斗志,甭管他们吃的有没有他们快,先把馒头抢到再说,哦,还有桌上的菜。 周大亮瞪了伙伴们一眼,在他们表示准备好后又拎了一篮子过来,这会儿他先高声道:「每一桌的饭菜都是固定的,大家别抢啊,每个人都要吃到的……」 他特意绕到了青年们的一边,将篮子放到桌子上,结果章家人直接站起来伸过胳膊来抓。 这就过分了,前头一篮子他们可一个没拿到,青年们奋起,直接把篮子从周大亮手里抢了过去,然后唿啦啦的抢了,自己手上拿不完,还特别友爱的伸手递给旁边的人,反正就是不能让章家人太佔便宜。 章家人只抢了几个馒头,有些生气,暗暗的瞪了这些青年一眼,开始先吃手里的馒头。 其实章家人不仅跟别的客人抢吃的,也跟自家人抢吃的,另外三桌的战况可比这第四桌的强烈多了。 青年们偶尔扭头看了前头桌子一眼,都忍不住胆寒的。 章家人跟不要命似的把馒头和菜往嘴里塞,间或往怀里藏,老周头直接把头扭到一边去。 其实,章家以前的家境比他们家好多了,可惜到他表哥表弟手里,章家的日子就越过越难过了。 但老周头不觉得他们就难成了现在这样,真是……太丢脸了。 老周头看着灵堂上的棺材没说话。 七里村的人也觉得章家人丢脸,宁愿到外面去吃,也不在主院里吃的。 今年七里村便是日子最难过的癞子家,那掺着麦麸也是能填饱肚子的,所以他们吃的速度也快,但不会直接哄抢起来, 吃完饭还有心情坐在桌子边上说说话呢。 第458章 治丧(六) 章家人以狂风扫落叶的架势将桌上一切能吃的东西都塞到肚子里或怀里,一桌饭菜,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吃得精光了。 不说负责端菜送馒头的周大亮和周大宏,就是厨房里偷偷往这边看的方氏等人都惊呆了。 方氏自认来老周家也够长的了,别的不说,她好歹是在老周家过过一个年的。 老周家要走的亲戚她可都是走过一遍的,却从不记得有这号人。 方氏咽了咽口水,问一旁的何氏,「三嫂,这,这章家人是奶奶的娘家啊?」 何氏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多看几次就习惯了,以后见着他们避着走就对了。」 「吃得这么急,会打嗝吧?」方氏不太确定的道。 谁知她话音才落,那边章家人就有好几个人打起嗝来,不过他们似乎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反而左右看了看,叫道:「怎么没馒头没菜了?上菜的人怎么上的?」 周大宏立即上前,「每桌要上的菜都是固定的,馒头也是,我已经多给你们加了一篮馒头了,不信你们看其他桌上的篮子。」 章家人下意识的看去,发现第五桌上的篮子是比他们的少一个。 周大宏撇嘴道:「去年可是灾年,今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每桌的饭菜都是固定的,而且你们都打嗝还没吃饱啊。」 「我们吃了孩子还没吃呢。」 「那就把你们怀里的馒头拿出来给孩子吃呗。」 章老大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胸膛。 章家人骂骂咧咧起来,周大宏就把端菜的托盘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一旁桌子边上坐着的青年便齐刷刷的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看。 哼,正当他们七里村的混混是泥捏的啊? 往前三年,他们可是称霸过七里村内外的一号人物! 当然了,现在大部分都成了家,当了孩子的爹! 或抱着孩子,或年纪不小的章家人齐齐安静了一瞬,然后重新坐下一句话都不说了。 周大宏满意了,哼了一声道:「我们要收桌子了,赶紧让一让,让一让。」 这话很有些不客气,至少就不会有人家会这样对客人的。 偏章家人向来是欺软怕硬,此时也就敢怒不敢言。 章老二四处看着要找老周头说理,却发现本来还在灵堂上的夫妻俩不知道去哪儿了,而两边坐着的表侄子们就跟看不到他们被为难一样。 章老二怒了,撸了袖子就要去找他们讲理,结果他孙子从外头钻进来,扯住他的衣服道:「爷爷,爷爷,外面好多吃的。」 章老二眼睛一眯,跟着他就往大门外去,一出去,便看见顺着前头的路边一直往前,摆了起码有二十桌,每一桌上都有馒头和菜,和他们刚才打仗一样的吃法不同,他们都是边说话边吃饭。 第541页 章老二还眼尖的看到了钱大舅! 他眯了眯眼,转身回去找他大哥。 此时午正都过了,老周家的人也饿了,来叔就让儿子去通知守灵的孝子贤孙们先去吃饭。 周大郎他们便去厨房拿了几个馒头啃,满宝站在几个人高马大的哥哥中间,已经到他们的胸前了,她手里也被塞了一个馒头。 方氏给她打了一勺素菜,特意解释道:「大嫂说,你们不准吃肉。」 满宝理解的点头,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守三年的孝?」 「咳咳……」别说周五郎等人,就是周大郎都呛住了,连忙灌了自己一口水道:「不用,不用,你要是不想吃肉,戒个三四天就行了。」 其实乡下没这么多讲究的,老周头一开始都没想起这事来,因为就是当年他爹娘死的时候,他也不避讳这个的。 当时家里剩下的饭菜中要是能翻出一块肉来,他的伤心都能被沖淡一些,更别说会特意的不吃肉了。 也就读了书后,昨天晚上大头一脸忧心的问他们家是不是要三年不吃肉,五叔是不是要三年不能娶媳妇…… 周大郎和小钱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因此都惊呆了。 一般不能嫁娶,饮宴,这不是只有皇帝老爷子死了,县太爷规定才不呢做的吗? 其实他们乡下地方,做了,没人告,县太爷都不知道,更别说不知道在哪儿的皇帝老爷子了。 所以上一任皇帝老爷子死的时候,虽然有规定不能嫁娶和饮宴,但过节的时候,大家还是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该说亲说亲…… 满宝挠了挠脑袋,恍然大悟起来,「我知道了,书上写的是父母,这是我们的小叔,所以是不一样的。」 六兄弟听了心中复杂,目光也复杂起来,周四郎犹豫了一下道:「满宝,要不你试一下三年不吃肉?」 周二郎就拍他脑袋:「别瞎出主意,满宝病了咋办?家里可是好容易才把她养成这样的呢。」 满宝也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胖肚子,犹豫了一下道:「听说皇帝只守三个月的孝期,一个月当一年。」 「对啊,你是仙子啊,神仙不是一天一年吗?」周四郎道:「干脆你守三天吧,就当是守三年了。」 满宝问:「为什么只要我守,你们不守?」 周大郎道:「我们一起守,那是我们小叔,我们本来就该尽孝的。」 「好!」满宝认真的点头,「我们一起守。」 正说着话,章老二从外头沖了进来,看到周大郎兄弟几个手里都拿着馒头,而身后的厨房里看着似乎还有许多,目光便微微一闪,人就要挤进去,「大郎,你们躲在这儿干什么呢,表叔找你们都找不到……」 周大郎和周三郎立即一闪挡在章老二身前,周二郎则配合默契的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馒头往周四郎嘴里一塞就上前扶住章老二,一边用大力气把他往外头扶,一边笑嘻嘻道:「二表叔,你不说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我正想和你说些悄悄话,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你跟我们家借的粮食?」 章老二身子一僵,囔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第459章 治丧(七) 「您忘了,就是当年表弟说要成亲,家里没米下锅,所以跟我们家借一点儿,表叔啊,今儿您也看到了,为了我小叔的丧仪,我家可是花了大钱了,」 周二郎紧紧地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扶,愁苦的道:「去年又是灾年,今年的夏粮还没下来呢,现在我们办的席面麦子都是跟村里的人借的,所以表叔,要不你把当年借我家的米还了吧。」 章老二用力的挣脱开周二郎的手,严肃的道:「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是不是你记错了?」 「不可能,表叔,我的记性可好着呢。」 「年纪小不记事,不然你等我去问你爹,你爹肯定不知道有这事。」 说罢急匆匆的走了。 周二郎撇了撇嘴,转身就回去。 周四郎嫌弃的把馒头从嘴里拿出来,还给他,周二郎接过去吃了,还鄙视周四郎,「现在知道嫌弃了,你以前还是吃我口水长大的呢。」 周四郎差点就吐了,「二哥,你再说!」 周二郎就不逗他了。 满宝从周三郎的身后探头去看院子里四处张望的章家人,好奇的道:「我没见过他们。」 「那是你奶奶的娘家人,我们两家好几年不来往了,你不记得是正常的。」 周大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糟了,满宝的房间。」 周五郎和周六郎闻言脸色齐齐一变,撒腿就往隔壁小院儿跑。 他们可是知道的,满宝屋里有好多好多的银锭子。 兄弟俩小牛犊一样冲到隔壁小院儿,就见满宝的房门紧闭,一把锁锁住了门。 兄弟俩同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觉着不远处他们的房间似乎有声响。 俩人对视一眼,悄悄的走上去,周五郎「砰」的一下开启门,就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正翻着他放衣服的竹箱,而床上本来摆放得好好的被子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周五郎嗷的一声,直接冲上去把那小孩儿按住,直接上手搜他的衣服。 他正想叫周六郎来帮忙,却见周六郎腾的一下就沖了出去,院子里就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喊叫声。 第542页 周五郎直接捂住底下小孩儿的嘴,沖外头喊道:「捂住他的嘴巴,搜身,快搜身,三哥说的我本来还不信,原来是真的,你们章家人都是贼吗?」 周五郎把人搜了一遍,总算把他藏在衣服里的八文钱找出来了。 周五郎平生第一次见偷钱的贼,气得不轻,直接上手揍,「叫你偷钱,叫你偷钱,我藏在枕头里的,我爹都没摸走呢,你比我爹还有脸啊。」 院子里周六郎嗷嗷的叫,喊道:「五哥快帮我——」 周五郎就啪的一下最后给了黑孩子一巴掌,冲出去就见他六弟正被压住打,他气得不轻,直接扑上去…… 周三郎和周四郎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家的两个弟弟正压着一个少年揍,还把人本来就破烂的衣服给撕坏了,从一堆布条里找出了几文钱。 周三郎&周四郎:…… 周五郎和周六郎合力把俩破孩子打跑了,然后仔细去看别的房间,这才发现小院这边一熘的房间只有周四郎和满宝的房间上锁了,而其他人的房间都被翻找过。 大丫和二丫三丫本来放在房间里满宝送的花都不见了。 兄弟俩气得不轻,转身就要去找爹娘。 周三郎连忙把人拉住,「你们是不是傻,这样的事找爹娘没用,来,三哥教你们,你们去找大丫他们……」 周三郎给俩人传授经验,可能是怕他们吃亏,他还特意看了周四郎一眼,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摇头。 周四郎道:「三哥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可惜你成亲了,不然你就还是『孩子』,」周三郎叹气道:「不过你现在都是孩子的爹了,要是也去干那样的事,表叔他们抓到了肯定不放,所以还是算了吧。」 周四郎眼珠子就转了转,给周五郎出主意,「你那些朋友呢?把他们叫上,他娘的,欺负我们老周家人欺负到我们家里来了,当我们还是小孩子吗?」 周六郎的年纪最小,他知道表叔家不好,在记忆中,每次跟表叔家的人在一起时,他都会被欺负,但那些记忆已经很久远了。 毕竟两家许多年不来往了不是? 可这次,记忆中被欺负的场景不仅被重新想起,还比以往更加的强烈了。 周六郎眼睛都红了,撸了袖子委屈的都带出了哭音,「我有朋友,我去找他们!」 周五郎当然跟他一起,他们一直都是村子里同龄的孩子王,这些年因为有钱有势,早养成了一股气势,怎么可能默默地忍下这口气? 周五郎他们气势汹汹的去找人,而一墙之隔的大院也在风起云涌。 道观的道士下山来了,他们会在这里吃一顿饭,然后就举行招魂仪式,招魂过后还要跟着去下葬。 昨天钱氏就拿着周银的生辰八字上山问过下葬的吉时,并约好了招魂的时辰,此时道士们才到山下,老周头和钱氏便去招唿他们。 满宝跟在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道和拉住满宝,小声道:「你家好热闹啊。」 满宝敷衍的点了点头。 道和见她心不在焉的,便叹息一声,道:「你节哀顺变啊。」 满宝认真的点了点头。 等着道士们吃饭的时候,老周头便坐回了棺材边的蓆子上,满宝坐在他身边。 章老大和章老二从大门外晃荡进来,看到院子里坐着的道士,忍不住眯了眯眼。 俩人直接进了灵堂,鞋子都没脱,直接坐在了蓆子上。 满宝皱了皱眉。 章老大挨着老周头,叹了一口气道:「表弟啊,你有好几年没去我家了吧?」 老周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虽然他不能把人赶出去,也不能和人吵架,但他可以不理人。 章老大也不介意,盘着腿坐起来,脏兮兮的鞋子蹭着蓆子,老周头很干脆的把头扭往一边,眼不见为净。 章老大也抬头看向里面,以为他看的是棺材,便问:「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第460章 颠倒黑白 这话让老周头心中有些触动,便叹息了一声。 章老大便问,「人是怎么没的?」 老周头垂下眼眸道:「遇到了山匪。」 「怎么没去领尸骨回来?」章老二道:「人活着不回乡,死后总要回来的吧?」 「在梁州呢,而且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去找了也领不回来。」 章老大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道士,道:「可招魂也没用啊,这些道士不都是骗人的?你与其花这个钱,还不如留着给活人花呢。」 章老大本来还想铺垫得长一点儿,可这会儿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他便直接了当的问,「你怎么请了这么多的人,我往外看了一下,你们村这是里外里都来了?」 老周头「嗯」了一声。 章老大便一拍大腿道:「你煳涂呀,表弟,你啥时候这么脑子不清楚了?请几家血缘近的,关系好的就行了,加上外头来的亲戚,有个七八桌就差不多了,你怎么连那些拐着弯的亲戚也请来了?」 老周头心中冷哼,不软不硬的道:「表哥这次带来的人不都是拐着弯都找不着的亲戚吗?」 章老大脸色一沉,严肃的道:「那可都是你堂舅堂姑家的人,往上两辈,大家都是一个祖宗,没有他们能有大姑吗?没有大姑能有你吗?」 第543页 「我不认识他们,」老周头的皮从来不薄,因此也不怕说,「要不是表哥把人领来,大街上见到都不带打招唿的。」 章老大:……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老周头见他噎住,这才得意的哼了一声。 说他请客多? 哼,他能不知道他请客多吗? 可他有什么办法? 周银的事,七里村的家家户户都知道,甚至家家户户都有参与,这事今儿算是有了一个了结,他是请这家,不请那家,还是都不请? 他们老周家还要在七里村继续过下去呢,那当然是都请了。等他死的时候是肯定没有这个排场的,到时候大郎请个几家亲近一些的人家,有个十来桌就差不多了。 其实,他宁愿请全村的人一次,也不愿意请章家人一次。 说是血缘近,但其实感情并没有多少。 血缘也是要靠来往维繫的,没有来往能有多少感情? 他和章家,那是见一次就互相伤害一次,还不如不见呢。 老周头摸出了烟枪,但没有抽。 章老大只沉默了一瞬便继续念叨:「不是我说你表弟,我知道你是因为愧疚才搞这么大排场的,但人已经死了,你弄再大他也看不见,还不如留着东西给活人用。」 「我记得二表弟在这一点上就很通透,小的时候啊,他去我家……」 「多小的时候?」老周头有些气恼的打断他的话,「表哥,我不记得二弟小的时候去过你家。」 「怎么没去过,大姑带着他去的,」章老二道:「表哥,我早就想说你了,你就是要补偿表弟,那也该落在实惠的地方,你现在请全村的人吃饭有啥用?他们跟表弟有什么关系?论血缘,我和大哥才是表弟最亲近的人,你要补偿他,就得先看看活人,你把活人照顾好了,表弟泉下有知,他会不高兴吗?」 章老大连连贊同的点头。 老周头惊呆了,手中的菸袋都差点掉了。 一旁的满宝也惊呆了,叫道:「原来小叔不是我亲小叔?」 老周头转头一巴掌拍在满宝的小脑袋上,喝道:「胡说啥,他跟我是亲兄弟,怎么会不是亲的?表弟,你可别瞎说,啥叫跟你们才是最亲近的人?那我算啥?」 「那你不是对不起他吗?除了你们一家子,跟表弟最亲近的不是我们吗?」 老周头「我」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章老大道:「表弟,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要我说,二表弟就是被你给害死的,大姑在底下不知道多伤心呢。」 「就是,」章老二接着道:「当年我大姑可是最疼小表弟的,临终前都叮嘱了你还要好好照顾小表弟,也好好照顾我们的,结果你呢……」 章老二哼了一声道:「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我大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跟我们家闹翻,这也就算了,我们毕竟是外人,不好跟你计较的,可周银可是你亲弟弟。」 章老大连连点头,介面道:「我大姑和大姑父留下来的家业有他的一半,他们苦了一辈子,别的没有,给二表弟娶媳妇的钱总留下了吧?」 「就算没留下,你也得把人养好来,我大姑给你娶了媳妇,你养大她另一个儿子不应该吗?」章老二接着道:「结果你呢,哼,娶了个蛇蝎妇人,竟然把我大姑的小儿子给卖了。」 老周头抖着手捻了捻菸丝,红着眼道:「我们没想卖二弟……」 「说是这么说,结果还不是卖了?」章老二打断他的话,「你有这么多儿子,随便卖哪个不行?再不济你还有闺女呢,卖闺女也行啊,女孩儿总比男孩儿值钱的,结果你捨不得周喜,却把自个弟弟给卖了,周银心底还不知道怎么恨你呢。」 「没错,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不回家了。」 一旁的村长听不下去了,上前道:「你们别瞎说,当年是小银叔自己要出去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地里旱成那样,不出去多半就要饿死的。村里多少户人家都有饿死的人。」 「我们当然知道,因为我们家就死了两个人了,可他们家没死!」章老大道:「你们家为什么没死人?还不是因为卖了周银换粮食活命,要不是你把人卖了,他也不会背井离乡死在外头。」 老周头紧闭着嘴巴没说话,章老大步步紧逼道:「死的时候,他心里不定怎么恨你呢,所以认真算起来,我们兄弟俩才是周银最亲近的人了,你以为又是给他请道士,又是给他请全村人来办丧仪他就能原谅你了?」 「你可做梦吧,你也就能对他生前在乎的人好一点儿,他的怨气才能轻一些。」 老周头低着头没说话,村长却气得不轻,但他辈分小了一辈,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第461章 拜祭 同样气得不轻的还有一旁的满宝。 她想要动作,却被老周头紧紧地抓住,因此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俩人。 章老二刚好看到她的目光,立即叫道:「你看,你看,表哥,你也太不会教孩子了,这是你小闺女吧,见了我不叫表叔也就算了,还瞪人!」 他道:「要我说这样的孩子就该生下来就扔了,免得养大了还浪费粮食。」 村长气笑了,这可是周银的孩子,扔个屁啊扔。 他懒得跟这样的人计较,反正抠门的金叔总不会真让他们佔去便宜的。村长转身就走,结果没走多远,就听章老大和章老二道:「你自己考虑考虑吧,想想我们说的有没有道理。大不了我们今天晚上留下住一晚上,等你想清楚了再走。」 第544页 老周头:……你们还敢住? 章老二道:「表哥,你家还有两个小子没成亲吧,哦,不对,算上这个赔钱货那得是三个了。」 老周头脸色一沉,将烟杆狠狠地一敲在地板上,问道:「你说谁是赔钱货?」 章老二一点儿都不怕他,轻蔑的扫了一眼满宝后起身,「行了,表哥你好好想一想吧,你家的新房子起了后我还没去看过呢,我过去看看。」 兄弟俩抬脚就要往小院儿去,结果也不知怎么了,刚才大院俩人就脚下一滑啪叽一声五体投地了。 站在正前方的周大亮看到哈哈大笑起来,乐道:「表叔,你们别客气呀,快起来,快起来。」 俩人气得不行,直接骂周大亮,「你这臭小子说什么呢?」 周大亮便用鞋子铲了铲地,用鞋尖扬起一小片灰尘,直弄得他们灰头土脸的才笑哈哈的道:「说谁臭小子呢,我媳妇说我可香着呢。」 大家正闹笑着,村长突然从大门外快步进来,一巴掌拍在周大亮脑袋上,道:「胡咧咧啥呢,有客人来了。」 「不是,咋这时候还有客人……」周大亮很快不说话了,因为他看到了走进来的白老爷和白老夫人等人。 老周头正伤心,并没有留意到,直到满宝拉了拉他的手,他这才回神,一抬头便看到白老爷引着白老夫人进来。 而白老夫人还牵着白善宝一起。 刘氏友善的对他笑笑,然后走上了灵堂。 老周头回神,立刻让满宝去给他们点香。 满宝今天已经做过不少这样的事了,抽了一把香点燃,然后分给他们,又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刘氏看着眼前的棺材,很是诚心的低头一拜,然后看向白善宝,道:「你是晚辈,前来拜祭应该跪下去拜一拜的。」 老周头听了连忙摇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公子拜一拜就好了。」 但白善宝看了一下祖母,又看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的满宝,还是跪了下去。 前来围观的人都惊讶得不行,刘氏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规矩,善宝和满宝是同辈,在灵堂上就同是晚辈,拜祭长辈怎能失礼?」 大家便觉得读书人家的礼可真多。 白老爷也拜祭过,他将香插到香案上,看着棺材良久不语,半响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七里村的人连夜起坟,这事瞒不住刘氏,自然也瞒不住他了。 应该说,这事也就能瞒得住外人,七里村的人是瞒不住的。 所以他和七里村的人都知道,现在棺材里头躺着周银夫妻呢。 他再瞥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章家兄弟,又叹了一口气,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出殡都不得安生。 章家兄弟俩却双眼冒光的盯着看着就和人不一样的白家三人。 他们爬起来正想迎上去说说话,结果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多青年,等他们终于挤出来时,白家人已经留下奠仪告辞离开了。 章家兄弟气得不轻,想要发火儿,但对上一帮青壮的目光,他们的话便又堵在了胸口。 他们当然是不怕的,只是他们一大把年纪了,骨头脆的很,这些一看就是村子里的那些混混,跟他们计较不值得…… 俩人这么安慰自己,转身愤愤然的要去找老周家的人算帐,毕竟这是在老周家,这事合该他们负责的。 恰在此时,道士们突然道:「无量天尊,吉时到了,请居士带着孝子贤孙站好吧,我们这就要准备招魂了。」 大家纷纷退到外面的退到外面,给道士们让位置,而青年们则好奇的爬到墙头上去看。 大家就看见守清道长拿出了一打符文,周大郎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将香案和鸡鸭鱼肉都给端了上来。 哪怕是已经吃过饭的人也忍不住齐齐的咽了一下口水。 有人悄悄的议论开了,「这老周家也真捨得,办这么大,得去五两银子吧?」 「五两?你做梦呢?我们村有多少人?光我们这一顿就吃去多少了,更别说大头是在棺材上,他那不是现打的,买的又大,估计得三四两。」 「还请了道士,说起来阿金对小银也算是好的了,这么大的排场,真把小银的魂召回来了,以后也就有了归宿了。」 也有年轻的道:「刚章家的人不是说金叔亏待了小银叔吗?」 「嗤,他家说的话你能信?臭小子,你才多大就这么多嘴,小心以后跟周三起似的惹人嫌。」 「……不是你们自己先说的吗?而且我以前从不知道周六郎有个小叔。」 「那是你年纪小呢,」而且那会儿谁敢在村里提起周银? 不过现在却不要紧了,只要不提七年前的事儿,其他的事儿要是不提反而显得奇怪了。 因此他道:「章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老一辈才行,养得这一辈好吃懒做,以前章婶儿在的时候他们就喜欢上门来打秋风,后来章婶儿不在了,他们就更喜欢上门了,上门也就算了,每次还教唆小银跟他嫂子闹,真是不长脑子。」 「可不是,小银从出生起就是他嫂子带的,刚认人的时候只肯认他嫂子做娘。」 「那叔祖母愿意?」 说的是章氏。 「当然不愿意了,那会儿大郎他娘的日子可不好过,还是周银稍长大了一点儿才好过起来的。」 第545页 「其实也不怪大郎他娘疼周银,论心疼人,这老周家可没谁比得上那小子,你们别看周金现在怕老婆,年轻的时候啊,啧啧啧……还是周银把人给调教出来的呢。」 八卦的少年兴奋了,问道:「怎么调教的?」 「简单,他只要不听话,或者欺负他嫂子,他立刻就地打滚和他爹娘说他大哥欺负他,每次周金都得被揍一顿。」 「对,人家都是小时候挨揍,你们金叔正好相反,他小时候是独子,家里宠得厉害,结果成亲当了爹,反而时不时的被揍,啧啧啧……」 第462章 出殡 满宝被老周头和钱氏牵着站在了最前面,守清道长一脸严肃的手持法剑,口中念念有词。 不管能不能真的把魂魄召回来,反正他是挺敬业的,满宝仔细的听,便听见他念叨着:「……故周银夫妻昔年远出路亡,无地名招魂回归故里领果升生谨此丹衷吿……招魂万里回原籍,领果升日早登仙,承此艮因未得度,寒魂化作碧波仙……」 守清潇洒的一转身,长剑往前一刺,似乎是在为亡魂开路一般,厉眼看向大门,一路拖着剑延至灵堂前。 老周头和钱氏全都目光炯炯的看着道长,满宝也睁着圆熘熘的眼睛看他。 守清道长长出一口气,拿出一块手绢优雅的擦了擦汗后道:「亡魂已归,可以出殡了。」 钱氏突然就大哭出声,一转身扑到了棺材上,拍打着棺材哭道:「银啊,银啊,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啊,这么多年都不来看看嫂子,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哪怕是来梦里一次也行啊……」 守清道长刚擦干的汗又冒了出来。 满宝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就被小钱氏一把抓住,和穿着孝衣,捧着牌位的大头一起给扯到了前面站着,「时辰到了,打幡出殡——」 冯氏和何氏连忙上前扶起钱氏,一下子就哭声震天起来,消失已久的周五郎和周六郎焦急的钻进来,纷纷扶着棺材站好,也叫着小叔小婶儿的哇哇大哭起来。 别管能不能流出眼泪,反正哭就对了。 但钱氏是真哭,就是小钱氏都忍不住抹掉眼角的眼泪,哽咽着说着些安慰的话。 老周头捏着烟杆,红着眼眶走在了最前头,唢吶声响起,大家便跟随着棺材一路往村外去,哭声震天的一路过去。 但村里的人其实不怎么伤心,反而还开心的,周银这一光明正大的下葬,压在村子里许多人心头的大石头都被挪到了一边。 就是老周头和钱氏,虽然眼睛通红,但心里也是高兴的居多。 从今天开始,将来过年,来年清明,以及端午,重阳需要祭祀祖先的时候,他们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给周银夫妻上一把香,上一桌丰盛的饭菜,而不用像以前,只能偷偷摸摸的往他们的坟前插三炷香,连给坟头除草,都要找些藉口…… 他们的墓地依旧是选择在一块地附近,只是从老周家父母的左侧换到了右侧,满宝一脸懵的跟着大头送了棺材到墓地。 看着人吧棺材放下,然后小钱氏抹着眼泪走上前,拉着两个孩子到坑前道:「来,这第一捧土你们姑侄俩一起撒。」 满宝懵懂的捧起一把土扔到了棺材上,大家便吆喝了一声,周大郎等亲自将土掩埋上。 章家人在后面看着撇了撇嘴,也忒多讲究了。 埋好了棺材,老周家的人还要在坟前再祭祀一次,守清道长带着人围着坟堆又转了三十六圈,念足了经文才算完成。 满宝这次又和大头站在了最前头,跪下给亡魂磕头,只是这一次,周大郎七个兄弟姐妹和底下一堆儿子女儿也都跪下了,除了老周头和钱氏还站着。 等孩子们都磕了头,钱氏这才蹲到了地上,可能是哭得太久,她一下没站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也懒得再动弹,一边烧纸钱,一边在心里念叨:你们放心,嫂子会帮你们把满宝养大的,她跟你一样,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孩子,你也要保佑她健康平安啊…… 丧仪结束,大家都各自回家,老周头一家落在了最后,满宝关切的扶着娘亲,钱氏对她笑笑,虽然眼睛红肿,但神态很轻松,「娘没事。」 这话安慰到了满宝,她也高兴起来了,咧开了嘴笑,往回走的时候,满宝就好奇的看了一眼爷爷奶奶旁边的那个坟堆,「咦」了一声道:「娘你看,这个坟堆有人来除草了,可是好奇怪啊,怎么没上香?」 老周家的人齐齐冒汗,他们还没想出藉口来,满宝已经转身跑回去,从周银的坟前拔了三炷香出来,跑回来插在了同样是新土的坟前。 她和往年一样,照着爹娘的叮嘱念叨道:「墓里的不管是叔叔还是婶婶都可以来和我小叔小婶一起吃饭呀,鬼多也热闹的。」 想了想,觉得这事不能漏了爷爷奶奶,因为以前他们都是来给爷爷奶奶扫墓的时候请旁边这陌生的坟主吃东西的,没道理现在请了这陌生的坟主,不请自家爷爷奶奶不是? 于是她又跑回去,从小叔小婶的坟前又拔了三炷香给爷爷奶奶,念念有词的请他们一块儿过去和小叔小婶吃吃喝喝。 老周家一家人就这么看着,等她折腾完了便牵着她的手回家去。 算了,反正都是一家子,一块儿吃就一块儿吃吧,想来周银夫妻也不会介意的。 第546页 才到家门口,就见村子里的人正帮忙收拾碗筷和桌椅板凳。 碗筷要洗出来,分好还给各家,桌椅板凳也都要清洗一遍,这些活儿当然不可能老周家自己干完,一般都是左邻右舍和乡亲们一起帮忙弄的。 其他外家的客人并没有跟着一起送殡,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他们早早的便走了。 现在还剩下的就是章家的人。 他们此时正在碗碟里翻找些什么,有村子里的妇人不客气的喝道:「别翻了,这年月还能有剩饭剩菜呀,别把碗碟砸坏了砸坏了赔啊。」 章家人撇了撇嘴,收回了手。 一看到老周家的人回来,章家的人立即气势汹汹的涌了上去。 包括老人孩子,四十来个人站在老周家的对面,七八个半大的孩子被推到了前面,一个妇人直接喊道:「周金,你们家孩子是怎么回事,我们是来吃席面的,结果你两个儿子带着孙子孙女把我们家的孩子都打成什么样了?」 老周头瞥了那几个鼻青脸肿,甚至衣服还被扯坏了不少的孩子一眼,都没问他儿子们为啥打架,直接皱眉挥手道:「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我们刚从墓地里回来,你们决定要在这儿挡我们的道儿?」 第463章 打架 章家人顿了一下,还是给他们让开了道。 老周头便带着家里人唿啦啦的进了家门,看了一眼院子里已经被收起来的碗筷,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周大郎:「去找几把扫帚来,多找些。」 周大郎应了一声,去找扫帚。 章家的人跟在后面涌进来,但他们人太多,也不是谁都进来的,主要是章老大和章老二带着人以及那几个受到严重伤害的大孩子和少年们进来。 他们气势汹汹的要老周头给一个说法。 老周头淡定的捻了捻菸丝,打断他们的话道:「行了,多大点儿事,孩子们打打闹闹不是正常的吗?打一打兄弟感情更好嘛。」 这是他还小的时候被章家兄弟俩揍的时候他舅舅跟他爹娘说的话,老周头记在心里一辈子。 可惜,他记住了,章家兄弟显然没记住,所以他们一听这话就愤怒了,直接指着老周头的脸骂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亏得我爹以前对你那么好,现在你儿子这么打我们家人……」 章老大的孙子也很愤怒,他就是被打的一个,他九岁了,还是第一次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所以现在有爷爷撑腰,他干脆上前一步,指着钱氏骂道:「你是狐狸精,勾引得男人忘了娘……」 站在钱氏旁边的满宝愤怒了,吼道:「你敢骂我娘?」 「我就骂了怎么样?」在家里的时候他奶奶就是这么骂他娘的,来前他奶奶说了,周家的那个老太婆一样是狐狸精。 满宝捏着拳头直接冲上去,以推倒白善宝无数次的经验狠狠地推在章孙子的胸口,在他毫无防备仰面一屁股倒在地上后,就直接扑上去按下他的上身,直接小手就抽。 如果是白善宝,他一定会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挡住头脸,再以他被扑倒无数次的经验抽空将满宝推开,再揍回去…… 但是章孙子显然是第一次被推,更是第一次被人压在身上揍,所以他反应不及时,满宝的巴掌就疾风骤雨般落下了。 他被打懵了,一边大哭,一边乱舞着手回击,但根本没用…… 站在一旁的妇人气疯了,直接上手就要抓满宝的头髮,结果才伸手就把小钱氏给挡了回去,小钱氏还推了她一把,冯氏和何氏立即上前帮忙,叫嚷道:「干嘛,干嘛,在我老周家你们还敢打人吗?」 妯娌三人一下就把站在一起的章家女人给推了倒退了好几下,方氏站在后面目瞪口呆,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上手。 章老大一看孙子被打得嗷嗷叫,自个媳妇和儿媳妇又被挡住,一时也顾不得长辈的身份了,伸脚就要把满宝踹开…… 结果脚才伸出来,就被老周头一烟杆敲在了脚上,不说这烟杆的重量,光那菸头就烫了他一下。 他「嗷」的一声,对老周头怒目而视。 老周头却把烟杆往后腰一别,直接伸手从大儿子手里拿过一个扫把,瞪着眼看他,「表哥,刚才二弟没出殡,客人们都没走,我忍你,现在你来跟我说说,你想对我闺女干啥?你不知道这几个倒霉孩子在我家偷鸡摸狗?你不会教孩子我给你教……」 章老大没想到刚刚还跟锯嘴的葫芦一样不说话的老周头会这样,气得头都快冒烟了,颤着手指指他,「周金,可是你们老周家请我们来吃席的……」 「我没请你们来吃席,」周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样的喊道:「我请你们来是送二弟最后一程的,结果你非要搅和他的丧礼,你当我周金是吃素的啊!」 「不是!」一道声音从墙外传来,周大亮的头从围墙上冒出来,他努力的掂着脚尖,沖院里喊道:「金叔说得好,金叔,要我们帮忙不?我带了十好几号兄弟来。」 周大宏没周大亮那么傻,直接从旁边搬了一张凳子过去,踩在上面就爬上了围墙,直接坐在围墙上给他们鼓劲儿,「周四,上啊,这种事怎么能让金叔来干?」 老周家一家人:…… 章家人:…… 两家人都同时安静下来,然后就孩子的哭声和叫声就更加的清晰了。 第547页 众人齐齐的低头去看,就见满宝还压在章孙子的身上,章孙子终于学乖了,会用双手护住头脸了,所以他现在可以顺畅的哇哇大哭。 而满宝正啊啊啊的叫着啪啪啪打在他的手臂上,一下又一下,大人听着都疼。 不说坐在墙上看得一清二楚的周大宏,就是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周大亮都啧啧一声,道:「满宝姑很有他爹当年的风范嘛。」 小钱氏连忙上前把自家小姑拉开,两个孩子的战争这才告一段落,章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是真的很疼啊。 章老大一家人心疼得不行,抱着章孙子怒视老周家人。 「行了,本来也是不来往的亲戚了,因为周银跟你们血缘亲所以才叫你们来的,本想着你们来也行,不来也行,结果你们非要闹这么多事。」 钱氏之前一直避开章家人,就是不想在周银的丧礼上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可这会儿周银夫妻出殡了,她还怕什么? 钱氏直接瞥了他们一眼,淡淡的对几个儿子道:「把他们赶出去吧,这一顿饭便是我们白送出去的。」 「钱氏,你敢!」 钱氏扬眉,「你说我敢不敢?怎么,让我娘家大哥去找你们说说话吗?」 章家人就不约而同的皮一颤。 周大郎就领着五个弟弟拿着扫帚上前一步,目光炯炯的盯着章家人。 周大宏坐在墙上哦哦哦的叫着,嚷道:「我们来帮忙,我们来帮忙,兄弟们快来啊,周四要被人欺负了——」 周四:…… 方氏都忍不住捂脸,她总算知道,为啥村子里的人都说丈夫以前是混子了。 章家人的人被逼出了院子,出去一看,这才明白为啥留在外头的人一点儿声也没有,原来有十来个青年正手持木棍围着他们。 不远处的榕树底下,来叔幽幽地一叹,「都是懒的,好好的家业都给败了,亏得棺材抬出去了,不然在他灵前闹成这样,非得那孩子给气活过来不成。」 第464章 教训 章家的人被七里村的村民这么看着,即便是他们脸皮够厚,此时也不由有些涨红。 只是看了一眼老周头家现在的青砖大瓦房,章老大等人不甘愿就这么走了,去年他们家种的冬小麦也不知道为啥就收了两袋回来,到这会儿就吃得差不多了。 离夏收还有一段日子呢。 章老大正想发狠亲自上阵躺倒耍赖时,来叔忍不住分开了众人走进来,他年纪挺大的了,是村子里辈分最大的一波,今天就是他负责坐在前头收奠仪。 他记性还不错,老周家的亲戚他也都知道,他负责收丧仪,就是回头告诉老周头,该来的谁没来,让他心里有个数就行。 基本上,乡下地方送的礼都是固定的,只是有些人家若是厚了,主家心里也得有数,以后好还礼。 所以这样的事儿就得拜託一位脑子清醒的长辈来做。 来叔可是知道章家今天送的什么东西,更知道往前三十年两家的关系是怎样的。 说起来两家彻底闹翻还是周银把自己卖了的那一年,那一年是大德十一年,那场旱灾直到现在他就记忆深刻。 来叔叹了一口气,章家就是从那会儿开始彻底败下来,说是穷闹的,但也不全是。 老周家不穷吗? 那会儿他们家可是比章家还穷,还艰难。 结果现在看呢? 人家十几间的青砖大瓦房建起来了,日子是过得有滋有味,靠的是什么? 还不是一家老小跟牛似的使劲儿干活儿,自从周银把自己卖了以后,老周家一直是全村春种时最早的一批。 哪怕来叔是七里村的老人,对上他,章老大也天生气弱。 来叔看着章家兄弟叹气,语重心长的道:「你们也一把年纪的人了,孙子都能下地干活儿了,闹这一出不丢人啊?」 「日子好或歹都是人过出来的,你们啊,想想你们老章家以前的日子,再想想现在的,难道让你们的子孙看着你们是如何耍赖打横?也学着好吃懒做?」 来叔道:「谁家也不是傻子,你现在耍赖就算能从这儿拿走一粒米,那也不够你们一家子吃的,回去吧,给你们爹娘和大姑留点脸儿。」 村长和村里的一些老人也从各个地方凑了过来,显然是听说了这里的事。 村长是有些头大的,章家来的人多,真打起来,那就是村和村之间的事了,到时候里正问罪,最先被骂的就是他了。 所以他连忙分开众人出来,拦在两家人中间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你们两家还是亲戚呢,闹的什么?」 两家都骂了一顿后村长看向章老大,道:「章表叔,我呢,就跟大郎叫您一声表叔,今儿的事儿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们来七里村坐席,也算吃得尽兴了吧?现在小银叔也送走了,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就回家去吧。」 来婶儿被孙子扶着走进来,掀了掀眼皮看章家人多,「可别当着我们的面儿说什么周金卖他弟弟的话,当年的事是咋样,你们心里清楚,我们心里也清楚。」 「一个村子住着,周金和钱氏要是亏待了周银,我们都有眼睛看,用不着你来替他们宣扬,」来婶儿年纪大了,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人了,所以直接道:「何况这是我们七里村,是我们周家的事,你们章家,说到底还是外姓人,啥时候我们周家的事可以让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第548页 章老大气道:「论血缘……」 「那周银也姓周,我家跟他家就是隔了五代,他也是老周家的子孙!」 这话没毛病,章老大张了张嘴,脸色涨得通红,最后瞪了老周头一眼,带着人转身就走。 等章家人走了,村长便挥手道:「行了,行了,赶紧散了,有空的都搭把手,把碗筷桌椅都搬到河边去洗,分好了给各家送去……」 周大郎等人当然也不能干坐着,纷纷撸了袖子去安排,现场一下就剩下还没成家,依然被算在未成年一列的周五郎周六郎带着一众侄子侄女。 他们连忙围到满宝身边,问她的手痛不痛? 满宝当然是痛的,两只手掌现在还红通通的,显然打人时力气不小。 周四郎「嘶」了一声道:「他不知道多疼呢。」 周五郎:「你心疼啊。」 周六郎哼道:「我才不心疼呢,我心疼满宝不行啊。」 来婶儿还没走,闻言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满宝的手掌,笑眯眯的道:「泡一下冷水舒服,这孩子刚才打架了?」 「打了,跟章家的孙子打的,」扶着她的小孙子高兴的道,「压着他打的,奶,满宝比我姐可厉害多了。」 和周六郎一样大小的脸庞上满是兴奋。 满宝走上前去,她和他同辈,所以嘟了嘟嘴道:「三泉哥,我总觉得你在骂我。」 「没有,他夸你呢,」来婶儿先笑道:「满宝像她爹,打架起来可狠着呢。」 满宝兴奋起来,好奇的问道:「叔祖母,我爹真的会打架啊?」 「那是,打得可狠了。」可能是章家人激发了老人家的热情,她也不回家了,直接带着一大串的小孩子,大孩子,少年们坐到榕树底下,跟他们说话。 她眼睛眯起来,看着满宝笑道:「你爹……」 一直坐在树底下的来叔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来婶儿慢悠悠的回神,眯了眯眼睛道:「哦,你爹啊,小时候可懒了,长大了也懒,可比不上你小叔哟。」 周五郎和周六郎呆了,这和他们从老爹那儿听到的版本不一样啊,他们也忍不住凑近了一些。 「你们小叔啊~~」来婶儿慨叹,这是一个很值得老人们说的孩子,但以前是不敢说,不能说,现在丧事办了,他们的经歷也有了交代,来婶儿便有些拉不住话头,「他长得像我们周家人,可俊了,比你们爷爷还俊。」 满宝立即道:「我爹说他年轻的时候也俊。」 来婶儿想了想,点头道:「也不算错吧,俊是有一点儿俊,就是太懒了,差点就娶不着媳妇了哟。」 满宝不贊同,「我爹可勤快了。」 「那是你娘和小叔调教的,」说到这儿,来婶儿兴奋了,她最喜欢说这些已经变成老傢伙小时候的事了,这让她有一种特别的成就感,「知道你爹以前有多懒吗?」 第465章 黑歷史 三兄妹及一众侄子侄女们一起摇头。 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爹(爷爷)一直很勤奋,天没亮就起床,自己不起也要把他们哥哥(爹娘)叫醒,然后各种活儿分配下去。 在他们的记忆里,除了过年那几天外,家里的大人就没有一天是停着不干活儿的。 「哎呦,」来婶儿一拍大腿,乐道:「现在的周金一点儿看不出来当年的样儿了,当年他可会躲懒了,你爷爷奶奶在你小叔出生前就这么一个儿子,那可是使劲儿的宠哟,半大的小子,看着比六郎还壮呢,一下地就说腿疼,去插个秧都怕水蛭,一个大小伙子在田里哇哇的叫……」 来叔忍不住说她,「你少翻这些旧帐吧,都多少年过去了,值得你说这么多年。」 「怎么不值得,提起周金,我第一想起的就是这事儿。」 当时来婶儿也刚嫁到七里村没两年,两家的地又离得近,人家七八岁的孩子都下地晒得黑熘熘的,插秧的时候那是熘熘的就往前去。 偏周金那会儿十三四岁了,一下田,被个田螺碰了一下都以为是水蛭咬的,在田里哇哇大叫。 来婶儿想记不住他都难。 满宝听得眼睛发亮,来婶儿见她眼睛亮闪闪的更来劲儿了,讲故事的人最喜欢的就是满宝这样的听众了。 满宝问:「我爹那时候比我四哥还懒吗?」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好奇。 来婶儿就笑道:「哪里比得上哟,你四哥呀,摆在你爹面前,那都成了一等一的勤奋人了。」 「都说你四哥懒,要我说呀,他不算懒的了,至少家里种地下田他都去了,那会儿你爷爷奶奶下地,你爹就躺家里,养得那是白花花的,比那个快要出门的闺女都白。」 兄妹三个想像了一下,齐齐抖了一下,真是太难想像了,现在他们爹可是黑黑的一道褶子呀。 不过就算是褶子,那也比别的褶子长得俊。 别说三兄妹,就是大头几个都惊呆了,难以想像,他们爷爷还有这样的时候。 大头左右看了看,指了满宝问,「曾祖,比我小姑还白吗?」 来婶儿眯着眼睛看了眼满宝,乐道:「差不多,差不多。」 满宝很好奇,「那我爹是怎么学好的?」 「哎呦,那可难了,最后都是你爷奶打出来的,」来婶儿道:「所以说呀,这孩子不打不成器,不听话了就该打一顿,不管多大都管使,你看你爹,成亲当了爹才挨打,再看你四哥,挨了一顿狠的就学好了吧。」 第549页 老人说话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她和围在一旁的青年,少年,大孩子,小孩子们道:「所以我说呀,阿德早该把他那儿子抓起来揍一顿了,再往外一赶,饿他三两月,看他还懒不懒。」 满宝问,「阿德是谁?」 「就是癞子他爹。」 满宝就没兴趣了,继续问她爹,「那我爹呢,我爹呢,还是说我爹吧。」 「你爹有啥好说的,」来婶儿去失去了兴緻,道:「还是你小叔更好,哎呦,那可真是个聪明孩子,专捡着你爷奶的长出长了,那双眼睛,对,就跟满宝一样的眼睛,是我们老周家最周正的了,鼻子又像你奶奶,那聪明劲儿才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来叔忍不住道:「还是钱氏教得好,她家几个孩子都教得好。」 来婶儿想了想,点头,「也是,唉,可惜了,钱家这一辈儿没合适的闺女,本来我是想给老三娶个钱家媳妇的,偏年龄上都不配。」 来婶儿东拉西扯,念叨了半天才回归到正题,「别看你们家现在规矩那么多,那都是你娘后头定的,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可怜哟,老章家人那脾气都不咋样,你奶奶也是。」 因为是同辈儿,来婶儿说起昔日的那位堂嫂子很不客气,「当年你爷爷奶奶看中你外婆能生儿子,想着你娘肯定也能生,所以要聘你娘。可你们家有啥?周金还懒,钱家一开始就没看上,推了两次。」 满宝哎呀一声,道:「差点就没我了。」 来婶儿噎了一下,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蹲在跟前的小孩儿,心中暗道:没有谁也不会没你。 满宝乐滋滋的问道:「那后来我爹是怎么娶到我娘的?」 满宝想了一下从白二郎那里翻到的一些话本,问道:「是不是给我娘送东西了,我爹也不会念诗啊……」 「可不是送东西了吗?」来婶儿一拍大腿,道:「都说钱家是贪图老周家给的彩礼,那会儿你外公外婆家也难,刚给你二舅舅成亲,三舅舅也要说亲,这家底一下就空了。然后你娘一嫁过来,你三舅舅就能说亲了。」 「不过,」来婶儿砸吧嘴道:「我觉着是因为你娘看上了你爹的脸。」 来婶儿之所以这么说,那也是有依据的。 钱氏还没出阁,那就在十里八村特别有名声了,是他们这几个村子里出了名的勤快人,里外都能一把抓。 就算钱家要的彩礼高了点儿,但那些富裕一些的人家也是出得起的,据来婶儿知道的,当时就有不少人上门求娶,只是钱家都拒绝了。 偏嫁给了周金那么一个懒货。 在今年以前,来婶儿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钱氏是很惋惜的,因为她觉得她这一身的病都是年轻时太过拼命落下的。 她当年要是不嫁给周金,同样可以子孙满堂,却未必会累出一身的毛病来,日子不知比现在好过多少。 可这会儿人身上的毛病全没了,来婶儿的那种惋惜便没了。 来婶儿是真的很喜欢钱氏,这些年两家关系好,也是因为她和钱氏关系好。 不然来叔也不会那么痛快的给他们家签具保书。 当然,来往中,钱氏也没少帮来婶儿一家子。 她最喜欢的就是钱氏的性格,只要有得,她就会加倍的给人还回去,且还不会让人有负担。 所以看着两个还没成亲的小子,以及一个目前老周家最出息的小闺女,来婶儿不免说起了钱氏那些年的艰难岁月。 同时也是在教满宝,「你别学你娘,这选人家啊,不能看脸,得看人品,看人的能耐。」 第466章 蜕变 「你娘给你哥哥们娶的媳妇就不错,为啥呢?」 满宝:「为啥呢?」 「因为你娘以前吃了大亏了呀。」 满宝:总觉得叔祖母在讽她爹,然而她没有实质的证据。 「你娘刚嫁过来的时候,你爹除了一张脸还有啥呀?」来婶儿数落道:「你爷爷也不好,你奶奶也不好,一个呢,跟着你奶奶养懒了骨头,瞧见癞子家了吗?」 来婶儿道:「当年你们家就跟癞子家差不多,村子里的那些田都快要封闭了,你爷爷奶奶才慢悠悠的开始春种,干活儿总慢人家三步,人家开始施肥拔草了,他们才把秧苗插下去……」 围观的人和老周家的一群孩子都惊呆了,天啊,这真的是老周家吗? 「你奶奶记恨你外公家提了高彩礼,你娘一进门就被磋磨,那日子呀,难过得很。」来婶儿忍不住叹气,「所以满宝呀,以后你要选人家了,可得瞪大了眼睛,别走你娘的后路。」 满宝狠狠地点头,爹和娘之间,虽然会犹豫和心痛,但她还是决定占娘这边多一点点儿。 从小,虽然钱氏从没说过她那一身病是怎么来的,但外头的大人们都说娘亲是累的。 就是周五郎还有些印象,但也只是知道娘干活儿很快,很利索,并不知道他娘更年轻的时候还吃了这么多苦。 这些事情,估计也就周大郎,周喜,周二郎和周三郎还有些记忆。 据来婶儿说,苦的可不止是钱氏,周大郎小时候也可怜得很。 那会儿周金还很懒,去地里干活儿,一个上午能找藉口跑回家三两趟,时间都费在路上了。 而周爷爷说自己病还没好利索,章氏则是怀上了周银,把自己的肚子当金疙瘩一样宝贝,连屋子都不出,更别说帮钱氏了。 第550页 所以钱氏就挺着个大肚子,又带着周大郎下地。 为了不让孩子乱跑,她就用一根绳子拴在周大郎的腰上,把他绑在地头的一棵树上,这样她一抬头就能看见孩子。 来婶儿叹息,「那会儿地里蚊虫多,你娘把你大哥的手脚都包好了,但额头和脸是漏着的,还有那小手掌,她干完活儿上来一看,孩子就被虫子咬得不轻……」 满宝等人张大了嘴巴。 「你娘就背着你大哥一路哭着回娘家,把孩子给丢在娘家了。」当时还是来婶儿陪着钱氏回去的,后来春种一结束,钱大舅就带着两个弟弟把周金揍了一顿,把妹妹接回家住了十来天,周爷爷亲自求到亲家门上才把人接回去的。 可钱氏的境况也只是略好一点儿而已,直到章氏生下周银却没奶水。 周银便被送到了钱氏身边。 或许是老来子,或许是因为他们能给已经两代单传的老周家生了两个儿子,所以周爷爷和章氏特别的宠周银,比对周金刚出生时还要宠得多。 当时周喜已经出生三个来月了,钱氏早就下地干活儿,都想给孩子断奶了,结果因为周银,她不仅可以空下大半的时间在家照顾孩子,周爷爷和章氏还跟不要钱似的给她吃肉,吃鸡蛋…… 哪有什么老周家的规矩是男人去挑水? 那都是钱氏自己定下的,她嫁进来后的三年时间,老周家的水就一直是她挑,老周家的其他三个大人,那是宁愿不洗脸也不挑水。 可就因为一次周银醒来找不见钱氏,就哭得跟断气似的,然后周金就叫他爹一顿打了出去,去泉口那边接替他媳妇挑了第一桶水。 然后有了第一桶,就有第二桶,后来钱氏就再也不去挑水了。 老周头挑了有十年的水,等到周大郎长到十三岁上了,立即把担子交给了他。 老周头是让钱氏给调教出来了,可那也太辛苦了,要来婶儿说,她要是之前不看脸,直接选个勤快的,哪有后面这么多事。 「周银啊,那是个很会疼人的孩子,」来婶儿的目光落在了满宝脸上,幽幽的叹道:「你娘常说,他是她的小福星呢。」 可不是小福星吗,自周银出生以后,钱氏的日子就慢慢好过起来,周银三岁时,周爷爷和章氏还把老周家交给钱氏来当。 就是周金对上钱氏,当时也只能缩起了脖子。 周银一直是钱氏带着长大的,相比于总是生病,或是乱髮脾气的章氏,他显然更喜欢嫂子。 所以就是过年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跟章氏回章家,而是打滚要跟钱氏回钱家。 他刚两岁,正是学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秃噜的叫钱氏做娘,这个毛病一直到五岁后才改过来。 由此可看出他跟钱氏的关系有多好,甚至钱家人也很喜欢妹妹的这个小叔子,所以章家人叫嚷着钱氏虐待婆母留下的幼子,把幼子卖了换钱的事,整个七里村,甚至包括钱家村都当个笑话一样看。 尤其是七里村,谁不知道谁啊。 来婶儿伸手拉过满宝的小手,意有所指的道:「当年周银是自卖自身,你娘知道以后,差点没昏死过去。」 来叔也叹息,悠长的道:「当年难啊,我们村饿死了好几个人了。」 「是啊,你娘当初把一块饼泡开了分给一家人,她就自己用绳子勒着肚子喝水,你小叔是看着不落忍才跑出去的,结果还真给他找着了活路。」 来婶儿捏紧了满宝的手道:「他不仅给你们老周家带回来了一袋粮食,还给村子里的青壮找了个活计,那个要带他走的过路客商心善,雇了村子的人给他们搬布匹,后来还把大家介绍给了县上的另一个管事,我们村的人就是靠着去卖力气的人省回来的那点口粮活了下来,没再饿死一个人。」 来婶儿冷笑道:「章家人就是因为拿住了周银卖身的事,找上门来逼着你爹娘拿出口粮来,那可是你小叔拿命换来的,你爹娘怎么会给,两家人打了起来,就抢走了一些东西。」 「那后来呢?」 「后来?」来婶儿笑,「后来你大舅舅带着你表兄弟和你哥哥们上了章家一趟儿,往后有五六年的功夫,你们两家都没走动了,这一次打架估计又得冷五六年。」 她笑眯眯的道:「这把年纪的人了,谁知道能活多久?等你章家两个表叔一死,这亲戚也就可以淡了,走不走的,也就无所谓了。」 第467章 体贴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我讨厌他们。」 竟敢骂她娘,从小到大,从没人敢这么骂她娘。 来婶儿笑眯眯的告诉她,「当年没有了,别看你娘刚嫁来时日子过得苦,她可不是干吃亏的主儿,性子泼辣着呢,论吵架打架,村子里还真没哪个媳妇有她厉害。」 满宝撑着下巴听了一下午的故事,直到腿麻了,天边的夕阳都快要落下了,小钱氏满院子找不着孩子们的影儿,才知道他们还在榕树底下听故事呢。 小钱氏便掐着腰站在大门口,冲着榕树的方向就大喊了一声:「五郎,六郎,满宝,吃饭了——赶紧把孩子们领回来。」 大家这才发现日头下坠了,立即一闹而散,满宝挥手和来叔,来婶儿告别,和哥哥侄子侄女们哇哇叫着沖回家去。 小钱氏拉过满宝,一脸嫌弃的看着周五郎和大头他们,问道:「你们这是去泥地里打滚了,瞧这脏兮兮的,赶紧去洗手洗脸,一会儿就吃饭了。」 第551页 她拉着满宝的手看了看,见不红了,便点头道:「行了,你也赶紧洗手去。」 满宝洗了手,却是直接跑到钱氏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认真的道:「娘,我以后一定对你好,也不让爹欺负你。」 一旁正优哉游哉抽菸的老周头:…… 他干什么了他? 满宝和钱氏保证完,又去拉老周头的手,一脸认真的道:「爹,你以后要多听娘的话,别懒,不是你说的,懒人连屎尿都嫌弃吗?咱不能做懒人。」 老周头气死了,怒吼道:「你是不是去听来婶儿说故事了?你别听她的,万一跟周三起似的成了长舌妇,哦,不,是长舌男……总之你别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 大头一看,立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也跑去拉他爹的手,一脸认真的道:「爹,你放心,我以后给你拍蚊子,一定不要你再被蚊虫咬了。」 大丫和三头一听,觉得不能太落后了,于是也围了上去,抓住他们爹的另一只手,也表了一番衷心。 周大郎并不知道他们在说啥,但很开心,于是乐呵呵的道:「行啊,那晚上你们先给我拍了蚊子再过去睡觉。」 三人一听立刻点头,表示一点问题也没有。 周大郎不知道他们为啥这么说,但老周头知道啊! 他几乎是一听就知道三孩子为什么这么说了,因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从周大郎被栓在树上的那一刻起,这个故事就曾经被来婶儿反覆的说过无数次。 老周头自己听到过,也从别人那里听到过。 天知道他儿子就被栓了那么一次,还正巧让来婶儿看见了。 周金的记忆同样深刻,因为就是那一次,他媳妇背着大郎回娘家,让他第一次被大舅子按着揍了一顿。 在七年前,周银也是来婶儿口中的常客,这七年因为某种原因她很少再提起有关于周银的事了。 但这会儿子,这个「禁忌」似乎不存在了,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来婶儿会怎么说他。 老周头气得手都抖起来了,那都是污衊,而且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拿出来说…… 老周头很有些底气不足。 钱氏却拉过满宝,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呀,别听见什么故事都当真,你来婶儿喜欢我,不喜欢你爹,说的不免有些偏颇,你听听就行了。」 满宝就问,「那爹是什么样儿的?」 「你爹什么样儿你没眼看呀,」钱氏柔声道:「你自己看见的,要比耳朵听到的更真吧?而且你就跟你爹住在一起,难道别人知道的要比你还真吗?」 满宝就羞愧了,道:「这就是先生说的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吧?」 满宝跑过去拉着老周头的手,一脸歉疚的道:「爹,我对不起你。」 「啥啥啥,啥暗,啥明?」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老周头很干脆的道:「没听懂,反正你就要记着,来婶儿说的都不对就对了。」 满宝张着嘴巴问,「这不还是偏听吗?」 「什么偏听不偏听的,我就问你,你听不听爹的话?」 满宝点头。 「那就行了,那你就不要听来婶儿说的那些事儿了,还有你们几个,」老周头指着刚才和他们一起跑回来的周五郎和周六郎,「都是可以说亲的人了,还整天往外头晃荡,像什么话儿?」 老周头说完一脸嫌弃的看着周五郎道:「五郎,你最近少往外头跑,瞧你这头,这脸,这脖子都晒成什么样了,我已经放出风声去要给你说亲了,说不得等过了夏收和秋收就要相看了,你晒得这么黑怎么去见人?」 周五郎瞪圆了眼睛,「可,可我夏收和秋收也要下地啊。」 他眼睛微亮,扭捏的问道:「爹,我是不是能跟隔壁的大花姐一样,相看前不用下地干活呀。」 「你想的美,」老周头想也不想道:「你是男娃,又不是女娃,要什么养白?」 「……刚不是您说的吗?」 「我是让你不用干活的时候少往外面跑,你都是大人了,得给你弟弟妹妹和侄子侄女们做个好头知道吗?」 老周头极好的将自己的黑歷史掩过,晚上睡觉时就忍不住和钱氏抱怨,「来婶儿真是的,年纪越大话越多,她以前可不这样。」 「那你去和她吵呀?」 老周头就在一旁嘀嘀咕咕,既不敢去,也不甘愿就此罢休,「这么多孩子呢,孙子孙女们也要大了,那些话传到他们耳朵里像什么话儿?」 「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赶紧睡觉吧。」 不就是和孩子们讲故事吗,她也会说。 从小的勤奋好学是美名,浪子回头也是美名不是吗? 钱氏心里并不后悔当年的决定,是,刚开始几年日子是难过了点儿,但谁家的日子打一开始就好过的? 过日子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都说她公婆不好,丈夫也懒惰,但他们也有体贴的时候,只是那些事外人都看不见而已。 而且,她这一生除了周银的死外,也算是满足了。 第468章 借钱 嫁给别人,她就未必会有今天的日子过。 老周头年轻时是懒,也不太会疼人,但那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毛病,钱氏看得很明白,这些毛病村里的男人哪一个没有? 就是她大哥,家里的水缸以前也一直是她嫂子挑的,后来是侄媳妇们挑,现在则是孙子辈的孩子去挑…… 第552页 周金之所以会被人拿出来说,只不过他比一般人更懒一些而已,但他也自有别人不到的体贴之处。 别看现在村子里的女人都能掌家,甚至钱也放在女人那里,但真要用到大钱,或是家里有大事时真正能做主的女人并不多。 更别说当家的男人意见与之相左的时候了。 但钱氏可以。 在老周家,钱氏看似很少管外头的事,都是交给老周头去安排,但她不开口还罢,一开口,家里还是得听她的。 这要是在别人家,男人早翻天了。 可老周头就不会翻。 或许是被翻了旧帐,老周头很有些心虚,天还没亮他就爬了起来,比钱氏醒的还早。 他在屋子里摸摸索索了一阵,都把钱氏吵醒了,结果他开门出去了。 钱氏睁眼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重新闭上了眼睛。 老周头蹲到了满宝的房门前。 满宝伸着懒腰,披头散髮要出来打水洗漱时,一开门就看到了他爹,吓得她差点把木盆给扣在她爹头上。 「爹?」 老周头嘘了一声,小心的看了一眼老四的房间,见隔壁没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立即把好闺女往屋里拉,问道:「满宝啊,爹求你一件事啊。」 满宝抱着木盆点头,「爹你说。」 「你有钱吧?」 满宝肯定的点头,她很有钱的。 老周头松了一口气,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小声道:「爹跟你借点儿钱儿。我……」 老周头想了想,他好似不太有存钱的机会,他纠结起来,「你看爹过几年再还你咋样?」 「爹,你不是有私房钱吗?」 老周头就把一大早上就摸出来的私房钱拿出来给她看,不多,就一串加十几文串在一起的钱而已。 他叹气,「家里的钱都你娘拿着,每一文她都心里有数,这几年我就存了这一百十六文钱。」 满宝呆呆地看着她爹,就是四头和三丫,在她这儿存款也不止这个数了。 老周头问满宝,「你的钱多吗?」 满宝点头,至少比她爹的多太多了。 「那,你借爹一点儿?」 「爹,你要钱干啥?」 「我想给你娘打个银镯子,也不用多大,细一些的也行。」他苦恼道:「上次去县城我就看着了,但你娘给的钱买了布料就不剩多少了,所以我没买着。本来想着等她年纪再大点儿再买也行,可……」 可昨天不是被翻了旧帐吗? 虽然老伴儿脸上没生气,但他总觉着她也不是很开心。昨晚老周头大半个晚上没睡觉,就是想着这事,越想他越觉得心里跟长草了似的难受。 他给满宝比划了一下那个银镯子的样式和大小,小声道:「我问过了,那个银镯子得要三两七百文,满宝,你借爹一点儿?」 满宝对老爹的还债能力表示很怀疑,「那您以后从哪儿存钱啊?」 「初五那天你二哥卖艾草不是挣了有近两百文吗?我打算明年不让他去卖了,我去,存上几年,到你出嫁的时候肯定就能还上了。」 满宝:…… 她也不洗脸了,也不梳头了,直接放下木盆拉着她爹一起说起生意,「爹,你这样是存不着钱的,您看看您,这都多少年了竟然才有一百多文的私房钱。」 老周头:……他有什么办法? 家里挣的钱都是直接到钱氏手里的,儿子们挣钱还可以只交六成公中,他可是全上交的,这私房钱还是他死扣死扣才存下来的呢。 老周头愁得不行。 满宝能怎么办呢? 只能向他表示沉重的同情,并且给他提了一个建议,「您把烟给卖了吧。」 科科说过,抽菸对身体不好,且坐在抽菸的人的身边也不好,满宝老早就想让老爹把烟给戒了。 不过老周头虽然喜爱满宝,却并不愿意放弃自己这个为数不多的爱好,因此不管嘴上怎么应,转过身去该抽还是抽。 周金年轻时也是不抽菸的,他以前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他是从周银把自己卖了的那一年开始抽的,那时候周银把自己卖了换了一袋粮食回来,还给村子里的人牵线,让他们在县城找到了一个活命的活计。 当时他便带着大郎二郎跟村子里的人去县城里给人扛包,当时平生未曾担过的重担都压在了他身上,睡不着,干的又是重活儿,当时有过路的挑担货郎给了他一把菸丝,他抽了觉得很好。 那个货郎便给他留了一点儿菸叶,约定好种出来后来年便来与他收菸叶。 结果老周头种出来了,但那货郎却没再来,也不知道是忘了这事,还是死在了路上了。 反正,种出来的菸叶没人要,老周头就自己晒干了切成丝自己抽,后来县城里也有人抽菸,开始有人收购菸叶。 一般情况下,老周头的菸叶只有在家里没钱给钱氏买药时才会拿去卖。 因为如果家里连钱氏的药钱都拿不出来,也就差不多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如今家里不太缺钱,而老妻也不吃药了,老周头是很不愿意拿自己的心爱之物去换钱的。 所以面对满宝的提议,他想转身离开,偏屁股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就黏在凳子上不动。 小半天,老周头才看似找到了一个理由,「那点子菸叶,不值钱呢。」 第553页 「谁说的,一两菸叶不是十文钱吗?」 「是啊,可你爹才有多少菸叶呀。」 「那您多种点儿呗,反正就种在菜园的角落里,也不佔地方。」 老周头强嘴道:「卖得多了还便宜,一斤也就七八十文而已。」 「那十斤就是七八百文钱了。」 老周头立即摇头道:「哪有这么多呀,那么一大把菸叶晒干了才一斤呢,不值当,不值当。」 满宝干脆道:「爹,你要是答应我把菸叶卖出一半去,我就答应借你。」 第469章 礼物 老周头沉默,他把烟枪别在腰上,起身就走,但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咬咬牙,蹲回满宝身边,「行,卖就卖!」 大不了明年多种一点儿呗。 满宝喜滋滋起来,多种是不可能的。 老周头的菸草一般就种在菜园的一个小角落里,并不多,就只有二三十棵,他不是没想过扩大种植规模。 但一来,他抠,捨不得用种庄稼的地来种这个,因为菜园的那点菸丝已经够他解馋了。 就算县城里也有人抽菸,但其实抽的人并不多,老周头拿出去买的菸叶都有固定的客人,种多了他抽不完也卖不出去。 所以他从没想过种植菸草挣钱。 二来,钱氏嫌弃他那些菸草,能够在菜园里噼出那么小一块地给他种菸草已经是他提了好多次的结果了。 再想扩大规模,做梦也不可能。 所以满宝知道,明年,老爹还是只能种那么多菸草。 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老爹攒私房钱的速度,可能造成他很久都还不上自己钱的后果,但满宝依旧很高兴。 在他答应之后就跑到满宝床上摸了摸,将昨天晚上玩了忘记收进系统里的那锭五两的银子摸出来给她爹。 老周头这才高兴得笑眯了眼,乐陶陶的和满宝一再的保证,「爹一定会努力挣钱还你的。」 满宝同情的看着她爹,点头道:「爹,一会儿我让二哥去拿你的菸叶,你记得收好来给他哦。」 老周头笑脸一僵,问道:「给你二哥?」 「是啊,让二哥帮你卖。」 「不行!」老周头见满宝眼睛一瞪,他连忙解释道:「反正我也要进城,干脆我自己拿去卖好了,我知道菸叶一般是卖给谁的。」 满宝想了想,点头道:「行吧。」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他决定这个一半是可以稍微打一下折扣的。 钱氏站在院子里看了看,皱眉问小钱氏,「一大早的,你爹呢?」 小钱氏愣了一下道:「我没看见爹呀。」 「那满宝呢,这个时辰了,她该过来吃早饭去上学了吧?」 小钱氏看了一下天边的朝阳,笑道:「昨天累着了吧,我估摸着时间还够,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钱氏想了想,没什么意见。 结果一抬头,就见老周头领着满宝笑眯眯的从小院儿过来。 看到闺女头上那两个乱糟糟的揪揪,钱氏忍不住伤眼,「满宝,谁给你绑的头髮?」 「我爹绑的。」满宝刚才已经在水瓢里看过了,觉着还不错,于是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还得意的晃了晃脑袋,问道:「娘,好看吗?」 好看什么呀,正面看没什么,可看看旁边,再看看后头…… 钱氏直接伸手把孩子拽过去重新梳了一遍, 小钱氏看着微微一笑,转身进厨房里去给她弄早食。 然后满宝再下学回来时她就收到了一把铜镜做礼物。 铜镜是小钱氏送她的,今早上特意託了周二郎从县城里带回来的,把她自己攒的私房都花光了。 不错,周大郎会存自己的私房钱,小钱氏自然也是有私房钱的。 她将铜镜支在满宝的书桌上,道:「你也没个梳妆檯,干脆就放这儿吧,小心别碰倒就行。」 满宝并不是第一次用铜镜,因为她娘,她嫂子们都有,但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新的铜镜。 而且还是属于她自己的。 满宝新奇得不行。 小钱氏将她的头髮都散下来,教她怎么自己给自己梳头,「你已经是小姑娘了,以后不会再剃头,头髮又渐渐长了,所以得自己梳头。有面镜子,你也好看着,不至于梳得乱七八糟的也不自知。」 小钱氏教了她这个年纪应该梳的头髮,且是最简单的,确保她会自己梳头后,这才走了。 她一走,大丫二丫和三丫就一起熘了进来,她们围在小姑身边看铜镜,惊得哇哇的。 满宝见她们满眼羡慕,就问,「你们也想要吗?」 大丫点头,「不过我娘说了,我们不读书,也不用跑到外头去见客人,可以暂时用娘的,等我们要说亲了就给我们买。」 二丫和三丫也一起点头,显然她们的娘也是这么说的。 满宝却记在了心里。 爹要给娘买礼物,大嫂也给她买了礼物,那她也给大家买礼物好啦。 因为收到礼物的感觉好好呀。 可惜了,满宝纵有万千想法也没用,因为庄先生最近并不打算给他们放假。 在经歷过最初的激动过后,庄先生给他们的上课经歷了加重-再加重-触碰底线-减轻-再减轻-再加重这样的一个过程。 然后庄先生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最近他们上课,学的知识要比以前多了许多,却又不至于像前段时间那样痛苦。 第554页 满宝和白善宝都以极快的速度适应了下来,就是白二郎都适应了现在庄先生的教学进度。 虽然每天的任务看似比前段时间减轻了,但庄先生依然不会给他们放假的。 用他的话说就是,等过段时间夏收秋收了,谁知道又会有什么事儿让他们的课程中断? 所以他得趁着没事的时候多教一点儿。 所以满宝是不可能进城去买礼物的,她只能看着她老爹偷偷摸摸的去县城买了个银镯子回来。 她为什么知道她老爹买回来了呢? 因为老周头把剩余的钱还给她了,他特别老实,借了她五两,然后给她剩回来二两零七十八文钱。 老周头算术不行,但他已经提前找大头帮忙算过了,知道还欠满宝多少钱,「我把大半的菸叶都给卖了,换了六百八十文钱,加上我的私房,五两银子就还剩这些,我全还给你了,那我还欠你……」 「二两九百二十二文。」 老周头眨眨眼,这和大头算的不太一样啊,好像少了一点儿。 「爹,我们是自家人,你还我铜板也行,我算你一两换一弔钱。」 老周头高兴,「真的?」 「真的,你能给我看一下银镯子吗?」 「那不行,等我送给你娘后你再看吧,」老周头道:「你娘都没看过呢,你怎么能看?」 满宝有些惋惜,她还想参考一下呢,那看来只能等老爹送了再看了。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七八天,就在满宝眼睛都快要瞪出来时,老周头终于在一个月高夜柔的夜晚,将那银镯子套在了老妻的手上。 第470章 喜欢 有些凉的镯子被套在了手上,可能是因为业务不熟练,也有可能是紧张,老周头好一会儿才套上去。 但钱氏敢肯定,他一定练习过,不然就着外头照进来的朦胧夜色,他是怎么把这镯子准确的套到她的手上的? 就着月光,钱氏愣愣的看着手腕上的细镯,这些念头就自己跑了出来。 她知道他这几天不对劲儿,整个人怪怪的,既不跟着老四他们上山找菌菇,寻摸茯苓,也不去地里看他的那些稻谷麦子了,整天就坐在家里,一会儿这晃晃,一会儿那晃晃。 她以为他是因为来婶儿在宣扬他年轻时候的荒唐事,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老周头等了半天,见她没吱声,便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钱氏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举起手腕来看,「大晚上的哪儿看得见,你怎么不白天给?」 老周头闻言,脸上有些懊悔,他嘟囔道:「白天没有……」 「你让老二去买的?」 「没有,我亲自去买的。」 「你不就八天去进过一次城吗?」钱氏含笑道:「那会儿就买了?」 老周头吭哧吭哧的没说话。 钱氏从床上坐起来,举起手腕在月光下仔细看了看,笑道:「还挺好看的,你选的?」 老周头高兴起来,点了一下头,「嗯。」 女人,不管是年纪多大的女人,就没有不喜欢饰品的。 何况这还是钱氏第一次有银镯,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问,「这个多少钱?」 「老贵了,」老周头脱口而出,「要三两七百文呢。」 钱氏扬眉,问道:「你哪来的钱?」 老周头一怔,这才想起来,他貌似应该是没有钱的。 钱氏却想起这两天小闺女越瞪越大的眼睛,她盯着他,一动不动。 在她的目光下,老周头不甘不愿的小声道:「跟满宝借的。」 钱氏:「……你打算怎么还她?」 可别说让她还…… 老周头轻咳一声道:「满宝还小呢,我都跟她商量好了,等她嫁人了再还。」 钱氏看了他好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道:「行吧,你心中有数就好。」 她并不问他打算赚钱来还,她是知道的,他一定藏有私房钱,就不知道一共藏了多少。 不过满宝那儿…… 钱氏微微一笑,戴着银镯子就睡了,第二天满宝跑过来吃早食就看到了母亲手腕上的银镯子,高兴起来,「娘,你给我看看吧。」 钱氏就笑着把手给她看。 满宝看了一下样式,问道:「娘,你喜欢这个样子的吗?」 见老周头竖着耳朵听,钱氏就笑着颔首,「喜欢。」 满宝便记下了银镯子的样子。 小钱氏几个儿媳妇才发现婆婆手上戴了个银镯子,纷纷恭维,「娘戴这个可真好看。」 钱氏笑道:「你们公公送的。」 儿媳们便夸「公公的眼光可真好」,于是一旁的老周头也高兴起来了。 满宝便悄悄地问大嫂,「大嫂,你也喜欢这样的?」 小钱氏笑着点头,「银镯子呢。」 不管是什么样儿的都喜欢。 满宝便点头,看来老爹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等人都散了,老周头也背着手去看家里的宝贝牛,钱氏就拉过满宝问,「你爹跟你借钱了?」 满宝点头。 她便问,「你爹的私房钱不够买一个镯子?」 满宝一脸嫌弃,「爹才有一百多文的私房钱,怎么可能够?」 钱氏:……抠抠索索这么多年就一百多文? 第555页 满宝还左右看了看,小声和她娘道:「还有二十来文是从二哥那里剋扣下来的呢。」 钱氏一脸迷茫,「他怎么剋扣你二哥了?」 「去年呗,二哥要进城卖东西,爹扣了他一半的钱,一天就给他十文钱,二哥私底下和我念叨了好久。」 钱氏抚了抚额,不过一想也是,老周头的确没有赚钱的机会。 家里的粮食丰收了,基本上是前脚才卖出去,后脚钱就到了她的手上。 就算老周头和几个儿子一块儿去白地主家干活儿,几个儿子是上交六成,他却是全交的。 所以他那些余下的私房钱是怎么存下来的? 钱氏一回神就见满宝正缩着脖子在一旁得意的笑,她就知道她在得意什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们老周家人这一点儿倒是挺像的。」 「什么挺像的?」 「藏私房钱呗。」 那倒是,目前是家里私房钱最多的满宝嘿嘿一笑,丢下她娘快了进厨房找吃的了。 老周家的气氛良好,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七里村的年轻人们都知道了现在勤奋的老周头年轻时是个懒汉,但这也不妨碍老周家的青少年们在村子里称王称霸。 因为和老周头的懒名被宣扬的同时,他有一个聪明伶俐的二弟的事也在小范围内流传出去了。 成年们是不太谈起周银的,只是没有以前避讳。但一些年纪特别大的老人,偶尔会提到他。 而对村子里的青少年没来说,这是一个新鲜人物,以前都没怎么听说过的,自然会比较关注。 以至于大头他们对小姑和自己的聪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看我家叔祖那么聪明,所以我小姑聪明是应该的,我们聪明也是应该的,这都是祖宗给的。」 小伙伴们都一脸羡慕的看他们,晚上回去就忍不住看着自己的祖父母和父母嘆气,觉得这是祖传的,所以他们没有大头他们聪明,真的不怪他们。 不错,大头及其一众兄弟姐妹在村子里的小伙伴们眼里是很聪明的。 他们不仅会数数,认字,会读书,还知道很多很多的东西。 如果说,以前的周四郎是以拳头硬和兄弟多称霸村里,周五郎和周六郎是以有钱和兄弟多称王村里,那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等人则是以智慧在同龄的小伙伴保持住了那个位置。 一众孩子们并不知道,智力是可以成长的,尤其是在孩童阶段。 至少科科就觉得它的宿主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学习,她越来越聪明,到现在,她已经能够游刃有余的应付通过论坛找过来的人。 尤其是相交更密的d博士等人,竟然没人发现,他们的对面是一个小孩儿。 第471章 技术 d博士在消失了好几个月后,终于又出现在了满宝的邮箱里,哦,不,是想起给满宝发邮件了。 她告诉满宝一个好消息,她已经把茯苓的种植方式研究起来了,如今已经成功培育出了一株茯苓幼株,并且从中发现了一种对人体健康很重要的物质。 论文已经发布出去,她由此申请到了一笔非常可观的研究经费,所以她很高兴,特意上邮箱和满宝表示感谢,并询问她最近可有收录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 满宝惋惜的表示没有。 d博士也很惋惜,然后表示他们其实可以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因为她本身就是生物博士,如果以后她有寻找到什么有趣的植物或动物,可以联繫她,她或许会很感兴趣。 如果她的经费充足,她对收购积分也是很大方的。 满宝高兴的在床上打了一个滚,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她再找到新的东西都不用去论坛里发帖了? 随着论坛的开放,满宝觉着论坛的竞争越来越大了,她的帖子通常都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沉到了底部。 所以满宝觉着如果能稳定顾客,哪怕只有一个,那也是很好很好的事啊。 所以d博士的研究能有成果,满宝也是很高兴的,尤其是d博士研究出来的东西对她也是很有用的! 满宝喜滋滋的对她表示恭喜,然后问道:「你们的茯苓是怎么种的?」 这个问题,不仅系统对面的d博士愣了一下,就是科科都愣了一下。 见邮箱半天没回应,科科便忍不住告诉宿主,「宿主,这是属于人家的机密,他们好容易研究出来的,不可能告诉你的。」 满宝则惊诧的瞪大眼睛,「种地也是机密啊?」 科科点头,「种植技术也是技术。」 「可是……」满宝挠了挠脑袋,「怎么我爹和村子里的人就从不保密呢?」 在满宝的认知里,种地这样的事是可以共享的。 比如这家发现去年他家撒得稀一些的豆种长得更好,总体收下来的豆子比一旁密的还要多,然后便宣扬出去,让大家明年可以选一块地试一试; 再比如,这家今年有一行掩土薄了些,就发现种子发芽要比别的快,也并没有被风雨吹到,甚至长得还比较快…… 这些都是可以告诉别人,甚至会主动告诉乡邻的。 满宝家种山药,种姜,村子里的人见了,便和他们要一块回去做种子,他们家不仅给,还会教他们怎么种。 关系好的几家,小钱氏他们甚至亲自到菜园里去指导,所以怎么会保密呢? 第556页 她爹娘要他们保密过的事,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许把家里挣了多少钱的事往外说。 不过先生也说过,十里不同俗,所以这或许是未来世界的风俗? 满宝惋惜的嘆了一口气,正要给d博士写邮件表示歉意,她不知道他们那边的风俗,有可能坏了他们的规矩…… 结果她还没开始写呢,一封邮件就跳了出来。 满宝打开看,d博士回绝了她,并且做了一番解释,「如果你的确想要我的技术,那得花积分购买,我刚预估了一下价格,在不二次传播的情况下,我优惠价给你,五百万积分。」 满宝:……她茯苓就卖了二十万! 「不过我不建议你买,因为你买了也用不着,」d博士道:「据我了解,你所在的社会,其技术水平还在很原始的阶段,你就是买了我的技术,你也种不出来。」 科科深以为然的点头,给你一个航空母舰的技术图纸,你能造出来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满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对科科道:「真是太好了,不然我要是也能种,她让我买,我可哪里找来这么多积分哟。」 科科:「你不伤心?」 「不伤心啊,」满宝道:「她不告诉我,我让大哥三哥他们慢慢琢磨呗。」 她道:「茯苓在我们这儿可是天生地长的,既然它能长,便能种,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 「宿主已经让你哥哥们开始种植了?」它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没有,」满宝道:「这不是找到的少,然后茯苓还贵吗?他们不捨得,唉,本来想着等d博士研究出来问她好了,结果她的法子不适合我,还要花积分买。」 想要不劳而获的满宝出师未捷身先死,只能暂时将这事放下,不过却打算明天和大哥三哥说一声,看他们愿不愿意从找到的茯苓里抠出一块来做种子。 周大郎几兄弟当然是不愿意的,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去年你不是试过了吗?」 周四郎道:「还掰了好几块呢,结果全给种烂了,还偷偷的不让我们知道,要不是我住隔壁闻着那个味儿……」 满宝悲愤道:「那我不是不会种地吗?大哥和三哥最会种地了。」 周大郎就轻咳一声道:「满宝,我和你三哥也试过了,根本种不出来。」 周四郎震惊的看着两个哥哥,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周大郎解释道:「我们可没有掰好的茯苓,全是用落下的小块种的,可也种不活。」 周三郎解释道:「满宝,有些东西是只适合长在野外的,我们要往地里种,它们不一定愿意长。我们也知道茯苓挣钱,可种地这种事急不来,我们找到的茯苓本来就不多,再拿来琢磨怎么种,那就全浪费了。」 周四郎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茯苓好贵的。」 连大哥和三哥都没信心,满宝只能彻底放下这事。 不过她不放下也不行了,因为夏收没过多久就开始了,她变得好忙啊。 这一次庄先生没给他们放假,只是没有再给他们布置课业而已,让他们在下学后有时间去处理一下庄子里的事。 但其实白庄头就能做好这些事,并不用他们多费心。 等收完了麦子,豆子便也能收了,待把地里的豆子都收起来,水稻便也可以收割了。 可以说从夏收开始,村子里的人便不能再停下,老周家的人也是一样。 不过大家今年都忙碌得很开心,整个七里村虽不至于大丰收,却因为在麦子及水稻抽穗时都下了几场雨,而后却是艷阳高照的时候多,所以今年的收成不错。 第472章 高兴 七里村的村民们高兴,老周家的人高兴,满宝也高兴,连县衙里的杨县令都高兴不少。 就是白老爷都很高兴,因为他刚和老周家及三个孩子谈过,让他们把晒好的新麦子筛选出来最好的一批,同样以种子的价格卖给他。 不过却不是一百五十文一斗了,而是一百三十八文一斗。 而且这次他对种子的筛选提了很严格的要求,他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粮价降了! 益州一带的粮价依然高涨,却也回落了许多,但在罗江县,粮价却是降了很多,已经接近往年的正常粮价了。 也因此,粮种的价格也回落了。 满宝他们并不是不知变通,虽然价格降了不少,但他们还是很高兴,因为这依然比单纯的卖粮食要赚很多很多。 三个孩子和老周家一家人都很容易满足,如果不是白二郎偶尔知道了他老爹二手转卖出去的粮种价格并告诉了两个小伙伴的话。 白二郎趁着先生出去,立即凑到俩人中间严肃的道:「你们知道昨天我家来客人了吗?」 满宝和白善宝埋头写作业,抽空回道:「不知道。」 先生真的是越来越坏了,为什么白二的作业那么少,他们的却那么多? 「就是吴叔叔!」白二郎直接揭开答案,道:「吴叔叔是来我家收粮食的,还有我爹从我们这儿买的新麦种也都是卖给吴叔叔的,然后我跟着一起去吃饭了,你们猜我爹多少钱卖给吴叔叔的?」 俩人总算是抬头了,不过却是一起摇了摇头。 「是二百文!」白二愤愤,「之前一批就是二百文卖的,现在还是二百文,可爹不是说县城里的粮价降了吗?」 第557页 「是降了,」白善宝道:「白庄头亲自去看过的。」 「那为什么我爹卖给吴叔叔的不降?」 满宝想了想道:「这不是好事吗?」 「可我们卖给我爹的被降了。」 白善宝:「所以你有没有记下堂伯是怎么和吴粮商谈的?」 白二郎眨眨眼,「……那么多话我为什么要记?」 满宝嘆气,「你记下来了,以后我们再和白叔叔谈的时候就知道怎么说了。」 白善宝转了转眼珠子,悄悄地道:「你最好跟吴粮商也交上朋友,因为到明年,不仅我们庄子,还有村子里的人,甚至外村都多的是这些新麦种了,到时候堂伯肯定还会压价的。」 白二郎沉思起来。 白善宝和满宝又低头下去写作业,道:「不过这种事也不用勉强啦,因为我们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学习。所以我们觉得还是应该把庄子里的事都交给白庄头去做,以后再有这样的生意,也让他试着去和堂伯谈就是了。」 白二郎一呆,「你,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白善宝:「这事满宝也答应了的,你最轻松了,学的没我们多,作业也比我们少,你不知道我们多辛苦。」 满宝道:「庄子从冬种到这会儿我们都跟了一遍,白庄头也知道庄子该怎么打理了,我们干嘛还要每一件事都去管?」 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多看一会儿医书呢。 「那你们刚才还让我去找吴叔叔呢。」 「那不是话赶话给你出的主意吗?」满宝理直气壮的道:「后来我们一想,这会耽误你学习……」 「不会耽误我学习的。」 「那是因为你作业太少了,」白善宝抱怨道:「到最后这些事还不是得我和满宝帮忙?」 他把脑袋伸过去给白二郎看,「你看我是不是掉头髮了?就是因为课业繁忙造成的。」 白二郎看着他乌熘熘的头顶,愤怒道:「胡说,你头髮一点儿也没有少,而且这会儿是秋天,就快要换季了,我也掉好不好?」 等庄先生泡了茶回来时,三个孩子就吵成一堆了。 他站在门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白二郎以飞一般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而白善宝和满宝也低下脑袋继续写作业。 庄先生这才敛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背着手站在他们身后看了一下作业。 「过两天就是中秋了,为师记得你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放过假了?」 三个孩子齐刷刷的一起抬头,狠狠地点头! 庄先生看见他们这样就想笑,于是道:「行了,此次中秋便给你们放三天假,从明儿开始,等过了中秋就回来上课。」 满宝立即道:「先生,三天假哪里够呀,你都好久没回家了,得多休息几天。」 白善宝:「是啊,是啊,而且过完了中秋很累的,也要多休息两天嘛。」 白二郎也道:「先生,您许久不回去,师兄他们肯定会抱怨的,所以还是多住两天吧。」 庄先生闻言,有些犹豫,主要是三个孩子的目光太过闪亮了,那眼里的期盼他看了都不忍拒绝。 「行吧,那就放四天假,十七是一定要回来上课的。」 三个孩子欢唿一声,表示没问题。 等庄先生一宣布下学,三人立即殷勤的给庄先生收拾行李,庄先生嫌弃得不行,等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把人轰走,自己收尾。 三人快乐的背着小书箱出门,一出门满宝就对白二郎道:「白二,我们去找你爹,要他把我们的钱给我们。」 白二郎狠狠地点头,「我要去益州!」所以可能需要很多钱。 白善宝也道:「我也去,满宝,你去不去?」 满宝摇头,「我不去,我要进县城买东西。」 「什么东西?益州没有吗?」 「有吧,但益州太远了,我才不要去那里买呢。」 白老爷这一次没有银货两讫,倒不是缺钱,而是为了让三个孩子感受一下,何为压货款。 有些时候,并不是你东西卖出去了,就立刻能拿到钱回来的。 可能是为了不露馅,也有可能是为了让三个孩子同意,他连老周家的钱款都没给。 三个孩子都没怎么愁,但老周头挺愁的,他觉得白地主那么大,那么有钱的地主,竟然还差他那点儿钱,这几天是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每天一早醒来就要往白家的方向望一望,生怕白老爷连夜跑了似的。 第473章 我想花钱 白老爷倒不怎么为难他们,不是不想,而是打着来日方长的主意。 就算要孩子们承受暴风雨的洗礼,那也得循序渐进不是? 所以三个孩子一张口,他就给了。 满宝当然要替自个家问一声,白老爷就豪爽的一挥手,让帐房把早就准备好的钱交给下人,让下人送过去。 白老爷道:「记得让周金签字画押。」 满宝见了乐陶陶的,转身去和白善宝他们分钱。 这一次白老爷依然结算的是银子,但因为他挑剔种子,所以这次卖的麦种并没有上一次多。 而且单价也降了,满宝也就分了五个银锭而已,剩余的被放在了公中的帐上。 满宝并不嫌重,将她们塞进书箱里,然后就背着回家。 第558页 老周头他们也在数钱,因为他们春小麦种得多,虽然白老爷也提高了品质,还降了价,但他们的收入和上次差不多的。 总共得了一百一十八两多。 看见满宝回来,老周头就非常高兴的招手叫过她,道:「满宝,白老爷着人送银子来了。」 「我知道,我叫的,」满宝直接背着书箱过去,放下后认真的看着她爹,「爹,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老周头连连点头,「厉害,厉害,我闺女最厉害了。」 院子里坐的周喜等人也都笑开了,纷纷跟着老爹夸她。 「爹,我们家今年是不是赚了很多钱。」 老周头笑得眼睛都眯了,「是啊,赚了很多钱啊。」 「生意都是我谈下来的。」 「没错,没错,我们满宝太厉害了。」 满宝脸上就露出灿烂的笑,握着她爹的手道:「那我这么厉害,又这么聪明,做生意挣了大钱,那爹会不会生气?」 「不会,你都给家里挣了大钱了,我怎么会生气呢?」 「真的?」满宝道:「你不会揍我,也不会气得晕过去是不是?」 老周头觉得有些不对了,问道:「满宝,你是不是瞒着爹干了啥大事了?」 「爹,你看!」满宝刷的一下打开了书箱,从里头拿出那五锭银子给他看,「我们农庄把麦种也卖给白老爷了,这是我分得的钱。」 老周头立即把钱拿过去了,高兴得不得了,「原来是这个呀,满宝干得好,瞧你把爹给吓的。」 老周家兄弟姐妹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满宝却道:「我们四月底收的那批冬小麦也做种子卖给白老爷了。」 老周头瞪眼,这才想起这遭,「对啊,你们庄子还种了冬小麦呢,我咋忘了?」 那会儿他都被那一百二十两沖昏了头脑,哪里还记得这事? 才要记起来的时候周银的事儿又被牵扯了出来,等忙完了周银的丧礼,他就彻底把这事给忘了。 老周头立即问,「那钱呢?」 「在我房里呢。」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一个小姑娘家拿那么多钱干什么,拿出来让爹……你娘给你收着。」 老周头硬生生的转了口,还回头讨好的对钱氏笑了笑。 「爹,我话还没说完呢。」 「行行行,你说你说。」 「当时跟村里换的那批麦种,也是我和善宝他们一起换的,然后才转卖给白老爷。」满宝说完,盯着她爹的脸色看。 「好好好,我们满宝厉害……啥——」老周头终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捂住胸口问,「你你你,你刚才说啥?」 满宝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根针来,盯着她爹的人中穴看,「爹,你可别晕,你要是晕了我就给你扎针。」 老周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针,更晕了。 可觉得眼前发晕的不仅是老周头,周家一众人等都觉得晕了。 钱氏就坐在老周头稍上一些的位置,见状忍不住伸出脚来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凳子,「你瞧你那点胆子,闺女为什么不敢跟你说?就是事前怕拦,事后怕晕。」 老周头总算是觉得心口好受点儿了,但还是紧张得不行,他一把攥住满宝的手,「满宝啊,你没亏本吧?这么多的麦子,一不小心爹就要倾家荡产给你填啊。」 周二郎闻言,忍不住跺脚,「哎呀爹你还不明白吗?白老爷出的麦种价,那能亏吗?那会儿是一百五十文一斗,一百五十文一斗啊!」 周四郎把大张的嘴巴合上,转头盯着他儿子看了好一会儿。 方氏忍不住抱紧儿子,问道:「你干啥?」 「我看看,我看看咱儿子长得像不像满宝,要是像,以后我叫他爹也行。」 方氏:…… 老周头这才反应过来,「那你钱呢?」 那可是全村绝大多数人家里的全部新麦种啊,换成钱…… 老周头觉着眼前全是银子的模样了,他根本数不出来。 「其实也没有多少,就是四十九个银锭而已。」满宝见她爹不像是要晕的样子,便把针收回去了,高兴的道:「爹,你等着,我去给你背来,我跟你说过,那些银锭我摸过好多次了,特别好摸。」 老周头点头,满宝就让五哥跟她一起去拿钱。 系统里的四十九个银锭是排列放在一个竹箱子里的,满宝直接钻进自个的床底,然后从系统里拿出来,再拽出来,在周五郎的眼里,就是满宝把箱子藏在了床底下。 他抱起箱子就走,「满宝,爹真的不会晕吗?上次只是花三两银子买一头牛而已爹就差点晕了。」 「不会的,」满宝信心满满,「我还特意等爹挣了两拨大钱才说的呢,而且娘也说了,之前爹可是经常把家里的银锭拿出来数,他们那儿可是有七个银锭呢,摸了这么多次,应该不会晕了。」 「可那是五两的,这是十两的。」 「差不多,差不多。」 事实证明,差的还是有点儿多的。 周五郎把箱子放在他爹跟前,打开给他看里面排列整齐的银锭。 老周头伸手摸了摸,抬头和满宝笑道:「还真是钱啊……」 满宝点头,才要笑,老周头就身子一软,直接往后倒。 身后的钱氏一把接住他,却被他带倒,周大郎等人立即扑上去扶,满宝就摸出针来,冲着老周头的人中便扎了一下。 第559页 老周头瞪开了眼睛,钱氏连忙道:「大郎,快去大集上请大夫来。」 她忍不住点着满宝的脑袋道:「你怎么突然就告诉你爹了?不是让你自己收着钱吗?」 满宝嘟嘴,「可我想花钱……」 钱不花的时候,塞系统里也就塞了,等事发的时候再说也行。 可她要花钱了,这么多钱拿出去花,老爹怎么可能不知道? 到时候再突然告诉他,他肯定吓得更重。 而且钱都没在他手上呆过就花出去了,老爹的心肯定更痛,到时候说不定真的会揍她的。 第474章 惊喜惧交加 老大夫收回了手,看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睛装昏迷的老周头后对钱氏笑道:「没事,我给他开两副药就好,人年纪大了,毛病就多,所以戒大悲大喜大惊大惧。」 老大夫笑眯眯的道:「年轻人都不一定受得住悲喜惊惧,何况老人哟。」 并不觉得自己多老的老周头:…… 见老大夫还要啰嗦下去,老周头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周大郎眼尖的看见,高兴的道:「娘,爹醒了。」 满宝立即从后头伸出脑袋来,然后被周大郎按回去了,他觉得这会儿他爹可能不太会想看到满宝的圆脑袋。 满宝忍不住嘟嘴,她明明就把爹给扎醒了,他眼睑微动,显然是一直醒的。 哼,老爹在装昏。 老周头「醒了」就要坐起来,周大郎连忙扶住他,给他背后垫了一个枕头。 老周头的目光就在屋子里扫来扫去,含煳的问道:「东西呢?」 老周家人一听就知道他问的是啥,周大郎看向周二郎,周二郎立即道:「爹,在房间里呢,就在屏风后头,您要看吗?」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这才对老大夫道:「劳烦您跑一趟了,我没什么大事。」 老大夫深以为然的点头,只是也有些好奇,「你这是看见什么了,又惊又喜还又惧的?」 惊和喜连在一起他理解,惊和惧连在一起他也理解,可这惊喜惧三个连在一起就让他有点儿懵了。 老大夫还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把错脉,看错脸色了,可这会儿观察老周头和老周家人的脸色,他便知道自己没猜错。 便不由更好奇了些。 老周头轻咳一声,又扶着脑袋喊起疼来。 老大夫便知道这是不能当闲话听的,他笑着摇了摇头,背着手和周大郎出门去下药方。 正好,老大夫来前仔细问过了,周大郎说他爹可能是气晕的,也有可能是高兴晕的,所以他随身带了些对症的药。 此时开了药方,便顺手在药箱里捉了两副药给他们,然后道:「若是两副药后还不好,就让他来大集上找我。」 周大郎觉得一副药就差不多了,没见他爹刚才都知道问东西了吗? 因此笑着应下,拿了板车要送老大夫回家。 谁知道老大夫挥了挥手道:「不用,不用,既然来了,一会儿就去看看白家老太太,自有他们家送我回去。」 「白老太太又吃不下去饭了?」 老大夫笑着点头,摇头道:「老太太就是肉吃多了不消化,这么大热的天,又有些苦夏,这才吃不下饭的。」 周大郎咋舌,难以想像肉都能吃多了的场景,不过……「这都快中秋了,还苦夏?」 「那你觉着现在热不热?」 周大郎点头。 「那就对了,天气热,饮食不振是常事。」 虽然老大夫说不用送,但周大郎还是背着药箱,把老大夫给送到了河对岸的白家,这才回家。 小钱氏已经把药熬上了,一副药熬两次,两副药便能吃两天。 老周头装着头疼好一阵,听说老大夫走了,他立即对周二郎道:「去,把银子拿来我看看。」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去堂屋吧,屋里昏暗,哪儿好看?」 两箱银子摆在了老周头跟前,他先看了一眼书箱里的五锭银子,这才去看竹箱里摆放整齐的四十九个,他伸手摸了摸,觉得神清气爽了,于是大手一挥道:「抬进屋里放好,让你们娘收着。」 满宝立即不愿意了,道:「爹,这是我挣的,有四成是我的呢。」 老周头瞥她,「你年纪那么小,拿这么多钱干啥?让你娘给你收着,以后当嫁妆。」 满宝:「我要花钱!」 老周头立即大气的道:「我让你娘给你拿十文钱,随便花!」 满宝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嚷道:「不要,十文钱,十文钱哪里够?」 「怎么不够了,你这么小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哪里有十文钱花哟。」 「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没看着你几十个银锭子的往回挣呀。」钱氏道:「你别拘着满宝,他们那农庄也是要花钱的。」 老周头记起来了,「满宝收麦种的事你一早就知道了,就瞒着我呢,我信你们才怪。」 钱氏就看着他不说话。 老周头的气势就矮了下去,嘟囔道:「好吧,不给我知道就不给我知道,那,那孩子身上是不应该带这么多钱……」 「行了,」钱氏放柔了声音道:「那满宝能和一般的孩子一样吗?你今日要是坏了规矩不给她分钱,下次她就能还瞒着你在外头挣钱。」 老周头心中一堵。 第560页 钱氏幽幽地道:「这可是白得的钱啊,满宝,你算一算,上交六成的银子是多少?」 满宝早算好了,「是三百二十四两。」 老周头瞪大了眼睛,摸着手里的银锭许久不说话。 周大郎从外头回来时,就见大家正围着他爹看,他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再次劝慰他爹,「爹,你别生满宝的气了,她没闯祸,还给家里挣了这么多钱不是?」 他一脸憨厚,乐呵呵的道:「这么多银子,六成不老少呢。」 老周头这才翻了个白眼道:「你们倒是会享受,白长这么大个了,七个人加在一起都没你们妹妹挣得多。丢人!」 周大郎领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沉默,不过心里并不服气,因为老爹您挣的也没有满宝多呀。 不过老周头总算是松口了,他嘆息了一声道:「行吧,那就分吧。」 他率先出手,「三百二十四两是吧,我来挑。」 他将满宝书箱里的五个银锭也拿了出来,放在一堆里慢慢对照挑选,满宝一脸无奈,「爹,它们都长得一样。」 见他磨蹭,满宝直接出手,选了二十一个银锭子就往自己这边哗啦。 老周头连忙喊道:「多了,多了。」 满宝和他抢,叫道:「没多,我的四成就是二十一个,你还得再给我六两呢。」 论算帐,十个老周头也不是一个满宝的对手啊,很快他就被满宝算的帐绕晕了。 满宝把二十一个银锭塞进书箱里,转身就沖老周头伸手,「还有六两!」 第475章 一起呀 老周头嘟囔,「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不过二十一个都给了,那五两他再是心疼,也不会为此坏了规矩,只能转头与钱氏道:「拿出六两来给她吧。」 钱氏笑着应下。 满宝分了钱,喜滋滋起来,冲着她的一众小伙伴儿们挥手道:「我明天放假,五哥六哥,我们带着大丫他们进城玩吧。」 周五郎高兴的应下。 老周头就要拒绝,「刚分了钱就进城,满宝,钱要省着点花知道吗,以后你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我知道了爹,你放心吧。」满宝很敷衍。 周四郎见她没叫自己,不高兴了,「满宝,还有我呢。」 「你都有媳妇了,你要跟你的媳妇和孩子玩儿。」 周五郎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老周头突然想起来了,「老五,你最近少往外头跑,把你的脸养一养,你那些钱也别光存着,买两身好看些的布料,让你娘给你裁衣裳,过不了多久就要相看了。」 钱氏也看了一眼周五郎黑乎乎的脸,忍不住嘆气,「这孩子的皮像他爷爷。」 老周头也愁,「可不是吗,家里这么多孩子,皮肤都是像他奶奶的多,偏爱,不爱晒黑,就他跟他爷爷似的。」 周五郎不乐意了,「爹,你也黑,村里人都说了我像你!」 「你跟我比?也不看我多大年纪,晒了多少年的太阳了,你问问你娘,我年轻时候有你这么黑吗?」 「那,那,那是你懒!」 「瞎说,我就是晒上一整年也不黑,不信问你娘。」 满宝好奇的看她娘,钱氏就推了她的脑袋一下,对周五郎道:「帮你妹妹把书箱抱回去,既然明天要去县城,那今晚就早些睡觉,老大家的,去做饭吧。」 小钱氏笑着应了一声。 周五郎提要求,「娘,明天我们能赶着牛车去吗?」 「不行,」钱氏还没说话,老周头就拒绝了,「它都累了一年了,好容易秋收结束了,可不得好好休息?」 钱氏深以为然的点头。 众人只能惋惜。 周五郎抱着满宝的书箱给她送回房间去,满宝也要蹦蹦跳跳的跟上,却被老周头一把拉住,他道:「满宝啊,既然你进城,那就帮爹买些东西回来,中秋不是快到了吗,得买些糕点,还得买些肉,对了,你娘总说她的针不太好用了,你给她买一些回来,家里腌菜的缸子……」 老周家一家人………… 爹这是想把满宝的钱都花光呀…… 果然,老周头只叮嘱要买的东西,一点儿给钱的打算也没有。 满宝也没多想,觉着老爹说得太多,她一时没记住,特意拿了纸笔记下。 见老爹连菜种都让满宝去买,小钱氏忍不住了,「爹,这么多东西孩子们也带不回来呀,不然少买一点儿。」 老周头沉默了一下后道:「算了,你们还是赶着牛车去吧。」 众人:…… 满宝高兴的欢唿一声,大头他们几个也欢唿起来,他们脑子里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他们可以坐着牛车去,坐着牛车回来,不用走路了。 「去的时候可得把牛看好来。」老周头忧心不已,生怕他们给他把牛弄丢了。 周二郎立即道:「爹,还有我呢。干脆今晚让大嫂泡豆子,明天我进城卖些筐子和豆腐吧,正好看着他们。」 「行,你去吧。」 周四郎立即道:「爹,我也要去!」 老周头鄙视他,「你去干啥?」 「我给他们砍价啊,满宝不说了,老五砍价哪有我厉害,」周四郎道:「您还让他们买菜种,他们会选菜种吗?「 「那你会吗?」 第561页 「我会呀,满宝,你说四哥会不会?」 满宝:「比我会。」 「什么叫比你会呀,我虽然比不上三个嫂子,但也跟大哥他们一样,选菜种的眼光还是有的。」 老周头嫌弃的挥手,「行了,行了,你想去就去吧,可得把你弟弟妹妹和侄子侄女们看好了。」 周四郎高兴的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小钱氏就特别大方的给所有捞了一张饼,在里头夹了各种菜蔬,还擦了她自己腌制的酱料。 只咬了一口,满宝就停不下来。 她吃完一个,明明已经饱了,可是还想吃。 小钱氏就用干荷叶给她包了一个滚烫的,让她带着路上吃。 「别玩得太晚,早些回来知道吗?」 众人应下,然后周四郎将牛车架出来,先把年纪最小的三丫和四头抱到车上,满宝和三头就自己爬上去了。 中间又放着周二郎要带到县城里去的东西,两边就还只能坐下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 周四郎几个便惋惜的牵着牛走路,「可惜啊,生不逢时啊,我们要是多小几岁就好了。」 周二郎忍不住给了他屁股一脚。 时隔三个多月,县城还是那么热闹。 主要是秋收结束了,大家都有空出来玩啦。 而且今年罗江县收成不错,只要不是家里太懒或有其他的变故,基本上饿不死人,所以大家不应该来县城庆祝庆祝吗? 但一个家庭里,就算庆祝的人再多,那也不会有满宝家这么多。 守门的士兵一家不记得满宝了,但他认得周二郎几兄弟啊,一看到他们就认出来了。 扫了一眼牛车上的人,忍不住笑问,「周二,你今天不卖豆腐,改卖人了?」 周二郎笑道:「官爷玩笑了,这都是我家里的孩子,带他们进城来看看热闹的,这不是秋收结束了吗?让孩子们也来松快松快。」 士兵忍不住定睛看,咋舌道:「都是你家孩子呀?」 周二郎笑眯了眼,「是啊。」 士兵让他们进城,还回头看了眼远去的牛车,和同僚感慨,「人丁兴旺啊。」 「羡慕?」 「不得不羡慕。」 「人多,吃的也多,养这么大一家子可不容易,难怪见他只要不是农忙时都进城摆摊呢。」 周四郎牵着牛车到周二郎的固定摊位上,把牛车与牛都放在后面,让周二郎还可以坐一坐,靠一靠。 周二郎并不需要他们帮把手,只叮嘱周四郎,「你们可别跑太远,买了东西就回来了,带这么多孩子不容易走动。」 「知道了二哥,让大的带小的就行。而且县城就这么大,我们想走远也远不到哪儿去。」 第476章 看上 老周头虽然要求买的东西多,但都是杂货,基本上都集中在那三四个店铺里,而且很巧的是,那三四个店铺都相距不远。 本来嘛,菜种,罈子这类东西在杂货铺都有的卖,针线也不缺。 所以周四郎和周五郎背着背篓,直接带着他们走近杂货半条街,挑选了一番就把老爹需要的东西挑出来了,然后就是砍价。 周四郎砍价的确厉害,将东西一归拢,和掌柜的你来我往了几次后就砍下了八文钱。 别先看这八文钱,杂货铺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基本上都是薄利多销,八文已经不少了。 周四郎很满足,满宝也很满足。 大家把东西放到背篓里背回牛车,交给周二郎看管后便高高兴兴的逛街去了。 周四郎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和满宝道:「我要去给你四嫂买点儿东西,我们去布庄吧。」 「不去,我要去银楼,你自己去好啦。」 周四郎一怔,问道:「你去银楼干啥?换铜板?」 「不,我要去买镯子。」满宝道:「我要给娘亲和大嫂买一个大大的镯子,还要是金的。」 「那二嫂她们呢?」 「她们送银的。」 周四郎:「……你这一碗水可没有端平啊。」 满宝想了想道:「我又不当家,端不端平又什么要紧?」 于是周四郎也不去布庄了,跟着他们去银楼凑热闹。 主要这是大件儿,他很怕满宝吃亏。 他看了一眼满宝的布包,问道:「你带了多少银子?」 满宝摸了摸布包道:「不少呢。」 老周家一行人唿啦啦的涌进银楼,把里面的顾客和伙计都给吓到了。 主要是他们进来的人都太多了,而且看衣着也不像是能买得起首饰的,可他们气势却又不弱,也不像是来调皮捣蛋的。 伙计一时愣在原地,掌柜的暗暗瞪了他一眼,让他来接待他的客人,他则笑着迎上去,看向似乎是能做主的周四郎问,「客官们想要些什么?」 站在周四郎身边的满宝就眼睛亮晶晶的道:「镯子!」 掌柜的这才低头看满宝,笑问,「小娘子想要什么的镯子?」 满宝已经越过他看向柜檯上摆着的托盘了,里面正整齐的排列着金色的镯子。 满宝暗暗的惊嘆一声,上前去看。 掌柜的立即笑道:「这是金镯子,各色样式的都有。」 「是纯金的吗?」 「这是自然,我们银楼在罗江县也是几十年的生意了,这一点客官们放心,鎏金的首饰也有,不过是这一盘。」 第562页 满宝看了一眼,发现鎏金的比纯金的似乎还要好看。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看向周四郎几个。 他们也惊奇的看着,「似乎鎏金的是比纯金的好看。」 满宝坚定的扭过头去看纯金的镯子,道:「可价值比不上,这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掌柜的:…… 老周家人对满宝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她这么一说,大家便也不去看鎏金的了,一起围上去看那纯金的镯子。 掌柜的一看,立即把那个托盘交给一旁的伙计,让他带走。 满宝伸出自己的小胖手,扭头问掌柜,「我能试戴吗?」 掌柜的笑,颔首道:「当然可以,小娘子喜欢哪个可以挑一个试试。」 满宝早将娘亲手里的那个银镯子模样记在了心里,她就循着那个镯子的式样找,结果找完了一托盘也没找到一样的,倒是看到了好几个挺好看的。 至少满宝就觉得比老爹选的好看。 她纠结起来。 周四郎催促她,「你赶紧的吧,想要啥样的?」 掌柜感激的看了周四郎一眼。 满宝道:「娘和大嫂都喜欢爹挑的式样。」 「拉倒吧,爹那眼光……」周四郎想了想,觉着他爹挑的也还行,于是改口道:「别说娘和大嫂,就是我也喜欢,凡是银的我都喜欢,你就是给我一坨我都开心得不得了。」 周四郎道:「所以重要的不是式样,而是它是银的,且还是能戴在手上的镯子。」 「是这样吗?」满宝忍不住去看周五郎等人。 大家一起点头,显然很认同周四郎的话。 满宝便摩拳擦掌道:「那我更得好好的选一选了,这可是我第一次买东西送给娘和大嫂呢。」 「咦,上次你送的那花不是第一次吗?」 满宝道:「那次不算。」 「好吧,下次希望你也说这次不算。」 掌柜的这会儿听明白了,这小娘子挑的镯子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家人的。 他更高兴了,于是道:「小娘子,我那还有一盘不错的金镯子,我一併拿来您看看?」 一般来说,给自己买首饰,有可能看着看着就不决定不买了,但给别人买首饰,一般情况下是一定会买的。 两盘金镯子被放在满宝跟前,大丫、二丫和三丫一起上前帮小姑选,在四个小姑娘的一起努力下,满宝终于在几十个金镯子里选出了两个得到大家一致认同好看的。 然后她用自己的小胖手试了试。 虽然是小胖手,但她年纪不大,跟成年人的手便是有区别的。 满宝便左右看了看,最后把周五郎拽上来试戴。 周五郎:…… 掌柜的:…… 其实除了特别胖的人外,基本上所有人都能戴进去这些镯子。 满宝将镯子套进周五郎的手里,问大家:「好看吗?」 大家一起点头:「好看!」 亮闪闪,黄橙橙的,可真好看呀,看着就想咬一口。 周五郎也认真的看了看,点头道:「我也觉得好看。」 满宝问掌柜的,「这镯子多少钱?」 掌柜的笑,「那我得称一称它们的重量。」 掌柜的拿过小称,给他们称镯子,「这个重六钱,这个则重五钱五分。算上手工,损耗这些,这个需八两,这个则要七两三百钱。」 众人咋舌,这也忒贵了吧。 周四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凑到满宝耳边道:「满宝,六钱金子不是才六两银吗?」 满宝点头,是这样的没错,所以她也觉得他们的手工好贵呀。 第477章 买下 掌柜的看了就笑,解释道:「小娘子,您看这镯子上的雕工,这都是老师傅们一刀一刀刻出来的,且刻下来的金粉都是损耗,所以这点子损耗和手工并不算贵了,您往其他州县去看,其他银楼的要价只会比我们高,不会比我们低的。」 满宝先放下金镯子,问道:「我还要看银镯子。」 掌柜的也不介意,以为她是想金的换成银的,于是让伙计送上来两盘银镯子。 满宝他们也仔细的挑起来,她觉得每一个嫂子的镯子都不能一样,不然万一混在一起不认识了怎么办? 加上大姐的,可得买四个呢,要是一不小心两个混在了一起,那就分不清了。 于是她仔细的挑了起来。 二丫、三丫和四头就非常的有发言权了,因为是给他们娘买的东西,于是将刚才已经给过选镯子意见的大姐挤开,紧紧地围绕在小姑的身边。 周四郎也凑上来看,他最先选中一个梅花式样的镯子,拿起来交给满宝道:「你四嫂喜欢这个,真的,我不骗你。」 毕竟是他媳妇,满宝决定听他的,于是拿了放在一旁,然后给二嫂和三嫂选。 银镯子的价格要便宜许多,满宝一问价才发现,她选的四个镯子都只要二两多一些而已。 她就很好奇,「上次我爹也在这里买了一个镯子,怎么要三两七百文呢?」 「你爹?」 满宝点头。 掌柜的就看着满宝的脸沉默了一下,然后去看周四郎和周五郎,在他们家孩子的脸上一一滑过后终于想起了什么,「大约是端午后,我们店里是卖出一个镯子是三两七百文的,我记着是个老汉买的,其实他来看过好几次了……」 第563页 满宝几乎想也不想就点头,「对对对,那就是我爹。」 掌柜的看着他们,心提了起来,道:「他那个镯子稍贵一些,那是因为比较重……」 「明明看着很细的。」 掌柜的道:「这就是工艺难的地方了,所以它手工也比别的银镯要贵一些。」 老周家的人就忍不住沉思起来,爹(爷爷)他知道这一点吗? 他不会是看这镯子细,所以下意识的觉得是最便宜的吧? 掌柜的见他们诡异的安静下来,自己的一颗心提得更高了,他们不会是也想…… 才这么想,周四郎便看向满宝,「选定了?」 满宝点头。 周四郎便笑嘻嘻的上前一步,接替满宝的位置,笑容满面的道:「掌柜的,您看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您能不能算我们便宜些?」 掌柜的:……他就知道! 当初他们爹就是这么干的,为了买一个镯子光砍价就砍了三天。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道:「公子,小娘子,这些价都是定死的,我若是能少我肯定少的,不过……」 见周四郎面色变化,他赶紧道:「价钱虽不能少,但我能送你们一些东西。」 满宝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想要继续砍价的周四郎。 掌柜的立即让伙计把一个小托盘拿上来,里面是很多好看的小东西,比如可以戴在头上的珠花,或者是小耳环。 耳环基本上都是银的,但是论好看还得是珠花,而且他们家女孩儿也没有耳洞呀。 于是大家齐刷刷的去看珠花。 周四郎问,「你们送几对?是不是我们在场的都有?」 掌柜的:「……公子玩笑了,这里有四位小娘子,那我就送四对耳环或四对珠花就是了。」 大丫几个听了眼睛亮晶晶的。 满宝见她们喜欢,便小手一挥道:「买!」 三个小姑娘低低地欢唿一声,凑上去挑选。 女孩子没有不爱美的,就是满宝也挑选了好几朵珠花往头上戴,然后问她们长得好看吗? 老周家的人当然会点头说好看,掌柜的,掌柜的就站在一旁笑看着。 四位小娘子虽然很兴奋,却也很有教养,并不会把托盘里的小饰品散落出来,而是先拿了一对试戴,再拿下一对。 所以掌柜的全程笑眯眯的。 她们选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四人就都选出自己最喜欢,并得到对方认同的珠花,于是满宝也不砍价了,小手一挥道:「结帐吧。」 一旁的伙计都看呆了,觉着掌柜的可真厉害,竟然就能慧眼识土豪。 虽然他们这儿是银楼,但罗江县就那么大,每天的客人都很有限的。 像满宝他们这样一次买好几件的客人不是没有,比她还豪气的人他都见过,但他从没见过豪气的人穿着一身洗得陈旧的棉麻衣裳,带来的兄弟侄子等都是麻布衣裳,还带着补丁的。 直到满宝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三锭银子来,又摸出了三串铜钱,他这才确定,人家是真有钱啊。 掌柜的笑眯眯的接了钱,用一个个盒子将那些他们检查过的金银镯子都包好。 因为她的豪爽,掌柜的又特意多送了她一对珠花。 总共是二十五两三百文,这一天的营业额就足够他关门回家吃饭了,他不高兴才怪呢。 周四郎用一块布将这些盒子都包好了绑在自己的胸前,也高兴得不行,他大手一挥道:「走,我们去布庄!」 「四哥,你要给嫂子买布料吗?」 「不,我不给你嫂子买了,我给你侄儿买,」周四郎道:「你侄儿得要准备过冬的衣裳了,给他买点儿厚的,软的衣裳。」 满宝:「……真想告诉四嫂啊。」 周四郎:「你别多嘴啊,不然回头我们要是吵架就全赖你。」 大家说说笑笑的往布庄走,结果才走出没多远,就见前面围着不少的人,还有不低的呵斥声。 周四郎还没说话,周六郎就和几个小的挤进去看热闹了。 周四郎嘟囔一声,一手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东西,一手拉着满宝的手,再让老五看好四头和三丫,便也挤了进去。 里面围着的是一家杂货铺,周四郎知道,以前他们也常来这里买东西的,他们家东西还是不错的,不过价也比别的杂货铺高。 所以喜欢便宜货的老周家人除非一些特别的东西外,不然很少会来了。 就见一群非常眼熟的壮汉正拿着木棍在柜檯上敲敲打打,为首的人道:「我也不为难你们,这家铺子你家少爷输给我们赌坊了,所以你们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第478章 遇见 「你胡说!」柜檯里的人又气又怕,叫道:「你又没有我们家铺子的契书,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壮汉便扬着手中的纸道:「这是你们少爷亲自写下的欠条,他还不上钱,就得用铺子来抵,赶紧给我滚出去,这铺子我们收了。」 围在店铺外的周四郎低下了脑袋,拉着满宝就要走。难怪觉着眼熟,原来是他们。 满宝也觉得他们眼熟,不过事情毕竟过去好些年了,她已经不太记得他们的模样了。 可,她是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但对他们做的事熟啊,她抬头看向她四哥,嘆气道:「四哥,你以后可不能学他们家少爷啊。」 第564页 周四郎沉重的点头,他早就后悔了,当初要是不犯事儿,也不至于每次一遇上赌家里就盯着他看。 真是愁死个人。 周四郎招唿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周五郎等人,「赶紧走了,我们回去找二哥,一会儿去吃午食,四哥请你们吃包子。」 看热闹的几个立即回神,于是便一起往外挤。 「四叔,你真请我们吃包子吗?」 「嗯。」现在粮价下降,包子的价格也降了,所以他还是请得起的。 「吃素包还是肉包?」 周四郎咬咬牙,想了想兜里的钱道:「一半肉一半素吧。」 大家欢唿一声,就连满宝都高兴的不行,还提要求,「四哥,我还要喝一碗热汤。」 「我们带有水。」 「水没有汤好喝。」 「你可真够挑的,」周四郎道:「行吧,喝就喝。」 大家手拉了手正要走,结果两个人架着一个人飞跑过来,直接将他们撞散,有一个还不长眼,直接撞在了满宝身上。 周四郎立即扶住满宝,见她摸着肩膀吃痛的模样,气得不轻,直接转身一脚踹在那撞人的屁股上,直接把人踢得往前一扑…… 他一下扑倒在地,扶着的人也被带得摔在地上,昏昏沉沉的人就清醒了些,睁开眼睛后爬起来。 扶着人的人大怒,转身就要和周四郎动手。 周四郎却比他还凶,瞪着眼骂道:「看什么看,没长眼睛吗?要不要我把它抠出来给你洗一洗,我们这么大个人站这儿你没看见啊?」 周五郎和周六郎把侄子侄女们往后一拨,揉着拳头上前,问道:「要打架吗?要不要打架?」 一看就是非常熟练的。 撞人的人脸色难看,却也瑟缩了一下,收回了脸色,不敢再跟周家兄弟闹,转身就要去扶他一旁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人。 把人扶起来,散落的头髮往后一拨,周五郎就看清了人的脸,惊诧的「咦」了一声,周五郎忍不住道:「这不是石大哥吗?」 石晓恩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打了一个酒嗝道:「哟,是周五啊,你又进城卖大公鸡了?」 周五郎还没来得及回答,店铺里的人就唿啦啦的跑了出来,掌柜的连忙扶住石大爷,眼泪鼻涕一把流,「少爷,他们说把铺子收了去……」 收债的壮汉也拿着木棍走出来,不客气的道:「石大爷,你可欠着我们赌场的钱呢。」 石晓恩就不在意的挥手道:「行了,行了,不就五十两银子吗,你们把铺子收了去不就抵了?」 掌柜的差点气晕,「少爷,我们家这铺子就算不值二百两,最少也一百八十两啊,您怎么能为了抵五十两银子就把他给人?」 石晓恩一顿,看向壮汉,「那你们补个差价给我?」 壮汉冷笑,「石大爷,我们赌场只会收债,可不是替您买卖铺子的。说真的,您这地方生意也不怎么样,说不定是风水不好呢,别说是二百两了,您往外叫一叫,一百两有人买吗?」 石晓恩沉默,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气得手都发抖了,道:「少爷,您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反正这铺子不能就这么被收去,不然就太冤了!」 石晓恩就一屁股坐在了铺子的门槛上,问着围观的人,「你们有谁要买铺子的?一百八十两卖了。」 没人回答。 小半天才有人回答道:「石大爷,你家这铺子若是慢慢的卖,一百八十两或许还有人买,现在这么急,一时之间就算有人想买,也出不起这么高的价呀。」 「那行,一百五十两。」石晓恩特别大方的叫道。 「少爷!」掌柜的没想到他这么叫价,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然而掌柜的想多了,就算石晓恩把价格压到了一百五十两,也没人开口要买。 掌柜的面色复杂,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石晓恩环顾了一圈,又慢悠悠的叫道:「那就一百二十两。」 这下人群骚动起来,就是本来要走的周四郎等人都忍不住站住了脚步,纷纷好奇的站着围观。 石晓恩等了半天,见没人吭声,就道:「那一百两呢?」 「少爷!」掌柜的直接给石晓恩给跪下了。 这下人群的骚动更厉害了,就连周四郎都心动起来,不过他也只是心动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再看一眼满宝的布包,他便按下了心思。 见还是没人买,石晓恩就撇撇嘴,对掌柜的道:「你看,你说二百两,我现在半价都没人买,那就半价的半价又有什么不同呢?反正都是半价,行了,赶紧把东西收一收……」 见石晓恩竟然没再往下降价,大家都惊呆了,这一百两到五十两可还有五十两的距离呢,怎么不继续喊了? 哪怕喊到六十两有人买了,他也多出了十两不是? 可显然,哪怕沦落到被追债的地步,石晓恩也傲气得很,似乎并没有把把那五十两放在眼里,更何况十两了。 于是人群中有人坐不住了,纷纷喊道:「我出一百两接了。」 「我也出一百两!」 「是我先出价的。」 「那我出一百零五两!」 「我出一百一!」 收债的壮汉:…… 曾经心动的周四郎:…… 第565页 惋惜的嘆气,并一脸同情的看着石大爷的满宝:…… 她小大人一般的摇了摇头,对哥哥们道:「我们走吧。」 第479章 打算 周五郎和周六郎还在震撼中,他们算是和石晓恩挺熟的了,因为最近几年,他们家只要能养出好的公鸡,或者村里有人家养出又漂亮,有健将,还兇巴巴的公鸡。 他们就会拿到县城里去卖给石晓恩。 或者是他们拿了满宝委託买肉的钱时,就会去赌坊一条街找那些斗鸡的人,和他们买下场悽惨的公鸡。 不过,他们一般都找熟人,而所谓的熟人就是石大爷曾和他们有过生意来往的人。 一来二往的,他们就更熟了。 像周五郎他们进城卖姜,卖山药,也都会卖给石晓恩一些,所以哪怕一开始他们不知道县城里鼎鼎有名的石大爷是谁,后来也都知道了。 石家在罗江县不是最有钱的,也不是最有势的,却也一定是能在前头排得上名号的。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素来出手大方的石大爷竟然会被赌场堵上们来收债,还为五十两就要把铺子贱卖了。 周五郎嘆了一口气,跟在他后头的一串人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周四郎抱着怀里的包袱,也嘆了一口气。 满宝回头看着一众侄子侄女们,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赌钱的下场,以后你们做什么都不许做赌徒。」 大家一起点头,然后不约而同的瞄了一眼周四郎。 周四郎:…… 周四郎轻咳一声,转移开话题,「其实刚才我也听心动的,要是能一百两买下一个铺子,那咱就赚大法了,不过想想,当时在的人那么多,我们可能抢不过,而且我们带的钱也不够。」 满宝道:「买铺子干啥?」 「那能干的事就太多了,别的不说,租出去,每个月就有一二两的收入了吧?或者以后二哥要是卖东西,都可以放在铺子里卖,不用再去地摊上风吹日晒雨淋的了。」 周四郎道:「还有我们家的那些东西,什么山药呀,姜块呀,都可以放在铺子里卖,多好啊。」 满宝想了想道:「真是可惜我们村子里没铺子,不然让大嫂在村子里开一个饭馆子,我就可以时时刻刻吃到大嫂做的饭菜了。」 周四郎:「……干嘛非得在村里开,在县城里开不行吗?」 「在县城开我吃不着啊。」 周四郎就不太乐意和满宝说话了。 虽然心里很惋惜,但因为他手上没钱,这事也就不过心,周四郎很快领着大家回到周二郎那里,然后掏了钱让周六郎他们去买包子回来吃。 二头坐到他爹身边,兴致勃勃的跟他说他们今天干的事,顺便提了一句刚才石大爷的事。 周二郎心中一动,「本来一百八十两的铺子只要一百两?」 二头点头。 周二郎看向周四郎,问道:「那铺子什么样的?」 周四郎道:「二哥你别想了,已经有人开价了,而且抢的人还不少,我们回来的时候,价格正往上升呢,反正一百两是一定买不下的。」 满宝好奇,「二哥,四哥,你们为什么那么想买铺子?」 「不买铺子买啥?」周四郎理直气壮的道:「老五老六成亲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呀,大头他们要娶媳妇还得好些年呢,所以家里的钱不如拿来买铺子,不论是租还是自用都可以。」 周二郎点头,「老五也成丁了,等今年重阳过后里正就会来村里统一分地,所以家里不缺地,村子里也没谁会卖地,那除了买铺子我们还能买啥?」 满宝从没考虑过这些,她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道:「拿去买肉吃呀。」 兄弟俩:「……满宝,你除了吃的,再想想别的?」 「别的?」满宝想了想道:「钱存着送大头他们去上学呗,娘总说我不能当官,但大头他们可以。」 「他们不行,他们读书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怎么考官?」 大头和周六郎去买包子了,但二头在这儿,所以他代替大头髮言,「没错,小姑,我们都不想上学,我们只要跟你学就可以了。」 几人正说着起劲儿,周六郎他们抱着一大包一大包的荷叶回来了,打开,里面便是包子。 满宝高兴的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她现在胃口越发大了,吃两个包子一点儿都不在话下。 「四哥,你们猜石大爷家的铺子卖出去了吗?」 「卖出去了吧,刚才叫价的人不是挺多的吗?」 周六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是挺多的,我去买包子的时候他们正争者开价呢,价格已经一点儿一点儿的喊道一百二十两了。」 「结果等我们买了包子回来他们就打起来了,」周六郎笑哈哈的道:「听说有一人喊到一百三十两没人跟他争了,但他自己也反悔不愿意买了。所以石大爷的铺子还是没卖出去,赌坊的人正逼着他们拿钱,或拿铺子抵押呢。」 周四郎颇为惋惜,「他肯定是想要现银,可惜我们没有。」 满宝:「有你就敢买?」 「那是当然,难得便宜这么多呢,县城里的铺子可不好买,因为轻易不会有人卖。」周四郎道:「好容易碰见一个不仅卖铺子,地段还行,价格还能少了近一半人容易吗?」 第566页 满宝就摸了摸布包问,「你不怕爹揍你?」 「爹才不会揍呢,」周四郎道:「这买铺子跟买地一样,都是置产。」 满宝若有所思,「原来只要是置产爹就会高兴啊……」 「也不一定,你要是钱花得不值,那爹就不是高兴,而是……咳咳,你知道的。」 满宝就拽着布包道:「我有一百两!」 「我们知道你有,可你的不也在家里吗?」 满宝拽着布包没说话。 周四郎就看着她鼓鼓的布包,「咦」了一声,我怎么觉着你的布包胀了许多……不对,你这个意思是。」 「四哥,我们买下来,然后让四嫂来开饭馆子赚钱吧,」 「好啊。」周四郎兴奋起来,拉着满宝就去找石大爷,结果到了地方的时候,人群早已散去,就连催债的都走了。 周四郎好奇的凑上去问,「石大爷,你家的铺子卖出去了?」 「没有,没卖出去。」 「那,那您还卖吗?」周四郎道:「一百两!」 石晓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不卖了,我爹帮我还债了,用不着再卖铺子了。」 周四郎便有些惋惜,然后道:「石大爷,以后您要是还想低价卖铺子,那您告诉我一声,我一定来看,一定买!」 石晓恩:……这人是多盼着他破财倒霉啊,一般这种祖产,除非真的山穷路尽,不然谁会拿来卖? 第480章 劝告 石晓恩苦恼的揉了一把脸,不打算再理这俩人,谁知道小姑娘竟然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唉」的一声探出气来。 石晓恩忍不住看她,这才认出她来,「哦,是周五的么妹啊。」 满宝点头,问道:「那你爹没事吧?」 石晓恩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他慢悠悠的回道:「他能有什么事?」 「你爹心真大。」 周四郎也一屁股坐在了满宝身旁,也道:「你爹脾气真好。」 石晓恩:…… 满宝又「唉」的一声,道:「石大哥,你还是把赌戒了吧,这世上,十个赌徒有九个是输多赢少,最后倾家荡产,还有一个则是把赌戒了的,希望你能当戒了的那个。」 石晓恩蹙眉,没想到一个小娃娃都敢来教他,他纵横赌场多年,也就这两年背运才输多赢少,只要给他足够的钱,他自然可以翻本回来,甚至还能大赚一笔…… 一看他的脸色,满宝兄妹两个便知道他没听进去。 满宝便没再劝,起身要走。 周四郎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石大爷,我也赌过,然后不仅把家底都输了,还欠了外债,我妹妹话虽说得不是很好听,却有理。这赌场里没几个好人,赌钱的人更没几个有好下场,你还是戒了吧。」 周四郎由己度人,道:「就算不为自个,也为家人不是,看你这年纪,妻儿总有了吧,老爹年纪肯定也不小了,你家也不缺钱,何必去赌场厮混呢?」 周四郎当初是跟着缴纳粮税来的县城,怀揣着自己的私房钱乱晃的时候晃到了赌场,然后正看到里面的人大把大把的赢钱。 加上外头招揽生意的赌场伙计一游说,他就进去了。 他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就是想赚一笔钱,然后买上许多的肉…… 一开始他手气不错,赢了好几把,本来他想走的,但脚怎么也拔不动,就继续赌啊赌啊,结果不仅把赢的钱输了,把自己之前的钱也输了。 他就更不捨得离开了,赌场的人一找上来愿意暂时借他一点儿,他就借了。 然后不知不觉,钱都没见个响儿呢,赢赢有输输,就一下去了十五两。 回想起来,周四郎这会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再度语重心长的道:「石大爷,你家不缺钱,戒了赌好好干活儿就又能挣回来了,可要是把家业都输了,再要挣回来可就难了。」 石晓恩很不高兴,于是斜睇了周四郎一眼,这人是谁? 随便来一人就能教训他了? 一直留意这边的掌柜见状,立即快步上前拦住石晓恩,对周四郎感激的笑笑。 周四郎素来机灵,自然不会看不懂石晓恩的情绪。 本来他也是由己度人,想着他们两个有相同的经歷,所以才说了这一番交浅言深的话。 如今看来,的确是不该说的。 周四郎对掌柜的点点头,也不管石晓恩能不能听进去,拉着满宝就告辞了。 不过走出几步,周四郎还是忍不住回头道:「石大爷,以后你要是还卖铺子,可以找我们家,你也认识我家老五,我们家钱虽然不多,但不会做那种出尔反尔的事的。」 石晓恩怒得眼睛都竖起来了,以他的能力,说不定明天就时来运转了,怎么还会卖铺子? 这人分明是在咒他! 等周四郎兄妹走远了,拉着石晓恩的掌柜便忍不住流着泪的劝,「少爷,都说旁观者清,我看这位郎君说的就很好,您就听一听劝吧。」 石晓恩推开他的手,道:「少啰嗦,家里缺我玩儿的那点钱吗?是爹不乐意把钱给我……」 掌柜的无言以对,地主家虽有余粮,但这么赌,再多的余粮也能消耗光的。 显然,石晓恩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儿,尤其是今天他要把铺子卖出去时,老爹不还是派人拿钱帮他还了债? 第567页 显然家里不是没钱,只是不给他花而已。 周四郎边走边摇头,嘆息不已。 满宝却已经把石晓恩丢在了脑后,在她看来,石大爷也只是一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也就是赌钱了让人惋惜而已。 论熟悉程度,还比不上他们家隔壁邻居癞子呢。 要是每一个认识的人赌钱她都要伤感一回儿,那估计要伤感不少次。 所以才离了那铺子不久,满宝就兴致勃勃的四处看起来,然后拉着周四郎进了一家铺子。 她看到里面有卖铜镜的。 周四郎见她掏钱买了三面镜子,忍不住道:「其实生成姑娘也挺不错的,总有礼收。」 满宝一想,是哦,她好像光顾着给嫂子和大丫她们买礼物,忘了给哥哥们和侄子们买了。 可男孩子要送什么东西? 满宝想了想,最后眼睛一亮,道:「四哥,我们去买大肉吧,再买一口铁锅,回去让嫂子给我们做好吃的。」 她道:「因为你们没礼物,所以我愿意多买一块肉,到时候让大嫂做给你们吃。」 周四郎:…… 不过他也就无语了一瞬间就立即抱上她买好的东西,转身就走,「走,我们先去看铁锅。」 托满宝的福,周四郎不仅吃过铁锅炒的菜,还在白家的厨房里见过那口大铁锅,那可真是…… 他家里的农具都没敢往上头弄这么多铁。 到了打铁铺一问,他们才知道,铁锅,并不是全是铁打造的,不过也很贵就是了,比他们家的农具还要贵。 周四郎才问了价格,转身拉了满宝就要走。 满宝却想起白善宝家各种好吃的菜,想着他们家要是买了铁锅,那大嫂也能做出来了,于是不乐意走。 铁匠见那小姑娘抱着柱子不走,忍不住乐起来,他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笑道:「小子,你妹妹想买,你就给她买一口嘛。」 周四郎闷声道:「这也太贵了。」 「你也不看这上头有多少铁,」铁匠道:「现在算便宜的了,往前八九年那会儿,边关还打仗呢,那会儿你想买都没处买去。」 满宝就抬头看着她四哥,抱着柱子不乐意走,「四哥,买吧,买吧。」 周四郎郁闷道:「我怕买了回去爹揍我。」 「不会的,我们买大肉回去,让大嫂做得好吃点儿,爹就不会生气了。」 第481章 肉香 周四郎最后还是同意了,主要是不买,满宝就不走。 等把铁锅捆上背在背上,周四郎还在忧虑,「爹要是问起来,就说是你非得买的?」 「四哥,我最近已经很得罪爹了,要不这次你扛吧。」 周四郎郁闷,「爹会揍我的。」 「爹也会揍我的。」 「那不会。」 「我感觉会。」 兄妹俩谁也说服不了谁,结果他们赶着牛车回到家时,老周头竟然不在家! 周四郎做贼一样的把铁锅抬进厨房,决定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等晚食让大嫂用铁锅做了好吃的菜再说。 周二郎看了摇头笑笑,让孩子们把牛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 满宝已经抱着装首饰的包袱去找娘亲和嫂子们了。 家里的女人们都聚在堂屋里呢,五头和六头被抱在怀里对坐着玩儿,两个人叽叽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啥。 钱氏正在扯着麻线,周喜给她打下手。 等过了中秋他们就要去缴纳赋税了,需要上交的麻布够了,但自家用的却没有多少,正好今年有种多余的麻,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她们便把这些麻线整理出来,回头纺织成布,家里明年就可以给几个孩子添置新衣裳了。 等满宝拿出一个个盒子来给她们,包括钱氏在内都是微微一笑,知道这孩子是进城买礼物了。 她们还在想着是什么,结果一打开,所有人都惊呆了。 冯氏几个没想到满宝会这么大方,竟然给她们买了银镯,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婆婆,就见她盒子里是黄橙橙的东西,一看就和她们的不一样。 冯氏等人张大了嘴巴,再一扭头看小钱氏,就见她盒子里也是金镯子。 妯娌几个忍不住去看周喜,发现周喜的盒子里是与她们一样的银镯,冯氏和何氏就服气了,俩人第一想法是,公爹回来不会把她们的镯子没收了吧? 冯氏咽了咽口水,小声问满宝:「满宝,你有没有给爹买东西?」 满宝想到已经拎进厨房里的大肉,肯定的点头,「买了。」 几人一起松了一口气,就是钱氏都笑着把盒子给合上了,笑问,「给你爹买了啥?」 「我买了肉,好多好多的肉,大嫂,你晚食做红烧肉吧,爹肯定特别爱吃。」 钱氏就沉默下来,几个儿媳妇也一起沉默了。 满宝挠了挠脸,「怎么了?」 钱氏忧虑的嘆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满宝的小脑袋,问道:「那给你几个哥哥买了吗?」 满宝忧虑的道:「还要给哥哥们买吗?要花好多钱啊,不如等下次我挣了大钱再给哥哥们买吧。」 钱氏就点了她的小额头道:「这会儿你倒跟你爹一样了。」 钱氏想了想,对小钱氏道:「你去厨房看看,那个红烧肉怎么做?」 满宝就举着小手热情的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还做了笔记呢。」 第568页 满宝跑回房间去找小本子,她在白家吃过的很多好吃的菜式,都记了下来,有时候会特意去厨房里问厨娘怎么做。 厨娘倒也不藏私,她问便说了。 因为,一直做饭做菜,还带过不少徒弟的厨娘知道,厨艺不是听到了就学会了,有时候手把手的教,做出来的菜味道还不一样呢。 小钱氏没用过铁锅,但她的确天性就擅长厨艺,满宝只是比划了一下,她便把铁锅放在灶上烧,烧得红红的,冯氏在一旁都看得心惊胆战的,但她就是面色不改的用两根木棍当筷子一样将满宝买回来的肥肉炼锅。 一边炼一边心疼,「这可是肉啊,是油啊,满宝,书上真的说这么炼锅的?」 「对对对,多炼一会儿,以后炒菜就不会黏锅了,书上是这么写的。」 小钱氏便心疼的滑动着那块变得越来越黑乎乎的肉,让她没想到的是,炼完了这一块,满宝又翻开了一张荷叶,从里面发出一块肥肉来给她。 小钱氏:…… 满宝道:「大嫂,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冯氏也心疼得不行,问道:「满宝啊,这肥肉怎么处理?」 「给鸡吃?」 冯氏都忍不住羡慕起家里的鸡来,不过看了眼那块黑乎乎的肉,她也没敢说给人吃。 虽然是炼锅,但家里还是飘出了肉香味,而且还是比以往更浓的肉香味。 不说老周家上下的人,就是跟周家有一定距离的邻居都闻到了。 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循着香味走出屋子,似乎肉香是从老周家里飘出来的。 左邻右舍便忍不住感嘆,「这得煮了多少肉啊,金叔这是不过日子了?」 「这是什么肉啊,往常也没闻到过这么香的肉啊。」 正巧老周头背着手晃悠过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邻居们立即叫住他问道:「金叔,你们家这是有什么喜事,怎么做了这么多肉?」 「何止呢,」正好有人路过,他便停下脚步道:「我刚在大榕树底下,看见你们家二郎拉了一牛车的东西回来,嘿,也不知道买了啥好东西,阿金啊,你家发大财了?」 老周头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肉香,瞪眼问,「我家传出来的?」 几人一起点头,「闻着味儿就是你家那边传来的,不是你家,难道还能是周大圆家啊?他家那抠门娘们捨得花钱买肉?」 不过话说到这儿,大家也怀疑的看着老周头,「金叔,你捨得买这么多肉、」 「我突然想起来,牛车上还坐着满宝吧,这东西不会是满宝叫着买的吧?」 老周头已经提着烟枪急急地往回赶了,邻居们看着他的背影议论纷纷,「不会是周二忍不住满宝磨,所以给花钱买了大肉吧?」 「老周家那几个兄弟也太纵着满宝了,阿金估计要心痛死了。」 实际上,老周头一点儿也不心痛,闺女手里的钱,只要是买吃的他就不痛,这好歹是正途不是? 要是花在其他地方,比如买些玩具啥乱七八糟的,他才心痛呢。 所以他乐滋滋的跑回家,想看满宝都买啥好吃的了,这香味,可真香啊,一闻就知道是老大家的手艺。 第482章 送你的铁锅 老周头兴沖沖的回到家,就见周二郎他们还在规整买回来的东西,他兴致勃勃的看了一会儿,问周二郎,「都是满宝出的钱?」 周二郎点头。 老周头高兴了,自觉消耗了闺女的一部分钱,他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抬脚就要往厨房里去。 「爹——」满宝从屋里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我给你买了个礼物。」 老周头眼睛一亮,「啥礼物?」 「等吃过晚食再告诉你。」 老周头虽然心痒痒,但还是应下了,只是忍不住打探,「你总得告诉我大概是什么东西吧。」 「跟吃的有关。」 难道是现放在厨房里大肉? 老周头想了想,虽然拿这个当礼物让他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可以。 老周头笑眯眯的点头,「行,那吃过晚食再说。」 然后到吃晚食的时候,老周头就发现了今晚的菜色和以往大不一样,首先,那油红滑亮的肉,他就只在白家见过。 曾经,他被白老爷请去白家做客时就吃过一次,真是,特别好吃啊…… 老周头眼都快直了,看着两桌子丰盛的晚饭问,「这些菜是咋做出来的?」 满宝就拿起筷子给他爹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眼巴巴的道:「爹,你先吃吃看。」 两桌子的人都看着老周头,老周头夹起肉咬了一口,忍不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和白老爷家的也不差啥了,好吃!老大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小钱氏就高兴得不行,笑道:「还是小姑买回来的肉好,糖也好……」 老周头给钱氏夹了一块,然后对众孩子道:「行了,开饭吧。」 大家就唿啦啦的开吃。 不说大头他们吃得嘴角髮油,就是周大郎这些大人都吃得尽兴不已,觉得这顿饭连年夜饭都比过了。 等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大家都吃饱喝足后,满宝才对老周头道:「爹,以后家想吃这样的菜,只要把肉买回来就能做了。」 「嗯,怎么做的?」 第569页 「用铁锅做的,」满宝乐陶陶的道:「爹,我给你买了一个铁锅,你高不高兴?」 「啥?」老周头都快要破音了。 他站在了厨房铁锅前,沉默了许久后问,「这一口锅费了这么多铁,这得多少钱啊?」 周四郎缩在周大郎身后悄悄的说了一个数字。 老周头就问,「谁让买的?」 周四郎立即道:「满宝让买的,她说铁锅做的菜好吃。」 「四哥带我去的,我不知道铁铺在哪儿,」满宝也立即道:「然后四哥说买,我就掏钱了。」 老周头回味了一下今晚那饭菜的味道,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告诉自己,闺女的钱花了,闺女的钱花了,是正途,是正途。 但还是很想打人怎么办? 老周头忍不住再次提议,「满宝呀,要不你把钱给你娘存着吧,等要用了再问你娘要。」 满宝断然拒绝,「不要!我要自己拿。」 说罢蹬蹬的跑了。 老周头就嘆气,「那二百一十六两银子可怎么够她使哦。」 周四郎和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便暗道:是不够,因为今天实在是花了不老少了。 大家各回各屋。 小钱氏就忍不住拿出盒子,从里面拿出金镯子来套在自己手上,喜滋滋的问周大郎,「好看不?」 周大郎点头,「好看,但这东西你捨得戴出去?」 这可是金的,要是丢了或脏了,或是碰掉一块…… 小钱氏想了想,惋惜道:「还真捨不得,这么一想,其实银的也不错。」 「这话你可别让人听到,」周大郎笑道:「我问过大头了,这金的可比银的贵了许多呢。」 冯氏也忍不住拿出银镯子来套在了自己手上,也问了周二郎一句,然后忍不住感嘆,「满宝对大嫂还真是不一样的。」 周二郎打了一个哈欠,躺下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满宝可是大嫂带大的,你没看大姐都没拿到一个金的吗?」 这倒是,冯氏将这事丢在脑后,小声的问周二郎,「你说我明天能戴出去吗?」 「戴呗,谁拦着你啊。」 「爹啊,」冯氏小声道:「爹可还啥都不知道呢。」 周二郎就不说话了,半响他才打了一个哈欠道:「没事,有娘在呢。」 恰在此时,钱氏也从床头的里侧摸出了一个盒子。 老周头正要躺下,看见了不由好奇的问,「这是啥?」 「满宝送的。」 老周头就打了一个哈欠,看着老妻把盒子打开,然后他打到一半的哈欠就停止了,他瞪大了眼睛看里面那黄橙橙的东西。 钱氏将金镯子套在另一只手上,笑问老周头,「好看吗?」 老周头呆呆的点头,「好看。」 钱氏就心满意足了,「可惜是金的,也就能在家里戴戴,不能戴出去。」 老周头这才回神,砸吧砸吧嘴道:「这样一算,满宝今儿出去花了不少钱啊。」 钱氏看了他一眼,这才道:「她还给喜她们也买了镯子,除了老大家的是金的外,其余的都是银的。」 老周头便理直气壮了,「你看,以你闺女这散财的速度,你敢把钱留在她手上吗?」 钱氏就笑问:「那你能从她手里拿到钱?」 那还真不能。 不过金银镯子都是好东西,将来要是有事,那都是可以直接变现当钱用的。 这么一想,老周头就不是很心疼了。 不过他躺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怎么你们都有礼物,就我没有?」 「谁说你没有,」钱氏道:「没有的是大郎和大头他们,满宝不是送了你一口铁锅吗?」 老周头:「……那是送给我的吗?那口锅炒出来的菜家里人不吃啊。」 「你是当家人,这些东西本该你买的,她替你买回来了,不就是送你了?」 老周头竟然觉得老妻说的有道理,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以至于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钱氏见他沉默了,便拉过被子道:「行了,睡觉吧,后儿就是中秋了,家里孩子多,我想着从去年五月到现在,家里就没一刻闲的,孩子们也累得不行,所以准备做些汤圆,米糕给他们吃。」 老周头没有意见。 第483章 丰收粮贱 有和老周家一样想法的村民不少。 从去年五月到现在,基本上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所有人的肚皮也都是勒紧的。 不仅孩子,就是大人们自己,在夏收秋收接连下来后,他们也忍不住有些嘴馋起来。 花钱去买糕点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但家里可以自己做些好吃的。 所以周大郎和周三郎在磨坊里快把东西磨好时,村里便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了。 看到老周家已经磨出了这么多东西,来的人不由咋舌,「你们家来得可真够早的。」 兄弟俩便憨憨一笑,这算什么早,他们早就把做豆腐的豆浆给磨回去了,现在估计小钱氏都把豆腐做出来了。 小钱氏的确把豆腐做出来了,此时正用特意做来压豆腐的木板压着,冯氏则将木桶里做好的嫩豆花浇了糖水给家里当早食。 满宝吃了一整碗,心满意足的放下碗,便等着吃烙饼。 今天的烙饼是三嫂做的,满宝拿到后掰了一半递给大头,大头掰了一小块,转手给了大丫。 第570页 大丫直接都吃了。 她一点儿也不嫌弃这是三婶做的。 对于家里这些孩子的反应,不仅冯氏何氏,就连才嫁进来一年多的方氏都习以为常了。 家里不缺吃少喝时,家里孩子的嘴巴都有些挑,可要是公爹稍微控制一下食物,只让大家吃稀的时候,那不管下厨的是谁,他们全都能津津有味的抢着吃光。 吃饱喝足,满宝就去把昨天赠送的珠花给戴到头上,大丫她们紧随其后。 她们也有自己的铜镜了,不用再去蹭母亲的铜镜了,想照多久就照多久。 等老周头发现家里女孩儿头上都戴的珠花时,已经是大家聚在一起吃汤圆的时候了。 小钱氏做好了豆腐后就亲自带着大姑子和妯娌们一起滚汤圆,还做了米糕,老周家的孩子们高兴得就快要疯掉了。 吃了一小碗汤圆就跑出去和小伙伴们炫耀,等唿朋唤友一阵,闻到了香味又蹬蹬的跑回家吃米糕。 村里的小孩儿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进来,跟着一起吃了好几块米糕,然后又唿啦啦的跑了。 当然,大头他们也跟着那些孩子跑到他们家里要吃的…… 这一次中秋,七里村上下都沉浸在食物的美好中。 满宝还特意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米糕装了两份要去和两个小伙伴分享,结果被告知,他们两个都去益州了。 满宝惋惜了一下,然后决定帮他们把这两份米糕都吃了。 吃撑了的满宝摸着小圆肚子暗道:可真是丰收啊,老爹竟然捨得家里做这么多米糕。 吃撑了的满宝并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因为丰收高兴的。 此时杨县令就不太高兴,因为秋收结束,县城里的粮价有所下降,他是很高兴的,结果他这两天闲着没事,加之过完中秋大家就要陆续来缴纳赋税,所以他心中一动,就带着下人又下乡去了。 首先去的,当然是几个良田多且肥沃的富裕村子了,这一去才知道,县城里的粮价是降了,米价已经降到了十七文一斗,结果粮商们在乡下定的谷价却是八文钱一斗,甚至有两个村子已经被压到了七文钱一斗。 村民们一边抱怨,一边还是不得不把家里多余的粮食拉出来打算卖了。 因为家里是需要用钱的,而他们来钱的途径大多只有这一条。 杨县令节日还没过,先给自己吃了一肚子的气。 然后他一气之下,就让主簿带着衙役去了这几个村,直接开价十文钱一斗的收谷子,麦子则被他提到从一斗十二文提到了一斗十五文。 正在各个村子里等着收粮的粮商:…… 在乡下,一般只有两个消息会被最快速的传播开去,一是有关于捐税的变化;一个则是粮价了。 虽然那几个富裕村离大梨村和七里村很远,但消息还是以飓风一样的速度传了过来。 杨县令才在村子里摆开架势收粮,不过片刻,消息便传到了县城,传到了当地的大集,又由县城和大集扩散到各个乡镇的大集和村庄。 到得下午,有人去大集上买肉回来时就说了,「听说县太爷在收谷子,十文钱一斗呢。」 「咦,那不是比大梨村那边出的要多两文钱吗?」 七里村有点儿偏,而且这边只有六十来户,连一里都没有,所以他们都不稀得来七里村收粮。 主要是白老爷的粮食从不会卖给他们,他的粮食一直有固定的粮商购买,且他自家也有粮铺,很少与罗江县当地的粮商合作。 所以七里村的村民要卖粮食,那还得运到大梨村去。 基本上,他们附近几个小村子都会把粮食集中在那里卖出去。 现在那边出的价就是八文钱,还有人去县城的粮铺问过,他们出的也是八文钱。 所以村民们一直觉得既然都是八文钱,那与其费时费力的运到县城去,还不如就在大集里卖了呢。 七里村不少人家都打算过完中秋就送去,还有人约老周头呢。 老周头自觉家里不是很缺钱了,又才经过一拨天灾,所以对粮食很看重,便决定今年不卖粮,留了自家吃。 吃不完,明年吃陈粮也不错的。 在老周头看来,一年的陈粮味道比新粮还要好呢。 「听说江定村也要这么收,今天已经有衙役去通知了,要不我们也去江定村看看,要是真的,就运到江定村去卖。」 「县衙收的,那,那能给钱吗?」 「放心吧,听说县太爷叫人运了一筐筐的铜钱去了村子里,」说话的村民两眼发光,「县城里早有人传了,说我们这位县太爷和傅县令不一样,他们家特别有钱,不差钱!」 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因为杨和书入住县衙后,出手就特别大方。 这种大方不是指他花钱如流水,而是指,他隔三差五的就下馆子吃饭。 不管是自己吃还是和别人去吃,都是他结帐;出去买东西,自己结帐;就连随手在路上招了一辆驴车,搭乘一段路后也掏出铜板来结帐。 这一切的一切,落在没有见识的乡下人眼里,那就是新来的县太爷不差钱! 听说的人眼睛一亮,纷纷道:「那明天就去一趟江定村看看,要是县太爷真在那里收粮,那我们也卖给他。」 第484章 公器私用 江定村的确有几个差役在那里收粮,杨和书作为罗江县的县令,虽然带来的下人不多,但能用的人却不少。 第571页 反正大过节的衙门也不开门,他很干脆的公器私用,拿出一部分打赏的钱来,直接徵用了衙门里的差役。 甚至县里的主簿,书记等都被他拉了出来下乡收粮去了。 至于县衙哪来这么多的钱,那当然是他先行垫付了。 不错,这些粮食是以县衙的名义收购的,因为作为罗江县县令,按照朝廷律法,他是不能在罗江县内做这样的生意的。 当然,他要是随便选个下人,把生意挂在他名下是没问题的,实际上,许多官员就是这么操作的。 所以罗江县的主簿和乡绅们在杨和书拿出大把大把的钱来要他们去收购粮食时,他们还以为杨和书这是公器私用。 主簿他们一点儿也没有怨言的出手帮忙了,因为按照官场惯例,这种事不仅是见者有份,参与者更有份儿。 没看见县令都先拿出赏钱来了吗? 有人出了更高一些的粮价,乡民们又不傻,自然是把粮食卖给县衙了。 在各个大村等着收粮的粮商们懵了,这……这不是与民争利吗? 就算是前任傅县令在罗江县多年,那也没有这么霸道的,竟然直接与他们抢粮食。 要知道傅县令再贪财的时候,最多也是敢跟他们提出掺两股而已。 罗江县本地的粮商们都惊呆了。 然后他们不由的愤怒了,不过这毕竟是自家的县令,当然不能问也不问一声就跟人撕破脸皮,所以几家粮商私底下一商量,决定请杨和书吃顿饭。 当然,在此之前得跟县里的县丞和主簿探探口风。 结果这一探口风,县令亲自来找他们了。 杨和书语重心长的表示,他并不是要与民争利,他只是不希望谷贱伤民,他们要是执意低价也可以,那出售的粮食也得相应的降低价格。 杨和书道:「没有从农民手里低贱收粮,转而又高价卖出去的道理。」 众粮商:「……大人,这做生意不就是低买高卖吗?我们低价收,高价卖没毛病啊。」 杨和书笑脸一沉,道:「低买高卖当然没问题,但低的太低,高的太高就有问题了。」 他道:「本县不管别处如何,但在本县辖下,我就不许这样的事发生。」 众粮商:…… 双方最后不欢而散。 杨和书虽然是县令,但他才来,上任不过半年,这半年来除了赊牛这一件事外,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而且他人还很年轻。 哪怕他是官儿,大家也总是下意识的觉得嘴上无毛的小子办事不牢靠。 所以他在罗江县内的威势还真比不上当年刚来的傅县令。 众粮商不把杨和书放在眼里,回到家里一商议,便也派人下去收粮,收了一圈,发现很难再以八文以下的粮价把粮食收上来。 因为杨和书那个小肚鸡肠的,被他们气到了,一回县衙就叫差役们把各乡里正叫来,要求他们敲锣打鼓的通知下面的乡民,县衙正在收购谷子,十文钱一斗,麦子则是十五文一斗。 并不是所有的里正都会听杨和书的,毕竟有些里正跟粮商的关系挺好的。 甚至可能还沾亲带故,或者干脆就是本家人。 但这里不通知,隔壁里一敲锣打鼓,这边也就知道了,所以没用两天,罗江县上下村庄,就是偏僻如七里村都知道了,更别说别的地方了。 于是众粮商更加收不上粮食来了。 他们也没急,等了两天,发现杨和书一边抽调了一半的人手回去收记赋税,一半的人继续在外收购粮食。 而且这一次杨和书还花钱请了不少人,这些人便是以前县城里到处收保护费的混混。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然听杨和书的,这会子直接被雇去看守,搬运和运输粮食了。 众粮商:…… 眼看着县衙就要把各村今年多余的粮食收上来完了,他们也忍不住出手了收购了。 一家人不住,其他家就只能争相下场,一下子就把价格提到了十文钱。 但这会儿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村民们依旧不乐意把粮食卖给各粮商,还是更喜欢卖给县衙。 没办法,粮商们咬咬牙,把粮价又往上提了一文,刚好比县衙出的多了一文。 这才有人把手中的粮食卖给他们。 杨和书看得笑眯眯的,对依然坚持把粮食卖给他的农民们道:「怎能有钱而不赚呢?你们也运着粮食卖给他们去,他们要是敢降价,你们再回头卖给我,这一斗多出一文钱来,也不少了。」 大家一听,纷纷拉着粮食去各粮商的收购点里排队。 粮商们当然不会白吃亏,这边提高了收购价格,那边粮铺里的粮价也涨了,直接一斗涨了五文钱。 杨和书听后气得不行,对万田道:「你看,我说他们是奸商吧?收购的粮价才上了两文钱,粮铺里往外出的价格直接就涨了五文。而且还是各个粮铺一起上涨,上至县城,下至乡镇的粮铺一起上涨……他们这是拿定了主意觉着本县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了。」 「少爷,您能拿他们怎么办?」 「我不能,」杨和书冷笑道:「本县不会公报私仇,也不会公器私用。」 拿着帐册来回禀的主簿忍不住脚步一顿,暗道:你都让我们帮着你去收购粮食了,这还不是公器私用? 第572页 「大人,」主簿假装没听到他们主僕说的话,捧着帐簿进去,道:「这是此次收购粮食的帐簿。」 杨和书打开看了看,点头道:「很好,让人将县衙一旁值守的小屋子收拾出来,在面街的那一面墙上开一扇小门,放出话去,县衙要卖粮食,谷一斗十二文,麦一斗十八文,每日每人限购一斗。」 主簿瞪大了眼睛。 杨和书继续道:「选几个老吏亲自去看顾,县城里就没有他们不认识的人,记住,买过一次的人一日内就不许再买了。」 主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杨县令不愧是有大靠山的,不仅可以公器私用让大家去给他收购粮食,竟然还用县衙的房子,县衙的人给他卖粮! 第485章 劝课农桑 在杨和书上任半年后,他终于还是跟当地的粮商乡绅对上了。 和白老爷不一样,罗江县内的粮铺基本上都是本地乡绅或州府那边的大乡绅开的。 当年白老爷搬来罗江县时,见罗江县内的粮铺已经水泼不进,他也就不跟着掺和,最多在罗江县内买了两个铺子交给底下的管事做些小本生意。 他自家开设的粮铺在绵州一带,也并不大,很小的几家小铺子,连自家的粮食都消化不完。 不过白老爷也不喜欢把粮食卖给罗江县的粮商,他有专门的合作对象,吴粮商只是其中一个。 但罗江县内的粮商和乡绅们不一样,杨和书这一举简直是从他们虎口夺食,他们能高兴才怪。 所以县衙旁边的那个小屋子一开,整个罗江县的乡绅和粮商们都安静下来了。 但那是县衙,他们以往用来对付竞争对手的手段都用不出来。 但他们也不是没办法。 谁背后还没个靠山啊。 就算他们的靠山可能没杨和书的大,但在朝上弹劾一下他却还是做得到的。 毕竟杨和书现在也只是个县令而已不是吗? 等粮商们找了各种关系,终于成功在朝上弹劾了杨和书后,杨和书家书及吏部的问询公文前后脚的功夫到了。 他一边看信,一边无语的对万田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傻,一斗谷就多给两三文,或是少卖四五文钱,不仅得了百姓的好,自己也赚了钱,他们非得几百两几千两的往外丢,就为了往朝上弹劾我一本。」 杨和书啧的一声,道:「他们不知道,我只要上个自辩摺子这事多半就会不了了之了吗?他们那些钱全百花了。」 万田就站着不说话。 杨和书也不要他回答,看完了信便丢在一旁,他背着手走了一会儿问,「我们收上来的粮食还剩多少?」 「还挺多的。」 杨和书点头,「让他们继续卖,继续限量,哼,我们不管他们,让人备马,我们下乡去看看。」 一出门,正好撞见才从外头晃荡进衙门的张主簿。 杨和书立即招手问他,「收上来的税粮可都安置妥了?」 「是,已经依照大人的吩咐放到了粮库中,剩余的则存在了衙中的库房。」张主簿顿了顿后问道:「大人,往上交的税粮何时运输?」 杨和书道:「此事不急,等我从乡下回来再说。」 「大人要下山?」 「不错,我正要与你说呢,我发现县内少有人种桑养蚕,可惜今年我上任来得晚了些,已经错过了一年,我打算明年该让大家试一下种植桑树才是。」 张主簿:「……大人,乡民粗鄙,只怕不会种桑养蚕啊。」 「这有什么难的?」杨和书挥手道:「他们既能种谷种麦,那就应该会种桑才对。」 「可是蚕虫娇嫩,只怕大家养不活。」 「不怕,桑树还得一二年才能长起来呢,」杨和书对自己治下的百姓非常有信心,笑道:「到时候我从别处请些擅养蚕的妇人来教习,让大家认真的学一学。」 张主簿没想到杨和书连这个都想到了,显然是早就计划了,便忍不住道:「可是大人,这桑树且不说,蚕虫贵重,只怕不会有乡民愿意出钱购买。」 杨和书点头,「我早已想到了,所以到时候我会选些人家来送上一些蚕种,只要他们挣了钱,我想第二年必定有许多人愿意出钱买。」 杨和书倒是想直接都送,不过他爹刚警告过他,他就只能退一步了。 张主簿:……县太爷太过财大气粗也是一种烦恼啊。 烦恼的张主簿看着杨和书大步流星的走了。 杨和书上马,带着一个衙役和万田就走了。 万田和衙役背后都背着包袱,显然是最近这几天不打算回县城了,张主簿忧伤的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 罗江县没有盗匪,杀人这样的案件三五年都未必能出一起,多是偷盗,邻里矛盾,或者村与村这样的暴力案件。 这种案件多半是直接交到县尉那里,需要县太爷上堂判决的案件,一旬都积累不下几件,所以杨和书可以非常任性的说走就走。 主要是杨和书处理公文的速度也很快,和以往傅县令全然不一样。 现在各个村的人都已经知道杨和书就是他们的县太爷了,老远看见他骑马入村,孩子们跑去通知村长了。 杨和书就跟村长及村子里的老人们找了块空地坐下聊天。 这次他出门除了劝说大家种桑养蚕外,还劝大家种植冬小麦。 第573页 「我看今春收上来的冬小麦就不错,不少人都因为这一季的小麦撑过了最难的一段,而且我问过,产量也可以。」杨和书道:「不论是冬小麦的产量还是而后种下去的稻谷都还可以。」 有老人道:「可以是可以,就怕这一季再种,地力就薄了。」 杨和书立即道:「我看七里村有个沤肥的法子挺好,大家不如学一学。」 杨和书在当初满宝说地力时就上心了,知道他们村有个沤肥的法子比外头的要好要快,所以就记下了。 等杨和书在外头晃荡了一圈到七里村时,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 杨和书虽然愿意吃苦,却也不会特意为难自己,因此一到七里村便笑眯眯的上白家拜访去了。 在白家洗了澡,吃了饭,杨和书便神清气爽的坐到了白家的凉亭里,端着一碗茶惬意的和白老爷说话。 「白善他们呢?」 白老爷笑道:「他们上学呢,待他们下学了,我让下人带他们来拜见大人。」 杨和书点了点头,笑问道:「今年白老爷可还想种冬小麦?」 白老爷扬了扬眉,笑道:「有些打算。」 他想试一试那新麦种,毕竟今年的两季都没赶上,他想试一试,他种出来的麦子是不是也能如三个孩子的一样好。 杨和书惊喜,「那村子里可有人家种冬小麦?」 白老爷想了想后道:「偶尔听家下人提起过,倒是有几户也决定种。」 第486章 知情 其实并不是几户,而是十几户。 今年夏收秋收都不错,加上春天那会儿又有冬小麦打底,白善宝还拿一斤二两和他们换了一批麦子,所以七里村的村民绝大多数都不缺吃的。 所以并没有几家决定种冬小麦。 毕竟累不是? 大家一年到头也就秋收后稍微轻省些,再种冬小麦,那就相当于真是一年忙到头了。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但老周家决定种冬小麦,他家在村里一串联,便有几户人家同意了,其他人家再一犹豫,便陆续跟了十几家。 种地就是这样。 而老周家之所以决定种冬小麦,一是满宝他们那个小农庄要种;二是老周头还想念新麦种的收益;三则是家里有牛了,要是不种,感觉浪费了似的。 不过他们也没打算多种,今年依旧只种二十亩。 其他人家可没有老周家这么大的手笔。 种个两三亩就差不多了,主要是他们也不紧着冬小麦吃了。 没错,大家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等满宝他们下学,庄先生也一併被请过来了。 白老爷很喜欢孩子们和杨县令相交,因此白善宝和满宝都被他留下一起陪同杨县令一起用晚食。 杨和书也很喜欢和三个孩子说话。 和他们说话,既不用像哄孩子一样麻烦,也不用像面对老奸巨猾的大人那样费心,更不用担心他们会听不懂他说的话,有一种无力感。 所以四人很快就单独成了一个团,在花园里边走着赏花,边说话,反倒把白老爷和庄先生落在凉亭里下棋了。 满宝看上了一朵菊花,跑上去欣赏。 白二郎非常大方的挥手,「送你了。」 话音才落,白善宝就把花掐了下来给满宝戴在头上,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杨和书看着都快有满宝脸大的菊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却自觉很漂亮,还要跑到白二郎家的荷塘边上照着看,白善宝死死地拉住她,道:「很好看,很好看,我们刚从那边走过来就别去了。」 杨和书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擦了擦眼角点头道:「对,很好看。」 满宝就把花取下来道:「既然这么好看,应该给杨大人才对,你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呢。」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听,深觉有理,纷纷拽住杨和书,三个孩子齐心把花给插到他头上了。 这下换满宝跟着白善宝白二郎一起哈哈大笑了。 杨和书等他们笑够了才把花从头上摘下来,笑问道:「不是说好了有空进城便去我家玩吗?你们怎么一直不去?」 满宝就道:「我只中秋前去过一次县城,不过是与家人一起去的,人多,不好打搅大人。」 白善宝也道:「我们中秋的时候去益州玩了。」 「哦?」杨和书见他们越发有小大人的架势,语气便更像对同龄人一样了,「益州好玩吗?」 白善宝和白二郎狠狠点头,「他们的街道特别特别的大,还特别的多,我们逛了两天都没逛完呢。」 满宝哇的一声,「这么大?」 俩人一起点头。 满宝道:「那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那是当然,」白善宝道:「叫你去不去。」 杨和书就笑问,「那益州可热闹?」 白善宝想了一下道:「热闹倒是热闹,但人也怪怪的。」 「哦,怎么个怪法?」 白善宝道:「益州有好些乞丐,不仅城中有,沿着官道和城门外都有好多,我们都还没进城呢,他们就拿着碗上前乞讨,好可怜。」 白二郎连连点头,「我们罗江县就没这么多乞丐,城中都很少见,乡镇间也只有那么一两个,偶尔路过掏一碗粥吃。」 第574页 白二郎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家在七里村的房子最气派,路过的乞丐都会先在他家门外晃,每次他祖母都会叫人给乞丐一碗饭,再给人两碗米打发走。 白二郎从小到大见过好几次的。 但也只几次而已。 所以对于益州随处可见的乞丐,他和白善宝一样惊奇。 杨和书背着手幽幽一嘆,问道:「他们都是因为去年的天灾才行乞的?」 「我问过了,大多数是的,还有些是从别的地方来的益州,」白善宝嘆气道:「益州的物价太高了,有一家的馄饨据说特别好吃,整整要二十文一碗呢,在罗江县只要七文钱。」 满宝立即科普,「以前只要五文。」 杨和书若有所思,「那边的粮价也一定很高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 杨和书看了乐,「你们难道还特意去问过粮价不成?」 「那是当然,」白善宝理所当然的道:「我们住的别院不远处就有一家粮铺,我们就进去看了看。」 白善宝对满宝道:「堂伯赚了我们好多钱,你一定不知道我们的新麦种在益州卖出了什么价儿。」 「什么价儿?」 白善宝道:「天价!粮铺都没有卖,只是伙计嘴上那么说,说我们要想买那种新麦种,至少得拿出三百文钱来。」 满宝愣住,「一斗?」 白善宝肯定的点头,「一斗。」 这些事三个小伙伴一直没来得及有空谈呢,因为他和白二这一趟玩得太疯,先生布置的作业没完成,一收假回去,先生就罚下了三倍的作业。 每天白善宝和白二郎都只能留在书房内埋头写作业,满宝却可以写完作业后跑回家找侄子侄女们一起玩耍,根本不照顾他们。 杨和书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麦种竟然要三百文一斗?」 他第一想法是有人恶意抬高麦种,在这种灾后重建的关键时刻,这种行为是极其恶劣的。 三个孩子却很骄傲,「是我们的麦种。」 杨和书眼睛微眯,问道:「你们的麦种有什么奇特的吗?」 「那是当然了,」当初为了给白老爷推销他们的麦种,三人,包括白二郎在内,那可是把他们新麦种的长处罗列了出来,然后倒背如流。 虽然现在过去了挺长一段时间了,但白二郎还能记着,因此和两个小伙伴你一句我一句的…… 「我们麦种穗长!」 「我们的麦种植株高大坚强。」 「抗旱耐涝。」 「主要是产量还高。」 杨和书就笑眯眯的问,「那你们多少钱卖出去的?」 「卖给自家人是一百五十文一斗,外人是一百八十文一斗,不过现在粮价降了,粮种的价格也降了。」 第487章 各种主意 杨和书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还能卖给外人?」 他可不觉得有白老爷在,他们还能把新麦种卖给别人。 三人一起抬头沖杨和书嘿嘿的乐。 杨和书:…… 三个孩子也开始不老实了。 杨和书想去他们的地里看看,满宝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表示没问题。 于是三人领着杨和书去看他们的小农庄。 因为早就想着要种冬小麦,所以他们的小农庄此时并没有闲着。 白庄头正带着三个长工将需要种冬小麦的田犁出来,杨和书背着手在地里转了一圈,问道:「既然你们的新麦种这么好,村子里的人怎么不与你们一起种冬小麦?」 「因为他们现在不缺吃的了。」 杨和书看着三小孩,「你们缺?」 「我们不缺,但我们也不下地呀,」白善宝道:「我们都是请人种的。」 杨和书便摇头笑道:「这世上的人可真够怪的,自家的地不种,倒是很热衷种别人家的地。」 他背着手去看三个长工犁地,还帮着用脚碾了碾大块的泥块,碾着碾着他觉着不对了。 他盯着长工手里的犁具看,琢磨了半天,迟疑的问,「你家这犁跟别人家的好似不太一样。」 「是啊,县令您开春那会儿不就看过了吗?」 「不是,那会儿……」杨和书顿了顿,看着长工赶着牛犁过来,嘶了一声道:「那会儿我怎么没发现你家的犁能犁这么深,还带转弯的?「 满宝眨眨眼,「因为那会儿你不懂农事?」 杨和书:……他竟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等长工赶着牛犁过来后,杨和书忍不住拦住他,撸了袖子要亲自上手。 三个孩子兴奋起来,兴致勃勃的问,「你还会犁地?」 「不会,」杨和书道:「不过我在别的村子扶过犁,我试试你家的。」 主要是为了亲民,他只要一下乡,大家都有些拘谨,为了跟百姓搞好关系,把话题展开去,他便撸了袖子下地干过一些农活儿。 犁也是扶过的。 虽然是新手,次数也不多,但杨和书还是很快发现了不同,这把犁具用下按的力气更小,却能稳稳的把住,且看着牛走得更轻松些。 杨和书犁了两行回来,默默地看着三孩子不语。 三孩子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杨和书问,「这样的犁具是谁做出来的?」 白二郎左右看看,最后看向满宝,白善宝也看向满宝。 第575页 满宝迟疑道:「木匠做的?我给的图纸。」 「你哪来的图纸?」 「我朋友给的。」 「你朋友是……」 「我不告诉你。」 杨和书:「……行吧,不告诉就不告诉,这样的犁具图纸可能给我一份?这样好的东西,应该全县都用,甚至全天下都用才对啊。」 满宝点头:「可以啊。」 杨和书就笑,「这算是一份功劳,你那位朋友真的不用吗?」 满宝纠结起来,他就是想用也用不了啊,她问道:「那能把功劳给我吗?」 杨和书瞪眼,「你倒是不客气,这样的功劳都敢要。」 「我什么不敢要,」满宝道:「是不是要给钱?」 杨和书就点了她的额头笑道:「大概会给吧。」 他也不是满宝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回到村子里以后自己就像白老爷和庄先生旁敲侧击的打听开了。 且万田也到村子里去打听。 犁具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全村上下没人不知道的。 那东西是满宝给了图纸给郑氏临摹出来给木匠做的,虽然大家都试过,这犁具的确不错。 但村里并没有几家换新犁具,因为自家的犁具还能用,谁没事费那么大的钱去打新犁具? 也就只有一些人家的犁坏了,不能修,或是不想修了,便直接买了一个新的。 所以目前整个七里村用上新犁具的并没有几家。 整个消息却是让杨和书又怔了一下,他若有所思起来,「所以哪怕有了新犁具,人家也未必会换。」 满宝道:「不花钱就换。」 杨和书给她噎得不轻。 他揉了揉额头问,「这犁具的造价高吗?」 「八百文?」满宝不太确定,「或许你多做些,工匠能再给你算便宜点儿。」 白善宝问他,「杨大人,你会免费给大家提供农具吗?」 杨和书就看着他道:「别想了,就是免费提供也没你们的份儿,你们这么有钱还想着我这点儿农具?」 白善宝嘀咕:「谁还嫌钱多呀。」 声音很小,杨和书却听到了,也记在了心里。 他忍不住一嘆,「是啊,越有钱的越想有更多的钱,世人都逐利啊。」 三人见他这么感慨,就好奇的看他,「杨大人,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没受什么刺激,就是受气了。」杨和书将他和县城里的粮商打擂台的事说了,嘆息道:「其实都是乡亲,用来弹劾我的银子都不知道可以抵消去多少上涨的粮价了,何必呢?」 满宝却想起了曾在科科那里看过的一本书,问道:「杨大人,以后我们县都会由衙门来平抑物价吗?」 杨和书眉头一抽,忍不住停下脚步,「平抑物价?」 「是啊,你现在做的不就是平抑物价吗?」 杨和书张大了嘴巴,喃喃道:「是啊,我现在做的就是平抑物价,由朝廷购粮,再由朝廷售粮……不,不对,这样不好,不好……」 满宝吓了一跳,连忙道:「杨大人,我不是让县衙一直买粮卖粮啊,平抑物价不是在粮低价是平价买入,在粮高价时平价卖出吗?你们是县衙,就不要想着挣钱了嘛。」 杨和书总算是回神,他低头看了一眼满宝,啧啧道:「你这主意倒是打得好,不过很有道理啊。」 白善宝问道:「县城的粮商能答应吗?杨大人,你还是先在县中试一次吧,要是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杨和书就期待的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 「我觉着直接定律法比较好,不许粮商恶意囤积居奇,谁若是这样做,直接抓了罚没粮食,再平价售于百姓,不是更好吗?」 第488章 一起上学 杨和书直接转头不与他说话了,法子听着似乎不错,但他又不是傻子,这种事别说不是他一个小县令能做到的,就是他爹可能都做不到。 所以这种不切实际的方法听了放在心底就好,就没必要详问了。 不过…… 杨和书看着三孩子,最后将目光定在满宝和白善宝脸上,这俩孩子还真是聪明啊。 他忍不住眯着眼睛笑起来,与俩人道:「你们可要好好读书,以后去京城的国子监。」 满宝好奇的问,「我也能上国子监吗?」 杨和书惋惜的看着她,却不好直接打击她,「至今还没有女子能考进国子监。」 满宝对自己很有信心,指着白善宝道:「如果他能考得进去,我也一定能。」 满宝决定回去要更认真的读书。 白善宝也被她燃起了斗志,自然是不愿意落后的,俩人一发奋,便苦了白二郎,因为他很快被俩人甩在了后面。 好在过完年以后,附近三个村子的村民们又领着孩子们找上门来,想要继续把孩子送回来读书。 这是这一次送回来的比之前的要少十来个,年纪最大的那两拨已经不再回来了。 被送回来都是跟白二郎年纪差不多,或是比白二郎年纪还要小的。 庄先生略一思索便退了白家给的丰厚束脩,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刘氏和白老爷并不拦着庄先生继续开学堂教学,但也不愿意少了那份束脩。 他们俩人都知道,庄先生教白善宝和白二的值这份束脩。 第576页 满宝回家便提出,「爹,我们把大头大丫他们也送去上学吧。」 「那不行,他们不是跟你识字了吗?」 「我教的总比不上先生教的,而且他们没笔墨纸砚,写的字太难看了,做帐本也不好看。」 老周头想了想,还是摇头,「家里这么多孩子,都送去上学,那得交多少钱,又得买多少书和笔墨纸砚呀,不行,不行。」: 满宝道:「家里现在又不缺钱。」 「那也没钱到那个份上。」 满宝就嘟了嘟嘴,去看她娘。 钱氏则看向几个儿子,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周大郎和几个弟弟对视一眼,道:「娘,我们晚上回去问问孩子。」 孩子们自然是想去的,就是年纪最大的大头也想去,「虽然读书很难,我也不太喜欢读,但我知道读书有用,我想好好的学写字,小姑已经开始教我们打算筹了,可我们总也学不会。」 大丫连连点头,「小姑说,先生一教她就会了,她说可能是她教的不好。」 周大郎便沉默了许久,把几个孩子打发回去睡觉后与小钱氏道:「我记着小叔很小的时候,和我们一起进城,路过一个学堂,他就趴在学堂的窗户外头听先生教书,他一下就记住了好几个字,后来常自己走上近一个时辰的路去城里偷听人家上课。」 「到满宝这儿也是,所以你看,小叔和满宝多聪明啊。」周大郎小声道:「爹要管着一大家子肯定不捨得花钱,且各房的孩子数也不对,我看,不如我们自己花钱送去。」 小钱氏一算,蹙眉道:「束脩倒是没多少,但要买这么多书,还有笔墨纸砚,这可花费不少呢,而且……」 她压低了声音道:「家里扫地,割草,洗衣裳这些活儿一直是孩子们做的,让他们都去上学了,这些活儿谁做?」 「那就我们做,」周大郎却有一股遗传自钱氏的韧劲儿,小声道:「只要他们将来和将来生的孩子有满宝一半聪明九成。」 小钱氏一想也是。 于是点头道:「行。」 周二郎也在和冯氏说上学的事,「……几个孩子都不小了,而且二头二丫都和满宝学过好几年了,字也都认识了,去庄先生那里也就学上两年,把满宝教不会或是还没教到的学会了也就回来了。」 「公爹会给钱吗?」 「爹肯定不乐意,但我觉着娘可能会愿意,到时候看吧,反正我们先准备好,实在不行,我们自己送去。」 冯氏没意见,笑道:「反正送一个也不费多少钱。」 她虽然不管房里的钱,却也知道丈夫手上有多少钱的。 周二郎却惊奇的道:「怎么是一个,二头二丫和三丫都去,这就三个了。」 「二丫和三丫也去?」 「当然去了,嗯,三丫还小,或许不该送她去,让她在家里跟满宝多学两年,等再大一些,就和她姐姐一样去待两年再回来也是一样的。」周二郎计划着,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这样好,能剩下不少钱呢。」 「女孩子家读书有什么用啊。」 「你看满宝,你说有什么用?」 冯氏:「……那,那不是小姑吗?」 「二丫也聪明得很,至少比二头可聪明多了。」 冯氏:「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周二郎蹙眉,反应过来,眉头更紧了,「今时不同往日,家里又不缺那点子钱了,而且二丫学会了记帐多好,你是不知道,如今啊,就是在县城的路两边摆摊,那也是会一些算术的更好,不然被街上的混混戏耍了自己还傻乐呵呢。」 「你看我们家满宝,出去你会担心她被人当傻子欺负吗?」周二郎道:「家里现在挣的这些钱,多少是满宝挣回来的,多少是我们兄弟挣回来的?这读书和不读书的差别大着呢,你不想你闺女以后过好日子啊?」 「那,至少得问问大哥大嫂吧,看看他们是不是送大丫去。」 「你就放心吧,大嫂一准儿没意见,你看大丫,她虽然是个丫头,但大嫂不偏心眼。」 「你是说我偏心眼啊。」 「我可没这么说,你自个说的。」 冯氏气得拧他。 周三郎就没这个忧愁了,他就两儿子,一个还刚学会站呢,都没会挪步,所以直接把四头送去就好了。 周四郎却很愁了,他左看看他儿子,右看看他儿子,怎么看怎么和满宝不像,于是忍不住和方氏抱怨,「不都说侄子像姑吗?这小子怎么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满宝啊,这样以后能读书吗?」 方氏气得把他推到一边,将孩子抱到床里侧睡了,道:「人家说的是外甥像舅,从没听说过侄儿像姑的。」 「谁说的,我不止听一人这么说的。」 「你少折磨你儿子的脑子,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钱袋子吧,读书要花的钱可不少,等你儿子能上学了,你出得起钱吗?」 第489章 交给你 三兄弟都打算听满宝的建议把孩子送去上学,老周头自然不会再反对。 他虽然是一家之主,但如果底下的孩子都做了一样的决定,他也不会太过反对。 他只是不乐意自己出钱而已。 不过,他虽然没出钱,却同意了钱氏再分一次钱的主意。 第577页 昨晚上不仅周大郎他们夫妻开会了,老周头夫妻也悄悄地说了半个晚上的话。 读书有多重要,看满宝就知道。 以前他们认得女贞子,认得山药吗?知道怎么种姜块吗? 更别说把麦子当麦种高价卖给白老爷了。 以前他们以为读书能考官,能去做先生,做帐房,却没想到读书还能有这么多好处。 所以内心深处,老周头也是想送家里孩子去上学的。 但是,家里孩子太多了! 不说现在已经有的,以后他们还会生,而且他还有两个儿子没成亲呢。 如果现在开了先例,那以后生的孩子送不送? 如果都要送,家里也没这么多钱啊。 别看家里现在有近四百两的银子,真用在读书上,这点钱一点儿也不多。 而且一个生的跟一个生的数量还不一样,现在孩子们没矛盾,等以后有了,他们就该翻这笔旧帐了。 再小的事都能吵翻天去。 钱氏也觉着由公中出钱不好,所以她和老周头商议了一下后道:「以后各房花钱的地方还大着呢,总不能一直让他们从我们手里拿钱,我的意思是,这次分一些钱下去,家里再改一下规矩,以后除了地里的产出外,各房自己挣的钱上交五成,其余五成自己留着。」 老周头想了一下,便点头。 于是第二天老周家上下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满宝兴奋的不行,高兴的问,「爹,那我能分多少钱?」 「你这么多钱,咋还这么开心?」 「我钱多,但我也喜欢钱啊,钱多了谁不高兴呀?」 老周头一想也是,道:「昨天晚上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就照着上次的来,老大老二老三一家十五两,老四十两,你们几个则是五两。」 众人高兴起来。 老周头叮嘱道:「虽然有钱了,但也不要乱花,孩子上学需要用的钱多着呢,书就不用买了,让满宝给抄几本,你们凑合着用,但笔墨纸得要,砚台嘛,俩人用一个就是了……」 满宝:「……爹,大头大丫他们都要上学,我要抄很久的。」 「怕啥,元宵过后先生才开课呢,这不是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吗?你先试试,看能抄几本是几本。」 满宝觉着她刚才的想法真的是无比的错误,她怎么会觉得老爹大方了呢,明明还是那么抠。 她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然后对周大郎他们道:「大哥,你们要是去县城,只买笔墨就行,纸我来买。」 满宝的纸一直是从商城里买的,便宜又好用,可比从书铺里买省钱太多了。 所以她一直可以随心所欲的用纸。 周大郎他们想了想后道:「干脆我们把钱给你,你领着几个侄儿侄女去买吧,我们也不懂这个。」 老周头立即道:「对,你领着他们去,你跟书铺的掌柜不是混熟了吗,你让他算便宜些,我们家买这么些东西呢。」 满宝的学习用具除了第一次由周二郎背到书铺里去买以外,以后的每一次都是她自己去买的。 或是由周四郎领着,或是由周五郎和周六郎领着,或是跟白善宝一起,反正要买的书,笔墨纸砚等都是她自己选择。 所以老周家人对她的眼光和这方面的砍价能力都很有信心。 主要是那书铺掌柜一看就是读书人,一对上他,他们就忍不住气弱,砍价都要弱三分。 所以还是读书好啊。 读了书,不管碰上啥人,都可以理直气壮的砍价了。 满宝倒是没意见,接过哥哥嫂子们递来的钱时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 她第二天便拿了一沓纸和几串铜钱跑去找白善宝和白二郎,兴致勃勃的问他们,「你们要不要抄书来卖?」 俩人很感兴趣,「抄什么书?」 「就是简单的《千字文》和《论语》,」满宝道:「我纸和钱都带来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并不缺钱,但他们对抄书赚钱这个活动很感兴趣。 满宝乐得嘿嘿一笑,将纸放到书桌上,道:「一本二十文。」 白二郎连连点头,已经把纸给拽过去了,白善宝却是知道书铺里一本《千字文》卖多少钱的。 手抄的,最差的一种都要一百文呢,更别说那些印刷般的了,纸张最好的一种得要三百文。 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满宝的这个价都快比得上菘菜价了。 于是白善宝不乐意了,「你这个太少了。」 「不少了,我不介意你们书里有墨点,也不介意你们写得不整齐,只要不错字就行。」 白善宝一想,这样一听,要求好像是很低。 满宝可是问过书铺掌柜的抄书的规矩和价格的,因此底气很足的对两个小伙伴道:「书铺要的书要求可严格了,不能有错字,不能有墨点,还得排列整齐,字也得好看……」 满宝曾经自持抄写过不少的书给庄先生,很想也从书铺里接一些抄书的活儿玩一玩,可惜在看过她的字后,书铺的掌柜残忍的拒绝了她。 她自觉论抄书,她已经在白善宝和白二郎上面了,结果她都没从掌柜手里拿到抄书的活计,他们更不可能了。 也就只有她会用他们抄的书了。 不过她也是有要求的,「这是教书育人的书,你们可得抄好来,不许有错字,漏字。」 第578页 白善宝被她说服了,点头道:「你放心吧,要是有错字,我们重抄就是。」 反正是一页一页的抄,哪一页有错字,丢掉就是了。 满宝高兴起来,就从自己的书箱里把笔墨也拿出来,「我跟你们一起抄。」 白善宝很好奇,「你要这么多书干什么?」 「给我侄子侄女他们,他们也要去学堂上学了。」 白二郎忍不住瞪眼,「那学堂里岂不是又要多十来个人了?」 「哪有这么多,五头和六头又不能去上,也就七个而已。」 第490章 好处 周二郎本来想把三丫留在家里几年,等她和她姐姐二丫一样把两本书都学会了再送去学堂,这样学个两年就可以回家。 但三丫一大早的知道四头也要去上学,家里一下只剩下她和五头六头,再一扭头去看两个堂弟,一个还只是会扶着大人的腿站稳,一个则是才坐稳,抬头看人的时候,嘴巴就忍不住张开,然后口水就开始流…… 三丫嫌弃得不行,于是抱着她爹的胳膊扭了一阵,闹着也要去上学。 周二郎被缠得头疼,加上二头在一旁调皮捣蛋,他就答应了。 他总觉得二头不是很聪明,他的聪明劲儿都落在了二丫和三丫的头上,所以再一扭头看么妹,他就咬咬牙答应了。 满宝以前给他们抄过一本《千字文》和一本《论语》的,但这会儿还每一样缺六本呢,这可一点儿也不少。 因为两本书他们都学过了,庄先生要教课的时候,他们可不知道要怎么教,万一两本书都用着呢? 所以还是两本书都得抄写。 满宝磨好了墨,先是忧伤的仰头看了一眼天上,发现看到的是屋顶而不是蓝天,便将头扭到外头去看了一眼,非得忧伤的看到蓝天才开始低头写字。 白善宝和白二郎没少练字,但要这样工整的抄书还是第一次,虽然满宝对其工整性已经不作要求了,但他们写着写着,还是总会有些许错字。 抄了不到半个时辰,白二郎就烦躁的丢下笔道:「我不抄了,这个钱不赚了,你们自己玩吧。」 说罢就跑了。 白善宝也不想玩儿了,皱着眉头也要放下笔,就对上满宝的亮晶晶的目光,他手便一顿,然后就将笔下已经写错的那张纸放到一边,嘆气道:「我也觉得这个不好玩了,我们玩其他的吧。」 「不要,你们要是不玩就算了,我自己抄。」 白善宝觉得她有些委屈,笔更放不下了,便只能嘟囔了两句,认命的陪她一起咱书房里抄书。 中间俩人休息了一阵,也玩了一阵,但一回书房便又继续抄书。 整个书房安静下来,好似整个院子就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大吉坐在书房的一个角落里烤着火盆,偶尔会抬起头来看他们一眼。 白善宝觉着他从来没有在一天内写过这么多字,所以等吃晚食时他觉得手都是僵的。 刘氏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白善宝就委屈的道:「祖母,明天你让大吉去和满宝说,我不在家里,出去拜年了好不好?」 「我们家亲戚就只有你堂伯一家,能去哪儿拜年?你这是怎么了?」 白善宝便将满宝僱佣他们抄书的事说了,道:「抄书一点儿也不好玩儿,而且还不止抄一本,来去都是那些内容,我都快能倒背如流了。」 「既然都能倒背如流了,为何还要对照着书本来抄?又为什么会有错别字?显见你们还没有倒背如流。」刘氏道:「抄书没有错字是最基本的,虽然满宝不要求你们字迹工整,纸面整洁,但也该注意才是。」 「本来我想着等你年长一些也要试着抄一抄书的,因为这对你以后科举大有用处,」刘氏道:「你和你父亲脾性一样,皆有些毛躁,但科举时,考官是很看重卷面整洁的,你字好,便胜人一筹,你字迹工整,再胜人一筹,但你若是有错字,那就不止输人一筹了。」 郑氏连连点头,小声道:「你爹说过,他以前为了科举,可是抄过两三年的书呢。」 「正是,本来想等你再大一些看看情况再说,既然现在你接了满宝的生意,那便是允了人家。既允了人家,怎能不守诺呢?」 白善宝瞪大了眼睛道:「参加科举的人都要抄书吗?」 刘氏笑道:「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你爹却是要抄的,因为他性子定不下,写字又急又躁,字不好看不说,还总是错字。」 刘氏看了看孙子,微微一笑。 她没有说的是,白善宝其实比他爹还顽皮,可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他爹那么心躁,写的字竟然不错。 但是,总还是不够沉静不是吗? 这性子还得再磨一磨,看满宝以前多顽皮呀,现在越大却没有以前那么调皮了。 刘氏微微一笑,坚决要求孙子信守承诺,得帮着满宝一起把书抄完。 白善宝见祖母都不站自己这边,只能唉声嘆气的认命了。 白善宝抄了三天,发现错字还真的是越来越少了,而且字迹也越发的公正。 本来这两本书都学了好几年了,只是还会背,多少已经有些陌生了,可这会儿抄了一遍下来,他慢慢又都记起来了。 等抄到第二遍第三遍,他已经不怎么去对照课本,只管静了心一边默诵一边往下写,速度竟也快了许多。 第579页 刘氏看着点头不已,悄悄的从书房窗口那里离开,然后领着媳妇去隔壁找白老太太日常相聚说闲话。 结果才出门就见白二郎领着一群孩子唿啦啦的从她跟前跑过去,冲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哇哇的冲过去。 白二郎的小厮跟在后头狂奔,刘氏仔细听了一下才听清,有人在山上抓住了竹鼠,他们也要上山去抓竹鼠。 刘氏摇头笑了笑,去白家时就顺道找了一下白老爷,将善宝和满宝正在抄书的事说了。 她笑道:「以前子启要科考便给书铺抄了两年的书才能保持卷面整洁,没有错字,没想到善宝比他爹还强一些,估摸着也是因为他们抄的书简单,且都是学过的。我看《千字文》和《论语》也不难,听善宝说,二郎也应了一起抄的,今儿怎么没见他上门来?」 白老爷一听,立即让下人去把白二郎找回来。 白二郎被从山上抓回来时整个人就像刺猬一样生气,要是会喷火,他说不定一张嘴就能喷出一道火焰来。 但一看到他爹,白二郎就蔫了。 白老爷问他,「我听说善宝和满宝在抄书,你还答应了人家一起抄,今儿怎么没去?」 白二郎嘟囔道:「抄书不好玩儿。」 「屁话,抄书……能好玩儿吗?不好玩儿也得抄!」白老爷觉着在这一点上小儿子太像他了,为了不让他重蹈他的覆辙,白老爷决定亲自过去盯着他。 第491章 金疙瘩 白老爷亲自押送垂头丧气的白二郎过去抄书,一路上,他语重心长的叮嘱儿子道:「我知道抄书很枯燥,写多了不仅手累,还烦躁,人这一躁呀就容易出错字,字迹也会潦草起来……」 「可你以后是要参加科举的,这每次科举都要写很多很多的字,打完了草稿再抄到卷子上,万一你写得慢了,时间不够用,写字的速度再慢,那不是要人命吗?」 白二郎听得一愣一愣的,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宏大的目标,于是他愣愣的问道:「爹,我怎么还要去科举啊,不是大哥去吗?」 白老爷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道:「你也太没志气了,你大哥要去,你就不能去吗?」 然后又说起他大哥的苦来,「你看你大哥回来过年都没怎么离开书房,你不能什么都指望你大哥知道吗?你要是也能科举出仕,那不仅光宗耀祖,还能在官场上帮衬你大哥。」 白二郎忍不住嘟囔,「说得好像我和大哥一定能考中似的,爹,我看你还不如对善宝和满宝好一点儿,让他们去考官,然后和大哥互帮互助。」 白老爷忍不住拍他的脑袋:「你也太没志气了,不行,就从抄书开始,善宝他们抄多少本你就抄多书本,相信爹的话,等你抄下去了就知道这个好处了。」 他唉声嘆气,「爹当年就是没能抄下去……」 白二郎忍不住跳脚,「爹,你都做不到竟然让我做!」 白老爷就瞥了他一眼道:「没错,当年我一喊哭,你祖母就不让我抄了,这会儿子你爹后悔得很,甚至还有些怪你祖母太过宠溺我,所以为了你将来不怨我,我决定对你严格一些。」 白二郎:…… 等走到了书房门口,白二郎总算是在悲愤中组织好了语言,喊道:「我也会怨你的,怨你对我太严格了!」 白老爷伸手就要拍他的脑袋,满宝正好抬头看出来,见了就道:「白老爷,打脑袋会打笨的。」 白老爷手就一顿,改拍为抚摸,他眯着眼睛对白二郎笑,「你就是要怨,那也得长大后才能怨,现在的你说了不算。」 白二郎:…… 白老爷把白二郎拖进书房,对满宝笑道:「满宝啊,叔叔不是要打他,叔叔这是在教他,对了,你们现在抄书怎么样了?」 俩人大方的把他们抄好的稿子给他看。 白老爷看了看,连连点头,然后笑眯眯的低头看嘟嘴生气的儿子,柔声道:「二郎啊,你比善宝和满宝都要大,《千字文》和《论语》都是最简单的,你也都学过了,所以你也一定能抄好,是不是?」 白二郎还想念着山上那没抓到的竹鼠呢,但在老爹挽了挽袖子后就憋屈的应道:「是。」 「好,」白老爷豪气的一挥手,「你去写吧,爹在书房里看着你。」 白二郎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白善宝,又看了看满宝,最后磨磨蹭蹭的去自己的小桌子后坐好。 白老爷则背着手在书房里逛了一圈,他突然想起自己也许久没看书了,于是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看。 三个孩子在书桌后头挤眉弄眼。 他们都不太喜欢大人在书房里,觉着屁股后头一直横着一条棍子一样。 三人挤眉弄眼,白老爷从书架后头转出来,三人又立即老实下来,低下头去磨墨的磨墨,摊纸的摊纸…… 白老爷看了他们一眼,正打算找个位置坐下看书,这一看才发现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大吉,吓了他一大跳。 白老爷抚了抚胸口,拿着书走到大吉对面,也摸了一把小马扎坐下,跟他一起分享火盆。 他打开了书,看了大吉一眼,问道:「整天就这么坐着不无聊?」 大吉对白老爷微微欠身笑道:「不无聊,倒是少爷他们没一时停歇的时候,我看着都累。」 白老爷点点头,笑道:「读书就是这样的,等他们考出来就好了。」 第580页 大吉微微一笑,这不过是大人骗小孩的,真长大考出官来了,那才是真忙的时候呢。 大吉抬头看着三个正捏着笔抄书的孩子,暗道可惜,可惜三个孩子并不知道这一点儿。 真正的快乐与轻松,恐怕就是这时候了。 孩子的确是轻松的,虽然要抄书,但他们也不是一整天都要抄书的。 抄累了便要出去玩儿,玩儿累了还要看自己好看的书,吃自己觉着好吃的点心,觉着没事做了才继续抄书呢。 但便是这样,三个孩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尤其是满宝和白善宝,到最后,他们已经完全不用看书照抄了,都是默诵抄下整本书,再对照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后就放在一起。 过后满宝会拿回家给嫂子们装订起来,这就是一本书了。 而如此两三天后,白二郎也不用白老爷盯着了,他也的确是发现了抄书的好处。 虽然依旧讨厌抄书,但却没之前那么厌烦了。 在元宵前,三个孩子也只抄出了十本书,满宝一点儿也不急,她打算把自己的旧书也拿出来给他们,过后她再自己抄两本就行了。 等庄先生从县城里过年回来,看到老周头领着一串孩子来学堂,哪怕已经从徒弟那里提前知道了,他还是忍不住惊讶。 庄先生只是惊讶,七里村的村民则是惊呆了。 以往学堂开学,村民们是不会来围观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很失礼的行为,说不定会让庄先生不高兴。 但这会儿却忍不住了,纷纷凑到学堂不远处看热闹,心里惊奇得不行。 「这老周家捡到金子了?怎么把孩子全送来学堂了?」 「是不是庄先生不收他们家束脩?」 「为啥?因为满宝?」 「有个聪明的闺女就是好啊。」 「你们知道啥,老周家孩子念书的书都是满宝抄的,哎呦,我昨天去看了一眼,做得跟真的一样。」 「……书还有假的?」 「我是说做的跟县城里书铺卖的一样,老周家不是捡了金子,而是生了个金疙瘩呀。」 第492章 取名字 「你见过书铺的书啊,不过满宝还真是厉害,你们没去他们那农庄看过,前儿我回娘家抄近路走了那一片,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哎呦,那地里全是鸡呀,大水渠里还有鹅呢,那么多鸡,得有百十来只吧,要是全下蛋,那不是金疙瘩是啥?」 「何止是鸡呀,你想想今年夏收秋收上来的粮食,那都是有满宝的一份的,明明那小庄子的地不怎么肥,怎么种出来的粮食比我们的还好?」 大家是越说越羡慕,也不纠结老周家哪有钱送孩子上学了,相比于读书,他们觉着还是地里的收成更吸引人。 于是大家就那小庄子讨论起来,「我看着他们种的冬小麦也不错,春后就能收一拨,那鸡也要下蛋了,一只鸡下一只蛋,那一天就得有百只蛋,哎呦,那得赚多少钱呀。」 反正他们算不出来。 庄先生把老周家的孩子单独放在课堂的一边,道:「你们的进度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会先考考你们,再决定怎么教你们。」 他是知道满宝一直在教家里人读书的,有时候她还会拿着她不能解答的那些问题来问他,但却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进度是多少。 等到考校的时候,庄先生便惊奇的发现,他们竟然基本上都掌握了《千字文》和《论语》,只是或许满宝知识有限,他们也就掌握了最基础的而已。 但基础有了,再要学习就要容易许多了。 不过老周家的孩子写的字可真是丑呀。 知道他们买了不少纸,庄先生也不客气,每天都布置下大量的习字作业。 而三头三丫和四头被他提到了另一边,跟新入学的那群孩子一起念书。 他们虽然会念《千字文》了,但也只仅限于会念和对照课本的时候认得它们,一拿开课本,或是单独指一个字叫他们认,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所以,他们还是从头学起吧。 庄先生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让白二郎回归了课堂,让他跟之前高一级的学生一起读书。 而满宝和白善宝则被他放在了课堂的最后面,他道:「你们二人的进度与他们全都不同,为师会单独教导你们。」 同窗们看着俩人的目光中有羡慕,有同情,但老周家的孩子看向后面时只有自豪,挺足了胸膛看四周的人。 庄先生看着重新坐满了学生的课堂欣慰的点头,然后道:「来,凡是还没有大名的孩子到我这儿来,我给你们取大名。」 老周家的孩子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后决定先让给其他人。 他们决定看看先生给取的名字好不好听,要是不好听,我们打算让小姑取,要是小姑取的也不好听,那他们就自己翻书找。 反正他们也认字了,自己翻书,看到好看的字就拿来做名字呗。 给其他人取名都不是很难,但当老周家的七个孩子聚到跟前时,庄先生犹豫了,问道:「你们皆是兄弟姐妹,取的名要有一样的字吗?」 孩子们眼睛一亮,立即连连点头,「要啊,要啊,先生,我们现在的名字也有一个相同的,我叫大头,他叫二头……」 第581页 庄先生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我便给你们取两个字的名,中间的相同如何?」 庄先生例行问了他们一句,「你们想要一个怎样的字?」 大家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纷纷看向大头,他年纪最大,按照老周家的传统,可以让他拿主意。 大头就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后道:「先生,我们喜欢钱,能用钱做第二个字吗?」 庄先生:…… 他轻咳一声后道:「用立字吧。」 他笑看着这七个孩子道:「你们家虽然从前贫困,但你们祖父母及父母一辈已给你们打好了基础,在你们这一代,应当可以领着家族立足,便取『立』字吧。」 庄先生说完便定下了,看向后面的满宝,招手道:「满宝,你随口背一篇《论语》来。」 满宝便起身,想了想,背道:「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庄先生微微颔首,将这一篇写在了纸上,对七个孩子道:「你们就从中选出一个字来做自己名吧。」 他笑道:「你们小姑给你们选的这一篇文章很好。」 七个孩子立即凑上去看,大头大丫和二头大丫他们都学过这篇文章,也知道这篇文章的意思,于是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让三个还懵懂的弟弟妹妹选。 三头三丫和四头就被推到了跟前,三人小声的问哥哥姐姐,「我们选哪个字好?」 二丫对妹妹道:「若是想要念得好听,那就取『如』字,立如,也挺好听的。」 三丫立即道:「先生,我就叫立如!」 庄先生微微颔首,笑着应下。 然后看向其他孩子。 三头和四头拿不定主意,满宝不知何时也熘了上来,给两个侄子选字,「三头,你总是不爱学习,所以你就用『学』字吧,以后我们每次叫你的名字,你就要记得去读书。」 三头:「……我不想,有没有『玩』字?」 满宝:「你再调皮就要个改字,立改,哈哈哈哈哈……」 庄先生无奈的看着她。 白二郎跟他玩得还不错,也鼓动他,「学字比较好,其他字更不好呢,你叫立忠,那就得忠诚,咦,立忠也不错呀,正好跟我差不多,我叫诚呢。」 三头立即道:「好,我就叫『学』」 白二郎闻言不高兴了,哼了一声。 满宝给四头选,「你就取『固』字,因为你太没有自己的主意了,每次二头叫你干啥你干啥,三头叫你干啥你又干啥,明明是相反的两件事,结果你硬是都做下来,以后你得学会自己拿主意,并且坚持自己的意见。」 庄先生笑而不言,虽然此固非彼固,但她这么解释也没错,孩子嘛,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她只要不往固执上解释就行。 三个还不能自主挑选自己喜好的孩子被动选好了字后,剩下的四个选字就容易多了。 第493章 新的一年 大头和二头非常有绅士风度的让女孩先选。 于是大丫道:「我喜好信字,人就应该信守诺言。」 二丫则道:「我都要,所以我要当君子!」 她看向堂哥和亲弟,问道:「你们要跟我抢不?」 兄弟俩一起摇头,他们才不要跟她抢呢,抢也不好抢。 于是二丫就叫周立君了。 大头就顺着选了一个『重』,二头则选了一个『威』,俩人觉得,除去不受规矩的二丫,他们两个完全是照着大哥二弟的来选的,非常的有规矩了。 等他们选好了字,庄先生便在七张纸上分别写下他们的名字,将纸交给他们后道:「将自己的名字记熟了,不管你们认字不认字,你们的名字都是你们最先需要记住的,以后在学堂里我叫的都是大名。」 众学生一起应下。 大家纷纷拿了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新的一年,新的学年就这么开始了。 老周家的大人和孩子们用了近十天的时间适应了这种改变,其实仔细想想也没变多少。 也就是小钱氏他们早上起床后需要准备的早食从满宝一个人的变成家里所有孩子的。 交到学堂里的米面多了,需要免费送到学堂里的菜蔬也多了。 而孩子们这边,则是以前干活的时间变成了学习,学习的时间则变成了干活儿。 以前,他们早上起床后要去割草,拔草,洗衣裳等,等到小姑下学回来后就在家里跟着读书习字…… 现在则是起床后去上学,下午下学回家就去割草,拔草,写作业,吃了晚食后洗澡,便顺便把衣裳拿到河边去洗,刚好还能错过以前早上繁忙的时候…… 只有满宝的时间没怎么变,但她也更忙了,似乎知道她不用再教家里人读书,庄先生给她布置的作业多了一点儿。 而她也不小心跟系统里的莫老师漏了口风,导致他最近给她布置的作业也增加了一些。 所以满宝很忙。 春暖花开,满宝又开始满村乱窜要给人把脉收集脉案了,被摸脉的大人们乐呵呵的伸出手来给她摸,在她收回手还会问,「满宝呀,我身上有病吗?」 满宝就一本正经的道:「没病没病,就是不太注意,得多吃点儿肉啊,蛋啊的,这样身体更好。」 这也是莫老师特别喜欢收集他们脉案的原因之一,在他们那里,给出的医嘱一直都是,少吃荤腥,少吃油腻辛辣的食物…… 第582页 而在这里,却要正好相反,煮菜时要多放一点儿油盐,多吃荤…… 在未来,真的很难很难再碰到这样的病人了,尤其还是数量这样庞大,个体差异如此大的病人。 所以莫老师对他们的脉案很感兴趣。 他倒是也想让满宝抽点血啊之类的,不过这很难通过系统的审核不说,满宝自己也不愿意。 因为她在教学室看过抽血的视频,看到那血咻的一下就充满了管子,满宝就觉着手臂一痛。 虽然莫老师说抽血不痛,但她坚决不相信。 医书上说气血为本,抽去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会不痛? 且就算她愿意为了老师勉为其难的抽一管子,其他人也一定不愿意。 而且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经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给人的,否则,给出去的东西不仅可能对本世界产生影响,对面那个世界的影响可能更大。 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作为当事人,她都有可能受到惩罚。 尤其是科科,它要是没监管到位,它受到的惩罚也不轻。 不过脉案还是可以提供的,所以满宝欢快的在村里逮人,看见一个就要给他把脉。 不论他是在地里干活儿,还是在田边休息,或是正坐在家门口发呆,满宝看见了就要摸脉,然后就从布包里掏出小本本记上。 等晚上回去了,她就将小本本里的内容通过邮件发出去,莫老师会与她讨论这些脉案,真的有脉象不对的,满宝就会每天都去摸一遍。 师徒两个一起讨论着,只要确诊,满宝还会在莫老师的指点下开药。 其实是两个人一起研究怎么开药方,没办法,在未来,他们喝药不是熬的,而是直接从草药中提取他们需要的部分进行治疗。 所以,像满宝这个时代的大夫一样开药方,莫老师他表示也是第一次啊。 不过,好的一点是他有很多可供参考的药方。 写出药方后,满宝会拿去给村民们,当然,绝大多数人是笑着接过,并不当回事,不管满宝怎么说,他们都只当小孩子在玩儿,还有空逗她乐呢。 只有周虎的媳妇陈氏,她偶尔会听满宝的,主要是她吃着城里大夫开的药方,虽然活了下来,却也一直不好。 她虽然不识字,但让满宝对照过两张药方,发现绝大多数的药都是一样的,只有两三味不同,所以她想试着吃吃满宝的药。 她吃了,当然,也没有明显的好转,但也没有变差,就跟吃着以前的药差不多。 周虎想了一下,发现两剂药的价钱一样,便懒得再换,一直用满宝的药方。 这是自己唯一的一个病人,嗯,满宝是这么认为的。 给自己把脉,吃了自己开的药,那不是自己的病人是啥? 所以秉着为病人负责的态度,满宝每天下学做完作业后就会跑去周虎家一趟,一番望闻问切下来后回去就和莫老师继续商量。 莫从军道:「我思考了很久,或许你可以试着配合按摩和针灸。」 满宝惊讶,「我刚学了医术没几年,就要开始学针灸了吗?」 莫从军道:「你不是把穴位图记下来了吗,我觉得可以学了,而且你要是担心,可以先从按摩开始。按摩嘛,认准了穴位,再有力气就差不多了。」 满宝就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胖手,半响才发邮件问莫从军,「那我力气小可以吗?」 莫从军道:「力气小可以锻鍊嘛,对了,我这有测力的拟人模特,我给你寄一具过去,你现在的病人是女性,我就邮寄女性过去好了。你到时候让你的系统录像下来,再把力的数据发我,我们先在模特身上试验,确定后再去人身上使用。」 第494章 拟人模具 当满宝收到一具「尸体」时,她吓得不轻,还是科科说这不是真人,而是拟人模具时她才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戳那具「尸体」,触感肉肉的,甚至还有温热的感觉,就跟活的人一样。 满宝瞪圆了眼睛。 她胆子一向大,再蹲着看了那具「尸体」半天后就挪步上前,伸手摸了摸,真的是跟活人差不多啊。 她伸手摸向她的胸口,「喝」的一声,向后一蹦,差点给跳到了床下,她有些惊慌的道:「有心跳。」 「都说了是拟人了,除了没有意识就跟真人差不离,在模特的脑后应该有控制的屏幕,有各种选择的模式,你可以看一下。」 满宝把人翻过来,这才发现这个人竟然还很重,用力的翻过去,扒开她的头髮一看,果然,她的脑袋后面就是一个屏幕,上面各种字幕,她琢磨了半天才看明白,现在这个样子是健康模式。 她好奇的点了点,直接点到了心脏骤停模式,本来还有心跳的模具一下就顿住了,然后脸色都发白起来。 满宝瞪圆了眼睛,手忙脚乱的想要她恢復,结果却点成了中风模式,本来眼睛紧闭的模具一下睁开了眼睛,嘴巴迅速的一歪,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满宝:…… 科科:…… 在科科的指点下,满宝总算让它恢復了正常,满宝这下确定了,这还真就是个模具,就跟玩具差不多。 只是这个玩具长得跟人太像了。 满宝研究了好一会儿,就照着莫老师给的教程给它按摩,科科会拍下来她的手法,而模具中有作用力的记录,到时候可以一起发给莫老师看。 第583页 莫从军也想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学到了什么程度,因此早早的等着了,他一收到邮件立即把视频打开了,打算先看她的手法,再去琢磨力的记录。 结果出现在视频里的除了那具眼熟的模具外,就是一张只在博物馆种能见到的木床。 还有一双小胖手。 虽然那手看上去有些肉,但不能否认它不大,莫从军自己就是学医的,虽然看不到按摩的人,但只根据手也能大致推断出人的年龄了。 他不由瞪大了眼睛,连忙调出力的记录。 莫从军沉默了,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问过这个徒弟的年龄,虽然从日常交往中他已经猜出她是一个女性,却不知道原来是这么小的女性吗?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却也有弊处。 莫从军很快便想好了利弊,但还是要确定一下,于是他发邮件过去问,「周满,我一直忘了问你今年多大了?」 满宝想了想,决定报虚岁,于是道:「我十一岁了!」 莫从军很怀疑,虽然这也在他估算的年龄段之内,但总觉得有些不对,于是问道:「真的有十一岁了吗?那你是发育迟缓吗,或许是身体不好?我看你的手掌似乎偏小。」 满宝只能回道:「虚岁。」 在未来,已经不会有人算虚岁了,但莫从军知道古时候的人类有这个习惯,且因为各种古装电视剧的盛行,他隐约知道虚岁也是分两种情况的,于是问,「虚一岁还是两岁?」 满宝咬了咬自己的食指,回道:「两岁。」 莫从军:…… 真是又惊又喜啊。 莫从军气乐了,他道:「小姑娘,你还小,不适合按摩,还是先学习针灸吧,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学习针灸。」 「可是我没针。」 「去买。」莫从军顿了顿后问道:「你不会是没钱吧?」 「有钱,但是没时间。」 「你一个九岁的小孩儿这么忙?」 「忙啊,我好忙的。」 话是这么说,满宝还是托周五郎去县城的时候帮她从药铺里买一副针回来。 一副针可不便宜,因为一副就是一包,各种大小长短的针都有在里面。 这是很精细的东西,所以造价不便宜,一副针就要一两,幸亏满宝是直接给了银锭去的,不然还不一定能买回来。 因为东西贵重,周五郎还特别好奇的窝在满宝的房间里,看着她把里面的针抽出来,照着一本书认针。 等她认完了,周五郎就沖她伸出一只手,「来来来,你会扎针了吗,给我扎扎看。」 「五哥你病了?」 「没病,我就想着你这针这么贵,我得第一个被扎才行。」 「……」满宝一把拍开他的手,道:「没病不扎,而且我还没学会呢,万一扎错了咋办,你赶紧走吧。」 「你不扎人怎么学得会?」周五郎忧心忡忡,「你别是想着扎自己吧?」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你放心吧五哥,我就是不扎自己也学得会,我先在假人上扎。」 「什么假人?」 满宝掩住嘴巴,心虚的道:「纸人。」 「哦——就是你那个穴道图?」 满宝连连点头,总算是把五哥给应付走了。 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满宝这才开始捏着针在拟人模具上寻找穴道…… 医术并不能一蹴而就,就算满宝已经背下了穴道图,真的要去找穴道时才发现不是这么容易的,更别说是往里扎针了。 虽然拟人模具很像人了,但它并不能告诉满宝它的感受。 满宝不知道这一针下去是痛,是酸,还是胀,或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而莫老师显然对扎针也没有实际经验,他理论知识倒是挺丰富,但也仅限于理论知识,他也就在拟人模具上扎得特别熟练而已。 活人身上,如果在他身上的实验算数的话,那也是挺熟练的。 反正他一连录了好几堂针灸的课程发到了满宝的邮箱,教导她如何正确的使用针灸治病。 嗯,虽然没有实际经验,但却是有歷史经验的不是吗? 这些可都是医书中记载流传下来的。 满宝就在这样的教学模式下将拟人模具扎得千疮百孔,但它很好用,因为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它就又恢復如初了。 据科科说,它是专门用作医学教学的拟人模具,所以用的制作材料便有自我恢復的特性。 就这样,满宝白天上学堂和玩耍,晚上则沉浸在医学的海洋之中。 第495章 行针 整个七里村,能够给满宝折腾的病人,除了自家人,也就只有周虎媳妇了。 当然了,她主意不少,但真敢下手的时候还是不多。 比如大头受寒咳嗽了,满宝摸了脉,开了药方,但却没有用自己的药方,而是让领着大头,拿着药方到大集去找老大夫。 老大夫拿着满宝的药方看了好一会儿,摸着鬍子问道:「你是自学的?」 满宝沖他笑。 老大夫并不深究,摸着鬍子思考半响,最后提笔换了两位药,道:「你这药方也不能说错,却有些不尽如人意……」 老大夫看了她一眼,便多说了些,慢悠悠的告诉她,现在是他们家来抓药,所以他会改了这两味药,而如果是白老爷家来抓药,他却是会增减这几味…… 第584页 若是成人,他会增减哪几味药;若是更小一些的幼儿,他又会换去哪些药…… 虽然莫老师是站在几千年的歷史上往回看,但作为研究性的学者,在开方下药这一方面,其实他也是有局限性的。 很多细节上的东西,他教不了满宝。 满宝在老大夫那里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他只是在她的药方上增改,但满宝也学到了很多。 老周家的人却是目瞪口呆,一次两次之后他们就知道了,满宝还真学会了医术,连开的药方都跟老大夫开的差不多。 这样一来,每次他们生些小病的时候就不乐意再去找老大夫看病,很想让满宝自己给他们抓药。 满宝忍不住道:「我开的药可能比老大夫开的药要贵,而且不一定有老大夫的好。我这还没出师呢。」 老周头道:「那你赶紧学,赶紧出师。」 但到了周虎媳妇那儿就不一样了,因为她的药方并不是满宝一个人开的,而是莫老师跟她一起合作开出来的。 她提供脉案,他想出药方,据说,他还在那边请教了不少同事,一连开了好几张药方出来。 然后再拿来和满宝商议。 师徒两个商量着给周虎媳妇换了一个药方。 其实,要不是满宝说周虎家贫困,像他要求的什么补气养血的人参吃不起,不然用第一个药方的效果可能是好的。 虽然很惋惜,但莫老师觉得他得体谅原始人,毕竟那时候人类所能获得的资源不是很多不是? 而满宝也在抓紧学习针灸,半年后,在三伏之际,她就把针灸包塞在布包里熘到了周虎家。 她悄悄的和陈氏嘀咕了好一阵,然后陈氏就把衣服解了,第一次接受满宝的针灸。 满宝倒不是第一次在活人身上下针,因为在此之前她扎过自己,虽然只有一下…… 但她还扎过她好几个哥哥呢。 但以治病为目的的扎针却是第一次,而且有些穴道她只摸过,并没有在活人身上扎过。 不过此时莫老师就在系统的对面严阵以待,加上对自己技术的自信,满宝从布包里把针拔出来的时候,小脸上全是自信。 她先伸手在按陈氏的穴道,确认了穴位后便快准决的落针,然后盯着陈氏的脸色问:「是胀还是痛?」 陈氏仔细感受了一下,犹豫道:「好像有点儿胀痛。」 满宝:…… 她动了动针,问道:「这会儿呢?」 「哎呀,好胀,还有些酸……」 满宝便沉吟,停下手,看着陈氏问:「这会儿呢?」 「还是胀。」 满宝便满意了,开始去扎下一个穴位…… 一问一答,满宝将针扎完便撑着小下巴坐在一旁等时间,当然,时间是科科帮忙计算的。 过了一会儿满宝便去动针,陈氏突然道:「我觉着针下有气,就好像在冒水的泉一样,扑哧扑哧的往上冒气,把针给颤动了。」 满宝就笑开,动了动那一枚针问,「是这儿吗?」 陈氏「嗯」了一声,问道:「满宝,嫂子能好吗?」 莫老师说过,病人的意志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治病条件,于是满宝点头道:「一定可以的。」 满宝鼓励她,「嫂子,每日太阳初升后,将寒气祛除,你便也去院子里走一走。人一动,气血便也流动得更快些,人也会越加的精神。」 陈氏如今的身体状况比当初钱氏的还不如,这两年她都是卧病在床上,很少能出门。 因为她多走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冒冷汗,眼前发晕,要难受很久。 她并不想走,但满宝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她决定明天去试一试。 等时间到了,满宝便收了针,仔细的盯着陈氏的脸色看,又给她摸了摸脉,确认她没事后就要回家。 二禄背着三寿进来,看见满宝便咧开嘴笑,「满宝,你又来看我娘了?」 陈氏忍不住道:「要叫姑。」 二禄憨憨一笑,「满宝姑,你看三寿,他已经会叫哥哥了。」 三寿也两岁多了,只是他体弱,虽然已经会说话,但走路还不稳当,他从二哥的背上滑下来,就一把抱住满宝的胳膊,含煳的叫着,「满宝,满宝……」 满宝很高兴,给陈氏出主意,「嫂子,每天给他吃一碗鸡蛋水,肯定能把身子养好的。我从小就是这么养的……」 陈氏想起当年满宝像个小猫崽一样,比三寿也强不到哪里去,便也觉得这个偏方好,于是点头,「好,回头我让他爹去换些鸡蛋回来。」 满宝立即道:「可以跟我家换呀,我家的鸡蛋多,我的小农庄里的鸡蛋也多。」 满宝没说错,老周家现在养了许多鸡,因为有鹅在后山看守,并不担心鸡会被黄鼠狼或老鼠偷去。 所以他们家现在养的鸡足有七八十只,这会儿天热,鸡很爱下蛋。 更别说他们的小农庄了,那是养了上百只鸡,所以满宝一点儿也不缺鸡蛋。 陈氏也从周虎那里知道村里的事,便笑着点头:「好,回头让他爹去你家换鸡蛋。」 满宝便开心的告辞了,之后便每天都去给陈氏扎针。 她和莫老师专门给陈氏设计了一套针法,参考了许多文献资料,这一套针法并不是一天内走完所有的穴道,而是分三天来走。 第585页 走完一次后休息两天,便又开始。 也不知道是不是针灸起了作用,或是新换的药方好,陈氏的身体竟然慢慢好了起来。 第496章 我想娶媳妇 一开始,她只能扶着门墙走到门口那儿站一站,后来可以走到院子里。 等满宝走了一个月的针,她已经能走到大门口去,坐在门槛上乘凉了。 不说村子里的人,就是周虎都惊喜得不得了,满宝再上门的时候,周虎就特意把从山上抓来的一只肥兔子留给她。 兔肉这种东西满宝还是很难吃得到的,抓,她哥哥们没这个本事;买,她爹捨不得。 所以她收到这个礼物特别的高兴,背着布包,拎着兔子就跑回家了。 钱氏看到这个兔子感觉挺对不起周虎家的,满宝拿人家练手治病也就算了,还拿了人家这么肥的一只兔子。 于是满宝再去的时候,钱氏就让她带上了几个鸡蛋。 等陈氏可以拿着扫把打扫院子的时候,行针也从三天一轮迴变成了五天一轮迴。 这下七里村的村民们都惊呆了,纷纷去周虎家围观陈氏,见她虽然还是病弱的样子,却已经能下厨做饭,家里简单的活计做下来也气不喘,头不晕了。 陈氏就亲自为满宝做宣传,「不仅我,就是我家三寿,上次咳嗽也是吃了满宝开的方子好的。」 「也没见老周家的闺女跟谁学医术啊,怎么就突然会了?」 「什么突然会了,从年前开始就到处找我们把脉,前两年也喜欢给人摸脉,则都好些年了,学会也没啥稀奇的。」 「没啥稀奇的,你倒是学给我试试看。」 「我倒是想学,也得我会识字啊。」 「识字也不行,得人聪明吧,村子里跟庄先生一块读书的孩子也不少,也没见他们就自个学会了医术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不过村子里出了一个小大夫总是好事,以后一些小病小痛就没必要跑到大集去抓药了,至于大病大痛,那还是去找老大夫安全些。 于是满宝开始有了别的病人,虽然都是一些小病,比如咳嗽了,比如流鼻涕,再比如啪叽一下扭了脚、手之类的。 满宝开了药方给人去抓药,大部分人都是把药方一收,就问满宝有没有什么偏方之类的。 这种小病小痛,谁会费钱去买药啊? 他们要是去买药,那还不如顺便去老大夫那儿看病呢。 所以药方收了,他们却没打算去抓药,等熬一段时间,看看病能不能好,要是不能好,也等重一点儿再拿着药方去抓药,正好省了看病开方的钱。 满宝当然知道大家的这个坏毛病,因为她爹就有这样的坏毛病。 家里只要不是她娘和孩子生病,大人的一些小病小痛基本靠熬,用老周头的话说,咳嗽了多喝热水就行了,润润嗓子,过几天就好了; 流鼻涕了,多喝热水就行了,流上几天就好了; 扭了手脚,那更是连热水都不用多喝,只要多休息,过几天也就好了。 所以满宝一边给他们开药方,一边叮嘱他们去买药。 当然,绝大部分的村民都是当面应得好好的,转身该干嘛去还是干嘛去了。 满宝唉声嘆气,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不过总会有拿着她的药方去抓药的人,这时候她就会特别关注效果,因此也积累了不少开方的经验。 要不是满宝还小,老周头都想在自家支一面旗,直接开个小医馆了。 不过这件事不急,毕竟闺女还小,老周头觉着现在最急的是周五郎的婚事。 他都相看一年了,从去年秋收过后开始相亲,结果到现在还没定下婚事。 眼看着六头都能迈着小短腿跑到厨房自己找吃的了,他却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老周头都快要急死了。 钱氏也急,却坚持不肯乱结亲,「那没有合适的就是没有合适的,你让他怎么娶?」 老周头就抱怨起来,「这王媒婆也越发的不靠谱了,介绍来的姑娘怎么都差着些?老五不比老四能干啊,他自个的私房都不知道攒了多少了,怎么就不给介绍些好的?」 「谁说没有好的,」钱氏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这种话你可别往外说,小心跟人结仇。」 她解释道:「好几家姑娘都不错的,只是跟五郎跟人合不来而已。」 老周头瞪眼,「咋合不来了,你儿子还想娶个天仙回来呀?」 「这话你去问他,孩子没看对眼,娶回来你去跟她过呀?」 「呸呸呸,你这说的什么话?」 屋外的满宝熘到周五郎身边,蹲在他身侧道:「五哥,爹娘又为你的亲事吵架了。」 周五郎就忧伤的嘆了一口气。 满宝很奇怪,「你不是早嚷着要娶媳妇吗,娘也说介绍的姑娘好,你怎么都没看上?」 「胡说,谁说我没看上的?」周五郎委屈的道:「我没看上的少,明明是人家没看上我和娘没看上人家的多,可不能把锅都甩我身上。」 满宝就好奇的问,「那五哥,你喜欢啥样的?」 周五郎想了想,脸色微红,「至少得俊一些吧,也,也不要多俊,就比我俊就行。」 满宝点头,她也喜欢长得好看的。 「然后人不能太懒,我干外头的活儿,她就得会家里的活儿,所以她得会做饭洗衣裳打扫这些活儿。」 第586页 满宝点头,这些她五哥也都会,所以要求五嫂会也没啥。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周五郎道:「就这么多,不过她要是喜欢我,那就更好了。」 「这么简单的条件都没找着?」 周五郎忧伤的嘆气,「是啊,要么是娘觉着他们家不好,要么是觉得人姑娘不好;要么就是人姑娘家觉着我们家不好,或是人姑娘嫌弃我不好。」 「其实我看不上的也就三个而已,那是因为一个有点儿懒,一个有点儿丑,一个则是脾气太坏了。」 「可这一年,你已经把附近几个村子适龄的姑娘都看得差不多了吧?你还找不着媳妇,五哥,你不会娶不上媳妇了吧?」 周五郎身上的幽怨气息都快成实质了,他从十四岁开始攒钱娶媳妇,到现在都五年了,结果他钱有了,房子也有了,竟然还娶不上媳妇! 周五郎委屈,「满宝,明年我就二十了,过了二十就更难娶上媳妇了。」 第497章 老大夫病了 满宝能怎么办呢,她只能同情的看着五哥,然后拍拍屁股起身,道:「五哥,你该准备准备出门卖姜了。」 周五郎便起身,「满宝,爹和娘都说明年要少种一些姜了,去年因为你们小农庄种的那些姜,我们家的姜就没全部卖出去,结果今年村子里的人也开始往外头卖姜了,要不是我们找到了临县的客商接货,估计家里的姜更不好卖了。」 满宝不在意的道:「那不是有老姜了吗?挖回来阴干,制成干姜后卖给药铺,也很值钱的,生姜卖不出去就多留一年。」 她现在学医术了,知道干姜的用处很多,也很大,所以知道这东西不会多,所以自信满满的对周五郎道:「只管种,肯定卖得出去的。」 周五郎一听,精神便一振,道:「我也有地了,爹嫌弃我有一块地特别偏,又是沙土,所以不愿意种,我想着在上面种姜。」 「会不会被偷?」 周五郎一听,也犹豫起来,种的贵重东西要是离得太远,被偷光了都不知道,所以他们家的生姜,山药等东西都不会种得很远,就在村口不远处。 就是收穫的时候,那里搭着个草棚,兄弟几个抱了铺盖轮流去看守也行。 但地方太远就不行了。 周五郎就唉声嘆气,「我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那样好地没有全被人分走,好媳妇也不会全被人给娶了。」 满宝:…… 「五哥,你可以种女贞子呀,咱后山上种的女贞子不是长得挺大的了吗?回头你砍了枝条去插,那东西应该没人偷。」 「是没人偷,可不好种啊,本来我们种了三十来棵,好水好肥的伺候着,结果才活了十八棵,死了都快一半了。」周五郎觉着种女贞子比不上姜块值钱,一是价格上就略逊一筹,二是女贞子都得炮制一番,三就是它长得太慢了。 「那女贞子都种了两年了,结果还没开始结果呢,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结果,结了能结多少。」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慢慢来嘛,你得往好处想,这女贞子一种下去可是很久很久不需要重新种的,不像生姜,年年都得种一次。」 「谁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不心急才吃不了呢,你看家里做豆腐,都是一上来大家就不断的夹,你要是慢悠悠的,轮到你就没有了。」 满宝一听,对啊,于是在心里对科科道:「科科,这句话是跟你学的,你可得负责。」 科科不理她。 兄妹两个就已经从豆腐说到了豆腐酿,「大嫂做的豆腐酿可真好吃,满宝,过了冬至,你还让大嫂做好不好?」 豆腐酿是满宝从百科馆内淘换出来的一本美食书上写有的,里面除了豆腐酿,还有许多豆制品的菜。 不过只看图片的话,满宝对这一道菜最喜欢,所以最先缠着小钱氏做这一道。 不过要做这道菜,豆腐需得油炸过做成豆腐泡,所以老周家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因为不仅老周头心疼油,钱氏和小钱氏也心疼。 但明天就是冬至,所以是不一样的,今天小钱氏就做了豆腐酿,明天还有的吃,不过过了冬至就不一样了。 周五郎叮嘱满宝:「你可得给我留两个豆腐酿,别把它吃光了。」 「放心去吧五哥,不会吃光的。」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周喜将收拾干净的生姜放到背篓里,对周五郎道:「你二哥四哥都等着你呢,赶紧的吧。」 周五郎应了一声,上前去背起背篓,回头对满宝一再强调,「记得给我留两个豆腐酿啊。」 周喜忍不住乐,「馋的他。」 满宝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吸了吸鼻子道:「大姐,我也馋。」 「你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家子里这么多人吃饭,没看见爹发愁吗?」 「今年是丰收年,爹愁什么?」满宝道:「爹那不是愁,爹那是习惯抠的。」 「谁说我习惯抠的?」老周头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瞪着眼睛看两个闺女。 满宝立即丢下大姐,一熘烟的跑进了厨房,「爹,我去看大嫂有没有把早食做好。」 老周头嘟囔了两句,背着手进堂屋里去。 冬至放假,整个老周家的孩子都不用去上学,但先生给布置的作业不少,所以此时大家正在埋头苦写。 第587页 早上写完了作业,他们就可以一整天都出去玩了。 满宝的作业比他们的还要多,还要深,所以她打算吃完了好吃的再去白家找白善宝一起写作业。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门,便有客人找上门来了。 周三郎领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进来,喊道:「满宝,老大夫家的大郎找你。」 满宝正等着豆腐酿出锅呢,闻言探头往外一看,便看到了眼熟的陆大郎。 他是老大夫的大孙子,满宝拿着药方起请教老大夫时总能见到他。 满宝连忙迎出去,「陆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陆归行礼后道:「我祖父想见你。」 「咦?」满宝先回头看了一眼厨房,吸了吸鼻子后不舍的问,「急吗?」 要是不急,先等她吃个早食啊。 陆归连忙道:「我祖父生病了,昨天晚上就叮嘱了我一早过来找你,说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哎呀,生病了,是什么病,严重吗?」 见满宝关切,陆归便笑道:「只是偶感风寒,只是祖父年纪大了,所以不太好养病,脾气也有些怪。」 满宝一直很喜欢老大夫,可不觉得他怪,于是道:「那你等会儿,我去拿点儿东西。」 周三郎则请陆归先坐下喝碗水,老周头和钱氏也从屋里出来了,关切的问了一下老大夫的病情,她便指派了周三郎道:「你跟着你妹妹去看看。」 周三郎应下。 三人便一起往大梨村去,满宝在路上便细细的问起来老大夫的病情。 其实很简单,这几日天变冷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儿老大夫起早了,或是起夜的时候吹了冷风,总之是先头晕流鼻涕,他给自己开了一副药吃下去,虽没恶化,却也没好,反而缠缠绵绵起来。 第498章 我孙女咋样 陆归一直在跟祖父学习医术,只是资质有限,他看了一下,自觉自己也只能开出祖父那样的药方来。 所以他以为祖父让他来请满宝,是请满宝过去看病的。 满宝也这么认为。 可到了老大夫家,老大夫却好好的坐在前堂看病的地方给人抓药呢。 看见满宝,便招了招手道:「过来,过来,帮我抓两味药。」 他笑道:「年纪大了,动不了喽。」 满宝跑过去,却是下意识的看了陆归一眼,她记得他们家以前都是他帮着抓药的。 陆归也想上前,不过祖父叫的是满宝,他便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 满宝这才上前拿了药方帮忙抓药。 等把病人送走,老大夫这才捂住嘴巴咳了两声,把满宝招到跟前说话,「来,帮我开个方子。」 满宝听话的摸脉开方子,老大夫看着她的药方,嘆息道:「满宝啊,你学医多少年了?」 「三年了。」 老大夫便又抬头去看他孙子,幽幽的一嘆道:「这学医也是需要天赋的,你的天赋好啊。」 满宝挠了挠脑袋,学医不就和读书一样吗? 读了,懂了,自然就会了。 老大夫活了这么多年,满宝年纪又小,她心里想什么,脸上基本能看出来,心中不由一堵,也真是奇怪了,老周家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娃娃来的? 明明他们家还世代行医呢。 老大夫道:「我祖父以前是药铺里的药童,给人抓了十年的药才能跟在坐堂大夫身边学着看一看脉,又学了七八年,后来天下乱糟糟的,他便回了家,当了许多年的游方郎中。」 老大夫道:「我爹也是四处游走的郎中,就在这一二乡镇村落中给人看病,一直到我,方才能在家中坐堂看病,可惜啊~」 老大夫道:「我那儿子没有学医的本事,连认字都不太行,每次一读书头就疼,我这大孙子倒是还学得进去,但比起我还是差了一些。」 老大夫从案桌上摸出两本薄薄的书来,摸了摸后交给满宝道:「这是我们祖孙三代记的一些方子和病症,给你拿着,比给我这大孙子要更好。」 满宝眼睛一亮,接过去后道:「谢谢大夫爷爷,您放心,我用不了两天就抄好了,到时候就给您送回来。」 老大夫:…… 满宝翻开,发现这里头的一些字迹已经很陈旧了,便道:「要不我给你们也抄一份吧,我觉着这字很淡了,估计是写的时候用的墨不好,再翻几年说不定字迹就淡了。」 老大夫&陆归:…… 还是老大夫最先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眼睛笑得都睁不开了,他捂着胸口乐道:「好,好,那你就给我家也抄一份。」 笑够了,他便眯着眼睛去看和满宝一起来的周三郎,笑问:「这是你第几个哥哥来着?」 「我三哥!」 「嗯,不错,不错,你底下几个哥哥都成亲了?」 「没有,五哥和六哥还没成亲呢。」 「你五哥多大了?」 「十九了。」 老大夫疑惑,「十九应该早说亲了才对,怎么还不成亲?」 满宝就嘆气,「附近适龄的好姑娘都嫁人了,我五哥之前有些黑,等养白了出门相看,就找不着合适的了。」 老大夫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那现在你五哥白不白?」 秋收刚过去的时候自然是黑的,不过近来也歇了快两月了,于是满宝道:「略微白了一些。」 第588页 老大夫笑眯眯的道:「好姑娘还是有的,或许是你们没注意呢?你看我家那小孙女如何?」 「啊?」满宝瞪大了眼睛。 老大夫已经对陆归道:「去把你妹妹叫来,就说家里来了个小客人,让她出来说说话儿。」 陆归没想到祖父一句话的功夫就要给小妹说亲,整个人的脑袋都是懵的,他只能呆呆的往后头去找陆芝。 周三郎也是懵的,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个操作啊。 五郎的亲事,那得爹娘说了算吧? 满宝却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好奇的看着跟在陆归身后的陆芝。 她们还是见过的,只是不熟,以前最多说过几次话,还不如跟她哥哥说的话多呢。 因为她很少到前堂看病抓药的地方来。 老大夫招手把孙女叫到跟前,对满宝道:「我这孙女,比你五哥小两岁,也正在说亲呢,她做饭的手艺不错,田地里的活儿也干得,长得也不差,你觉得好不好?」 陆芝羞红了脸,这话她一听就明白了。 可一看只有九岁左右的满宝,陆芝是懵的,这话,爷爷怎么跟她说? 谁知道满宝连连点头,眼睛发亮的盯着陆芝看,道:「陆姐姐好看!」 老大夫哈哈大笑起来,挥手道:「那行吧,你回去和你爹娘说一声,要是有意,就把你五哥带来相看相看,俩孩子要是对上眼了,我做主,这亲事就定下了。」 满宝连连点头,自觉帮了五哥完成了一件大事,急得想要回家和娘亲及大嫂他们分享,于是便弯腰作揖后跑了。 陆芝瞪着眼睛看她蹦远,这才看向她爷爷欲言又止。 老大夫对她笑道:「好孩子,你不要担心,爷爷给你找的,自然是好人家。他们老周家是七里村的人,是一户有礼有义的人家,几个孩子都没出错,那周五郎我虽没印象,但应该不会比他家老四差。」 陆芝:「……爷爷,你对人家都没印象,怎么想起给我说亲?」 「因为你这小姑子啊,」老大夫道:「我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聪明又灵透的孩子。」 陆归:「爷爷,您给出去的册子我不是已经抄了一份吗?您怎么还让她抄?」 老大夫沉默许久,「因为她写的字比你好。」 陆归:……他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个理由。 老大夫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只和陆归道:「别看她年纪小,学医也没多久,她的医术,如今可不比你差,开的方子,比我也不差多少了,等过个几年,只怕县城药铺里的坐堂大夫都比不上她喽。」 「所以以后你看病治人,要是有不懂的,就多走几步路,去问问。」老大夫幽幽地道:「我们两家要是成了亲家,你还能顺道看看你妹妹过得咋样。」 陆归&陆芝:……总觉得这才是您老人家要结亲的目的怎么办? 陆芝狠狠地瞪了陆归一眼,转身跑了。 第499章 相看 陆归追了两步,回头问老大夫,「祖父,我们家把家传的医书都送她了也不行吗?」 老大夫瞥了他一眼道:「我们家那医书是自个记的药方和一些奇怪的脉案,算的什么医书?她是自学的,手上的医书不知比我们高深多少呢。」 「真是奇怪,他们家哪来的医书?」 「她没有,难道她的先生没有?」老大夫道:「而且我都打听了,她时常去白家读书写作业,白家那么有钱,家里肯定有很多书的。」 老大夫嘆道:「而且,我会坑芝娘吗?你也没少跟着我出诊,周家你也知道,他们家的家风如何你不知道?」 陆归的确去过老周家几次,七里村更是没少去,有些病人不好送到这边来,爷爷就要出诊,多数时候他都是要陪着的。 但周家给他的印象就是人口多,家里有一对身子不好的母女。 陆归皱了皱眉,小声道:「他们家人口也太多了。」 老大夫就问他,「他们家人口多,你可见他们吵闹?」 陆归摇头,「这倒没有,可是……」 「这就是了,只不吵闹这一点儿就可见他们家的家风了,你娘心大,总想给你妹妹找个多好的,结果呢,这都寻摸两年了亲事还没定下,反倒把人王媒婆给得罪了。」 陆归硬着头皮道:「娘也是为了妹妹好。」 「可拉倒吧,她那才是真的为了你好。」老大夫慢悠悠的靠在了躺椅上,一摇一晃的道:「这女子嫁人,一看夫婿人品,二看婆家品德,三才是看财力势力,你娘却颠倒过来,为了这第三条已是顾不上第一第二条了。」 陆归没敢说话,子不言母过。 老大夫这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过他背后的陆芝听的,「我们家人口倒是少了,女人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可你看吵闹的少了吗?不过,你妹妹见过周五郎后若还是不愿,便作罢就是了。」 他道:「且这会儿子,也不知道人周家愿不愿意呢。」 「必定是愿的,妹妹在这十里八村也是有名的。」 躲在门后的陆芝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身便回屋去了。 陆芝的确挺有名的,满宝回家和钱氏一说,钱氏就想起她来了,「我记得这个小姑娘,以前老大夫给人看病的时候,她还经常跟在老大夫身边呢。」 钱氏看着满宝笑道:「你小的时候,不乐意扎针,她还抱着你哄过呢。」 第589页 满宝问:「我怎么不记得了?」 「真是傻丫头,那会儿你还小呢,我和你大嫂抱着你去找老大夫治病,老大夫要扎你的手臂,你才看到他拿针就哇哇的哭,然后她就拿了糖来哄你。」钱氏笑道:「恍惚还在昨日,没想到当日的小姑娘就要嫁人了。」 「娘,那你也觉得这门亲事成了?」 钱氏笑道:「我倒是没觉得有多少问题,不过还得问过你五哥才好。」 于是第二天冬至,钱氏便领着周五郎和满宝一块儿去了大梨村,当然,还有周四郎一家。 因为今天他们是以去方氏娘家做客的理由去的大梨村。 等到了方家,刚放下礼物没多久,陆归的媳妇就带着陆芝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做针线的小篮子。 陆大嫂站在门外一看,便对方大嫂笑道:「这么不巧,你们家有客人呀,才说带着我家小妹过来和你一起做针线呢,上次你买回来的那个花样子还在吗?」 方大嫂一愣,总算是从记忆里翻出了「上次说的花样子」,连忙把人招唿进门,笑道:「是我小姑子回家过节,她家老太太也过来看一看,快先请进来,我给你进屋找一找,这都好几月了,我也不知放在哪里去了。」 陆大嫂沖她笑笑,拉着小姑子便进门。 那边钱氏已经和方母耳语了一阵,方母这才知道他们是来相看的。 她现在儿女都成亲了,对做媒很有兴趣,因此很乐意给他们提供场地,于是笑起来,主动去招唿陆大嫂和陆芝进来坐下。 陆芝跟方氏也不陌生,俩人年龄相仿,两家又住在斜对面,感情还是挺不错的。 方氏拉了她坐下,小声的指着站在满宝身边的青年道:「这就是我五叔了,怎么样,长得不差吧。」 陆芝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耳朵尖微红。 方氏看得掩嘴笑。 周五郎也在偷偷的看陆芝,脸色微红。 他也相亲过不少次了,但陆芝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这么白的人,都快赶上他么妹了。 满宝已经丢下她五哥,蹬蹬的跑到了陆芝身边,就蹲在她旁边道:「陆姐姐,我娘说你小时候抱过我是吗?」 「啊?」陆芝仔细的看满宝,有些不太记得了,来她家看病的小孩儿不少,她抱过的孩子就多了,哪儿记得这么多? 那边钱氏已经和陆大嫂说起话来了,又把周五郎叫到身边说话。 第一次见面的年轻男女自然面嫩不好多说,所以这会儿都是大人在说,间或问他们几句话,逗他们开口。 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一套,不仅周五郎熟了,同样相看过不少次的陆芝也熟了,只不过她这边负责寒暄的人从她娘变成了她嫂子而已。 等大家寒暄完双方的基本情况,陆大嫂觉着他们家还不错,便看向她小姑道:「芝娘,二妞难得回来,要不你带他们出去玩儿玩儿,外头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 陆芝:……大冬天的,外头天寒地冻,能有什么景色? 不过她偷眼看了一下周五郎,想起昨天祖父说的话,她还是站了起来,对方氏道:「方姐姐,我带你们去山脚下玩儿玩儿?」 陆大嫂立即精神一振,笑道:「去什么山脚下呀,干脆上山去玩一圈吧,顺便拜一拜太上老君再下来。」 抱着儿子的方氏:……一点儿也不想爬山怎么办? 不过片刻,方氏就带着儿子和周四郎周五郎及满宝被赶出来了。 方氏左右一看,立即把儿子塞进周四郎怀里,率先往前走,「我们走吧我也许久没有拜过天尊老爷了。」 第500章 有弊有利 一家三口快速的往前走,不过片刻就把磨蹭的周五郎和陆芝给丢在了后头,俩人中间还夹着一个满宝。 满宝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迈开腿就跑去追前面的一家三口,「四哥,四嫂,你们等等我呀。」 周五郎眼巴巴的看着满宝跑远,伸出手去想拉住她,但她就跟兔子似的,一蹦就蹦开了。 陆芝看着他。 周五郎就觉着手有些发僵,他不太好意思的转头对她笑笑。 俩人沉默的往前走,最后还是周五郎鼓起勇气先开口,「你,你喜欢吃什么东西?」 陆芝眼睛微微瞪大,这是什么问题? 周五郎却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问吃的总是最安全的,而且他也挺喜欢吃。 除了吃的,其他问题自有父母去操心。 陆芝却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相亲对象,以前她相看的人,私底下问什么问题的都有,但问喜欢吃什么…… 陆芝道:「我喜欢吃鸡蛋。」 周五郎精神一振,立即道:「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鸡蛋了,我家养了有七八十只鸡,现在天冷了鸡不爱下蛋,等春天到了,它们几乎每天都能下一个蛋的……」 俩人就这么一路说着吃的到了山上,简单的拜了拜天尊老爷后便又一路说着下山,这次俩人已经从吃的说到了种地上。 等从方家告辞,陆大嫂在路上就忍不住问陆芝,「小姑,你觉着怎么样?」 陆芝红着脸表示,「我听祖父的。」 陆大嫂一听这话,脸上就露出灿烂的笑容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听祖父的,听祖父的。」 第590页 祖父他老人家就是答应呀,所以这也是看上的意思了。 陆大嫂喜滋滋的领着小姑回去和老大夫禀报。 老大夫点了点头,「那我们等着周家的消息就成。」 钱氏也在问周五郎,「怎么样?」 周五郎同样红着脸道:「我听娘的。」 钱氏便微微点头,「那一会儿回去就请王媒婆上门,明天我们就来大梨村走一趟。」 周五郎红着脸应下。 方母等孩子们散了,这才悄悄地和钱氏道:「亲家母,今儿来相看的却是陆大嫂,不是芝娘的娘,恐怕……」 钱氏就笑道:「老大夫答应就行,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父母的,其实也不好管太多的。」 方母便不说话了。 钱氏笑眯眯的回家去告诉了老周头这一好消息。 老周头一听是老大夫家的孙女,高兴得不行,「他们家也答应了?」 「陆家的小娘子要是能看书五郎,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老周头一听,立即绷紧了神经,问道:「老五今儿没被晒黑吧?」 这么一想,老周头立即把周五郎叫到跟前看了看,忧心道:「明明都入冬俩月了,怎么还黑?」 「……」周五郎忍不住道:「爹,我明明白了许多!」 老周头哼了一声,挥手让他退下,「我这是为谁操心?还不是你?你明年就二十了,再不娶媳妇就老了,本来还以为老四娶媳妇最难,谁知道是你……」 周五郎生气了,这不是在戳自己的软肋吗? 于是他转身就走。 老周头瞪眼,「你看看他,他还有脾气了!」 「行了,你干嘛非得惹他生气?」钱氏淡然的道:「好饭不怕晚,现在不就有陆家的小娘子等着吗?」 老周头一想也是,于是也不生气了,问道:「那明儿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呀。」 「去吧,一来显得郑重些,二来,你去了也更好说话。」钱氏一笑,道:「陆家的当家娘子恐怕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 老周头皱眉,「这话怎么说的?」 「今天带着陆家小娘子过来相看的是她的嫂子,而且我也问过王媒婆了,这两年她给陆家小娘子找夫家,那都是往镇上或县城里找的。」 老周头想了一下老大夫家的情况,也有些心虚起来了,「那这门亲事还能成吗?」 「既是老大夫做主,那就能成。」 老周头惊奇的看她,「你不是常说结亲要门当户对吗?这门到老五这儿不讲究了?」 「谁说我不讲究的,」钱氏瞥了他一眼道:「我们家现在的家底也不差陆家多少,只是名望远不及老大夫而已。不过,娶媳妇最先看的还是媳妇本身的品性。」 她笑道:「陆家的小娘子我们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人心善,又能干,长得还漂亮,老五能娶着她,算了烧了高香了。至于高香后头带着个难缠的丈母娘……」 钱氏一笑,不在意的道:「且不是我们是两家,还隔着一个村子,就是住在一个村子里也是不怕的,我看那小娘子有主意得很。」 老周头一听,放心了,孩子们有自个主意就好。 一想到他就要和老大夫家成亲家了,老周头便兴奋得睡不着觉,「明儿去陆家,我们可得准备点儿好东西。」 「这话倒是不假,不过也不必太过丰厚,照着规矩来就行,好在正在过冬至,家里点心糕饼都有些。」 老周家上下都很高兴,纷纷觉得五弟(五叔)的亲事终于有着落了。 但陆家却不全是高兴的人,陆母在得知公爹的决定后她就开始哭,见没人理她,甚至连女儿都表露出愿意结这门亲事后,干脆就拉着陆芝哭。 她揉着她的手哭道:「娘吃了一辈子的苦,就想着你不要再受娘的苦,所以给你找镇上和县城里的人家,这样你嫁过去就不用下地干活儿了,谁知道你祖父找来找去,还是给你找了一个泥腿子,我可怜的闺女啊……」 陆芝无奈的道:「娘,谁说嫁去镇上和县城里就不用下地干活儿的?而且我也没觉着下地干活儿有什么苦的,村子里的人,谁不是打小就下地的?」 陆芝道:「如果这是受苦,那也是大家一起苦。」 「哎呦,我跟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到一块儿去呢?你想想呀,你要是嫁到县城里去,那就不用下地干活儿了,那能少受多少罪呀。」 「不下地干活儿,也得做别的事,」陆芝淡淡的道:「而且我又不是没见过那几家,他们家的人怎么样娘不知道吗?」 陆母被噎了一下,道:「娘也是为你好……」 「祖父不会答应的,」陆芝打断母亲的话,「那几家,连祖父那一关都过不了,可周家却过了。」 第501章 不愿意 陆母被噎得不行,见陆芝不听她的话,气得摔开她的手,怒道:「不听老人言,将来有你罪受的,别的不说,你打眼看看,他们家有几个兄弟?」 陆母道:「整整六个!底下还有一个没成亲的弟弟,等以后分家了,你能分多少东西?一家子吵吵闹闹的,每天就有你受的了。」 「娘放心吧,祖父说了,周家家风好,不吵闹。」 「所以你更不能嫁了,」陆母道:「你婆婆病了这么多年都能压着几个儿媳不敢动弹,等你嫁进去,你有什么好日子过?」 第591页 陆芝都忍不住迷茫了,怎么一件事在祖父和母亲的嘴里一倒就变了一个意思呢? 陆芝揉了揉额头,道:「娘,这亲事是祖父要定的,你要不答应,你只管去和祖父说去。」 陆母气得拍了她一下,道:「我要是能跟你祖父说,我用得着在这儿磨你吗?反正你记着,等你祖父问你,你就说你不答应,不喜欢周家,听明白了吗?」 「我刚回来的时候,祖父已经问过我了,我说全凭祖父的意思。」 「那周家再上门的时候你就说不喜欢,反正亲事还没定下,反悔也没什么的。」 陆芝抿了抿嘴,陆母就拍着她的手臂问,「和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有?」 陆芝忍不住揉了揉手臂,闷闷的道:「听到了。」 第二天,老周头和钱氏便提了一篮子鸡蛋和一些糕点上门来,当然是领着周五郎了。 满宝还有一天的假,特别好奇的跟着来凑热闹了。 王媒婆早早便在大梨村的村口等着了,一看到他们便开口笑,「我估摸着你们也快到了,走吧,走吧,我刚才路过老大夫家时,看到他们家的媳妇正在洒水扫大门口呢,显见是等着你们上门呢。」 她最喜欢给这种已经说定了的婚事做媒了,只需费一费口舌就能拿两份谢媒钱,根本不用她跑来跑去的折腾。 说起来,老周家的周五郎和老大夫家的小娘子都算是老大难的对象了,之前她给他们介绍的人家,那是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了。 结果俩人都是不成,当初她怎么就没想过把他们凑一起看看呢? 哦,对了,陆家的当家娘子要找的是镇上和城里的人家。 王媒婆暗暗撇了撇嘴,乐呵呵的带着周家的人上门。 老大夫昨天喝了满宝给开的药方,感觉好多了,至少鼻涕不流,喉咙没那么疼,头也不晕了。 所以一大早上起来便笑眯眯的,见孙女还是一身半旧的衣裳,便笑道:「芝娘啊,你今年不是新做了一套衣裳吗?去把新衣服换上。」 陆芝看了她娘一眼,笑着应下。 其实早上起来,她是穿着新衣裳的,不过她娘让她给换下来了,这会儿再去换,她都不用翻箱倒柜的找,直接就可以拿出来穿上。 陆母:…… 她并不敢反抗公爹。 陆芝才把衣服换好,大门就被敲响了,因为知道今天周家可能会上门提亲,所以陆家所有人都在。 大门一打开,陆父便看到了老周头夫妻。 他只看了一眼他们,目光便不由落在了周五郎身上,见他长得周正,昂首挺胸并不怯弱,也不傲慢,便多出了两分笑容。 两家寒暄过,钱氏便把带来的礼物送出去,王媒婆便开始说起两家的孩子了。 陆母看了一眼他们带来的东西,虽然脸色稍霁,却还是瞥向她闺女,希望她能够拒绝。 但陆芝一直低着头站在老大夫的身后,在老大夫扭头问她时,她便小声道:「我听祖父的。」 老大夫乐呵呵的点头,「好好好,既然两个孩子都没意见,那就今儿给他们定下?」 老周头那是一点意见也没有,也笑容满面的点头。 陆母焦急起来,差点忍不住站起来,结果她才一动,老大夫便笑眯眯的看向她,道:「老大媳妇,你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菜,中午要留亲家和王媒婆在这儿用饭的。」 对上公爹的目光,陆母的心便一滞,低下头去应了一声,起身去厨房,陆大嫂连忙跟上。 等陆母可以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并定了亲的。 老周头心里很焦急,却也知道定完亲就提婚期是很不庄重的行为,所以只能按捺下心情,打算等过一段时间再让媒婆上门。 实在是周五郎年纪大了,不好再等了,如果不能过年前把媳妇娶回家,那就不好在春忙时娶。 可现在他们家可是连年种着春小麦的,这意味着他们一直到秋收前都不怎么有空的。 他们家倒是不介意在农忙时娶媳妇,但人姑娘家里肯定会介意农忙时嫁闺女的。 所以最好还是过年前娶,不然周五郎就真的是要再等一年了。 陆母还在厨房里忙活呢,菜刚端出来就见桌子上放的两个大红封,那东西实在是太眼熟了。 她手里的菜差点就被她扔出去了。 一直到老周家人离开,她的脸色就没好过。 人一走,她便哭丧着脸回屋,然后就在屋里哭起来了。 她一点儿也没掩饰自己的委屈,所以虽没有特意放大声音,但也没压低哭声,一时间,本来还乐融融的院子一静。 整个家里就只听得到她的哭声。 老大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沉着脸没说话。 陆归和陆芝低着头站着,陆大嫂也一时不敢动作,陆大嫂三岁的儿子左右看了看,最后钻进了曾祖的怀里。 老大夫拍了拍他的后背,重新露出笑来,「来,跟你娘和小姑出门去玩。」 老大夫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来放在他的小手心里,笑道:「去买糖吃。」 小孩儿立即高兴起来,哦哦的叫着,「去买糖喽,去买糖喽,娘,小姑,去买糖。」 陆大嫂便抱了儿子和陆芝一起离开。 老大夫是不会去教儿媳的,他只是公爹,且还讲人伦呢,所以他直接把儿子留下了。 第592页 儿媳他是不可能教的,但他能教儿子! 陆归刚退出门外,老大夫便一掌拍在桌子上,对儿子道:「你的媳妇,你要是不会教,就把她送回她娘家去,让她兄弟们教一教。」 声音不大不小,同样足够屋里的人听见。 屋里的哭声便一顿。 第502章 教子 「我们自家还种着地,自家还是泥腿子呢,她倒先瞧不起泥腿子来了,悄悄她给芝娘找的都是什么人家?」老大夫气道:「她是真为芝娘好,还是为了那多出来的几两彩礼?也不是,县城那个石家的,连彩礼都不愿意给她还上赶着倒贴,我就想不明白了,她图什么?」 陆父羞愧的低头。 「我问你,你觉着周家这门亲好不好?」 陆父连忙道:「自然是好的。」 「好在哪儿?」 陆父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半响才道:「他们家家风好,周五那孩子也老实,还勤奋……」 老大夫心口有点儿疼,问道:「还有呢?」 「还有?」陆父绞尽脑汁,「还有周五那孩子品性好……」 老大夫狠狠地一拍桌子,喝道:「你都人定亲了,他们家的品性能不好吗?我告诉你我为什么选周家!」 老大夫声音提高了三度,不仅门口站着的陆归,房间里边的陆母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除了你说的那些,还因为周家如今孙辈的孩子都在学堂里读书!不说咱大梨村,就是镇上,同时能供,会供这么多孩子去上学的人家有几户?」 「还有今天跟来的那小姑娘,叫周满的,你知道她那医术比你儿子还要好吗?她才学了三年!」 陆父一惊,这怎么可能? 「我们陆家的这点子医术是你曾祖费了近二十年的功夫才学到的,然后传下来给了我们后人做立身的本事,可你学不会,大郎倒是学着了,但他会用多少?」 陆父羞愧的低头,屋外陆归也低着脑袋。 「跟周家结亲,以后大郎有不懂的病症可以上门去请教,再不济,等官哥儿大一点儿,也可以去他姑姑家里学一学,说到底,医术才是我们家立足的根本。」 老大夫道:「这门手艺是祖先们好容易学会了传下来的,我们不说越发精进,至少不能丢了祖先给的根儿。」 陆父连连点头。 老大夫积攒的气这才消了不少,道:「所以让你媳妇把那心收一收,别总想着把芝娘嫁到镇上,县里去。」 他哼了一声道:「她选的那些人家,要是好的,我自然乐得让芝娘去享福,可你看看她选的都是什么人家?」 陆父羞愧的低头。 「你和大郎都是跟过我出诊的,不仅镇上,县城我们也是去过的,那些人家什么样儿你没见过,没听过?」老大夫道:「再泼辣的姑娘嫁进去都得掉一层皮,你闺女那么温温柔柔的性子,送上门去给人磋磨吗?」 「你做人家爹的,万事不操心,只管侍弄你那地,你以为你不问不说,这事就跟你不相干了?」老大夫的气又被拱起来了,他怒气沖沖的道:「别忘了,你是她爹!你不问不说,那就是错了!」 「今天客人在场她都能耍脸子,她这样子像是能当家,像是已经做人祖母的人吗?」屋里的哭声已经停下来了,但老大夫依然气得不行,「她儿媳妇都比她懂事,你去告诉她,她下次再这么闹,就让她回她娘家去,这个家让大郎媳妇来当。」 老大夫气得胸膛起伏,陆父忧心的去给他顺气,老大夫气得推开他的手,起身道:「一时还死不了,还不能趁了你们的意。」 「爹,您说这话就是戳我的心窝子了。」 老大夫冷哼一声。 走在路上的老周头也冷哼了一声,对周五郎道:「你这个丈母娘不好往来啊,以后你去岳家的时候小心一点儿。」 周五郎也觉得他丈母娘不好相处,于是忧心的一嘆,问道:「爹,你们怎么不挑我丈母娘?以前哥哥们说亲的时候你们不都挑吗?」 「你媳妇有本事,也就不挑了。」老周头一想到老五定下了陆家的小娘子,他又高兴起来,道:「你媳妇跟在老大夫身边久了,自己也会些医术的,听说他们家的药材大部分都是她炮制的呢,所以你小子以后可得我用心些,不许欺负你媳妇知道吗?」 想了想不放心,又叮嘱道:「但也别啥都听你媳妇的,尤其在你媳妇听你丈母娘的话的情况下。」 老周头悄悄的教他,「这时候你就得把家里的钱给管起来,对了,你现在攒了多少钱了?」 周五郎含煳道:「也没多少。」 老周头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道:「对,以后你媳妇问你的时候你也这么说。」 竖着耳朵听的满宝忍不住了,「爹,你怎么教坏五哥呢?」 「怎么是教坏呢,爹这是预防万一,」老周头道:「等你媳妇生了孩子再说,看她心里是你们父子俩比较重要,还是她娘比较重要,你那些钱干脆还是跟我帮你拿着吧。」 周五郎加快了脚步,道:「爹,我真没攒下多少钱。」 老周头哼哼,「算了,我不帮你拿,你还是继续放在满宝那里吧,等你媳妇跟你一条心的时候再把钱从满宝那里拿回去。」 周五郎犹豫起来,便偷熘着去问他娘,「娘,你说呢?」 第593页 「别听你爹的,」钱氏瞪了他一眼道:「既然成了家,钱自然是你们自己管着的。」 老周头要说话,钱氏便瞥了他一眼,暗暗的警告起来。 老周头便闭嘴不说了。 「成了家,要用到钱的地方就多了,那钱不管是你拿着,还是你媳妇拿着,彼此都要心里有个数。」钱氏教他,「你拿着,你得告诉她手里总共有多少钱,都是打哪儿挣来的,要用钱的时候,数大了就跟她说一声,最好是商量着来。」 「钱要是她管着,你自己也得心里有数,拿钱她是怎么用的,还剩多少……什么是当家?要是连自个的家底都不知道,当的什么家?」 周五郎连连点头,觉得他娘说的特别有道理。 满宝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觉着娘说的就是比爹的好。 钱氏语重心长的道:「既然成了亲,那你们那个小家就是两个人当着的,可不兴你骗我,我瞒你的把戏。不然,两口之家都这样,这外头的日子还怎么过?」 第503章 数钱 周五郎认教的点头,偷眼看向他爹。 老周头没说话,见他看过来还瞪了回去。 周五郎便和满宝一起低下头乐起来。 周五郎是很好奇的,所以很小声的问老周头,「爹,你丈母娘难缠吗?」 「咦?」满宝掰着手指头算,老爹的丈母娘不就是外婆吗? 从没见过外婆的满宝也兴奋起来了,抛下她娘就跑上去旁听。 当着他媳妇的面老周头能说难缠吗? 所以老周头瞥了俩孩子一眼道:「你们外婆好着呢。」 钱氏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老周头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好才怪呢,当年他上门的时候,就是她不让钱氏跟他回家的,还让三个舅兄按着他揍了一顿。 一回到家,周六郎就领着一串侄子侄女围上来,「五哥,他们家相中了吗?」 周五郎得意的扬头,「那是当然,亲事已经定下了。」 大家一听,就哇哇的叫起来,纷纷恭喜他,连小钱氏都忍不住站在厨房门口乐,「这下老五算是心想事成了。」 老周头嫌弃他们太吵,挥手道:「回你们的小院闹去,也别太大声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儿?」 等他们要走了,老周头又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周六郎,「六郎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可以说亲了。」 周六郎立即道:「爹,我不急。」 他道:「我还不想说亲呢,等我再大几岁吧。」 「你还要怎么大?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娶了媳妇了。」 周六郎就道:「反正我不想说亲。」 说罢,跟着大傢伙儿跑去小院了。 他对好奇的周五郎和满宝道:「我才不傻呢,这十里八村,十五岁以上的好姑娘都叫五哥相过了,没道理五哥没选上,我却选上了。」 满宝:「……里头还有好多看不上五哥的呢,说不定那些人能看上你呢?」 周六郎想了想后道:「那也不行,回头在家里碰见多尴尬呀,反正我现在还不想娶媳妇。」 和打小就心心念着要娶媳妇的周五郎不同,周六郎并没有想过这事,尤其是在起了新房,他能够有自己的房间后,他更没有想过要娶媳妇了。 娶回来了不仅媳妇要跟自己住,以后生了孩子还要跟自己住在一间房里,只是想想就好烦啊。 他更喜欢一个人睡一张大床。 满宝毫不避讳的将六哥的话告诉了她娘。 钱氏半响无言,老周头就不太愁了,他笑哈哈的道:「这是没开窍呢,等开窍了就好了。」 钱氏除了点头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周五郎定了亲,那就离成亲不远了。 等了几天,老周头自觉两家熟悉了一些,他便让周五郎提着一只鸡跟着王媒婆一起上门问婚期了。 出乎意料的顺利,陆家竟然也希望两个孩子能够早日成亲,用老大夫的话说是,「芝娘年纪也不小了,翻过年就十八了。」 而陆母这一次对周五郎的态度还算可以,所以周五郎志得意满,很快把婚期定了下来。 他们去找了山上的道士算吉日,正好是十二月二十一,吃完喜酒第三天就是小年。 老周头也觉得这日子好,准备肉的时候都不怕多了,多了可以直接留着过年。 家里要办喜酒,但这一次老周头却不再抠抠索索,像上次周四郎成亲一样看着花出去的钱心疼。 因为这会儿子他有钱了。 花用其实和办周四郎的婚事时不差多少,但感觉就是不一样,他忍不住和钱氏道:「这有钱的感觉和没钱的感觉差得可真多呀。」 钱氏忍不住乐,「这不是废话吗?」 老周头又把家里的钱数了数,这才心满意足的把箱子合上。 周五郎此时也在数钱,他快要成亲了,满宝便把他的那份钱从系统里拿出来交给他。 他们存放在她这里的钱一直有各自的箱子和帐册,每次把钱给她的时候,她都是直接丢到对应的箱子里,再取了帐册记上的。 每次他们从她这里取钱也都会记帐,所以帐目很清晰。 周五郎压根都不看帐册,直接把箱子抱回房间就乐陶陶的数。 满宝和周六郎都很好奇,于是熘进房间里跟着一起数。 第594页 他的箱子里,有两锭簇新簇新的五两银锭,这是之前家里分的,还有一些小银块,更多的则是串成一吊一吊的铜钱。 周五郎数了又数,惊讶地不行,虽然他自己心里有数,他是很有钱的,却没想到可以这么有钱。 那些散碎的银块他看不出来有多重,得要称来称才行。 可这些能数得出来的便有二十八两,光这些就够他娶三次媳妇的了。 周五郎乐滋滋的指使周六郎,「去帮我拿称来,我要称一称这些银子多重。」 周六郎也心痒痒的,和满宝道:「我也想数我的钱。」 满宝表示没问题。 兄妹两个一起跑出去,一个去大院那边拿称,一个则跑回房间里拿钱箱。 周六郎也有两锭五两的银锭,不过他剩余的钱要比周五郎的少,其实他们赚的差不多,主要是花的有差异。 周五郎一直心心念着要娶媳妇,所以很有意志的存钱,周六郎就不一样了。 没到过年他都要给自己买新布料做衣裳的,还爱吃各种好吃的,所以他花的也很多。 主要是他并不想娶媳妇。 可这会儿数钱,他就忍不住看着五哥的钱箱子羡慕加痛心了,「早知道我就不花这么多了。」 满宝不在意的道:「不花钱你又不娶媳妇,留着干什么?」 她道:「我就花了很多,我已经和白善宝他们说好了,今年过年我们要去县城的酒楼里吃好吃的。」 周六郎精神一振,问道:「能带我吗?」 「可以呀,不过你要出份子钱。」 周六郎摸着自己的钱很捨不得,问道:「要多少?」 「我们初步算的一人要三百文。」 周六郎还没反应,周五郎先惊叫起来,「这么多,你们吃龙肝凤髓啊?」 「不止是在酒楼吃,还有大街小巷的那些好吃的也要买了一起吃。」满宝道:「我们三个的胃口都差不多,买多了吃不完,买一份两份可以分着吃,这样就能吃很多好东西了。」 周六郎眼睛微亮,连连点头道:「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好,我也要参加。」 周五郎很怀疑,「你们一下子往肚子里吃这么多东西不会闹肚子吗?」 满宝便笑眯眯的道:「会呀,所以我们决定分三天去吃。」 周六郎更高兴了,「这个不错,这个不错,满宝,你和白家小公子他们说我也要去参加,正好,我比你们大,可以保护你们。」 周五郎:…… 第504章 新人 钱氏是家里所有的孩子都一视同仁,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所以哪怕现在家里日子好了,周五郎的聘礼及办喜酒的规格也是照着上头几个哥哥的来,基本上都差不离多少。 好在这十里八村的嫁娶同俗,又是在乡下,规矩要比镇上和城里的少些,聘礼嫁妆等都有上下的界定,所以哪怕老大夫的家境不错,但也没有要求过高的聘礼。 钱氏精心备好了聘礼给,谁知道周五郎悄咪咪的自己去城里打了一对银耳环和一对银手镯回来给添上。 老周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儿子,觉着他还没成亲就开始偏向儿媳妇了。 钱氏却只是笑了一笑,便把东西加到聘礼里,让他们几兄弟一併抬到老大夫家提亲。 事情进行得特别顺利,已经长大了的满宝和白善宝是不可能再给五哥滚床了,所以这次负责滚床的是五头和周大柱三岁的闺女。 两个孩子脱了鞋子被放在喜床上,却只会呆呆的坐着,已经很有经验的满宝和白善宝便齐齐上手把他们推倒,然后从床头推到床尾。 两个孩子以为满宝姑是在跟他们玩儿,开心得不行,嘻嘻哈哈的来回滚了好几趟。 何氏见他们一下子就把喜被给弄得皱巴巴的了,立即道:「好了,好了,赶紧下来,我重新整一整喜床。」 冯氏给两个孩子塞了红包,就把起闹的满宝等人给赶出去了。 两个喜童则被留在屋里坐床。 满宝和白善宝哇哇的叫着往外沖,这些年,他们没少当滚床童子,村子里的人成亲都喜欢叫他们两个去滚一滚床。 以前这项业务是他们俩包圆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别人滚床,俩人都觉得很新奇。 同时,能够站在村口等着看新娘过来,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快到吉时的时候,迎亲的牛车便进了村,满宝他们跟着一群孩子一起冲上去,围着牛车就哇哇大叫。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反正别人叫,他们觉着开心,也就跟着叫了。 坐在牛车上的周五郎笑眯眯的,摸了喜糖就往他们手上塞,一时间,孩子们各种夸奖的话就起。 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周五郎和陆芝身上丢。 陆芝羞红了脸,微微低下了头,任由红盖头遮住掉最后的视线。 这一次,白老爷也亲来坐席,就连庄先生都来凑了一把热闹,老周头高兴坏了,脸上的喜悦怎么压也压不住。 有老人便悄悄的与自家的后辈道:「这就是兴旺之相,周金家是否极泰来了。」 后辈想到五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周金一家的状况,也忍不住点头,「是啊,好像是从四郎赌钱后开始起的,这可真够奇怪的。」 老人家:「傻子,你怎么就不想想,那一年满宝还进学了呢,没听山上的道长们说满宝是仙子转世吗?我看周金家的运势就是跟着满宝起的。」 第595页 有这样想法的还不在少数,如今七里村上下的人对满宝是仙子转世的事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也就只有白老爷和刘氏他们了,听到这样的话时多是一笑了之。 老周家又进了一口人,嗯,要养活的人多了一个,但也多了一个人干活儿。 陆芝进门后适应了几天便习惯了过来,羞涩小心的融入这个大家庭之中。 好在几个嫂子都很和善,大姑子也很疼她,头几天都是大姑子和大嫂带着她干活儿,而丈夫也时不时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她要融入便不难了。 只是对于周五郎总是时不时的跟在她身边,帮着她洗碗切菜烧火做饭,她很有些不好意思。 周喜却不以为然,对她道:「让他做,大冬日下他们也没事干,不干活儿也只会出去玩儿,还不如在家帮把手呢。」 陆芝腼腆的一笑,小声问道:「大姐,过几日就是年了,家里要准备什么吃食吗?」 「自然是要的,像一些芝麻糖、米糕都要做,今年孩子们还想吃豆腐酿,这个估计也要准备不少,不过这些都是大嫂做的,我们帮着打打下手就好。」 周喜说到这儿一笑,拉着她的手道:「我觉着你做的菜也挺好吃的,你会做什么点心?」 陆芝红着脸道:「我也就学过滚汤圆,其余的就不会了。」 「没事,我们就是会他们也不稀罕吃我们做的,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一样的做法,大嫂做出来的就是比我们的好吃。」 陆芝这几天也没少吃小钱氏做的饭菜,很深以为然的点头。 说好了是做菜是一人轮一天,但基本上不忙的时候,厨房里掌勺的基本就是小钱氏,而会轮到她的那些活儿则是当天负责下厨的人帮她做了。 陆芝才进门没两天,周喜就悄悄的和她说了,顺便传达钱氏的意思,「娘说了,我们都跟大嫂学了许多年都没怎么学会,但你聪明,说不定能学会,到时候有了自个的小家也能把厨房管起来,所以让你多和大嫂学一学,等学不会的时候再说。」 偶尔大嫂要做豆腐,腾不开手来做菜,她也是能吃到其他几个嫂子做的饭菜,其实跟她以前在家里或其他家吃的不差多少,但前提是她没吃过大嫂做的。 这一个年,小钱氏却不止是要做米糕和芝麻糖之类的,主要是满宝他们要去县城里吃好吃的。 她觉得太费钱了,所以她找了一趟白家的厨娘,打算跟她学一些点心的做法。 用她和厨娘的说法是:「这外头做的哪有自家做的好?而且还费钱,去县城还费功夫,城里有什么,不如我们做了来给他们吃,倒免得他们跑来跑去了。」 厨娘深以为然,「只是我会的那些点心少爷他们都吃腻了,恐怕不爱。」 「哎呦,哪有吃点心能吃腻的,你换着花样给他做呗,今天做小包子,明儿做个米糕,后儿给他做个桂花糕……等再轮到小包子的时候,都不知道过去几天了。」 「不行啊,我之前就是这么做的,可他还是惦记城里好吃的,对了,你那有什么新菜式吗?」 厨娘觉得小钱氏很有做菜的天分,偶尔她得了一些新鲜的食材送过来时,俩人交流菜式她就发现了。 第505章 我买 有时候她只说了一道菜的做法,小钱氏就能顺着想出其他的做法,虽然只是改了一些,但做出来的味道还是有不同的。 在厨娘看来,味道不同的菜,那就是另一道菜了。 而且她也会许多她没见过的菜,比如豆腐酿,她哪里想过豆腐做得过干后切小些放油里炸,竟然会出来豆腐泡,把豆腐泡剖开还能往里塞各种东西。 反正她从她那里学了以后做给老夫人吃,老夫人都很喜欢。 就在小钱氏嫌弃几个孩子去县城里浪费钱,想要学习更多的点心留住孩子们的心时,满宝他们四个正徜徉在县城的美食里。 甚至大头他们也进城玩了,不过他们不是一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伙伴,如今他们大了,对县城也很熟,就是年纪最小的四头和三丫,因为有哥哥姐姐们带着,他们也可以进城里玩儿。 不过和小姑不一样,他们也就在二十八这天来一趟,给自己买点「年货」,却不是像六叔和小姑他们一样发了宏愿要把城里好吃的东西吃一遍。 因为读书,几个孩子今年可是花了不少钱。 束脩及一些大的花销都是家里出的,但他们自己也有钱,需要换一支笔,或买一些墨条的时候,便忍不住从小姑那里取出钱来买。 一来二去的,他们的存款极快的在缩水,所以他们如今都很节省,大头他们今年就没买布料做衣裳,大丫她们连头绳都不买了,一直用旧的。 毕竟他们上学以后就没空再帮家里卖姜和山药,自然也就没了收入。 不知道为何,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念起傅二小姐来,要是她还在,每次休沐给她送一份糖果也是能赚一些的。 唉~~ 满宝也在嘆气,看着前方排队的人在嘆气。 白善宝探头往前看了一眼,然后和满宝道:「看着很好吃啊。」 很快就轮到他们了,摊主问:「五文钱一个,你们要几个?」 四人商量了一下,最后道:「要四个!」 摊主便把四个烤好的柿子给他们装盘子里,管钱的白善宝付钱。 第596页 四人占了一个桌子,纷纷趴下去一起观摩,满宝道:「颜色比柿子深多了。」 周六郎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道:「热乎乎,也软乎乎的。」 白善宝吸了吸鼻子,下了定论,「更香,好一股清香的味道啊。」 白二郎咽了咽口水,「我觉着一定很甜,我们要怎么吃?」 当然是学着别人的样子,拿起一旁的芦苇条插进去吃啦。 四人吸了果内的汁水,又将柿子皮也都吃了,心满意足的道:「真好吃呀。」 「可惜吃不下了。」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道:「今天吃了好多,我们先回家吧,明天再来。」 然而今天他们还没去酒楼里吃呢。 三人惋惜了一阵,便都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慢悠悠的往回走。 没办法,刚吃得撑撑的,要是走得快了,肚子会疼的。 满宝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大冬日的,刚吃饱的人特别容易犯困,满宝现在就特别想睡觉。 她睡眼朦胧的左右张望,想要靠看路两边的摊位和铺子来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就看到了一个特别眼熟的铺子,特别眼熟的人靠在铺子的门上跟人说话。 作为一个有礼貌的孩子,满宝走过去时就顺势抬手跟他打了招唿,「石大哥,你忙呢?」 周六郎跟石晓恩更熟一些,也抬起手打了一个招唿,「石大哥,过年发财啊。」 这就是一句日常问话,兄妹俩说的时候脚步都不带停顿的,继续一边打哈欠一边往前走。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只看了石晓恩一眼,发现不认识,便继续往前去。 谁知道石晓恩眯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立即把他们叫住。 他靠在门上,抬着下巴问周六郎和满宝,「我记着去年你们说过,我要是卖铺子了就先找你们,你们家现在买了铺子没有?」 周六郎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说过? 满宝仔细地想了想,却是想起来了,那是去年秋收后她进城给家里买镯子时碰上的,她挠了挠脑袋问,「石大哥,你又要卖铺子了?」 石晓恩「嗯」了一声,指着身后的铺子道:「一百二十两,上下两层,后头带个小院子,要不要?」 站在石晓恩身边的人不乐意了,叫道:「石大爷,没有您这样做生意的,我出的就是一百二十两……」 「你买就得一百五十两,」他道:「这铺子我放着慢慢的卖,一百八十两都卖得,你却砍了这么多,我不乐意卖你。」 那人气死了,叫道:「石晓恩,你都倾家荡产了,这时候还傲呢,这铺子沾了晦气,我买了生意能不能做起来还不一定呢……」 「所以你这么嫌弃,干嘛还要买?」石晓恩倒不是跟钱过不去,而是讨厌他砍价时说的那些贬低他家铺子说的话,又恰好看到了周六郎和满宝,干脆就改了主意 而且就算周六郎他们不买也没啥,大不了再卖给别人呗,一百二十两的铺子他不信卖不出去,要知道这地段可好着呢。 他要不是急用钱,也不会这个价格往外卖。 石晓恩对呆住的兄妹俩抬了抬下巴道:「我今日不急着拿钱,你们可以回家商量一下,要是要,明儿把钱拿上来给我,要是不要,我明儿就卖给别人了。」 那买家气坏了,转身就要走,可又不太捨得,毕竟他都把价格砍到这份上了,其实一百五十两也便宜了许多。 他正犹豫着,一直看着他们的满宝突然就道:「行啊,我们要了,我明天一早就拿钱给你。」 这下换周六郎和白善宝白二郎瞪圆了眼睛,纷纷去看她,「满宝,这么多钱呢,你不问问家里?」 满宝摇摇头,眼中闪闪发亮,「这个铺子我要自己买。」 周六郎挠着脑袋问,「你买了干什么?」 「送人!」 周六郎捂住胸口问,「你,你要送谁?」 「送大嫂啊!」满宝目中生辉,「送给大嫂开铺子,专门卖吃的,到时候我让大嫂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吃不完的就拿出去买,一点儿也不浪费,爹就不会拦着我吃了。」 第506章 铺子 现在的满宝可不缺钱,庄子里的鸡蛋能卖钱,庄子里的鸡也能卖钱,还有冬小麦及春秋两季的收成。 不说那些水稻豆子的收益,只今年卖给杨县令和白老爷的麦种,他们的小农庄就赚了不少。 而这些钱他们全部是三人平分,只有分不了的那部分才丢到公中做庄子里买东西的资金。 现在那些钱就堆在系统里呢,可惜,一百二十两的银子太重,钱就更重了,她找不到随身携带的理由,要不然当场就能买下。 不过,满宝也仔细的问他了,「现在县衙已经不上衙了,你得把地契给我,还得写好契结文书。」 石晓恩不料她还知道这一点儿,愣了一下才笑道:「放心,我石晓恩不会坑你的。」 他靠在门框上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问道:「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个铺子并不是满宝上次见的那家,她往里探头看了一眼,高兴的应下。 周六郎等自然兴致勃勃的跟上。 门框还站着的前买家气得不轻,顿了半响后追上石晓恩,憋屈的道:「一百五十两,我买了!」 石晓恩就顿了一下,眉头皱了皱,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卖了,已经应了给别人,我石晓恩可不做背信之人。」 第597页 满宝就好奇的回头看他。 见前买家甩袖而走后,便继续回头去看这个铺子。 这个铺子还算宽敞,里面只还放着零星桌椅,旁边还有个挺大的木架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满宝仔细的在记忆中找了找,问道:「我记着这以前也是卖布料的?」 石晓恩领着他们往二楼去,道:「是做成衣的,只这家店铺就养了六个绣娘,我家的绸缎在城里也是出了名的。」 他指着二楼里被隔开的几间小单间道:「这里头是招待贵客所用的,来选样式的女客可在此小憩,你买了店铺打算做什么?」 石晓恩道:「要是用不着自己拆了,我可不负责拆的。」 周六郎伸手摸了摸那木隔板,咋舌道:「这么好的小房间干嘛拆了呀,可以收拾出来给我们住呀。」 石晓恩鄙视的看他,随手指着后院道:「一般看店的人都住在后头,不过后头狭窄,你们要是自家住,估计不行,得自己再买一个房子。」 然后他们就去看狭窄的后院。 满宝看到后院的那棵竹子,哇的一声问:「这还小呀?」 院子虽然比不上他们家的大,但在里面蹦蹦跳跳是没问题的,一边的墙角里丢着两捆柴,旁边是一间厨房,而与厨房排成一列的还有三间房。 一间特别的小,里面只有一张床,而另一间倒是挺大,但很空,什么东西也没有。 石晓恩道:「这以前是库房,放布料的,里头的架子等都被搬走了。」 不说满宝了,就是一开始不太愿意的周六郎都喜欢得不得了,摸着铺子里的那个木楼梯问,「石大哥,这么好的铺子你就这么卖了?」 白善宝也道:「好铺子难寻,很少会有人变卖祖业的,这路段又好,就算不做生意,留着出租也能挣钱,为何要卖?」 石晓恩一屁股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只抬着下巴问满宝,「你还买不买?」 「买,」满宝也坐在他身边,歪着头问他,「石大哥,你不会是又赌输了吧?」 这会子石晓恩没说话。 满宝就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没有再说。 周六郎也皱起了眉头,道:「满宝,我们回家吧,这事总得给爹娘说一声吧?」 满宝点头,和石晓恩约定了明天一早在此交易。 逛了这么一圈,大家觉得不那么撑了,便顺道去旁边的点心铺子里买了一些点心,一边提着吃,一边走回家去。 大吉默默地跟上,一直出了城门,大吉才拉过一辆牛车。 不错,他们今日进城坐的是他们小农庄的牛车。 刘氏不太同意他们进城吃东西,所以就不愿意给他们安排马车,几个孩子还嫌弃马车坐多了呢,很干脆的换了自己农庄的牛车。 大吉赶马车的时候就不怎么挥鞭,让马慢慢地走,等轮到牛车时,那就更不挥鞭了,很干脆的坐到车辕上就开始半闭着眼睛,一晃一晃的,看着就跟睡着了似的。 牛车慢悠悠的往回走,白善宝就问满宝,「你怎么跟赌徒做生意?书上说,赌者皆不可信。」 满宝点头,「赌者是不可信,但石晓恩如今还可信。」 周六郎也点头,「石大爷在坊市里可有名了,还是很讲道义的,他既说了卖我们,就不会坑我们。」 「但人心不得不防,」白善宝不是很相信一个赌徒,道:「不如我们先回去问堂伯,问明白了交易铺面所需的手续,事后再和杨大人报备一下,以免将来有纠纷时你们吃亏。」 满宝点头,「真是奇怪,这次石大爷卖铺子,怎么没人出来拦着他了?他家那么多下人呢?」 「我近来很少入城,这事问四哥可能知道。」 这个问题一出,他们还没从周四郎那里知道消息,周四郎先从他们这里知道了他们要买铺子的事,一时惊得不行,连忙问道:「他只卖一间?还是卖许多间?」 满宝:「我们就见卖一间。」 「哎呀,你们没见着不代表他不卖,你们该多问一问的。」 满宝道:「我就只买一间,问那么多干什么?」 「你是不是傻,要是他家的铺面地段好,又不贵,家里也是可以买的呀。」 「管钱的是爹,又不是你,」满宝道:「你说了不说。」 周四郎便想了想道:「我去和爹说。」 「啥?」老周头惊得差点把烟枪敲在周四郎的脑袋上,瞪眼问道:「满宝要买铺子,然后你也想买?」 「爹,不是我也想买,是咱家买。」他道:「您忘了去年我跟您说过的,家里这么多钱留着也没用,不如拿去买铺子……」 「可拉倒吧,」老周头打断他的话,道:「谁说没用的,你知道今年光供大头他们读书就去了多少钱吗?」 第507章 理由 「那钱不是大哥他们自己出的吗?」 「是啊,可不还是我和你娘把钱分下去的吗?这羊毛还是出在了我和你娘身上!」老周头可不傻,道:「你娘都说了,等开年冬小麦收了,家里的粮食接上来了又分一次钱,我上哪儿给你们找这么多钱去买铺子?」 「爹,铺子买下来可以做生意,也可以租出去收租子呀。」 「我们家能做什么生意?」 周四郎立即道:「大嫂可以卖吃食啊。」 第598页 「满宝刚说了她送你大嫂,不用我们家买了。」 「……」周四郎:「那我们家还可以卖杂货呀。」 「去年不是说过了吗,你二哥都说了,家里卖的那些菜蔬之类的东西摆摊更好卖,你费百多两的银子就为了买一间铺子卖杂货,你不觉得亏得慌啊。」老周头道:「你知道我们家以前要攒多久才能攒下一百两吗?」 「那我们家这已经不是从前了呀,铺子不做也可以租嘛。」 「老二,县城的铺子,一个月要多少钱?」 「不一定,看位置和大小,好的,一月二两三两也是有的,差的,一两左右也能租下来。」 「你看,满宝啊,给你四哥算一算,二两银子的铺子一年能有多少租子?」 「二十四两。」 老周头就一拍大腿,「所以要我说你那铺子也不必买,买了这不是费钱吗?那些饭食不挣钱,几文钱几文钱的挣,一天得多少人吃饭才能把这百多两挣回来?」 周四郎说不出话来,他总觉得老爹这帐算得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满宝也觉得不对,她想了想道:「爹,铺子也是能往下传的,就跟地似的,就算出租,七八年租金就回来了。」 「可你钱使进去了,我们家家底还薄,万一出个什么事急用钱呢?」 「再卖呗,」周四郎道:「好地段的铺子不愁卖。」 老周头就笑,「那现在石大爷家的铺子位置好不好?」 「好!」 老周头:「好,你先前说他那铺子值多少钱?」 周四郎:「……一百八十两是没问题的,遇上好的卖家说不定能卖出二百两也不一定。」 「所以你看,他现在就卖一百二十两,为啥?」老周头拍着大腿道:「因为他急用钱啊,啥叫急用钱,要点便在一急上。」 老周头道:「我们家家底儿薄,家里有这么多人,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今儿掏家底买了铺子,明儿家里出事急用钱,你再倒腾出去,你还能卖之前的价吗?」 周四郎沉默。 老周头道:「你们想买铺子可以,家里如今的地也够多的了,足够我们一家老小种的了,并不用再买地。但那也得等我们家存够了家底再说,什么时候花个一二百两不至于碰到家底的时候,我一定买。」 不过老周头还是忍不住嘟囔,「那铺子买来干什么哟……」 钱氏瞥了他一眼后对周四郎道:「听你爹的。」 周四郎便只能嘆气,然后问道:「那满宝还能买自己的铺子吗?」 老周头倒是想反对,但略一想,便把话头收回去,反而问满宝:「你们今天进城干嘛去了?」 「吃好吃的了。」 「花了多少钱?」 「也不多吧,也就百多文。」 这一百多文还是四个人一起花的呢。 老周头却很心痛,立即道:「买,满宝想买就买。」 买吧,反正闺女的钱也到不了自己手里,留着四处撒钱花着玩儿,还不如买铺子买地呢。 老周头问:「买了给家里用吗?」 满宝摇头,「不给,这是送我大嫂的,我要给大嫂在县城里开吃食铺子,爹,你可不许抢大嫂的铺子。」 「不抢,不抢,我才懒得抢呢,我又不会做吃食。」老周头背着手起身,然后对红着眼眶的小钱氏道:「老大家的,你不会记帐,回头让大头大丫给你记帐,每月刨去成本,收益可是要交公五成的。」 小钱氏连忙应下,「我知道爹。」 老周头满意了,晃晃悠悠的出门去,「行了,余下的事我不管,你们孩子间的事自个解决吧。」 老周头一走,钱氏便也起身,笑道:「满宝,明儿让你二哥和四哥陪你们一块儿去,这外头的事,他们知道的比你们多。」 说罢也回屋去了。 两个老人一走,小钱氏立即把满宝抱进怀里,脸上又哭又笑,压低了声音道:「你这小妮子,怎么,怎么想着给大嫂送这样的东西?」 满宝就挺了胸膛道:「大嫂,我以后还要送你更多的东西呢。」 冯氏忍不住吃醋,「小姑,我们对你也好,你就不想着送我们?」 满宝纠结起来,心痛道:「一个铺子好贵的,二嫂要是想要,不如让二头二丫给你买,不然你得等我好久的……」 冯氏气乐了,点着她的额头道:「真是小没良心的,白给你做了这么多鸡蛋水喝。」 满宝整张脸都苦起来了。 二头哈哈大笑起来,道:「娘,小姑不喜欢喝鸡蛋水,你做的还没有大伯母做的好吃,小姑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不给你买的,哈哈哈……」 周二郎同情的看着他儿子。 冯氏气炸了,撸了袖子就揍他,「你也没少吃我做的饭菜,吃的时候不嫌弃,现在倒嫌弃起来了……」 小钱氏也破涕为笑,摸了摸满宝的脑袋道:「铺子给嫂子做,不用给嫂子,明儿你拿着家里的户籍去记在你的名下,等你出嫁了可以做嫁妆。」 满宝摇头,小声道:「我不要,大嫂,我以后要是想要铺子,自己再买就是了,这个是给你的,我以前说过,要给你买大房子住的。等以后我有钱了,再给你买,这次先给你买铺子。」 小钱氏忍不住小声道:「先给爹娘买才行啊。」 第599页 满宝就挥手道:「爹娘的不急,反正以后爹娘要跟我住的,以后我给自己买了,爹娘自然就有了。」 周大郎:「……满宝,我才是长子,爹娘是跟我住的。」 满宝就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哥,你肯定跟我们住呀,不然我怎么吃大嫂做的饭菜?」 周二郎立即搭着周三郎的肩膀道:「三弟,咱走吧,么妹根本已经忘了我们了。」 周三郎也起身,唉声嘆气的道:「走吧,走吧,老四老五老六,我们都走吧。」 周六郎:「我才不走呢,大嫂,回头你铺子开了我给你帮工去,你也包包子卖好不好,然后中午卖红烧肉,晚食就卖豆腐酿……」 边说边呲熘着口水。 满宝也咽了咽口水,连忙道:「还有炖鸡,新做的红烧鱼也好吃。」 周二郎就扭头对冯氏道:「知道为什么满宝没给你买铺子了吗?」 冯氏:…… 第508章 商议 周二郎脱掉了鞋子,将被子拉过来,见冯氏还是闷闷不乐的,忍不住问:「还生气呢?」 冯氏就沖他哼了一声。 周二郎躺在床上舒服的出了一口气,枕着手臂道:「别气了,满宝就是大嫂带大的,带她的时候,比疼三头还要多呢,那能一样吗?」 冯氏就踢了他一脚,差点把他踢到床底下去,「我能不知道吗,我就说了这么一句酸话,你用得着拿我的厨艺说事吗?」 周二郎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道:「我那不是怕你下不来台吗?」 「你说我做菜难吃我就下得来台了?」冯氏哼道:「你等着吧,等大嫂去县城开铺子,我天天下厨。」 周二郎:…… 说什么给小钱氏铺子是为了能经常吃到好吃的,那只是满宝那么一说,大家也就那么一听。 这个原因估计占了不到半成。 真是为了吃的,满宝多买些食材回来才是正经,不然小钱氏去了县城,家里的饭菜谁做? 说到底,主要的还是满宝想孝敬小钱氏,想要她过得更好。 冯氏是忍不住羡慕泛酸,但嫉妒还不至于。 满宝是小钱氏餵养的,那会儿婆婆晕厥病重,所以吃喝拉撒睡都是小钱氏手把手的打理,对她,比对三头还精心些。 因为她体弱,小钱氏还早早断了三头的奶,只专心餵养满宝。 满宝小的时候倒是不会叫错娘,却也更黏小钱氏多一点儿,要说吃醋,那也该是婆婆吃醋吧? 这么一想,冯氏就忍不住小声问周二郎,「哎,你说娘生不生气?」 「不会吧,」周二郎挠了挠脑袋道:「我小叔在的时候,也是把娘当亲娘孝敬的。」 他忍不住乐,「满宝这一点儿像她爹,不过比她爹强点儿,小叔小的时候直接管我娘叫娘,可把祖母气得不轻。」 冯氏道:「真是有奶便是娘。」 「有本事你当初晚生二头两年,正好赶上奶满宝。」 冯氏当真把周二郎给踹下了床。 冯氏心里的酸意都散了,剩下的几个更不会有什么想法了,不说方氏和陆芝是后来的,没养过满宝,就是何氏都没多想。 当年满宝回来时她刚进门没多久,新媳妇整个人都是懵的,战战兢兢的跟着一起瞒下这么件大事,等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又有了身孕。 等把四头生下来,满宝也已经能扶着墙壁走路了。 如果说冯氏也接手养过满宝,何氏却是没出多少力的,所以她没多想,周三郎想的也开,正悄悄和她说呢,「等大嫂去了县城,厨房里要不就你和四弟妹和五弟妹轮流管着吧,不然让我大姐专门管着也行。」 「干嘛?」 周三郎苦恼,「二嫂做的饭菜最不好吃,大嫂一走,家里就她最大了。」 他这么一说,何氏也忧心起来,想了想道:「不是还有大姐吗?大姐做的菜也不错,要不让大姐管着?」 隔壁小院里,大傢伙儿也在商量这件事,毕竟是涉及全家吃喝的大事。 周四郎埋怨满宝,「你也不早说,让大嫂再多教教你四嫂她们,大嫂这一去,厨房里谁管?」 「又不是买了铺子马上就能开,现在学了也来得及呀。」 「买了铺子不马上开,还留着费钱呀,你知不知道,这铺子多留一天你就多亏一天的钱?」周四郎立即道:「不行,明儿让二嫂三哥他们都一起去,铺子一买下,我们立即收拾,把该买的东西买了,过了初二就开张。」 周五郎连连点头,「县城每年的元宵都热闹得很呢,到时候卖吃食肯定能挣很多钱,所以这做生意是宜早不宜迟。」 「所以你看,你合该早些告诉我们的,等大嫂一走,家里就二嫂最大了,二嫂做的菜那能吃吗?」 连二头和二丫都摇头,「不能。」 满宝愤愤,「那能怪我吗?我也是今天进城才碰到石大爷的,他不卖铺子我能想得到买铺子吗?」 周四郎嘆气,「有钱就是好啊,说买铺子就买铺子。」 周五郎和周六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周四郎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按说,你挣的钱也要上交六成,怎么你就能存下这么多钱呢?我们家里也有百亩地呀,同样养着鸡鹅,一年到头所有的出息都在爹手里,那也没有这么多呀。」 第600页 满宝道:「你是不是傻,你吃的不是粮食吗?我们小农庄里出来的东西就养三个长工,连白庄头都是在白家吃的饭,你数数我们家有多少人。」 「每年买肉去的钱,吃去的鸡蛋,给侄子侄女们买的布料,还有因为家里生病去的药钱,这些可都是爹娘出的钱,可我们农庄全没这些支出……咦?」满宝若有所思起来,「我们的农庄现在有了收入,按说长工的衣服什么的不该我们出吗?」 周四郎立即打断满宝的思考,高声问道:「你觉得那些吃食定什么价格合适?」 满宝就被转开了注意力,先把刚才的问题压在了心底,和大家探讨起开铺子的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那三长工一年最多做两套衣裳,但两套也很多了,省下来的钱平分成三份,他们家么妹(小姑)也能得到一些不是? 该抠的时候还是应该抠一些才是。 不,不对,这不叫抠,这叫节约! 这边小院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睡不着觉,一墙之隔的周大郎夫妻也没睡,见妻子眼眶还是红红的,周大郎就忍不住道:「还哭呢?」 小钱氏抹了抹眼泪,道:「我就是没想到先收的是满宝的孝敬儿,你和爹娘说了吗?」 「说了,户籍都拿来了。」 小钱氏松了一口气,「明儿你绊住满宝,你和老二亲自去,记得把铺子记在满宝的名下。」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小钱氏彻底放下心来,靠在床上道:「虽然这是满宝的孝敬,但爹娘都还没有呢,记在满宝名下,以后她出嫁了给她做嫁妆。」 周大郎就看着她笑,「你想的可真够多的,特特的记在满宝名下,难道还怕爹把铺子昧下?」 第509章 热闹 小钱氏脸一红,嘟囔道:「说什么呢你,爹可不是那样的人。」 她顿了顿后道:「只是我想着,家里人越来越多,如今大家是一条心,但孩子们渐渐大了,这人一多,想法就不免多些,就算知道那铺子是满宝出钱买的,该给满宝做嫁妆。」 「可时间一长,经年累月的,不免就有忘记的。等满宝要嫁人,最少还得等上六七年呢,我估摸着爹娘心疼满宝,或许要上八九年才嫁也是可能的,到那时候再把爹名下的铺子给满宝带去做嫁妆,恐怕家里有人心里不舒服。」 小钱氏低声道:「既如此,不如一早就记在满宝名下,到时候她要带走铺子也是名正言顺。」 别说什么记在她的名下,这铺子既不是她带进来的嫁妆,也不是他们大房自己用私房钱买的,等以后公爹婆婆百年了,这些东西都是要拿出来分的。 小钱氏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想着,若为了这么一间铺子乱了家里的人心不值得;若真要乱,实惠也该落在自己人这边。 而满宝显然是被划归为自己人的。 当然,这话小钱氏就不会和周大郎说了,因为在周大郎心里,妹妹是自己人,弟弟们侄子们自然也是自己人的。 反正这会子夫妻俩已经商定,是必要把铺子记在满宝名下的。 第二天一早,周四郎便叽叽喳喳的和他爹商量,让大家都去县城里帮忙,「里头的桌椅板凳得买,里外还得打扫,看有什么东西需要置办趁着年前就给办好了,一过完年就可以开张。」 老周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挥手道:「行,除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在家带孩子外,其余人想去的都去吧,对了老大,顺道再买些吃的东西回来,家里之前备下的年货或许不够。」 他道:「你们这两日吃的也太多了些。」 他决定铺子买下来得去村里好好的逛一逛,这一来一回肯定是要拎些东西的。 而且,他们家在县城里买了铺子,也是要上报给里正知道的,上门的时候也得拎些好的点心才行,最好还得拎一条腊肉…… 想着这些人情往来,老周头是痛并快乐着,叮嘱了一番周大郎要买的东西,就挥手让他们走了。 周大郎决定架着牛车去。 满宝不与他们一起坐,直接跑到了村口和白善宝他们一块儿坐着去,至于钱,一大早的,她刚装好背篓就被周二郎拎过去了。 这么多的银子,就这么丢在背篓里,他哪里放心,所以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这种事满宝是不操心的,爬上了牛车便和白善宝商量一会儿等她办完了事去哪里吃好吃的。 白善宝道:「不是说拿了契结文书后去找杨县令看一看吗?我们去杨县令家吃好吃的?」 「咦?好呀,好呀,」满宝乐道:「听说杨县令要娶媳妇了,我们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白二郎哈哈的笑问,「你们去做滚床童子吗?」 白善宝就推了他一把道:「做滚床童子怎么了,这是福气!」 满宝道:「成亲的事多着呢,你一看就是家里没办过喜事的,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能帮的事多了去了。」 白二郎:「……哼,过不了几年我大哥也要娶亲了,介时我自然知道。」 这边说得热闹,后头的牛车里更是吵轰轰的,周大郎都忍不住走远了点儿,让坐在车上的大头自己架着车。 周六郎跟他们说够了话,就跑到前面去蹭白善宝他们的牛车坐,孩子们一看,二头和三头也爬下牛车熘了过去。 第601页 一群孩子上上下下都不用等车停,蹦下去跑过去就又一蹦,便又上了牛车。 孩子们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是看到路边的一朵野花,他们也能揪着说半天,明明是那么的常见…… 这下大吉都觉得头疼了。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往县城去,刚到城门口,他们便在城外找了个棚子停下,交了两文钱让人代为保管看守牛和牛车。 这是今年秋收后才搭起来的棚子,听说是城里一群无所事事的混混搭起来的,因为杨县令去了入城费,每到农闲时候或是过节,进城的人就很多。 一些牲畜拉着车就进去,以至于城里的街道上都有一股牛粪味,后来杨县令便有了规定,「凡是进城的牲畜,包括但不限于牛、马、驴、骡,只要当街拉屎,须得主人清理,若不能清理,那就要交给当街巡逻的衙役两文钱,以做清扫街道的费用,一次收一次钱。」 后来便有人在城外搭了这个棚子,离城门口不远,但也不是很近,就在道路两边,特别的宽敞,而后头还有无数的空地可供使用。 不论停下的是牛车、骡车、还是驴车,全是一辆两文钱,嗯,马车除外,据说是根据车的豪华程度来收钱的,反正他们上次架着马车来时被收了五文钱。 把车和牛留下,拿好了作为凭证的竹条,大家便唿啦啦的进城去了。 坐在铺子跟前的门槛上发呆的石晓恩一抬头,看到带着一大群人唿啦啦走来的满宝张大了嘴巴。 他就是卖个铺子而已,至于吗? 知道周大郎他们是来收拾铺子的,石晓恩松了一口气,拿出了写好的文书和房契,道:「我请了里正来做见证人,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满宝看过,确认契结文书没问题,便要在上面填下大嫂的名字,小钱氏连忙道:「满宝,这个让你二哥来吧,你不是要和小公子他们去看县太爷吗,总得买些东西去吧?」 小钱氏笑道:「你们先去买东西,这铺子我们自己弄就行。」 周二郎笑着问,「石大爷,满宝,是已定了一百二十两契结吗?」 石晓恩看了他们一眼,慢慢的颔首道:「对。」 周二郎就接过满宝手里的笔,笑道:「快去吧,不要跑远了。」 满宝就悄声道:「二哥,我们还想去找杨县令看一看文书呢。」 第510章 贵重的笔架 周二郎同样低声道:「不用如此麻烦,有里正做见证,石大爷在县城里也是响噹噹的人物,不会骗我们的,且一会儿我们就拿了契结文书去县衙上录了。」 满宝一呆,问道:「今儿不是休衙吗?」 「是,但你四哥认得一个书记吏,虽然休衙了,但你四哥去找,他应该愿意帮忙上一下文录,所以今天就能办好。」 满宝很是惊讶,挠了挠脑袋问,「这么急的吗?」 周二郎笑着点头,「我们虽然不是很急,但能定下的时候自然是定下心里安定些,且爹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石晓恩一直站在一旁等着他们商议,他们的声音很轻,但他也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他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对满宝道:「你哥哥说的不错,能定下自然是定下比较好,不过我的人情现在城中不值钱了,也找不到帮你办理文书的人,你们能找到人自然是最好的。」 满宝眨眨眼,点头应下。 她直觉这里头有什么东西是她还不知道的,她决定事后问一问哥哥们。 于是她走了,白善宝和白二郎连忙跟上,道:「我们还得买东西给杨大人?那钱不够了。」 满宝就大方的挥手道:「没关系,我有钱。」 她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串钱,拿着道:「我们去看看集市上有什么东西卖。」 「买些点心吧。」白二郎提议。 白善宝却道:「他们家厨娘出做的点心比外头的还好吃,我们送点心他也不吃,有啥用?」 满宝点头,道:「可惜现在集市上没什么果蔬,不然买些果子去也是好的。」 三孩子逛着逛着就走到了书铺,三人下意识的往里探头一看,满宝就一眼看到了一个雕着小猴子的笔架。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看到了,三人一起冲上去看,看到一个笔架上有三个形态各异的小猴子,或是嘴巴,或是尾巴,或是脚正接着口子,笔一挂上,就好似是三个猴子的嘴巴、尾巴和脚在挂着笔一样。 三个孩子看得哇哇的,眼睛闪闪发亮。 书铺掌柜看到熟人,立即笑眯眯的从柜檯后走出来,笑看三个孩子,「小公子小娘子们又进城玩儿来了?」 三人一起点头,满宝问:「掌柜伯伯,您这样的笔架还有吗?」 「没有了,」他笑道:「就这一个,整个罗江县再没有第二个了。」 三人惋惜得不行,不约而同的伸手摸了摸那笔架,同时表达出一个意思——想要! 掌柜笑得眼睛都快要眯起来了,问道:「两位小公子和小娘子可真有眼光,这笔架可是很难得的,亦是我求了许久才得的。」 三人一听这话就有不妙的预感,白善宝收回了手,问道:「这个笔架售价几何?」 掌柜笑眯眯的伸出两根手指头道:「二两银子。」 这下满宝也恋恋不捨的收回了手,道:「用的木料很普通啊。」 第602页 「正是因为普通才二两银子啊,要是用料讲究,以这雕工可就不止是二两了。」掌柜的将笔架对准三人,指着上头的祥云及惟妙惟肖的猴子道:「就这雕工,要是匠者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那二十两也是卖得的。」 满宝瞪眼,那都能买几头牛了? 白二郎恋恋不捨的收回目光,问白善宝和满宝,「要买吗?」 白善宝想了想,道:「我们承他关照许久,送一个贵重的礼物也是应该的。」 满宝一想也是,先看向掌柜,「能不能再便宜些?」 掌柜惊诧的看他们,「你们要一起买?」 不应该是竞价吗? 三人一起点头,道:「我们要送人的,掌柜伯伯,你便宜些呗,干脆一两半卖给我们吧,正好我们也好分派,一人半两银子。」 掌柜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瞪着满宝道:「哪有这么砍价的,一砍就是一小半去,不行不行,二两……最少给你一两九百钱。」 白善宝:「一两六百钱呗。」 「就一两九百钱。」 白二郎道:「那就再多加一百文,一两七百钱呗?」 白善宝和满宝想踩他的脚,奈何他们和掌柜的之间没有格挡,不太好不动声色的踩。 掌柜的笑眯眯的道:「一两九百钱。」 在三人的软磨硬泡下,掌柜的总算是让了一步,一两八百钱给他们。 三人便开始凑钱。 掌柜的一边给他们包礼物,一边问,「你们这是要送给谁啊,也真是够大手笔的。」 罗江县很小,别说一两以上的东西,就是五百钱以上的东西就算是大件了。 三个孩子一起凑钱买了这么贵的礼物,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掌柜都有些惊讶。 白善宝道:「送给县太爷的。」 掌柜的就忍不住眯着眼睛乐,看着三孩子连连点头,「有前途啊,有前途。」 小小年纪就知道送礼走关系了。 三人可不知道掌柜的想法,他们拿了礼物便回去找周大郎他们,他们觉得这么贵的礼物不能白出,于是决定提前去一些,这样也好让杨大人家的厨房准备他们的午食。 周大郎他们已经等到了里正,在他的见证下签了契结文书,把购置铺子的一百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当着里正的面交给石晓恩。 里正看他们交接完,拿了石晓恩和周大郎给的红包便背着手走了,临走前看着石晓恩摇头嘆息,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满宝他们回来时,石晓恩也走了,周大郎他们正带着人上上下下的清理铺子。 满宝跑进去,问道:「文书籤了吗,在哪儿呢,给我看一看。」 小钱氏就笑道:「已经交给你二哥四哥带去县衙上录了,你们给县太爷买了什么东西?」 满宝轻咳了一声道:「我们凑钱给他买了一个笔架。」 「只买了笔架吗?应该再买些点心之类的带上的,」小钱氏道:「去人家家里做客可不能失礼。」 在小钱氏看来,笔架是很廉价的东西,他们家里孩子们用的笔架都是周二郎用竹子给大家做的,简单得很。 满宝没敢告诉他们笔架多少钱,上下看了一圈,每个人都嫌她碍手碍脚,她便往外走,「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连小钱氏都挥手,「不过也别玩得太晚,最迟申时就要回来了。」 她知道三个孩子身后一直有大吉跟着,放心得很。 第511章 踩呀踩 县衙休衙,杨和书这两天都没什么事儿做,满宝他们找上门来时,他正在家里自己弹琴作乐子呢。 一见满宝他们,便立即招手笑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觉得无人陪我说话呢。」 三人跑上去,杨和书坐在敞开的亭子里,但脚边却放着一个火盆,见满宝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的琴看,便笑问,「想学吗?」 满宝点头,白二郎摇头,白善宝却道:「我会。」 「哦?」杨和书看了看白善宝,笑道:「你这样的年纪的确也应该学音律了,你们先生还没开始教你们?」 三人一起摇头,白善宝道:「但我祖母有教,偶尔习之而已。」 杨和书点头,「学些音律好,闲时可抒散心情。」 白善宝眨眨眼,但他祖母教他时不是这么说的,祖母说的是,读书人都会些音律乐器,不然以后出去会被人耻笑。 杨和书兴致起来,干脆给他们讲起琴来,讲了好一会儿才收口,问道:「你们今儿怎么有空来找我玩儿?」 白善宝就从大吉手里接过礼物,道:「我们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三人将他们决定吃遍整个县城的主意告诉了杨和书,杨和书看着三个孩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真是难得的童趣,你们昨儿都吃了什么好东西?」 县城就那么大,就算现在摆摊的小摊小贩多了,也不够长居此处的杨县令吃的,所以不论他们说起什么吃食,杨和书都吃过。 四人一边讨论起美食,一边拆了礼盒。 看到里面的笔架,杨和书怔了一下。 三个孩子都特别得意,问杨和书,「好看吧?整个罗江县可就这一个笔架,我们花了好多钱才买下的。」 「……」杨和书忍不住问:「花了多少钱?」 「反正很贵就是了,」白善宝道:「够我平日买十副笔架的了。」 第603页 杨和书点头,「那是挺贵的了。」 可惜他有点儿欣赏不来呢? 杨和书又盯着那充满童趣的笔架看了好一会儿,摇头失笑起来,将其交给下人,道:「摆到书房里去吧。」 下人应下,小心翼翼的把笔架抱下去。 知道满宝要在县城置办铺子了,杨和书便一乐,「你家的日子现在是越发好过了,已能买铺子了?」 「是我买了送我嫂子的,我爹可捨不得买。」满宝将她爹的那番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杨县令,道:「我估摸着,不攒上三五年的钱,我爹是不会捨得拿出钱来买铺子的。」 杨和书便笑道:「你父亲的话原也没有错,这世上有天灾人祸,亦有旦夕祸福的说法,家里多留些现钱总是好的。对了,你大嫂那铺子打算拿来做什么?」 「做吃食。」 杨和书便一拍掌,大乐,「我猜也是,到时候我一定去捧场。」 满宝便开怀的笑起来,「杨大人,你也觉得我嫂子做的饭菜特别好吃是不是?」 杨和书侧首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十分的美味,我吃过比你嫂子做的饭菜更好的,且不知凡几,可你嫂子做的味道也不差,最主要的是,不知为何,吃得让人很尽兴。」 杨和书哈哈的笑道:「也有可能是因为每次吃的时候,你们家的人用饭都香甜,我看着便也觉得好吃了几分。」 杨和书统共在老周家吃过两次饭,还是因为要和老周家买麦种的时候才去吃的。 说实在话,他还是挺喜欢吃小钱氏做的饭菜的。 满宝骄傲起来,道:「到时候大人去了,我让我大嫂给你算便宜些。」 杨和书笑着点头,「好。」 四人叽叽喳喳的说话,便到了用午食的时候,杨和书特别大方的请他们一起留下用午食。 厨房老早就知道今天有客人在,于是很进行的置办了一桌席面。 实在是后院主子太少了,就杨和书一个,他要求又多,既要种类多,又要节省不能浪费,每次厨房给他做饭菜都要思考了再思考,都快要烦死了。 所以厨房是最喜欢来客人的。 一有客人,他们能做的菜式就多起来,且不用很控制量,以至于做菜的时候束手束脚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满宝他们最喜欢在杨县令家里吃饭了,不仅是饭菜好吃,感觉厨房里的下人也很热情呢。 因为有人作陪,杨和书胃口大开,边吃饭边与他们说话,「今春和今秋与你们买的麦种已经发到各户手中,我以勒令收到麦种的农户种植冬小麦,可惜数量不多,还是差了一些。」 满宝就道:「那是因为大人太挑剔了,其余麦子也可为麦种,你若是嫌弃没有挑选出来的麦种好,我们便宜些卖你就是了。」 杨和书却摇头,「那麦种是在你们七里村变异而得,并没有在其他地方试种过,还是谨慎些好,先每户种上一些,若是来年产量果然也高,届时再大量购入。」 杨和书笑道:「所以你们可不要把所有的麦种都预购给了白老爷呀。」 白二郎就道:「我家的庄子里今年也种了好多新麦,产量也很高的,并不用再往外买麦种。」 杨和书就笑问,「那今年两收,你父亲怎么还跟我抢?」 白二郎正要说话,白善宝就暗暗踢了他一脚,他到嘴边的话便顿住,眨了眨眼,没说话。 杨和书也并不要他的回答,只对满宝笑道:「这事还得烦请你回去与你父亲,及村里的人说一声才好。」 满宝看了看白善宝,点头道:「我会说的,杨大人,其实今年种新麦的人家不止我们村而已,其他村子也有人种的。」 杨和书点头,「我知道,那种子都是从你们村流出去的,我已去查问过了,今年种新麦的那些地收成的确比旧麦要好,但范围还是没出白马关镇,所以我们不急。」 「我爹就没这么多讲究,」白二郎就被白善宝踩住脚,就连坐在白善宝旁边,跟他隔了一个位置的满宝都伸着脚踢了他一下,白二郎瞬间眼中带泪,委屈得不行。 三孩子桌子底下的动静不大,却也不小,杨和书发觉了,见白二郎眼中带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与你父亲不同,他做的是商事,我行的是官责。」 所以他得更小心一点儿。 第512章 兵丁 满宝见了很好奇的问,「杨大人,不是说民商要分开吗?」 杨和书摇头失笑,幽幽地嘆了一口气道:「这世上的事哪儿分得那么开?白老爷只要不是自己组了商队走商,那就没人能改他的籍。」 杨和书看着她笑道:「比如你给你嫂子买的这个铺子,也算不得从商,难道民商分开就要把街上偶尔进城来挣些零花的也算在内吗?」 三人连连点头,贊同不已,白善宝看着他,「那大人怎么还一脸忧色呢?」 杨和书就摸自己的脸,「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三人一起点头。 见白二郎都点头了,杨和书就嘆气,「看来是放松日久了,我忧的不是罗江县,忧的是朝堂。」 杨和书起身,看着亭外小池塘里有些枯黄的荷叶,幽幽的嘆道:「罗江县贫困,并无大士族大豪绅,民为民,商为商,民与商之间的界定看似模煳,却很清晰,但其他地方并不是。」 第604页 他嘆了一口气,一回头,就见三孩子已经吃饱,却又忍不住伸手去摸点心来吃,正吃得津津有味。 杨和书:…… 算了,他和三个孩子说什么呢? 这样的愁事,别说他们听不懂,便是懂了,此时又能做什么呢? 杨和书转移开话题,「善宝,如今你读的书也不少了,可有想过来考县学?」 白善宝摇头,「祖母和先生都说,我如今能与先生读书,以后直接去考益州的府学。」 杨和书微讶,不过一想到庄先生便又释然,「庄先生的学识并不比县学里的训导差。」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白二郎身上,笑问,「你呢,要来考县学吗?」 白二郎连连摇头,道:「我可不来,我更喜爱和庄先生一起读书。」 杨和书便哈哈大笑道:「你也该努力些才是啊,将来可去京城求官。」 白二郎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连我都能求官?」 「但有所能,圣上都会用的。」 白二郎便沉默起来,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杨和书看向一旁安静的满宝,不知为何,心中很是惋惜。 因着这股惋惜,杨和书起身笑道:「走吧,我与你们去县城里走走?」 三人刚吃饱,正好有些犯困,出去走走消消食也不错。 因为过两天便是除夕,不少人来县城准备年货,城里来来往往皆是人,热闹不已。 早上还不显,这会儿午时还未过,正是县城里人最多的时候。 满宝差点被人冲散,吓得白善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道:「小心被拍花子拍走。」 「那拍花子好有胆子,敢当着杨大人的面拍我。」 白善宝:「他们又不知道他是县令。」 他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走吧。」 俩人追上更前几步的杨县令和白二郎,感慨的道:「杨大人,现在城里好热闹啊。」 杨和书也笑着点头,「是很热闹,比去年好多了。」 几人说着话往前走,正碰上一群兵丁吵吵闹闹的挤过来,把他们给挤到了一边,杨和书差点摔到地上去,抬头便见一群兵丁正推开众人挤进一家小饭馆里。 杨和书不由皱了皱眉。 满宝睁着大大地眼睛看他们,然后道:「他们不像是罗江县人。」 杨和书惊讶的看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听他们说话不像,人长得也不太像。」 杨和书便又看了一眼那饭馆,领着他们进了一家茶楼,正是那饭馆的斜对面,叫了茶后才道:「他们其实也是罗江县人,便不是,也多是绵州其他县的。」 杨和书接了茶,看着满宝笑道:「不过你说他们说话不像却也不假,这些兵都是前不久才调派回来的,他们少时从军离开,如今被分拨回乡,在外十年,或十数年,乡音改了是正常的。」 白善宝很好奇,「为何要把士兵调派回乡?」 「这是朝廷的一项福政,圣上仁厚,容许年过五十和身有残疾的兵丁卸甲归家,除一些边关重镇外,其余地方都要削减兵丁,被削减的兵丁可调派回乡入驻军。」 县城的驻军一般是从本乡里徵集的,和做衙役及差吏不一样,没人会喜欢去当兵,哪怕是在当地的驻军也一样。 所以各县驻军很难满额,尤其是他们这种非边关,又非战略要地的地方,想驻军满额就更难了。 空的名额多半是地方校尉和县尉一起吃了,所以上面调派下来士兵,杨和书没有多忧虑就接收了。 因为养这些兵丁的军饷本来就是被校尉及县尉吃了,如今多了这些人,县衙的支出也并没有多多少,只是县尉和校尉少吃了一点儿。 可这会儿看见这些兵丁,杨和书却有些忧心了,他很喜欢和自己这三个小朋友分享心事,因此嘆气道:「他们若把恶习带来县城,恐怕有些难以管教。」 满宝靠在窗口那里看那些兵丁,有一个似乎嫌弃茶水不好喝,随手将碗里的茶水往外一泼。 泼到了人身上,反倒比被泼的人还凶,瞪着眼睛喝问:「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给挖了!」 满宝啧啧道:「好兇,你会打他们板子吗?」 杨和书背着手站在她身后,微微摇头道:「这种兵丁打不服的,而且,他们不归我直接管。」 这才是他最忧心的。 虽然县尉及校尉都要听他的,但一般情况下,县令一般不直接管驻军,他总不好这些小事也去插手,那就太过霸道,县尉和校尉也会有意见的。 满宝看着看着疑惑的问道:「他们吃好多,又是酒又是肉的,是不是要像当初来我家的那个坏衙役一样白吃白喝?」 杨和书:「……不是,他们来城中也有两月多了,从没听说过他们赊帐不给,只是说话行事霸道些倒是有的。」 「兵丁这么有钱吗?」满宝很疑惑,「我爹常说,当什么都别当兵,穷不说,还有可能丢命。」 白善宝看了一眼便道:「衙门刚发了兵饷吧,过年他们会多发一月的饷银过年的。」 杨和书点头,「不错。」 深受老周家的影响,满宝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们竟然拿这么多饷银来吃饭喝酒,不拿回家吗?」 第513章 不用操心 第605页 「我大哥他们要是在外头挣了钱不拿回家,直接去买酒买肉吃了,回家估计连门都进不了,不说我爹,我嫂子们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杨和书若有所思,饮了一口茶后笑问:「你家那三个长工娶到媳妇了吗?」 三孩子一呆,一起摇头,「我们不知道啊。」 杨和书就笑道:「回去问一问,你们到底是庄主,才一个小庄子呢,也该关心关心长工。」 三人愣愣的点头。 杨和书与他们去看了一眼满宝买的铺子,还没到跟前他就眯起了眼睛,「这可是个好地方,你怎么买到的?」 「之前的店家我认识,所以他就卖给我了。」 杨和书思考了一会儿便道:「这似乎是石家的铺子。」 「是啊,是啊,就是石大爷卖给我的。」 杨和书沖她笑,「你认识的人还挺多的。」 满宝不好意思的一笑,「县城就这么大,我来得多了自然就认识了,您也认识他吗?」 杨和书背着手站在街道的对面看着老周家的人在铺子里忙进忙出,笑道:「你都说了,县城就这么大,我都来了快两年,自然是认得他的,石家也不是无名之辈。」 杨和书脸上的笑意微淡,道:「石家败落了~~「 白善宝看了一眼满宝,便偏头看向他,问道:「是因为赌吗?」 杨和书微微颔首,起身往铺子里走,道:「入秋时,石家的老爷子过世了,石晓恩便开始卖地和卖铺子,听闻他欠了人一大笔钱。」 满宝不太开心,心里很难受的问道:「大人,县城为何容许赌坊存在?」 杨和书低头看满宝,满宝睁着一双琉璃一般的清澈眼睛认真的看他,杨和书便移开了目光,淡淡的道:「朝廷并不禁赌,且圣上也喜好斗鸡。」 满宝瞪圆了眼睛,「皇帝也赌钱?他就不怕赌得倾家荡产吗?」 满宝一说完就自己觉得不对了,她皱着自己的小眉毛道:「皇帝能输得倾家荡产吗?」 「估计很难,」白善宝道:「他没钱了可以找我们要。」 满宝的脸就都苦起来了,杨和书看得好笑,就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你们还小,这样的事还暂且不用你们烦恼。」 白善宝却板着小脸道:「等我们长大了,这样的事我们也不必烦恼的。」 周大郎已经看到了杨县令,连忙迎出来,「县太爷怎么来了?」 杨和书露出笑容,笑吟吟的上前道:「听闻满宝在城里买了个铺子,所以我来看看。」 老周家的人对杨和书的到来都表现出十分的欢迎。 废话,以后他们家要在县城里做生意了,那当然得和县太爷搞好关系,好歹有个靠山不是? 周大郎把店铺里找出来的椅子都搬了出来给他们坐,杨和书摇手笑了笑,在一楼的大堂里逛了逛,笑道:「这铺子看着还不错,打算何时开张?」 周大郎道:「铺子里少些桌椅板凳,厨房里的东西也要置办,估摸得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所以我们想着过了初三再开张。」 杨和书点头,「不错,到那天你们给我下张帖子,我来贺喜。」 周大郎兴奋不已,连连应下。 周二郎和周四郎他们却还没回来,一直到他们把铺子里外打扫干净要关门回家时俩人才一身酒气的回来。 周二郎掏出一份文书给他们看,笑道:「已经录上了,我和老四亲眼看着他录上的。」 周大郎问:「费的钱多吗?」 「并不费什么钱,」周四郎笑道:「只花了百多文钱请他吃了一顿好的。」 周大郎便放心了,将文书及房契一起收起来。 满宝好奇的探头去看,周大郎就拍了她脑袋一下,道:「赶紧回家去吧,爹娘肯定着急了。」 满宝便不管了,反正这铺子又不是她的,大哥和大嫂自然会管好的,她只等以后有空了来县城吃好吃的,或是让大哥给她带回去。 满宝爬上牛车,坐到白善宝身边,和他商量着给长工们相亲的事,「我觉得不能让他们自己找媳妇了,这都两年了还没找到,我觉着得给他们相亲。」 「不是你说的,他们没钱,人家不肯嫁他们吗?」 「那这都两年了,他们还没存下钱来?」满宝瞪眼,「前儿我们还发了过年的大红包呢。」 白善宝一想也是,主要是他觉得杨县令的提议很怪,所以也想去看看,他干嘛让他们注意长工娶妻的事。 结果他们回去才开了一个头,白庄头就弯腰道:「正要和小主子们说呢,三个长工都打算成亲了。」 满宝就把才喝进嘴里的水给喷了,白善宝也瞪大了眼睛,「三个全都要成亲了?」 「是,」白庄头也无奈的很,「他们也是前儿晚上才告诉小老儿的,说是都打算成亲了,要和主子们回禀一声。」 满宝:「这都快要过年了,这时候才告诉我们,酒席什么的还来得及吗?还有聘礼,房屋摆设这些。」 白庄头就笑,「满小姐,他们娶的都是二嫁的寡妇,有两个还带着孩子呢,家里穷,哪有这么多讲究,什么聘礼嫁妆都没有,只把铺盖一拿来,打算着三家一起吃顿饭就算成了。」 满宝和白善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成亲的,半响才回过神来,有些结巴的问:「也不拜堂,也不请酒吗?」 第606页 白庄头点头道:「小老儿今儿去看过了,窗上和门上贴了他们自家剪的囍字,说是明儿等女方来了吃一顿饭就算成了。」 他道:「好在房子都是现成的,他们成亲也可住在房子里,但庄子里多了人,是把她们一併雇了,还是不用他们都得小主子们拿个主意。」 满宝问:「他们有地吗?」 白庄头摇头笑道:「他们都是妇人,改嫁是不能带走夫家田地的,如何能有地?倒是有两个带着孩子,但孩子都还小,就算能继承生父的永业田,这回原来的村子耕种……」 「哦,她们不是我们七里村的人,」满宝这才想起来,挠了挠脑袋后看向白善宝,「干脆全都留下吧,你不是嫌弃他们种的菜蔬总是不精心,养的鸡也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白善宝嘟囔道:「我们养了一百多只鸡,结果下蛋的时候才比你家的多几个,行吧,都留下吧,工钱就比照着他们的来,告诉她们,若是干得好,明年给他们提工钱。」 白庄头立即弯腰应下。 第514章 参与 三个长工要娶的都是曾来庄子里帮过工的妇人, 这两年,每当农忙,男人难请的时候,满宝他们就会连女人都请,一样的工钱。 一开始来的只有十来个人,且年纪都还挺大,但似乎是看来七里村干活儿还挺安全,并没有人欺辱她们,又实在拿到了工钱,愿意来干活儿的人就多了。 后来多到每次要招人都要先挑选一翻。 而且,不仅满宝觉着女人干活更细緻也利索,就是白庄头也变得更喜欢用女人些。 除了一些比较重的体力活儿外,其他农活,绝大部分女人都不弱于男人。 三个长工就是这么和他们未来的媳妇认识的。 三人皆是寡妇,年纪并不大,且在夫家娘家的日子不太好过,这才想着出来打短工。 三个长工的条件并不好,两年前被满宝算的一番帐惊醒,后来就开始省吃俭用的存钱了。 基本上,除了农庄给的吃食外,他们已经不怎么往外买东西来吃了。 所以两年下来也存了些积蓄,这才开始想着娶媳妇。 找过王媒婆,可惜他们就算有了些积蓄,七里村附近的岳丈和丈母娘们还是没看上他们。 没地、没钱、连房子都是主家的,谁会把闺女嫁给这样的人? 所以他们的亲事难说。 王媒婆给他们说的都是丧夫的寡妇,相看过两三次后三人竟然自己起了心思,然后自己找去了。 今年连着的夏收和秋收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庄子里请了不少妇人来干活儿。 三个人不像以前那么老实,只待在自己要收割的那一块区域里干活儿,而是开始拿着镰刀乱晃。 他们是长工,和短工不一样,可以想割哪块就割哪块。 也有可能是白庄头看出了他们的打算,放任了,然后他们就这么这个帮一下,那个帮一下,然后就帮出了一个媳妇来。 他们自然也是想办个热闹的酒席的,但他们亲人不在这儿,朋友就是白家的下人和长工。 最主要的是,他们钱不多,所以思来想去,三家还是决定不办什么酒席,趁着要过年,三人凑一桌席面的钱,到时候弄得丰盛点儿,三家的人凑在一起吃顿饭就算行了。 但满宝觉着这样也太寒酸了,主要是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悄没声息娶媳妇的。 白善宝也没见过。 于是俩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娶媳妇还是得热闹热闹。 于是第二天俩人便叫上白二郎,三人死缠烂打的从各自的家里讨到了些过年要用的爆竹。 然后三人一起出钱,请白庄头去集上採买了些食材回来,直接请了厨娘去小庄子那边做菜,让三个长工可以请朋友一块儿去庆祝庆祝。 三个长工和刚拎了包袱到小庄子的三个年青妇人都惊呆了。 满宝他们却很开心,凑着热闹忙进忙出的跑,三个长工眼眶微红,很想给三人磕个头。 结果三个孩子并不喜欢他们磕头,白善宝一脸严肃的道:「成家之后就更要勤勉干活儿,给你们的工钱已经提过一次,若更好,来年的工钱只会更高,给的过年红封也会越高。有了钱,你们也好养家。」 三人连连称是,弯着腰道:「善公子,我们单收拾出一桌来给你们吃饭好不好?」 白善宝才要说好呀好呀,就见前来赴宴的下人及长工们都聚在另一边,虽不是畏畏缩缩的,但谈兴也很少,并不像他在村子里参加过的那些婚宴一样开怀热闹。 他想了想便道:「我们就算了,你给我们一把喜糖,让我们沾沾你的喜气就行。」 「沾,沾,」长工们高兴得不行,立即抓了一大把喜糖来分给三个小主子,「应该是我们沾了小主子们的福气……」 白善宝与他们客气了一下,便接了喜糖拉着两个小伙伴离开,他们并没有就回村子里去,而是转身上山去了。 三个长工没留意,才把小主子们送走,立即回去待客。 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那些他们处得比较好的朋友冲上去拍着他们的肩膀和胸膛哈哈大笑,纷纷打趣:「你们行啊,一下三个都娶着媳妇了,来来来,跟我们说说,你们是怎么摸着人小手的?」 第607页 白善宝走了一段儿回头往下看,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热闹景象,便微微点头道:「我们果然不应该留在那儿。」 满宝也点头:「这才像是要办喜事嘛。」 白二郎则左右看看,问道:「那我们午食吃什么?」 满宝就跑到大吉身边,打开看他手里的食盒,笑道:「吃这个呀。」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跑上去看,看到里面的一整只蒸鸡和好几个小菜,高兴起来,「这是哪来的?」 「厨娘给的,」满宝道:「善宝一说不留下,厨娘就给我们准备好了,我们在山上吃好啦。」 白善宝和白二郎高兴的点头答应,三人一起找了块视野好,又还算干净的地方坐好。 大吉见他们都是一屁股就坐在草地上,忍不住想起了他们家老爷,摆食物的手便一顿。 「快点呀,快点呀,我们肚子还真的饿了。」 「大吉快坐下,你坐在这儿,不会挡着我们看前面。」 大吉便笑着转移了一下位置,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然后道:「少爷,堂少爷和满小姐要是早说来野炊,那我们应该带上蓆子才是,不至于要席地而坐。」 满宝不以为意,「扛着蓆子出门多麻烦呀,野外何地不能坐?」 白善宝点头,「反正我们也没少坐。」 白二郎:「就是,就是,泥潭里都打过滚的。」 白善宝立即道:「我没有,我可没打过滚。」 满宝没说话。 把菜摆出来,四人便开吃,一边吃一边看着山下连绵而去的田地,不知为何,就是开心得不行。 满宝指着头顶的果树道:「待明年,他们应该可以结果了吧?」 「应该吧。」白善宝也抬头看了一眼果树,笑道:「再来年就是第三年了,看这树冠,应该是可以开花结果了。」 第515章 名字 满宝他们才进村,便有村民和满宝打招唿,「满宝,你回来了呀,你们的小农庄怎么样了?」 满宝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村民便接过话头了,「那还用说吗,一定是好的呀,对了满宝,明年我们家也种冬小麦,到那会儿白老爷他们还挑麦种吗?」 「人家不买麦种你就不能种冬小麦啦,就算不能卖出去,种着吃也是不错的啊。满宝啊,听说你给家里买了一个铺子?花了多少钱啊?」 「最少也得一百两吧。」 「哪里要这么多,这县城里的铺面不会很大,七八十两应该也能买了吧?」 满宝一听,立刻拽着白善宝和白二郎熘了,背后人一喊,她立刻道:「叔伯婶婶兄弟侄子们,我们先回去写作业了,不然先生要打板子的。」 众村民:…… 满宝成功的熘了,跑到她家门口才松了一口气。 白善宝跑得太急,有些喘不上气来,问道:「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你们家的事就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满宝想到了一大早她爹就抓了一大把喜糖出门,还拎了一些喜饼呢。 满宝重重的嘆了一口气,对俩人道:「在村子里,就没什么事是秘密。」 白善宝皱了皱脸,哼哼道:「那这两天你就只能自己待家里了,或者来我家玩儿,我是不愿意与你一起出门玩了。」 反正他是不喜欢被人围观的。 「不一起就不一起,外头这么冷,我才不想出门玩呢。」 话是这么说,满宝也有些不高兴,于是俩人各自哼了一声,转身各回各家。 一旁的白二郎莫名其妙,「你们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我们没吵,你少污衊人。」满宝和白善宝异口同声,这才对视一眼,没那么生气了。 满宝特别大方的挥手道:「行了,明天一早我去找你写作业。」 白善宝点头应下,而白二郎直接转身就走,「我明天跟二头约好了去河边挖泥鳅。」 「周立威!」一道声音突然从满宝身后响起,还大声,吓了大家一跳。 大家回头看去,这才发现二头正掐着腰站在门口,他等着白二道:「白二,都说了我叫周立威,你得叫我立威。」 「那我还叫白诚呢,你干嘛白二白二的叫我?那我是不是也能叫你周二?」 二头偏头想了想,拒绝道:「不行,县城里好多人都这么叫我爹,你不能这么叫我。」 他那么一说,白二郎就更喜欢这么叫他了,立即一边倒退着跑,一边叫道:「周二,周二,周二,我以后就叫你周二了。」 二头气得撸起袖子就去追他。 满宝不理他们,挥手和白善宝告别后就跑回家找她爹算帐。 老周头刚从里正家回来,将怀里的房契等东西都拿出来放在盒子里放好,小心翼翼的抚平了便将盒子合上。 满宝突然冲进来,吓得他一个激灵。 「爹,你怎么把我们家买铺子的事宣扬得谁都知道了?」 老周头抚了抚胸口道:「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能说?」 他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拎着东西去找村长和里正的时候被人看见了,人家既问了,我总不能不说。」 满宝信他才怪。 「对了满宝,这铺子有了,牌匾却还没有呢,你大哥说原先的匾额是绸缎布庄,不适合我们的店,所以还得重新取名字。」 第608页 老周头笑眯眯的道:「我看这名字就你取好了,也不必做牌匾,直接支一面旗子就行,旗子我都叫你四哥买好了,回头你亲自把店名写上去,挂上就好。」 满宝便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叫什么名字好?」 「哎呦,我又不是读书人,我哪知道叫什么名字好?」 「可去吃饭的又不都是读书人,我们觉得好听的名字万一你们觉得不好听呢?」 钱氏想了想道:「也不必叫太复杂的,直接叫周记也行。」 「周记饭馆?」 老周头便一拍大腿,乐道:「就叫这名字,咱老周家开的饭馆子,叫这个名字最贴切了。」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转身便跑去找周四郎要旗子了。 周四郎将旗子给她展开,指着上头的图案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专门做吃的标记,这些旗子还得从衙门旁的杂货铺里买,别的地方还买不着,可真够麻烦的。」 满宝拿出自己最好的墨,研开,然后拿了最粗的那一支笔沾墨。 她很少用到这只笔,只偶尔练字时会特意用它,其余时候都喜欢用小一号的笔。 满宝沉了沉心,运笔一气写下四个字。 周四郎点着念出来:「钱-记-饭-馆!」 周四郎晃着脑袋接道:「好俗的名字啊,好名字!」 方氏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满宝却深以为然的点头,「名字俗气,说明取得很合大众的胃口呀,做饭馆就是要迎合大家的口味嘛。」 「不错,不错。」 兄妹俩皆是笑吟吟的,都对这个名字满意得不行。 旗子被拿到大院那边交给周二郎用竹竿撑起来时,老周头还笑眯眯的,但等旗子张开,他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他仰着脑袋看了老半天,有些心虚气短,忍了许久,还是人没忍住,嘀咕道:「难道我一直认错字了?把钱当成了周,把周当成了钱?」 周二郎扯了扯绳子,确定旗子固定好后便回头笑问:「爹,你说啥呢?」 老周头轻咳一声,道:「我说你把你妹妹取的名字念给我听听。」 周二郎认得的字也不多,但至少家里人的名字他都是认识的,一些常用的字也能认识,虽然大部分不会写。 但他依然很有自信的点着四个字道:「钱记饭馆!」 老周头瞪圆了眼睛,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嘛,我怎么会认错,都这么些年了,偶尔衙门要收税我签的都是自个的名字,这这这,这就是钱字嘛。」 周二郎呆呆的道:「是钱字呀,我也没说它是周字呀。」 「你知道什么,它本来应该是周字的,满宝呢,这小丫头又背着我干坏事,赶紧去把她给我找过来。」 第516章 遗传 满宝被找来了也不怕,她的理由特别充分,「本来就是送给嫂子的,嫂子姓钱,所以叫钱记呀。」 「你嫂子的就是你大哥的,那叫周记更没毛病。」 「行,那你重新买一面旗子来,」满宝特别大气的挥手道:「我到时候我重新写上去就行了。」 老周头就瞪着旗子上的四个字问,「不能拿去河边洗吗?」 周四郎立即叫道:「爹,这布可不好洗,字能不能全洗干净我不知道,但旗子说不定能被染成其他的颜色,那样可不好看了。」 「一面旗子多少钱?」 「一百文。」 「一百文!?」老周头大声道:「抢钱哪,就那么一块布。」 「爹,这要紧的是布吗,要紧的是布上印的图案,您不知道,官府限定了这布只能在一家杂货铺里买,其他地方根本没处买去,所以特别的贵。」 老周头看了看布,再看看他闺女,忍不住哼了一声,背着手就走。 满宝就笑嘻嘻的问,「爹,那你还换吗?」 「换什么换,不换了,钱多了烧的!」 反正铺子是在他闺女名下,甭管什么记了,反正是他们老周家的东西九成。 满宝就喜滋滋的拿着做好的旗子去找她大嫂。 小钱氏刚才将动静听了个彻底,见状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呀你,非得惹爹气一回儿。」 满宝吐吐舌头,见她正在整理箱子,就好奇的问,「大嫂,你在干嘛呢?」 「收拾一下,回头得住到县城里去,到时候我隔上两三天才能回来一趟,总得带些换洗的衣服去。」 「大哥也去吗?」 小钱氏笑道:「家里要是不农忙,他当然要去帮忙的。」 小钱氏小声道:「我和你大哥商量了一下,打算早食做些包子,豆花之类的东西来卖,那就得磨豆子,光靠我和老六可不行,所以我想你大哥也去,等农忙再回来。」 满宝连连点头,「豆花好吃,嫂子做的包子也好吃。」 小钱氏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们今天去找过白老爷了,以后学堂里的饭食就归你三嫂去做,她做饭的手艺也不差的,你在学堂,可不许挑事。」 满宝伤心了一下下,不过又很快高兴起来,「反正不是二嫂去就行。」 小钱氏忍不住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声道:「促狭鬼,小心你二嫂听见了揍你。」 满宝笑嘻嘻的,并不放在心上,结果晚上她就遭到了二嫂的报復,因为她坚持要做晚食,于是傍晚大家吃的是冯氏做的饭菜。 第609页 老周头先夹了一块筷子的菜,大家这才开始动手。 满宝左右看看,觉得中午吃的挺饱的,于是示意一下她爹,将他的碗拿过来拨了一半给他。 老周头是从来不会嫌弃饭多的,饿过肚子的人,再难吃的饭他都能吃得下去。 不过看着冯氏做出来的菜,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嘆气。 明明是一样的油盐,一样的锅,菜和水也都一样,但钱氏煮出来的菜就是青翠又好吃,她的就是枯黄色的,放的盐都差不多,但出来就是很淡,没多少味道。 唉~~ 老周家一家人同时在心里嘆了一口气,但大家不说,努力的饭菜全都吃干净,大家便放下碗筷,该干活的干活,该回去写作业的写作业。 冯氏自己都觉得自己做的菜不好吃,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沮丧,放下碗筷便乐滋滋的回屋去,今天轮到周喜来收拾碗筷。 周二郎见她高兴,忍不住问,「你高兴什么呢?」 「没什么,」见周二郎拿着一篮子的笔架要出门,就问道:「给满宝他们的?」 「嗯,说是之前的弄脏了,让我给重新做一个,还要雕个猴子上去,我哪会雕什么猴子啊,我就用刀随便的比划了两下,给他们刻了几朵花上去。」 冯氏看了一眼,觉着还似模似样,「你去顺便告诉满宝一声,以后再说我坏话小声一点儿。」 周二郎精神一振,问道:「满宝说你什么坏话了?」 冯氏哼了一声道:「她说我做菜难吃。」 周二郎:「……所以你今天晚上就自己下厨了?」 冯氏又哼了一声。 周二郎都惊呆了,看着妻子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才拿着篮子出门。 才进到小院儿,就见他闺女就开着窗在写作业,而他儿子则是在和三头说白二郎的坏话,正在和他计划着明天怎么坑白二郎。 周二郎就嘆了一口气,都说儿子像娘,闺女像爹,以前他还不太信,但这会儿他却是有点信了。 周二郎走上前去,将篮子交给二头,道:「二头啊,不,立威啊,你把这些笔架给大家分了,分完了就去写作业,别调皮知道吗?」 「知道了爹。」 周二郎一点儿也不信,不过他今天有点累,不想教他了,于是挥了挥手走了。 今年七里村过年比往年更热闹了些,主要还是今年大家筛选出了不少好的麦子,被白老爷和杨县令以麦种的价格买走了,所以大家赚了一些钱。 有了钱就忍不住多买些好吃的,有了吃便想着穿,有了穿就忍不住再给孩子们买一些玩儿的。 所以村子里便比往年热闹,而老周家则是更为热闹。 一是他们家人多,二则是因为老周家刚买了铺子的事,这算是七里村,除了白家外的头一份。 就是村长家也没能在城里买铺子的,所以大家都很激动,大过年的又没事干,便忍不住聚到了老周家聊天说闲话。 他们还观摩了一下满宝写好的旗子,纷纷夸赞,「好啊,好啊,读书就是好啊。」 「字写得真好,跟城里那些旗子一样。」 「你认字吗你?」 「我不认识,但我就知道写得好。」 「所以还是读书好啊,看满宝现在多聪明。」 「那是人家爹娘生的好吧,满宝打小就聪明。」 「那可不一定,她小时候是聪明,但也没现在这么聪明啊,她才多大啊就给挣回来一个铺子了,我觉着还是读书的缘故,这越读书,人是不是也能越聪明?」 「不对,不对,这脑子是天生的,你就是不读书,那你也比别人笨,你读了书还是比别人笨。」 「可拉倒吧,你看金叔家的大头和二头,以前不也老老实实,傻乎乎的,跟村子里的孩子一样吗?可你看他们读书以后是不是比别的孩子更显得机灵些?」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聪明的?他们读书,那满宝也读书了,他们不也没超过满宝去吗?」 对方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然后因为这一个问题,俩人差点打起来。 满宝生怕出去被他们拉住各种寒暄,所以在大头他们的帮助下,踩着梯子爬上墙,再从墙上跳到了外头,然后背着装了书和作业布包就跑去白家做作业去了。 第517章 开店 初三才过,小钱氏便和周大郎一起去县城,将县城大街小巷的饭馆子吃了一个遍,也问了一个遍,然后定下了他们菜品的价格。 初四下午,周二郎他们就在家里收拾出一些米面和豆子,在傍晚时拉到了县城给他们夫妻。 因为是第一次开店,大家都很紧张,家里大部分人都去了县城帮忙,床上睡不下这么多人,大家便顶着寒冷将一楼饭馆刚买回来的桌子和凳子合在一起,拿了从家里带来的铺盖便简单的躺在上面睡觉了。 满宝和年纪小的几个孩子留家里,要第二天才能去凑热闹。 大家还以为新店刚开,来的人应该不会很多,而且他们在县城认识的人也不多。 谁知道一大早,店门刚开没多久,爆竹刚放了第一遍,杨县令便背着手站在了门口看,然后领着万田进店去了。 县城里的一些帮闲本来是来摸情况的,一看到杨县令便躲到了一边,见他带着下人给人送了一份礼,便琢磨开来,「不是说,买铺子的是七里村的一户普通人家吗,怎么杨县令都亲自来道喜?」 第610页 「谁知道呢,反正就是认识了,叫我们的人都离远点儿,我们这位县令看着笑眯眯的,脾气可不小。」 「真是倒霉,好容易新开了一家铺子,竟然也是有背景的。」 围在店外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也有人跟着杨县令一起进店吃早食。 特别是附近同样开店的邻居,这几乎是一种习俗,为了以后更好的相处,人家新开店,只要主人家还和善,大部分都要上门贺喜一两声的。 而对于老周家这样开饭馆的,他们更喜欢了,因为打探内情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钱。 不仅附近的非同行会上门,同行也会暗暗的派人上门来吃一顿,好打探虚实。 而才上街的人看见铺子里这么多人,一看又是新店开张,便也忍不住好奇进来买些东西吃。 不错,我罗江县的人就是这么爱凑热闹。 反正吃谁家的早饭不是吃呢? 就是因为这样,开张第一天竟然是意外的忙碌,本来他们家的人够多了,只是第一次做生意,人手虽多,却也手忙脚乱的,一直到老周头和钱氏带着几个孩子来到。 他们天没亮就开始出门,所以才能来的这么早,见店里乱糟糟的,这桌定下的东西却是端给了那桌,大头和二头站在柜檯后收钱,也是满头大汗,倒不会算错,就是不记得人家吃了多少东西。 钱氏一看这样不像话,便皱着眉头对乱窜的周喜道:「你和你二嫂回厨房里去,一心只管好厨房里的事,外头不用你们管。」 又对正给人端盘子的周四郎和周二郎道:「你们两个到柜檯那儿去,老二收钱,记不住人和东西就让他们先付钱,老四把人领着去坐好,大头,你帮你二叔,二头,你去收拾桌子,和你大伯三叔五叔六叔从厨房里把东西都端出来,招唿好客人。」 钱氏这么一分派,大家便有序多了,虽然还是忙乱。 钱氏前后走了一遍,对满宝道:「你去柜檯那里帮着你二哥他们,他们记性不行,你得把人记住,别让你四哥他们把早食送错了地方。」 满宝应下。 三头和三丫四头也被派出去收拾桌子了。 这样的事并不难,他们在家里也经常做的。 满宝的记性是一向好,而这两年更好,且心算还快,客人刚把单点完她就算好了钱,于是告诉周二郎。 还满头大汗掰着手指头算的周二郎松了一口气,立即报给客人听,然后收钱。 这样一来,速度便快了不少。 满宝看着付了钱的客人被大头引到一张桌子上坐下,记下了他的位置,在大哥他们叫着菜名端出来时,她便指了位置给他们看。 这样一来,不过一刻钟,店里便有序起来,不像一开始那样吵闹了。 坐在店里吃饭的客人也感受好了许多。 坐在二楼的杨和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最后落在了正站在后院入口处的钱氏和站在柜檯后的满宝身上,他忍不住微微一笑,转身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一旁的万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果断的把目光移开。 但杨和书却还是看向他笑道:「我总算知道周满这孩子像谁了,我就说嘛,那周金看着也不似很聪明的人,她那几个哥哥,虽有精明的,但还差了少许,今儿一看,原来是女儿肖母。」 万田只能点头,「那位周太太看着是很果决厉害。」 早食的时间慢慢过去,老周家的人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还有不少的人是直接买了东西就打包走的,所以速度很快。 除了二楼上的那一桌贵客外,一楼大堂里的客人慢慢走光。 老周家的人几乎累瘫在凳子上,于是大家成功的把二楼上的贵客给忘了。 满宝则是不知道二楼上还有人,见客人都走光了,就大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可真累啊。」 大家深以为然的点头,周大郎道:「比犁地还累,这生意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才说着话,两个人冲进了店铺,大家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影便哀嚎一声,周六郎忍不住叫出声,「不想有客人了呀。」 叫老周头一巴掌给拍在了脑袋上。 「你们这是怎么了?」冲进来的白善宝见他们都瘫坐在凳子上,忍不住瞪眼,「有人来捣乱了?是谁,我让大吉帮你们。」 看清是白家的两位小公子,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纷纷道:「没有,没有,今日一切顺利。」 小钱氏揉着手臂问道:「小公子,你们吃早食了吗?」 「已经吃过了,」白善宝笑吟吟的让大吉将两份贺仪送上来,「这是家祖母和堂伯准备的贺礼,祝大嫂生意兴隆。」 小钱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接过贺礼道:「多谢小公子,多谢老夫人和白老爷,午食便在店里吃吧,现在你们和满宝先去玩一会儿,若是肚子饿了就告诉我。」 白善宝笑着应了一声,走到蔫了的满宝身边,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满宝:「累的,真是太累了。」 白善宝就挠了挠脑袋问:「可有需要我帮忙的东西?」 「有呀,帮我把钱数出来吧,我记个帐,看看早食卖了多少钱。」 第518章 计划 此时离午食还有一段时间,饭馆里便没了人,大家休息了一下便开始干起活儿来。 第611页 在钱氏的安排下,周大郎他们去挑水的挑水,採买食材的採买食材,因为今天客人出乎意料的多,昨天带来的菜蔬以及今天买的肉不够用了。 剩下的人,洗碗的洗碗,收拾桌椅的收拾桌椅,小钱氏则带着周喜和何氏等人负责厨房里的事。 要做馒头,要醒面做面条…… 满宝几个小的则将今天收到的钱都拿出来,一枚一枚的串起来,一百个一串,十串一吊。 他们卖的吃食不贵,且寻常百姓家多是用铜钱,所以并不会收到银子。 大家串铜钱也串得很愉快,大家一边数着钱一边说闲话,二丫从后厨记了帐目过来,「小姑,你看,这是今天大伯母她们用去的面粉数量和菜蔬,昨晚我便算了一下,一笼包子大概要面粉……」 二丫算出来了一个大概的数量,又道:「今天一大早做的两桶豆花也都卖出去了,那豆花就是我勺的,我数了一下,一桶约有六十碗……」 满宝将此记下,算了一下大概能卖出去多少钱。 白善宝看了一眼道:「差的似乎有些大,这是怎么弄的?」 二丫嘆气道:「今儿奶奶和小姑还没来的时候店里太乱了,有好些吃了没付钱就走的,也有些收错了帐的。」 满宝皱着眉头道:「这样不行啊,现在我们家人多还这样,等过两日我们回去了,那大嫂他们岂不是更忙不过来?」 「我看别的饭馆人也多,却井然有序,并不需要很多伙计,」白善宝道:「你们或许应该去看看别家的铺子怎么做,然后安排学着安排,一开始自然会手忙脚乱,毕竟不熟,但做上几天应该就熟练了。」 满宝一想也是,「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的,柜檯这里一般就一人,跑堂的两个,厨房那里就不知道了。」 杨和书便坐在二楼听他们在楼下讨论得热闹,总算是吃饱喝足,将筷子放下。 「多少人吃了多少亏才琢磨出来的法子,因为他们读过书,略一想便能轻易的从别人那里学过来。」杨和书摇头嘆息,「可惜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啊。」 万田不说话。 杨和书很忧伤,「明明读书有这么多的好处,大家怎么就不爱读书呢?」 楼下的人总算是听到了杨和书说话的声音,这才想起来,县太爷还在楼上呢。 满宝将数好的钱和记好的帐簿放到抽屉里,便和白善宝他们一起上二楼,「杨大人,你是在劝学吗?」 「是啊,」杨和书给自己倒了一碗水,道:「可惜我从年前劝到年后,也没多少人愿意读书,更别说考入县学了。」 他再度看了一眼白善宝,问道:「你果真不考虑来考县学吗?若你县学的成绩好,我可以向府学举荐你,到时候你可以直接入府学,都不用考试。」 白善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还是摇头道:「多谢大人,我还是想自己去考府学,我年纪还小,我觉得我总能在十四之前考入府学的。」 杨和书一听便知道他自己有计划,他感兴趣的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白善宝道:「我和先生谈过,十四之前应该能考入府学,进学两年后看有没有机会考入国子监学,入冠之前能参加科举试就行。」 杨和书便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以你的才智,入国子监应该没问题,对了,你打算考太学,还是四门学?」 「当然是太学了,」满宝看向白善宝,「国子学上不了,太学总是可以的吧?」 白善宝对自己虽然也挺有信心的,但先生总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他很谨慎的道:「我会努力的,但太学也只取五百人,我未必就能考入。」 杨和书却对他很有信心,现在白善宝年纪还小,学识就不弱于国子学的某些人了,再年长几岁考入太学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杨和书垂眸想了想,也不一定,毕竟不仅国子学,太学也是能靠祖荫进学,且人数并不比国子监少。 杨和书转眼看着楼下,转开话题笑道:「你们家这铺子的位置不错,手艺也不差,以今早来看,以后生意也必定不差。」 满宝也是这么想的。 但情况并不如他们想像的那样,新的店铺一连热闹了两三天,然后就慢慢开始冷下来了。 每天依然有不少人进店吃饭,但数量却好似刷的一下从天上掉到了半空中。 饭馆第一次出现准备好的食材没有全部卖出去,且还剩下许多。 周大郎他们也不傻,仔细的留意了一下,才发现之前三天来他们这儿吃饭的客人有相当一部分是城里其他饭馆的人提供的。 或许是吃过了他们家做的各种东西,了解了虚实以后,他们便不再上门了。 客人便一下少了不少。 加上一些爱凑热闹的人,他们有可能更喜欢就近买些吃食,自然也不来了。 周大郎他们琢磨到了这个点儿,便也不急了,「这做生意的,还是得看店老与否,看来明日起准备的食材要少些了。」 小钱氏点头,「让家里其他人回去吧,人既然少了,就不必耽误这么多人手在这里。孩子们也要准备去上学了。」 「前头有我和老六也足够了,后头你一个人能行吗?」 「一时半会儿估计还不行,我想请大妹留下。」 周大郎想了想道:「也行,大妹给你打下手。」 第612页 夫妻两就这么定下了,其他人自然是听他们的,这三天周大郎和周六郎他们也都练出来了,如今客人又不是前两天的多,应付前面问题不大。 而后厨就更没问题了,小钱氏是做惯了厨房的事的。 大家唿啦啦的回家去,老周头只叮嘱道:「像米面一类的东西,从家里拿,不够的也从村子里买,别从粮铺里买,太贵了,不划算。」 他道:「今年家里种的粮食就不往外头卖了,全留给你们做生意,至于豆子,管够,家里不够的,从村里买也简单。」 第519章 益州行 农家地里种的豆子有很多的用处,豆子可以煮菜,还可以做豆饭,当然,大部分时候是卖给粮商的。 豆子可是很重要的饲料,牛马皆爱吃,尤其是马,好的草料里是要掺进一些豆子的。 这样养出来的马才毛髮油亮,所以以前老周家的豆子多数时候也是卖给粮商的。 只是自从小钱氏会做豆腐以后,家里的豆子便很少往外卖了,加上村子里时不时的有人拿豆子与他们换豆腐,家里的豆子便不少。 以前他们做了豆腐让周二郎拿到县城来卖生意便不错,如今直接把铺子开到县城来,做豆腐更方便了,加上小钱氏从满宝那里知道了好几道关于豆腐的做法,自己又改了一些,有关豆腐的菜品便不少,也算是钱记饭馆的一个特色。 豆子便宜,做豆腐除了耗费力气和时间外,比其他的菜更划算。 但老周家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和时间了。 做了一段时间,周大郎发现了铺子里每日需要的豆腐和豆花很多,干脆就花钱买了一口石磨回来放在铺子的后院里,每天一大早,他可以和周六郎轮流推着石磨研磨豆子。 偶尔午食过后豆腐不够,下午也可以再做一次,比之他们之前要挑着豆子到街尾的磨坊去磨豆子,还得给钱更方便。 杨县令就很喜欢吃他们家的豆腐,各种豆腐,也因此,慢慢的,钱记饭馆在县城打出了名声。 客流量渐渐稳定下来。 而小钱氏和周喜对铺子里的事也越发上手,周大郎回家农忙时,小钱氏和周喜带着周六郎便能将铺子撑起来。 加上大头几个大孩子偶尔放假休沐了也会去帮忙,铺子里便不是很忙了。 认真说起来,整个七里村可能最忙的反而是庄先生和白善宝了。 庄先生如今要带着新学生,又要加重白善宝的课业,所以很忙。 满宝也很忙,不过她的忙是隐性的忙,庄先生如今虽然还让她和白善宝上一样的课,对给她布置的作业却不会那么多,所以表面上看她挺轻松的。 奈何莫老师给她布置的作业多了呀。 以前她是快要睡觉了才抽出大半个时辰进去教学室听一下课,白日里再看一看医书就行,作业什么的也都随自己心意做或不做。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莫老师突然就加快了她的进度,老师布置了作业,她不做是会心虚的, 满宝唉声嘆气的学着医术,也忙得不要不要的。 到了年底,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便正式从学堂里结业,他们在学堂里已经学会了算盘,也学会了简单的做帐。 老周头觉得他们学的已经够用了,大头他们也这么觉得,主要是先生与他们提过,他们已经把《诗经》学完了,来年要考虑学一下《大学》了,四人翻了一下小姑的课本,又晕头晕脑的听她说了一下《大学》要学的地方,四人果决的表示爷爷说得对。 于是四人正式从学堂里结业了,同时和他们一起结业的同窗也有几个,他们陆续也学了四五年的时间,不考科举,基本上学的东西就已经够他们用的了。 老周头把四个孙子孙女叫到一起,看着他们打了一遍算盘以后,满意的摸了摸鬍子,就让他们轮流到铺子里去帮忙,主要负责收钱和记帐。 尤其是大头和二头,他道:「等你们在自家的铺子里做熟练了,就出去找帐房的活儿干,花费了两年的时间,你们好歹学了一门能安身立命的手艺。」 二丫就兴沖沖的问,「那爷爷,我们呢?」 「你们啊,就帮着你们娘把自个屋里的帐理好吧。」 一旁正跟二哥学编小兔子的满宝听了立即道:「爹,可以让二丫帮娘理帐。」 老周头挥了挥手道:「不用,不用,那不是还有你吗?」 「可是开春我就要去益州了,那会儿家里花的钱多,我不在家里,娘能把帐目记清楚吗?」 老周头差点被烟给呛着,「啥,你要去益州?」 「是啊,」满宝道:「开春后先生就要带着善宝去益州考府学。」 她喜滋滋的道:「先生说要带我和白二也去见一见世面。」 「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先生也是今儿才告诉我的,我本来说要晚上再跟你们说的。」满宝又把话题扯回来,对她爹道:「爹啊,虽然开春以后多是支出,但大嫂那里每个月都有钱进来的,数目这么大还是得记起来的好,所以让二丫帮着娘记吧。」 「行吧,」老周头没太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闺女要去益州了,他很忧心,「益州那么远呢,见世面也不用跑到益州去吧?」 钱氏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在屋里也听到了,闻言看了老周头一眼,问满宝:「这一去要多久?」 第613页 「不知道,先生说府学考试是四月,我们三月就出发,提早去熟悉一下地方,事后还要再游歷一番,回来的时候估计要入秋了也不一定。」 「这么久?你一个人出去我可不放心。」 周六郎立即举手,「爹,爹,让我跟着一起去呀。」 老周头就瞪了他一眼道:「你安分点儿,叫你回来是去相看的,你再跟着你妹妹出去半年,你还娶不娶媳妇了?」 「我也才十七,一点儿也不急。」 「翻过年就十八了!」 周六郎:「……爹,我生日跟满宝就差了几天,我们能不能不翻年就算一岁啊。」 老周头就哼了一声,道:「明天你就给我回县城去帮你大嫂的忙,你瞧瞧你,那心也不知道咋长的,你五哥十三四岁上就知道要攒钱娶媳妇了,你呢,都十八快十九了,还不想娶媳妇……」 「爹,你才刚说我翻过年才十八呢,怎么就十九了?」 「虚岁,知道啥叫虚岁不?」 刚满了十七岁不到两月的周六郎:……他最讨厌虚岁了。 满宝乐得咯咯的。 老周头的目光就看向她,语重心长的道:「满宝啊,你也不小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外头乱跑,要不这次益州你就别去了。」 第520章 后悔 满宝道:「爹,就是因为我不小了,所以才要出去看一看世面呀,我都长大了,你就放心吧。」 她安慰她爹,「这次有先生,有白善宝和白二郎,还有跟着的大吉,路上不会有事的。」 老周头忧心忡忡,「那这一趟得要花多少钱啊,穷家富路,这外出要带的钱可得带够了。」 「爹你就放心吧,我有钱。」 老周头见她不心疼钱,又立即找了另一个藉口,「那也不行啊,你一个小娘子跟着他们到处走我不放心啊。」 周六郎就眼巴巴的看着满宝。 满宝就指了他道:「让六哥跟我一块儿去。」 「那不行,不能耽误你六哥娶媳妇。」 「那还有我呢,」周四郎也是跃跃欲试,「爹,让我去照顾满宝吧。」 老周头就瞪了他一眼,老六也就算了,年纪小,心性不定想不到,他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老周头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那你要是走了,万一我和你娘病了找谁治?」 「有老大夫呢,」满宝道:「我前天才去看过老大夫,他现在身子都还硬朗呢。」 陆芝进门以后,满宝把他们家的两本薄薄的医书给抄了两份,自己留了一份,一份和原本送回去给他们家。 在和老大夫交流的时候,满宝很大方的将自己现有的医书也复制了一份送给老大夫。 反正百科馆内的书,花费积分复制的时候,它们会参考这个世界的排版和文字来列印。 只是可惜,她的科科不是收录书籍的系统,不然直接把这个世界的书让科科收录,再通过系统列印出来,只要有积分,她想要多少本就要多少本。 想想就是很激动呢。 老大夫收到了书,当时就跟年轻了五岁似的,本来奄奄一息看着似乎要病死的人竟然一下胃口就开了,然后人也精神了,手脚也利索了。 所以满宝觉得家里人生病找老大夫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因为她在治病这一方面未必比得上老大夫,虽然她似乎读的医书更多,从书里看过的病症也更多。 老周头找了许多的理由,发现都不能把小闺女留下后就唉声嘆气起来。 晚上,钱氏就悄悄问他,「你答应孩子去吗?」 老周头很忧伤,「我还能不答应吗?」 钱氏没说话。 老周头嘆气道:「以前啊,总想着这孩子乖,所以什么都顺着她,后来是看她聪明,然后家里的大事小情也都顺着她,到现在,她主意大着呢,我说不给她去,她就能听我的了?」 如果是其他的孩子,估计是跑不出他的手掌心的,但满宝那孩子不仅聪明,她手里还有钱,而且是很多钱,她想去什么地方去不了? 想到这里,老周头立即问钱氏,「满宝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手里有多少钱?」 「没有,怎么了?」 「你倒是问问她呀,」老周头皱着眉头道:「我想了想,这一去就得花费两个人的钱,那孩子花钱素来大手大脚,去年又刚买了一个铺子,恐怕手里的钱没那么多了,所以我们给她拿一些钱?」 老周头算术不好,钱氏却是好的,她也不算其他,就算满宝今年交给家里多少钱,就知道她今年自己赚了多少。 再算一算她买的比较贵重的东西,比如书、墨、笛子之类的东西便能知道她年底还能剩多少钱。 钱氏觉得她手里的钱一定不比他们老两口手里的少多少。 不过这话她没告诉老周头。 老周头在那里想了半天,最后道:「让老四跟她去吧,老六太小了,出门在外,恐怕撑不起来。家里的事离不开老大和老二,老三又太老实,老五嘛,他媳妇还大着肚子呢,想来想去,还是老四最合适。」 钱氏点头。 老周头决定了跟着去的人就心疼的闭了闭眼道:「从咱名下拿出二十两来给他们带着,让他们省着点儿花。对了,你可得叮嘱老四,这齣门在外,别什么钱都花满宝的,他自己也得带点儿钱……」 第614页 钱氏一一记下,笑道:「你就放心吧,老四也不是孩子了,他心里有数的。」 老周头松了口,满宝就高兴的要跑去告诉白善宝他们这一大好消息。 钱氏这才想起来问,「庄先生走了,那学堂怎么办?」 「白老爷请了一位先生来代教,先生说那位新先生是他的朋友,学问也很好的,每年给的束脩也都一样,让三头他们照常去念书就行。」满宝也是有可惜的地方的:「可惜先生要把小院里的书都搬走,我们以后就不好去小院里读书做作业了。」 新先生姓刘,正好和白老夫人一个姓,他来得挺早,翻过了年,正月十七就来了,然后庄先生带着他熟悉学堂里的孩子,等到他完全可以接手了便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教导白善宝三人上。 尤其是白善宝,他每天要看的书,要写的作业,几乎多到让他怀疑人生。 明明之前他觉得自己看了不少的书了,可是当庄先生给他列举出一张书单,他照着书单从自家的书房里,或者从县城的书铺里把那些书找出来时,看到里面陌生的内容,他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么多书没看过。 满宝跟着他一起看。 所以正月还没过,满宝的钱就哗啦啦的花出去,变成一本本书放到了房间里的书架上。 这三四年来满宝往自己的书架上添了不少的书,周二郎又用竹子给她做了两个四层书架,可以跟直接的排在一起。 以至于屋子里的竹屏风都没必要存在了,书架一挡,直接把内室和外室给分开了。 白善宝现在学习是快乐与痛苦并存,满宝则是单纯的快乐了,因为她读书后不用写太多的作业,更不用一字一字的完全背诵下来,看过后记下主要内容就丢开。 有她对比着,旁边再有一个在书房里上课都能摸鱼的白二郎,白善宝简直痛苦得要死。 以至于晚上睡觉时都忍不住抹一下眼睛,他有些后悔了,不该答应了先生今年去试一试府学考试的,明明说了十四前能考上就可以了,他今年才十二,为什么要那么急着去考试? 第521章 出门 庄先生一转身就见白善苦着一张脸,他摇了摇头,用书轻轻地敲了一下他脑袋,笑道:「学不进去就休息一会儿,你这样苦恼,既为难自己,也为难了书本。」 白善苦恼的道:「先生,我们一定得今年去考府学吗?我觉得我可以延迟一年的。」 庄先生笑道:「今年先去试一场,考不中也没什么,明年再去看一看。何况,你也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了,总是与为师住在七里村里学习,也不行。」 满宝可是很想出去的,自从知道可以去益州以后,满宝已经承诺科科好多东西了,比如挖草摘花捉虫摸鱼啦,凡是以前没收录过的她都要想办法去找一找。 所以她安慰白善,「善宝,你别紧张,我们都会陪着你的,你要是累了,我吹笛子给你听?」 「可别,」白善抖了一下道:「我还是看书吧。」 满宝惋惜不已。 「对了,我都要考府学了,你以后在外头可不许叫我的小名了。」 「知道了,知道了,」满宝不耐烦的道:「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不叫你的小名,你也不准叫我的。对了,杨大人不是要给你写一封举荐信吗,你去拿了吗?」 「已经拿回来了。」 杨和书给的举荐信是给府学的学官的,有他的举荐信,白善宝可以直接参加考试,不必再经过一层又一层的学官推荐。 每个县令手里都有推荐的名额,不过这个说贵重也不贵重,说不贵重却又难得。 其实县令手里的举荐权利,最贵重的还是手里那个可以直接和府学直荐的名额,有了那个名额,学生可以不通过考试就进入府学。 当初杨和书说要给白善宝的名额便是这个。 不过一个县令手里也只有一个而已,所以很多县令轻易不肯使用这个名额。 一般来说,县令给出这个名额,那人不是有才,便是有财,或是有亲。 杨和书还没成亲,光棍一个,自然没有儿子,论有钱嘛,目前还没见过他缺钱,所以他手里的名额一直留着没有用呢。 白善宝有杨和书的举荐信,不仅可以直接考试,去到益州府学,应该也会得到一些照顾。 才过完三月初三,正是农忙的时候,庄先生便领着三个弟子要出门了。 刘老夫人和白老爷各出了一辆马车,由周四郎和大吉赶着车。 庄先生拒绝了他们要给的僕人,他已经计划好,这次出去考学,不论成功与否,他都要带着三个弟子出去游歷一番,衣食住行这样的事还是更应该让他们亲力亲为。 不错,就是他们亲力亲为。 作为已经自认年纪不小的庄先生来说,师有事,自然是弟子服其劳。 府学考试是四月,而罗江县距离益州也就一天的功夫,若是怕马车慢,凌晨出发,到晚上城门关闭前也就到了。 不过庄先生会赶时间吗? 他提前一个月出门,为的就是不赶时间,而且他还特意绕了远路,从罗江县出来后先又往北走了一些,从北绕到西,再从西往南去益州,把一天的路程生生的拐成了不知道多少天以上。 之所以说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出来后的第三天,他们在哪儿,就只有问路上碰到的行人了。 第615页 反正三个孩子是不认路的,周四郎也不认识,大吉或许认识,但主子们不问,他便不说,而庄先生是问了也不说,只让他们自己去问路上的行人。 可这一条官道破败,可哪里有行人哦。 他们往前走了一大段,隐约看到前面有炊烟,白善宝立即站在车辕上,扶住车顶就垫脚往前看,确认是炊烟后就大叫道:「前面有人家!」 奄奄一息渴得不行的白二郎立即从车里爬出来,也要站起来看。 满宝也爬了出去,见他摇摇欲坠的,就道:「行了,行了,你可别站起来了,万一摔了怎么办。」 赶车的周四郎连连点头,「对对对,二公子,你可得站稳来啊,你要是往下摔,我可没有大吉的功夫保护你。」 白二郎就一屁股坐在车辕上,道:「谁摔了,我厉害着呢。」 前面赶车和坐车的大吉和庄先生都在心里庆幸,幸亏周四郎跟来了,不然带三个话唠真的是太吵了。 三人既然出来了,干脆也不回车子里去了,就挤在车辕上叽叽喳喳的说话。 要命的是周四郎话也很多,屁股挪了挪,给他们腾了一点儿位置,跟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官道两边都是成荫的绿树,遮住了视野,只来得及看到飘到半空的炊烟,他们以为地方还会很远,谁知道前面有个拐弯,拐过去再前行一段时间,便看见前面有个茶寮,刚才他们看的炊烟便是从茶寮升起的。 不仅身后马车上的四人,就是前头的大吉和庄先生都松了一口气,如今早已过了午食,再找不到地方歇脚,他们就得往旁边的林子里找一找有没有水源了。 两辆马车在茶寮外停下,一个伙计打扮的小伙子就跑上来帮他们牵马,笑容满面的问道:「客官们可要餵马?」 大吉跳下,点头道:「餵吧,给它们来两桶中等的草料。」 「是。」 大吉将庄先生扶下车,后头的三人已经蹦下来,跑上来要扶住庄先生。 庄先生坐久了,腿还真有点儿麻,就伸手让他们扶了。 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茶寮里做了许多人,有做农夫打扮的,也有与他们一样似乎是过路的一群人。 满宝看了一眼他们的马车,发现小伙计已经把马车拉到另一边去,然后将马车卸下,把马拉到左侧去了,而那儿正有五匹高头大马站在那儿。 满宝暗暗的哇了一下,觉着那一桌人肯定特有钱,那马一看就是很好的马,而且还有五匹呢。 白善宝家这么有钱,家里也只有三匹马而已。 师徒四个进了茶寮,微笑着与里头坐着的人点了下头算打招唿,然后便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大吉去看马了,周四郎则跑去找店家,问道:「你们店里都有些什么吃的?」 第522章 山水一样 「有饭,有面,有馒头,还有馕饼,客官想吃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周四郎便笑道:「那给来一盆饭,再来些炒菜……」 「哎呦,客官见谅,我们这儿是小摊,可买不起铁锅,所以菜只有炖菜,煮菜和蒸菜,您看……」 「我看一下你们蒸的菜和炖的菜都有啥……」周四郎精心的挑选了一下,点好了菜才顺手从灶上拎起茶壶上前给庄先生他们倒水喝,「渴了吧,先喝水吧。」 刚给马餵了草料的小伙计看见,立即奔上去道:「可不敢让客官们亲自动手,这,这还没泡上茶叶呢。」 周四郎立即道:「我们不喝茶,对了,先生要喝,先生,您要不要泡茶,用我们的茶叶?」 庄先生笑道:「不必如此讲究,就喝茶寮的茶就好。」 小伙计听了便连忙去泡茶,隔壁桌的人看了他们这一桌的人好几眼,见灶上的水还没烧开,便笑着让身边的人将他们的茶给庄先生倒一碗,「我看先生文雅,不知要去何处呀。」 白善宝做得最近,连忙起身行礼谢过,看了一眼庄先生后接过茶碗奉给先生。 庄先生坐着欠身揖礼,见为首一人也戴着笑道:「我带几个学生去益州游学,不知先生们从何处来,又要去去往何处?」 隔壁桌问话的那中年人脸国正而威严,笑在眉间,也有一股敏锐气质,虽然他周身的四人也不差,但他还是会让人一眼便看见。 他隔着两个人正对着庄先生,笑道:「我们是自关中而来,出门做生意的,也正要去益州呢。」 满宝就扭头看了一下马棚,又看了一眼周围,没发现除了他们带来的两辆马车外的其他马车,便收回了目光,心中暗道:真是够笨的,既然说了是行商,怎么能不带车呢? 不带车货物放在哪儿? 白善宝也看了一眼,同样收回了目光,不理这些大人了,和白二郎一起眼巴巴的看着灶台的方向。 蒸菜和炖菜基本上都是现成的,因此除了周四郎要点的一些菜外,饭菜很快就上来了。 周四郎连忙招唿还在外头忙碌的大吉进来吃饭。 食不言,大家安静的吃饭,和庄先生说得正开心的中年人也不再打扰他们,让他们安静的吃饭。 等吃了饭,大家便坐着喝茶休息,当然,满宝他们喝的是白开水。 周四郎则去把马车上所有的水囊都拿下来,找店家灌水。 满宝和白善宝上前帮忙,见白二郎昏昏欲睡,就伸手推了一下他,「才吃饱就想睡,小心积食,赶紧来帮忙,这样精神点儿。」 第616页 白二郎打了一个哈欠,从周四郎手里拿过一个水囊,嘟囔道:「你以前也是吃饱了就睡的。」 白善宝一边给水囊灌水,一边道:「白二,你下次要是还敢拿水囊里的水洗手,我就揍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我手上黏煳煳的,不洗手怎么办?」白二郎道:「而且我也不怕你,你打不赢我。」 「我给大吉学了功夫。」 「我也学了,你学的还没我好呢。」 满宝专心的把自己的水囊装满水,然后就看向茶寮后的树林子,道:「我要去林子里玩儿,你们去不去?」 「又去挖你的草药呀,我说周八,你挖的那些是药吗?」 满宝瞪他,「我叫周满!」 「你们以后也不许再叫我白二,不然,哼哼。」 白善宝乐滋滋的道:「我才不怕呢,有本事你叫我白大呀,哈哈哈哈……」 中年人听着三个少年打闹的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和庄先生道:「先生的学生可真是活泼呀。」 庄先生一脸歉意的道:「让几位先生见笑了。」 他看向灶台,微微提高声音道:「周满,水灌好了就领着你师弟们去餵马,看要不要给它们喝些水。」 满宝立即想起来了,「对啊,你们是我师弟,你们得叫我师姐才对呀,白二,不对,三师弟,你赶紧叫师姐。」 庄先生:……他只是提醒三个孩子,出门在外,别把什么话都往外漏,名字什么的也要慎重。 结果这三死孩子…… 白二郎一听这茬,抱起装好水的水囊就跑,哼,他才不喊呢,前面几年他都没喊,这会儿为什么要喊? 白善宝也立即抱着水囊熘了。 满宝忍不住跟在后面碎碎念,「你们真是太坏,太懒惰了,要不是先生提起,我都快要忘了我还是师姐呢,我比你们大,你们得听我的知道吗?」 白善宝爬上马车,把满宝的背篓给她拎下来,塞进她怀里道:「行了,你赶紧去挖你的药吧。」 满宝见他手里还拿着书,就一脸同情的看着他,「二师弟,你又要看书了呀?」 白善宝「唉」的一声。 满宝就道:「要不然你跟我去林子里玩一玩?」 白善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你自己去吧,再过两天我们应该也能到益州了,唉~~」 满宝就背着背篓自己去了,周四郎跟着她一块儿去,路上看到好一些草药,她都没摘,非得找一些没见过的。 一错眼,见她竟然蹲着去挖一株花,他忍不住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问道:「满宝,你确定这也是草药吗?」 「应该是吧。」 周四郎拽了一根草咬着,摇头道:「你这挖草摘花的毛病,都这么大了还不改,还说是挖草药,刚才我们走过来看到好几种你以前挖过的药草,刚刚你怎么不挖?」 满宝将挖好的花放进背篓里,提着花锄想了想,肯定的道:「因为它们不值钱。」 周四郎打了一个哈欠,见她还是在附近翻找,便干脆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等她,「之前听你说你们要游学,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事呢,谁知道竟然是赶着车四处走,这就叫学习啊。」 「先生还给我们讲诗了呢。」 「那诗在村子里也能讲呀,我们村,要山有山,要水有水,干嘛非得看着外面的山水来讲诗,家里的不能看吗?」 满宝想了想道:「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我觉着都一个样。」 第523章 借宿 满宝也并不敢走太远,在科科的指点下,她挖了好几株没见过的植物,每一种都捡了一棵悄悄的收进了系统里,这才背着背篓回去。 因为日头正大,大家从早上晃到中午,不仅马累,人也累,所以此时大家正坐在茶寮里遮阴休息。 因为白善宝在看书,白二郎便也被迫的拿了一本诗集在看,这是最近庄先生正在教他们的诗集。 看见满宝回来,他立即丢下书跑去凑热闹,问道:「你挖了什么药回来?」 满宝很光棍,「现在还不认识,你等我回头查查书。」 「你每次都是这样,专挑自己不认识的挖,还说是挖药草呢,你分明是挖野草吧。」 「药草大多是野生的,也都是野草,」满宝将挖来的植物拿出来清理干净,直接晾在车辕上,打算一会儿要上路了再收起来。 对于一路上挖的草,她都打算这么处理,不管词条出来它们是不是药草,既然不认识,那就留下多认认,以后就认识了呗。 庄先生正撑着手臂假寐,听到了满宝的动静,便睁开眼睛道:「周满,你去问一问这是何处,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走,晚上可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满宝应下,转身便去找茶寮的小伙计聊天。 不过一会儿,满宝就从小伙计那里知道了所有想知道的。 她跑回来道:「先生,这里是茂州境内了,从这儿往前三里就是他们的村子,再往前去,那得走上五十里才能进城去,这会子我们恐怕是赶不上了。」 「不过伙计说了,城外有一座道观,香火不错,时有赶不上进城的旅人在那里歇脚,我觉得我们可以直接住在道观里。」 庄先生便点了点头,起身道:「那我们就走吧。」 第617页 他起身与隔壁桌的五人点头示意,这才带着三个弟子上车离开。 五人看着他们离开,为首的中年人轻笑道:「我们再休息一下也上路吧,不然恐怕连道观都要赶不上了。」 「是。」 车上摇晃,三人都不喜欢在车上看书,最多是互相检查背诵课本,白善宝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我们晚上恐怕还会和他们撞在一起。」 「撞就撞呗,有什么要紧?」白二郎只是有些忧伤,「你说先生也真是的,我们罗江县距益州只有一天的功夫,他非得往北绕,又往西绕到茂州,何必呢?」 「为了检查你的功课呗,哈哈哈……」满宝哈哈大笑,问道:「晚上先生肯定还要检查功课的,你今天是诗背下来了吗?」 「我刚才背了一下,已经快要记得了,来来来,我们来互相检查一下。」白二郎重点看满宝,「你记下了?」 「我背下来了。」 白二郎不信,「我从没见你拿过书。」 「我是没拿过书,但我听到你背了,之前又读了两遍,再听你读了这么多次,听也听会了。」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也是他们两很喜欢跟白二郎坐在一起的原因,先生要求背下的诗,他们只要事先看两三遍,然后再在车上听白二郎背,基本上就能背下来了,而且还会很熟。 不用在摇晃的车中翻书确认,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白二郎被俩人气得不轻,转过身去哼了一声。 不过一会儿他还是得转身回来找俩人帮忙检查背书。 周四郎听着他们在车里郎朗的背着书,也晃着鞭子摇头晃脑起来,带着一车的读书声一路往西南而去。 果然如满宝说的那样,他们赶不上进城了,赶到城外时,城门已经关了有两刻钟了。 周四郎站在车辕上望了望,便指了一个方向道:「我看到道观了,在那儿呢。」 庄先生只看了一眼便道:「上前去借宿吧。」 道观的大门已经关闭,但旁边的小门却是开着的,里面是一间挺宽敞的静室,坐了不少挑着担子或拿着背篓的农夫。 大吉停下了马车,没让周四郎上前,而是自己亲自上前敲了道观的门。 门内的落脚的人探头看着他们,并没有阻止他们。 很快便有道童来开门,大吉便说了借宿的意思。 道童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马车,行了一礼后道:「几位居士见谅,今日观中的客房都已住满,所以只能委屈几位居士暂且在静室留宿。」 道童指着旁边的静室道:「这是我们道观专门噼出来庇护过往旅人的居所,几位居士若不嫌弃今晚就暂且歇于此处吧。」 大吉问道:「不能再腾出一间来吗?实在是我家先生年事已高,在静室居住,恐怕受凉。」 道童很可惜的道:「观中的客房真的住满了,也实在腾不出来了,实在抱歉。」 话音才落,五匹马瞬息间又到了跟前,马上的五人也听到了这话,一个白面中年人正要说话,为首的中年人便抬了抬手笑道:「那看来我们来的也晚了些,既如此,今晚只能借贵观的静室休整一二了。」 道童见他们好说话,也松了一口气,侧身道:「多谢几位居士谅解,请静室自便吧。」 中年人微微点了点头,对庄先生颔首后便带着人先一步进了静室。 周四郎和大吉把马栓在了外面,然后把马车里的贵重东西都拿进了静室里。 静室很干净,就是太干净了,连蒲团都没有。 出门前,老周家的人就很担心满宝在外头受凉生病什么的,所以给准备的东西不少,比如一床小被子。 而白善宝他们准备有蓆子。 大家一起动手将蓆子铺到地上,这才坐上去。 周四郎将中午从茶寮里买的馕饼拿出来分给大家,道:「晚食便将就一下吧,等明天进城再吃好吃的。」 满宝道:「我明天要吃炖鸡。」 一旁忘了买晚食的五人:…… 不过他们有干粮,只是做了好几天的干粮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庄先生看得出来他们不太喜欢,忍不住一笑,从袋子里取了三张馕饼交给满宝,笑道:「拿过去给那几位先生。」 满宝便将自己的馕饼放下,将那三张拿过去给他们,「我们先生请你们吃的。」 第524章 闲话 几人先看了庄先生一眼,这才接过,为首的中年人干脆揪了一块馕饼便坐到了庄先生的对面,笑道:「没想到如此巧,我们今日竟碰到了两次,在下姓李,家中排行第二,不知先生如何称唿?」 庄先生就笑道:「庄某家中独子,李二先生若不介意,便称我庄大郎吧。」 满宝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边吃馕饼,一边悄悄的和两个小伙伴道:「和白二排行一样。」 白善宝点头,「人也差不多。」 听到了悄悄话的庄先生:…… 李二郎见他顿住,就抬头疑惑的看向他,庄先生便对他笑了笑,问道:「李二先生一路行商时间不赶吗?」 李二郎笑道:「这天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故偶尔也会放慢脚步慢慢走。听白日所言,先生此去益州是为了让学生考府学?」 他的目光在满宝三人身上滑过,最后定在了白善宝身上,笑问,「是这个少年郎吗?」 第618页 庄先生笑着颔首。 李二郎忍不住贊,「看这孩子也才十二三岁吧,竟都能考府学了吗?」 他在茶寮的时候就留意到白善宝了,一是他们谈话露出来的意思;二则是因为这孩子捧着书在茶寮里看,他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看进去了。 之前在茶寮不好搭话,这会儿倒是方便了。 李二郎干脆考校起白善宝功课来。 白善宝一一回答了,后来问题越来越难,他忍不住去看庄先生,但庄先生微笑着没说话,他就只能绞尽脑汁去想。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就这还是商人? 懵谁呢? 满宝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白善宝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她。 满宝想了一会儿,便悄悄提醒他,「说的是《道德经》中的不言之教。」 白善宝一听便明白了,这才从容的答上来。 李二郎这才看向满宝,与庄先生笑道:「庄先生有两个……」一低头对上白二郎的眼睛,他微顿,改口道:「有三个好弟子啊。」 庄先生自然谦虚一番。 李二郎将手上的馕饼吃完,喝了口水后便去找另一边的农夫说话,「老丈背篓里装的是什么?」 「是泥塘里挖出来的藕,」农夫让他看到背篓里的东西,解释道:「这会儿子家里种的青菜还少,去年冬天留下的藕没挖完,正好挖了拿到城里来卖。」 「这是没卖出去?」 「卖出去了,卖出去了,就剩下这几节,」农夫笑眯眯的道:「只是城中不好留宿,所以才特意出城来住在道观中的。」 李二郎便笑道:「这家道观倒不错,还特意留了静室给路人歇脚。」 「是啊,这静室以前是没有的,还是几年前才开始建起来的,所以我们才敢在城中停留到很晚,等人逛完了晚市才出城的,」农夫笑道:「换做往昔,我们申时一过就要回家去的。」 满宝好奇的问,「不能连夜赶路吗?天黑了可以打火把呀。」 「哎呦,那可不敢,山深林密,就算有一两个人结伴也不敢在半夜走山路的。」 白善宝也感兴趣起来,兴奋的问道:「是不是有山匪?」 李二郎:…… 农夫哈哈笑道:「倒没听说过有山匪,但夜路不安全,就是没有歹人,万一撞上邪祟怎么办?」 「你家离这里远吗?」李二郎生怕白善宝又问出什么奇怪的话来,连忙将话题扯了回来。 「远呢,走一趟将近两个时辰呢。」 李二郎:「这么久?」 「是啊,所以我们天将亮就要出门,走到县城时早市没赶上,只能等午市,可午市买菜的人少,倒是晚市捡便宜的人多,虽然价格被压下来了,好歹卖出去了不是?」 李二郎问,「这两年家里的日子难过吗?听说前两年益州水灾,茂州也都被波及了。」 「哎呀,就是因为那场水灾,大家现在才挣命一般,」农夫道:「那会子为了活命,家里欠了不少的钱,好在这两年风调雨顺,我估摸着再干两年就能把债还清了,只求着老天爷接下来的几年也能赏口饭吃呀。」 「欠的什么债,竟然要还这么多年?」 「两袋谷子。」 李二郎眼睛微睁,问道:「难道你们全家一年劳作,除去自家吃的,竟然还余不下两袋谷子吗?竟然要分四年来还?」 「我借的是灾年的谷子,那会子谷子都三十文一斗了,应是赊借,还有利息的,事后不管是还钱还是还谷子都得照着市价来。」农夫道:「这欠着的钱滚着利息,这两年粮价又不高,这不就越还越多吗?我特意请了里正算过的,估摸着得还四年才能还清。」 满宝眨眨眼,道:「像是赌场借给赌徒的印子钱。」 白善宝:「利滚利是违法的吧?」 白二郎问:「官府会管吗?」 「看情况吧,」满宝撕着馕饼一边吃一边道:「要是杨大人知道了估计会管,傅县令的话那估计就是当没听见了。」 「傅县令都走了好几年了,你怎么还没忘了他?」白善宝觉得傅县令也挺可怜的。 满宝则道:「怎么可能忘,上个月我才收到傅二姐姐的来信呢,说她已经定亲了,现在已经在议婚期,可能今年秋天,可能明年春天就要嫁人了,我还在想给傅二姐姐送什么礼物过去呢。」 李二郎既想继续和农夫说话,又想顺着满宝的话往下问,于是他顿了一下问满宝,「你们哪个县的人?」 「我们是罗江县的。」 「罗江县?」李二郎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笑道:「你们那县令是叫杨和书吧?」 「是啊,是啊,你认识杨大人啊?」 「见过,那位杨大人为官如何?」 「不错呀,」满宝道:「我们都很喜欢杨大人的。」 「哦?这是为何?」李二郎笑问,「听你们的话音,罗江县的前任县令姓傅,怎么,他不好吗?」 庄先生便放下了竹筒,轻咳了一声。 满宝便想了想道:「这倒没有,傅县令走的时候,我们还去送行了呢。先生说,当时要是没有傅县令努力,我们县也不可能免税一年。」 农夫一听,立即问:「你们县免税了?」 第525章 农事 「免了,免了一年。」满宝道:「当时我们县中也有人不欲上书免税,是傅县令奔走,这才能搭着益州的尾巴免税的,不然我们村的日子肯定也难过。」 第619页 农夫就拍着大腿道:「哎呀,你们运气可真好,碰上了一个好大人了,我们县别说是免税了,去年还新增了两捐,说是洪水冲垮了道路水利,都得花钱休,花用的钱粮都分派到了我们头上,不然我家也不至于还不上那两袋谷子呀。」 满宝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儿了,她如今知道的事情更多,想的也更多,虽然依然牢牢的记着傅县令增加入城费的事,但也想着先生说过的话。 评定一个人,不能只记着他做的一件事,得把他该做的事列出来,再把他做了的事列出来,方能知道那个人怎么样。 傅县令在罗江县多年,却只去过七里村两次,平时劝课农桑从不会走到七里村; 六年的时间,他只加过一次捐; 每年都发劳役修水利和道路,还修过县衙; 收城门费; 上书给他们免了税; 总结下来也只有这么几件事,但因为母亲的缘故,满宝很喜欢道教,这两年也读老庄,慢慢的知道,有时候,不做,就是一种正确。 当然,她更喜欢现在的杨县令。 因为每年劝课农桑他都会走到七里村来,甚至不仅是七里村,罗江县下所有的村庄他都会走过一遍; 几乎每年他都会从县衙中拿出一部分钱来购买粮种,农具或耕牛分到各户或各里,扶贫扶弱; 每家若是添丁或是添置产业,里正都会比以前上心一些,有时候不用村民们去找,里正自己就找上门来核对记录,然后向上禀报; 杨和书也会发役令,却会将事情提前,农忙过后十天之内出役,不会像傅县令那样,一年早,一年晚的,不是正好咬着农忙的尾巴,就是正好是天气最冷的时候; 杨和书不收城门费,还约束县城里的帮闲,不准他们找城里小摊贩们的麻烦; 还会帮城里的商户联繫外头的商户,将生意扩出去…… 所以不仅是这位一看就没显露真实身份的李二郎问,就是一般人问她两个县令如何,她也不能说傅县令不好,只会说自己更喜欢杨县令而已。 李二郎却转移了注意力,专心问起农夫加的捐,以及为何他们县两年前的受灾情况。 但农夫哪知道整个县的事,他能说的也就是他们村和附近几个村的受灾情况。 但这也足够李二郎推断出他们县的情况了。 白善宝也坐了上来,祖母和先生都说过,将来他要是当官,这些都是要了解的。 而且他也想看看别人是怎么当官的,百姓会怎么说他们。 李二郎问起农事来,「不知去年收成如何,一亩能有多少石?」 「那个倒是没算过,但一亩麦子好的有三袋半,差的也有近三袋,收成还算不错的。」 李二郎蹙眉,想起了什么,扭头问白善宝:「你们是罗江县来的,可知罗江县的收成如何?」 白善宝想了想道:「全县的数据只有县衙才知道,不过我们的小庄子麦子亩产去年秋称重时是五石,水稻差许多,只有三石左右。」 李二郎怀疑的看着他,「小麦的收成能有这么高?」 稻谷的亩产倒是还正常,可这小麦,一般情况下不都只产三石左右,便是有些地肥沃,能收四石都顶田了。 白善宝却笑道:「我们用的新麦种,所以比别的地收成要高一些。」 本来小农庄和老周家用的麦种就是最好的一批,而后每一季收成都会挑选最健壮,麦穗最好的留作麦种。 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环境,麦种的优良性能开始慢慢的被激发出来,或是调整过来,反正这两年的收成都还不错。 而且比老周家的亩产还要高。 每年收成的时候,就是满宝的仙子转世的故事更为广为流传的时候。 因为村民们一致认为,满宝他们都没怎么管地里的活儿,每年的收成竟然比他们还高。 那能是什么原因呢? 大岭的那片地他们是知道的,并不是非常的肥沃,所以能有这个收成,只能是神仙保佑了。 村民们这样认为,白善宝却不会这样想,对农庄里的活儿,他们只是不下地干活儿而已,但决策都是他们做的。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每年他们要请多少人来沤肥,每年撒下去的肥料有多少,更知道每年从大渠里挑水浇灌要请去多少人力…… 他觉得,这份高收成是应得的,并不是靠神仙保佑。 奈何村民们虽然也听他们说话,却依旧更相信是神仙保佑。 这会儿他说起农事来,便不由多问了农夫几句,「你们只种春小麦吗,抽穗时都能赶上雨水吗?」 「老天爷哪有那么商量,总是会差几天或十来天的,不过问题不大。」 「问题还是很大的,」白善宝道:「若雨水能赶上抽穗时,那不仅麦粒饱满,麦穗也会更长一些。」 「可咱也不能让老天爷下雨就下雨不是?」 白善宝:「所以要浇灌。」 李二郎忍不住看白善宝。 农夫哎呦一声,道:「那么多的地,哪儿浇得过来呀,而且麦子灌浆的时候正是地里草茂盛的时候,这会儿不给地里除草,那收成更没有。」 满宝道:「说到底还是人力的问题,不能精耕细作,若是家里多几头牛就好了。」 第620页 「还多几头牛呢,我们村有一头牛的人家满打满算也才一户,」农夫看了眼满宝他们身上的穿着,看着似乎很普通,但看了一眼外头栓着的马,农夫笑道:「小公子和小娘子家中富贵,哪里知道我们外头的苦呀。」 「我知道呀,我家也很穷的。」 农夫才不信呢,「穷人能读得起书?还是个女娃娃。」 「那是因为我们先生好,我读书不要钱,而且女娃娃怎么了,我们家就是我先读的书,我侄子侄女们才去读的。」满宝道:「既然人力一时没有,畜力也不够,那你们就换新麦种吧。」 第526章 建议 满宝是真心给他们建议,道:「麦种换了,每年重阳过后再种一季冬小麦,虽会累些,但多了一季收入,倒也不值得。而且冬小麦的面粉比春小麦的好吃。」 「种冬小麦,那就是一年两季,地力要跟不上了。」 「多沤些肥,换着轮种,并不是一年两季,而是两年三季,」满宝道:「我们村已试过的,地力是跟得上的。」 「还有犁具也可以换,」白善宝也道:「我们罗江县现用的犁具就更省力一些,你们既然买不起牛,那不如换一副犁具吧,好歹能让人轻松些许。」 白善宝想了想,问农夫,「你们都是怎么沤肥的?」 静室里人见他们说农事说得兴起,也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然后有人问俩人,「小公子和小娘子看着年少,竟还会种地吗?」 见大家脸上都是怀疑,白善宝就微微骄傲的仰着脑袋道:「那是自然,农桑一事,书上有写,况且我们自己也有地,耕种经年,自然就会了。」 有人大笑道:「小公子,我还种了二十来年的地呢,若从六七岁算起,至今已近三十年了,我不是比你们更会?」 「然而我们农庄的出产比你家的高,」白善宝道:「做事,不是做得越久就越会的。土地是这世上最不会说谎的存在,同一片土地上,你付出了多少,对了多少,便能收穫多少。」 满宝连连点头,「罗江县据此不远,两地差不了多少的,既然新麦种在我们县,在其他地方也能丰收,对你们自然也是可行的。」 「从没听说过什么新麦种,你们的麦种是哪来的?」围上来的农夫挤进来,把李二郎挤到了一旁。 李二郎看了一眼白善宝和满宝,默默地挪了一下,坐到他们身旁去了。 满宝却惊讶了,「咦」了一声道:「你们没去粮铺找过吗?里面没有挂牌的新麦种吗?」 「自家留的麦种就够用了,干嘛还去粮铺找麦种?那里头的麦种也未必比我们的好,却贵得不行。」 「没错,种子一般都会比粮食贵上三四倍这样,粮铺要是直接用麦子当麦种卖,那我们也看不出来啊。」 「我也从没在粮铺买过麦种……」 「我倒是买过,但也只一两斗这样,先种上一块地试试产量。」 满宝就点头,「就是如此啊,你们怎么能不买种子呢?这外头的种子和自家留的是很不一样的,还是应该多试一试的,万一有更合适自家土地的种子呢?」 买过粮种的人便道:「可我也没在粮铺中看到你说的那种麦种啊。」 满宝和白善宝便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罗江县据此不远,吴粮商他们从我们那儿运出麦种来,按说应该会卖到这儿来呀。」 「小娘子,你们说新麦种是从你们县出来的,但不知你们县的新麦种又是打哪儿来的?」 「从我家来的。」满宝道:「新麦种最先是我家种出来的。」 众人一听,忍不住嘘了一声,各自散去。 满宝也不介意,耸了耸肩后摇头道:「可惜了。」 李二郎却没走,他兴致勃勃的坐在满宝的对面,问道:「新麦种是你家种出来的?但不知你家是怎么种出来的?」 「就是因为益州水患,那一年地里粮食减产,我家的麦子虽然也受灾了,却是村里长得最好的,村子里的人说是神仙眷顾,我觉着是因为环境改变变异了。」 这是满宝经过学习以后总结出来的最好的藉口,觉着比神仙眷顾啥的靠谱多了。 但除了他们这几个人,村里没人接受她的说法。 「那一年村子里的人要种冬小麦,就和我家换了麦种,然后新麦种就种出来了,就连我们县令都有跟我们买麦种,如今那新麦种在陇州,益州一带都能种得很好,所以我觉得在茂州应该也可以。」 白老爷和刘氏都有将新麦种给家里的农庄种植,而他们的农庄分布在各地,种过两季后发现,虽然产量有差异,但比旧麦种的确更好。 所以这新麦种其实早就传出去了,并不止有一个吴粮商和杨和书在购买和倒卖传播而已,在罗江县以外,还有很多地方在扩散这些新麦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而茂州距离罗江县不远,所以满宝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这里也应该是有新麦种的。 白二郎给先生泡了茶,也跑过去凑热闹,农庄的事他也有管的,所以也知道不少。 李二郎见他们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对农事很了解,就忍不住问,「你们说的新犁具,是不是曲辕犁?」 「是啊,因为改直为曲,所以叫这个名字,李二先生知道?」 第621页 「知道,今年司农寺gg天下的犁具,听闻就是罗江县的县令杨和书上献的。」李二郎笑问,「你们似乎和杨和书很熟?」 三个少年一起点头道:「一般一般吧。」 「哦?怎么个一般法?」 满宝歪头想了想道:「一年也就见过几次面。」 白善宝:「每次见面吃吃饭,喝喝茶。」 白二郎:「也就说说话而已,所以说交情一般。」 听着是挺交情一般的,但看三人还年少,杨和书一年能跟他们见几次面,吃几顿饭,且还说话,这就算关系不错了。 李二郎往后一靠,靠在了墙壁上,曲起一条腿笑问,「那你们觉得杨和书为官如何?」 「还行。」 「还行?」李二郎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们说这话,不怕你们的朋友怪你们?」 「他为什么要怪我们?」 李二郎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杨和书出身世家,世家子弟骄矜,他下到一个下品县中,能适应得过来吗?」 「是有些困难,」满宝道:「好在他有钱。」 白善宝却道:「正是因为他有钱才有困难的好不好。」 「有钱还不好啊,我觉着杨大人花钱花得挺开心的,然后我们也开心,这不是好事吗?」 白善宝道:「是好事,但此风不可长,这世上这么多的官儿,不是谁都能这么做的,他开了先例,也仅此一例而已,谁捨得拿自家的钱贴补县衙?」 第527章 邀请 李二郎立即问:「这是怎么说?」 白善宝想了想,觉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把杨和书当了县令后先是贴钱买牛赊牛的事说了,又贴钱买粮种、农具分发给农户们的事说了。 杨县令财大气粗,这是如今罗江县上下所有百姓的共同认知。 前年的粮价大战,他虽然被弹劾了,但结果却是他赢了。 白善宝和满宝跟他相处得来,有些话他不好跟县衙里的人说,万田又是下人,所以遇见他们两个时就会跟他们说。 那一场粮价之争,最后是他胜了。 虽然被参了一本,等杨和书又不是毫无根基的傅县令,他根本不怕人参,所以收了公文后,辩折照常写,县衙旁边小屋子的粮食照样卖。 辩折上去,再下来,一个月就过去了,再参,再辩,一来一回两三月就过去了。 直把县城的粮商没折腾得没了脾气,最后他们没办法,也只能将粮价落了下去,服了软,这事才算完。 因为据说,当时刚收了秋税的杨县令已经向上具表,想要留下一部分秋粮充实府库,以备将来的天灾。 粮商乡绅们通过各种途径知道这一消息时,吓得不轻,生怕他把那部分粮食全部拿出来卖,那样一来,未来半年内他们都不用做生意了。 被逼无奈,他们就只能让步。 杨和书说起这事时很得意,白善宝他们也觉着很解气。 但三人心底都知道,不是谁都有底气,且能够这么做的。 就连李二郎都没想到杨和书在罗江县是这么干的,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趁机问道:「李二先生,你既然认识杨大人,那这么不顺道去一趟罗江县拜访旧友呢?」 李二郎大笑道:「现在我是有些后悔了,应该拐个弯去一趟罗江县城的,哈哈哈……」 李二郎对农事很关注,见三人都对农事很了解,且不像一般农夫一般只会说,还会与他商议着怎么把地种得更好,怎样推广各种办法,便与他们说起农事来。 庄先生并不约束他们,看了他们一眼后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喝着自己的茶,敲着自己的拍子。 李二郎少有能说得如此尽兴的时候,直与三人说到了深夜,还是三人年纪小,哈欠连连要睡觉了这才停下。 李二郎意犹未尽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闭目休息。 第二天满宝一醒来就开始找水洗漱,然后就跑进大殿里去,竟然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跟着里面的道士做早课。 道士们:…… 做完了早课,满宝便恭恭敬敬的跪到前面给太清道德天尊磕头,一旁的道长等她磕完了头起身才问:「小居士怎么一早就来上香?」 「我不是来上香的,我昨晚住在静室里,所以今儿一早来给天尊道谢,见你们在做早课,就跟着一起做了。」 道士:「小居士还会念《道德经》?」 「我娘特别喜欢天尊老爷,所以我给我娘念过,念着念着就背下来了。」 道士忍不住摸着鬍子笑起来,「不错,不错,既已读过《道德经》,那就可以再看看《庄经》了。」 李二郎扶着腰与人进殿参观时,看到的就是满宝正与道士谈论经文,说得是津津有味。 周四郎见她久不回来就找了过来,他对太上老君的塑像也很亲切,对道士也很亲切,因此这个大殿虽然看着比他们那山上的道观气派多了。 但他还是熟门熟路的先给老君跪下磕了头才起身说满宝,「你说过来磕头,原来是在这边说闲话的。」 他对道士歉意的道:「道长,我家么妹打扰您了。」 「无量天尊,居士客气了,小居士并没有打扰我等,与小居士交谈反而还获益良多。」 李二郎昨晚便知道满宝读过《道德经》了,毕竟,他考校白善时,他却是通过她的提示才想起来的。 第622页 他笑着上前,问她,「你很喜欢老庄?」 「是呀,我娘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能活下来,一半要靠天尊老爷保佑呢。」 李二郎便哈哈大笑起来,点头道:「心诚则灵。」 白善宝在外面喊了他们一声,要启程了。 兄妹俩立即和道士及李二郎告别,李二郎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走,忍不住道:「我们都是去益州,不如我们一同走?」 满宝摇头,「路是我们先生选的,我们可不知道下一趟要拐到哪里去,你们不是要去做生意吗?耽搁了可不好。」 李二郎:……早知道应该找个游歷的藉口才对。 满宝才不想和他们一起呢,既不知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还不诚实,一见面就说谎,所以萍水相逢说说话就行了,不必深交。 满宝将这事和庄先生说了,庄先生夸她,「做得好,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不要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我娘说了,天上不会掉馅饼的,真掉,也有可能是带着毒的馅饼,我们不能接,做人就要脚踏实地的往前走,这样才稳。」 白善宝则悄悄道:「我怀疑他是微服私访的御史一类的,是为了纠察百官才出来的。」 庄先生便道:「不管他们是谁,你们都还是孩子,官场的事不要掺和。在其位,谋其政,等你们长大后参政再说。」 三人一併应下,周四郎和大吉一起把马车赶到城中,他们在城中吃了早饭,又买了午食,这才继续上路。 他们并没有把昨天晚上教农户的那些事放在心上,昨天晚上静室中留宿的大部分农夫也只把三个孩子的话当笑话一样听,但也有人放进了心里,然后开始打听新麦种的事。 同样入心的还有李二郎,他扭头与随从道:「早前杨长博便上书说发现了新麦种和新犁具,我还以为杨氏的这个孩子争功太过,如今看来,折中是实情了。」 长博是杨和书的字。 随从低头道:「二郎,那三小儿说的也未必就是真的,这亩产五石的麦子也太高了些。」 李二郎便笑道:「杨长博折中倒没说是亩产五石,只说亩产有达到四石的,也有三石半的,却比现在的麦种要好一些。」 他想了想道:「心中有疑虑,待回程,我们就去罗江县看一看。」 「是。」 「记下几个孩子的名字了吗,以后说不定还要再见的。」 随从便笑道,「已经记下了。」 第528章 寻宅 走了两天,马车总算是进入益州境内,进了主官道,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就多了起来。 车马走过,扬起灰尘无数,庄先生将车帘放了下来,后头一辆车的三人却一点儿也不介意,推开窗便挤在两个窗口那里看着外面。 但路上行人匆匆,他们看了一会儿就没太大的兴趣了,反倒是过往的车辆更有看头。 到了益州城外,两侧的小门供行人出入,而中间供来往车辆进出,行人只是简单的查验,但车辆却是要详细的检查。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且又是三个年岁小的少年少女,所以很快就被放行。 进了益州城,白善宝和白二郎就叽叽喳喳的和满宝介绍起来,他们已经来过一次益州城了。 「不过,」白善宝左右看了看后道:「如今益州城看着比上次热闹多了。」 「对对,上次我们来,益州城外好多流民,城内也好多乞丐,虽然也热闹,但感觉怪怪的,现在好多了。」白二郎高兴道:「上次来只留了两天,好多地方都还没玩呢,这次我们可要好好的玩一玩了。」 周四郎看着街上这么多人也很兴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繁华的城市。 一行人找了一家客栈停下,庄先生却没让他们把行李搬下来,而是道:「先吃饭吧,吃了饭后再去找住处。」 满宝问:「先生,我们不住客栈吗?」 「我们要在这儿停留很长一段时间,这么多人住客栈得花多少钱?」庄先生道:「我们去租个小院子住下。」 庄先生在益州呆过不短的时间,虽然多年未来,可益州的大街小巷也并未改变太多。 吃了饭,留下周四郎看东西,他便带着剩下的人左转右拐的进了一个小房子,满宝抬头看了看旁边挂着的旗子,发现是一家牙行。 庄先生已经和一个牙人搭上话了,他要求道:「在府学附近,外不出康学街那儿找一栋房子,须有四间至六间房,最好带一小院儿。」 庄先生的目光扫过牙行上头的木牌,道:「月租不超一两半。」 牙人立即道:「先生这要求也忒严了,府学附近的房子一直不愁租,您要求的又不大不小,正好是最抢手的那一拨,这一两半可就太少了。」 庄先生背着手问,「如今益州城的房租贵了?」 「这个,您若是宽裕些,我们也更好找房子不是?」 「那你觉着这样的房子多少房租能更好找?」 「二两为上限,您看如何?」 庄先生有些不太会讲价,白善宝立即上前道:「你把符合要求的房子都选出来我们看看吧,不论价高价低,我们自会比较。」 「哎呦,这可不容易,这么多房子呢……」 第623页 「只要府学附近的,不出这两条街,五间房左右,得有个院子。」白善宝问满宝:「还有什么补充的?」 「最好静些,我们宁愿多走些路到闹市,也不愿太过近街道。」 牙人就转了转眼珠子问,「僻静些也行?『 满宝一看便知他是想到了合适的,便道:「马车出入得方便。」 「方便,方便,几位客官不说僻静我还想不起来呢,在那康学街还真有一栋房子正合适呢。」牙人笑道:「左右两厢并两间正房与一间大堂屋,院子也很大,月租也便宜,就一两银子,算是这附近价格最低的了。」 庄先生问道:「有何忌讳吗?」 牙人一听便有些尴尬的道:「倒是有一点儿。」 衙门对牙行是有要求的,只要顾客询问,牙人是不能够隐瞒信息的,不然一经发现,便以欺诈论处。 不仅会被革了牙人的资质,连牙行都有可能受牵连。 所以庄先生问了,牙人便笑道:「那房子隔壁是前刺史闫家的房子,自从他家被抄以后,那房子便荒废了下来,这都两年多了,总有人说听到隔壁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渗得慌,连带着一墙之隔的那些房子也都不好出租了。」 满宝很好奇,「怎么你们康学街的房子这么多出租的?自己都不住吗?」 「当然有住的,不过也有许多是出租的,那栋房子往外租了有近十年了,以前那地段多好呀,不仅出入方便,僻静,隔壁还是刺史大人的住所,那一个月少于二两,房主都是不租的。」 白二郎很好奇,「是真的有鬼吗?」 「这个谁知道呢,反正住那附近的人都说听到了女人孩子的哭声。」 三人就一起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我们要租吗?」 庄先生道:「不租,我们换个地方。」 满宝和白善宝却很有些心动,主要是,「我们还没见过鬼呢。」 庄先生:「……你们还想去见呀?」 少年人不懂何为害怕,特别是满宝,她道:「有一种说法,说世上所有的生物都可以以能量体来看待,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那鬼应该也是一个能量体,可人却看不到它。这是因为它的能量特殊,还是因为它的能量薄弱到人看不见,或是强盛到我们看不见?」 「我觉得是第二种,」满宝道:「如果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那它多半也不能拿人怎么办,不然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冤死屈死之人,岂不是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仇人报仇了吗?」 白二郎道:「你前几天还说恶有恶报呢。」 「那也不是鬼报的仇,」白善宝斟酌着道:「人做了坏事必定是要受到惩罚的,这是法则,也是道德,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所以干了坏事总会被揭露的,到时候自然会被法办,人却将至归为报应,其实不然。」 满宝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所以我觉着我们不必害怕鬼,要是真有,能看见他们还好呢,说不定还能跟他们说说话,听到很多故事呢。」 庄先生:…… 牙人:…… 白二郎既好奇激动,又害怕,纠结的道:「这样不好吧,万一他们很厉害,然后害了我们呢?」 「一般害人的都是人。」白善宝眼巴巴的看着庄先生,「先生,要不我们去看一看吧,要是合适,我们就定下来。」 「是啊,是啊,我觉着那都是人吓人吓出来的,先生不也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我是说过,但我也说过人要敬畏鬼神,」庄先生指着他们道:「可不是让你们上赶着找鬼神的。」 第529章 决定 牙人立即道:「客官,小人却觉得小公子和小娘子们说的有道理,而且鬼神的事就是街坊间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可不一定是真的。」 可也不一定是假的。 庄先生瞥了一眼牙人,道:「还请再帮我们找一找其他合适的房子。」 「好吧,客官且随我来。」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而益州城又不像罗江县城,它很大的,就算只是府学附近的两三条街,那地方也不小的。 要看这里面空着的,符合要求的宅子也很费功夫的。 他们一连看了三个都不是很满意,不是太小住不开,就是太闹,或是价格太高。 牙人领着他们要往回走,到下一条街道去看看,走到一个巷子口时忍不住停下脚步,对几人道:「客官们,你们且往里看,最里头的那一间就是我先前说的房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庄先生皱了皱眉,扭头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道,顺着那条大道向前便是府学的大门。 他再一低头,对上三个弟子亮晶晶的目光,他要拒绝的话便顿了一下。 是的,他不欲找麻烦,但太过刻意的迴避,反而会给三个弟子传递不好的信息。 庄先生摇头一笑,挥手道:「行吧,既走到了这里,那我们就去看一看。」 牙人立即引他们往前走,热情的和庄先生介绍道:「先生且看,这巷子道路宽敞,马车进出都很方便的,且距离大道有一段距离,所以很僻静,却又离大道不是很远。」 「进了大道,顺着往前走就是府学了,所以这里的宅子一直不愁租的,尤其是这一户人家的。」牙人将门打开,请他们进去看。 第624页 入门便是一棵很大的梧桐树,遮住了小半个院子的阳光,很是凉爽。 院子不小,马棚,厨房,家具也都应有尽有,且还很雅致。就是本不太满意的庄先生此时都有些心动了。 牙人善于察言观色,见状立即道:「好叫先生知道,因这宅子僻静,又宽敞,既临近府学,又与闫家只一墙之隔,所以往年在此租住的都是府学的学生,很抢手的。」 庄先生问道:「那这两年是谁租住的?看这院子也不像是租不出去的。」 「已经空了有半年了,再往前则是一个客商租住的,再再往前则是一个府学的一个学生租住的。」 庄先生笑问:「他们都看见鬼了?」 「哪呀,客商听了传闻,住了三个来月后嫌晦气,就搬走了,那书生倒是说听到了哭声,可这鬼谁见过呀?」牙人道:「这附近也是有人家的,说不定他听到的哭声是从别人家里传来的呢?」 庄先生便扭头看向三个弟子,笑问,「你们都喜欢?」 白善宝和满宝狠狠地点头,白二郎则左右看了看后犹豫着没动。 大家就一起看着他。 白二郎对着手指问,「万一真有鬼呢?」 满宝:「我们去见见她?」 「行了,这宅子我们就定下了,」庄先生当机立断,对牙人道:「不过我们是短租,只租半年左右。」 「好说,好说,」牙人很高兴,「房主很好说话的,只要过三个月,他都租。」 只要能租出去超过三个月,房主答应将第一个月的房租给他做报酬,而从租客这边,他还有一笔收入。 牙人很高兴的领着他们回牙行办手续,等他们交了钱便把钥匙交给他们,笑道:「几位放心,里正那里我会去打招唿,你们只管安心住下就行。」 庄先生见他如此尽心,便行了一礼笑道:「有劳了。」 「哪里,哪里,对了,院子里没井,」牙人道:「你们若买水,巷子口南侧蹲着一个守着板车的人,叫他就行,或是你们自己去挑也好,井就在巷子出去往南一里半处。」 三个小的同时在心里叫了一声「好远」,果断的决定要买水。 庄先生也认为要买水,这种事交给大吉去做就好。 他们先回客栈那里接上周四郎和马车,这才一起回新租下来的小院。 庄先生年纪大了,奔波了一天,累得不行,于是在三个小的擦干净一张椅子后就坐着不动了。 大吉已经去买水,周四郎撸了袖子要收拾屋子,满宝等三个自然也撸起袖子帮忙。 房主似乎时不时的来收拾一下,但桌子,椅子上还是落了不少灰尘,因此床铺等所有东西都要打扫过一遍。 但他们要长住,恐怕还得去买新被子才行。 如今才三月,天气还凉着呢,肯定是要盖被子的。 五个人一起努力,等庄先生闭目养神后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然后大吉从外头买了饭菜回来,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甚至连新棉被都买回来了。 周四郎悄悄的和满宝道:「幸亏来前爹娘给了钱,要不然要买这么多东西,花费也太大了。」 满宝不在意道:「我有钱。」 周四郎好奇的问,「你到底有多少钱?」 「不告诉你,反正够用。」满宝想了想后道:「这次白善和白二出来游学花的也是自己的钱,家里也没给钱的。」 周四郎咋舌,「你们这么挣钱啊,不对呀,虽然你们挣的是一样的,但你的钱只有他们的一半吧?」 毕竟满宝是要交公一半的。 满宝这才惊讶起来,「是呀,我都忘了,我还上交了家里一半的,他们钱比我多啊。」 周四郎:……他转身便走。 满宝跟在他屁股后面安慰他,「四哥你别怕,哪怕只有一半,我的钱也是够的,大不了我们少花一点儿。」 「行吧,少花就少花,对了,明儿你们自己去玩儿啊,我不跟着了。」 「你去干嘛?」 「我去益州城的药铺里打听打听,这次我从家里带了一袋的女贞子和干姜,我想看看这儿的药材价格是多少。」 去年,野生的女贞子,加上家里山上成活下来的十五棵女贞子全都结果了,有陆芝在,家里炮制药材更熟练,做出来的女贞子不仅量大,质量还好。 而他们家种的老姜,和满宝他们小农庄里种的老姜,不仅把本县的市场占了,隔壁县也被他们占了,剩余的都卖给了药铺。 然而去年冬,药铺的郑掌柜压价了。 他告诉满宝,他们虽然是朋友,但也要在商言商嘛。 所以周四郎这次出门,便把这两样东西给带上了,想看看益州的价格如何。 第530章 打算 一行人安顿下来,庄先生却并不急着带他们出去,而是将三人约束在住所里,一边休息,一边盯着他们读书。 大吉留家里照顾他们,周四郎则带了一部分干姜和女贞子出门去,等回来的时候,他便买了不少的米面和菜蔬。 用的是大家交在他这里的钱。 周四郎也是会记帐的,就是记性比不上满宝,所以一回到住处,他放下东西就去找满宝,和她拿了笔后就把帐目记下,然后道:「行了,在外头吃也太贵了,米面油盐我都买了,今儿的菜也买了,去做饭吧。」 第625页 书房里的众人一起抬头看他。 周四郎对上他们的目光,直接略过庄先生,和三个小的对视一眼后果断的移开目光,看向大吉。 俩人大眼瞪小眼,大吉躲不过,这才开口:「我不会。」 周四郎没想到,他不仅要买米买菜,还得做饭做菜,他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嘆了一口气,起身道:「行吧,我去。」 满宝很担心,「四哥,你会做吗?」 「至少我做过,你做过吗?」 满宝摇头,她就会烧火,家里上有爹娘兄嫂姐姐,下有侄子侄女,哪儿用得着她? 所以她是连淘米煮饭都不会的,但她会烧火! 于是满宝放下笔道:「四哥,我帮你烧火吧。」 「行了吧,做你的学问去,反正又不是像大嫂那样炒炒煎煎的,我一个人能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大家的心里都提了一下。 周四郎撸了袖子去下厨,不多会儿,厨房里便飘出了炊烟。 周四郎是会煮饭做菜的,煮饭嘛,老周家的孩子都会,除了满宝。 因为家务活儿都是大的传给小的,周四郎干的第一件家务活儿是烧火,等他火烧得好了,所有煮饭的活儿就都是他的。 等到周五郎长大一点儿,他就把这光荣的活儿交给他,然后自己洗碗扫院子餵鸡去…… 一直到他们兄弟轮流了一遍,大头他们也长到六七岁后,这些活儿才算交下去。 至于煮菜嘛,偶尔他也是煮过的。 这东西,烧了水,把肉煮一煮,然后把菜蔬倒进去,放点儿油盐,熟了不就成了吗? 反正大嫂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周四郎做了两个菜,野菜炖肉和白菜炖肉。 他将两盆菜放在桌子中间,把蒸好的米饭拿出来,招唿大家,「快来吃午食吧。」 白善宝看着中间的两道菜,有些下不去手。 满宝倒是不挑食,给大家盛了饭,拿起自己的筷子就看向先生,等着他开动。 庄先生夹了一筷子菜,大家便安静的开动起来。 周四郎的饭菜虽然不难吃,但也实在称不上好吃,所以今儿中午大家的胃口都很矜持。 用完了饭,白善宝就提议,「我们还是请一个厨娘吧。」 周四郎问:「请厨娘要多少钱?」 大家一起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道:「我不知。」 大家便看向大吉。 大吉想了想道:「这里益州城,或许会贵一些,月银五百文应该可以了吧?」 周四郎算了算这个花销,立即拒绝,「那不行,请了厨娘,米面油盐等也是我们买,如此还不如出去外头吃呢。」 他掰着手指头道:「一盘带肉片的菜,最贵也不过十二文上下,一天一百文够够的了,请厨娘,还得包她的吃喝呢。」 「行吧,那以后我们就在外头吃,这附近就有不少饭馆子,叫人送上门来,或是上门买了回来就是。」庄先生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胃。 周四郎颇为惋惜,背着人悄悄问满宝,「我做的菜真的不好吃?我觉着挺好吃的呀。」 「每个人吃自己的菜都是这种感觉,二嫂也不觉得自己做的菜多难吃。」 周四郎:「……那你说,是我做的难吃,还是二嫂做的难吃?」 满宝想了想道:「差不多吧,二嫂的差一点点。」 周四郎就松了一口气,「那就还能吃嘛,真是的,你们真是钱多了烧的。」 不过一行六人,有五人贊成,他也只能答应了。 用过午饭,大家各回各屋休息,周四郎跟着满宝去她的房间。 算上堂屋,一共是七间房,正中是堂屋,庄先生住了向南的那一间,向北的那一间则留作了书房,那里光线特别好,且还宽敞,庄先生从别的房间里搬了四张桌子进去,大家便可以一起在里面读书学习。 而剩下的东西两厢四间房,三个小的各自占了一间,周四郎则和大吉一间房。 周四郎拎着一个布袋子进满宝的房间,晃了晃后乐道:「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铜钱呗,我都听到响儿了,」满宝伸手接过,拉开袋子开,惊喜的问,「是卖药得来的?」 「不错,我带出去的女贞子和干姜都卖出去了,不过药铺不喜欢用银子结帐,给的全是铜钱。」周四郎道:「我想着之后我们出门要买的也都是小东西,用的还是铜钱多些,就都收了。」 「他们收价高吗?」 「女贞子比现今郑掌柜给的高三文钱,干姜高两文钱。」周四郎道:「你别看一斤就多这么两三文前,这两样东西我们家多,尤其是去年春又栽活四十来棵女贞树,到明年秋冬,这些树也能结出女贞子来。 今年刚开春,他们又从女贞子树上截下来三十多条枝干种下,估摸着也有二十来棵能活儿…… 所以他们家的女贞子只会越来越多,益州这边一斤比罗江县贵三文,那一车得能多出多少钱去? 这积少成多不就多了? 更别说这干姜了,今年他们可是说服了老爹,把小岭那边的两块地都拿出来种姜块。 实在那两块地的收成有限,他们种豆子都收穫很少,但见那块土壤比较沙,拿来种姜正好。 所以那里有新姜,家里现已有的那几块姜地都可以种老姜,到时候晒干了卖给药铺,那价格可是比女贞子还高的。 第626页 周四郎将布袋里的铜钱都拿出来交给满宝,道:「把帐记起来,这些钱你拿着,等回了家你再跟爹娘算帐吧。」 满宝便收下了钱,论藏钱谁最在行,最安全? 那非她莫属了。 第531章 考校 满宝把钱塞进了系统里,庄先生一连闭关三天读书,直到第三天才与他们道:「我带你们去拜见一位先生,顺道打探一下府学考试的事。」 而周四郎这三天分批次的把带来的女贞子和干姜带出去,把益州城内的药铺全都逛了一遍,换回铜钱无数。 和罗江县只有一家药铺不一样,益州城内的药铺可不少,最大的有三家,济世堂只是其中的一家而已。 而下面还有好几家小药铺,周四郎这三天就背着两个小布袋问着人找到了这些药铺,然后用手上的女贞子和干姜问了一圈价格,将各家的定价记了下来。 他决定选一家价格最高,看着最好相处的药铺定下。 满宝却觉得,「反正你都想送来益州城了,那就多卖给几家呗。」 她道:「家里这么多山,女贞子会越种越多的,村里现在也好多人种姜块,要是种得多,你还能从他们手上收了老姜晒干,或是直接让他们晒干,再运到益州城来卖。」 周四郎认真的想了想,他们要是从村子里送药材过来,那肯定是用牛车拉过来的,反正都是一辆牛车,一麻袋是装,两麻袋也是装,当然是装的越多越好啦。 自家没这么多,那就只能跟村里人买了。 周四郎一合掌,笑道:「满宝,还是你聪明,那我明儿就再出去找一找,我这两天也跟那些药铺的掌柜搭上话了,明儿出去吃顿饭,再聊一聊,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大批进货。」 满宝点头,「最好问清楚他们一月要消耗多少,若是我们能保证供量,他们给的价格是多少。」 满宝道:「四哥,你也得算清楚我们能提供多少给他们,最好能定下合约来,不怕我们送来了他们却不收,反而压价。」 周四郎就头疼,「我不会写合约呀。」 「不急,这事又不是一天就能做成的,而且我会呀,」满宝道:「到时候他们要是不写,我就帮你写。」 「好,还是满宝你聪明,全听你的。」 于是,第二天周四郎便从满宝那里领了一吊钱出门,满宝则和白善宝他们一起和庄先生一起出门。 大吉赶了一辆马车,三个小的把庄先生扶上马车,便把车窗打开,一边闻着外面飘进来的烟火气,一边问庄先生,「先生,我们去拜见的先生是谁?」 庄先生怅然,「是一位姓兰的先生,他是府学的先生,曾与为师同窗过。」 「哦——」三人乖巧的应了一声,满宝问,「先生,他是不是很厉害?」 庄先生摸着鬍子笑道:「是很厉害,待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兰先生就住在府学左近,距离他们的小院儿也不远,早两天庄先生便让大吉递过拜帖了,所以到了门下,刚敲了两下门,便有人打开了门。 僕人看见庄先生,便弯了弯腰问,「可是罗江县的庄先生?」 庄先生笑着颔首,「正是。」 僕人便弯着腰侧身,连忙道:「先生快里面请,我们老爷一早就等着了。」 庄先生带着三个弟子和大吉往里去,才进了院子,一个步履矫健的中年男子便迎面迎了出来,他看着比庄先生年轻上七八岁,看到庄先生便眼前一亮,「庄兄?」 庄先生露出笑容,哈哈大笑着招唿,「仲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兰成快走几步,和庄先生相视一笑,亦是开怀不已,「是多年不见,我先写信与你,你总是不回我,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死了呢。 俩人曾同在府学读书,期间关系很好,多年不见,自有许多的话要说,寒暄了一阵后,庄先生才让三个弟子上前拜见兰成。 兰成摸着鬍子等他们拜下,笑着抬手道:「我和你们先生曾为同窗,一起学了四五年,你们可称我为一声师叔。」 三人看了一眼庄先生后才重新拜下,叫了一声「师叔」。 兰成满意的摸着鬍子,这才发现站在最左边的满宝是个小娘子,他愣了一下,看向庄先生,「庄兄,这是你家孩子?」 不然谁会收一个女娃娃做弟子? 庄先生笑着摇头,介绍道:「她叫周满,是我的大弟子,她可是很聪慧的孩子。」 满宝不好意思的沖兰成笑。 兰成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笑道:「你既这么说,那看来这孩子是很聪明了。对了,你说是哪个孩子要考府学?」 庄先生便点了白善宝道:「这是我的二弟子,白善,你可考校一番,看他水平如何。」 他笑道:「我多年不来府城,也不知府学现在的学生水平如何,只以当年我们入学时的水平来论,觉得这个孩子可以一试。」 兰成觉着这少年的确年轻得过分了,但他也了解自己的这位同窗,他素来稳重不过,自不会说夸大之词。 他说白善有这个能力,那多半是有的。 于是,他也不客气,直接就考校了起来。 要考府学,当然不是只读基本子集就可以了的,经史子集,甚至旁的杂书都不可少。 第627页 虽然有些书不会考得很深入,却都会有涉及,所以阅读量得多。 可要保证小小年纪能读这么多书,那不仅得家境优渥,家里有足够的藏书可读,自己也得聪慧自律才行。 他没想到白善还真都能答得上来,他不免就考得深了点儿。 庄先生就指着满宝笑道:「来,你去帮一帮你师弟,让兰先生也看看你所学。」 兰成看了庄先生一眼,笑了笑,也看向满宝。 满宝便偷眼看了一下白善宝,见他额头冒汗,有些疲惫,便知道他被人考了半个时辰,已经累得不行了,便拱手行了一礼,替他回答起来。 兰成是府学的老师,在府学里当了十多年的先生了,各种各样的学生都见过,像白善和周满这样聪慧的学生当然也是见过的。 可他们的年龄都没有他们小,而且周满还是个女娃娃。 越考校,兰成就越忍不住嘆息,这怎么就是个女孩儿呢? 若是男孩儿,直接收为弟子,将来说不定能成一段佳话。 兰成满意的停下了考校,目光便不由看向白二郎。 第532章 指点 白二身子僵住了,庄先生则笑眯眯的介绍他,「这是我的三弟子,白诚。」 兰成这才发现不对,他来回看着三个孩子,迟疑道:「他们的年纪……」 虽然三人看着都很小,似乎年纪相仿,但满宝最矮,白善宝次之,最高的白二郎反而是三弟子…… 庄先生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按照入门时间来排嘛,且三个孩子也是商量过了。」 兰成便不得不对满宝更加赞赏,能够在两个年纪比她大的男孩子中占据优势,以他们现在的年龄,不是打赢的,就是靠脑子。 兰成看向一旁的随从,让他去把礼物拿上来。 他收到拜帖时就知道庄先生要带三个弟子上门,因此见面礼也是准备了三份。 只是不知其中一个女娃娃而已。 不过都是学生,管他是谁呢,送的文房四宝都能用。 三人很高兴的接了礼物,兰成这才说起府学考试的事。 「这些年天下太平,除边关偶有冲突外,各地皆安居乐业,因此文风也渐盛。」兰成道:「这两年涌出来的才子不少,所以府学的考试也比往年要难些。」 毕竟上学的名额就那么多,读书的人多了,厉害的人多了,竞争自然就大了。 庄先生理解的点头。 「以你这二弟子的能耐,或许可以一争,今年考不上也没什么,明年再来试一试也可。」 庄先生便明白,他也觉得白善可以去争一争,但能不能考进去,还得看运气,显然今年参考的学生中厉害的不少。 当然,兰成不止给出这点建议,他还给白善列了一份书单,道:「近日可以多看一看这些书。」 整整有十五本。 白二郎看得咋舌。 先生们说的看书,可不是看过一遍而已,而是要记住,有可能还要背下来呢。 白善恭敬的接过书单,应下了。 满宝凑上去看了一眼,心中便有数了,「你看过三本了,那三本记住了吗?」 「没有记诵,只看过一遍而已。」 那是当课外书看的,谁会去背诵呀。 白二郎也凑上去看,他一本也没看过,甚至有些书名是听都没听过,他问,「这些书你们有带来?」 「没有,」白善宝道:「一本都没有,所以得去书铺买。」 满宝道:「也不知道益州城的书铺大不大,书多不多。」 白善宝:「总会比罗江县的大,也总比罗江县的多。」 兰成见三个小的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他便微微一笑,干脆请庄先生出去走一走,顺便说话。 等三人说完悄悄话,这才发现两位先生走远了,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俩人的背影。 三人下意识的往前追了两步,想起不好打扰大人们说话,这才停下了脚步。 满宝摸了摸脑袋,问道:「为什么先生和兰先生是同窗,年纪却差了这么多?」 「不知道,」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道:「会不会是先生没那么聪慧?」 白善宝摇头,「先生读书晚吧?」 三人在这里猜测,一起走的庄先生和兰成说的也是以前的事,「自当年绵州一别,我们已有十多年不见了吧?」 「是啊,十二三年了。」 「两年前黄先生也仙去了,在去前先生还提起你来。」 庄先生一顿,面上有些伤心,「黄先生故去了?」 「是,」兰成顿了顿后道:「先生说他对不起你良多。」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从未怪过先生。」 兰成便嘆了一口气,「清明将至,你可要与我去拜祭一番?」 「应该的,到时你约我。」 「好,」兰成也不想继续这么伤感的话题,转开话题道:「你那三个弟子,白善若去府学读书,另外两个怎么办?」 「他们随我一起读书,」庄先生笑道:「府学自然好,但有些东西府学的先生也不好教,所以白善若能考上,我会留在此处,他课余时候我会教他,其余时候则带另外两个弟子。」 刚才兰先生也是考校过白诚的,白诚的学识的确远比不上白善和周满,但基础也很扎实,这样的学识,再学上三四年,便可以试着考一考府学了。 第628页 兰成也是上过府学的,以前他上学的时候,家里也照旧供着一位先生,除了教家里其他子弟读书外,还会教他一些府学里不会教的东西。 就相当于是他们家幕僚一样的存在。 他知道,现在同窗做的就是这样的一份活儿,不过,「那小娘子,就这么跟着你没问题吗?」 庄先生笑道:「她兄长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兰成这才笑开,沉吟道:「倒没听说过罗江县有一周家。」 「周家并不是大户,只是一普通农户而已。」 兰成不信,「农户之家,也能送小娘子出来读书了吗?」 庄先生并不多解释,只是道:「其母睿智,其家和睦。」 兰成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有个孙女,只是略比他们小几岁,你这女弟子若是闲暇,不如送来与我的孙女一起玩儿。」 庄先生就摇头失笑道:「那估计有的等了,她可忙得很呢。」 兰成不信,直到他去他们那小院做过几次客后才知道,这小姑娘是真的忙啊。 他们当天在兰家吃了午食,下午便一起去找书铺。 庄先生也想去逛一逛书铺,他曾在益州生活过好多年,对这城里的老书铺最了解不过,至于这些年开的新书铺,那就不明白了。 不过他们在这里的时间长,并不着急。 庄先生领着他们去记忆中的一个大书铺,然后丢下他们三个就自己去找书看了。 这是一间上下两层的书铺,一排排的书架排列得特别整齐,靠着墙壁的那几排甚至还都是竹简。 满宝看得惊嘆不已,就奔着竹简而去,拿了一卷下来看,问道:「这是古籍吗?」 庄先生正好走过,看了一眼道:「造的,为的就是蒙你们这样的孩子,你们现在没必要看竹简,还是先看纸质的书吧。」 然后飘走了。 话是这样说,三人还是对这竹简爱不释手,因为白善宝他们发现,这上面的内容他们的确没在其他书上看过。 而白二郎却是想,一卷竹简刻的字并不多,看一卷竹简可比看一本书快多了,主要是,他们都是一本,听着好听呀。 第533章 惊喜 庄先生主要找的是这些年出的文集,对这一墙壁的竹简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三个孩子却站在竹简那里不动了,各自翻找着自己喜欢的书籍。 但能够用竹简留下来的书籍,或是他们再用竹简造出来的书,其内容都不会很逗趣。 于是白二郎找了老半天,只找出两卷,他抱着竹简道:「我想好了,这几月我只要读下这两册书就好了。」 白善宝和满宝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满宝向左找去,白善宝便向右找去。 白善宝选出了好几册竹简,便有伙计送了一个篮子给他装竹简。 满宝蹲在角落里老半天没动,白善宝便提着篮子走上去问,「你看什么呢?」 满宝连忙沖他招手,给他看自己手里的竹简,道:「你看,《水经注》。」 白善宝立即蹲下去,也拿过来看,看了半天后问,「并无书名,你怎么知道是《水经注》?」 「《隋书》上不是写了《水经注》的目录?可惜你家里收藏的《隋书》也不全,我们看到的是残卷,这册竹简上写的是江水,我觉着就是《水经注》。」 白善宝兴奋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再找找。」 满宝点头,俩人就着这个位置开始发散走去,不一会儿满宝就又挑出两卷竹简来,微微兴奋的道:「这两卷皆是渭水。」 白善宝也找出了两卷,「这是江水。」 庄先生选好了书,本想招唿三个小的一起回去,却见满宝两个正全神贯注的在翻找竹简,而一旁的篮子里已经装了不少竹简。 他顿了顿后摇头失笑,算了,反正都是书,他们也不缺钱,想买便买吧。 于是他也不急着回去了,找了一本书,背着手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看书一边等他们。 白二郎就坐在他对面,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庄先生扫了一眼,见是奇闻录,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便不管了。 伙计将他们选好的书放在篮子里,然后将篮子放在他们的脚边,等他们要走时,拎着篮子就可以去结帐。 满宝和白善宝一直待到书铺快要打烊,外面的天都快黑了才揉着自己的小腰,把找出来的所有竹简都放进篮子里。 因为太多,一个篮子还装不下。 伙计特别高兴的又送来了一个大篮子,想着两位小客官年纪都小,还贴心的把篮子给拎到了柜檯那里。 毕竟一册竹简可不轻,一篮子竹简更重。 庄先生收了书,抬头就看到这两篮子的竹简,忍不住沉默了起来。 他是猜到这俩孩子会买,却没想到他们会买这么多啊。 庄先生轻咳一声,问道:「满宝,善宝,你们不再多考虑考虑?」 白二郎也从沉迷的书中抬起头来,看到他们俩选的竹简,惊叫一声,「你们疯了?」 白善宝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手里的书,问道:「你要买吗?」 白二郎心虚起来,偷眼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白二郎就沖白善宝做了一个口型:「买!」 第629页 伙计生怕他们不买了,连忙道:「小公子,小娘子,小的送你们去结帐?」 白善宝便点头,「先生先请吧。」 满宝就去提庄先生的书篮。 庄先生看了一眼他们的书篮,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等他结算好了自己的书,这才想起来,「善宝,你今儿来书铺不是来买书单上的书吗?那些书呢?」 白善宝张大了嘴巴…… 满宝瞪圆了眼睛…… 白二郎愣了一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掌柜一听也明白了,立即乐道:「小公子要买什么书?不如把书单给我,小老儿给您去捡。」 白善宝便将书单给他,最后他买的书最多,花的钱也最多。 《水经注》被单独拿了出来,由满宝付钱,最后他们两个平摊这部分钱。 掌柜的翻了一下,每一册竹简的最后都有序号,而序号就代表着价钱。 认真说来,一卷竹简的价格并不比纸质的书籍高,虽然刻印竹简麻烦,但一卷竹简上的字并不多。 且当下,除了少部分人外,绝大多数读书人还是更喜欢纸质的书籍。 也就白善宝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孩儿觉得拿着一卷竹简看很帅气,其实大部分竹简,如今都有手抄本,只不过那部分手抄本不会出现在他们书铺而已。 因为认真说来,一卷竹简的价格的确比一本书低,但十卷竹简的价格一定比一本书高很多。 而十卷竹简也未必能写完一本书,所以卖竹简还是很划算的,书铺那一面的竹简就是为这些少年人准备的。 掌柜笑眯眯的给他们算了帐,一点儿也不介意他们耽搁了他关门的时间,这么豪气的顾客,每天都来一波才好呢。 掌柜特别大方的将装书的书篮送他们了,大吉将三个大书篮放到车上,车上就坐不来这么多人了。 满宝左右看看,见夕阳已西下,两边的摊子除了卖吃食的外都收了,而两边的铺子也差不多,除了饭馆、酒楼一类的店铺外,其余的也都要关门了。 满宝便道:「我们走回去吧,顺便把饭菜买回去。」 白善宝和白二郎立即点头,「好啊,好啊。」 大吉断然拒绝,「不行。」 他怎么可能放心三个小的自己往回走? 庄先生也掀开帘子道:「不要胡闹,先回家去。」 满宝:「先生,您都在书铺里坐了半下午了,应该多走走散散心的,要不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白善宝觉得有道理,连连贊同,「在书铺里那么久,腰都酸了,先生下来走走吧,让大吉自己赶着马车走。」 大吉:…… 庄先生:…… 白二郎直接爬上马车要扶庄先生下车。 他无奈的看着三个弟子,看了眼外面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庄先生心中忽起一股怅然,便扶了白二郎的手走下车去。 他看了眼前面长长地街道,颔首道:「行吧,我们就走回去吧。」 大吉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们,益州城又不是罗江县,这里街道宽敞,但车也多,他牵着马拉着车在街上可不能慢悠悠的走着,在这儿甚至都找不到寄存的地方。 第534章 被吓 大吉牵着马车走在前头,但落在后面的一大三小却不动了,他们正一起抬头看着左侧的那栋酒楼。 满宝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可真香啊。」 白善宝点着大门上的匾额道:「甘香楼!」 白二郎道:「我们上次来没去过,先生你去过吗?」 「去过,」庄先生收回了目光,道:「不过太贵,我们换一家。」 三小人同时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庄先生也看了一眼他们的钱袋,道:「省着点吧,我们还要在州城好几个月呢。」 说罢领头走了,三个小的依依不捨的又看了一眼甘香楼,这才连忙追上去,「先生,那你说我们去吃什么?」 甘香楼的二楼一扇窗户打开,李二郎看着四人走远,这才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随从躬身笑道:「没想到又碰到他们了,老爷要不要去看看?」 李二郎摇头笑道:「不急,我们才到益州城,这两天先在城内逛一逛。」 庄先生带他们左转右转,找到了一家羊汤馆,庄先生道:「来一篮子馕饼,再来两碗羊杂汤,三碗羊肉汤。」 大吉头疼的停好马车,才进门,伙计就把东西送上来了。 说是汤,但碗里有一大半是肉或羊杂,还放了些萝蔔调味。 每一碗都有满宝他们脑袋那么大,简直就是一小盆。四人一起动手,将羊肉拨过来一点儿,再把羊杂给过去一点儿,大部分都堆在了大吉的碗里。 满宝道:「等我再大一点儿,我也能吃那么多了。」 白善宝:「那你得胖成什么样儿?」 「大吉也吃那么多,他就没胖。」满宝也有自信自己吃这么多不会胖。 庄先生轻咳一声,道:「食不言。」 三人立即老实的低头吃饭,大吉喜欢咬一口饼,吃一块肉,满宝三个小的却是喜欢将馕饼撕下一块来丢到碗里,等它吸了汤汁才吃下。 这家的羊汤很美味,馕饼也做得很劲道,满宝吃得心满意足,想到还待在家里的四哥,贴心的又叫了一份。 想着他要是没吃,他们还可以拿来当宵夜。 第630页 白二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和满宝道:「我觉得你四哥肯定吃饭了。」 白善宝则道:「多叫一份吧,万一他没吃呢,而且看大吉,他们胃口都好大,多叫一份,他们吃不完我们当宵夜。」 庄先生说他们,「才吃饱晚食就想着宵夜了,夜晚不要积食。」 「先生,我们晚上想点灯看书。」 「不必如此,」庄先生道:「离府学考试还有二十五天呢。」 「不是,我们今天在书铺里找到了十二卷的《水经注》,」白善宝道:「我和满宝想将他们理出来。」 庄先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惊问,「《水经注》?」 「是啊。」 庄先生立即起身,「走走走,我们回去看看,你们确定是《水经注》吗?」 还没吃完的大吉只能加快了速度,将碗里的汤都喝光,这才去追他们。 这下庄先生也不管车里还有没有位置了,让三个小的就是蹲在车辕上也得上车。 大家回到小院儿,院门才打开,坐在一片黑暗中的周四郎就抬起头来,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们。 一时不察撞在他身上的白善宝吓了一跳,惊叫的蹦起来,然后把白二郎给吓得「啊」的一声瘫坐在地上。 扶着先生的满宝立即冲上来,「怎么了,怎么了?」 周四郎在阴影中抱着被撞到的腿委屈的喊道:「我还没叫呢,你们叫啥?」 满宝冲上来,看看自家四哥,再看看蹦得远远的白善宝和坐在地上发抖的白二郎,问道:「四哥,你怎么不点灯啊?」 「灯油那么贵,我一个人在家又没事做,点什么灯?」周四郎委屈得不行,「你们都干嘛去了,不是说只去半日吗,我下响回来的时候你们都没回来,我把里外都打扫一遍了你们也没回来,我还出去找了一圈,结果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我还以为你们不见了呢。」 「我们去书铺了,」满宝有些不好意思,「四哥,你吃晚食了吗?」 「没有,你们人都不见了,我哪还有空吃晚食?」 白善宝抚了抚胸口,上前为自己找回面子,「我们给你买了晚食回来了,其实我刚才是踢到了东西才吓一跳的……」 「好了,你们快把灯点起来,」庄先生已经从车上将一个书篮拎下来了,挥了挥手道:「满宝,领着你两个师弟来书房见我。」 周四郎揉了揉腿,先去点灯,大吉则帮着庄先生把余下的两个重书篮给拎到了书房。 就着灯光,周四郎见白二郎脸上还有些发白,就忧心的问:「吓着了?」 白二郎硬着头皮道:「我,我才没有呢,我是被白善撞到地上的。」 白善宝不承认,「我才没撞到你呢,我明明是蹦到另一边去的。」 周四郎就摸了摸他的手,沉吟道:「不行,你还小呢,可不能吓着,你等着,我去给你叫魂,你们不是给买了晚食回来吗?饭呢?」 满宝:「没有饭,只有馕饼。」 周四郎就道:「馕饼也行,将就将就。」 于是周四郎把食盒里的馕饼和汤拿出来,各拿了一个小碗盛了一些,然后在五人的注视下走到门口拜了拜,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三炷香来,插到地上后就念念有词,「白诚回来了,白诚乖乖的回来了……」 这种事白二郎并不是第一次见,村里孩子要是生病或是啼哭不止,大人们经常这么干,他围观过好几次的。 但他本人还是第一次经歷这种事。 因为他要是受了惊吓,他祖母,他爹,他娘第一时间就是灌他一碗苦苦的宁神汤。 所以周四郎走到他跟前,大声的叫了他一声「白诚」后,他便愣愣的看着他。 周四郎更忧心了,「这孩子不会被吓傻了吧?白诚!」 白二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这儿呢,别喊了,你才被吓傻了呢。」 周四郎见状,心满意足的一笑,「行了,魂被叫回来就没事了,我吃饭去了啊。」 白善宝和白二郎表示很怀疑,「这就可以了?」 见识过许多次,甚至自己也被叫过很多次的满宝一脸严肃的点头,「不错,这就可以了。」 白善宝表示很怀疑,「这有用吗?」 满宝以切身的经验道:「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用。」 庄先生抚了抚额,敲了敲书桌道:「行了,我们不言鬼神,赶紧过来。」 第535章 水经注 庄先生将装着自己和白二书的那个书篮放到一边,把满宝他们装得满满的两个大书篮拖过来。 先将纸质的书放在一旁,这才打开竹简看,「哪一册是《水经注》?」 满宝立即和白善宝上前帮忙查看,虽然竹简从外头看着都差不多,但其实每一卷的竹简数量都不一定相同,所以有薄厚之分,灵敏一点儿的还能摸出不同的感觉来。 主要的是,这些竹简都是他们找出来的,俩人对其是有印象的。 他们打开竹简,只打开看了一眼第一条的内容便能分出是不是《水经注》,将其交给庄先生。 庄先生便捧了竹简坐到灯下认真的看起来。 白二郎被周四郎那么闹了一通,自然不害怕了,他蹲到俩人身边,探头问道:「什么是《水经注》?」 「是郦善长给《水经》做的註解,」满宝道:「《隋书》上说,天下山川河流尽在《水经注》中,好厉害的。」 第631页 庄先生抽空回了一句,「瞎说,《隋书》中何时有那么一句话了?」 白善宝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先生,那句话是我父亲做的评语,只可惜我家的《隋书》也是残卷,并不齐全,父亲只在《水经注》的介绍那里留了一句评语。」 庄先生的视线便从竹简上挪开,他摸了摸鬍子,沉吟道:「你父亲这话倒也没错。」 白二郎摸了摸脑袋问,「那又怎么样?」 满宝就看着他道:「你知道这本书是怎么写成的吗?」 「不就是《水经》的註解吗?照着《水经》做注释便是。」 要不是手中拿的是竹简,庄先生都想给他脑袋来一下了,他也懒得去教训三弟子,直接对满宝道:「告诉你三师弟,这《水经注》厉害在何处?」 满宝便像得了圣旨一样骄傲,「你以为这《水经注》是乱写的?郦善长为了写这註解,不仅照着《水经》中写的地方走过一遍,实地看过,还查阅书籍无数,这才写下了这本书。」 白善宝补充道:「我看许多书中都有提到《水经注》,说它不仅记下了各河流的发源与流向,还有流域各地的自然地理及民俗经济,甚至连山川之中的火山、汤泉、水利工程等都记入其中。」 「虽是给《水经》做注,却拓宽了许多河流旁支,《水经》只是它的二十之一而已。」白善宝道:「我家就有《水经》,但我父亲有评语,说其中许多水流名称皆已改变,甚至因为年岁久远,连流向都改了的都有,唯有《水经注》还详尽些,可惜我家没有。」 白二郎:「那就买呗。」 满宝:「我们去书铺找过了,掌柜说没有,他还帮我们跟书局问了问,书局都说他们从没刻印过这本书,所以买都没处买去。」 庄先生确认了手里的这卷就是《水经注》中的一卷,将其放到一边后拿起满宝他们递上来的另一卷继续看,抽空回道:「《水经注》是朝廷藏书,除了宫廷之中,或许国子监还有可能找到全本,另外就是一些世家大族可能会有收藏了,在外头是买不到的。」 所以几个孩子说他们找到了《水经注》,他才既惊喜,又怀疑不已。 庄先生就着油灯将这些竹简都翻过,确认了他们挑选出来的十二卷全是《水经注》后,就摸着它们许久不语。 满宝蹲在地上许久,腿有些发麻,干脆就坐到了地上,见先生久久不说话,就用手掌撑地往前爬了两步,叫道:「先生?」 庄先生回神,眨了眨微红的眼眶,用袖子遮面,道:「是《水经注》,可惜只有十二卷,也是残卷。」 满宝:「明天我们再去书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剩下的呢?」 庄先生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明天为师跟你们一块儿去。」 周四郎在门外敲了一下门,一进门看到三个小的坐在地上就嫌弃的皱眉,「赶紧去洗漱了,你们以后可不许坐在地上了,不然你们的衣裳就自己洗。」 庄先生这才想起来一样,点头道:「四郎啊,以后你别帮他们洗衣服了,让他们自己去洗。」 三人一起瞪大眼睛,庄先生解释道:「善宝,二郎,以后你们要是进府学或是进国子监,是不能带下人进学院的,所以衣服什么的,要学会自己洗。」 满宝立即举手,高兴道:「先生,我不用去上府学,也不用去上国子监。」 庄先生就抄起桌上的书,捲起来敲了一下她脑袋,「你是姑娘家,也该学些洗刷之事,明天跟你两个师弟一起去洗衣裳。」 庄先生轻咳一声道:「为师的衣服也交给你们了。」 三人的目光立即斗在了一起,庄先生不意参与他们的争斗,挥了挥手道:「行了,出去吧,为师再看一看书。」 三人就一起出去,周四郎已经回厨房去了,一锅热水不够用,他得再烧一锅的。 三个小的站在院子里商量,满宝道:「我是大师姐!」 白二郎道:「我是三师弟!」 白善宝左右看了看后道:「但是你年纪最大。」 「行了,」满宝举手道:「我们也别吵了,轮流着来,我先洗,然后轮到善宝,再轮到二郎,就照排行来好了。」 白善宝想了想,觉着不管是顺着年纪来,还是顺着辈分来,他都是排行老二,于是没意见。 白二郎见满宝愿意退后一步,自然也不会再有意见,于是大家就这么商量妥当了。 「那洗漱也照着这个顺序来,」满宝道:「我最大,我先来。」 白善宝&白二郎:…… 明明昨天她意见轮过了,今天该轮到我(白善)的。 但俩人见她已经跑进厨房要热水,便只能嘆息一声,认输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这一整个巷子都是安静的,大家似乎都已经睡觉了。 所以他们洗漱的动作也下意识的放轻了一点儿,院子里除了偶尔的说话声和走动声,以及打水,烧火的声音外,便格外的静谧。 已经洗好的满宝和白善宝穿戴整齐的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看月亮,今天有大半天是在动脑,这会儿他们就不太想学习的事了。 第536章 哭声 满宝懒洋洋的坐着,决定今天晚上旷掉莫老师的课,不去上医学课了。 月亮不是很圆,只有半个月牙,所以照下来的月光并不明亮,偶尔还有乌云飘过,将那半个月牙遮住,然后天地间瞬间黑暗起来。 第632页 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就在这时从院墙外飘了进来…… 满宝迟钝的脑子被动的接收了这股不同于现在生活气息的声音,眨了眨眼,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白善宝。 白善宝也正扭头看着她,俩人一对视,便知道这不是自己在幻听。 本来还哗哗作响的盥洗室瞬间也没了声音,满宝忧心的站起来,正要去看一看正在里面洗澡的白二郎,里面就突然传来惊恐的「啊啊——」声。 大吉也从屋里出来了,三人一起朝盥洗室跑去,还没跑到,盥洗室的门就啪的一下打开,白二郎披头散髮,胡乱穿着中衣中库就往外跑,一看到跑来的三人立即就往大吉身上扑,哇哇的叫道:「有鬼,有鬼,真的有鬼啊。」 正在厨房里专心烧火热水的周四郎立即跑出来,拿着烧火棍问:「哪儿呢,哪儿呢,鬼在哪儿呢?」 见白二郎吓得扒拉在大吉身上,他就忧心的道:「遭了,刚才不会是把二公子给吓傻了吧?」 「你你你,我我我才没那么胆小呢,我都知道你不是鬼了,我怎么还会被吓到,我说的是这会儿,」白二郎叫道:「你听,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说完,他屏息不说话。 他一安静下来,院墙外的哭声便清晰了起来,虽然断断续续的,但他们还是听到了她哭的是:「我冤枉啊~~我死得好冤啊……」 大吉蹙起了眉头,剩下的四个则是一起瞪大了眼睛,都不可置信的对视起来。 满宝惊讶中带着兴奋,「真的有鬼啊?」 周四郎则是惊恐中带着颤抖,「还还还真的有鬼呀?」 白二郎直接把脑袋给抱住了,瑟瑟发抖的不说话。 白善宝也很兴奋,摩拳擦掌的看着院墙道:「这要不是有人装神弄鬼,那就是真的有鬼!」 满宝立即道:「肯定是真的有鬼,我们初来乍到,又没得罪人,为什么会有人装神弄鬼吓我们?」 白二郎直接呜呜呜的哭出声来,但就是哭也是小小声的。 大吉想要出去看一看,但白二郎紧紧地抱住他,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死也不放手。 整个小院儿里,武力值最高的就是大吉了,他打死不放手。 白善宝和满宝却是兴奋中夹着一点儿害怕,但更多的是兴趣,于是对视一眼后蹑手蹑脚的往院墙那里去。 大吉看了无奈,这三个熊孩子真是,胆小的太小,胆子大的这也太大了。 周四郎看了么妹一眼,也有些好奇,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烧火棍,果断的跑回厨房里摸了一把菜刀带上。 外面的哭声虽然断断续续,却是一直响着的,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院墙边,这才发现院墙好像有点儿高,而他们有点儿矮。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院墙,果断的转身往门口去,悄咪咪的打开了院门,但木门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俩人探头往外一看,就见巷尾闫家的墙根底下闪着火光,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哭声也消失了。 大吉拎着白二郎走过来,白二郎探头也偷看了一眼,正好一阵微风吹过,将地上那轻飘飘的火焰卷到了半空中,而春天的风带着寒气,吹拂到白二郎的后背时,才穿了中衣的他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鬼啊——」 声音响彻整条巷子,附近几家住着人的宅院立即点亮了灯,有噼里啪啦掉盆或撞倒东西的声音响起。 周四郎本来打头阵站在满宝身边的,被这一声吓得差点扑倒在地。 白善宝转头沖白二郎吼了一声,「别哭了,鬼根本不在这儿。」 白二郎哭得不轻,叫道:「你怎么知道不在?你又看不见鬼。」 「我们都看不见鬼,有什么害怕的?」白善宝道:「反正我们碰不着他们,他们也碰不着我们。」 满宝已经蹬蹬的跑过去看烧火的地方,只是东西都烧干净了,空中飘着一些火星,满宝也不怕,伸手就拍下一朵火来,直接把它拍灭,将没烧完的东西拿起来看,「是纸钱。」 满宝好奇的问科科,「科科,是不是真的有鬼,她现在在这里吗?」 科科:「宿主,我没有检测到其他能量体,更远一点儿的地方,比如您背后的宅子里,里面有人。」 满宝转身看了一眼,不在意的道:「这是人家的家里,当然有人了。鬼不在巷子里了,会不会是在天上?你往天上看一看。」 「宿主,以你为中心点向上的百米内也没有特殊的生命体,蚊虫一类的东西倒是有不少。」 满宝有些失望,看来这女鬼是真的很厉害呀,竟然连科科都找不到她,不过…… 满宝摩拳擦掌,凑到白善宝耳边道:「记下这个时辰。」 白善宝明白,拉着满宝就跑回去,将这个时间记了下来,俩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决定明天要再去看一看。 一直认真看书,根本没听到哭声的庄先生倒是听到了白二郎的惨叫声,此时正站在院子里,见他们从外面回来,就问道:「怎么了?」 白二郎哭得眼泪鼻涕的流,「先生,真的有鬼啊。」 大吉代为解说,「我们才听到了一阵哭声,便出去看了一下,发现巷尾有人在烧纸钱,却没看到人。」 「不是人,是鬼。」白二郎强调到。 第633页 庄先生并不相信,背着手道:「有人闹鬼还差不多,行了,满宝,你那儿有没有宁神的草药?给他熬一碗来喝。」 「没有。」 庄先生想了想,觉着他哭得有些惨,也怕他被吓到,便对满宝和白善宝道:「你们开解开解你们师弟,不行再来找为师。」 满宝和白善宝应下,将白二郎从大吉身上扒拉下来,一起拉进房间里说心里话。 第537章 麻衣 满宝将自己的小手绢递给他,白二郎接过,擦着眼泪道:「我一开始就觉着这房子不好,结果你们非要租,现在好了吧,真的有鬼。」 「不怕,不怕,你没听到吗,她在喊冤枉,说明她生前是个好人,好人变成的鬼有什么好害怕的?」满宝道:「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冤屈。」 白善宝:「明天我们去问问她。」 满宝连连点头,还问白二郎,「你要一起吗?」 白二郎抹着眼泪看他们,「你们都不怕吗?」 「有一点点,但你不好奇吗?」满宝道:「这是鬼耶,我想问一下她,人死以后鬼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成了鬼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儿,世间的鬼多不多,是不是每一个人死后都可以成为鬼。」 白二郎惊呆了,问道:「你问那么详细干嘛?」 「人都有一死,只有充分了解了才能早点儿做准备嘛。」 白二郎:「……我们要做什么准备?」 「那可就多了,你没发现吗?」满宝道:「每年过年,清明,中元我们都要祭祀祖宗,得等祖宗们吃过了我们才能吃。」 白二郎一头雾水:「所以?」 白善宝就拍了他一下,恨铁不成钢的道:「所以鬼也不是什么都能做的,如果真有鬼,那也是吃家里给的供奉,不然鬼什么都能做,那岂不是随便可以进家门或进店铺吃东西?」 白二郎愣住。 「所以鬼什么的,有什么好害怕的?」满宝道:「如果鬼可以随意害人,那这世上早就鬼比人多了。」 白二郎琢磨了许久才明白他们两个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会子他心里安宁了些许,但还是怕怕的,「那你们说,那真是鬼吗?」 满宝有些忐忑,也有些害怕,但还是道:「我从没见过鬼,我想看看。」 反正应该不会有她的科科厉害。 白善宝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亦想看看这只鬼。 「我见过,」白二郎说这句话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在我家的时候,半夜醒来,好像就有一个鬼站在我的床头不动,我好害怕的。」 从来都是一觉到大天亮的满宝,以及习惯点着灯睡觉的白善宝都不能感同身受。 白二郎见他们静静地看着他,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叫道:「我说的是真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的,」家中哥哥侄子侄女众多的满宝很有经验的道:「但我哥哥们说了,那就是树枝映在墙壁上,或是衣服勾勒出来的,你睡迷煳了,自个吓自个。」 白善宝:「反正有鬼没鬼,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白二郎问:「你们要这么抓鬼?」 满宝嘿嘿一笑,道:「这个简单,只要明天她还哭,我们就能抓到她,明天她不哭,后天,大后天也总会哭的。」 白善宝道:「好在她出现的时间不晚,我们不必费太多的时间等她。」 满宝却想到了莫老师的课程,忧愁的嘆了一口气,希望明天就可以抓住女鬼吧,不然她得旷多少天的课去呀? 虽然教学室里的课是随点随学,但她哪天学,哪天不学,莫老师可是看得到记录的。 已经习惯了每天都去看一下课程进度,并给某个学生布置作业的莫老师今天一上线就收到一封请假的邮件。 满宝并不知道捉鬼需要多长的时间,所以写的是归期不定。 莫老师看着那请假条,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一个小屁孩儿能有什么事做,竟然归期不定。 不过看了眼信中写的「家中有急事」,莫老师还是关掉了邮件,转身去做别的事去了。 满宝他们却在商量过后睡觉去了,白二郎不敢一个人睡,于是晚上赖在了白善宝的房里,要跟他一起睡。 庄先生占了他们的水经注,特别任性的将书单上的书交给白善宝,让他自己先选了一本来读,等读过了他再给他讲一遍,有不解之处也可以问他。 白善宝应下,将书分给满宝一本,然后就熘到院子里去读书,等到了巳时,他们可以休息的时候,三人便和庄先生说了一声出门去了。 大吉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白二郎问道:「我们去干嘛?」 白善宝:「去买白麻衣。」 白二郎不解的问道:「买那个干什么?」 「装鬼呀。」满宝理所应当的道:「我们要去抓鬼,那就得先让鬼放松警惕,所以最好的是装鬼。」 白善宝:「你说鬼一般是什么样子的?」 「穿白衣的,长发飘飘,会飞!」白二郎一口气说出了三个特点。 满宝和白善宝便点头道:「所以我们要去买麻衣。」 走在后面的大吉欲言又止,但见三人已经找到了地方,纷纷抬步进店去了,他想了想,便没再开口。 买了麻衣回去的三人耐心的等到天黑,纷纷换上衣服出门去,今晚的月亮同样是半个大,只不过看着比昨天晚上的稍大一点点。 第634页 但是月亮周围依旧有乌云飘着,时不时的遮挡一下,满宝看着非常的满意。 三人将头髮披散下来,十二三岁的小童,头髮也留了好几年了,总有及腰长,一散下来,大半张脸都遮住了。 三人嘻嘻哈哈的走到了门口,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人后便小心翼翼地熘到了巷子里。 周四郎很支持他们的行动,虽然他没胆子去干这种事,但为了表示他的支持,今儿他花了钱买了不少的木柴,全都放在了巷尾靠近自家院墙的地方。 还特意往外放了一点儿,让他们可以躲在里面。 然后他将家里唯一的武器——菜刀,递给了满宝。 满宝转手把菜刀送给了大吉,自己却悄悄地拿了那个电击棒。 周四郎找了一把梯子,悄咪咪的靠在墙壁上,和四人道:「你们在外面,我在里面帮你们。」 众人:…… 满宝嫌弃的道:「四哥,你还是在家里保护先生吧,我们自己去。」 白二郎现在都不是那么害怕了,主要是人多,更主要的是大吉就站在他们身后。 趁着夕阳刚全部落下,天色才暗,三人表偷偷熘出门,钻进了周四郎给他们留的空间里。 三人一起蹲在木柴后面,透过缝隙更好能看到半条巷子的情况,都是传说中闹鬼的地方。 大吉并没有进去,而是靠墙站在黑暗中,他一身黑色的衣服,一言不发的站在阴影中,就是满宝他们明知道他在那儿,有时候也找不着他。 三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们好像穿错衣服了,不应该穿麻衣,应该穿黑衣才对呀。」 第538章 人吓人 白善宝蠢蠢欲动,「现在回去换衣服还来得及吗?」 满宝问:「你有黑色的衣服?」 白善宝的肩膀就垮下来,「没有。」 白二郎和满宝自然也没有,都是少年人,谁会给他们穿那么深色的衣服? 三人面面相觑,一起扭头,透过木柴的缝隙看着躲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大吉。 大吉不理他们。 三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大吉耳朵一动,伸手轻轻地敲了一下柴垛,躲在里头的三人立时不说话了,纷纷凑到前面,透过缝隙紧张的看着前面。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巷子里,因为月色昏暗,它是怎么出现的,他们根本不知道。 还是巷子里隐约出现了一抹白,他们这才发现鬼出现了。 三人瞪圆了眼睛想看清楚,但巷子里光线昏暗,除了那抹白色的衣服,他们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一会儿,三人便见它点了火,烧起了纸钱,幽怨的哭声也从它那里传过来…… 白二郎看得瑟瑟发抖,满宝却很有些疑惑,压低了声音问:「鬼可以自己给自己烧纸钱吗?」 白善宝:「而且它好像也有影子。」 白二郎便不那么害怕了。 三人凑在柴垛前小小声的讨论,并没有惊动那个蹲在地上专心哭泣和烧纸的女鬼。 但满宝觉得不能就这样看着,于是她小心的爬出来,打算去和女鬼谈一谈。 白善宝推了一把不动弹的白二郎,他便瑟瑟发抖的跟上。 三人钻了出来,一起手拉着手,互相鼓劲儿的走上去,也蹲了下来…… 满宝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前看了一眼,没看到女鬼的脸,见它还侧对着他们低头找纸钱,便忍不住小声问道:「你的纸钱哪来的?」 女鬼身子一僵,僵硬着抬起头来,就见他身侧不知何时蹲了三个小鬼,披头散髮,一身麻衣的齐齐看着他。 他拿着纸钱的手颤抖起来,抖着嘴唇看他们,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满宝三个对上他的眼睛,齐齐的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后才发现不对劲。 白善宝一脸怀疑的看着他,「男鬼?」 「鬼啊——」 地上蹲着的「鬼」总算是反应过来,尖叫起来,发出悽厉的声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发软的往后挪了半步,抖着手指道:「别,别别过来……」 这会儿满宝也听出来了,这根本不是女鬼,而是一个男人在扮女鬼,她气了,跳起来就一脚踩住他的裙子,板着小脸道:「你是坏人!」 「不不不,我不是坏人,我不是,」鬼痛哭流涕,「我不认识你们啊,你们的死跟我没关系啊……」 白二郎这会子也不害怕了,他跳起来当胸踢了他一脚,叫道:「原来是你在装鬼吓人,看小爷我揍你!」 鬼被踢中,也反应过来了,「你,你们不是鬼,也是人!」 他气了,手也不怎么软了,脚也不抖了,推开满宝就从地上站起来,气势汹汹的道:「哪里跑来的野孩子敢吓我!」 撸了袖子抬手就要打人。 然而有不少打架经验的满宝会被打到吗? 她转身就跑,鬼追上去,结果迎面就有一根竹竿打下来,直接打在他的头上脸上。 站在墙内梯子上的周四郎握着一根长竹竿气势汹汹的喊道:「敢欺负我么妹,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从这个鬼自己被满宝他们吓了一跳尖叫后,周四郎就手也不软,脚也不抖了,牢牢的握住了防身的竹竿。 看见鬼被揍了,转身跑出十来步远的三人立即从柴垛上取出柴来,直接回头就揍了回去。 第635页 鬼很快被揍得鬼哭狼嚎的,叫道:「爹,娘,大哥快来救我呀……」 大吉一听,本来靠墙站着不动的他立即快步上前,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直接把他的嘴巴打歪,让他喊不出话来,然后拖了人就往院子里去。 三个小的气势汹汹的跟上,结果才到院门口,对面的那户人家就开门出来,看到他们手里抓着的人,立即叫起来,「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一个老太太从后头挤出来,直接撒泼一般的伸手就要去抓他们的脸,叫道:「欺负人啦,街坊邻居快来看啊,新来的租客欺负人啦……」 满宝三个小的都惊呆了,一时都忘了动作,大吉拎着鬼的衣领一个用劲儿,直接把人给甩到院子里去,另一只手则拨拉了三个小的一下,让他们躲过了魔爪。 周四郎在墙上看得真切,他见多识广,做混混的时候,走村串户,什么奇葩事没见过?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于是快速的熘下梯子,直接进厨房拿出一个铜盆来,拿着一个棒槌就咚咚咚的敲起来,整条巷子瞬间都听到了。 他扯着嗓子大喊,「大家快来看啊,快来瞧啊,我们抓到鬼了,快来看啊……」 一边喊话一边找了根木棍给大吉送去,让他把对面那家人全拦在门外。 满宝他们被逼得连连后退,也反应了过来,帮着把大门关上,一边扯着嗓子喊,「快来看啊,我们抓到女鬼了……」 「原来女鬼是男的……」 「快来看看鬼有什么冤屈啊……」 三人用力的将门合上,外面的一家人用力的推门,奈何对面有大吉和周四郎在,他们根本推不开。 满宝用力的将门插放下,一转身就脱掉外面的麻衣,叫道:「快快快,快换衣服,把头髮绑起来。」 三人也不在意是在院子里,反正春天穿得多,脱掉外面的一层麻衣也没什么。 周四郎将铜盆交给他们,拿了他们的麻衣就跑走,被丢在地上的人才抬起头来就被白善宝一脚踩下去,他气势汹汹的道:「叫你装鬼吓人,叫你装鬼吓人。」 白二郎也想起来昨天他被吓的事,气得拿起棍子去打他的屁股,「叫你干坏事,叫你干坏事。」 大吉则在大门那里撑住门,满宝撒欢一般的拿着铜盆满院子的跑,满院子的敲,敲完了就扯着嗓子喊,「大家快来看捉鬼呀,快来看呀,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看不着了……」 第539章 吓人 庄先生被吵得不行,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善和白二正压着一个人在打,而大吉靠在门上挡住外头的叫声和拍门声。 周四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他那大弟子正拎着一个铜盆满院子里的乱跑,一边哐哐哐的乱敲,一边喊着乱七八糟的话。 庄先生觉着今天可能看书的时间太长了,他一时有些晕。 庄先生靠在门框上,一连叫了两声满宝,但满宝正兴奋的瞧着铜盆,根本没听见,她duangduang的敲着,还特意跑到了另一边的墙根底下,冲着另一家的方向喊道:「快来看捉鬼啦,我们抓到鬼了,快来看鬼伸冤啦……」 庄先生无奈的看着她,他看了一眼正抱着头躺在地上,一身白衣的假鬼正挪动着躲避另外两个弟子的攻击,便坐到了门槛上,忧伤的嘆了一口气。 铜盆的声音很响,满宝的声音也不弱,不仅惊动了这一整条巷子的人家,连巷子外的人家都惊动了。 包括巡夜走动过来的衙役。 康学街这一条巷子闹鬼的传闻由来已久,特别是这一年半以来,隔上一段时间就要闹一次。 本来之前那宅子空了半年,大家只听说过闹鬼,却很少再听到女鬼半夜哭泣尖叫了,却没想到昨天晚上又听到了。 所以今天,不仅这条巷子和康学街的人家,传闻都传到外头去了。 都说是因为这齣租的宅子因为跟闫家的宅子近,所以闫家的鬼都住到这宅子里了,这里头一住进人,便要开始闹鬼。 但这宅子是别人家的,他们总不能不让人家出租不是? 但同巷子里的人家的确是稍稍的提了一点儿心,生怕又惹怒那个女鬼,谁知道才入夜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一声悽厉的惨叫,那一声「鬼啊——」几乎响彻天际,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正当大家提着心时,锣声响起,有人喊着捉到了女鬼,同一条巷子里的人将信将疑,都没敢出门。 但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衙役的喝叫声,这才有人悄悄的开门出来,提着灯跟着一起去看情况。 走到巷尾,就见老邻居肖家一家人正满脸愤怒的在敲新租户家的大门。 衙役带着横刀上前,喝问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大晚上的闹什么?」 肖家人看到衙役出现,脸色微白,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然后想起什么,开口就要告状,一直紧闭的大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满宝拎着铜盆,拿着棒槌最先冲出来,看大衙役和他们身后的街坊邻居就立即道:「衙役大哥,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抓到女鬼了,你们快进来看呀。」 衙役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还能抓女鬼?」 「那是当然了,我们可是埋伏了一个晚上呢,那女鬼才开始抹着眼泪喊冤,我们就一把抓住了他,结果他竟然不是女的,是男的,」满宝手舞足蹈的道:「这也就算了,我们还都能抓住他,还能打他呢,鬼一点儿也不会隐身,你们说稀奇不稀奇?」 第636页 巡夜的衙役们听懂了,后面的街坊邻居们也听懂了,纷纷嗤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人装鬼吗?」 「弄了半天,原来这两年巷尾闹鬼是人干的?」 大家一起进去,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女鬼,一身白衣,披头散髮,一看就是鬼。 肖家的人跟着挤进去,看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吓了一跳,老太太直接高唿:「二郎啊,我家的二郎啊……」 大吉手中的木棍刷的一下挡在她身前,周四郎总算是把衣服都处理好了,跑出来道:「原来这鬼是你家的孩子啊,我说呢,我们前脚抓了鬼,你们后脚就跟疯了似的要打我们。」 老太太抬起头来,怒目而视,「我告诉你你们,我家二郎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跟你们没完。」 周四郎掐着腰就要跟她吵起来,白善宝拉住他道:「何必跟他吵,将此事交给衙门来管,明儿再去与房主说一声,他们特意扮鬼吓人,是为扰乱治安,显见是全家人都知道的。」 白善宝道:「且不说这一二年来这一条巷子里人家的损失,只说这两年来大家受的惊吓,告到衙门里,轻则打一顿关上几年,重则流放也是可以的。所以你跟他们吵什么?」 满宝补刀道:「就是,就是,反正以后都见不着了。」 她抬起头来同情的看着脸色惨白,备受打击的肖家人,挥手笑道:「你们有什么话想说的,今晚就一併说了吧,过了今晚,我们就见不着了。」 肖家人被吓住了,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见他们没了声音,白善宝终于满意了,对沉默不语的衙役道:「我们亲眼见着他突然冒出来,还在我家院墙外烧值钱,然后学着女子的声音哭哭啼啼的,嘴里一直喊着我死得冤枉之类的,显然这两年闹鬼的传闻就是从他这里来的,你们不抓吗?」 衙役们对视一眼,拿出绳子道:「自然是抓的。」 躺在地上装死的假鬼瑟瑟发抖,这会儿被衙役一把提起,总算是忍不住了,一把跪下来求饶道:「饶命啊,饶命啊,爹,娘,快救我啊,我,我不是有意装鬼吓人的。」 「不是有意的,难道装鬼还能是无意的?」满宝道:「谎话都说得这么没诚意,显然是不真心悔过的。」 站在身后的白二郎就踹了他屁股一下,怒道:「就是,你好歹找个好点儿的理由。」 肖老娘瑟瑟发抖,但很快找到了一个理由,「官,官爷,他,他有夜游症,不,不是故意装鬼吓人的。」 白善宝皱眉,「夜游症要装女鬼?」 肖家人抖着嘴唇,咬着牙道:「他还有疯症,一到晚上就疯疯癫癫的,以为自己是女鬼才这样。」 总之就不是故意装鬼吓人的。 本来对白善和满宝一起胡诌律法吓人还有些不满的庄先生便重新坐回了门槛上,不管他们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实认错,衙门最多罚他们一些银钱,打一顿板子就完了。 第540章 洞 衙役一起把肖二郎给绑上了,肖家人对着外客满宝他们敢闹,对着衙役却不敢动手。 这会子来凑热闹的街坊邻居也都看到肖二郎的脸了,忍不住议论纷纷,「还真是肖家的孩子啊。」 「这两年闹鬼的都是他们家?」 「这可真够缺德的,既是他们家二郎故意闹的,怎么也不说?我家人每到夜晚就不敢外出,连出门上茅厕都不敢。」 「谁能想到肖二郎会有这样的毛病?」 「假的吧,以前看着挺正常的,从没听说过他有疯症,而且以前怎么没见他疯过?非得闫家被抄以后才疯?」 肖二郎痛哭流涕,各种求饶,发现不管用后,就连忙揭发满宝他们,「扮鬼的不止我,他们也扮鬼了。」 满宝否认道:「才没有呢,我们是躲在柴垛里抓鬼,是你自己把我们认成鬼的。」 白善宝:「不错,你自己做鬼心虚,怪谁?」 「不对,你们明明和我一样穿着白衣,还披头散髮,就是故意装鬼吓人的。」 满宝道:「我们搬来才几天?我们是要去捉鬼,而且巷子里就你一个假鬼,哪儿有人?」 白善宝却摸了摸下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当时我们先躲在柴垛里的,可没看到你从你家里出来,你是突然出现在巷尾的,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肖二郎吓得立即不说话了,肖家人也不敢动弹了。 这表现,别说白善宝他们了,就是街坊邻居们也都看出不对劲儿来了。 衙役见他们一直到现在都说得不清不楚,许多罪名都不认,忍不住拿起鞭子抽了肖二郎一下,喝问道:「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肖二郎冷汗淋淋,吓得不敢说话。 满宝道:「巷尾是闫家的围墙,你不会是从闫家那里钻出来的吧?」 肖二郎差点给跪到地上去了。 大家一看,立即转身要往巷尾去看看,肖家老太太立即哭喊道:「二郎是个疯子呀,疯子做出什么事儿来怎能当真……」 肖二郎浑身发抖,「娘——」 白善宝同情的看了肖二郎一眼,对他道:「这罪名你要是一个人扛,那一定是很重,要是分担下去,说不定会被轻判,毕竟有一句俗语,法不责众嘛。」 白二郎:法不责众是这么用的吗? 第637页 而且他们家才多少人啊,这就众了? 满宝干脆都不理他们,撒腿就往外跑,她对肖二郎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特别有兴趣。 不少人举着火把和木棍跟着去凑热闹,周四郎自然是跟在她身边的,兄妹俩最先跑到肖二郎烧纸钱的地方。 地上还有些没烧干净的纸钱和纸灰,大家看见,更加相信满宝他们的话了。 火堆往前去一些就是闫家的围墙,满宝凑上去看,有人举着火把上前,于是大家便看到了地上散落着一些石块,而墙底有个大洞。 众人:…… 衙役拨开人也上来看了一眼,一看到这个洞便蹭的一下拔出刀来,指着肖家人问,「你们到底是何人?」 一个衙役则叫道:「闫家余孽?」 人群瞬间散开,将肖家人都露了出来。 肖家人瑟瑟发抖,肖老头总算是说话了,他跪在了地上道:「官爷,我们家世代居于州城,街坊邻居都可作证的。」 「是啊,是啊,这是肖家的人啊。」 「别管了,先捆上,」为首的衙役当机立断,拿出绳子来就要拿人。 肖大郎一看,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一个衙役当腿就是一脚,直接把人给踹趴下,立即用刀背狠狠地击打了一下他的后背,将人压住捉起来。 衙役很生气,喝问道:「里正呢,去把里正找来!」 一个衙役喊道:「晋律虽不连坐,但你等若是助犯人逃脱,必有罪!」 他们只是巡夜的衙役,一队就三人,一个正在院子里拿着肖二郎,这儿就两个人,对上肖家这么多人,他们真要跑,他们还真不一定都能捉住。 所以只能先行恐吓。 街坊邻居们一听,立即又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与这事扯上关系。 而两个衙役将肖大郎捆起来,直接抽出横刀道:「反抗即杀!」 肖家人吓得软倒在地。 满宝三人也被吓了一跳,靠在墙壁上许久不说话。 等两个衙役将肖家人全都捆起来丢在一旁后,满宝才举着小手道:「官差大哥,我可以帮你们进去看看里头有什么。」 衙役甲老早就对他们有兴趣了,闻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胆子也忒大了,就不怕里头有鬼?」 「要是有鬼,他还敢从里面出来吗?」满宝道:「连闹了两年的鬼都是假的,显然这世上果真是没有鬼的。」 衙役们也的确想知道墙里面有什么,于是从一个邻居手里抢过火把,递给满宝道:「行,你们去吧。」 满宝高兴,立即接过火把就要往里爬。 这洞不小,壮硕的成年人爬进去或许有些困难,但才十二三岁的少年们那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满宝将火把伸进去,不让它触地,然后便手脚并用,快速的往里爬。 白善宝跟在她屁股后面,落在最后的周四郎见白二郎不动弹,就踢了一下他的屁股,「赶紧的。」 白二郎都没回神,自己就蹲下去往里爬了。 周四郎也熘进去了。 大吉后退了十几步,直接飞速跑起一跃,踩在墙壁上三两下就跃上墙头落下,比满宝还提早一步飞进院子。 两衙役:…… 俩人对视一眼,对租住这间房的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满宝爬进院子里,抬头一看,就见眼前站着一个黑影,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立即举起火把去看,看到是大吉,她忍不住抱怨起来,「大吉,你得出声啊!」 大吉:「满小姐。」 然后对随后爬出来的白善宝叫道:「少爷。」 白善宝:…… 白二郎爬出来看到大吉却很有安全感,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到大吉身边,问道:「大吉,你什么时候熘进来的,我怎么没注意?」 满宝和白善宝举着火把往前走了一段,纷纷哇的一声,「我们终于知道他们为啥扮鬼了。」 大吉连忙跟上去看。 第541章 审问一 火把的光昏暗,但依然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土地,目之所及的地方是一垄刚长出来的菜芽。 已经被抄了两年的闫家显然是没人会在园子里种菜的,而刚从这洞里钻进钻出的肖家人…… 满宝举着火把上去看那被开出来的菜地,走了十多步,发现还是菜地,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连白善宝都忍不住惊嘆,「这是开出了多少菜地啊。」 周四郎一头雾水,「种菜就种菜,干嘛还要装鬼吓人?」 跟进来的街坊邻居都惊呆了,叫道:「我说呢,他们家哪来那么多的菜卖,原来是占了闫家的园子里来种菜。」 「我,我还以为是他们家在城外租了地呢……」 「他们家的胆子这也太大了,」有一个邻居惊嘆的道:「他们是怎么想到在这园子里种菜的?」 这个自然只能问外面的肖家人了。 三个衙役将肖家人都丢在一起看管起来,有人钻出来告诉他们,肖家人在里面开了一块很大的菜地,所以才扮鬼吓人的。 对于这一点儿,他们是不怎么相信的。 于是衙役甲自己爬进去看了一眼,最后和满宝他们一起默默地从洞里又退了出来。 衙役甲道:「先将洞都堵了,将肖家人都带回衙门。」 他顿了顿后问才满头大汗赶来的里正,「肖家如今还有什么人?」 第638页 里正连忙道:「还有肖大郎的媳妇及一个三岁小儿。」 衙役甲便点头,「行,暂且不收押他们,不过你可得派人看好了他们,若叫他们母子逃了,这依然是你们的责任。」 里正连连应「是」,衙役警告了街坊邻居们一声,严禁他们再进入闫宅,这才押着肖家人离开。 满宝他们等人散了才回去,兴奋的表示明天他们要去衙门听审问。 庄先生唿出了一口气,转身正要回书房,想想觉着不对,便将三个孩子叫到跟前训了一顿,「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些,我们初来乍到,万一今晚衙役不来,也无人声援,或者肖家扮鬼的事这里的人都知道,我看你们怎么办。」 满宝小声的道:「要不是他们家的人太兇,我们也没想闹那么大的。」 周四郎连连点头,解释道:「先生,是我敲的铜盆。」 庄先生就哼了一声,要不是这样,他可就不止训他们一顿而已了。 他问道:「他们的麻衣呢?」 「烧了,那东西也不吉利,正好灶里正烧着火热水呢,我直接塞里面烧了,谁也找不着。」 庄先生这才点头,挥手道:「行了,快去洗漱睡觉吧,明儿早点起床读书,你们可以去县衙看一看。」 庄先生道:「看完了回来告诉我,你们自个也想一想,今晚的事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三人乖乖应下。 满宝道:「先生,您累了,还是先别看书了吧?」 白善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先生,我扶您去休息吧。」 白二郎则机灵的道:「先生,我去给你打水。」 三人一起努力,将庄先生的火气降下来了,这才各自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早早的起来,先读早课,然后去写字,将将写完两张大字,他们便把东西一收,兴奋的要去县衙凑热闹。 庄先生看了一眼他们今天练的字,微微摇了摇头,见他们都快跑到门口了,也不拦着他们。 正好今天他要去见兰成,懒得带他们。 周四郎也对闹鬼的事特别感兴趣,于是兴致勃勃的跟他们一起去县衙。 益州的附郭县是华阳县,康学街便在华阳县的管辖范围内,因此人是直接押送到华阳县县衙的。 跟县衙隔了一条街的是府衙,而府衙的旁边则是剑南道的衙门,可以说那一片区域啥都不多,就是官儿多。 但百姓也不少,尤其是在华阳县县衙那一块儿,因为那是官衙的最外围,基本上高档的酒楼,饭馆,甚至是古董铺子之类的都在县衙的不远处。 因为再往里去是府衙和剑南道官衙,他们更开不进去。 康学街闹鬼的事,不仅在康学街这一带出名,那是整个益州城都闻名的,所以一大早,听说有人抓住了康学街的鬼,便有不少人跑去县衙凑热闹。 满宝他们三个到的时候,县衙外面全站满旁听的人,他们根本就挤不进去。 白善宝想了想,拽着俩人就去找守门的衙役,道:「我们是昨天晚上捉鬼的人,今儿是来作证的。」 「作证?」 「是啊,这审案不要证人吗?」白善宝理所应当的问。 衙役一想也是,看他们三个年纪那么小,还以为是昨晚巡夜的衙役叫他们来的,于是侧身让他们从小门进去。 看到周四郎和大吉要跟进去,便伸手拦了一下。 满宝立即道:「他们是我哥哥,昨晚捉鬼他们也有份儿的。」 衙役这才收手,道:「进去了可不许乱走动。」 除了大吉,其他四人全都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是!」 从小门进去,顺着院子往前走,便走到了大堂外的小院子里,百姓们要来围观审问案件,那只能在院外围观,是不能到院内的。 院内是证人和犯人的停留处,据说行刑也是在院子里。 李二郎在其他四人的帮助下挤到最前面时,一抬眼就看到了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的满宝五人。 李二郎:……总有一种做什么都落后人一步的感觉。 华阳县的唐县令正了正衣冠,端坐到了椅子上便示意可以上堂了。 和罗江县十天半个月也没一个大案子不同,益州很繁华,人多,富贵的人多,贫穷的人也多。 人一多就容易出现各种案子,什么杀人抢劫偷盗,没有唐县令没见过的案子,只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所以和七八天才开一次公堂的杨和书不同,唐县令他能够隔两天再开一次大堂他就很满足了。 因此,他的堂审经验特别丰富,一上堂就惊堂木一拍,让人先把扮鬼的肖二郎给提上来,然后抽空问了一下衙役,「昨晚肖家人是分开关押的?」 「是,遵照大人的吩咐,凡从众的犯人都是分开关押的。主犯一边,从犯另外关押。」 唐县令就满意的点头。 第542章 审问二 肖二郎还是一身白衣,还是披头散髮的模样,经过一晚的担惊受怕,他此时脸上特别的憔悴,因此看着跟鬼也差不多了。 唐县令仔细地看了看,点头道:「难怪会有人认为你是鬼。」 他惊堂木一拍,喝问道:「堂下何人,所犯何罪,从实招来!」 肖二郎哭哭啼啼的道:「大人,小的是康学街肖家二郎,我,我,我不该犯病扮鬼下人,求大人饶命啊。」 第639页 唐县令一早已经听昨晚巡夜的衙役回禀过了,冷笑一声道:「你确定自己犯的是疯病?」 「是是是,小的从小就有这样的毛病,并不是特意要恐吓人的。」 「那本官问你,闫家内的菜地是谁开的?」 「小的不知道啊,小的犯病的时候就喜欢哭,还喜欢到处走和烧纸钱,除此外就一概不知了。」 唐县令冷笑一声,扫了一眼说他们一直是分开关押的衙役一眼,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既然你如此说,行吧,姑且算你说的是真的,来人,将他的嘴给我堵了,拉到堂下去压住,将肖家大郎押上来。」 衙役应下,去提肖大郎。 肖大郎才上堂,唐县令就啪的一声拍下惊堂木,怒喝,「将他给我拉下去先打十大板!」 「是!」 肖大郎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衙役们拖到院子里,衣服一撩,直接啪啪啪的就打起来。 满宝吓了一跳,伸手就捂住眼睛,周四郎怕她受惊,连忙把她抱进怀里。 白善宝和白二郎倒不是第一次看人打板子,但依然不习惯看,也微微侧过身去。 唐县令这才看到他们,趁着打板子的空隙,指着他们问,「他们又是谁?」 衙役感觉到县太爷的不开心,连忙弯腰道:「是证人,昨天晚上就是他们抓到的鬼。」 「原来是他们啊,」唐县令的脸色好看了些,不免有些好奇,这康学街的鬼闹了有两年了,期间他不仅派人去查过,自己也是去看过的,但都是无功而返。 加上只是说闹鬼,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来,甚至他自己都没听到过哭声之类的,所以在查过后只当是那的人自己疑神疑鬼。 这五人能抓住鬼也是很厉害的了,尤其站在最前面的还是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于是唐县令招了一下手,道:「去把他们带上来,本官问他们几个问题。」 五人很快走到堂上,满宝三人站在最前面,与唐县令揖了一礼。 肖大郎在院子里被打得嗷嗷叫,唐县令充耳不闻,好奇的问白善宝他们,「就是你们抓住的鬼?」 白善宝行礼回道:「是。」 「你们怎么想起去捉鬼,又是怎么抓住的?」 白善宝看了一眼两个小伙伴儿,回道:「回大人,前儿我们在家时听到了女鬼的哭声,它说它死得冤枉,所以我们就想去问一问它有什么冤枉的。于是昨天晚上我们就躲在了柴垛里,他一出现,我们就上去看他,结果他自己被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唐县令怀疑的看着他们,一个常年扮鬼的人,应该很警觉才对,怎么会被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吓一跳? 他来回的看了看三人,问道:「当时你们穿的是什么衣服?」 白善宝面无异色的道:「就是普通的衣服。」 满宝和白二郎作证一般的连连点头。 就这么两三句话的功夫,肖大郎的板子打完了,被衙役给拖了进来。 衙门的板子不是那么好吃的,虽然才有十大板,但也打得不轻,肖大郎脸色惨白的趴在地上,完全是满脸茫然。 唐县令挥手让白善宝他们退到一边,将惊堂木又拍了一下,「肖大郎,你认不认罪?」 肖大郎瞪大了眼睛,连忙喊道:「大人,小,小的要认什么罪呀?我二弟发疯的事我虽知道,但我真的没想过他会钻到闫家去……」 唐县令冷笑一声道:「肖二郎全招了,他说,他之所以会去闫家开菜地,就是受你的指使,你故意趁他疯病发作指使他干活儿,不然,谁会去给自己找罪受?」 唐县令道:「闫家里的菜地可开了不老少啊,肖二郎累得很,而你赚了不少钱吧?肖二郎是疯子,又不是自主去做的这些事,罪名不大,最大的是你这个幕后指使的人。」 肖大郎一听老二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他身上,忍不住急了,他想扭头去看一眼院子里的肖二郎,但唐县令在他一转头时便狠狠地一拍惊堂木,喝问道:「肖大郎,你还不快从实招来,难道还要本官再用刑吗?」 「没有,大人,小的是冤枉的啊,我,我不是主使,」肖大郎一听要用刑,立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道:「我二弟根本就没疯,这事是他主导的,与我无关啊。」 肖大郎道:「从两年前开始,就是他自己钻到了闫家种地,还扮鬼吓人,跟我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被堵了嘴巴按在院子里的肖二郎气得挣扎起来,唐县令拍了惊堂木问道:「你说的可都是实情?」 「是,是实情,就是实情。」 「那你说,肖二郎为何要去闫家的园子里种菜,何时开始的,又为何扮鬼下人?」 肖大郎咽了咽口水,脑中乱闹闹的,便下意识的说道:「我家后头杂物房因为水灾塌了一角,等整理出来时,便发现连着闫家的那面墙塌了一个大洞,那会子闫大人被拿了,闫家没人留意到那个大洞,我家又没钱修理,便也留着没管,后来闫家被抄,我二弟顽劣,就会时不时的熘到闫家去玩儿,也不知是何时起,他悄悄的在闫家那里开了菜地种菜。」 肖大郎道:「因闫家和俞家的房子也是隔了一个围墙,我们,不,是,是他在那边劳作,有可能会惊动到俞家的租客,他这才装鬼吓人的。」 「呜呜呜呜……」院子里被堵住嘴巴的肖二郎突然暴起,激烈的挣扎起来。 第640页 唐县令看了微微一笑,道:「看来肖二郎有不同的话要说呢,来人,将肖二郎给我提上来。」 说罢,转头悄声与衙役道:「去将肖家二老也提到院子里,将他们的嘴巴堵了,不许他们发出声音。」 衙役应了一声退下。 满宝看得惊嘆不已,忍不住回头看了白善宝一眼。 白善宝也惊嘆不已,同样扭头看了她一眼。 第543章 审问三 肖二郎被拖到大堂上,才将他嘴里的布取出,他就立即喊道:「大哥你害我,明明是你们让我这么干的,你竟然把事都推到了我头上……」 他吓得不轻,脑子里还记着昨天晚上白善他们说的流放的事,因此今儿一上堂就咬定了自己有疯症,又将家里做的事推得一干二净,谁知道他大哥反而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他身上? 眼见着唐县令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他生怕说晚了会直接判刑,连忙辩解道:「大人,大人,我大哥说的不是真的,闫家的菜地不是我一个人开的,是我们全家一起开的呀……」 唐县令冷笑,「你们又是闹鬼,又是吓人的,费那么大的劲儿就为了在闫家种一块菜地?你们当本官是傻子吗?来人,将肖二郎拖下去也打十个大板……」 「是!」衙役上来就要拖他下去。 肖二郎吓得不轻,连忙喊道:「不是,不是,不止是为了种地,我,我们想买俞家的宅子来着……」 被拖到院子里的肖家夫妇,才跪下就听到大堂里二儿子说的这话,瞬间眼前一黑,正要挣扎出声,却被衙役一个大板压到地上,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但除了围在院子外的部分观众注意到他们外,大堂内正紧张的肖大郎兄弟可没听到他们的声音。 肖二郎招了,表示这一切都是父母和大哥的主意,毕竟两年多前他年纪还小,只是个少年,可不懂挣钱这样的事,更别提在闫家里开地种菜了。 肖大郎见老二把什么事都推得一干二净,也气了,兄弟两个便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起来,唐县令则在上面添柴拨火,兄弟俩便越说越多,不到三刻钟,他们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院外的围观百姓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惊嘆不已。 其实肖家一开始还真没那么多心思,这事全是从三年前的那场水灾开始说起。 确切的说,是两年十个月前,肖家的杂物房是泥房,在经歷过长达半个月的暴雨洗礼之后,它塌了。 更让肖家人没想到的是,杂物房后头闫家的围墙也塌了一个大洞。 那是闫家的后花园子,有点儿偏,平时就很少有人过来,那段时间,益州水患严重,闫家除了闫刺史外,其他人都逃离了益州,所以那个洞没人修理,甚至可能都没人发现。 水患之后是数不尽的灾民,灾民过后是天使前来赈灾,然后是闫刺史被捉,在审了半年后,整个闫家被抄,一连串的事情出来,闫家那边根本没人发现那塌得一塌煳涂的大洞。 而肖家这边已经重新用泥巴混着草建起了杂物房,然后顺手捡了不少闫家塌下来的砖石。 砖石也是不便宜的。 期间为了闫家不发现,他们便用泥混着草打了砖胚,粗略的把塌掉的那一角修了修。 只要远看着不是个洞就行。 但他们建杂物房时,不知是为了多占那么点儿地,还是真有了其他心思,他们没再建杂物房的后墙,而是就着那道修起来的围墙当自家的屋墙。 后来闫家被抄,肖二郎偷偷的推了几块大砖后熘过去看,从闫家那里摸了几个瓷器,几个盆,几顶蚊帐回来…… 这些东西在官家那里都不贵重,所以抄家的时候没抄干净,肖家的人偶尔会过去找一找,翻一翻,顺手拿些东西。 有一次,肖二郎甚至从一个桌子底下捡到了一块金裸子,嗯,这是肖大郎说的。 而除了这些东西,闫家的荷塘里有莲蓬,园子里也有其他的果,肖二郎还是少年人,总是时不时的过去寻宝,就摘些莲蓬和果子来吃。 东西多了,自家吃不完,肖家便拿到集市上去卖,然后发现竟然能赚不少钱。 肖家便心动起来,忍不住把闫家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没过多久,官衙要出售闫家的房子,肖家刚尝到了甜头,自然不愿意放弃,正巧一个牙人领着人上门看宅子时碰巧肖大郎在那边摘莲蓬,躲起时发出了些声音,吓到了那些人。 然后肖家就无师自通,晚上到闫家去哭两声,传出风声去,吓走了想要买房子的人。 然后他们的胆子就越来越大,肖家父母看中了闫家后花园的那片地,觉得地被花养得挺肥,于是把那些花全拔了种上了菜。 而那块地更多的是靠近俞家的围墙,他们动静大一点儿,俞家这边就能听到声音。 而租住在俞家那里的租户,更多的是年轻的书生,这些书生胆子也大,一听到动静就忍不住去打探。 肖家生怕被发现,干脆就继续装鬼,让身量瘦削的肖二郎披着麻衣装女鬼,把俞家的租户给吓跑了。 到后来,肖家则是看上了俞家的房子,想要买下来。毕竟他们家有两个儿子,若能买下来,正好分一栋给肖二郎。 而且两家的房子门对门,算做一家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 第641页 算盘打得很好,奈何俞家开价太高,哪怕这一区域闹鬼,俞家降了一些,那钱也让他们心疼得不行。 所以肖家没买,反而是不断的吓跑俞家的租客,每一个租客都住不了多久,长则三月,短则一月多,就会被吓走。 俞家的房租和房价也是一降再降,但总到不了肖家的心理水平,所以肖家一直没买。 虽然没买房,但此前俞家的房子已经空了有半年了,除了不能住进去外,对肖家的影响很小,所以肖家也不再装鬼,就是时不时的和街坊邻居们说一下,昨天晚上他们好像又听到了鬼哭的声音。 因为肖家目前是住得离闫家最近的人家,没人怀疑他们的话,所以闹鬼的传闻一直在。 他们以为,再闹两年,俞家的房子一直租不出去,自家又不住,他总会降价卖给他们的,谁知道时隔半年,俞家又住进了人? 在观察了几天,确定新来的租客也是读书人后,前天晚上肖二郎就出手了。 每一次扮鬼,他都是先从自家的杂物房进入闫家,再从闫家的一个洞里爬到巷子里,这样就算暗中有人盯着,他们也会当他是从闫家出来的,不会怀疑他是肖家人。 第544章 审问四 肖二郎从没想过会出问题,因为他扮鬼两年来,每次出现,便是有人看到了他,也都是连滚带爬的离开,而且他自己也机警,总能第一时间躲起来。 他哪里想到这世上还有白善他们这样的人,都看见一个鬼蹲在地上烧纸钱了,他们还能凑上来。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半年不扮鬼,业务有些疏松了。 但既然说到了这里,肖二郎说什么都要表白一下的,于是指着一旁的白善三人道:「大人,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也都披头散髮,身穿麻衣,显然也是在装鬼的。」 唐县令瞥了三个少年少女一眼,问肖二郎,「他们租住俞家房子多久了?」 「有六天了。」 「那康学街闹鬼多久了?」 肖二郎隐隐明白了什么,垮下肩膀道:「两年了……」 唐县令便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旁的话少说,本官只问你,对于夺取官府财产,私入民宅,扮鬼吓人的罪名你认是不认?」 肖二郎低着头道:「我认,可是大人,我真的是听父母和兄长的话做的,我,我不是主谋啊。」 唐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让他安静,这才转头去问萎靡的肖大郎,问道:「肖大郎,你认罪吗?」 肖大郎张了张嘴,唐县令眉头一竖,两旁的衙役就啪的一下敲了一下棒子,他立即道:「我认,我认。」 唐县令满意了,让人把肖家父母给拖上来。 满宝看得意犹未尽,没想到他们一点儿价值都没有,连证都不用做,直接就被唐县令审出来了。 她拉了拉白善宝,俩人便拉着白二郎悄悄的熘了。 唐县令瞥了他们一眼,没拦他们,由着他们去了。 五人熘出县衙,啧啧道:「肖家可真厉害,在里面种了两年的地呢。」 「慾壑难填,」白善宝道:「他们要是不那么贪心,只开一小块地,用一部分的东西,说不定过个十年八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毕竟犯官的宅子不是那么好卖的,就算官衙愿意低价出售,在有晦气,又有闹鬼传闻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人买的。 荒废个十年二十年是常有的事,但像他们这样,得了一想二,得了二又想拿三,就算没有他们捉鬼,终有一天他们也会被抓住的。 白善宝皱着眉头道:「不知他们会如何。」 满宝也不知,「回去翻一翻律书?」 白二郎想到那又厚又多的律书就头疼,立刻道:「就是律书写的也不是很详细的,还不如问先生呢,不然那么多书,你得翻多久才能找到?」 白二郎道:「而且你们有带律书吗?」 满宝就指了白善宝道:「他带了。」 白二郎就看向白善宝,「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呢,府学会考到一些,你以为我想看?」白善宝道:「我最讨厌看律书了,每次看完头都发晕。」 满宝也不喜欢看律书,但有些内容还是挺有趣的,因此道:「我不喜欢大部分的律书。」 白二郎就垮下肩膀道:「完了,你们都不想看,那肯定很难,等我要学的时候岂不是恨惨?」 走过来的李二郎:「……我大晋的律书很难读?」 满宝他们齐齐回头,看到他都有些惊讶,「李二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二郎轻咳一声笑道:「听闻今日县衙在审一桩奇案,所以我们来看看,那里面的鬼是你们捉的?」 满宝三人矜持的点头,想着时间也不早了,应该要回家和先生汇报了。 李二先生扫了一眼他们脸上的神情,笑道:「我初到益州,对这里还不熟,听说益州的甘香楼不错,不如我请你们用午食?」 正想告辞的三人便一顿,抬起头来看了李二郎一眼,然后目光就忍不住交汇起来。 李二郎见了笑眯眯的道:「再见便是有缘,何况之前还多赖你们关照,走吧,听闻甘香楼的锅盔配着他们家的羊肉汤特别的好吃。」 满宝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三人就一起跟着李二郎走了。 李二郎身后的四人见了忍不住低下头乐。 第642页 周四郎犹豫了一下,连忙拉着大吉跟上,他觉得么妹这样不好,怎么能一顿饭就被勾走了呢? 万一是坏人呢? 但等他回神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甘香楼的包厢里了,十个人坐了满满的一桌。 李二郎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甘香楼吃饭了,知道什么东西好吃,所以点了不少的菜。 等伙计送了茶水上来,李二郎这才开口问捉鬼的事,他本人是很好奇的,他们到底是怎么把鬼捉住的?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当着康学街的街坊不好说而已,毕竟肖家世代都住在那里。 要是知道他们也是装鬼才把肖家人给抓住,那天晚上肖家多挑拨一二,他们就要糟。 但在李二郎等人面前,这些事就没必要瞒着。 于是他们便把他们穿着麻衣躲在柴垛里等鬼的事说了,满宝还问了李二郎,「李二先生,你的阅歷比我们的丰富,你见过鬼吗?」 李二郎:「……没有。」 满宝惋惜,「先生没见过,你也没见过,那你们呢?」 被看的另外四人愣了一下,然后纷纷摇头。 白善宝就耸了耸肩道:「你看,我就说了吧,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你偏不信,还要找鬼。」 「他们也只是部分人而已,这世上声称见过鬼的人也不少,」满宝道:「可惜他们胆子都太小了,当时既没有去和鬼谈一谈,也没有上前求证。」 李二郎觉着他可能年纪大了,有点儿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李二郎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总算是把话题给扯了回来,「你们觉得华阳县的县令如何?」 满宝点头道:「很厉害。」 白善宝也点头,「审案很快,来前先生还说呢,这样的案子,不过三四堂可能审不下来,结果才一堂就审出来了。」 「你们以前听说过这位县令吗?」 「没有,」三人很干脆,「我们只见过两个县令,都是我们县的。」 李二郎就笑问,「那你们是不是也只听说过这两个官而已?这就有些见识浅了。」 满宝想了想道:「不止,我还听说过益州王呢,益州王也是官儿吧?还是大官儿。」 第545章 造反论 李二郎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笑问:「那你觉着益州王是好官还是坏官?」 「我也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是好官还是坏官?」满宝理所应当的道:「等我见着了再告诉你吧。」 白善宝忍不住看了满宝一眼,没说话。 李二郎显然没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笑问:「那以你听说的话和事来看,益州王是好官还是坏官?」 白善宝忍不住道:「不是好官儿。」 「哦?为什么这么说?」 白善宝道:「不算水灾的那一年,时间也过去两年了,益州只免税三年,今年秋天就要重新收税,结果一直到现在,益州的粮价还是高涨不落,和三年前的相比相差很大。」 白善宝道:「益州是他封地,由此可见,他不算什么好官儿。」 「这是益州的官员是朝廷委派,益州王并无任免之权,管差了也不能算益州王之过吧?」 「益州王既无任免之权,也不能管地方之务,那朝廷为何要分封他?」白善宝道:「若是只贪图钱财,直接把皇室子弟限在京城不就好了?」 李二郎微讶,说不出话来。 他一旁的四人忍不住对视一眼,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白善。 满宝点头,「说是分封出来的皇室子弟这也不许干,那也不许做,但实际上,封地就是他们的地盘,所以一个王好不好,坏不坏,看封地的百姓就知道了。」 李二郎神色莫名的道:「王巨君倒是被百姓认为是天下第一好官儿,然而他最后反了。」 满宝悄悄地吃了盘子里的一块儿点心,闻言笑乐了,「益州王可做不来王莽,他最多能做刘濞之流。」 白善宝点头,「他要是能做王巨君,那我们益州下的百姓还能享几年福呢。」 满宝连连点头,「特别是我家,肯定要享更多的福。」 一旁坐着的四人冷汗淋淋。 「为什么?」李二郎神色如常的问道:「若有一人如王巨君一样对你们,你们不愿追随他造反吗?」 满宝摇头,「造什么反呀,皇帝又不是昏聩得让我全家都去打仗,也没让我全家都拿命去填水渠,他要想做王巨君,那就要尊重我们的选择嘛。」 李二郎:「……受了人家的好,不报答不好吧?」 满宝就奇怪的看着他道:「这是益州王的封地呀,他吃的,喝的,用的,全是我们给的,每年我们缴纳的赋税,捐课等有多少是要分拨到他府上的?」 「所以他对我们好是理所应当的,我们会喜欢他,会感激他,但造反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一个不小心会死人的。」满宝想了想后道:「不过这个我不用操心,因为我家有我爹在呢。」 她爹又不脑残,才不会让家里人跟着造反呢,村里要是真有人拉帮结派要造反,老爹肯定会带着他们先躲到山里去。 李二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白善宝,满宝和白二郎一起抬头怀疑的看着他,就连周四郎都看着他不动。 李二郎提起一颗心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第643页 「不是,」满宝道:「李二先生,我们还是别说造反的事了,古往今来造反的人那么多,最后成功的有几个?所以我们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好了。」 李二郎忍不住乐,「那若是君王昏聩呢?」 「老天爷会噼他的,」满宝心平气和的道:「老天爷不噼,朝堂上的贤臣也会骂他的,贤臣再骂不醒,到时候百姓们自然会换一个皇帝,不过现在的皇帝还行,所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这个,所以你也别想着造反一类的事了,那会害人害己的。」 饭菜很快上来了,正好李二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安静了下来,大家一起静静地用餐。 等吃饱了,满宝才道:「李二先生,刚才那番话便算是你请我们吃饭的谢礼,以后再相见就当不认识吧。」 李二郎:…… 四个随从:…… 白善宝点头,拱手道:「后会无期。」 白二郎也拱了一下手,然后和白善宝他们一起离开,等走远了才问:「我们为什么要后会无期啊?」 满宝道:「因为他们看着太复杂了,我们还是孩子,又弱小,所以不要和这样的人来往。」 白善宝点头:「而且他们看着也不像是好人。」 「哪儿不像好人了?」 「好人是不会问造反一类的问题的。」白善宝觉着他们相处还是挺不错的,亦有些惋惜,叮嘱白二郎道:「今儿我们在包厢里说的话你可不要传出去。」 满宝也在叮嘱周四郎,「四哥,你也不要往外说,对爹娘也不要说哦。」 「知道了,知道了,」周四郎道:「你就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李二郎站在酒楼门口看着他们走远,忍不住回头与四人笑道:「我们成了成了被避之不及的毒物了。」 跟在身后的随从正要说笑,就见一辆马车从街头过来,车上的人撩开帘子正好看到他们。 双方视线一对,这边愣了一下后微微一笑,车里的人却是瞪大了眼睛,马车立即停下,一人急忙的从车上下来,撩起衣摆就要下跪,李二郎伸手扶住他,笑道:「何必多礼?」 「圣,圣人!」 李二郎笑道:「既然撞见了,那我们就去府上看看吧。」 新任的剑南道节度使张大人额头上冒了汗,躬身退到一旁,连忙请他上车。 李二郎稍稍往后看了一眼他的一个随从,这才扶着张大人的手上车。 那个随从稍稍往回退了两步,隐于人群之中,转身消失了,他要去找人扫清尾巴。 一无所知的满宝等人回到家,庄先生还出门访客没回来呢,三个小的打了一个哈欠,都决定去午睡。 等睡醒,便找了一个梯子爬到围墙上,看着对面的闫家凑热闹。 正来视察的唐县令背着手在园子里走了走,察觉到视线,便抬头看过来,满宝对上他的视线,就欢快的和他招手,「唐大人,你们在修围墙吗?」 第546章 熟人 唐县令看着那自来熟的少女,忍不住背着手走到围墙边上,仰着头看她,「你这小娘子,胆子也忒大了,在看什么?」 「看你们怎么处理那些菜呗,」满宝问,「你们要把它铲了吗?」 唐县令扭头看了一眼那隐在树后的菜地,无语了一会儿才道:「我们才没那个力气呢,你们几个,可不许钻到这边来知道吗?」 满宝点头,保证道:「我们是良民。」 唐县令怀疑的看着她,哪个良民会架着梯子窥视隔壁邻居家的园子? 一个衙役飞跑来汇报,「大人,匠房那边说他们得先修好王爷的园子,暂时还抽不出手来堵院子,您看……」 唐县令就「嘶」了一下,觉着有些牙疼,他挥了挥手道:「行了,退下吧,让人去把塌的那面墙整理一下,把土块垒上去,先拦着不许人进来再说。」 衙役应了一声,退下。 唐县令这才抬头看满宝,问道:「你们那一屋子的人来益州是干嘛的?」 满宝眨眨眼,问道:「我一定得告诉你吗?」 唐县令就抬了抬下巴道:「你要是这会儿告诉我呢,我就用脑子记下,不然一会儿我让衙役和里正专门上门一趟。」 满宝立即道:「我们来求学的,我师弟要考府学,先生就带我们提前来益州看一看。」 唐县令看了一眼她的脸和个头,又想了一下今天跟她一起在公堂上的两个少年,问道:「今天一起的那两个是你师弟?」 满宝点头。 唐县令就啧啧道:「还真是年少有为啊,你们先生叫什么名字?」 「我们先生姓庄,名讳洵。」 「庄洵?」唐县令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他眯着眼睛问,「你们是益州人吗?」 「我们是绵州的。」 「那不还是剑南道内的吗,就这么一两天的功夫,我也没听说过你先生的名号啊。」唐县令转身正要走,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步回头看她,眯着眼睛问,「你认不认得一个叫杨和书的?」 「咦,你认识我们县令呀。」 唐县令就啧了一声,又回身站到了墙下,沖她招手道:「你过来。」 满宝看了一眼围墙的高度,果断的摇头,「我不会功夫。」 唐县令就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等着,我过去找你,对了,你先生在家吧?」 第644页 「不在,他出门会友去了。」 「这样啊,那你和你先生说一声,就说明日唐某上门拜访。」 满宝惊讶了一下,「呀,唐县令,你不是以官的身份上门吗?」 唐县令笑道:「你觉得呢?」 满宝就沖他乐。 唐县令都不知道她在乐什么,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满宝看他走远了,这才爬下梯子,跑进书房里和正在看书的白善宝道:「唐县令好像是杨县令的熟人,他明日来要拜访先生。」 还道:「唐县令估计穷,还请不动匠房里的工匠,破的洞只是垒起来而已。」 白善宝总算是从书里抬起了头,「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就是告诉你一声呗,我总不能为了摘那边菜园的菜就熘过去吧?」满宝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撑着下巴道:「不过我很好奇,闫家那边现在还剩下多少?」 衙役也正在和唐县令汇报这个问题,「留下的一些桌椅和衣柜等也都被肖家搬走了,如今闫宅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了。」 唐县令:「这肖家是蝗虫转世吗?」 衙役们低下头不说话,捕头忍不住低声道:「大人,这修缮房子的钱还得我们县衙出,虽然闹鬼的传闻是消了,可这样犯官的宅子也不好卖,那什么围墙我们还要修吗?」 唐县令啧了一声,挥手道:「我们县衙没钱,让肖家出钱,先把他们家后头的那面墙修好,用一样的砖石,砌严实了,要是再塌,本官拿他们全家去填。」 「是。」 唐县令临走前看了一样闫家的这破宅子,摇了摇头道:「就为这么一个破宅子犯得着吗?」 「大人要轻判肖家?」 「不轻,」唐县令背着手道:「犯的事看着不大,但其心可恶,可诛,当重罚。」 衙役便明白了,这是不准他们接受肖家说情了。 到了下午,庄先生才回来,里正和房主便一起来了。 里正是来慰问来的,房主是来感谢来的。 显然今天上午县衙里的审讯他也都听说了,他特别的高兴,于是决定免了他们一个月的房租。 自从闹鬼的传闻出来后,这个小院子的价格已经一降再降,但就是卖不出去,连租都租不出去,偏他们家因为要开铺子住到另一条街去了,也住不过来。 房子空着是会坏的。 房主都快要愁死了。 谁想到能柳暗花明呢? 新来的租客不仅捉住了鬼,还解了闹鬼的传闻,别的不提,只待这事过个三两月,他这小院子,不管是卖还是租都不会亏了。 所以房主笑眯眯的拎着不少的礼物来拜访。 庄先生客客气气的将俩人送走,把东西交给周四,看着得意的三个弟子道:「这次算你们做了件好事,便不罚你们了。」 三人欢唿一声。 庄先生继续道:「明儿除了出门洗衣裳,不许你们再出去乱跑了,饭菜让四郎买回来,你们留家里认真读书。」 满宝立即举手道:「先生,明天唐县令以个人身份上门拜访。」 庄先生一愣,问道:「就这么一上午的功夫,你们就跟唐县令成了朋友?」 「我们成没成朋友还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是杨县令的朋友,」满宝笑道:「今儿他还问我呢,是不是认识杨大人。」 庄先生一头雾水,「你们是怎么聊到杨大人那里去的?」 「我不知道啊,」满宝特别老实的道:「他就突然问了,然后我就如实回答了呗。」 庄先生怀疑的看着大弟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想不起来哪儿不对。 走出两步,他才想起来问,「他是在公堂上问你的?你们怎么就当堂聊起天来了?」 「不是呀,下半响他来闫宅时碰到才问起的。」 庄先生便扭头看了一下那围墙,沉默了一下问道:「闫宅的大门开在康学街大街那边,离我们这儿有半条街的距离,你们是怎么碰到的?」 第547章 生活技能 满宝转身就想熘,庄先生却已经看到放在墙角的梯子了,他伸手拽住满宝的衣领,怒道:「回去给我把《仪礼》抄一遍!」 满宝眼睛差点给瞪出来,叫道:「先生,我们没有带《仪礼》。」 「我去给你借,兰先生那里有。」 满宝要哭了,她立即扭头去看她两个师弟。 白二郎跟个鹌鹑似的缩在一旁,白善宝也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满宝不怕抄书,却怕抄《仪礼》,内容繁复难懂不说,连字都很难写,一本仪礼十三篇,抄完她整个脑袋能空掉。 虽然她也常被罚抄书,但像这样直接被罚抄一本《仪礼》的却是第一次,庄先生却很坚持,写了信交给周四郎,让他去路口找人送到兰家。 周四郎不捨得花钱,兰家离得又不是很远,自己把信揣了就走,一点儿也没看被罚的妹妹。 满宝只能垮下肩膀回书房去,磨墨准备等书到。 庄先生还不肯放过她,道:「抄好看些,务必字迹工整,抄完了装订成册,等以后你们再犯错,直接用它当范本来抄。」 这下连白善宝和白二郎的眼神都活动起来了。 等周四郎拿着书回来时,满宝只能运了运气,沾了墨,然后端正的下笔。 第645页 因为要保证工整,内容还都是自己不太熟悉的,字难,字义也难,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写错字,速度也慢了不少。 满宝抄到夕阳西下也才抄了五页。 她将抄好的放在一旁晾着,等晾干了才收起来。 白善宝也不读书了,早收好了桌子跑出去。 满宝出门便看见他们正笨手笨脚的帮周四郎噼柴,满宝走到他们身旁坐下。 周四郎抽空看了她一眼,好奇的问,「你抄完了?」 满宝:「哪儿这么快,起码得抄十天才能抄完。」 周四郎惊讶,「一本书而已,你们之前抄书不都挺快的吗?」 白善宝幸灾乐祸的笑,「那怎么一样,《千字文》《论语》这些我们都是倒背如流的,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但《仪礼》嘛,嘿嘿嘿……」 「你得意什么?」满宝道:「先生说了,等你们犯了错,也得抄《仪礼》。」 「我才不会犯错呢。」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不会。」 满宝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去,摸了摸肚子,觉着有些饿,「四哥,晚上我们吃什么?」 「吃巷口那家的菜,我和他们说好了,一会儿他们就送来,饭我蒸好了。」 大家嫌弃周四郎做的菜,所以一日三餐,基本上他们都是吃外面的。 早食一般是周四郎去买回来,或是他们自己出去走一走散步的时候顺便买了吃。午食和晚食却多是周四郎找了店家送上门。 米饭自己蒸。 满宝坐在小凳子上,照常想念大嫂的饭菜。 周四郎也想念,「要是大嫂在就好了,我们每天也不用费这么多钱了。」 满宝道:「其实也不怎么多。」 周四郎看着她道:「真怀疑你不是我们家的孩子,这花钱的架势跟自个家里很有钱似的。」 「我家没钱,但我有钱。」 周四郎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明天有贵客,你们说我要不要去买些点心回来放着?」周四郎转开了话题。 三个小的立即点头,「要啊,要啊。」 他们也好久没吃点心了,没办法,管钱的周四郎虽然比老周头大方,但一些没必要的开销,他还是很抠。 比如点心。 白二郎道:「买点儿桂花糕。」 白善宝:「还有栗子糕。」 满宝:「糯米糍也不错,雪白的那种。」 「要求真多,明儿我去看看,哪种便宜我买哪种。」 三个小的嘿嘿一笑,都知道周四郎也只是那么一说而已,不然买回来的点心他们要是不喜欢吃,不还是浪费吗? 既然有贵客上门,当然不能只是买一些点心而已,茶叶什么的也要买,还得烹茶呢。 周四郎在心里算了一下要买的东西,对几个小的道:「明儿你们自己去洗衣服了啊,我不帮你们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立即看满宝,满宝就撒娇,「四哥,你再帮我们几天呗,我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这都几天了你们还没准备好?我都带你们去看过两三趟了,」周四郎断然拒绝道:「不帮了,自己去!」 说罢拍拍拎了斧头放好,抱了柴回去烧水。 三个孩子就连连嘆气,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早些洗漱。 三人洗漱后便穿了短打,缠了手便抱了衣服要出门。 周四郎看得一愣一愣的,问道:「衣服不是早上洗吗?」 满宝道:「所有人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早上洗衣裳的人特别多,排队都能排上一个时辰,多费时间呀。」 白善宝点头道:「反正天没黑,我们洗衣裳很快的。」 当然快了,三个都是第一次洗衣服,虽然已经看过好几次了,但轮到他们的时候,还是把衣服往河里一丢,湿透后拖上来拍两下,就要拧干了放木盆里。 跟在三人屁股后面的大吉看得一愣一愣的,他额头抽了抽,忍不住开口道:「没干净。」 三个小的看看大吉,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衣服,又丢到河里搅了搅,拖起来就让小伙伴帮忙一起拧。 大吉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了。 算了,时间久了,总能学会的。 周四郎将最后一锅热水烧好,刚把热水打出来,还没来得及洗漱呢就看到他们端着木盆回来了。 他笑眯眯的问:「怎么不洗了?」 满宝道:「我们已经洗好了。」 周四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觉着不对,「不是,你们才出去多久啊,走到河边了吗?」 「走到了呀,我们还洗了好久呢。」 周四郎张大了嘴巴,很想问他们,到底久在哪儿了?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跟在后面的大吉,忍不住唿出一口气,算了,随他们去吧,反正衣服又不是自个穿的。 这家里要是只他们这几个,那用不了多久,全员都会邋遢起来,奈何不是。 所以等庄先生出来,看到院子木棍上晒的湿哒哒的衣服后便道:「把衣服拿出来重新洗一遍,不拧干的衣裳不准往上晒。」 他觉得,他还得教一教几个孩子生活的技能,他哪里是先生,简直就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第548章 痴念 于是庄先生也不急着吃晚食了,让三个孩子带着衣服和木盆重新回到了河边。 第646页 河里的水很清澈,每日不仅有人在河里洗衣服,还有人在河里洗菜呢。 庄先生拿了一根细细的棍子,直接在河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用棍子点了点那几块洗衣裳的大石头,道:「来,把衣服拿出来。」 作为曾经出门在外求学多年的穷书生,以及丧偶多年的单身男教师,对于洗衣服,庄先生是很有经验的。 这些经验都是他生活的累积。 「先过水,在石板上搓一搓,袖子和衣摆部位要重点搓洗……」庄先生用棍子敲了敲白二郎和白善宝,「你们两个细心些,洗个衣裳而已,又不是打仗。」 白二郎和白善宝就不由放慢了动作,庄先生看他们放慢和放柔了动作,这才道:「不要这边才洗了一套衣裳,身上的衣裳就全湿了,那还洗什么洗?和你们的师姐学一学。」 俩人看向一旁的满宝。 满宝骄傲的看着他们。 庄先生就拿着棍子敲了敲满宝身侧的石板,道:「你也换个地方搓,你们这三个,每天不是爬树,就是蹲地上玩儿,哪儿哪儿都脏……」 在庄先生的一番指导下,三人艰难的完成了第一次洗衣服,将衣服拧干了放在木盆里,然后都大出一口气,在先生的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庄先生敲了一下离得最近的白二郎脑袋,摇头笑道:「才洗那么一套衣裳就累成这样?」 此时夕阳已西下,最后一点落霞顽固的黏在天边不肯消失,但半座益州城都开始迎来了夜色。 可能是因为城中的人都比较忙,大部分人家这会儿才开始用晚食,河两边的人家里传出淡淡的饭香味,里面传出大人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也有大人呵斥或哄诱孩子声音。 却也有人因为忙碌,这时候才急匆匆的拎着一篮子菜出来,蹲在河边清洗。 师徒四个一时没说话,将木盆放在脚边,静静地看着两岸上听得到和看不见的热闹。 直到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消失了,大家只能看见脚下的土地时,庄先生这才领着三个弟子往回走。 庄先生对白善宝道:「将来你为官,为的便是这一方的百姓。」 又对白二郎和满宝道:「就算你们将来不做官,做的事也能为这一方百姓。」 三个弟子都有些懵懂,庄先生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回走,边走边道:「这是为师的一个痴念,你们如今或许不解,但希望将来你们能够明白。」 正说着话,突然一声轻咳声起,庄先生吓了一跳,昏暗中,他眯着眼睛往前看去,这才看到自家门口站了一个人。 那人站在阴影中,他刚才根本没看见。 走在后面的大吉轻声道:「是兰先生。」 一语落,兰成从阴影里站了出来。 庄先生诧异,「仲成怎么来了?」 兰成道:「我才知道,你们今天这里还闹了一场捉鬼的戏码,我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谁知你们竟然都不在家。」 兰成问,「你还没用晚食吧?我带了些酒菜来。」 说罢扫了一眼他身后三个弟子手里捧着的木盆,轻笑一声,侧身让开了一步。 庄先生连忙笑着请他入内,让三个弟子自己去晾晒衣服。 周四郎正在加蒸米饭,听到动静立即跑出来汇报,「庄先生,你们回来了,兰先生来看您了。」 又道:「饭馆的菜也送来了,你们迟迟不回都有些凉了,我重新热了一遍,您和兰先生是单独吃,还是和我们一起吃?」 庄先生笑道:「送一份到书房吧,我与兰先生说说话。」 「是。」 周四郎手脚伶俐的进厨房分饭菜,大吉看了一眼正老实在院子里晒衣服的三人一眼,也进厨房里帮周四郎。 周四郎对他笑笑,将兰成带来的酒菜全都交给他拿去。 虽然他胆子大,但不知为何,他每次对上庄先生都心虚气短,所以这种事能推给大吉,他从不自己干。 周四郎又从饭馆的菜里拨出一份来放到托盘上,又去盛了饭,一併交给了大吉。 大吉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拿去了。 周四郎这才收拾他们自己的饭菜,他一边把饭菜端到堂屋里,一边和院子里的三人念叨:「不就是洗一套衣裳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把全家三天的衣服都拿去洗了呢,竟然这么久都不回来。」 满宝晒好了衣服,辩解道:「先生说我们洗得不干净,所以要慢慢洗。」 「那可真够慢的,行了,赶紧进屋吃饭吧,这会儿子谁家还没吃晚食,真是快饿死我了。」 「还是有很多人家的,」白善宝道:「我们才回来的时候,有好几户才把菜拿出来清洗呢。」 「那我们家能跟别人家比吗?」周四郎道:「我们既不下地干活儿,在城里也没活计,人家是忙得没饭吃,我们呢?」 三人齐声道:「我们也是忙的。」 「是啊,好忙,好忙啊,忙着洗一套衣裳吗?」 大吉也回来了,默默地坐下拿了筷子,周四郎先动筷给满宝夹了一块肉,大家这才开始用饭。 书房里的兰先生听着隔壁的热闹,抬头对庄先生笑道:「收到这样的三个弟子,你也算得偿所愿了吧?」 庄先生对他笑笑。 兰成许久不说话,给自己和庄先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才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个痴人。」 第647页 庄先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对他笑了笑。 兰成便嘆气,侧首看向了外面,看着已经完全昏暗下来的天空道:「就不怕他也出不了仕吗?」 庄先生不在意的道:「不能出仕,也自有别的用途,我这些年不也教出了许多学生吗?好歹让他们有了一技之长。」 兰成便知道他多年的执念是不可能靠他一番口舌便能去掉的,便顺势转开了话题,「闹鬼的事是怎么回事?要不是用晚食的时候家里人说起今儿县衙出了一桩奇案,我都不知道你这儿闹鬼了。」 庄先生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三个孩子瞎胡闹,把装鬼的人吓着了而已。」 第549章 大家都好忙 和庄先生他们一样正喝酒吃饭的人却没他们这样的好心情,李二郎被请到了节度使的府上,不到两刻钟,益州王便赶了来。 然后他便移驾去了益州王的府邸,他们的晚食就是一场酒宴,大家吃吃饭,喝喝酒,顺便还赏一下歌舞。 益州王很谦恭,也很担心李二郎的安全,「皇兄只带了贡堂兄出门,万一路上遇着个什么……」 李二郎便挥手笑道:「五弟不用忧心,我大晋如今百姓安定,这又是在你的封地上,我怕什么?」 益州王便笑道:「这倒是,皇兄难得出京,那这次可要多留益州几日,益州有几处地方是很好玩的。」 李二郎笑着应了一声「好」。 双方言笑晏晏,但宴席散去后,却各自找了自己的心腹说话。 一直跟在李二郎身后的那个一脸络腮鬍的中年人跟着李二郎进屋,低声禀报导:「圣上,能扫去的痕迹都扫了,但他不一定就查不出来。」 李二郎不在意的挥手道:「查出来就查出来吧,不过是找些当地的百姓,游商说说话罢了,也没不可对人言的东西。」 李贡低声应下,「庄洵那边,能扫掉的痕迹都扫掉了,但那天您与那三个孩子在酒楼里停留了很长时间,虽我们的人叮嘱过了,但说不定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李二郎想了想后道:「让人留意些就行,只是几个孩子而已,五郎未必会做些什么。」 李贡应下,「神武军现在益州城外待命。」 李二郎便嘆了一口气,李贡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来前,母后特意提过,让我多看顾五郎,可这一路走来,我想,我若是再看顾,恐怕这益州的百姓更没有活路了。」 李贡皱眉。 「那三个孩子话说得不好听,却再有道理不过,益州水患,朝廷不仅免了三年的赋税,还拨下了赈济的粮食,可你看这益州内外,流民依然不少,粮价依然高涨。」李二郎是有些生气的,「这益州可是他的封地!」 「圣上,但您也说了,益州内外的官员也都是朝廷任命的,依臣看,还是张世德没做好,剑南道皆是他管辖,但看绵州一带,情况却要好不少。」 「哼,绵州又好多少?」李二郎生气的道:「也就罗江县强些,可罗江县本是个下县。益州之祸,到底是张世德无能,还是他有能却不能做,朕看还得再查。」 李贡见他都用自称了,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劝。 他们这位皇帝很骄傲,且也很礼贤下士,平时与人很亲厚,出门在外更喜欢人叫他二郎,就是在宫里,与近臣说话时也都是以「我」自称,只有生气或需威严时才用「朕」这个自称。 李贡退下,守在外面的古忠则领着人端了热水进来,低头轻声道:「陛下,洗漱休息吧。」 李二郎轻轻地应了一声。 而距离这不是特别远的院子里,益州王一脸阴郁的问:「查到了吗?」 「查到了,说是跟五个人吃的饭,其中有三个还是少年模样,似乎也是在路上遇见的,在包厢里问些益州的情况。」 益州王问道:「人呢?」 「没找到,这一路上,皇帝跟不少人接触过,都是随便接触的,那些人一混入人群中就很难找到了,何况似乎还有人在有意的扫去痕迹。」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了?」 心腹低头。 益州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砸,却想到不远处住着一个皇帝,有那个讨人厌的人在,他显然不能像以前在自个家里那样自在,想砸杯子就砸杯子,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想打人就打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阴着脸道:「再去查,动作小些,再让他们知道,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本王了。」 下了命令,但他怒气未消,沉声道:「养你们也是够无用的,皇帝都在益州城里逛了两天你们才知道,下次是不是我益州王府邸被神武军包围了你们才查探到神武军来益州城了?」 心腹跪在地上冷汗淋淋。 「滚出去。」 心腹立即低着头后退,轻轻地将门掩上后心里嘆了一口气,益州城每日进出这么多人,皇帝又这么低调,谁会知道进城的那五人里有皇帝? 其实他觉着他们已经很厉害了,竟然能在茫茫人海中发现皇帝,还要设计张大人偶遇皇帝,将他的身份叫破。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能埋在心底,他是不敢往外说的。 他只能嘆了一口气,转身忙碌去了。 忙碌的理由千千万,但忙碌的人的状态却是一样的,唐县令现在也很忙,吃过晚食,婉拒了妻子的一起赏月的邀请,他头秃的回到自己的书房,继续处理公文。 第648页 然后还要再处理一下自己的信件。 家里送来的信,亲友送来的信,以及同窗送来的…… 唐县令将不重要的信都丢在一边,从一堆信里翻出杨和书的,展开看了看。 他摊开了纸正想写一封回信,想到明天就要去看杨和书说的小友,便又收了笔,算了,还是明儿见了人再回信吧。 唐县令将杨和书的信收起来,唐太太正好端了一碗汤进来,温婉的笑道:「忙完了就用一碗汤吧,你看你也是,明儿就要休沐了也忙不停歇。」 她将碗放到他的跟前,柔声道:「明天有空,我们一起出去踏青放风筝吧。」 「明天我没空,」唐县令拿过碗道:「明儿要去康学街拜访一位先生,恐怕一整天都抽不出时间来了。」 唐太太闻言,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碗,板下脸来,「这汤有些凉了,你还是别喝了,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还是睡觉吧。」 说罢端着汤走了。 唐县令眼睁睁的看着她把碗端走了,收回伸着的手,嘆了一口气,起身回屋去休息。 牺牲了休沐时间的唐县令一大早便坐着马车来到了康学街,他在巷口便下了车往前走,才站到院外便听到了里面的读书声,他忍不住停驻脚步听了好一会儿。 第550章 心动 唐县令靠在墙壁上听着里面的读书声,宛若回到了国子监。 他已经外放当县令两年多了,加上在京城一年多的官涯生活,他总觉得国子监的生活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了。 「啊!」一声叫声起,唐县令回神,这才抬手敲门,同时里面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一大清早便打瞌睡,白二,去给我蹲马步背书。」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大门被一把拉开,满宝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愣了一下,问道:「您怎么来这么早?」 唐县令就抬头看了一下太阳,问道:「很早吗?」 「早呀,我们刚吃完早食呢,不过来者是客,欢迎欢迎,您快请进。」说完便沖里面喊了一声,「先生,唐县令来了!」 庄先生连忙迎出来,刚半蹲下去的白二郎立即站直了,跑进厨房道:「我去烧水烹茶。」 唐县令忍不住一乐,和庄先生互相见过礼后问:「唐某贸然来访,没有打搅庄先生教学吧?」 「唐大人客气了,三个孩子虽调皮些,却也自律,让他们自己在院子里读书也行,并无打搅之说,快请上座。」 说罢将唐县令请到大堂就坐。 满宝他们一起凑到了厨房,拿了先生带来的茶叶给泡了两杯茶,送到大堂后正要熘出去,却被唐县令留下了。 庄先生正好问他,「听我这大弟子说,大人认识杨县令?」 唐县令笑道:「我与他是同窗,还是同年,他在罗江县还好吧?」 「挺好的。」既然是杨和书的朋友,庄先生便放松了许多,对唐县令也多了两分亲善。 唐县令此次来一是来看看杨和书很推崇的先生及三个小朋友是怎样的;二嘛,就是问一下白善考试准备的事,看他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一群读书人说话,说的自然也是读书了,和所有做了长辈的读书人一样,唐县令下意识的就要考三个小朋友的学识。 已经被考习惯的三人每个人都回答了两三个问题,嗯,问题不是很深,满宝三个很满意。 问题竟然都答上来了,唐县令也很满意。 然后庄先生就让他们读书去,他则和唐县令在屋里喝茶说话。 他们才到院子里,周四郎正好买了点心回来,他高兴的扬了扬手中的纸包,笑道:「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对了,贵客来了吗?」 三人立即跑上去,闻了闻那股纸都包不住的香味,点头道:「来了,在堂屋呢。」 周四郎立即打掉他们的手,道:「先呈给客人,等客人吃过了你们再吃。」 话是这么说,他去厨房把所有的点心拆开摆盘时,还是给他们一人留了一块他们自己喜欢吃的点心。 三人拿了点心,又在胳膊下夹了一本书,找了块远离堂屋的角落蹲着,一边啃点心一边说悄悄话。 白善宝:「总感觉今天先生心情不是很好啊。」 「是不好,我昨天早上打瞌睡最多被敲了一下手心,结果今天竟然要蹲马步。」 满宝道:「那我们今天乖一点吧。」 白善宝心有戚戚:「总觉得乖也没用。」 「那你就努力读书,」满宝道:「再过不久你就要考试了,只要你成绩好,先生就会高兴了。」 「那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呢,也太长了吧?」 满宝安慰他,「反正我们在益州城还要待很久呢,以后再出去玩就是了,这一个月我们先读书,我和白二陪你。」 白二想说别带上我,但想想,他在这儿也没别的朋友,他们要是不出去玩儿,他总不能一个人出门。 便也嘆气着应下了。 唐县令跟庄先生交上了朋友,他们在这益州城内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 虽然这靠山在益州城里啥都算不上,但在康学街这一带,尤其是在普通百姓中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唐县令一直留到了下午才走,临走前告诫了一番看着就很活泼调皮的三人,「闫宅的围墙一时半会儿的修不好,你们没事不要钻过去玩儿,知道吗?」 第649页 他要是不说,三人或许都把闫宅的事忘了,他一提,倒把三人的好奇心提起来了。 满宝好奇的问,「那边还有什么宝贝吗?」 「有,」唐县令道:「那边还有一片菜呢。」 众人:……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满宝他们特别乖巧的应了一声,表示他们绝对不会钻过去的。 庄先生也表示会看住他们的。 但是,庄先生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家里的,怎么可能看得住他们呢? 肖家的那面围墙被修好了,但巷子里的那个大洞却还没填上,一连好几天,每天傍晚满宝他们出门洗衣裳时都能看见那个大洞还留在那儿。 当然,也没人再敢从那里钻进去就是了,听说肖家被判了罚没六成家财,除了肖大郎的媳妇和妻子外,其余人等全被判刑,肖二郎罪名最轻,但也被判了两年。 据说肖大郎的媳妇打算和肖大郎和离,然后带着儿子改嫁呢。 又是一天学习后中途休息的时间,庄先生今天出门访客去了,据说是兰先生做东,将以前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同窗聚在了一起,所以庄先生可能连晚上都不回来了。 被留下自习的三人特别的散漫,学习到一半觉得累了,就打算到院子里去坐一坐。 正好周四郎要出门去订午食了,他拿着篮子出门,问三人,「你们午食想吃什么?」 「随便吧。」 「那我随便买喽。」 三人一起点头,周四郎便走了。 满宝坐到了门槛上,看着她四哥走远,然后撑着脑袋左转转,右转转,就在她考虑回书房去继续看书时,她看到了巷尾那敞开的大洞。 白善宝也从院子里出来坐到了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道:「想进去?」 满宝点头道:「唐县令说里面有宝贝呢,我想进去看看。」 「他不说了是菜地吗,一看就是骗你的。」 「是呀,但我还是想进去看一看。」 白二郎钻出来道:「进去被抓住是要被打板子蹲大狱的。」 「不会,我们又不拿里面的东西,」满宝理所应当的道:「晋律中没有这一条,你们忘了我们问过先生的。」 白善宝也有些跃跃欲试,「那进去看看?」 「趁着大人们都不在,我们走!」满宝站起来,转身就要关门,然后就看到大吉正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 第551章 探宝 三人一起抬头看着大吉,白善宝最先做出邀请,「一起?」 大吉:…… 他就是个贴身保护的,一点儿也不想做决定,于是移开了目光,侧身站到了一边。 三人一看就明白了,立即把门关上,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巷子,确定没人后就跑到那个洞前钻了进去。 大吉就站着等他们都钻进去后才一跃从墙头飞进去,他才不钻洞呢。 他们第一次白天的时候进入闫宅,咋一看过去还挺好看的。 满宝就说了,「比你们两家都好看。」 「那也是贪官之家,如今家里也没人了,有什么用?」白善宝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去花圃。」一直安静的科科突然在满宝脑中道。 满宝眼睛一亮,道:「我们先去看看他们家的花园子吧。」 「他家的花园子大部分都给改成了菜园子,有什么好看的?」 「去看看呗,」满宝先迈步跑去,上次天很黑,只有一个火把的照明,所以她看到的不多。 这会儿再去看,才发现之前他们看的菜地掩在几棵大树之后,应该是把之前的花被拔了,又将花圃扩展开来种植。 东一块,西一块的,显然,肖家只拔了一些花草,那些高大的树木没动。 被拔掉的花草随意的丢弃,绝大部分都死了,但也有些花沾着旁边的泥土顽强的活了下来。 其中有很多花都是满宝没见过的。 此时正是开春,花草开始復萌,满宝转了转,找了根棍子要去挖那些花花草草。 白善宝连忙扯住她,「这么多花草你得挖到什么时候?你要是喜欢,回头我们拿了篮子和花锄过来再挖就是了。」 白二郎揪了揪问,「这是什么草呀,没开花也看不出来呀。」 白善宝上去看了看,皱眉道:「像是蜀葵。」 「咦?」满宝也凑上去看,认真的看了看道:「是像蜀葵,可我只在书上看到过,听说它开的花都是大红色的,特别好看,还有个别名叫『一丈红』呢。」 科科道:「收录吧。」 潜台词是,这东西百科馆内没有。 满宝伸手就要挖,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大吉,她转了转眼珠子,收回手道:「等下次有空再来挖。」 正期待着的科科:…… 但它也扫描到了大吉,且白善宝和白二郎也不再是无知小儿,现在挖了,再凭空丢了,他们不一定不会多想。 科科没有做要求。 满宝则顺着菜地往下看,在边沿处找到了许多种她没有见过,或者在书上看到过,却没挖到过的植物,高兴得不行。 大吉:……谁能想到他们熘进来是来看花花草草的呢? 白二郎也没想到,他觉得无趣,于是直起身来道:「我要去别处玩儿,这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 第650页 满宝就直起身道:「行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然后去了闫家前头的荷塘,此时里面的荷叶是青青的,满宝则盯着荷塘的底部看,「听肖二郎说,他们冬天时会下塘摸莲藕吃,还能拿去卖呢。」 白善宝道:「挖两棵花花草草也就算了,挖莲藕就不好了吧,万一被唐县令抓住。」 「我就那么一说,又没说我们要去挖,」满宝道:「等夏天时能摘两个莲蓬吃我就满足了。」 白善宝也想吃莲蓬了,嘿嘿笑道:「希望到时候闫宅没卖出去。」 三人顺着走廊往前去,主要还是看沿路的风景。 闫刺史不愧是贪官,园子建得很漂亮,虽然荒废了两年,但那假山流水,以及路边栽种的花木,可以想见草木被修剪时有多好看。 三人就跟郊游似的四处走走逛逛,满宝对沿路的花花草草特别感兴趣,一路上科科不断的播报发现的未知物种,满宝全都一一记下,打算找时间自己再来一次。 但白善宝和白二郎对屋子里的东西更感兴趣,走过大半个花园,他们一行人到了后院的住宅区。 白善宝随意的推开一道门进去,里面空落落的,桌子都缺配套的椅子,不知道是不是被肖家人给搬走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进去看了一眼,嫌弃的摇头道:「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到底是抄家抄没的,还是肖家搬走的?」 「肖家就那么大,他们总不能把所有桌椅都给搬自个家里去吧?」满宝说起传闻,「据说一些好木料的桌子椅子也会被抄到库房去的,比如什么黄花梨,檀木之类的好木头。」 白二郎哇的一声,道:「闫家可真有钱。」 「那当然了,贪官呢,」满宝理所当然的道:「要是贪官都没钱,这世上就没人有钱了。」 三人边说话边换了一个房间,这显然是个侧院,白二郎眼尖的看到了一个缺了一条腿的木马,他看了看后道:「这是小孩儿的房间?」 白善宝:「隔壁就是正院,应该是还未满八岁的公子住的。」 一般满了八岁就会搬到前院去住,当然,这是一般家族的教育方式,各家有所区别也是可能的。 比如某个特别疼爱孩子的人家。 白善宝瞥了一眼白二郎。 但大家也兴奋起来了,这可是跟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的房间,不知道会不会遗落下什么宝贝,大家开始翻动起来。 这间房里的东西应该不是很贵重,所以东西反而保存得比较完整,内室的床还有个架子在,床板和帐子都不在了,他们猜测是肖家人给搬走了。 如果是朝廷抄家时要搬,那应该是整张床都搬走,一般抄家会被搬走的床,要么是做工精良,要么是用料考究。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是两者皆占。 除了床架子,内室的桌子和椅子都有缺失,但大部分还在。 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便好奇的翻动起来,「这些地方肖家都找过了,应该没什么宝贝留下,我们还是找有趣的东西吧?」 「什么有趣的东西?」白二郎道:「银子吗?」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扭头看他,白二郎戒备的道:「干嘛这么看我?难道我说错了?大家公子,除了银子,谁还会往屋子里藏什么东西,以至于抄家的人和肖家的人都没找到?」 第552章 找到 满宝好奇的问,「你的银子都是怎么藏的?」 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银子分开藏,衣柜呀,床底下呀,哪儿隐秘就藏哪里。」 和满宝和白善宝不一样,白二郎是很戒备他娘亲的,所以他习惯性的藏钱。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悄悄的在床底下挖了一个洞,和我爹换了好几块金子藏进去了。」 满宝和白善宝听得哇哇的,然后他们一起眼睛发亮的看着那只剩下床架的在上面的地面。 白善宝:「不知道闫家的夫人像不像你娘啊。」 白二郎也摩拳擦掌,「试试看呗。」 反正回去也是读书写字,无聊死了。 大家一听,立即撸了袖子就上,三人一起努力将那床架子往外挪了一丈远,然后就在床下的地面上开始摸索。 一直默默观望着的大吉:…… 三人找了许久,银子没找到,倒是摸了一手和一身的灰,满宝忍不住问科科:「科科,这屋里有没有什么洞里藏着东西啊?」 「有。」 满宝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在哪儿,在哪儿?」 科科:「在宿主左侧的墙壁上,一尺见方左右的洞里有东西。」 满宝立即转身去摸墙壁,这一面墙是之前靠着墙的那一面,可能是床放的久了,上下的位置还有些痕迹。 满宝若有所思的往下摸,科科指点她,「往右下去一下,再下一点儿……」 然后科科就不说话了,满宝摸了摸它停住的那个位置,敲了敲,没听出什么来,但也没见松动。 白善宝凑了上来看,他也上手摸了摸,然后道:「这块砖头似乎有些外凸。」 这么说着,他左右看了看,拿过刚才从园子里带来的木棍戳了戳那块砖,果然动了一下。 他和满宝对视一眼,皆兴奋起来,更加快速的用木棍去摇动它,砖头一旦松动,越摇动便越会往外,不一会儿就外凸了不少。 第651页 满宝直接用手去摇,白二郎也凑了上来看。 在四双眼睛的注目下,满宝将那块砖头拿了出来,然后白善宝去摸其他的砖头,发现也是松动的,立即和白二郎一起把附近的两块砖一併取出,里面的一卷油纸包着的东西就显露了出来。 满宝手快的将东西取出,好奇的摸了摸包得特别严实的油纸,「这里面是什么,藏得这么严密?」 「拆开看看。」白善宝帮忙拆。 白二郎虽兴奋,却也有些失望,「总不会是值钱的东西了。」 金银珠宝又不能这么包着。 俩人把油纸拆开,一本册子便露了出来。 满宝好奇的翻开看,「大贞九年元月十五,进节度使黄大人银一千两,益州王一千五百两;大贞九年八月十五,于秋税中抽一成予节度使黄大人,三成予益州王……」 大吉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噼手就从他们手里抢过册子,用油纸一包便塞进怀里,他将三个孩子拨到一边,快速的将转头復原,然后把床架子给移回去放好,甚至还对了一下之前的痕迹。 这才把三个吓懵了的孩子拽走。 一直拽到了园子里,大吉这才摸了摸怀里的册子,跪下看向白善,「少爷,您应该明白的,这样的东西不是我们能看的。」 白善宝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了,但他同样是少年人,胆气足得很,因此道:「我们不能看,但我们可以给唐县令呀。」 「不行,」大吉见三人都怀疑的看着他,便缓了缓后道:「少爷,满小姐,堂少爷,老夫人也认识一些高官,知道些事情,三年前的益州水患,要说益州王无辜是不可能的,但他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不是说因为没证据……」 「少爷不在朝堂上,怎么知道是因为没有证据,还是因为他是皇亲国戚呢?」 白善宝便不说话了。 满宝问,「那你说怎么办?」 「少爷和满小姐将东西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你?」不仅白善宝和满宝,就是白二郎都很怀疑的看着他。 「是,」大吉道:「小的会把东西拿回去给老夫人,老夫人会送给一位大人,该如何做,由那位大人来决定。」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好一会儿才道:「给你也行,不过你得先给我们看一眼才行。」 白善宝:「不错,你得先给我们看一遍。」 「不行,这样的东西,少爷和满小姐就不应该沾手,刚才看那两行字已经是很不应该了。」 大吉又不傻,他日夜跟在白善宝和满宝身后,最了解他们不过,两位小主子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记性也不差,他们要是刻意记诵,俩人一起看,查漏补缺的情况下说不定能记下大半。 这种东西,就不应该是他们可以看,可以插手的。 大吉很无情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白善宝忍不住掐腰,就要以身份压人,结果大吉眼眸一垂,道:「少爷,满小姐,我们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周四郎应该买了午饭回来了,我们要是再不回去,等晚上庄先生回来知道了……」 满宝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她把午食和四哥一块儿忘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有些害怕,转身就朝围墙那里跑,算了,吃完饭再找大吉要来看就是了,反正时间多的是。 三人一熘烟的跑到大洞前,白二郎跑得最快,因此最先钻出去,白善宝让给满宝第二个。 满宝一钻出来,就看到她四哥正拿着一根棍子靠在墙上对她嘿嘿的阴笑,而白二郎无奈的站在一旁,沖她摊了摊手。 白善宝也钻了出来,然后大吉从墙上飞了下来。 一看到大吉,周四郎就忍不住念叨他,「你也真是的,他们三个胡闹,你怎么也不拦着?」 大吉对他笑了笑,解释道:「我是下人,只需跟着主子就好。」 白善宝几乎是立刻就伸手,「那你把册子给我。」 周四郎问:「什么册子?」 「是我们从……」 「少爷,」大吉打断他的话,问道:「已经过了午时了,您不饿吗?」 第553章 送出去了 「对对对,都这会儿了你们还不吃饭,你们不饿我都快饿死了,」周四郎转身就往家里去,一边还扯上了满宝,念叨道:「我一回来,看到院门关着,哪儿都找不着你们,我就猜你们是钻隔壁去了,那就是一个废弃的园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白善宝看了一眼大吉,哼了一声便跟上。 周四郎去厨房里拿热着的饭菜,沖他们四个挥手道:「赶紧洗手去吧,瞧你们这一个个脏的,你们那手,不止是钻地洞而已吧,这得去搓泥了吧?」 四人默默地去洗手,期间眼刀无数。 大吉嘆了一口气道:「少爷,先吃饭吧,吃了饭我们再说。」 白善宝这才满意,和满宝他们一块儿去吃饭。 吃了饭,三人一起帮着周四郎收拾碗筷,大吉看了一眼正凑在一起洗碗洗筷的三人一眼,将擦桌子的周四郎拉到一边道:「我出去一会儿,你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出门。」 周四郎惊讶,「你要出门?是买东西吗?要买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去买。」 在他的印象中,大吉就没有离开过白善,只要白善不出门,他是绝对不会出去的。 第652页 这会儿大吉却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买东西,我出去办件事,最多两刻钟就回来了,反正你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出门就行。」 周四郎一头雾水的点头,「行,我知道了。」 大吉转身便走。 等白善宝他们洗好碗筷,想要找大吉好好的谈一谈时才发现大吉竟然不见了。 周四郎对四处找人的白善宝和满宝道:「大吉出门去了,你们找他干嘛?」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瞪大了眼睛,「出门了?他怎么能出门呢?」 「他为什么不能出门,」周四郎一头雾水,「虽然是下人,但也能出门吧,你们又不出去,在家里还能有啥危险?」 周四郎点着他们道:「你,你,还有你,赶紧进屋午睡去,一会儿还得读书写字呢。」 满宝忍不住跺脚,叫道:「四哥,你怎么能让大吉走呢?」 周四郎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在隔壁干什么了?为什么不让大吉离开?」 满宝张嘴就要说话,白善宝扯了一下她,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满宝就一脸憋屈的瞪着周四郎,那么一本要紧的册子,他们都还没看过呢。 白二郎打了一个哈欠,他对那帐册一点兴趣也没有,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午睡去了。 满宝和白善宝却有些念念不忘,还有些生气。 生气的俩人坐在书房里,打算等大吉回来再说。 大吉回来时,俩人正在书房里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周四郎也不管他们,他正坐在院子里噼竹子,打算编几个篮子和竹筐来用。 虽然他的技术比不上二哥,可能会有点缺憾,但自家用还是可以的,总比花钱从外面买要好。 大吉悄悄去书房里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睡得脑袋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就惊醒,抬了抬头却又顽固的继续打瞌睡。 他有些无奈的轻咳一声,将俩人惊醒。 白善宝看到大吉,瞬间惊醒过来,他生气的板了脸道:「大吉,那册子呢?」 满宝也看着大吉。 大吉道:「已经寄出去了。」 白善宝和满宝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吉,有些生气,又有些茫然。 大吉在俩人跟前跪下,看着白善轻声道:「少爷,小的是保护您安全的,那东西是要命的东西,您和满小姐是绝对不能看的。」 「不就一本册子吗?」白善宝有些生气,「我看看而已,又不会往外说。」 「那册子被藏在闫家的墙壁里,显然闫家也没往外说,可您看现在闫家人都在哪儿?」 「那怎么一样?」满宝道:「他们是贪官,是因贪被杀的。」 「是不是,小的不知道,」大吉道:「我只知道,这东西救不了他,却有可能害死他,同样的,也有可能害死少爷和满小姐。」 他抬起头看着俩人道:「少爷,满小姐,这种东西是真的会死人的,我是没有你们读的书多,但我经的事情却比你们多,有些东西书上是不会写的,所以我只在这儿告诉你们,那样的东西,你们不能碰,不能看,以后就当不知道有这件事,今天我们去隔壁只是看些花花草草,知道吗?」 白善宝和满宝愣愣的看着大吉的眼睛,半响才点了一下头。 大吉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堂少爷那里……」 白善宝就挥了挥手道:「我会与他说的,大吉,你把册子寄给谁了?」 「老夫人。」 白善宝蹙着眉头,这才不再问。 大吉深深地看了俩人一眼,这才起身退下。 满宝便和白善宝对视了一眼,半响,满宝才提笔问他,「怎么办?」 白善宝沉默许久,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大吉一眼,嘆了一口气,提笔回道:「听他的吧。」 满宝问道:「也不告诉唐县令了吗?」 白善宝点头,他们和唐县令又不熟,不过,他提笔道:「可以告诉先生。」 满宝眼睛一亮,是啊,可以告诉先生呀。 俩人便撑着下巴等先生回来,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白二郎都将先生布置的作业写完了,见他们还是撑着下巴发呆,就忍不住道:「不就一本册子吗?你们要是再不做作业,先生回来罚你们我可不帮忙。」 满宝这才回神,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天啊,你竟然写完作业了。」 白二郎闷闷的道:「我有什么办法,和你们说话,你们也不理我,又不能出去玩儿,不做作业我还能做什么?」 满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像是天黑的样子,看来先生要回来还得许久,她便也翻出自己的作业,和白善宝道:「我们也先写作业吧。」 白善宝嘆了一口气,「好吧。」 三个孩子的样子大吉尽收眼底,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庄先生一直到夜色昏暗才被人送回来了,他没有醉酒,但似乎也喝了不少,一身的酒气。 三个小的将他扶到房间里,帮他打了水净手洗脸,想要说话,却又觉着现在不太合适,便又闭上了嘴巴。 庄先生将毛巾放到木盆边上,看了一眼满宝和白善宝,坐到了床上道:「说吧,有什么事?」 第554章 任务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这才硬着头皮的把今天他们偷熘进隔壁闫家的事说了。 第653页 庄先生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显然对三个孩子的调皮早有准备,所以静静地听他们往下说。 当听到满宝背了她记下的那两段话时,庄先生这才脸色一变,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册子呢?」 「大吉拿走了,」白善宝道:「他不给我们看,说是已经寄回去给我祖母了。」 庄先生下意识的看向窗外,那里有一道身影,显然就是大吉。 三个孩子显然不介意大吉知道他们把这事告诉了他,同样的,大吉也不惧他知道。 不过想想,这事并不要紧,要紧的是那册子上的内容。 庄先生揉了揉额头,问道:「你们想如何?」 庄先生看了眼懵懂的白二郎,目光落在了白善宝和满宝身上,问道:「知道了有这么一本册子后,你们想如何?」 满宝呆呆的道:「我们不想如何呀,就想着这是罪证,不该上交给朝廷吗?」 庄先生就嘆了一口气,问道:「交给谁呢?」 白善宝有些底气不足的道:「交给唐县令?」 这也是他们在益州认识的唯一的官儿了,而且闫宅也是他管着的。 「之后呢,唐县令受理了,他会怎么做?」庄先生靠在了床头,压了压手让他们坐在脚踏上。 满宝和白善宝坐下,白二郎也跟着一块儿坐下,他们俩想了想道:「应该是上折弹劾,并将证据移交给大理寺吧?」 「益州,是益州王的封地,你觉着他的证据能安全的送到京城大理寺吗?」庄先生顿了顿后道:「甚至,你们手里的证据能安全的送到唐县令手中吗?」 不仅满宝和白善宝,就连白二郎都张大了嘴巴,「难道他们还会杀人灭口吗?」 「傻孩子,你们看的帐册,开头便是大贞九年,而大贞十年水患,他们贪的是什么银子你们心中还没数吗?」庄先生道:「你们想想三年前那场水患死了多少人,事后又砍了多少官员,多添你们几条人命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 满宝有些生气,抬头就要说话,庄先生继续道:「不仅你们,甚至还有你们身后的家人。」 满宝便怒气一滞,张大了嘴巴。 「所以大吉拿走是对的,如今你们还小,此事你们还管不了。」 白善宝不可置信的问道,「那,那就不管了?」这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可不一样。 庄先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静候时机。」 他道:「你们现在年纪小,做的事总能立时看到效果,但你们却要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是一时看不到成效的。」 「春播时,须到秋天才能收穫,你三岁识文,却要到这时候才来考府学,可能要到及冠,甚至更久才能入仕为官,这也是一件事,」庄先生慢悠悠的道:「而益州王的事,也要等那个时机到来。」 白善宝和满宝沉思。 庄先生也不催着他们,由着他们跪坐着思考。 半响后,白善宝才点头道:「先生,我懂了,我会将此事记在心中,而不是宣于口中,静等时机到来。」 满宝也点头。 庄先生满意不已,想了想道:「你们这两日把《汉书》和《后汉书》找出来看一看,不要流于表面,而是仔细的看一看,细细地数一数,这里面写了几个被砍掉的官儿。」 满宝眨眨眼,和白善宝一起愣愣的点头。 《汉书》和《后汉书》里被砍头的官儿,那自然是不会明着列举出来的,还得细细的读,比如《后汉书》第一篇便是光武帝纪,大家正打仗,这期间不算死伤的将士,光是有名有姓的,你打我,我打你,便死了不少人。 而这期间,你攻我,我反你是常有的事,而庄先生可不止是让他们数人头而已。 那个头是为什么被砍的,这个头又是为什么没的,那个头生平如何,这个头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与他相关的事。 这样一来,他们要看的书就不止是《汉书》和《后汉书》了。 庄先生将他们需要回答的问题列在了纸上,交给他们后便挥了挥手道:「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白善宝看着一纸的问题,终于想起一件特别严重的事,「先生,我还得准备府学考试呢。」 所以哪儿有时间去找这么多问题的答案? 庄先生幽幽地道:「你们有时间去钻墙洞玩儿,还能没时间看书?」 白善宝缩着脖子心虚的往外走了,满宝也不敢说话,乖乖的跟在后面,白二郎一脸的幸灾乐祸。 到了外面,大吉正站在院子里看他们。 白善宝现在没空理他,垂头丧气的回屋去了。 大吉默默地看着,等他们的灯都亮了,这才敲门进庄先生的房间。 庄先生并没有躺下睡觉,而是坐到了桌子边,等大吉一进来便示意他坐下回话。 庄先生现在拿着刘氏和白老爷的高额束脩,随身教导白善宝和白二郎,那钱当然不是白拿的。 在这个时代,正式拜师的师徒之间便如同父子一般,利益是一同的。 所以大吉一开始也没想着瞒庄先生这件事。 他细细地将今天的事又说了一遍,他说的又和三个小主子说的略有些不同,比如:满小姐似乎知道墙上藏有东西似的,直接伸手去摸墙壁。 不过庄先生略过了这件事,直接问道:「册子呢?」 第654页 「小的让人送回七里村了。」 「那人可信吗?」 「可信,是我们白家的下人,老夫人在益州城里开了间铺子,那里头的管事和伙计都是可信的。」 庄先生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白家在益州还有铺子。 他想了一下后笑道:「你家老夫人倒是信得过老夫,也放心你家少爷。」 大吉低头解释道:「那铺子是两年前便买好了的。」 他顿了顿后道:「我们白家的一位姑太太嫁到了益州城,来前老夫人说了,要是少爷能考上府学,那便上门拜访一番,若考不上,听先生的,再去他处游学便是,也不必上门去打搅了。」 庄先生一听就明白了,那门亲戚虽有血缘之亲,关系却可能一般,并不多亲近,所以日常不必上门打搅。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几日你看紧了他们,别让他们再往外跑了。」 大吉低头应了一声「是」。 第555章 人头太多 第二天,满宝他们起床先在院子里活动了下,然后便拿了书在院子里读早课。 等周四郎买了早饭回来吃了,这才进书房里读书的读书,抄书的抄书,被指导功课的指导功课。 满宝的《仪礼》还没抄完,所以她先抄了三页《仪礼》,觉着有些累了才放下,摸出《汉书》来看。 白善宝暂时还没空看《汉书》,他得先看府学考试的书,有些内容不解,便要庄先生从头细细地给他讲来。 白二郎更不用说了,现在他的课程落后于满宝和白善宝,需要先生的时间也很多。 满宝摸出一张白纸来,开始边看《汉书》边往上面列举人头。 她决定先通读一遍《汉书》,在读的过程中,把被杀的有名姓的人头记下,过后再细读一遍,列举一遍被杀的理由,时间,谁杀的基本问题,第三遍再去找先生要问的那些问题。 到时候势必需要到看其他的书,满宝估计自己还得去书铺不止一次。 这么多书全买是不可能的,最多看三本买一本,剩下的两本就在书铺里面看吧。 这样一来,她就要经常出门了。 满宝悄咪咪的看了一眼院子的围墙,大眼珠子灵活的动了动。 庄先生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拿着书慢悠悠的转身,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认真些。」 满宝立即低头,提了笔在纸上先写了一个名字——项羽! 虽然她没看到,但既然是汉高帝纪,那项羽肯定是其中的一个人头了。 一连两天,满宝他们都很老实的待在院子里读书,最多烦闷的时候不要周四郎去买午饭,而是自己跑出巷子里去吃,但最多半个时辰也会回来,休息过后继续看书,老实得不得了。 而此时,刘氏也已经收到了大吉让送回来的帐册,便亲手抄录了一份出来。 刘氏将抄录的那本放在一个盒子里,依旧藏好,这才把原本放入一个盒子,叫了刘嬷嬷的儿子刘贵进来,交给他道:「你拿上我的帖子,亲自送到京城魏大人处,须得了他的准信才回来。」 刘贵应了一声,接了东西退下。 刘嬷嬷目送他出门,这才回身给老夫人倒茶,「老夫人,这次能成吗?」 刘氏摇了摇头道:「不够,上面只有一些贪墨的记录而已,为了益州水患,朝廷已经免过一次官员,也杀了不老少了,益州王也被收回了两个县,所以这些证据一时没什么用。」 刘氏垂下眼眸道:「我想要的是大贞元年至大贞二年的那部分帐册,要知道,当时新帝登基,为了抑制天下水患,圣上可是将近一半的国库银子拿来修建水利,为此,宫中节衣缩食三年,放出了大批宫女,如果皇帝知道,那些钱转了一道弯儿多数进了益州王的口袋,或许才有可能让他不顾太后严惩于他。」 「可老夫人,那所谓的帐册只是传说,当年事情如何,我们根本不知道,大郎死在了半途,他那帐册在哪儿,谁知道呢?」 刘氏没说话,目光幽深的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深山,她知道,那些东西一定在山里,只是他们没找到而已。 但她相信,老天爷不会那么不讲道理的,终有一天,东西会出现的。 刘氏垂下眼眸,道:「再去叫个人来,我给善宝写封信,让人给他送去。他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瞎胡闹,这次幸亏有大吉跟着,不然岂不是要出事?」 刘嬷嬷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叫人。 春雨连连,此时并不好赶路,所以本来一天的路程也被拉成了一天半,因为有城门,送信的人还得在城外住一晚。 这一场连绵的春雨正是种地的农户们期盼的,但对于在外赶路,以及各种不种地的来说,这连绵几天的细雨就很不友好了。 满宝就不太喜欢这场雨,因为她发现洗的衣服怎么晾也不干,而且人在屋里读书,细雨在外飘,很想睡觉怎么办? 明明以前春天也下雨,但她只会跟着家里人一块儿高兴,并不觉得春雨烦躁,这会儿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就连周四郎都期盼老天爷,「家里下雨就行,这里就不要下了。」 白善宝听了无语道:「你还不如许愿,田里下雨,其他地方不要下雨呢。」 「咦?」周四郎惊喜道:「这个主意不错。」 第655页 于是又重新和老天爷许了一次愿望。 众人:…… 满宝扭过头去不理四哥,将她记了满满的一沓纸递给白善宝,道:「喏,这是我这几天记下来的,你看看吧。」 白善宝翻了翻,惊诧道:「一本《汉书》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是啊,我还没看完呢,这只是十二纪,八表,十志,十传记下的人头而已,」满宝道:「余下的还有六十传,我估计死的人会更多,我觉着要记的人太多了,所以想先看到这里,等先弄明白了这前半部分,再去弄后半部分。」 白善宝:「除《汉书》外,还有《后汉书》呢。」 「是啊,当官真是危险,」满宝看着白善宝,「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要不还是别当官了。」 白善宝想了想,道:「我不一定会被砍头吧?你不要多想。」 白二郎在一旁道:「你们想的也太多了,能不能当上还不一定呢,而且你要是不做坏事,就是死了,那也是名垂千古死法,不要怕。」 白善宝一想也对,立即挺了胸膛道:「我不怕死。」 满宝妥协,「好吧,那我回头去书铺里查一查,尽量将这些人的生平写详细些,到时候你可以看一看他们为什么会死,以后你当官了,可以避免的就要避免。」 白善宝感激她,「谢谢你,对了,你的《仪礼》抄完了吗?」 「还差一些。」 白善宝就特别友爱的道:「正好我要练字,要不要我帮你?」 「你写的字不像我的,要是被先生发现了……」 白善宝:「我最近正在练临摹别人的字迹呢,你让我试一试,要是合用就用,要是不合用就算了。」 满宝道:「我才不要呢,我就差那么几页,我写上一个多时辰也写出来了,还得等你慢慢临摹,还得冒着被先生发现的风险,我才没那么傻呢。」 第556章 找到机会 满宝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白善宝要帮她作弊的好意,然后自己摸出白纸来抄书。 她才将墨磨好,院门便被敲响了,正在说小话的三人立即扭头看出去,就见周四郎伞也不打,冒着雨就跑过去开门,不一会儿就迎进来一个撑着伞的人。 白二郎凑到窗户那里去看,立即回头道:「是兰先生。」 三人都雀跃起来,凑到窗前看,果然是兰成。 周四郎把人请到了堂屋,不一会儿他又撑了伞走出来,白善宝立即推了一下满宝。 满宝便跑到门口,「噗哧噗哧」的吸引了周四郎的注意力。 周四郎正要出门呢,看见妹妹那鬼头鬼脑的模样,便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四哥,你去干嘛?」 「去买些酒菜,兰先生来了,恐怕有要紧话和庄先生说。」 满宝立即挥手道:「那你快去,快去吧。」 周四郎默了默,上下看了看她后道:「满宝,你在家可不许调皮。」 「我不调皮。」 周四郎又看了眼趴在书房窗户上的两个少年,摇了摇头离开。 满宝和他们一起挤眉弄眼的笑,「我觉着下午我们可以休息了。」 满宝高兴的去抄书,哪怕抄的是《仪礼》,她也觉得高兴不少,才抄了两页,周四郎就拎着酒菜回来了。 白善宝立即跑出去,让他把酒菜拿到书房来,道:「先生们肯定要谈些经史的,所以还是在书房吃的好。」 白二郎也点头道:「对对,然后我们去堂屋里读书。」 周四郎鄙视的看他们,是去堂屋里读书,还是去堂屋里玩儿? 这不就跟他们懒得下地,所以找藉口说在家里帮嫂子们做家务一样吗? 周四郎不理他们,要把酒菜送到堂屋去,结果庄先生在堂屋里听到了,道:「送到书房去吧,正好兰先生想要考校一下白善。」 白善宝:…… 满宝和白二郎立即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周四郎笑眯眯的应下,拎了篮子便转了一个方向。 满宝已经收回了心神,假装自己在很认真的抄书。 庄先生请了兰先生入书房,俩人在另一边坐下,跟满宝他们的书桌隔了老远的距离。 庄先生让白二郎继续回去写作业,单独留下白善宝道:「你兰师叔说,也不知为何,今年府学的考试题目要比往年难一些,据说其中有两道大题是请朝中的大员出的,所以你考中的机率又弱了一些,你兰师叔来看看你的水平。」 兰成解释道:「论学识和教书育人我未必比得上你师父,可这破题开题却有些长处,所以我才来考考你。」 说白了,这就是友情给你开小灶的。 白善宝连忙弯腰道谢。 兰成抬了抬手,问道:「给你列的书单,你看了几本了?」 那边开始考校起来,满宝缓缓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跟她无关了。 她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继续抄书。 等她把剩下的《仪礼》抄完,兰成还在考白善宝,甚至还给他出了两个题目,让他立即破题写文。 而两位先生则在书房的一个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聊天吃酒,最主要的是谈一谈那位神秘出题人的喜好。 因为试卷,兰成他也是看不到的,他只是从同僚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而已,本来应由张大人和益州王各出一道大题的试卷换了出题人,连着两道都不知道是谁出的。 第656页 对于一般考生来说,他们没机会知道这些消息,因此换不换出题人对他们影响不大,但对于能知道出题人是谁的考生来说,换出题人对他们的影响就很大了。 之前兰成之所以开那样一份书单,那也是因为他从内部知道,这一年来,益州王和张大人看得最多的就是那几本书。 一般人出题都会先从最近看的书中考虑的。 满宝抄完了书,一时半会儿的又不想再看《汉书》,且觉得眼睛有些酸疼,便干脆撑了下巴看看白善宝,再看看外面烟雨濛濛的梧桐树。 看着,看着,她发现雨停了。 科科也发现了,于是它小小声的和满宝道:「宿主,我们去吧。」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在心里「嗯」了一声,然后就趁着人不注意偷偷的熘了出去。 不太专心写作业的白二郎抬头看了她一眼,扭头去看正在和兰先生说话的庄先生,到底没胆子在作业没完成的情况下熘出去玩儿。 满宝熘到了院子里,立即去柴房里拿她的小背篓和花锄。 周四郎正坐在厨房里编篮子呢,没留意,但在屋檐下坐着守门的大吉却看到了,他忍不住站起来。 满宝就沖他「嘘」了一声,然后快速的推开门熘了。 大吉:…… 他皱了皱眉,转身去厨房找周四郎,道:「四郎,满宝跑出去了。」 周四郎头也不抬的问,「跑哪儿去了?」 「隔壁吧。」 周四郎立即抬头,瞪眼问,「庄先生不是不许他们跑过去了吗,怎么又去?」 大吉就想到满宝带走的花锄,以及上一次去时她念念不忘的那些花花草草,也有些无奈,「因为那园子里的花草吧。」 周四郎立即丢下做了一半的篮子,跑出去找她。 见他去了,大吉便放心的坐回屋檐下,继续发呆看门。 才下过雨,地面很脏,满宝却没嫌弃,直接钻了洞爬进去。 嫌弃什么呢? 反正脏也好,干净也罢,衣服都是她自己洗的。 满宝钻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觉着这边的空气都比那边的好。 她在心里问科科,「这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自由的空气?」 「这边花草树木多,空气清新些是正常的,宿主可能想多了。」 满宝背着背篓去找之前发现的那些花花草草,否认道:「才不是呢,我就觉得钻进来后好开心的。不止是因为空气的原因。」 那是因为你想玩了吧? 满宝找到那几株蜀葵,将之挖了,连带着泥巴一起放进背篓里,收了一株进系统。 她想自己种着试试看,待它开花,看它是什么样子的。 第557章 收穫 闫家的花园子很大,高大的花木不少,有很多人,满宝不仅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对于这种花木,科科自然不会要求满宝整颗挖了,它就是这么要求,满宝自己也不答应。 地上平白多了一个大坑,唐县令都不用顺藤摸瓜,恐怕略一思索就知道是她干的了。 她挖些被肖家清理过的花草没什么,甚至扒拉扒拉里面的瓦片找找宝藏也没什么,但连树都挖,那就过分了。 满宝不知道被肖家拔掉的花草有多少,她猜一定很多,因为现在被丢弃在菜地边上生长着的,被科科扫描出来的珍稀花草就有不少。 满宝甚至挖到了三株兰草。 当然,那是科科说的,她并不认识。 不过她虽然没见过兰草,但总是听说过的,更是没少在书上看到有关于兰的描写。 满宝将那三株兰草放进背篓里,分了一株给科科,只余下两株,她左右看了看,惋惜道:「可惜他们家不种药材。」 「谁家会在花园子里种药材?」周四郎的声音突然在满宝身后响起,满宝吓了一跳,回身后抱怨科科,「我四哥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科科:「不是外人。」 满宝:…… 「是你说的。」 满宝这才想起来,以前她在家里的时候,她会悄悄地和科科说话,它就总是会时不时的播报一下,大哥过来了/二哥过来了……满宝嫌弃,就说自家人过来了不用播报。 这个的确不能怪科科,满宝只能怪周四郎,「四哥,你过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了呢,庄先生都说了不许往这边来,你还非得往这边凑,找死呀?」周四郎看了眼她背篓里的那些不认识的植物,皱着眉头问,「这些东西外头没有吗?」 「就是没有我才来这里挖的。」 「真是的,这些花花草草到底有啥好玩儿的?」周四郎一直不太能理解她,「打小就见你喜欢这个,难道你以前在天尊老爷身边就是专门管花花草草的?」 这么一想,周四郎反倒是认定了,拍掌笑道:「一定是这样的,哎呀呀,原来满宝你以前是管花草的。」 满宝:…… 周四郎开始四处转动起来,道:「那可不能忘了本职,等你这辈子死了,还得继续回去当神仙呢,万一到时候不认得这些花草了怎么办?来来来,告诉四哥,你还要挖哪些?」 满宝知道让四哥误会不好,但她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她把花锄递给他,指着地埂边上散落的各种植物道:「就这些。」 第657页 周四郎便帮她挖,道:「这些花草不怎么值钱吧?大不了我们从外头买呗,你非得亲自爬过来挖。」 「应该很值钱吧,」满宝想起书上写的这些花草介绍,道:「比如兰草,咦,这是金银花……」 满宝听到了科科的介绍,高兴的接过周四郎才挖出来的一株植物,笑眯眯的道:「金银花是药草,总算是有药了,四哥,这儿还有一株,快挖。」 周四郎精神一振,问道:「是不是和女贞子一样,能卖钱吗?」 「应该可以。」 周四郎便也兴奋了许多,他最近和药铺走得近,觉得这世上的药草都赚钱,现在挖出来一株药草,他已经满脑子的把它种满漫山遍野的想法了。 周四郎对待这株植物特别的用心,特意放在背篓的一个角落里。 兄妹两个挖了老半天,乱七八糟的挖了不老少,看到菜地边上被他们挖得坑坑洼洼的,周四郎有些心虚。 再看那些已经长大了不老少的青菜,他眼珠子便一转,道:「反正这么多花花草草都挖了,干脆摘些菜回去吧。」 「这样不好吧,」满宝道:「这些花草是人扔了存活的,跟野草差不多,但这些菜是人家种的。」 「是肖家种的,那肖家还能钻进来拿吗?」周四郎理直气壮的道:「而且衙门也不要这些菜,与其留着老了,不如我们把它们吃了。」 这么说完,他都不待满宝回答,直接上手就掐。 满宝,满宝当然是帮忙啦。 她帮着掐了一大把,还左右望风的道:「四哥,我们先掐一点儿,等明天再来,这样新鲜。」 周四郎:……他说他只是想掐一次而已,她会信吗? 周四郎不理她,掐了一大把,放到背篓里后继续掐,他道:「进来一次就得爬一次洞,很脏的,还费衣服。」 周四郎教训她,「以后你也不许再跑到这儿来了,就是来,也得选个天气好的时候,瞧瞧你现在的衣服鞋子。」 「四哥,一会儿回去你得帮我打掩护,可不能让先生知道我跑到这儿来了。」 「你拿了这么多东西回去,庄先生还能不知道?」 满宝一呆,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周四郎已经摘好了菜,拎起背篓就走,「走吧,回去洗澡换衣服,你这些花花草草是要种在我们家院子里吗?可那不是只租了三个月吗?三个月后怎么办?」 满宝道:「我们去买些陶盆回来种。」 「那还得去挖泥呢,可真够麻烦的,要不除了那两株金银花外,其他的都丢了吧?」 满宝哼了一声,没答应。 周四郎就有些头疼,他回去后看着背篓里的那些带着泥巴的,全都不认识的花草操心,「都用陶盆种,这得多少陶盆啊?很贵的,要不我们还是种在院子里吧,就只金银花用陶盆种。」 满宝问,「一个陶盆多少钱?」 「反正不便宜,」周四郎道:「而且一定会比你这些野草野花要贵好多好多倍。」 满宝就勉为其难的道:「好吧,那就种在院子里,其实我就是想知道它们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百科馆研究出来制作成词条后她能看到图片,但总觉得没有自己看到的实物好,而且她也想等一等,万一这其中有特别珍贵的植物,到时候她还可以挂到论坛上卖。 届时她也不用担心没地儿找去,直接在院子里挖了就行。 第558章 请客 周四郎去隔壁家里借了一把锄头来,直接把杂物房边上连着闫家那面围墙的空地给锄了出来,然后把那些花花草草一股脑儿的给种了下去。 然后他就去找宝贝的金银花,惊恐的发现就只剩下一株了。 周四郎忍不住叫,「不是有两株的吗?」 满宝心虚的转身就跑,「我弄死一株啦。」 周四郎气得不轻,对剩下的那株更宝贝了,他直接把它带回房间,决定今天就去买陶盆。 满宝洗澡换了衣服后熘进书房,庄先生和兰先生正在看白善宝做好的文章,瞥眼看到满宝进来,便招了招手问,「你才跑哪儿去了?」 满宝跑上去道:「先生,我把书都抄好了,刚才有些累,所以出去走了走。」 庄先生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疑惑的皱眉,「你换衣服了?」 满宝嘿嘿笑,「不小心弄脏了。」 庄先生没多想,将刚才兰成出的题目递给她,道:「你也去写两篇文章来。」 满宝一呆,道:「先生,我又不考府学。」 「书单上的书你不也有看吗?试着做一做,不可偷懒。」 满宝接过,嘟囔道:「可这几天我都没看呀……」 白善宝幸灾乐祸的笑,小声道:「我可以把书再借你看一看。」 满宝看了一下题目,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先生显然是要当场批改的,哪儿还有时间给她慢慢看书? 满宝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苦恼的审题,第一道题目还好,她还记得出处,也知道意思,可第二道题,有些眼熟,但完全忘了出自哪本书,更别说前后文了…… 满宝苦恼的摊开一张白纸,决定先解第一道题。 等满宝终于把两个题目都答上来,天都快要黑了。 因为下雨,天黑得特别的快,庄先生收了她的答案,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卖晚食吧,待我和兰先生批改作业,等用了饭,我再给你们讲课。」 第658页 显然,今天晚上是要加课的。 满宝和白善宝低着头应下,就连白二郎情绪都有些低落。 等出了书房,白二郎就嘆气道:「从早到晚都是书,感觉脑子都成混沌了,我想回家了。」 「你就满足吧,」白善宝耷拉着脑袋道:「你一天才上几篇课文,做多少作业?你看看满宝,再看看我,哼!」 满宝点头,「就是,我看的书都比你多,更别说善宝了。」 然后扭头对白善宝表示同情,「你真可怜。」 白善宝道:「我现在就想府学考试快点儿来,最好明天就考。」 是过还是不过,他全都接受。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他觉得他读书的时间挺多的了,除了去学堂外,课余时间不仅要写作业,还要看课外书,每天最多只能玩一个时辰左右。 可这会儿他却觉得以前家里的生活好幸福啊,每天竟然能玩一个时辰左右呢。 三人垂头丧气的走到院子里,周四郎从院子的一角抬起头来,这才惊觉时间不早了,「糟了,忘了煮饭,也忘了煮菜了。」 白善宝瞬间惊恐,「不是吧,没时间玩也就算了,晚食还要吃四哥你做的菜?」 周四郎:「……我做的菜怎么了?我的厨艺可是我们六人里最好的,有本事你来!」 周四郎拍着手起身,道:「今天我们摘了些特别嫩的青菜回来,所以下午我去买陶盆时顺手买了些肉回来,晚食我们就自己做着吃了。」 不然摘回来的青菜多浪费呀。 白善宝和白二郎这才看到周四郎脚边那整齐的地垄,好奇的问道:「四哥,这是菜?」 「屁的菜,你见过长成这样的菜吗?」周四郎道:「这些都是满宝的花花草草,你们以后到院子里玩时小心点儿,可别踩到了。」 白善宝立即想到了,斜眼看向满宝,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今天晚上为什么会有新鲜的免费的青菜吃。」 白二郎一头雾水,「这样是哪样?」 白善宝就示意他去看隔壁闫家,白二郎瞬间懂了,也看着满宝「哦——」了一声。 俩人齐声道:「你得请客!」 「请就请,」满宝也不是很想吃四哥煮的菜,于是扭头问周四郎,「四哥,你想吃什么?」 正想拒绝的周四郎立即沉思起来,然后道:「我想吃巷口老赵家的炖鸡,那味道……」 满宝道:「我去买。」 「那快去吧,这会子天黑了,晚了我怕他们家卖完了,记得让他家多给一点儿汤,拿回来我烫一烫青菜,也很好吃的。」 满宝补充道:「再把肉切片了放进去一起煮,也很好吃的。」 白善宝很怀疑,「放这么多东西会好吃吗?」 「会吧,我大嫂做的时候就特别好吃,过年的时候她就尝尝用一只鸡吊汤,然后往里加各种东西。」 白善宝道:「可这是你四哥。」 满宝一听,也怀疑起来,扭头看向她哥。 周四郎:「……你先把东西买回来再说吧,到时候我分出一半来烫,要是不好吃,我就和大吉吃不好吃的那一份。」 大吉:…… 满宝他们同意了,于是拎了一个篮子便出门,高高兴兴的往大街去了。 出了巷子便是大街,街上并不怎么热闹,一是现在是农忙时候,二是今天在下雨。 所以上街的人很少,但也有不少人出来找东西吃。 老赵家的店铺就在巷口不远,他家的炖鸡是出了名的美味,和炖鸡齐名的是锅贴。 用锅贴泡着汤汁一块儿吃,特别的好吃。 满宝想到今天往系统里收录了这么多植物,便特别高兴,一高兴就特别的大方,于是一挥手,便买了一锅鸡,又买了一篮子锅贴,还买了三碟菜。 老赵将东西给她分别放进篮子里,他们的篮子不够,还从自家拿了两个给她,然后叮嘱道:「你们路上小心些,可别撒了,吃完了放在院子里,明儿一早我们上门去收。」 满宝他们自住进来后,大部分时间是往外买吃的,吃的最多的就是巷口这几家的铺子。 所以巷口出来这半条街的吃食铺子都认识他们了,因为距离不远,很愿意提供送货上门和上门收厨具的服务。 满宝三个高兴的应下,付了钱后就一起拎了篮子回家去。 第559章 填洞 周四郎看到满宝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回来,既高兴又痛苦,最后还是高兴占了上风,一边在厨房里忙碌,一边悄悄和满宝道:「等回了家,你可别告诉爹。」 满宝点头,「我不说。」 四哥讨不了好,她也会被骂的,损人害己的事她才不干呢。 周四郎就放心了,分出一大半的鸡汤来烫青菜和肉片。 白善宝他们挤进厨房里凑热闹,等熟了以后尝了一筷子。 周四郎看着他们问,「怎么样?」 白善宝:「有点儿淡。」 「我加点儿盐。」说罢去拿盐。 白二郎道:「油水似乎也少了。」 满宝则在吃了一口后道:「算了,放点盐就行了,反正再做也不会有人老赵家做的好吃,也不会有大嫂做的好吃的。」 周四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把菜都端到了堂屋,将还热腾腾的锅贴摆好,请了庄先生他们出来一起用饭。 第659页 兰先生夜宿小院,和庄先生一起批改了满宝和白善宝的文章,当然,重点是指点白善宝的文章。 满宝跟着一起听了,获益良多,然后放下作业就打算回屋去睡觉。 晚上,兰先生忍不住和庄先生道:「我看你那大弟子也很有天赋得很,怎么不让她跟着白善一起?」 庄先生道:「她自也是要学的,只是不必像白善一样专精,她现在有另外的作业要做。」 想到他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一沓笔记,庄先生忍不住笑,「她那作业,恐怕一年半载的都做不完,怎能再专精其他?所以这些课程她只要听一听,大概明白就可以了。」 「你给她布置了什么作业?竟然要做这么久。」 庄先生笑而不语。 兰先生心底是很有些惋惜的,「那孩子写的文章很有灵气啊,可惜是个女娃娃。」 庄先生拉过被子睡了,回道:「也不是天下名士都要入仕的,如果不入仕,是男是女又有何区别呢?」 「你还想让她做名士啊?」 庄先生但笑不语。 此时,东厢的满宝正打了一个哈欠,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后进系统里看了看收录进去的词条进度,又翻了一下邮件,这才懒洋洋的和科科说话。 「闫宅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走过呢,那里面肯定还有许多我们没见过的花草,等回头我找到了机会再进去找一找。」 科科应了一声,道:「宿主,我会帮你留意词条的进展的,一旦有新词条出现,我就去论坛上帮你挂订单。」 满宝高兴的应下,「好,我们还是应该多赚一些积分才好。」 雄心勃勃想要赚积分的满宝对隔壁闫宅尤其关注起来,然后就发现了正有衙役在修那个大洞。 不仅满宝,就是白善宝和白二郎都忍不住跑出去围观,问来搭转头的衙役,「衙役大哥,你们不是说你们县衙缺钱吗?怎么来修这个大洞了?」 「是缺钱,不缺钱能是我们来修吗?」衙役懒洋洋的推着石头去堵洞,道:「这种活儿本来应该是匠房的工匠来干的,再不济,县衙出钱从街上找了力夫来干也行,我们是巡街,保护百姓的,结果这会儿来砌墙了。」 满宝:「那就不砌了呗。」 衙役就看了她一眼,「那可不行,虽说闫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但也不能空着任由人这么钻来钻去的,不然传出去,谁还会买这宅子?」 他懒洋洋的拿转头去塞空隙,道:「两位小公子、小娘子,你们往里头钻的事可瞒不住人的眼睛。」 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们竟然知道!」 「知道,怎么不知道?」衙役道:「自从肖家闹了鬼,这附近几条坊街的人都机灵着呢,你们以为没人看见,却并不是真的没人看见。」 「也就你们跟我们县令关系好了,这里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进去摘点儿菜,挖些花花草草的没事,要不然,早跟肖家做伴儿去了。」 三人吓了一跳,然后见他眉眼间都是笑,就知道他多半是逗他们玩儿的,便又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只知道他们进去挖花草和摘菜的事,并不知道他们拿了一本帐册的事。 也是,前者有迹可循,后者可没有。 三人细细地想了一下那天的事,确认当时整个闫家只有他们三个和大吉在,放心了。 衙役见他们被吓住了,得意起来,顿了一会儿才好奇的问道:「你们摘菜也就算了,那些野花野草的挖了干什么用?」 「那些也不算是野花野草吧?」满宝道:「都是肖家拔了扔在旁边又活下来的,养好了,应该都是特别好看的花草,别的不说,闫家可是贪官儿,家里这么有钱,养的花肯定也好看。」 「再好看这花也不能当饭吃不是?」衙役道:「而且,我刚才路过你家的院子,往里看了一眼,你确定那些花草你那么种能活儿?」 「为什么不能活儿?是我没种好吗?」 「当然没种好了,你见过什么花草都不论种类,就胡乱的种在一块地上的吗?有的花现在看着不显,但长大了可是很高大的,或是有的就是爬藤的,你们这么胡乱种一气,现在看着没什么,等过两三个月,它们一长大,那地能够用吗?」 衙役道:「到时候它们还不是得死?」 满宝一呆,「有这么多讲究啊?」 「那是自然了,要不然匠里也不会有花匠了,那可是专门种花的,这里头的讲究可就太多了。」 满宝思考起来,点头道:「我知道,就跟种地一样。」 然后她瞪圆了眼睛,叫道:「我四哥是知道怎么种地的,哼,他一定是故意的。」 说罢,她也不管填洞的事了,跑回去找周四郎算帐。 周四郎却理所当然的道:「这些花花草草要是能活两三月你就知足吧,因为两三月后我们也要走了,你费那么大的劲儿种好它们又有什么用?」 「好看呀,院子里全是花,那得多好看呀。」满宝道:「就算我看不着,给房主看,或是给下一个租客看也可以呀。再不行,你也不能这么糟蹋我的花花草草,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挖回来,你怎么能随便种呢?」 第560章 第一次厨艺展示 周四郎嫌弃的问道:「那你说怎么种?」 第660页 「挖起来再重新种?」 周四郎就掐腰,招手道:「来来来,你告诉我,这株叫什么花,该种多深,该留多宽的地,哪株是爬藤要搭架子……「 满宝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周四郎问,「你知道吗?」 满宝顿了顿后摇头,「知道一些,还有些不知道。」 兄妹俩对视许久,最后各自让了一步,满宝知道的,一些会长得特别大的植株就移到一边,还有些爬藤的也移个位置,其余的留在原地不动。 这个工程量不小,院子里有些地方土不够,周四郎还得从外面想办法挖一些回来。 所以白善宝和白二郎都会帮忙。 庄先生看着他们课余时间这么欢快,便也不计较他们又偷熘到隔壁闫宅的事了。 毕竟最近他们的读书任务都很重,但人又不能一直读书,让他们出门玩儿又怕他们玩疯了。 在庄先生看来,这样刚刚好,在院子里就有可以给他们玩的东西。 庄先生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放松够了,便招手道:「回来上课了。」 玩泥巴,哦,不,是种植的三人闻言惋惜了一下,然后就把花锄交给周四郎,一起回书房读书了。 大吉便接替他们上前帮忙。 虽然他的主要任务是跟着少爷,保护他们的安全,但在家里时,他也是会伸手帮忙做一些事情的,总不能所有的活儿都交给周四郎。 周四郎也习惯了,基本上他的时间会比较自由,而大吉会一直跟着满宝他们。 也是因此,他才能放心的时不时往外跑,不用担心满宝的安全。 三人(被迫)沉迷于学习,时间变过得很快,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同样的,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清明就到了。 清明过后便是府学考试。 庄先生在清明那天独自离开小院,据说是去祭拜他曾经的先生去了,也就是满宝他们的师祖。 反正三人难得的有了一天的假期。 但外面并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天气也不好,阴沉沉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了。 三人坐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就决定出去走一走。 但顺着大街逛了半天,发现今天连食肆都不怎么开张了,他们要买吃的,要么去大酒楼大饭馆,要么就只能自己做着吃了。 连食肆都关门了大半,更别说别的店铺了,所以街上很冷清,大部分人都去了城外。 三人对视一眼,竟然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最后买了一些菜蔬和肉回家去。 周四郎看到都惊呆了,「你们买回来让我做?」 满宝道:「我们一起做呗。」 她想了想,觉着自己可以让科科指点一下,说不定做出来的味道比四哥的还要好呢。 于是道:「我来做好了。」 周四郎想了想,点头道:「也行,你是女孩子,应该比我更有天赋。」 几人就一起淘米煮饭,又清洗了菜蔬和切了肉,一切准备妥当,大家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则在心里和科科道:「科科,来吧,把菜谱调出来。」 科科扫了一下她现有的食材,从她购买的菜谱中搜索了相应或差不多的菜餚出来。 然后满宝霸气的手一挥,「生火!」 没过多久,满宝就满头大汗的往锅里加水,问道:「适量水是多少?」 科科:「宿主,我只负责调出食谱,学习的事得自己来。」 白善宝理所当然的道:「适量就是适量呗,做菜的人不是你吗?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满宝:「我没问你。」 就是一时惊慌,忍不住问出口而已。 她看了一眼锅里的水,又去了看了一眼篓子里的青菜,斟酌的又往里加了一点儿清水。 然后继续看下一条,「盐少许,少许是多少?」 满宝小心的往里抖了一些盐巴,白善宝看得目瞪口呆,「满宝,你真的会做菜吗?」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正在学。」 「要不还是让你四哥来吧。」 「不要!」周四郎和满宝一起拒绝。 周四郎鼓励的看着满宝道:「我觉着大嫂做菜放的盐也不多,但就是挺好吃的。」 满宝有些不自信,「是吗?」 周四郎狠狠地点头。 满宝就自信起来了,看向下一条,然后才觉得不太对,「哎呀,盐好像是要等菜快熟了才放的,我这还没放菜呢……」 周四郎:…… 折腾了半天,满宝总算是煮出了一锅菜。 包括大吉在内,五个人默默地围着桌子正中的那盆菜看,看上去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似乎菜煮得烂了点儿。 白善宝咽了咽口水,点了点满宝道:「是你做的,你先吃。」 满宝很自信的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菜塞进嘴里。 四人一起盯着她看,满宝顿了一下,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淡定的嚼了嚼咽了,然后点头道:「嗯,不错,有肉的菜就是不一样,吃吧。」 大家一听,松了一口气,纷纷拿碗盛饭吃菜。 白善宝吃了一筷子菜,顿了一下后看了其余三人一眼,努力的嚼了嚼咽下,等他们都吃后才默默地放下碗筷。 白二郎才吃了半口就忍不住叫道:「周满,你没放盐!」 第661页 满宝拍了一下他脑袋,怒道:「叫师姐!」 白二郎捂着脑袋怒,「你迁怒!」 周四郎也放下了碗筷,嘆了一口气道:「我想大嫂做的菜了。」 大吉也只吃了一口,问道:「要不要去饭馆买几个菜回来?」 「那这锅菜怎么办?」周四郎道:「这也太浪费了,里头还有肉呢,家里又没养着鸡和猪,还是我们吃吧。」 「猪都不一定吃吧?」白善宝犹豫道:「煮得太烂了,就是加了盐也不会好吃的。」 满宝没说话,左右看了看后道:「我听你们的。」 显然是也不太想吃自个做的这锅菜。 周四郎皱眉想了想,最后去厨房里拿了盐巴来往里加了一些,搅了搅后道:「我拿去送人,你们去饭馆里买菜吧,记得快些回来,不然饭会冷的。」 第561章 乞儿 周四郎将饭拿回厨房,重新倒进锅里,将灶台里的热灰,以及一些残余的炭块扒拉出来,然后就把锅放在上面,好让饭一直热着,不至于马上就变冷。 等做完这一切,他这才端了那盆菜出门。 出了巷子,顺着大街往前走,走到最繁华的那一段,那里常有些小乞儿或老乞儿在那里乞讨。 来益州城的这段时间,周四郎不敢说把整个益州城都逛了一遍,但他们住的这个坊,以及附近几条街,他是以及逛熟了的。 一开始四处游走时,总是会迷路,便要和路上的人问路,但总会遇着些不太想搭理你的人,或是故意给你指错路,再或是明明自己也不懂,却非要给你指路的人。 被坑的次数多了,周四郎便知道找路边乞讨的人问路反而更靠谱。 加上大街上的一些饭馆,就喜欢让一些洗干净的帮闲帮着跑腿儿,每天外送吃食和回收餐具。 说是帮闲,但他们其实也是乞丐。 饭馆付给他们一些吃食,他们就帮饭馆跑腿儿。 周四郎碰见过好几次,一来二去便和他们混熟了。 因为今天是清明,巷子口那一段的饭馆都不开,乞丐们不知道都跑到哪儿去了。 周四郎便顺着大街往繁华的地方去,看到一家正大开门的饭馆,他便转身进了一条巷子,那是饭馆的后门所在。 果然,往里一走,远远的便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一个木桶里翻找些什么。 周四郎眯着眼睛看了看,总算是找到了个眼熟的人,轻咳了一声,叫道:「三儿?」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回身看过来,看到周四郎就懒洋洋的走上去,「周四哥,你帮我们找到活儿了?」 「街上的饭馆子你们都接触过了,我能给你们找什么活儿?来,我给你们带来了一盆菜。」 三儿一听,立即捧了自己的碗冲上去,看到里面的菜和肉,惊喜得不行,「周四哥,你发财了?」 「没发,这不是清明吗,请你们吃个好的,只有菜,没有饭。」 三儿一挥手,其他小乞儿也冲上来,纷纷道:「不要紧,我们有。」 他们藏有一些馕饼和馒头,虽然都不是完整的,且留有好几天了,但伴着这样的菜和肉吃还是很好吃的。 尤其这菜还是热的。 周四郎把菜交给三儿,让他去分,他们惊喜的发现菜是热的,高兴得不得了。 周四郎拿回空盆,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就挥了挥手道:「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吧。」 大家热情的和周四郎告别,「四哥慢走。」 「四哥好走。」 周四郎走到巷子口,就见满宝他们正提着东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先往他们手上的篮子看了一眼,立即高兴的迎上去,「你们买好了?这么快!」 满宝点了点头,「今天上饭馆的人少,所以速度很快。」 她看了一眼周四郎手里的空盆,蹙眉问道:「四哥,你刚才拿菜……」 「哦,他们是我在外头认识的朋友,回去再跟你们说。」周四郎肚子有些饿了,特别殷勤的去提他们手里的篮子,疾走道:「走走走,先回去吃饭。」 满宝他们只买了菜,饭是自家的,大吉将饭从厨房里抬出来,周四郎这才解释,「那些菜丢了浪费,所以我给他们送去了。」 满宝问,「那怎么不一起送饭?」 「……饭只有这么点儿,才够我们吃。」 「我们可以再煮嘛,」白善宝道:「既要做善事,为何不尽善尽美些?」 周四郎挠了挠脑袋道:「我没想做善事啊,那不是东西丢了浪费吗?我们不吃菜,但饭要吃的呀。」 白二郎道:「你就是抠。」 周四郎不乐意了,「这不叫抠,你们要做的事我才看不上呢,咱家里又不是有金矿银矿,哪能特特煮了饭菜去送人?你今天给了,那明天给不给?」 大吉看了他们一眼,道:「快吃饭吧,早就过了午食的时间了,小心饿着肚子。」 满宝一边盛饭一边问,「四哥,他们为什么不回家?」 「因为没家了呗,」周四郎道:「谁有家会往外跑?三儿他们在外流浪都有两年多了,大部分是因为三年前的水患才流落出来的,还有的,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我没事问那么仔细干什么?」 满宝皱眉,「我记得我们罗江县就没这么多乞丐,这么多人,唐县令为什么不像杨县令那样分地给流民,以地安置呢?」 第662页 白善宝想了想道:「益州繁华,可能他没有这么多地了吧?」 「那他们家里原本的地呢?」满宝道:「他们既然之前有家,显然父母,甚至是祖父母都是有地的,哪怕沦落在外,家里的地总还会在的。衙门给提供一些种子,工具,多免几年的赋税,自然就安定下来了。」 满宝之所以这么说,因为杨和书就是这样安置流民的。 当年他上任后不久,就开始安排一些健壮的流民,到了秋收发现益州的粮价居高不下后就开始着手安排别的流民。 将还滞留在县内的流民打散了分到各个村子,或是直接找一块荒地安置他们,让他们自成一个村。 借他们一点粮食,再给他们一些种子和农具,做主以开荒荒地为理由免去他们第二年的赋税。 一些比较贫瘠或难开荒的荒地,他还会下役令,征役夫去帮忙开荒。 而今两年过去,不仅滞留在罗江县的流民被安排了下来,外县还有流民闻讯涌入,绝大部分被杨和书给安排好了。 所以这两年罗江县的人口增长非常迅速,除了自个县里生的,就是这些新加入的流民了。 人口,是一县县令的政绩考核之一,别的不说,杨和书光这一手就很优秀。 满宝和白善宝还知道,因为这事,杨和书还被邻近的两个县给告了,因为有争夺人口之嫌。 而杨和书和他们提到过,这些流民绝大部分都来自于益州,不然,他们若祖辈在罗江县,他都不用这么费心,直接支援他们一些粮食和种子农具就行。 所以失地的流民和不失地的流民安置区别还是很大的。 第562章 考试 周四郎听了一会儿,表示听不明白,于是敲了敲碗道:「还是赶紧吃饭吧,知道了你们也管不着,这是当官儿的事。」 满宝便看着白善宝。 白善宝对上她的目光,扒了一口饭道:「当官之前得先考上府学。」 「没错,」满宝给他夹了一块肉,鼓励道:「多吃点儿,吃饱了去看书。」 白二郎从碗里抬头,「今儿不是放假吗?」 白善宝也盯着满宝,「我要看书,你得陪着,不然你们都玩儿,我看不进去。」 满宝表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反正现在外面也不好玩儿。 白二郎听了,愤愤的把他觉着最好吃的红烧肉扒拉了一半进自己的碗里,他想念七里村了,想念七里村的小伙伴儿们? 只要是放假,他就可以去找他们玩儿,去村里玩儿,去河里玩儿,去山上玩儿,去芦苇丛里玩儿…… 哪像现在,朋友只有两个,外面也没有好玩的地方,他们又总是看书。 周四郎却满意得不行,他最佩服么妹的一点儿就是,她总能看得进书去,且总能自律。 他却是一看到字就头晕的。 周四郎吃饱,收拾了碗筷后道:「我出去走走,傍晚给你们带晚食回来,你们就不用出去买了。」 他道:「今晚外头路祭的人应该挺多的,你们年纪小,别往外头跑。」 满宝好奇的问,「四哥,我们要不要也买些香烛纸钱回来路祭?」 「我们家里都有人祭祀呢,你在这儿祭谁?」周四郎挥手道:「难道为了你的一捧纸钱,还得劳动老祖宗们从村里飞到这儿来?放心吧,有家里人在,老祖宗们的祭祀不会少的。」 想要凑一把热闹的白善宝和白二郎听了便也歇了心思。 清明过后五天便是府学的考试。 庄先生老早就带着白善宝将他的路引,推荐信等一併上交,拿到了考试的资格。 大晋的求学制度很宽松,府学的大部分学生都是来自于底下县学的推荐。 除了极个别特别优秀的县学学生外,其他县学学生得到了推荐后也都要参加考试才能入学。 当然,非县学的学生想要到府学上学,也是可以自荐考试的,但是,你得拿到官员或有名望的人的推荐信。 不然你就只能不停的找府学的学官自荐,先参加一个大考,争得那仅有的几个考试名额后才能参加府学考试。 所以大晋的书生别的不行,口才或诗是一定得做得好的,不然连考试名额都拿不到。 如果两者都不占,那就得祈祷老祖宗们够给力,给了他一个好家世,这样他们就算口才不行,自荐诗做得不好,也是可以拿到考试名额的。 不仅府学如此,国子监中的六学也是如此。 各地会像国子监中的六学推荐优秀学生,这些学生到了京城,根据推荐的不同,有可以直接入学的,也有必须先经过考试的。 六学每年都会考试,不合格者会被除名,而品学兼优者可以直接出仕,也可以参加进士考试然后出仕。 当然,非六学的学生也是可以直接报名参加进士考试的,只不过国子监的六学代表了国家最高的教育机构,通过它教育的学生,通过率要更高。 所以,白家和庄先生给白善宝制定的仕途路径就是无比正规又大众的一条,先进入府学考试,做到最优秀的那一拨,拿到去六学的举荐信。 然后去京城参加考试,进入六学读书,学有所成后去考进士。 庄先生觉得,白善能在十四岁前考入府学就足够了,所以这一次考试他并不怎么紧张,也让白善不要太紧张。 第663页 庄先生笑道:「我们这一次就是试一试,今年考不中,明年和后年再来就是。」 白善宝紧张的点头。 满宝则鼓励他,「你一定可以的!」 白善宝就顺口问道:「那要是考不中呢?」 「那出来请我们吃一顿好吃的。」 白善宝一呆,问道:「不应该是你们请我吗?我没考中,那么伤心呢。」 「万一你为了吃我们这一顿饭不尽力怎么办?」满宝理直气壮的道:「再万一你心疼这一顿饭,超常发挥了怎么办?」 「一顿饭而已,我至于吗?」 满宝:「谁知道呢,反正你要是考不中,那就痛上加痛,你要是考中了,我们请你,那就是喜上加喜。」 一旁正等着排队的书生听到了,忍不住扭头看了满宝一眼,又去看了白善宝一眼,见他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不由微微提起了一颗心。 现在的少年都这么厉害了吗? 这个年纪不应该是去考县学吗? 想是这样想,但其实场中和白善宝一样年纪的考生还真不少,足有十七八个。 少年们心里虽然也紧张,但也很自信,至少头颅是高昂的。 而年纪越大的考生越发沉稳,同时心里的忐忑也不少,他们发现今年参加府学考试的考生似乎有些多。 庄先生自然也发现了,他嘆了一口气,越发觉得今年白善可能没机会了。 考生增多,名额却是一样的,考题的难度还增加了。 不过庄先生没做声,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进去吧。」 白善宝便从大吉手里接过考篮,沖庄先生行了一礼后转身去排队。 满宝目送他走进考场,然后便左右看了看,问道:「先生,我们是回家,还是在这儿等?」 考试是考两天,到酉时就会开门放行,明天继续一大早的来排队进考场。 不过重要的题目都是今天考完的,明天要补的是限题诗。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我先回家去了,你们随意吧,不过大吉得留这儿看着,万一里面有人叫,也有人在此支应。」 大吉应下。 满宝便想了想后道:「那我们也留下好了。」 白二郎左右转了转,指了一个茶馆道:「那有茶馆,我们去那儿等着。」 茶馆里等的人不少,楼上楼下都被占满了,于是店家把桌椅摆到了外面,满宝他们四个便占了一张桌子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着考场打开。 第563章 题目 一直到坐下,白善宝都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试。 但卷子发下来后,看了题目,他的心就慢慢安定了下来。 倒不是胸有成足,而是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反正已经坐下了,题目也看到了,又不能再出去翻书,此时再紧张也没用了。 白善宝静下心来,先将所有的题目都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倒了水研墨,一边磨,一边思考。 等他将墨水研磨好,他也已有了思绪,这才开始提笔写。 先生说过,卷面一定要整洁,他看了一下,虽然题目很难,但一天的时间,应该是足够的。 他打算上午全部拿来做题,待中午吃过了午食,休息一会儿后再检查誊抄。 也幸亏庄先生总罚他们抄书,他抄的速度挺快,而且准确度很高,不然这么多题目,他还真不敢打草稿,估计得写慢一点儿,然后争取一遍过。 若有错字,也是在卷中修改。 白善宝在里面奋战,外面的四人却在听各种人吹嘘自家的少爷/孩子多厉害。 没办法,在外面好无聊,也只能听人说话,以及和人乱吹牛了。 满宝听了一下,又问了几句,然后信心重新起来,她悄悄的对大吉道:「善宝比他们厉害。」 大吉看了那几家一眼,默默地没说话。 参加府学考试的人这么多,碰巧问道的是最差的几家也是可能的。 而且,有才的人不应该都低调吗? 这么高调的吹嘘自家,显见也不怎么样了。 比如他们,他们只在心里觉得少爷厉害,从不会在外头这样吹牛。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太阳开始西落,学监的钟铛铛铛的响起来,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人瞬间精神起来,纷纷跑到学监门口去等候。 白二郎以一种迅勐的速度冲到了最前面,大吉等人也立即赶上去,目光炯炯的盯着大门看。 学监的大门在大家的注视下缓缓打开,里面站着的考生立即往外走。 有面无表情的,也有垂头丧气的,更有喜笑颜开的…… 而白善宝则是提着考篮冲着他们跑过来,叫道:「快回家,快回家,我要净手。」 众人:…… 满宝都惊恐的问道:「学监里没有茅房?」 白善宝一言难尽道:「我去过一次就不想去了,赶紧回家。」 大吉便提过考篮,周四郎把马车赶了过来。 等上了马车满宝才问道:「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白善宝想了想道:「挺难的,不过所有的问题我都答上了,还写得特别的满。」 白善宝心有余悸道:「尤其是最后两道题,我一道题一张大纸,因为要写的多,所以那两道题没打草稿,好在我检查过一遍,基本上错字都改过来了,只有两个而已。」 第664页 满宝道:「你前面写的太慢了吧?」 「有点儿难,」白善宝嘆气道:「本来我以为能在一个时辰内写完那些题目,然后剩下一个时辰就写那两道大题,结果根本不行,好在我午食过后没休息,直接先誊抄前面的,不然后头我估计没时间检查那两道大题。」 「题目是什么?」 白善宝没来得及回答,他们便回到了家,他先跳下马车冲进家门,高声道:「一会儿告诉你。」 等白善宝洗了手回到书房时,庄先生也坐在了书房里。 他便提了笔在纸上写下那两道大题的题目。 白善宝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试,但考试结束到现在也有好一会儿了,他已经琢磨出来。 这次考试的重点恐怕还是看后头的两道大题。 他道:「先生,后面的两道题目,一道是出自《诗经》中的『生民』,还有一道则是问计流民安置。」 庄先生惊讶,「这么难?」 白善宝也点头,「是啊,好难的,前面的几道题也不容易,卷子才发下,我前后便有人说,这比往年的府学考试要难上两倍。」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答案吗?」 「不敢说全部记得,但大致却是知道的。」 庄先生便点头,道:「那你写下来,我改一改。」 白善宝:……那得好几个时辰吧? 庄先生也想起来他刚从考场里出来,道:「算了,你简单的说一说你是怎么回答的,尤其是这后两道题。你答上了吗?」 「这是自然的,」白善宝很自信的道:「《诗经》我是读熟了的,虽然『生民』很难,但我也是背了下来,且理解的,它看似写的是后稷的一生,但其实写的是先祖,是万民,并不特指后稷一人。」 庄先生欣慰的点头,「看来我讲课你听进去了,生民说的是祭祀。」 巧的是,白二郎刚把《诗经》学完,因为『生民』很难,属于《诗经》的后几篇,所以他记忆还挺深刻。 他呆愣愣的,忍不住小声问满宝,「生民写的不就是后稷的一生吗?怎么我听着似乎不是写后稷的一生了?」 满宝小声道:「周人写这篇文章是为了尊祖,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能以配天,所以写的是祭祀。」 白二郎懵了。 庄先生见白善理解了这篇文的精髓,便不再过问细节,而是问道:「那最后一题你是怎么答的?」 白善宝顿了顿后道:「先生,清明时,我们见到了几个乞丐,这才知道,益州竟然一直未将流民安置妥当,但杨县令在罗江县做的就很好。他们为何不学呢?」 庄先生不比两个孩子,他跟杨和书虽也有来往,但彼此间说话不会那样直来直往。 杨和书更不会将这种举措性的政策细细地说给他听。 但庄先生有眼睛看,有耳朵听,他是知道杨和书是怎么在罗江县安置流民的。 他顿了顿后问,「你照着杨县令的所为来回答的?」 白善宝很迷茫,摇头道:「倒不全是,因为连学生自己都不知道,杨县令的举措能在益州或其他地方施行开来。」 他看向满宝,道:「我和满宝曾经细细地讨论过,觉得一地不同于一地,不能一概论之,但流民之事,总有共通之处,所以又应该有个固定的标准或方法才对,不然像现在,一县全力安置,另一县却置之不理,于百姓间也太不公平了。」 第564章 擢落 白善宝毕竟还只是个小小少年,他虽然见过了,也想过了,却实在是没想出来解决的方法,所以最后他虽列举出了杨和书安置流民的方法,又给出了不同情况下的自己的其他建议,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反问回去。 一县情况不同于一县,流民的安置情况真的能统一吗? 如果不能统一,那考核的标准又是怎么确定的? 若地方官员不作为,放任流民泛滥,又该如何惩罚? 听了他答案的庄先生:…… 满宝却很高兴的鼓掌,觉得他回答得特别好,问的也特别好,「不知道府学的先生们能否答出来。」 「府学的先生们答不答得出来为师不知道,为师只知道,你最后一道题摆在那儿,前头的问题也不会给我默答案了,现在就去洗漱吃饭,然后睡觉吧。」庄先生笑道:「明日再进考场放轻松些,诗嘛,若是以前做过同样类型的就拿出来用,没做过,当场随便写写也就行了。」 他觉得没必要纠结过与不过了。 谁出卷子考学生,最后反而被反过来考的? 若是他,或许还能多思考一下取不取这个学生,但以府学现在当权的几位学官的性格,恐怕第一轮就会被刷下去了。 庄先生想的不错,学官们连夜批改了卷子,主要是今年他们的府学考试不仅人数创了新高,还受到了部分大人物的关注。 比如一直高高在上的益州王,一直态度平平的张节度使,更有那位突然驾临的贵人。 虽然那位贵人已经走了,但学官们都不敢放松,觉得他们府学难得的受贵人关注,那当然是要做得尽善尽美才好。 所以卷子收上来以后,虽然没人要求,他们还是一改以前的懒散,连夜点灯批改卷子。 兰先生也在其中。 第665页 他和几个同僚先将卷子筛查一遍,比如那些明显有污迹,或没答完整的卷子先被筛选出来放在一旁,剩余的则分组交给几个学官批阅。 白善宝的卷面在一众卷子中是不错的,至少属于上等。 于是它是最先一批被放到学官们面前的。 学官们两人一组,交叉打分,白善宝前面的分数就属于上等,不过真正难的是后面的两道大题,那才是分出考生的关键考题。 仅「生民」一题,就刷下去了大部分的考生,要么是答不上来空着,要么就是将「生民」释义了一遍,再要么就是没写到点子上。 而等到最后一道大题,便又能刷下不少人。 泛泛其谈的,胡乱写的,有的人甚至把卷子当成了马屁在写,夸益州王和益州辖下的官员在上次水患之后安置流民得当…… 虽然学官们不喜欢个别言辞激烈的考生,但也一定不喜欢这样拍马屁的考生,因此最先被刷下去的就是这种人。 他们府学又不是要教出佞臣,这话要是写得反讽些,他们说不定还会让他参加下一批的筛选。 白善宝的运气不错,进入了下一批,但在最后一批的筛选中被丢了出来。 此时已经到了最后挑选的时刻,几个学官又轮流看了一遍,最后将白善宝的卷子丢在一堆卷子中道:「前面答得还行,最后一题,是我们考他,还是他给我们出题目?不通。」 兰先生看了一眼卷子上的名字,怔了一下,没想到白善宝竟然能轮到最后一轮才被打落。 他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他前面的问题答案都还算全面,勉强算是上等,但「生民」那一道大题答得实在是不错,最后一道大题的前半部分也答得不错。 他顿了顿,将卷子重新上交给几位学官,道:「大人且看他的籍贯和年龄。」 一个学官伸手接过来,问道:「他的籍贯和年龄怎么了……」 学官翻开瞥了一眼后愣了一下。 「怎么了?」 几个学官上前看了一眼,「关内道的?哦,大贞元年生人……大贞元年!」 几个学官瞪大了眼睛,想了想扭头问兰成,「这莫不是写错了,不是大贞元年,而该是大德元年生人?」 兰成:「……这是路引上的信息,总不会有错。」 学官们沉默了一下,重新翻了翻他的卷子,「十二岁啊,倒有点儿天才的味道。」 「什么叫有点儿,本来就是吧,这卷子是取还是不取?」 兰成退到了后面,不再参与他们的讨论,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学官们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便道:「这最后一题,答的若是及冠以上的青年,我一定不给通,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便能写出这样的建议,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虽有些不妥,倒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众学官一听,立即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主要他的籍贯还在关内道,虽然不知他为何来他们剑南道求学。 但能从关内道抢人才,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万一他们这边落人,一回头关内道却把人擢取了,那他们多冤得慌? 最后众学官还是将白善宝的卷子放了进去,道:「刺史大人,甚至张大人和王爷说不定都要再看一遍的,还是先放进去吧,若几位大人看不中,再落就是。」 「不错,不错。」 「对了,诗文也考过了吧?把他的卷子翻出来看一看,若诗有灵气,倒可以补弥这一张卷子的不妥。」 毕竟考生的籍贯和年纪不能作为正当的理由,但诗文可以。 这么一提,大家连忙去找今天刚收上来的诗文卷子。 而彻底考完,才再次走出考场的白善宝便忍不住把考篮往大吉怀里一塞,高兴的去抱白二郎和满宝。 三个小伙伴把着手臂哇哇的蹦了几下,然后白善宝就大方的挥手道:「走,我请你们吃好吃的去。」 这会子也不在乎输赢了,他只想仰天大笑三百下,再去吃上三百天的美食,再睡上三百天。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三百天什么的,是不用想了。 庄先生含笑看着他们热闹,抬手压了压道:「不用你请,为师请你们。」 第565章 知味馆 三人忍不住「哇」的一声,冲上去围住先生,叽叽喳喳的道:「先生,我们能去甘香楼里吃吗?」 「别想了,为师没那么多钱,甘香楼旁边的知味馆也不错,我们去那里吃。」 满宝想了想问道:「我们去知味馆吃过吗?」 白善宝没想起来,看向白二郎,白二郎直接略过大吉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想了想后摇头,「没有,我都没留意到甘香楼旁有知味馆。」 他有些自责,「我还以为我把附近几坊都逛熟了呢,原来我还有这么多店面不认识啊。」 像甘香楼可是益州城内一等一的酒楼,在它旁边的饭馆肯定也不差的。 庄先生瞥了他们一眼,转身上了马车,道:「时间还早,我们先回去休整一下,一会儿再去。」 众人应下,纷纷爬上马车,满宝问白善宝诗文的题目是什么。 白善宝道:「倒是不难,以『春』为题,但也因此显得很难,我觉着比诗文我是比不过的。」 庄先生说了一句,「你的诗文还是很有灵气的,不可妄自菲薄。」 第666页 满宝连忙问,「先生我呢?」 庄先生看着她笑道:「你的诗也不错,你们要做好诗就得多读《诗经》以及那些好的诗集,以后每天临睡前都要读两首诗吧。二郎,你与你师姐师兄没一起。」 又领了一个任务的三人:…… 就连勤奋的白善宝和满宝都忍不住忧伤的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仰望天空,「感觉越来越没时间玩耍了,以前不是说长大以后就好了吗?」 周四郎从一旁飘过,回了一句,「那是因为你们长得还不够大,你们看我现在多自由,每天想干啥干啥,不像以前在家里,从睁开眼的时候就要听爹娘的。」 满宝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捏着拳头髮愿,「希望我能快点儿长大。」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捏着拳头许愿。 一边的大吉默默地看着他们,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周四不说话。 傍晚快到吃晚食的时候了,庄先生才带着他们出门。 因为天气不热,不冷,庄先生干脆没坐马车,而是背着手领他们走着去。 远远的,便看见甘香楼那里热闹非凡,据说是不少前来考试的考生在甘香楼及附近的酒楼饭馆设宴。 满宝瞪着大眼睛看两边铺子的匾额,想要找到知味馆,但一路走过去都没看到。 他们走过了甘香楼,又往下走了好长一段路,人声渐消时,总算看到了知味馆。 那也是一座两层的木楼,只是比甘香楼小了很多,外面看着不怎么热闹,但走进去就发现,里面竟然也坐了不少人。 庄先生才带他们进去,便有伙计迎上来问道:「客官几位?」 庄先生道:「六位。」 「那楼上请,楼上还有一张大桌。」伙计引着他们往楼上去,满宝从楼梯上往下看,这才发现大堂里的桌子基本上都坐满了,此时还零星的有人从外头进来,偶尔需要跟人搭桌。 伙计笑容满面的请他们坐下,笑问道:「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可要小的给您推荐些菜色?」 庄先生:「来两碗粉蒸肉和一份小葱烧财鱼,其余的,你看着上吧,有一个汤五个菜便够了。」 伙计一听就知道这一位是知道吃的,恐怕并不是第一次来,但他仔细看了看,他还真不认识庄先生,便弯腰笑道:「那小的再上一道蛋汤,上一道时蔬,一道豆腐,一道清炖鸡如何?」 庄先生想了想,颔首道:「就如此吧。」 伙计便连忙下去。 庄先生示意三个弟子倒茶,这才和他们介绍知味馆,「这是一家真正的老店,为师还年轻的时候它就开在这里了,他家的粉蒸肉最好吃,就是份量小。」 所以他才点了两碗。 作为大师姐,满宝先起身给大家倒茶。 庄先生喝了一口茶后继续道:「这发财鱼也做得不错,主要是这名字还吉利,大家来此吃饭总也忍不住加点一分儿。」 「他家的菜虽没有甘香楼的精緻,却别有一番滋味。」主要是价格上很占优势。 虽然在同一条街上,但同一道菜的价格差别可是很大的,庄先生很久以前是穷书生,自然是吃不起甘香楼的。 在他看来,益州城内最好的食肆应该是知味馆了。 知味馆的速度还算快,主要是他们点的菜不是容易做的,就是他们家的招牌菜,有备好的,因此只等了一刻多钟就上来了。 庄先生先给满宝夹了一块粉蒸肉,笑意满满的看着他们道:「尝尝看。」 满宝咬了一口,嚼了嚼后眼睛大亮,兴奋的直点头。 庄先生便笑看向其他人,白善宝他们连忙也尝了一下,真的是很好吃呀,既软糯,又温香,且不油腻,有一股咸香和鲜味在舌尖漫开。 连一向沉稳的大吉都忍不住亮着眼睛点头,更别说周四郎了。 他吃了一块儿就去看粉蒸肉的配料,问道:「庄先生,您知道这是怎么做的吗?」 庄先生吃了一块后满足的摇头,「不知。」 周四郎:「……」 「不过这道菜中有糯米和一些香料,至于怎么做的,我就不知了。」庄先生连普通的菜都不会做呢,更别说这种菜了。 周四郎惋惜道:「要是知道,待回家后也让大嫂做一道,他家的粉蒸肉跟别人家的都不一样。」 庄先生点头。 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也点头。 白善宝道:「我家厨娘做的味道也不同。」 吃了粉蒸肉,大家再去吃别的菜,也觉着好吃,只是没有这道菜给人的惊艷。 但大家也吃得很开心。 吃饱喝足后,庄先生便坐在二楼上往下看大堂的热闹,笑道:「这里虽不及前面甘香楼热闹,但进来吃饭的客人也不少,且还主要是久居益州城的人。你们兰师叔就很喜欢来这里喝酒。」 满宝问:「他们家的什么酒好喝?」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酒,只是在这里坐着舒服,比在甘香楼还要舒服。」庄先生想了想后道:「待下次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甘香楼吃一顿你们就明白了。」 三人仔细的想了想,他们已经在甘香楼吃过饭了,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第566章 做风筝 考试结束,不仅考生白善浑身轻松,就是庄先生他们也放松了不少,所以大家吃完了饭也不急着回家去,而是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第667页 庄先生知道他们这一个多月来都很累,因此特别大方的放他们三天的假期,没有要求他们第二天一早起床读书。 于是满宝第二天醒来时便在床上滚了滚,然后抱着被子想了想,继续闭上眼睛要睡。 但不过一会儿她又睁开了眼睛,有些睡不着怎么办? 明明平日里要赶着起来上早课时很想睡觉的。 满宝特别精神的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了一会儿蚊帐,又往窗外看了一眼,便熘到系统里去玩论坛了。 白善宝同样想睡懒觉,但他同样睡不着。 他可没有系统玩儿,因此在发现怎么闭着眼睛都睡不着后,他便爬起床来了。 他睡不着,当然也不愿意其他人可以安睡,于是他先去敲白二郎的门,先把白二郎吵醒,再去敲周四郎的门,等把周四郎也闹起来后,他就去敲满宝的门。 敲了好久,满宝才在里面应了一声,白善宝心满意足的去洗漱了,然后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白二郎和周四郎都抱怨着起床了,就连先生都起了,但满宝就是没出屋。 于是他又去敲门。 满宝恋恋不捨的出了系统,爬下床去开门,对上外头正抬着手的白善宝,忍不住掐腰,「你想干嘛?」 白善宝讪讪一笑,解释道:「春光正好,我们出去放风筝吧。」 正有些闷闷不乐的白二郎一听,立即兴奋起来,跑过来道:「对对对,放风筝,今年出来得早,我们还没来得及放风筝呢。」 满宝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那我们还得煳风筝呢。」 七里村的小伙伴们要放的风筝都是自己做的,毕竟去县城里买风筝不仅贵,路途还遥远。 记不清是哪一年,庄先生亲自带着他们做了一次风筝,从那以后,学堂里的学生要放风筝便自己扎。 而学生学会了,村子里的那些小伙伴随后也学会了。 他们也就养成了春天放风筝的习惯。 因为没有买风筝的习惯,这会子他们也没想上街去买风筝,而是想着自己做。 一有事情做,满宝就精神起来了,立即去洗漱换衣服,撸了袖子就开始满院子的找扎风筝的东西,「得去杂货铺里买纸和线吶。」 于是三人决定不在家用早食了,一边去吃早食,一边就上街去买制风筝的东西。 庄先生就与他们道:「多买些,我和你们一起放去。」 从考试开始,兰成他们便住到了学监里,一直到放榜才能离开,所以他也没处可去。 他也许久没出去活动了,正好带着他们出城去玩一玩。 庄先生笑道:「我知道哪儿放风筝最好,并不用出城去,你们先把风筝做出来,到时候我带你们去。」 庄先生叮嘱道:「做漂亮些。」免得丢人。 三弟子自信满满的应下,兴奋的出门买东西去了。 既然要做漂亮一点儿,那就还得买颜料,再买些画笔才行。 已经做了几年风筝的三人对这个熟得很,虽然做的不一定有街上的好看,但一定比街上的有趣。 最主要的是,他们对自己的风筝很有信心。 三人一点儿也不着急,晃晃悠悠的在街上吃了早食,然后又四处逛着买了制风筝所需的东西,还买了许多看着好看的好玩的小东西,这一逛就逛到了中午。 他们贴心的把午食也给买回去了。 周四郎一看到他们就道:「你们这是出去了就不知道要回来了呀,都这会儿功夫了你们还想着出门放风筝?」 满宝不在意的道:「有三天假呢,明天再去就是了,我们今天专心做风筝。」 「没错,」白二郎道:「我要做一条大虫风筝。」 满宝:「我要在上面画特别好看的花。」 白善宝:「我要做一只老虎的风筝。」 「想的倒是挺美,但你们会做吗?」周四郎问,「这不仅得会画,还得会剪吧?」 满宝:「没关系,我们买了特别多的纸,可以给我们慢慢的试。」 「还不如花钱去街上买呢。」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有趣?」三人坚持自己做风筝。 于是吃过午食,他们也不觉得困了,一点午睡的迹象都没有,直接去摸了周四郎给他们噼好的竹条就开始准备做风筝。 虽然周四郎给他们噼的竹条已经够细了,但他们还是要再加工一下,简单的做了一下支架,他们便拿了笔和纸出来,打算先把他们的风筝画下来再做。 庄先生偶尔在书房里透过窗户看他们一眼,见他们坐在院子的梧桐树下一呆就是半天,竟然也能坐得住,便忍不住微微一笑。 几年下来,几个孩子都长进了很多。 以前别说白二郎了,就是白善宝和满宝上课的时候都跟屁股底下有钉子一样的坐不住。 课上虽然大部分时候是认真的,但偶尔也会走神和打闹,但到现在,就是白二郎都能为了做一个风筝一坐就是半下午了。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说起来三个孩子都偏好动,他不知道罚他们抄了多少书,写了多少字才把这性子磨下来。 庄先生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他想了想,放下笔起身找出了一张简易的地图来。 虽然成绩还没下来,不过他觉得白善宝多半是考不上了,那他们就没必要在益州停留太久。 第668页 等放榜,他们再在益州城中住一个来月,游一些地方,见一些人,一两月后便可启程去下一处。 可下一处去哪儿呢? 庄先生打开了地图看。 他的地图非常非常的简单,且很不成比例,但有些代表城池的房屋里写了县的名字,这些地方都是他曾经走过的。 庄先生仔细的思索起来,最后拿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地名,打算到时候带他们顺着这两个地方走一走,然后再拐回家去。 庄先生计划得很好,他并不知道,此时学监里的考官们正将最终选出来的卷子封了捧到正堂上交给益州王,张大人和刺史大人等官员过目。 最终的录取名额,以及名次都得和几位官员商讨出来,当然,他们学官也是有发言权的,只是这发言权在几位大佬面前会弱一些罢了。 第567章 定下 今年府学依旧只取一百五十个学生,益州王当然不可能把一百五十份那么厚的卷子全都看完。 何况学官们交上来的是一百八十份,要在这其中擢取一百五十份。 所以他只翻了翻上面的几份,这是名次最靠前的,他翻了一下后问道:「可有争议的文章?」 学官们互相看了看后道:「回禀王爷,我们简单的排了一下名次,每一份卷子,各人的看法都是不同的,所以有所争议是正常的。」 益州王便皱起了眉头,丢下手上的卷子,抬着下巴道:「那将后十名的卷子找出来我看看。」 「是。」 白善宝的卷子就在后十名里。 益州王翻过前三名的卷子,这样一对比后十名的,自然对比得出来,他就简单的翻一翻,并不细看,然后便一份一份的往下丢。 最后看到白善宝的卷子,他顿了一下,然后扬了扬手中的卷子问,「这份卷子不是挺好的吗?虽远比不上前三名的卷子,但比同抽出来的十份卷子好不少,至少应在一百五十名以内了吧?」 有学官看了一眼,低头应了一声「是」。 但也有学官不服气,道:「王爷不如细看最后一道大题。」 益州王这才去翻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看了半响后笑道:「才是有了,就是未免太过狂妄了。」 说罢将卷子也丢到了那九份卷子的堆里,显然是不打算给通过了。 张大人却是看了一眼,上前拿起来看,笑道:「我却是很好奇这人写了什么,竟让王爷如此生气。」 说罢,也翻开起来。 张大人看完,脸上笑容不变,温和的道:「是挺狂妄的,但有才之士嘛,狂些也正常,府学若能教出来,将来必为国家一栋樑。」 立即有喜欢白善的学官提醒道:「张大人,且看这考生的籍贯,他今年才十二岁而已。」 「哦?」张大了连忙去翻前面粘着的资料,看清后大笑道:「还真是只有十二岁,王爷,这样就更孺子可教了。」 益州王伸手接过,也看了一眼他的籍贯,点头道:「年来是少年人,少年狂妄,倒是情有可原了,既如此,就录了吧。」 学官中有人大松了一口气,因为白善这苗子是真的不错。 「不过,虽录取,却不可给太高的名次,本王看第一百五十名就很好,免得他入学之后越发的狂妄了。」 众人连忙应下。 益州王便起身告辞,「行了,这批阅卷子之事我也不擅长,最后的名次和录取的决定还是交给张大人好了。」 益州城内,除了益州王,就是张大人官职最大了,所以交给他负责益州王是一点儿压力也没有。 众人忙躬身送益州王出门。 然后大家开始重新评阅,定名次。 不过白善已经被定死在第一百五十名上,不论他前面的人多差,他都不会前进一名;也不论还落下的人有多优秀,也不能挤掉他代替他的位置。 不过综合来说,白善的成绩还是不错的,所以学官们固定下这个名次并不心虚。 满宝他们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总算是将自己的风筝给做出来了,还顺便帮庄先生也做了一个。 庄先生的最简单,满宝他们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的图案给他,很光棍的在上面画了一个孔夫子端坐的样子,然后抽了《论语》的几篇抄写上去。 字工整且小,这样远看着还知道是字,等飞上天空估计就什么都看不到,只剩下一堆墨点了。 白二郎说要做大虫的风筝,那真的是大虫,他费了好大的劲儿,在满宝和白善宝的帮忙下才剪出来一个大大的毛毛虫,满宝给他画了虫的嘴巴,然后他就拿着颜料把它涂得乱七八糟的,最后才开始用竹条扎起来。 不看虫的头,身子上再添一些鳞片,那就是一条龙,而不是一条虫了。 白善宝做了一个超大的老虎,他剪坏了很多张纸才剪出来的,上色之后整只老虎都威风凛凛的。 满宝则是从科科那里调出了好几张漂亮的花卉图片,然后照着往上画,画坏了好几张纸后才勉强画出一幅自己认为最好的。 然后大家扎好了风筝一起去找庄先生评定。 庄先生仔细地看了看摆在他面前的四个超大号风筝,伸手将那个画着孔老夫子和写着《论语》名言的风筝拿起来,颔首道:「不错,明日一早我们就出门踏青。」 三人高兴的欢唿起来,满宝期盼的问庄先生,「先生,你说我们三个的风筝哪个最好看?」 第669页 白善宝和白二郎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庄先生就指了自己手中的风筝道:「这个最好看。」 白二郎不服气,「先生,你上面只有一个孔夫子,一共就画了几笔而已,模煳得很,连色都没上呢。」 「所以它最好看。」 三个弟子:…… 满宝不太服气的看了看自己的画,转身去找周四郎,「四哥,你看我的风筝做好了。」 周四郎看了一眼,夸道:「不错,不错,你一开始不是说要做花风筝吗?怎么又该画山了?别说,这山五颜六色的还真好看。」 白善宝和白二郎听见,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差点连自己的风筝都拿不住了。 满宝气得嘟嘴,转身就把自己的风筝带回屋里去,决定今天晚上都不理他们了。 周四郎不知道哪儿说错了,见白善宝他们笑得都快趴到地上了,就撇了撇嘴道:「那画的不会就是花吧?」 白善宝流着泪点头,乐得说不出话来。 周四郎便只能在心底跟妹妹道了歉,然后看了一眼白善宝他们的风筝,夸赞道:「你们的风筝做得不错。」 白善宝和白二郎就一边笑,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用过早食后大家便一起坐上马车出发。 他们没有出城,而是去城内的栖霞山。 栖霞山上有一座道观,山下有许多有钱人家的别院,半山腰则是挺宽的树林和草地,庄先生年轻的时候没少和同窗们来此游玩,因此知道那里也是放风筝的好去处。 附近有不少孩子春日都喜欢上那儿去放风筝。 第568章 放风筝 满宝跳下马车,拿着自己的风筝就往草地上跑,白善宝和白二郎不甘落后,不过片刻就跟她你追我赶的跑上去抢占最好的位置。 庄先生慢悠悠的下车,拿着他的风筝特意远离三个弟子,自己找了一块空地将风筝放起来。 然后搬了一块挺大的石头拴住绳子,便坐到了草地上看不远处的三个弟子笑闹着要把风筝放起来。 风筝自然是要自己放上天才有趣,所以满宝拒绝了周四郎的帮忙,直接拎着风筝来回跑了两趟,在第三趟时,正巧一阵风起,迎面而来,风筝便被鼓着向天上飞起,她连忙扯着线又放线。 而白善宝和白二郎的风筝也放起来了。 三人扯着自己的风筝线哇哇的叫。 此时正是春日烂漫的时候,到处是盛开的花朵,加上今日天气晴好,因此有不少人来栖霞山踏青和放风筝。 他们三的风筝才放上去不久,便也有人与他们一样将风筝放到了天上,各式各样的风筝在天上飞着,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所以满宝他们不仅看自己的风筝,也看别人的风筝。 而点评别人的风筝本来就是一项娱乐活动。 靠坐在草地上的庄先生就听到旁边有人正叽叽喳喳的讨论,「那三个又大又丑的风筝是谁的?那条长长的是虫子?也忒可怕了吧?」 「我就想知道那只老虎剪成那样,为什么还能飞起来?」 「它旁边那个大风筝也很怪,谁会在风筝上画一座那么奇怪的山啊?」 「天啊,看,快看,那三个丑风筝越飞越高了……」 「这……可惜了,要是做的好看些,这样的风筝可就是商品了。」 「这风筝御风还挺好,不知那风筝架子卖不卖。」 庄先生一手撑在草地上,半卧着看向天空,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好似这说的不是他的三个弟子一样。 满宝他们全身心都在天上的风筝上,更没有听到这些话。 而且空中的风筝线淡到几乎看不见,除了自己和友人,谁也不知道哪个风筝是谁的。 而放风筝,除了斗图,就是斗谁的风筝飞得更高了。 满宝慢慢的将线放掉一点儿,稍稍扯一扯,等它飞得紧以后又略放一放线,不一会儿,她的风筝便飞到了最高,直接以俯视之势傲视群雄。 她得意的不行。 白善宝和白二郎倒是想赶上她,但不知道是他们的骨架做得不好,还是放风筝的技巧略逊一筹,反正他们的风筝超不过她的。 白二郎忍不住扯着线跑动起来,扯了又扯,想要它飞得更高些。 结果他的线在半空中跟别人的绞在了一起,白二郎发出惊唿,远远的,他似乎也听到了一声惊唿。 白二郎捨不得他的大虫风筝,叫道:「谁的风筝啊?快拉走啊!」 远处也传来一声叫,「谁的风筝这么丑啊——」 满宝和白善宝见白二郎都快要哭了,立即把手里的风筝交给周四郎和大吉,纷纷跑上去帮忙。 但线是咱半空中缠在一起的,想要解开很困难,倒是可以慢慢的往回收,只是须得俩人同时往回收才行。 白善宝转头就要去找那个风筝的主人,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正拿了一把剪刀,白善宝看见就要阻止,就见他特别利落的手起刀落,将手中的线给剪掉了。 「真是晦气,要是缠着一个好看的风筝也就算了,竟然缠了一个这么难看的风筝。」 声音远远的传来,白善宝已经没空去搭理他了,立即也找出他们的剪刀来,和白二郎道:「他的风筝剪了,你也赶紧剪了吧。」 第670页 白二郎用力的拽着手中缠着线的木条,不愿意放手。 对方被剪掉的风筝没了线的束缚,立即沖天飞起,但因为缠绕在一起的风筝线,它往上乱飞了一会儿后就被拖住了,差点和白二郎的大虫撞在一起。 但两个风筝的着力点都在白二郎的线上了,加上受力不均等原因,大虫也在摇摇欲坠。 亏得白二郎有满宝帮忙,他人也大了,不然非得被风筝拉飞起来不可。 满宝也跟着劝他,「剪了吧,你要是捨不得,我们跟你一起去找。」 「这得上哪儿找去啊?」 「反正就这一片呗,一会儿我们看准了方向找过去,我们又没事做,时间多的是,肯定能找到。」 白二郎被这么安慰,这才勉强同意,拿过剪刀将自己的风筝也给捡了。 大家就看着天上的那两个风筝被风吹着翻滚了一下,然后一起朝着东南方向落下去了。 三人一起掂着脚尖看,确定了方向后就要去找。 那边的少年也在盯着那两个风筝看,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大虫的主人,便气唿唿的找上门来,「喂,我说,那丑风筝原来是你们的啊,你们做的也太丑了吧?」 满宝道:「风筝交缠本是有缘,你怎么一开口就如此冒犯?」 「什么有缘?你们的风筝那么丑,我才不跟你们有缘呢。」 白二郎见他这样贬低他的大虫,也很不高兴,拉开满宝道:「你以为我想跟你有缘呀,你的风筝才丑呢。」 「我的风筝丑?我那可是美人风筝!」 「那就叫美人风筝啊,我都快要吐了,」白二郎道:「我的是大虫风筝,你的美人看了我的大虫还不是吓得惊慌失措?」 「屁的惊慌失措,是噁心,噁心!」 「才怪呢,要不是惊慌失措,你干嘛剪掉风筝线?」 少年:「我被噁心的。」 「我的大虫才被噁心了呢,你是没见过美人吗,竟然画了这么丑的美人!」 满宝和白善宝已经退到了一边,见少年身后的人没有帮腔,他们便也老实站着,没有帮白二郎。 白二郎很有吵架的天分,没办法,这些年他没少跟满宝和白善宝吵,嘴皮子都练出来了。 那个少年一开始还跟他旗鼓相当,到最后落了下风,被白二郎气得不轻,干脆就撸了袖子推了白二郎一把。 白二郎毫不客气的推了回去。 「你干什么?」少年身后的人纷纷围上来。 满宝和白善宝便也迎上去,撸了袖子问,「你们干什么?」 第569章 熟人 大吉看了,扯着风筝就把它塞到周四郎手里,然后默默地走上前去站在他们三的身后。 为首的少年看了满宝一眼,指着她道:「你走开,我们男孩子打架不干你的事。」 满宝拍掉他的手指,「谁教你说话指着人的?」 少年气了,「你打我?」 满宝:「说话不许用手指指人!」 庄先生坐不住了,站起来走过去,皱着眉头轻咳一声,问道:「你们闹什么呢?」 气势汹汹的满宝三个便一滞,只能委屈又心虚的转身行礼,叫道:「先生。」 那群少年一听也忍不住缩了一下,这一片栖霞山,来得最多的,除了附近的居民,就是益州城的大小书院的学生和先生了。 而他们显然也是还在读书的学生,虽然庄先生不是他们的先生,但面对他还是有些心虚。 他们正斟酌着要怎么说,少年们的身后又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你们凑在这儿干什么呢?」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们忍不住身子一僵,浑身僵硬的转了过去,并让开了一点儿位置。 然后满宝便和庄先生他们一起看到了一个一脸威严的中年男子。 庄先生看到他微微一愣,对方看到庄先生也愣了一下,然后上前两步,行礼道:「庄师兄,您怎么也在这里?」 庄先生连忙回礼,笑道:「原来是黄师弟,这不是府学考试结束了吗,我带弟子们出来走走,你这是……」 黄川便瞥了少年们一眼,道:「今日难得放晴,所以我让他们出来放风筝去去晦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师兄。」 庄先生扭头和满宝三个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见过黄师叔?」 黄川也瞥了眼他的学生们,道:「上来拜见庄先生。」 这些学生并不是他的入门弟子,只是书院里带的学生,因此不必叫庄先生为师伯。 但满宝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庄先生的入门弟子,所以要行的礼要重一些。 三人一揖到底,叫了一声「师叔」后站到了一边,扫了那群少年一眼。 那群少年也不敢再和他们吵架,上前行礼后也退到黄川的身后。 庄先生道:「你们要好好相处,不可打架斗殴。」 黄川则道:「你们要是敢在外头欺负人,我罚你们打扫书院一个月。」 于是双方你来我往的瞪了一下后便各自和长辈们告罪离开,自去玩耍了。 庄先生便请黄先生坐下,他们说说话儿。 黄川看到庄先生栓在石头上的风筝,忍不住一笑,「师兄还是这么有童趣。」 庄先生笑道:「弟子们闹着玩儿的,既做出来了,不放可惜了。」 第671页 「师兄的弟子已经参加过府学考试了?情况怎么样?」 「还得等放榜了才能知道,不过他年纪小,不急在这一年两年。」 黄川听了便知道预估肯定一般,他们不抱多少希望,他没有再问这事,而是问起其他事来。 黄川是黄先生的幼子,而黄先生曾是庄先生在府学读书时的学官和先生,庄先生曾经差点拜在黄先生门下。 上次清明,他和兰成还一起去给黄先生扫墓了,所以俩人也刚见过不久。 但满宝他们三个,黄川却是没见过的。 他看了眼凑在一起的三个少年人,从他们身上,他看到了他学生们有的活力,还有他的学生们少有的灵气,便笑问:「师兄以后打算长住益州吗?还是……」 「等成绩出来吧,三个孩子也大了,他们这个年纪也该出去歷练歷练了,」庄先生笑道:「趁着我还能走动,我带他们两年,过后就要回乡去读书,以后他们是考学,还是做别的,路就要他们自己走了。」 上次庄先生便跟他们说过,他正受僱于人,收了三个弟子来教,黄川却没想到他愿意为学生做到这个份上,竟然亲自带着人出门歷练。 他不由嘆了一口气,觉得出门实在是太苦,于是邀请道:「师兄不如留下,正好我们书院正缺先生,以师兄才学,可以教授更多的学生。」 庄先生摇头笑道:「我年纪大了,却不好奔波了,我家小都在罗江县,哪里捨得离开故乡?」 罗江县距离益州就一天的距离,且他能花费时间跟弟子出门游歷,难道还不能在益州教书了? 说到底,这不过是个藉口而已。 一想便明白的黄川笑了一笑,没有再提这件事。 而此时,满宝他们已经往风筝落下的方向去了,三人走在一起正在反省刚才的事。 三人一致觉得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了,满宝:「幸亏没打起来,他们有七个人呢,我们才三个,肯定打不过。」 白二郎:「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们得拦着我,别撸了袖子一起上啊。」 白善宝白了他一眼,「拦你你能听吗?」 白二郎想了想,估计也有点儿难。 「与其想这个,还不如想一想怎样能以一敌三,下次再遇上对方人数比我们多的时候就是打起来也不吃亏。」白善宝道:「赶紧的想一想。」 「能有什么办法?你不是跟大吉学功夫了吗?」满宝问:「学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别看白二比我大,但我打他肯定没问题。」 「你有本事打两个我。」 白善宝不说话。 满宝就嘆气,「看来还是学不到家啊,算了,我们还是先找风筝吧,以后小心一点儿,对方人多就不要打架。」 他们顺着大致的方向往前走,越过了树林,又走到了山脚下,碰到了那群少年。 双方在山脚下碰面,气氛都有些凝滞。 满宝最先招手打破僵硬的气氛,问道:「你们也是来找风筝的?」 为首的少年就哼了一声,道:「废话,不找风筝我们下来干什么,我那美人风筝可是花了半两银子买的。」 满宝瞪大了眼睛,道:「你被坑了吧,半两银子竟然还飞这么矮,长得还不好看,还不如我们自己做的呢。」 「总比你们那三个难看的风筝好。」少年们刚才结束吵架时打量过他们一行人,自然看到了周四郎手里拽的两个风筝,顺着线勉强一看,他们就发现了天空中那两个同样巨丑无比的风筝。 那两个风筝一看就是跟大虫风筝一个出处,他们都觉得很丑。 第570章 找风筝 三人都生气了,这风筝可是他们做了一天才做出来的,而且不论是满宝的花风筝,还是白二的虫风筝,或是白善宝的虎风筝,他们都是有互相帮忙的。 可以说三个风筝都凝聚了他们的心血,明明做得这么好,这群人凭什么说丑? 要不是他们实在人多,满宝真的很想和他们打一场,反正先生在半山腰上,他们在山底下,打了又不知道。 对方也有些火大,正气势汹汹的瞪着他们,想等他们出手后还手。 最后还是白善宝理智占了上风,一边拉住满宝,一边拉住白二郎道:「我们先去找风筝。」 只要先找到风筝,哼哼…… 对面的少年郎们也燃起了熊熊的斗志,撸了袖子也积极的去找他们的风筝,想要抢在他们之前找到。 本来想自己找的满宝忍不住拉出科科这个作弊器,问道:「科科,我们的风筝掉在哪儿了?」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我现在也只能扫描方圆一百五十米而已。」 「哇,你又变厉害了?」 废话,上次满宝往百科馆里收录了这么多好东西,它分到了这么多积分,能不优化一下自己吗? 「那风筝在哪儿?」 「不在一百五十米内。」 满宝就看向白善宝,悄声问,「我们快走,刚才风筝掉的是那边吗?」 白善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用两根手指捏住她那根手指移动了一下,然后让她指着遥远的那棵树道:「是那个方向。」 满宝抬腿就往那个方向走。 白善宝和白二郎连忙跟上。 那群少年看了,也连忙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第672页 满宝一看他们靠得这么近,干脆撒丫子就跑起来。 白善宝:…… 他沉默了一下,只能拽着白二郎去追。 白二郎气得哇哇的,叫道:「我们是找风筝,找风筝啊,不是赛跑,跑什么呀?」 白善宝当然知道,而且他知道满宝肯定也知道,她敢跑自然是有原因的。 本来跟在后面的少年们见他们跑了,也下意识的追了两步,然后发觉不对又停了下来。 为首的少年骂了他们一声「蠢货」,然后道:「我们别管他们,我们自己仔细的找,那风筝看着就是往这个方向落的,大家注意看一下树上和草丛里。」 其余六人应了一声,便分散开来向前找去。 满宝则是一熘烟跑出老远,然后停住脚步等白善宝他们跑上来后才继续往前走。 白二郎抱怨道:「找风筝哪是这样找的?」 「这里距离还近呢,风筝肯定不在这儿,我们再往前找一找。」 白善宝问:「万一半空中风一吹,把它们吹回来这里呢?」 「不是你指了那棵树说它们是落在那边的吗?」 白善宝有些心累,但也不想往回走,便率先走到了前面,「行吧,我们走吧。」 三人边翻动,边往那边找去,一路上他们的风筝没找着,倒是顺手捡了三个落下来的风筝,有两个看着还很新,看着是这一两天,甚至是今天落下来的,有一个就比较陈旧了,应该有好几天了。 三人好不嫌弃的都捡了,想着回去的路上可以问一问是谁掉的,好还给人家。 三人拖着风筝往前去,然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科科突然道:「我看到它们了,请宿主往左前方直行。」 满宝本来是直直的往前走的,闻言就往左边偏了一下,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边翻找着树丛,一边跟着她往左边去。 满宝走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忍不住问,「在哪儿呢?」 科科本来是要直接告诉她的,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后便道:「你猜?」 满宝挠了挠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后道:「不在地上,我们的风筝这么大,是不是掉树上了?」 满宝抬着脑袋望着头上的树,一边仰头四处张望,一边往前走,差点给撞树上。 白善宝也下意识的抬头往上找,本来正待收回目光,却突然看到了什么,指着一丛茂密的树冠问道:「你们看,上面是不是风筝?」 满宝和白二立即凑过去看,看了好一会儿道:「还真是耶,有一点红色的,看着很好看啊。」 白二一头雾水,「我的大虫涂有红色吗?不是黄色居多吗?」 「你的没有,可能是美人风筝呢?」 白二仔细地想了想,美人风筝比他的大虫风筝要小许多,当时飞的又远,他已经不太记得它是什么颜色了。 不过满宝说的还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三人站在树下,一起抬头看着高高的巨树,问道:「那怎么取下来?」 白二郎:「爬树?」 他说完,便和满宝白善宝一起心虚的看向后面一直默默跟着的大吉。 大吉默默地看着他们。 三人一起把头转回去,小声的嘀咕道:「我没爬过那么高的树呀。」 「我也没有,有点儿怕怕的,」满宝道:「刚才应该让我四哥也来的,我四哥可厉害了,村子里多高的树他都爬过。」 白善宝和白二郎对周四郎爬树都还有一定的记忆,纷纷点头。 白二郎道:「要不回去把周四哥叫来?」 白善宝:「不行啊,我们从这儿出去肯定会遇上那些人的,他们一看我们回去叫人就知道我们找到了。」 白二郎问:「那怎么办?」 满宝扭头看大吉,白善宝也扭头看大吉,白二郎跟着扭头看。 大吉:…… 三人一起围上大吉,连番问道:「大吉,你会爬树吗?」 「大吉,你能咻的一下飞到树上吗?」 「大吉,要不你帮我们去取一下风筝吧。」 小主子都发话了,大吉还能拒绝吗? 他嘆了一口气,站到了树下,撸了撸袖子道:「你们退后一些。」 三人立即退后。 满宝脑子里的科科什么都没说,等大吉快爬到树上了,它才道:「这个不是。」 满宝:…… 科科又道:「但也在这附近了,不过,宿主后面的那群人也找来了。」 话音才落,那群少年便发现了他们,其中有一个叫了一声,他们便唿啦啦的围上来,也抬头看向树顶,问道:「你们找到了?」 「这也掉得太高了吧?」 「喂,你的人会不会把我的风筝也带下来?」 会是会的,只是他们会不小心的往美人风筝上踩一脚,让美人变成丑人。 正这么想着,树上已经爬到风筝旁边的大吉突然道:「少爷,这不是我们的风筝。」 第571章 打赌 白善宝三人:…… 少年们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立即一挥手,招唿道:「快快快,大家快散开找,一定要赶在他们前面找到我们的风筝。」 满宝鼓了鼓气,问科科:「到底在哪儿呢?算了,你不要告诉我了,我们自己找,我就不信,我们还找不过他们!」 第673页 于是三人也丢下树上的大吉,各自跑去在附近找了起来。 树上的大吉:…… 他忧伤的嘆了一口气,认命的将这个风筝给解了拿下来,那些风筝线乱成了一团,跟树枝和树叶缠在一起,他自然不可能把线都解开。 他很干脆的抽出一把短刀来,直接把那些线都割了,然后只拿了风筝小心的滑下去。 结果他还没落地,便听到一个少年叫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这这棵树上……」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哇,好高呀,这个怎么拿?」 「他们三个的下人呢?他会爬树。」 大吉:…… 大吉减慢了速度,慢悠悠的滑到了地上,然后看了一下手中才取下来的风筝,皱了皱眉。 满宝他们也跑过去看,一抬头他们就看到了挂在书上的风筝,这会子他们确定上面就是他们的风筝了。 因为白二郎的那颗虫头正对着下方,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竟然被他们提前找到了…… 三人瞪了那群少年一眼,不过想起了什么,三人又高兴起来,嘿嘿道:「你们会爬树吗?」 「我们不会,但你们又会吗?」本来想叫白善宝的下人上去弄的,但见他们这样,少年们也硬气,叫道:「我们不会爬树,但我们会打!」 「对,直接用棍子打下来。」 这两个风筝掉的这棵树没有之前的那棵高,所以找长一些的竹竿是可以打得到的。 满宝很嫌弃的道:「再好的风筝被你们这么一打也坏了,你们是找风筝,还是杀风筝?」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让你们的下人爬上去好抢头功。」 满宝就哼了一声道:「我们就是不让大吉上也能爬上去拿下来。」 白善宝和白二郎齐声道:「不错!」 「我们不信!」 满宝:「那要不我们打赌,我们要是能爬上去取下来就算你们输,我们要是取不下来,不管你们能不能取下来,那都算我们输。」 「赌什么?」 满宝:「我们要是能取下来,你就得拿着自己的风筝说三声『丑风筝』,然后对着我师弟的大虫风筝说三声『漂亮的风筝』,怎么样,敢不敢赌?」 少年们商量了一下,他们着重打量了一下白善宝他们的样子和年纪,发现他们跟他们一般大小,甚至有可能比他们还小一两岁,因此一点儿也不怕了,道:「赌就赌,谁怕谁呀,但我们事先声明,不能让你们家的下人帮忙。」 满宝三人齐声道:「没问题。」 然后他们三个就围在一起讨论,「谁上?」 白善宝道:「猜拳好了。」 满宝:「赢的上,还是输的上?」 白二郎:「那当然是赢的上了,难得一次光明正大的爬树呢。」 于是三人便把手背在了身后,念了一句「剪刀石头布」,然后同时出拳,三人快速的完成三局,中间都不带停歇的。 最后运气一向很好的满宝胜出。 她咯咯笑了一声,跑去找大吉要了短刀,直接别在了腰上,然后就将裙子捞起来固定在腰上,直接抱了树就蹭蹭蹭的往上爬。 七个少年张大了嘴巴看着,半响无语。 满宝快速的爬到了上面,然后爬到一根树枝上做好,直接用刀将那些乱线都割了,然后将两个风筝背在身后,又抱着树蹭蹭蹭的往下走。 七个少年慢慢合上了嘴巴。 因为和他们有了赌约,满宝没有再假装不小心的在他们的美人风筝上踩一脚,而是直接背着两个风筝跳到了地上,将美人风筝还给他们,然后对七人抬了抬下巴,「说吧。」 七个少年:…… 白二郎就拿过自己的大虫风筝,直接站在了少年们跟前,还用虫脑袋对着他们。 七个少年不忍直视的扭过头去,让他们喊自己的美人风筝是丑风筝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但要他们对着一个这么丑的大虫风筝喊漂亮风筝,那真是要了他们的良心了。 但在三人的威逼下,七人还是不得不抛弃那点羞耻心,昧着良心对那只大虫风筝小声道:「漂亮风筝,漂亮风筝,漂亮风筝……」 满宝揉了揉耳朵道:「没听清。」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没错,没听清。」 为首的少年涨红了脸,气愤的叫道:「漂亮风筝,漂亮风筝……这样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白善宝拿过白二郎的大虫风筝,仔细的看了看后道:「明明很像大虫嘛,你们为什么说它丑?」 「哪里像了?大虫不应该是老虎吗?」 白善宝:「我那个才是老虎,这个大虫是毛毛虫。」 「毛毛虫风筝也不是这样的,」少年说到这儿,突然指着天边的一个风筝道:「那个,看到没有,那样的才是毛毛虫风筝。」 三人一起抬头看了一眼,满宝首先表示鄙视,「拉倒吧,毛毛虫的嘴巴怎么可能是红色的?还只红这么一点儿,还红得这么好看。」 「就是,就是,毛毛虫的嘴巴明明是黑色的,」白二郎特别肯定道:「我抓了那么多毛毛虫,最了解不过了。」 「而且虫身竟然这么亮,白二把绿色的虫身染成黄色我就已经觉得很过分了,结果这个毛毛虫风筝还要过分。」 少年们都惊呆了,「谁,谁说毛毛虫风筝就要照着真的毛毛虫来做的?而且你这也不像是真的呀,你不也五颜六色都画了吗?」 第674页 「我这是一只刚从花丛中滚出来的毛毛虫,所以沾了点儿别的颜色。」 为首的少年被这句话气乐了,问道:「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们说这种没用的废话?」 满宝三个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看他,「谁知道你?」 第572章 冲突 大吉等他们吵过了,这才拿着手上的风筝上前,「少爷,满小姐,这是我才取下来的风筝。」 满宝就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哇」的一声叫起来,拿过来看了看,惊嘆道:「好漂亮的风筝呀?」 白善宝也觉得很漂亮,看了看后问道:「是凤凰吗?」 「就是凤凰,」那边的少年也凑上来看,为首的道:「还是用绢布做的,这样的风筝只权贵之家能做,会做,你们从刚才的树上取下来的?」 三人一起点头。 少年郎们羡慕他们的好运气,和他们一起检查了一下后道:「骨架还好着呢,绢布也没坏,整理整理就又能飞了。」 满宝特别的喜欢这个图案,最主要的是,色彩鲜艷,且做得特别的逼真,她半抱在怀里,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大方的挥手道:「给你吧。」 满宝欢唿一声,「我们包袱里带有备用的线,我们现在就去接线吧。」 「好。」 白善宝他们要回山上去,少年们自然也一起,两拨人一起,年龄又相仿,便忍不住说话,满宝先问他们,「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祁珏。」 「我叫单余。」 …… 「你们又叫什么名字?」 满宝他们三个便也介绍了一下自己,道:「我们先生跟你们先生是师兄弟,那我们跟你们也是师兄弟呀。」 祁珏哼了一声道:「我们年纪比你们大。」 满宝驾轻就熟道:「按照入门的时间来排的,我是大贞六年拜的先生,你们是什么时候入学的?」 众少年:…… 满宝一看就知道了,得意起来,「那我比你们大,你们得叫我师姐。」 众少年不理她,纷纷加快了脚步。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看,乐了,立即跟着追上去,「师弟们,你们的书院叫什么名字,是在哪儿,回头我们去找你们玩呀。」 众少年气死了,不想理这三个人,前头的单余差点拔腿跑起来。 两拨人你快我赶的往半山腰走回去,路上空旷的地方里放风筝的人越来越多,满宝拎着手中的漂亮风筝,速度虽有些慢,却还是追在少年们身后让他们叫师姐。 「喂,站住!」 一声大喝响起,满宝下意识的歪了一下头向声音发处看了一眼,脚步却没停的去追前面的人。 「说你呢,竟然还跑?」一鞭子凌空抽来,满宝惊讶的侧了一下身子,没躲过去,但鞭子却被大吉一把抓住了。 满宝皱眉,这才看向抽鞭子的人,是一个年纪挺大的女孩儿,正拿着一条鞭子横眉冷目的看着她。 白善宝和白二郎见状,立即从前头跑回来,先看了一下满宝,确认她没受伤才瞪着眼睛看向那人,生气道:「你是谁,干嘛无缘无故打人?」 走出老远的少年们也回头走了回来。 拿鞭子的姑娘眉头一皱,脸色很冷,「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 满宝拨开挡在身前的白善宝,抬着下巴道:「你脸上又没刺着字,平白问人你自己是谁,我们又不是神仙,哪儿知道?」 「你!」对方显然没想到满宝还敢反驳她,便伸手甩了一下腰间扎的腰带。 三个土包子一起瞪着眼睛看她,满脸的无辜。 祁珏悄悄的走到了三人后面,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腰间的纹饰是益州王府的下人才有的……」 满宝他们这才听明白,但他们依然一脸无辜的看着对方,假装自己不明白! 双方沉默的对峙了一下,对面见他们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也有可能是装傻充愣,便冷笑道:「原来是外地来的土包子,难怪不知道益州城的规矩。」 「再外地,这儿也是大晋,我只要知道大晋的规矩就行,比如,无故殴人是要判刑的。」白善宝回以冷笑,「你这人既傲慢无礼,有跋扈,明明互不相识,一见面就用鞭子抽人,不送到衙门里管教管教,别人还当我大晋的人都如此无礼呢。」 不少人都围拢了过来看热闹,见白善宝年纪小,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便有人高声喝道:「说得好!」 这一生像是开了开关,不少人都叫起「好」来。 婢女略微有些心虚,却还是捏着鞭子强制镇定道:「什么互不相干?她手里拿的风筝是我们家小姐的,这可是匠房做的凤凰风筝,光那绢布……」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满宝打断她的话,脸上满是不高兴,「这是我们下山找风筝时在一棵很高很高的树上看到的,当时树叶遮住了它的身形,只看到些颜色,我们以为是我们的,所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取下来的。」 「那是我们昨日我们弄掉的,本来今日就要去找的……」 「那你们见我拿着了,不该好声好气的求我给你们吗?」满宝再次打断她的话,快言快语的道:「竟然一上来就又是喝骂,又是打鞭子的,谁认得你是谁?」 众人便看着婢女议论起来,然后隐晦的看向婢女身后被一群少女和下人围着的圈子。 第675页 圈子散开,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走出来,对方彩衣华服,一看就不简单。 她浅笑着走上前,对满宝几人微微点了点头道:「下人无状还请姑娘见谅,这风筝是我家小姐的心爱之物,还请姑娘归还。」 满宝回以浅笑,点头道:「好说,好说,便是不遇着你们,等回了城,我们也是要将失物交给县衙的。不过这风筝落的地方高,那树又很不好爬,是我们家的大吉冒着生命危险取下来的。」 大吉上前微微行礼。 漂亮的婢女顿了一下后从钱袋里拿出一块银子道:「这是我们家小姐给你们的赏钱。」 满宝便道:「赏钱便免了,让你家小姐跟我们家大吉说声谢谢,或是给些酬劳就行了。赏钱嘛,我们回家自会给的。」 大吉乖巧的站在后面。 白善宝连连点头,「不错,看样子这风筝于你们来说很重要啊,我们家大吉帮了你家小姐大忙,酬劳什么的也可以免了,说声谢谢就行了。」 第573章 脾气 让她们小姐说谢谢? 漂亮的婢女脸上虽然还笑着,但眼中却轻蔑不已,只是如今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不少。 她不傻,知道这些人口齿伶俐,就算辩下去能把他们压下,对小姐也没多少好处。 因此脸上带着笑意行了一礼,回身取了两锭银子过来,递给大吉道:「多谢你帮忙取了风筝,这银子是赏你的。」 大吉看了一眼白善宝,没动。 漂亮婢女脸上的表情微滞,看了笑盈盈的满宝和白善宝一眼后,脸上重新扬起笑脸,道:「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谢礼。」 白善宝这才微微颔首。 大吉这才伸手接过,回了一礼退后。 满宝便笑盈盈的把手中的风筝塞到她手里,很好心的叮嘱道:「这位漂亮姐姐,以后放风筝可要小心一点儿了,别让它再飞走了,就是飞走了,别人再捡到,也要好声好气的与人说,哪有一见面就甩鞭子的?」 满宝道:「也就我们人小,脾气也好,这要是遇上脾气暴躁的,打起来怎么办?」 捏着鞭子的丫头咬牙切齿,漂亮婢女也脸色微僵,但见周围的人都一脸认同的模样,便忍住了,露出笑容应和,「姑娘说的对,待回去,我一定好好的教教她。」 满宝便将松开了手离开。 漂亮婢女看着他们走远,脸上的笑容不变,淡淡的瞥了甩鞭子的丫头一眼,转身拿着风筝回去復命。 甩鞭子的丫头打了一个抖,脸色发白的跟了上去。 少年们一脸惊奇的看着满宝三人,小声道:「你们胆子可真大啊,那可是益州王府的人。」 「那又怎么样?」满宝道:「我们又没做错事。」 「你这样说她们,不怕她们以后公报私仇吗?」祁珏道:「益州王在益州城不敢说是说一不二,但城中还真没人会为了这些小事去得罪他。」 「在她们挥鞭子却没打着我时,我就已经得罪她们了,算了,得罪就得罪了吧,大不了我回家去呗。」满宝想得特别开,「我又不是非得在益州不可。」 祁珏点头,「倒是有点儿道理。」 白善宝却扭头和满宝道:「放心,她们不敢的,不过是几个下人罢了。」 白善宝说的不错,她们还真不敢。 益州王府的小郡主嫌弃坡上人多,所以早早就让人占了一个好位置搭起了帷帐。 先前她见下人吵架失利不说,还让这么多人指点起来,心中不愉,便先一步带了人回帐中,此时见秋蔓拿了风筝回来,便冷哼一声问,「解决了?」 「是,」秋蔓不敢将那些气人的话告诉她,只是奉上风筝道:「打赏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就打发了。」 小郡主根本不知道二十两银子有多贵,反正听着不多,所以冷笑一声道:「贱民就是贱民,为了钱而已。秋叶呢?」 「在外头跪着呢。」 「让她回府去,自领二十鞭,不过是去拿个风筝而已,却把的脸丢到栖霞山上了。」她看了一眼奉上来的风筝,挥手将其打落在地,「不过是个污糟的风筝,掉了再做一个就是,偏巴巴的找上去要,要是能要回来也就算了,偏要不回来,还丢我的脸,她要不是母亲给的,我非得……」 「郡主……」 小郡主这才停了声,挥手冷笑道:「把这风筝拿下去烧了,别再让我看见它。」 「是。」秋蔓将风筝交给其他的丫头拿下去,余光就见小郡主摘了一旁架子上放着的鞭子,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郡主,小姐,这事不是就过去了吗?」 「过去什么?」小郡主不高兴的道:「刚才在那里你说围观的人多,所以不让我动手,如今人群都散了,他们也走出老远了,你还不许我去抽几鞭子?」 「郡主,今时不同往日,您忘了王爷的叮嘱了吗?」秋蔓道:「最近或有贵人在益州,我们要谨慎行事,这风筝拿回来就行了,何必再跟一群少年见识?」 小郡主抽了抽手,发现没抽出来,便瞪着秋蔓,问道:「不过几个贫民,我抽几下,谁能奈我何?」 「郡主,他们未必就是贫民,我看他们的打扮,倒像是读书人,这几日正是府学考试的日子,或许是来应试的学子带来的,贸然结仇总是不好的。」 第676页 「不过是一群穷书生罢了,还能比得过我父王吗?」小郡主生气的道:「秋蔓,你到底是我的奴婢,还是他们的奴婢?」 秋蔓低头跪下,「奴婢自然是郡主的奴婢,也正因此,奴婢才更要规劝郡主。郡主,您这会子要是出去,回头王爷知道了……」 小郡主气得丢下鞭子,将身后的案桌踢倒,怒道:「回家!不玩儿了!」 秋蔓低头应「是」。 而已经走回到他们占的草地上的满宝三个已经和祁珏等人交换了地址,约定以后有时间可以再一起玩儿。 虽然祁珏等七个少年依旧坚持他们的风筝很丑,但奇怪的是,这会儿竟然不那么讨厌他们了。 所以很大方的将他们书院的地址和名字告诉三人了。 不过祁珏觉得就算他们不说,三人也总能找来,谁让他们家先生和别人家的先生正好是师兄弟呢? 三人要知道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 庄先生还不知道他们与人发生冲突的事,见他们两拨合成了一拨,两群人有说有笑的回来,便与黄川相视一笑,高兴起来。 接下来就是两拨人一起玩儿了。 周四郎拉了半天的风筝,手都快要抽筋了,一见他们回来,立即把风筝还给他们,自己瘫着手脚不动弹了。 满宝他们玩了半天,斗风筝就斗了许久,最后在庄先生的催促下才依依不捨的收了风筝,要和祁珏他们道别。 七个少年道:「说实在话,你们的风筝是真的丑。」 满宝:「我们赢了。」 七个少年:「剪得不好,是不是你们画的时候没画好?」 白善宝:「我们的风筝飞得比你们的都高。」 七个少年:「颜色更是不考究,本来就不好看,你们那么一涂就更不好看了。」 白二郎:「我们的风筝还是自己做的,从骨架到画布,再到风筝线,你们花钱买的都不比我们飞得好。」 十个人成功的将好容易粘起来的友情又撕碎了,大家互相哼了一声,就跟着各自的先生各回各家了。 第574章 放榜 回到家里,大吉便把那两个银锭拿出来交给自家的少爷,白善宝挥了挥手道:「这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大吉便应了一声,把钱收起来了。 周四郎出去买吃的了,满宝正蹲在厨房里烧水,白二郎懒洋洋的拖了一把扫把过来,交给白善宝道:「喏,快打扫院子吧,先生说了,春天太湿,现在清明已过,我们要把屋子打扫一遍。今天晚了,我们先把院子扫一扫,明天再打扫屋里。」 两少年便拿着扫把敷衍的围着院子走了一遍,就算是打扫过了。 但第二天他们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有庄先生盯着,他们可不能再偷懒了。 周四郎不知道从谁家那里借来了两对木桶,直接拉着大吉去挑水,满宝三个人则把头髮绑好,又把口鼻捂住,然后就开始拿着抹布屋里屋外的打扫起来。 之前他们入住时便是简单的打扫了一下,经过了湿润的春季后,屋里藏污纳垢的地方不少。 尤其是柜子后和下面,以及床的里侧和床下,那是脏兮兮的。 三人爬下钻内,不一会儿便也灰尘僕僕了。 那么忙的三人,别说把昨天风筝冲突的事丢在了脑后,连考试的事都忘了。 忙了一整天,累得不行的三人看着不是很明显,但就是感觉舒服不少的屋子长出了一口气。 挑水也挑得肩膀发疼的周四郎和大吉也松了一口气。 庄先生站在书房门口看了看,满意的点头,然后看着快要累瘫下的五人道:「好了,洗洗就去睡吧,明儿府学就出公告了,我们一大早还要去学监看成绩呢。」 虽然可能考不中,但总要去看一看才好,而且学监还会张贴一些好的文章出来,正好可以让三个弟子学一学。 白善宝三人惊住了,这才想起,是啊,明天好像成绩出来了。 白善宝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小声和两个小伙伴道:「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儿紧张,晚上会不会睡不着?」 满宝道:「不至于吧,我看你这两天都忘了考试这一回事了。」 白二郎则道:「要不我去陪你睡?」 「不要,你睡觉会踢人,」白善宝拒绝了他,然后嘆息道:「算了,大不了闭着眼睛背书吧。」 但他根本没来得及这么干,他才躺到床上,就觉得腰也酸,背也酸,手脚都酸,然后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又打了一个,眼睛湿润起来,然后睡意袭来,他努力的睁了一下眼睛,发现有些徒劳,便顺着心意睡过去了。 虽然困,但他们睡得早,第二天便也起得早,尤其是他们一向早起。 所以白善宝一睁开眼睛,才开了门没多久,满宝也伸了懒腰出门,俩人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去看白二郎的门。 那道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俩人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底下,趴在上面努力的往里看。 大吉:…… 周四郎从他们身后飘过,突然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在他们耳边「啊——」的大叫一声。 正做着坏事的俩人也「啊啊啊——」的大叫起来,正房里正洗脸的庄先生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木盆给打翻了。 第677页 而屋里正酣睡的白二郎也大叫一声,坐起来后转了一个身,一个不小心就从床上翻了下来,发出咕咚的一声。 庄先生往外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放下毛巾,告诉自己,这弟子都是自己收的,亲的! 因为这一阵吼,整个小院瞬间从安静的氛围中脱离出来,噼里啪啦的热闹起来,就跟进了水的油锅,热闹得过分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白二郎气得不轻,外衣都没穿,直接拖了鞋子就冲出来,就追着俩人要打。 白善宝和满宝嘻嘻哈哈的乱跑起来,整个院子都是他们的吵闹声。 庄先生擦干净手,端了水出来,看到三人这么闹腾,就摇了摇头道:「三刻钟以后出发去学监,四郎啊,你现在就去买早食回来吧。」 已经洗漱好的周四郎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满宝这才想起四哥才是罪魁祸首,连忙跟追着她打的白二郎道:「是四哥吓我们,我们才大叫的。」 白二郎才回头,周四郎就一熘烟的熘了。 等他们收拾好,吃了早食出门,不早不晚,正好是三刻钟以后。 大吉和周四郎赶了马车出来,把师徒四个送到了学监外。 那里已经来了不少学生,都站在门前等着呢。 满宝三个仗着身量瘦小,直接越过前面的人钻到了最前面去。 周四郎和大吉也要跟上,但大吉有技巧,还能挤进去,周四郎却是挤不进去了,要是硬挤,书生们就会瞪着眼看他。 这让周四郎很不好意思,没办法,他只能退出去站到庄先生身边,眼巴巴的看着。 满宝三人钻到了最前面,辰时一到,学监的大门便打开,有人捧了红布出来。 学官们敲了三声锣,宣布今年录取的名录已经出来,接下来他会从上到下的念一遍名字和籍贯。 红布一共有两份,一份给学官们照着念,一份则直接挂在公告栏前。 一份两块红布,衙役将前来看榜的考生们往回赶了赶,然后特别随便的把布往上一挂,直接让它落下,然后转身去挂另一张布。 他们心无波澜,毕竟他们每年都要挂一次,都习以为常了好不好? 但站在公告栏前的学生不一样啊,这可是关系着他们的未来呢,而且大多数参加的次数都不是很多。 红布一落下,大家便忍不住挤着凑上去看。 满宝他们也被挤着往上走了两步,然后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最后,想要从最后往前面看。 谁知道就这么巧,三人一眼就看到了白善的名字。 满宝一怔,然后大叫道:「白善,你考中了!」 白二郎则哈哈大笑起来,乐道:「白善,你竟然是最后一名,好丢人啊!」 白善宝也瞪大了眼睛,「怎么是最后一名?我觉着我写的挺好的呀?难道大家都这么厉害?」 白善宝身后还没找到自己名字的众书生:…… 第575章 原因 满宝他们三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出来,他们发现,挤出来竟然比挤进去还困难。 以至于三人出来时,衣服皱了,头髮也乱了。 满宝将撸了撸自己的头髮,高兴的对庄先生道:「先生,二师弟考上了。」 庄先生惊讶,「果真?」 「真真的,榜单一放出来,我们一眼就看到了。」 庄先生眼睛瞪圆,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一眼就看到了,那是……」 「二师弟运气特别的好,就在最后一名,我们第一眼就看到了。」 庄先生:「……」 庄先生激动的心情慢慢恢復平静,这会儿出乎意料的喜悦总算是席捲而来,他非常的高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白善宝的脑袋,夸赞道:「不错,不错,虽是最后一名,但却比我们计划的早了两年入学。」 这是考学,又不是考进士,庄先生觉得名次没那么重要,尤其白善年纪还那么小,进了府学,他有无数的可能。 他鼓励他道:「等去了府学,好好的与里面的先生读书,有不懂的,回来问为师,过个两三年你必能追上前面的人。」 白善此时也把最后一名的郁闷丢掉了,狠狠地点头。 他也知道,府学里有很多好先生,那些先生的学识不比庄先生的差,他可以一下子获得这么多先生的教导,进益肯定更快。 何况,他还比别的学生更有优势,他年纪小,他身后还有庄先生站着。 不过白善宝也很讲义气,和满宝白二郎道:「等我从府学听课回来,我教你们。」 白二郎敬谢不敏,「我觉得听先生的课就可以了。」 满宝想了一下自己还有莫老师的课,因此道:「我倒是可以跟你探讨一下,不过上课就免了,我很忙的。」 白善宝鄙视他们,「我觉得你们就是懒惰了,小心你们以后追不上我。」 白二郎一点儿也没受刺激,道:「我本来就追不上你。」 满宝则道:「我才不在意呢,反正我会的你也不会,而你会的,我却是有可能学会的。」 并不懂医术,只是略微了解一些草药知识的白善宝:…… 他顿了顿后问道:「你以后要做大夫吗?」 「不知道呀,我只是觉得治病救人心情很好,」满宝道:「我想做的事情可多了,未必就要当大夫。」 第678页 周四郎立即从后头窜上来,鼓劲儿道:「满宝,当大夫好,你要是能把医术学好,以后就去县城里买个铺子开药铺,我们家种的药全都便宜给你,你想想我们一个县城才有几个大夫?看一个病人,就算不开方也有八文钱,那可是没本的买卖,何况你还开方赚药钱呢。」 满宝道:「说得这么好,四哥你怎么不学?」 「我?我还是算了吧,」周四郎道:「我觉着我种种药,把药材卖给你们这些大夫就行。」 他也是好奇过的,但满宝拿出穴位图来让他背,没两天周四郎就放弃了。 他字都没认全呢,一看到那些字就头疼,头晕,晕到不会思考的那种。 庄先生道:「好了,既然知道了名次,那就没必要再在这儿听榜了,我们先回去,午食为师请你们去甘香楼用饭。」 几人一愣,然后忍不住欢唿起来,周四郎也瞬间忘了学医的事,高兴的道:「先生,今日去用饭的人肯定多,要不要我提前去订位?」 庄先生笑着点头,「也好,多订一个位,我请兰先生一起来。」 周四郎高兴的应了一声。 庄先生并没有回家去,而是让大吉把满宝三个拉回家,叮嘱他们在家里看书,他则是和周四郎一起去兰家邀请兰成。 满宝三个天真无邪的应下,高兴的爬上马车,他们决定路上要买些好吃的回家,先私下庆祝一下。 周四郎也没多想,架着马车把庄先生送到兰家后就欢快的赶着马车去甘香楼定位置去了。 进到兰家的庄先生脸上的喜色却微减,他与兰成进了书房,第一句话便是问,「这是怎么回事,白善怎么会被取中?」 兰成愣了一下后笑问:「怎么,对自己的弟子没信心,觉得他不该被取中?」 庄先生就苦笑道:「我自然知道他是不错的,可他最后一道大题,前头答得还似模似样,后头就有些不像话了,学官们素来看不上狂妄自傲的学生,他答案没写完,却言辞犀利的反问回去,他前面便是答得再好,学官们也不会取他的。何况,我的学生我知道,他前面答的也不算惊才绝艷。」 兰成点了点头,道:「若是以前,他肯定会落选的,但这两年不同。」 兰成顿了顿,沉吟半响后才道:「益州水患后,府学失去了很多学生。」 庄先生一怔,「他们……」 兰成有些伤感,颔首道:「有一些,灾祸一起的时候就没了,更多的是去救灾时没的,活下来的那一部分,心灰意冷,大多离开府学回乡,或是去了别处求学。」 「那今年怎么只取了一百五十人?我看前两年你们取的人数也不多。」 兰成摇了摇头道:「一百五十人只是明面上的人数,除此外,今年我们还会额外再取五十人,皆是剑南道内六品以上官员家的孩子,年龄在十五和二十五不止。」 庄先生惊诧,「这么多?那……」 「他们暂时不入册,只要第一次考试合格才会上册,不然都得交一笔不菲的束脩。」兰成道:「其实今年的情况略好了些,因为参考的学生不少,去年和前年,我们都没有招满额,明明已经放宽了条件,但考中的人就是没几个。」 兰成道:「一些有名气的才子,宁愿去关内道,江南道,山南道入学,也不愿意留在益州。现在才两三年,所以还看不出什么,但再过两三年,我们送往国子监的学生越来越少,参加进士考的学生也会越来越少,到时候就显出颓势了。」 「白善这张卷子是写得不太好,但他也有两个长处是别人没有的。」 庄先生眉眼一跳,「哪两个?」 第576章 经验 「一是他年纪小,他今年也才十二岁而已,少年人,狂妄一些没什么,重要的是他有才;二则是,他籍贯在关内道。」兰成道:「这两年,关内道趁着我们益州水患,从我们这儿抢走了不少好苗子。」 庄先生面无表情的道:「说到底,还是有人寒了他们的心,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的求学呢?」 兰成垂下通红的眼眸,压下心中的思绪道:「我们只是一群穷教书的,又能做什么呢?」 庄先生没说话。 「总之,」兰成压下所有的思绪,与他笑道:「他入选是光明正大的,你放心。」 庄先生就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如此便好。」 兰成笑道:「我看你这弟子傲得很,你也教教他,让他进了府学低调些,可别惹了其他学生的不满和学官的不喜。」 庄先生淡笑道:「我倒不觉得他是自傲,而是自信,这样挺不错的。」 兰成摇了摇头,「你呀,以前最是谦逊不过的,怎么也学了你那三个弟子的坏毛病?」 庄先生没说话。 兰成倒也不再劝,因为仔细地想一想,庄先生现在这样也不错。 庄先生很干脆的请他一起上甘香楼吃饭。 兰成想了想后摇头道:「算了,虽然卷子不是我取的,却是我筛选的,现在刚放榜,我们还是别吃饭喝酒了,免得落在有心人眼里误会。」 他道:「或许是因为前两年取人时放宽了条件,今年来考试的人特别的多,本来我们出的题目跟往年也不差什么,偏不知道哪儿来了个大人物,把最后两道大题给换了。」 第679页 兰成道:「这一换,我们倒是不用愁烦心该取哪个,不该取哪个了,但也打击了不少学子,白善的年纪是这其中最小的,之前落定名次的时候,便有学官质疑过,所以我们最近低调些吧。」 庄先生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点头应下,却还是忍不住问,「听你的意思,有人的卷子比白善的还好,却被落下了?」 「那倒没有,虽然文无第一,各人看了见仁见智,但整体来看,后头落选的还真没人强得过他去,甚至在我看来,其实他的名次是可以稍前一些的,」兰成道:「可你也知道,府学考试不煳名,有些人情……」 庄先生一听便明白了,他挥了挥手道:「那就不必担心了,我家白善能力摆在那儿,怕什么呢?」 话是这样说,回到家里的庄先生还是特意把白善宝给叫到了书房,道:「府学是一个大学堂,里面的学生很多,背景也很复杂,与在为师这里上学不同,所以你得小心些知道吗?」 白善宝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有派系之争,读书好和读书差的争斗之类的?」 庄先生眨眼,「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他还参与过呢,在和庄先生读书前,他是在自家的族学里上过近一年的学的,那会儿他什么没经歷过? 庄先生估计也是想到了他以前的经歷,他揉了揉额头道:「和那样的不一样。」 在他看来,几岁小娃娃的争斗和府学里的争斗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实在不值一提。 他道:「虽然我们在益州没有权势,也没有人脉,但你进了府学也不要认怂,人一怂,胆气就弱,胆气弱,别人就会越发的想要欺负你。」 庄先生是切身感受过的,只可惜他年轻时不知这个道理,等他悟出这个道理时,他也来不及做改变了。 所以他只能在这会儿教自个地弟子,「你现在就很好,但在府学里,也不要跟人起争执,更不许跟人打架。」 庄先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后道:「就算要打,也一定不能自己先动手,知道吗?」 白善宝连连点头,这一点,他深有体会,「我知道,先动手的人错,也不能跟女孩子打。」 庄先生:「……你当天下的女子都是满宝吗?放心吧,在府学里是不会有女孩子和你打架的。」 作为在府学混过多年的学生,庄先生太知道府学的求学守则是什么了,更知道潜规则是什么。 当然,此时他并没有一股脑的教给弟子,而是只叮嘱了一些他需要注意的事项,有些问题嘛,自然是出现了才好说。 而且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有些东西经歷过,以后回忆起来才有意思。 一无所知的白善宝自觉从先生那里收穫了一堆叮嘱,感动得不行,转身就去找满宝和白二郎他们玩儿了。 两个小伙伴问起时,他便道:「我觉得府学是个龙潭虎穴呀,先生很担心我。」 白二郎道:「府学不就是读书的地方吗?总不会打架吧?你读书一向厉害,不会有问题的。」 满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们的学堂也是读书的地方,结果你还不是打架了?」 「你也打了,白善也打了。」 「所以学习的地方不会打架什么的本来就是一个错句,」满宝道:「府学的学生这么多,要是打起来,恐怕会更厉害,所以二师弟,你去了府学,一定要快点儿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到时候打架可以一起。」 白善宝道:「实在打不过我不会跑吗?」 「对,跑去找府学的先生,当着先生的面他们肯定不敢打架,」满宝道:「等出来以后,我们帮你。」 大吉听着他们的议论,默然无语,这还没进学呢就想着打架的事了,这可怎么得了? 白善宝能考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七里村的白家人。 所以大吉当天便出了一趟门,既是往回送信,也是将少爷写给老夫人的信给寄出去。 而满宝也找了订位回来的周四郎说话,「四哥,善宝考上了府学,那我就要留在益州跟着先生读书了。」 周四郎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啊」了一下,首先问的就是,「那得花多少钱?这有出没进的,要回去问爹要钱吗?」 满宝想了想,摇头道:「谁说我们没有进的?我们的农庄还在呢,等到夏收秋收就有钱了,倒是你,四哥,你在这儿赚不着钱啊。」 周四郎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其实也不是赚不着。」 第577章 拜託 满宝看向他。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的问,「满宝,你说我回家把家里剩余的药材都拉到这儿来怎么样?」 「家里剩下的也不多了吧?」 「是不多,但我们可以多种些呀,」周四郎道:「姜块可以种在菜园里,也能种在沙地里,村里不少旱地都是这样,种麦子不行,种豆子也没多少收成,种姜正好。」 他道:「这两年,因为我们家种姜赚了钱,村里可有不少人家想跟着种大块的。我留意到了,益州这边用的姜可比我们罗江县多多了。」 满宝无奈的道:「四哥,姜可比豆子还爱肥,你拿贫地种姜……」 「反正不是我们家种,到时候他们种下去了,为了挣钱自然会自己施肥的,」周四郎道:「主要是现在时间还早,我回去说一声,还能补种一拨,到冬天刚好可以收,到时候我能隔三差五的回去拉一车过来。」 第680页 满宝想了想,觉着这主意还真不错,「姜能留,就算鲜姜卖不出去,也能多种一年,第二年晒了卖干姜。」 「不错,这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周四郎眼睛亮晶晶的,「还有女贞子,我跟好几家药铺的掌柜说好了,等秋天女贞子能收了就按说好的价格卖给他们。他们要的量大,我们家根本提供不了,所以还可以让村子里的人帮着一起种,反正各家都有山。」 「到时候我从他们手里收了再卖到益州城里来,就又能赚一笔了。」 满宝:「那你还得教他们炮制呢。」 周四郎就挥手道:「这个简单,回去我和爹娘商量一下,他们要学就教他们,不学,我就低价收生的,我们家自己炮制。」 「那你回去吧。」 周四郎乐了,高兴的道:「说定了啊,那我回去了啊。」 「嗯,回去吧。」 周四郎就搭着她的肩膀道:「么妹你放心,我就是回去说一声,过两天就又来了。」 满宝点头,表示知道了。 周四郎要回家,大家首先想的是,那以后吃饭怎么办? 洗漱用水怎么办? 还有马要餵了怎么办? 庄先生的目光在三个弟子身上来回的扫视,最后叮嘱周四郎,「四郎,早去早回。」 周四郎应下,问道:「你们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回去吗?」 还真有。 庄先生就不说了,他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清明都没回家,这会儿还真有东西要带回去给儿子。 而白善宝和白二郎虽然才通过大吉寄了一封信回去,但他们不知道送信的是自家的伙计,只以为他找的是商旅,所以只送信,没送东西。 但这会儿周四郎要回去,那他们要捎带回去的东西就多了,不过他们要求周四郎回来时捎带的东西更多。 白善宝道:「我列了书单,四哥,你拿给我祖母,让她把那些书都收好给我送来。还有我装银子的箱子,装玩具的箱子,一样都不能少。」 白二郎要求的东西同样很多。 本来没当回事的满宝听了,也立即要求起来,「四哥,你看能不能把我床尾的那个箱子也给我搬来,那里都是我收藏起来的玩具,还有我书架上的书和东西,也都帮我拿来。」 庄先生一听,也蠢蠢欲动起来,「我留在白家的书也有不老少,来益州以后,许多书都只能上书铺去看,很不方便啊。而且当时来这儿只带了最简单的一套笔墨纸砚……」 书可是很贵的,文房四宝也贵。 虽然现在收入比以前高了,但庄先生还是捨不得把已经拥有的再重新买一遍。 这段时间,他需要看某些书时就会去书铺里蹭书看,其实要是能把自己的书拿来是最好的。 大家一起期盼的看着周四郎。 周四郎:……他这是回家打生意的基础呢,还是回去搬家呢? 但对上师徒四个的目光,他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呢? 第二天,周四郎最后是满腹忧愁的赶着马车离开,这么多东西,他都不确定马车能装得下。 大吉特别同情的把人送到巷口,然后和他挥手作别。 庄先生在准备白善宝入学的事。 府学的学生分为两种。 内住在舍监的,外住的。 绝大部分外地来的学生都会住在舍监,每年只需交很少的一部分房费,比外头的租金可便宜太多了。 庄先生曾经就住过许多年。 还有一部分,则是外住,尤其是本地的学生,自然是起早贪黑的回家住,或是租住在附近了。 庄先生本也想让白善住舍监的,但他去看了一眼现在舍监的环境,又从兰成那里知道了今年特招进来的学生有那么多,很干脆的让白善也回来住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大吉来找他谈了一下。 下人是不能跟进府学的,所以大吉进不去。 白善要是住在府学内,那他轻易不能外出,洗衣吃饭都得他自己来,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要是发生了危险,大吉可不会知道,更帮不了他。 所以大吉提议让自家少爷住在外面,这样每天早晚他还能看见人,知道他有没有受欺负,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自家少爷那个脾气,他还是很害怕他在府学里被人套麻袋的。 庄先生早察觉到白家对白善的安全特别在意,要不然也不会特特的把大吉放在身边了。 大吉并不是书童,更不是一般的小厮,他可是见过他在屋顶上跟人武斗的场面的。 所以庄先生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榜单出来了,但距离开学报名还有几天的时间。 庄先生便带着白善去办手续,首先是去学监里办学籍。 作为正规途径考入府学的学生,他每个月还有米粮补贴,不多,但足够自己吃用。 甚至对一般的学生来说,还会有些剩余。 这也是朝廷支持教育的一种政策,只对正式考入府学的学生,其他推荐入学或甚至就没有学籍的学生,此优惠政策不享有。 庄先生当年为什么一定要考入府学,就是因为这一点儿。 这儿有整个剑南道最好的教育资源不说,还不用交束脩,自己的吃用也解决了。 自个再抄点儿书,写一些文章,那还能养活一家老小呢。 第681页 当然,年仅十二,且家境宽裕的白善是不用忧心这一点的。 第578章 回家 周四郎驾着马车才进村就被一群孩子围住了,其中就有他们家的三头和四头。 俩人看到四叔,直接扒拉着马车就要往车上爬。 周四郎提熘了俩人的腰带往车上一扯,教训道:「马车是要赶去白老爷家的,你们爬上来干啥?」 话是这样说,周四郎还是在一群孩子哇哇啊啊的簇拥下到了白家。 如果车是白家赶的,大家不会这么兴奋,孩子们还会有意的避开,但是周四郎赶的,大家就没那么见外了。 有两个胆子大的孩子在车停了以后还伸手摸了一下马呢,吓得周四郎连忙挥手把他们赶走。 「小心马撂蹄子。」 白家的下人迎了出来,帮忙牵住马,周四郎便先把自己和满宝的东西放下来,然后就开始给两家分东西。 这是白二郎的,这是白善宝的,这是庄先生的…… 等分好以后,周四郎便将自个和满宝的东西塞给一群孩子,让他们先拿回家去,自己则进了白家和白老爷说话。 周四郎将怀里的一沓纸拿出来,恭敬的递上去道:「白老爷,这是两位公子和庄先生托我回来带的东西。」 白老爷接过翻了一下,眼皮抽了抽,问道:「庄先生决定留在益州了?」 白善考中府学的消息昨天他们就知道了,白老爷本来还疑虑庄先生会不会带着白二回来,结果今儿一看,他们是打算长住益州了。 周四郎点头道:「是,庄先生说白善少爷要教导,白二少爷和我么妹也不能离了先生,所以干脆都住在益州好了。」 白老爷虽然很捨不得小儿子,但觉得这样也不错,现在他大儿子在绵州的府学,比益州的差一筹,要是二郎能考上益州的府学…… 好吧,这个可能性有点儿低,但让他在益州多见识见识也是好的呀。 就是这要带的东西…… 白老爷皱眉,「这要带的东西也太多了,你一个人能带得完吗?」 周四郎道:「只要能绑得上马车,我就能带去。」 白老爷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说,你一个人带这么多东西上路安全吗?」 周四郎一呆,问道:「不安全吗?我们这一路上挺安全的呀。」 白老爷的手指点了点桌子,然后笑道:「这事不急,我们收拾东西也得两三天的功夫,你打算何时启程?」 「我也要在家里停留个三四天吧,白老爷可以慢慢收拾,那隔壁白老夫人那儿……」 「我去说好了。」 周四郎就高兴起来,他早想回家了,要是跟白老爷说完,又跑到隔壁去,那肯定又得耽误半天功夫,白老爷愿意代劳就最好了。 周四郎将所有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转身便跑回家了。 老周一家子早在院子里等着了,一见他回来立即围上去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抱着孩子的方氏都叫挤到最外面去了。 老周头当然不会去跟一群人挤了,他直接咳嗽了两声,见没人理他,便高声驱赶道:「行了,行了,都散开,散开,没活儿干了是不是?」 大家这才稍稍散开一些,老周头便皱着眉头问周四郎,「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满宝呢?」 周四郎对方氏笑了笑,从她怀里接过儿子,抱着上前坐在他爹的身边道:「满宝跟着庄先生读书呢,爹,白家的善宝少爷考上府学了,庄先生要留在益州带他们,满宝也跟着留下了。」 老周头皱了皱眉,「那你回来干啥?」 「我回来拿些东西,顺便跟家里说些事儿。」周四郎表示自己不是瞎回来的,将他这次要回来带的东西大致说了一遍,道:「除此外,我还想把家里剩余的老姜和女贞子都带去,爹,你不知道,益州城的药材比县城的贵一点儿。」 老周头:「我就知道,我们给郑掌柜卖这么多药,肯定被压价了,益州城那边贵多少?」 「不一定,两文到三文左右吧,但一斤贵这么多,一百斤,一千斤就贵出多少去了。」 老周头瞥他,「你有一千斤的药材吗?」 周四郎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的道:「现在是没有,那种得多了不就有了吗?」 一旁的周大郎立即道:「爹,要不我们把小岭剩下的几块旱地也拿出来种姜吧,不过今年豆子都种下去了,只能等来年了。」 周三郎道:「还有女贞子,种在山上就行,连旱地都不用种。」 「不仅我们家能种,村子里的人也能种,到时候我们收上来转手卖了,多少能赚一些。」 老周头皱眉,「弄这么大,万一卖不出去呢?」 周四郎:「卖不出去就自家吃呗,反正这姜是能吃的。」 众人:…… 老周头问,「满宝怎么说?」 「满宝说可以,」周四郎道:「爹,你看满宝都说行了,那一定就能行。」 老周头沉吟半响,这才点头,嘆息道:「这都一个多月没见满宝了,怪想得慌。」 但满宝可没想您,周四郎暗道。 在益州城里,兄妹两个想得最多的就是大嫂了,然后满宝偶尔会想一下娘亲,周四郎则是想老婆孩子。 想到这儿,周四郎抬头沖方氏笑。 第682页 老周头正好看见,皱了皱眉后问:「你回来了,那满宝那边怎么办?」 「哎呀爹,满宝和庄先生他们住一块儿呢,五个人一起住,您担心什么?」 「可他们哪一个看着像是可以照顾人的?」老周头道:「你回来了,满宝要热水洗漱怎么办,有脏衣服怎么办,要吃饭怎么办?」 周四郎没敢告诉他,他们吃饭都是从外头买的,只道:「您就放心吧,现在他们都会烧水洗衣服了,这些琐事用不着我。」 「啥?」老周头惊叫,「你还让你妹妹去洗衣裳了?那水这么冷,你不知道她身子弱啊,她在家里都没洗过衣裳呢。」 周四郎:「……这是庄先生要求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钱氏也瞥了他一眼,道:「喊什么,满宝年纪也不小了,洗衣服怎么了?」 她道:「她要是在家,这会子还要跟着她大嫂学一下做饭才好呢。」 第579章 想去 姜很好存活,只要不旱不涝,它就能长,要是肥足够,它还能长得很好,所以哪怕已经四月中旬了,但依然可以再播种。 老周头出面,和几家关系比较好的说了一声,他们第二天便扛了锄头出去,将几块旱地的旁边锄一锄,决定在边上补种一些姜块。 毕竟,现在开荒也来不及了,而旱地大多种了麦子和瓜豆,总不能把种下去的东西拔起来吧? 不过老周头说的事也让他们很心动,他们家要把姜块运到益州去卖,到时候会和他们收姜。 虽然价格会便宜些,但姜的价钱摆在那里,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老周家总不能太坑他们不是? 所以他们没多想就答应了。 至于姜种,暂且从老周家借一些,等秋天以后还回去。 而老周家的人也开始拿着镰刀和锄头上山,决定扩种一下女贞树。 这会儿五月还未到,植树也很容易存活的。 只是他们都觉得光截树枝插种太慢了,毕竟你还得保证秋天结果,总不能截太多。 于是周三郎便忍不住看向女贞子,问周四郎,「满宝有没有说过这种子能种?」 「没说过,回头我问她。」 周三郎就惋惜了一下。 周大郎道:「就算种子能种,这会儿我们也没种子呀,不急。」 周三郎便看向那晒干的女贞子。 周大郎就笑,「那女贞子被烫过,就算不熟,也种不了吧?」 周三郎一想也是,将这事暂且放下了。 此时春忙已告落,再过不久就要收冬小麦了,到那时又得忙起来,所以趁着现在有空闲,他们便把这些琐事给解决了。 老周头问周四郎,「你这一去益州,是不是还打算找些活儿干?」 周四郎轻咳一声,道:「是这么打算的,不然我和满宝在外头花的钱这么大,总不能一直拿家里的。」 老周头就点了点头,「是这个主意,你和那边药铺的掌柜打好关系,等秋冬药下来了就可以直接卖给他们,平时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儿,好歹挣些补贴家用。」 他忍不住嘟囔起来,「本是让你去照顾满宝的,结果你也没照顾着她多少。」 周四郎:……他也很忙的好不好,里里外外都得他操劳呢。 一旁的二丫立即道:「爷爷,奶奶,让我去照顾小姑吧。」 老周头惊诧的看着二丫,「你?」 钱氏也看向二丫。 二丫紧张的揪着衣角,脸色微红,但还是点头道:「对,我去照顾小姑,要是可以,我也在益州城里找个活儿干。」 冯氏立即道:「家里不需要你抛头露脸的去干苦工。」 老周头立即道:「谁说她要去做苦工的?她不是在老大家的铺子里记过帐,也和庄先生学过算盘吗?」 别说冯氏了,连周二郎都忍不住道:「爹,谁家请帐房会请个女娃呀?」 老周头哼了一声,看向老妻,小声道:「满宝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裳,从小到大可没离开过家人……」 钱氏便道:「让老四带她去看看吧,反正家里人够多,她在家里也帮不上多少忙,不如去益州城帮做些事。别的不说,帮老四把帐管起来是没问题的。」 周四郎立即道:「娘,我自己就会记帐。」 「你记的乱七八糟不说,还有错字,别说我们,怕就是满宝都看不懂,所以还是让二丫去帮你吧。」 周四郎疑惑,「我记的有这么差吗?」 大家一起点头。 周四郎便瘪了瘪嘴没说话。 晚上临睡前,冯氏悄悄地把二丫拉到了屋里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去益州城?你在你大伯母的铺子里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娘,铺子里有大姑,有大哥和大姐呢,写字记帐这样的事都用不着我了,我想去益州城跟着小姑,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呢?」 「你可真傻,你一个姑娘家学什么记帐呀?」冯氏恨铁不成钢的道:「我不是让你跟你大伯母学厨艺吗?你要是能学会做菜,以后你自个就能开一个铺子。你学记帐又不能去做帐房先生。」 「我学过了,大伯母也用心教了,可我做出来的菜就是没有大姐好吃。」就是因为认真的学过,二丫才那么郁闷的,「两个灶台,两口锅,菜是一样的,大伯母站在我们身后,同时指点着我和大姐,可就是很奇怪,我做出来的菜就是差这么一点儿。」 第683页 周二郎轻咳一声,安慰女儿,「这种事也是看天赋的,你也不要气馁,大丫那是像大伯母呢。」 二丫深以为然的点头。 冯氏听到,忍不住伸手掐他。 周二郎脸色一变,偏女儿又在跟前,他叫都不敢叫出声来。 不过冯氏倒是没再提学厨艺的事,那种怎么学也学不会的感觉她实在是太了解了。 说起来二丫的厨艺比她还强一些呢。 冯氏嘆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三丫会不会也像她,「那你去了益州城……」 「我一定听小姑的,」二丫道:「娘,你就让我去吧,小姑知道的可多了,我只要能学到她一半的本事,以后也不用担心养不活自个了。」 「哪用你自个养活自个?等你再大点儿,找个好人家嫁了……」 「嫁人不也要下地干活儿吗?」二丫截断母亲的话,道:「那不还是自个养活自个?」 「找个好人家,不用下地的那种。」冯氏以前觉得,家里可能也只有小姑能嫁那样的人家,但现在她女儿也是上过学堂,认了字,会记帐的人,长得又不差,嫁到这样的人家也是可以的。 二丫还没开窍,没想过嫁人,她就知道,她娘要下地干活儿,她大伯母每天也忙不停,三婶,四婶和五婶同样是嫁人了,没有谁可以坐着吃白饭的。 小姑说过,不要看人家怎么说,而是要看人家怎么做。 二丫以自己有限的见识来看,这世上就没有可以吃白饭的媳妇。 村里村外,她见到的人,他们家的女人算过得好的了,村子里多的是嫁进门的媳妇累死累活,吃的还是最差的。 她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她很喜欢记帐算帐,喜欢自己挣钱自己拿钱的感觉,她用半年的时间来确定她学不会大伯母那一身的厨艺,所以她还是去找别的活计吧。 第580章 关辛 家里小一辈的孩子中,除了大头外,就二丫最有主意了,别说冯氏,就是周二郎现在都劝不动她了。 更何况,老周头和钱氏还都同意了。 有他们的话在,二丫还怕什么? 所以她一早就收拾好了包袱,等着跟四叔一起走。 小钱氏抽空回了一趟家,给周四郎送回来两坛鲊菜,一坛是鱼,一坛是猪肉,她道:「这还是照着满宝说的方子做的,我尝过了,还挺好吃的,我想着你们在那儿估计也不太会自己做饭,把这两坛鲊菜带上,要吃的时候拿出来蒸熟或炒熟都可以。」 周四郎凑到坛口那里闻了闻,有淡淡的香味飘出,他忍不住吸了吸口水,眼睛发亮的看着小钱氏,「大嫂,还有没有,我多拿一些去啊。」 「没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哪做得来这么多?」小钱氏道:「这两坛你先带去,下次等你回来了,我再给你做一些。」 「这东西能留很久,也需要时间发酵,一个月总是没问题的。」小钱氏将吃的法子告诉二丫,然后道:「里面放了茱萸,有些辣,别让满宝吃太多。」 二丫应下。 小钱氏问周四郎,「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那可不一定,反正益州城离这儿也不远,来回两天的时间而已,一个月总要回来一次的吧,也要给庄先生他们送些东西。」 小钱氏就放心了,问道:「满宝有没有长高?今夏要做衣服吗?我想着给她扯两块布做衣裳,一个月后你回来正好给她带去。」 周四郎没留意满宝有没有长高,不过想着才一个多月应该也高不到哪儿去。 因此摇头。 小钱氏就放心了,又问起益州城的小姑娘们都流行什么颜色的衣裙。 周四郎:……他哪儿知道,这种东西不是随便做一做就可以了吗?新衣服呢,有的穿就算不错了。 但小钱氏现在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已经会挑花色了,因此对周四郎道:「到了益州城,要是白家的小少爷有往回送信,你也跟着送一封回来,问一问满宝喜欢什么花色的,还有,长高了没有,或是胖了?」 周四郎敷衍的点头,问道:「大嫂,怎么只你回来了,大姐他们呢?」 「铺子里离不开人,所以你大姐带着人在铺子里忙。」小钱氏道:「我怕让大头回来,他话说不清楚,所以还是我回来好些。」 老周头问,「喜一个人能行吗?她做菜跟你可不一样。」 小钱氏就笑道:「爹放心吧,今天晚食我们只卖些面和包子馒头之类的。又有关大爷託了人关照,不会有问题的。」 老周头就皱眉,「这几天关辛还去店铺里找喜?」 小钱氏应了一声,想到最近大姑子的态度也有些缓和,她便委婉的道:「爹,我觉着关大爷人还不错。」 老周头就冷哼一声道:「再好,那也是个没家的光棍,还是个当兵的,不行!」 周四郎就忍不住去看小钱氏,他跟大姐的关系一向好,所以最关心不过。 小钱氏见老周头生气了,便不再提这事,而老周家其他人也没敢说话,就连钱氏这次都没发表意见。 等人都散了,周四郎便忍不住悄悄地去找小钱氏,「大嫂,我大姐那是怎么回事?大姐不是没答应他吗?」 小钱氏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没答应,但那位关大爷没事常跑来铺子里坐着,遇上一些难缠的客人,他也能帮我们说说话,一来二去的,你大姐态度就有些软和。」 第684页 小钱氏道:「前不久,他託了人上门来说亲,被爹给一口回绝了。」 周四郎啧啧道:「这样他还有脸上铺子里找大姐?」 小钱氏横了他一眼。 周四郎却不屑的道:「脸皮可真够厚的,大姐那么好,他一个兵油子,凭什么娶大姐?」 而此时,兵油子关辛才赶到益州城,他和同伴先去了驻军处,将公文上交后就上街找饭馆子吃晚食。 同伴抱怨不已,「益州城比咱县城还不如,竟然一顿饭都不包,我们可是出的外差。」 「我们是下级来上级,不把我们打出来就算好的了,你还想吃饭呢?」关辛打听到了附近饭食比较便宜的街道,便顺着大家指的路过去了。 他问了半路的价格,最后选了一家比较小的铺子里坐下,同伴忍不住抱怨,「关哥,你最近也忒抠了,难得来一次府城,我们不吃肉就算了,连酒都不喝了?」 关辛给自己倒了一碗白开水,道:「没钱。」 同伴对着翻了一个白眼。 关辛道:「我的军饷要留着娶媳妇的,你们这些已经娶了媳妇的,倒是知道把自己的钱省着吃我的。」 「哪儿呀,关哥,周家不是拒绝了吗?」同伴见他面色不愉,就连忙道:「当然了,我也不是就想着关哥请客,当初杨大人要给我们说亲,不是有挺多人看上关哥的吗?你要想娶媳妇早就娶好了,所以我想……」 关辛挥手道:「没缘分,所以不是都让你们娶了吗?」 正说着话,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和往常的一样,给我们多盛些米饭。」 关辛扭头看出去,就见满宝和白善宝正拎着两个篮子站在外面等着,而店家非常熟稔的接过他们的篮子,拎到厨房里。 关辛忍不住站起来招唿,「满宝?」 满宝扭头看过来,看到关辛愣了一下,就笑起来招手道:「是关大哥呀,你好呀。」 关辛满脸是笑,特别高兴的道:「你好,你好,你这是干什么呢?我许久不见你去你大姐那儿吃饭了,怎么到益州城来了?」 「我跟着先生来的,关大哥怎么在这儿?」 「哦,我来送公文,明儿一早就回去了。」关辛连忙请满宝他们进店里坐下,说起来,他们不算特别熟,但关辛很热情,毕竟他正在追人家大姐不是? 关辛是去年才被调回来的老兵,说起来,他和老周家结缘还和满宝有关系呢。 第581章 我好看吗 关辛就是去年在街上唿朋唤友到处吵闹着喝酒吃肉的老兵之一,甚至他就是其中一拨为首的一个人。 满宝给杨和书提了一句「成亲就好了」,然后杨和书便想办法给他们娶了一个媳妇。 当然是自愿原则,所以没看上那些女人的关辛就单下来了,最后他去钱记吃饭时看上了周喜。 他们这些兵要娶媳妇并不容易,尤其他们还是一群上过战场的老兵,年纪大,身上带伤,却没有累积功劳可以升到官职,以后边关一旦打仗,他们又是最先会被调去打仗的。 所以条件好的闺女谁愿意嫁给他们? 基本上,杨和书给他们介绍的,要么是寡妇,要么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同样单身到很晚,已经晚到要朝廷强制分配对象的时候了。 当然,杨和书没那么霸道,他就是把这两拨男女给叫到一起,让他们在县衙的院子里见了个面。 再给他们安排两个媒婆在里头跑来窜去的传话,不到三天,新调来的单身兵油子大多都成亲了。 于是罗江县的街道上安静了许多,再也没有一群喝醉的兵油子勾肩搭背的满街叫唤了。 关辛和剩下的几个兵没能从相亲会上找到自己合适的,后来杨和书又让人安排过两场,最后就只有关辛单了下来。 他看上周喜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便很愉快,当然,这是关辛单方面认为的,周喜可不觉得他们的初遇有什么愉快的,那会儿,她甚至都没记住关辛。 那时候已经是二月了,家里开始犁田,周大郎和周五郎便回家干农活儿去了,剩下小钱氏和周喜带着大头和大丫在店里忙碌。 关辛虽是个大头兵,钱却不少,毕竟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所以又一天,他出了兵营便要去常去的酒馆喝酒吃饭,路过钱记饭馆时就见一个男人跪在钱记饭馆前痛哭流涕,他好奇的站着看了一会儿,就停了那么一会儿,周喜就拎着菜刀从饭馆里沖了出来,从他身边冲过,然后一刀砍向那个男人…… 然后关辛的脚就迈不动了,一番吵闹过后,他知道了那个男人叫刘大郎,是周喜的前夫。 他之所以跪到这里来,是求周喜回去重新嫁给他的。 然后他便从小钱氏的怒骂中知道了他们的恩怨。 刘大郎曾以周喜无所出为由要休妻,虽然最后是和离了,但两家的仇算结下了。 而刘大郎随后就娶了一个寡妇,生了一个孩子,据小钱氏说,那孩子不是刘大郎本人的。 所以最后有问题的不是周喜,而是刘大郎。 而小钱氏之所以敢这么说,还因为周喜是看过大夫的。这口气堵在小钱氏胸中许多年了,刘大郎没长眼的找上门来,她当然不会放过。 他还真以为,周喜这么多年没嫁出去是嫁不出去吗? 美得他! 第685页 姑嫂俩人,一个拿着刀泼辣,一个口舌尖利,直接把刘大郎怼得面色苍白,仓皇而逃。 然后据说,老周家的兄弟隔天还找到了刘家村,逮了刘大郎又揍了一顿,刘家谁也不敢吱声。 从那天开始,关辛只要一能出兵营就去钱记饭馆吃饭,然后瞅着空就找周喜说话。 满宝呢,是只要一有空就熘到县城里去吃好吃的,一来二去的,俩人就认识了。 关辛知道,这小姑娘是老周家最疼的孩子;满宝知道,这个大鬍子兵油子对她大姐图谋不轨。 此时在这里碰见,不管各自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大家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等店家从厨房里拎出两个篮子来,满宝和白善宝掀起盖子看了一眼,确定无误后就要掏钱付钱,关辛立即拦住,主动掏了钱道:「我来,我来,既然让关大哥遇见了,怎么还能让你们出钱呢?大哥请你们。」 白善宝看向满宝。 满宝当然不乐意了,大姐怎么想的她还不知道呢,怎么能在这方面欠人人情呢? 所以满宝坚持要自己付。 见关辛大手一直压着她的手,不让她掏钱,满宝有些生气了,板了小脸道:「关大哥,我要自己付钱!」 关辛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她的脸色,正犹豫着是不是再坚持一下时,白善宝已经从兜里拿出了一块银子,交给店家后:「记在帐上,以后我们的饭钱直接从这儿扣就行。」 店家连忙应下,笑眯眯的送他们出门。 关辛一脸惋惜的看着他们离开。 同伴啧啧称奇道:「那小娘子年纪小小怎么这么有气势?不过关哥,你这儿不太妙呀,那小娘子不乐意让你结帐,显然他们家不想与你结亲。」 关辛也嘆气,「我要不是兵就好了。」 「那估计有点儿难,咱又不能重新塞回娘胎里换个地方出生。」 白善宝拎着篮子走在满宝的身侧,侧头看她,「你也嫌弃他是兵?」 「不嫌弃,」满宝道:「大晋便是他们守着的,我们也是他们守着的,我为何要嫌弃他们?」 她顿了顿后道:「但成亲是我大姐的事,这个得她自己选择,我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我这儿受了他的好处,大姐那儿该多为难?」 白善宝点头,想了想道:「其实关辛此人还不错,倒可以考虑考虑。」 「这话得跟我大姐说啊。」满宝苦恼,「也不知道我大姐喜欢什么样儿的。」 白善宝好奇的问她,「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你们是姐妹,喜欢的应该差不多吧?」 「那完了,关大哥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为什么?」 满宝:「因为我喜欢好看的。」 白善宝:「……怎样的算好看?」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畅想了一下后道:「那得像神仙那样的,总之就是非常俊的才算,我现在也不知道,等我看到了告诉你。」 白善宝就快走两步,然后转身站在她身前,微微仰着下巴问,「我长得不好看吗?」 满宝看着他礼貌的道:「还好吧。」 白善宝皱眉,「这是什么回答?」 「我跟你太熟了,一时也看不出你好看不好看,估计你还没长开呢。」 「我没长开,难道你长开了?」 满宝道:「我也没说我长开了呀,我大嫂说了,得再过三四年我会长得更漂亮的……」 白善宝:……明明似乎说的是同一个话题,却又好似不像是同一个话题。 第582章 先生说得对 自周四郎离开以后,一院五人连饭都不煮了,不仅菜是从外头买现成的,饭也是要买县城的。 俩人把饭菜带回小院,因为距离不远,饭和菜都还是烫着的。 直到摆好了饭,白二郎才一脸头秃了的感觉走出来,俩人一看便知道他的作业不顺利,肯定是又被训了。 庄先生在首位坐下,见他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便用筷子轻轻地敲了一下碗道:「喜怒不形于色,你也收敛收敛。」 白二郎这才微微坐直了身子,但脸上还是沮丧的表情。 庄先生也没让他立时全部改过,而是开始招唿着大家吃饭。 等用过饭,庄先生才道:「善宝,明日我们送你去府学,之后你就要自己去上学了。」 白善宝应下。 白二郎嘆了一口气,白善一去府学,那先生放在他身上的精力就更加多了,好忧伤呀。 第二天,庄先生送白善宝去府学,满宝和白二郎也跟着一块儿去凑热闹。 今天是府学新生入学的日子,所以府学大门大开,谁都能进出。 来的女子虽然也少,但还是有的。 因为有的学生是拖家带口过来,有已经娶妻生子的,有的太太不放心,当然要跟着丈夫过来看一眼。 也有丈夫想和妻子炫耀一下,特意带了他们来看热闹的。 庄先生熟门熟路的领着三个弟子进府学,路上来往的人就忍不住看了看他们。 府学是有年龄要求的,庄先生一看就不符合要求,但剩下的三个,不,是两个,这年纪也太小了吧? 「听说今年的考生中有一个年纪特别小的考中了,年仅十二岁而已。」 「这么小?」 「是挺小,不过他是最后一名入选的,学监那边有公开的卷子,有人去看过,写得很是不错呢。」 第686页 说完,大家的目光便又忍不住扫向白二郎和白善宝。 白二郎一无所觉,白善宝却高冷的抬起了下巴,最是嘴角有些忍不住上扬。 满宝则大大方方地看过去,对上他们的目光,还抬手和他们打招唿,「哥哥们好啊。」 众书生:「……小娘子有礼了,你们是随家人来入学的?」 「是呀,」反正正排队,满宝也无聊得很,干脆就和他们说起话来,非常热情的和他们介绍白善宝,「这是我二师弟白善,就是他考入的府学,我们今天来送一送他。」 猜测成真,便有书生笑开,上前与白善宝拱手行礼道:「原来这就是陇州白公子,在下益州康晓东。」 一旁的青年立即跟着道:「在下梓州章锐。」 白善宝便也回礼,「陇州白善。」 他眨了眨眼,虽然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问道:「你们认识我?」 康晓东笑道:「虽未见过,却听说过的,而且我们在学监那里看过白兄弟的卷子,你那道『生民』答得很好呀。有人评价说可为全场第一。」 就是可惜后头那道大题失算了,其实如果只写前半部分,恐怕他就不止是一百五十名了。 大家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也是猜测过的,若最后一道题他要不是答出题了,显得过于狂妄,那百名内的名次应该是没问题的。 看他的卷子时,他们觉得白善是个狂妄自傲的人,但今日一见,初时觉得有些冷淡,但几句话下来便能发现他和大多数少年一样活泼。 就是有些自傲而已。 不过他也有自傲的资本。 毕竟谁十二岁就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来,还考进府学呢? 庄先生在一旁笑看着弟子交友,伸手摸了摸鬍子。 康晓东对满宝也很好奇,主要是她刚才叫白善师弟,于是看向她,「你们是师姐弟?」 其实目光却忍不住飘向庄先生。 满宝点头,高兴的和他们介绍她的先生和另一个师弟。 康晓东和章锐惊喜不已,只看了一眼白二郎就对庄先生连连行礼。 能教出白善这样优秀学生的先生,应该是很不错的,作为一个年纪尚轻的读书人,当然想要跟中老年的有资歷有才华的读书人交朋友。 于是,白善都还没正式入学,先交到了两个朋友,双方甚至还交换了住址,约定以后有时间了上门拜访。 康晓东发现白善的师姐比他可活泼多了,很多话都是与她说的,当然了,地址也是跟她交换的。 于是,他们虽然和白善是朋友了,但跟满宝的友谊要更深一些。 排队轮到他们了,庄先生领着白善宝上前,将准备好的学籍等交上去,学官核对无误后便给他们一个牌子和一张纸。 上面写的是他们要买的书。 虽然上府学不要束脩,甚至还有钱领,但书籍这类东西府学是不可能提供的,所以还得自己买。 府学是不做这门生意的,所以只能自己去外头的书铺里买。 往年这个时候就是书铺生意最好,也是最忙碌的时候。 白善宝看了一下书单,发现上面绝大部分的书他都有,而这次,他和庄先生给周四郎列的书单中都包含了,所以他只需查漏补缺那几本没有的书就行。 白善宝看了高兴,「先生,我们要买的书不多。」 庄先生颔首,毕竟教学内容几十年都不变,只略改进了一些,当然需要买的书也不会变了。 白善宝现在的书多数是他父亲传给他的,他爹本来就是个进士,读的书只有更多,不会少的。 而白善的祖父也是读书人,所以他爹不少的书是他祖父传下来的,如此往上推…… 满宝一琢磨便道:「二师弟,一些特别旧的书你要不要换一换?不然散架了怎么办?」 「可以修书,」白善宝还没说话,庄先生先道:「先人的书上有些註解很难得,怎能随意捨弃呢?」 满宝:「那要是白善也想往上头写註解却没地方写了呢?」 庄先生就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调皮,没地方写,夹一张纸就是,何必多费一本书?」 白善宝虽然也犹豫着是不是要买一些新书,但见满宝被敲了脑袋,他便立即道:「先生说得对。」 第583章 到达 报了名,白善宝便算是正式入学了,庄先生直接把他丢在了府学里,让他先去课堂里熟悉一下,他则把满宝和白二给带走了。 丢掉了一个弟子,庄先生也觉得轻松不少。 他也没回家,而是直接把人带到书铺,看了眼热闹的书铺便道:「我进去看看书,满宝,你帮善宝把他缺的书选出来,一会儿让掌柜开了帐单,回去让他付款。」 又道:「布置给你们的作业,你们写得怎么样了?」 满宝头皮一紧,立即道:「我们一直写着呢。」 庄先生点了点头,「我虽不要你们立时上交,但你们也不能懈怠,若有不解之处,便问为师。」 还真有,满宝问道:「先生,近来我在查李广,您知道除了《史记》《汉书》这些外,还有那些书能查到他吗?」 庄先生惊讶,「你查他干什么?我让你们写的不是被朝廷杀的臣子吗?」 「是呀,可我和二师弟都觉得李广的死便与当时的汉朝息息相关,所以想将他也列在其中。」 第687页 庄先生想了想道:「倒有一些文集和史书上写有,但文集与史书不一样,多有前人点评的痕迹,不免失之真实,比之史书差之甚远。」 庄先生给满宝列了书单,交给她后道:「你先看这三本书吧,等你看完也足够了,对了,你有钱买吗?」 满宝眨眨眼,「我要买吗?」 在这儿看不行吗? 庄先生闻言一乐,笑道:「不需要,随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蹭书看这种事他也经常做的。 满宝拿了两份书单去选书。 庄先生的目光便落在白二郎身上。 白二郎:…… 庄先生笑眯眯的拿出一张纸给他,「你这次没让周四郎带书来吧?不过不要紧,现买的也成,也不用买多,暂且就买这些吧。」 白二郎:…… 满宝将白善宝的书选出来,放在书篮里交给伙计,就去找她要看的书。 伙计对她已经熟悉了,倒不是满宝比别的客人来的次数多,而是因为她是逛书铺的客人中少有的女子。 虽然书铺也会有别的小娘子来买书,但大多数是买了就走,很少会在其中逗留的。 而满宝不仅来的次数多,且每次都与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公子来,俩人通常一留就是半天。 偶尔买些书或笔墨纸,不用次数多,两三次过后伙计就记得他们了。 他知道,放在书篮里的书,她一般都会买走的。 伙计将书篮拿到前面,给她在篮子里放了个竹籤,然后就继续去招唿别的客人。 满宝找到了先生说的那几本书,选了一本看着似乎比较有趣的,看了一眼价格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书。 书铺里和他一样蹭书看的书生不少,掌柜一般不会赶客的,因为来此的客人,多少都会买些东西的,便是这次不买,下次也会买。 而且没人敢污损书籍,一般都会很爱惜。 不然一旦有污损,就得买下来。 没人在意满宝,满宝在她最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坐下,然后就捧着书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可惜了,书铺不给当场抄录,不然她抄一本回去才是好的。 庄先生在书铺里逗留了大半天,直到下午,看着天边都出现夕阳了,这才领着两个弟子结帐回家。 虽然已经庆祝过一次,但庄先生觉得今天是弟子入学的日子,也该出去吃顿好的,所以他决定晚上全家出去外面吃。 结果才回到巷子,便听见他们家里很热闹。 师徒三个对视一眼,连忙加快了脚步。 院门大开,里面围了不少人,周四郎正从麻袋里掏东西,「都是我家里种的,大家别客气呀。」 一人塞了一捆豆荚,全都是新鲜的,一看就是今天刚摘下来的。 二丫跟着把一些捆好的豆荚放在一旁,道:「四叔,我把这些给其他邻居送去。」 「去吧,去吧,」周四郎笑眯眯的对来此的邻居道:「以后我们就要长住在这里了,还请大家多关照关照,我家孩子多,要是有打扰的地方,你们只管和我说,我说他们。」 「哪里,哪里,府上的小公子小娘子都是读书人,每天光听他们在院子里读书就是一种享受了,哎呦,庄先生回来了……」 周四郎这才看到站在人群后的庄先生,立即迎上去,「先生您回来了,善宝少爷也回来了,大吉正在厨房里烧开水呢,要不要给您泡茶?」 庄先生愣愣的点头,和邻居们打招唿。 二丫也赶忙跑上来和庄先生打招唿,然后高兴的看向满宝,叫道:「小姑!」 「二丫,不是,立君,你怎么也来了?」 「爷爷说让我来照顾小姑。」二丫高兴的道。 满宝一听,也非常高兴,拉着她的手道,「太好了,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邻居们这才想起问二丫的名字,知道她叫周立君,也是跟庄先生读过书的,一时间看向她的目光都变了,笑意盈盈的恭维道:「你们家到底是读书人家,姑娘都能送去学堂读书。」 周立君知道他们误会了,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憨憨的沖他们笑。 送走了这一拨邻居,周立君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进了各家的门,然后记下了还没来的邻居,转身便拿着篮子装了剩下的豆荚去送人。 来前奶奶专门叮嘱过,他们以后是要长住在益州城的,一屋子老的老,少的少,且还没个当家女人,以后被欺负了都不知道,所以得和邻里搞好关系,平时吃亏些没什么,关键时刻不吃亏就行。 所以他们才从家里带了不少的菜蔬来,这东西不贵,自家有的,送出去又贴心又不心疼,正好。 周立君知道自家小姑那另外两位少爷同窗都不是干这种事的材料,所以自己垮了篮子出门,从巷头送到了巷尾,连巷子外四叔提起过的人家都送了一把。 然后走到对门敲了敲门。 正帮忙搬东西的白二郎见了道:「别敲了,对面没人。」 周立君这才把剩下的豆荚拿回家,问道:「对面的房子也是要租的?」 「那不知道,他们家的人一大半被抓到县衙了,剩下的两个和离走了,所以这就是个空房子。」白二郎看着她篮子里的豆荚问,「这些怎么办?」 「我们自己吃呗,」周立君笑眯眯的道:「这次我们从家里带来了不少菜蔬,一会儿不必出门买菜了。」 第688页 他们本来就不买,他们一直在外面吃的好不好? 第584章 好多书 这次他们带来的东西特别多,且因为太多了,白老爷还加派了一辆马车过来。 除了他们清单上列举的东西,白家还额外收拾了不少东西给白善宝和白二郎。 比如他们的衣服鞋子,连被子都给装了两床过来,还有配套的枕头,蓆子之类的。 要不是不方便,白太太他们还想把家里他们用惯的书桌等也给拉过来。 好在最后白老爷顶住了这些压力,据说白老太太和白太太因为白二郎也要离家读书,哭得那是水漫金山,一连三天眼睛都是红肿的。 惹得本来没事的刘氏和郑氏都跟着哭了起来。 然后刘氏就把家里的厨娘给拨过来了,再然后,他们带来的东西就更多了。 庄先生都要撸了袖子帮忙。 将带来的所有书,点清后放到书架上,书架不够用,就得先整理出来放在箱子里,明天去买了书架再往上放。 然后带来的生活用品也要分清,然后抱回各自的屋里。 因为多了一个厨娘,他们的房间有些不够住了,于是白二郎便搬过去和白善宝一块儿住。 俩人互相嫌弃,「明天要买床。」 满宝在一旁点头,「买买买,我家二丫,不,是立君也要买。」 周立君:「……小姑,你要是不习惯就叫我二丫呗。」 满宝嘻嘻而笑,一连叫了她好几声「立君」,然后问道:「你想要大床还是小床?」 他们的房间都不小,本来就是分了内室和外室的,中间有屏风隔着的,这会儿只要把房间里的桌椅搬开,或是挪一挪,在外室的另一边靠墙的位置放一张床,再把屏风往里挪一挪就成了两个小房间。 就和满宝住在父母房里时差不多,甚至还要宽敞。 不过周立君已经很有自己隐私的概念了,于是提出要求,「我的床前也要放一张屏风才好。」 这样会私密很多,本来是一室一厅的布局被改成了两间小室,一间小厅,中间只放得下一套小桌椅了。 但也足够他们用了。 毕竟,她们姑侄两个可是从小就与人同住惯了的。 倒是白善宝和白二郎很不习惯,俩人为了屏风的位置吵起来,还差点打了一架,最后还是白善宝以口才和武力取胜,成功压制下白二郎而告终。 大吉不理他们,因为今天已经晚了,时间来不及,所以今晚厨娘会在满宝的房间里打地铺,而跟着来的车夫与他和周四郎住在一起,要添置的床铺和屏风等都得明天才能出去买。 庄先生想出去吃饭来着,但家里来了厨娘,周家带来的菜蔬又不少,除了菜蔬,还有豆腐,以及小钱氏做的一些半成品食材。 白家也让厨娘带了些腊肉和咸鱼来,这些食材便把厨房填了一半。而且厨娘非常迅速的将米饭蒸上,然后着手挑选今晚的食材。 不仅庄先生,就是满宝三个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为什么,师徒四个突然有些忧伤,颇有一种从前的好日子将要一去不復返的错觉。 就是上上下下搬东西忙碌的周四郎都悄悄和大吉道:「还说要把益州上下的饭馆子都吃遍呢,这下好了,没机会了。」 大吉沉默不语。 周立君则是一边帮忙把东西规整好,一边夸满宝,「小姑,你又长胖了。」 在这个时代,胖,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满宝自己显然也继承了老周家的审美,挺了挺胸膛问,「真的吗?」 「真的,」周立君肯定的道:「你们都胖了。」 庄先生站在一旁,将最后一册书放到箱子上摆好,嘆息道:「很快就会瘦了。」 周立君不解,「为什么?」 「因为外头的菜总是更容易胖些。」 「啊?」周立君一头雾水。 庄先生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这个只跟他学了两年的学生,问道:「立君啊,你来益州城,决定了要做什么吗?」 周立君挠了挠脑袋,看了眼满宝后道:「我来照顾小姑的,所以要跟着小姑吧?」 庄先生但笑不语。 满宝却道:「你不用一直跟着我呀,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周立君便小声道:「我想去做帐房先生。」 「去找!」满宝鼓励她,「先从学徒做起,以后你一定是大帐房。」 庄先生却摇了摇头道:「店铺一般很少会聘用女帐房的,你要找这样的工作可不容易。」 庄先生这样的说辞已经算委婉的了,女子去做帐房何止是不容易,简直是难以达成的成就。 一些店铺里便是有女帐房,那也是因为那是自家人,帐房便是老闆娘。 谁会特特的从外头请一个女子来当帐房? 不过他到底没把话说死。这些事情,便是他说了,孩子们也未必认同,不如就让他们出去试一试。 而且他也有一种期盼,万一就遇上一个要的了呢? 就好比如今,谁能想到一个小娘子竟然会想着去做帐房? 庄先生收好了自己的书,看了一眼还在整理书的白善宝和白二郎,心满意足的背着手出门去了。 嗯,先去洗个手,然后就可以喝着茶等吃饭了。 白善宝对着自己的单子点他的书,然后发现多出来好些,一看便知道是他祖母给他收拾带来的。 第689页 他连连嘆气道:「看来明儿得买两个书架才行,其实这几册书我不太喜欢看的,没想到祖母也给塞进来了。」 白二郎比他还想哭,他蹲在自己的箱子前,苦着脸一本一本的往外捡,按照难易程度排好。 他委屈的呜呜两声,道:「我根本没让我爹给我带书。」 满宝去看了一眼,道:「你就知足吧,不然你全都得重新买,那得费多少钱?」 满宝说到这里愣了一下,问道:「对了,今天先生不是让你买书吗?你怎么没买?」 「你买了这么多书,先生也买了,我要是再买,怎么抱得回来?所以我打算这几天再去买,反正你不也要去书铺蹭书看吗?一次就买个一两本呗。」 白善宝道:「你是为了找藉口出去玩儿吧?」 满宝却想起一事来,「你要的书我都给你买好了,一共去了三两六钱。」 白善宝道:「用过晚食就把钱给你。」 满宝便顺便问道:「你今日在学堂怎么样?」 白善宝嘆气道:「别提了,我被分到了丙一班,班里就我年纪最小,而且管我们班的学官很不喜欢我,直接将我排在了最后一桌。」 第585章 座位 庄先生安排座位一直是按照年龄和身高来的。 当年,满宝他们才入学,因为年纪最小,也最矮,在前面坐了两年,后来他们超过白二郎这些一起开蒙的同学,又被调到了大一些的学生那边,还是年纪最小,个子最矮的,因此换了一排依旧是坐在最前面一桌。 她以为府学也一样的。 白善宝再有雄心壮志,他也只有十二岁,他还比满宝大了近一岁呢,结果他现在就跟满宝差不多一样高。 庄先生说他还没开始长个子,意思就是,他现在还很矮,不用着急。 满宝问,「那坐你前面的人高不高?」 白善宝点头,「和堂伯差不多一样高。」 满宝同情不已,「那你能看到前面吗?」 白善宝忧伤的嘆息。 满宝便也只能忧伤的嘆息,「也不知道府学的座位能不能自己调,不然你可以找前面的同窗商量一下。」 白善宝:「我也是这么想的。」 满宝很好奇,「学官为什么不喜欢你?你今天惹他了?」 「没有,我话都没与他说过呢,」白善宝表示很冤枉,「而且今日我话很少,只与康晓东说了一会儿话,他进来时,我明明是住在第一桌的,结果他直接让我坐到了后面去,整个班的座位全被换了。」 满宝:「按照成绩换的?」 白善宝憋屈的道:「不是,我们丙一班只有十个是通过府学考试上来的,剩余的十个是特招进来的,便是按照成绩,我也应该是坐在中间,而不应该是最后一桌。」 虽然是靠近门口的最后一桌,但也不能否认他就是最后一桌。 而且白善一直觉得,虽然靠近门口的最后一桌虽然光线不错,但也很吵,位置算不上多好。 「没事,只要课堂不吵,坐后面便坐后面吧,」满宝很快就从担忧的情绪中出来,然后鼓励他道:「你努力些,年尾的时候考到乙班去就好了。」 白善宝想了想,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种非课业上的小事,俩人都没想告诉庄先生,自觉自己是可以解决的。 庄先生倒是在外面听到了,他自是有办法给他调一下座位的,但他站住没动,思虑了一番后觉得顺其自然也未尝是坏事。 他们一直忙碌到天完全黑下来,这才勉强将东西规整好。 厨娘也简单的做了一桌子的菜,她拨下一些饭菜来,要在厨房里和车夫、大吉一起用饭。 周四郎颇为不习惯,看了一眼庄先生后就把他们拽到桌子边上,道:「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我们之前都是一块儿吃的。」 庄先生也颔首,「是不必讲究这么多,你们也一併坐下吧。」 厨娘惶恐,「这,这怎么行,主子吃饭,我们哪能也坐下?」 说罢看向大吉。 大吉看向自家少爷。 白善宝也颔首道:「坐下吧,出门在外,是没有这么多讲究。」 厨娘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 周立君和小姑说悄悄话,「小姑,这里要去哪儿挑水?衣裳是挑水回来洗,还是去哪儿洗?」 「井水不用挑,古井离我们这儿太远了,门口有专门送水的,也不贵,每日需要多少,直接和他们买就行。」满宝低声道:「衣裳是在河边洗,离我们这里不远,穿过大街往对面的巷子去,一转弯就就是了。那儿有一条河穿街而过,是从护城河里流进来的活水。」 又道:「我们的衣裳都是傍晚梳洗过后自己去洗的。」 周立君便道:「这种事以后还是交给我吧,小姑,你们是要读书的,得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行。」 满宝却摇头,「不要,我们要自己来,洗衣服花费的时间不长。」 一旁的白二郎连连点头,「对对,不长。」 他们只需洗自己的衣服,再每两天轮流洗一次先生的衣服,花费的时间不长,而且还能出门多玩一玩。 连现在课业繁忙的白善宝都点头,难得可以光明正大的玩水,怎么能不去呢? 三人对视一眼,像三只小狐狸一样低头窃笑,这让周立君很不明白,洗衣服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第690页 不过她也没强求,从小就要洗衣裳,她还不想洗呢。 周四郎却扭头对她道:「你帮四叔洗啊。」 他可不敢让满宝给他洗衣服,不然老爹知道了能削死他,所以他的衣服一直是自己洗的,他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现在二丫来了正好。 周立君点头应下,但也提了要求,「四叔,你明天带我出去走一走,熟悉一下益州城呗。」 「行,正好明天要出门买东西。」又问三个小的,「你们明天要一块儿出去吗?」 白善宝道:「我要去上学。」 白二郎失落,「我课业还没做完,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满宝:「我还是去书铺吧,今天看的书只看了一小半,一会儿我要默出一些来,明儿还得去把剩下的看完。」 白善宝问,「是有关于李广吗?」 满宝点头。 白善宝就道:「府学里有许多藏书,可惜只有甲班的学生能外借,我们要看,只能进去看或抄录,回头你把剩余的书名给我,我去藏书楼里找找,若有,我抄一些紧要的回来给你看。」 满宝惊喜,「府学的书可以随便抄吗?」 「可以,只不能污损书籍,笔墨纸砚要自己带去。」 满宝特别羡慕,「我要是也能去府学的藏书楼里抄书就好了。」 那样她想要什么样的书没有? 庄先生闻言,垂下眼眸,他现有的书,绝大部分便是自己从府学里抄出来的,只有少部分是从书铺里买的。 尤其是一些书,书铺是买不到的,也就只能从府学里抄了。 所以庄先生是很鼓励学生们自己抄书的,为了锻鍊他们抄书的能力,他最喜欢的惩罚手段就是抄书了。 要抄得工整,速度还要快,出错率也要控制住,只有这样,将来等他们有机会接触到需要抄录的书籍时能够很快的上手。 看,现在不就有机会了吗? 庄先生默默地吃饭,并不阻拦他们交流抄书的心得。 第586章 添置 三个小的忙碌,庄先生当然也忙,一大早上,他先给满宝上了一堂课,讲了一篇课文后就让她自己学习去了。 对她,他一向是比较放心的,这孩子虽然偶尔会偷懒,但还算是自律的,所以偶尔的那点偷懒是可以容忍的。 白二郎就不行了,要是不看着他,他能等天塌下来才想起要读书和写作业。 所以满宝将刚学的课文背下来,又写了一会儿字,便要去书铺看书了。 庄先生叮嘱了一句,「午食要回来吃。」 满宝应下了,背着自己的小布包便出门去。 厨娘正在厨房里忙碌,她今天早上去逛了一下早市,此时正打算好好的把厨房整理一下,以后还要给他们提供点心茶水之类的。 而大吉在送了白善宝去学堂后便回来和周四郎二丫一起出去买东西。 白家的那个车夫一大早便拿了做好的干粮回去了,当然,随身携带了小主子们的信。 满宝刚到书铺的时候,周四郎他们已经选好了两张床,正在挑选书架。 一般这种大件的家具都是订做的,现成的很少,也因此新的大件家具会很贵。 但也有旧的。 大吉虽是下人,但这种事他还真不懂。 于是他就在周四郎的带领下绕过了两条街,又抄了三条巷子,便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周四郎领着他们就往一个店铺里走,大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惊诧,「当铺?」 「是啊,这里头的东西便宜,走,我们进去选一选。」 大吉:……他只知道缺钱的时候可以拿着东西来当铺换钱,却没想到还能从当铺里买东西。 他有些犹豫,「这里面的东西不是很贵吗?」 「除了些古董,其他的都是旧货,怎么可能贵?」周四郎解释道:「像当的衣服,被子之类用过的东西,都便宜得很,还有一些桌椅板凳,就算是好木料,那也比新订做的便宜很多。」 「更别说床这类东西了,那比外头卖的便宜一半都不止。」 当然,当铺收回来的价格也被压得很低就是了,基本上来当铺当掉的,能拿到三分之一的价格就算高价了。 周四郎虽是第一次来,但跟当铺的伙计却似乎很熟悉,才进到当铺里,小伙计便笑嘻嘻的迎上来,叫道:「周四哥,我和掌柜说过了,这就带你们去库房。」 周四郎上前搭着他的肩膀往前走,笑问,「自家用的东西,你可得给我选好些的,尤其是书架,那些书可是宝贝,万一书架塌了,砸了书也就算了,砸到了读书的人就糟了。」 「周四哥你就放心吧,我们店铺一向童叟不欺的,且有我在,给你的东西必定是最好的。」 小伙计带他们去库房,开了库房门领他们进去,里面都是大件的木制品。 床,桌椅和书架,甚至还有多宝架。 这许多东西堆在里面,还算整齐,小伙计道:「这都是这个月收上来的,之前的都送出去了,所以你们要选便只能从这里头选了。」 他们当铺只做收的生意,卖是交给东家的另一些铺子的。 像衣服被子一类的东西,通常是洗刷过后晒干便放在铺子里任由人挑选,而像床之类的大件,质量还不错的,刷一下便折价卖出,虽比不上新订做的,但看着也不差。 第691页 质量一般或不好的,就简单的维修一下,再折一些价格卖出去。 像直接从当铺里拉走的,会更便宜一些。 周四郎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儿,才特意带了大吉和二丫找上来的。 三人开始在库房里挑选起来,有一张床是周立君睡着的,所以主要是她在挑。 周四郎和大吉则主要是挑书架。 库房里好的书架也有不少,甚至有两个是很好的水曲柳做的,当然,价格也是很喜人就是了。 所以周四郎直接淘汰它。 大吉却有些心动,低声劝道:「这么好的木料,这个价格很便宜了。」 周四郎却道:「我们就是在益州陪着读书的,等你家少爷考到京城去我们就走了,要那么好的书架干什么?」 大吉一愣,道:「这也得四五年吧?」 这下换周四郎愣了,「要这么久吗?我以为只要两三年就可以了。」 大吉:你对我家少爷可真够有信心的,谢谢您勒。 周四郎反应过来道:「管他两三年还是四五年呢,反正年岁不长,这书架就没必要买太好的,不然回头你既搬不回家,也很难卖不出去,还不如买个便宜的呢。」 他道:「反正也不会坏,看着也差不多吧。」 周四郎来回的看了几个书架,发现除了颜色有稍许差异外是真的差不多,他便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差不多,所以我们选这两个好了,既便宜又结实,好用!」 大吉:……钱是周四郎拿着的,他能有什么意见呢? 周立君也选好了两张床。 考虑到空间不大,又是一个人睡,所以她选的两张床都不大,但看着挺结实漂亮的。 大吉还选了两个屏风,他的审美可比周四郎的强多了,知道这东西不能将就,尤其是放在少爷房间里的。 不然他若是不喜欢,恐怕起床时心情都不好。 其中一个屏风是放在周立君床前的,她也立即为自己争取,「四叔,小姑挑剔着呢,你要是买丑的回去,她不让进屋怎么办?」 周四郎只能退一步,但还是心痛,「两张屏风,比床还贵,早知道让二哥在家里用竹子做了运来了。」 「四叔你也变抠了。」 「这是不当家不知的柴米贵好吧。」 小伙计看他们选好了,便上前算帐,这一算,周四郎还算满意,虽然屏风贵了点儿,但床和书架是真的比他们预算的要便宜许多。 「外头停着牛车,我去让人进来搬。」小伙计道。 周四郎则结帐去了,今天的花销远低于他们的预算,所以剩下了不少钱。 要不是家里有厨娘在,周四郎真想拿着钱上街买些酱肉回去庆祝一番。 不过想到家里有厨娘在,他还是按捺下来,不敢太过分。 将东西运回家,把床分别放到两个房间里去,周立君便打了水来擦洗床铺,厨娘也来帮忙。 等把床铺晾干,俩人便将各自的床铺好,把白二郎的床也铺好了,顺便将他那些乱糟糟的玩具等东西也都给他收好了放在箱子里,再推到床底下。 第587章 交朋友吗 满宝看到了自己要找的内容,来回读了几遍后便将书轻轻地合上,闭着眼睛默默地背了一下,又翻开加深了一下记忆力,这才继续往下翻。 她看书的速度不慢,偶尔遇上没见过的艰难字,或实在太拗口,她便会在心里问一下科科。 科科正无聊,虽然不是自己的职责内,但还是会随手替她搜索一下,搜得到就告诉她,搜不到,那她就只能记下回去问庄先生了。 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是,她觉得她已经把这个字记下了,等回去后,她还是会忘记它原本长什么样。 毕竟不知音,也不知字义,想要记住实在是太难了。 看的书越多,她才发现,自己还有许多的字不认识。 所以她忍不住在心里与科科道:「我自觉已经很厉害,先生也说读下《千字文》就算识字了,可现在看来,我还是有许多的字不认识。」 科科鼓励道:「那宿主加油,不过读书之余也要注意休息,端午将至,宿主不考虑去野外走一走吗?」 满宝一听就嘿嘿笑,在心里问道:「你想外面的花花草草了是不是?」 科科没回答。 满宝大方的道:「你放心好啦,端午的时候我们一定能有假期的,到时候我们去河边看看,一般河边的好东西都很多。就不知道这里的河边和我们村的河边同不同。」 科科默默地想:希望不同。 满宝也不希望它们相同。 她翻开下一页继续看,一旁的书生看了她好几眼,见她嘴巴快速的默念,不多会儿又合上书闭着眼睛悄悄地默诵,他忍不住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 满宝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去,对方见她看过来,便不好意思的先低下头去。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便又抬起头来看向她,小声问道:「小娘子怎么不把书买回去看?」 「贵。」 对方愣了一下,看向她手中的书,问道:「很贵吗?」 满宝点头,「买了这一本,那就要买下一本,如此累积起来自然就贵了,所以不是必要的书我不买。」 他竟然觉得有些道理,「小娘子家很困难吗?」 第692页 「还好吧。」满宝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饰,点了一下头道:「但一定比你家穷。」 他也看了一眼身上华丽的衣饰,有些些的不好意思。 他合上自己手中的书,小声道:「在下府学的学生,隆州卫晨,小娘子是跟谁读的书,竟如此厉害,我看你默读几遍就能背下来了?」 「我家先生姓庄,」满宝道:「也没有就背下来,只是能记住半日有余而已,时间一长就忘了大半了。」 卫晨一呆,问道:「那你还背?」 「我背了回去默写的,到时候写课业需要,而且我既默写下来了,以后再多读几次也就能记住了。」 卫晨蹙眉,小声道:「这样一来,不是很占书铺的便宜吗?」 「是啊,所以我笔墨都是从这儿买的,外头的再便宜我都不在外头买。」 卫晨:…… 满宝翻到下一页,这才想起来,「你是府学的学生,怎么不去上课?」 卫晨道:「我还有许多书没买着,因此没去。」 「咦,你也是今年才考上的学生吗?」 卫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满宝就好奇的问,「那你在哪个班?」 「丙一班。」 满宝眼睛一亮,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问道:「那你是第几名?」 卫晨脸色微红,小声道:「我是县令直接推荐入学的,不用考试。」 「哦,那你坐第几排第几桌?」 卫晨虽觉得奇怪,但还是道:「我坐第二排第三桌。」 满宝就上下打量他的身形,见他还挺高的,便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卫晨被她的笑容吸引,也下意识的回了一个微笑,然后俩人就交上了朋友。 满宝主动的拿过他的书单,问道:「你还有哪些书没找到?」 卫晨愣愣的指给他看。 满宝便把手中的书还回去,然后道:「我帮你找,我找书可厉害了。」 书铺的书籍有些排列得很有顺序,有些却很没有顺序,混乱得很。就连店里的掌柜和伙计都说不清有些书在哪里,或者他们书铺有没有这本书。 他们除了游刃有余的帮他们找一些常见的书外,说的更多的话是,「自己找一找,若不在这边,那就是在那边,若那边也不在,就是卖完了。」 而到底是卖完了,或是根本就没有进货,也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但满宝在这家书铺里混了近一个月,有时候根本不看书,就是跟白善宝一起从这个书架看到那个书架,看到感兴趣的名字就抽出来看几页,然后再放回去。 连墙壁上的竹简都没放过,主要是他们真的很想再从这里面找出剩余的《水经注》出来。 可惜《水经注》没找到,倒是对书铺里的书籍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府学给的书单中,有经常用到的一些书,很容易找到,但也有些不常用到的。 其中有几本,满宝昨天刚帮白善宝买过,所以特别熟门熟路的找过去,拿下来交给他。 剩下的书,她便是不知道在哪儿,也有个大概的印象,慢慢的找着也能找到。 卫晨愣愣的拎着书篮跟着她在书架间游走,不一会儿就捡满了一个大书篮。 满宝帮着他把所有的书都捡下来,两个书篮都装不住,当然,价钱也是很贵的。 府学要求的这些书都是教材,又比一般的书籍贵一些。 她看着卫晨将五锭银子放下,都忍不住替他心疼,「你应该问清楚今年会上的课,然后先买今年所需的课本的。」 不过她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饰,不解的问道:「你家看着很有钱的样子,家里应该也有书的吧,怎么全都要重新买?」 「哦,我来的时候没带书来,」卫晨理直气壮的道:「隆州到益州路途遥远,带这么多书多累呀。」 满宝就不替他心疼了,感嘆道:「你家真有钱。」 卫晨谦虚的一笑,「还好,还好吧。」 结帐之后,卫晨便往外头一招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立即跑上来,一手拎了一个书篮就往外走。 第588章 有目的的那种 卫晨见她好奇,便道:「这是我的小厮童家。」 满宝好奇的问道:「你是住在府学里,还是在外面?」 卫晨嘆气,「我们来得晚,附近的好房子都叫人租光了,如今我只能暂住府学里,想着等什么时候有空出来的房子再租。」 「那你的小厮住哪儿?」 「他?他跟人在康学街外合租了一间房。」 满宝听周四郎说起过那种房子,里面是大通铺,有可能住着七八个人,都是来益州城找活干的人租住的。 满宝点了点头,特别热情的道:「我送你去府学吧,这么多书,你们拿着也费劲呀。」 「不用,不用,我们有马车的。」 「要的,要的,书这么重,搬上搬下的也麻烦。」 卫晨总算是回过神来,这小娘子这么殷勤是别有目的吧? 他看了看她的身量,嗯,只到他的胸前,看着年纪很小,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年纪这么小,应该不会多想吧? 想是这样想,但见满宝这么热情的要送他,刚才还那么费劲儿的给他找这么多书,卫晨还是忍不住想偏了。 第693页 他脸色有些发红,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小声的道:「周小娘子,我,我有未婚妻了的。」 「咦,你才有未婚妻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娶妻生子了呢,你看着跟我六哥差不多一样大呢。不过我六哥也没娶妻,」满宝一时没反应过来,话唠的问,「你未婚妻长得漂亮吗?」 她先看了一下卫晨的脸,道:「你长得还行,你未婚妻应该不会太差吧?」 卫晨反应过来,是他想多了。 而满宝也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她眨了眨眼看向卫晨,直把他看得面红耳赤。 满宝便嘿嘿一笑,解释道:「卫大哥,其实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我二师弟也是在府学读书,巧得很,他也在丙一班。」 卫晨微微瞪大眼睛,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白善。」 「哦,是他呀,我认得他,」卫晨立即恢復了热情,笑道:「他是我们班年纪最小的一个,还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上去的,虽是最后一名,但在我们丙一班也是个名人。」 「是吧,是吧,你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跟我二师弟又这么巧是同窗,那你们是不是也是朋友?」 卫晨去了心结,也开怀起来,笑着点头,「是朋友。」 「那我们一起走吧,我正好去接我二师弟回家。」 卫晨欣然应允,请了满宝上车后才疑惑的看着她,「你看着比白善还小啊,竟然比他还大吗?」 「不呀,我比他小。」 卫晨:「……那怎么叫他师弟?」 「他入门比我晚,」满宝自得的笑道:「我们下面还有一个年纪都比我们大的三师弟呢。」 卫晨:「……尊师真是好雅兴,收的弟子年龄这么巧都是从小到大。」 满宝想了想,还真是。 也幸亏白二郎不够聪明,其实认真说起来,白二郎是他们三个中最早跟着先生读书的,只是不拜入门墙而已。 而她算第二个,白善宝才是最后来的那个。 这么一想,满宝便忍不住抿嘴而乐,一直到府学门口,她脸上依旧收不住笑容,整个人都显得很欢快。 府学刚开学,和卫晨这样书没买齐,或是各种藉口不去上学的大有人在,所以府学门口今日依旧热闹得很。 卫晨特别大方的请满宝进府学去,「你要进去找你师弟吗?」 满宝连连点头,外来的人轻易不能入内的,得有牌子才能进去。 不然就得有牌子的人带着了。 卫晨就用牌子把满宝和童家带进去了,三个人一起抬着两大篮子书去舍监那里。 没怎么干过活儿的卫晨连满宝都不如,累得气喘吁吁的,还忍不住揉了揉手臂。 卫晨很干脆的做甩手掌柜,从里面找出两本书来夹在胳膊底下就道:「童家,你将这些书都规整放好来,我带周小娘子去找课堂。」 童家应了一声「是」。 满宝上次没到舍监这边来过,好奇的看着沿路的风景,这边的草木显然比前头教书的地方多,一路上,科科报了好几次发现未收录植物。 满宝跟着看了好几眼,忍着没伸手去拔。 他们走到课堂外时,刚好钟声响起,卫晨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道:「下学了。」 话音才落,一位先生一脸严肃的拿着一本书从课堂里走出,卫晨连忙站到一边,垂首行礼等他走过。 先生看了他一眼,看到满宝,眉头微皱,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颔首便快步离开。 先生一走,课室里立即热闹起来,有人夹了书出来,但更多的人是留在课室里说话。 满宝走到丙一班后门时,看到的便是白善宝正一个人孤零零的收拾桌子。 满宝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结果还没开始叫呢,白善宝就突然恶狠狠的回过头来,吓得满宝大声的「啊」了一下。 白善宝没想到是满宝,也被吓了一跳,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愣了一下才怒道:「你喊什么这么大声?」 满宝不服气,「你还吓我一跳呢。」 站在一旁的卫晨:……话说你们不是师姐弟吗?一见面就吵架真的好吗? 白善宝皱眉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朋友带我进来的,」满宝这才想起卫晨来,连忙给他们介绍,「卫大哥,这就是我说的,我的师弟,你的同窗,白善。」 又对白善宝道:「这是卫晨,刚我们在书铺认识的。」 卫晨笑着与白善宝行礼,「白兄弟,久仰大名了。」 白善宝看了一下他的笑容,面色和煦了些,也回了一礼,「卫兄有礼了,我师姐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满宝:「我可没有叨扰,我们是互帮互助。」 「没有,没有,是周小娘子助我,我可没有帮到周小娘子什么。」 满宝:「你比我们都大,以后你在府学里多照顾一些我师弟就是帮助了。」 卫晨:「我们是同窗,本就该互帮互助的,不值当周小娘子特意提一提的。」 白善宝见他们你来我往说的热闹,而课室里面的人已经都看过来了,便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道:「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第589章 被孤立 白善好奇的看了卫晨好一会儿,总算是从昨天的记忆里把他给挖出来了,所以他特别好奇,这两个到底是怎么在一天之内交上朋友的? 第694页 不过这不要紧了,要紧的是这位似乎不知道他被学官针对,以至于大多数同窗也都孤立了他。 白善宝转了转眼珠子,很热情的和卫晨招唿,「不知道卫兄是哪里人,我祖籍陇州,是在绵州长大的。」 「那我们同是剑南道的呀,」卫晨也很热情,他昨天入学到现在都没来得及交朋友,除了同舍的一位同窗外,他一个人也不认识。 偏同舍的那位同窗还不是他们丙一班的,所以…… 卫晨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来自隆州,说起来隆州和绵州相距不远呢。」 「嗯,比到绵州近些。」白善宝看他手里带的书,问道:「今天卫兄没来上课是买书去了吗?」 「是呀,还多亏了周小娘子帮忙,不然明天我恐怕还得去找半日才行。」 白善宝咧嘴一笑,道:「其实今日先生也没怎么讲课,只是让我们自己读书和练字,班里也有其他同窗没来上课,而是买书去了,我估计还得有三两天才能正式开课。」 别说,卫晨还真是松了一口气。 白善宝很友好的请他去他们家里做客,道:「家师就曾在府学上过学,于一些事上最了解不过,卫兄若有疑问,不如问家师。」 卫晨心动。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宝,也热情的邀请道:「去吧,去吧,今天容姨肯定做了很多好吃的。」 容姨就是他们家的厨娘。 卫晨更加心动了,他思考了一下后道:「我得去告诉童家一声,不然他找不到我该慌了。」 满宝:「那我们在大门外等你。」 「好。」卫晨应下,转身便快步往舍监去,第一次上门做客,总要带些礼物的。 好在他来益州城时,他爹给他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有些就是专门送礼用的。 之前给学官们送的并没有用完,这会儿正好用上。 满宝跟着白善宝出了府学,大吉已经牵了马车停在路的对面等着。 看到满宝跟着白善宝从府学里出来,他讶异了一下。 俩人和大吉打过招唿就靠在马车边上说话,满宝很不解,「你怎么对卫晨这么热情呀?」 「不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吗?」 「是呀,但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热情呀,」毕竟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别看白善平时也顽皮活泼,但对着外人时,他认生得很,不是必要,他是不会主动说话的。 而且他对生人很戒备,几乎不主动去交朋友,每次开口说话不是满宝带着,就是已经旁观足够长的时间,他认为自己可以说话时才会开口。 但刚才,他竟然没让满宝带着,自己就主动开口跟卫晨交朋友了。 这很不正常啊。 白善宝左右看了看,这才哼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招学官和班里同窗的眼了,他们都不太跟我说话,也就康晓东偶尔会来找我说两句话。」 虽然白善宝是不太喜欢和生人说话,但不喜欢说话,和被人特意针对不与他说话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小时候对这种事可是记忆深刻,那种感觉一出现他就敏锐的感觉到了。 被人孤立和针对,不知道的时候自然没感觉,但一旦知道,心里是肯定不好受的。 所以今天一整天白善宝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如果是小时候,他便是心里再难受,也会憋着,然后回以那些人不屑,再在他们上来找麻烦时打回去。 但这会子,他虽然依旧会回以不屑,却不会再像幼时那么在意,会时刻放在心上,以至于自己惶恐不安,还戾气横生。 本来他是想回去后找先生倾诉的,但刚才看到满宝,再看到卫晨,他一下就改了主意。 不就是孤立吗? 谁怕谁呀? 年中时会有一次考试,年末更是有一场大考,成绩不仅关系着来年的分班,还关系着能否继续留在府学。 若是连着两次大考不及格,那学生便会被赶出府学,回到原籍继续。 白善道:「如今班里愿意与我说话的只有康晓东一人,但我们只是泛泛之交,他不可能为了我就得罪其他人。正好又来了一个卫晨,我只要在班里有两个朋友,其他人就不敢太过欺负我了。」 白善冷笑,「一切等到年中考试再说。」 「那不是小考吗?你要分班得等到年末大考吧?」 「那如果我的成绩名列前茅呢?」白善道:「我都想好了,若我成绩真的好,我就去找兰师叔,该走关系的时候就走关系,我才懒得跟那一群人计较呢。」 满宝鼓掌,「说得好,一群只会玩孤立的智障,我们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那我帮你,」满宝想了想道,「你回头把你们的课表抄下来,我陪着你一起看书,我跟着先生学,查漏补缺,还帮你从书铺里找资料,不信考不过他们。」 白善宝也雄心勃勃,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满宝在他的手掌上拍了一下,大声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卫晨正好和童家出来,见状问道:「你们在干嘛呢?」 「没什么,我们走吧,你们是自己驾着马车走,还是坐我家的?」 「让童家赶着马车跟着吧。」卫晨跟着他们钻进马车里说话。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益州?」卫晨道:「我还提前了七八日进城呢,结果都没租到院子,之前一直住在客栈里。」 第695页 满宝道:「我们提前了一个多月到的,现在康学街的房子这么紧俏?」 卫晨嘆气,「据说是因为今年入学的人比往年多,而且大部分都选择了住在外面,不像往年,外地来的学子大多数都会选择住在舍监的。」 满宝就感嘆,「看来今年新入学的学生都很有钱呀。」 卫晨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不也很有钱吗?」 不然也不会在外头租房子住了,要知道他现在都得住舍监呢。 满宝和白善宝相视一眼,嘿嘿一笑,谦虚道:「我们不算有钱,就是运气好,运气好。」 第590章 做客 随着府学新生入学,康学街一带的房租都有所上涨。 但他们的房主,俞家并没有涨价,依旧是以之前的价格租给他们。 用俞房主的话说,要不是他们,他家的房子就是再低价也租不出去,更别说将来要以合理的价格卖出去了。 好比现在对面的肖家。 现在康学街里的租金涨了不少,还有不少人租不到房子,而肖家人虽在牢里,但也把自家的房子挂到了牙行。 但基本上,人只是稍一打听,便是租金也给压到了一月一两也没人租。 尤其是康学街里租房子的多是读书人,而读书人对自己的名声特别看重。 你要是跟俞家似的只是闹鬼的传闻,租客住进去还能来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而选择住进肖家,哪怕你行的正,坐得直,外人也会揣测你一句是不是与肖家趣味相投。 或是疑他也对隔壁的闫家有兴趣。 卫晨跟着他们到了巷子里,往外一看,贊道:「这个位置不错,闹中取静,最适读书了。咦,这地方好眼熟啊,我来的时候好似听人说过这地方。」 白善宝请他进门,笑道:「这条巷子闹过鬼,所以卫兄可能听过。」 「啊,我想起来了,听说有一户人家为了霸占邻居的房屋,特意装神弄鬼吓人,却被三个孩子给撞破了……」 「你们回来啦——」终于从课业中解脱的白二郎听到白善宝说话的声音就疯了一般的从书房里跑出来,跑到院门口才发现多了一个人,连忙剎住脚步。 白善宝和卫晨介绍,「这是我师弟,白诚,家中行二,这是我们新交的朋友,卫晨,卫郎君。」 卫晨立即笑道:「我父母只有我一子,所以你们叫我卫大就好……」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有些怀疑的看着站在一起的三人,迟疑着问,「那个,传说中发现了肖家闹鬼的那三个孩子……」 「就是我们,」满宝道:「不过传闻有些不实,我们不是孩子了。」 卫晨讪讪一笑,只是也有些好奇,「你们一开始是怎么发现肖家闹鬼的?」 「我们没发现呀,」白善宝微微一笑道:「我们还以为他是真鬼呢,所以想去和他聊一聊,谁知他胆子这么小,自己反倒叫了起来,然后我们就知道他是假的了。」 卫晨:…… 白善宝带着他去拜见庄先生。 庄先生对白善宝如此早的交到朋友,并还把朋友领回家做客表示十足的诧异。 这要是满宝,那是合情合理,善宝嘛…… 庄先生怀疑的在白善的脸上看了又看,一抬头对上卫晨时则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算了,过后再问,现在先招唿好客人再说。 家有厨娘的一大好处就是,他们再也不用为突然上访的客人忧心饭菜不够吃了。 因为她可以随时加菜,除了菜,厨房还有一些小主子们爱吃的点心,不仅白二郎,就是满宝和白善宝也喜欢得很。 厨娘用一天的时间,总算是给厨房里添置了足够的材料,所以她用半个下午的时间做出了些小点心。 客人一来,她便把点心给奉上了。 自来来益州,三人已经很久没吃到厨娘做的点心了。 满宝掐指一算,特别感慨,「一个多月了呀。」 「是呀,一个多月了呀。」白善宝也如此感嘆,然后让了一下卫晨,又奉给先生一块点心,自己便拿了一块心满意足的吃起来。 卫晨尝了一口,笑道:「你家的点心的确好吃,比外头的也不差了。怎么隔了一个多月?」 「我家的厨娘昨日才到呢。」 卫晨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们也才入学呢,看来这厨娘是后来配的。 然后他就被白善家的财大气粗惊到了,心中暗道:就是他家,他爹也没有说给他配一个厨娘带着的,陇州白氏? 卫晨有些尴尬,看来还得去信问一下老爹这陇州白氏。 庄先生对人很和煦,加上经验摆在那儿,虽没刻意打听,但与卫晨说了几句话,问到了家庭,他便猜出了对方的来歷了。 庄先生微微一笑,「原来令尊是隆州卫刺史。」 卫晨没想到他才说他爹的名字他就认出来了,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庄先生认识我父亲?」 庄先生顿了顿后笑道:「见过而已,但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郎君都这么大了。」 卫晨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知道自己大概遇见了父亲的熟人,而他不自知。 庄先生问道:「才入府学,可有不习惯之处吗?」 「那倒没有,学堂也并未正式上课。」 庄先生点头,「是要等几天的,有些学生来此路途遥远,所以带的书不多,不免有许多缺失的,所以这两天算是府学给的整理时间。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焦心,问一下学官今年要教的书,先买这几本就是,剩余的后面再慢慢添置就是……」 第696页 庄先生是在府学做过不少年限的学生的,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了,但学堂是比朝堂还难以改变的顽固,所以哪怕过去了许多年,府学绝大部分没变。 连风景都没怎么变化,更别说其他的东西了。 所以庄先生的经验是很值得听一听的。 而有些经验,庄先生不对白善宝说,是因为想他亲自去经歷一番,但却会对卫晨提一提,用处可能不大,也就提个醒儿而已。 有些东西白善宝还真是第一次听,于是他有些不开心了,等用过晚食,送走卫晨,他便和庄先生抱怨,「先生,你为什么告诉他,却没告诉我各位老学官的喜好?」 庄先生笑问,「告诉你了,你会去讨好那些学官吗?」 白善宝顿了一下后道:「不会。」 「那不就好了?」庄先生笑道:「你性格与他不一样,这些事与你说了也是浪费口舌。对了,怎么想起带朋友回家做客?」 「既是朋友,自然是可以带回家做客的。」 庄先生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才认识半天的朋友吗?」 白善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却没将自己在学堂里被学官针对的事告诉先生。 庄先生也没再问,而是嘆息道:「府学虽还是学堂,但因为已经涉及了官场,所以人情世故都成了学问。虽然比不得朝廷的尔虞我诈,但各种竞争也不少,算是一个小朝堂了。」 第591章 我知道 庄先生道:「你素来高傲,在七里村时,来往皆是纯真之人,在这些方面不免有些欠缺。所以此次入学府学,一开始你会比别人更艰难些,尤其你还比其余学生年纪更小,更引人注目。」 庄先生不傻,何况他现在就只需负责三个弟子,哪怕白善宝已经做得很好了,面上还是带出了一些沉郁。 昨天还好好的,甚至今天早上出门时也是兴奋居多,怎么才出门一天,回来就变了? 他并没有问白善宝府学里发生什么,只是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为师只希望你能记住,你去府学是为了学习。」 庄先生道:「府学每年都有大考,只要你成绩足够好,你不仅可以在甲一班,还可以比同年入学的同学更进一步,甚至直接拿到去考国子监的名额。」 庄先生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白善宝轻轻地道:「这两年府学的好学生很少,听闻去年进京的学子中,只有俩人考上了六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善宝微愣,问道:「益州这么弱,只有俩人考中吗?」 「往年,整个剑南道,每年应当有不少于二十人考中,而其中至少有十人出自益州府学……」庄先生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了。 白善宝眼睛大亮,明白过来。 现在的录取人数竟然直接掉到了二人,先不管节度使和刺史府怎么想,府学那里肯定是很难过的。 所以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针对呢,只要他成绩足够好…… 想到那些针对他的人,白善宝冷笑一声。 庄先生回过头来看他,见他明白了,便微微一笑,挥手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去洗漱吧,一会儿你们还要去洗衣裳呢。」 夕阳坠下的时候,周立君收了衣服和他们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这会儿也只有他们会来河边洗衣服了,他们非常自在的一人占了一块石头,然后一边刷洗衣服,一边聊天。 白二郎特别羡慕满宝:「你今天出门大半天,先生竟问也不问一声,我何时才能像你一样?」 满宝:「那可难了,首先你得自律,然后你得读书好,最后你还得是个娘子。」 白二郎哼了一声,将他手中的衣服丢到水里搅了搅后拖起来捶打。 白善宝则扭头和满宝说刚刚先生和他说的话,道:「也不知道府学的先生们水平如何,要不晚上我们自己先预习一下课本?」 满宝点头,「也好。」 周立君默默地在一旁洗衣服,有些话,她听明白了,但有些话,她又不是很明白。 果然小姑说得对,多读书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不至于连一些话都听不懂。 比如,她就不知道,为什么白善少爷一说去年府学入京考试录取的只有俩人时,小姑那么兴奋和高兴。 周立君忍不住扭头和她小姑说话,「小姑,我也想看书。」 「没问题,我的书这次都带来了,你想看什么书?」 「小姑觉得我应该看什么书?」 满宝想了想道:「要不你看史书吧,先从《春秋》看起?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先生。」 周立君头疼,「小姑,《春秋》好难的。」 满宝从不吃独食,对书籍也一样,所以她房间里的书是任由他们翻看的。 从学堂里毕业后,大头他们是不再翻书,最多偶尔在三头他们背书时跟着念几句。 而二丫是看过满宝书房里的那些书的,但没有一本是她喜欢看的。 和朗朗上口的《千字文》,比较容易好理解,又有故事性的《论语》或和优美的《诗经》不同,满宝房间里剩余的书都很不好读。 便是周立君算是有毅力的了,通常也看不下两页就坐不住了。 满宝理解她的感受,道:「我看过的书,我都给断好句了,很好读的,你要想看白话的,那就只有游记、话本一类的合适了。」 第697页 满宝的目光便忍不住扫向白善宝和白二郎,想了想,觉得看游记也挺不错的,话本也很好看。 于是悄声和周立君道:「我没买过游记和话本,但他们两个有,回头我帮你借来。」 周立君不明白,既然是借书,为什么这会子不借? 四人说着话,总算在天彻底黑下来前把衣服洗好了,然后踢踢踏踏的抱着木盆回家。 等把衣服晾好,满宝就钻去找白二郎。 白二郎紧张的道:「我没有,你别问我!」 刚才在河边,虽然她和周立君说的是悄悄话,但大家离的又不是很远,白二郎自然也听到了。 所以都不等满宝开口,他就先拒绝了。 满宝才不信呢,「你肯定藏有,有书不分享,还是不是朋友了?」 「我的书还都是我爹让你四哥给我带来的,你觉着我爹会把游记、话本这些东西给我吗?」 「你之前随身的行李中有。」 白二郎:「没有!」 满宝捏着拳头看他。 白二郎心虚道:「那,那些书不是小娘子该看的。」 「才怪呢,你的话本我都看过了。」 白二郎:……所以先生削他了呀。 「你给不给,不给我去找先生了。」 白二郎气愤,「你个叛徒,你去书铺的时候也会找杂书看!」 「先生知道。」 白二郎:…… 运了运气,白二郎还是趴到地上,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打开来,里面全是衣服,他伸手在衣服里摸了摸,摸出一本书,看了一眼后又塞回去,继续摸…… 满宝很好奇的探头看,虽然他的动作快,却还是没有她的眼睛快。 「春满天下?这本书我是没有看过,给我看看?」 白二郎啪的一下关上箱子,瞪大眼睛道:「还要不要了,要是想要就退到一边去,我只能给你一本书。」 满宝便略略往后退了一步,摊手道:「好吧。」 白二郎见她看不到这边了,便又打开箱子埋头找起来,找出一本,又塞回去,找出一本,再塞回去…… 满宝:…… 不仅满宝无语,趴在窗口往里探头的白善宝都无语了,他好奇的伸长脖子往里看,发现什么都看不到,不知不觉间便爬到了窗台上,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满宝无聊的转着头,突然看到窗口上的人,吓得后退了一步,差点叫出声来。 第592章 读史 白善宝「嘘」了一声,让她不要惊动白二郎。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正埋头在箱子里的白二郎,走到窗台边上,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走门,走窗口?」 白善宝幽幽地道:「你们也没叫我呀。」 满宝:「可这是你的房间呀,你回你的房间还要我们叫呀。」 白善宝顿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哦,今天白二郎搬到他房间里来了,这是他的房间啊。 白善宝看了一眼满宝,转身爬出去,然后背着手从门口进屋,绕过屏风进来。 满宝:「你直接跳下来就好,干嘛还非得爬出去,再从门进来?」 「因为他傻。」白二郎终于找到了那本书,正幽幽地站在他们俩人身后。 白善宝毫不客气的对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才傻呢,这也是我的房间,我当然要光明正大的走进来。」 他伸手从白二郎手里将书抽过来,翻了翻后瞪眼,「讲鬼怪的?」 「没错,怕了吧,小娘子们可不适合看这样的书。」 满宝抽过翻了一下,「还好吧,我先看一看。」 白善宝一听,不乐意了,立即从她手里将书抽掉了,「说好了要陪我一起念书的,你怎么能看杂书呢?」 「消遣一下而已,又不会占掉学习的时间。」 「我信你才怪,」白善宝道:「上次你看那本《陈州游记》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你连看三天,连作业都是抄我的。不行,在我年中考试前,你不许看杂书。」 满宝:「……」 白善宝翻了翻,果断道:「这本还是先给白二郎收着吧,我那里有几本看过的游记,先给周立君看那个。」 白二郎立即把书抢回去,连连点头,先生也是不给他们看志怪话本的,说是会移了性情。 周立君一看就不是很会掩饰的人,万一被先生看到书,他肯定会想到是他们这几个搞的鬼。到时候一问就知道了。 白二郎自觉自己的课业已经够重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加重一些。 满宝恋恋不捨的看了一眼白二郎的书,然后推着白善宝去找书,「给我看看,你的游记是什么样的?」 白善宝嘿嘿一笑,带着她绕过屏风,又绕过屏风,他直接掀开被子,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本书给她。 满宝只看了一眼便失望了,这两本游记她都看过了,其中便有《陈州游记》,虽然写得不错,但已经看过一遍的内容,再仔细的看一遍不免无聊,偶尔时间空闲倒是可以翻一翻。 但她没有空闲的时间啊,她晚上还得去系统里的教学室里上课,白天偶尔还要翻一下从系统里带出来的医书,实在是忙碌得很。 忙到很难对一本已经看过的游记再看一遍。 满宝嘆息一声,拿了书失落的道:「好吧,我把书拿过去给她。」 第698页 满宝将游记交给周立君,道:「你先看游记,等以后觉着能看下史书了,还是应该看一些史书的。」 周立君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看史书?我记得小姑学完《诗经》要学的是《大学》吧。」 「因为有句话叫『以古为鑑』,以史为镜,不仅可以知兴替,还能知荣辱,思得失,我知道你,你读书不为其他,就为了不落于人后,所以史书是必读的。」 周立君微愣,然后一把抱住满宝,大唿道:「小姑你太好了。」 她眼眶微微有些红,将头埋在满宝的脖子里,老半天才抬起头,一脸严肃的问,「小姑,你说我以后能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吗?」 满宝问:「多厉害?」 「就是,」周立君想了想道:「有很多钱吧,自己挣的。」 满宝苦恼的问,「怎么挣呀?」 周立君摇头,「我想做帐房先生,我在县城的时候打听过了,一般铺子里的帐房先生,一个月最少也有一两银子呢。」 在来前,她就想过这一点儿了,她道:「我想找一找,看有没有铺子愿意招我做学徒。」 满宝问:「万一遇着坏人怎么办?」 「所以我要找一些是女人在管着的铺子,明天就去找。」周立君攥紧了手中的书道:「可我觉得我不是很厉害,我怕别人不肯用我。」 她觉得,她要是有小姑那么厉害,那成功性肯定更高一些。 周立君惋惜的看了小姑一眼,顺口问道:「小姑,等你长大了,你想做什么挣钱?」 满宝想了想道:「做大夫?」 「大夫更不好做吧,小姑你现在也只给我们家里人和村里人开过方子……」大部分人还是不用的。 满宝便挠了挠脑袋道:「等我再厉害一点儿,我就出去试着给人看病。」 周立君,「大夫也都是男的。」 姑侄两个一起嘆了一口气,真是的,为什么外头做事的都定了是男子呢? 时间已经不早了,俩人悲伤的时间也只一会儿,然后周立君就开始心疼油灯,将书收好后道:「我明天再看。」 满宝也要回自己那边去系统里上课了。 两张床中间隔着两张屏风和一个小外室,私密得很,满宝躺到床上,将蚊帐放下来,便进入系统的教学室里上课。 或许是因为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也有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没有心事,满宝上完课后出来,躺在床上想要在脑海中复习一下才学的医术,却才开了一个头就睡着了。 隔壁的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是一沾枕头就睡。 这一点儿连白善宝自己都惊讶了,他以为白天这么生气,自己今晚会失眠呢。 谁知道竟会睡得这么好。 第二天他准时醒来,一出门,便见满宝也打着哈欠出门,俩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打了个招唿,一起拎了木盆去打水洗脸。 满宝道:「那我今儿去书铺里买书,回来就开始预习课本了。」 「好,」白善宝顿了顿问,「你有钱吗?要不要我出一些?毕竟是陪我读书。」 满宝摇头,「不用啦,书是给我自己读的,又不是给你学的,我看了一下你的书单,有些书先生也是要教的,本来也要买的。而且,」 满宝自信的抬着下巴道:「我怎么会没有钱呢?」 第593章 起床啦 白善宝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擦脸擦手,将水泼到她的那些花花草草里,这才道:「你再有钱也没我有钱。」 满宝哼了一声,也将盆中的水泼了,然后转身回房。 白善宝将头髮都梳好了,发现对面的白二郎还在赖床,忍不住去敲了敲他的屏风,「太阳要出来了,再不起,先生要拿棍子来了。」 白二郎翻了个身,慢腾腾的钻了钻,直接钻到被子里去,假装自己没听见。 满宝路过,闻言便顺手从柴垛里抽出一根木柴来,悄咪咪的潜伏到窗外,伸手去推他的窗户。 出门的白善宝看见了,立刻又转回去,悄咪咪的给她把窗户打开,然后就轻咳一声状似无事的走出门去。 满宝将棍子伸进去,瞅准了鼓起的地方就抽了一下,结果被子动了一下,然后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满宝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棍子,就忍不住改抽为桶,捅了捅,没动静,又捅了捅。 白善宝见她半天不成功,就忍不住帮她推了一把棍子,然后一直在床上挪来挪去的白二郎怒了,一下就掀开被子坐起来,吼道:「白善你够了啊——」 他见床头没有白善宝,便顺着棍子扭头怒目看向窗外,然后表情忍不住一滞,他小声且心虚的叫了一声,「先生……」 庄先生看了一下手里的棍子,又看了一眼白二郎,收回了棍子道:「都快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吗?」 白二郎小声的「哦」了一声,掀开被子起床。 庄先生伸手帮他将窗户关上,这才看向低着头站在一旁的两个弟子,用棍子点了点他们道:「调皮,既然这么有精力,那今天就罚你们多写五张大字。」 白善宝&满宝:……好忙啊! 但俩人不敢反抗,低头应下了。 庄先生便顺手将木棍给了一旁的大吉,背着手走了。 白善宝和满宝唿出了一口气,俩人对视一眼,立即散开,该准备上学的准备上学,该准备早课的准备早课了。 第699页 白二郎穿好衣服,打着哈欠走出屏风,看到白善宝便没精打采的道:「刚才我还以为是你打我呢,谁知竟然是先生,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白善宝:「……我明天一定叫你。」 白二郎唉声嘆气的点头,「好吧。」 「你昨晚要是少看一些话本,早睡一些,今天早上也不会起不来了。」 白二郎便心虚的往外看了一眼,这才道:「你小声点儿,可别让先生听见了。」 「我昨晚临睡前往外看了一眼,正房的灯还亮着呢,所以先生肯定也知道你的灯亮着,你以为先生不知道你夜里看话本吗?」 白二郎苦着一张脸,「跟先生住在一起就是不好,什么事都瞒不过。唉,现在想想,我大哥竟比我还好些。」 「大堂哥今年要去京城试一试六学了吧?」 「我不知道啊。」 白善宝鄙视他,「你能知道什么呀,那可是你亲大哥,你也太不上心了些吧?」 白二郎沉思着没说话。 白善宝用过早饭,接过容姨准备的一袋点心便坐上车去府学了。 大吉将人送到门口,问道:「少爷,要不要我找个办法进去照顾您?」 白善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笑道:「不必如此,他们虽不好,但这是在府学内,他们还没胆子动手打我。」 大吉依旧有些担心,少爷从不说,但他和满小姐的话,以及和庄先生的话他都听到了,这才知道自家少爷在府学被针对的事。 他别的都不怕,就怕他们在府学里发生冲突自家少爷吃亏。 他年纪可不大,跟人打架很吃亏的。 白善宝走下马车,对大吉点了点头道:「不必担心,这件事也不需告诉祖母,我自有办法解决。」 白善宝解决的办法就是也拉帮结派,他不需要太多,只需班里有两个人站他这边就好。 白善宝带上自己的书篮,到了课室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住在府学里的卫晨来得比他还晚些。 卫晨习惯性的从后门入,一进门看到白善宝便笑着打了一个招唿,「白大郎,你来得可真够早的。」 白善宝脸上的笑容就僵住,歪着头问,「白大郎?」 「是啊,」卫晨一点儿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道:「你昨儿不是说了你是独子吗?那跟我一样啊。」 但白善宝不太习惯这个称唿,在他的记忆中,一般是他堂哥才这样被称唿的,「你还是叫我白善吧。」 「那也太见外了,还是叫白大郎的好。」好歹是上门做过客,吃过人家一顿饭的朋友,卫晨很自来熟,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咱不都是朋友了吗?」 白善便从袖子里摸出一袋点心,放在他手里道:「喏,朋友,这是给你的点心,回你的座位上去吧,我要读早课了。」 这朋友话可真多。 卫晨看着手心里的点心非常的高兴,「没想到白兄弟你还想着我,多谢,多谢,正好我早食没吃呢。」 白善宝疑惑,「不吃早食不会伤胃吗?」 「哎呀,偶尔不吃也没事的,」卫晨挥手不在意的道:「今儿不是起晚了吗,午食我们早一点儿去吃就是了。」 白善宝从没有过不吃早食的经歷,从他懂事起,祖母便教导他,便是遇上天大的事,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作践,所以一日三餐是必须吃的。 他最多是把点心当正餐吃,可惜每次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被骂一顿,然后被罚好几天不能吃点心。 卫晨拿了点心回自己的位置,课室里的学生似有似无的看向他们,康晓东正好从门外进来,和众人打了招唿,也和白善宝打了一个招唿,然后就在卫晨的前桌坐下。 他吸了吸鼻子,扭头去看卫晨手里的点心,小声问,「卫兄这点心是从府学的食堂拿的?可真香呀。」 「不是,是白大郎家里做的。」 康晓东一呆,「白大郎?」 卫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是白善啊,我看你刚才和他打招唿,应该是熟识的吧?」 第594章 嫉妒呢 康晓东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又摇头,想想他应该是班里和白善最熟的人,于是又点头。 卫晨见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便道:「你落枕了?」 康晓东无语了一下,然后便看了一下周围的同窗,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跟白……兄弟这么熟?」 虽然才认识两天,但康晓东对白善的高傲已经有充分的理解了,那是真的高傲呀。 管他们班的学官第一节 课上便讽刺了他一顿,结果白善在自我介绍时便反讽了回去,分毫不让,直接把学官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 然后班里有同窗带头孤立他,甚至暗暗捉弄他,换成别的十二岁的小男孩,不,甚至是别的成年同窗恐怕都要惶恐,他却不。 整个人就跟扎了满身的刺猬一样扎了回去,反正昨天一番明争暗斗,双方谁都没讨到好。 虽然没闹到学官那里去,但班里的同窗也都知道坐在后头那年纪最小的小男孩不是好惹的。 整个班里,能跟白善说得上话的也就康晓东一个人了,那还是因为前天入学时他们就认识的。 不过康晓东本人是很佩服白善的,虽然他是最后一名考上的,但说实话,他是看过他的卷子的。 第700页 实在是因为他是第一百四十六名,俩人名次差不多,他将排在他后面的人的卷子全看了一遍。 哪怕他有私心,也不得不承认,白善的卷子整体上是比他的好的,如果不是最后一提,他狂妄的反问起考官们来,他进乙三班都是可以的。 也是因此,昨天那么多人针对白善,他才会站出来劝了一下,因为他觉得,这小孩儿虽狂妄了些,但人家有本事呀。 而且他又不是对着他们这群学生狂妄,人家是对着考官和学官狂妄,他们在这里瞎凑什么热闹? 他自以为他是班里跟白善最熟的人了,可这会儿看着卫晨手里的点心,他有些不确定了。 和康晓东一起竖起耳朵的人不少,大家也都想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卫晨觉得气氛有些怪,他拿着手中的点心问道:「怎么了?我们不是同窗吗?所以昨天我去白兄弟家做客了。」 康晓东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有一种,他请了他,却没有请我的忧伤和不忿。 白善宝不管他们,他将自己的书和笔墨纸砚一一摆出来,然后便翻开了第一本书,开始读第一遍,然后试着断句。 而此时,满宝也刚把昨日学了的课文读一遍,又写好了早上该写的大字,将它们都收到了一边,然后便看向庄先生,「先生,现在书铺开门了,我去买两本书。」 庄先生看了她一会儿,微微颔首道:「你去吧,早去早回。」 满宝应了一声,周立君跟着她一起去,「小姑,是这儿的书比较贵,还是县城的比较贵?」 这个满宝还真没想过,不过她现在回想了一下,道:「常用的书好似都是一样的价钱,不常用的书,一些杂书好似是县城的比较贵。」 「不过贵并不是最要紧的,反正书一直都是贵的,」满宝道:「关键的是,县城的书很少,我来了府城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书竟然有这么多。」 周立君:「很多吗?」 满宝肯定的点头,「非常的多!」 然后没多久周立君就看到了益州城的书铺,那可真是……庞大啊。 满宝道:「这还只是其中的一家,益州城里这样的书铺一共有四家。我只去过两家。」 因为另外两家都离这儿有些远,满宝至今没能逛到那些地方去。 府学今年要教的书很常见,《周易》,《春秋》和《礼记》是其中最重要的课程,除此外还有《尚书》和《中庸》。 不过《中庸》和《春秋》满宝他们已经和庄先生上过了,这两本书她都抄有,这次主要来买的是《尚书》等三本,以及其他在课表上,却占比重很小的书。 虽然占比小,但也是要学的。 满宝昨天刚帮卫晨找过,对它们的位置熟得很,一进书铺便直奔书架,不一会儿就把她缺的几本书给找齐了。 小伙计看得一愣一愣的。 大早上的,书铺刚开门,铺子里还没人呢,满宝一进来就买好几本书,彼此还那么熟了,小伙计忍不住问她,「你该不会在倒卖书籍吧?」 满宝:「……从这儿原价进,再高价卖出去?谁那么傻缺的跟我买啊,除非你算我便宜点儿。」 小伙计立即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不过你买这么多书干什么?」 「这次才是我买的,前两次都是帮人找的。」满宝说到这儿一顿,问道:「对啊,我这干的就是你的活儿啊,我帮你们书铺卖书,你们不应该给我些优惠吗?」 小伙计没料到她脸皮这么厚,下意识的看向掌柜。 掌柜的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小娘子的确帮了我们不老少,这样吧,我送你一刀纸怎么样?」 满宝看了眼掌柜拿出来的纸,稍稍有些惋惜,她最不缺的就是纸了。 系统商城里的纸张,物美价廉,花的还是积分,所以她用纸从不心疼。 不过好歹是送的,继承了老周头优良品质的满宝觉得不要白不要,于是笑眯眯的接下了,嘴巴特别甜的道谢。 满宝付了钱,将书和纸一块儿放在书篮里提上。 周立君接过书篮,心里也很高兴,「虽然书很贵,但白得了一刀纸呢。」 满宝喜滋滋的点头,「你的字也应该练起来,这些纸就给你练字吧,对了,下次四哥再回家,该让他带一些回去给大头他们,我不在家,他们肯定不捨得花钱买纸练字,那狗爬一样的字,唉~~」 周立君的字也是狗爬,没办法,前些年他们一直是用木棍在地上练字的,突然换上了软趴趴的毛笔,很不习惯啊。 虽然练了两年,但字也是勉强能看而已,反正称不上好。 周立君在家时,虽然知道读书好,但还是会更习惯的跟着大姐一起进进出出的忙活,闲的时候会出门去玩儿,去山上,去河边,去找小伙伴们一起玩儿。 但到了益州城,先生在书房里坐着,小姑在读书,白家的两位少爷在读书,她虽然偶尔会静不住的想要到院子里摸一摸,转一转,但最后还是会拿着书静下心来看一看。 下午则会出去逛,她一时也不敢走太远,就在康学街附近找一找有没有人家找帐房。 第595章 尚书 满宝将新买的《尚书》那出来,先磕磕巴巴的看了第一篇,这才摊开纸笔,试着断一下句子。 第701页 结果她才拿起笔,厨娘便在书房外道:「先生,该用午食了。」 满宝觉得《尚书》太难了,用过了午食,她捧着书又看了一遍,这才试着断第一句。 白二郎已经收了桌子午睡去了,周四郎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周立君也出门去了。 庄先生走到满宝身后,看着她断了两句,微微颔首。 他没有打扰满宝,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午休。 满宝中午只趴在桌子上靠了一刻多钟,然后就去院子里打了一盆冷水洗脸,便又精神抖擞的回到了书房。 庄先生并没有让她一个人学习,因此下午也把自己的《尚书》给带到了书房,给白二郎布置了课业让他预习后,他便开始教满宝正确的句读。 她自己断的句,大部分都是对的,但总有不对的。 庄先生将第一篇课文念了一遍,满宝则拿着笔直接在书上画上句读。 庄先生低头看了一眼,他早就发现了,满宝用来句读的符号要比现有的丰富许多。 除了常用的「。」「、」和「?」外,还有他从未在其他书上看到的「,」和「:」等,她更小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脑子不够用,在他念时来不及用上这些句读,最喜欢的是用斜槓来分。 庄先生也已经习惯了她的这些句读符号,他并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自己都有自己区分句读的独特符号,不过看得久了,也有可能是因为白善和白二也都跟她学了这样的句读符号,让他也有种她的句读符号更适合的感觉。 庄先生等她把句子都断好后才道:「《尚书》与其他的书不太一样。」 满宝抬起头看他。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其实《尚书》也算史书,常有人说,今《尚书》是假的。」 「啊?」满宝瞪大了眼。 庄先生见了便一笑,伸手想要拍她的脑袋,但想到弟子年纪不小了,便又收回了手,笑道:「《尚书》传说为《三坟五典》的遗留之作,为汉时伏生传下来的,但后来鲁恭王在拆除孔子故居的一段墙壁时,发现了另一部《尚书》。」 不仅满宝听呆了,就是一旁正写字的白二郎都听住了,忍不住抬起头来。 庄先生见了,眼中闪过笑意,笑道:「所以世人将前者称为《今文尚书》,后者称为《古文尚书》。」 庄先生眼中的笑意慢慢消失,嘆息道:「可惜后来战乱,魏后,今古文《尚书》全都散失了。」 满宝便忍不住低头看着手中的《尚书》,「那这个……」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道:「这是后人收拢散落的文章后重新编就的。」 满宝看着先生的脸色,疑惑的眨眨眼,问道:「先生不信吗?」 庄先生沉默许久,久到满宝脖子都快僵了,他才嘆出一口气,幽幽地道:「为师查过不少典籍,发现有些史家怀疑此《尚书》是后人杜撰,真正的《尚书》已全部遗失。奈何为师人微力薄,所能观阅的书有限,所以并不难下定论。」 满宝低头看着手中的书,问道:「那我们还有学习《尚书》的必要吗?」 「当然有,」庄先生笑道:「史料不能单以真假来论之,因为……」 庄先生皱了皱眉,发现不太好教,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贴切的例子,示意她提笔记录,「今儿你写下『早食偏平鸡子三个』这样的话,然后将纸张封存,千百年后,有后人将其取出,这史料算真吗?」 满宝想了想道:「算吧,这不是伪造,的确是我这个古人写下的。」 庄先生颔首,「那今儿可吃了三个鸡蛋,那三个鸡蛋还是偏平的?」 满宝摇头。 「所以你看,这史料是真,还是假?」 满宝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了。 庄先生便笑道:「这些古书也是一样的,在流传的时候,它们会被后人修改,增广,比如《水经注》,这是很成功的增广及修改;也会被改换文字,名存实亡……」 「而这《尚书》,因我等能力有限,所得甚少,它是什么样的情况,谁也不知道,但这本书一直被人学习,就说明它有学习的价值。」庄先生道:「《尚书》所记颇封,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十六个字。」 庄先生一字一顿的念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为为君之道。」 白二郎念了两遍,发现有些难以理解,便叫道:「先生,这和你以前说的为君之道有点儿不同呀?」 满宝正在回味呢,闻言反手拍了一下他脑袋,道:「真笨,此君非彼君,这说的是当皇帝的道儿。」 白二郎瞪眼,瞬间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后小声问,「先生,我们学这个没问题吗?」 庄先生满腹的感慨一下就散了,他无言的看着三徒弟道:「能有什么问题?难道学了《尚书》你就要去当皇帝吗?」 满宝嘻嘻的笑,道:「让你学《尚书》是让你规谏皇帝的行为,当好一个臣子的。」 庄先生微微点头,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低头看满宝,「你果然这么想的?」 「是呀,而且读了能知道很多道理,先生,你开始教我吧。」 庄先生便道:「于《尚书》,为师也没怎么学习过,所以只能略教你一教,回头善宝从府学回来了,你可以问问教他《尚书》的是谁,你们二人互相学习一番。」 第702页 满宝应下。 庄先生便给满宝讲了第一篇课文的释义,然后便让她自己学习,他先出门去泡茶吃点心去了。 白二郎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用书戳了戳满宝问,「善宝在府学里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咦?你怎么知道?」 白二郎撇了撇嘴道:「你昨天早上还嚷着以后下午要专心医术呢,结果今天就抱着一本《尚书》啃。」 他道:「被欺负了,光看书有什么用啊,我们带上周四哥和大吉,把那个几人套了麻袋打一顿呗。」 「这样不好吧,毕竟人家没动手。」满宝道:「最起码得等他们先动手。」 「干嘛要等人家先动手,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先下手为强吗?」 「我知道啊,但我们头上还有衙门呢,你打了人被抓住了怎么办?所以这先出手和后出手是不一样的知道吗?」 第596章 针对 白二郎表示不知道。 被欺负了就打回去呗,他在七里村就是这么干的,也没人敢去他家告状,更别说去找衙门了。 但他也知道这儿不同七里村,只是很疑惑,「被打了这么丢脸的事,他们真的会去告衙门吗?」 满宝:「反正我会去。」 白二郎就撇了撇嘴,「小人。」 满宝啪的一声打过去,瞪眼道:「再说一遍!」 白二郎气坏了,「你现在就打人,我也要去告衙门。」 满宝:「小人!」 满宝决定不跟小人一起看书了,于是收了《尚书》,拿了一本医书到院子里去背。 府学下学后,白善宝便直接回来了,并不在学堂里久留。 回到家,他便一边拿出课本,一边抱怨道:「先生们只让我们自己先背书,并不讲课,《尚书》很难,我看了半天,也只断出两篇来,也不知是对是错,倒是重新看了一下《春秋》,略有所得。」 满宝便也拿出了自己的课本,道:「《尚书》第一篇我已经读顺了,我打算明日背下。」 白善宝扯过她的课本,先照着改了句读,这才去看她的笔记。 俩人一边读书一边讨论,你懂我不懂的问一问,彼此都不懂或不确定的则记下来,打算一会儿去请问先生。 庄先生人就在家里,可以随时请教。 这一刻,白善宝觉得,其实在家与庄先生读书也不错,实没必要去府学里。 这么一想,白善宝便更想回家了,每天在府学里不是复习一下以前学过的课文,就是练字,剩余的时间才预习一下,回去再和满宝一起学习,并没有和其他学生一样费力的非要把课文背下来。 就这样过了三日,府学慢慢安静下来,学官们将所有的学生集中在一起宣读了一遍府学的规矩。 上课期间,学生不可随意进出府学,也不能随意带人进出府学,以后再有亲眷来府学,进出都得登记。 若在上课期间外出,须得两名以上先生的签字才行。 在宣读规矩之后,整个府学开始进入正式的教学模式。 白善宝第一堂课上的就是《尚书》,教他的是那个他很讨厌,对方也很讨厌他的学官。 他上课速度可比庄先生要快多了,第一堂课,他直接快速的读了一遍课文,就算是给了句读,至于这句子为何这么断,他并没有解释,也没有给学生发问的时间。 他直接道:「如今句读已给,明日之前你们要把这篇课文背下来,明日我讲释义。」 白善宝:…… 庄先生从来都是先讲了释义才让他们背书的,府学这儿正好反着来了。 好在其他的先生并不都这样,比如教《春秋》的那位先生,他上课就好比讲故事一样,其中有些故事他都没听庄先生说起过,所以白善虽已学过《春秋》,再学的时候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最后《春秋》的先生也要求他们要把课文背下来,同样是明天之前。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白善宝领回来四个「明天之前背下」的作业,他一脸庆幸的对满宝道:「幸亏这三天我们提前学了,也提前背了,要不然明儿我一定背不下。」 满宝眨眨眼,「你说,明天先生们会不会都点你起来背书?」 白善宝:「……我们班二十个人呢,我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这个谁知道呢?」 白善宝还真就这么倒霉,也不知道那些先生是单纯的对他感兴趣,还是因为那个总针对他的学官,反正,每一个上课时点了站起来背书的第一个人必是白善宝。 白善宝本来还可有可无,等到第三次被点明叫起来时,他心中便忍不住升腾起一团火,然后便斗志昂扬的抬高了下巴,抑扬顿挫的将课本背出了花来。 想看他的笑话吗? 下辈子做梦去吧。 教他们《春秋》的翟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白善半响,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最后一节课是主管他们班的和学官的课,他一进门便面无表情的道:「抽查昨日布置的课业,白善,你起来背一下昨日教你的文章。」 丙一班剩余十九名同学齐刷刷的扭头看向后面,面上是止不住的同情和幸灾乐祸。 其实被叫起来的同学不少,但能够四次都被叫起来的学生,目前只有白善一人。 毕竟每个先生随手点的学生名字不可能每次都一样吧? 第703页 白善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课本合起来,然后便目视学官开始背诵,才背了一小半,和学官突然打断他道:「解释一下你才背的那一句。」 白善顿了一下,将释义背出。 和学官紧皱眉头,没有质疑,微微点了点下巴,让他继续往下背。 白善被打断了,沉默了一下才连起来继续往下背。 中途又被和学官打断了两次才算把课文完全的背下来。 和学官面无表情的道:「一天和一个晚上的时间,背得磕磕绊绊的,你们来府学,若不想认真读书,那就趁早离开,别在这儿浪费朝廷的米粮。」 除了白善,其余学生都低下了头,心里很发虚,就这样还被骂,那轮到他们还不得被骂死? 轮到他们还真没被骂,因为和学官没再打断接下来学生的背诵,便是学生在背诵时磕巴了一下,他也只是皱皱眉头,没有说什么。 大家提着心上完了《尚书》,等和学官走了才长出一口气,立即收了东西要下学。 「还是找个地方将课文背熟了吧,我觉着明日还得抽查。」 白善宝沉着脸也将自己的东西收好,放到书篮里,啪的一下盖上书篮,提了就走。 卫晨连忙抱了自己的书篮追上去,问道:「等一等啊白大,你是不是得罪先生们了?」 白善宝冷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哎,你慢一点儿啊,得罪了先生可了不得,你得想办法解决吧,不然每日先生都针对你可怎么……翟先生好!」卫晨紧急剎住了脚步,一脸讨好的看着翟永笑。 翟先生摸了摸花白的鬍子,对他点了点头,问道:「卫晨啊,今日好像没叫你起来背诵,你的《春秋》背得怎么样了?」 卫晨立即抱着书篮转身熘走,「翟先生,我已经背下了,不过我觉着我应该背得再熟一些,我背书去了。」 他给了白善一个安慰的眼神,小声道:「你好自为之啊。」 第597章 原因 白善不情不愿的给翟先生行了一礼。 翟先生见了,摸着花白鬍子笑问,「怎么,恼我叫你起来回答问题?」 「学生不敢。」 翟先生看着他脸色的表情,心中好笑,果然够傲的。 他招了手,示意白善和他一起走。 「兰仲成领了任务去梓州,怕得过了端午才回来。」 白善微讶,没想到翟先生会跟他说这个。 翟先生看着他笑了笑道:「知道我们为何喜欢点你回答问题吗?」 白善郁闷道:「因为不喜欢我?」 翟先生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走着道:「和庆平是为什么我等管不了,我点你却是因为你的卷子。」 和庆平就是他们丙一班的学官。 翟先生毫不避讳的道:「你的卷子我便是审卷的学官之一,我以为你虽少年轻狂,但居于末尾却委屈了些。」 那你还针对我? 念头一闪而过,白善却反应了过来,脚步忍不住一顿。 不一定是在针对他,而是因为欣赏他? 白善瞪大眼睛看他。 翟先生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见他瞪着圆熘熘的眼睛便忍不住笑道:「我是甲三班的学官,这样,你若是能在年末大考中考入前一百名,我就将你编入甲三班如何?」 一个班二十个人,只有前六十名才能进入甲三班,所以翟先生觉得他这个条件已经是很爱才了。 但白善不这么觉得。 他皱了皱眉问道:「能不能换成年中考?」 翟先生挑了挑眉,「那可就难了,一般只有年末考后才能分班的。」 「那我若是能在年中考中考入前六十名呢?」 「你倒是自信,」翟先生摇了摇头笑道:「虽然你是不错,但人外有人,此次府学考试的前一百名可都不差。」 白善认真的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努力的。」 翟先生想了想,点头道:「也行,只要你能考入前六十名,就算是第六十名,你也能光明正大的进来。」 白善便雄心燃起,脸上忍不住绽开灿烂的笑容,他提着书篮就要蹦起来跑回去告诉先生他们这一大好消息。 但才起步就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问道:「翟先生,你真的不知道和学官为什么针对我吗?」 翟先生但笑不语。 白善一看就知道他问不出什么来了,也不再问,行了一礼后就高兴的退下。 他不告诉他,他终有一天也会知道的。 庄先生知道了翟先生的这个承诺后,也觉得白善换一个环境学习恐怕会更好,便也抓紧了对他的教导。 而府学这边的学习,白善也慢慢步入正轨。 正如庄先生所说,府学的这些先生,学识并不弱于他,尤其是他们与庄先生相比,更有专精。 比如翟先生,他主要教的就是《春秋》《汉书》等史书,于歷史特别的精通,哪怕白善已经学过《春秋》,再学一遍也是受益匪浅。 他讲的课和庄先生讲的课有些许不一样,而其他先生亦是如此。 就是白善很讨厌的和学官,他对《尚书》的研究也要更透彻,虽然他的教学方式让白善很讨厌,让丙一班的学生叫苦不迭。 但不可否认,听了他的课后,白善宝再将自己存在的疑问拿回去与庄先生解答,他所能得到的要比同班的同学多得多。 第704页 同样的,满宝也从白善的笔记中学到了许多。 俩人互相学习,再有庄先生在一旁辅导,进度是突飞勐进,尤其是白善。 从正式上课的第一天起,他就遥遥领先于同班的同学。 课下,大家孤立他,暗暗议论讽刺他,但课上,他就是能碾压所有人。 不论是在翟先生等先生的课堂上,还是在总是故意针对他的和学官的课上,他总能耀眼得让人牙痒痒。 然后,竟然就有人脱离了孤立他的队伍,通过康晓东和卫晨跟白善搭上了话。 但是白善依然高傲得不太想搭理他们,主要是他记仇。 虽然双方没发生过冲突,但他可是记得他被孤立时这几个人也指着他窃窃私语的。 虽然心里很看不上他们,但白善也没有公然树敌,只是敷衍的与对方点了点头。 结果这几人竟然觉得习以为常,认为白善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然,既然是敌人投诚,他们自然会有所表示。 他们的表示就是和学官为何针对他的八卦。 白善本来都想收拾书篮走人了,一听到他们的议论,又停了下来,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说起来白善你还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听说原本你的成绩不止在一百五十名的,是益州王定下了名次,说你狂妄,所以要杀一杀你的锐气,所以定在了一百五十名。」 白善:「……我怎么狂妄了?不就是在最后一题上问了几个问题吗?从小先生就教我们『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知就要问。」 从入学到现在,因为那几个题目他都受了多少冤枉,他有说什么吗? 怎么就狂妄了? 几个同学讪讪的笑了笑,心里全然不信,嘴上却道:「但王爷和学官们不信嘛,听说一开始你的卷子连提名都进不去,在上呈的那一轮时就落选了,偏兰先生替你说情,所以你才有机会进入最后一次擢选。」 白善问:「然后呢,这跟和学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你不知道吧,和学官的亲侄子今年也参加府学考试了,他也进了最后一次擢选,结果他落选了,后来学官们私下排行,他被拍在了第一百五十一名。」 「如果当时你的卷子没有被兰先生捡起来再举荐,那现在入学的就是和学官的侄子了。」 「没错,且我听说和学官与兰先生一直不睦,你受了兰先生的恩惠,那就是他那一派的了,和学官当然不喜欢你了。」 「这次和学官为了他侄子还特意避讳,不得参加此次的阅卷,不知错过了多少事,结果十拿九稳的事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恼才怪呢。」 白善面无表情,心中却暗道:那也是他侄子能力不够,反过来怪我,谁有我冤? 不过白善总算是知道了自己被针对的原因,心彻底落下了。 第598章 城里更好玩儿 白善知道了原因,更加的无畏起来,也更加努力的学习,不仅丙一班的同学感受到了压力,就是一直不落于他后的满宝都感受到了吃力。 于是她在权衡了一下后,便将系统内的课程先放到了一边,和莫老师请了长假,每日除了临睡前翻一翻医书,温故知新外,便将全部的心神用来学习现在的知识。 而她除了学和白善一样的书外,庄先生这里还额外给她开了两门课,本来那才是她该学的。 每天看她看这么多书,写这么多课业,白二郎都替她头秃。 满宝倒是很习惯,主要是最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而且,她觉得帮白善宝和府学的那些人打擂台还是很有意思的,加上白善每天早上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她也很有激情。 白二郎被两座大山左右夹击着,头上又压了一个庄先生,每天都绷紧了神经,一边想找空偷懒,一边又心虚害怕,强迫自己学习。 这样没几天他就受不了了,趁着庄先生教满宝的功夫,他藉口上茅厕偷熘出书房,然后在院子里拐了个弯儿,在杂物间旁那块种满了花草的地上蹲下。 这儿刚好是书房的死角,除非站在院门口往里看,不然没人能看到他。 白二郎深深地嘆了一口气,拿着小花锄正在锄草的周立君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你干嘛呢?」 白二郎不察这里也有人,吓了一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周立君身侧放着一个木桶,正好挡去了她大半的身形。 刚才他心神不定,根本没发现她。 白二郎拍着胸口唿出一口气道:「你就不能出个声儿吗?不知道人吓人会死人啊。」 周立君无言道:「我一直在这儿除草,铛铛铛的还没声,你是想要多大的声音?你才是后来的好不好?」 白二郎挥手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怪你了。」 周立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是在逃学?」 「逃的什么学?就在一个院子里,我能逃到哪里去?」白二郎道:「我就是逃学也是往外逃,会蹲在这里吗?」 反正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二郎也懒得起来了,干脆就抱着腿坐在了地上,唉声嘆气道:「我就是出来歇一歇,你小姑太可怕了,真不想跟她做同窗。」 周立君低头继续锄草,道:「是你太懒散了。」 第705页 「我现在可比在家里时还要勤奋得多呢,」白二郎不服气道:「以前他们也没这么学习过的。」 周立君不觉得读书有多辛苦,道:「小姑每半个时辰也会出来玩好一会儿的,还时不时的有点心吃,你休息的时间比小姑还要多,有什么好累的?」 她道:「农忙的时候,我们下地,都是从天没亮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夕阳下去才开始回家,那才是累呢。」 白二郎略一想也是,但又觉得有些不对,「你们也不总是农忙啊。」 「你们也没有总是学习啊,这才开始几天呀,」周立君道:「我听小姑的意思,等年中考试一过,这事就算定下了。」 「年中,好久啊。」 周立君翻了个白眼道:「只有一个多月而已,久什么呀,我那么久没找到工作都不急呢。」 「你别找了,你是找不到帐房的工作的,做绣娘倒是可能。」 「那更不可能了,」周立君道:「做帐房我好歹还会算帐,去做绣娘,我是扎自己还是扎布?」 白二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 庄先生本来是不知道那小子藏到哪里去的,给满宝讲完课后便站到了书房门口张望,结果一听这笑声就知道他躲哪儿去了。 他摇了摇头,倒没有叫他回来。 学习也讲究松弛有度。 善宝和满宝都很聪明,也很有韧性,所以他们可以绷紧一点儿,那样可以收穫更多。 但白二…… 那小子要是绷得太紧了,只怕会绷断,所以还是应该适当的松一松。 就在这样,你们认真学习,我努力逃学的氛围下,年中还未来,端午先到了(这不是废话吗)。 端午是大节,府学放假三日,并组织了一部分优秀的学子到官衙里参加官方行动。 白善宝当然不在此列,所有丙一班的同窗都不在此列,于是他高兴的收了书篮回家。 康晓东家就在益州,自然是回去与家人过节。 卫晨却跑来找白善宝,热情的问道:「白兄弟,端午你怎么过?」 多年来一直生活在七里村的井底之蛙白善理所当然的道:「吃粽子呗。」 卫晨:「……你就没想过去哪儿玩儿?」 「哦,对,满宝早就说过端午的时候要去有很多花花草草的河边玩儿,我们应该会出城。」 「出城有什么好玩的?」卫晨道:「从明天开始,城内便有傩戏,听说官衙还出钱请了一队,会沿着主街到护城河一路逐役,河里还有人赛舟呢,可好玩儿了。」 白善宝听得心动不已,问道:「这么热闹?」 「可不是?城外的人都想进来,你却相反,要出城去,这城外可没有好玩的东西。」卫晨热情邀请,「怎么样,明儿一起上街去玩吧,你也知道,我在益州城也没别的朋友。」 白善宝略想了想,觉得要说服满宝应该不难,至于白二,他没考虑,只要有玩儿的,他都可以。 于是他点了下头,和卫晨约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他一路回家,发现街上的行人是比往常的多,而且路上的小摊位上挂了好多的香包,各种鬼怪面具等。 白善比满宝略强一点儿,偶尔端午时还能去罗江县玩一趟,但大多数还是在村里渡过的。 毕竟五月多厄,老人都不太喜欢孩子们出远门。 而罗江县的热闹,最多是街面上人多一点儿,卖的东西多一点儿而已,色彩可没有现在的鲜艷。 白善看了一路的热闹回到家,他跳下马车就往院子里跑,连自己的书篮都没拿。 而一直窝家里读书的满宝和白二郎对外面的热闹一无所知,白善跑回来的时候,满宝还在院子里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读呢。 第599章 面具 白善宝劝满宝明天留城里玩,他道:「听卫晨说,城里可好玩了,不仅有赛舟,还有傩戏,你看过傩戏吗?」 满宝摇头,「没看过,你看过?」 「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在陇州看过一次,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反正很有趣就是了,是驱除鬼疫的,脸上带着面具,可好玩了。」 满宝被他说得心动不已,但她答应了科科要去给它找好东西的。 白善宝见她意动,便继续道:「正是端午,街上肯定有很多卖花草的,你在院子里种的那些都没开花,我看着街上倒是有不少,到时候我们买些好看的回来。」 可她要的不是街上见过的花,而是没见过的呀。 满宝正这么想,科科突然道:「宿主想去就去吧,只是端午过后别忘了给我补上。」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在心里高兴的应下。 科科补充道:「明天要是看到没见过的生物,记得收录呀。」 满宝才得了好处,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满宝对白善宝点头,「好,明天我们就去街上看傩戏!」 于是白善宝高兴了,满宝高兴了,科科也满意了。 白二郎看他们两个自己就定下来了,有些不太高兴,「你们怎么不问我?」 白善宝低头,奇怪的低头看坐在藤椅上的他,「你不去吗?」 「去呀!」 白善宝:「那不就好了?」 他扭头看向满宝,问道:「今天先生给你讲什么课了?」 第706页 俩人就讨论学习去了。 白二郎:…… 他鼓了鼓脸颊,决定不理他们,但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去找俩人说话,「明天真有傩戏?那我们要不要也买些面具?」 正说着课业的俩人立即被转开了注意力,白善宝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街上就很热闹了。」 满宝心动不已,「那我们一会儿出去玩?「 「干嘛一会儿呀,现在就出去呗。」白善宝说走就走,转身跑去接过大吉手里的书篮,拎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往自己的钱袋里塞了几块银子。 他跑出来招唿两个小伙伴,「我们走!」 每天府学下学后都是自由时间,庄先生从不拘着他们读书,全靠各人自觉,所以他们要跑出去玩儿,也没人拦着他们。 大吉默默地跟着他们出去。 厨娘听到动静跑出来叮嘱了一声,「少爷,你们早些回来呀,我要开始做晚食了。」 白善宝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扭头问满宝,「周四哥和周立君呢?」 「出门去了,」满宝出了巷子,看到大街上新增加了这么多小摊位,好惊讶的,「这么热闹了?」 三人沿着大街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卖面具的摊位,忍不住一拥而上,挑选起来。 一些比较大的摊位上,鬼面特别的多,而且还特别的恐怖,色彩非常的多。 满宝选了一个戴在脸上,问白善宝:「怕不怕?」 白善宝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怕。」 他将自己的戴上,问道:「我的呢?」 「也不可怕。」 俩人肩膀上突然搭了一只手,他们忍不住齐齐回头,一个面目狰狞的鬼面突然出现在人前,俩人忍不住齐齐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白二郎取掉面具,对着俩人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吓到你们了吧?哈哈哈哈,这面具要藏着自己偷偷戴上才吓人,你们就看着对方戴上有什么吓人的?」 俩人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相视一眼后转身和摊主买了两个看着最可怕的面具。 「小姑!」周立君看到满宝,连忙背着背篓跑过来,「小姑,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买面具,」满宝特别大方的将手中的一个面具放到她脸上比了比,笑道:「这一个也很合适你啊,送你了。」 白善宝看了一眼她的背篓,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我和四叔出城去了,」周立君高兴的道:「小姑,你不知道,艾草在益州城里卖得更好呢,今天一早我们就出门去割艾草,然后绑成一小捆,一小捆的,只小半天的功夫全卖出去了,比在县城卖的还要贵呢。」 「多贵?」 「四文钱一捆,我和四叔一人占了一个摊位,一共卖了有一百多捆,我们打算明儿一早还去摆摊。」周立君道:「现在四叔还在城外割艾草呢,因怕你们担心,所以让我提前回来说一声,他可能会晚归。」 满宝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表示很不能理解,「艾草都能卖?这东西不是随处可见吗?」 「当然能够了,早几年前我二哥就往县城里卖艾草了。」 白善宝恍然大悟,「我说呢,为什么每年端午都有人说村子附近好的艾草全叫人割了,害他们要割艾草还得去远的地方……」 白二郎也想起来了,「跟我玩的小伙伴每年端午都要带着镰刀去很远的田垄里才能割到,原来村口附近那些好的艾草全是你家割的?」 满宝眨眨眼,「都是野生的,先下手为强,谁让他们不提前两天割的?」 「这东西村里随处都有,端午节当天割回来插上新鲜的多好,干嘛要提前割?」白善宝道:「谁也没想到你家连艾草都卖呀?」 满宝哼哼了一下,「村里好多人家都知道了的……」 白善宝表示他就不知道,不然他一定会提前拿镰刀割许多回家,每个门框上都插一把才行。 四人买了面具,又围观了一些街上好玩的东西,便慢悠悠的走回家去了。 今天时间毕竟不早了,他们决定明天提早出来玩儿。 白二郎非常的庆幸,「幸亏庄先生没给我布置课业,晚上我要早些睡,明天出来早一点儿,再玩晚一点儿。」 满宝也庆幸的点头。 白善宝:「……我有作业。」 满宝和白二郎就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表示爱莫能助。 白善宝却盯着满宝道:「说好的要一起学习,还要有难同当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帮忙写作业是不道德的行为。」 「你选吧,要么帮我做一半,我抄;要么就把我做的题目都做一遍,你答应过要陪我读书的。」 满宝想了想,果断选择了不道德的第一条,「那得躲着先生才行。」 第600章 芒种 满宝把面具戴在了脸上,然后悄咪咪的要开门出去,周立君透过屏风看到她探头探脑的模样,忍不住探头出去看了一眼,不由吓了一跳。 「小姑,你干嘛?」 满宝嘘的一声,示意她安静,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周立君:「……小姑,吓人是不对的。」 满宝已经把门给关上,自己熘出去了。 满宝走到白二郎的窗户前,敲了敲窗。 第707页 已经铺好床,正偷偷拿了话本靠在床上看的白二郎听到敲窗声,便不由皱了皱眉,一边去开窗,一边嚷道:「周满,你又干嘛?」 一打开,一张鬼脸突然凑到了跟前,白二郎吓了一下,不过因为猜出窗外的是满宝,也就心脏剧烈的跳动一下而已。 他横眉,「你吓不着我。」 满宝掀开面具,然后一脸惊恐的看着他身后,手指发抖的指着他不说话。 白二郎身子一僵,僵硬的扭过头去看,一张鬼面突然从下冒出来,白二郎吓得哇哇大叫,身子一滚,就从窗边的小榻上滚了下去,手乱挥乱舞起来。 白善宝掀开面具,和满宝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看清俩人,气得大吼:「白善,周八——」 白二郎这一声吼,让庄先生写坏了一张纸,正在摸黑洗澡的周四郎差点脚下打滑摔倒,而大吉则是推开窗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淡定的转头继续铺床准备睡觉。 而正在准备第二天早食材料的厨娘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把小半碗米给撒到了地上。 便是早有准备的周立君都吓了一跳。 白二郎和白善宝的房间里一片热闹,他在惊吓过后气得拽起床上的枕头就追着白善宝打,打到了院子里,就连满宝一起打。 三人打闹了一阵,知道庄先生在书房里警告了一声,让他们不要扰民,白二郎这才不甘不愿的停下。 白二郎冲着俩人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白善宝乐得哈哈大笑,然后道:「别生气了,明天请你吃好吃的。」 满宝也道:「我给你买玩具。」 白二郎哼了一声,抱着枕头回屋。 这么一闹,他更不想睡觉了,但也不想看话本了,干脆便拿了自己的面具出来玩儿。 满宝也笑眯眯的熘回自己的房间里,期待着明天出去玩儿。 第二天是五月初四,即芒种,以往这个时候,他们若在七里村,那就要准备到地里去看看麦子,若能收,就要准备开镰收麦子了。 收完了麦子,还得准备晚稻的播种,先前插下去的稻秧也要追肥,除草…… 但这是在益州城,他们没有田,也没有地,所以包括周四郎在内,他们都可以尽情的玩耍。 不过他并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就是了。 相比于玩耍,他更喜欢赚钱。 周立君也是。 因此叔侄两个一大早便干别的去了,庄先生也不喜欢跟着三个小屁孩儿一起去玩,他这两天都要出门会友,所以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玩去了。 于是三人便兴奋的带着一个大吉跑去和卫晨汇合了。 卫晨站在马车边上,看到他们三个便挥手,见除了满宝背了一个小布包外,其他人都两手空空,忍不住问,「你们怎么没赶车来?」 白善宝:「路上这么多人赶车不方便。」 「可我们要去益州王府那边,那么远,不坐车难道走过去?」 满宝好奇的问:「去那边干什么?我们在康学街玩就行了。」 「哎呀,我们就住在康学街,那么多日还没玩够呀,难道有假期,自然是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对于玩,卫晨特别的有经验,他道:「我都打听过了,今日益州王府门外有祈福活动,傩戏也都是从那儿开始的,好多人都赶去那里看热闹呢。」 三小一听,立即兴奋了,不过他们也懒得回去再赶马车,于是一起看向卫晨的马车。 卫晨看了看己方两个人,又看了看对面四个人,纠结道:「虽然你们年纪小,看着不重,但一辆马车坐这么多人……」 「坐得下的,我们一路从罗江县来益州,车上都是坐着四个人,现在加你们两个问题应该也不大。」 白善宝:「对,而且你家的马看着比我家的还要高壮。」 白二郎:「马车也比我们的大。」 卫晨:「……行吧,你们上来吧。」 三人立即爬上车,大吉和童家对视一眼,默默地一人坐了一边车辕,然后赶着马车往益州王府那条街去。 康学街这边热闹,但出了康学街,到了主街上,他们发现,这儿更热闹,且越往益州王府去,人越多。 有挑着筐子的,背着背篓的,拖家带口的,更有和他们一样赶着马车、骡车、牛车,还有骑驴的…… 总之人太多了,而人一多就容易出现意外。 也不知道是前面那辆车的人突然剎车,还是他们的马走得太快,两辆车突然就撞在了一起。 嗯,其实是他们的车撞了他们的车,然后突然停下,正坐在窗边探头往外看得津津有味的四人突然身子往前一倾,摔在了一起。 满宝推开白善宝,揉着额头才坐起来,旁边马车的窗便掀开,传来鼓譟声,「你们怎么赶车的,会不会看路啊……」 童家不高兴的道:「明明是你们突然停车我们才撞在一起的,而且我们在最边上的车道,是你们越了车道。」 这可是四条车道,是益州城最大的主街,来可并行两辆车,往也可并行两辆车。 车道都是规定好的。 满宝捂着脑袋趴到窗口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他们的一只车轮滑到了他们这边的车道上。 对面车的人也正推开窗户,双方一照面,立时不乐意了。 已经决裂了近一个月的前朋友们一见面,分外眼红。 第708页 祁珏讽刺,「怎么又是你们?每次遇着你们都没好事。」 白善宝不甘示弱,呛回去道:「这话该我们说,你们的车都越线了知不知道……」 「你们的车撞了我们的车,就主要是你们的错。」 满宝:「你们要是好好的在自个的车道上走,我们的车能撞着你们的车吗?」 双方就趴在窗口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不过虽然在吵架,但双方还是先把车给移开了,然后继续前行。 对方的车夫一看自家少爷和对方认识,便不跟童家斗气了,童家见主子们都吵起来了,他当然不会再拨火,便乖乖的打了一下马,给对方让了点儿位置,让他们的车回到正轨上。 第601章 热闹 车虽然回了正轨,但很不巧的是两车并驾齐驱了,且前面都还有马车,为了不再次发生意外,车夫便慢悠悠的往前驾车。 于是两边车上的人都有些停不下来,继续趴在窗口上你来我往的吵架。 满宝吵累了换白善宝上,白善宝吵完了白二郎上…… 对面车里的少年也不少,也来回替换着,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白二郎捂着被打疼的手缩回来,哇哇叫着要打回去。 满宝就在车里找了一圈,然后抢过卫晨手里的扇子,探出窗去就去拍对面的手和脑袋。 祁珏等人也怒了,四处找了找后,抽出一根笛子…… 两辆车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车里的人记载了车的一边窗口上,隔着车啊啊啊的打架。 不仅沿路的行人在看热闹,两边铺子上的人也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 见两辆车上的人这么热闹,加上偶尔传来的吵架声,唐县令忍不住好笑,「到底是少年人,好生活泼。」 随从躬身道:「大人,益州王府那边快要开始了,您该启程了。」 唐县令啪的一下打开摺扇,摇了摇后笑道:「不急,不急,又不是正日子,我处理公务去晚了也情有可原。」 随从没再说话。 唐县令站在茶楼上,看够了热闹,又补吃了一顿早点,这才整理好衣冠下楼去。 马车根本近不了益州王府,那里如今正一片热闹,到处都是人。 所以老远的,童家他们的车便停了下来,然后满宝他们跳下马车,卫晨一脸心疼的抱着自己的扇子,检查过发现没坏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祁珏他们也下了车,两车的人一会面,立即你哼一声,我哼一声的表示问候。 剩下的路他们只能步行进去,卫晨特别害怕他们当街打起来,于是问道:「你们认识?」 祁珏先道:「不认识。」 满宝:「认识,他们是我们的师弟!」 「不要脸,谁是你师弟?」 「你们,」白善宝道:「你们先生是我们先生的师弟。」 卫晨见他们两句话的功夫就又吵了起来,忍不住感嘆起来,「你们可真够有精力的。」 知道他们打不起来,他也就不操心了。 他垫脚往前看了看,听到了前面的锣鼓声,立即扯了他们道:「快别吵了,前面已经开始了,我们快去看吧。」 一行八人立即往前挤去。 益州王府前张灯结彩,一队十几人身着怪异的服装,脸上带着面具,正在舞着傩戏。 满宝挤到前面去看,她是第一次看到傩戏,忍不住哇哇的惊嘆着,还有戴着鬼面具的人突然窜到了眼前,满宝哇的惊嘆一声,还没等反应,他便腰一弓又跳开了,而一个戴着神面具的人则是蹦上来,也冲着他们舞动起来。 满宝兴奋的拍掌,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激动得脸颊通红,纷纷拍掌。 卫晨都忍不住感嘆,「益州城就是益州城,果然比我们隆州热闹多了。」 土生土长的祁珏等人也惊嘆,高声与他们道:「比去年和前年热闹太多了。」 一行少年人都很兴奋。 大吉紧紧地站在白善身后,目光幽深的看着气派的益州王府大门,默然不语,脸上也并未见到笑容。 白善彻底放开,因为前面挡了人,他还欢快的跳起来往里看。 傩戏会一路从这里表演到主街,而明天,更是会从主街一路向下表演,一行人追着傩戏往前走了一段,前面汇入主街的路口便是益州王府搭建的高台,据说明天益州王会亲自出面与民同乐。 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天益州王便提前与益州城的大小官员们先同乐了。 唐县令靠在马车上,等人群拥着傩戏的表演者们走出一段后,马车才从停留的巷子里出去,往益州王府去。 哪怕只有这么一段路,走过去就行,但身穿官服的唐县令一点儿也不想顶着太阳流汗,所以还是公务更加繁忙,以至于去晚了吧。 到了益州王府的侧门,唐县令嘆息,与随从道:「当初选官,杨长博偏选了罗江县一个下县,我还笑话他,如今我也知道这上县的县令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附郭县,那是出了县衙就要夹着尾巴过日子啊。」唐县令至今没能真正实现一个父母官的权利。 进了侧门,唐县令便收拾了一下表情,脸上带着两分急切的下车,然后快步往里去,一到各位大佬们的聚集地,他便连忙躬身行礼道歉,表示他来晚了…… 白善宝不知道唐县令现在多苦逼,他正跟满宝说呢,「等我以后考了进士,我就要来这样的地方当官儿,那样天天都热热闹闹的,每逢节日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多好?」 第709页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最好就是在益州城里做官儿,那样离家还近些。」 「不错,一休沐就能回家住一个晚上,」白善宝终于想起了家里的祖母和母亲大人,勉强从心里挤出了一些位置,「我有些想祖母和母亲了。」 一旁的白二郎道:「我不想,我觉着你们也不想。」 白善宝和满宝就扭头看他。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你们要是想,昨儿傍晚就能回家去了,三天假呢,足够回家又来了。」 满宝指着路边的摊子道:「快看,艾草青团,想吃。」 白善宝立即大方的道:「我请你吃。」 俩人便不再理白二郎,一起去买青团吃。 白二郎跟在他们身后,道:「别忘了你们昨晚答应过我什么。」 卫晨和祁珏几个也跟了上去。 一个道:「这个能好吃吗?看着怪怪的。」 「吃路边的东西,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这几个都是不怎么吃过路边摊的东西,不像白善宝他们,他们可是从小就混迹罗江县的大街小巷啊。 满宝也不知道他家的味道怎么样,反正她自家做的青团还不错。 因此自告奋勇道:「我先吃一个尝尝看。」 摊主也极力推荐,「我家的青团做得可好了,不然也不敢来街上摆摊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尝一尝。」 第602章 碰见 白善宝买了一个,然后便把青团一掰,分了满宝一半,俩人各自尝了尝。 回味以后,满宝勉强点头,「还行,你们可以买来尝一尝,今年我们还没吃过青团呢。」 白二郎便立即拿了一个,七里村有清明吃青团的习俗,现在都端午了,按说已经晚了,这会儿的艾草不太嫩,味道没有清明的好。 但这家摊主的选料还不错,白二郎掰了一半递给卫晨,然后自己咬了一口。 卫晨捧住荷叶,看着这一半的青团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白二郎吃了一口,忍不住嫌弃,「没你家做的好吃。」 满宝吃干净手里的青团,仰着小下巴道:「那是当然了,我家的是大嫂做的。」 摊主不高兴了,道:「我家的手艺也不错的,就是现在艾有些老了,这些还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嫩艾,清明的时候,我们做的青团也很好吃的……」 白善宝付了钱,坚持道:「那也没我们家里做的好吃。」 摊主愣了一下后道:「这么说也没错,这什么东西自然都还是家里的好。」 祁珏被他们说得兴起,便也花钱买了一个,然后和同伴们分着吃了,他们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觉得味道很奇怪。 一行人吃完了青团,便顺着人群走动的方向往前去,满宝找到了一条专门卖花草虫鸟的小街,好奇的进去看了一下。 祁珏他们对这个不感兴趣,白二郎也没兴趣,于是就顺着人群走了,和他们分开。 白善宝想着今天晚上他的作业还要拜託满宝帮忙写一半,于是陪着她进去逛。 半条街卖的都是花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牡丹和芍药。 牡丹花色多,但现在以深红色,银红色和肉红色为上品,来益州城一个多月,满宝当然不是第一次看见牡丹。 但每次见也只是看一看而已,买不起…… 此时,看到大盆大盆的牡丹花摆成几排在地上,满宝便也蹲下,看着流口水。 如果科科能够具象化,它此时肯定也是在宿主的脑子里蹲着流口水。 真是……好想要啊。 满宝看着一盆深红色,花开正艷的牡丹,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欣赏。 摊主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衣着,笑眯眯的问:「小娘子,这是上品牡丹,要买一盆吗?」 满宝问,「多少钱?」 「不贵,不贵,端午节庆,为贺顾客安康,所以特意便宜了取吉利的数字,只要十六两。」 白善宝也蹲在满宝身边,道:「五头牛呢。」 还意动的满宝立即不敢开口买了。 科科有些牙痒痒,它为什么那么贴心的让宿主出来逛街过端午?还不是因为大街上的好东西也不少? 大过节的,不该给宿主自己和它这个系统买点过节的东西吗? 满宝抬起头看向摊主,真诚的看着他问道:「老闆,你有没有差一些的,没开的牡丹?便宜点卖我。」 摊主愣了一下后道:「哎呦,谁买花不是买最好最合心意的?哪有挑着差的买的?那些花我们可不敢拿出来。」 「没关系,我不介意它差呀。」 「可我们介意呀,」摊主道:「传出去是会坏了名声的,我们是花农,就指着种花吃饭了,可不敢那么干。」 「牡丹花很难种吗?」 摊主就笑道:「一般的牡丹自然不难种,但像我们这样品相难得的牡丹花可就难伺候了,这要是种坏了一盆,那损失可不少。」 「那一般的牡丹去哪儿买?」 摊主苦恼,「那可就不知了,我们家只种上等的牡丹。」 白善宝问,「你们家可卖花种?不拘一般的还是上好的,我们都买。」 摊主摇头笑道:「我们的牡丹都是移植栽种,并没有种子。」 满宝便幽幽一嘆,道谢过后和白善宝去看别的花花草草。 第710页 白善宝低声抱怨道:「他们可真够小气的,我们村里的人就不会这样。」 什么没有一般的花,没有种子,一听就是骗人的。 满宝早已经歷过,习以为常了,外面的人似乎更在意种子和手艺这类东西,轻易是不会教人,也不会与人分享的。 她逛了半条街,也不是没有收穫,在科科的指点下买了两盆没收录过的花,然后和白善宝一人一盆的抱着继续去逛街。 他们也不愁找不到白二郎他们,反正现在最热闹的就是这一条大街,不管怎么走,最后都是会回到大街上,他们也约好了午时一起在主街的甘香楼会面。 等八个人终于都到了甘香楼时,大家手上都拿了不少东西。 祁珏见白善和周满手里抱着两盆花,忍不住取笑道:「谁大过节的去逛花市呀,又不是中秋。」 「过节花便宜。」满宝可不止第一次逛过花市,知道这些花草的价格的。 八人说说笑笑的上楼去,甘香楼的伙计看了眼他们的人数,特别歉意的表示没有位置了。 他们只能稍等,但这会儿正是用午饭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几人正失落,一人走到了二楼楼梯处道:「你们上来。」 八人齐刷刷的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人,白善三人是一脸的茫然,祁珏三人却是嵴背一僵,整个人脸都僵住了。 楼上的青年说完话便走,祁珏三个你推我,我推你的不愿上前。 满宝好奇的看,问道:「你们认识?」 祁珏横了她一眼道:「你不认识?这是黄先生的长子,也是我们书院的先生,叫小黄先生。」 「哦,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师兄了?」满宝特别的自来熟,很干脆的拉了白善上楼,「走,走,先生说不定也在上面。」 庄先生还真在上面。 他们定了一个大包厢,里面的人也不少,除了他们已经见过的黄川和兰成外,还有另外一个中年人,以及刚才的青年。 包厢里进了八个人,瞬间拥挤了不少,大吉在包厢里扫了一眼,特别乖觉的靠在了门边,并不上前打搅。 伙计知道他们有伴儿,立即机敏的给他们搬足了凳子,虽然有点儿挤,但一张大桌子也是坐得下的。 庄先生笑着把他的三个弟子招到跟前,和他的师兄弟们介绍,「这是我收的三个弟子……」 第603章 邀请 兰成出差,因为端午放假,昨天晚上刚回到益州城,因为黄川有事找庄先生,请了他做中人,所以今天他才把这些人给约到甘香楼的。 而且不是康学街的甘香楼,而是主街的甘香楼,就是因为今天主街分外热闹,只是没想到,他们才说起正事,就看到了这群小子在楼下晃悠。 庄先生就提议让他们上来。 庄先生指着他们唯一不认识的中年男子道:「这是你们的大师伯,」 又指了那个青年道:「这是你们黄川师叔的长子,黄继明,你们应该叫一声师兄。」 满宝三个立即行礼见过。 黄函听了嘆息一声,与满宝三个点了点头,看向二弟。 黄川也隐约明白了,庄师兄在委婉的拒绝他。当着孩子们的面,有许多话他不好说,只能笑道:「时间不早了,你们玩了半日也饿了吧,让店家上菜吧。」 然后看向包厢里唯一的外人——卫晨,招唿他先吃些茶点。 没办法,一屋子不是师兄弟,就是师姐弟,只有卫晨一个外人。 卫晨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表现得非常乖巧的这些长辈们聊天。 卫晨就不是胆怯的人,而在座的大人除了黄函外都是教书先生,他们想跟做学生的谈好话时,是不会谈崩的。 加上有满宝和祁珏两边活泼的小辈,气氛很快活跃了起来。 大家愉快的用了午饭,饭后一盏茶,庄先生便带着三个弟子提出告辞。 兰成站了起来,决定和他一起走,「你早上便是坐我的车来的,这会子街上人多,总不能再走回去,所以和我一块儿坐回去吧。」 庄先生看向他几个弟子。 满宝立即道:「我们早上和卫大哥坐车来的。」 庄先生心中抱怨三个弟子没帮上忙,只能和兰成一起走。 满宝他们当然是继续和卫晨坐车回去。 黄川带着一众弟子目送他们上车离开后才抬脚要走,他看了一眼祁珏等人,道:「也别玩得太疯了,别忘了作业。」 祁珏几个乖乖的应下,等先生们走了才长唿一口气,高兴的继续玩去了。 卫晨将他们送回到巷子口,与他们道:「明天你们还去吗?」 白善宝:「去呀,不是说明天益州王也要出现吗,我们去看热闹。」 满宝:「还有赛舟,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赛舟呢。」 「好,那明儿我们还在这里汇合。」 三人表示没问题。 回到家里,满宝便蹲在屋檐底下伺候她新买的花,她打算小心翼翼的分株,然后再将偷偷分出来的其中一株给科科收录。 白善宝抱了两个空花盆来给她,俩人蹲在一起琢磨着怎么移植。 他们背后就是书房。 庄先生让容姨泡了一壶茶上来,正拎起茶壶给兰成倒茶。 兰成捧了热茶,见他脸色淡然,便忍不住嘆气道:「黄师兄那儿也挺好的,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呢?」 第711页 「我拿了白家的束脩,自然要好好的教白家的孩子,没有这边拿了束脩,转身又去书院任教的道理。」 「黄师兄也说了,你可以把两个弟子带去书院,书院下学的时间和府学的一致,你下学后也能教白善。」 庄先生摇了摇头。 兰成便嘆气,「你不肯答应,黄师兄他们只以为你心里还介怀。」 庄先生便摇头笑道:「何至于此,都多少年的事了,先生都走了,我还介意什么?」 门外的满宝抬起头来,和白善宝对视了一眼。 庄先生继续和兰成说话,「你也看到了,我年岁不小了,精力有限,我这三个弟子,每一个都不一样,要教好他们要费的心力不少,黄师弟的提议,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白善聪明,我看白诚的基础也打得很牢,哪儿用你费心?」 「就是因为聪明才要费心,」庄先生道:「这孩子学东西很快,我备课总不能慢悠悠的,加上满宝要学的东西还与他有些不一样,我又得另外费一些心思。」 「二郎嘛,跟他们两个脾性又全然不同,没人盯着他,他能懒得靠在床上一天,所以我实在精力有限。」庄先生还微微抱怨道:「这么大的事你该提前与我说过的,今日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兰成便有些讪讪,道:「我在回城的路上碰到黄函师兄的,他与我提起这事,我昨晚只顾着高兴了,加上天晚了,便没跟你说。」 他哪里想到庄师兄会拒绝呢? 在他的印象中,庄师兄是很喜欢教书当先生的。 兰成知道不能再劝,不然庄师兄恐怕真的要生气了。 他只能惋惜的嘆息一声。 满宝将移出来的几株花放在地上,让白善帮忙去厨房里拿些草木灰来,这才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借用身子的格挡各收了一小株进系统。 兰成走出书房时,正见俩人蹲在地上凑在一起移栽花木,已经移栽好,白二郎特别敷衍的盛了一碗水过来浇花。 兰成无言的看着,半响才道:「浇这么多水,小心花被浇死了。」 兰成也蹲了下去看他们种花,问道:「这么喜欢花?我看你们前院那两片空地全种了花草,而且什么样的都有。」 白善宝指了满宝道:「她喜欢,她要种的。」 兰成便笑,「姑娘家是会喜欢花草多些。」 满宝抬起头看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兰师叔,你是要做说客请先生去大智书院教书吗?」 兰成惊诧的看她,「你怎么知道?」 「刚刚听到,然后猜的,」满宝立即道:「我们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因为正午时分,也只有这儿才有阴影,我们总不能把脏兮兮的泥土弄回屋里去移植。」 兰成这才发现,他们就蹲在书房门前的侧方,难怪能听到。 他沉默了一下后问道:「你们不想要你们先生去大智书院吗?」 「太累了也不好,」白善宝道:「先生既要教我们,又要去大智书院上课,不免太过辛苦。」 满宝点头,「是啊,先生年纪大了,不能太辛苦。」 白善宝道:「除非偶尔去讲一讲大课还差不多,就跟府学里的大学官们一样,一年抽空给学生们讲一门大课。」 满宝点点头道:「这个法子不错,然后有束脩吗?」 兰先生:…… 第604章 意外吗 虽然读书人谈钱有点儿俗气,但俩人却提醒了一下他,兰先生转身便又进去找庄先生。 他觉得让庄师兄去讲大课的主意不错,倒不是为了束脩,主要是能修復他和黄家的关系不是? 可他没想到,束脩对庄先生来说还真的挺重要的。 不是特别辛苦,不会耽误三个弟子的学习,又有钱拿,也能扩展一下人际,好处似乎很多。 庄先生犹豫了一下,在看到趴在窗口上的三个小脑袋时,他便点头应下了。 算了,去便去吧。 三个弟子初来乍到,每日除了自己玩儿,就是学习,虽然依旧调皮,却没以前那么活泼了。 他去大智书院上课也好,能带着他们多认识几个朋友。 这么一想,庄先生便应下了,道:「若是只讲大课,倒还可以。」 他想了想后道:「你也知道,我对老庄最熟,我讲的大课可以此为主。」 兰成高兴,「我去和黄师兄说。」 他也不留下吃晚食了,高高兴兴的走了。 三个小脑袋一直注视他出门了,这才一起熘进书房,排成一排,满宝问:「先生,我们跟黄师叔他们的关系不好吗?」 庄先生用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们才见过两次面,怎么关系就不好了?」 白善宝道:「先生明知故问,我们跟您可是一伙儿的。」 白二郎连连点头。 庄先生便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插手,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他顿了顿,觉得以三个弟子的调皮,说不定他们还真会因此折腾出什么事来,便道:「那是几十年前的旧恩怨了,先生都忘了,所以你们也没必要纠结此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三人听了就明白了,「那我们明天继续找祁珏他们一起玩儿?」 庄先生笑,「去吧,去吧,多交几个朋友。」 第712页 但他们到底没特意去找祁珏他们。 第二天是端午,周四郎和周立君也不跑出去挣钱了,和满宝他们一起驾车出去玩儿。 就连庄先生都与他们一起出门,加上一个卫晨,大家浩浩荡荡的往主街去。 他们今日主要是来看赛舟的,但赛舟要在傩戏的大表演之后,而傩戏的大表演则在益州王的演讲之后。 满宝也想看益州王长什么样,但她不想去街上挤,主要是她还太矮了,站在人堆里根本看不到前面,哪怕益州王站在高台上也看不见。 白善宝和她差不多高,当然也不喜欢挤在人堆里,于是大家一商量,便要去旁边的酒楼饭馆里坐着看或站着看。 奈何两边商铺的二楼全叫人占了。 满宝忍不住看向商铺的屋顶,白善宝也看了过去,然后不住眼的偷看大吉。 大吉目不斜视,护着他们退到了一家铺子的廊下,然后周四郎不知打哪儿摸来一张长凳子。 卫晨看了忍不住沖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和满宝他们一起站到了长凳上。 这一站上去,视野就开阔了,虽然他们站的这个位置很偏,却也能看清高台,最主要的是,他们可以在屋檐下躲太阳,不被太阳暴晒。 周四郎嫌弃他们四个人就占了一张长凳,伸手拍了一下他们的屁股道:「侧着站,侧着站懂不懂,给我和二……立君让点儿位置。」 卫晨就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转了一个身,侧着站好。 周四郎和侄女也站了上去,六个人一起探头看向前面。 顾及形象不愿意站上去的庄先生:…… 以及被认为不需要凳子的大吉:…… 六人才站好,益州王刚好领着全益州城的大小官员出现在台上。 包括益州节度使,益州刺史和华阳县唐县令等主官。 他们一熘烟的站在益州王身后。 然后,益州王一上台,就有观察铛的一下敲响了锣鼓,街上围观的百姓们纷纷下跪高唿:「拜见益州王——」 士人则是躬身作揖行礼,就是站在各店铺二楼上的人也都作揖行礼,挤在凳子上的六人:…… 正当他们犹豫着是不是蹦下去行礼时,益州王已经抬了抬手让大家免礼,大家又唿啦啦的一下站起来,或是直起腰来。 站在凳子上的六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继续看着前方。 庄先生直起腰来,也微微踮起脚尖看向高台。 没人发现,站在他们身后的大吉身形动也未动,既不下跪,也没作揖,连腰都没弯一下。 益州王很欣慰的看着大街上这密密麻麻的人群,益州城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总算是恢復了往昔的繁华。 他发表了一番讲话,鼓励了一下百姓,最主要的是期待一下将来,然后就祝愿大家端午安康,今年除了赛舟外,他们益州王府还请了人来表演傩戏,驱除鬼疫,以求安康。 锣鼓一响,便表示活动起。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二十几个人一起舞动起来,随着他们的动作,脸上的面具似乎也生动起来了。 他们踩着鼓点四散开,逼近人群,引来大家一阵阵的惊叫声,然后纷纷散开,给他们腾出足够的空间。 除了傩戏,益州王府还准备了许多小粽子,由益州王府的下人沿路发下去,一人一个。 粽子很小,也就讨个吉利。 发到满宝他们这儿的时候,三个人秉持着有便宜不占吃亏的原则,纷纷沖发粽子的下人伸手。 那下人见满宝他们长得俊俏清雅,便美人多给了他们一个,还挤眉弄眼的笑道:「成双成对才更好嘛。」 因为分发粽子,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开,高台上的益州王不住的听到有人高声与他道谢,便扭头与张节度使笑道:「这个与民同乐的法子的确不错,明年可以依例再办一次。」 张节度使微微弯腰笑道:「王爷仁善,这是益州百姓之福。」 站在后面的唐县令垂下眼眸,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明刺史因为站在他身边,正好看见他目中的清冷,便忍不住伸手捅了捅他,暗暗警告道:「你收敛些。」 唐县令瞥了他上官一眼,暗道:这还不收敛? 念头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照来,刺得他眼睛下意识的一眯,唐县令嵴背一寒,下意识的就拉住他上官往后一退,一抬头,便看到一个带着神面具的人飞跃刺来,他下意识的大喊:「有刺客——」 第605章 混乱 神面具刺客看都不看他一眼,剑直接朝着站在最前方的益州王刺去…… 益州王大惊,一边推开张节度使,一边往后退…… 王府的侍卫刚才因为分粽子的热闹景象分了一下神,所以晚了一步,好在益州王也并不是那么无能,还是会些功夫的。 侍卫们抢上前去,结果台下带着鬼面具的人也跳了上来,一连五六个傩戏相士手持武器飞上来,齐齐攻向益州王…… 其中一人大喊,「李成志,今日我就为益州几万百姓讨回公道,你贪污河堤款项,害死我蜀府几万百姓,该死!」 益州王左躲右躲,一不小心就被剑划了一下。 明刺史看到大惊,见唐县令一个劲儿的把他往后拉,便拖住他,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傻子,益州王今儿要是死了,我们谁都别想活,还不快去救人——」 第713页 说罢,就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唐县令气死,灵巧的一转身躲过迎面来的一剑,伸脚踢开刺向益州王的一剑…… 他当然不会往前沖啦,刺客可不会认他的脸,只会认他的官服,于是他挡在益州王面前,指着已经冲上来的侍卫喊道:「快挡住,快挡住……」 说罢拉着益州王躲过攻击艰险的避到一边…… 明刺史则去拉他的长官张节度使…… 台上瞬间大乱,而台下也瞬间乱了。 刺客飞跃而起时,迟钝的百姓们还当这是表演呢,直到唐县令那声「刺客」才反应过来。 然后趋利避害的百姓们瞬间乱了,转身就要远离这个高台。 和他们一起懵了的是在前面表演傩戏的相士,眼看着十来个同伴拔剑成了刺客,无辜的那几个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有鲜热的血喷溅在面具上,他们这才回过神来,啊啊叫着跟人群一起四散开。 满宝刚从王府下人的手中接过粽子,低头闻了闻,就这么低头的一瞬间,一抬头,前面街道就全乱了。 她愣住了。 和她一样分神接粽子的白善等人也愣住了。 他们就这么木木的看着高台上的人锵锵锵的打起来,而眼前的百姓正哇哇叫着往后挤开。 大吉最先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将白善宝和满宝拽下来,喝道:「快走!」 庄先生也反应了过来,招唿周四郎和卫晨:「手牵手,我们快离了这是非之地……」 大吉将俩人拽下,顺手将满宝塞进周四郎怀里,伸手去拉白二郎,转身就往身后的店铺里去,「我们进店,从后门走。」 大街上都是人,现在前面慌乱,大量的人往后退,一不小心要死人的。 满宝根本来不及看后面的情况,直接就被周四郎拽着挤到了店铺里。 周四郎一手拉着满宝,一手拉着周立君,紧跟着前头的庄先生和大吉走。 卫晨想要跟上,却被人挤了一下,辛亏满宝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了他。 一行人勉强没被冲散。 等他们挤进店铺,就听见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大,战况似乎也越发的激烈。但店里的人都没走,反而还往大门处挤去,一边挤,还一边垫脚看热闹。 大吉心中暗骂一声,他可不敢让自家少爷冒着生命危险在这儿看热闹,于是拽着他们,虽艰难,却坚定的往后头去。 店铺里抱怨的人不少,或许是因为有一堵墙在,所以他们觉得很安全,一点儿也不急着走,反而还津津有味的想要去看热闹。 满宝看不过,一叠声的喊道:「有刺客,有刺客,你们快跑呀。」 没人理会她,反而还往更前面去一些,似乎想要看一看刺客长什么样儿。 卫晨都回头看了一眼,白善宝回头拽住了满宝,叫道:「快走,快走……」 满宝也回头拽住了卫晨,一叠声的道:「快跑,快跑……」 一行人艰难的挤到院子里,直接就去开后门出去。 店铺后门本来只供厨房的人进出的,结果现在也无人看守,他们直接打开了门就出去。 后门是一条小巷子,正不断的有人跑进来,通过小巷子逃命。 跟主街接着的巷口那里正一片混乱,不断的传来行人的尖叫声和唿救声。 庄先生往那儿看了一眼,最后闭了闭眼道:「我们快走,益州城要乱了。」 正说着话,几个穿着傩戏服和戴着面具的人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巷口,满宝他们吓了一跳,直接贴墙站好,惊恐的看着他们。 而沿路的百姓也都惊恐的看着他们,纷纷躲让。 为首的一个相士都快要哭出声来了,因为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只是一个劲儿的摇手道:「与我们无关,与我们无关啊……」 庄先生见他如此慌张,且身上也没武器,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过不少未来话本的满宝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这几个看来是真的表演傩戏的相士。 她伸手就扯下他们的面具,见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便皱眉道:「你们怎么还戴着面具?小心官府把你们当刺客抓了。」 庄先生拍掉她手里的面具,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几个人道:「既然与你们无关,那就快脱了衣服,摘了面具逃命去吧,能离开益州就快走。」 慌张的几人这才略微镇定下来,是啊,刺客混在他们当中,借着表演傩戏的时机刺杀益州王,不管他们无辜不无辜,恐怕都逃不了一死。 既如此,还不如快逃命去。 几人匆匆与庄先生等人行了一礼,然后就丢下面具,剥了身上的衣服,只穿了里面的中衣就跑了。 现在街上混乱,谁还在意他们失礼不失礼啊? 庄先生见他们跑了,便也带着满宝他们跑。 但他们几个都不认路,基本上属于瞎跑。 周四郎跟着跑了两条巷子,觉着不对劲,连忙拦住他们,左右看了看后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得找条街看一看才能找到出处。」 「外头的大街上都是人。」 「我们也不用出巷子,就是看一看我们跑到哪儿了,我才能知道往哪儿跑,总不能瞎跑吧?」 满宝跑得气喘吁吁,捂住胸口道:「还跑呀,刺客又不能到这儿来,我们在这儿等官衙平定乱子再出去呗。我们的车还在主街外的饭馆里呢。」 第714页 周四郎一拍大腿,「是啊,我们的马和车还寄在饭馆里呢,可不能丢了。」 第606章 回到家 卫晨道:「这会儿还管什么马车啊,先逃命要紧。」 大吉也道:「别管马车了,四郎,你先看一下现在的位置,然后我们找路回去。」 周四郎只能应下,一行人转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街口,周四郎逆着人群跑过去看了一下外面的街道,发现外面的人也混乱得很,正不断的有人挤到巷子里,他往外张望了一下,总算是看到了几个记得的店铺,大约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这才回去领着躲在巷子里的一行人找准了一个方向走。 周四郎路不熟,有些巷子又不通,他们不得不先上主街走一段,才又避到小街里去散开。 路上到处是急匆匆逃命回家的人。 走了约有两个时辰,他们才绕了远路回到康学街,此时早已过了午时,大家飢肠辘辘,一回到小院就累得不想动了。 满宝脸色发白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色看着比年长的庄先生还要差。 周立君忧心的看着她,「小姑,是不是跑岔气了?」 满宝点头,「之前跑得太急了。」 周四郎立即去厨房里给她倒了一碗热水,「要不要请个大夫?」 么妹自小身体就不好,还以为这两年已经养好了呢,毕竟白白胖胖的,谁知道只是跑得急了一点儿就脸色发白了。 满宝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了,我是被拉得太急,跑得太快,一口气没接上才那样的。」 她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毛病。 其实其他人也有些气喘吁吁的。 大家一起坐着休息,厨娘一脸疑惑的给他们上茶水点心,悄悄地问周四郎,「这是怎么了?」 周四郎正有无限的话要说,被问得一个激灵,立即精神起来,小声道:「你猜,刚才主街那边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有人刺杀王爷了!」 厨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我的个乖乖,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周四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庄先生喝了一口茶,眉头紧蹙道:「这两日,你们都不许外出,善宝,你后日去上学,也要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 白善宝应下,好奇的问:「先生,那些刺客是因为三年前的益州水患才刺杀益州王的吗?」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摇头,「我不知。」 卫晨道:「都快过去三年了,要刺杀早刺杀了,为何要等到现在?我觉得不过是个藉口罢了,背后之人肯定不是灾民,而且哪儿的灾民会功夫,还会刺杀的?」 满宝道:「这可不一定,当年犍尾堰决堤,洪水直接冲下来,下游可也有不少大家大族,顷刻间全没了,一般的贫民百姓没本事,难道那些家族后人也没本事?」 白二郎连连点头,「还有可能是别的王爷派来的杀手。」 「不可能!」白善和满宝卫晨异口同声,都瞥了白二郎一眼。 白二郎不服气了,问道:「凭什么不可能?」 卫晨:「哪个王爷吃饱了没事干去刺杀益州王?他只是圣上的弟弟,又不是圣上的儿子。」 满宝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既然是王爷,那他们就是一家子的,不为争位的话,谁会吃饱了没事干的去刺杀另一个王爷?」 庄先生倒不阻止他们谈论此事,但也没掺和,只叮嘱道:「你们要讨论也只需在家里讨论,出了这个门就要谨言慎行,别说些不该说的话。」 大家一起应下。 满宝生平第一次看见王爷,也是生平第一次看见刺客,兴奋得不行,连带着脸色都好了一些。 等厨娘把午食准备好端上来,她吃了一碗满满的饭,元气就彻底回来了。 于是他们去到书房里继续讨论刺客的各种可能性。 庄先生没理他们,自己回了房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傍晚,卫晨在这里用过晚食回去了,他们剩下的人这才聚到了房间里说悄悄话。 当然只包括他们三个师姐弟,以及大吉。 三人凑在一起小声的说话,大吉负责抱着手臂靠在门边旁听,「还记得那个帐册吗?」 「当然记得了,」满宝道:「就是因为记得,我才让他们赶紧逃命的。」 白善宝:「你说他们真的是三年前益州水患的灾民吗?」 这个问题,益州王也在问。 刺客到底没能杀了他,但他也没得了什么好处就是,自己胳膊上被划了一道,死了不少侍卫,最主要的是,众目睽睽下被刺杀,对他的威望及名声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而刺杀的刺客,逃了两个,其余的,要么被他们杀死了,要么自己自尽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所以益州王很震怒,愤怒的问道:「他们果真是灾民?哪儿的灾民这么厉害,竟然能刺杀本王?」 唐县令站在众官之后低着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反正问不到他头上。 正这么想着,益州王突然点他的名,「唐县令……」 唐县令:…… 他默默地上前几步,走到堂中行礼。 益州王府的大夫正在给他包扎胳膊,益州王看到他,便想起他曾保护过他,还是他带着他出了包围圈,脸色便一缓,但还是暗含怒气,「侍卫们汇报说刺客最后藏入了华阳县治下,你有何话说?」 第715页 唐县令弯腰低头道:「王爷,主街过去一条街就是华阳县的范围了,这,刺客只要往外逃,就有九成的可能性躲入华阳县……」 益州王一拍桌子道:「这么多刺客提前躲到华阳县,你竟一点都没察觉吗?」 唐县令默然无语了一会儿后道:「王爷,这些祛除鬼疫的傩戏相士都是益州王府找来的,他们进出城门从未在华阳县登记过,当然,这是下官失职,下官回去后一定会狠狠地惩罚县尉。」 明刺史眼角抽了抽,悄悄地抬头暗暗瞪了他一眼,警告他收敛一些。 益州王脸色一僵,但心里的怒火却蹭蹭的往上涨,张节度使见他耳朵都气红了,连忙对唐县令呵斥道:「还不快退下去查,先查清楚刺客的来歷,还有,逃掉的那两个刺客也要抓紧捉拿,紧闭城门,不许人外出。」 唐县令知道反对也没用,因此乖巧的躬身应下。明刺史立即也出列,躬身请了一个任务后退下。 第607章 搜检 明刺史追上唐县令,唐县令立即乖巧的侧身站在一旁,当上官走到前面后才毕恭毕敬的跟上。 出了王府,明刺史威严的对唐县令道:「随我上车,有些话要嘱咐你。」 唐县令躬身应了一声「是」。 上了马车,车帘一放下,明刺史就横了他一眼道:「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就算是益州王府的缘由,你也委婉一点儿说嘛。」 唐县令脸色很冷凝,冷笑道:「这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你知道今天主街那边死伤的百姓有多少吗?」 明刺史嘆息一声,「当时人太多,有伤亡也是难免的。」 「是可以免的,」唐县令压低了声音愤怒的道:「本来我就不同意搭建高台,想要热闹,请一路傩戏,再开一路赛舟就行了,他非得坐花车,搭高台,请的傩戏和赛舟才花多少钱?给他搭的高台和花车去了多少钱?」 唐县令心痛道:「整整十三个人,今天因为踩踏死了十三个平民百姓,受伤的更有百人之多,益州之痛才将将缓解啊。」 明刺史也不说话了。 他是在闫刺史被押送进京后才调到这里来的,比唐县令还早上任三个月,他更知道,灾后的益州城是怎么样的。 用十室九空来形容都不为过。 当时走上街头,不是到处破损的房屋,就是街面上稀稀落落的乞丐,正常的百姓都没有几个。 他和唐县令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让逃亡在外的益州百姓回归,再次定居下来,今年,萧条的益州城也才恢復了些元气,有了安居的气象而已。 明刺史嘆气。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用袖子遮挡住通红的眼眶,他哑着声音道:「下官要回去安抚百姓,死去的百姓家中也要安抚,还有被困在城中的乡民也要安置,不然真关上三天城门,恐怕城内要先乱起来。」 明刺史也点头,「益州水患才过去不到三年,极易生乱,你谨慎些,要真是顶不住,就开一扇小门,搜检后放人。」 唐县令放下了袖子,问道:「那益州王那里。」 明刺史便意味深长的笑道:「那儿有张大人在呢,不必我们操心。」 说到这儿,明刺史又忍不住叮嘱他,「我说世家子,你脾气也收一收,这儿是益州城,不是京城,这可是益州王的封地,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该认怂就认怂,你一个六品知县上赶着得罪一个王爷,你真是……」 「怪我?」唐县令冷笑道:「益州王府从官衙里拿钱,却要以自己的名义请傩戏,这里外里都是他们张罗的,结果出了事就栽我头上。这也就算了,刺客逃进我华阳县治下,按说该我派人去搜检,结果他不许我插手,直接接管县衙管差,驻军,由王府侍卫带队搜检,你让我怎么回话?」 他肯这么说已经是很让步了,要是在京城…… 呸,都不用他出声,自有御史用唾沫淹死他。 明刺史也觉得益州王太过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到底,这儿是益州王的封地。 明刺史嘆了一口气,「益州如此肥沃之地,先帝怎么就给出去当了封地呢?」 唐县令没说话。 明刺史把人送到县衙,把人放下正要走,就见他的县衙里空落落的没几个人,他有些不忍心,就掀起帘子问,「要不要从我那儿调几个人来帮你?」 唐县令挥了挥手表示不用。 他进门后便对留守的衙役道:「敲钟,着令在外的所有官差都回来。」 「他们都跟着王府的侍卫走了,那些侍卫问起来……」 「别管,天塌下来有本官顶着呢。」而他上头还有两个个高的呢。 衙役一听,便去敲鼓了。 正在挨家挨户搜查的官差们听到远远传来的钟声,听得出是紧急诏令,便立即不再搜查,直接往县衙里奔。 王府的侍卫就要拦,其中一个侍卫便道:「算了,让他们走吧,唐县令敢直接把人召走,说不定是王爷下的命令。」 那个侍卫一想也是。 衙役跑了没多久,有两个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道:「唐大人让我等协助侍卫大人们搜检,主要是领路用的,以免漏了人家。」 侍卫们脸色略微好了些,问道:「唐大人召你们回去有何事?」 「好似是去守城门,现在那儿聚了不少人,可危险得很。」 第716页 侍卫们一听就明白了,看来是城门关闭了,那边人手紧缺。 唐县令把人召回去可不是单纯的守城门而已,要将死亡的尸体收好,安抚好死者家属,不让他们闹事。 还要和各药铺打好招唿,先救治受伤的人,医药费也得先垫付,最后可能就是他们付了…… 还得去城门口安抚百姓,以免有心人鼓动无辜百姓做些错事,再顺道排查一遍刺客。 唐县令感觉头秃了一半,今天晚上将又是一个不眠夜。 满宝他们却睡得很香,天刚黑,他们就爬到床上了,今天又累又饿,又惊怕,所以一躺到床上,满宝便眼皮沉重起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满宝觉得她刚闭上眼睛睡着,正在美梦中徜徉的时候突然「啪啪」的巨响,满宝睡梦中惊跳一下,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有些徒劳…… 然后「啪」的一声巨响,满宝吓了一跳,直接从床上惊坐而起,捂住剧跳的心脏,外面正有人喊道:「快开门,官府搜检!」 满宝才掀开被子,大吉已经把门打开了,他躬身讨好的解释,「家主人都睡下了,实在是没听见。」 满宝打开了门,隔壁的白善宝也开了门,看见一队侍卫举着火把唿啦啦的涌进来,而隔壁也听到了惊叫声,显然隔壁家也被搜检了。 庄先生也开了门出来,为首的侍卫扫了他们一眼,挥手道:「给我搜!」 周四郎看到他们动作粗鲁的翻找东西,搜到厨房时直接把瓶瓶罐罐给砸了,忍不住眉头一皱。 白二郎坐在床边上,迷迷煳煳的看着他们翻找,将他放在床底下的钱盒子给拖了出来。 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立即按住自己的钱盒子,道:「这是我的盒子。」 「放开,我等在查找刺客。」 白二郎看着手底下按的只比他脑袋大不了多少的盒子,无语的道:「这么小的盒子里能装一个刺客?」 第608章 狐假虎威 侍卫眼中闪过暗光,捏着盒子道:「打开,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藏着勾结刺客的证据?」 白二郎怒了,「我一个学生上哪儿勾结刺客?」 他直接掏出钥匙啪的一下打开盒子,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大部分是银子,少部分是铜钱。 他给侍卫们看了一眼就合上盒子要抱进怀里,结果侍卫按住没放手,他神色不辨的道:「这个盒子我要带走,查一查是否有夹层。」 满宝和白善宝听到屋里的争执声,连忙跑了进来,听到侍卫的话,满宝立即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件衣服摊在床上,白善宝便把盒子再一开,把里面的钱都拿出来,非常大方的将盒子交给侍卫,「喏,拿走查吧。」 侍卫眼中浮现暗芒,他定定的看了三个少年少女一眼,合上盒子后交给身后的人。 周四郎跟着跑进来看到他的脸色,便知道要不好,从他们粗手粗脚砸厨房里的东西开始,他就知道这些人不好惹。 他焦急的上前,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钱来,便顾不得许多,伸手一把抓过衣服上的银子就要塞侍卫手里贿赂一二。 可满宝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白善宝也沖他摇头。 侍卫眯起眼睛,屋里的气氛怪异起来。 周四郎不由看向大吉,他觉得这屋里,能够成熟一些担事的也就他们两个了。 大吉沉默了一下,对周四郎微微摇了摇头。 周四郎的手就僵住了,他看了一眼么妹,这才慢慢的从银子上抽回手,看向沉默的侍卫等人,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为首的侍卫冷笑一声,挥手道:「继续搜,搜仔细些!」 话音才落,一个侍卫的手一扫,白善宝放在木架上的花瓶便落在了地上,啪的一下碎了。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 侍卫们撸了袖子便在这个房间里翻动起来,将被子等都丢在了地上,桌椅都被粗鲁的移开,衣柜和箱子等都被打开,衣服和玩具被丢得到处都是。 没查出什么东西来,为首的侍卫一挥手,便要去其他房间。 白善宝一直压住脾气,一手按住满宝,一手按住白二郎,没让他们发火。 到了院子,侍卫一眼就看到了正房,带着人就要上前,这下连白善宝都忍不住了,走上前拦住,「这是我先生的房间和书房……」 侍卫冷笑,「谁都房间都要搜检,让开!」 「白善,」庄先生站在廊下,示意他让开,浅浅的笑道:「让他们去查吧。」 侍卫们这才看到廊下站着一个人,只是夜太黑,他们又只在屋里点了一盏灯,所以他们一时没看到他。 这会儿定睛看去,才发现庄先生站在廊下,他身后还站着厨娘和周立君。 周立君小跑着上来,一把拉住小姑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庄先生走出一步,笑吟吟的看着侍卫们道:「还请几位仔细的查一查,我们睡得也安稳些。」 带路的一个衙役看看庄先生,又看看侍卫,忍不住上前与侍卫低声道:「大人,这家背景有些不一样,与我们唐大人相识,似乎是旧友。」 侍卫心跳了一下,唐鹤出自晋阳唐氏,他的旧友…… 侍卫略微客气了些,但还是带着人搜了一遍其他房间,只是没敢再打坏东西。 白善宝他们一直清冷的看着,既不呵斥,也不讨好,在庄先生在书桌后坐下后,白善去厨房里拎了一壶一直热着的开水给他泡茶。 第717页 为首的侍卫见那三个年纪小的都这么淡定,加上庄先生慢悠悠的坐着饮茶,越发不敢太过放肆。 他暗暗瞪了那个衙役一眼,有背景的,为什么不早点说? 衙役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 周四郎左右张望,心中有些不定。 他很想摸出一些钱来贿赂一下这些侍卫,可看了看满宝几个人的脸色,他又没敢。 所以他只能躬身将搜检完的一行人送出去,讨好的挥手道:「官爷们慢走,慢走。」 等人走远了,周四郎就直起腰背,暗暗撇了撇嘴,转身回去关门。 他一熘烟的跑到书房,满宝他们正在收拾东西。 虽然他们搜检书房的时候没有砸坏东西,却也弄乱了,一些字画还被污损了,这些都要重新收拾。 周四郎直接找了庄先生,「庄先生,我们这样不会得罪官差吗?我看那几个侍卫傲得很,他们要是事后找我们的麻烦……」 庄先生还没说话,一旁的满宝先说了,「四哥,这种人给了钱也没用的,结了仇还是结了仇,须得有势压着才行。」 「不错,白二的钱盒子要是叫他拿走了,他后头抄别的房间,不知道要搜刮多少钱财去,」白善宝道:「可我们已经扣下了钱,你再拿了银子给他,钱他照收,心中却依然怒气未消,不仅会继续砸东西,事后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们正在搜检刺客,碰上这样关键的时刻,回头只要说我们一句,似与刺客有联繫,我们就都脱不了干系,别想好过。」白善宝道:「所以,要么一开始白二就把钱盒子让他搜走,我们再破财消灾,他出了这个门就与我们再无关系。」 「要么就只能事后以势对势了。」白善宝道:「最不能做的就是中途再行贿赂,那才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好处也没有。」 庄先生颔首,赞许道:「不错,此人是小人,就须得如此。」 周四郎嘆气,「也不知道才那位官差大哥说了什么,他们的态度一下就软了,事后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吧?」 庄先生想了想,便起身回屋拿了一包钱出来交给周四郎,道:「明天买些东西去县衙感谢一番,过几天等唐县令不是那么忙了,我们请他吃顿饭,承了他这个人情。」 周四郎眨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因为唐县令啊。」 白二郎生气道:「这些人也太坏了,跟盗匪有什么区别?」 满宝问道:「我们家还能狐假虎威,别的普通人家碰上了怎么办?」 第609章 假关系 庄先生却很淡定,喝了一口茶后道:「放心吧,这些人最是油滑,对世代居于此处的人家不敢太过;对壮年多的租户也不敢过分……」 庄先生说的没错,隔壁的侍卫进去搜查时,翻了一下册子,知道这是一户一直住在这儿的人家。 虽然搜检时也碰碎了些东西,顺手摸了一些东西,却也不敢过分。 而邻居们也秉持着破财消灾的想法忍着,把人送走就完了。 满宝他们趴在墙上听动静,知道他们走了,便立即架起梯子爬上围墙问邻居,「你家还好吧?」 邻居吓了一跳,认出是隔壁的小娘子便松了一口气,唉声嘆气的道:「弄坏了我家好几个碗和盘子,摸去了两个钱袋子,好在钱不是很多,就当破财消灾了,你家呢?」 满宝没想到先生还真说着了,撇了撇嘴道:「他们扔坏了我家好些东西,他们平日里办差都这样吗?」 邻居便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他们的动静,便知道那些人走远了,这才走到墙边小声道:「他们又不是官衙的人,是王爷的家臣,这种搜检的事几年也遇不上一次,要是碰到县衙出人,那还好些。」 「呸,搜的什么,这家里有没有多人我们不知道啊?里正上门来看一眼谁敢隐瞒?县衙里派人来走一波也就明白了,搜检,搜检,就是冲着我们的钱来的。」邻居的妻子显然气得不轻,抬头和满宝道:「周小娘子,你家大人少,最近还是少外出些,把家中的钱财藏好了,你们是外地来的租客,那些人最爱欺负你们这些人了。」 邻居这才想起这事,连忙点头道:「对对对,你们可得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收好了,不然他们藉口多来两趟,多少东西都不够糟蹋的。」 满宝应下,爬下梯子后看向身后的众人,问道:「你们要不要把钱交给我收着?」 周立君和周四郎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立即把自己的私房钱掏出来交给她。 整个老周家,论藏东西,满宝居第二,那一定无人敢居第一。 不过白善宝和白二郎对她的能力还有所怀疑,白二郎不客气的道:「你的房间就这么小,能藏到哪儿去?」 白善宝则道:「我觉得不如拒敌以外,他们进不来,自然不能觊觎我们的财产了。」 满宝问他,「怎么拒敌以外?」 白善宝想了想,哼了一声道:「明天我们去找唐县令。」 白二郎精神起来,「送礼?」 满宝:「告状?」 「不!」白善道:「钱不够多,也没那么不熟。」 此时已经很晚了,被折腾了这么一下,几人都疲惫得很,大家帮着白善和白二将房间收拾好,然后就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第718页 第二天一大早白善便让厨娘准备一些点心吃食,他要亲自给唐县令送去。 庄先生倒没阻拦,只是叮嘱道:「早去早回,不得在外停留。」 「知道了先生。」 满宝和白二想看他干什么,自然跟着一起去了。 大吉便架了马车送他们出门。 今天是端午的第二天,按理说街上应该有许多人的,但这会儿街上人很稀少,大部分的店铺还都关着门,显然昨天主街的事已经影响到这儿了。 大吉架着马车去县衙,结果还没到地方呢就在路上碰到唐县令正骑着马带人往城门口去。 白善宝立即掀开车帘和他打招唿,「唐大人。」 唐县令勒住马,看了白善一眼,记起他是谁,便停住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对了,昨天你们去主街没有?」 「去了,好容易才逃命回来的。」 唐县令:「……那你们今天还敢出门?现在城中还有刺客没抓到呢,赶紧回家去,没事别往外跑。」 白善宝便把食盒递给他,笑道:「一会儿就回去,唐大人为了益州城的安危也辛苦了,这是家里做的一点点心,送给你吃。」 唐县令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接过食盒,将它交给后头的随从,与他点点头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大吉便把车赶到旁边,让他们先行。 满宝和白二郎趴在窗口那里看,一起沖唐县令挥手,满宝还慰问了他一下,「唐县令辛苦了。」 唐县令沖三人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白善目送他走远,心满意足的坐回车里,对大吉道:「走吧,我们回家。」 大吉调转马头。 车里,满宝沖白善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白二郎一头雾水,「哪儿厉害了?我们一大早出门就为了给唐大人送一食盒吃的?好歹提一提昨天晚上的事吧?」 「不用提,只要那些坏侍卫知道我们来和唐县令见过面就行。」 满宝点头,「不错,不错,他们应该不敢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果然,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很平安,据说官差将这一片全搜了一遍,一个晚上过去,一个刺客的影子都没见着,所以早上又换了一批人重新搜过。 但再搜的时候,他们会略过一些人家,他们家的小院便是被略过的其中一家。 周四郎一边将厨房的碎碗碎罐整理出来,一边念叨:「这些碎得这么厉害,想装些东西都不行,这个还行,可以装些土给满宝当花盆……这些人可真够狠的,这一个罐子也需要十几文呢,他们说砸就砸了。」 又道:「那刺客也是,怎么非得选择端午的时候杀人?害我今儿见着邻居都不敢说端午安康了。」 白善宝坐到了大吉身边,大吉才要起身,满宝就又坐到了他的另一边,白二郎则蹲在了他前面。 大吉:…… 三人一起看着他。 大吉无奈道:「少爷,那东西不在我们家手上了,已经送出去了。」 满宝假设,「如果那些刺客拿到那东西,你说他们会不会上京告御状?」 大吉垂下眼眸道:「益州王会被怎样我不知道,但刺杀皇族,是夷三族的罪名。」 白善宝:「对哦。」 大吉道:「所以少爷,这些事你们就别管了,你们年纪还小呢,最主要的读书,您不是还想着年中考进甲班吗?」 屋里的庄先生也高声道:「白善,周满,白诚,回屋读书!」 三人肩膀一塌,老实的回去了。 第610章 贼 不管外面风云如何,三天假期一过,白善宝便要回府学上课。 而到了府学,外面的各种消息更多,流通也更快。 哪怕他朋友很少,还是从卫晨和康晓东知道了不少消息,主要是这两个太能说,从别处得了消息,再过来找他时就忍不住和他说。 白善知道了,自然就要和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分享了,于是满宝和白二也都知道了。 这两个一知道,那整个小院儿的人也都知道了,包括庄先生在内。 吃完晚食,大家闲着没事坐在院子里沐浴着夕阳吃瓜闲聊。 是真的吃瓜,进城来的人现在还被关在城内不能外出,前天太过混乱,昨天又筛查刺客,大家也都惶恐不安,今天的情况总算好了点儿。 不少挑了东西进城来贩卖的乡民这才想起把箩筐里的东西卖了。 周四郎今天出门买碗和罐子时街上人还不是很多,看见有人卖些瓜果,虽然不太新鲜了,但也买了不少回来。 用他的话说是,「现在街上连菜蔬都少了,有瓜果吃就不错,哪儿还能挑新鲜的还是不新鲜的?」 所以大家饭后在此吃瓜聊天。 「听人说,益州王府昨日打杀了好些人,却还是什么都没查到。」白善宝道:「也不知道城门什么时候开,端午的时候进城的人这么多,总是把人关在城内,久了恐怕生变。」 又道:「听说益州王府的长史要上书弹劾张节度使和明刺史,昨日当着众属官的面在王府吵起来了,差点就动了刀子。」 对于前一个消息,庄先生没发表意见,直接点评了后面一个,「长史是朝廷任命来协助益州王管理府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应该弹劾益州王吗?你那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 第719页 「卫晨说的,我们府学乙班有个学生,他父亲是明刺史的属官,他说的。」 庄先生就皱了皱眉,「四郎啊,近日你也少外出些,菜蔬就只在康学街内买,尽量不要往主街和城门那边去。」 「是,我知道。」他嘆气道:「本来还想过完端午回家一趟的,毕竟是农忙。」 「等这件事过去了再回去吧。」 有瓜吃,厨娘做的点心就吃不完了,满宝和周立君一起将桌子上的点心收起来放回厨房的柜子里。 然后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决定回房间去进系统里逛一下论坛和教学室。 满宝正在教学室里复习医书,科科突然道:「宿主,有人进了你家的厨房。」 「嗯?」满宝随口问道:「是不是四哥起床吃东西?」 「不是,是外人。」 满宝一听,立即从系统内退出,爬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往外瞄。 但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院子里一片黑暗和寂静,显然大家都睡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满宝在心里问科科,「你知道是什么人吗?他来我家厨房干什么?」 科科好一会儿才道:「没收集过对方的信息,系统内也没有关于他的印象,他打开了橱柜,正在拿你家的点心。」 「偷吃的呀……」满宝不急了,趴在窗口那里静静地等着。 好一会儿,她隐约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厨房里出来,但咻的一下她就看不见了,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科科道:「他走了,拿了你家一半的点心从墙上走了,现在已经出了我能扫描的范围。」 满宝便回床上躺好,打了一个哈欠道:「那就算了,要吃的而已。」 她翻了一个身,慢慢睡过去了,但对面另一个房间里的大吉却是悄悄的下了床,开了门后到厨房里转了一圈才回房躺下。 因为一整晚都提着神,所以他睡得很不好,感觉才闭上眼睛就听到了院里的动静,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向窗外看去,便看到了天光。 周四郎也打着哈欠坐了起来,朝屋外看了一眼,见他也醒了,便道:「这做学生也挺可怜的,一年四季,除了休沐的时候,连睡个懒觉都不行。」 大吉深以为然的点头。 大吉黑着眼圈洗漱,然后用了早饭后送少爷去上学,满宝则跑到了厨房,打开橱柜看了一眼里面的点心。 只见里面只剩下零星几块了,厨娘见了笑道:「满小姐,你想吃点心了?一会儿我给您做新鲜的,昨天晚上剩下的叫大吉拿了大半走,说要给少爷当零嘴吃。」 满宝挑了挑眉,问道:「大吉亲自装的?」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着怪,我记得善宝不喜欢菊花糕。」 厨娘往橱柜里看了一眼,不在意的道:「或许是要拿去分给同窗吧,少爷不经常装些点心给同窗拿去吗?」 满宝笑了笑,应了一声是,「容姨,晚上你多做些馒头吧,我觉得这两天胃口好大,大到能吃下一篓馒头。」 厨娘笑着应下。 满宝等白善宝回来后就偷熘去找他,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 大吉并没有留意。 只要是在家里,他就不会亦步亦趋的跟着白善,而是会去帮周四郎做一些事,比如给马刷一下背,给马餵一些草料。 便是看见两个小主子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他也没在意,反正这种事不是经常发生吗? 白善宝趁着白二郎不注意,悄悄的拉着满宝熘回房间,他在自己的箱子里找了找,将一个瓶子拿了出来给满宝看,小声道:「喏,止血的药,我祖母特意给我备的。」 满宝已经思考了一天,小声道:「我们在来的路上不是采了一些药草吗?那些药草我都晒干收好了,其中有几味也是止血的,我也可以包了塞到那里面去。」 「你确定偷点心的是刺客吗?」 「不确定呀,不过我觉着是,不然谁会咻的一下来我们家偷吃的,别的一概不偷?」她小声道:「我们家的马就在院子里,他那么厉害,能翻墙进来,那悄悄的开了门把马牵走应该不难吧?」 「所以他就算不是刺客,应该也不是坏人。」满宝道:「这些东西我们放到橱柜里去,他觉得用得着自然会拿走,用不着自然不拿。」 白善宝点头。 俩人没将这事再告诉任何人,就是大吉和先生都没说,自然更不会告诉白二了。 第611章 惊走 还没吃晚食,他们才洗了衣服回来,满宝和白善宝便一前一后的跑进厨房,一人从蒸笼里拿了四个馒头走。 厨娘张了张嘴巴,到底还是没出口拦他们,但见他们吃晚食时,还是抱着馒头啃得津津有味,不由有些疑惑,少爷和满小姐的胃口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等天黑以后,大家都回自己的屋里了,满宝这才提着一个小包袱进厨房,将它塞到了橱柜里,今天晚上橱柜里依然有剩下的点心。 满宝将柜子合上,这才悄咪咪的熘回来,白善就趴在窗口那里给她望风,见她做贼心虚的一熘烟跑过来,便忍不住咧开嘴笑。 满宝沖他挥了挥拳头,跑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大吉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他铺好了自己的床便坐在上面打坐,他想今天晚上看一看,那人还会不会来。 第720页 若还来,他得想办法将他惊走。 哪怕他对他们没多大的恶意,他也绝对不允许这个危险出现在他们身边,昨天晚上已经纵容过了。 周四郎哼着曲儿回来,见他盘腿坐着,就问了一声,「你这是练武吗?」 「冥想,静一静心。」 周四郎惊呆了,「你竟然还有心不静的时候,你想啥了?媳妇?哦,对了,你娶媳妇了吗?」 大吉:…… 他闭上了眼睛,不理周四郎了。 周四郎挠了挠脑袋,不明白这话有什么不能回答的。 白善兴致勃勃的想要等着看一看那个黑衣人,所以他虽躺到了床上,却并没有睡死。 但他等了很久也没把人等来,等他受不住迷迷煳煳睡过去后,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白善醒来时还有些懵,他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呀,难道昨晚上人没来? 这么一想,白善立即掀开被子跳下床,直接跑对面的厨房去了。 容姨因为每天都要给他们准备早食,所以一直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人,见少爷身着中衣就跑进来,她惊诧的问,「少爷,您饿了?」 白善宝含煳的应了一声,拉开橱柜,就见里面的小包袱和点心全都不见了。 容姨上前看了一眼,忍不住抱怨道:「大吉也真够能吃的,昨天晚上剩了不少点心呢,结果他全吃了,少爷要是饿了,不如我马上煮个鸡蛋给您填一填?这速度快。」 白善宝关上了橱柜,「不用,我不饿了。」 他跑出去,正好看到周立君出门,他便站在门口问,「满宝醒了吗?」 「小姑?」周立君往里看了一眼道:「没有,怎么了?」 白善宝想了想,摇头道:「没事,我一会儿再来找她。」 说罢回屋换衣服去了。 满宝昨天晚上睡得不好,所以今天起的比昨天还要晚,她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白善宝在她的窗口那里敲了两次才把人从床上敲起来。 满宝没精打采的简单梳洗过后,就借着要给花花草草浇水的功夫和白善宝蹲在院子的一角说悄悄话。 大吉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 「昨天晚上那个人又来了?」 「当然来了,」满宝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肯定没发现。」 其实她要不是有科科提醒着,她也不能发现。 昨天晚上她等了许久,都等到睡着了,还以为他不会来了呢,结果半夜就被科科叫醒了。 她当时就悄悄的起来趴在窗口那里看了,然后,她不仅看到了那个「贼」,还看到了大吉。 满宝凑近白善宝耳边,小声道:「昨天晚上大吉也起来了,而且他还开了门出来,但他没说话,也没拦那个人,好奇怪的。」 满宝和白善宝可不觉得大吉会没发现那个人,要知道他可是能飞到屋顶上跟人打架的大吉呀。 所以满宝怀疑道:「我觉得前天晚上那个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大吉就知道了。」 白善宝眨眨眼,看着满宝道:「你说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厨房里吃点心的人就是大吉?」 满宝:…… 白善宝很快就自己又推翻了,道:「也不可能呀,前天晚上也就算了,昨天晚上我们可是放了一个小包袱在里面,不仅有馒头还有药呢。」 满宝小声道:「我不会看错的,就是有一个人,他咻的一下就飞到墙壁那边去了。」 「那是在闫宅?」 满宝:「也没什么不可能的,闫宅又大,里面又没人,要藏起来太容易了,话说他们官差有搜过闫宅吗?」 俩人一愣,面面相觑起来,是啊,好像没听见闫宅有过动静,所以这是没搜? 满宝无言,「如果是我,我肯定也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躲,他们为什么就不搜呢?」 白善宝:「那人发现大吉了吗?」 「开门那么大的动静当然发现啦。」满宝道:「所以我觉得今天晚上他不会再来了。」 白善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大吉的想法,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若那人真是刺客,也太危险了。」 不仅他们本身危险,他们背后带来的麻烦更危险。 他们是绝对不能跟刺客扯上关系的。 事实上,昨天晚上来这儿的人也很懵,他打开橱柜时看到里面有个小包袱,打开看到里面的馒头和药时他就知道他被这户人家的人发现了。 他当时心脏剧跳,根本来不及多思索,加上外头又传来了开门的动静,他便下意识的把橱柜里的点心全卷了一起带走。 根本来不及还想前一晚那样布置好假象。 黑衣人直接开了门快速的离开,他没有直接回他的藏身之处,而是先躲了起来,结果他等了半天没人来追他,这才悄咪咪的回去。 他是逃掉的两个刺客中的一个,二公子受了重伤,且城门关闭,他们才不得不留在这里。 他回到藏身之处,将包袱打开,仔细的检查过里面的药粉和药草,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二公子看了一眼后问:「那户人家是干什么的?」 「我听过墙角,是一户读书人家,其中有位公子在府学中读书。」 「府学呀,」二公子轻笑一声道:「那一定是个顶聪明的人,你只去了一次他就猜出了你的身份。」 第721页 「那二公子,我们……」 「东西留下,我们换个地方。」二公子道:「虽然他们不一定会告发我们,但还是谨慎些好。」 第612章 城门开 大吉没有去跟踪一探究竟,满宝和白善宝也将此事压在了心底,只在晚上趴在窗口那里往院子看一看,在点心没再少过后,他们就知道那个人不会再来了。 这似乎是好事,但不知为何,满宝和白善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一连两天都有些低落。 因为外面不太安定,周四郎和周立君也不好出门做事,每天待在院子里也有些垂头丧气的。 已经过去四天了,官府依然没抓住刺客,昨天又有官差跑来查了一遍,这一次要敷衍得多,但也搜检了一遍,总有人粗手粗脚砸坏东西,这引起了大家很大的不满。 周四郎偶尔出去巷子里蹲着,跟邻居们抱怨那些官兵太过粗鲁。 不过这一次他们或许是察觉到了大家的不满,也有可能是因为上面的要求,没人敢再顺手拿东西。 虽然如此,大家还是抱怨不轻,「铺子都好几天没开门了,这一日就要亏去多少钱呀。」 「如今菜蔬都涨价了,城门再不开,我们家连菜蔬都吃不起了。」 「别说菜蔬了,现在大街上二十步一岗,凡是路过的男子都要检查一遍,没见巷口卖水的老郑都没来了吗?听说昨天他推着一车水过来,被检查了五遍,身上的钱都被搜走了……」 「所以现在还得我们自己去挑水,出门的时候身上还不能带钱和值钱的东西,不然非得给你搜干净不可。」 「唐县令怎么不管管,竟让王府的兵来搜检。」 「嘘,你小声些吧,自端午那日后,谁再敢说益州王的坏话,那就是跟刺客一样心怀恶意,小心跟严家巷子那边的严三一样被抓走。」 大家议论声一顿,安静了片刻便说起其他的话题,「你家还有咸菜吗,我想着买不到菜蔬,用咸菜拌一拌馒头也不错。」 「有倒是有,但也没多少了,我倒觉着你家院子里种的嫩黄瓜不错,可以切了腌酸,那也是很可口的……」 周四郎听够了八卦便跟人打了个招唿回家去,庄先生知道了外面的议论,垂下眼眸想了想道:「城门封不了多久了,现在还抓不到刺客,益州王府恐怕会加重搜检,你们这两日尽量不要出门了。」 周四郎应下,正好今天他去买了不少菜蔬回来,可以减少外出。 而城门开的比庄先生预料的还要早,就在他们议论的当天傍晚,唐县令派重兵把守住城门,然后将城门打开了。 所有还滞留在城中的人,搜检过后,又能找出三个以上互相为证的同伴便能出城去。 如今还滞留在城内的人多为壮年。 因为在之前的四天时间里,唐县令一直开着小城门,妇孺老幼,只要不是携带能藏人的行李,都可以在检查过后出城去。 益州王府的常长史脸色沉凝的看着,见剑拔弩张的气氛缓下,这才扭头看向唐县令,「唐县令能保证拦下刺客吗?」 「已经四天了,你们把益州城都来回翻了三遍了,找出人来吗?」唐县令道:「找不到人,再封着城门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开了城门,将人引出来。」 「这么多人,又多为青壮,你能认出刺客?」 「不能,」唐县令理所当然的道:「你们不是说他们受了重伤吗?四天没医没药,只要他们敢来,士兵一搜,自然就搜出来了。」 「万一他们上了药伤好了呢?」 唐县令便隐含讥讽道:「城内所有的医馆药铺都叫你们接手了,他们还能上哪儿拿到药?秦侍卫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他们身受重伤逃不了多远吗?」 常长史没有再说话。 因为要搜查,所以速度很慢,可再慢,两边城门大开,一个一个的放出去,聚集在城内的人也在慢慢的减少。 天还没黑,要出城的人全都出去了,刺客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常长史脸色越发冷凝,「会不会是前几天从小城门里跑了?」 「不可能,」唐县令慢吞吞的道:「小城门里只放十二岁以下的孩子,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以及妇人离开,当时秦侍卫也是派了人在一旁看着的,出城的人不会有问题。」 常长史忍不住呢喃,「那他们到底藏在了哪儿呢?」 唐县令没说话。 常长史很快回过神来,看向唐县令,眯着眼睛道:「唐大人是出了名的刑名高手,也查不出他们在哪儿吗?」 唐县令垂下眼眸,一脸感嘆的道:「这些刺客很高明,唐某至今一点线索也没有。」 常长史皱起了眉头。 唐县令便问,「你们可有从他们的来歷里查出什么来?」 常长史立即绷紧了嵴背,沉重的摇头道:「没有。」 唐县令便没有再问,他看了一眼下面空下来的城门,转身道:「走吧,今天晚上你们还可以再查最后一遍,明日城门就要容许进出了。」 常长史脸色有些难看,跟着唐县令下了城楼。 常长史回益州王府去了,唐县令不知道他能不能休息,反正他是不能休息的。 他直接骑马去了刺史府,明刺史刚送走一拨同僚,才坐下喝了一口茶唐县令就来了。 第722页 一看到他明刺史就有些头疼,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下,他带着唐县令去后面的书房。 「人都出去了?」 「嗯,至少聚集在城门口处的人都走了。」其他地方的他就管不着了。 明刺史示意他坐下,盯着他的脸问道:「你果然不能抓住刺客吗?」 唐县令抬起眼看他,「大人,下官只是个小县令,益州王府这么多能人异士都抓不住他,我怎么抓得住?」 他冷笑一声道:「说是要全城搜检,但也并没有每家每户都搜过,而刺客的来歷都是益州王府在查,我又不是神仙,总不能凭空断出刺客在哪里吧?」 说的也是,明刺史嘆了一口气,「王府内争斗严重,本来我是想接过此事的,毕竟查不出刺客,我等也脱不开干系,但我才去接触,便发现这里头水浑得很,想了想便罢了,宁愿在这里被弹劾,也不能掺和到王府的内斗中去。」 唐县令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他不想和益州王府打交道便是因此。 「总之,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今晚过后,谁也不准再扰民。」唐县令道:「都快五天了,益州城民心才稳,我不想因此再出事。」 明刺史点头,「张大人那里也是这个意思。」 不然,也不会强硬的在今天大开城门了。 第613章 亲事 城门一开,大家的生活便渐渐回归了正规,虽然进出城门的检查依旧很严格,好歹城内的菜蔬是供应上了。 也没官差在大街上设岗,见着一个壮年男子便拦住要搜查。 周四郎又等了两天,确定不会走街上平白被人抓走后就带着周立君上街去了。 满宝也能偶尔去逛一下书铺了,大家的忙碌又回到了从前。 周四郎问满宝要了家里给的钱,带着周立君走街串巷的买了不少的东西,决定带回县城里去卖。 庄先生知道他要回去一趟,便写了信,将身上的银子分出一大半来给他,托他带回去给他儿子。 其他人也都有要带回去的东西。 周四郎已经习惯了,把东西放到马车上便架着马车出门。 早上城门一开便出城,到日落之时刚好能回到罗江县,他连夜将庄先生的信和钱送去庄家,第二天也不急着回家去,而是要把手里的货物脱手。 这一点都不用他多费心,小钱氏和周喜在县城扎根后认识了不少人,他回来的东西又多是些鲜艷的布料,还是很好卖的。 只半天的功夫,周四郎便把带回来的货物给出手了,这才要架着马车回家。 「大嫂,我想着这次带些麦种过去,我和立君到外头的村子里问过,也有人家种新麦种,但种的人少,主要是新麦种太贵了,如今倒是些大户人家和富户种得多。」 周立君道:「我去粮铺里看过,新麦种贵得很,一般的乡户人家很少会去买的,我跟附近那几个村子的人商量过了,把麦种卖给他们。」 「他们信你?」 「自然是信的,我们一起干过活儿,他们也知道我是罗江县来的,新麦种就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 周四郎又不是一开始就要做这个生意,他与那些人结识是因为一起在大街上找活儿干,一来二去的便认识了。 后来春忙时,他想要到益州城外附近几座山上找些菌菇卖,被他们带着往村里走过,这才知道他们都还是用的旧麦种,说起种麦子来,他才有了这个想法。 「虽然白老爷和杨县令给的钱也不少,但他们要求太严格,须得是筛选出来的种子才行,而卖给他们的麦种却没必要这么严格,我们价钱也少拿些,总比把剩余的麦子吃进肚子里或当普通的麦子卖掉要好。」 小钱氏道:「还是得选一选的,咱可不能坑人,这种子可是事关一年的生计呢。」 「我知道,大嫂您看我像那种坑人的人吗?」 小钱氏:其实还是有点儿像的,不过她不说。 周四郎正要回家去,一转身就看到关辛进到后厨来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关辛习惯性的进来,看到周四郎也愣了一下,然后立即热情的道:「四郎从益州城回来了?正好,今儿中午我们兄弟喝一碗。」 周喜站在厨房门口:「喝什么?」 关辛立即道:「喝水,喝水,嘿嘿嘿……」 周四郎:…… 小钱氏对关辛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他还得回家去呢,等改日有时间了再上来陪你喝一碗。」 小钱氏给周四郎收拾了不少吃食,将他推了出去。 周四郎指着店铺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到我们家后厨去了?」 「喜答应他了。」 周四郎瞪圆了眼睛,「那爹和娘……」 「爹和娘虽然都不太乐意,但前段时间又是收麦子,又是插稻秧的,他直接和军营请了长假回去帮忙,又每天买了肉,忙进忙出的……」 周四郎就明白了,这是松口了。 他撇了撇嘴道:「这是没成亲的时候,成亲以后谁知道?当年刘大郎没成亲前来我们家不也挺殷勤的吗?」 「你大姐嫁出去后还在店里帮我,每个月都能分一笔帐,正巧关辛也没地,只在县城买了个小宅子,以后有我们看着,他要是敢欺负你大姐,你们兄弟几个难道是吃素的?」 第723页 小钱氏道:「这会儿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刘家离得有点儿远,你大姐又不说,她被欺负了我们也不知道。」 「这会子,我们天天能见着,关辛在这儿可没有家人亲朋,就是闹起来,咱家也不怕。」 周四郎听着颇有一种地霸欺负人的感觉,反倒有些许的同情起关辛来了。 「既然答应了,那这亲事……」 「已经定下了,」小钱氏道:「爹的意思,喜是二婚,没必要弄得太隆重,请一些亲近的亲朋来就好,日子最好选在农闲的时候,五月不太合适,过了六月地里又忙起来,所以多半是六月中旬的时候吃酒,你去了也得和满宝说一声,让她回来。」 周四郎应下,「我们肯定得回来的。」 周四郎回到村里,家里的麦子已经大部分晒干收起来了,连选好的麦种都被白老爷和杨县令给买走了。 听见周四郎自己做起了麦种生意,老周头高兴的带着几个儿子连忙筛选出十几袋最好的麦子,「虽比不上挑穗挑出来的麦种,但肯定比旧麦种好。」 他笑眯眯的道:「你先卖着,要是能卖得出去,家里的不够,村子里还有不少人家有呢。」 周四郎没想到老爹这么支持,高兴起来,只是才高兴,老周头就继续道:「记得把挣的钱拿回来,对了,满宝在益州城怎么样了?庄先生怎么不给她休沐啊,这益州城离村里又不远,放三天假就能回来了……」 老周头念叨着要让满宝回来看看他这个老父亲,周四郎没告诉他,庄先生放假了,只是么妹没想到要回来时。 只道:「爹,满宝现在忙着呢,每天要读很多书,学很多东西,连玩都没时间了。」 老周头就心疼起来,「她是个姑娘家,其实我觉着她学得够多的了……」 见他又是这个调调,钱氏忍不住道:「行了,你不是还想着满宝多读些书以后会治病吗?」 她对周四郎道:「你告诉满宝,让她安心在那边读书,家里没别的事,别总是想着回家。」 周四郎应下,道:「娘,我刚在县城里看到关辛了。」 「嗯,」钱氏道:「你大姐和他的亲事定下了,明日我拿着他们的八字上道观里去算一算日子,回头你记得带满宝回来送大姐出嫁。」 钱氏道:「再忙也得回来。」 周四郎应下。 第614章 药方 满宝知道大姐要成亲时,整个人都惊呆了,然后苦恼起来,「那得给大姐准备什么礼物呢?」 白善宝道:「钱。」 他道:「给了礼金,她缺什么自然会去买,这是最好的礼物。」 满宝想了想,觉着他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总觉得这个礼物不走心,所以她道:「不行,我要认真的想一想,送礼要么送人家缺的,要么送人家喜欢的。」 满宝问周立君,「你说大姐缺什么,喜欢什么?」 「大姑缺的可多了,」周立君掰着手指头道:「缺钱,缺衣裳,缺首饰,嗯,还缺孩子。」 又道:「大姑也喜欢钱,喜欢衣裳,喜欢首饰,喜欢孩子。」 周立君小声道:「我娘说,大姑的心病就是以前没生下孩子。」 「那不是刘大郎的错吗?」 「是啊,但大姑心里很不好受,总是担心。」 满宝表示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周立君瞥了她一眼,她当然不知道了,小姑年纪比他们还小,大姑怎么会跟她说这样的事。 也就是她娘在跟她爹感嘆时偶尔被她听到了她才上心的。 周立君偷偷地瞄了一眼四叔,小声道:「小姑你还记得吗,以前四叔还想把自个的孩子给大姑养呢,结果大姑想养你。」 满宝瞪圆了眼睛,在自己的记忆里翻了翻,似乎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她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那看来孩子很重要啊。」 周立君点头,点到一半见小姑神情不对,她忍不住紧张起来,问道:「小姑,你该不会是想送大姑一个孩子吧?」 满宝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你真聪明,我才一想你就猜到了。」 周立君:「……这孩子得自己生吧,这个你怎么送?」 「不知道关大哥有没有毛病,万一他也生不出孩子来……」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头道:「如果他没问题,大姐这儿也没问题,要孩子应该不难。」 她喃喃低语,「晚上我问问……」 周立君问,「问谁?」 「没谁,」满宝回神,挥手道:「你别管了,送不了孩子再送钱呗,我有钱。」 周立君便低头想了想道:「那我也送大姑一些东西吧。」 按照规矩,她是不必要单独备礼的,她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礼物是算在二房那里的。 但既然小姑要送,她在这儿闲着也没事干,干脆也准备一份礼好了。 周立君道:「我就送大姑一床被子好了,隔壁大婶做被面的手艺特别好,正好她最近给她亲戚做被面,我去帮忙,学了好多。我明天再去帮忙,等学会了也给大姑做一床……」 医学方面的事,满宝当然只能问莫老师了。 莫老师一听便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不是有商城吗?在那儿的医院里申请一个孕育嚢就行。」 满宝在科科的普及下了解了一下孕育嚢,她想像了一下,她拿着一个圆滚滚的像蛋一样的东西告诉大姐,这里面是她的孩子,等到十个月,这个蛋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裂开,出来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第724页 满宝只要想到那个画面便一抖,道:「还是算了吧,医书上不是说有助孕的药物吗?莫老师你那儿没有药方吗?」 「药方啊,」莫老师想了想,抚掌笑道:「我们这儿的药都是现成的,与你们那儿的药大不相同,想来你就是能买到也不好给出去吃,但一些古方上药方的药我们这儿又没有,回头我抄了给你,你看看你们那边有没有。」 「对了,记得记下他们的脉案,吃之前的,和吃之后的,多久能有孕……」莫老师干脆紧急录了一堂备孕课给她,比如,备孕期要做哪些准备工作,如何计算受孕期…… 要不是对面的学生年纪实在小,他还有一些偏门的知识可以教她呢,不过考虑到对方的年纪,莫老师想想还是算了。 过了两天,莫老师才给满宝邮了三张药方,道:「这是目前我能找到的比较可靠的药方了,其中第一张还是传说中的宫廷秘方,对了,你们那儿有宫廷吗?」 满宝收了邮件,回他,「你说的是皇室?」 「对对,有吗?」 「有呀。」满宝道:「我们城里就有一个王爷,知道王爷吗,就是皇室的人,皇帝的弟弟。」 莫老师兴奋了,道:「接近他,然后多收集一些宫廷秘方,我现在对古中医很感兴趣。」 满宝道:「我的系统是收集生物的,不收录药方的。」 「它也不能拦住你的脑子学习药方啊,你背下来发给我呗,我们可是师徒,为了你,我可是翘掉了好几个项目,就为了专心教你,你瞧瞧我在教学室里为你扩展的课程,你可都是买了一本书后免费学的,为师这么疼你……」 「好了,好了,」满宝怕了他了,道:「接近他是不可能了,那个王爷是个坏人,而我是好人,通常好人和坏人都不能共存的,而我的力量在他面前就跟个小蚂蚁差不多,所以为了命,我还是远离他吧。」 「不过,他又不会医术,要想学习宫廷秘方什么的,应该接近的是他的大夫吧?」 莫老师惊诧,「你们那里的宫廷这么危险?你又不做坏事,他能怎么你?」 满宝没想到她的老师这么单纯,「我是不做坏事,但他是坏人,总会做坏事的,那会儿我不就遭殃了吗?」 「那算了,你还是远离这样的危险人物吧。」莫老师问,「你看一看药方上的药,你们那儿都有吗?」 满宝已经看过了,道:「大部分的药材我都在书上见过,便是没见过也不要紧,我拿到药铺里去问就是了。」 「要是有不懂的就来问我,因为有些药材的名字不一样,我可以帮你查一查它的别名,好确定药材。」 满宝应下。 将药方背下来,出来便摸了笔将它默出来。 满宝吹了吹墨,在那张宫廷秘方上画了一个圆,决定明天要着重问一问这上面的药材。 第615章 抓药 益州城有挺多药铺的,其中老字号就有四家,满宝在思考过后,最后还是决定找济世堂。 好歹济世堂里有个熟人不是? 虽然郑掌柜是罗江县的熟人,而不是益州城的,但满宝还是潜意识的对济世堂更有好感。 满宝在周立君的陪同下一起去了济世堂。 伙计看了一眼药方,问道:「这药方不是我们的大夫开的吧?」 「不是,怎么,不能抓吗?」 伙计对她一笑,道:「倒也不是,只是得让我们掌柜的看一看,还请客官稍候。」 伙计去请了掌柜出来,他看了一下满宝给出的三张药方,沉吟了一下后笑道:「小娘子,不知这药是谁吃的?」 「我大姐吃的。」 掌柜微微点头,「还是应该让病人来这儿看看,这药都是调理气血的,但侧重各有不同,不知大夫原来给开的是哪一张药方?」 满宝垂眸想了想,在来前,她曾给家里人把过脉,且她对姐姐的脉象熟得很,她干脆将脉案背出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掌柜看,「您看这样的脉案她适合哪张药方?」 掌柜惊诧的看着满宝,愣了一下才抽出一张来道:「那看着倒是这张药方更好。」 他道:「我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方子,但仔细一推演,竟是君臣相得,药性相和,且药效缓和,既补气血,又理肝肾,且不会太过燥热。」 满宝见他抽出来的是宫廷秘方,高兴起来,「那就照着这个方子给我抓好了,对了,您觉得这药方做成药丸如何?」 「那可不好做,」掌柜推演了一下,摇头道:「要做成药方还得仔细再琢磨琢磨。」 他将药方拿在手中,亲自给她抓药,「小娘子要几副药?」 满宝想了想道:「先来十副吧,这药中间可要隔断?」 「每三日停一日吧,一日一副药。」 满宝应下。 掌柜给她抓了药后将药方叠了还给她,笑问,「小娘子的这张药方是谁开的?」 满宝摇头道:「我从书上抄来的。」 「抄来的?」掌柜怀疑的看着她,「小娘子家里也是学医的?」 「我是学医的。」 掌柜惊讶,略一思索便拱手笑问,「那不知小娘子师从何人?」 满宝顿了顿后道:「我不能告诉你。」 掌柜:「……」 做大夫的,又不是做什么不正经的事,为什么还不能告诉? 第725页 大家不应该想着扬名,然后可以接更多,更好的病人吗? 满宝付了钱,周立君则拎了药,一起和掌柜道别。 掌柜回神,连忙道:「小娘子,你先生若是没有在别处坐堂,可来我们药铺。」 他看了一下满宝,又思及她拿出来的是调理女子气血的方子,自以为了解的道:「便是女子,我们药铺也是恭请敬之的。」 满宝眼睛一亮,回身问:「果真吗?」 掌柜点头,虽然上门看病的女子较少,但也是有的,她既是女大夫,那便可以给女子看病,有何不可的? 从这张药方来看,开方的人很老道,医术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相比于药方,他更想要的是人。 满宝问:「可有什么条件吗?要不要考试之类的?」 「啊?」掌柜想了想道:「岂敢怠慢尊师?只要尊师愿来就好。」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满宝挺了挺胸膛。 掌柜:……我想要的是你先生,而不是你。 周立君立即道:「掌柜,我小姑可厉害了,早几年就开始给人开方了,这些年没少给人看病。」 虽然没人用她的药方。 满宝连连点头,见掌柜的脸上都是难色,立即道:「我不要钱的,免费!」 掌柜:……更不敢要了怎么办? 满宝眼巴巴的看着他,「要不您考一下我?要是我通不过那就不要。」 「你先生……」 满宝就嘆气,「我先生虽不坐堂,却也有别的事做,没空出来看病的,所以我想学习多一些脉案都找不到病人……」 她这么一说掌柜就明白了,她是想来他这里看病人,学脉案的。 他皱起眉头,这一般是店铺的学徒或是坐堂大夫的徒弟才有的权利。 要知道病人也是很宝贵的,可不是随便可以给人看的,而做大夫的,前期亲自上手摸脉的机会可不多。 有的人有可能要做十年,甚至十多年的学徒才有可能出师看病。 而在这期间,辨别药材的机会常有,背医书的机会也不难找,可这亲自给病人看病,积累脉案…… 时间有限,病人情绪不好,谁敢随便交给学徒去摸脉? 所以掌柜沉默了下来。 还是一直在一边给人看病开方的老大夫突然上前道:「让她明天来试试看吧,要是得出的脉象不差,倒是可以跟在我后面看些带下病,」 老大夫对掌柜眨眨眼,脉案什么的,她可以在这里学,但得了脉案,她总得拿回去给她先生开方吧? 重要的还是方子。 而她先生的水平如何,只要看过开的方子就行。 这其实是一种互相学习的过程,他们想将人请到药铺来,一是为了增强济世堂的实力,二不就是为了学习对方的医术吗? 掌柜的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对满宝笑了笑道:「行,那小娘子明日来药铺试试看,还不曾请教小娘子贵姓。」 满宝大大方方的道:「我叫周满,这是我侄女周立君。有件事还得和掌柜知会,我每天还要读书呢,所以每天能来药铺的时间不长,我以后每日来两个时辰怎么样?」 她道:「我不要钱。」 掌柜暗暗吐槽,让你在这里学习脉案,我们不收钱就已经算不错了,你还想要钱呢? 他见满宝年纪小,也没指望她能有多能干,因此点头应下。 不过因为她提到了她每日还要读书的事,对她更多了几分看重。 普通人家的姑娘,谁到了这个岁数还在读书的? 他闺女也就认了字,读了两本书后就不再读了,要开始学习女红和其他的东西。 可是…… 谁家的小姑娘会亲自来抓药? 不过想到她要抓的药,他又略微有些理解,「小娘子,你来药铺的事要不要先回去与家人商议一下?」 满宝自信的道:「我的事我能做主,我回去与先生说一声就行了。」 第616章 顺其自然 庄先生还真没拦着满宝,在他看来,满宝的教育才是最让他头疼的。 因为这是他收的第一个女弟子,也是带的唯一的一个女学生。 他以前及现在,甚至未来教的男学生,都知道怎样给他们规划未来。 不是考官,就是经商,做地主,或是出去找活儿干,这么多年了,他早知道如何辅导学生找到自己的人生定位,也知道该侧重教他们什么东西。 可满宝不一样。 她是个女孩子,在这个世上行事有太多的束缚。 她聪明伶俐不下于白善,且还乐观心善,要不是身份所限,将来不知能有多大的成就呢。 她若是出身富贵,那他还能帮她谋一谋她的姻缘,让她嫁一个好人,通过丈夫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偏她出身乡户人家,而齐大非偶,他自然不可能鼓动弟子去嫁一个富贵之子。 所以对满宝,庄先生一直拿不定主意要怎么教。 既然拿不定主意,那便秉着老庄的思想,顺其自然便是了。 所以满宝要跟白善学一样的课程,助他考试,他便教她一样的书,她要时不时的去书铺里找书找资料,他便不拘束她。 而她现在要去药铺里积累脉案经验,学习医术,他便放她两个时辰的自由时间。 第726页 只是,他一如既往的要求她,「每日至少要看一个时辰的书,练半个时辰的字,这是最基本的。」 满宝应下。 然后去书架上找了一本医书放到一个小背篓里,又收拾出一套小一些的笔墨纸砚,这是往常他们出门时会带的。 她看了看,发现笔头有些秃了,便决定明日出门时买一支备用。 她知道,纸很贵,而她去药铺不仅要记录脉案,可能还要记一记大夫们开的方子,以拿回来学习。 若是在看病开方的过程中,大夫们能够提点她一两句,那她就更得记录下来了。 所以要耗费的纸张不少,这种损耗大的东西还是自己准备更好。 反正她是不缺纸用的。 满宝将明日出门要带的东西收拾好放在背篓里,这才去寻了个空隙进系统里给莫老师发邮件,告诉了他这一好消息。 「去了药铺,我就不缺病人看了,每天都能给你收集许多许多的脉案了。」 莫老师没有和往常一样在她的邮件发过去后秒回。 满宝想了想,觉得现在不是她惯常和莫老师联繫的时间,他估计不在,于是便退出了系统,打算等晚上再来看一看。 周四郎直到夕阳西下才疲惫的赶着空马车回来,他对满宝道:「麦子都卖出去了,要的人不少,我决定再回家一趟,立君,你在这儿看着你小姑一点儿,没事别总往外跑。」 满宝道:「四哥,我找到活儿干了,我每天都要出门的。」 周四郎瞪眼,「啥?你出去找活儿了?不是,你个小豆丁干什么活儿?」 满宝自豪的道:「我去药铺给人看病。」 周四郎便扭头看向周立君,「你小姑说真的还是假的?」 周立君点头,「真的。」虽然人家不会让她开方,只让把脉。 「不是,这哪个药铺啊,别是疯了吧,要是看坏了病人谁负责?」周四郎怕自家妹妹被人给坑了,连忙道:「不行,你们得带我去看看,有些事可得说清楚了,这要是病人出了什么毛病得是药铺负责,我们可不管的,你小姑才多大……」 满宝:「……」 白二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周四哥,你别听她们的,人药铺根本不让他们开方,就给她把脉学习脉案而已。」 周四郎就问满宝:「你们交钱了?交了多少钱,能学多久?」 「没交钱,」满宝双手拍在桌子上,道:「我们这是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懂吗?回头我开了方出来,他们也要学习的。」 「骗鬼呢,你开出来的方能比得上人老大夫开的方吗?」周四郎不太信任满宝,这孩子虽然不会说谎话,却总是自信太满,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瞎话,于是他扭头问周立君,「二丫,你说,人家为什么答应收你小姑?」 周立君瞥了她四叔一眼,淡淡的道:「四叔,请叫我立君,然后,小姑没说错,济世堂的掌柜和坐堂大夫的确是冲着小姑的药方来的。」 她抽出一张药方给周四郎,道:「喏,这是小姑开给大姑的药方,吃了就能有孩子了,掌柜看了这个药方,就决定收了小姑。」 其实是想收了小姑的先生,可周立君是知道的,她小姑的医术是自己翻医书学的,偶尔庄先生会帮她解读一下医书,或教一些。 但他并不是能让小姑学会医术的人,所以济世堂想要请的那位「先生」,他们总不能把医书给奉上去吧? 而且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可以借那位不存在的「先生」行些方便事,为什么不借? 周四郎的注意力却一下被转移了,他拿过药方艰难的辨别上面的字:「白……什么东西?这药吃了就能生孩子?真的假的?」 「白芷!」周立君扯过药方仔细的叠好,仰着小脑袋道:「那是当然了,连济世堂的掌柜都说这方子好了。」 满宝趁机把那两串药拎出来交给周四郎,「四哥,既然你要回家,那你就把药给大姐带回去吧,让她自己熬了吃,这药是补气血的,一天一副,早晚一次,三天停一天,这是十副药,等吃完了让她去济世堂把脉,然后把脉案给我。」 周四郎愣愣的抱着药,「不是,这要是吃了药就能生孩子,那大姐还嫁给关辛干什么?」 周立君立即道:「对啊,那大姑完全不用嫁人了呀。」 满宝就一巴掌拍在她四哥的脑袋上,把他打醒,「四哥,你都成亲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那么傻?」 周立君迷惑的左右看着俩人,白二郎也一头雾水,齐声道:「我觉得四叔(周四哥)说得对啊,小姑(你)怎么随便打人?」 周四郎涨红了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满宝,「我知道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会知道,你比立君还小呢。」 第617章 正式看病 满宝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周四郎,「四哥,我在学医术呀,我是大夫呀!书上都有写好不好?」 而且还很详细呢,精子、卵子什么的,以及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早在两年前她就和莫老师学过了。 周四郎抱着药包的手都颤抖起来了,他抖着嘴唇道:「这这这,书上怎么啥都写呀?」 他想让满宝别看这样的书,但想想又不对,这是在学医术吧? 不看好像也不行。 学不会没啥,万一学不会还去给人看病,把人治坏了怎么办? 第727页 就在周四郎纠结的时候,满宝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四哥,你回去后记得带关大哥也去药铺里看看,看看他有没有毛病,万一他也和前姐夫一样有病,那大姐可生不了孩子。」 周四郎:「……好。」 一旁的白二郎和周立君还在一脸迷茫呢。 周四郎扭头看到,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俩人的脑袋,嘆气道:「无知也是福啊。」 白二郎&周立君:…… 莫老师到了时间才上线,看到满宝的邮件,高兴得不得了。 他现在已经改为主攻古中医,急需的就是古代的各种脉案,而满宝进了药铺,不仅可以提供脉案,还能提供他们那边的方子,对他的研究大有帮助。 当然,坐拥如此多资源的莫老师也会根据脉案给出方子,以教导满宝。 莫老师信心满满的对满宝道:「这样一来,你不仅有我这个博学的老师,庞大的百科馆资料,还有数不清的病人,只要不断认真的学习,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满宝自己都憧憬起来了,「那我岂不是很厉害,很厉害?」 不仅莫老师,连科科都表示贊同,鼓励她会很厉害的。 然后第二天满宝在读完早课,又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后便背着背篓去济世堂了。 因为是第一天,所以周立君跟着她一起去。 这个时间点,药铺才开了没多久,病人也刚来。 满宝和大家打了招唿,就特别乖巧的在老大夫旁边搬了张小凳子坐着,然后把背篓里的纸笔和墨拿了出来摆在面前。 老大夫震惊于她的自来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周小娘子……」 「您叫我满宝吧,这是我的小名儿,我家里人和朋友都这么叫我的,」满宝特别的自来熟,问道:「老先生,您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纪,单名泽,你就叫我纪大夫就好。」 「纪大夫,那我们的掌柜叫什么?」 纪大夫:「掌柜姓郑,你就叫他郑掌柜好啦。」 满宝:「咦,罗江县也有一个郑掌柜,他们是一家人吗?」 纪大夫这才看向满宝,「你认识郑一伟?」 满宝狠狠地点头,「认识,认识,我们是好朋友呀。」 远在罗江县的郑一伟:一年最多见三四次的那种好朋友吗? 纪大夫这下坐直了身体,面色也更加和煦了,「你和一伟是好朋友呀?」 满宝点头,「我们认识有五六年了,我家种有些药材,一直都是卖给他的,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五年的时间不短了,郑一伟去罗江县也不过六年多的时间罢了。 纪大夫便摸着鬍子笑道:「巧了,郑掌柜和一伟是叔侄,你得改一改称唿了。」 「那我就叫老郑掌柜呗。」 正想让他叫郑一伟做小郑掌柜的纪大夫:…… 他顿了一下,略一想,觉得这个称唿也不错,郑平年纪是不小了,是该叫一声老掌柜。 纪大夫笑眯了眼,「好,以后我随你叫,来来来,你跟我说一说,你可学过把脉?」 「学过的,而且学了好几年了呢,这两年我没少给村里的人把脉。」 纪大夫颔首,「一会儿你先看一遍病人,将脉案记在你的纸上,我再看一遍。」 满宝点头。 俩人商量好,这才让等着的病人上前。 俩人说话又没隔着门,也没避着人,因此等候在一旁的病人全听到了。 他们才在桌子前坐下,满宝就把自己的脉枕挪上前,眼巴巴的看着病人。 病人犹豫了一下,想到刚才老大夫说的,这小娘子看过以后他还会再看一次,便把手放了上去。 满宝就摸着他的脉,一边用心的听,一边去观察他的脸色,问道:「觉得哪儿不舒服?」 「喉咙干痒,一直咳嗽。」 「何时开始咳嗽的?可流鼻涕?」 「前日开始的,不流鼻涕。」 「吃过其他的药吗?」 「没有。」 「可还有其他的不舒服?」 对方犹豫了一下道:「好像头还有点儿晕。」 满宝便道:「我看看你的舌头。」 满宝细緻的望闻问切后,便收回了手,提笔开始写脉案。 纪大夫这才示意病人转向他,将刚才满宝问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摸过脉后便提笔写药方,顺手在一旁的本子里记了一句脉案。 他的脉案是一句话总结,满宝却是洋洋洒洒写了不老少,特别的详细,连脸色蜡黄都给写进去了。 纪大夫扫了一眼,微微摇头,写得是挺详细的,但这不是浪费纸张吗? 病人拿了药方去採药,满宝都没得及看一眼,更别说记下了。 不过满宝也只惋惜了一下,反正后面还有这么多病人呢,不着急。 第二个病人上前,依旧是满宝先看,先问一遍,然后纪大夫才又看一遍,又问一遍。 有时候纪大夫问的问题和满宝的不一样,满宝也会记下来,然后认真的跟着纪大夫去观察病人。 因为想着要抄药方,所以她写脉案时便快了许多,字也就不讲究工整了。 写完了脉案,她便偏头去看纪大夫写的药方,然后非常迅速的在他写完一个药名便抄一个,写着写着,她有点儿抓瞎了,「纪大夫,你这都什么字啊?」 第728页 纪大夫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将药方交给病人,道:「草字。」 满宝觉得不对,她虽然不写草体字,但也是看过先生写的,明明没那么潦草的。 不过她也没与纪大夫争论,现在排队等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了,因为一个病人要看两遍就已经很耽误时间了。 周立君已经暗示过她,有些病人面上有了不满,所以她不好此时耽误时间。 想着来日方长,满宝将此事暂时压下,继续跟纪大夫一起看病。 第618章 背药方 济世堂是一家老字号药铺了,前来看病的病人自然很多。这世上,最不会缺客人的两个铺子,一是粮铺,另一个就是药铺了。 而上午到中午这段时间,通常又是药铺最忙的时候。 看病也是要赶早的。 因为等待的人多,到最后满宝看病的速度也快了许多,记录脉案的时间更快。 她在观摩了老大夫的好几张药方后已经放弃去识别他的字了,特别认命的只记自己的脉案。 等最后一个病人看完,也已经过了吃午食的时间,周立君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特别贴心的去街上买了些馕饼和汤菜回来,他们一结束看诊,她立即请纪大夫和店里的伙计一起吃午食。 纪大夫脸色和缓的微微点头,领着他们将饭菜送到后院,在后面吃。 满宝这才知道药铺后面竟然还有个院子,而院子里正搭着不少的架子,里头都晾晒着药材,空气中飘着阵阵药香。 纪大夫见她眼珠子都移不开了,便笑着在凳子上坐下,问道:「怎么,没看过这么多药材?」 满宝愣愣的点头,此时她的脑海里正不断的响起科科的叮咚声,科科用特别清冽的电子音念道:「发现古老植物……发现稀缺植物……发现未曾有过记录的动物尸骸……」 科科如果有心理活动,它此时一定是在高兴的打滚,它就知道,宿主只要与外面的交流增多,就一定会有所收穫。 医术什么的,不就是跟世间的动植物相关吗? 现在,人们已经厌倦了合成药类,更偏向回归自然的药剂,而古中医正是如此。 见满宝愣这么久,纪大夫忍不住抬头看她,问道:「你会认多少种草药了?」 满宝好一会儿才回神,道:「我只背过药材名,没怎么见过它们。」 纪大夫闻言微微皱眉,「你没认过药材?」 学医不应该从这儿开始吗? 像他们药铺的学徒,都是从识药材开始的,然后要在前台抓药,还要学着整理药材。 等把这一切都学熟了,三两年也就过去了,要是遇到不爱教的师父,那学个三五年都有可能。 等把药材认全了,才开始教医书,最后才是上手听脉和开方…… 没有十年的功夫,休想出师。 就算八岁开始做学徒,那能出师时也十八了,而资质差一些的,说不定要在柜檯里抓七八年的药才能上手把脉开方。 结果现在她却说自己还没开始认药材? 纪大夫皱紧了眉头,问道:「你不认药材,那你怎么开方?」 「我把药材及药性都背下来了呀,」满宝道:「我还背了不少的药方呢。」 纪大夫眨眨眼,「背下了药性,却没认药材?」 「我没这么多药材。」 纪大夫怀疑,「你先生也没有?」 满宝静静地看着他。 周立君左右看看,便笑道:「纪大夫,我们先吃饭吧,吃了饭后再谈。」 纪大夫想了想便点头,「待吃完了饭你背一下你记下的药材和药性给我听,还有那药方。」 满宝脸有些发苦,「那得到什么时候?我答应了先生下午要回去读书的。」 纪大夫没说话。 满宝便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有些垂头丧气的。 满宝背的药材,一半出自她在庄先生和白家找到的医书,其中有药材的名字及药性;还有一半则是莫老师为她整理出来的,更加的细緻和有调理,很好背。 她背了好几年了。 莫老师整理出来的药,有一部分是只存在于书籍中,还有一部分则是在随着时间不断的完善之中。 他们那边对药性的记载更全,研究也更透彻。 所以满宝觉得要背这么多东西,一个下午是实在不够用。 而且有些时间太过久远,她实在是记不住了,除非有人提一提药的名字,她才能顺着背下药性。 更别说这其中还包括药方了。 满宝嘆了一口气,吃完饭后便背着手站在桌子边给纪大夫背药材及药性。 纪大夫喝了一口茶后便半闭着眼睛听,听了三刻钟后脸色越发认真起来。 周立君给小姑送上一碗水,满宝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往下背,又背了半个时辰,满宝又找水喝。 此时纪大夫已经整个人坐直了身体,见她喝完水后便道:「你不必背药了,你背一背自己记得的药方。」 满宝想了想便打算从最先的背起,「五虎汤,主治风热壅肺、身热、咳喘痰多者,麻黄七分,杏仁去皮十分克,甘草四分,细茶炒过八克白石膏十五分……」 随着满宝不疾不徐的背诵,纪大夫慢慢张大了嘴巴,许久,许久,他才捂住胸口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保持一个坐姿太久,腰背有些发麻。 第729页 周立君全然没发觉,她正捧着下巴星星眼的看着自家小姑,她知道小姑在自学医术,也知道小姑很厉害,却不知道原来小姑这么厉害。 要读这么多书,竟然还背下了这么多医书,真的是太厉害了。 满宝低头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喝,这才清了清喉咙继续背诵,纪大夫总算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让满宝别背了,就突然看到了站在入口处的老郑掌柜。 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老郑掌柜也怔怔的看着满宝,察觉到纪大夫的目光,他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沖他微微点了点头,最后又看了满宝一眼才转身离开。 纪大夫这才阻止还在绞尽脑汁背药方的满宝:「好了,我知道你背下了很多药方。」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再背下去她也背不出来了,话说大黄附子汤后是什么药方来着? 满宝咽了咽口水,在周立君扯了扯她的袖子后勉强回神,「纪大夫,我是不是要先认识药材?」 她努力的让自己的目光显得真诚一些。 谁知道纪大夫都不看她的眼睛,直接扶着桌子坐下道:「不错,你是要先认一认药材,光会背还不行,还得会认才行。明儿你来,上午看诊过后再留一留,我教你认药材。」 第619章 诗会 满宝兴奋起来,问道:「药材有生的吗?」 纪大夫便抬眼瞥了她一眼道:「绝大部分都是炮制好的,药铺很少收生药材的。」 满宝虽略微有些惋惜,但还是很快振作起来,笑道:「先生,那我先回家去了。」 「去吧,去吧。」纪大夫没忍住,又说了一声,「周小娘子,哦,不,满宝啊,你先生要是哪天有空了,请他出来,我们一起用用饭,说说话吧。」 满宝嘿嘿一笑,只当他说的是庄先生,因此点头,表示会和她先生提的。 今天已经很迟了,满宝背着背篓挥手和纪大夫告别,走到前堂才发现又有一个大夫坐在那儿给病人看病,看着比纪大夫年轻多了。 纪大夫随口介绍道:「这是犬子。」 满宝便笑容灿烂的打招唿,「小纪大夫。」 病人基本集中在上午,下午一般只有零星几个病人,所以由小纪大夫坐堂。 不过纪大夫也会在后堂休息,若是遇上小纪大夫解决不了的急症便可以叫他。 老郑掌柜站在柜檯后面,笑吟吟的和满宝招手打了一个招唿,目送她和她那侄女出门。 小纪大夫给最后一个病人开了药,然后抬头看看站着不动的老父亲,又扭头看一眼正站在柜檯后看着门口的老郑掌柜,他忍不住挠了挠脑袋,「爹,这小娘子是谁啊?」 纪大夫收回了目光,瞥了他一眼道:「一个学徒。」 骗鬼呢,一个学徒至于让你们这么目送吗? 老郑掌柜走到了纪大夫身边,感嘆道:「也不知道她的先生是谁,既能教她这么多药性和药方,怎么不教她认药材呢?」 「交浅不好言深啊,待再熟一些再说吧。」 老郑掌柜只能惋惜的点头。 庄先生站在门口,看到她进了巷子便松了一口气,见她背着背篓沖他飞奔而来,庄先生便压了压手让她慢一些,「怎么回来这么晚?」 满宝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纪大夫嫌弃我不认药材,要我背药性和药方呢。他说从明天开始教我认药材。」 庄先生听了好笑,「你的医书全是自己看,自己背的,从未真正的学过,连药材都不识,是要好好的认一认。」 庄先生见她声音都有些哑了,知道是说话太多,便示意她进屋,道:「今天就不给你布置课业了,你自己玩去吧。」 满宝还真有些累了,主要是大半天精神都绷着,尤其是背书的时候,这时候一放松下来便有些犯困,她去吃了一些点心和水后就忍不住回房睡觉去了。 白善宝从府学回来时,她刚睡熟没多久。 他忍不住在她的窗户外打转,「这时候才午睡,晚上还能睡着吗?」 这话像是对坐在一旁摘菜的周立君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反正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立刻就去敲满宝的窗户,势必要把她吵醒。 满宝很少有起床气,但她这会儿才熟睡就被叫醒,心里的火气就腾的一下冒了起来,她抽出头下的枕头,直接冲着窗户砸去。 枕头砸到窗户上发出砰的一声,窗外的人安静了一下后就越发锲而不捨的敲窗,「周满,我这是为你好,这会儿都快吃晚食了,你现在才午睡,晚上你还睡不睡了?」 满宝终于被他得从床上起来了,然后就跑出去追他打,俩人绕着院子跑了两圈,白二郎特别友好的递给满宝一根棍子。 白善见了气急,叫道:「白二,别忘了我是你师兄!」 满宝叫道:「我还是你师姐呢!」 说罢举着棍子撵他,白善一熘烟跑得特别快,差点迎面撞上满宝的后背,她直接转身又反过来撵他。 白善:「……你说,我是不是为你好,谁申正了还午睡?」 「我不管,你过来让我打一下,不然我心口的气散不掉。」 院子里的大人都不管,让他们满院子的乱跑,满宝拿着棍子很有优势,总算是打了白善一下才满足。 她长舒一口气,丢下棍子就坐在凳子上喘气。 第730页 白善也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问道:「中午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会子才要午睡?」 「我去药铺了。」 白善:「济世堂竟然真的收下你了?」 「哼,」满宝道:「我今天还把脉记了好多脉案了呢。」 说到脉案,满宝总算是想起来,她记的那些脉案还没整理呢,她便嘆了一口气道:「看来晚上也有的忙了。」 白善道:「我今儿学了新文章,你要不要听?」 满宝就坐在凳子上道:「你背给我听听?」 「没背下来,算了,我觉着靠你不如靠我,你还得去书铺里查作业呢,」白善絮絮叨叨的道:「今儿中午他们在书院里斗了一会儿诗,我去听了一下,也就一般一般,我觉得年中考我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满宝道:「昨儿先生讲课时我记了一些笔记,你要不要?」 白善:「要!」 满宝便去书房里把笔记本找出来给他,道:「喏,我还记了两个问题,本来想今日问先生的,但今天我好睏。」 白善宝翻开,一看便哈哈道:「我知道答案啊,我告诉你。」 白二郎觉得没趣得很,宁愿去看周立君摘菜,也不掺和他们的话题。 满宝:「既然有诗会,你为何不去参加呢?」 白善宝:「他们又没请我,而且诗会就是斗诗,没趣得很。」 白二郎插了一句嘴,「我觉得有趣啊,很多人聚在一起谈文论诗,多好玩儿。」 「你是想跟人玩儿,不是想作诗吧?」满宝戳穿他。 白二郎就哼哼道:「我也是会作诗的。」 庄先生便笑道:「既然你喜欢,那更好,过两天休沐,我带你们去参加一次诗会。」 满宝眼睛一亮,「先生,是哪儿的诗会?」 「大智书院的,你们不是交了好几个朋友吗?他们应该也在,」庄先生笑道:「正好你们也出去玩一玩。」 三人高兴的应下。 庄先生继续笑道:「既然要去参加诗会,那你们可得提前准备一些诗,嗯,就以荷与夏为题,你们各做两首诗备着吧。」 三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第620章 语音输入 满宝将灯熄灭,把蚊帐放下后便躺倒了床上,她把今天记得脉案拿到系统内,然后打开邮箱,开始往上输入。 没办法,在这方面她没有特权,科科不可能帮她,她又不捨得把原稿给莫老师寄去,毕竟,她寄过去花邮费不说,她这边总得再抄一份留档吧? 所以还是从邮件发过去吧,既省了邮费,也比抄录一份更快,就当是复习了一遍。 科科见她费劲儿的打字,便道:「语音输入了解一下?」 满宝停下手,虽然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次,但顾名思义,她迅速的理解了字义,问道:「为什么以前从没听你说起过?」 「宿主,语音输入的按钮就在邮箱底下,这个都是自主摸索的,而且以前你应该不会想使用,你不是说过和莫老师,d博士他们聊天的时候可以加深认字吗?」 满宝写邮件,一直是用手指当笔一样在邮件里写的,也是因此,她从小认字就比白善还要快,写字也比白善快。 有一小半的功劳是跟人用邮件聊天聊出来的。 不过科科扫了一眼她手中拿着的脉案,心想,她现在应该不太想坚持手写邮件聊天了,所以语音输入是一个很好的功能。 它能够智能识别多种语言,然后再转化为文字。 满宝在科科的指点下戳出了语音输入的按钮,然后就捧着脉案开始磕磕巴巴的琢磨起来。 终于将脉案都发过去后,满宝松了一口气道:「莫老师,记得给每一个脉案开方。」 莫老师正好在线上,前面的一大串脉案文字他没看,直接看的是最后发来的邮件。 他道:「我会试着开方的,你也要开,最好拿去给你们那儿的大夫比较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医学研究就是要不断的学习,改进,然后才能进步。你一个人闷头苦学是学不出什么来的。」 又道:「你现在相当于要到医院里去实习,所以要记住,这时候开方并不是最重要的,你就是个小白,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了,首先要先学会的是问诊……」 满宝一一记下,和莫老师道别后就退出系统,开始抱着小被子睡觉,真的是,太困了。 满宝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便上了早课,又练了字后才去济世堂。 这一次周立君没有再陪着她,她要去隔壁邻居那儿学一学怎么做被套,还得给大姑做被套呢。 纪大夫一早便在药铺里等着她了,因为有了昨天配合的经验,今天俩人的速度更快了些,有些病症,纪大夫并不会等她问诊过再问一遍,而是会自己先看诊,让她看着,然后她再自己摸一次脉。 满宝也不急着看纪大夫开的药方了,而是就跟他谈论脉案,确认自己判断的脉案是否准确。 看病治病之中,确诊是前半部分,治疗是后半部分,这两者缺一不可。 而看诊更是治疗的基础,若是连病都没看清楚,没确诊,那给出再好的药方,不对病原也没用。 这是莫老师教她的。 做大夫,最先学会的就是耐心。 纪大夫中途忍不住看了她好几下,见她表现与昨日全然不同,更加的沉稳耐心了,也懂得取捨了,忍不住微微点头。 第731页 心里越发确定她背后有名师指导。 看完了一拨病人,纪大夫在等待病人的中途和满宝聊天,「昨日你带回去的脉案看过了吗?」 「看过了。」在念的过程中记了一遍,这不就是看过了吗? 「看了多少个?」 「全部看了一遍。」 纪大夫挑眉,颔首道:「不错,不错,你先生看过了吗?」 「他说他会看的。」看是一定会看的,那毕竟是他心心念念的东西,说不定昨天晚上他还熬夜了呢。 嗯,今天晚上可以问一问莫老师,和他探讨一下那些脉案,说起来她还时间对比脉案开方呢。 这么一想,满宝将本子翻到最前面,看了一遍脉案后提笔在最后的留空处写处方。 写完后给纪大夫看,「您觉得我这药方怎么样?」 纪大夫看了一眼,看出是昨天的脉案,他让伙计换了硃笔来,拿了一小管笔在她的药方下补充上,「病人体虚,不受补,这个剂量得少一些……」 满宝看他写得工工整整的,忍不住问,「纪大夫,你明明也能写楷书,为何写药方时那么潦草,我都看不懂。」 「后面排队等着这么多病人,一笔一划的写那得费多少时间?」纪大夫道:「看病的时候也得顾及病人的心情,你看今日来看病的病人,虽然也要给你看一遍,但他们就没昨日那么生气了是不是?」 满宝想了想,今天的病人心气是比昨日的顺一些。 「气大伤肝,他们本来就病了,再让人伤肝,那是来治病的,还是来找病的?」纪大夫道:「除非病人说,他以后要去别的药铺抓药,否则,我都是这样的字。」 「是不是别的药铺也看不懂您写的字?」 纪大夫得意的摸着鬍子道:「也不是完全看不懂,总能认出些字的,你不就认出了好几个字吗?」 「那为什么小古哥哥能看一眼就懂?」 小古是药铺里的伙计,他拿到药方都是扫一眼就明白了,然后就会刷刷刷的抓药。 纪大夫听了笑道:「你也不看看他练了多少年,看了多少年了,我们药铺的学徒认字都是从药材名字开始的,什么《千字文》《论语》全然不识,但白芷、茯苓,一看就懂。」 满宝明白了,低头去看他那狂草的药方,感嘆道:「所以我要看懂您的药方,还得先学看您的字才行。」 纪大夫得意的摸着鬍子点头,「不错。」 满宝忍不住仰天长嘆,「我要学的东西好多呀。」 纪大夫就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她的肩膀道:「你这就喊多了,要学医术,那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等你学会了看诊开方,记住了药材,会抓药以后,还得学针灸呢,甚至连炮制药材都要学一学。」 满宝立即把头低下,兴奋的道:「针灸呀,我会呀。」 她扎了好几年了呢,已经把人全身的穴道都扎遍了,莫老师后来还送给她两个更拟人的模型呢,性别分开,可以模拟的病症更多,甚至连内脏破损都能模拟,同样被她扎了个底朝天。 第621章 惜才 纪大夫瞥了她一眼问,「穴位都认全了?」 满宝就上下打量着纪大夫道:「纪大夫,您年纪也不小了,肯定有腰酸背痛的毛病,要不然一会儿我给您扎两针试试看?」 「可别,」纪大夫打了一个抖道:「我觉着我身子骨挺好的,就不必扎针了。」 说着话,又有病人来了。 最近或许是因为气温变化不定,所以生病的人特别多,其中以孩子为最,当然,大人也有不少。 纪大夫慢悠悠的看诊开方,满宝发现,大部分脉案都是差不多的,以至于她能想到的药方也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按照纪大夫说的,要根据各人体制的不一样有所增减以及改变。 吃了午饭,纪大夫稍作休息便带着满宝去认药材,先从院子里晾晒的药材开始。 这些药材满宝全都背过,但真正的见大多却是第一次。 但背过的药材再要认的时候就要容易得多,满宝不一会儿便将院子里的药材都记下了。 纪大夫便叫人去前堂里取了不少种类的药材来继续教她认。 满宝自信满满的认过,然后背下。 纪大夫教了一个时辰便收手,笑道:「你今日先回去,明日我考你,若都能认出这些药材了,我再教你其他的。」 满宝应下。 她觉得这个并不难,今天记下的药材已经不少了,过了几日应该就能把所有的药材都对号入座。 不过可惜,她会背的许多药材济世堂里也没有,看来还没机会可以见到。 满宝自信满满的回去,第二天又自信满满的来,但当纪大夫将两样差不多一样,不,应该说在她看来就是一样的药材拿上来时,她有些懵。 满宝眨了眨眼,拿起两样药材各种闻了闻,味道是有些不一样的,但到底这边黑乎乎的是熟地,还是隔壁是熟地呢? 满宝沉思。 纪大夫笑眯眯的看她,见她被难住了,一挥手,伙计便捧出一个个托盘,每个托盘上都摆着四样药材,它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长得特别的像。 不仅样子香,可能是因为摆在一处,落在满宝这个初识药材的半桶水眼里,那是连气味都差不多的。 第732页 满宝无言的看着。 纪大夫这才笑道:「你今日便把昨日认的药材重新再认一遍吧,什么时候把这些药材都熟练的认出来了,再学下一组药材。」 满宝收敛了心神,乖乖的应是。 纪大夫重新教她,一些一看就懂的药材,纪大夫直接让她过,她让她认的是那些惯常会被错认或混杂的药材。 而且药材还会因炮制方法的不同药效不同,但它们看着都差不多,所以为医者,还得学会不看形,要凭味和气来识别药材。 满宝照例学了一个时辰后回家。 一回到家,她便忍不住和庄先生道:「先生,我去药铺,学到的可太多了。」 庄先生便笑:「既然能学到东西,那你就好好的学。」 满宝应下,顺口道:「对了先生,药铺的掌柜和纪大夫还想请您吃饭呢。」 庄先生笑:「有劳他们教导你,应该是我请他们吃饭才对。」 满宝想了想道:「可是最近我们都没空儿,还是等善宝考完年中考再说吧。」 最近他们都很忙,庄先生还要准备大智书院的大课呢,他前日已经去大智书院上过一堂大课了,不管是学生还是先生都接受良好,双方都觉得这一优良传统可以继续保持。 当然,他上大课的时候会把满宝和白二带着,一是也让他们学习学习,二也是为了让他们多交几个朋友。 庄先生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济世堂会同意满宝去药铺里学习,肯定是因为满宝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庄先生隐约猜出是满宝手里的医书。 既然有所求,便要有所付出,这一点公平的很,所以庄先生一点儿也不着急。 就这样,满宝每日早起读书,练字,然后再去药铺里实习,下午或回来上课,或就拐道去书铺里查找资料,日子过得充足得很。 偶尔,莫老师会给她传一些资料,都是他根据她的脉案开的药方,满宝会将他开的药方列印出来抄录一遍,然后拿去给纪大夫看。 俩人,包括老郑掌柜便围着方子讨论。 有时候俩人很赞赏莫老师开的药方,有时候又会驳斥,满宝便将他们的理由记下,晚上再回馈给莫老师,第二天,或隔上一天再把莫老师的回覆告诉他们。 这样你来我往的讨论中,作为传话筒及话题参与者的满宝也快速的成长着。 当然,最值得她骄傲的是,随着学习渐深,满宝已经把济世堂里能拿得出来的药材全都记住了。 哪怕是很相似的药,她也都能认出来。 老郑掌柜甚至心血来潮的把好几种药材混在一起打乱,让她重新分好。 虽然满宝分得很慢,也略有犹豫的时候,但纪大夫一一检查过,她全都分对了。 所以不仅老郑掌柜和纪大夫,就连一直不太和满宝交流的小纪大夫都忍不住跑到后院去围观她,稀罕的看了她一下又一下。 纪大夫把人送走时,心口的凉气和热气还在交替着。 凉气正从嘴巴嘶嘶的往外冒,热气却是直冲脸上,他又是激动又是惋惜,等人一走,便不住的嘆息,「晚了一步,晚了一步啊,竟已是别人的弟子了。」 老郑掌柜则道:「难怪,难怪她说自己知道的多,我原还说这孩子太过自满,毕竟才这个岁数,可现在看来,她学东西这样快……也难怪那位先生如此惜才。」 纪大夫感嘆,「我若有这么个弟子……」 小纪大夫忍不住道:「爹,她是个女娃。」 纪大夫忍不住横了他一眼道:「女娃怎么了,太医院还有医女呢。」 「那最高也才七品,还是比不上男子的。」 老郑掌柜就忍不住摇头。 纪大夫便拍了他脑袋一下,喝道:「我们学医的,靠的是医术,不是官居几品,而且你有品吗?」 第622章 跟踪 小纪大夫当然是没品的,而且医术还在自家老爹和老郑掌柜之下,所以他得听他们的。 「我们便是大夫,那就应该知道,等人需要救命的时候,甭管大夫是老是幼,是男是女,能救命,就得敬着。」纪大夫摸着鬍子道:「这段时日我也看出来了,她背后那位先生恐怕没怎么给人看过病。」 老郑掌柜也点头,两个人加起来的岁数都超一百了,自然精明得很,文人讲究看字识人,大夫却是根据药方认人的。 看了这么多天那位「先生」开的药方,俩人也看出这点来了。 所以那位先生重要,但潜力无限的满宝也很重要。 甚至,今日之后,满宝在俩人心目中的位置还隐隐拔高了一些,毕竟她年岁小,还有无限的可能。 老郑掌柜扭头看了纪大夫一眼,纪大夫沖他微微颔首。 于是第二天满宝再从药铺里告辞离开时,后面便跟了一个人。 一条街上这么多人,和满宝同方向走的不知凡几,所以不仅满宝,就是科科都没发觉不对,怎么,还不兴人家正好与你同路,也往府学那边去吗? 直到进了书铺,在里面呆了有小半个时辰,又从里面出来以后,科科擦发现一个坐在墙角的特别眼熟的人又跟了上来,它这才确定宿主被人跟踪了。 「是从药铺里出来跟上的?」满宝很惊奇,「我身上没带很多钱呀?」 科科扫描了对方一下,道:「不一定是为钱。」 第733页 「那为什么,那我还要不要回家?」满宝一边在心里问科科,一边慢下脚步来,「要不我们想办法把他甩了?」 科科还没说话,满宝就苦恼的道:「也不行啊,我们刚才去书铺了,还和书铺的伙计说了好一会儿话,他一定也看到了。书铺的人可是认得我们的,还给我们送过书呢,他要是跟书铺的人打听,一准儿能打听出来。」 科科见宿主想到了便沉默着没吱声。 满宝纠结了一下,很干脆的脚步一转,往康学街外去。 她身后跟着的人愣了一下,便立马跟上。 满宝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走出了康学街,到了主街再一绕,直接往县衙去了。 满宝直接走进县衙,正好碰到衙役们正要收工下衙,看到一个小姑娘背着背篓进来都愣了一下。 满宝立即指着外面与他们道:「官差大哥,外面有一个坏人,想拍了我拿去卖,你们快去把他抓起来。」 衙役们一听,探头往外一看,正远远停住的小伙子一抬头就对上了衙役的目光。 正巧满宝说道:「他一直跟着我,从康学街跟到了这儿,一直想抓我,但一直没机会……」 衙役一看那小子的眼睛就知道是盯着人小姑娘的,于是也不客气,直接撸了袖子招唿兄弟们,「走!」 五六个衙役便如勐虎下山一般勐冲下去。 远远站着的小伙子呆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转身拔腿就跑。 满宝跟着冲出县衙,站在门口给他们鼓劲儿,唐县令听到动静从里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正上蹦下跳,他抬头往外看去,就见他几个手下一熘烟的追着一个人拐了个弯跑没影儿了。 唐县令:「……」 唐县令默默地站在后面等她安静下来了才问,「你干嘛呢?」 满宝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唐县令才松了一口气,「科科,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没有感受到恶意,」科科道:「对方也并不偷偷摸摸。」 人家光明正大的走出来的,要是连这儿都提醒,估摸着你一天到晚脑海里就全是提示声了。 满宝一想也是,与它说了对不起,然后去应付唐县令。 她跟着唐县令进了县衙,放下背上的小背篓,将自己被跟踪的事说了,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贼还是盗,或者就是拍花子,也不敢把他往家里领。」 「所以就领到县衙里来了?」唐县令瞪眼。 满宝见他瞪眼,也忍不住惊诧的瞪眼,「县衙不是抓坏人的地方吗?碰见了坏人不就要把人带到县衙来吗?」还省了你们许多功夫呢。 唐县令想了想,竟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招来一个还没来得及下衙离开的衙役,道:「你去看一看,他们抓着人没有,六个人呢,光天化日之下,不至于连个人都抓不住吧?」 被耽误了下衙时间的衙役只能低头应下,出门加班去。 满宝和唐县令喝了两杯茶,就在她快要忍不住从背篓里掏出点心来吃时,七个衙役帮着一个小伙子回来了。 衙役们脸色都发紧,汗淋淋的道:「大人,这小子也忒能跑了,我们足追了两条街才抓到。」 被抓的小伙子脸色比他们还不如,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差点就给跪地上了。 实际上他也跪地上了,被衙役们一推,他直接就跪了,然后喊冤道:「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没做呀。」 「哼,你明明一直跟着我,想抓我,还敢说什么都没做。」 小伙子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顺路,我,我并不认得小娘子啊,为何要害你呢?小娘子,你可不能冤枉人。」 「我也不认得你,我为何要冤枉你?」 小伙子被满宝噎了一下,只能低下头去抽抽噎噎的哭。 唐县令眯着眼睛看他,好一会儿才挥手道:「带下去关牢里吧,让他冷静的想一晚上,明儿再审。」 「是。」 对于审案,满宝不懂,而且这是唐县令的职责,她并不会插手,虽然很想快点知道这个坏人是谁会,干嘛跟着自己,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唐县令见她乖巧的拿起了背篓,便笑道:「这儿离康学街可不近,走过去要费不少时间,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满宝高兴,「谢谢唐大人。」 衙役们这才仔细的打量满宝,纷纷道:「我说小娘子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啊。」 满宝扭头沖他们灿烂的一笑,道:「是啊,是啊,我之前来过县衙,管差大哥们或许见过我了,对了,我正在药铺里学医,回头你们要是生病了,或是磕着碰着了,来找我,我给你们免费看诊。」 众衙役:…… 第623章 私了吗 唐县令憋住笑,伸手拎了一下她的后衣领,示意她赶紧跟上。 到了县衙外,唐县令的车夫早候着了,唐县令示意她上车,让车夫送她回家,「待有了结果,我再派人去与你说一声。」 这样的待遇,自然不是谁都有的,别的报案人,要想知道详情,自然是得自己来查。 唐县令把满宝送上马车,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却进了县衙,「人呢?」 衙役一呆,道:「关牢里了。」 唐县令颔首,道:「去问清楚他的姓名和住处,派衙役去他住的地方问一问。」 第734页 衙役应下,站着没动。 唐县令扭头看他,「去啊。」 衙役挠着脑袋问,「问什么?」 「随便问些话,主要是告诉住在他家附近的人,尤其是他的家人,他被抓了。」 唐县令挥了挥手回后院去了。 衙役便去牢里追人。 小半天后,他一脸便秘的去后头县衙后院回禀,「大人,他什么都不肯说,小的抽了两鞭子他都没说。」 唐县令刚用了晚食,正在净手,闻言冷笑道:「不肯说就算了,直接以逃奴的罪名发卖到矿上。」 衙役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不说名字,不说住处,衙门便能直接认定他没有户籍。 什么人没有户籍? 就是流民也是有籍的,只是人家不归乡,不事生产也不纳税才叫流民,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没有户籍。 一是野人,二就是逃奴。 本朝还算仁厚,野人大部分是以安置为主,但对逃奴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在拘捕的过程中死人都不算事儿,抓了以后直接丢到矿里去,或是充作官奴,每天只干最重的活儿,再或是直接输往边关当军奴使用。 不论哪一条处置措施都能把人吓死。 于是第二天一早,唐县令刚到衙门,衙役便来汇报,「大人,他屁滚尿流的全交代了。」 唐县令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后才道:「提上来吧。」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白善宝知道昨天下午她被人跟踪,今天一早便叮嘱了她在家里等大吉回来送她去药铺。 「你这么招人恨,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还不知道,还是让大吉跟着你吧,安全点儿。」 满宝很不服气,「我明明很招人爱好不好?」 庄先生止住他们,道:「人既然抓住了,那要审出来就不难,明日我亲去县衙一趟,这几日你们出入都小心些。」 又道:「反正你和善宝出入的时间是岔开的,让大吉送善宝去府学后回来再送你去药铺吧,下午出了书铺你也不要在外多停留,直接和大吉回来。」 又对坐在一旁吃瓜的白二郎和周立君道:「你们也是,刺杀之事刚过了没多久,益州城还有些乱,尽量少外出。」 大家都应了下来。 可第二天满宝背着书箱,爬上马车被大吉送到药铺门口时,老郑掌柜和纪大夫都不在,在里面坐堂的是小纪大夫。 因为病人多,小纪大夫都来不及跟她说话,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满宝虽然很好奇纪大夫怎么不在,但看了眼排到了门口的病人,还是立即放下背篓,取出笔墨纸砚摆在桌子上后去帮忙。 但她跟小纪大夫的配合不好,反倒越帮越忙,见后面的病人脸色越来越不好,满宝干脆停下了手,也不跟小纪大夫一块儿坐着反覆看诊了,直接起身走到病人身边去…… 纪大夫说了,病人来了药铺,就尽量不让人被七情伤着。 小纪大夫也是第一次单独接诊密度这样大的病人,很是疲累,等终于把所有病人都看过一次了,他便给自己灌了半壶茶道:「也不知道县衙找我爹和掌柜什么事,怎么就赶在了上午呢。」 「已,掌柜和纪大夫是去县衙了?」 「是啊,」小纪大夫看着她道:「昨天晚上我爹还很担心你呢。」 话音才落,两个衙役走进药铺,看到满宝便道:「周小娘子,县令请您去县衙一趟。」 小纪大夫一惊,问道:「你怎么也被宣去县衙了?」 满宝安抚他道:「放心吧,我没犯事,犯事的是别人,我是原告。」 她扭头和两个衙役问好,笑吟吟的问:「官差大哥,是不是那个坏人招供了?」 小纪大夫:原告很自豪吗? 而且你这么小,还是女娃就跟官司缠上关系真的好吗? 那两个衙役却是看了小纪大夫一眼,然后颔首道:「昨晚就招了,所以今儿一早大人便当堂审讯,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指派他的人也被宣到了衙门,对了,您先生也去了衙门,现在就缺你一个了。」 满宝一听,也顾不得午食过后还要再去复习一遍药材了,直接和小纪大夫挥手告别,然后背着背篓出门。 大吉一直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便上前问了一声,然后把马车赶了过来。 小纪大夫就站在门口目送四人走远,他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他爹和掌柜被宣去衙门,不会也与这什么原告被告有关吧? 满宝在路上问两个衙役,「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跟着我?」 衙役却不肯提前告诉她,只道:「待小娘子到了衙门就知道了。」 等满宝到衙门的时候,却没被领到公堂上,而是被带到了后堂的办公区域,一般县令处理公文和待客的地方。 满宝背着书箱,一头雾水的跟着大吉一起去了后堂,一进门,就看到地上正跪着一个人,唐县令坐在正中,而左右两边正坐着她家庄先生和郑掌柜纪大夫。 满宝疑惑的左右看看,最后先上前与唐县令行礼,这才面向郑掌柜和纪大夫行礼,然后跑到她家先生旁边,小声问:「先生,你们凑一块儿了?」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安静的听着,不许调皮。 满宝便安静下来,大吉则已经行礼过后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第735页 唐县令抬眼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没管他,而是看向满宝道:「事情已经查清了,你先听一听,然后决定这事是你们私了,还是我来判。」 满宝瞪眼,进了衙门的事还能私了? 第624章 抢徒弟 跪趴在地上的小伙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将事情的原委又说了一遍,坐在一旁的老郑掌柜和纪大夫脸上很是尴尬。 但再尴尬,他们也得安静的坐着。 满宝慢慢瞪圆了眼睛。 其实就是老郑掌柜想要知道满宝住在哪儿,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想要打探到她更多的信息,可谁知道平时那么机灵的人,也没少做这种打探的事,结果却被一小娘子直接领到衙门门口了呢?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脸皮厚得跟城墙差不多的人在满宝的目光微微低下来头,颇有些羞愧。 满宝看着他们纠结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掌柜,你们想知道我家在哪儿,直接问我就是了,干嘛要派人跟着我啊,昨儿可真是把我吓死了。」 坐在上首的唐县令正拿起茶杯喝茶,闻言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吓个屁呀,昨天明明那么兴奋的哇哇叫。 他放下茶杯,决定还是暂时别喝了。 满宝已经絮絮叨叨的念叨开了,「我现在就住在康学街里呀,你们要去我家做客吗?本来先生还想找时间请你们去酒楼吃饭呢,其实去我家也不错,容姨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还省钱。 「你们也没问过我,我便没有说,我来益州城是读书来了,这是我先生,如今家里还有两个师弟,一个侄女,和一个容姨一个大吉,我四哥最近正往返两边送东西,所以常不在家……」 老郑掌柜和纪大夫愣愣的看着满宝,唐县令低下头去憋笑,肩膀抖了抖后抬起头来道:「你们是想私了还是?」 「私了,私了,」满宝立即应道,想了想又道:「也不用私了吧,既是误会,那解开就好了。」 老郑掌柜和纪大夫相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唐县令便点头道:「行吧,那你们出去交了罚银便走吧。」 满宝歪头,「罚银?」 「哦,」唐县令改口道:「是他昨晚吃用的钱,县衙开销有限,总不能白给人供应住宿和饮食。」 跪着的小伙子想哭,难道他想进去吗? 昨晚他倒是吃了两鞭子,除此外连口水都没得喝。 老郑掌柜却松了一口气,连连拜谢后去交罚款,哦,不,是食宿费。 对于这一场乌龙,唐县令并没有很为难他们,只是等老郑掌柜他们去前面办手续,后堂里只剩下他和满宝师徒时,他便点了点茶杯笑问:「也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竟让堂堂济世堂的掌柜派人跟着你。」 满宝挠了挠脑袋,看向她先生,心虚的道:「因为先生?」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抬头对唐县令笑道:「这其中有些误会,郑掌柜和纪大夫也是起了爱才之心而已。」 唐县令意味深长的问,「是爱才之心,还是爱财之心?」 庄先生笑:「我这弟子家世清白,家中世代耕耘,谈不上有多少家底,也就自己聪明伶俐些罢了,所以自然是爱才了。」 唐县令微微颔首,他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而这位庄先生显然是听明白了的,既如此,他就没必要抓住不放。 他对满宝微微颔首道:「他们交了罚款便可以走了,将来你再遇上这样的事,再把人送到县衙里来就好,你要是抓不住,就招唿一声衙门里的衙役。」 满宝应下,乖乖的拎着书箱和先生一起告辞了。 师徒两个慢悠悠的往前堂走,走到空旷处时,庄先生停下了脚步,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一会儿你少说话,让为师来。」 满宝连连点头,她到现在都有些一头雾水,「老郑掌柜为什么要派人跟着我?」 庄先生没有回答她,心里却早已有了猜测。 从听了招供开始,他便将这段时间满宝回来汇报的事过了一遍,再联想刚才老郑掌柜和纪大夫的表现,他们的心思不难猜出。 在满宝心里,真正的师父一直只有庄先生一个。 莫老师是看得着摸不着,俩人的正式交流甚至都是通过邮件的,感情不浅,但肯定比不上朝夕相处,什么都教她的庄先生。 而庄先生涉猎很广,他学儒家,更喜道家,自然也是看过医书的,可以说所学很庞杂。 所以什么都能教满宝一些,也因此,满宝很小的时候,咱还没有教学室的时候就常拿着刻录植物的医书找庄先生请教。 后来满宝正式学医,她偶尔也是会找庄先生谈论医学上的知识的。 徒弟自己跑到药铺里找了一个活儿,虽然说是实习,庄先生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很忧心的,所以每日回来,她在药铺里学了什么东西,碰见了什么奇怪的病,或是围观了怎样奇怪的病人,她都会与他说。 庄先生也会听得很认真,然后再以例教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所以对于满宝在药铺里做的事,庄先生不敢说全部都知道,但至少知道七八分。 别说什么是为了找她背后的「先生」,要找,早一段时间他们便派人跟踪她了。 当时他们不找,多半是忌惮尊敬她背后的「先生」。 第736页 现在找,恐怕不只是冲着「先生」来的,还是冲着满宝来的。 或者说是冲着她的脑子和学医的天赋来的。 说真的,满宝学医的天赋,就是庄先生都嘆为观止。 就凭那几本医书,她愣是自己翻完学通了,连药材本身都没见过,就把药材名字和药性给全背下来了。 也正是这样的天赋,让庄先生不敢阻拦她做任何与医学有关的事,生怕耽误了她。 所以一路上她要挖野草野花,庄先生就停下来让她挖;她偶尔碰见面有异色的人想要扯虎皮给人家把脉,他就勉强做那张虎皮让她扯…… 庄先生可不知道满宝脑子里有个科科,更不知道科科里头有个教学室,教学室里有个莫博士。 他只知道,满宝借着课余的时间背药书,背医书,拿着针扎来扎去,愣是把那几本医书给学下来了。 他们想跟他抢这个弟子,甚至是抢这个人! 这是庄先生在知道整件事后的第一个感知,因此绷起了精神。 他是不介意满宝多几个教导她的先生的,但抢人就过分了。 所以在门口再与老郑掌柜他们会面时,庄先生便对他们露出了疏离却不失礼貌的笑容。 第625章 可惜了 老郑掌柜和纪大夫面对满宝师徒二人时却是有些尴尬,哪怕刚才在唐县令面前满宝已经帮他们圆过一次了。 派人跟踪人,没发现的时候,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自然可以心中窃喜;但被发现了,谁尴尬谁知道。 反正满宝是一点儿也不尴尬的,一见到俩人就乐哈哈的沖他们打招唿,然后道:「老郑掌柜,纪大夫,我先生说要请你们吃东西。」 老郑掌柜立即道:「岂敢,岂敢,应该是我们请才是。」 这话一出口,老郑掌柜脸上的尴尬之色立即去了,他总算是找回了做掌柜的感觉,对庄先生笑吟吟的恭请道:「庄先生先请,我们去甘香楼如何?」 庄先生颔首,和他们去了甘香楼。 见庄先生同意去酒楼,甚至同意让他们来请客,老郑掌柜便大松了一口气。 到了甘香楼,老郑掌柜点了一壶好酒,亲自执壶给庄先生倒酒赔罪,表示这事的确是他们做错了。 庄先生微微一笑,喝下了他们的酒,然后指着满宝笑道:「我倒没什么,只是吓着了这孩子,昨晚回去半个晚上没睡着,还做了噩梦。」 老郑掌柜:……骗谁呢,刚才他都问过了,这小娘子直接把人引到县衙来的,他被抓的时候还能听到她兴奋的叫好声呢。 不过老郑掌柜还是很快换了茶壶给满宝倒了一杯茶,满宝立即站起来相让。 老郑掌柜压住她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昨日应该与你说一声,让人送你回去,或是直接问你也好……」 主要是每次问她先生,她都只会冲着他笑,他觉得再问其他详细的更不会得到回答。 老郑掌柜压下心里的想法,认真的向满宝表示歉意。 满宝偷偷看了一眼先生,这才躬身接了茶饮下。 庄先生待她坐下了才提起酒壶,也给老郑掌柜和纪大夫倒了一杯,道:「我这学生顽皮,贸然找上济世堂,给两位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老郑掌柜立即道:「满宝聪明得很,学东西特别的快,我们两个老东西也从她这里学到了许多。」 他起身弯腰接住庄先生倒的酒,道:「其实我们二人早就想请先生出来一聚,和先生探讨一下医术,却一直不得机会,今日也是赶巧了。」 庄先生便看了满宝一眼,知道她又在外面扯着他这面不存在的虎皮做大旗了,他笑道:「庄某可不敢与纪大夫谈医术,我这点微末之计连满宝都教不了,哪敢探讨?」 「庄先生太过谦虚了……」 庄先生却摇头笑道:「不是谦虚,是实情。」 他指着满宝笑道:「我这弟子聪慧得很,打下读书便比别人聪明写,背东西也快,要紧的是,她在医学上自有一股灵气,我也就头几年能教教她,现在却是教不了了,皆是她自学。」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她总不能说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莫老师教的吧? 老郑掌柜一怔,和纪大夫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那这段时间满宝带来的药方……」 满宝立即道:「是我写的。」 抄写的。 老郑掌柜瞪大了眼睛,他都想捂住心口了。 这这这……他脑中电光雷闪,被纪大夫推了一把后才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看向满宝问道:「满宝,你既没有教医术的先生,可有意拜入纪大夫门下?」 一旁的纪大夫连连点头。 满宝却是直接摇头,小声道:「我已经拜了先生了。」 老郑掌柜纠结的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也教她医术吗?」 杏林与其他行业一样,也是很讲究传承的,一徒不能侍二师,这里的师是指正式拜师的老师,将来徒弟不仅要赡养侍奉老师,也是要继承发扬老师的流派的。 那是跟儿子也不差的关系。 因此对此很介意。 庄先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看了一眼满宝,见她真的没有拜师的意思,便笑着点头道:「略教一些。」 老郑掌柜只当这是他的谦虚之词,微微有些惋惜道:「可惜了。」 第737页 庄先生就笑道:「虽然满宝不能拜纪大夫为师,但我们相逢即是有缘,这段时日她也多亏了纪大夫教导,满宝,回头你将你那本医书拿来,与纪大夫好好的探讨探讨。」 说是探讨,其实就是送给纪大夫看的,算是给的报酬。 但老郑掌柜和纪大夫脸上也没多见开心,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要紧的不是医书,而是满宝这个人啊。 庄先生看他们闷闷不乐,便与满宝使了一个眼色,道:「纪大夫对你有教导之恩,虽然未曾拜师,对你却有师徒之实,所以以后要侍师恭敬。」 满宝立即起身,机灵的对纪大夫深深地一揖,叫道:「纪先生!」 「好好好,」纪先生伸手扶住她,高兴的道:「能得你叫一声先生也不错了。」 庄先生便趁机道:「纪先生快请坐下,我看这一顿就让满宝这个做弟子的来请好了,以后还要劳烦纪大夫多加教导,庄某人在此先谢过了。」 「庄先生也太客气了,能得教导这样出色的一个学生是纪某人之幸呀。」 双方说完客套话便开始点菜吃饭,这一顿是吃得其乐融融,老郑掌柜脸上的笑容一直到出了甘香楼都没落下。 目送庄先生师徒上车离开后,老郑掌柜脸上的笑容才慢慢落下,扶着纪大夫爬上了来接他们的马车后深深地一嘆,「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纪大夫点头,摸着鬍子道:「又这一遭在,以后教那孩子的时候想不尽心都难了。」 老郑掌柜:「还不能收徒,只能干看着眼馋,唉,早知如此,昨天便不出这一昏招了。」 「那小子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就被满宝给发现了呢?」纪大夫是百思不得其解。 老郑掌柜却嘆息道:「他再聪明有那孩子聪明?若这位庄先生说的是真的,满宝是自学成了现在这样,之前带来的药方也是她写出来的,那也……」 「太天才了,」纪大夫接口道:「可惜了。」 老郑掌柜也嘆息,「太可惜了。」 第626章 府学考试 马车里,庄先生却在摸着满宝的小脑袋笑眯眯的道:「以后你就放心的去学医吧,明儿我给你准备一份礼,你再挑出一本医书来给纪大夫送去。」 满宝高兴的应「是」,她在心里将刚才的事,包括在县衙里先生说的话又过了一遍,隐隐学到了什么,却又总是抓不住那个点儿。 她只能赞嘆道:「先生,你好厉害呀。」 庄先生微微一笑,温和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一些小心机而已,却是他用了前半生才琢磨出来的。 只希望他的学生们将来不必学会这些心机手段。 庄先生亲自备了一份厚礼,连带着满宝的一本医书一起送去了济世堂,从那以后,满宝再到济世堂里学习时,纪大夫更尽心了。 别的不说,遇到一些特殊的病症,他会边看边指点满宝,事后还会详细的介绍一下他开的药方。 除此外,纪大夫还特别抽了时间教她认他的草书,以让她能够快速的看懂他草写的药方。 就这样,满宝半天时间去药铺实习,半天时间与庄先生读书,生活过的充裕得不得了。 周四郎每隔五天便往返益州城和七里村一趟,带着周立君发展出了自己的粮种事业不说,也为他们和七里村的家人提供了良好的交流条件。 而庄先生在去大智书院上过几次大课以后,把白二郎也给放到了大智书院。 而他也将大课的课程开得更密了一些。 用他的话就是,「二郎和善宝满宝不一样,他们两个没人盯着,虽然也会贪玩,却还会自制,至少不会玩脱了,二郎身边没有同窗伴学却是不可以的。」 好几次,庄先生发现上午给他上课时,他都会走神。 明明书房里就他们师徒两个,他就站在他跟前给他讲课,结果白二郎竟然走神了。 这让庄先生反思了好一阵儿,难道他讲课真的这么无趣了吗? 还是下午满宝回来上课时庄先生才发现了。 虽然两个人上的课程是不一样的,但当书房里坐着另一个认真学习的学生时,白二郎哪怕没学到那个课程,也会认真的写自己的字,读自己的书,做自己的课业。 就是走神,也能很快回神。 不至于先生都站到面前了才回神。 所以庄先生在权衡过后就把白二郎给送到了大智书院,这样,他就有了新同窗不说,回来庄先生还能给他加餐,进度快得不要不要的。 当然,那是对于白二郎来说。 所以这一段时间他是痛并快乐着的。 这种快乐让他每天都早早的起床,然后和白善一起出门,大吉会顺路先送他去大智书院,然后再送白善去府学。 下午下学时,大吉会先去府学接白善,然后再顺路把白二给接回来。 这种痛则是让白二郎每一天都掰着手指头算年中六月份的到来。 因为,年中考试过后,府学和书院都会放上十天的假期。 当然,他们放这么长的假不单是给学生们玩儿的,也不仅仅是因为考试需要阅卷,还因为六月益州城的农忙要开始了呀。 该收春小麦的收春小麦,该收豆子的收豆子了。 这么长的假,他们当然要回家了。 第738页 也只有必须沉迷于学习时,白二郎才会想念家庭的温暖。 他想,如果七里村也有康学街的热闹,再少些课堂作业,那家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了,他一定一生都不出门。 就在这种纠结中,府学的年中考到了。 一大早,白善宝便坐在桌前吃了容姨特意给他准备的早食,然后提上书篮便走。 满宝送给他一个荷包让他挂在腰上,她一脸严肃的道:「这个荷包是立君做的,但是里面有我亲手写的考试必胜符,我还画了天尊老爷的画像贴在墙上,特意将它放在画像前供了一天一夜,也祷告过了。」 白善宝:…… 周四郎则是一脸认真的看着白善道:「善宝少爷,这主意还是我出的呢,我跟你说过,我妹妹可是仙子转世,带上她开光过的符,那是一定会应验的,你只管带着去。」 庄先生忍不住抚了抚额,对大吉道:「行了,今日考试,早些去府学准备,这就出门吧。」 大吉应下,伸手去接少爷手里的书篮。 庄先生叮嘱白善,「不要紧张,平常心待之,就算考不入六十名,入一百名也是好的。」 周四郎咋舌,「先生,你这样说,小少爷不会更紧张吗?」 「不会,」白善终于找到话说了,「前几日已经紧张过了,今日考试都到了,没必要紧张了。」 话是这样说,白善宝爬上马车时还是踉跄了一下。 白二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嘲笑声,然后让周立君等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满宝站在车下沖白善挥手,「等你好消息。」 白善点头。 府学的考试当然不可能只考时文和诗文之类的,那是除了学的课本以外,还要考书法,礼仪和乐律。 据说明年他们还要开射和御,以及画,要学的可多了。 白善别的都还行,只乐律让他头疼了一下,但他也跟着他娘学过一阵的琴,而且庄先生也有教基本的,所以虽然府学开课以来只上过两次乐课,他还是平稳的过了。 只是监考的老师虽然是现场打分,却不是现场公布分数,而且他听了一下其他人的乐,弹的的确是比他好。 只不知这乐占的比重大不大,若不大还好,若大…… 「我其他科应该都不差,我觉得不算乐律进六十名不难,」这是白善歷经三天考完后下的结论,他道:「我听过甲班的几个人对答案,我的答案不比他们的差。」 庄先生微微颔首,道:「你既然有信心那就不必要多想了,反正你们要放十天的假,这十天便好好的休息玩耍吧。」 他笑道:「明日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我们后日就启程回家,待要休假了再来。」 众人闻言欢唿一声,周立君立即道:「给大姑的被套我已经做好了,明天我要上街去买些漂亮的头绳,给大姐和三妹带回去。」 满宝道:「我也要给爹娘和大嫂他们买礼物。」 白善宝都把考试丢到了脑后,「我,我,我也要买许多的东西。」 白二郎兴奋道:「我早就列好了单子了。」 周四郎忍不住绷紧了神经,道:「你们悠着点儿啊,我们可只有两辆车。」 第627章 回家 最后周四郎还是把所有东西都见缝插针的给塞到了车里,又尽量让他们坐着舒服。 一行人一大清早便出门启程了。 容姨没有回去,而是留下看房子。 两辆马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天光才出现不久,城门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一直安静的大街上瞬间吵杂起来,大家纷纷或背或拉,或赶着车的受检出城。 城门一分为二,一半出去,另一半则进来。 益州城是大城,不论是进城的人还是出城的人都很多,排了长长地队伍,满宝他们趁着马车排队的时候熘下马车,跑到旁边的街边买了些早食带上。 比如看着就很好吃的包子,糕点之类的。 周四郎阻止不及,只能一边骂他们,一边仰着脖子盯他们看,生怕人一多,他们就给挤没了。 赶车走在前面的大吉也忍不住探头看了好一会儿,庄先生也撩开窗帘看了一眼。 他摇了摇头道:「容姨明明给准备了不少吃的,怎么还要买?」 大吉看到他们已经买了东西转身回来,松了一口气后笑道:「吃个新鲜罢了,他们年纪小,总会觉着外头的东西比家里的好吃。」 满宝他们买了东西后爬上车,周四郎嫌弃他们调皮,点了满宝和白善道:「你们两个到前头的马车上去,没看见我们这辆车也拉了许多东西吗?一会儿马累了你们下车驮东西吧。」 满宝拿着食物道:「四哥,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四哥了。」 周四郎翻了一个白眼道:「是呢,非要我也丢下马车跟着你们一块儿跑去买吃的才好吗?你们要是能有个管事的,我也就不操心了。」 他絮絮叨叨道:「容姨是个下人,除了厨房里的事她什么都不管,大吉呢,更光棍,除了安全,他万事不问,你们就是当他的面打架,不会出血,他连眼皮都不带掀的。」 「庄先生教你们读书够累的了,总不好再让他为家里的俗事操心,你们呢,都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一个还万事不管,连个马料都不知道上哪儿买,我要是再跟你们一样万事不管,家里成什么样子了……」 第739页 满宝被念得不行,最后不得不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爬下马车朝前头去。 白善左右看看,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包东西来也爬下马车了。 车里的空间一下就大起来了,周立君和白二郎立即高兴了,纷纷占了靠窗的位置后摊开手脚坐着。 白二郎邀请周立君,「我们一会儿玩丢沙包的游戏吧。」 「车太晃了。」 白二郎:「这才显本事,你敢不敢来?」 「不敢怕什么?」周立君道:「我丢沙包比你厉害。」 满宝和白善走到前面的马车,大吉看到他们便忍不住一笑,舒心了,伸手拉了俩人一把。 白善爬上马车后看他的脸,「你想笑就笑,别绷着。」 大吉便眉眼弯弯起来,指了车厢道:「少爷坐进去吧,快要到我们了,一会儿出了城门灰尘可能会有些大。」 白善闻言,立即爬回车里,开始和满宝一起吃他们摸过来的好吃的东西。 当然,在吃之前他们郑重邀请了一下庄先生。 但庄先生摇头拒绝了,才吃了早食没多久呢,他年纪大了,可不敢这么胡吃海塞。 他羡慕的看着俩人捏着白胖白胖的小包子三口一个,三口一个的吃了。不由感嘆他们的好胃口。 不过他们此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是好事。也是因此,庄先生从不拦着容姨每日一天四五顿的餵他们。 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吃什么都吃不饱。 就要轮到他们了,庄先生将窗户关了起来,对俩人道:「快吃吧,吃不完的收好来,一会儿又脏又臭,小心污了口鼻。」 的确是又脏又臭,城门外因为走的人和车多,外头灰尘飞扬不说,还因为牲畜多,且停留的时间长,空气中都有一股气味。 满宝他们已经不吃东西了,顺着车流,大吉轻轻地拍了一下马,让它慢慢加快的速度。 等走出二三里,那股气味才淡下,但路上的灰尘还是不少,他们并没有开窗。 白善宝拿出他带过来的那包东西,一打开,才发现是一张画了棋盘的布,里头包着石子。 其中有不少石子上被画了一道墨线以做区分,白善招唿满宝:「来,我们来下棋。」 庄先生:「……你们缺钱吗?」 连一副棋都买不起? 「不缺呀,」白善宝道:「可是先生,我们刚学棋,都还不会下呢,还是先别费钱买棋了。」 满宝连连点头,「我们不一定就会一直喜欢。」 主要是两个人最近的课业太紧了,刚学棋的俩人没人强制要求,便打算得过且过。 庄先生能不知道两弟子想什么吗? 他看了他们一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好容易有个假期,他打算让他们先快乐一段时间,待收了假后再说。 棋,作为文人交流的重要手段之一,他们两个怎么能不会呢? 不仅他们,就是最调皮的白二郎那也是要学的。 当然,此时的庄先生特别贴心的没有告诉他们。 玩石子也挺好玩的,满宝和白善坐在车厢里你来我往的能玩上大半天。 现在正是暑气最热的时候,中午他们会休息一段时间,用了午食,过了最热的那段时间才走。 所以等他们回到七里村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但同样的,如今日头下的迟,都戌时了天还没黑。 可时间晚了,村子里的人早就吃过晚食,有部分人家都已经洗漱后准备睡下了,只有一些人因为天太热了睡不着,正坐在村口那棵大榕树底下说话乘凉呢。 马车远远的驶进村口的时候,榕树底下的村民们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坐在车辕上的满宝。 一个老人因为看得远,所以最先认出来,他一拍大腿道:「那不是周金家的老闺女吗?哎呀,满宝回来了!」 此话一出,围在榕树底下不愿意睡觉的大孩子小孩子们立即蹦起来,哇哈哈哈的叫着跑过去,还有一个冲着村里的方向大吼了一声,「周立学,周立固,你小姑回来了——」 刚洗了澡出来,坐在院子里拍蚊子的三头耳朵一竖,道:「爹,好像听到有人喊我,说小姑回来了。」 「瞎说,我咋没听到,你少往外跑,闲着没事就把你那身破了洞的裤子补一补,你娘和你姐不在家,这种小事自个干。」 第628章 嫉妒 话音才落,一声吼又从外头传进来,「金叔,你家老四和满宝回来了——」 这话不仅三头听到了,周大郎也听到了,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周立学已经从地上蹦起来了,拔腿就往外跑,「小姑回来了,小姑回来了……」 此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也不见多少亮光了,近一些的地方还能见着,远的就是一片朦胧黑了。 周立学拽着四弟跑出去,一熘烟跑到榕树底下,却见眼前的路上一片空茫,啥都没有。 他不高兴了,拽着一个小孩儿问道:「不是说我小姑回来了吗?骗我们呢?」 「没骗,他们到白家去了。好多人都跟着去了。」 周立学一听,立即拉了周立固往河对岸跑。 马车是白家的,而且他们车上带的东西,很多都是庄先生和白善宝白二郎的,为了方便,自然是直接去白家更好。 第740页 满宝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少,但他们老周家人多呀。 果然,马车才在白家门口停下,后头便传来三头四头大唿小叫的声音。 满宝高兴的跳下车,和两个侄子高兴的蹦起来,白善宝随后下车,将先生也扶了下来。 他一扭头,有些看不过眼,伸手拽了一下她的后衣领,道:「赶紧搬东西吧,先把我家的东西搬下来,你们用车拉回去。」 「不用,」满宝特别豪气的挥手道:「我们自家就能搬回去。」 话音才落,周大郎也领着一家人赶来了。 白善宝看了一眼陆续到来的老周家人,默默地没说话。 周四郎和周立君已经快速的从车上往下拿东西了。 绑在车顶的东西,或是绑在车后的东西,或是塞在哪个角落里的东西,因为每一件都是周四郎绑的,所以他最了解不过。 就算有拿错或少拿的也不要紧,明儿再换回去就是了。 不一会儿地上就堆了一小堆东西,周大郎他们立即上前帮忙搬动。 白老爷和刘氏他们出来还更晚一些,毕竟是在宅院内,下人们知道的本来就晚,再一通知就更晚了。 白老爷一出门,先看了一眼小儿子,见他没瘦,还蹦高了一些,且没病没灾的模样,高兴起来,一把握住庄先生的手笑道:「这一路真是辛苦庄先生,先生快先请进屋休息。」 说着话,刘氏也带着郑氏出来了,先找到了白善,拉着他上下看过后也去找庄先生道谢,谢完庄先生又谢周四郎,两家的大门前瞬间闹哄哄起来。 大家互相见过礼,你看我一眼,我拉你一下,满宝稀里煳涂的被拉到刘氏等人眼前,撒了一脸的艾草水,又跨了火盆,被拉进大门又被周二郎眼疾手快的给拉出来,然后稀里煳涂就被裹在中间过河了。 而白家闹哄哄的人也一散,白老爷早拉着庄先生不见了人影,白二郎也被白老太太和白太太拉到了屋里去; 白善宝人也不见了,从一开始便被挤在人群之外的大吉见落下两辆马车,人群大多散去,便松了一口气上前,从马车里摸出自己的包袱,然后对还留下的两家下人道:「车上的行李,写着『大』字的是我们家少爷的,写着『二』的是堂少爷的,写着『庄』字的是庄先生的,你们仔细分出来给各房送去吧。」 他累了一天了,还是好好的去休息吧。 满宝才过河,就看到榕树底下站着一个眼熟的模煳身影,她眯着眼睛还没分出人来,那人就喊了一声,「满宝?」 满宝一下就听出来了,高兴的跑上前,「爹——」 「哎呦,我的老闺女啊!」老周头确认了,立即伸手把跑上来的满宝一把拉住,借着昏暗的月光打量她,「你是不是瘦了?」 「没瘦!」满宝让他摸她脸上的肉,表示一点儿都没瘦。 老周头拉着满宝回家,一路上跟无数出门围观的村民们打招唿。 村民们看着老周家人怀里抱着的东西,心中很是羡慕,「满宝回来了,给家里带回什么东西来了?」 老周头乐呵呵的笑,应付道:「孩子买的东西,是心意就行,甭管是什么东西。」 听着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东西都包着,大家还真看不出来。 回到了老周家,钱氏早已让人点了灯,厨房里重新生火做饭。 满宝被钱氏拉到灯下仔细的打量,见她脸色红润,虽有些疲惫,但看着精神得很,她高兴不已,摸了摸她的脑袋后笑道:「长高了,这才三月不见呢,在外头吃得饱不饱?」 「饱,」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我从没饿着过。」 「那就好,那就好。」 「娘,我给大家都买了礼物,我给你买了。」 老周头早看到了,道:「以后回家就回家,可不许再费这个钱了,买这么多东西不知道多贵呢,而且要买东西,在县城买多好,干嘛那么大老远的带回来?」 老周头道:「你四哥不是说益州城的东西很贵吗?咱得学会省钱知道吗?」 「知道,知道,爹,这些东西都比在县城里买的便宜,而且有些东西是县城里买不着的,」满宝道:「不信你问四哥。」 老周头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连连点头。 满宝在一众行李里翻了翻,最后拿出一块布来道:「爹,我给你买了一块布,还有一对鞋面,到时候做了新衣裳,大姐出嫁的时候穿。」 这一次她回家主要给家里买的礼物就是布料和鞋面。 益州城的布料不仅种类多,色彩更多,价格也要比县城的便宜一些,所以满宝是敞开了买。 以前在县城里给娘亲和大嫂买布料时,来去就那么几种颜色,灰僕僕的,偶尔有些鲜亮的颜色就抢得跟什么似的。 满宝以前不觉得那些布料不好看,但去了益州城,看过益州城的布庄后她才知道啥叫嫌弃。 所以这次满宝给家里女性买布料时都是成匹成匹的买回来的,这样可以做两套衣服。 那些叠好的布料一拿出来,就着灯光映着上面的花纹尤为鲜亮,大家都呆了一下。 冯氏等人喜欢得不行,尤其是年纪最小的三丫,她一把抱住一块布料,叫道:「好漂亮,好漂亮,娘,我要这个做衣裳,我要这个做衣裳。」 第741页 老周头看看那些布料,再看看手上自个的,有些伤心了,这,这差的也太大了吧? 不,不对,是这得花多少钱才对。 第629章 关怀 方氏将饭菜快速的弄好,然后也挤到了大堂来凑热闹。 钱氏将所有的礼物都收了,轰人了,「行了,行了,今儿太晚了,东西明儿再分,有话也明天再说,让老四他们先吃饭,三头,明儿一早你去一趟县城,让铺子关一天门,让你娘他们回来。」 周立学应下。 大家把东西都搬到了正房里,钱氏则拉着满宝去吃晚食,满宝道:「娘,我们在路上吃了一些干粮。」 「干粮都是冷的,且都这会儿了,肯定饿了,还是要吃一些,你四嫂给你们下了面。」 满宝应下。 老周头和钱氏就坐在一旁看她吃面,只是三个月不见,满宝便变了不少。 主要是白了,白皙的面庞如同白小公子腰间的那块白玉一样白,而且两颊上的肉似乎更多了,人也长高了一些…… 钱氏看着欣慰不已,柔声问道:「每次你四哥回来,都说你在那边跟着庄先生读书,还去济世堂里学医术,问他再细些他就不知道了,你和娘说一说,你都学了什么?」 满宝就兴致勃勃的挑了一些有趣的事告诉她,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药铺里的故事。 没办法,每天,每个上门看诊的病人都有些故事,而总有些让人印象深刻的事发生。 不仅钱氏,一旁的老周头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满宝吃完了面,又和父母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去洗漱准备睡觉。 周四郎自然是跟自家的媳妇和孩子在一块儿了,就连周立君也被周二郎夫妻拉到他们屋里去吃面说话。 周二郎问周立君,「这一次回来你小姑还去益州城吗?」 周立君理所当然的道:「当然去了,小姑不得跟着庄先生读书吗?而且爹你知道现在小姑有多厉害吗?」 周立君抬起头,星星眼将小姑背着手在药铺里背医书的事形容了一遍,道:「纪大夫知道小姑要回家十天,满眼的不舍,恨不得把小姑扣在药铺里学医术,我只要去接小姑,总能看见纪大夫和老郑掌柜眼睛发亮的看着小姑,那眼睛就跟装了蜡烛一样亮。」 周二郎:……这形容。 冯氏感嘆,「我看出来了,这益州城还真不一样,瞧你才去了多久,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吃个面嘚啵嘚啵的说个不停……」 周立君立即收敛了些,低头继续吃面。 周二郎则笑眯眯的道:「话多也没啥不好的,对了二丫,你在益州城里找到活儿了吗?」 周立君忧伤的摇头,「爹,我已经跟那条街上好几条巷子的人家混熟了,还有好几家铺子也挺熟的,但就是没人乐意雇我做帐房。」 冯氏就道:「你也不要非得找帐房呀,像洗菜刷碗这样的活儿也可以做的,好歹能挣一些。」 周立君便道:「我才不要呢,与其去做这些,还不如跟着四叔,帮他算帐做买卖呢。」 冯氏忍不住眨眼,「你四叔给你工钱?」 「当然要给啦,」周立君骄傲的道:「我给四叔算帐很好的,还把帐本记得很好呢。」 冯氏便好奇的问,「那你四叔来回一趟能挣多少钱?」 周立君低头将碗里的面都吃光,道:「娘,我只是帐房,先生教我们的时候说过,做帐房要懂得保密,所以这事您还是问四叔去吧。」 冯氏就敲了她脑袋一下,道:「我就是提前一问,反正那帐本早晚是要交给你爷奶看的。」 「那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呗。」周立君捧了碗起身,道:「娘,我给你和爹,还有二弟小妹买了些东西,明儿再找出来给你们,我先去洗漱睡觉了。」 冯氏便起身,「你去找衣裳吧,我给你去厨房看看热水,虽然是热天,但也不能洗凉水……你们这一家子都忒讲究了,每天都要洗澡,不知道要费去多少水。」 周立君沖她爹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先跑了。 周四郎自然也有媳妇心疼,他和满宝他们可不一样,他特意收拾出来的一个包裹一直是自己拿着的。 当时便拿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洗澡出来,便把包裹打开,将一根银钗插在了方氏头上,将他儿子拎过来问,「看你娘漂不漂亮?」 六头连连点头,奶声奶气的道:「漂亮!」 方氏红了脸,嗔了周四郎一下道:「还不累吗,快歇下吧。」 周四郎嘿嘿一笑,笑着应下。 满宝将自己的床铺好,一把扑在了上面,高兴的翻了两下,然后才灭了灯进入系统。 她收了莫老师的新邮件,又去逛了一下论坛,身心放松下,不一会儿就困了,因为回到了家里,满宝也不急,困了便退出睡觉去了。 第二天时辰一到她就醒了,只是她并不想起床,于是就翻了个身,继续闭着眼睛假寐。 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最后她是被门外咚咚的敲门声吵醒的。 满宝揉着眼睛打开门,这才发现外面天光大亮,太阳都老高了。 两个小豆丁正趴在她的门外,抬着小手不断的敲。 看到满宝开门,俩人便咻的一下收回了手,转身就要跑走。 满宝一手扯住一个,高兴的叫道:「五头,六头,你们会说话了没,快叫小姑。」 第742页 五头和六头却是不太认得满宝了,哇哇的大叫着,把方氏给引来了。 方氏把两个孩子抱进怀里,对满宝笑道:「俩人都会说话了,至少家里的人都会叫了,小姑走了三个月,他们估计不太记得了。」 方氏哄着他们道:「不记得小姑了吗,小姑以前常给你们甜甜的糖吃呀。」 满宝忍不住感嘆,「他们的记性可真差呀,我记得我小时候的记性可好了。」 方氏:「……小姑,很少有人能有你这样的记性的。」 既然已经起床了,自然不可能再回去躺着,满宝进屋去穿好衣服,然后洗漱去前面吃早食,给家里人分礼物。 周大郎他们老早就下地去了,现在地里的麦子还未全黄,所以他们一点儿也不急,只先割了两块能收割的地,太阳一辣,立刻收工回家。 正好可以吃午食和看分发礼物。 第630章 礼物 满宝将买来的礼物都一一送出去,就连年纪最小的五头和六头都有礼物,是一双特别好看的虎头鞋,还有一些小玩具。 整个老周家就跟过年一样高兴。 小钱氏和周喜很快带着大头和大丫回来了,满宝一下扑到小钱氏怀里,「大嫂,我可想你啦。」 一旁的周喜忍不住点了她的脑袋一想,「只想大嫂,不想大姐吗?」 「想呀,想呀,大姐,我让四哥给你带的药你有没有好好在吃?」 周喜脸色微红,点了点头,小声问,「那药真的有用吗?」 「当然了,那可是宫廷秘方呢。」 甭管有用没用,病人自己得相信有用才行啊。 周喜眼睛一亮,虽然这话四弟也说过,但满宝说出来却显得更可信一些。 满宝给小钱氏的礼物和几位嫂子的差不多,所以今天老周家一派和气,甚是其乐融融。 就是嫉妒的老周头在看到他几个儿子比他少了一双鞋面后,心里也平衡了。 好歹他也比几个儿子强多了不是? 老周头道:「选定的日子是六月十二,本来想你们初十能回来就不错了,谁知道你们初六就回来了。」 满宝道:「白善初二年中考,考完我们就准备回来了,统共也才十天假期而已。」 老周头问,「他要去上学所以遵着时间,你又不去那什么官学,就不能和庄先生多请几日假?」 一旁的周四郎道:「爹,除了庄先生那儿还有药铺那儿呢,现在满宝可厉害了,我跟老郑掌柜问过,以我们家满宝的聪明和天赋,将来一定会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周四郎往老爹的方向那儿挪了挪,道:「爹,你想想,很厉害的大夫呀,到时候满宝回县城开个药铺……」 老周头一激灵,立即道:「行,满宝啊,你可得用心学呀,其实我觉着跟庄先生学的字差不多就行了,最主要的还是得学会一门手艺。」 「爹,庄先生知道的可比纪先生多多了,」满宝道:「不过您放心,我全都学,不耽误。」 她问起周喜的婚事,「大姐都要成亲了怎么还去铺子里干活儿?」 老周头就皱眉,「她闲不下来,和她说,她也不听,我们有什么办法?」 周喜这次是二嫁,她自己不乐意,老周头和钱氏便不是很拘束她,反正也没打算请多少人。 除了一些亲戚,也就村子里一些族亲和关系好的邻居会来吃一顿饭。 老周头和钱氏也拿出了一些私房给她准备嫁妆,几乎能与她第一次出嫁时的嫁妆相比。 外头的人很艷羡,但老周家里的人却没放在心上,因为以他们家现在的家底来看,这点儿嫁妆并不算什么。 所以没人有意见。 做父母的给了嫁妆,兄弟姐妹们再往里添妆,那东西就多了。 比如,周大郎拿出了一两银子给她,而周二郎也拿钱给她打了一个柜子,周三郎则上山去砍树,又出钱请木匠打了两个箱笼…… 就连周立君都知道要给大姑送一床被面,更别说大丫和大头了,这东西堆在一起东西就很多了。 满宝则是送了药,以及一本助孕的手册,那是她根据莫老师说的写成的小册子。 怕周喜有些字不认识,满宝还一条一条的给她读过,并解释了一遍。 看着脸庞稚嫩的满宝,周喜整张脸都烧起来了,她么妹才多大呀…… 满宝面无异色的教完大姐,便把册子塞她怀里道:「大姐,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了。」 周喜轻咳一声道:「满宝,你把那宫廷秘方的药方也写给我吧,以后不用你从益州城给我买药了,我自己在县城里买。」 满宝道:「大姐,你那药可以停了,吃完我给你抓的那些就差不多了,正式要孩子的时候那药是不能吃的。」 她想了想道:「不过你要药方也好,回头我写给你,你收好了,以后说不定能当全家宝呢。」 在药铺里学习的这段时间让满宝认识到一些秘方有多么的珍贵,有的大夫可能就靠着一张药方便能立足于世。 所以她现在对秘方啥的,尤其是宫廷秘方和远古秘方之类的东西尤其关注。 周喜却嘀咕道:「我可不想要这样的传家宝,宁愿子孙后代一辈子用不上。」 满宝听到了,深以为然的点头,「可不是吗,但愿望若是都能成,那这世上就没大夫了。所以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第743页 周喜:…… 满宝已经将那张药方倒背如流了,毕竟最近两次抓药都要她亲手抓的。 满宝将药方默出来,吹干了墨水后交给周喜,叮嘱道:「大姐,你可得收好来。」 周喜将它和册子收在一起,点头道:「我知道。」 她还是识货的,虽然不希望将来再用到这东西,但这东西确实难得。 满宝盘腿坐在她的床上,撑着下巴好奇的看她,「大姐,你不是不想嫁人了吗,怎么就答应嫁给关辛了?」 周喜沉默了一下后道:「因为他没有看轻我?」 「嗯?」满宝歪着头问,「谁看轻你了?」 周喜一笑,屋里只有他们姐妹二人,她也放开了些,一些话她不好跟父母说,更不能和嫂子弟妹们说,满宝却是最好的倾听者。 她低声道:「除了咱家里的人,这外头的人谁没有看轻我?」 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头没说话。 「一开始,外头的人不知道是刘大郎不能生,所以觉着是我不能生,上门跟爹娘说的亲事都是带有孩子的鳏夫,」周喜道:「这也没什么,我一个和离回来的,跟寡妇也差不多,但是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后来爹娘说我的病治好了,加上刘大郎的事儿传了出去,我的冤屈算是洗净了,但说到我这儿的亲事还是鳏夫,不然就是残疾,或者是因为一些不好原因娶不上媳妇。」 「可不论是谁,到了我跟前,说媒的人也好,跟我相亲的人也罢,眼里都没我这个人,就算一开始表现好的,来过两趟,眼里的轻蔑和怀疑却是掩也掩不住。」 周喜道:「我知道,不管我能不能生孩子,我和离了,在他们那儿就是我的错多。既如此,我干嘛要嫁呢?」 其实一开始她是想嫁的,想着嫁给谁都好,总不能一辈子赖在父母兄弟家里。 但家里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她一开始是心灰意冷不想嫁人,后来慢慢走出来了,家里却是给她腾了一间房,又开了一块荒地…… 然后她发现,就算不嫁人,就算是寄居在父母兄弟家中,她的日子也过得不差,甚至一度没有那种寄居的感觉。 所以她就想,既然如此,她干嘛要嫁人? 第631章 我要出门玩儿 周喜歷过风雨,也走过平淡,看到过这世上最恶的人心,所以她不是二八少女。 她就算是第一时没看出来,多来两次也能察觉出来那些男人老实皮囊下的轻蔑。 看着对你和善,但态度总隐隐高人一等,似乎她嫁给他们是唯一的出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一样。 周喜一直压着一股气不愿意松口,而慢慢的,随着她能赚的钱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红润,老周头和钱氏虽然背地里愁得不行,却也不会再逼着她出去相看,就这么耽误了一年又一年。 关辛算个例外。 她的事情不是秘密,稍一打听就知道,她跟着大嫂到县城里开铺子时,也不时的有「热心人」来给她说亲。 所以关辛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 而自从刘大郎找上门来,她拿着菜刀要砍人后,她的事情就传得更广了。 是,那一遭过后,她是彻底的正名了,算是把刘大郎不能生育的事过了明路,他的名声算坏了。 但她也没好到哪儿去,本来偶尔还有一两个人上门来暗示,那天过后,一个人都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哪个大婶大妈会特别热情的上门来与她说替她介绍个人…… 但关辛却开始上门来了。 一开始周喜只当这人是不知她的底细,或是故意捉弄她。 但来的次数多了,说的话也多了,她就知道了,他还真不在意她的那点儿过去,甚至竟与她的看法一样,那事本就是刘家和刘大郎的错,与她并不相干。 他甚至不觉得她举着菜刀要砍前夫是什么错事,直言与她道,「我就喜欢你这份泼辣。」 周喜虽然不觉得自己泼辣,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熨帖,就如同温水流淌过心间一样,暖融融的。 然后周喜就想嫁了。 可以有个伴儿,有个孩子,有个自己的家,不用寄居父母兄弟家中,不用走一步都要多思量三分…… 周喜将满宝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问,「满宝,你说大姐真的能生孩子吗?」 满宝眨眨眼,道:「四哥不是说关大哥也没问题吗?那应该是没问题的。」 周喜脸色一红。 上上次周四郎回来时,特意把关辛约了出去,一起去了一趟医馆,她是知道的,关辛从医馆里回来时不开心了两天,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乐了起来。 小钱氏他们在家里住了一天,钱氏就对周喜道:「你妹妹回来了,我看铺子那儿你先别去了,安心在家备嫁。」 又对小钱氏道:「铺子再开两天,到初十就关门回家吧,虽然请的人不多,但家里要忙的也不少,也得你操持。」 周喜和小钱氏都低头应下。 至于满宝,她跟着一起去县城了,也不干什么,就是吃吃喝喝,顺便玩儿。 老周头和钱氏都不拘着她,周喜看她蹦着跟小钱氏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娘,你不是让满宝在家陪我吗?」 钱氏看了一眼已经跑得没远的满宝,忍不住扶额道:「算了,她也坐不住,你的衣裳做得怎么样了?」 第744页 「都已经做好了。」 「那就再多做两身,正巧你妹妹买了不少布料回来,我看那颜色挺鲜艷的,娘的那两身全都匀给你,过门以后要穿得喜庆些,这样日子才能红红火火的过下去……」 周六郎跟着大嫂母子三人一起去县城,挑了一担子的东西,见满宝空着手走得欢快,就指了担子里的菜道:「来帮我抱一把。」 满宝拒绝,「抱着好费力,我宁愿和你换着挑担。」 「可拉倒吧,就你那小嫩肩膀,你挑过东西吗你?」周六郎问她,「益州城好玩儿吗?」 「好玩儿,比县城热闹多了。」满宝比划道:「我们住的康学街,平日就热闹得像县城过节一样,而等康学街过节时,那就热闹得跟县城过年一样。」 周六郎心生嚮往之,问道:「那康学街过年的时候呢?」 「不知道,我没在康学街过过年。」 众人:…… 「不过康学街只是益州城的一条街而已,城里像康学街这样的街道还有好多条呢,而主街叫朱雀街,那才是更热闹更繁华呢。」满宝嘆息道:「端午的时候因为遇着了刺客,主街上人太多了,踩踏死了人,先生说,以后都不许我们去人太多的地方了。」 周六郎张大了嘴巴。 小钱氏都顾不得背上背着背篓,拉住满宝问,「你没伤着吓着吧?你四哥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没有,没有,」满宝立即道:「我们离得远呢,一点儿也没伤着。」 满宝安抚下小钱氏,就问起钱记饭馆的经营。 大头非常自豪的道:「我们饭馆的生意可好啦,一日三餐,每次吃饭时都是爆满,也就我娘不做宵夜,不然晚上估计人也爆满。」 小钱氏就横了他一眼道:「晚上来吃宵夜的,莫不饮酒,我们家又不酿酒,没必要跟人去抢这个生意。而且你妹妹在铺子里呢,那么多酒鬼进进出出的像什么样儿?」 周六郎连连点头,「喝酒容易闹事,就算有姐夫支应,也会有矛盾,所以还是不要做宵夜了。」 小钱氏现在很满足的,「如今饭馆挣的钱足够多了,搁几年以前,谁敢想呢?」 周六郎道:「我就敢想,以后我就把铺子开到益州城去,满宝,六哥那儿攒了些钱,回头拿给你,你帮我存起来。」 满宝表示没问题,「六哥,你还能开饭馆?」 「为什么不可以?你问大嫂,我是不是学得特别好,比大丫还强些呢。」 小钱氏就笑眯了眼,点头道:「六郎的确学得好,大头也学得不错,比你大哥可强太多了。」 满宝问周六郎,「六哥,你要娶媳妇了没?」 周六郎摇头,「不想娶媳妇,我还想跟着你去益州城和别的地方看一看呢,你看四哥和五哥,娶了媳妇以后,总是想着回家,好没意思的。」 小钱氏就拍了他脑袋一下,「那才是好男人,你这小子不说学着还嫌弃,你就一辈子打光棍去吧。」 周六郎哼哼道:「那不可能,现在不说村里,就是街上都知道我有钱,我每次出门,凡碰见的就要给我说亲,我会娶不着媳妇?」 小钱氏就把满宝拉走了,不让她理他。 第632章 出嫁(一) 满宝在县城了逛了大半天,将大嫂店里好吃的都尝了一遍,最后腆着肚子被周六郎送回家。 在家里的日子自然是舒适的,不用上学,满宝连书都不翻了,最多每天将以前的一些脉案和方子整理出来,写在一个空白的笔记本上,然后晚上再给莫老师发一份邮件就行。 偶尔会在白天翻一下莫老师的邮件,然后晚上交流一下。 每天都能吃得很饱,不知是因为她许久不回家,父母疼她,还是家中喜事将近,家里好吃的东西特别多,她每天都能得很饱,要不是她学医,知道吃多了不好,她其实是很想吃撑的。 就这么过了两天,白家的下人才找上门来,躬身道:「满小姐,少爷请您过去看田庄的帐目呢。」 满宝这才想起他们的小田庄还没去看过呢。 她懒洋洋的到白家时,却发现白善和白二郎正在玩玩具,帐册丢在了一边。 看到满宝,俩人也懒洋洋的和她打了一个招唿,邀请她一起玩游戏。 满宝却看到了摆在桌上的奶酪,且还是镇在冰里的,她哇了一声,伸手拿了一碗坐在他们身边。 「还是你们知道享受,竟然还有冷品吃。」 白善骄傲:「还是家里好吧?」 满宝狠狠地点头。 白二郎道:「这两天我全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好爽呀。」 白善拍着他的肩膀道:「这样的日子不多了,你好好的珍惜吧。」 白二郎抖了一下肩膀道:「你可真讨厌,就不能让我沉浸在其中不自拔吗?」 满宝低头吃奶酪,畅意的道:「可惜益州城卖的太贵了,还是自己做更划算。」 白善被转移了注意力,道:「得买下奶的羊吧?」 「街上有卖羊奶的,再买些冰,冰比奶还贵。」满宝又吃了一口,感受那丝丝冰凉,道:「算了,还是在家里吃够再去益州城吧。」 白善伸手拽过桌上的帐册丢给她,道:「我们有钱。」 满宝翻了一下,看到其中的一笔帐,哇的一声,「桃子和梨能卖了?」 第745页 「是啊,明儿要是不困,我们上山去摘果?」白善道。 满宝和白二郎表示没问题。 翻了翻进帐,发现虽然才六月,但帐上的钱也不少了。 主要是周四郎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在自家好的麦种卖完后,最先找的就是白庄头。 毕竟小田庄赚的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他家么妹的不是? 所以今年上半年小田庄的收入要比去年的还要高。 满宝翻了一遍帐簿,心算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她看了一眼总额,心算了一下自己能分到的钱,高兴起来,「等再去益州城,我要一天吃两碗冰品。」 白善宝立即道:「府学外有一家蜜心堂,他家的冰粉好吃。」 满宝和白二郎立即抬头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控诉,「你吃过?」 白善顿了顿后道:「卫晨请我吃的。」 满宝和白二郎都是一脸的不相信,「从没听你提起过。」 「等回益州城,我请你们一人吃一碗。」 俩人这才哼哼着放过他,「行吧,你记住了啊。」 满宝将帐本递给白善检查,顺口道:「我大姐十二成亲,你们记得来我家吃喜酒呀。」 「你家没给我家下喜帖呀。」 「下什么喜帖呀,我们家吃喜酒从不下喜帖,」满宝顿了顿后道:「不过你要是想要喜帖我也可以给你们写一张。」 白善:「算了吧,是你邀请的我们,还是你们家邀请的我们两家?」 「我邀请的你,」满宝道:「我爹说这次请的人不多,只请了亲朋,但我想着你们可是我的亲亲师弟,我大姐成婚这样的喜事,你们怎么也要与我同喜才对。」 白善&白二郎:…… 两个师弟对视一眼,没敢把心间的那股嘆息嘆出来,只老实的点头应了一声是。 他们跟周喜不是很熟,因此都不用准备特别的礼物,直接给礼金就行。 到了十二那天,俩人便装扮一新,拿了礼金去老周家吃喜酒。 一大清早,老周家就热闹起来了,杀猪的,杀鸡的,摘菜的,忙忙碌碌。 等亲朋帮着把菜都做得差不多了,客人们也陆续到家了。 周喜穿着喜服坐在闺房里,满宝特别乖巧的坐在一旁陪着,每个进门的女客最后都要来一趟闺房,对着周喜说一箩筐的喜话,而周喜只要低着头听就行。 满宝还是第一次坐在新房里看嫁新娘,特别的感兴趣,睁着一双圆熘熘的眼睛看着来往的人,听着她们说的各式各样的喜话。 钱家的三个舅母来的时候,喜房里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她们干脆坐着拉周喜的手说话。 其他亲戚见了便识相的退出去,正好外面也开席了,她们便先上桌吃饭。 屋里一下只剩下钱家人和老周家人。 钱大舅母这才拉着周喜的手悄悄问,「去看过大夫了吗?关辛没毛病吧?」 周喜红着脸摇头,想想不对,又立即点头。 钱大舅母哎呦一声,「你这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啊?」 一旁偷偷啃骨头的满宝忍不住替大姐解释,「大舅母,大姐的意思是关大哥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没问题。」 钱大舅母这才看到满宝,见她端着一大碗骨头,愣了一下,「满宝饿了就去坐席吧,这屋里不用你陪着了。」 满宝摇头,「我不饿。」 周喜就笑着道:「大舅母,你就别叫她去吃了,她打早上起这嘴巴就没怎么停过,大嫂餵她跟餵什么似的,钻一次厨房嘴里就塞一样东西,手里还捧着一些东西。」 二舅母立即问,「你也吃了?」 「吃了一些。」 「你可得少吃些,从这儿去县城路不近,到了那边拜堂入洞房都不能去方便。」 满宝道:「这离出阁还久着呢,不怕,下午少吃一些就是了。」 二舅母就点了她的额头道:「小心你姐闹肚子,那可是不吉利的。」 钱大舅母也点头,小声道:「你且受这一日苦,可不能给人留话柄。」 然后赶满宝,「你出去坐席吃,要是不想坐席就回自个屋里去,别在这儿馋你大姐。」 满宝一站起来,钱大舅母才看到她的小肚子,忍不住摸了摸,笑骂道:「响午还没到呢,瞧你都吃了多少东西了,你大嫂也真是的,给你吃这么多东西。」 满宝抱着盆,哦不,是大碗,吐了吐舌头后跑了。 屋里唯一的小姑娘跑了,钱大舅母这才拉着周喜说些已婚妇女才会说的悄悄话。 第633章 出嫁(二) 满宝将吸完骨髓和啃光肉的骨头还回厨房,小钱氏正在厨房里统筹,周六郎和大头都跟在她身边。 因为有了开饭馆的经验,他们配合得非常的好,大菜基本上都是他们在做。 小钱氏盯着让周六郎放盐,让他略微加了一些,一回头看到满宝,便抽空从一个锅里拿出一个小碗,放在一个小托盘上给她,「这是猪脑,人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你快拿去吃。」 满宝不太想接,主要是她好像不缺猪脑子,但闻了闻这个味道,满宝咽了一下口水,吸了吸鼻子问,「大嫂,你往里头加了什么?」 「没加什么,就放了一块姜和些盐油,你拿去吃吃看好不好吃,我尝着却是比豆腐还嫩,还好吃的。」 第746页 满宝便伸手接过了。 出了厨房,正好看见白善他们进来,满宝便多拿了两个碗和两个勺子,招唿他们一起去她的房间。 满宝的房间用屏风隔开了内室和外室。 今天因为客人多,房间的门都是锁起来的,满宝将托盘交给白善,拿钥匙开了门,然后特别大方的将一碗猪脑分成了三份,「这是我大嫂做的,特别好吃,不信你们尝一尝。」 白善和白二郎都是知道小钱氏的手艺的,而且吃了多年,闻言立即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吃了一口后眼睛微亮。 满宝双手放在桌子上,期盼的看着他们问,「怎么样,好吃吗?」 俩人一起狠狠地点头,「好吃,入口即化,咸香入味,很好吃,这是什么?」 白善细细地品了品道:「吃着倒有点儿像豆花,却又比豆花香,而且有一种弹性的口感。」 满宝一听,立即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她细细地品了品,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真的很好吃啊。」 白二郎已经沉浸在吃中,白善却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你没吃过?」 满宝咬着勺子沖他眨眼。 白善无言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满宝想了想,道:「脑花吧。」既然像豆花,那就是脑花了。 白善蹙眉,「脑花是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满宝沖他们嘿嘿笑,道:「就是猪脑呗,你不觉得脑花这个名字更好听吗?」 正吃着的白二郎停下了手,抬起头来问道:「猪脑也能吃?」 满宝吃了一口问,「猪脚都能吃,为什么猪脑不能吃?」 白二郎想了想,觉着这话不错,于是又低下头去吃。 白善不知道猪脚和猪脑有什么关系,不过着脑花的确好吃,于是也不纠结了。 三丫找过来时,他们刚把脑花吃完,「小姑,奶奶让你领着小公子们去坐席呢。」 满宝应了一声,带着俩人去前头吃饭。 为了不让他们难受,他们三个跟钱家人坐在了一桌上。 钱大舅他们有些拘谨,好在白善他们不怎么饿,所以饱得很快,满宝更不用说了,她今天就没饿过,所以只动筷子吃了一些菜。 等到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时,三人立即放下筷子沖了出去。 外面三头四头几个已经喊起来了,「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天啊,新郎官竟然骑着马来了,哪儿来的马?」 「关辛是当兵的,这是跟兵营借的吧?」 「马呢,咱七里村的独一份了。」 「这有啥,满宝早坐过马车了。」 「那能一样吗,满宝是读书人,大喜这是出嫁呢,整个七里村,哪家的闺女出嫁能有马来接?有牛车就不错了,谁家不是一头驴就把人驮走的?」 满宝对马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她对新郎官感兴趣,冲出门看到关辛后,立即把她侄子侄女们都叫了过来排好队,她站在了最前面,「姐夫,我知道你不会文,我也不让你作诗啥的,你就从我们身上蹦过去就行,只要能蹦过去,我们连红包都不要,直接开门让你进去。」 刚从马上下来,才咧开嘴,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关辛一下就僵住了笑脸。 前头,满宝领着一众侄子侄女排成了两列,最小的五头和六头排排站在了最前头,后面站着四头和三丫,如此按照年龄和身高排到了最后。 大头和大丫站在最后面抬头冲着关辛乐。 关辛看了一下他们的身高和排出来的长度,沉默了一下后道:「发红包可以吗?」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你真的跳不过?」 她当然不会无故给未来的姐夫出难题,在此之前她可是特意问过大吉的,大吉说,他们就是排成一列他也能跳过去…… 关辛就算差一些,好歹也是老兵不是,应该没问题的吧? 关辛看了看这些明日的侄子侄女,暗道:可以是可以,但今儿情况特殊,万一他就失手了呢? 哦,不,是失脚了呢? 这一倒下去,他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关辛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红包,蹲下去对站在最前面的五头六头笑,「来,五头,六头,大姑父给你们红包好不好?」 五头和六头已经会抓红包,一看到那红包立即冲上去抱住关辛的大胳膊。 其他侄子侄女便不由看向满宝,满宝便嘆了一口气,对他们微微点头。 大家便一拥而上抢红包,欢欢乐乐的假装拦了关辛一下,直到院子里的大人说话了才把关辛放进去。 关辛艰难的走到岳父岳母跟前,小钱氏扶着周喜走出来,俩人一起拜别了老周头和钱氏,听了一箩筐叮嘱的话,然后周大郎就上前将周喜背了出去。 关辛是自己骑马,然后请了轿子来的,周大郎倒是也见过喜轿,但自家人坐还真是第一次。 他小心翼翼的把大妹放进轿子里,然后回身冲着他一众弟弟们挥手,周二郎便领着三四五六一起上前,护着轿子前行。 满宝也想跟着,被小钱氏一把拽住,「这是你二哥他们的活儿,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跟着关辛来迎亲的同袍见了,暗暗与他道:「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妻族,光兄弟就有六个,以后你要当孙子了。」 第747页 关辛横了他们一眼道:「你懂什么,我岳丈家讲理。」 「岳丈家讲理,这女人不一定讲理呀。」已经娶亲的同袍深有同感道:「到时候屋里的女人闹起来,你说你岳家是站女儿那边,还是站女婿那边?」 第634章 棋子 关辛看向他,「怎么,你让我不娶媳妇了?」 「别别别,」同袍生怕他真的不娶了,到时候他们还能活着走出七里村吗? 没看见这一路上夹道看热闹的村民有多少? 同袍压低了声音道:「你就当我刚才的话都是放屁,咱还是赶紧走吧,别误了吉时。」 周二郎跑到挑着嫁妆的亲朋那里,摸出好几个小篮子,里面装了一些糖果,将篮子交给弟弟们,然后五人沿路发给看热闹的村民和孩子们。 这一发,孩子们便疯了,一边唱着童谣,一边跟在后面跑,一直送出二里外,直到周二郎他们手里的喜糖都分完了才停下。 满宝没能去凑这个热闹,非常的惋惜。 白二郎早跟三头一起跑远了,一路追着送亲的队伍走出二里外才兜着一兜的喜糖往回走。 白善没去凑这个热闹,和满宝回她的房间坐着说话,「祖母知道我在学棋,所以让人给我做了一个棋盘,用的是上好的梓木,只是棋子却要我自己淘换,你来帮我好不好?「 「好呀。」满宝想着以后白善下棋肯定不会是和白二郎下,所以多半还是她和他用,自然愿意出一份力。 正好送走了大姐,满宝心里很怅惘,家里人又都忙,没人和她一块儿玩儿,满宝便跟着一起去了白家。 白善领着她去自己的院子,道:「棋盘还在坐,我也就看了一眼,我们去选石子吧。」 白善的院子里放着两个箩筐,下人们都各自忙碌着,或是修剪花木,或是在整理东西。 白善将一个箩筐推倒,倒出一箩筐黑色的石子,道:「这是祖母这两日着人去县城买回来的。」 而另一个箩筐里装的则是灰白色的石子,满满的一箩筐,形状不一,大小也不一。 白善将它推倒,也把里面的石子倒了出来,介绍道:「我们要从中挑选出合适的石子来打磨做成石子。」 满宝合上了嘴巴,问道:「书铺里没有现成的卖吗?」 「有倒是有,不过质量通常不好,还贵。」他道:「祖母说,要学棋,最好棋子要自己养,那样的棋子润,落子如音律,很是惬意。」 他惋惜道:「我父亲以前也养有一副棋,可惜当年家僕去收遗物时遗失了许多东西,那棋盘也不见了。」 不然他是可以直接用父亲的棋的。 满宝也跟着惋惜,看着散落一地的石子,嘆气道:「工程量好大呀。」 白善跟着点头,「是啊,来吧,我们挑棋子。」 「我祖母说这些石子都是做棋子的上好料子,别看它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价格不便宜呢。」 「那你们家还买这么多?」 「没办法,这种石子就是论筐卖的。」 满宝很好奇,「你说要是一箩筐的石子里都挑不出一副棋子来会怎么样?」 「那只能说明你运气不好,只能再买一筐了。」 满宝:……突然觉得卖石子也是一笔很赚钱的生意怎么办? 但她看了一下手中的石子,发现这样的石子她好像没在村里见过,不,是根本没见过,便将这个念头给打碎了丢到了脑后。 满宝看了看灰白色的棋子,又看了看黑色的棋子,果断的选择了去挑选黑色的棋子。 要选出形状偏圆,偏圆润,大小适中的棋子,还得多选一些,回头刘氏会请匠人帮他们切割好,然后简单的打磨一下。 但更细緻的打磨,淘石则需要他们自己来。 因为棋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一副棋子有三百六十一枚呢,每一颗都要匠人细细打磨淘洗,那得多长时间? 匠人倒是有时间,但满宝他们没时间啊。 而且学围棋最要紧的就是耐心,这就跟练字一样,甚至比练字还要更见耐心。 白善不知道别家是怎么要求的,但他们白家,棋子一直是自己打磨淘洗的,据说他曾祖和祖父的棋子和棋盘都还在库房里呢。 可惜他见不到,祖母也不给他用,所以他只能打磨属于自己的棋子了。 俩人一开始是蹲在地上低着脑袋捡石子,到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选一边说话,倒也不无聊。 白善摸到了一颗很特别的石子,笑眯眯的问满宝:「你看这个像不像乌龟?」 满宝抬头看了一眼,连连点头道:「像,这儿再翘一点儿就像嘴巴了。」 白善就放在一边道:「回头让匠人帮我们磨一磨。」 满宝就出主意,「可以在书桌上放一个笔洗,然后把它放在里面,一定好看。」 白善觉得有理。 郑氏端着托盘过来时,正见两个说得热闹,她看了一眼天上即将下落的太阳,连忙将托盘交给丫头,上前道:「你们这一下午就坐在这儿捡石子?」 白善宝仰起头来,这才觉得脖子有点儿酸,「娘,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是不是又调皮了,这么大热的天怎么就坐在树底下挑?」转身去呵斥下人,「主子不在这三月,纵得你们越发没规矩了,就不知道把石子搬到屋里去捡?」 第748页 白善连忙道:「娘,是我不让的,这石子脏兮兮的,我才不要搬到屋里去呢。」 「那在地上铺一层毯子就是了,是你的身子重要,还是那层地板重要?」 满宝道:「郑姨,我们就要挑好了,反正现在太阳也快要下山了,一点儿也不热。」 郑氏就蹲下去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还说不热呢,这额头上都冒汗了,你们好容易才养白了一些,万一再晒黑了怎么办?」 要说郑氏对儿子去益州城读书最满意的是什么,那就是出门一趟回来他变白了,应该说,是三个孩子都变白了。 在七里村的时候,只要一下学,哪怕他们再有自觉,也会忍不住每日出去玩一玩,去田野里,在院子里,顶着大太阳就这么跑来跑去。 所以哪怕他们比同村的孩子们白了三层,但还是黑的。 可在益州城三个月,三人多数时候是在屋里读书学习,少有能顶着太阳出去疯玩的时刻,这么一养,三人就变白了。 尤其是满宝,一张脸跟莹玉似的,郑氏看着喜欢得不行,忍不住掐了一把,「这肉唿唿,白嫩嫩的,要是晒黑了,郑姨心得多痛啊。」 白善:……娘,您儿子在对面呢。 第635章 群架 大吉将两袋石子倒在了两盆水里,这是经过匠人最基本的切割和打磨过的石子。 看着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他们之前挑拣时好看了一些,但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大吉教他们以后怎么淘洗棋子,还有怎样一颗一颗的打磨。 知道满宝帮忙一起做棋子,刘氏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两套工具,一人一套。 满宝拿过一个刷子,学着大吉在切割面那里刷了刷,慢慢的摩挲起来。 大吉道:「这石子就跟玉一样,人接触的越多,时间越久,它就越润。」 他顿了顿后道:「这石子是石棋中最好的了,用的时间够久,最后就跟玉一样润。」 白善好奇的问:「有石棋,是不是还有木棋和玉棋等其他棋?」 「没错,但木棋切割得太小容易变形,玉棋太过贵重难得,所以还是以石棋为主,」大吉道:「我们白家,除了太老爷磨过一次玉棋外,其他老爷用的都是石棋。」 满宝咋舌,对白善道:「你家真有钱。」 两天了,她已经知道这一箩筐的石子可不便宜,两箩筐花费的钱都能在书铺里买一副棋子了。 刚才之前她都还有些不理解,但这会儿摸到这粗粗打磨过的石子她就明白了,这石子跟书铺里卖的棋子不一样。 白善自然也感觉到了,他和满宝一起把手伸到水里搓石子,按照大吉的指导给他们换水,添加一些材料进去浸泡。 正玩得不亦乐乎,三丫跑来找她,「小姑,奶奶让我叫你回家,大姑回门了。」 满宝立即跑回家,白善只来得及喊一句,「记得收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启程回益州城了。」 「知道啦!」 满宝和三丫一熘烟的跑回家,老周家正热闹,一帮孩子正围着关辛要糖吃。 关辛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不断的从身上掏出糖给他们,没多久就把身上的糖掏干净了。 满宝伸手和关辛打了一个招唿,转身就钻到了大姐的房间里,屋里钱氏和小钱氏都在,正和周喜说悄悄话呢。 看见满宝进来,她们便停了话头。 满宝跑上去问,「大姐,姐夫对你好吗?」 周喜笑道:「挺好的,你人小,别总是操心这些。」 「是啊,你大姐人就在县城里,住的地方离铺子也不远,有你大哥大嫂他们照看,关辛哪敢欺负她?」钱氏道:「倒是你,这一次去益州城还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来。」 她低声道:「那地方富贵的人多,你和白家的两位小公子可得收着点儿脾气,别太调皮,那和村里不一样。」 满宝连连点头,「娘我知道,我们在益州城的时候可乖了。」 「那怎么回了村里就不乖了?我听说前儿你们带着三头四头和大梨村的小子们打架了是不是?」 「没有,」满宝断然否认,道:「我们没打他们,我们只是在保护我们的果树而已。」 钱氏就点了她的额头道:「你就贫吧,昨天大梨村的人都找到白老爷那里去了,替你们赔了多少个不是?」 满宝哼哼道:「我们没下重手,最多青了一点儿,他们太讨厌了,若是只摘些果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但白庄头说,山上一些没熟的果他们也摘了,摘了又不能吃,全拿来打仗玩儿,我们种了这么多年才结出这么多的果,每年又是浇水,又是施肥的……」 满宝说起这事还有些委屈呢,「他们随手一摘,再一扔倒是轻松了,却不知背后费了多少人的心血。」 小钱氏也道:「娘,也是大梨村的那些小子太过了,我们村的小子都知道那是满宝他们的果树,不会过去祸害。大梨村的孩子不知道,难道大人也不知道?」 又道:「人家辛苦种出来的果子,自家孩子祸祸了,懂礼的自然要上门道歉,他们倒有脸上门来讨理,羞也不羞。」 满宝连连点头。 钱氏就瞪了她一眼道:「再怎么样也不能打架,还是在半山腰上打架,那里石头、树墩到处都是,又陡峭,一个不小心把人脑袋打着了,我们拿上门赔人家?」 第749页 「进一步说,万一你们被打坏了怎么办?到时候娘找谁哭去?」 满宝自信的道:「不会的,当时大吉跟着呢,而且我还有天尊老爷保佑呢。」 钱氏:…… 她揉了揉额头道:「那也不许打架,知道了吗?」 满宝点头,「你放心娘,我已经长大了,不会打架了。」 先应下来再说。 钱氏就道:「行了,你去收拾行李吧,明儿一早不是要启程了吗?今天可不许再出去玩儿了。」 满宝暗暗吐舌,应下了。 见她老实的走了,钱氏这才扭头和小钱氏道:「你也别太宠着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这都长大了,竟然还跟人打架,像什么样子呢?」 小钱氏低头应下,周喜连忙道:「娘,这也不怪大嫂,满宝从小就是这么养着的,想要改过来恐怕不易。」 她顿了顿后笑道:「而且我觉着泼辣些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自己不会被欺负不是?」 小钱氏在一旁悄悄的点头。 钱氏道:「我能不知道吗?但泼辣的法子有很多种,打架是最要不得的。」 前天,满宝一身泥的带着三头和四头回来时,钱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们一大早便说要去小田庄里看果树,钱氏想着家里才办完喜事,要做的事还有不少,就把常和满宝一起玩的大头等人留下了,让三头四头和她一起去。 谁知道半下午他们就一身泥的回来,连头髮和脸上都是泥,三头额头上还肿了一块,一问才知道,他们在山上碰见了过来偷摘果子的大梨村孩子。 满宝这边有白家的两位小公子,还有村子里一些跟他们玩得比较好的孩子,两边本就有些矛盾,这一碰面,立即剑拔弩张,直接就打了起来。 两拨人从半山腰打到了山下,直接滚到了长工们挖出来的水沟里,差点滚进了大水渠里,最后还是大吉分开了他们,两边才休战。 第636章 坟前 小闺女以前也打架,但那会儿她好像只跟白善打,两个人最多抱着一起在地上滚,你拍我一下,我咬你一口,她都权当小孩子间的矛盾不管。 但这次打架不仅规模大,还很激烈,直接上手扔石头了,还滚到了水里,这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死人的,所以钱氏气得不轻。 也是因此,钱氏在思考过后和老周头道:「你还想把她留家里呢,你看她现在的本事和胆子,现在家里谁还能管住她?我看她和庄先生出去游学挺好的,能学的多,也有人能管住她。」 老周头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默许啊,且在心底把满宝离家的期限又默默地拉长了一些。 当天傍晚,太阳开始偏西时,老周头让小钱氏把炖好的整鸡装在盘子里,又拿了一条鱼,一併放在篮子里。 又取了些香烛纸钱,便拉着满宝去家里的坟地。 「要出门了,去祭拜一下祖宗,让祖宗们保佑你一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事事顺利。」 满宝应下,主动拎了一个篮子,问道:「爹,就我们两个去吗?大姐和姐夫去不去?」 「他们今天回来时已经在堂上拜过祖宗了,没必要去地里,你去就行。」 到了坟地里,满宝奔着她祖父母的坟便去,老周头顿了一下,看到她把饭菜都摆在父母坟前,连忙指了一旁还尖尖的坟道:「给你小叔小婶也给拿一些过去,还有香啊,纸钱啊,我们跟他们说说话儿……」 满宝便把一盘鱼移了过去,稀里煳涂的被老周头按着在坟前跪下了。 她也不在意,干脆跪坐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说起来,「祖父,祖母,我也没见过你们,嗯,也没见过小叔和小婶,但我每年都来给你们扫墓的,你们有没有记住我?」 「要是没记住,现在可得好好的看一看,我要出远门了,你们可得保佑我一路平安,爹,是这么说吧?」 老周头拍了她的脑袋一下,「给我好好说。」 满宝就缩了一下脖子,「行吧,爷爷奶奶,我是你们的孙女哎,你们孙女现在可出息了……」 老周头给她气乐了,不过也没拦着,他在坟地边上的石头上坐下,摸出烟枪来塞些菸丝进去,慢悠悠的抽起烟来,并不介意满宝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满宝常跟着父母来上坟,知道就是要给地下的人说一些家里的近况,让他们安心,然后再求一求家中顺利,风调雨顺丰收,或是发大财而已。 满宝本来就是个话唠,再有老周头在一旁纵着,她就更话唠了,一些有的没的她全都唠了一遍儿。 还顺道当着老周头的面和地下的祖父母和小叔小婶儿告了一下他的状,「爹的脾气现在可大了,总是和大哥他们发火儿,爷爷奶奶还有小叔,晚上你们有空就入梦找爹聊一聊呀,让他脾气好一点儿。气大伤肝,发脾气对自个身体都不好,何必呢?」 老周头:…… 满宝说得口干舌燥,太阳都完全沉下去了,便扭头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从石头上起身,道:「天快黑了,阴气重,给你小叔小婶磕头就回家吧。」 满宝就抬手恭恭敬敬地磕了下去,磕完以后她看向旁边祖父母的坟,觉着小叔小婶儿这儿都跪都磕了,不能落下爷爷奶奶,于是又跑过去旁边磕了三个,这才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第750页 因为他们拿走了一只鸡一条鱼,家里一直等着没吃晚食。 等他们一回来,小钱氏便将这两道菜重新热一热,鸡切成块摆好,这才上桌。 钱氏夹了一个鸡腿给满宝,笑道:「快吃吧,这是祭过祖宗的菜品,吃了有福气。」 满宝应下。 小钱氏一共留下了四个腿儿,钱氏将另一个大鸡腿分给了大头,另外两个小的则给了年纪最小的五头和六头。 老周头动筷以后,老周家两桌子的人这才一起开动。 关辛看了一眼坐在岳母身边的小姨子一眼,他一直知道满宝在老周家受宠,却没想到这么受宠。 一般这种祭祖的事是只要家中男丁参与的。 周二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酒来,给关辛倒上酒道:「姐夫,来,我们喝一碗?」 关辛立即回神,笑着应了一声。 今晚的菜都是小钱氏做的,满宝吃得特别的满足,然后休息的时候就有些忧伤,因为这一走,她又吃不着大嫂的菜了。 周四郎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他把盘子里最后那点蒜都给吃了,然后伸手捅了捅满宝,示意她去找大嫂。 满宝看了他一眼,开始跑去跟在小钱氏的屁股后面打转。 小钱氏好笑的看着她,问道:「上次给你们的鲊菜吃着怎么样?」 满宝道:「特别,特别的好吃,特别特别的下饭,我们都爱吃。」 小钱氏就笑道:「这次我给你们做了五坛,有两坛已经能吃了,你们拿去,只管开了吃。」 满宝忍不住一把抱住她,乐道:「大嫂你真好!」 小钱氏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就知道你想着吃,你留给我的那本菜谱,我已经让大丫给我念过一遍了,这其中有些酱我觉着不错,但很多东西我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比如那辣椒,椒我倒是知道,但辣椒是什么?」 又道:「再比如许多酱中都要到胡椒,我去问过,那东西是西域传来的,可贵了,这么一小袋就要百文钱呢,我想着能不能自家种出来。」 满宝问:「种出来了吗?」 「没有,种在菜园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倒是费了我不少种子,可心疼死我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没事,回头我帮您找一找,或许能找到可以种出来的胡椒。大嫂,这些酱都是辣的吧,那有没有其他味道的酱?」 「有呀,大嫂正要和你说呢,我做出了一种甜酱,你带上两罐,回头你们早上或者晚上觉着饿了,要赶时间,那就下一把面,熟了以后捞起来过水,放一点儿甜酱进去就很好吃了。」小钱氏显然是试过的,笑道:「这个法子既简单,又快速,味道也还不错,最主要的是,现在天热,煮出来的面过水就去了热气,清清爽爽,很对胃口。」 满宝听着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第637章 无意的指点 小钱氏知道满宝的身体不好,冬怕冷,夏怕热。 天气一热她的胃口就不好,馕饼灌饼之类的几乎都不想吃,这又是在路上…… 虽然只有一天,但小钱氏也心疼得很。 所以她天没亮就起来擀面,煮出来一大盆面条泡在凉白开里,再给一个瓮里加了一点水儿,把过好水,已经没什么热气的面倒进瓮里。 将昨天晚上留下来的几块鸡肉和一条炸过的鱼一起剁得碎碎的,放油和盐炒了一遍,然后盛在一个小小的罐子里。 然后才给满宝做了一碗豆花,一碗鸡蛋面。剩下的给周四郎收到马车里,她道:「午食的时候,你们将面条捞出来,加一些小罐子里的肉末,再放一些甜酱就行了。」 周四郎很怀疑,「这面放一个上午没问题吗?」 「没事,已经过水凉过了,自然是比不上现做现吃的,但总比你们在路上啃馕饼要好吧?」 周四郎一想也是,他接过东西,在接过那个小罐子时闻到了一股很香很香的肉香味儿。 他立即抱紧了罐子道:「大嫂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满宝照顾好,让她在路上也吃得饱饱的。」 小钱氏横了他一眼道:「别给她吃太饱,车颠簸,万一吐了怎么办,吃个一小碗就差不多了,同行的不是还有庄先生和两位小公子吗?你和大吉的胃口也不小……」 周四郎连连点头,表示都明白了。 老周家准备了吃食,白家当然也准备了。 庄先生前天便从县城回七里村了,他和白老爷及刘氏着重谈了一下白二郎和白善的未来发展方向,所以他们是一起从村里出发的。 将所有的东西都塞进车里弄好,周立君便转身和兄弟姐妹们挥手告别,顺便悄悄的叮嘱三丫,「你要好好读书,要像小姑学习,以后你要是能有小姑一半厉害那就很棒了。」 三丫道:「我们先生说我比四头聪明。」 「你别跟四头比呀,跟小姑比。」周立君恨铁不成钢,「跟家里的兄弟比有什么意思?你就是不比小姑,比你们班里最好的那一个也行啊。」 三丫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来送他们的人还不少,除了三家以外,学堂的新先生也来送他们,当然,主要是送庄先生。 作为朋友,他自然也要送庄先生一些东西了,吃食什么的,他自知比不上白周两家,所以他送给庄先生两本手抄的书籍。 第751页 庄先生看到后非常的惊喜,还和他道:「上次去益州城,我两个学生偶得了几卷《水经注》,回头我给你送一册手抄本来。」 这下换赵先生惊喜了,「果真吗?」 「自然。」 等上了车,庄先生就对字写得最好的白善道:「善宝,以后你每日下学回来都抄两页的《水经注》。」 白善:「……先生,满宝呢?」 满宝暗暗的瞪他。 庄先生想了想,俩人的课程进度差不多,忙碌程度也差不多,厚此薄彼的确不好,于是道:「满宝,你也每日抄两页。」 满宝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偷偷的又瞪了白善一眼。 白善眯着眼睛沖她乐。 满宝决定暂时与他绝交,但马车才走了没多久,俩人又凑在一起说话了,满宝暂时把绝交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我们府学藏书楼里的书可多了,我就去逛过三次,奈何太忙,根本来不及找《水经注》。」 「没有目录吗?」 「有,但我也没看多少,而且管藏书楼的先生不喜将目录给我们看,要找什么书,告诉他一声,他直接给我们指路。」白善小声道:「我问他有没有《水经注》,残本也可以,结果他就看着我冷笑。」 「所以是有还是没有?」 白善:「这个只有天和他知道了。」 满宝:…… 她想了想,终于找出了一个原因,「一定是因为你不会说话,惹着了那位先生才会如此,若是我,一定不会这样。」 「哼,你连府学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藏书楼了。」 满宝便也哼了一声道:「谁说进不去的,你带我我不就进去了吗?」 「我不带你。」白善骄矜的道:「哈哈哈哈,也不让卫晨他们带你,看你怎么进。」 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庄先生便睁开了眼睛笑道:「进出府学也不是只有大门的。」 满宝立即坐到先生身边问道:「那还有哪儿?」 庄先生眼底便有些怀念,笑道:「为师记得我们读书的时候,靠近藏书楼那边的西墙头有些低矮,最要紧的是,墙后便是一条无人走动的小巷子,所以常有商贩从那里夹带些私活给里面的学生。」 庄先生笑道:「也有学生从那里逃学出去。」 白善一脸的疑惑,「不想读书直接与先生请假便是,为何要逃学?」 满宝也点头,「而且既不想读府学,那就不要考好了,那么多人想读府学还读不着呢,何必进去了又再逃出来呢?」 庄先生就笑道:「总有些人不是考进去的,也总有些人有其他的急事,也不是所有的学生请假先生都会应允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府学一再修缮,那地方应该已经修起来了。」 满宝若有所思起来,连忙问道:「先生,你是不是也从那里逃学过?」 庄先生笑了一下道:「只逃过一次。」 满宝眼睛大亮,白善也兴致勃勃,「先生为什么要逃学?」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因为想要喝酒?」 俩人都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们的先生竟然为了喝酒就翻墙逃课? 庄先生嘆息道:「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那是为师唯一的一次逃学,之后不久,先生便从府学中离开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只是逃一次课而已,竟然就被开除了?」 庄先生就拍了她脑袋一下,笑骂道:「调皮,为师是结业,不是被开除。」 满宝摸着脑袋吐舌头。 满宝往庄先生身边坐了坐,「先生,你再给我们说一说你读书时候的事呗?」 第638章 丰盛 庄先生很少说他年轻时候的事,这次却不拘束,直接往后一靠,与他们说起些他读书时的趣事来。 庄先生笑道:「为师读书时是孤身一人,不像你们出入有伴儿,还那么顽皮,所以有这么多趣事。为师只记得我们要抢些典籍,每日才上完课就要争相冲到藏书楼,先把书给占了,然后请人帮忙去食堂打些饭菜。待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实在饿得受不了才把书还了出去吃饭……」 白善道:「那得有个好朋友同在府学里才行啊。」 反正就他看见的,他们班很少有这样为别人提前打饭的人。 庄先生顿了一下才颔首道:「不错,当时我们都是轮着来的,还有的同窗不小心丢了自己的牌子进不了藏书楼,最后我们悄悄的把藏书楼近后门的那扇窗打开,让他从那里爬进去。」 白善张大了嘴巴。 庄先生就笑,「你去的少,还没发现那个窗户吧?」 白善点头,「藏书楼里的窗户不都是紧闭着的吗?」 「是啊,除了特定时候,藏书楼里的窗一般是不会开的,也开不了,但那扇窗除外,因为那扇窗正好在后门的拐角处,那里没有书架,」庄先生笑道:「没有书,那里的窗户就是松动府学也不会很管,也不知道现在修好了没有。」 有没有修好,回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师徒三个就这么说着话,前头赶着车的大吉听着里头的内容表示头很大。 到了中午,周四郎找了块特别适合歇脚的树荫处停下,卸下马车让马休息休息。 而满宝他们自己动手把家里给准备的午食拿出来,白家给他们准备了烧开水的小炉子,平时拿来泡茶用的。 第752页 这会儿却是可以热一下午食。 白善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叠好的小竹笼,大吉将一口锅放上去,拿出一个竹筒来倒了汤进去,然后生火…… 白善就将小竹笼放到了锅上。 满宝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反应过来,哇哇叫道:「这个好,这个好,以后我们出门都这么带吃的。」 满宝夸他,「你们家是怎么想出来的?」 白善就骄傲道:「这是我娘想出来的,说我出门一趟回来就瘦了,一定是路上饿瘦的,所以和家里的厨娘琢磨了好几天弄出来的,精緻吧?」 满宝连连点头,「太精緻了。」 周立君已经把虚虚搭着的瓮盖打开,从水囊里倒了些凉白开下去,然后将面捞出来。 虽然一个上午过去了,但面也没黏,也没断开,依然是根根分明。 将面盛在碗里,打开那个小罐子倒出肉末来,因为这个罐子是密封的,时间又不久,所以还是热的。 才开罐,大家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比跟前已经烧开了老汤还要香。 本来正围着小火炉的几人下意识的朝着周立君那儿挪了挪。 周四郎将车放好,把马拴好,这才转身来帮忙。 每一碗都放了些肉末,再放一点儿甜酱,搅匀后一吃,清爽鲜香,满宝开心得不行,大家也都很惬意。 大吉一边吃面一边看着火,不一会儿便把小竹笼拿开,给大家盛了一碗汤,又拿了一个竹筒过来倒进去一锅冷汤,继续热。 等吃完了面,再喝小半碗汤,小竹笼里的小包子等也热了,大家一起分食。 除了小包子,食盒里还有蒸好的菜,都可以放在蒸笼里热了吃,不过庄先生看了一眼他们已经吃的面,果断道:「热了也吃不了,还是留着到晚上吃吧。」 白二郎埋头吃面,闻言连连点头,吃完一碗后朝周立君一伸碗,「我还要。」 周立君就挪了一下身子道:「自己弄。」 满宝好奇的问白二郎,「白二,你的吃食呢?」 白二郎挥手道:「我的没必要拿出来了,我祖母让人给我做了好些点心带着,填肚子的只有馕饼。」 满宝便没兴趣了。 白善却好奇的问道:「都有什么点心?」 「有你爱吃的桂花糕,你要吗?」 白善连连点头,「要呀,要呀,一会儿你给我。」 他看了一眼满宝后问,「有糯米糍吗?」 「没有,祖母说夏日吃糯米容易犯困,对肠胃不好,不过她叫人做了栗子糕。」 栗子糕是满宝爱吃的,她抬头沖白二郎笑了一下。 白善把碗里的两个小包子都给夹到满宝碗里,道:「栗子糕冷了不好吃,还是等回到益州城再让厨娘做吧。」 白二郎道:「桂花糕冷了还不好吃呢。」 「你们不吃都给我,」周四郎道:「我都不嫌弃。」 白二郎:「周四哥你吃太多了,你这都是第三碗面了。」 周四郎:「我正在长身体呢。」 众人:…… 周四郎见他们一脸的不相信,便站起来道:「你们没发现我又高了吗?」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摇头,「没看出来。」 庄先生就笑道:「是长高了,你们没看出来是因为你们也长高了,所以显不出来。」 周四郎又蹲了回去,道:「我长身体呢,得多吃一点儿。」 满宝吃完了包子,想了想也伸出碗道:「我也正长身体呢。」 周四郎敲了一下她的碗道:「差不多行了,临出门的时候大嫂可是交代了,不许你在路上吃太多,万一吐了病了怎么办?」 满宝摸了摸肚子,惋惜的收回了手。 大家美滋滋的吃了一顿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便上车继续走了。 和回家时不同,他们这次是要进城门的,所以不能休息太久,不然错过了进城的时间,他们就得在城门外露宿一晚了。 满宝是不介意露宿的,但介意在城门外露宿,那里的味道真是…… 大吉和周四郎当然也知道,他们默默加快了速度,总算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留在小院里的厨娘知道他们今天会回来,所以早准备好热饭热水。哪怕只有一天的路程,但车颠簸,满宝还是觉得累得不轻,尤其是下午天又那么热,因此她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周四郎早料到了,道:「你先坐着歇一歇,喝些热水,实在不想吃饭,一会儿下碗面给你吃。」 白善看向她,「想想蜜心堂的冰品。」 满宝眼睛微亮,心口的闷气去了一些,她道:「我就是热的。」 白善:「所以明天我们去蜜心堂那儿走走?」 满宝笑眯了眼,「好啊,好啊。」 第639章 调班 蜜心堂就在府学不远处,这里还有两家饭馆,主要面对的顾客就是府学及附近书院的学生。 所以一到下学的时间,饭馆和蜜心堂里的人就特别多。 白善他们也只能下学时才能出来,中午是不允许出府学的。 他提着书篮快步走出府学,在熟悉的位置上找到自家的马车后便小跑着上前,把书篮递给大吉,问道:「满宝他们来了吗?」 大吉道:「满小姐和堂少爷去蜜心堂了。」 第753页 白善有些不开心,「他们怎么不等我?」 「堂少爷说下学后人多,所以他们先去排队等你,以免等久了买不到冰品。 此时太阳还很大,炎热得很,府学及附近几家书院的学生都爱在蜜心堂买点心。 而冰品虽贵,却少,所以要买到可不容易,须得排好长的队伍。 虽然那些学生出不来,但他们又下人啊。 满宝他们去排队时,前面已经排了有七八个小厮了。 白善宝跑过来时,前面也才去了三个人而已。 满宝一看见他就兴奋,问道:「你要吃哪个,我刚才问过了,今天的奶酪冰品一共有三种,一种放了红豆,一种放了绿豆,还有一种则是放了杏仁。」 白善跑得急,脸有些红,他喘了一口气后道:「我要绿豆的。」 白二郎:「我要试一试杏仁的。」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了。 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满宝便把三样都点了,然后大家端了碗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满宝问白善,「你们放榜了吗?」 白善颔首,微微抬了下巴道:「放了,我考入了六十名。」 白二郎和满宝一起哇的一声,惊嘆不已,连忙问道:「那是第几名?」 白善轻咳一声,顿了一下才微红着耳朵道:「就是六十名呗。」 满宝&白二郎:…… 白二郎想笑,满宝勉强鼓励他道:「也不错了。」 白善就哼了一声,「你们等着吧,下次我说不定考出前三来。」 白二郎不信,满宝却在想了想后认真的道:「你一定可以的,你也一定要可以呀。」 白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么相信我?」 满宝道:「我和你一样聪明,如果你能进前三,那说明我也可以。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 白善:「我比你聪明。」 白二郎受不了俩人,「你们可真够自恋的,府学有三个甲班呢,他们年纪比你大那么多,怎么可能让你进前三?」 满宝听了觉得有道理,和白善道:「他们年纪比我们大这么多,那我们就是考差了也是理所应当的,要是能考得比他们好……」 俩人相视一眼,一起嘿嘿笑起来。 白二郎眨眨眼,竟然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 一旁也正在吃冰品的书生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向他们这一桌,看到白善后就慢慢转回头去,对着他的两个同窗微微摇头。 三人吃到了蜜心堂的冰品,心满意足的起身,「先生晚上要检查背书,我们拿了书去河边看吧,现在那儿凉爽。」 白善:「有没有蚊子?」 「没有,」白二郎肯定的道:「我之前去过,蚊子晚一些才会出来。」 满宝哼道:「那是因为蚊子都咬我了,我这次从药铺里配了些药粉随身带着,我看它是咬我还是咬你。」 等他们走远了,坐在他们后面一桌的人才开口问道:「宋铮,刚才那个就是你们班新进的同窗?」 宋铮颔首,「今日先生已经说过了,明天他应该就会搬到我们甲三班来。」 「可真够傲的,只是六十名就笑着进前三了。」 宋铮则笑道:「三个月前的进学考试,他是第一百五十名。」 对面的人一顿,吃惊道:「进步这么大?」 坐在另一边的书生也道:「我看过他进学的卷子,其实若不论他的轻狂,以他的卷子进一百名都是可以的。」 「他看着年纪不大呀。」 宋铮浅笑道:「听说实岁才十二。」 被暴击的书生:…… 半响,俩人才嘆气道:「这才是真正的年少轻狂呀。」 宋铮颔首,「正是因为年少,所以可以被原谅。翟先生特意跑去与他打赌,将人调到甲班来,显然觉得他可教。」 「那完了,他只怕要替代你在翟先生那儿的位置了。」 宋铮则笑着摇头道:「在先生那儿,谁都是一样的。」 才怪! 白善和满宝他们才走出蜜心堂,一辆马车便在他跟前停下,车帘撩开,鬍子花白的翟先生探头出来看他,「白善,你跑得也太快了,我下学之前就往你的学捨去,结果钟一响你就跑没影儿了。」 而且怎么叫都不停,翟先生也是心累。 「我与你说一声,明儿你提前来一刻钟,我带你去学监那里过文案,然后直接就可以搬到我们甲三班了。」 白善问,「您与和学官说过了?」 翟先生笑道:「这事学监答应了。」 所以和学官答应不答应又有什么要紧呢? 白善嘴角一挑,表示明白了。 还未到第二年,白善就直接从丙一班跳到了甲三班,全府学的人都惊了一下。 这不是先例,却是很少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跳这么多级,而每一次出现,那人莫不是惊才绝艷之辈。 因为府学内,虽也认权贵,但更认才学。 也只有才学才能让学监容许一个学生破例跳这么多级。 但最惊的还是丙一班的学生,尤其是那些曾经针对和坚持孤立白善的人。 卫晨是住校生,但他还是偷熘出了府学,跑到白善家里借宿,正好堵住了拿着书要去河边背书的三人。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第754页 穿过主街,又走了一条小巷子,拐过一个弯儿,他们便在河边找到了一个僻静之地,这里很少有人来。 说要背书的三人把书放肚子上,直接在河边找了块草地坐下,问卫晨:「你是怎么混出府学来的?」 满宝对此是很疑惑的,「不是说你们府学现在管得越来越严了,除非拿着外住生的木牌,不然不能出门吗?」 「这还不简单,找个外住的同窗,让他往上报自己的木牌掉了,他重新办一块,那块给我就是了,只要进出时检查得不仔细,很快就混出来了。」又道:「再不行还能翻墙呢。」 第640章 惊知 满宝立即问,「是不是翻藏书楼西面的那堵墙?」 卫晨一呆,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还是我上个月和学兄们套关系才套出来的地方呢。」 满宝嘿嘿笑道:「我知道的可多了。」 卫晨就看向白善,「你这么厉害的?平日也没见你跟谁一块儿玩啊,怎么就打听到的?」 白二郎在一旁翻了个白眼道:「你别瞎猜了,这都是我们先生告诉他们的。」 卫晨震惊的瞪眼,「你,你们先生还跟你们说这些?」 满宝就嘿嘿一笑,「我们先生还说你们府学的藏书楼有一扇窗户是松的,可以从里面打开。」 白善点头,「我今天去看过了,的确是松的,可以打开。」 俩人一起看向卫晨。 卫晨回视,一脸的莫名其妙,「干嘛?」 白善就搭了他的肩膀笑道:「待有了机会,我们一起玩呀。」 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兴奋地道:「我也要。」 卫晨一脸的迷茫,心中有些不安,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玩吗?」 说要读书背书的三个人,因为有了卫晨的加入,一直在河边玩了许久才想起来翻书。 卫晨见他们如此刻苦,便道:「你们也真能够忍耐的,下学里都还找时间背书。」 白善好奇的看他,「府学的先生不也布置了课业吗?你写完了,也背完了?」 卫晨:「……我,我那个慢慢来,反正又不会抽到我。」 这下换白善无言了,半响才问,「写的作业也能逃?」 「可以抄呀,早课早去一两刻钟就差不多了。」 白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满宝道:「我觉着都不用从窗户进,借他要一块木牌都行了。」 「不行,我一定要爬窗进,」满宝想了想道:「后面再借木牌就是了。」反正就是要爬一下窗户。 她对爬府学藏书楼的窗户特别的好奇,很想体验一番。 这下卫晨想说服自己没听懂都难了,他一把甩开白善的胳膊,蹦起来远离他们,「你们疯了!」 白善吓了一跳,差点倒到地上去,「你怕什么?」 「怕?怕什么?」卫晨指着满宝道:「她她她,她是外人,还是个女子,怎能进藏书楼?」 白善有些不高兴了,道:「学规和藏书楼的规矩中又没有说带外人和女子进学,进藏书楼会如何,就算最后事发,被罚的也是我,有什么要紧?」 满宝点头,「抄书而已,我们经常抄的,到时候我帮他。」 卫晨连课本都没怎么看,更别说学规这类东西了,但在他的认知中,这应该是很严重的事,但见他们这么轻描淡写的,他忍不住迷煳了,「处罚这么轻的吗?」 白善点头,道:「昨天和今天,我们都有翻过学规仔细研究过了。」 卫晨这才又回到他们跟前蹲下,「你可别忘了,和学官很讨厌你的,万一被他抓住把柄,恐怕不止是抄书这样简单的惩罚吧?」 白善不在意的道:「我明儿就去甲三班了,他又不是学监里的学官,怎么也管不到我头上来吧?还有翟先生呢。」 卫晨这才想起他今天熘出来的原因,他一把捶在他的肩膀上,「行啊你,我正要问你呢,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升到了甲三班?」 白善哼了一声道:「谁说我是不声不响的,你没见我年中考前有多努力的读书吗?差点连上茅厕的时间都没了。」 一旁的满宝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是翟先生许诺我的,他说,只要我年中考能进六十名,他就把我调到甲三班。」将他这次调班的缘由说了。 卫晨感嘆,「你运气也是真的好,竟然正好卡在第六十名上。」 满宝也点头,「就跟上次正好卡在第一百五十名上一样,哈哈哈……」 卫晨和白二郎一想也是,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等天色渐暗,大家便一起回家去了,白善对白二郎道:「你死定了,你没把课文背下来。」 白二郎嵴背一紧,问道:「你和满宝背下来了?」 白善:「她有没有背下来我不知道,不过我是记住了,一会儿我再读两遍,就算不是十分熟,也能背下来。」 满宝正走在前面和卫晨套关系,以后好和他借用他的木牌。白二郎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有些想哭,既然白善差不多了,那她肯定也是差不多了。 虽然有客人在,但庄先生晚上还是抽了他们背书,又考校了一下功课,教了他们各自一段书。 不过又客人在也是有好处的,白二郎书没背全乎,被考校时释义也说得磕磕巴巴的,但庄先生没罚他,也没狠骂,只是训了他一顿,这让白二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第755页 天已经黑了,卫晨又是偷跑出来的,当然不可能这时候回府学,所以晚上他就跟白善他们一块儿住了。 庄先生自然看得出卫晨是逃学出来的,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到了睡觉时间便放他们回去准备睡觉。 满宝继续回屋去教学室里学习医书,和莫老师探讨医术,卫晨却和白善白二郎说了半个晚上的话,第二天大家都有些困顿的从床上爬起来。 对此,卫晨坚决不背锅,他对控诉的看着他的大吉道:「是你家少爷一直拉着我们说话的,止都止不住,我看就是他自己太兴奋了。」 白二郎在一旁点头作证。 昨天晚上好几次他和卫晨都快要睡着了,但白善就是找他们说话,然后他们就没忍住一直说一直说,这才很晚睡下的。 满宝鄙视他们,「连坚持都不会,他说任他说,你们就闭着眼睛睡觉呗。」 白二郎愤愤,「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眼睛一闭就能睡着?」 卫晨震惊的看着她,「她这么厉害?」 「不错,小时候我们去田庄里干活儿,午时在棚子里休息,她帽子盖住眼睛,头一歪,立即就睡着,任是谁都叫不醒。」 满宝得意的嘿嘿笑。 卫晨木呆呆的拍手道:「这个厉害,若我有此能耐,何至于每日都睡不够似的。」 白善洗漱好了,对他道:「你再不洗漱,我们可要迟到了,对了,你没带书篮,能混进去吗?要不要我借你一个空书篮?」 第641章 爬墙 最后,卫晨是拎着一个空书篮被门房拦下来的。 门房在检查过他的木牌后道:「这不是你的木牌,你是住学的学子?你自己的木牌呢?」 卫晨一脸青色的看向白善。 白善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一脸的我不认识他。 门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白善后拦住他,「同学,你认识这人吗?」 白善抬起眼皮看了卫晨一眼后点头道:「认识,一个班的。」 门房眯眼,「你助他逃学?」 白善摇头,「不熟。」 卫晨瞪眼。 门房问:「他是外住的,还是住学的?」 白善继续道:「不熟。」 卫晨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这真是我的木牌,或是因为我长开了些,所以你觉得描述不像我……」 门房挥手打断他的话,「这个叫季浩的我认识。」 卫晨:…… 门房:「他才提了书篮进去。」 卫晨:「……」 白善已经提着自己的书篮轻飘飘的从他身边飘进去了,一点儿都不带停顿的。 卫晨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不能把他也拉下水。 他只能幽幽地嘆了一口气,认罪了。 门房也收回了目光,难得的多说了一句,「知道我为什么查你的木牌吗?」 「对啊,为什么查我的木牌?这进门的学子这么多呢。」 「因为你一直找白善说话。」门房道:「三个月了,除了最开始我没印象的时候,后来我每次见他,不论上学下学他都是一个人进出,今儿一早就多了一个你,还有些面生,我就没忍住。」 卫晨:……他好恨啊,早知道就不跟白善一起进门了。 白善在事后当然也听到了这个理由,暗暗记下,看来以后满宝要用木牌进出府学,也得跟着他离得远一些才行。 「学监怎么罚你?」 「还能怎么罚?跪夫子像,抄书,还有抄学规,」卫晨耷拉着脑袋道:「你可真够狠的,竟然就丢下我不管。」 「不丢下你,岂不是要跟你一起受罚吗?那到时候谁帮你抄书?」 「咦?你要帮我抄书?真是太好了,」卫晨兴奋起来,想到了什么,又失落起来,「不行啊,你我的字不一样,学监的先生一定会比较的。」 白善伸手道:「给我看看你的字。」 卫晨高兴的翻出自己的字给他,白善看了以后皱着眉头道:「你比我和满宝大这么多,怎么字这么差?」 卫晨:…… 白善眉头紧皱,「我不一定能模仿得出来,我会仿满宝的字,但我们先生能看出来,但我们自己分不出,白二的也能仿,但满宝都能看出来,先生更不用说了……」 卫晨听他的水平这么不稳定,立时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了,把字稿扯回来道:「你可别害我,要是被学监发现我作弊,会罚得更重的。」 白善就惋惜道:「那看来你只能自己抄了。」 卫晨很不开心。 白善问:「要不要给你带些点心来慰问你?」 卫晨看向他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罢,你有什么事?」 「明天我们一起去藏书楼走一走吧,你一个人抄书肯定无聊,我们可以陪你呀。」白善道:「正好下学后我们回家也是要做课业,我们可以改成在学里做。」 卫晨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不太乐意,「万一被学监抓到……」 白善:「与你无关,我一力承担。」 卫晨犹豫。 白善道:「蜜心堂的一份冰品!」 「两份!」 白善抬起手,「成交。」 卫晨跟他击了一下掌道:「早知道说三份了。」 「你说了我也会往下砍的。」白善拍拍屁股起身,道:「我回家去了,明天见。」 第756页 第二天满宝在药铺吃了午食,又请教了纪大夫一些问题,做好记录后便收拾东西要回家去。 纪大夫好奇的问,「今天怎么回去这么早?」 满宝解释道:「近来课业多,恐怕都要回去早一些。」 纪大夫便点了点头,知道她除了要在这里学习医术外,还要和庄先生读书,她现在学习的速度特别快,多数是以病例来学习,所以看病之余,他能教她的并不多了,倒没有拦着她。 至于炮制药材一类的,那是药农和药商擅长的,他们做大夫的基本上只要知道分辨好坏就行。 满宝回到小院儿,休息了一会儿便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庄先生上课,或是整理自己的文稿。 觉着白善差不多要下学了,她便换了一身衣服去找大吉一起去府学。 庄先生今天在大智书院没课,因此背着手站在窗下看她离开。他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笑后回书桌后坐下,继续写自己的教案。 满宝对大吉道:「我们先去接白二郎吧。」 大吉点头。 等接上白二郎,都不用俩人说,大吉便已经自己驾车往府学西巷那边去了。 俩人一看,忍不住嘿嘿一乐,也爬出车厢了,拍了一下大吉的肩膀道:「大吉,你很聪明嘛。」 大吉沉默不语,他倒是想蠢笨一些,这样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到了西巷,大家开始仰着脖子找位置,满宝眼尖的看到一处墙头伸出一块天青色的布条,还嫌不够显眼似的摇了摇,满宝立即道:「在那儿呢,在那儿呢。」 大吉自然也看到了,驾车上前。 到了近前,他们才发现墙头下有一堆稻草,堆得有半墙高,满宝看得眼睛亮晶晶的,「这样我们带来的凳子就用不上了。」 白二郎也道:「这个比凳子好。」 俩人跳下车,爬上稻草堆,就微微一跳,伸手搭住墙头…… 俩人在七里村时没少顽皮,爬树这样的事儿也常做,加上年纪小,身体灵活得很,满宝又被白二郎推了一把,所以虽然她个小,但还是爬到了墙上。 满宝气喘吁吁的坐到了墙头,跨坐稳了以后就去伸手拉白二郎。 大吉站在墙头下仰头看着,既不阻止,也不帮忙。 白二郎比她还高一点儿,一手拉着她,一手抱住墙头,不一会儿就翻了上去,俩人这才朝下看。 白善和卫晨正站在墙底下冲着他们乐,招手道:「快跳下来。」 第642章 熘进去 满宝看了一下这个高度,摇头道:「这个不行呀,太高了。」 话音才落,一道人影翩然从她旁边飞过,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墙内。 满宝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去看白善,问道:「能不能找到梯子?」 卫晨却是惊呆了,看了看落在不远处的大吉,又看了看墙头上坐着的俩人,问白善,「你有这样的下人,干嘛还叫我来?」 白善却把卫晨往前一推,让他靠墙站着,对上面的俩人道:「梯子没有,但又卫兄,你们看能不能踩在他的肩膀上下来。」 卫晨不乐意了,重复问道:「你家的大吉这么厉害,干嘛还要我帮忙?」 白善就嘆气道:「大吉是不会帮我们的。」 墙上的满宝和白二一起点头。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才懂事的时候大吉就跟在身后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他行事的准则了。 他基本上不会拦着他们「干坏事」,但也不会帮忙,除非他们有可能受很重的伤,不然他平时就只会给他们赶车。 不过他们还是挺喜欢这样的。 刘嬷嬷虽然很疼他们,事无巨细的照顾他们,但也会什么都拦着他们,连多吃一块点心刘嬷嬷都要念叨半天呢。 这么多年了,三个小孩儿早习惯了和大吉的相处模式。 那就是平时只当大吉不存在,有危险时就大叫一声大吉好了。 再小一些的时候,满宝觉得大吉一天到晚都没人陪着说话好可怜,便总是找他说话,白善宝便也跟着凑热闹。 然后两个小话唠差点没把大吉逼疯,最后大吉和他们谈了好几次才能维持住现在的平静。 大吉见卫晨的目光看过来,他便把头扭到一边去,露出事不关己的态度。 卫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下人?也,也太拽了吧?凭什么?」 白善理所当然的道:「这就是大吉的工作,不凭什么,你到底要不要帮忙?」 卫晨往上又看了一眼俩人,问道:「我的冰品呢?」 「明儿我给你买进来。」 「不要,我一会儿就要吃。」 「好吧,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反正作为外宿生,下学后他是可以自由出入府学的。 卫晨这才走到墙底下站着,挺直了身板道:「我说,你们总不能一直让我帮你们吧,这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我是不可能一直让你们踩的。」 满宝先踩在了他的肩膀下,卫晨晃了一下,咬牙道:「你也忒重了,还是不是姑娘家。」 满宝没理他,撑着墙一蹲,然后就从他肩膀上滑了下去。 卫晨揉了揉肩膀,让白二郎也踩着肩膀下来了。 白善道:「等他们再长高点儿就能和其他同学一样往下跳了,所以你再辛苦,辛苦。」 第757页 卫晨惊悚了,「他们得多久才长高?而且他们要是长不高怎么办?」 满宝道:「卫兄,你别怕,我们多吃一点儿,很快就能长高了。」 「别,你还是少吃一点儿吧。」卫晨揉了揉肩膀,看向满宝,这才发现不对,「你怎么穿着男装?」 满宝就伸手转了一个圈,让他看,笑问道:「好看吧?这是我去成衣铺里买的,我还买了两块布让我立君帮我再做两套,到时候可以换洗。」 卫晨抖着手指着他们,「你,你们还真打算把府学当自家后花园来逛了呀?」 满宝立即表白道:「我们不逛府学,我们就逛藏书楼。」 白善连连点头,「书铺里的书不能抄,我们就是看也不好总赖在书铺里,且总是没有位置坐。在书铺里,我们若是不能当下背下回去默下来,以后再要找资料时也总是没的翻,藏书楼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带着自己的笔墨纸砚进去抄写,抄下来的书就是自己的。」 满宝连连点头,「我就是来看书和抄书的,你放心,我从小抄书就很厉害的,不会污了书籍。」 卫晨从小只会逃学,还没见过这样专门熘进藏书楼里看书的,一时都惊呆了。 白善已经拉住两个小伙伴道:「走吧,府学日落之前会清人,还会落锁,所以我们最多只能看一个时辰的书。」 白善领着他们摸到藏书楼的后门不远处,那儿有一扇窗。 白善小声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们。」 然后伸手将卫晨拽走了。 白善早把自己的书篮寄放在了藏书楼那里,用木牌领回了自己的书篮,顺便登记入楼,然后拉着卫晨拐过书架,摸到了一口后门处,将那扇窗户的木条一拨,然后悄悄的推开了门。 满宝和白二郎连忙爬上窗户,从那里爬了进去。 大吉并没有跟他们爬窗进去,而是在窗外找了一棵树抱胸靠着,整个人不声不响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别说这里僻静,便是人来人往,恐怕都没人会注意到树下站着这么一个人。 满宝还是第一次来藏书楼,但这里的书架摆放与书铺的差不多,她看见那些书架上的书只觉得亲切。 因为这个地方偏僻,书架上放的书也是偏门的杂书,并没有学生在此。 白善宝牵着满宝的手绕过几个书架出去,看到的学生就多了,他们有的在书架间走动,听到动静也只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此时满宝年纪还小,人虽然长得白净漂亮,但白善也长得不差,所以她穿着男装走在他身边,还真没人发现她是女子。 更何况藏书楼里的光线还有些暗。 大多数人都是目光一扫便移开了目光,继续去找自己的书。 除了走在书架间找书的学生外,绝大多数学生是坐在书架外靠墙,靠窗排出来的桌椅上正伏案苦写。 大多是在做笔记,或是抄书。 这也是府学的藏书楼最吸引学生的地方,大多数学子都没有权利将书从藏书楼里带出去,但他们可以在楼内抄写,只要不污损书籍,基本上只需付出精力和纸墨的费用就可以得到一本自己想要的书。 可比外面昂贵的书好太多了。 而且这里还有些外面书铺买不到的书,白善就低声和满宝道:「我在藏书楼的目录里看到好多外头找不到的珍本,可惜我现在还没资格借阅。」 第643章 抄书 满宝低声问,「有《水经注》吗?」 「三楼都是一些很珍贵的典籍,我没资格上去,连看目录的自个都没有,所以……」白善摊了摊手看向满宝。 满宝就明白了,顺着白善的力道到了一排书架前,他低声道:「你看,这里面或许有你想要抄阅的书。」 满宝便挣开白善的手,走进了书架之间,伸手抚摸上面排列整齐的书。 这些书,有许多她都在书铺里看到过,只有零星几本翻过,其他的都没看过。 但她都想买,只是不太敢那么花钱而已。 这一本书的价格可不便宜。 满宝顺着书架走下去,将所有的书名都过了一遍,最后没去走第二排书架,而是伸手取了一本书,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白善。 白善便沖她展颜一笑,伸手牵住她的手,带她到他们钻进来的那个窗户不远处的桌椅上坐下。 那里光线不是特别好,又偏,除非人很多的时候,不然很少会有人过来这里占位置。 白善将自己的书篮放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道:「我的笔墨纸砚给你用」 满宝便打开书篮,藏书楼内是不能带书籍进来的,但可以带笔墨纸砚,其余的东西则可以寄存在门口那里。 她将白善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压低了声音道:「明天我再来的时候,我带我自己的来。」 白善点头。 白二郎也在卫晨的帮助下摸到了一排自己感兴趣的书架下,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然后各自取了一本书出来。 俩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嘿嘿的笑。 卫晨也走了过来,对白善挤眉弄眼道:「我的冰品。」 「我去给你买就是了。」 白善留下他们,出门去给他买冰品。 满宝已经捧着书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卫晨看了一眼封面后撇撇嘴,这种书有什么好看的? 第758页 满宝先看了几页,这才提笔照着抄写,这样速度会快一些,不至于晦涩停滞。 最后卫晨是坐在藏书楼外的草地上把两份冰品吃完,然后才进去继续看他选出来的杂书的。 满宝则抄了一沓的文稿,藏书楼的先生敲了第一遍闭楼钟,她这才恋恋不捨的收了文稿,把书还回原处。 满宝将文稿及各种东西都放进白善的书篮里,然后和白二郎在第二遍闭楼钟响起的时候从后窗户那里爬了出去。 白善则和卫晨一起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出去。 负责管理藏书楼的邬先生查看了他们的书篮后便放行了。 四人来到了西墙底下,卫晨憋红了一张脸让俩人踩着爬上围墙,他总觉得自己被坑了,道:「我再不做这样的事了,就两份冰品而已,我不仅让你们踩着下来,还让你们踩着上去,多来几次,我这肩膀还要不要了?」 「而且,」卫晨有些不高兴的道:「这是下人才做的事。」 「什么呀,」白善道:「我们三个也常踩来踩去的,要不是我们自己不够高……」 「那是因为你们太差了,学里也有人跟你们差不多一样高的,人家就能够踩了墙飞跃上去,也能安然无恙的跳下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三人一听,一起将目光对准默默站在后头的大吉。 大吉默然无语,只是飞跃而起,都不踩墙,直接从墙上飞过,稳稳的落在了墙外。 这面墙可比闫家的那面墙矮太多了,不然学生们也不可能从这里爬出去。 满宝和白二郎坐在墙头上,看着他飞跃而起,再看着他越过墙头落在地上,嘴巴长得大大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大吉这么帅的飞来飞去了,但这个视角却是第一次,俩人心里惊嘆不已。 惊嘆过后,满宝就老老实实的把另一条腿也移到外面,然后蹦下墙头,摔在了稻草剁上,从上面爬了下去。 白二郎也是如此,俩人拍掉身上的稻草,整理干净后就爬上马车,大吉便赶着马车径直向前,拐弯,绕了半个书院才回到大门,白善已经拎着书篮在门口等着了。 白善一上车,满宝和白二郎就疯狂的给他使眼色。 白善明白他们的意思,沖俩人点了点头后便看向外面,现在外面呢,回去再说。 一回到小院儿,满宝都来不及整理自己今天抄的文稿,直接跑进厨房里倒了一杯热茶给大吉送去,殷勤的道:「大吉,你今天辛苦了。」 白善则是给大吉端了一盘点心,「这是你也最爱吃的桂花糕,给你吃。」 白二郎则道:「大吉,我上学后多有赖你接送,待到了中秋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也才从外面回到家里不久的周四郎见了他们这一通操作,也不急着去餵马了,就靠在墙壁上看着他们沖大吉献殷勤。 连正忙活的厨娘都忍不住侧目。 周立君直接问道:「小姑,你们是要求大吉什么事吗?」 满宝对着大吉嘿嘿嘿的笑,白二郎也冲着大吉嘿嘿嘿的乐,然后俩人一起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也咧开了嘴对大吉笑,「大吉,你教我们爬墙好不好?」 周立君张大了嘴巴,周四郎忍不住站直了身体,问道:「这是个什么典故?好好的路不走,去爬墙?」 大吉从盘子里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又喝了半盏茶,见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他这才垂下眼眸道:「我听庄先生的。」 满宝他们下意识的看向书房,这才发现庄先生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房门口,正静静地看着他们呢。 三人心一虚,立即乖乖的站起来行礼。 庄先生则是将目光落在了白善的书篮上,招手道:「拿来与我看看。」 白善拿着书篮上前,庄先生打开,越过那些书籍,径直去取了压在最底下的一沓文稿。 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满宝的,他翻开看了看,微微颔首,看向白二郎问,「你今天看了什么书?」 白二郎皮都绷紧了,硬着头皮道:「看,看了一本游记。」 「叫什么名字?」 白二郎偷偷的看了身侧的满宝一眼,实在是编不下去了,这才小声道:「看了一本《春江游记》。」 满宝和白善不觉得有什么,庄先生却是皱起了眉头,「这种杜撰出来的游记不可看,你要想看游记,我介绍你几本。」 第644章 我的主意 庄先生转身回书房,白善立即拎了书篮跟上,满宝和白二郎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上。 庄先生提笔给白二郎写了满满的一张书单,扭头看了一眼满宝和白善宝道:「我给你们也列一份书单吧。」 免得他们像两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一样,不知好坏,什么米都吃。 说罢,庄先生便提笔各给他们列了一份书单,俩人的书单大部分相同,只有几本书不一样。 他道:「有些书是科考用的,满宝你不必看;满宝的书单上,有些书善宝你也不必看,贪多嚼不烂,书要看得细才行,莫要囫囵吞枣似的翻过就算。」 俩人齐声应下,接过了书单。 然后庄先生便挥了挥手道:「行了,出去玩儿吧。」 三人立即捧着书单出门,就跟奉了圣旨一样的跑去找大吉,将书单给他看,「这是先生给我们列的书单。」 第759页 大家都是聪明人,背后的含义就不用明说了吧? 大吉扫了一眼他们的书单,嘆了一口气,他就说嘛,连他都知道了的事情,庄先生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这就是庄先生纵容的,甚至就是他挑起的,当时可是他先提起府学西墙的话题。 果然,读书人都一个样儿,做事都不喜欢点明,跟大爷一样一样的。 想到已故的大爷,大吉眉眼温和了些,没有接他们手上的书单,颔首道:「行吧,小主子们年纪都小,既灵活,弹跳力又好,学这个应该不难。」 于是不多会儿,三人就排排站在了巷子里,一起面对闫家的墙壁。 没办法,他们家的院子里围墙,有两面墙底下都种了花草,此时有些花已经开了,他们是一定不会去踩的。 就算白善和白二郎想踩,也得考虑考虑旁边这人的拳头,于是大家一商议,便一起来到了巷子里。 反正对面的人家里没人住,而闫家也空着,这一段区域就只有他们家在这儿,影响不到别人。 闫家的围墙看着还是挺结实的,应该可以撑得住他们不断的踩来踩去……吧? 大吉教他们压腿和起跳,然后道:「我给你们示范怎么踩墙上步,你们先学一学上墙,学会了上墙,下墙也就差不多了。」 以大吉的功夫,他当然不用特意压下身形做动作,但他还是按照没有功夫的人微微蹲下,教他们怎么屈腿,怎么起跑,再起跳,踩墙,伸手,拉拽,再上墙……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三人都张大了嘴巴。 然后他们就一个接着一个,不断的往前奔跑,踩到墙上,再落下。 一开始他们落在墙上的印子很矮,比墙底高不了多少,后来便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偶尔又会落下…… 大吉说:「这不是一时就能学会的,今天就学到这儿吧。」 实在是怕他们练得太过,晚上腿酸。 满宝他们倒是听话不跳上去踩墙了,却在院子里蹦来蹦去的练习弹跳,到了晚上睡觉时,他们就一同感受到了疼痛。 满宝的小腿还抽了一下,就好像经打结了一样,疼得满宝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但她没敢说,咬着牙伸长了腿,然后坐了起来,掰住自己的脚拇指…… 很痛,但痛过后感觉就慢慢舒缓了下来。 满宝眨了眨眼,泪珠子就往下掉了几颗,她按了好几下腿肚子,硬硬的,还有痛感,她轻轻的用手掌推开结块,揉了许久才重新躺下。 她委屈巴巴的抱住被子,决定明天再跳墙,一定要先把筋骨活动开。 第二天,满宝眼睛有些发红的出门,白善和白二郎也不差多少,三人精神都有些萎靡。 白二郎连洗漱的时候都不想站着了,他问白善和满宝,「你们昨晚腿不酸吗?」 满宝道:「还好,也不是那么酸。」 白善更是道:「我和大吉练过的,一点儿也不酸。」 白二郎就瘪了瘪嘴道:「就我一个人痛?」 大吉已经洗漱好,正打了水餵马,闻言回头看了一下三人的小腿肚,微微一笑道:「既然都不怎么酸痛,那下学后我们就继续练。」 「咦,不先去藏书楼吗?」满宝道:「昨天的那本书我才抄了十二页而已。」 大吉问:「卫少爷还愿意接你们进府学吗?」 满宝以特别真诚的目光看着他,大吉转身道:「我去套车了。」 满宝有些失望,对白善道:「看来我们得快些练会爬墙才行。」 周四郎昨天晚上已经问出事情的原委,他正蹲在地上刷牙,闻言道:「这有什么难的,你等着,待你下响回来,四哥给你一个东西,保管你不踩着人也能上墙下墙。」 「什么东西?」 「梯子!」周四郎道:「回头我给你们送一架梯子去,从西墙那儿搬进去,不用的时候藏起来,用的时候再拿来架上呗。」 想了想又道:「要是怕被搜走,等后天我回村里让二哥多做几个,被搜走一个我们换一个,反正是用竹子做的,不值钱。」 三人瞪大了眼睛,竟然觉得这个法子很好。 大吉:…… 他忍不住道:「要是被发现了……」 「你们要是没被先生们抓到,也问不到你们身上,要是被先生抓到了,这多一个梯子和少一个梯子有什么差别?」周四郎挥手道:「反正你们就放心用吧,梯子不值钱,要是被发现了,只管自己跑,别管梯子。」 其实梯子还是挺值钱的,只是老周家的梯子一直是周二郎做的,所以觉着不值钱。 周四郎出去转了一圈,发现这东西比自己想像的贵,虽然做的也比自家用的好,但也不能掩盖它的价格。 但想到么妹可能正在家里等着,周四郎还是咬牙买了,他扛回家找满宝,叮嘱道:「你可得悠着点儿用,别真的被收去了,我后儿才回家呢,就算只在家里停两天也得五天后了。」 又道:「你多抄点儿书,书总比梯子贵,这样我们才不亏。」 满宝看着他扛回来的梯子点头,问道:「四哥,我们怎么把梯子弄进去?」 「这个简单,等他们快下学的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做这种事周四郎太熟了,当然,他搭的都是自家的墙,而不是别人家的。 只是先爬到墙上,再把梯子给拉上去放到另一边去,这样的事他是真的没少做。 第760页 自家建房子帮工的时候他就没少这么干。 大吉嘴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有开口阻拦他们。 第645章 轻松 周四郎将梯子放在马车顶上,愣是逼着大吉把马车赶到了西墙外,然后他就在满宝和白二郎的注视下爬上了墙头,跨坐在墙上后伸手将梯子提了起来,拉上墙头,然后放到另一边摆好。 他得意的朝下面仰头站着的满宝抬了抬下巴,勾了勾手指道:「快上来。」 满宝立即兴奋的爬上草垛,周四郎伸手拉了她一下,将她拉到墙头,然后她就自己扶着梯子爬了下去。 「四哥,我的书篮里有笔墨,把我的书篮也放进来。」 周四郎就沖大吉招手,「嘿兄弟,赶紧帮忙啊。」 大吉无奈的拎了一个书篮上前,递给他。 白二郎也拽着周四郎的手爬上了墙头,他没爬过梯子,所以颇有些心惊胆战的。 一只手扶着周四郎,一只手扶着墙头,颤颤巍巍的朝着梯子伸出了一只脚。 站在下面的满宝嫌弃得不行,扶着梯子道:「你别怕呀,踩住梯子就好了,我给你扶着呢。」 「你说的容易,我又没爬过梯子。」 白善拽着卫晨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白二郎一脚站在梯子上不敢往下的情景。 他一下就惊住了,周四哥还真弄来了一个梯子? 而卫晨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立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发现人来才松了一口气。 俩人立即跑了上前。 白善指挥他,「你是不是傻,我见人都是背着下梯子的,你怎么仰面下梯子?」 白二郎:「周四哥也没说不能仰面下呀。」 周四郎:「我仰面背面都行,我哪儿知道你怕高?不对啊,你爬树也挺熘的呀,怎么那会儿不怕高?」 满宝则在下面指挥,「你转一下脚,背过身去看看,咦,爬树的时候好像也是面向树,背朝外的。」 几人叽叽喳喳的吵闹不休,卫晨都快要急死了,「你们收敛一些啊,这是在府学,府学!一会儿学官过来了可别说认识我。」 白二郎总算在大家的指挥下爬下了梯子,周四郎这才去接大吉手里的书篮,提着蹬蹬的往下爬。 他左右转了转脖子,见入目之处都是果树,就拍了拍一根树干问,「你们府学又不是果园子,怎么种这么多桃树?」 卫晨:「……这是杏树。」 「哦,」周四郎收回了手,笑道:「这杏树和桃树长得还挺像的,对了,这梯子你们打算藏在哪儿?」 卫晨瞪眼,「梯,梯子要放在这儿?」 「当然要放在这儿了,不然每次你们要用的时候还大老远的从家里运过来呀,这梯子不短,今儿放马车顶上运过来时好多人都看呢。」 已经飞进来的大吉想:你也知道好多人都看呢? 「你们放这儿,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周四郎:「打死不认。」 满宝道:「我们藏严实一些。」 卫晨就示意他们去看周围,指着眼前的这二十来棵树问,「怎么藏严实?」 周四郎思考。 「而且,你们人从上面这里走了,梯子谁给你们藏?」 大家一致看向他,然后目光再齐齐一转,看向白善。 白善咧嘴笑,「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所以藏哪儿?」 周四郎则看向满宝,「论藏东西,天下谁也比不过我家满宝,满宝你说。」 满宝:……藏科科那里,关键是她敢说吗? 满宝左右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忍不住求助科科,「科科你说呢?」 科科:「人的视觉会受到光和阴影的影响,而论对这方面的运用,宿主应该请教一下您身边的大吉先生,他总可以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满宝便看向大吉,问道:「大吉,要是你来藏,你藏在哪儿?」 大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伸手指了一个角落。 有什么办法呢?这显然已是不可逆的事了,连庄先生都站在他们这边,所以与其看着他们碰壁,不如帮一把。 在大吉的指点下,他们扛着梯子来到了一棵角落里的杏树边上,大吉主动帮他们把梯子靠在了杏树上。 然后大吉退后一看,发现不仔细看,还真没人能发现这梯子。 最主要的是,他们是明知道这里有梯子,所以是有目标的盯着看才看出来,换一个不知情的来,恐怕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卫晨都忍不住沖大吉伸出一个大拇指,夸赞道:「厉害!」 背过身去则悄悄和白善打听,「你们家的大吉不是一般的下人吧?可真够厉害的,我说你家真的不是世家?」 白善皱了皱眉道:「不算世家吧,不过几世为官罢了。」 卫晨问「几世是几世呀?」 「嫡支那边都有断层的,也不连贯的,以我背的族谱来算,也就七八世吧,最大的官儿也就三品而已。」 卫晨忍不住磨牙,低声道:「三品还不高呢?都能佩金鱼袋,随时出入宫廷了。」 「三品不是本朝的,没有金鱼袋。」白善不是很喜欢提起自己的家族,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就有些羡慕,你家这样的下人还有没有?我要是也得一个……」 第761页 白善从小生活在村里,除了觉得自家有下人伺候,钱也足溢些外并不觉得和其他家有什么区别,因此不太能理解卫晨的羡慕,「你不也有下人吗?」 「童家和大吉怎么能比?」 白善想了想,点头道:「大吉年纪比较大,而且大吉功夫好,童家是比不上。」 卫晨:…… 虽然他见的人也不是很多,却也看得出大吉和一般下人的不一样来了,这可不是普通人家里能培养出来的。 见大吉看过来,卫晨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与他们一起往藏书阁去,「你们真打算以后就这么出入?万一被学官抓到……」 白善安慰他,「不会有事的,满宝他们只会在下学的时候过来,这时府学里人少,学官更是没几个。就是碰见了,假装是别的学生就是,再不济,就当是我领着进来的,只要不是爬墙时被当场抓住。」 不过白善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小,毕竟下学了,先生们也要放假回家的,府学里只剩下些差吏和下人,而他们很少到藏书楼这边来的。 毕竟调皮的学生很少会到这儿来,所以差吏和下人便也很少会到这里来。 第646章 不听话 白善和卫晨进楼里给他们开窗,满宝和白二郎熟门熟路的从窗户那里钻了进去。 周四郎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只看到里面一排排高高的,因为视线有限看不到顶端的书架,他忍不住咋舌,和一旁沉默的大吉道:「这府学可真够有钱的,这么多书得花多少钱啊?」 大吉道:「官学的书籍多数是书局负责的。」 「嗯?」周四郎没听懂。 大吉解释道:「书局是印书的地方,一般像府学,县学这样的官学,所收之书多数为书局刊印。」 「那不是府学县学里的藏书一样了吗?」 「除此外,还有歷往官学留下来的书,学生捐赠的书,以及官学自己出钱购买的书,总会有不同的。」 周四郎有听,但没有明白,他直接挥手道:「管它是从哪儿来的呢,反正这里头的书很多,很宝贝,很值钱就是了。」 老周家统一的认识,家里最值钱的东西,除了房子和牛外,就是满宝屋里的书了。 甚至进过县城书铺的老周头还隐隐将书列在了牛之上。 一本书当然不如一头牛珍贵,但一书架的书呢? 周四郎见自家妹妹成功混入一堆钱之中,便把窗给关起来了,然后拉着大吉去给他搬梯子,「我就先走了,你们忙着,对了,马车就这么停在外面没问题吗?要不要我赶到外头找个铺子寄存一下?」 大吉垂眸想了想道:「我与你一起出去吧。」 昨天他之所以跟进来是因为不放心,今后却是没必要了,反正最危险的爬墙他们都找到了解决办法,在府学的一堆书生里,小主子能有什么危险呢? 大吉和周四郎走到墙底下,都不用去搬梯子,他直接拎着人就飞了出去。 周四郎对此很不满,絮叨道:「你说说你,明明可以很轻松的把他们送进去,非得让我折腾这一趟,费精力不说,还费钱,你知道益州城的梯子有多贵吗?」 「不知道,」大吉道:「也不想知道。」 周四郎就噎了一下。 大吉跳上马车道:「我要绕出去,你是自己抄近路回去,还是让我送你?」 周四郎往前看了一眼那长长的巷道,转身就走,「还是算了吧,府学离我们家才多远,等你绕出去,我都能走回到家了。」 周四郎甩手自己走了。 大吉便把车赶到了府学的前门,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满宝四人徜徉在书的海洋中,白二郎拿着昨天先生开的书单找到了第一本杂书,然后就跟卫晨嘀嘀咕咕起来,找了个光线不错的位置坐下看书。 白善今天特别高兴,比昨天还要高兴。 毕竟昨天只是试一试,今天却是能够确定下来的,以后下学后再来藏书楼,他就有伴儿了。 不至于每次来藏书楼都是一个人,让他觉着来这里看书,还不如下学回家和小伙伴们一起翻书看。 白善看了一眼正认真抄写的满宝,也熘到书架间去找书。 他早有目标,所以一找就找到了。 他坐在满宝身边,小声道:「你看这本书。」 满宝看了一眼,忍不住放下笔接过,「咦,这里竟然有下册。」 白善笑着点头,「你没想到吧,藏书楼里的游记还是挺多的,基本上外头书铺有的,这里都会添加。」 他小声道:「每年书局都会送来一批新书。」 有些书是需要抄写下来反覆诵读,研究的,但有的书看的却是趣味,比如白善手里的这本杂记。 但,有趣味的杂记有时候就是比别的书更吸引人。 尤其是对满宝这样年纪还小的,满宝此时就放下了笔,和白善坐在一起翻看他手中的那本杂书。 这是一本话本,说是游记,但满宝觉得更像是杜撰出来的野史,讲的是作者游歷北国听到的故事,那些故事大多与歷史上的人物相关,各种类型的都有。 所以满宝说它是披着游记外壳的话本。 俩人就这么共阅,哦,不,是荒废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直到闭楼钟响起,他们这才想起,先生给他们列的书单,他们还一本没看着呢。 第762页 不仅没看,他们连书都没找出来呢。 俩人心虚的对视一眼,连忙将桌上的东西一收,与楼内的其他同学一起先把书还回去, 然后满宝和白二郎从后窗熘出去,白善则把窗关好后从门口出去。 回去的路上,白二郎兴致勃勃的和俩人道:「先生介绍的杂书也挺好看的。」 满宝就道:「先生给你介绍的可不止是杂书。」 「不急,」白善知道她此时心虚着急,安慰她道:「来日方长嘛,今日先生或许不会问,明日我们再看就是。」 白二郎就转着脑袋看俩人,「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们今天没正经看书对不对?」 「我们可没走神。」 「我知道,我是说你们没看正经书。」 「只有人才分正经……」三人吵吵闹闹的回到家里,庄先生等着他们,待他们进了书房便问,「今天看了什么书,可有所得?」 白二郎等着师姐师兄先说,见他们不说,这才兴致勃勃的上前跟先说做汇报。 庄先生对白二郎的要求一直比较宽,像读书心得这样的东西,他说得琐碎,他便听得琐碎,基本上,他只要读了书,读了好书,且能将一些要紧的内容记在心里就可以,他从不会要求他都背下或一定得记下多少东西。 更不要去他概括总结得多么精彩。 见他说得兴奋,便知道他今天下午是认真看书了,倒不枉费他们折腾一番。 待白二郎说完,庄先生便把目光落在两个得意弟子身上。 打从他们一进来,庄先生就猜出来了,这俩下午不是去玩儿了,就是没看正经书,不然不至于心虚成这样。 庄先生屈手点了点桌子问,「你们两个说一说今天下午都看了什么书吧?」 满宝悄悄的看向白善,白善也悄咪咪的看向她,俩人一对视,便又忍不住一起抬头悄悄的看向先生。 一抬头就对上先生似笑非笑的眼睛,然后俩人就低下头去,怂了。 第647章 偷莲蓬 满宝和白善宝坐在书房里,一人占了一张小书桌,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和先生说话的白二郎,齐齐嘆了一口气。 然后认命的低下头去写字。 他们被罚了,除了原有的作业外,他们还得写三张中字,用庄先生的话说是,「玉不琢不成器,你们这两块玉也许久不琢了。」 写完了三张中字,俩人老老实实的将字拿去给先生点评。 庄先生伸手接过,看了一会儿后摇头,「还差些火候,以后每日都要写两张中字,大字便不用练了。」 俩人躬身应下。 庄先生便挥手道:「去玩儿吧。」 满宝和白善松了一口气,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白二就往门外拉。 白二猝不及防,被他们抬出了院子,回神问道:「你们要干嘛?」 「去练爬墙。」 「我们不是有梯子吗,干嘛还要练爬墙?」 满宝道:「你是不是傻,本来就是要学会爬墙的,万一梯子被发现了,我们也能跑,或是能再进去。梯子,只是解眼下的燃眉之急而已。」 白善道:「你还想着我每天都给你们架梯子,移梯子啊,想得美。」 白二郎就是这么想的。 奈何人单力薄,而且他看着白善和满宝在大吉的指导下压腿,弹跳,然后刷刷的已经可以在墙上走两步的英姿,还是跟着一起练习了。 白二郎发现,偷熘进藏书楼里看书的这项活动是一件虽有趣,却也很累人的游戏。 藏书楼的杂书虽也有趣,但也比不上在外面玩呀。 于是他老实了几天后,终于忍不住悄咪咪的和卫晨一块儿玩去了,丢下了白善和满宝两个。 一开始,俩人还只是在府学里玩儿。 反正府学里学生多,下人们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更别说差吏和学官们了。 所以他在府学里安全得很。 后来,卫晨眼馋他们可以这么方便的进出,便改为他借着他们的梯子偷熘出去,带着白二郎出去玩儿了。 当然了,满宝他们偶尔也加入其中。 只是可惜,庄先生对俩人抓得很紧,布置下来的阅读任务很重,而且每次他们回家,庄先生都是要提问的。 问书里的内容,问所得,问他们有什么问题…… 他对白善道:「本来我们便计划着入府学三两年后去京城试一试六学,所以你的时间很紧,我不拘着你们玩儿,但也要注意时间,每日给你嬉戏的时间可不多。」 转过身又对满宝道:「你学的东西和善宝二郎不一样,总的来说,你要学的东西更深入,为师虽只知些医理,却也知道,治病救人的医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你须得日日坚持,不懈怠才行。」 「所以我容你每日拿出一半的时间去药铺学医,你学习的时间比他们都少,但学的东西却不比他们少,那时间从哪儿来?只能靠自己挤一挤了。」庄先生说了一句和周四郎最常挂在嘴边的话,「现在辛苦些,等你长大学有所成就好了。」 不知道庄先生自己信没信,反正满宝是相信了。 有庄先生督促,加上入秋,天气慢慢的凉爽起来,满宝读书就没那么苦闷和烦躁了。 而且经过坚持不懈的锻鍊,他们已经能够不藉助梯子爬上墙,并又撑着跳下墙了。 第763页 不仅府学西面那一堵有些矮的墙,就是闫家这面比较高的围墙,他们也可以跳跃上去,又安全无虞的跳下。 于是,满宝在第一次踩着墙一把攀住墙头跃上后,看了眼掩映在树后的荷塘,她一个没忍住,冲着闫宅的那面跳了下去。 还在替她欢唿的白善和白二郎惊呆了,然后立即后退几步,也蹬蹬的跳上墙头,跟着往那边跳下去了。 大吉:…… 他无奈的跟了过去,等他过去时,三人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 三人跑到荷塘边,莲蓬正好,只是没有舟,又不会水,三人只能站在边上干瞪眼,在伸了几次手,发现都够不着后便看向大吉。 大吉将脑袋移到一边,目光微顿。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岸边的废弃小舟,三人也不怕别人听见,直接欢唿起来,冲着小舟就跑了过去。 白二郎跑得最快,伸手去拖小舟,结果才上手他就觉得重若千斤,用力一拖,纹丝不动,再用力一推,还是纹丝不动。 白二郎不由直起身子来看向白善和满宝。 俩人已经弯腰去找原因了,三人绕了一圈才看明白,这舟因为停放的时间过久,直接搁浅在了岸上,也不知道底部是不是有坎拦住它了,竟然推不动。 白善摸了摸那木舟,又敲了敲道:「看着还挺结实的,不然我们把它翻过来?」 这个办法好,三人走到上边,直接一起用力,将整个舟都翻了过去,这才看到舟底有个坎,直接把底部给卡住了。 三人见把木舟给翻过来了,便嘿嘿一乐,就这么再翻过来,然后把它推到了水里。 三人就这么涌了上去,坐了一会儿发现舟在水面上荡来荡去却没动,一时愣住了。 大吉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两块木板,也上了舟。 三人都是旱鸭子,他是不可能让他们自己跑到水里去玩儿的。 把木板给他们,大吉便走到舟尾坐下,接了木板的满宝在水里划了划,问道:「这个怎么划?」 白二郎去抢她手里的木板,道:「就随便划呗,能划得动就行。」 满宝毫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叫道:「我知道,要反着来划,我先来。」 白善已经把木板放到水里划起来了,大家都是第一次,这一划,木舟便原地打转起来。 大吉也不管他们,任由他们闹,反正天要是黑了他们就得回去了。 三人嘻嘻哈哈的乱划了一阵,慢慢找到了感觉和规律,将舟划到了荷塘中间。 此时已是夏末,正是莲蓬成熟的时候,满宝他们便专门挑看着挺大,又已成熟的莲蓬折了,三人齐心协力,不一会儿就摘了二十来个。 大吉看他们兴致不减,反倒有越来越兴奋的趋势,就提醒道:「摘多了吃不完。」 白善看了一眼堆在脚边的莲蓬,道:「再摘几个,我们家里人多,每个人吃几个就完了。」 满宝连连点头,指着一个道:「那个大,那个大,我们快过去。」 白二郎则是指着另一处道:「那边的多,也大,先去那边……」 第648章 打闹 俩人正好一左一右的夹着白善,把他吵得不行,他气得用木板拍了一下水面,喊道:「别吵了,耳朵都要聋了。」 水飞去,直接煳了满宝一脸。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惊呆了。 满宝闭着眼睛伸手抹了一下脸,头髮滴这水看向白善。 大吉心中一惊,直觉要完,果然,念头才闪过,满宝已经啪的一下伸手招起水沖白善泼过去…… 水不仅泼白善身上,还泼到了白二郎身上,于是三人立刻闹起来,连坐在舟尾的大吉都受了牵连。 大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默默地又挪了一下位置,不去管他们。 要不是怕舟翻了他一下救不了三个人,他还是很想不撑着舟,由着他们翻了算了。 噼里啪啦的水扑面而来,让满宝睁不开眼睛,她干脆就闭着眼睛使劲儿的挥手朝之前瞄准的方向泼水…… 白善灵活的挪到另一边,只被波及到零星,最大的一注水流冲着白二郎脸上去了。 白善见了大乐,抚掌笑道:「活该,活该……」 白二郎气坏了,一边回击满宝,一边给他一手水。 满宝也睁开了眼睛,一边回击白二郎,一边也给白善一手水,坐在正中间,左右受困的白善被泼了一身一脸的水…… 等三人哈哈大笑着把舟摇回到岸上时,不仅三个人的衣服都湿了,就是大吉的衣服也湿了大半。 他们从路边扯了几根草来将莲蓬绑起来交给大吉带出去,自己则瞄准了闫宅和自家接在一起的墙壁,蹭蹭蹭的跳上去,跨步过自家的墙头,然后看了眼底下花开正艷的花,白善撑着墙壁快速的往下走了两步,然后闭眼往下一蹦,踩落花朵三两朵。 周立君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正看到白二郎也从墙上跳下来踩在她小姑的那些宝贝花草上,立时大叫道:「你们干嘛,小姑,他们把你的花……」 话音未落,就见满宝也出现在了墙头,周立君:…… 满宝也看到了自己被糟蹋的花草,瘪了瘪嘴道:「你们就不能小心点儿吗?」 白善说她,「有本事你别踩。」 满宝看了看,觉着有点儿困难,最后还是嘆息了一声,踩着墙往下一跳,没落准白二郎刚才踩的地方,倒把旁边的一朵花给踩了,好在根部还好,看着还能抢救一下。 第764页 大吉也跃上了墙头,他看了一眼墙下的花花草草,也看到了大家正看着他的目光。 他顿了顿,转身便踩着围墙跳到屋顶上,直接大鹏展翅一般从屋顶跃下…… 大家嘴巴张大,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手。 周立君也没心思计较他们把好容易养好的花给踩坏的事了,而是跑到满宝身边问,「小姑,想学。」 满宝连连点头,看向白善。 白善嘆了一口气道:「那估计难,我更小一点的时候都没学会呢。」 周立君惊讶,「小的时候没学会,大了就不能学了?」 白二郎道:「这学武跟读书不一样,是越早开蒙越好,话本上都这么写。」 「不对吧,」满宝犹豫道:「不应该是不论读书还是习武,都是越早开蒙越好吗?」 白二郎噎了一下,「反正就是他小时候没学会,现在更学不会了。然后他都学不会,那我们更学不会了,所以还是别想了。」 周立君不服气,「你学不会,我小姑未必就学不会,我小姑可聪明了。」 白二想了想后道:「我觉得她也学不会,你看我们学爬墙,我和白善就比她厉害,比她早半天爬上去呢。」 这么一打岔,周立君也想不起来要习武的事了,大吉把莲蓬解了递给他们,自己摸了一个蹲在台阶上吃。 满宝选了两个最大的给先生送去,然后也跑出来剥莲子吃。 周立君这才发现他们三个的衣服都是湿的,连忙抢过莲子道:「快去洗澡换衣服,若是受凉生病了怎么办?」 莲子很清甜,满宝头髮都没擦干,洗了澡出来便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剥莲子吃。 周立君就坐在她旁边絮叨:「小姑,你们下次可别跑到闫宅去了,我听人说,闫宅就要卖出去了。」 「谁说的?」 「邻居们说的,他们出门的时候碰见过几次县衙带了人进去看宅子,您没见巷子里的那个墙洞被扒开了又用砖头细细地砌了一遍吗?」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惊道:「还真是呀。」 自从唐县令知道他们会时不时的钻到那边去玩儿后,便叫人用碎石简单的堵了一下那个洞,不叫人再从那里钻进去而已。 满宝拿着莲蓬跑出去看了一眼那个洞,借着还没黑透的天光,满宝看到了被砌得还算平整的墙,只是不知道时不时在偷工减料,这边洞的墙面整体缩进去了半个手指,所以满宝他们从未注意到这个洞的堵塞物有换过。 白善和白二郎也凑热闹出来看了一眼,然后三个披着湿漉漉头髮的少年少女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三人一屁股在小凳子上坐下,商量起来,白善道:「那宅子的草还是那么高,那么杂乱。」 白二郎:「我们那么笑闹也没人来,显然是没人的。」 满宝:「所以肯定还没卖出去。」 三人道:「所以趁着它还不是别人家的,那里面好的莲蓬什么的,我们先多吃一点儿?」 周立君也剥了好几颗莲子吃,她心动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到时候带上篮子。」 「太多了拿不回来吧?」 周立君道:「不怕,到时候拿着绳子吊上墙头,莲蓬又不重,我们多带几个篮子过去。」 满宝也点头,「莲蓬能留好几天吧,虽然新鲜的比较好吃,但不新鲜我也不介意。」 白善和白二郎连连点头。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莲蓬,捡出两个大大的来,一个递给白善道:「这个留着,明天拿去给邬先生吃。」 邬先生是管着藏书楼的人,虽然满宝从没在前门与他碰过面,但好几次都在书架间遇到的。 她觉得偷书看很不好意思,因此会经常拖白善给他带些东西,当然,邬先生并不知道是她让送的,只会以为是白善送他的便是。 第649章 买房的人 因为想着要去偷摘莲蓬,所以他们都决定下午不去藏书楼了。 白善带着莲蓬去学堂,中午下学休息时,他便摇着莲蓬去藏书楼,将莲蓬送给坐在前头看书的邬先生。 邬先生从书上抬起眼睛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道:「是你呀。」 他伸手接过莲蓬,闻了闻后笑道:「倒是新鲜。」 他看了一眼白善空落落的双手,将莲蓬放到一边问,「这时候送来,你下学后不来藏书楼了?」 「今天有事就不来了,邬先生告辞。」他就是来给他送一个莲蓬的,送完了自然要走。 邬先生也没拦着他,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给邬先生做助手的小差吏见了,忍不住好奇,「邬先生,这白同学怎么总是给您带吃的?」 邬先生将莲蓬放到桌子底下,重新拿起书本,淡淡的道:「投缘吧。」 小差吏:……这理由也是绝了。 满宝他们四个用一下午的时间把闫宅荷塘里已经成熟的莲蓬全摘了,然后仗着他们两家相近,用绳子把装了莲蓬的篮子一个又一个的吊了过去。 这时候吃莲蓬是正相宜,但吃太多了也不好。 厨娘给他们留下一些,其他的则剥出来晒起来,还给他们做了一碗用新鲜莲子做成的莲子羹, 满宝吃了以后觉着还不如吃生的莲子呢。 白善觉得也是,于是他们都拒绝再吃厨娘给他们做的莲子羹,然后把她还没得及剥掉的莲蓬抢回房间里,放在阴凉处,打算留着吃。 第765页 因为家里莲蓬多,白善特别的大方第二天便在书篮里塞了不少个,打算带去给先生和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窗。 白二郎更是塞了不老少,就连满宝都往背篓里塞了好些,打算带给药铺的纪大夫等人。 庄先生见他们都在外头交了朋友,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自己这里只放了三个莲蓬,让他颇有些吃味。 正想着,厨娘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笑道:「庄先生,我做了莲子羹,天气炎热,您吃一碗去去火儿?」 庄先生立即轻咳道:「其实现在天气也不是很热了……」 厨娘已经把碗放下了,顺便把书案上的三个莲蓬给收走了,她道:「先生,大早上的就吃莲蓬不好,我给您收着,一会儿剥出来,等午食过后您再当水果吃。」 庄先生阻止不及,容姨直接拿着莲蓬走了。 庄先生嘆了一口气,认命的挪过莲子羹。 没有人知道,隔壁的闫宅今日一大早便打开了大门,唐县令亲自引着一行人进门。 他边走边给为首的一人介绍:「白员外,你且看这门廊,我没说错吧?方方正正,闫家当时建造这房子也是很费心思的,因此风水也极好。」 白员外驻足看了一会儿,半响才点了点头道:「是不错,只是犯官之所,难免不吉。」 唐县令不太贊同的笑道:「员外这话下官却不敢认同了,不说京城,就说咱益州府,犯官,或是前朝官员留下的府邸和官宅有多少?不论多少都是不够抢的。」 白员外笑问,「那这座闫宅怎么至今没有卖出去?」 「这却是下官的过错,之前一直不肯降价,不论多少人来问都是一个价,加之后来有奸邪在旁捣乱,这才耽误到了现在。」唐县令笑道:「也是因为抓住了那些歹人我才想通了,这房子还是得有人住,有人尽心维护才行,不然放在那里,平白便宜了一些奸邪之人。」 「而且就是这么巧,我这儿才有意向降一些价格,员外就有意买房,既然不是商贾之流,而是同朝共事,那我更得便宜些了。」 这种讲价的事,白员外当然不可能自降身份去做,唐县令也不可能做,彼此都点到即止而已。 但白员外也听出他的话音来了,他恐怕是不肯再往下降了。 他背着手沿着迴廊走入二院,看了看肆意生长的花草树木,以及一些敞开了门,露出里面活跃的蜘蛛等深深地嘆了一口气,买这么一个宅子,光清理,打扫和重新布置就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可差不多位置下,差不多大的宅院并没有出售的,毕竟这种产业,不是家业败落,谁会往外卖? 他派人寻摸了三个来月,找来找去,最后还是这儿最合适。 而且,价格也的确便宜许多。 想到此处,白员外轻咳一声道:「唐大人,听闻这座宅子的花园做得很好,不如我们去看看?」 唐县令侧身笑道:「白员外请,说起这闫宅的花园,那可是顶有名的,当年闫刺史出了名的喜好风雅,后院收罗了不少珍贵花木,还花重金运来一座假山放在荷塘附近,听闻冬日有风吹过,如洞箫奏响;而春天又有如泉水叮咚;夏秋之时,登山望荷,更是别有一番情趣。」 唐县令凯凯而谈,笑道:「不过要我说,我最喜欢的还是闫宅那一片荷塘,说是荷塘,但挖得很讲究,跟个小湖也不差了,呈月牙状,弯着的那边遍植垂柳,春夏的时候,府上的老太太可以沿着荷塘慢慢散步,看到荷塘里的荷……」 唐县令顿了一下,将目光从荷塘上收回来,笑吟吟的继续道:「看到荷塘里的荷花,荷叶什么的,一定高兴。」 白员外也看到了荷塘,他摸了摸鬍子,笑着颔首,「看着是不错。」 他沿着荷塘走过去,唐县令手动了一下,到底没阻拦。 他暗暗磨了磨牙,笑着跟上前。 果然,走上去一点儿了,白员外看到了停在岸边的小舟,和小舟里的木板,以及岸边还有些湿漉漉的痕迹,他「咦」了一声,问道:「唐县令,这园子里还有人?」 唐县令笑道:「没有,只是知道白员外今日要亲自上门来看一下房子,所以我昨日让人来检查一下房子可有不安全的地方。这木舟是好几年前的了,估计是下人为了试一下它是否还能搭乘人,所以下水试了一下。」 白员外点头,看了一下荷塘,发现此处是比别处凉爽些,微风吹过时很是惬意。 他转身朝上走,去往园子的其他地方查看。 第650章 撞破 唐县令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荷塘。 算那几人还识相,虽然摘了莲蓬,但没有把荷塘弄得乱七八糟的,不然一看就是被人糟蹋过的荷塘…… 唐县令脸黑了一点点儿,连忙去追白员外。 跟在唐县令身后的衙役没有他们大人的智商,但和唐县令不一样,这人前两天可是刚带着白员外家的下人来看过房子的,他记得当时荷塘里可有不少莲蓬呢。 可这会儿…… 他一再的回头去看,总觉得现在荷塘里的莲蓬少了许多啊…… 白员外走到了一处杂乱的地方,他微微蹙眉,指着那几块地问,「那就是当初贼人种菜的地方?」 「不错。」 白员外展目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了一下这几块地所在的地方后微微摇头,「可真是暴殄天物啊,原先种在地上的花草恐怕随便拿出一棵来都比这些菜值钱吧?」 第766页 唐县令笑道:「乡野小民,不识货也是正常的。」 白员外嘆息了一阵,绕过几棵树走出去,他看了后院墙的高度,微微颔首,「这个高度还行,塌的那面墙堵上了吗?」 「堵上了,员外若是不放心,可以使人再打破重新砌一次。」唐县令引着他去看那面和肖家临近的墙。 白员外伸手按了按,勉强还算满意,但到底是决定长住,所以他还是决定打了重新砌一遍。 「我听说,除了这面墙,还有一个很大的洞?」 唐县令便又笑着带他去看那个已经堵上的洞,笑道:「这洞外是一条宽巷,我已使人用砖石砌上。」 白员外微微颔首,又看了一下这花园,回头与唐县令笑道:「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唐县令就指了另一条路道:「不如我们就顺着从这儿走过去,再从后面往前走?」 白员外也不想去逛已经走过的地方,便点头答应了。 唐县令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跟上去。 下午,唐县令将手头的公文处理干净,便扭了扭腰起身,道:「备车,我们去一趟康学街。」 在门外听差的衙役狗腿的跑出去通知了一声,又跑回来殷勤的问道:「大人,您是要去府学吗?」 「我去府学干什么?」 「嘿嘿嘿,小的还以为您是去府学问春风楼的案子呢。」 「几个学子在春风楼里打架斗殴罢了,有什么可问的?」唐县令换了常服,拿了摺扇,啪的一下打开摺扇,一边扇一边道:「我去捉三个小贼。」 「什么小贼还要大人您亲自出手?您告诉小的一声,小的们给您捉来。」 唐县令用扇子拍了一下他脑袋道:「不会拍马屁就不要拍,捉什么捉,我自己捉就成。」 唐县令的马车已经在外等着了,他仰头看了一下天上太阳的位置,上了马车后道:「去康学街庄先生那儿,这会儿府学也下学了,小贼们应该齐了。」 马车开动,但唐县令到了那里却铺了一个空,他颇有些好奇,问前来开门的厨娘,「庄先生去大智书院讲课我能理解,怎么你们家的少爷下学了也不回家?」 厨娘道:「少爷他们在府学读书呢,这段时间回来得都晚。」 才怪呢。 唐县令不相信他们每日上学,在回来晚的情况下还能到隔壁去偷莲蓬,要说不是他们偷的…… 唐县令皱了皱眉,还是摇头,不可能不是他们偷的,如果不是,他把莲蓬整个嚼碎了吃下去。 唐县令转身上了马车,道:「去府学看看。」 唐县令是没有府学的木牌,但他要进去也不难。 此时府学已经下学,学里的学生少了不少,大部分外住的学生已经走了,他们就是不回家,也会出去外面玩儿。 只有一些同学还留在学里,或是玩儿,或是学习,或是去藏书楼看书。 唐县令凭着记忆转身找到了甲三班,见里面还坐着三个学生,便敲了敲门问道:「几位同学可知道白善在何处?」 正埋头学习的三人抬起头来看了唐县令一眼,发现不认识,但面色很和善,便道:「他去藏书楼了吧?」 唐县令谢过,转身朝藏书楼走去。 一路上遇见不少学生,唐县令看着他们就想起了自己的学生生涯,他嘆息一声,突然就不急着去找白善了。 他干脆摇着扇子晃悠悠的四处逛了起来,当然,方向还是藏书楼的方向。 说起来他不当学生好些年了,当年读书的时候一心想出仕,想出去闯荡一番,如今嘛…… 唐县令嘆息,他却非常的想念学生的生涯啊,哪怕是被杨和书坑的那些事也变成了有些美好的回忆。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了吵闹声,其中还有几道熟悉的声音,唐县令忍不住脚步一顿,脚步一转便循着声音找去。 他转过几棵树,便看见了白善,唐县令忍不住挑了挑眉,这还真是缘分啊,正想找他呢。 正想上前,就见白善宝不善的问道:「你到底让不让?」 唐县令脚步一顿,忍不住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们成两拨人站着,气氛有些僵持,背对着他这边的人看不到脸,也不知道认不认识。 但是站在白善宝那边的人…… 唐县令眨了眨眼,确定眼没花后沉静了下来,他干脆不急着上前了。 站在白善前面的人道:「不让!」 白善眼神微冷,往后退了两步后扬起下巴问,「那是要打了?」 唐县令被他桀骜的样子惊了一下,对面的人显然也被白善吓了一跳,主要是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这会儿你不应该怼回来,然后和我吵架吗? 念头才闪过,白善已经直接出拳,照着他的脸就挥了下去…… 卫晨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不要……」 白善虽然矮一点儿,但还是一拳打在对方脸上,他踉跄了两步,气坏了,挥手道:「兄弟们给我……嗷!」 满宝都不等他说完,直接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让他脚一软,差点跌倒,不,是真的跌倒了,因为他歪了一下身子,白善紧接着就当胸一推,他直接就仰面摔倒了。 俩人配合得非常的好,一系列的动作下来不过就几息的功夫,不仅几个学生,就是见多识广的唐县令都忍不住惊了一下。 第767页 然后他就忍不住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第651章 争执 场面一度凝滞,倒在地上的季浩气坏了,指着他的两个同伴叫道:「你们就站着看热闹啊?」 两个同伴看向白善三个,就见他们一个比一个兇悍的瞪着他们,俩人忍不住道:「季浩,我们才被家里罚了,这会儿可不能再闹出打架的事了。」 「而且他们年纪都比我们小,打赢了也没什么趣味呀。」打输了更丢脸。 季浩气得狠狠地一拍草地,他实在是丢不了这个脸,于是爬起来就要认真的和白善打一场,「有本事单挑,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白善撸了袖子道:「打就打,谁怕谁?」 满宝和白二郎跟着起闹,「就是,谁怕谁?」 夹在中间的卫晨满头大汗的拦住两边的人道:「大家都是同窗,不必如此吧,大家有话好好说儿。」 白善哼了一声道:「是他先挑事的。」 「什么叫我先挑事,我不就让你们带一下我们上墙吗?」 「不带!」白善眉眼冷凝道:「我已经拒绝你了。」 季浩忍不住骂了一声,指着他与卫晨道:「你看到了,这像是同窗吗?傲得好像谁都比不上你似的,有本事你年末考的时候考过宋铮啊。」 「我只要考过你就行了。」 季浩噎了一下,他虽然也在甲三班,在此前,他还是很有自信能压得过这小子的,但这段时间来,看了他的课业,以及在课上的应答后,他可不敢保证一定能赢过他。 季浩气得攥紧了拳头,卫晨生怕他们真的又打起来,拦住他对白善道:「你少说两句吧,真要把学官们引来吗?到时候大家都讨不得好。」 满宝也拉了白善一下,白善便哼了一声,退后一步扭过头去。 这边两个同学见他们肯让步,连忙上前接过季浩,也劝他,「我看卫晨说的对,别忘了我们本来是想熘出去的,学官真的来了,我们谁都讨不了好。」 季浩拨开他们的手,「你们见过他们两个?」 两个同学相视一眼,摇头,「可学里有这么多人呢……」 「你看他们的年纪像是比我们大一级的吗?如果是同年入学的,年纪这么小,我不可能不知道。」季浩怀疑的看了那边一眼,小声道:「我怀疑他带外人偷熘进府学。」 声音虽然压低了,但白善他们还是隐约听到了些,更别说就站在季浩身前的卫晨了。 他冷汗淋淋,忍不住道:「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对上的,不就是他们爬进来,你们要爬出去吗?这墙谁都能爬,干嘛非得吵起来,打起来跟仇人似的?」 此话一出,白善便冷冷地盯着季浩,而季浩的两个伙伴也忍不住扭头看向季浩,季浩则沉默了下来。 卫晨左右看了看,便明白了,问题出在季浩身上,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恨不得摇一摇对方,但想了想,还是只是抓住而已,「有误会我们就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嘛,说开就好了,你别看白善整天冷着一张脸,其实他人挺好的,只要人不犯他,他就不会欺负人,你呢,你人好,重义气,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闹起来的。」 两个伙伴再度看向季浩。 卫晨见他们两个干看着不帮忙,就忍不住拍了他们一下,「你们倒是说啊,还真想把学官惹来呀。」 其中一人轻咳一声道:「这个,怎么闹起来的呢?」 另一个则不自在的看了一眼满宝后移开目光,道:「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原因也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太清楚。」 说罢伸手捅了捅季浩。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坏,主要是他们可以拍拍屁股就走,白善却还要在府学里混的,于是上前一步道:「这或许是误会,季公子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把我认成了其他人?」 两个伙伴纷纷推了一把季浩,小声道:「给了台阶了,差不多行了。」 季浩扭了一下身子,躲开他们的手小声道:「我还被打了一拳,又被踢了一脚呢。」 「那也是你嘴贱惹的。」 两个伙伴见季浩虽然面色不好,却没拦着他们继续说下去,便立即上前当成了和事佬,仔细的解释起这件事来。 其实主要是和卫晨说,由他到对面调停一下。 这事说到底就是季浩嘴贱惹起来的。 今天满宝和白二郎照常爬上了墙头,然后就在跳下墙头时跟正打算爬墙偷熘出去的季浩三人撞上了。 谁都没想到都下学了还会有人来爬西墙,主要是满宝她爬了这么多天的墙,这还是第一次碰见人。 白善说过,碰见了人不必慌张,大大方方的点了头自走自的就是。 满宝和白二郎也的确打算这么干,结果就在要和季浩错身而过时对方拦下了他们,上下打量过他们后就问起他们的班级来。 满宝能告诉他们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于是季浩就开始口胡了,吊儿郎当的围着满宝取笑,说她像个娘们。 说真的,满宝是一点儿都不生气,因为他没说错,她就是个女孩儿,要是他说她是个比爷们还要爷们的爷们,那她才会气呢。 她不生气,季浩却越来越过分,拦着她取笑了好一会儿,还要伸手去摸满宝的下巴,白善在藏书楼里迟迟不见人,所以走了过来,一来便看见季浩伸手要摸满宝的脸,嘴上还说着什么:「让哥哥来看看你到底多像姑娘……」 第768页 然后白善就忍不住生气了,上前一把将人推开了。 其实白善要不来,满宝已经准备给他一脚了。 她是不介意他说自己像姑娘的,但她介意对方动手动脚,还对她口胡。 知道了原委的卫晨都忍不住道:「打得好!」 季浩生气了,叫道:「都是大男人,摸一下又不会掉肉,说他两句怎么了,他长得本来就像个姑娘,大不了我让他说回来就是了,先动手的就是理亏。」 卫晨:……可人家不是像个姑娘,而就是个姑娘啊!对个姑娘家口胡本来就过分,何况你还要动手! 第652章 护短 当然,这话卫晨不敢说,只是道:「推你一下怎么了,要是有人对我说那些话,打一顿都是轻的,不就推了你一下吗,你让开这事就过去了。」 「他推我这一下痛死了,我都出血了,你竟然说没什么,卫晨,我俩到底是不是兄弟,别忘了,我还给过你我的木牌呢,你这么不讲义气,把我的木牌还给我。」 「没了,被门房收缴了!」卫晨毫不客气的吼了回去,还道:「而且你的木牌现在还有什么用?你不也得住学里吗?」 不过卫晨很快回过神来,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他,见他脸色的确发白,就问道:「不是吧,推了一下就出血了?」 说罢看向白善。 白善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就推了他一下,连地都没倒,要是连这都能出血……」 白善冷笑着看向季浩,道:「那我无话可说。」 季浩气得要跳脚,两个伙伴连忙道:「别吵别吵,白善,季浩有可能真出血了,他胸口有伤。」 满宝就仔细的打量他的脸色,唐县令也看过去。 半响,满宝对白善微微点头。 白善皱了皱眉道:「这锅也算我的?我怎么知道他有伤?而且有伤还要爬墙出去?」 「就是因为有伤才要你们帮一帮,不然我们直接翻出去了,」其中一个伙伴看了季浩一眼,不太好意思的道:「只是季浩这人你也了解,他口没遮拦,好话都会说成坏话,他对你这朋友没有恶意的,而且……」 他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满宝后道:「说真的,这位同学我们是真的没见过,他看着年纪比你还小吧?可我记得今年入学的学生中,你的年纪是最小的。」 白善:…… 俩人:「……白善,你不会真带了外人进学吧?」 季浩立即嘚瑟起来,叫道:「我说什么来着,我没说错吧?他们就不是府学的……」 唐县令轻咳一声,从树后转了出来。 这一生咳嗽把在场的人吓得够呛,大家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后更是头皮一麻,在场的人,没一个不认识唐县令的。 唐县令摇着扇子出来,欣赏着大家脸色的各种神色,笑眯眯的问:「你们这儿好热闹呀,要不要我给你们断一断呀?」 大家一起摇头,一起拒绝他。 唐县令惋惜的摇头,啧啧道:「我断案很公正的,放心,这不是在堂上,不打你们板子。」 众人再次坚决的摇头。 「好吧,」唐县令摇着扇子笑道:「不断就不断,不过我很好奇,季浩你胸口怎么会有伤?」 他围着他打转,「你爹就算要揍你,也应该打在屁股上,他总不至于心狠的打你胸口吧?」 唐县令用扇子轻轻地点着他的胸口问,「这伤口是在春风楼伤的?」 季浩脸色微白,也不知道是伤口疼了,还是被唐县令的话给刺激的。 「所以你这下出去是找大夫,还是去报仇?」唐县令笑眯眯的道:「胆子不小啊,还敢去春风楼打架?」 满宝小声问白善,「春风楼是哪里,我怎么没听说过?」 白善皱了皱眉头道:「听着不像是酒楼,或许是哪儿的饭馆。」 正想继续发问的唐县令:…… 他转身回去看那三个小少年以及……小少女,他用扇子点了点额头,无奈的对三人道:「你们年纪还小,不要瞎打听,也不要瞎逛,知道吗?」 季浩&卫晨及另外两个伙伴儿:…… 白善三人站在一起疑惑的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没再理他们,于他来说,他们三个熘进府学的事儿不算大,大的是季浩想干的事。 季浩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要出去打人,于是道:「我是要去看大夫的。」 唐县令正要说话,满宝立即举手道:「那不用出去了,我就是大夫!」 唐县令无言的转身看向满宝,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用扇子拍打着手心道:「这话不错,她就是大夫,正好让她给你看看,开了药方,我着人给你买进来。」 季浩怀疑的看着她,「真的假的?你不是学里的学生吗?不对,我们刚正说到你不是……」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季浩的话再次没能说完,他有些生气,转头去看打断他的人,然后瞪大了眼睛,缩起了脑袋,更怂了。 邬先生皱着眉头走过来,问道:「一大帮人围着两棵杏树在干嘛?这会子树上也没杏子给你们吃……」 唐县令虽不认识邬先生,但见他的穿着,再看季浩等人怂怂的模样,便也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行礼后笑道:「在下唐鹤,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唿?」 邬先生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好似才看清他的模样,他笑着回礼道:「原来是县令大人,鄙人邬文,是学里看守藏书楼的。」 第769页 府学是刺史在管着的,唐县令管的是县学,所以邬先生对着他很能不卑不亢。 他眼睛似乎不太好,和唐县令打完招唿后便盯着在场的学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该看书的看书去,该回舍监的回舍监去,光阴易逝,你们这会子不努力读书,以后有你们后悔的。」 然后着重盯着满宝道:「尤其是你,你要抄的书抄完了吗?还不快去抄书?」 满宝连忙低头应是,偷偷看了唐县令一眼,见他摇着扇子笑吟吟的,便拉着白善和白二郎跑了。 卫晨也想跑,但脚才抬了抬,就感觉嵴背一寒,他到底没敢跑。 邬先生看向季浩几个,盯着他们的脸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问道:「是打架了还是摔了?」 四人异口同声的道:「摔了!」 邬先生颔首,「不管是打架了,还是摔了,受伤了便去找医官,学里的医官是一直都在的,知道怎么走吗?」 季浩硬着头皮点头道:「知道,学生这就去。」 他的两个伙伴儿立即一左一右的扶住他,道:「邬先生,他摔得太厉害了,我们扶着他去。」 卫晨也立即上前抬起他的脚道:「我,我也帮忙抬着。」 季浩和两个伙伴:……他们没想抬着好不好? 俩人险之又险的抬住卫晨的上半身,一起努力的抬了他走得飞快,一熘烟就消失在了邬先生和唐县令的眼前。 第653章 病人 才跑出杏林,季浩便忍不住哀哀叫道:「疼死了,疼死了,快把我放下。」 三人这才把他放下,见他脸色苍白,嘴唇都发白了,卫晨忍不住问道:「不是吧,你真伤得很重?」 季浩被放在地上,才坐到地上他就嘶嘶的叫,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胸口道:「疼死了,卫晨,我跟你说,等我好了,我一定要揍你一顿才能解气。」 「你少说两句吧,我看看伤口。」一个伙伴儿直接伸手去扯他的衣领,才掀开外衣就看到了里面渗出来的血,他忍不住皱眉,「出血了,看来真的得看大夫了,我们去找医官。」 「不行,医官知道了,我爹差不多也知道了,我和应文海说过,这件事不让大人们插手的。」 「你是不是傻呀,他让你不告诉大人你就不告诉,这事还是他挑起来的呢。」 卫晨见他们三个争论不休,连忙道:「行了,行了,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吵了,这都出血了,再不看大夫会不会死人啊,还是先想办法请大夫再说吧。」 季浩就说他,「我就是要爬墙出去看大夫的,你那三个朋友当时要是愿意撑我一下,我早出去了。」 「你有求于人还不会好好说话怪谁?」卫晨不客气的道:「而且受伤了还爬墙,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不爬墙出不去啊,」一个伙伴道:「季伯父把季浩丢到府学时说了,不准府学再随意放他出去,除非他亲自来接,不然就是府上的老夫人来了也没用。」 卫晨这才同情的看了季浩一眼,他想了想道:「你们去藏书楼左侧的那个草轩里等我,我去给你找个会看病的人来。」 季浩连忙拉住他,「你不会真让那长得特像小姑娘的白小子给我看病吧?」 卫晨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道:「你把嘴巴闭上吧,她会医术的,反正治不死你。」 卫晨给两个伙伴儿使了一个眼色,自己跑去藏书楼找人了。 他从大门进的藏书楼,还特意看了一下前头,发现邬先生不在,微微松了一口气。 和当值的小吏打了个招唿,出示木牌后便进去找人。 白善都懒得从前门走了,直接把东西收了放在桌子上,跟着他们一起从窗户那里爬了出去。 他问:「他真的出血了?」 卫晨点头,「真的,我都看到了,衣裳都红了。」 白善就皱紧了眉头,虽然起了争执,但如果他真的把人打出血来了…… 满宝道:「他既然都还想着爬墙出去,应该也伤得不是很重,你不要担心。」 白善哼道:「我才不担心呢。」 到了草轩,季浩三人果然坐在地上,白善正想说他们,好好的凳子不坐,为什么做地上,就见季浩是靠在俩人身上的,他脸色发白,看着奄奄一息的模样。 白善惊住了,问道:「不是吧,我就推了一下,他就晕死了?」 「你才死了呢,」季浩睁开了一点儿眼睛,看见这三个人,便微微把头扭到一旁,不愿意认输。 满宝伸手拨开他的外衣,也看到了血迹,她熟练的扯开他的衣服,问道:「怎么不去看医官?我这里也没药呀。」 撑着季浩头的魏亭道:「没事,你只管开了药,我爬出去抓药。」 满宝看了他一眼,已经解开了他的衣服,只见他的胸口上绑着的布条已是红透,解开一看,就发现胸前有一条两指长的伤痕,以满宝的眼力来看,伤口不大,但不浅,应该是利器,钗子或尖锐的匕首一类的快速划过留下的。 满宝手都没洗,也不敢直接上手摸,她用布条裹住手查看了一下伤口,又摸了摸他的脉后道:「是失血造成的晕厥,得止血呀。」 她凑近了看,捻出一些碎碎的东西,道:「是钗子伤的?」 季浩瞥了她一眼道:「你是仵作啊?」 第770页 白善忍不住怼了他一下,「你又没死,仵作是看死人的。」 卫晨:「行了,行了,满……周满,你看能不能治?」 「可以是可以,但我这儿没药呀,这伤口得重新清洗,你们没洗干净,划你的钗子上沾了些东西,伤口不好癒合。」满宝问他,「除了这儿,还有哪里有伤?」 「屁股!」季浩扶着腰道:「杖伤。」 他挤眉弄眼的问,「你要不要给我看一看?」 白善便伸手按住他的后腰,微微用力,冷冷地道:「不如我给你看?」 季浩「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魏亭都差点没忍住给季浩一下,「你闭嘴吧你,给你看病呢,能不能不说话?」 满宝将他的衣服弄好,起身道:「去你们住的地方吧,要烧开的水,还要有干净的布条和剪刀,要是能有药就更好了。」 白善道:「你开个方子给我,我去买。」 魏亭眼睛大亮,连连道:「白善,真是多谢你了,你是外住生,可以自由出入府学的,你出去最好了。」 白善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出去。」 满宝已经开始念药方了,白善默念了两遍,记下以后便先走了。 季浩捂着胸口问,「他不出去买,那去哪儿买?」 连满宝都忍不住看着他道:「你们咳咳,我是说,府学里不是有医官吗,医官那里有药。」 「不是说了不能让医官知道……」 「是他去的,又不是你去的,医官怎么会知道?」满宝打断他的话,「你安静些吧,扶着点儿,我们先去你们住的地方,对了,你们有住的地方吧?」 「当然有了。」虽然他们今天才被扔进舍监的,但该有的都有了。 魏亭和焦咏卫晨一起把人扶到舍监,满宝和白二郎都是第一次来府学的舍监,很好奇的看了一会儿。 魏亭已经按照满宝的叮嘱下去吩咐舍监的下人准备热水和剪刀了。 满宝看着新奇不已,很想问些问题,但想到如今她的身份又按捺住了。 季浩已经在床上躺好了,还特别配合的把上衣给全脱了,卫晨一开始没觉着有什么不对,但见满宝拿着一把烫过的剪刀过来,他便瞳孔紧缩,转身就想给季浩盖上被子。 第654章 处理伤口 满宝眼疾手快的扯住被子,不贊同的看了卫晨一眼,「你干嘛?」 季浩也瞪着他道:「你可别把我被子弄脏了,小心我回头跟你换被子。」 卫晨就扭头去看白二郎,使劲儿给他使眼色,白二郎走上来问,「卫大哥,你眼睛抽筋了?」 卫晨:…… 他低头看了一眼季浩胸口上的上,见血淋淋的,忍不住撇开了眼睛,看到满宝拿着剪刀,就愣了一下,「满宝,你不会是想拿剪刀把他的伤口剪得更开一些吧。」 「什么?!」季浩差点从床上坐起来,满宝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脑袋,瞪了一眼白二郎道:「不懂就别乱说,把病人吓死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满宝转头温柔的看着季浩道:「你别怕,我就是没想到你衣裳脱得那么快,还以为要剪刀剪呢。」 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病人呢,以前在药铺里,她虽然也能看诊,但病人的最后处理都是纪大夫他们来的。 便是现在纪大夫已经让她开方,那也是在他的协助下开的,并没有完全独立的看过一个病人。 所以对于季浩这个病人,满宝是很满意的。 哪怕他们才打过架。 但季浩看着满宝的目光却越发的惊悚,他抖着看向卫晨和魏亭,「你你,你们可要看好了,别让他谋财害命,不,不对,是公报私仇,好像也不太对……」 卫晨想要堵住他的嘴巴,「你闭嘴吧你,人正在给你看病呢。」 烧开的水早已经倒在盆里了,满宝把剪刀放下,搅了搅泡在盆子里的布巾,觉着差不多了,便用手指捏起来抖了抖,觉着不是特别烫后微微拧干,然后去给他擦伤口。 季浩脸色瞬间发白,紧咬住嘴唇不说话。 白善很快就回来了,魏亭和焦咏没想到他还真能从医官那里拿到药,一时有些呆,「医官为什么会把药给你?」 白善:「因为我人好。」 他把药放在旁边,探头看了一下季浩的伤口。如今他把上衣都脱了,又是躺着的,伤口看着更加的明显。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昨天伤的,竟然还没止住血?」 「止住了,」季浩一边忍着痛,一边咬牙切齿的道:「是被你一推,然后又裂开重新出血的。」 「可拉倒吧,你这伤口哪有要结痂的意思?」白善又不是无知小儿,身旁有个学医的小伙伴,他自然也是知道些医理知识,甚至还仔细的翻看过医书呢。 平时也没少听满宝说起药铺里的事,季浩这伤口一看就没有癒合的趋势,就算他不推他,他动作大一些,伤口也是会重新出血的。 想到此处,白善皱了皱眉,「你也够不惜命的,都这样了还想着爬墙出去,也不怕血流成河。」 满宝不理他们,埋头专心清洗伤口,盆子里的水不一会儿就给染红了,焦咏连忙给换了一盆。 而季浩有白善引着说话,虽然疼得额头冒汗,好歹没有挣扎起来。 「所以我才让你们给我踩一下,大家都是同窗,弯腰给我踩一下会死吗?大家爬墙的时候不都是这样互帮互助的吗?」 第771页 「哼,在你调戏完后还要弯腰给你踩着上墙,你脸怎么这么大?」虽然是病号,但白善在是非问题上一点儿也不让步。 满宝就在他们你来我往的争执中完成了伤口清洗,然后在白善拿来的药中挑了挑,挑出一瓶药膏来,又选了一副药检查过正确后交给魏亭道:「这是内服的药,让人煎了送来吧。」 魏亭哦的一声,提了药包出去。 满宝小心的给他涂抹止血药膏,然后包扎,惋惜道:「可惜我没有带着针袋,不然可以给你针灸止血,这样上药的效果会更好。」 满宝若有所思,「看来以后我得随身带着针袋才好。」 这个随身当然不是指放在科科那里的随身,而是放在身上的。 她的意识熘进系统里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针袋,觉着季浩就算不用针灸止血也没大事,便没有冒险拿出来。 白善道:「你那针袋太大了,我听说有那种简易的针包,只有十几根针,就是绑在一起也三指宽左右,你以后可以绑在腰间,也可以放在袖子里。」 满宝一边给季浩包扎,一边点头赞许,「这主意不错。」 药膏起了作用,医官用的药到底比不上外头重金买的,也比不上自家有的,因此有些辣和疼,他吸了吸口水,便忍不住说话来转移注意力,「是不是啊,你一个学生,竟然还随身带着针袋,难道以后你不考官,要去做御医?」 「我才不做御医呢,」满宝道:「做御医得一辈子在一处呆着,想想就可怜。」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还补了一句,「还容易死,没看一些话本上写着吗?这个贵人的病没看好,把御医拉下去砍了;那个贵人的病没看好,把御医一家给抄了。」 季浩:「……这是谁写的话本,普天之下,除了宫里的几位贵人敢这么干,谁会这么不把御医放在眼里?」 而宫里的那几位贵人,谁敢编排他们? 满宝眨眨眼道:「不知道是谁写的,反正就有这样的话本就是了。」 白善也努力的想了想,也不太记得这话本是哪来的了,不过管他呢,反正他肯定是看见过的。 包扎完了,药却没有煎好,大家便坐着等药,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卫晨左右看看,生怕他们又吵起来,打起来,连忙道:「大家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今天出了这个门大家依旧是朋友,可不许再打架斗殴了。」 说罢看向魏亭,魏亭立即点头道:「对对对,这是应该的,今天大家也算是共患难了。」 满宝便问道:「既然是朋友,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我觉得钗一般是拿来刺人的,这个怎么是划的呢?」 季浩看了一下他们的年纪,又忍不住嘴贱,他躺在床上嘿嘿笑起来,道:「你们不知道春风楼是什么地方吧?」 三人一起摇头,「饭馆子?比甘香楼还要好的饭馆子?」 季浩忍不住扑哧扑哧的笑出声来,结果牵动了伤口又嗷嗷的叫起来。 要不是正伤着,他能笑着打滚。 第655章 套话 季浩张嘴就要给三个小屁孩细细地普及一下春风楼,结果却被卫晨一把捂住嘴巴,他背对这三人,面对季浩,杀猪一般的给他使眼色警告。 季浩瞪着眼睛,你想说什么,你倒是先放开我的嘴巴呀。 白善狐疑的看着他们,然后扭头和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对视一眼。 三个并不怎么老实,且又很聪明的少年少女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隐隐明白了。 然后满宝就拉开卫晨,怀疑的看着季浩道:「所以你强迫人家姑娘了?」 「放屁,小爷我是那样的人吗?」季浩怒道:「以我的家世,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我用得着强迫?我这是被人算计了,这次出去就是打算报仇的。」 「竟然不是去治伤?」白善皱了皱眉,拉着满宝起身,道:「那药是止血的,内服药外敷药你都有了,以后再有事直接出去找大夫吧。」 见三人转身就走,季浩一愣,问道:「喂,我说,你们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卫晨连忙按住要爬起来的季浩,道:「你先躺着,我去看看。」 魏亭和焦咏也帮着安抚季浩。 卫晨追出去,拦住白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走了。」 白善一脸严肃的道:「祖母从小就教导我,不可与亡命之徒,与不惜命之人相交。他要是为忠义不顾惜性命也就算了,偏是为了斗气,伤成这样还想着打架,这样的人不值得做朋友。」 满宝连连点头,「他以后闯祸肯定会连累到朋友的。」 白善道:「连自己性命都不顾惜的人,还有什么值得他顾惜的呢?」 卫晨惊呆了,张大了嘴巴问:「不是吧,白善,你们才多大,竟然就想着死活的问题了?」 白善瞟了他一眼道:「当然要想了,我可是我家的独苗,我是决计不能死的,不然我祖母和母亲怎么办,我父亲的遗愿怎么办?」 满宝连连点头,「我也不能死,不然我爹娘怎么办,我大嫂怎么办?我后头还有一大家子呢。」 卫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二郎却习以为常了,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习惯就好了,他们两个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小时候我们去河边玩水,我回家最多被祖母念叨一下,他们两个是肯定会被家里揍的,然后还被勒令再不许去水边。不仅怕掉下去,还怕他们着凉生病,也只有夏秋的时候才能偶尔到河边玩一玩水,大吉还在一边紧紧地盯着,不许他们去太深的地方。」 第772页 卫晨咽了咽口水,愣愣的点头道:「我也是家里的独苗,怎么我爹就没想着这么宝贝我?」 满宝偏了偏头道:「因为你爹还能生?」 卫晨被噎得不轻,叫道:「那你也不是家里的独苗啊,你不是有个四哥吗,那你一共有几个哥哥?」 「六个,」满宝想了想,同情的看着他道:「那你爹这是不太疼你?」 卫晨转身就走,他懒得跟他们说话,哼。 满宝三个便要回藏书楼,三人悄悄的熘到后窗的位置,轻轻地推了一下窗户就从那里翻进去。 刚结束和邬先生友好交流的唐县令与邬先生一起往藏书楼去时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扭头看向邬先生。 邬先生察觉他的视线,也扭头看向他,含笑问:「大人怎么了?」 唐县令便知道他没看见,笑着摇头道:「没什么,就觉得你们府学的景致不错。」 他含笑看着三个小贼排着队的从窗户里爬进去,然后将窗户合上,与邬先生笑道:「邬先生不是说有书要给我看吗?」 邬先生顺着他的目光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他微微眯起眼睛,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到,那里一片朦胧。 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后,邬先生微微点头,领着唐县令去藏书楼。 就算唐县令是县令,他也是不能从藏书楼里把书带走的,所以他只在藏书楼里看书。 拿着书顺着墙边的一排桌椅找到了坐在一起的三人,他先停下脚步看了看,发现三人一边看书一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便笑了一声,踱步上前。 白二郎看到迎面走来的唐县令,立即闭上了嘴巴。 白善和满宝一起扭头看见他,神色都紧张了一下。 唐县令笑着走到白二郎身边,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一张桌子四个人,刚刚好。 唐县令轻轻地嗅了嗅,闻到了白善和满宝身上传来的药味,再一联想到被抬走的季浩以及他们才爬进来的场景,便笑问:「季浩的伤口处理了?」 声音很小,不会打扰到离他们好几桌远的同学,却又足够让与他坐在一起的三人听见。 白二郎就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对面的满宝和白善,这种事情他不擅长处理啊,快快快…… 好在唐县令也不是问他,视线紧紧地盯着满宝和白善。 两个年纪还小的少年少女便下意识的低了一下头,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 他们连熘进藏书楼里看书都被抓了个正着,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于是点头。 唐县令不动声色的道:「昨日府学的几个学生在春风楼里打架斗殴,就是我去处置的,我以为他们今日能老实些,没想到还是想着跑出去打架,季浩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既然是唐县令处理的,满宝和白善都没想过他不知道季浩身上的伤,便道:「伤口裂开又出血了,不过我给他上了药膏,开了内服的药,不调皮的话,应该能癒合。」 唐县令挑了挑眉问:「你上的药?怎么不让他们来?」 他用下巴点了点白善。 满宝道:「伤口上有些东西,须细细地清理才行,那道伤这么长,又有些深,万一他们处理不好,反而把脏东西冲进体内怎么办?所以还是我来。」 她好歹手熟不是? 唐县令忍不住轻轻地点了点桌子,片刻后微微一笑问:「季浩一定叫得不轻吧,伤得这么重,季家这么捨得让他这时候来上学?」 「他家里人不知道呗,他还不敢去医官那里拿药呢,生怕他家里人……」满宝说到这里一顿,抬头看向唐县令,片刻后瘪了瘪嘴道:「唐大人,你要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干嘛要套我的话?」 第656章 告诉 案子真是唐县令亲自处置的,那季家去把季浩接回去打一顿时他身上的伤根本瞒不住。 而季浩既然被季家扔到府学里,他还要瞒着不让家里人知道胸前的那道伤,显然唐县令也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案子根本不是他去处置的。 唐县令沖满宝笑了一笑,轻声道:「本来还以为是学子间普通的斗殴,谁想到竟然会动用利器?」 他起身道:「行了,我不与你们闲话了,出来,我问你们两个问题。」 三人不想动。 唐县令便眯了眯眼睛道:「这样的天正好吃莲蓬,要不要我请你们吃莲蓬?」 满宝和白善一起抬头看向唐县令,双方目光对上,俩人老实的站了起来,白二郎也绷紧了神经跟着站起来。 唐县令满意的点头,转身先走出去了。 三人老实的把书还回去,然后满宝和白二郎从窗户那里爬出去,白善则拎着书篮从门口出去。 邬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的书篮,微微颔首道:「去吧,明儿记得早些来藏书楼看书,学习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故不可懈怠。」 白善躬身应下。 唐县令站在树底下看着他们爬出来,等三人汇合了便笑道:「你们在邬先生那儿都过了明路,何必还去爬窗?」 白二郎惊惧,「啥,邬先生知道我们了?」 满宝和白善都不意外,就算邬先生眼神不好,但刚才在杏林时,他们就站在白善身边,三人身量差不多,年纪差不多。 第773页 邬先生天天守着藏书楼,不会不知道他们没从前门进过。 白善轻咳一声问,「唐大人,您想问我们什么问题?」 「第一个,季浩身上的伤是怎么样的?」 这个简单,反正刚才也说了许多了,满宝便仔细的给他形容了一下那道伤,顺便从大夫的角度出发道:「伤初看不重,但他这样不放心上,现在天又还热,一个不小心恶化是会要人命的。」 唐县令眉眼都不带动不下,点了点头后笑道:「第二个问题,闫宅荷塘里的那些莲蓬是你们摘的?」 三人心虚的对视一眼,点头。 唐县令抬手给了白善脑袋一下,严肃的道:「以后不许再去闫宅,宅子官衙已经卖出去了,你们再去,那就是私闯民宅了,到时候被打,我可是不管的。」 满宝惊讶,「竟然真的有人买。」 「笑话,又不是穷乡僻壤,益州城地也贵得很,闫宅的位置好,为何没人要?」 三人也只是惋惜了一下便点头答应,白善问道:「是谁买的,等他搬家我们要不要上门道贺?」 唐县令:「哟,你都能想到这点了?」 白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毕竟我们把人家成熟的莲蓬都摘了嘛。」 满宝和白二郎跟着一起点头,想想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唐县令就挥手道:「不用去了,去了恐怕也进不了门,买房的是个官儿,虽然跟你们一条巷子的人是邻居,但门都不开在一个方向,上门还容易被人误会。」 白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哦」了一声,问道:「官儿比你大吧?」 唐县令瞥了他一眼道:「是呢,整整大了一级,还是个京官儿呢。」 但三人都没从他脸上看到多少敬意。 唐县令看了一下天色,挥手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吧?对了,你们怎么出去?」 于是满宝和白二郎就给他表演了一下他们是怎么出府学的。 唐县令看着他们蹭蹭两下就爬上了墙头,然后挥手和他告别,呲熘一下就消失在了墙头。 唐县令笑着摇了摇头道:「难怪我把洞堵了你们也能进闫宅,本事呀。」 白善提着书篮和唐县令往大门去,好奇的问道:「唐大人,你和杨县令读书的时候不逃学吗?」 「我不逃学,」唐县令义正言辞的道:「我酷爱学习,怎么会逃学呢?倒是你们县的杨县令,以前没少干爬墙逃学的事。」 「国子学的墙也能爬出去?」 「那当然,也就比你们这府学的西墙略高一些而已,而且他们的辅助工具好多的,有绳子之类的,甩到墙上,蹭蹭蹭就上去了。」 白善若有所思,「大人如此了解,是亲眼见过了?」 唐县令轻咳一声,背着手道:「偶尔见到的。」 等他们走到门外,大吉已经接到了满宝他们等在大门口了。 唐县令眯着眼看了大吉一眼,扭头对白善道:「虽然邬先生默许了你们的行为,但进了府学还是要低调些,像今天这样的事,能认怂就认怂,跟人打起来,吃亏的是你们。」 白善抬着下巴道:「我们打架很厉害的,他们也不敢告诉学官。」 「他们比你们大。」 「大吉就在墙后,大不了打输,下次再打回来,总不能受伤的。」 当然,他说的受伤是流血类型的伤。 「我就知道,」唐县令用手指点了点他道:「知道季浩的身份吗?打坏了季浩,别说我,就算你是杨和书的朋友也救不了你。」 白善没说话。 唐县令转身走了,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吧,以后约束一下那两个和你家的那个下人。」 满宝问白善,「他与你说什么了?」 白善摇头道:「没什么。」 大吉问:「少爷,明日我要不要进府学看着你?」 「不用,我们和季浩的恩怨了了,他不会找我麻烦的。」 满宝点头,解释道:「我们刚给他抓药和处理伤口了,他只要不是恩将仇报之徒,就不会找善宝的麻烦。」 大吉就松了一口气,应下了。 白二郎则才放下帘子,奇怪道:「县衙明明是和我们一边的,唐县令怎么往另一边去了?」 满宝也好奇的看了一眼。 白善略一思索后道:「季家在那个方向。」 白二郎:「他去季家干什么?不会告我们的状吧?」 满宝却想了想后笑起来,「看来府学里有人要倒霉喽。」 唐县令去季家是通知季家去学里把他们家的小少爷接回去的。 也幸亏他今天走了一遭,不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把那道伤折腾出大问题来,最先被问责的一定是他。 第657章 中秋 白善第二天才进学,还没来得及去课室就被候在路上的卫晨给拉住了,问道:「昨天是你告诉季家季浩受伤的事的?」 「没有,我与季浩又不熟,并没有上过门,怎么了?」 卫晨道:「昨天你们才走不久,季家就来人把季浩接回去了,他临走前放话,回来定要你们好看。」 白善嗤了一声道:「昨日我走的时候,唐县令也正出门。」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卫晨就笑道:「我猜也不是你,等他伤好,这事他肯定能查到,你们两个就别吵架了,说起来你们现在还同班呢,关系不应该比我更好吗?」 第774页 白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卫晨也不去追他,沖他挥手道:「下午下学后我跟你一起去藏书楼呀。」 倒不是卫晨突然发奋了,而是作为住学生,他能玩的东西有限,最近他发现藏书楼里有些书还是很不错的。 而这也是白二郎时不时的和满宝他们一起爬墙混进藏书楼的原因之一。 下午,满宝独自一人熘进了藏书楼,卫晨小声问她,「白二怎么没来?」 「他说他作业太多了,今儿不来。」 卫晨小声的鄙视道:「是吓坏了吧?放心吧,邬先生眼神不好,不会发现的。」 满宝抬头看他,同样小声的道:「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吧?」 卫晨眨眨眼,「谁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没什么。」 卫晨最讨厌说话留一半的人了,正要生气,就见邬先生正巡视过来,他立刻端正了坐姿,老老实实的低头看书。 邬先生拐了一个弯走到他们这儿来,低头看了一下满宝面前摊开的书和纸笔,赞许的微微颔首。 然后就背着书走了。 卫晨悄悄地抬起头来看着邬先生的背影消失在书架间,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声问:「这,这是为什么呀?」 满宝没回答,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都承了邬先生的情,满宝决定明天让容姨做些好克化的点心。 善宝说邬先生似乎喜欢吃甜的东西,但书上说,人年纪大了吃太甜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满宝一边提笔抄书,一边想着点心的事,一下就把卫晨给抛掉脑后了。 白善找书回来见他还坐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便用书拍了他一下,「快走。」 嫌弃他在一旁吵耳朵。 卫晨小声嘀咕道:「我还不想跟你们一起呢。」 说罢转身走了。 日子悄然而逝,没几天便到了中秋假期,季浩还没能从季家回府学,一切风平浪静。 中秋的假与休沐在一起,府学一共放了五天的假,益州城的大小书院一般都会和府学县学统一步骤,假期一般只有多没有少的时候。 中秋佳节,满宝他们自然是回家过的。 这次因为天气没拿了热了,他们出门早,竟比上一次还要快回到家,周四郎便顺着先把庄先生送到了县城庄家,这才拐弯去通知小钱氏他们回来了。 小钱氏便把店关了,带了东西和他们一起回村。 小钱氏悄悄和满宝道:「家里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 「你大姐有孕了,家里正打算待老四再回来时给你们送信呢,结果你们就回来了,这次能在家里留多久?」 满宝高兴,「大姐要有孩子了?」 「是啊,才诊出来,日子还短,爹娘不叫往外头说,等再过两月,胎坐稳了再说。」小钱氏也很高兴,「这一下,爹娘的心事去了一小半了,你五嫂也快要生了,就是老六太让人发愁了,前儿娘让他去相看一个姑娘,结果他去都没去,爹到现在还在跟他生气呢。」 周立君道:「六叔还不想娶媳妇呢。」 「你大哥都能说亲了,他再不娶媳妇,想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吗?」 周立君和满宝对视一眼,都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 这一次回家周六郎特别的老实,有事就躲进厨房里帮小钱氏准备饭菜,他现在可是家里除了大嫂外厨艺最好的一个了。 尚在几个嫂子之上。 没事则躲到满宝旁边,基本上,只要有满宝在的时候,老周头和钱氏就算是想念叨他,也会收敛一下的。 满宝道:「六哥,你也不能总躲着爹娘呀,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走了我就去县城,不回家了。」周六郎顿了顿后小心的看了眼外面,小声问满宝:「满宝,我存在你那儿的钱有多少了?」 满宝摸出一本小册子来翻了翻,道:「银子有二十八两,铜板有六十二吊了。」 「益州城的铺子贵吗,租一间要多少钱?」 满宝挑眉看向他,周六郎沖她嘿嘿笑。 满宝就沉思道:「我没问过,不过肯定比县城的贵很多就是了,但那里饭馆子的菜也比县城的贵。你要想知道具体的,问四哥,或是立君比问我好。」 满宝想到了什么,小声道:「立君现在帮四哥管帐呢,对外头的事也熟得很,而且她还想找帐房的活儿。」 周六郎就转了转眼珠子。 兄妹两个对视上,皆嘿嘿的一乐,心照不宣起来。 俩人正坐在满宝的房间里躲懒,透过窗户便看到周五郎扶着五嫂回屋。 周六郎便道:「秋收刚结束,五哥就和爹说,要把后头大哥的这座山和三哥的那座山清理出来,全种上女贞子,爹说他疯了,没答应。」 满宝问:「然后呢?」 「然后五哥就找了大哥他们,他们一起出钱请了人,现在已经开始清理山上的野草了,我看他们的意思是要把今年的女贞子留下一些来做种子,直接播种在山上。」 「六哥你怎么不一起?」 周六郎道:「我更喜欢做菜,对种药材没什么兴趣,等我明年成丁了,分到的地和山也都给他们种。」 满宝嫌弃,「你的山还不知道分到哪儿去呢,五哥和四哥的山都没用着呢。」 第775页 「那可不一定,今年村里收回了两份山了。」 说起这个,满宝便有些沉默,人只有死了,山才会被收回,永业田可以继承,口分田却不可以。 周六郎也沉默了一下后道:「娘说,老人夏冬难熬,基本上能熬过一冬那就多了半年的活头。」 「你说这个做什么?」 「满宝,爹和娘的年纪也大了,你可得好好的学医术,以后等他们老了,要是求神不管用,你还能用医术给他们保命,对了,天尊老爷那儿也不能怠慢了,神仙总比凡术管用的,你回来有没有去拜天尊老爷?」 第658章 拜神 满宝不仅在家里拜了天尊老爷,还去山上的道观里拜了。 道观里的道士们对钱氏母女特别的欢迎,主要是钱氏每次来都会拎一篮子的鸡蛋来,而且因为有老周家的宣传,现在道观在这一片名声大噪,逢年过节上山拜神仙的人特别多。 偶尔遇上难事上道观的人也更多了。 人一多,香火就盛,香火旺盛,他们的日子就能过得越发的好。 为此,道观还和山下的老大夫有了业务往来,有时候因为病情上山来拜神仙的,道士们便要给些药材给信徒们带回去。 来的人多了,药材不够用,他们又不常去县城,且很少与县城的药铺打交道,便跟山下的老大夫合作了。 反正老大夫家里现在用的药,不是自家采了炮制的,就是跟别的药农直接收购的,只有一些当地药农手里没有的药材才回去县城里买。 但因为他是熟客,他拿药的价钱也比他们便宜。 因为这一系列的改变,道观也很乐意顺着钱氏把满宝归为他们这一伙儿,甚至还帮着宣传了一下。 所以现在可不仅仅是七里村这附近几个村子知道老周家出了个仙子转世的娃娃,连远到白马关镇上的人家都听说了。 满宝一上山就被围观了,然后老道士守清就悄悄的和钱氏道:「钱居士,满宝虚岁有十三了吧?」 钱氏笑道:「她生得晚,是十三了。」 「可以说亲了呀,」守清感嘆了一句,然后就提起白马关镇的一户人家,笑道:「……家里有地有铺,只一个独子,心里疼得紧,就想找一个有福气的儿媳妇。」 钱氏淡淡的婉拒道:「咱镇里有灵气和福气的孩子还是不少的,要找到应该不难。」 又说起满宝:「这孩子喜欢读书,现正和她四哥一起服侍先生在益州城里读书呢,我们也觉着她年纪小,特别是她爹,心疼她这个老闺女,想要及笄以后才说亲,说了亲还得多留两三年呢。」 守清便明白了。 满宝说是虚岁十三,但要到冬月才满十二岁,年纪还小着呢,等及笄才说亲,就算当年能定下,再留两年…… 镇上的那位郎君的孩子恐怕都能打酱油了。 但其实从他这儿打听满宝的人家还是挺多的,这家年纪有点儿等不得了,但其他人家…… 一家有女百家求便是如此,不早早的定下,好姑娘都被人抢去了。 所以守清也不气馁,而是摸着鬍子笑问钱氏,「那钱居士心里可有想过以后说个什么样的女婿?」 他笑道:「这一二年,我们道观的香火旺盛,来此烧香的人也多了,偶尔还有县城里来的人,多多少少都听闻了些满宝的福气,不免问两句……」 钱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道长什么时候还兼做媒人了?」 她想了想后道:「我和当家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是个品性好的孩子,家中和睦,不拘什么样的都行,只一点,我们家满宝从小就读书,自然也要配一个会读书的才好,不然以后过日子都说不到一块儿,那该多苦闷呢。」 守清抽了抽嘴角,这还不高呢? 品行好这种软性条件先丢在一边,家中和睦,那要求可就高了,得父慈子孝,得婆媳和睦,得兄友弟恭,得姐妹和睦…… 这一把就刷下去多少人家了。 再一点儿,还得会读书。 能读得起书的,家底必定不薄,还得不笨会读书,那就要一直读,一直读,最少得读到县城里去吧? 守清在心里算了算,不断的把已经在他这儿挂了号的人家去掉去掉再去掉,最后还剩下的就那么几户了,且还都是镇上和县里的人家。 这还只是单从会读书的这一条砍去的,再算上前头的两个条件…… 守清头都大了,做个媒怎么就这么难呢? 道和则和满宝蹲在道观后院的菜园子里说话,他现在长大了不少,已经是个少年了。 他看着昔日的小伙伴儿道:「我师父要给你说亲。」 满宝正吃着他分她的梨,差点被汁水噎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问:「我?」 道和点头,「好多人家来上香时都会打听一下你,有的人家只是好奇,而有的人家是想讨了你去做媳妇,守方师叔说,他们眼馋你身上的福气。」 满宝道:「我六哥都没说亲呢。」 「那有什么要紧,又不是让你马上就嫁。」 满宝摇头,「我不要定亲,嫁人多无趣呀,我还是个孩子呢。」 道和看着她没说话。 满宝瞪眼看他。 道和只能收回目光,问道:「你那两个师弟呢?他们定亲了没?」 第776页 满宝摇头,「没有,他们也还是孩子呢,你们道观的香客这么兇勐,连他们都盯上了?」 道和摇头道:「不是他们,是你。」 他道:「我觉得你干脆在他们之中选一个定亲算了,守才师叔常说,杀熟不杀生,反正你也不是拿不出手,干脆就在他们当中选一个吧,我上次见你们,还看到你出手打他们了呢,我想着,你这么彪悍,婚后他们也欺负不着你,但去了别人家就不一样了。」 满宝目瞪口呆,「你,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吧,怎么想这么多?」 道和嘆息,稽首念道:「无量天尊,见得多了,想的自然也就多了,也就你是我好友,不然我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满宝问道:「你见什么了?」 道和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忧伤的嘆气。 道虚挑了水来浇菜,见了笑道:「满宝,你别理他,就他那个小脑袋整天想的事情忒多了。」 他道:「今年守才师叔带他到前头学着待客,然后就得了这个多愁善感的病。」 「什么多愁善感,我这是真情实感。」道和收回了仰望天空的脑袋,和满宝道:「你不知道,来上香的香客中,十个里有八个是女子,所求的几乎都是家和。」 「求子,求丈夫上进,求儿孙孝顺,求家人平安,求子女顺遂,都是求的家和。」 满宝愣愣的问,「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第659章 建议 「当然不正常了,你在道尊面前许愿,除了求家人平安外,还会许什么愿望?」 满宝思考,道和就问:「就说你刚才在前头求的。」 「哦,求我的医术精湛,求我学习进步,还求我越来越漂亮。」 「你看,她们就从不为自己求什么,然后再一详问,有被婆婆小姑针对欺负,然后求家庭和睦的;有被丈夫殴打,然后求丈夫脾气变好,家和万事兴的;还有子孙不孝,然后求道尊让子孙回心转意变好的……」道和道:「我听着都替她们累。」 他上下打量满宝后道:「你我从小便认识,你这个人受不了委屈,主意又太大,嫁到那些人家里,就算最后你不会像她们那样上山来求道尊,恐怕也不好过,所以你还是找个熟人嫁了吧,你那两个师弟常被你欺负,欺负着欺负着他们也就习惯了。」 满宝不高兴道:「我没有欺负他们,我是很讲道理的人,你看见我在教训他们,那,那一定是因为他们干了坏事。」 道和就静静地看着她。 道虚在一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嘟了嘟嘴,不乐意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们道观香火这么旺盛了,守清道长他们不打算多招几个道童吗?」 「师父说一切随缘。」道和不在意的道:「现在师父他们也就勉强能养活我们而已。」 道虚笑着推了他一把,问满宝:「我听山下的人说,你现在益州城的济世堂里学医术,学得怎么样了?」 道医不分家,一般做道士的都会些医术。 现在道虚和道和都在和师父们学习一些医理知识,有时候来上香的居士是因为生病来求神,他们便会帮忙看一看。 偶尔还要进山採药,炮制药材…… 正好他们三个年纪相仿,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医术。 满宝在山上待了小半天才和母亲下山去,满宝还顺便去看了一下老大夫。 这一次他们只能在家待三天,到收假的最后一天便早早的起来,天才亮便出发离开了。 要先到县城里接上庄先生才转上官道去益州城。 一回到益州城,满宝就决定休息两天再去府学的藏书楼逛一逛,根本不知道这两天季浩把整个府学翻了一遍都没找到她和白二郎。 于是在又一天下学后堵住了白善。 白善毫不客气的沖他翻了一个白眼,道:「早和你说过了,去你家告状的不是我。」 甲三班的同学见他们两个又对起来,连忙各自拦住一个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这两日怎么针锋相对的?」 甲三班和丙一班不一样,白善虽然才来两个月,但也交了几个朋友,至少前后左右桌的同窗相处得还不错。 见季浩拦住白善,同学们生怕他们打起来,便站在他们中间调停。 季浩推开挡在中间的同学,对白善道:「我当然知道,找你也不是为了告状的事,我就问你,周满呢?还有那个比你略高一点儿的小子,这两日我可是找遍了府学都没见他们。」 白善将自己的东西都收进书篮里,抬着下巴看他,「不告诉你,有本事你自己找去。」 哼,回去他就让满宝他们这一两月都不要来府学了,看你怎么找。 季浩被气得不轻,他已经肯定自己原先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两个小子就不是他们府学的。 他磨了磨牙后道:「我找他们也不是为了别的,放心,不找他们的麻烦,毕竟他们也帮了我一把,所以我要跟他们道个谢,你把他们约出来行不行?」 「道谢?那你不应该先跟我道谢吗?」白善道:「你的药可还是我去医官那里拿的呢。」 他摆好架势道:「来吧。」 众人:…… 他们扭头去看季浩,果然,他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季浩觉得这小子竟然比他还傲,气得不轻,撸了袖子就要揍他,同窗们连忙拦腰抱住,对白善道:「你快走啊……」 第777页 连坐在一边事不关己的宋铮都看不过了,他起身一把抓住季浩的手臂,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这小子也太傲了,他凭什么?」 「凭他帮过你,」宋铮不贊同的看着他,「你不是要道谢吗,这副样子谁信你是去道谢的?白善他又不傻。」 大家纷纷点头,就是啊,就是啊,那表情一看就是在找茬,谁会把自个的朋友带出来? 季浩被噎了一下,忍不住回头问魏亭,「我看着像是找茬的吗?」 魏亭沉重的点头,「特别的像。」 季浩:…… 白善冷着脸拎起书篮走了,还留在课室里的同窗们看着他离开,纷纷说季浩,「季浩,先生可是说过了,白善的年纪最小,让我们多照顾一下他,不许像丙一班的人那样欺负他,你之前还瞧不起丙一班的人欺负人家年纪小,你怎么也变成那样了?」 季浩吼道:「我没欺负他,不就是口角了几句吗?我还被他打了呢,我一手都没还回去。」 这么一说,季浩更委屈了,道:「从小到大,谁能打了我就白打的?我现在要跟他们道谢,他们竟然还不接受!」 宋铮想了想问,「一定是因为你的嘴太臭了,对了,你们在何处起纠纷的,怎么还牵扯到了府学外的人?」 季浩立即闭嘴不说话了,要让别人知道白善带外人熘进府学,哪怕现在没证据,他也一定落不得好。 魏亭也知道这一点,立刻轻咳一声道:「就是在外头碰见口角了几句,你说的没错,就是季浩的嘴太欠了。」 「我哪儿欠了,不就说了那小子两句长得又白又漂亮吗?」 魏亭忍不住道:「那是两句吗,而且哪个男子汉大丈夫愿意被这么说的?」 季浩嗤笑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就他?恐怕毛都没长齐呢。」 众人:……这嘴是挺欠的,难怪挨揍。 大家各自散去,不管他了。 季浩摸了摸胸口,他被抓回家六天,加上五天的中秋假期,现在伤口已经癒合了,但他的气却没消,他撸了袖子招唿自己的几个好朋友,「走,我们去隔壁二年级那里找裴恽。」 第660章 都去了 宋铮一把按住他,皱眉道:「还没被罚够?因为你们打架的事,唐县令都上门两趟了。」 上次季浩在春风楼和应文海打架,裴恽也在场,他和应文海是表兄弟,一帮人对一帮人,差点把春风楼给砸了,这才把衙役给惹去了。 宋铮道:「你老实些吧,小心你们家又把你关在府学里,到时候看你怎么办,我可是不会帮你从外头带东西进来。」 季浩不服气,「我就白白被划了?明明是他们设计我。」 这下连魏亭都不是很服气了。 宋铮皱眉道:「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急什么?」 季浩勉强按捺下了,他盯着自个的仇人,反倒没时间再想着去找满宝他们。 但满宝到底还是没时间再天天来府学,可能是因为气温时冷时热,近来生病的人特别多。 纪大夫开始给满宝单开一桌,让她自己看病开方了。 这一亲自接待客人,便能发现许多的问题,所以满宝最近很忙,这一忙,便不太有空来府学。 偶尔过来了,因为有白善在,也总能避开某个已经忘掉她的人。 过了八月,进了秋高气爽的九月,雨水和雾水反倒少了,所以生病的人也少了。 纪大夫觉着满宝最近太累,于是决定让她休息几天,「再过几日便是重阳,你们可要去登高吗?」 「去的,我们先生和大智书院的先生们约好了一起登高,到时候我们也要跟着。」 纪大夫便笑,「爬山可累得很,你们又是弟子,所以不如回去休息两天,养足了精神好上山。」 满宝自然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的,她决定下午回去就和先生谈一谈明天睡懒觉的事。 满宝把自己的背篓背起来,转身和纪大夫挥手告别,正要出门去,一匹快马嘶叫着在门口停下,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外头冲进来,直接把满宝撞开,直奔纪大夫而去…… 满宝一把扶住门口,疼得揉了揉手臂。 「您是纪大夫?」 纪大夫只来得及点一下头道:「我是……」 来人便直接抓着他往外走,叫道:「我家少爷从马上摔下来被树枝刮到了肚子,出了好多血,您快去救救他。」 「等一等,等一等,要拿药箱啊。」 纪大夫的药童已经快速的抱着药箱出来了,满宝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快速的把纪大夫往马上一带,抢过药箱就跑。 药童紧追了两步发现没跟上,便气得跺脚,「这是谁家的人,再急也不能急在这一会儿吧,总得告诉我在哪儿看诊。」 满宝揉着手臂上前道:「骑着快马,看他们这样倒像是从康学街那边来的。」 药童便低头思考起来,片刻后便笑着抚掌,「我想起来了,他说是从马上摔下来的,那应该是在栖霞山,康学街过去也就只有栖霞山能跑马了。」 满宝眼睛微微一瞪,想起来昨天白善好似说过,他们的先生今天要带他们去栖霞山登高,算是他们甲三班的一个活动,然后就要放假了。 满宝有些不安,立即出门道:「我要回家去了。」 第778页 说罢背着背篓就小跑着回家。 满宝一路跑回到小院儿,这才想起现在还没到府学下学的时候,白善根本不可能回家。 她静了一下,推开门进去,周四郎和周立君刚好才从乡下卖了种子回来,俩人晒得挺黑的了,正坐在桌子边上吃面。 厨娘看见满宝便笑问,「满小姐,您要不要来一碗面?」 满宝摇头,问周四郎,「四哥,你饱了没?」 周四郎看了一眼面前还有大半碗的面,一边吃一边问:「怎么了?」 「送去去一趟栖霞山吧,善宝在那里,但栖霞山好像出事了。」 周四郎便赶忙往嘴里多塞了两口面,站起来问,「那要不要去找庄先生?他出什么事了,大吉不是跟着他吗?」 「我也不知道,但有人来药铺找纪大夫,说是有人从马上摔下来了,我想去看看。」 容姨哎呦一声,也担忧起来,道:「少爷可调皮得很,可别是他才好。」 她立刻进厨房包了几块点心给周四郎,道:「快去,快去,肚子要是饿了就路上吃。」 周四郎接过往怀里一塞,已经拉了马去套车,周立君赶忙吃了两口面,也跟上:「小姑,我和你们一起去找。」 满宝坐在马车里,手紧紧地抓着背篓,小声道:「或许是我想多了,他并没有事。」 周四郎一鞭子打在空气中,让马加快了速度。 到了栖霞山脚下,三人站在路边面面相觑,「这儿哪儿可以跑马?他们是在山上?」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后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打听打听。」 正要去找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本地人相问,一匹马从前面的路转弯跑来,骑在马上的人一边加快速度一边挥手喊道:「快起开,快起开……」 周四郎连忙往后一蹦躲过,满宝则是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坐在后面正惊叫连连的药童,便忍不住叫道:「小圆哥!」 药童转头看到满宝,眼睛一亮,立刻叫道:「在这儿,在这儿,别跑了,纪大夫说的小大夫就在这儿呢……」 已经跑出去好长一段路的马又重新跑了回来,马上的人扫了周四郎三人一眼,立即把药童推下去,伸手就要抓周四郎。 周四郎往后一蹦,没让他抓着。 药童狼狈的抬起头来道:「哎呀,不是他,是她呀,满小姐,纪大夫喊你去救命呢,季公子的血止不住,危险得很,纪大夫让你去用针灸试一试……」 满宝就松了半口气,「受伤的人姓季呀。」 「是啊,是啊,是季家的小公子,满小姐,我们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马上的人也立刻跳下来躬身请满宝去救命,他虽然心里很怀疑,但见药童脸上的恭敬不像是作假,且她身边还跟着周四郎,没敢像抓药童一样把她给抓上马。 满宝便爬上马车,顺便把药童也给拉了上去,「走吧。」 周四郎驾车,满宝偷偷的在车里看了外面的人一眼,小声问药童,「小圆哥,你怎么这么快呀?」 「我刚到,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病人就被纪大夫支出来找人了。」小圆也往外面看了一眼,小声的和满宝道:「纪大夫说了,你到了那里,只管说试一试,别把话说满,季公子伤得太重了,我们去的又晚,现在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满宝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严重,问道:「他不会叫季浩吧?」 「不知道叫什么,反正是季家的小公子,连益州王府的御医都来了……」 第661章 止血 马车顺着道路往前跑了半刻钟左右便停了一下,打马走在一旁的下人立刻叫道:「直接进来,快!」 满宝探头往外一看,这才发现这儿是一片起伏较为平缓的山坡,一眼望去都是草地,如今草地上正散落着一匹匹马,而不远处支着一个大帐篷正围着不少人。 马车直接冲着那个大帐篷过去了,围在外面的人看见又有车来,立即避让到一边。 周四郎才停住马车,药童便一下蹦下车,转身就接满宝,「满小姐,快快快……」 他做惯了这种急救的事,知道要怎么抢时间,但满宝和周四郎却是第一次,把背篓递出去才跳下车,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快步进入帐篷。 帐篷里一片哭声,不断的有人来来往往,满宝一冲进去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快速的朝正当中的人群看去,还没来得及上前,旁边便出现了一双手一下抓住她的手,药童一下没扯住她。 满宝回头看去,就见白善正一身血的看着她。 满宝吓了一跳:「你哪儿出血了?」 白善则同时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快速的扫了一眼旁边的药童,认出他来,他同样没少去济世堂找过满宝,纪大夫和药童他都认识,见他和满宝一块儿进来,便猜测她是纪大夫叫来的。 白善略一沉吟便快速的道:「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受伤的是季浩,他从马上摔下来,脚被绊住了,有一截树枝划破了他的腹部,我听他们的意思,他们止不住血,你……」 白善凑到她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只尽力而为,记住,此事复杂,你一定不能出头,要低调再低调。」 满宝明白,沖他点了点头,和药童往前去。 第779页 药童拽了满宝,拨开人上前,「先生,满小姐来了。」 满宝拨开前面的人才看到躺在榻上的季浩,他浑身是血,有肠从腹部跌落而出,眼睛迷迷濛蒙的睁着,甚至手脚都有些不自然的摆放在榻上。 但此时围着他的大夫全都没心思去处理这些,而是正想尽办法的给他止血,按压,针灸,上药,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他们都想了,虽然减缓了出血速度,但他还是在出血。 益州王府的御医头都没抬,直接吩咐其他的大夫帮手去寻找还遗落的出血点,「快找出来堵住,再失血,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他手上正捏着一个最大的出血点,根本腾不出手来,只能在一旁指点他们。 被抓来的大夫们当然也知道,但他们已经把可以摸到的地方都摸过了,是真的没找到到底是哪儿出血。 眼见着才清空的腹腔又快被血填满了,大夫们额头上的汗都快要掉下来了,但还没来得及掉就被守在一旁的丫头给擦掉了。 不远处瘫坐的两位妇人听到御医的这个结论,忍不住大哭出声,「我的儿——」 「我的心肝,你们这是在挖我的心肝呀——」 满宝便是这时被药童推到了纪大夫身边。 纪大夫就在范御医的身侧,所以范御医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小姑娘混了进来,便皱紧了眉头,正要说话,纪大夫便对满宝道:「去净手,把你的针袋拿来,快一些。」 范御医便收回了话。 正不断的给他们替换水的丫头机灵的捧上来一盆热水,满宝将袖子挽起固定住,快速的洗手擦干,然后踮起脚尖去看季浩的情况。 没办法,现在季浩的肚子边上围了有四个大夫和两个药童,已经站不下了。 纪大夫直接对一个药童道:「你出去,」有对一个大夫道:「你往旁边让一让。」 此时正是紧要时候,当着病人家属的面儿,没人多问「这人是谁,医术靠谱吗」这样的话,人要是没救回来,他们当然不会死,但肯定多少会被迁怒。 而且…… 众大夫看了一眼气息慢慢微弱下去的季浩一眼,包括范御医在内,都对救活他不抱多少希望了。 只是在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满宝挤了进去,有了一个位置,小圆也很快把满宝的针袋送来了。 纪大夫手上也捏着一个出血点,对满宝介绍起来,他们现在找到了三处出血点,都捏住了,但还有一处,怎么也找不到,纪大夫道:「你看看,能不能用针灸止住血。」 满宝伸手在他的肚子上摸了摸,片刻后便抽出针来,范御医和另外两个大夫一起看着她施针,等她下到第四针时,范御医忍不住微愣。 不过一会儿,站在另一侧的陈大夫忍不住道:「出血减少了。」 他站的那个位置视线最好,每次血量增加他是看得最清楚的。 不一会儿,他眼睛一亮,叫道:「止住了!」 满宝便看了一眼才落下的针的位置,小声和纪大夫道:「在肝下。」 与纪大夫紧贴着站在一起的范御医忍不住看了满宝一眼,问道:「你能把我手上的出血点也暂且封住吗,我立刻缝合。」 纪大夫脸色微白,连忙道:「范大人,这孩子年纪还小,不如让我来吧。」 范御医手上的出血点是最大的,一旦放开便如血崩之势,没封住,人不用救了,但封住了,若供血不足,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满宝年纪还小,纪大夫是不可能让她冒这样的风险的。 范御医却对纪大夫笑,「纪兄放心,我配合她,且我看她这一手针灸止血的法子还在我们之上。」 满宝仔细的看了一下他捏的位置,这个出血点,她也在拟人模特上试验过的,回想起以前的总结出来的最优止血穴位走势,她点了点头,「好,但你缝合的速度要快,超过三十息我要放开穴道的。」 这也是通过拟人模特反馈回来的最长时限,一旦超过,器官会有很大的损伤。 范御医微微颔首,侧头看向他的下手,「准备针线。」 他用的是最好的羊肠线,下手立即净手穿针好等着。 一切准备妥当,范御医沖满宝微微点头,满宝便抽出针来快速的封住那一处的血…… 第662章 缝合 范御医缓缓的放开,发现只有少量的血流出,且片刻后就不见血流,便快速的接过针线,开始快速的缝合起来。 满宝一直掂着脚尖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才打了结要剪刀剪断,满宝已经快速的开始拔针了。 本来已经因为失血有些变色的器官慢慢又红润起来。 大家紧张的盯着,发现只有微微的血丝渗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大家精神一振,看向季浩的脸。 范大夫摸了摸他的脉搏,对众大夫点头,「我们再试一试。」 纪大夫也松了一口气,一旁守着的丫头立刻拿了毛巾上前给他擦汗,看到一旁正扎针的满宝额头上也沁满了汗,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来,小心翼翼的给她擦了一下汗。 满宝扭头沖她甜甜一笑,低头继续去摸了摸季浩的穴位,斟酌过后才下针。 范御医就在满宝的配合下,将已经发现的三个出血点都给缝了,然后才去翻找满宝说的肝下的出血点。 第780页 一旁守着的丫头根本不敢往下看,只把目光对准四个大夫和满宝的脸,只要有汗就去擦。 满宝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活人开腹,在里面缝合。 毕竟她以前只看过拟人模特的肚子,虽然模拟得很像,该有的都有,但到底不是真人不是吗? 不仅满宝是第一次见,站在对面的丁大夫也是第一次见,所以脸色有些发白,也就纪大夫和陈大夫见多识广,可以面不改色。 范御医轻轻地翻了一下,终于在肝下找到了那个小口子,只是光线昏暗,他抬起头来,纪大夫与他配合过几次,立即转身吩咐人点了灯过来,他直接半蹲着,小心翼翼的给他照灯,却又不能让灯污到病人。 范御医拿了针线小心翼翼的给他缝上,所有的出血点都缝上了,而季浩还有一口气在。 连范御医都忍不住道:「这小子还挺能撑。」 纪大夫把灯交给药童,看向他道:「来吧,该切的切了,该塞回去的塞回去。」 接下来的事就和满宝没关系了,但纪大夫没让她走,而是低声与她道:「你给我打下手,仔细看着。」 范御医又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重新净手后上来。 有些内脏损伤了,还有碎片,这些要清理干净,掉落出来的肠子也要洗干净了放回去摆好…… 之前紧张,丁大夫捏着一个出血点也没什么感觉,但这会儿却是有些不适,但他也知道机会难得,因此瞪着大眼睛看着。 范御医是出了名的外伤圣手,要不是他腿瘸了,想回乡休养,益州王府都得不到他随侍。 范御医亲力亲为,检查过没问题后就拿线把小公子的肚子给缝起来了,然后去看他的伤腿。 他摸了摸后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能得到病人的反应,但他也能确定,腿只是折了而已,只要不是碎了就行。 真碎了,那一辈子只能在床上渡过了。 纪大夫更擅长内科,也抓着季浩的脉搏沉思起来。 陈大夫和丁大夫也把季浩检查了一遍,四人凑在一起商量,「失血太多了,难吶。」 一直静静候着,通观全场的一个老嬷嬷悄悄的退下,走到老夫人的身边低声耳语起来。 正抹着眼泪哭的老夫人立即止住了泪水,扶着老嬷嬷的手走上前来。 范御医等人立刻与她行礼。 老夫人身子一矮,直接要给他们跪下,范御医等人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拉住她,「老夫人快别如此,这是要折煞我等啊。」 「范御医,我这么多孙子里只这一个留在我身旁尽孝,我平生最疼他,他也才有十六岁,年纪还小,请您千万保住他的命啊,还有纪大夫,您是出了名的医者仁心,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这老不死的……」 纪大夫年纪和她一般大,不好扯着她,只能道:「我等定尽力而为。」 「还请几位告诉我实情,我这孙儿到底能不能活,将来能活成什么样儿?」 纪大夫犹豫起来,看向范御医。 范御医沉吟着没说话。 老夫人立即扭头吩咐老嬷嬷,「帐子里人太多了,不免污秽,暂且请他们都出去。」 一直待在角落里看热闹的白善和大吉也被请了出去,一众下人和师长同窗全都退了出去。 纪大夫立即悄悄的拍了一下满宝的手,示意她也跟着出去,不要掺和在里头。 满宝便低着头要退出去,老嬷嬷看到她,正想说什么,她已经小碎步的一熘烟跑出去了。 老嬷嬷:…… 帐篷里一下只剩下老嬷嬷,季家婆媳俩人和四个大夫,嗯,还有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季浩。 纪大夫看向范御医,范御医就觉着背上压着一座大山一样沉重,本以为离了皇宫能自在些,却没想到还是陷入这样的纷争中。 不过他虽然有些发愁,却还不至于提心弔胆,他权衡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面色皆无的季浩,以及正忐忑站在一旁的两个青年大夫,幽幽地嘆了一口气,决定还是据实以告。 「小公子失血过多,能不能活过来三分看他的身子,剩下七分就看天命了。」 老夫人踉跄了一下,季二夫人闻言也捂住了嘴巴,但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范御医仔细的给她们解释了一下他身上受的伤,其实就是在给陈大夫和丁大夫备案,毕竟,他们两个是最先到达现场,也是最先处理伤口的人。 「他伤得太重了,那树枝正好刮破了他的腹部,幸而血最好止住了,不然才刚就……」范御医顿了顿后道:「下官说这些并不是开脱,而是告诉老夫人,便是他能活下来,将来身子上也会比别人差些,恐怕不能再打马恣意嬉戏了。」 「不敢了,不敢了,」老夫人抹着眼泪道:「他以后再顽皮,不用他去摔断腿,我亲自打断他的腿。」 范御医说完看得见的伤,纪大夫则要补充看不见的伤和病,俩人一起,反正就是告诉老夫人,季浩现在虽然肚子缝起来了,但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活了是天命,没活,那他们也尽力了。 陈大夫和丁大夫老实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他们年轻,经验也不足,这次不敢居功,只要麻烦不找上门来就行了。 第663章 请罪 满宝一出帐子便四处一扫,直冲白善而去。 第781页 白善也站在一旁等她,看到她过来便伸手拽住她往一边去。 呆呆愣愣的魏亭看见她,便也立即跟上…… 俩人远离了帐子,魏亭呆呆的跟在俩人身后,等他们停住后便红着一双眼睛问她,「季浩怎么样了?」 满宝道:「血止住了,但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她看向白善,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身上这么多血,真的没事吗?」 白善摇头,「我没受伤,都是季浩的血。」 魏亭这才插上嘴,「刚才范御医不是说已经止住血了吗,为什么还不一定能活?」 「失血太多了,」满宝解释道:「且伤口会不会恶化谁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太多,又深,只要有一处发炎,便有可能会发烧,到时就算把血补上来也很难救活。」 魏亭到底也才十六七岁,季浩是他的好朋友,俩人又从小一起长大,闻言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满宝在身上找了找,没找到帕子,便道:「你用袖子擦擦泪吧,纪大夫很厉害的,我看那位御医也很厉害,只要熬过头三天,他存活的机率就很大了。」 魏亭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想起来道谢,「多谢你了。」 谢完才发觉有些不对,他上下打量她,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是个娘子?」 满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鑑于他忧心朋友,没有说鄙视他的话,她拉住白善,这一放松下来便觉得手软脚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她好奇的问道:「他怎么伤成那样的?」 又道:「那个御医好厉害呀,不愧是御医,我看过纪大夫给外伤的病人缝过手臂,缝过腿,但从没见过缝肚子的,还能缝里面的器官。」 白善张大了嘴巴,魏亭直接结巴问,「什,什么,缝器官?缝什么器官?」 「就是人里头的脾肠肝呗。」 魏亭抖着手问,「这,这样还能活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我没缝过真人,所以也不太确定。」 反正她缝拟人模特的时候,十次总有三四次是能活的,后来,十次中能活下来八次,看来她最近得加紧锻鍊锻鍊,最好十次能活下来十次。 一直以为她最多能缝合外伤,毕竟莫老师说过,他们这儿的条件不好,就算开腹后人能活下,术后的无菌处理也是一个很大的困难。 所以她一直致力于模拟针灸和中成药止血,不仅包括内部出血和外部出血。 但今儿见了范御医的缝合技巧后,满宝才知道,原来这时候也是可以这么做的。 她觉得在人的肚子里缝缝补补没什么,但魏亭却是哭得不行,觉得季浩是真的完了。 白善好歹对医理知道些,勉强能稳住,问道:「以后还要开腹吗?」 满宝摇头,「应该不会了,开腹很危险的,一般来说,除非腹部本来就是打开的,不然都不会开腹的。」 所以满宝觉得这也是季浩的运气,他固然不幸,但满宝看过他的伤,肝脾出血并不是因为树枝划伤,而是因为撞击,只是树枝划破了他的肚子。 若是没划破,范御医他们来了,也就只能用药和针灸止血,是不可能开腹缝合止血的。 但以她看到的伤口来看,想要用药和针灸止住所有的血,很难,比现在还要难。 所以季浩或许应该感谢被树枝划的那一下。 时人对开腹一事很忌讳,就是妇人生产,也是到最后一步,母亲难产死后才会开腹取子,很少有人敢在母亲还活着时开腹取子的。 但纪大夫悄悄和她说过,他觉得很多难产的女子,若是提早开腹,将孩子取出后缝合,术后料理得当,产妇应当是可活的。 可惜,世间学医的女子很少,而男女有别,就算他能开腹取子,也敢开腹取子,敢让他进产房动刀子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魏亭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抹着眼泪回答满宝的问题,「是应文海,他拿鞭子狠抽了一下季浩的马,他才会跌下马背来的。」 话音才落,帐篷那边却传来喧譁声,三人立即站起来看过去,原来是一人拖着一少年丢到了帐篷前,让他跪着请罪。 魏亭脸上有些怒,道:「应家这是什么意思?季浩还生死未卜呢,这会子跪到这儿来,是要火上浇油吗?」 话音才落,季二夫人从帐篷内冲出,扬起手就要冲着跪着的少年打去,却被紧跟出来的老嬷嬷一把抓住,她用力的将季二夫人抱住,推回帐篷里去,然后高声和站着的中年人道:「应大人,我家老夫人说了,如今我家小少爷生死未卜,她暂无过多精力处理这些事,一切等我家少爷醒了以后再说吧,至于应少爷,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上有王爷,下有唐县令,季家相信国朝律法,没什么可说的。」 站着的应大人脸上青一片黑一片,但还是得挤出笑容来和老嬷嬷说话,只是她都不等他说话,直接转身吩咐季家的下人,「去抬软榻来,马车颠簸,多叫几个壮丁来把小少爷抬回去。」 「是。」季家的下人鱼贯而去。 满宝和白善就看见站着的应大人才挤出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然后就沉着脸站着没动。 俩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交锋,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应大人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飞起一脚踹向跪着的儿子,把他踹飞出去后怒骂道:「瞧瞧你干的好事,季家的小公子若有个好歹,我就把你送到季家去……」 第782页 唐县令赶到时,便正好看到被踹飞的应文海,好巧不巧,他刚好就摔在了他的脚边。 他看到他嘴边出的血,忍不住眉头微皱,便蹲下去伸手扶住他,将人拉起来后交给身后的衙役,这才看向应炜,「应大人,应公子还是暂且交给我来看押吧。」 应炜没想到唐鹤会来,待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瞳孔一缩,连忙道:「唐大人,这是应某的家事,就不劳您劳累了。」 第664章 态度 唐县令看向他身后才出来的季老夫人,躬身行礼后问道:「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也是如此想的吗?」 季老夫人冷着一张脸道:「季家和应家何时成了一家了?」 应炜被噎了一下,他连忙躬身和季老夫人行礼,想要再次道歉,季老夫人却是直接让过,然后侧过身子让出帐门。 拿了东西来的壮丁便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小心翼翼的把季浩给抬了出来。 季浩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被剪刀剪得乱七八糟的,露出来的地方皆被血染成了红色,此时他身上盖着一床新被子,范御医和纪大夫跟着出来,俩人一左一右的跟着,时刻关注季浩的情况。 应炜见状便知道季浩的情况不好,心微微提起,退到一边没说话。 季家的下人护着季浩先回家去,一路上为了以免发生意外,还要先把路上的行人清空。 毕竟若是不小心有东西落下砸到软榻上的病人,或是有谁不小心泼了一盆水之类的…… 唐县令也派了衙役去协助,好在季家距离栖霞山不是很远,抬着软榻走个三四刻钟也差不多到了。 病人一走,季老夫人这才看向唐县令,微微弯腰道:「有劳唐大人了。」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回礼,招手让衙役把应文海带走。 应炜脸色难看,却没有阻止,人在唐鹤手里,他事后可以去捞,此时当面和季家起冲突不是明智的选择。 应炜不再去看儿子,而是想要上前再次和季老夫人道歉,季老夫人却没理她,拽着儿媳妇的手朝马车走去。 季二夫人却没季老夫人的这份心机和气度,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应炜一眼,扶着婆母上车后便也上去了。 老嬷嬷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看到了站在一起的白善和满宝俩人,她招来一个下人,低声耳语了两句,这才跳上车辕。 应炜一脸诚惶诚恐的将马车送到山下,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季家下人,他还是咬了咬牙跟上去。 应家的下人从后头赶上来,小声道:「老爷,车来了,您上车跟着吧。」 「滚开,让马车退后跟着,」应炜顿了顿后道:「派人去唐县令那里看着,不许县衙的人用刑,照顾好少爷。」 下人应声而下。 应炜一路上做足了道歉的姿态,坚持走在马车边上,时不时的和车里的老夫人二夫人道歉,一会儿又跑到前面去看季浩,关心的询问季浩的情况。 季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撩起帘子看了应炜的背影一眼,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倒是季二夫人脸色和缓了许多,抹着眼泪道:「应文海若有其父一半的气度,我儿何至于此?」 「你闭嘴!」季老夫人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深吸一口气道:「你就专心在后院照顾浩儿,前头的事不用你管,不管应家来谁,你都不要见,也不要说话。」 季二夫人低头应是。 季老夫人这才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擦掉眼泪后吩咐老嬷嬷,「把浩儿院子里的东西两厢都收拾出来,供范御医和纪大夫住下。」 顿了顿后又道:「还有陈大夫和丁大夫,他们医术虽比不上范御医和纪大夫,但年轻,给他们打打下手也好。」 「是,」老嬷嬷顿了顿后低声道:「老夫人,纪大夫似乎有个女徒弟很厉害,要不要把她请来打下手?」 季老夫人想了想后问,「是那个给浩儿止血的小娘子吗?」 「是。」 「算了,纪大夫既然没让她跟着,我们就不要强人所难了。益州城里医术最好的两位都在这儿了。」 老嬷嬷看了眼又重新回到他们车外献殷勤的应炜一眼,没有再说。 当时老夫人在人圈之外,看不到里面的动静,只能靠听猜出一二,她却是一直居高临下盯着他们的。 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回到府里再说吧。 而这会儿,唐县令也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满宝几人,他本来是要跟着一起去季家的,但看见了他们这几个,又看了一眼沉默的应文海以及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应家下人。 他干脆也不急了,挥手让衙役清理现场的人,把无关人等都赶走,自己则带了应文海和书记员上前,问道:「来吧,将事情经过都说一遍。」 应文海沉默着没说话。 应家的下人想上前阻拦,似乎不想唐县令此时问案。 唐县令就凝目盯着他们看,几人便觉得嵴背一寒,不敢再上前了。 唐县令也不客气,直接指着两个衙役道:「去,把他们赶走,再在此逗留,直接以妨碍办案为由把人抓到县衙里去打二十大板。」 满宝见他这么暴躁,就问道:「唐大人,你怎么这么大的气?」 唐县令冷笑一声,能不大吗? 这是他辖下,偏他得到消息的速度还没益州王府快,他被叫到益州王府里干坐了两盏茶的功夫,要不是他觉着不对先一步出了王府,恐怕到了晚上尘埃落定时他才知道这事。 第783页 唐县令挥手让衙役压着应文海留在了这块草地上,他则看向魏亭和白善问,「你们都是亲歷者吧,事发之地在哪儿?」 魏亭就连忙领他去看,唐县令不满的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哪儿来那么大的气性?不就是在春风楼里打了一架吗,用得着害人性命吗?」 「我们可没有害应文海,是应文海害我们。」 唐县令冷笑道:「就季浩那张嘴……算了,你还是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吧。」 说罢看了一眼魏亭,又略过他指向白善,道:「你来说。」 「我不知道,」白善道:「这事并不与我相干,我跟他们又不是一伙儿的。」 魏亭欲言又止。 白善直接叙述道:「先生说,我们要开始学习骑射和御课了,因此今天带我们来登高,顺便看一下马,要是有看得上的就买了,没有,以后要上课时只能租借学里的马了。」 白善道:「我选了一匹马,正在骑着四处散步,听见他们在吵架我就打马离开,与他们离得远远的。」 唐县令&魏亭:……不应该是上去看热闹吗? 第665章 谁都惹不起 白善嘆了一口气道:「谁知道我才跑出去没多久就听到马嘶鸣的声音,一回头就见季浩的马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直接冲着不远处的林子去了。然后我就看到季浩在马上颠了两下,可能没抓稳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偏他的一只脚被卡住了,我下意识的追了上去……」 说起来季浩的骑术算好的了,他摔下去时侧了一下身子,所以没摔着头和脖子,而是拖了半边身子。 白善追了上去,卸了马车,打马跟在他身边保护的大吉自然也跟了上去,白善便让他去救人。 季浩的马带着季浩跑出去老远,期间刮到了树枝,然后大吉跟了上去,一刀砍掉了套住季浩脚的马镫,下马救人,白善比魏亭早一点儿赶到,因为伸手去捂住伤口止血,所以才弄得一身的血。 至于马跑出去前的事,只能问跟在季浩身边的魏亭了。 于是唐县令看向魏亭。 魏亭道:「还是因为春风楼的事,他们两个又吵了起来,之前比着跑了一次马,应文海输了,说好了谁输谁下马道歉,谁知道他直接一鞭子打在季浩的马上,季浩没有防备,这才摔下马的。」 唐县令淡淡的问,「这期间他们说了什么话?」 魏亭张了张嘴没说话。 满宝道:「他不会又口胡了吧?」 魏亭沉默。 唐县令就哼了一声,看向满宝,「怎么你也在这儿呢?」 满宝不乐意了,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我今儿的作用可大了。」 把她是怎么帮着止血的事说了。 唐县令沉默了一下后问,「那季浩的伤情你很了解了?」 「还行吧,我虽然没摸到他的腿,但上半身,包括头我都看过了,也摸过脉。」 「那你说,他活下来的机率有多大?」 魏亭吓了一跳,还能这么问? 满宝沉默了下来,从来没人这样问过她,所以她很谨慎,将各方面都计算过一遍后道:「三成吧。」 「三成?」魏亭差点跳起来,「你不是说熬过三天就好了吗?」 满宝沉重的点头道:「他熬过这三天的机率也只有三成而已。」 「血都止住了……」魏亭眼圈又红了。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有的人,只是手指被戳了一下,伤没处理好,也有可能会死的,而他腹部的伤口那么大,我们又在他肚子里折腾了这么久,虽然东西都用开水烫洗过,尽量用的是盐水清洗,但……病菌是不能彻底杀死的。」 魏亭簌簌落泪。 唐县令却好奇的看着满宝问:「病菌是什么?」 「就是能让伤口发炎恶化的东西。」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道:「倒是个好名字,那他活下来后能全须全尾的活着的机率有多大?」 「七八成吧,」满宝想了想道:「御医摸过他的腿,说只是断了,没碎,但断成什么样儿我就不知道了。」 唐县令便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转身正要走,想了想又停住,对魏亭道:「你和书记员回一趟县衙做笔录,然后我让人送你回家去,我看你明天就住进府学里去吧,案子没断前暂时别出门了。」 魏亭知道唐县令是为了他好,躬身应下。 唐县令见他站着没动,就道:「还站着干什么?走吧。」 魏亭眨眨眼,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白善和满宝,告辞离去。 等他走远了,唐县令才仔细的打量一下这少年少女,然后嘆了一口气道:「你们的运气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怎么就赶上了这样的事?」 俩人疑惑的眨眼。 唐县令道:「知道季浩是谁吗?」 白善:「……甲三班的人,年中考试第五十三名。」 唐县令就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季浩是季松源之孙,现今的右相,且季家在益州也是望族,季老夫人是三年前身体不适,又思乡才回乡居住,如今只有季浩母子随侍左右,所以季老夫人很疼季浩,季相也因为这个嫡幼孙孝顺很喜欢他,所以你们两个明白吧?」 「那应家呢?」 唐县令就嘆气,「益州王王妃是应文海的亲姑姑,其母族裴氏是渝州望族,舅舅裴泽在京中任御史。」 第784页 白善和满宝就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唐县令见他们明白了,就不再介绍两家那复杂的人际关系,而是道:「这一次,你们都有参与救他,算是好事,不论是季家还是应家都不会在这一点儿上为难你们。」 「季浩活了,一切都好,可他要是死了,」唐县令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最后一切的人证和证词都是论罪的关键,你们都会被牵扯其中,尤其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白善和满宝张大了嘴巴。 唐县令想了想道:「若是可以,你们先离开益州城吧,或回家去,或出外游学,我可以和府学的学监打个招唿,给你请个长假。」 白善扭头和满宝对视一眼,便道:「我们得回去和先生商量商量。」 「是要和庄先生商议,」唐县令道:「你们仔细的考虑考虑,季家那边我倒是不忧心,就怕应家为了你们改口供……」 白善和满宝表示明白,躬身行礼道谢后离开。 大吉跟在后面,去把自家的马给牵过来,套上车后带他们回家。 周四郎和周立君老早便站在车旁等着了,看到他们过来便拎了手中的背篓示意东西都收拾好了。 满宝和白善一起坐大吉赶的车,车上,俩人都有些沉默,满宝问:「我们要走吗?」 白善道:「我不想走,所以还是问先生吧。」 满宝点头。 俩人一身是血的回到家,庄先生,白二郎和厨娘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容姨,她把白善摸了一遍,确定真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即道:「得煮些艾叶洗澡去晦气才行,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烧水。」 庄先生也放下提着的一颗心,然后道:「你们进来。」 于是俩人跟着进书房将今天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白二郎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道:「那位季家的郎君也太不惜命了,上次不是才被人划了一道吗?」 第666章 胆气 周四郎也旁听了一遍,然后砸吧嘴道:「那这事与我们无关呀,这事就算了了吧,刚才你们回来的时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善便把唐县令的忠告也一併说了,然后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您说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家了,」周四郎立即起身道:「先生,您看我们是明天就走,还是收拾收拾,过两天再走?」 这一个两个他们都惹不起啊。 庄先生则看着白善和满宝问:「你们呢,你们心里想走吗?」 俩人一起摇头。 庄先生又看向白二郎,问道:「你呢?」 白二郎眨眨眼,问道:「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先生要走,我自然是跟着的,不走,他们也找不到我头上来吧?」 庄先生就指着满宝和白善道:「凡与他们两个扯上关系的人都相干,何况你还是他们的师弟,他们可以用利收买你,或者威胁你,或恐吓你,反正法子多的是。」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然后就恼道:「要是这样,他们也太可恶了些,我不走!」 庄先生就笑着颔首,道:「那我们就不走。」 这下换周四郎傻眼了,「为什么呀,那可是益州王府呀,我们跟他们家王妃的侄子槓上,那不是找亏吃吗?」 庄先生就笑着安抚他,「不至于,这益州城也不是益州王一家独大,而且那只是益州王王妃的侄子而已,又不是益州王的儿子,不必着急。」 说着话,厨娘把艾草水烧好了。 庄先生便赶俩人去洗澡换衣服,白二郎也被赶出去了,他这才和周四郎道:「这世上的危险有很多种,有些是要避开的,有些却不必要胆怯,何况他们还是少年人,没有些胆气怎么行呢?」 周四郎一愣一愣的。 庄先生笑道:「今天他见人吵架便避开,这样的危险就没必要凑,所以是对的;季浩被马拖拽,这样的危险难道不比前者更险吗?然而他还是打马追了上去,这也是对的,因为面对这样的危险不应该胆怯,毕竟可救人一命。」 「自然,面对应家这样潜在的危险也没必要躲开,」庄先生浅笑道:「白善还是府学的学生,若为了这一点危险就躲回家里去,将来还怎么为官呢?」 「要知道官场上处处是危险,」庄先生道:「人一旦躲避危险习惯了,就成了懦弱了。」 周四郎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他听得不是很懂,但还是把这些话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更别说站在门口旁边的周立君了。 大吉深深地给庄先生行了一礼,然后退下,也去洗澡去了,他同样沾了一身的血,甚至血腥味比白善身上的还重,毕竟季浩是他抱着送到帐篷去的。 庄先生等他们都下去了,这才摸着鬍子沉思起来。 唐县令没来得及告诉他们的是,裴氏女早已亡故,只留下应文海这一子,因此裴家对这个外孙也很宠爱。 不过,庄先生赌,益州王不想很得罪季家,相比于应家,季家如今在朝中可是繁盛得很,季相本人不说,底下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孙子都是在朝为官的。 哪怕子孙的官职都不高,但这背后串联起来的势力也不是应家能对抗的。 在季家面前,应家所能依仗的也就是一个益州王而已。 满宝洗头洗澡出来,周立君立即上前给她擦头髮,小声问道:「小姑,那我和四叔是不是也要留家里别出门了?」 第785页 满宝想了想道:「以前做什么现在也做什么吧,季浩还活着问题就不大了,他要是……咳咳,那你们就回家去拿土特产,在家多留一段时间。」 「那你们在这儿万一出事了咋办?」 「不会出事的,」满宝道:「季家又不是瞎子聋子,不会任由应家想干嘛就干嘛的。」 白二郎问,「那重阳我们还能出去登高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白善也洗出来了,披着湿漉漉的头髮哼哼道:「我明儿还上学去,还要去栖霞山买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信应家就敢对我做什么。」 他道:「季浩是嘴贱,但手脚不贱,应文海两次出手都这么兇残,哼。」 满宝和白二郎一想也是,上次在府学也是,虽然季浩嘴很贱,也叫嚷着要揍他们,但不论手脚都没捧着他们,反倒是被他们推了踹了一把。 三人齐齐的嘆了一口气,到底是认识的人,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满宝问科科,「商城里有没有莫老师说的那种消炎药?」 「没有,」科科道:「那是古董药物了,现在大家受伤了往治疗仓里一躺,药剂也好,其他治疗也罢,直接通过治疗仓供给。」 满宝是看过治疗仓的图片和价格的,那因为远超现在科技的手续费比治疗仓本身还贵呢。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问道:「既然消炎药是古董药了,我能不能搜到它的做法?」 科科瞬间排列出二十几本书,道:「欢迎购买。」 然后将那二十几本书丢在购物车里,又搜出了两排看不到尽头的书,道:「这是制造药物所需的东西,我觉得你在想着培育安全的消炎药前,可能得先看这些书。」 满宝数了数,发现数不过来,干脆放弃,「你直接告诉我有多少本书吧。」 「不多,八十九本而已。」 满宝看了一眼其中一本书的厚度,在心中道:「算了,我还是别想着飞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爬吧。」 虽然有些惋惜,但科科不得不说宿主的决定是正确的。 医学是发展的,但这世上发展的可不止是医学,什么东西都是在合适的环境下才能发展,否则,适得其反也说不定。 比如,疡医自古有之,范御医最开始便是出名的疡医,后来随军才有机会变成外伤圣手。 虽然人家封他为外伤圣手,但实际上,知道他底细的贵族和御医们真正敬畏他的人却没多少,尤其是那些成名的医者,对他并不如对别的御医恭敬。 因为治疗外伤的大夫地位一向低,范御医能从疡医出身做到御医还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先帝。 不然,他到现在还在前线当军医呢,在大夫们看来,治疗肿疡,溃疡,骨折等外伤,以及需动刀子切割的治疗方法都太过粗暴,于身体损伤太大,不是治疗的正途。 而纪大夫虽然不是御医,但在季家,受到的待遇和范御医是一样的。 第667章 送礼 两个老大夫和陈大夫丁大夫一起将季浩身上的衣服都捡了,将一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小外伤都处理了,然后给他的伤口换上干净的布条。 范御医道:「这包扎的布条一定要开水烫洗过,放在烈日里暴晒,每次擦洗伤口都要用的盐水。」 老嬷嬷心疼,「用盐水多疼呀,范大人,您看还有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 范御医还没说话,纪大夫便淡淡的道:「有,换最烈的白酒来,效果不比盐水差的。」 老嬷嬷便立时不敢说话了。 范御医扭头与纪大夫打趣,「你也不怕真把孩子疼醒。」 「醒了是好事,总比不醒的好。」纪大夫回头看了一眼毫无血色的季浩,嘆息一声道:「我开个补血的方子,他现在气息微弱,得想办法补血。」 至于人不醒,自然有不醒的餵法,这就不是他们大夫管的了。 在内调这方面,纪大夫显然比范御医还要略胜一筹,因此老嬷嬷恭敬的接了方子离开。 四个大夫也累得不行,他们商议了一下,决定轮流值守,一个老大夫带一个年轻的。 范御医选了陈大夫跟着,纪大夫便带了丁大夫,定下后他们便下去洗漱休息,若是有事,下人再去找轮值的人。 但回到房间的纪大夫并没有睡意,他吃了东西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敲隔壁的门。 范御医开了门让他进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后嘆息,「已经哭了小半个时辰了。」 指的是正房传来的哭声,从他洗澡开始,他吃完东西还在哭。 纪大夫问:「益州王府的人没来接你?」 范御医浅笑着摇头,很习以为常,「我们这些人,用得着的时候是圣手,用不着的时候就是没名没姓的普通人了。」 他笑道:「现在季小公子生死未卜,益州王府自然是能避就避。」 纪大夫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想得开。」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军医出身,因为运气好才得以进入太医院,这种事情经歷得多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范御医道:「我今年五十四了,等再过两年,家里孩子闯出来了,我就可以告病离职了。」 范御医顿了顿后笑道:「我看你们济世堂不错,到时候我也去你们那儿做个坐堂大夫赚些外快?」 纪大夫笑道:「求之不得,有你这个御医在,我们济世堂的生意必定更好。」 第786页 范御医笑着摇手,「可别埋汰我了,你们济世堂还能每天找个骨折或肚子被划开的人给我治?」 「有你这个名头在就很好。」 范御医被噎了一下,问道:「今天那小姑娘是你的徒弟?」 纪大夫笑笑不说话。 范御医便道:「虽是个女子,却很有天赋啊,她那一手止血的针法是谁教的?」 纪大夫道:「自学。」 范御医不太相信,「是家学渊源?不知是我们益州的哪一位名医后人?」 纪大夫只摇摇头不说话,范御医有些不满,推了他一把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与你争抢。」 纪大夫就嘆气道:「等这件事了了再说吧,到时候你来济世堂找我,我带你看看那孩子。」 范御医这才甘心,感嘆道:「她那一手止血的针法,用得好了,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纪大夫点了点头,笑道:「其实我也学了,只是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所以没有她厉害。」 范御医道:「你是还没学全吧。」 不然早摸索着自己上针了。 两个老大夫在这儿互相打趣了一会儿,纪大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就着正房传来的哭声入睡了。 季二夫人守在季浩的床边哭,看丫头用芦苇管子给他餵药。季老夫人并没有拦着她哭,她自己都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老嬷嬷站在她身后,将查到的事情,以及当时治疗的情景低声说了一遍,道:「救了少爷的那位郎君与少爷是同窗,听魏公子说,叫白善,并不是我们益州人,而是关内道陇州的。」 「陇州?」季老夫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我依稀记得,谁家也是陇州的。」 老嬷嬷笑道:「老夫人忘了,乔长史,乔家的老夫人便是来自陇州,五月上,乔老夫人的娘家侄子也到了益州任职,叫什么员外散骑侍郎,您还着人去送了一份礼呢。」 她这么一说,季老夫人这才想起来,问道:「他们是一家的?」 「奴婢还不知,不过已叫人去府学先生那里问地址了,毕竟他救了我们少爷一命。」 季老夫人点头,道:「先着人送一份厚礼去,待浩儿醒了,我们再好好的设宴一场,请了他来热闹。」 老嬷嬷应下。 「还有你说的那个小娘子,也备一份厚礼送去济世堂,看看她是哪家的孩子,记下来,回头浩儿醒了,一併请过来。」 「是。」 老嬷嬷退下去安排,于是在夜晚来临前,白善收到了一份季家送来的厚礼,礼盒堆满了桌子,桌子放不下便放到了地上。 被派来送礼的下人正好今天也在栖霞山,看到满宝跟着白善从屋里出来时还惊了一下,然后就笑起来,道:「也真是巧了,没想到小娘子也在此处,我们正要送一份礼去济世堂呢,既然在这儿碰见小娘子了,那小娘子不如告诉家里的地址,小的们直接把礼送到府上,倒免了您来回的拿。」 满宝一愣一愣的,问道:「我也有礼?」 「自然,今日救了少爷的人都有礼。」 满宝这才点头道:「我家就住在这儿,你让人把东西搬进来就是。」 下人:…… 他看看白善,又看看满宝,迟疑道:「两位是……」 周四郎送庄先生出去找人了,如今家里当家做主的当然是大师姐满宝了,于是她站出来笑道:「我是他师姐,我们先生出门去了,家里没大人,怠慢了。」 下人立即低头,擦汗道:「哪里,哪里,那小的这就叫人把东西送进来。」 他跟着往外走,本来给满宝的礼要比白善的要轻,毕竟他们一开始的定义是,白善是少爷的同窗;而满宝则是纪大夫的徒弟。 但这会儿,下人想了想,自作主张的从给纪家、陈家和丁家的安抚礼中抽出一些来填进去。 然后让下人一併奉进去。 第668章 风平浪静 礼物放了半个屋子,其中最多的就是各色布料,满宝摸了摸,全是自己没见过的,颜色还特别好看。 周立君和白二郎将放在地上的盒子打开,周立君看看手里的墨条,再看看白二郎手里的一盒笔,合上放下,再去翻别的东西。 然后就发现小姑的除了有一套珍珠首饰外,还有一盒盒奇怪的药材。 周立君呆,「他们为什么给小姑送药材?」 白善猜测:「因为满宝是大夫?」 满宝去看盒子里的何首乌,以及另一个盒子里的燕窝,挠了挠脑袋道:「这些东西我也吃不着呀。」 尤其是何首乌,她看了又看,发现品质还不错,便道:「送回去给爹?」 周立君道:「卖了吧。」 姑侄两个对视一眼,周立君道:「小姑,你送回去,爷爷最后也是让我爹拿去药铺换钱的。」 白善道:「收起来吧,以后说不定送礼能用得上。」 他也觉得季家送的这个礼有些奇怪,就算是送药材也有很多种,怎么会送何首乌? 不过管他呢,他们是收礼的,送什么就收什么呗。 现如今他们能用得上的也就是一些布料和笔墨,白善特别大方的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满宝也只留下珍珠首饰,其他的都拿出来给大家分。 白二郎和周立君也不客气,挑了一样自己喜欢的,剩下的则收到他们的房间里收好。 第787页 周立君还问,「要不要记个帐本,我听说有钱人家收了礼都要造册记好,就跟我们乡下吃酒要记各家送的礼一样,回头要还的。」 满宝吃惊:「我们还要还?这不是为了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给的礼物吗?」 白善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了,和满宝道:「心里知道就行,你别说出来呀。」 「屋里都是自己人,又不是在外面。」 白二郎嫌麻烦,挥手道:「那就别记了,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跟季家多来往。」 白善点头,「季浩太会闯祸了,连累得先生都要往外头跑。」 「我们还是先吃晚食吧,先生和四哥估计在外头和人吃酒了,明天我还得去济世堂呢。」满宝提起这个兴奋起来,与他们道:「你们不知道,我昨天看见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他缝伤口的速度特别的快,好多我都没看懂,明儿我要去请教一下纪大夫。」 但纪大夫并不在济世堂里,小纪大夫道:「父亲被留在季家了,季小公子醒前应该不会回来。」 「那来药铺里看病的病人怎么办?」 「有我和郑掌柜呢。」小纪大夫还是有点儿自信的,但还是邀请满宝一起,「你不是已经能独立开方看病了吗,要不要留下?」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问,「有没有刮破肚子的病人?」 小纪大夫:「……一般来说,刮破肚子的病人送不到我们这儿来就流血死了,而且哪儿来这么多刮破肚子的病人?」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你别想着刮破肚子的病人了,让季家的人听到了怎么办?」 满宝便放下背篓,拿出自己的笔墨嘆气道:「行吧,我知道了,来吧,我们一块儿看病。」 白善也去府学上课了,明天重阳才开始放假,本来按照计划,今天应该有半天的时间是去学监那里确定购买或租赁马匹的,但出了昨天的事,整个府学都很安静。 一种暴风雨前的安静。 除了甲三班的同学会小声议论一下季浩的伤外,府学内其他班都没有人谈论这件事。 据说一大早学里的先生们就来了,在各班里严禁学生讨论此事。就连他们的翟先生都提了两句,不希望他们介入此事太多。 他冷淡的道:「这是大人的事,你们还小,不必参与太多,若有空闲,可以去季家探望一下同窗。」 甲三班的学生虽然对伤人的应文海很气愤,但也不敢说什么。 同样风平浪静的还有县衙。 唐县令把应文海关在了牢里,既不审他,也不用刑,还由着应家给他送被褥和吃的。 但上门来要提他走的人全被他拒绝了,就是王府的长史来了,唐县令也给不软不硬的挡回去了。 唐县令的师爷很看不懂,问道:「大人既不立即为季家做主,也不卖益州王府面子,就不怕两边都得罪了?」 唐县令道:「早得罪了,所以没必要在意了。我是朝廷命官,只管照朝廷规章办事就是。」 唐县令心累的不行,回到后宅后和唐夫人道:「我可真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谋华阳县的差,和杨和书一样,随便找个小县当县令多好,自由自在,一县之内,县太爷就是最大的,谁敢骑在我的脖子上……咳咳那什么。」 唐夫人横了他一眼道:「不是你嫌弃小县无趣,当初你先杨和书一步抢到了华阳县的职还得意了许久吗?」 唐县令只能嘆气。 唐夫人沉默了一下问:「要不要给父亲写封信?」 唐县令摇手,「一个小案子而已,不至于。」 「一边是季相,一边是益州王,哪儿小了?」 「简单明了的案情,可不就是小吗?」唐县令道:「你明日收拾收拾,随便去哪个寺庙也好,道观也罢,带着孩子出去避一避,免得这两天谁都要来见你,烦得很。」 唐夫人还是不放心,「你真行?」 「季浩还没死呢,现在我就等着看他的情况,他要是活了,一切好说,到时候估计都不用我判,季家和应家就能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唐县令道:「他要是死了呢,那完了,我这儿判了也没用,案子最后还是得发往刑部或大理寺再断一次。」 「可要紧的是,你这第一次怎么判?」 唐县令道:「按律法来判?」 唐夫人就道:「那完了,两边都得罪了。」 唐县令道:「没事,大不了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回京城去,正好我也觉得这两年过得有些憋屈。」 唐夫人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听说昨儿你还跟一个小姑娘站在山坡上说了半天的话?说什么话说了这么久,说来让我也听一听?」 唐县令啧啧摇头道:「醋罈子又翻了,那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进帐篷里给季浩扎针止血,所以我问她季浩的情况罢了。对了,不是和你说过吗,她和她那个师弟就是长博的朋友,长博特意托我照顾的。」 「哟,现在就不是杨和书,又是长博了。」 唐县令见她连杨和书的醋都吃,立时不敢说话了。 第669章 登高 重阳放假,因为纪大夫没回来,满宝便也不去济世堂了,她想跟人探讨一下开腹的事,但小纪大夫既不感兴趣也不懂,认为疡医的这些手段不值得学习。 而老郑掌柜则是忧心于纪大夫,也无心讨论这些。 第788页 加上节上来看病的人少,满宝干脆就不去济世堂了。 庄先生便带他们去登高望远。 这一次他们不去栖霞山了,而是出城去。 他们和大智书院里的一些学生,先生们一起。 先生们坐在前面的两辆马车里,学生们则坐在后面的车里,祁珏和单余在马车排队出城门时跳下车,钻到了白善他们的车上。 白善三人嫌弃得不行,叫道:「我们的车坐不来这么多人,一会儿马要被压垮了。」 周立君也在车上,今天给他们驾车的是大吉,他朝里看了一眼,默默的下车走着牵住马。 单余挤进马车,对祁珏和白二道:「你们换到后面去吧。」 祁珏懒得理他,拉着白善的手道:「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白善问道:「什么话非得赶在这时候说?」 满宝:「就是,就不能到了地方下车后再说吗?」 「下了车我们就要随侍在先生左右了,哪里方便?」祁珏拉着他道:「你到底走不走?」 白善怀疑的看着他们两个,眉头微皱,「你们该不会是想问季浩的事吧?」 祁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那天我们书院也有人去栖霞山选马,只是那会儿太乱,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季浩真的被马踩了肚子?」 白善四人:……这谣言传得好离谱。 「被马踩到肚子那还能活吗?」满宝没好气的道:「你们别瞎说,若让季家和应家听见了,小心找你们麻烦。」 白善道:「季浩还是我们学里的人呢,学官们都不许我们再议论此事。」 白二郎就推他们,「赶紧下车,赶紧下车,我们的马车真的要塌了。」 祁珏和单余只能惋惜的下车。 到了地方,庄先生他们决定自己慢悠悠的往山上走,不让他们随侍,于是祁珏和单余又带着一帮同窗围了上来。 周四郎刚把马车寄存好,看了一眼这架势,扭头问大吉:「他们这是要干嘛呢?」 大吉把马拴好,抬脚跟了上去,随口道:「说闲话。」 周四郎见他跟着上去,便挥了挥手告别,「你们慢点儿啊,顺便照看一下我家立君和满宝。」 大吉停下脚步看他,「今天重阳,你不登高?」 周四郎靠在马车上摇头,「我前二十年已经把后二十年的高都给登完了,你想啊,我以前去县城都要爬上山再下山,来回就爬了两趟山了,所以还是别去了,把位置让给你们。」 满宝在一旁听见了,嫌弃道:「四哥,你就是懒。」 周立君道:「四叔肯定是要留车上睡觉的,我们别管了,还是快上山吧,一会儿太阳大了不好爬。」 又道:「正好四叔可以看着马车,我们车上还有不少的东西呢。」 周四郎挥手,开心的咧嘴笑:「放心,东西我一定给你们看得牢牢的。」 满宝他们便背了自己的小背篓上山去,这一次祁珏他们也都没带下人,所以也自己提着书篮或背着背篓。 他们不好意思去挤满宝和周立君,所以白善和白二郎就被围住问,尤其是白善,他毕竟是府学的学生,还和季浩同班,肯定知道不少内幕。 白善被烦得不行,不断的放慢脚步想要等满宝她们上来一起走,最后发现不行,干脆就背了自己的背篓走得飞快,中途还小跑起来。 祁珏他们便也跑起来跟着,但这毕竟是上山,不一会儿大家就气喘吁吁起来。 白善也喘,但他比祁珏他们好太多了,主要是他一直有和大吉学一些拳脚功夫,哪怕不能和他一样飞到屋顶上又跳下来,但体力也好许多,而且灵活。 他回头看被他抛下的一众人等,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乐得转身就继续往山上去,虽不再小跑,但爬山的速度也很快。 祁珏见了忍不住啊啊啊的叫起来,他带头追了一段,追不上后就各个气喘吁吁的坐倒在山路边的草地或石头上。 满宝见了乐起来,拉着周立君就迈过他们摊开的手脚越过他们往山上去。 白二郎紧随其后,三人超过祁珏的时候还冲他做了一下鬼脸。 祁珏气得捶地,但或许是刚才跑得太急,他有些口干舌燥,只能先在自己的书篮里取了水囊出来喝水,等他们再爬起来去追四人时,他们四个早汇合在一处,远远的把他们抛在了后面。 四人回头看远远落在后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挥道:「你们来追我们啊——」 满宝把手放在嘴边冲下面喊道:「比比看谁最先爬到山顶。」 比个屁呀,差这么多怎么比? 走这么快,他们都不累的吗? 虽然这么想,祁珏还是咬着牙抬脚往上爬。 先生们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庄先生捋着鬍子笑道:「孩子们都很有活力呀。」 黄先生等人:……你的学生远远跑在前面,那当然是有活力了。 一位先生率先道:「走吧,我们年纪虽大了,却也不能落后孩子们太多呀。」 众人应下,一起往山上爬去。 今日来登高望远的人不少,路上不断的遇到有认识的,大家见了打个招唿,然后就继续往山上爬。 他们的东西都学生们带着,所以先生们只需把自己弄到山顶上就好,还是挺轻松的。 第789页 若是累了,路上也有供行人休息的凉亭,就算凉亭里人也满了,还可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 秋高气爽,此时的太阳并不毒辣,照得人暖洋洋的,很是惬意。 满宝他们中途也休息了两次,然后才爬到山顶,四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小伙伴们,高兴的哇哦哇哦的叫着,这两日来的气闷消散了不少。 果然登高使人心胸广阔,心情愉悦。 祁珏是他所有同窗中最先爬上来的,他上来时,满宝他们已经占了位置摆开东西了。 第670章 重礼 祁珏把自己的篮子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白二郎身侧,将他往旁边挤了挤,喘着气问,「你们怎么都不喘?」 三人对视一眼:因为他们经常爬墙? 满宝轻咳一声道:「因为我们经常做运动。」 其他几个深以为然的点头。 祁珏说不出话来,环视山顶一圈,发现目前爬上山的就只有他们。 毕竟爬上也是要欣赏沿路风景的,像他们这样闷头往山上爬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一拨了。 祁珏看向白善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发誓,我绝对不告诉别人,这儿也没人会听见。」 白善很好奇,「你干嘛非得知道这事?」 祁珏嘆气道:「没办法,我爹是刺史别驾,你不知道,昨天一大早,明刺史就躲出去了,唐县令那里水泼不进,季家还好,益州王府那边却一直来人找我爹,从昨天到今天就没停过,不然,我也不会今天来与你们登高了,本来我今天要留在家里服侍祖父的。」 刺史别驾为上州特设,是刺史的副手,为从四品,地位还在中州和下州的刺史之上。 明刺史躲出去了,那整个益州府便是别驾做主了,他也是唐县令的上司。 如果他要办一个案,那唐县令是必须得让给他的。 满宝听得有些迷煳,道:「既然你爹是别驾,那就把案子接过去办呗。唐县令很守规矩的。」 白善却听明白了,哈哈大笑道:「你爹这是既推不掉益州王府,又不想得罪季家,所以不敢接手这案子,却又想插手对吗?」 祁珏道:「我父亲这也是夹缝里生存,谁知道明刺史就躲出去了?说是要去下面的乡县巡视,这一去,三五天是短的,可要去一两月也是正常的,这所有事可都压在我父亲身上了。」 满宝明白了,想了想道:「这有何难,学唐县令照着规矩来便是了。」 「说得容易,推了益州王府,我父亲这官儿还当不当了?」 满宝却道:「别驾的任免也是由朝廷来的,我不信益州王府会因此事就免了你父亲。」 她有些看不上祁别驾如此谄媚权贵,但还是道:「你想知道什么,能说的我们自然会告诉你。」 白善却问道:「我们知道的都与唐县令说过了,你父亲何不去问唐县令?」 祁珏无奈的低头道:「我父亲说唐县令滑头得很,恐怕他一问,唐县令就顺势把案子交过来了。」 白善等人:「……所以就让你一个小孩儿来打听?」 「那倒不是,只是我见父亲实在烦恼,今日又碰巧见到你们,这才想要为父亲分忧的。」 白善等人就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道:「季浩是从马上掉下来了,但没被马踩,而是被树枝刮破了肚子。」 祁珏连忙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白善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看到了而已,怎么样得问大夫吧?」 祁珏就嘆气,「也是,可进了季家的范御医和三个大夫一个都没出来,我们也无从打探。」 满宝拿出自己的水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水,一边捡着摆出来的点心吃,不在意的道:「我们还是孩子呢,大人的事还是别去操心了,小心长不高。」 祁珏深深地嘆气,「这事与你们不相干,你们当然可以不操心,但我父亲是益州官员,现在这件事已经把整个益州的官员都扯进来了。」 想了想又道:「不止呢,季家已经派人进京,过不了两天季家应该就有人回来了,应文海的舅舅是御史,这牵扯到的人就太多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的嘆了一口气,一个季浩,一个应文海,把整个益州搅翻了天,而如今一个正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另一个则是被关在牢里。 白善想到这里顿了一下,捏着茶杯的手指忍不住点了点,挑眉想:唐县令此时把人关在牢里,是不是也有保护应文海的意思? 有人爬上山来了,大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祁珏把自己带来的食物也摆出来,顺便帮他们先生占了个位置。 陆陆续续有同窗爬上来,大家休息了一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风再一吹,总算觉得今天的这番功夫没有白费了。 「看,从这儿可以看到城内的栖霞山。」 「那栋楼是哪儿?」 「甘香楼吧?」 「不是吧,明明是府学的观星楼,甘香楼哪儿有那么高?」 庄先生他们是最后爬上来的,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才把弟子们都拎过去考校一番,背诗的背诗,作诗的作诗,把学生们折腾够了,确定他们充分理解的重阳的来歷与含义,又背下了不少重阳的诗句后便挥手让他们自去玩去了。 第790页 一群中老年人带着一群少年少女,一直待到半下午,肚子实在是饿得用点心填不上后才起身下山。 庄先生和几位先生去喝酒,学生们则各回各家。 白善他们自己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也在外面吃,难得的机会呢。 等他们吃饱喝足,开开心心的回家时,厨娘便赶忙迎出来道:「少爷,满小姐,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白善跳下马车问道:「怎么了?」 厨娘指着放在堂屋里的东西道:「中午的时候,有个自称是应家的管家来了,带来了好多礼盒,我也不认识他们,不敢收,谁知道他们直接推开门把东西放在院子里就走,说是少爷回来后一提他们应家的名号少爷就知道了。」 厨娘一言难尽的道:「没办法,我只能把东西给搬回去了,谁知过了两时辰他又带着人来了,这次却是找满小姐,也是放下东西就走,还说中午不知道俩人是一家,打扰了这样的话,少爷,满小姐,这些东西……」 白善皱紧了眉头,打开礼盒看了看,礼物比季家的只贵重,而不便宜,除了笔墨和布料等东西外,连给他的配饰都有,还有一大盒的螃蟹。 满宝也翻了一下给自己的礼盒,东西也不少,且奇怪的是,她的礼比白善的还要重,因为她打开一个盒子时,里面是一排五锭的金子。 第671章 变化 五锭大金子,一锭得有十两左右,满宝张大了嘴巴,和小伙伴们面面相觑。 白善沉下了脸,满宝将盒子合上,思索了片刻道:「无功不受禄,退回去吧。」 白善颔首,「我的,直接让大吉送回去就行,你的要怎么退?」 满宝沉吟片刻,道:「送去济世堂,让老郑掌柜去退吧。」 她低头看着那盒金子,「送了金子,这事总要和老郑掌柜说一声的。」 毕竟,她当时能进去是因为纪大夫,而纪大夫是济世堂的大夫,这金子的含义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满宝将盒子抱上,叫上周四郎和周立君:「四哥,把东西都抱出去,我们去济世堂。」 周四郎勉强将目光从金子的盒子上挪开,也知道这东西烫手要不得,连忙将其他礼盒给拿出去。 白善和大吉也把他们的礼盒拎出去,白二郎和厨娘连忙帮忙。 好在厨娘也知道礼物不能混,所以俩人的礼虽然都堆在堂屋里,却是分了两堆,大家搬动的时候不会乱。 把礼物都放到了车上,白善写了一张帖子回回去,表示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他受之有愧。 「将东西送去,他们若不收,就与他们应家一样,直接放下就走。」对于平白给自己惹麻烦的应家,白善很不客气,还有些气闷,这时候他们应该准备洗澡,然后去河边一边洗衣服,一边玩水的。 回来再看看书,写写字,或是在墙上玩一下就可以准备睡觉了。 结果应家来这一出,他们的计划全乱了。 对于给自己找麻烦的人,白善一向是不怎么客气的。 满宝却比他还不轻松,他把帖子一交就可以了,满宝却是要亲自跟着周四郎去一趟济世堂的。 毕竟,相比于周四郎,老郑掌柜肯定会更相信她,而且此事也不小,满宝有些担忧纪大夫。 她爬上马车,周四郎的马车便先走了。 出了巷子,两辆车便分开,一辆朝北,一辆朝南。 到了济世堂,老郑掌柜却不在前堂,满宝问守着柜檯的小古问道:「小古哥哥,老郑掌柜呢?」 小古悄悄的指了指后院。 满宝脚步一顿,凑上去小声问道:「怎么了?」 「老郑掌柜心情不好呢,」小古低声问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有事,」满宝含煳的应了一声,问道:「为什么心情不好?」 小古摇头,「午时有人给掌柜送了好厚一份礼,然后掌柜就不高兴了。」 满宝微微蹙眉,从周四郎手里接过那个放着金子的盒子往后院去。 别看它只有五锭,但其实还是挺重的。 到了后院,老郑掌柜正和小纪大夫坐着沉默以对。 看到满宝进来,俩人都有些惊讶,「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满宝将盒子放到俩人中间的桌子上,打开道:「应家送的。」 看到那熟悉的金锭,还有那熟悉的盒子,小纪大夫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转身就要冲出去。 老郑掌柜连忙喝道:「站住,你要干什么去?」 小纪大夫气得胸膛起伏,道:「还能去哪儿,把那些东西丢到应家门上去。」 「胡闹,」老郑掌柜喝道:「还嫌现在不够乱的吗?你跟益州王府比如何,跟季家比又如何?」 周四郎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们。 老郑掌柜也看到了他,但把他看成了自己人,并不避讳,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气道:「东西是要还,但不是这么还的。」 他皱紧了眉头道:「一会儿你把东西拿来,和满宝的一起,我亲自给应家送去。」 满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挠了挠脑袋问:「还礼而已,干嘛这么生气?虽然这样强行送礼是很烦就是了。」 小纪大夫就握紧了拳头道:「你懂什么,应家还给了我一个帖子。」 「什么帖子?」 第791页 「进太医院的帖子!」 满宝「哇」的一声,然后怀疑的打量他,「拿着帖子就能进太医院了?」 小纪大夫憋红了脸道:「自然要考试的,但考不过也可以进太医院打下手,再慢慢的与太医院的太医们学就是了。」 「那为什么是给你,不是给纪大夫?」满宝说完顿了一下,摸着下巴道:「这帖子就算要给,也应该是季家给,这应家干嘛这么积极?」 她微微张大了嘴巴,问道:「季浩死了?」 老郑掌柜瞪了她一眼道:「你小声些。」 他顿了顿道:「没死,但发热了,这样外伤的病人,一旦发热,活下来的机率不到两成。应家这是在提前找替罪羊呢。」 满宝一凛,问道:「他们要找纪大夫做替罪羊?」 「不知道是哪个,应家又不会跟我们商议,但治病的大夫有四个,其中一个是御医,除了他外,就是纪大夫的医术最高明了。」 满宝生气:「季家不会答应的。」 「衙门那么判就行了,应家也没想季家会答应。」老郑掌柜说完打量满宝,道:「你没事还是出城去吧,回家去,或是去哪儿都行,你不是说想看药材鲜活时的模样吗?要不我把几个药农的地址给你,你找他们去?」 满宝转身就走,「四哥,我们把礼物都搬进来。」 老郑掌柜嗤的一声,和小纪大夫道:「这小东西还不领情,要不是她被老纪给扯进了这漩涡里,我才懒得操这份心呢。」 满宝和周四郎把礼都搬了进来,那老郑掌柜的一堆礼混在一起,问道:「您什么时候送去?」 老郑掌柜:「赶早不赶晚,现在就送。」 满宝道:「那您不早说,我直接放在门外就行,害我们搬进来还得再搬出去。」 「你也没问我呀。」老郑掌柜和她斗嘴习惯了,这念叨了一通,反倒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儿,压在心间的石头好似也没那么重了。 满宝和周四郎又认命的把礼物都给搬出去。 柜檯后的小古就看着他们把东西搬进去又搬出来,就跟看傻子似的,谁知道不一会儿,老郑掌柜和小纪大夫也搬了东西出来,这会儿小古才坐不住,连忙出了柜檯去帮忙。 第672章 斗智 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马车上,满宝特别好奇的问老郑掌柜,「我觉着你的东西还没我的重呢,应家没送你金子吗?」 老郑掌柜瞥了她一眼道:「送了,但也只有五锭,不过……」 他指了车上的一个盒子道:「那盒子里的东西,价比千金。」 满宝好奇的问:「是什么?」 「人参,」小纪大夫问道:「你想要吗?」 满宝道:「想呀,你送我?」 「你想得美。」小纪大夫扶着老郑掌柜坐到车上,自己也跳上了马车,道:「我也去,将那帖子送回去。」 满宝不去,站在门口与他们挥手告别。 周四郎看着马车远离,嘆气道:「应家可真有钱啊。」 满宝转身爬上自家的马车,深以为然的点头,「不知道他们怎么赚的,以后我们家也要赚这么多钱。」 「赚了可不能这么败家,这送礼都是送的金子和人参……」周四郎啧啧称奇,心里很是感慨,也不知道在感慨什么。 满宝突然撩开了帘子道:「四哥,我们去一趟县衙。」 正想调转马车的周四郎连忙拉住马,问道:「去县衙干嘛?」 「找唐县令有些事。」 其实就是想去告诉唐县令,季浩发烧,伤情恶化了。 和白善一样,她总觉得唐县令把应文海看管起来有保护的意味在里面。 满宝很快到了县衙,今天衙门休衙,于是周四郎便赶着马车拐到了后院的角门,敲门。 县衙的后院一般就是县太爷的官邸,家人一般都住在后面这里的。 县衙既然关门了,那就来这里找呗,这是他们在罗江县和傅县令杨县令来往时的认知。 才敲了两下角门就开了,听说是找老爷的,看门的小厮立即转身让人去通知,自己则请了俩人到门房里歇脚。 不一会儿,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就来请满宝,笑道:「小娘子请跟我来。」 满宝好奇的看了她一会儿后点头,和周四郎一起往里走。 大丫头没想到周四郎也跟着,迟疑了一下道:「这位是……」 「我四哥,唐县令知道的,我们就说一句话就走,不耽误时间。」 大丫头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后笑道:「请小娘子与我来,周郎君不如在二门处等一等?」 满宝闻言停下脚步,怀疑的看着她道:「你不是唐县令叫来的?那你想带我去见谁呢?」 大丫头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敏锐,连忙笑道:「老爷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一时没空,我们夫人请小娘子去后院等着,所以周郎君不好进去。」 周四郎就大大咧咧的挥手道:「那行,我就到前面等着,满宝你去吧。」 满宝也没怀疑,但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道:「既然唐县令没空,那我给他写封信吧,你一会儿记得把信交给他就行,天快黑了,我再不回家,家里人该担心了。」 满宝问道:「你有纸笔吗?」 大丫头没想到请个人去见夫人会这么难,摇头道:「没有。」 第792页 满宝微微有些惋惜,然后低头在自己的布包里翻找起来,然后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细细地笔。 她打开笔头,又从包里摸出一个细细地竹筒,打开来往里一沾便拿着笔在本子上写起来。 那本子后头有个木板一样乌黑的东西,竟然撑住了纸。周四郎帮满宝拿着墨盒,和大丫头说话,「唐大人可真够辛苦的,衙门闭衙了还有那么多的公务要处理。」 大丫头强笑一声应是,柔声和满宝道:「小娘子,不如我们先去见夫人吧,来者是客,也不耽误多长时间。」 满宝已经三下五除二的把该写的都写好了,她吹了吹,等墨水微微干了一些,便折起来交给丫头道:「喏,拿去给唐县令吧,你可不要偷看哦。」 她把东西收好来放进布包里,看了一眼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于是兄妹俩和大丫头挥手告别,转身就这么走了,走了…… 大丫头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最后长嘆一口气,拿着信回去见夫人。 唐夫人收了信,却并没有看。 听了大丫头的转述,她瞪了她一眼道:「蠢货!」 不过她也并没有罚她,问道:「老爷在书房干什么?」 「见师爷,老爷把伺候的人都遣退了,只与师爷在书房里说话。」 唐夫人微微颔首,道:「等老爷出来了,让他过来一趟。」 「是。」 唐夫人并没有打开这张折好的信看,等唐大人到了,她便将信夹在指尖交给他,道:「你那山坡上的小姑娘给的。」 唐大人无言的接过,一目十行的扫过,眉头微皱。 唐夫人沖他伸手,唐大人顺手便把信递给她。 唐夫人扫了一眼,也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应家这是什么意思?给季浩的同窗送礼还能说是让他在问询时口下留情,给个大夫的下手和掌柜送重礼……」 唐大人坐到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今儿一早,季小公子发热了,季家从济世堂里进了许多药。」 「应家这是想把锅扣在大夫头上?」 「治病这种事说不清的,」唐县令道:「当时季浩从马上摔下来并没有立时就死了。」 所以最后季浩要是死了,应文海可以是杀人的罪,也可以是伤人的罪。 而不论是杀人还是伤人,都还有其他的情况,比如,过失,自我保护或是故意……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道:「后天,季家的人应该也到了,到时候季浩是死是活也有了定论……」 唐夫人一凛,立即坐直了,问道:「那应文海……」 唐县令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唐夫人便也不再问。 当天晚上,应家再去监牢给应文海送晚饭时便进不去了,这也就算了,等他们收买了衙役往里递送消息时,一转眼,那消息就送到了唐县令的桌子上。 当然,关于这一点儿应家的人暂时不知。 唐县令看完了纸条,想了想,还是点火烧成了灰烬,然后闭着眼睛嘆了一口气,想着,季家的人快到吧,再来几次,他真的会秃头的。 庄先生晚上吃了酒回来,听两个弟子详细的说了他们处理的经过,微微颔首,赞许道:「做的不错。」 第673章 探望 白善问:「师父,要是明天他们还送怎么办?」 庄先生笑道:「明日我带你们去季家探望一下季小公子,说起来,你们和他都认识,算是朋友,尤其是善宝,你们还是同窗,他坠马已经过去两天了,你也应该上门去探望一二了。」 满宝立即问:「我们要准备什么礼物呢?」 庄先生道:「明天我们起早一些,去栖霞观烧香,为季小公子求一道平安符或平安扣,于季家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就连白二郎都忍不住给自家先生竖了一个大拇指,觉得这主意真是太好了。 白善问:「我们今天还没有递帖子呢。」 「已经递过了,」庄先生笑道:「我让你们兰师叔帮忙递进去的,已经得了回音,明天可以去。」 季家这两日都是紧闭门户,除了一些亲朋,和府学的几位学官外,谁上门都不接待。 今天季家却开了侧门迎客,上门来的不仅有庄先生领着三个徒弟,还有好几家大人带着自家的孩子上门。 魏亭便在其中,他父母都来了,这次是领着他上门来看季浩的。 白善目光一扫便心中有数了,悄声和满宝道:「都是那天跟在季浩身侧的人,算是目击者。」 看来他们都收到了应家的重礼,这才一起上门来的。 同样,季家显然也知道了这一点儿,所以才开门迎客。 也因此,他们进门后并没有见到季浩,所有人都是在前厅里见季老夫人。 前来拜访的大人们也不在意是否能见到季浩,他们来此的目的是向应家表明态度,他们不一定会站在季家这边多说些什么,但一定不会站在应家那边多说一些没的。 而季家也早把当时冲突的前因后果查得一清二楚,他们并不需要证人们多说什么,只需他们据实以告就够了。 因此,上门来的客人和季老夫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只是和季浩玩得好的几个少年很想去见一见季浩,见大人们自顾自说得热闹,他们便退出了大堂往后院去。 第793页 只是在院子外就被拦下了,季浩如今的情况很不好,季家并不允许外人进入。 魏亭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看到满宝他们在花园子里发呆,便走上前去问:「白善,你也收到了应家的礼?」 白善「嗯」了一声,问道:「季浩怎么样了?」 魏亭摇头,「进不去,并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正说着话,一个丫头沖他们走过来,向众人行礼后看向满宝,问道:「可是济世堂的满小姐?」 满宝迟疑了一下点头。 丫头便道:「纪大夫请您去见一见他。」 白善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我与她一同去。」 丫头迟疑,「这……」 白善皱眉,不善的看着她道:「废话这么多,到底见不见?要见就前头领路。」 白二郎问道:「那我呢?」 「你和魏亭一起吧,别到处乱走,就在这儿等着我们,或去前面找先生也行。」 丫头领着他们往季浩的院子走去,到了门口,丫头将一个牌子给守门的嬷嬷检查过,她又看了一眼白善和满宝才放俩人进去。 进了季浩的院子便能闻到一股药味,丫头没有带他们往正房那里去,而是去了偏房,纪大夫正和范御医陈大夫丁大夫他们坐在一起商量着脉案,看到满宝进来便招手道:「怎么,外面乱起来了?你们怎么上门来了?」 「先生带我们上门来探望一下季浩,」满宝扫了一眼桌上的脉案,问道:「纪大夫,他怎么样了?」 纪大夫挥了挥手,起身道:「不用你管,来,去我的房间和我说说外头的事,还有药铺怎么样了……」 纪大夫边说边把两个人领走了,陈大夫和丁大夫也不介意,沖满宝他们点了点头便继续看着脉案沉思。 范御医却是盯着满宝看了好一会儿,目送他们离开。 待进了纪大夫的房间,他却话头一转,立刻低声和满宝道:「季浩发热了,不是很严重,但一直低烧不退,你那儿有没有好的消炎药方?」 满宝想了想后道:「用金合欢?」 「用过了,正是因为用了,他现在才是低烧,不然早就……」 满宝问,「你们是怎么配比的?」 「一直在换方,用过好几个方子了,」纪大夫拿过纸笔,将他们这两天用的药方都默出来给满宝看,然后点着其中一个道:「目前我们用的效果最好的是这一个,但也没能退烧,伤口癒合的不是很好,而且他内伤也严重,既要消炎,又要补血,你想想可有看到过好的药方?」 他知道,满宝手中,或脑子里存着很多好的药方,这几个月来他们谈论药方,虽然当时她没能想起来,但过后她给出的治疗药方总有过人之处。 其实今天她要是不来季家,他也得找藉口出去一趟,找她商量一下。 他不想让她掺和进来,但能救一个人的命,不,现在看来,已经不止能救一人了,季浩一死,外头陪葬的人不知有多少,但季家内,伺候季浩的那些下人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他还是得问一问满宝。 满宝沉思起来,她把脑海中背下的药方翻了翻,最后又看了看纪大夫的药方,摇头道:「一时之间想不出来,您把这药方给我带走吧,我晚上回去翻一翻书,得了结果就告诉您。」 纪大夫道:「不用亲自上门,将药方交给掌柜的,他有办法送进来。」 顿了顿后又道:「要尽快,季浩的情况等不得。」 满宝应下,将药方收起来塞进怀里。这才说起应家给他们送重礼的事。 纪大夫就嘆气,「应家这是想让我把过错承下,换儿孙一个锦绣前程吶。」 满宝问,「那您愿意吗?」 纪大夫就拍了她脑袋一下,道:「我又不傻,这样把儿子送进太医院,他能得什么好儿?你们做得对,再撑一撑,季家的人快到了,到时候由他们自己商量去。」 第674章 扫描 「季老夫人不是在吗?她不能做主吗?」 纪大夫嘆气道:「季老夫人太疼孙子了……」 满宝疑惑,纪大夫却没再说,而是挥手道:「行了,走吧。」 才开门,纪大夫又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针灸能不能退烧?」 满宝眨眼,「针灸可以退烧,您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但我说的不是外感风邪或其他原因引起的高热,我说的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能退吗?」 「这个,我也没试过呀,要不晚上回去我试一试?」 纪大夫便开了门,嘟囔道:「这个怎么试?不会就不会,不懂就不懂呗。」 满宝问,「纪大夫,我能去看一下季浩吗?」 到时候花积分让科科把对方的身体数据扫描一下,晚上回去就设定拟人模特,然后可以各种方**番试一下。 这么一想,满宝眼睛一亮,对啊,现实中没有划破肚子的人,但拟人模特可以呀。 她怎么光想着在拟人模特上扎针,没想着往它身上多动一些刀子呢? 满宝目光闪闪发亮,问道:「纪大夫,你还见过什么样奇怪的病人,他们的脉案是什么样的,比如腿断了的,手断了的,肚子破或胸口破的……」 纪大夫:「胸口破了还能活吗?这样的人我见着很少,你少给我折腾,等这件事了了,我给你介绍范御医,他以前是战场上的军医,什么样的外伤病人都见过,连脖子掉了一半的都有。」 第794页 满宝吓了一跳,问道:「那,那还能救吗?」 「不能,所以他把人的脖子缝好后就下葬了,能全须全尾的死去就尽量全须全尾,不然投胎,下辈子残了怎么办?」 满宝和白善下意识的绷紧了嵴背,都觉得脖子有点儿凉。 见俩人都没被吓到,纪大夫满意,「不愧是做大夫的料,好啊,好,来吧,去洗手换衣裳,我带你去看一眼季浩。」 他还是想让满宝看一看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她手上的医书,或脑子里背的东西有多少。 反正每次与她讨论脉案,他都能有所得。 白善道:「我也要去。」 纪大夫看了一眼白善,同意了。 作为季浩的主治大夫之一,自然是可以带满宝和白善进去的。 待满宝和白善换了外衣,净手出来时,范御医和陈大夫丁大夫也站在了院子里等着。 纪大夫垂着眼眸站在一侧,没有为他们多做解释的意思,便直接领了俩人进去。 范御医等三人也没问,跟在后面一起进。 屋子里只守着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厮,看到纪大夫他们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那小厮还罢,老嬷嬷看见满宝却是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眸站到了一边。 满宝凑上前去看季浩,只见他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气息似乎平稳了许多,额头正搭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毛巾在降温。 满宝伸手拿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掀开他的中衣仔细的看他身上缝合的伤口。 正如纪大夫所说,缝合的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坏,至少没有发脓,只是伤口发红。 她转身又洗了一遍手,等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他伤口的温度。 满宝将衣服给他合好,盖上了被子,然后去摸他的脉象。 白善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她摸过了脉,心中便有数了,她收回手,对纪大夫点点头,同时与科科沟通,「怎么样,扫描好了吗?」 「嗯,已基本扫描清楚,总共耗费二十八积分。」 满宝牙酸了一下,暗问:「怎么这么贵?」 「对方的身体状况较为复杂,我们是按照标准来收费的。」宿主难得消费,科科很是热情,「其实扫描也分为很多种的,我们可以提供更细緻的扫描,这需要用到一些仪器,但绝对物超所值,宿主,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要,」满宝拒绝道:「你觉得现在的情况我能拿出什么仪器来?」 这倒也是,科科非常的惋惜。 大家退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说话,老嬷嬷也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他们。 范御医问满宝,「小姑娘,看过后可有什么想法?」 「得把炎症消了,而且他体内好似还在出血。」满宝不太确定的看向纪大夫。 纪大夫点头,「很少量,但因为伤口癒合得不是很好,所以还是会有些,我们既要补血,又要止血,还要消炎……」 纪大夫嘆气,这两天的头髮是大把大把的掉啊。 满宝沉思道:「我记着有一种药叫三七,既能补血,也能止血。」 「三七?」纪大夫皱眉道:「这是西南一边做金疮药的,只听说过可以止血,没听说过还能补血的。」 满宝确定自己不会背错药性,又默默地背诵了一遍后确定的点头,「可以的。」 范御医立即问:「可有配伍的药方?」 满宝谨慎的道:「我得回去翻一翻。」 新的药性,他们又不常用这个三七,自然不敢乱用,而一味药的配伍通常要试验过不少次才能确定的。 很显然,他们不能拿里面那位尊贵的季小公子来试验,所以有现成的成熟的药方或有配伍建议是最好的。 药也是要讲究君臣相得的。 满宝去换外衣,和白善一起与众人告别。 老嬷嬷眼看着他们走了,刚才他们说话太过小声,她又不好凑上去,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但看范御医的样子,似乎是在问那小姑娘什么话儿。 老嬷嬷一直觉得那小姑娘很奇怪,虽是纪大夫叫来的,但她却会纪大夫不会的针法,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医术比纪大夫还好的,所以她怀疑她家里有医术很高明的人。 老嬷嬷想了想,悄悄的去前院找了老夫人。 中午休息的时候,老夫人便亲自去找纪大夫,纪大夫早已做了准备,道:「那孩子就是读书厉害,背过很多医书,她医术现在还不怎么样,但脑子里的东西多,所以我才领着她去看一看小公子,或许她能想到什么办法也不一定。」 第675章 补血第一 季老夫人看了纪大夫一眼,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季家和那小姑娘接触,她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只问道:「那她有办法吗?」 纪大夫想了想道:「她倒是提了一味药,叫三七,老夫人可能买到?」 「三七?」季老夫人似乎听说过,却又想不起来,连忙问道:「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纪大夫:「止血。」 「血不是止住了吗?」 「体内还有些渗血,不算完全止住。」纪大夫道:「而且也能消炎。」 季老夫人精神一振,立即道:「我这就让人去找。」 满宝一回家便一头扎进了书房,从属于自己的书架格子上抽出三本厚厚的医书来。 第795页 这是她在系统里购买后列印出来的,完全转化成了这个世界的文字和格式,所以满宝一直大大咧咧的放在书架上。 他们师徒四个的书一直是共享的,书房里的这三个书架放着庄先生、白善、白二郎和她的书。 大家都可以看。 她的这三本医书庄先生也是翻过的,他不知道满宝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几本医书,却不妨碍他知道它们的价值。 满宝直接抱着书要回房间,白善跟在她后面问:「书上有方子?要不要我帮你找?」 满宝便分给他一本书,道:「找有三七的页面,折起来。」 白善接过书,见她还是要回自己的房间,很好奇,「看书为什么不在书房看?」 满宝已经一熘烟的跑回屋里去了,并没有回答他。 白善耸了耸肩,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翻书。 只是找两个字,白善并不会通读下去,更别说理解了,所以他翻书的速度非常的快,一目十行的扫过去,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字眼便继续往下,不一会儿便翻了好几页。 拿了书回房间的满宝则熟练的翻开书,这三本书她都有看过的,甚至还背过,它在哪一页满宝或许记不住,但在什么内容之后却是有隐隐的印象。 所以她没有一页一页的找,而是直接刷刷的翻找着,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药方,她记下来后便继续去翻下一个药方。 一连记下五个药方,记忆中的药方都写下来后,满宝才带着它们和纪大夫写下的药方一起进入系统。 她给莫老师发了一封紧急邮件,然后开始编写季浩的脉案,将脉案和她找出来的药方,纪大夫他们开的药方一起发了过去。 等了好一会儿,见邮箱还是没动静,她这才惋惜的退出系统,将门窗关紧,悄咪咪的把男性拟人模特给放了出来。 满宝将它翻过来,开始在它后脑勺的面板上设置数据, 数据便是科科扫描出来的基础数据,设置好后一键启动,本来还面色红润的拟人模特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身上也开始出现各种伤痕,肚子上的伤简直是一模一样,也有些发红。 满宝伸手一摸,感受到模特身上传来的热度,便将她的针袋取来,开始在它的身上试着用针灸退烧。 退烧的针法有很多种,但不是每一种都对病情有效,尤其这种伤发炎引起的高热。 满宝的眼睛看不到他肚子里的情况,只能猜测里面的伤口也有炎症,因此在试过几种针法,发现没什么效果后,她便斟酌着改了几个穴位。 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当然不能在活人身上试,也就只能在拟人模特上试。 满宝一直在屋里待到了吃晚食的时候,这才出门去,吃饭的时候还在想着落针。 吃完了饭,白善便把书还给她,道:「我已经都翻过了,凡有三七的页面我都给你折起来了。」 满宝高兴,「太好了,谢谢你。」 白善便抬着下巴道:「嗯,你也别看得太晚,实在找不到明天我再帮你一起找。」 反正明天还有一天假。 满宝点头应下,却是立即拿书回房间,将白善折的那些页面打开仔细的看起来,然后记在纸张,这才拿着进入系统。 满宝等了好一会儿莫老师才上线,给她发了邮件,「这么重的伤,你们那里有医生可以做切割和止血缝合?」 「有一个御医,特别厉害,他能做,但现在人发热了。」 莫老师又重新看了一下满宝发的脉案,沉吟道:「看脉案,情况不是很好啊,要是在我们这儿,躺一个小时的治疗仓也就差不多了,又不是基因和原生疾病,问题不大。」 满宝道:「莫老师,您不是说过中草药中有一味药叫三七,和人参一样厉害吗?」 「哦,对,」莫老师想起来了,「传说中的三七,书上有写,人参补气第一,三七补血第一,人参我已经从你那儿见识过了,虽然是没有生机的干的人参根须,但研究证明,它的价值的确不低,三七嘛,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在所有数据都为真的情况下,您觉得他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开方?三七有用吗?」 「当然有了,不过你们那儿有三七吗?」 满宝道:「纪大夫说他听说过,既然听说过那就一定有。」 莫老师隐约知道他这个学生家境不是很富裕,因此道:「看这脉案,这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他能坚持到你们找到药吗?」 「应该没问题吧,」满宝迟疑道:「他家很有权有势的,不过,找不找得到是他们的事,我们得先开方吧?」 「有权有势啊……」莫老师想了想后笑道:「开方不难,你等着,我去检索一下药方。」 和满宝要找药方只能一张一张的翻医书不同,莫老师只要把条件输入自己的光脑中,以他目前的权限,基本上百科馆内所有含有三七的信息都能被他检索出来。 在未来,虽然人类很迷恋纸质书籍,尤其喜爱古籍孤本之类的,但不论是什么书籍,一经发现,其内容都会被录入百科馆内,按照权限面向全民公开。 至于纸质书籍,其价值并不只在于内容,有时候更在于它存在的意义。 反正莫老师找得非常的快,将各种条件输入,检索出来的药方并不多,也就只有八张而已,但后面附加的内容不少,都是一些关于三七的记载和使用条件。 第796页 莫老师将其导入邮件中传给满宝,然后在线与她探讨起来。 第676章 定药方 「古书上记载,在远古时候,人类普遍认为,世间最宝贵的两种药材,北人参,南三七,但三七真正被发现它的妙用还要更晚一些,一开始,它只被用作伤科金疮圣药,很少用于补身。」 莫老师阅读的速度比满宝更快,且理解力满分,他一边看一边录制视频给满宝发过去,道:「你既想用它止血,又想用它补血,还想用它消炎,那就要分两种用法,我刚给你捋了捋,基本上能用上的药方有五个,分为外用和内用。」 莫老师一边滑动着手中的光脑,一边录制视频,道:「外用的不说了,可以敷在伤口上,内用的也分为两种,第一补血,第二则是止血和消炎,它们的配伍有很大的差别,所以你要服用还得岔开时间……」 满宝在系统里呆了半个晚上,出来后也顾不上房间里正黑暗一片,她摸着黑下床,悄悄地开门出去,就着昏暗的月光摸到了书房,打了火将灯点上,然后开始磨墨将她和莫老师讨论了半个晚上的药方写下来。 大吉默默地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便揉着有些发胀的眼睛摸回床上,另一边床上的周四郎嘟囔着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得香甜。 大吉嘆了一口气,虽然躺在了床上却很难再熟睡。 遇上一个会熬夜看书的小主子也是够头疼的,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却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满宝将药方及服用方法和禁忌全都一一写下,想了想,又抽出一张纸来写下一套针法。 这是她今天一个下午的成果,不断的试验得出的效果最好的针法,虽然比不上莫老师说的那些退烧药物,但也是有些效果的。 这套针法不难,落针的中间对时间的要求不是那么严格,纪大夫应该可以扎得下来的。 满宝写好后吹了吹墨,等它干得差不多了才收起来回屋。 她拿着毛笔正要洗,却发现笔洗里没水了。 满宝朝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外面乌云遮住了月牙,外面正黑乎乎的一片,而且秋风吹起,树影摇动…… 满宝睁着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又看看手中的毛笔,果断的将笔放下,决定明天再洗。 满宝取了桌子上的灯,护着那点火儿就悄咪咪的往自个房间去,于是第二天最先进入书房的白善就发现他隔壁桌子上的笔洗都没洗就胡乱放着,本来放在他桌上的灯台也不见了。 满宝睡得晚,起的自然也晚了一点儿,等她洗漱好火急火燎的跑进书房时,白善已经擦干净手坐到了桌子后面,庄先生也踏入了书房,见满宝站在桌子边上傻乐,便问道:「怎么了?」 满宝立即摇头,要是让先生知道她用完笔没洗一定会罚她的。 满宝悄悄的歪头对白善一笑,白善隐晦的瞥了她一眼,轻轻地一哼。 白二郎打着哈欠走进来,问道:「先生,我们今儿不是还放假吗?」 庄先生就拍了他脑袋一下,道:「放假也要读早课,早课过后,你们想去干什么我不管。」 白二郎对于放假也要起这么早很有怨念,但在先生面前也不敢造次,只能问白善和满宝:「你们今天出去玩吗?」 满宝已经熘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道:「我要去一趟济世堂,然后回来的时候可以买些重阳糕,菊花糕吃。」 白善想了想道:「我与你一同去。」 白二郎虽然不太想去药铺,但他很想去吃好吃的,于是也举手,「我也去,我也去,既然要买重阳糕,那就顺便再买些九品羹吧。」 坐在上首的庄先生也笑着放下了书,道:「那就再顺便替为师买一坛菊花酒回来。」 满宝立即咽了咽口水问,「先生,我们能喝吗?」 白善和白二郎也眼巴巴的看过去,庄先生看着三个弟子沉吟了一会儿,摸着鬍子道:「你们也大了,多的是不能喝,一两杯应该是可以的。」 三人立即欢唿起来。 庄先生见他们这么高兴,便也高兴起来,笑道:「这样,你们去买糕点和酒,我让容姨去买些螃蟹回来蒸上,这会子是最后吃蟹的时候了,错过了这几日,下次再吃就要等一年了。」 三人更高兴了。 螃蟹并不好买,既贵,做的时候也很讲究。 因为买的人少,基本在菜市上就见不着,得找特定的人才能买得到。 以前在七里村时,满宝也就每年中秋前后在白善和白二郎家吃过,但大人们总是把他们当瓷娃娃一样,是绝对不许多吃的。 而人就是这样,越是吃不着的东西就越想吃,越喜欢吃。 因为想着要吃螃蟹,满宝他们特别有活力的完成了早课,然后就去挑了一个背篓要出门。 毕竟买的东西不少,尤其是还有酒,当然要带着背篓更好了。 于是在谁背背篓这个问题上,三人一时僵持不下。 满宝使劲的瞪着白善,白善则使劲儿的瞪着白二郎,白二郎气得不轻,左看看,右看看,叫道:「我是师弟!」 白善和满宝便特意强调道:「是啊,你是师弟!」 白二郎磨牙,撸了袖子道:「我不服气,我们来猜拳。」 满宝道:「猜就猜,谁还怕你呀,就剪刀石头布。」 第797页 白二郎狠狠地道:「好,剪刀石头布——」 三人同时出手,两石头对一剪刀,满宝和白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转身便走。 白二郎看着自己的剪刀,气得磨了磨牙,拎起背篓就跟上,结果才出院子就被大吉接过去了。 大吉扫了三个小主子一眼,将背篓放到了车上。 白二郎:…… 周四郎站在门口欢送他们,「早去早回呀,满宝,除了菊花酒,再买一坛黄酒,我和大吉要喝的。」 满宝:「知道啦。」 周四郎这才满意,花酒什么的,小姑娘才喝呢,庄先生怎么尽喜欢喝这种没什么酒味的酒? 四人直接去了济世堂,满宝跳下马车,将怀里收好的那几张纸递给老郑掌柜道:「这是我昨晚找出来的,掌柜,你给纪大夫送去吧。」 第677章 决定 老郑掌柜接过看了一眼,惊讶道:「三七为主药?」 他顿了一下后立即打开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瓶道:「这是我才得到的药膏,里面主药就是三七,我正想着是不是要给老纪送去试一试呢,不过我看你这似乎还有内服的药,这还能内服?」 白善觉得她在药铺里的时间太久了,忍不住探头出车窗,沖里面喊道:「满宝你快一点儿。」 「来啦,来啦,」满宝连忙回头和老郑掌柜道:「药性在纸上也写了,您把方子给纪大夫就行,我还要去玩儿呢。」 说完就跑了。 老郑掌柜伸手都没能把人拽住,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熘烟的跑出了药铺,然后传来吵闹声,「那么久,还说只要一会儿,刚才你没看到排队买重阳糕的人很多吗?我都说了让白二先下车排队了。」 老郑掌柜就听到另一个少年叫道:「你想得美,我去排队,凭什么你舒服的坐在车上?」 白善:「我去买菊花酒呀傻子,知不知道分工合作?」 满宝居中调解:「好了,别吵了,我们这就调头回去了,重阳糕那么多家卖呢。」 「可他家的最好吃。」 老郑掌柜听着三人的声音消失,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方,咬了咬牙,扭头和小古道:「你守着铺子,一会儿小纪大夫来了,让他坐堂,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是。」 老郑掌柜想了想,将他那瓶金疮药也带上了,随手在药柜里捡了一些珍贵的药材放进一个篮子里,快步出门。 小圆把马车拉出来,俩人便快速的往季家去。 老郑掌柜将放在胸前的药方取出来看了又看,最后沉吟着放回了胸前,这其实很冒险,毕竟是自己未曾见过的药方。 但他不是季小公子的大夫,并不知道他的情况,最后用不用,怎么用还是得纪大夫和范御医一起商定。 不成,济世堂必要承受季家一定的怒火,可若是成了…… 老郑掌柜握紧了拳头…… 正想得入神,马车突然避让到一边停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他的马车边上唿啸而过,老郑掌柜连忙撩开帘子看,就看到五骑快速的拐过弯消失了。 转过弯就是季家的大门…… 老郑掌柜连忙道:「快走!」 小圆立即赶马上前,很快便也追了上去,只是前面的人已经消失了,季家的大门打开,正一片热闹,老郑掌柜隐约听到下人高声喊:「二老爷回来了,二老爷回来了,快去禀报老夫人——」 小圆立即勒住马,回身问道:「掌柜的……」 老郑掌柜垂眸想了想,咬了咬牙道:「去侧门!」 「是。」 老郑掌柜的到了侧门,很容易就进去了,并不用人禀报,因为这三天来,季浩缺的药材都是从济世堂拿的,甚至季浩不缺的珍贵药材,季家为了以防万一也从济世堂进了不少。 所以他常来,且为了送药方便,他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的直接到了季浩的院子里。 很显然,旅途劳顿刚回到家的季二老爷还没来得及到这儿来看他儿子,因此这里还一片安静。 老郑掌柜将装着药材的篮子交给季家的下人,然后将怀中收着的药方取出来,小声道:「满宝给的。」 纪大夫立即打开看,片刻后眼睛一亮,转身便要去找范御医。 老郑大夫一把抓住他问,「你有多大把握?」 「快别问我了,」纪大夫道:「我如今最怕听得的就是这个问题,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季浩还没醒,高热时退时上,且温度一次比一次高,现在能吊着他的命就算不错了。」 老郑大夫便收回了手,「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季家知道这一点儿吗?」 「昨天晚上和范御医已经提过了。」 老郑大夫这才放心一些,然后低声道:「季家的二老爷回来了,你们尽力而为吧。」 纪大夫便嘆息一声,转身去找范御医。 陈大夫和丁大夫也过来了,轮流看了满宝写的药方,又对着她写的药性琢磨了一下后道:「这么看,这三七可是宝贝,可没怎么听说过呀。」 范御医却道:「西南多瘴气,我记得宫中有记载,云贵一带有金疮圣药,其中主药就是三七。」 「这个我也听说过,」陈大夫道:「可那是金疮药,这药方上写的可还有内服的。」 范御医摸着鬍子笑道:「这世上的药,既可外敷,又能内服的不知有多少,以前我们没试过,也只是我们不知而已,我看这方子君臣列得清楚明白,对着下面罗列的药性,却是不偏不倚刚刚好。显然是成熟的药方。」 第798页 纪大夫也点头,「药方是缺漏,还是完整的,是新出的,还是成熟的,这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陈大夫犹豫,四个大夫一起,每次下药都是四个一致通过才行的,丁大夫见他迟疑,便低声道:「试一试吧,凌晨那会儿,季小公子已经热得不行了,现在暂时高热也没完全退下去,再烧下去,就算真把人的命拖住,人也废了。」 陈大夫便咬咬牙道:「好!」 他顿了顿后道:「纪大夫,我看药方后还有一张针法,且还是退烧的针法,您那徒弟的针法是真的好,不如让让她来……」 纪大夫笑着摇头,道:「我也看过了,那针法不算难,我琢磨琢磨自己就能下针,还是别叫她了,小姑娘家家,年纪又小,我怕她吓坏了。」 陈大夫&丁大夫:……切肝断肠的时候都没吓坏,现在人全乎的躺在那儿给她下针还能吓坏? 不过俩人也知道纪大夫的顾虑,嘆了一口气没说话。 他们已经留在季家四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回家。 四人议定药方,纪大夫便将药方重新抄写了一遍,将自己抄好的那份给季家的老嬷嬷,满宝的那份则收好放在了怀里。 他交给老嬷嬷药方,问道:「三七可找到了?要是益州城找不到……」 老嬷嬷立即道:「已经找到了,在百善堂找到的,只是整块的三七,还没来得及研磨成粉。」 「那更好。」免得买到假的还不知道。 第678章 季二老爷 药方上的药材都被找了出来给大夫们一一看过,确定无误后便开始熬药膏的熬药膏,熬药汁的熬药汁…… 纪大夫则是推演了一下针法,然后去给季浩扎针。 针才扎下,季老夫人和季二夫人便带着一个中年男子浩浩荡荡的到了院里,因为知道季浩躺的房间需要清洁,只他们三个和老嬷嬷一起进了房间。 季翔快步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小儿子,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纪大夫正在下针,因为早知道他来了,倒也不惊不慌,微微颔首后便继续扎针。 季翔等他扎完了针才问,「纪大夫,这是……」 「退烧。」 季翔心紧了一下,问道:「一直烧吗?」 纪大夫点头,「中间退下去过,但温度很快又起来。」 「听母亲说,你们开了新方子,那新方子有多大的把握?」 纪大夫嘆气道:「小公子伤得太重了,再好的药方,成功率也不大,他到现在都没醒来,烧也没退……」 季翔不想听这些,有些不耐烦的问,「您只管告诉我,你们有多大的把握。」 纪大夫微微蹙眉,道:「不过比原先的多出一两成的把握而已。」 季翔脸色很不好看,低头又看了一眼儿子后转身扶着母亲要离开。 季老夫人暗暗瞪了他一眼,安抚纪大夫,「有劳您费心了,他舟车劳顿才回到家里,我们也没看好孩子,这是在跟我们生气呢,不是对您。」 季翔无奈,「母亲,孩儿岂敢……」 季老夫人暗暗瞪了他一眼,扶着他的手出去,出了院子才低声训斥道:「现在你儿子的命还在人手心里攥着呢,冲着大夫你发什么火儿?」 「孩儿没有……」 「你还没有?」季老夫人不客气的道:「脸都落成那样了还没有?这四天来他们也算尽心尽力了,我也都看在眼里。」 季老夫人抹着眼泪道:「当时你没看着,你儿子肚子里全是血,范御医和纪大夫动刀子从里头切出好些东西来,那会儿我就觉得浩儿活下来难了。我不恨他们,我只恨那应文海,恨那应家,这是多狠的心吶,这么折腾我家的孩子。」 季翔脸色难看,瞪了一眼季二夫人,怨忿道:「中秋那会儿子我就罚他,偏你宠溺他,现在好了,惹出大祸来了吧?」 季二夫人低头抹眼泪。 季老夫人不高兴了,板着脸道:「你这是说你媳妇,还是说我呢?中秋那会儿是我放他出来的,他胸口上带着伤,你还又关又罚的,是想要他的命吗?」 然后气道:「当时我就说要严查,把那划伤他的人找出来严惩,偏你不上心,现在好了,你儿子一条命都给搭进去了。」 季老夫人越说越生气,「我都问清楚了,当初那道伤就是应文海挑拨着划伤的,那时要是查出来严惩了他,说不定这会子什么事也没有。」 季老夫人抹着眼泪道:「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一次面,好容易中秋回家父子见一回,你就只知道要罚他,还是罚去府学里住,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难道你小的时候你爹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这下换季翔低头不敢说话了,不过他像他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好像是一个人在外求学吧,那会子他可不会做让他爹生气的事。 到了前厅,季老夫人总算是缓和了下来,擦干了眼泪道:「你回来得正好,这几日我心神都在浩儿那里,对外头的事不上心,却也知道应家动作连连,不仅当时看见经过的目击者,就是纪大夫他们家里也收到了重礼,他们应家想干什么不用我与你说了吧?」 季翔脸色难看的点头,问道:「应家就没上门来道歉?」 季老夫人目光一厉,盯着他道:「来了又如何?我一律叫人把他们打出去了,我告诉你季翔,我不管你跟你老子怎么权衡,你给我听着,浩儿要是全须全尾的活下来也就算了,我由着你们处理,可要是浩儿……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要应文海偿命的……」 第799页 季老夫人说到这里痛哭出声,抹着眼泪道:「我们家浩儿多乖多好的一个孩子啊,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跑来给我看,结果一出门就变成了这样,这是在剜我的心肝啊。」 季翔张了张嘴,脸色不好的点头道:「我知道了娘,我洗漱一下便去找唐县令。」 说罢,起身看向季二夫人。 季老夫人便对季二夫人点点头,让她去伺候。 夫妻两个行礼退下,季翔等回到了他们的院子才挥手将下人都斥退,和季二夫人道:「母亲那里你也劝一劝。」 季二夫人取了毛巾浸水,要服侍他洗漱,闻言道:「我一直有劝母亲,但你也知道,母亲素来最疼浩儿,浩儿现在这样,母亲怎么可能不难过?」 季翔就嘆气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说的是劝母亲想开些,不要和应家硬碰硬。」 季二夫人一呆,抬头看他,「这话什么意思?你儿子伤成了这样,怎么就是硬碰硬了?」 季翔道:「应家后头站着益州王府呢,让应文海偿命,你觉得可能吗?」 季翔是大理司直,对律法最熟悉不过,道:「就算没有益州王府,浩儿这样的情况想判应文海偿命也不可能,最多是流放。」 而有益州王府在,恐怕流放都判不了。 季二夫人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手中还拿着浸水的毛巾,一怒之下直接把毛巾摔他脸上,怒道:「季翔,你敢拿我儿子做人情试一试,我,我带儿子回娘家,让他外祖给他做主!」 说罢掩面哭着跑了。 季翔没有防备,一下被水毛巾拍在了脸上,反应过来时妻子早跑了。 他一下就气炸了,将毛巾扔到水盆里,怒气沖沖的道:「不可教,不可教,真是不可教,孩子都是让你给教坏了。」 季二夫人前脚跑出院子,季老夫人后脚就知道了。 她冷笑了一声,和来禀报的大丫头道:「去,扶着二夫人去少爷的院子里,让她守着少爷,这会子还管什么丈夫,也就只有儿子靠得住了,不,连儿子都靠不住了。」 第679章 动了一下 老嬷嬷才进来便听到这句话,连忙将人挥退,低声将今儿一早的事说了,道:「奴婢看得真真的,济世堂的掌柜送来了药方,您看,要不要把那位周小娘子请进来帮忙?」 季老夫人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她年纪小,便是家学渊源知道的多点儿,动手上肯定也比不上纪大夫和范御医。这会子没必要为这事惹恼纪大夫,他肯用心,那孩子进不进来于我们来说都一样。」 反正纪大夫在这儿,她自然会是他们的助力,就比如现在。 老嬷嬷垂眸想了想后问道:「那药……」 「听纪大夫他们的,」季老夫人捏着手中的佛珠道:「走,我们去佛堂求一求菩萨,只希望这一次的药有效。」 老嬷嬷连忙扶起她,问道:「那外头呢,听二老爷的意思,竟是想和应家和解的。」 季老夫人冷笑,「和解?浩儿要是活下来了,我由着他们去,可浩儿要是没了,我看谁敢和解。」 老嬷嬷低下头去不说话。 季老夫人扶着她的手慢悠悠的往佛堂去,道:「他回来也好,外头的事总要有人做,你去让季忠把当时统计好的证人名册交给他,该走动的就走动了,该庇护也要庇护了,不要等应家都收买了人,我们这边还没动静。」 季老夫人道:「我心力有限,顾得了里面,就顾不到外头,他回来正好。」 老嬷嬷低声应下一声「是」。 季老夫人不担心季翔会不尽心,哪怕他倾向于和解,也不会给应家便宜占的,所以利于他们的证据和人证他是一定会保护好的。 而前期的斗争工作琐碎,季老夫人可没这么多心力,至于最后的谈判,是否和解,那可不是季翔一人说了算的。 季老夫人走到佛堂跪下,开始专心的捡佛豆,一边捡一边祷告季浩平安渡过难关。 而在季浩的院子里,空气中正瀰漫着药香气,范御医将熬好的药端上来,让随侍在侧的小厮给他灌进去…… 吃完了一剂药,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又送来了一碗药,小厮小心翼翼的灌进去,才喝完这碗药,外用的膏药也熬好了,范御医亲自上手替他涂抹。 这是全新的药方,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要是还没效果,四位大夫也束手无策了。 至少以他们现在脑子里有的东西来说,他们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所有人都盯着季浩看,这一天的大夫们都很认真,堪比季浩才被抬回来的那天。 纪大夫已经把退烧针都给拔了,等了有两刻钟左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睛微亮,让范御医等人试试看是不是退了一些。 范御医三人确定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低了一些。」 纪大夫:「等到下午可以再扎一次,就不知道这药有没有效了。」 范御医:「看今晚的情况吧,要是能熬过去,希望就大了些。」 他转身吩咐一旁伺候的小厮,道:「多餵他喝些水。」 「是。」 新药方的效果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好一些,等到下午用第二次药时,纪大夫已经能察觉到脉象的变化了,他立即高兴的让范御医来确认。 第800页 范御医摸了脉后微微点头,解开他的衣裳看了一下伤口,「去取些盐水来,我们清洗伤口看看,顺便换药。」 相比于早上,此时的伤口没那么红了,且收敛效果也更好了些,连经验最少的丁大夫都看出来了。 大家见状,精神一振,季家上下也都兴奋起来,热水和药源源不断的向小院送来。 连才从县衙里回来,都没来得及歇一口气的季翔也跑到了小院守着儿子。 季二夫人也来不及和他生气了,俩人守着床头床尾默默地发呆。 季家这边毫无过节的气氛,沉闷不已,但康学街的某个小院里却很是热闹。 满宝他们早早的吃过晚食,天才黑下来,他们就在廊下挂了灯笼,然后把桌子摆在院子里。 桌子上摆着糕点,容姨把蒸好的螃蟹拿出来,调好的酱料放在桌子上,周四郎和大吉则把酒打开,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喜滋滋的聊天吃美食。 满宝觉得,这才像过节嘛,之前的两天时间全都白费了。 满宝第一次喝酒,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放在嘴边,先深深地嗅了嗅,点评道:「好香呀。」 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满宝用舌尖品尝着菊花酒,觉得有些苦,但还能忍受,可苦过后却是微甘,还有种特殊的香气盘绕在齿间,很是奇妙。 满宝觉得这种感觉不讨厌,干脆一饮而尽,然后笑看向白善。 白善也把酒喝光了,道:「苦后微甘,除此外好像没有特别的感觉了。」 庄先生看着他们乐,「这酒后劲儿大,你们不要贪杯,一人喝两杯就好。」 此时的俩人还不怎么爱喝酒,可有可无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伸手向桌上的螃蟹下手。 庄先生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乐呵,看着他们红霞满面,才吃了一个螃蟹就红了脸,显然是后劲儿上来了。 满宝也觉得晕陶陶的想睡觉,于是迷濛的看了大家一眼,起身去洗手睡觉。 白善却是不断的看向酒壶,似乎是还想再喝。 半夜时分,值守的范御医和陈大夫来给季浩灌药以及换药,季翔连夜的奔波,加上今天从回到家时便在忙碌,也累得不行,以及缩在房间里的软榻上睡着了。 一听到动静立即惊醒,他抹了一把脸,凑上去看陈大夫他们灌药和换药,见范御医用盐水清洗他腹上那蜿蜒的伤口,他忍不住问,「范大人,犬子怎样了?」 范御医就着灯光看了一下伤口,颔首道:「看着比下午还好一点儿,说明这药有用。」 季翔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他儿子,就发现他儿子的眼皮似乎颤了颤,他瞪大了眼睛去看,发现的确是颤,他立即惊叫起来,「范大人你看,我儿是不是要醒了?」 范御医连忙去看,就发现季浩的手指也在动,他连忙道:「季大人,你叫他一声。」 第680章 活下来了 季翔立即趴在床头喊他,「浩儿,浩儿醒醒,我是爹啊——」 本来还在动手指的季浩突然安静不动了,季翔见了大惊,急声叫道:「浩儿,浩儿你快醒醒呀——」 这下季浩连眼皮都不颤了。 范御医&陈大夫:…… 范御医连忙拉开季翔,和小厮道:「快去把你们夫人请来。」 又对陈大夫道:「去叫醒纪大夫,他昏得够久了,若可以醒来进食最好。」 陈大夫应声而去。 季二夫人就歇在耳房里,外头一有动静她就醒了,顾不得收拾,她直接素面披髮的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浩儿怎么了?」 季翔正有些郁闷,一见到她立即道:「快来叫浩儿,我刚看到他手指动了,把他叫醒……」 季二夫人大惊,扑到床边哭道:「是迴光返照吗?」 季翔跺脚道:「你胡说些什么,是药有效了,你倒是叫他呀。」 「浩儿,浩儿,」季二夫人连忙握住他的手,哭道:「娘的心肝啊,你倒是醒一醒,醒一醒呀。」 本来没动静的季浩又颤了颤眼皮,手指也微微一动…… 季翔:…… 季二夫人却是精神一振,握紧了他的手,「浩儿,浩儿,你快醒醒,娘以后再也不拘着你了,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季翔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出言反驳。 纪大夫疾步从外面进来,将季二老爷挤到一边,从季二夫人手上接过季浩的手摸了摸脉,眼睛微亮,立即与陈大夫要过针袋施针。 季浩眼皮更加剧烈的颤了颤,半响,他才撩起眼皮,满眼迷茫的看着围在床前的人。 季二夫人见状,大哭出声,要不是纪大夫拦着,她差点扑到他身上痛哭起来。 季老夫人也被吵醒了,只披了一件外衣便过来看她的宝贝孙子。 季浩才醒过来,整个人还是蒙着,纪大夫只给让人给他喝些温水,然后他才看了祖母和母亲一眼,便又眼皮沉重的睡过去了。 季老夫人和季二夫人心提起来,纪大夫却安慰他们道:「这是好事,既然醒过来了,明天就还能醒,他现在伤重,是需要多睡的。」 果然,第二天,季浩在众人的期盼中又睁开了眼睛,然后被灌了小半碗的粥,又喝了两碗药便沉沉的睡过去。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季老夫人不断的念佛,而纪大夫也和范御医对视了一眼,唿出了一口气。 第801页 季浩的烧退了,不管内里如何,外面的伤却是慢慢消了炎症,且在快速的癒合起来。 毕竟是十六岁的年轻人,癒合速度还是挺快的。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大夫们总算是放下心来,在又看顾了一个完全,确定他是完全脱离的危险后,范御医和纪大夫等人便和季家告辞。 纪大夫笑道:「我等也许久未回家了,以免家人担忧,今日便归家去,小公子的伤我们留下了药方,再每日上门来看一次便可。」 范御医颔首,笑道:「下官也要回去復命了。」 他可不是季家请来给季浩看病的,而是益州王府推出来给季浩看病的,现在季浩脱离了危险,他自然得回去汇报。 季老夫人虽然不太喜欢益州王府,却不会为难范御医,何况事后小孙子的恢復还得拜託范御医呢,连忙道:「那我这孙子的腿……」 「老夫人放心,待小公子再好一点儿,我就来为他接骨。」 季老夫人这才松口,和季忠道:「快套车,送四位大夫回去。」 当然不可能只送四位大夫,还有一大车的礼物,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守了季浩五天,比他们这些家属还要累。 所以礼物不能少,钱也不能少。 四位大夫一出府,所有关注季家的人就知道尘埃落定了。 应家知道四位大夫走的时候后头都跟着一辆车装着礼物的车后就松了一口气,应炜立即道:「套车,去益州王府。」 他得去问一问范御医具体的情况。 唐县令也松了一口气,他捧了茶喝了一口才道:「去把应文海送回牢里吧,应家再给他送东西,检查仔细一些,把人看住就行,不必拦着了。」 「大人,应文海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您看……」 唐县令挥手道:「你只管把食物送去,吃不吃是他的事,他想饿着自己,难道我还能逼着他吃?」 衙役应声正要退下,唐县令又叫住他,想了想后起身,嘆气道:「算了,保不齐还得在这儿当上四年的县令呢。」 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点儿,还是去吧。 唐县令背着手道:「让厨房准备点儿粗茶淡饭,拿着,我与你去看看。」 说了粗茶淡饭,果然就是粗茶淡饭,几个馒头,两碟子素菜,可就是粗茶淡饭,县令大人家的厨房出品总比牢里的饭强多了。 才从一个黑乎乎的小房子提出来的应文海被重新关到了牢里,因为两天不吃不喝,他眼前有点儿发晕,被衙役扶进牢里时还踉跄了一下。 牢房还是他离开时的那个牢房,里面铺着应家给他准备的被子,桌椅也都是新的,地面也扫得干干净净,和别的牢房地上只有稻草大不一样。 他看了冷笑一声。 唐县令带着衙役进门,让他把馒头和菜拿出来后就挥手让他退下。 应文海靠在墙上看着唐县令不说话,自从他被唐县令带回来后便是如此,不言不语,不仅不跟唐县令说话,就连应家的下人来了他也不说话。 唐县令伸手摸了摸凳子,发现打扫得还算干净,这才撩起袍子坐下,抬着下巴点了点应文海,道:「还不肯吃吗?」 应文海不理他。 唐县令倒也不生气,道:「今日范御医他们出来了,季浩应该是活下来了。」 应文海这才抬头看向唐县令,有了些变化。 唐县令点了点桌上的馒头和菜道:「你不吃东西,是想来个苦肉计呢,还是想饿死自己给季浩偿命?不过,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你恐怕都落空了,季浩没死,你死了还回去的就多了;前者嘛,你别说,我还真不怕你的苦肉计,你就是饿晕过去了,本官也不会放你走的,就算你最后真的饿死了,你们应家还真不能拿我怎么样。」 应文海脸色变了变,这才慢悠悠的起身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馒头吃。 第681章 刚刚好 唐县令微微一笑,就撑着头看他吃,应文海有些不自在,自己倒了一碗水润了润嗓子后问道:「季浩真的活下来了?」 唐县令挑眉看着他。 应文海低下头道:「当时他出了这么多血,肚子都破了……」 「你抽他的马时没想过他会这样吗?」 应文海捏紧了馒头道:「谁想到他骑术这么烂,竟然会摔下马来……」 在唐县令的目光下,应文海有些说不下去了。 唐县令收回了目光,毕竟是当事人第一次开口,他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们在春风楼时为何会打起来,那银钗上的东西是事先涂上去的吧?你不知道,伤口发炎也会死人吗?」 应文海又不说话了。 唐县令就笑道:「你不说,这几日,该拿回来的人证我也都拿回来了,包括你身边伺候的小厮,当初你们在春风楼里叫的人,还有那个女子,他们现在全在牢里。」 唐县令伸手拍了拍掌,外面衙役便进牢房的最里层将几个人给丁铃噹啷的给拽出来。 其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看到应文海就跪下,膝行上前叫道:「少爷,你救救我呀少爷,少爷——」 唐县令一挥手,衙役便捂了他的嘴巴拖下去。 应文海脸色大变,愤怒的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点了点桌子,看着他笑道:「别生气嘛,现在季浩都活下来了,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聊的?死守着那点子秘密有什么意思?给银钗上涂东西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第802页 应文海垂下眼眸不说话,心里却怀疑起来,怀疑季浩是不是真的活下来了,或者,他已经死了,这是唐县令在诈他呢。 十六岁的少年,便是再有心机,在唐县令面前,那也跟没穿衣服的孩子差不多,他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起来,这就有些难了,他总不能把人放了让他去求证,也不可能带他去季家…… 正这么想着,一个衙役快步进来,在唐县令耳边低声道:「应家来人了。」 唐县令抬头看向他,衙役便低声道:「是应家的管事,来给应公子送些吃的用的。」 应文海也支起了耳朵偷听,唐县令扭头看了他一眼后笑道:「让他进来吧。」 应家的管事很快便带着两个抬着东西的下人进来,看到里面这么多衙役还愣了一下,待看到坐在牢房里的唐县令更是惊讶,一时有些踌躇。 唐县令却招手和他笑道:「来了便进来吧,可怜见的,这都三天没见着你家少爷了吧?」 那不是您拦着不让见的吗? 应管事低头跪下和唐县令请安,然后让下人把东西抬进来,里面都是一些吃的用的,应管事一边把鸡鸭鱼肉往外拿,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些老太太想少爷,老爷担忧少爷的话,然后悄悄的瞟向唐县令。 唐县令安坐在凳子上,屁股都不带动弹一下,更别说离开避嫌了。 应管事无奈,将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后,便是他再机灵也找不到话说了。 唐县令拿了一双筷子,吃了一筷子还温热的鱼,点了点头道:「不错,送这么多好吃的来,这是得了确切的好消息了?」 应管事尴尬的笑,「大人说笑了,这是我们老太太心疼少爷,所以让小的送来的。」 「说笑?」唐县令笑道:「我从不说笑,今儿上午范御医和纪大夫四位大夫都离开了季家,还都带了一车的礼物,怎么,你们家老爷没去问范御医季小公子的情况吗?」 应文海也坐直了看向他。 应管事连忙道:「当然问了,我们老爷一直心中有愧,这几日几乎日日派人给季家送医送药……」 唐县令含笑听他细数他们应家是如何尽心尽力去做安抚季家的事,等他说完了才问,「那范御医怎么说?」 应管事便笑道:「范御医说,季小公子已经醒了,往后调养就好了。」 要不是怕唐县令较真,他还想说季小公子过段时间就能活蹦乱跳了呢,反正把受害者说得越健康,他们家少爷就能少些罪责呗。 唐县令笑着颔首,「不错,不错,与我得到的消息差不多。」 见应管事还站着没动,他便挥手道:「还站着干什么,东西既送了,人也看过了,走吧?」 应管事一呆。 衙役笑着上前请道:「应管事,这是牢房,晦气得很,你还是先回去吧。」 应管事还有机密事要和自家少爷说呢,但见唐县令安坐不动,便知道今天没机会了,他只能嘆息一声行礼告退。 等应家人都走了,唐县令才让人给他盛了一碗汤,干脆在牢里吃起午饭来。 他还招唿应文海,「你也来吃一些,毕竟是你家老太太的心意,不过你饿了两天,油腻的就别吃了,吃些清淡的,嗯,这道莲藕汤不错。」 应文海坐回了桌边,盛了汤后回过神来,「季浩真的没事了?」 唐县令沖他微微一笑,「本官从不屑于骗人,而你家的管事会骗你吗?」 应文海想了想,找不到应管事骗他的理由,便放下一颗提着的心,这才觉得很饿,看着桌上的鸡鸭鱼肉,便忍不住伸出了筷子。 唐县令却打掉他的筷子道:「只许吃清淡的。」 应文海皱了皱眉,还是转了筷子,去夹素菜。 唐县令继续之前的问题,「谁教你在银钗上涂东西的?」 应文海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那件案子不是已经了了吗,你不问坠马的事,怎么总是问春风楼的事?」 唐县令笑道:「我办案喜欢究其因果,在我看来,你们在栖霞山之所以起冲突便是因为春风楼之事。」 他道:「春风楼的案子可不是我判的,是你们两家自己私了的,所以有很多事我还不知道。」 唐县令道:「要判你们二人的过错,那就要从头查起,他在栖霞山上骂你我知道,你一怒之下抽了他的马一鞭子我也知道,但他之所以骂你还是因为春风楼之事,所以我想究其根本。」 应文海就冷笑道:「那您可就算错了,我们交恶的根本不是在春风楼,而是在三年前他刚到益州城的时候。」 唐县令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示意他继续说。 作为一名断过各种奇异案件的县令,他最喜欢听故事了。唐县令还抬手给他倒了一杯水润喉。 第682章 恩怨 应文海想了想,觉着按照应管事的说辞,季浩既然活下来了,且似乎恢復得还不错,那他过不了多久也应该能出去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不开口了。 道:「季浩的嘴巴太贱了。」 唐县令点头,没有反驳这一点儿。 所以他们第一次结怨就是三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是士族子弟,圈子就那么大,季浩服侍祖母回乡养病,他们自然会碰见。 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应老夫人的寿宴上,当时应文海为了喜庆,被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裳。 第803页 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一身大红色,面白如玉,看着就很好看。 不管应文海喜欢不喜欢,反正一群老太太是挺喜欢的,应老夫人更是爱得不行。 应文海本来就不太高兴穿这身衣服,结果去前院招待客人的时候,还被季浩指着叫了一声小娘子,当时便靠上去要摸他的下巴叫新娘子。 应文海又不是满宝,他可是真的大老爷们,哦,不,是小男子汉,所以整个人都气炸了。 加上季浩是真的嘴贱,所以应文海一个不小心就忘了这是他祖母的寿宴,直接和季浩打了起来。 事后,他被父亲罚着跪了一天的祠堂,这个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更没想到的是,他们会进同一家书院念书,季浩和应文海都被家里给宠坏了,怎么可能会对另一个退步? 于是在书院里什么都抢,什么都争,三天两头的吵架打架,闹的也越来越大,矛盾也是越来越深。 到最后,俩人都快忘了他们第一次结怨是因为什么了,也忘了,事后季浩曾经和应文海道过谦。 不过应文海当时也没接受就是了。 至于春风楼的事,也是因为俩人习惯性的争斗而起。 本来季浩考进了府学,应文海又不愿意靠家世进入府学,俩人这就算减少交集了,没想到俩人都是正少年的时候,都同时被朋友带到了春风楼长见识。 俩人第一次去,又碰见了,那当然是拿出钱来争了,你看上的姑娘我也看上了,两个人斗了一场,最后把各自的私房钱都掏光了,季浩是没事,但应文海却被应炜逮到了,回去又是一顿打。 这一次应文海却是气得不轻,这才有了后一次的春风楼相斗的事。 他拿钱收买了一个姑娘,又应承了给她赎身,便是让她划季浩一下,本来他不应该出面的。 这样季浩被划了也算不到他头上,他还能取笑一番,毕竟谁家公子去逛春风楼会被一个姑娘划伤? 传出去可就是丢了大脸了,看以后季浩还有没有脸再去春风楼。 外人听说了也只会说季浩没有风范或有奇怪的嗜好这才逼得春风楼的姑娘出手伤人。 为了让这事合情合理,他给设计的兇器还是银钗。 唐县令夹了一筷子肉,抽空问道:「那他是怎么知道是你干的?」 应文海撇了撇嘴道:「当时我们躲在侧室里旁观,那姑娘出手太狠,鲁士铭吓得踉跄了一下,然后就被发现了。」 季浩当时伤得不轻,但更气,看到应文海便知道是被算计了,加上他带的同窗不少,于是一挥手两边就打起来了。 两拨人从楼上打到楼下,因为闹得太大,还见了血,楼里的女掌柜便让人去报官了,这才有衙役去处理。 碰巧季二老爷休假回家与老夫人过中秋,嫌弃儿子在春风楼打架太难听,所以派人去把人捉回去,并与应家私了。 在两家看来,俩人的伤都差不多,所以也没细问,只当他们又是日常打架,所以只把人捉回去处罚。 应炜又把应文海打了一顿,并罚跪祠堂。 而季浩因为有祖母和母亲护着,躲过了一顿打,也躲过了跪祠堂,只被扔到府学里住宿。 然后他胸口的伤被发现,唐县令到季家告了一回状,季家又把人给提回去了。 不过这次是养伤。 本来唐县令还以为应家用了那样阴私的手段,季家会追究一下,到时候他还得为案子头疼呢,结果季家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竟然就当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依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回想,唐县令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唐县令问道:「你的钱第一次逛春风楼的时候不是都花光了吗?收买人和赎人的钱拿来的?」 应文海理所当然的道:「从家里拿的。」 唐县令笑问:「你一下支取这么多钱,你父亲不问?」 「帐是我母亲管着的,」应文海瞥了他一眼道:「只要我母亲不告诉父亲,父亲就不会知道。」 唐县令笑问:「那在银钗上涂东西的法子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想的,」应文海道:「我有个小丫头,她有一次不小心被自己的银钗扎了手心,过了许久才好,为此还被移到了庄子里养伤,就是因为伤口不干净引起的。我是不能在季浩的伤口上撒东西,但我觉着在银钗上擦东西,再用银钗扎他也是一样的效果。」 唐县令抚掌笑道:「真聪明啊,不错,不错。」 唐县令起身,最后问道:「那个叫鲁士铭的,是应太太的……」 「是我表兄,母亲的侄子。」 唐县令笑着颔首,表示明白了,「对了,打架那天,你亲表兄裴恽也在吧?」 应文海就耷拉下脑袋应了一声,道:「他当时也在春风楼里喝酒,我们打出去后他就来帮我了,但他可没打着季浩,他是劝架的。」 唐县令就点头,看来还是有脑子清醒的人的。 他转身正要走,看到桌上的菜色,想起了什么,招手叫来衙役道:「应公子吃不了,都赏你们了,赶紧都端出去。」 衙役们高兴起来,纷纷进来将满桌子的鸡鸭鱼肉都端下去,唐县令还叮嘱道:「吃干净点儿,别浪费了。」 应文海本还想等他走了再吃呢,见状气得够呛。 第804页 唐县令笑眯眯的和他道:「你之前饿了两天,这几天少吃那些油腻的,这样吧,以后你的吃食便从我家里做了,都是清淡的饭菜,很养肠胃的。」 应文海咬牙道:「我多谢你了。」 唐县令笑眯眯的道:「不必谢,不必谢。」 第683章 谨防 唐县令走出牢房,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牢房里生闷气的应文海微微一笑,招手叫来牢头,道:「以后应家的人再送东西来全都检查过一遍,凡是带字,带药的,一律不准送进去。吃食你们自己看着分了,从今天开始,我要他无病无灾,他要是病了,不论是拉肚子也好,发烧也罢,我都拿你是问。」 牢头整张脸都苦起来,「大人,这,这也太难了,这位小公子可不老实,动不动就绝食。」 「放心吧,今日之后他不会绝食了,」唐县令笑道:「真当饿肚子好受啊。」 牢头依然不怎么高兴,应家的地位摆在那儿,而应家之上还有益州王府呢。 他低下头小声道:「要是益州王府的大人们亲自来……」 唐县令就瞥了他一眼道:「之前怎么做的,现在还怎么做的,怎么,之前拦得住他们,现在就拦不住了?」 牢头苦笑,那不是情势不一样了吗? 唐县令背着手道:「放心,不叫你们白担风险,应家送进来的东西,不论多寡,最后你们自己分了,把所有事情推到本官身上,你们只要守好这道门就行。」 牢头这才躬身应下。 果然,下午还没到吃晚食的时候呢,应家又提了食盒过来,不过这次和前面几天一样,他们又进不去了,只能把东西托给衙役带进去。 应管事气得够呛,问道:「今天中午我们不是还能进去吗,为何现在又不给我们见了?」 牢头苦着脸道:「应管事,那是因为县太爷在这儿,他说让你们进去,你们才能进去的,要不您先移步县衙,拿了县令的手书再来,您放心,只要唐大人同意,我立刻开门让您进去。」 应管事被噎住,他们要是能拿到唐县令的手书,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他废话吗? 直接就把少爷带回去就是了。 应管事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来,上前拉住牢头的手,不动声色的将一个钱袋塞进他手里,低声道:「还请通融通融,我只和我家少爷说两句话,绝对不耽误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牢头将钱袋推回去,低声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们家这位县太爷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地上掉了一根蛛丝,他看一眼都能知道那蜘蛛是公是母,从哪儿爬过来,要到哪儿去的,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他手底下弄鬼呀。」 应管事噎得说不出话来。 牢头就低声道:「不过,人我不能带进去,但往里送东西倒是不难,您有什么东西交给我,我给送进去,再有什么话儿,也告诉我,我给您传就是了。」 应管事就怀疑的看着他。 他倒是很想相信他,但他是唐县令的手下啊,那位大人…… 应管事心中百转千回,最后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家中的老太太忧心小少爷,所以着我们送些吃食来,一定要我们盯着少爷吃完才放心。」 牢头就立即笑道:「这个简单,你把食盒给我,我给你送进去,我替你盯着他吃怎么样?」 能怎么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不吗? 应管事强笑着把食盒交给他,牢头笑着和他保证,「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东西送到。」 牢头微笑着目送应管事离开,这才提了食盒回大牢,这牢里是牢头的地盘,他叫来两个心腹,俩人把食盒里的饭菜都拿出来,仔细的找了找,最后在一个馒头里找到了一个纸条。 牢头将掰碎的馒头放在一旁,也不看纸条,直接把他塞在裤腰上,然后看着一桌子的菜嘆气,「以前当牢头多好啊,这进来的人,甭管是干什么的,那都得老老实实的待着,咱不说是老大,但老二是当得了的,现在倒好,住里头的是祖宗,来看祖宗的都是大爷,对着谁都得笑脸相迎,唉……」 「老大,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这吃的,我们平时哪儿能吃这么好的东西?」 牢头看他们从整鸡上撕下一大个鸡腿来,啧啧道:「吃吧,吃吧,我们不吃,这么油腻的东西送给里头的祖宗,不到半夜就能拉肚子。」 心腹很好奇,一边啃鸡腿一边问,「老大,你说应家这是想干嘛,害自家的少爷?」 「害什么害,他们想害的是咱,」牢头拍了他一巴掌,道:「牢里那位祖宗要是病了,你就看着吧,他前脚病了,应家后脚就能跑来要人,到时候大人问罪下来……」 两个心腹立即把那只鸡给分了,道:「老大你放心,这桌上的东西我们一定都吃了,半点儿不放进去。」 「我们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家里给老婆孩子,一定不会放一粒米进去的。」 牢头沖他们翻了一个白眼,那拿起一块鸡肉啃,吃着吃着他有些犹豫,「你说,应家会不会往里下药啊?」 心腹差点噎住,看着他们已经吃下去的半只鸡,迟疑道:「不,不会吧,毕竟是自家的少爷不是?」 而此时,唐县令也在吃饭,不过是在满宝他们的小院儿里吃的。 第805页 他这次是来取口供的,跟着的书记吏默默地坐在一旁将饭菜吃完,然后便继续去整理口供,最后将两张纸递给唐县令。 唐县令看过一遍后交给白善和满宝,笑道:「你们画押吧。」 俩人看过,发现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先交给庄先生看过,得到他的允许后才在上面签字画押。 满宝很好奇,「唐大人,为什么要问我们季浩的伤口?那都过去一个月了。」 唐县令笑,「你猜?」 白善按下自己的手指印,道:「因为究其根由?」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口供,道:「那伤是应文海弄的?那可真够奸诈阴狠的,若是打马算是怒极做出的反应,算意外,那在银钗上涂抹脏东西伤人算怎么回事?」 唐县令笑道:「这判案呢,是不能以偏识全的,你现在知道的只是你看到的,你又没问过应文海,怎么知道你看到的就是真的?」 他道:「若你看到的不是真的,你因此推断出来的结论自然也不正确。」 白善精神一振,问道:「所以应文海是无辜的?」 唐县令摇头,笑道:「你看,仅凭我一言你又推翻了之前自己的认定,这也是以偏识全,不妥,不妥,不妥啊。」 白善就沉思起来。 第684章 堂审 庄先生笑看着,见唐县令起身,便沖他微微拱手,和白善道:「还不快谢过唐大人点拨之恩?」 白善和满宝连忙行礼,一旁懵懂的白二郎也连忙起身跟着行礼。 唐县令微微一笑,拿了供词道:「这件案子是不可能公开审理了,但关起门来审理,你们两个也是证人,或许可以一观,到时候请你们去看本官审案啊。」 听出他语气中的骄傲,俩人连连点头,他们也很想看呢。 季浩的身体在慢慢的好转,应家终于能进季家门看望这位季小公子了,他们很努力的想要先从牢里把应文海捞出来。 但应家的人在大牢外守了两天两夜,没发现牢里有人叫大夫,而他们送进去的东西,不论多少都被收了。 塞了银子问,牢头一再肯定东西送进去了,只是应公子嫌弃太油腻,自己不吃,赏了他们。 应文海不病,他们就没理由把人提回家去,应炜没办法,拉下脸去了一趟益州王府。 王妃派了一个老嬷嬷去大牢,也没能进去大牢里看一眼应文海。 他们,他们还真拿唐县令没办法。 明刺史还在乡下巡视,顺便劝课农桑呢,听说即便被晒得黑乎乎的,他也坚持与百姓们站在第一线,努力安抚还遗留下来的流民,做好流民的安家工作。 而祁别驾则是病倒了,听说已经好几天不能办公了。 整个华阳县就唐县令最大,除非益州王亲自出面,不然还真没人能进到大牢里去。 但益州王一直在假装不知这事,既不阻止王妃为应家奔走,也不出面为应家说情,让他出面是不可能的。 唐县令也去季家看过季浩了,见他可以清醒的回答问题后,便问了他几个问题,这才离开。 季翔沉默的请他到前厅,问道:「唐大人,若我季家不追究此事……」 唐县令就笑道:「季家不计较,我们县衙自然不会强逼着你们报案,不过此事关系甚大,期间还波及到了府学不少的学生,也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道:「我已定下后天便审理此案,季家若要撤告,便拿了钱来县衙销案就好了。」 唐县令可不管他们私底下是怎么商量的,反正这个案子他是要了结了,而且,唐县令嘴角微微一挑,他可不觉得仅一天的时间,季家和应家就能达成最终的和解。 而审完以后,应家是拿钱赎人,还是利用益州王府的势来赎人,那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唐县令起身告辞,冲着季翔身后走来的季老夫人行了一礼后告退。 季翔回头,这才发现他老娘正扶着老嬷嬷的手面色如霜的走来。 季家到底没来县衙销案,于是,唐县令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实在是太巧了),将季家,应家,府学及大成书院的先生和部分学生请来了县衙。 县衙大门关闭,大家分成两边坐下,小辈则站着,唐县令坐在椅子上,一拍惊堂木,道:「去将应文海提上来。」 应文海被关在牢里七八天了,人瘦了一圈,但看着精神还可以,不像是受到过虐待的。 应家这边的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季家的人看到应文海却不多开心,脸色很难看。 这个案子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加上应文海也不抵赖,所以特别好审,前期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真正有技术含量的是,在应文海和一众证人做完栖霞山的口供后两家的辩护,其实就是应家的辩护。 应家的意思很明了,出手伤马致季浩坠马是应文海不对,但他本意不是要害季浩,且前情季浩的错误显然更多,毕竟是他先挑着人骂的。 人在激动之下做出攻击的反应是正常的。 季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一旁,自有季翔上前辩驳,他们季家也不是不占理的,比如他们为什么在栖霞山上吵起来? 还不是因为一个月前春风楼的事。 当时季翔只有半个月的假,这还不算来回花费的时间,所以他没那么多时间处理这事,加上先前已和应家交流过了处理意见,各家的孩子各家带回去教,春风楼的损失一家一半,让他中途出尔反尔自然抹不开面。 第806页 所以他没有就季浩胸口上的那道伤再去找应家。 这会子他提出来,理由也很充分,「我儿到底只有十六岁,应文海让他伤了这么重,他们又素来有矛盾,吵嘴两句是正常的,但再吵嘴,他也不该动手。」 「别说无意,哪个小子才学骑马时没被教过,乱马是会死人的,他背后给我儿的马来那么一鞭子,马岂能不乱?」 季家这边连连点头。 应炜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叫春风楼受伤?当时春风楼斗殴,我儿也受伤了的……」 「哼,你儿子是受伤了,但那都是皮肉伤,我是后来才知道,我儿胸口上被人用银钗划了一道,伤口不浅,且上面还涂抹了些脏东西,使伤口不能癒合。」季翔道:「如此心机,若当时他涂的是一些毒药呢?」 应炜立即道:「季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当时是你我一起去春风楼里领孩子的,我们都看着了,除了脸上的一些伤,他们并没有受其他的伤,你说季浩胸口上的伤是我儿伤的,我却不敢认。」 一直安静的唐县令这才轻咳一声,插话道:「应大人,此事我知道,不巧,告诉季家季浩身上有伤的也是在下,而应文海也承认了季浩当时胸前有伤。」 他看向堂下一直跪着不说话的应文海,笑问:「应文海,本官说的对不对?」 应文海低头道:「对。」 应炜是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气得差点倒仰。 唐县令道:「应文海虽然认下了此事,不过本官还有些疑虑一直未曾得到答案,正巧今日应大人和应太太都在此,正好解我心中疑虑。」 唐县令准备得特别充分,当初栖霞山案件一发,应文海的小厮就被他拿了,然后应文海也被他关进大牢里了。 第685章 尽在掌握中 季浩在四个大夫的手底下搏命,唐县令也不是干看着什么事都不干的,他不知道打哪儿把已经赎身离开的春风楼姑娘找出来,也给关到大牢里了。 再有当时同行的魏亭、焦咏等人的口供,再结合满宝他们的供词,就可以拼成完整的证据链。 证明最初的纷争还是应文海挑起的。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站在大堂的一个角落里,因为堂审太久,三人站得累了,还悄咪咪的盘腿坐到了地上,就在接近大堂的窗户底下,一直没人发现。 虽然发现真相是唐县令的职责,但满宝听着他审案,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白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道:「唐县令可真厉害,竟是面面俱到,什么都查到了。可这样看来,错还是在应文海身上啊,我没看出他哪儿无辜,前儿他在我们家里为什么那样说?」 满宝摇头,小声道:「但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嗯,也不是,是对他们不怀好意,不是对我们。」 话音才落,唐县令已经问道:「应文海说他之所以能想到在银钗上涂抹东西,是因为他院里的一个小丫头不小心用钗伤了手,久伤不愈。但本官一查,那丫头前不久因为不小心砸了东西被卖了。」 应炜瞪大了眼睛。 唐县令继续道:「应文海和季浩第一次去春风楼时便把多年的积蓄挥霍一空,而收买和赎人都需要大量的钱,应太太,应文海突然从帐上支走这么多钱,你都不问一声吗?」 应太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连忙解释道:「问了的,文海说他看中了一幅古画,我想着买画也是正经事,便同意了。」 唐县令问应文海,「应文海,你平素喜欢收藏古画?」 「不喜欢,但我的确是这么和母亲说的。」 唐县令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你这么一说,应太太就这么信了,你们还真是母子情深。」 应文海也并不是那么蠢的,如果说之前他没听出来,这会儿却隐隐摸到了一点儿边。 而应炜则是直接黑了脸,他隐晦的看了应太太一眼,不太高兴的和唐县令道:「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唐县令微微一笑,从师爷手上接过一杯茶润了润喉后才道:「那被发卖出去的小丫头并不难找……」 见应太太脸色一白,唐县令便话锋一转道:「不过,她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我这儿还有个人证,来人,把红芷姑娘请上来。」 衙役立即把一个戴着锁链的女子拽上来,让她跪在应文海身侧。 唐县令笑道:「这一位就是应文海收买划伤季浩的春风楼姑娘,本官好奇的一点是,应文海只说了要给季浩一个教训,戳他一下,让他的伤口不那么好癒合就行,可这位红芷姑娘却是照着季浩的胸口狠狠地来了一道。」 唐县令拿起满宝的供词,道:「我这儿有位小大夫的供词,当时就是她给季浩处理的伤口,伤口虽小,却深,又是在前胸这样危险的地方,而应文海也说,他们正是因为被这道伤惊住了,这才在侧室中发出声响,被季浩给发现了。」 「红芷,你为何那么狠的给季浩来了那么一下,而不是听从应文海的吩咐只戳季浩一下?」 红芷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唐县令笑道:「你不说,可知道谋杀贵族公子的贱籍会有何下场?」 红芷抬头,道:「大人,我已经脱籍,不是贱籍了。」 「是吗,可本官看你并没有到衙门里消籍,县衙只认红印,可不认白纸。」 第807页 红芷脸色瞬间苍白。 她当时心慌,生怕季家找上门来,所以拿了卖身契便躲了起来,本来想等风声过去了再出来脱籍,可是…… 唐县令等着她做决定,他不喜欢打人的,那是最粗暴的问询方法。 红芷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应太太的方向。 应太太死死的低着头,应炜却一直瞪着眼睛一看,一接触到这一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在红芷开口前,应炜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道:「唐大人,这女子陷害我儿的事是在下的家事,就不劳唐大人费心了。」 唐大人微微一笑,看向季翔。 季翔也一拍桌子,怒道:「应炜,你应家家宅不宁,却拿我儿子来作伐,这是你应家的家事?我非得要今天问清楚不可。」 季老夫人也道:「上樑不正下樑歪,我看你们应家却是很需要唐大人帮你们捋一捋,你母亲年事也高了,就不要她再为这些事费心了吧?」 唐县令这才说道:「应大人,这并不是你一家之事了。」 他看向一旁做记录的书记吏,书记吏起身道:「大人,案情都一一记录,事后卑职会再覆核一次,不会错漏的。」 应太太脸色苍白,应大人伸手紧握住椅背,手臂上青筋暴突。 前来作证的府学和大成书院的师生们都惊呆了,他们只是来给栖霞山冲突作证的,为什么会突然知道这么劲爆的内容? 唐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本官饿了,今天便先审到这儿吧,明天再继续。」 这话很是突兀,但大家却很快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表示贊同。还是早点散了吧,这种事他们还是不要听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相视一眼,皆有些意犹未尽,但见魏亭几个已经在往外退,且还在杀鸡抹脖子一般给他们使眼色,三人便惋惜的也跟了出去。 满宝回头看了唐县令一眼,正见他看过来,俩人目光对视,他便沖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满宝急忙和白善一起出去,等出了县衙才低声道:「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就是不怀好意。」 白善也察觉出来了,但还是道:「可他也没做错,作为县令可不就是要查明真相吗?」 白二郎问:「唐县令突然这么凌厉,应家会不会对付他?不是说当官的都喜欢斗来斗去的吗?」 白善道:「之前唐县令那么强势,恐怕早惹怒了应家和益州王府了。」 满宝左右看了看后道:「算了,我们人还小,也管不着,正好今天有空,不如我们去逛街吧。」 魏亭却过来找他们,「我们要去季家探望季浩,你们一起吗?」 第686章 看望 满宝还是很想去看一看季浩的,尤其想摸一摸他的脉,虽然他的脉案纪大夫一直有告诉她,但她还是想自己看一遍。 毕竟是自己和莫老师讨论了半个晚上定下的药方,成就感还是很大的。 于是她亮着眼睛去看白善。 白善只能点头,「不过季家的大人都在这儿,我们能进去见到人?」 魏亭道:「季二夫人在家里呢,我们是季浩的好友,为何不能进去?」 焦咏见他们站在后面说话,迟迟不跟上来,便也慢慢脱离了队伍,跑上来问,「你们商量什么呢?」 魏亭邀请他:「我们要去看季浩,你去不去?」 「去呀,快走,快走。」 白二郎自然是从众,便也跟着去了。 果然和魏亭说的一样,他们特别轻易就进去了,季二夫人对魏亭很熟,几个孩子都是她儿子的朋友和同窗,更主要的是,季浩人现在是醒着的,下人一进来禀报他便说要见。 季二夫人当然不会反对他,于是便让人请魏亭他们进去了。 看到几个少年中混着一个满宝,季二夫人也没在意,沖她笑了笑后起身道:「你们说话,可不许下床,也不许生气激动,知道吗?」 季浩敷衍的应下,「娘你放心吧,我不下床。」 季二夫人这便起身离开,留下老嬷嬷看着他们。 老嬷嬷看见满宝还挺惊喜的,二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这次少爷能好转的药方也是她送来的。 老嬷嬷退出了帐子,沉默的站在角落里,并不打搅他们说话。 季浩这才松了一口气,和魏亭等人抱怨道:「你们怎么才来看我,我好无聊的。」 魏亭道:「我们还要上学呢,而且你先前伤得这么重,虽听说你醒了,但也怕你不能太劳累,所以不敢来看你,你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肚子又疼又痒,偶尔头还有些晕,精神有些不济。」 满宝看着他的脸色道:「是失血太多的后遗症吧?伤口癒合是会痒的。」 季浩这才看到满宝,微微一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然后盯着她的脸问道:「你,你是周满的双生妹妹?这长得也太像了吧?」 满宝看着他道:「我就是周满!」 季浩瞪大了眼睛,魏亭便兴奋的告诉他,「季浩,你不知道,她可厉害了,你当时血止不住,就是她给你针灸止血的,原来她是学医的。」 季浩下意识的捂住肚子,脸色青白的道:「那,那你岂不是把我看光了?」 白善就盯着他道:「看光你的人还真不少,我也看过了。」 第808页 季浩:……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在大夫的眼里,病人就是病人,没有男女之分的。」 季浩不信,叫道:「男人和女人还能长得一样吗?」 满宝就看着他的肚子道:「至少肚子里的东西是一样的吧?」 季浩肚子一凉。 白善道:「除了你的肚子,她也看不着其他地方,」他想了想后道:「哦,还有肚子里的东西。」 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季浩突然有些生气,他盯着白善和满宝看了好一会儿,一脸怀疑的道:「真是你帮忙止血的?不会是蒙人的吧,你今年才多大呀……」 白善道:「既然怀疑就去问自家的下人,我们说的你又不信,问我们有什么用?」 他道:「鬼门关里走了一圈,你还是没有学乖,嘴里吐出来的话还是那么难听。」 季浩怔了一下,愣在了当场,魏亭等人也有些沉默。 白善直接牵了满宝的手道:「我们走吧。」 满宝惋惜的看了一下季浩,她还是想摸一摸他的脉的,但她不会落白善的面子,而且纪大夫也说过,若病人不相信大夫,那宁愿不看,因为看了也没用。 有时候还会因为不信任,病人做出与医嘱相反的事情来,反而适得其反。 于是满宝和白善一起转身走了。 白二郎也瞥了一眼季浩,哼了一声,仰着脑袋跟上俩人。 老嬷嬷愣了一下,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闹掰了,连忙追上去和白善三人道歉,挽留他们。 白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一个下人怎么话这么多,他家的大吉就不会这样。 他道:「我们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本来就是来看一看季浩的伤势,既然他恢復良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满宝点头,「嬷嬷不用送了,我们也不生他的气,他的嘴巴一向如此,我们都知道的。」 老嬷嬷便怅惋的嘆气,瞧这俩孩子说的话多好听呀。 再一回头看他们少爷,又是一嘆,说起来,他们家少爷比这两位还大上几岁呢。 唉—— 老嬷嬷也不敢就让他们空着手走,毕竟,这两位都是自家少爷的救命恩人,一个是从马蹄下救的人,一个是在病床上救的人。 现在老夫人没动静,那是因为事情还没了,等这件事了结了,以老夫人的为人和行事,是必要好好的谢一谢这两位的。 所以老嬷嬷连忙叫人准备了三份礼物给他们带着,嗯,白二郎跟着他们也蹭到了一份礼。 老嬷嬷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家里做的一些糕点,还有底下庄子上来的瓜果,公子娘子们吃个新鲜。」 白善看了一眼,发现的确是点心和瓜果,便收下了。 老嬷嬷一路将人送到了门外,看着下人把东西放到车上,又看着三人上了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回去。 她快步回到少爷的屋里,魏家的小公子正在说他们公子,「你实不该这么说话,你不知道,当时你从马上坠下,我们都吓坏了,是白善最先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他家的那个下人拦了一下你的马,又把马蹬砍了才救下的你。」 焦咏不在现场,他不知道,但他也是听说过的,道:「是啊,学里的同窗们都说,要不是他,你恐怕救都没得救了,那么快的马,你肚子还被划破了,再往前一拖,你就算不松手也活不下来。」 季浩忍不住嘴硬道:「我意识全无,又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不是告诉你吗?你也该先问问我们,哪有一上来便说话得罪人的?」经此一事,魏亭也强势了许多,道:「你还是改一改吧,要我说,这次栖霞山的事你也有错,就算要找应文海算帐,你也不该骂他是后娘养的。」 第687章 结果 季浩沉默了一下,问道:「应文海怎么样了?」 他醒来以后倒是问过家里一次,但祖母只让他安心养病,外面的事不用他操心,他也的确难受得很就没有再问。 魏亭精神一振,左右看了看,发现屋里只有一个老嬷嬷外便没有外人,而这老嬷嬷又是季老夫人的心腹,便也不避着她,小声的道:「今天开审呢,你不知道,他那后娘可厉害了……」 将今天的堂审仔细的叙述了一遍,季浩目瞪口呆,半响才道:「春风楼的事真是他后娘挑拨的?不对,怎么还有堂审啊,这事不应该是我们两家商量着来解决吗?」 魏亭鄙视的看他,「你可差点把命丢了,怎么可能两家私下就解决了?」 他道:「你人还没从栖霞山抬回来呢,应文海就被唐县令给关到大牢里去了。」 焦咏道:「前几日你还昏迷的时候,外头可是一片腥风血雨,应家还派人送礼给那天与你们一处玩的同窗,就是为了审案时能够给应文海争取争取。」 季浩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在他的记忆里,每次他和应文海吵完或打完,都是被各自的家长捉回家去再罚一顿。 他毕竟幸运,祖母最多罚他跪祠堂,一两个时辰不等就能够出去了,应文海的爹就在家,轻则跪一两个晚上的祠堂,重则打板子。 他以为这次应文海最多是被打得狠一点儿。 没想到还会惊动官府,竟然直接关起来了? 焦咏见他愣怔的模样,就伸手点着他的脑袋道:「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你是差点死了的人啊,不是和以前一样蹭破一块皮而已。」 第809页 魏亭道:「其实也是蹭破一块皮,就是那块皮比较大,比较深而已,把肠子都露出来了。」 大家:…… 季浩抹了一把脸,问道:「那,那应文海判了?」 「还没呢,唐县令不叫我们旁听了,接下来要审的估计是应太太了,就不知道唐县令拿住了多少证据。」魏亭说到这里一怔,若有所思起来:「这样看来,唐县令把应文海抓了关在牢里,其实也保护了他。」 焦咏一头雾水:「怎么保护他了?」 「你想啊,」魏亭道:「唐大人要是不抓应文海,应大人为了平息季家的怒火会干嘛?」 焦咏:「打应文海板子!」 「这都是轻的,那天你不在栖霞山没看到,应大人当腹一脚,直接把应文海踢飞出去,当下就吐了血,然后唐县令就把人给提走了。」 魏亭掰着手指道:「踢到内伤,季老夫人不松口,回到家里肯定又是一顿板子,应太太别说求情,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要是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魏亭低头看着季浩,若有所思的道:「要是最后你死了,应文海也死了,那你们两家的恩怨这就算了了吧?哪怕两家心中怨忿,一命尝一命,你们家还有什么不满的?」 季浩一呆。 魏亭继续道:「可要是你活下来了,而应文海却被他爹打死了给你偿命……」 季浩打了一个寒颤,脸色青白:「你你,你可别瞎猜。」 魏亭一脸高深的道:「不信,等老夫人回来了你问她。」 焦咏一脸惊奇的看着他,问道:「魏亭,怎么几日不见,你长进这么多了?」 魏亭嘆气道:「没办法,自从栖霞山之事后,应家的人隔三差五的登我家的门,我爹和我娘生怕我掺和进去,得罪了应家,或者是和季家疏远,每天都在我耳边叨叨,都是些阴谋诡计,我听得多了,现在连喝杯水都要怀疑会不会有人要害我。」 季浩&焦咏:…… 坐在车上的白善却在叮嘱满宝,「以后我们都要离季浩远一些,他那样不惜命的人,万一被他连累怎么办?」 满宝点头,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问:「我们还去逛街吗?」 白善和白二郎异口同声:「去!」 白善隔着帘子和大吉道:「大吉,我们要去玩儿。」 大吉应了一声,赶着马往大街那边去,此时也就那里最热闹了,他们走一圈,转个弯就能上马车调头回家去。 跳下马车,抬头看着热闹的街市,三人相视乐起来,奔着人群就撒欢去了。 而还留在县衙里的季应两家间的氛围就没那么好了,唐县令说了明天再审,那就是明天再审。 但在正式的审问和判决前,他并不拦着双方谈些事情,不,应该是三方。 他及他身后的县衙另成一方。 谁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谈的,反正等满宝他们知道时,应文海已经被赎出来了。 据说季家帮应家在唐县令面前求了情,唐县令念在应家在事发后有积极赔偿季家,且冲突之事季浩也有一定责任,因此以过失伤人罪判了应文海三年。 判决一下,应家就拿钱去县衙把人赎出来了,没过两天,应文海就被裴家的人接去了京城。 这些消息还是府学二年级的裴恽传出来的,应太太如今去了栖霞观上修行,可能一直到过年都不能下山了。 本来因为栖霞山一事对应文海印象很不好的师生们觉得应文海也没他们想像的那么心狠阴辣。 裴恽暗暗松了一口气,魏亭却对白善道:「裴家为了给应文海挽回名声也是拼了。」 白善嫌弃的挪了挪身子,道:「别靠太近。」 魏亭就搭着他的肩膀道:「大家好兄弟,还一块儿爬过墙,流过血呢。」 白善拍开他的爪子,道:「流血的只有季浩。」 魏亭撇撇嘴,收回手老实的坐着,自从栖霞山之事后,魏亭几个和季浩玩得好的同窗便自动把白善归为了自己人。 虽然他日常还是冷脸,但大家都知道他是面冷心热,参照季浩就知道了。 当初他们两个还吵架呢,但季浩有危险的时候,他还是沖在了最前面。 所以面对这样重情重义的同窗,脸色冷一些就冷一些吧,大家还是很喜欢和他交朋友的。 白善对此嫌弃得不行,因为自从知道他有两个朋友喜欢爬墙进府学偷看书后,他们就特别喜欢给他们打掩护,天知道满宝和白二郎一点儿也不稀罕他们打掩护。 本来没有他们,府学还没几个人知道这事,现在,就是白善都不确定在府学里这到底还是不是秘密。 第688章 重礼 白善收拾了书篮要走,魏亭连忙扯住他,「今天二郎他们不来看书了?」 白善将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道:「不来了。」 「为什么?」 「周四哥今天从老家回来,我也要早些回家,好了,赶紧让开。」 魏亭也连忙收了东西要一起离开,追上去问,「对了,我们就要开骑射课了,你是买马还是租马?」 「直接租学里的马吧,」白善现在对栖霞山边上养的马不是很有好感,虽然马被鞭子抽了以后发疯是正常的,但他就是对它的安全性表示怀疑了。 魏亭点了点头,道:「租也不错,便宜好多呢,那回头我们一块儿去选马。」 第810页 白善好奇的看他,「你也租马?」 魏亭家就在益州城里,家世也不低,就算不去栖霞山买马,从自家牵一匹马来也行啊。 魏亭解释道:「今年我们班的同学都是租的马,我便随大流了。」 白善点了点头,到了门口,找到大吉后便与魏亭告辞,「我走了。」 魏亭惋惜的和他挥手作别,季浩还不能上学,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今年是不能见着他来上学了,而到了明年,他是和他们一起升级,还是留级还不一定呢。 白善好像又不爱玩儿,好忧伤呀。 大吉等少爷坐稳了便挥鞭,低声汇报导:「周四回来了,老夫人让他带了书信和过冬的衣物,还有,今日季家给家里送了帖子,还有好多贵重的礼物。」 大吉顿了顿后继续道:「唐县令来了,正在家里和庄先生下棋呢。」 白善惊讶,「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啊?」 大吉应了一声「是」。 马车很快回到小院,白善跳下马车,推开门进去,便看见院子里摆了不少的礼盒,正分做两堆。 满宝和白二郎正坐在一堆礼物中边拆边哇哇叫,但叫得最大声的是周四郎,脸上的神采几乎飞了起来。 看到白善回来,满宝立即兴奋的招手,「你回来了,快来看季家给你送的礼,好多呀。」 白善好奇的上前,打开一个礼盒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放的是一块玉雕,他忍不住道:「不是送过了吗,怎么又送?」 满宝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啊,先生让收下,我就收下了。」 白善往书房看了一眼,见先生和唐县令正在下棋,便悄声问满宝,「唐县令怎么来了,难道我们又惹事了?」 满宝摇头,「不知道,他一来就去和先生下棋了,并没有拷问我。你先看看你的礼盒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可有金子吗?」 周四郎也立即凑上来,兴奋的道:「季家给满宝送了一盒子的金子,上下两抽,一共十二个呢。」 白善也好奇起来,挽了袖子就去拆他的礼盒。 大吉栓了马后上来帮忙,很快就找出了一个很重的大盒子,打开一看,一排两锭金子,一共三排,抽掉上面一层,下面还有一排,同样是十二个。 众人「哇」的一声,都羡慕不已。 白二郎看看白善,又看看满宝,可惜的不得了,「怎么那天我就没去栖霞山呢?这么多钱,可比我们庄子一年的出息还多呢。」 周四郎伸手也摸了摸白善的金子,吸了吸口水道:「你去了也没用,你看我和立君那天也去了,我们就没礼物。」 白二郎:「那是因为你们没发挥作用。」 「你去了也没什么用啊,」周四郎打量白二郎道:「你是能像善少爷一样飞马救人,还是能像我家满宝一样飞针救人?」 白二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大吉你也有礼物,你的礼物呢?」周四郎看向大吉问。 大吉回屋将一个小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给白善看,里面是两个圆圆胖胖的金锭,一个足有二十两重的那种。 满宝他们又是「哇」的一声,纷纷拿在怀里摸了又摸。 周四郎爱不释手,满眼星星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胖的金锭呢,可真好看呀。」 白善也接过去摸了又摸,然后看向自己盒子里的金锭,道:「我也要打成这样的。」 大吉:「……少爷要是喜欢,不如我们换一换吧,不然拿到银楼去重新打要工钱不说,还有损耗。」 白善立即抱了金锭道:「行,换,这次在栖霞山你立了功,我本也要赏你的,那我再多赏你一个金锭好了。」 然后白善就要摸出五个金锭给他,满宝一把按住他的手道:「有两个胖金锭呢,我也要换一个。」 大吉看了一眼自家少爷,特别大方的将另一个金锭给满宝。 满宝一把抱住,笑得见牙不见眼,从她盒子里挑了两个金锭还给大吉。 周立君眼馋道:「小姑,你是不是抱累了,我帮你抱一下好了。」 白二郎也和白善道:「善宝,你累不累,我也帮你抱。」 一群人就这么玩着两个大胖金锭嘻嘻哈哈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去翻其他的礼盒。 这一次季家给他们的礼物规格特别的高,满宝的,还有两套她见都没见过的首饰,看着就特别的漂亮和贵重。 贵重到以她现在的小脑袋根本戴不起。 周四郎一边拆礼盒一边道:「收着,回头拿回去给娘帮你收起来,等你出嫁了当嫁妆。」 满宝不愿意,「我不要,我要自己收着。」 虽然她现在戴不了,但每天看着也很高兴呀。 周四郎很疑惑,「满宝,你这么多的钱和贵重东西到底藏在哪儿了?你那小隔间能藏下那么多东西吗?还是拿回去家里放着吧,万一这儿遭贼了怎么办?」 白善点头,点了好几个盒子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周四哥,下次你回家,便帮我带上吧,交给祖母保管。」 周四郎点头,然后看向满宝。 满宝坚持,「我要自己收着。」 「行吧,要是被偷了,你可别哭鼻子。」 满宝特别自信,「不会丢的,不过这些布料还是拿回去给娘吧,让娘和大嫂他们做衣裳穿。」 第811页 「可别,上次你让我带回去的衣裳,最后全换成钱了,」周四郎道:「娘说了,那些料子一看就特别好,家里都是下地干活儿的,穿这样的衣裳不是糟践东西吗?我看你还是留着自己做衣裳吧。」 第689章 拐弯抹角 周四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他知道有些衣服料子不好买,而这次季家送来的布料看着比上次的还要好,色彩还要鲜艷。 周四郎往满宝身上一比划,满意的点头,「正好配你。」 满宝现在对漂亮的衣服不太有追求,她每天都要去药铺,不说治理病人要穿得干净利落些,就是没病人的时候也要爬上爬下的整理药材。 所以她现在就喜欢干净利落又舒适的衣服。 满宝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塞给周立君,道:「给你,再给大丫和三丫送回去一点儿,她们也能穿。」 周四郎小气,抢过去道:「算了,还是我帮你处置了吧。」 书房里,才结束一盘棋局的唐县令转头便看到院子里分赃,哦,不,是分财产的这一幕。 他微微一笑道:「先生这三位弟子看着不像是差钱的,没想到也这么爱财。」 庄先生不以为意,笑道:「世上哪有不爱财之人,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们只遵守这一条便足够了。」 唐县令微微颔首,与庄先生点了点头后起身走出去,看着他们分财产。 他走到周四郎身边,目光却不是看他手里的布料,而是看向院子角落里的马车。 那是周四郎后来买的车,属于板车,专门拉货用的,只有他回七里村时才会换上这辆车。 此时车上正绑着青黑色的油纸布,布下是鼓囊囊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是啥。 唐县令便指了车笑问,「那是什么?」 周四郎看了一眼便回答,笑道:「回大人,那是我们从老家带来的一些土特产。」 「哦?都有些什么东西?」 周四郎见唐县令好奇,他有心讨好他,便上前解开了绳子给他看底下的东西,数道:「有家里做的酱,罈子肉,还有腊肉,哦,这是刘老夫人给的,说善少爷就爱吃这个……」 见唐县令摸一个箱子,他便道:「这是善少爷的冬衣,哦,这个是城少爷的冬衣,这几个箱子都是他们家里给收的东西,具体有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唐县令:…… 他终于摸到了一个麻布袋,周四郎笑呵呵的道:「这是麦子。」 唐县令问:「怎么还特意从家里拿麦子?直接在这儿买米面不就好了?」 「哎呦,那可不行,这儿的粮价高,」周四郎道:「我们回村子里去,就算不从自家拿,从村里买,那也比在城里买米面便宜下一半呢,反正都要回家去,来回一趟的事,就从家里买呗。」 唐县令被噎住,他看着车上的粮袋说不出话来。 满宝在一旁乐得不行,问道:「唐大人,你想跟我四哥说什么就直说呗。」 唐县令脸上重新扬起笑容,恢復了原来的样子,笑道:「我怎么听底下乡村的里正说,四郎你在卖麦种?」 周四郎一怔,忐忑问:「卖麦种犯法?」 唐县令笑着摇头:「不犯法。」 周四郎就唿出了一口气,又轻松起来,笑道:「是卖一些麦种,但这两袋不是,这就是从家里拿来的麦子和谷子,回头碾了自家吃的。」 他是真的觉得这儿的粮价高,而且每次回去的时候,爹娘也总会给他塞些米面,所以他干脆就从家里拿,或是从村里买就是了。 一趟路的事儿。 唐县令没想到他们还真是从家里带米面来,惊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你们就不去粮铺里买粮了?」 「对啊,除了刚来那两月外,我们后来吃的米面再没有从外头买过了,全是自家种的。」周四郎特别自豪,还和唐县令推荐了一下他们村的米面,「唐大人,我们那儿的米和面特别好吃,一会儿您在这儿吃过就知道了,还便宜,正好才秋收过去没多久,村里谷子和麦子多着呢,您要不要自家囤一些?」 满宝忍不住道:「四哥,唐大人是县令,他有自个的官田,自家的米面还吃不完呢。」 周四郎惊讶,「唐大人也种地?」 唐县令还没说话,满宝又道:「他不用种,官府替他种好的。」 周四郎艷羡不已,「官府这么好呢?」 然后就一脸可惜的看着他么妹,「满宝啊,你咋就是个女娃呢,不然以你的聪明劲儿,肯定能考官,考了官儿,有官田不说,还有官府替你种田。」 满宝道:「没事四哥,等六头再大一点儿,你让他读书考官。」 周四郎皱紧了眉头道:「我也不爱读书,我一看字就头疼,万一你六侄儿像我可咋办?」 满宝:「……不都说儿子像娘吗?他可能像四嫂呢?」 周四郎更愁了,「你嫂子看着也不怎么聪明啊,就没有侄子像姑的说法?」 唐县令见他们竟然就隔着他且当着他的面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了,他忍不住伸出一手打断他们,「行了,四郎,那你这次有没有带麦种来?」 「有呀,不过车上东西太多了,带的不多,只有两袋。」 看出来了,这又是各种肉,又是衣服,又是自家吃的麦子和谷子的,能不多吗? 第812页 唐县令看了一下马车上的东西,他实在是找不到那两袋麦种在哪儿,干脆就不找了,拉了周四郎在院子里坐下说话,「那麦种是新麦种?」 「是呀,唐县令也知道?」 能不知道吗? 杨和书给他送过一批,他甚至已经种过了,但对方太奸诈,送的并不多,后来他花钱买过,但因为价格太高,他能买的也不多。 毕竟县衙的钱不是他的钱。 他的钱嘛…… 身份不同,他可没有杨和书的胆子那么干。 因此他只能嘆息的点头,「知道,产量的确是高,你这些麦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吗?」 周四郎也才做生意不久,且都是和自己熟悉的农民兄弟交易,如今还憨憨的,唐县令一问,他就全交代了,笑道:「是筛选过的上好麦子,精挑细选的那些麦种除了自家留种的,剩余的则全卖给杨县令和白老爷了。」 唐县令便问,「那你这麦种与那种相差大吗?」 「差还是有差的,但总比旧麦种好不是?」周四郎不太好意思的对唐县令笑:「唐县令,您要是想买,我可以便宜些给你。」 第690章 商品流通 唐县令笑了笑,没接他的茬儿,继续问:「这两种麦种之间有多大差别?」 周四郎想了想道:「我也没种过呀,不过第一年我家收了新麦后,是把新麦筛了一遍后和村里人换了麦种的,只有我家种的是精选出来的麦种,第二年收穫,我家的普遍比人家的多那么两筐麦,就一亩地。」 满宝也皱着自己的眉头帮忙想了想后道:「不过这些年村里种的都是前一年精选出来的种子,亩产是越来越高了的,而现在就算麦种只筛选过两遍,也比第一次我们家换给村子里的人好。」 唐县令点了点头,这才问价格。 周四郎想了想后道:「我现在往外卖的麦种都是一百四十文一斗,唐大人要,那我就一斗便宜五文钱,如何?」 现在益州城粮铺里的种子,旧麦是一百五十文一斗,新麦则是上两百文,基本上,普通百姓家里都买不起新麦种。 唐县令听了微微挑眉,很好奇的问周四郎,「你怎么卖这么便宜?」 周四郎并不觉得便宜,因为他回乡去买这些麦种也并不这么贵,就算一些乡亲拿只筛选过一次的麦子煳弄他,回家以后,他们兄弟再筛选一遍,那也是不亏的。 一斗能赚不少钱呢。 而且,「唐大人,我没有店面,直接去乡下卖,我要是不便宜些,谁跟我买呀。」 唐大人就笑,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像粮种这种东西,若没有店面是不能出售的,而出售以后也要给县衙缴纳一笔税的。」 周四郎一呆,道:「唐大人,入城的税我交了的。」 「这做买卖可不止有入城的税而已的,不信你让你妹妹去翻一下《大晋律法》。」 周四郎立即扭头去看满宝。 白善不知何时站到了满宝身后,见状便道:「周四哥,你卖的明明是家里多余的麦子,怎么变成麦种了?」 周四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即点头道:「对对对,我卖的是麦子,可不是麦种,至于他们买了麦子是拿去吃还是拿去种,那我就不知道了。」 满宝也连连点头,特无辜的看着唐县令,「唐大人,听说益州城还有很多流民呢,这儿的粮价又高,我们家是种地的,他们跟我们买些麦子回去吃是正常的吧?」 唐县令就敲了一下白善的额头,与三人笑道:「滑头,你们一百四十文一斗的麦子还不贵呢?比粮铺里的还要贵,哪个流民会从你们那儿买麦子吃?」 白善揉着额头,见他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就问道:「那您想怎么样说罢。」 「我不想怎么样,」唐县令笑道:「我听说水灾前益州一带的好麦种价格在一百一十文到一百二十文间波动。」 满宝道:「那我们一百二十文卖你怎么样?」 唐县令看着她不说话。 满宝忍不住叫道:「唐大人,乡亲们都知道我们这麦子是要拿去当麦种的,因此收的价格就比粮商去我们那儿贵许多,我四哥还得从家里运到这儿来,一百二十文可一点儿也不贵了,您想想粮铺里的新麦种都卖到什么价去了?」 唐县令一想也是,便点头应道:「行吧,一百二十文就一百二十文。」 「我们签合约,」满宝道:「唐大人,我们事先可得说好,卖给你的麦种你不能转卖出去,只能自个用,不然你从我们这儿拿了麦种,转身又加了一些钱卖出去,那我们就没生意了,多亏呀。」 唐县令想了想后笑道:「也行,不过我还是第一次与人签这样的合约,我便也与你们说明白,这些麦种不是我用的。」 周家兄妹一起虎着眼睛看他,唐县令便哈哈大笑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也不会转卖,这算是县衙与你们买的。」 满宝惊奇,「咦,你们县衙也要分粮种给治下的百姓了?」 唐县令顿了一下问:「杨县令经常给你们分粮种吗?」 周四郎点头道:「差不多每年都会分一些吧,不拘是麦种,谷种,还是各种豆种,有时候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菜种,反正县令分什么我们就种什么,反正菜种不占地儿,而其他的种子也不多,基本上噼出一块地来就能种,种得好了来年便继续种,种不好来年就不种了。」 第813页 唐县令感慨,「你们杨县令可真有钱啊。」 周四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但和杨县令来往较多的白善和满宝却不以为然,道:「杨县令也就第一年花钱,而且也赚回来了。」 满宝是见过县衙的主簿算帐的,掰着手指头道:「当年新麦种出来,杨县令便垫钱买了好多新麦种,将麦种分给大家种的时候说好了的,来年收的新麦种都要以他定的价格卖回去给他,他会定一个不低于市价的价格。」 「然后第二年杨县令就收了好多新麦上去,转手卖给客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分下去给别人种,还是一样的规定,如今我们罗江县大大小小的村庄基本上都种上了新麦,每年他们除了自家留的麦种外,最好的一批的麦种全被杨县令收去了,不管去多少粮商都抢不过杨县令。」 周四郎连连点头,「而且杨县令出的价格还比那些粮商略低呢,白老爷也抢不过杨县令。也就杨县令如今看不上这些过筛的麦子,不然除了我们村,别的村也不会卖我们。」 不过他没反应过来,这和他们之前说的有什么关系? 他脑子转了一下,问道:「满宝,你是说,杨县令也跟我们家一样,倒买倒卖挣钱?」 满宝强调道:「不是杨县令,是县衙!」 「不过,县衙挣了钱,自然要把欠杨大人的钱还回去的。」所以杨大人一点儿也没亏钱。 唐县令算了一下这来回,感嘆道:「这才是奸商啊。」 满宝和白善便默默地看着他。 唐县令轻咳了一声,问道:「就不能再略微便宜些?我这些麦种是分给治下的流民的,我们华阳县比不上你们罗江县,穷得很。」 第691章 善良一点儿 这话一出,不仅白善,就连满宝都忍不住瞪着眼睛看他,都觉得唐县令无耻得很。 华阳县可是上县,是益州城的附郭县,而罗江县是下县,人口经济都远远落后于华阳县,怎么可能穷? 但周四郎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啊,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可是唐大人,这个价真的很便宜了。」 他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却知道两边售出的价格不能相差太大。 他卖给别人一百四十文一斗,给唐县令的是一百二十文已经是底线了,再低,那另一边也得降价才行。 见自家四哥脸上一片为难,满宝便替他说话,「唐大人,罗江县可是只有一条大街,华阳县这么多铺子,怎么可能比罗江县还穷?」 「可我们花销也大啊,」唐县令哭穷道:「别的不说,你看流民数量,你们罗江县才需要安顿多少流民,我们华阳县需要安顿多少?」 他掰着手指头道:「除了粮种,还有农具,还有他们收穫前的赈济,房屋也不能缺,这一笔一项都得花钱,我是想着你们都心地善良,所以才请你们帮一帮忙的,反正你们就少赚一点嘛。」 满宝心软,心动起来,忍不住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一个劲儿的沖她摇头,但心里也有些犹豫的。 白善则觉得不对劲儿,问道:「唐大人,怎么这会子突然安置流民?你哪来这么多的地?」 华阳县的流民一直不断,因为本地安置得慢,然后每天还不断的有逃难归乡的流民进来。 安置速度大大低于流入的流民数量,自然聚了不少流民。 因此一些街市上经常能看到衣衫褴褛抢活干的流民,以及沿街乞讨的乞丐。 唐大人笑容一滞,似乎也想到了华阳县现在的难题,但他还带着些骄傲的道:「我们县衙新发现了几块荒地,发现还算平整,所以便打算分给早先登记的流民。」 白善问:「能安顿多少流民?」 「自然不能像朝廷颁布的那样每人给二十亩的永业田,好在那些田还算肥沃,精耕细作之下收成应该不差,所以我预定的是一人分两亩田,目前登记在册的可以安顿下八百六十人左右。」唐大人笑道:「加上组织一些流民新开出来的荒地,今年年底大约能安置下一千两百人左右,这样一来,华阳县内外的流民就算安顿下五分之四了,剩余的,再想其他办法吧。」 满宝和白善张大了嘴巴,这么多人,这么多地? 满宝咽了咽口水问:「以前那几块荒地是得了隐身术,然后隐身起来了吗?」 唐县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差不多吧。」 他脸色一正,再次哭穷,「所以本官现在穷啊,你想想,这么多人要安置,别的不说,这快要过冬,得给他们修建房屋吧?得给我们吃的喝的吧?再加上农具和种子,这每一样都得花钱啊。」 白善最近正开国策学,有兴趣得很,干脆拉了唐县令去说话,「像修建房子这样的事,直接让流民们做就是了,不用工钱了吧?」 唐县令点头,「以工代赈,我也正有此想法,但木头砖石这些也得花钱买。」 「正麻烦,直接让人去挖石头就是了,砖头也可以自己打,」满宝道:「杨县令安置流民的时候就是让他们自己打的砖头和石头。」 白善点头,「木头更简单了,划下一块山来,让他们自己进去砍呗,建好了房子抽籤住,不愁他们敢不尽心。」 这些都是杨县令的手段,不仅白善和满宝,就是白二郎都知道,因为他们三个都是和县学的学生一起被抓过壮丁到前线记录过工时的人。 第814页 毕竟,建房子这样的事可以流民们来,但管理却是需要识字的人来的。 唐县令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道:「可那树是别人家的,怎么能乱砍呢?」 「总有没分下去的山吧,」满宝道:「朝廷的山,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手一划,随便砍。」 唐县令心塞塞,道:「这还真不能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这儿是华阳县,不是罗江县,我头顶上有刺史、节度使和益州王盯着呢。」 满宝愣了一下道:「这不是为了百姓好的事吗?」 唐县令意味深长的道:「你认为是对百姓好的事,别人却不一定会这么认为,比如,树砍得多了,来年雨水一多,山上的泥石有可能往下垮,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所以你敢说阻止不是为百姓好吗?」 满宝一想也是,和白善对视一眼,问道:「那为什么杨县令可以?」 唐县令嘆气,道:「因为那是在罗江县啊。」 一个偏僻,经济落后的下县,不惹祸就行,每天政务这么多,谁还能跨越山水去盯着那么个小县? 然而华阳县就在益州城内,华阳县衙的隔壁街上就是刺史府,再转一个弯是节度使府,转过两条街就是益州王府,每天早上他这个华阳县县令吃了什么东西,不到午时,其他三府的长官只要想知道,立马能有人报上去。 再厉害点儿的,恐怕连他什么时候放了个屁都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但罗江县呢,要不是益州城内突然大规模的涌进这么多新麦种,刺史府、节度使府和益州王府那边恐怕还不知道杨和书在罗江县弄了这么大的动静。 然后把京城里的贵人都引着去走了一遭。 什么是天高皇帝远,什么是一县父母官,杨和书那样的才是。 虽然他官位比他高,虽然他看着比他体面,虽然他一天处理的公文可能比他一个月处理的还要多,但他还是比杨和书憋屈有没有? 唐县令抑郁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扬着笑脸看向满宝,特别真挚的道:「再便宜点儿?要不是应家新交的赎金挺多,我恐怕都买不起新麦种,估计只能买旧麦种了。」 满宝才不信呢,「可现在粮铺里的旧麦种价格也高于一百二十文呀。」 唐县令:……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聪明吗? 一点儿也不好忽悠。 唐县令嘆息:「想想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在街上看到可怜人,那是能把随身带的钱都掏出来帮助人的……」 满宝和白善:……现在的大人都这么无耻的吗? 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 第692章 条件 满宝看着唐县令的脸半响,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于是她拉上四哥和最聪明的白善避到一边低声商量起来,「这可怎么办呢?」 白善看向周四郎,道:「再便宜点儿?」 周四郎小声道:「可以倒是可以,但少多少,我总要有些赚头吧?」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意,而是全家人的,现在基本上是周大郎他们在家里到处挑选好的麦种,以高于麦子收购市价的两成到三成收回来,然后他回去后便拉了过来,卖了以后把钱送回去,再拿新的麦种。 因为是小本买卖,且他只在益州城周边卖,所以每一次都不敢买太多麦种,像这次只拎了两麻袋来,之前因为要赶冬小麦下种的时机,所以好几次他都是一车一车的往这里运。 现在冬小麦差不多都种下了,他便不敢卖太多了,怕这麦子砸在自己手里,毕竟这麦种他们家用不着,当麦子吃又太贵。 恐怕他爹不吃的时候还好,吃了还会生病呢。 心疼病的。 所以周四郎很注意控制成本,他小声道:「不能亏本,不然爹能抽死我。」 「当然不能亏本了,」满宝无言的看着她四哥,「我又不傻。」 白善拍板:「那就降到一百一十文一斗吧。」 周四郎心痛不已,「那一斗就去了三十文呢。」 满宝没理他,问白善:「条件呢?」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和他要一份准允售卖的公文,再免除进出城的费用……」 满宝眼睛一亮,补充道:「对,既然价廉,那我们就走销量,干脆把明年两季的麦种全包了,薄利多销也能挣不少。对了,为何麦种销售要经过衙门认可?」 她怎么不知道这点儿? 白善却是恰巧看到过这样的规定,不过当时没想到周四郎罢了。 他低声道:「像盐铁和五谷种子等事关民生国运的东西,要售卖都得经过当地县衙,确定店主有能力承担相关风险后才能准允。不仅种子如此,实际上粮食的售卖也有此规定,只是你四哥不开铺,自己拉着车到处卖,民不告官不究而已。」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开了铺子,每季所得是要缴纳一部分作为税收的给衙门的,当税收到达一定的数额,那就是商户,户籍是要更落的。」 这一点满宝知道,当初她在县城里给大嫂买铺子时便就这事问过杨县令,杨县令说,以她大嫂那个铺子的利润来算,除非她能同时拥有三个铺子,不然都不用更落户籍。因为她每季纳的税额并不大。 还达不到商的限额。 「有了准允售卖的公文,你四哥又没铺子,这就算是免了商税了,两下一中和,也差不离多少了。」 第815页 满宝还没同意,周四郎就已经拍掌乐道:「这个好,这个好,这么一算,我们好像不亏了。」 满宝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什么话没说,点头道:「那四哥,你去和唐县令谈吧。」 周四郎怀疑的看着她,「没什么问题了吧?」 满宝摇头,「没有了,你去吧。」 周四郎迟疑着走了两步,见么妹没拦着他,便快速沖唐县令走了过去。 白善等他走远了便问:「怎么了?」 满宝就忧伤的嘆气道:「要是有铺子,那我们的新麦种就不会比市场价低这么多了,你算一算现在新麦种的市场价与我们家的差多少。」 白善算了一下,张大了嘴巴,懊恼道:「忘了这一点了,那你刚才怎么不提醒周四哥?」 「因为我突然想到,我们这样算是不对的,」满宝道:「现在益州城的粮价是不对的,种子的价格也是不对的,我们的麦子从收穫到粮商的手里是一个价,再从粮铺出来又是另一个价,认真的算一算,不管它在中间转了多少道手,但它从进去再出来翻了一番还多却是事实。」 「我们从犁地,播种,劳作,再到收穫需要四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和汗水,但他们转一道,可能一个月都不到,得到的却比我们还要多。」满宝道:「不管唐县令怎么压价,这批粮种最后是无偿的进入流民手中,我四哥卖出去的那些也是直接进入要耕种的农民手中,那我们为什么要照着市价来呢?」 「我们根据自己的成本来计算售价就好啦,只要有的赚,且赚的钱足够我们付出这么多的精力和体力就可以了。」满宝笑道:「所以我就想,价低便价低吧。」 要看一下他们麦种质量的唐县令才把周四郎支应去把车上的粮种翻出来,转头看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走上来便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他忍不住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笑着上前,「说什么呢?」 满宝回头,回道:「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了,唐县令微微一笑,换了一个话题,「近来你们还去府学偷看书吗?」 做贼被抓住,满宝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见她老实了,唐县令便满意了,笑着提起另一件事,「对了,我最近正和几位药铺的掌柜商量呢,想趁着天还没冷下来,让城里的大夫给流民们看一看身体,若有病趁早治了,不然天气冷,恐怕有人熬不过冬季,你不是正在学开方吗,要不要也单独开一桌?」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我可以吗?」 问完又蹙眉,「我在药铺虽然也单独开方了,但纪大夫一直坐我后面帮我把关。」 唐县令笑道:「当然可以,到时候我给你搭个棚子,你就专门接待女客,有些妇人生病了也不好去找大夫看,而你正好是女大夫,相信会有不少人找你看病的。」 满宝问:「那药方呢,我开了药她们能买得起?」 唐县令嘆气,「所以我说我穷呀,这些药最后还得我们县衙出,回头我会把一份药单给你,只要你开的药是药单上的,那她们就能吃得着药,要是没有,那就只能自己去药铺补上了。」 这会子满宝和白善看着唐县令都崇敬了不少,「唐县令,你真是个好人,不,好官儿。」 唐县令得意的摸了摸下巴,没摸着鬍子,但也冲着俩人高兴的笑了笑。 一直坐在院子里沉默看戏,哦,不,是旁观的庄先生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觉得两个弟子聪明虽聪明,但还是太嫩了。 第693章 哪来的 将吃饱喝足的唐县令送出门,庄先生便把三个弟子招到了跟前,问道:「知道唐县令的那些药材是哪来的吗?」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问道:「不是县衙买的吗?」 「朝廷不拨款,县衙哪有那么多钱?」庄先生道:「华阳县和罗江县不一样,罗江县是杨县令做主,他就是把家底掏空了也没事,大不了拖欠下官和差吏们几个月的俸禄,等再有收益的时候发下去就是,谁还能为了几个月的俸银去告自己的长官不成?」 「但华阳县不行,它收入多,但支出也大,且中间各种人情关系复杂,唐县令便是再强势,上头压着三座大山,他能做的也有限,他哪敢花销这么大去买药材?」 庄先生曾经给人做过不短时间的师爷,又在益州城生活过多年,对这种弯弯绕绕不敢说十分熟悉,七八分却还是有的。 见白善和满宝已经若有所思,而白二郎还一脸懵懂,他便说得更详细些,「比如端午那会儿的花街和傩戏,花销基本上是从华阳县出的,别看只是简单的搭个高台,沿街摆弄花车和请些人傩戏,这里头的花费可大着呢。」 「这也就华阳县了,若是罗江县,恐怕掏空了家底也办不好,这就是上县和下县的财力差别。」庄先生道:「但同样的,杨县令敢掏空罗江县的家底干一件事,而唐县令不敢。」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所以唐县令的药材哪来的?」 庄先生:「各药商,药铺捐的。」 白善若有所思,「那新发现的那几块荒地……」 庄先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道:「两日前应家不是派人给你们送来了一份厚礼吗?」 白二郎:「是啊,先生您让我们收了。」 第816页 「那是封口的钱,」庄先生当时没说,但三人也猜出来了,所以庄先生一点头,他们就大大方方的收了,让应家放心。 庄先生笑道:「给你们这几个娃娃且送了封口的钱,那给县衙呢?」 三人瞪大了眼睛。 庄先生:「何况,唐县令身份不一样,手中掌握的东西也不一样,他要是执意查下去,应家恐怕要出一个泼天的丑闻了。益州城就不是现在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了。」 「所以那些荒地都是应家给的?」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止,我才问过唐县令了,应家,鲁家,季家,甚至是益州王府都吐出了一些占去的田地,这才有了这许多的『荒地』。」 满宝哇的一声,道:「唐县令得罪了这么多人呀。」 庄先生笑道:「倒也不是,除了应家和鲁家,季家倒是自愿吐出来一些荒地的,唐县令说是为了他们家的小公子祈福,益州王府嘛,这次王妃行事偏颇,多次派人干扰唐县令办案,为了不被御史弹劾,给出一些好处也是正常的,其中损失最大的应该是应家和鲁家了,因为据说,唐县令划出来的『荒地』里,不少都种下了冬小麦。」 见三人听得认真,庄先生便问道:「知道为师为何与你们说这些吗?」 白善:「让我们学习唐县令?」 庄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满宝道:「先生,唐县令这样算为民吧,难道我们不学他吗?」 庄先生笑道:「你们见到的官儿少,但也接触过三位县令了,傅县令、杨县令和唐县令,你们看他们行事有什么不一样?」 满宝道:「我最喜欢杨县令。」 庄先生哈哈大笑,乐道:「是因为杨县令最大方?」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三位县令其实都为民办过事,善宝,为师希望你能仔细的去想一想这三个人,」庄先生道:「为民办事的方法有很多种,你看这三位县令的处事方法就全然不一样,若是你,你要怎么行事?」 白善想了想道:「我想有杨县令的恣意,唐县令的果决和强势,再有傅县令的谋定后动?」 庄先生目光深沉,问道:「那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白善仔细的权衡了一下后摇头,「做不到,我恐怕弹压不住罗江县的老吏,也挡不住益州王府的强势,而傅县令,我似乎没他的耐心,但可以养一养。」 「你能有此认识已经足够了,」庄先生道:「杨县令出身名门世家,底气足,在罗江县那么个小县里自然可以恣意作为;而唐县令,其父为左都御史,他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人攻讦。益州王府为何在事情定后退了一步?他们不是怕唐县令,而是怕京城的左都御史。」 白二郎问:「这不是钱权交易吗?唐县令这还算好官儿吗?」 庄先生笑着正要说话,瞥见满宝,便问她,「你觉得呢?」 满宝道:「唐县令最多不说,但他不说,左都御史未必就不能从他途知道,唐县令做好自己的事,其父也在其位谋其政,益州王府又能怎么样呢?」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摸着鬍子赞许道:「不错,正是这样的道理。」 白二郎还是不明白,「既然这样,益州王府干嘛还要收买唐县令?反正都要被弹劾了。」 白善略一想便明白了,「当然是不一样的,唐县令手里有证据,左都御史手里有吗?」 白善一通百通,道:「没有证据,弹劾也只是打嘴仗而已,益州王府最多名誉受损,但也不大,王妃为自家侄子说情徇私而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益州王上个摺子请罪就是了。」 庄先生点头,「正是。」 满宝:「那现在证据是在益州王府手里了?」 白善想了想道:「口供一类的物证给也就给了,人证应该不会给吧?我总觉得益州王府的人好狠心,万一他们把人杀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三个孩子都齐齐的打了一个抖。 庄先生道:「不要胡思乱想,好了,今天晚上的课就上到这儿了,你们把各自的东西收一收,睡觉去吧。」 三人行礼后告退,白二郎悄声问白善:「这就是上课了?先生也越发懒怠了,以前晚上睡前都要讲一个故事的。」 满宝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你小声些。」 白善瞥了俩人一眼,离他们远了一点儿。 庄先生:…… 第694章 义诊准备 季家的帖子请他们于九月二十去赴宴,白善第二天去府学里问了,不少同窗都收到了季家的帖子,包括但不限于那天在栖霞山后帮助过季浩的人。 「和季浩玩得好的都请了,」魏亭道:「虽然他现在腿断了,得过了年才回学里,但也要和同窗们联繫联繫。而且这次宴席也算是庆祝。」 白善:「庆祝季浩活下来吗?」 魏亭知道他和季浩关系不是很好,讪讪一笑问:「你们去不去?」 「帖子都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不然也太无礼了。」白善道:「请客的是季家,又不是季浩。」 魏亭就嘆了一口气道:「其实季浩人不错的,就是嘴巴坏点儿。」 白善只哼了一声不说话。 魏亭转开话题,「对了,今天周满他们来不来,要不要我们给你们打掩护?」 第817页 白善头皮都快要掀起来了,他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的道:「不用!还有,以后也不需要你们打掩护!!!」 魏亭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同学们知道就知道了,反正又没人会去告黑状,只要先生不知道就行了。」 白善:……信你才有鬼! 魏亭撞了撞他的肩膀,问道:「到底来不来?」 「不来,」白善板着脸道:「这段时日他们都不会来了。」 「为什么?」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因为有事,怎么,你要帮忙吗?」 魏亭脑残的点了一下头,于是他一下学就被白善带到了城外,白二郎也是刚到,满宝来的要早一点儿,她上午在济世堂看诊,下午就过来了。 此时正拿着一个本子计数,指挥着人将削好的木板送去给人搭建棚子。 白善走到她身边,问道:「还差几个?」 「两个。」满宝指了另一边道:「你去盯着他们将棚子里清理干净,地面,墙壁,还有挂上的帘子都得检查一遍。」 白善便拖着魏亭去帮忙。 魏亭一头雾水,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白善:「义诊。」 魏亭惊讶:「不是吧,济世堂这么有钱,义诊都搞这么大?」 「不是济世堂,是县衙,」白善拖着他找到一个书记吏,出示了自己府学的木牌后,从他那里领到了任务。 书记吏看向魏亭,问道:「他呢?」 白善道:「他没有经验,先跟在我身后帮忙吧。」 书记吏颔首。 需要安置的流民那么多,而未曾得到安置的流民得到消息后肯定也会来看病,他们在外流浪了这么久,身上多少会有些病或伤痛。 而唐县令摊子已经摆下,肯定要尽量做得好些。所以今儿一早就派人往他们那儿送了一封信,邀请庄先生闲暇时去帮忙。 今日庄先生在大智书院没课,白二郎又被丢到了书院去念书,他便在给满宝上了早课后就过来了。 除了庄先生,还有些唐县令的朋友也来帮忙,有他们指挥着,义诊的棚子很快就搭建起来。 然后各药铺的伙计和药童也到了,替他们的大夫占了棚子后便开始领着人打扫棚子。 在此过程中需要用到各种东西和人,这些东西和人都是书记吏和庄先生他们调动的。 满宝他们以前在傅县令和杨县令那儿都干过类似的事,来了以后很快便上手,开始调动人和物资。 比如有的木棚里需要几张凳子,当然不可能去买了,都是现削了木头,简易的做个样子出来,然后搭上。 或是需要一张躺人的木床,也多是现削出来搭上去的。 满宝知道自己要有一个独立的医棚,因此特意早早的在纪大夫的医棚边上占了一个木棚,亲自盯着人给她打了一张木床,三张凳子…… 小圆前来占位,济世堂一共占了三个木棚,为了照顾满宝,特意选了偏一点儿的位置。 他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医棚,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过去找满宝,见她正踩在桌子上挂帘子,就问:「你这儿怎么挂两张帘子?」 满宝道:「预备着要是有一人需要扎针,看下一个时也有地方。」 小圆想了想,也对,听书记吏的意思,她这儿接待的都是女客,肯定不能像他们另外几个医棚一样可以坦胸露腹。 满宝挂好了帘子,跳下高凳,道:「你帮我看看,可还有缺漏吗?」 小圆里外转了一圈后道:「最好再有两个木盆,盛水用,若再有两个木桶就更好了,到时候来回拎热水也方便。」 满宝一想也是,「这东西现做不出来,得买,一会儿我和书记吏报备一下。」 小圆道:「还是我去说罢,你也是我们济世堂的,和纪大夫他们的东西一併报上去,免得他们看人下菜碟,欺负你年纪小。」 满宝笑道:「好啊。」 小圆就不好意思的挠脑袋笑,问道:「满小姐,以后你有空能教我你的针灸止血之法吗?」 「没问题,」满宝想了想后道:「我有写针法交给纪大夫,你要学针灸,最先得把穴位背下来,你可认全了吗?」 小圆精神一振,立即道:「快了,快了,待我背下来就找你请教。」 白善带着人抬了一张木床过来,看了小圆一眼后和满宝道:「那边多做了一张床,我想着你这边多要了一面帘子,要不把这床也放进去。」 「好呀,好呀,」满宝立即侧身让他们抬进去,念叨道:「本来我也想要两张木床的,但其他医棚只要一张,我怕他们嫌我麻烦,就没开口。」 「你可给自己的医棚取了名字?」 满宝摇头,「其他大夫都是直接标了药铺与自己的名姓上去的,我也如此好了。」 白善就道:「我给你写,我的字比你的好看。」 满宝也想把自己的医棚弄得好看些,立即跑去翻出她决定拿来写牌子的木板。 魏亭跟在后面晃悠,停下脚步道:「直接在板子上写?不请人把字雕上去吗?」 满宝和白善一起横了他一眼,道:「你出钱吗?」 魏亭噎了一下后道:「也不是不可以……」 做个牌匾而已,用不了多少钱吧? 满宝去背篓里找白纸,裁剪后小心贴在木板上,道:「这是义诊啊,你要是有多余的钱,不如捐出来给县衙多买些药好了。」 第818页 白善道:「就是,一个牌子而已,自己也能写得很好,何必费钱去做?」 论节省,白善和满宝可是很有实践经验的。 第695章 城里城外 满宝将白纸贴好,然后就蹲在一旁给白善研磨,要求道:「我的周字要写得大一点儿。」 白善表示没问题,他选了一支笔,沾了沾墨后当头写下一个特别周正又好看的「周」字,然后一槓后才写下济世堂的名字。 小圆:……哪有这样写的? 但是,他看了看,发现这样还挺好看的,于是他也跑去把另外两块牌子拿过来,「白少爷,你把我们家这两块牌子也写了吧。」 白善收笔后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字,大方的接过两个牌子,问道:「除了纪大夫,另一位大夫是谁?」 小圆:「是我们掌柜的。」 满宝帮着煳纸,白善放下笔帮忙,问道:「小纪大夫不来吗?」 「小纪大夫要在看铺子的,」小圆左右看了看后低声道:「我们掌柜的说了,这些流民身上的病症大多是几种夹在一起,但县衙给出的药单只有那么点儿,那怎么治,治到几分就很讲究了,小纪大夫恐怕经验不足,所以暂且不来。」 小圆说完看向满宝,道:「满小姐,掌柜的说,要是你开方时找不到替补的药,不如写了条子递出来,我帮您传送给纪大夫和掌柜的参考参考。」 满宝表示没问题。 如果开出来的药方,上面用的药不是药单上的药,那对病人来说便没有多大意义了。 因为买得起药的,基本不会捨不得那几文钱的看病钱。 临近傍晚,天快黑的时候,大家才把所有的工作都收尾好,满宝这才扶着自己的小腰爬上马车坐好。 魏亭跟着被招募来的流民一起搬东西,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也爬上自家的马车,连和白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挥了挥手便离开。 白善坐到满宝身边,又看了一眼外面排列整齐的木棚,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明天下学需要我来帮忙吗?」 提早坐到了车上的庄先生揉了揉后腰道:「要来,你识字,正好可以帮忙清点一下药材。」 他嘆息道:「没看到已经开始有人来等候了吗,明日恐怕有的忙了。」 满宝扭头看向外面,就见路边已经坐了不少人,有的人衣衫褴褛,直接抱了一堆干草盖在自己身上,而有的则拽着一件宽大的衣服盖在身上,或者缩在破破烂烂的棉被里。 白善和白二郎也扭头看向车外,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庄先生也看向窗外,沉默着没说话,一直到入城,路上的人才消失,进了城,里面便是一片繁华。 有店铺在门口点起了灯笼,与天上的弯月一起,勉强照亮了街道,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越往前去,路上的行人越多,但比白天要少很多,都是晚上出来玩儿或吃酒的人。 沉重的钟声响起,这是城门关闭的钟声,它会敲十二下,在第十一下的时候城门便开始关闭,等到第十二下落下时,城门便差不多完全关闭起来了。 钟声和钟声之间会间隔一段时间,给人们反应的时间。 城外沿路等待的人,一个都没进来。 一扇城门,隔开了两个世界的人,只是,以前是被动隔开,今日却是城外的人主动不入城。 三人到底年纪小,虽然心情沉重,但也只一会儿,很快便被街道上的热闹吸引去了注意力。 庄先生却一直看着窗外的热闹沉默不已。 满宝察觉到先生的心情不好,忍不住问道:「先生,您怎么了?」 庄先生收回了目光,看着三个关切看着他的学生道:「为师想起了年轻时候,那会儿益州城的城门彻夜开着,除非遇到战事,不然绝不关闭的。」 三人惊讶,「城门还有不关闭的?」 庄先生笑道:「当然,像益州,太原,洛阳这样的大城,一般城门都是十二个时辰开着的,只关闭坊市,禁止坊民流动而已。只有中城和小城会关闭城门,以防盗贼。」 满宝:「那益州城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成门的?」 「大约是十年前吧,如今益州城内的百姓,还有往来的客商也都习惯了。」庄先生看着窗外,目光复杂,轻轻地道:「以前倒没觉得关闭城门有什么不好,可刚才,为师突然觉得,这城门一关,城内城外便成了两个世界。但奇怪,不论城内城外,不都是我大晋的江山吗?」 满宝和白善没说话,白二郎也不知道说什么,车内便安静了下来。 师徒四个正沉默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大吉跳下马车,将帘子掀开道:「先生,少爷,到家了。」 庄先生便一笑,挥手道:「下车吧。」 坐在外面的白二郎最先跳下马车,然后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肉香味,白善和满宝接着跳下去,然后转身将先生扶下来。 师徒四个都闻到了这股肉香味。 听到动静的周四郎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他们便笑道:「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还想着是不是要去找你们呢。」 「四哥,什么东西这么香?」 「哦,是羊肉,」周四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得意道:「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从西域来的商人,他们赶了一批羊过来,有几只脚走坏了,当下就杀了买肉,我看那肉不错,就买了好些,就着大料煮起来,现在天气正好凉了,吃羊肉最好了。」 第819页 满宝跑进厨房里看,容姨正掌勺,而周立君蹲在地上烧火,一旁的案板上还有砍到一半的羊腿,显然这活儿是周四郎的。 容姨看到三个小主子跑进厨房,立即赶他们,「你们快出去吧,厨房里要站不下了。」 见三人盯着咕咕响的锅,便笑道:「热水都烧好了,少爷和小姐们先洗漱,洗漱好了,饭菜也好了。」 她道:「其实饭菜都热过一遍了,你们总也不回来,周四爷拎了两条大羊腿回来,我就想着干脆给你们加一道大菜才好,正好你们这几日要忙,可以补一补。」 满宝连连点头,「天气要冷了,是要贴秋膘了。」 白善忍不住看她,「你当你是牛呀,秋燥,还是少吃羊肉的好。」 白二郎道:「那你少吃一点儿,你的那份我替你吃了。」 满宝:「我也替你吃。」 白善哼了一声道:「不必,谢谢!」 第696章 义诊(一) 周四郎准备第二天回七里村,他已经和唐县令签好了合约,他需要的量可不少,须得早点回去走村串户的购买,不然人家把麦种都卖了,或吃了,他上哪儿给他找那么多的麦种? 所以一大早他就从床上爬起来,把昨晚上包好的一条羊腿放到车上,从厨房里包了一些馒头和点心就要走。 满宝他们也起床了,见状习以为常,和周四郎挥了挥手道别,「四哥,一路平安啊。」 周四郎也与他们挥了挥手。 周四郎一走,周立君就闲下来了,满宝特别热情的邀请她,「立君,你跟我一起去城外看病呀。」 周立君想了想,她今天也没事做,点头答应了,「行,我给小姑打下手。」 白善和白二郎还要去上学,只庄先生和满宝姑侄两个一起往城外去。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唐县令已经在那里了,正指挥着人引着挤做一堆的流民在各个医棚前排队。 看到庄先生来了,便连忙迎上去行礼,「昨日真是有劳先生了,本来我昨日就该来的,只是有些事耽搁了。」 庄先生表示没事。 昨天他听过书记吏抱怨,说是各家捐送出来的药材有些问题,唐县令发了好大的火儿,然后急忙去处理了。 今天看唐县令神色还好,事情应该是处理好了,庄先生也松了一口气,道:「唐大人但有驱使,只管吩咐。」 「岂敢,岂敢,就是药材处,还请先生坐镇,」唐县令道:「先生只管旁观,其余的事交由丁主簿来做。」 又道:「除了先生外,本县还另请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同监督,今日来看病抓药的人不少,但总有些想浑水摸鱼的,这就得需要几位先生的火眼金睛了。」 庄先生表示明白。 等把庄先生等人安排好,唐县令这才看向满宝姑侄,笑道:「你们来得倒早,我让人在流民中选了一些妇人出来,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满宝点头。 流民中排队看病的妇人并不多,而其中仅有的女性也以小儿和老人居多,年轻的妇人和姑娘几乎没有。 唐县令一早来看到,便派了两个健壮的女僕,让她们到队伍中把那些女子找出来,全部拉到了满宝的医棚前排队,再把医棚前排队的男子全都插到别的队伍里去。 他决定,这一次义诊,满宝便全给妇人看病了。 为了不让人觉得她年纪小可欺,唐县令还在她的医棚前放了两个健壮的女僕,那都是从他家里调拨出来的。 满宝在自己的医棚里转了一圈,很是满意,然后看了一眼医棚前排得老长的队伍。 队伍的最前方站着一个老妇人,蓬头垢面,清晨还冷,或许是冷到了,她此时正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满宝。 满宝看了一眼她的脸和手,转头与女僕道:「去打些热水来吧。」 「是。」 如今这一片野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听候吩咐的人,全部都是从流民中招募的,报酬就是一日三餐。 唐县令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得用,有些忧愁的看着忙碌且又有些混乱的人群。 丁主簿忍不住道:「大人,这些流民手脚不利落不说,还总是不听吩咐,有的则是直接听不懂,不如还是从县中招募些人来吧。」 唐县令忧愁道:「没钱啊。」 丁主簿:「……大人,县中不是才收入了一笔赋税吗?」 唐县令瞥了他一眼道:「那笔钱本县另有用处。」 他顿了顿后道:「刺史府就在左近,你敢挪用这些款项吗?」 丁主簿便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唐县令嘆气。 这用流民代工的法子还是杨和书教他的呢,但益州城的流民要比罗江县可多太多了,一个用不好是要生乱子的。 其他义诊的大夫还没到,满宝也不等他们,直接洗了手,然后将背篓里的笔墨纸砚和脉枕都拿出来,周立君给她磨墨,满宝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沖最先的老妇人招手笑道:「上来吧。」 老妇人张大了嘴巴,半响才回过神来,问道:「大夫呢?」 周立君道:「我小姑就是大夫。」 不仅老妇人,身后排队看病的人都怀疑的看着满宝,就连隔壁医棚里排队的流民们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这边,满脸的不可思议。 满宝轻咳一声,严肃的道:「快上来吧,我时间很紧的。」 第820页 周立君立刻板着脸道:「我小姑可是济世堂的,连纪大夫都夸厉害的,你们要不要看?不看换下一个,别耽误了时间。」 姑侄俩这么一说,老妇人反而不太想走了,她看了一眼其他医棚前站着的人,已经一眼看不到头了。 她要重新排,恐怕没有两天都轮不到她。 而她之所以能站在最前面,还是因为她是最先被那两个女僕找出来的,且她们看她年纪大,才把她排在了最前面的。 老妇人咬了咬牙,还是拿了自己的籍书上前。 这是县衙临时发的记录身份的户籍。 什么是流民? 就是放弃了自己的户籍,为了不缴纳赋税而四处流动的不在册百姓,一旦登记造册,那每年就得缴纳赋税,还要服劳役。 益州城的流民一直很多,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故乡,只是因为水灾,他们逃到了外乡,水灾结束便又陆陆续续的回来。 但回来的时候,家没了,田地也没了,就算他们拿着户籍到官衙想要回自己以前的田地,也会被告知田地早被当做荒地处理。 而他们还会被登记造册,需每年缴纳赋税和服劳役。 没有土地,他们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更别说缴纳赋税和服劳役了。 因此又逃回来的人多半不会再去衙门登记入籍,甚至还会躲着检查的里正和衙役,宁愿做流民,也绝对不入籍。 这次也是唐县令广而告之,会给登记入册的流民分两亩地,并免赋税两年,他们这才去登记入册的。 这籍书是临时的,等他们安定下来,分到了田地,确定了住处后才会换正式的,如今这临时的籍书便是看病用的。 每一个登记在册的流民在这五天内都有两次看病的机会。 每一个大夫在看过后,确认可以开放时便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就算是用了一次机会了。 满宝拿过她的手仔细的把脉,又细细的问了一下问题,看了一下她的舌苔和脸色,便起身道:「你到里面来,我看看你的肚子。」 第697章 义诊(二) 老妇人迟疑的起身与满宝进去,满宝掀开她的衣服看,就见她的腹部突出,她伸手按了按,老妇人便疼得呻吟起来。 满宝看着她的脸色问:「很疼吗?」 「是啊,就是这儿疼,小大夫,您看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满宝问:「你多久没如厕了?」 老妇人:「没多久啊,我尿多,半个多时辰就要去一次的。」 「我说的是大厕。」 老妇人想了想后便摇头道:「记不起来了,我们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拉得出来?」 满宝却皱紧了眉头,按了按她硬邦邦的腹部,听见她又唿痛起来,问道:「除了腹痛,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吗?」 老妇人想了想后试探的道:「我觉得我浑身都痛,小大夫,您能不能多给我开一些药?」 满宝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了。」 有的人一处感觉不舒服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也是可能的,既然腹痛比较紧急,那就先治腹痛吧。 满宝道:「你先在此等着,我给你开个方子,先吃一剂药看看,然后再扎个针看看情况。」 老妇人一呆,问道:「我还没看完吗?」 「我给你扎针,大约需要两刻钟的时间,你稍等一下。」 老妇人连忙点头。 满宝便出去写方子,将方子交给周立君,道:「立君,你去拿一副药回来现煎,药炉和木柴都在旁边。」 周立君看了医棚旁边的空地一眼,点头接过方子去了。 满宝对下一个正站着的妇人笑了笑,道:「你再稍等等,我去扎个针。」 满宝的扎针是很熟练的,很快就在老妇人身上扎了十几枚的针,然后看了一眼屋角放的刻漏,让她躺在木床上休息,自己出去看下一个病人。 下一个病人的病就是很常见的风寒了,满宝见她烧得不轻,还不时的打抖,便道:「你也进去吧,我给你扎个针,回去以后注意保暖,不能再吹风受寒。」 妇人愣愣的跟着满宝进棚子,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然后满宝撩起她的衣服,在她的后背及前胸上都扎了针,她只能坐着不能动。 她觉得针扎的地方鼓鼓胀胀的,然后她便觉得昏昏欲睡起来。 满宝看了她一眼,让她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等满宝出去的时候,其他大夫也陆续到了,纪大夫先走过来看了看她,问道:「看了几个病人?」 满宝伸出两根手指,将俩人的脉案和方子叙述了一遍。 纪大夫微微颔首道:「不错,若有难解的病症就过来问我。」 「是。」 纪大夫这才回到自己的医棚。 满宝开始招唿第三个病人上前,她在济世堂里积累了不少的经验,知道有些病人需要等候吃药看效果,所以要合理的运用中间相差的时间,以免让后面的病人等待太久。 周立君很快拿了一包药回来,此时药材那边还没人抓药,所以拿着满宝开的药方,她可以很快拿到药材。 周立君去熬药,满宝看了两个病人,开了方后便有女僕提醒她时间到了,满宝这才进去将老妇人身上的针给拔了。 身上的针拔了,老妇人这才惊醒,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睡过去了,而且一直隐隐作痛的肚子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了。 第821页 她惊喜的看向满宝,问道:「小大夫,我这是不是就好了?」 「没有,你休息一会儿,吃了药看看效果,我再把脉后给你开几天的药带回去。」 老妇人迟疑的点头。 满宝便出去看别的病人,周立君将熬好的药给她端进去,老妇人等凉了凉便一口喝光,不一会儿她就捂着肚子跑出来,问道:「茅厕,茅厕在哪儿?」 满宝手一指,她便捂着肚子快步奔去,一点儿也看不出老态。 满宝继续看下一个病人,虽然排队的女病人们在看到满宝后都很质疑她的年纪。 但在侧头看到其他医棚前排起的长队后就没有更换地方的勇气,她们想,反正除了这一次,还有一次机会,大不了在这里看过了抓一次药,转身再去另一个医棚排队看一次便是。 而后面的人,他们赶来排队时,可没有时间再跑到前面来看一眼大夫,都是顺着人们流动的方向,看哪边人少便去哪边排队的。 而满宝这儿人本来挺少的,但跑过来的男子见前面排的都是女子,略一犹豫便会去其他地方。 而女子正好相反,看到前面排队的都是女子,她们便会下意识的选择这个医棚。 而且唐县令派的下人还在各个队伍中游走,说那边有位女大夫,专门看的女病人的病。 于是已经排了其他医棚的女病人也排到了这边来。 满宝摸脉开方的速度还是挺快的,除非特别的,需要掀起衣服检查和扎针的,不然在医棚外便能解决掉。 偶尔满宝也会撸起她们袖子给她们扎针,然后让她们坐在凳子上等候,纪大夫偶尔往这边看一眼,见她做得井井有条,满意的微微点头。 满宝进屋将那风寒妇人的针也给拔了,然后叮嘱道:「风寒是会死人的,所以你最好上心些,莫要再受寒,我给你开了三天的药,三天后你若是没好转,再来找我。」 妇人接过药方,应了一声后退下。 老妇人一直三刻钟后才颤颤巍巍的回来,满宝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拉肚子了?」 老妇人摇头,红着脸道:「是腿蹲麻了。」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她重新摸了一下她的脉,又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道:「还疼吗?」 「还有些疼。」 满宝点头,「你年纪大了,又饮食不定,所以我不敢给你扎太勐的针,也不敢下太重的药,与你的药还是以理肠为主,补益为辅,慢慢来,我给你开三天的药……」 「周大夫,您给我多开两天的药吧,万一三天后我还不好怎么办?」 「三天的确是好不了,所以三天后你得回来找我,我再给你扎一次针,换个药方。」 老妇人不太甘心的道:「不如您现在把换的药方也给我写了吧。」 「那不行,」满宝道:「我并不知你三天后脉象如何,怎能给你写?」 满宝把完脉后便给她开方,然后对她身后,刚才便要上前的小姑娘道:「到你了。」 老妇人拿着手中的药方,迟疑着不肯走,周立君便上前将她扶起来道:「老奶奶,您就别为难我小姑了,您看到那走来走去的差爷了吗?每位大夫最多只能开三天的药,就算我小姑给你开了五天的,你也抓不到药啊。」 老妇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规矩,嘆息一声道:「这官老爷的既要发散心,怎么就不多发一发呢?」 周立君:…… 第698章 撬墙角 除了午食抽出一刻钟来净手吃饭,大夫们几乎都没有休息,一直在看病人,但就是这样,排在医棚前的病人也看不到减少,看了一个总能又排进来一个。 满宝的速度要比纪大夫他们慢,不仅是因为经验,还因为她很喜欢给病人扎针。 有特别需要的,她会带到医棚里去,解了衣裳扎,而能够只扎手脚,尤其是只露手腕的,只要她们同意,她便扎了让她们在一旁等着。 其实来此看病的女病人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所以只露手臂她们还是愿意的,因为她们本来就衣衫褴褛。 因此给周大夫扎了针后她们也不走,甚至不去抢那仅有的几张凳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而满宝的这个医棚是最偏的一个,左边就是一熘的空地,再过去便是排队取药材的地方。 于是中午满宝吃着县衙送来的午食时,隔壁便坐了不少扎着针的妇人。 满宝端了饭坐在她们旁边,问道:「你们午食吃什么?」 一个妇人笑道:「好些善人在城门不远处设了粥摊,待我们抓了药,我们就去那儿掏碗粥吃,再不济,家里一捧米还是有的。」 满宝就放心的点头了,道:「你们身上的毛病很多,但归根结底还是吃的不够,吃的不好闹的,你们回去也不需多吃,但一日三餐最好准时又有的吃。药可以治病,但身子却是要靠五谷来养着的。」 「小大夫这话说得好,看那些没病没灾的人,别的不说,家里一定是不缺吃的。」 一旁的妇人眼泪却差点下来了,道:「说要吃饱,哪儿那么容易呀,没有地,也就能给人洗衣裳,家里男人挣了命给人春忙,也就够不饿死而已。」 满宝问:「唐县令不是给你们分了地吗?」 妇人抹了抹眼泪道:「我们登记晚了,排在我们前面的人都分光了。」 第822页 满宝目瞪口呆,「那,那你们怎么办?」 妇人左右看了看,觉得满宝看着善良,便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告诉了小大夫,小大夫可不要给我们宣扬出去啊。」 满宝点头。 妇人便小声道:「我们打算看病取药,再把施粥的善人们的心意领了,然后就换地方去,这籍书就不要了。」 得,又当流民去了。 满宝在心里同情了唐县令一下,然后悄声问她,「那你们想好去哪儿了吗?」 「往北去吧,那儿离京城进,地方大,贵人多,说不定又能遇到这些善人呢,等过了年,风头差不多了我们再回来。」 满宝:「……你们还回来呀。」 「那当然得回来了,我们祖辈都是益州人,对这儿最熟,人离乡贱,虽然我们这会儿也没地,但回来这里好歹有亲朋,大家互相帮忙,艰难的时候总能活下去。」妇人道:「而且说不定下次唐县令再有了荒地,能分到我们呢?」 满宝忍不住沖她竖起大拇指。 妇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大夫也觉得我们打算得好吧?」 满宝问:「那些没分到地的人都是这么打算的?」 「差不多吧,也有人捨不得走,」妇人道:「反正唐县令说了,登记入册的流民头两年都不叫纳税,可这两年后能不能分到地都不一定呢?」 「那你们就没想过到野外占一块地开荒?」 「哎呦,哪儿那么容易,」围拢上来的病人们七嘴八舌的说开了,道:「这野外的地方说是荒地,但指不定就是哪位贵人家的领地呢,我有个大舅妈,她妹夫的一个侄儿,就是因为在大富山的山脚下开了一块三分多的荒地,结果被人给活活打死了。」 「大富山上全是杂树,以前也没听说过是哪家的山,谁知道竟是有主的,所以被打死了也是白死,家里人连告官都不敢,直接用草蓆一卷就下葬了,家里老小都快要哭死了。」 满宝目瞪口呆,问道:「大富山是谁家的山?就算是开了荒,赶走就是,何必要动手打死人呢?」 「听说是一位大官的地,主人是在王府里当官呢,你想啊,王爷是谁?那是龙子,能在龙子身边当官儿,可不就是大官了吗,谁敢得罪了他去?」 满宝沉默下来,许久后道:「你们不如结伴往罗江县去看看。」 「罗江县?」 满宝点头,也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她已经不是吴下阿蒙,知道人口对一个县,一个官儿的重要性,因此有些心虚,但见左右除了她的病人还是她的病人,她便小声道:「我就是罗江县的,我们的杨县令很会安置流民,虽然我们那儿地偏,山多地贫,但人也少,你们去了,不敢说分你们二三十亩地,但五亩十亩的应该不少,而且杨县令心善,他也很喜欢给流民免税,你们去了说不定能安顿下来。」 围在旁边的病人们都没说话。 满宝继续道:「虽然罗江县比不上益州繁华,但胜在安定,而且,两地距离不远,你就是走路,也只需两天的时间,逢年过节,你们要想回来探亲访友也不过两天的行程。要是捨得花钱,只需几十文就能搭乘过往的商队车子,一天就能回来了。」 有几个妇人心动起来,忍不住小声问:「你们县的县令正这么好?」 满宝点头,小声道:「比唐县令还好呢。」 分不到地的几个病人便忍不住心中一动,对视了一眼后纷纷挪开了目光。 她们从三年前便开始逃难,逃到了远方,又从远方费尽力气的回来,没见过什么官儿,却能感受到哪儿的官好,哪儿的官不好。 在她们看来,唐县令算是很好的官儿了。 可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唐县令还好的官儿…… 她们有些不放心,「小大夫没骗我们?」 满宝道:「我骗你们做什么呢?」 是啊,她骗她们能做什么呢? 大家精神一振,换了话题,「小大夫,您看我的病能好吗?」 「能,按时吃药,多养养就好。」 病人一听,开心的笑了起来。 果然,莫老师说得对,心理安慰对病人也很重要。 第699章 义诊(三) 满宝吃完了午食,把到时间的病人的针都拔了,然后丢进开水里滚过一遍,任由周立君用夹子把它们夹起来晾干后继续使用。 满宝继续看病人,这会儿的病人依旧是年长的妇人为主,年纪最小的也生有好几个孩子了,她们都不太在意男人的目光,看到隔壁的男病人对她们指指点点,她们不但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还转身冲着他们指指点点起来,闹笑声时起。 最后隔壁的男病人们反倒红了脸羞恼起来了。 就有彪悍的妇人沖他们吐了口水道:「看你们还敢胡咧咧不,欺负谁还没见过男人似的。」 满宝对此面不改色,浑然不稳,周立君却微微红了脸,然后脸板得更严肃了,恨不得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有的病人需要立即吃药,然后观察病症,她便要取了药方去拿药回来熬制,还要帮满宝烫洗用过的针,忙得不行。 姑侄俩人一直做到了太阳西下,挂在山脚下的一面锣鼓敲响,有衙役四处大声叫着宣告今日的义诊结束,让大家先散去回家,明日再来排队。 第823页 但排着队的病人大多没离开,显然是打算坚守一个晚上的。 也有离开的,但在离开前会先塞进来一个人,就算是走,他们也不白走。 大夫们把手头的病人了结了,咳咳,是看完病,开了药后便让药童收了药箱离开。 这是满宝第一次独立的看这么多病人,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时都有些恍惚了。 倒是年纪最大的纪大夫还算精神,他侧头看了一眼满宝,笑道:「累了吧,这是药包,回去熬了泡澡,明日只会更累。」 今天的劳累明天都会在身体和精神上反应出来,所以明天和后天才是最难的,而一旦渡过了前面三天,后面反倒没那么难了。 满宝接过药包,「纪大夫,您怎么没事啊?」 纪大夫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行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老了,有些撑不住了。」 老郑掌柜比他们两个都不如,正揉着药被药童扶着往马车那里去,道:「好久没这么看病过了,可累死老夫了。」 大吉拉着马车等在一旁,等满宝爬上去后便把角落的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肉饼,满宝哇的一声,取了一个问:「大吉,你怎么知道我们肚子饿了?」 满宝顺手给了周立君一个,又摸了一个啃上。 大吉笑道:「少爷让我回去拿的,我想着回去太久,便在城门口那儿买了几个。」 「善宝他们在哪儿呢?」 大吉:「在取药的地方。」 满宝就摊开手脚,坐得肆意,「那他们肯定还要很久才来,大吉,你那儿还有水吗?」 大吉便递进来一个水囊。 姑侄二人吃了饼,又喝了水,等得都快打哈欠了,白善和白二郎才扶着庄先生下来。 满宝连忙将先生扶上车,庄先生嘆息道:「好久没这么累了。」 满宝连忙打开食盒让他吃肉饼。 庄先生拿了一个,看了一眼累得不行的四人,笑道:「不错,不错,看着长大一点儿了。」 四人:……就一天的功夫,能长到哪里去? 白善和白二郎累得都快抬不起手来了,没有说话的欲望,周立君也累,所以也不想说话。 反倒是满宝精神了一些,拉着庄先生嘀嘀咕咕起来,把她今天看到的奇怪病症和一些有趣的事说给他听。 庄先生安静的啃肉饼,看了看大弟子,再去看另外两个弟子,在心里嘆了一口气,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开口说话? 满宝说了一路,回到家后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然后把药包取出来交给容姨道:「放进水里烧开吧,晚上大家都泡一泡澡。」 庄先生忍不住道:「你总算做了一件符合大夫应该做的事了。」 满宝:「啊?」 白二郎耷拉着脑袋从她身边走过,话都说不出来了,白善从她身边飘过,道:「话多!」 满宝眉头一竖,还没说话,周立君便从她身边走过,「小姑,你都不累的吗?」 「累呀!」满宝道:「可累,可累了,但累又不影响说话。」 其他人以实际行动告诉她,累了还是很影响说话的,大家一点谈兴也没有,泡了澡便爬到床上去睡觉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再去义诊时,满宝就发现排在她这边的病人似乎比昨天还多了,而且还有些是年轻的小媳妇和大姑娘,她们低着头混在队伍中。 还有的蒙着脸上来,然后被一些老妇人拉到队伍中,排队的老妇人则出去,又走到最后排队。 满宝一边吩咐人去打热水,一边好奇的看了两眼。 周立君便放下东西道:「小姑,我去打听打听。」 满宝点头,「别叫人插队,若有急病可上前。」 周立君应下,顺着队伍往下走,再上来时便道:「小姑,我问过了,那些人都熟人,要么是自个的闺女,自个的儿媳妇,要么就是侄女,侄媳妇之类的,反正都是亲人。」 她凑到满宝耳边小声道:「本来她们是不想来看病的,但听说有女大夫,医术还不错,就来了。小姑,她们夸你医术好呢。」 满宝就自豪起来,抬了抬下巴道:「谢谢,我会更加努力的。」 周立君:「……小姑高兴就好。」 今天来的病人中多了很多其他年龄段的,病症也越发复杂起来。 满宝从不觉得生病了看病有什么不对,但在接到了第三个年轻姑娘的病人,见她头顶着一条麻袋,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里面,说话的时候还要顾虑旁边医棚里的男人很是小声,满宝都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到。 她便皱了皱眉,很干脆的起身,招唿旁边守着的两个健壮女僕道:「把桌椅搬到医棚里去,我要在里面看诊,你再去拿一块大帘子来,将医棚的门给遮起来。」 女僕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躲在麻袋下的姑娘,连忙行礼后退下。 另一个则上前帮忙把桌椅挪到了医棚里面。 姑娘不安的动了动,满宝重新坐下,笑着和她招手道:「进来坐下,我们里面说。」 取布帘子的女僕很快回来,她取了两块来,用高凳子将其栓到了门上,两块帘子一拉,不仅把隔壁男人们的目光给挡住了,连后头排队等候的女病人们的目光也给挡住了。 本来神经紧绷的姑娘放松了许多,叙述病情的声音也大了些,她悄悄的摸了摸眼睛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就跟火烧一样的疼,而且我越抓越多,如今我胸脯上都红了一片,都是泡,我,我好害怕呀。」 第824页 第700章 义诊(四) 满宝让她到内室解开衣服看。 说是在胸脯,但其实是在胸下,正中的位置都已经被抓破,她或许也察觉到不能抓,越抓越多,但水泡已经朝两侧蔓延。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又摸了她的脉,问了一些问题,半响才道:「这是湿热困阻、湿毒火盛引起的,你应该早些来看的。」 病人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以为是虫子咬的,且又伤在这样的地方,怎能让别人看?」 满宝拢着眉思索,半响才道:「你先留在这儿,我一会儿给你扎针。」 她想了想,似乎药单中没有可以涂抹的药。 而且她还是第一次接这种病的病人,满宝将自己记录脉案的本子打开,将她的脉案写下,着重在前面画了一个圈,这才去开药方。 满宝拿了药方进去找她,道:「我给你扎针,明日你还得再来一趟,你来早些,或是午时过来,不用排队,直接来找我。」 姑娘很忐忑,问道:「小大夫,是我的病治不好了吗?」 满宝笑道:「你别自己吓自己,这病是可以治的,我帮你扎针疏风散热祛瘀,再配合内服药剂,不难的。不过我也有些话叮嘱你。」 满宝道:「你可尝尝用凉水冷敷,不可用过热的水清洗,衣裳要干净……」柔软什么的,她已经不会提出来了,因为提出来也只是让对方烦恼,她们可做不到。 满宝给她扎了针便出去,让周立君注意看时间。 临近午时的时候,有差役将她的食盒送过来,满宝看了一下时间,低下头去给病人开方,然后便拿了牌子要挂出去先吃饭。 帘子一掀开,便见外面的人齐齐抬起头看过来,满宝看了隔壁医棚一眼,见纪大夫已经挂上了牌子,排在他医棚最前面的病人也盘腿坐在了地上等候。 她便也要把自己休息的牌子挂上,就见站在最前面的病人脸色苍白,身子晃了一下,满宝下意识的上前两步扶住她。 然后就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满宝蹙眉,将牌子塞给出来的周立君,然后扶着病人进医棚里,「你哪儿不舒服?」 满宝看了一眼她手里攥的籍书,「高氏?」 「是,」高氏小声道:「妾身生产后就一直恶露不尽。」 满宝问:「看过大夫吗?」 「看过的,吃过几天药,但没什么用处。」 满宝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下,摸了摸她的脉后皱眉问,「自你生产到现在多久了?」 「已经出了月子了。」 「具体是几天?」 高氏眼眶一红,道:「三十二日了。」 「吃了几日药,什么时候吃的?」 「吃了三日,」高氏有些心虚的道:「大约是九月初一开的药,那会儿恶露很多,我有些害怕,家里便带我去看了一次大夫。」 「有方子吗?」 「有,有的。」高氏连忙从怀里将方子拿出来给满宝看。 她把方子收得很好,满宝展开看了一眼,微微颔首道:「这方子并没有错,你当时应该坚持多吃几日药的。」 高氏垂下眼眸不说话,要是有钱当然能吃,没钱那能买药吃呢? 满宝将方子放下,让她躺到内室的床上给她检查了一下,「我可以给你针灸,但头三天要连灸,三天之后隔天灸,你可到济世堂来找我。」 满宝顿了顿后道:「针灸我不收你的钱。」 高氏眼睛微亮,连忙问道:「周大夫可能帮我多开几天的药?」 满宝摇头:「这儿的药有限,我只能给你开三天的,这是规矩。」 高氏哀求道:「还请周大夫帮帮我,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买药了,不然您给我加重药量,我拿回去以后一副药吃两天怎么样?」 满宝:…… 她按下高氏,让她躺好,然后从针袋里取了针,两针下去她便觉得睏倦不已,眼皮就沉重起来,立时不说话了。 满宝满意,这才掀起她的衣服扎针。 可以说,高氏的病症,满宝才是最熟悉的,因为和母亲钱氏,二禄的娘陈氏一样,根由都是气虚。 自然,每个人的脉象都是不同的,可总有相通之处。而其中又与陈氏的病症最为相似。 满宝曾经为了陈氏扎了有一年的针灸,如今陈氏都能下地干活儿了。 所以对于这个病症她很胸有成足,下针的手又稳又快,她看了一下刻漏,让周立君看好时间后便出去开方。 恶露不净,那不仅要补虚,还要祛瘀理气,针灸便是以祛瘀理气为主,但药上也不能怠慢了。 知道她只能免费领三天的药,满宝皱着眉头在心里过了一遍药单上的药,这才斟酌着下方。 等把她的方下了,她这才去拿食盒吃饭。 医棚里没有窗,满宝还是更喜欢坐在外面露天的地方吃饭,她才端了饭在空地上坐下,一个人就凑了上来,满宝吓了一跳。 周立君立马把她小姑护在身后,皱着眉头看眼前脏兮兮的老妇人,问道:「你想干嘛?要看病得排队。」 「小大夫不认得我了?我是昨天看病的妇人啊。」 满宝探头去看她,半响才点头,「记得,你是肚子疼的那位老奶奶。」 「正是,正是,小大夫的记性可真好。」 第825页 满宝看着比昨天还要黑,还要脏的老妇人半响说不出话来,「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妇人不在意的挥手道:「我才去领了赈济粮,不小心摔了两下,不打紧的,好在我东西没丢。」 老妇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来,打开给满宝看,笑眯眯的道:「小大夫你看,这是我自家腌的菜,可好吃了,特别的下饭,送给你吃。」 满宝看了一眼,觉得没有大嫂做的好,于是犹豫着没伸手,推回去道:「您自己吃就好,我们不收礼的。」 老妇人便板着脸道:「小大夫莫不是嫌我的菜脏吗?」 「这倒不是,腌菜都长这样,就是我家里就有,所以您还是自己拿回去吃吧。」 「那不行,都拿来了,您自家有是自家的,这却是我的一片心意。」说着一个劲儿的往满宝手里塞,满宝推辞不过,只能收了。 老妇人见了笑眯眯的道:「小大夫,您看您现在有空吗?我觉得我肚子还有些疼,还是那么大,不如您再给我扎扎针?」 第701章 义诊(五) 满宝一手抱着饭,一手隔着布料按了按她的肚子,点头道:「行啊,待我吃了饭就帮你扎。」 老妇人没想到她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还愣了一下。 满宝分了周立君一些菜便快速的扒饭起来,周立君见她吃得这样快还心疼了一下。 家里也就赶农忙的时候会这么吃饭,且这都是大人的事,什么时候让小姑受过这份罪呀。 不过周立君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现在小姑已经很厉害了,她是在学本事,只有越厉害,将来的日子才能越好过。 满宝却没想这么多,主要是她刚才发现排在她这队伍后面的病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如果她不加快速度,恐怕都不能在三天内把病人们过一遍。 满宝吃了八分饱,便喝了一点儿水,然后就让老妇人进去等着,她去净手取针。 老妇人见她这么好说话,便问道:「小大夫,那明日我还能来吗?」 她不好意思的道:「我这肚子用力按下去还是会疼,我想着,是不是以前吃那些树皮吃多了,您多帮我扎几天针,或许会好些。」 满宝点头道:「是会比较好,不过你要来,要么赶在清早我刚来的时候,要么就午时我吃饭休息的时候,那会儿我有空。」 老妇人笑眯了眼,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小大夫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满宝随口问道:「你信菩萨呀?」 「是呀,都说菩萨的心善,所以您别看我们穷,我们也很虔诚的,是个好人。」 满宝点头,想说自己信天尊老爷,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于是道:「我信扁鹊和华佗。」 「华佗我知道,是神医,这扁鹊是啥?」 「扁鹊也是神医……」满宝就一边给她扎针一边和她瞎扯,「还是个比华佗还早的神医呢,可厉害了。」 周立君就站在一边将煮过的针夹起来擦干放好,听着小姑絮絮叨叨的跟人说话。 老妇人见满宝将她的裤腿也挽起来,在腿上也扎针,便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烦小大夫了,这腿上也要扎吗?」 「嗯,理气,既然您有时间,那就多扎一些,」满宝道:「这样效果更好。」 周立君看了一眼刻漏后道:「小姑,时辰到了。」 满宝也看了一眼刻漏,微微点头,然后将剩余的两枚针给老妇人扎好了,这才掀起帘子去了旁边的床上,将高氏身上的针拔了。 老妇人这才知道隔壁还有人,待满宝将人扶出来,她微讶,「是陈家媳妇啊,你也来了?」 高氏看到老妇人,微微一笑道:「是大婶呀,我也来看看。」 「来看的好,来看的好,我早说让你来了,偏你家男人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这有啥顾虑的,生病了就得看病,这人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高氏敷衍的点了点头,拿过满宝给的方子,她看不懂上面的字,只能拽着纸问,「周大夫,这只有三天的药吗?」 满宝点头。 高氏抽泣起来,「那三天后怎么办呢?」 满宝想了想道:「三天后我看着药材还有没有,若有,我再给你开一份,若没有,就只能花钱去买了。」 她道:「你这病现在积累得还不深,能治,现在若不趁机都治好了,将来只会更严重,轻的,过个五六年你连床都下不了,重的,恶露不止是会产后血崩的,一旦血崩,你也是生产过的人,不用我教你吧?」 高氏吓了一跳,连连点头。 满宝边给她指了一下方向,道:「取药材的地方在那儿,你去吧。」 高氏拿了药方离开。 周立君去把休息的牌子摘了,让下一个病人进去,然后去把高氏才用过的针收起来,放到锅里重新煮。 「小姑,我觉得这五天之后您得换一副针了。」 这一副针可不便宜,满宝却想到了科科,她在商城里搜过,不过可能因为未来世界的人不用针灸治疗,因此商城上没那种东西卖。 但商城上没有,不代表那个世界就没有,莫老师可是说过的,他在教她的同时,也是会练习针灸的。 所以满宝决定晚上回去和莫老师交流交流,要是他们那边的材质更好,只要不贵得离谱,她就给莫老师积分买几套回来备用。 第826页 满宝开始接待下一个病人。 一天下来,有二十来个都是顶着麻袋或破烂布料来看病的病人,她们都是十四岁到二十二岁的小媳妇和大姑娘。 满宝一边给她们看病一边疑惑,她们的病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干嘛要遮遮掩掩的? 已经被扎了针,又去了一趟茅厕的老妇人回来,一边替她烧火煮针或熬药,一边和她说话,「那些病不是难言之隐,但生的地方都不对,有什么难理解的?」 她道:「这大夫都是男的,你看上一个,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毒虫咬了一下屁股,你好意思把裤子解了给大夫看吗?」 正在看病的妇人连忙贊同的接口道:「就是,就是,他们家里人能去药铺口述带回来一点儿膏药已经算好的了,搁在狠心一点儿人家家里,自己嚼吧一些草药敷上去,是死是活全看造化了。」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她好像没被虫子咬过屁股,不过她觉得,她就是被咬了,她娘也会扒了她的裤子给老大夫看的。 面子和命,那当然是命重要啦。 而且,满宝觉得要为大夫们申诉一点儿,「在我们大夫眼里,病人不论男女都是一样的。」 「这怎么一样得了,这身上的物件都不一样……」 老妇人见妇人说得露骨,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一声,妇人就有些尴尬的道:「忘了小大夫和这位周姑娘还是大姑娘,没成亲呢。」 周立君:…… 满宝表示没关系。 然后取了干净的针在她的左右手上扎了几针,让她坐到一边等候,叫了下一个人进来。 就在等人进来的功夫,她提了笔沾墨,刷刷的写下她的药方,然后压在一边。 老妇人看着羡慕不已,看着满宝嫩嫩的脸庞问道:「小大夫,你这医术可真好,是家学渊源吧?」 第702章 义诊(六) 满宝摇头,看了一眼新病人的籍书,看了看她的脸色,一边摸脉一边问了她几个问题,确认病症后开方,这才回答老妇人的问题,「不是家学,而是久病成医。」 老妇人看着脸色红润且年纪小的满宝,很怀疑,「你看着不像是久病的人啊。」 周立君终于可以坐下歇一歇脚了,闻言道:「那是我们家养得好,我小姑小时候身子可弱了,还没满周岁的时候就得天天抱着药罐子吃药。那时候她吃不下去,那就大伯母先吃了药再餵小姑吃奶。」 「再大一点儿,每天都要冲一个鸡蛋喝汤,细心养了好些年才养好的。」 老妇人就羡慕道:「你们这是大户人家呀,小门小户的,谁家禁得住天天一个鸡蛋的餵啊。」 满宝:「……养两只母鸡就行了,自己下蛋吃。」 满宝将药方交给病人,感嘆道:「我家以前是挺有钱的,不过后来我四哥把家底都败光了,然后就穷了,但再穷,我每天一个鸡蛋也都是不少的。」 周立君:……小姑,你对我们家的家底是有什么误解? 虽然她也才比小姑大两岁,当时的记忆还不是很深,但小时候每天吃的东西她还是有印象的。 四叔在没赌输前,跟现在也是没法比的。 不仅老妇人,就是才拿了药方的病人都感兴趣的竖起了耳朵,但满宝却没再就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叫了下一个病人进来。 老妇人有些惋惜,问道:「那小大夫你的师父很厉害呀,你年纪那么小就可以出师了。」 满宝矜持的点头,道:「先生很厉害,主要是我也很聪明就是了,基本上书看过两三遍就记住了。」 老妇人:…… 老妇人一直在医棚里留到了傍晚,等满宝他们快要下工的时候才起身离开。 有她帮忙,周立君轻松了许多,下午有三个病人需要吃药观察,她都只需要拿了药方跑去把药拿回来,熬药的工作交给了老妇人。 满宝为此把荷包里装的预备肚子饿吃的点心送给了她。 老妇人推辞了一番后便接下了。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满宝便开了一张方子给周立君,道:「去帮我取些药来。」 周立君看了一下药量,吓了一跳,「小姑,你要这么多药干嘛?」 「做药膏,你没看吗,今天来看病的病人中有好几个都是皮肤病,她们自己不会熬制药膏,药房那里也没有准备,基本上都只能开内服的药,不能开外敷的,今晚回去我决定自己做一锅。」 已经收工过来串门的纪大夫正好听到这句话,伸懒腰的动作忍不住一顿,他在帘子外轻咳一声,无视那些正盯着他的女病人,高声道:「满宝,你出来一下。」 满宝立即给眼前的病人开方,把药方交给她后出去,「纪大夫,您怎么来了?」 「才敲钟了你没听到吗?」 满宝还真没听到。 纪大夫就挥了挥手,也不在意,问道:「你要自己做药膏?」 满宝点头。 「你知道药膏要怎么做吗?」 满宝点头,自信满满的道:「我背过的,步骤已经倒背如流了。」 纪大夫就嘆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还是太小啊,行了,你也别去抓药想着熬药膏了,明天我从家里拿一些来给你,你要想自己熬制,待过了这几天,有空闲了,你再自己试一试。」 说罢,纪大夫转身离开。 第827页 可真是个傻孩子,还想着自己连夜熬药膏,累不死你。 纪大夫晃晃悠悠的走了,今天剩下的病人已经不多了,还在排队的人看了看身后,也慢慢的散去,决定明天再来找一点儿。 这两天大夫看的病人都不少了,基本上第一次看过病的都会等第一次药吃完了再来复诊。 所以大家才会抢第一天和第二天的位置,因为他们可以拿着籍书看两次大夫。 而第三天看病的……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满宝的牌子一挂上,医棚前还排着队的人也只能失望的散去,同样决定明天再来排。 药房那边依然是最忙,也是最后收尾的,满宝背着背篓好奇的过去看。 就见白善和白二郎手中各自拿着一张药方和一个多格大盘,正各自跟在一个药童身后吧啦吧啦的念着药方,然后药童则拿着一桿称,根据他们念的将药称好放到格子里。 药方念完,药也称完了,白善和白二郎便把药方放在盘子上递到前头柜檯上,便又有一人负责包药,一个格子一副药,包好便叫一声药方上的名字,自有人上来取走。 庄先生和两位老者则坐在最前面,将过来排队的人打量一下,再检查药方和籍书,确认无误后便盖了一个戳让他们过去抓药。 也是因为有三人在,这两天想要浑水摸鱼来这儿骗药的人都过不了这一道坎。 满宝背着背篓上前,见他们忙,也不吵他们,就蹲在一旁等着。 忙了有三刻钟左右,排队取药的人总算都尽了,白善他们这才解开袖子出来,看到满宝,一点儿说话的欲望也没有。 满宝终于知道他们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喜欢说话了,因为好似他们半下午说的话比她一天说的还要多呀。 所以她乖巧的没有吵,师徒四个沉默的回到车上,周立君都靠在车上睡着了,听到动静才醒过来。 庄先生生怕再激起满宝的话唠属性,因此沉稳的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满宝左右看了看,便只能自己对车外的大吉道:「大吉,我们都坐好了,回家吧。」 大吉应了一声,赶马回去。 今晚是一个宁静的夜晚,没人和满宝说话,满宝只能在心里和科科说话,爬上床要睡觉时又去找莫老师说话。 当然,和莫老师说话不叫说话,反正都是聊天,意思一样的。 满宝问了一下针的事,莫老师这才想起一事来,「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了吧?要不我送你一箱针?」 满宝惊了一下,不确认的问道:「这个一箱是多少?一副吗?」 那箱子得有多小?还能叫箱吗? 第703章 礼 莫老师回到:「一箱就是一箱,这东西是我们学校直接订做的,也不贵,因为是消耗品,所以都是一百袋一箱,你们的一副是多少枚针?」 满宝:「九十,我每一种针都备了十根,但也有不同的,比如纪大夫,他的针包有一百二十枚,每个大夫都会根据自己不同的喜好备针。莫老师,难道你们不是这样?」 莫老师:「不是,我们都是拆一袋用一袋,一袋的针是一百枚。用完就扔。」 满宝惊呆了,「用一包扔一包?」 莫老师:「不错!」 满宝就想起了当时她要买一副针,她爹可是纠结了好久才让娘给她掏了钱,知道她自己有钱可以买后,就光一样的把钱收回去了,但知道她花了多少钱后还是心疼得不行。 她学医的所有家当里,似乎就这一副针的价最高了,她那些医书的价值倒是挺高的,但那是在百科馆买了列印出来的,没花银子,花的是积分。 而她这副针,以银为主,一共九十枚,打得很精緻,算是一副好针,所以贵得很。 这么多年了满宝扎针一直用的它,要不是这两日反覆使用太过频繁,她都没想过要换。 就是现在,她都不是很想换呢,想着过了这段时间便拿去修一修,保养一下,又是一副好针了。 满宝很好奇,「你们的针是什么做的,竟然这么便宜?」 「银,」莫老师道:「经过研究,我们发现古人很推崇用银针,我们试验过,金和银的传电和导热性的确是最优的,只是当时的古人工艺不怎么好,金针和银针很粗,且柔韧性不够,所以更多的还是使用不锈钢针。」 满宝喃喃,「不锈钢针?」 莫老师继续道:「不过你们的时代要更远古一点儿,对了,你们那儿有不锈钢吗?」 满宝:…… 她回道:「我用的是银针!」 「哦,那就是没有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不锈钢针也被淘汰了,现在我们用的是以银为主要材料的针,柔韧性好,针体也足够细,我在自己身上试验过了,虽然比不上我定制的金针,但效果也不差多少。」 最主要的是便宜,他可以眼也不眨的送出一箱。 满宝眼睛却大亮起来,问道:「莫老师,你用的是金针?那能不能给我也订做一套?」 莫老师纠结,「你确定要吗?这金针需要时常保养才能让它一直闪闪发亮,我恐怕你那边没有保养条件。」 满宝隐隐觉得不对,道:「这是拿来扎人治病的,为什么要它闪闪发亮的?」 「这是金子啊,多闪亮贵重的东西,不把它保养得闪闪发亮对得起它的价值吗?」 第828页 满宝:「……银针都能随便送,金子很贵吗?」 莫老师:「是啊,很贵的。」 科科便给满宝科普道:「星际联盟中不缺银矿,缺金矿。而且人类很喜欢用金子做各种东西,比如你们这边也喜欢用金子打首饰。」 满宝明白了,物以稀为贵。 在未来人类中很有钱的莫老师都觉得贵了,那她更买不起了,满宝便把此事丢在了脑后,道:「那莫老师你给我寄一箱银针吧,我也试试看你们的工艺。」 「行,我近来在医院里做研究,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不过你放心,你生日前一定能寄到。」 满宝算了一下自己的生辰,发现还有两个多月才到呢,便道:「那您可得快点儿回去,我生日就快要到了。」 「行,我都记着呢,一回去我就给你寄。」 满宝决定每隔一天便问一次。 第二天去到野外时,医棚前已经等了有二十来个病人,满宝把东西放下便开始看病,纪大夫来了后让小圆拿了一大罐药膏过来交给周立君。 周立君抱进去给满宝,满宝看了一眼,闻了闻后点头,就是这个味道。 昨天那姑娘很快就来了,满宝给她擦了一些药膏,然后道:「你回家拿个干净的小盒子或小罐子来,我给你匀一些,以后早晚各擦一次,给你的药也要按时吃。」 满宝捏了针给她扎针,道:「你这病最主要还得内治,外敷的药只是让你好受一点儿,止痒消热而已。」 姑娘应下,看着满宝在她的两只手臂和腿上都扎了针,便眨了眨眼问:「怎么和昨日扎的不一样?」 满宝道:「明天更不一样,明天我还要帮你加扎后背。」 姑娘脸一红,小声问道:「会有人进来吗?」 「不会,帘子隔着呢,你安心躺着吧,你睡一会儿,时间到了我来拔针。」 需要她每日扎针的人都赶了早上的时间过来,一边床上躺着一个人,连老妇人都来了,好在她只可以坐着扎。 老妇人一点儿睡衣也没有,一边坐在凳子上看满宝给人看病,一边笑眯眯的和她说话,「小大夫家里是罗江县人?」 满宝应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了,」老妇人眯着眼说,「我们住的那片都在说小大夫呢,说您心善,人长得好看,罗江县出了您这么灵动的人物,不知道是什么好地方呢。」 满宝想了想道:「我们罗江县没有益州城热闹,但也很好玩儿的,最主要的是舒服,以后你们要是有机会去,住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一定的,一定的。」 等满宝给高氏和那姑娘拔了针,那姑娘便低着头回家去拿罐子了,高氏却没走,而是也坐在一旁要帮忙煮针和熬药。 周立君见她脸色发白的模样,有些不敢叫她帮忙。 满宝也道:「你回去休息吧,每日保证饮食,暗示吃药,多卧床休息,待再扎几次针,便要多下床走动了。」 高氏忍不住看了老妇人一眼,低着头应下,这才给满宝行了一礼退下。 满宝看了老妇人一眼,笑了笑,然后叫了下一个病人进来看病。 她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谁知道晚上回去时,容姨跑出来道:「满小姐,你们总是回来了,您看院子里的木柴。」 满宝跳下车,看着院子里堆了半个墙角的木柴,瞪大眼问:「容姨,你怎么买这么多木柴?」 「哪是我买的,是一个叫陈二郎带着他兄弟挑来的,来回三趟呢,指明了说是要给您的,说多谢您救了他媳妇,哦,对了,他说他媳妇是高氏,让您别记错了。」 满宝:…… 众人:…… 白善扭头看了看满宝,见她一脸的震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也捂着肚子笑起来,觉得一点儿也不困了。 庄先生失笑,摇了摇头后背着手进去,由着他们闹去。 第704章 抢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满宝收到的第一份病人礼物,只是这礼物送的也太不单纯了。 满宝垮下肩膀,低着脑袋进去,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容姨,他送来了就收着吧,我肚子好饿,饭菜做好了吗?」 「都做好了,你们先吃饭再洗漱吧,」容姨心疼的说着,一转身才想起来自己的初衷,连忙道:「可这木柴占的地儿也太大了,过两日周四爷回来要没地儿放车了。」 虽然天气开始变冷了,需要的木柴增多,但容姨还是每三天才买一次木柴,买来的木柴都堆在固定的角落里。 偶尔周四郎去乡下卖粮食的时候会拉回来一车木柴,多了也是放在外面墙角下,就算偶尔有人来摸一把,那也去不了多少。 可今天来送木柴的人生怕她不收似的,蹬蹬的把东西丢下,只留下一句话就跑了,来回三趟,她一句话都没说上。 满宝他们看了一眼堆在墙角的木柴,还真是,占了不少位置呢。 他们认命的放下东西,又把木柴搬到外面巷子里去放。 幸亏他们家是巷子里的最后一家,不然肯定不能往外放。 这事和庄先生当然没有关系的,所以庄先生洗漱去了,满宝五个则拖着木柴往外去。 大吉一手一把木柴,速度还挺快,满宝只跑了两趟,角落里的木柴就被清理干净了。 第829页 大家也不去看巷尾被他们祸祸成什么样了,连忙去净手准备吃饭,了真是太累太饿了。 吃完了饭,又各自洗漱后,庄先生才把满宝招去问话,「今日太忙,我也没能过去看一眼,你们的病人还多吗?」 满宝道:「不多了,今日各医棚前的病人基本上都看光了,但明日应该会有些要复诊的病人来看,或有另外一些新病人也不一定。」 庄先生点头。 满宝好奇的问,「先生,唐县令呢,我怎么不见他?」 庄先生笑道:「你忘了,他要分田给流民,正带着人监督建造流民所居的房子呢。」 一旁昏昏欲睡听着的白善精神了一些,道:「快入冬了,若不建造房子,这么多人露宿在外,恐怕会冻死人。」 庄先生点头,「这些流民之前居住的房屋都是灾后遗留下来的,最多是加增了一些茅草,没怎么修缮过,遮挡不住寒冷的。」 满宝知道唐县令也有的忙就放心了。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挥手让白善和白二郎退下,这才捏着她的耳朵低声警告道:「我偶尔听些流民议论,他们打算领了药和赈济的粥米就去罗江县碰碰运气,这事是不是你挑的?」 满宝心虚的低头,小声道:「先生,益州城没有荒地,但我们罗江县有呀,反正这儿缺地,我们那儿缺人,就让他们过去呗,好歹是一条生路。」 庄先生就点了她的额头道:「你呀,这其中的事复杂得很,哪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那先生你说,这是不是他们的一条生路?」满宝道:「他们只要过去,杨县令一定会安顿好他们的。」 庄先生想了想,睁只眼闭只眼道:「行了,我不管了,不过这事你也不许再提起,你当这对两位大人来说真是好事?活路有很多种,你挡了人的财路懂不懂?」 满宝懵懂:「不懂,我怎么挡人家的财路了?」 庄先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待你再长大一点儿就知道了,算了,今天很晚了,明日你还要去医棚呢,睡觉去吧。」 满宝一头雾水的回去了,一直到睡着都不知道自己挡了谁的道儿。 唐县令嫌弃的将身上脏污的外衣脱下,丢到一边,小厮立即端了热水上前,放在棚子里的架子上。 唐县令问跟着进来的师爷,让他也洗一洗手。 俩人坐到桌前,唐县令喝了一碗汤,这才觉得肚子好受点儿。 他从睁眼开始忙碌,到现在终于可以吃口热乎饭了,他将落在胸前的头髮往后头撩,这才问给自己剩饭的随从,「你说杨和书他能吃这份苦?」 随从还没说话,师爷便已经低声笑道:「大人,罗江县的流民安顿是做得最好的,不然杨大人也不会被几县一起上书弹劾他抢人了。」 唐县令就嘆气,「安置一批流民,可真是比办个大案还累呢,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一大堆。糟心事还不少。」 师爷笑了笑,也低头快速的吃起饭来,他也饿得不行。 俩人填了一下肚子,没那么饿了才开始说话,「大人,丁主簿手中的名册已经卖出去好几本了,近日,不仅没分到田地的流民被几家招揽了去,就是分到田地的一些人家也暗暗丢了籍书投奔过去了,您看要不要敲打一下?」 唐县令皱紧了眉头,问道:「抓走的,还是自愿的?」 「据我了解都是自愿的,许之以利,走的人自然不少。」 唐县令捏着拳头道:「这样的事屡禁不止,不过他们也够贱的,这些流民一直在这儿,居无定所,食无果腹的,之前他们不招揽,我现在要安排下去了,他们倒知道和我抢人了!」 师爷垂下眼眸,大人那么聪慧,其中缘由他不可能猜不到。 益州水患,三年前,不仅益州城,还有下面几个乡镇,十室九空,余下的那户还有可能是孤寡之人。 那些无权无力的贫民逃亡外地,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便是活着,谁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所以当时,凡有能力的,都抢着囤积起那些被洪水冲垮的田地来。 一些地主还只是悄咪咪的搬动界石,或趁火打劫和回乡的流民贱价买地,但益州城里的几位大姓,那是连贱价都不必出。 往衙门里走一趟,直接大笔一挥,良田变荒地,荒地再变成他们名下的田地也不过是需要两道手续而已。 当时益州城风雨飘摇,上至节度使,下至一名书记吏都被抓了,连益州王都因为水患的事不断的被弹劾。 所以等唐县令接到朝廷的任命来到益州城时,益州城的地主比贫民还多,同样的,那些田地,该占的,不该占的都被占去了不少。 第705章 添柴坑人 新上任的节度使,刺史和唐县令一起,为了能够让逃亡在外的流民回来,那是软硬兼施,让各家吐出来不少田地安置流民。 但和罗江县比起来,他们吐出来的这些田地就跟挤已经流尽的羊奶一样,你须得停顿许久,然后用力的挤一挤才有可能挤出一滴来。 而这次季家和应家的官司是一个意外,意外到唐县令一挤,就挤出了一大碗羊奶,不仅唐县令,就是节度使和刺史都惊呆了。 这几天俩人一直安静如鸡,默默地给他顶着来自各方的压力。 各家拿了地,但光有地有什么用? 第830页 没有人,你手上有再多的地,那也变不出粮食,变不成银子。 偶尔下乡劝课农桑的唐县令看到过那些大家族的佃农和僕人是怎么种地的,因为人少地多,除特别好的良田细细耕作外,其他的都是刨个坑把种子丢下去,甚至便大部分荒废在那里。 那些大老爷们并不着急,他们也会买人或僱人去耕作,但只很少。 唐县令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等到冬天,天气一冷,活儿少了,愿意施捨钱粮的善人也少了,益州城内外几千甚至上万的流民无家可归,无果腹之米,怎么办呢? 这时候只需一碗米,一声悄悄的私语,这些人就可以全部变成隐户。 隐户,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们没有籍书,比流民还不如,是完完全全的黑户。 所以,他们可以看心情给酬劳,看心情抽地租,不用替他们缴纳丁税。 以为下人是那么好当的? 奴籍是由主家来交税的。 而佃户,所收地租是有上限要求的,虽然民不告官不究,但传出去,你家收了六七成的地租,只给佃户三四成,那是一定会落下一个刻薄的名声的。 大家之族,谁不爱惜名声呢? 隐户就不一样了,那并不是人! 同样是大族公子出身的唐县令,以前或许清风明月不知道这些事儿,但他当了两年多的县令了,不说审过的案子,光每年去处理的这些流民,听到的那些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的消息,再有父亲的提醒,他想不知道都难。 别的地方他管不着,但真如杨和书所言,在其位谋其政,他既然是华阳县的父母官,那就得管好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 要是这几千上万人都去做了隐户,想到朝廷以及百姓因此而损失的利益,唐县令就想拿着官印给自己脑袋来一下。 这一次,唐县令突然入手这么多「荒地」,还大手笔的拿出这么多钱张罗义诊的事,眼见着就要把民心都收买了,各家这才坐不住了。 他们的那些地,可以荒两年三年,也可以荒四年五年,可要是真的搜罗不到人,荒个七八年,那可就真的是荒地了。 所以各家这才开始出手,或拿钱买人,或是引诱去当隐户,反正先把人搞到手再说。 唐县令虽然已经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代表就容许他们那么猖狂,他想了想道:「最近几日,叫人多在各地巡逻,再有流民无故消失,仔细的查问查问,警告一下他们,别把手伸得太长了。」 「是。」 师爷顿了顿后又道:「对了大人,我今日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有一些拿了籍书没分到地的流民打算义诊过后结伴去罗江县,说是罗江县的杨县令会给他们分地。」 唐县令惊呆了,问道:「杨和书抢人抢到我这儿来了?」 师爷不说话,他可是知道的,他这位大人与罗江县的那位不仅是同窗,还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连上任都找个相近的县城。 所以这种矛盾,他还是别掺和了。 唐县令震惊了一下后摇头道:「不对呀,他就算是要抢人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吧?你有没有问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这倒没有,」师爷道:「这个消息还是底下的人偶尔听来的,大人也知道,这些流民惯会躲避人。」 唐县令摸着下巴沉思起来,半响,还是摇头道:「杨和书精明得很,现在益州城的情势这么乱,他才不会掺一脚呢,该不会是有人要离间我们吧?」 「那大人,要不要我派人去闢谣?」 唐县令想了想,摇头道:「算了,让他们传吧,他们要是真去罗江县也不错,总比给那些人家当隐户的强,嗯,对了,你派人去各个角落把这消息扩一扩,重点夸一下杨县令的仁心,这么好的县令,不夸一夸,实在是亏心。」 不说师爷,就是一旁的随从都为远在罗江县的杨县令抹了一把同情泪。 唐县令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还推了杯碗道:「我吃饱了,笔墨伺候,我给杨和书写封信通通气。」 说是通气,其实就是接茬骂他一顿,甭管这事是不是他干的,反正他就要做出就是杨和书干的样子来。 事发以后,他也怪不到他身上来,因为他也被算计了呀。 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坑杨县令源头的满宝才给莫老师发了一封问询的邮件,然后便出了系统,抱着被子滚了半圈美滋滋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满宝比以往略晚了一些到达野地,正巧和纪大夫他们一起到了。 此时野地上排队看病的人不是很多了,一个医棚前最多十几二十个,一眼扫过去,还大多数是之前看过,似乎是来复诊的。 于是大夫们都特别神清气爽,这才有闲心互相拱手问好,然后美滋滋的去自己的医棚里看病。 纪大夫和满宝一起走,看了一眼她医棚前排队的病人,人数比他们的还多些,便笑着微微颔首,赞许道:「不错,你开的药方,这两天几位老大夫都抽空看过,很不错。」 满宝笑眯了眼,问道:「您把我写的脉案给他们看了?」 纪大夫微微点头,「这一次,其他药铺只出一个或两个大夫,而我们济世堂出了三个不说,还有你是专门看的女病人,年纪又小,他们不免心中疑虑,你那脉案给他们看,正好打消他们的顾虑。」 第831页 满宝的脉案已经写满了一册,所以昨天她便把自己的脉案给纪大夫送去,让他有空给他查漏补缺一下。 现在得到他以及其他大夫的夸奖,满宝特别的高兴,比吃了蜜的还要高兴。 第706章 大夫们 病人们散去了不少,这样一来,不仅大夫们轻松了,隔壁管着药房的丁主簿等人更轻松了。 庄先生总算可以过来串串门了。 满宝看病的速度快了许多,二十来个病人,其中有一小半还是来复诊的,所以也就用了小半天的功夫。 把病人都解决了,满宝便慢悠悠的给高氏和老妇人等人扎针。 等她们的针也扎完了,满宝的医棚前就没病人了,于是她带着周立君去隔壁串门。 纪大夫正在给一个病人看腿,满宝看了一眼后道:「接错骨了?」 纪大夫应了一声,道:「断了超过半年了。」 病人本来也犹豫了好几天才决定来看一看的,他自己也没抱多少希望,见纪大夫皱紧了眉头,他便知道希望不大。 满宝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腿,病人一下涨红了脸。 满宝却浑然不在意,用手摸着他的骨头一寸一寸的向下,她道:「要接好得重新打断吧?」 纪大夫:「嗯,半年了,不好打断呀。」 满宝:「只有一根,不接好可惜了。」 纪大夫:「我也觉得,不过我不太擅长这个,范御医就会了,而且他身边有个人,断骨头很有经验的,据说一棒子下去,你让骨裂,他一定不会让骨断。」 「范御医肯帮忙吗?」 纪大夫想了想后道:「找上门去自然会帮的,就是这钱……」 满宝看向病人。 病人立即吧裤腿放下,叫道:「我,我不治了,我不治了。」 满宝还没接诊过这样病例的病人,还是很想接一接的,因此安抚他道:「你别怕,不行我去请范御医,看在我的面上他或许能少收点儿钱,不然我帮你交也行呀。」 病人拨浪鼓一样的摇头,挣脱开满宝的手要走。 纪大夫看了他一会儿,拦住满宝道:「算了,你既然无意把这骨头打断重接,那我给你开两副药,就权当是补补骨头吧。」 病人没想到还有这惊喜,连连道谢,拿了药方后就一撇一拐的跑了。 寒风一吹,满宝有点冷的拢着手问,「他为什么不治,我都说帮他出钱了。」 「人又不傻,你为什么平白帮他?而且这治病的钱先放一边,他这再次伤筋动骨,那起码得躺三月,你可别忘了,他是流民,他躺得起吗?」 满宝愣了一下,沉默着没说话。 「而且,你敢确定打断了重新接真的能够接好?」纪大夫道:「我们大夫治人,不论什么病症,什么时候,说的都是能治,而不是一定能治好,他得不到确切的保证,当然不会冒险。」 纪大夫看着满宝道:「满宝,你可要记住了,以后不论遇到什么病人,哪怕是对方只是磕破点儿皮,你也不能说一定能治好这话,你是大夫,不是神。」 满宝低头应下。 纪大夫这才满意,往外看了一眼后道:「下午来复诊看病的人可能就多了,走吧,趁着现在有功夫,我带你四处转转,多认识几位大夫。」 满宝又高兴起来,「好啊,好啊。」 纪大夫就带着满宝去转悠,一熘的过去,全都知道纪大夫在带一个小后生,虽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更知道,就是她,止住了季家小公子的血,据说,就连最后季家小公子能脱险的那个药方也是她给的。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小小年纪,还是个姑娘家,自己占了一个医棚,众大夫们虽然心中疑虑,却没有质疑出口。 而这三天来她的表现,他们也都看在眼里,病人这么多,她竟然真的都能全部独立开方,首先,没有治错病,让病人找上门来。 其次,他们看过她的脉案,是的确很好,虽然与他们相比总体上还差些火候,但一些病症处理得实在是好。 就是他们也不敢说能做得更好了。 所有大夫都认识了满宝,满宝也从周立君那里听说过这些大夫,但正式见面介绍彼此还是第一次。 纪大夫带着她一个医棚一个医棚的找过去,偶尔遇上正在看病的病人,还就着那个病人开展一下会诊。 只是因为受寒头晕来看病的病人看着围着他转悠的一二三四个大夫,吓得不轻,生怕自己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听他们说的话又不像。 几位大夫闲得蛋疼的逮着一个普通风寒病人论出了三四个药方,然后在稍显激烈的争辩过后,医棚的主人——许大夫从四个药方里挑出一个来给病人,道:「去抓药吧,要是药方上的药不够了,回来找我,我给你另一张。」 病人:…… 好了,最后一个病人也被他们看光了,众大夫也不回自己的医棚,直接在许大夫的医棚前拢着手或站或蹲在医棚前晒太阳。 满宝也找了块宝地蹲着,纪大夫没找到好位置,干脆踢了踢她道:「年纪轻轻的,蹲什么蹲,起来站着。」 满宝只能把位置让给他。 一行人忧伤的看着蔚蓝的天空,抱怨道:「你说这些人也是,看病都扎在一起,忙的时候那是连上茅厕的时间都没有,这一下看完了,又闲得要发霉了,他们怎么就不知道错开着来看病?」 第832页 「这是义诊啊,又不是自个出钱来看病,还能挑选时间的,你就知足吧,明儿再来大半天,这事就算了了,这三天可真是把我累坏了,回去我要休息三天。」 「我也要休息几天,话说上次这么累的时候还是水患那会儿吧?」 这话一出,大家便安静了下来,想起,这也是益州水患的后续,便幽幽地一嘆。 纪大夫深深地嘆了一口气,「看着那些人,谁能想到三年前他们也是家庭美满,安居乐业之家呢?」 「这算是好事了吧?听说唐县令那边的房子都建得差不多了。」 「这么快?」 「不算快了,就石头混着泥草砖头砌成的房子,这么多流民都被招募过去干活儿,一队人三五天就能做好一栋房子。」 「听说唐县令打算要建成十个村子,一个村一百多号人,全围着那些荒地建的,为了不占耕地,选的那些地都不太好,要清理有些困难。」 「总比没房子住的好……」 正说着,一阵喧譁声从远处传来,大夫们一起扭头看去,就见五六个人抬着一块床板飞奔而来,叫道:「大夫救命啊,大夫救命啊——」 纪大夫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叫道:「活儿来了——」 因为起得太急,他还眼晕了一下,差点摔倒,被满宝一把伸手扶住了。 第707章 合作 大夫们都聚在许大夫这里,病人便直接被抬了过来,满宝资质浅,被挤在了最外围,她各自又矮,垫高了脚尖也看不出是什么情况,只看到抬来的木床上一片暗红。 她连忙扯住一人,问道:「怎么伤的?」 「他爬上屋顶铺茅草,也不知道怎么一脚没站稳,从上面摔了下来,拽翻了一根木头,那木头就砸他身上了……」 十来个大夫挤在医棚里,许大夫很快把大多数人都给轰了出去,只留下四五个医术比较高的老大夫。 大家有条不紊的动作起来,很快,便有僕人听从吩咐不断的端了热水进去,又端出一盆血水。 一张张药方往外递,站在医棚外看热闹的大夫正好没事干,越过那些药童拿了药方就去药房那里那要,还顺带看了一眼药方,「这是止血的,这是补气的,这补气方子上的药这两天用了不少,恐怕药房那边会缺药吧?」 「这是救命的药,我药箱里随身带着一些,你先去药房里拿一份,我直接这里给他熬上。」另一个大夫也扫了一眼药方,当机立断的道。 每个大夫药箱里都有带些药材,多是自己最常遇见的紧急病情的药,其中以止血、补气和退烧的药材最多。 「满宝,进来!」 正看热闹的满宝立即精神一振,对周立君微微颔首,便快步进医棚。 床上躺着的人的衣服已经被剪得四分五裂了,明面上看伤在头上,许大夫贡献了自己药箱里的止血药粉,纪大夫已经把伤口缝起来敷了止血药,虽有些效果,但此时才包上的白色布巾还是被染红了。 所以纪大夫叫她进来止血。 如今益州城上下的大夫都知道她有一手好止血针法,无人能比。 满宝摸了摸他的脉,皱了皱眉,还是先拿针给他止了头上的血。 见出血的确便小了,许大夫立即解开头巾清洗一遍伤口,又上了一遍药。 纪大夫见满宝眉头紧皱,目光落在病人的腹部,便道:「你也觉得他腹内有积血是不是?」 许大夫吓了一跳,抬头问:「什么?腹内有积血?那怎么办?」 棚内的大夫看向病人的肚子,上面只有一些刮痕,连个出血的伤口都没有,更别说能看到腹内的情况了。 而他们总不能把人的肚子给剖了吧? 纪大夫按了按病人的肚子,又伸手扣了扣,听到声音后示意另一个大夫来听。 另一位大夫看过后道:「放血吧,让他们快熬制止血药。」 又看向满宝,「不知这腹内出血可能用针灸止住?」 满宝想了想道:「肉眼看不到,我不敢保证。」 那大夫沉吟片刻后道:「我耳朵还算可以,我来给你听一听,虽没有十分准,四五分还是有的。」 纪大夫对满宝微微颔首,满宝便知这是他谦虚的说法了,说是四五分,恐怕有七八分的把握。 满宝道:「只要知道是何处出血,那我止血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于是俩人开始合作起来。 等满宝把针都扎下了,纪大夫便拿了一把小剪刀,小心的在他的左腹上开了一个小口子,许大夫取出一支芦苇递给纪大夫,纪大夫小心的插入,不一会儿,便有血液流出,绵绵不绝。 有大夫仔细的看了一下流出来的血,见里面还有些碎肉,便用夹子夹起来看。 众人相视一眼,皆有些沉重。 这是伤到脾脏了。 等芦苇流出来的血小了,尽了,纪大夫这才稍稍固定一下芦苇,并没有立刻取出来。 大家小心的翻看着病人身上的伤,很快止血药便熬好了。 许大夫给他灌下去,纪大夫摸着他的脉许久,虽没有好转多少,却也没有恶化。 这就算好事了。 而芦苇管也没再流出血来,这就意味着血是止住了。 大家松了一口气。 纪大夫这才把芦苇管拔了,将给的那个小口子缝合上。 第833页 许大夫夸赞道:「还是纪大夫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纪大夫笑道:「还是常大夫这扣音辨症用得好,不然我就是知道他腹中出血,也不知是何处出血。」 常大夫就笑道:「那也是周小娘子的止血针好,不然,我纵能查出哪儿出血,也止不住血啊。」 一直看着各大夫治伤的满宝突然被点到,愣了一下道:「那也是各位大夫诊得好,又调停得当,不然我就是想止血,我也不知该怎么下针啊。」 四个老大夫和一个小大夫对视一眼,都笑眯了眼,满意的颔首。 满宝很喜欢这个氛围,嗯,反正互夸就是了。 纪大夫看了还在昏迷的人一眼,道:「行了,就让他留在这里吧,满宝,你这止血针能扎多久?」 「每半个时辰更换一次穴位,不过扎久了也不好。」 纪大夫点头,「止血药会慢慢起效的,你每隔半个时辰过来看一次,等到天黑前再说。」 常大夫也点头:「人现在昏迷着,情况如何还是得醒了才知道,他脑袋上的伤也不轻。」 「是啊,」纪大夫道:「现在看着,腹部的伤算缓了,最要紧的还是头上的。」 这脑袋上的东西,反正纪大夫琢磨了一辈子也没琢磨清楚。 有的人被拍了一板砖,出血了转过身去照样活蹦乱跳的,而有的人,只是被人一勺子敲在脑袋上,最多就起个包,却可能咯嘣一下死了。 而纪大夫有机会看过人肚子里的东西,胸膛里东西,也看过腿,看过手里面的骨头和血肉,但这脑袋,他至今没见过。 满宝也没见过。 她剖过拟人模特的肚子,胸和手脚,但好似从没想过剖拟人模特的脑袋。 满宝纠结起来,她回去以后要不要剖来看一看? 还在犹豫间,唐县令赶来了,他今天在另一个流民村监工,听到隔壁村子有人从屋上摔下来了便立即来看。 纪大夫等人立刻迎出去见礼,唐县令往里看了一眼,确认人还没死后便松了一口气,让大夫们尽力救治。 满宝见他声音都哑了,便道:「唐大人,我那儿有给先生泡来润嗓的茶,你要不要喝一些?」 唐县令是因为这几天话说的多,还都是喊的,所以哑了,问道:「是什么茶?」 「药茶。」 第708章 结束 一旁的纪大夫听了,有些吃味,「我嗓子也哑了,怎么没见你孝敬孝敬我?」 满宝眨眨眼,想说,你自个不就是大夫吗? 但见他不是很开心,满宝便转了转眼珠子道:「本要煮好才给您送过去的,您要茶包,回头我让我二侄女给您送一包去。」 纪大夫一听,高兴起来了,矜持的摸着鬍子笑道:「行吧,你煮好了再给我送来。」 唐县令看了他一眼,笑着和满宝去她的医棚里喝茶。 说是药茶,还真是药茶,唐县令看了一眼那有些褐色的茶水,咽了咽口水,等温度差不多了才闷头喝下。 他嫌弃的皱眉,温度:「这药茶真有效?」 「偶尔看到的一个方子,应该有吧。」反正她又不喝,良药苦口嘛。 唐县令也发现了,见她把茶倒进两个竹筒里交给周立君,让她分别送去给庄先生和纪大夫,便问道:「你怎么不喝?」 满宝道:「我喉咙不痛。」 唐县令看了她半响,伸手拎起煮茶的壶给她倒了一碗,劝道:「还是喝一些吧,现在是秋天,天气干燥,喝些茶润嗓。」 满宝拒绝,这茶看着一点儿也不好喝,她才不要喝呢。 不过非要喝的话…… 满宝左右转了转,把她的背篓拎过来,翻了翻,翻出一个小罐子来。 她打开罐子,唐县令就闻到了蜜香味儿。 唐县令:…… 他就这么看着满宝舀了一勺蜂蜜放进自己的茶里,搅匀了才喝。 他揉了揉额,问道:「这么小气?」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一时没想起来,要不是你非要我喝,我都没记起我带着蜜呢。」 唐县令很好奇,「你来给人看病的,为什么要带着蜜呢?」 满宝轻咳一声道:「哄孩子用的,有些孩子扎针会哭,吃药也会哭,正好我四哥下乡的时候得了一些蜜回来,我就带来了。」 主要是现在秋燥,蜜的功效挺多的,又能哄孩子,满宝就带来了。 不过这三天下来,一个来找她看病的孩子也没有,基本上都去找年纪看着特别大的大夫去了。 比如纪大夫。 偶尔有排了她这医棚的孩子,大人上来看到她的年纪,便抱着孩子换医棚去了。 唐县令忍不住哈哈一笑,看着满宝笑道:「等你名满益州,或是再长个二三十年,到时候有的是人求你看孩子的病症。」 「不过,」他顿了顿,看了看她的脸后笑道:「你的缺点在于年纪,但长处也在年纪,你这么小,将来有无数的可能在等着你。」 满宝奇怪的看了唐县令一眼,问道:「唐大人,您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唐县令就嘆息,道:「就是突然觉着自己年纪大了,有些感慨罢了。」 满宝仔细看了看唐县令,这才发现他有些憔悴,可能这两天没刮鬍子,脸上显得疲惫又老态。 第834页 满宝便也重重的嘆息一声,然后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道:「唐大人,既然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那就好好的保养吧,这是我知道的一个保养方子,还是不错的,你试试看。」 唐县令看了眼塞到手里的药方,沉默了半响才道:「谢谢?」 满宝笑眯了眼,「不用谢。」 到了下午,昏迷的病人醒了过来,只是叫着头疼,头晕,眼前发昏,但手脚都能动弹,大夫们检查过后认为他已经没太大的危险,只是脑中可能有淤血,需要散瘀消肿。 但这些药许大夫和纪大夫就能开出很合适的药方。 唐县令一直在医棚外等候,确认人没事后便让病人的家属把人带回去了。 但因为对方是为了修建房屋摔下来的,所以所耗费的药材会由县衙出,包括后续看诊,唐县令也指定了由济世堂来负责。 不仅如此,唐县令会多给他们一份赈济粮,保证他在养伤的时候不会饿死。 唐县令承诺了这个,病人一家就欢天喜地的抬着病人回去了。 今天是第四天,来的病人就不是很多了,因此满宝他们早早的敲钟回家,等到第五天,来看病的病人就更少了,药房里的药也只剩下一些残渣了,大部分药材都没了。 而这也是没有病人的根本原因。 来看了病,免费的药也没有了。 那还不如不看呢。 满宝他们零零散散的看了几个病人,开了药方,再看着他们从药房那里失落的离开,或者回家去硬熬,或者拿着药方进城找药铺买药。 当然,可能选择前者的更多。 满宝的桌子又搬到了医棚外面,她就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这一片空荡荡的野地,在前天的时候,这里还站满了人。 高氏和几个还想要扎针的妇人依旧来找满宝复诊,满宝给她们扎了针后便又闲了下来。 她见高氏的症状之前好了许多,但今天又有恶化的趋势,便道:「还是拿着药方去药铺买些药吧,不然你前头的药差不多白吃了。」 高氏垂下眼眸问,「周大夫,我还得吃多久的药?」 「再吃十天吧。」 高氏便低着头没说话。 满宝见了嘆息,想了想,还是提笔另外写下另一张药方,道:「我给你换一下药,效果没有之前的好,但胜在便宜,你去济世堂抓,一副药也就十文钱左右。」 高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 满宝觉得她和自己的母亲很像,她娘以前也是为了家里一直咬牙硬撑着,以至于年纪一上来,整个身子都垮了。 她不希望高氏也这样,因此道:「不论你换不换药,明日你都要去一趟济世堂扎针,这个是不要钱的。」 不吃药,扎针好歹也是有点儿效果的。 高氏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她拿着药方走了。 满宝一看,都这会儿了,一个病人都没有,而已经有大夫叫人打扫医棚,决定回家去了。 满宝想了想,便起身看向药房的方向,正好白善拎了书篮过来,看到她还呆着,就问道:「药房都没药了,还不收东西回家吗?」 满宝看了一眼纪大夫的医棚,见他也开始收东西了,便点头道:「好吧。」 白善帮着她把煮好擦干的针都插进针袋里,问道:「你想不想出去吃晚食?」 满宝想也不想便点头,「想呀。」 白善便笑眯了眼,道:「那我们今天便吃去吃晚食吧,累了四五日了,也该犒劳一下自己。」 满宝道:「你请客。」 白善颔首,「行吧,下次让白二请。」 第709章 被打劫 一无所知的白二郎也拎着自己的书篮和庄先生一起出来了,甚至比满宝他们还快的到马车边上。 这会儿他们也才下学没多久,没想到才来这里晃一圈就回去了,特别的轻松。 所以白二郎心情还不错,看到他们三个下来便使劲儿的挥手,叫道:「快点呀,就等你们了。」 好容易能这么早回家,还磨蹭啥? 一行人爬上马车,白善一说要出去吃饭,白二郎就欢唿起来,问道:「去哪儿吃?」 白善算了一下自己的钱,道:「去知味馆吧。」 周立君道:「不知道四叔今天会不会回来,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依照以往的惯例他应该回来的了。」 「四哥进城一向晚的,我们先去吃,给他带一份回去,嗯,选一份不一样的,他今天要是没回来,我们可以当宵夜吃。」 其他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庄先生笑眯眯的听着,摇手道:「宵夜你们自己吃吧,我却是不吃了。」 他们正在长身体,别说宵夜,就是再多吃一顿也是可以的,他却是不行了。 大家一路说得热闹,结果才回到巷子口,大家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大吉眉头一皱,认出了是自家的马,道:「四郎好像回来了。」 满宝立即撩开帘子往外看,果然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那大板车还在马脖子上没卸下来呢。 满宝也觉得很奇怪,跳下车道:「怎么这么快就进城了?」 现在日头渐短,就算他早上出来得再早,路上走得再快,那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进城吧? 而且他一般回城都是重车回来的。 第835页 满宝跳下马车,蹬蹬的跑回家看,周立君立马跟上,白善和白二郎也跟着跳下车,直接跟在她们身后往里跑,车上一下就只剩下庄先生一人了。 大吉见了愣了一下,失笑一声,只能放下车凳,伸手将庄先生扶下车。 满宝跑进院子里,这才发现家里特别的热闹,院子里坐着七八个男人,正坐在一起喝汤,而她四哥则是躺靠在一个椅子里,正口齿含煳的叫他们吃东西。 他一抬起头来,满宝差点没认出他来,鼻青脸肿不说,头髮和衣服都乱糟糟的,一看就是被人给揍了。 周四郎也看到了满宝,本来还笑吟吟的他一下委屈起来,眼睛一下就红了,「满宝——」 满宝跑上去,瞪大了眼睛看他,「四哥,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周四郎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道:「我被打劫了,满宝,咱家的麦种,银钱,还有从家里带来的吃食鞋袜衣物全都被抢了。」 满宝连忙去摸他的手脚,「你残了没?哪儿痛或者出血了?你怎么也不去看大夫?」 周四郎扶着腰起身,道:「腰疼,后背疼,手脚都疼,哪儿哪儿都疼,但还能动弹,我身上的钱都被抢光了,看什么大夫啊,你不就是大夫吗?」 满宝就知道他是捨不得看诊的钱,气得不轻,「那万一我回来不及时呢?你没钱,你去济世堂,难道他们能不给你赊帐吗?四哥,你以前不这样的!」 周立君也跑了上来,也觉得四叔越来越不靠谱了,「四叔,你以前花钱可是眼睛都不带眨的,现在怎么越来越像爷爷了?」 「呸呸呸,我这叫改邪归正,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养个媳妇和养孩子要的钱可多了。」 满宝连忙扶着他道:「行了,你先回屋去,我给你检查检查。」 又看向侷促的站起来的这七八个人,犹豫着问道:「所以这几位是?」 周四郎立即道:「这是路上碰见的好心人,他们说他们认识你,就把我送回来了。」 白善略觉得不对,问道:「周四哥,你什么时候被打劫的?」 周四郎哭,「昨儿下午啊,离益州城不是很远了,再走一个来时辰就能进城了,现在天黑得快,当时太阳都落到山顶上了,我还想着能不能赶上进城呢,结果就有人从树林里蹦出来,我吓了一跳,生怕撞到人,就拉住了马,结果就跑出来十来好几人,把我从车上拽下来打了一顿,把车上的东西都抢光了。」 周四郎感激的看着站在一旁的汉子道:「我当时被揍得不轻,迷迷煳煳地爬上马车,往前走了一段就不敢走了,躲在林子里,连火都没干生,熬了一夜的冻,第二天一早才赶着马车往益州城赶,但我没吃没喝,身上又都是伤,多亏遇着了陈二哥他们在城外打柴,然后他们就把我送回来了。」 白善眯了眯眼,笑着上前和陈二郎等人道谢,然后对赶进来的大吉道:「他们只抢车上的东西没抢马和车,那应该不是盗匪,而是那附近的乡民,大吉,你现在就去报官,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了。」 大吉应下,扫了陈二郎等人一眼后躬身退下。 庄先生皱了皱眉,吩咐满宝:「快给你四哥看一下,家里的药要是不够,写了方子让二郎去买。」 又吩咐厨娘,「烧些热水,招唿好客人们。」 然后客气的和陈二郎等人告罪,和白善一起进屋帮忙。 满宝将周四郎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身上多是挫伤,伤得最重的可能是手臂和头了。 他脑袋上被打了一棒子,肿了老大一块儿,他说头晕眼花,满宝觉得应该是莫老师说的脑震盪。 她生怕他脑子受到伤害,医书上可是有好几个脑子被重伤后一开始可能看不出什么来,但一段时间后却猝死的案例。 所以满宝将他的脑袋放在枕头上,严禁他乱动。 而手臂的伤重是因为手的骨头断了一根。 周四郎一听说手骨断了,立即大叫起来,哭得稀里哗啦的:「竟伤得这么重,那我以后岂不是残废了?」 满宝:「……只是断了一根骨头而已,我刚才摸过了,应该没碎,将骨头一正,板子一打,再敷一些药,过个三两月就好了。」 周四郎流着泪问,「这么简单吗?」 满宝点头,「就是这么简单,手臂上的伤我不担心,我反倒担心你的脑袋,四哥,你看这是几?」 「这是二,你四哥只是头晕眼花,脑子没傻,我要是傻了,我觉着我能跟你说那么多话吗?」 第710章 不想去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容姨烧好了热水,周立君给端进来,虽然是兄妹,但周四郎觉得满宝年纪不小了,所以坚持不让她动他的衣服。 于是满宝退到外面,让白善和庄先生替他擦洗身体,把身上乱糟糟的衣服换下来。 周四郎还想洗一下头髮,主要是他头破了,头髮沾了不少的血。 满宝哪敢给他乱动,道:「四哥,你可不许乱动,万一你脑子里正在出血,你一乱动,那个血出的就更多了。」 满宝一出门就拉住周立君道:「我给你写个药单,你去济世堂拿药,顺便把纪大夫请来。」 周立君吓了一跳,小声的问道:「小姑,是不是四叔不好了?」 第836页 「不是,我拿不准四哥的脑袋到底有事还是没事,还是请纪大夫来看一下吧。」她忧愁的仰天长嘆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医者不自医呀。」 周立君:「……小姑,你以前给家里人扎针看病的时候可一点儿没手软。」 「那是都看得着的毛病,自然可以当机立断,且又不是多难的病症,但四哥这个不一样。总之你先把纪大夫请来吧。」 要是纪大夫也没把握,那就只能花积分请科科扫描了,从刚才开始,科科就在她的脑子里不断闪现一排大字,各自颜色轮番上阵。 上次它扫描过季浩的数据,显然是得了甜头的。 当然,满宝也得到了甜头,扫描过去,她能知道许多她肉眼以及把脉不出来的病症,可同样的,积分也很让她心痛就是了。 科科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道:「你四哥的伤比较少,数据少,所以只需要四千积分,怎么样,要不要来?「 满宝:「等一下。」 得等他换好衣服,也等纪大夫来。 白善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好,这才出来道:「周四哥后腰使不上劲儿,那儿没问题吗?」 满宝回忆了一下后摇头,「我没摸出来,应该是被揍疼的。」 周立君也很快回来了,她用篮子装回来一堆药,不过来的是小纪大夫,而不是纪大夫。 小纪大夫道:「我父亲回家休息去了,所以我来看看。」 满宝连忙请他进去看。 小纪大夫又把周四郎摸了一遍,然后道:「我和你的诊断一样,左手臂骨折了,脑子里或许有淤血,开些止血散瘀的药,等过两天他头好一点儿再正骨。」 「出血严重吗?」 小纪大夫抬起头看向她,道:「我看不到脑子里的情况,看这块肿了这么一大块,淤血是一定的,就是不知道出血情况怎样,但开止血药总是没错的。」 他道:「就是我父亲来,也是一样的处置方式。我们又不能内视,看不到人体内的情况,只能靠脉象和受伤的情状来猜测。」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了。 所以还是得扫描。 她让周立君把人送出去,然后付了四千积分给她四哥扫描。 周四郎这才觉着自己的脑袋似乎伤的是比手重,也不心疼手臂骨折的事了,拉着满宝的手问道:「满宝,四哥会变傻吗?」 「现在不傻,那就不会傻了。」 周四郎就松了一口气,「不傻就行。」 满宝同情的看着他,人虽然不会傻,却有可能会死,会瞎,会瘫…… 唉,这么残酷的事还是别告诉四哥了。 很快,科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扫描好了,宿主要不要再多花一点积分生成影数据?不贵,只要一百积分而已。」 四千都花了,满宝也就不觉得一百贵了,心里默默同意,很快周四郎的身体筋骨血脉便出现在她脑海中。 人的皮肉被无限削弱,只呈现内部的情况,满宝一眼看到了他左臂断掉的骨头,正如他们诊断的出来那样,只是普通的骨折,骨头没碎,很容易就能接上。 而头部有出血情况。 科科的扫描是并不是静态的,而是动态的,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二息,但这十二息的时间是流动的,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脑袋在这十二息里的情况。 里面有一处在缓慢的渗血,血液堆积在里面,若是到达一定的量。 满宝皱了皱眉,意识退出系统,沖外面喊道:「立君,把我的针袋拿来。」 满宝宽慰周四郎,「四哥,我给你扎针,你就放宽心好好的睡一觉吧,我现在的医术可好啦。」 周四郎一听,果然放心了许多,他头晕眼花,也觉得睏倦得很,便闭上眼睛道:「那我睡了啊。」 满宝道:「睡吧,睡吧。」 有科科给的扫描数据,满宝扎针便更有把握了。 在他的脑袋上扎了不少的针,确定周四郎唿吸渐渐平缓悠长起来,她便起身去找些药膏。 虽然身上的那些挫伤除了疼外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但她觉得还是给她四哥处理一下,不然明天他得叫得不轻。 等满宝处理好周四郎的伤口出来时,白善他们已经把那七八个人送走了,而大吉也报官回来了。 白善道:「你说巧不巧,那陈二郎就是前儿给我们家送木柴的人,是那高氏的丈夫。」 满宝一怔,「所以四哥才说碰上打柴的他们,倒是有缘。」 白善看了一眼房间,道:「等周四哥醒来你再问他一次吧,我觉得要不是周四哥说他是你哥哥,恐怕他都回不来。」 满宝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微微皱眉。 大吉这才道:「满小姐,已经报官了,官衙说得事主亲自上门具体说一下经过,看能不能记得打劫的人长什么样,身上有上门特徵。」 满宝道:「我四哥现在要少动。」 白善道:「不要紧,等明儿周四哥醒了,我来问他,我再去县衙走一趟就是了,正好明儿休沐。」 白二郎道:「明儿不仅休沐,后儿也休沐,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后儿是季家的宴席,我们收了帖子要去的。」 满宝本来还挺期待的,但这会儿就不是很想去了,道:「你们去吧,我要留在家里照顾四哥。」 第837页 白善就道:「那我也不去了,让二郎服侍先生去好了。」 见白二郎嘟嘴,便道:「我让大吉送你们去,还把大吉借给你带进去。」 白二郎立即高兴起来,「你说的!」 「我说的,大吉,你跟他去,他要是玩儿投壶什么的,帮他,其他的你自己拿主意。」 第711章 参考 满宝开了止血散瘀的药,亲自熬了以后把周四郎叫醒,灌了他一碗药后问:「四哥,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周四郎才吃了药,觉得连胃里都泛着苦,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拒绝了吃饭。 满宝也不勉强他,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后让他睡觉去,顺便把他脑袋上的针拨一拨,抽一抽。 第二天一早,满宝又忍痛花了二十四积分扫了周四郎一遍,虽然只是基础数据,但也能看出脑子那里是否还出血。 看到那里只有不散的淤血,而没有再出现流血现象时,满宝松了一口气,余下的就是好好养着了。 容姨特别贴心的给他做了一碗鸡丝粥,知道他爱吃肉,撕了一大碗的鸡丝丢下去,然后一半的鸡丝都盛在了他碗里,其他人也才分到一小碗鸡丝粥。 周四郎一边吃一边感激,「容姨,下次有什么事你叫我,我一定给你办成!」 「你只要快点好起来,帮我把东西送回去给我当家的和儿子就行,」容姨嘆气,「你这一伤,没有三两月都不能成行,我才给我当家的和儿子做了一套冬衣,想着你下次回去的时候能帮我带回去呢。」 周四郎:「你放心容姨,我很快就好了。」 「满小姐都说了,你至少得休息两个月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骨头都断了,两个月都算是轻的了。」 周四郎也忧伤,纠结道:「完了,才答应唐县令的事,还签了合约呢,这可怎么办啊。」 正说着,唐县令来了。 满宝一行人正在吃早饭,唐县令突然到访,就是庄先生也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道:「唐县令要不要坐下来吃一些?」 正要拒绝的唐县令便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已经吃过早食的肚子突然有些饿了。 于是他笑着点头。 坐在桌子边上的满宝四个立即起身给他腾了一个位置。 唐县令坐下,正好在庄先生下首,满宝的上首。 周立君已经放下碗筷去厨房帮他打粥,他便顺口一问,「听闻你四哥被打劫,还受了重伤?」 满宝立即点头,将她四哥身上的伤说了一遍,着重点了一下脑袋上的伤,道:「这手臂折了没事,反正能接上,最多痛三两个月,可这脑袋里出血,又是在路上,晕乎乎的,什么时候晕死过去都不知道,他们这简直是要图财害命!」 唐县令皱眉,问道:「车上的麦种全被抢了?」 满宝点头,「没错,不仅麦种,家里给我们带的东西也都被抢了。」 「马呢?」 「马和车倒是好好的。」 唐县令垂眸道:「那就不是盗匪,也不是流匪所为,不然他们不会不要马。」 一匹马的价值可比车上的那些麦种值钱多了,可如果不是盗匪,也不是流动的人口,抢了马根本藏不住。 养牛都要和官衙报备,更别说养马了。 马可是战备物资,若遇战事,官衙还可能要强征马匹的。所以朝廷对马的控制很严格,加上养一匹马可比养一个成人花费还要大。 所以一般人家根本养不起马。 正常途径的马匹流通都受朝廷控制,他们不抢马,显然是不能处理。 唐县令瞬间便知道往哪儿查了。 正好周立君端了粥上来。 唐县令便道:「你四哥现在是醒着的吧?」 「嗯,也正吃东西呢。」 唐县令就放心了,笑道:「那用完了早食我去问他一些话。」 无非是问他在哪个路段被抢,一共有多少人,抢劫的人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身高几何,可记得人长什么样儿。 周四郎虽然头疼,但还是仔细的回想起来,其实他还是记得一两个人的模样的。 当时事情发生的虽然急,但从七里村到益州城的这条路他走了这么多回,突然蹦出来的人虽然吓了他一跳,但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所以他当时是看清楚了突然冒出来挡路的那个人的。 车停住以后才开始混乱起来,林子两边突然冲出十几个人来,其中有一个伸手把他拽了下来。 那个人他没记住,但随后一脚踹在他腰上,他气得拽住他压在身下打的那个人他记住了。 周四郎眼睛一亮,连忙道:「对,我狠狠地揍了其中一人两拳,在他脸上留伤了,大人,你只要找到脸上受伤的人,肯定就能找到他们。」 唐县令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能记着这二人的相貌,我让画师来一趟,你配合他画出样子来。」 白善立即道:「我来!」 满宝也立即点头,眼睛发亮的道:「善宝画画可好了。」 唐县令有了些兴趣,笑道:「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的看一看了。」 满宝跑去帮他把笔墨拿来,白善则和白二一起搬了一张小桌子进去,铺开纸后道:「周四哥,你先说这第一个人吧。」 周四郎咬牙切齿的道:「尖嘴,猴腮,一脸兇恶,一看就是恶人。」 第838页 白善提着笔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默然不语。 唐县令:……他错了,不靠谱的不是白善,而是床上躺着的人。 满宝忍住拍四哥的冲动,道:「四哥,你说具体点儿,嗯,他眉毛什么样?」 周四郎皱着眉头想,「眉毛不都一样吗?就黑乎乎的呗……嗯?好像也不是黑乎乎的,有点儿淡,肯定没有唐大人的这么浓,也没这么长,这儿,这儿,还有点塌……」 周四郎看着唐县令的眉毛比划起来。 白善就把脑袋凑上去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唐县令的眉毛,然后皱着眉头在画上画了两个眉毛…… 满宝继续问:「那鼻子呢?」 周四郎头疼起来,「鼻子就两个孔,谁还能三个孔吗?」 满宝知道,脑子有伤的人通常脾气都不太好,于是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将气憋下去后,仔细的问道:「高不高,挺不挺,鼻孔大不大?」 周四郎便又下意识的去看唐县令。 没办法,这屋子里的人就唐县令的年纪和抢劫的人差不多,白二郎他们都太小了。 「不高,没唐县令的高,鼻孔也不大,塌塌的,这儿也短。」 白善继续凑上去看唐县令的鼻子…… 唐县令勉强忍住,瞪着眼睛看白善。 第712章 大手笔 在以唐县令为参考的前提下,白善笔下的人物渐渐丰满起来,周四郎看了画后连连点头,然后又有点儿晕,立即止住了脑袋,只用嘴惊嘆道:「对对对,就是这样,不过你还是画得好看了点儿,他额头没这么挺,也没这么宽,得再窄一点儿,这个眼睛有点儿大了……」 白善慢慢的修改,周四郎眼睛越来越亮,叫道:「没错,拦车的就是这小子。」 满宝探头仔细的看了看后道:「四哥,这不是尖嘴猴腮好不好,明明长得还可以。」 「这叫还可以?明明那么丑。」 白善中肯的道:「长得很普通,的确没有周四哥说的那么丑。」 唐县令道:「长的普通,人才不容易被认出来。」 他赞许的看了一眼周四郎,笑道:「一般人遇上打劫的,便是第一时间看清楚了拦车的人模样,一番劫难下来也会忘记的,有的人连具体有多少人,甚至那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都会忘掉,更别说记住人的模样了,你做得很不错。」 周四郎高兴的笑起来,但嘴上还是谦虚了一下,「哪里,哪里,主要是我家里人都比较聪明,您看我么妹就知道了。」 唐县令客气的笑了笑,起身道:「那你再说一说那个被你揍的人长什么模样,我先去与庄先生说说话。」 他可不要再留在这儿当模板了。 但周四郎也没介意,唐县令不在这里,他还更自在呢。 至于参考物,那有什么要紧,不是已经现画出来一个了吗? 周四郎这会儿觉得那俩人长得都差不多,都很丑,很兇恶。 但一番描述下来,白善画出来的人却不一样,但别说,画的和真人还挺像的。 白善把画好的两幅画交给唐县令。 唐县令仔细端详了一下,点头贊道:「没想到你工笔画画得这么好,你也才十二岁吧?」 满宝在一旁道:「主要是教画画的先生好。」 白善便瞥了她一眼道:「明明是天赋好,不然同一个先生,也没见你画得这么好的。」 满宝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唐县令笑眯眯的道:「没想到庄先生擅长工笔画。」 一旁的庄先生笑吟吟的摆手道:「这却不是我。」 白善骄傲的道:「我们的画是我娘教的。」 唐县令愣了一下后笑道:「看来还真是天赋了。」 白善得意的沖满宝扬眉。 满宝:…… 唐县令将画像收了起来,笑道:「这事交给我来办就行,自会给你四哥一个公道,不过,你四哥现在受伤了,那我定的粮种怎么办?」 满宝眨眨眼,这种生意上的事,当然还是得问过周四郎了。 周四郎才被抢了一车的麦种,还有身上的钱,正心疼得不行,闻言立即道:「唐大人,虽然我伤了,但我还有兄弟啊。」 虽然和唐大人做生意赚得少,但量大呀,立君已经给他算过,他这一笔生意做下来能赚到的钱,反正他是不会放弃的。 他看向满宝,道:「我让满宝写信回家去,过不了几天就能把麦种运来了。」 唐县令这才笑开,「那就好,你们知道的,这麦种是要春播的,一开春就要了,所以你们得在年前全部给清,这些合约上都是写了的。」 这在之前当然没问题,周四郎三天就能来回一趟,就算收麦种的时间久了点儿,那最多四天也能拉回来一车。 但现在他躺在床上,显然是不能了。 但周四郎一咬牙,应承道:「您放心。」 唐县令特别放心的走了。 满宝拧了布巾给她四哥擦了擦额头,问道:「头痛不痛?」 「痛。」 「痛就别想了,」满宝道:「多大点儿事啊,四哥,你要是放心,我就帮你解决了。」 「你怎么解决,这路上有匪呢,万一大哥他们过来也遇上了盗匪怎么办?」别看周四郎应得爽快,其实他心里还是怕怕的,他掰着手指头道:「就算大哥他们全都来,那也只有五个人,他们可是有十几个呢。」 第839页 白善道:「他们刚抢过一次,短期内应该不敢再来第二次的。」 「你这都是猜的,」周四郎想到被抢走的麦种,心疼得不行,道:「万一他们尝到甜头之后,就是又窜出来抢了呢?」 满宝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呀,聪明人永远都不要去揣摩蠢人的想法,很容易就揣摩错了的。」 白善&周四郎:…… 满宝继续道:「麦种被抢了还是小事,冲突起来,万一把人打坏了怎么办?所以我们要做就直接把他们抢劫的小火苗给掐了。」 白善问:「怎么掐?」 满宝:「他们不是有十几个人吗?我们找上二三十个人就行了,我不信他们敢抢!」 周四郎:「我的妹妹啊,你一车粮才赚多少钱,让大哥他们五个全来运粮我都觉着亏了,你还雇上二三十个人。」 白善若有所思。 满宝鄙视四哥,「四哥,你想什么呢,二三十个人当然不可能只押一车了,最起来要押十几二十辆车嘛,说不定我们一下就把唐县令要的粮种给运来了。」 周四郎呆了呆,问:「咱家哪来的车?你不会是想让那些人用肩膀挑吧?」 白善则问:「你家有那么多钱吗?」 他道:「车倒是不急,可以租,可一次性买这么多粮种,唐县令又不给定金,你们要进这么多粮种都得自己先垫付,你家里有这么多现银吗?」 家里有多少钱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有多少钱,而家里的钱只比她多,不会比她少的。 所以应该是够的,就怕她爹不敢做这笔生意。 不过唐县令的为人是信得过的,他也不像是缺钱的人,既然如此,这个风险就值得去冒了。 所以满宝就点头。 白善就道:「那你先写信回家吧,让他们先到各村买合适的麦种,他们那边确定买到足够的麦种了,我们再在这边雇了人和车回去拉来。」 「等等,等等,」周四郎躺不住了,坚强的用右手撑起半边身子,伸手止住他们,道:「为什么要在这边僱人和车?咱家不缺人呀,就算我们家的人不够,那还有村里的人呢,城里的人太贵了,还不一定信得过,要僱人也得从村里找吧?」 想想又觉得不对,觉着被绕进去了,于是道:「不是,这一次性买这么多麦种得多少钱啊?」 第713章 能用 白善道:「因为罗江县没有车行。」 周四郎沉默了。 益州城是有车行的,什么是车行呢,就是有僱车和租车的服务。 罗江县很小,大家搭车,基本上是在官道上或城门口招手,问一下去的地方,同方向就付点钱爬上车坐一段儿。 当然,大家也叫这做车行。 周四郎以前也觉得那就叫车行了,还有人专门做牵线的牙人呢。 但到了益州城他才知道,那根本不算。 真正的车行是占据一条街,一熘的过去,牛车、骡车、驴车、马车,应有尽有,你是租车,还是僱车都可以。 近的可在城内转悠,远的,你就是嚷着要去西域,也会有胆子大的人接单,只要你出得起钱,他能连护卫都给你请好。 当然,也有便宜的,一些小本买卖需要车,自己买不起车马的时候就会去那里租或雇。 白善以前不知道这一点儿,但周四郎和周立君都去车行找过工作,回家当热闹说给他们听时,他记在了脑子里。 所以这会儿他道:「一辆车来回效率太慢了,就算加上你们家里的牛车,用这么多人护着两辆车来回也不划算,不如花点儿钱租车,一趟两趟将这门生意做下,把钱拿到手。」 满宝连连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周四郎纠结起来,觉得这个成本是没必要的,但又觉得他们说得对,万一又被打劫了怎么办? 这么多人只护着两辆车显然成本更高。 他还没纠结出来,满宝已经伸手将他按倒在床上,道:「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养你的脑子吧,我来帮你弄好。」 其实并不只是她,还有周立君,就是白善和白二郎也帮她计算成本。 周立君对城内的工钱还算有了解,毕竟她可是找过好几个月工作的人呢。 至于租车的费用,周立君道:「小姑,一会儿我就去车行问一问。」 「马车的价格就别问了,一定很贵,问一问牛车和骡车。」 周立君应下,问道:「那要不要我爹他们来一趟,把这些车和人带回去?不然他们带着车跑了怎么办?」 白善:「……上面有车行的印记,他们能跑到哪儿去?我们找些有家小在益州城里的工人便是。」 满宝道:「还是先给大哥他们写信吧,让他们去收麦种,这样车一过去就能把麦种拉过来了。」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没有意见。 满宝便开始写信。 周四郎伤了,信当然只能托人带回去了,大吉有相熟的商行,直接拿了信去找人,保证明天就能送到罗江县钱记饭馆里。 小钱氏还没收到信,周四郎先操心起来了,这么多钱呢,且这生意一开始还是他牵的头,怎么可能说不操心就不操心? 于是他在吃了三顿药,思考了一晚上后,还是找了满宝道:「你们要从城里僱人回去也行,但不能在街上瞎雇,我才想起呢,我们做这麦种的生意一直没做大,都是悄悄的来的,要是带着这些生人回村,让他们知道我们的麦种怎么来的,什么价儿,以后我们家还能做这生意吗?」 第840页 满宝呆了呆,挠着脑袋问,「那怎么办呢?」 「我有几个朋友,他们能用,而且我敢肯定,他们不会跟我们抢生意,也不会出卖我们。」周四郎顿了顿后道:「还有那陈二郎,他和他那帮兄弟也能用,对了,不是说你在给他媳妇治病吗?他媳妇啥病?」 满宝:「是啊,昨天我还抽空去了一趟济世堂给她扎针呢,顺便给了她好些糕点,算是答谢他们救你,剩余的,等你好了再去吧,我又不能请他们喝酒。」 周四郎道:「那陈二郎算是个知恩图报的,我觉着也能用。你们不知道,当时我们两下一碰面,其实他们也想抢我来着。」 满宝瞪大了眼睛,白善却一点儿不惊讶,前头他问陈二郎他们时,多问了几句,他们便有些语焉不详,还有些心虚,当时他就隐约猜到了些。 「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好些人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一看就是流民,这样的人抢了马,丢了籍书就能跑得没影,换个地方偷偷把马出手,再换个地方就能改名换姓的过活,」周四郎道:「当时我都吓死了,好在我机灵,说他们只要愿意救我,回头家里人必重谢,然后我就说了,我有个弟弟在府学里读书,有个妹妹,在济世堂里当大夫,还有个姐夫,在军营里当大官儿……」 白善:…… 满宝:…… 当时周四郎精神紧绷,虽然脑袋伤着,但那一刻不论是脑子还是眼睛都无比的清晰,他可以感受到在他说出妹妹在济世堂当大夫时,陈二郎明显迟疑了一下。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妨碍周四郎立即逮着他妹妹死夸,直接把他妹妹说成只天上有,地上无的神仙人物。 然后陈二郎就问他叫什么,周四郎便道:「我姓周,在家排行四,你叫我周四郎就好。」 他又补充了一句道:「我么妹,她在家里排行八,叫周满,不仅济世堂,你益州城里打听打听,肯定有知道她的,知道季家的小公子吗?先前他坠马被划破了肚子,那就是我妹妹救的。」 然后陈二郎就把他给带回益州城,直奔着小院儿来,容姨一看到他就惊叫连连,连忙把人迎进去,然后陈二郎一行人整个都拘谨起来,对周四郎特别恭敬起来。 周四郎一点儿也不介意他差点被陈二郎他们打劫的,他倒觉得陈二郎能一听到满宝就救他很知恩图报,于是道:「满宝,你好好的治他媳妇,他没钱,你就出钱给他媳妇买药,回头再从他的工钱那里扣。」 满宝:…… 白善直接拉着满宝往外走,「走吧,如果要请人,那就得与人好好的说一说了,要不要去买些礼?毕竟他们救了周四哥。」 满宝道:「送些米面吧,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最实用,还有药材。」 周四郎就看着俩人走了,叫了好几声他们都没理他,他又浑身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下床。 算了,反正论聪明,他也聪明不过他们去,他们应该不会吃亏的。 第714章 拜访 满宝和白善一起拿了礼物去济世堂,正巧纪大夫在坐堂,而且还没病人。 看大满宝便招手道:「昨天我也没来,你四哥没事了吧?」 「没事了,现在头已经不怎么晕了,就是后腰被人踹了好几脚,淤青了,他觉得疼,所以躺在床上不动,」满宝邀请纪大夫,「纪大夫,我四哥的手臂骨折了,我想着明天给他接上,您能不能帮我?」 「行啊。」 「您方便去我家吗?还是我让人把他抬过来?」 纪大夫就乐,道:「还是我过去吧,也不远。」 一抬头看见高氏怯生生的进来了,便指着内室笑道:「你们进里面去吧。」 他并不介意满宝在济世堂里私诊病人,因为知道这一个病人也没好处给她,纯粹是她善心之举。 而且,他对高氏的病症也很好奇,想要知道满宝能治到什么程度。 带下病一直是很难治的一种病,一是很多人不愿意看病;二是资料有限,他们能学到的相关医术有限。 满宝对高氏甜甜的一笑,带着她进内室扎针,然后开了张药方,去柜檯那里取了五副药,与他们提来的礼物一起交给高氏,笑道:「我四哥今日好多了,人清醒了不少,说这次多亏了陈二哥,所以让我们带些米面去看看陈二哥他们。我想着,你们这会儿最缺的还是药材,所以我给你买了五副药,你先吃着,到时候看要不要换个方子。」 高氏一听,立即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他们也就搭把手,昨天小大夫已经给了糕点了,您又一直给我免费扎针,怎么敢再要您的东西。」 「拿着吧,」满宝推给她,高氏只一味的摆手躲开,满宝想了想便道:「算了,你身子弱,给你你也拿不了这么多,干脆我们与你走一趟吧。」 满宝和白善使了一个眼色,俩人又把东西搬回车上,然后邀请高氏上车。 高氏哪里肯,满宝笑道:「那天救我四哥的也不止是陈二哥一人,他们那里我们也是要谢一谢的,本来想等我四哥好了让他再去一趟的,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所以我便先代他去看一看。还请陈嫂子帮忙领一下路。」 高氏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马车。 车往城外而去,然后越走越偏,满宝没想到他们住得这么远,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每天都要走这么远的路进城吗?」 第841页 高氏应了一声,道:「唐县令给我们建的房子熏一熏就能入住了,我们之前住在草棚里,老人们说太湿了不好养病,所以我们的房子一分下来就住进去了。」 满宝点头。 唐县令发现的「荒地」分为好几块,有的地方很远,须走上大半天才能到,为了便于耕种土地,他都是在「荒地」附近建造房屋的。 高氏他们运气好,抽到的地就在益州城外不远,所以新建的村子也离益州城不是很远。 高氏觉得不是很远,但走路也需要很久的时间,而且很偏僻,连一条好走的路都没有,尽是坑坑洼洼的小路。 大吉以他高超的御车技术走过了这段路,但满宝他们还是被颠得不轻,白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道:「还不如下车走路呢。」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村子刚建成,而且唐县令有意打散了这些有亲的流民,基本上一个村子里只有五六家是熟识的,绝对不给超过十家,因此村里很安静。 已经有人在分到的地里劳作了,在种了冬小麦的地里舖上些稻草或麦草,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寒冷。 或者在将空地上的野草锄一锄,松一松土。 哪怕知道现在松土锄草,转过年,春风一吹,它该长还是长,该硬还是硬。 但他们还是没忍住。 流浪了三年,他们又重新得到了土地,虽然不多,但这种失而復得的感觉依然让他们珍惜不已。 所以看着自己的地,总也忍不住去摸一摸,踩一踩,锄一锄。 陈二郎有兄弟三个,建的房子都在一起,左右邻居就是。 据高氏所说,其实他们家是有兄弟五个的,还有两个小姑子,只是三年前水灾,家里的老人和一个兄弟没跑出来,而剩下的,也都在逃亡的路上没了。 虽然村里人少,但一辆马车到这儿来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好奇的看着、 满宝下车后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微微一笑,很习以为常,她小时候看到村里进了马车,也会跟着跑去凑热闹。 高氏却怕他们不习惯,解释道:「村里才建起来,从没马车来过的,倒是唐县令来过几次,但都是骑着马来的。」 高氏请他们进门,然后去隔壁把妯娌叫来,那天救周四郎,陈家三兄弟都有份儿。 他们的房子都是一样的,不像他们七里村的房子,前头都围着院子,他们都是直接进门是大堂,左右两边是房间,都是泥砖搭着茅草的房子,但地基是用石头打的,看着还挺结实的。 但坐在屋里有些昏暗,外面的光只能透过门口进来。 满宝只在屋里站了一下便拎了凳子放到门外,她还是习惯坐在敞亮的地方,像他们家一样有个大院子多好呀。 白善跟在她身后。 高氏的两个妯娌很快赶了过来,知道满宝是贵客,连忙躬身解释道:「家里的男人都去打柴了,周大夫等一等,已经让家里孩子去喊了。」 满宝笑着点头,干脆就坐在凳子上和他们说话。 高氏从隔壁屋子里抱出一个孩子来。 满宝探头看了一眼,问道:「这就是你儿子吗?」 高氏应了一声,道:「他来得不是时候,家里正艰难,前头我没奶水,差点饿坏他。」 其实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多好,已经一个多月了,但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团。 满宝伸手摸了摸他的脉,但她什么都摸不出来,这么小的孩子,她不太会看呀。 对了,她似乎从没学过儿科。 看的最多的病还是带下病和日常常见的病症,最拿手的针灸还是因为比别人多了一个拟人模特,可以任由她琢磨。 高氏眼巴巴的看着满宝,满怀期待。 满宝收回了手,想到母亲常说的话,道:「还是要吃好,睡好吧,孩子只要吃得好,又睡得好,那就会见风长了。」 高氏有些失望,道:「可我没多少奶水……」 满宝道:「买只羊吧,我有个侄子,他也是打小吃羊奶长大的,现在身体好了不少。」 满宝歪头看向白善,想获得他的肯定,「三寿现在是挺好的了吧?」 白善点头,「上次中秋回去见他,胖了不少。」 满宝就鼓励的看向高氏,「买只会下奶的羊。」 第715章 施恩 高氏苦笑,「我们哪有那个钱。」 满宝顺势道:「赚就是了,我这次来便是想和陈二哥他们提一声的。」 「周四哥很感激陈二哥他们救了他,」白善截过满宝的话,道:「他这两天一直想着怎么报答你们,知道现在是农闲时候,你们又才分了地,搬了家,恐怕是百废俱兴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工作。」 高氏和两个妯娌忍不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白善笑道:「正好,周四哥是给县衙运粮的,所以打算将你们都雇上,将县衙买好的麦子运来,一趟好歹能赚二三百文。」 高氏三人的眼睛越发亮了,脸上有些激动。 她们有些忐忑,「这么重要的活儿,他们能干吗?」 满宝看了白善一眼,安抚道:「就是赶车和搬东西,不复杂的。」 她顿了顿后又道:「至于打劫的事,你们也别担心,唐县令已经在查了,那些麦种就是给县衙运的,就算我们肯放过,唐县令也会把这些人都查出来的,所以不必担心路上还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第842页 这样的大事,高氏她们三个当然不能做主了,得等陈二郎他们回来。 但她们心动了,自然会偏向满宝他们,为他们说话。 高氏觉得坐在门口这里不好,还是请满宝他们进屋里坐着说话,然后她留下招待俩人,而两个妯娌则亲自跑出去找人,告诉他们这一好消息。 和陈二郎他们一起打柴的人不少,所以他们才会跑那么远的地方打柴,恰巧碰到了周四郎。 今天三兄弟因为也想侍弄一下地里的麦子,给它盖些保暖的稻草之类的。 这些稻草是他们自己找来的,其实就是偷来的,这家的稻草剁偷一把,那家的偷一把,积少成多就差不多了。 毕竟他们以前可没地,更别说种稻子了。 才把稻草铺好,到附近摸些不太好树枝砍了,把枝叶去掉拿回家里晾晒。 天气快要冷了,冬天一到,木柴就会略微涨一点价儿,到时候这些都是能卖钱的。 从去年又逃回来后,他们便靠打柴,给人帮工,给大老爷们农忙赚些口粮和零花。 只是知道他们是流民,他们总是把工钱压得很低。 在益州城,苦力的价格一般是四十五文到五十五文之间,但每次挑到他们,那些管事和掌柜最多只肯给三十文。 有的人直接把价压到十五文,二十文左右。 也就刚好够他们一家一天的吃喝,基本没有剩余。 算来算去,陈二郎他们还是最喜欢冬天,至少打柴的收入高一些。 但也最恨冬天,太冷了,厚的衣服没有,棉被也是硬邦邦的,白天不动会冷,一动肚子又饿得快,晚上躺在床上,一点热乎气也没有。 不过陈二郎他们觉得现在日子还不错,至少他们有了新房子,又有了地不是,再熬半年,等新麦子下来了,日子总会好过点儿。 这么想着的时候,家里的孩子跑来了,知道周家来人了,兄弟三人立即扛了木柴回家去,走到半道又遇上了出来找人的两个媳妇。 俩人这么一说,陈二郎三人便对视一眼,道:「真请我们去运粮?」 「一定是的,」陈三郎的媳妇激动得不行,道:「虽然说话的俩人看着年纪小,但你们不是说那小大夫很厉害吗,那她说的话应该是算数的吧?」 陈二郎沉吟了一下道:「走,回去看看。」 「二伯,」陈三郎的媳妇连忙问道:「你们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当然答应了,真有这么好的差事为什么不答应?」 陈三郎的媳妇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怕你们觉着我们拿着恩情求人,不好呢?」 「有啥不好的,能活下去就成,能好好的过日子更好。」陈三郎道。 陈二郎也点了点头,所以周家要是给他们东西,他们肯定不会推辞,全收的。 自然,对他们给的这一个工作机会,陈二郎他们也不会推辞,但是真的很感激。 尤其陈二郎在看到满宝带来的礼物中还有高氏吃的药材时,直接膝盖一软跪在了满宝面前。 满宝立即伸手去扶他,没拉住人,只能看向白善。 白善上前帮忙,和满宝一起将人扶起来,笑道:「陈二嫂的病本来就是多吃十几天的药就能好的,满宝心里也一直念着呢,陈二哥不必如此。」 陈二郎道:「我知道,周大夫是善心人,我婆娘早回来说过,这么多医棚的大夫,肯一直给人复诊扎针的只有您一个。」 更别说义诊结束了,她还免费给高氏扎针了。 陈二郎激动的道:「周大夫您放心,我们兄弟三个一定守好粮食。」 满宝笑道:「我自是放心的,对了,那天跟着你们一起的人是……」 「哦,都是我们兄弟,以前是上下村,都有些亲,逃难的时候一起逃,回来的时候也一起回来,碰巧唐大人分村,把我们几个分到了一起,所以我们经常一起打柴。」 满宝便笑道:「我四哥的意思是,让你们把这些人都叫上,我们多的没有,也只能给你们找个活儿干,以后你们要是闯出名声来了,说不定在城里能够更好的找到工作。」 陈二郎立即弯腰道谢,「多谢周大夫和周四爷替我们着想。」 「快别这样,是我们得谢一谢你们救了我四哥,对了,我们带了些米面来,是我四哥的一点儿心意,你们分给各家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再去见他们了。」 陈二郎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走,还想留他们吃一顿饭,但左右一看,发现家里并不能置办出什么好菜来,只能送他们出去。 满宝这才和高氏道:「城里应该有专门卖羊奶的地方,回头我可以帮你们打听打听,便是不能买一整只羊,每天买上一竹筒羊奶也是可以的。」 高氏没想到她还记挂着这事,连连道谢。 陈二郎没听懂她们说的话,但也没有问,直等人上了车走远,这才问起这事来。 而上了车的俩人你瞥我一眼,我瞅你一眼,纷纷笑起来。 满宝笑道:「你倒会施恩。」 白善笑道:「你不也接得不错吗?」 第716章 霸王对霸王 到了最颠簸的小路上,白善干脆叫停马车,自己蹦下去走路。 满宝当然也跟着一起蹦下去了。 俩人便一路摘花惹草的往前走,科科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扫描起来,没发现有什么未被收录的新奇植物,这才收回了注意力,开始跟着宿主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第843页 白善知道她喜欢花草,便把路上开得还不错的白色、黄色的小野菊花摘了一大捧,然后扯了一根草一绑,送给她。 满宝接过,取笑道:「你弄得真难看,看我给你绑。」 于是把草一解开,把花塞到他怀里,便开始一边走,一边掐枝去叶,将它们高高低低的凑在一起,再用草一绑,感觉全然不同了。 她得意的看向白善。 白善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她,然后点头道:「不错。」 大吉沉默的牵着马车走在后面,上了宽敞的官道后,便牵着马车快走几步到他们身侧,道:「少爷,满小姐,我们上车吧。」 白善便把满宝扶上车,自己这才踩着车凳上去,「这会儿是吃午食的时候了,也不知道白二在季家那里怎么样了?大吉,本叫你和他一起去的,你怎么和先生告状呢?」 大吉否认:「少爷,我没有。」 满宝也探出头道:「总不能是说漏嘴吧?」 大吉面不改色的点头,「就是说漏嘴。」 白善和满宝「嘁」了一声,一点儿也不相信。 大吉是属于那种不问不说的人,怎么可能跑去先生跟前说漏嘴?要不是他昨天晚上说要陪着白二郎进季家后宅,帮着他投壶打赌玩游戏,先生也不会禁止大吉跟着去。 大吉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被拆穿。 他的职责就是,少爷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他要是在小院里还好,他自可以放心的出门。 但他觉得,他们一定不会安心的在小院儿里呆着的。 果然…… 这流民的村子是那么好进的吗? 他们对人的敌意可是很大的,少爷和满小姐年纪小,又软萌萌的,随便雇辆车就往外走,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虽然有些担心白二郎咱季家会吃亏,但在看到街上的热闹后,他们也不是那么担心了。 俩人一路上买了不少好吃的回去。 而在季家赴宴的白二郎也自在得很,正跟着一群年龄相仿的人跑来跑去的玩儿。 庄先生自然是留在前院,被季二老爷招唿着,今天他们邀请上门的人不少,人多得差点把他们家门前的路给堵住了。 庄先生只是其中的一个客人而已,同样受邀前来的兰成坐在庄先生的身边,问道:「你那两个得意弟子怎么没带来?他们可才是季小公子的救命恩人。」 庄先生笑道:「家里出了点儿事,他们留在家里处理。」 他往外看了一眼热闹非凡的季家,浅笑道:「而且他们留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还是小株苗,太过引人注目,恐怕风摧之。」 兰成笑着点了点头。 至于白二郎,他并不用担心,今天只需高高兴兴的玩儿,高高兴兴的吃一顿饭就行。 白二郎现在的确挺高兴的,他一来就看到了祁珏、单余等人,大家在大智书院都是同学,虽然总是吵架,但总体玩得还不错,于是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儿。 他们这群少年主要的活动范围就是花园和前院的一个大院子,将各种游戏玩了一遍,季家的下人找到他,他这才想起,他这个客人好像还没去看过今天宴席的主角——季浩呢! 于是他招手叫上祁珏他们一起。 一群少年唿啦啦的涌进季浩的院子,本来挺宽敞的院子,因为他们的到来,加上之前里头的人,一下有些拥挤起来了。 季浩正躺在院子里的一张软榻上,他肚子上的伤口倒是癒合了,但腿的骨头刚接上没多久,所以只能躺着或坐着。 魏廷和几个与季浩玩得好的同窗陪着他。说是陪其实是让他看着他们玩。季浩正无聊,便想起来问白善和周满。 魏廷进门来就跑来找他玩,他哪里知道白善和周满在哪? 季浩便招了一个下人来问。 下人便道。」只看见了白诚公子没有看见白善公子和周满小姐」 季浩觉得奇怪,他们三个人不是一直一块儿的吗? 白二郎一跑进来,季浩便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又扫了他身边的人一眼,发现没有白善和周满,便奇怪的问道:「白善和周满呢?」 白二郎和祁珏等人团团行礼,和众人打过招唿后才道:「家里有些急事,所以他们没来」 白二郎笑道。」他们还叫我问你好呢?」 季浩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哼了一声道:「不想来就别来,谁还求着他们,假惺惺的」 白二郎一愣,也皱起眉头。」这是怎么说?我家里的确有事,他们也的确叫我问你好了。」 白二郎打小也是霸王一样的人物,他可不受季浩的气,因此脸色一落,直接道:「你不想请我们就直说,我们走就是,谁还非的来你家的宴席不成?」 说罢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谁都没想到白二郎这么硬气,说走就走,祁珏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去拉他。 白二郎甩开他的手。 季浩张了张嘴,憋红了脸,半响才道:「我可没说不想请你们,明明是你们不来。」 说到这儿,他还有些委屈呢。 以季浩的性格,他能说这句话便已经是很大的让步,算是服软了。 魏廷连忙帮忙去拉白二郎,劝着不让他走。 而本来围着季浩的少年们,虽然还有不少人不认得白二郎,但见他敢对季浩这么硬气,也不敢小瞧了他去。 第844页 魏廷说话要比季浩好听多了,搭着白二郎的肩膀道:「他你还不知道吗?刀子嘴豆腐心,他就是在意他们两个,这才特特问了一句,对了,白善他们为什么没来?」 白二郎脸色好看了些,哼了一声才解释道:「周四哥受伤了,他们当然不能来了。」 魏廷虽然不知道周四哥是谁,但联想到周满也是姓周,便问道:「是周满的兄长?」 「当然了,亲哥哥呢。」说罢斜睇一眼躺在软塌上的季浩,意思不言而明,你有多大脸,比人家亲哥哥还重要? 第717章 印象更好 魏廷忍不住咳嗽起来,连忙在两人之间打圆场。 祁珏才松的手又拽紧了,其他少年也反应过来,连忙帮着转移话题。 祁珏将白二郎拉到一边,小声道:「别闹的太难看,你先生还在前院呢。」 见白二郎软了态度,他这才嘆气道:「你胆子也是真的大,就这么硬顶回去。」 白二郎鄙视他,「他不就比我们大两三岁吗?怕什么?」 祁珏:「他爷爷是左相呀。」 白二郎:「我爹又不当官。」 祁珏:……明白了,这位是无欲则刚了。 祁珏扶额,拍着他的肩膀道:「可你以后总要当官吧?」 白二郎歪头想了想道:「我倒是不介意当官的,但不一定能当上。而且,我就算能当官,那得多少年之后了,他这么小心眼的,吵一次架记这么多年?」 祁珏能说季浩小心眼吗? 他只能道:「我是想着既然有这个心,那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白二郎不在意的挥手道:「谁会去费那个心?万一我要是再当不上官儿,那十几年忍气吞声不是白费了?哼,我才不去受那个气呢。」 他是白家的幼子,上到他祖母,中间他爹娘兄长,底下的下人和村民,谁不捧着他? 在白善和周满之前,谁不宠着他,爱着他? 就是对上白善和周满,他也是有输有赢,让他干站着被人欺负,他季浩是谁啊,就是他爹,要揍他的时候他都还要跑呢。 白二郎不耐烦留在院子里看人恭维季浩,拉了祁珏道,「走,我们去花园里玩儿。」 祁珏只能跟着他离开,单余等人见了,相视一眼后发现他们有些混不进季浩的圈子,便也跟着离开了。 院子里又只剩下那些人了。 见他们走了,其中一人才问季浩:「那位小公子是谁啊,敢这么怼你?」 季浩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大家都是朋友,说说话怎么了?」 那人乍舌,「你现在脾气也那么好了?他是谁啊?」 季浩臭着脸道:「朋友。」 魏廷笑道:「是我们的朋友,你不在益州城不知道,这小子可厉害着呢,他有两个朋友更厉害。」 学外的人,竟然敢偷熘进府学偷看书,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那人笑道:「我知道,季浩的救命恩人是吧?我回来两天了,耳朵都快听起茧了,本来还想今天见一下,没想到却没缘相见。」 魏廷笑道:「你要真想见,多留几天,明天去府学里看就是了。」 「行啊,那明日我也去一趟府学。」话是这么说,但他还真没想去。 一个季浩的救命恩人,却是白身,还不至于让他那么上心。 季浩恹恹的靠在软榻上,由着他们说话,没理他们。 对于白善和周满没来,郑老夫人也很惋惜,本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将两人介绍给益州城的世家,带他们进这个圈子,也算是报答了他们。 谁知道他们竟没来。 季老夫人趁着更衣的时间回屋换了一下首饰,问老嬷嬷,「问清楚了吗?他们怎么没来?」 老嬷嬷道:「问过了,说是家里出了些事,周小娘子的兄长受伤了,所以两人没来。」 季老夫人嘆息,「倒是可惜。」 老嬷嬷点头,低声道:「才小少爷和白二少爷吵了几句嘴,不过小少爷看着脾气软和了许多。」 季老夫人又嘆了一口气,「只希望他吃了这一次亏后能学乖些。」 老嬷嬷笑道:「老奴看着白善小公子和周小娘子脾气就挺好的,少爷多与他们来往,说不定磨着磨着这脾气就好了。」 季老夫人忍不住笑,「你也就骗骗我了,脾气真好的,遇上他,还不得把他养得更纵了,既然是磨,那脾气也就算不上好了,恐怕和这位白二公子也差不多吧?」 老嬷嬷笑着没说话。 季老夫人却想了想道:「这样也不错,以前应文海和浩儿针锋相对,他脾气不见软,现在与人吵架却会退步了,或许真是应上了一物降一物的说法儿。」 季老夫人道:「一会儿你备份回礼给庄先生带上,虽然他们这次没来,但之间的联繫也不要断了,以后有得是机会。」 老嬷嬷笑着应下。 季老夫人对白善和周满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这次他们不来宴席的原因让她态度更郑重了些。 本来她想,救命之恩,除去之前给的谢礼,这次又给他们介绍些世家认识,让他们接触到这个圈子,就算还尽了。 可现在看来,他们并不钻营,她那份心思也淡了,对他们反而更多了两分真心,倒是真的把他们当朋友来对待了。 第845页 满宝他们对此一无所知,拎了一堆吃食回家,在庄先生他们回来前消灭了大半,剩下的藏进了房间里。 白二郎的鼻子就跟仓鼠似的,回屋里扑在床上时就忍不住动了动鼻子,问白善,「你在屋里藏了什么好吃的?」 白善才从庄先生那里领回来了季家给他的礼物,闻言抬头看他,「你不是才参宴回来吗?竟然没吃饱吗?」 在白善的记忆中,宴席嘛,主要就是吃,吃各种好吃的。 不仅他们家,堂伯家,各个村子的宴席也都是这么干的。 「没有,」白二郎摸了摸肚子道:「他们总是拉着我说话,还灌我酒,所以只来得及吃几筷子菜而已,本来没觉得多饿,但现在饿了。」 白善就从自己床头的桌子边上摸出一个袋子给他,小声道:「肉饼,不过有些冷了,你去让容姨给你热一热,更入味,更好吃。」 白二郎拿了肉饼就去厨房。 肉饼就是一块烤好的饼,划开,往里填上剁好的肉,可好吃了。 白二郎躲着庄先生的房间,俏咪咪的摸到厨房,悄悄的吃了一顿宵夜。 白善已经把自己的礼物清点出来了,他过去找满宝。 满宝也正在拆季家给的礼物,周立君一边拆一边惊嘆,「季家也太大方了,小姑,你说他们会不会送一辈子的礼?」 满宝道:「做梦呢你,其实他们不用这么多礼,我治病,他们给了钱,这事就算了了,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送礼呢?」 第718章 正骨一 周立君也觉得季家奇怪,道:「送给白善少爷还情有可原,他才是真的救命恩人呢,送给小姑就没道理了。」 毕竟小姑是大夫,本来就是要给人看病的。 不过季家既然给了,庄先生也觉得她能收,满宝便收了。 这次的礼不重,至少跟前两次比起来那是一点儿也不重,几包点心,还有些布料。 满宝把布料交给周立君收起来,自己打开了点心尝了一下,发现还挺好吃的。 看到白善从她窗前经过,满宝便跳到窗边,探出头去叫住他,把点心袋子递给他,笑道:「我礼物里有的,挺好吃的。」 「我也有。」话是这样说,白善还是伸手从她的袋子里捏了一块点心,尝了尝后道:「一般吧,一会儿给容姨吃一些,让她琢磨一下做法,下次我们自家就能做出来了。」 满宝连连点头,觉得这个主意特别好。 于是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点心,自己又拿了一块,分了一块给周立君,剩下的就送去厨房里给容姨了。 对面房间里的周四郎证躺着发呆,自然也听到了这段话,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送点心给他,便叫道:「满宝,满宝,你四哥还醒着呢。」 满宝将手里的点心都吃了,拍了拍手才过去道:「四哥,你受伤了,正吃药呢,不能吃点心。」 周四郎愤愤,「你撒谎,点心是甜的,正好配我这样吃苦药的人吃。」 「是真的四哥,我是大夫,大夫是不会骗病人的。」满宝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道:「而且你也说晚了,我吃完了。」 周四郎愤愤的看着她,他决定从明天开始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抬了抬自己的胳膊问道:「我这胳膊什么时候可以正骨?」 「明天。」满宝道:「明天一早纪大夫就过来。」 提起这事满宝还眼睛发亮呢,其实她不是第一次看大夫给人正骨了,之前在药铺的时候就遇到过好几个摔断了腿,或摔断了手的。 不过,他们都是纪大夫和小纪大夫正骨,她只能旁观,还不能上手。 这次纪大夫说可以让她试一试,如果她力气不够,他再帮助她。 当然,这会儿周四郎是不知道的。 纪大夫是想让满宝试一试的,一来,她对人体骨骼还算了解,能摸得出是哪儿断,怎么断,那正骨的本事就算是学了一半了。 以前的病人不好给她练手,所以都只让她旁观,能学到多少全靠自己的悟性。 现在嘛…… 难得有一个不介意满宝亲自动手的病人,纪大夫当然乐得让她试一试了。 纪大夫摸了老半天周四郎的胳膊,确定以后便开始指点满宝,「手要握在这里,你之前固定手臂的法子不错,这样就算他不小心使用手臂,也能尽量减少骨头的再次错位。我怕摸着,他那根骨头就偏了一点儿,你握着这里……」 周四郎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来,但在纪大夫点着他的手臂越说越详细,而满宝握着他的手开始用力时,周四郎忍不住惨叫起来,实在是疼的,这可是骨头断了的手呀。 周四郎叫道:「满宝,满宝,你先告诉四哥,我是你正骨的第几个病人?」 满宝憋足了气拉手,周四郎又惨叫起来…… 结束了第一轮后,满宝才回答道:「第一个!」 周四郎差点哭出声,用右手拉住纪大夫的衣角,「纪大夫,你救救我呀,我还年轻,还想要手呢。」 纪大夫安抚他,「你放心,你妹妹厉害着呢。」 周四郎是真的哭了,疼的。 但纪大夫还嫌不够,摸了摸他的骨头后摇头,「不行,你没用对力气,拉的事肉,不是骨,骨头没动。」 纪大夫继续教满宝,周四郎惨叫连连。 第846页 满宝听着这惨叫声一点儿也不慌,因为每个去药铺里正骨的病人都是这么叫的,甚至叫得比周四郎还惨的都有。 庄先生、白善和白二郎都去书院里了,家里只有周立君,大吉和厨娘,这会儿三个人就凑在窗前同情的看着周四郎。 容姨看着有些不落忍,抖了抖身子道:「我,我还是去买些猪骨回来吧,炖着给周四爷补一补。」 不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吗? 周立君看着也疼,只能在窗边给她四叔鼓劲儿,「四叔,你忍一忍,等你好了,我给你做好吃。」 「我,我才不要你做呢,」周四郎一边流泪一边回道:「你做的就跟二嫂一样的难吃,你不如上街给我些好吃的。」 周立君便从窗边站直了,道:「四叔,我决定了,等你病好了,我就给你做我最拿手的白米饭,到时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周四郎:…… 纪大夫和满宝旁若无人的继续交流,「你刚才力用对了,就是那么拉,骨头正了一点儿,可惜你力气不够大。这得连续用力才行。」 看着气喘吁吁的满宝,也知道她这一时半会儿的拉不了了。 他便道:「你先歇一歇,一会儿我和你一起来。」 周四郎一听,总算是开心了,抽噎着看向纪大夫,恨不得拉着他的手来一番感谢。 谁知道窗外的大吉一听,直接撸了袖子进来,问道:「用我帮忙吗?」 纪大夫和满宝看见他,立即高兴起来,「大吉你来得正好,一会儿你就按住我四哥,别让他动弹。」 周四郎一愣,道:「不用这样吧,我刚才都没怎么乱动的。」 纪大夫对他笑笑,安抚道:「我们争取一次成功。」 满宝跑出屋去,从书房里搬来一张椅子,让周四郎坐到椅子上,道:「这样我们好用力。」 周四郎迟疑道看向纪大夫。 纪大夫笑着沖他点头。 周四郎便犹犹豫豫的坐了上去。 纪大夫问满宝:「怎么样,歇好里吗?」 满宝点头。 「好,那你握住他的手,我来拉,你再仔细的感受一下怎么用力。」 满宝狠狠的点头。 周四郎心里总有些不安,正想站起来,却被大吉一掌按住肩膀,按在了椅子上。 第719章 正骨二 满宝双手握住他的上臂,位置不偏不倚,刚好事她刚才握住的,不过这会儿她双手握住,只往后拉,会省力很多,力气也要更大。 周四郎总算是察觉到拉不对,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纪大夫已经握住他的下臂道:「好了,我念三二一,我们一起用力。」 「三,二,一——」 屋里响起的是周四郎的惨叫声…… 纪大夫继续用力,一叠声的道:「继续,继续,好,慢慢放松……对,就是这样,我们再来几次……」 才收了声道周四郎瞪大眼睛,眼泪哗哗的,「纪大夫,纪大夫……」 纪大夫顺口安抚他一声道:「正骨都是这样,现在痛,总比以后日日夜夜的痛要好,来满宝,我数三二一我们继续……」 等结束的时候,不仅满宝和纪大夫,就连大吉都出了一身的汗,更别说周四郎了。 周四郎嗓子都喊哑了,坐在椅子上委屈的抽泣。 纪大夫累得不轻,对满宝挥手道:「给你四哥敷药吧。」 满宝应下。 拿出一种药膏给周四郎敷上,纪大夫闻着味儿觉得不对,问道:「这味道,怎么不像我们药铺惯常用的药膏?」 满宝笑道:「这是我自己熬的,用的是另一种药方,据说着药膏能更好的药膏?」 这个据说自然是莫老师说的,这个药方也是很久以前上课的时候提到过的。 满宝熬了两天才熬好呢。 纪大夫想了想,似乎前天周立君去药铺里请他儿子时是顺手买了不少药材。 纪大夫点了点头,闻了闻那药膏的味道后没有继续往下问。 药膏和药方不一样。 后者于开明的医者而言可以广为传播,治病救人,甚至医者间还会拿来探讨,但前者却一定会成为自家的秘方。 有的人家,一张膏药秘方便能撑起一个家百年,这点忌讳纪大夫还是知道的,所以他不会问。 比如他们济世堂,他们的药膏便是独有的,配方连他儿子都还没资格知道呢。 药膏有些清凉,这会儿周四郎不怎么疼了,药膏一敷上去还挺舒服的。 周四郎脸上的血色恢復了些,看着满宝给他包好,又去拿木板,便哼哼道:「都正骨了还需要戴这个?」 满宝点头,「要戴的,不仅要戴,还得绑紧了,你这只手都不能动,所以你老实些。」 周四郎只能老实坐着看她包扎,纪大夫也坐在一旁看。 不过一个是外行看热闹,一个是内行看热闹。 纪大夫看了好一会儿,满意的点头道:「不错,你这药膏是多久换一次?」 满宝道:「三日,后面慢些,五日,然后十日。」 纪大夫点了点头,起身道:「好,你心中有主意我就放心了,以后有不解之处再去问我。」 满宝点头。 周四郎连忙问道:「纪大夫,我的骨头正了?」 「我摸过了,应该是正了的,只是养伤的时候也要很注意,不要乱动手肘,在骨头长起来前不要用这只手……」 第847页 虽然满宝就是大夫,但纪大夫还是细细的叮嘱了周四郎一番。 周四郎现在对自家妹妹的医术有些不太信任,所以虽然头疼,但还是细细的记下来。 满宝见他记得这么痛苦,便道:「四哥你躺着吧,我给你记着。」 周四郎怀疑的看着她。 满宝道:「四哥,你说是我一个人拉着痛,还是我和纪大夫拉着痛?」 所以痛什么的根本不是她技术不好,而是正骨就是这么疼好不好? 满宝拉着周四郎的右手,拍着他的手背道:「四哥,你就放心吧,就算我正骨的技术不是很好,这后续料理还是很不错的,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 再不济她还有科科呢,到时候花积分让科科扫描,好歹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周四郎被她说服了,问道:「后头还要这样又拉又拽吗?」 满宝摇头,「骨头正了,以后只要不歪就不会再拉,不过你要是长歪了,那也不是拉,而是要重新打断再正一次。」 周四郎一听,抖了一下道:「这也太残忍了吧?」 「所以你老实呆着,别乱动呀。」 周四郎僵着身子点头。 纪大夫听着她吓唬,哦,不,是下医嘱。 笑眯眯的听完,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满宝送纪大夫出门,周四郎着才抱怨大吉,「你知道纪大夫拉手更疼,你怎么也不提醒我?枉我把你当好兄弟。」 大吉:「我以为你会很喜欢纪大夫正骨。」 周四郎噎住,道:「我哪知道纪大夫正骨比满宝正骨还要疼的?」 「长痛不如短痛,」大吉道:「以满小姐的力气,她恐怕拉上一天都拉不好。」 周四郎苦着脸道:「那你也应该提醒我一句。」 周四郎虽然很害怕骨头移位,但在骨头接上后道第二天也没能老实的呆在屋里,还是起身挪到了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满宝也不拦着他,叮嘱他一番后就要去药铺,结果她还没出门陈二郎便找来了,他还给他们挑来一担的木柴。 他是来告诉他们,其他人都答应了运粮的事,总共是八个人。 周四郎一听,坐不住了,和满宝道:「家里现在应该也收到了信,待他们送信来我们就从这儿启程,我这儿还有几个朋友也能用,估计也有五六人,这就差不多了。」 周四郎生怕她真的上街上去给他雇个二三十人来,因此几乎是立刻的包揽下这事,「这事你就别管了,安心去药铺学医术,我让立君跑腿就行,这些事她比你还熟些呢?」 满宝很好奇,问道:「四哥,你的朋友是干嘛的?」 「接这样的活儿,当然就是干苦力的来,行了,你就别问了。」 等把满宝和陈二郎支应走,周四郎立即让周立君去找人。 周立君一听他要找三儿,便问道:「四叔,你不是说你朋友是做苦力的吗?怎么找的三儿?」 三儿是乞儿,周立君见过他几次,年纪很小,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周立君知道他,还是因为周四郎带着她去找过他,让他带着她在大街小巷的转过。 第720章 家里人来了 有时候周四郎要去的乡下很远,地方不是很熟,怕到了村子里被人欺负,便偶尔会带上两个人和他们一起下乡。 周立君知道,那些人平时也是蹲街边要饭的,但只要有活儿找上他们,再苦力也会做。 周四郎会找上他们,周立君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熟门熟路的在康学街的一个饭馆前找到一个小孩子,问道:「三儿呢?」 那小孩儿也认得周立君,他仔细的想了想,道:「昨天晚上他在甘香楼那边,你去那儿找一找?」 虽然乞丐都有一定的地盘,但也是流动的。 所以等周立君把三儿找到领家里来时,满宝都从药铺里回来了。 三正捧着一碗面吃的津津有味,看到小院里又进来个人,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转了转身子。 周四郎立即与他介绍,「这是我么妹。」 满宝挥手和他打招唿,然后放下背篓坐到周四郎身边,看了一眼他的手后才看向三儿,「我认得你,以前见过。」 三儿愣愣。 周四郎生怕她说出以前他们把自己做的不好吃的饭菜送给他们吃的事,立即插话道:「知道你记性好,见过的人就记住了,我把三儿叫来是有要紧事的。」 周四郎趁机提起僱人运粮的事,即是和满宝说,也是和三儿说,「我有一段时间不见大沖他们了,所以想让你帮我喊一下大沖他们六个,我想雇他们赶车,也就来回一两趟的事儿。」 三儿问:「工钱多少?」 周四郎道:「八十文,来回吃的我们都包了。」 三儿眼睛一亮,道:「周四哥,你看我行吗?」 周四郎看着八九岁的三儿说不出话来…… 三儿道:「大沖哥他们这次没分到地,所以跟着一队行商走了,说总不能一辈子在益州城当流民乞丐,我们年纪又小,更分不到地了。」 他道:「但周四哥你别看我们年纪小,赶车搬货我们都干得来的,大不了我们只要一半的工钱。」 周四郎本来不想答应的,但听他说只要一半的工钱,便忍不住问:「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我大哥二哥全子他们,你想要六个人,我们就六个人。」 第848页 周四郎就凝眉看着三儿。 满宝也看着三儿,问道:「他们跟你一样大?」 三儿紧张的绷直了嵴背,道:「周四哥见过他们的,他们比我大一点儿,已经十四岁了。」 「屁大十四岁,」周四郎道:「你怎么算出来十四岁的?他们最大的也才十二三,赶车倒是没问题,反正就牛车、骡车,容易的很,可万一遇上打劫的,指望他们这一群小屁孩冲上去跟人拼命吗?」 三儿立即道:「周四哥,你别小看我们,我们抢东西可厉害了,真遇上打劫的,我们说不定比你在大街上雇的那些苦力很厉害呢。」 见他们都怀疑的看着他,三儿就着急道:「真的,我没骗你们,我们几个抢东西都很厉害的,连大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回益州城的时候就是一路跟人抢吃的回来。」 周四郎迟疑起来,满宝却一锤定音,「行,就要你们了。」 周四郎瞪她。 三儿小心翼翼的看向周四郎。 自家妹妹都答应了,难道他还能把话收回去吗? 周四郎只能点了一下头。 三儿欢唿起来,放下碗便叫道:「那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大哥他们。」 说罢就跑了。 周四郎这才等着瞪着满宝道:「你怎么就答应了?」 满宝道:「只要会赶车就行,不用担心人打劫的。」 「为什么?」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去找一趟唐县令,他要是还没把人抓住,到时候我让他在派人在半路上接你们,加上我们这么多人,我不信还有贼敢抢你们。」 「你这么厉害的,还能叫唐县令派人接我们?」 「本来是不能的,但现在可以了,」满宝笑道:「今天我们药铺里接了一个胳膊受伤的人,知道他是谁,是怎么受伤的吗?」 「谁?怎么受伤的?」 「一个衙役大哥,你在路上被打劫的事不知道被谁传出去了,这两天官道上过路的客商都很担心,其中便有几家这次给县衙捐了药材的药材商,他们去县衙里走了一趟,唐县令便派人在半路上护送他们,所以这段时间官道上常有衙役。」 满宝道:「既然常有衙役,那就请唐县令顺道也照顾照顾我们呗,毕竟这生意是和他们县衙做的,我们平安,他们事情也顺利不是?」 周四郎却很好奇,「那个衙役怎么受伤的?难道他们撞见抢劫的盗匪了?」 「没有,他是因为走路的时候不看路,踩到路边一块小石头上,脚一滑摔了,结果用手撑了一下,然后手就受伤了。」 周四郎:…… 满宝道:「他们会赶车就行,工钱便宜呢,一天只要四十文,你想一下,一天就能少四十文,来回一趟要三天时间吧,那一个人就少一百二十文,那六个人就是……」 周四郎掰着手指头算,发现算不出来,于是看向周立君。 周立君:「七百二十文。」 周四郎眼都直了,一拍大腿道:「妥了,就用他们,谁也别拦着我。」 周立君不理他,抱住满宝的胳膊问道:「爷爷他们应该收到信了吧,信都送出去三天了。」 结果话才说完没多久,他们就听到隔壁啪啪啪的敲门声,然后听到一道特别熟悉的声音道:「劳驾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一户从罗江县过来这里求学的,先生姓庄,带的学生两个姓白,一个姓周……」 满宝一愣,然后跳起来便冲出去开门,探头往外一看,就见邻居也才出来,而风尘僕僕站在门前的两个男子正微微弯着腰看着他们的邻居。 满宝高兴的大叫:「二哥,六哥!」 周二郎和周六郎立即回头,也忍不住扬开了笑脸,满宝就冲出去抱住两人,哇哇大叫,「二哥,六哥,你们怎么来了?」 周立君跟着冲出来,也叫道:「爹,六叔!」 也沖了上去,但没抱他们,只是站着沖他们乐。 周四郎右手也扶着腰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周二郎和周六郎看到周四郎都惊呆了,他此时还有些鼻青脸肿,尤其是绑起来的手,一看就伤得不轻。 周二郎连忙上去,小心翼翼的看他的手,「老四,你,你残了?」 周六郎也要哭了,红着眼眶道:「四哥你放心,以后四嫂和孩子我们来养。」 周四郎:「……我只是残了,又不是死了,不对,我也没残呀。」 第721章 招骂 周二郎和周六郎围着周四郎看了看,又拽着满宝问了许久,确定周四郎不会残以后才松了一口气,立即提了包谢过邻居跟他们回家去。 「之前老四只跟我们说你们住在康学街进去的第二条巷子里,却没说是哪一户,我们只能一路问过来。」 进了院子,周立君立即给他们倒水,满宝这才问,「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周二郎喝了水后道:「我们能不来吗?家里收到你们的信,吓得半死,我们第二天就收拾东西过来了,搭了小半程的顺风车,那商队要走别的路,我们就只能自己走着来,紧赶慢赶,今天才进的城。」 周二郎道:「一路上我们都忧心的很,你们信上也说的不清不楚,只说老四被打劫,东西都被抢了,人也被打了,却不说人怎么样,爹娘一个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天没亮就叫我去县城里叫上老六一起来看看。」 第849页 其实他爹的原话是,「人要是出事了,好歹落叶归根,别让他落在外头。满宝和二丫年纪还小,别委屈了老四。」 当时周家人心里都沉重得很,周家兄弟要比老周头乐观一些,觉得老四真的要不行了,信上不可能不写明。 不过心里对周四郎的情况还是很担心,毕竟是打劫,谁知道伤成什么样了? 如今他们得了满宝的一再保证,知道周四郎的手臂不会残后便开始教训起周四郎来。 周二郎:「早跟你说了,做事要低调,尤其是赚钱的事,你要不嚷嚷出去,谁知道你运的是麦种?那别人能抢你吗?」 周四郎愤愤,「我没嚷嚷,我怎么知道那些人怎么知道我车上是麦种?」 周六郎则道:「四哥你也忒傻了,他们抢你就让他们扛走就行了,你一个人还想跟他们十几个人打架不成?你又不是大吉。」 他道:「我和五哥小时候打架,还是你教的我们打不过就跑呢,你倒是跑啊。」 「不错,」周二郎又找到了一个骂周四郎的理由,更加理直气壮的骂起来,「还是七里村的霸王呢,白跟人混成了混混,打不过就跑的道理也不懂,我看你是这半年赚钱赚昏头了吧?」 「谁说我没想跑的?那也要我能跑得掉呀!」周四郎叫道:「他们一冲上来就把我拽下马车,把我摔在地上就拳打脚踢,我能怎么着,正要缩着当缩头乌龟,非被他们打死不可。」 「而且,我真能跑啊?麦种不要也就算了,我能把马丢了吗,一匹马多少钱你知道吗?那还不是咱家的马。」所以周四郎在后面遇见有抢劫倾向的陈二郎时才会那么想保住马车。 见四哥激动得脸都红了,想到他脑子还没好透,满宝连忙帮周四郎说话,「二哥,六哥,你们快别说四哥了,抢劫这种事谁想遇到呀,甭管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们是坏人就是了。」 「就是,就是,」周四郎委屈道:「你们不去骂抢我的人,骂我做什么?」 「谁说不骂?」周二郎道:「我们都骂了一路了,这不是骂够了才骂你的吗?」 周六郎:「不仅我们骂,爹和娘在家里也骂呢,骂得可厉害了,爹和娘还去求天尊老爷,求他降下天雷噼死那些恶人呢。」 满宝:「最近几天益州城都没打雷。」 周四郎:…… 说完闲话,总算是说起了正事,周六郎问道:「家里开始收粮了吗?」 「收的屁的粮啊,知道你被抢了,我们连饭都吃不下了,哪里还能想着收粮的事?」周二郎道:「要不是现在家里的山药,女贞子,生姜正是收穫的紧要时候,连大哥和老三都要来的。」 周四郎立即道:「二哥,那药材我可都找好卖家了,你们可别生鲜的贱卖出去。」 「我知道,老五媳妇知道炮制药材,她做的比我们还好些,我们拿到县城的药铺去问过了,郑掌柜都说比以前我们做的好呢,所以除了郑掌柜要的一些,其余的我们都收好了,回头给你运到益州城来。」 周四郎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满宝,示意她提一提僱人运粮的事。 之前满宝写信回去让家里准备大批的麦种,周二郎等人没怎么关注,毕竟比起生意来,还是周四郎的生死更重要。 但现在周四郎好好的活着,那生意就显得比周四郎重要多了。 周二郎想了想道:「一下买这么多麦种,还不能赊,咱家得掏空家底吧?更别说你们还在益州城里租车僱人了,这得多少钱?」 满宝便招唿周立君去把算盘拿来,给周二郎算了一笔帐,「二哥,再过几日就入冬了,唐县令要赶在年前把麦种都发下去,那我们就得在冬至之前把所有的麦种交接给他,我算了一下……」 满宝和周立君算过,一车能拉大约多少斤的麦子,算上购买麦子的价格以及运送的车马费,人工费,他们大约还能赚多少钱。 而他们是计划一次性运送十五车的麦种…… 周二郎愣愣,问道:「能赚这么多?」 满宝点头,「你问四哥,他来回一趟才能赚多少钱?」 周二郎根本都不用问他,因为这半年来他们兄弟之间没少算帐,他当然知道周四郎这一趟来回大约能赚多少钱。 「虽然四哥一车赚的钱是比我们租车僱人一车赚的多,但他的一车就是一趟,我们的一趟能赚多少?」 周二郎心里剧烈的斗争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道:「行,明天我就去找车行坐车回去和爹娘说,我和大哥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寻摸过,要找十五车道麦种不难,最多三天就给你们弄好。」 周二郎道:「所以这样,我走后三天,你们就去租车僱人,让老六带他们回家运粮怎么样?」 周六郎点头,「就这么办,但是二哥,我身上没什么钱了,这僱人还好说,我找的那些人都可以先赊着,等从唐县令那里结了帐再发就是,但车行租车不仅要租金,还得押金呢,那可是不能赊欠的。」 第722章 生意经 周二郎打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一点儿的布包打开给他看。 里面是两吊栓得好好的铜钱和三锭五两的银锭。 周二郎道:「这是爹娘叫带来的,够了吗?」 周四郎摇头,「最起码得再来一倍,这租金没多少,但押金高呀。」 第850页 周二郎皱了皱眉,然后看向满宝。 满宝乐呵呵的,骄傲道:「知道我厉害了吧?我有呀!」 周二郎就伸手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乐道:「是啊,你最厉害了,先把钱借给家里,回头等你四哥从唐县令那里拿了钱再还给你。」 周四郎便道:「这钱估计得她自己还给自己了,二哥你不知道她现在多厉害呢,就连跟唐县令签的这个合约还是她给弄的呢。」 周二郎:「我说呢,你怎么会想着签合约,还想得那么周全,原来这门生意是满宝做成的。」 周六郎:「四哥你羞不羞呀,回去还和我们吹牛,结果你竟然抢满宝的功劳。」 满宝就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心塞塞,觉得应该把刚才那个看见二哥和老六就激动得不行的自己埋地里去。 激动个什么劲儿呀,这来了还不如不来呢。 周二郎和周六郎在此住下,他们出来得急,又只想着周四郎的安危,所以只带了银钱和一身衣服过来,其他的什么都没带。 等庄先生他们回来,周二郎很是不好意思。 庄先生却没在意,笑道:「我想着你们也快来了。」 毕竟那么大的事,周家不可能不来人。 毕竟是自己最满意的弟子家人,庄先生多嘴问了一句,「可有想过怎么做好和唐县令的这门生意吗?」 满宝立即把他们的计划说了。 庄先生微微点头,「早该如此了。」 正耷拉着脑袋的周四郎闻言抬头,好奇的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怎么这样说呢?」 庄先生平和的笑道:「我虽没做过生意,但也知道,确定好的生意那就宜快不宜慢,早一日坐下,早一日拿到钱,那你们就早一日赚到这大笔的钱。」 「于商人来说,时间也是很宝贵的成本,」庄先生道:「你接了这门生意,却只想着一人来回的倒腾,看似赚的多,其实不然。」 庄先生在当时他们签下合约时就想说了,但见他三个弟子,从满宝、白善,再到白诚,没一个能想到这一点的。 反而还在拍手欢唿,鼓动着周四郎赚到钱后请他们吃好吃的,他便没有提醒。 他想着,弟子们这么笨,这么轴,不会多想一想,还是应该再磨一磨。 他本意是想等周四郎费劲的把这一单生意做完,结了帐后再慢慢的和他们算一笔帐,谁知道着第一车麦种就被抢了。 而现在,几个孩子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知道僱人运粮了,他便忍不住提前教了。 当然,庄先生不仅教他们这些合理化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还给他们讲了好几个特别的故事。 都是一些成功商人的传说事迹,大部分是歷史上的人物,人早已湮灭在歷史的长河中。 有些故事满宝他们甚至在书上看到过,但有的只有寥寥几句,于庄先生细细又生动的讲述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仅满宝白善和白诚周立君,就是周二郎几个都听得呆住了。 不过周二郎他们只觉得庄先生讲的故事好听,一颗心跟着主人公经歷的事情七上八下的,但满宝四个上过学的却知道,先生的故事从来就不是白说的。 一定有其含义。 其他人还懵懂,白善已经若有所思道:「先生是让周二哥他们藉助衙门的力量完成此事吗?」 满宝也反应了过来,且她知道的信息比白善还多一条,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她忍不住叫道:「先生,官道上的人知道了四哥被打劫的事,这是不是您往外说的?」 庄先生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先生是那样的人吗?只是去上课的时候碰见几个人,所以提了一句。」 如果是别的学生,比如,面对大智书院的学生,他就不会说这样话的,更别说做这样的事,教他们这样的东西了。 先生嘛,就应该教学生做一个君子。 但对这几个弟子,庄先生可不仅仅是先生而已,他把人带出来,远离他们的父母家人,自然要教好了。 所以还要做父母家人应该教会他们的东西。 君子还是要做的,但该有的心机也不能少。 但这和以前先生教他们的东西不太一样,不要说白诚,就是满宝和白善都一愣一愣的。 反倒是周立君适应良好,她觉得庄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也没什么不对的,书上不也说了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庄先生也就把实情往外说了而已。 周四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道:「先生厉害呀。」 然后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庄先生,「您说的对,这门生意得早点做下来,二哥,你现在就去洗澡吃饭睡觉吧,明天城门一开就出城,我们早一点拿到钱也早点心安。」 周二郎也被说服了,点头,「老六,那你在这儿照顾老四和先生他们。」 周六郎一愣一愣的点头,私下里忍不住和周二郎周四郎道:「庄先生可真厉害呀,难怪我觉得满宝现在也越来越厉害了。」 周四郎心中暗道:这就厉害了,你还没见过她更厉害的时候呢。 不过他也把刚才庄先生说的话给记在了心里。 庄先生教好了弟子,便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却不知道距离康学街好几条街外的县衙里,唐县令才安抚住唐夫人,钻到了书房里。 第851页 师爷早等在那里了,唐县令一来,他立即起身行礼。 唐县令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多礼,坐到书桌后问道:「怎么样,各家都满意了吗?」 师爷苦笑道:「满意是不可能的,不过已经安抚住了,大人,您觉得是谁在大肆宣扬官道被劫的事?」 唐县令已经查出来了,不过对方做的没有一点把柄,且光明正大,一点儿也不怕他查,他能怎么办呢? 唐县令道:「别管这事了,安抚住各家就好,待把那些抢劫的人抓到就好了。」 师爷一愣,问道:「不查问散播谣言的人了吗?」 唐县令问:「这是谣言吗?」 师爷:……看来大人知道是谁了。 第723章 斗法 唐县令在调查案子的时候就与县尉和衙役们说过,严禁把这事的原由往外传。 反正他们手上有画像,调查起来要容易得多,随便找个藉口,比如某某地偷盗之类的,甭管是丢了钱,还是丢了牛,反正就是画像上的两人干的,先把他们拿住,再找剩余的人就容易了。 反正就不能是官道抢劫。 官道抢劫,那便是劫匪了。 益州刚安定下来,结果现在益州城外的官道上有一伙盗匪在抢劫过路客商,不仅会造成恐慌,他这个县令还当不当了? 他才从应家等人手里抢了一批地来,多的是人想把他踩下去或赶出益州城呢。 可他没想到下辖的村子这么愚昧,他派出去的人竟然没查出那两人来。 唐县令仔细问过周四郎,确定这就是很熟悉官道的人所为。 一:经常走这条官道的旅商; 二:经常在这条官道上游走的流民; 三:那附近的村民。 旅商就算穷,也不会看得起周四郎那一车的麦种,何况,穷的旅商一般都是二三人结伴,能够凑出十几个人的旅商,更不会把周四郎那点小生意放在眼里了。 而若是流民所为,他们不会只抢麦种,而是会把马和车一起抢走。 顺着官道往下走,直接走入小路,或者心狠一点的,把周四郎打死了往林子一扔,运气不好,两三天尸体被发现了,他们也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换个地方把车上的粮食和车马一卖,分了钱便混入流民中,天南海北随他们去。 就算唐县令最后能查到车马的去处,甚至可以画出大多数人的画像上交刑部,然后再下通缉书,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尤其是那么多丢了籍书的流民中找出十几个人来不异于大海捞针。 只有有家有室的人才会顾忌那么多,不敢抢那过于显眼的车和马。 所以唐县令可以确定,作案的就是那附近的村民。 可拿了画像的衙役下村,竟然什么都没查到。 那两人总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唐县令知道,他遇到了自己办案以来最难,也最烦的那一种情况。 他爹以前就是刑部出来的,他说过,他最讨厌办的案子就是当地人,一个家,一个家族,一个村子,甚至是一个乡对外乡人犯的案。 明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自己私底下也会不避讳的议论,但当官员下去调查时,上至里长,下至几岁小儿,都会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 就是怕得罪人。 他来前,父亲便叮嘱过,一,面对权贵要不卑不亢,要想着治下的百姓,若是办案,则要不论受害人是谁,都要做到给他们应得的交代; 二,对那些隐瞒案情的村民、村长和里长等,则要做到软硬适中,他若能和和气气的理解对方最好。 不能,也不得判刑过重。 当时唐县令不以为然,不觉得有人会为了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阻挠官差办案。 但现在…… 还是好生气哦。 所以唐县令觉得,既然大家都让他不痛快,那他就让所有人都不痛快好了。 唐县令沉着脸让师爷回去休息,转身就点了三个衙役的名字让下人悄悄的连夜把人叫来。 「大人!」衙役们弯腰行礼。 唐县令点了点头,问道:「我记得你们都是颜家湾、大花坪一带的人?」 「是,大人记性真好。」衙役们恭维到。 唐县令便微微一笑,问道:「你们在大公岭那一带有亲戚吗?」 三衙役对视一眼,摇头道:「回大人,颜家湾和大花坪离大公岭远着呢,我们几个在那里并没有亲旧。」 唐县令满意的点头,然后道:「那正好,本官有件事要交给你们。」 唐县令让他们换上便服,就蹲在大公岭一带的山上等着抓人,然后他将画师照着画出来的两张画像交给他们。 衙役们连忙接过,对视后面上都有些忧虑。 唐县令最近正在办一件要案他们都是知道的。 毕竟他们县衙就那么大,人就那么多。 这个案子可不好办,以前下乡询问里长,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会积极的帮忙询问村民,结果这次下乡的人都不软不硬的碰了钉子。 近来接这个案子的兄弟可是气得火大,据说连县尉大人都砸坏了一套杯盏,显然是气得不轻。 这么多人都办不下来的案子,靠他们这三个进县衙没两年的新人? 不错,这三个衙役都年轻得很,不仅年龄小,进县衙的时间更是小。 第852页 还是唐县令来了以后招衙役才把他们招进来的。 毕竟洪灾过后,以前的衙役,死了的,同样跑了的,消失了的不少。 县衙很缺人。 虽然唐县令不搞派系,但三人还是自认是唐县令的人,所以虽然觉得很难,犹豫过后他们还是点头应下了。 唐县令见了便微微一笑,面色和缓了许多,给他们鼓劲分析道:「不用怕,你们很少出现在大公岭一带,属于生面孔。」 唐县令道:「我也不要你们进那两三个村子,我都叫人打听好了,大公岭那一带的几个村子的村民都喜欢上南岭和东岭一带打柴,现在天气渐冷,家家户户都需要大量的木柴,他们也不例外。」 「我回头会让孙大他们从大公岭里退出来,往其他地方去查,他们一放松警惕,自然会出现,到时候你们只要看到画像上的其中一个,直接扑上去拿人。」 唐县令道:「我不要你们两个都抓,只要抓住一个就行。」 其中一个衙役忍不住问,「大人,若是他们成群结队的出现怎么办?恐怕我们人还没抓住,就先被他们给打死了。」 从这次案子来看,这些村民显然齐心得很,他们真当场抓人,又是穿的便服,肯定会被当成贼打死的。 那会儿他们可不能为自己说话了。 唐县令撇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不会等人落单了再抓?」 他道:「我不拘时间,你们要三天的时间也行,五天的时间我也有,反正你们就要把人给我蹲着,直接堵了嘴抓下来。只要你们能把人抓回来,本官给你们请大功。」 第724章 抓住 三人心动不已。 他们资歷浅,很多案子都是打下手,论功的时候能沾到边就不错了,更别说大功了。 三人退到了院子里,忍不住窃窃私语,「你说我们真能把人抓住?」 「你应该问的是,人真的是大公岭那一带的吗?」其中一个道:「要不是,别说五天,我们就是蹲上五百天也不管用。」 「既然大人说是,那就一定是,」另一个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大人办错案子的?」 「这倒没有。」 「那就是了,我们只管去蹲着,只要看见人把人敲晕了弄回来就算成了。」 「那我们是去南岭还是东岭?」 「你傻呀,我们有三个人,分开蹲就行了,他要是直接落单,我们兄弟三个,哪个能怕了他去?况且我们手上还有刀呢。」衙役甲道:「他要是不落单,就把位置记下,回头我们再到那附近埋伏,一般打柴,人都喜欢在同一个地方,他既然上一次去了,那下次肯定还会是去那儿。」 其他两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搭着肩膀打算回去合计合计。 结果才出了院门就被守在外面的下人带着悄悄的从后角门出去了。 他们这才想起县令说了这事要保密的,所以他们不仅不能往外说,最好还不要凑在一起,分开出城。 衙役乙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这么小心,难道我们县衙还能有奸细?」 衙役甲却若有所思的道:「奸细不至于,可别忘了,县衙里也有跟大公岭那边很熟的衙役,这次的案子,大人便因为他们比较熟,最先派的是他们去调查,想着他们人熟好说话,人也认得熟,结果你们看……」 三人都没再说话,但也感受到了唐县令的怒气。 他们好歹跟了唐县令两年,知道他平时看起来笑眯眯的,但生起气来可不简单。 仅有的几次,哪次不是整个县衙跟着心颤颤? 但这次唐县令显然比以往都更气,因为他都没发火儿,连跟他们说话都是笑眯眯的。 在大公岭那三个村纠缠的衙役退了出去,开始到别的地方去调查,过了两天,似乎是确定真的安全了。 趴在东岭的人总算是发现了其中一个劫匪,不过他身边有两个人,他没敢动。 然后第二天,他们三个便一起蹲在了东岭,果然,太阳才出来,便有三人一起上山来打柴,其中一个正是画像上的人。 为了确认,衙役甲还把画像掏出来一再的对比过。 三人相视一眼,把画像一收,就开始趴在灌木丛后不动。 等了老半天,三个人总算是分开了一点儿,一人各自找了一棵树把那些叉枝砍下来。 衙役甲见劫匪一爬下树去拖砍下来的树枝,便小心的看了一眼各自在另外两棵树上忙碌的两人。 巧的是,他们坐在树上都正好背对他们,三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衙役甲便沖了个伙伴试了一个眼色,握着刀上前,想想不行,便把刀轻轻的回鞘,整个握着刀熘到劫匪一大身后。 劫匪一正蹲着把砍下来的树叶都削掉,再把树枝给绑起来,察觉到身后有异,连忙回头,却被一刀鞘啪的一下拍在了脑门上…… 他下意识的叫起来,结果才发出声音,就被一人扑倒按住嘴巴…… 他忍不住呜呜的叫起来,蹬着腿挣扎。 结果他的脖子被一人大力的抬起,然后又是一刀鞘砍在脖子上,他疼得翻白眼,但还是没晕。 三个衙役没想到他那么耐打,见树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捂住他的嘴巴,直接一人抬脚,一人拖手的把人拖到了灌木丛后。 第853页 也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劫匪一眼睛一翻,直接晕了。 树上的两人已经回头,看到身后没有人,便忍不住高声叫道:「老三,老三,你跑哪儿去了?」 躲在灌木丛后的三人满头大汗,这丛树还算茂盛,但他们此时正坐在树上,只要在树上站起来,一定可以看到他们四个的。 衙役甲只能捏着嗓子含煳的回了一句,「尿呢……」 回头的那个便坐正了,又背对着他们,喊道:「你快点儿,家里的木柴还少呢,我们家都耽搁好几天时间了,眼见着天就要冷了……」 三个衙役已经抬起劫匪一快速的熘了。 树上的人念叨了完了没见回音,这才觉得不对,不远处另一棵树上的兄弟也觉得不对了,叫道:「大哥,老三竟然没回嘴?」 念叨的立即回头,就见身后静静地,还是不见老三身影,忍不住叫道:「老三,老三——」 树林里只有他的回音,除此外就只有鸟叫声了。 坐在树上的兄弟两脸色一白,都觉得不好,连忙熘下树去找人。 三个衙役把人一路抬到官道上,随便拦了一辆车,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然后就飞快的回城了。 唐大人可真是神机妙算,说在东岭和南岭能找到人,他们果然就能找到人了。 三人兴奋的拖着,哦,不,抬着劫匪一回到了县衙。 唐县令看到他们带回来的人,又听他们详细的描绘了一下他们是怎么抓到的人。 满意的一笑后夸赞道:「做得不错,这几日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待本官把案子结了,给你们请功。」 三人眼睛一亮,连忙弯腰低头道:「大人谬赞,这都是卑职等应该做的。」 这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唐县令要真的不给他们请功了,他们心里不定怎么埋怨呢。 唐县令等他们走了,便盯着躺在地上的劫匪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招手,将站在一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衙役招来,道:「去,将县尉请来,再派人去大公岭那边将两个里长叫来。」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再去一趟济世堂把小周大夫请来。」 他微微一笑道:「人昏迷着,总不好不治,正好她还是苦主家属,她来最好不过了。」 衙役瑟瑟发抖的去了,他总觉得今天的唐县令有点儿怪,似乎很生气,但又似乎很高兴一样。 第725章 又晕了 满宝是来得最快的,一是济世堂离得近,二是现在药铺里没病人,衙役一去叫,她非常快速的收拾东西就来了。 而且她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是和白善一起来的。 两人速度快到唐县令吩咐完各种事,才坐下喝了两口茶。 而就在隔壁偏院里办公的县尉都没来呢。 满宝背着自己的背篓,和白善一起蹬蹬的从外头跑进大堂,先敷衍的和唐县令揖了一礼,然后左右张望,问道:「唐大人,人呢?」 唐县令也不起身,手指直接往旁边柱子后的地上一指。 白善最先跑过去,这才发现地上铺了一张蓆子,一个人正躺在蓆子上,眼睛紧闭,额头跟脸上都有青色的印子。 两只手被交叉放在胸前,显得特别的安详。 跟在后面跑进来的满宝震惊,「他死了?」 唐县令:「……你是大夫,你看不出他是晕了还是死了?」 满宝上前去摸了一下他的脖子,这才「哦」了一声,抬头和两人道:「是活的。」 唐县令很好奇的看白善,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白善:「我和满宝一起来的。」 唐县令就微微一笑道:「我眼不瞎,我是问,你今天不上学吗?这么闲?」 白善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大人,今天是二十八,明儿是二十九,我们放两天旬假。」 唐县令这才一拍额头道:「这都二十八了,不对呀,你们旬假不应该放的是二十九和初一吗?」 「学官们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一月之计就在于初一了,所以学里的规矩改了,以后初一不放假,都要回学里上课。」 唐县令很好奇,「可初一……若是有的学生要陪同家中老人上山礼佛访道之类的怎么办?」 白善面无表情的道:「学官说了,这是孝心,他们请假,学官们应该会批的。」 唐县令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问,「你觉得怎么请假学官们会批?」 「看情况,有的学官喜欢文藻华丽的文章,有的学官喜欢朴实的,有的学官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撒谎了,老不老实……」 唐县令明白了,i批假全凭他们的喜好。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抚掌道:「这个法子好,常有佛庙道观附近道百姓抱怨,每月初一,田地周围总有人纵马伤苗,有的正好碰见还好说,总能得些赔偿,有的却只留下马蹄印。我查来查去,干得最多的就是你们府学的学生。」 白善道:「可不是我,我既不用礼佛,也不用访道。」 「没说是你……」他们两个在这里说闲话,满宝则将背篓放下,开始翻着他的眼皮看,又摸了摸他的脉后问唐县令:「除了额头和脸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唐县令悠哉悠哉的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道:「抓住他的下属蹲了好几天才蹲到的人,所以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你不就是大夫吗?自己姑且猜一猜吧?」 第854页 满宝:……这是能猜的吗? 她是大夫,又不是看相算命的。 不过,能让人晕倒的法子也就那么几种。 满宝见他一时也醒不过来,便抓住他的肩膀要给他翻一个身,去看他的脖子和后脑勺。 白善蹲下去帮忙。 唐县令见她东摸摸,西摸摸,还真从背篓里把针袋给拿出来,忍不住走过去两步,俯身看了一会儿道:「你还真打算治他呀?」 满宝一呆,抬头问,「你叫我来不是为了治他吗?」 唐县令轻咳一声,连忙道:「没错,就是让你治他的,别的且放下,先把他弄醒再说。」 白善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便又些不客气起来,用力将他的肩膀往自己这边一掰,好让对面的满宝能看得更仔细一些。 满宝沖唐县令点头,表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然后两人就见她去挑拣针袋里的针,似乎越挑越粗,还越长,不仅唐县令,就是白善都把把眼睛挪开了。 唐县令怕自己眼晕,侧着脸不去看满宝挑出来的一根根长针,问道:「他没事吧?能受刑吗?」 满宝道:「他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被撞到了头,所以晕过去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低着头看劫匪一,看着看着觉着不对了。 他怎么觉得这人的眼皮在打颤? 白善也不想去看满宝挑出来的针,手上搬着的人又有些重,他便也盯着他看。 同样也发现了他的眼皮在打颤。 白善眨眨眼,抬头看向对面的满宝。 就见满宝终于挑出了一根她特别满意的针,扬起笑脸沖他甜甜的一笑,道:「好了,把他放下来吧。」 白善手一松,劫匪一便啪唧一声倒在了蓆子上。 满宝捏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针快狠准的扎入了他的人中穴。 本来还眼睛紧闭的人唰的一下就睁开了,惨叫起来。 满宝悠悠的道:「你叫吧,叫得越大声,这针就进去得越多,最后他会全根没入。」 劫匪一便眼睛一翻,晕了。 唐县令:「……我让你来是治人的,而不是让你把人吓晕的,人晕了我还怎么审?」 满宝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吓,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针拔了。 白善道:「这有什么,再扎一次就行了,换根更粗一点的针。」 满宝道:「不行啊,再粗就不好扎了。」 然后她把才拔下来的针又扎进去,还转了两下,已经晕了的人唰的一下又睁开了眼睛。 满宝微微一笑,这次很快的把针给拔了出来。 劫匪一捂住鼻子,浑身发抖的看向围着他的三个人,旁边还守着不少的衙役。 唐县令直起了腰,和蔼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劫匪一颤颤,「才,才刚刚。」 唐县令微微一笑,也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手一挥便冲上来两个衙役,将人押到大堂中央跪着。 满宝和白善还是第一次见审劫匪的,都有些兴奋,立即在唐县令身边站好。 唐县令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而这时,县尉大人还没来呢。 唐县令嘴角微微一挑,也不等他,拿起惊堂木一拍,道:「堂下跪着的,姓名,户籍,全都报上来!」 第726章 威 劫匪一跪着瑟瑟发抖,却一句话都没说。 唐县令眯了眯眼,扫了底下的衙役们一眼,微微一笑道:「来人,再去请一趟县尉,就说劫匪醒了,一会儿待审出人来,还要他带人去捉拿。」 「是。」 这里距离隔壁又不远,又是唐县令第二次派人来请,县尉没过多久就来了。 他扫了堂上跪着的人便和唐县令行礼,解释道:「下官在安排各村过冬之事,所以来晚了。」 冬天快到了,为了安全,县尉得做一些安排,尤其是刚建好的流民村。 这些流民都是新组合在一起的,为了减少纠纷和各种安全隐患,他得安排一些人下村里负责各村的安全。 最近县尉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事,唐县令也很关心。 因此他没说什么,只是沖县尉笑着微微点头,示意他坐到一旁旁听,道:「别的案子还罢,这官道出现劫匪却是需要你协助的,所以叫你来一起听一听。」 县尉躬身应了一声「是」,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坐下后他才发现唐县令身侧还站着两个人,且还都眼熟得很。 县尉大人忍不住眉头跳了一跳。 唐县令也不急着审问,见他看着白善和满宝,便笑着解释道:「手底下的人没有轻重,抓回来的时候打晕了,本官见他迟迟不醒,便让人请了济世堂的周小大夫来看看。」 至于白善为什么在这儿,那还用解释吗? 县尉也没问这一点,只是迟疑道:「那现在……」 唐县令微微一笑道:「本官让他们留下的,说来也巧,前一个被抢劫的受害者正是小周大夫的兄长,他们是一家人,算苦主,所以便让她留下旁听了。」 县尉笑着点头,贊道:「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全。」 劫匪一惊讶的抬头看向满宝,显然才知道满宝是那天他们抢的人的妹妹。 满宝见他看她,便沖他咧嘴一笑。 劫匪一打了一个抖,见她站的离唐县令那么近,加上刚才他装昏时听到的话,显然,他们是熟人了。 第855页 这是有后台的人! 后台还是他们的父母官大人! 劫匪一脸色唰的一下就白得没了血色,他一下软倒在地,都不用唐县令审,自己先翻着白眼晕了。 唐县令:「……」 县尉:……他不就是说了句「大人考虑得周全吗」?你晕什么? 县尉气得不起。 唐县令看向满宝。 满宝默默地拿了针袋上去,不过这次有县尉在,她没有再扎他的人中穴,而是挑了一枚锋针,拉起他的右手,找了一个穴位扎了下去,转了几下后他又幽幽的醒转。 满宝幽幽的看着他道:「你可别再晕了,再晕,我扎的可不就是手了。」 然后盯着他的鼻子看。 劫匪一颤抖着没说话。 唐县令见了和县尉笑道:「没想到这抢劫的胆子这么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苦主呢。」 县尉也点头,应和道:「有些人也只表面看着温顺,背地里却兇悍得很,大人接触的少,不知道这样的歹人才是真的险恶。」 唐大人点头,挥手让满宝退下。 这才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审问劫匪一,问道:「说罢,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劫匪一连忙磕头,叫道:「冤枉啊,大人,小的真的冤枉啊,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被抓来这里……」 唐大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没问你犯了什么事,问的是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劫匪一抖着没说话,心里慌乱如麻。 大树哥只说,谁被抓住了,咬死也不能供出其他人,却没说问起自己叫什么名字时该不该说。 要是说了,回头县令把他们家人都抓来了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衙役进来禀道:「大人,大公岭的两个里长到了。」 唐县令微微一笑,道:「将他的嘴巴堵了,拉到堂下去打板子,打轻一点儿,一会儿还要审呢。」 「大人,打几个板子?」 唐县令不在意的挥手道:「你们随意打吧。」 衙役们早已习惯唐县令道各种奇怪命令,这个一点儿也不显得奇怪,因此手脚利索的把人嘴巴一堵,直接拖出去打板子。 唐县令见他们开始打了,这才道:「将里长们请进来吧。」 能做里长的,一般年纪都不小,两位里长很快就一块儿进来了。 一进大堂他们便要跪下,跪到一半发现唐县令没有阻止的意思,两人便只能结结实实的跪下问安。 两人心都有些发沉,显然也看到了外面打板子的人。 唐县令一时没说话,两人便趴伏在地没敢起身,外面板子敲打在肉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好似敲在了他们的心上。 县尉垂下眼眸,唐大人的这一招震慑真是百用不腻,可他不得不说,他用的很好,因为便是他已经知道堂外的人什么都没说,他也没忍住把一颗心提起来。 再看跪在地上,额头慢慢沁出汗来,有些打抖的两个里长,他便知道,这一次县令又是赢定了。 白善也和满宝对视一眼,眼睛闪闪发亮。 唐县令喝了两口茶,过了许久,门外的衙役进来禀报:「大人,他又晕过去了。」 唐县令:…… 他看向满宝。 满宝默默的出去把人弄醒。 不过唐县令没再叫他们打,只是也没把人提回来,而是就任由他趴在长凳上。 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两个里长身上,将手上的两张画像扔下去,由着它们飘到他们身侧,问道:「莫里长,孙里长,本官现在最后问你们一次,这二人你们认识吗?」 两位里长冷汗淋淋,满宝看着都担心。 她觉得这两位要是晕,情况恐怕比外头被打了板子晕倒的劫匪要严重。 唐县令也不急,他们不说话,他便等着,反正他是坐着,他们是跪着,他还有茶喝着,他怕什么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莫里长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大人,这二人隐约看着眼熟,但小的年老眼昏,不太记得,所以不敢乱认。」 第727章 借刀 唐县令神色不辨的道:「一里百户,一户之中能有多少人?你世代居于此,长于此,却连百户人都认不清,本官很好奇,你是怎么选上里长的。」 莫里长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唐县令拿起惊堂木狠狠地一拍,怒喝道:「官民勾结,互相包庇,你们是在针对本官,还是你们整里都想着落草为寇,造大晋的反?」 莫里长和孙里长闻言,立即伏地疾唿,「大人恕罪,我等绝无造反之意啊。」 莫里长扭头看向孙里长,叫道:「孙里长,你到现在都还要包庇族人吗?」 孙里长脸色瞬时铁青,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不由暗暗咬牙,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立刻趴在地上请罪,「大人恕罪,小老儿有罪,这堂下受刑的叫汪三,是我们里的人。」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道:「可他也不姓孙呀。」 孙里长冷汗淋淋,心虚的道:「倒是有个族人叫孙大树,前两天,小老儿偶尔听到一个消息,说前段时间孙大树带着附近两三个村子玩得好的青年出去跑了一趟,结果赚了一笔钱回来。」 第856页 他道:「因为他们这一群青年整日的游手好闲,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高兴,以为他们是长大,知道上进了。但后来又隐约听说,那笔钱来得不正经。这事莫里长也是知道的,因为他们里也有好几个青年在其中。」 这下换莫里长咬牙了。 唐县令的目光落在了莫里长身上。 莫里长也只能应了一声「是」,道:「都只是隐约听说,并没有实证,我等毕竟是外人,总不能上门去问他们赚钱的法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想抢他们的生计呢。」 「本官派下去查他们的差吏,为何总被敷衍?」 莫里长和孙里长一起叫屈,道:「大人,我等实没有敷衍,实在是差爷们带去的画像都模煳得很,或许也因为我们年老眼昏,所以实在是认不出来画上的人。」 唐县令冷笑。 画像模不模煳他不知道吗? 原画是白善画的,当事人周四郎都说长得很像,而他又是请的画师照描,他自己都对比过,和真人不差多少。 现在告诉他画模煳,这是当他傻吗? 白善也很不高兴,毕竟原画是他画的。 很较真的白善直接上前捡起汪三的画像,走到他面前,仔细的对比了一下他的脸后道:「唐大人,这画像与真人虽没有十分像,却也有七分像了,我不信熟悉汪三的人会认不出来他。」 莫里长和孙里长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白善,不知道这少年是干什么的,打哪儿冒出来的。 因此微微皱了皱眉。 白善扫了他们一眼后道:「大人,两位里长说自己年老眼昏认不出来正常,难道三个村子里的人也都眼昏不成?可见,他们是有意包庇的了。」 莫里长怂唐县令,却不怂白善,闻言道:「你这小儿,没有证据的事怎能乱说?大人,我等说的句句属实,我们真的没有隐瞒之意啊。」 唐县令对白善笑道:「你又怎么说?」 白善收了画回到满宝身边,道:「就当你们说的是实情好了,大人,两位里长年老眼昏成这样,显然已是失职。里长本就是代朝廷管理乡民,他们却连自己的百户人口都认不清楚,还如何能代朝廷管好乡民?」 白善淡淡的低头瞥了跪在地上的两位里长一眼,道:「大人不如体恤体恤他们,让他们归家养老吧。」 唐县令微微颔首,笑道:「你说的不错。」 莫里长和孙里长脸色苍白,但心里却又隐隐松了一口气。 唐县令浅笑道:「不过,就算莫里长和孙里长有过,却也代朝廷管了许多年的乡民,有过要罚,有功自然也要赏,来人,且先请莫里长和孙里长去后衙住着,待明日我再请些里长来给两位里长论功行赏。」 莫里长和孙里长一愣,立即伏地推辞,「不敢,不敢,我等治下出现了此等刁民,大人不罚我们也就算了,哪还敢论什么功?」 唐县令似笑非笑道:「两位老人家玩笑了,功要赏,过自然也是要罚的。」 莫里长和孙里长便心中一寒,知道他根本不是留下他们论功行赏,而是等着要罚他们呢? 可是…… 俩人仔细的想了想,他们是有过,但似乎也没实际的证据证明他们有罪。 最多就是失职不察而已。 他们咬死了认不出画上的人,谁又能说他们认得的? 毕竟俩人年纪实在是大了呀。 衙役将俩人带下去。 唐县令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 满宝就盯着唐县令看,然后悄悄的和白善咬耳朵,「我觉得你被唐县令坑了。」 白善又不傻,道:「你是说我不该当出头鸟吗?」 满宝:「小心他们记你仇。」 白善道:「那怎么办呢,我生气了,就是想怼回去。」 唐县令见俩人当着他的面说悄悄话,忍不住点了点手指头道:「你们能不能收敛一些?」 满宝和白善立即安静下来。 劫匪一,不,是汪三,立即被拖了上来。 唐县令给自己把茶添上,又喝了一口,招了招手,书记吏立即捧了一本才翻出来的户籍册子上前,道:「大人,根据孙里长的口供,我等找到了汪三的户籍,他名字就叫汪三,一家八口人,父母俱在,有两个兄长,两个兄长皆以娶亲,还有一个侄子,家住在孙家村第二十八户……」 趴在地上的汪三脸色惨白。 唐县令扫了他一眼,丢下一枚签子道:「来人,去把汪家一家老小全都拿来。」 汪三立即抬头,向前爬了两步道:「大人,大人,这不关我家里人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唐县令冷笑着问,「什么事不关他们的事?」 汪三脸色一噎。 唐县令继续问,「不关他们的事,那关谁的事?孙大树?除了孙大树还有谁?」 唐县令问完,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再问你一句,招还是不招?你不招,自有人替你招,到那时候本官可没闲心再听你说些有的没的了。差吏拿着你的画像上过你家的门,结果你父母兄长皆不认,这就是包庇之罪,你犯的罪有多严重,他们便也要受多大的惩罚!」 第728章 借刀杀人一 连孙里长和莫里长他们都没顶住唐县令的压力,才被打了一顿的汪三自然也不能,几乎是唐县令的话音才落下,他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起来,将所有事情都招了。 第857页 就是招得乱七八糟的。 「是大树哥拉上我们几个一起去的,说我们只抢东西,又不卖,就自家用的东西,把那麦种往自家的麦种里一掺,谁也看不出来。」 唐县令只能一句一句的问,「除了孙大树,你们同行的还有谁?」 汪三便一个一个的报出来,一共是十三个人,全是他们附近三个村子里的青年,大家平时就在一块儿玩,熟得很。 唐县令看向书记吏,书记吏一个一个的记下。 他继续问,「你们在抢前就知道周四郎车上运的是什么东西了?」 「是,」汪三渐渐安静了下来,回答得总算是有条理一些了,他道:「周四郎是卖新麦种的,我们都知道。」 「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见过他卖,」汪三道:「好些村子的人都跟他买,要不是那麦种太贵,我们家也想买的。」 满宝道:「胡说,我们家的麦种明明很便宜,你去看粮铺里的新麦价格和旧麦价格。」 汪三:「我家都买不起!」 白善不善的问道:「所以就可以抢了吗?」 汪三低下头不说话。 唐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问:「谁提议去抢的? 「大树哥。」 唐县令抬了抬下巴,道:「说一说吧,怎么想到去抢麦种的,那一车的麦种够你们分了吗?」 汪三耷拉着脑袋道:「大人,我们家里的地就三亩,他们家的也不多,这一车的麦种够分了,还剩了一些呢。」 唐县令微微挑眉,看了书记吏一眼后继续问,「剩的那些呢?」 「都放在大树哥那里了,我们打算等着风声过去了就拿出去卖,新麦种呢,外头粮铺好的新麦种都卖到二百文一斗了。」 满宝嗤笑一声,这边嫌弃她四哥卖得贵,自己转身却是看着粮铺的价格来定的。 汪三没能听明白他的嗤笑声,唐县令警告的瞥了她一眼,抽出一块令牌来交给县尉,「既已有口供和人证,那现在就差物证了,还请县尉带着人去一趟,将孙大树等人捉拿归案,还有藏匿在他那里的麦种。」 县尉连忙躬身接过,应了一声后退下。 县尉手一挥,便唿啦啦的带走一群衙役。 唐县令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招手叫来还留在堂内的一个衙役,低声吩咐道:「去告诉和县尉一起下村的人,让他们去和孙里长莫里长家里的人漏话,就说孙里长和莫里长因为包庇犯人被拿住了,有可能会被全家问罪的……」 衙役应下。 唐县令坐直了身子,一抬头就对上满宝和白善亮闪闪的目光,他顿了一下,然后便沖他们微微一笑。 书记吏总算是查到了什么东西,拿着一本册子上来给他看,小声的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唐县令翻了翻那册子,问道:「汪三,你家那么多人只种三亩地?其中能拿来种麦子的有多少?」 汪三道:「只有一亩半,还有六分是田,拿来种稻子的,余下的是很不好的旱地,只能种豆子。」 唐县令翻着手中的册子,「大贞三年和五年,你两个兄长成年都是分了地的,虽分不到足额的二十亩永业田,但按照当年华阳县的均额也给了他们一人八亩地,你家那么多地怎么都卖了?」 汪三迷茫了一下,道:「好似我大哥二哥说亲的时候卖了一些,然后就是三年前水灾,为了买粮食又卖了一些……稀里煳涂的,家里现在就只剩下三亩地了。」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问道:「所以你家一年就耕作三亩地?」 「不是,我们还租了常家的田地。」 唐县令盯着册子看了半天,最后合上册子问:「是不是家里有人在王府里当官的常家?」 「对对对,就是那位常大人家。」 唐县令划了划手中的茶杯,最后看向满宝和白善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用午饭了,这堂审你们也听了半天,回去就告诉周四郎,就说人我已经抓住,本官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余下的事就不应该是他们能听的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一起行礼后告退。 到了县衙外面,满宝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大堂,哼哼道:「不就是益州王府的常长史趁人之危买地吗,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满宝道:「我还知道,益州王府、应家和季家这些大家族趁灾民之危圈了许多地呢。」 白善也不理解,「就是呀,这些事哪一件不比这件更丑?更大?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满宝抬头看了一下时间,懒得回药铺了,干脆爬上马车道:「走吧,我们回家。」 周四郎的胳膊还没好,但人已经可以任意的蹦跶了,昨天他便绑着手,让周立君领着周六郎去把陈二郎等人叫来,把他请到的十四个人全都聚在一起认识了一下。 陈二郎见三儿他们年纪这么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周六郎却没在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早就下地干活了,赶车而已,很容易的,车不翻就行,所以他觉得他们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周四郎道:「你们一共十五个人,所以我们就租十五辆车。」 他道:「空车回去,到时候我们村子里会再请一拨人,放心,路上安全得很。我们还请了县衙的衙役帮忙看着一点儿路。」 第858页 陈二郎等人立即拍马屁,「周四哥可真厉害,还能请动衙门里的人。」 周四郎矜持的道:「毕竟这笔生意是和县衙做的嘛,县令大人也是很关心的。」 周立君在外面举了举手,见四叔没看到她,便高声道:「四叔,还有我呢,我们租十六辆车吧。」 周四郎问:「你想回家了?十六辆也行,多一辆就能多拉一点儿。」 陈二郎硬着头皮道:「周四哥,这做生意带女人不太好吧?」 周四郎瞥了他一眼道:「谁说的?我每次做生意都带着我侄女,不带她谁给我算帐啊。」 第729章 不开窍 陈二郎:…… 所以最后周四郎让周六郎背上了一大包的钱,领着一群人,由他和车行的掌柜讨价还价一番后租了十六辆的骡车。 然后由周立君算帐,再数出钱来付帐,记好帐本。 最后,他们今天一大早便出城去了,十六辆空车,哦,也不对,还是装了点东西的,比如他们十六个人的口粮。 由周六郎拿着,然后周立君负责管理,像什么做生意最好不要带女人的规矩,周家兄弟根本就没想过。 仔细算起来,家里能有今天,还是从满宝开始的呢。 所以对于这种规矩,周四郎和周六郎都嗤之以鼻。 今天一大早满宝就是先送的他们,然后才去的药铺,回到家里,小院里就只有容姨和周四郎在。 满宝跑进厨房问道:「先生他们还没回来吗?」 容姨笑道:「没有,我估摸着得用晚食的时候才回来。」 满宝点了点头,便又跑去看周四郎,就见周四郎正躺床上睡大觉。 她有些看不过眼,推了推他道:「四哥,外面阳光正好呢,你怎么就睡觉了?」 周四郎挪了挪身子,道:「我又不能干活儿,不睡觉去干什么?」 「出去晒晒太阳也好呀,听说晒太阳可以长骨头。」 「你煳弄鬼呢,晒太阳能长骨头?我只听说过啃骨头能长骨头,这要是晒太阳就能长骨头,那小孩儿都不用吃喝了,天天出门去晒太阳就成。」 白善在窗外听见,扑哧一声笑起来,却是越笑越欢快,停不下来。 满宝趴到窗边去瞪他,「你笑什么呢?」 白善抹着眼角的泪花道:「我想着,依照周四哥这么说,小孩儿光长骨头,他也不长肉呀。」 满宝连连点头,找到了反驳的点儿,「就是,就是,吃东西是为了长肉。」 然后她嫌弃的看着周四郎道:「你看看你,这几天不晒太阳,也不动弹,吃的又好又多,光长肉不长骨头,现在都胖了。」 周四郎惊喜的眼睛一亮,问道:「真的?」 「真的。」 「太好了,」周四郎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脸,问道:「果真胖了吗?」 满宝点头。 周四郎还去问白善。 白善仔细的看了看他后点头道:「还真是胖了一点儿。」 周四郎就惋惜不已,「早知道我该和老六他们一起回家去的,反正也不用我赶车干活儿,我只要坐着就行。」 「你回家去干嘛?」 「让你四嫂看呀,」周四郎一脸梦幻的道:「我竟然胖了,那现在一定比之前更俊了,怎么也得让你四嫂看一看,万一回头我又瘦下去了怎么办? 满宝退后几步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四哥,忍不住点头,「还别说,四哥你胖了一点儿还真的变俊了。」 白善也点头。 周四郎心更痛了,后悔的不行,以至于晚上都少吃了半碗饭。 他不知道,才浩浩荡荡回到村里的周六郎才跳下骡车就被方氏拦住了,她抱着六头问他,「你四哥怎么样了,好一些了吗,能下床了走动了吗?」 周六郎愣了一下道:「能呀,四哥不一直能下床吗?」 然后看向他二哥,他回来是怎么跟四嫂说的,怎么感觉像四哥要不行了似的。 一旁的冯氏横了他一眼道:「四嫂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看你二哥干啥?」 然后又去安慰方氏,「你就放心吧,他二哥和老六都说好,那就肯定是好,而且你不是要去了吗?最晚后儿就能见着了。」 「啊?四嫂也要去?」 方氏一脸忧心,「我不放心呀。」 周六郎道:「有啥不放心的,四哥现在除了左手不能动弹外,其他都好得很,昨天还带着我们去租车了呢,跟车行的掌柜讲价,嗓门是一声高过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打起来呢。」 周六郎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六头,眨了眨眼问:「四嫂,你不会还想带着孩子去吧?」 「那当然,他爹的手都断了,做儿子的怎么能不去看一看?」 周六郎道:「您还是别去了吧,这车装麦子就够重的了,哪还能……哎哟——」 话没还说完,周六郎就被冯氏揪住耳朵扯走了。 冯氏恨铁不成钢,「难怪你娶不着媳妇,活该你娶不着媳妇。」 周六郎委屈的不行,他又没说错,因为他们租的骡子多,这次车行还派了一个人跟着,就是看着不许他们虐待骡子的。 这一车上装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多了两个人,那就得搬下来一包麦种呢。 整个老周家都很热闹,家里来了这么多人,根本就住不下,好在现在天气就不是很冷,大家搭个棚子,然后卷着被子缩两个晚上就行。 第859页 但吃喝上却不能马虎,老周头虽然抠,但想着来者是客,这些又都是儿子雇来的人,那当然得好好的招待,不然干活儿不尽心怎么办? 所以家里都忙着做饭呢,周五郎心疼媳妇,见她正蹲着用冷水洗菜,便上前去,将她挤到一边后自己洗。 冯氏扯着周六郎的耳朵看见,就低声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你和老五就差着两岁,怎么你就不能开开窍?」 周六郎将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叫道:「娶个媳妇回来帮她洗菜,我这是有病吧?」 说罢就跑了。 冯氏根本逮不住人。 她忍不住和小钱氏抱怨,「老六明明也不小了,怎么看着还跟个孩子似的。」 小钱氏笑道:「这是还没开窍呢,等过几年就好了。」 「再过几年就成老光棍了,可不好娶媳妇了。」 「不至于,我们家现在不缺钱,只要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娶不着?」小钱氏想得很开,笑道:「而且娘都还没着急呢。」 冯氏知道大嫂和婆母一向更亲近,也更了解婆母,既然她这么说,那婆母自然是真的不急,她便也只能不再提这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家里适龄的都成亲了,就单着那么一个,她看着就特别别扭。 等把所有人都招唿好,大家都各自去休息后,老周头便拿了烟枪坐在门槛上抽菸。 第730章 信对了 钱氏也从屋里出来坐在他身旁。 老周头嘆气,摸着烟枪道:「我这心总有点儿不安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满宝不在身边。」 钱氏道:「满宝在益州城呢,这事也是她安排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怎么放心得下呀,家底都掏光了,换回来一屋子的麦种,这要是砸在手里或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我这老心脏估计得塌。」 钱氏道:「我问过天尊老爷了,明天、后天和大后天都是大晴天。」 老周头就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的星星,沉默了一下后道:「这个我也算出来了,明天一定是大晴天。」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有本事你算一下后天的。」 「明儿傍晚算给你看,不过我觉着明天既然是大晴天,那后儿多半也是晴天。」 钱氏就哼了一声,起身道:「回去睡觉吧,明天他们装车,家里那些药材也要收拾了一起带去益州城,要忙的事多着呢。」 老周头应了一声,但他还是没睡着,翻来覆去一个晚上,直到鸡鸣声响起他才迷迷煳煳的睡过去。 周二郎和家里商量了一下,又从村里请了十个人帮忙一起押送车过去,再带上大头和二头,算是一车有俩人,哪怕是路上真的遇上抢劫的,他们这么多人也是不怂的。 这一次,周家兄弟全部都跟着一起去,车头,车中央和车尾都跟着人。 用半天的时间装好车,以免麦种受潮,他们还用油布盖在车顶,周大郎把家里的牛车也赶了出来,主要是带上家里炮制好的药材。 因为车多,又是骡子和牛,所以路上肯定会慢一点儿,加之现在冬日了,日头越来越短,大家便过了午时就出门。 晚上在野外露宿了一晚上,然后再早早的启程,走了两个时辰后他们就看到了靠在路边树上的衙役。 周大郎见了大松一口气,悄声和周二郎道:「还真有衙役巡逻啊,那接下来的路稳了。」 周二郎连连点头。 到了城门口,十七辆车排成一排,周二郎拿出周四郎给他的手书,他们顺利的通过城门,一文钱入城费和税都不用交。 周二郎兴奋得不行,问周大郎:「我们直接去找老四?」 话音才落,周四郎兴奋的声音就响起,「大哥,二哥,我在这儿呢。」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护着自己的左胳膊就跑过来,兴奋的道:「我就猜着你们今天会到,还想着等到傍晚呢,没料到你们这么早就到了,是昨天午时就出发了?」 周二郎点头,「差不多。」 他忧心的往后看了一眼,十七辆车排在后面挡了不少人的路,他问道:「这么多麦种你找好放的地方了吗?」 「放什么呀,租库房是要钱的,而且这一下再一上都得花钱,走,我带你们去县衙,」周四郎单手护着自己的左胳膊转身道:「满宝正在县衙里和唐县令说话呢,你们到了直接把货卸了,最好当下就把钱给结了。」 周大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这个好,这个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周四郎领着他们就去县衙。 坐在最后一辆牛车上的方氏抬头往前看了看,发现只能看到车顶,完全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见车停了这么久时间都不动弹,便有些忧心道:「前头是不是出事了?」 「不是吧,」周六郎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来,于是把牛绳给她,他自己跳下车道:「四嫂,你先看着车,我到前头去看看。」 「好。」 周六郎一熘烟就跑了,结果他才跑了一会儿,车队就开始动起来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前跑,跑到了最前头才看到周四郎,立即挥手道:「四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周四郎爬上了第一辆骡车,稳稳的坐着,和底下跟着跑起来的周六郎笑道:「我不在这儿,你们知道往哪儿走吗?行了,你赶紧回你的车上去吧,我们这就快到县衙了。」 第860页 「哦,往后头去好远的,四嫂也会赶车的,要不我留下和你们一块儿坐吧。」 「啥?你四嫂?」 见周四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赶车的周大郎总算是想起来了,道:「忘了和你说了,你媳妇担心你,也跟着过来了。」 周四郎就左右转了转身子,发现骡子车走得虽然不快,但以他现在单手的状态想蹦下去也难,于是就叫道:「先停车,先停车,大哥,我去后头坐。」 周大郎根本就不停车,还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右手,斥道:「停什么停,这后头这么多车好停吗?而且你往后头去了,谁领我们去县衙,老实坐着。」 然后训斥周六郎,「你老实在路边等着,一会儿你四嫂赶着车上来了就上车去,让你四嫂赶车像什么样儿?」 想想又觉得不对,连忙道:「不是呀,咱家牛车上没麦种啊,都是家里给带的东西,所以你们没必要跟着去县衙了,你赶紧的,上车去把你四嫂带回他们租的房子里去,六头还在车上呢。」 「啥?」周四郎又忍不住惊叫出声,「我儿子都来了?不是,大哥你先停一下车让我下去看看他们……」 周大郎鞭子一抽,让骡子走得更快了。 周六郎只能站在路边看着他们渐走渐远。 周四郎往后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悲愤,「大哥,你就让我看一下老婆孩子怎么了?」 周大郎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们也就十天没见着而已,有这么想吗?你以前还想着不娶媳妇,让你大姐给你养孩子呢。」 周四郎:「……我现在长大了,你当我是老六呢?」 周大郎道:「行了,先办正事。」 走了许久才到县衙门口,听到消息的满宝从县衙里和唐县令一起出来。 看到这连绵的车队,便是唐县令都惊了一下,然后他惊讶的看向满宝,笑道:「行啊,大手笔,你们家胆子也是真够大的,敢一次性进来这么多麦种?」 满宝拍他的马屁,「那是因为相信唐大人呀。」 唐县令微微一笑道:「你这次还真信对了。」 第731章 亲戚 唐县令让师爷带着人去清点麦种,检查质量,确认无误后收入库中,当场就带着他们去结算银子了。 丁主簿仔细地看了一下帐单,然后看向唐县令,犹豫道:「这……」 唐县令含笑道:「结给他们,过几日还有一批麦种来,依旧是货到付款,不要拖欠。」 丁主簿见唐县令坚持,只能低头应下。 官衙结帐当然不可能用铜板了,丁主簿让人搬出来银锭,满宝等人看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周立君看了看大伯和爹,再看看小姑,得到她的点头后便拿了帐本上去点帐。 很快就把帐目给结算清楚了。 周大郎和周二郎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两条大大的褡裢,将箱子里的银子都装到褡裢里。 周四郎摸出两锭银子道:「三哥,老五,我们去换铜钱,立君,你带着你爹他们先回家去,一会儿我拿着铜钱回去发钱。」 周立君应下。 周大郎问:「满宝呢?」 满宝正在和唐县令说话呢,唐县令道:「抢劫你兄长的人都抓到了,不过他们抢去的麦种早和他们自家的种子混在一起了,我估摸着你们也用不上了。」 「不过,我会判他们赔偿的,」唐县令笑道:「现在人抓住了,也算震慑住了沿途的不法之徒,你们可以安心运货了。」 满宝自然高兴的应下。 看她高高兴兴的走了,唐县令便微微一笑。 这事在满宝他们这里是了结了,但在他们这儿却是才刚刚开始而已。 不过这会儿满宝还一无所知而已,她高兴的跑回家,就见周四郎已经换回来两万钱,正在给大家发工钱。 陈二郎他们是一人一天八十文,三天就是二百四十文,而三儿他们六个减一半。 而他们从村里请来的人则要更贵些,一人一天是一百文,不过他们的帐是要回家后才算的。 周四郎将剩下的铜板交给周大郎,然后道:「你们吃了饭就休息一晚上吧,明儿一早再走,我在隔壁巷子里租了一个院子,可以给大傢伙儿住。」 这个大傢伙儿自然是他们村里的人了。 陈二郎等人拿了钱便告辞回家了,约好了明天一大早在城门口见。 车马也要安排好,各种琐碎的事情一大堆,就算有周立君帮忙,周四郎也是忙得不行。 等他把所有人都安排好,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兄弟时,他这才有空去看他媳妇。 方氏一直带着孩子站在一旁等他,俩人一对上眼,就忍不住泪汪汪起来。 方氏心疼的伸手摸了摸他那只被固定的手,问道:「疼不疼?」 周四郎摇头,然后又狠狠地点头,小声道:「可疼了,尤其是满宝给正骨的时候。」 方氏吓了一跳,越发宝贝的看着他的手臂,「骨头还歪了?」 「歪了,所以要正骨。」 方氏忍不住骂道:「真是一群杀千刀的,抢东西就抢东西,怎么还打人呢?」 周四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善和满宝撑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看着俩人,脑袋忍不住转来转去的。 其实他们不想看的,奈何俩人正好站在他们跟前说话,他们想不看都不行。 第861页 白善跟周四郎的接触也很多,尤其满宝还经常说起周四郎,所以他觉得很惊奇,「觉得周四哥像变了个人一样。」 满宝:「五哥说成了亲的男人都这样。」 白善就抖了一下,道:「太可怕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二郎正在牛车上翻找他的行李,在大头二头的帮助下,他总算是把他祖母和父母给他准备的东西翻出来了。 见白善还坐着发呆,就招手道:「善宝,你快点儿啊,堂祖母和婶婶也给你准备了东西,过来看看是什么?」 二头翻出一个箱子和一个包袱,拎下车道:「喏,就这两个。」 白善刚才帮着招唿客人,累得不轻,所以懒洋洋的起身道:「左不过是些吃的喝的,还能有什么东西?」 周大郎听见了,这才想起一事来,「对了小公子,刘老夫人还给你写了一封信呢。」 他连忙从胸前将包好的信递上,憨厚的笑道:「刚才一忙起来就忘了。」 白善连忙接过信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白善拆开信来看,不一会儿,他就咦了一声。 满宝坐在台阶上摊开手脚问:「怎么了?」 白善拿着信看向隔壁闫宅,问道:「隔壁不就是康学街一巷八号吗?」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好像是的。」 似乎是来修围墙的人说起过。 白善就将家信递给满宝,「你看,我祖母说,我家族中有位伯父因到益州城任职,因此全家搬到了康学街一巷八号,因为祖母住得离益州城不是很远。他们请了祖母冬至来聚,我们白家在益州的亲朋都会去。」 满宝惊诧,「原来隔壁才搬进去的白家是你们家亲戚呀。」 白善自己都很惊讶。 俩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摸着小下巴想,既然是亲戚,那他们偶尔拿他们家的墙练习一下脚应该没问题吧? 俩人摇了摇头,将脑袋里奇怪的想法丢掉,然后满宝问:「我看着隔壁最近热闹得很,应该是正在修缮,等他们全家搬进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备份礼物上门去道贺?」 白善收起信道:「到时候再说吧。」 满宝看了他一会儿,就连白二郎都忍不住扭头问,「你跟他们家关系不好呀。」 白善仔细的想了想道:「我不认得他们家,虽是族人,但贸然上门也不好。」 不过他们家跟族人的关系都不太好。 当年他离开陇州时太小了,只知道他们家是被族人给欺负了,记忆里有些被人欺负的画面,但具体是谁,他可记不住。 而且,他看到的就这么多,还有他没看到的呢。 信中祖母虽说了有这事,却也没说让他上门拜访,就连似乎与祖母关系还不错的姑婆,他来益州城半年,也只是让大吉上门送过礼物和帖子,却是从没去见过面的。 白善不想见是一方面,对方无心见也是一方面。 第732章 借刀杀人二 周大郎他们也住在周四郎新租来的小院里,晚上,兄弟几个凑在一个房间里数银子,满宝和周立君坐在一旁核对帐目,顺便将各人的工钱都算出来,让他们回家好给人发钱。 兄弟几个把所有的银锭都好好的收在褡裢里,周大郎便把褡裢放到了床中间,决定晚上就抱着银子睡。 周二郎和周四郎商量,「大哥和老三把附近几个村子都走遍了,好的麦子基本上都被我们家预定成了麦种,再走这一趟估计就没了,再想买,那就只能找白老爷了。」 周四郎沉吟道:「再走一趟,给县衙的货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我们自家兄弟慢慢拉就是了。到时候再慢慢寻摸,益州城外的一些村子的生意也能继续做起来。」 「我也是这个意思,」周大郎放好了钱,回头说道:「不过你也别把生意做得太大,我们价格低,白老爷肯不肯那么低价卖我们麦种还不一定呢。」 周三郎感慨,「以前是白老爷跟我们买麦种,现在风水轮流转,要到我们求人的时候了。」 满宝将帐目算好了,让周立君誊抄过去,闻言道:「那说明我们家生意做大了呗。」 「做大也没什么好的,麻烦得很,」周四郎道:「我还是喜欢小本生意,自由自在的,没人注意的时候基本没人欺负你,可这会子恐怕不行了。」 满宝就看向大头和二头,惋惜道:「可惜你们兄弟俩读书不行,不然以后可以做我们家的靠山。」 「别想了,」周二郎嫌弃得不行,「指望他们两个,还不如指望一下五头和六头。」 那两个也才会说话没多久呢,能看出什么聪明劲儿来? 满宝无言了一下,问道:「三头和四头的学习怎么样了?」 周大郎和周三郎就一起嘆气。 满宝一听,得,也不用再听了。 她只能伸手去拍周四郎和周五郎的肩膀,「四哥,五哥,以后就看你们的了,嗯,五头应该也可以努力一下。」 五头的爹周三郎:…… 周大郎就看着满宝的头道:「我们老周家的聪明劲儿都长在你脑袋上了。」 周四郎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那也是人家爹妈生的好,他们娘也聪明,所以问题还是出在爹身上。 显然,和周四郎一样想法的兄弟不少,他们都看着满宝的小脑袋幽幽地嘆了一口气。 第862页 说到底还是爷奶偏心,把好脑子都给了小叔。 满宝:…… 拿到了第一笔钱,周家兄弟便放心大胆的放手去做了,尤其是看到满宝和周立君算出来的收益后。 他们更是用心,为了以后长远的合作,兄弟几个恨不得每粒麦子都要检查过。 而老周头在掉了三天的头髮后,看到他们带回来的银子,听说了唐县令的豪爽,他立即精神抖擞起来,晚上睡得倍儿香,头髮也不掉了。 梦里都笑醒了好几次,他悄悄的和钱氏道:「像杨县令、唐县令这样的县令才是好人呢。想想以前那些县太爷,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哪敢跟他们做生意呀。这要是做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吗?」 「说话小声些。」 老周头:「也就告诉你。」 周家兄弟这一次动作不小,连杨县令都惊动了,不过他也就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最近他们县里突然来了不少的流民,他下去走访了一下,隐约知道自己被坑了。 但人都送到了眼前,没道理还把人往外推吧? 于是一边安排劳丁服役,修建水利,给流民们开荒分地,建房子御寒,还要分发赈济粮,把人登记造册纳入罗江县户籍。 果然,没过多久,杨县令又被人弹劾了。 有人参他抢人抢功,而且这一次不是附近几个县的县令弹劾他,而是京城里的御史参的。 杨县令的案头上又多了两本摺子,他须得写辩折。 杨县令嘆息,虽然他不怕被人参,但总被人参对他也会造成恶劣的影响的,比如会给朝中的前辈们留下好大喜功的不好印象。 但谁知道他的冤屈呀,这次真不是他抢人,而是有人把人送到了他跟前,他要是不安置,他觉得会很对不起自己。 流民安置下来,那就得需要粮种,杨县令便将给京城那边献的麦种减了三分之一,哼,不是喜欢参他吗? 那就参吧,看谁吃亏。 如今,罗江县有良种的事已经是过了明路,朝廷都嘉奖过杨县令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他论功行赏。 既然过了明路,那么好的麦种自然是需要给皇室的庄园,朝廷的司农寺提供一些的。 所以今年秋收还没结束,朝廷的公文就到了,皇宫甚至还派了一个内侍过来沟通。 当然,他不止是为皇家庄园来的,还有这个公主,那个皇妃,再那个皇子,他们的庄子都紧缺这样的良种…… 杨县令自然不是白给,但总有人想白拿,所以最近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的心情一不好,他就想让人家的心情也不好。 所以这边周家兄弟的第二批粮种才运出去,他就给还住在县城里的内侍说悄悄话,说县内的良种起码被益州城那边取走了一半。 如今他就是想给他们良种也不能够了,只能先供给皇帝和司农寺。 内侍震惊了,但看着态度恭敬,面色却很淡然的杨和书,他不敢说出放肆的话。 这位又不是一般的县令,可不是他能发火儿的。 他只能堵着一口气启程回京,当然,在回京前,他先有一封信飞回了京城。 周家兄弟高高兴兴的和唐县令交接了第二批麦种,从他那里领回来两褡裢的银子,又把工钱都发了,然后把车马一还,大家就一块儿乐滋滋的回家去了。 两趟,周家的存款翻了一番,老周头高兴得差点在银子堆上打滚。 之所以说是差点儿,因为他们前脚才把钱数了一遍,后脚钱氏就要把钱分给儿子们。 当然不是全分下去,但也得拿出一半来分,包括这次参与进去的大头二头及二丫都能分到钱,所以要分的还不少。 老周头照例心疼了一下,然后就徇私的多分了满宝两个银锭,再宣布道:「满宝不在家,她的这份我帮她先收着。」 第733章 借刀杀人三 周立君道:「爷爷,过两日我要和四叔一块儿去益州城的,要不我们替小姑带去吧。」 「你小姑身上有钱呢,出门在外带这么多钱,万一丢了怎么办?」老周头拒绝了,道:「反正过年的时候她也要回来,到时候我再给她。」 周立君总觉得爷爷要贪小姑的钱,很忧心。 周家几兄弟却没在意,因为他们知道老爹说的根本不算,还是得看娘的意思。 就算要收么妹的钱,那也是娘收着,爹估计也就能看看。 所以钱氏没说话,周家几兄弟便都没发表意见。 周六郎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钱,又把贴身收着的小帐本拿出来算了算,最后眼睛一亮的挤到周四郎身边,「四哥,你上次帮我问的那铺子要多少钱来着?」 周四郎惊悚的看着他,「老六,你不会真的想在益州城买铺子吧?」 「有什么不能的?」周六郎道:「我算了一下,我现在存的钱有一百八十九两了。」 周四郎忍不住星星眼,「怎么比我的还多?」 周六郎骄傲道:「因为我花的少呀。」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看你每次回来给四嫂和六头买的东西,还有你自个花的,能存下钱才怪呢,所以要存钱还是不能成亲。」 周四郎:…… 坐在一旁,正好听到的周五郎:…… 周四郎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百八十九两铺子倒是能买了,不过位置一定不好,你要想买好的,那得准备个千两左右吧?」 第863页 周六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这么多?抢钱呢?」 「好的铺子就这样,你还不如租算了。」 周六郎纠结,「租呀,不是自己的铺子,用着不放心啊,万一我做到一半被赶走了怎么办?」 周五郎道:「你去问问满宝吧,看看她怎么说。」 周四郎不太服气道:「这种事问我不比问满宝要好?她哪儿懂得这些东西?」 但周六郎还真去益州城里问满宝了。 他不在大嫂的饭馆里做了,打算收拾东西去益州城里试着自己单干。 对于此,上至老周头和钱氏,下至小钱氏都很贊同,想着他要是去了益州城,那满宝想要吃家里做的饭就容易许多了。 现在周六郎的手艺虽然还比不上钱氏,却也是家里第二个做饭好吃的人了。 周六郎拿上自己分的银子,和四哥二丫一起赶着马车去益州城,满宝想也不想的道:「六哥你就在康学街里找家近书院的店租下呗,学生们都喜欢在外头吃饭。」 周四郎给他们泼冷水,「那样的店铺都贵不说,还很难租。」 满宝想了想道:「要不六哥你先别想着租铺子做生意了,先找个饭馆去做厨子?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周四郎觉着这主意不错,就是周立君也道:「是啊六叔,大伯母在县城里开的铺子能挣钱,一是县城里好的饭馆少,二是,米面菜蔬这些都能从家里或村子里买。这在益州城可是不能的。」 满宝点头,「六哥你钱不多,还是应该谨慎点儿,所以先去别的饭馆儿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反正你现在做菜的手艺也不错了,找家饭馆先做着呗。」 周六郎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决定听满宝的建议,然后他便把带来的银子给满宝,道:「这是家里给我分的钱,满宝你帮我收好了,回头我买铺子用。」 满宝惊喜,「家里分钱了?那有没有我的份儿?」 「有,爹给你收着了。」 满宝惊悚,「爹收着的?」 周四郎道:「说是爹收着,但其实是娘收着的。」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 大吉从门外进来道:「满小姐,府学快要下学了,您今天还去府学看书吗?」 「去呀,等等我。」满宝立即拎着周六郎的钱跑回房间,将钱丢到系统里后拎起背篓就走。 大吉先去大智书院接上白二郎,然后把俩人送到府学的墙外。 满宝和白二郎熟墙熟路的爬进去,才跳下墙,就听见魏亭正在树后与人说话。 俩人也不避讳,直接走过去。 反正,现在府学里除了先生和个别学生外,谁都知道了他们,所以也没必要东躲西藏的了。 魏亭看见他们也很熟络的打招唿,「你们又来看书了?」 满宝点头,见他们在地上铺了蓆子,上面还摆了瓜果点心和茶水,而他们盘腿坐在蓆子上,她很好奇,「这大冷的天,你们坐在这儿干什么呢?」 「聊天呢,在课室里太闷了,说话大声还会被先生警告,所以我们就到这儿来了,喏,白善也来了。」 魏亭大力的沖白善挥手,「我就说你会来的吧?」 原来他们才一下学魏亭就邀请过白善,不过白善拒绝了。 魏亭见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藏书楼,就知道今天周满他们要来,因此特意把大家叫到杏林来,果然,这下不仅周满白二郎来了,白善也来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率先在蓆子边上的一个垫子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垫子让满宝坐下。 满宝放下背篓坐下,好奇的问道:「有什么好事吗?我看你们都很高兴的样子。」 「当然高兴了,」其中一人倒了茶后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儿一早常长史就被贬职了,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被招回京城。之前季浩重伤,他可没少替王妃出头,现在他倒霉了,我们当然高兴了。」 在场的都是跟季浩玩得好的,自然跟着一起幸灾乐祸了。而他们觉得白善和满宝跟他们是一伙儿的,这样的好消息当然也要告诉他们才行。 白善他们三个就比较孤陋寡闻了,愣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 魏亭消息最灵通,笑道:「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收到消息了,我爹说是唐县令弹劾常长史纵容家人唆使佃户抢劫过往运送粮种的农户,恶性排挤竞争对手。」 魏亭乐陶陶的道:「唐县令是谁呀?他爹就是左都御史,他的摺子才上去,弹劾常长史的摺子就堆满了案头,然后他就被贬职了。」 「真是可惜,此事算在了他族弟头上,若是算在他头上,那就不止是贬职了。」 「能贬职就不错了,他一走,常家人肯定也要跟着走,他们祖籍又不在益州府。」魏亭哼哼道:「走了常家人,那益州城该清净多少呀,想想就开心。」 第734章 借刀杀人四 白善瞪大了眼睛,然后扭头去看满宝。 满宝也震惊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当了一把唐县令手里的刀。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忍不住问,「被抢劫的运送粮种的农户?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白善拍了一下他脑袋,道:「你一点儿也不耳熟。」 满宝从盘子里捏起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道:「这点心好吃,你快吃。」 第864页 白二郎:……哼,他就说嘛,为什么那么耳熟,因为就是周四郎呀! 白二郎愤愤的咬掉嘴里的点心,横了两个小伙伴一眼后专心低头吃点心。 魏亭等人都没在意,给大家满上茶后笑道:「总之常长史走了,我们心里高兴,来,我们以茶代酒干一杯。」 「要不我们还是爬出去吃一顿好的吧,我请客,甘香楼走!」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围墙。 满宝拒绝,「我刚爬进来。」 魏亭劝道:「反正这会子你也看不了书了,干脆和我们一块儿出去呗。这么好的事不去庆祝一下可惜了。」 满宝:……她和常长史又没仇。 白善放下茶杯道:「一起去吧。」 魏亭惊喜,连忙道:「你看,连白善都去了,你要不去就不好了。」 白二郎也凑到她耳边道:「我也想吃甘香楼的菜。」 满宝便点头,「行吧。」 魏亭等人立即撸了袖子起身,东西也不收了,直接就要你踩着我的肩膀,我踩着你的肩膀爬出去。 只是他们刚吃了不少东西,可能有点儿重,努力的半天也没能搭上墙。 白二郎嫌弃的看了他们一眼,给他们表演了一下什么叫飞跑踩壁上墙。 大家愣愣的抬头看他。 白二郎跨坐在墙上,得意的沖他们扬了扬下巴道:「来吧,我拉你们上来。」 白善就看着白二郎费劲儿的拉了一个上墙,沉默了半响后看向满宝,「我记得我们有一架梯子。」 满宝点头,「是的,在那儿,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要。」 俩人找到那棵杏树,将藏在那里的木梯搬了出来,魏亭等人看到都惊呆了。 「你,你们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东西?」 满宝将梯子架在墙上,道:「一直都有,就是不太用得着而已,送给你们用了。」 反正他们现在自己就能爬进爬出,根本用不着这梯子,但带回去又有些麻烦。 魏亭等人:…… 他们用梯子爬上墙,跳下去后便偷熘着出去租了两辆车,然后一起往甘香楼去了。 大吉默默地架着空马车跟在后面,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家少爷可以从大门走出来,也非得爬墙。 白善也很不能理解,「你们家就在益州城,不在益州城的也都有别院在这儿,你们家里干嘛非得让你们住学里?」 魏亭嘆气,「我爹总觉得我一出府学就会惹祸,所以自从季浩出事后,他是恨不得连休沐都把我关在学里不放出来。」 其他人也道:「他们总爱瞎操心,我们看着像是惹祸的人吗?」 满宝和白二郎看了他们一眼,一起点头,「像!」 魏亭等人:…… 白善道:「那梯子你们可以用,不过后头要是被抓了,你们可不许把我们供出来。」 魏亭表示没问题,道:「我们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 「就是,你就放心吧,你看我们之前也没少被先生抓,但我们从不供出周满和白二。」 满宝不太有诚意的道:「多谢你们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道:「不用谢,不用谢。」 等到了甘香楼,说要请客的同学手一挥,大家便唿啦啦的进去占了一个特别大的包间,然后各种好吃的喜欢吃的菜乱点一通。 一群少年人在包间里乱闹闹的,隔壁的唐县令想装听不见都难。 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又隐约听到了一些耳熟的话,便看向随从,「今日府学休沐?」 「回大人,今天才初七,还没到休沐的日子呢。」 「那我怎么听到了魏亭的声音?我记得他是住学里的吧?」 随从便躬身退了出去,不过一会儿便进来道:「隔壁是府学的公子们,白公子和周小娘子也在里边。」 唐县令就猜出来一些了,道:「让人去府学里走一趟,就说在甘香楼里似乎看到了几个正在上学的学生。」 随从应声而去。 坐在对面的杨县令吹了吹杯里的茶,面不改色的道:「你可真够坏的,人家不就吵了点儿吗?」 唐县令道:「太吵了不好。」 杨县令嗤笑一声,「你读书的时候也没少吵闹,逃学罢课的事儿少做了?」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 杨县令哼了一声。 唐县令就敲了敲桌子问,「你大老远的从罗江县来不会就为了与我叙旧吧?先说好,我这儿可没有旧情与你叙了。」 杨县令放下茶杯道:「我们不叙旧,我们论仇。」 杨县令道:「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要把你们益州城的祸水引到我们罗江县?」 「什么祸水?」唐县令不承认,「那些要是祸水,你大可以不要他们嘛,结果你好好的把人安置好了,眼看着开年就要安居乐业了,过个两年就是政绩,这算什么祸水?」 杨县令哼道:「我可不知道你要和益州王唱对台,不然你看我收不收你这些祸水,你知道这两日京里来骂我的信有多少吗?」 唐县令没说话。 杨县令横眉,「唐鹤,我与你不一样,我是不能和益州王扯上关系的,不论是好的一面,还是恶的一面都不行……」 结果现在,他前脚抢了益州城的流民,后脚唐鹤就参了益州王府的常长史,把人给拽下去了。 第865页 谁不知道益州王府的人正瞄着那些流民,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收拢他们为自己所用? 谁不知道他跟唐鹤关系好? 这一前一后,别说京里那些人物,就是他身边的小厮和师爷都觉着是他和唐鹤商量好干的。 杨和书都快要冤死了。 唐县令心虚了一下,然后连忙解释:「长博,此事可不怪我,这流民我是放任了,但这头不是我开的,而是隔壁你那小朋友鼓动的。」 第735章 前因后果 唐县令立刻把满宝出卖了,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在挑拨离间呢,毕竟我这边安置流民,你那边就来与我抢人,结果仔细一查,是她在流民之中散播消息,咳咳,你知道的,那会儿各家也都在抢人,所以我想着,谁抢不是抢?把人送到你那边好歹还是民,被那些人收了,是奴,还是隐户可就不是那些流民说了算的。」 这种事满宝还真干得出来,但杨县令还是哼了一声。 唐县令继续道:「常长史那事也是个意外,当时周四郎被劫的事还没出来呢,这都是事赶事赶出来的。」 「所以你就借刀杀人了?」 「别呀,什么借刀杀人,我可没杀人,他们也不是刀,我就是顺势一推。」唐县令笑道:「你放心,新长史很快就下来了,到时候谁还顾得上我们呢?」 杨和书微微眯眼,问道:「新长史是谁?」 「据说是左通。」 杨和书:…… 他缓了缓神,问道:「你听谁说的?伯父?」 唐县令但笑不语。 杨和书便知道这事应该是定了,不然他不会那么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他神情复杂的道:「左通呀,你不怕他来了以后你无安宁之日?」 「怕倒不至于,毕竟他是王府长史,职责是看着和规劝益州王,和我这个华阳县县令可不相干。最多他行使一下御史的职权向上参一参我这个郭县县令罢了。」 唐县令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笑道:「但我既不贪腐,也不严苛,来去就参那么点儿小事,我是不怕的,倒是你……」 杨和书伸手一拍桌子,沉默不语。 唐县令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但还是伸手安慰他一下道:「行了,以你现在罗江县的政绩,说不定来年就能调回京城高升了,根本不会被他盯多久的。」 杨和书出自杨氏,杨氏显赫,且家里还有一位皇妃娘娘在宫里,生了位皇子,御史们最喜欢盯着他们这些外戚兼世家找麻烦了。 尤其是以耿直方正出名的左通,恨不得把两眼珠子长在他们身上。 不过,相比于他们这些世家,杨县令觉得左通肯定更喜欢盯着皇亲,尤其是益州王这样的藩王。 这么一想,杨县令心里好受多了,自己好歹不是最倒霉的那个不是? 不过,杨县令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和益州王府对上了,端午那会儿我还听说你救了益州王,益州王还上书给你请功了呢。」 唐县令喝了一杯酒后道:「胡说,我何时与益州王府对上了?我这是公事公办。」 杨县令就蹙眉,「所以周四郎那车麦种真是他指使人去抢的?」 唐县令就笑道:「指使倒还不至于,就是他那个族弟让底下的管事暗示了一下那个孙大树而已,事发后又和孙里长莫里长暗示了一下隐瞒此事,真正的证据是没有的,不过是捕风捉影的弹劾一番。」 但在这时候,这点东西也够用了。 益州王府前脚刚和季家闹过一场,在圣上那里印象很不好,常长史前头又蹦跶的这么欢,唐县令弹劾他,不仅他爹左都御史唐大人会帮忙,朝中的季相也会伸手按一把。 所以速度才那么快,他的摺子前脚进京,常长史连辩折都没来得及上便被贬官召回京城了。 唐县令听着隔壁传来的喧譁声,心情大好,和好朋友吐槽道:「你不知道我这三年来我有多难,按说他是管着王府的长史,与我这个华阳县县令不相干,偏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跟我相干。」 「我要归拢荒地,他圈地;我要安置流民,他掺和着拦截朝廷拨下来的赈济粮,非得让流民流离失所一无所有的投到他和益州王府门下;」唐县令念叨道:「我没钱,他过年非得大办游龙宴,逼着明刺史来压我;端午想着搭高台游花车,偏连请来傩戏的人都没查清楚,他们王府内斗,我却是要拼命保人的。」 唐县令想起这事还是一肚子的火,「益州王真的在端午宴上出事,别说我爹只是左都御史,他就是相爷,我脖子上的脑袋也保不住,你说我气不气?」 杨和书点头,「气!」 「不仅我活不了,他也活不了吧?所以你说我救了益州王,是不是也救了他一命?」 杨和书点头:「是!」 「但他忘恩负义,缉拿刺客的事我就不提了,我救了益州王一命,和他诉诉苦,让他高抬贵手给县衙拨一些荒地安置流民,王爷自己都快答应了,偏他冒出来阻拦,你说我该不该和他有仇?」 杨和书狠狠地点头:「该!」 唐县令就一拍大腿道:「所以就活该他倒霉啊!」 之后的事,一件搭着一件,唐县令要是不做点儿什么都觉着对不起自己。 第866页 当然了,在汪三被抓到前,他还什么都没想起来做,主要是他自己都没想到常家这么会找死,好巧不巧的撞上来了。 汪三、孙大树几个都是常家的佃户,以前属于他们的地,多半都落在了益州王府和常家手里。 唐县令还有自知之明,只针对常长史,可没有说益州王府半点儿不是。 可是,常家背后站的就是益州王府,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 唐县令起身走到窗边,背着手道:「你不知道,我当时往下一查,这才知道那几个惯常从你们罗江县进新麦种的粮商竟然都是益州王府之下的人。而他们明面上都是常长史在负责。」 「两年了,他们自己种的新麦也收穫了,手上能做种子的麦种不少,但他们迟迟不肯往外售出,依然高高拉着粮价和麦种的价格,为的不过是逼得这些还流离失所的流民没有退路,不得不给他们做隐户,哼——」 杨和书沉默着没说话。 「这时候周四郎私下里兜售新麦种,先他们一步抢占市场,你说他们心里怎么想?」唐县令冷笑道:「也就他每次只运一车,所以只常长史的那个族弟在忙活,先走了我县衙一些衙役的关系,发现按不住人后才开始挑拨着底下的佃户去抢人。」 杨和书:「你查得倒细。」 「那是自然,不查细些,怎么知道前因后果?」 「此事过后,你在益州城也待不久了吧?」杨和书问,「你回京以后还出来吗?还是直接进刑部?」 第736章 跳窗 唐县令想了想道:「也就这一二年的时间吧,这事一冷,他们肯定会把我弄走的,我想着还是应该到地方上歷练歷练,刑部的案子也多是地方上报上来的,所以我还是想去地方上。」 杨和书便点头。 唐县令笑问,「你呢?」 自离开京城后,俩人便多是书信来往,哪怕他们工作的地方距离不是很远,一天就能到,但真正见面的时候却是真的少。 要不是常长史的事儿,杨和书恐怕还不会过来找他,所以唐县令便趁机问他。 「我?」杨和书笑道:「我不急着走,我想再任三年,罗江县的情况才变好,我若是此时走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县令是怎么样的。」 唐县令点了点头。 杨和书与他不一样,他喜欢刑名,所以目标就是刑部。 而杨和书显然更喜欢民政,他一年查的案子恐怕都没有他一天判的多,但他一个月下乡的次数却有可能是他一年的总和。 「三年以后,罗江县若由下县变为中县,你将功德无量。」 杨和书笑道:「还是别了,短短的六年时间,怎么可能让一个县从下县变成中县?真的变了,那也是地方虚报财务,到时候唐世伯要找我了。」 正说着话,站在窗边的唐县令突然眉毛一扬,笑道:「走,我们出去看热闹。」 杨和书手一顿,跟着起身,问道:「看什么热闹?」 一打开他们的包厢门,就见一个面色威严,脸色发青的中年读书人正带着两个家丁模样的人蹬蹬往楼上来。 一抬头对上唐县令的脸他还停顿了一下,想起刚才来告状的正是唐县令的小厮,他便抽了抽嘴角躬身行礼。 唐县令笑着挥手:「和学官忙去吧,不用多礼。」 和学官便带着两个护卫沖隔壁包间冲去了。 伙计刚给他们上了菜,满宝夹了一块肉才要放进嘴里,包厢门便「啪」的一下被人从门外踢开了。 满宝吓得手一哆嗦,扭头瞪过去,待看到站在门口眼熟的和学官,筷子上的肉就啪叽一声掉了下去。 正对着包厢门的魏亭与和学官来了个脸对脸的相视,他手里的筷子也啪叽一下掉了。 和学官看到桌上那丰盛的饭菜,顿时大怒,掐腰大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啊,竟敢逃学出来吃喝,来人,给我把他们全都抓回去!」 白善最先反应过来,垂下眼眸低低的喊了一句,「还不快跑!」 魏亭等人反应过来,踢开凳子蹦起来就要跑出去,却发现门口被府学的两个护卫把守住了。」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便也指点起他们来,「跳窗,跳窗,就二楼而已,曲个膝盖,死不了人的。」 魏亭犹豫起来,不就是逃学被抓吗? 不用这么拼命吧? 大不了被抓回去受罚呗。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两个护卫已经进来,和学官用手点着几个用袖子遮住脸的学生道:「遮什么遮,都给我放下,报上名字和班级来……」 魏亭立即不急了,他已经被和学官看着了,根本不怕,于是开始鼓动旁边的同学,「你们跑吧,我们给你们打掩护。」 同学甲一听,心一横,熘到窗边往下一看,就见底下不知何时停了一辆手推车,上面高高堆着稻草,正对着他们窗下。 同学甲微微一愣,然后爬上窗就开始往下跳……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往窗下看,见他这么豪爽的往下蹦,都忍不住惊叫一声,纷纷扑到窗边关心的往下看。 一看就见他从一堆稻草上往下滑,然后回头拼命的和他们招手。 而不远处,白善的那个顶厉害的下人正抱胸站在车边冷馍的看着他们。 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867页 这稻草就是自己人给他们救命的东西啊。 谁出来的时候不是从墙上蹦下来的,都是蹦到稻草堆上,这个他们熟得很,于是挤到窗边的同学便一个接着一个爬上去,蹦下去…… 和学官吓得半死,连忙冲过去要拉住他们,两个护卫也吓得不轻,跟着冲上去…… 别看他们叫的凶,这些人真要出个好歹,他们都别想好过。 只是魏亭突然冲上去抱住和学官的大腿,哭道:「先生,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逃学出来吃饭的,你把我抓回去吧。」 「你放手,你快放手,你们这几个不许再跳了。」 白善、满宝和白二郎早排成排拦在两个护卫面前,张着手道:「你们也要抓我们吗?」 白善道:「我可不是逃学啊,我是外住生。」 满宝和白二郎则道:「我们可不是府学的学生,我们也是跟朋友出来吃饭的,你们不能抓我们。」 两个护卫不敢动手伤他们,只能叫道:「我们不抓你们,你们快让开。」 「那不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煳弄我们的,万一我们三个一分开你们就把我们三个都抓了呢?」 就这样你往东,我也往东,你往西,我也蹦到西边拦住,窗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全跑了。 满宝跑得出了一身的汗,这才让两个护卫跑过去。 护卫们跑过去一看,只来得及看到他们跑走的背影,见他们身姿矫健得很,心中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 满宝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拉了白二郎一下,正要偷偷熘出去,就见和学官狠狠地一拍桌子,喝道:「你们谁也不准走!」 他气得鼻子都快要歪了,指了指魏亭,发现自己惹不起,便去指白善,「白善,你说,刚才那四个人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白善道:「我不认得,是魏亭叫来的人,这两个才是我带来的人。」 和学官瞪着眼睛去看满宝和白二郎,发现不认识,横眉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满宝立即举手道:「这位先生,我们不是府学的人,你们府学年纪最小的不是白善吗?我们是他在外头的朋友。」 白二郎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不是府学的。」 所以你可管不到我们头上来。 和学官指着白善的鼻子骂道:「你这样会钻营的人会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你来吃什么饭?说,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第737章 吃饱没事干 白善冷下脸来,满宝很不开心的挡在他面前,拱手与和学官微微行礼,严肃的道:「先生,您怎么能拿手指指学生呢?人是魏亭请来的,你要想知道,问魏亭就是。」 正想偷偷熘出去的魏亭:…… 真是一点儿也不讲义气。 和学官当然知道,但他不相信白善会不知道他们是谁,而白善和魏亭之间,在他心里,显然白善的嘴巴更容易撬开。 他能用的手段也更多。 他不太高兴的瞪了满宝一眼,道:「我在审问自己府学的学生,闲杂人等一边去。」 他想问谁就问谁,用得着她管吗? 满宝就低头去瞪蹲在一旁的魏亭。 魏亭在她的目光迫视下,只能起身道:「先生,白善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您知道的,白善在学里素来不爱讲话,他哪儿认得那些人?」 白善觉得魏亭有点蠢,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提醒道:「没错,先生,我不认得他们,也不曾见过他们,连他们是不是学里的学生都不知道呢,魏亭只说他有几个朋友介绍给我认识,我便来了。」 魏亭愣愣的看着白善。 满宝已经连连点头,接上去道:「我们刚进门呢,还没来得及互相介绍,您就来了。」 白二郎道:「您要是晚来半个时辰,这会子再问我们,我们估计就知道了。」 魏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他们根本就不是学里的学生,都是我在外头的朋友,一个叫丁青,一个叫蒋敏……」 说的全是自己的狐朋狗友,就算和学官找上他们也不怕,他们肯定会给他作证的。 和学官气得够呛,沖他们吼道:「我看上去像傻子吗?他们要不是府学的学生他们跑什么?」 魏亭噎住。 满宝却跟着疑惑的道:「是啊,他们跑什么呢?」 白善道:「可能是被吓的,毕竟看上去有点儿傻。」 白二郎幸灾乐祸的道:「和学官您去把他们抓回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魏亭敬佩的看着三人,觉得他们勇气可嘉。 和学官整个人都气炸了,他拿白二郎和满宝没办法,便去指着白善道:「你知道引诱同窗逃学是什么罪名吗?」 白善立即正色道:「先生,我可没引诱魏亭,是魏亭邀请我来的,而且他说了,他有和先生请假了,不信你问他。」 魏亭在和学官的注视下忍痛点头,哭丧着脸道:「……是!」 反正他是逃不掉了,能摘掉一个是一个。 魏亭暗暗咬牙,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和学官看看魏亭,又看看白善,气得几乎失去理智,直接指着俩人对护卫道:「把他们两个抓回去,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门外的杨县令皱了皱眉,看向唐县令,「看上去很不聪明的样子,你那长随怎么不选个好一点儿的学官?」 第868页 唐县令:…… 他横了杨县令一眼,轻咳一声,敲了敲包间的门。 看到站在门外的唐县令,和学官勉强恢復了理智。 「和学官,」唐县令道:「学生们逃学吃个饭而已,此时已经下学,又不是课上,该罚罚,该骂骂,照规矩来就是,他们年纪还小,别吓着他们就行。」 和学官低头应了一声「是。」 唐县令走到窗边往下一看,看到窗下空荡荡的一片,忍不住眨了眨眼,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了吗? 二楼眼都不眨的就能跳下去? 唐县令收回视线,对和学官笑道:「好了,我就不打搅和学官教学生了,对了,这两个不是府学的学生,要不要我帮您带走?」 满宝和白二郎对视一眼,一起摇头道:「不用了唐大人,我们知道回家的路。」 说罢一左一右的夹着白善给和学官行礼,「和学官,那我们也先回家了。」 说罢推着白善就要走。 和学官连忙要拦住他们,白善立即回头道:「这桌上的东西都还没吃呢,魏亭,说好了你请客的,记得结帐呀。」 满宝则道:「魏亭,你多保重,不过你放心,我们这儿就去告诉你家人,让他们去府学里给你求情。」 魏亭:「别,别去……」 话音未落,三人已经一边说话一边快步出了包间,和学官一句话都没插上人就不见了。 他追出去一看,人已经没影了,他只能跺了跺脚,回去和唐县令行了一礼,然后让两个护卫押了魏亭就回府学。 唐县令目送他们下楼梯走远,这才背着手进他的包间,就见三个少年少女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压惊。 唐县令找了个位置坐下,笑问:「你们为什么逃学?就为了吃一顿饭?」 满宝道:「没错,为了庆祝我们当了一回刀,砍了人却没卷刃,还能安然退下,深藏功与名。」 唐县令就把嘴里的茶给喷了,咳嗽起来。 满宝看了嘿嘿一乐。 杨县令也乐,还特意伸手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以示嘉许。 满宝接过茶,开心的喝了一口,问道:「杨大人,您怎么也来益州城了?」 杨和书就扫了唐县令一眼道:「我不小心成了一面挡箭牌,所以我来看看手持挡箭牌的人。」 满宝瞬间同情的看着他,「然后呢?」 杨和书低头笑看他,「然后我觉着这人真是越长越丑了,果然是坏事做多了影响面相。」 满宝忍不住和他击掌,然后一起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转头看向白善,转开话题道:「你们这和学官似乎很针对你,明日你去上学不会被罚吧?」 白善道:「还好,我的先生是翟学官,只要不是这会儿被他带回府学,和学官就管不到我头上来。」 这也是他敢跑的原因。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和学官怎么知道我们在甘香楼吃饭?」白善拢眉道:「我们熘出来的时候可是很注意了,没人看见的。」 唐县令低头喝茶,假装没听见他的疑问。 满宝道:「明天你上学的时候问一问看门的大叔就知道了。 白善点头,「也是,他既然不是抓我们个正着,显然不是在书院里发现我们爬墙的,多半是我们出来后遇见熟人,然后有人去告状了,到时候问一问门房就差不多知道是谁干的了。」 白二郎跟着愤愤,「真是的,这都下学了,逃学怎么了,谁吃饱了没事干还去告状?」 杨和书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抚掌笑道:「可不是吗,谁这么闲得慌,吃饱了没事干?」 唐县令:…… 第738章 处罚 满宝觉得今天的唐县令格外的安静,便忍不住一连看了他好几眼。 杨和书斜睇了唐县令一眼,邀请三人,「我难得来一次益州城,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我借唐县令这股东风请你们吃一顿饭?」 满宝三个刚才都没来得及吃饭呢,因此想也不想的点头,「好啊,好啊。」 杨和书久不见他们,忍不住问了问他们的学业,知道白善现在府学里学得不错,而白二郎的课业也比以前要好很多,便不由看向满宝,笑问:「听唐县令说,你现在医术学的不错,前不久义诊你还自己管了一个医棚。」 满宝笑道:「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惯常的病症,平时都看过的,若是遇上难症还是得请教纪大夫他们,我还有的学呢。」 杨和书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我看你在这上面很有天分,趁着现在年纪小多学一些,待再大一些了,便出去走一走,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名医呢。」 满宝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唐县令忍不住笑道:「你也真不羞,哪有自己说自己要成为名医的?」 「谁心里还没个目标呢?」满宝道:「我不信大人心里没想着自己成为千古名臣什么的。」 唐县令忍不住咳嗽起来,杨和书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应承道:「就是,就是,他这样的人最虚伪了。」 唐县令瞥了他一眼,「不及杨县令十分之一。」 大家欢欢乐乐的吃了一顿晚饭,满宝临走前还拜託杨县令多照看一些她大嫂的铺子,「我大嫂人很老实的,也不会惹事,所以您可得照顾她一些。」 第869页 杨和书笑道:「你家那么多兄弟,县里谁敢欺负她?而且你姐夫就在营中,你们家不欺负别人家就是天下太平了。」 满宝眨眨眼,道:「我家一向与人为善的。」 杨和书笑着点头,也是因此,他才愿意时不时的去钱记吃一顿饭。 五人一起从楼上下来,白善招手将对面的大吉叫过来,正要与两位县令告辞离开,就见唐县令背着手走到了之前他们的窗下,从地上拾起几根稻草,沖白善挥了挥后笑道:「反应倒快。」 白善装傻,照旧行礼道:「唐大人,杨大人,我们先走了。」 杨和书笑着挥手,「走吧,走吧。」 大吉将车凳放下来,让三位小主子上车,这才和两位大人粗粗行了一礼,然后跳上车驾车离开。 等走出老远,大吉才道:「少爷,我当时看见领着和学官进酒楼的是唐大人的长随。」 白善哼哼道:「猜到了,这一路上我们也就撞见这么一个熟人,除了他,也没谁会这么坑我们了。」 满宝问道:「明天去学里你会不会被罚?」 白善道:「不怕,明儿再去一天就是旬假了,翟先生最多罚我抄书。」 他是外住生,最多算个从犯,所以罪过不大。 不过其他人恐怕就不好过了。 翟先生可不是和学官那么容易煳弄过去的。 第二天,白善才到府学就被叫到学监处了,魏亭提前一步到了,和学官正在和翟先生大发雷霆。 翟先生坐在椅子上淡然的喝茶,等和学官说完才看向耷拉着脑袋的魏亭,问道:「对于和学官所言,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白善进门行礼,乖巧的垂手站在一旁。 和学官见了讥讽道:「今日倒老实,怎么不像昨日一样牙尖嘴利了?」 白善不卑不亢的行礼回道:「回学官,学生只需听训就好,不敢回嘴。」 学监里其他先生听了对他印象好了些,和学官却生起气来,这是在暗示他说谎了? 和学官正要发火儿,翟先生突然放下了茶杯,茶杯轻轻的磕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和学官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翟先生与和学官笑道:「和先生别急,待我问过他们,一定狠狠地处罚这几个有违规矩的东西,魏亭,你先说,于和学官刚才说的,你可有异议或补充?」 魏亭悄悄的抬头看向白善。 白善淡漠的瞥了他一眼,魏亭一激灵,立即道:「有!我骗白善说,我和先生请了假的,他并不知道我是逃学出去的。」 翟先生重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问道:「你们不一起出门?」 「不,我是爬墙出去的,他是外住生,自然是从大门走的,我们约好了在甘香楼碰面的。」 和学官气愤道:「你在说谎,昨日一看就是他帮你们逃学出去的……」 魏亭立即伸手发誓,「和学官,我发誓,我真的没说谎,我真的没有告诉白善我是逃学出去的。」 翟先生眼角抽了抽,问道:「与你们一起吃饭的同学是谁?」 「不是我们府学的学生,是我一些朋友,白善也带了他两个朋友,我们就是想互相认识认识。」 翟先生很好奇,「明日就放旬假了,你们再多等一天就能出去玩儿了,为什么非得选昨日?」 魏亭道:「我这不是心情激动吗?」 翟先生问:「何事那么激动?」 魏亭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的道:「常长史不是被降职了吗?我一高兴就想唿朋唤友的去庆祝一番。」 翟先生:…… 白善立即道:「先生,那是他,不是我,我是因为他说要请我们吃饭,认识几个朋友才去的。」 谁会在意那常长史是不是贬职呀? 他才不要当那个出头鸟呢。 魏亭幽怨的看了白善一眼,不过当着先生的面,他什么也没说。 翟先生深深地嘆了一口气,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魏亭,你逃学,欺骗同窗,就罚你打扫东苑一个月,白善,你虽是被骗的,但关心同学不够,就罚你抄府学守则十遍。」 和学官没想到他这么轻轻放过,张嘴就要说话,翟先生却正好笑着抬头看他,「和学官,你看我这罚的可符合府学的规矩吗?」 和学官闻言沉默了一下,半响才道:「重了。」 翟先生笑道:「重了才好,重了才能让他们长记性,行了,早课要开始了,你们先回去上早课吧。」 魏亭和白善躬身应了一声是,退下。 第739章 斗志 翟先生当然不信魏亭的话,但他也不会让和学官来处罚他的学生。 因此在学监里他什么都没说,但一回到课室,他便把魏亭叫到了前面,让他背对着全班的同学,然后与全班同学道:「昨日和魏亭一起爬墙逃课出去的人站起来吧。」 全班同学一个都没干动弹。 翟先生就眯了眯眼睛,敲了敲桌子道:「与你们半刻钟的时间,若是无人站起来,那我就当这是魏亭一人的作为,必严惩他,你们考虑清楚。」 说罢微微闭上了眼睛。 坐在堂下的学生们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看向白善,想知道翟先生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善想了想,觉得翟先生应该不会说谎,于是对他们微微点头。 第870页 昨天跑了的那四个人便互相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翟先生睁开眼睛看向他们,目光在班级里一扫,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东苑一个月的卫生,还有府学守则二十篇,一个月后我要。」 学生们哀嚎一声,但当着翟先生的面,谁也不敢表示异议。 翟先生这才让魏亭转身回来,对他道:「你也抄二十遍守则。」 魏亭瞪眼,叫道:「先生,您怎么还加重了处罚?我本来只要扫东苑的。」 翟先生淡然的道:「我给你多添了四个人与你一起打扫东苑,这不是减轻了是什么?这二十遍守则你本来就要抄的,他们要是不站出来,那你要抄的就不是二十遍守则这样简单的了。给我退下去!」 魏亭耷拉着脑袋走下去。 翟先生便给他们上了半天的思想道德课,着重点名魏亭和白善,道:「还有一月多,府学就要年末考试了,你们还能不能留在甲三班,或是更进一步就要看这次考试的成绩了,现在你们却还整天想着出门吃喝玩乐……」 翟先生把他们训了一通,课后还单独找魏亭谈话,让他少掺和政事。 「如今你们还只是府学的学生,要多听少说,常长史被贬,你心里知道就行,与同窗议议也没什么,你竟然还跑到外面大肆庆祝,是嫌之前季浩的事闹的还不够大,要往上加两把柴火吗?」 魏亭低下头不敢说话。 翟先生骂顺了他,这才道:「你自己瞎胡闹也就算了,还带着白善一块儿,他才多大?家里无权无势的,常家就算要离开了,对付他也跟捏蚂蚁似的,你倒是无畏无惧,他怎么办?」 魏亭低着脑袋小声道:「他不是已经把自己摘干净了吗?」 「这种事摘得干净吗?」 魏亭便不说话了。 翟先生累得挥手道:「回去吧,我告诉你,若你名次低下六十名,我是绝对不保你的,你去乙班吧。」 魏亭吓了一跳,缩着脖子跑回去了。 课室里的同窗们看见他回来,纷纷围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先生骂得凶不凶?」 「没看见我脸上都是口水吗?你们说凶不凶?」魏亭推开同窗们,看了旁边的白善一眼,忍不住道:「对不起啊,连累你了。」 白善淡然的道:「不用对不起。」 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魏亭连累的他,还是他连累的魏亭他们。 他敢打赌,昨天他和满宝白二要是不在他们之中,唐县令一定不会去告状。 所以这事……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甲三班的同窗们纷纷哥俩好似的拍了一下白善的肩膀以示友好。 虽然事情发生后他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魏亭的头上,不过魏亭那是头上的虱子不嫌多。 大家都很理解的。 魏亭见他们这样一副表情就忍不住叫道:「你们都知道把事情推到我头上了,刚才干嘛还跑出来认错?」 就有人看向白善,道:「白善让的,我们这不是担心先生真的重罚你吗?」 「那都是吓唬你们的,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打我,也不可能开除我,重能重到哪儿去?」 「是呀,我们就不该出来!白善,这是你的错,你得给我们负责,你写字好,就负责给我们抄守则好了。」 坐在桌子前的白善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一旁的宋铮忍不住替他解释道:「你们应该谢他才对,真以为先生查不出来你们吗?」 「也就和学官嫌麻烦,想要走捷径,直接从魏亭和白善这里拿口供,不然,把我们班上这二十人的画像拿到甘香楼去让小二认,不,恐怕都不用画像,拿了那伙计多问几句,自然问得出来,你们这几个,谁没去过甘香楼吃饭的?」 众人便一抖。 宋铮道:「和学官嫌麻烦,我们先生却是不嫌麻烦的,你们此时不承认,待他查出来,可就不是罚扫地和抄写守则这么容易的了。」 众人便垮下肩膀,算是认下了这事。 「不过,白善啊,咱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不下学后你跟我们一块儿去打扫东苑吧。」多一个人就少一分儿活嘛。 白善道:「不去!」 「你才抄十遍的守则,很快就抄好了,就帮帮我们呗。」 白善道:「要考试了,我要多读书,争取考出一个好名次来。」 魏亭一呆,问道:「不是吧,你要离开我们班?」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考得好,未必要离开,但考得不好是一定要离开的。」 宋铮也有了紧迫感,点头道:「不错,考了第一名,不想去甲一班也可以留在甲三班,但考到了六十一名,你再想留在这里,也得去乙班。」 众人身子一抖,立即散开去摸出书来看。 白善见周遭终于安静了,满意的一笑。 宋铮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那两个朋友这几日不敢到学里来看书了吧?」 白善哼了一声,满宝他们胆子还没那么大,自然不敢顶风作案的这时候熘进来看书了。 宋铮便道:「府学的学生,只要考入前二十名,第二年便拥有借阅藏书楼藏书的权利,是可以借出藏书楼的那一种,一次最多可以带出去三本,拥有的时间最长一个月。」 白善道谢道:「多谢。」 第871页 宋铮微微一笑,「不用谢。」 他也想知道,白善能考到第几名。 第740章 冬至将到 风声渐过,天气越发的冷了,周六郎成功应聘上了知味馆的帮厨,包吃包住,每月八百文。 而周四郎伤筋动骨一百天,整天吊着一只手在街头巷尾的晃荡,却将周六郎他们送来的药材等都卖出去了。 满宝套上了厚衣服,重新爬上了府学的墙头。 因为天气冷了,她穿的比较多,虽然爬墙的难度增加了,但脑袋往下一缩,就算是和学官迎面走来,恐怕也认不出她来。 所以天气冷,还是有些许好处的。 白善和白二郎的课业也随着年末考试的即将到来而增多,所以满宝更多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熘到藏书楼里去看书。 甲三班的学生,甚至跟甲三班关系不错的乙二班学生,只要有人去藏书楼,都会下意识的帮忙将后窗的锁条拿开,让满宝可以从外面打开窗爬进去。 所以白善在发现自己几次扑空后,很干脆的就捧着书蹲在藏书楼里看,不回课室了。 魏亭在陪他跑了几次藏书楼后就受不了了,「藏书楼里没有火盆,还那么昏暗,既然是看课本,干嘛要在藏书楼看?在课室看着多好呀。」 白善不理他,魏亭只能和其他一样要看课本的同学离开。 满宝看了看他,小声道:「要不你回课室看去吧,会有人帮我开窗和关窗的。」 白善正色道:「我们才是一伙儿的,万一中间就有人不帮你怎么办?你顶着寒风蹲外面等着吗?」 满宝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道:「我又不傻,要是没人帮我,我不会去你的课室里找你吗?反正这么大冷的天,值守的学官肯定不会往外走动的,就算是看到我了,放心,他们也抓不着我。」 满宝跑路的速度可是很快的。 白善不理她,坚持每天过来给她开窗关窗。 时间咻忽而过,冬至快到了。 周四郎总算是拆掉了木板,又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臂。 满宝道:「还没好彻底,但可以动了,不要提拿重物,但要稍稍活动……」 周四郎问,「那我能赶着车回家吗?」 满宝好奇的问:「你回家干啥?」 「冬至快到了,我不得回家看一下你四嫂和侄子?」周四郎强调道:「冬至呢冬至!」 满宝便也心动起来,「是呢,冬至要回家祭祀祖先的,要不我也回去?」 白善道:「我祖母说要来,隔壁白宅也要办冬至宴,你不去参加吗?」 满宝道:「那是你亲戚,又不是我亲戚,我去不去有什么要紧?冬至可是大节,我家要祭祀祖宗的,如果放假时间长,自然是要回家的。」 「没错,」周四郎鼓动道:「我们回家吧满宝,你四哥的胳膊还疼,可以让立君驾着车,对了,你不是要学驾车吗,我们正好路上学。」 白善立即看向庄先生,「先生,您也要回家吗?」 庄先生笑道:「今年冬至我就不回了,明年吧,我还想着今年带你们去栖霞观走一走呢。」 白善立即道:「那就去栖霞观。」 满宝问道:「你不是要去隔壁的冬至宴吗?」 「我跟他们又不熟,等我祖母来了,她去了就好了。」 庄先生就笑道:「这并不冲突,我们去栖霞观是凑一凑那头香的热闹的,一大清早就要出门了,估计巳时左右就完了,而你们入宴,恐怕要午时后了。」 满宝只能惋惜的和周四郎道:「四哥,我不回去了,你自己上路能行吗?」 周四郎就指了周立君道:「让立君和我一块儿回去。」 他道:「正好,回去以后我把大头二头带出来,家里这么多姜块和女贞子呢,我手不方便,立君是姑娘,他们两个年纪却不小了,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 满宝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他们来了住哪儿?」 周四郎就沖她挤眉弄眼,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我正想和你说呢,你觉着我们把对面那家的院子租下来怎么样?」 满宝呆了一下后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的,可人家愿意租给我们吗?」 毕竟是仇人不是? 周四郎就轻咳一声道:「我打听过了,他们家现在要的租金特别的低,一个月只要五百文,比我们这个院子的还低,到时候让大头二头出面去租,他们面生,肖家人不会注意的。」 「等以后他们知道了,我们也签了合约了,肖家的人都在牢里呢,现在做主的只是族人,发现了也不会闹大的。」闹大了他们也不怕。 满宝却皱起眉头,「这么低的租金,他怎么不把房子给卖了?」 「卖什么呀,肖家人都在牢里,这时候卖了钱,那钱是自家的,还是便宜了别人?」周四郎觉着就是他,他也不可能卖,因此道:「也就租了,不拘什么价,能把房子租出去,不让它变坏就行。」 满宝一想便答应了,「行,租吧。」 周四郎就高兴起来,道:「租了对面的房子,你六哥回来住也方便,然后我们运货也有地方放了,人也有地方歇脚了,免得每次还得火急火燎的出去找院子租,时间短不说,花费还高。」 「四哥,既然你早考虑好了,干嘛还要问我呀?」 第872页 「你答应了,爹那儿多半就能成了,这租房子得爹娘出钱呀。」 满宝好奇的问:「你没钱了吗?」 「有,但咱得公私分明,」周四郎道:「这是家里的生意,花销出去的钱当然得家里出了,一个月多出五百文的支出,老爹回头查帐的时候肯定要问的,我可不要先斩后奏。」 会被打死的。 得了满宝的口头同意,周四郎又拉着周立君作了证,然后他就喜滋滋的准备回家过冬至的东西了。 各种布匹,点心,菜肉,凡是比罗江县便宜的,好的,他都从益州城里买回去。 一切准备妥当,他便爬上了马车,让周立君赶着车回家。 满宝在巷子口送别他们两个,挥手叮嘱道:「四哥,记得多带些大嫂做的好吃的来。」 周四郎从窗户里伸出手来挥了挥,然后催促周立君,「快着点儿,别让你小姑再喊了,可真丢人啊。」 周立君:「等回来我要告诉小姑。」 「告状精。」 第741章 冬至 大晋的冬至是仅次于年节的大节,天子会在这一天祭天,官员和世家豪族会祭神,百姓们则会祭祀祖宗。 这一天,边关的城门会关闭休战,士兵们放假休息,官员们也放假休息,就连街上的商人们都放假休市。 所以人们会在冬至的前一天或前两天准备好各种食材,以免冬至那天上街买不到东西。 每年府学、书院这些地方也都会放冬至假。 他们在七里村时,庄先生通常只给他们放三天假,但到了益州城,他们才知道,人家府学普遍都是放五天的。 刘老夫人便在白善放假的当天到了益州城。 这一次她把儿媳妇郑氏也给带来了。 婆媳两个自然不好住在小院里的,但他们家原来的别院距离这里又太远,已经偏僻到比城门还要远了。 白善本来还在忧心祖母和母亲来了要住哪儿,谁知道他们在城门口接到人后,车队直接往康学街隔壁的浣溪街而去,然后他们就在一家庭院前停下。 白善先跳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发现上书「白宅」二字,便愣了一下。 刘老夫人扶着刘嬷嬷的手下车,见孙子一愣一愣的,便笑道:「别看了,这就是自个家,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我们先进去吧。」 进了大门,满宝惊嘆不已,走到白善身边小声道:「你家在益州城里有房子,怎么也没听你说过?」 白二郎也从后面赶了上来,「是啊,你不是说你家别院在很远的地方,离康学街太远,不方便吗?」 白善:「……我自己都是才知道的。」 刘嬷嬷扶着刘老夫人去正院,这一共是三进的院子,且共有三列并排下去,特别的大。 至少满宝看着,一个院子就和他们现在住的小院差不多大,而这里一共有八个这样的小院儿,包括正堂的那个大院子,那就是九个了。 刘老夫人在首座上坐下,这才和白善解释道:「这是我们家才买的院子,从你考上府学之后,我就让人留意起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买到的,前儿不久才修缮好。」 刘老夫人笑问:「觉得这院子怎么样?」 白善点头道:「看着还不错。」 「那你们和庄先生搬进来好不好?」 白善却略一思索后摇头,「祖母,我们住惯小院了,而且那儿离府学更近,这院子去上学得先绕出去再进坊门,然后才上主街往府学去,好远的。」 刘老夫人便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道:「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只是这几日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我让下人去给你们收拾屋子。」 又道:「一会儿我派人去请庄先生来,他是你老师,助你许多,我们才到益州城,怎么也要好好谢谢先生的。」 白善高兴的应下。 刘老夫人这才看向满宝,拉住她的小手把人拉到跟前,仔细的看了看她后笑道:「只是几月不见,你又长高了些,也更漂亮了。」 满宝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连声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不行问你郑姨。」 郑氏笑着点头,「是越来越好看了,尤其这脸蛋,白白嫩嫩的。」 说着,她就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 满宝:……她就知道,一见到郑姨,她是一定会掐她的脸的。 刘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夸了满宝一大通,这次看向白二郎,继续夸,「二郎也越发俊俏了,这个子也高了,学业怎么样了?」 本来听夸奖还听得挺开心的白二郎便心塞了一下下,为什么大人在夸人之后都要习惯性的问学业呢? 刘老夫人虽然是才住进来,但她提前叫人来修缮及打扫过房间了,这次带来的人又多,很快便收拾好一切,厨房开始忙碌起来,准备今晚的晚饭。 庄先生还没到,刘老夫人便拉着三人说话,「冬至那天,康学街白家要开宴,你们三个都与我们一块儿去。」 她对白二郎笑道:「你父亲明日也要过来,后日我们一块儿去。」 白二郎:「怎么我爹也要去?那不是你家的亲戚吗?」 白善:「……你是傻了吗?你也姓白呀?」 满宝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善宝爹是你堂叔,你堂叔的族人不也是你爹的族人吗?」 第873页 白二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然后他就悲愤道:「我爹从没跟我说过,白善不是背了一个什么谱吗?我就没背过,我哪儿知道陇州智子堂三房什么的是谁家?」 刘老夫人好笑道:「那是你父亲不好,回头我说他,士族子弟,怎么能不背家谱呢?」 她给他们理了一下这其中的关系,「乔迁是大喜,这位乔迁过来的算是你们的堂伯,单名一个余,是陇州智子堂三房的嫡长,跟我们家这一支已是第四服了,跟你们那一支更是出了五服了。」 所以血缘和关系都不怎么亲近。 刘老夫人笑道:「虽然血缘不近了,但毕竟是同族,又同在异乡,自然要串联起来,所以他才广发请帖。他既请了,我们去便是。」 「不过论起关系,他家和嫁到益州城来的姑奶奶倒是更亲近些,白余的父亲是姑太太的堂弟……」 刘老夫人道:「姑太太,你们要叫姑婆的了,她儿子乔骥是刺史长史,白余则是员外散骑侍郎。」 白善道:「都是五品,只是白余比乔骥还高半品。」 刘老夫人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要叫堂伯。」 然后才道:「但论起实权,还是你乔表叔更胜一筹。不过这些事不是你们小孩儿间应该考虑的。」 刘老夫人笑道:「你们只要知道这些事就好,到了人家家里去做客,守住礼节就行,其余的,该玩玩,该吃吃,不许打架胡闹,知道吗?」 三人应下。 刘老夫人这才拉着满宝笑道:「到那天,你跟着我和你郑姨,你初到益州城,还是应该多认识一些同龄的小姑娘才好,那样才能一块儿玩。」 满宝就想起了远在江南的傅二姐姐,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刘祖母,我会对人很友好,交上好朋友的。」 白善在一旁道:「我觉着有点儿难。」 刘老夫人就轻轻拍了一下他,「不许欺负妹妹。」 「什么妹妹呀,她还是我师姐呢。」 第742章 互夸 夜一沉,便觉得寒风更冷了,下人在院子里挂上了红灯笼,就着天上洒下来的浅淡月光交织出些许光晕,落在人身上,显得格外的温柔。 白善送满宝回她住的院子,俩人踩着脚下的影子,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月亮,赏了一下后满宝道:「月缺也挺好看的。」 白善颔首。 白善将她送到院门口,「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一起去街上玩儿。」 满宝点头。 看她进去了,白善这才转身回自己的院子,刘嬷嬷含着笑给他打灯,白善这才留意到她,一脸惊奇,「嬷嬷什么时候来的?」 刘嬷嬷:「……老夫人不放心,让老奴给少爷打着灯呢。」这都跟了一路了你才发现呀? 白善有些不好意思,「辛苦嬷嬷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罢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灯。 刘嬷嬷也不勉强,将灯让给他,等他走远了才回主院。 大吉正拱手站在一旁禀报事情,把这段时间少爷他们做的,以及他听说的益州城的消息都汇报了。 刘老夫人微微点头,让他下去了。 刘嬷嬷笑着给她倒一杯茶,道:「我看着,少爷长大懂事了许多,这一次见面,竟少了许多淘气。」 刘老夫人笑着颔首,「所以男孩子还是应该往外走一走,见识得多了,性格自然就沉稳了。」 刘老夫人顿了顿后道:「也是庄先生教得好……」 她嘆气道:「有些事到底还是需要父亲来教的,他没有父亲,好在拜了一个好先生。」 像这几个月发生的一些事,庄先生不说,白善他们恐怕要许多年后往回看才能看出一些诀窍来。 而到那时,他们不知走了多少弯路。 而就是她,在某些事上看的也不如庄先生透彻。 学生易得,但良师难求,尤其是这样愿意倾囊相授的先生。 刘老夫人道:「明日去街上,看有没有适合庄先生的礼物,我们得买些贺他冬至才是。」 刘嬷嬷躬身应了一声「是。」 虽然给白余一家的贺礼一家准备好,但难得来一趟益州城,刘老夫人还是很想逛一逛的。 看看新的布料,衣服样式,首饰之类的。 郑氏也很喜欢逛这种店,一开始逛起来就拽着满宝的手不放了,衣服和首饰都喜欢往她身上比划。 她想买很多东西,奈何满宝只肯收一套,再多送,她便会买了礼物还回来。 郑氏也知道她不太宽裕,至少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买衣服首饰,所以也只能往她身上比划过过瘾。 她很惋惜的道:「我要是也有个女儿就好了。」 刘老夫人也惋惜的没说话,她儿子要是多活几年,别说女儿,儿子也能多几个呀。 白善和白二郎就远远的站着,闻言道:「娘,你要是喜欢,就去打扮满宝吧,不就是过过瘾吗?」 郑氏是很心动的了,但满宝不愿意呀,「白善长得白白俊俊的,他扎着小揪,也没人看出他是男生,郑姨可以拿他试一试……」 白善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刘老夫人笑看着他们斗嘴,一低头看到一套珍珠首饰,立即指了对掌柜的道:「拿出来我看看。」 「是。」 这套珍珠首饰很小巧可爱,正适合活泼俏皮的小姑娘,刘老夫人招手叫过满宝,将一朵珠花往她头上的小揪边一别,还真的很好看。 第874页 刘老夫人笑道:「这个不错,快把铜镜拿来给她看看,小姑娘家就应该打扮得活泼些,你之前只往头上用红绳,也太简约了些。」 满宝低头看了看,是很漂亮。 刘老夫人便将珠花取下来交给掌柜,笑道:「整套包起来吧,走,我们再去看看别的。」 刘老夫人又给郑氏买了一套红宝石的首饰,自己买了些金饰,白善和白二郎也得了一些玉饰,大家这才回家去。 他们才到家没多久,白老爷就到了,他是从另一个地方过来的,所以不与刘老夫人他们同路。 不过明天宴席就要开,他今天怎么也要到了,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大儿子也带来了。 他笑眯眯的道:「大郎得了他们先生的推荐,年后就要进京去考试了,若能考入国子监还好,考不进,我想着就在京城给他找一个书院暂且学习,待来年再考也行。」 刘老夫人惊喜,「直儿这么厉害了?」 白直沉稳的站在一旁,略微羞涩的行礼道:「叔祖母过誉了,善堂弟比我还厉害些,小小年纪便考上了府学,听父亲说,善堂弟现在都进甲班了。」 白善自然谦虚回去。 白二郎听得牙疼,小声和满宝道:「都是一家人,干嘛还要这也客套,听得我都想睡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但依旧听得津津有味的,学一学也好呀,说不定明天就能用上了。 果然,第二天他们一大早他们就用上这些客套话了。 庄先生要带三个弟子去凑栖霞观头香的热闹,白老爷当然也带着大儿子跟去了,而和他们一样带着自家学生,儿子或孙子去凑热闹的文人墨士还真不少。 栖霞观上山的那一条路上挤满了人,其中以宽袍大袖的读书人最多。 大家在路上遇见,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拱手点点头见礼,而遇上熟识的,那不得了。 庄先生认识的人不少,不少人便逮住了白善和满宝可劲儿的夸。 庄先生便要将夸奖还回去,这一还,被夸的学生们自然要跟着谦虚,于是满宝便和白善一起团团作揖,同时谦虚的把夸奖还回去。 虽然今天他们都没见过对面那位兄弟,甚至没有听说过他,但夸他的长相、气度和学识总是不会出错的。 不会出错的庄先生接受了这些夸奖后顺便把白直给拎了出来,算起来,白直才是他到七里村后的第一个学识,当初白老爷就是为了白直读书才请庄先生去七里村的。 后来白直去绵州考府学,走的也是庄先生的路子,他也一直以书信的形式解答他一些问题。 虽然他并没有拜师,但在庄先生这里,满宝他们还是要叫他一声师兄的。 得知白直这个年纪就拿到了去国子监考试的推荐,路上碰见的熟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跟着夸了一下白直。 然后庄先生便把小弟子也拎出来熘了一圈,在每个弟子都被夸奖后,庄先生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他们上栖霞观去。 第743章 过招 大家来栖霞观就是凑个热闹,顺便多认识一些人。 白老爷带着长子过来这里的目的和庄先生一样,文人嘛,就是这样,说说话,若觉得投缘便给一张名帖,过后再上门拜访。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没那么多心思,就开开心心的把道观里供着的老君等人都拜了一遍,然后去后山吹吹冷风,被各种长辈考校一番,在他们那里留下名字后便下山去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呢,他们直接回浣溪街的白宅里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往康学街白家去。 闫宅的门匾已经被换成了「白府」二字,白善最先跳下马车,然后伸手去扶满宝,这才把母亲和祖母给扶下来。 大家一起抬头看了一眼门匾,满宝悄声道:「字不比闫宅的好。」 白善点头,刘老夫人轻咳一声,俩人立即收敛了神态。 后面一辆车上白家父子三人也下了车,白老爷领着两个儿子上前来,微微躬身请刘老夫人先行,有下人拿了他们两家的请帖上前。 站在门口迎客的管事打开帖子一看,知道这是族亲,不敢怠慢,立即招来一人低声道:「快去告诉老爷,罗江县的白家和老宅四房的老夫人们到了。」 满宝好奇的跟在白善身侧,跟着下人往里走。 对于闫宅……哦,不,是白府的景致构造等他们三个还是很熟的,毕竟里外里逛过不止一次了。 但这次从往里走,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房屋都被修缮过了。 以前他们可以随意闯进去的房间如今都合着门,或打开的房间里,里面也是整齐的摆放着桌椅等,要不是构造还挺熟悉,他们几乎以为是去了新地方。 满宝好奇的左右张望,才走了没多远,白老爷和白直便被迎上来的一个青年截住,带着往前面去见白余。 而又有一个嬷嬷样儿的下人过来和刘老夫人行礼,笑着说老夫人在后院等着他们,也正想看看几位公子。 刘老夫人微微一笑,就招唿着白二郎白善和他们一块儿去后院。 他们来的时间靠后了,后院待客的大堂里坐了许多人,正一片热闹。 因为冷,大门上挂了帘子,远远的看见他们,便有丫头掀开了帘子。 一踏进屋里,满宝便感觉到一股暖气,正面一道屏风,绕过屏风是一间很宽敞的大房间,两边正摆满了椅子,此时椅子上也坐满了人。 第875页 屋子里或坐或站了有二十来个人,闹哄哄的一片,他们一进来,场面便微微一静。 坐在正中间的一位老夫人看到刘老夫人,立即起身迎下来,「弟妹来了,我老早就盼着你来了。」 刘老夫人笑着握住她的手,叫了一声「嫂子」,然后和白善他们介绍,「这是你们的伯祖母,你们年纪小,没见过,这会子见到了,还不快来拜见?」 前天晚上刘老夫人便和他们说过,这位老夫人娘家姓左。 有丫头拿了三个蒲团上来,刘老夫人拉住满宝,白善和白诚则跪下给左老夫人行礼。 左老夫人笑着让人扶起两个孩子,夸赞了一番后各给了他们一个红包,这才看向刘老夫人身侧的满宝。 刘老夫人握着满宝的手笑道:「这是我们世交家的孩子,她也在益州城里读书,冬至放假无聊,所以我带她出来玩一玩,来,满宝,给左老夫人请个安。」 满宝便上前一步,笑着给左老夫人躬身行礼。 刘老夫人笑眯眯的扶住她的小手道:「真是个漂亮孩子,不用如此多礼,既是世交家的孩子,那你和他们一样叫我一声伯祖母。」 满宝看了一眼刘老夫人,这才叫道:「伯祖母好。」 「好好好,来,第一次见面,这是伯祖母给你的。」 给了满宝一个和白善他们一样的红包。 满宝笑着收下了。 他们这边见完,这才去见其他的客人,之前和左老夫人坐在一起的老太太是嫁到乔家的姑太太,她和刘老夫人算是熟识,见他们见罢,便笑着上前见礼,「许久不见弟妹了,弟妹的身子还是那么硬朗。」 刘老夫人笑道:「姐姐看着也硬朗得很。」 有下人搬了椅子上来,刘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下,小辈们,包括郑氏都在她身后站着。 乔老夫人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后指着白善嗔怪的道:「你也真是的,这孩子才多大呀,你就捨得他吃那么多的哭,既然考到了府学,怎么也不把他送家里去,反倒在外头租房子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姑婆的特特委屈了侄孙呢。」 刘老夫人笑吟吟的道:「我自然知道姐姐是好的,只是这孩子跟他父亲一样,调皮得紧,我这不是怕他去了府上吵闹吗?况他来进学也不是一个人,还要服侍他的先生呢。」 刘老夫人笑道:「庄先生性情高洁,不爱被俗事纠缠,我们家也在城里有别院的,但先生就是不住,他做学生的,总不能独个享福去,所以我就由他们去了。」 乔老夫人快嘴道:「那也该时不时的上门来,让我这个做姑祖母的能够时常见见他才好。」 屋里的人各自说着话,但也竖着耳朵听他们这边的,刘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微淡,面色却没变,只是话语却含了刀锋,浅笑道:「姐姐这可就误会他了,这孩子虽顽皮,却还算知礼,之前重阳节他还问我是不是要上门拜见一下姑祖母。」 「我就说,重阳是重节,你姑祖母忙着呢,哪有空招待你一个小孩儿?不过礼节不可废,备了重阳礼,再附送一封拜帖,姑祖母若有空再见你,没空,也尽到了礼节。」刘老夫人笑着端起才送上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后笑问:「姐姐不知此事吗?」 乔老夫人强笑道:「我还真不知道,府上的下人越发备懒了。」 刘老夫人笑着颔首,道:「我猜也是,这孩子刚到益州城的时候,还有后头过的节都有送帖子。」 乔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勉强了,左老夫人立即转开话题道:「弟妹这次来益州城是不是要长住了?毕竟孩子在这儿读书呢。」 第744章 引路 刘老夫人笑道:「我还是习惯住在乡下,偶尔来看看他们就好。」 乔老夫人也恢復了,跟着笑道:「孩子们住在益州城里你也别担心,一会儿让他们表兄弟见见,熟了以后常来常往,可以一起玩儿。」 左老夫人连连点头,笑道:「说起来他们兄弟几个还没见过面呢,一会儿让他们见一见。正好,几个孩子年龄相仿,又都在读书,以后可以一起讨论功课。」 满宝听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指戳了戳白善,眼睛亮晶晶的沖他乐。 白善暗暗瞪了她一眼,却也忍不住乐。 如果真的玩到一块儿去,那才好玩呢,他们两家就隔着一道墙,若是常来常往…… 白二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悄咪咪的和俩人咬耳朵,「要走他们家大门和侧门,还得绕半条街呢,多费时间呀,还不如咱自己从围墙那里爬进去,就两三步的功夫……」 他们在这儿说悄悄话,突然一个丫头疾步从外面进来,低声与左老夫人道:「老夫人,季家的二夫人来了。」 左老夫人眼睛一亮,正要起身,想想觉得不好,又坐了回去,却笑道:「快请进来。」 季二夫人带着几个下人进门来,左老夫人这才笑着起身,请她上座。 季二夫人自然不肯,笑着推辞道:「老夫人们在前,小辈哪敢放肆,你们快请坐下。」 互相推辞了一下,季二夫人便在刘老夫人的对面坐下,解释道:「母亲本来是要亲自来贺白大人乔迁之喜的,只是家里来了客人,就一时不得闲了。」 「二夫人肯来,我们府上就已经蓬荜生辉了……」 第876页 满宝听着她们寒暄,有些无聊起来,便扭着小脑袋四处看起来,一下就与站在季二夫人后面的老嬷嬷对上了目光。 她看到满宝看她,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满宝迟疑了一下,对她微微颔首。 老嬷嬷便低头在季二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季二夫人看向满宝,笑着招手,「这不是周小娘子吗?」 白善微微皱眉,拉了满宝一下。 满宝便没有上前,只是出去对她行了一礼,「见过季二夫人。」 老嬷嬷要上前去扶满宝的手,刘嬷嬷却先她一步将满宝往刘老夫人身边推了一下,刘老夫人握住满宝的手,对季二夫人笑道:「没想到季二夫人还记得这孩子。」 「这位是?」季二夫人有些疑惑。 左老夫人自然要解释一遍,季二夫人一听,对刘老夫人也恭敬起来,笑道:「不知道老夫人来了,不然我一定带我家那孽障上门拜访的。」 相比于满宝,季二夫人更认白善的救命之恩。 因为她的心理和满宝的一样,周满、纪大夫他们是大夫,他们出了钱,大夫们救死扶伤是正常的,但白善是儿子的同窗,当时他出手救人才是冒了风险的。 不过她也知道婆婆对满宝很感激,她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惹她生气,可是这不妨碍她对白善更热情呀。 季二夫人就和刘老夫人说起白善来,尽是夸赞和感激的话。 刘老夫人心神微松,悄悄地拍了拍满宝的手,让她往后头去。 季二夫人的到来引爆了屋里的气氛,大家互相厮见起来,谈论的多是孩子。 见季二夫人那么夸赞白善和满宝,屋里不管知道他们,还是不知道他们的,都跟着夸赞起来。 当然,站在俩人身侧的白二郎也被落下。 三人被拉着轮流拜见了一圈,收穫红包无数,晕头转向间,被人领了出去,和同样来此赴宴的少年少女们见礼。 白余的两个儿子领着白善三人出门,老大白凌看了一眼满宝后低头道:「周姑娘,我让家姐带你去花园里玩吧。」 满宝问,「你们要去哪儿玩?」 白凌道:「我带善堂弟他们去前面拜见家父。」 满宝这才点头,左右看了看后问,「那你姐姐在哪儿?」 白凌看向一旁的丫头,那丫头便低声道:「大小姐在花园里被绊住了,一会儿才能过来。」 白凌便有些纠结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满宝不在意的道:「那我直接过去好啦,你给我带路吧。」 指着的是那丫头。 白凌连连点头,吩咐道:「你送周姑娘过去,让姐姐好好的招待周姑娘。」 「是。」 白善和白二郎倒不怎么担心满宝,俩人一致觉得,这世上少有人能欺负她的,尤其是跟着一群女孩子,只要她不欺负别人就已经天下太平了。 于是俩人很洒脱的跟满宝挥手告别。 满宝跟着丫头往花园里去,走着走着满宝停下脚步,指着另一条路道:「我们从这儿过去不是更快吗?」 丫头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愣了一下才道:「这条路倒是也能过去,但这条路与前院有相连之处,现在前院都是男子,我怕冲撞了姑娘,所以我们还是绕到此处吧。」 满宝便跟着她往前走,秉持着多看少说的原则观察着四周。 走着,走着,满宝忍不住去看那丫头,见她额角冒汗,便问道:「你很紧张?」 丫头咽了咽口水道:「没,没有……」 满宝便嘆了一口气道:「算了,你迷路就迷路了嘛,我又不会骂你,也不会告诉你家主人的,你干嘛紧张成这样?」 丫头:…… 「对了,你家大小姐是在花园的何处?」 丫头一抬头对上满宝明亮的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在荷塘边上。」 满宝便左右看了看,直接选定了一个方向后走,「那走吧,从这边走。」 丫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道:「周,周姑娘,您别乱走呀,我们应该走那边的。」 「哎呀,都说了你迷路了,去荷塘走这边才对,你就跟我走吧。」满宝一副很理解她的模样,道:「路痴嘛,我知道的,我以前也经常迷路,尤其是在前后左右景色都差不多的地方,觉着哪儿哪儿都一样,然后就不认得了,所以这时候你就得去找特别之处,这样就不会再迷路了。」 满宝走路的速度很快,小丫头小跑着才赶上,她想伸手去拉满宝,却又有下人或者客人经过,她瞬间不敢做得太明显,也不敢喊出声来。 满宝便絮絮叨叨的领着她绕过了两个院子,进入了花园里,才一进去便能看到那大大的荷塘。 一群少女正坐在荷塘边上的凉亭里嬉笑,隔着老远满宝都能听到她们的笑声。 满宝却是先打了一个冷颤,心想:这么大冷的天,他们一大早爬到山上去吹冷风已经够傻了,没想到这儿还有比他们更傻的,大冬天的在凉亭里吹冷风。 第745章 总算见着了 白家的大小姐白佳诗今年十四了,今天来的小姑娘全由她招唿,她才让人把厨房做出来的点心摆上去,一转头便看见一个小姑娘满脸好奇的站在亭子外看着她们,而她家的一个小丫头正站在她身后。 第877页 白佳诗一看便知道是新客人,因此对满宝露出得体的笑容来,迎上去道:「这位妹妹是……」 小丫头立即低声回禀:「这是和老宅四房的老夫人一块儿来的周姑娘。」 白佳诗脑袋懵了一下,老宅四房的老夫人,那就是叔祖母了,可那位叔祖母不是刘姓吗? 再下一位婶婶似乎是郑姓,来的人怎么姓周? 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拉着满宝的手笑道:「我在家里是最大的,双字佳诗,妹妹叫什么名字?」 满宝笑道:「我在家排行八,单名满,姐姐叫我周满就行。」 「满妹妹,」白佳诗自己找了一个称唿,拉着她的手道:「走,我介绍大家给你认识。」 白佳诗全家都是刚搬来益州城的,对益州城的闺秀都不是很熟悉,所以这次是请了乔家的表姐妹们帮忙的。 不过她们也都不认识满宝,所以亭子里的人除了白家的姐妹外,大家对满宝都很冷淡。 满宝也不在意,就顺着白佳诗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捏着石桌上的点心吃起来。 白佳诗和满宝说了几句话,又忙得去招唿其他娇客,忙得不行,满宝看着都替她累。 好容易等她可以歇一歇了,满宝便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白佳诗给了满宝一个感激的眼神,接过茶喝了一口,这才小声的和满宝说话,「忘了问妹妹,妹妹是和叔祖母一起住在罗江县吗?」 满宝道:「我家在罗江县,不过我现在跟着先生在益州城里读书。」 白佳诗惊诧,「你在读书?」 满宝点头,好奇的问,「姐姐不读书吗?」 白佳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读是读的,不过认几个字,读些《女戒》《烈女》之类的书,如今也都读完了,近来正在学些女红,倒不常读书了。」 满宝惋惜,「我那有许多书,姐姐要是想看书,回头我借你。」 白家自然是不缺书的,不说她爹是官儿,就是她两个弟弟也都在读书,不过白佳诗还是很感激她的心意,笑道:「待我有想看的书了再去找妹妹,对了,妹妹住哪儿?」 满宝立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指着远处的那道围墙道:「我就住在那儿。」 白佳诗扭头看去,微微张大了嘴巴,半响才道:「原来我们住得这么近?」 「是呀,姐姐以后要是有事找我,就去那儿拍拍墙,我就能听到了。」 白佳诗额头差点滑出一滴汗来,她笑道:「我还是给你递拜帖吧。」 满宝虽然嫌弃麻烦,却也知道这是人家守礼,于是点头,「姐姐要是给我下帖子,我一定来。你有空也可以去我家玩儿。」 白佳诗点头,「好。」 说着话,有丫头过来请她们,「……宴席要开了,夫人请小姐们到前面用饭。」 白佳诗就拉着满宝的手起身,笑着请大家去赴宴。 前院和后院的席面是分开的,白善他们被带到前面后就没再回来了,直接和白老爷白直他们一起在前面吃饭喝酒。 后院的席面就摆在一个敞轩里,满宝以前也来过这里,不过当时这个敞轩看着很灰暗,不像现在,摆满了桌椅,还有屏风挡着,人来人往,看着便生机勃勃。 一群小姑娘鱼贯而入,本来就热闹的敞轩更热闹起来了。 满宝目光扫了一下,就要到刘老夫人身边去,坐在首席的左老夫人就笑着说,「让姑娘们自己坐去吧,她们年青的再自己坐,我们几个老的自己说话,倒还自在些。」 刘老夫人也隔空对满宝点了点头。 满宝便顺着白佳诗的力道坐到了末尾一张桌子边上。 大家在敞轩内按照自己的位置各自坐下,左老夫人她们自然是首桌,敞轩内一共放了五张桌子,中间两桌是年轻媳妇们坐的,最后两桌都是一群小姑娘。 满宝的旁边坐了一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惹得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毕竟她很少能见到比自己年纪小的小姑娘,还这样老成持重的坐在一旁。 白佳诗也坐在了最后一桌陪她们这些客人,下人们陆续上菜,敞轩里便安静了不少,大家都看着首桌上的长辈说话。 季二夫人也坐在首桌,虽然她年纪不大,但她地位高呀,今天来的所有家眷中,她的地位是最高的,所以她就坐在左老夫人的左手边上,下首坐着刘老夫人。 因为有白善和季浩这个话题在,俩人谈得还挺来。 对面坐着的一位年轻的夫人听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抬头看向刘老夫人,笑问,「这位老夫人是白善小公子的祖母?」 刘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身份,笑着颔首道:「正是,老妇见过唐夫人。」 唐夫人微微欠身,「妾身不敢当,只是想起家夫常提起白家小公子,所以多嘴问了一句。对了,听家夫说,小公子身边常跟着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今儿可来了?」 刘老夫人愣了一下后笑道:「夫人说的是满宝吧,那是善宝的师姐,刘嬷嬷,你去把满宝带上来。」 刘嬷嬷应声而去,走大最后一桌去请满宝。 趁着这功夫,刘老夫人和在座的老夫人和夫人们解释道:「你们别看她年纪小,可聪明着呢,她是最先入庄先生门的,所以是善宝的师姐。」 等满宝上来行礼,左老夫人便很给面子的笑道:「看着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第878页 季二夫人也点头,「医术尤其厉害,我儿的命当时还是她救回来的呢。」 满宝道:「二夫人谬赞了,我只是给范御医和纪大夫他们打了一下下手而已。」 唐夫人仔细的看着满宝,见她目光清澈,脸圆嘟嘟又白嫩嫩的,心中忍不住升起些欢喜,她立即伸手拉住她软乎乎的小手,笑道:「的确是很聪明的样子,不仅聪明,还好看,看这软乎乎的样子,我就又想生个闺女了。」 「唐夫人再生个女儿,那就是儿女双全了。」 「我听说民间有沖喜的习俗,唐夫人这么喜欢她,不如收了她做女儿,说不定就给你带来一个女儿来了呢?」 第746章 投缘 唐夫人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满宝,她倒是没什么意见的,就不知道唐县令答不答应…… 满宝微微瞪眼,睁着大眼睛看了一下唐夫人后摇头。 提议的那位夫人看见了忍不住问,「怎么,周小娘子还不愿意?」 满宝道:「年龄不合适呀,唐夫人也太小了,我大嫂都比你大呢,而且……」 唐夫人见她一脸纠结,笑问:「而且什么?」 「而且,我要是认你做干娘,那唐县令岂不是我干爹?回头我再回到县里见着杨县令该叫什么呀?」 满宝觉得,那样把自己的辈分拉得也太低了,于是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吧,唐夫人,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多来找我玩儿,这生儿生女是不能靠沖喜来的,这多半只能看运气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多生几个了,生着生着总能生到闺女的。」 满宝还以她娘作为例子,「你看我娘,生了八个孩子,也只有我跟我大姐是姑娘,剩下六个都是哥哥,所以你多生几个总能生到闺女的。」 唐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夫人扑哧一声笑开,道:「哎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可乐?那就是个玩笑,唐夫人要是想要闺女,回头给唐县令多放几个人在屋里,总能生出来的。」 唐夫人笑容微淡。 满宝却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白二郎偷看的那些话本她也偷摸着翻过的,加上周立君总能从外面听说些八卦回来,这话她想听不明白都难。 也正是因为听明白了,她才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原来外头的夫人都跟话本上写的一样奇怪吗? 竟然为了养个女孩就往丈夫屋里塞女人? 可是…… 满宝忍不住看向唐夫人,还是小声道:「唐夫人,你要真喜欢看漂亮的小女孩,还不如从家里下人选一个来养呢,这……就为了养个好看的闺女就往唐县令那里塞女人,感觉怪怪的。」 众人:…… 那位夫人脸色微僵。 唐夫人却笑开来,乐道:「宋夫人在和你开玩笑呢,你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 刘老夫人把满宝拉到身边,点着她的额头笑道:「你这孩子才多大年纪?夫人们都是在逗你玩儿呢,这些话也不知道你是打哪儿听来的,好了,快去桌上坐着吃饭吧。」 唐夫人却道:「老夫人,就让她跟我们一块儿坐吧,我可喜欢这孩子了。」 左老夫人立即笑道:「那感情好,我看着这孩子也喜欢,来人,在唐夫人身边再添一张椅子。」 唐县令虽只是六品县令,但在场的谁不知道他出身名门,且自己也年少有为。 唐夫人自己的出身也好,左老夫人乐得给讨好她。 满宝的椅子就被安放在唐夫人和刘老夫人之间,她倒也不怯,行了礼后落落大方的坐下。 宴席开始,甭管各自心里怎么想的,大家面上都很其乐融融。 白家弄这么一个乔迁宴就是为了融入益州城,如果没有意外,未来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白余都要在益州城里任职。 他的年纪不小了,员外散骑侍郎属于很清闲的武职,升迁很困难,有可能一生就在益州城了。 所以他才会连已经分支出来的白立都请了来,如果将来他要在益州城长住,自然是跟这一片的族人联繫越紧密越好。 所以,他们才花费那么多的时间修缮房屋,准备宴席的事,就是想着尽量体面的进入到益州城的上层阶级中。 所以今天白余一家是最不愿意有不愉快的事发生的,好在客人们都还算识大体,哪怕你来我往的时候有言语机锋,但最后都圆了过去,维持住了面上的平和。 宴席结束,左老夫人又带着大家去游了一遍花园子,听了一下孩子们读书背诗然后就各自散去了。 左老夫人把贵客们都送到门口,这才有空去拉着刘老夫人说话,「今日忙乱,真是招待不周……」 「嫂子客气了,我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刘老夫人笑道:「而且我看侄媳妇和两个侄孙女做的就很好,今天来的人那么多,又那么杂,不还是安安稳稳的办下来了吗?」 今天的宴席结束的还算漂亮,所以左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两分真心。 白余也把白立等人送出来,大家便告辞离开。 白立亲自扶着刘老夫人上车,这才往后面去。 左老夫人和白余见他们两家亲亲热热的,心里便多了些思量,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乔家的人也出门来告辞了。 母子俩立即扬起笑脸,又把他们也给送出门。 第879页 所有人都走了,白余这才扶着左老夫人回正房。 左老夫人问,「怎么样,今日前院还顺利吧?」 「是,唐县令忙,只吃了一盏茶便走了,其他人倒都留了下来,我看立堂弟和好几个人都相熟,似乎在益州城里也认识不少人。」 左老夫人道:「你四房的婶娘更不了得,她和季家都能说得上话儿,她那孙子不仅是府学甲班的学生了,对季家的小公子还有救命之恩在呢。」 顿了顿后又道:「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还能和唐夫人搭上话,看来当初下帖子是下对了。」 白余就笑,「还是母亲考虑得周全。」 左老夫人笑着微微摇头,「要不是你姑母多提了一句,我还不知道老宅的四房也搬到剑南道来了。」 说到这儿,她又顿了顿,摇头道:「你姑母那人啊……算了,以后你和白立多来往些,我们是同族,关系本就比别家亲近一些,你才也看到了,他们两家关系好着呢。」 左老夫人道:「虽然四房和白立那一支隔得有点儿远了,但来往一直密切,你看他们搬出陇州,却来罗江县投靠白立就明白了。四房这一支也不可小觑,白善那孩子才十二岁就考进了府学,只这一点儿就比凌儿他们强多少倍去了。」 「不过这边你不用担心,娘帮你打理好,明天我就带着你媳妇他们去浣溪街看一看他们去。」 白余感激,「多谢娘。」 第747章 身高 满宝乖巧的坐在白善的对面,白善问道:「你们内院的饭菜好吃吗?」 满宝道:「还不错,你们呢?」 「还行吧,」白善道:「不过一直有人找我们说话,我们都没能好好吃饭。」 郑氏便道:「那一会儿回去让厨房给你下碗面好不好?」 「娘最好了。」白善看向满宝,扬眉问:「你要不要吃?」 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勉为其难的道:「可以吃宵夜。」 刘老夫人便笑道:「多做些,给大郎二郎他们也做一碗,四个孩子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 郑氏应下。 白善便和满宝说起前院的事来,满宝当然也和他分享起自己遇到的有趣的事来,比如她今天新交了一个朋友,又比如,白家的小丫头领着她去花园荷塘时还迷路了。 她得意洋洋的道:「亏得我们以前没少去闫宅玩儿,不然我肯定叫她带偏了。」 白善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道:「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墙上的洞,如果发现了会不会也往里藏东西。」 俩人就着闫宅里的各种小秘密地方讨论起来。 坐在一旁的刘老夫人却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拉住满宝问道:「你说那小丫头给你领路领错了?那你可知道,她领你走的路是要去哪里?」 满宝眨眨眼,想了想道:「那条路应该是往后院下人住的院子里去的,和花园临近,拐个弯就是,走不远就是紧邻着我们家的那道院墙了。」 「咦,那儿吗?」白善笑嘻嘻的道:「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熘到那儿时天快黑了,风一吹,那些大树哗哗的响,二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呢。」 「对对对,我也记得,我也记得,他胆子也太小了,都说了闫宅里的鬼是人假装的,他偏还怕成那样……我就嚎了一嗓子,他就哭起来了。」 刘老夫人看着无忧无虑,一无所觉的两个孩子忧虑起来。 郑氏点着两个孩子笑道:「你们可真够淘气的,明知道他怕鬼还吓唬他。」 两个孩子就跟偷了腥的猫一样缩着脖子嘿嘿对视一乐。 刘老夫人见了便将心底的忧虑压了下去,没有提这事。 回到浣溪街的白宅,刘老夫人就让他们玩去了,自己扶着刘嬷嬷的手回屋。 刘嬷嬷之前坐在车辕上,车里两个孩子说的话她自然也听到了,见老夫人面上有忧色,便问道:「老夫人,要不要我悄悄的使人去打听打听?」 「我们家初来乍到,这种内宅的事怎么打听?」 「这还不简单?使些银子搭上出来採买的下人,总能打听出些东西来的。便是打听不出缘由,找出那个小丫头也行啊。」 刘老夫人便点了点头道:「行,就这么办吧。」 刘嬷嬷应下,她垂下眼眸想了片刻,很是疑惑,「满小姐也是第一次过去,跟余老爷家的人也都是第一次见,怎么就被人针对了?听满小姐的意思,她和余老爷府上的大小姐相处得还不错,会不会是外头的人……」 刘老夫人沉吟片刻,「这事不急,反正我们走后这几个孩子的心力也是在读书上,恐怕没多少功夫和他们来往,我们再让大吉注意一些就行了。」 刘嬷嬷应下。 厨娘给他们下了一碗面,很简单,只打了一个鸡蛋和放一把青菜。 鸡蛋易得,这会儿的青菜却难得,从白直到满宝,四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白直吃完,放下碗筷看向桌上的三个师弟师妹,微微一笑道:「半年不见,你们又长高了不少。」 满宝礼尚往来,「白大哥,你也长高了。」 白诚抬头看了一眼他哥,然后看向对面的满宝,反驳道:「你眼瞎了呀,明明没高。」 刚露出笑容的白直:…… 白善差点把嘴里的面给喷出来,他颇为有礼的将嘴里的面吃完,然后憋着笑的看向白直,「直堂哥,要不要我帮你揍他?」 第880页 白直认真的看了一下他弟弟,还是摇头,「算了,万一打笨了怎么办,本来就不聪明。」 满宝乐,「白大哥,你是不是见着了会心疼?」 白直沉痛的点头。 白善便道:「那没事,我们等你走了以后再揍他。」 白直:……更沉痛了好不好? 他忍不住问俩人,「你们,经常揍二郎吗?」 满宝立即澄清,「也没有经常啦,我们已经长大了,很少再打架了,基本上只有先生会打我们手心。」 白诚叫道:「你胡说,上次去河边洗衣裳的时候你们两个还联合起来打我了呢。」 满宝:「那是因为你把冷水甩我脸上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我穿得多,衣服不好拧,我才多甩了两下的,我怎么知道那水怎么跑到你脸上去的?」白诚很不服气,「而且你打我也就算了,凭什么白善也打我?」 白善将面条吃完了,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巴后道:「哦,对不起,看见师弟犯错,作为师兄,一个没忍住就教训你了。」 白直看他们三个又吵闹起来,生怕他们立时就打起来,连忙打圆场道:「行了,行了,我都没介意,你们就不要吵架了,长辈们就在不远处的正院里呢。」 白善安慰白直,「直堂哥,你别伤心,你现在已经和堂伯差不多一样高了,就算不长个子了也没什么的。」 白直瞪着眼睛看他。 满宝推开白善,道:「白大哥,我跟你说,长高也是有技巧的,你可以多喝一些骨头汤,放些黄豆下去一起炖,多吃黄豆,然后每天拉伸一下手脚和身子是可以长高的。」 白直一脸怀疑,「你说的真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这是我查看各种书籍,请教过一位先生后又结合实际得出的结论。」 白直上下打量满宝,问道:「那你怎么也……」这么矮呢? 眼神怀疑得不得了。 白善和白二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满宝就鼓了脸问,「那你说,我今年有没有长高?」 「有倒是有,但你这年纪长高是正常的吧?」白直的目光在三人中来回的扫视,道:「满宝啊,我记得前两年我回家去过年的时候,你们三个站在一起是差不多一样高的,尤其你和善宝,就差一点点儿,但我现在看着,怎么好像善宝比你高了好些呢?」 满宝:…… 第748章 诗词接龙 满宝收穫了一怀的伤心回屋,第二天又站在门框那里量了好一会儿自己的身高,直到下人来说有客人来了,她这才从收拾心情往前面去。 左老夫人带着儿媳妇及两个孙子两个孙女一块儿来的,因为是同族,所以坐在一起没那么多忌讳。 刘老夫人直接让白直白善和满宝带着他们去园子里玩儿,她们几个中老年人则自己说说话。 毕竟昨天才见过面,说过话,两边都还算熟悉,只是主客发生了变化而已。 作为这边唯一的女孩,满宝自然要承担起招唿白佳诗姐妹的责任,于是和她们走在了一起。 白善他们走在前面,白佳诗可能有些不习惯,特意放慢了脚步,看着园子里的景色笑道:「这园子的景色还真不错。」 满宝看着花圃里的盆栽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因为这宅子才买不久,花圃里之前多为野草,所以一清理干净就光秃秃的了,这盆栽还是前天他们去逛街时买回来的呢,也不多,就东一盆西一盆的放着。 满宝觉得,等来年天气暖和一点儿,她可以把他们小院里种的那些花花草草移一些过来,可能比外头买的还要好呢。 白佳诗见满宝睁着一双纯粹的大眼睛看她,便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很少和家中兄弟一起玩儿,所以有些不适应,满妹妹,不如我们与他们分开?」 满宝道:「可家里只有这一个园子,你要不喜欢和他们玩,那我们就自己玩自己的。」 「不是,不是,」白佳诗生怕她误会,连忙道:「不是不喜欢和他们玩儿,只是不习惯而已。」 一旁的白佳琳道:「满妹妹,我们家从来都是男子在前院受训,女子在后院受教,少有在一处的。」 白佳诗连忙道:「我们倒没什么,就怕直堂哥他们嫌弃我们烦。」 「不会的,」满宝立即笑道:「白大哥人特别好,很谦逊大方,怎么会嫌弃我们烦呢?」 她伸手拉住白佳诗道:「我们自己玩儿人太少了,人多了才热闹,才好玩呢。」 白佳琳年纪和她差不多,也有些活泼,闻言问道:「你们要玩什么游戏?」 「能玩的游戏可多了,我们先去找他们,看看他们想玩什么。」说罢一手拉了一个就赶到前面去。 男孩子们也在说话,满宝赶上来问,「你们有想要玩的游戏吗?」 白府的大公子白凌就笑道:「巧了,我二弟刚说要玩诗词接龙的游戏呢。」 满宝「咦」了一声,笑道:「这个游戏也好玩儿,我们就玩这个。」 一旁的白凝瞥了她一眼,问道:「你也要玩儿?」 满宝一愣,问道:「我不能玩吗?」 白凝浅笑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能接的住吗?」 他瞥了白善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善堂弟好歹是府学的学生,就怕他的诗词不是一般人能接的住的。」 第881页 满宝拢着眉头道:「诗词接龙又不是要自己作的诗,背别人的诗有什么接不住的?我说你到底要不要玩儿?」 白凝被噎了一下,白直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立即笑着打圆场,「这游戏人越多越好玩儿,又是凝堂弟提议的,自然要玩的。」 白佳诗和白佳琳踌躇起来,小心的拉了一下满宝的袖子,小声道:「你们玩吧,我,我们就不玩了。」 「为什么?这个很好玩儿的。」 白佳诗略微摇头,小声道:「我们不过认得几个字,读了几本书而已,于诗词上知道的不多,哪里接得上来,所以你们玩吧,我们在一旁看着就好。」 满宝觉得这是很失礼的行为,怎么能自己跑去玩儿,把客人丢下呢? 于是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带白佳诗她们换个游戏玩儿,结果白善就拉了她一下道:「那就来吧,先玩一局,然后去玩其他的,两位堂姐且稍等一下。」 似乎很笃定游戏很快就结束了。 白凝听着冷笑一声,大马金刀的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仰着下巴道:「那就开始吧,谁先?」 白善便随手从一旁的盆栽里折了一支梅花来道:「随意一抛,花束冲着谁就从谁开始,顺着往下走就是。」 白直抚掌笑道:「这个好,那我们站成一个圆?」 几人挪了挪脚步顺序就差不多了,也未必得要特别的圆,白佳诗和白佳琳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凑合。 白善便把手中的梅花丢出去,啪叽一声,花束就冲着白二郎落下。 白二郎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乐得不行,叫道:「那我来了啊。」 白直和白善淡笑着点头。 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念道:「幽兰生前庭,含熏待清风。」 不巧,白二郎过去就是白直,他不假思索的念道:「风吹桐竹更无雨,白髮病人心到家。」 白善用下巴点了点满宝,满宝便接道:「家家锦绣香醪熟,处处笙歌乳燕飞。」 白善深深的看了满宝一眼,接道:「飞盖集兰堂,清歌递柏觞。」 然后看向白凌。 白凌沉默许久,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半响他才退后一步,羞愧的道:「在下才疏学浅,恐怕接不上了。」 白凝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紧跟着接道:「觞酣出座东方高,腰横半解星劳劳。」 白二郎挠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接道:「劳将素手卷虾须,琼室流光更缀珠。」 白直:…… 他暗暗瞪了白二郎一眼,接道:「珠履少年初满座,白衣游子也从公。」 满宝略微惋惜,但还是接道:「公卿虽贵不曾酬,说着仙乡便去游。」 白善:「游泳属芳时,平生自云毕。」 白凝沉吟片刻后道:「毕竟忘言是吾道,袈裟不称揖萧曹。」 白二郎转着眼珠子偷偷的看向满宝,满宝沖他眨眨眼,白凝就轻咳一声,问道:「你到底能不能对出来了?」 白二郎就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不能,你们来吧。」 有本事你赢过我大哥,白善和满宝,你要再能走两局算我输! 白二郎心中恶狠狠的想到。 第749章 促狭 诗词接龙这种事,白善和满宝就不带怕的,自小就读书,记性还不差的俩人想,如果连他们都接不下来,对方能接下去的可能性更不大。 除非对手比他们聪明或者年纪还比他们大很多。 俩人仔细的看了看白凝,觉得他哪一个都不属于,所以非常的放心。 而白直就更不会怕了,他毕竟比白善他们年长六岁,又刚得了去京城考学的机会,所读的书自然不比他们少。 所以他顺利的接下去了,「曹溪老兄一与语,金玉声利,泥弃唾委。」 满宝略一思索便接道:「委曲见提携,因循成蹇剥。」 白善微微一笑,「剥苔看篆字,薙草觅书堂。」 他看向白凝,微微抬了抬下巴。 白凝暗暗咬牙,接了下去。 场上就剩下了他们四个人,你来我往的走了好几遍,满宝眼珠子一转,干脆又把最后一字拉回到「风」字,大家又重新开始,但已经念过的诗句是不能再念了。 白善似乎知道她的促狭,第二句断的也正好是「家」字,白凝一开始没留意,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句,总算接了上去后,谁知道白直接下来的一句的最后一字竟然是「飞。」 一直站在一旁旁观的白凌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皱了皱眉没说话。 白凝还一无所知,勉强的接着他们的诗词,又走了一轮后,白凌笑着打断他们,「我看差不多了,这一上午竟看着你们玩这个游戏了,大妹和二妹在一旁都快要睡着了。」 白佳诗和白佳琳其实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点名,俩人便有些茫然的看向白凌,不过白佳诗很快反应过来,歉然的对大家笑了笑。 白直见了便笑道:「既如此我们就先到此吧,等以后有空了再玩一波,我觉得还是挺好玩的。」 主要是和白善满宝玩得很可乐。 满宝高兴的应下,白善自然没有意见,他们都不打算再带白凝玩儿了。 满宝也觉得白凝不太对她的脾气,于是她连几个男生都嫌弃起来,拉了白佳诗白佳琳道:「走,我们自己去玩儿。」 第882页 但她又不能带着她们去玩丢石子,也不能带她们去玩塘泥,也就绕着园子说些花草树木的话了。 白佳诗觉得满宝很厉害,「你竟读了这么多的书,我看他们出的诗句你都能接得上,我们却连听都没听过。」 满宝问,「你们喜欢诗词吗?要是喜欢,我那会儿有好几本诗集,我可以借给你们看。」 白佳琳想也不想的摇头,「算了吧,我看你们玩就行,我连家里要求的《女戒》都不想看呢,更别说那些诗词了。」 白佳诗却是犹豫了一下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得懂。」 「诗嘛,读得多了就懂了,你要是不解其义,可以问你弟弟。」满宝笑道:「我一会儿给你选一本简单易懂的诗集。」 白佳诗小声道:「我弟弟他们要去书院读书,恐怕没时间,满妹妹,我若有不懂的东西,可以写信请教你吗?」 满宝愣愣的点头,不太明白为什么去书院读书就会没空教妹妹。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天都可以抽出好多时间教哥哥侄子侄女们读书的,还能玩好长时间呢。 有写信和送信的功夫,在自个家里早问清楚了吧? 不过见白佳诗不像是说谎的模样,而且她还一脸的为难,满宝便没有再说这事。 白佳诗高兴起来,知道她很喜欢花花草草,从她刚才指着园子里有限的花草树木滔滔不绝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于是白佳诗投其所好道:「我家也是刚搬到益州城,那宅子刚进去时园子很是荒芜,最近也正要买些花木来种上,你喜欢,到时候我看着有什么好看的给你送一些过来。」 「好呀,好呀,」满宝立即高兴的应下,道:「也不用送到这儿来,就送到康学街去就行,你知道的吧,就在你家花园的墙外,基本上我们都会住在那里。」 白佳琳很好奇,「怎么叔祖母他们在这儿买了宅子,善堂弟他们还要住在外头?」 「那里离府学近,上下学方便,而且我们也住惯了。」 白佳诗点了点头,双方约定要常来常往。于是她临走前满宝借给她一本诗集,「等你读完了这一本,我再借你其他的诗集。」 白佳诗这才明白,原来她说的借还真是借呀。 同样以为她是打算送的白佳琳眨了眨眼,拉了姐姐上车,忍不住嘀咕道:「这诗集我们家里也有吧?」 白佳诗翻了诗集看了一眼,片刻后便笑道:「即便有也省了不少功夫了,不然我要到前面书房里去找书,被父亲知道了还得找理由解释。」 这倒是。 想起刚才满宝与他们侃侃而谈,白佳琳有些羡慕,「她果然读了不少书,只是忘了问她家里的情况了,怎么她不住在自家里,却住在白家?」 「你没听叔祖母他们说吗?她是善堂弟的师姐,跟着他们老师一起读书的,叔祖母他们要是不来,他们都是住在康学街那边的。」 「那怎么一样,善堂弟他们是男子,跟着老师到外面游学天经地义,她一个姑娘家,家里怎么也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 白佳诗心里也好奇的,不过她觉得这是人家的隐私,所以不好打听。 白佳琳却很好奇,一回到家就忍不住钻到母亲那里去打听。 白夫人段氏却了解了不少,闻言笑道:「人家并不是一个人,听刘老夫人的意思,平时她有个哥哥和侄女在身边的,只是冬至节到了,他们回家过节去,就剩下了她一个人。两家又素来亲厚,所以刘老夫人才把人接到身边来住的。」 段氏笑道:「我看那孩子的确是聪明得很,而且很有福缘,你们以后可以和她多来往。」 姐妹两对视一眼,应下了。 白佳诗趁机道:「母亲,我们可以与她书信来往吗?」 「自然可以,」段氏笑道:「我们家也才到益州城,许多人都不认识,你们能有一个朋友来往最好不过了,以后还可以常请她到家里来玩儿。」 正说着话,一个丫头进门来道:「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要过来给您请安。」 段氏却挥了挥手道:「才刚到家,不必这么折腾,让他们自回去歇着吧。」 「是。」 第750章 鼻青脸肿 等丫头下去了,白佳诗这才把今天他们在花园里玩诗词接龙的事说了,道:「我总觉得二弟对他们有些敌意。」 段氏皱着眉头道:「真是丢人的东西,明知道不敌还非得去挑衅,人家小小年纪就考上了府学,学识不知道比他强多少倍去,他去找人家比试,比得过吗?」 白家两姐妹都没说话。 段氏沉吟了一下才道:「算了,前头的事是你们父亲管着的,既然他不喜欢人家,以后估摸着也会少往来,我们就不要管了。」 白家两姐妹应下。 只是傍晚时候,前院又闹出事来,白凝嫌弃一个丫头粗手笨脚的,砸了杯子,于是让人把那丫头打了一顿,还要扔到庄子里去。 事情报到段氏这里,段氏忍不住道:「多大点儿事,怎么就要送到庄子里去?」 「我们家的庄子都在陇州老家,在益州城的官田还没到手上呢,这一时半会儿的往哪儿送?」段氏道:「真不喜欢就打发到园子里去做粗使丫头,再请示老夫人给他拨一个人过去就是。」 下人得了命令退下,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白家便又重新安宁了下来。 第883页 段氏想着这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罚了个小丫头而已,还是自家的小丫头,多大点儿事呢? 却没想到还没到月底,就因为这事又闹出事来了。 白凝鼻青脸肿的被送回家来了。 白余年过四十就只有这两个儿子,而其中白凝是最聪慧,最得他心的一个,看见他被打成这样自然气得不行。 但他也知道,这是益州城,这里的达官贵人太多,可不是他能随便得罪的。 所以他压着脾气问白凝,「你这是被谁打的?」 白凝捂着嘴巴,疼得直哭,含煳的告状道:「是白善他们三个,他们以多欺少,三个打我一个……」 白余愣了一下后一掌拍在桌子上,白凝吓了一跳。 白余怒喝:「真是岂有此理!」 起身就要使人去找白善等人,一旁坐着的段氏连忙道:「老爷,总要先问清楚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为的什么?」白余转身怒目。 白凝捂着嘴巴哭道:「就是几句口角,为什么吵起来的我都忘了,但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能三个打我一个呀。」 白余深深地看了白凝一眼,点头道:「不错,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该打架,本是同族,就该相互友爱,这样跋扈像什么样子?他们父母不在身边,无人教导他们,我这个做伯父的,今儿便教一教他们。」 说罢招来下人道:「去浣溪街白宅把两位堂少爷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 「是。」 段氏站在一旁没说话,自然也没告诉白余,现在他们不住在浣溪街,而是和他们一样住在康学街里。 这也算是前院的事,段氏想了想,行礼告辞回后院去了,让白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他儿子,着急的找大夫给他看伤。 而此时,才打了一架,神清气爽的回到家的白善三个一进屋就开始捏着手臂,扶着腰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裹得跟个圆球似的周立君跑上来问道:「小姑,你们怎么了?」 满宝扶着自己的腰道:「我这里叫人踢了一脚,不知道是不是青了,你来帮我看一看。」 白善和白二郎也叫着腰疼,背疼,手疼,要大吉给他们上药。 大吉面色淡然的回房间去找了药酒来,跟着两位小主子进房间。 周四郎也特别好奇的跟着进去,帮着大吉升火盆,看他们脱了衣裳后就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他们背上和手臂上有一些青紫的印子,但不是很大,一看就是磕磕碰碰出来的,便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跟人打架了?」 这种印子他最熟悉不过了。 白善点头,「打了,就是和隔壁的白二郎打的。」 「……你就不能换个称唿吗?」白二郎叫道:「我听着总觉得是在说我。」 「谁让你跟着他排行老二的?」 「呸,什么叫我跟着他呀,我比他还大两月好不好,要跟,那也是他跟着我排。」 周四郎却震惊道:「不是吧,他就一个人?你们三个打一个?」 这下连白二郎都有些心虚起来了,半响才道:「也不是一个啦,他的小厮有帮忙,像大吉就没帮我们。」 但周四郎却不敢放松,他可是知道的,这三人打小就爱打架,这两个不说,只他么妹就是很少打架打输的主儿,打急了还会咬人呢,所以…… 他咽了咽口水问:「你们把人打得厉害吗?」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没说话。 周四郎就一拍大腿道:「快说呀,对着我有啥不能说的,要是打得厉害,该送药送药,该道歉道歉,不然还真等人家长找上门来呀?」 白善小声道:「也没多严重吧,就是脸肿了一点儿。」 白二郎补充道:「好像嘴巴也破了,不过脸上的伤可不是我打的,都是善宝和满宝揍的,我就踢了他两下,然后揍了他几下而已。」 白善道:「我主要是拦着他的手脚,不让他打着我们。」 俩人同声道:「基本上他身上的伤都是满宝揍的。」 周四郎:……完了! 大吉往手上倒了一点儿药酒,揉开后给白善按摩,白善便疼得啊啊叫了两声,他这才对周四郎道:「放心吧,满小姐是大夫,她打的那些伤都是皮肉伤,不伤筋动骨。」 周四郎问道:「那看着厉害不?」 大吉:「一定会比他们三个身上加起来的还要厉害。」 周四郎就沉默了一下,立即起身开门出去,开始蹲在满宝的窗户底下和她说话,「我问你,有没有什么药啊水啊的,涂了以后让你们看着特别悽惨,受伤特别严重的?」 满宝一边哇哇的上药,一边想了想后道:「没有吧。」 「你再仔细想想,一定要有呀,你们也真是的,打人也不知道学着些,怎么能给人身上留那么多印子呢?知不知道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这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怎么办?你四哥我有本事跟一当官的叫板吗?」 第751章 吓人 当然是没有了。 满宝并不后悔打了白凝,甚至也不怎么害怕,但见四哥担忧得都快要把头髮抓下来了,她还是仔细的想了想到底有什么药材能让他们看起来特别悽惨。 满宝在自己有限的知识里找了又找,查了又查,最后摇头道:「没有。」 周四郎苦着脸问:「那怎么办?」 第884页 白善也上好药出来了,想了想道:「既然不能伪装外在,那就装内伤呗?」 一语毕,他捂住肚子道:「哎呦,我被踢出内伤来了,肚子里在流血。」 满宝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捂着脑袋道:「我头疼,我的脑袋被撞了一下,好晕呀。」 白二郎:…… 他举起爪子按了按胸口,问满宝:「那我心疼?」 满宝:「心疼个屁呀,心在左边,你按错了。」 白二郎就把手往左胸上挪了挪,「啊啊」叫道:「我心脏疼。」 一院子的旁观者:…… 站在书房门口看了全程的庄先生头疼的按了按头,搬了一张椅子出来放在院子里,好奇的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和白凝打架?还以多欺少。」 虽然他的三个弟子比较聪明,但他们有时还是很讲规矩的,比如,对一般敌人,他们就不会以多欺少,基本上可以保持住正义的规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隔壁的那位白家二公子似乎跟三个孩子年纪相仿,这种情况不应该是一对一吗? 竟然还三对一? 周四郎也好奇。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先生,四哥,你们还记不记得前几天一入夜的时候咱家就传来哭声?」 庄先生摇头,「不记得。」 周四郎道:「我记得!」 庄先生忍不住看向他。 周四郎道:「先生,不是在咱这边,是在对面我们住的肖家那儿,这事是他搞的鬼?我就说嘛,肖家人就是坐牢而已,也没死人啊,怎么会有鬼呢?害得我这两天都躲回来这边住着。」 庄先生:「……原来你这几天搬回来住是因为对面闹鬼了。」 周四郎不好意思的对庄先生嘿嘿一笑。 自从周四郎把对面肖家的院子也给租下来以后,大头和二头就会时不时的用自家的牛车送来家里的药材和菜蔬之类的。 周六郎也从基本上从知味馆里搬了出来,如今就住在对面。 就连周立君都住了过去,老周家人基本上吃住都在那边,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交这边的生活费了。 结果这两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仅周四郎和周立君又住回来了,就连周六郎晚上下工回来,也是直接钻到周四郎的房间里跟他挤一张床。 大头和二头他们又不在,对面肖家的房子一下就空了下来。 庄先生还以为是因为他们被子不够冷的呢,结果现在一听…… 庄先生问:「闹鬼是怎么回事?」 「不是闹鬼!」满宝有些失望的道:「我们去查过了,是白府的一个小丫头在哭……」 一开始听到四哥六哥他们说肖家又闹鬼了,满宝他们还跟着兴奋了一下。 但因为有前车之鑑,他们都觉得不是闹鬼,而是有人故意装鬼哭。 但那道哭声是真的很真切,又不像是故意吓人的,而且他们仔细的找了找,发现人不是在巷子里哭的,而是在围墙对面的白府里哭的,那会儿,就是满宝都有点儿生疑,觉得真是闹鬼了。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其实也并没有黑多少,就是天才黑下来,他们刚吃饱晚食散步回来的时候…… 基本上,对面的哭声就是这会子响起的。 满宝他们在大吉的目光下一起踩着墙跳上了墙头,然后就点了一个红灯笼跳下了墙头,把正躲在墙边哭的小丫头给吓得晕了过去。 幸亏满宝手快,且会急救,才没把人吓死。 但那小丫头醒来也吓得不轻,一看到满宝,立即痛哭流涕,表示她不是故意害她的…… 满宝一头雾水,还以为这小丫头是认错了人,结果她却一直牢牢的抓着满宝的手,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哭道:「周小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受到了惩罚,求您放过我吧……」 满宝便仔细的看了看她,半响才「咦」了一声,道:「你是当时给我引路却迷路的小丫头。」 小丫头抬起头来,一脸的鼻涕眼泪看着满宝。 白善看着皱了皱眉,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时她是故意迷路要害你的?」 小丫头这才发觉周围还有其他人,她战战兢兢的抬头看去,看到站在一旁的白善和白二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是呀,周小姐又没死,好好的活着离开了,也没受委屈,她怎么会变成鬼来找她呢? 但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小丫头还是瑟瑟发抖起来,因为她刚才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 白善上前了一步,和满宝白二郎一起团团围住跌坐在地上的小丫头,小丫头受不住,就大哭起来,叫道:「周小姐,您饶了我吧,我也是听二少爷的吩咐,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白善皱眉,问道:「白凝?他要你怎么害满宝?」 小丫头哭得打嗝,道:「也,也没怎么,就,就是冬至宴那日让我引着周小姐到花园最偏僻的地方去,那儿树多,阴森森的,再说些话吓一吓周小姐,让她出出丑而已。」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你就因为没害着满宝,所以躲在这里哭?」 小丫头吓得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她哪有那么坏,会因为这种事而哭泣? 她解释道:「没想到周小姐认得路,还没到地方便自己找着荷塘过去了,」小丫头道:「二少爷第二天从外头回来时就很生气,然后自己砸了杯子说是我砸坏的,把我调到了花园来做粗使丫头,我每天要做好多事,回去的时候饭菜都被吃光了,我,我实在饿得很,心里委屈,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哭……」 第885页 她哪里知道,都找了这么隐蔽的地方了,竟然还是被人发现了,还是被周满发现的。 小丫头不敢哭大声,只能小声的啜泣起来。 第752章 缘由一 满宝很好奇,「我得罪过他?」 小丫头摇头,这种事她怎么可能知道? 二少爷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了,她不过是院子里伺候的一个小丫头罢了。 白善便蹲在了她对面,问道:「你是白凝院子里的?」 小丫头缩了缩,小声道:「是。」 「是几等丫头?」 这话似乎戳在了小丫头的伤心处,她又哭起来,道:「先前在院子里是三等丫头,本来院子里缺人,上面的姐姐说,下次提等会把我提上去的。」 白善:「白凝是在哪儿吩咐你把周小姐引到后院的?当时他神态如何,都说了些什么话?」 小丫头一怔,想了想道:「就是在我们院子里吩咐的,二少爷似乎才从老爷那里过来,脸上有些生气,一进院子看见我便把我招过去,问我一会儿是不是要进内院伺候。」 「我说是,二少爷便说让我留意一个人,就是跟着罗江县刘老夫人一起来的小姐,若是她要去花园,就把她引到花园偏僻的地方里吓一吓……」小丫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白善,躲躲闪闪的小声道:「最好,最好是让她当众出一个丑才好。」 谁知道这位周小姐那么厉害,路才走到一半,自己找了条路就过去了,而且走得还快,力气还大,她拉都拉不住。 白善和白二郎扭头看着满宝。 满宝一脸冤屈的叫道:「我没有得罪他!我发誓,我在这之前根本就没见过他!」 白善和白二郎就一起皱眉,「那他干嘛要针对你?」 满宝也委屈的不行,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脸问,「难道我变得难看了,才让人看了一眼就让人想整我?」 白善沉思了一下道:「不对呀,他见着你的时候可没空再回一趟自己的院子,白凌是直接让丫头领你去花园的。」 所以,还是应该之前就有了过节。 白善对满宝的记忆表示疑惑,「你该不会是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吧?」 满宝很自信自己不会记错,她没得罪过白凝就是没得罪过,见他们都不信她,她便掐腰道:「不行明天我们去问他!」 白善:「去就去,你等我明天下学和你一块儿去。」 白二郎兴奋起来,也要去凑热闹。 于是三人商量妥当,然后就看向还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这又不是罪首,而且都这么可怜了,满宝也提不起欺负她的兴致来,但还是挥着拳头威胁了一下她,「今天晚上的事你可不要说出去,不然让白凝知道你出卖了他……」 小丫头打了一个寒颤道:「周小姐肯不说出去奴婢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她还以为她会被拖到前面去对质呢,到那时她就是不死也会脱一层皮的。 毕竟她刚刚背主了。 小丫头抹了抹眼泪,正想着是不是领三位客人出园子献一下殷勤时,就见满宝后退了几步,然后蹬蹬的踩着墙跳上了墙头。 白善则找了一根棍子,挂着灯笼往上伸给她,满宝拿了灯笼坐在墙头给他们照着,白善和白二郎也蹬蹬的飞跑上墙头…… 小丫头就站在墙头下,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咻的一下带着灯笼消失在了墙头…… 这,这,客人为什么要走墙头? 一阵寒风吹过,她这才回过神来,然后打了一个抖,连滚带爬的跑了。 小丫头心中惴惴,第二天小心翼翼的和府中的下人打听了一下隔壁邻居是谁住,结果她还没打听出来呢,他们家二少爷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送回来了。 小丫头瞬间哑了,开始卖力的干活起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满宝他们查出了哭声的缘由,第二天就去白凝上学的书院堵人了。 都是学生,益州城好的书院基本上都在康学街里了。 大家上下学的时间又基本上一致,所以要堵人实在是太方便了。 大吉先从家里接了做完作业的满宝,然后去大智书院接了白二郎,又去府学里接了自家的少爷,然后马车一拐,就在一家书院门口的不远处把白凝给堵住了。 白凝的马车被逼停,撩开帘子一看,就见车下站着的白善三人正冲着他勾手指,他便以为他们是来找他玩的。 于是他放下帘子,仗着他们看不见便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裳,骄矜的掀开帘子下车,抬着下巴问道:「善堂弟这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白二郎和满宝同时皱起了眉头,他们就站在旁边,凭什么只点白善一个人的名字? 白二郎不服气的道:「凝堂弟,我是你堂哥,你不该先叫我一声吗?」 白凝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二郎只在白善和满宝这里看到过这种目光,现在见白凝也敢这么看他,顿时气得不轻,他撸了袖子正想说话,满宝却拦了他一下,上前一步,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抬起了下巴,「白凝,是我找你。」 白凝这才看向满宝,蹙眉问道:「你找我?你找我干什么?」 他们之间有关系吗? 满宝左右看了看,发现大街上人多,且他们的马车停在路中间会挡道,也不好说话,于是指了一个还算空旷的巷子口道:「我们让一让,去那里说话。」 第886页 白凝没动,很嫌弃的道:「你们有话说就不能选个好一点的茶馆酒楼之类的?」 还想他们花钱请他喝茶吃酒? 做梦呢? 满宝哼了一声道:「就说两句话,问你一个问题而已,没看见我们的车都挡住人家的路了吗?快过来!」 白凝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和他说话的女孩儿,愣了好一会儿,但对方三人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先转身走到了巷子口,然后一起扭头看向他。 总觉得现在扭头就走很有胆怯的意思,于是白凝无知无畏,哼了一声后直接跟上去。 大吉和白凝的车夫就把车靠边停了,然后一个安然的坐在马车上等着自家少爷,一个则把绳子放到了车辕上,悄无声息的站了过去,预备着一会儿要是打得太兇,那他就出手拦一拦。 第753章 缘由二 白凝走到他们跟前,皱着眉头打量满宝,他对她的印象不太多,就知道她很不贤淑,明明是个姑娘却跟着男子一起读书不说,还不知道谦恭,前不久诗词接龙,她可是锋芒毕露。 满宝也皱着眉头打量他,因为他比她高,她还得仰着脖子,于是她更不开心了。 她上下左右的看了他一圈,在记忆里翻了翻,确认她之前的确没见过他,更别提得罪他了,于是她更理直气壮了,仰着小脑袋问:「白凝,冬至宴那天我去你家赴宴,你是不是想害我?」 还皱着眉头的白凝一脸空白的看着满宝,完全没预料到她会问出这么直接劲爆的问题。 他愣了一会儿后断然否认,「没有,你不要空口白牙的污衊人。」 但满宝三人盯着他红透了的耳朵没说话,眼中透彻,似乎就在说「我们早就看透你了」。 白凝看到他们的目光,恼羞成怒,直接就要转身,「你们今天要是来污衊我的,那就找错人了。」 满宝直接哼了一声道:「敢做不敢当,孬种!」 白凝气得脑子一片空白,转过身怒视满宝:「你说谁孬种?」 「谁对号入座就说谁,」满宝道:「我都查到了,就是你要害我,我还有人证呢!」 白凝脸色铁青,「谁?有本事你把他找出来与我对质。」 白善插嘴道:「是谁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当时吩咐人去害满宝时,院里院外都是人,听到的人不知凡几,你还真以为天衣无缝呢?」 白凝顿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当时就没把这事当机密事来处理,也就是给一个远亲带来的小姑娘一个难堪而已,谁会去查? 查了难道他家的下人还会不站在他这个主子这边? 他是真的没想到白善他们会知道,而且周满还这么直接问到他脸上来。 见他沉默,白善就继续问:「说罢,你为什么要针对周满?」 白凝见他挡在周满身前,一脸正义的模样,就忍不住冷笑出声,「为什么?因为你呀!」 这下换白善愣住了。 白凝道:「因为你很讨厌,所以我就想让你朋友难堪一下行不行?」 白善半响没反应过来,「我得罪过你?」 满宝则道:「你有病呀,你讨厌白善却来针对我!」 白凝冷笑着看向白善,「看到没有,你朋友嫌弃你给她找麻烦了。」 白二郎连忙看向白善和满宝,紧张的道:「他在挑拨离间。」 满宝和白善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们又不傻,看出来了。」 白二郎就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他们还没打白凝,他们两个先打起来了。 白善也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凝,然后在记忆里找了找,回头看向满宝,非常肯定的解释道:「在冬至宴前我真的没见过他,那天我也没跟他吵架,我发誓。」 满宝点头,「我相信你,毕竟他看着似乎有病,不喜欢你,却针对我!」 白凝:…… 白善和满宝统一了战线,两个人站在一起,威胁的看向他,「所以你说吧,我(白善)怎么得罪你了?」 白凝:……他能告诉他们吗? 当然是不能了,所以白凝理所当然的道:「他长得讨厌,我一看见他就讨厌!」 白凝仔细的去看白善,发现他还是那么讨厌。 白善气得运了运气,一下没忍住,伸手推了他一下,问道:「骗谁呢,快说,为什么针对我们?」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的脸后道:「他长得比你好看,好多人看见他都喜欢他,怎么可能招人讨厌?你再不老实说,我可就告诉白夫人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白凝就好比被踩了尾巴的毛一样跳了起来,用手指着满宝的脸喝道,「你敢!」 满宝抬手「啪」的一下就打掉他的手,大声道:「我不敢怕你吗?」 白凝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只要是他以前只跟男孩子打过架,还从没被女孩子打过,所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就感觉到手背和手指火辣辣的疼,然后他抬手就要朝满宝打去,白善早戒备着了,见他抬手,立即伸手用力的推开他…… 白凝一怒,就扬手和白善打起来。 满宝正气得不行,觉得这个人很有病,讨厌他们的理由莫名其妙,针对他们的原因也莫名其妙,而白凝比白善高一点儿,俩人一打起来,看着似乎是白善吃亏的。 第887页 于是满宝抬脚便加入了战场,跟着白善揍白凝。 白凝显然也没少打架,被俩人压着揍还能反击,白二郎见白善被踹了一脚,于是也上去帮忙了。 四个人就打成了一堆,当然,在外人眼里,根本就是满宝他们三个在欺负白凝一个。 白凝被压在地上打得嗷嗷叫,偶尔才能挥着拳头,踢着脚反击一下…… 他的小厮兼车夫呆住了,反应过来便立即冲上去帮忙。 当然,他不敢打白善他们三个,只能伸手去拉他们,或是替白凝挡住攻击…… 就是这样,白凝也被揍得不轻,最后还是小厮哭着喊着沖一旁看热闹的大吉喊道:「快来把他们拉开,拉开,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吗?要是被我们老爷知道……」 于是满宝没忍住,把那个小厮也给揍了一顿,最后大吉看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才上前去把五人分开。 然后小厮就只能抱着白凝呜呜呜的哭了。 大吉见他们手脚没问题,都只是皮肉伤,便劝道:「你还是快带你们少爷回去吧。」 不然一会儿言语不顺吵起来估计还得再打一架。 小厮也不敢再停留,扶着他们二少爷上了马车便跑了。 白余派去浣溪街的人扑了一个空,刘老夫人知道善宝他们不住在这儿,因此只留了两个人在那里看守打扫房子,以备白善他们偶尔要用到房子或他们从七里村过来住时是干净的。 所以来的下人要找白善,留守的下人本想好心指点他们去康学街找人的,但见他们如此气势汹汹,面色不善,下人便推脱道:「家主人并不住在这里,这儿只有我等看守房子。」 第754章 装病 「不住这儿住哪里?」 「那就不知道了,我们是下人,哪里知道主子们的事?」 康学街白府的下人们虽然觉得他们在说谎,但他们没有证据,也拿他们没办法。 最多是兇巴巴的吓唬对方一顿。 但能被刘老夫人留在这里看守房子并伺候白善的下人能被吓到吗? 那当然不可能了,于是康学街白府的下人只能无功而返。 请了大夫来,已经不怎么生气的白余一下又气了起来,怒道:「人不在家里还能在哪里?这是自觉闯了祸便躲起来,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他了?」 下人们低着头不敢说话。 白余道:「明日一早备好车,我去府学找他!」 「是。」 段氏听了忍不住眉头一皱,悄悄地去找了老夫人。 第二天一早白余去给左老夫人请安时,左老夫人便留下他道:「几个孩子的口角罢了,大夫也说二郎没事,你教训他几句也就行了,别吓着人家孩子。」 她道:「你知道心疼自个的儿子,人家那可是根独苗苗,岂不更心疼?」 白余道:「所以才更要教,明知道自己是独子还如此惹祸,还三个打一个,这……」 「那你也得问一问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打架,」刘老夫人想起昨天晚上儿媳妇的暗示,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才道:「白善和白诚我只见过两次面,不太了解,但跟着他们一块儿打架的那小姑娘我却是说过好些话的,看上去温温和和,大方爽朗的一个小姑娘,她怎么也动手打起人来了?」 白余一时没说话。 左老夫人敲打道:「我知道你心疼二郎,但你也要记得,二郎上头还有大郎呢,虽说他们两个都是庶子,但庶长子总还占了一个长。你疼宠二郎,自然觉得他万般都好,可我看他也太娇气了些。」 「我们家刚搬到益州城来,跟脚都没站稳呢,正是需要亲戚们借力的时候,这时候跟亲戚们闹起来像什么样儿?」 白余垂下眼眸应了一声。 左老夫人见他听进去了,便让他下去了,「准备准备去衙门吧。」 话是这样说,但白余走到外面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然后上了马车道:「去府学。」 他倒要问一问白善,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打架。 但跑到府学的白余依然扑了一个空。 白余:…… 值守的先生看了白余一眼,道:「白善家的人一早就来请假了,说他受伤了,要请一日假。」 白余就想到他儿子那鼻青脸肿的样子,以为白善脸上也受伤了,便没在意,而是问道:「先生可知他们住在何处吗?」 值守的先生奇怪的看着他道:「这位大人不是说是白善的伯父,怎么竟不知他的住处吗?」 要不是他一早亮明身份说是五品官儿,他才不会泄露学生信息呢。 看了一眼白余拿出来的名帖,先生还是把白善登记的住址告诉了他。 白余没想到他们还真不住在浣溪街,带着长随直奔新得的地址而去。 周四郎正蹲在巷子口一个摊位前与人吹牛,顺手挑拣一下摊子上的莲藕,突然看到一辆马车过来,他便瞪着眼去看马车上的徽记,发现那还真是熟悉的白家徽记。 于是周四郎立即起身,拔腿就往回跑,小贩忍不住在后头叫他,「周四哥你不要了?」 周四郎头也不回的道:「要要要,你先给我留着,我忘了带钱,回去拿钱。」 「那你可以先把东西拿回去,一会儿再拿钱来……」话还没说完,周四郎已经跑没影了。 周四郎一熘烟的跑回家,小院里,三人正背着手站在阳光底下摇头晃脑的背书,庄先生坐在躺椅上优哉游哉的听着。 第888页 昨天晚上浣溪街的下人连夜上门来,说康学街白府这边去人找他们,说是白余要请他们过去。 白善他们没想到还真是打了小的,招来了老的,于是三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第二天一起告了病假。 庄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允了。 不过他们三虽然不用去书院和药铺,在家也不能闲着,所以一大早,该背书就背书,该上早课就上早课。 周四郎一跑进来,见他们正在读书便急着团团转,又不敢突然打断他们。 庄先生见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便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 见庄先生终于注意到他,周四郎立即奔上去道:「先生,隔壁白府的马车来了,您说他们是不是来找麻烦了?」 庄先生微微皱眉,看向满宝,「你们不是说只是皮外伤吗?」 满宝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昨天揍完人后她有看过的,就是皮外伤,难道是因为没摸脉,所以估量得不准? 她下意识的看向大吉。 白善和白二郎也看向大吉。 正在给马餵草料的大吉顿了一下后道:「就是皮外伤。」 「……那用得着一大早的上门来堵人吗?」周四郎也吓了一跳,现在略微放回去稍许,看向白善和白二郎道:「不是说是你们家亲戚吗?这种小孩子打架让小孩子自己解决就是,他们家大人怎么这么护短?」 庄先生也觉得隔壁白府的大人太过护短,想了想后对三个弟子挥手道:「行了,今日的早课便到此吧。」 三人一时没动作,这大早上的不上课他们干嘛去呀? 周四郎见他们三没动作,气得跺脚,「还愣着干什么,会床上躺着装病呀!」 三人回过神来,偷瞄了一眼先生,见他面色淡然似乎没听到周四郎的话一样,便转身各自跑回自己的房间趴好。 满宝还有些怀疑,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昨天有没有看我们揍人?」 科科应了一声。 「那他受内伤了没有?」 科科:「多为软骨组织挫伤,没有大碍,多休息一段时间就行。」 它这么一说满宝就放心了,看来的确是皮外伤,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四哥能不能应付得了。 正这么想着,她的窗口突然被敲了敲,她抬头看去,就见庄先生正站在他的窗前,「出来,你两个师弟都受伤了,家里只你一个懂医术的,你不得好好的照顾照顾你师弟们。」 满宝一愣,眼珠子一转,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第755章 受罚 白余被请进白善他们的房间里时,满宝正在给他们扎针。 他们趴在床上,屋里烧着炭,不是很冷,他们头上正扎着针,眼睛正紧闭着,脸上看不出伤来,但躺着的样子看着似乎挺严重的。 周四郎跟在后面进来,立即道:「白大人,你也看到了,善宝他们是真的受伤,而且还伤得不轻,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他们伤的是内里。你看,你看,这脑袋里都有淤血了,只能靠扎针祛瘀。」 白善和白二郎就死死的闭着眼睛。 周四郎颇有经验的道:「他们昨天一回来就喊头疼,眼晕,二郎还说腰疼,仔细一问,原来是府上的二公子一脚踹在他腰上,他差点没站起来,您要不要看一下他腰上的伤?」 白余有些怀疑的看着躺在床上看不出深浅的两个少年,正想顺势看一看,一旁坐着的庄先生轻咳了一声,起身拱手行礼,「白大人,两个孩子需要静养,有话我们不如去前厅说。」 白余没见过庄先生,迟疑道:「这位是……」 周四郎立即道:「这是庄先生,是他们三个的老师,家里都是先生做主的。」 白余知道白善拜了一个老师,是敬茶后收入门墙的那种。 师同父,在这里,庄先生的确比他这个远房堂伯更能做主,当然,意思也很明显,这就是白善他们的家长了,有事可以和他谈。 白余略想了想,对庄先生微微欠身,跟着他一起去前厅。 对着白善和白诚,他可以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训一下他们,但在有家长出面的情况下,他再越过庄先生训话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白余临出门前又看了床上躺着的两个少年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很是有些怀疑。 昨天晚上他审过跟着白凝的小厮,他可是说昨天是他们三个打他儿子一个,他儿子可都是被压着打的,怎么可能就受了内伤? 白余才出门,满宝便踮起脚尖往外看了一眼,立即蹦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白善悄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立即叫道:「快快快,快把我脑袋上的针拔了。」 白二郎也压低了声音叫道:「还有我,还有我。」 满宝去给他们拔针,道:「放心吧,我没给你们乱扎。」 但白善依然不接受脑袋上扎针,就算不疼,心里那关也过不去。 拔了针,三人便一起悄悄的凑在窗户边上,透过缝隙往外看,「你们说,先生会怎么应对?」 白善鼓动满宝去旁听,「你刚才没装病,可以去看一看。」 满宝自己也想去,于是悄咪咪的去开门熘出去。 没人理会的白善和白二郎凑在窗口那里瞄了老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回床上躺着。 第889页 白二郎很鄙视白凝的行径,道:「打不过就和大人告状,大人竟然还找上门来,人品这么差,以后我们绝对不跟他一起玩儿。」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他们在七里村时也没少打架的,当然,多数时候是他们打别人,那会儿村子里的村民们可不会找上门来。 同样的,偶尔他们被打了,他们的家长也不会找上人家门的。 除非被先生叫家长,不然这种孩子打架的事通常都是自己解决的。 满宝熘到前厅,趴在门边上悄悄的听。 周立君从厨房里端了茶出来,只当看不见的从她身边经过,直接进了前厅奉茶。 周四郎是跟着白余一起进的前厅,他怕庄先生抹不开面子吃亏,况且他也是家长之一,自然要在场的。 白余面色还算正常,只是一进门便形容了一下他儿子的惨状,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也不少。 当然,白余很大方的表示他今天来并不是算帐的,毕竟三个孩子是同族兄弟。 他只是有些好奇他们为何要打架,白余看了一眼对面的周四郎,道:「他们三兄弟都姓白,本该同气连枝,之前也相处得不差,白某人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们为何突然就打起来了。听闻这次打架周家的小娘子也在其中?」 这是怀疑满宝挑拨离间了。 周四郎眉毛一竖,就要把他二儿子不干人事想要设计陷害他妹妹的事说出来,庄先生轻咳一声,周四郎张开的嘴巴便又合上了。 庄先生示意白余喝茶,等他喝了茶后才道:「白大人没有问过令公子吗?」 白余道:「问了,但那孩子只知道哭,说是和他们三个起了口角,便动起手来了。可我想着,他们是同族兄弟,再怎么样,也不能三个打一个,把人打成那样吧?」 庄先生就微微笑道:「白大人不知,我也不好说您府上的是非,几个孩子那里更不好开口,不然您再回去问一问令公子。」 周四郎这会儿总算是压不住话了,道:「白大人,我们周家是泥腿子出身,可也家世清白,我么妹那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您府上要是看不上我们家,大可以把人拒之门外,迎了客进去又欺负人算怎么回事?」 白余吓了一跳,心思电转,否认道:「不可能,我儿才多大,周小娘子又才多大?他怎么可能欺负她?」 周四郎还懵懂,庄先生却突然沉下脸来道:「白大人慎言,周四郎也并不是那个意思,箇中情由你不如回去问一下令公子,二公子不肯说,他院里的人总会知道吧?白善和白诚也是赤子之心,见他们师姐受了委屈,又是因他们而起,自然气恼些。」 「不过白大人说的也对,再怎么样,打架总是不对的,所以等他们伤好以后,我一定压着他们上门赔礼道歉并重罚他们,也给府上的二公子一个交代。」 白余微微眯眼,二郎欺负周满,却是因白善和白诚而起? 他心中疑惑,但见庄先生已经端茶送客,也不好再留,只能起身告辞。 躲在门外的满宝咻的一下钻进了厨房里,等人走了才跑出来,「先生——」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道:「好了,事情解决了,把你两个师弟叫出来,一块儿受罚吧。」 第756章 持续 三人排排站在庄先生面前。 庄先生看着三人摸了摸鬍子,道:「抄书什么的你们也都习惯了,我看今儿就换个罚吧,再等两日,你们的『病』好了,就拿着扫帚出去扫大街去,就扫我们这条巷子和外头那条大街前后一百丈的距离,扫到你们年末考试成绩出来,回乡为止。」 三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庄先生道:「一边扫,一边想一想自己错在哪儿了,若下次还有这样的事,你们还动不动手打人。」 满宝心虚的问,「那我们要是还动手打人呢?」 庄先生就目光幽深的看着他们道:「你们觉得这整个康学街够大了吗?若是不够,那就把浣溪街那边也扫了。」 三人就打了一个抖,立即低头齐声道:「先生,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一定好好反省。」 庄先生这才哼了一声,让周四郎上街去给他们挑三把好一些的扫帚回来。 看热闹正看得兴起的周四郎没想到最后自己还要破费,他小心看了一眼庄先生,应了一声,「庄先生,那位白老爷就这么算了?」 庄先生不在意的道:「白凝不过是个庶子,他年纪又小,院子里的事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白余若是知道白凝设计满宝的事还能有脸找过来……」 他目光落在了白善和白二郎脸上,淡淡的道:「那你们两家就要仔细思考一下这门亲戚到底还要不要来往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白凝是庶子呀?」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道:「连人家的身份都还没搞清楚就敢动手打人,从今日开始,家里洒扫的活儿也要你们负责。」 满宝三人:…… 白善和白二郎齐刷刷的扭头去看满宝。 满宝无辜的看回去,半响,她只能认输的低下头去,羞愧了。 周四郎一听,立即出门去给他们买扫帚,高兴得不得了。 他们身上那些磕磕碰碰的青紫很不值得一提,所以大门一关,庄先生又抓起他们的功课来。 第890页 等课间休息了,他们就去打水开始擦擦洗洗,还得打扫院子,修剪花木,浇水拔草之类的。 不仅周四郎,就是大吉都一下清闲下来了,俩人干脆各自霸占了一张椅子,就坐在暖阳底下晒太阳。 三人忙得不行,又要读书上课,又要做作业,还要打扫家里上上下下的卫生,明明不去上学,却比平时忙好多。 而且他们身上还带着伤,越到后面,白善和白二郎瞪着满宝的次数就越多。 满宝能怎么办呢? 她觉得自己也很冤枉呀? 她不过是问了一个他们三个都不知道的问题罢了。 一直到夕阳落下,他们这才能够休息。 三人纷纷拖了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晒最后一点儿夕阳,忧伤的看着天边的晚霞道:「过两天可怎么办啊?」 「是啊,」白善掰着手指头算:「又要上学,又要扫大街,还要打扫家里呢。」 白二郎补充道:「还有作业呢。」 白善:「我的作业可以在学里就做好。」 满宝也道:「我的作业也可以上完课后就完成。」 白二郎对二人怒目而视。 毕竟是最小的师弟,满宝和白善自觉还是很疼他的,于是安慰他道:「没事,等干完活儿回来我们帮你。」 白二郎道:「还有反省呢!」 以先生的习惯,等他们受完罚,肯定还会问他们反省出了什么东西,到时候又是一篇文章。 满宝想了想道:「不怕,罚到你们年末考试呢,时间还早,我们慢慢思考。」 白善和白二郎一点儿也没觉得被安慰到。 周四郎在一旁听着乐得不行,周立君发现自己现在竟然也不怎么心疼小姑了,她觉得这样不好,于是主动开口道:「小姑,给花草浇水的事儿就交给我吧,我帮你们伺候好它们。」 三人高兴的应下,然后一起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周四郎和大吉。 大吉闭上眼睛养神,周四郎道:「这是先生罚你们的,目的是让你们反省,我可不能帮你们。」 三人失望的收回目光,然后目光瞟向一边正在做点心模子的容姨。 容姨立即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我也不敢帮。」 书房里的庄先生就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三人立即不敢乱看了。小院里安静下来,大家静静地晒着夕阳,赏着晚霞。 而此时,隔壁白府正一片热闹。 早上白余从隔壁小院离开后就先去上衙了,一直到下午下衙回家才有空调查白凝的事。 他也没惊动白凝,直接把他身边的小厮,以及院里伺候的两个大丫头拿了问话。 分开问了老半天才问出来冬至宴那天的事,然后白余就气了个半死。 他没想到这事情竟然这么前,而且还是这样的后宅阴私手段,他气得跑到白凝床前想教训他,却又见他鼻青脸肿的下不去手,最后就跑到正院里和段氏吵了起来。 这事情是在后院起的,自然就是段氏的责任了。 于是夫妻俩大吵起来,可不一片热闹。 可惜他们住的院子距离这边隔了一个大花园,所以小院这边的人一无所知,大家消食之后听庄先生讲了两个故事,大家就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并不知道隔壁的白凝在当家的夫妻俩吵完之后被禁足了,还一禁就是半个月,等他出来都可以直接参加年末考试了。 庄先生他们等了两天,见隔壁白府的人不再上门,又一切风平浪静,便知道这事算过了,于是他大手一挥,三个弟子就扛着扫帚出去扫地了。 每天下晚学回来,他们就要上街去打扫。 经过一天的走动,生意往来,晚学后的大街是最脏的时候,三人第一天只拿了扫帚就出门,最后发现扫成堆的垃圾不能扫走,第二天就添了铲子,可添了铲子后发现要倒垃圾的地方距离好远,第三天便不知道从哪儿推出一辆破破烂烂的手推车来。 扫好的垃圾倒到车上,再推到地方倒下,一条街上下的人都围观起三个尊贵的少爷小姐干这些粗活儿,乐得不行。 第757章 帮忙 不说白善和白二郎打小就养尊处优,就是满宝那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说来了益州城后他们学会了洗衣服,学会了烧火做些简单的饭菜,也会帮忙打扫卫生了…… 但扫大街,还是如此大工作量的扫大街,三人都还是第一次。 扫垃圾时的劳累倒是其次,铲垃圾和倒垃圾的脏却让他们好一阵不适应。 但最不适应的还是被人围观。 三天都没到,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他们三个是因为闯祸被先生罚了。 每个看见他们的人都要打一声招唿,「白公子,你们今天又被罚了?」 「周小娘子,你们先生气还没消呢?」 三人觉得很羞愧,头几天出门脸都是羞红的。 人一羞,做事便图快不图细,好多地方都没扫干净,然后庄先生就罚他们写小字,一人一天两张。 满宝摊着手脚躺到了床上,忧伤的看着帐子顶,她觉得她真的错了,当时不该冲动的打白凝的。 至少不应该打在脸上…… 也不是,如果每次打架都要被罚,那就很得不偿失了。 除了打架,他们一定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教训对方的。 第891页 白善也累得倒在床上想这个问题,他唉声嘆气的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时为什么要打架呀?」 白二郎抱怨道:「还不是你最先动手的,然后满宝打得最凶,我就是帮忙压一下手脚,结果我却和你们一样被罚。」 「有本事下次你不和我们一起动手,」白善哼道:「先生让我们反省,可不是让你推卸责任的。」 白二郎摊开手脚,隔着屏风和他喊道:「可是扫大街真的好累啊,还丢人!」 白善和满宝也觉得丢人,但脸皮这种事,练着练着就练出来了。 你扫大街一两天会羞,扫三四天碰见人会愧,但你扫上七八天,天天都碰到差不多一样的人,听到差不多一样打趣的话,那再薄的脸皮也练出来了。 没过几天,他们三个再扛着扫帚,推着手推车走上大街时已经可以和路两边的人挥手打招唿了。 偶尔还会热心的帮他们把家里的垃圾给倒了。 这半条街上的人也很喜欢站在路边和他们说话,偶尔还会有人送他们些家里做的芝麻糖,饴糖之类的。 毕竟快要年终了,不少人家家里都开始做些零嘴给孩子吃了。 满宝他们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收的,基本上这种小零嘴都会收,收了就放到自己随身带的荷包或兜里。 然后推着车开始沿街清扫垃圾。 魏亭几个偷偷摸摸的躲在车后面看,看了老半天,疑惑得不得了,「不是说被罚吗?我怎么看他们挺乐在其中的?」 「苦中作乐吧?」 「苦中作乐个屁呀,看他们收了多少东西,像是苦吗?走,我们上去找他们说说话去。」 于是魏亭领着一帮人唿啦啦的沖了出来,一下就把三人给围住了,问道:「我才听说你们被你们家的老师罚扫大街,我还不信呢,结果是真的,你们做了什么坏事,竟然被罚扫大街?」 魏亭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你们偷偷跑到府学里来偷看书的事被你们老师知道了?」 三人:……不,你想多了,这事还是我们先生指点我们干的呢。 满宝握着扫帚挥手道:「你们要来帮忙吗?不帮就让开,一会儿太阳落山了我们扫不完,我们就要摸黑干活儿了。」 魏亭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扫帚,再看一眼那破推车,最后看了一眼那长长的街道,忍不住退了一步,连连摇头。 大家也跟着退后了一些。 满宝就嘆息了一声,「没义气!」 「不是,你们得先告诉我们,你们为什么被罚吧?」 白善让他们推开,他要扫地,道:「被罚又不是好事,你们又不帮忙,凭什么告诉你们?不说!」 白二郎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因为人多,大家又嘻嘻哈哈的说话,魏亭他们倒没觉得丢脸,跟着走了一段后,也不知道是同情心作祟,还是就好奇他们被罚的原因,撸了袖子便帮忙铲垃圾和推车子。 有他们帮忙,今天打扫的速度便快了许多,到达最后一段时,白善拍了拍手道:「行了,为了答谢你们,我请你们吃馕饼。」 「得了吧,我们也不喜欢你的馕饼,你就告诉我们,你们为什么受罚就行。」 七八个少年就蹲在街边说话。 白善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白凝设计满宝的事,只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三个和一个人打架了,先生罚我们。」 「和谁呀,输了还是赢了?」 白二郎:「那不是废话吗?我们三个打一个那还能输了吗?」 「明白了,一定是打得太狠了,把人给打坏了。」 「打坏了才罚扫大街?要换我家,早打得屁股开花去跪祠堂了。」 「那你愿意被打屁股还是愿意来扫大街呀?」 那人仔细的想了想后道:「我还是愿意被打屁股跪祠堂,你们先生罚的也别致,竟然罚你们来扫大街。」 满宝闢谣道:「我们没把人打坏,就是皮肉伤而已,先生罚我们是因为我们不该动手打架。」 魏亭很好奇,「是谁呀?你们竟然三个打一个?」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了事情,魏亭他们略一打听就能知道,所以白善直接道:「是我们家隔壁白府里的二公子白凝。」 「咦,不是说那是你同族吗?」 在益州城里,这种关系就不可能成为秘密。 当初冬至宴魏家也有人去了的,所以过后没多久魏亭就知道新来的员外散骑侍郎是白善的同族堂伯。 当然,这种关系更新会传得很快,因此府学里大部分学生也都知道了。 这也是府学学生们的课程之一,虽然从未列成课,但这几户是默认的私下必修课之一。 这也是庄先生能够对益州城的势力如数家珍的原因,因为往前三十年,他有近十年的时间在修这门势力课。 白善也不意外他们会知道,他肚子有点儿饿了,招唿大吉去买些馕饼来吃,然后才回答道:「谁说同族就不能打架了?同门师姐弟都还有打起来的时候呢。」 满宝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第758章 子不教 魏亭见他们似乎不是很想提理由,便也不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要不要我们帮忙教训一下他?」 白善摇头,「算了,我们刚打过人,而且他现在还被禁足呢,这都快要年末考试了,你们再去打架,小心把翟先生气出病来。」 第892页 「你们也太老实了,都是打架,凭什么你们被罚扫大街,他却只需要禁足?」 三人一起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一直到年末考试的前两天,白凝被从府里放出来,魏亭他们听到消息跑去凑热闹,看到人的脸颊上有些青紫,这才明白为什么。 本来想偷偷套麻袋打人一顿给白善他们出气的众人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好意思再沖他下手,于是退了。 白凝可不知道这些,被禁足半月,他可是压了一肚子的火儿。 也不知道周满他们三个是怎么打的,大夫说没有大碍,可伤就是疼,然后好多印子都不好下去。 他觉得自己伤得很重,奈何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是因为天气冷,所以恢復得慢一点儿。 让他放宽心,按时上药,痕迹很快就能消了。 天才知道他死也不可能放宽心的。 父亲出门一趟回来就拿了他身边的下人,他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心腹一下就被打发干净不说,新调进来的人还不知道背地里的主子是谁呢。 这也就算了,偏祖母他老人家也对他严厉了许多,禁足半个月了,他给她抄了这么多的经文,她虽都收了,却没解了他的禁足。 最要命的是,父亲近来正打算为大哥延请先生,想要在家里单独教他。 要知道,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读书好,也是因为这一点,父亲才尤其喜爱他。 若是大哥…… 那他就连这一点儿优势都失去了。 所以白凝现在恨死白善他们了,觉得要不是他们,他根本不会被禁足,更不会在当下如此被动。 所以才下学,他便让人赶着马车去他们扫的那条大街上等着。 白善会去打听白凝的消息,知道他被禁足;同理,白凝自然也会去打听白善他们的消息,哪怕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厮和大丫头都被换走了,他也能打听到。 所以他知道,在他被禁足的第三天,说是受了内伤的三个人便扛着扫帚去扫大街了。 不仅白凝知道了,白余也知道了。 所以白余猜得出,当时周四郎说他们受了内伤的事是假的,但见庄先生罚他们罚得这么狠,白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当不知道。 而今,都快过去半个月了,白善他们还在扫大街。 就算是白余都不得不说,这罚得够狠,庄先生也真捨得,所以白余这段时间再看他儿子难以消下去的伤痕也没那么生气了。 但白凝生气呀。 他坐车到大街上等着,许久才见白善他们扛着扫帚出来,他忍不住冷笑一声,抬着下巴示意小厮。 小厮便战战兢兢的拖过一个袋子,解开绳子,然后一甩鞭子让马跑起来,袋子里混杂着泥土的树叶树枝等垃圾便洋洋洒洒的撒了一路。 才停下要开始扫地的满宝被吹了一脸的土,她低下头去挥了挥,等眼前能看见时回头去看,就看到那辆熟悉徽记的马车。 满宝气得够呛,白善和白二郎也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忍不住大声叫道:「白凝!」 白凝打开窗,探出头往后看他们,然后给他们打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满宝跳脚,转圈圈道:「怎么办,怎么办,还是很想揍他怎么办?」 白善冷静了一点儿,道:「不行,我们得克制,这会儿真打架,恐怕这个年都过不安生,我可不要回到家里还要去扫村呢,那也太丢脸了。」 白二郎也冷静了一点儿,连忙安慰满宝:「你别气,大不了等过年回来我们再偷偷的揍他,不让他知道的那种,到时候他们没证据,先生也不能罚我们。」 满宝叫道:「先生又不是县令,他才不管有没有证据呢,他只要觉得是我们干的就行。」 满宝看着地上的垃圾,气得咬牙,「不行,我们得想个法子,不然他天天给我们撒土,我们怎么办?」 白善点头。 三人气鼓鼓的把街道打扫干净,用比以往多三刻钟的时间。 三人回到家时又累又饿,以至于都没力气生气了。 晚上,三人悄悄的凑在一起说话。 满宝道:「我觉得明天他一定还会来的。」 白二郎:「你觉得让大吉驾着马车去拦住他的车怎么样?」 白善:「然后等我们扫完了街道再让他把垃圾撒上去吗?只有千里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满宝一拍桌子道:「那我们去告状吧。」 「和谁告?」 「当然是他爹了,他家孩子这么坏,他不得教教吗?」白善觉得满宝说的有理,同意了。 于是三人研墨写信,由白善执笔,满宝措辞,三人商量着写出了一封告状的信。 然后白善就把信和家里的帖子交给大吉,道:「明天一早你就先把信送去隔壁,回来再送我们去上学。」 反正离得也不是很远,大吉应下了。 三人自觉万无一失了,毕竟以他们有限的经歷来看,要是他们的家长知道他们干了这样的坏事,打不打先放在一边,教训是肯定会教训的,被罚也是一定的,所以他们不觉得白余会放任自流。 谁能想到,第二天还没出门便收到信的白余在看过信后便将信折起来丢到了一旁,虽然眉头紧皱,但还是决定没管。 长随有些忧心,「老爷,二少爷这样做,他们会不会再打起来?」 第893页 「不会,白善他们被罚得这么狠,还敢动手吗?」白余哼道:「他们要是再动手,那就不是他们的先生罚一罚这么简单的事了。」 「二郎身上的印子还没下去,最近脾气也有些坏,让他发泄发泄也好,不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吗?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处理去吧。」 于是傍晚下学后,满宝他们又迎来了一拨白凝的垃圾。 三人在风中凌乱了一下,然后齐齐看向大吉。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信送到了,而且小的可以保证,余老爷有看到信了。」 白善眼睛一眯,就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扫帚。 满宝拍了一下落在脑袋上的树叶,磨了磨牙后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俩的这个堂兄弟这么可恶了。」 白二郎否认,「谁跟他堂兄弟了,出了五服的好不好,不熟,一点儿也不熟。」 白善狠狠地点头,咬牙切齿的道:「既然他不想管,那我们就找一个能管的人!」 第759章 扭脖子 衙役们才要关衙下班,才出大门就对上了三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们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扫帚,再看一眼他们脸上和头上的泥土树叶,心中不约而同的道:果然如此! 康学街有三个少年少女被罚扫大街,这种轰动性的行为,作为全县安保中坚力量的衙役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们不仅知道,他们还悄悄的去围观过,确定了他们就是被家中长辈罚的,没有什么危险才当一个乐子看。 当然,看乐子的不止他们,还有他们的县令,因此他们看得很欢乐。 毕竟这时候了,谁不知道康学街那条小巷子里的人是他们县令的朋友? 不仅可以一起坐着喝茶吃饭,还一起做生意了呢。 这样的人物,好好的在康学街扫大街时是乐子,可要是站在了他们面前,那就不是乐子,而是麻烦了。 才一看清他们,衙役们便异口同声的道:「我们下衙了,有事明天请早。」 说完就要走。 满宝就唰的一下把扫帚横在他们身前,委屈的道:「才不信呢,我不止一次的看到你们在下衙的时候到街上办公,我们是来告状的,说,你们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衙役们汗颜道:「我的姑奶奶哎,行行行,你们先说什么事。」 白善就口齿伶俐的道:「我们最近为维护益州城的清洁,正在我们所住的街道上进行清扫垃圾的活动,街坊邻居都有受益,也都友好帮忙,可是今天有一人故意往大街上抛洒垃圾,你看我们的脸,我们的头,那些垃圾直接飘到我们头上来了,作为维护华阳县安定的差吏,你们是不是要管一管?」 衙役们同仇敌忾的道:「这人太坏了,白少爷您知道是谁干的吗?我们去抓了他来。」 「知道,也在康学街,离我们家不远,就隔壁白府的二郎,叫白凝,他现在应该刚回到家,你们赶紧去抓吧。」 衙役们沉默了一下,然后一起侧身让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白少爷,我们突然想起来这拘捕人是需要县令大人的文书的,但唐大人现在已经下衙了,小的们不好贸然去打扰,你们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和县令大人说说话儿,顺便帮小的们拿一张拘捕文书来?」 三人便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满宝一挥小手道:「我们走!」 扛着扫帚就进去找唐县令了。 虽然下衙了,但唐大人依然自觉的在加班。 他正看着手中的案捲入迷,觉得脖子有点儿酸,便抬起头想要扭一扭脖子,结果才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前的三个狼狈的眼熟少年少女。 他吓了一跳,脖子就咯噔一声回不来了。 他瞬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三人,「你,你们……」 满宝也听到了那声「咯噔」,立时丢下扫帚冲上去,「唐县令,你先别动。」 她伸手就要去掰的脑袋,唐县令歪着脖子看到她那脏兮兮的小手,立时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开,「净手,净手,先净手……哎呦,哎呦,不行,我不太相信你的医术,来人啊,快去后头把夫人叫来,就说我扭到脖子了。」 白善也沖了上去,问满宝:「你给人正过脖子吗?」 「没有,但脖子扭了和手肘扭了差不多吧。」 唐县令更怕了,连声道:「差远了好不好,手你扭过了还能再正回去,最多疼一阵,这脑袋要是扭过了,我还能见着明儿的太阳吗?我不要你正,来人啊,快去叫夫人,这人都去哪儿了?」 白善也不太相信满宝,毕竟她没正过脑袋,于是主动道:「唐大人你等等,我去帮你喊人。」 白二郎:「我也去。」 满宝见他们这么不相信她,手更痒了,等白善一出去她就劝唐县令,「就是脖子扭了而已,我给你按一按,就算按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的,这就跟落枕差不多,你知道落枕吧?就是晚上睡觉……」 「我知道,但我不想,」唐县令歪着脖子打断她,生怕她那两只蠢蠢欲动的手会忍不住摸上来,情急之下,他只能转开话题,「你们怎么弄成这样,来找我什么事?」 满宝一听问,立时便把白凝可恶的往他们清扫的大街上扔垃圾的事说了,然后道:「唐大人,你能不能派人去把他抓起来教训一顿?」 第894页 唐县令略一思索后便摇头,「难。」 见满宝瞪着眼睛就要发火,他立即道:「不过我有办法教训他,抓人是不可能的,但训一顿还是可以的,但在此之前你得先离我远一点儿,不然你要是把我脖子给弄坏了,训不训他还不一定,但你一定要抓和训的。」 满宝便老实的退后了两步。 唐县令松了一口气。 白二郎从外头跑进来,叫道:「白善叫人过来了。」 白善跑进来,果然,他后面唿啦啦的跟进来一群人,唐夫人带着人疾步上前,着急问道:「怎么回事,听说你脖子扭了?」 唐县令斜着眼睛看她,问道:「赵嬷嬷呢?快叫她来帮我正一正脖子。」 唐夫人看了他的脑袋好一会儿,上前道:「她呀,在后院呢,我让人去叫她。」 唐县令就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结果那口气才松下去,他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一只手快速的掰过去,脖子「咔哒」一声,他愣愣的抬头看上去…… 唐夫人收回手,对着他甜甜一笑,温柔的道:「夫君,好像好了。」 唐大人:……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觉得又酸又疼,只能眼含热泪的看向满宝,早知道让满宝来了,这个好歹是大夫,看着更靠谱一些。 「满宝,给我再看看,能不能扎个针什么的?」 满宝看了一下他的脑袋,沉痛的摇头道:「不能了,只能按一按缓解,然后就等吧,唐大人,时间是这世间最好的良药。」 唐县令:…… 白善和白二郎低头努力憋住笑。 唐县令揉着脖子问,「你说真的还是假的,那要怎么按缓解?别忘了你们还有求于我呢,可不能为了打击报復就煳弄我。」 第760章 文书 唐夫人横了他一眼,道:「怎么,嫌弃我给你掰的不好?」 唐县令连忙摇手,「不敢,不敢,夫人怎么会掰得不好呢?」 满宝觉得唐县令的脖子已经转得很灵活了,于是道:「随便揉一揉就差不多了,你要不放心,我给你按一按?」 唐县令看着她的小脏手不说话。 唐夫人伸手捏了捏他的脖子,下定论道:「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对了,你们是有什么事要他做?」 满宝便又把白凝的事说了一遍。 唐夫人便微微皱眉,「上次去白府赴宴时我也见过白家的二郎,看着还挺正常,怎么人竟如此顽劣吗?」 满宝三人连连点头,表示他就是很顽劣的。 三人一起期盼的看着唐夫人。 唐夫人有点儿受不住他们的目光,而且三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少女此时这么狼狈的看着她,她…… 唐夫人就伸手在唐大人的手臂上一拧,问道:「你管不管?」 唐大人嘶的一声,连声道:「管管管,当然得管,像这样扰乱秩序,破坏街面洁净的行为就应该严加惩治,来人——」 依然没人应声。 唐县令尴尬了一下,然后就一拍桌子问,「这人都跑到哪儿去了?好像是下衙了……」 白善立即道:「唐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叫他们。」 说罢跑出去叫那些还没来得及走的衙役。 满宝和白二郎留下盯着唐县令。 唐县令按着脖子暗道:难道他还能真跑了不成? 还滞留在县衙里的差役被白善叫了过来,唐县令便签了一份文书给他们,道:「走一趟白员外府上,请他们府上的二公子明日来衙上说说话。」 白善道:「明天要年末考试了,还是今天叫吧。」 「那不可能,且不说本官伤了脖子,就是没伤,也不可能下衙的时候开堂,不过,」唐县令摸了摸下巴问,「既然明天要年末考试,那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三人一下瞪圆了眼睛。 唐县令道:「虽说要考试了,但那街道是因为你们才弄脏的,你们不会不扫了吧?你们先生答应?」 满宝捞起扫帚转身就跑,「快回去!」 白善和白二郎也唿啦啦跟着跑走了。 屋里一下只剩下自家人,唐县令总算是满意了,摸着脖子就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唐夫人连忙去扶着他,嗔道:「活该吧,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能扭着脖子。」 「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我一抬头,三个人就突然出现在门口那儿……哎呦哎呦,轻一点儿。」 满宝他们一熘烟跑出县衙,扛着扫帚就这么跑回康学街,街上还是那么的脏,那么的长。 三人再一看已经快要下山的太阳,顿时欲哭无泪,只能一边扫一边咬牙念叨白凝的名字。 周四郎和周立君久久不见他们回家,忍不住上街来找,就见他们正摸黑把垃圾铲到车上,忍不住去帮忙,「今天怎么晚这么多,这天都黑了。」 满宝哼了一声道:「别提了,哼,明天他要是还敢来,我就把扫下来的垃圾全都塞回他车上去。」 白善贊道:「这个法子不错。」 三人摸黑把街面都扫干净了,然后就顶着寒风回家。 庄先生就着灯光看了一下他们红通通的脸色,满意的点头道:「虽说明天就要考试了,但明天下学回来也要去扫。还有,满宝,我已经和兰先生提过了,明天考试过后,他会多给我一份试卷,你后日开始跟着考试做题。善宝,你考试回来,不许提考的题目。」 第895页 白善应下,自得又有些担忧的看向满宝,这半年来她虽然也读书,但花费在学医上的时间似乎也很多。 满宝没想到自己也要考试,瞬间紧张起来,不由和白善商量,「吃完饭我们一起看书?」 白善小心的看了一眼先生,点头,小声道:「我自己圈了好几篇课文,觉得先生有可能会考,一会儿我给你圈出来。」 满宝高兴的点头。 白二郎在一旁听着嫉妒了,问道:「那我呢?」 白善纠结,「你上的课和我们不一样呀,我也不知道你的先生喜欢考什么。」 满宝安慰他道:「你把自己的课文背一背,聊胜于无,求个心安吧。」 庄先生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等他们说完了便嫌弃的挥手道:「去洗漱换衣服吧,看你们的头上脸上都脏成什么样了?」 三人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乖乖的行礼退下了。 他们倒是一片安宁了,隔壁的白府却又是热闹时候,唐县令并没有开玩笑,说让差役给送文书过去就送过去了。 家里迎来了差役,找的还不是当官的老爷,而是二公子,这本来就够惊的了,这差役送来的还是提告的文书…… 下人进去禀报时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起来让主子们只听得到他的声音,而看不到他的人。 白余怎么也没想到,隔壁那家会因为这样的小事闹上衙门。 白凝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左老夫人看着,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沖父子俩喝道:「胡闹!」 白余脸色铁青,也啪的一声将文书拍在了桌子上,「是胡闹,母亲且等着,我这就去找他们撤了这文书。」 「我说的是你们胡闹!」左老夫人火腾的一下就冒了起来,气得直拍桌子道:「你还小吗?二郎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隔壁那三孩子才多大?两个比二郎还小些,你一个做堂伯的跑去跟三个孩子论理,你丢不丢人?」 左老夫人拿起文书拍在他胸前,喝问道:「而且论理,你论得过他们吗?人家孩子打了架,知道受罚,但你儿子呢?你这半个月的禁闭白关了!」 左老夫人直接看向白凝,怒道:「我早想问你,不过是想着你一直是父亲教的,我也不好插手过问太多,但今日我这个做祖母的就忍不住问一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你父亲关你半个月禁闭关错了?」 白凝连忙跪到地上道:「没有,父亲罚的是对的。」 左老夫人一拍桌子,怒道:「显见是骗人的话,你若真的觉得是对的,真的有思过,出来后也不会做这不知悔改的事,你真当你做的那些事家里不知道吗?为什么罚你半个月,为什么把你身边伺候的人都发卖了,说是因为你打架,但真正因为什么,家里还有谁心里不清楚?你悔过,你悔什么了?才一出门就惹是生非,我们白家的脸都叫你丢尽了!」 第761章 影响 左老夫人捂着心口,只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他们家刚到益州城啊,地皮还没踩熟呢,这里上有益州王,下有出身世家的县令,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这一个五品小官之家能得罪的。 本来就要做脸,好打入益州城的上层阶级之中,可冬至宴才过去多久呀,他们家的脸直接就被踩在了地上。 孙子年纪小,且又隔了一辈,这教子是他们做父母的责任。 左老夫人只能指着白余半响说不出话来。 段氏连忙去给顺气,左老夫人连她也怨上了,气恼的推开她的手道:「你是做母亲的,儿子做错了,要打要骂你只管上手;你也是做妻子的,丈夫做错了你也该规劝着来,难道他不是你儿子,难道他不是你夫君,难道这个家不是你的家?你以为袖手旁观就能独善其身?」 段氏吓得连忙后退一步跪下。 左老夫人骂了她,又去骂白余,「你一个做人堂伯的,还是官儿呢,却跟三个小孩儿计较,丢人不丢人?你儿子全是叫你给教坏了……」 白余也跪下了,等母亲骂够了,这才问道:「既不让他们去撤告,那这事怎么办?」 左老夫人坐到了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你觉得呢?」 白余当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可是……那样也太丢脸了。 见儿子低着头不说话,左老夫人就闭着眼睛道:「虽然我才见过那三个孩子两次,与白善白诚更是只说过几句话,但我也看得出来,那是很傲气的三个孩子。」 「尤其是白善和周家的那小姑娘,你想让他们低头,不可能。」左老夫人道:「莫欺少年穷,你当他们无父无根基,却也不想一想白启,当年要不是他死得过早,如今老宅那边……哼。」 白余低下头去。 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后道:「不用我再教你了吧?明天等他考完从书院里出来便去县衙走一趟。」 白余只能应下。 左老夫人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一片人,因为父母都跪着,所以白凌和两个妹妹及姨娘们也都跪下了。 屋里的主子都跪下了,下人们哪还敢站着,因此现在屋里跪了一片的人。 左老夫人看到就头疼,挥了挥手,扶着椅子就站起来,段氏连忙爬起来扶住她。 左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后道:「我这里自有下人伺候,你去忙你的吧。」 段氏低头应下。 第896页 因为左老夫人才骂过她不称职,所以段氏并没有立即带女儿们走,而是扶起白余宽慰起来。 白余挥开她的手道:「不是多大的事,用不着你们跟着操心,虽然是提告,但唐县令既然事先派了衙役上门来通知,显然不会闹大,明日最多训斥二郎一顿,罚些钱罢了。你们不往外宣扬,谁也不会知道。」 段氏垂下眼眸应下,心中却嗤笑: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一开始便想着去找隔壁的麻烦? 白余没空去管段氏想什么,他烦心的是明天要怎么去见唐县令。 到底是同僚,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这样出现在县衙里也太过丢人了。 只要一想到这点白余就有点儿压不住脾气,于是狠狠地瞪了白凝一眼,斥道:「还不快退下,待你年末考试完我再罚你,滚下去!」 白凝白着脸退下,到底只有十三岁,一想到明天要到衙门里去回话,脸色就苍白得不像话。 忐忑了一个晚上,别说复习功课了,连精神都不太能集中,要知道白凝还想着今年考个好成绩,来年直接去参加府学的入学考试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比白善差的,只是去年府学考试时他不在益州城而已,不然也一定会去参加考试的。 白善是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考入府学的,若是他也去参考,白善未必还有机会,到时候他才是府学入学中年纪最小的学生。 他从知道白善开始,家里上至祖母,下至兄弟都在说他如何如何厉害,小小年纪便考入了府学,他父亲一天要说三遍让他向他学习的话。 要知道,以前他才是其他家父亲口中的白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父亲和他说这样的话。 白凝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二天再浑浑噩噩的出门去书院考试。 白善他们却是睡了一觉后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毕竟昨天傍晚那么大量的劳动量,在和唐县令告状后还剩下的怒气也在劳动中消散了。 加上昨晚庄先生的话让他们都抓紧时间复习功课,谁还想得起白凝啊。 一大早,满宝就站在门口挥手和他们道别,祝愿他们考试顺利。 然后自己空着手去了一趟药铺,告诉纪大夫她这几天也要考试,就不来药铺了。 纪大夫很好奇的看着她,「怎么你不去书院也要考试?」 满宝点头,「先生给我去府学要了一份卷子,书总是要读的,既读了,那就要考试看一下掌握得怎么样了嘛。」 纪大夫就挥手道:「行,我知道了,对了,你不是一直叮嘱药农帮你采些新鲜有活性的药材吗?过几日那些药农就会送药材来,到时候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满宝不抱多少希望道:「好,到时我来看一看。」 但其实很少有药农会把新鲜药材给她带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多数药材都是野外採摘的。 採回来后很难再存活,为了保存,他们都要炮制的。 而一般药农会把採摘下来的药材积累个一两月才送一次货,因此,就算有人有心给她盆栽一些新鲜的药草,等拿来给她时也多半养死了。 所以这半年来,满宝从药农们手上收集到的新鲜药材很少,而仅有的那些多数还是百科馆内常见的,积分并不高。 满宝不太抱希望,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吧。 科科也是这么想的。 这半年来,宿主也没少在附近晃悠,凡是能收集到的都收集进来了,不能的,要么植物太贵,宿主买不起;要么就是拿不到,只能干看着的那种。 一从药铺回去,满宝立即钻进了书房里复习功课,她比白善和白二郎强一点的在于,她总会比他们多出一天的复习时间来。 一想到这一点儿,满宝便觉得喜滋滋的。 第762章 考完 满宝将做好的最后一张卷子交给庄先生,便垂着手站在一旁听吩咐。 庄先生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便点头,「好了,去吧。」 满宝立即弯腰行礼蹦出去,外面白善和白二郎早等着她了,见她跑出来立即道:「快快快,就等你一个了。」 年末考试结束,只要等三天成绩就出来了,拿了成绩大家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直过了元宵再来报导。 所以他们决定从益州城里买些年货回去。 白善他们昨天就考完了,满宝比他们略晚一天,她一跑出来,三人便一起爬上马车,让大吉快走。 白善憋了好几天了,今天总算可以和满宝讨论考试的题目了,于是一路上都说个不停。 白二郎嫌弃得不行,道:「就不能好好的玩耍吗?」 白善:「那是因为你听不懂吧?」 「谁说我听不懂的,我最多是不知道怎么答而已,你们也没比我前多少。」 满宝好奇的问,「明年你要参加府学的入学考吗?」 白二郎硬着头皮道:「我就是想,我也没有名额呀。」 「没关系,回去以后我们可以求杨县令给你一个名额,」满宝道:「反正这名额县里每年都有多出来的,以我们和杨县令的交情应该不难拿到。」 白二郎:「……出来玩就不能说些开心的事吗?」 白善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我们就说一说一会儿去买些什么东西吧,对了,要过年了,是不是得给唐县令送点儿节礼?」 第897页 满宝道:「等我们回来再给吧,到时候给他带一点儿土特产。」 三人大採购,从这条街逛到那条街,热情得不得了,他们三累不累大吉不知道,反正他觉得挺累的。 逛着逛着,三人总算是忍受不了肚子的饿了,于是决定随便选个地方吃饭。 很不巧的是,他们此时正位于县衙的不远处,三人左右一看,便随便选了一家看上去还行的饭馆进去。 巧的是,白余来请唐县令吃饭,临近过年,唐县令正忙得不要不要的,但又不好总推掉,于是就近选了一家饭馆。 白凝作陪,三人要了一个包厢。 满宝他们进来时他们一家吃得差不多了,白余正在陪唐县令说话。 三人加一个下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上楼梯,坐在二楼的唐县令便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忍不住乐起来,便扬手叫住他们,「白善,周满,白诚,你们过来。」 满宝抬头看到唐县令,自然也看到他身旁的白家父子,不是很想过去。但又不得不过去。 三人拎着东西过去,面无异色的与唐县令白余俩人行礼。 白余威严的应了一声,唐县令扫了白家父子一眼,笑问:「你们这是打哪儿来,怎么提着大包小包的?」 满宝道:「我们去逛街买年货,过几天就要回家过年了。」 唐县令笑问:「你们都买了什么东西?」 「都是一些吃的用的。」 大部分东西放在了马车上,他们手上的这些太小或太贵重,以免人摸走,所以要带着。 回答完了唐县令,三人自然要和白余打招唿。 唐县令兴味的打量着双方,等满宝他们行过礼后便笑道:「白大人,我就说你多虑了,令公子被提告的事不过是遵循律法,例行公事罢了,不论是我,还是这三个孩子都没别的意思,所以白大人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白余尴尬的笑了笑,点头道:「唐大人说的是。」 唐县令笑道:「几个孩子玩闹罢了,不过这玩笑也要有个度,白凝啊,以后这种在街上乱扔东西的习惯可得改了才好。」 白凝低着头应下。 唐县令看着他,半响后微微笑了笑。 白余见二儿子毫无反应,忍不住眉头一竖,低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白善他们道歉,你们可是同族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打架斗气,为这么点儿小事竟然还惊动了唐县令。」 白余骂道:「唐县令日理万机,还要处理你们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哎,白大人,」唐县令阻止他,笑道:「这百姓无小事,我也不过是个县令,国家大事没有,平时处理的都是这些东家丢了一只鸡,西家被泼了一盆水这样的小事,所以他们这个正合适我。」 「唐大人也太谦虚了,谁不知道您是国家栋樑,一手断案出神入化……」 白善他们三个就和白凝一起泾渭分明的看着两个大人互吹,满宝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叫了两声。 她的肚子才叫罢,白二郎和白善的也叫起来了,三人一起冷静的看着两个大人。 唐县令轻咳一声,正要说话,白余就指着一旁的座位笑道:「你们快坐下吃点东西吧,我和唐大人光顾着说话,倒忘了你们还没吃饭呢。」 满宝觉得要是在这儿坐下吃饭,他们一定会吃得很难受的。 因此她看了一下两个师弟,果断的道:「多谢白大人,但我们早先就定好了桌子和饭菜,我们听说这家的招牌菜特别好吃,白大人,要不您再和我们吃一点儿?」 白善立即点头,「对对对,堂伯,唐大人,不如移步和我们过去再吃一点儿?」 唐大人还要忙,因此摇头拒绝了,白余当然更不可能去了,因此满宝他们就找藉口要过去自己的位置。 白余最后道:「你们家人不在这里,以后没事多上家里坐一坐,你们叔祖母一直说想你们呢。」 白善笑着应下,「这几日都在考试,忙得不行,待空了,一定上门拜访叔祖母。」 说完,三人团团行礼后挤着过去找了一个距离他们最远的偏远角落,然后叫来小二悄声道:「给我们上你们的招牌菜,再来几个你们做得好的菜,要快些……」 「还有,前头那桌问起就说我们早就定好了。」 小二刚才一直听着呢,表示明白,一定不会给他们说漏嘴。 等饭菜上来,那边唐县令他们也离开了,三人这才放开了声音说话。 「这几天考试倒是忘了去县衙问这事,今儿看来唐县令的确罚了白凝。」 第763章 回乡一 「也不知道罚了他什么,」满宝有些好奇,转了转眼珠子,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我们去县衙里问一问。」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皆有些幸灾乐祸的点头。 考试完了,他们现在很有精神关注这些事。 于是吃完饭,他们便熘达着朝不远处的县衙去了。 此时还是上班时间,大部分衙役都出门干活去了,或是巡街,或是破案,剩下的几个正蹲在院子或大门口当值,一看到两少年一少女走来,立时嵴背一寒,忍不住从地上站起来。 满宝手里提着才买的点心,走到他们身边热情的招唿吃点心。 第898页 衙役们戒备的看着她,「周小娘子,你又要报案?」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最近没人欺负我。」 衙役们大松一口气,骨头塌了下去,歪着身子站着问,「那您来是?」 「就是路过,看到你们在这儿就过来说说话儿,」满宝扬了扬手中的点心问道:「吃不吃?刚买的,还热乎着呢。」 衙役们当然吃了,大家就给三人腾了个位置,六七个人蹲在一起吃点心。 见白善他们都很和善,的确不像是来给他们找麻烦的样子,衙役们彻底放松下来了,笑嘻嘻的问道:「公子和小娘子们也快要回乡过年了吧?」 白善道:「过两天就走了。」 衙役们高兴,走了好,走了好,走了益州城就可以更加清净一点儿了。 衙役甲道:「还是过年好啊,每年一过年,城里便能少许多人。」 衙役乙道:「也能多许多人,麻烦事也不少,你别开心太早了。」 衙役甲道:「怕什么,应家的大公子去京城了,我前儿听魏家出门採买的管家说起,他们家今年也要回老家祭祖呢,就算季小公子伤好了能出来,一个人也翻不了天去。」 满宝好奇的问:「他们过年常翻天吗?」 众衙役一起低头看她,半响才道:「差不多吧,不过他们和小娘子有点儿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满宝想也不想的道:「我从来不闯祸。」 「不,」衙役甲道:「不一样在于,他们从来都是躲着我们走,就是打架斗殴,甚至不小心杀人放火了,那也都是躲着我们走,小娘子正好相反。」 满宝:「……难道你们不喜欢我这样的良民吗?」 衙役们昧着良心道:「喜欢。」 满宝便展开大大的笑容。 白善憋着笑转开话题,「对了,我们这几日一心考试,倒是忘了问我们上次报上来的案子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唐大人把人叫来训斥了一顿,罚了他几两银子就放了。」 三人异口同声的问,「几两是几两?」 衙役们浑身一震,戒备的看着他们三道:「是八两,还是十两来着,你们问这个干什么?这银子是归到衙门的公帐里的,可不能给私人的……」 那点儿钱是要留到过年时候分给他们的红包,可不能叫人给抢了。 满宝一听高兴了,「不干什么,他罚的多我们就高兴。」 衙役们松了一口气,纷纷应和道:「这个算重的了,十两银子呢。」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是挺重的,就撒这么一点儿泥和树叶就罚去三头牛呢,他要是多来几次……」 「别,现在大街还是我们扫呢,」白善立即截掉她不好的念头,叫道:「虽然他被罚很爽,但我也不想每天多扫垃圾。」 衙役们觉得很奇怪,「周小娘子还知道牛的价钱?您的关注可真够广的。」 满宝道:「我家买过牛,当然知道了。」 衙役们:「……买牛这样的事还需要小娘子亲自去?」 满宝还没听出来他们的意思,白善却听出来了,于是道:「他们家穷。」 满宝连连点头,「对,我们家穷。」 衙役们一脸的不相信。 骗谁呢? 穷人家的孩子,还是女孩儿,能跟着出来读书? 能有这气质? 能跟县太爷做一趟十几辆车的粮种生意? 骗鬼呢? 衙役们可不觉得周满家穷,如今,整个七里村,甚至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没人会觉得老周家穷了。 从周大郎他们开始四处跑着把大家手里积存的好的新麦全收上去还能当场给出钱来后,大家便知道,老周家有钱! 哪怕后来有人说,他们家之所以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是因为僱主先给了钱。 但就算是先给了钱,他们一趟这么大的生意下来应该也赚了不老少。 加上他们家县城里还有个铺子,家里的老四和老六几乎是长住在益州城不回来了,家里的孙子孙女还偶尔赶着牛车或马车跑一趟益州城,大家私底下便没少算他们的家底。 算着算着把他们给算煳涂了,最后流传下来的话就一句,老周家不穷了,他们家有钱! 于是,上老周家来说亲的人家越发多了。 最先被盯上的自然是大龄青年周六郎了。 老周头倒是很想忽略儿子帮他把亲事给定下来,但他跟着看了不老少,也觉得那些闺女有点儿配不上他儿子。 而大头和二头偶尔从益州城里回来,还带回了周六郎的话,「六叔说了,他以后要娶个城里的媳妇,最好是能跟他一起掌厨的,那样将来他们可以一起开个店,所以爷爷,您可不能私自给六叔定亲,不然六叔得哭死在益州城。」 「去去去,爷爷是这样的人吗?」 大头和二头就乐。 老周头很怀疑,压低了声音问,「你们老实说,你们六叔是不是在益州城里拐带别人家的姑娘了?就是掌柜啊,或者有钱人家的闺女?」 老周头忧心忡忡,「那混小子不会是想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吧?」 大头和二头:…… 这话完全是四叔编出来让他们带回来的,要知道六叔说的可是:成亲? 我的钱可是要留着买铺子开饭馆的,要是成亲,那钱可得分成两份,不成亲! 第899页 俩人低着头掩盖住表情,暗道:六叔要是有爷爷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不过这事算煳弄过去了,周六郎的亲事不合适,于是大家就开始盯着大头和大丫看了。 这两位也已经适龄,可以开始说亲了吧? 第764章 团圆 大头已经十五岁,翻过年就十六了,自然可以说亲了,就是大丫都可以准备起来了。 但不知道是因为周六郎的影响,还是自己手上有了钱心中不慌,现在几个孩子都不急着说亲。 大头特别理直气壮,「六叔都还没说亲呢。」 大丫就更理直气壮了,「大哥还没成亲呢,我怎么能先嫁呢?」 甚至还有人提起了满宝。 给周六郎、大头和大丫说亲,老周头都很客气的招待了人,一听来人是要说满宝,立时把人给轰出去了,「我家满宝年纪还小呢,你们打的这是什么鬼主意?」 「虚岁十三,翻过年就十四,不小了……」 「放屁,她生日小,翻过年也才十二,谁跟你论虚岁?」而且瞧瞧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家呀,配得上他闺女吗? 老周头特别不客气的把人给轰走了,并且决定一直到过年这段时间都要拒绝媒人上门。 钱氏乐得有人顶在最前面,对此什么话都没说。 老周头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估摸着满宝他们就快要回来时,就每天吃过晚食便到村口晃荡一圈,坐在大榕树底下一边和人吹牛,一边望着进村的那条小道儿。 所以,隐约看着马车进村,且当先驾车的似乎还是大吉时,他眼睛便蹭的一下亮起来,整个人噔的一下站起来,把坐在他旁边的老头吓了一跳。 「金哥,你干什么呢?」 老周头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问道:「你们看,那是不是马车?」 坐他旁边的老头们眯着眼睛往前看去,此时天已经昏暗下来,只隐隐约约看到些树影。 老半天,一个老头才道:「还真是,这是白家的马车吧,谁回来了?」 「白老爷在家呢,没出门,那还能有谁?」 「哎呦,那是白家的少爷们回来了,老周头,你家满宝也回来了!」 话音才落,远远的已经传来满宝的叫声了,「爹——」 老周头高兴的一拍大腿,乐得牙齿都快要掉了,「还真是,哎呦,满宝回来了。」 他左右一看,发现自家的孙子一个都没在这儿,便随手抓过来一小孩儿,吩咐道:「快,你腿脚快,回去叫你婶儿他们揉面煮面,你满姑姑回来了。」 「乱叫唤啥,是满姑奶奶,这是你重孙子。」旁边一老头纠正老周头,对那小孩儿挥了挥手,「快去吧,去找你三头叔,让他去找他娘。」 小孩儿就一熘烟的跑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终于到跟前了,最先一辆车上坐着庄先生和他们带回来的年货。 没办法,从益州城回来,得先过七里村才到县城,冬天天黑得快,他们就是走官道去县城,到了城门口,城门也关了。 所以直接回的七里村。 才一进入村道,满宝就爬出车和周四郎一起坐在车辕上,正透过最后那点儿光看家乡的花花草草。 这些东西可都曾经被她拔过。 眼看着就快要到村口的大榕树了,满宝便站起来朝前看,可惜什么都没看着,还是科科告诉她,村口大榕树底下坐着的老头中有她爹,满宝这才大叫起来。 马车到了村口停下,在坐的老头和小孩儿们迎上去,大吉将马凳放下,把庄先生扶了下来。 没错,老头们是来迎接庄先生的。 庄先生连连作揖还礼,老周头只看了庄先生一眼,给他行了一礼便往后头那辆马车去。 满宝最先跳下马车,看到她爹就蹦过去要抱他,老周头连忙拦住她,乐呵呵的道:「都是大姑娘了,可不兴再这么搂搂抱抱的了。」 说完又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仔细的看她的身量和脸色,满意的道:「不错,不错,看着长大了不少,在外头吃得饱不饱,你六哥有没有给你做肉吃?」 说着话,白善和白二郎,周立君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家互相见礼。 周四郎从车上摸出一袋糖来,直接上前分给见着的人,不拘老人小孩儿,都当是个喜庆。 这是久不回家的远归人都会准备的。 小孩儿们收到糖,立即欢快的叫嚷起来,于是本来挺安静的村庄里立即响起了鸡鸣狗吠声,不少小孩儿,半大孩子和少年青年们都跑出来凑热闹。 好在周四郎早有准备,一人一两颗糖的往外发,并不多给,准备的又多,竟然来多少人就给多少人。 大家就这么聚在村口,就着最后一点儿天光热闹起来。 后来的人中干脆打着火把过来,总算是照亮了一点儿,周四郎看清楚了把手挤到他面前的人,就没忍住一只手一巴掌下去,「去去去,你这都伸过几回手了,给后头的人留着点儿。」 满宝拉着老周头站在人群之外,正在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她带回来的东西,「爹,我给你买了两套厚厚的衣裳,是成衣,我试过了,可厚实了。以后你要再来榕树底下吹牛也不怕风吹着了。」 「瞎说,你爹我从不吹牛,不过你怎么试的?」 满宝道:「我往身上套过,真的很暖和。」 第900页 老周头就放心了,心里还有些得意,嘴上却道:「费那个钱干什么,成衣比布料要贵吧?你还不如直接买了布料和棉回来让你娘做。」 「我还给你带回来益州城的腊肉,他们熏的腊肉和我们家熏的有点儿不一样,往里加了点儿香料,可香可香了。」 「是吗,那我得好好尝尝看。」 父女两个旁若无人的说着闲话,河对岸的白家也提着灯笼过来了,白老爷过桥一看,发现乌压压的人头中根本看不出他儿子在哪儿,便忍不住大喊,「二郎,二郎——」 就在白老爷不远处发糖的白二郎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道:「爹别喊了,我在这儿呢。」 白老爷扭头看到他,乐得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抱了他一下才想起来,「对了,善宝呢?」 白善早冲着刘老夫人和郑氏跑去了,一家人也抱在一起说话儿。 庄先生见没人理他,便摇了摇头,扭头与大吉道:「走吧,这露水要下来了,我们先回去休息。」 大吉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正站在老夫人面前老实让她摸头的少爷,自觉现在也没什么危险,便扶着庄先生上了马车,先把庄先生给送回白府休息了。 第765章 失落 白善都没来得及和满宝道别就被人簇拥着回家了,满宝也被赶来的小钱氏拉回了家,「寒冬腊月的,既回来了怎么不回家,外头多冷呀。」 她都把面扯好下锅了,结果人还没回来。 小钱氏把满宝一路拉回家,道:「我给你面里卧了两个鸡蛋,你们回来得晚,家里的肉菜都吃完了……」 「只要是大嫂做的,素面也好吃。」 小钱氏忍不住笑开,点着她的鼻子笑道:「人越大,这嘴巴也越甜了。」 一回到家,家里人立即迎了上来,钱氏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发现是热乎的才笑开,「快去净手吃面吧。」 满宝应了一声,坐到了桌子边上才想起来,「立君和四哥呢?」 小钱氏坐在一旁笑道:「立君被你二嫂拉去了,应该是在屋里洗漱,你四哥还在村口呢,你先吃着吧。」 周四郎被人给围住了,他也乐得被人围住,直到他媳妇方氏在人群之外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听到。 踮起脚尖往外一看,就见她媳妇正抱着他儿子对他怒目而视呢。 周四郎一个激灵,立即把手中的袋子塞到一旁一个青年手里,道:「来,你替我发。」 然后整个人往外一钻就熘了出去,后面的人瞬间把拿着袋子的青年围住。 青年一脸懵,叫道:「周四,你跑哪儿去?」 周四郎自然是跑到他媳妇身边去,他沖她讨好的一笑,立即殷勤的接过他儿子抱了抱,道:「媳妇你先回家,我把马车给白家送去,马上就回家去。」 方氏这才满意,「你快点儿啊,大嫂煮了面,再不回去吃就坨了。」 周四郎应下,把马车送到白家后就无视村口的热闹,一熘烟的跑回家去。 东西都在白家的马车里呢,因为是混在一起的,三家也不急着分,打算明天再去弄。 老周家一家子都坐在了一起,满宝吃完了面就和他们说话。 钱氏关心的问,「过了年你们还要去益州城吗?」 满宝点头,「去呀,过了元宵就去,娘,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益州城玩?益州城比我们县城可热闹多了。」 周四郎抽空回了一句,「是啊娘,要不我们去益州城过元宵节算了,正好我在那边租了房子,人过去了挤一挤也能挤得下。」 老周头嫌弃的道:「不去,在外头能有家里舒服吗?」 「这不是为了看热闹吗?」 「折腾两三天,花这么多钱就为了看一天的热闹,你吃饱了撑的呀?」反正老周头就是不答应。 周四郎就哼哼道:「您不去,回头我带我媳妇儿子去。」 三头和四头立即凑上去道:「四叔,我们也想凑热闹,你把我们也带去呗。」 「去去去,」老周头挥手把几个孙子赶到一边去,和周四郎道:「这元宵要吃团圆饭,有本事你把自个噼成两半,一半去益州城玩儿,一半留家里吃饭,不然就不许去。」 周四郎便退一步道:「行,那我不去益州城,我去县城行了吧?」 老周头这才哼了一声答应下来。 家里的孩子,包括满宝立即举手道:「我我我,我也要去。」 老周头就嫌弃的挥手道:「去吧,去吧。」 满宝看了眼她四哥,见四哥正使劲儿的给她眨眼睛,便得寸进尺道:「爹,我们要晚上去。」 老周头瞪眼:「晚上怎么去?」 满宝:「吃了晚食天还没黑呢,那会儿去,到了县城人家刚好点灯。」 大头等人连连点头,一脸期盼的看着老周头。 他们长这么大,还没在县城里过过元宵节呢,听说元宵节的时候,县城晚上特别的热闹。 老周头抵挡不住他们的目光,忍不住看向钱氏。 钱氏笑道:「想去就去吧。」 大家立时欢唿一声,五头都忍不住扑进满宝的怀里,奶声奶气的叫道:「小姑回来真好。」 大头把他拎起来道:「就你机灵。」 钱氏问起满宝的学习,满宝有些失落的道:「我这次考的不太好,比白善差好些。」 第901页 满宝的卷子批改速度比白善的还快些,毕竟庄先生只给她批改,基本上她前脚才做完,没多少功夫,庄先生就把卷子给批改下来了。 只是没给她看而已,一直到白善从府学里拿到了自己的成绩和卷子,庄先生这才把她的卷子发还给她。 白善考到了第十九名,进步不可谓不大,刚好踏着倒数第二名的成绩进入甲一班。 不过白善说了,他不想再给自己换一个学官,所以还是决定留在甲三班。 满宝拿着自己的卷子和白善的对比,发现她的成绩比他落后了不少,至于能在府学中排几名,估计还得等再回府学后问魏廷等人拿了卷子做对比才知道。 不过白善看过她的卷子,估摸着得排到五十名开外。 这对满宝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因为在她的认知中,他们两个可一直是旗鼓相当的。 以前白善也就比她这个方圆百里最聪明的人聪明一点点而已,在学习上,两人一直是旗鼓相当的,难道现在他已经进化得比她聪明那么多了? 因此,一提起成绩,满宝便失落的不想说话了。 钱氏见她耷拉着脑袋不开心的样子,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好了,既然回来了,这些事就先别想了,去洗漱,好好的睡一觉,明儿让你五哥带着你去河边摸鱼好不好?」 满宝乖巧的点头,洗漱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靠在床上唉声嘆气。 见科科不理她,满宝就又嘆了一口气。 科科:…… 「科科,你觉得现在是我比较聪明,还是白善比较聪明?」 科科:「宿主,这一路上你已经是第八十七次问我了,你俩现在差不多。」 满宝更加伤心了,「所以真是我懈怠了,所以才会考得比他差吗?」 科科道:「宿主,你还要学习医术呢。」 「可他也要学习骑术,学射,学乐……比我多学好多东西,同样要花费不少多时间。」满宝之所以会那么伤心,自然是因为她认真的计算过,其实他们用在正课上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这次比较,他们只比较共同学过的课程,除此外的骑、射、乐等满宝没学的科目是不计算在内的。 科科也意识到了,它没能安慰好宿主,反而让她更伤心了。 科科还是第一次遇见到宿主这样,忍不住乱码了一下,在百科馆内搜索起来,宿主要是因为成绩不好伤心失落了怎么办? 一下便闪出来不少词条,主语各有不同,但后面的伤心失落却是固定的词彙。 科科点进去一个「家中女儿因为成绩不好伤心失落了怎么办」的词条,出来不少楼层,其中最火热的一层被挂在首页,上面写着,带她去买玩具,买漂亮的衣服,鞋子,首饰,带她去玩儿…… 科科一点一点的将不符合条件的建议去掉,然后在满宝的脑海中弹出商城,替她搜索出各种好看,且勉强符合这个时代工艺的饰品,道:「宿主,我们来买首饰吧。」 满宝想要拒绝的,但看到商城里弹出来的漂亮饰品,她没忍住,哇的一声叫起来,「好漂亮呀,我以前怎么没看到过?」 「这些饰品都比较冷门,有搜索条件的。」 满宝一样一样的看过去,瞬间精神起来,把成绩不好的失落丢到了爪哇国,点着商城里的东西和科科热烈的讨论起来。 第766章 早食 第二天满宝醒来,先看了一眼系统内的结余积分,心疼得不行,但再看床里放的各个盒子,她又开心起来。 她从箱子里找出一块布将这些盒子都包起来,然后就高兴的拎出去找她娘。 她没想到商城里的手工饰品这么便宜的,虽然看着做得不是很好的样子,科科还说,制作的材料很低廉,除了一些珍珠和石头外,其他的材料都是人工合成的材料。 但满宝看着,所谓的人工合成的低廉材料看着比他们的那些银还好看呢。 所以她毫不手软的买了许多。 不过买了以后,冷静下来却是手软了一下下。 但东西买也买了,总不能再退回去。 周五郎打着哈欠出门,看到么妹这样便道:「你怎么也不洗漱,拎着包袱要去哪儿?」 满宝看了看周五郎,又扭头看了看寂静的院子,问道:「五嫂她们人呢?」 周五郎缩了缩脖子道:「还没起呢。」 这么冷的天,难得清闲,父母也不催,谁没事起那么早呀? 也是有的,今天轮到谁做饭便谁早起。 周五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完了,今天是二嫂做饭。」 满宝拎着包裹转身就回房间,梳了头髮后去大院那边打热水洗脸。 二嫂冯氏正在厨房里烧火,看到满宝一进来便露出笑容,「我估摸着你就要醒了,我们家满宝还是这么勤奋,不像他们那几个臭小子,家里一没活儿就赖床。」 满宝边打热水边转头找人,问道:「二嫂,大嫂呢?」 其他人会赖床,但大嫂是绝对不会的。 冯氏笑道:「去磨坊那边了,说是要给你磨些豆子做豆花,吃些热乎的。」 满宝高兴起来,「我好久没吃过豆花了,益州城里都没有卖。」 所以一提起豆花来,满宝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馋得不行。 和她一样犯馋的人还真不少,她才洗好脸跑去磨坊里找大嫂,就发现门口正蹲着两个穿得圆滚滚的人。 第902页 满宝跑上去一看,立即乐了,「哈哈哈哈,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可真丑!」 白善和白二郎抬头看了她一眼,同样嫌弃道:「你还不是一样的丑。」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是大嫂给她做的新衣服,已经洗过烤好了,就等她回来穿了。 加上她行李都在马车上,所以昨晚便套上了,她只觉得舒服,还真没留意过它丑不丑。 白善将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道:「我总觉得村里比益州城要冷。」 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要冷好多,我今天一早本想穿我那身宝蓝色云纹的袍子的,但我才穿上,我娘就跟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没办法,我只好把这棉衣给换上了。」 白善道:「我也是。」 反正在村子里,也没谁与他们比英俊潇洒,就算他们穿着丑丑的大棉衣,依然是村里穿得最好的小公子。 而满宝一定是穿得最好的小娘子。 这么一想,满宝释怀了,上前两步问,「你们怎么蹲这里呀?」 白善道:「我家的早饭还没弄好呢,闲着无聊,就出来走走,磨坊这边有动静,我们就过来了。」 白二郎忧伤的道:「我以前不这样的,不知道是不是认床,我一大早就醒了。」 满宝道:「这是习惯,叫生物钟,到点儿就困,到点儿就醒。」 白善拢起眉头:「什么钟?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白二郎却没在意这个,只忧伤道:「那完了,每天都那么早醒,外头好冷的,不想起床。」 满宝也上前蹲在了白善身边,道:「我要等我大嫂磨好豆子吃豆花,今天我家是我二嫂做饭,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白善道:「小馒头一定有,似乎还煮了肉粥,还有鸡蛋,咸菜……」 俩人相视一眼,白善邀请她,「你要不要来我家吃?」 「我带豆花过去,我大嫂煮了一锅红糖水呢,特别甜。」 白二郎立即道:「我让厨娘煮面带过去,我家有一大块牛肉,昨晚上就熬上了……」 三人相视一眼,拍掌定下。 三人蹲在地上嘿嘿一乐,白善道:「好久没吃你大嫂做的豆花了。」 「你家的厨娘不也会做吗?」 「这会儿也来不及了,而且你大嫂做的豆花更嫩,煮的汤水总是比她们煮的甜一些。」 满宝自豪的扬着下巴道:「那是当然了,我大嫂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但我家厨娘做的红烧肉更好吃……」 白二郎不甘示弱,道:「我家的炖鸡也很好吃……」 三人就蹲在磨坊门口吹起牛来,小钱氏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忍不住和周大郎笑道:「这三个孩子看着长大了不少,凑在一起还是跟孩子似的。」 周大郎笑笑,「他们这个年纪可不还是孩子,再过两年就大了。」 小钱氏没打算做豆腐来卖,所以只磨了足够自家吃的豆子,很快便磨好了将桶拎出来。 见蹲在门口的三人,便笑着招唿了一声,「满宝,再过三刻钟就可以回去拿豆花了。」 满宝高兴的应了一声,继续蹲在地上和俩人吹牛聊天。 周大郎也不管他们,只拍了拍满宝的脑袋,让他们不许吵架打架。 满宝觉得他们已经长大了,当然不会再做那种幼稚的事了。 她算着时间快到了,便回家去,不一会儿就拎出来一个小木桶和抱着一个小盆。 白善立即上前帮忙,揭开盆的盖子一看,里面是黑红黑红的红糖水,甜蜜的气息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白二郎也凑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就飞快跑回家去,「我回去让厨娘下面。」 不一会儿,三家凑在一起的早餐摆在了桌子上。 刘氏和郑氏知道他们三个要一起吃早饭,便没跟他们一起,让下人在侧屋里单独开了一桌给他们。 白二郎带着下人端过来一大碗面,上面盖着一大勺牛肉臊子。 大家立即先分了面,每人一小碗,吃了面后便吃一点儿豆花,又摸了鸡蛋吃,然后又去吃肉粥…… 刘氏用完了早食,走过来看见三人吃得这么欢,忍不住和郑氏笑道:「果然还是人多热闹胃口比较好,瞧瞧,一大早上的起来还说胃口不好,瞧现在吃了多少?」 第767章 捉鸡 半大孩子吃穷老子,何况是白善他们这样正长身体的少年。 本来昨天旅途劳顿,三人一大早都不太有胃口,但这会儿坐在一起,竟然胃口打开,便你一样我一样的吃了起来。 吃得饱饱的,放下碗筷,满宝这才想起庄先生来,惊叫道:「糟了,我们把先生给忘了。」 白善和满宝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吃早食本就有些冒汗了,此时额头直接滴下一滴汗来,「我爹应该会招待的吧?」 但大半年的生活习惯依然刻在了骨子里,三人起身要过去给先生请安。 庄先生年纪大了,昨天劳顿,今天便起得晚了点儿,刚洗脸净手呢。 看到他们三个排着队过来请安,便放下毛巾笑问,「吃早食了?」 三人给先生行礼请安,这才回答,「吃了,先生,您早食想吃什么?」 满宝道:「我大嫂做了豆花,您要不要来一碗?」 第903页 庄先生含笑点头,「也好。」 白二郎道:「先生,我家厨房做了牛肉臊子面,也很好吃。」 白善道:「我家的肉粥也不错。」 庄先生畅怀的笑道:「那就每样来一些吧。」 三人便转身跑着去把东西弄好带过来了。 白老爷看到嫉妒得不行,他养儿子养了这么大,还没吃过他端的一碗面呢。 白二郎根本没看到站在门口的他爹,直接端着面送到庄先生的桌子上,道:「先生,这面得趁热吃。」 白善:「说得好像粥不要趁热吃一样。」 满宝道:「现在天冷,豆花也要热着吃好吃。」 庄先生嫌弃的挥手道:「行了,吃完了便去读早课,虽然放假了,也不该懈怠才是。」 三人同时僵住,白二郎看向白善,白善看向满宝,满宝便硬着头皮道:「先生,就快要过年啦,不能让我们休息休息吗?」 庄先生掀起眼皮看他们,「没拦着你们休息,但一天十二个时辰呢,你们不能除了睡和吃就是玩吧,早课也该读些书,每日最少得练两张字,尤其是字,这一日不练便手生,我是不是说过,只要不是病得起不来了,每日都要练字?」 三人低头应下,乖乖的退下去学习了。 庄先生满意的享受着一室清净,开开心心的吃起早食来。 他也是要回家过年的,不过庄先生也并不急于一时,用过早食,他便和白老爷下了一盘棋,顺便谈了一下白二郎这一年来的学习情况及对未来的规划。 和家长达成共识后,庄先生心内已经快速的形成了一个对白二郎的培养计划。 和白老爷谈过,庄先生便去隔壁拜访了刘老夫人,在她拿了喝了两盏茶,又用了午食,这才回到白老爷这边的客院休息。 待午睡起来,他便背着手进村,在村口的榕树底下找到了老周头,于是他被迎到了老周家,和老周头及钱氏谈了一下满宝。 而满宝他们三个,都等不及家里把他们的行李分出来,便让大吉赶来一辆牛车,高兴的爬到车上让他朝着他们的小庄子前进。 虽然满宝他们不在村里,却一直远程遥控着小庄子的生产。 从中秋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了,三人都想他们的庄子得很,所以才进入他们的田地范围,三人便蹦下来,欢唿着朝庄子里跑去。 庄子的不少地里种了冬小麦,此时麦子已经长得挺高的了。 满宝他们只停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便冲着庄子上头的山上跑去。 大吉坐在牛车上慢悠悠的赶车,这会儿是寒冬腊月,山上的果子早摘光了,甚至有些果树只剩下光熘熘的树干和树枝,他实在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可激动的。 但三人就是一路欢唿着跑到山上,摸了摸他们壮实的果树,满意的直点头,然后就又跑下山去撵养在底下篱笆里的鸡鸭。 山脚下那一片混杂着不少石头的荒地,除了建房子外就搭建了牛棚和鸡棚,鸭棚,里面养了不少鸡鸭。 满宝看着那些漂亮公鸡的毛,道:「想做毽子了。」 白善也觉得脚痒痒,白二郎直接道:「我们杀几只公**。」 满宝鄙视的看他,「就为了鸡毛?那不如直接拔毛,它有这么多毛,一只拔几根没事的吧?像我们,揪一下头髮也没事。」 白善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撸起袖子道:「走,那只尾巴上的那几根最漂亮,我们先抓它。」 等庄户们听到动静跑出来,三人已经在篱笆院里追着鸡飞起来了。 众庄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三人是谁,连忙奔上去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你们要什么和我们说,可不敢这么乱抓,万一鸡把你们抓伤了怎么办?」 满宝发现这里头的鸡好灵活,跑得快不说,还会挥舞着翅膀飞一小段儿,所以他们总也抓不住。 她有些气喘,停下脚步问,「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抓鸡的?」 「我们都是等夜里赶到鸡棚,把门关了在里头捉的,」庄户问:「满小姐,你们是想吃鸡吗?您看上了哪只,我给你们抓。」 满宝摇头,「不想吃鸡,我们只想要鸡尾巴上的那几根毛。」 众庄户:…… 虽然很不能理解,但主子们都这么说了,他们能怎么办呢? 众庄户让满宝他们退出去,先去煮了鸡食过来,把鸡都给引到了鸡棚里,这才开始抓鸡。 抓到鸡便快速的拔了几根它们尾巴上的几根毛,把鸡疼得咯咯叫。 待抓到尾羽最漂亮的那一只时,庄户掂量了一下道:「满小姐,你们晚上要不要吃鸡?要不把这只鸡杀了给你们吃肉?这样尾羽就能全拔了。」 三个小脑袋凑上去看了一下那只公鸡,又商量了一下后道:「算了,它长得这么漂亮,还是再养一养吧,也不拔它的尾羽了,等到元宵的时候我们拿它去县城。」 庄户:「……拿去县城杀?那多麻烦呀,少爷小姐们要吃,我们这儿捉了就能杀好。」 满宝:「不是,我们要拿去卖。」 庄户就笑眯了眼,对满宝竖起大拇指道:「还是满小姐知道持家,这元宵买肉的人肯定多,满小姐打算带多少只鸡去县城,小的们凌晨起来餵它们一顿,让它们再重一点儿,然后给捉起来。」 第904页 第768章 闲适 三人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呆的模样,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庄户还在传授经验,道:「这鸡要是餵饱了,能多重四五两,正月里肉贵,起码能多出五六文钱。」 白善咽了咽口水,「以前我家买的鸡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满宝则是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买的鸡,似乎她多是中午休息的时候满村转悠着去买的,略微松了一口气,「我应该没被坑过。」 白二郎则哈哈大笑起,乐道:「我家从不在外头买鸡,我家庄子里就一直有出产。」 白善和满宝一起不理他。 庄户略微有些尴尬,道:「少爷,满小姐,许多人家都这么干的,并不只我们家……」 还有庄户小声的道:「这两日白庄头让我们捉了鸡去卖,也都是这么干的……」 白善三人:「……原来我们也干坑人的事啊。」 庄户们:…… 不过三人都没出声反对,满宝道:「这只特别漂亮的公鸡元宵那天不用特别喂,我们不是卖给吃它的人的。」 庄户挠着脑袋问道:「这鸡不拿来吃,还能拿来干嘛?」 满宝嘿嘿一笑,「那用处可多啦。」 比如还能拿来打架。 三人得到了一大把好看的鸡毛,便找了一块大石头坐着整理,打算把它们做成毽子。 白善一边用刀削尖鸡毛根部,一边问道:「我们这只鸡真能做斗鸡?」 「试试看,不行我们就拿到我大嫂的店里杀了炖着吃。」满宝想了想后又道:「我觉着炒着好像更好吃。」 白善:「我也觉得。」 他们的小庄子里养了不少鸡鸭,也下了不少的鸡蛋和鸭蛋,所以不愁肉蛋吃。 而现在七里村的日子也比以前要好过许多,大部分人家都养有鸡,基本上都留到过年的时候吃。 更别说老周家了。 他们家在屋后山脚下可是盖了一个大鸡棚,养了近百只鸡,还养了两只大鹅看鸡,有它们在,别说人,就是黄鼠狼都不敢来的。 所以腊月二十八后,村里就总是飘着肉香味。 老周家人多,每天晚上杀一只鸡都能吃得干干净净,偶尔还会奢侈的去大集上买些猪肉或羊肉回来配。 老周头和钱氏要是捨不得杀鸡,满宝便从自己的小庄子里拎回一只杀好的来。 于是,白老爷总算是吃到了儿子孝敬的东西,一高兴,就不断的给他塞零用钱。 白二郎比小时候可精明了不少,一看,明白了,便隔三差五的去庄子上拿回一兜蛋,一只鸡或一只鸭,今天拿到祖母跟前说是孝敬祖母的,明儿拎到父亲面前说是送给父亲的…… 于是他收穫了零用钱若干,还有祖母及父母的欣慰笑容。 当然,他的小帐本也记得最多,成为本年度从小庄子里提走肉蛋最多的人。 满宝和白善看得目瞪口呆。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她提着肉蛋回去指望她爹给零花钱是不可能的,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看向白善。 白善也一脸郁闷,「现在我拿东西回家,祖母都不会夸我了。」 白二郎便得意的笑。 白善和满宝便决定今天暂时不理他,于是凑在一起说话,「今晚是年三十呢,你出来玩吗?」 「可以在榕树那儿玩一玩,但晚上要回去守夜,而且外面好冷,我娘不让我在外面吹风。」 白善道:「我祖母也不给我在外头吹寒风,所以你要不要来我家玩儿,和我们一起守夜?」 「不要,我要和我爹娘一块儿守夜,」满宝直接拒绝,「而且我晚上还有礼物要送给他们呢。」 「你的礼物不都给了吗?」 满宝含煳道:「我还给我娘他们另外买了一些礼物,那是特别礼物,你们都没见过的。」 其实就是她从商城里买的那些首饰,回来后的第二天她光顾着玩儿了,第二天又去送了庄先生离开,所以一直没能送出去。 而她从益州城里带回来的东西,早被周四郎从白家拉回来,直接分给大家了。 大家也都知道那些东西是满宝送给他们的,所以等满宝从外面玩回来时,便收穫了一连串的感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满宝觉着当时不是送礼的好时机,便一直没送。 白善没想到她还有特别礼物,便沉默了一下后问:「那问是不是也要给祖母和母亲准备一个特别礼物?」 满宝点头,「收礼总是会更开心的。」 白善就看了满宝好一会儿。 白二郎不知何时跑到了河边凑热闹,回头找他们,见他们还站在路边说话,便挥手大喊道:「他们在摸泥鳅,你们要不要来?」 白善和满宝只在岸上看了一会儿便摇头,「不要,好冷的,万一生病就不好了。」 白二郎不服气,「小时候下河也没见你们喊冷。」 满宝就道:「那是因为现在我懂事了,我好歹是大夫,你别引诱我犯错误。」 白善听了就哈哈大笑起来,白二郎也笑眯了眼,两日不约而同的想到昨天满宝去给村长家的小孙子看病。 那小子因为玩冷水流鼻涕了,满宝给他开了药,要他注意保暖,结果那小子直接不客气的道:「我昨天看到小姑奶奶在庄子的沟渠里摸鱼了,我就是跟着你们一起摸鱼,你们都没病,就我病了,所以一定不是因为摸冷水病的。」 第905页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也是可以摸冷水的。 然后满宝今天就说什么也不下水摸鱼了,更别说去摸泥鳅了。 最后白善和满宝就站在岸上看他们摸泥鳅,时不时的给他们递哥竹篓什么的,就是这样,身上也沾了泥土,最后脏兮兮的回了家。 钱氏都习惯了,看到她半身泥的回来,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手,见是暖的便没有念叨她,挥手道:「去找你大嫂,赶紧去洗澡换衣裳,你六哥才回到家,他从益州城里带回来好些吃食呢。」 「六哥回来了?」满宝跑去找她六哥。 周六郎因为是在饭馆干活儿,并不能和他们一起回来,本还以为今年过年都回不来了,谁知道他们饭馆二十九放假了,所以他昨天找了车队一起回来,晚上在外露宿了一晚上才回来到的。 周六郎道:「本来我们东家是想接年夜饭的,谁知道益州王府临时有令,让我们知味楼的东家去王府里做宴席,我们店里饭菜做得最好的就是东家了,店里没主厨,这年夜饭就接不了,东家干脆就让我们回家过年了。我还分了不少好东西呢,这牛肉看到了没,你哥我花了一百二十文买到的,比外头买的要便宜多了,最主要的是买得着。」 满宝吸了吸口水问,「六哥,这牛肉要怎么做?」 「不知道,得问大嫂,这精贵东西我只看过东家做,我可没上手过。」 第769章 打算 小钱氏当然也没做过,他们老周家可捨不得吃牛肉,饭馆也不做这样的菜,不过她胆子比周六郎大。 觉得这天下的肉都是一样的,周六郎提了一下知味馆的牛肉做法,小钱氏便开始把牛肉洗了,直接拿刀片了。 周六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满宝看看大嫂,又看看六哥,忍不住道:「六哥,你可真笨,你都在知味馆里看了多久了,竟然还学不会。」 周六郎:……他在知味馆里就是个帮厨,东家做些重要的调料时都会避开他们,更不会与他们讲菜的做法,能学到多少完全靠自悟,哪里像在大嫂这里会手把手教的? 他自觉已经很厉害了,至少一直在认真学习,将他们的做法记在心里。 只是,这眼睛看到的和实际的操作总会有一点儿差别。 周六郎轻咳一声道:「等大嫂做出来再说。」 小钱氏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问题,肉嘛,切地方时候没切错,炖的时候也没炖错,那就不会难吃。 因为是年夜饭,所以是全家人一起动手,钱氏也在厨房里统筹,各个嫂子在厨房有限的空间里出来又进去,就把没事做的满宝衬得特别显眼。 钱氏就把她赶出去,「让你六哥留下来帮忙,你出去玩去吧。」 周六郎:「……娘,我也想出去玩儿。」 「玩什么玩,你都多大了还想着玩儿?去益州城里学了好几个月,也让我们看看你都学到了什么东西,留下来帮你大嫂做菜……」 主要是,家里除了小钱氏,似乎也就周六郎的手艺最好了。 老周家又没有什么男人不能下厨的说法,所以钱氏毫不犹豫的抓了周六郎的壮丁。 年夜饭一向吃得早,才过申正,周大郎他们便把两张大桌子摆在了院子里。 因为五头六头都能上桌了,他估摸了一下,挤一挤也困难,便又搬出来一张小桌子支在一旁。 老周头坐在门槛上抽菸,见状道:「等初二一过,你们就上大集去再打一张桌子回来。」 满宝坐在她爹的旁边,闻言数了数家里的人头,深以为然的点头,「是要多打一张桌子了,爹,咱家人好多呀,每天晚上看到这么多人吃饭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屁的成就感呀,闹哄哄的,都快要烦死了。」说话的功夫,五头和六头因为抢东西被四头逮住各打了一下,六头委屈的哭了起来,五头见弟弟哭了,也立即张开嘴巴嚎起来,老周头道:「你看,又吵又哭了吧?」 但满宝总觉得老爹的语气里带着些自豪。 「爹,你要是嫌他们人多烦,那就给他们分家。」 「那不行,」老周头的脸一下严肃起来,板着脸道:「要分家,除非我和你娘要没了,现在你六哥还没成亲呢,你也没嫁出去,怎么能分家呢?」 「六哥不缺成亲的银子,到时候你和娘把他的那份钱给他就是了,」满宝觉得要等到六哥成亲,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她道:「分家了,爹娘就和我和大哥大嫂一块儿过。」 周二郎正巧路过,闻言拍了一下她脑袋,嗔道:「二哥白疼你了,怎么就想着大哥大嫂?」 老周头见他这么使劲儿,立即嫌弃的沖他挥手,「去去去,你妹妹这是心疼我和你娘,你们要是懂事些,就少让我和你娘操心,看谁还会提分家的事儿。」 满宝躲在老周头后面悄悄的沖周二郎努嘴。 老周头转身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疼不?」 满宝摇头,「二哥也没使劲儿。」 老周头笑道:「我和你娘不用你操心,你就好好学习,跟先生学好本事,将来出人头地……」 他顿了顿后悄悄的看了一眼厨房,压低声音和满宝道:「你要学到了大本事,将来你就别嫁了,招个女婿进家来,爹不跟你大哥大嫂过,就跟你过,给你带儿子……」 第906页 满宝:「……爹,你真敢想。」 老周头笑眯了眼道:「那是当然,主要是你身份不一样,你可是仙子转世,怎么能嫁到别人家里受委屈呢?」 老周头一下没忍住,说秃噜了嘴,「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好多人家上门来要给你说亲,那些人家我一个都没看上,这读的书还没你多呢,本事也没你大,嫁过去还得伺候公公婆婆,照顾小姑妯娌,这哪行?还不如招一个,到时候你就在村里选块地,建个大房子,我让你大哥他们一人让出两亩地来给你……」 老周头说到这里,暗暗咬了咬牙,万分心疼的道:「爹的永业田也给你,招个女婿回来,爹和娘过去和你住,帮你看着家,他不敢欺负你,你可有六个哥哥呢。」 满宝目瞪口呆,「爹,你连自个的田都给我了,你认真的呀?」 老周头心疼道:「爹也不想给你呀,可谁让你是姑娘,朝廷不分地呢?」 满宝:「……娘知道吗?」 「爹就这么一想,还没来得及和你娘说呢,」老周头总觉得他媳妇不会答应,所以只敢在午夜梦回时想一想,他和儿子们不会说这些心里话,可对着闺女,他就总忍不住。 他悄咪咪的和满宝商量,「这事你先替爹保密着,别告诉你娘。」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也不许告诉你大嫂。」 满宝才雀跃起来的心又安分了下去,只能点头,「好吧,不过爹,你可别乱给我选女婿,我得自己选。」 「知道,知道,你爹我没那么煳涂,那是跟你过日子的,总得你看得上眼,说得上话才行。」 他连对老六都能一忍再忍,当然不会委屈了满宝。 满宝却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小声道:「爹,要我看得上的,估计不会做上门女婿。」 老周头却对他闺女有无限的信心,道:「满宝,你可是仙女转世呢,你要在十年前告诉爹,十年以后,爹竟然可以让家里隔一天吃上一顿肉,年夜饭上不仅鸡鸭鱼肉齐全,还有羊肉和牛肉,爹也当你在说梦话呢,结果你看……」 老周头指了一下热闹的院子,感嘆的道:「现在我们家的日子,我觉着比白老爷家过的也不差了。」 满宝:「……爹,你真有信心。」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庄先生说的。」 第770章 过年 老周头眼中盛着亮光,驮着的腰背都忍不住挺直了,他道:「庄先生说了,我们家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将来指不定比白老爷还厉害呢,主要是在于你。」 满宝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知道先生走前上家里来坐了许久,据说和爹娘说了许久的话,但因为当时家里仅有几个人,而那几个人最后也被赶出去了,所以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满宝抹了抹额头,问道:「爹,庄先生跟您说什么了?」 「你别管了,反正你就安心的和庄先生学本事,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要是钱少了……」 老周头心疼的道:「爹的那份钱给你留着,在外头钱要是不够用了,你就让你四哥回来和我要。」 「对了,明儿是初一,你得跟着去祭拜祖宗,要起早一些……」 满宝愣愣的点头,不放心的问道:「爹,庄先生和您说了什么?」 老周头一脸怜爱的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庄先生说,你是咱家最聪明的孩子,反正呢,你要是不学本事,那就白瞎了爹娘给你的这个好脑子了,我和你娘都觉得庄先生说得对。」 其实那天庄先生说了很多话,但真正打动老周头,让他不能拒绝的,也就这一句。 在老周头心里,女娃子再厉害,将来也要嫁人生孩子,家里怎么样还是得靠儿子和孙子。 所以对于孙女们,他素来不怎么上心,就从来没插手过,儿子儿媳教成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再不济,还有老伴在呢,她要管就管,要不管就不管吧。 对于满宝,老周头从前只有一个目标,好好养大她,让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给她在镇上或县里找个好人家嫁了,最好一辈子都不用下地干农活儿,只要相夫教子,这一辈子就齐活儿了。 就是到了地下,他也有脸去见父母和弟弟了。 可庄先生那一句,「满宝很聪明,我就没有见过比她还通透伶俐的小姑娘,她若是不继续学习,也太可惜父母给的这一个脑子了。」 老周头一下就把话听到了心里去,晚上睡觉时还总能梦见二十多年前的事,那会儿老二是真的聪明啊。 自己明明比他年长了二十岁,但只要碰上他,还总是被他欺负,那时候他真是讨厌死老二那脑子了,觉着老天很不公平,明明是同一个爹妈生的,怎么脑子好似都长在了老二那里。 那时候老娘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家祖坟冒了青烟,几辈子的好脑子都长在了二郎身上,等他长大一些了,一定要送他去上学,让他也考学做官儿,我们家就算熬出头了。」 为了让他供他弟弟读书,老娘还当着他的面忽悠道:「等二郎当了官儿,可要记得还大哥的恩情,这是你大哥大嫂供你上学呢。」 那时候老周头心里是很不甘愿的,但也带着些期盼,觉得老二说不定真是他们家的转折。 可惜他爹娘还没等老二能上学就先走了,家里一下少了两个人,家境一下就落了,日子比以前还要难过,更别说送老二去上学了。 第907页 一直看不顺眼的弟弟也成了儿子般的存在,因为年纪小,忘性大,不到一年就把爹娘差不多忘干净了,就迈着小短腿和喜一起跟在他后面叫爹…… 他们夫妻俩后来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这个习惯改过来,让他把爹娘换成大哥大嫂。 本来以为上学识字的事就这么算了,可谁知那小子大了一些,就自己跑到县城里去混,还学会了趴在学堂窗外听人念书,自己也学会了几个字。 后来更是娶了个秀才家的小娘子,又重新读书识字起来。 所以听着庄先生的话,看着满宝的黑乎乎的脑袋,老周头也觉得,要是不让满宝继续念书,那也太浪费她爹娘给她的脑子了。 尤其是她爹的,这可是他们老周家几辈子才有的一个脑子呢。 尤其是在看到满院子儿孙,没有一个及得上满宝的情况下,老周头更加认同庄先生的观点了。 大概是觉得满宝在家停留的时间不长,下次回家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所以老周头比以往表现的更加疼她,一上桌便给她夹了一个大鸡腿。 满宝也给她爹夹了一块大肉,父女两个相视一眼,都乐得笑眯了眼。 钱氏看不过,脚下踢了老周头一下,道:「赶紧吃吧。」 老周头觉得她这是在嫉妒他,不过他还是给她夹了一筷子肉。 钱氏横了他一眼,低头吃了一口,大家见父母动筷了,这才开动。 吃过饭,小钱氏带着弟妹们收拾碗筷,将剩菜都整理好来,整着整着发现了不对,「怎么今年还剩菜了?」 冯氏愣了一下后笑道:「还真是,以前除了开宴,家里不管做多少菜都是能吃干净的,这还是第一次剩。」 何氏笑道:「还剩有肉菜呢。」 「这是日子过好了,」方氏笑道:「谁也没想到老六会带回来这么多菜,这不就剩了。」 将桌子收拾好,全家人便开始坐在院子里说话,天还没黑,天上太阳还暖融融的,大家就没往屋里去。 三头看了眼外面,拉着四头就要出去玩儿,正带着弟弟们的三丫看见了,立即丢下东西跟上。 三头嫌弃得不行,「你是女孩子,别跟我们玩儿。」 三丫道:「你不带我玩儿,我就告诉二姐,让她下次回来不给你带礼物了。」 四头就扯了三头一下,三头只能带上她。 五头和六头见陪他们玩的三姐走了,立即迈着小短腿去追,也要一起出去玩儿。 三头一脸嫌弃,「我就说吧,带她一个就还得拖着两个,我们还怎么玩儿?」 周四郎路过,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臭小子,你刚会走的那会儿就是我带你们玩的,我都没嫌弃你,你凭什么嫌弃我儿子?」 三头愤愤,「你明明带的是小姑,我是顺带的!」 「顺带的也是带,赶紧的,带六头出去玩儿,好好带,不许人欺负他知道吗?」 大头他们看了一眼外面,也摸了一把糖果后跑出去找他们的小伙伴们玩儿。 他们已经是「大人」了,所以朋友也是大人,很不屑于和还在念书的三头他们一起玩。 孙子辈的全跑了,院子里就只剩下老周家兄妹七个了,大家干脆围在一起说话。 最被关心的就是周六郎了,不过周六郎一点儿也不怂,不到两句话就给引到了满宝身上,「……你们不知道,满宝现在可厉害了,来我们饭馆吃饭的好多客人都知道满宝呢。」 第771章 礼物 老周头精神一振,问道:「咱家满宝这么有名了?」 「那可不,常去我们饭馆吃饭的客人说康学街有三个……」 「啊呀,」满宝突然大叫一声,打断周六郎的话,「爹,娘,我还给你们买了特别的礼物呢,你们等着。」 说罢一熘烟的跑了。 周六郎嘿嘿一笑,不说了。 老周家人却还等着呢,问道:「康学街有啥和你么妹有什么关系?」 周四郎轻咳一声,替弟弟妹妹们圆回去,「爹,我们就住在康学街呢,重阳的时候,华阳县的唐县令办了一次义诊,满宝就能自己开了一个医棚,治了好多人呢,所以大家都很感激满宝。」 「啥?你们不是在益州城吗?咋还跑到啥华阳县去了?远吗?」 「哎呀爹,这华阳县就在益州城里,知道郭县吗,这城大部分是华阳县的地盘,都归唐县令管呢。我们没出远门。」 老周头这才安静下来。 钱氏却问道:「满宝已经能自个看病了?」 「是啊,把脉,开方,扎针,都可以自己来了,她现在在济世堂,一半是学习,一半是给人看病呢。」 钱氏欣慰不已,「那我们满宝算是大夫了吧?」 周四郎点头:「算!」 周六郎补充了一句,「还很有名呢。」 周六郎也是去了许久才知道原来他们满宝还救过一个大人物,因此得了好多金子呢。 周六郎艷羡了一下,才要和他爹吹牛呢,满宝已经拎着包袱飞跑过来。 她打开给他们看包袱里的各种盒子,随手拿起一个来打开,里面是一套珍珠首饰,她随手放到一旁道:「这是给大丫的。」 她打开一个比较大的盒子,里面也是一套首饰,不过上面点缀的是各种颜色的石头,满宝高兴的递给钱氏,「娘,这是给你的。」 第908页 老周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响,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摸了一下那首饰,问道:「满宝,这,这是宝石啊,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爹,这不是宝石,是石头,这颜色是染上去的,不过我问过了,这染色是安全的,戴着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而且还挺好看的,跟真宝石也不差什么。」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是不差什么,看着比真的宝石还漂亮。」 钱氏笑眯眯的接过,闻言看了一眼老周头,「说的好像你见过真的宝石一样。」 满宝给母亲和嫂子们买的全是各种「宝石」首饰,而且特别大方,一人一套,颜色各样,赤橙黄绿青蓝紫,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她没有的颜色。 而且这些宝石还有大有小,特别匀称,让老周家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因为知道是假的,她们收到礼物也不会觉得多心疼钱,反而惊喜连连,「这样式可真好看。」 「颜色也染得很正,不知道会不会褪色。」 满宝道:「不会!」 「碰到水也不会?」 满宝道:「不会,不会,不信你们把它泡水里看。」 方氏眼睛亮起来,当下就从自己的盒子里捡了一根钗子泡进水里,大家凑上去一看,还用手搓了搓那宝石,发现真的没褪色,越发高兴了:「也不知道这颜料是什么做的,这么鲜艷好看竟然不褪色,要是拿来染衣服,不知多好看呢。」 小钱氏道:「这手艺一定是人家的传家宝,配方什么的肯定不会往外传的,不过满宝能碰见也是好运气,像我们这样没见过宝石的,根本认不出来是假的。」 周四郎在一旁早呆了,挤到满宝身边小声问,「满宝,这东西你是在哪儿买的,那人还能找到吗?」 满宝一看周四郎就像是要做坏事的样子,于是道:「找不到了,偶尔碰见的,就这么一次了。」 周四郎可惜得不行,「这么好的手艺,你当时怎么不告诉四哥呀,四哥也好跟人做哥朋友。」 老周头就一烟枪打在他屁股上,道:「咱老周家人可不兴做坑蒙拐骗的事。」 周四郎捂着屁股道:「爹,我是那样的人吗?但您不也看到了吗,这石头染得跟真宝石似的,这假货也有假货的价钱,分高和低,能让满宝一口气买这么多,这价钱显然不高。」 他道:「我低买高卖,也告诉人家这是假的,他们不受骗,我也赚钱了不是?」 满宝道:「价钱是不高。」 「但这质量好像也没那么高,」方氏举起手中脱落的宝石,有些尴尬的笑道:「我就搓了一下,它就掉了。」 周四郎瞪眼,「这么不结实?」 说罢伸手去接那钗子,结果正拿住一枚银片,银片一下就脱落了下来。 周四郎:…… 众人:…… 那根钗子成花状,那银片是做的花瓣,中间则是嵌着红宝石,方氏洗了一下,那红宝石就掉了,周四郎再一接,三片银花瓣掉了一片。 他干脆再去掰另外两片,其中一片掰了两下没动,他松了一口气,对着众人笑一笑,然后去掰最后一片,谁知道才碰到它就掉了。 众人:…… 满宝瞪眼:……难怪说是练手之作,所以便宜打包出售,这还真是练手之作啊。 老周头做了回去,挥手道:「行了,行了,宝石好看就行了,回头拿根铁丝把它缠回去就行了。」 方氏看了一下手里的红艷艷的宝石,道:「算了,这石头这么看着也很好看。」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四嫂,你把它给我吧,我给你修。」 「这个能修吗,你会修吗?」 科科:「用胶水粘一粘应该就可以了。」 满宝就肯定的点头,「可以的。」 方氏便给她。 大家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盒子里的首饰,光彩夺目的,别说,还真好看。 大家重新开心起来。 老周头则领着六个儿子在一旁等着,半天不见满宝再有其他的动静,忍不住问道:「满宝,还有呢?」 「哦,还有珍珠首饰,这可是真珍珠,虽然长得不是很匀称,但做成珠花也很漂亮的,」满宝喜滋滋的道:「我给我自己和大丫她们买了好多。」 老周头:…… 众兄弟:…… 周五郎左看看,右看看,仗着和满宝关系最好,小声问道:「那我们……和爹的呢?」 「啊?」 满宝转头去看,就见她爹的脸都黑了,满宝就迟疑道:「爹的……也有,但爹,你也戴钗子?」 满宝心里紧急唿叫科科,道:「科科,你帮我问一下那个卖家,她那里有没有男生可以用的首饰。」 科科:「有。」 第772章 都有 满宝眼睛微亮,自信满满的对她爹道:「爹,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说罢一熘烟跑回自己的房间。 老周头的脸色好看了些,原来不是没买,而是忘了拿来,这个还可以。 满宝跑回房间,卖家已经发过来不少图片和解说,道:「适合男性佩戴的首饰有戒指,手串,发冠等,你都可以看一看,我们用的材质都是很好的,做工嘛,这种东西这么便宜,你们也是拿来扮演,我保证一两次还是能用的。」 第909页 满宝一看这解说总算是想起来了,不高兴的回道:「根本就用不了一两次,我还没用呢,宝石就掉了,花瓣也掉了,你只说练手之作,也没说粘都没粘住呀。」 「咦,掉了吗?」卖家略微有些心虚,道:「那些首饰我都做了好几年了,可能是放置的时间太久了,这样吧,我给你寄一些胶水,再多送你一些东西怎么样?你就从这里头随便挑一些吧。」 但满宝看着列出来的东西一脸懵,问科科,「戒指是什么东西?戴在手上不好干活吧?这手串颜色好好看,不应该是女孩子戴的吗?我爹也能戴?发冠,这发冠……」 这发冠,别说她爹,就是杨县令和唐县令那样的人恐怕都戴不出去吧? 但是,的确很好看呀。 满宝看着图片蠢蠢欲动,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后转了转眼珠子,「先给我来三顶这样的,这个质量没问题吧,万一我戴上坏了怎么办,岂不是要披头散髮?」 卖家可不知道买东西的人在另外一个世界,不太在意的回覆道:「披头散髮也好呀,另一种扮演妆容,多好,你们随机应变嘛。」 满宝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言语,选了三个她觉得最适合她和白善白二郎的后便认真的思考起来,她该给她爹她哥们买些什么做礼物呢? 科科安静的待在她的脑海里一动不动,满宝将那有限的图片都翻完了,忍不住问,「你这里只有这些东西吗,就没有其他的了?」 「有,」卖家回道:「不过如果你连这些都看不上,那些没上架的更看不上了。」 满宝对未来人的审美很怀疑,问道:「都还有些什么?」 卖家劝道:「其实我这些戒指做得不错的,虽然图案可能有点瑕疵,但这是全手工制作,如果是送给不重要的男性朋友,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满宝道:「很重要,都是我爹和我哥哥,亲的那种。」 卖家一听却更放心了,一连丢出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道:「那就更容易了,随便挑随便选,送给亲人嘛,看的是创意和心意,我相信,不管你送他们什么他们都会喜欢的,这些戒指和手串就很不错,古人很喜欢这样材质和样式的,你们家都是古装爱好者?」 满宝严肃的回道:「不,我们家都是远古的爱好者。」 对面沉默了许久,就在满宝忍不住想要戳一戳他的时候,对话框里铛铛铛丢出一堆图片,满宝一一点开,就见上面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点缀着玻璃珠子的腰带,有各种花样的髮带,还有各种男士的钗子,发冠,还有各种式样的衣裳,大袍和披风。 卖家特别兴奋的道:「这些全是我刚做店铺时的练手之作,因为不够熟练,所以成品有点儿瑕疵,但我敢保证,这是最贴近远古人的产品,你买了绝对不吃亏,你要我就便宜打包卖你。」 作为远古人的满宝断然拒绝,「不要!」 这东西买了也用不了,她买了有什么用? 她长这么大,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见过的最尊贵的人——益州王,他都没穿得这么花花绿绿的,她买了这些东西来,她爹倒是敢穿呀! 不过…… 满宝盯着那条闪闪发光的腰带看了许久,问道:「腰带上的珠子单卖吗?」 「……我还得给你把珠子抠下来?你要我就整条腰带送你了,就当是给之前首饰不稳固的赔礼。」 满宝高兴起来,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买,主要是她爹她哥们还等着呢,于是满宝纠结起来,指着那些手串道:「算了,给我来六串手串吧,不,七串,算了,还是八串吧。」 「……肯定了吗,是八串还是九串十串?」 满宝深深地嘆了一口气,道:「十五串吧。」 对面的卖家懵掉了,现在的买家都那么随意和活泼的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盒子里的珠串,忍不住乐得眯起了眼睛,说不定今天他还真的能把这些旧货都清理干净呢。 他尽量平缓的问道:「确定了吗,不多来几串吗?你要是买够二十串,我就多送你五串,买够二十五串,我就送你七串,以此类推……」 老周头坐立难安,伸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问周四郎,「你妹妹买了什么东西,怎么去拿个东西这么久?」 周四郎摇头,「她的事儿我哪儿知道?」 「你不知道,让你跟着去益州城有什么用?你不是去益州城照顾你么妹的吗?」 周四郎连忙道:「满宝每天都要去药铺学习的,我总不能也跟着,纪大夫要嫌弃的,所以我只偶尔过去看看,这些东西她什么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呢。」 周四郎感慨,「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就能藏事,藏东西更是厉害,对了爹,你手里还拿着满宝的钱吧,要不一併给她拿着就是了,说真的,她藏钱是真的稳。」 他能知道家里每个人大概的藏钱地点,但就是想不出来满宝的钱藏在哪儿。 当然,他没有故意去打探过,就是猜的,或是偶尔听到那么一耳朵,或不小心看到那么一二眼。 正想着,满宝抱着一个小包裹跑了过来,她讨好的对她爹笑了笑,然后打开包裹,大家就被包裹里那条光彩夺目的腰带给刺激失了神。 老周头将张大的嘴巴闭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才问,「满宝,这腰带上的东西也都是假的?」 第910页 满宝见他似乎很喜欢的模样,顿时高兴起来,乐滋滋的挥着小手道:「没错,都是假的!」 第773章 守夜 老周头的表情停滞了一下,他摸着腰带上那颗红珠子问:「这些都是假的?怎么假得这么好看?」 「手艺好吧,」满宝生怕她爹心疼,连忙道:「买的时候特别便宜,所以爹,你想怎么用都行。」 老周头摸着腰带来来回回看了许久,摇头道:「虽然是假的,但这东西看得我心慌,还是别往外拿了,自个看着玩儿就行。」 满宝就从包袱里摸出一串手串给他,「没关系,我也觉着这腰带太招眼,您戴着这个好了。」 老周头没想到自己还有手串,虽然他从没见过男子戴手串的,但也高兴的不行,毕竟是自己闺女送的不是? 谁知道满宝给哥哥们也都是手串,只是串的珠子颜色样式不一样而已。 周大郎几个拿着颜色鲜艷的手串看了又看,还是没能看出它的材质,便问道:「这东西,似铁又不是铁,似石头又不是石头,颜色还这么多彩,是什么东西做的?」 满宝摸了摸后道:「不知道,不过应该是石头吧,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反正好看就行了。」 这倒也是,周大郎们没再多想,都往上手上戴了戴,这才发现包袱里还有好些手串,便问道:「这些是……」 「给大头他们的。」 她给娘和嫂子们准备了,爹和哥哥们吃醋,那她给大丫她们准备了,要是不给大头他们,岂不是又要吃醋? 所以还不如一口气多买些。 满宝特别大方的挥手道:「打包买的,很便宜。」 老周头就忍不住感嘆,「看来这外头的人都很厉害呀,竟然能把石头染得这么好看,不过这些东西怎么是男人戴?」 周大郎也问周四郎,「益州城的男人喜欢带手串?」 周四郎自己都有些怀疑,「我见的多是跟我们一样做苦力的,带这些东西怎么干活儿?或许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少爷们喜欢戴?」 「也没见白老爷和白少爷们戴呀?」 「哎呀,白老爷的袖子这么大,就是戴了我们也看不着,至于白少爷,他都还下河摸泥鳅呢,怎么能戴拿东西呢?」 大家这么一想也是,于是不纠结了,纷纷往自己手上套手串,看了看后乐道:「别说,还真挺好看的。」 小钱氏她们也觉得很好看。 等天快黑了,大头他们总算是玩够了跑回家守夜,便收穫了一份礼物,又热闹了一场。 大丫和二丫拉着满宝和三丫钻到了她的房间里,拿着铜镜要互相打扮。 周立君道:「我学了好几种髮型,我给你们梳。」 大丫羡慕,「你教我。」 「行。」 教梳头自然要有一个坐着被当参考,三丫还小,头髮不够长,也不够多,满宝便被拉到了椅子上坐好。 周立君梳着满宝的头髮道:「小姑,你的头髮可真好。」 乌熘熘的,又黑又直,一手捧起能从手心里滑落,大丫也很艷羡,「我娘让我养头髮,可这头髮怎么养呀?」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等着,我回头就查医书,等知道了就告诉你。」 大丫抿嘴笑,「好。」 四个小姑娘一起探讨梳头髮,将她们才得的珠花往头上插,耳环也戴上,然后换了新衣裳跑到堂屋那边给大家看。 屋里顿时一片热闹。 钱氏将满宝拉到身前,满眼的欣慰,「我们家满宝长大了。」 老周头深以为然的点头,然后守夜过后才睡了三个时辰就醒了,外面天色还昏暗着呢,不过鸡早就打过鸣了。 隔以往,老周家也有人起了,但大年初一是特别的日子,不会有谁赶这么早起来的。 所以钱氏听到动静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摸出那条闪闪的腰带,便忍不住嘆气,「昨晚上还没看够呀,都说了是假的。」 「要不是假的,那得花多少钱?假的也是满宝的孝心。」 钱氏哼了一声没说话。 老周头便拿着腰带坐到床边,小声的道:「我想着把这东西找个盒子装了,我们把它埋到老二的墓里,算是满宝给他的怎么样?」 钱氏顿了一下道:「你就不能埋点儿好东西?这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你哪怕给他打个银锁也比埋条破腰带的好呀。」 「那怎么一样,这是满宝送的,我打的银锁又不是她的孝心,再说了,哪有往墓里埋银子的,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钱给活着的人能吃能用,给死了的人有什么用? 说着话,老周头已经摸出一个盒子来了,将腰带折好后小心翼翼的放进去,道:「今天我带满宝去坟上,让她多给老二磕两个头,我也跟老二说一说,满宝越发的出息了,让他和弟妹在底下好好的保佑保佑满宝。」 钱氏低声应了一下,也睡不着了,爬起来道:「今年家里过得比往年好,你也给爹娘多烧些纸钱。」 「放心,我让大郎他们早买好了,不会短了爹娘花用的。」 活着的时候他们没钱,死了的,这钱还是可以多给一些的。 因为守夜,满宝难得的晚起,最后是被敲门声敲醒的,她爬起来往外一看,大头他们也被叫醒了。 第911页 大年初一祭祖,家中的男丁是必要去的。 至于女孩子,老周家似乎一直就满宝一个跟着去,因为打小如此,满宝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次去益州城,接触的人多了,满宝才知道,有些地方,女孩子是不能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去祭祖的。 她一边洗脸一边左右看,问在灶上忙活的大嫂,「大嫂,大丫她们呢?」 「还没起呢,昨晚上睡得晚,估计得太阳出来了才起床呢。」 满宝忍不住嘟囔道:「为什么她们不去祭祖?」 小钱氏顿了一下后回头与她笑道:「她们辈分小,你是长辈才要去的,去的时候多替她们磕几个头,让老祖宗们保佑她们将来找个好夫婿知道吗?」 满宝应了下来,拧了毛巾后道:「还是保佑她们健康平安,前程似锦吧,以后赚很多很多的钱。」 小钱氏露出笑容,「好。」 第774章 钓鱼 满宝跟着哥哥们去到墓前,老周头让周大郎他们在周银的墓边挖了一个大洞,他就将一个盒子放进去,再把泥填上,从附近挖些泥土来隆起坟头,与大坟头融为了一体。 满宝看得愣愣的,问道:「爹,你往二叔墓里放了啥?」 老周头「嘘」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暂时还就他们一家,这才放开声音道:「也没啥,就是昨晚你送我的腰带。」 满宝愣住,半响才问道:「爹,你埋它干嘛?」 「送给你二叔看一看,说不准他喜欢呢?」反正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他拿着也戴不出去,还不如给弟弟呢。 满宝挠了挠脑袋后看着她爹道:「爹,你跟二叔的感情真好。」 周大郎和周二郎把坟整好,听到满宝的话沉默了一下,跟小叔感情好的不是爹,是他们好不好? 不过算了,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宣扬出去。 满宝将祭祖的肉和饭拿出来摆好,周三郎点了一把香,给了满宝三支,大家纷纷作揖祭拜。 满宝把香插好以后还跪到地上磕头,老周头在一旁道:「多磕几个。」 正想起身的满宝便又跪好多磕了几个,「爹,够了吗?」 老周头笑眯眯的点头,「够了,够了。」 满宝跟着哥哥们,领着侄子们给这附近的老祖宗们都磕过头,便等着老祖宗们吃饭。 满宝习惯性的从祖父的坟前拔出三根香来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坟前,上香请坟的主人一起过去用饭。 这是自她有记忆以来,每次来上坟都要做的事。 老周家的人蹲在墓地周围看着,并没有告诉满宝坟里的主人已经移到了这边来,由着她去那里拜了拜。 都拜了这么多年,要是这会儿不给拜,孩子才要问为什么呢,满宝又那么聪明…… 大年初一多是祭祖,或是上山去拜神仙,还有到村口的榕树底下烧香的,也不知道拜的是什么。 满宝他们回到家时,早食都还没准备好呢,好些人都还没起床,她蹲在大门口放空了一下脑子,便走到河边去玩水,不,是看水。 她随手捡了跟棍子,就蹲在河边里拨水玩儿。 白善走到河边时就见她正一人蹲在地上打水打得欢快,便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扔过去…… 石头溅起的水花扑在满宝脸上,白善见了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抬头看见他忍不住笑开,隔着一条河大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善便也走到河边蹲下,捡了石头往河里扔,回道:「我家才祭完祖宗,我觉着待家里烦闷便出来走一走。」 大年初一不兴去人家家里做客,也就能在路上走一走了。 满宝笑道:「我也是,你看,冬天的水是不是比较清澈,我刚才看到好些小鱼在游。」 白善探头往里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小了,也不能吃,不知道水渠那边有没有大鱼,不若下午我们去钓鱼?」 「今天是初一,不好出门啊。」 白善道:「我们悄悄地去。」 悄悄地去是不可能的,因为白善的身后总会跟着一个大吉。 不过他们也没惊动很多人,白善跑回家去吃了早食,提着两根鱼竿就出门了。 满宝则找出了小锄头和小竹篓,俩人河边一汇合,便顺着河流往上,走到了大渠那边,找了块看着还挺湿润的地便开始挖蚯蚓。 挖着挖着满宝有些疑惑,「河里的鱼都是吃蚯蚓的吗?」 白善道:「可能吧。」 满宝:「那蚯蚓钻到了塘泥里,难道鱼也能跟蚯蚓似的钻进去吗?」 白善:「也吃菜叶子,水草和泥吧?不然河里也没这么多蚯蚓给它们吃呀。」 「那我们要是挖不到蚯蚓,用菜叶子钓鱼能钓着吗?」 白善:「你可以试一试。」 满宝道:「一会儿试,不过我们挖到蚯蚓了。」 大吉就在大渠边上找了块还算干净的草地盘腿坐下,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蹲在地上折腾。 等他们终于挖够了蚯蚓,便找了块看似水草丰美的地段开始下勾。 满宝道:「我四哥说了,水草丰美的地儿鱼多,它们都还爱躲在草根底下,就是不好钓,总是会拉到水草。」 白善不在意的道:「没事,我家的钩子特别多,要是断了,我们再装一个。」 第912页 满宝就放心大胆的在水渠里下勾了。 钓鱼比的就是耐性,俩人搬了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坐着,便开始等着鱼咬勾。 白善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去给先生拜年呢?」 「初三吧,白二今年还要去他舅舅家吗?若不去,初四初五也可以。」 「那就初三吧。」他家的亲戚都不在这儿,也只用去白二郎家拜一拜年,并不忙。 而满宝每年都只去钱家而已,一天也足够了。 俩人就这么坐在水边说闲话,坐了大半天,倒是也有鱼咬勾,但就是钓不上来。 俩人也不急,等到下响肚子饿了,便把鱼竿一收回家去。 已经晒着太阳在草地上睡着的大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幽幽的跟了上去。 他还是更喜欢跟着少爷在七里村的日子,清闲自在,却也不算虚度光阴。 不像在益州城,似乎忙忙碌碌,但总觉得一天下来什么事儿也没做。 当然,还处于学习阶段,恨不得一刻钟掰成两刻钟来用的白善和满宝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他们提着空竹篓回去,碰见村民们在村子里坐着说话便抬手打了一下招唿。 有人看了一眼他们的空竹篓,忍不住笑道:「没钓着吧?咱村里那些还留下来的鱼都快要成精了,可不好钓。」 满宝问:「那笨鱼呢?」 「年前全叫我们捞得差不多了,对了,你家里捞得最多,你三哥带着你五哥,一天两桶鱼的往家里拎,怎么,没晒成咸鱼给你留着吗?」 咸鱼是不可能的,打回去的鱼,差不多都叫周二郎拿到集市上去卖了,剩下的不是被他们自家吃了,就是被小钱氏做成了鱼酱封在罈子里。 知道满宝去钓鱼,小钱氏还以为她是馋鱼了,道:「昨天晚上你怎么不多吃几口?今天大集也没人去赶集呀,真想吃,我让你大哥去河里下篓,或许能抓到一些。」 满宝摇头,「不是想吃鱼,就是想钓鱼。」 小钱氏便笑着挥手道:「那就是闲的,出去玩儿吧,明天大嫂带你回舅舅家。」 第775章 话唠 小钱氏是每年都要回娘家的,周大郎自然要跟着,毕竟那不仅是自己的岳家,也是自个的舅舅家。 除了夫妻俩,儿子闺女也是要带回去的,还有没成亲的弟弟妹妹,多数时候也要跟着他们回去。 满宝是必定跟着的,往年周五郎和周六郎也都会跟着,但今年周五郎要跟自个媳妇孩子回岳家,周六郎怕了被人催婚,也决定在家装乌龟,打死不出门。 便只剩下满宝还热情满满的跟他们回家了。 初二一大早,各人各自散去,整个老周家就只剩下夫妻两个和一个周六郎了。 老周头嫌弃得不行,指使周六郎干活儿,「把家里的木柴噼一噼,趁着家里人少,把厨房收拾干净了,中午我们就简单的吃点儿面就行。」 当然,揉面煮面这样的事是周六郎干的,老夫妻两个就坐着等吃。 满宝去钱家三个舅舅家里晃了一圈,收穫压岁钱若干,不过她现在长大了,不像以前那样满村钻着拜年了。 到了舅舅家,她便老老实实的坐着,只跟表侄子侄女们玩儿。 没办法,表哥他们都是跟哥哥他们一样的岁数,差的有点儿大。 钱大舅母往外看了眼乖乖在院子里和人玩的满宝,悄声和小钱氏道:「这才大半年没见,满宝看着长大了许多。」 小钱氏笑道:「孩子嘛,长得快,出去走一圈就懂事了。」 钱大舅母点头,小声问道:「那她现在还粘你吗?」 「不还跟以前一样吗?」 钱大舅母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我就怕你们姑嫂间疏远了,对了,大头也能说亲了吧?」 小钱氏点头,「不过那孩子不急,他现在正和他四叔往外倒腾东西呢,我想着等他也长一些本事再说亲,至少得会犁地,知道种地吧?」 小钱氏发愁道:「他叔叔多,上头又有他爹在,到现在还没拿过犁呢,我和他爹商量着,开春让他学着犁地去,等把地里的活儿都学会了,自己有了主意,就可以说媳妇了。」 这是钱家的教育方式,钱大舅母再熟悉不过,她点了点头,「不过我觉着这种地的事也随缘,你不还有一个铺子吗?以后这铺子也是要留给大头的,还不如现在就教他做好铺子里的事。」 小钱氏却道:「那铺子以后是要留给满宝的。」 钱大舅母忍不住低声道:「满宝现在还能看中这一个铺子吗?我听人说,你们家四郎把生意都做到益州城的县太爷府上了,就是满宝给牵的线是吗?」 当时他们运粮是从村里请了人的,送去的粮食直接送到了县衙,也卸在了县衙的粮库里,有官吏直接交接。 甚至还有人看到过他们进屋里去清算银子,当时来去都是满宝领路,还有人看到满宝和唐县令站在一起说话。 这种事,只要有一人说了,转头就能传得整片区域的人都知道,何况钱家还是老周家的姻亲,钱大舅母不止一次的听人提起这事。 满宝这么出息,他们大房是最高兴的了。 因为满宝她孝顺呀。 她不仅觉得小姑钱氏是她娘,还把她闺女小钱氏当娘待,前年更是直接给她闺女送了个铺子。 第913页 那简直比养个儿子还孝顺,钱大舅母不高兴才怪。 她低声道:「我看这铺子她既然给了你就没想着再要回去,你还不如就给大头留着……」 小钱氏忍不住叫,「娘——」 「好好好,我不说,」钱大舅母点到即止,道:「反正这是你们老周家的事,我也就那么一提,我就是想着大头要是有个铺子,那要好说亲许多。对了,你有看上的人家没?」 小钱氏摇头,「等过了明年秋收我再看看。」 母女俩略过了这个话题,钱大舅母拿着做好的芝麻糖出去,沖孩子们招手,「糖做好了,快来吃吧。」 大家便跑上去,钱大舅母拿了一个碗装得满满的塞进满宝的手里,「你别跟他们挤,一会儿把你衣裳挤坏了。」 满宝从碗里拿了一块芝麻糖咬了一口道:「不会的,大舅母,你做的芝麻糖真好吃,和大嫂做的一样好吃。」 钱大舅母笑眯了眼,道:「你要喜欢吃,下午回去的时候我给你装一袋,拿回去慢慢吃。」 满宝连连点头,高兴的道:「谢谢大舅母。」 芝麻精贵,但糖更精贵,往年钱家可捨不得用这么多糖做芝麻糖,但去年收成不错,好的麦种卖给了白老爷,好的新麦子给了老周家,赚了不少的钱。 所以钱大舅母才捨得做这么多芝麻糖,还放这么多糖。 甜得不腻,又有芝麻的醇香,满宝特别的喜欢吃,差点吃饱了糖吃不下饭。 中午他们是在钱大舅家里吃的饭,钱家二房和三房都过来吃,这也算是每年的习惯。 大家坐了两张桌子,满宝和表嫂们坐在一起,被拉住各种问,主要是问益州城热不热闹,和他们的县城有什么区别,她在益州城里都干什么…… 满宝本来就爱说话,这么多人给她捧场,她说得更多了,一直到下响吃过晚食被小钱氏扯回家,她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表嫂们站在一旁目送他们一家走远,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大表嫂拍了一下胸口道:「满宝越发能说了。」 二表嫂:「本来我只问了一句益州府也有济世堂吗,她就说了半个时辰,哎哟,那什么关内道,什么道的,我哪儿听得懂呀,又不好说不听了。」 钱大舅母鄙视的看着她们,「说给你们听都听不懂,就这还长见识呢?」 大表嫂就问丈夫,「你听得懂吗?」 大表哥摇头,「不懂。」 大表嫂便满意了。 钱大舅母被噎了一下,转头回家去了。 而被小钱氏拽走的满宝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小钱氏说话,「大嫂,你想不想出去玩儿呀,去益州城怎么样?先生说外面的世界可大了,益州城还是太近了,或者你想去更远的地方?」 小钱氏道:「你歇一歇吧,都说了一天了,怎么也没见你嗓子哑?」 大头嘿嘿笑道:「娘,小姑早习惯了,您没见着她在药铺里给人看病,那是噼里啪啦能说大半天,哑才怪呢。」 第776章 叮嘱 满宝辩解,「我这是看病,当然要问仔细些,也要叮嘱仔细些。」 小钱氏头疼,「以后的姑爷能受得了你吗?」 满宝乐道:「姑爷也爱说话就好啦。」 三头:「那完了,你回娘家的时候家里全是你俩的声音了。」 满宝伸脚要踢他,三头就一蹦蹦开了,俩人嘻嘻哈哈的笑闹着跑到了最前面。 白二郎今年也要去他舅舅家拜年,定了初五出门,要在那边住两个晚上,初七才回来,因此大家便定了初三去县城给庄先生拜年。 自庄先生卸了学堂的教学之责后,满宝他们再要拜年就得去县城庄家了。 庄家也习惯了每年抽出一天的时间来招待他们,满宝他们熟门熟路的提着年礼上门,给先生拜了年,留下吃了一顿饭,然后便拿了红包告辞离开。 因为要进县城拜年他们起的有点儿早,一爬到马车上满宝便有些犯困,她打了一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点儿的位置靠着脑袋。 白善坐在她的身侧,问道:「有没有觉得今年拜年有什么不一样的?」 白二郎问:「有什么不一样的?」 满宝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差点把眼泪打出来,她道:「有呀,今年师嫂对我特别热情。」 白善也点头,「我也觉得她对你好热情,可是为什么呢?」 白二郎和白善一起扭头看她,满宝微闭着眼睛道:「因为我是女孩子,出门在外,肯定是我照顾先生多一点儿,所以师嫂在感激我。」 白二郎便叫道:「才不是呢,明明是我照顾先生更多些。」 正要说话的白善忍不住和满宝一起却了一声,不过他也没再提这个话题,而是问道:「说好了元宵一起来县城?」 满宝点头,窝在角落里靠好。 大家便安静的回家去了。 元宵和过年又有些不一样,这一天杨县令下令打开城门,从十四那天早上城门大开后,一直到正月十六都不会关闭。 所以哪怕是住在乡下的村民也可以到县城里来赶热闹,只要人够多,走夜路也是不怕的。 不过像老周头这样的老头子是不会去的,相比于出去吹冷风,他更喜欢老婆孩子围火炉,安安稳稳的过节。 不过今年的元宵他想老婆孩子围火炉是不可能了,因为就连周大郎和周三郎都决定带老婆孩子进城去赶一波热闹,更别说其他人了。 第914页 不过,五头六头和七头年纪都还小,尤其是七头,此时还只能靠人抱着呢,所以他们三个孩子都被留了下来。 他们的爹娘都特别坏,听了满宝的建议,中午的时候特意带着他们玩儿,就不给他们睡觉,下午早早的吃了晚食,然后就哄他们睡觉。 孩子中午没睡,几乎才放到床上就睡着了,都不用哄的。 然后一大家子人就出门去了,满宝与他们一起到村口去,白善他们在车上等她,车尾的还挂着一个鸡笼。 小钱氏知道他们三个要好,加上有大吉在,便特别放心的道:「你去和他们玩吧,我们在后面自己走。」 「那我去了,我在县城里等着你们。」 周四郎道:「别,我跟你四嫂不跟你一块儿玩儿。」 周五郎道:「我也不,不用等我们。」 而大头他们早在村里唿朋唤友相约好了要一起去县城玩儿,更不会和他们一起了,也就三头几个小的,因为还有被拍花子拍掉的危险,所以必须跟着各自的父母行动。 不过周大郎他们也各有自己的计划,也不打算带满宝玩儿,所以道:「你自去玩吧,你不是说晚上你还要回来的吗?若是不想回来,就去铺子里住一晚,我和你大嫂会回铺子里等着你们的。」 小钱氏点头,「不论你们是要回家来,还是就留在县城,到最后都得回铺子那里说一声,免得我们担心。」 满宝应下。 小钱氏这才对大头几个大孩子道:「就算能去县城玩儿,但也不能在外头玩得太晚知道吗?」 几个孩子只管点头。 小钱氏却继续唠叨:「不论做人做事都要以和为贵,今晚人多,你们可不许跟人拌嘴吵架,遇事先退一步,让三分,知道吗?」 大头:「娘,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人争一口气……」 周大郎就拍了一下他脑袋,「你娘说话你就老实听着,哪儿那么多话?这是往常,所以要人争一口气,这在外头玩儿,就这么一个晚上的功夫,人来人往,万一遇上个急脾气的打起来,你岂不是白受罪?」 周二郎也在一旁点头,顺便叮嘱二头,「不错,你们这会儿退一步又不会少块肉,这在外头不要争一时之气。」 又不是在村里,你软弱相让后以后会有人踩着你的软脾气再欺负上来。 大家一起看向还站在车边的满宝三人,道:「满宝,你也要如此,可不要跟人吵架。」 「知道了大哥大嫂,」满宝本来正看得津津有味,这一扯到自己便心虚了,连忙爬上马车坐好,「那我们走了。」 老周家人一起沖他们挥手,慢悠悠的跟在马车后头走。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县城得等天黑下来才热闹呢,他们有的是时间。 孩子们都是第一次晚上去县城过元宵,兴奋得不行,尤其是三头四头和三丫,他们三个小的,连县城的晚上都没看见过,更加期待不已。 而爬上马车的满宝也很期待,虽然她知道罗江县再热闹也不会有益州城的晚上热闹,但还是期盼不已。 白善则看着她嘿嘿一笑,「你可记住你大哥大嫂的话了,可不能跟人吵架呀。」 满宝道:「你脾气比我还急呢。」 「胡说,我素来稳重,从不吵架打架的。」 满宝和白二郎就静静地看着他。 白善脸色微红,却一脸严肃的道:「我说真的,你们看我在府学的风评就知道了,我被人孤立欺负了,但我有跟他们打架吗?」 满宝不服气的问道:「那你干嘛跟我打架?」 「那都是你先打我的。」 满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否认道:「才不是呢,比如上次打白凝就是你先动手的。」 白二郎也想起来了,「对,你最先动手的。」 满宝还在记忆里翻找起来,继续道:「还有六岁那年的夏天,在河边,也是你先打我的,还把我的胳膊给磕破了呢。」 白善仔细的想了想,总算是想起来了,道:「那是因为你先抢我的鹅卵石的,那是我从河里摸起来的。」 「我没抢,我就是看一看……」 眼见着俩人又要吵起来,白二郎忍不住在俩人中间伸手,叫道:「别吵了,周大哥都说了要让一步了,你们就不能让一让吗,要是在车上打起来车倒了怎么办?要吵架下车去吵。」 第777章 灯山 白善就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满宝也哼了一声转过另一边去。 白二郎一点儿也不操心,反正一会儿他们自己就好了。 车外驾车的大吉更不担心,从头到尾一直半闭着眼睛让马慢悠悠的往前跑,一点儿也不心急。 到了县城,大吉找了地方停好车,三人便一起背着手,意气风发的从大街的街头往下走。 此时已是傍晚,沿街两边的商铺都已经把灯笼挂好了,还有巨有钱的乡绅和商家一起做了灯山,在县城里占了好位置,等到夜色降临,这些灯山就会被点亮,整个县城都是亮的。 满宝他们此时逛过去只是看到各种灯笼而已,倒不显得多震撼,但沿街走动的百姓很震撼,他们没少看县城的元宵节,觉得今年的元宵节似乎格外的热闹。 「我数了一下,整整九座灯山,晚上要是点起来,那得多好看呀。」 第915页 「今年的灯是比往年要多得多,听说县衙也做了一座,张老爷家里也做了一座,刘老爷家最厉害,整整做了两座灯山呢,说要成双成对。」 满宝他们坐在茶寮里听人说八卦听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话题便扯到了他们熟悉的人身上。 「要说我们罗江县有钱的人家,白马关镇的白家也算是一家了,但怎么从没见过他家做灯山?」 「抠吧?」 「不见得吧,你看每年县里修桥挖沟,白老爷都有出钱的,去年冬至那会儿还捐了些棉衣棉被出来给县里的贫户呢。」一人道:「我就在县衙里做文书,暗暗算过,这满县,除了县太爷外,每年善事做的最多的就是张老爷,然后就是白老爷了。」 「那白老爷也有钱,怎么不做灯山呢?」 「白老爷也不来县城过元宵呀,费那么多钱做一座灯山干嘛?」 白善和满宝一起盯着白二郎看,白二郎就压低了声音道:「我爹每年都在绵州城做一座灯山,不过今年没做。」 满宝好奇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大哥开年以后就要去京城考试,他不在绵州了,再做灯山给谁造势?」白二郎小声道:「我爹说了,等我大哥考上国子监,以后他就让人在京城做灯山,那个花销更大。」 白二郎从没为钱操过心,但被他爹念叨多了,他也就上心了一些,和俩人道:「我爹说,这花灯一年就看一次,看一次过后,这些花灯就算废了,钱算是打了水漂,所以得用在刀刃上。我大哥在府学读书,他就让人在绵州城做灯山,让人不至于看轻了我哥,我哥去了京城,就给我哥在京城做一座灯山,外人见了便知道我家也不是无能之辈,就不敢欺负我哥。」 「等我将来考中了益州府学,我爹也给我在益州城点灯山……」 满宝问,「那你想你爹给你点灯山吗?」 「不想。」白二郎小声道:「我家做的灯山一般,回头我还得守着灯山,还不如去看别人家的灯山呢。」 满宝和白善就一起松了一口气,沖他竖起大拇指,夸道:「你这想法才是正确的。」 白二郎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道:「主要是,我也不觉得自己能考上益州府学。」 白善认真想了想后道:「考上还是能考上的,就是可能得多学习两年。」 白二郎眼睛一亮,问道:「果真?」 白善点头,却一脸忧愁,「可两年后我应该也拿到去京城考试的名额了,到时候你是要去府学读书,还是跟着先生读书?」 白二郎一呆,怒气上来,「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能去京城了?」 满宝乐道:「这叫自信。」 「那先生干嘛非得跟你去京城?我也是先生的弟子,我还是小弟子,先生就不能跟我留在益州城吗?」 「因为二比一,我们人比你多,少数服从多数,先生肯定要跟我们去京城的。」 白二郎愣了一下后看向满宝,「你能不能不要去京城,京城这么远,可能一年都回不来家一趟。」 白善道:「她怎么可能不去?」 「她为什么要去?」 白善愣愣的道:「她本来就要去呀……」 至于为什么一定会去…… 白善挠了挠脑袋,这不是必定的事吗,为什么还要有理由? 白善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却沉思起来,半响才问道:「京城一定有很多我没见过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吧?」 白善点头,白二郎摇头。 科科道:「去吧宿主。」 满宝就挥着小拳头道:「我去!」 白善展开大大的笑脸,得意的沖白二郎扬眉笑,把白二郎气得不轻。 满宝对白二郎道:「你傻呀,到时候都在益州城待三年了,该玩的地方都玩遍了,为什么不去京城走一走呢?反正有先生跟着,读书不成问题。」 白善道:「若有不解的,师兄我也可以教你,反正我都在府学里上过的,先生们怎么讲课我都知道。」 满宝不甘示弱,立即道:「师姐我也可以教你,我看的课外书可多了,你想学什么?」 虽然都是好意,但白二郎就是觉着气鼓鼓的,于是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满宝和白善相视一眼,像两只小松鼠一样偷笑起来,然后一人拉住他一边,把他拖起来道:「行了,别生气了,我们去玩吧,现在离天黑还有好一会儿时间呢,不如我们先去看一看县衙的灯山,然后去酒楼里定一个好位置坐下。」 「灯还没点呢,此时去看有什么意思?」白二郎不太想动弹,道:「我们直接去酒楼定位置好了,免得去晚了没位置。」 但县城到底不比益州城,出来玩儿会到酒楼定位置的人不多,哪怕天都快黑了,空位置依然有很多。 甚至还有好位置,好包厢呢。 满宝三个高兴不已,看了几个包厢后便定了一个视野最好的,直接给了钱让他们上茶水点心。 小伙计非常高兴的拿着钱下去了。 白善推开窗往外看了好一会儿,笑道:「这个位置好,几乎将半条街都收入眼底,能看到好几座灯山呢。」 第778章 包间 三人正凑在窗边看,掌柜的就亲自端了茶进来,看到三人便觉得面善,可又想不起来是谁,就犹豫着问道:「小公子们和小娘子也是我们罗江县人?」 第916页 「当然了。」 掌柜的便笑问,「不知道公子是哪家的,恕小老儿眼拙,竟没认出来。」 白善道:「我们是白家的。」 掌柜的连忙把茶放到桌子上,给他们沏茶,笑道:「原来是白家的公子和娘子,除了已经点的茶点,可还要再来些饭菜?」 他们都是从家里吃了团圆饭出门的,不过他们可能要玩很晚,宵夜肯定是要吃的。 于是白善道:「先等一等,我们饿了自会点的。」 掌柜的笑着应下,行礼后退下。 一到外面,他便一巴掌拍在小伙计的头上,道:「就忘了叮嘱一句话,你就把这好位置给送出去了,你真是……」 小伙计捂着脑袋道:「叔,客人上门咱总不能把人往外轰吧,谁知道张家和刘家的老爷来不来这里赏灯?要是不来,咱家的包厢空着,那不是浪费吗?」 「你就不会给别的位置呀,除了预留出来的那个包厢外,这个和隔壁那个是最好的了,往年都是张家定的。」掌柜的头疼道:「等晚上他们两家人来了,给了一家,不给另一家,你是嫌弃我头还不够秃吗?」 小伙计忍不住嘀咕,「那您不是说要给人换个包间吗,怎么也没换?」 「换什么换?」掌柜的听到他的小声嘀咕,忍不住气道:「这是白家人,也是不能得罪的。」 这家不能得罪,那家也不能得罪,最后掌柜的就只能自己受罪了。 他扭着小伙计的耳朵下楼去,大吉见他们走了,这才将包厢门合上,回头对上少爷疑惑的目光。 大吉靠在门边,见满小姐和堂少爷正探出半个身子和楼下卖糖炒栗子的人挥手…… 白善收回了目光,与他道:「大吉,你坐着休息吧,在包厢里不必太拘谨。」 大吉应了一声,在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包厢门被敲响,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中年人拿着一荷叶的糖炒栗子,弯腰问道:「才是少爷小姐们点的栗子吗?」 「对,就是我们点的。」满宝掏出钱来结帐,笑眯眯的接过糖炒栗子。 白善和白二郎伸手拿了一个吃,忍不住点头道:「吃着还不错,糯糯的,再多买些吧。」 满宝便又掏出了一把铜钱,「帮我们再炒些上来。」 中年人高兴得接过钱,弯腰道:「少爷小姐们稍等,我这就去拿上来。」 满宝请大吉一起吃,大吉也不拘谨,就坐在桌边吃起来,而他们三个则搬着椅子坐在窗边,一边看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一边吃。 夜色降临,不少人家不约而同的将挂在门边和廊下的灯笼点了起来,他们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往下看,昏暗的夜色中,一盏盏各种式样的灯笼被点亮,绽放着橘黄色的暖暖灯光,整个夜色都被映照得温柔起来。 三人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整个县城慢慢的亮了起来,而直到此时,街面上才传来人的欢唿声。 有孩子哇哇的叫着,也有大人指点花灯的说话声。 三人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街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人,不过,与他们见过的益州城大街还是少许多人。 人走在街道上既热闹,却又不会拥堵。 大家也不急,就慢悠悠的踱步往前走,你来走右边,我往走左边,互不干涉。 大家并不急着去看街对面的摊位和花灯,反正整个县城就这么大,一个晚上那么长,他们就是乌龟一样的速度也能逛完,所以急什么呢? 逛街的人不急,楼上看人的人自然也不会着急,就这么宁静平淡的看着,半响满宝才打断了沉寂道:「我更喜欢这样。」 白善微微点头。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没太接得上她的这个思路,不过,管她呢,总不能什么话都得究根究底,他就探头看着下面,不一会儿便惊叫道:「杨县令!」 满宝探头看去,一低头就对上了被白二郎那声惊叫吸引着抬头的杨县令的眼睛。 杨县令看见二楼窗口里探出的小脑袋,忍不住笑开,伸手和他们挥了挥。 三个小脑袋咻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杨县令收回手,对抬着东西的衙役道:「走吧,我们上去。」 满宝他们隔壁那个视野最好,位置也最好的包厢就是给杨县令留着的。 满宝他们开门出去,就见杨县令正上二楼来。 三人和杨县令打了一个招唿,看着那些衙役抬着箱子进包间,忍不住问道:「杨大人,你们干什么呢?」 杨县令道:「县城离大街有点儿远,所以我今晚在这儿办公。」 白二郎:「……县衙不就在大街上吗?」 杨县令笑,「哦,是离最热闹的那一段有点儿距离,不好调度。」 白善,「办公不该选个交通通畅之地吗,怎么反而选在繁华之地?万一传信通话的衙役被堵住……」 杨县令就拿手上的摺扇敲了一下白善的脑袋,「乌鸦嘴,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的问题?」 满宝看着他手中的扇子问,「杨大人,你怎么和唐县令一样喜欢大冬天的拿摺扇?不冷吗?」 杨县令就看着手中的摺扇道:「这不是拿来扇风的,这是拿来敲人脑袋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满宝连忙摇头。 杨县令暂时不想和他们说话,挥手道:「行了,玩儿去吧。」 第917页 三人便行礼告退,满宝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道:「杨大人,今晚不会有危险吧,我家里人可都进城来了。」 杨县令对自己治下的民风还是很有信心的,挥手道:「只要他们不惹事,应该不会有事惹上他们。」 笑话,老周家有多少人? 放眼整个县城,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去惹那么大一群人? 不过…… 杨县令看着满宝嘆息道:「满宝啊,你父亲不考虑一下分家吗?你家人也太多了。」 这样每年服劳役朝廷很吃亏呀。 满宝转身就走,一手还拉了一个小伙伴儿。 第779章 猜灯谜 包厢门在杨县令眼前关上,杨县令摇了摇头,背着手踱步进了自己的包间。 他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满意的点头,回身吩咐道:「多点几盏灯,让屋里亮些。」 衙役应下,多点了几盏灯后才拢手站在一旁。 杨县令便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的热闹景象,「去告诉张县尉,今夜大家多辛苦些,确保全城无虞,待过了元宵,本县重赏。」 衙役高兴的应下,县令说了是重赏就是重赏。 满宝把两个小伙伴拉回包间,白二郎问,「你家会分家吗?」 「不会,」满宝道:「我爹说了,只要他和我娘还在,我家就不分家。」 连白善都忍不住咋舌,「你爹娘还能下地干活儿呢,那得多少年之后?怪不得杨县令着急,那会儿你大侄子他们儿子都长起来了吧?」 满宝算了算,还真是,不过,「便宜自家总比便宜衙门好吧,哼,要是分家了,我六个哥哥,每年都要出去服劳役,现在杨县令在还好,万一遇着一个坏县令,那岂不是有去无回?」 白善和白二郎都是跟着去看过服劳役的,的确很辛苦,基本上每个人去服役回来都要瘦脱形。 但听劳丁们说,傅县令对他们还算好的,至少早晚都是按时上下工,下雨或下雪则歇工,不会出现让他们冒雨冒雪连夜加工干活,不然那才是真的要人命呢。 这么一想,白善点头道:「那还是别分家了。」 满宝这会儿总算是体悟到了她爹不愿分家的一点儿心思,嘿嘿一乐道:「难怪我爹说什么都不肯分家呢。」 白善:「难怪村子里的人总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每次村里有老人过世他们家里的人都那么伤心,明明生前也没见他们多孝顺。」 「咦,你说的是谁家?我怎么觉着我们村里的人都挺孝顺的?」 白善道:「一般一般吧,虽不至于不孝,但要说多孝顺也不是。」 他也没说是谁家,走到窗边道:「你们看,灯山要点起来了。」 满宝和白二郎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奔上去探头往外一看,就见视野内能见到的灯山一点儿一点儿的亮起来,不到半刻,一整座灯笼搭成的山都亮了起来,满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灯山,忍不住「哇」的一声,张大了嘴巴。 白善和白二郎以前都见过的,但毕竟是少年,再见到还是兴奋得不行,不由自主的跟着满宝「哇」的一声叫起来。 隔壁窗前站着的杨县令听到隔壁包间里传来的哇哇声,便忍不住摇头一笑。 他看着外面热闹欢唿起来的人们,露出满意的笑容。 其实这不算多热闹,甚至比他以前看过的热闹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但他还是觉着这份热闹很舒心。 杨县令想,或许是因为这是他治理出来的县城? 这份热闹有他的功劳在不是? 满宝三个掂着脚尖扒拉这窗口看着视线范围内的所有灯山全被点亮,这才回身高兴的唿朋唤友,「走,我们也下去看。」 三人领着大吉跑下楼去,白善拿出一小块银子丢给掌柜道:「包间我们定下了,一会儿要回来吃宵夜的,记得把门给我们看好了。」 掌柜的连忙应下,目送三人跑出酒楼去。 大吉跟在三人身后,一出去便紧紧地跟着白善。 街上人虽多,但还不至于人挤人,所以不会走散,但想跑起来也不可能,三个人便一起往前去,偶尔会停下看一下路边摊子上卖的东西或花灯。 然后…… 「哇,这盏花灯好漂亮呀,咦,四哥,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周四郎扭头看见三人,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唿后就拉着媳妇走了,继续逛他们的去。 又逛了一会儿,白善觉得路边摊位上的一个玩具很厉害,才上去看了一眼,便有人叫道:「小姑,你们怎么也在这儿?不过我们看完了,你们看吧,我们先去那边儿玩了……」 等他们一路逛着走到灯山那里,三人遇见熟人若干,除了老周家人外,就是村子里的人,不过大家也没寒暄,毕竟想说话,他们可以天天在村子里说,所以基本上都是打一个招唿便各自去玩儿。 三人总算是到了灯山下,抬头看着搭建起来的灯笼,三人跟着人流一起绕着灯山转动起来。 「看,上面有灯谜,猜中了可以把花灯取走。」白二郎眼尖的看到灯笼上有字。 白二郎眯着眼睛去看上面的灯谜,满宝和白善兴致起来,也眯着眼睛去看。 转了一圈后,三人手中就都多了一盏花灯,他们下意识的比较了一下彼此手中的花灯,然后都嘿嘿一乐,满宝举着手中的荷花灯道:「我的最高,也最好看。」 第918页 自然,灯谜也是最难的。 白善道:「那是因为你眼神最好,要不是看不到最上面那盏灯的灯谜,我能将它赢下来。」 满宝:「我也行。」 白二郎也跟着道:「我也行!」 反正他们又不可能爬到上面去看灯谜,吹牛是可以不打草稿的。 这也是灯山财迷的规矩,往往挂在最顶上的那盏花灯是最好的,也是最贵的,谜也是最难的,为了不让人赢走,你还得自己想办法看清上面的灯谜。 当然,有的地方是不这么玩的,比如益州城和京城,这些大城里有钱人多,他们不介意把花灯往外送,所以灯谜是挂着的,看中了哪个,底下还有准备的副本,猜着了自有人去把花灯取下来给人。 白善看了一下灯山边上围着的人,发现看的人多,猜谜的人却没有几个,他眼珠子一转,拉住满宝道:「走,我们把所有灯山都猜一遍,就选一盏自己喜欢的猜怎么样?」 满宝觉得这个游戏好,眼睛一亮,点头道:「好!」 白二郎自然跟着他们,他略微有些怂,「我要是猜不着,你们可得帮我。」 白善和满宝一左一右的将他夹在中间,安慰他道:「放心吧,我们一定帮你,而且我觉着我们县里的灯谜都不难。」 第780章 帮忙 当然不难了,罗江县就是个下县,读书人没多少,识字的人也没多少,这一天不少铺子都会挂出花灯给人猜谜,好图个喜庆。 本来就灯多人少,再加大灯谜的难度,那今天晚上就不用玩了。 所以灯山的灯谜都是递进式的,山下的花灯灯谜并不难,还有好些是俗语,便是不识字,被人读出来了,聪明一些的人也总能猜着。 白二郎自然是看不上这样的花灯,选的花灯都是三四层以上的,长得比较好看的花灯。 三人一路猜过去,手上的花灯多了,便有些拿不下,三人一股脑的塞给后面走着的大吉,自己高兴的在前面蹦跶。 大吉:…… 等逛了后面的灯山,三人才琢磨出味来,围着灯山看的人不少,但猜谜的却没几个。 仅有的几个也是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打扮。 满宝仔细一看便明白了,眼珠子一转,干脆就站在灯山前不走了,指着灯山底下的一盏花灯高声问,「谁要猜灯谜,我将灯谜念与他听。」 围着花灯的人群中立时传来「我,我,我」的应和声,人听着还不少。 满宝微微一笑,念着「蓬蓬又松松,三月飞空中,远看像雪花,近看一团绒。」 她话音才落,人群中便有一人高举着手叫道:「柳絮,柳絮——」 满宝微微一笑,将花灯取下来递给他,那个小哥挤到前面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提着花灯就去守着灯山的人那里取谜底,只要准了,他就可以拿着花灯走了。 如果不准,他就得挂回来。 大家纷纷跟着去凑热闹,果然见谜底是对的,小伙子便高兴的提着花灯跑了,也不知道要拿去送给谁。 满宝一下就被人给围住了,「小娘子,读一读这个吧。」 「也读一读这个……」 白善便上前帮忙,「我来帮你们读……」 三人就给大家读灯谜,他们猜得着就让他们猜,猜不着,他们就会看一下要猜谜的人的脸,要是长得合眼缘,他们就会提醒一下,长得不合眼缘,那三人就略过。 守着灯山的人显然没想到还专门有人守着灯山给人念灯谜的,要知道往年虽也有识字的人帮忙念灯谜,但那是自己来猜灯谜时碰上特别想要的人请求才会念一两个。 哪有这样专门站在灯山前给人念灯谜的? 但他也不能阻止,因为他们并没有违反规矩。 不过他偶尔也会卡一下,比如有人明明没猜出来,但他们见人长得好,或是年纪小,就指点人猜出来的,他就会以不合规矩给退回去。 眼见着他们把灯山的第一层和第二层全给猜走了,而三层四层也缺了好些花灯,本来挺好看的灯山变得七零八落起来,守灯山的人冷汗淋淋,这个晚上还很长呢,花灯真的都被猜走了,那也太丢脸了,老爷要是知道了…… 守灯的人连忙上前和满宝道:「小娘子,往下还有一座灯山呢,这往下也有,要不你们都去看一看?」 满宝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反正县城就这么大,这一个晚上呢,时间好长,大家就做做好事呗。 满宝拉上了白善和白二郎,冲着最后一个灯山就去了,大家立即跟上,簇拥着他们往最后一个灯山去。 本来挺宽敞的街道一下变得拥挤起来,正在巡街的衙役们察觉到变化,连忙拽住一个跟着人群往前挤的人问,「你们这是干嘛去?」 「去下一座灯山猜谜呀。」 「上头不有灯山吗?怎么都往这儿来了?」人挤人,万一挤出事了怎么办? 「上头那座灯山已经被猜得差不多了,我们来猜这一座。」 衙役很怀疑的看着他,「你识字?」 「我不识字,但有一个识字的小娘子和两个小公子给大家念灯谜让大家猜,在上一个灯山那儿,足足猜出去了二十多盏花灯呢,可惜我嘴慢,抢不过别人。」 衙役:「……是脑子慢吧?」 他放开那人,也挤到人群中,凭藉着他身上衣服的威势和自身的努力,他总算是挤到了最前面,就看到了被簇拥在人群中的三个特眼熟的人。 第919页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们是县令大人的朋友,但他心里还是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一眼三人,转身便挤了出去,找到与他一起当班的同僚,道:「赶紧的,去告诉县太爷,他那三个小朋友闹……搞事情了。」 罗江县最热闹的就这么一条大街,酒楼就在大街的中段,不近,但也不远,拔腿跑半刻钟就能到。 杨县令收到消息静了一下,然后问道:「猜谜的人多吗?」 「挺多的,直接把街给堵住了,这边的人过不去,那边的人也过不来。」 杨县令点了点头,赞许道:「还不错,这些花灯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你去,多带上几个人,在他们猜谜的那段拦出可供一人通行的通道来,其他的,不许人拥挤,小心人跌倒和挤掉灯山,其他的,随他们去吧。」 不过县城里人就这么多,想要挤掉灯山也不可能。 最多人挤人拥挤一些。 衙役们应声而去,将半数的安保力量都调到了那里,等他们猜完这座花灯,便又移步回到上面的花灯去,人群跟着移动,衙役们也跟着移动。 人群中不时传来欢唿嬉笑声,正用力给行人隔开一条通道的衙役们就觉得今年的元宵比往年的更吵更闹…… 等满宝他们把所有灯山都又走了一遍,帮人念了无数灯谜,确定再往上的灯谜也没人再猜得出来,而他们也看不见了,便提了自己的花灯告辞离去了。 大家再凝神一看那已经缺胳膊少腿的灯山,纷纷闹笑着离开。 很多人都拿到了花灯,但更多的人没拿到。 毕竟灯谜就只有这么多,反应慢些就被抢走了。 但不可否认,街上提着花灯的人多了许多,有孩子看见别人家的孩子有花灯,而他们没有,便闹着要买…… 大人们拗不过,只能花钱给他们买。 于是,街上提着花灯的人越发多了,放眼望去,整条街道都是点点流动的灯光,漂亮得不行。 第781章 让你 满宝他们忙了许久,肚子饿了,便转身回了酒楼,趴在二楼一边等吃的,一边看着下面流动的灯河。 杨县令处理了今天晚上唯一的一起冲突事件,往下看了一眼,见他的「子民」都很安全,便背了手晃悠到隔壁。 因为他闻到了食物的清香。 酒楼的伙计正好给满宝他们送宵夜进来,杨县令都不用敲门,直接就能进来,「玩得可尽兴?」 三人连连点头,请杨县令坐下。 「杨大人,你不出去玩吗?」 「我倒是想去,但这不是有你们在吗,我不放心。」 白善:「杨大人,我们不用你保护的。」 满宝:「是啊,我们有大吉。」 杨县令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道:「不,我是保护别人。」 满宝眨眨眼,明白过来,扭头和白善道:「我们是坏人吗?」 白善:「不是,是好人。」 满宝就抬着下巴沖杨县令示意。 杨县令就对着三人但笑不语。 就连白二郎都忍不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不过来者是客,哪怕不想理他,白善还是让伙计多添了一副碗筷给他。 忙了半个晚上,杨县令还是挺饿的,他看了看他们点的菜,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跟着这三个小孩儿吃,总不会吃得太差的。 「花灯你们也看了,灯谜也猜了,今晚也因为你们热闹过了,接下来你们是要回家?」 白二郎:「这才哪到哪儿呀,我们打算子时再走。」 杨县令就扭头问一旁候着的随从,问道:「这会儿有亥时了吗?」 随从便道:「没有听到打更,应当还没到。」 满宝则看了一眼系统内的时间,肯定的道:「还没到,差两刻钟。」 杨县令就劝道:「你们就不累吗?往常这会子你们也睡觉了吧?这回去还需要时间呢。」 三人一起摇头,肯定的道:「我们一点儿也不累。」 杨县令便不再劝,而是问道:「那你们和我说说,接下来你们打算去玩什么?」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们要去做生意。」 杨县令感兴趣起来,道:「来,用完宵夜,我陪你们走一趟,看你们做的什么生意。」 大家这才安静的用起宵夜来,杨县令显然没少跑到酒楼里吃吃喝喝,还和三人介绍起来桌上的菜哪道比较好吃。 大家正吃得津津有味,门外突然喧譁起来,房间里的几人都听到门外一声娇喝,「这间房一直是我们家用着的,今年却用不着了,骗谁呢?我倒想看看里面是谁……」 说罢「啪」的一声推开了门。 大吉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走到了白善的身后。 还坐着吃饭的四人一起扭头看向门口,门外的人在看到杨县令时同时一僵,乌泱泱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满宝盯着推开门的年轻妇人看了许久,总算是认出来了,高兴的挥手叫道:「是张姐姐呀。」 张氏这才转头看向满宝,许久也没认出来她是谁。 杨县令看看她,又看看满宝,笑问,「怎么,你认识张主簿家的大姑奶奶?」 「认识呀,我小的时候,张姐姐可爱吃我家的糖了,我经常把糖卖给她吃。」满宝看着已经大变样的张家大姑奶奶感慨,「没想到张姐姐都嫁人了,不过也是应该的,因为傅二姐姐也嫁人了。」 第920页 杨县令挑了挑眉。 满宝这么一提,张氏总算是想起来她是谁了。 就是几年前总是喜欢往他们住的巷子里兜售糖果的小孩儿,那个明明庄户之女,却能跟傅二做朋友的小孩儿。 张氏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这才从她圆圆的脸上看出些以前的样子,不过她很快移开了视线,歉意的对杨县令屈膝行礼,「妾身不知道这是大人的包间,多有得罪了。」 张氏的母亲总算是从后头进来了,也连连道歉。 杨县令起身,对张母抬手笑道:「嫂子客气了,怎么,这个包间你们早定下了?」 掌柜的在后面冷汗直冒,连忙解释道:「张主簿家今年可能忘记了,并没有定包间,所以白公子们过来挑选包间时,店里的伙计就给定下了这间,也怪小老儿,刚才解释得慢了点儿,惊扰了客人们用餐,实在罪过,罪过,这样,小老儿赔一壶茶和一碟点心给公子和小娘子们。」 一番话将缘由说得清楚明白。 一旁的张家人连忙应道:「今年都忙忘了,吩咐了下人,谁知道竟没定好,大妞刚从婆家回来,她不知道,还以为是定好了的,所以冲动了些。」 张氏站在一旁,脸色青白交错,不过她没敢反驳堂伯母的话。 杨县令笑问,「客栈里没包间了吗?不然把我隔壁的那间让出来吧,我就和我这三个小友挤一挤就可以了。」 张家人岂敢,连忙要推辞。 杨县令就笑道:「应当的,本来元宵佳节,应该放张主簿回家团聚的,却因为本县能力有限,所以还需要张主簿和刘县尉佳节跟着加班。总不好张主簿在前面忙,还让嫂子在后头受委屈。」 说罢让随从去把隔壁包间里的东西都搬到这边来,将房间让给张家。 张家脸上虽谦虚,心中却高兴不已,推辞一番后便接受了。 满宝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见她的张姐姐要跟过去,还高兴的和她挥了挥手作别。 张氏强笑一声,跟着族人到了隔壁包间。 包间门重新关上,掌柜的亲自端了赔礼的东西进来,等人走了杨县令才好奇的问满宝,「怎么看着那位张家的姑奶奶和你不是很熟的样子?」 「本来就不熟呀,我家的糖特别好吃,但她嫌贵,但为了能和傅二姐姐说上话,就总是买我家的糖吃,平时都是我五哥六哥把糖拿去卖给她,所以我和她不熟。」 杨县令:「那你还这么热情的与人打招唿?」 「就算不熟,她也曾经是我的客人嘛,而且那时我家困难,她家的孩子可是为我们家贡献了好多订单的,既然碰见了,当然要打一声招唿了,不然多失礼呀。」 杨县令:「可我看她好像并不太高兴你和她打招唿。」 白善嫌弃他问题太多了,插嘴道:「她高兴不高兴是她的事,我们哪儿管得了这么多?我们只要自己不失礼就可以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杨县令目瞪口呆,半响才问道:「这是谁教你们的?」 白二郎总算是吃饱了,又摸了一块点心啃,道:「先生教的呗。」 杨县令许久才道:「……你们先生还真是什么都教你们。」 第782章 骗鬼呢 大家吃饱喝足,又休息了一会儿,杨县令便交代了衙役几句,便和满宝他们一起出门去。 此时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这会子逛街的人已经冷静了不少,大家都慢悠悠的逛着,有走累了和饿了的便就近找了个铺子或摊位坐下吃点儿东西。 所以杨县令可以放心的背着手出去走一走了。 下了楼,大吉去酒楼的后面先把挂在车后的鸡笼提了过来。 杨县令看到他手上提的大公鸡,惊奇的不行,「这就是你们的货物?」 三人一起点头。 杨县令摸着下巴道:「总不可能是卖给饭馆做成菜吃吧?」 「要是卖不出去,它最后也只能做菜了。」 鸡笼里的公鸡咯咯叫了几声,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 杨县令好奇的跟着他们顺着大街走下去,然后拐入了一条小街里,里面同样点着灯笼,但和外面不一样,这里显得亮如白昼,且喧闹不已,才一进来,一片嘈杂的喊声便争先恐后的朝他耳朵挤来。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显然也愣了,杨县令一看三人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也是第一次来,忍不住一笑。 空气中飘着些奇怪的味道,满宝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感慨道:「好臭呀。」 杨县令眯着眼睛向街的深处看去,总算是在脑海中搜索出了这条街的信息,「这就是赌坊所在的那一条街?」 满宝点头,问道:「杨大人,你来过了吗?」 「来过,」杨县令道:「来办过案子,也来看过,不过晚上过来还是第一次。」 他扭头问三人,「你们也来过?」 满宝道:「来过几次,不过也是白天来的。」 杨县令好奇的问,「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满宝就指着大吉手中的鸡笼道:「卖鸡呀。」 杨县令低头看着鸡笼里的大公鸡,沉默的跟着他们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前面便有人在斗鸡,明明应该是大公鸡睡觉的时间,但他们就是把鸡给戳醒了让它伸直了脖子在咯咯咯咯的尖叫着打架。 第921页 杨县令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皱了皱眉头。 满宝却看得津津有味,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找了一个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卖家,让他看她的大公鸡。 这毕竟是用来打架的,买家很仔细的挑剔了一番后道:「行了,三两银子,你要愿意就留下。」 满宝三个偷偷商量了一下,答应了,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满宝拿了钱后便四处张望起来,「我们要不要再逛一逛?」 白善道:「看一看别人家的公鸡是什么样儿的吧。」 杨县令陪着他们看,等他们终于看够了,这才随他们出去,「你们看得这么仔细,这是打算也斗鸡赌钱?」 满宝连连摇头,「我们才不赌钱呢,赌钱的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 「那你们这是?」 「我们打算多养一些大公鸡,到时候最好的,能打架的就卖给他们做斗鸡,斗鸡比平常的鸡贵了十倍都不止呢。」 白善也点头,「太赚钱了。」 杨县令没想到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愣了半响才道:「这斗鸡所用的公鸡不是很难养吗?听说要打小精养呢,吃的东西比人都还精贵呢。」 满宝却道:「才不是呢,要养好公鸡是得给它吃好,但吃得比人好还不至于,我二嫂养鸡最好了,养出来的公鸡毛色油亮,鸡冠又红又高,我们的小庄子全是照着我二嫂的法子来养的,虽然比不上我二嫂养的,但也不差,要是再精心一些,我估摸着一年能出来三十只左右的斗鸡。」 白善道:「一只三两银子,三十只就是九十两了,我们一人就能分三十两了。」 白二郎也道:「吃的是庄子里出产的粮食和菜蔬,基本上一点儿钱都没花。」 杨县令一脸懵的看着他们,「你们缺钱?」 三人一起点头。 白善道:「学里要学的东西越发的多了,而且大家都喜欢买又贵又好的东西,过了十五我去学里,必得换一把好琴的,马倒是可以继续租学里的。」 白二郎道:「府学的物价特别的高,在外头请客吃饭花好多钱的,我总不能总吃别人的,我也得回请呀。」 满宝则道:「除了书,我还要买一些药材,同样要请客,要是先生让我学乐,我也得买琴。」 杨县令:「你们家里不给钱?」 白善道:「本来是给的,但冬至过后,我祖母说,满宝在外头读书都没花家里的钱,她爹还能收着她的钱,所以说也不给我钱了,让我先用自己的,不够再问家里要,要也不是白要的。」 白二郎更委屈,「我爹一听说白善都不要家里的钱了,便也断了我的钱,哼,还说我大哥都没地,家里已经给了我一块地做私产,那就不应该再问家里拿钱才是。」 于是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心虚的低下头,小声道:「我四哥就说了这么一句,谁知道是谁往回传的?我爹收着我的钱的事,我家里人是绝对不会和外面的人说的。」 这是老周家的规矩。 自家有多少钱自家知道就行,可以和自家人说,但绝对不能外传。 老周家这么多人,消息是从哪儿透出去的已经不可查了,不过他们需要钱,需要赚更多的钱却是真的。 本来不太贊同他们做这个生意的杨县令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他只能拍了拍三人的肩膀以做安慰。 不过他还是叮嘱道:「你们跟这样的人打交道,那可得小心些,别染了他们的恶习。」 「你就放心吧,我们是绝对不会赌钱的。」 杨县令笑道:「好多人没赌之前都是这么说的。」 白善「我们不会,我们要是心动,回头想一想周四哥就行了。」 满宝点头。 杨县令好奇,「怎么,周四郎以前赌过?」 满宝沉重的道:「赌过,差点把我卖了还债呢。」 杨县令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白二郎哈哈大笑道:「骗鬼呢,你家有钱的,怎么可能卖你?我家的管家说,你还有一个银的长命锁呢,就是你爹娘捨不得,最后才往外借的钱。连你的长命锁都捨不得往外给,更别说卖你了。」 杨县令这才放下心来,他就说嘛,老周家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家,不过……「二郎啊,我不是鬼。」 第783章 长命锁 满宝把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拿出来,据理力争道:「看到没,这长命锁就这么大,就算拿出来,我家也倾家荡产了,本来我四哥没赌钱前我家还是挺有钱的。」 她深沉的感嘆道:「在那以前,我从来不用为吃穿发愁,但我四哥赌钱后,连我都要为生计担忧了。」 杨县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问:「那会儿你多大?」 白善道:「四岁!」 他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不久后他便和她打了一架! 小时候很多记忆都模煳了,但这一个特别特别的记忆深刻。 白善瞥眼看向满宝。 满宝继续道:「快五岁了,所以你们看,连我一个小孩儿都要为生计发愁了,可见那会儿我家多穷了。所以你们不要学我四哥去赌钱哦。」 杨县令这会儿总算是信了他们不会去参赌了,笑着点头。目光扫过满宝脖子上的长命锁,他忍不住「咦」了一声,凑上前去仔细的看了一眼,笑问:「你这长命锁哪来的?」 第922页 「是我爹娘给我打的!」 杨县令又看了一眼长命锁,笑问:「你父母打的?在哪儿打的?」 「还能在哪儿打的,在银楼打的呗,」满宝重复她老爹的话,「这可是家里花了大价钱给打的,我一出生身子就不好,总要吃药,听说戴了长命锁就能长寿,所以我爹就拿银子给我打了一块,我戴上以后身子果然好了很多,所以长命锁不许往下摘。」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白善道:「你以前说,你打小身子就不好,然后你娘就把你抱到道观上拜天尊老爷,天尊老爷喜欢你,然后你的病就好了。」 白二郎迷煳道:「不是说是吃鸡蛋水吃好的吗?」 满宝:「……我怎么知道,都是我爹娘说的,你们自己判断吧。」 白善和白二郎:「……你们家的说辞可真多。」 杨县令却若有所思的盯着满宝脖子上的长命锁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这长命锁看着挺别致的,能否解下来给我看一看?」 「长命锁不都一样吗?」白善微微蹙眉,「我也有一个,我把我的给您看吧。」 杨县令便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我就想看满宝的。」 满宝倒不介意,直接解下来给他看,虽然爹娘不让她解下来,但那是怕丢,杨县令总不会抢她的长命锁。 杨县令拿着长命锁走到一盏灯笼前仔细的看了看,三个小脑袋便也好奇的凑上去看了看,发现它还是长命锁,并不能长出一朵花来。 杨县令见状笑了笑,将长命锁还给满宝,笑问:「真是你爹娘去银楼里给你打的?」 他这么问,满宝便有些迟疑了,她知道,爹偶尔会吹牛,吹牛的时候嘴里自然是没有实话的。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自己都有些不太肯定,「是吧?」 杨和书便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行了,这长命锁的样式很别致,我想着等我有了孩子也给他打一个。」 满宝精神一振,问道:「杨大人,你要成亲了?」 杨和书忧愁的点头道:「是啊,家里已经说了亲,过不多久我就要回去成亲了。」 白善便问,「那春种怎么办?」 做县令的不是要劝课农桑吗? 「还好,我成亲回来刚好春种,赶得上。」 三人张大了嘴巴,「这么急吗?」 满宝犹豫道:「我娘说,赶在春种前娶媳妇的人家不是好人家。」 杨和书:「……我家虽也有地,但媳妇不用亲自下地,所以这种规矩不适合用以判断我家的好坏。」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杨家是那样苛刻的人家呢。 杨和书见状脸有点儿黑,白善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可是杨大人,那也太急了些,你为何不年前娶媳妇呢?」 杨和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那是因为他那会儿不想成亲。 至于为什么现在又要成亲了,那自然是因为他抗争输了,到底没能扛住他爹娘的压力。 杨和书深沉的嘆了一口气道:「本想待我功成名就的时候再取媳妇的。」 满宝算了一下杨和书的年纪,道:「那样还要好些年呢,杨大人,你要交单身的税银了吧?」 白善则道:「你没做好榜样,难怪你当了县令后周六哥也不想成亲了。」 白二郎道:「我大哥也说亲了,但他也不想娶媳妇,说要考进了国子监才想娶亲的事。」 三人一起看着杨和书。 杨和书见他们连这样的事都能怪到他头上来,气得不轻,转身便走,「走了,回去收拾东西回家去了,这会儿子应该也没人会闹事了。」 才那么一说,有衙役飞跑来禀报,「大人,城南有两拨人在打架,涉及人数达十八人之多,县尉大人已经带着人过去了。」 杨和书立即快步走,问道:「可有灯火?要注意防火……」 满宝三人想了想,觉得打架,尤其是打群架太危险了,他们年纪还小就不去凑热闹了,于是站在后面和杨和书挥手告别,「杨大人,我们先回去了,后会有期哟。」 杨和书连头都没回,就直接朝后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对视一眼,将那块三两的银子拿出来,三人嘿嘿一笑,飞奔上街买东西去了。 大吉跟在后面,看了一眼满宝的脖子后静静地跟上。 县城的物价不高,好东西也少,所以他们虽然敞开了买,但三两银子还是只花出去一两都不到,剩下的钱他们也没分,就放在满宝那里,决定下次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再用。 夜色越发深重,寒气也越来越重,举着花灯游街的人渐渐犯困起来,大家都开始散去回家。 住在城里的,走一段路就能回到家,但住在城外村子里的,便在各个地方汇合,然后拉伙结伴的出城回家去。 于是城里的灯火慢慢的减少,反倒是城外的大路和小路上亮起了点点灯火。 有更夫瞧着梆子一路幽幽的高喊,「天干物燥,元宵灯多,小心火烛——」 第784章 猜测 满宝他们跑到钱记饭馆里和小钱氏他们汇合,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里汇合。 说是要玩到子时,但这会儿不到,人散得差不多了,他们自然也就跟着走了。 等人一齐,大家便一起上路。 第923页 满宝看到人群中有三个已经睡着的小孩子,论起来,他们还得叫她一声姑奶奶呢。 于是招手让他们把孩子放到车上来,白善和白二郎老早就眼馋他们热热闹闹的一起走路了,满宝一招手叫人,他们立即跳下马车,理由充分的道:「让他们坐车吧,我们走路。」 大吉看了一眼被塞到车上的三个小孩儿,道:「少爷,他们也不重多少,可以坐的。」 「不行,你不心疼马,我还心疼呢,你赶车在前头走着,我们举着灯笼在后面走。」 白二郎早提了一盏自己最喜欢的灯笼,还把车上插着的其他灯笼分给村里人,兴奋的道:「是啊,是啊,我们自己走回去,马累着呢。」 大吉:…… 大吉只能赶着车走在前头,三人就举着灯笼和大头他们走在一起,兴奋的说着今天晚上他们看到的热闹事以及买的东西,玩的东西。 大吉并没有让马车走得很快,就保持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听着后面传来的热闹说话声,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 走了半程,三人总算是累得走不动了,快跑追上车,老老实实的爬上车坐好。 年纪比较小的四头和三丫也被抱到了车上。 坐在一摇一晃的车上,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皮沉重起来。 大吉可不敢让他们全睡着,便道:「少爷,如今正是寒气最重的时候,要不你们唱歌祛一祛寒气?」 白善眼睛迷濛的问道:「唱歌还能祛寒?」 他看向满宝,满宝打着哈欠点头道:「按理来说是可以的。」 白善懒洋洋的问,「那唱什么歌呢?《无衣》?」 三丫问,「无衣是什么歌?」 「《诗经》里面的诗,你们还没学到吗?」满宝问。 三丫摇头,「我还在学《千字文》。」 白二郎嫌弃,「可真慢。」 满宝就看着他道:「你自己都学了两年呢,还说别人,羞也不羞?」 白二郎被她揭了老底,不高兴,于是拉着四头道:「走,我们就唱无衣。」 于是路上就传来了他们的嚎叫声,主要是白二郎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后头正走路说话的小钱氏吓了一跳,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他们好像是在唱歌,便道:「这唱的是什么呀,大晚上的可真吓人。」 满宝和白善也跟着唱,唱完无衣,唱蒹葭,再唱终南和晨风,反正把秦风唱了个遍,然后他们就回到村子里了。 三个孩子的父母从后头追上来,把他们熟睡的儿子从车上抱下来,和白善等人连连道谢后离开。 满宝也跳下了马车,和白善白二郎大吉挥手告别,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大吉将自家少爷和堂少爷送回家。 村子里的人早睡了,白家的人自然也熟睡了,白善没有去看祖母和母亲,直接回自己的屋子,让下人打了热水来洗漱,然后便睡下了。 大吉等他的灯灭了,这才往主院去。 老夫人年纪大了,一有点儿动静就醒来,此时她院里的灯也亮着,大吉才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儿,刘么么领他进去。 老夫人披了衣服坐在软塌上喝水,看见他进来便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 大吉跪下,将杨县令看着满宝的长命锁出神的事说了。 老夫人微怔,问道:「她的长命锁有什么不对吗?」 「小的不知,听说是她父母给她留下的。」 老夫人就蹙眉想了想,「可惜周家从不提及周银之妻,我们只知道她的姓氏,查不出她的来歷,不然就能知道更多一些了。」 「杨县令那里……」 老夫人浅笑道:「不必忧心,杨县令年纪轻,来的又晚,满宝的身世不会有人提及的,他查不出什么来。」 「而且,就是查出来了也不必很害怕,」老夫人道:「杨氏,再怎么样,也不会站在益州王那边。」 大吉就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后恭敬的退下。 而此时,总算是将城内赏玩花灯的百姓们都送走,抓了一起拐卖儿童的犯人,又处理了一起因为醉酒胡话引起的大型斗殴事件,杨县令将公文都撂下,总算是能歇一口气了。 杨县令往后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贴身伺候他的小厮轻手轻脚的进来,帮他松了头髮按头。 杨县令感觉脑子没那么僵了,想起了什么,挥了挥手让他退后,摊开一张宣纸。 小厮一见便知道他是要作画,连忙帮忙研墨。 半个时辰后,一个长命锁跃然纸上,小厮看了贊道:「少爷您画得真好看。」 杨县令笑着放下笔,问道:「好看?」 「好看在哪儿?」 「这祥云纹设计得精巧,我看着倒像是字,却又不太像,反正这云纹好看,不过一般的银匠只怕做不出来,少爷要打长命锁吗?」 「这的确是字,这祥云纹既是祥云,也是字,是一个寿字,而且两面的祥云纹还是不同字体的寿字,」杨县令道:「我认得这样的长命锁,我记得五皇子周岁的时候,家里就托人做了一个长命锁,那锁上的祥云纹与这个差不多,听说是重金请了一个很有名的银匠打的。」 杨县令若有所思道:「周家世代贫农,也就这几年日子才好过些,十二年前是怎么打得这么一个长命锁的?」 第924页 小厮「啊?」了一声,一脸的迷茫。 杨县令看了他一眼,等纸上的长命锁都干了,便收起来,问道:「你说,那周满会不会不是周家的孩子?」 「满小姐吗?」小厮皱着眉想了想,迟疑道:「不会吧,看满小姐和周四郎长得挺像的,那双眼睛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除了眼睛,鼻子也有些像,都很高挺,若不是亲生的,难道周四郎也是捡的?」 第785章 请教 杨县令:……捡一个也就算了,怎么可能捡两个孩子? 不过他这么一说,杨县令还真想起来了,虽然老周头现在很老了,但以杨县令的目力来看,他和满宝还真有点儿像。 「那是他们家的亲戚?」杨县令问:「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有钱有势的亲戚在外?」 大宅门里出来,从小见惯了各种阴谋斗争,且受各种话本荼毒的杨县令瞬间想到了各种情况,但很快,他自己就一一否决了。 作为本县的县令,虽然他不太想查自己小朋友的家世,奈何他们家出了一个新麦种呢? 所以他有借调阅户籍的便利查过老周家的,他们家往上数五代,都没有拿得出手的富贵亲戚。 那就只有…… 「难道他们家曾经打家劫舍,或是偷盗过?」杨县令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道:「总不可能是捡的吧,真是捡的,也应该卖了换钱,而不是这么宝贝的给自家闺女带着呀。」 小厮:…… 他默默的退出去给杨县令倒水,不过杨县令倒自己摇了摇头,又否定了这几个猜测,挥手道:「算了,明儿再说,去收拾收拾,爷我要睡了。」 第二天杨县令便提前开衙去翻找户籍资料去了,满衙门的人还在休假呢,只有门口守门的老吏在。 听着资料房里的声响,老吏挪了挪屁股,让后背晒到更多的太阳,嘀咕道:「还是不成家好呀,想来衙门就能来衙门,也没人念叨。」 杨县令将七里村的户籍都翻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他忍不住摸了摸了下巴,把老周家的户籍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了周银的名字上。 此时上面周银的状态是亡,而且是前年登记的亡故,可人却是早几年前就死了。 杨县令算了算他死的日期和地点,发现也都对不上。 杨县令想了想,叫来随从,「去把来春叫来,我记着前年就是他去七里村报丧的吧?」 「是。」 杨县令之所以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满宝呢,她曾和他提过一句,去她家报丧的人吃了她家一只鸡,最后还拎走了一只鸡。 于是来春就被从出外差的衙役调到了衙内做些苦力了。 出外勤,不仅有外快,升迁的机会也更大些,在衙内做苦力,基本上就一辈子是苦力了。 来春一家住的地方也离县衙不远,昨晚上游街,现在还没起呢,所以一听说县太爷叫,他脸都没洗,直接就跑来了。 随从一脸嫌弃的把他带到杨县令跟前,杨县令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便笑着让他坐下,问道:「前年你去过一次七里村,给一户姓周的人家报过丧?」 来春并不知道他当初被降职是因为满宝告状,所以想了许久才想起来,点头道:「是。」 「那本县问你,你可验明了真身,报来的这周银的确是七里村的周银吗?」 来春直觉不好,他颤声道:「是,是吧,这报来的文书上不是写了吗,就是七里村周银。」 「丧报上没写,写的是绵州周银,绵州这么大,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罗江县七里村的周银?」 开春噎住,半响才道:「周,周家也是这么说的,这就是他们家的人。」 「哦?周家说这是他们家人?」 「是是是,就是周家说的,当时我一报周银的名字,他们就说是他们家的,拿回去的衣裳他们也说是他们家的,听说还拿去当衣冠冢了呢。」 杨县令挑了挑眉,问道,「那本县问你,这周银自从卖身后回过家乡几次?」 「一次也没有,」来春也不是什么事都记不住的,当时他跟着周家几兄弟东扯西扯,也是聊过的,这会儿记忆復甦,总算是想起来些,「他们家说,人自从卖身走后就再没回来过。」 杨县令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问道:「既然人从来没回来过,他们是怎么一看到衣服就把人认出来的?」 来春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下了。 杨县令一看就知道他在浑水摸鱼,恐怕都未曾仔细查过,只因为七里村有个叫周银的,便直接把丧报送过去了。 杨县令「啪」的一下合上了周银的籍书,脸色沉郁了一下才挥手道:「退下吧。」 来春跌跌撞撞的倒退到门外,一转身跑了。 杨县令盯着老周家的户籍看了看,还是没看出什么不对来,想了想,他便提笔给唐县令写信。 杨县令告诉唐县令,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启程回京成亲了,有没有需要帮忙捎带回去的东西? 可以免费帮忙捎带。 问候了一把后,杨县令顺势提了一下自己的疑问,想了想,他将周金周银兄弟俩的籍书抄了一份送去。 不过杨县令并没有告诉唐县令,那长命锁的主人叫周满,只说了一个贫户出身的小姑娘。 杨县令将信写好封起来,交给下人道:「即刻送去益州城给唐鹤。」 第925页 「是。」 而此时,疯玩了一晚上的满宝几个才睡饱,从床上爬了起来,连着早饭午饭一起吃了。 「明天我们就要去益州城了。」满宝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面条,一边仰着脑袋看她大嫂。 小钱氏笑道:「给你的罈子菜早就装好了,还有家里晒的咸菜也给你装了不少,都给你四哥六哥收着了。」 满宝高兴的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从七里村出发,先去县城接了庄先生,然后便出发往益州城去。 因为要赶在天黑之前入城,所以马车飞跑,也就中午歇了一下脚,让马休息休息,他们都没敢多坐,毕竟,现在天黑得还挺快。 一匹快马与他们错身而过,他们并不知道,这匹快马是杨县令的人,他带回了唐县令的手书。 虽然驿站也能往京城带东西,但贵重的东西还是不敢随便乱寄的,所以唐县令还真有东西让杨县令带回去。 不过这得慢慢收拾,东西可以稍慢一点儿送到罗江县,信却可以先行一步。 唐县令教他道:「周金与周银兄弟感情如何?若情深,收到丧报可有往事发地收尸?或与过往客商打探过?若无,须查。」 第786章 查问 唐县令还教他,「小村小镇,没什么事是能瞒得过当地里长的,你可与里长问一问,若还问不出,在村子里找个胆小怕事又穷困的村民,随便以什么理由把人抓了,吓唬一番也就问出来了。」 「审案也要取些技巧,抓了人,不要循序渐进的问,就问你最想知道,且认定对方一定知道的一个问题,哪怕不能从他嘴里得到答案,也该从他脸上,眼里知道答案。」 唐县令知道他这个同窗兼好友对刑名不太熟,而罗江县又是小县,恐怕三年都未必会出一次人命案,指望他这三年的县令生活积累下多的刑案经验是不可能的。 所以唐县令在信中问道:「怎么,你们县还有偷盗大案或劫案发生吗?要不要我往你们县去公干几天,助一助你?」 杨县令直接将这一问丢在一旁,开始思索起来。 他想着他还有好几天才出门,还有的是时间,便让人把七里村的里长给叫了来。 不到半个时辰,杨县令便把里长送出门去,他目送里长走远,小厮万田也跟着站在后头。 等人都走没影了,万田见少爷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便问道:「少爷,我们不回去吗?里长看着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吗?」杨县令垂下眼眸思索许久,才喃喃道:「可我总觉着他在骗我。」 万田挠了挠脑袋,「里长一直很恭敬,少爷问什么答什么,哪儿骗您了?」 杨县令微微一笑,「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对了,以前满宝说过,他们村最穷的一户人家叫什么来着?既懒,又喜欢赌钱的那一个。」 万田记人的本事一向好,他想了想道:「好像有个诨号叫癞头,他比满小姐还小一辈儿呢。」 杨县令点了点头,道:「让差役留意着些,他再来县城赌钱,将他拿到这里来。」 他以为,恐怕得等他从京城回来才能见着人,毕竟七里村距离县城也不是很近,又还是正月里,就算对方好赌钱,也不可能天天上县城来。 谁知道他吩咐才下去,衙役们到赌坊一条街转了一圈,就把缩着脖子的癞头给捉回来了。 杨县令差点把口里的茶给喷了,盯着脏兮兮的癞头看了半响后问道:「这才正月十七,你怎么就出门赌钱了?」 癞头啪叽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县太爷饶命,县太爷饶命啊……」 杨县令伸手要打断他的话,结果却发现对方只顾着磕头,一点儿也不看他,便又把手收了回来,由着他磕。 癞头啪啪的磕头,磕了半天,额头又痛,头也晕,见上面坐着的人一直没声,这才停了悄悄的抬起头来看过去。 杨县令沖他微微一笑,问道:「能好好说话了吗?」 癞头连连点头,颤着声音道:「大人要问什么,小的一定都老实回答。」 杨县令就问,「那你先与本县说一说,怎么大正月的就出来赌钱了?」 癞头小声道:「小的在家也没事做,就想着出来挣一点儿家用……」 「靠赌钱挣家用吗?」杨县令嗤笑道:「那你挣着了吗?」 癞头涨红了脸,低下头去摇头。 杨县令问,「赌钱的钱哪儿来的?」 「过年了,家里还有些积存……」在杨县令越来越冷的目光中,癞头渐渐没声了。 杨县令想起那天晚上满宝和白善白二郎说的话,沉吟起来,不知道他全县禁赌会怎样。 大晋并不禁赌,斗鸡,骰子,甚至还有拿活人相斗的,只要赌场有衙门给的文书,它就是合法的。 想要全国禁赌是不可能的,他一个小小县令还做不到这一点儿,恐怕就是两位相爷合在一起都做不到。 可要在罗江县中禁赌,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作为一地父母官,他是有权增加这些条规的。 杨县令看着癞头沉吟起来。 癞头见县太爷许久不说话,忍不住两股战战,他战战兢兢的磕头道:「大人,小的知道错了,以,以后再也不敢了。」 第926页 杨县令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后道:「哦?那本官现在就试一试,我问你一些问题,你要是据实回答了,我就姑且信你一回。」 癞头连连点头,一双眼渴望的看着杨县令。 杨县令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问,「本官问你,周银是不是回过七里村?」 癞头突然听到周银的名字,脸上吓得血色都没有了,半响才结结巴巴的反问,「周,周银?」 「你不认得周银?他不是你的邻居吗?」 癞头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额头冷汗直冒,杨县令便一拍桌子,喝问:「还不快说!」 癞头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摇头道:「小的不知道啊,我,我没见过他,我没见过他……」 他这样,说没见过,就是门口老眼昏花守大门的老吏都不信,何况杨县令。 他沉声问道:「还敢撒谎,本县都查问清楚了,说,周银是哪年哪月回的七里村?」 癞头一个劲儿的摇头,哭道:「没有,我不知道,您别问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杨县令眯着眼睛看他半响,丢下一个签字道:「来人,带他去醒醒神。」 就上来一个衙役要把他拖下去,发现他浑身瘫软推不动,便又招了一个人来,俩人一起把烂泥一样的癞头拖下去。 说是醒神,还真是醒神,衙役用冷水泼了他的脸,就随便拿了一块抹布来给他擦脸,别说,还真把他脏兮兮的脸给洗干净了不少。 但大正月里用冷水洗脸,那冷水还泼到了脖子上,让癞头冷得直打抖,人一下清醒过来了。 这一清醒,脸色更加青白。 衙役重新把人拖回大堂。 杨县令从座上下来,走到他身侧,蹲下去看他,盯着他的眼睛问,「本县素来不爱用刑,可你要是逼本县,本县也不是不可以用,来人,给他说一说县衙里的十八大刑。」 第787章 胆小 一个高大威勐,满脸兇悍的衙役走到癞头身侧,盯着他声如洪钟的念着夹手指,钉手指,还有片肉,火烤等种种酷刑。 虽然从上两任县令开始这大部分的酷刑都没用过,那些刑具都生锈了,但说出来还是很能唬人的。 至少癞头就被唬住了,然后眼睛一翻,晕了。 杨县令:…… 他看向衙役,高大衙役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大人,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惊吓,要不我把他摇醒?」 杨县令看了癞头好一会儿,挥手让他把人摇醒。 谁知道癞头醒来看到杨县令,眼一翻又要晕倒。 杨县令道:「你敢晕,本县就直接用刑了。」 癞头愣是强逼着自己清醒,不过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跟晕过去也没两样。 对于能把他吓成这样,杨县令特别满意,点了点头后问道:「周银是周金的弟弟,你们七里村连百户人都没有,站在村尾的坡上就能看到村头人家院里的情况,而你家就在周金家不远,他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应该瞒不过你吧?」 癞头泪流满面,战战兢兢的道:「大人,我,我真没见过周银,他,他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忘了。」 「那你说说他走了几年了?」 「十,十多年了吧十四岁时走的,然后再没回来过。」 「你怎么知道是十四岁?」 「我,我就比他大两岁,那年蜀中大旱,我们村也很旱,饿死了不少人,所以我记得。」 「他为什么走?」 「讨活路,他们家人多,留下来肯定要死人的,走了自己说不定能活下来,家里人也多一条活路。」 「所以他们兄弟感情很好?」 癞头不确定这个问题有没有坑,眼神游移的道:「还,还行吧。」 杨县令面无表情的道:「可本县听闻,周银走后又回来过,有人看到他了。」 癞头脸色苍白,抖着嘴唇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县令盯着他看了半响,嘆了一口气,起身背过身去,挥手道:「用刑吧。」 衙役们就把鬼哭狼嚎的癞头拖出去打板子。 「大人,打多少板子?」 杨县令:「先来十板子试试看。」 打完了十板子,癞头又被拖回来,他哭叫道:「冤枉呀,冤枉呀,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杨县令就道:「试一试夹手指。」 衙役们看着杨县令的脸色,也没敢下死手,一下拉紧了夹板。 癞头啊啊的惨叫起来,眼一翻,又晕了。 杨县令皱眉看了看,衙役去拍了拍他,发现没动静,便小心翼翼的看向杨县令。 杨县令微微皱眉,「下死力了?」 「没有,这就是夹得疼,可没断骨。」当然了,伤筋是免不了的。 不过他们想着杨县令很少用刑,为人又温和,所以才用了个巧劲儿,让人疼,却又不伤骨。 杨县令见拍不醒人,便挥了挥手道:「先把人关到牢里去,明儿再问,对了,让仵作给他看看,别把人吓死了。」 「是。」 县衙里的仵作,为了省钱,他偶尔还要兼职兽医,给衙门里的马和犯人看病等。 仵作给他扎了一下人中穴就把人给弄醒了,不过他运气好,杨县令累了,暂时不想再审他。 第927页 但癞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受,他在牢里心惊胆战的过了一夜,眼泪流了半宿,以他的脑子,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和周银的事有什么关系。 就算周银的事发了,那也该抓老周家的人审问不是吗? 为什么要抓他? 癞头第二天眼睛红肿的被拖到大堂,依然咬紧了牙关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杨县令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没再给他用刑,而是挥手道:「把人放了吧。」 癞头一呆,怀疑的抬头看向杨县令。 杨县令问他,「你回去后会告诉周金一家这件事吗?」 癞头打了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杨县令就微微一笑,挥手道:「那你就回去吧。」 跪在地上的癞头试探性的爬起来半个膝盖,见杨县令定定的看着他,膝盖一软又跪了回去。 杨县令对他微微一笑,道:「走吧。」 癞头趴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见大堂上的衙役都没拦着他,就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往外跑。 跑出县衙还往回看了一眼,见没人来抓他,立即脚下生风的一熘烟跑了。 杨县令看着他跑远,高大衙役很不解,「大人,他就是个软骨头,再关两天,打几顿就招了,您怎么把他给放了?」 「你也说了他是软骨头,但又惊又吓了一个晚上他不也没招吗?」杨县令道:「人的骨头很奇怪,你一下把他打趴下了,他招也就招了,可他要是不招,这趴下的骨头却变得韧起来,再想问出话来,除非下死力把骨头踢了,不然这样不重不轻的什么都别想得到。」 而他能下死力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癞头又没犯什么事儿,他就是又懒又赌对家人很恶,他可以敲打敲打对方,但真把人断手断腿断腰…… 杨县令又不是酷官,他底线摆在那里呢。 所以没办法,他只能把人放了想其他的法子。 「那要是他告诉周金您在查周银的事儿……」 杨县令就微微一笑道:「我倒希望他说了,这件事到底只是我的猜测,丁点证据也没有,他们家要是有人动了,我说不定反而能知道了。」 不过杨县令道希望显然落空了,癞头跑回家里就蒙头大睡,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他爹问起他昨夜的去向,他还气得把家里的桌子给踢翻了。 连自家爹娘他都没敢开口,更别说外头的人了。 出去碰见老周家的人,远远的他就躲开了。 这让老周头眯起了眼睛,回家就和钱氏说了,猜测道:「你说癞头是不是偷了咱家的什么东西?」 钱氏仔细想了想道:「家里没丢东西呀。」 「地里呢?」老周头想起了什么,从床上坐起来道:「那小子不会偷偷祸祸了我们家山上的女贞子了吧?不然干嘛一见着我就躲?」 钱氏也提起心来,「今天晚了,明天让老大和老三上山去看看,要是真敢祸祸我们家的药材,老娘削死他。」 第788章 周大郎和周三郎到山上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老周头越发疑惑起来,「癞头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见着我就躲?」 周大郎道:「见着我也躲,今儿我和老三上山去的时候碰见他往村口去,结果才一见面他转身就走,叫都叫不住,爹,你说他不会真做了什么对不住我们家的事吧?」 「你问我,我问谁?」老周头道:「一会儿我去找他爹谈一谈,看看癞头最近干了什么事。」 老周头出去晃悠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他道:「癞头又在外头赌钱了,也不知道输了多少,昨天回来的时候瘸着腿不说,手指也让人给夹肿了。」 他嘆气道:「这小子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有愧,所以这两天躲着人,不仅躲我,见了村长也躲。」 钱氏冷笑,「他心中有愧?就算有愧也不该对着你们,昨天晚上还听到他在家里摔打的声音呢,真有愧,不该是对着家里人的吗?」 话是这样说,但老周家人也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癞头看见他们躲就躲,他们还不想看见他呢。 村长也看不上癞头,但他在外头赌钱,回头人到村里来要帐,作为村长,他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所以他也提着一颗心。 不过更提着心的是癞头家里的人,一连两个晚上都没睡好觉,但竟然没人找上门来,连癞头的爹都有些忍不住了,一大早便把癞头叫醒,问道:「你在外头到底欠了多少钱?」 「什么欠了多少钱?我什么时候欠人钱了?」 「那天晚上你在外头赌钱,不是赌输了吗?」 提起那天晚上癞头就后怕不已,他吼道:「谁说我赌输了?就是你们整天在家里念叨我赌输钱,我出去赌的时候才会输,好好的财运全叫你们念叨没了……」 癞头爹仔细的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没在外面借钱来赌便松了一口气,出门去让老婆子和家里的孩子放心。 癞头却睡不着了,躺在床上骂骂咧咧起来,将胸口上的那口气全骂出去了才停住。 而此时,县衙里的杨县令方才收到唐县令叫人送来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需要他带回去京城送给各个人的。 或许是打着白得的苦力不使唤白不使唤,因此唐县令不仅叫人送来一大堆东西,还附带了一大盒子的信件,全是给各个亲朋好友的。 第928页 来送东西的还是杨县令的熟人,唐县令的贴身随从,他笑眯眯的送上另外一个盒子,道:「杨少爷,这是我家爷写好的礼单,您照着礼单给人就不会弄错了。」 杨县令拿着礼单哼了一声道:「你家爷倒是想得周到,我是回京探亲,不是走镖的,你们竟然还准备了两车的东西!!!」 随从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杨县令翻了翻盒子里的礼单,发现都是送给京城里的一些旧友,同窗,还有他的妻弟、妻兄,以及各位先生的,便将盒子转手交给万田,问道:「听说唐鹤把益州城的大小权贵官员都得罪的差不多了,我看刚才还有送给吏部官员的土仪,怎么,他要调回京城了?」 随从左右看了看,发现清点东西的下人离得都比较远,站在这里的也就万田,便道:「我家老爷说,这种事没个一二年的运作不行,所以他不急。」 「有唐伯父在,还用运作一二年?」 随从压低了声音道:「主要是少爷才将那些流民安置下来,他若是此时走了,恐怕前功尽弃,所以……」 所以他这会子不是要运作调回京,而是运作不被调离益州城。 杨县令挑了挑眉,笑道:「他总算肯听我一句劝了。」 随从笑了笑,要不是杨县令,唐县令去年就想调回京城了,虽然他才外放两年,按说不该调职,但他爹是左都御史,运作一番还是可以的。 杨县令便是因此与他起了争执,两人你来我往的用信吵了两个多月,还是季小公子阴差阳错的坠马给了唐县令一个好机会,他一个没忍住出手,于是就把自己套牢在益州城了。 这会子就算益州王等人想把他弄走,他也不会走了。 杨县令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还要在罗江县再留三年呢,唐鹤要是走了,他一个人在这儿该多寂寞呀。 随从将东西交接好,便顺口问了一句,「杨少爷的案子破了吗?来前我家老爷还说,要是有困难,他可以和刺史大人提一声,杨少爷回京的时候,他就过来这边坐一坐,总不能为了一个案子就耽误杨少爷娶妻。」 杨县令翻了一个白眼道:「用不着,也不是什么大案子,等我从京城回来再办也行。」 话是这么说,杨县令还是往心里去了。 癞头这段时间一直窝在七里村里不出来,而七里村的消息他是打听不出来的。 也一直到此时,杨县令才惊觉,七里村的位置太靠里,也太偏僻了,除非村子里有他的人,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得到里面的消息。 村子不大,且偏僻,只要有生人进去就一定会被村子里的人发现,所以他也只能让人留意从七里村出来的人,然后发现癞头似乎是被吓破了胆,这几日一直不敢出现在县城里。 杨县令越发肯定七里村有秘密,周金和周银之间有秘密,且秘密还不小,涉及还广,不然胆小如鼠的癞头不会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杨县令蹙着眉头沉思了一下,问道:「白善和周满三人在益州城如何?」 随从还以为他是忧心他的三个小朋友在益州城受欺负,连忙道:「杨少爷放心,我家老爷一直很照顾他们的,在益州城里,他们只要不是去找益州王的麻烦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杨县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看着随从那一脸的骄傲,杨县令没说出口。 他到底还是没让唐县令过来帮忙,而是将癞头的口供抄录了一份给他带回去,道:「告诉你家大人,这是我找的一个胆子很小的村民问的,什么都没问出来,但我可以肯定,他们有问题。让你家大人看看,我接下来该怎么审,等我从京城回来就继续。」 第789章 露馅 杨县令将政务交由刘县尉和张主簿暂代,自己带着人和一大堆东西回京城成亲去了。 唐县令的随从则带着信和口供回了益州城。 唐县令翻了翻后道:「问题的确不小,不过我不记得近来罗江县有大案发生,这是旧案?你怎么只带了口供,这周金周银的户籍复本,案子的其他文书怎么没带来?」 「老爷,杨少爷好像想自己查。」 唐县令啧的一声,道:「还是这样傲气,明明我做比他做要快得多,偏得自己白费功夫,像我多好,我不擅长民生,我就听他的,他说安置流民我就安置流民,他建议我搞个义诊我就搞个义诊,这做事就得谈适合,他就不适合查案。」 随从没说话,心中暗道:去年也不知道是谁,隔三差五的就派人往罗江县送信吵架,气得夫人都砸了两套杯盏。 唐县令虽然嫌弃杨县令的刑名能力,但还是没有多插手这事,就看着癞头的口供琢磨起来。 想要这人招供其实也不难,用心的上刑,或是直接把人丢出去流放,再把人捞回来,保准他什么都招了。 唐县令会这样做,因为他有自信,这人就是有问题。恐怕杨和书心里也很确定,但他没有证据,他就不会这样做。 这就是唐县令觉得杨和书在刑名上不会有成就的原因,他太守规矩了。 如果以守规矩的方式来审问…… 唐县令沉思起来,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杨和书还真是小气,不仅案宗没给,连癞头家里的情况都没给他。 这人是个赌徒,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在乎的家人,若有,倒是可以吓唬一番…… 第929页 唐县令自己琢磨了一下,将手头上的公务处理完,又忍不住看起癞头的口供来,看着,看着,他心中忍不住一动,心里有股强烈的好奇心似要冒土而出。 唐县令嚯的站起来,随手拿着拿起桌子上的扇子便出门去。 此时正是申正,各书院才下学没多久,唐县令上了车后思索了一下,道:「去府学。」 唐县令利用身份之便进去,晃荡到藏书楼里一看,果然,白善和周满白二郎都躲在里面看书呢。 唐县令晃悠到偷偷摸摸的白二郎身后,探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是一本侠义话本,不由撇了撇嘴,转身去看满宝。 满宝正捧着一本野史看得津津有味,白善则是在埋头写作业。 唐县令用扇子敲了敲满宝的脑袋,满宝吓了一跳,抬头看是唐县令便大松一口气,她悄悄的往外看了一眼,见看守藏书楼的人还在门口没进来,便悄悄点了点白善,把书还回去后从窗口那里熘了出去。 唐县令笑眯眯的从门口出去找她。 白善本来想继续低头写作业的,但才写了一个字便收起课业来,直接压在了桌子上,也转身从窗口那里爬出去了。 白二郎一无所知的缩在一旁继续看他的话本。 三人成功的在杏林里会师,满宝问:「唐大人,你找我什么事?」 唐大人笑:「没事就不能找你?」 「没事你干嘛要到这儿来找我?」满宝道:「等我回家,或是等明天都可以找我嘛。」 白善也道:「唐大人没有杨大人实诚。」 唐大人就用扇子敲他脑袋:「夸他就夸他,干嘛还贬低我?」 他对满宝笑道:「我是有些事要请教你,听说你打小在罗江县长大,这罗江县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谁说的?」满宝道:「我可没有这么厉害,只是知道绝大多数的事而已。」 「……」唐县令无语了一下,然后就憋住笑道:「行吧,那我想请教一下无所不知的诸葛女先生,你可知道罗江县有一个叫癞头的人?」 满宝大惊,「知道呀,那是我侄儿!怎么,他闯祸已经闯到华阳县来了?」 唐县令眨眨眼,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也一定认识一个叫周金的人了?」 「那是我爹!」 唐县令:「……那周银呢?」 「那是我叔!」满宝看着唐县令,问道:「唐县令,你找我爹什么事儿?」 唐县令笑问:「为什么就不能是找你叔叔?」 「因为我叔叔早死了呀。」 唐县令看着满宝,视线在她脖子上扫过,但什么都看不出,别说现在还是大正月,就是大夏天也看不出人脖子上戴没戴东西呀,尤其这还是个小姑娘家。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在心里骂了不靠谱的杨和书一声,和满宝笑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个案子涉及到癞头,他好赌钱?」 满宝狠狠地点头,「特别爱赌钱,为了赌钱,他把闺女都给卖了,可坏了。」 白善看了唐县令好一会儿,问道:「唐大人,癞头犯了什么事儿?」 「这是机密,可不能告诉你们的。」 白善问:「他什么时候来过益州城的?」 唐县令反问:「难道你还能知道他的行踪?」 「不能,但我知道他没钱,也没胆子来益州城。」 唐县令便笑了笑道:「不错,案子不是在益州城犯的,但案子不小,益州城这边打算和罗江县一起办这桩大案。」 满宝一愣一愣的,问道:「那跟我爹有什么关系?」 唐县令看着满宝,撒谎道:「有人说,癞头在犯事的时候提到过这两个名字,所以我才来和你打听一下,谁知这么巧,正是你父亲和叔父,看来这倒像是个误会。」 满宝迟疑的点头,倒不是她不信她爹,她是不信唐县令。 白善也不信,等唐县令将癞头的祖宗十八代都从满宝这儿挖出来,又顺势问了一下他们老周家的情况走后,他便扭头对满宝道:「他在骗我们。」 满宝没说话。 白善道:「既然是和罗江县一起办案,那他问一声杨县令,或是问一下罗江县里的人就知道了,何必要特意跑来这里问你?」 满宝满脸苦恼,「可他为什么问我爹呢?我爹心好,胆子又小,基本上还不出门,怎么也不会惹事吧?」 白善想了想,道:「回去问一下周四哥,让他回家一趟看一看。」 满宝只能点头。 唐县令一出府学的大门,就对迎上来的随从道:「回去,让信使准备着,我要立刻给杨和书送信。」 随从连忙追上快步走的唐县令,唐县令上了车才苦恼的道:「我闯祸了。」 第790章 都知道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唐县令道:「我怎么知道周金是她爹,长博在查周满?」 随从一头雾水,「杨少爷在查满小姐?」 唐县令捂着额头道:「快回去吧,那妮子机灵得很,白善也不是善茬,用不了多久他们家里人就能知道了。」 唐县令说到这儿一顿,若有所思道:「所以那长命锁是满宝戴着的?那就不是现案,而是陈年旧案了。癞头胆子小,却用刑了也不敢说,极有可能涉及的人非常多,且是熟人。」 随从:「老爷,您直接说是他们村的人不就行了?」 第930页 唐县令横了他一眼,「谁说就只他们村的人的?现在连他们犯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呢,长博什么都没和我说。」 此时的唐县令并不知道,杨和书也什么都不知道。 满宝和白善讨论了一下,都觉得唐县令目的不纯,于是也没多少心思在藏书楼里看书了。 满宝习惯性的走到窗口边爬进去,白善则是下意识的从大门进。 当值的先生看到白善进来,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白善顿了顿后一脸淡然的道:「才出去的,我去解手,不是还和先生打过招唿了吗?」 「是吗?」先生皱了皱眉,难道是他看书太入迷了,竟没注意到? 白善肯定的点头道:「是的。」 然后便进去了,他把桌上的东西一收,又将一早找好要借的三本书拿上,走到前头去做登记。 白善现在依旧在甲三班,但他的名次摆在那里,所以是有往外借书的权限的。 藏书楼里当值的先生还是很喜欢将书借给白善的,因为他往外借的都是正经书,而且看的又快,还回来的书也没有污损。 所以每次白善借书,只要不是太过珍贵的书,他们都会容许他带出去。 先生给他做好了登记,把书交给他,笑道:「再接再厉,你们翟先生可是和我们吹牛来着,说你下次年末考试能进前五呢。」 白善抬头对他羞涩的一笑,将书放在书篮里告辞离开了。 两个县令完全是依靠长命锁和癞头的口供来推断有案子发生,但是什么案子却是一无所知,但老周家这边却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满宝回家找到周四郎一说这事,周四郎后背一下就冒出冷汗来了。 他咽了咽口水问,「你说唐县令问起了爹,还问起了小叔?」 满宝点头,「是不是我们出来这几天爹出事了?四哥,要不我和你一块儿回家吧。」 「别,」周四郎略微冷静了一些,强笑道:「家里这么多哥哥在呢,能出什么事儿?真出事,他们也会使人来叫我们回去的,益州城距离罗江县又不远,一天就能到。」 白善也道:「就是,你要不放心,我让大吉和你四哥一块儿回去。」 大吉:……他不太能理解,他回去能有什么用? 周四郎现在却不能思考太多,下意识的便点头答应了。 大吉皱了皱眉,道:「少爷,我回去也只能跑腿,还比不上您的一封信有用呢,您实在忧心,不如写一封信给老夫人,老夫人一句话可比小的亲自回去要有用得多。」 周四郎和满宝也眼巴巴的看着白善。 白善立即点头,「好,那我写一封信给周四哥带回去。」 大吉便退到了后面。 周四郎第二天一大早便出门了,可他速度还是远远比不上唐县令的。 他的信使昨天下午便出发,拿了他的手书快马往京城追去,一路上碰到驿站便换马,在第二天傍晚总算是追上了带着五辆马车的杨县令。 他跑了一天一夜,下马时腿都站不利索了。 万田不敢耽误,连忙叫人把他扶住,将他抬去见杨和书。 杨和书皱着眉,问道:「这是出了什么紧要事,让你这么拼命的跑?」 信使说不出话来,从怀中将信掏出来奉上。 杨和书快速的接过信拆开看,他一目十行的扫过,然后便看着信发呆。 万田有些忐忑的叫了一声,「少爷?」 杨和书这才咬牙,恨恨地念了一句,「唐知鹤!!!」 万田立即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知鹤是唐县令的字,俩人关系好的时候自然是互相称字的,但这样连姓带字的叫,就意味着少爷很生气。 杨和书将唐鹤的信丢到一旁,虽然很生气他的自作主张,但还是压下了脾气道:「伺候笔墨。」 万田立刻退下去准备文房四宝,杨和书思索片刻,对信使道:「信我让他们送回去,这事已经不急了。」 信使便松了一口气,真让他再连夜赶回去,恐怕得要命。 杨和书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唐县令的,还有一封则是给罗江县的手书,上面盖了他的印章。 他将两封信交给万田,道:「你亲自带着人人送回去,先去一趟益州城,再回罗江县。」 他沉吟道:「就算打草惊蛇了,周家无权无势,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只是你要去盯着唐鹤,别让他什么手段都往人身上使。」 他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新麦种是从周家里出的,当时他来的时候,我据实报上去了,谁也不知道他记了多少。」 万田吓了一跳,他一直跟在主子身边,自然知道少爷说的「他」是谁,他咽了咽口水,连忙应下。 杨和书这才坐直了身体,道:「你不必进京去了,就留在罗江县帮一帮唐鹤吧。」 破案这样的事自然是用不到万田的,他留下多半还是盯着唐鹤,让他不要把罗江县搅得太乱。 当然,万田也没这样的本事,他能做的不过是在唐大人跟前多晃几圈,让他鸡蛋他家少爷,不要太过分。 万田领了命令,点了两个人后便骑着快马往回走,虽然少爷说了不急,但他还是跑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黑的看不见路了才停下露宿。 第931页 而此时,老周家一家子大人正围着火炉沉默的发愁。 从周四郎到家开始,他们家的气氛便有些凝重,老周头嘆了一口气,钱氏看了他一眼,对周大郎道:「你和二郎去一趟癞子家,把他带过来吧。」 「那村长那里要不要说一声?」 第791章 癞头 钱氏沉吟了一下后摇头道:「先把癞头叫过来,因为这件事已经找了村长好多次了。」 人情这东西越用越薄,所以能不用的时候还是不要用。 周大郎应了一声,和周二郎一起出门,摸黑往癞头家去。 癞头家才吃完饭,哪怕是在正月里没什么忙的,他们家也依然吃得很晚,因为癞头爹娘要带着孙子上山打柴,挑到县城一担柴能换一些钱,回来的晚,吃的也就晚。 癞头一吃饱就把碗筷丢下,转身就要回屋去,周大郎和周二郎都不用敲门,因为他们家根本就没大门,直接走进院子里冲要回屋的癞子道:「癞子,你出来一下。」 癞子看到老周家的人就有些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惊胆战的问,「干,干嘛?」 癞子爹连忙起身道:「大郎和二郎来了,要不要进屋吃点儿?」 周大郎和他平辈,但年纪却比他小,连忙笑道:「不用,大哥吃吧,我们在家里都吃过了,我找癞头有点儿事问。」 「什么事啊,是不是这小子祸祸你家东西了?一会儿我揍他。」 「不是,」周大郎有些为难,周二郎接口道:「是我娘让我们来问的,癞头,你家村口那块地要不要腾出来种姜块?要是种,回头我家给你留些姜块。」 癞头娘立即接口道:「要的,要的,就是太麻烦婶子了,还劳烦她惦记我们。」 周大郎笑道:「应该的。」 「就是嫂子也知道,我娘那人就爱唠叨,村长前段时间也说,癞头总这么往外花钱也不行,所以我娘找癞头过去说说话。」 癞头爹娘没怀疑,村长因为癞头赌钱的事没少找上门来劝说,而钱氏也的确是村里出了名的热心人,谁家里有点儿什么事她都喜欢帮忙,于是没再拦着。 周大郎和周二郎就上前一左一右的拉住癞头,「走吧,我娘正在家里等着你呢。」 癞头总觉得心头有点儿发凉,挣扎着不肯跟他们走。 癞头爹娘见了还帮着劝,「你就跟你两个叔过去听一听吧,长辈们都是为了你好……」 于是癞头就被拉到了老周家。 老周家在家的五兄弟齐刷刷的看着癞头,老周头和钱氏坐在正中的两边椅子上,小钱氏在县城做生意,并不知道家里的事,所以现在老周家的儿媳妇都由冯氏带着远远的坐在院子里,正把着院门。 癞头觉得,他简直进了比县衙大牢还恐怖的地方,两股有些战战。 周二郎转身把堂屋的门给关上了,还给冯氏使了一个眼色。 冯氏就对一头雾水的方氏和陆氏道:「你们回屋去看孩子吧,我和你们三嫂在这儿做做针线。」 方氏看了眼昏暗的天色,默默的起身。 陆氏进门比方氏还晚些,更不知道家里的事了,于是回小院的时候忍不住拉住方氏问,「四嫂,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氏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估摸着是家里的一些旧事,等老五回去了你可以问一问老五。」 陆氏没再问。 屋里,大家团团围住癞头,周二郎一巴掌拍在癞头的肩膀上,明明没怎么用力,癞头却脚一软,直接坐倒在地。 众人:…… 周二郎无言的伸手拉住他,问道:「癞头,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癞头连连摇头。 「你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周二郎问道:「你混迹赌场,平常也没少骗人坑人,怎么这几日见了我们家人就跟老鼠见了狗似的到处躲?」 周大郎忍不住咳嗽一声,横了周二郎一眼,说谁是狗呢? 他上前一步,把癞头拉起来按坐在椅子上,沉着脸道:「癞头,事儿我们也都知道了,这都是自己人,你也没必要瞒着我们,趁早跟我们说了,我们还能想办法解决。」 这能有什么办法? 癞头沉默着没说话。 钱氏一直盯着癞头看,见状道:「癞头,说起来这事就该我们家解决的,以前是没办法,但现在老四在外头做生意也认识了些能耐人,你要是早些跟我们说了,我们也能想办法解决,不然等外头的人找上门来……」 癞头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道:「叔婆,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当年小叔公下葬我就跟着抬了一下棺材而已,是你们家不许我们往外说,我们才不说的。」 钱氏绷紧了嵴背,问道:「你都跟官老爷说什么了?」 「我,我什么都没说,」癞头道:「杨大人还打我板子,夹我手指头了,但我啥都没说,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我,我敢往外说吗?」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杨大人有没有说他是打哪儿知道的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突然被抓到衙门,一开口就是问小叔公的事,我,我哪敢说呀?」 「杨县令怎么问的?」 「就问小叔公是不是回来过,对了,杨县令还说有人看到过小叔公回来,问起怎么确定商州死的那个周银就是小叔公……」 第932页 钱氏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又问了癞头几句,确定他真的什么都没说后便看了周大郎一眼。 周大郎立即转身拿过一篮子的姜块给他,道:「这是家里埋的姜块,因为是要做种,都选的最好的,埋得好好的,正月一过,天气多少就要回暖了,你拿回家去给你娘,记得用草木灰混着沙土埋住,等把村口的那块地整出来就下种。」 癞头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还真是为了种姜的事找他? 钱氏看着他嘆气,「大柱呀,你家大牛年纪也不小了,你真打算一辈子混在赌场里过日子?这种姜虽然比不上种地,可好歹是个进项,现在我家老四又找了益州城的主顾,你们种出来的姜,就算在县城卖不出去,便宜些给老四带到益州城去,一斤也能赚个十几文,村口那三分多的地,用心些,攒个几年就可以给大牛说门亲事了。」 癞头听着心中触动,接过篮子应了一声,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了,都是叫他癞头癞头,他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第792章 本性难移 他拿着篮子和钱往家里走去,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可两家就这么几百步的距离,走着走着,癞头摸着钱的手就越来越热,本来想交给父母的钱下意识的往怀里一拢。 他觉得今天的运气是近年来最好的,毕竟平白多了一篮子姜不说,还多了十文钱,说不定他真的能时来运转,就赢了呢? 癞头快步往家里去,将手中的篮子交给父母,然后回屋去摸了最后一把钱,便拢了衣服往外走。 癞头爹看见,忍不住问了一声,「你这是干嘛去?」 「出去走走,晚上不回来了。」 癞头爹闻言脸色有些难看,通常他这么说的时候就是去赌钱的,他连忙追出去,却只看得见癞头的背影了,他气得一跺脚,又是一个晚上没睡着觉。 癞头一走,周家人便又聚在一起继续开会,并不知道癞头从他们这儿出去后转身就赌钱去了。 老周头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当年小弟回来的情景,皱着眉道:「他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在路上碰见熟人打个招唿也是可能的。」 钱氏却道:「他一走六七年,人都变了样儿,就是见着了也认不出,前儿我们家给他办丧事的时候,认识的亲朋基本上都上门了,也从没听人提起过那年有人见过他。」 「而且十多年前的事了,就算碰到也早忘了,怎么会这会儿提起?」钱氏道:「杨县令说那话,恐怕是唬癞头的。」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问:「那杨县令是打哪儿知道小叔的?」 钱氏嘆气道:「事情恐怕出在丧报上。」 她怀疑道:「你们说,是不是死在商州的那个叫周银的家人找到了,所以……」 老周头就懊恼的按头道:「当时光想着给他名正言顺的下葬了。」 「怕什么?」钱氏横了他一眼道:「真是因为这个我们倒不怕了,官衙找上门来,我们只管说什么都不知道,衙门说了那是我们家周银,我们自然就认下了。」 周大郎道:「癞头太慌张了,杨大人那么聪明,会不会看出什么来?」 钱氏便咬了咬牙道:「只要没人供出来,那他们就没证据,也就是猜测而已,拿我们没什么办法的。」 周五郎问道:「娘,你就这么相信癞头啊,万一他说了呢?」 「他要是说了,我们现在还能坐在家里吗?」周四郎横了他一眼道:「癞头肯定没说,既然他被揍了都没招供,以后应该也不会,而且这会子杨县令也不在县里。」 老周头问:「他去哪儿了?」 「满宝说杨县令要成亲了,得回京城去,这会儿估计在路上呢。」 老周家人就齐齐松了一口气,人不在县里,那暂时就不用着急了,他们也可以缓一缓,想一想杨县令要是找上门来问他们要怎么回答。 老周家松懈下来,钱氏就和周四郎道:「你明天还是去益州城陪着满宝吧,要看紧了她,别叫她被杨县令给骗了去。」 周四郎:「娘,满宝什么都不知道,杨大人能骗她什么?」 钱氏一想也是,但还是道:「你还是看着满宝些,让她离杨大人,还有那个唐大人远一些。」 周四郎苦着脸应下,觉得这个任务很艰巨。 商量妥当,大家各回各屋,各自安抚自己的媳妇去了,周四郎应付方氏是得心应手,周五郎却有些手忙脚乱。 小叔离开的时候他年纪还很小,根本不怎么记得住他,他之所以知道自己有一个小叔,是因为父母兄长们时常在他和老六耳边念叨。 说他们小时候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小叔从外头搬回来一袋麦子。 所以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小叔,而十二年前,小叔带着妻小衣锦还乡,给他们带回来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布料做衣裳,所以他很喜欢小叔,才真正的记下他。 而从那时候家里不再提起小叔,他记忆里小叔的事那都是更小的时候家里人说的,媳妇问他,小叔的事儿不能说,其他的事他又找不出藉口来,他就只能沉默以对了。 气得陆芝挠了他几下,这才算出气了。 钱氏可不管儿子们屋里的事儿,她在他们面前说得笃定,但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 第933页 一回到屋里,钱氏便捻了三炷香,点燃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天尊画像前磕头上香,只希望天尊老爷保佑,保佑这次也是有惊无险。 老周头坐在一旁嘆气,「这都是过去十二年了,满宝眼瞅着就要长大嫁人了,怎么这事还能被人翻出来呢?」 钱氏抬头看着天尊画像,半响才问道:「你信衙门的话吗?」 「什么?」老周头一时没转过弯来。 「你信十二年前那些官爷说的话吗?老二是山匪盗贼。」 「我不信,」老周头道:「山匪盗贼还能娶秀才家的千金小姐?」 「……」钱氏道:「我相信老二的人品,他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我兄弟我还能不知道吗?他只会帮人,可不会这样害人。」 「所以你说,说出去了,官衙能不能还老二一个公道?」钱氏道:「还有当年害死老二和二弟妹的人,总要让他们泉下闭眼吧?」 老周头一怔,忍不住低声叫道:「你疯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可怎么查?而当年认定周银是盗贼的官差可是盖了文书的,他们当官的肯定更信当官的。」 「可杨县令看着还好,而且他和我们家满宝还是朋友呢。」 老周头就沉默着不说话。 他不说话,钱氏自己反倒嘆了一口气,摇头道:「算了,拖家带口的,而且咱背后还有整个七里村的人呢,杨县令真能帮老二洗刷冤屈也就算了,若是不能……」 那整个七里村都要被她拖下水了,就算钱氏心里再不甘心,也不能这么自信。 整个村子这么多年呢,为了他们家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没道理最后还受她的牵连。 钱氏按下这个妄想,再次看向天尊老爷,磕下头念念有词,「还请天尊老爷保佑,此次杨县令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第793章 朋友 这个愿望天尊老爷很容易就帮她实现了,因为远在上京路上的杨县令就是有心,也无力查出什么来。 但收到杨县令手信的唐县令却收拾了一下东西,跑去找明刺史聊了一下天,然后便得了一个去罗江县公干的藉口。 临走前,唐县令想了想,决定去见一见满宝,于是特意推迟了启程的时间,等在药铺门口前,远远的,满宝背着她的小背篓才到路口,唐县令便下了车,远远的和她招手。 周四郎昨天便回到家了,满宝知道家里一切都好,这会儿看到唐县令便屁颠屁颠的跑上去,仰头看着他问,「唐大人,你找我有事?该不会又要问我爹和我小叔吧?」 唐县令看着满宝笑,「满宝,在你心里,你父亲和小叔是什么样的人?」 满宝想了想道:「我没见过我小叔,但听我父母兄长和村里人提及的来看,我小叔是个重义气的好人。」 「那你父亲呢?」 满宝道:「我父亲胆子小,心地善良,又慈爱护家,更是个好人了。」 唐县令看着满宝,确定她没有说谎,但他同样确定杨和书口供中的癞头说谎了,于是他嘆气道:「满宝,人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尤其是人心,他在你这里慈爱善良,但在别处却不一定,你有想过你父亲是坏人吗?」 满宝摇头,肯定的道:「我爹不会是坏人的,唐大人,我们是朋友吗?」 唐县令迟疑了一下,既怕满宝此时与他讲人情,又怕她什么都不提,但最后他还是点了一下头道:「自然。」 「那你告诉我,我爹犯什么事了?」满宝肯定道:「我爹最近都没出门,我四哥都回家问过了,我爹连村口都没出过,就算癞头说了什么也是不可信的,他是赌徒呀,赌徒的话能信吗?」 唐县令就看着她的脖子问,「你身上有一个长命锁?」 满宝一愣,然后点头。 唐县令问:「能给我看一看吗?」 满宝隐约猜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长命锁取出来,解下给他看。 杨和书已经将长命锁的样式附在信上给他送来,但唐县令还是仔细的看了一下这个长命锁,果然如杨和书所言,这不是一般的银匠能做得出来的。 一低头,对上满宝目光闪闪的眼睛,唐县令沉吟了一下问,「这锁你是什么得的?」 满宝道:「我从小戴着的。」 唐县令便将长命锁还给她,道:「满宝,这个锁不是你家买得起的,尤其是十一二年前的周家。念在朋友的份上,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唐县令知道满宝和白善聪慧,因此很少将他们当孩子看,多数时候是当平辈相交。 他没有周家和白家那小心翼翼的心思,觉得这种事不该涉及孩子,所以他愿意告诉满宝,同时也希望她能够做一做周金的工作。 他是不信任周金的,但周满的人品还是可以信一信的,他不觉得周满在知道自己父亲作恶的情况下还会无底线的包庇对方。 唐县令上车,低声与随从道:「走吧。」 他没有告诉满宝,他要去罗江县公干,满宝自然也不会猜到,她愣愣的看着唐县令的马车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命锁。 这是她打小就戴在脖子上的,爹娘都说是他们特意给她打的,就是因为她身体不好,这是他们希望她长命百岁特意求的,所以一定不能摘下来,更不能丢了。 第934页 她小时候还嫌它太重偷偷解下来塞到枕头底下,还被母亲念叨过好几次呢。 满宝将手中的长命锁翻来覆去的看,也没看出这个长命锁和别的有什么不一样,最多是上面的银纹更别致好看而已…… 银纹…… 满宝心中一动,盯着手中的长命锁仔细的看了看。 小古见满宝一直站在门前不进来,便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见她怔怔的发呆,便叫了她两声,见她应都不应一声,便跑去后院找纪大夫,「纪大夫,您快出去看看吧,满宝和唐县令说着话就变傻了。」 纪大夫便放下手中的药杵出去看,满宝已经把长命锁重新戴了回去,见到纪大夫便抬手恹恹的打了一个招唿。 纪大夫笑问,「这是怎么了?」 满宝想了想,把背篓里的笔墨纸砚取出来,当下将刚才记下的长命锁的银纹画下来,问道:「纪大夫,你见过这样的长命锁的银纹吗?」 纪大夫看了一眼后笑道:「看着挺好看的,你要打长命锁吗?那得找家好的银楼,这银纹看着别致,恐怕不好打。」 满宝这才想起,既然是银纹,自然得问银匠才对,看病找大夫,读书找先生,要问长命锁,自然得问银匠。 满宝就将纸揉了丢掉,趁着还没病人来,满宝趴在桌子上仔细的将自己的长命锁样式整个画了下来。 等中午看完病,满宝便早早的背着背篓去找银楼。 满宝拿着样式找银楼的掌柜,掌柜的看了一眼后笑道:「这是双寿长命锁,虽不好打,我们银楼却也有大匠可以打出来的,小娘子若要,可以在我们店里订做一个,就是工钱会高些。」 「高多少?」 掌柜的道:「看您要多好的,少则七八两,多则二三十两吧。」 一个长命锁所用的银,小的不足一两,大的也不过二三两左右,结果光工钱就要这么多? 满宝想了想,从衣服里将她的长命锁拿出来给掌柜看,问道:「那若是打成这样的呢?」 掌柜的接过长命锁看了看,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满宝,然后双手将长命锁还回去,笑道:「小姐既然能买到夏大匠打的长命锁,那怎么不再去买一个?这样的长命锁,我们的银匠可不好打出来。」 满宝道:「我看着倒和别的长命锁没多大区别,我以为你们也可以打的。」 掌柜的笑了笑,想了一下后取了一个他们的长命锁过来,外表看着和满宝的一般大小,他将那个长命锁放在满宝的手心上,笑问:「小姐可以感受一下,怎样,它们不一样吧?」 满宝仔细感受了一下,掂了掂后道:「我的似乎是比较重?」 第794章 长命锁里 掌柜的笑道:「不止,这长命锁可不止在于刻银纹,还在于打造,这里头涉及的工艺就多了。小姐手中的这个长命锁算是上上品了,从选银开始便是最好的。」 银,也是分等级的,不同的银打出来的银锁自然也不一样。 相比选的银,造银的工艺,长命锁上的银纹只排在末处,但便是末处的手艺,在银匠中也是上等的好手艺了。 而能有这样手艺的人,全大晋都数得着。 外人或许不知道是谁,但他们做这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商州夏大匠的手艺。 外行看热闹,只会看长命锁上的银纹,但他们内行看的却是打造银锁的手艺,这才是基础,只有银锁造得好,往上刻银纹时才不会凝滞,更不会坏了银锁。 满宝问:「夏大匠这么厉害,要买他打的长命锁很贵吧?」 掌柜的笑道:「那得看是怎么买,若是店里做好了摆出来的,也贵不到哪儿去,但像小姐这样专门定做的,且不说没有个百八十两定不成,恐怕人情上也很难请得动夏大匠。」 满宝好奇的问起来,「怎么看得出我这是定做的?」 掌柜的怀疑的看了满宝一眼,他是认得满宝的,毕竟济世堂就在斜对面,而且当初季小公子的事闹得不小,作为益州城有钱有势东家的大掌柜,他想不知道满宝都难。 也因此他这会子才这么细细的和她解释,但这会儿见她一无所知的样子,掌柜的忍不住迟疑,难道这长命锁不是她的? 也是,哪个有钱有势家的小姐会出来学医术给人看病? 每日出入还多是自己走着上下。 虽然心有疑虑,但掌柜的还是道:「在这锁内刻着两个字呢。」 他刚才仔细看时便看出来了,这会儿便把锁翻来,对着阳光让满宝看里面,「喏,锁内一上一下刻着两个小字,一个『周』,一个『夏』,是小姐父母的姓氏吧?」 满宝愣愣的,她眯着眼睛透过那个小孔往里看,快看成斗鸡眼了也没看出里面有什么字。 见满宝揉着眼睛,掌柜的便笑道:「字有点儿小,这孔也有些小,小姐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满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放弃了,收了长命锁和掌柜的道谢,然后告辞离开了。 满宝回到家里,庄先生正在书房里等她,「怎么今天回来晚了许多?」 「路上和人说了几句话。」满宝心里有事,却没有告诉先生,而是乖巧的坐在椅子上拿了课本出来。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也翻开了课本,「那我们来上课吧。」 满宝下午上了两堂课便下学了,她将做好的笔记收起来,起身恭敬的和先生行礼。 第935页 庄先生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她,点头道:「你去吧。」 满宝便退步出了书房,她站在大门前想了想,对在门外等她的大吉道:「我今天不去藏书楼了,你让善宝自己去吧。」 说罢,满宝转身回房,把长命锁拿了出来。 她对着光线又看了看,发现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但透过小孔,的确可以看到里面是刻了东西的,只朦朦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 满宝转了转发酸的脖子,嘆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长命锁发呆,半响,她还是忍不住求助科科,「科科,你能让我看见里面的字吗?」 科科:「可以,宿主可以在商城里购买放大镜,也可以支付积分由我扫描后供宿主观看。」 「那你扫描吧。」 这还是满宝第一次没问积分,直接就和科科下单。 科科沉默的帮她扫描过后将影像投在她面前,满宝便看到了长命锁内的构造。 这才发现,里面上下两片锁上不仅对称刻着「周」「夏」两个字,还有对称的两朵长寿菊,若不是科科,恐怕没人看得出来里面还刻着这东西。 满宝愣愣的摩挲着长命锁,老半天后才把长命锁戴回脖子上,她心里突然有些酸涩,还没怎么着呢,眼泪就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满宝便坐在窗边默默地抹眼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伤心,但就是很伤心。 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唐县令其他的话或许不对,但有一句话却说得很对,她家里没这么多钱给她打这样的长命锁。 哪怕在四哥赌钱前他们家不差钱,但也绝对打不起这样的长命锁。 白善在书院里等不到满宝,跑出大门一看,大吉等在了门外,他拎着书篮跑过去问,「满宝呢?」 大吉道:「满小姐脸色有些不太好,所以没来,让少爷自己去看书。」 白善就把书篮放到车上,跳上车道:「不去了,回家吧,她是生病了吗?」 大吉道:「看着不像,倒像是心情不好。」 白善左右看了看,问道:「白二呢?」 「堂少爷说他和同窗们去栖霞山玩儿,稍晚些会自己回去的。」 白善道:「再有三个来月府学就要考试了,他还有心情去玩儿?」 「要小的去找他回来吗?」 「算了,」白善急着回家,决定今天就先放过他,道:「先回家去吧。」 白善跳下马车,先跑到书房里和庄先生请安,这才跑去找满宝,他一熘烟的从窗口那里跑过去,然后又倒退着回来,凑到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的窗边。 他拉开门,探头进去,正看见满宝低头抹眼泪。 白善一愣,呆了半响才问道:「满宝,你怎么了?」 满宝正哭得专心,突然听见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就抬起头来。 白善看到她眼睛红肿,连鼻头都是肿的,连忙跑到前面,都不敲门,直接推开门就跑进去。 他生气的问道:「谁欺负你了?」 满宝用手背将脸上的眼泪抹掉,哑着声音道:「没谁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白善弯下腰探头去看她的脸,点了点脸上的一点泪珠道:「你看,眼睛都肿了,难道是你治的病人不好了?或是先生布置的课业你一点儿也不会做?」 满宝道:「我才不会因为课业哭鼻子呢。」 她转了一个身,背对着白善,就见她的窗口被打得大开,正对着院子,大吉正站在院子里好奇的往这儿看。 她便起身啪的一下把窗关上了。 第795章 怀疑 大吉:……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清,男女七岁不同席……算了,反正他们也没遵守过。 大吉就当看不见,转身去餵马去了。 白善不知从哪儿找了一块帕子来给满宝,问道:「要不要给你打水洗脸?」 满宝也觉着哭的样子很丑,于是点头。 白善就跑出去给她打了一盆温水来,看着她洗了脸才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问道:「你怎么了?」 满宝转过身去不理他。 白善就坐在一旁等她,既不走,也不追问。 满宝静了静后将长命锁从衣领里拉出来,把今天从见到唐县令开始,到她刚才看到的字都说了一遍。 白善转了一圈她脖子上的长命锁,干脆伸手道:「解下来我看看。」 满宝解下来给他看。 白善上下看了看,也对着光线仔细的看了一下里面,发现里面的确刻着什么,但以他的眼力根本看不清。 白善想了想,点了蜡烛去看,他费劲儿的看了半天,总算是隐约看到了一个「周」字,他闭了闭酸涩的眼睛,翻了一面继续去看,许久才看到一个字,但很模煳,黑成一团,根本认不出什么字,但他可以肯定,一定不是「周」字。 白善放下长命锁,看向满宝,纠结道:「所以这你娘姓夏?可你娘很疼你啊。」 不像是不是亲生的,而且白善虽然见得少,将心比心,也不觉得大妇会对小妾生的孩子有多好。 白善想到这里一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爹纳得起妾室?」 满宝:…… 她气得顺手抄过床上的枕头就拍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笨,我家买得起这么好的长命锁吗?所以这肯定不是我爹给我的,我,我有可能就不是我爹生的。」 第936页 「但里面还有一个『周』字呀。」 满宝这才想起这一点,她刚才光顾着伤心去了,她眨眨眼,问道:「那我爹也姓周?」 白善:「你怎么就确定你不是亲生的?万一这长命锁是你爹娘在路上捡到给你戴的呢?」 满宝想了想,摇头,道:「要是捡的,我娘才不会给我戴在脖子上呢,肯定早早就卖了换钱。就算留着,当初我四哥赌输了钱,家里拿不出多余的钱来,我说要拿长命锁去抵,我娘都没答应。」 满宝摩挲着长命锁道:「我更小的时候,每天晚上临睡前,娘都会摸一下我脖子上的长命锁,有一次我嫌它重,把它摘了随手放在一旁,然后找不着了,急得我娘打了我屁股,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被打。」 「还有,」满宝悄悄的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小声和白善道:「从小哥哥们就说我特别聪明,像我爹,可是……」 满宝话没说完,白善也明白了。 因为老周头实在称不上聪明。 满宝道:「我一直觉着我是像我娘,但我哥哥们总是说我像爹……」 以前满宝不会把这种话放在心上,因为她觉得,像娘和像爹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这会儿子再想,那区别可就太大了。 因为她爹是一定不聪明的,那大哥他们为什么还那么坚持她像她爹呢? 满宝眼泪簌簌而落,哭鼻子道:「我竟然不是我爹的闺女……」 白善也懵了,第一次见她哭得这样伤心,只能将手中的帕子再塞回去给她。 满宝抹着眼泪哭得不能自抑,白善只能在一旁笨拙的安慰道:「或许是你想多了,你爹娘还是你爹娘呢?」 「那你说,我这长命锁哪来的,总不能真是我爹从什么地方抢来的吧?把抢来的长命锁给自个的闺女戴,我爹这心是有多大呀?」 白善也点头,「而且你爹也没那个胆子。」 「就是呀,我爹胆子一向小的。」 白善就看向外面,他听到了周四郎和周立君回来的动静了,他压低了声音问,「要不要问一下你四哥?」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四哥一定不会告诉我的。」 「我们让大吉吓唬他。」 「我四哥的手才好呢,还是不要吓他了,」满宝失落的道:「而且我觉得,就算你吓唬他,他也不会说的。」 满宝道:「我那么聪明,家里都能瞒我这么久,怎么可能我一问就告诉我?」 白善都替她发愁了,问道:「那怎么办?」 满宝强打起精神来道:「现在先别管我是不是我爹娘生的,还是唐县令他们要查的案子要紧,也不知道我爹跟什么案子有关,我问唐县令,他根本就不告诉我。」 白善起身道:「这个可以问周四哥,他要是肯说,我们自己拼凑着,说不定能猜出你的身世来。」 满宝眼睛微亮,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但这话怎么问?总不能把唐县令和我说的话再原封不动的告诉四哥吧?」 白善转了转眼珠子道:「别急,我去说,你等着。」 满宝看了看白善,点头。 白善见她情绪稳定了,便笑道:「好了吧?你四哥和侄女回来了,先把脸上的泪洗一洗吧,别让他们看出来。」 满宝点头,才起身,周立君就推了门进来,听到隔间里有说话声,便探头进来看,看到白善竟然在小姑的内室,愣了一下。 再看小姑眼睛红肿,周立君立即绕过屏风上前,「小姑,善少爷,你们又打架了?」 白善:「……没有。」 周立君不信,「那小姑怎么哭了?」 满宝看着白善。 白善:「……算了,你说是就是吧。」 周立君立刻就道:「善少爷,你们都大了,怎么还能打架呢?而且你是男孩子,力气大,你看都把我小姑打哭了。」 白善张了张嘴想辩驳,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他低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满宝。 满宝坐在椅子上心虚的晃了晃腿,等周立君念叨了好几句,她才道:「我们没打架,最多是吵架了。」 白善敷衍的点头「嗯」了一声,问道:「周四哥呢?」 「外面。」 白善便往外走,「我去找周四哥说话。」 周立君愣愣的看着他跑远,扭头和满宝道:「真是怪,他把小姑你惹哭了,不躲着四叔走,怎么还上赶着?」 满宝看着窗户没说话。 周立君觉着今天的小姑特别安静,忍不住又上前两步,柔声问:「小姑,你怎么了?」 第796章 吓唬 满宝看了一眼周立君,问道:「二丫,我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因为周立君的坚持,满宝很少再叫她二丫了,这会叫,周立君便觉得小姑的心情不是很好,她走到她旁边坐下,道:「一些事还记得,一些不记得了,怎么了?」 「我刚出生那会儿的事你记得吗?」 二丫努力的在脑子里想了想,没想起什么来,摇头。 她记事没有小姑早,如今能想起来的事多是五六岁那时候的事,且还零零散散,多数事不记得了。 满宝便垮下肩膀道:「没事了,我有些困了。」 周立君一脸迷茫,但还是起身道:「那小姑你躺一躺,我去厨房帮忙,一会儿吃饭了叫你。」 第937页 满宝点头。 周立君跑到院子里想找白善问一问他是怎么欺负小姑的,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她便只能气鼓鼓的去厨房里帮忙。 而白善此时正拉着周四郎躲在他的房间里说悄悄话,门窗紧闭,再压低了声音,外面的人根本就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白善悄悄的和周四郎道:「……如今连唐县令都惊动了,两位县令要一起办案呢,我和满宝想着凭我们的交情总能打探到一点儿消息,谁知道两位大人都瞒着我们,不乐意和我们说,到现在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白善道:「满宝因为担心家里,所以下午还哭了一场,周四哥,你知不知道唐县令他们在查什么案子?跟你们家有没有关系?」 周四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他昨天刚回来,今天就得到这样的坏消息,他脸色有些发白,否定道:「跟我们家没关系。」 气氛一时凝滞,周四郎或许也是察觉到不好,连忙道:「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他试探性的将当初周银的丧报提了一下,道:「当初小叔的丧报送来我们也没仔细查,或许那丧报不是我们家的?」 白善心中微动,问道:「如果那丧报不是周小叔的,那周小叔人呢?」 周四郎垂下眼眸道:「这谁知道呢?小叔自离家后就没再回来过,这丧报就是唯一的信息了。」 白善试探性的道:「可我听唐县令的口风,似乎不是因为这事,而是因为钱财什么的……」 白善一边说,一边盯着周四郎的脸色看,见他脸色越发白,还有些慌乱,便顿了一下后道:「周四哥,你也知道,我们家有些当官的亲戚,远的不说,就说隔壁白府。虽然年前我们打过架,但谁小时候没打过架?我们再吵架打架,那也是同族,有事总能帮得上一些忙的。」 「周四哥,杨县令虽然回京成亲去了,但唐县令还在这儿呢,这其中要真的有些什么误会,还是应该趁早澄清得好,要不这样,你告诉我,我让我祖母出面,亲自请我堂伯他们去和唐大人谈一谈怎么样?」 周四郎没说话。 白善便嘆气道:「周四哥,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不然真的查出什么来,就算唐大人和杨大人是我们的朋友,他们也堵不住底下这么多官吏的嘴巴呀?」 周四郎攥紧了衣角,心中天人打架,分不出胜负来,因此他紧抿住嘴角什么都没说。 白善盯着他看了半响,最后嘆息一声,没有打搅他,起身开门出去。 一出门才发现大吉站在不远处,他没往心里去,而是跑到对面去敲满宝的窗户。 周四郎和周立君回家来了,他总算记起男女有别,他们现在年纪都大了,他不好再直接跑到满宝的房间里去了。 满宝开窗。 白善就半个身子探进去,小声的和满宝说悄悄话,「我吓唬了你四哥一下,我觉着这事和一个人有关。」 「谁?」 「你小叔,」白善道:「唐县令说癞头提起了你小叔的名字,唐县令也问起了你小叔,而刚才我说了唐县令在查一个旧案,你四哥下意识提起的也是你小叔。」 「一个名字出现得这么频繁,那他就必定有问题,」白善抬头打量了一下满宝,问道:「你说,你会不会是你小叔的孩子?反正我看着你和周四哥,周六哥他们都还挺像的。对了,还有大头和二头他们,你们的眼睛特别的像。」 满宝精神一振,仔细的思索起来,总算是想到了一点儿不一样,「这两年去扫墓,爹都让我给小叔磕头,但大哥他们从来不跪下磕头,都只弯腰上香。」 俩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心脏剧跳了一下,好似抓到了什么。 白善催促道:「你再仔细想想,从小到大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你要做的,但你大哥和侄子他们却不需要做的,只你是特别的?」 「我总有鸡蛋吃,他们没有。」 白善:「那是因为他们疼你,还有呢?」 满宝沉默半响后抬头看向白善,盯着他的眼睛道:「还有每年扫墓,我都要给一座坟上一炷香,请他过来吃我家的祭祖的饭菜。」 「坟里是谁?」 「不知道,我爹说是没主的坟墓,很久以前就在了,只是就在我家左近,也是一种缘分,既然他们来扫墓了,那就顺手帮他铲一铲坟头的草,上一炷香,再请过来和祖父母们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白善:「……还有这种说法?」 满宝道:「我家人都热情好客。」 也是因为打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满宝才那么热情好客,她连去扫墓都要帮隔壁不认识的坟清理一下坟头草,上炷香,请过来和家里的祖宗一起吃个饭,更别说对人了。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问:「那你没问过村里人那坟墓是谁的吗?」 「问过了,都说不知道,」满宝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我为什么要寻根究底呢?」 主要那座坟墓从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就在那里了,在她心里,那是本来就存在的东西,自然不会想着去寻根究底。 所以问过一次后她就不会再问了。 这会儿一细究,就能想出许多不对的东西。 比如,谁会把坟墓建在他们村? 第797章 劝慰 那自然是只有他们村里的人了,最多隔壁大梨村有可能会埋到这边来,但村里人也不至于不知道,尤其那墓离他们家的坟地还那么近,就在村尾不远处。 第938页 平时,村民们连白马关镇谁病故了,谁家的母牛生了两头小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人都埋到他们村尾了,他们却还不知道是谁的坟墓? 而且还那么统一,全村都不知道? 俩人看着彼此,心中又多了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就让俩人惊悚了。 俩人对视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突然白善的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正处于内心震惊的俩人一下就面上震惊了,满宝吓得往后一仰,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 白善也吓了一跳,脑袋往上一抬就撞在了窗上,他疼得踉跄了一下,「咚」的一下又和凑过来的脑袋撞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二郎捂着被撞疼的脑袋,气得不轻,「你们干嘛呢?」 白善疼得直发出嘶嘶的声音,怒道:「你干嘛呢?」 「你们说话就说话,就不能站在院子里说,或是回屋坐着说吗?非得一个在窗内,一个在窗外,」白二郎气道:「我就是近前看一眼,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然怎么见到他吓成这样? 话音才落,满宝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抄起桌子上的一本书,从窗口那里探出身子来狠狠地敲了他一下。 正要打第二下的时候白二郎往后一蹦躲开了,满宝就放下书从屋里追出去,白善也从地上爬起来了…… 院子一下热闹起来,满宝和白善追着白二郎打,白二郎哇哇大叫着四处乱跑,发现躲不过后干脆钻到了书房里躲在了庄先生身后。 庄先生虽然很少出书房,但家里发生的事少有能瞒得过他的眼睛的,他稍稍往后瞥了一眼白二郎,摇了摇头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行了,出去吧。」 白二郎就自得的走出书房,得意的沖俩人扬眉。 白善瞪了他一眼,不过的确没再打他。 白二郎这才走到俩人身边好好说话,「你们刚在说什么呢,我进门的时候可就叫过你们了,结果你们都没应我,都走到跟前了你们都不知道。」 白善能告诉他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告诉了他,那就相当于告诉了全天下。 于是白善道:「我们在说《易经》,你要听吗?」 白二郎转身就走。 白善哼了一声,轮到他自得起来。 满宝暂时从悲伤和震惊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了,但晚上还是思考了半个晚上才睡着。 但对面的周四郎就惨了,他几乎一个晚上都没睡,辗转反侧,心里火烧一样的难受,到凌晨鸡鸣时,他还伤心的掉了两颗泪,觉着实在是太难了。 这就好像是一条死路,似乎往哪儿走都是错的。 他觉得这样太难了,他根本就拿不定主意,还是得回家找爹娘和大哥。 于是周四郎觉着自己才闭上眼睛不到一刻钟,外面便有了响动声,大家都陆续起床了。 周四郎便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和在院子里洗脸打水洗脸的满宝道:「满宝,今天我要回家去,你在益州城里要乖乖的,可不要惹祸。」 满宝端着水转身,看了眼她四哥,「你不隔三差五的回家吗?怎么还特意和我说一声?我以前也没闯祸呀。」 周四郎就拍了一下脑袋,他总觉得满宝看他的目光让他有些心虚,他轻咳了一声,掩饰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行了,知道你乖,立君留在这儿,有事你找她,我去收拾东西了。」 满宝并不急着去药铺,在家里吃了早食,目送白善和白二郎去上学后,又蹲在门口那里看周四郎走远,这才起身拍拍屁股要去药铺。 庄先生却突然叫她道:「你等一下,我也正要出门去,我们一起走。」 师徒两个已经很久没这样静静地走在街上了,庄先生送着满宝往药铺去,他以一种闲适的姿态慢慢的走着,本来有些着急的满宝在走了一刻多钟后也慢慢静下心来默默地跟在庄先生身侧。 庄先生见了满意的微微点头。 大早上的,但路上的行人也不少了,有父母牵着孩子的手出来买馕饼,孩子却看着隔壁包子铺里的包子不愿意走。 父母虽训了几句,犹豫了一下,还是掏钱给他买了包子。 庄先生见了便停下脚步,示意满宝去看。 满宝看得一头雾水。 庄先生便道:「满宝,在我看来,你父母对你的疼爱并不亚于这一对父母对其子的疼爱,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深究,重要的是对彼此的心意。」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瞪大了眼睛问,「先生,你知道?」 庄先生摇头,「我不知道。」 满宝着急道:「您不知道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因为先生有眼睛,还有这个,」庄先生点了点自己的脑子,然后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这世上的事,不仅要用眼看,还要用心去看,用脑子去看。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过早的下定论。」 满宝便问,「那您说,我爹会是坏人吗?」 庄先生笑着摇头,道:「你父亲没有那样的胆量和能力。」 坏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周金最多是个抠门的普通人。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我也觉得我爹不是坏人……可唐县令他们在查什么呢?」 庄先生嘆气道:「满宝啊,虽然为师希望你们懂事些,但你们再懂事也只有十二三岁,还是孩子呢,所以大人们的事,你们看着就好,不必参与太多。」 第939页 满宝张了张嘴巴,心道:怎么可能不参与呢?那可是她亲爹呢……不,有可能不是亲爹,但也是爹呀。 满宝嘟了嘟嘴。 庄先生也不强求,这世上的事总不能事事照着他想的来,他本来就知道满宝不可能听他的这点建议,不过还是得劝一劝。 庄先生将满宝送到药铺外,道:「不管生活上有多少烦心事,该学习还是要学习的,进去吧,不可荒废了时光,若是病人少了,便练一练字,你看白善现在的字和你的字,差距要拉开了。」 满宝立即打起精神来,认真的道:「先生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第798章 再被抓 满宝背着背篓进药铺,和纪大夫打了招唿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便开始等待病人上门。 而此时,周四郎才出了益州城的城门,已经到达罗江县,便在县衙歇了一晚上的唐县令也起床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然后把盯着七里村的罗江县衙役招到了跟前问话。 「你是说癞头现在就在县城的赌坊里?」 「是,他大前天连夜出村的,就在城外的大观村里跟人玩赌大小,结果竟然赢了一把铜钱,前天便进城来了,然后就混在赌坊里没出来。」衙役道:「他前两天运气还真不错,一直在赢钱,但昨天开始输,已经把身上的钱都输得差不多了,昨天晚上也没走,现在估计还在赌坊里呢。」 唐县令便道:「那你带人去走一趟吧,把人给我提回来。」 衙役们没想到又是抓癞头,到现在他们都没弄明白癞头是怎么得罪他们大人了,叫他们盯着他不说,还把益州城的唐县令给招来了。 不过也正因为招来了这位大人物,衙役们不敢怠慢,几人一队,如狼似虎的冲到赌坊一条街,把赌得眼睛都发红的癞头揪出来,压着就往县衙去。 已经做好了套子,就等着癞头钻最后一头的赌客们:…… 眼看着癞头被衙役抓住,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之前癞头已经签好的欠条收好,打算找空去一趟七里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癞头被抓了,他家里不还有人吗? 癞头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被抓到县衙时还有些懵,但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竟然不是很害怕了。 所以被押着跪在大堂上时脸上也不见多害怕,就呆呆的跪着发呆,脑子里想的还是赌钱的事。 唐县令从后堂出来,颇感兴趣的坐上罗江县大堂县令的座位,还好奇的摸了摸桌子上的东西,等研究完了桌子上的东西,这才撑着下巴去看还在发呆的癞头。 唐县令打量了一下癞头,心中便有数了。 他扭头问衙役,「输了多少?」 「写下的欠条有八两了。」 唐县令啧啧一声,道:「是他们家一年的收入了吧?」 衙役应了一声「是」。 唐县令从签筒里抽出一根签子,摸了摸后问道:「听说他媳妇和闺女都叫他卖了,家里还有能卖的人吗?」 衙役道:「还有一个儿子。」 唐县令就将签子递给他,浅笑道:「那就先打十个板子给他醒醒神吧。」 「是!」 衙役接了签子,把癞头拖下去打,因为唐县令和杨县令不一样,衙役们的这十个板子是实打实的拍在癞头身上,癞头没想到这次打板子会比上次还疼,忍不住大声的惨叫起来。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听着,等他打完了板子被拖进来才开口道:「周大利,你抬头看看本官是谁?」 癞头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坐在堂上的不是杨县令,而是一个很眼生的官儿,穿着官服,一看就威严得很。 唐县令对他微微一笑,道:「杨县令回京成亲去了,本官是从府城调派过来的,专门来审你的案子,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癞头摇头。 唐县令本来笑眯眯的脸上一沉,面无表情的道:「连自己犯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显然是无心悔过,那审不审的也没什么要紧了,来人,将人关进密牢里,择日处决了吧。」 衙役们一愣,一时没反应,唐县令就掀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衙役们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即把一脸懵的癞头拖了下去。 直到出了大堂癞头才反应过来,挣扎道:「什么,什么意思?处决我,为什么要处决我……」 没人理他,将他拖到大牢的最深处,直接往里一推就把门关上。 罗江县小,穷,民风也不是很彪悍,所以一年到头犯事的人少。 就算有人打架斗殴或是因为偷盗被抓了,杨县令也不会把人关在牢里吃白饭,多数时候是关一段时间,把人关驯服了就让人压着出去干活儿。 或是去官田里耕耘,或是去服役修桥修路,反正总有做不完的事等他们。 所以罗江县的大牢一向很宽松,而最里处一般都是关要杀头的重犯的。 从傅县令开始,罗江县就没出现过这样的犯人,所以里面一直空着,从没人住的地方里进了一个人,在里面安家的老鼠蟑螂们兴奋了,纷纷活泼的吱吱叫起来,四处乱跑着出去撒欢,但不一会儿又钻了回来。 这让平时也没少看见鼠虫的癞头都心头髮凉,用手驱赶这些虫鼠。 他知道这种东西就跟狗一样,你凶它就软,因此他从地上抓了一把稻草就发疯了的一样乱打,总算把牢房里的老鼠给赶走了,不过他知道,它们也没走远,肯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的看着他呢。 第940页 可癞头这会儿没心思想这个,他扑到栏杆那儿,用力的往外招手,叫道:「官爷,官爷,这次是为什么抓我呀,那位大人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处决呀?」 看守牢房的牢头用木棍狠狠地敲打他的手,让他把手缩回去,叫道:「你给我老实些,大人说了让你反省,你就自己反省,你连自己犯的事都不知道,那我能知道吗?」 说罢就走了。 距离这个牢房老远的一个牢房有人沖这边喊道:「哎我说兄弟,你这犯的是什么事儿,怎么关死牢去了?」 癞头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看向说话的地方,结果发现那是个转角,只能勉强看到里面住着人,很显然,他这个牢房真的很里了。 而附近几个跟他相连的牢房里都没人。 癞头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我,我就是赌钱而已,赌钱不犯法呀……」 「可拉倒吧,赌钱能关死牢吗?还要处决了,知道处决吗?」拐角处的犯人道:「那就是直接砍头了,兄弟,你这到底是做了多恶的事呀?」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但除了拐角处的闲得发慌的两个犯人外,没人听他说话。 第799章 另一种审讯 癞头肚子有些饿了,他本来沉迷赌博,一个晚上没吃东西也不觉得饿,但这会子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里,一安静下来,就觉得肚子很饿。 可牢里已经吃过早食了,他得饿到下午才有晚食吃。 为了不让他们太有精力闹事,牢里是没有午食的,甚至连水都没给癞头。 癞头咽了咽口水,又爬到门口叫起来,想要点吃的喝的,但没人理他。 癞头叫了一阵就放弃了。 一直到下午牢里有人提了桶和碗来发晚食,癞头才咽着口水扑到门口那里等着,结果他就看着衙役们把晚食发到拐角处的牢房,然后转身就要走。 癞头一怔,连忙摇着栏杆叫道:「官爷,官爷,还有我,还有我呀。」 衙役回头看到他,似乎才记起他,将手中的桶倾倒给他看,敲了敲后道:「忘了跟后厨说今天多一个人了,今天没你的份儿,明儿再吃吧。」 「不是,官爷,我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实在饿得慌,您给我个馒头吧。」 「馒头?你还想着馒头?」衙役还没说话,牢里的犯人们先鼓譟起来了,笑哈哈的道:「在外头都不一定能吃得上馒头,这牢里要是有馒头吃,谁不想住到牢里来?」 衙役们敲了敲牢房的木栏,呵斥道:「都给我老实些,要吃就吃,不吃就给我倒回来。」 然后又对癞头吼道:「叫什么叫,一天不吃又饿不死人,忍着,总不叫你做饿死鬼就行了。」 说罢提着木桶就走,任癞头在后面怎么叫都不回去。 癞头心中惶恐不已,比上次被抓进来又是打板子,又是夹手指的还要惶恐。 这一次的板子打得特别重,他觉得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而他又看不到后面,总觉得黏煳煳的在出血。 上次被打以后还有仵作来看一看,上个药,这一次却是连水都没有。 癞头被单独关在牢房深处,又痛又饿,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这会子他反倒希望官爷提问他了,但他一直等到连通着外头的那个小窗户光亮暗下来,也没能等到有人来提他。 而此时,唐县令才将一桌子的资料翻完,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起身伸了一下胳膊,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问道:「那个癞头怎么样了?」 「遵照您的吩咐,一天没给他水米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道:「那你再去办一件事,选两个机灵可靠些的差役往牢里去一趟,最好就是牢里当值的差役,我有些话要叮嘱他们。」 唐县令沖衙役招了招手,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一通,然后笑道:「去吧,就找两个机灵些的差役就行,办好了这事,本县掏钱请你们吃羊汤。」 衙役就笑着行礼,「那小的提前谢过大人了。」 唐县令笑着挥了挥手,跟着他一起往外走,他打算去活动活动眼睛,「你们大人经常请你们吃东西吧?」 衙役甲不好意思的笑,「杨大人仁厚,又关爱下属。」 唐县令笑了笑,心中暗道:那是钱多了烧的吧? 他就着最后一点霞光看了一下罗江县的县衙,微微点头,看见一个房间里出来一个书记吏沖他行礼,便笑问,「你们县尉和主簿都回家去了,你怎么还不走?」 「小的是管着县衙里的歷年文书的,大人没走,小的怎么敢走?」 唐县令看了看他后笑问,「你既是管着歷年文书的,平时可有看?」 「整理资料时会看一些,大人还要调阅什么文书吗?」 唐县令问,「你们这里婴孩出生多久后会上籍书?」 文书想了想道:「不一定,有孩童满三岁来上的,有满五岁后才来上的,有偏远些的地方,甚至八岁上才来上籍书。」 唐县令蹙眉,「不统一?」 「做父母大人的都想等孩子站住了再来上籍书,不过孩子一出生就在里正那里有记录,每年过年前里正都要把那一年出生的孩子数上交。」 唐县令问:「有记录吗?」 「有,但只有人数,更具体些的,得问里正了,」书记员嘆息道:「纸贵,有些里正也不会记得很详细的。」 第941页 唐县令就问,「一般孩子出生后多久会上报给里正?」 「三天到一个月内吧,」书记员道:「若是年前孩子夭折了,有的里正便将那孩子划去不上报,有的也会做了记录据实上报,歷年县令对此要求不一,杨县令对此要求就很严格,每年出生的孩童,名字,生辰都要记下,若是中间夭折了,也要记录。」 这的确是杨和书做事的风格。 唐县令笑了笑问,「花销不小吧?」 「是,每季要给里长们的纸张花销就不小,要求是县令提的,总不能让里长们自己出钱。」 唐县令点了点头,「不过不要紧,现在你们罗江县可不缺钱,只粮种的生意就赚了不少吧?」 书记员就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三年前,杨和书以强势的手段掺到粮种和粮食买卖中,把罗江县的乡绅和大商人们都打疼了,最后才放开了粮食的买卖,只要他们不再囤积居奇的刻意抬高粮价,杨和书基本不怎么管。 但粮种的买卖,杨和书一直抓在手里,但他也不是独占。 生意是以县衙的名义在做,但后面这两年,除了县衙的份额,杨县令,县尉,主簿等人都有参股,甚至书记员知道的,益州城里的明刺史都在里面有股份。 书记员悄悄的看了一眼唐县令,只除了这位唐县令,明明他和杨县令关系不错,满县衙都知道,他们县的杨县令和华阳县的唐县令不仅是世交,还是同窗,感情好得很。 好到每个月都有书信往来的,频繁的时候,三五天就要来回一封信。 唐县令和书记员说了一下闲话,看着下人们将县衙的灯点起来,他便道:「你找一找十年前到十三年前七里村报上来的新生儿资料,一会儿送到我那儿去。」 唐县令顿了顿后又道:「还有十年前到十三年前所有往来县衙的公文,以及县衙张贴到布告栏的公告副本也都找出来。」 书记员头皮有些发麻,「大人,这天都快要黑了,您看得了这么多吗?」 唐县令对他微笑,「不怕,本县年轻,熬一熬就好。」 书记员:……说得好像他就老了一样。 第800章 资料 七里村的新生儿资料好找,一里一年新生的孩子有限,而不巧,里长报上来的正是最简单的数字,但往来的公文,以及张贴到布告栏的布告副本那可就太多了。 不说看,就是找都费好大的劲儿。 唐县令可不管他们要怎么找,反正他就要看。 他吃了一点儿东西便拿着才找出来的数据对照着户籍来看。 因为孩子上籍书的年纪不一样,他需要翻找的籍书还不少,哪怕只有一个七里村的资料,他也要费不少劲儿。 好在这种枯燥的事情他做得多了,又能一目十行,记性还好,他拿了一张白纸将户籍上出生于大贞元年到大贞三年的人都记下,再对照才找出来的里长报上来的新生儿数据。 但并不是对照了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孩子极易夭折,有一些记在了籍书上,而有一些孩子都没来得及上籍书,只在里长给的数据之中——出生或死亡。 唐县令将藏在文书中的数据列下来,一一排除,最后目光凝在了大贞二年和大贞三年上。 他列出来的大纸上,大贞二年下记录了周满的名字,说明她是大贞二年生人,而七里村同年出生的人,上了籍书的是三个,包括周满,还有她侄子周立学。 可那一年,里正报上来的人数是两个,奇怪的是,大贞三年,里长报上来的新生儿是三个,但籍书上显示,出生于那一年的孩子只有两个,唐县令对照了一下后面的籍书和报上来的夭折人数及岁数,发现没有一个大贞三年出生的婴孩夭折。 所以,大贞三年多出来的那一个新生儿其实是在大贞二年就出生了的周满。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周满要延迟一年上报? 尤其是在周家还有一个新生儿的情况下。 数据都是年前封印前报上来的,周满是十一月的生辰,完全来得及上报。 唐县令板着脸合上籍书,将那一页纸折起来收在怀里,起步走到床边看着天上的弯月。 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长命锁既然是在满宝身上,那查她必定能查出些东西来。 唐县令站在窗前,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鸡鸣声,这才发现已经四更了。 他揉了揉额头,这才觉得睏倦不已,便转身往后院去休息了。 他的长随明理已经抱着大衣在门边睡着了,听到开门的动静,脑袋一点便醒过来,他连忙抹了一把脸跟上,「老爷,您总算想睡觉了?」 「嗯,」唐县令道:「睡一会儿,记得早上给牢里的周大利送一份断头餐。」 「放心吧老爷,我忘不了。」 此时正是人最熟睡的时候,但牢里的癞头因为后背和屁股上的伤睡得很不安稳,加上腹中飢饿,他怎么也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偶尔还要跟从他身上跑过的老鼠做斗争。 他正忍耐时,门外又传来差役巡视的脚步声,他已经习惯了,入夜后他们巡视了好几次,第一次时他还不习惯,以为是来提审他的,后来发现只是巡视,便老老实实的躺着了。 癞头闭着眼睛没动,却听到脚步声在他的门外停住了,他正疑惑,就听到门外传来小小的说话声,「这就是死囚犯啊,看着和一般人也没什么差别,他是犯了什么事?」 第942页 癞头身子一僵,就听见另一人道:「谁知道是犯的什么事?反正是唐县令抓的,总不会有错,我们听上面的行事就好。」 「可这也太快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虽然我没见过死囚犯,但我听杨大人说过,这死囚是要上报给刑部覆核的,这唐县令前脚抓了人,审都没审就要把人砍了,万一是错案……」 「哎呦,你怎么这么木啊,杨县令现不在城中,唐县令还是上县派下来暂代的县令,我们就是个小吏,能说他办错案了吗?」 癞头听着心头一凉,忍不住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见他的牢房门口正站着两个人,他竖起耳朵去听,就听见那人继续道:「我们县令才从七品,而唐县令是从六品,整整比我们县令高了一个大品级,别说是我们,就是杨县令回来了,那也是不会替他翻案的。别看我们罗江县现在富裕些了,但跟华阳县还是没法比,唐县令自然是想把案子尽快办完回去了。」 「甭管事情是不是癞头做的,反正抓了他,那就是他做的,到时候把人一处决,往上一报,就说他畏罪自杀什么的,煳弄煳弄就过去了。」 癞头听着整个身子都发软了。 「反正是陈年旧案,证据本来就不足,说是谁干的不行?到时候唐县令把案子一结,立了功,可以走了,我们也轻松许多。」 「唉,毕竟是一条人命呢。」 「那也是他运气不好,谁让他什么都不说的?连我们都看得出来他隐瞒不报,有事情没说,怪谁?」 「也是,走吧,这是最后一趟了吧,天天晚上都要巡视,可累死了。」 「可不是吗……」 癞头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两道人影转身走了,这才抖着把拳头塞进嘴里,没让自己叫出声来。他吓得眼泪簌簌的流…… 天亮了以后,差役们又拎着木桶,敲着木勺发早食,依然是一人一勺粥,外加一个掺着糠的褐色馒头。 癞头趴在门口的栏杆那里往外看,差役们没理他,发到转角处的那个牢房后就要走。 癞头饿得受不了,连忙叫道:「大哥,大哥,官爷,我,我今天又没饭吗?」 「你?」差役回头看了他一眼,满眼同情的道:「有呀,不过你的跟他们的有点儿不一样,得略等一等。」 癞头一怔。 差役已经提着东西走了,不管他怎么叫都没回头。 癞头正绝望,有两个差役一脸是笑的提着两个大食盒过来了,他们径直走到癞头跟前,态度特别好的让他往后让一让,然后就打开牢房的大门,将食盒提进来。 一打开,里面是整只炖着的鸡,还有一条鱼,煮汤的鸭肉,白花花的一大碗白米饭…… 差役将饭菜都摆在癞头跟前,甚至还拿出了一壶酒放在他跟前,对他笑容满面的道:「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来,快吃吧。」 第801章 招供(一) 看见这么多好吃的,癞头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起来,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两个衙役,伸手就扯了一只鸡腿,才咬了一口便发觉不对劲。 他一边嚼动,一边满含期待的看向两个衙役,「官,官爷,我是不是能出去了?」 衙役甲点头道:「等吃完就可以出去了。」 癞头便强逼着自己放下手中的鸡腿,道:「我不饿了,我们这就出去吧。」 衙役乙笑道:「兄弟还是吃饱点儿吧,可不能饿着肚子上路呀。」 说罢,还亲自给癞头倒了一杯酒。 昨晚上听到的秘密一下就从癞头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他的双手发抖起来,整个人都簌簌发抖,「上,上路?上什么路?」 衙役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说呢?你住的可是死牢,说起来我进县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着死囚呢,所以我们也没经验,准备的饭菜可能糙了点儿,但我们也尽心了。你到了地下可别说我们的坏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癞头就眼一翻,一副要晕倒的模样,衙役乙刚伸出手去想扶他,结果癞头竟然自己缓过来了,他一下扑倒在地,爬着上前抱住衙役甲的腿,叫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跟我没关系,跟我真的没关系,是周银,是周银干的呀。」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他们没想到这其中还真有事,道:「这话你可别跟我们说,我们就是差役可做不了主。」 「你们做不了主,你们做不了主,我,我要见大人,我要见县太爷,你们要抓的是周银,可周银死了呀,对了,他有个闺女,他还有个闺女,你们别抓我,别砍我头,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就是看见了而已……」 癞头就这样被带到了唐县令跟前。 两个衙役低声将他在牢里说的话汇报给唐县令,唐县令目光一凝,微微点了点头。 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堂,唐县令思索片刻,起身道:「将人提到后院,我在后面审他。」 那私审了,衙役甲和衙役乙相视一眼,应了一声,把癞头给押到了县衙后院。 县衙后院是杨县令的宅邸,虽然有一道门与县衙相通,但看守门的却是杨县令的下人,因此前头的人也不是谁都能过来的。 唐县令出入后院就跟回自个家一样,直接让人把一间侧屋收拾出来,在那里审问癞头,他身边只留下了一个书记员以及长随。 第943页 长随是他的心腹明理,书记员则是罗江县的吏员,是杨和书说过可信的人。 唐县令在首座上坐下,书记员江琦左右看了看,便搬过来一张桌子和凳子,把文房四宝摆上,打算在此记录案情。 东西才摆上,两个衙役便把癞头给押上来了。 癞头见他上的不是公堂,而衙役把他按倒后就退下,堂上只坐着唐县令一人,左右两边只有两个人,而其中一个一看还是下人,他便更肯定了昨天晚上听到的秘密,堂上做的坏官是真的要拿他去顶罪。 唐县令喝了一口茶,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癞头,开口道:「不是说有话与本官说吗?说吧!」 癞头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唇后小心翼翼的道:「大人,小的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那些事跟我全不相干,我都是听村长和村里人的,不是故意隐瞒官差的。」 唐县令问道:「隐瞒了官差什么?从头说起吧。」 癞头却堵住了,他根本不知道打哪儿说,周银的事,他算是知道得最少的一拨人了,因为那会儿他就是人云亦云,村里说怎么做,他就跟着怎么做了。 这让他怎么说? 唐县令见他蠢笨的模样,便干脆问道:「先说一说周银吧,周银呢?」 「死了,」癞头说得特别的顺和快,立即道:「十多年前就死了,跟他媳妇一块儿死的。」 「十多年前?」 「对,」癞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就大约是十一二年前吧,那会儿周金家的小闺女才几个月,还小呢,对了,她就是周银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唐县令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人埋在哪里了?」 「就在村尾周家的坟地里,以前是没名没分的埋着,不敢叫人知道,后来县衙里去了一个官差,说是有周银的丧报,周家就大张旗鼓的把他重新下葬了。」 「那仔细的说一说周银吧,他犯了什么事?怎么死的?」 「他是盗匪呀,」癞头有些懵,「这不是官老爷们说的吗?」 唐县令挑了挑眉,问道:「哪个官老爷什么时候说的?」 「就十一二年前,他和他媳妇被人砍死在山上,我们才把人抬回来,村里就来了几个骑高头大马的官老爷,」癞头比划起来,道:「他们拿了大刀和画像,说画像上的人是盗匪,被他们捉拿时砍死在了山上,问我们是谁收葬了,还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哪家的人。」 癞头道:「当时他们那么凶,我们哪敢说是周金家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家跟村里好多人家都有恩,大家就都说没见过,不知道,把人给煳弄走了。后来又来了一拨人,还仔细的每家每户翻找过,我们更不敢往外说了。」 这个信息量就有些大了,书记员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唐县令。 唐县令坐直了身体,问道:「十一二年前,那是大贞二年,还是大贞三年?」 癞头想也不想便道:「大贞三年。」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前一年益州城也发大水,还波及到了我们那儿,而我二女儿就是大贞二年生的,大人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唐县令问道:「周银以前卖身过,他第一次回乡是什么时候?」 「就是大贞三年,他就回那么一次,娶了媳妇,生了闺女,衣锦还乡的。」 唐县令就抬了抬下巴道:「那就仔细的说一说吧。」 癞头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有些胆怯,缩了缩脖子问道:「说,说什么?」 第802章 招供(二) 「就说一说周银,比如他小时候如何,长大后又如何,当年他是怎么卖身,怎么离家的,再回家时又是一番什么景况,他给家里带回去了什么东西,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唐县令点了点桌子道:「你要是据实以告,我查明事情的确与你无关便放了你,但你若撒谎,我去七里村一查问,与你说的有出入,那……」 正打算把周银往恶里说,将自己推脱干净的癞头顿了一下,便老老实实地道:「周银,他打小就聪明……」 癞头只比周银大两岁,但他从小也是生活在周银的阴影下的,他从小就羡慕周银。 因为他日子过得好,且太讨人喜欢了。 往前二十多年,他们家的日子是过得比老周家要好的,别看现在癞头家的日子过得最差,而老周家的日子过得最好。 他小时候,癞头家的日子可比老周家好太多了,那会儿老周家的日子才是过得最差的那一拨。 因为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儿子,而老周家孩子太多,又都是半大的孩子,这会儿的孩子活儿干得不多,吃的却多,所以很穷。 但这么难的日子,周银的日子竟然过得不错,让癞头都羡慕起来。 当然,他觉着过得不错不是指吃得好,穿得好,而是周银很自在,他大嫂钱氏很纵容他。 六七岁的小孩儿,谁能跟着大人去县城? 但周银就可以,只要钱氏或周金去县城里卖东西或买东西,周银必可以跟着。 而每次进县城,他肯定能买一块儿糖。 所以整个七里村,上上下下的孩子都羡慕他。 而等他到八九岁上,周银都可以自己跑去县城里玩儿了,他还自己认了字。而且因为周银长得好,又聪明,村里的大人们都喜欢他,过年时大家窜着拜年,他得到的糕点都比别的孩子多一些。 第944页 癞头知道唐县令要去问村里的人,也不敢瞒着,就把大德十一年旱灾,周银把自己卖了还帮村里的人找了活儿的事说了。 癞头道:「因为这事,村里的人都感念他的恩情,大贞三年,他带着媳妇孩子回村,村子里人都去他家看他,听他说要定居在村里,村长还说要给他选块好地,到时候大家一块儿去给他修房子呢,也是因为这个,当初大家才跟着老周家的人一起瞒着官差的。」 唐县令问:「他回乡都带了什么东西?」 「就两个包袱,他是跟着商队回来的,说是怕路上不安全,他带着妻儿不好走,所以只带了两个包袱上路,家里其他东西都另外託了朋友带回来,因为东西多,落在了后面,他还说给村里人都带了礼物呢。」癞头道:「然后他在村里停了两天就带着他媳妇说要出门把东西带回来,结果这一去就没回来,还是上山打猎挖野菜的人看到他们被砍得不成样子了抬回来的。」 「那他们的行李呢?」 「没了呀,当时他们身上就只有一身衣服,除此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回来了就没说过自己在外做什么营生的?」 「说了,他说也是种地,偶尔做些小买卖,」癞头迟疑了一下后道:「他跟我们说,他岳父是一个秀才老爷,他跟着商队出去后半途病了,没办法就在一个什么州停下了,病得快死的时候,秀才公看他可怜,便给了他一些水米,又给他抓了一些药,这才熬过了那个坎。」 「然后他就常去秀才公家帮工,跑腿,秀才公看他勤快,便收留了他,」癞头有些怀疑,又有些羡慕的道:「那秀才公只有一个女儿,干脆就招了他做女婿,他们是给秀才公和秀才娘子养老送终后才回来的。秀才公家的家业都给了他呢。」 唐县令脑中却快速的闪过一纸公文,道:「商州?」 癞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商州,就是商州。」 唐县令心里的疑惑却更多了,他问道:「说周银是盗匪的,可有说他在何处抢劫,抢劫了谁?」 「我们哪敢问官老爷呀,别说我,就是周金一家都不知道的。」 唐县令又问,「那周银的同伙呢?」 癞头:「不知道,从没见过,或许是周银的那个朋友?但我们也不认识,没见过呀。」 接下来就是一问三不知了,他知道周银卖身前的事,也知道周满在周家抚养后的事,但这中间的事,癞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唐县令来来去去的查问,发现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后便挥了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癞头胆怯起来,连忙问道:「大,大人,我没撒谎,您到村里一问就知道,您,您能不能先放了我?」 唐县令就看着他问道:「你确定你要回村?你们村的人若是知道你把一切都招供了……」 癞头脸色一白,那他们一家肯定会被赶出村子的。 癞头咽了咽口水问,「不是说,瞒报犯人是会被当做同犯吗?」 「不错,但周银的罪名还不确定,所以本官不会拿你们七里村的人问罪。」唐县令知道说得太隐晦他可能听不懂,因此直截了当的道:「但你招供了你们村隐瞒多年的秘密却是事实。」 癞头顿时大哭出声,哭叫道:「大人,小的这可都是听您的招供的,您可不能害小的呀。」 「我不害你,」唐县令道:「所以你最近便先在县衙里住下吧,你自己也把嘴巴闭严实了,除非我问,否则不论谁问你都不要多说。等本官查清了事情,不论周银有罪无罪,本官都放你一条生路,可你要是胡言乱语,坏了本官的好事……」 癞头立即保证,「小的一定不乱说,从今天开始,除非大人问,小的就是个哑巴。」 唐县令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人把他押下去。 江琦将记好的笔录呈上去给唐县令看。 唐县令看过一遍后确认无误便签了字,然后将笔录收起来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江琦默默地看着他,唐县令无视他的目光,道:「江琦,你去把大贞三年来县公干的名单找出来,还有那一年发布的公告,来源,我都要。」 第803章 不同的理想(一) 江琦也只犹豫了一下便低头应下了。 虽然只是听了癞头的口供,但他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来。因为听着,周银不像是抢劫的盗匪,倒像是被盗匪抢的那一个。 一个从小便聪明,感恩,又善良的人,衣锦还乡后变成了盗匪? 反倒是周银嘴里说的,他靠着岳丈立足更显得可信。 唐县令很满意他的态度,道:「长博与本县提过你,说你机敏仁厚,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江琦低头道:「那是大人抬爱。」 唐县令问道:「你相信癞头说的话吗?」 江琦:「信。 「那你信他口中的那些官差说的话吗?周银是盗匪。」你 江琦垂下眼眸,半响才道:「大人,刑名是要讲究证据的,如今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下官不敢妄加猜测。」 唐县令笑道:「不怪乎长博喜欢你,你说的没错,刑名是讲究证据的,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找证据。」 江琦很好奇,「唐大人和我们大人为何对这个案子这么执着?之前我们并不知道周银涉及盗匪之事。」 第945页 「我吗?」唐县令想了想后说道:「如果我说是为了天下无冤之人,无冤之案,你信吗?」 江琦躬身道:「自然信。」 唐县令看着他的脸笑了笑,「可你的脸和眼睛告诉本县,你不信。」 江琦身子微僵。 唐县令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仰望蔚蓝的天空舒出一口气,浅笑道:「这院子四四方方的,但围墙还是低了些,我记着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蹲在一个高墙四方院里看天空了。」 江琦一头雾水的听着,并不发表看法。 唐县令道:「这个案子,我大约能猜到你们大人是为了什么,他是一个……嗯,很爱干净的人,律己也律人。我嘛,一是你们大人给的口供漏洞很大,一看便是有冤情;二也实在是好奇。」 「就凭癞头一开始的口供,大人便能笃定有冤情?那长命锁就不能是谁送的,或是捡到的……」 唐县令就笑道:「这天下的事情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别人的事,一种是与自己有关的事;也可以分为可言之事,不可言说之事。一个人很难为另一个人完全的保守秘密,除非他是个道德感极高之人,你看癞头是这样的人吗?」 「与你说这么多理由,不过是因为你不懂,而我这里其实最初的理由就是,我就知道癞头是撒谎的,我的感觉告诉我,这其中有莫大的隐情,而这隐情涉及刑案。」唐县令道:「而这样的感觉是我多年断案积累下来的经验。」 江琦顿了顿,他知道唐县令的父亲是左都御史,而左都御史是刑部出身,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刑名高手,曾经以刑部侍郎的身份巡游天下,断天下奇案,也是因此声名大噪,然后被提为左都御史。 「那,我们大人呢?」江琦还是很不明白,当初他们大人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查起长命锁,查起周金周银来? 虽然杨和书没和他说过理由,但唐县令用脚趾头猜都猜得出来,但他为什么要告诉江琦呢?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琦,问道:「我倒觉得你不该跟着长博,你倒适合跟着我,怎么样,可愿到华阳县来当书记吏?。」 江琦一怔,心脏剧跳起来,同时口干舌燥,一时拿不定主意唐县令这是在试探他的野心和对杨县令的忠心,还是真的看上了他想把他拉过去。 江琦咽了咽口水后道:「下官的委派皆是杨大人做主,所以下官听杨大人的。」 唐县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好,待他成亲回来,我就和他说一声,让他把你派给我。」 他意有所指的道:「好奇心重,又敢问,也敢想,本县觉得你倒更适合刑部。」 唐县令说罢便走,江琦低下头去躬身行礼送他。 等唐县令走没影了,江琦这才直起身子来。 明理连忙追上唐县令,见这会儿早已经过了午时,连忙让人去厨房准备吃食。 「老爷,要不要给杨少爷写封信?也好让杨少爷安心安心。」 唐县令想了想后道:「也好,我也正有事托他去查呢。」 吃完了饭,唐县令便让明理再去前面县衙里将那封丧报拿了过来,他点了点后笑道:「绵州周银,娶妻商州夏氏,怎么就这么巧?」 明理给他倒茶,就静静地听着。 「我还得去绵州一趟,查一查户籍,看一看绵州同龄的人中有几个人叫周银,但长博也得帮我查一查,这梁州的刺史与郭县的县令人脉。」 明理头皮发麻,「老爷,这案子牵扯得也太大了吧?直接去七里村查一查不就好了?」 「七里村自然也是要去的,但该有的证据也得有,该查的事也得查,这封公文不对。」 「可老爷,您是华阳县的县令,如今来这儿只是暂代,而且,这还是杨少爷和明刺史私底下同意的,都没走公文呢,事情闹大,京城的大人们知道了,就是老太爷再御史台也保不住您呀。」 唐县令就笑道:「所以我们的动静可以小一些,悄悄的来。」 「老爷,要不,您还是和夫人商量一下吧。」 唐县令扭过头,「你别多话,你不说,我不说,她就不会知道。所以如果最后她知道了,那一定是你多话。」 明理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如同被秋风吹过的树枝一样萧瑟。 唐县令这才提笔给杨和书写信,一边写还一边道:「你别说,他这坏习惯总算是歪打正着了一次,竟然查出这么一个案子来,但他这个坏习惯还是得改。」 明理道:「杨少爷说过,他并不想去查满小姐他们的,毕竟是朋友,只是满小姐他们家种出了新麦种,所以才多查了一些。」 「你信他?」唐县令哼了一声道:「他打小就这样,所以才那么讨厌,你看他有几个交好的朋友的?」 说罢,唐县令干脆在信里教育了杨和书一顿,明理看得忧心不已,「老爷,杨少爷要成亲了,您还是别在这时候跟他吵架了。」 「没事,有心情跟我吵架,说明他对这门亲事还算满意。」 第804章 二月二 唐县令写完了信送出去,便开始去资料房里和江琦一起查资料,「找个机会,我们得去七里村一趟。」 江琦想了想后道:「再过四日便是龙抬头,七里村旁边的大梨村有个道观,每年二月二都有庙会,大家会上山拜太上老君和土地公公,那会儿热闹得很,大人若不想引人注目,可那时前往。」 第946页 所以他说江琦适合跟他混刑名,他都没说,他便知道他不欲将事情闹大,想悄悄的查。唐县令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那我们就二月二去。」 天色渐暗,俩人都没查到什么东西,但唐县令并不气馁,扭了扭脖子后起身回后院去休息,他打算今晚早点睡。 而此时,蹲在大门口望天的满宝确定了今天四哥不会回来,便转身回家了。 白善见她连饭都吃不香了,便道:「府学二月二放假,要不我们二月初一回家?」 满宝道:「连着休沐也才放三天假,回家才能停留一天,也太奔波了。」 庄先生闻言抬头看了满宝一眼,见她情绪低落,想了想,到底是小孩子,若和他一样万事不萦于心,那才要糟呢,因此笑道:「那就和学里多请两日假好了,我与你们一同回去,大梨村的庙会连开两天,我们也回去凑凑热闹。」 三人眼睛皆是一亮,就连一旁的周立君都忍不住低低的欢唿一声。 庄先生伸手拍了拍满宝的脑袋,劝慰道:「人走在这世上,总会遇到许多关卡,你当时觉得太高迈不过去,但你耐下心来坚持坚持,迈也好,爬也好,绕路也罢,过个几年再回头看,你就会发现那点儿关卡不算什么。因为前面总还有更难的事情在等着你,而以前所受的磨难都是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满宝问:「那一直开开心心的记忆不好吗?」 「好是好,但开心的记忆多了,你就记不住了,」庄先生笑道:「有坎的记忆才最深刻,不仅有苦和酸涩,也有甜,而且因为吃了苦和酸涩,那甜才显得尤为蜜。」 桌上的四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都不太能理解。 厨娘想了想,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往昔,点头道:「先生说得真好,我现在这么一回想,最先想起来的还真是苦后的事。」 白善道:「我最先想到的是被满宝打的事。」 满宝:「我也最先想到被你打的事。」 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白二郎心虚的看了一眼庄先生,小声道:「我最先想到的是被先生提到门外罚背书的事。」 庄先生:…… 周立君道:「我最先想到的是大伯母后来煮了菜,我娘就把二弟碗里她做的菜倒我碗里让我吃了,然后奶奶把我的碗接了过去把菜拨走了,给了夹了好多大伯母做的菜。」 庄先生微微点头,「所以你们看,你们平日开心的事情也不少,但这会儿能最快想起来的能有几件呢?」 满宝沉思。 白善吃完饭便跟在她身后,道:「先生说的对,再怎么样还有我们呢,你爹娘也疼你,有什么坎迈不过去呢?」 满宝道:「我没觉得迈不过去,就是不太开心而已。」 「等回了家就好了。」 满宝点头,她问四哥,四哥可能不说,但她可以去问爹娘呀。」就不知道我娘他们会不会告诉我。」 「到时候我去帮你。」 满宝心安了不少,对白善微微一笑。 白善在府学先生们的眼里勉强算得上是好学生,所以请假还不算难,在磨了两天后,学官总算是允了他两天的假,可以初六再回去上课。 他们初一放旬假,一大早便收了东西出城回家。 二月二龙抬头,正是万物復甦的开始,各地都有庙会,热闹一点儿的县里还会举办活动,自然,县令就算不出席,也是要管事的。 罗江县往年就没办,今年杨县令不在,更不会办了。 而华阳县因为是益州城的郭县,是有一些活动的,虽不隆重,但爱惜名声的士绅权贵都会舍些东西来, 今年唐县令不在益州城,主持事情的则是县尉和主簿,不过这都是有章程的,并不难。 但明刺史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知鹤还没回来?他这是在罗江县待上瘾了?」 祁大人笑道:「他和杨县令是至交好友,听闻杨县令不擅刑名,或许想趁此机会帮杨县令理一理县务也不一定。」 明刺史就笑道:「他自己的县务都没理清楚,哪有那个功夫?而且杨和书出自杨氏,素来傲气,怎么可能让他插手县务?」 听出刺史对唐县令的回护,祁大人笑了笑,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 但不止是明刺史,就连益州王都问了一句,「今年不见唐县令上门,他不在城内?」 张节度使愣了一下后笑道:「他公干去了吧,王爷也知道,县衙里的事情都是些琐碎的小事,要费很多的心力,如今又快到春种了,他要忙的可就多了。」 益州王道:「也是,以前只知道唐县令爱刑名,不擅管民务,来华阳县两年民务都一直是交给丁主簿来管,却没想到去年突然接手民务也能做得这么好,显然平时没少做功课的。」 张节度使尴尬的笑了笑,去年算计益州各世家手里的田地安置流民的事他也有份儿。 益州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看着张节度使浅笑道:「也是唐大人家世显赫,家学渊源,又有张大人和明刺史保驾护航,这才做得这么好。」 「这都是唐县令能力出众,明刺史也爱才,我年纪大了,这些琐碎事哪儿管得过来?」所以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您要记仇就记他们两个好了。 益州王笑了笑,他也不过是好奇的问了一句,还不把唐县令的去向放在心里。 第947页 他举杯看向张节度使,「此次本王开春日宴,宴请来蜀的朋友,请张大人也出席饮一杯水酒,到时候大家谈诗论道岂不快哉?」 张节度使自然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举杯应下。 春天嘛,不是这个宴,就是那个宴,他早就习惯了。 第805章 意外 老周家的人没想到满宝他们会在这时候回来,毕竟他们才出去了十三四天,而且此时家里正惶惶,气氛很是不好。 满宝和周立君一从大门外蹦进来,整个院子的大人们都一静。 孩子们却很高兴,尤其是五头和六头,迈着小短腿就冲着小姑跑去,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就要糖吃。 满宝从兜里掏了一把糖塞给他们,冲着她爹就跑去…… 老周头头疼的看着她,「你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满宝不高兴了:「爹,你不想我回家呀?」 老周头连忙道:「没有,没有,就是你也没说一声,爹有些被吓着。」 满宝就看向她娘。 钱氏虽然也惊讶,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她点了点头道:「去洗漱吧,我让大丫给你收拾房间去。」 「咦,大丫在家吗?」满宝说完,这才看到大嫂也在家里,惊讶的问,「大嫂,铺子不开门吗?」 小钱氏看了婆婆一眼,笑道:「回家过二月二,所以铺子关几天,你们饿了吧,我给你们做饭去,想吃些什么菜?」 「随便,只要是大嫂做的我都爱吃。」 老周家人早吃过晚食了,这会天都黑了,大家正准备洗洗手脚睡觉呢,满宝和周立君一回来,大家便坐在堂屋里看着她们吃东西。 钱氏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周立君看向小姑,满宝道:「二月二,我们要回来赶庙会,府学和书院也都放假呢。」 「回来几天?」 满宝道:「初五回去。」 老周头忍不住惊叫,「这么久?」 满宝扭头看着她爹,越发肯定家里有事了。 她看了一眼围成圈圈坐着的哥哥嫂子们,没有立刻问,而是等吃完了面,又去洗漱换了衣服,这才跑到大院这边来。 这会儿,大家都各回各屋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爹娘的房间里破天荒的亮着灯。 就算现在老周家日子比以前好了,老周头和钱氏也依然节省得很,能不点灯的时候绝对不点灯。 满宝走到大哥大嫂的屋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敲门,而是径直去了正屋。 她知道,如今家里依旧是爹娘当家做主,如果她和白善猜准了,她真的不是爹娘的孩子,大嫂便是知道,再疼她也不会告诉她的,所以还是得问爹娘。 满宝敲门。 屋里正说悄悄话的夫妻俩一顿,老周头下床去开门,看见满宝在门外便好奇的问,「怎么还不睡?」 「爹,我有话跟你们说?」 「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老周头道:「你现在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跟爹娘睡了。」 「我没要和你们睡,」满宝挤到房间里,愣是突破她爹的伟岸身躯钻到屋里去,「娘,我有事。」 钱氏便笑道:「过来吧。」 满宝立即跑过去,还回头沖她爹扬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满宝坐在她娘的身边抱住她的胳膊,钱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什么事儿,说吧。」 满宝却一时犹豫了起来,心头有无数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从何说起。 老周头见满宝低垂着头不说话,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在外头闯祸了?是打了人,还是……」 「没有,」满宝抬起头否定,看了一眼她爹后从衣领里将那块一直戴着的长命锁取出来,「爹,娘,这长命锁是哪来的?」 老周头和满宝一愣,不明白她怎么问起这个来,便道:「是爹娘给你打的呀,怎么了?」 满宝垂下眼眸问,「花了多少钱呢?」 老周头想了想,斟酌着道:「不贵,也就二三两吧,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满宝心中一酸,眼眶便有些发红,她忍了一下没忍住,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落,老周头一怔,连忙心疼的去给她抹眼泪,「你这是怎么了,你在外头被人欺负了?」 粗粝的手抹在满宝嫩嫩的脸上,她都能感受到疼,但满宝心里更委屈了,眼泪也掉得更凶了。 老周头着急起来,连忙看向老妻。 钱氏心中一动,嘴巴动了动,最后也只是伸手抱住了满宝。 满宝便扑进母亲怀里哭起来,哭了半响,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一抬头看到关切的看着她的父母,她便嘟了嘟嘴委屈道:「你们都骗我,我都知道了。」 老周头问:「我们骗你什么事,你都知道什么了?」 满宝抹掉脸上还剩的泪水,带着哭音道:「爹,你知道这长命锁值多少钱吗?」 老周头愣愣,「值多少钱?」 满宝本来想说价值百两的,但一看她爹这模样,就道:「价值千金!」 老周头脚就一软,扶住她的肩膀才站稳了,「这,这么多?」 钱氏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连忙问道:「这是谁说的?」 满宝道:「唐大人说的,他说这个长命锁不是一般人戴得起的,我也拿着去问过银楼的掌柜了,这银锁是一个特别有名的银匠打的,所以特别贵。」 第948页 「这再贵,它也只是一块银子呀,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老周头喃喃,「他们也没这么多钱啊……」 满宝耳尖的听到了,问道:「他们是谁?是,是……」 满宝眼泪又盈于睫,问道:「是他们吗?」 钱氏一看,便知道她是知道了,心中惶惶,半抱住她问,「那个唐县令也知道了?」 满宝看着母亲不说话。 钱氏便嘆了一口气。 满宝扯了扯她的衣袖,哭道:「娘,你就告诉我吧。」 钱氏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默着没说话。 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白善也才吃完晚食,告别祖母和母亲回自己的房间。 刘老夫人笑着送他离开,等他走得没影了,脸上的笑容这才落下来。 一旁的郑氏一头雾水,小心翼翼的问,「母亲,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会子回来而已,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独自坐会儿。」 郑氏便行礼告退。 等郑氏走了,刘老夫人这才扶着刘嬷嬷的手道:「走吧,去让大吉来见我。」 「是。」 白善突然回来,同样出乎刘老夫人的预料,而且这孩子似乎很守和满宝的信诺,什么都没告诉刘老夫人,所以刘老夫人跟他说了半天话,也不明白他为何此时跑回来了。 第806章 身世 大吉早等着老夫人叫了,因此很快便过来了,他低声将少爷吓唬周四郎的话说了,也禀报了两个孩子躲在房里的猜测。 刘老夫人没想到两个孩子竟然能猜到满宝的身世,沉默了一下后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吉躬身退下。 刘老夫人便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刘嬷嬷问道:「老夫人,周家会告诉满小姐吗?」 刘老夫人沉吟片刻,道:「不管他们说不说,我们都要说了。周家近日都很担惊受怕,唐县令眼见着也要查到这儿来了,所以该说的就都说了吧。至于他们是否告诉满宝,还是由他们自己考量决定吧。」 前世和老周头现在就在考量,俩人现在隔空对望,用眼神在交流。 满宝抬着她的小脑袋,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娘,见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的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便气得一拍床。 夫妻两个便低头看她。 满宝便略有些心虚,这样对着父母发脾气是很无礼的行为,她缩回手,嘟了嘟嘴道:「爹,娘,你们就告诉我吧,不然我就去问哥哥嫂子们,还有村子里的人,他们是不是也知道?」 钱氏就嘆了一口气,问道:「这长命锁就不能是爹娘从别处得了送你的?」 「那从何处得的?」满宝打破砂锅问到底,「娘,如今唐县令正在查我们家呢,我不知道他在查什么,但我也觉得这么好的长命锁,我们家是买不起的。」 钱氏沉默了一下后道:「这长命锁是你小叔打的……」 满宝静静地看着钱氏。 钱氏便闭了闭眼,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坐在椅子上嘆了一口气道:「说吧,孩子都知道了,瞒着有什么意思?官爷们都快要找来了,到时候我们还不知要怎么样呢,总要让满宝去给他们夫妻俩上炷香。」 前世便摸着满宝的脑袋道:「满宝,你的确不是娘生的,你是你小叔小婶的孩子。」 满宝眼泪落下来,抹了抹后道:「我就知道,我,我和善宝都猜着了。娘,你把他们的事都告诉我吧,怎么你们不把我当侄女儿养,却当闺女养呢?」 钱氏就拉着满宝的手细细的将周银卖身后又回来的事情说了,「……当时你才六个多月,也不认生,娘一抱你,你就咯咯的笑。那会儿正换季,天气不定,你又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第二天便有些恹恹的,你爹娘託了人往这边运行李,只送到县城,所以他们第三天就要进城去拿行李,顺便买些紧缺的东西。我想着你年纪小,总这么奔波不好,就把你留了下来。」 午夜梦回时,钱氏不止一次庆幸她当时的说服,却又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把他们夫妻俩也留下来,只要晚一天进城,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你爹娘,」钱氏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红着眼睛道:「他们是被人害死的,就在入城的那片大虎山里,你爹娘的脸上被人用刀划了好几道,当时你四哥把他们抬回来,我们就想去县城报案的,可我们还没来得及去,便有官爷拿着你爹的画像来村里,说你爹是盗匪……」 满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钱氏握紧了她的手道:「你爹怎么可能会是盗匪呢?他从小便心善,这次回乡就是想在村里安家立业,他又有妻有子,怎么会去做这种杀头的勾当?他是冤枉的,但那些官差拿着他的画像信誓旦旦,我,我们都没敢认……「 满宝问:「我爹卖身了,那他是怎么赎身的,又是怎么赚了这么多钱,对了,我娘是谁?」 钱氏抹了抹脸上的泪道:「你爹说了,当初他卖身给商队就跟着商队一路往北做生意去,但走到半途,或许是水土不服,或许是因为淋雨,他高烧不断,已经走不动了。」 「商队的管事找大夫给他看了一下,治好病要费不少钱,而且还不能再走,所以商队就把他留下了,」钱氏道:「商队给你爹留下了几副药,但那药吃完了还没好,你爹要住,也要吃,没几天就把身上的积蓄全花光了。当时客栈的人把他抬到了外面,是你外祖看着他可怜,便让他住在门房里,又请了大夫给他治病。」 第949页 「你爹那会儿也才十四岁,他好了以后就留在你外祖家里帮工,偶尔再出去给人跑跑腿赚些钱,想要把看病的钱还给你外祖。」 老周头连连点头,「你爹从不肯白受人的好处,我估摸着也是因为这个,你外祖就看上你爹了,然后就招了你爹做女婿,你爹给他们养老送终后就带着你和你娘回村来了。」 满宝脸上的泪也干了,这会儿倒不伤心了,只是好奇的问,「那我娘就每个兄弟姐妹什么的?」 在她的认知里,好像家家户户都有兄弟姐妹。 老周头道:「没有,所以你外祖家的钱财都是你爹娘的,你脖子上的长命锁听说也是你外祖请人给你打的。」 满宝若有所思,「那我爹岂不是上门女婿?」 老周头点头,「是上门女婿。」 满宝:「那我怎么姓周呢?」 老周头和钱氏:…… 满宝看看她娘,又看向她爹。 老周头就拍着她的脑袋心虚的道:「真是个傻丫头,你爹回来过的事都不能往外说,你都得假装是我的闺女,那能不姓周吗?」 满宝就耷拉着脑袋问,「那,那我以后要改姓吗?」 老周头有些不情愿的道:「不,不用吧?」 钱氏则是思忖道:「要是能改,自然还是改回去好,当年你外祖给你取了名字的,可惜是个男孩儿的名字,所以你爹娘没用,想着以后给你弟弟用,谁知道……」 钱氏顿了一下道:「你爹是个信诺的人,说了是上门女婿就是上门女婿。」 老周头有些不甘愿的动了动腿,小声道:「那我还想给满宝招个上门女婿呢……」 满宝觉得这个距离她太远了,她总算是记起了当下最要紧的事,「所以唐县令在查当年盗匪的事?我既然说小叔……我爹是盗匪,那总有被偷盗或抢劫的苦主吧?苦主是谁?」 钱氏和老周头一起摇头,道:「我们也和衙门打听过,但那些官差不是县衙的人,我们也不敢打听得特别细,生怕人怀疑上来,都还是托你舅舅们拐着弯儿的和县衙的衙役亲眷打听的,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第807章 恍惚 满宝就皱着自己的小脸思索起来。 老周头颇为忐忑,「满宝呀,要是你爹的事儿发了,那我们家里人还有你会不会问罪?还有村子里的人,大家都帮着瞒了,县太爷会不会把大傢伙儿都给抓了?」 满宝问道:「全村都知道?」 老周头点头,「年纪大的都知道吧,当年你爹回来的时候可热闹了,大家都来我们家里凑热闹。」 满宝想了想便安慰道:「别怕,就算是隐瞒逃犯,犯案的人这么多,也就抓案首,比如村长爷爷和里长爷爷,还有爹和大哥他们。」 老周头一点儿也没被安慰道,捂着胸口道:「这可怎么了得?」 满宝知道了实情,却放松了不少,一再的问她娘,「娘,你确定,我爹真的不是坏人吗?」 钱氏想也不想就点头,「确定!」 满宝就捏着拳头道:「那就不用怕了,您放心,现在查案的是唐县令,他可聪明了,心也不坏,不会做煳涂官的,我爹不是坏人,那就要把杀他的人查出来才好。」 钱氏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握住她的手问,「所以这还是好事,是吗?」 满宝点头,「是。」 老周头却很怀疑,「不会他们也跟以前的官爷一样,冲上来就说你爹是盗匪,然后把我们都抓走吧?」 满宝道:「不会的,等我回了益州城,我就去找唐县令,请他帮忙查这个案子,可惜杨县令回京成亲去了,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好在唐县令破案特别厉害,我听他身边的明理说过,他破案可比杨县令强多了。」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谈完了要紧事,屋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老周头扭捏的看着他闺女道:「满宝啊,虽然你不是我生的,但咱身上流的血还是一样的,爹还和以前一样疼你,你可别往心里去,知道吗?」 「我知道,爹。」 老周头听到这声「爹」总算是放心下来了,用粗粝的大掌去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道:「满宝呀,你爹年纪比你大哥大姐还要小,我和你娘就是当儿子养大的,你呢,也是我们养大的,一把屎一把尿啊,不容易,爹心里最疼你了,等你以后招了上门女婿,爹和娘不跟你们大哥过,就跟你过,去给你看孩子,等我们老了动弹不了,我们就让你哥哥们把我们抬过来照顾送终……」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你没事说这些做什么?」 「怎么不能说?我这不是为了让满宝安心吗?让她知道,不管她是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都最疼她。」 「你是最疼她吗?」钱氏恼火道:「家里什么时候说过要给满宝招上门女婿了?会做上门女婿的能是什么好人?」 「怎么就不是好人了?那老二也是上门女婿,他不是好人吗?」老周头道:「满宝这么有本事,脾气又这么大,这外头谁家的小子配得上她?嫁到外面去,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还不如选个长得好的招了做上门女婿,到时候就在左近建一栋房子,有她六个哥哥看着,谁敢欺负她?」 「你还想把她留在村里?满宝读了这么多的书,庄先生都说她以后前程大着呢,你怎么能想着把孩子拘在村里……」 第950页 夫妻俩当即就吵了起来。 满宝看看爹,又看看娘,便悄咪咪的熘下床跑了,留下他们自己吵架。 满宝跑回自己的房间,爬回床上的时候还很平静,但这一静下来心脏便开始砰砰的跳起来,她到现在都还有些茫然,所以她的确不是她爹娘的孩子? 满宝挠了挠脑袋,想找个人说话,于是她找科科,「科科,我爹竟然不是我爹,我娘竟然也不是我娘。」 科科「嗯」了一声,见宿主半天不说话,就问道:「然后呢?」 满宝:「你不觉得很奇妙吗?」 科科:「不觉得。」 满宝:「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和白善说。」 她扭头看着窗外,期盼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我还想去拜一拜他们呢,我以前都不知道小叔就是我爹,更不知道我娘也跟着埋在那里。」 科科算了算后道:「还有九个小时三十八分钟天亮。」 满宝默默地躺下,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将双手放在肚子上道:「那八个小时后你把我叫醒吧。」 科科记下了,于是天没亮就把满宝叫醒了。 满宝爬起来穿好衣服,看了眼外面的雾气,听到大院那边传来动静,便知道大嫂肯定起了,她便缩着脖子爬过去。 小钱氏和冯氏已经起来弄早食和烧水了,看到满宝熘过来,小钱氏连忙拉住她的小手,见还算温暖便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起这么早?这天还没亮呢。」 「一会儿我要出门去找善宝。」 「那也不必这么早,善少爷说不定都没醒呢。」 冯氏在一旁笑问:「小姑,要不要热水洗脸?」 满宝点头。 冯氏便用木盆给她盛了热水,「快去洗漱吧,多穿些衣服,现在才二月呢,天还冷得很。」 满宝抱着木盆却没走,问道:「大嫂,二嫂,今天家里要去逛庙会吗?」 冯氏:「去呀,家里人都去的。」 小钱氏想了想道:「今年爹和娘可能不去了,昨天娘让我把香收了,应该是让我们去烧香。」 满宝道:「我也不去了。」 冯氏奇怪的看她,「你回来不就是要去逛庙会吗?怎么不去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去是去,但我不去这么早,我得去找善宝说说话儿,看他去不去。」 冯氏不知道他们读书人的事,便点头道:「行吧,不过一会儿娘起了,你得跟娘说一声。」 满宝点头,转身却把小钱氏给拉了出去。 小钱氏问道:「怎么了?」 「大嫂,你给我收拾一些香烛值钱呗。」 「你要香烛纸钱干什么?」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去给我亲爹娘上香。」 小钱氏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不确定她是真的知道了,还是诓她的。 满宝没抬头看她,只一味的嘆气道:「我爹还罢了,每年都给他磕头上香,也都给请他过来和祖父祖母们吃吃喝喝了,但我娘却从没请过,所以我要去看一看。」 小钱氏张了张嘴,半响才点头道:「好。」 第808章 上坟 目送满宝端着木盆走远,小钱氏想了想,转身走到正房门口,正好老周头和钱氏也起来了。 应该说,他们是一个晚上没睡,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便准备着起床了。 小钱氏敲了敲门,老周头便披了衣服出门去,把空间让给她们。 小钱氏进门去低声将满宝刚才的话说了,问道:「娘,满宝知道了?」 钱氏点了点头,「她想去就让她去吧,你先别往外露了口风,衙门正在查这事,满宝说她可以求县太爷们给老二伸冤,可这事吧……总之先别往外露口风。」 小钱氏连忙点头,心中也有些忧虑起来。 这事并不单只是他们家的事,全村都参与进来了,若是不能伸冤,还是定的周银有罪,那整个村子的人都要跟着受罪。 天边才出现些亮光,满宝便提着装了香烛纸钱的篮子去白家找白善。 守门的下人听到敲门声时愣了一下,然后开门,一脸懵的看着满宝,「满小姐,这天才亮呢。」 「我知道呀,白善起床了吗?」 下人苦恼道:「小的就是守门的,少爷在二院里头呢,要不您亲自去看看吧。」 说罢就让开身子让满宝进去了。 满宝便提着篮子进门。 白家的下人,除了厨房的人外,其他人也都是才起床没多久,出门打扫的打扫,倒夜香的倒夜香,路上碰见满宝都有些愣,但还是站到旁边弯腰行礼问安。 满宝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白善的院子,一早便有机灵的下人先跑去禀报了。 白善也起了,不过还没来得及洗漱,听到院子的动静,他便从门口里探出脑袋来,看到满宝便招手道:「我还要洗漱呢,你先在厅里等我。」 满宝应了一声,却把篮子交给一旁的下人拿去放好,进了他的房间,边看他洗脸边道:「你去跟我扫墓吗?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还有事需要你帮我参考参考。」 白善一听便知道她昨天晚上肯定去问她爹娘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他连连点头道:「好,你等一下我,待吃了早食我便跟你一块儿去。」 白善一边洗脸,一边对一旁候着的下人道:「你去厨房里拿两份早食,随便什么都可以,不必等都做好。」 第951页 满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我吃过面,不想吃了。」 白善则对下人点头道:「去吧。」 下人应声而去。 白善净了面和手,便去梳好头髮,等他把自己收拾好,下人才把早食端来。 满宝看了眼进进出出的下人,疑惑的道:「好多我没见过的人。」 白善点了点头道:「前不久祖母才让人从陇州带来的,虽然没见过,却是家生子。」 他将桌上的碗筷给了满宝一副,问她,「真的不再吃一些?」 满宝摇头,「没胃口。」 白善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看来她受的打击不小,不然不会没胃口的。 白善一吃完便放下了筷子,起身道:「走吧。」 「不去给刘祖母请安吗?」 白善摇头,「让下人去和祖母说一声就行了,等我们回来再去请安,这会儿祖母也才起没多久呢。」 满宝便找下人要回了自己的篮子,提着和他一块儿往外走。 大吉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在他们出大门前跟在了他们身后。 满宝看了他一眼,领着他们一块儿去了村尾他们家的墓地里, 才上山,满宝就一脸严肃的和大吉道:「大吉,我们要说悄悄话,你可不可以离远点儿不要听?」 大吉默默地点头,停住了脚步。 俩人便走到满宝小叔的墓前,大吉站的位置可以看到他们,却不会听到他们说的话。 满宝将篮子里的香烛都拿出来,白善帮着从附近揪了一把干草来,俩人打了火石点燃干草,便点了香烛插好。 满宝拿了一把香在手上,毕恭毕敬的跪下上香,白善站在一旁等她。 满宝将香插下去,这才和找了块草地和白善说话。 她没有犹豫的将昨天我是问道的事情都和他说了,然后道:「你说,我要怎么说服唐县令来帮我亲爹洗刷冤屈呢?」 白善道:「这个很难呀,唐县令虽然问了一句,但他现在人在益州城,又是华阳县的县令,怎么可能管到罗江县来?」 「杨县令破案能力比不上唐县令,这又是陈年旧案,杨县令若是查不出来,那我们整个村子的人岂不是都要被问罪?」满宝道:「所以还是得求唐县令。」 白善就想了想道:「就算要求,也得先求杨县令,事发在罗江县内,唐县令要查,也得经过杨县令的同意,若能说服杨县令去请唐县令,那就容易多了。」 「那得等他成亲回来呀。」 「是呀,」白善掰了掰手指头算道:「就算他成了亲就回来,那也得小一个月呢,不急。」 满宝便嘆气,「好吧,那我们还是得当什么事儿都没有样子。」 白善点头,安慰她道:「你是你小叔的女儿,那就还是周家的孩子,跟是你爹娘的孩子也没差了,你别伤心了。」 满宝道:「我不伤心了,就是觉得心里酸酸的,还有点儿苦,我总觉得替他们委屈。」 她道:「十二年了,我都不知道有他们,他们不仅被人害死,还要背负罪名,连家里人扫墓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扫,我好难受。」 白善想了想,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只有大吉一个人,便伸手抱住满宝,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要不你哭一场?」 满宝被他按在怀里,小脸儿微红,推开他道:「你别是趁机占我便宜吧?」 「你才多大,我才多大?我能占你什么便宜?」虽然这么说,白善还是耳朵通红,大声的申诉道:「我这是作为朋友安慰你好不好?色者见色,是你自己想歪了。」 满宝没想到自己都那么难受了他还跟自己吵架,气得就沖他飞出一脚,白善往后一蹦,转身便跑了。 满宝顺手抄起地上的篮子就去追,一路跑到山脚下都没追上白善,只能气喘吁吁的停下。 白善也喘着气的停下,回身看着她笑问,「怎么样,心里不难受了吧?」 满宝仔细一感受,还真是,她一点儿也不难受了。 第809章 相遇 虽然满宝不难受了,但她还是沖白善哼了一声,提着篮子扭过头就走。 白善连忙去追她,脖子都还是红的,「你真生气了?」 满宝红着脸哼道:「你以后不许再抱我,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白善忍不住嘀咕,「明明就是个小姑娘……」 但他还是点头应下了。 俩人肩并肩的往村子里去,大吉也从山上下来了,默默地跟在俩人身后。 此时太阳都升到半空了,他们说话的时间有点儿久,所以村里来来往往都是人。 大部分人是往大梨村的方向走去,正午的时候是庙会最热闹的开始,所以大家都会赶在午时前到达大梨村。 热闹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戌正大家才会散去,每年庙会满宝和白善都会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去玩儿,最主要去拜一下半山上的土地公,再去道观里拜一拜各位神尊,尤其是天尊老爷。 满宝看到这么多人往大梨村去,不免心馋,「我们去不去?」 白善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去,便点头道:「去吧,去吧。」 满宝就道:「那你等我,我先拿篮子回家。」 白善点头,「一会儿我们去找白二,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第952页 白二郎早跑了,他家看门的下人道:「二少爷一早就过去找堂少爷您了,您不在家,又去找满小姐,结果满小姐也不在,二少爷有些生气,就非让小的们跟着一起找,没找着,村里又有同窗来邀,二少爷就跟他们去庙会了。」 白善就扭头和满宝道:「他一定没有深找,不然你家里人肯定是知道我们去干嘛的,说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怪罪他。」 一旁的下人缩着脖子讨好的笑。 满宝点头,「我们不怪罪他。」 白善道:「就是。」最多见着时给他肩膀来一拳重一点儿的,出去玩儿竟然不等他们。 大吉问,「少爷,你们是走着去,还是要坐车去?」 白善看向满宝,满宝则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坐车去吧。」 大吉便去马棚里取马套车。 白善和满宝站在自家门外说话聊天,说着说着,俩人总觉得遗忘了什么事,一直到大吉赶了车过来,白善才一拍掌叫道:「糟了,忘了给祖母和母亲请安了。」 满宝也总算是想起了这事,俩人面面相觑。 赶车过来的大吉顺口道:「老夫人和夫人也都赶庙会去了,少爷要请安,不如去道观里请吧。」 满宝则挠了挠脑袋道:「我也忘了跟我娘说一声了,刚才把篮子丢在院里就跑了。」 白善就道:「没事,我们有马车,时间来得及,你先回家和你娘说一声,免得她一会儿找不着你着急。」 大吉就道:「周太太也跟着一起去了,老夫人约了周老爷周太太一起,他们巳时就走了。」 满宝便和白善对视一眼,一起笑眯了眼,乐陶陶的爬上了马车,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车子还没到大梨村的山脚下便走不动了,到处都是人,路两边的草地里还摆了不少东西,都是临时占了位置做生意的小商贩。 卖的最多的就是香烛炮仗,然后是各种吃的东西。 满宝跳下马车,看了眼已经绵延上山的人流,惊嘆道:「今年比去年还要热闹了。」 一旁的老翁听到,大声回道:「可不是,山上的道观灵验着呢,连天尊座下的仙子都来这里拜天尊,所以隔壁县城的人都来参拜呢,我估摸着过两年还得更热闹。」 白善就看向一旁天尊座下的仙子。 满宝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头笑,「事情都传到别的县城去了?」 白善就憋着笑道:「说不准以后还能传到益州城去呢。」 而此时,益州城华阳县的县太爷就正在一脸懵的听着乡民们给他普及天尊老爷和天尊座下仙子的二三事。 这些事自然不是钱氏说的,而是大家自己往上套的,一开始唐县令还当个传说来听,但越听越不对劲儿,越听越觉得这位天尊座下的仙子有点儿似曾相识。 唐县令连忙拦住正滔滔不绝的老太太,问道:「老人家,您说的这位仙子现在还在?」 「哎呀,在呀,怎么不在,人还是个小孩儿呢,虽然是仙子,但下凡歷劫,就跟凡人一样的,得等到百年后她才能回归仙位。」 唐县令没想到杨和书治下竟然还有此蒙昧之事,不由眨了眨眼问道:「不知那位仙子是哪儿的人?」 「就是我们罗江县的,隔壁不远处的七里村老周家,她可有福气了,一人便带旺了整个家。」 唐县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道:「她不会叫周满吧?」 「叫什么不知道,但她娘是钱家村出来的,也是个很有福气的人,哎呦,生了六个儿子,两个闺女,一个比一个好。」 唐县令便确定了,这就是周满。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扭头和一旁的江琦道:「你们大人知道此事吗?」 江琦点头,「知道,大人刚来上任没多久便碰到过满小姐,当时就知道了,不过大人当时没往心里去,觉得只是些流言,没想到这话越传越广,这道观上的香火也一年比一年旺。」 唐县令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乐道:「没想到周满还有这能耐,竟是仙子吗?」 混在人群中往上爬的满宝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抬起头来四处望,和一旁的白善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白善也道:「我好像也听到了你的名字。」 坐在比他们略高一点儿的山路边石头上的唐县令听到了,回头往下看去,就见俩人正站在石阶上仰着头往下看。 两边一低头,两抬头,大家便看了个对眼。 唐县令微讶,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满宝和白善更惊讶,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满宝道:「这是我们的家乡呀,二月二放假,我们回家过节,唐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杨县令不在,我过来暂代几天县务,听闻大梨村的庙会很热闹,我就过来看看。」 第810章 同行 满宝忍不住扭头和白善对视一眼,再一转头,俩人就对唐县令展开大大的笑容,灿烂得差点闪瞎唐县令的眼。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唐县令还是忍不住嵴背一寒,就好似有蚂蚁顺着他的嵴背快速的爬过一样,颤慄了一下。 唐县令的目光在两人间左右滑动,问道:「可我记得府学二月二一般就放三天假,你们昨儿回来,明天就走?」 第953页 白善道:「我多请了两日假。」 唐县令怀疑的看着他,「就为了过二月二?」 白善点头道:「唐大人不也来了吗,显然也是对我们这儿的庙会很感兴趣,我们年年都来参加庙会的,今年要是不来便感觉像缺了什么一样。」 唐县令笑了笑,便从石头上起身,「既然这么巧,那我们不如一起走?」 满宝连连点头,热情的道:「这儿我们熟,唐县令,我们做东道,领着你好好的逛一逛好不好?」 唐县令笑着点头。 一行人便结伴同行。 唐县令见他们路上都不带歇的,一口气就往山上爬,忍不住问,「你们就不累?」 满宝和白善扭头看他,犹豫道:「唐大人,你又累了吗?要不我们歇一歇?」 唐县令就仰头看了一下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道观,坚强的道:「不,我不累。」 于是一群人便继续走,唐县令还是解释了一下,「你们这儿的山路比较陡,所以走着比较累,像栖霞山,我每年都爬的,可以一口气走到山上。」 「是吗?」满宝看了一眼他们的山,又回想了一下栖霞山,勉强同意,「也是,栖霞山能上车,我们这儿只能靠走的,不过我们打小爬惯了,倒不觉得累。」 唐县令就很好奇的问,「你们常来这儿爬山?」 「是啊,」满宝道:「每年二月二的庙会,五月端午,七月鬼节,九月重阳,还有年前上香都是要来一次道观的,以前先生休沐,闲了也会带我们来登高望远。」 唐县令就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山脚下还在挪动的人流,再想一下庄先生的年纪,感嘆道:「庄先生好身体呀。」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然后又隐晦的看了一眼唐县令。 不过俩人现在正计划着有求于他,所以只能夸人,怎么可以去打击对方呢? 满宝夸他的话顺口就来,「唐大人,你也很厉害的,你看和我们一块儿爬山的都还是干惯了农活的呢,他们路上都要歇两趟才能上来。」 白善则绞尽脑汁的想了一点儿,「大家都出了不少汗,有些狼狈,大人还是这样风姿潇洒。」 唐县令就看了白善一眼道:「不会夸人就别夸了。」 他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开手上的摺扇扇了扇风。 满宝就看着他的摺扇纠结,好一会儿才道:「唐大人,出了汗扇风不好,而且这会儿还春寒呢,对身体不好。」 唐县令想起她是大夫,手中的摺扇便一顿,他不动声色的合上,问道:「还有多久才到?」 「不久了,再走一段就是了,而且这一段路很平缓的。」 唐县令便跟着满宝两个一起往前去,再往前去一些,路的确平缓了下来,唐县令便看见不少人从另一条路上上来,那些人大多是青壮,背后多背着一个老人,或是伸手扶着老人。 唐县令忍不住咦了一声,满宝就解释道:「那是另一条路,那条路比较平缓好走。我们平时来上香都是走的那一条的。」 唐县令问:「那我们为何不走那条?」 满宝道:「因为那条路上风景不比这条好,还窄,这条路可是杨县令请了县里的土豪们跟着一起修过的,可好走了。」 唐县令一点儿也不觉得好走,他看向白善,问道:「你家是不是也出钱了?」 白善点了点头,「出了一点儿,不过我家出的少,堂伯,还有县城里的张家和刘家出的最多。」 唐县令便看向他笑道:「土豪啊。」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跟着道:「土豪。」 白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道观里正香火鼎盛,一片热闹,不管带不带香上山,来这儿的人都要跪下拜一拜。 有钱人家,比如白家,张家,刘家这些大户人家,还会给道观施一些善钱。 当然,他们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他们上山来上香,守清道长他们便把观里剩余的房间腾出来给他们休息。 房间不够,这两年他们还新修建了两间,专门待客用。 没办法,道观的香火越来越旺,来的富贵人家也越来越多,他们总不能表现得过于寒酸了。 拿香客们给的善钱修缮了房屋,房屋又给香客们住,道虚就悄悄的和满宝说过,「这钱就相当于过了我们一道手又回到了他们身上,倒是我们劳累了一番。太不值当了。」 满宝问:「来了这么多人,善钱就没有剩余的?」 「有是有,只是师父拿钱去买了米面和药材,上山来的居士求药,师父就给了。」 满宝道:「这就是值当了。」 道虚道:「可我们累坏了,近来抄写的经书越发少了,打坐时间都少了。」 一旁的道和就道:「可见满宝比你还适合修道的,白瞎了你在山上这么多时间,看东西都还没有满宝通透。」 道和问道:「你一个穷道士,拿钱去干什么?存着无用,不过是废线,不如花用了,取之于善人,也用之于善人。」 连白善都忍不住给道和鼓掌,道:「心宁道远。」 道虚不服气,「钱的用处可多了,留着我们至少能吃肉不是?我们又不是秃驴,不用戒口,可以买许多好吃的。」 满宝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心下次戒嗔师父来了,我和他说。」 第954页 道和说她,「告状精。」 道和道:「这肉吃多了也不好,你不要总想着口腹之慾,你问问满宝,肉吃多了对身体好吗?」 满宝道:「对身体不好,对嘴巴和心里好。」 道虚和白善便一起和满宝哈哈大笑起来,道和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 满宝和道观里的人熟,但她看了一下里面的人流,和唐县令道:「估计没房间给您歇脚了,不过我认识里面的小道士,您要不介意,我去他们的房间里歇歇脚?」 唐县令看着她道:「你突然这么客气,我很有些害怕。」 第811章 太客气 满宝眨眨眼,坚持道:「谁说的,我一直都这么热情好客的。」 正说着话,守在观门前的刘嬷嬷看到了他们,她曾经在康学街白府见过唐县令一面,这会儿看到他和自家少爷碰在了一起,眼皮就忍不住跳动起来。 她连忙迎出来,先向白善和满宝行了行礼,这才面向唐县令行礼,笑道:「这位是益州城来的唐县令吧,我家老夫人听说您也来上香,特意让老奴在此等候,请大人去静室休息。」 唐县令闻言挑了挑眉,他来这儿的确不是秘密,但也不至于传到了七里村那么小的地方,还特意有人等了自己。 唐县令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白善和满宝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和刘嬷嬷一起走。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连忙要跟上。 刘嬷嬷就回头对他们道:「少爷,满小姐,你们上来了还没去上香呢,先去给老君上香再回静室休息吧。」 俩人便停下了脚步,唐县令回头沖他们笑了一下,跟着刘嬷嬷走了。 目送他们走远,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 白善道:「祖母肯定还是包的上次那个房间。」 满宝道:「我知道它内室里木榻边上还有一个窗户,待客总不可能在内室待客。」 一语闭,俩人也不急,先进正殿,给特别熟的天尊老爷雕像磕了三个头,拜了拜后便熘到了后院。 俩人熟门熟路的穿过道观的菜园子,绕到了几间房子的后面。 房子后面以前也是种的菜蔬,只是现在菜蔬都被拔了换上了花木,显然是为了美观。 满宝踩进去,就要偷偷的熘过去,然后一道轻咳声响起,满宝身子一僵,和白善一起扭头看过去,就见道虚从一棵树后绕出来,看着他们问,「你们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满宝嘘了一声,小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人这么多,你不用待客吗?」 「就是因为人很多,累得很我才到后面来歇一歇,你们干嘛来这儿?」 白善道:「你是偷懒吧?」 道虚就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是偷懒,你们又是干什么来的?」 白善面不改色的指着一间房道:「那是我家包的房间,我们要给长辈一个惊喜来着,你可别坏了我们的事儿。」 道虚看了一眼,那间房的确是白家包的,不过惊喜…… 他怀疑的看着俩人,「你们别是使坏吧,什么惊喜需要绕到后窗来?」 满宝道:「那是因为你不懂。」 满宝想了想,干脆问道:「我们要开窗,你那儿有没有东西开窗?」 道虚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把钥匙来,犹豫着问道:「你们真是为了惊喜来的?」 白善已经噼手抢过,道:「总不能是为了闯祸吧。」 俩人小心翼翼的凑到窗下,就用钥匙从缝隙里伸进去,不断的去拨窗的锁条,道虚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嫌弃得不行,推开白善道:「我来。」 白善就把位置让给他。 道虚趴在窗外看了一会儿,轻轻地的将锁条往上挪了挪,就在它往上滑动的一瞬间把窗户打开…… 他得意的回头去看俩人。 白善和满宝忍不住沖他竖起大拇指。 满宝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听到和内室只有一个屏风之隔的大堂里传来说话声,便小声的和道虚嘘了一声,然后跃上窗户爬了进去。 白善跟着往上爬。 道虚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后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还是读书人呢,结果竟然爬窗。」 说罢将窗户给他们掩上,转身正要走,他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微转,干脆从旁边的地面上捡了两根树枝绑在一起,然后从外头把窗户给堵上了。 他嘿嘿一笑,转身就跑了。 熘进屋里的俩人不知道道虚把他们的后路给堵上了,正蹑手蹑脚的凑到屏风那里,悄咪咪的往外看。 屏风外的外间里,刘老夫人和白老爷才和唐县令见过礼,大家各自坐下。老周头和钱氏也坐在椅子上,他们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一位县太爷,都略微有些不自在。 刘老夫人安抚的沖他们笑了笑,看了刘嬷嬷一眼,刘嬷嬷将屋里的下人都带了下去,然后大吉进来了。 满宝和白善看到大吉光明正大的从屋外进来,都纷纷瞪大了眼睛。 俩人立即缩回屏风里去面面相觑起来,满宝使劲儿的给白善眨眼,『大吉什么时候不见的?』 白善也看着她,『我怎么知道,他不应该是在窗外等着我们吗?』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咽了咽口水,又一起偷偷摸摸的探出头去看。 刘老夫人一看到大吉进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955页 她头疼的抚了抚额,扬声道:「善宝,满宝,出来吧。」 俩人把脑袋缩回去,转身就跑向窗户…… 满宝爬上榻,伸手推了推木窗,发现推不动,就瞪大了眼看向白善。 白善也伸手推了一下,窗户动了一下,但没开。 俩人相视一眼,只能老老实实的下了木榻,绕过屏风出去。 老周头看到满宝从内室出来,顿时瞪大了眼睛,「满宝,你啥时候来的?」 钱氏已经起身拉过她,嗔道:「你又调皮了是吗?」 满宝低头。 刘老夫人也瞪了白善一眼,「胡闹,这是道观,岂能失礼,还不快拜见唐大人,还有周老爷,周太太。」 老周头立即欠身道:「不敢不敢,老夫人也太客气了。」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刘老夫人为什么要把他们捎带上来,虽然满宝和善少爷很熟,还是师姐弟的关系,可两家的大人平时却是很少见面的,来往基本上靠送东西。 你给我家送一把菜,我给你家送一碗豆腐,虽有情义,却很少见面。 刘老夫人笑道:「这是他该的。」 愣是让白善执晚辈礼给老周头和钱氏拜了拜。 唐县令从进来开始便话很少,只带着眼睛看,耳朵听,见状便摇着扇子笑道:「老夫人的确太过客气了,唐某只是上山来游玩,还劳累老夫人特意给唐某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第812章 坦白一 大家都看向唐县令,刘老夫人也坐直了身子,看向唐县令道:「唐大人这次来庙会不就是有事要问我们吗?」 唐县令挑眉,目光在她和周家夫妇之间来回的扫动。 而老周头和钱氏也是一脸的迷茫。 刘老夫人问道:「大人是在找周银吗?」 老周头和钱氏立即扭头看向刘老夫人,然后忍不住看向白老爷,怀疑是他告诉了刘老夫人。 白老爷嘆了一口气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则一脸的茫然,不明白主场怎么变成了刘老夫人,话说,这事跟她怎么也扯不上关系吧? 唐县令将一屋子的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然后就放弃老周头和钱氏,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刘老夫人身上,「老夫人认得周银?」 「虽未曾见过,却耳闻许久,每年清明和五月初八,都要私下祭奠一番的。」 白善讶异,忍不住道:「祖母,五月初八不是父亲的忌日吗?」 钱氏忍不住一下抓紧了满宝的手,满宝没感觉到,而是看向白善道:「每年的五月初八,我也要去墓地里给祖父母上香。」 当然,还要给旁边的孤坟上香,后来还要给小叔上香。 满宝扭头看了眼父母,然后便看向刘老夫人。 唐县令扫了众人一眼,收回了目光,对刘老夫人道:「不错,本县是在找周银,一开始是疑他犯案,后来我知道他死了,且是死于非命,那这就算是命案,所以本县在查。听老夫人的意思,你是知道内情的了?」 「不错,」刘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道:「这世上最了解这内情的,除了我,就只有京中的魏大人了,周家上下虽是苦主,知道的却还没有我多。」 唐县令沉吟,问道:「老夫人说的魏大人,莫非是秘书监魏知大人?」 「正是魏监正。」 唐县令心便一紧,一下就握紧了拳头,他看着刘老夫人半响没说话,许久,他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老夫人早在这儿等着我了。」 刘老夫人立即起身与他行礼,「唐大人既然没有转身就走,显然是接下了这个案子,还请大人为我们洗刷冤屈,也还亡者一个公道。」 说罢便要跪下。 钱氏起身,拉着满宝跪下,老周头虽然一头雾水,但见媳妇都跪下了,便也跟着跪下。 白善也啪叽一声跪在了天上,和满宝一样一脸的懵,心中各种念头闪过,最后慢慢归于平静,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祖母和母亲,他伏下了头。 唐县令嘆息一声,伸手将刘老夫人扶起来,苦笑道:「连魏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本县能做到?」 刘老夫人正要说话,唐县令就伸手按住她道:「虽难,但本县既然知道了,自会尽力一试。」 而且他也的确很想知道,很想查一查这件从一开始便被这么多人隐瞒了十多年的案子。 唐县令将刘老夫人扶到椅子上坐好,道:「老夫人说吧,我看大家都很想知道。」 说罢示意她看向周家夫妇。 刘老夫人便上前两步,郑重的与周家夫妇行了一礼,老周头连忙避开,钱氏扶住刘老夫人,嘴巴颤了颤,「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刘老夫人按住她的手道:「这一礼我早该行的,周银之死是因为我儿,这些年让你们担惊受怕,也是因这件事,我,我有愧呀。」 钱氏抖了抖嘴唇没说话,因为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周银死到现在,都快十二年了,十二年来,他们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被杀,被谁所杀,结果知情人竟一直在他们的身边? 刘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唐县令道:「唐大人,这事得从大贞二年开始说起。」 唐县令做洗耳恭听状。 「我儿白启是大贞元年的进士,大贞二年,他从翰林院中接了吏部的任派往益州蜀县任县令。」 第956页 「蜀县?」唐县令忍不住道:「那不就是华阳县?」 益州城郭县以前便叫蜀县,不过大贞八年,皇帝将蜀县更名为华阳县,并缩短了华阳县的管辖范围,将部分地区拨给了旁的县。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这还是自个的前辈呢。 「不错,不过以前蜀县还管着犍尾堰一带,所辖范围要大许多。」 唐县令一听到犍尾堰就头皮发麻,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我儿上任时,我儿媳正大着肚子,不好舟车劳顿,因此我们留在了京城,打算等我儿媳生了孩子,他在那边也站稳了脚跟再举家过去,但临近年关,他只着人送回了一封信,说蜀县事务繁忙,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很难理顺,我们去了,他也很难安置我们,让我们先回陇州老家,待他把蜀县事务上手后再派人来接我们。」刘老夫人道:「收到了信,我们婆媳二人便从京城回了陇州。」 「大人也知道,官员在外是需要家眷打理后院的,也需要家眷交际,因此我一直催促他派人来接我儿媳过去,但他接二连三的推脱,一直到大贞三年的四月,他突然来了一封信,说益州危险,他也危险,故不敢将家小放在蜀县,只希望我能照顾好家里,待他处理好了那些县务便请假亲自来接我们过去。」 刘老夫人每每想起都伤心,她抹了抹眼泪道:「可我们收到信不到两月,他的死讯便传了来,县衙说他带着县丞出城剿匪,死于匪手,蜀县县衙半数人皆没了。」 唐县令忍不住张大了嘴巴,问道:「大贞三年吗?」 「是。」 唐县令忍不住起身走了一圈,道:「我翻看过衙门中的案宗,一直到大德十五年的案宗我都看过,并没有此案。」 刘老夫人抹了抹眼泪继续道:「一开始,我并没有疑虑,忍着悲痛去益州城里给他治丧,却发现一直贴身伺候他的二吉不见了,问管办此案的官员,他们只推脱说人跟着一起去剿匪,不见人,那多半是死无全尸,找不回来了。他们……」 第813章 坦白二 刘老夫人顿了顿后道:「大人能明白那种感觉吗?他们态度奇怪,不愿我多过问,甚至不许我在我儿书房里久待,我待得久了,便有人过来查探,所以我隐隐觉着我儿不是剿匪死的,直到我派人找到了二吉。」 唐县令坐直了身体。 「二吉活着,只是他……」刘老夫人顿了顿后道:「伤得很重,他告诉我,我儿是因为查到益州王伙同益州的上下官员一起贪墨犍尾堰的修缮钱款,这才被杀灭口。」 「他们一路追杀,我儿逃到了罗江县这边,不巧在路上遇到了周银夫妇,」刘老夫人说到这里一顿,看向周家夫妇和满宝道:「二吉说,当时他们身上已带了伤,后面追兵不断,他们身上带着证据,恐怕跑不掉了,恰巧遇到了赶着车回家的一对夫妇。」 「我儿求助于他们,那对夫妇很热心,便要搭乘我儿离开,我儿拒绝了,然后将东西交给他们,让他们把东西带走,过后想办法交给一位巡视的唐大人。」 刘老夫人说完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眉头一跳,问道:「我爹?」 他算了算时间,大贞三年,他爹好像的确是在外头巡查。 「不错,正是老唐大人。」为了给她儿子翻案,刘老夫人对朝中的大臣是如数家珍,最熟悉不过,尤其是她儿子当年提到过的人,她全都暗暗的关注着。 这也是她能这么快信任唐县令,并决定将他拖下水的原因,因为,她对这位唐县令的父亲很熟悉,自然也关注过唐县令。 「因为时间紧急,那对夫妇只告诉我儿他们是罗江县人,男的叫周银,妻子夏氏,二吉说,他当时特别爽朗的表示,他是这一片的名人,以后他们来了,只要一提周银的名字便都能知道是他。」 刘老夫人又看了满宝一眼,「那之后,他们便分开,我儿和二吉一起把追兵引走,可惜没逃多久就被追上了,他们两个便决定分开逃,二吉是被人追杀时滚落山坡,掉进了一个大洞里才逃过一劫,不过他手脚俱断,尤其是腿,这一生都要躺在床上过。」 「至于我儿,唐县令也知道了,」刘老夫人道:「那之后,我就一直等着,等着有人把证据拿出来,但没有。」 刘老夫人的眼泪簌簌落下,「那之后,风平浪静,除了偶尔有人来查一查我们家,没人再提起这件事,老唐大人没有上折说过益州府的事,他似乎也没收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那对夫妇就跟消失了一样。」 「所以我忍不住让人往罗江县来查,小心翼翼的查了许久才知道大贞三年五月,有官差在城门口贴了一副画像通缉一个匪徒,可官衙的人私底下却悄悄的说,那匪徒其实已死,只是在查找他的同伙,而与他一起死的,是一位娘子,他们似乎是夫妻,我……」刘老夫人歉意的看着哭成泪人的钱氏道:「我当时便隐约猜着,他们恐怕也……」 刘老夫人顿了顿后才道:「那之后,我虽然派人在罗江县时常打探,但查不出什么来。一直到四年前犍尾堰决堤,益州前刺史闫大人的人找到了这里来,我才从立之这里知道了周银的事。原来周家也有一个周银……」 「四年前……」钱氏微怔,想起了那三个说是骗子的人,她惊讶的看向刘老夫人。 第957页 刘老夫人微微颔首,「他们就是为了周银来的,我想当年他们并没有从周银手上得到那些东西,所以犍尾堰决堤,他们才那么焦急的想要把那些东西找出来。」 唐县令却问道:「那些人呢?」 「被魏大人带走了。」 唐县令问:「他们说他们是闫刺史派来的?」 「是。」 唐县令就道:「可闫刺史被斩,全家被流放了,他为何要多此一举的来找好几年前的证据?找到找不到,他不都要被斩吗?」 唐县令摇了摇头又问,「除了白县令的书信和下人的口供外,老夫人还有什么证据?」 刘老夫人沉默许久,然后道:「我还有一册帐本。」 说罢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连忙从怀里将包得很好的帐本拿出来,满宝他们一眼就看出这是他们在闫刺史府上找出来的,顿时愣住。 唐县令翻了翻,摇头道:「这并不是白县令所记。」 「是,这是闫刺史府上得来的。」 唐县令挑眉,「老夫人能耐这么大,竟然能从闫刺史府上得到如此重要的东西?」 刘老夫人没有解释这是满宝他们找到的。 唐县令沉吟片刻后摇头道:「这个东西对这个案子没用。」 「怎么会没用……」刘老夫人有些焦急。 唐县令将帐册放到桌子上,道:「要翻这个案子,须得有白县令留下的证据才行,这是白县令走后闫刺史记的,没用。」 刘老夫人沉默半响后道:「但益州王贪腐……」 「仅凭这帐本上的东西,益州王最多被贬,削去部分封地,之前犍尾堰决堤,魏大人找了这么多证据,朝中御史弹劾,他不也就被申饬,削了一乡封地而已吗?」 见屋中的人都沉默,唐县令就笑道:「也不用如此悲观,说不定白县令还留下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可以柳暗花明呢?」 说罢看向刘老夫人。 显然,他不相信刘老夫人把所有的底牌都说出来了。 刘老夫人垂眸没说话。 老周头忍不住焦急起来,「老夫人,您要是还知道什么就告诉唐县令吧,您儿子的仇得报了,我二弟的冤屈也得伸了,我,我还想着把满宝记到我二弟名下,让她招个女婿传宗接代呢。」 钱氏忍不住暗暗瞪了他一眼。 白善也忍不住看向满宝,小声嘀咕道:「你爹考虑的也太长远了些吧?」 刘老夫人就嘆气道:「只有一些书信,信中,写了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刘老夫人都没捨得交给魏大人,当然也不敢就这样交给唐县令,因此一双厉目怀疑的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就笑道:「老夫人要是信不过本县,也不会特意在此等候本县,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夫人既已做了决定,何必又犹豫不决呢?」 第814章 不同的理想二 所有人都看着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沉默半天,最后嘆气道:「那大人得随我回一趟家中。」 唐县令笑道:「好说,好说。」 说罢起身就要走,刘老夫人拦住他道:「还得委屈一下唐大人。」 唐县令扬眉,问道:「这是何故?」 「不瞒大人,或许是我疑神疑鬼,我总害怕还有人盯着我白家。」 唐县令不解,「我记着你们家跟杨县令也走得挺近的。」 「那不一样,杨县令是本县父母官,而我们是这儿的大户,跟杨县令走得近理所应当,而唐大人不一样。」刘老夫人意味深长的道:「尤其唐大人还家学渊源,您去我家的消息旁人听了没什么,但有心人听了总会多想的。」 刘老夫人看了一眼白善,道:「我们白家如今只是一介布衣,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唐县令想了想,点头道:「好,我乔装前往。」 刘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立即跟着道:「我们也要跟着。」 刘老夫人对俩人笑道:「这是大人的事,你们还是孩子呢。」 老周头也拉住满宝,对她一个劲儿的摇头,那个什么贪官,什么王爷的,一听就很危险,他们家才是真的布衣,才是一点儿风浪都顶不住,所以还是离远点儿好。 满宝却挣脱开老周头的手,跑上前道:「老夫人,我想知道我爹娘的事。」 刘老夫人看了钱氏一眼,道:「满宝,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你娘。」 「我娘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但我想知道更多的,」满宝严肃的道:「他们是我的父母,含冤十二年,我总不能就干坐着等,什么都不做吧?」 白善也站到了满宝身边,「祖母,是您从小教导我要继承父亲的遗志的。」 「你们现在还小呢。」 「不小了,」白善道:「我都已经是府学二级的学生了,我的同窗皆是十六七上,我心智不比他们弱。」 满宝点头,「我也依旧能给人看诊开方了,躯体只是桎梏人的东西,主要看的是心智。」 唐县令听着眉头直跳。 满宝还看向他,「唐大人,我们可是很厉害的,你应该知道的吧?」 唐县令抚了抚额,他看了一眼刘老夫人和周家夫妇,决定袖手旁观。 这两个一定程度上都是人家的独苗,他可不要掺和进去,万一真出点儿什么事,他拿什么来赔人家? 第958页 白善和满宝从小要做什么事还真的没有做不成过,也因此,俩人性格中都有些霸道,说要做就要做。 不管老周头怎么劝都不行,就是钱氏劝了都没用。 钱氏看了满宝的小脸半响,最后嘆了一口气道:「随她去吧。」 老周头沖她生气,「你怎么能什么事儿都由着她,这是能玩儿的吗?」 「可这脾气是遗传的,你能有什么法子?」钱氏淡淡的道:「当年老二要卖身,我们死都不答应,结果怎么着,他自己跑到县城里把自己给卖了,谁拦得住他?」 老周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满宝搞定了自己爹娘,就回头沖白善得意的笑。 白善嘟了嘟嘴,执意的看着他祖母,见刘老夫人总是不答应,眼里就不禁委屈的盈满了泪水。 刘老夫人看着心疼不已,眼见着他泪水都快要出来了,她也不由犹豫起来。 唐县令见了便忍不住道:「刘老夫人,我十三岁的时候也已经跟着父亲在外游歷,跟着破案了。」 话一说完,唐县令就想打自己的嘴巴,叫你多嘴,又闯祸了吧? 明明下定主意要袖手旁观的。 刘老夫人便嘆息一声,微微闭了闭眼睛道:「那就一起吧。」 大家商定,便一起笑着出门,守在门外的江琦等人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透过白家的下人看向唐县令。 刚才白家的下人把他们请出来,然后团团围住门口,将他们隔绝出来,也不知道在里面说什么。 唐县令对江琦微微点头,示意没事,这才道:「我看这山上的景色很好,打算夜宿于此,你先带着人回去吧,别人要是问起,就说我和观里的道长聊得投机,所以留宿在山上。」 江琦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应下,看了一眼白家的人后带人退下。 虽然说了要去白家,但唐县令还真的不急,做戏要做全套嘛,说了要和观里的道长聊得投机,他还真就去找观里的道长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连忙拔腿追上去。 刘老夫人没有阻拦,留在了原地,然后看向老周头和钱氏,侧身请他们入内,事情说开了,她自然要好好的感谢一下老周家,也解释一番,为何这四年来都没上门相认过。 钱氏看了一眼满宝消失在转交处的背影,转身跟着刘老夫人入内。 满宝和白善追上唐县令,问道:「刘祖母说什么你信什么?」 唐县令笑,「你猜?」 满宝发脾气道:「我不想猜,你直接说吧。」 唐县令用扇子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脾气见长呀,这会儿就有小脾气了。」 白善问,「你是不是诓我祖母的,就想看我祖母手里的证据?」 唐县令就停下脚步道:「你说得对了,但也说得不对。」 他道:「我谁都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祖母,不相信你们,甚至连江琦都不太相信,更不会相信益州王和益州府之前大大小小的官员,我只相信看得到的证据,相信我的判断。」 「那你听了我祖母的陈述后判断是什么?」 唐县令道:「你祖母说的是她认为真实的东西。」 「我祖母知道的还能是虚假的吗?」 唐县令道:「不仅你祖母,就是你们两个的父亲,哪怕他们已经死了,他们说过的话,留下的东西也未必就是真实的。我见过太多受害者留下的虚假东西,你们呀,还太小,见识也太少了。」 满宝和白善便听得一愣一愣的。 唐县令见他们如此,就好似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忍不住一乐,倒起了谈兴,他左右看了看后问,「这儿是哪儿,怎么没一个游客?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吗?」 满宝就道:「你想说些不被人听到的话?我领你去。」 第815章 不同的理想三 满宝领着唐县令左拐右转,走着走着,唐县令察觉不对,回头看去,就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出了道观,把道观抛在了身后。 他讶异的看向满宝:「我们出道观了?」 满宝点头,「前面是守清道长他们新开的菜地,绕过那儿再往上去一段就有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在那里望远特别好,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唐县令就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白善道:「我们和观里的小道士熟,他带我们过来玩儿的。」 唐县令跟着他们走,沿路只看到杂树杂草,但他们穿过一个山洞,沿着山路往上走了十几步,前面豁然开朗,一出去便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它延伸出去,站在它上面往远处一看,只见入目之处皆是田野,特别的空旷。 蓝天白云,尽收眼底,看着便心旷神怡。 唐县令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去看另一边,发现他们刚才在菜园里看不到这儿,但在这儿去能很清楚的看到菜园,因此来不来人,这儿一眼就能看到。 的确是聊天谈秘密的好地方。 唐县令撩起袍子盘腿坐下,嘆气道:「可惜了,少一蓆子,三蒲团和一壶好茶。」 满宝和白善各自找了位置坐下,闻言道:「你也太会享受了些,这是修行的地方,顺其自然便好,拿那么多东西来,事后还得再收拾,多累赘呀。」 唐县令就指了站在一旁的明理和大吉道:「不累赘,有他们在呢。」 第959页 唐县令在石头上坐好,整理了一下袍子后笑道:「好了,现在我们便开诚布公的来谈一谈吧。」 唐县令并没有让明理退下,他是他的心腹,同理,他也不会让大吉退下。 他知道,大吉存在的意义是比明理还要可信的,所以如果他信得过白善,可以跟他交心说这些,自然也可以让大吉听到。 虽然没有茶,但唐县令依然谈兴颇浓,问他们,「我们是朋友吗?」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 唐县令就笑,又问道:「那你们与杨和书是朋友吗?」 俩人再度点头。 唐县令问:「你们觉得是我这个朋友比较好,还是杨和书这个朋友比较好?」 满宝就纠结起来,「唐大人,你和杨大人都是我们的朋友,为什么要做这个比较?」 「就是呀,我就不会问满宝,是我比较好,还是白二比较好。」 唐县令道:「我这是在考验你们的感觉和智慧,懂吗?」 满宝觉得现在正有求于人,说实话不太好,因此道:「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唐县令不客气的道:「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你呢?」 说罢看向白善。 满宝也看向白善。 白善便想了想道:「我更喜欢与杨县令相处,有如沐春风之感。」 唐县令就好奇的问,「那与我相处呢?」 白善看着他许久不说话。 唐县令鼓动道:「说吧,说吧,我不介意的。」 白善就斟酌道:「与唐大人说话,总也忍不住找些话反驳回去。」 满宝便低头憋笑,唐县令瞥了她一眼,和白善道:「你这个感觉很准,然后你就认定杨和书这个朋友比我更好?」 白善这才认真道:「唐大人,才我说的话也是认真的,我觉得朋友是没有相较之处的。虽然满宝比白二更聪明,我也与满宝更投契,但作为朋友,他们不一样,却又一样,我是不会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的。」 满宝连连点头。 唐县令便感嘆道:「我总算知道长博为何那么轻易就跟你们交上朋友了。」 他顿了顿后回归正题,问道:「所以你们是全相信老夫人说的话了?」 俩人一起点头,白善道:「祖母不会骗我们的。」 「那你们认为老夫人知道的都是真实的吗?」 俩人没说话了。 唐县令道:「我不信。」 他用手往后一撑,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俩人,道:「或者说,老夫人一定还隐瞒了什么关键的事,比如,老夫人为何那么谨慎害怕,还有人来盯着你们家?」 「十二年前的旧案,听着是挺大的,但那是在犍尾堰未决堤之前,」唐县令道:「四年前,犍尾堰决堤,三年前,益州府上上下下的官员被问罪了一大半,节度使被流放,刺史被砍,全家也都被流放,跟着被砍的官吏整整十六个。」 「这十六个人,全是魏大人查出来的有贪墨犍尾堰修缮款的人,除了益州王,该问罪的都被问了一遍,」唐县令道:「魏大人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益州王主贪墨之事,所以只能带着御史们从监察,以及一些口供上找益州王的麻烦,知道为什么你祖母拿到了帐册却没有交给朝廷吗?」 白善不太开心的道:「因为皇帝已经因为犍尾堰之事申饬了益州王,还收了他一乡的封地,帐册交上去也是旧事重提,就算把我父亲的人命案牵扯出来,那多半也是落在已死的闫刺史身上,最多益州王再被申饬一顿。」 唐县令点头,「不错,益州王是太后的幼子,是当今的亲弟弟,你觉得多大的罪可以让其被问罪?」 白善不说话了。 满宝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所以这事就这么算了?那我爹娘和白善的爹,以及当年枉死的那些人都白死了吗?」 唐县令嘆气道:「当然不,最少也要把当年的事揭开,让他们的冤屈得以昭雪,尤其是你父母,总要让你光明正大的祭拜。」 唐县令顿了顿道:「我不知道白县令及蜀县一众人是否是因犍尾堰的事牺牲,但我可以确定你父母是无辜的。」 白善不高兴了,「为什么不信我爹?」 唐县令道:「因为周银夫妇只是路过的热心路人,而你父亲却是真实参与整个事件的,除非我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和证据,不然我是不会直接下定论的。」 唐县令道:「这也是我想与你们说的话,和我查案,我提出的疑问有可能会让你们不舒服,尤其是白善你,毕竟被我怀疑的人是你的至亲。所以我不喜欢有亲缘关系的人直接参与到案件调查中,但你们是个例外。」 第816章 不同的理想四 白善好奇的问,「我们为何是个例外?」 唐县令一笑道:「或许是因为你们和我年少时很像吧。」 白善没忍住,和满宝露出了些微的嫌弃。 唐县令就笑道:「怎么,你们还嫌弃上了?果真就只喜欢长博那样的?」 满宝这会儿没忍住了,道:「杨县令可比你好多了,又大方又和气。」 「那你们知道杨和书仔细的查过你们的家世吗?」唐县令看向满宝,「尤其是你。」 满宝一愣,问道:「为什么要查我?」 唐县令见她眼中只有疑惑,没有生气,便又重新笑开,问道:「你不生气?」 第960页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现在还不太生气,等我再长大一些就生气了。」 唐县令好奇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越大秘密就越多呀,我现在还没什么秘密。」 科科静静地呆在满宝的脑海里,闪了闪,提醒她它的存在。 满宝没理科科,她觉得科科不会有人看见,也不会有人发现的,所以不用在意。 唐县令就哈哈大笑起来,赞许道:「你说的不错,人越大秘密就越多,不过我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不怕被人查,但有的人不一样。」 俩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唐县令见他们目光纯净,便知道他们不怎么在意这一点儿,更放心了,倒也坦诚了许多,「长博年轻的时候遇着过一个人……」 满宝打断他道:「唐大人,杨县令现在也很年轻,所以他年轻的时候是多大?」 唐县令就想了想道:「我那会儿是十二岁,他比我略小些,那会儿是十岁,还是九岁吧。」 十二岁的满宝就扭头对十三岁的白善道:「九岁,还是个孩子呢。」 唐县令默然无语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九岁,他那会儿的心智也比你们这会儿的大。」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他那位新交的朋友比我们都大,十四岁吧,虽然大了好几岁,却很投契,真的是无一处不服帖,不论是读书习字,为人处世,都处处与我等相合。尤其是与长博相合,所以长博将他引为知己。」 白善道:「不就和我们一样吗?」 唐县令看了俩人一眼道:「不一样。」 白善:「哪儿不一样了?」 「你们是一男一女,人家是两个男的,」唐县令嫌弃他们总是打断他,问道:「你们还要不要听了?」 俩人一起点头,好奇的问,「然后呢?」 「然后,我十二岁那年开始跟着我父亲巡查天下,再回京城时便是要过年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孟不离焦了,」唐县令道:「好到连我这个世交之子都要退一射之地。」 「但那一年,京城发生了一起人命案,」唐县令嘆气道:「那算是我第一件主导查办的案件。」 满宝和白善「哇」的一声,问道:「你十二岁就能查案了?朝廷聘你当官了?」 「没有,干的白工,便宜朝廷了,」唐县令才升起来的伤感情绪叫他们这一声「哇」给驱散了,「我父亲是刑部侍郎,他接了这案子,我便跟着一起查了。」 「一个农户因病致贫,就将女儿卖了活契,签了三年的活契,最后被一户大户人家聘去做丫鬟了,结果三年期满,农户去接人,却发现上个月还见过的女儿却死了,而且还被告知是病死,却不给尸骨。」 「农户觉得不对,便告到了衙门,长安县的衙役走了一趟,将农户女儿的尸首找了出来,发现身上有很多伤痕便立了案,最后长安县是按照虐仆的罪名判了主家。」 白善道:「虐仆可判的不重,那农户必定不服。」 唐县令赞许的点头,「不错,他不服,最主要的是,他查出他女儿不是被主家的人虐死,而是在外被虐死的。他不服气,便告到了刑部。我父亲当时刚巡查回来,碰巧见到了这个案子便接了。」 唐县令道:「这一查就查到了我们那个朋友身上,而且越往下查,牵扯出来的人命案越多,扯出来的其他东西也越发多。一个人,两幅面孔,对着人时是一个谦逊有礼又多才的贵公子,背着人时却是一个暴虐的颇多算计之人。长博为此很受打击。」 白善问,「他算计的是杨县令?」 满宝好奇,「他算计杨县令什么?」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不管他算计什么,总之长博为此很受伤就是了,就跟你们两个,有一天突然发现对方接近你是带着目的的,以前面对你的一切都是假装出来的,你们伤不伤心?」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然后狠狠的点头。 「所以长博就养成了不好的习惯,他很爱干净,这种干净不仅表现在日常生活中,也表现在交友上。」唐县令道:「若是一般人,遇着就遇着了,可他若是想和一个人做好朋友,他就会忍不住去查那人的过往,确认对方的过往足够干净,不是有意接近自己,他才会交心以待。」 所以,当初杨和书写信让他多照顾一些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唐县令便知道这三个是他认可的朋友,他肯定是把人祖宗八代都查过了。 所以当初在益州城时,他并没有多问俩人便使人照看他们,偶尔还会去小院里和庄先生喝喝茶,吃吃饭,告诉益州城的人,小院里的人是他罩着的人。 白善听唐县令说了这许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你说这些是怕我们知道了生杨县令的气,不跟他做朋友了对不对?可你不说,我们也不知道呀。」 满宝道:「一定是因为我们接下来查案有可能会查到对不对?」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所以少年人太聪明了也不好,容易不开心,你们看杨和书,他从小就读书比我们厉害,心智比我们成熟,所以总是不开心。」 满宝:「胡说,我们见着的杨县令明明每天都很开心的。」 白善也点头,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他们还是分得出来的。 唐县令就笑道:「他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自然是开心的,你们是没见过他在京城时候的模样……」 第961页 见俩人都好奇的看着他,唐县令便摇头笑了笑道:「算了,不说了,我们还是来谈一谈理想吧,你们以后想做什么?」 满宝道:「唐县令,你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 第817章 不同的理想五 唐县令就摇了摇手指道:「不不不,这不是转移话题,这原本就是我想与你们谈的话题。」 「作为朋友,我觉得很有必要和你们聊一聊,这些陈年旧怨只会存在于一时,你们现今才十二三岁,正是人生开始的时候,没必要毕生都耗在这上面,所以我想问一问,你们以后想做什么?」 唐县令道:「不论这案子能不能破,你们总有一只想要坚持做的事吧?」 满宝问:「唐大人也有这样的坚持吗?」 唐县令点头道:「有。」 他想了想道:「我呢,从小无母,我爹这人比较温柔,所以我比较黏他,那时他在刑部任堂官,所以就总把我带到刑部去,一边办公,一边带着我。」 白善惊讶,「刑部的大人们也同意你爹上衙带孩子?」 唐县令就笑道:「先帝答应了,大人们自然也就答应了。」 唐县令没有过多的说先帝为什么会答应这样有些荒唐的事,接着道:「所以我才启蒙,看的就是刑部里的案宗,没少听我父亲审案。我大晋很大,西至龟兹,东至登州,北至回纥,南至崖州,终我一生都可能走不完大晋。我十二岁上跟着我父亲巡查天下,也只走过中原和江南一带,耗了五年的时间,调了地方上难案共七十八件,冤案十三件,每一件案子背后都至少有两个家庭,牵涉到两个人。」 唐县令看着他们道:「我看不见的,我管不着,而我既然看见了,不管多难我都会管。不论它是涉及益州王,还是我的朋友。」 「长博呢,他理想更为纯粹,他就是想做民生,想以后封侯拜相,名流千古,你们呢?」 满宝道:「不知为什么,听你说起杨县令的理想,我总觉得很俗气,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快说你以后想干什么,还是没想过?」 「当然想过了,」满宝一脸期盼的道:「我想要走遍大晋,将世间的生物都看一遍,还要做扁鹊华佗一样的神医。」 唐县令便沖她竖起大拇指,贊道:「好理想,不过这有点儿难,后者还好说,听纪大夫说你特别聪明,医术也在变好,可前者,你知道这天下多大,这世间的生物有多少吗?」 满宝摇头,「知道呀,我一直有在看地理志,可惜没有舆图,若有舆图可看,那会更清晰的。」 唐县令瞪眼,「你还想看舆图?我都没能看几回整个大晋的舆图。」 满宝却是在百科馆内搜到过许多地图和星图,科科说,还有更为清晰的电子地图,三维投像等,还可以作为领路用,清晰到街面上的一个铺子,甚至路面上出现的一个水坑都能看得见。 当然,他们现在是不可能办得到这个的,但是,「我们为什么不刷了舆图往外卖呢?至少得让我大晋的百姓知道自己的国家哪儿到哪儿吧?」 「嗯,百姓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各国的探子却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全大晋的舆图,我都是蹭我爹的福气才能看到过几回,你还想着大量往外卖,想什么呢?」 唐县令决定不理她,扭头看向白善,「你呢,你以后想干什么?」 白善道:「给我爹伸冤!」 唐县令就嘆气道:「都说了这就是一个案子,是你人生要经歷的短暂的一段而已,将它设为人生目标,案子破了以后呢,你父亲伸了冤,或是你父亲不是冤枉的呢?」 「他现在还是剿匪战死的县令,是受过朝廷嘉奖的,但要是查出其他有损他名誉的事情来……」 白善脸色微白,问道:「你怀疑我父亲?」 唐县令道:「只是一种假设,也就你是我朋友,年纪又小,我才跟你说这么多。」 换了其他人,他就只管去查自己的案子,怎么可能还怕他以后受伤害,提前来谈一谈人生理想? 唐县令干脆掰碎了和他说,「白善,我见过很多案子,也破过很多案子,父杀子,甚至子杀父这样有悖伦常的案子我都经过,我只想告诉你,没有人应该替另一个人活着,替另一个人耗尽一生,你应该有自己的理想,自己想做的事,自己设立的目标。」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以后要完成你父亲的遗志,那就是完全的照着你父亲的遗志来吗?你就没有自己想去做的事吗?」 白善沉默以对。 满宝看了看俩人,觉得他们的气氛不是很好,便小声和白善道:「回去问先生。」 唐县令想到庄先生,便笑道:「也好,回去问一问你们先生,看看他怎么说。」 白善板着小脸道:「我们还是来说案情吧,如今最紧要的不是查我父亲的案子吗?」 「不是很紧要,」唐县令道:「我还没去过你家,看到你父亲留下的东西,这会儿没有很多案情和你们讨论。」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我只是觉得有一点很奇怪,犍尾堰决堤后,为什么还会有人大费周章的来找十年都没找到的一个人?」 白善知道他说的是四年前来七里村找周银的那三个人,道:「当时才事发,魏大人还在查找证据,他们或许是怕我父亲手上的证据对他们不利呢?」 第962页 唐大人点头,「这是一个理由,可这会儿了,你祖母为什么还那么害怕有人找上门来?犍尾堰一案,包括益州王在内都受罚了。」 他扭头看着白善道:「所以我怀疑你父亲手上掌握的一定不止犍尾堰的修建证据,或者说,你父亲参与的,不止犍尾堰而已。大贞三年,你父亲也才上任一年有余而已,他手上能有什么让人紧追不捨的证据?」 白善没有再说话。 唐大人道:「我会给长博写信,让他在京城找一趟魏大人。」 他顿了顿后看向满宝,和蔼了些,笑道:「你母亲应该是商州人氏,那丧报是魏大人托人给办的,他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就算要造假,那至少也有七分真在内,我回去核查,到时候可以帮你查一查你母亲可还有什么亲眷在世。」 最主要的是肯定一下这个案子,排除了周银夫妇的嫌疑,接下来就可以专注的查白启一案了。 第818章 各家 或许是担心他们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心里不痛快,唐县令一直坐在石头上和他们絮絮叨叨的说话,直到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他才拍拍衣服起身,「走吧,我们下去吃点儿东西,这太阳也快要西下了,一会儿还要乔装往你家走一趟呢。 满宝就领着唐县令下去,才走过菜园,正碰到道和提着菜篮子来摘菜,看到他们便停下脚步,先是沉稳的向唐县令行礼,这才看向满宝和白善,「道虚说你们来了,我却总不见你们去前殿拜神,我就猜你们到处跑了,怎么到这儿来了?」 满宝道:「说悄悄话呢。」 唐县令看向满宝。 道和并不问是什么悄悄话,而是转开话题问道:「你要不要请护身符?」 满宝摇头,「我娘肯定给我请了。」 道和也不失望,从衣兜里拿出两个护身符,一个给了她,一个给了白善,道:「这两个是给你们的,我也给了白二一个,你们今天怎么不一起玩儿?」 白善道:「他比我们早来,所以就错开了。」 道和便点点头,侧身让到一旁道:「他这会子就在前面的大草坪上跟人玩呢,你们去找他吧。」 满宝和白善点点头,一个道:「我给你抄了一本医书,可惜今天出来得赶,我忘了带,明天我让人带来给你。」 白善也道:「你上次要找《沖虚经》,我和满宝在府学的藏书楼里找到了,但只给你抄了一小半,也给你带回来了,明儿一併叫人给你送来,剩下的,估计得等我下次回家,或是周四哥回家的时候才能给你带上。」 道和眼睛一亮,颔首道:「多谢你们。」 满宝和白善回以微笑,双方告别,唐县令便跟着满宝和白善一起离开,走了老远后回头看了一眼道和,问俩人,「他这个年纪竟都看《沖虚经》了,看得懂吗?」 「不管懂不懂,先看再说,」满宝道:「我们先生说了,书读得多了,意思自然就明白了。」 「他读完《道德经》了?」 「那当然,我不是道士,我都读完了。」满宝指了白善道:「他也读完了。」 唐县令笑问,「读得懂吗?」 满宝摇头,「连五分懂都不敢说,也就明白了一两分而已,先生说,他读了一辈子的老庄,如今也不过才体悟到其中五六分的意思。」 唐县令就感嘆道:「能体悟到五六分就很厉害了,这世间的人若都能明白这一二分的道理,那也就没这么多乱事了。」 白善扭头好奇的问唐县令:「唐大人不是不信道吗,怎么也读老庄?」 「我不信道就不能读了?」唐县令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道:「我同样非儒家,兵家和医家,不也读他们的书?」 满宝乐,「那你一定是法家。」 唐县令笑了笑后道:「算是,也不算是吧,不过家父是法家。你这算是医家了?」 满宝摇头,「我也不算是,我既喜欢医术,也觉着老庄说的好多事都很有道理,我还特别喜欢天尊老爷,但孔老夫子说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凡是对的我都学,他们之间彼此不能说服的,我也会思考,然后找出自己喜欢的答案来,可这答案既有偏法,也有偏儒,还有偏兵的,而且过段时间,这答案还会变,你说我是哪个家?」 白善:「你是杂家,还是意志很不坚定的杂家。」 唐县令闻言就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道:「先生都没给自己划是哪个家,哪个家,我为何非要当家?」 「大家之才,天下争颂之,你想当还当不了呢,」白善道:「你才多大呀,还是多读些书吧。」 「我现在读的书可不比你少。」 白善:「那可不一定,你要比一比吗?」 满宝:「比就比,谁怕谁呀,待回了益州城,我们就比,不叫先生出题,我们就斗文,看谁能给出对方接不上的文章。」 「好,不是一局而胜,让白二做裁判,一条一条的记下,到最后算谁的最多,谁输。」 俩人斗着嘴走到道观的前殿,那里还是一片香火旺盛的模样,不断的有人出来进去的拜神仙。 满宝看向唐县令,「你要不要拜一拜?」 唐县令便把扇子往后腰一插道:「既然来了就拜一拜吧,一会儿还要见一见观里的道长呢。」 去见人家观主,怎能不先拜人家的神呢? 第963页 满宝他们已经习惯,每次来观里,都是要把每一个神仙都拜过的。 当然,那会儿满宝还是小短腿,心无杂念,只是带她来的钱氏所求甚多,为了心安,便每一个神仙都拜过去。 满宝就跟着娘亲拜过去了。 到后来白善也喜欢上观里来拜神了,便跟着满宝一个一个的拜过去,所求也不过是,希望作业能简单些,老师要多放假,可以去县城里玩儿诸如此类的愿望。 到得后来,人越大,许的愿望也就越多,越大了,开始是家人亲朋身体康健,自己学业顺利…… 哪怕知道神仙并不能保佑这么多人,完成这么多人的愿望,他们还是习惯性的一个一个拜过去。 唐县令却是习惯的只拜主神而已。 这道观是老子的主场,所以他只拜了老子,便看着俩人一个一个的拜过去。 他笑着摇了摇头,跟在后面走,到了最后总算是见到这观里的道长了。 两位道长正分坐两边给人解签,唐县令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解签竟是免费的,有的人给钱,有的人不给,还有的人则是从怀里拿出两个鸡蛋给道长…… 唐县令:…… 而不管信众给什么,两位道长一律收了,钱放在一旁的盒子里,鸡蛋和其他的东西则放在脚边的篮子里。 而不论给还是不给,他们皆是微笑以对,并没有什么变化。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扭头问满宝:「这观里的道长们一向如此?」 「是啊。」满宝踮起脚尖看了看后道:「今年的行情比去年好多了。」 一丈拂尘便拍了过来,满宝回身,就看到守才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他眼中带笑的瞪着满宝,问道:「来了也不来拜见观主,才观主在这儿坐了半响,就等着你过来摇签呢。」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今年就不摇签了,好多人解签呢。」 守才却摇头道:「还是摇一支吧,年年庙会都摇一支,今年何必例外呢?摇了拿去给师兄解签。」 然后看向白善笑道:「白小居士也摇一支签吧。」 白善点头,「好。」 第819章 道观 白善拉着满宝去摇签,一人一个签筒,咚咚咚的,不一会儿就调出来一支签。 满宝看了一下,交给守才看,「还是上籤。」 白善的也是。 唐县令看了觉着好奇,也拿签筒摇了一支签,发现也是上籤。 他便看向签筒,很想将里面的签字都拿出来看一看。 守才已经笑眯眯的把签筒收了起来,和三人道:「师兄在后院静室里,你们去找他解签吧?」 唐县令拿着签子和满宝他们一块儿去静室,路上忍不住问道:「那签筒里的签子是不是上籤比较多?」 满宝点头,「是呀,道虚说,里面就放进了几支下籤和中籤,基本上没人能摇出下籤来。」 「这是为何?」 满宝道:「守清道长说七情伤志,信众既然来观中拜求,那多是遇到了难事,人有烦忧,伤心伤肝,还伤精气,这会儿说些好听的话使人以喜沖忧总是好的。」 满宝顿了顿后道:「我觉得守清道长说得对,《黄帝内经》中也记了情志生克之法,我虽未曾用过,但我见医书上记载,有好些有名的大夫都爱用这样的法子。」 唐县令就看着手中的签子问,「那你们还去解签?」 都知道根由了,再去解签有什么意思? 白善就道:「虽知道根由了,但抽到上籤还是很高兴,且每一根上籤的签文都是不一样的,你抽到的总有些特别的意思在内。」 唐县令就摇了摇头笑道:「我知道了,你们既不信,且又信。只愿相信好的一面,遇着坏的一面就要想着信鬼神不好了。」 白善理所当然的道:「我们是凡人嘛。」 满宝盯着唐县令看,「唐大人,那你这会儿拿着上籤心里高兴不高兴?」 唐县令:「……高兴。」 白善便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他们去找守清道长解签,守清道长看着满宝和白善的脸色,夸了他们好一通,让他们放宽心,前路自坦途,然后便收了他们的签子看向唐县令。 显然,刘老夫人和钱氏找过守清道长了,因此守清道长做足了和唐县令相谈甚欢的样子,假模假样的客气一番,又论了一下道。 满宝和白善坐在一旁看他们客气的论道,觉得一点儿也没有听先生和守清道长说话来得有趣。 说了半天,守清道长觉得时间够了,便端茶送客。 唐大人和他不熟,自也不能深入的交谈,因此识趣的起身告辞。 道观前面的草坪上已经摆了好几个摊位,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东西背上来的,这会儿正滋滋的冒着热气。 饿了的唐县令都没忍住和满宝白善一起咽了咽口水。 白二郎正蹲在一块石头边上和小伙伴们玩儿,抬头看到他们两个,便跑过来,不高兴的叫道:「你们这一整天都跑去哪儿了?我爹说你们就在山上,我把道观翻了一遍都没找着你们。」 满宝:「那真是不巧,正好就错过了。」 满宝咽了咽口水,指着那几个摊位上的东西问道:「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白善问:「哪家的东西最好吃?」 第964页 「那家卖馄饨的最好吃,那家的馕饼最难吃,其他的一般吧。」 三人转身就去馄饨摊上坐好,满宝高声道:「要五碗馄饨。」 唐县令就看了一下那份量,问道:「你吃的完吗?」 「还有大吉和你家的明理呢。」满宝奇怪的看他,「一人一碗也不算多吧?」 唐县令便点头。 「呀,唐县令你怎么在这儿?」一旁的白二郎惊叫起来。 唐县令:……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满宝和白善,问道:「他反应一向如此慢吗?」 白善:「差不多吧,习惯就好了。」 白二叫道:「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太过分了吧?」 「没有,不是坏话,是实情。」满宝道:「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我们旁边你到这会儿才看到。」 白二不想理他们了,起身便要走,但想想不对,还是坐回去问,「今儿一大早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叫我?」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都决定不告诉他,于是道:「就在村尾转了一圈,是你出来的太快了,我们坐车来的,来那么早有什么用,热闹还没开始呢。」 「谁来赶庙会坐车来呀,往年我们不都是走着来的吗?」 有小伙伴跑来找白二,「白二,你到底还去不去找竹鼠了?这天都快要黑了,咦,满小姑你也在呀,白善,你们两个去不去?」 满宝和白善一起摇头,看向白二道:「天快黑了。」 「黑了怕啥,我们要戌时过后再回去的。」 白善道:「那你们可不要跑远,跑到山里去没灯,我们找不到你们可不会进去找。」 「放心吧,我们年年都去那儿抓竹鼠,太阳一落山我们就回来。」说罢拉着白二跑了。 唐县令跟着俩人着实体验了一下他们这儿的庙会,他们吃完了馄饨,又去品尝了一些小点儿,酉时的时候,观里铛铛铛敲响了钟,守清道长从观里出来,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就给大家讲道。 很通俗的讲,不过是教大家如何放宽心,如何长寿养生而已。 唐县令听了好一会儿,颇觉无趣,便有些走神的去观察前来旁听的信众,就见他们听得很认真,嘴上还念念有词,似乎是想把这些都背下来。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问道:「你们这儿每年庙会都会讲道?」 满宝点头,「多是说的养生之道和为人处世之道,守清道长说,别的他说了,大家也听不懂,也用不上。」 唐县令笑问:「长博听过吗?」 「听过呀,杨县令还夸守清道长讲得好呢,还给道观写了一篇嘉赏的文章,」满宝道:「杨县令说这是开启民智,别的不说,教人养生之道可使人长寿,教人为人处世之道,更是教化的功德,因此杨县令还把山下那块地拨给了道观以作嘉赏。」 唐县令摸着下巴道:「这么推崇?」 白善则道:「那本来就是荒地,杨县令也就是叫人开出来而已,道虚还和我说呢,那旱地别的都不能种,只能种豆子,还比不上山上他们开的地肥呢。」 唐县令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说嘛,他素来小气。」 满宝回护杨县令,「那也比你大方多了。」 唐县令不理她。 第820章 回家 说要乔装就乔装,唐县令跟着满宝他们在观上一直停留到戌时,看着一群少年从山上拎了两只竹鼠欢快的跑下来。 一群人叫上满宝和白善便找了块山坳开始烤竹鼠。 唐县令虽然也跟着友人野炊过,跟着他爹外出时也没少烤东西,但烤竹鼠……还是第一次见。 见少年们手脚麻利,满宝也熟门熟路的捡了木柴点上火,他就蹲在一旁问,「你们常这么干?」 「没有,」满宝摇头,「我一年就一次,他们比较多。」 白二郎从一旁飘过道:「那是因为你们懒,每年重阳叫你们一起,你们都不。」 唐县令笑着看他们闹,然后分到了一小块竹鼠肉,吃了肉,又沿着山道往下逛了一下热闹,大家便要回家去了。 唐县令便笑道:「那我就不多送你们了。」 白二郎好奇的问了一句,「大人不回县城吗?」 「这两日衙门不也开衙,我与守清道长投契,因此在这儿住两天,你们要是来这儿玩可以来找我说说话。」 说得好像他真的会在这里住一样。 白二郎不知道,还不好意思的道:「明日就不能来了,大人好好的在这儿玩吧,守清道长人很好的。」 唐县令笑着点头。 白二郎是和村里的少年们一起走着来的,自然也想要走回去,大家手里都举了火把,相伴一起走便是一种趣味。 大家邀请满宝和白善俩人一起,俩人欣然答应了,跟着一起走。 出了大梨村,还有人唱起歌来,白二郎四处窜着凑热闹,偶尔回头时才发现不对,连忙跑回头找白善,「大吉和马车呢?」 白善往后看了一眼,不在意的道:「落在后头了吧,我们先走,大吉还能丢了吗?」 白二郎一想也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跟着大家一起跑了。 快要回到七里村时,大吉才赶着马车悠悠的跟了上来,都走到这儿了,大家自然不可能再坐马车,因此继续走着自己的。 第965页 大吉便赶了空马车回到家里,直接将马车赶到了院子里。 满宝从人群里找到玩疯了的三头,「你回去告诉家里,我去白善家了。」 「小姑,这都戌时过了,还不回家睡觉吗?」 满宝道:「不急,我不困。」 三头很羡慕,「我也不困,但必须得回去睡,小姑,我回去告诉了家里可不可以和娘说一声,就说我去白善家陪你?」 满宝拒绝:「不行,你还小,乖乖睡觉才能长高知道吗?」 三头:「……小姑,我比你还大俩月呢。」 满宝已经转身跟白善走了。 三头就看着她的背影嘆了一口气,小姑越来越绝情了。 满宝跟着白善跑回到白家的时候唐县令已经站在了堂屋里和刘老夫人说话,俩人立即小跑着进去。 刘老夫人便嗔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道:「跑什么,贵客面前多失礼?」 唐县令却笑道:「老夫人太客气了,我看他们这样就很好,不必太过拘束。」 俩人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考虑了一整个下午,也的确考虑清楚了,转身请唐县令去了她院子里的书房,她亲自取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有三封信件和四份口供。 她将盒子推往唐县令面前。 唐县令伸手先拿起信翻了一遍。 信都是白县令寄回家里的信,纸张已经泛黄,但保存得很好,只是或许常被人打开阅读,因此摺痕有些的部分都快要烂了。 唐县令细细地读过,然后去翻那些口供。 口供共有四份,让唐县令惊讶的是,除了二吉的一份和四年前那三人的一份口供外,竟然还有两份很旧的口供。 刘老夫人道:「这俩人是十二年前去我的庄子上打探情况,被庄户们撞见当贼人拿了的。」 唐县令问:「人呢?」 刘老夫人垂下眼眸道:「因为伤势过重,当时便不治身亡了。我们有上报给当地衙门,因为是贼人,都没人去认领尸首。」 唐县令微微皱眉,不过这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争斗,他并没有要求太多。 看完了所有口供,唐县令问,「老夫人手上还有什么东西?」 刘老夫人摇头。 唐县令心中不太满意,道:「老夫人既然想让我来查这个案子,还是应该坦诚的好。」 刘老夫人道:「是真的没有了。」 唐县令道:「我要见一见二吉。」 「二吉行动不便,只能躺在床上……」 「刘老夫人,二吉是唯一的倖存者,我是必定要见他的,不是现在,将来总有一日也要见,你要是把他藏一辈子,那这个案子也只能藏起来一辈子。」 刘老夫人张了张嘴,白善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祖母……」 刘老夫人泄气,退一步道:「好吧,到时候我会把他送到一个地方,大人可以去那里见他。」 「你们家在益州城有铺子或庄子吧?就送到那里去。」 刘老夫人:「那怎么行?」 唐县令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华阳县的县令还是本县,老夫人只管放心,你送进去的人是什么样的,我送出去时便是什么样儿。」 唐县令道:「本县不能离开华阳县太久,你显然不能在这一二日内把人送到这儿,况且,当年案子便发在益州城,再在益州城查最好不过。」 白善和满宝也一起点头,「是啊,是啊,且我们也在益州城呢。」 白善道:「府学很难请假的。」 满宝:「我也不好总是不去药铺。」 刘老夫人暗道:我就是不想你们跟着掺和。 但对上唐县令笑眯眯的眼睛,刘老夫人只能嘆了一口气,应下了。 魏大人答应了帮她查这个案子,但他日理万机,显然并不能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个案子上,且他官儿多,盯着他的人也多,一行一动都有人看着,以至于四年了,还是没多少进展。 随着白善一日比一日大,刘老夫人的年纪也一天比一天大,她不想再把事情一直拖着。 所以杨和书和唐鹤查上来,她才什么动作都没有,由着他们顺着满宝查到了周银身上,再顺势将这整个案子扯了出来。 第821章 问题 唐县令见刘老夫人答应了,这才将盒子里的东西交给白善和满宝看。 所以,由着他们掺和进来还是有些好处的,他不好拿到的东西,这俩人总可以拿到。 唐县令微微一笑,道:「看完了若有不解之处可以问我,你们慢慢看,我和老夫人说说话儿。」 满宝和白善就看着他们换了个地方说话,俩人一起低头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白善先去看他爹的信,再去看口供,也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俩人就坐在书房里静静地望着侧屋,撑着下巴道:「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什么?」 满宝:「说好了要一起的,他们又丢下我们,大人都爱说谎。」 白善便道:「算了,我们也自己查。」 满宝拨拉着盒子里的东西问,「我反正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怎么查?」 她嘆气道:「也不知道当年你爹给我爹娘的东西哪儿去了。」 白善顿了一下,伸手去翻找二吉的口供,他仔细的看了看,问满宝:「你知道这儿是哪儿吗?」 第966页 满宝凑上去看,摇头道:「看着不像是现在我们从县城里回家的路,你爹从益州城逃过来,而我爹娘从罗江县赶着车回家,按说不会在官道上碰上才是。」 「都十多年了,道路总有改的时候,」白善道:「问问你爹娘。」 满宝觉得有理,「我晚上回去就问。」 「现在就是晚上。」白善看着满宝。 满宝踌躇了一下,「我们真的不去听一听他们说什么吗?」 白善小声道:「刘嬷嬷在门口守着呢。」 满宝失望。 白善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别急,等唐县令去歇息了,我就去缠着祖母问。」 满宝这才点头。 白善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 这会儿都快亥时了,本来因为大家赶庙会回来有些热闹的村子早就安静了下来,各家各户大部分人都睡觉了。 白善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大吉送她回去,看着她进了屋白善才举着灯笼转身回家去。 老周家大部分人都睡了,老周头和钱氏,以及周大郎的房间里还有动静,一听到大门开合的声音,小钱氏最先从屋里出来,看到是满宝回来了便松了一口气,「我还说你再不回来就让你大哥去接你呢,怎么玩到这会儿?」 满宝看了一眼她爹娘屋里的灯,一边举步往那边走,一边随口问道:「大嫂,爹娘还没睡吧?」 「没呢……」话音还没落,正房屋里的灯就灭了,小钱氏顿时噎住。 满宝也顿下脚,瞪大了眼睛。 小钱氏连忙道:「今天很晚了,爹娘今天还去爬山,恐怕早累了,有话明儿再说吧。」 小钱氏就要送满宝回屋去睡觉,「厨房里热着水呢,我给你打一盆过去梳洗。」 满宝一头雾水的转身回屋,不知道她爹娘为什么躲着她。 屋里,钱氏也一脸无言的看着老周头,半响才问道:「你没事灭灯干什么?」 黑暗中的老周头也一脸懊恼,小声道:「我这不是怕满宝问老二的事吗?」 「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还怕什么?」 「这不是才知道害老二的是那么大的官儿吗?她要是问我们,我们怎么说?」老周头抱着头道:「王爷呢,那是天上一般的人物。」 钱氏沉默半响道:「这事一直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白家是一定要查这事的,你还能不让人家查吗?这说不定就是天意。」 她道:「王爷虽然大,但这天底下总有比王爷还大的人,白家那样见识广阔的人家都没慌,我们慌什么?」 「也是,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老周头踌躇道:「那你说我现在把灯点起来还来得及吗?」 钱氏直接躺到床里,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翻了一个身睡下,「别折腾了,明儿再说吧。」 老周头便纠结的睡下了。 因为心里有事,他大半个晚上没睡好,结果满宝却是一沾枕头就睡,可能是因为昨天一下子接受的信息太多,生物钟竟然不管用,一直到太阳升起才醒了过来。 满宝一醒来立即爬起来简单的洗漱后便跑过去找她爹娘。 大家都吃过早食了,小钱氏单独给她留出一份来,一见她便招手,「快过来吃早食。」 满宝跑过去左右看了看,问道:「爹和娘呢?」 「刘老夫人派人来请爹娘,说是有些地里的事儿想请教爹娘,所以爹娘过去了。」 满宝瞪大眼,「什么时候过去的?」 「才走,这会儿估计刚到呢。」 满宝转身就跑,小钱氏抓不及,连忙追出去问,「你不吃早食了?」 「不吃了,我要去善宝家吃。」 周二郎便道:「连早食都去人家家里吃了,也忒不客气了。」 满宝已经一熘烟的跑了。 白善早等着她了,看到她跑来便蹦起来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昨天我是你问了吗?」 「我爹娘睡下了,没来得及,是不是唐县令要见我爹娘?」 「是呀,早上吃早食的时候他说想见一见你爹娘,有些话要问他们,祖母便派人去请了。」白善上下看了满宝一下,问道:「你不会才起,还没吃早食吧?」 满宝点头。 白善便嘆了一口气,转身拽住了一个路过的下人道:「你去厨房端两碗肉粥,直接送到祖母院里的书房去。」 下人应了一声,转身便去厨房。 白善领着她去书房,刘嬷嬷正守在门口,她看了俩人一眼,放他们进去了。 屋里只有刘老夫人唐县令和老周头夫妇四人,看到俩人结伴进来,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没有说话。 唐县令继续回头看向老周头,笑道:「请周老爷过来是有些话要请教。」 他斟酌着道:「十二年前,若从益州城往罗江县来,经过你们七里村周近的路有几条?」 满宝和白善就在一旁瞪着眼看他,这好像是他们要问的问题吧? 满宝看向白善,眼神交流,你和他说了? 白善摇头,才没有呢,我一早上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俩人视线一碰后便又转回头看向老周头。 第822章 路 老周头低头想了想,「好似有三条,除了官道,还有两条路可以到罗江县,但其中一条距离我们七里村可远着呢,另外一条就在官道边上,离官道不远,官道修好以后路好走了,那条路便没人走了,这些年早荒草丛生荒废了。」 第967页 「那十二年前,若你们要赶着车进罗江县城,会走哪一条路?」 老周头想了想道:「那会儿从我们七里村到罗江县的这条大路还没修,要赶车回来也有两条路,一条就是走近的这条,颠簸些,但快。还有一条就是走我说的荒废了的那条,那条路以前常有客商走,所以还算好走。」 一旁的钱氏沉默了一下后道:「我弟媳当时才从商州过来,旅途劳累,老二一向会心疼人,他可能会选择走那条好走一些的路。」 唐县令问,「那条路连着发现周银夫妻的那座山吗?」 老周头俩人一起点头。 唐县令就邀请满宝和白善,「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老周头立即道:「唐大人,那路不好走,要不让我家四小子跟你们一块儿去?他认得路。」 唐县令笑着颔首,「那是最好不过了。」 正说着话,刘嬷嬷端了两碗粥进来,白善招唿着她把粥放在他和满宝坐着的旁边桌子上。 刘老夫人一看就明白了,笑道:「一早上的便心神不宁,没吃饱是吗?那快到一旁的侧屋里去吃。」 又对刘嬷嬷道:「再去厨房拿些小菜和馒头来,少年人正长身体吃得多。」 唐县令就笑眯眯的看着满宝,他早上和白善一张桌子上吃的早食,他可不觉着白善没吃饱。 钱氏略一向也明白过来,他们出门的时候满宝都还没到大院用早食呢,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没说什么。 满宝看了眼唐县令,又看了眼爹娘,确定他们不会在他们下去吃早食时偷偷撇下他们熘走,便端了碗和白善去隔壁的屋子里吃早食。 白善不是很饿,所以没动,等她吃了半碗,便将自己碗里的肉粥拨一半给她,一边还小声问道:「竟跟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你说我们能找到东西吗?」 满宝道:「试试看。」 刘嬷嬷又端了一笼小馒头和一碟咸菜过来。 满宝谢了一声便继续吃,白善看着也有些饿起来,吃完了碗里的粥便也跟着吃了两个小馒头。 刘嬷嬷看了忍不住抿嘴一笑,还劝道:「少爷和满小姐都多吃些,一会儿要去爬山,荒郊野外的可没有热乎的东西吃。」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满宝还道:「往水囊里灌些热水,待到中午应该还温热着。」 刘嬷嬷笑着应「是」,给他们把出门的干粮和东西都准备好。 但这一次出门不仅大吉和周四郎会跟着,刘嬷嬷的儿子刘贵也会跟着,他谁都没带,一个人悄悄的立在了车旁。 唐县令要上车了才看到他,忍不住脚步一顿,问道:「这人是?」 刘老夫人解释道:「这是家僕,从四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带着人悄悄的在山上寻找,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东西。他对山上很熟悉,就让他带着大人一起吧。」 唐县令这才点头。 他是在白家院内就上了车,除了白家的下人和老周头夫妇,没人看见过他。 出了门,白善和满宝才爬上车,不过他们也没进车厢,而是晃着腿坐在车辕上,有村民见了便问,「满宝,你们这是要干嘛去呀?」 满宝道:「出去走一走,去县城看一看。」 村里人也习以为常,只是好奇的问道:「二公子怎么不跟着一起去?」 白善想都不想就道:「他还没起呢。」 「哦哦,」村民们了解,笑道:「昨晚闹得太厉害起不来了吧?」 白善还真没说错,白二郎还没起呢,等他从床上爬起来去找小伙伴们玩儿,就发现他的两个小伙伴又不见了,一问是进县城里去了。 白二郎就很不高兴的转身去找他的其他小伙伴儿一起玩去了。 今天庙会还热闹着,一群少年最爱凑热闹,便鼓动白二还和他们一起去庙会。 白二郎犹豫道:「我爹不许我去了,说正日子去就行,今天没必要再去。」 「在家也是玩儿,出去玩儿也是玩儿,干嘛要分那么开?」一人道:「白善他们不也出门玩去了吗?」 「我还看到白善他们家的下人往大梨村去了,好像是要送什么东西给道和小道士,要不你爹问起来你就说是去替白善他们送东西的。」 白二郎被鼓动得心动,忍不住点头:「好。」 而此时,白善他们的马车刚驶到官道上,周四郎正站着车辕上看了老半天才看出那条路在哪儿,那里易家杂草丛生,基本上看不出原来是一条路。 大吉看了一眼那条「路」,又将马车从官道上扯下去,在小路附近找了块空地停下,然后卸下马车。 唐县令也从车上下来了,这附近只有他们在,他倒也不用隐藏。 他上前看了一下那条隐约还能看出曾经是条路的路,问道:「它直接和官道接在了一起?」 「没有,这是延伸出来的一段,如果是从益州城过来,走里面直直的那一条,可以直接到罗江县。」周四郎拿出镰刀开路,刘贵跟着帮忙。 唐县令一边跟着他们身后进去,一边好奇的问,「这路为何荒废了?」 「官道修好,又不收钱了,自然就没人走了。」周四郎歪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道:「好像我小时候会有官兵在官道上设路障收钱,那官道又破破烂烂的,大家自然不爱走,旁边有条小路,虽然小了点儿,但也能走一辆马车呢,迎面有车过来,再往旁边让一让就能通行,比走官道强,所以大家就都走这条路。」 第968页 「不记着是什么时候,大人们开始把设路障的官兵给撤了,又让我们服劳役修官道,这小路就没人再走了,八九年下来就变成这样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扭头问刘贵,「你们来这里查过吗?」 刘贵道:「走到过这里,但找不到什么东西。」 第823章 任务 他道:「大虎山很大,它并不只是一座山,我们并不知道周银夫妻是在哪儿遇害的,二吉说过,东西是用一个小包裹装着的,他们用油纸仔细的包了,就那么一点儿,山中野兽不少,又林茂草盛,很难找。」 周四郎还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一直有人在大虎山里找东西,以一种看智障的目光看着刘贵道:「原来你知道大虎山大呀?」 刘贵看了周四郎一眼,默然不语。 白善自己都很惊奇,「刘贵哥,你原来不是来管着庄子的吗?」 刘贵微微弯腰笑道:「小的也管着庄子,只有避着人的时候才会上山寻找。」 一行人艰难的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了一条很小很小的路,还有些人走的痕迹。 唐县令讶异的挑眉,周四郎道:「就是这条路,以前要比这儿大许多,现在都长了野草和荆棘了,也就那边的村民为了赶近道进县城才会挑着东西走这条路,但车是走不了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问道:「有几个村子的人会走这条路?」 周四郎想了想后道:「两个吧,更远一些的他们就不会进罗江县这边的县城了。」 有周四郎领着,唐县令对这条路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满宝和白善也都听着了。 唐县令看了眼他们,问道:「你们觉得白县令会走这一条路逃命吗?」 白善道:「唐大人不是已经认定是这条路了吗?」 唐县令便笑了笑,顺着路往大虎山的方向去。 大虎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主要山体是四座连在一起的山。 之所以叫大虎山是因为这四座山几乎连在一起,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只趴着睡觉的老虎。 而最大的老虎屁股便是对着七里村,趴着显露出来的两只虎蹄山也向着七里村那边,虎头却是向着官道的方向。 这四座山,哪一座都不小,尤其是虎屁股的那一座,又大林子又密,还有村民说在上面见过狼。 不过在周银出事前,七里村的村民都爱去大虎山打柴、打猎,因为这座山够大。 而这一条偏出来的小路是一开始还是顺着大虎山的山脚绵延而去的,再往前走上小半个时辰左右,路便是从大虎山的脖子处穿过,与官道之间差着一座山的距离。 周四郎停下脚步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就是罗江县了,从这儿绕过去却能到我们回村的那条路上。」 唐县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根本已经看不出路的样子来了。 他扭头静静地看着周四郎。 周四郎轻咳一声道:「大人,这个路口还是我找了一路才找到的呢,刚才已经来回看过了,就是这儿。」 满宝恍然大悟,「难怪四哥刚才你一直在这儿走来走去,原来是在找路口呀。」 「这条路过去只到我们七里村,我们村没人走这条路了,八九年下来,可不就成了这样?」周四郎看了一眼那些荆棘树,不是很想进去,问道:「唐县令,我们还要往里吗?要不我们往罗江县去?」 「我们是要找出周银当年走的路线,往罗江县去干嘛?」唐县令看着这个路口道:「不过,白县令若是一心往罗江县去,那必定走的是这条路,他和周银相遇,必定还在前面,那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你们说周银还会往前来走这条路吗?」 周四郎犹豫道:「应该不会吧,我小叔又不傻?」 满宝则道:「问二吉。」 唐县令赞许的颔首,「不错,是要问二吉,省力,还准确。不过这条路也得清理出来。」 他看向周四郎,然后目光一移,看向刘贵。 刘贵立即道:「大人放心,小的明日就带人来清理。」 唐县令点了点头,然后指着那片荆棘道:「走吧,我们往里走一走。」 周四郎瞪眼,「唐县令不等清理出来再走吗?」 唐县令道:「我明日就要回县衙了,后日就要回益州城,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儿,所以今天还是看一眼,尤其是让白善看一眼。」 「为什么?」 正落在后面说悄悄话的白善和满宝也抬起头来看向他。 唐县令就笑道:「因为他要把这两条路画出来呀。」 满宝瞪眼,「你还能听到我们说话?」 「不能,这只能说明我们智者所见略同,」唐县令笑道:「到时候拿了图去问二吉,再使人来找就是了。」 周四郎忧虑道:「这么大的四座山找那么点东西能找到吗?」 唐县令想了想后道:「人都有习惯的行为,觉得安全的地方,周银以前有来过大虎山吗?」 周四郎精神一振,挠了挠脑袋道:「我年纪小,这得问我大哥和二哥,不过我小的时候常来山上打柴的,但也不敢深入。我三哥他们年轻的时候倒是常跟着村里的青年一起进山挖坑抓猎物,偶尔还能抓到兔子什么的。」 周四郎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我小叔是村里出了名的顽皮和机灵,应该也常到山里来。」 第969页 「经常跟他上山的人都有哪些?」唐县令看向满宝和白善道:「我不好去你们村里问,你们问却要方便许多,问一问那些人,他们最常去的地方,最远去到的地方,平常在山上都在什么地方歇脚,有什么特别喜欢待的地方吗?」 满宝明白过来,「你怀疑我爹把东西藏在了他熟悉的地方?可那时候他离家已经好些年了,那才是刚回来的时候呢。」 唐县令笑道:「不管过去多少年,熟悉的地方总还会熟悉,也多几分信任,我看你父亲很有几分胆大心细,说不定真藏在了他走过的地方呢?」 满宝便和白善对视一眼,一起点头保证道:「您放心,这事交给我们。」 唐县令满意的点头。 然后示意周四郎和刘贵两个开路。 这条路上真的全都是杂树和有刺的荆棘,草也长得很肆意,行走非常的困难。 周四郎走得都有些气恼起来,唐县令却看着这片山和林子看得津津有味,还道:「干脆我们就这么走着回去吧。」 周四郎:…… 大吉就去接刘贵手里的镰刀,道:「我来,你去把车从大路上赶到那边去等着吧。」 刘贵:…… 第824章 难找 刘贵哪怕不甘愿,他也得听大吉的。 将镰刀交给大吉,刘贵走回去找马车。 大吉手起刀落,将一些扎人的荆条砍落,白善和满宝不知道打哪儿折了树枝来,将砍落的荆条勾着拉往一边,把路清理出来。 周四郎比大吉还利索,毕竟干惯了农活儿,跟着将一些扎人的高大野草砍掉,脚顺势一扫就能扫到一边。 唐县令站在白善和满宝身后津津有味的看着,问道:「你们干活儿还是挺利索的,怎么,干过?」 满宝点头,「我们有自己的小庄子,以前还会下地干活儿呢,这点事儿不算什么。」 唐县令看了眼他们越发娴熟的动作,点了点头道:「看出来了。」 因为路难走,所以他们走得很慢,肚子饿了便将长草踩一踩,坐在了草地上把干粮拿出来啃。 唐县令坐在树荫底下,抬头望了眼看不到顶的山顶道:「别说,这山还真大,真密,想要在这里头找出东西来……」 他摇了摇头。 满宝和白善当然也知道难,不然刘贵也不会找了四年都没找着。 他们一直快到夕阳落下才从这条满是荆棘杂树的路上走出去,刘贵早赶着车在路的另一头等着了。 看见他们从一堆草丛中出来便松了一口气,大虎山有多难走,没人比他更了解了,因为是要找东西,他们有时候一天也搜出百丈,遇上树木稀松,路好走的,或许能翻找出三四百丈。 唐县令有些狼狈的将落在头上的树叶,草屑等拍掉,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还是杂草丛生的路,摇了摇头后对白善和满宝道:「你们努力,可一定要问到周银在山上的活动习惯,不然,在那么大一座,不,是四座山上找一包这么大的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 满宝认为他说的不对,「海比这儿大,针也比我们要找东西小。」 唐县令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待你把它找出来了再来与我说这点儿。」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大虎山,背着手嘆气道:「时间太久远了,不然还可以搜查到一些痕迹,以此来增加判断。」 满宝和白善也抬头看着大虎山,齐齐的嘆了一口气,是啊,都过去十二年了,一场雨沖刷下来什么都没有了。 满宝想到这儿一怔,扭头问周四郎,「四哥,我亲爹死以后是不是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正是夏初,雨最多的时候,小叔那天晚上没回来,我们还担心路上下雨不好走,我和他们之所以上大虎山,一是为了摸一下之前挖的陷阱,二就是找山上的野菌了。」 只有前一天下雨了,山上才会有野菌。 「我们把小叔抬回来没多久天又下雨了,也是因为这个,大哥才没能及时去县城里报官,然后官差就来我们村了。」 连唐县令都忍不住道:「这是天佑你们,也是佑我们。」 要不是下雨,东西恐怕当时就能被对方找出来。 毕竟山林再大,循着周银走过的痕迹总能找到他藏匿的东西,就算他清理过痕迹,但世间有不少高人,只要走过,就一定有痕迹。 一场雨下来,什么都没了。 于当时来说,对他们这边是很有好处的。 唐县令和满宝白善爬上了马车,从这里再到七里村就不远了,马车两刻钟就能到。 车子一到村口,大吉便勒住马,满宝和白善跳下马车,大吉把缰绳交给刘贵,也跟着俩人走。 周四郎当然是跟着自家妹妹回家了,于是车里车外就只剩下唐县令和刘贵了,而唐县令还不能开口说话。 一直回到白家的院子,他才从车里钻出来,问道:「大吉是你们家养的部曲?」 刘贵弯腰道:「家主不敢豢养部曲。」 唐县令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白善跟着满宝到了老周家,俩人便去找老周头和钱氏说话,不一会儿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便被叫了进去。 家里和周银年纪相仿的就是他们三个了,尤其是周二郎和周三郎,以前没少跟在他们小叔屁股后面跑。 第970页 俩人想了想道:「我们倒是知道几个地方,但和小叔玩得最好的是周虎,小叔只要上山,周虎就一定会跟着,所以小叔知道的地方,周虎应该都知道。」 满宝站起来就要去找周虎,周二郎忙拉住她道:「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就是因为太阳快下山了才要去找呀,」满宝道:「这样今天晚上做好准备,明儿一早我们就能上山去了。」 老周头问,「你们明天还要上山?」 满宝点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后天我们就要回益州城读书去了,明天要是找不着,那下次回来还不定得到什么时候呢。」 白善掰了掰手指头算,「得等到清明了,清明放假,然后再请两天,一般清明请假先生都会准的。」 满宝也算了算,然后道:「今年清明与上巳连在了一起,应该可以多放几天假,但还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俩人一起对老周头道:「太久了。」 老周头就是不想让两个孩子掺和这件事呀,他忍不住嘀咕道:「你们是去读书的,怎么总想着放假?」 俩人一起无辜的看着老周头。 老周头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还有,别和周虎说太多。」 满宝应下了。 但是他们去周虎家里,一看到周虎,满宝便左右一看,发现没人,便对周虎道:「周虎哥,我请你帮个忙?」 周虎笑问,「什么忙?」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和我亲爹上山去玩儿?」满宝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走一趟?」 周虎神色有些恍惚,耳朵轰鸣,好似没有听清满宝说什么,好似又听清楚了,就好像置身于梦中,却又不是梦中。 老半响他才恍惚着问道:「你刚才说谁?」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就是我亲爹呀,周银!」 周虎张大了嘴巴,然后一把捂住了满宝的嘴巴,四处看了一眼,先看到站在一旁的白善,然后又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大吉,他紧张得手脚直打抖,压低声音问道:「满宝,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第825章 答应 满宝被捂住嘴巴,伸手想要把他的手掌扒拉下来,却发现周虎的大掌捂得特别严实,不由求助的看向白善。 白善便上前帮着把他的手扒拉下来。 周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手。 满宝唿出一口气才道:「我爹娘和我说的,周虎哥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周虎咽了咽口水,看看白善,又看看满宝,忍不住问道:「你爹娘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 满宝就望着他,一大一小沉默对视片刻,满宝也压低了声音道:「周虎哥,这事你可别告诉别人,虎嫂子那里也别说。」 周虎:……全村上下,哪家哪户不知道这事? 不过对上满宝的眼睛,他还是点了一下头。 三人离了周虎家,走到田野边找了个位置排排坐下,正对着要下山的夕阳。 大吉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替他们守护。 周虎也仔细的看了一下周围,这才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就是想去看看,我问过我大哥他们了,他们说以前和我爹玩得最好的就是周虎哥了,我爹每次进山你都有跟着。」 周虎就道:「他不仅去大虎山,也去过别的山,你要是想看他去过的地方,那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走一走?」 「不要,我就去大虎山。」 周虎就皱了皱眉。 满宝坚持的看着他,「周虎哥,拜託你了,我亲爹最喜欢去大虎山的哪里,最常去的地方,或者最远到达过哪里,你都带我去看一眼好不好?」 周虎沉默了一下,实在顶不住满宝的目光,只能点头,「好吧,不过地方挺多的,你有时间吗?」 满宝高兴起来,道:「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门,尽量一天内走完。」 周虎就笑了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爹是猎户,以前没少带他和周银进山,进过最深的地方还得在山里住一晚上呢。 不过他没和满宝说,打算带她进去逛几个地方,她累了困了,自然就放弃了。 满宝不知道周虎的打算,她高兴的和白善一起告辞离开,回到家后就和科科商量,「明天就要靠你帮忙了。」 科科道:「我会尽力的,但我现在一次只能扫描以你为原点,方圆八百米的范围,大虎山这么大,恐怕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满宝就捏着拳头道:「没关系,十二年都等了,刘贵他们四年也找了,我不介意再多花费一些时间去找。」 科科道:「宿主要是能多升级就好了。」 满宝羞愧,「每次都如此临时抱佛脚,实在惭愧,我以后会努力的。」 科科应了一声,不再提醒宿主。 满宝心里燃起了无穷的斗志,第二天一大早便爬了起来要进山,周四郎当然要跟着,这次连周二郎都跟上了。 科科见满宝空着手就要进山,就biubiu闪了一下,满宝回过神来,立即转身去把她专属的小背篓和小锄头给背出来。 周四郎看着瞪眼,「你进山找东西的,还想着挖花花草草呢?」 满宝严肃的道:「两不耽误,四哥,你要知道,世间的事都是互相成全的,看着毫无关系的两件事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971页 周四郎:「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来,找小叔留下的东西和你挖那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聪明,知道的不够多。」满宝背了背篓就走。 周二郎对周四郎道:「行了,满宝要带就带,你少闹腾她。」 周四郎冤死了,到底是谁不务正业瞎闹腾啊? 但周二郎显然不会在意他的情绪,这两天,老周家上下,除了不知实情的那一拨人外,上至老周头,下至周五郎,对满宝都小心翼翼,有求必应,就是怕她被她的身世打击住。 所以别说她现在只是要背着背篓和锄头上山挖药材,她就是要摘天上的星星,周大郎他们都要想办法给她弄一个差不多的哄她。 周四郎默默地跟上,到了村口,白善和大吉早等着了,结果白二郎也从家里跑了出来。 他气愤的瞪着俩人道:「我总算抓到你们了,说,你们这两天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怎么总也找不着你们?」 白善道:「我们要上山找东西,好累的,你要去吗?」 白二郎就盯着满宝背后的背篓看,惊讶不已,「你上山挖药材要带这么多人跟你一起?那是多贵重的药材?」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压低了声音道:「灵芝!」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立即道:「不可能,山上怎么可能有灵芝?」 「怎么不可能?」满宝道:「芝生山谷,我们大虎山这么大说不定就长有,有人在里头看到过了?」 「谁?」 满宝说谎不打草稿的指着周虎道:「周虎哥。」 白二郎立即看向周虎。 周虎硬着头皮点头,「没错。」 白二郎心动起来,但还是问,「那当时怎么不摘?」 周虎张了张嘴,看向满宝。 满宝道:「因为他不知道有毒还是没毒,等再进去的时候灵芝已经不知道被什么野兽给啃了。」 白二郎一脸的惋惜。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我觉得既然山上能发现一次灵芝,那肯定还会有第二朵,第三朵,所以我要进山去找,你要不要一起?」 白二郎思考起来。 白善道:「你今天还要去道观吗?」 「庙会都散了,我还去干什么?」 白善:「那你留在村里也没事做,不如跟我们上山。」 白二郎一想也是,于是跟他们走了。 走了半路,刘贵也带着镰刀跟上和三个人跟上了,白二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白善解释道:「现在地里还没开始干活儿呢,我觉着刘贵哥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一起上山好了。」 白二郎就小声问,「万一什么都没找到怎么办?」 「没找到就是缘分没到,下次再找就是了。」白善之前也急,但昨天晚上他想了一下,觉得满宝说得对,十二年都过去了,何必又急于这一朝一夕呢? 白二郎咋舌,「你带着这么多人跟你上山胡闹,堂祖母也不骂你吗?」 白善摇头。 白二郎特别艷羡,「堂祖母和堂婶真好。」 白善和满宝就一起扭头看着他道:「你祖母和母亲才最溺爱你好不好?」 第826章 进山 白二郎小声嘀咕了什么,俩人没听清,正想问他,就听见周虎道:「我们以前常来这里打柴。」 大家就一起看过去,这是离七里村不远的大虎山山坡,正是进山的位置,这里树木稀疏,草长得也不是很密,不用开路也能走。 但周二郎却嘆道:「现在不行了,杂草和荆棘长了不少出来,也没人清理,以前才过完中秋大家就会来这里砍树或捡木柴,那些荆棘砍掉了在林子里晾晒二三十天,入冬的时候就可以拖回家里噼成木柴烧了……」 但自十二年前开始,七里村的人便不再上这座山来捡木柴,更不会进去打猎,久而久之,这些树木和野草便肆意生长起来。 刘贵上前两步,悄悄和大吉道:「这个地方我们找过,没有。」 大吉便走到白善身边,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白善便道:「这里离村口太近了,肯定没有,我们再里走。」 白二郎也不觉得这里有,跟着众人往前,满宝却已经和科科联繫起来,虽然知道可能性很低,但她还是让它以她为圆心,不断的往前扫描。 刘贵他们就是从这里开始向里寻找的,为了不遗漏,他们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往里找,所以这一片都有找过。 而科科也没找出什么没见过的物种来,或是满宝他们要找的那种特别的东西。 几人一路向前,周虎渐渐觉得不对,他是一个猎人,不敢说多厉害,但一些痕迹还是能看到的,他扒拉草丛看了看,看了眼周围的痕迹,忍不住道:「奇怪,我们村没人进大虎山吧,这大虎山怎么有人走过的痕迹?而且还是近期的。」 刘贵垂下眼眸,带着人悄悄落在了后面。 周四郎看了一眼刘贵,不在意的道:「可能是别的村的人呗,而且我们村的人不会进,庄子里的长工这类的总会进吧?」 周虎一想也是。 周虎站在林子里停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辨别方向,最后引着满宝他们往西南边去,他笑道:「以前我们常在那边挖坑设陷阱,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些陷阱还在不在。」 第972页 落在后面的刘贵四人默默地接道:在,不仅在,还很好呢,没少坑他们。 周虎带着满宝他们去看那些陷阱,以为满宝是想知道些亲爹的事,还细细地给她讲了以前他们挖陷阱的一些趣事。 满宝听着,去观察周围,这些地方刘贵他们大多找过了,没发现什么,科科也没发现。 周虎见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周二郎也拉了他悄悄说过,只管带他们去看,越详细越好。 周虎便也只能感嘆老周家太宠满宝了,竟然就费这么多时间陪孩子玩这些。 他领着满宝继续往里走,越走越里,且方向不一,渐渐出了刘贵他们搜索过的范围,而越往里,物种也与外面有了区别,科科开始播报它发现的新物种。 而且因为人多,当一只鸟从他们头顶上飞过时,科科也报导:「未收录鸟类,建议收录。」 满宝抬头间就看见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远了,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满宝:…… 科科颇为惋惜,「出了扫描范围。」 满宝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向前。 科科:「左手边两百米处发现十数株未曾见过的植物,建议宿主收录。」 满宝找过去,在科科的指点下找到了它们,她觉得有些眼熟,看了看后问,「这不是熊尾草吗?」 科科扫描了一下收录歷史,肯定道:「没收录过。」 「当然没收录过了,这是医书上写的,我好似在《神农本草经》上看到过。」满宝一边在心里回答,一边拿出锄头锄草。 因为还要收集植物生长的土壤习性等,所以满宝总是会在锄的时候多带些泥土。她习惯性的只锄了三株,剩余的留着。 摘了大叶子将它们的根部包起来,随手扯了一根草捆起来,然后放在背篓里。 白善则和刘贵,大吉,周二郎他们一起四处翻找起来,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白二郎以为他们是在找灵芝,也跟着四处翻腾,折腾得草叶乱飞,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满宝问科科:「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科科道:「方圆八百米内没有。」 满宝微微失望,便看向周遭,她想了一下,和白善宝道:「我们继续往前吧,这儿可能没有。」 白善想了想,把周四郎拉到一边问:「你们当时是在哪里发现尸体的?」 周四郎愣了一下后沉思起来,「时间太久了,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不在这一片。」 周四郎看了看四周,最后指了一个方向道:「在那边吧,那边是背阴处,每每下雨都爱长菌菇,所以我们都是去那边找。」 白善便和满宝道:「我们去那边找。」 满宝点头,叫上周虎,指了那个方向问,「周虎哥,以前他喜欢去哪儿吗?」 周虎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那个方向是什么位置,他低头看了一眼满宝,又扭头去看周二郎。 就见周二郎对他微微点头,周虎便沉默的点头道:「我们常去那边找些野货。」 满宝就道:「那我们就过去那儿找。」 刘贵见他们这样找一个地方就立刻换一个地,不由皱眉,「这样找,恐怕更找不到。」 大吉则看了他一眼道:「少爷要是也和你们一样一寸一寸的找过去,那把搜找的事儿交给你们就行,何必要亲自进山。」 刘贵沉默下来。 大家跟着换了一个地方。 科科一路扫描过去,东西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好几种未曾收录过的植物,满宝前一天才答应了科科,当然要做到,于是只要收到播报都要背着背篓过去收录。 遇上大的植物,比如树之类的,她就收录树枝、土壤和树皮,连熟知内情的周二郎等人都看得傻眼,满宝这到底是进山来找证据的,还是进山来採药的? 不错,在他们看来,满宝收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药。 第827章 没找到 在山林里穿梭了有大半个时辰,绕来绕去的,连之前还算确定的周四郎都迷路了,但周虎愣是把他们带到了地方。 周四郎在周遭看了看,然后盯着一块山壁看了半天,立即点头道:「对,对,就是这里,这面向阴,我小时候常在这儿捡野菌的。」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满宝,最后走到了一块离山壁有一点儿位置的地方道:「当时小叔和小婶是躺在这儿的。」 满宝走过去,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白善走到她身边,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白二从后面赶上来,看看俩人,又看看周遭沉默的众人,问道:「你们在说谁呀?谁躺在这儿?」 白善瞪了他一眼道:「没谁,这处向阴,或许有灵芝,我们四处找一找吧。」 刘贵等人应声而去,因为这处地方他们的确没找过。 满宝却已经从科科那里知道了结果,「这里没有,连可收录的植物也没有。」 满宝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四处看,然后扭头问白善,「你说他们是从哪里跑到这儿来的?」 白善努力的分辨方向,想了一下那条小路的位置,他不太确定的指着一个方向道:「从那边?不知他是从哪段路上山来的,也有可能是这边。」 人在逃命的时候总会乱跑乱转失去方向,尤其这还是在深林里,方向更不容易确定,万一他们自己在山里乱转起来呢? 第973页 没有痕迹,他们根本判断不出他们来的方向。 满宝就道:「既然判断不出来,那我们就一个方向一个方向的找。」 满宝自己捡了一根树枝道:「来,我们来选一个方向。」 说罢将树枝往空中一丢,树枝的一头便向着一个方向,满宝便指了道:「走,我们先往这边找。」 众人:……这么草率吗? 正翻找得欢快的白二郎不可置信的抬头问,「这就又换地方了?不是说这块地向阴吗?不仔细的找一找?」 「不了,灵芝一定不在这儿。」满宝肯定的道。 白二郎:「你怎么知道?」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因为我是大夫。我对药材比你熟,我说不在就不在。」 说罢,领着大家便朝她刚选定的方向去,白善连忙跟上,他们两个一走,其他人自然便唿啦啦的跟上。 这会儿不仅白二郎,就是周虎都察觉出来了。 他们不像是来缅怀周银的,倒像是来找什么东西的。 他沉思了片刻,什么都没问,默默地跟了上去,一路上仔细的想了想后道:「再往前去就更深了,我们偶尔会进去里面打猎。」 满宝问,「再里去一些,他都去过什么地方?」 周虎道:「我带你们去。」 白二郎有些生气了,他哼了一声走到一旁,闷闷的往前走。 他也听出来了,他们根本不是进来找灵芝的。 一行人继续向里,里面的路偶尔有些难走,有的通不过,就需要拿镰刀开路,满宝偶尔会蹲下挖些花花草草,然后刘贵他们就会趁此机会四处翻找起来。 往往满宝挖完了东西他们还没能找到,满宝便会在周围走一走,然后继续往前。 刘贵觉得这样找东西很扯淡,奈何白善和大吉都没出言反对,而老周家那边一直处于一种很奇怪的态度。 既希望他们能找到东西,又不想满宝陷入这件事太深,所以两相犹豫之下便是一种放任的态度。 只要停下,他们就会努力的翻找,期望能把东西找到;但满宝只要一走,他们就立刻跟上,绝对不多停留一刻。 周虎自然是偏向周二郎兄弟的。 刘贵带着三个手下跟在后头,最后就只能和白二郎一样闷闷不乐起来。 他们在林子里吃了午食,只休息了片刻便继续,一直到太阳即将西下,除了满宝收穫颇丰外,大家什么东西都没找到。 白二郎冷冷地看着他们。 周虎道:「我们必须出去了,不然天黑了走不出去很危险的,这山里有狼。」 周二郎做决定,点头道:「走,我们出去。」 满宝和白善颇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得不跟着出去。 白二郎闷闷不乐的走在前面,见俩人一直不来哄他,便特意停下脚步,等他们走上来时便在他们身旁哼了一声。 白善就道:「你别哼了,这事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不信你回去问堂伯,你看他揍不揍你。」 白二郎瞪眼,「我爹都知道?」 白善就哼道:「他知道的比我还早,比我还详细呢,大人们之前都瞒着我们。」 「然后你们就又来瞒着我?」白二郎指着他们道:「亏你们还是读圣贤书的呢,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满宝道:「这事不与你相干,自然不能告诉你,不然告诉了你,你有危险怎么办?」 「我不管,我就要知道。」 白善和满宝觉得他们还是很有师姐弟爱的,于是决定就是不告诉他。 白二郎却被激起了好奇心,围着他们打转,还道:「这样吧,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也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满宝好奇的问,「你能有什么秘密?」 白二郎:「你们先答应我。」 白善道:「你所有的事我们都知道,并没有什么秘密,少诓我们了。」 「谁说没有的,这还是我昨天发现的呢,」白二郎道:「我们昨天还上道观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满宝和白善愣愣的,问道:「怎么了?」 「唐县令并不在观中,代替他在观中的人是他的随从,那个叫明理的。」白二郎道:「隔壁县有乡绅过来上香,便想拜见唐县令,结果唐县令说他累了不想见客,我觉着不对,唐县令竟然还会有累的时候吗?」 白善直觉不好,头皮发麻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着人去扒拉唐县令的窗户去了,结果发现在里面的是明理,他穿着唐县令的家居服,坐着唐县令才能坐的木榻,喝着唐县令的茶假装是唐县令。」白二郎道:「我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我就是在那儿蹲着看唐县令什么时候回来,结果唐县令一直不回来,道虚就把我撵下山了。」 满宝和白善:…… 第828章 做人 俩人觉得要糟,连忙问道:「那这事还有谁知道?」 白二郎道:「大家都知道了呀。」 白善和满宝便对视一眼,默默地在心里给唐县令鞠了一把泪,然后毫不犹豫的道:「唐县令一定是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白二郎兴奋起来,「你们也觉得是不是?」 他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一直在观里等着,可惜天都快黑了他都没回来,道虚还那么不讲情面的把我们往下轰。」 第974页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你连唐县令去干什么都不知道,这不算秘密。」 「这么不算?」白二郎着急起来,叫道:「这至少得算半个秘密,你们也得告诉我半个才行。」 白善:「去问你爹。」 「我又没把秘密告诉我爹,我去问他干什么?你们不能言而无信,不然下次我再也不找你们玩儿了。」 白善便和满宝相视,俩人用目光交流了一下,白善就道:「好吧,我们告诉你半个秘密,我们是近来找一件大宝贝的。」 「什么大宝贝?」 「周四哥的小叔留下来的宝贝,落在树林里了,却不知在哪个地方,所以要慢慢的找,这件事你可不许告诉别人,现在就我们三家的大人知道,也只三家的大人在找。」 白二郎怀疑的看了一眼众人,「那我家怎么没派人来?」 「刘贵他们不是吗?」白善道:「我家的人和你家的人也不差什么了,一样的。你要不相信,你就回去问堂伯。」 白二郎看了他一会儿,又去看了一眼大吉,决定不去找他爹,因为他总觉得这是一个坑。 交换了半个秘密,白二郎又和他们和好了,一路上不停的抱怨,「你们还骗我说是找灵芝,先生可是说了,君子坦荡荡,你们怎么能撒谎呢?」 满宝道:「我正在努力做君子,但还没做到,我将来会更加努力的。」 白二郎:「骗子!」 一旁的白善悄悄的点了一下头。 满宝似乎察觉到了,扭过头来盯着他的脑袋看。 白善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 他们走得太深了,出来得又太晚,才走了一半天就黑了下来,周虎早有预料,带着周二郎和周四郎开始沿路扯干草做火把。 他将火把按得很严实,三人每人都做了两个,刘贵他们显然也经常抹黑进林子里找东西,所以也各自摸起来。 把火把做好,周虎便把随身带出来的灯油沾了点儿在紧实的火把上,天一黑便点亮了三把,大家前中后的各自拿一把,一个跟着一个的往外走。 等走出山,已经很晚了,白家和周家都派了人在外头等着,周三郎一看到他们,立刻迎上去,问道:「怎么这么晚,爹娘担心得不得了。」 周二郎道:「走得太深了。」 周三郎压低了声音问,「找到了吗?」 周二郎微微摇头。 周三郎略微有些失望。 来的白家下人也接住了各自的少爷,护着他们往家里走。 周二郎拉着周虎回家里做客,满宝想了想,让白善把刘贵给他们,「我们明儿就要回益州城了,不如让刘贵哥和周虎哥认识认识,以后周虎哥有空可以让他带着刘贵哥上山去逛一逛。」 白善问她,「要告诉周虎哥吗?」 「不必全都说,以免把他扯进来,就说找我爹遗落的东西吧,」满宝道:「就跟对白二一样。」 白善点了点头,便找了刘贵道:「你送满小姐回去吧。」 刘贵愣了一下,看向满宝,他们老周家三兄弟都在这儿,还有一个周虎,送得着他送吗? 白善轻咳一声,刘贵连忙朝满宝走去。 满宝便笑道:「麻烦刘贵哥了,今晚刘贵哥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刘贵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应下。 回了周家,小钱氏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一顿饭,其他人早吃过了,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所以钱氏一挥手,冯氏他们便带着各自的孩子各回各房,堂屋里一下只剩下周家兄弟和满宝周虎及刘贵。 钱氏不想满宝为这种事出面,因此把她叫了出去,让周二郎去和周虎谈。 她把满宝塞到厨房里道:「明天就要去上学了,今晚好好的睡觉,再把东西收一收,家里这些事让你哥哥们操心去。」 又道:「你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头吃饭也吃不香,我让你大嫂给你留了饭菜,就在厨房里吃吧。」 满宝便捧了碗坐在厨房里吃,一边吃一边看着她娘,「娘,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调查这件事?」 钱氏就嘆气道:「我知道,没有哪个孩子愿意自己的父母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可是,娘又很怕你出事。」 她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那什么益州王,光听着就很可怕了。」 「娘,我见过他,他也没我们想的那么厉害。」不也被刺客杀得很狼狈吗? 说到刺客,满宝心中一动,当初刺杀益州王的刺客,传说是旧年的流民,说到底,白善的爹出事就和犍尾堰有关,不知道那些人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钱氏则嘆气道:「你觉得不厉害,但娘却觉得他比天还大了,你看白家,僕从无数,还养出了大吉这样厉害的人物,刘老夫人藏着这个秘密多年,甚至还敢抓住来探案的探子,他们家厉害了吧?但对上益州王还是得提心弔胆,多一步都不敢走。」 「相比白家,我们家就是一只蚂蚁,再相比益州王,我们家连蚂蚁都论不上了。」 满宝抿了抿嘴,「娘,我觉着你说的对,却又不对。」 钱氏问,「哪儿不对?」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道:「我是个人,我也想做一个人,不想做蚂蚁。」 钱氏一怔,半响说不出话来。 许久,她才伸手摸住她的脸嘆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很厉聪明的孩子,将来你说不定真能做个人,还能带着我们整个家都做一个人。」 第975页 「那你就要记住了,你得活着,因为只有活着的人才是人,」钱氏道:「不然死了,你是什么,不是什么,就完全不由你说了算了。」 满宝狠狠地点头,对上她娘的目光,认真的道:「娘,我记住了,我会一直好好的活着的。」 第829章 猜测 周虎跟老周家的关系一向好,不仅在于以前,这几年因为他媳妇难产,老周家没少帮他,之前几年满宝更是时不时的去给他媳妇扎针,把他媳妇给治好了。 所以周二郎才提了一个话头他就答应下来了,并不问他们要找什么东西。 周家兄弟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周虎的肩膀。 刘贵也松了一口气,之前因为七里村的人对周银讳莫如深,对大虎山也几乎不谈及,他们唯一能找到的知情人就是白老爷。 但白老爷这辈子恐怕连大虎山的山脚下都没踏足过,他哪儿知道周银夫妇死在哪儿,又常去林子里什么地方? 所以他们只能从这边一寸一寸的找过去,别人他不知道,反正刘贵是找得有些绝望了。 真的是太困难了。 虽然周银不一定就是把东西藏在他去过的地方,但有一个熟悉大虎山的人领着搜查总会方便许多。 三方就此议定,当然,这事是要瞒着村里人的。 满宝吃完了晚食,从四哥那里知道周虎已经答应了,便放心的回屋睡觉去了,明天一大早她还得去益州城呢。 依旧是周四郎和大吉一人赶了一辆马车,先到罗江县接上庄先生,再转头往益州城去。 这一次庄先生并没有去七里村的庙会,而是回家去了,才隔了三天,再见到三个孩子,他总觉得他们有点儿不太一样了。 嗯,白二倒是没多大变化,但满宝和白善沉静了许多,不像以前闹腾,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四郎已经把车凳拿了下来,请庄先生上车。 庄先生微微颔首,招了白二道:「二郎,到先生这儿来,我考校一下你这几日的功课。」 白二一下就绷紧了皮,他偷瞄了白善和满宝一眼,见俩人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 春日还短,所以他们中午也只停下吃了点儿干粮而已,但半天下来,白二能说的,不能说的也都全说了。 庄先生便在心内幽幽地嘆了一口气,看了满宝一眼后便上车。 白二郎知道的有限,奈何庄先生知道的有点儿多。 他并不知道白善之父白启还和周银扯上了关系,但他早已隐约猜出满宝的身世,且周银的死不简单。 他在七里村的时间太长了,周银死后没多久,白老爷就因为要给长子找先生找到了庄先生。 庄先生是提前到七里村来看过的,见这儿民风还算淳朴,风景也不错,白家给的待遇也还好,这才答应了下来。 后来,他从教白大郎一个人到在河边建了个学堂,开始教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跟村民们的来往便密切起来。 那时候七里村的人对于周银虽然已经讳莫如深,但还没学会怎样去隐藏,因此他总觉得这其中有秘密,就不免问了白老爷。 让他诧异的是,他感觉到白老爷对于此事也是知道的,但白老爷也参与了隐瞒。 对于白老爷的人品,庄先生还是很认同的,所以他就不再问,但有些事儿,住得久了,你便是不问也总能知道。 比如,抠门又更爱子孙的老周头却独独对幼女满宝例外,好几次他生病,老周家的大人们都如临大敌,好似要出什么大事一样。 明明一家里的其他孩子,甚至比满宝年龄更小一些的三丫和四头生起病来,他们就没那么坐立不安。 事情多了累积到一起,庄先生便隐约猜到了些。 只是他一直不去查证,也不想去证实而已。 白二郎这会子不过是给他的猜测添加了一些实证和更多的一些猜测而已。 庄先生自己思考了半路,最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由着几个孩子去。 他们是落日前回到益州城的,他们现在年纪越大,精力也越发旺盛,坐了一天的车下来,三人一点儿也不累。 于是便去打了水,开始收拾自己的屋子,以及打扫书房。 虽然他们才走了五天,可春日就是容易脏。 大家收拾好房间,厨娘也才把饭菜做好,庄先生和他们一同用了饭,然后道:「一会儿你们把作业给我拿来,待我看过一遍再去睡,明日就要去上学了,读书的时候就要认真的读书,其他事少想,知道吗?」 三人躬身应下,回去拿自己的作业。 第二天一早,白善去府学,白二郎去书院,庄先生今天有课,也去了书院。 满宝则一个人在书房里读早课,早课完了便去药铺。 但她背着背篓快走到药铺时,一回头便发现周四郎正跟在她身后。 周四郎见自己被发现了,便嘿嘿一笑,赶上来道:「满宝呀,四哥送你去药铺?」 「四哥,你要跟着就光明正大的跟着,这样偷偷摸摸的吓死我了。」 「行行行,那明天我就光明正大的跟着,走吧,四哥送你去药铺。」 满宝一边走一边嘀咕,「我都走惯了的,不用你送。」 周四郎就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我那不是怕你压不住脾气,一时冲动跑去报仇吗?」 第976页 满宝:「……我有那么傻吗?」 就用她这个小身板儿冲到益州王府找益州王报仇吗? 恐怕连益州王的面都见不到吧? 满宝鄙视的看了一眼四哥,道:「四哥,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我不会这么想不开的。」 周四郎确定了以后想了想,「算了,都送到这儿了,我还是把你送到药铺门口吧,明天我就不送了。」 满宝满意的点头。 虽然满宝不能冲去益州王府找益州王报仇,但她还是做了点儿其他事,比如她找了老郑掌柜道:「掌柜伯伯,我想见一见那些药农,可以吗?」 老郑掌柜笑问,「你是想买药材?想买什么和我说,何必亲自见药农?」 满宝摇了摇头道:「我想记些新鲜的药草,我至今没见过它们未炮制前的模样,所以我想和药农们提一提,让他们下次送药来的时候给我带些新鲜的。」 「我有和他们说过,只是他们来的时间迟,新鲜的药材存活不了,所以带不来。」 第830章 挣钱的法子 满宝就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在了桌子上,道:「我用钱买,也不用药农亲自进城,要是找到了我要的新鲜药材,那就使人给我带进来就行,我都付帐的,两株或两块新鲜的药材为一份,一份我当一斤炮制好的药材来收。」 老郑掌柜惊讶的看着满宝,「这可不便宜,一些药材还特别贵,你怎么老是想着用生药材?」 老郑掌柜道:「你是大夫,不是药商,更不是药农,你只要知道怎样分辨炮制好的药材就行。」 满宝却摇头,「可要是有一天没有炮制好的药材给你用怎么办?你得自己去採药,自己去炮制。我五嫂家就三代人都是这么干的。」 老郑掌柜笑道:「你将来也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呢?」 他是真的觉得满宝没必要费这个钱,别看她现在拿出一块银子看着似乎是挺多的,但天下的药材这么多,贵重的更不少,人家随便拿出几样来这银子就完了。 这就是个无底洞,她开了先头,以后不知道要拿多少银子去填。 满宝却很坚持,「药铺里的药材我早记下了,我想看一看生药材,老郑掌柜,您就帮我和药农们说一声吧。」 纪大夫走过来,对老郑掌柜道:「帮她说一声吧,孩子有向学之心是好事。」 他扭头看向满宝,问道:「你准备好钱了吗?」 满宝严肃的点头,「准备好了,我以后也会努力赚钱的。」 纪大夫很好奇,「你要怎么赚钱?」 「我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告诉您。」 纪大夫:…… 不过满宝还是安慰了一下纪大夫,「不过您放心,我身上的钱有不少呢,之前季家给我的谢礼,我都收着呢。」 纪大夫想到他收到的金子,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虽然身上有金子,但满宝还是决定未雨绸缪,不想以后再像现在一样要用到积分时才急哄哄的去挣。她再不要这样临时抱佛脚了。 于是中午看完病人,满宝便背了背篓转身去县衙找唐县令。 唐县令才吃完午饭要午睡呢,听说满宝求见,便又从榻上爬起来,让人去叫他进来。 俩人相对而坐,唐县令顺口问了一句,「你吃午饭了吗?」 满宝摇头,「没有。」 唐县令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满宝后对明理道:「去厨房拿碗面来。」 然后对满宝道:「你来晚了,将就吃吃吧。」 满宝不在意的点头,「我来是关心您一句,您没事吧?」 唐县令看了她一会儿,问道:「你说的是白二扒拉我窗的事?」 满宝不好意思的道:「他不是故意的,就是好奇心比较重。」 「好奇心比较重的人通常都比较有磨难,」比如他,唐县令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儿了,我已经找到了很好的藉口。」 天知道前天他回到道观明理就跪在他跟前请罪的心情? 想他英明一世,竟然接连栽在几个少年少女手里。 唐县令翘起二郎腿问,「说吧,你还有什么事儿要问?」 满宝就一脸严肃的问道:「唐县令,你说益州城内有什么来钱快,又来钱大,还不犯法的赚钱方法?」 唐县令同样一脸严肃,点头道:「有。」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方法?」 「赌坊赌钱。」 满宝便坐回椅子上,板着脸看了唐县令一眼,哼了一声道:「不干。」 唐县令就笑道:「这才是好孩子,你才多大呀就想着挣钱的事了,我看你们家人挺多,供你在益州城读书应该不难吧?」 「读书的钱我自己就有。」 唐县令没少从杨县令那里听过他这三个小朋友的事,知道他们年纪虽小,却早已自力更生,点了点头后问,「所以你突然问赚钱的方法是因为?」 「我需要很多的钱。」 唐县令蹙眉,「你要这么多钱去干什么?咳咳,满宝呀,你可别想着拿钱去干坏事,你要是触犯了律法,我可不会徇私。」 「我是拿钱去买药材。」 唐县令一愣,问道:「买药材?」 满宝就把她想认生药材,然后需要购买生药材的事儿说了,她道:「药农们既怕有人抢了他们的饭碗,又觉得保存生药材麻烦,所以这都大半年了,还是一株生药材都没给我带来看过,我没办法,只能出钱买,这钱还不能少,不然人家也不乐意多跑这一趟,所以这买药需要很多钱。」 第977页 唐县令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夸耀道:「满宝,你的理想将来说不定真能实现,来来来,我先叫你一声周大医。」 「什么周大医?」唐夫人来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这最后一句。 唐县令看到唐夫人,立即招手道:「你来得正好,」他扭头对满宝道:「你想问赚钱的事,问夫人最好。」 唐夫人对唐县令笑笑,坐在满宝身边问,「怎么,你想挣钱呀?」 满宝连连点头,期盼的看着唐夫人,「夫人知道在益州城中什么来钱快,又不犯法吗?」 唐夫人歪着头想了想后道:「赌钱?」 满宝:「……夫人和唐大人果然是一家,连想的法子都是一样的。」 唐夫人便扭头看了一眼正悠哉端起茶杯来喝茶的唐县令,和满宝笑道:「这个的确是最来钱的,但我们姑娘家总不能去赌坊那样污糟的地方,我们自己就可以开个局。」 唐夫人问满宝,「你会打叶子牌吗?」 满宝摇头。 「那文斗不行,武斗呢,你会投壶吗?」 满宝摇头。 「马球呢?」 满宝依旧摇头。 唐夫人就嘆气,摊手道:「那就没办法了,我知道的夫人小姐们就爱玩这些。你就说说你会什么吧。」 「我会医术。」 唐夫人打量了她一下,摇头道:「你年纪太小,各家都养有大夫呢,再不济也可以往外请大夫,你医术能比老大夫们好?」 满宝摇头,「暂且还比不上。」 她想了想后又道:「我还会读书,嗯,这个她们应该也会,而且也能自己请先生。」 满宝掰着手指头数,「我还知道世间很多种植物,人们认识的,不认识的,我都有可能认识。」 第831章 卖兰花 唐夫人愣了一下,「植物?这有什么用?」 唐县令在一旁优哉游哉的道:「这用处不大,不就是些花花草草吗?你就是能种出一朵花来,它也不值钱呀。」 唐县令说到这里微微一愣,唐夫人已经眼睛一亮,抚掌乐道:「谁说没用的,得看你种什么花了,对了,你知道种什么花?」 满宝也反应过来了,「对呀,我记得街上的花好贵的,不过好像很难卖得出去,我又没空总是上街摆摊卖花。」 满宝想了想道:「其他的花还不确定,但兰花我一定会种。」 他们家院子里的兰花长得可好了,连庄先生都喜欢,所以满宝早已决定,再过一段时间便将院子里的兰花分株装盆,养好了给庄先生放一盆在书房里。 「兰花呀,」唐夫人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笑问:「兰花也分为很多种的,你现在种的是哪一种?」 满宝有将兰花收录的,自然知道它们的名字,她高兴的道:「现在园子里种的是石门红和茅素。」 唐夫人瞪大眼,「你把茅素种在院子里?」 「盆里也有一株,不过盆里长的没院子里的好。」 唐夫人捂住胸口,扭头和唐县令道:「遇着了一个比你还败家的了。」 唐县令:……说她就说她,干嘛要扯上他呢? 唐夫人放下手,长长的唿出一口气道:「走,我跟你回你家看一看你那茅素,要是好,我就跟你买了,倒省得你为钱操心了。」 唐夫人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问道:「你这么急着用钱要拿去干什么?」 满宝道:「我不急呀,就是今天来找唐县令,然后顺口问一下。我要钱是要去买药材的,现在的钱还够,但以后买得多了可能就不够了,所以得提前赚钱。」 「哦,这样啊~~」唐夫人便心中有数了,她起身笑道:「走吧,我们这就去看一下你家里的兰花。」 唐县令忍不住道:「你这就走了,你不午睡了?」 「不睡了,人家小姑娘都不午睡,你都这么大了还睡什么睡?」唐夫人回了一句,想了想觉得不好,又放柔了表情,放缓了声音和他笑道:「你困你就睡吧,我就不睡了。」 唐县令沉静的点头,「好,夫人去吧。」 一旁的满宝却忍不住抖了抖,一脸的怪异的看着唐县令和唐夫人。 唐夫人拉着满宝出去,上了马车她才笑看向满宝,问道:「刚在书房里你抖什么呀?」 满宝道:「就是觉着怪怪的,夫人平时好像不这么和唐县令说话呀。」 「她们都说我平日里太兇悍了,做女子还是应该温柔一些,所以我就这样了,你觉得呢?」 满宝沉思了一下后道:「这个得问唐县令吧,我是觉着以前的夫人也挺好的,不过还得看夫人高兴。」 「我高兴?」唐夫人笑问,「不应该是问唐大人高兴吗?」 「咦?那夫人不高兴也可以吗?」 唐夫人脸上的笑容就微淡,沉思起来。 满宝见她许久不回答,就觉得大人的世界其实也挺复杂的。至少她就没弄明白她和唐县令之间的相处。 到了他们家的小院儿,家里只有厨娘、大吉和周立君在,看到满宝领着唐夫人回来都愣了一下,然后厨娘立即要去给她们泡茶。 唐夫人的眼睛却已经黏在了围墙下的那块空地上,茅素是早兰,它此时已经有了些花苞,眼看着就要开了。 从那花苞透出来的颜色来看,正是纯正的素白色,唐夫人只一眼就心醉不与。 第978页 唐夫人快步走到花圃前,捂着胸口问,「你就这么种在院子里,冬天竟也能受得住吗?」 「受得住呀,今年也不是很冷,也不下雪,我往根部放些稻草保暖,最冷的时候上头用木头搭了个小棚子御寒便差不多了。」 唐夫人认真的找了找,发现茅素也只有两株而已,倒是石门红长得很茂盛,起码可以分出四五株来。 但她最爱的还是茅素,于是盯着那兰花问道:「这个茅素我全要了,你能移栽到盆里给我吗?一定得保证存活。」 满宝在脑海中翻了一下它的词条,发现要移栽也不是很难,于是点头,「但我不能把两株都给你。」 唐夫人一愣,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要留着一株培育呀。」 唐夫人想了想后道:「这样吧,一株茅素我给你八十两,两株我给你二百两,你就不要养着茅素了。」 花嘛,自己有的,别人却没有,那样才更开心呢。 满宝张大了嘴巴,指着一旁的石门红道:「唐夫人,你要不要把石门红也买了?我也可以都卖给你。」 唐夫人纠结了一下,还是狠心拒绝,「我买茅素就好。」 满宝对花草的品种及价格了解得不是很多,闻言看了看茅素,又看了看石门红,她有点儿不确信,又点出系统里的词条,仔细的对比过两张图的花像,很好奇的道:「我看着石门红比茅素可漂亮多了,为什么你不喜欢石门红?」 唐夫人就笑道:「石门红的确也好看,但这各花入各眼,我就喜欢茅素。」 「那石门红的市价是多少?」 唐夫人笑道:「这差别可就大了,花市上的一些东西很难以价格来定的,比如这茅素,市面上二三两银子一盆的有,四五十两一盆的也有。」 「那夫人为何给我这么高的价格?」 唐夫人就笑道:「一来是因为你我有缘,又有交情,二来嘛,还是那句话,各花入各眼,爱上了,别说这只是八十两,一百两,就是千金都买得的;三嘛,则是因为你这种的好,虽然它没有完全的**,但看它的花萼、叶片。以及现在透出来的颜色,那都是上上品,自然就值这个价钱了。」 唐夫人见满宝小脸上都是沉思,她就笑道:「这样吧,你要是把茅素全卖给我,那我再给你介绍个买家,她就喜欢红兰。」 「谁?」 唐夫人笑道:「你就说这茅素卖我不卖?」 满宝也爽快,点头道:「卖。」 第832章 分株 唐夫人立即叫人回去取银子,顺便把家里好看的花盆给带来。 没办法,对于满宝院子里的花盆,她很看不上眼。 这么名贵的兰花,自然要用名贵漂亮的花盆才衬得上它。 周立君端了茶上来,将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请她们喝茶。 唐夫人这才坐下和满宝聊天,笑道:「时人都爱牡丹,比如益州王妃、季二夫人等,她们都喜欢重金买牡丹,我和张夫人却喜欢兰花,我偏爱素色,她却更爱红色,回头有机会了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唐夫人笑眯眯的道:「你先把石门红养好,等它也有了花苞再分株装盆,那会儿才能卖出高价呢。」 她又看了一眼石门红,觉着叶片和植株都挺健康的样子,却不知道花色如何,所以不敢下定论。 不过满宝既然说石门红比茅素好看,那颜色应该会挺正的。 满宝却关註上另一点了,「您说益州王妃喜欢牡丹?」 唐夫人看了满宝一眼,然后笑了笑点头道:「不错,益州王妃出了名的爱牡丹。」 满宝点了点头,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 下人很快从家里把钱和花盆都带来了,满宝亲自撸了袖子去移植,周立君生怕她把这价值百两的兰花给弄残了,因此连忙挽了袖子去帮忙。 周立君避着唐夫人小声的和满宝道:「小姑,你动作轻点儿。」 「放心吧,我都将分株的注意事项都背下来了,不会伤到它的。」 周立君愣了愣问:「分株不就是要把它一分为二吗?我看我娘为了不伤根都是连着一大捧泥土一块儿移过去的。」 满宝道:「我们不这样。」 她决定照着科科的指点来,满宝从周边往下挖,小心的将兰花上的泥土除下,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兰花的根部,确定叶芽和肉质根都很好,便笑了一下,将这一丛兰花小心的分开来。 她决定就分为两盆,一盆能有四个株苗,其中一盆花中有两根花萼,她让周立君去拿了剪刀来,唐夫人一开始还站在一旁看,见她拿着剪刀手连忙伸手去阻止,谁知道满宝的速度很快,手起刀落,一些根茎和叶片就被剪掉了。 满宝见唐夫人一脸心疼,便道:「唐夫人别急,这些都是累赘,去掉了更好。」 唐夫人一脸怀疑,「真的?」 满宝认真的点头,「当然了,我既然卖给了你,我自然要保证它存活的,而且还卖得这么贵。」 一百两呢,他们家不知道要卖多少麦种才能赚到一百两,别说周四郎和周立君,就是满宝内心都是惊呆了的。 所以满宝细细地将兰草的根部修理好,又仔细的给它选合适的泥土装盆,这才开始栽种…… 唐夫人看她还拿草木灰去涂抹刚剪掉的部分,然后才栽盆。 第979页 满宝叮嘱唐夫人,「这一二日先别交税,注意保暖,第三天再浇少量的水,若您觉得它活不了再派人来叫我,我过去看看。」 唐夫人就笑道:「我府上还是有花匠的,且我也懂些植兰的要领,我看它挺健壮的,应该没问题。」 唐夫人将钱交给满宝,笑道:「以后你再有白兰或黄兰可以找我,我最喜欢这两种兰花了。」 周立君就忍不住扭头去看书房,满宝却头也不转的点头表示没问题。 把唐夫人送走后满宝便回院子将刚才剪下的根部拿出来,她又修剪了一番,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块茎,周立君一看,这才发现块茎里有一个芽,只是之前藏了起来,连她都没发现。 聪敏的周立君一想便明白了,高兴的和满宝道:「小姑,这样转过身我们又可以种兰花了,就是这兰花长得特别慢,这么一小块,恐怕要两三年以后才能分株了。」 满宝也惋惜的点头,「去把花盆拿来,我们这个不种在园子里了,种花盆里。」 周立君:「可我觉得种地上它会长得更好,更快。」 「那当然,它直接接触大地,可以更快的接受地力,当然会长得又好又快了?但我已经答应过唐夫人要把茅素都卖她了,自然不能再往外卖茅素了,至少不能是相同的一株茅素。」满宝道:「要是种在园子里,下次唐县令来我们家喝茶看见多不好呀。」 「种在花盆里就看不见了吗?」 「种在花盆里是给先生的,我又不往外卖。」 周立君顿了顿后看向手里的拿一小块根茎,总算是想起来了,「小姑,你好像说过要给庄先生分株一盆白兰的。」 满宝嘆气的点头,「是呀,唐夫人给的价钱太高了,我一时没想起来,要移盆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会儿也来不及反悔了。」 她捧着手心里的块茎巴巴的道:「所以这一块一定要种活,我决定把它放在我的房间里日夜照看着。」 那样可以每天让科科帮忙看一看,满宝在心里问科科,「是吧?」 科科默然不语。 满宝当它答应了。 周立君继续望着书房,小声道:「小姑,书房里不是有一盆黄兰吗?」 满宝也是一脸纠结,但还是摇头道:「算了,那盆兰花先生也很喜欢的,就别卖了。」 当初一同挖过来的花草,能装盆里养的,兰草只有那一株,当时满宝并不知道它是兰草,纯粹是因为它的积分最高,所以她觉得最娇贵,生怕它在园子里风吹雨打给种坏了,所以给养在了盆里。 它的叶片很纤细,但去年秋天就开花了,是一串很细小柔弱的浅黄色兰花。 庄先生很喜欢,所以满宝通常都放在庄先生的书桌上,偶尔会把它带到廊下晒一下太阳。 听唐夫人的意思,似乎黄色的兰花也很贵呀。 满宝将茅素的块茎种好,还没来得及捧回自己的房间,庄先生便回来了。 这个时间段,通常就是满宝读书的时间,庄先生见她蹲在花圃中,就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然后皱眉道:「怎么没读书?」 满宝立即拍掉手中的脏泥道:「就来,就来。」 庄先生点了点头,点头间就发觉有些不太对,他眯着眼睛看向花圃,问道:「我怎么觉着兰草少了几株?」 第833章 价值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卖出去了。」 庄先生:「……你不是说要给为师移一盆的吗?」 满宝就端了手里的花盆道:「先生,在这儿呢,我给你种好了,现在是春天,过不了多久就长出来了。」 庄先生看着一盆土半响无语。 师徒两个默默地对视半响,庄先生问道:「那兰花你卖了多少钱?」 满宝伸出了两根手指。 庄先生问,「二百两?」 满宝一愣,问道:「先生,你怎么一猜就猜对了?」 庄先生看了弟子一会儿,觉得他心里不太舒服,于是决定也不让她太舒服,道:「上次与你兰师叔去参加了一个文会,兰师叔跟人提起过我们家里有素白色的兰花,当时便有人开价二百八十两全买了,不过我嫌弃买的人太过功利,所以没答应,也没和你说。」 满宝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庄先生见状总算高兴了一些,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头从满宝怀里接过那个花盆,自己捧回了屋。 满宝耷拉着脑袋在后头跟着,「先生,这花且暂时不能浇水,不如交给我来养吧,兰花这么贵吗?这么也没听您提起过……」 庄先生坚持将这盆兰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随口回道:「一般的兰花自然不贵,这是素兰,很难得的。」 他瞥眼看了一下满宝,道:「也就比书房里那盆黄兰次一些。」 说到这儿,庄先生立即放下手中的花盆,转身就朝书房去。 满宝跟在后面道:「先生您放心,书房的那盆兰花我没卖,我知道您喜欢……」 庄先生看到了书桌前的兰花还在,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捧起来要移回房间里去,他严肃的对满宝道:「这盆兰还小,等到明年再移植,你别总想着卖钱,你又不缺钱。」 「以前是不缺,但这会儿缺了。」 庄先生就停下脚步看着她,「你缺钱?」 第980页 满宝就忧伤的点头,将她买生药材需要花费很多钱的事说了。 庄先生没想到她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还能那么快缓过来,想着更精进医术。 庄先生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便将手中的黄兰递给她,笑道:「这盆兰花别轻易卖了,我要是没认错,这应该是建兰中的青山玉泉,比园子里种的那几株兰草都要好。」 庄先生显然对兰有一定的研究,道:「去年移植过来时伤了元气,以前又无人打理,所以开的花稍显弱小,今年再养一养,待到夏秋开花的时候……」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我倒认识几个人,他们或许会重金买下。」 满宝很疑惑,问道:「一盆花而已,不能吃,也不能做名贵之药,为何也这么贵呢?」 庄先生笑道:「世间万物都有它的价值,兰,品格高洁,有的人爱极了它,就与女子爱宝石珍珠,武人喜爱骏马宝刀一样,他们愿意为其投掷千金,自然也就有爱花之人为它投掷千金。有的人心里觉得它值这个价钱,就会花这个钱去买它。」 满宝沉思起来,被这些事塞了花盆也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她忙抱着花去追他,「那在先生心里,这盆花指多少钱?」 庄先生笑道:「百金吧。」 所以要是有人出百金,庄先生便会犹豫着要卖出去。 满宝道:「先生为什么又把花给了我呢?」 「因为在先生眼里,知识比百金重,你是为了学知识,所以就是给出一盆兰花又怎么样呢?」 满宝就捧着兰花一脸严肃的道:「可在我心里,先生是无价的,您既喜欢这盆花,自然是要留下它的。」 庄先生就点着她的鼻子笑道:「可真滑头,你卖白兰时怎么不这么想?」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不是给先生留了一块吗?虽然要养一两年才开花,但我们等得起不是?」 庄先生这会儿倒不紧张这盆兰花了,挥了挥袖子道:「行了,端回书房里去吧,你去净净手,一会儿就要上课了,你今儿温习功课了吗?」 满宝捧着兰草转身就走。 一旁的周立君看着她手里的兰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生怕小姑一个不小心就把兰花给弄折了。 等周四郎回来,周立君兴奋的将今天的事和他说了。 出去转了一天也才赚了百多文钱的周四郎瞪大了眼睛,拔腿就朝书房去。 书房里,庄先生正在给满宝上课,周四郎也不敢进去,就趴在窗口那里偷瞄里面书桌上的兰花。 周立君也凑了上去,叔侄两个脸上的表情一样一样的。 周四郎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庄先生真的说了,那盆兰花价值百金?」 周立君严肃的点头,同样小声的回道:「没错,就是百金,这还是庄先生心里的价呢,我听先生的意思,在有钱人的爱花人眼里,恐怕不止这个价。」 周四郎腿一软,直接啪叽一声就跪到了地上,但他还死命的扒拉着窗户,恍惚的道:「天哪,一株花就这么贵,要知道之前隔壁这些花可是随处丢在园子里的……」 周四郎心疼起来,「早知道当初应该把隔壁菜园边上的草全都铲过来的。」 「小姑要挖的这些你还念叨了好久呢,」周立君道:「这天下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不是,我们不认识这些花花草草,庄先生看着是认识的呀,他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呀?」 给满宝上课的庄先生听着窗外絮絮叨叨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他无奈的嘆了一口气,讲完了一段后便收起书,「行了,今日便讲到这里吧,你先自己看一看,再把课文背下来,不解之处晚些再问我。」 说罢就走了。 周立君拖着她四叔躲到一边,等庄先生回了他的房间,俩人立即钻出来熘进书房里去。 他们也没管正端坐着看书的满宝,而是凑到了庄先生的书桌前认真的看着那盆兰草。 周四郎左看右看,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它到底哪儿值百金了。 周立君伸手要摸叶片,被周四郎一把打掉了手,他道:「百金呢,这一片叶得值多少钱?别乱碰。」 满宝也看不进去书了,走过来看了俩人一眼道:「往常立君也没少给它浇水。」 第834章 邀请 周立君却道:「我以后再也不敢浇了,万一浇坏了怎么办,百金呢,一百金,那就是一千两银子了。」 周四郎扭头,失声叫道:「多少?」 「一千两,四叔,都这会儿了你还没算出一百金是多少银子呀?」 周四郎掰着手指头算,没算出来,于是他看向满宝。 满宝点了点头,周四郎就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这可真是太多了。 周四郎看着这盆花的目光几乎要变成元宝状了,「满宝啊,这么重要的花,咱就这么放在书桌上?」 「这是拿来观赏的,不放书桌上放哪儿?」 周四郎总觉得这么放在书桌上不安全,道:「这多危险呀,你想呀,你们正在这儿读书,走来走去的,万一不小心把花盆给碰倒碎了呢?」 「又万一屋里有老鼠,爬过来的时候把它给碰倒了呢?」周四郎简直操心得不行,「就算不碰倒,再万一它把兰花给咬了呢?」 第981页 满宝:「……四哥,在这之前它已经在书房里呆了快一年了。」 「那我也心急。」周四郎道:「这东西太娇贵了,还是换成钱最安全,满宝,你和庄先生说一声,把这个换成钱吧?」 满宝想了想道:「四哥,你要这么想,现在这只是一盆兰草,我们养到明年,它长得越发好了,我们就可以分出来一盆,再养两年,又可以分出四盆来,你算一算这得多少钱了?」 周四郎掰着手指头数,周立君已经道:「四百金。」 周四郎捂住胸口。 他看着眼前的这盆兰草,晕陶陶的起身,「那可得养好了,可得好好的养着。」 周立君见四叔就这么晕乎乎的走了,忍不住扭头去看小姑。 满宝沖她笑弯了眼。 周立君嘆息一口气,「我记得以前先生给我们上过一节课,讲了一个故事便叫物以稀为贵。」 满宝道:「你别告诉四哥就行,我们才赚了二百两呢,回头有空我去花市上选好看稀少的牡丹和兰草回来种。」 周立君想了一下便道:「小姑,你教我种牡丹和兰草吧。」 满宝点头,「没问题,你等我去藏书楼里给你找相关的书。」 满宝说教就教,等白善从府学里回来,她还和他提了一句,道:「你也帮忙找一找,看看藏书楼里可有养兰和养牡丹的书。」 白善表示没问题,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卖花了?」 满宝道:「我需要钱。」 「要不要借给你一些?」白善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后道:「虽然我的钱也不多,但好似就是比你的多一点儿。」 「等我实在没钱了就和你借,现在还有呢,而且我刚赚了二百两。」把她将兰花卖给唐夫人的事说了。 「不过我问过先生了,二百两就是市价,我们的兰好,拿到外面去也能卖上这个价格,难怪说到赚钱的事唐县令让我请教唐夫人。」满宝道:「我的确要和唐夫人好好的学一学,下次遇见她要请教一下。」 白善道:「你直接问,唐夫人不会很高兴的。」 满宝点头,「我会委婉一些的。」 白二郎见他们说完了便道:「十二是祁珏的生辰,他邀请我们一块儿去他家过生,你们去不去?」 满宝道:「他不是还小吗?怎么就过生辰了?」 「我怎么知道?」白二郎道:「祁珏说他每年都过生,那天他可以请很多朋友上门做客,家里还会给他们请乐师表演呢,你们就说去不去。」 七里村不兴给孩子过生,老周家哪个孩子过生辰了,那天便可以吃一碗带两个鸡蛋的长生面,生辰就算过了。 就是老周头,他都没怎么过生辰呢,小辈怎么可能越过他? 所以不仅白善和满宝,就是白二郎都有些忧愁,他们从不过生辰,自然也不会送对方礼物,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们还真不知道送人什么。 「上门过生辰总要给人送礼,我们送什么?」 三人对视着,最后一起看向庄先生,眼里满是求知的欲望。 庄先生想了想后问道:「是祁珏单请你们这些小朋友,还是祁家借着祁珏的生辰宴请大人?」 满宝和白善又扭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道:「等我明天去问他。」 庄先生点了点头,止住白善和满宝要说的话,对庄先生道:「问仔细些。」 白二郎点头。 一夜无话,满宝爬到床上就进系统里查看积分情况,之前进山她可是挖了不少可收录的植物,满宝都腾出一份来收录了。 剩余的,她捡了一些放在系统里,准备在系统里售卖,其他的才随手种在屋后的山脚下,或是晾晒起来做标本。 主要是她每种最多就挖了四株,有的更是只挖了一株,所以她只能这么用了。 还有很多积分没下来,但出来的三个词条积分都到了,满宝盯着积分看了一会儿,觉得心里喜滋滋的,问道:「科科,得要多少积分你才能把范围扩大一下?」 科科道:「不多了,两千多。」 满宝道:「我把我的积分送给你行不行?」 科科:「不行,这不符合规矩,有引诱宿主的嫌疑,被发现是要被调查的。」 满宝:「我是自愿的,被调查的时候我替你说话了。」 科科坚决的拒绝了,它并不急着升级,升一级和升很多级是有很大区别的。 它才不要为此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满宝颇为可惜,白送的积分竟然都不要。 满宝嘆着气的转到课室里上医学课。 因为科科的刚正不阿,满宝盯生药材盯得更紧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跑到药铺里找老郑掌柜:「掌柜的,你帮我联繫药农了吗?」 老郑掌柜无奈的看着她道:「昨天你才和我说呢,急什么?」 见她一脸焦急,他便道:「放心吧,昨天已经叫人去通知药农了,过个三五日总会有回话的。」 满宝瞪眼,「要三五日这么久呀?」 她焦急道:「掌柜的,药农在哪儿,要不我自己去找他们?」 老郑掌柜能告诉她吗?当然不能了,于是他道:「别急,别急,远着呢,你家先生能放心你出城去吗?」 第835章 规矩 满宝道:「我可以说服先生。」 第982页 老郑掌柜一点儿也不想她去说服庄先生,因此道:「你耐心等着吧,纪大夫这几日还想带着你出去见识见识一些病症呢。这一来一回很耽搁时间的。」 小古见了觉得他们沟通得太费劲儿了,等掌柜的一走,他就凑到满宝耳边悄悄的道:「你傻呀,你哥是卖药的,跟我们药铺都有来往,眼看着就要做药商的生意,掌柜的能让你们私底下联繫药农吗?」 小古小声道:「你们要是把药铺的药农都拐走了,我们上哪儿哭去。」 满宝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先生说过,这种有利益的人际关系最为复杂,为了不让事情更复杂,满宝只能嘆了一口气,暂时按捺下心情来。 她决定一会儿去逛一下花市,因为她发现稀有且养得好的花真的很值钱。 就是可惜,百科馆内只有书籍,除非她申请购买她曾经收录过的物种,不然其他的种子她基本上只能从商城里购买。 而商城里的花卉种子多是多,但一些她听都没听说过的种子售价不一定高,但需要缴纳的科技费却很高。 满宝算了一下,发现得不偿失。 也就是这样算着,算着,已经长大,且越来越聪明的满宝发现了一个秘密,「我知道了,你们这是故意的,故意不让我们种植我们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或现在还没有的东西。」 当收益达不到所支出的成本时,谁还会去做这样的事呢? 科科道:「这些规定都是联盟经过长久的讨论,吸取多年的经验设定下的,站在我的立场上,我认为这对宿主所在世界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保护。」 满宝不解,「为什么?」 科科道:「目前宿主所在的世界中没有这样的规定,但其实在古时候,也就是在距离你们不久后的千年后,各个区域间的物种流通是很谨慎的,绝大多数物种都不允许携带到别的区域,因为大自然自有它运行的规律,一种物种到另一个区域,它少了天敌,有可能会泛滥起来,也有可能它成为了另一种物种的天敌,打破了自然的规律,造成另一物种的灭绝……」 科科给满宝科普道:「这对自然界,对人类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很长远的影响。我们两个世界不仅隔着空间的距离,还隔着时间的差距,所以彼此间的物种最好不要交替。」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便叫道:「你撒谎,那我收录的物种都去哪儿了?」 「这些物种都曾经在未来世界存在过,只是因为迁徙或各种各样的原因灭绝或变异了,所以人类想要恢復它们,也是为了智慧生物能够更好的发展。」科科顿了顿后道:「而且,宿主收录的东西,并不会直接出现在我的世界中被智慧生物使用。」 满宝从来没有问过,所以科科也从来没有为她科普过这方面的知识,且因为主系统的设定,它也会下意识的拒绝谈论这些涉及将来过多的话题。 但满宝这个宿主对科科来说有一点儿不同,因此它这会儿为她科普道:「收录上来的生物,我们会处理好以后传给拍到研究权益的实验室,在完全隔绝的实验室内完成研究。只有确定收录上来的生物可生存的环境,且不会对当下环境造成不可控的不良影响后才放开权限。」 「包括论坛里有收购资格的实验室及个人,他们的实验室和个人都是要在百科馆内完成登记,是确认的有实验资质的实验室和个人才能从论坛中购买到东西。」 满宝在心里哇的一声道:「听着好厉害的样子呀。」 科科道:「是很厉害,星际中星球有很多,总有适合实验标的生存的地方,就算是没有,他们也可以噼出一块地方来培育,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然后研究它的其他价值,总之,凡是你收录的东西都是有价值的。」 科科道:「如果宿主当前所在的世界也能做到我那个世界做到的那样,隔绝开物种,我想,宿主购买这些种子一定会是物超所值的。」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那样的能力,所以百科馆会出于对这个世界的保护,将这个世界没有的物种,或没有的科技设置很高的积分,让人看着就知道买了不值得。 满宝是一个很听劝的孩子,所以她将目光从那些不认识的花种上挪开,只看她听说过的花,也有许多。 自然,牡丹也是有的,不过她看得眼花缭乱,实在是好看的太多,太漂亮了。 科科道:「春天正是牡丹花开的季节,宿主要买花,还是买牡丹吧。」 科科生怕她动作太大,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这个世界的培育技术很低,她要是这会儿把其他不合时宜的花卉弄出来,别人一查就知道。 但牡丹就不怕,再过一段时间,花市里便到处都是牡丹了。 满宝在去逛了一趟花市后也琢磨出来了,因为花市上的牡丹花真的是太多了,已经开了的,准备要开的,或是还没开的迹象,完全要靠叶子赌花的。 价格也很飘忽,高高低低不同,从一两多点儿到百两都有。 满宝甚至看到一盆白牡丹标出了八百两的高价,不过也没人买就是了。 满宝就蹲着看了一下,店铺的伙计便很紧张的看着她。 满宝便后退了一些,问道:「为何这盆花这么贵?」 第983页 伙计顿了顿后道:「这盆白牡丹是我们东家精心培育出来的,世间独一株,你看它的花色,洁白无瑕,无一丝杂色。」 他道:「物以稀为贵,自然就贵重了。」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盯着那盆白牡丹看,决定回家就去商城里找出一盆差不多的来,这样卖了一盆就能够她买很多药材了。 只是这么想一想,满宝便笑眯了眼,乐呵得不行。 伙计见她笑成这样,忍不住挪了挪脚步,挪到牡丹面前戒备的看着满宝,满宝却对他拱了拱手道谢道:「多谢指教了。」 然后一盆花都没买就跑了。 第836章 白牡丹 满宝在商城内搜索牡丹,便出来了好些图片,满宝看着就特别好看,然后兴致勃勃的就要下单,结果看着看着觉着不对。 介绍上为什么说是「最贴近古种」的品种? 而且这花的尺寸也太异常了吧? 满宝凑近了看,问卖家,「你这花多大?」 卖家秒回,「很大,完全开出来有一个拳头那么大,放心,这是我们农场的最新品种,最接近古种的一款。」 满宝便想起她才看过的别人家的牡丹,最大的那一朵和她的脑袋差不多一样大,小一点儿的,也会有她的脸这么大,结果…… 满宝愤愤,「那你的图片为什么那么大?」 「放大呀,为了让买家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花瓣上的纹路,观赏它的颜色。」 满宝道:「太小了。」 这下换卖家惊讶了,「你嫌小?这可是最贴近古种的牡丹,你要大的去买杂种好了。」 说罢连续丢出十几张图片给满宝看,满宝被那占满谈话窗的图片砸懵了。 卖家道:「看到没有,杂种的牡丹,公园里到处都有,砍下一朵来能把人砸晕,你要这个?你买我们的古种牡丹我送你一袋种子。」 满宝想了想,形容道:「你们那里没有那种开起来只有人脑袋那么大的牡丹花吗?」 「咦,你不是我们星球的人吗?还是才入行种花?算了,你要是想要古种牡丹,那是暂时没有,但你要杂种的话,那可就多了,花朵小到一个拇指,大到弹弹床这么大,应有尽有。」 满宝不知道弹弹床多大,但床嘛,听着就很大。 她很好奇,「花好看就行,为何一定要古种的?我看你丢出来的图片也很好看呀,各种颜色的都有,还有七彩的呢。」 「因为它们基因不稳定,第二代基本会变异,绝大部分会长得很丑,然后越来越大,或是越来越小。我们经过研究,还是古种的最稳定,你才接触种花,就得先买好的,这样才能养好技术,不然基础打得不好,将来种什么花都会不好的……」 满宝却沉思了一下问,「你先给我看看杂种的花,我要已经长成开花,或是要开花的牡丹,就要跟人的脸那么大的,最好是纯白色的。」 卖家失望了一下,好在满宝需要的这种花也不是很便宜,所以他又很热情的招唿起她来,丢出好几张图片给她,道:「实拍的,杂种,花朵都差不多大,我们农场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培育下来的,毕竟现在的牡丹种都变异过,不是大得实在看不下去,就是小得看不见。」 「不过这几盆花的变异基因还很强,这一代开花还行,第二代应该也还能稳住,但等到第三代第四代可就不确定了,种着玩儿还行。」 满宝对这花很感兴趣,一边下单买了两盆,一边问道:「你们那儿的植物都变种了吗?都和古种有很大的区别吗?」 「星际大战呀,难道你们那里的植物没变种?」满宝才看到一行字出现,它们瞬间就变成了星号,然后谈话窗中跳出一行红字,「检测到敏感词彙,请用户自行遵守法律。」 满宝一脸懵,而对面的卖家更是一脸痴呆,他反覆将自己刚打出去的字想了两遍,愤怒了,哪个字是敏感词彙了? 他气得拿过自己的光脑,直接跑到联盟的星网页面,将「星际大战,难道你们那里的植物没变种?」这句话连续刷了十遍,发现还是没被禁,倒把不少正逛星网的人吸引了过来,纷纷留言,「快来看,这有个疯子!」 卖家沉默的看了一下,没理在他帖子下疯的人,转回身去找满宝,问道:「亲怎么称唿?我刚看到了你的订单,我送你一些肥料怎么样?」 满宝知道他们的肥料和他们这儿用的不一样,连忙点头道:「好呀,好呀,我叫满宝。」 「满宝?很有意思的名字,你们那儿适合种牡丹吗?虽然它是杂种,很容易养活,但也有些讲究的。」 「适合。」满宝也想跟他聊天,对方既然是种牡丹的,那肯定知道怎么种更好,甚至知道怎么培育,她到花市上去问,他们都不是很愿意告诉她,所以满宝便跟人聊嗨了。 说到为什么想买一盆白牡丹,满宝便道:「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盆白牡丹,可贵了,我发现纯色的花好像都特别的贵,上次我卖出去的一盆白兰也很贵。」 「白兰?什么品种?」 「茅素。」 卖家沉默了一下后道:「满宝是吗?你有茅素是吗?那不如卖我一盆?」 满宝直接拒绝:「不行。」 「为什么」 「一是因为我没有了,现在就还剩一块根茎,那是留给我先生的;二是,我东西卖不了给你们。」 第984页 卖家几乎要哭了,他因为职业特殊,所以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毕竟他要和各大植物研究所,特别是研究花卉的研究所联繫。 可他从没想过,这样的好事会叫他碰上,因为星际上这么多人,用星网的这么多人,从他这儿买花的更是多得不得了,他就是偶尔一上网,竟然就碰到了一个别的时空的人? 而且那个时空也有牡丹,听她的意思,那才是真正的古种呀。 是他们通过试验手段得到的「古种」完全不一样。 卖家问道:「不能卖,那能不能寄我一些东西?我可以多拿几盆花跟你换一盆。」 满宝拒绝了,「不行,我不能给你们寄任何东西,除了积分。」 「积分?哦,你说钱呀,你们管它叫积分吗?」卖家满心激动,所以现在没工夫失望,他问道:「那你能不能说一说你们那边是怎么养牡丹的?」 满宝道:「我不知道养牡丹,但我知道养兰草。」 卖家就顺势问道:「那你们的兰草怎么种?」 满宝就退出聊天模式,去科科那里找到词条,然后复制粘贴给他发过去。 卖家看着那熟悉的排版,总觉着有些不对,问道:「我怎么看着这那么像百科馆内的介绍?」 满宝惊喜道:「这就是百科馆里的词条,呀,我忘了,你们也是可以在百科馆内查阅资料的。」 卖家:…… 第837章 骗你 说话的功夫,满宝见她要的牡丹花还不到,便忍不住问,「你还没发货吗?」 卖家连忙道:「你等一下,机器人没来,我一会儿再发。」 科科直接和满宝道:「他在撒谎,我搜索过他的店铺的成交记录,这样大额的成交量,机器人都是随时待命的。」 卖家自然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他还在对面侃侃而谈,满宝却不太乐意再听下去了,道:「你快点把东西寄给我吧,不然我要退单换另一家买了。」 卖家感觉到满宝的态度变化,连忙道:「满宝,我再给你送些牡丹种子吧,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我,以后有需要记得找我呀。好了,机器人来了,我去给你发货。」 满宝等了好一会儿,科科便提醒她收到了包裹,一直到现在,满宝都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那边一发货这边就能收到的。 科科自然不会告诉她。 满宝将东西从系统里取出来,这才开始拆卸包裹,两盆才开了一半的洁白牡丹出现,旁边则放着一个大袋子和一个小袋子。 满宝先看了一下大袋子,发现是肥料便收到了系统里,两盆牡丹也被她收了进去。 她拿起那个小袋子看了看,发现里面是一大捧种子,她很是新奇的嗅了嗅,感觉未来的牡丹种子也就看着比他们的大一点儿而已,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满宝将东西都收了,这才开门出去。 大吉正要出门去接两位少爷下学,见满宝出来便问道:「满小姐,你要去府学吗?」 满宝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满宝不去府学,白善也就不在藏书楼里看书了,他从藏书楼里借了两本书便出来,和白二郎一起回家。 白善将借出来的一本书交给满宝,道:「你要找的种牡丹种兰草的书没有。」 「你找了几个书架了?」 「一楼的书架我都找过了,一本也没有,所以我去问邬先生,邬先生说藏书楼中没有这样的书,他甚至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书。」 「种植牡丹和兰草虽美,但并没有人将其写成书过,倒是有品鑑兰草牡丹的文章,但也少,你要看吗?」白善道:「你要想看,我就去请邬先生帮忙找一找。」 藏书楼里的书还是太多了,他看的还是太少,所以要找这种偏门的文章只能请邬先生帮忙。 满宝也想看一看时人是怎么鑑赏兰草和牡丹的,她想以此赚钱,那就得看看人们喜欢什么样的花草,想要得到什么样的花草。 从没有收穫可以是毫无付出就能得到的。 白善便记下了这件事,问道:「今天先生出门应酬,你下午在家看了什么书?」 满宝道:「我没看书。」 白善不信,「你不看书干什么去了?」 满宝道:「我在研究牡丹。」 白善忍不住咋舌,「你还真打算跟花卉槓上了?」 满宝道:「我觉着种花来钱快,是目前我能找到和能做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白善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会儿我们不是应该更着力于查案,剩余的精力再拿出来学习吗?」 满宝认真道:「我就是在做这两件事,对了,二吉送来了吗?」 白善摇头,也有些发愁,「还没送来。」 俩人一起看向大吉,大吉垂下眼眸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虽然心里着急,但县衙里的唐县令不动声色,他们也不敢太过频繁的去找他,更不敢在外提起这件事。 毕竟,这是在益州王的地盘上。 不过满宝为了让科科升级,扩大扫描的范围,她每天都很用心的在学习和研究。 比如,第二天她就拿了钱上花市,将科科扫描出来的未曾收录的花卉给买下来,然后进到空间里,将这些花卉小心的从盆里取出来,整个交给科科分开收录。 科科一边收录植物,土块等,一边问,「宿主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儿的把花草从花盆里取出来呢?」 第985页 它觉得整个交给它收录不知道要方便多少。 满宝道:「因为花盆我有用。」 说罢选了两个大小合适,却最合适的花盆出来,把昨天她从商城里买的白牡丹从那老土的花盆里取出,再慢慢的放进她的花盆里,在缝隙里添上泥土,浇点儿水就差不多了。 科科没想到自家的宿主能抠成这样,完全的继承了老周家的属性。 满宝一边辛苦劳作一边念叨:「真是太贵了,你看中的那盆花足足十二两呢,我爹要是知道我用四头牛买了一盆花,一定会气死的。」 科科沉默不语。 满宝继续念叨:「不过我爹要是知道有人用六十六头牛跟我买了两盆花,也会乐死的。」 「但人家买花是因为知道其中的乐趣,我却不能体悟到其中的乐趣,所以我还是更愿意花钱去买生药材,三株生药材,怎么也用不到十二两吧?」满宝絮絮叨叨的将牡丹种好,嘆气道:「可惜药农还没回话儿,而且他们找药材应该也需要一定时间的。」 说着话,满宝便出了房间去书房上课,等她将今天的课都上了,她便又拒绝了大吉的邀请,偷偷熘出家门去。 庄先生坐在窗前看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问进来奉茶的厨娘,「这两天我不在家的时候满宝是不是也常往外头跑?」 「是啊,好几次我还在花市那里看到满小姐了,她正看人卖花呢。」厨娘笑道:「满小姐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这么大了还是不变。不过满小姐很会持家,只看不买。」 庄先生听着都有些心疼起来。 谁知道厨娘刚这么夸过,不到半个时辰满宝就让人抱了两个花盆回来了。 已经回家许久,正打算出去找满宝的白善看见抱进来的大白牡丹张大了嘴巴。 白善问:「你发大财了?」 竟然买得起两盆这么好的牡丹? 满宝却读成了另一种意思,指着两盆花道:「一盆八百两,两盆就是一千六百两了,是发财了。」 白善略微冷静了一点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没发烧吧?」 满宝躲开他的手,「没有。」 「那你怎么大白天的做起梦来了,这又不是姚黄魏紫,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 「花市的一家花店就是这么标价的。」 白二郎咋舌,「真的,假的?」 满宝:「真的!」 白善:「假的!」 第838章 卖给谁 满宝不解的看向白善。 白善看着她,眼中忍不住流露出笑意,道:「你别傻,高价就是那些店铺挂着而已,他要真能卖出八百两,就不会只放在那里不卖出去了。」 满宝这才想起这一点儿来,懊恼道:「糟了,被钱沖昏了头脑。」 一旁的白二郎就可劲儿的乐,问道:「你买这两盆花花了多少钱?可不要亏本才好呀。」 周立君也很忧心的看着满宝。 满宝道:「没花多少钱,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就算它不值八百两,价格也不会很便宜的,不然店家敢打出八百两的价吗?」 白善却有不一样的观点,「周四哥不是说过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且物以稀为贵,尤其是花草一类的东西。本来全益州城可能只有一盆白牡丹,结果你又一下拿出两盆来,便是有了三盆,本来稀罕的白牡丹也就变得不稀罕了。」 满宝一听,想了一下,将其中一盆摆到了他们的书房里,道:「这一盆我们留着自己看,这一盆就卖出去。」 他们不拿出去,谁知道益州城内有三盆白牡丹呢? 最多两盆。 白善问:「定价几何呢?」 满宝犹豫道:「六百两?」 白善对花草的价格也不熟悉,道:「你试一试。」 然后满宝没卖出去,问价的人倒是挺多,但一听价格,大家便看了看花后走了,就地还钱的人都没有。 满宝最后又把花给抱了回去,周四郎都忍不住忧愁,「不会卖不出去吧,满宝,你买这花到底花了多少钱?你告诉四哥,就是亏大了四哥也不骂你。」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我才不怕你骂我呢。」 她道:「我在想这东西到底要怎么才能又快又高的卖出去。」 周四郎以己度人,道:「恐怕很难,这不当吃不当喝的,谁买?」 是啊,谁买呢? 满宝沉思起来,还真想到了一个人会买,「益州王妃应该会。」 吓得周四郎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小声道:「你疯了呀,那可是咱的仇人。」 满宝严肃的点头,眼中带着几分兇恶道:「没错,所以要赚他们的钱,再拿去对付他们。」 周四郎:「你拿去买生药材跟对付他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越厉害,就显得他们越弱小,要对付他们就更容易。」 白二郎在一旁问,「你们什么时候跟益州王府结仇了?」 白善道:「你再厉害也就是个御医,他再弱小也是个王爷,你总不能想着以后不给他治病,让他病死吧?」 白二郎:「还是因为季浩的事?」 满宝把头扭到一边去,道:「总之就是很有关系,等很久很久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周二郎:「为什么要很久很久以后?」 第986页 白二郎:「你们倒是回答我一下呀。」 满宝:「我打算写一个自传,将我的一生都写下来,等我死了,你们就知道了。」 白善嘲笑道:「你才十二岁呢就想着写自传了,羞也不羞?」 自传是谁都可以随便写的吗? 不对呀,白善问,「你让谁帮你写?」 「都说了是自传了,当然是自己写了。」 白二郎都忍不住说了句,「从来留传都是史家留,你,你竟然要自己写,羞也不羞?」 从小没少看百科馆内各种人物自传的满宝理所当然的道:「不羞,别人能写自传,我为什么不能写?」 白善一脸惊诧的问,「你见过谁给自己写过传书?不都是以文、以诗明志而已吗?」 满宝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才想起她把书看混了。 她挠了挠脑袋道:「好吧,是我记差了,那我开个先河。」 白二郎:「先生不会高兴你开这样的先河的。」 白善却想了想问:「你自己写自传,岂不是想怎么夸自己就怎么夸自己?」 满宝迟疑道:「夸肯定是要夸的,但也要公正一些,比如我一些不好的思想也要写下来吧,这样后人才能知道我怎么想。」 白二郎:「后人为什么要知道你怎么想,你又不出名?」 白善却问,「写了不好的,不怕后人骂你吗?」 「不怕,天下无完人,我要是把自己塑造得太好反而显得虚伪了,」满宝道:「而且那会儿我也死了,他们骂我我也听不到。」 白善就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小心的看了一眼书房,见没把先生惊动出来,就凑到满宝身边小声的问,「你打算怎么写自传?」 「我有一个本子,记下了很多很多的事,不敢说一日一记,但平均下来应该有三日一记,等我年老了,我就把这些记事整理出来,自然就成了自传了。」 白善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打算晚上他可以试一试。 白善:「可这么私密的本子,若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一旁沉思的白二郎连忙点头,问道:「是啊,是啊,里头好的坏的记了我们不少的秘密呢。」 满宝就挠了挠脑袋道:「反正我藏的东西不会被人找到的,你们的话……要不你们试着自己发明一种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字?一些很重要,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就让那种字记着。」 白二郎横了她一眼道:「圣人仓颉耗尽一生才造了字,你们竟然也想自己造字?羞也不羞?」 白善却已经有了主意,和满宝一起摇头道:「不羞,不羞。」 白善道:「我们当然没法跟仓颉相比,但次一些也是可以的,我们可以把一些字删减了用,或是组合着用?」 满宝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 俩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决定找时间一起讨论讨论。 这个话题周四郎就跟不上了,他只能默默地在一旁听,等他们讨论完了便问,「所以我们真要把花卖给益州王府?」 满宝点头。 白善也不在意的挥手道:「卖吧,卖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只要买就卖,赚他们的钱总比赚别人的钱更爽,对了,你买这花用了多少钱?」 满宝道:「很便宜。」 白善:「那就卖贵一点儿,周四哥,明天一大早你便端着花去益州王府的侧门外等着,一般来说,那会儿府中的採买会出门採购东西,益州王妃既然喜欢牡丹花,下人肯定会投其所好的。」 第839章 强买 晚上,大家洗漱完,白善和满宝不由自主的跑到书房里找了一本《说文解字》来琢磨,白二郎也悄悄的跑来了。 三个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白善和白二郎都觉得写出一种只有自己看得懂的文字很威风,满宝也这么觉得,所以哪怕她不用担心别人偷看她的记事本,她也跑来一起研究了。 白二郎一边和他们琢磨怎么把一个字变成只有他们能看懂的字,一边问他们,「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和益州王府结仇呢。」 白善道:「反正就是结仇了,你以后离他们家远一点儿。」 白二郎无语的道:「说的好像我想离他们家近一点儿就能近一点儿似的,我家无权无势,跟王府可八竿子打不着。」 白善和满宝一想也是,不再操心他。 三人翻着《说文解字》老半天也没能想出三人都觉得好的法子,于是决定回屋去睡觉……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满宝躲到了系统里去上课,顺便看一下新收入的积分,她数了数,发现还有三种植物没词条,而上一次进山,她前后获得了一千二百三十八点积分,科科只抽成百分之五。 满宝嘆气,「太少了,你为什么不抽成多一点儿呢?我是不介意你一次抽五成的。」 科科不理她,它第一次从她这里抽了积分的时候,是谁坐在凳子上伤心的半天才缓过神来?它觉得宿主什么都好,就是没耐心,除了读书学本事外,其他的事都想一蹴而就,做不到慢慢来。 满宝的确不乐意慢慢来,所以一大早起床便催着周四郎把花端出去卖。 周四郎一想到他要把花卖给仇人,而那仇人还是一个王爷,他就忍不住心虚气短,磨磨蹭蹭的不乐意走。 周立君见了,忍不住撸了袖子出门,「我来。」 第987页 满宝就沖周立君竖起拇指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么妹和侄女都去了,周四郎当然不能不跟着,他只能唉声嘆气的跟上。 满宝一边走一边对他道:「四哥,你心虚啥,你要想一想,他是我们的仇人耶,把中看不中用的花卖给他们,赚了钱我们可以买好吃的,买铺子,买各种的东西把日子过后,等以后仇人知道了,他会不会被气死?」 周四郎道:「他会不会被气死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有可能会被他一气之下弄死。」 周立君就对满宝道:「小姑,四叔胆子太小了,以后这种事还是找六叔吧。」 满宝这才想起周六郎来,问道:「我好几日都没看见六哥了,他现在都不回家住了吗?」 「住啥呀,他现在忙得不行,」周四郎突然想起来,「对了满宝,过几日我和立君要回家去农忙,你一个在这儿可得小心点儿,没事别去招惹仇人,有事就去找老六,知道吗?」 「知道了四哥,你就放心吧。」 周四郎一点儿也不放心,因为他突然发现,满宝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而是特别特别的大。 到了益州王府的侧门,周四郎想离远一些的把怀里抱着的花盆放下,满宝却不,她愣是站在了王府的侧门对面,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那里看。 在侧门外看门加巡逻的王府家丁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没走,便又盯了他们一眼,就连周立君都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满宝愣是直愣愣的看着人家。 家丁忍不住又看了眼满宝,然后才看向周四郎怀里抱着的花盆。 他想了想,和旁边的家丁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推门进去。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带着人走到满宝他们身边,低头看了眼他们怀里的牡丹,问道:「几位停留在我们王府外面是为了……」 周四郎连忙走了一步挡在满宝和周立君身前,赔笑道:「这位管事好,我们是听闻王妃爱牡丹,所以手里有了好看的牡丹,就想拿来卖给王妃,也不知道王妃喜欢不喜欢。」 管事皱眉,「卖?」 「是呀,」周四郎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第一句话说出去后,后面的话反而好说了,他躬身笑着介绍,「我们这盆白牡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培育出来的,全益州城里只有一盆,高贵纯洁,最配王妃。」 话是说得很好听,但管事面上并不见一丝笑意,他又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牡丹,面无表情的问,「是卖,不是献?」 「啊?」周四郎愣住,不解的回头看满宝。 满宝轻咳一声,从周四郎身后出来道:「大人,我们家就是升斗小民,哪有资格献东西给王妃娘娘?也就敢把东西卖给大人们这样的人物,再由大人们去送。」 他们又没事儿求王妃,献什么献? 献花给王妃,那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人精一样的管事自然也听出了满宝的意思,他惊讶的看了一眼出头的满宝,见她一身朴素的棉布衣便收回了目光重新盯着白牡丹看。 他沉思了一下,半响后点头,「行吧,你把花给我吧。」 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丢给满宝,挥手就要人去接她手中的花。 满宝惊了一下,连忙伸手按住花盆,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道:「这位大人,这盆花在花市上开价八百两,今日我们与大人投缘,就取个吉利数字,大人给个六百两好了。」 管事没想到满宝竟敢跟他开价,一下气乐了,笑道:「六百两?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满宝便将钱袋子还给他,笑道:「那看来大人和这盆花没有缘分。」 管事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冷笑道:「有没有缘分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罢微微一点头,跟在他后面的家丁便上前围住三人。 周四郎将满宝和周立君护在身后,差点把手里的花盆给甩飞出去,但想到它有可能价值六百两,又有些捨不得,他双腿有点儿打颤,他就知道,就不应该来。 什么赚仇人的钱,能杀人不眨眼的仇人的钱是好挣的吗? 第840章 跟你有缘 满宝自来益州城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强买强卖的不友好之事,一时都惊呆了。 但她惊呆也只是那么一瞬的时间,眼见着他们要动手硬抢,满宝便伸手快速的从管事的手上抢过他正抛着的钱袋子,一脸严肃的道:「大人说得对,看来这盆花跟你很有缘。」 周四郎和周立君一脸惊呆的看着满宝,就是王府的家丁也惊呆了。 管事也愣了一下,然后就反应了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满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娘子前途远大呀。」 满宝脸上扬着笑脸,「怎么也不及大人。」 管事便哼了一声,挥了一下手,一个家丁便上前从周四郎怀里抢过花盆,转身便走。 侧门「啪」的一下在他们面前关上,周四郎从满宝手里接过钱袋子,倒出来一把散碎的银子,数了数,统共不过十六两左右,便忍不住泪目,「六百两,六百两的东西卖了十六两。」 满宝看了一眼四哥,又回头看了一眼王府的侧门,目光越发冷冽。 她转身道:「四哥,我们走。」 周四郎把钱装好,往怀里一塞,虽然才有十六两,但也是钱不是? 第988页 周四郎忧愁的问道:「满宝,你买的时候到底是多少钱?咱是不是亏本了?」 「没亏。」 周四郎一点儿也不信,独自忧愁的垂泪,半响后才道:「算了,你缺钱不?四哥给你一点儿?我过不多久就要回家去了,到时候我问爹要一点儿钱寄来给你?对了,爹手里还拿着你的钱呢,你知道吗?」 周立君也伤心,毕竟那么一盆贵重的花就这么被抢走了,她虽然也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时候跟益州王府结仇的,但这会儿看他们的做派,她便心中暗道:难怪他们家都会跟益州王府结仇,他们家的人实在是都太坏了。 但她很快就缓了过来,一缓过来就发现他们走的路不太对,「小姑,这不是去药铺的路呀。」 满宝道:「我今天不去药铺了,四哥,一会儿你回家了记得帮我去找纪大夫说一声,本来今天他要带我出诊的,结果……唉~~」 周四郎也反应过来了,左右看了看问,「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你今天不去药铺了也好,受了一肚子的气,万一你带着气去看病给人看错了怎么办?」 满宝:……她是这样的大夫吗? 很快,周四郎就知道满宝这是要去哪儿了,因为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房子——县衙! 周四郎忍不住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道:「满宝,你别告诉四哥你要去告益州王府强买呀,你,你这不是给唐县令找麻烦吗?」 满宝回头看向周四郎,道:「四哥,我不傻,不会去告益州王府的,也不会告那个管事,而且我今儿也不是去找唐县令,我是去找唐夫人,你们把我送到这儿就行了,回家去吧,记得帮我请假呀。」、 周四郎好奇的问,「你找唐夫人干什么?」 满宝露出一嘴牙齿,「套交情。」 周四郎抖了抖道:「满宝,你别这么笑,四哥有点儿害怕。」 满宝转身便走,走到一半又倒退回来,歪头看向一旁的点心铺子。 周四郎还没想明白她要干什么,满宝已经进去,然后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块小小的碎银子买了两盒在周四郎看来很贵很贵的点心,然后提着往县衙走去。 周四郎这会儿相信了,满宝的确不是来告状的,也的确是来找唐夫人的。 叔侄两个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去。 到了县衙后院的侧门,俩人看着满宝提着点心盒子进去,她还回头对他们挥了挥手。 周立君看着唐家的下人还对他们笑了笑,这才轻轻地把侧门给掩上,她唿出一口气,「刚才小姑的样子有点儿可怕。」 周四郎点头,「我从没见过她这么生气,明明浑身好似都冒火了,脸上却还是笑吟吟的。」 周立君道:「要不四叔去买点儿肉,晚上让容姨做小姑特别爱吃的蒸丸子吧,吃了好吃的,小姑心情说不定就好了。」 周四郎沉思着点头,点到一半想起来,问道:「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去?」 周四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攒了好多钱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身上带这么多钱干什么?」 周立君转身便走,回嘴道:「小姑身上的钱也多,你怎么不说小姑?」 她哼道:「四叔,刚卖花的钱是你收着的,足足有十六两呢。」 周四郎又心痛,「六百两变成了十六两。」 「四叔,你不能这么想,你得想一想,那就是一盆花,能卖十六两呢。」 周四郎顿了一下后道:「我照你这么想了,但我还是心疼。」 虽然心疼,他还是去菜市场里切了一大块肉回家,剁碎了蒸丸子。 而此时,满宝正坐在唐夫人的对面捧着一杯热茶喝,唐夫人和她笑道:「兰花在新盆里已经活了,今日天气暖和,花又开了一点儿,正是最漂亮的时候。」 如今那两盆兰花就放在唐夫人的卧室和书房里,她每天看着心情就很好,因此看见满宝也是笑容满面的,见她提着礼物上门,便问道:「你可是个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都是爽快人,你直说找我干什么吧。」 「唐夫人您真聪明,我的确有事求您。」满宝坐正了道:「唐夫人,上次您说季二夫人和益州王妃一样喜欢牡丹?」 唐夫人点头,笑问:「怎么,你现在也种牡丹了?」 「今年种也来不及了,但我手上有好看珍稀的牡丹,我想问一下唐夫人,您知道这益州城中还有哪位夫人喜欢牡丹花吗?」 「那可就多了,时人多爱牡丹,这会儿又是春天,正是牡丹花开的好时候,过不了几天满益州城里就都是赏花宴了。」唐夫人笑道:「我想着等我的这两盆兰花全开了,我也邀请几位夫人来赏兰,你到时候要不要来?」 满宝想了想,拒绝了,她一个卖花的,总不能跟一群有可能与她买花的赏花吧? 生意就是生意,等他们不做生意的时候再谈交情吧。 第841章 买很多 满宝在唐夫人那里坐了半天,从她那儿得到了一个名单,全是益州城里喜欢牡丹的有权有势或有钱的夫人。 满宝出了县衙便雇了一辆牛车出城去。 城外有花农,满宝在距离花田老远的地方停下,然后给受僱的车夫一角银子,道:「请您去村子里帮我买两盆牡丹花,要红色的,不拘品种,好看一些的就行,我在这儿等我哥哥,一会儿你来这儿接我就行。」 第989页 车夫迟疑,「那花您不亲自去看看?」 「不去了,就是买来自己看的,是红色的就行,没有太大的要求,买了两盆,剩余的钱便算您的跑腿费。」 车夫一听,立即接了钱便要赶车去,满宝便道:「你把车留下吧,一会儿我哥要往上装东西的。」 车夫怀疑的看着满宝,满宝就笑道:「您放心,我不会牵了您的牛就走的,我在济世堂里做大夫,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三两银子的押金,如何?」 车夫迟疑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的道:「那小娘子还是给我三两银子的押金吧,我,我这牛可是家里吃饭的傢伙儿。」 满宝表示理解,从荷包里拿出三两银子给他。 看他走了,满宝这才坐到牛车上,微微闭着眼睛将意识沉到系统中,「科科,帮我联繫一下上次那个卖花的客商。」 科科一边帮她联繫,一边问道:「宿主是想……」 「我想再买一些花,」满宝道:「刚才和唐夫人聊过,我才知道白牡丹在牡丹中的确一般,我那盆,花市花铺里的那盆,之所以敢标这么高的价是因为它的颜色够纯。」 「除了白牡丹外,姚黄和魏紫,还有二乔,这些牡丹品种才是最贵的。」 说话间,和花商卖家已经联繫上了,满宝直接让科科替她回话,「你给他形容一下姚黄魏紫还有二乔,这三种,我一样只要一盆花,不在乎是不是异种,就要和我们的颜色差不多的,还要二十盆的纯白色牡丹,最好跟今早被益州王府拿去的那一盆相似。」 科科照实与卖家提要求。 这些对卖家来说一点儿也不难,对于未来世界,花色,大小什么的都不是问题,通过科技培育手段都可以实现。 难以实现的是稳定植物的基因。 这种只能通过科技手段培育出来的异种,基本上只能维持二代平衡,到第三代就会基因失衡,基因失衡的花卉99.99%都会很难看。 而花的代数是以花期计算的,如果一盆花一年开两次,那第二年它就基因崩溃了,这对喜爱养花的人来说是很难受的。 所以未来人追求的是基因稳定的古种,它们难培育,长得没有异种好看,颜色没有异种鲜艷多彩,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一盆花他们能够养上十年八年,且一年比一年好,那种成就感就足够他们愉悦上十年八年的了。 因为大概猜出了满宝的身份,卖家很愿意尽心为满宝服务,想着你来我往熟了,他总能从满宝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 哪怕目前他还没想到绕过星网主系统与满宝交易的方法,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不是? 最主要的是,他得把这个唯一的客人给招待好。 所以在看到满宝提出,要他将这些花都装在木箱子里封好邮寄过来,他也照办了,且没有多收满宝包装费。 要知道,木制的箱子可是不便宜的。 赔本和满宝做了这一笔生意,卖家总算是能够和满宝说一下私人一点的话了,「你这些花是打算自种,还是出手卖出去?」 「卖出去,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句,这些花明年再开花后有可能会变丑,所以明年你最好换个地方,不然小心有人找上门来算帐。」 满宝:「好的,我记下了。」 卖家将打包好的花邮寄出去,照例笑眯眯的和满宝说了一句,「下次想买花还找我呀,我家经营着一个大农场,里面什么花都种有的。」 满宝也觉得与他合作还不错,除了科科说的,他比较爱说谎以外。 满宝收到了两个大箱子和一个中等的箱子,她左右看了看,问科科,「附近有人吗?」 「方圆八百米内都没人。」 满宝便放心的将箱子拿了出来,正好让它们叠在车上。 等车夫抱着两盆花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牛车上已经叠了三个箱子,而满宝就坐在车辕上摇着腿一晃一晃的。 车夫跑过去问,「这是?」 「这是我哥买回来的花,他还有事儿去做,先不跟我们走了,大叔,你先送我和东西回去吧。」 车夫就将手中的两盆牡丹花交给满宝,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问,「既然你哥都去买花了,怎么还叫我去买花呀?」 「这两盆花是我拿着送人的,这些花却是我哥哥买了来给人的,可不一样。」 车夫一下就明白了,笑道:「是不是你兄长不乐意出钱给你买花,你这才自己偷偷买的?」 满宝笑了笑没答话。 车夫将押金交给满宝,这才赶车回城。 满宝回到家里的时候,白善他们已经早下学回家了,他和白二郎才从周立君口里知道了早上发生的事,都有些愤愤不平,见满宝小跑着进门来,便要去安慰她。 满宝看见他们眼睛一亮,直接挥手道:「你们在家正好,快出来帮我搬东西,大吉,我四哥呢,快叫他出来帮忙。」 大吉叫了一声周四郎,和众人出门一看,就见牛车上放着三个箱子,那箱子,不似他们这儿四四方方的,而是长长的,就跟棺材似的,只有最上面的那一个短一些。 周四郎看着一愣,问道:「谁家那么做箱子?」 车夫轻咳了一声道:「怎么样,你们也觉着这箱子长得怪吧?」 其实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他就想说了,但满宝是客人,他不好说,所以憋了一路了。 第990页 周四郎毫不顾忌满宝的面子,点头道:「何止是怪呀,满宝,这箱子谁给你做的?」 第842章 花与钱 白善却好奇的问道:「你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花,」满宝道:「你们抬下来的时候要小心些,大部分的花都开了一半,别磕着碰着了。」 大吉和周四郎去将箱子小心的抬回院子里,白善和白二郎则拿了工具来开箱子,箱子才打开,众人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连庄先生都忍不住从书房里出来了。 三个箱子都被打开,院子里的人全都惊讶张大了嘴巴,庄先生都目眩了一下,然后一脸惊讶的看向满宝,他第一次知道,他这个弟子竟有这样的能量。 满宝一脸淡然的将一把铜钱付给车夫,道:「好了,多谢你送我回来。」 车夫不懂花,而且他觉得这些花并没有比他买的那两盆红牡丹好多少,所以同样一脸淡然的接过钱就走了,留下一院子懂行的人面面相觑。 周四郎自从知道满宝把两盆兰花卖出了两百两的高价,又捧回来一盆据说可以值八百两的牡丹后,他就悄咪咪的问过庄先生了,虽然只是基础,却也全面的了解了一下花市上值钱的花。 周四郎总结了一下,基本上值钱的花就那么几种,梅兰菊和牡丹,而这四种花中又不是每一种花都值钱。 比如菊花,路边常见的小野菊,随手就能采一大把,那能值钱吗? 他拿了个小本本记下了几种花中最值钱的品种和颜色,满宝拿回来的这三箱牡丹花,那两箱纯白的牡丹花就不说了,他已经知道价钱,另一个小一些的箱子里的三盆花,正对着庄先生说过的几种最值钱的颜色。 品种什么的他不会看,但他会看花的颜色呀! 周四郎蹲在地上凑到那个箱子前去看那三盆花,伸手想摸一摸那牡丹花,又又有些害怕,他仰头看向庄先生,问道:「庄先生,这就是您说的那什么黄什么紫的?」 「姚黄魏紫!」周立君早记住了它们的名字,也凑上来看,然后肯定的道:「没错,颜色和先生说的一模一样。」 庄先生也低下头去仔细的看了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着是很像,但似乎又不是,至少叶片与文中的描写有些差距。」 「但就算不是,花瓣能开成这样,颜色如此正,它也很贵重,如果再是姚黄中的异种,那就更值钱了。」 满宝惊诧,「异种值钱?」 庄先生点头,笑道:「当然,牡丹最初并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颜色,是匠人不断的培育筛选后才得到的,而这些颜色都算是异种,每出现一个异种都很重要,因为哪怕它颜色不太好看,它也能给其他品种交配,有可能交出更好看的颜色来。」 那为什么那个世界的异种这么不值钱? 满宝思考起来。 「满宝,你打哪儿得到这么多牡丹花的?」 满宝道:「买的。」 她在三盆好花之间看了看,最后将先生目光停留最多的二乔抱起来,「先生,这盆送你。」 庄先生低头看着她,见她目光清澈,满眼的真诚,便微微一笑,对白二郎道:「搬到我书房去吧。」 白二郎就颠颠的跑去搬那盆二乔,庄先生看了满宝一会儿,也转身去了书房,不再过问这事。 周四郎沖满宝竖起大拇指,「满宝你可真厉害,连先生都能收买。」 满宝:「……我不是在收买先生,我就是想送给先生的。」 周四郎不信,不过白善信了,他看着另外两个木箱里的白牡丹,又看看另一边的两盆独一无二的姚黄魏紫,隐约明白了满宝要做的事。 周四郎却沉浸在花的金钱海洋中,乐陶陶,喜滋滋的问,「满宝,明天一早我就去卖花,你放心,我一定能把花卖出去的,白牡丹卖多少,还是开价六百两吗?」 「不,白牡丹卖十六两。」 周四郎:「啊?」 白善道:「物以稀为贵,益州城里只有一盆白牡丹时可以叫价八百两,满宝再拿出一盆往外卖,那只能叫价六百两,周四哥,这会儿满宝一口气拿回来二十盆,您觉得这花还能叫多少?」 周四郎:「……那,那也不至于就叫十六两吧,这十六两跟六百两也差得太多了。」 白善道:「因为今天早上益州王府的那个管事只给了你们十六两三钱的银子。」 满宝点头,「没错!」 周四郎瞪眼,「所以你这是在跟益州王府斗气?」 「不!」满宝磨了磨牙道:「我现在就是个升斗小民,还不能跟一个王府斗气,但跟王府的一个奴才斗气却还是可以的。」 她哼了一声道:「今日之苦,来日便还回去,更大的苦,我来年还!」 周四郎就一脸严肃的道:「满宝,咱做人得大气点儿,你跟个下人置什么气?他说的那些话就当是风吹过,别往心里去。」 周立君道:「我支持小姑。」 周四郎摇头,「你们啊,就是年纪太小,太过年轻气盛了。」 「四叔,你是捨不得钱吧?」周立君戳穿他。 周四郎轻咳一声道:「也不是啦,你们要实在气不过,我让三儿他们盯着他,等他哪天落单了套麻袋打一顿怎么样?」 他小声道:「拿花去报復他,那坑的不是咱自己的钱吗?」 第991页 满宝道:「花已经买了,留在家里你懂得看吗?」 她道:「宝剑配英雄,良驹配将军,这好花也得懂得欣赏的人养着才好,四哥你不用操心了,我已经想好买家了,明儿你就等着上门数钱就好。」 周四郎问,「谁呀?」 满宝哼哼一声道:「自然都是一群买得起的人。」 她去书房里搬出画具来,对白善道:「你画画最好,还得请你帮这两盆花画一画画像。」 白善撸起袖子道:「没问题。」 画好的画,满宝直接收了,然后将箱子里的花都给挪出来,照着卖家给的注意事项料理它。 第二天满宝便去了药铺,跟着纪大夫出去看了两个病人,又问了一下药农的事,还是没消息后便回家上课去了。 一直留在家里蹲守的周四郎见了她立即迎上去问,「你怎么还去药铺?不出去卖花吗?」 「四哥,上次的事儿是我错了,我觉着这一次我们不应该自己找上门去,得让别人找上门来。」 周四郎一愣,问道:「然后呢,人家怎么找上门来?」 满宝挥着小手道:「不急,我上完课就去干这事,你安心出去干活儿吧。」 第843章 一起来看 周四郎哪能安心,就蹲在院子里看着满宝去书房里和庄先生上课,上完课还坐在书桌前认真的写作业。 一直快到白善他们下学的时间,大吉要去府学里接他们了,满宝这才收了书和作业,起身与先生行礼告退。 庄先生叫住她,道:「满宝,这世间有很多的不平事,你将来还会遇到许多,先生希望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要忘了自己学习的初心,昨日的事先生不追究,但以后,不许再为钱财之事向药铺与我请假,知道了吗?「 满宝低头应下,忍不住抬头看向庄先生,「先生,您不问我们为什么讨厌益州王府吗?」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你们要想告诉先生可以和先生说,但不想说,那也不必说。」 他道:「你们已经长大,可以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满宝觉得眼睛有些发酸,眨了眨眼后点头应下,揖礼后倒退着退出去。 庄先生看着她回屋里揣上了昨天那两幅画后离开。 满宝爬上马车,和大吉道:「还是先去接白二吧。」 大吉应下。 白二郎也想知道满宝要怎么把家里那么多牡丹花给卖了,于是拒绝了祁珏他们的邀约,爬上马车和满宝一起去府学。 俩人从围墙那里翻进去,在杏林里找到了白善等人。 魏亭听白善说满宝今天会来还有些半信半疑,这会见到人总算是信了,他坐在蓆子上高兴的和满宝白二挥手,等他们近前了便爬起来迎上去,「你们还真来了,自打白善可以往外借书,你们两个就很少进来了。」 满宝和白二与众人见礼,然后在白善身边坐下,抽空回道:「爬墙很累的,有些书能借出去,那在家里看就好了。」 魏亭就笑问,「那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满宝道:「来问你们一件事。」 她从怀里拿出那两幅画给他们看,坦坦荡荡的道:「听说你们家爹娘,祖父祖母什么的喜欢牡丹,所以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我想先问问你们家里有没有想要的。」 大家低头去看,就见画上画着栩栩如生的两盆姚黄魏紫。 魏亭忍不住咋舌,「除了做大夫,你还卖花?」 满宝点头,问道:「你有兴趣吗?」 魏亭迟疑了一下后道:「有倒是有,我祖母也很喜欢牡丹,可你这品相看着就很好,恐怕我买不去。」 「我那还有花瓣通体洁白的白牡丹,只要十六两。」 魏亭问:「纯色的?」 满宝点头。 魏亭眨眨眼,笑道:「那也太占你便宜了。」 满宝笑着摇头,「没有,因为我足有二十盆。」 才心动起来的众人:…… 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季浩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满宝,然后伸手取过那幅魏紫,问道:「那这盆魏紫多少钱?」 满宝看了一眼后笑道:「看季小公子愿意出价多少,我价高者得。」 「哎哎哎,所以你今儿来是拍卖来了?」焦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们还没看过花呢。」 满宝点头,「不错,你们当然得去看花,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们送个口信而已。」 季浩看着她问道:「你很缺钱?」 满宝还没回答,白善就接口道,「不缺。」 满宝便点头,「这会儿不缺。」 她已经摸到了一点儿赚钱的边,就算缺钱了,倒卖花卉也足够了,所以她好像不缺钱了。 季浩就收了画问道:「那你何必费心力去做这样的买卖?」 满宝皱眉问他,「你到底想不想买?不想买把画还我,我还得拿去给别人看呢,白善只给我画了一幅。」 季浩身子僵住,问道:「这不是你画的?」 「我画的没白善画的好,不过你放心,他画的也没有我的花长得好,实物比画更好看。」 魏亭等人忍不住低下头去憋笑。 白善倒不介意,因为她说的是实情呀。 季浩将画丢回去给她,起身道:「我母亲也爱牡丹,你把那盆魏紫留给我母亲吧。」 第992页 满宝就道:「明天让你家里人带着钱来我家看花吧,要是谈妥就可以拿回去了。」 季浩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转身就走。 满宝就转头去看其他人,其余人笑道:「我们倒是可以看看你那十六两的白牡丹,对了,你那白牡丹那么多,不能给我们便宜些?」 「最少十六两。」 众人嘁了一声,纷纷道:「还是朋友呢,也不便宜些。」 满宝问道:「你们要不要去我家看一看花?」 「我倒是没问题,我今年已经外住了。」 「我也外住了……」 「我过年的时候给我爹长了脸,我祖母一说,我爹便叫人在外头给我租了一个院子,也外住了……」 …… 然后大家看向唯一没说话的魏亭。 魏亭气愤的道:「看着我干什么?我今年就住学里怎么了,我还能比你们多睡两刻钟的懒觉呢。」 但这也意味着只有魏亭一个需要跟着他们从围墙那里爬出去,其他人都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大门里走出去。 季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焦咏等人找不到便自己走了,他们和白善一起站在大门外等魏亭他们过来。 满宝在杏树边上找到了他们藏起来的木梯,让魏亭爬上去以后便收了起来,她则和白二郎直接踩着墙跳上去,坐在墙头上想要拉他们一把的魏亭嘆气,问道:「我要练的话得练多久才能如你们这般?」 「只要坚持,十天半个月吧,不难。」 满宝熟练的跳下围墙,先爬上了马车,其他两人也纷纷跳下。 魏亭是逃学人员,在府学周围当然不能露面,于是他老实的呆在马车里,看着对面的满宝道:「开年后季浩就回来上学了。」 满宝点头。 魏亭就轻咳一声道:「因为他在家里也有读书,所以这学年还是跟着我们一起读书。」 满宝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魏亭就嘆息一声道:「季浩心里一直想亲自跟你道谢,毕竟去年你救了他一命。」 第844章 说情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救他的是白善,我和纪大夫他们都是大夫,治病救人就是我们的职责,且季家已经付了许多诊金了。」 魏亭道:「哪里分得这么清?我们都知道,当初要不是你止住了血,季浩这会儿都成土了。偏他养伤的时候还秃噜了嘴,他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很抱歉的。」 满宝认真想了想才记起那件事,不在意的挥手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要不提我早忘了。」 魏亭就笑,「那就好,我就说你是个大方的,不会对这些事斤斤计较的,回头我和他说,我们都是好朋友。」 白二郎就悄悄伸脚踢了踢满宝,满宝心中也道:谁要跟他做朋友? 万一下次他又闯祸把他们带上了怎么办? 不过满宝什么都没说,也没点头。 魏亭便当她默认了,高兴起来,「你不知道,因为你,白善也不抬搭理季浩,俩人自开学以来关系便有些紧张,明明他们两个应该很要好才对。」 白二郎和满宝惊悚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魏亭理所当然的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毕竟白善救过季浩,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应该很好才对呀。」 满宝和白二郎对视一眼,只能对魏亭尴尬的一笑。 季浩想不想和白善交朋友他们不知道,但白善是一定不会想和季浩交朋友的,他们两个也不想。 马车绕到了大门口停下,白善上车,其他人也上了各自家里的马车,一起朝满宝家的小院去。 知道白善他们三个住在一起,也知道他们的住址,但这么多人里,除了魏亭外,还真没人来过。 这么多马车自然不能都进巷子里,所以大家在巷子外跳下车,满宝请众人一起入内。 周四郎正在小心的给宝贝牡丹们浇水,还不敢浇多了,一抬头看到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带着这么多少年回来,愣了一下便立即站起来。 满宝和魏亭几人介绍她四哥,「这是我四哥,这是我二侄女,我们先生在书房里。」 出于礼貌,一群少年便先去书房里给庄先生行礼请安,闹哄哄的见过礼,大家这才退出院子里看牡丹。 刚才他们就看着了,屋檐下那两排白色的牡丹,只是一眼便夺目摄魄,但再一看旁边放着的姚黄和魏紫,不仅不觉得失色,反而觉得增色不少。 大家凑上去看,纷纷道:「这姚黄和魏紫是真的很好看呀。」 「品相极好,尤其是这魏紫,颜色富贵,花朵虽未开全,但看这半开的样子,显然很大。」 「是啊,是啊,这花别说在益州城,就是在京城都是上上品了。」 周四郎在一旁听了半天有点儿着急,因为他们说了半天也没说这花到底价值多少。 满宝问,「你们想买吗?」 少年们一起点头,然后又一起摇头,「我们看看就好,可买不起。」 「是啊,太贵了太贵了。」 魏亭也心动得不行,最后咬咬牙道:「我回去问一下祖母,不过我先买一盆白牡丹回去吧,你这白牡丹花色还真纯,这样的花色,花骨朵,按说不该定这么低的价呀。」 满宝笑道:「我就定这个价。」 第993页 魏亭见她坚持,自然不会要求她涨价,只是对她竖起大拇指道:「看了这花我才知道你是真的给我们便宜了。」 大家一起点头。 之前满宝说是纯白,可他们都觉得不可能,牡丹有多贵,他们虽不买卖,但跟在喜欢的祖母和母亲身边多少都能听到一些。 所以来前他们只是好奇,并不抱多少希望的,想着要不是很差就买回去给家里人赏一赏,也支持一下满宝的生意。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少年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又问了满宝一次,「你真的不涨价?」 满宝摇头,问魏亭,「你真的只买一盆?给你祖母送了,不给你母亲送吗?」 魏亭不解,「买回家了我母亲也能赏呀。」 「那怎么一样,我给我大嫂买礼物的时候,通常都要给我娘还买一份。」 魏亭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可比性,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行吧,那我买两盆好了。」 反正花好,又不是很贵。 满宝就再去问两个家不在益州城的少年,「你们家不在益州城也买吗?这东西可不好送回家,要不你们别买了吧?」 本想点头的俩人察觉到满宝不是很愿意卖给他们,不甘愿了,道:「不要,我们也要给家里尽一尽孝心。」 「不错,我们也要买两盆。」 满宝思考了一下后道:「买一盆吧,先试试看能不能送回家,不能也别亏太多。」 众少年愣愣的看着她,「你果真是为了我们着想?」 满宝一脸严肃的点头,「那是当然,我是很好的卖家的。」 那两个少年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只买了一盆。 二十盆白牡丹一下就去了八盆,周四郎收了钱,然后贴心的带着周立君给他们把花给抱到了巷子外,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马车上。 魏亭便跟白善他们借车,「我先送回家里,省得明儿还要再跑一趟。」 而且他也想和祖母说一说满宝这里的两盆姚黄魏紫,他觉得祖母一定会喜欢的。 白善再一旁欲言又止,但见他一脸兴奋,便没有开口说什么,让大吉赶着马车送他回魏家。 等马车出了巷子口,满宝才道:「不提醒他正在逃学真的好吗?」 白善道:「这毕竟是他的一片孝心嘛,我想他父亲不会狠罚他的。」 刚才才进门,白二郎就悄悄的和他说了,魏亭避着他替季浩和满宝说和。 白善轻轻哼了一声,将心头那不太多的愧疚给按了下去。 周四郎喜滋滋的回来了,怀抱着刚才收的钱过来找满宝,「满宝,来数钱。」 满宝就道:「四哥,这些钱我收着吧。」 周四郎没什么意见的点头,「你买花也是要钱的,对了,那花农手里还有没有白牡丹?要是有,多买一些回来,十六两一盆,卖得多了,也挺赚钱的。」 白善就道:「卖得多了,它就不值十六两一盆了,我看现在这样就很好,再多就得罪人了。」 满宝点头,「我也只打算卖这二十盆。」 第845章 牵线 魏亭带着两盆白牡丹跑回了家,一进门就乐颠颠的去找他祖母和母亲,一人送了她们一盆。 魏老夫人和魏夫人都非常高兴,看着送到眼前的花,忍不住拉着魏亭的手夸到:「还是你知道孝敬我们。」 魏老爷过来听到,微微皱眉,问道:「今天既不是旬休,也不是节日,你怎么回家来了?」 魏亭身子一僵,这才想起来他是翻墙出来的。 不过魏亭逃学惯了,很有几分面不改色,直接扯谎道:「我是从一同窗那里知道外头有纯色的白牡丹,想着祖母和母亲喜欢,于是跟学里请了半日的假出来,明日再回学里去上学。」 魏老爷同样有应付逃学的经验,他眯了眯眼问道:「是吗?那可得做好课外的作业才行,来人,去一趟翟先生的府上,问一问今天给少爷布置的作业是什么。」 魏亭脚就软了,于是第二天就一瘸一拐的上学去了。 白善也刚到学里,书篮子才放下,一抬头见他咬着牙一瘸一拐的进来,就笑问,「你这是怎么了?」 魏亭唉声嘆气道:「昨儿得意忘形,忘了我是逃学出去的,唉,你们怎么也不提醒我?」 白善面无异色的道:「我们也忘了。」 魏亭一点儿没怀疑,唉声嘆气起来,「昨儿我爹派人去和翟先生说了,我一会儿还要受先生的罚呢。」 季浩忍不住问道:「你昨天出府学干什么?」 「去看满宝的牡丹了,」魏亭还和他惋惜了一下,「可惜你昨日走得太早,不然你真该去看一看,她的牡丹是真的很好。」 季浩提起心,问道:「你买了?」 魏亭点了点头,「买了,买了两盆白牡丹。」 季浩松了一口气,问道:「那姚黄魏紫还在吗?」 「自然在的,那花那么贵,我们哪儿买得起,不过我和我祖母说过了,她老人家挺感兴趣的,说今日会去看一看。」魏亭道:「那两盆花也的确是好,你母亲要去看吗?」 季浩沉默了一下。 他母亲也很感兴趣,不过恐怕不会亲自去,而是会派个嬷嬷去拿。 季浩揉了揉额头,问魏亭,「不能把花让给我母亲吗?」 第994页 魏亭就皱眉道:「这是大人们的事了,我们做小辈的怎好掺和,让她们价高者得呗。」 他都不在意,他在意啥? 季浩就没说话。 俩人并不知道,想要买这两盆花的可不止是季二夫人和魏老夫人,满宝一大早便出门去,药铺,待把药铺的事情处理完,又回去上了课后,不到府学下学的时间,满宝便让周四郎抱着一盆白牡丹出门。 大吉问,「满小姐今日不去府学了吗?」 满宝:「不去了,今日我们去县衙。」 满宝是去给唐夫人送花的,虽然她更喜欢兰花,却不意味着她不喜欢牡丹花。 唐夫人看到这盆品相极好的白牡丹,笑着没有收,「满宝,你和家夫是朋友,有什么事你只管和我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就不必送这样的重礼了。」 满宝笑道:「这盆花并不十分贵重,只值十六两,唐夫人要是觉得贵重,您就给我十六两呗。」 唐夫人不信,她出自长安,长安盛牡丹,自然知道这样品相的牡丹值多少钱。 「怎么可能才十六两?」 满宝道:「第一盆花卖出去了十六两三钱,那其余的就是只值十六两。」 唐夫人眨眨眼,问道:「第一盆花谁买的?听你这意思,你手上还有许多白牡丹?」 满宝笑道:「我总共有二十二盆,自家留了一盆,剩余的二十一盆都是往外卖的。」 唐夫人总算是信她只给这花定价十六两了,她笑问,「那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 「我想请唐夫人出面请一请黄夫人和明夫人,我家里还有两盆姚黄魏紫,不知道她们是否感兴趣。」满宝道:「季家和魏家的人已经想要来看一看了。」 唐夫人惊诧,「你这是要……」 「我想请几位夫人先赏一赏这几盆花,好花自然要配爱花之人。」 唐夫人就笑道:「你胆子倒不小,敢一下请这么多夫人上门,也行,那我在甘香楼设宴,干脆下帖请四位夫人一起去看一看,不过,这样一来,你这一盆花就显得少了。」 满宝点头,「花也要成双成对才好,我一会儿就让我四哥再送一盆差不多的白牡丹来,夫人看着也更赏心悦目些。」 唐夫人就忍不住笑,她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了。 满宝还真让周四郎又送了一盆白牡丹来,当下两盆牡丹花就摆在他们家的廊下,唐县令从前衙回来吃晚食时看到了就忍不住驻足观赏了一下,笑问:「夫人,这两盆花是从哪儿买来的?」 唐夫人笑,「你猜?」 「长安?」 唐夫人摇头。 唐县令就笑道:「总不可能是洛阳吧,你还派了人去洛阳?」 唐夫人横了他一眼道:「我有那么不靠谱吗,为了买盆花还派人特地跑去洛阳。」 唐县令就笑道:「夫人当然不会这样,所以我才好奇夫人这花是哪儿买的。」 「你那小朋友送来的。」将满宝要卖花,家里还有两盆姚黄魏紫的事儿说了。 唐县令愣了一下,疑惑的问,「周满?你确定是她要卖花?」 「难道我还能不认得她吗?」唐夫人道:「我以为她在养兰上有一手,没想到养牡丹也很在行。」 唐县令不解,不明白她怎么这会子对卖花感兴趣起来。 唐夫人却没多想,将她要帮她牵线的事说了,「我觉着你这位小朋友还是很有意趣的。」 唐县令回神,笑道:「难得有人能跟你说得上话,那你们就好好相处吧。」 而此时,小院里的满宝才将季家和魏家的人送走,两家都派了管事来看花,准备了钱要买回去,却没想到满宝给拒绝了。 季家还好,毕竟满宝跟他们家还另有一番情义在,但魏家的管事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不过当着季家的面他们也没敢说什么,笑着和满宝道别,上车走了。 白善执瞥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便对满宝道:「让唐夫人把时间定在后日吧,我旬休,和你一起去。」 满宝没什么意见的点头。 第846章 和你们有缘 唐夫人虽然只是一个县令夫人,但她夫家娘家都不简单,所以给刺史夫人明夫人,节度使夫人黄夫人下帖子,俩人一接到便答应去了。 季二夫人和魏夫人当然也不会拒绝。 旬休那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提起将所有花都运到了甘香楼,放到了唐夫人包下的那个包间里。 为了突出姚黄和魏紫的富贵与雍容,她还将两盆花分开放在两堆白牡丹中间。 不仅显出了中间的姚黄和魏紫,也衬得白牡丹更加的娇贵。 四位夫人准时来到,很不巧的在酒楼门口遇上了,提前一步来到的唐夫人带着满宝三个笑眯眯的站在门口道:「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怎么就这么巧,正好可以迎接夫人们上楼。」 明刺史和唐县令关系不错,连带着明夫人和唐夫人的关系也不错,她笑道:「害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你是专门站这儿迎接我的,原来是碰巧。」 俩人说笑着,唐夫人侧身请四位夫人上楼,一进包厢,众人的目光便被左右两边的花给吸引住了。 一边五盆白色的牡丹围着一盆姚黄,一边则是五盆白色的牡丹围着一盆魏紫,不论是姚黄、魏紫、还是白牡丹,都显得特别的好看。 第995页 酷爱牡丹的黄夫人忍不住上前两步,看着那盆姚黄目不转睛。 季二夫人昨天已经从回府的嬷嬷那里知道满宝手里的魏紫是真的养得好,却没想到这么好,一时有些愣住。 满宝将她们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忍不住抿嘴一笑,自得起来。 唐夫人点了茶以后才和众人介绍满宝,「这是我的一个小朋友,兰花种得特别好,没想到她认得些人,手上还有牡丹花,我看着实在是好看得不得了,想到夫人们都喜欢牡丹,便做东请你们也来赏赏花。」 黄夫人已经回神,看向站在唐夫人身侧的三人,见三个少年少女虽穿着普通,但气质不俗,便带着淡笑问,「你们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大的生意也放心你们出来谈?」 白善拦了满宝一下,率先回答道:「我们家里不是经商的,只是觉着有趣,又恰巧碰到了好花,所以才买卖着玩儿的,学生是府学的学生。」 黄夫人微讶,看了一眼淡定的唐夫人后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样好的花你们也捨得卖?」 态度倒是比之前更郑重了两分。 满宝笑道:「好花自然要懂得欣赏它的人养才好,我们就是机缘巧合正好遇着了,却不能一直养着他们,所以才想要卖出去的。」 黄夫人却怀疑他们是想借花讨好他们,因此虽然还喜欢,却多了两分谨慎,轻易不肯再开口说话了。 季二夫人却和黄夫人有不一样的想法,她是真的觉得这三个孩子在卖花,真是为了讨好她们,别人且不说,她这里就不用。 上次他们家办了宴会,还请了他们去,老夫人可是特意想着把白善和周满介绍进他们的圈子里,结果这俩人根本就没去。 加上昨晚那嬷嬷回去后隐约提到周家的人似乎嫌弃他们开的价低,季二夫人就明白,他们三个纯粹就是看钱。 所以她只想知道,他们这花要怎么卖。 季二夫人直接就问了。 满宝道:「白牡丹还罢,足够多,想来夫人们也不会争,但这姚黄和魏紫却只有一盆,所以我想价高者得就好了。」 黄夫人这才抬头,看了看满宝,又看看一旁站着的两个少年,见他们不曾反对,就微微坐直了身体,浅笑着问道:「价高者得?」 满宝点头。 黄夫人便抚掌笑道:「这个好,我们直接开口竞价?」 满宝道:「这倒不至于,夫人们都相熟,这样竞价难免伤了和气,不如将自己想买的花,想定的价写在一张纸上,我们再当场开了,谁的价高,就是谁的。」 黄夫人略一想就明白了,扭头和季二夫人笑道,「」这个法子是倒不错。」 白二郎就从一旁的书篮里取出纸笔来,研了墨给她们。 四位夫人相视一眼,都微微一笑提起笔来沉思。 真要当面喊价,魏夫人不好和季二夫人争,明夫人不好和黄夫人抢,这样正好,悄不声息的写价格,就是她们拍到了也是她们运气好,而不是故意相争。 愿意来的都是爱花的,而且春日浪漫,都要举办赏花宴,要是家里能拿出一盆绝世好花,那可是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对于这一点黄夫人和季二夫人显然也是知道的。 于是她们沉吟了一下,在心里价位上又略微往上加了一些,这才写定在纸上。 满宝将所有的纸收上来,直接当着大家都面打开,然后摊开给大家看。 直接明了,绝对没有作弊的可能。 大家凑上去看了一眼,黄夫人便忍不住嘴角微翘,季二夫人则愣了一下,然后才看向魏夫人。 魏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 今儿我运气却这么好。」 黄夫人也笑着点头,「是挺好的,看我和明夫人的价格只差了这少许,没想到竟赢了。」 就是这么巧,黄夫人和明夫人钟爱姚黄,所以两人只定了姚黄,季二夫人虽然更爱魏紫,但她两盆都写了价格,但运气就是这么不好,一盆的价格比不上黄夫人,一盆争不过魏夫人。 满宝将纸收了看向她们,脸上笑吟吟的,开心的不得了。 四位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唐夫人就笑道:「那我们就这么定下了?」 黄夫人微笑着颔首。 满宝就趁机道:「黄夫人不搭配着买两盆白牡丹吗?」 黄夫人有些犹豫,她刚才的出价可不低,再买白牡丹…… 满宝笑吟吟的道:「白牡丹很便宜,只要十六两。」 黄夫人惊讶,「这么便宜?」 「不错,我卖给其他朋友也是这个价。」 黄夫人就笑道:「我买了这么一盆姚黄,你也没想着送我一盆白的?」 满宝摇头,「我和十六两有缘。」 她抬头看着四位夫人笑,「我觉得几位夫人则和白牡丹很有缘。」 第847章 顺利 黄夫人很喜欢满宝的笑容,这白牡丹品相极好,又不贵,一千二百五十两的姚黄她都买了,自然不介意再买两盆白牡丹,于是笑着点头道:「好,那我就买两盆。」 魏夫人才赢过季二夫人拿到了魏紫,也很高兴,表示也买两盆。 明夫人虽然没买到花,却也不怎么伤心,黄夫人毕竟是她丈夫的顶头上司的夫人,真赢了,事后也是要纠结一下的,这会子虽失了花,却也少了一件烦心事。 第996页 因此便也有闲心去看那些白牡丹,这一看便发现它的品相的确极好,便笑道:「那我也拿两盆好了,季二夫人要不要买?」 季二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强笑了一声道:「那我也买两盆好了。」 这样一来,倒还剩下两盆。 明夫人就笑道:「那我干脆把剩下的都买了吧,张夫人和祁夫人也喜欢牡丹花,到时候一人送她们一盆。」 于是满宝带来的花都卖出去了。 魏夫人是知道满宝和白善他们的,毕竟前天晚上她儿子就是为此回家挨打的,因此笑问,「那钱是直接送你们府上还是?」 满宝道:「送我们家里吧。」 黄夫人这会儿确定这三人不是来讨好她的了,于是也放松了心情,笑道:「等回头我办了赏花宴,也请三位小友去逛一逛。」 满宝表示感激,但心里并不是很想去。 节度使夫人办的赏花宴,益州王妃肯定会去,她现在还这么小,才不要这时候撞上去呢。 大家说完了话便各回各家,不到下午,黄家和魏家便来人给他们送钱。 钱是装在箱子里抬来的,周二郎打开看见那一锭一锭的银子时,脚都软了。 他抬头看向满宝,咽了咽口水问:「满宝,这么多钱放哪儿呀?」 满宝道:「放床底下,回头我买药材要用。」 周四郎:「你这是要买多少药材呀,用得完吗?」 「所以?」 周四郎道:「运一些回家吧,我总觉着这么多钱放在这儿不安全,还是家里好,没人能偷的着。」 白善道:「周四哥,我怕你在路上被打劫。」 被打劫过一次的周四郎沉默下来,没敢再说这事。 因为他也怕。 钱最后还是整箱子放在了满宝的床底下,因为周四郎觉着,那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花都卖出去了,满宝胸中积累的那口气总算是消得差不多了,这才又整天去药铺里缠着老郑掌柜找药农。 老郑掌柜差点没敢再去药铺,但就是去了药铺,见着满宝也是绕道走。他忍不住和纪大夫道:「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妞子性子这么拧呢?」 纪大夫淡淡的道:「拧的人才能把医术学好,你之前不还夸她这孩子能吃苦,性子够倔吗?」 老郑掌柜转身就走,结果才出了后院就碰到从前头钻过来找他的满宝,老郑掌柜:…… 满宝笑盈盈的和老郑掌柜打招唿,问道:「老郑掌柜,药农还是没消息来吗?」 老郑掌柜沉痛的摇头,「没有。」 满宝一脸的失望。 正想转身走,小古从前头跑过来,大声道:「满宝,药农来啦!」 喊完才发现掌柜的在,立即又补充了一句,「掌柜的,肖老大家里来人了,您出去看看吧。」 满宝转身就先往前头跑去了,心情雀跃得不行,连老郑掌柜都高兴了几分。 俩人和小古一起跑到前院,把肖家的小儿子吓了一跳,背着背篓忍不住后退了三步。 满宝认得他,去年他们家来交药材时见的,只是没怎么说得上话。 满宝跑上前去,问道:「是送生药材来的吗?」 「等一等,等一等,满宝,你别吓着人家,等我来问。」老郑掌柜从后头赶上来,把满宝稍稍往后拉了拉,喘匀了气才问肖小三,「你爹让你来的?」 肖小三点头,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我爹说收到了药铺的传话,铺子里的小大夫要认生药材,所以愿意每三株的生药材暗一斤炮制好的药材算钱,所以让我带一些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满宝抢答,都没给老郑掌柜说话的机会。 老郑掌柜横了她一眼,挥手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别跟着凑热闹。」 把满宝赶离开了些,这才和肖小三道:「我们也不是什么生药材都要看的,我记得我有叫人给你们传了单子的。」 「是,我们送来的药都是单子上有的。」肖小三把篮子放下,从里面拿出一个叶子包着的东西道:「这是菟丝子,这是蒲黄,这是杜仲……」 科科在满宝的脑子里丁零噹啷的响,「没有收录过,没有收录过,还是没有收录过……」 虽然还是电子音,但满宝就是听出了其中的欢快。 看着肖小三不断拿出来的东西,满宝也很欢快,乐滋滋的蹲下去看,都已经来不及看老郑掌柜的脸色了,不断的挥着小手道:「买买买……」 她有钱,她才挣了好多好多的钱呢。 这眼中如同盛了星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卖东西的那一个呢。 老郑掌柜都没眼看了,第一次觉得满宝也挺笨的。 肖小三都忍不住笑了,将东西一一拿出来后道:「我爹当时一收到信就猜是小周大夫要买这些新药材,所以特意让我每样都多带了点儿,好让小周大夫多认几次。」 满宝打开叶子看里面包着的东西,科科扫描过后道:「都有活性,可以培育和研究。」 满宝高兴得不得了,对肖小三道:「我许多药材的新鲜模样都没见过,所以想认一认,以后你家要是还找到稀有的药材,还请不要炮制,拿来给我,我照炮制好的一斤价钱给你们。」 肖小三应下。 也就是满宝开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他们这才採摘了一点儿东西便连夜进城来,不然进城一趟有走一两天,谁愿意时不时的来呀? 第997页 老郑掌柜嘆息一声,挥手道:「行了,行了,既然你们都谈妥了,那我便不说什么了。」 满宝喜滋滋的和肖小三对视一眼,转身又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的药材,「这是我这几天列的药材名字,都是我没见过的生药材,你看看你们那儿有没有,我回头要是有添的再告诉你们。」 第848章 花积分 肖小三是认得一些字,但也被满宝这纸上密密麻麻的药名给吓到了,好多字他都不认识,他有些头皮发麻的问道:「周小大夫,这些药你都要?」 满宝点头,「没错,只要生的。」 肖小三将单子折起来,决定拿回家给他爹看。 满宝从掌柜那里拿回了碎银子,算好了价格给钱给肖小三,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然后站在门口边上和他依依惜别的挥手。 肖小三头也不回的跑了,他觉得满宝看他的眼神特别的恐怖。 老郑掌柜捧了茶站在柜檯后面看,摇了摇头道:「你这妮子,什么时候把这心急的毛病改一改就好了。」 他摇头晃脑的道:「这做事呀,就跟做人一样,得慢慢来,这样才能平稳,你这么心急,可吃不着热豆腐。」 「谁说吃不着的,我大嫂做的豆腐特别好吃,要是不赶紧多夹几筷子,后头就没有了。」 老郑掌柜:…… 话是这样说,满宝也听从了老郑掌柜的建议,主要是她发现,她心急也没用,这主要看药农们能不能找到她要的生药材。 反正她钱是挣着了。 满宝将刚才的生药材都收好放进自己的背篓里,背起来就道:「掌柜的,纪大夫,我先回家去了。」 老郑掌柜看了一下时辰,估摸着接下来病人也不会很多,便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满宝就背着背篓走了。 白二郎出去玩了,白善则在书房里读书,庄先生在指点他,周四郎和周立君正准备明天回家去,所以今天上街买东西去了。 满宝悄悄熘回自己的房间里,将那些药材重新拿出来一样一样的辨认,然后交给科科收录。 科科第一次收录东西收录得这么开心,它建议道:「宿主可以将此方法固定住。」 满宝也觉得这个法子省力省时间,就是不太省钱而已。 但,管他呢,反正她现在又不缺钱。 满宝把所有药材都给了科科一份,期盼的撑着下巴问,「科科,怎么样,你升级了没有?」 科科:「……宿主,我觉得老郑掌柜说的不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刚收录,词条根本没来得及出来,不过杜仲属于已知词条,只是未曾收录过而已,根据其重要性,它的积分是一千三百点。」 话音才落,满宝便听到叮铃的积分到帐声,同时又叮铃一声,科科额外播报了一句,「抽成六十五点积分。」 满宝连忙道:「你多抽点儿嘛,抽六百五十点好啦,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科科不理她。 满宝见它这么守规则,很是失望。 科科:「剩余的积分下来了,我会通知宿主的。」 满宝便唉声嘆气的在论坛里逛来逛去,见上面挂着的帖子什么样的问题都有,便也忍不住发了一个帖子问,「我想让我的系统升级,但我的系统总是不乐意多抽我的积分升级怎么办?」 满宝发出去后就要退出去,打算晚上再上来看一看,因为以她的经验,她发的帖子,通常都要很久很久才有回音,且大多数会回她话的还是跟她有过生意往来的论坛网友。 但没想到,这次她都还没来得及退出去便听到叮咚叮咚的消息声,她有些好奇,连忙点去看,这才发现短短的时间里,帖子下已经有不少回话了,而且还都是没怎么见过的陌生人。 一楼:「大家快来看,这有个傻子!」 二楼:「从来只听说过嫌弃系统抽成太多,从没见过还嫌弃系统抽成少的,来来来,这个叫满宝的朋友出来认识认识,你要是积分太多,我们不介意帮忙消化一些的。」 三楼:「我们自己赚积分不容易,但给系统分成积分还是挺容易的,比如在百科馆内买东西,各种实用的不实用的买一堆。」 「再比如,通过系统购买一些远超本时空科技的东西,那系统抽的成是刷刷的,再不济,你还能拿积分贿赂自己的系统,给它买一些程序什么的,我不信它用不着。」 四楼:「这是一个钓鱼帖子吧,我不信有人会想着白送积分给系统,赚一点积分多难啊,我上次就为了拿到一块矿石,自己在地底下挖了三个月,还不敢让人知道。」 满宝问科科,「我还能给你买程序?」 科科道:「不建议宿主这么操作,因为一旦被主系统判定为收受贿赂,我有被收回的危险,宿主也将不能再分配到系统。」 换言之,我将失去我自己,而你也将失去系统。 满宝就在心里把这点儿去掉了,无视掉各个楼层间的质疑、唿喊和猜测,只盯着有用的建议看,很快满宝就摸索出来了。 「他们不说我都忘了,我从百科馆内买东西你也是有提成的。」 科科:「恭喜宿主,竟然想起来了。」 有谁有它可怜吗? 认的宿主,除了早年从它这儿买了一个特别特别贵的电击棒后,从他这里买的最多的就是书了,还特意选了百科馆内打折销售的时候买。 第998页 百科馆里的书本来就不贵,尤其她喜欢看的还都是一些便宜的,那种特别贵特别贵的科技书,她翻了一眼就不再看第二眼了,更别说买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它从宿主购买这块抽取的积分那真是少得让它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个赚取积分的渠道。 满宝却兴奋起来,现在赚积分有点儿难,但花积分应该挺容易的吧? 满宝兴致勃勃的跑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总积分,然后便进了百科馆内看书,她先把自己一直收藏着却捨不得买的书一口气全买了,然后付了钱让百科馆按照她这个世界的文字刻录书籍,然后就一头扎进了百科馆里想要继续挑书。 科科忍不住阻止,「宿主,虽然我也很想升级,但你想过没有,你买了这么多书要怎么拿出去?要是别人问起来……」 「这有什么,先放在你这儿呗,我隔段时间拿出一本,就说是在外头买的,天下的书这么多,谁又能识尽?」 科科听到她不是打算一口气拿出这两百多本的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满宝购买了大量的书籍,科科从百科馆内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丁零噹啷过后,科科道:「我升级了,现在可扫描范围是一千米以内。」 满宝哇的一声,忍不住撸了袖子道:「科科,我们继续。」 「宿主,你真的不看一下自己的积分吗?」科科道:「虽然你现在积分还是有不少,但我不建议你这样花用,如果以后你遇到紧急的事再需要积分……」 「也是,」满宝按捺住了心情,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高兴的道:「能升一级也很不错了呀,我们争取在上巳之前再升一级,回去时进山找到东西的机率就增加了。」 第849章 气歪了鼻子 满宝买了一堆书,大部分都是以前想买,所以收藏了的,却因为捨不得积分,或抽不出时间来看没买的书。 这会儿买了以后就凌乱的堆在系统里,科科看着不高兴,道:「宿主,你得买些架子回来放书吧,不然用箱子装上也可以。」 满宝问道:「你们百科馆卖书架或箱子吗?」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暂时还没有发展出这个业务。」 「那算了,暂时就这么放着吧,」满宝现在又捨不得花积分了,道:「等你们什么时候开展了这个业务再说吧,真是的,你们是百科馆,书都卖了,为什么不卖书架呢?」 科科:「你们的书铺也不卖书架。」 满宝说不过它,决定略过这个话题,她去翻出一本自己曾经很感兴趣的一本故事书看起来。 科科说这不是故事书,而是歷史书,但她觉得这歷史书写成这样那就跟故事书不差什么了。 满宝拿了一本书就去院子里坐在椅子上边晒太阳边看,并不去书房里打扰白善和先生他们。 系统出品的故事书,哦,不,是歷史书真的很好看,满宝靠在躺椅上看得津津有味。 庄先生和白善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她这幅懒洋洋的模样,庄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上前去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轻斥道:「看书要好好看,坐好了。」 满宝立即爬起来端坐好。 白善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她的书,觉得很陌生,便问道:「这是什么书?」 「一本故事书,街上买的。」 白善扯过去看,翻了两页后道:「又是白话话本,不过构思倒是新颖,这是构造了一个朝代吧?」 满宝点头。 庄先生便沖俩人伸手,俩人毕恭毕敬的将书递上去。 庄先生翻看了一下,微讶道:「虽是白话文,但写得倒是不错。」 他去翻作者的名字,却发现那里印着「佚名」二字,他微微蹙眉,「莫非是借古讽今?不然怎么隐姓埋名了?」 满宝没说话。 庄先生这才想起来满宝似乎总能买到一些佚名的书籍,他侧头看了满宝一眼,将书还给她道:「看完了给为师也看一下,除了家里人,就别往外传了。」 满宝应下。 本来,她的书除了庄先生和白善白二郎及家里人外,其他人她也是不给看的。 满宝见庄先生没反对她看杂书,便喜滋滋的接过了,接过才翻了两页,白二郎就和魏亭季浩等人风风火火的推开院门进来了。 白善和满宝才入神呢,被砰的一声响吓了一跳,失神的抬头看去。 冲进来的众人见他们坐在一起捧着一本书看也静了一下,也就白二郎见惯不怪,脚步不带停顿的冲上去,叫道:「满宝,益州王妃气得鼻子都歪了。」 魏亭回神,就瞪了他一眼道:「你乱叫什么?」 白二郎不高兴了,道:「这话不是你们说的吗?」 魏亭噎了一下后道:「是我们说的,但我们也没嚷得这么大声呀,你收敛一点好不好?」 白二郎顿了一下,便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遍,「满宝,善宝,益州王妃气得鼻子都歪了。」 「咦?你叫白善什么?」 焦咏的关注点儿不一样,揪住白二郎问道。 白二郎到:「叫善宝呀,他的小名。」 白善横了他一眼,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她气得鼻子歪了?」 魏亭道:「我们亲眼看到的。」 他怀疑的看着白善和满宝道:「昨天我娘和黄夫人她们从你们这儿买了牡丹回去,下午就叫人到处散帖子,要请人来赏花。正巧益州王府传出话来,说王妃也得了一盆极珍稀的牡丹,要邀了众人去看。」 第999页 「因为要想要办赏花宴的人家太多,又赶在了一个时候,大家干脆和季家一商量,借了她家的游春园来赏花。」魏亭道:「说是赏花,其实是斗花,益州王妃和黄夫人干脆做东接过这事,给城中许多人家都发了帖子。」 这种事本来也没什么难的,赏花嘛,准备些瓜果点心就可以了,到了正日子把自家觉得最好的牡丹带上就行。 不仅益州城的豪富之家经常这么干,京城的权贵们也经常这么干。 于是,今天上午,各家夫人们就带着花在季家的游春园里相会了。 这不碰面的时候还好,一碰面就不得了了,因为十家里有六家抱的牡丹中有一盆洁白的白牡丹,那真的是……太好看,也太巧了。 魏亭和焦咏一人一句给他们形象形容了一下上午的盛况,听得白善满宝和白二郎一愣一愣的。 白善问,「夫人们赏花,你们去干嘛?」 魏亭没好气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以为我们想去呀,这自然不可能单纯的去赏花了,咳咳,我娘非得让我们去的。」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问道:「是不是要给你们说亲了?」 一旁沉默的季浩忍不住道:「我们能不能别越扯越远?」 他看向满宝道:「当时各家带去的牡丹中有很多盆白牡丹,这并没有什么,那白牡丹的确长得好,品相极佳,虽然数量多了点儿,但也算珍品,尤其大家说起的时候发现都是十六两买的,并不贵。」 「可益州王妃带来的也是一盆白牡丹,而且她只带了一盆白牡丹,」季浩道:「她来得最晚,一开始并没有看到大家的牡丹,所以和我娘他们说,她那牡丹是花费千两才买到的,颜色极纯,特别好看。」 季浩没有再往下说了,而是看着满宝和白善道:「那白牡丹都是你们卖给我母亲她们的。」 白善起身,挡在满宝身前,看着他问,「然后呢?」 季浩抿嘴,半响没说话。 魏亭觉得他们之前的气氛不对,连忙站在俩人中间拦住道:「多大事儿啊,益州王妃手里的那盆花又不是白善他们卖的……」 「是,」白善开口截断他的话,看着瞪大眼睛的魏亭道:「就是我们卖的。」 魏亭张大了嘴巴。 第850章 王府的消息 一旁的焦咏也不说话了,瞪着眼睛看看满宝,又看看白善,最后扭头回去看季浩。 半响,魏亭才合上了嘴巴,咽了一下口水后道:「充满惊喜的牡丹花都是要罩着纱布的,当时季二夫人嫌弃一盆一盆的罩着麻烦,所以让人拉了两条绸缎,直接把摆上的牡丹都罩上了。」 他道:「益州王妃只带了一盆牡丹来,牡丹上便罩着绸缎,直接被送到场上后,绸缎一打开,益州王妃的脸色当下就阴沉了下去,多半天下来一句话都没说。」 因为白牡丹便宜,而且满宝在卖的时候就说了,她有很多盆。 所以各家虽然觉得它品相极佳,可以拿出去给众人赏一赏,却是不必要罩着纱布的那一种,所以下人们都是光明正大抱进去的。 而像魏夫人带去的魏紫,黄夫人带去的姚黄,其他夫人带去的各种各样自己觉得珍奇的牡丹都罩着纱布。 本来益州王妃只带去了一盆牡丹,大家还以为是什么绝品,谁知道一打开竟然是大多数人都有的白牡丹,甚至其品相还比不上其中好几家的呢。 魏亭道:「我们之所以会在路上碰到白二郎,就是因为益州王妃的车在路上冲撞,差点撞到了祁珏和白二郎他们,显然,她气得不轻。」 满宝皱了皱眉。 季浩看着她问,「你们疯了吗,干嘛去招惹益州王妃?」 满宝横了他一眼道:「我们没有招惹她。」 白二郎连连点头,「是她家的下人欺人太甚,她手里的那盆白牡丹才是满宝要卖的第一盆花,本来满宝也只打算卖那一盆而已,哼,谁知道她家的下人直接抢了,就给了十六两三钱银子。」 这下,不仅魏亭,就是季浩和焦咏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惊讶的问道:「所以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往外卖了二十盆白牡丹?」 满宝点头,「不错,我觉得白牡丹和我们很多人都有缘。」 三人说不出话来。 魏亭纠结着道:「你就不怕……」 「我不怕,」满宝道:「这是安阳县,知道安阳县的老大是谁吗?」 魏亭迟疑道:「不就是益州王吗?」 焦咏道:「黄大人?」 满宝摇头,「是唐县令。」 季浩嗤笑道:「他就是一个县令。」 满宝看着他,微微冷笑道:「他是安阳县的父母官,就算是陛下到了这儿,法度,也得听县令的。」 季浩等人不说话了。 满宝说的自然不对,却也没错。 身为父母官,不论君臣的时候,唐县令的确是可以管皇帝陛下的。 季浩觉着自己说不过她,便只能道:「等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你再这样说吧。」 满宝哼了一声,她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算着唐县令不会让益州王府的人欺负她的。 而此时,唐夫人才带着人急匆匆的回到家里,她直接杀到书房里找唐县令,「你那小朋友把我们都坑了,尤其是我们夫妻,可被她坑惨了。」 第1000页 唐县令头也不抬的道:「这不可能,谁还能坑了你?」 唐夫人就伸手去捏他的耳朵,想想不好,又放下,将声音放柔了道:「相公,妾身的确是被坑了嘛。」 唐县令抖了一下,终于抬起头来,拉住她的手严肃的道:「好好说话。」 唐夫人见他终于捨得认真听她说话了,便哼道:「她还不会坑人呢,你不知道她今天把我们坑得多惨。」 不过说完,想起益州王妃今天的黑脸,唐夫人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直接坐到了唐县令的怀里,笑道:「不过呢,今天我们总算是看着了一齣好戏,我们虽然被坑了,但不痛不痒,最多面上尴尬一下,益州王妃可就被坑惨了。」 抱着夫人的唐县令一凛,连忙问道:「他们坑益州王妃了?怎么坑的?」 唐夫人瞥了他一眼问,「这么紧张干什么?干脆还不紧张的呢。」 唐县令就抚了抚额道:「我的小祖宗,你就快说吧,他们是什么人,益州王妃那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也就一个王妃而已,」唐夫人从他怀里起来,嗤笑一声道:「小门小户出身罢了。」 唐县令:「……我们唐家在你们王家面前不也是小门小户吗?」 「你不是,」唐夫人看着他笑道:「你呀,是王家的乘龙快婿。」 唐县令是真的要急死了,他们两边可是有死仇的,他最怕的就是那两个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惹上益州王府,到那时候…… 见他真的着急,唐夫人这才把前两天满宝卖花和今天的事儿说了,「益州王妃一早就走了,我觉着不对,就派了人去查,好多夫人都去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唐县令一听就是卖花的事,松下心来,也有些好奇,问道:「怎么着?」 「原来益州王妃手里的那盆花果然也是满宝卖的,」唐夫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说呢,这些花也长得太像了,我就疑心是同一人出的。那小妮子一开始应该只打算卖一盆,所以头天让人抱到街上开价六百两,第二天抱到了益州王府的门前去卖。」 唐夫人嘆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这事还和我有些关系呢,那会儿还是我说的益州王妃喜欢牡丹花呢。我估摸着那孩子就是那会儿想着挣益州王妃的钱的。」 枉她还以为她想攀关系呢,结果还是为了挣钱。 可真是钻到钱眼里了,偏又这么可爱。 「王府里有个管事看上了那盆花,直接抢买了,只丢给了满宝一个钱袋子,听说当时两边还差点打起来了呢。」 唐县令问道:「然后呢?」 唐夫人就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道:「然后满宝说管事和那盆花有缘,卖他了,那钱袋里有十六两三钱银子,然后她就一口气的进了二十盆牡丹,一盆十六两的往外卖,你说她坏不坏?」 唐县令却问道:「周满不像是会跟人说小话的人,那对话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王府呗,只要用心打听打听,总能打听到的。」 唐县令若有所思,「王府的人的嘴巴这么好撬开?」 「那得看什么人了,一群看门的下人,平时就没说,给些钱,或是许一些好处,凡是他们知道的,就没有问不出来的。」 见唐县令安静的不像样,唐夫人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该不会想去益州王府里查什么吧?」 唐县令回神,笑道:「没有,王府最近也没有让我可以查的案子呀。」 唐夫人一想也是,不再关注这事,而是问道:「对了,你可得找你那个小朋友给我讨个公道,我那么棒她,她竟然连我都一块儿坑了。」 唐县令道:「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嗷,好好好,我说她,我说她,我一定说她。」 第851章 打听 唐县令派人出去熘达了一圈儿,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他想了想,回后院找了两个忠僕出去说话,让她们往益州王府里打探了些消息。 这些嬷嬷躬身应下,出去给唐县令打听消息去,晚上就悄咪咪的被唐夫人叫到了屋里说话。 嬷嬷甲道:「就让我们打听今日赏花的事,将前因后果都打听清楚。」 嬷嬷乙道:「还让我们打听这几日益州王和王妃都吃了什么东西,几时出的门,王府里几位小郡王都在玩些什么。」 唐夫人微微蹙眉,「他让你们打听这些?」 两位嬷嬷躬身应了一声,「是。」 唐夫人微微抿嘴,问道:「那你们都打听出来了吗?」 「有些不好打听,但也打听到了一些。」嬷嬷甲顿了顿后道:「王妃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陈管事被打了二十板子不说,听说还被贬到了庄子里,这一二年内,王妃恐怕都不想再看见他。」 唐夫人嗤笑一声,「自己御下不严,这会儿倒是发起脾气来了,还有吗?」 「王爷和王妃的起居打听不出来,但王爷这几天每到巳时就出门,一直到戌时才回来,几位小郡王最近正热衷骑射,想着上巳时候出门春猎。」 「老爷听了什么反应?」 嬷嬷乙忐忑的道:「老爷没什么反应,就是让我们退下了。」 唐夫人皱了皱眉,便也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工作狂魔唐县令还在书房里,唐夫人一推门进来他便把手中的信顺手塞到了抽屉里,抬头看向唐夫人,笑问,「你怎么来了?」 第1001页 「怎么,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许我来看一看?」 唐县令就头疼的扶额,「你看,你看,你又来了。」 唐夫人就冷哼了一声,走上前去,直接坐进他的怀里,然后伸手去拉抽屉,唐县令一把推住,没让她拉开。 他脸色微沉,严肃的道:「柔娘,这是公务。」 唐夫人看了他半响,这才收手,问道:「打听益州王的起居也是公务?」 唐县令就知道瞒不住她,道:「我正想和你说呢,那两个嬷嬷借调到我的前院来如何?我有事让她们去做。」 唐夫人沉默了一下后严肃的道:「夫君,我从不过问你的公务,但这会儿我却忍不住问一问,你要参与皇庭之争?」 唐县令没好气的道:「我吃饱了撑着了吗?我不办皇务,只办公务。」 唐夫人就微微松了一口气,「那怎么要去查益州王?」 唐县令瞥了她一眼道:「益州王是皇族中人,但他也是大晋的臣子。」 唐夫人这才没有再问,想了想后点头道:「行吧,人送你了,回头我就吩咐她们到前院去听吩咐。」 唐县令满意。 唐夫人立即道:「那我的公道。」 唐县令道:「我明天下午办完了公务就去。」 唐夫人哼哼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满宝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别好,第二天也是,她哼着歌儿去药铺,连给人看病时声音都多甜美了三分,让病人们烦闷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老郑掌柜看着她背着背篓,欢快的和他们打了招唿后又哼着歌一蹦一跳的跑远了,就扭头和纪大夫道:「这可真是难得,好久没见她这么欢快了。」 纪大夫笑了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就不知道是什么喜事。」 纪大夫年纪大了,好奇心没那么重,笑了笑便将这事略过,他对老郑掌柜道:「城外关老爷的头痛病又犯了,我连着去看了两天,发现的确是越来越严重,我想明天带满宝去看看。」 老郑掌柜迟疑,「满宝能治?」 纪大夫摇头,「不是,我想让她看看这个病症,咳咳,虽然我没能治好关老爷的病,但也维持了有八年了,我想把之前的药方都找出来让她学一学。」 老郑掌柜:……听出来了,这是打算在关老爷还活着的时候让满宝学一下这个病症。 老郑掌柜轻咳一声,也有些忧伤的问,「关老爷这是……」 「越来越重了,今年冬天差点儿没熬过去,今年夏天估计够呛。」而且夏天过完了还有冬天呢。 病重的人,尤其是年纪大的人,夏天和冬天都是一道关卡,基本上熬过了,就又多半年的寿命。 满宝此时什么都不知道,她蹦蹦跳跳的回家上学去,才上完今天的课,作业才写了一半呢,唐县令就携着唐夫人上门来拜访了。 然后和刚下学回来的白善白二郎在门口遇上了。 满宝和庄先生听到动静,站在书房门口里往外一看,就见他们一群人唿啦啦的进来。 唐县令携着唐夫人上前与庄先生见礼,庄先生本想请他们去堂屋坐,但见他们都走到书房门口了,便侧身让他们进去。 夫妻俩一进门便看见屋里整齐的摆着三张小桌椅,正中一张大桌椅,侧边则是好几排书架,看着赏心悦目不已。 俩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满宝去给他们泡茶。 唐夫人还是第一次进他们家的书房,不巧,她坐的位置正好是满宝的,她低头看了一下满宝正做到一半的作业。 看着上面的制文,唐夫人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给她上茶的满宝,问道:「这是你写的?」 满宝不好意思的点头,「还没写完呢。」 唐夫人就翻了翻她放在桌子上的书,看到里面做的详细笔记,心中不由幽幽嘆了一口气。 唐县令正和庄先生说下棋呢,因为满宝上茶,便又顺着说到了茶。 唐县令要和庄先生下棋,满宝他们不好打搅,就退了出来,找到厨娘道:「今晚唐县令他们恐要在此用饭,你去多准备些食材。」 厨娘微微焦急,「周四爷他们走了,所以家里的菜有些不足,这一时半会儿去哪儿买呢?」 平时不仅厨娘会买菜回来,周四郎出去逛街看到一些好食材也会往家里买,所以家里不愁吃的。 可现在周四郎和周立君回家农忙去了,厨娘都是按量买的,也就多出一点而来,唐县令和唐夫人算贵客,总不好怠慢了人。 厨娘道:「这会儿要买好菜得跑到大集那边了。」 白善就道:「让大吉去,我们在家里帮你就是,急什么?」 可别了,这三位小主子进厨房都属于越帮越忙的那一种。 第852章 平等 最后还是大吉去买了些菜肉回来,厨娘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食。 唐县令见夫人不提,便笑了笑,吃过饭后就和庄先生去书房里谈话,让唐夫人留在院子里和满宝他们玩儿。 满宝心里很有些奇怪,因为唐县令他自从来这儿后一件正经事都没说。所以唐夫人留在院子里和他们玩儿时她就没忍住问,「夫人,您和唐县令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们?」 唐夫人瞥了她一眼道:「满宝,我刚在书房里看到一盆特别好看的黄兰,看着比我买的那盆茅素还要好。」 第1002页 满宝就轻咳一声道:「夫人一定看错了,那盆兰花一直养在盆里的,并不比养在园子里的好。」 「可我就喜欢黄兰。」 满宝就失望道:「可惜我只有一盆,已经送给先生了,您要真想要,只能再等两年了,到时候我分株出来,可以给您一盆。」 「我出二百两你卖不卖?」 满宝现在不缺钱了,所以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她很坚定的摇头。 唐夫人看着她,半响后笑道:「行吧,看来是我和这盆花无缘。」 她顿了顿后看向满宝,道:「你怕不知道吧,那个你说和你第一盆白牡丹有缘的王府管事,昨日被打了二十大板,还把发配到庄子里干活儿了。」 满宝微讶,然后笑道:「是吗,那真是太不巧了。」 唐夫人就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胆子也真够大的,气性也大,人家都说忍一时之气风平浪静,你呢,却闹得波大浪翻的,把这么多人都卷了进去。」 满宝有些疑惑,歪着头道:「可是唐夫人,我觉着你们私底下都很看不上她的样子,我以为你们不会介意的。」 唐夫人:「……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你们吶,」满宝道:「去年季浩掉马的时候,我没觉着你们有害怕益州王妃。」 岂止是不害怕,简直是看不上,当时应文海被唐县令带走,应家上下活动,唐夫人直接躲到了道观里。 因为济世堂就身在其中,满宝在药铺里没少听到这些事,而且她不也总被应家找吗? 她可是听说,益州王妃特意去了一次道观,结果唐夫人愣是闭门不见,当然,她的藉口是在闭关礼道。 可满宝觉得,一个六品县令的夫人敢在超品王妃找上门来还不见的,本身就是对那位王妃的轻视。 以前满宝是不在意这些事,所以不会多想,但她一旦留意起来,这些事对她来说也不难,只把他们当做书上的人物来看,去想他们一言一行的意思便是。 唐夫人看着满宝,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是不太看得上益州王妃,但也没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唐夫人一直到上马车时都有些恍惚。 唐县令一直侧头看着她,见她不理他,便轻咳一声问,「不是说要找她算帐吗,我也没见你找她算帐呀。」 唐夫人就瞥了他一眼道:「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学了些医术的小姑娘而已。」 唐县令挑挑眉,问道:「那这会儿呢?」 「这会儿我才知道,她读书也厉害得紧,」唐夫人整了整自己的袖子道:「我今天在她的书桌上看到了制文和书中的笔记,我记得年前和家里通信,母亲说,小六也刚念到《春秋》呢,家里打算今年送他去国子监读书。」 王家的孩子进国子监自然是不用考试的,而是直接恩荫进去。 唐夫人道:「小六今年十六了,在家里虽然不上不下,但往外一拿,还是挺厉害的,周满今年刚十二吧?」 唐县令就笑道:「白善读书比她还略强一些。」 「那不一样,不说白善比她年长一岁,且说他是在府学读书,而且,她还学着医术呢,」对于唐夫人来说,学医并不值得她忌惮或尊敬,因为大夫在她看来只是一个手艺人而已。读书厉害就不一样了。 王家是耕读世家,她太知道读书有多重要,读好书有多难了。 而今天她看到的满宝和她以前认识的满宝全然不一样。 唐县令:「所以你就不找她算帐了?」 唐夫人挥了挥手不在意的道:「算了,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唐县令笑了笑,收回了目光,在离开小院前,他悄悄的找了白善警告道:「你们最好离益州王府远一些,年纪小的时候不要去做太危险的事。」 唐夫人一开始显然没把满宝当做可以和她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看,可去了一趟书房,她默默地把满宝放在了同一高度的人来交流。 但别人却没有唐夫人的改变,黄夫人和魏夫人算得上是既得利益者,黄大人位高权重,黄夫人不是很在意是否得罪益州王妃,反而还看了一场好戏。 魏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心情很有些不好,但对着婆母她不敢说,便只能偷偷的和魏大人抱怨,「亭儿的同窗是怎么回事,把那么一盆白牡丹卖给了益州王妃,却又往外卖这么多盆,你是没看见,当时绸缎一扯下,王妃的脸色整个就不好了。」 魏大人微微皱眉,问道:「王妃买那盆白牡丹花了多少钱?」 魏夫人顿了顿后道:「一进门,王妃就说她得了一盆千金难得的纯色好牡丹,却没具体说是多少钱买的。」 魏大人道:「你还是打听清楚了再说吧,在场的夫人这么多,王妃她记不到你的。」 「可是,」魏夫人纠结道:「昨日赏花,就是我和黄夫人拿出来的花最出彩,白牡丹反倒是许多人手里都有,我就怕王妃她谁都没记住,就记住了我。」 魏大人:…… 魏夫人没有黄夫人和唐夫人的底气,而魏大人也不是黄大人和唐县令,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仔细的问了一下这个赏花的事。 越听,魏大人越觉得不对劲儿。 魏夫人连忙道:「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这一盆白牡丹都难得,亭儿的那同窗是从哪儿一下子拿出二十一盆来的?而且怎么就这么巧,大多数都卖给了我们,还一家卖两盆,偏给王妃的就是独一盆?」 第1003页 第853章 美名远扬 魏大人问道:「今天你儿子没逃学吗?」 「你想什么呢,亭儿他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别想了,你想了也想不出来,明天我去问亭儿。」 魏亭第二天还没去课室呢,就被提熘出去见父亲了。 看到老爹,魏亭习惯性的皮一紧,话说,旬休过后他才回来上了一天课吧? 他昨天干了什么? 魏亭一边面无表情的朝他爹走去,一边努力的思考着,最后实在没想起来他昨天做了什么坏事,只能绷紧了脸走过去。 快要走到的时候他一把拉住路过的白善,小声问道:「我近来有做坏事吗?」 白善被抓得死疼,微微皱眉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魏大人。 他便跟着认真的想了想,问道:「昨日抄了我的作业算不算?」 「不算,这种小事翟先生是不会发现的,发现也不会特意去找我爹的。」眼见着他爹不耐烦了,魏亭连忙压低了声音问,「我昨天有顶撞先生吗?」 白善摇头,「没有。」 「有逃课吗?」 白善:「没有。」 「那有跟人打架吗?」 白善:「也没有。」 魏亭就长舒一口气,一边整了整衣裳,一边朝他爹扬起笑脸走过去,小声嘀咕道:「我就说嘛,我不会记错的,那我就是没犯错了。」 结果一走到魏大人跟前,魏大人就给了他脑袋一下,怒问,「我找你呢,你在那儿磨磨蹭蹭什么?」 魏亭缩着脖子道:「我也不知道父亲找我什么事,所以让同窗帮我与先生请以下假。」 「请什么假?就是问你两句话,」魏大人问道:「上次卖给你母亲花的同窗是哪一个?他是怎么 回事?怎么听你母亲说,他让你母亲和诸位夫人一起得罪了益州王妃?」 魏亭张了张嘴,没敢说卖花的是满宝,不是白善。 不过这事认真追究起来,白善和白二郎的确和周满是一伙儿的。 魏亭有点儿纠结,在他父亲的逼视下,他只能道:「爹,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 「您还记得白善吗?」 魏大人想都不想就摇头,「不记得。」 魏亭:「……」 魏亭顿了顿后道:「就是救了季浩的那个。」 他这么一说,魏大人想起来了,他记得他当时还见过那孩子的,他轻咳了一声问,「他家境也不差吧,怎么想着去卖花?」 魏亭没好气的道:「人家就不是为了赚钱,他们要是为了赚钱,能把那么好品相的白牡丹只卖十六两吗?」 魏大人一想也是,沉吟片刻后问道:「所以他们是为了讨好益州王妃?可也不对呀,若为了讨好益州王妃,怎么让她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魏亭便将他们打算一盆牡丹卖六百两,却被王府管事用十六两三钱银子给强买走的事说了。 魏大人显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根由,不由目瞪口呆,半响才道:「所以他们就生气了,让王妃在众夫人面前出这样的大丑?」 魏亭轻咳一声道:「也不是很大吧……」 魏大人就静静地看着他,半响才揉了揉额头问,「这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没有,」魏亭立即否认道:「父亲,我是那么缺心眼的人吗?我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会让母亲去买那牡丹,更会拦着她去参加什么赏花宴。」 魏大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道:「行了,你上课去吧。」 魏亭就一熘烟的跑了,跑回到课室就去找白善,「你现在可又出名了。」 白善抬头看向他,魏亭就把他爹来找他要问的问题说了,道:「这可不就是出名了?小心益州王府给你小鞋穿。」 一旁的季浩便冷哼一声道:「怕他做什么,白善,我季家护着你们。」 魏亭没好气的问他,「你能代表季家?」 季浩涨红了脸道:「我说能就能。」 季二夫人是不太乐意因为一个外人再次与益州王府结怨的,因此一脸为难的看着婆婆。 季老夫人却蹙着眉头问,「他们为什么想把白牡丹卖给益州王妃?」 季二夫人立即道:「是想结交王府吧?」 季浩立即道:「不是,就是为了赚钱。」 「他们缺钱吗?」季二夫人一脸的不相信,「而且,卖给谁不好,非得选择益州王妃?我们家也不是买不起牡丹花,论理论情都应该先找我们家来卖吧,可他们却不。母亲,我倒觉得他们不太想跟我们家扯上关系。」 显然她还记着没拍到魏紫的事呢。 季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看向季浩,「是谁说他们就为了赚钱的?」 「周满说的,」季浩道:「她需要钱买生药材,所以才想着卖牡丹花的。」 「她又不是要做药材商,买药材能去多少钱?」季二夫人一脸的不相信。 季浩词穷,说不出话来。 显然,和季二夫人一样想法的人不说,没人觉得白善周满他们是为了赚钱才想着把第一盆牡丹花卖给益州王妃的,只认为他们是想结交王府,结果却被王府的刁奴为难,一怒之下便让王妃和王府在益州城里丢了一个大脸。 本来,只是几个有心的人家知道的事,魏大人回家和魏夫人一说,以安她的心后,不到两天,全益州城里都传遍了。 第1004页 不仅上至节度使黄大人,下至县衙里的衙役,就连走街串巷的帮闲们都听到了一些传闻,于是传遍了整个益州城。 对于周满白善和白二郎来说,这不算是恶名,甚至被传扬出了美名。 在大晋,读书人投权贵所好,为自己谋前程并不是一件羞愧的事,因为这时候科举前扬名,书生们本来就会给朝中的权贵大臣们投文投诗。 你投上了,是美名,没投上,没名,你去投,却被刁奴为难,然后你反过来让权贵丢脸,让刁奴受到惩罚,那就是扬名。 而且还是美名远扬。 白善再去书院的时候,不仅同窗们看着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就连学里的先生都贊了他好几声不畏权贵。 白善:…… 爬墙熘进来看书,却被魏亭拉着普及了一下白善现在有多出名的满宝:…… 这事明明是她干的,凭什么算在白善头上? 好吧,锅是他背的,自然美名也要给人家了。满宝默默地没说话。 第854章 二吉到啦 流言传播之快,之深,连很少过问后宅之事的益州王都听说了。 他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对着王妃,他没想到这样的小事她都能闹得满城风雨。对方不过是三个没什么根基的少年少女,这都能败成这样,要说他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在回后院,发现王妃竟然还想去把三人叫来敲打时,忍不住发火,「你嫌现在闹得还不够大吗?纵容刁奴,御下不严,你还要再往上加一条自己飞扬跋扈吗?」 王妃脸色微白,连忙起身行礼,喃喃道:「那要把人请来道歉?」 「本王还丢不起这个人,他们也没这么大的脸,不过是三个孩子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王爷道:「你最近少出门,也少去招惹别人,过个七八日,谁还记得这事?」 益州王妃不甘不愿的应下了。 王爷想起幕僚们的话,气得甩袖而去。 在满宝这里,此事已经翻篇了,她现在正忙着研究头痛呢。 纪大夫带着满宝去郊外看两次关老爷,最近满宝正在整理关老爷这么多年的脉案,一边整理一边学习,同时还要和找上门来的药农做生意,把他们送来的没收录过的生药材收了,付给他们一大笔钱。 所以卖花的事儿她早忘得差不多了,甚至连祁珏的生辰都忘了。 不过白善也差点忘了,唯一没忘的就是白二郎了。 主要是他想忘也忘不了,身边时常有一个人提醒着他呢。 几个朋友聚在书院门口里要告别,祁珏和白二郎挥手,叮嘱道:「不要忘了明天我的生辰宴呀。」 白二郎不耐烦的挥手道:「忘不了,忘不了,你今天都说了百八十遍了。」 一旁的单余道:「哪有百八十遍,也就六遍而已,哈哈哈哈……」 祁珏气得给了单余一脚。 白二郎跑到街上找自家的马车,结果没看见大吉和那熟悉的马车,他懵了一下,左右看了看,一个青年男子就迎上来道:「二郎!」 白二郎扭头看去,眨眨眼,问道:「你是巷子口那家的刘大哥。」 「是呀,」刘大郎咧开嘴笑道:「大吉今天有事儿不能来了,所以雇了我来接你回去。」 白二郎怀疑的看着他,他可是和满宝白善研究过拍花子拍人的一百八十种方法,其中就有熟人作案的各种手段。 刘大郎被他的目光看着一顿,噎了好一会儿后才道:「白二公子,咱两家是邻居,我总不会害你吧?」 白二郎道:「亲爹娘还会卖孩子呢。」 刘大郎:…… 他气得翻了一个白眼,指着大路道:「从书院到我们巷子,跑过去都只要一刻多钟,我能骗你啥?」 「大吉不会没空的,他还得去接白善呢。」 「善公子半下午就回家了。」 白二郎立即爬上刘大郎的驴车,叫道:「我们快走,我们快走。」 刘大郎一边慢悠悠的去牵驴,一边问,「二公子现在不怀疑我了?」 「哎呀刘大哥你话怎么这么多呀,白善轻易不请假的,我们家肯定出事了,快走,快走。」 刘大郎这才跳上驴车,赶着驴子走。 才到巷子口白二郎便跳下车,直奔家门而去。 一推开门,睡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庄先生便抬起眼来,看到是他,又靠了下去,挥了挥手到:「回来了?把书篮放下,过来说一说今儿都学了什么?」 白二郎的目光在家里扫了一圈,只见厨房有动静,便跑上去问,「先生,满宝和善宝呢?」 「嗯?」庄先生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慢悠悠的道:「你师姐和师兄有事出去忙了,你先背书给为师听一听。」 白二郎嵴背一寒,虽然被背书的恐惧给支配了,但还是没忍住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孩子大了,管不了喽。」 白二郎忍不住嘀咕,「我比他们还大呢。」 庄先生就睁开眼睛看他,「所以你也不想让我管了?」 白二郎一激灵,立即摇头,「没有。」 庄先生就一瞪眼,「那不快来背书!」 白二郎就放下书篮,苦着脸上前,他觉得他是替人受过,一定是白善和满宝惹先生生气了,然后先生却来欺负他。 第1005页 白善和满宝此时正双双坐在马车里,被大吉领着进了一家茶馆,然后订了一个包间后,又从包间去了后门,从后门上了另一辆车离开。 大吉也跟他们坐在车里,外头赶车的事茶馆里惯用的车夫,平时给茶馆送东西的。 今天满宝才从城外关家回来,大吉就悄悄和她说,「二吉到了。」 满宝顿时读不进去书,也做不了作业了。 大吉也有些心不在焉,庄先生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事,但看了俩人许久,还是挥了挥手放满宝自由。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惆怅,他儿子好歹长到了十八岁上才特意有事瞒着他,那会儿他就知道了,孩子大了,不能什么事都管,做父母长辈的要学会装聋作哑,这样日子才能过得下去,过得顺遂。 结果这俩孩子才多大呀,十二三就已经要长大了吗? 庄先生很怅惋,于是就伤感去了。 满宝鼓动着大吉去府学里找白善,藉口家里有事让他早退,然后俩人就悄咪咪的和大吉出门去见二吉了。 若是别的事,大吉一定不肯这样干,但这次来的是他亲弟弟,且自他来到七里村保护少爷以后,他就没再见过二吉了,于是头脑一热就去接少爷了。 其实他才把俩人领出门他就后悔了。 老夫人心底里不是很愿意少爷太深入的介入此事,他还请示过老夫人,少爷和满小姐是否可以去见二吉。 但人已经出门,大吉根本反悔不了,便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往外领。 车子越走越热闹,街道也越来越小,有人和车夫打招唿,「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呀?」 「是啊,今儿掌柜的结帐快。」 车子到了一个宅院前,车夫跳下车,拆了门槛后将马车牵进去,他回身去关门,还与人笑谈了一声,这才掩上门,小声与车内的人道:「到了,下来吧。」 大吉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将白善和满宝扶下来,皱着眉问道:「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第855章 一问 车夫道:「没办法,我对这儿最熟,其他的地方我心里放心不下。」 「但我们出入不方便。」大吉道:「这儿人太多,街道又小,街坊邻居间互相都认识,也都熟悉,太鱼龙混杂。」 「以后你们进出都我带着,至于那位县令,他自有办法,我这儿也时常招待亲朋,所以你放心,日常热闹些,街坊邻居都习惯了的。」车夫侧身道:「人在里面了,要进去看看吗?」 大吉看向白善和满宝。 白善看了一眼满宝后举步便往里面去。 帘子撩开,俩人便见桌边正站着个少年,他手里拎着一个药罐,听到动静回头来看,看到三人愣了一下,戒备的站在床前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白善和满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大吉。 大吉看到少年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伯安?」 少年还没说话,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半撑起身子,看到大吉便道:「伯安,这是你爹。」 伯安怔了一下,然后抬头飞快的看了大吉一眼,低下头去没说话。 大吉看了他一眼,领着白善和满宝上前,一边去扶半撑着身子的二吉,一边和他道:「这是少爷,这是满小姐。」 二吉愣怔,看了白善好一会儿,眼中湿润,他想起身行礼,撑了一下才记起自己瘫痪,根本动弹不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这才看向满宝,疑惑的问:「满小姐?」 「就是当年那对夫妻的遗孤。」 二吉微愣,抖了抖嘴唇后说不出话来。 这些事老夫人和大吉都没有和他说过,所以二吉是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事的。 大吉低声道:「当年他们就被杀了,东西不知被藏在了何处,这次接你来就是为了找东西,还有……」 他顿了顿后道:「唐县令要查这个案子,他有些话要问你。」 二吉突然被送到此处,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直到这时见到大哥才觉着好受了些,但依旧担忧不已,「听着只是一个县令……」 「他父亲就是当年刑部巡查的唐大人。」 大吉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二吉明白了。 大吉道:「老夫人让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不必隐瞒。」 正说着话,院门被敲响,大吉看向伯安,一直在旁边发愣的伯安反应过来,连忙走到窗前往外看,就见车夫正一脸高兴的把三个人迎进来,他连忙转身告诉他爹,「是大福叔带了人来,我不认识他们。」 满宝也往外看了一眼,道:「是唐县令和明理。」 车夫领着唐县令和明理过来,他先往里禀报了一声,想要得到许可后再入内。 白善直接开了门,对站在门外的唐县令行礼,然后侧身道:「大人请。」 唐县令笑着举步,问道:「你们来得倒早,已经问过了?」 白善道:「我们也才到,大人请里面坐吧。」 唐县令笑着点头,带着明理入内。 大福这才跟着入内,看见白善先跪下磕了一个头,「小的拜见少爷。」 白善隐约记得见过他,指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去过七里村?」 大福就咧着嘴笑,「少爷记性真好,您小的时候小的过年去给老夫人报帐和请安,见过少爷几次。」 白善对他笑了笑,伸手将他扶起来,「大福叔不要多礼。」 第1006页 大福起身,又对满宝一揖到底,「拜见满小姐,小的也见过满小姐,不知道满小姐还记不记得小的?」 满宝看着他的脸想了半天,最后摇头,她没什么印象了。 大福却笑道:「满小姐不记得也正常,那会儿满小姐才五六岁呢。」 满宝并不觉得多开心,因为白善也只比她大了一岁,他都能记得。 唐县令已经扫视一遍,将屋内的场景记在了心中,这才低头去看靠在大吉身上的二吉。 他走上前去,看了一眼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问道:「本县可以看看你的腿吗?」 二吉看了他一会儿,点头。 唐县令就轻轻地把被子掀开,伸手去摸他的腿,这一摸才看到他的腿已经萎缩成很小的一截,他按了按,问道:「现在还有痛感吗?」 二吉摇头,「大夫说要是知道痛反而好了,偏我当时并不知道痛。」 唐县令点了点头,看向另一只空落落的裤腿,问道:「截掉了?」 二吉点头,「坏死了,不截活不下来。」 大吉显然不知道,微微愣了一下。 二吉就和他解释道:「前两年截的,大福哥给我找了好大夫,一点儿痛都没感觉到就截掉了。」 大吉只能点了点头。 唐县令看了看大吉,又看了看二吉,干脆就坐在床边问话,「二吉,你这腿上是怎么弄的?被刺客砍的?」 二吉咬着牙好一会儿才摇头,「不是,他们砍了我的后背,我当时跑到了坡边,天上开始下雨,我脚下打滑,一下就摔到了坡地,腰和腿都砸在了石头和树干上,我是被进山打猎的猎户给拖出去的。后来是我大哥找到了我。」 「追杀你的刺客有几人?」 二吉接着回道:「俩人。」 「那追着白县令去的刺客有几人?」 二吉摇头,「我当时只顾着闷头跑,没有数。」 「你估计有几人?」 二吉顿了一下后道:「三人吧……」 「那一共追杀你们的有几人?」 二吉摇头,「我不知道……」 唐县令话锋一转,问道:「护送你们的人一共有几人?」 「八人,」二吉想也不想的道:「除了我们白家的护卫外,还有四个是县衙里的衙役,路上全没了。」 「所以刺杀你们的刺客一共有几人?」 二吉脑子里电闪雷鸣,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断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有些记忆已经固定住,他觉得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但现在唐县令越问越快,目光又紧迫,已经有些模煳的画面突然又清晰了起来,他暗暗数了数,道:「也是八个,不,不对,好像是九个,还是十个。我们的人也杀了好几个刺客的。」 「那你们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后面还追着几人?」 第856章 二问 「他们蒙着脸,我实在是分不出,总之不是五个就是六个。」 「五个或六个,所以他们是先杀了你们才回头去找周银夫妇的?」 二吉抬起头来,「周银夫妇?」 「就是你们託付了证据的那对夫妻,他们当日也被杀了,如果他们是先杀了你们,确认你们身上没带东西才去追的周银夫妇,」唐县令目光凌厉的看着他问,「你逃了多久被追上,还有,他们没找到你的尸体,怎么确定东西不在你身上,而是在第三方身上,他们见过周银夫妻?还是你告诉他们的?」 二吉抖着嘴唇摇头,「没有,我,我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他们看没看到他们,或许是看到了,对,当时匆忙,老爷让他们快逃,然后就拉着我去引开他们,他们追得那么急,兴许是看见了的。」 唐县令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额头冒冷汗,这才问道:「那日的事,你现在都记起来了吗?」 二吉连连点头,肯定的道:「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唐县令就看向白善,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 白善抿了抿嘴,从怀里拿出一张摺叠的图纸,打开来给他们看。 这是他根据清理出来的路画出来的图,唐县令盯着二吉,手指点着图上的点道:「这是益州城,这是罗江县,而这是七里村,这条路是当时你们逃到这儿的路,是不是?」 二吉看了一会儿,点头,「是。」 「那你告诉我,你们是在哪儿碰见周银夫妇的?」 二吉迟疑了一下,然后抖着手指点了一处道:「这里。」 唐县令看见,微微挑眉,白善也惊讶,问道:「这是进七里村的路了,你们不是要去罗江县吗,怎么拐到这儿来了?」 二吉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我们是要去罗江县,但,当时他们追得太紧了,老爷身上带伤,顺着那条路跑根本跑不远,所以我们路上看见一条小路就拐进去了。」 这时候,二吉总算是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事了。从没人拿图给他指认过,老夫人问他,他们是在哪儿出的事,他说是在罗江县境内。 当时他们逃往罗江县,被刺客追杀,路上遇见了一队路过的夫妻,老爷便把东西给他们带走…… 他有些心虚的看向大吉,问道:「大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那儿,那儿也是罗江县内吧?」 大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罗江县内,你没说错。」 二吉就大松了一口气。 第1007页 唐县令拿了笔在图上做了标识,继续问道:「你们在这儿,是遇上了周银夫妇,还是追上了周银夫妇?」 二吉想了想后道:「追上,当时他们的车走得很慢,我们从后头追上去,那男的,就,就是周银,他回头看见了我们,便特意拉停了车等我们。」 二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抖了抖嘴唇道:「当时,他问我们,是不是要搭乘车,是想去七里村,还是去大梨村,或白马关镇……」 唐县令问,「然后呢?」 「然后老爷就把自己的官印拿出来给那对夫妇看,说明缘由,请求他们带着东西躲藏,等唐大人巡视到这里,把东西交给唐大人。」 「等一等,」唐县令坐直了身子问,「那官印呢?」 二吉愣了一下道:「官印也给了他,老爷说,有官印他才好求见人。」 「除了官印,白县令还给了他什么东西?」 「证据,哦,还有身上的几块金子,说要是需要用钱便用上。」 唐县令再问,「给了东西后呢?」 「老爷就让他们赶紧走,然后老爷就带着空包裹拉着我往回走,出了那条小路,顺着往罗江县去,我们才出去没多久,刺客就追上来了,老爷说,必须得把人引走,绝对不能让刺客发现东西不在我们身上,所以老爷便要到山里去,还和我分开逃命……」 「空包裹是谁带着的?」 二吉抖着嘴唇道:「是,是老爷……」 唐县令一掌拍在床上,怒喝,「你撒谎!说,拿来做伪装的空包裹是谁带着的?」 二吉冷汗直冒,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大吉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他,手紧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掐疼了后道:「二吉,告诉唐县令,是谁拿着空包裹?」 二吉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颤颤巍巍的看向白善和满宝。 伯安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你们吓着我二叔了。」 二吉「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已经而立的人,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哭叫道:「是我拿着的,是我拿着的,老爷跑不快,他受伤了,他说他跑不掉了,让我带着东西快点儿跑,能跑就跑,不能跑就找个山谷把东西丢了……我,我是想把它丢到山谷里去的,但他们追得太快了,剑砍过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包袱扔出去挡着了,我没说,我没说是他们带着东西走的,我什么都没说,我跳到山坡里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吉紧抿着嘴没说话,但依然抱着二吉没松手。 白善和满宝静静地站在一旁,袖子触着袖子,白善忧心的看了满宝一眼后,伸手悄悄握住了她有些发冷的手。 唐县令看了二吉一会儿,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继续问道:「包裹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二吉稍稍平静了些,抹着眼泪道:「有帐簿,名册,还有一些信件。」 「帐簿是什么帐簿,名册是什么名册,信件又是谁与谁的信件?」 二吉摇头,「我不知道,老爷没给我看过,只是我偶尔听老爷和何县丞说过,东西绝对不能出一点差池,不然不仅他们活不了,整个益州城上下都有可能被牵连其中。」 「有关于益州王的?」 二吉迟疑了一下后点头,「对。」 唐县令看了他一眼后问道:「十二年前的事你还能记得吗?也就是出事前的那半年的事。」 「记得,」二吉道:「这十二年来,我没日没夜总回想以前的事,因此记得很清楚。」 第857章 三问 「那你说一说,白县令最后一次出城是什么时候?除了你们逃命的那一次。」 二吉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半天后才道:「似乎是在那之前的半个月左右,好像是四月?」 「你不用记具体的时间,告诉我,那天和白县令一起出城的都有谁?」 「有我,还有何县丞和县衙的杜大哥。」二吉努力的回想着,因为以前老夫人偶尔会问起他们在益州城的事,所以二吉总会时不时的回忆,虽然过去十二年了,但很多事情他都刻在了脑子里。 「你们出城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二吉忍不住挠了挠脑袋,半响后道:「去了郊外一个别院,我们傍晚出门的,迎着太阳走,是西面。我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别院,我和杜大哥进了大门后就留在了院子里,老爷他们进了一间书房,再出来就是早上了,我们早上就回城。」 唐县令问道:「那之后,白县令有说过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话吗?或者脸色如何?」 二吉想也不想道:「老爷的脸色很难看,好几个晚上没睡着,之后没多久,老爷的书房就被人翻动,白日出门还差点被疯跑的马车撞到,然后何县丞和何大公子出门失踪了,老爷去调查,似乎是凶多吉少,一回到县衙没多久就带着我们出门,说是要巡视田庄,却是转身往京城去,结果我们刚上官道没多久就被刺客追上……「 这一连串的事是连贯的,二吉不知来回想了多久,所以说得特别顺畅,「我们一路被追杀,杜大哥就带着我们拐道进了罗江县这边的路,老爷也说要往罗江县来,因为听说唐大人下一次巡视就是到绵州,谁知道……」 二吉没有说下去,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唐县令却没多少心绪波动,问道:「你真不知道那天晚上去的是谁的别院?」 第1008页 「不知道。」 「那天晚上别院里都有谁?」 「我们只见到一个哑了的下人,除此外一个人都没看见。」 唐县令顿了顿后问道:「你们傍晚出发,走了多久到那个别院?」 二吉张了张嘴,不太记得这一点了。 唐县令问道:「到别院的时候,太阳落下了吗?」 「落下了,但天边还有晚霞,特别红,已经不刺眼了。」 唐县令这才略过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在你记忆里,你们出逃前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 二吉脸色有些发白,半响没说话。 唐县令就盯着他看。 二吉不由自主的看向大吉,大吉对他微微颔首,二吉这才颤着声音道:「有一天晚上,何县丞上门来,说要带老爷去一个地方,却不让老爷带上其他人。」 「我不放心,硬是要跟着,然后就和何县丞去了西城门,我们躲在巷子里,看见王府的一千甲兵整装连夜出了城门。」 唐县令微微坐直了身体,问道:「连夜开的城门?」 「是。」 「白县令之前没收到请令?」 二吉道:「老爷公务上的事我知道的很少,但那天老爷也很吃惊,所以显然之前不知。」 「然后呢?」 二吉咽了咽口水后接着道:「然后何县丞带他们钻了一个洞出城。」 众人:…… 「出了城,我们没有去追他们,何县丞直接带我们抄了近道去了一座山上,从山上往下看,便能隐约看到山谷里有火光,我们看到那里驻扎着大批的卫士。」二吉攥紧了被子道:「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我们老爷算了一下他们的帐篷,然后脸色便很难看,说了一句,一句……」 唐县令追问:「一句什么?」 「说益州王图谋不轨。」 唐县令盯着他看,二吉不由的举起手发誓,「大人,我说的是真的,益州王就是要造反,他贪了河工的银子去铸造兵器,我们老爷说,一旦益州王反了,整个益州的百姓都会被陪葬的。」 打仗是会死人的,益州王造反需要人,到时候肯定会抓壮丁,而且朝廷征伐的区域很大可能会在益州,到时候不仅益州,整个剑南道都会轮为地狱。 二吉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儿,但白启能想到,唐县令自然也能想到。 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白启想要做的事。 唐县令起身,走了两圈后回头看他,问道:「你敢对你说的话保证吗?没有一丝添加。」 「是,小的可以发誓,要是小的撒谎了,小的下辈子还是残废,一辈子躺在床上动弹不了。」 唐县令看了一眼他被子下的腿,嘆了一口气后转身出去。 白善连忙收了地图,拉着满宝跟出去。 唐县令站在院子里等他们,待他们一出来,立即回头看向俩人,道:「没有证据,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刘老夫人提起过,四年前益州水灾过后还有人去你们村找人,显然白县令手里有至关重要的证据,哪怕过去多年,那些东西依旧能对当年的人和事造成很大的伤害。」 白善点头。 唐县令就看向他们手里的地图,伸手道:「拿来我看看。」 大福连忙给他们搬出一张桌子来,三人围着看了一会儿,唐县令点开发现周银夫妇尸体的地方,发现距离那条小道很远很远了,显然他们逃的时间不短。 想着周银一定是想往七里村跑,唐县令便从那条路上画出了三条道路,「人在逃命的时候会慌乱,但周银能够在密林之中逃到这儿,显然他是一直朝着七里村的方向去的,那不管他在林子里怎么跑,都始终是朝着这一个方向的。」 他很干脆的画了一个大圈,将那三条路线都囊括到其中,然后道:「他绝对不会跑出这个圈,白善,让你的人先找这一块儿。」 唐县令顿了顿后问道:「你人够吗?要不要我支援你一些?」 大虎山很大,白善想了想后拱手道:「那就先谢过唐大人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挥手笑道:「不必客气,一会儿我写一封信,你找个可信的人送回罗江县去,直接去找杨和书,他会给你安排人的。」 白善和满宝惊喜,「杨县令回来了?」 「回了,拜个堂而已,能用多少时间?」 第858章 不怪 白善立即反应过来,「为什么你帮我们,却要杨县令安排人?」 唐县令就瞥了他一眼后道:「你猜?」 说罢笑着和大福转去堂屋里喝茶。 罗江县是杨县令的地盘,而且和唐县令在益州城里受限很大不同,杨县令在罗江县几乎算得上一言堂,他派人出去找东西,保密度绝对高。 至少一定比唐县令派过去的人要更好。 唐县令并没有立即走,他得再想一想还有什么问题是遗漏的。 他来一次并不容易,来这里的次数越多,引起关注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他得再周全一些。 唐县令坐在桌边,左手轻轻的滑动茶杯,一抬头便能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俩人。 白善问满宝,「你没事吧?」 满宝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没事呀。」 正说着话,大吉从屋里出来了,他走到满宝面前,屈膝跪下,满宝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就上前去拉他,「大吉,你这是干什么?」 第1009页 「满小姐,二吉他……」 满宝眼眶微红,摇了摇头道:「我,我并不怪他。」 满宝用力的想把他拽起来,发现拽不动,就扭头去看白善。 白善上前帮忙,一人一只手,总算是把大吉给拽起来了。 满宝眼眶微红的道:「刚刚我的朋友和我说,如果我觉得怨忿难过,那就试一下用同理心去看他,我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立场上想,我想,若我是他那样的年纪,便有那样的经歷,我恐怕也不能做得更好了。他并没有错。」 满宝顿了顿后道:「他也是受害者,我不能不去怪杀人的人,而要去怪一个和我父母一样逃命的受害者。」 而且满宝没说出口的是,这十二年来,说不清是死了的白启和父母更悲惨,还是活着的,却只能瘫痪在床,一次又一次的回想当日的事的二吉更悲惨。 大吉紧紧地抿住嘴巴,将眼中的泪憋住,没让它落下来,他心中又酸又痛,张了张嘴,最后看向白善,跪下给俩人磕了头。 他以为,满宝说的朋友是白善,毕竟,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站在一起。 堂屋里的唐县令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神情也猜了出来。 他幽幽一嘆,微微垂眸继续想事情去了,果然,破案就这一点最恼人,却也最动人。 白善却是看了满宝好一会儿,见她也眼眶通红,情绪很低落,便什么都没说,默认下了这件事,上前一步将大吉拉了起来。 三人站在院子里说话。 「大吉,二吉的腿不能治吗?」 大吉摇了摇头,「当年我把他带回去的时候,老夫人就请了很好的大夫给他看,不行。」 更何况,现在腿都萎缩了,有一条更是直接被截断了,哪里还能再治? 大吉顿了顿后道:「只是会很痛苦,尤其是腰下,他有些旧伤治不好,一到阴雨天就痛得受不了。」 而这是益州,最常见的就是阴雨天,最难见的是太阳,这会儿又是春天,所以他刚来便病了。 满宝往里看了一眼,脚尖点了点,最后还是道:「要不我去看看吧。」 大吉鼻子一塞,眼睛酸涩的侧让到一旁,哽咽着回了一句,「谢满小姐。」 屋里,伯安才给二吉重新盖好被子放躺下,看到他们进来,便侧身让到了一边。 二吉用手臂撑起身子,看着白善和满宝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从没有见过白善,更别说满宝了。 当年他服侍老爷来益州城当官儿的时候夫人还没生呢,后来他被安排在庄子里,除了家里人和大福哥一家,以及老夫人偶尔来看他外,他便见不到人了。 满宝走上前去,看了一眼他盖住腿的被子后看向他的脸,低声道:「我正在学医术,我给你看看吧。」 二吉将手伸出来,又有些忐忑,「怎么好麻烦满小姐。」 满宝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道:「不要紧的。」 她伸手拿过他的手把脉,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后道:「我看看你的舌苔。」 二吉偷偷看了一眼大哥,这才把舌头伸出来给满宝看。 满宝看着点了点头,问道:「很疼吗?」 二吉「啊」了一声,不解的看向满宝。 满宝问,「你的后腰很疼吗?」 二吉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小声道:「也不是很疼。」 满宝就撸了袖子道:「来,我给你翻个身,我摸摸看。」 二吉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满宝直接上手给他翻身,一旁的白善就上手帮忙,二吉更慌了,连忙看向大哥。 大吉也想拦,但他犹豫了一下,就这一犹豫间,一旁的伯安已经上前,帮着一起给二吉翻了一个身。 满宝动作熟练的掀开他的下衣摆,搓了搓手后去按他的后腰,还在拒绝的二吉就惨叫一声。 伯安忍不住去瞪满宝。 白善就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满宝没留意,一边放轻了力度,一边按道:「痛吗?」 「嗯……」二吉闷闷的应了一声。 满宝便又换了一个地方按,「这里呢?」 二吉也闷哼了一声,满宝便知道了,问道:「是酸痛还是钝痛,或是刺痛?」 二吉一时没说话。 满宝就按了好几下让他感受,二吉嘶了一声道:「是酸痛,但那边又有点儿刺痛……」 「这儿吗?」 二吉闷声道:「是。」 满宝想了想道:「我给你开个方子,明天来给你扎一下针吧,那样你会好受些。」 满宝又看了看他的腿,她的确无能为力,便扶着他躺好了。 二吉整张脸都是通红的,眼见着满宝净手后要出去,他就忍不住叫住她,见她回过头来眼神清澈的看着他,二吉就攥紧了身前的被子,喃喃半响后道:「对,对不起……」 声音几不可闻,但一室安静,满宝还是听见了。 二吉眼泪憋不住的成串往下落,他抖着嘴唇道:「我当时慌极了,刀不断的砍在我身上,我,我就把包扔出去了,他们看见包裹是空的,就要上来杀我,我脚一滑就摔下去了……」 当时是夏天,他一个下人穿着单薄,那些东西是藏不在他身上的,他当时摔下去的时候没有多想,事后回想起来便知道要糟了。 第1010页 尤其是在那对夫妻什么动静都没有之后。 第859章 主僕 在老夫人还没拿到那张画像前,他已经觉得对方凶多吉少了,而在老夫人把画像拿来给他时,他心里基本上已经确定,他们和他们一样,都被追上了。 只是他们没见着尸体,也不知对方名姓,所以还抱有一丝侥倖而已。 满宝停住,回头看向他,抿了一下嘴后道:「我不怪你。」 二吉张着嘴看着她。 满宝转身便走,白善对二吉点了点头,与她一起出去。 二吉低着头抹掉脸上的泪水,伯安抿了抿嘴角,转身追出去。 大吉皱了皱眉,就要跟出去,就听见伯安已经追了出去,叫道:「少爷——」 白善停住回头,满宝也跟着停下回头看向他。 伯安这才看向满宝,他点了点脚尖后道:「少爷,满小姐,刚才你们的衣摆要是往上再掀一些就看到了,我二叔身上还有三刀很深很深的刀痕,我家里人都说,都不知道我二叔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些刀伤,随便一刀在别人身上都有可能致命,但我二叔就是活下来了。他不胆小,我觉得他一点儿也不胆小!」 最后一句话伯安喊得特别大声,大吉忍不住走出来,压低了声音斥道:「伯安,噤声。」 伯安这才低下头去。 大吉不贊同的看着他,道:「还不快给少爷和满小姐请罪,这样大唿小叫的成何体统?」 伯安低着头不说话。 大吉手动了动就要拍他,白善叫了一声「大吉」,他对他摇了摇头,对二吉点头道:「你说得对,他不胆小。」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从腰上取下一块自己常带的玉佩来,放进一个荷包来给他,道:「你和二吉叔说,这是我给他的。」 伯安愣愣的接过,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大吉却是立即单膝跪地,「谢少爷赏。」 白善将荷包放进伯安手里,拉着满宝去找唐县令,「唐大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唐大人睁开微微闭着的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后摇头道:「有,但我不知该怎么问,所以暂时还是别问了,等下次吧。」 等他查到更多的东西再来找二吉聊聊天。 他起身来,笑道:「不如我与你们同行?」 大福犹豫。 满宝却已经点头,「您把我们送到大街上就行,我们自己走回去。」 唐大人点了点头,让三人在院子里上了他的车,然后再出门。 为了过来方便,唐大人今天选了一匹特别难看的马,一看就是劣马,跑的速度很慢,好在承重还行。 它晃晃悠悠的出了这条巷道,上了大路,唐县令这才看向大吉问话,「我看二吉年纪也就在而立之间,十二年前他多大?」 大吉垂下眼眸道:「十七。」 唐大人点了点头,道:「大户人家的贴身僕从一般都会比小主子大上三两岁,这样懂事些,也能伺候好主子,那会儿白县令已及冠了吧?」 大吉捏紧了拳头,半响才道:「我才是伴着老爷长大的小厮,二吉是我走后送到主子身边的。」 唐大人就扫了一眼他的坐姿和手掌,轻笑道:「去年我就想问了,你是白家养的部曲,还是去当过兵?」 白善忍不住了,挡在大吉跟前道:「唐大人,我白家是良民,不会养部曲的。」 「嗯,那是养的护卫?」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我成年后主子给我娶了媳妇,然后我就脱籍去走镖了,我们的镖头是边卫出身,所以我们坐卧都是军中的规矩。」 唐大人微微挑眉,「像你这样的人,你主子竟捨得让你脱籍,难怪你会守在白善身边十二年不动弹,儿子都不认得你了吧?」 大吉垂眸没说话。 白善和满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满宝觉得这会儿的唐县令一点也不可爱,于是瞪了他一眼。 唐县令瞥了她一眼,也在心里哼了一声,继续问道:「出事前,白县令就没找过你?」 「找过,但那时我出门走镖了,送来的信我没能及时看到,等我回来看到赶回家,人已经没了。」 唐县令盯着他问:「那封信呢?」 大吉顿了一下道:「在家里。」 唐县令就浅笑道:「我要看。」 大吉张了张嘴,在他的目光下,只能道:「是,小的过后会把信送来。」 唐县令这才满意。 到了繁华的大街上,马车堵住了一个小巷口,满宝他们一个一个的跳了下来,然后明理就赶着马车走了。 白善看着马车消失,忍不住回头看大吉,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吉没说话,白善问道:「是不是祖母让你不要说?」 「不是,」大吉看了俩人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道:「唐大人很厉害,少爷和满小姐不能在一旁看着吗?」 俩人齐声道:「不行!」 大吉无奈。 白善和满宝转身便走,先回了茶馆,在包间里平復了一下心情。 满宝想到些不懂的,问道:「为什么你给二吉一个玉佩,大吉这么高兴?」 白善挠了挠脑袋道:「我母亲教过我,说赏人也是有规矩的,出去赏别人的下人,自有跟随的随从去做,赏自家的下人,不亲近的,给些铜钱,略亲近的,给些裸子,贴身伺候的,给些扇坠簪子珠子之类的都可以,只有极亲近的人,你愿意相信对方就给他玉。玉乃君子之物。」 第1011页 满宝就指着一旁站着的大吉道:「那不是应该给大吉吗?」 白善略想了想后摇头,「大吉不该是我打赏的,甚至连母亲都从不打赏他,他的打赏都是祖母给的。」 大吉就对满宝笑了笑。 满宝隐约明白了点儿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道:「真复杂。」 满宝今天下午用脑子多,觉得很饿了,于是把桌子上的点心和白善一起分了,好奇的问大吉,「大吉,你现在不是白善家的下人了是吗?」 大吉道:「又是了。」 他将二吉找回来后,他又自卖自身进了白家。 他顿了顿后道:「但伯安不是。」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承老夫人的恩德,伯安在读书了。」 第860章 大吉 大吉简单的说了一下他的情况,他知道,这些东西,恐怕连少爷自己都不知道。 大吉一家是白家的世仆,在他祖父那一辈就被赐姓白,他六岁的时候就被选送到三岁的白启身边,任务就是陪白启玩儿,陪他开蒙。 可惜大吉读书不太行,白启五岁后去族学,他跟着一起去伺候,因为白启无父,学里的孩子总是欺负白启。 五六岁的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大吉便护着他们家少爷跟人打架。 他块头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大,又普遍比那些适学的少爷们大两三岁,愣是一人能把四五个打趴下。 为这事,白氏中不少人都找上刘氏,要刘氏给个交代。 刘氏愣是咬着牙保下了他,领着少爷一一去道歉,但过后还是让他陪着少爷去族学,再有欺负少爷的,他还是会打架,从跟主子打,到跟下人打。 刘氏直接让他跟着家里的护院学着练些拳脚功夫,后来少爷要学剑和骑术时,请来的先生也是连着他一起教的。 大吉在这一点上也更有天赋,他一直护着少爷,护着他出门去游学,又去京城读国子学。 也是在游学的时候,主僕两个认识了好几个江湖游侠和押镖的镖头。 大吉道:「老爷在京城读书的时候给我脱了籍,又给我娶了媳妇,不过当时我哪儿都没去,依然陪在老爷身边。」 白启给大吉脱籍是瞒着刘氏的,本来刘氏把大吉的奴籍给他带上,是为了让他可以处置下人,谁知道他直接给人脱籍了。 要不是回家过年,刘氏都不知道了。 刘氏心里虽然很不舍,但嘴上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二吉挑选了出来,让他代替大吉照顾二吉,放了大吉自由。 白启是信得过大吉的,但刘氏私心里更相信奴籍在手的下人。 大吉也知道这一点儿,于是便告别了白启和家人,带着妻子去做了自己喜欢的事,自此分开,主僕俩人很少再见面。 虽然见面少,但他们偶尔也会通信,逢年过节,或是走镖,大吉走到京城就会去见一下白启和弟弟,彼此间的关系并没有淡下。 后来白启出事,尸体被送回陇州,刘氏怎么也不相信蜀县的说辞。 偏她察觉到了自己被人盯着,没办法之下只能让大吉悄悄的带人去找二吉。 找到二吉后,大吉把他安置在了白家的一个庄子里,然后又自卖自身的进了白家。 他知道,老夫人最相信的还是奴籍在手的人。 刘老夫人收下了籍书,转身却在庄子里开了一个小学堂,当时四岁的伯安就是第一批入学的学生。 除了大吉一家人和先生,没有人知道,先生最重要的培养对象就是伯安。 大吉知道,老夫人是想还他什么东西,可他心里知道,他重新卖身为奴为的不是这些,而是为了老爷,为了二吉…… 大吉抬头看了一眼白善,心中暗道:也为了小少爷。 不过为了让老夫人安心,也为了让老夫人更信任他,大吉是不介意接受老夫人的那些安排的。 白善也想起了伯安,起身和满宝道:「我们回家吧。」 满宝点头。 俩人上了马车回家,回到家后,白善便和大吉道:「我们不会出门了,大吉,你去看一看伯安吧。」 满宝连连点头,道:「我们是爹没了,可你还在呀,你见着你儿子要好好说话,别总板着个脸。」 满宝想了想道:「就跟我爹多学学,我爹一看见我就乐,然后我也开心。」 白善点头,想了想道:「要不你给他买点儿东西去?他比我大好几岁吧,那给他买些书吧。」 大吉觉得他儿子不会喜欢书的,摇头拒绝了。 满宝和白善一脸忧虑,「大吉你这样不行呀,你看刚才在院子里他都没叫你爹,显然与你生疏得很,这样怎么行?」 大吉犹豫了一下后道:「满小姐,你还有弹弓吗?」 满宝眨眨眼,回过味来了,「他这么大了应该不问弹弓了吧?」 白善:「就是,我们都很少玩儿了。」 主要是也没时间和地方给他们玩了。 大吉看着他们。 满宝挠了挠脑袋,这可是大吉第一次找她要东西,她纠结了一下后道:「你等着。」 她一熘烟的跑回房间里,一边找科科,让它在商城里买了一副新的弹弓,一边提笔写了一副药方,拿出去给大吉,「刚才忘了写药方了,你一併拿去吧。」 大吉笑着接过,转身便走了,他没赶着马车走,而是自己走着去的,这样不太引人注目,也更好伪装。 第1012页 白善和满宝就站在门口目送他走,等他出了巷子,他才回头看向满宝,「说了同理心的朋友是谁?」 满宝对他眨眨眼,心蹦蹦直跳,想要装傻,「什么朋友?」 「是你自己说的,有一个朋友告诉你,同理心。」白善盯着满宝的眼睛看,「从家里离开后,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从未见你与别人说过话。」 满宝咽了咽口水,看着他不说话。 白善最后败下阵来,扭过头去,「算了,你不想说便不说,不过,」他又回头蹙眉道:「以后这样的话你不要在外面说了,尤其是在唐县令这样的聪明人面前。」 满宝连连点头,小声道:「我再也不说了。」 不过这次也是她心神有些不定,这才露了这么大的破绽,满宝才不肯承认是自己不够谨慎呢。 正在书房里生闷气的白二郎见他们迟迟不进来安慰他,只站在门口说话,忍不住跑了出来,叫道:「你们在干嘛呢?说话不能进屋说吗?」 白善和满宝一起回头看向他,惊诧道:「咦,你下学回来了呀?」 白二郎气得掐腰,「你们也不看看这会儿什么时辰了,天都快要黑了,我能不下学回来吗?」 他气鼓鼓的看着俩人,问道:「你们下午干什么去了?」 满宝:「看病去了。」 白善:「买书去了。」 俩人异口异声。 俩人轻咳一声,然后满宝道:「去书铺了。」 白善:「去药铺了。」 白二郎死命的瞪着眼睛看俩人,最后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满宝和白善互相责备的看了彼此一眼,追了上去。 第861章 忌惮 庄先生也在书房里,他也不太开心,所以只掀起眼皮看了三个孩子一眼便转过身去,手上还捧着一本书。 追着白二郎进来的白善和满宝心虚的看着庄先生,就立即放弃白二郎先去讨好庄先生。 一个给庄先生泡茶倒茶,一个就给庄先生捶肩膀。 还等着他们来认错的白二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然后见庄先生瞥向他,他就忍不住指着俩人怒道:「无耻!」 满宝和白善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白二郎颤着手指道:「不要脸!」 庄先生眼里都忍不住闪过了笑意,挥了挥手让满宝不要捶了,他道:「行了,你们玩去吧。」 满宝这才松了一口气,和白善行礼告退,退出去的时候俩人路过白二郎身边的时候一左一右的将他夹住,一人抓了他一只手臂就拖出去。 白二郎没敢打搅先生,等出了书房门才挣脱开俩人的手,没好气的道:「干什么?」 白善问道:「还生气?」 白二郎哼道:「你们有秘密瞒着我。」 白善看了眼满宝,想了想后道:「我们的秘密有些危险,有可能会死的,你也要知道吗?」 白二郎眨眼,认真的左看看白善,又右看看满宝,怀疑的问道:「真的,假的?」 白善和满宝一起认真的点头。 白二郎就纠结起来,「怎么办,我更好奇了,可你们说过,有危险的事儿不要做。不对呀,你们都说了有危险的事不要做,你们为什么会有丢命的秘密?」 白善就突然大叫道:「骗你的你也信啊。」 说罢和满宝转身就哈哈大笑的跑了,白二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气得鼻子都歪了,拔腿就去追他们。 三人就围着院子追打着跑了七八圈,白二郎实在是跑不动了才停下,他按着自己的习惯指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白善和满宝也累得不轻,弯着腰喘气咽口水,还戒备的看着白二郎。 白善喘着气道:「还追吗?」 白二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好气的道:「不跑了,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白善摇了摇头,只道:「去见了一趟唐县令,你作业做完了,怎么这么多的问题?」 「做完了。」 满宝都忍不住抬头看他,惊讶道:「这么快?你怎么突然变勤奋了?」 白二郎:「你们是不是忘了明天要去参加祁珏生辰宴的事?」 白善和满宝眨眨眼,问道:「他的生辰不是十二吗?」 白二郎道:「明天就是。」 白善苦恼,「糟了,明天可是要去上学的。」 「下学后去,」白二郎道:「祁家准备了晚食,我们可以玩到宵禁再回来。」 所以他才早早的做完作业,他们的先生说了,如果他们作业做得好,明天他还可以提早放他们下学离开,只上半日的课。 白二郎本想回来后和他们两个分享一下这件喜事,谁知道他连大吉都没见着。 白善和满宝也走到了白二郎身边坐下,道:「我还没想到送什么礼物呢。」 白二郎也很苦恼,「先生让我送他文房四宝,但我觉得太俗了。」 白善惊悚,「你还问了先生,什么时候问的?」 「就刚刚呀,你们总也不回来,我做完了作业就只能和先生聊天了。」 满宝嘆气,「小孩子过什么生辰呀,送礼真难。」 白善和白二郎也嘆气,「是啊,小孩儿过什么生辰呀。」 他们就从来不过。 三个人转了转眼珠子,白二郎道:「我的生辰在六月。」 第1013页 白善很生气,「我的生辰才过没两月呢。」 满宝嘆气,「我的生辰得到年底呢。」 三人就坐在地上发愁,厨娘出来看见,连忙道:「哎呦我的小主子们,你们怎么都坐在地上?快起来,地上又脏又冷,万一病了怎么办?」 三人这才爬起来,「容姨,跟我们一样年纪的人过生辰要送什么礼?」 容姨笑道:「等少爷小姐们过生,我给你们做好吃的点心吃。」 满宝道:「我觉得祁珏不会稀罕我们家的点心的。」 「送了他也吃不来这么多吧,」白善嫌弃麻烦,道:「要不还是送文房四宝吧。」 结果他们到底还是没送文房四宝,作为同龄人,他们设身处地的一想,也不会觉得收到这礼物会很开心。 而且这东西恐怕大人送的就够多了。 于是三人便去自己的玩具里找礼物。 白善最后决定送他一匹玉雕的马,那是去年他上街去玩儿看到后买的。 白二郎则翻出了一个金佛,那是过年的时候舅舅送他的,因为考校功课时他赢了表兄,这是奖励。 白二郎找来找去,他自己收藏的玩具一是不捨得送出去,二是看着也不贵重,所以好似这个是最好的。 满宝则找出了一尊墨玉雕的老子像,这是和白善的那匹玉马一起买的。 她喜欢老子,这尊墨玉的玉质一般,所以并不贵,当时她又有钱,就买了,这会儿正好拿去送礼。 不过满宝依然心疼得紧,她一边装盒子,一边念叨着,「今年我也要过生,谁也不请,就请今年过生请我的人。」 科科:…… 满宝装了盒子后往外偷偷瞄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儿,就悄悄的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说善宝是不是猜到了?」 「猜到了你,但一定没猜到我。」科科不觉得这个世上的人会猜到有它这样的东西存在。 多半会以为有鬼神跟着满宝呢,就跟钱氏一样。 但为了宿主的安全,科科还是提醒了一句,「宿主下次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再露出这样的破绽了。」 好在这次只有白善和大吉知道了,这两个都是可信的人,要是被唐县令听到了…… 科科同样很忌惮那位县令。 而此时,二吉也在和大吉说起唐县令,「大哥,这位大人真的能相信吗?」 大吉想了想后道:「老夫人说,魏大人太忙,恐怕不会为了我们这一个案子太费心劳力,如果连唐县令和杨县令都不肯查,那就只能等少爷长大了。」 二吉沉默了下来。 「可老夫人未必等得到,而且少爷去查也太危险了,」大吉道:「唐县令很聪明,也厉害,我总觉着他身上有老爷的影子在。」 二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第862章 名单 大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只管安心养病,唐县令后面还会问话,他问你什么,你如实答就是了。」 二吉神情有些恍惚,他问道:「大哥,这案子真的能查下来吗?」 他喃喃道:「都十二年了。」 大吉与他道:「可以的。」 二吉便躺了下去,一动不动。 见大哥起身要走,二吉张了张嘴,小声叫住他,「哥,满小姐真的不恨我吗?」 大吉嘆了一口气,伸手给他按了按被子,低声道:「不恨,满小姐说了,错不在你,而在杀人的人,你也是受害者。」 大吉顿了顿后道:「她是一个很聪明,又很善良的孩子。」 「就与她的父母一样吗?」 大吉点头道:「没错,像她父母。」 二吉就没再说话了。 大吉起身出屋,便见他儿子争拿着弹弓瞄着院子里的树,他微微一笑,上前按住他的脑袋揉了揉。 伯安甩了甩头,看了眼父亲,脸色微红的叫了一声「爹」。 大吉点点头,问道:「课业怎么样?」 伯安就点着脚没说话。 大吉就道:「实在读不下去,就再上两年学,把该学的都学了我送你去学功夫。」 「爷爷和奶奶想我读书。」 大吉是知道那种痛苦的,一篇文章打死都记不住,明明他也很努力了,妻子叫人给他写信,说伯安为了念书整夜整夜的点灯,但成绩还是一般,先生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上门一趟,每次一上门伯安就紧张不已。 这让大吉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陪少爷读书的时候,但那时候他是下人,书读得好不好并不要紧,认得几个字,做好书童,会打架就行。 可他儿子身上却被寄託了别的希望。 于是大吉想了想后对伯安道:「没事,还有你二弟呢,让他去考官,你学不进去就去学功夫吧,以后走镖也好,在家种地都行。」 伯安精神一振,问道:「真的?」 大吉拢眉问道:「老二读书还行吧?」 「行,娘说二弟随她,记性好,读书比我好多了。」 大吉就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要老二去考学,回头我求一求老夫人,你把字都认全了,会做些文章了就去习武。」 伯安高兴起来,兴奋的捏着弹弓蹦起来。 大吉也忍不住笑了笑,心里却开始想起白善和满宝来,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伯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1014页 满宝和白善不太能睡得着,给祁珏的礼物就摆在了桌子上,但满宝这会儿已经从心痛劲儿里出来了。 夜一深,整个院子一静,满宝脑海里就不断的回放起今天见到的二吉,听到的事,最后她实在没忍住,抹黑爬起来点亮了油灯。 周立君回家去了,这一个房间就是她住,也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满宝拿出墨条在砚台里磨了磨,取了笔后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她父母的名字,又在下面添上白启的名字。 满宝正要往下写时就顿了顿,还是往下写了一个蜀县前县丞何县丞。 二吉说,那天死的人还有好多,除了他们白家的护卫,还有县衙里的衙役…… 住在满宝隔壁的白善也没睡着,他躺在床上想的更多,那些人的名字,他知道一些,更多的是不知道,而他现在,不能光明正大的查,更不可能去祭拜…… 白善嘆了一口气,翻了一个身,继续睁着眼睛看着墙内。 而此时,唐县令也没去睡,书房的灯一直亮着,他将找出来的卷宗摊开,将里面的人名一个一个的誊抄到纸上。 白启,周银及妻夏氏,县丞何子云,其长子何畅,衙役杜志松…… 写在纸上的名字越来越多,唐县令的心也越来越沉。 将最后一个名字抄在了纸上,唐县令这才停下了笔,屋外传来明理说话的声音,「夫人,老爷正在办公,要不您先回去,小的这就去告诉老爷。」 唐夫人很少会被明理拦下,因此她停下了脚步没有硬闯,把手中的食盒交给明理,「我没什么事,如今正是倒春寒的时候,你注意给他添件衣裳,这里面是汤,让他喝了早些睡下吧。」 明理躬身应下。 唐夫人抬头看了一眼窗上倒映着的人影,见他还是握着笔站在桌前的模样便转身走了。 唐县令侧头听着门外的动静,等唐夫人走远了,他这才提着笔在那一排排的名字后面一字一字的添上「大贞十年犍尾堰决堤被波及的三万八千众……」 最后一字如锋芒出露,唐县令看着桌上这大大的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又坚定了些。 他撂下笔,待纸干透以后才折起来放在一边,重新提笔写信。 明理提着食盒进来,将里面的汤取出来,「老爷,先喝些汤吧。」 唐县令摇了摇头,问道:「知案到了吗?」 明理算了算时间,「明日应该能回来。」 唐县令点了点头,将写好的两封信封起来,将其中一封交给明理,「等他明日回来了给他,让他送回京城给父亲。」 明理应下。 唐县令把另一封信收了,这才看了一眼汤,想了想,还是把信放到了一个盒子里锁好,放好后起身道:「不喝了,我回正院去了。」 明理应下,连忙送唐县令回后院,唐夫人果然没睡,看到唐县令回来便抬头沖他一笑,问道:「忙完了?」 唐县令面无异色的点头,「忙完了。」 唐夫人也不问他在忙什么,道:「明日祁家的小公子过生,你去吗?」 「那小子才十六七岁吧,过的什么生?」唐县令想也不想的摇头,「不去。」 「什么十六七岁,也才满十六岁而已,这个年纪的少年要说亲呢,当然要找空多认识些人了。」 「明日衙门还有事呢,」唐县令道:「有个案子在乡下,我得下去看一看,你去吧,见到了祁夫人替我找补一下就行。」 唐夫人好奇的问,「人命案?」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是偷盗,现在春忙开始了,这样的事很敏感,百姓们聚在一起,若处理得不妥,私自打起来,有可能会出人命的。」 唐夫人没怀疑,点了点头。 第863章 迟到 第二天一早唐县令便挑了几个人跟他下乡去,明理留在了家里等知案,等把知案送走,明理便把另一个盒子里的信揣上去找满宝。 正好在巷子口碰上了着急忙慌要出门去上学的白善和白二郎。 明理都惊讶,「善少爷,您这么晚才出门上学?」 白善面上的急色便收了起来,他轻咳一声,假装淡定的点头道:「嗯,我们家离府学近,不着急。」 车里的白二郎却快要急死了,掀开帘子叫道:「你不急我急呀,今天要交作业的,我们还要早退,先生说了,我们今天要是不乖,中午不许早退的。」 白善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车下的明理憋笑。 白善没让大吉走,而是问道:「这么一大早的怎么过来了?」 明理便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道:「老爷让我宋一封信来给满小姐,说是给杨少爷的,你们要是着人回益州城,那就带着这封信回去。」 白善这才松了一口气,挥手道:「行,满宝还在家里呢,你去吧。」 说罢放下帘子让大吉走。 白二郎坐立难安,低声抱怨道:「都怪你起晚了,不然我们这会儿早到学里了。」 白善不乐意了,道:「我是起晚了,但你也没早起呀,你要是起了,我能不醒吗?」 白善道:「只许你天天睡懒觉,就不许我偶尔晚起一次?」 白二郎被噎住,干脆扭过头去不理他。 大清早的,街上行人不多,车更是少,大吉听着俩人吵架,不由加快了车速,他们刚分出胜负,大吉就停下了马车,跳下车撩开帘子道:「堂少爷,书院到了。」 第1015页 白二郎都没叫他扶,也没等大吉放下车凳,他直接就跳下马车,白善把他的书篮递出来,他接过,转身就往书院跑。 看着他蹦进了书院,白善这才放下帘子道:「走吧。」 大吉踩着课钟响起的那一刻把白善送到了府学,这会儿府学大门已经没人进出了,该来的学生,该来的先生早都到了。 白善踩着车凳下车,取了篮子后便拿着牌子进门。 守门的老大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忧心的问道:「白郎君看着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病了?要是病了就和先生请几日假吧。」 白善客气的对他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事,要是缺了课就不好了。」 白善提着书篮走到课室,先生已经在开始讲课了,看到白善低着头站在门外,先生便立即招手道:「来了就进来吧。」 先生同样关怀的问了一句,「看你脸色有些不好,是家里的事没处理好,还是病了?要不要请两日假回去休息?」 白善婉拒了,表示他还可以处理,缺课不好。 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让他快坐下。 白善一点事没有的坐下,坐到侧后方的魏亭忍不住看了他一下,又看了他一下,一下课就忍不住跑到他桌子边上问,「你怎么了?昨天便请假,今日脸色也不好。」 白善:「昨晚没睡好。」 魏亭很羡慕,「你就好了,就是迟到先生也不罚,反而还愿意给你两日假,要是换成我迟到……」 一旁的季浩闻言道:「你能和他一样吗?」 他道:「人家一年到头都没迟到一次,每天来上学都是来得最早的一拨,走得最晚的一拨,作业完成得最快最好,去藏书楼的次数就跟你去食肆的次数一样多……」 魏亭没好气的道:「你要夸他就好好夸,非得把夸人的话说得也这么难听?」 季浩红了脸,叫道:「我才没有夸他呢。」 说罢转身走了。 魏亭看着他走了才对白善道:「他这人就是嘴硬心软,他担心你呢,不然也不会特意走到这儿来。」 白善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魏亭见了便嘆了一口气,觉得都快愁死了。 他很喜欢白善,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好朋友,而季浩呢,俩人更是好些年的交情,一起丢过泥巴,逃过课的好朋友。 偏一个想跟人做朋友嘴上又不服软,另一个却是真的不想跟对方交朋友,他可真是太愁了。 魏亭挠了挠脑袋,总算是想起了另一个话题,「今天祁珏过生,他邀请了你吗?」 白善「嗯」了一声,看向魏亭,「你也去?」 「当然去了,我都和先生请假了,下午下学后就走,晚上回家住,明天再回来上课。」魏亭道:「季浩也去,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白善摇头,拒绝了,「我还要去接白二一起呢,你们先走吧。」 「接上他一起走吧,」魏亭笑道:「反正我们都玩得这么熟了。」 「我还得回去接满宝呢,时间太久了,你们先走吧。」 魏亭笑道:「那更好,一起吧,就一起吧,对了,上次她坑了我,说要赔我一包点心的她还记得吗?」 白善:……他不知道她记不记得,反正他是不记得了。 魏亭季浩就这么随白善回了巷子,魏亭念叨了一路,「你还骗我去接白二,结果人白二早下课走了,说,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玩儿?」 和对季浩不同,白善还是挺喜欢和魏亭玩的,摇头道:「没有,我只是不记得这事了。」 「骗谁呢,你记性那么好呢。」不过魏亭也只念叨了这一句,一到巷子口就往里沖,冲进去就吓满宝。 满宝正背着手站在树底下背书,突然一声巨吼,尤其是在科科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她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是魏亭就没好气的问道:「你干嘛?」 白善提着书篮进门来,警告的看了魏亭一眼,「你要是吓她做了噩梦,小心周四哥回来套你麻袋。」 魏亭就缩了缩脖子,「不会把,叫一声而已,你胆子不会这么小吧?」 「我胆子就是这么小。」 满宝翻开书看了一眼要背的内容,发现自己背得差不离了,这才合上书道:「等一会儿,我去拿一下礼物。」 魏亭「咦」了一声,「你们还单独准备了礼物?哦,对了,他单请了你们,你们家人都不在这儿。」 白善就站在院子里与他叙话,「你们的礼物是随着家里一起给的?」 「是呀,我母亲早去了,我就去凑凑热闹,给人送个祝福,再吃一顿饭而已。」魏亭笑道:「我们现在年纪还小,所以家里不急着庆生,不过季浩去年受了大罪,今年应该会庆生,到时候你一起去呀。」 说罢给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季浩使一个眼色。 第864章 听到 正好满宝拿了三个盒子出来,季浩便轻咳一声,微微红着脸扬声道:「嗯,到时候请你们一起去。」 白善不是很想去,但当着季浩的面他不好说,便只能看向满宝。 满宝没多想便点头答应了,反正都已经去了祁珏的生辰宴,再去季浩的也没什么。 一份礼是送,两份礼是送,大不了她再出去走一趟多买几个玉质的天尊像回来呗,反正最后她一定要把那些礼物都收回来的。 第1016页 满宝心内哼哼,和白善道:「走吧。」 白善向安静的书房看了一眼,问道:「先生呢?」 满宝:「先生说看见你们整日往外跑着玩儿不认真学习他就生气,然后就眼不见心不烦的走了。」 厨娘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回了一句,「先生去找兰先生喝酒去了,晚上就在兰先生家里用饭了,少爷,晚上你们还回来吃吗?」 在容姨期盼的目光中,白善回道:「不回来吃了。」 容姨就展开大大的笑容,高兴的道:「少爷才下学回来饿了吧,要不要先吃些点心再出去?」 白善拉了满宝走,挥手道:「不用了,点心留着明早吃吧。」 祁家请的人还真不少,大部分人午前已经来了,和他们一样这会儿才来的,多是才下衙的大人,或是他们这样才下学的少年人。 祁家的管事一看见白善他们就知道是少爷邀请来的客人,连忙恭敬的请他们入内,让下人把他们带到园子里去。 白善把礼物交给管事,盒子上写有他们的名帖,今天白二郎急急忙忙的去上学,并没有把自己的礼物带上。 他中午下学后是直接和祁珏一块儿来的祁家,这礼物还是满宝给带来的。 将东西给了管事,一行人便跟随祁家的下人去了后面的园子,一群少年少女正正带着一堆孩子在那儿玩儿。 祁家的园子不是很大,因此旁边不远处还坐着七八个青年,只比他们大七八岁的模样。 几人正凑在一起说话,和这边闹腾的少年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被领过来的满宝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一个都没见过。 白善也看了过去,季浩见他们好奇便解释道:「这是祁珏他哥的朋友。」 满宝和白善点了点头,去见祁珏。 祁珏看见他们很高兴,把白二郎拽过来,搭着白善的肩膀笑道:「我想着你们就快要来了,还想去门口接你们呢。」 因为庄先生偶尔去大智书院带课,也时常给祁珏他们班上课,休沐时庄先生常带着他们三人,而黄先生时常带着祁珏他们,大家混在一起玩儿,早混熟了。 所以白善毫不客气的横了他一眼道:「那你怎么没去?」 祁珏就笑嘻嘻的撞了他一下,白二郎问,「我的礼物带来了吗?」 满宝点头,「带来了,都放在了前面。」 祁珏还是很好奇的,问道:「你们到底送了我什么?」 白善道:「待夜深人静时你拆开了不就知道了吗?」 祁珏:「……为什么非得夜深人静的时候?」 白善想到满宝和白二郎送的东西,忍不住笑眯了眼,「因为我怕神仙打架会惊扰到别人,所以你还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打开吧。」 祁珏一愣,呆呆的问道:「你们这是送了什么东西?还会引起神仙打架?」 一直到晚上,把客人送走了,祁珏开了三个盒子,看见左手边写着白诚名帖的佛像,再看右手边写着周满名帖的老子像,半响说不出话来。 话说,谁送生辰礼会送这样的东西呀? 佛家的像和道家的像放一块儿,难怪会神仙打架。 但这会儿祁珏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拉着白善和满宝入席,又请季浩和魏亭和他们一块儿玩。 满宝见他们都是一群男孩子,闹哄哄的吵着耳朵疼,最主要的是,他们说的话题她不是很感兴趣,因此便顺手从桌子上端了一个盘子在附近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休息。 白善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便脱身出来坐到了满宝身边,伸手从她手中的盘子里捏了一块点心吃,问道:「无聊吗?」 满宝摇了摇头,「那边太闹了,我想静一静。」 白善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人群道:「那边很多女孩子,要不要祁珏带你过去那边玩?我刚才好似还看到了我们邻居族姐。」 满宝摇头,「算了,和她们也不是很熟。」 白善觉得她这段时间安静了许多,便撑着脸歪头看他。 与他们就隔了一丛花的青年们见了,忍不住笑起来,有一个直接与坐在主位上的人道:「祁大郎,你们家不是要给你弟弟说亲吗,结果你弟弟还没说着,客人倒是先看上了。」 「咦,这俩看着年纪还小吧,有十四了吗?」 「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及冠之后再成亲比较好吧,要不要去教一教那小朋友?」 「你倒操心多,益州早婚的人也多,十七八便成亲的大有人在。」 「还是太早了,对身体不好。」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迂腐了?」 「噫,关兄别介意,他刚从外地回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之前还怼人的人一顿,问道:「怎么,关伯父又生病了?」 当中一人便嘆气道:「我这次回来就是因为家父病重,也不知怎么了,自十年前开始,父亲的身体就一日比一日差,头痛的毛病看了多少病人都没用。这次家里给我写信,说年前纪大夫就说了,让父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所以……」 祁大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别太忧心,或许又是虚惊一场呢?」 关老爷病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些年就说要不行了,结果还是活到了现在。 「对了,你家在西郊不是有个院子外,听说里头还有热汤,泡泡热汤或许可行呢?」 第1017页 「我也是这样说的,早些年就让父亲去西郊住着,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很不喜欢去那个别院了,平时还没什么,一提到要去西郊别院住父亲就发火儿,总说我和大哥想要丢弃他,」关二郎苦笑道:「你们说这是什么说法?我和大哥是那样的人吗?」 大家纷纷安慰他,「病人嘛,想法总是会多一些。」 坐在花丛后面听得一清二楚的满宝忍不住扭头和白善对视一眼,俩人脸上都带了两分怀疑。 第865章 出自王府 不怪他们怀疑,毕竟昨天他们才想找西郊的一个院子呢。 白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站起来就要和那边的青年搭话,却被满宝一把扯住袖子。 她跟着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转身去看那几个青年。 被俩人盯着的青年们:……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这儿议论两个少年少女,人家是听得到的。 毕竟是弟弟请来的客人,祁大郎颇觉失礼,连忙站起来要致歉,满宝却是直接看着关二郎问,「你是城外关家庄关老爷的儿子?」 关二郎一愣,看了满宝一会儿,然后起身行礼笑道:「我这几年不在益州城,不知小妹是哪家的小娘子?」 满宝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没从他脸上看出和关老爷哪儿相像,所以有些怀疑,「你真是关老爷的儿子?」 关二郎:「……是,小娘子是?」 满宝道:「我和纪大夫去看过关老爷,只见过关家的大公子。」 关二郎忍不住扭头去看他的朋友们,祁大郎便笑道:「这位便是跟着纪大夫学医的周小娘子吧?」 见满宝点头,他便扭头与关二郎介绍道:「周小娘子的医术可好了,之前还跟着范御医治过季家的小公子。」 关二郎怀疑的看着年纪轻轻的满宝,只能礼貌的笑了笑。 祁大郎见了理解,他当时回来听他弟弟说起这事时也是一脸的怀疑,但连他父亲都说当时季浩很是兇险,多亏了纪大夫身边的一个小医女给止住了血,似乎后头还给了一张药方,人这才活了过来。 满宝没留意祁大郎,而是就盯着关二郎看,她觉得贸然问别院的事不好,于是就以关老爷为突破口,道:「我近来正在整理关老爷的医案,发现他头疼的毛病不止十年而已,而是自十一年前就有了……」 满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先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白善一眼,莫名的觉得这个时间也有些巧。 白善也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满宝便对关二郎道:「这头痛的原因有很多种,但其实不论生的哪一种病都与起居饮食有关……」 满宝吧啦吧啦的给关二郎普及了一下病因,着重提了一下她认为关老爷生病的主要原因。 不仅关二郎,就是其他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主要是他们从没这样细緻的了解过生病的原因。 病了,去看大夫,大夫最多说一句「风邪入体」,或是说「肝气不顺」之类的话,可不会跟他们说因起居、时节、饮食的不同原因造成的阴阳失和,然后生病。 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关二郎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觉得对方很厉害的样子,于是做倾听状,偶尔请教几句,满宝都说得细细的。 祁大郎等人感兴趣起来,干脆起身让了两个位置出来,让他们坐下,其中一人还撸了袖子伸出手来,「小娘子这么厉害,不如帮我看看,我这几日起居饮食可合宜?」 满宝不太想搭理他,只想和关二郎说话,好问出更多的别院和关老爷的事。 但她隐约知道她拒绝不好,且大家都还好奇的看着,她便折了折袖子,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伸手搭在他的脉上,看了看他的舌苔后道:「不合宜,你吃太多肉了,腹内不消化,伤了胃气失和,冬时饮酒过多,伤了肝气,肝肾不顺,因此近日难以入眠……」 满宝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痘痘,委婉的道:「表里失和,脸色就不好。」 公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抬头看向朋友们,「说得还真对,我就爱吃肉,去年从腊月起就应酬不断,酒就没断过,我这几日夜一深反而睡不着了,鸡都没醒,我就先醒了。」 他兴奋起来,问满宝,「可有方子治吗?」 「有,」满宝想了想道:「开个调理的方子喝三天就好了,春日里要少吃肉,多吃五谷和菜蔬,可食些甜食。」 他好奇的问,「为何要食甜食?」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春日肝气盛,肝气旺会影响到脾,甜可强脾,酸入肝中,所以春日要少酸多甜。你肉吃太多了,春天是四季之始,万物生发之时,因此要多食五谷。」 满宝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有些疑惑,「你们都没看过《黄帝内经》吗?」 祁大郎等人:……他们为什么要看《黄帝内经》,他们又不是大夫。 满宝指着一旁的白善道:「他就看了,而且我先生也读过《黄帝内经》。」 祁大郎等人僵笑道:「你们先生真是博才多识。」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 然后满宝就顺势放开了坐着的这位公子,又看向关二郎,「关二公子,我去给关老爷扎过几次的针,但每次看诊都是纪大夫来做的,关老爷貌似也不是很想治病了,所以不论是纪大夫,还是我问的问题他都不喜欢回答,其实我觉得关老爷的头痛若是调理得当,还是有些机会的。」 第1018页 满宝没有把话说死,只道:「毕竟不是急病,他病了有十一二年了吧?你还记得他第一次说头痛是什么时候吗?」 关二郎没怀疑,周围的公子们也没怀疑,毕竟满宝年纪小,一个医者碰到了病人家属,想趁机了解一些病情是正常的。 关二郎仔细地想了想道:「好似就十年前吧,父亲突然倒下,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没用,连王爷都派了御医来看,药吃了不少,针也没少扎,就是时好时坏,这些年越发的重了。」 白善眉头微跳,站在满宝身边浅声笑道:「没想到关老爷和王爷还有交情。」 祁大郎就笑道:「这就是小郎君来得迟不知道了,关老爷本来就出自王府,王爷待关老爷一向好的。」 满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身子微微一偏,袖子擦着白善的袖子,她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让他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满宝眼睛晶亮的问道:「是不是因为关老爷突然换了住处,或是饮食不定,这才引起的头疼?」 她咽了咽口水问,「才听你们说有个别院,难道关老爷以前是住在别院里的?」 第866章 关老爷 关二郎倒没觉得满宝的问题奇怪,回答道:「这倒不是,那别院是我父亲修来休养身体的,冬日天冷偶尔会去住一段时间,平时还是住在家里。」 满宝笑问,「关老爷第一次发病是住在哪里的?」 「王府,」关二郎怀疑的看着她,「我父亲那之前多是住在王府里,你该不会说与住的地方有关吧?」 「可能与起居有关,」满宝道:「或是那时候头不小心吹风受寒了,或是那时太过劳累,思虑过重,这些都会发生头疼的。」 关二郎微微蹙眉,「知道了这些就能治了?」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知道了病因便能对症下药了,不然我们看病为何要先望,再问,最后才是切脉呢?」 关二郎忍不住点了点头,苦恼道:「只是那时我年纪小,记得并不是十分清楚,不如待我回去问我父亲?」 满宝心一跳,白善已经道:「就恐怕关老爷不肯说,纪大夫之前肯定问过关老爷了,但对着纪大夫关老爷都不肯说呢。」 这个年纪的青年跟父亲已经有很深的隔阂了,自己的事情很少和父亲说,做父亲的更不会与孩子说自己的事。 比如白二郎和堂伯父,他不信,比白二郎还大的关二郎这会儿还能和父亲畅谈。 关二郎果然沉默了一下,然后便开始认真的想起来,但那时他也只有八九岁,记忆实在有限。 他说了一些后实在想不起来了,便道:「再有的就得问我大哥了,他或许会知道。」 他看向满宝道:「纪大夫过两天又要来我家问诊,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我大哥。」 满宝有些头皮发麻,白善就轻咳一声,替她回答道:「好啊。」 关二郎看了白善一眼,忍不住笑问,「还不曾请教小公子名姓呢。」 祁大郎便介绍道:「这是陇州白家的独子,去年就考上了府学,是目前学里最小的学生。」 府学可不好考,关二郎郑重了两分,弯腰谢过他的关心,然后笑问,「那日白小郎君也要去吗,要是去,家里可得好好的招待招待。」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后笑道:「好啊,那我便上门叨扰了。」 祁大郎惊讶的看向他,不过看看他,又看看满宝,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俩人又与青年们说了一会儿话,那边祁珏看见他们跟自家大哥们在一起,便隔着老远叫道:「白善,周满,你们在那儿干嘛呢,快过来玩投壶呀。」 白善便拉着满宝告辞了。 大家看着他拽了满宝的袖子一下,便忍不住齐齐笑开,点了头让他们离开。 白善带着满宝去投壶,这个游戏都难不住俩人,主要是他们从小便玩弹弓,投石的游戏,来益州城知道有投壶这个游戏后,他们自己在家里也会玩,所以玩得不错。 这一次,关二郎等他们走远了才笑道:「可真是少年多情,怎么,他们两家定亲了?」 祁大郎笑道:「定不定亲我不知道,不过他们不仅拜了同一个先生,据说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别看周小娘子比白公子还小,她却是师姐的。」 关二郎惊讶。 祁大郎知道他久不回益州城,恐怕许多事都不知道,便将去年城中的旧闻告诉他。 一旁的人偶尔补充些。 在场的青年中,都见过俩人的一个都没有,却都听说过他们,毕竟他们不同龄,但在益州城内还算有名。 「那位白小公子去年可是很出了一番风头,小小年纪考上府学,本来便引人注目了,偏他年中考试的时候就从丙一班调到了甲三班,去年年末考试更是进了前二十名。」祁大郎说起这个便敬佩不已,因为他曾经考过府学两次都没考中,这才出外求学的。 关二郎也惊讶,「这是个聪慧之人啊。」 「不错,去年季家的小公子从马上摔下来,还是他和他的护卫把马拦住救下了人,所以益州城中没人会去找他的麻烦。」祁大郎摇着扇子道:「毕竟这样的人,将来前程可是不可限量的。」 关二郎微微点头,心中更起了结交之心。 「那周家的小娘子。」 第1019页 祁大郎笑道:「我那弟弟说她也厉害得紧,不过那是个姑娘家,我总不好去打听她怎么厉害,不过听说她跟着济世堂的纪大夫在学医术,自有一门止血的法门,特别厉害。」 关二郎微微点头,倒是对俩人更信服了些。 虽然他对他爹的病情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若是能治好,自然是更好的。 其他朋友也知道他的顾虑,纷纷劝道:「她既然说有机会,那你便多配合些,我听人说,去年重阳义诊,她就治好了不少人。」 关二郎:「义诊?」 「不错,去年唐大人办了一个义诊,她自己就掌了一个医棚,治好了不少病人,在我们这些人家中还不显,但在外面,名声已经渐起,不少病人,尤其是妇人,尤爱找她治病。」 关二郎便将这些记在了心中,一回到家便找他大哥商议,「……纪大夫身边是不是有一位姓周的小娘子,也是大夫?」 关大郎一直在家中服侍父亲,关二郎一提他就知道了,点头道:「她和纪大夫来为父亲看过几次病,怎么了?」 关二郎便将今天的事简明的说了,问道:「父亲是不是不肯配合治病?我看她都问到我这儿来了。」 关大郎便嘆息一声道:「是啊,父亲也不知为何一直很没有信心,平日连药都不肯多吃。」 「等纪大夫再来,我们不如和纪大夫私下谈一谈吧,或许父亲的病真有转机呢?」 关大郎点头。 而回到家里的满宝则发起愁来,「纪大夫要是问起来我可怎么说呢?」 白善问,「关老爷的病没有转机了吗?」 满宝摇头道:「他如今脉弱得很,而且他头疼病一犯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纪大夫说着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了,他只能尽量减轻他的痛苦,别说治了,让他走得安详些便是医者的努力了。」 第867章 偷听 白善就蹙眉道:「才在祁家,我们也不好详细的问那别院在何处,只知道在西郊,城门出去二十里左右的地方,是与不是,还得让二吉去看一眼才行。」 满宝道:「二吉现在不能出门吧?」 白善:「我们去找了画张图回来给他看。」 满宝就扭头看着他。 白善轻咳一声,捂住肚子有些痛苦的道:「我觉着肚子有点疼,不太舒服,你给我开些药,我在家休息两三日吧。」 满宝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小心先生知道了与你算帐。」 白善就沖她眨眨眼,小声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正好来找他们的白二郎探着身子从窗口里伸进来整个脑袋,幽幽地道:「……我知道了。」 正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满宝和白善一起吓了一跳,满脸惊慌的抬头看向窗口,看见是白二郎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俩人心中都忍不住腾的一下冒起火来。 白善撸了袖子跳上椅子,伸手就要越过窗口抓他,白二郎敏捷的往后一跳,指着他叫道:「你敢欺负我我就告诉先生去。」 庄先生也才放下书,正要从书房里回自个的房间,闻言就在门口站了站后问道:「告诉我什么?」 白善就在窗里沖白二郎杀猪抹脖子似的使眼色,白二郎得意的沖白善笑了笑才大声回答庄先生的话,「没什么先生,我们闹着玩儿呢。」 庄先生这才回房间去,还道了一声,「我要睡觉了。」 白二郎就应了一声,然后一熘烟的跑到满宝的房间门,直接推开门进去。 他靠在屏风上看着俩人,一副抓到了你们的模样,哼哼道:「你们竟然想作弊逃学,我都听到了。」 满宝问:「你想怎么样?」 白二郎道:「今晚轮到我给先生端洗脚水了。」 满宝看向白善,白善咬牙道:「我去端。」 白二郎就转了转眼珠子道:「你们得告诉我你们逃学去哪儿,不然我就去告诉先生。」 白善皱了皱眉,满宝道:「告诉你,你守不住秘密。」 「谁说的?」白二郎不服气的道:「我绝对不会告诉先生的,我发誓。」 满宝想了想后道:「他要和我去关家看病。」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问道:「关家是谁家呀?」 「是纪大夫的一个病人,得了头痛病,很厉害。」 白二郎更迷煳了,「这和善宝有什么关系?」 满宝和白善同时一噎,是哦,这和白善好似是没什么关系。 白二郎瞪着眼睛看俩人。 白善眨眨眼后忍不住道:「反正我答应了关二郎要去,那就得去,不能食言。」 「请假也要去?就见了一次面你就跟他这么好了?」白二郎一脸的惊奇,「我们和祁珏都这么熟了,让你请假去参加他的生辰宴你都不肯答应,你……」 白二郎顿了顿后道:「不行,我也要去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白善和满宝:…… 白二郎盯着他们道:「你们敢不答应,我就不帮你们保守秘密。」 白善蹙眉,问道:「你要上学,怎么去?」 白二郎就看向满宝道:「你怎么去的,我就怎么去。」 满宝和白善:…… 俩人同声道:「不行!」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打算与学里请假,可没打算告诉先生。」 第1020页 白二郎:「那我也不告诉先生。」 满宝就和白善一起用一种看智障的目光盯着他看,「你是不是傻,明天先生有书院的课呀。」 一个书院上着课,还是他们班的课,他缺不缺课先生能不知道吗? 白二郎瞪着眼看他们,半响,他走到屋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你们来想办法。」 白善便转身出去,「我先去给先生端水了。」 说罢给满宝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出去了。 满宝就和白二郎在屋里大眼瞪小眼,一刻钟以后,白善端了洗脚水出来倒掉,洗了手后又进屋,得意的对白二郎道:「我已经和先生坦白了,先生已经答应我了。」 白二郎一脸的不相信,「我不信。」 「不信你就去问先生吧,我还告诉了先生你威胁我们的事。」 白二郎便张大了嘴巴,瞪着白善半响说不出话来。 白善侧开身子,给他让出一条路来,扬眉问,「你走不走?」 白二郎就气得哼了一声,起身便走。 满宝在背后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目光,然后悄悄沖白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白善自然是不会告诉庄先生的,他可是偷偷逃课的呢。 唯一知道他逃课的也只有大吉了,当然,第二天他并没有逃课,因为还不是关老爷问诊的日子。 白善从满宝手上拿了诊断方子,然后交给大吉,让他明天再去书院请假,今天他依旧会去上学。 白善道:「你今日就想一想怎么和纪大夫说吧,等我下午下学了便和你一起去找唐县令说说话儿,他要是不方便查关家,我们两个就趁着明天的机会多问问。」 满宝点头,「我今天就去问纪大夫关家的事,他给关老爷看了十来年的病,肯定很熟悉他的。」 白善颔首,俩人便在门口分别。 白善转身要上车,一直偷偷(其实是光明正大)的趴在车窗边上看着他们的白二郎唰的一下放下了窗帘,在车内坐好了。 白善上了车,然后盯着他看。 白二郎坐立不安的问,「干嘛?」 白善脸色深沉的道:「你还记得庙会的时候你在观里扒唐县令窗户的事吗?」 白二郎「啊」的一声,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来,便点了点头。 白善道:「我们回城以后找过唐县令,唐县令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好奇心比较重的人通常都比较有磨难,」白善伸手按住白二郎的肩膀,认真的道:「师弟,你要过得顺遂,就少些好奇心?」 白二郎拍掉他的手,没好气的道:「我比你还大一岁好不好。」 他有些不甘愿的道:「明明我们三个才是一起长大的,我有什么事也从来不瞒着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白善不说话。 白二郎就哼了一声,不高兴的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白善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道:「好吧,那你要是能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关家,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事。」 白二郎就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第868章 等待你成长 白二郎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因为他连关家是谁家都不知道,他只能去问祁珏。 祁珏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说关家呀,我不是很熟,不过我大哥和关二哥挺熟的,他们家以前是益州王府的家臣,怎么了?你怎么想起问他家了?」 与此同时,满宝也正在和纪大夫聊关家。 刚送走一位病人,暂时没有新的病人进来,纪大夫便带着满宝去做药丸,俩人就一边搓药丸一边说话。 满宝提起昨日的生辰宴,说她遇见了关家的二郎,还和人家儿子说了一下关老爷的病情,然后问道:「纪大夫,我去了关家好几趟,还不知道他们家是干什么的呢。」 纪大夫没在意的道:「还能是干什么的,自然是读书种地的。」 「您说起季家的时候也说是读书种地的,但季家就很厉害,人家住在城里,还有那么大的房子,关老爷怎么住在城外?」 纪大夫就笑道:「这读书的也和读书的不一样,比如你那两个师弟,一个在读府学,一个在书院读书,那能一样吗?」 他道:「季家出了一个左相,读书出来当的是天子之臣,关家差一点儿,关老爷自己也是读书人,不过他以前是王府的家臣。」 满宝愣愣的,「益州王?」 「对啊,我们益州能有几个王府?」 满宝没想到关老爷真的和益州王有关,半响才反应过来,「以前?那现在呢?」 「现在?」纪大夫摇了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关老爷的头痛病越来越严重后就从王府里搬出来住到了关家庄,还在不在王府任职我一个大夫也不好问,不过香火情肯定还是在的,听说他还时不时的被王爷叫到王府里下棋画画呢。」 「他眼睛不是看不到了吗?」 「看不到也是这半年来的事,以前可好着呢。」纪大夫蹙眉看向满宝,道:「搓药丸的时候也要专心,这种病患家中的事你知道个大概就行,没必要细究。」 他往前院看了一眼,没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和满宝道:「我们这些做大夫的除了医术好,还得眼低嘴紧,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不说,尤其你还是个女娃,以后是要常出入深宅后院的,知道吗?」 第1021页 满宝微微被转开了注意力,问道:「我为什么要常出入深宅后院?」 纪大夫就看了眼懵懂的满宝,摇了摇头笑道:「你呀,年纪还小,待你再长两岁就明白了。」 「那您现在就告诉我呗,怎么还非得等我自己想明白呢?」 纪大夫一想也是,轻咳一声道:「我这不是不好说吗……行吧,告诉你,妇人身上有很多病都不好请我们这样的大夫看,你是个女娃,她们更喜欢找你。」 纪大夫没说的是,其实从去年入冬后便开始有人悄悄的找上来了,都是想请满宝出诊的。 毕竟去年重阳,满宝可是独立掌了一个医棚,而且还治好了不少人。 深宅大院里的太太小姐们,各种各样的病情也不少,哪怕家里不缺钱,有的也开明,但有些病就是不好与他们启齿,所以总是憋着不看大夫,多是自己请个懂行的嬷嬷开药了事。 满宝去年在益州城扬名,一下盯着她的人就多了起来。 别的不说,她可是正儿八经学了医术的,不比家里那些嬷嬷强? 所以入冬那会儿便有人来药铺请过满宝,只是被老郑掌柜和纪大夫一起挡了。 一是因为满宝医术还在学习,纪大夫还不放心完全放手让她去治,这会儿要是治坏了人,那是要坏名声的。 对一个大夫,尤其是一个有可能成为名医的大夫来说,名声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纪大夫有何老郑掌柜都很爱惜满宝的名声。 二则是因为满宝年纪还小,会派人来请满宝的都是深宅大院里的太太们,这孩子还太活泼,别看她整天笑眯眯的,脾气却又大又犟,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进了那些规矩多的深宅大院,恐怕一言不合就能甩开脸子,纪大夫很怕她还没开始自己的名医生涯,就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所以纪大夫和老郑掌柜都不敢放她出去。 而且,纪大夫这会儿就看着满宝嘆气,这孩子还话唠,跟谁都能唠上话,还聪明,秘密那是一摸一个准,但大户人家的秘密是那么好知道的吗? 纪大夫语重心长的教她道:「妇人看病的顾虑很多,尤其是带下病,那是私隐之事,能看得起这样的病,或者会因此来找大夫的,大多家境都不差,你出入这样的府邸就得把耳朵半闭起来,眼睛也半闭起来,嘴巴更是闭紧,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更不能说。」 纪大夫道:「知道的少,人才能欢乐些,也更安全些,活得长久点儿。」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问道:「可眼睛耳朵并不受自己的控制呀,嘴巴还行,我紧闭着不说话,谁也撬不开,可眼睛怎么闭,耳朵怎么堵?」 她道:「半闭半堵,那不是自欺欺人吗?比如关家,纪大夫,您是真的不知道关家的事,还是假装自己不知道呢?」 纪大夫丢下药罐,直接放到她跟前拍了拍手起身,没好气的道:「我累了,剩下的你自个搓去吧。」 满宝嘟了嘟嘴,小声道:「被我说准了就恼羞成怒,说到底还是自欺欺人……」 纪大夫虽然年纪大了,但耳朵好着呢,听见了她的嘀咕,就点着她的额头道:「在你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前,我是不会放你单独出诊的。」 满宝瞪圆了眼睛看纪大夫。 纪大夫这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满宝这才想起自己的最初目的,立即乖巧的认错,成功拉住纪大夫后才道:「那您再说一说关家的事呗。」 纪大夫皱眉看她,「你为何非得问关家的事?」 满宝找了个藉口道:「帮白善问的,昨天我们和关二郎见着了,他和白善聊得特别来,还请了白善明天和我们一起上门呢,白善也答应了。」 纪大夫眉头皱得更紧,「关二郎要拉拢白善?还是白善想通过管家投靠王府?」 他有些不太高兴,因为白善有可能把满宝拉下水,他道:「前几日你们不是才因为卖花的事打了王府的脸吗,怎么又要和王府扯上关系?」 满宝愣愣的摇头,「纪大夫您要是不提,我都差点以为卖花是去年的事了。」 纪大夫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但还是道:「关家现在没什么好问的,关二郎在外头读书,关大郎在家服侍关老爷,关老爷早就不在王府了,只是似乎还在王府挂名,就这些,你还想知道啥?」 满宝摇头,再问详细些,就要不好煳弄了,谁还是笨蛋不成? 满宝心里嘆气,身边的人太聪明也不好呀。 比如纪大夫,再比如庄先生,满宝心想,要是个个都和白二一样多好呀。 第869章 互相了解 被满宝念叨的白二正和祁珏单余几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八卦关家的各种事,当然不止关家,还有王府的。 乡下来的土鳖白二郎听着各种似真似假的传闻,一愣一愣的。 所以下午再见白善时,他就以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盯着他看,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嘆气,摇头,再看一眼,便又嘆气摇头。 白善一下没忍住,率先开口问道:「你干嘛?」 白二郎好似就等着他这一句问呢,腾的一下从对面移到了白善身边,跟他坐一块儿,用肩膀撞了撞他问,「你是不是想投靠益州王?」 白善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问道:「不懂别乱猜,我干嘛投靠他?」 第1022页 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白二郎自然知道白善不会屑于在这些事上说谎,于是皱眉道:「那你干嘛找关家?」 白善精神一振,问道:「这跟关家有什么关系?」 「咦,你不知道吗,关老爷是王府的家臣,听说以前很受益州王信重,好多的人都通过关老爷投靠王府,谋了一个好前程呢。」白二郎就轻咳两声道:「所以我以为你也要投靠益州王,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不知为何,我不太喜欢益州王府,总觉着我们跟它犯沖。」 白二郎絮叨道:「今天我听祁珏说起关家的一些传闻时,我还真怕你也跟传闻中的那些人一样是想结交了关老爷,然后投靠王府,我认真的想了想,我们几次碰上王府都没有好事,比如去年上街去看游街碰上刺客,你救了季浩也被王妃的人威胁,还有前几日卖花的事……」 白二郎掰着手指头数,才数完马车就停了下来,大吉撩开帘子,他咦了一声,问道:「到了吗?」 话才完,满宝的脑袋就冒了出来,她爬上马车,在对面坐好,看着依然呆坐着的白二郎道:「下车呀。」 白二郎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回到巷子口了,他下意识的去听满宝的起身,才往外走了两步却觉得不对,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盯着满宝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下白善,问道:「你们干嘛去?」 「我们去找唐县令。」 白二郎就想下车了,他不喜欢唐县令,因为他总是会谈着天谈着天问一下他的功课,特别的讨厌。 但想着这俩人最近有很多秘密瞒着他,他愣是强忍住了下去的冲动,咽了咽口水后道:「我,我也要去。」 白善:「你上次偷窥人窗户的事还没清算呢,你敢上门?」 白二郎更想下车了。 白善和满宝都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下去。 白二郎心中摇摆不定,最后看了俩人一眼,他一咬牙,一闭眼,叫道:「我,我就敢!」 白善和满宝惊讶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后对视一眼,想了想后便道:「行吧,那我们就一块儿去。」 大吉听到,便赶着马车走了。 马车在县衙跟前停下,白二郎趴在窗口那里往外看,幽怨的回头看俩人,「你们还真是来找唐县令的呀。」 「我们干嘛在这种事上撒谎?」白善问他:「你进不进去?」 白二郎抠着车壁问,「你们找唐县令干嘛?」 白善想了想后告诉他,「我想与他说一说关家的事。」 白二郎想破脑子都想不出来,「你们到底为什么那么关心关家?」 正说着话,一阵马蹄声在耳边响起,车上的三人都下意识的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正好骑马的人也刚到县衙门口,勒住了马,正侧头看着马车里的三小只。 目光正好对上,马上的唐县令扬起笑脸,拿着马绳和三人扬手打了一个招唿。 满宝笑得眉眼弯弯,白善也抬手和唐县令打了一下招唿,脸凑在最前面的白二郎就脑袋一缩,慢慢的缩到了窗下,就要从白善和满宝中间挤出去。 本来没留意到白二郎的唐县令一下就看到了他,他干脆打马上前,就在他们窗边看着他们,尤其是那个已经挪到后面的小脑袋,微笑道:「二郎,好久不见呀,你躲什么?」 白二郎尴尬的一笑,伸手打招唿道:「唐县令好。」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认错和道歉,「上次……」 满宝截断他的话,「上次您不说一声就走了,他想着也没尽地主之谊,所以不好意思。」 唐县令怀疑,「真的?」 一旁的白善点头,「真的。」他转移开话题,问道:「唐大人这是从哪儿回来?」 唐县令下马,笑道:「出去走了一圈,路过关家庄进去坐了坐,你们怎么来了?」 白善和满宝:「……好巧,我们明天也要去关家庄做客。」 唐县令惊讶的挑眉看他们。 半刻钟后,白二郎坐在了县衙的院子里,忧伤的看着蓝天,而他背后,房门紧闭,唐县令正和白善和满宝在说话,他依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关注关家。 房间里,唐县令往外看了一眼白二郎的背影,问道:「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 满宝苦恼的道:「我们一直一起玩儿的,所以好多事都瞒不住他的。而且白二现在变聪明了好多。」 因为三人从小一块儿长大,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满宝和白善说事时就不会避开白二郎,就好比他们俩人说悄悄话时就总是会忽略大吉一样。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习惯,一时之间总是改不过来。 而大家都在长大,都在越来越聪明,露出一点东西,白二郎不感兴趣的时候还好,一感兴趣就不免寻根究底起来。 唐县令笑了笑,转而问道:「你们去关家庄干什么?」 满宝便将昨天遇着关二郎的事说了,「我在想,他们说的别院是不是二吉说过的那个别院,我今天和纪大夫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关老爷以前是王府的家臣。」 唐县令笑道:「你们要打听找我就好,何必如此麻烦四处打听?「 他自信满满的告诉俩人,「我今日去过关家庄,也去找过二吉了,关家的那个别院就是当年白县令他们去的别院。」 第870章 可以说吗 第1023页 满宝和白善瞪眼。 唐县令对俩人微微一笑,俩人着急的问道:「那您问出来了吗?」 「问出来什么?问十二年前白县令去别院里见的人是谁,谈了什么吗?」唐县令道:「你知道关彦是谁吗?」 俩人一起摇头。 唐县令没好气的点了一下白善的脑袋,道:「关彦就是你们口中的关老爷,他在益州王手底下干了小二十年了,从益州王开府开始便跟在他身边,我直接问他,若他现在还是益州王的人,你猜我们会怎么着?」 白善道:「我爹当时怎么着,我们就会怎么着。」 唐县令点头道:「没错,所以我只是路过关家庄进去看了一眼,讨了碗水喝而已,你们也不必去了,这时候离他们远一些最好。」 唐县令看着俩人,又转过头去示意了一下外面蹲着的白二郎,道:「既然知道危险,不把伙伴扯进来,那就应该想着保护好自己,别整天想着查案的事,这种事有大人呢。」 白善和满宝也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白二郎,「我们和他不一样。」 他们查这案子,不仅仅因为这件事死去了那么多人,还因为他们的父亲或父母都因此而亡,甚至如今他们家里头上便悬着一把利刃,所以他们不得不踏进去。 但白二郎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他本就不应该牵扯在其中。 唐县令显然也听明白了他们潜在的意思,便问,「那你们还把他带来?」 他笑道:「你们不想带,总能找到各种办法把人支走的吧?」 满宝就嘆了一口气到:「我从小看话本,话本上的人总是会对另一个人说,这事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要管。」 「但事情到最后往往都会把人都牵扯进去,但被牵扯的人又一无所知,最后都会死得很冤,」满宝道:「我曾经就此请教过先生,那我遇上这样的事是告诉人呢还是不告诉人呢?」 唐县令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你们先生怎么说?」 「我们先生说,可为人言事言,不可为人言之事,不言。」满宝问道:「可我们做的这件事是可言,还是不可言?」 唐县令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不可言。」 「为何不可言?是损人权益了,还是犯了道德律法?」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都不是。」 满保问:「那有何不可为人言的?」 唐县令半响说不出话来,他隐约明白了庄先生的意思。 满宝道:「先生说,除去权势,威胁,利诱这些,只从是否损好人利益,是否犯道德律法来算可言不可言,我们就会发现,世上绝大部分的事都可以为人言,却一直不能对人言。」 唐县令嘆息道:「所以庄先生性子还如此激进,这却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 白善道,「话本上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最后都会让人知道,不想连累的人,最后都被连累,所以我和满宝常想,若最后都要被连累,那为何就不给人知道呢?」 「要是对方一开始就知道了,说不定还能避开很多危险呢。」白善也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先生总说我们长大了,很多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也希望我们行事有分寸。我就总想,先生为什么这么聪明,明明我们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没问,怎么就都知道了?」 唐县令想也不想道:「因为阅歷吧?」 白善和满宝就狠狠地点头,「不错,就是阅歷呀,所以我们要剥夺他的阅歷吗?」 满宝道:「万一他本来可以长得很聪明很厉害的人物,却因为我们长得一般聪明,一般平凡的人怎么办?」 唐县令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运了运气后问,「你们看的是什么话本?」 满宝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就是随手买的话本呗。」 唐县令就嫌弃的挥手道:「没事少看话本,有问题回去问你们先生,这些事我随你们的便,想告诉他就告诉他,不用特意带到我面前来晃,还特意说了那么一大通的道理。」 满宝便嘿嘿一笑。 白善就转开话题,问道,「唐大人,你是怎么查到关家身上的?」 话题终于回归正常,唐县令松了一口气,教孩子可比查案难太多了,「这还不简单吗,往西郊走就知道了。」 建在西郊的别院还是挺多的,主要是那边有一座有温汤的山,许多人家在那里都建了一个养生的别院。 昨天唐县令就在手底下的村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偷盗的案子来,于是带着心腹们下村去。 往西走了三刻钟后,估摸着快到二吉说的地方了,便四处看起来,将看到的别院都记下,然后画下来,打算拿回去给二吉认一认门。 结果唐县令在继续往前走时发觉了不对。 一路看过来的别院不说生机勃勃,至少从围墙来看打理得还算不错的,却有一家在东边很角落的地方很有些不同。 从围墙外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围墙外头杂草丛生不说,还有许多树枝从院内伸了出来,唐县令便觉得那院子很久无人清理了。 西郊这一块的别院很受欢迎,哪怕自家用不上了,也可以卖出去,绝对不会丢着不打理的。 所以唐县令觉得有些奇怪,便叫人去敲门问了一下,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第1024页 而那别院位置偏僻,最近的别院都在三十丈外,最后唐县令还是去敲了别家的门才知道这别院是关家庄关老爷的。 一说到关家庄的关老爷,唐县令略一思索就想起他来了,自己要是有不知道的,把底下人一招来问一下也就知道了。 他是王府的家臣,益州王还在京城时便在他手底下做事了,算是王府的老臣属了。 唐县令先下乡破了一个案,把偷盗的贼抓了,又训了一通里正才回城,第二天一早便拿着画好的图纸悄悄去找了一趟二吉,确认那别院就是当年他们去的以后,转身便回县衙,又找了一个关家庄附近的纠纷,带了人浩浩荡荡的下乡去了。 但他就是个偶尔路过的县令,哪怕进了关家庄,见到了关老爷,有许多话也不好问,只能四处看看,再和关老爷说些闲话,探着他的人品。 他连白启的名字都暂时不敢提起,更别说打探其他的事了。 但满宝和白善这次去显然不是直接问的关老爷,而且借着看病的理由,他们可以问的问题更多。 第871章 误会 唐县令仔细的传授了一些探话的技巧,又列了不少他想知道的问题,最后仔细的叮嘱他们道:「宁缺勿错,宁愿问不到,也不要出错打草惊蛇,尤其你们身份敏感,一旦被察觉……」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恐怕本县也很难护得住你们。」 白善和满宝认真的点了点头。 唐县令这才点头让他们走,他看了一眼还坐在门外发呆的白二郎,对于他们的问题也没有答案,只能道:「你们随便吧,真告诉他,他未必快乐,不告诉他嘛,最多生气一段时间。」 白善和满宝应下,走到白二郎身边,「走吧。」 白二郎抬起头来看俩人,问道:「谈完了?」 俩人点头。 白二郎便小心翼翼的往后看了一眼,对上唐县令的目光便下意识的心虚一笑,然后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他站起来连忙跟俩人走了,一直到了外面才问,「唐县令没问起我的事吧?」 满宝道:「唐县令早忘了,你不要自己提起就行。」 白二郎忍不住嘀咕道:「还不是你们总是吓我……」 唐县令站在窗边摸着下巴看他们走远,若有所思的嘀咕:「那小子怎么这么心虚?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白二郎和满宝白善他们一起爬上马车,然后抢占最佳位置,一人霸占了一边的位置。 白善只能和满宝坐在一起,俩人便和白二郎面对面起来。 白二郎盯着他们道,「你们到底告不告诉我?」 白善问,「不说你会怎样?」 白二郎一下有些火,正要发脾气,却见俩人都没有一丝赌气或玩笑的样子,而是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便察觉他们不是在气他,而是在认真的与他讨论。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的交流方式,于是白二郎认真的思索起来,然后道:「我会自己去查,祁珏的哥哥与关二郎关系好,我通过祁珏去关家玩儿,去关家查呗。」 白善就嘆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满宝后问他,「白二,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看的话本吗?」 「那可多了,你们说的是哪一本?」 「就是那本被庄先生收上去后再没有给我们的《江湖》,其中有个人叫左晨,你还记得吗?」 白二郎连连点头,「记得,记得,不就是死得特别惨的那个吗?被他那个大魔王师父杀了,还被大卸八块,先生说太血腥了,不给我们看。」 「当时好多人都怀疑他师父是坏人,但为了他好就是不告诉他,他自己越差越深,又对自己的师父没有防备,这才被大卸八块的,你觉得如果你是书里的人,你会隐瞒不说,让他离得远远的,还是会告诉他,让他提防起来?」 白二郎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慌慌的问道:「怎么,我们先生竟是大坏人吗?你,你,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白善和满宝:…… 满宝扭头和白善道:「算了吧,太蠢了,我害怕。」 白善认真的点头,竟也不说了。 白二郎瞪大眼睛,扑上去压住白善,哇哇叫道:「不行,你们必须得说,不然我就自己去查,不,不对,我还要和先生说,让先生帮我一起查,我看你们说不说。」 白善被压得差点吐血,推开他道:「有本事你去撞满宝。」 白二郎扭头对上满宝的脸,满宝对他扬眉,白二郎就继续挤着白善道:「好男不跟那什么斗,我就撞你,你们说是不说。」 「行行行,说就说。」白善掀开车窗往外看了看,这才附耳到白二郎耳边道:「我们在查益州王。」 白二郎「咦」了一声,倒不激动了,只是好奇的问,「查他做什么?」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我爹就是他杀的。」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他看了一会儿白善,又扭头去看满宝,见满宝一脸认真的点头,便咽着口水问,「那,那堂祖母知道吗?」 白善一脸认真的点头,「祖母一直知道,近来才告诉我的。」 白二郎一脸同情的看着白善,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道:「那能问他的罪吗?」 虽然他学习不太好,先生教大晋律法时他总是犯困走神,却也知道王子犯法是有特权的。益州王是王爷,肯定不可能问他死罪,给个死了十多年的官儿偿命,但其他的罪呢? 第1025页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道:「所以我们在找他其他犯罪的证据,这是很危险的,你……」 白善纠结的看了一下他道:「我和满宝都觉得不应该告诉你,太危险了。」 白二郎从小最爱看的就是侠义小说,闻言一掌拍在一旁的木椅上,豪气的道:「好兄弟为朋友两肋插刀,怕什么危险?」 白二郎喊完见俩人齐齐抬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便有片刻的心虚,「我说真的。」 白善和满宝点头,「所以我们更不想告诉你了,话本里那些会好心办坏事的人还少吗?」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我才不会做那种蠢事呢,而且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告诉满宝却不告诉我?」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没说话。 满宝直接道:「因为我聪明。」 白善来回看着俩人,问道:「除此外你们没别的事瞒着我了吧?」 满宝也直接的道:「有,但我们真的不能告诉你了,我们连先生都没告诉呢。白诚,这真的很危险,白老爷都没怎么参与其中呢,你要知道,这种会死人的事,一旦死人就不是一个人,有可能连个人身后的家人也不能倖免。」 白二郎一愣一愣的,脑海中闪过许多问题,但最后他只记住了一个,所以他盯着满宝的脸问,「那你怎么不怕连累家里?」 满宝噎了一下。 白二郎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扭过去盯着白善看了一会儿,突然间有些伤心,「你,你们不会是……」 俩人一起疑惑的抬头盯着他看。 白二郎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就是突然很伤心,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那我以后岂不是会被你们一直欺负?」 满宝和白善:「……我们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 而且这跟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白二郎伤心的道:「当然有关系,你们一个都这么聪明,都这么能欺负我了,两个合在一起,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我呢?你们太过分了。」 白善和满宝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正想问清楚,大吉便已经停了马车道:「少爷,满小姐,堂少爷,到家了。」 白二郎便愤愤道:「你们听,连大吉都是先叫的满小姐才叫我,以前都是我先的。」 白善和满宝:…… 掀开帘子的大吉:…… 第872章 开窍 白二郎蹦下马车就去找先生安慰,一进门就嚷着问,「先生,你大徒弟和二徒弟是不是要结亲?」 庄先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谁与你说的?」 白二郎就造谣,「他们两个说的。」 跟在后面跑进来的白善和满宝:…… 俩人瞪着眼睛看他,庄先生则瞪着眼睛看他们,不等他们说话便慢悠悠的道:「私定终身是不对的,亲事得长辈们来谈。」 满宝:「先生,他造谣。」 「我没有,」白二郎分辨,「不然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他早早告诉了你却不告诉我?我还是他堂兄弟呢。」 满宝噎住。 「而且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善宝就是动了歪心思,堂祖母也很喜欢你,先生也很看好你们,哼,你们就瞒着我吧。」 庄先生看两个弟子都瞪圆了眼睛,便轻咳一声,扫了白二郎一眼后道:「乱叫什么?」 他仔细的看了一下两个徒弟的神色,觉得不像是白二郎说的那样,于是扭头看向他,问道:「二郎,你最近又在看话本是不是?除了看话本还干了什么坏事?」 白二郎身子一僵,连连摇头,「没,没有。」 先生便哼了一声,罚他去抄书。 白善和满宝趁机熘了,庄先生看了俩人的背影一眼,什么都没说。 晚上,庄先生回屋去休息了,白善和满宝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写作业,白二郎不仅要写作业还得抄书,忍不住小声愤愤,「为什么被罚的总是我?明明我就没说错。」 白善听到了,耳朵尖微红,气得越过桌子在底下踹了他一脚。 白二郎就抬头瞪他,他看了一眼对面正认真写作业的满宝,压低声音和白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出来了,你帮我写作业,不然我就告诉满宝。」 白善脖子都红透了,压低了声音道:「你别乱说,我没有!」 「哼,祁珏要说亲了,他喜欢单家的二小姐,每次见到单家的二小姐时都是这样,我们私底下都讨论过了的,像你这样的就是喜欢满宝。」白二郎毕竟比白善大一岁,在这方面显然知道的比白善更多,他压低了声音威胁白善,「你到底帮不帮?」 白善嫌弃道:「你的作业都太简单了,我还是帮你抄书吧。」 白二郎:「我又不傻,就算你学着我的笔迹,先生也会看出来的,你就帮我写学里的作业,他们分不出笔迹来。」 白善看了他好一会儿后道:「那我和满宝在做的事你不许再问了,也不许再跟着我们,也不要和先生说起。」 白二郎就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可以不告诉先生,但我怎么能不跟你们一起呢?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哥哥了?」 「不是,你是我们的师弟。」 白二郎:…… 「我不管,我要和你们一起。」 那估计连满宝的身世都要瞒不住了,白善不想让他知道更多的,道:「会死人的,还会连累堂伯父和大堂哥,祖母都不乐意让堂伯父多管呢。」 第1026页 白二郎这才沉默。 白善转了转眼珠子道:「这样吧,你可以帮我们,但一定要保密,不许对除了我们两个之外的人说。」 白二郎眼睛亮晶晶的,总算是开心了一些,点头道:「行,一言为定,你们可不许再骗我和瞒我了。」 白善点头。 俩人在这里嘀嘀咕咕的说完,一扭头便见满宝正盯着他们看,「你们在说什么呢?」 白二郎就和白善说悄悄话,「你是不是还没告诉她你喜欢她呀?」 白善红着脸低喝,「你别瞎说。」 「哼,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就和堂祖母说了把亲事定下,不然等你们再长大点儿,大人们说不定又变了。」白二郎道:「祁家以前就有意和单家定亲,虽然没定下,但彼此都心知肚明,结果祁珏都喜欢上单二小姐了,祁家又不想和单家定亲了,现在祁珏就很恼火,昨儿过生辰,还差点因为这事跟单余打起来呢。」 白善目瞪口呆,「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跟满宝都跑去跟人家哥哥聊天去了,真是的,我们年纪小,你们怎么竟跟年纪那么大的人聊天?」 满宝实在忍不住了,放下笔走过来。 白二郎一边盯着她一边快速的道:「反正这种事宜早不宜迟,知道吗?上巳我们是不是要回家?干脆你就和堂祖母提了吧。」 见满宝走到了他们跟前,白二郎立即坐正了不说话,白善也一下绷直了身体,偷眼看向满宝。 满宝好奇的看着俩人,「你们说什么呢?」 俩人一起摇头。 白二郎悄悄的扭头沖白善笑了一下,一脸的我明白。 白善耳朵尖更红了。 他一把扯过白二郎的作业,干脆当着满宝的面做起来。 满宝来回看着俩人,到底没问什么,转身又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一转身,白善就悄悄的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脸有些发烧。 他不动声色的揪了一下脸颊,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始给白二郎写作业。 白二郎肩膀上少了作业两道大山,罚抄的书就腾腾的写好了,然后特别贴心的对白善嘿嘿一笑,起身走了,把空间让给他们。 白善盯着他出去了才松了一口气,他觉得白二郎一下就变了,难道开了窍的人都这么恐怖吗? 等他出去了白善才和满宝道:「我和他说好了,他不会往外说的,以后让他帮我们问些小问题就是了,我觉着他打听消息比我们还方便些,他和祁珏他们很要好。」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所以你就给他写作业了?」 白善硬着头皮点头。 满宝就拿出师姐的架势教训道:「这种事可不能再有了,不然养成了坏习惯在怎么办?先生知道,不仅你们要被罚,我这个知情人也要被罚的。」 白善点头。 满宝就觉得他过分的老实,要是以前,他早跟她驳起来了。 她一脸惊异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真的没跟她吵,便只能状似满意的点头,「好吧,那就这样了?」 白善对她点头。 满宝忍不住挠了挠脑袋,走了两步又回头,「你真的没话和我说了?」 白善摇头。 满宝就只能回去睡觉去了。 白善大松一口气。 第873章 紧张 白善第二天便让大吉悄悄的去府学里给他请假,然后和满宝一起去书铺。 今日上午是小纪大夫当班,纪大夫则和满宝去关家庄出诊,需要带的药品他都带上了,见满宝带着白善愣了一下。 满宝解释道:「关二郎请师弟去做客,他知道我今天也要去便一起了。」 纪大夫看了白善一眼,有些闹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毕竟关家和益州王府关系特殊,而他们才与益州王府交过恶,得了一个不畏权贵,骄傲自矜的好名声,现在又要通过别的路投靠过去? 纪大夫不太想满宝参与这些事,于是对白善点了点头后和满宝道:「你与我一车,我们说一说关老爷的病情。」 满宝应下,和纪大夫上车。 但纪大夫没说关老爷,而是道:「满宝,我们是大夫,和他们读书的不一样,他们要出人头地要考学,要考官,还要找世家、权贵投靠,心太累,我们就需要看病治人,所以那些朝政之事你不要掺和。」 满宝点头,「我不掺和。」 纪大夫就看了她好一会儿,指着跟在后面的车道:「他的事你也不要掺和了吧?」 满宝点到一半的脑袋停了下,道:「纪先生,那是我师弟。」 满宝虽然没有拜纪大夫为师,却因为一直跟他学习医术的原因,将他当半个老师一样的看待的。这还是满宝第一次如此明确的反驳纪大夫。 纪大夫愣了一下后道:「满宝,你们的路是不一样的。」 满宝没说话。 纪大夫见她倔强的模样便嘆了一口气,俩人沉默着到了关家。 这一次上诊关大郎和关二郎都非常的看重,特意在门口等着。 这让常上门的纪大夫惊了一下,连忙问道:「是关老爷的病情有变吗?」 满宝低着小脑袋站在纪大夫身后,偷偷的和白善眨了眨眼。 白善沖她微微点头,抬头看向关大郎和关二郎,弯腰拱手行礼。 第1027页 关大郎和关二郎知道他是府学的学生,且也是士族子弟,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回礼,一边还回答纪大夫的话,「还是和之前的一样,只是父亲的胃口越来越不好,这两日越发不爱用饭了。」 人身体痛苦,自然就不想吃东西了。 纪大夫笑着安慰道:「我去看看,或许是脾胃不和,所以胃口不和呢?」 纪大夫便领着满宝先走了。 关大郎见白善跟着一起走,大家干脆一起去了正院。 正院里一片安静,关老爷刚发过脾气,院里伺候的下人进出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出一点儿声响来。 来过几次的满宝已经见怪不怪,知道关老爷因为头痛总是听不得太过吵闹,有时候一点儿声响都能叫他头痛欲裂,因此进门的时候也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可他们五个人一起走来,脚步声还是让关老爷皱紧了眉头。 他在躺椅上睁开了眼睛正要发脾气,看到是纪大夫便顿了一下,目光在来人中一扫,看到走在满宝身边的白善便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坐了起来。 他惊疑不定的盯着白善看,嵴背忍不住微微绷紧。 白善也正抬头好奇的看向关老爷,对上他的目光便顿了一下,心中电闪,他几乎是立即想到一件事,如果当年父亲去见的人是关老爷,那他必定认得父亲。 他和父亲长得像吗? 哪怕当年父亲要去见的人不是他,他常跟在益州王身边,而他父亲曾是蜀县县令,他肯定也是见过他父亲的。 白善有些懊恼起来,怪自己思虑不周,但这会儿再要退走也不可能了,他只能不动声色的与满宝一起上前去。 但白善停顿的那一下满宝还是察觉到了,她也一起看向关老爷,见他的目光已经从白善身上移开,但在躺椅上坐直了。 已经来过好几次的满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紧张,要知道以前她和纪大夫来给他看病的时候,他可都是躺着的,一脸嫌弃的不愿意看病。 她是医者,自然知道怎样看一个人是紧张,还是放松。 正这么想着,关老爷已经慢悠悠的躺到了椅子上,似乎又是一副放松的模样,他挥手道:「不看不看,老夫已经不打算治了。」 纪大夫已经熟练的拖过来一张椅子坐在他的身边,满宝机灵的搬过来一张小桌子,把脉枕从药箱里拿了出来,还要准备纪大夫要用的针…… 纪大夫已经拿起关老爷的手把脉,关老爷也顺服,并不会挣扎,他就一边靠在躺椅上,一边抬起头来看向白善,疑惑的问道:「这位小郎君是……」 白善连忙行礼道:「小子白善,是关二哥的朋友,上门来拜访便先来见一见长辈。」 白善没有提满宝,似乎就是关二郎的朋友来着。 关二郎不知道他们何时如此亲近了,竟然都叫关二哥了,但对上父亲的目光,他依旧笑着点头。 关老爷问,「你们年龄相差挺大,是怎么认识的?」 关二郎正要说话,白善又已经快一步回道:「小子现是府学的学生,前日去参加朋友生辰宴时认识了关二哥,颇觉相识恨晚。」 关老爷问,「府学?年纪这么小竟已经考上府学了吗?对了,今日府学不上课吗?」 纪大夫抬头看了关老爷一眼,微微加重了压着脉的力道,道:「不要动呀,我才听出一些动静呢。」 满宝立即道:「纪先生,我来吧。」 纪大夫抬头看了满宝一眼,对上她巴巴的眼睛,他到底还是收了手,淡淡的道:「听脉的时候心要静,望闻问切,一个都不要少。」 哪怕是正心急等着白善回答的关老爷都没忍住,沖纪大夫瞪眼道:「你这是要拿我给你徒弟练手呢?」 不过关老爷也没把手收回来,在他看来,给满宝把脉总比给纪大夫这个老狐狸把脉要好,毕竟谁知道这个老狐狸能听出什么来呢? 他却不知道,满宝因为身份使然,能听出猜出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比纪大夫少。 手才搭上,满宝就察觉到了关老爷的异常,这一次他比往常表现得要紧张得多,虽然他已经尽力放松了,但真正放松的肌肉和假装放松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第874章 怀疑 满宝看着关老爷的脸色问,「您近来感觉如何,头还疼得厉害吗?」 满宝的问题又多又细,白善不说话就显得很正常了。 关老爷还等着他回答呢,有些不耐烦起来,就要把手收回来,「我的病也就这样了,看不出什么来,不看了。」 满宝就压住他的手道:「关老爷,您这病治了有十二年了,您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再治十二年?」 这个还真治不了,纪大夫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两声。 关老爷对于自己的病情也是了解的,闻言看了满宝一眼,然后与纪大夫笑道:「你这徒弟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纪大夫笑道:「小孩儿嘛,都心大。」 关老爷点了点头,见满宝不愿意放手,他干脆也不动了,但也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白善问,「白小郎君是哪儿人?」 该想的,不该想的,白善都想了,这些东西便是他不说,过后关老爷一问,也自有人能回答,所以他坦然的道:「我是陇州人,今日是和府学请了假过来的。」 第1028页 关老爷就看了一眼关二郎后道:「我这二儿子何德何能让白小公子如此高看他?」 白善便低头笑了笑,「关二哥人品好,学识也不差,是关老爷谦虚了。」 一旁的关二郎脸色微红,正要解释白善不是为他而来,而是为了他的心上人满宝来的。 但目光扫到俩人他又顿了一下,算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冲动,却不太会想告诉大人,他认了就认了呗。 关二郎是不愿意承认主要是白善夸他也夸得舒服的。 「你是陇州人,怎么来益州上学?」 白善在一旁回答,满宝渐渐觉得不对起来,真是奇怪,怎么问起陇州,问起白善的父母时,关老爷的脉就跳得有点儿快呢? 满宝半响琢磨不出来,纪大夫见她把个脉半天不说话,便站在她背后轻咳一声,满宝连忙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没多少变化,纪大夫您看看。」 纪大夫瞥了她一眼,他刚才都看过了,还看什么看? 他道:「关老爷移步屋内,我给你扎一会儿针吧。」 关老爷扎针后会好受一点儿,这也是他一直愿意接受纪大夫治疗的原因,他虽然觉着自己活不了了,但至少死前不要那么痛苦。 所以往常一说扎针关老爷都很配合,但这次关老爷却摇手道:「这次就算了,家有客人,我陪他说说话,且这扎针也没用,又治不好。」 纪大夫就瞪眼,「谁说没用的?这针能缓解你的症状,还能给你助眠你知不知道?」 白善也立即道:「要是因为小子而误了关老爷治病,那就是罪过了,您要寻我说话,小子多留一会儿就是了,您先扎针,我和关二哥去院外候着。」 关二郎连连点头,「父亲,您先扎针,我带他到园子里走走,一会儿再回来陪您说话就是。」 关老爷皱眉想了想,一旁的纪大夫虎视眈眈,他只能点头。 满宝拎着药箱进去,将针拿出来后便退了下去,纪大夫扫了她的背影一眼,没说话。 关老爷却留意到了,问道:「你这小弟子今天怎么不留下观摩了?」 纪大夫手不停的将东西摆在桌子上,示意关老爷脱衣裳,他道:「这孩子学得快,来看了这么多次早学会了。」 关老爷就嘆气,「我就知道你这是拿我来给她练手呢,你还不肯告诉我,我能活多久。」 纪大夫拿了针去找他的穴道,闻言道:「你要想活得长久一些,总是可以活的。」 关老爷没再说话了,趴在枕头上昏昏欲睡。 每次一扎针他都犯困想睡觉。 满宝出去,关家兄弟和白善正站在院门口等她。 一见她出来,关二郎便问,「父亲扎针了?」 满宝点头,「纪大夫正在给他扎针,有些问题便由我来问吧。」 「不用等纪大夫吗?」 满宝笑着摇头,「不必,来前纪大夫都叮嘱过我了。」 关大郎便请他们去园子里坐着谈。 「我父亲的病一开始便是纪大夫来的,难道纪大夫当年没问过我父亲,当时不知道病因吗?」关大郎的记忆可比关二郎清晰多了。 满宝面不改色的道:「近来我在翻看整理关老爷的脉案,发现只有到十年前的脉案,可纪大夫说,似乎十二年前开始关老爷就说过自己头疼了,不过时间太久,纪大夫年纪也大了,当时病情不重,没有留下脉案,所以我们现在回想起来知道的并不多。」 满宝睁眼说瞎话道:「我们最近翻到了一本医书,里面有提到脑疾的治疗,只是要对症才能下药,所以我们才想问起病因。」 这个说辞说服了关大郎。 关大郎就认真的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我隐约想起来了,十二年前父亲的确说过头疼,而且有一年中秋,父亲大病,连中秋都不能去王府,那一年是……大贞三年?」 关大郎想了好一会儿后确定的点头,「没错,就是大贞三年,我记起来了,因为那一年王府的二郡王出生,父亲作为家臣还领了很多赏呢。」 满宝便问道:「那时候关老爷是不是特别忙?嗯,我是说,他压力大不大,心里紧张不紧张?」 关大郎笑道:「心里紧不紧张我不知道,不过那段时间父亲并不怎么忙,每天有很多时间陪着我们。」 关二郎却道:「但春天的时候很忙。」 「你怎么知道?」 关二郎轻咳一声道:「大哥你忘了,二郡王出生的那一年春天我跟着大郡王与人打了一架,父亲都没空罚我。」 关大郎连连点头,「对对对,那一年春天父亲很忙,难道是春时熬坏了身体,秋时发出来?」 满宝点头肯定,「有这个可能,那会儿关老爷饮食如何,可安定吗?是常在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的?」 这些问题都是唐县令和他们商量过后设计的,既有他想知道的信息,又能跟身体扯上关系的,能问的满宝都问了。 不能问的,不用白善提醒,满宝也知道不能开口。 四人在园子里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直到下人来找,他们才知道关老爷已经扎完针,甚至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正要见一见白善呢。 第875章 懊恼 白善从关家出来的时候后背都出了一层的薄汗,他站在马车边上顿了顿,看向满宝。 第1029页 满宝就要过去和他同坐,才走了两步,纪大夫就咳嗽一声,叫道:「满宝,上车,我有话与你说。」 满宝就只能停下,看了白善一眼后上了纪大夫的车。 白善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踩着车凳上车。 关二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嘆,看来这儿也有棒打鸳鸯的人吶。 白善撩开窗帘最后和关二郎道别,大家互相招了招手后才分开。 关二郎目送两辆马车走远,这才笑着转身回正院去。 关老爷正在问关大郎白善的情况。 关大郎哪儿知道这么多? 这两年他的主要精力就是照顾老爹和打理家务上了,偶尔有空闲的时间了,想要和城里的世家权贵们维持一下关系,又总会有各种事冒出来,所以他对外面的事情并不灵敏。 他已知的白善的情况还是二郎告诉他的呢。 关老爷见他一问三不知,仅知的那些还是他刚才问出来的,顿时气得不行。 他一气,头就更疼了,头一疼,脾气又忍不住起来…… 正要发火的时候,关二郎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察觉到气氛不对,他下意识的一顿,转身就想走。 关老爷已经叫道:「老二,你过来。」 关二郎便硬着头皮过去,行礼:「父亲。」 关老爷盯着他道,「我问你,你跟白善正是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所以把人请家里来的?」 关二郎连连点头,「是。」他总不能说那小郎君是为了他的心上人来的吧,在他爹眼中,儿女情长可不是什么出息表现。 关老爷就靠在躺椅上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说一说,你们前天都谈了什么?」 关二郎硬着头皮道:「谈了很多,诗书词赋都谈到了,很长的。」 「没事,我们父子两个也很久没在一处说说话了,现在也没事做,有的是时间,你就从头说起吧,你们都谈了什么诗书词赋?」 关二郎被噎住,一下说不出话来。 关老爷就眼睛一瞪,喝道:「还不说实话,说,他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关二郎这会儿觉着不对了,悄悄和关大郎对视一眼,然后低头道:「他是陪着小周大夫来的,父亲,您为何如此在意白善?」 关大郎也看着关老爷。 关老爷却是「腾」的一下从躺椅上坐起来,心绪急剧起伏,「你说他陪着谁来的?」 「小周大夫呀,」关二郎顿了顿后道:「他们二人,咳,互相爱慕,所以……」 关老爷脸色变了几变,面无表情的道:「你仔细的说一说你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吧,还有,刚才你们都说了什么话?」 关二郎心惴惴,在他爹的目光下不得不细细的说来。 而此时,坐在马车里的满宝也心惴惴的低头坐在纪大夫的对面。 纪大夫盯了她半天,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没有问她为何要去打探关老爷的病。 他当了近四十年的大夫,如果从跟着父亲看诊开始,那有五十年了。 但是,纪大夫还是忍不住教她道:「满宝,我从九岁开始,就背着一个药箱陪着我父亲出入各种宅院,五十来年了,我见过的东西太多太多,作为大夫,我们只要看病就好,其他事能不听就不听,更不要去主动打探,好奇心少的人才能活得长久安乐,知道吗?」 满宝便知道纪大夫一定是猜出了什么。 她刚学医术时,陆老大夫曾经和她说过,一名医者,首先要会的便是察言观色,而上好的医者,最会的也是察言观色。 陆老大夫说过,大成的医者,病人的心思一动,病人自己或许都不知,但医者却能摸出来,看出来,这才是治未病的大医。 纪大夫自然没到这一点儿,但连满宝都能摸出关老爷的异常,她不信纪大夫摸不出来。 满宝就知道瞒不过他,但她知道他的为人,他不会问,更不会参与进来,所以满宝也不会与他说缘由,只道:「纪先生,这不是好奇。」 纪大夫看着满宝,满宝毫不避讳的回视他,认真的道:「纪先生,我做此事不是为了谁,而是就是为了我自己。」显然她也察觉到了纪大夫对白善的态度变化。 她顿了顿后问道:「会把您拉下水吗?」 纪大夫笑了笑后道:「哪儿那么容易被拉下水?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去吧,我老了,可管不了你们这么多。」 满宝松了一口气,半蹲着行礼,「多谢纪先生。」 纪大夫微微闭上眼睛,受了这一礼。 满宝没有再在药铺多留,送纪大夫进了药铺后,她便背了自己的背篓走到后面的马车,麻熘的爬上去,「你怎么了?我怎么觉着关老爷似乎认识你似的?」 白善道:「他不认识我,但应该认识我爹。」 满宝这才想起这一茬,懊恼道:「糟了,忘了这一茬了。」 白善严肃的点头,「我猜,他一定猜出了我是白启之子。」 满宝纠结起来,「他要是坏的,转身告诉了益州王……」 白善道:「走,我们去找唐县令。」 白善敲了敲车壁,大吉便打转马头朝县衙而去。 唐县令刚处理好上午的事,正晃晃悠悠的要回后院用饭呢,走到一半察觉不对,脚步顿了一下后脸色微变,懊恼的叫道:「糟了。」 第1030页 跟在后面的明理连忙问道:「老爷怎么了?」 唐县令拍了一下手掌道:「忘了问刘老夫人,白善和白县令长得像不像了。」 明理挠了挠脑袋道:「他们是亲生父子,总会有长得像的地方吧,难道老爷怀疑善少爷不是白县令生的?」 唐县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他转身就往回走,道:「走,我们去药铺看看,不知道他们去关家了没有,要是没去,赶紧把人拦下来。」 话才说完,他就看到了跟着衙役进门来的俩人,一看他们的样子他就停下了脚步,「得,看来已经去过了,动作还挺快。」 第876章 暂避 唐县令请他们进屋坐下,和明理道:「去告诉夫人,我午食就不回去吃了,你去把食盒提来。」 他问满宝俩人,「你们吃过了?」 俩人一起摇头。 唐县令便道:「多拿些。」 明理躬身应下,退出去帮他们把门打开。 唐县令左右看看,没发现有茶,便给他们倒了两杯冷掉的开水道:「随便喝喝吧。」 白善和满宝没喝,直入主题道:「关老爷应该认出我来了。」 唐县令就嘆气,「我想不起来你和你爹的事儿,你怎么也没想起呢?」 白善没说话。 他记忆里就没他爹,怎么想得起? 多说无益,三人忧伤的相对而坐,开始想解决的办法。 唐县令问,「你们觉着关老爷他能猜出多少东西?」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开始揣测最坏的结果,白善沉思道:「他若知道了我是父亲的孩子,一定会怀疑我是要调查当年的事。」 满宝:「也会知道是我领着白善去的,然后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知道了。」 唐县令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知道他知道了?」 满宝轻咳一声道:「他和善宝说话的时候我摸着他的脉呢,他肯定会猜我摸出来了。」 唐县令好奇,「摸脉还真有效?来来来,你来摸我的试试看,接下来我有没有说谎什么的。」 白善叫道:「唐大人,我们这会儿别闹了吧。」 「这怎么能叫闹呢?这于问讯可是很有用处的,不过算了,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唐县令问:「那你们猜他知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白善和满宝认真的想了想后摇头道:「应该不会知道吧,我们从未在他那里显露过。」 「是没显露过,但他仔细一查,你我三人来往密切不说,我还曾经去罗江县住过一段时间,你们猜他会不会猜我已经知道,甚至正在查这事?」 满宝和白善一起张大了嘴巴。 那这事可就大发,要是他们自己,关老爷最多对付他们两个,当他们是小孩子不服气所以要查,可要是唐县令也下场了…… 满宝抖了抖问,「那怎么办吶?」 唐县令起身走了两圈,嘆道:「就是不知他是敌是友啊。」 唐县令一手按在桌子上,轻声道:「也不知道当年白县令去别院里见的是谁,偏偏是在他的别院里,若是他还好,若不是他,那必定是他身边非常亲近之人,不然不会选择在他的别院里见面。」 唐县令心思电转,思忖道:「也不知白县令当年事败是光明正大的和益州王斗败的,还是因为露了行迹后败的。」 前者还罢,若是后者,恐怕是有人告密,不然这样机密的事,益州王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 白善和满宝也忧愁起来,「那怎么办,益州王府那么强势,益州王又那么狠,他不会派人去把我们家里人都杀了吧?」 「那倒不至于,你以为这是在他十多年前的封地内呢?」唐县令说到这里一顿,摸着下巴到:「杀你们全家倒不至于,但杀你们两个……」 他上下扫视俩人,皱了皱眉道:「你们……」 他顿了顿后道:「要不回家躲一段时间?」 满宝瞪眼,「这是在益州城,有这么多人呢,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敢杀人吗?」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道:「你知道十二年前的蜀县县衙死了多少人吗?」 满宝顿了一下,摇头。 「一共二十八人,包括白县令及其护卫,」唐县令道:「二十八个人,全上报的死于匪徒之首,当时的闫刺史随后带兵剿了山上的土匪,共取了三十二人的首级回来,但我这段时间详细的查过十五年前至十二年前的卷宗,我没发现有人上报说益州附近有山匪。」 两个还单纯的少年少女惊呆。 唐县令道:「当然,当年益州城内外都是益州王的势力,上至节度使,下至所辖的县乡,而现在,张节度使才来了不到四年,刺史和我也都是新换的,就算和益州王府关系好,也不会完全听命于他,所以他想在益州城内如十二年前那样大肆杀人是不可能的。但是,死一两个人还是很简单的。」 唐县令给他们打比方,「比如,你们府学起了冲突,大家打起架来,不小心伤了人命,你死了;比如,你诊断的病人发疯,或是病人家属发疯,觉着你开的药是错的,或是故意开了特别贵的药,把你给砍了;再比如,你们坐着的马车突然发疯乱跑起来,翻了,你们三个都死了……」 满宝和白善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看着唐县令。 第1031页 唐县令就嘆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你们先回家躲一段时间吧,好请假吗?要是不好请假,我写信给长博,让他出一封公文招你们回去。」 白善回神,「还能这么招?」 「当然可以,虽然你户籍还在陇州,但常住在益州城,且还是长博推荐你来考的府学,县里要是有事需要到人才是可以向府学召回本县的学子的,当然,接不接受看你自己。」 白善思考了一下后看向满宝,最后咬咬牙,点头道:「好,我们回去。」 唐县令就点头,「这才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还年轻,不必急于一时。」 白善担心,「可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更容易猜到唐大人和杨大人也在查这个案子吗?」 唐县令笑道:「这个可不好猜,而且猜到了也没什么,这会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手上缺的只是证据而已。」 满宝:「那唐大人就不怕他也给你来个骑马落马呀,乘车摔车,吃饭卡脖子什么的?」 唐县令没好气的道:「你就不能给我想好一点的死法吗?你们放心,我不是你们,他可不敢轻易让我暴毙。」 白善问:「是因为家世吗?」 「是也不是,」唐县令道:「我父亲不是吃素的,我要是无缘无故的死在这儿,我父亲可不会善罢甘休,且这会儿也和十二年前不一样,张节度使和明刺史虽然与益州王来往密切,却不是王府家臣,想要瞒过他们杀我,很难。」 唐县令还有一点儿没说,他媳妇也不是吃素的,他岳家更不是吃素的。 唐县令笑道:「我在益州城里他都没敢杀我,更别说长博了,你们回罗江县是最安全的,有长博护着,便是他亲自去了,也不能瞎取你们性命。」 第877章 安排 唐县令知道这两个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大委屈,生怕他们忍不住脾气做出什么事来,因此道:「你们只要不出罗江县,不特意去他跟前,他就拿你们没办法。」 满宝和白善沉思,正在思考回去要找什么理由回去,回去后又要怎么做。 明理提了一个大食盒过来。 不仅有菜有汤,还有两碟点心。 见唐县令看着,明理便解释道:「夫人听说善少爷和满小姐来了,便叫小的在厨房多拿了些。」 唐县令点点头,和俩人道:「快吃吧,吃完了饭我让明理送你们回去。」 白善拒绝了,「有大吉呢。」 唐县令摇了摇头道:「还是让明理跟着送一程吧,明天也别去府学了,我一会儿就让人去罗江县,快马加鞭,人明天应该就能回来,到时候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就走,我着人送你们。」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只能应下,「我们得把先生和白二一块儿带回去。」 唐县令就笑道:「这是自然的,既然要回去那就全回去吧,别在这儿留亲友。」 满宝便有些坐不住了,快速的将碗里的饭扒干净,「我还得去找我六哥呢。」 唐县令挥手让他们走了。 周六郎一直在知味馆里做帮厨,偶尔才能偷学到一些厨艺,因为周四郎租了对面肖家的房子,所以周六郎偶尔会回去住,但馆子忙起来的时候,他就会留在馆子里。 现在是春天,万物復甦,似乎人的胃口也更开了,最近来店里吃饭的人不少,所以周六郎已经好几天没回去了。 所以一听前面的伙计说他妹妹来找他,他立刻擦了手和大厨说一声跑了出去,「满宝,你怎么来了?」 满宝拉住他的手道:「六哥,家里有急事,咱得回家,你能不能和掌柜的请个长假?我们明天或后天就回家。」 周六郎愣,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满宝道:「回家再说。」 周六郎:「不行,你得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家里人出事了?谁呀,爹、娘,还是大哥他们?糟了,是不是大姐,她要生孩子了?」 满宝:「……才五个多月呢,怎么生?你别瞎猜了,先去请假,回去我就告诉你。」 周六郎连忙去找东家请假。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店里已经不怎么忙了,因此东家有时间来处理,他见周六郎家里人都来了,正一脸焦急的等在外面便知道是家里真的出事了。 他想了想便答应了,「行吧,你先回去,等你回来还在我这儿干。」 说罢让人去拿了一些钱来,「这是你的工钱,多的算我给你的,你家里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但不管出什么事,这会儿都是用钱的时候,我多的没有,也就尽一尽心意。」 周六郎感动的连连弯腰,「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东家微微点头,让周六郎走了。 周六郎便去后院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往马车上一丢就把满宝和白善往车上推,他也快速的爬上马车,然后就盯着满宝问,「好了,这会儿没外人了,能说了吧?」 满宝这才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六哥,益州王有可能知道我和善宝的身份啦。」 周六郎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问,「他,他怎么知道的?」 满宝懊恼道:「我们自己笨,自己送上门的。」 周六郎便忍不住跺脚,「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亏我和四哥还和爹保证呢,说你聪明得很,肯定不会被发现的,结果你们还自己送上门。」 第1032页 满宝:「所以咱得回家去。」 「回家去有用吗?」周六郎忧心忡忡,「我们回家是不是得收拾了东西逃命去呀,就像说书说的那样,天涯海角的逃命去。」 白善:「……不用,就留在七里村就行。」 「真行?他可是王爷呢,知道我们在那儿,不得派人抓我们?」 「他不敢,罗江县不是他的封地,那是杨县令的地盘。」 「那县令能有王爷大吗?」周六郎很信不过杨县令的样子。 满宝就道:「六哥,杨县令家里势力大着呢,连皇帝见了都要让一二步,他不敢在罗江县里乱杀人的。」 周六郎咋舌,「杨县令这么厉害?」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以前他们又不知道杨县令出自华阴杨氏。 不过知道了他们也没多大感觉就是了。 带着周六郎回到家里,白二郎还没下学回家呢,庄先生却是刚从书院里上完课回来,看见本应该去府学上学的白善出现在院子里,他便沉默了一下。 他想,他近来是不是闭的眼睛太多,以至于他们觉着他瞎了? 对上庄先生的目光,满宝和白善低垂着脑袋上前请罪。 庄先生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忧心看着他们的周六郎,转身进书房,道:「进来。」 俩人立即跟进去,一进去就老实的跪下了。 庄先生坐在书桌后面,垂头看了他们好一会儿,问道:「逃学?」 白善低声应了一声「是」。 庄先生问,「理由呢?」 白善小声道:「腹痛。」 庄先生目光便微微一移,盯着一旁的满宝看,「谁开的病案?」 府学请假可比一般的书院请假要难得多,不是你说生病了便是生病了,得有大夫开的病案和药方才行,底下还得有药铺的名字。 学里要是起了疑心,去药铺一查,若不属实是要被罚的。 当然,这样的情况很少,哪怕是府学的先生也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学生不太过分,这种假条都不会去求证的。 但庄先生也很生气,他沉着脸道:「你们如今越发出息了,连病案都可以自己做了,那还上的什么学,直接回家来,那样想读书便读书,不想读就不读。」 跪在地上的白善和满宝老实的认错,「先生,我们错了。」 庄先生却更气,「你们倒是知道拿话堵我,」还不如白二郎呢,顶两句嘴,他也好把火发出来,好罚他们更狠一点儿。 庄先生运了运气,问道:「你们逃课干嘛去了?」 俩人扭捏着对视一眼,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的藉口来了,最主要的是,他们可以不说,可以隐瞒,却不能撒谎骗先生,因此诺诺半天,还是直接开口道:「先生,我们可能要回家一段时间了。」 第878章 回到家 白二郎直到坐上马车出了城门都还有些懵。 他掀开帘子探头往后看,正看到益州城的城门还笼罩在雾气中,连城门上的那三个大字看得都不是很清晰。 满宝和白善也挤在另一边的窗口那里看,心里也怅然得不行。 白二郎问:「我们还会回来吗?」 白善肯定的道:「会的。」 白二郎嘆气,「我回去得急,都没来得及和祁珏他们道别呢,也不知道回来后他们会不会怪我。」 白善也嘆息,「我也没来得及与学里的先生同窗们告别。」 满宝同样忧伤,「纪大夫不知道会不会担心我。」 然后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愧疚。 白二郎看得心惴惴的,忐忑的问道:「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莫不是又做了坏事?」 白善道:「本来你今年该参加府学考试了的,这会儿你和我们回去,恐怕今年你不能考府学了。」 满宝:「是啊,先生本来都给你出了一册的题目了呢,唉,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全抄下来呢。」 白二郎闻言,心中庆幸不已,面上却不敢显露,生怕他们去和先生告状,他最后还得做题。 他绷着脸安慰他们,「没事,我觉着大智书院也挺好的,祁珏他们不也在书院里读书吗?」 这么一想,好似暂时被迫逃回家也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了。 白二郎偷偷一乐,见外面渐渐有了阳光,便干脆爬到车辕上去和周六郎坐在一起晒太阳。 满宝和白善也把窗帘束起来,把小脸探出窗户,迎着朝阳看着外面的景色。 两辆马车后还跟着五匹马,都是罗江县的衙役。 唐县令前天半下午送往罗江县的信,第二天下午信使便带着罗江县的五个衙役回来到了,衙役带来了一封信和一份公文。 公文是给唐县令的,杨县令很公事公办的表示罗江县因为要修桥铺路,急需学识丰富的人才,因此要紧急召回罗江县人氏庄洵、白诚。 另一封信则是给府学的,表示他们县衙现在急需一名学子帮忙,特请府学容许学子白善暂回县城代班一段时间。 唐县令办事效率高,他主动出面,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把府学那边的事情办好了。 要不是翟先生啰嗦,一直揪着白善不愿意放手还能更快些。 最后还是白善主动说他愿意回去,这事才算了了。而他这里就更简单了,公文上盖一个章,再交给庄先生就可以了,至于回不回去则看庄先生的选择了。 第1033页 庄先生自然是回去的,他们的东西当天就收拾出来了,拿到了文书,第二天一大早便离开,快得庄先生只来得及给兰成等人留一封信,都不能亲自与他们话别。 杨县令特意派了五个衙役来保护他们,这样唐县令都不用再特意派人了。 一行人快马快车,夕阳还没落下他们就进村去了,衙役们将人送到七里村后便告辞回县衙去。 白家的下人早早的在村口等着了,车一到,下人便迎上去,直接把车拉回了家,刘嬷嬷低声和跳下车的白善满宝道:「少爷,满小姐,杨县令在隔壁堂老爷那儿等着你们呢。」 白二郎听见了,忍不住惊讶,「杨大人怎么在我家?不是,他怎么在这儿,不在县城吗?」 刘嬷嬷这才看到白二郎,连忙躬身回道:「杨大人下午巡视到村里,和乡亲们相谈甚欢,忘了时间,如今天色暗了,便决定留宿一晚。」 白二郎就扭头去看西边还没完全落下去的夕阳,道:「早知道刚才应该让那五个衙役大哥等一等的,有他们跟着,便是走夜路也不怕,何况从我们村到县城快马也不久。」 众人:…… 庄先生听着头疼,干脆招手道:「二郎,过来服侍我回去休息。」 白二郎声音就低了八度,「哦」了一声上前扶住庄先生,一扭头见俩人不动,就杀鸡抹脖子一般的使眼色,「师姐,师兄,你们快跟上呀。」 满宝忍不住嘀咕,「这会儿就知道叫我师姐了,哼。」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从车上找出先生的一个大包袱,抱了跟上。 白善则背了一个大背篓。 白家的下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趁着天还亮着,赶紧把四家的东西分出来,庄先生的要立即送进去给少爷他们,自家少爷的放一堆,堂少爷的放一堆,满小姐的则放一堆。 周六郎在一旁统筹认东西,不让他们把东西分错了。 等全部分好了,周六郎就先把满宝的一个大盒子抱上,这东西一看就很贵重。 他对刘嬷嬷道:「那我回家去叫人过来取东西了。」 刘嬷嬷连忙笑道:「去吧,去吧,还请告诉周老爷周太太,杨县令谈兴浓,恐怕要留少爷满小姐他们说话,待他们吃过了饭,我们再把满小姐送回去。」 周六郎知道他们肯定要说机密事,点头应下。 周六郎抱着盒子回家。 这会儿正是农忙,村里除了回家做饭煮菜的人,就只有才会跑的小孩的哭叫声了,所以周六郎一路回家一个人都没碰见。 他们家也没什么人,只有轮到做饭的五嫂带着三丫和几个小的在家,看见周六郎回来,陆氏显然吓了一跳,问道:「六郎?你怎么回来了?」 周六郎道:「不仅我回来了,满宝他们也回来了,在白家那边呢,爹娘他们都去地里了?」 陆氏连忙问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可是出事了?」 周六郎顿了顿后道:「没有,五嫂,我先把盒子送去满宝的房间,三丫,去地里把爷爷奶奶都叫回来,一会儿让你大哥他们去白家那边搬东西,这次满宝他们带回来不少东西呢。」 马车肚子里和顶上都绑了不少东西,骑着马的五个衙役也帮着捆了不少东西。 这一次「逃亡」恐怕会在家很长时间,所以他们把重要的东西都带回来了,特别是庄先生的那两盆兰花和牡丹花,那可是享受了两个人的位置呢。 此时,三人正围着庄先生打转呢。 白家有一个小院子是专门给庄先生的,东西直接送到了院子里,知道先生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一到地方,满宝便去泡茶,白善去端热水给先生洗漱,白二郎则松开了先生蹦着跑去厨房拿些汤羹过来。 杨县令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三人围着庄先生伺候的模样,他忍不住脚步一顿,然后与旁边的白老爷笑道:「令郎可真孝顺呀。」 白老爷心里很复杂的道:「都是庄先生教的好。」 第879章 同盟 白老爷养了白二郎十四年了,从没在他这儿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要说不酸是不可能的,奈何这是儿子的先生,他的酸完全没有理由。 他轻咳一声,进入院中和庄先生打招唿。 庄先生忙起身相迎,让三个弟子去给白老爷和杨县令倒茶。 不过三人并没有说很久的话,庄先生知道杨县令是有事找白善和满宝,因此只略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让满宝他们与杨县令去了。 白二郎拔腿就要跟上,白老爷就突然叫住他,「二郎,你留下,我要和先生问一问你的功课。」 白二郎焦急,「那您就问呗,我先去和杨大人说话。」 「你那功课,有脸去杨大人跟前凑吗?过来,我问你,这次去益州城你有没有闯祸?」 白二郎有些不太甘愿,本来正低头喝茶的庄先生突然抬头看向他道:「二郎,把你前日作的那篇文章拿出来给你父亲看一看。」 白善和满宝齐齐回头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白二郎只能不太甘愿的去找作业,找出来后脸臭臭的递给他爹。 庄先生与白老爷笑道:「您看这篇文章,这孩子进步还是挺大的,比年前强了不少,本来我是打算这两月让他拼一拼,到时去府学里试一试,说不定能考上。」 白老爷虽然年轻的时候读书不太行,但鑑赏能力还是有的,他儿子这篇文章的确写得不错,比年前强了不少,比他当年十四岁时也不差。 第1034页 白老爷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 白二郎也被夸得高兴起来,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白善他们却没有再在白宅,而是领着杨县令回了自个家。 刘嬷嬷还在自家的大门口那里盯着人搬东西,看见自家少爷领了杨县令过来,连忙迎上去。 白善道:「嬷嬷,我暂不能去给祖母与母亲请安了,您替我去告罪一声,我和杨县令有话说。」 「是,是,您先去,我让下人给您送些茶点去。」 白善的书房一直有人收拾通风,所以进去并不难受,白善请杨县令坐下,等下人送了茶点进来退下,这才看向杨县令问,「杨大人怎么这会儿来这?」 杨县令正背着手在书架间逛着,闻言这才找了个位置坐下,笑道:「春忙,我下乡劝课农桑,今儿正好走到你们七里村,你们说巧不巧?」 白善:「……还真巧。」 杨县令就弹了弹袍子道:「行了,我们说正事吧,来来来,我们来仔细的谈一谈,你们是怎么做到我才走了一个来月,你们就跟益州城,不,是剑南道里最大的官儿,最大的权贵,最大的势力成了死敌的?」 满宝和白善一起低下了脑袋。 一会儿后白善觉着不对,抬起头来道:「这事不是我们惹的吧,好似是上一辈的恩怨。」 满宝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叫道:「而且我们一开始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是你让唐县令查的吗?」 白善反应敏捷,立即盯着杨县令看,「是啊,唐县令查到了满宝头上,又查了周银叔叔,这才把我爹的事儿给牵出来的……」 俩人以一种罪魁祸首的目光看着杨县令。 杨县令被噎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半响后他干脆挥手道:「好吧,此事暂且放在一边不管,你们现在查到了哪一步?」 白善道:「我爹一定是益州王杀的,二吉就是人证,他说益州王养了很多私兵,这事唐县令也知道。」 这事不仅唐县令知道,杨和书也早就知道了。 唐鹤当时才从二吉那里离开,转身就给他写了信,还鼓动他给家里人写信报备一下,生怕他们杨家不下水似的。 但这事一开始便是他扯出来的,而且死的那两个关键人物还都在罗江县境内,他跑得掉吗? 就算能跑掉,杨县令也不会跑掉,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心生疑虑便去查满宝了。 杨县令沉默了一下后问,「只有人证是不够的,最关键的证据呢?当年白县令带走的那些东西呢?」 满宝和白善一起扭头看向屋后,那后面便是大虎山。 杨县令也知道,他坐直了身体道:「去做,明天你们就带着人去,我再悄悄给你们派一些人来,一定要把东西找出来。」 能够让益州王过了十年都还惦记的东西,显然是很重要的证据,杨和书道:「找到了,这个案子才有可能翻过来,你们也才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然,你们就只能一辈子躲在七里村了。」 「不,若是我离任了,你们恐怕连七里村都躲不了了。」不是谁都有胆子,有能力和益州王硬扛的。 这么一想,杨和书都忍不住打量俩人了,感嘆道:「你们运气还真好。」 白善道:「那当然,满宝可是下凡的仙子呢。」 满宝:…… 杨和书:…… 他忍不住失笑,摇了摇头后道:「行吧,那这次就看你们的运气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好,满宝呀,回去拜一拜你的天尊老爷,让他保佑你赶紧找到证据。」 满宝决定进山后就长住山里了,一定要带着科科把每一寸土地都扫一遍,「找到东西就果然能翻案了吗?」 「找到东西,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你们能管的了,」杨县令道:「到那时,你们只要跟紧我们,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行,剩下的东西交给朝中的大人们去做。」 白善问:「不是你们吗?」 杨和书摇了摇头,「我们也就跑跑腿,再找些认证物证,上几道书而已,真正打前锋的,还得是朝中的大人们。」 杨和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道:「比如你祖母结识的魏大人。」 这一次回京,他可是亲自去见过那位铁面无私的魏大人了,虽然他是寒门出身,与世家常有争斗,但对这一件事,他们双方却是站在了一起的。 虽然不曾明言,但他们现在已是同盟的关系。 本来陛下正在算着要重修氏族志,因为魏知的加入,这件事倒是往后推了推,这与他们世家来说是好事,之前因为氏族志的事,朝中已经吵了有小半年之久了。 当然,这些政治杨和书是不会和两个孩子说的,至少现在不会。 第880章 帮忙 虽然杨和书和唐鹤信件来往不断,但信上说的并不怎么详细,这次见面,他便逮着两个孩子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顺了一遍。 确定了目前最主要的一个任务就是找到遗落在山里的证据,以及保住他们的小命。 杨县令说给他们找来帮手,便果然给他们找来了不少人,第二天便有一个壮汉领着十二个人过来了。 突然这么多人出现在村子里,七里村的村民纷纷紧张起来。 白老爷只能出面解释:「这是家里请的短工,没办法,如今春忙,帮工难招,只能往外招人了。我会约束好他们,不让他们在村里乱晃的。」 第1035页 村民们还是疑惑,「现在做短工的身子都这么壮了吗?」 「就是啊,能养得这么壮还出来做短工?」 老周头却是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抽着旱菸道:「你们管那么多呢,人住在村外的庄子里呢,平时就很少往村里来,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儿就成。」 老周头一开口说话,大家总算是注意到他了,纷纷问道:「金叔,我们正想问你呢,你家满宝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益州城里跟先生读书,还要学习医术吗?」 「是啊,白家的两位少爷也回来了,难道益州城也放农假?」 「这次回来多长时间呀?」 老周头面不改色的道:「这次回来就暂且不走了。」 「不走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益州城里的先生不好呗,」老周头直接大言不惭的道:「还没庄先生教得好呢,在那儿住得贵,吃的也贵,反正在家里庄先生也能教,还不如就在家里学,吃住都是家里的,一文钱都不用花。」 大家一想也是,果然不再问。 人到了,满宝第二天一早便背着自己的小背篓,里头带着个小锄头便要出门。 老周头叫住她,「你别一个人去,让你四哥陪你进去。」 虽然满宝只提了一句,说是在益州城里得罪了人,不能再住那儿了,没有提是谁,但老周头还是猜到了。 他隐约知道,这事已经不能善了,不是他说不追究就可以不追究的时候了。 就算白家愿意撇清他们这边,益州城的那个大坏人可不一定相信,所以他们家是甘愿也好,不甘愿也罢,都得参与进去了。 甚至,从十二年前周银在路上碰到白启开始,他们家与这事就脱不了干系了。 老周头道:「让你四哥领路,虽然他很多年没进过山了,但也比你强,周虎那边就别去了,人家也拖家带口的,别把人给扯下来了。」 满宝应下。 周四郎也习惯性的背了一个背篓跟着,兄妹两个到了白家,白善早等着了,三人正要走,白二郎便偷熘着从旁边钻出来,熘到了白善和满宝中间,小声催促,「快走,快走……」 白善和满宝便夹着他快跑起来,一边跑一边问,「你偷跑出来的?」 白二郎点头,「你们不知道我爹有多可怕,他竟然把我哥的作业翻出来让我全都重写一遍,然后还得写先生给我布置的作业,我的天啊,我哥比我大那么多呢,又比我多读那么多年的书,简直太恐怖了。」 三人一熘烟的跑到山脚下,刘贵和县衙来的潘岭早等着了,俩人上前与他们行礼。 刘贵汇报导:「少爷,这段时间我们又翻了几个地方都没有翻到,对了,这是周虎给我们画的图,但这图……」 周虎不会画地图,他是直接在一张白纸上画圈,告诉他们,他和周银小的时候,这儿去过,这儿去过,这儿也去过…… 周虎在说这个的时候周四郎也在,他扯过图纸看了看后道:「我来给你们领路吧,这些地方我都大致知道在什么地方,反正山这么大,你们都是要找过的,粗略点儿就粗略点儿吧,找的时候仔细点儿就行了。」 刘贵:…… 满宝觉得有理,现在科科的扫描范围是一千米,方圆一千,已经很大了,她觉得走遍大虎山应该不成问题,反正现在也不用回益州城了,她有的是时间。 于是她雄心壮志的一挥手,大声道:「我们走!」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山去了。 刘贵见她直接招唿着大家就进山,连忙道:「满小姐,这么多人呢,我们要不要分成几队分开找,几个方向都去人,这样速度会快些。」 潘岭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主要是他们这一组领队的两少年一少女,一看就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于是道:「白公子,你给我们分两个嚮导,我们这边的人可以分成两组。」 满宝觉着有科科在,他们跟着也没多大用处,于是对白善点了点头,还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干脆让他们一起分成四队,然后我们自己一队,有我四哥带着不会迷路的,大吉也能保护我们的安全。」 白善问,「就我们五个吗?是不是太少了?」 「不少了,他们一队不也六七个人吗?」 白善一想也是,便照着满宝的来分。 刘贵一愣,问道:「少爷,我不跟着您吗?」 「不用了,」白善摇头道:「你们分出四个人来,一组给过两个人过去引路,潘大哥,也请你这边给出四个人过去参与他们的两队,已经找过的地方就不要再找了,从没找过的地方顺着往下找。我们这边的话就专门找周虎标出来的地方。」 满宝道:「凡是找过的地方,我们会在树干上刻一个十,你们只要看到那个十,就说明以那棵树为圆心的千米范围我们都翻找过了。」 刘贵眉头一跳,「千米?」 满宝严肃的点头,「不错,当然,你们那边就不用标了,你们两边交换了人,都知道哪儿找过,哪儿没找过,方向又不一样,所以不会重合。」 潘岭更加觉着分开是正确的,因为这位满小姐看上去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方圆千米,还是在这样的密林里,那得翻多长时间? 你好歹缩一缩,说方圆十米,二十米都好呀。 第1036页 潘岭摇了摇头,但也应下了。 于是大家分好组,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后便出发,满宝看他们都走了,便让周四郎拿出图纸来看,四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商量。 第881章 计算 周四郎点着图上的好几个圆圈道:「这几个地方我们都找过了,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是这儿,我知道这里,翻过一座山壁就是,不过那儿难走,好多树的,所以我们只能从另一边绕过去。」 满宝他们全都不懂,自然听周四郎的。 于是一行人是收了图纸后往里走。 白二郎这会儿才有空问,「图纸上圈圈是什么地方?」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是我小叔去过的地方。」 「我们为什么去你小叔去过的地方?」 满宝没回答他,而是扭头问周四郎,「那么远,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打猎嘛,浅的地方猎物少,以前周三叔还在的时候,常带着大虎哥和小叔进山打猎,有时候一进去就是三四天才出来。」周四郎道:「这地方我也只去过一次,还是小叔和大虎哥偷偷带我们去的,不过也只在里面住了一个晚上而已,出去以后,我们几个全叫爹娘揍了一顿,娘当年那么疼小叔,愣是把家里烧火的木棍给打折了。」 满宝咋舌,没想到她爹小时候还真皮。 白善则看了满宝一眼,觉着她可真是一脉相传。 「更远的地方我没去过,不过大虎哥说过,另外三块比较远的地方绕过山樑就找到了,随便翻一翻,找一找吧,我觉着时间那么紧,小叔不一定有时间去熟的地方查。」 满宝点头,一边跟着周四郎往里走,一边让科科扫描,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现,因为这一片之前他们都走过,不仅没有周银留下的东西,连没收录过的植物都没有。 到了那处山壁,周四郎带着他们顺着山壁绕过去,总算在日落前找到了地方,于是他便拉着大吉四处翻找起来。 白二郎累得不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从来到这里后,满宝就知道这里没有了,因为科科直接告诉她,从这里方圆千米内都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满宝重新拿了图纸出来和白善研究,她从背篓里摸出一支炭笔,在道路上画了一个小圆点道:「二吉说,他们大概是在这儿相遇的,那我小叔要是进山,就只会从这一片进,那这一片就可以先排除了……」 满宝将一部分区域划掉,这样一来,他们需要搜索的地方就少了许多。 白善在一旁看着,接过她手里的笔,直接从七里村那里连到那条小道,将他们范围内辐射的区域画出来,有一个半的圆圈正好在这片区域中。 满宝看见,抬头和白善对视了一眼。 白善想到唐县令说的,破案有时也要以己度人,便想着自己若是周银,身边带着一个至亲之人,手上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他要怎么办? 怎么办呢,自然是尽早将东西藏起来,暂时藏在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然后带着亲近之人赶紧逃,没人追上来还好,追了上来也可以假装无辜,他身上没有东西,说不定能够逃过一劫…… 白善瞬间回神,在靠近小路的那一个圆圈里点了点道:「我们去这儿找找看。」 周四郎听见,便凑过来看,立即摇头道:「不可能是这儿吧,这离那条小路也远着呢,而且都跑偏了,你看你画的图,有半个都在这画煳的外面呢。」 虽然他不懂这图是怎么画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一大个煳是怎么算的,但他大致看得懂这图,就是他小叔可能会从这画了好多斜槓的地方经过,其他地方则是不可能。 满宝却道:「不是还有半个圈在里面吗?而且周虎哥画的这几个圈可没算过数据,谁知道画的准不准,既然这是小叔到过的最远的地方,那我们就去这儿。」 「不是满宝,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不知道。」 「这儿虽然不是大虎山最中心的地方,却是大虎山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周三叔在的时候都没进过呢。」 满宝:「你怎么知道的?」 「周虎哥说的呀,他说了,这地方是他们十二岁那年迷路走过去的,因为迷路他们还多在山里呆了一天,然后那天就下雨了,是因为躲在这里的一块大石头底下才没事的,第二天太阳出来,他们看着太阳走出林子里去的,这地方可远了。」 满宝就道:「我们去!」 周四郎:…… 他连忙看向大吉,道:「我不是怕累啊,我是怕里头有老虎啊,狼啊什么的,我一个人都不敢走,还带着你们三儿,要是真遇上了,大吉你能打几个?」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我能把两个送到树上。」 周四郎立即道:「你看,他只能送两个,满宝,咱两肯定是排在最后面的,所以我们今天别去了,你要真想去,明儿我出去多叫几个人进来,把大哥二哥三哥老五老六他们都叫上,人多了,畜生也怕我们的。」 满宝虚心的请教科科,「科科,我们这座山里有老虎吗?」 「没有,但有狼,宿主要是能收录活狼,几分一定不低,我刚才查询了一下,狼的收录积分达两万之多。」 满宝没有感情的「哇」的一声,然后问道:「你抽成后能升一级吗?」 第1037页 科科:「……还不能。」 察觉到满宝的积极性深受打击,它便补充道:「不过会很快了。」 满宝便又精神一振,然后和她四哥拍着胸脯道:「四哥你放心吧,这山里没有老虎,只有狼,到时候遇着了,我自己就能爬树,等我们爬上去了,让大吉去打狼,大吉,我想要一头活狼。」 大吉直接起身问,「这地方不找了吗?」 「不找了,这里没有。」 大吉见她这么肯定,也没问为什么,直接转身道:「那走吧。」 周四郎惊呆了,连忙跟上去问,「不是,你还真能打狼呀?」 大吉道:「不是狼群应该可以。」 他走镖的时候也是杀过狼的,不过想活捉是不可能了,倒是可以打死了撑开给满小姐看一看,权当是活的吧。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路上周四郎还做了火把,一直到天彻底黑了才停下,找了块还算可以的空地生火休息。 第882章 找到地方 林子里不好走,周四郎又不熟路,只靠着周虎的口述去找不免迷路,而且林子里还不好辨认方向和确认地方。 他们第二天就兜兜转转了大半天才找到地方,等找到的时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似乎才找到位置。 周四郎站在一棵高高的树底下,抬头去看前面的那座嶙峋的山壁,然后去扒拉了一下缠在一块看着还算平整大石头上的藤蔓,问道:「周虎哥说他们迷路到这儿时在一块大石头上用石子画了一只大老虎,你们说会不会是这里?」 白二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画还能看见吗?」 「应该可以吧,」周四郎也不是很确定,「拿石头划的,印子很深的。」 白善帮忙上前扒拉藤蔓,不在意的道:「总会有些痕迹的,就算看不出老虎了,这么深的地方,只要有石头划过的痕迹,多半就是他们干的了。」 才说完,他们就看到扒拉开的藤蔓底下有好几道浅浅的划痕,似乎是被雨水沖刷过,好多痕迹都看不出来了,但这人划的痕迹还是看得出来的。 周四郎就高兴的拍了一下石头,兴奋道:「就是这儿了没错。」 他骄傲道:「我还是挺厉害的嘛,没来过,只迷了一次路竟就找到了。」 满宝也高兴的沖周四郎竖起大拇指,「四哥你可真厉害,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找吧。」 满宝在心里和科科道:「科科,你快帮我看看这儿有没有?」 科科叮咚叮咚的响起来,「向左三米外发现一种未收录植物,五米外的树叶上发现一珍稀虫类,可以捕捉,建议捕捉,向后八米处有一珍稀乔木,建议收录其枝叶,土壤……」 满宝:「……」 这显然是一块人迹罕至的宝地,这里头有很多满宝没收录过的植物,尤其是大的乔木,满宝一直听着它叮咚叮咚的播报着,还有各种小动物,凡是它觉得满宝能抓着收录的都播了一遍。 满宝在心里嘆息了一声,道:「科科,你放心,就是找到了东西,我也会把这些东西都收录了再走的,你先帮我找东西吧。」 科科得到了满宝的保证,这才转着去扫描地下,石头缝里等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 白善他们也早就撸了袖子翻找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的盯着这座嶙峋的石头山看,山下有个不规则的洞延伸进去,如果是他们藏东西,他们估计会往这里头藏。 周四郎和大吉也在此翻找,满宝便也跟着一边翻,一边等着科科的扫描结果。 半响以后,科科道:「宿主,你转往山壁的左侧。」 满宝就从石头山里钻出来,往左边看了一眼,发现那边多是各种藤蔓和带刺的灌木,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其他人早钻到山洞里去找了。 满宝只能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小锄头,一边开路一边往那边走,「科科,东西在那边吗?」 「只是在那边的地下发现了一个包裹,并不确定是宿主寻找的。」 是不是,不得你自己打开看吗? 满宝才走了两步,白善便钻了出来,他赶上去问,「你去哪儿?」 满宝就指着一堆乱糟糟的藤蔓道:「不能只在这一个洞里找呀,我们过去那边找找看。」 白善看了一眼那边杂乱的藤木,皱了皱眉,扭头看了满宝好一会儿,这才点头道:「好吧,我们过去看看。」 他伸手接过满宝手里的锄头,走在了她前面,「我来开路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吉则大跨步走在了前面,道:「少爷,让我来吧。」 白善和满宝吓了一跳,「大吉,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大吉笑了笑,没说话,他伸手接过白善手里的锄头,将挡路的藤木压到一边,给他们开出一条路来。 白善和满宝就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但还是被一些树枝刮到了脸。 三人蹒跚的走了好一会儿,把最后一片藤蔓压下,他们就发现这边要空旷许多。 满宝只看了一眼就道:「这儿向阴,所以植物很少。」 不仅植物少,地上也很湿润,地上有平平的石头,上面覆了一层青苔,特别的滑,白善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直接往下坐倒。 满宝和他本来就是手扶着手,这一倒,满宝想要用力扶住他,她也摔了。 第1038页 走在前面的大吉只来得及给回头,见俩人都一屁股坐在了沾满青苔和泥土的石头上,连忙要去扶俩人。 这一屁股坐得挺疼,满宝摸着屁股哎呦哎呦的叫,科科突然道:「宿主,你低下头去往你的右手边看,底下那个洞里是不是灵芝?」 满宝一顿,弯腰探头去看,就见一块大石头遮盖下的洞里有一棵伞盖一样的东西。 她「哇」的一声,拉住白善惊叫道:「你快看吶,是灵芝!」 正要扶俩人起身的大吉看了满宝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低头看向那个山洞,还能那么巧的发现灵芝。 白善也趴下去看,还真是,和书上写的差不多,他也高兴起来,「看着好大,挖出来。」 大吉忍不住道:「少爷,我们不先找证据吗?反正这儿也只有我们,不如先放着,一会儿要回去了再挖。」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连连点头道:「没错,我们先找证据。」 然后扶着大吉站起来,她揉了揉屁股道:「好疼啊。」 白善:「要小心些了,下面都很滑。」 俩人扶着彼此继续往里走,科科给他们指路,「顺着山壁再往前走一些,对了,就在三步开外的一块石头下,应该有一块石头是可以活动的,底下有一个包裹,宿主可以看一看。」 正走着的满宝就往前走了三步后蹲下,然后伸手去掰石头。 白善顿了一下,也跟着蹲下去掰,不一会儿他们就摇到了一块似乎有些松动的石头,就要用力的拔出来,但石头似乎卡紧了,只动了一下没弄出来。 一旁的大吉见了,上前去帮忙。 他摇了摇,将一块比人脑袋还大的石头掰了起来,石头底下就露出了一个小洞。 三个脑袋便挤在一起往里看,被夹在中间的白善一下被左右夹击,咚咚两下疼得不行。 第883章 证据 三个脑袋都撞了一下,但三人都没有退缩,大吉先顿了一下,于是两个小脑袋就越过他探头往里看去,一下就把空间都给占了。 满宝眨了眨眼,让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后便看到了底下放着一个包袱,她和白善同时叫起来,「底下有东西。」 两个小脑袋再次撞在一起,这一下有点儿狠,俩人不得不推出来,互相看了看后满宝最先行动,撸了袖子就把身子探进去伸手要抓,结果发现够不着。 她默默地退了出来,看向白善。 白善一乐呵,就要替上,大吉就拉住他道:「我来吧,少爷和满小姐差不多一样高的。」 白善:…… 俩人总算是挪了挪,把位置让给大吉。 大吉往里看了一眼,一伸手便把东西拎了起来。 一个包袱,细布包着的,布已经很灰很旧,但依然没有坏,大吉快速的打开,露出一堆东西来。 有好几块金子、银子,还有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一个大盒子和一个小盒子。 大吉觉得那小盒子很眼熟,首先便去开那小盒子,只见里面静静地放着一块印,他心中剧跳,拿起来给白善看,「少爷您看。」 白善看印底,瞳孔一缩道:「是官印,是,是蜀县的官印!」 满宝也已经把另一个盒子打开了,里面有一些金子银子,还有两个本子,一沓的文书。 满宝翻开一个本子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我小叔,不对,是我爹的籍书,他在商州补的户籍。」 另一个本子则是她母亲夏氏的籍书。 白善放下官印,去翻盒子里的其他东西,「是地契和房契,都是商州的,应该是你母亲那边的东西。」 白善都交给满宝,这才去看剩下的那包东西。 那是一包很大的东西,用黑色的油纸包着,白善拿了过去要打开,大吉却一把按住。 白善抬头看向他,大吉低下头道:「少爷,老夫人说了,东西拿到以后得先拿回去。」 「我不能看吗?」 大吉低垂着头没说话。 白善抿了抿嘴道:「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能瞒我的?我还能完全脱身吗?」 他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大吉却依然按着那包东西,「回到家再看也是一样的。」 满宝素来心急,她可等不得,于是推了一把大吉道:「东西是我找到的,也是我爹藏的,我要看就看!」 大吉本来被推了一下也纹丝不动的,听到这句话便顺势往后一坐,似乎是被她给推倒了。 满宝和白善:…… 俩人无语的看了大吉一眼,然后就去解那包油纸,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本本、纸张和信件。 白善没有去拆信,而是先去看那些纸张,「这是什么?」 满宝凑上去看了一眼,歪头道:「似乎是地契,却又不像。」 大吉无奈,只能上去看了一眼后道:「是县衙里留存的土地契书,应该是撕下来的。」 俩人没看明白,又去翻其他的本子和纸张,却发现里面绝大部分东西他们都看不懂,倒是知道有一个是帐簿,一个是名录,但帐簿是什么帐簿,上面没写,名录是什么名录,上面也没写。 俩人看得头疼,就把邪恶的目光放在了那一封封信件上。 白善伸手就去拿,大吉这会儿是很坚定的按住他的手了,道:「少爷,这个你真的不能看了,至少不能现在看,得等唐县令看过后才行。」 第1039页 满宝想起他们看的话本,总算是同意了大吉的话,连连点头道:「对,好像是得给主推官先看过,不过我们可以看封面。」 可是很快他们发现封面上的名字他们也一个都不认识,白善将手中的信一封一封的丢下,道:「一尘先生,不认识,怎么大多是给这个一尘先生的信,一尘是谁?」 大吉摇头,他也不认识。 「白子启收……」白善正想把这封信也扔下,扔到一半反应过来,立即捞起来乐道:「这个我认识,是我爹,这会儿能看了吧?」 满宝高兴,「快拆。」 不等大吉反应,白善直接把信封开了把里面的信取出,「父母大人容禀,在下一乡野村夫……」 「管我爹叫父母大人,那是蜀县的人了,字写成这样竟还称自己是乡野村夫?」 满宝却发现了不对,指着有些煳掉的字道:「似乎是不小心刮到的,他用的左手写字?」 白善便一目十行的将信扫了一遍,这才发现这是一封告密信,告的就是益州王私养卫兵,贪墨朝廷拨的河工款项养兵的事。 白善直接去看落款,发现就四个字,乡野村夫。 白善差点把信给揉了,「这人一定是益州王身边的人,还乡野村夫呢,字写得这么好,还是用的左手……」 白善说到这里一顿,看向满宝道:「你说会不会是关老爷?这两日也没发现有人来我们村,难道关老爷没告诉益州王我们的事?」 满宝沉思,盯着其他的信件又蠢蠢欲动起来。 「你们在这儿呀,我们在那边喉咙都快喊破了你们也不应我们。」白二郎和周四郎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看见他们三个蹲在地上,就忍不住大声嚷起来,抱怨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白善和满宝迅速的把信件和打开的文书等都垒在一起,油纸一团就塞给大吉,俩人起身和白二郎周四郎招手,「我们顺着找过来的,找东西不能扎堆,得分开知道吗?」 白二郎已经看到了地上摆着的东西,惊叫道:「你们找到了?里面是什么?」 满宝是不介意把她父母的东西给他看的,于是大方的把盒子打开,「是我父……是我小叔和小婶的籍书,还有钱,还有地契房契。」 周四郎就跑过来,结果因为地滑还摔了一下,满宝听着都疼,但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爬起来都不带拍的就奔过来,拿起那籍书看,用自己认得的有限的字去认,认了半天总算是全都认下来了,他又哭又笑道:「对对对,这就是小叔的籍书,后头还贴着路引呢,小叔说他得把东西拿着去和镖局领东西。」 第884章 决定 大吉将证据用油纸包好,塞进了怀里贴身收着,这才起身看了看四周,「天快黑了,我们今晚在此歇一晚,明早再出去。」 白善道:「我们去阳面落脚。」 周四郎将盒子里的东西都翻看了一遍,疑惑道:「奇怪,怎么只有这点东西?我记得小叔说过,他们的衣裳,布料,还有一些书啊,被子什么的都托镖局的那个朋友一块儿带上了的。」 满宝:「……四叔你是不是傻,他们逃命呢,那些东西都在车上,当然不可能带了,能带上这一个盒子就算不错的了。」 周四郎一想也是,把东西一收,抱怀里道:「好了,我们走吧。」 「等一等,我们把灵芝摘了再走。」 周四郎眨眼,「灵芝?什么灵芝?」 满宝就指了一个方向道:「喏,那个洞里面,我们刚看到的。」 周四郎立即把盒子塞满宝怀里,撸了袖子兴奋道:「我去摘!」 满宝就蹲在外面指挥,「小心一点儿,别弄折了,最好是连根拔起,对了,再给我收一点儿土,我要好好的研究研究。」 周四郎知道她喜欢弄这些东西,都应了下来,然后就把东西给挖了出来。 一块很大的灵芝被小心翼翼的递了出来,白二郎好奇的蹲在一旁看,连忙接过。 白二郎道:「话本上说,这东西能活死人肉白骨。」 满宝:「假的,不过《神农本草经》上说久食之,可轻身不老,延年神仙。」 周四郎就眼睛发亮的盯着灵芝道:「可这么贵重的东西,谁能长长久久的吃呀,皇帝老爷子也不能吧?」 满宝想了想后道:「好像还真不能。」 满宝将东西收进背篓里,周四郎问,「满宝,要卖吗?」 「不卖,」只有一株呢,虽然有分出来的小伞盖,但也不够她分的,毕竟要给科科一些,还得在论坛里备一些,说不定莫老师那里也想研究,她道:「咱家现在又不缺钱,等我晒干了收藏起来,以后要用的时候再用。」 周四郎一想也是,「对,咱自家把它吃了。就算不能长生不老,能够多活几年也好呀。」 众人:…… 大家到了阳面,周四郎和大吉就开始去找木柴生火,满宝则背着自己的小背篓去挖值得收录的植物,白善跟着帮忙。 白二郎就在俩人屁股后面跟着,追问道:「我们进山就是为了找你小叔的那盒东西?刚才大吉收起来的是什么?你们别瞒着我,要只是找你小叔遗落的东西,怎么杨县令还特意派人来帮你们?」 白善和满宝都没想骗他,只是想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得更多而已,见他现在都会想这些了,便只能道:「大吉收起来的是我爹的东西,你可别和人说。」 第1040页 「现在村里,我能跟谁说去?」白二郎问,「怎么你爹和满宝的小叔还有关系?算了,我也不问了,问了你们也不会说,你们就只告诉我,接下来你们要干啥吧。」 白善道:「把东西送出去,然后保住自己的小命和家人的命。」 满宝深觉得现在积分很重要,补充了一句,「还要多挖些药草备用。」 白二郎见她连大树的树皮都扒拉,忍不住无语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满宝抬头看着面前这棵高高大大的乔木,沉思着道:「暂时还不知道,你待我研究出来后告诉你。」 「不是,为什么你现在连树皮都扒拉?」 「我不仅要扒拉它的树皮,我还要爬上去折它的枝叶呢,这棵树我没见过。」 白善和白二郎就使劲儿的盯着眼前的这棵树看,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来它和别的树有什么不一样。 满宝已经放下背篓,挽起袖子就往树上爬,白善和白二郎见怪不怪,还站在树底下给她鼓劲儿,「你把树枝折了丢下来吧。」 满宝爬到树上,不仅折了树枝,还从枝叶里摸出两条虫来,直接给科科收录了。 等搞定了才爬下树去,周四郎在不远处看到,忍不住嘆息,小妹也太皮了。 然后又想,这样也好,本来还怕她会因为小叔的事伤感一阵呢,结果那么快就缓过来了。 满宝的确有伤感的,奈何科科一直在脑子里叮咚叮咚的响着,提醒她还有多少东西需要收录她却没收录,满宝就伤感不起来。 等把周围应该收录的都收录了,科科计算着她的能力,发现更远的地方她也去不了,这次啊把叮咚声给收了。 满宝精疲力尽的一屁股坐在火堆边,白善和白二郎帮着她锄了不少东西,也没少爬树,这会儿也累得不轻。 全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吉生怕他们着凉,就将刚才的火堆移到另一个位置上,然后在刚才烧火的地方铺上他和周四郎折来的一大把大叶子树枝,铺好后让三人坐上去。 满宝他们好奇的坐上去,一股暖意就从土地下往上传,刚才坐在草地上的那股寒意瞬间没有了。 三人「哇」的一声,敬佩的看着大吉,「大吉,你可真厉害呀。」 大吉微微一笑道:「我以前去走镖,路上多是露宿,这还是和我们的镖头学的。」 满宝挪了挪小屁股,笑道:「我学到了,以后我要是出远门也这么干,这样就不会冷了。」 周四郎便也好奇的上前挤了挤,感受了一下。 然后左右看了看后道:「林子里别的没有,木柴还不多吗,等着,我多省几堆火,一会儿就给每人都铺一个,晚上就摊开手脚睡,不用跟昨天晚上似的都挤在一起了。」 主要是不能挤着他么妹了。 都已经长大了,还总挤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呢? 周四郎任劳任怨的一口气生起四个火堆,大吉看了看,没去掺和,而是去翻他们带来的包袱,将带来的干粮拿出来烤热了吃。 白善和满宝商议,「出去后,是让人去请杨县令,还是我们去找杨县令?」 满宝想了想道:「再原路退回去路难走,还远,我们不如反向而走吧,从这儿出小道应该要近一些。」 白善点头,「我觉得山里肯定有近道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从小道出去也行。」 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大吉,凑到满宝耳边低声道:「我们先不回家了,直接去县城里找杨县令。」 满宝目光一闪,也偷偷的看了一眼大吉,然后点头。 第885章 留宿 第二天一早满宝和白善便提议从相反方向出去,直接进小道儿,出了林子就不需要绕路,且没有树木藤蔓遮挡,走路要快很多。 周四郎和白二郎一点意见也没有,他们也想早点出去,总是待在林子里,他们又不是猎人,总觉得里面很压抑。 大吉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地没有说话,跟着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走了两个多时辰就出去了。 站在小道上,周四郎转身就要朝村里的方向回去,却被满宝一把拉住。 「既然都走到这儿了,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直接从这儿进县城见一见杨县令吧。」 白善点头。 周四郎和白二郎都下意识的听满宝和白善的话,转身便要往县城的方向去,大吉落在后面顿了顿,还是跟上了。 白善见了抿嘴一笑,对满宝得意的扬了扬眉毛。 他们到罗江县的时候,杨县令还没到下午上衙的时间呢,正在自家书房里休息,满宝看了眼系统内的时间,果断的拉着白善去敲人家县衙后面的侧门。 开门的门房看到满宝三个,立即把门打开,乐呵呵的问,「满小姐、善少爷和白二少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在益州城念书吗?」 满宝好听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我们想杨大人了,所以就回来了,杨大人在家吗?」 「在呢,小的这就让人去禀报,小姐少爷们先在门房里坐一坐吧。」说罢立即找了自己的伙伴,让他飞奔进去禀报杨县令。 杨县令一听说满宝他们来了,就猜到有事发生,一边起身一边道:「快将他们领来。」 自己还亲自往那边去了,门房见状,就知道少爷心急见人,于是也不耽误,率先退出去后便飞奔去请人。 第1041页 这边下人跑来跑去的禀报和请人,同在后院的杨少奶奶崔氏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奶奶,大爷亲自去迎接了,奴婢和下人打听过了,是大爷的朋友,两个少年一个少女,以前常来县衙里玩的。」 崔氏想了想便道:「让厨房做些点心给他们送去,你叫人去看着,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一会儿就过去见见。」 就怕人家来找杨和书是有事要说,她突然冒出来,他们不好说话。 下人应声而去。 杨县令和满宝他们在半路上相遇,他的目光在周四郎肩膀上的包袱滑过,笑着侧身请他们去书房,顺便给了万田一个眼色。 待他们进去,万田便将院里伺候的下人都派了出去,让人守住了院门,自己则亲自守着门口不让人靠近。 崔氏派来的下人看见僕人鱼贯退出书房,脚步便一顿,看了好一会儿后便悄悄的转身离开,回去禀报给崔氏。 书房里,满宝已经打开了包袱,道:「我们在一块山壁底下找出来的,这是我小叔的东西。」 然后看向大吉。 大吉便从怀里掏出另一个大大的油纸包交给杨县令,白善道:「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我爹交给周银叔的东西。」 杨县令打开,翻了翻里面包的东西,脸色越来越凝重,半响,他才抬头便对上五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满宝亮晶晶的盯着他问,「杨大人,你看得懂吗?」 杨县令顿了一下道:「懂还是懂的,怎么?」 「我们看不懂,」满宝一点儿不带羞愧,还理直气壮的道:「您给我们讲讲呗。」 杨县令就把东西一收,道:「小孩子不要知道太多。」 白善就双手扑上去按住油纸包,严肃的道:「杨大人,你要不告诉我们,我们就得把东西拿回去给我祖母过目。」 满宝严肃的点头,「没错。」 他们就是怕刘祖母不告诉他们,他们才先来找杨大人的,要是杨大人都不告诉他们,那还有什么意思? 杨和书想了想后道:「行吧,不过这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我让人送信给唐鹤,待他来了我们一起说。」 白善这才松手,和满宝一起催他,「那您现在就派人吧,现在出发,快马加鞭入夜的时候也就到了,明天一早唐县令就能过来,下午应该也就到了。」 白善往外看了一眼天色,沉吟道:「我看天色也快暗了,要不今晚我们在县城留宿一夜?」 满宝无视外面半空中挂着的明晃晃的太阳,点头道:「没错,现在是春天,日子短的很,天黑的很快的。」 杨县令好想把这两个糟心孩子扔出去。 他看了大吉一眼,问道:「他们不回去,你家老夫人不会着急吗?」 「不会的,」白善赶在大吉前开口,「我们是从山里出来直接来你这儿的,我们进山的时候就说了,可能要在山里停留四五日,我们干粮都是带足了五天的。」 满宝点头:「没错。」 老周家这边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毕竟自家孩子野,主意大,这是打小的事,而且他们家还有周四郎跟着。 大吉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默默地站在后面,他是个下人,自然是听主子的。 杨县令就揉了揉额头,自然是不放心他们出去外面住,便道:「那今晚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万田——」 万田连忙走到门口应声。 「去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来给他们歇脚。」 万田应下,却没有立即就走,还是站在门外守着。 白善他们继续盯着杨县令看。 杨县令就道:「此事重大,还是等知鹤来了再说吧,现在也不知道益州城是什么情况。」 益州城? 益州城自然是风平浪静的,白善他们突然被召回罗江县,除了他们的同窗和先生外,没人留意到这一点儿。 当然,还有关老爷。 关老爷在发现白善和周满都离开了益州城回罗江县后什么动作也没有,自然,他也查到了他们在走前去过一趟县衙。 唐县令一直让人悄悄的盯着关家,却发现关老爷除了派人打听了一下白善和周满外什么动作也没做,甚至都没与益州王府联繫。 唐县令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但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没有证据,他是轻易不会踏出一步的。 第886章 很熟 罗江县的信使到了益州城,唐县令便和唐夫人道:「夫人,春日寒热不定,为夫好像生病了。」 唐夫人紧张起来,「你病了?」 唐县令沉重的点头,「所以这两日我会闭门养病,外面就有劳夫人了。」 唐夫人一听便怀疑的看着他,上下打量他的脸色,见他脸色红润,声音也没毛病,便气得翻了一个白眼,「你想让我帮你遮掩就直说,干嘛要吓我?你要去哪里?」 唐县令:「去一趟罗江县。」 唐夫人就微微皱眉。 唐县令连忙安抚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案子需要过去一趟。」 「什么案子竟还需要瞒着明刺史,瞒着外面的人?」 唐县令就对她讨好的笑笑,唐夫人嘆了一口气,没有再问。 多年夫妻,唐夫人已经摸清了他的狗脾气,一些不要紧的小案或奇葩案子他是很愿意拿回家与她一乐的,但只要是大案,未破之前,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第1042页 唐夫人挥手道:「去吧,去吧,这一次要去多久?」 唐县令想了想,觉得不可能短,因为杨和书信上说东西找到了;但也不可能长,因为城内的情况不定,他要是太久不出现会引起怀疑的。 唐县令是想查益州王疑似谋反的事,却不是要提前逼反他,不然他真的反了,他们这一家子不管是出自哪儿,都别想活着离开益州城了。 反都反了,他还管你老爹是干什么的,娘家是哪儿的? 所以唐县令权衡了一下道:「最多三天。」 唐夫人便放心了,不要像上次一样一去半个来月就行。 夫妻俩说了些悄悄话便去洗漱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悄咪咪的出城去呢。 而这会儿,罗江县的众人刚吃完晚食,崔氏便拉着满宝说话,「让他们去说话,我们两个去说说话?」 满宝也才和崔氏见过面,不太熟,但她本就是个自来熟,反正今天晚上杨县令是不可能告诉他们包袱里的那些文件是什么的,和杨夫人说话也不错,于是满宝点头,「杨夫人先请。」 崔氏就笑道:「我年长你几岁,你可以叫我崔姐姐,我们家婆母才能叫夫人呢。」 一旁的大丫头笑着接道:「小姐可以叫我们大奶奶叫杨大奶奶。」 满宝就知道一定是杨家的人口多,什么老夫人,夫人都还在,所以他们的辈分还没升。她点了点头,干脆改口叫「崔姐姐」。 崔氏笑了笑,问道:「你们和外子认识许多年了?」 满宝点头,「从杨大人来这儿当县令开始认识的。」 崔氏默默的算了算,笑道:「那有三四年了。」 满宝自己算了算后点头,「差不多。」 然后场面一静,大家突然没话说了,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满宝挠了挠脑袋,想起大嫂说过的,新媳妇刚进门都尴尬,因为一时还融不进家里,所以得照顾着些,这样后头才好处关系。 因此满宝想了想便主动挑了一个话题,「崔姐姐,你以后就常住在罗江县了吧?」 正在脑海里搜罗话题,既可以都说上话,又不会冒犯对方的崔氏顿了一下后点头,「是啊,他在哪儿,我自然就要在哪儿的。」 满宝点头,「这样好,夫妻还是别分开的好,你们是一家人嘛,像我四哥就不行,他常跟我四嫂分开……」 崔氏就这么和满宝聊了起来,于是崔氏从满宝这里知道了他们是怎么和杨县令认识的,又是怎么成了朋友的; 而满宝知道了崔氏家中还有几个姐妹,杨县令在京中名声很好,有才华,有相貌,是出了名的乘龙快婿,崔氏能够嫁给杨县令还是打败了好几个人才跟他定上亲的; 俩人说得火热,一下就忘了时间。 杨县令回到后院发现满宝还在,便轻咳一声走入屋中,看着满宝道:「你都在林子里呆了两天了还不累?」 满宝悄悄的吐了吐舌头,和崔氏告别。 杨县令便扭头叫来下人,「万田在外面,送满小姐出去,让万田送回去。」 下人应下,领着满宝出去。 满宝便和杨县令挥了挥手,「那明儿再见。」 杨县令也笑着和她挥了挥手。 崔氏在一旁看到他的笑容,目光微微一闪,再去看满宝时,她已经一蹦一跳的跑出去了。 杨县令回身笑看崔氏,「我们也洗漱休息吧。」 崔氏连忙笑着起身,「是,我服侍大爷。」 虽然这两天很累,但生物钟是固定的,一到时间满宝就醒了,她推开门往院子里一探头,白善正好伸着懒腰出来叫水,大吉已经洗漱好在院子里练拳脚了。 俩人洗漱好便在院子里碰面,白善道:「白二还睡着呢,我叫了他一下,叫不醒。」 一旁的大吉也道:「周四爷也睡着呢。」 满宝挥手道:「让他们睡吧,唐县令下午才到呢,走,我们去书房里找本书来读?」 白善想着他们也没事做,便点头答应了。 万田守着杨县令的书房呢,看到他们来便领了他们进书房,看着他们在书架上挑了挑,各自拿了一本书出去后才把门重新关上,「善少爷,满小姐,你们不先吃早食吗?」 白善就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问道:「你家现在开始吃早食了吗?」 那倒没有,万田就笑道:「得再等几刻钟,不过善少爷和满小姐要是饿了,小的也可以去厨房里叫些吃的来。」 白善就挥手道:「不必了,我们现在也不太饿。」 他左右看了看,问满宝,「你想去哪儿读书?」 「去花园?我记得县太爷家里有座假山,那里可以看到好多花花草草,很漂亮的,我们去那儿读。」 「行。」 白善就拉着满宝去花园,万田没有跟着,由着他们去,反正他们对县令的府邸也熟得很了,完全不用人领路。 那座假山还不小,顶上有两个大圆石头可以坐,是一个挺大的平台,白善最先爬上去,然后在上面拉着满宝,叮嘱道:「你可抓稳了,摔了我是不管的。」 满宝回击,「你不摔就行。」 早上出来正要去客院的崔氏见到,忍不住脚步一顿,扭头笑问一旁的丫头,「两位小客人对我们府上很熟?」 第887章 表里 第1043页 丫头是本来府上的丫头,她笑道:「大爷的客人少,会在后院招待的,除了唐县令,也就善少爷他们了。」 「那其他的客人都是在前头县衙招待的?」 「便不是在县衙招待,也多数会在外头酒楼饭馆设宴,大爷很少会把人带到家里来的。」 崔氏微微点了点头,京城中早有传言,说杨和书虽温逊有礼,对朋友要求却极严,能被他邀请回家做客的寥寥无几,因此没少有人暗地里说他虚伪,只是表面谦逊,心里傲得很。 成婚之后,虽然杨和书待她也好,但她也能感觉到那股疏离,所以昨天她才那么惊诧于他对周满的随和亲切。 「看来大爷和这三位小客人倒是投缘。」 丫头就高兴的接道:「善少爷、白二少爷和满小姐都挺好的,尤其是满小姐,偶尔还会给我们带些糖果,花花草草什么的,大爷就曾说过,满小姐的嘴就跟抹了蜜一样,天下恐怕就没有她交不下的朋友。」 崔氏慢悠悠的往那边走,笑道:「评价这么高呢。」 丫头笑着点头。 说着话,崔氏也走近假山了,正听到俩人在山上说话的声音。 「……坐在这儿可真够神清气爽的,真羡慕杨大人,等以后我有钱了,我也在县城里买一块地,建那么大一个院子,放这么大一座假山。」 白善问:「放假山干什么?」 「就每天一早登高念书,每天一晚再登高看落日就很高兴了呀。」 白善:「那你还不如去我家看算了,何必费钱又买地又建院子的,我家也有假山,还不止一座呢。」 「你家的假山不好看,也不好坐呀。」 「给你换一个就是了,」白善不在意的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嗯……」满宝想了一下,就比划道:「最好比这个还要大,还要高的,这上面有一部分是平的,可以放一张圆石桌,两张圆石凳,另一部分就微微凸起,可以栽花种草,夏天了种爬藤类的花,搭个架子高高的悬着,人坐在下面既可以躲烈日纳凉,也可以看书下棋,多惬意呀;待到了冬天,就把藤木清理去一些,这样可以晒太阳,可以读书,多好!」 白善:「有虫子怎么办?有花草的地方必有虫子。」显然没少被祸害。 「我可以给你配药囊,」满宝道:「或者给你制香,对了,最近我正在跟纪大夫学习辨香呢,我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香,回头我给你做一款专门驱蚊虫的香,以后我们上假山看书下棋都燃它。」 「等你做出来再说吧。」 「我学东西很快的,你什么时候做假山?」 白善道:「等我回家就让祖母去定。」 「一言为定呀。」 白善点头:「一言为定。」 满宝就翻了手中的书道:「《春秋》我上完了,但现实让我找的资料我还没找完呢,最近先生给我出的好几个课业都是出自《春秋》,我怀疑他年中时要主考《春秋》了。」 白善问,「你背下来了吗?」 满宝苦恼,「当时是背下来了,但都没有熟背,这会儿就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才拿了来,就是要再通读,该背的就要背了,这一次背过后就不打算再忘了。 白善却是全背熟了的,也翻开自己的书道:「那看书吧。」 俩人各自找了一个位置,就背对着背读起来。 走到了山脚下的崔氏愣了一下,没有去打扰俩人,默默地又转身离开了。 走出老远她才道:「去看看厨房,早食好了就去叫客人们用早食,可别饿着了客人们。」 下人应下。 崔氏回到正院时,杨和书刚练了一套剑法出来,他擦了擦汗笑问,「不是说去看客人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看见白郎君和周小娘子了,他们正在假山那儿读书呢,我不好打搅便回来了。」 杨和书点了点头,笑道:「白二肯定还没起呢,我们先自己吃自己的,他们要吃了,叫厨房单独给他们送去就行,一会儿他们估计要上街去,不用管他们。」 崔氏顿了顿后问,「大爷不招唿客人们吗?」 「他们不用特地招唿,我一会儿去衙门里处理些政务就回来,他们要是不想出去就让他们在我的书房里看看书也行,对了,下午让厨房多准备些吃了,过了午时后知鹤可能会来。」 崔氏应下,问道:「表姐夫来了住哪儿?要再单独收拾一个客院吗?」 杨和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表姐夫是唐知鹤,笑了笑后道:「家里哪儿还有客院,我会让万田把书房旁边的侧屋收拾出来,回头他住那里就行。」 崔氏笑着应下。 杨和书笑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和嫂子是表姐妹,等回头有空也该让你们聚一聚才是。」 崔氏笑着道:「我和卢家表姐也许久没见了。」 等杨和书吃了早食出去,崔氏这才嘆息一声坐在梳妆檯前,她的大丫头红雪就小声劝慰她,「小姐别急,我看姑爷对您也挺好的,当时一成亲,夫人还想留您在京城呢,不也是大爷说了要带您上任的吗?」 「可你也看着了,我来了也有段时日了,连他的书房门都进不去呢,以前以为他是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毕竟除了万田外,也没人能进去过,可这会儿……」 第1044页 崔氏揪着帕子道:「唐知鹤能进我理解,毕竟他们多年的交情了,但白善他们……」 红雪就宽慰道:「小姐,他们也认识好几年了,您和大爷才成亲呢,论亲密,这世上谁及得过你们?来日方长嘛。」 崔氏也只能点头。 红雪就笑道:「小姐素来聪明,怎么一遇上姑爷的事就犯了煳涂,我看呀,姑爷就是认生,他跟您熟了就好了。」 崔氏俏脸微红,小声道:「我跟他还不熟啊?」 「我们以前打听姑爷的事都是道听途说,京城那边见过姑爷的不是男子就是长辈,许多话您都不好问,这道听途说的能有多少真的?」红雪笑道:「可就是这么巧,这次有个小娘子呢,她跟大爷也是朋友,您昨晚跟她说的也尽兴,不如多从她这儿了解了解。」 崔氏迟疑,「这样不好吧,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哪有……」 哪有去了解自己的丈夫,还是跟另外一个小娘子了解的? 红雪笑道:「小姐是当局者迷,我看满小姐很活泼的一个小娘子,且还没开窍呢,您肯定跟她聊得来,昨晚你们不就聊得很好吗?」 第888章 交好 满宝他们并不打算去逛街,甚至都没打算出县衙。 因为他们觉着现在外面都太危险了,谁知道现在益州王知不知道他们? 万一知道他们,这会儿正派人盯着他们呢? 他们一出去,出个什么意外死了怎么办? 一致觉着自己还能活很久,也想活很久的胆小满宝和白善决定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在杨县令家里看看书,看看风景,说说话就行。 很想出门的白二郎成功被他们说服了,主要是他在罗江县县城里没有什么朋友,这两个不出门,他一个人出去也没意思。 于是三人就窝在杨县令的书房里翻书看,或者写写字。 三人也就上午的时候老实了一会儿,认真的练字,认真的看正经书,但才一个多时辰,白二郎就没忍住东摸摸西摸摸出来,耐不住性子的左看右看。 满宝也丢下了书,跑去书架里翻其他的书看。 白二郎一看,也忍不住跑过去,凑上去问:「你想看什么书?」 「看看杨大人这儿有什么书,我想看话本。」 白二郎小声道:「我也想看话本,但我总觉得杨大人这里没有,唐大人那里或许还可能有。」 他觉得杨县令太清雅了。 白善也忍不住放下书过来,笃定道:「不会没有杂书的,我们可以往偏僻点儿的地方找,我的杂书通常都要放在书架不易引人注目的地方,这样就很少会有人发现了。」 三人便分开找起来。 也在书房里伺候的万田:……想知道问他就好啦,干嘛要自己找? 不过他看了一眼一旁几乎都快要睡着的大吉,张了张嘴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崔氏便是这会儿带着红雪端着点心过来的,万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如往常一样拦着她,开门让她进来了。 崔氏对他笑着点了点头,走进书房后看到了凑在一起翻书的三个人,「你们饿了没有,我给你们送了点儿茶点来。」 才翻出杂书的三人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心虚的把书往身后一藏,转过身来面对崔氏。 崔氏好奇的看着他们,「怎么了?」 三人一起摇头,「没什么。」 满宝从身后把书塞给白善,然后乐呵的从书架后迎出来,「崔姐姐,你人真好,还想着给我们送吃的呢。」 崔氏就眼尖的看见白善把什么书给塞回书架里去了。 她悄悄看了一眼万田,见他带笑站在一旁,便知道这行为是杨和书容许的,便没有问,而是让红雪把点心都拿出来,笑道:「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样的,就每样给你们捡了些。」 满宝道:「我们什么点心都爱吃。」 这会儿杂书也看不了了,满宝干脆拉着崔氏坐下,大家就在书房里喝茶吃点心聊天。 崔氏还是第一次进杨和书的书房,更是第一次在他的书房里做这种事,她知道杨和书很爱干净,所以手里被塞了一块点心时还忐忑了一下。 满宝已经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了,「崔姐姐平日在家里都做什么玩儿?」 崔氏笑道:「我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人,所以就理一理家务,自己做些针线,并没有什么事做。」 满宝就很同情,「你朋友都不在这里是很孤单。」 她想了想后嘆息道:「可惜我在县城里也不认识什么朋友,我的朋友都在村子里,不然还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偶尔说说话也好。不过你可以让杨大人带你出去认识几个朋友呀,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崔氏笑道:「他忙着呢,可哪里顾得上我?」 满宝很有经验的道:「等春忙结束就好了,到时候他就有空了。」 「县衙平日也很忙的吧。」 满宝摇头,「我们罗江县事务少,也就春种,夏收和秋收的时候会忙,其余时候都闲得不行,所以杨大人动不动就给自己放假到村子里去住一段时间,对了,你还可以随杨大人去我们村住呀,白二,你们家不是给杨大人专门拨了一个院子住吗?到时候收拾得好看点儿,让崔姐姐也住过去。」 第1045页 白二郎点头道:「没问题呀。」 满宝想到他们回益州城读书的日子遥遥无期,于是特别热情的邀请崔氏,「到时候你去了,我们带你去我们的庄子里玩儿,我们的庄子里种了好多果树,夏秋时有很多果子可以吃,到时候带你去摘。」 满宝越说越兴奋,「还可以去钓鱼,捕鱼就算了,我们现在大了,不给下河了。」 崔氏目瞪口呆,半响才找到自己的语言,「杨……大人他经常到你们村去吗?也会去摘果钓鱼吗?」 满宝点头:「是啊,去年他就去我们的果园里摘了两大筐的水果呢。」 崔氏喃喃,「可他很爱干净的……」 满宝听到了,摇头道:「没有呀,每年春种他下乡去劝课农桑,还会挽了袖子下田呢,弄得全身脏兮兮也是有的,并不爱干净。」 白善却是想起唐县令也说过杨县令有些爱干净的癖好,但彼爱干净不是此爱干净,于是插嘴道:「杨大奶奶说的是杨县令交朋友爱干净吧?」 「啊?」崔氏满眼迷茫。 一旁的万田提着一颗心,连忙道:「大奶奶,大爷前头应该忙得差不多了,也快到用午食的时间了,我们要不要往前头去看看?」 崔氏回神,笑着点头,「也好。」 满宝三人和他们一块儿去。 万田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当初大爷跟人交朋友前可是把人祖宗八代都给查了,这可不算什么好事儿。 万田并不知道唐县令早把杨和书的底儿给人掉了,此时正提着一颗心呢,生怕两边说话扯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既破坏了大爷的友谊,又破坏了大爷和大奶奶之间的夫妻关系。 好在满宝的话题跳跃得很,挽着崔氏已经说起他们打渔的趣事来。 崔氏一个千金大小姐哪儿知道冬天放水的时候要下河打渔,可以捞出一网一网活蹦乱跳的鱼来? 只听满宝描述就听得一愣一愣的了。 第889章 骑马好 杨县令不下乡的时候时间还是很多的,现在正是春种的时候,前期需要分发下去的粮种,农具等都发下去了,现在就是覆核,所以并没有什么忙的。 罗江县又不像华阳县,隔三差五出个案子,这儿十天半个月都难有一次纠纷,只要不是大案,杨县令都喜欢把半个月的案子累积到一天来判。 大家也很喜欢,要下地呢,谁那么有空天天来上堂? 所以杨县令今天很顺理成章的早退回家了。 刚用完午食,一群人就开始盼着唐县令快点儿来。 杨县令淡定的喝茶安抚他们,「没那么快的。」 但一想唐知鹤的急脾气,又算了一下益州城到罗江县的路程,道:「快马加鞭的话,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也就到了。」 满宝:「这么快?我们要走一整天呢。」 「你们坐的马车吧,他是骑马,自然要快些。」 结果话才说完,他们刚喝了一盏茶,唐县令就风风火火的到了,只是头髮有些乱。 他随着万田走进来,没注意到崔氏,只和满宝他们三个点了点头后就和杨县令抱怨,「风太大了,先让下人给我打热水洗漱一下,对了,我午食还没吃呢,我卯时出的门,这会儿都三个时辰了。」 杨县令还捧着茶被没说话,崔氏已经站起来连忙吩咐,「快去厨房给唐老爷准备热水。」 又转头与他笑道:「表姐夫想吃些什么,我现在就让厨房准备。」 唐县令这才看到崔氏,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连忙行礼,「是弟妹吧,失礼失礼。」 又怪杨和书,「你也是,弟妹在此,你怎么也不与我介绍?」 杨和书总算是放下了茶杯,无语的看着他道:「你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吗?一进来就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指着一旁的满宝三个道:「他们都插不上话呢。」 杨和书挥手道:「行了,你先去洗漱吧。」 又对崔氏道:「让厨房随便准备点儿就行,他不挑。」 唐县令连连点头,「对,对,我不挑,弟妹随便准备点儿吧。」 唐县令说完转身便走了,万田领着他去洗漱。 他一走,满宝总算是能说话了,她扭头和白善道:「骑马比马车快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呢,我们以后也骑马。」 白善道:「我倒是没问题,我已经学了半年的骑术了,你行吗?」 满宝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咬咬牙道:「我也买一匹马,我也要学骑马。」 白善兴奋,「我教你。」 「不要,你也才学没多久呢,我让大吉教我。」说罢扭头去找大吉,「大吉,你能教我骑马吗?」 大吉笑着点头,「满小姐想学小的就教。」 白二郎在一旁默默地没说话,白善就踢了踢他的脚,问道:「你不学吗?」 「我在学里学了的。」 满宝就道:「让你爹也给你买一匹自己的小马吧,到时候我们再从益州城回家可以一块儿骑马回来。」 白二郎纠结道:「我更喜欢坐马车,你没骑过马不知道,那可是一点儿也不好受的。」 他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杨县令和崔氏,凑到满宝和白善俩人中间道:「骑马不仅屁股疼,风吹得脸也疼,眼睛也疼。」 满宝就看向白善。 第1046页 白善却道:「我觉得挺好的,很刺激,很自在。」 俩人一时相持不下,满宝不知道谁的意见更重要些,于是等唐县令梳洗好过来,满宝就问他,「唐大人,你说骑马好还是坐车好?」 唐县令眨眨眼,看向杨县令,见他正含笑而坐,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目光便扫过一旁也巴巴看着他的白善和白二郎,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于是对满宝咧嘴一笑道:「自然是骑马好了。」 他在桌子边坐下,问道:「你觉得坐车颠簸吗?」 满宝点头。 「那就对了,骑马骑得好那就是如履平地,没有马车的那种颠簸,而且骑马比坐车速度快,也比坐车自在,自然是骑马更好了。」 杨县令笑得茶碗都打抖了,他强忍住笑意放下茶碗,对唐县令道:「行了,你还不饿吗,给你准备了吃的。」 说着,下人端了两盘菜和一碗面上来,崔氏不好意思的笑:「有些简陋,表姐夫不介意才好。」 「弟妹太客气了,」唐县令笑道:「我在家也吃不着这么好的,你表姐能给我一碗面就不错了。」 这边满宝已经确定要学骑马了,还小声劝了白二郎一句,一抬头听见他们各论各的叫法,觉得很神奇,「你们四家都是亲戚吗?」 唐县令只是笑笑便低头吃面,杨县令却很细心的给她解惑,「算也不算吧,世家之间互相联姻,几乎每家都有亲戚关系在,真一一论下来,那不知要论几天,所以我们只照着自己最亲近的来叫就好。」 杨县令为什么记不起崔氏和唐夫人是表姐妹?因为表的实在有点儿远。 崔氏的祖母和唐夫人王氏的外祖母同出自卢氏,算是堂姐妹。 而这还算是简单的亲戚关系,真要把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给算上,算来算去,说不定还能算出杨和书和崔氏差着辈分呢。 庄先生现在还没教他们氏族谱,但她偶尔听白善提起过一些,愣了一下后便点头,觉得他们世家的亲戚比他们老周家的还多,比他们七里村的叫法还要复杂。 唐县令吃面,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便撑着下巴在一旁眼巴巴的盯着,崔氏觉得这样不好,便问三人要不要去花园里玩一玩消食。 三人一起摇头,盯着唐县令道:「我们等唐县令吃饭。」 杨县令就笑道:「让他们等着吧,他们出去了也心不宁。」 崔氏便笑问,「我看出来了,他们是有事找表姐夫吗?」 杨县令点了点头,却没有解释是什么事,只道:「虽他们去吧,对了,你午睡时间到了吧,你先去休息吧。」 这也是杨县令午休的时间,但见他没有动弹的意思,崔氏顿了一下便告辞离开,唐县令和满宝几个连忙回礼目送她离开。 唐县令吃东西很快,吃完以后擦了擦嘴巴便道:「走吧,我们去书房。」 第890章 整理 唐县令翻了翻包袱里的东西,他没去看那些帐本和信件,而是拿着那几张官衙的契书看。 满宝三个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就等着他解惑。 唐县令看了眼杨县令,杨县令微微颔首,唐县令这才点了手中的纸道:「这是山契,知道什么是山契吗?」 满宝道:「顾名思义,就是山的地契呗。」 唐县令顿了一下后点头道:「没错,但这山契是留存在衙门的那部分,」他指着右下角一个小小的符号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三人一起摇头。 「这是山中有铁矿的意思。」 杨县令也点头,「应该是后发现的,白县令在此做记号,应该是想把山赎回来,由朝廷来开矿。」 「据我《大晋律令》,除朝廷外,任何人不得私自开矿,私人名下的产业有矿,也应该上报朝廷,由衙门颁下许采的文书,双方同开,我刚才翻了一下,没看到有这类文书的存根。」 唐县令这才去翻其他的东西,越看心越沉,他将册子转交给杨县令看,这才去打开那些信件。 满宝和白善立即凑上去同看。 唐县令看了他们一眼倒是没有阻拦。 信足有十九封,来往的人身份却各异,有朝中的大臣,也有宗室子,甚至还有些大商人。 唐县令全都细细看过,见一旁三人都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他便将手中看过的信一递,三人立即接过看。 唐县令摇了摇头,和杨县令一起整理起这些册子来。 东西这么多,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完的,他们只能大致的翻一遍,然后仔细看前面的,分出这本是益州王勾连的名册,这本是益州王贪墨河工的帐册,而这本则是採下来的铁矿帐册,那一本是他购买粮食的册子…… 他们才将这些分出来,那边三个孩子也把十九封信细细的看过了一遍,还拿了白纸出来列了不少的东西,将通信人,通信的主要内容提炼了出来,让人一眼就看明白。 白二郎将这些纸直接贴在信的背面,这样他们便知道哪封信主要讲的是什么。 唐县令看着心中一动,立即把桌子上摆好了的帐本往他们跟前一放,笑道:「来来来,我教你们看帐册,知道这些是什么?」 三人刚看完信,还在震惊于信上的内容,一脸懵的摇头。 唐县令就笑得像村子里哄他们帮忙捆木柴的老太太,声音轻柔的道:「没关系,我教你们呀。」 第1047页 杨县令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后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扭了扭脖子,站起来道:「行了,先出去走走醒醒眼睛吧,你就是用人,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唐县令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把东西一收就要出去,满宝和白善却很急,「不然还是先说吧,我们一点儿也不累。」 杨县令都忍不住感嘆,「这还有上赶着找活儿干的呢。」 他教俩人道:「做事不能急,十几年都过来了,何必急于这一时?越急越容易出错,走吧,我们先出去走走。」 万田留下看守书房,他们才出院子就碰上了崔氏。 崔氏笑道:「正要去请你们呢,该吃晚食了。」 他们竟在书房里呆了一整个下午,杨县令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去吃饭。 晚食很丰盛,崔氏还给准备了酒,显然是要给唐县令接风洗尘。 周四郎今天一整天都跟万田明理一起蹲在书房外面,无聊得很,他看了看唐县令,又看了看自家么妹,问道:「满宝,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回家?」 满宝想了想,那么多东西要整理出来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也有些不确定的看向白善:「五天?」 周四郎便道:「那我明天回家去了,得回去和爹娘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家里农忙,大嫂关了店回家帮忙,要不然直接告诉大嫂就行。对了,你们要不要我告诉家里?」 扭头看着白善和白二郎。 白二郎怂怂的点头,「周四哥能去告诉我爹最好不过了。」 就连白善都点了点头,「有劳周四哥了。」 周四郎毫不在意的应下,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为难的,反正他就是个听吩咐做事的,最后回到家里,被罚的也是他们。 唐县令便也和杨县令道:「我后日午时过后就走。」 杨县令点了点头,便看向崔氏,「晚上让厨房准备些易克化的宵夜,稍晚些给我们送去。」 崔氏不明白他们跟三个少年少女能有什么事需要连夜做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大家便吃了晚食,也没耽误,直接回了书房。 唐县令和杨县令觉得时间有限,干脆一人拿了一本帐册,一人抓了一个过去教。 唐县令抓了白善,道:「这是一本关于铁矿开採的帐册,里面有日期,开採量,库存量,以及运出的时间,但这应该是私自记的,有些混乱,中间还有遗漏的时间,我需要你算出每日平均的产量,再算出记录的月总量,补上若是全月开採的总量……」 白善明白,「这是在算他们到底炼了多少兵器是吗?」 唐县令顿了顿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问题那么多,先把册子整理出来。」 杨县令则是抓了满宝,拿了三本购买粮食的册子与她道:「这三本册子虽然都是购买粮食的,但记得很混乱,你看中间还有笔记,此笔是给家山坳的,这一笔则是给安山的,我需要你重新列出来,哪一笔是给家山坳的,哪一笔是给安山的,中间隔了多久,最好能算出他们每地每天大概费去多少粮食。」 满宝秒懂,「这样可以算出家山坳里有多少人,安山里有多少人是吗?」 杨县令顿了顿后点头,「不错,你这几本册子都很杂,自己要分清楚来,别算错了。开矿的人和兵士可是不一样的。」 满宝郑重的点头。 杨县令这才拿了一本厚厚的册子给白二郎,道:「这是益州王贪墨河工银子的册子,这应该是原始册子,不怎么乱,但经过谁的手也要列出来,你帮我列出来。」 白二郎战战兢兢,「我,我不懂呀。」 杨县令就沖他温和的一笑,安抚他道:「别怕,我给你打个样儿,你就照着列就行。」 第891章 端倪 等给三人说好帐册要怎么整理,看他们都上手后,唐县令便和杨县令拎了一壶茶在窗边坐下,俩人推开窗看了眼外面的院子。 院子里点起了灯笼,朦胧的红色灯光照在院子里,有种温馨的感觉。 周四郎正拉着万田、明理和大吉在院子里玩牌,其余的下人一个也没有。 唐县令就舒心的唿出一口气道:「还是你这儿好,说些什么也不怕过了第三人的耳朵。」 「嫂子治理内宅一向严格,在家也不安全吗?」 唐县令摇了摇头后嘆息道:「华阳县不比罗江县,我总觉得最近怪怪的,也有可能是我在查的这个案子让我想多了,今年益州王府春宴就办了七场,全都是春游宴,宴请来蜀的各地才子,张大人几乎次次都被邀请出席。」 杨和书也微微坐直了些,问道:「不是在王府办的?」 唐县令摇头,「不是,没有女眷,说是春游宴,但更像选才宴,大家吟诗颂词和谈道,你也知道,张大人喜欢清谈,我去过两次,他们清谈搞得很好。」 杨和书沉默了一下,许久后道:「这次我回京,陛下,」他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和太子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我父亲说,陛下甚至朝会上说出了废太子的话。」 唐县令头疼的扶额,问道:「太子还是没有子嗣吗?」 杨和书摇头。 俩人沉默下来,所以近来益州王动作频频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唐县令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工作的三孩子,道:「让他们整理出来,我们自己再抄录一份留下,原本送回京中吧。」 第1048页 杨和书问:「给谁?」 唐县令沉思片刻,最后道:「给我父亲。」 杨和书点头,「我和魏大人见过面,此事若坐实,他不会不管。但我父亲……」 唐县令知道杨大人一向滑熘,恐怕不乐意沾这摊浑水,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紧,你在水中,杨世伯还能置身事外吗?」 杨和书可是家里唯一的嫡子,且还是最优秀的一个,杨大人可不会捨得。 唐县令想到嘴里笑了笑,杨和书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拍下后道:「你什么时候把嫂子和侄子送走?总不能还把人留在益州城吧?」 唐县令头疼道:「得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藉口呀。」 虽然他只是个小小县令,但奈何家世摆在那里,益州城中有个什么事都会想起请他家,所以家眷突然离开,除非有合情合理的藉口,不然还真会引人怀疑。 杨县令想了想道:「要不然我让崔氏下帖子请嫂子和侄子来家里住一段时间,然后你让京城来一封信把人接回去?」 唐县令:「侍疾?可我爹好着呢。」 他继母又太年轻,根本用不着侍疾。 杨县令就轻咳一声道:「你岳母呢?」 唐县令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虽然不太好,但还是点了一下头,「我回去和她商量商量。」 俩人低声商量着这案子接下来要怎么查,十二年前的东西是到手了,但十二年后的东西呢? 从他们刚才翻的帐册来看,十二年前益州王就养了不少的私兵,开始私自开矿铸造兵器,这都过去十二年了,现在有了多少,那些兵在哪儿,兵器又在哪儿? 他是已经放弃了造反,还是在静待时机? 这些都要查。 等把这些商量出来,外面已经敲响三更的钟声了,周四郎他们已经从院子里移到了侧屋,就坐在门槛那里围着火炉看守,昏昏欲睡起来。 正院里,崔氏也没睡下,而是在等杨和书。 红雪将手中提着的灯交给下人,进来低声道:「书房的灯还亮着呢,白少爷和满小姐他们都没出来,似乎还在忙,大奶奶,不如您先歇下吧。」 崔氏很好奇,「他们在忙什么?」 红雪摇了摇头,「不过奴婢打听到了,原来善少爷是府学的二级学生了,这次他们是被大爷召回处理公务的。应该是公事。」 崔氏却是懂得些政务的,摇头道:「又不是服役的时候,也没什么突发之事,怎么会需要召几个学生回来帮忙?」 「可奴婢看今晚大爷可能不回来了,说不定就歇在书房了。大奶奶还是先歇下吧,明儿起早些,您过去看看,不然悄悄的问问满小姐就是了。」 崔氏只能点头。 外面敲了三更,杨县令看了眼已经在打哈欠的三人,出声道:「行了,今晚先到这儿吧,明天早上再来。」 满宝也没勉强,放下笔起身,看了眼桌上摆着的东西,问道:「东西怎么办?」 「就这么留着吧,」杨和书有洁癖,府里伺候的人,尤其是书房附近伺候的人都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所以道:「有万田和明理看着呢,不怕。」 唐县令就邀请杨和书,「秉烛夜谈?」 杨和书点头,「行,我正巧有些事要与你说。」 要说的则是最机密的事,不适合在三个孩子面前说的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告辞。 周四郎打着哈欠跟在大吉身后,见他一点儿困意都不显,不由嘟囔道:「你是怎么做到不困的?」 大吉笑了笑没说话。 回到他们的客院,满宝要进自个的房间,白善紧随其后,白二郎见了,也跟着挤了进去,本来都要转身回自个房间睡觉的周四郎见了也立刻跟着挤进去,一脸戒备的盯着白善和白二郎看,「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们跑我妹妹的房间来干啥?」 白二郎就看白善,「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找她说什么悄悄话?」 白善:…… 他想了想,转身便要出去。 白二郎却一把拉住他道:「你没话说是吧,我有话说,刚才杨县令他们说话我都听到了,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事啊,原来益州王不只是贪墨河工的银子,还造反呀,你们瞒着我干什么?」 满宝好奇的问他,「你不怕吗?」 白二郎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怕什么,又不是我要造反。」 他盯着俩人问,「说,除了这事你们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连最大的秘密造反都被他知道了,那似乎是没有什么用得着特意瞒他的了,满宝道:「也没有什么了,就是还有一件,我不是我爹我娘的闺女……」 白二郎一脸惊悚,然后唰的一下盯着白善惊叫道:「不是吧,你俩是兄妹?你们不是要定亲的吗?」 一旁的周四郎跳脚了,问道:「谁要定亲了,谁要定亲了?你把话说清楚,善少爷,你是不是背着我跟满宝说什么了?」 第892章 商量逃命 白善的脸大红,忍不住踢了白二郎一脚,「你平日里都看的什么书?以后你再看外面淘换来的话本我就告诉先生。」 满宝也无语的看着他,「我怎么可能是白善的妹妹?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我是我小叔的女儿,我爹的侄女!!!」 被打的白二郎愣了好一会儿,「啊,这么复杂?」 第1049页 「这不比你想的我是白善的妹妹简单多了?」 「当然不比,唉,我还以为堂叔逃命的时候带着一个女儿呢,还有一个小妾什么的,结果他们被杀了,婴儿就流落在外被你爹给捡到了……」 周四郎也半响无语,扭头看向他妹妹道:「满宝,亏得你是师姐。」 这要是师妹,被师兄教蠢了怎么办? 满宝真是他爹捡回来的,他爹能养那么好吗? 也不用脑瓜子想一想,养个孩子得费多少钱呀,还是满宝这样的孩子,不是自家的孩子,他爹捨得吗? 周四郎鄙视的看了一眼白二郎,然后虎视眈眈的看着俩人问,「那定亲是怎么回事?」 白善红着脸道:「他自己瞎想的。」 白二郎这下不甘愿了,叫道:「怎么是我瞎想的?上次我问先生,先生都没否认呢。」 周四郎张大了嘴巴,如果是庄先生做媒的话…… 他扭头去打量白善,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白善眨眨眼,轻咳一声道:「婚姻之事还是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周四郎略微满意了点儿,满宝则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我们现在为什么要说这个?」 周四郎怀疑的目光就在俩人中滑动,问道:「那你们本来要说什么?」 「当然是要说益州王的事了,你没看到唐县令和杨县令都秉烛夜谈了吗?」满宝道:「他们一定要说些不给我们知道的事,这些我也不关心啦,我主要是想要和白善讨论一下,万一益州王狗急跳墙就造反了呢?」 周四郎一脸迷茫,问道:「这不是好事吗?他要是造反了,我们连证据都不用找了,直接就可以翻案了。」 白二郎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满宝:「……他要是直接造反了,他会不会被平反我不知道,但我们这波人一定会被他当成反平了的,咱家这么多人呢,咱村这么多人呢。」 白善也点头,「不错,我们能躲在七里村里安全无虞,一是依仗杨县令,二就是笃定他不敢轻易造反,他只要不造反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对我们做什么,可要是造了反,别说我们这几个,就是唐县令和杨县令,不听他的,恐怕也会被杀。」 周四郎愣愣,问道:「那,那怎么办,我们提前逃走吗?」 满宝道:「我们又不像唐县令和杨县令,家里只有一两个人,我们家这么多人呢,能逃到哪儿去?而且我们也不能丢下乡亲们不管吧?」 白善点头,「事情毕竟是因我们而起,我们不能自己逃了丢下他们。」 连白二郎都懵了,问道:「那怎么办?」 满宝道:「七里村的位置不好,正好在罗江县城到益州城之间,所以益州发兵,罗江县恐怕还没收到消息,兵就先到了我们村。不过刚才我也想到了,我们既然可以通过大虎山出来,村子里的人当然也可以。」 白善点头,他将之前他们绘制的那幅大虎山的地图拿出来道:「山高林密是很难行军的,但对我们却很有好处,便是不逃到县城,躲在里面,他们也很难捉到我们。」 白善分析道:「真到了造反的那一步,我们反而无关紧要的,最多是被他拿来泄愤而已,所以前来的士兵一定不怎么精良,不会太过执着,我们在山里躲一段时间就行。」 「还有一个办法,」白善道:「你们找人守着路口,只要有人看到大批兵马就燃狼烟,我们可以直接走小道到罗江县,错开他们,进了县城和杨县令一起守城。」 「只要紧跟杨县令,城门真的守不住了,我们可以往外逃,到那时候大家混杂在一起,他们还会特意捕杀七里村的人吗?」 周四郎和白二郎愣愣的摇头。 白善:「这就是了,周四哥,明天你回家了对村子里的人什么都不要说,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只告诉堂伯父,我祖母和您父母就行,其他人都不要说,包括你兄弟们。」 周四郎就看向满宝。 满宝点头,「你就只告诉爹娘,然后听娘的。」 周四郎这才咽了咽口水点头下来。 见屋里的四人都忧心忡忡的,一直站在后面不做声的大吉忍不住开口道:「少爷,满小姐,你们想的也太早了吧?」 满宝严肃的摇头,「这就走一步看十步,以我们从各种话本子中汲取的经验来看,目光短浅,想得少的人在遇上这种大事时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 白善同样的严肃的点头,「还会连累很多人。」 基本上白善和满宝看过的话本白二郎都看过,于是他也想起那些话本子来了,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我们得想长远一点儿。周四哥,你觉得这两个法子哪个好?」 白善和满宝也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沉思道:「第二个吧,这林子里我们也不熟啊,而且里面缺吃少喝的,蛇虫还多,我们村里老人小孩儿都不小,万一遇上什么事怎么办?既然兵是从益州城来的,肯定走的是这一条路,我们叫人守着这儿就行,一看见人,我们就跑回来通知,然后大家从这儿进罗江县,应该是追不上我们的。」 满宝:「……你还想着跑回来通知呀?直接燃狼烟多好?」 周四郎挠了挠脑袋问,「狼烟怎么燃啊,而且我们能燃狼烟吗?」 第1050页 后面的大吉再次开口道:「不能!百姓私燃狼烟者,斩!」 众人:…… 白善挠了挠脑袋,「我没看过这条律法。」 但大家也没怀疑大吉的说法,因为他通常不会说谎,也不会说自己不确定的事。 满宝摸了摸下巴道:「这事不急,等我们明天问一下唐县令和杨县令,这世上除了狼烟肯定还有很多种通知的办法,只要能让村子里的人知道有敌到就行了。」 第893章 忙碌 当然,满宝不仅自己想,她还问了一下科科,想要借鑑一下他们那个世界的做法。 科科道:「未来人类会使用光脑传递信息。」 满宝在那个世界也是有好几个朋友的,日常聊天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光脑是什么,她忧伤了一下,便问,「那你们古时候的人是怎么传递信息的?」 「也会很多种方法,比如手机、电报等。」 都是满宝这个世界所没有的,满宝不乐意问他了,开始自己想。 杨县令和唐县令一觉醒来发现他们都在商量逃命了,半响无语。 杨县令抚了抚额,道:「放心,益州王真要造反了也没空搭理你们,不用想着放狼烟什么的,对了,狼烟可不是随便放的,你们要是私自放了,我也会抓你们的。」 白善道:「可你们把证据往上一递,我们不就暴露了吗?到时候益州王真的不会杀我们吗?」 唐县令道:「谁说我们往上递证据就是拿着到朝堂上一扔的?这东西只要有一两个人知道就行了,益州王怎么会轻易得知?所以你们且把心放在肚子里,老实呆在罗江县,不往外跑就可以了。」 满宝:「那关老爷……」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关老爷那里我去查,你们近日就把帐册理出来就行,然后再抄录一份留档,其余的事交给我们。」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只能点头应下。 杨县令就对周四郎笑道:「你回去别吓着周老丈,像什么逃命之类的话还是不要提了,就说满宝他们在我这儿一切安好就行。」 周四郎愣愣的点头。 杨县令忍不住失笑,「你们啊,明明是少年人,怎么这么怕死?」 满宝就抖了抖道:「当然怕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我要是死了,我爹娘得多伤心呀,我亲爹娘可只有我一个女儿呢。」 周四郎连连点头,「就是啊,就是啊,她可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我小叔就这么一条血脉,可不能断了。」 白善也点头,「我爹娘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我也不能死。」 白二郎左右看看,挠了挠脑袋道:「虽然我爹娘有两个儿子,但我死了我爹娘也会伤心啊,所以我也不能死。」 杨县令看着他们半响说不出话来。 唐县令却贊道:「惜命好啊,惜命的人通常都不会去找麻烦,麻烦事也很少会找上来,你们再把好奇心收一收,这一辈子就安定了。」 三人就纠结起来,这一点有点儿难啊。 三人吃了早饭便又一头扎进了书房,唐县令和杨县令今天也跟着整理其他的帐册,大家都忙了起来,甚至连午食都是在书房吃的。 厨房的下人只能把食物送到院外,连书房的院子都进不去,杨县令难得旷工,也一整天都留在了书房里。 崔氏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也不好多问,虽然她不太愿意承认,但红雪说得对,她现在和杨和书还不太熟。 不太熟的夫妻俩一直到第二天用午食的时候才终于见上面,杨和书道:「一会儿知鹤就要回去了,你准备些小礼让他带回去给表姐。」 崔氏眨眨眼。 杨和书便笑道:「你第一次来剑南,身边也没个亲朋,一定无聊得很,不如和表姐联繫起来,或下了帖子请她过来住几日陪陪你?」 崔氏见他面色如常,态度与平时也没什么两样,拿不准他是真的关心她,还是需要她就这样做,便迟疑道:「表姐恐怕不方便吧,她来了,谁照顾表姐夫呢?而且还有侄子呢。」 杨和书笑道:「知鹤那么大的人了,哪里还需要人照顾?至于侄子,让她带来就是了,你还没见过侄子吧,我也许久不见他了,这次正好可以见见。」 崔氏就肯定了,他是需要唐夫人过来,便点了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去写帖子。」 杨和书便对她笑了笑,第一次觉得娶了亲也不错,至少做很多事都有了藉口,行事方便很多。 唐县令吃完午饭告辞离开时明理背上就背了一个包裹,里面有崔氏给的礼物和一封帖子。 白善和满宝白二郎站在门前沖他挥手道别,声音很沉重,脸上的表情很悲戚,「唐大人保重啊。」 正要打马走的唐大人被这三重奏的声音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气得回身凌空抽了一鞭子,回道:「你们给我老实些,少想些有的没的。」 见他竟然稳住了,三人便惋惜了一下,但还是捧腹哈哈大笑起来,齐齐往后一蹦,躲开鞭子甩过来的余风。 杨县令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也和他挥了挥手,「一路顺风,回去后低调些,别整天想着案子,也管一管民政。」 唐知鹤应下,打马离开。 目送唐县令走远,杨和书这才回身笑看向三人,指了指天上的大太阳道:「时间不早了,还不快回去干活儿?」 第1051页 白善和满宝拔腿就往书房跑,只来得及和崔氏挥了挥手。 白二郎却是哀嚎一声,耷拉着脑袋慢悠悠的往书房去,他有些后悔了,他干嘛要跟着他们一起玩呢? 其实回家做大哥的那些作业也是不错的,至少不会比现在理的这些帐本难。 崔氏见他们三人都跑远了,这才好奇的问杨和书,「相公让他们做什么?我看他们眼睛都有些红了,显见是用眼多了。」 杨和书就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县衙里的一些文书需要抄录规整,你也知道,现在正是春忙的时候,县里的文书都被派出去了,忙得不行,所以我就把他们召回来做这个,所以这几日你让厨房多给他们送些茶水甜点,别让他们饿着就行。」 崔氏才不信呢,什么文书的抄录规整,还需要唐知鹤大老远的从益州城跑来? 见丈夫如此不坦诚,她有一些无力。 同样感觉到被瞒着的唐夫人却不觉得无力,她觉得自己很有力气,于是按住唐县令捶了一顿,这才去收拾东西准备明天抱了儿子去罗江县。 唐县令连忙追在后面道:「不必这样急,我这『病』刚好呢,要不你等我好两天再去?」 第894章 避开 虽然唐夫人有些生气,但还是听他的多留了两天,等他活蹦乱跳的在外头出现的时间足够,该知道他病好了都知道了以后才收拾了东西带着儿子出门。 唐县令亲自把人送到城门外,给她披上一件斗篷低声道:「你先去罗江县住几日,崔氏你也是认识的,要是与她玩不到一块,满宝也在县城里,过几天我派人去接你。」 唐夫人盯着他问,「接我回来?」 唐县令心内嘆息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回京。」 唐夫人便不由靠他近了点儿,伸手掐住他腰上的肉拧了一圈,咬牙切齿的小声问,「你私底下到底在做什么掉脑袋的事?」 唐县令「嘶」了一声,小声告饶道:「这可不是我一个小人物在查,朝中的魏大人,我爹,还有长博,甚至岳父大人,他们一个都没跑,你说我敢告诉你吗?」 唐县令说到这儿一顿,道:「对了,崔氏和长博刚成亲,以长博的性子,他更是什么都没和她说,你问她也没用,你呢,也撮合撮合人家,好歹是你表妹。」 唐夫人松开他的腰间肉,哼了一声道:「人家都成亲了,还用得着我撮合?」 唐县令就感嘆,「长博那性子,你是没见着俩人是怎么相处的,那哪是做夫妻呀,我看师爷和长博都比他们夫妻亲密些。」 唐夫人很怀疑,然后被唐县令扶着上了马车,他捂着腰靠在马车上道:「你去看看人家夫妻是怎么相处的,你就知道为夫对你有多好了。」 唐夫人哼了一声,摔下窗帘,直接对车夫道:「走。」 车夫看了他们家老爷一眼,小心翼翼的抽了一下马,唐县令很快的让开了,免得被车轮碾到。 看着马车终于走了,唐大人长出一口气。 清晨出城门,坐着马车,基本上是天快黑了才到,好在唐县令提前派了快马去通知,因此崔氏早早就准备好了客院和热水膳食,唐夫人一到,便能得到很好的招待。 崔氏在罗江县里除了杨县令外,一个认识的亲朋都没有,不论是从杨和书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唐夫人来访她都欢迎得很。 而且这几天杨县令真的是太忙了,他要不下乡,要不就小半时间去衙门里处理事情,剩余的大半时间就泡在书房里。 而且崔氏连满宝都很难再见到了,那三人从唐县令走后就扎根在书房,早食,午食和晚食都是在书房的那个院子里用的,早上偶尔会到园子里逛一逛,但通常那会儿崔氏刚醒呢,也撞不上。 所以崔氏真的很无聊啊。 于是,唐夫人才下马车就受到了崔氏热烈的欢迎,连已经能走路的唐大郎都被崔氏抱起来颠了一下。 唐大郎虚岁三岁了,已经会说话了,他甜甜的叫了一声「姨姨」,然后就盯着一旁微笑的杨县令看,觉着他很眼熟。 杨县令便沖他伸手,「大郎还记得叔父吗,去年我才抱过你的。」 唐夫人就让下人把他抱过去给杨县令,笑道:「怎么不记得,你走以后他还念叨了两天,说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叔叔怎么不见了?让知鹤吃了好长时间的醋。」 杨县令笑了笑,「一定是嫂子骗我的,唐兄就长得不错,他爹在跟前,大郎还能觉得别人好看?」 唐夫人知道他不喜欢人说他漂亮,也不继续刺他了,随崔氏一边往里走,一边左右张望,「不是说满宝他们也在这儿吗?哪儿呢?」 崔氏愣了一下后道:「他们在书房呢。」 「都这会儿了还在书房干什么?」唐夫人抱怨道:「先前走的时候没与我道别也就算了,这次我来也不来迎接我,真是岂有此理,不行,我亲自去拿他们。」 杨和书生怕她就那么风风火火的闯进书房里去看见不该看见的,连忙道:「嫂子不如先去堂厅坐着,我这就让人去把他们叫来,他们这会儿应该还没用晚食呢,晚上大家一起为嫂子接风洗尘。」 唐夫人就似笑非笑的看了杨和书一眼,「也真是怪,你们兄弟两个也不知道在查什么案子,不能让我们这些大人知道,却不避讳三个小孩儿。怎么,怕我们泄密,还是怕我们送命?难道就不怕他们泄密或送命?」 第1052页 杨和书只浅浅的笑了笑,抱着唐大郎侧身笑道:「嫂子先请里面坐,来人,给唐夫人上好茶。」 唐夫人暗啐,难怪京城有些人说杨和书虚伪,虽不乏嫉妒,但这张笑脸是挺讨厌的。 唐夫人干脆拉着崔氏进去,把杨和书和她儿子一块儿丢在了后面。 杨和书笑脸不变的逗了逗唐大郎,对下人道:「去请善少爷他们,就说家里有贵客到了,请他们一起来用饭。」 下人应声而去,只在院子外通知了明理,然后就退到路边听吩咐。 好一会儿,满小姐便和两位少爷红着眼睛出来,问道:「是什么贵客呀?」 「是唐夫人来了。」 「呀,唐县令还真把唐夫人送来了呀。」满宝和唐夫人是朋友,立即高兴起来,拍了拍手道:「那我们今晚不干活儿了,走,我们先去接唐夫人。」 下人就笑道:「唐夫人已经在堂厅里坐着了,只等小姐少爷们过去呢。」 想起唐夫人的性格,三人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 白二郎道:「要不你们去吧,我跟唐夫人也不熟。」 白善也道:「你们女孩子说话我们男孩子在场不好,你自己去好了,我还是继续回去干活儿吧。」 下人便笑道:「善少爷,白二少爷,我家大爷也在那儿呢。」 三人立即不担心了,「哦——」了一声道:「原来杨大人也在那里呀,那我们先去给唐夫人见礼。」 杨县令在,唐夫人应该不会算他们没出门迎接的缺了吧? 谁知道一到门口,唐夫人便嗔怪的看了他们一眼,抱怨道:「白费我对你们那么好,我千里迢迢的从益州城过来,你们就在府里也不出去接一接我。」 满宝忍不住咋舌,「唐夫人,从益州城到这儿也就二百多里,哪里就千里迢迢了?」 唐夫人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是夸张的说法懂不懂?」 她觉得有些不对,拉着满宝到迎光处仔细的看了看,呀了一声,问道:「怎么眼睛里尽是红血丝,你干什么了?」 第895章 志向 满宝就忧伤的嘆了一口气,「看书了呗。」 唐夫人笑问,「看的什么书竟这么用功?」她斜睇了杨县令一眼,「不会是被人抓做苦力了吧?」 杨县令将唐大郎抱在怀里,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给他,脸上笑盈盈的,似乎并不在意她们在说什么。 满宝道:「什么书都看,唐夫人,你是第一次来罗江县吗?」 唐夫人嗔怪的看了满宝一眼,知道她是在敷衍她,但见她脸上笑嘻嘻的,不见一点儿心虚和不好意思就知道她脸皮厚了,恐怕很难从她这里问出什么来,只能顺着她的话转移开话题,「是啊,第一次,你明儿要带我出去逛逛吗?」 唐夫人从不是个会浪费时间和胡搅蛮缠的人,此路不通那就不走了。 本打算给她介绍几个地方的满宝立即一顿,转而道:「其实我们罗江县最好玩的就是县衙了,其他地方都很一般,远比不上益州城,所以我觉得唐夫人你都不用出门了。」 唐夫人:「……你别骗我,县衙有什么好玩的?」 「杨大人家的花园子很好看的,是整个罗江县最好看的花园子。」 唐夫人问:「比我家的还好看?」 满宝实话实说,「那倒比不上。」 唐夫人便哼了一句问,「那比季家的呢?」 得,那更比不上了。 一旁的崔氏笑着推了一把唐夫人,「表姐这是嫌弃我这儿简陋呢。」 崔氏就嗔笑道:「我这是为谁呀,还不是为了我们两个,他们整天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这也不给你看,那儿也不告诉你,弄得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唐知鹤那张脸我就来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和书只能起身行礼,连连告罪道:「公务使然,还请嫂子恕罪。」 「行了,我倒是想怪你,奈何我妹妹在这儿呢,总不好为了打只老鼠伤了玉瓶。」 杨县令一点儿也不在意被比做老鼠,笑着又行了一礼。 大家和平的吃了一顿接风宴,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回自个的客院时无比的乖巧,乖巧的告别,乖巧的走在回去的小路上,一进入自己住的客院,三人便同时唿出一口气。 满宝道:「我感觉唐夫人好像是一只要不到虫吃的母鸡,好可怕呀。」 白二郎:「我总觉得她浑身都要冒火了。」 白善:「幸亏她克制住了。」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一个抖后道:「明天我们还是继续在书房干活儿吧,外面都太危险了。」 唐夫人第二天也到书房外晃荡了一圈,发现守门的万田特别无情,就是不给她进去,便只能气唿唿的离开了。 崔氏连忙去安抚她。 唐夫人拉着她在花园里说话,气道:「我能不知道他们是有大事要做吗?但这夫妻一体,这都把我送到这儿来了,还要送回京城去,显然是生死大事,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每日连觉都睡不安稳。他不放心我,倒是放心让三个孩子知道,怎么就知道我比不上他们,就会往外漏?」 崔氏愣了一下问,「表姐还要回京?」 唐夫人顿了一下后点头道:「要回京侍疾呢。」 这自然只是藉口,崔氏当然听出来了,她也不由忧虑起来,「我和相公才成亲,他的公事我不好深问,表姐和表姐夫却是感情不错,难道表姐夫也什么都没说吗?」 第1053页 「是啊,所以我才愁呢,之前他从益州王手里抢地那么大的事也没瞒着我呀,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瞒得这么严实。」 俩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忧虑起来。 杨县令对这些全然不管,他就让人守好书房,除了满宝他们三个,谁也不放进去。 而满宝他们每日加班加点,又有杨县令帮忙,总算是将帐册整理出来了,并将各种数值计算了出来。 杨县令看了他们算出来的数据,忍不住拍了一下册子,贊道:「不愧是庄先生亲自教出来的学生,你们可真行啊。」 三人都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满宝还给他列了一个表,「我发现数字是变化的,而且起伏很大,所以我给列了一个表,您看看。」 杨县令接过去看,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去翻了一下白善计算出来的铁器,脸色越发沉重,「此事不能耽误了,你们赶紧把这几本册子抄一抄,我要把原件拿走。」 三人:「……这么多呢,全都要抄吗?」 杨县令就一手拍了一人的肩膀,一脸认真的道:「我相信你们。」 三人垮下肩膀,他们一点儿也不想要他的相信,真的。 算东西还有些趣味,抄东西那可真是一点儿趣味都没有。 这又是帐册,又不是什么没看过的文章,抄一遍还能赏析一下什么的。 杨县令已经坐到了桌前道:「整理出来的这些东西也要抄一份留下,剩下的我都要送进京城。」 白二郎头皮发麻,捂住肚子道:「我,我肚子有点儿疼。」 满宝就道:「我那儿有针,库房有药,你是想扎针还是想吃药。」 白二郎就把手放下了,耷拉着脑袋坐回桌后,嘟着嘴委屈道:「我两个都不想!」 杨县令见了眼中闪过笑意,对还站着的白善和满宝道:「将来难的事还有许多呢,这是最简单的,你们以为查个案子这么简单?」 俩人也坐了回去,唉声嘆气的拿出白纸来抄帐册,一边研墨一边问道:「杨大人,你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不喜欢查案的?我听唐县令说,你的家世可比他还好,考官的成绩也比他好,却没有去大县,而是来了我们这个下县。」 杨和书一边抄着手上的册子一边笑道:「我不喜欢人心勾结的斗争,上县一般都是郭县,上有刺史节度使,运气不好,说不定还有藩王,每日一睁眼便有数不尽的事情在等着你,若如此,我还不如留在翰林院里,何必外放?」 他道:「我外放便是想看一看民生,我和唐大人志向不一样,他是想像老唐大人一样愿天下没有冤案,我却是想着粮丰仓满,天下百姓食能裹腹,衣能暖身就好。」 满宝忍不住拍掌,乐道:「这个志向好,倒与我的差不多,嗯,当然,唐大人的也好。」 第896章 美色 杨和书忍不住抬头笑了笑,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他们三个的原因了,因为志向总有相和之处,而志向相似之人对世界的认知也是差不多的。 四人一边热闹的说着话一边抄着帐册。 他们还是挑着自己整理过的帐册来抄,因为看过和研究过一遍,多少有些记忆,像白善和满宝这样记性好的,更是一眼过去便能记下内容,然后就闷头写,因此速度可比之前又整理,又计算的可快太多了,而且还不太费脑子。 于是书房热闹起来,三人叽叽喳喳的互相说话,还要拉着还在研究他们做好的帐册的杨县令。 这倒难不住杨县令,他一心也能两用,于是大家觉得抄帐册似乎也没那么无聊了。 抄的速度要比整理的速度要快得多,唐县令派来的人刚到罗江县,他们四个就把所有册子抄了一遍。 然后杨县令就领着三个小的一起去堂厅里看热闹,哦,不,是看人演戏。 经过十四天的时间,唐县令写给岳家的信终于到了京城,难以想像他岳父一家是经过怎样的思想斗争,最后迟迟做出了同意的决定,一边往外放出消息王夫人生病了,貌似还病得不轻;一边则派了下人南下接他们家的姑奶奶回来探亲侍疾。 因为王夫人生病后就一直念叨着最亲爱的闺女。 王家的下人紧赶慢赶的到了益州城,见过自家姑爷后才知道姑奶奶去了罗江县游玩儿,于是他们又转道罗江县接人。 当然,随行的人中多了唐县令派来的人,大家浩浩荡荡的到了罗江县,杨县令就带着三个小的一脸关切的站在一旁……看热闹。 只见唐夫人按了按眼角,挤出两滴眼泪来,问了一下她娘的情况,知道不太好,便要立即收拾东西马上启程。 崔氏连忙劝,「表姐就算要走,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有孩子呢,路上总要带足了东西,我看,今天就先收拾收拾,明天再启程。」 杨和书也道:「是呀嫂子,大郎还小,现在春寒乍暖,这样忽冷忽热的很容易生病,不如让满宝帮着参考参考,我们买些药备用着,再把衣食做好,总要让嫂子和侄子平平安安的到京城。」 唐夫人抬眼看了他一下,点头。 杨和书大松一口气的模样,转头和崔氏温和的笑道:「家里先不必忙,你和满宝去药铺里准备些药给嫂子带上,我这就让人启程,沿路定好客栈,安排好饮食,心中再急,路上也要不急不缓,这才不委屈了嫂子和侄子。」 第1054页 崔氏看着杨和书的笑容,愣愣的应下。 一旁王家的下人都觉得杨家的大爷果然谦逊贴心,难怪全京盛赞。 崔氏和唐夫人商量了一下后就拉着满宝出去买药,等出去了才觉着不对,她买药为什么要带着满宝呀? 但俩人都已经坐上了马车,满宝还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便不好多问。 马车一路到了济世堂外,满宝踩着车凳跳下马车,转身要扶一下崔氏,红雪已经扶住了崔氏,俩人目光碰上,便相视一笑。 济世堂的郑掌柜探头往外看了一眼,首先看到的是满宝,愣了一下,再看到一位陌生的夫人,目光扫过他们乘来的马车,心中一动,连忙迎出来。 「满宝,你何时回来的?」 满宝热情的和郑掌柜打招唿,虽然她没有拜纪大夫做先生,但纪大夫的确是在教授她,而郑掌柜以前也是跟着纪大夫学过的,俩人虽没有师兄妹的名分,却有师兄妹之实,所以她毫不脸红的叫跟她亲爹年纪差不多大的郑掌柜做「郑大哥」,然后道:「我回来有半月了。」 郑掌柜可是知道的,他爹和纪大夫可是很看重满宝的,几乎当一块宝一样在培养,他忍不住问,「你不跟纪大夫学了?」 「学呀,只是家中有事所以需要回来一段时间,」满宝觉得自己还是会回去继续学习医术的,「我这次来是买些备用的药材的,哦,这是我们的县令夫人,崔姐姐,这是济世堂的掌柜,他的医术还行,以后你要是生病了,或是要买什么药可以找他。」 郑掌柜觉着这孩子太会说话,也太不会说话了,连忙替她找补道:「见过杨夫人,还请夫人见谅,这孩子快言快语,并无冒犯的意思。」 崔氏这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笑道:「我知道,满宝活泼善良,我自然知道她没有其他的意思,不过我没想到满宝还会医术呢。」 满宝憨憨一笑,郑掌柜在一旁道:「她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连我们益州城里的纪大夫都夸赞不已呢。」 等和满宝互吹完,郑掌柜也顺便介绍了一下他们药铺,然后道:「夫人以后要买什么药让人拿了药方来就行,实不必亲自走一趟,我们坐堂的大夫偶尔也会出诊的。」 崔氏这才醒过神来,是啊,所以她为什么会来? 想到临出门前杨和书沖她露出的笑容,崔氏俏脸微红,连忙低头掩饰道:「今日正好出来走走。」 她看向满宝,笑问,「你说我们应该买些什么药?」 「这会儿准备些时疫的药吧,再有些治风寒,咳嗽和发烧的药就差不多了。」满宝说着心里便有了药方,一个一个的报出来,郑掌柜便和药童一起抓药。 满宝道:「每样都只抓三副就好,两副药若是没有缓解,还是该当地请个大夫看看比较好。」 郑掌柜点头表示贊同。 他们在这儿抓药的时候,杨县令却把自己的心腹给叫到了书房,白善和白二郎分别将东西包好了交给杨县令。 杨县令将包裹放到桌子上道:「你们一起出发,但分两路进京,一路沿途安排好唐夫人的食宿,一路则直接到唐大人府上,将这包东西和我这封信一併交给唐大人。」 心腹们低声应下。 杨县令顿了顿后低声道:「这东西极重要,若有人截留,宁毁不留。」 心腹们还以为是和往常一样的信件,闻言心中一紧,连忙低头郑重应下。 杨县令这才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 为首的一人便上前拿了包袱,将信放进怀里后离开。 这些人出了书房就去马厩里选马离开,唐夫人没多久就知道了,她的大丫头低声禀报:「……一共是六个人一块儿走的,骑的都是好马。」 唐夫人哼了一声道:「就给我打点客舍就要六个人,杨长博果然看重情义。」 大丫头默默地不敢说话。 唐夫人甩了甩帕子道:「算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去收拾东西吧,我们回京。」 「是。」 第897章 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大家在城门外送别唐夫人母子,看着马车渐走渐远,站在一起的五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崔氏一松气就觉得不对,抬头对上杨县令的目光,连忙解释道:「妾身是嘆息,表姐一走,家里便少了许多热闹了。」 杨县令对她笑笑,并不介意她心口不一,反正今天他肯定会保持这样愉悦的心情的,总算是把那个祖宗送走了,下次唐知鹤再想让他媳妇过来罗江县住,想都别想。 两个大人表现得内敛,满宝三个小的却表现得很外放,车一走,他们就高兴的欢唿起来,活泼得不得了,白二郎夸张的拍着胸脯道:「总算是走了,再也不用担心火会腾的一下烧到我身上了吧?」 满宝和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一个道:「我们也回家吧。」 另一个跟着点头,「我们这么久没回家,祖母他们肯定会担心的。」 白二郎道:「担心不担心我不知道,但一定会很生气,不知道我爹会不会罚我。」 白善道:「堂伯罚不罚你我不知道,但我祖母肯定会罚我的,先生肯定也会罚我们的。」 毕竟说好了最多进山五天,结果他们直接出来半个多月,除了周四郎偶尔从村里来给他们送东西,我们通过他把东西往回送一些讨好长辈们外,他们一次都没回去过,因为怕被骂,甚至连信都没写过。 第1055页 三人欢喜的心情一顿,又有些忧愁起来。 满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其实唐夫人走不走和我们关系不大呀,因为她不走,我们也要回家了呀。」 白善和白二郎与她相视一眼,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他们有什么可高兴的? 杨县令在一旁看了全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崔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得这么开怀,一时看呆了。 满宝却觉得杨县令很无良,他肯定早想到了,却没有提醒他们,反而一大早的叫上他们一起来送唐夫人。 于是三人齐齐横了他一眼,然后道:「事情办完了,我们要回家了。」 杨县令总算是收了笑,脸上还是灿烂的笑着,和煦的点头道:「回去领罚后乖乖读书,剩余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 满宝很好奇,「你们到底要怎么对付他呢?」 杨县令就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嘘了一声,眼中带笑的道:「大人间的事,小孩子少问。」 满宝三人同时「嘁」了一声,知道这是不让他们在外头谈起这事,他们也不再提,想着回家的事便不由侧头看向他们回家的路。 满宝道:「既然都出城门了,我们干脆就回家吧。」 白善点头,「免得回城再出城浪费时间。」 白二郎是没什么问题的,就觉得皮有点儿紧,于是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成衣铺里买些护膝,或袷衣之类的。」 白善:「没用,要是先生打的话,多半是要打手心,你还能拿布把自己的手包起来吗?」 「可以是可以,就怕先生给拆了更用力的抽。」满宝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冷漠的看着她,「别以为你是女孩子先生就不打你。」 三人说着就要招唿大吉一起回家,崔氏没想到他们如此洒脱,竟然说走就走,连忙挽留。 杨和书却挥手道,「回去吧,你们出来的时间的确够久了,嗯,这辆马车借给你们回去,送回来的时候给我摘些菜蔬,春天菜蔬少啊。」 满宝想了一下家里此时会种的菜,没想出什么好菜来,就问:「野菜要不要?」 「只要是青叶子的就行。」 满宝就道:「那没问题,我们回家也可以上山去挖,如果我们不被罚的话。」 杨和书:「那估计有点儿难,让你四哥或你侄子们给我挖一些吧,野菜鲜嫩也很好吃的。」 白善:「再过段时间应该就有菌菇了。」 白二郎:「还会有野果子,山上的刺泡差不多也红了吧?」 这么一说,大家便迫不及待的要回家了。 三人很干脆的爬上他们来时坐的马车,然后和杨和书崔氏挥手告别,「杨大人,我们先回家去了,等有空了再来看你。」 崔氏连忙沖他们挥手,杨和书有些敷衍,从现场到七里村,骑马只要两刻钟不到,赶马车也就三刻来钟,也就走路会要一个多时辰,想什么时候来去不行? 想到冬小麦就快要收了,到那时他又要下乡去,杨和书便慢悠悠的挥手道:「待过段时间我带夫人去看你们,好好受罚,别乱跑。」 三人就把帘子放下了,招唿大吉上车,「我们回家去。」 车夫等大吉也坐上车辕后便挥了鞭子让马跑起来。 崔氏看向杨和书,不好意思的问,「他们住的村子离县城很近吗?」 杨和书笑着颔首道:「不远,我们坐车三四刻钟吧。」 崔氏就松了一口气道:「那是不远,听闻白家出自陇州白氏,也是官宦之家,怎么会搬到绵州来?」 杨和书就给她解释了一下,「白立之祖便迁徙到此,在罗江县安家后发家,他们家这一支和白善祖辈那一支不论是血缘还是交情都比较近,所以走得亲密些,白善之父白县令殉职后其祖便带着他搬迁到这儿来了。」 崔氏点了点头。 虽然她在罗江县人生地不熟的,但自己丈夫很看重白善他们,崔氏自然也派人打听过他们三个,只是县城里有白善的传说,白二郎也挺有名,但满宝却很少听人说起。 她也不好和杨和书问一个小姑娘的情况。 其实这是崔氏的人问错了人,他们问的都是县城各大户人家的下人,他们要是问街上的人,尤其是那些开铺子或摆摊卖东西的,那些人多半都认识满宝,不,是认识他们三个。 毕竟前些年他们没少纵横县城买卖东西。 虽然这两年他们去了罗江县,出现在县城的机会少了,但他们的印象依然在不少人的脑海中停留。 马车行驶在他们无比熟悉的小路上,三人将车窗推开,一脸忧伤的看着外面的花花草草,白二郎:「害怕。」 满宝:「担心。」 白善则搓着手掌道:「我很久没被打手心了。」 满宝:「那真是恭喜了,今天应该可以再体验一次。」 第898章 挨打 马车把四个人拉到了七里村,四人在村口跳下马车,左右犹豫了一下,最后三人还是决定先去过最难的那一关——先生那里。 于是三人视死如归的先去了白家。 庄先生一直没有回家,三个孩子不回来读书他也不急,就每天自己看看书,写写字,或是和白老爷下下棋,徒弟们一走半个多月,他也一句话都不问,由着他们在外野。 第1056页 三人小心翼翼的趴在院门上,悄悄的探进脑袋去看,就见庄先生正坐在树下边晒太阳边看书。 三人你推我一下,我捅你一下,没人敢轻易上前。 庄先生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院门探进来的三个小脑袋便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正想猜拳决定谁先去送死的三人一顿,僵硬的抬起头去看,就和庄先生的目光对上了。 白二郎立即推了一把白善,白善就推了一把满宝,于是最前面的满宝蹬的一下就上前了两步,更前了。 庄先生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满宝身为师姐,又被推到了最前面,只能抖着小手挥起来,「先生,你看书呢?」 庄先生看了她好一会儿,目光向后一移,躲在后面的白善和白二郎便也只能挪出来,嘿嘿笑着挥手和庄先生打招唿,「先生,你最近过得好吗?」 庄先生放下了手中的书,问道:「你们回来去见过家里人了吗?」 三人一起摇头。 庄先生又问,「外头的事情忙完了?」 三人一起点头,想想不对,又摇头。谁知道后面杨县令他们还有没有事找他们?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完没完?」 满宝斟酌着道:「东西找到了,资料也整理出来了,这几日应该没什么紧要事了,但以后不好说。」 庄先生便心中有数了,他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先回家见一见父母吧,一个时辰以后到我这儿来,我来考一考你们的功课。」 三人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虽然他们这半个多月来也没看书,但半个多月前的功课多少还是记得一些的,考功课,就是要罚,应该也不会罚很重吧? 三人退出院子。 白善道:「我过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白二郎:「我也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顺便见一见我爹。」 满宝比他们两个都放松,「我也去见我爹娘。」 满宝蹦蹦跳跳的回家,老周头许久不见闺女了,稀罕的拉着她的手问了许多问题,并不会罚她,钱氏也一样。 老周家的人都知道她是住在杨县令家里,有吃有喝有住,安全还有保障,周四郎说她是在那里帮杨县令整理啥文书呢。 反正一听就是正经事,所以他们家没人担心,更没人会因此生气。 满宝在家里转了一圈,享受了一下特别待遇后就拎着竹篮子和大丫二丫他们一起出去挖野菜,半个时辰后从山里下来便收拾出好几捆野菜,都清洗干净了放在竹篮里。 老周头还特别不好意思呢,觉得杨县令好米好肉的招待自家闺女半个多月,他们却给人回一篮子野菜。 满宝却道:「他们家不缺肉吃,就缺菜吃。」 老周头不信,「肉都不缺,还能缺菜?」 但满宝就是拎着一篮子野菜给在白家歇脚的车夫送去,她欢快的和她爹道:「一会儿先生要检查我的功课,我要晚一些回家。」 老周头也站在门口和她挥手,「好,你要是回来晚了,爹让你大嫂留肉给你吃。」 看着满宝跑远了,老周头这才开心的转回屋,钱氏抬眼看了他一眼道:「现在放心了吧?满宝没有因为你不是她爹就跟我们疏远。」 老周头就红着脸道:「胡说,谁说我在担心这个了,我明明是在关心闺女。」 钱氏哼了一句没说话。 满宝将篮子交给车夫让他拿回去给杨县令,这才背着手站在白家大门前思索起来,她是要直接去找先生呢,还是先去找白善,约上他一起去见庄先生呢? 满宝犹豫了一下,觉得作为师姐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师弟,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于是先去敲了白善家的门。 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听了许久训斥的白善听见下人小声的走进来汇报,「老夫人,满小姐来了,说是来邀少爷一块儿过去庄先生那儿听课。」 刘老夫人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孙子,哼了一声后放下茶杯,「待你回来了我再罚你,现在先和满宝过去听课吧。」 白善立即爬起来,因为脚麻还踉跄了一下,他弯腰行了一礼后躬身退下。 一出了院子,他的腿脚也活动开了,干脆撒腿就跑。 满宝在花园那边等他,正低头看他的姜地呢,见他跑来便招手道:「快来看,你的姜长得好好呀。」 白善跑过去看,发现还真是,「现在是家里的下人在料理了,去年入冬的时候都是他们收的。」 满宝见他膝盖上有点儿脏,就问道:「你被罚跪了?」 白善这才伸手揉了揉膝盖,嘆气道:「估计晚上回来还要继续被罚呢。」 可惜都不用晚上回去,他们刚到隔壁白二郎家,庄先生就让他们跪下了。 庄先生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根戒尺,走到三人跟前问,「都和家里打过招唿了?」 三人愣愣的点头。 庄先生问:「被罚了吗?」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满宝摇头。 庄先生就先看向满宝,然后走到她跟前,严肃着一张脸道:「那把手伸出来,先从你开始。」 满宝握着拳头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问,「先生,要打多少下呀?」 庄先生用戒尺点了点满宝的小拳头,让她伸开,面无表情的道:「本来应该是打二十下的,但你是他们的师姐,不仅不能归束师弟们,反而还带头胡闹,所以我要多罚你六下,就打二十六下。」 第1057页 满宝瞪大了眼睛,她从小最大,被打得最多的一次是五下呀。 满宝小手都颤抖起来了。 庄先生一戒尺下去,满宝下意识的一缩,庄先生一下打空,更恼火了,喝道:「给我伸出来。」 满宝战战兢兢的伸出去。 庄先生打得特别的匀称,一边手就打十三下,让两边的手一样红,一样肿起来后才气喘吁吁的看向一旁跪着的白善,「你把手也伸出来。」 第899章 错哪儿了 白善战战兢兢的伸出自己的手,庄先生对他同样没有好脸色,「你素有成算,又进府学学了一年,我以为你比你师姐和师弟都要懂事些,都想着再等两年你就可以去京城试一试了,可现在看来,为师还是高估你了,所以,你也要多罚六下。」 对白善,庄先生更加用力,打到白二郎跟前时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干脆招手把门口的大吉给叫进来,道:「你来,打他二十五下。」 白二郎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先生,我为何也多了五下?」 庄先生就瞪着他道:「因为你年纪最长,光长年纪却不长心眼,这多出来的五下就是教训。」 大吉看了一眼他家少爷和满小姐的手心,暗暗度量了一下那个力度,便尽量以差不多的力道打下去。 白二郎嗷嗷叫起来,嚷道:「先生,先生,大吉力气大,我也打二十五下不公平呀。」 庄先生:「打!」 庄先生铁面无情的看着三人都被抽了一顿,双手都红肿起来,这才坐到书桌后问,「说吧,知道为什么被罚了吗?」 满宝低着脑袋道:「我们不该不遵守诺言,五天后也未曾回来。」 白善:「我们不应该害怕被罚就躲在县城里不回来,让先生和家里人一直忧心,此乃胆怯。」 白二郎小声道:「不应该不想写课业就跑出去。」 庄先生就拍着桌子问,「还有呢?」 白二郎满脸迷茫的看向白善,白善则和满宝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低垂着头道:「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不应该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还隐瞒长辈们。」 庄先生这才沉沉的看着他们,半响才道:「你们什么都明白,偏不肯说,怕什么?」 三人一起低下头。 「怕被罚,所以就任由错误立在那儿不管不顾,由着它越滚越大?」庄先生拍着桌子道:「你们知不知道家中有人会担忧?知不知道人年纪大了忧心太过会睡不着,会生病?你们的孝道呢?为师教你们的坦诚呢?」 三人羞愧的埋下脑袋。 庄先生深吸了一口气问,「你们这半月把正在学的课本看到哪一页了?」 白二郎不安的挪了挪屁股,满宝也怯怯起来,小心的看了一眼白善,白善便咽了咽口水道:「回先生,这半月我们没看书。」 「很好,那从今日开始你们就给我站在院子里背书去,什么时候把课本余下的书都背下来了,什么时候进屋上课。」 三人张大了嘴巴。 这惩罚听着似乎不太重,但他们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惩罚的痛苦之处,他们在院子里可以走动,但不能坐下,不能蹲下,更不能有其他不端正的姿态。 只能端着书站着背,走着背,从辰时开始,午时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吃饭,没有午休,然后继续,一直到天黑下来。 只两天,满宝和白善便想哭了,而白二郎已经哭了,他们从来没想过站着读书原来这么痛苦。 尤其是白二郎,以前他读书,他会先预习一遍,将不会的字标出来,先生教了释意后,他会读了,这才去背诵。 理解了意思再背要容易很多,可这会儿后面的课本先生还没教呢,课本读下来都觉得拗口,两遍下来他就想睡觉了。 脑子昏沉,手脚累,春天带着湿气的风再一吹,他就觉得又困又累又哭,然后天还没黑他就捧着书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了。 白善和满宝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也觉得手脚在打抖,但他们悄悄的看了一眼捧着书坐在书房窗边看书的先生,没敢蹲下,更不敢坐下。 俩人只能悄声安慰白二郎,「要不我给你讲一讲释义?我学过了的。」 白善则道:「一会儿我教你怎么背得最快速。」 俩人一边说一边偷偷瞄先生,见先生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知道他是默认的。 俩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就拿过白二郎的课本过了一遍文章,俩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教起他来,还能互相查漏补缺。 白二郎一边抹眼泪一边记,但还是觉得好痛苦,「可我总记不住,我觉得我得坐下来背才行。」 白善和满宝就示意他去看先生,然后道:「你去吧,我们在后面给你鼓劲儿。」 白二郎要是有那个胆子他就不是白二郎了,他低着脑袋没敢去。 俩人就哼哼问道:「你还听不听了?」 白二郎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听了,不然他自己背更困难,他可是知道的,别看满宝和白善的书都比他的厚,但他们两个聪明呀,记性还好,两天下来他们已经背了三篇课文了,而他连一篇都没完全记住,当下记住了,睡一觉起来又忘了。 先生可是要最后一口气检查的,谁知道他会抽到哪篇课文呢? 白二郎抹干净眼泪,听着俩人给他讲解,他捧着书,拿了细笔小心的在上面做些笔记,这才继续磕磕巴巴的继续背起来。 第1058页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庄先生觉得再背下去要伤眼睛时才挥手让他们回家去。 白二郎立即颤着腿往外走,根本不去正院,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扑到床上去伤心的哭,明天还有一天,后天还有一天,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天呢…… 满宝和白善也颤着腿往外走,白善家近,他问满宝,「要不我让大吉赶着马车送你回家?」 满宝:「……就那么点儿路,你套马车的功夫我都走回去了。」 「站了五个时辰呢,你不累啊?」 满宝累得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想了想后道:「我给你写个药方吧,泡脚的,可以缓解一下,一会儿你记得抄一份叫人给白二送去,我懒得走了。」 满宝翻了翻自己的书,没看到纸,干脆道:「算了,你念药方你直接用脑子记吧,我实在累得不想动弹了。」 满宝念了一串的药名和用量,确认白善记下后就挥挥手走了。 周四郎刚好要过来接她,见她慢悠悠的朝家里走,就走到她跟前半蹲下道:「上来吧,四哥背你回去。」 满宝就扑到他的背上,「四哥你真好。」 「以前也没少背你,那会儿你怎么不念我好?」周四郎看了一眼她的手,问道:「还痛不痛啊?」 「痛啊。」 周四郎道:「庄先生也太狠了,怎么打得这么厉害,今天你们还被罚站吗?」 第900章 暗潮 满宝趴在他的背上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这次先生气狠了。」 周四郎把满宝背回家,净了手,吃了饭后就给小手上药膏,这是以前她自己试做的药膏,因为是练习之作,纪大夫嫌弃不够好,所以给满宝拿回家了。 只是她也一直没有用的机会,这会儿好了,她开了一罐子分成三份还有多余的。 刚把药抹上,白家的下人就拿了一包药过来,「少爷让小的送来的,说是泡脚的药材,家中库房有许多,就给满小姐送些过来。」 钱氏接了,问过满宝后就给她熬上泡脚。 虽然一天站五个时辰很累,但站得久了,脚力也就练出来了,痛苦了七八天后三人渐入佳境,每天都缩着脖子或敞着脖子在院子里哇哇的背书。 庄先生就坐在窗前边听边看自己的书,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七里村这里是岁月静好,外面却是暗潮涌动,不仅发起人杨县令和唐县令,就是益州王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气氛。 京城有消息传来,皇帝打算派出御史巡视剑南,尤其是益州一带,因为今年朝廷免税时限就到了,皇帝想知道益州的灾民是否已经安定下来。 当然,现在朝廷还在商议中,并没有定下。 但以益州王对皇帝的了解,这事十有八九要成。 朝中局势波诡不定,一日不同一日,谁也不知道后脚会发生什么事,益州王并不想让外人进入自己的地盘。 此时的益州王并不知道,京中已经有一批人马悄悄的往益州来了,而此时皇帝正反覆翻看着呈上来的那些帐册、名册和信件契书。帐册又分为两份,一份是原始的,一份则是整理过的。 皇帝看了半响,重新合上,问道:「昨日忘了问唐卿,这帐册是谁整理的,我看字迹虽还稚嫩,却已有了些风骨,嗯,三个人,一人差些,这俩人却甚佳,小唐爱卿在益州城也招揽了不少的能人呀。」 老唐大人哪儿知道这帐册是谁整理的? 他想了想后道:「册子是罗江县县令送来的,应该是杨县令麾下的人。」 「哦?是长博呀。」提起罗江县皇帝便想起了三个孩子,但他觉得杨和书不会那么不靠谱,把三个孩子给拉下水,因此笑道:「他们字写得不错,这帐册也整理得好,让人一目了然,是可塑之才。」 皇帝也只提了一句,转而问道:「给白启写信的人找到了吗?」 老唐大人摇头,「十二年前的人,恐怕很难找得出来。」 皇帝就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道:「能记下这么多机密事情的人必是老五身边很亲近信任之人,只要他还活着就不难找出来。」 皇帝微微坐直了身子道:「朕要知道,现在老五做到了哪一步,还是已经……收手了。」 老唐大人垂下眼眸应下,顿了顿后问道:「陛下,若王爷见多年事不成收手了,您会如何处置?」 皇帝不悦的看向老唐大人。 老唐大人面不改色的道:「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份名单,是华阳县县令呈上来的。」 老唐大人躬身递上。 皇帝接过,展开看,便见上面全是人名,后面则是各人的职位,列在第一位的就是白启。 「陛下,十二年前,已知因此事殒身的人共有五十八人,其中有二十六人有名有姓,其余人却是只有首级,查无名姓,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因此事而死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老唐大人撩起袍子跪下道:「请陛下还这些人清白,昭示朗朗干坤。」 皇帝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名单,半响后道:「唐卿进了御史台,脾气却还跟在刑部时一样啊。」 老唐大人低下头。 皇帝将名单摊开,仔细的折起来夹在那些名册之中后道:「朕知道了,白启、何子云、周银等人皆是忠义之士。朕不会忘了他们的。」 第1059页 皇帝顿了顿后问,「唐卿觉得派往剑南巡视的御史该定谁?」 老唐大人想了想后道:「陛下,巡视之人也不一定就要御史,四年前益州水患,魏大人不是去过一次了吗?不如这次还派他去,一来他见过受灾的益州,知道前后差别;二来,白启之案,认真算起来还是魏大人先发现的,他素有急智,又稳重干练,他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皇帝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乐道:「那你可知今日一早他给朕推荐的人是谁?」 老唐大人垂下眼眸道:「臣不知。」 「是你啊,哈哈哈哈……」皇帝哈哈大笑道:「他说你素来细心,乃破案神手,你儿子又在益州城做了三年的县令,你去,正好来个里应外合。」 「陛下,正是因为臣子在华阳任县令,臣才更要避嫌,不然朝中臣工将来有样学样……」 皇帝沉吟片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微微点了点头,「那就让魏卿去吧,正好,让他走陇州下去,找一找白启的后人,此案,总要有个引子才好。」 老唐大人低头应是,嘴角微微上翘。 一君一臣并不知道桌子上的那堆证据就有白启后人的功劳在,但魏知知道呀,他一直和刘老夫人通着信呢。 当时三个孩子刚把东西找到跑去找杨县令的时候刘老夫人就让人给魏知送了一封信,所以魏知知道周银遗落在山里的证据找到了。 在这堆证据还没送进京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刘老夫人那里知道,里面有益州王养兵和私开铁矿的证据,但更具体的刘老夫人就不知道了,因为大吉也只让人传回来这么一句话而已。 怕被罚的白善和满宝齐齐装起了乌龟,根本不回家,也不写信,刘老夫人也不想往外透露太多,所以便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着。 第二天魏大人便在早朝上正式被任命,皇帝还找他谈了一下话,「朕已经派人往益州去了,但朕还要你替朕去看一看,益州王此时还有没有反心,若有,你将白启的后人送进京来,朕有用。」 魏大人迟疑了一下后道:「陛下,罗江县县令或许是为了保护那两个孩子所以没有说,其实这些证据便是他们的后人从山里找出来的。」 第901章 引子 唐县令和杨县令都没告诉老唐大人白善和满宝的事,但告诉过老唐大人,魏知自益州水患后就一直在查益州王。 老唐大人和皇帝也都知道,因为犍尾堰决堤一事,魏知一直觉得益州王要负主责,朝廷给他的处罚太轻,所以他盯着益州王皇帝和老唐大人一点儿也不惊讶。 但皇帝吃惊于他竟然这么早就和白启的后人联繫上了? 那他查到了多少东西? 魏知倒不隐瞒,将他当初偶尔查到白家,以及这四年来和白家的联繫一五一十的说了。 说白了,魏知根本就没想到益州王是想造反,他就是想查到十二年前益州王杀害白启的证据,以及拿到十二年前益州王贪墨犍尾堰的证据。 和杨唐两家不同,魏知出身寒门,他可不觉得益州王贪墨这么多款项只罚没一些封地就可以了,他四年前之所以默认皇帝的处罚方式是因为他拿不到主要证据,不能定死益州水患是因益州王起,不然,剑南道几十万人,他不信磕不死益州王。 他实在没想到,益州王做的事比他想的可大多了,这也是他默许与唐家结盟的原因所在。 皇帝等他叙述完便问,「白启之子叫什么?」 「叫白善。」 皇帝恍然大悟,毕竟他刚刚才想起那三个有趣的孩子,「那个叫周满的孩子……」 魏知怔了一下,他刚才可没有提过周满的名字,但他还是顿了一下后道:「是周银的遗孤,不过据说那孩子从小被她大伯收养,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是近来才知道的。」 皇帝就想起当初在观里她说的那番关于益州王的话,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气,这算不算是天生的冤家,还不知道真相时,她就先讨厌益州王了。 皇帝便挥了挥手,「朕知道了,魏卿去了益州城后便宜行事吧,最好将他们送进京来。」 皇帝若有所指的道:「太后千秋,身体多不如以前,要是没有实证,朕总不好让太后太过忧心。」 这哪里是需要实证,是需要一个把案子捅出来的引子吧? 魏知想到白启和周银都只有这一个孩子在世,沉默着没有说话。 皇帝便皱了皱眉,问道:「魏卿怎么不应?」 「陛下,他们只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样的大事不应该把他们牵扯进来。」魏知已隐隐有些后悔刚才提起他们那个了。 皇帝就笑道:「怎么,你还怕朕吃了他们不成?放心吧,他们进了京城,朕自然会保护他们的安全的。」 魏知抿了抿嘴,那是在他们做引子前吧? 等他们做了引子,皇帝还能不能想起他们另说,就算想起,到时他们扯进这么大的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们的命,皇帝愿意为了保他们付出多大的代价? 但这些思虑魏知都不能说出口,权衡了一下,他只能低头应下。 因为他明面上的任务是巡视,暗地里的任务才是查探益州王的谋反证据,但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出发,他最多算是给人打个掩护。 所以魏知一点儿也不急,慢腾腾们的收拾好了东西后才带着一众手下出京,他打算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巡视过去,益州城排在中间。 第1060页 而要进益州,可以先拐道巡视绵州,到时候可以去见一见刘老夫人和那两个孩子。 白善和满宝对此一无所知,他们现在依然站在春风中痛并快乐的背书呢。 大半本书,白善和满宝反覆背诵,终于在被罚一个月后将所有文章都背了下来,通过检查,庄先生终于容许他们进书房上课了。 至于白二郎,他还差三篇课文,不过念在他是初犯,庄先生也法外开恩的让他跟着进去了。 白善和满宝都惊呆了,凑在一起小声道:「早知道是这样,前几天我们刚背下来的时候就应该让先生检查了。」 「就是,全是为了等你,我们才拖了四天的时间。」 「有本事你们拖到我把所有课本都背下来呀,你们今天让先生检查不还是想丢下我吗?哼,我一点儿也不感动。」 「那是因为你背得太慢了,就四篇那么短的文章,我们都给你讲完释义了,结果你死活背不下来。」 白二郎:「你们以为谁都是你们呀,文章过两遍就熟了,我……」 「咳咳,」庄先生总算是把他这段时间写的卷子给找了出来,一回头见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的叽叽喳喳,便忍不住重重咳了两声,他警告的扫了三人一眼,道:「既然你们都背下来了,那今儿我们就先做一套卷子,明儿再上课。」 一人一张量身定做的卷子,上面全是他们这段时间背诵的课文默写、释义以及制文的题目。 白二郎看得心底发虚,白善和满宝却是习以为常的拿起来扫了一眼题目,然后就放下试卷,一边思索着后面的制文,一边磨墨。 三人的卷子都不一样,就是敞开了给彼此看也没用。 当然,还是有用的,比如白善和满宝就能偶尔指点一下白二郎。 不过刚才白二郎刚将他们得罪,于是俩人决定无视他求助的目光,低头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卷子。 白二郎就咬着笔头嘆息一口气,皱着眉头思索起来,默写他还是能默出绝大部分来的,就是那释义……尤其是那制文…… 白善和满宝只给他粗略的说过释义,他可没记多少,更别说制文了。 白善和满宝也觉得难,毕竟这本书都是他们自己读,自己翻的典籍解析出来的,先生可没讲过,所以制文还是很有难度的。 三人做一套卷子愣是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直到下人找来说要吃晚食了,庄先生才敲了敲桌子道:「满宝,将卷子都收上来。」 满宝放下咬着的笔,又磨蹭了一下给师弟们挤了挤时间,这才去收卷子。 庄先生手边按着卷子,摇着扇子问他们,「这一次吃足教训了吗?」 三人连连点头。 庄先生:「那以后还敢犯吗?」 三人连连摇头。 庄先生认真的看了他们一会儿,挥手道:「既如此,你们出去吧,对了,今日府上有客,你们不要过于活泼,要持重知礼些,知道吗?」 正要蹦起来欢唿的三人按捺住自己,连连点头。 第902章 诱惑 乖乖走出院子的三人组回头看了一眼,见先生不再盯着他们,这才扭头问站在一旁的大吉,「家里来什么客人了?」 大吉道:「是魏大人和杨县令来了。」 白善顿了一下,满宝直接扭头问,「魏大人是来办益州王的案子的吗?」 白二郎:「他是不是要被抓了?」 满宝也有些期盼,但理智还在,「那还来我们这儿干什么,不应该直接去抓人吗,万一跑了怎么办?所以不是来抓人的?」 白善道:「没那么快吧。」 「这还快呀,证据我们都整理出来一个月了,现在还不能抓人吗?」满宝也觉着他们的速度太慢了。 大吉看着单纯的三个小主子,默默地没有说话。 单纯的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去隔壁找魏大人和杨县令。 他们跟魏大人不熟,但他们和杨县令熟啊。 魏大人是正好巡视到了罗江县,藉口下乡巡查,和杨县令一起来了趟七里村。 他是特意来见刘老夫人的,话已经谈到了一半,侧头看见院子里走进来三个少年少女,齐齐被留在外面的随从拦住了,他顿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去,认出了白善三个,忍不住笑道:「四年不见,三个孩子都长大了。」 刘老夫人笑道:「是啊,这一晃眼四年过去了。」 她扬声让刘嬷嬷把孩子们放进来。 白善三个进屋行礼,三人见魏大人时年纪都不小了,而且也没过去几年,所以还记得他。 魏大人笑着点头,问道:「你们刚是在和先生读书?」 三人应是。 魏大人便道:「那我考校考校你们功课如何?」 三人心中都有些无奈,觉得这些大人为什么见了读书的后生都喜欢考校人功课呢?也不管彼此熟不熟。 魏大人却不是询问,直接问完话便开始考校起来,重点是考校白善,当然,满宝和白二郎也没落下。 杨县令站在魏大人的侧后方,微微抬头对着三人微微摇了摇头,三人看见了,目光迷茫了一下,这是让他们表现得差一点儿? 犹豫间,白善便含煳着答岔了几题,满宝也表现得差了些,白二郎一看,放心了,干脆就有一说一,没有就直接说不懂了。 第1061页 谁知道魏大人全程乐呵呵的,一脸赞许的摸着鬍子道:「不错,不错,你们三个的功课都学得很扎实呀。」 白善、满宝和白二郎:…… 魏大人看着他们笑问,「有没有想过去京城读书?」 白善心中一动,问道:「去京城的书院吗?可我们有先生了,先生教的不比书院里教的差。」 魏大人也是知道庄先生的,他沉吟片刻后道:「若是进国子学呢?」 白善道:「恐怕我等还考不进吧?」 魏大人就笑道:「我可以给你们举荐,可以直接进太学。」 白善就指了满宝问,「她也能进吗?」 魏大人:「这……周小娘子是个女娃,本朝可没有女子入学的先例。」 满宝还来不及说话,白善就已经道:「那我们也不去了。」 白二郎虽然心动不已,但看看白善,又看看满宝,还是强忍着没说话。 魏大人便笑了笑,看向刘老夫人,「刘老夫人,虽然罗江县不是益州王封地,但距离益州实在太近,快马一天便能来回,实没有京城安全。」 他劝道:「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他们又是太学的学生,轻易无人敢危及他们的性命。」 满宝和白善悄咪咪的抬头看向杨县令。 杨县令再次沖他们轻轻地摇了摇头。 相比于魏大人,他们自然是更相信杨县令的,于是低着头没说话。 刘老夫人是很心动,心动得手都攥紧了椅子,但半响后她还是压住了那股心动,对魏大人微微摇了摇头,「魏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年纪大了,不好舟车劳顿,人年纪一大就目光短浅起来,只想着子孙后辈平平安安就好,什么前程皆可以放到一边去,所以还是让三个孩子留在膝下跟着庄先生读书就好。」 魏大人知道,她这是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京城。 魏大人心中一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又谈何让人相信呢? 魏大人起身笑道:「老夫人可以再考虑考虑,正好在下要在罗江县巡视两日,待去了益州城后还要转到他处走一走,大概要月余的时间,这段时间老夫人都可以考虑,若你们改变想法,随时可派人来找我。」 魏大人看了一眼白善和白二郎道:「这太学的名额可不常有,这也是在下觐上后得的。」 魏大人说完便看向杨县令,笑道:「杨县令,我们不如到乡野间看看,此时水稻都插下去了吧?」 「是,冬小麦刚收上来,」杨县令侧身笑着引魏大人往外走,「各家各户现在正晾晒小麦,大人应该还可以看到。」 刘老夫人让白善去送魏大人,白善连忙一手拉着一个小伙伴跟上去。 等人都走了,刘老夫人便唿出一口气来,从刘嬷嬷手上接过茶嘆道:「真是可惜啊。」 「老夫人,老奴觉得魏大人也没说错,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少爷们去那儿说不定更安全呢,而且可以进太学呢,就是少爷两年后去考,也未必能考进太学。」 「天子脚下权贵也多,大街上随便一块石头砸下去,十个人里有九个是官儿,剩下的一个也能跟官儿搭上关系?我们寒门薄户的,在那里就如同案板上的肉,还不如留在罗江县,下,我们门户不小,上,有杨县令可依靠。」 「可罗江县离益州城也太近了。」 刘老夫人嘆息,「是啊,太近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这天下有一个杨县令,一个唐县令,上哪儿再去找第三个?」 刘嬷嬷便不说话了。 将人送出门外,目送他们走远的白善也在和两个小伙伴咬耳朵,「所谓无功不受禄,魏大人这好处给的也太大了,连祖母都没敢接,一定是很烫手。」 满宝却留意到了魏大人说的「觐上」,问道:「是不是皇帝知道了我们的事所以把名额给你们的?可我亲爹也死了,怎么没给我好处?」 「所以一定不是因为我们亲爹死了才给的。」白善断言。 满宝便哼道:「那就是想让我们做事了,真是的,直接摆开来说清楚嘛,价钱不合适大家可以再谈,怎么说得这么模煳?」 第903章 不想挨打 「可魏大人想让我们做什么呢?」白二郎问。 白善道:「应该说是皇帝想让我们做什么才对。」太学的名额什么的一看就是问皇帝要的,难道魏知还会把自家仅有的名额都给他们? 三人凑在一起猜测也没猜出来,不过他们觉得肯定和益州王有关。 三人猜不出来,便决定回去问一下祖母,结果刘老夫人身体不舒服,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白善都没进屋,站在院子外想了想后道:「祖母肯定心动了,当年我爹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考进国子监的,还是国子监里的四门学。算了,我们还是别去问了,免得祖母又心疼。」 满宝:「那去问杨大人好了。」 杨县令正领着魏大人满村的熘达呢,三人就找了块还算高的高地蹲着,盯着远处的杨县令领着魏大人在田野中转来转去,满宝歪着头问:「你们说魏大人这样的算好官还是坏官?」 白善道:「谁知道呢?我觉得看人不能看表面,有时候就算看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也不足以判断他为人、为官的好坏,大人们都很复杂。」 满宝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第1062页 白二郎头都快要大了,「大人们復不复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现在就很复杂。」 满宝就和白善一起嘆气道:「不复杂不行呀,我们进屋以后他们都没说过益州王,显然案子还是没了断,还撺掇我们去京城,唉,大人们的心思更复杂,我们心里想什么也就说出来了,他们却不明白的说出来。」 白善若有所思道:「下次我们也把心思藏起来不让他们知道。」 两个小伙伴一起点头,然后继续蹲着看下面的两个大人,觉得腿有些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他们什么时候说完话呀?」 「不知道,再等等吧。」白善随手扯了一根草玩着,「反正不会很久的,这会儿快要吃晚食了,我们家不吃,村子里的人家也要吃的吧,他们总不能在人家家里吃晚食。」 满宝和白二郎觉得有理,于是继续等着,谁知道魏知还真的转身去村里人家吃饭去了。 坐在高坡上的三个小伙伴都惊呆了,大吉提醒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我们也该回去吃晚食了。」 满宝就蹦起来踮起脚尖努力的看了看,分辨了一下后道:「好像是去我家了,走,上我家吃饭去。」 满宝带头往下沖,白善和白二郎也哇哇的跟着冲下山坡,跟在满宝身后跑到老周家。 三丫正要出门去找小姑回来吃饭呢,一到门口就和小姑撞上了,「小姑,我们家来官儿了,大伯母正要杀鸡呢,爷爷在堂屋里和大官儿说话。」 满宝应下,正要进屋去看看,杨县令便从堂屋里出来了,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三人,对他们微微颔首,然后走了出来。 满宝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魏大人的随从,又看一眼四处晃荡着散步的杨县令,晃着晃着就进了他们的小院。 满宝就一熘烟的冲进厨房,对正在砍鸡的钱氏道:「大嫂,善宝和白二郎也在这儿用晚食。」 钱氏就笑道:「好,刚才杨县令领着大官儿来我们就又煮了一锅,肯定够吃了的。」 满宝这才出了厨房,白善和白二郎已经和堂屋里的魏大人老周头等行礼问好过了,三人很自然的熘到小院,杨县令正背着手站在院里的一棵树旁,听见声音便笑着回头看向他们,「我记得去年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梨树呢,这是什么时候种的?」 「我四哥今年买了回来种下的,说家里小子太多了,他想要个闺女,所以种棵桃树来招闺女。」 杨县令迷茫,「为什么招闺女要种桃树?」 满宝一脸沉重的道:「因为我四哥觉着家里的男孩子太多了,种桃花,就算是招不来闺女,招媳妇也是好的。」 杨县令:…… 白善将他们跑偏的话题扯回来,「杨大人,魏大人怎么来了?」 杨县令往外看了一眼,这才道:「你们没去问刘老夫人吗?」 「祖母身体不适,我们不好打扰。」 杨县令自然猜得出来刘老夫人为何身体不适,恐怕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心情不适吧? 他看了一眼三个还单纯看着他的少年少女,想了想后道:「魏大人是来查益州王的事的,要是拿到了证据……」 见三人眼睛大亮,杨县令顿了顿后才道:「拿到了现在益州王依旧贼心不死的证据,皇帝肯定要问罪的。」 三人异口同声的道:「那就问呀。」 杨县令忍不住弹了一下白善的脑瓜子,「能问自然要问的,但恐怕臣工的摺子一上,还没在朝堂上拿出来宫里的人就先知道了。」 三人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上摺子本来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的呀。 「太后还在呢,窦大人也在中书省,摺子恐怕还没拿到朝堂上就被截留了,所以,这案子要揭出来,声势就得大,且不能由上而下,须得由下而上,在宫中的人还不知道时先传遍朝廷,这样,皇帝不办也得办,朝廷不办也得办。」 满宝三个一愣一愣的,问道:「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魏大人一伙人的意思?」 杨和书赞许的看了他们一眼,这关键点抓得很好嘛,他道:「我本以为是魏大人和老唐大人的意思,可现在看来,是陛下的意思。」 满宝三个懂了,「所以他们想让我们去告御状,做个引子?」 杨和书点头。 这样一来就是满宝和白善的事了,因为他们才是苦主,白二郎就是个连带的,他看着俩人道:「听着好厉害,好威风的样子。」 白善和满宝就瞥了他一眼道:「那你去?」 白善道:「要告御状得先过一顿杀威棒,到时候是打我还是打满宝?」 满宝点头道:「他们用的杖子可不是我们平常受罚被打的藤条,那是和腿一样粗的大木棍,一棒子下去,不见血,但内脏都有可能被敲碎的。」 想到他们的这副小身板,两个被木棒支配的人齐齐打了一个冷颤,白二郎都忍不住抖了抖。 杨和书:「……倒不至于真让你们过杀威棒,不过你们能认识到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京城的危险之处不仅在于此。」 第904章 提醒 他顿了顿后道:「京城的水太深,里面勐兽又多,你们三个小羊羔一样的东西进去了,毫无防备,自己又没受过委屈,回头案子还没查清呢,自己倒先死了怎么办?」 之前唐知鹤过来,可是把三人因为一盆花在益州城里闹的事和他说了。 第1063页 益州王府本来就是一把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刀,他们不避着这把刀也就算了,还主动的迎上去想从刀口那里换出一口肉来。 结果肉没换着,还被刀拍了一下,他们没怕,反倒想办法拍了刀一顿,这样受不得委屈,进了京城,是翻了京城的天,还是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他这个世家之子在京城中都不得自在,更不要说他们三个了。 白善:「所以杨大人不建议我们进京?」 杨和书点头,「虽然罗江县距离益州城很近,但在此我能护住你们,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益州王造反兵临城下了,那我也比你们更重要,到时候你们活命的机率也在我之上,我都不跑,你们何必千里迢迢的避到京城去呢?」 益州王真的造反了,抓白善他们最多只能出气,但抓杨和书却可以威胁杨氏,威胁朝廷,益州王只要不脑残就知道怎么选择。 所以杨和书觉得他们没必要进京。 三人对视一眼,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他们决定不进京了。 杨和书更喜欢他们了,小小年纪就听劝,省了多少心力?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道:「我闻到了香味,饭菜好像可以了,我们过去吧,对了,你家的铺子什么时候重新开张?」 满宝道:「我嫂子心里担心我呢,所以不太想去县城,正好我四哥回来了,我爹正打算让我大嫂雇我四哥去当主厨呢。」 杨和书就嘆气,「你四哥的手艺能比得上你大嫂吗?」 满宝也嘆气,摇头道:「比不上,不过也不差了。杨大人,你要想吃还是很可口的。」 杨和书摇头,算了,他现在也是有媳妇的人了,外面的饭菜要是很好吃,他在外面吃没什么,要是还比不上府里的,何必吃外头的呢? 老周家新打了两张桌子,因为魏大人和杨县令是贵客,所以他们在堂屋里的那张大桌上吃。 其他两张桌子则摆在了院子里,没办法,人太多热闹,老周头怕吵到贵客吗,而且堂屋也没那么大能够摆下三张桌子。 老周头叫上满宝三个进堂屋去吃。 三人看了眼又宽敞,又亮堂的院子,再扭头看一眼堂屋,有些不乐意进去。 但客人在上座,他们不陪着似乎有些失礼,便只能上前了。 大家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饭,魏大人和老周头相谈甚欢,他主要问的是这两年种地和收成的事,正好是老周头擅长的东西,所以俩人谈得不错。 魏大人吃完了饭还点了三人一起陪同出去走一走。 此时天色已昏暗,白家的下人不知何时提了两个灯笼过来,刚好给他们照路。 魏大人慢悠悠的走着,和三人道:「在京城很难得有这样静谧的时光,但京城很热闹,你们小孩子家应该会很喜欢。」 三人已经打定主意不去京城,但他们也才商量完要把心思藏起来,因此什么话都没说,就礼貌的抬头对魏大人笑了笑。 白善更是直接道:「我听祖母的,祖母让我去,我就去。」 魏知就是说不服刘老夫人,这才找白善说话的,这会儿白善说这话就相当于是拒绝他了,不过他也不急,笑了笑后点头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 魏知直到第二天离开都没再提起这事,不仅刘老夫人,就是杨县令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魏知并没有直接回罗江县县城,而是转道其他村子巡视情况,杨县令陪同。 俩人骑着马走在前面,魏知扭头问杨县令,「你也觉得他们进京不合适?」 杨县令眉眼一跳,低下头道:「下官对此没有什么想法。」 魏大人便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过不了几个月又是太后千秋了。」 说罢打马先跑一步了,杨县令落后一步,心思电转,瞬间明白了魏大人的意思。 他心中嘆息一声,默默地打马跟上。 一直到第三天送走魏大人,杨县令这才往七里村走了一趟,这一次他并不只是找白善三个而已,主要是见杨老夫人,「老夫人,白善他们进京的事并不是魏大人提议的,而是陛下的意思。」 刘老夫人看向他,「杨县令是来做说客的?」 杨和书摇头,「不是。」 刘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年纪大了,不想担惊受怕的,就算是圣旨来了,我不接就是。」 杨和书顿了一下后道:「老夫人,这世上无奈的时候有很多,我还是建议你们提前做好准备。」 他顿了顿,还是转告了魏知的话,「太后的千秋也没几个月了,听魏大人的意思,今年又要大办,益州王是太后最喜爱的幼子,到时候肯定要召回京中祝寿的。」 每年藩王回京都是一番争斗,当然,不是武斗,而是文斗,争的都是利益,而且宫中几位皇子也都长成了,太子位置不稳,如果皇帝硬是要对付益州王,那肯定会想办法让白善他们进京的。 刘老夫人沉默下来,她并不怕皇帝下圣旨,他能下的圣旨也只有那么两样,不论是以召才之名让白善入京,还是以抚恤之名让她入京,她都找得出理由拒绝。 可就怕皇帝不下圣旨,以其他手段来让他们入京。 杨县令见刘老夫人听进去了他的话,这才看向一旁默默站着的三人,笑问,「你们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入京吗?」 第1064页 三人对视了一眼,满宝道:「如果不会挨打的话,我是很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的。」 白善:「就怕去了京城遭人欺辱,那还不如留家里呢。」 杨县令想了想道:「如今你们的身份还是秘密呢,知鹤来信说关老爷的病越发重了,他去看了关老爷一次,关老爷什么都没说,但他坚持把关二郎送走了,没让关二郎在家侍疾,关二郎把关大郎的长子也带走了。」 白善几乎是立即想到:「他就是当年我父亲去别院见的人!」 杨县令道:「关老爷没承认,但也没否认,他什么都不肯说。」 第905章 陪你 但有时候不说话就是一种态度。 刘老夫人问道:「十二年前他肯与我儿站在一起,为何现在却又不愿意开口?」 杨县令没说话。 一旁的满宝道:「关老爷病得很重,就算是用最好的药,他也不过能再活三五个月而已,我和纪大夫打听过,他的身体不好后便向益州王辞行,想要回老家去,但益州王爱才,一直不肯放行,就算关老爷生病不能去王府做事,益州王也要白养着。为此没少人称赞益州王念旧重情。」 可现在看来,是念旧重情,还是因为关老爷知道得太多不愿意放他走? 杨县令道:「毕竟过去了十二年,他现在连孙子都有了,他为自家后人考虑也无可厚非。」 十二年前,关老爷正当壮年,益州王要是造反,成了,他自是功臣,不成,他全家都活不成;但这会儿他已经属于半隐退,又活不久了,不论益州王反不反,最后牵连到他身上的可能性都不大。 就算牵连上了,那多半也只算他一个人。 白善恍然大悟,「难怪关老爷不喜欢关大郎和王府的郡王们多来往呢,还把关二郎送到外头去读书,整个剑南道最好的先生不就在益州府学里吗?」 杨县令:「他现在不想徒增事端,不愿再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对我们有弊有利。利就是,他知道了白善的身份,甚至猜到了我们在查十二年前的案子,但他也不会说出去,如今益州王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算是此时回益州城去读书也暂时是安全的。」 「同理,你们悄无声息的去了京城,在益州王这边,你们暂时也是安全的,」杨和书道:「可一旦你们做了引子,到时候你们就是竖在最前面的靶子。」 他起身道:「性命攸关之事,我不好给你们建议,你们可以自己考量。」 送走了杨县令,白家又再一次安静下来,刘老夫人从心底升起一股深深地无力感,她觉得现在她和善宝满宝就如同水中的浮萍一样,水花一大,他们便只能随波逐流,根本没有自主选择停脚的权利。 刘老夫人招手将两个孩子叫到跟前,伸手抚摸着他们的小脑袋道:「你们要好好读书,别总想着贪玩儿,以后长成了参天大树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们想保护的人,知道吗?」 俩人一起点头。 刘老夫人便认真的看着白善道:「尤其是善宝,你可要快快长大呀。」 一旁的白二郎有些嫉妒,凑上去道:「堂祖母,我呢?」 刘老夫人便一乐,伸手也将他拉到跟前摸了摸脑袋,笑道:「你也一样,不要总是贪玩儿,我听说,昨天你们三个把先生住的院子的花圃给挖了是不是?」 白二郎就指了满宝道:「是满宝说要给先生种些好看的花看着,现在是春天呢,正好种花。」 「可我听说你们种的是从山里挖出来的野花野草和野树是不是?」 满宝就道:「刘祖母,我挖的那些东西都很稀有的,物以稀为贵嘛,它们这么稀有,本身就是贵重的。」 当初她从山里挖出来的东西,都捡了一份给科科收录,剩下的当时是直接背到了杨县令家里。 她还想着在论坛里赚一些积分呢,所以当时就养在了杨县令家的花坛里,可是这么久过去了,能在论坛里卖出去的只有八种,剩余的她买一送一都没人买。 毕竟是未来稀有的物种,而且收录的积分陆续下来,满宝就没捨得丢掉。 而他们回来后杨县令嫌弃她的那些野花野草野树把家里的花坛弄得乱七八糟的,于是找了个时间叫人挖了给她送过来。 满宝倒是想种在自家的菜园里,但看了一圈她娘和大嫂的脸色,乖乖的就把东西暂时养在她的屋后,但那里地比较贫瘠,而且也不好照顾。 昨天她突然看到了庄先生院子里的花圃很单调,竟然只有几株月季,而且还不开花,简直是太浪费土地了,于是就趁着休息的时候撺掇着白善和白二郎一起帮她把地翻了翻,把她屋后的那些东西都移植了过来。 刘老夫人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脑袋道:「算了,你也就这个爱好,去看书吧,别玩太久了。」 满宝喜欢收集花花草草,看见稀奇的,哪怕不种,也要扯到手里闻一闻,看一看,全七里村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也因为这一点他们认定满宝天生就是学医的。 没听说神农也喜欢尝百草,于是成了神医和神仙吗? 他们觉得同样是神仙出身的满宝喜欢这个实在是太正常的,说不定她前世就是在天尊座下专门负责看守药炉的小仙子。 刘老夫人虽不信这些,却也觉得满宝天赋在此。 第1065页 但把庄先生的花圃弄成那样就不好了,她道:「让下人把花圃再整一整,从我们家花园里移一些好看的花草过去,你那些东西要是没地方种就种到善宝的院子里,反正他是男孩子,不在乎好看与否。」 白善三人就异口同声的道:「可先生也是男的呀。」 刘老夫人噎了一下,点着他们的额头道:「先生是长辈,你们怎可如此无礼?算了,也不用下人了,趁着现在还没上课,你们先去把东西都拔了过来,回头让下人种过来。」 满宝犹豫,「刘祖母,虽然是野花野草,但它们也很脆弱的,总是被移植,它们会死的。」 白善连连点头,「祖母,那些东西可是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挖出来的,可不能种死了。」 白二郎也道:「庄先生不会介意的,我们昨天挖花圃的时候他还站着看了呢,一点儿也没生气,说不定先生和满宝的审美一样,就喜欢野花野草。」 主要是他不想再挖了。 满宝和白善也不想,一起蹲在地上抬起头来一脸诚恳的看着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被这么三双眼睛望着,她迷煳了一下就稀里煳涂的点头答应了。 满宝三个便露出大大的笑容,也不走了,就挤在刘老夫人身边,「刘祖母,我们今天午食在你这儿吃吧,晚食也在你这儿吃。」 刘老夫人也喜欢热闹,闻言摸着她的脑袋点头笑道:「好,我让厨房做你们爱吃的菜。」 「祖母,我以后天天过来陪你吃午食和晚食。」 刘老夫人眼眶稍热,笑着点头,「好,满宝和二郎也过来,再过不久天就要热了,到时候我让厨房给你们做奶酪吃。」 第906章 悄声 四月一过,天气就开始热起来,日头也越来越长,每天天才亮她就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过就跑到河边大声念书。 让还在读书的三头三丫和四头都忍不住跟着早起跑到河边晨读,等自己给自己上了一堂早课才跑回来吃早食,然后各自背着自己的小书箱去上学。 三头他们是去学堂上学,满宝则是去白家庄先生那里上。 庄先生也恢復了以前上课的习惯,每天三人分开上课,满宝和白善可以上同样的课,白二郎单独上一堂,然后是指点他们的功课。 刘老夫人显然和庄先生谈过,他也知道了他们两家和益州王的恩怨,这事到这里已经瞒不住了。 毕竟白善和满宝有可能会被召去京城,作为俩人的老师,庄先生与他们天然绑定在一起,刘老夫人自然不可能再瞒着他。 所以最近庄先生对他们的功课很抓紧,就是一向被优待的白二郎都被作业压垮了腰。 三人这段时间都是从睁眼就开始念书,一直到睡前都还是在学习,也就满宝的课业比之白善会少一些,因为她还要自学医术,庄先生特意给她留出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纪大夫见她许久都不回益州城,还叫人给她送了信。 满宝没敢告诉他实情,只说是家里有事,可能很长的时间她都不能去益州城里学习医术了,不过他们可以用信来往。 满宝觉得很对不起纪大夫,毕竟说好了大家互相学习,互相进步的,结果她却跑了。 于是她找莫老师整理出了许多得到过验证的好药方,抄录了一份给纪大夫送去,然后他们现在就是书信来往。 满宝也从纪大夫那里知道了关老爷的情况。 关老爷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也不知道是不是思虑太重,或忧心太过,他现在连吞咽都困难了,纪大夫来信说,他现在是每天都要去一趟关家,关老爷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了。 但奇怪的是,他就是不许关二郎回来,甚至还下了死命令,关二郎要是带着长孙回来,他直接就把人赶出去,现在关家正一团糟。 当然,这是因为纪大夫是看病的大夫才知道的,在益州城各家眼里,就是关老爷的病情有好转,于是关老爷强硬的让关二郎带着长孙一起外出求学,结果关老爷起夜时感染了风寒,病情一下就加重了。 偏关二郎带着人不是走原来的路线回书院,所以关家的下人一时没把关二郎及关家的长孙找回来。 这在外人看来是无奈的错过,怪不得关二郎,自然也不会觉得关老爷奇怪。 满宝却不知道,她收到信的时候关老爷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中途醒了过来,难得的觉得精神还不错,纪大夫悄悄的对关大郎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准备丧事了。 唐县令收到消息,急忙赶了过来。 一直对唐县令很客气的关老爷这次却不太控制自己的表情,他直接落下脸来,哑着声音问,「唐大人是容不得我关家了吗?」 唐县令:「不是。」 「那就请唐大人走吧,莫要再来了。」 唐县令认真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后道:「本县想起刚来益州城时曾受关老爷款待,如今我来送你一程也是应该的。」 关老爷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就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关大郎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此时也顾不得了,他越过唐县令上前,低声问:「父亲,您想吃点儿什么?」 关老爷想了一下后道:「去煮碗面来吧,突然想吃面了。」 关大郎应下,去吩咐下人后便又回来伺候关老爷。 第1066页 关老爷也不避讳唐县令,直接当着他的面叮嘱关大郎,「我的丧事从简,一定不能叫二郎回来,我都吩咐好了,且在城隍庙侧的义庄里停灵,然后你和王府说一声要扶灵回乡。」 关老爷顿了一下道:「王爷要是不同意,你就在家中守灵,也不要急着将棺木下葬,我是要回乡安葬的。」 可是他们家从太爷爷开始就定居在益州城了,相比于益州城,他都没回过两次的老家反倒像是陌生地,他到现在都不明白父亲为何执意要回老家,还不许二郎回来祭拜。 关老爷说了不少话,又吃了一碗面,那股精神劲儿慢慢便消了。 关家的亲眷都到了院子里,关大郎的妻子也在屋里帮忙递送些东西,唐县令就坐在角落里喝茶,并不打搅他们。 关府的管家快步进来禀道:「大爷,王府来人了。」 唐县令抬起头来,关大郎连忙起身道:「父亲,我出去看看。」 关老爷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放在被子里的手一下攥成了拳头,他指了指关大郎的媳妇,关大郎表示明白,「父亲放心,我们会招唿好王府的人的。」 关老爷微微点头,看他们出去了,便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心中一动,走到了他身边,见他嘴巴微动,唐县令便坐到了他身边,将头凑到了他嘴边,「你想说什么?」 关老爷闭了闭浑浊的双眼,低不可闻的道:「东溪庄……」 「什么庄?」 关老爷紧紧地闭了一下嘴巴,然后闭着眼睛又念了一遍,声音依旧很低,但唐县令听到了,「东溪庄……」 关大郎领着王府的人进来时,唐县令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他轻轻的抚了一下衣角上的茶渍,含笑看向进来的人。 来的是王府的属官,曾经是关老爷的手下,他进来看到唐县令微微一愣。 虽然他是王府属官,但也是有品级的,因此唐县令站起来与他行礼,解释了一句,「本县和关老爷是棋友,听说关老爷病重,所以来看看。」 王府属官并没有怀疑,因为关老爷的确好交友,往前十来年,王爷网罗下来的人才有一大半是通过他交友得来的。 他上前关切的看着关老爷,低声道:「王爷很担心大人,所以吩咐下官来看一下大人。」 他刚才看到关家的人在准备丧事了,便知道他没多少时间了,所以他嘆息了一口气后问,「大人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如告诉下官,下官回去禀与王爷。」 第907章 不甘心 关老爷努力的道:「我,我近来常梦见故乡的面饼和汤面,我想回家看看……」 王府属官嘆息一声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转达给王爷。那大郎他们……」 关老爷艰难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仰仗王爷多年,本就心中有愧,怎敢再奢求其他?待他们回去与我守满三年孝,他们自会去搏自己的前程。」 一旁的唐县令便点头道:「这话说的不错,前儿关老爷还与我问起京城四门学的事,大郎和二郎以后要想去考学,可以来我这儿拿举荐信。」 关老爷眼睛微亮,考不考得上四门学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可以趁机离开益州城这摊泥潭。 王府属官笑道:「关大人这是对大郎二郎寄予厚望,下官会禀报给王爷的。」 关老爷一直堵着的那口气终于半松下来,他看了唐县令一眼,然后就去看他儿子,微微抬了抬手,但还没来得及握住便垂了下去。 关老爷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在彻底闭上的前一刻,他心里想了很多,脑海中闪过前半生的许多事。 他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年轻时候进京是为了求取功名,但得罪了人,偶与益州王遇上,受他赏识做了王府属官。 益州王与他有知遇之恩,他也一直很感激益州王,自入王府后便尽心尽力为王爷操持。 分封名号时,王爷因为年纪比前头几位皇子都小,在朝没有功劳,是他出谋划策,帮助王爷得了先帝的喜爱,而后才分封了蜀地这一大块肥美之地。 到了益州城,朝廷因四处征战缺钱,只把益州王府建起来,里面许多东西都不齐全,更别说名草名花,是他东奔西走,拉拢着益州本地的豪绅做了几笔生意赚了钱将整个王府撑起来…… 他以为,他这一生虽不能造福天下百姓,却也可以帮助王爷管好益州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是于国于民于主有用了,这一生就不算白走。 谁知道王爷会悄无声息的准备夺位? 因前太子病重,且无嫡出子嗣,二大王和三大王夺权,益州王年纪轻,且不像前面四位大王那样有战功,他以为他们就是看个热闹…… 这并没有什么,前太子若薨,益州王和二大王三大王一样都是嫡子,自然可以争,可夺权大战很快尘埃落定,二大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基,天下就算定下来了。 他没想到王爷还不肯放手,似乎知道他不太贊同此时,便避过他层层运作起来。 等他知道的时候,河工的银子贪了,兵马也养起来了,他甚至联络了朝中不少大臣挑动了他们对皇帝的不满…… 关老爷不傻,甚至他很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是见过那位二大王,当今的皇帝的。 相比于自家的王爷,那位才是真正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不仅是将才,也是帝才! 第1067页 就算他争位的过程中有不光彩的事,但他兵权在手,拥趸众多,他们怎么可能从他手上夺得皇权? 那个时候,天下初定,边关还不稳,不说朝中的大臣,就是关老爷自己都不想再起纷乱。 所以他在知道后,犹豫彷徨了一年多,还是没忍住将此事露给了益州城中唯一还算清白的蜀县县令白启。 可惜,事不密,情况又比他们想像的更严重,上至节度使,下至地方小吏,都被益州王网罗其中,根本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白启手中有王爷造反证据的事漏了出去。 先是何家父子失踪,白启察觉到危险,立即带着人出逃,只来得及给他送了一张字条。 然而,没有人逃得出去,所有的知情人和不知情却被牵连进来的人都死了。 自白启他们死后他便担惊受怕起来,看着益州王查验府内,他连病都不敢病,生怕引起怀疑。每一日他都活在恐惧之中,恐惧他的性命,他家人的性命,更恐惧那摇摇欲坠的犍尾堰。 四年前,犍尾堰轰然一倒,他当时就觉得生不如死了。 而今,他终于死了,但一颗心却怎么也放不下。 关老爷的眼角沁出一滴泪来,眼皮半耷拉着,似乎要闭上,但又没有闭上。 关大郎见父亲许久没动静,便忍不住探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鼻息,只觉鼻间无气,甚至连温度都降了,他愣了一下后哭着扑倒在床前,叫道:「父亲——」 纪大夫连忙上前来看,摸了摸脉后宣布,「关老爷仙去了——」 屋内顿时哭声一片。 唐县令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屋内的人或真或假的哭泣,他微微嘆了一口气,稍稍帮手关家料理后事。 等关老爷换上寿衣收敛好,唐县令便和王府的属官一起给关老爷上了一炷香,慰问了一番关大郎,等天快黑了才出门。 唐县令非常大方自在的邀请王府属官一起走,一路感嘆道:「关老爷一走,以后再想找个旗鼓相当的棋手就难了。」 关老爷的棋艺也是益州城里有名的,王府属官跟着一起嘆气。 唐县令问王府属官,「这段时间本县忙与春忙,很久未上门与王爷请安了,王爷身体可还康健?」 「康健,康健,」王府属官道:「王爷近来沉迷于诗赋,常招来蜀的才子们作诗作赋,心情倒是不错,不过这次关大人一走,王爷恐怕伤心了。」 「是啊,王爷一向爱才,」唐县令不走心的夸道:「何况王爷和关老爷二十年的情谊呢。」 「是啊,王爷待关大人一向亲厚。」 俩人说着闲话回到益州城,然后各自分开,一个回王府,一个则回县衙。 唐县令快步回到县衙,直接抽出本县的舆图看,看了半响没找到他想找的地方,他沉吟片刻,招来一个老吏问,「前儿我隐约听着一个叫什么东溪庄的地方有良田卖,你知道东溪庄在哪儿吗?」 「大人要买地?」 唐县令就笑道:「我倒不想买,只是夫人想置办些产业,说我还不知道要在这儿干几年,不好总和家里伸手拿钱。」 「那是得置办些产业,」老吏想了想后摇头道:「倒不曾听说过东溪庄,会不会不是我们县的?这要是外现的那可就远了,不好打理呀。」 唐县令笑着点头,「那不行,买地得买近一些的,算了,我回头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合适的。」 等老吏走了,唐县令便沉吟一番,将明理叫了进来,「你派人悄悄的去打听一个叫东溪庄的地方,记住,别弄得闹哄哄的,私下问一问,找到具体的地方就行。」 明理应下。 第908章 惊醒 关老爷的去世并没有让人太意外,他病了很多年了,这半年来大家也都知道他时日不多,就连益州王都不怎么吃惊,只是嘆了一口气便接受了这件事。 关大郎听从关老爷的吩咐,等丧礼一结束便与益州王请辞,益州王没有答应,道:「你父亲生再益州,长在益州,也就小时候跟随父祖回过几次老家罢了,现在你们家与那边血缘淡薄,回去做什么呢?」 益州王道:「不如留在这里,你父亲一辈子服侍本王,本王自要为你兄弟二人筹谋一下,你先守孝,等孝满后本王这里有个职位给你。」 又问道:「二郎呢,你父亲病逝,他怎么也不回来弔唁?」 关大郎垂下眼眸道:「他与家里派去的人错开了,现去了通州,因通州与故乡梁州更近,父亲又想回乡下葬,小的便提前送信给他,让他先回老家去等了。」 益州王没想到关大郎动作那么快,这时候他要是还拦着不让关家回乡,那就不是爱才,而是不近人情了。 他沉吟了一下,到底心中有疑,便道:「那你扶灵回乡,也不必等守孝过后,等守足热孝便回益州城来,你父亲跟了我二十年,我都已经习惯身边有他了,他的许多事我想转交给你。」 关大郎的确心动了,因此他只迟疑了一下便低头应下。 益州王见了满意,这才让关大郎离开。 关大郎出门的时候,正巧一辆马车进了院子,他身份不高,便让到一边等着。 唐县令掀开帘子看见他,便跳下马车拍了拍他的肩膀,慰问起来,「近来怎么样,父亲停灵好了?」 关大郎一一回答。 第1068页 唐县令便侧头看向明理,明理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 唐县令将信递给关大郎,道:「我答应了你父亲的,他希望你们兄弟能够读书长进,考取功名,这封举荐信你拿着,待你们孝期结束可以去京城看看。」 风轻轻吹过,关大郎一下就清醒过来了,他想起来父亲说过的话。 他看了眼递到跟前的信,躬身接过,连忙道谢。 唐县令笑着微微点头,和迎上来的王府下人一起进去找王爷去了。 关大郎收了信,目送着唐县令走远,他心内有些不安,父亲临终前的种种异常和唐县令异常殷勤的上门同时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紧了紧手中的信,上了自己的马车,对车夫道:「回家。」 关大郎坐在马车中看着手里的信,想起父亲怎么也不肯招二弟回来,还执意要把他的长子一併送走…… 关大郎咽了咽口水,将信仔细收好了,决定明天就收拾东西准备扶灵回乡。 五月,天气越来越热,小麦低垂着脑袋开始变黄,满宝三个终于等到了一天的休沐,跑到自己的小庄子里野了一天,看着地里又长又饱满的麦穗,三人舒心的笑了起来。 白善回头去看他们的果园,手指遥遥一指道:「走,我们摘果去。」 这会儿能摘的也就桃子,三人一起冲上山,开始选已经成熟的桃子摘下来。 三人摘了一大兜,干脆用衣服兜了拿回家,最近都是读书,烦闷得很,难得出来一次,他们一直到夕阳落下才依依不捨的爬上大吉的马车。 钱氏看着脏兮兮回来的满宝,又气又笑,「我看庄先生对你们还是太宽容了,就应该一天假也不给你们才对。」 满宝嘿嘿一笑,兜着桃子上前讨好母亲,「娘你看,这都是我专门给你挑的。」 钱氏看了看她兜里的桃子,问道:「不是要留着卖吗?」 「山上还有呢,咱也不缺钱。」满宝将捡了两个比较红的桃子放到一边,「娘,这两个给你和大嫂吃,剩下的我拿去分给他们了?」 「多留几个,等明儿你二哥去县城给你大姐带两个去,」她道:「你大姐就快要生了,现在嘴馋得很,但她年纪大了,又是第一胎,陆老大夫都说了不能吃太多,我想着吃果子就不怕,拿点去给你大姐解解馋。」 满宝想了想后道:「那我晚上和白善白二说一声,明天一早让二哥再上果园去摘一些吧,山上有好些也能摘了,只是我们今天拿不了太多,所以没有摘。」 「这样好吗?」 「好呀,」满宝特别大方的道:「摘吧,和大姐说一声,等她要生外甥了我去给她接生。」 钱氏:「……你还会接生?」 「不会,所以想看一看嘛。」满宝道:「我最近有在看产妇生产的医书的,就是看不太懂。」 钱氏就把这糟心的闺女推到一边,道:「拿你姐姐练手,也不怕我捶死你,边儿去。」 满宝就留下两个桃子跑了,把兜里的桃子分给了侄子侄女们,她就拍了拍手回自己的房间,进入系统里看书。 满宝给周喜算过预产期,应该下个月就会生,所以她最近便和莫老师讨论过生产的事。 莫老师对此也很感兴趣,主要是,他们生育并不一定需要母体孕育,去医院里申请,只要通过考试和检查,就可以申请到孕囊,不行,还可以高价买孕囊。 所以生产方面的知识,莫老师只从歷史医学中学到,论经验恐怕连满宝都不如呢。 因为满宝好歹在屋外等候过她嫂子们生产,经验比之零经验的莫老师还要丰富呢。 师徒两个,一个男子,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一起研究生孩子的事,越研究越迷煳,最后就只能请教陆老大夫和纪大夫了。 陆老大夫和纪大夫倒是可以给她提供不少病例,但真正可以在生产中做的事却不多。 陆老大夫这边是因为,生产时,他带的药材总有缺失,乡下人家不可能常备贵重的药材,最后往往是有医无药,只能给人扎扎针,推一推胎位帮助生产; 而纪大夫却又完全相反,城里的人家讲究多,多数时候他连病人的脸都看不到,只能靠隔着帘子的摸脉开些药方,他想扎针,想推胎位都不可能…… 满宝综合了一下两位大夫的病例,发现他们在产房中用到的手段都是全部不重合的,惋惜的是不能用药或不能用针,而她将两边一结合。 虽然还是有些懵懂,但她隐隐摸到了一点儿边。 可惜,她至今没见过人生孩子,要是能进屋里看着生就好了。 第909章 周喜生产 时间咻忽一过,虽然平淡,但因为忙碌,三人都还没感觉,地里的小麦便收干净了,村子里的人开始收豆子了。 满宝他们只能每天上学前和下学后往田野里看一眼忙碌的人群,然后便去读书做作业去了。 庄先生现在对他们的功课抓得很紧,一个月才给他们休沐一天,要不是三人轮着到先生跟前转悠,反覆的提及要劳逸结合,恐怕连这一天的休沐都没有。 休沐困难,连请假也比以前困难百倍了。 以前,他们连事假都能请,现在是连生病了,只要不是病得厉害,都得带病上学。 最多庄先生把你的课桌从三人中间移到最边边上,美其名曰:免得传染别的同窗。 第1069页 于是大家连生病都不敢了。 满宝觉得请假很困难,但听说周喜要生了,她还是大着胆子去跟庄先生请假。 庄先生想了想后同意了,但道:「只许去两日,两日后必须回来上课。」 满宝兴奋的应下,高兴的跑回家,收拾了自己的医用背篓便跑去找正要出门的钱氏和小钱氏,「娘,大嫂,先生答应放我假了,我也要去看大姐。」 钱氏想到满宝毕竟懂得医术,虽然是个小姑娘,但在某些方面也比她们强些,便伸手将她拽上牛车,「行,一起去。」 周大郎看她们坐好了便赶着牛车往县城去。 跑回来通知他们的是二头,他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现在县城铺子是大头和大丫管着的,周六郎和二头则在铺子里帮忙,二头道:「一早就有大姑父的邻居过来,说大姑要生了,所以我就跑回来通知了,等我们到了大姑应该就生了吧?」 他觉得三婶生孩子就挺快的。 钱氏摇头道:「你大姑这是第一胎,没这么快的,希望天尊老爷保佑一切顺利吧。」 满宝则抓紧翻自己的小册子,将她和莫老师整理的生产注意事项又看了一遍。 钱氏一扭头见她拿着册子念念有词便有些头晕,她连忙移开眼睛,想了想道:「满宝啊,你和济世堂的掌柜熟,要是你大姐生产不顺,你就赶紧去请大夫知道吗?」 满宝将册子收了起来,自信满满的道:「娘你放心吧,我之前和陆老大夫都请教过了,而且我也摸过大姐的肚子,我觉得胎位是正的。」 钱氏还是担心。 主要是周喜这一路走得都不是很顺,女人生孩子又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里。 钱氏担心了一路,到了松树街,关辛的宅子里正一片热闹,全是邻居在里面。 有邻居看到牛车上的小钱氏和二头,一下就认出是老周家来人了,连忙迎出来笑道:「哎呦,是关辛的岳家来人了吧?」 钱氏未语先笑,半行了一礼后忙问道:「我是喜的娘,她怎么样了?」 「好着呢,正在屋里坐着,还没开始呢,」邻居笑道:「两个都是第一次生孩子没经验,这肚子才动就嚷着要生了,其实还早着呢。」 说着话的功夫关辛已经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了,看到钱氏立即迎上去,「娘,大哥,大嫂,你们来了。」 念完了看到满宝,他更加高兴,「小姨子也来了,快里面请。」 他本来还想叫人特意回家把小姨子请来呢,毕竟她可是会医术的。 满宝和他打了招唿,和钱氏一起挤进屋里看,就见周喜挺着一个大肚子正坐在床上,身边围了不少的人,连空气都浑浊了几分。 满宝皱了皱小眉头,钱氏脸色不变,笑着和众人道:「两个孩子不懂事,有劳邻居们帮忙看着了,小关,快请大家去堂屋里坐着,别怠慢了客人们。」 关辛应下,连忙请众人出去。 屋里的人见周喜娘家来人了,磨蹭了一下还是笑着出去了,不过却热情的和周喜道:「有事叫我们呀,你生孩子不方便,家里的事只管交给我们,这远亲不如近邻嘛……」 周喜笑着应下,等人都出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满宝转身便去推开窗,周大郎只进来看了一眼周喜,见她没事便不好再留下,拎着二头出去了。 小钱氏则把屋里客人们吃剩下的瓜果收起来,将地上的垃圾给扫了。 钱氏坐在周喜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道:「羊水破了吗?」 周喜红着脸摇头,「还没有,就是疼得厉害,我以为要生了,不过稳婆来看过了,说也就今明两天了,关哥没让人走。」 「那人呢?」 「在厨房呢,」周喜道:「邻里来的人多,关哥怕冲撞了稳婆,所以让她去厨房坐着了,若我需要吃的,还能帮忙做些。」 「怎么能让稳婆忙这些呢?」说罢看向小钱氏。 小钱氏便手脚麻利的把扫好的垃圾拿出去,顺道便去了厨房招唿稳婆。 屋里只有母女三个了,满宝便挤到周喜身边,乐哈哈的道:「大姐,你给我摸一下脉呗,我看能不能把出你什么时候生。」 周喜便笑着把袖子一撸,伸出手来道:「行,你摸吧。」 关辛进屋里看了一眼,见妻子被安排得井井有条,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听到堂屋和院子里传来的热闹,他连忙转身出去。 来的邻居太多了,年轻的妇人,年长的妇人,还有一些老太太,左邻右舍足有十几个人,把关家不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本来三个女人就能凑出一台戏了,这十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就不知道是多少台戏了,关辛团团行礼,表示孩子出生后请大家吃红鸡蛋,然后一边说话一边把人往外送。 费了两刻钟的时间才把所有人都送走。 厨房里的稳婆看见了大松一口气,忍不住和正在烧水的小钱氏道:「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为了吃顿喜饭和两个红鸡蛋也真够用力的。」 小钱氏抬头对她笑笑,问道:「您看是烧一锅水还是两锅都烧上?」 「烧一锅吧,关家娘子是头胎,这才开始痛,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生呢,不急。」 这边话音才落,那边屋里满宝正认真的摸着周喜的脉,她疑惑的抬着小脑袋仔细的听着,又去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后奇怪道:「大姐,我怎么摸着你就是要生了呢?」 第1070页 周喜脸色微变,然后抖着声音道:「娘……我,我好像出血了,大腿湿漉漉的。」 第910章 紧张 钱氏看了一眼,安抚她道:「是羊水破了,别怕,满宝,去把稳婆叫进来。」 周喜紧张的绷着肚子,但见母亲这么平淡,她又微微放松了一些,这一放松就感觉到肚子一阵一阵的疼。 满宝一熘烟跑出去,先看到了姐夫,「姐夫,我大姐要生了。」 关辛脚有些发软,「怎,怎么这么快?」 满宝见他整个人都木木呆呆的,就知道他跟她四哥一样是个没出息的,便越过他直接跑去厨房叫稳婆。 稳婆快步进去看了一下,然后恭喜道:「是要生了,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急性子,倒省了当娘的受罪,来,你先躺下,我再去准备些东西。」 钱氏立即道:「我去吧,您看着她,摸摸她的胎位正不正。」 稳婆来前都打听过了,周喜的娘生了八个孩子,没一个难产,孩子还全给养活了,稳婆觉得女儿肖母,周喜这胎应该也会顺利。 知道钱氏有经验,她也放心的让她帮把手。 钱氏便要出去准备剪刀红布等东西,见满宝探头探脑的在一旁看,她便伸手将人揪出去帮忙了。 等把剪刀煮过,将干净的红布准备好要拿进屋里,见满宝还要跟着,钱氏就点着她的额头道:「老实在外面等着,你一个小姑娘进产房像什么话?」 满宝不甘,「娘,我是大夫呢,今儿不进大姐的产房,以后也会进别人的产房的,还不如让我进去帮把手呢。」 钱氏不乐意,「你以后就算当大夫,也不要轻易进产房,你还没成婚了,这种事见得多了对你不好?」 满宝问:「为什么?」 钱氏就瞥了她一眼道:「娘怕你以后不想生孩子。」 说罢将门关上,把满宝关在外面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一脸郁闷的坐到关辛的身边。 关辛不断抹着额头上的汗,见满宝坐过来就问,「满宝,你大姐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我摸过,胎位挺正的。」 关辛半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声音,有稳婆指导的声音,也有周喜压低了声音的痛唿声,小钱氏烧好了水端过来,看到满宝和关辛坐在院子里眼巴巴的看着,她有些看不惯,就对关辛道:「姑爷,我进屋里帮忙,你去厨房里再烧一锅水吧,满宝,帮着你姐夫把水端过来给我。」 把两个人都使唤了起来。 关辛连忙点头,跑进厨房里烧水,满宝也接了木盆去换水。 不过她依然进不去产房,只能把水送到房门外,再接过脏水倒掉。 满宝是做过统计的,心里算着时间,估摸着她大姐应该可以生下孩子了,但屋里还是原来的声音,并没有传出要生的迹象,她觉得有些不对,走到窗边敲了窗问道:「娘,怎么还没生呀?」 钱氏还没回答,稳婆先道:「催什么,孩子头太大了出不来,宫口还没全开……」 钱氏到底生过不少孩子,且还给村里不少产妇帮过手,还是很有经验的,她看着觉得不好,「这羊水……再生不下来要没羊水了,孩子会憋住的。」 稳婆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她才有些急,但她不敢表露出来给周喜看到,只一个劲儿的给她鼓劲儿,「你存一口气,一会儿跟着我用力,你用的力不对,孩子有点儿大,不好出来。」 周喜没想到生孩子这么痛,整张脸都白了,想到陈氏生三寿时的九死一生,她心一紧,稳婆便惊唿起来,「你怎么还往回缩了……别怕,别怕,这不是有我们吗,你娘也在呢,你想想,你娘生了八个孩子一点事儿也没有,你是你娘的闺女一定也可以的,来,先放松,跟着我唿吸……」 周喜跟着试了几次还是不行,稳婆也对钱氏微微摇头,低声道:「不行啊,这孩子太紧张了。」 周喜忍不住哭出声来,叫道:「娘,娘……」 钱氏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你怕什么,谁生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你看你大嫂,底下几个弟妹,不都平平安安的吗?」 周喜略微放松了一些,跟着深唿吸起来,但还是找不到感觉,钱氏只能咬咬牙,对小钱氏道:「让满宝进来看看。」 满宝像个小牛犊一样冲进去,一进门就忍不住碎碎念,「我都说了让我进来吧,娘生怕我害怕,我连开腹都看过了,怕啥呀?」 「你闭嘴,你大姐就是去看你周虎嫂子生孩子才吓成这样的,」钱氏说到这儿一顿,放缓了语气道:「喜啊,你别怕,你看我们村里这么多人生孩子,有几个像周虎家的那样?所以生孩子也没什么可怕的……」 满宝已经给周喜把了脉,还摸了摸肚子,和一脸懵逼的稳婆交流了一下,知道她是孩子太大了,而羊水都快流光了。 满宝心内电转,权衡了一下后道:「催产吧。」 稳婆道:「我这倒是有个催产的方子,但那方子太勐,恐对孩子不好,对你大姐也不好,我看还是可以搏一搏的,实在不行,我用手压一压,总比吃药强。」 满宝却道:「不吃药,我扎针催产,挤压母体对孩子和母体伤害都太大。」 小钱氏连忙把背篓给她拿过来,满宝将她的针袋拿出来,对不断出汗,脸色发白的周喜嘿嘿一乐道:「大姐,你看我准备齐全吧。」 第1071页 本来还紧张不已的周喜一下就被她逗乐,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道:「你个没心没肺的……」 满宝就握着她的手道:「大姐,你别怕,我看过很多的病人,肚子破了一个大口子的,腿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的,他们不都没事吗?」 周喜点点头。 满宝已经伸手解开她的衣裳,找准了穴位给她扎上去,一边还和她解释,「这套行针是我和三个老大夫商量过后制定的,是目前最好的一套催产针法,一会儿你就放下心来,稳婆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你脑子里别想太多东西,就感受下身就行……」 稳婆察觉到周喜放松了下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来,先跟我调一下唿吸……」 第911章 产子 满宝的针落下后没多久周喜便有了感觉,她紧紧地盯着稳婆的嘴巴,跟着她一吸,憋住气后再用力,只觉着疼到失去了知觉…… 她下意识的拽住身边的东西,紧紧地一攥,满宝的小手被她抓住,只觉得手都快要断了,她另一只手便握成拳头塞在嘴巴里…… 稳婆惊喜的叫道,「看见头了,看见头了,来,我们再来憋一口气,等孩子肩膀出来就好了……」 满宝想去看一看,却被钱氏牢牢的按住,她觉得小闺女比大闺女还不省心,生孩子这种事是她一个小姑娘能看的吗? 满宝就只能听见稳婆不停的叫,再见她大姐一脸痛苦扭曲的吸气,再用力,满宝看着心都揪了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接住孩子,先将脐带剪了,然后将孩子嘴鼻里堵着的东西清理掉,再轻轻地拍了一下孩子的屁股,孩子便嘹亮的哭出声来。 稳婆高兴起来,先抱给累得虚脱的周喜看了一眼,道:「是个大胖小子,恭喜娘子了。」 周喜只抬起眼看了一眼,稳婆便抱到一边去清洗了,小钱氏帮忙,手脚麻利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襁褓。 稳婆这才把孩子洗干净交给小钱氏回头,满宝已经将针拔出来了,正给周喜把脉。 她便笑着上前,一边打理周喜,一边和钱氏夸道:「老太太家里有这么个小娘子可真是福气,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医术?可真好。」 钱氏就笑道:「跟益州城济世堂的纪大夫学的,她还小呢,将来有的学了。」 稳婆羡慕不已,「可真好,这世间女大夫可不多。」 满宝迟疑道:「我总觉得大姐的脉有些虚浮,出血是不是太多了?」 稳婆便看了一眼,道:「是有点儿多,不过还算正常,主要是你这外甥养得太大了。」 说到这里稳婆还有些抱怨,「四月上的时候我就说过,吃饱就行,不要吃得太多太好,孩子大了不好生的。」 钱氏便看了周喜一眼,这话她也是叮嘱过的,甚至满宝都说过。 周喜脸微红,小声道:「我就是觉着饿,所以晚上总要多吃一碗面才睡得下。」 然后关辛又心疼周喜,给她煮面的时候忍不住多打两个鸡蛋,或者买了肉回来炖着,晚上再给她吃一次宵夜。 钱氏忍不住扶额,但见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便不好说她,只能和稳婆告了一声罪。 满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默默地又把针掏了出来,她想了想,给周喜行了一套针,「没事,大姐你休息一会儿,我给你炖个药吃。」 众人:…… 小钱氏已经把孩子抱出去给关辛和周大郎看了。 周大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乐道:「这就是我大外甥了。」 关辛手软脚软,在襁褓边比划了一下还是没敢抱,他沖小钱氏憨笑道:「大嫂,我,我手重,万一把孩子抱坏了怎么办,您抱吧,您抱吧。喜怎么样了,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小钱氏就往里看了一眼后道:「孩子太大了,喜生的有点儿困难,娘和稳婆在照顾她呢,你等会儿吧。」 关辛就有些站不住了,忍不住走了两步后探头往里看,问道:「要不要把大夫请来?」 小钱氏就道:「满宝在呢,等一会儿看看满宝怎么说。」 小钱氏当然知道周喜没事,但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凭什么轻描淡写的过去? 产后有恶露,但出血太多就不正常了,钱氏太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了,她这一身的病除了累的、饿的,便是因为生孩子生的。 月子没调理好,受罪一辈子。 以前不论是虚不虚,出不出血,基本上靠自己硬熬着,熬过去了就好了,除非一下出很多的血,眼看着人要不行了才会请大夫。 她受过的罪自然不希望自个的闺女再受一次,所以钱氏在想过后便带着满宝在这里住下,打算照顾周喜做月子,把这产后打理好。 对于小闺女的医术,钱氏虽然嘴上说很相信,但心底还是有些拿不准,所以将周喜打理干净后,她就出来对关辛道:「你去济世堂请个大夫来看一看吧,要是没事就让满宝开方。」 要是有事,让个老大夫治也更稳妥。 关辛连忙应下,小跑着去请大夫了。 济世堂坐堂的大夫和满宝也挺熟,来了以后互相打了一个招唿,他给周喜把了把脉后又问了些情况便道:「出血是有些多,我给开些药吧。」 说完又顿了一下,看向满宝,「满宝啊,你是不是给你大姐扎过止血针呀?」 第1072页 满宝点头。 「那方子呢?」 满宝便立即把写好的方子给他看,大夫看了看后递给她,起身和钱氏笑道:「这个不用我看了,满宝开的方子就很好,我也开不出比她更好的方子了。」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 大夫转身则和满宝讨论起产后调理的话题来。 满宝最近做的就是这个课题,聊起来头头是道,奈何经验几乎没有,大夫一听就听出来了,但她便是照本宣科也很厉害了呀。 于是大夫一边指点些他能指点的,一边则从满宝这里知道些他不知道的方子和针法。 等俩人交流完,大夫便忍不住嘆道:「难怪你一回来纪大夫便两天一封信的往我们铺子里送,你实是学医的天才呀。」 他也是从小学医的,但就没有在十二岁时学到这些。 那会儿他刚背完药材在药铺里做抓药的伙计呢,偶尔背一些药方,学做一些膏药,能被大夫领着去摸一下脉就高兴得不行了。 可没想到满宝能学得这么快,这会儿已经能独立开方了,且开出来的方子一点儿也不比他差,大夫现在不仅有些羡慕,还有些嫉妒了。 果然,人与人就是不能比的。 大夫嘆气着走了,呆在院子里的关辛看见差点给吓瘫,他僵硬的扭头去看大舅哥,抖着手指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送大夫出来的小钱氏听到,横了他一眼道:「没什么意思,出血有点儿多,满宝就能治,接下来得吃药了,姑爷也真是的,早前就说要克制些饮食,不要吃太多,你怎么还一天五顿的餵她?」 关辛羞愧的低下头。 「行了,这是满宝开的方子,还得劳烦姑爷去抓药,回头熬了给她送进去,」又对周大郎道:「你先回去吧,我和娘满宝先留下照顾一下喜,后天满宝要回去上课了,你再来接她。」 周大郎应下。 第912章 不勉强 周喜的情况并不复杂,和大夫谈过后,满宝心中更有数了,晚上药一煎一熬,再给她行了一套针,她睡了一觉精神便好了很多。 满宝的大外甥也开始哇哇哭着找奶喝了。 小钱氏给周喜做了下奶的鲫鱼豆腐汤,关辛总算是可以进屋看妻子了。 孩子就放在周喜的床头,夫妻俩盯着才吃饱的孩子看个不停,心里喜欢得不行。 周喜就不用说了,这个孩子得来不易,此刻她满心满眼里都是他,只觉得之前受的所有苦都不算什么了。 关辛也很喜欢自个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毕竟邻里跟他年纪相仿的,儿子都能满地跑着玩了。 不过再喜欢关辛也不敢伸手抱他,才出生的孩子太软了,他也就蹲在床前看,悄悄的用指腹摸一摸他的小脸而已。 满宝正在和钱氏低声抱怨,「娘,外甥也好丑啊,我觉着比五头六头七头都丑。」 钱氏也觉得外孙的眉眼没有自家的孙子好看,但她还是拍了一下满宝,低声斥道:「别瞎说,孩子都是会变的,长着长着就变好看了。」 满宝嘀咕了一句,「不像大姐呀。」 钱氏就笑道:「谁养的像谁,你等着看吧,将来他会慢慢变的。」 她往屋里看了一眼,这才小声问满宝,「你大姐真没事了?」 「没事,我以后每十天请一天假过来给她扎针,换几个药方,后头吃些药膳就好了。」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一个孩子还是太单薄了,多生几个才好,以后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满宝:「……娘,大姐才生了孩子呢,你这会儿就想着第二胎了,那是不是生了第二胎你又想第三胎?」 「更多一些才好,不过你姐年纪不轻了,生多了对身体不好,三个应该也够了,以后兄弟间互相扶持,这家才能长长久久的。」 满宝挠了挠脑袋,决定不就此事发表意见,因为去过益州城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后,满宝知道了,并不是兄弟多就好的。 若是不和睦,兄弟越多只会越乱,家也败得更快。 第三天周大郎便来接满宝回去,钱氏想到家里现在正在收豆子,而豆子收完稻子也可以收割了,她便让小钱氏也一块儿回去。 「家里总得有人管着,你公爹是个暴脾气,家里没人压着,不知道怎么发火儿呢,你回去把家里管起来,他要是闹脾气你就找满宝。」钱氏道:「这儿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反正我每日也不用做什么,就抱抱孩子,给她做些吃的,轻省得很。」 小钱氏想了想,应下了。 钱氏已经很多年不伺候人做月子了,毕竟她家里儿媳妇多,这个儿媳妇生了,指使另外几个帮把手就行了。 所以一开始还感觉有些不凑手,但没两天下来就找回了感觉,把女婿家里安排得妥妥噹噹的,还跟邻里搞好了关系。 关辛老家不在这里,本来还忧愁周喜做月子的事,想着是不是花钱请个人来帮忙,这会儿见岳母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且周喜也开心,他便乐得将那份钱省下了,然后全买了肉回来炖给他媳妇吃。 钱氏一边煮红鸡蛋,一边念叨周喜,「我说那天你家里怎么来这么多人,原来是他往外放话,等孩子生了,每家两个红鸡蛋,两个粽子,还要僱人回来照顾你……」 「就算他大方,那也该做了再说,哪有隔着一两个月就往外嚷的?到那天他要是拿不出来,邻里不觉得是应当,只会觉着他小气。」钱氏道:「他拿出来了,经过这一二个月的议论人家也不觉着他大方,反倒是觉着他应当应份了,你瞧那天你院子里都闹成什么样了?」 第1073页 周喜道:「他乐昏了头才这样的,我刚怀上,他就琢磨着给孩子说亲了,现在都不知道把孩子许了多少个人家了,幸亏这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孩,将来有的闹了。」 钱氏:「……你也说说他,邻里不是这么处的。」 「是,娘,我都记住了。」 钱氏这才转而问起她的身子,「这两日感觉怎么样了?明儿满宝就过来了,要是可以就把药停了,这是药三分毒,总吃药也不好。」 「我觉得好多了,恶露也快尽了,应当不用吃药了。」 钱氏点头。 「娘,怎么满宝现在的功课这么紧了?我记着以前她每旬都能休息两日,现在十天来一次竟然只能请假。」 钱氏便嘆了一口气,往外看了一眼,确认家里只有母女二人后便道:「庄先生这是为了他们好,满宝回来悄悄和我说,她和白善恐怕得去一趟京城,我这心啊,总也不安宁。」 「他们两个孩子家去京城干什么?」老周家并没有告诉周喜周银的事,因为她已经是出嫁女了,这样的机密事自然不能过她的耳,她知道了,那让她告不告诉关辛呢? 钱氏想了想道:「读书吧。」 周喜就笑道:「满宝越来越厉害了,读书都读到京城去了。娘你就放心吧,满宝机灵着呢,不说咱村,您就满县城的看一看,谁有我们家满宝机灵的?而且你看她什么时候受过委屈?」 「就是因为没受过委屈我才担心,」钱氏道:「懂得弯腰的人才能过得长久,不懂得弯腰的,不是活得短就是活得辛苦,她过得太顺了,京城那么大呢,我就怕她去了一下受了大委屈承受不住。」 但去不去京城这件事钱氏做不了主,就连正主满宝都做不了主。 魏知已经巡视完了剑南道,才回到京城不久,他能搜集到的东西很有限,多是考察民生。因此他基本上只汇报民生的信息。 皇帝也没想他能收集到什么重要的证据,因为派他下去本来就是为了吸引益州王的视线的,东西,他早几天前就拿到了。 所以他心情很不好。 一连几天的小朝会他气压都很低,一见到魏知,他便问,「你可知益州王的兵马养在哪儿?」 「臣不知。」 「哼,养在了家山坳里,但朕着人算过,人数和他们买的粮食数量不对,也就是说除了家山坳,他还有兵马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皇帝问,「你这次回来怎么没带白启的后人回来?」 魏知便道:「陛下,白启之母白老夫人哀求,说她只此一孙了,只愿他平安长大,不求功名利禄,所以……」 皇帝皱了皱眉,半响后摇头道:「罢了,朕总不能勉强。」 第913章 朝令夕改 魏知听闻松了一口气,恭敬的退下。 没有了白善和周满,自然可以用别的办法将此事捅出来,只是会少了很多婉转而已。 皇帝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虽然惋惜少了转折,须得另外想办法,但正如他所说,他总不能下旨强迫人进京吧? 下旨人家也是可以拒绝的好不好? 皇帝心情不是很好的背着手回后宫,皇后才从太后那里回来,亲自给他解了外袍,宫人给上了茶后便挥手让人退下。 皇后这才道:「母后才哭了。」 皇帝皱了皱眉问,「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适?」 皇后嘆气道:「太医说是郁结于心。」 她看了眼皇帝,顿了顿后道:「母后想念益州王呢,这两日一直念叨着王爷在益州的日子不好过,养的孩子多,偏封地还被削了一块,说是想把自己名下的几个庄子给王爷……」 见皇帝脸色不好,皇后便道:「陛下,让母后操心起益州王的生计,朝野中和天下的百姓要怎么想您这个兄长?」 皇帝脸色铁青的起身走了两圈,问道:「母后想何时召益州王入京祝寿?」 「母后还是想这个月便招人入京,下个月是鬼月,益州王带着孩子在路上走不好,八月再入京又晚了。」 皇帝气乐了,「母后是九月的寿辰吧?」 「母后说,八月中秋,既然她要过寿,不如再一起过个中秋。」 「那为何只招益州王,把河间王他们也一併招进宫来。」 皇后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也没往心里去,淡淡的问道:「因为被魏知劝诫过,所以母后现在也没往往朝堂上说,只是把臣妾叫去,暗示了几天。」 皇帝想着这几天皇后都要早早起床去太后那里晨定,傍晚还要昏省,他都多少天没与她用晚膳了? 皇帝抿了抿嘴,垂下眼眸想了想后道:「朕明日会和诸位臣工说的,六月下旬招益州王入京。」 「陛下……」 皇帝按了按手,「朕自有思量。」 皇帝沉吟起来,本来他都没打算让白善他们入京了,可现在看太后对益州王越发看重,若下告,恐事不密,但上告,谁又及得上白善和周满名正言顺,又情义双全呢? 皇帝想到他才和魏知说的「罢了」便忍不住头疼,恐怕明日又要被诫反覆无常,不受诺了。 虽然如此,第二天小朝会的时候皇帝还是和众臣工忆起了建国以来的功臣,有战死沙场,也有因为各种公务死在任上的。 当然了,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多,相比之下还是战死沙场的将军更多些。 第1074页 大臣们见皇帝难得的多愁善感,也跟着回忆起来,于是越提越多,魏知听到皇帝提了一下白启的名字,说他也是功臣,当年也是为国家尽忠…… 魏知和老唐大人眉眼微跳,微微抬头看向皇帝,皇帝已经提下一个人名了。 其他大臣却没在意,刚才他们和皇帝一共提了有二十来个人呢,其中有一两个他们不熟,没怎么听说过的实在太正常了。 反正是忆已死的功臣,大家惋惜嘆息就对了。 皇帝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问道:「不知这些功臣之后现在可在为国尽忠?」 他道:「他们父辈有功勋,国家可不能让他们寒心,他们也该继承父辈遗志,为国为民效力才是。」 「陛下说的是。」 于是大家又回忆起来,这个将军曾经是大臣甲的手下,他记得他长子现在就在军中效力;这个功臣他也记得,儿子早回乡去了,应该是做一富家翁…… 聊到最后,皇帝干脆大手一挥,「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这些孩子有此父辈,可不能荒废了一身才气筋骨,魏卿,你回头拟一封诏书,招这些功臣之后适龄的孩子入国子学念书,培养一二,将来也能继续为国效力。」 魏知:……说好了「罢了」呢? 不过他想了想,这个法子总比单招白善周满入京要好。一下进了二十来个,谁还会瞩目白善? 魏知应了下来。 众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折,想了半天还是搞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天外飞来这一笔,只能谨慎的表示贊同。 皇帝见这事定下了,便道:「今年太后千秋,益州王要入京贺寿,朕意招他六月下旬入京。」 众臣一听立即表示反对,且非常的激烈,他们觉得刚才皇帝的提议完全就是转移他们注意力,纷纷道:「益州王是藩王,怎好离开封地过久?太后九月的寿辰,九月初再入京就是。」 皇帝面无表情的道:「只怕赶不及了。」 「那就八月下旬入京……」 反正就是不能这么早入京,不然他日日侍奉在太后身边,又在皇帝耳边吹风,谁知道又要搞什么么蛾子? 朝廷本来就不富有,益州王每次进京是空手进,走的时候却是满载而去,你们要是掏的自己的私库他们就算有意见也不好说,偏你们掏了自己的私库还要掏国库,那就很过分了。 所以众大臣都表示反对,尤其是户部尚书刘会,尤恶益州王,于是他表达了勐烈的反对。 皇帝也不是很坚持的样子,见大家都反对便挥了挥手道:「算了,此事过后再议吧。」 一句话把打算持久作战的众臣噎住了。 议论完政事,皇帝便将老唐大人和魏知一块儿留下谈心。 「魏卿,国子学的事你就多费心了。」 魏知刚才就一直在想此事,问道:「陛下,是所有功臣之后都入国子学,还是分以下面的太学,四门学等各学之中?」 又问,「一个功臣可有几个后人入学?一人,还是二人?」 皇帝想了想后问,「魏卿以为呢?」 魏知道:「臣以为二人最合适,入学后也互相有照应,但是进国子监的哪学该以考试来分,成绩最佳者入国子学,次之太学,再次之四门学,选出其擅者入算学、书学和律学。」 皇帝想了想点头,「便如爱卿所言吧,咳咳,你去找孔卿计划计划,此事就全交给你们了。」 第914章 公文 老唐大人就给了魏知一个同情的目光,然后低头回禀道:「陛下,华阳县唐县令查到了一个庄子,那庄子在遂州青石县,叫东溪庄,里面养着大量的佃农,却只见青壮,不见老幼妇孺。」 皇帝微微坐直了身体,问道:「有多少人?」 「难以查探,他们对过往的人很戒备,唐县令的人进不去。」 皇帝垂眸想了想后道:「此事朕派人去查,让唐知鹤不要再查了。」 老唐大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应了下来。 他也怕他儿子把篓子捅得太大,一不小心就漏了。 魏知本来还有话和皇帝说,见说起这事便把要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此时什么事都比不上这事重要。 从现在他们查到的东西来看,益州王手上至少养着五万人。 五万兵马,就算他反不到京城来,一旦起兵乱,还不知要死多少百姓呢。 相比之下,一个两个人的得失性命反倒显得不重要了。 魏知能想得开,但杨和书不太能,在魏知眼里,白善和周满与普通的百姓没什么区别,一万个人和两个人他能够毫不犹豫的选择一万人。 可在杨和书眼里,白善和周满却是他的好朋友,哪怕最后他恐怕也会选择那一万人,但心里一定很难受。 他此时就不好受,看着手中的公文,他许久不说话。 万田站在一旁,见天都黑了,不得不提醒道:「大爷,大奶奶还在等您呢。」 杨和书便压下了手中的公文,嘆息一声道:「让人准备车马,明日我们去一趟七里村。」 「是。」 上面下来的是恩召,给了白家两个入国子监的名额。 都过去两个月了,他以为公文不会来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来了,这意味着魏大人也没办法,或者情况已经严峻到他不愿意再阻止白善入京。 第1075页 杨和书将公文送到白家,和沉默的白老夫人道:「老夫人若拒绝,陛下也不会问罪,就是……」 「就是自会用其他的办法召他入京,」老夫人心中明白,涉及宗室王爷,若告状之人身份不高,或是冤情不够,朝廷是不会重视的,两个月了,她自然也想明白了,所以她嘆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这旨意我们接了。」 杨和书沉默了一下后道:「我这有封手书,白善他们去了京城可得帮我带些东西回去给老夫人。」 刘老夫人知道他这是想让白善背靠杨家,忍不住露出感激的笑容,谢道:「多谢杨大人了。」 「哪里,说来此事是我们设计不密,这才多出来的事端。」 刘老夫人摇头,「是我的问题,与你和唐大人有什么关系?」 杨和书和唐知鹤一开始便是只打算用白善和周满私下查案,并不打算将他们暴露在人前,是她这边出了差错,忘了与魏大人提这事,这才把自家暴露在人前。 刘老夫人收了公文,便是已经准备好让他们进京了。 她首先问的是白老爷,「魏大人送来了两个名额,你看让二郎跟着进京吗?」 白老爷犹豫不决,决定先问一下白二郎。 白二郎自然是愿意的,虽然他们说京城很危险,但善宝和满宝都去了,他一个人留家里多无聊呀。 而且京城耶,想想就很热闹,很好玩儿! 于是白二郎连连点头。 白老爷看着心里很不好受,虽然他心底也心动,可儿子这么外向还是让他很吃味,怎么就总是想着往外跑呢? 不说白二郎,就是深知此次京城之途惊险的满宝和白善都忍不住心生荡漾,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京城啊,一定很大,很热闹。」 「不知道有多少好玩,好吃的东西。」 就连科科都很高兴,在满宝的脑子里刷了一下存在感,「也不知道有多少没见过,没听说过的植物和动物。」 满宝连连点头。 科科继续道:「外面的世界也更加的精彩和广阔,像马呀,牛呀之类的大物种也可以买了收录的,悄悄的,不会有人留意到的。」 满宝点到一半的脑袋连连摇头,一匹马那得多贵呀。 她最近正在和大吉学马,顺便打听了一下一匹马的价格,就算她要买的是小马驹,那也贵得不要不要的,她决定去了大城市再买,据说那里的马会比小地方的好,也略便宜些。 虽然它不能窥探宿主的想法,但科科用最细的那道电波思考都知道宿主拒绝的理由,于是它道:「收录生物换积分,再用积分买花,用花换银子,用银子买所收录的积分,宿主,你并没有花费。」 满宝思考了一下道:「我花费了时间。」 科科道:「所以宿主连时间都不愿意为我花费了吗?」 满宝连忙道:「不是,不是,还是很愿意的,我这不是怕树大招风吗,不是你从小告诉我要小心的吗?」 「刚才我都听到你和白善的交谈了,据说京城有四个益州城那么大。」科科道:「我觉得,宿主再怎么长,也很难在京城长成招风的大树。」 满宝心被扎了一下,白善见她面色有异,就伸手推了她一下,「和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满宝回神,「你刚说什么了?」 白善蹙眉看她,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说,祖母说了,她当即派了人进京收拾院子,我们和先生随后进京,她则在家里收拾东西,最后才和母亲慢慢进京,白二家里派了两个下人跟着,你家里谁与你一起进京?」 满宝惊讶,「你家在京城还有院子呀?」 「有一个两进的小院子,是我父亲当年进京考学时买的,这些年一直外租,所以得先派人进京,看能不能和租客商量一下,若是不行,我们也得租院子。」 满宝点头,沉思了一下后道:「我得回家和我爹娘商量一下,我四嫂又怀上了,四哥可能不能跟我一块儿进京了,应该是我六哥跟我一块儿去。」 老周家是肯定不放心满宝一个人跟着这么多人走的,肯定要派一个人跟着的,算来算去,现在也就周六郎不拖家带口,最好派。 所以老周头最先点了周六郎的名,但他总觉着周六郎不太靠谱,于是来回看着周四郎和周五郎。 第915章 谁跟去 周四郎和周五郎也互看了一眼,一个道:「爹,我媳妇才怀上呢,等她生了我再去,而且秋冬到了还得把家里的药材卖到益州城去呢,今年的药材可有不少。」 前两年种下去的女贞子,还有老姜,山药等东西今年看着收成都不错,去年他们往益州城里卖的可赚了不少钱,而益州城的那些药铺掌柜都是周四郎联繫的。 老周头就看向周五郎。 周五郎挠了挠脑袋问,「我倒是没问题,可我去了京城能找到活计吗?」 满宝左右看看,见一旁的大头和二头跃跃欲试,还有二丫,三人不断的给她眨眼睛,眼珠子都快要眨掉了。 小钱氏在一旁看见了,伸手就给了大头的脑袋一巴掌,让他老实点儿。 满宝轻咳一声道:「爹,让五哥和五嫂分开不好吧,要不还是让大头二头和二丫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老周头不愿意,「他们年纪轻,去了能干啥?万一给你添麻烦怎么办?」 第1076页 他想了想道:「老四和老五好歹成家了,懂事些,去了能帮你跑跑腿。」 满宝道:「爹,我是去学本事和读书的,有六哥和大头他们看着我就足够了。」 老周头就看着她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们这次去京城是去干大事去的,你长大了,主意也大,干的又是天经地义的事,爹也不敢拦你。我这辈子也没去过太远的地方,爹帮不了什么,你几个哥哥好歹见过些世面,让他们去帮你吧。」 说到这里老周头就又更属意周四郎了,毕竟他是几个儿子里见过最多世面的。 周四郎一见老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就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满宝的小后腰,正巧让老周头看见了,他一气,掏出鞋底就往他身上抽,「我说呢,满宝怎么不让你和老五去,原来是你在后面撺掇,你这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子,我打死你个不孝的……」 周四郎蹦起来就逃…… 老周头围着他转了半圈,觉得这样太有失颜面,就喊周大郎和周二郎,「你们给我按住了他,看我不抽死他……」 无辜被牵连的方氏:…… 钱氏坐在上面一言不发,等老周头拍了周四郎好几下,她这才道:「行了,满宝没几日就要上路了,现在选人要紧。」 老周头这才放过周四郎。 周四郎摸了摸屁股,转头见他儿子正瞪着大大的眼睛惊恐的看着他们,便知道可能吓着他了。 他连忙把他儿子抱进怀里,嘀咕了一声「也太不给我面子了」,然后就哄他,「你爷爷跟爹闹着玩儿呢。」 老周头又回身瞪了他一眼。 钱氏道:「现在家里也有了多余的钱,村子里也没人卖地,要买地得到外村去,太远的地方咱也种不了。我的意思,还不如把钱给满宝和老六带上,到了京城看能不能租个铺子,开个小馆子,一来可以负担他们在京城的花销,二来,这也是我们家的一个产业,将来三头四头他们读书出息了,也去京城。」 老周家上下张大了嘴巴。 只有满宝连连点头。 老周头手都打抖了,看着老婆子道:「你,你还真听满宝的忽悠啊。」 满宝不乐意了,叫道:「爹,这怎么能叫忽悠呢,虽然三头和四头读书比不上我,但也没很差,多读几年,以后去京城读个书院,就算不能考上官儿,去京城转一圈回来也好出去与人说,然后就跟庄先生一样开个学堂教书,闲暇再种个地,不比光种地挣钱吗?」 三头不太开心道:「小姑,平时庄先生也不种地啊,只教书。」 「那你能有庄先生厉害吗?」满宝道:「庄先生光教书就能养家了,你能行吗?」 周大郎和小钱氏立即扭头看小儿子。 三头纠结了一下后道:「恐怕有点儿难。」 周大郎和小钱氏失望,但心底还是燃起了些动力,俩人觉得没什么是不可以的,现在满宝不就是要去京城了吗? 连大头都可以去了,那将来三头去京城读书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满宝第一次和老周头钱氏提起这事的时候,钱氏也和老周头一样吓了一跳,但她胆子素来大,想了半天后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 凭什么他们家的孩子就不能去京城读书,凭什么就不能考官呢? 满宝现在不就是去京城读书的吗? 她要是个男娃,过个几年考官也不是什么难事,三头几个就算比他们小姑差,那也不应该差到哪里去。 钱氏这么一发狠便同意了满宝的提议,然后就开始计划起来,她道:「这一次你们跟着白家的人一起上路,人多,安全,所以把家里的银子都带上,到了京城以后别心急,四处都寻摸寻摸,打听出来了,看是租个铺子好,还是直接买下好。」 「实在拿不定主意就问一问白家的老夫人,如果那会儿她上京城了的话,人要是没上京,你们就写信回来问我们,我们给你们参考参考,宁缓不急。」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起点头。 钱氏道:「满宝是肯定跟着庄先生一块儿住的,二丫也能跟着满宝住,但你们兄弟二人带着两个侄子总不好也住在白家,所以买铺子也好,租铺子也好,得弄个大的,够你们住。」 周四郎听着头皮发麻,「娘,咱家的钱够吗?」 虽然他娘说了可租,但他听着话音,简直就是奔着买去的。 钱氏自豪的道:「怎么不够,家里现在公中存了有一千三百多两的银子了。」 钱氏说到这里还有些惋惜,要不是之前把钱都分给儿子们了,公中还能有更多。 但已经分出去的钱总不能再要回来,这是公中的生意,自有公中出钱,再要各家掏银子,这帐目就乱了,以后各家心里有了疙瘩,日子就不好过下去了。 周六郎一听这银子也有些迟疑起来,「京城比益州城大吧?这钱在益州城买倒是能买到大铺子了,但在京城……」 周四郎已经斩钉截铁的道:「肯定不够。」 「哎呀,不够到时候我添上就行了,」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我有钱,所以娘,你答应让大头他们跟着我去京城了是吗?」 钱氏就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老周头坐在一旁默默地加了一句,「大头可以说亲了。」 第1077页 第916章 觉悟 周六郎和大头一起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老周头一看见小儿子那样就火大,他去摸了摸自己的鞋子,又有点儿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这事不急,让孩子们自己找去吧,不行过个几年,我们直接就定下。」 钱氏看着周六郎道:「你是要自己看一看,还是家里直接给你定下?」 对着老爹的时候周六郎可以插科打诨,还可以逃跑躲避,但对他娘他却是没这个胆子的,因此权衡了一下道:「我,我自己看一看吧。」 「你眼看着及冠了,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以后你就是再不乐意,我也会给你挑个媳妇。」 周六郎低下脑袋应了一声。 钱氏说话的时候没人敢发表意见,这几年,钱氏在家里的威势越来越重了。 钱氏一锤定音,「让老五跟着过去吧,老大和老三要留家里打理田地,还有山上的那些药材也不能离了人,老二跟着老四一起,把益州城那些药铺的掌柜熟一熟,明年就把这活儿交给老二,老四去京城把老五换回来。」 周四郎就高兴的保证道:「娘,我管铺子也很有一手的,到时候我去了京城一定把铺子管好。」 满宝:「还不如就给立君管呢,你又不会管帐。」 周四郎不乐意了,「给二丫管,那我去京城吃白饭呀。」 「你继续卖药材呗,」满宝道:「益州城的药材比罗江县的高,京城的肯定比益州城的还贵。」 「那不行,」周四郎又不傻,都不用掰着手指头数就知道不划算,「我一天能把家里的药材运到益州城,可运去京城得几天?路上不得吃饭,不得住店,不得交税呀?路那么长还会被打劫的,这就得花多少钱了。京城的药价再高也高不到哪儿去,我才不做这赔本的买卖呢。」 满宝在济世堂一年多,见过形形色色的药农和药商,她很久以前就在心里疑惑了,可惜涉及药商和药农,老郑掌柜并不愿意与她过多交流,这毕竟是人家供货商。 但满宝聪明啊,而且脑子里还有个知识储备极丰富的科科,她不懂的问它,它不知道的就去扫一下百科馆,于是这其中的门道满宝就摸出来了。 她年前看着四哥把家里新鲜的姜,晒好的老姜,炮制好的女贞子和淮山片等送到益州城时就想和他谈一谈了。 只是当时回家过年事情太多,这件事没在她心里停留太久她就忘了,这会儿想起,她就摆开了架势想跟他聊一聊。 「四哥,你说是药农比较有钱,还是药商比较有钱?」 「废话,自然是药商了。」 满宝:「那你知道济世堂不仅是药铺,它也是大晋最大的药商之一吗?」 周四郎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济世堂做药材的生意,是药商,但还真不知道是大晋最大的药商之一。 满宝道:「如今我们家在济世堂的眼里就是个药农而已,虽然我们家的药材不仅卖给济世堂,也卖给益州城的其他药铺,但这样的出产量就是个药农。我都看到了,年底那会儿,好多人家都特意留了姜块在地里,再长一年就成了老姜,年初那会儿,还有人来家里问要女贞子的种子和枝条回去栽种是不是?」 周四郎看向上头三个哥哥。 周三郎点头,「好多人家都问了,娘让我们都给了,还去教了他们怎么种。」 周二郎道:「还有外村的人偷摸着上山折了我们不少的枝条呢,损了我们不少的树,年初那会儿大哥和我还上山守了一段时间呢。」 满宝道:「你想想看,这么多枝条和种子留出去,今年不显,明年就该陆续有别的人家与我们抢生意了,到后年,大后年,村子里和附近的村子种女贞子的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我们家的女贞子在益州城还能卖得出价吗?」 于做生意已经很有经验的周四郎连连摇头。 「不仅我们家的女贞子卖不出去,其他人的女贞子恐怕也卖不出去,到时候怎么办呢?」 周四郎:「怎么办?」 「如果到时候有药商过来出价五六文一斤,你卖是不卖?」 周四郎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现在一斤上好的女贞子可是六十五文,他连零头都不给我?」 「可益州城,罗江县和周边的县镇都不缺女贞子这味药了呀?药铺买回去,需要用女贞子的病人有限,他们总不能把药材堆在库房里受潮吧?」满宝问:「就问你,五六文一斤你卖还是不卖?」 周四郎犹豫不决,一旁的周五郎就道:「不卖!」 满宝看向周五郎。 周五郎道:「宁愿堆粪堆里做肥也不能卖呀。」 老周头就忍不住扭头和钱氏道:「这可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钱氏却也犹豫道:「是不能卖吧,只给个零头,还不如不卖。」 老周头道:「能挣一点是一点儿呀。」 周四郎也点头,「是啊,能挣一点是一点呀。」 满宝点头,也没说谁的选择对,而是道:「所以呀,为了不使女贞子一斤才能卖出五六文,也不使它只能堆肥,我们就得在别家的女贞子没出来前找别的销路。京城就是个好地方。」 满宝道:「什么是药农,什么是药商?」 「药农就是只能等药商定价的中药卖药的人,药商就是可以影响药价的人,」满宝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将来真有药商上门死命的压村民们的药价,有我们开出的一条路在,大家好歹有还手的机会。」 第1078页 「人家开十文的药价,我们就能开二十文,买了药运到京城,哪怕一斤只能赚个三四文,那也是赚了,好歹我们家的药价还是我们说了算,不至于完全被动。」 老周家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有大半数的人没听懂,但也有人若有所思起来。 满宝拍拍屁股起身道:「反正你现在也有好多手下不是吗,那明年你要进京换五哥的时候就带上他们一起进京踩一踩路呗。」 周四郎一脸沉痛的道:「在路上是很花钱的。」 第917章 启程 坐在上面的钱氏道:「不就是吃吗,住的,你们都是大小伙子,多带几床被子就行了,吃的我们给你们做好干粮,也不费什么。」 又道:「到了京城,要是铺子赚的不多,你们就去找一找看有没有力气活儿,先养活自己再说,等家里这边夏收结束有了钱,我们就给你们寄一些过去。」 老周头觉着不对,「不是去挣钱的吗,怎么还得往里头添钱?」 周大郎几兄弟却觉得很正常,道:「爹,种地也得先往里放种子,还得花钱买块地才行啊,这做生意肯定也一样。」 钱氏就瞥了他一眼道:「你儿子们都比你想得开。」 老周头:…… 事情定下,钱氏见满宝已经打着哈欠了,就挥手道:「行了,回去睡觉吧,明天给满宝打包一下行李,这就要准备走了。」 众人应下。 其实最忙的还是小钱氏,其他人并不太能帮得上忙。 满宝要带的书,衣服等东西都可以自己收拾,而周五郎几个要带的东西更少,不用半天功夫就收拾好了。 倒是小钱氏,她捨不得满宝他们在路上吃苦,所以要费尽心思的给他们准备一些好吃又易带的食物,还得腌制一些东西给他们带到京城吃。 最后收拾出一堆东西来,老周家看着这么多的东西,钱氏就道:「买头骡子吧,耐劳,脚力也足够。」 周大郎和周二郎便去了一趟县城,买了一头骡子和一辆车回来。 但这么多东西也不好带,毕竟车上还要坐人不是? 就在老周头想着是不是把家里的牛车也赶出来时,白善带着白家的下人找上门来,「……家里专门雇了好几辆骡子车装东西,这些箱子之类的放在车厢里不好坐,不如一併装到板车上。」 又对满宝道:「我们还是一起坐吧,路上还可以谈功课。」 满宝连连点头。 谈功课个鬼呀,三个人坐在一辆车里,直接把车窗全都打开固定住,又把窗帘撩起来,然后就开始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世界,不多会儿就把刚才的离愁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想一想他们要去京城了,三个人就兴奋得不行,哪怕前路充满了危险,三人也充满了斗志,开心得不行。 庄先生坐在后一辆马车里显然感受到了他们的兴奋,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给庄先生赶马车的是周六郎,周五郎则赶着自家的骡车跟在后面,大头二头和二丫也都趴在车窗那里哇哇的往外看,明明是进县城的那条熟悉的路,明明是看过无数次的风景,三人也觉得新奇不已,觉得今天的花尤其的好看。 京城呢,听着就很大,很繁华的样子。 到了罗江县,他们要从这边的城门进,另一边的城门出去,杨和书特意让人在路上看着,见他们到了便回去通知他。 杨和书叫人抬了两个箱子出来,还有一封信一封礼单,「这两个箱子都是我给京中的亲朋准备的,等你们到了京城还请帮我送到家里去。」 白善应下,让下人把箱子绑在了车上。 杨和书只与庄先生寒暄了两句,然后扭头看向白善他们三个,微微嘆息了一声后拍着他们的肩膀道:「去了京城低调些,能忍便忍。」 满宝道:「我听着京城很恐怖呀。」 杨和书笑道:「反正不简单。」 白善郑重的点头道:「我们都记下了,我们会小心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小伙伴,再次郑重的道:「我会看着他们的。」 满宝和白二郎便忍不住切了一声,「谁看着谁还不一定呢。」 杨和书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后道:「尽早启程吧,不然傍晚赶不到宿头了。」 崔氏也一起来了,她让人准备了两个食盒,还拿了一个盒子送给满宝,「我这儿也有封信,你初去京城,若觉得无聊了可以去找我家姐妹玩,我有个堂妹,在家排行十二,正与你年龄相仿呢。」 满宝感激的接了,三人这才和杨和书及崔氏告别。 重新上车,一行人这才有了点儿伤感,「中秋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回家?」 车外赶车的大吉:……这会儿都六月十八了,等他们慢悠悠的到京城都快七月了,然后待上一个月就回来过中秋,最后再上京吗? 他们这是有多闲得慌? 还是白善清醒一点儿,「我们是要进国子监念书的,中秋放假的时间还不够我们回家吧?」 白二郎:「那过年能回家吗?」 满宝算了算后道:「应该没问题。」 白善却道:「我觉得够呛,不然当年我爹去京城读书为什么要带着祖母一起?陇州离京城比绵州更近。」 满宝这才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咦」了一声道:「刘祖母他们也要进京的,那以后你的家不就是在京城了吗?你不用着急回七里村了呀。」 第1079页 满宝和白二郎以一脸「你背叛了我们」的表情等着白善。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决定和满宝互相伤害,「你哥哥侄子们不也跟着上京城了吗?你家里人比我还多呢。」 满宝一想也是。 白二郎瞪着眼睛看他们。 俩人略微有些心虚,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齐齐看向他,「你大哥不也在京城吗?」 白二郎微微瞪眼,这才想起这事,「是啊,我大哥好像是在京城里。」 白善和满宝:…… 白二郎懊恼的拍掌道:「完了,我忘了给我大哥带些东西了。」 满宝和白善勉强安慰他,「没事,等到下个地方你下车随便买点东西就说是从家里带的呗。」 「这样好吗?」 白善道:「总比空着手去要好吧?」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白二郎就去问这次跟来的管事高成高松,「到下个地方我要去给大哥买些东西。」 高松连忙问,「二少爷想给大少爷买什么?」 白二郎苦恼道:「我不知道呀,但我从家里去总得带些东西给大哥吧?」 高松这才听明白,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二少爷,咱家车上拉的东西有一小半就是给大少爷准备的,您不知道吗?」 这下轮到白二郎惊讶了,「我不知道啊,也没人告诉我呀?」 七里村的白老太太眼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按着眼角回身,「这一下子两个孩子都远行了,我这心啊,空落落的。」 白老爷却突然一拍掌想起来了,「糟了,忘了告诉那小子车上给他大哥准备的东西了,他别在路上给祸祸了。」 第918章 进京 白二郎跑到他家的大板车前看车上的东西,指着车上的箱子震惊的问,「这些都是给我大哥的?」 高松点头道:「是的,二少爷。」 白二郎瘪了瘪嘴,「怎么没人告诉我呀,都给他带了什么?怎么看着比我的还多?」 「没有比你的多,」白善很公正的道:「这辆车只有一大半是大堂哥的,还有一小半的是你的呢,然后后面那辆车都是你的。」 白二郎运了运气道:「这怎么一样,当初大哥去京城的时候也带了两辆车的东西去的。」 白老爷虽然抠门,但其实并不穷,相反,他还很有钱,尤其是这几年借着新麦种可是挣了不少钱。 穷家富路,所以儿子们出门,他都是很捨得花钱的。 可是这给的东西也是有差别的。 白大郎去京城时,白老爷想着他一个人要留在京城求学好可怜的,于是给的东西自然比较齐全,连钱都是最多的。 但这次白二郎去,不仅有同窗,还有先生带着,过上一段时间刘老夫人他们也要去京城,而白大郎这会儿在京城已经安顿下来,他去了直接就能住下,情况大不一样。 但白二郎还是有些吃味,点了点那些箱子道:「这么大的箱子,我的箱子都没这么大的。」 白善直接把他往回拖,「你就知足吧,你可是有兄弟的人,我还想有个兄弟呢。」 满宝道:「只能等下辈子了。」 白二郎:「那个人是做了多大的虐才会在下辈子做你兄弟?」 满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白善气得追着白二郎打,问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高松看了一下太阳,觉着时间差不多了,连忙道:「少爷小姐们,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启程吧。」 三人爬上马车。 兴奋劲儿没两天就过了,毕竟青山绿水都差不多,看着看着也就厌倦了,加上这会儿天气又热,所以他们都有些恹恹的。 也就满宝,每天一到中午停下歇息的时候就对歇脚周边的花草树木和虫鱼鸟兽伸出魔爪。 有些东西也不见得是药材,她看见了就要挖,挖出来把碗一会儿又扔了,有时候看见一条虫子都要折张叶子去抓它,然后盯着人家看。 有时候白二郎看着虫子挣扎成那样都替它心疼。 这些东西全被满宝丢到了系统里收录起来,一路上叮叮噹噹的声音不断,既有扫描出来的未知物种的,也有积分到帐的声音。 满宝只要有机会,她都会把科科扫到的东西收录起来的,要是没有机会,一人一统就只能惋惜错过了。 不过这惋惜存在的时间也很短,一个想着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一个则是因为它早已习惯,反正现在总比之前要好很多了吧? 越往北,遇到的特殊植物出现的频率越高,隔三差五的就能收录到一株价值很高,在未来又没有的植物,奖励的积分都是数以万计的。 不仅满宝赚了不少,就是科科都利用分到的积分又升了一级。 走了九天,太阳极其好,一次雨都没下过,到京城门口的时候,一群少年少女成功的黑了一小圈儿,就是一直酷爱停留在车里的庄先生都黑了一小些。 反倒是大头和二头不是很明显,因为他们本来就黑。 而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三个则就太明显了,主要是三人以前太白了,尤其是满宝和白善,所以这会儿黑了一点儿便尤为明显。 别人或许不在意这一点儿,但高松是很在意的,因为就要见到大少爷了,大少爷一向威严,他见着二少爷野成这样,不,是黑成这样,还不知道要怎么怪他没管好少爷呢。 第1080页 但二少爷哪是那么好管的,夏天太阳大,中午他们都要休息一个多时辰的,不然人受得了,牲畜也受不了。 满小姐要在这会儿钻林子挖东西,二少爷便要跟着,他劝了也没用啊。 高松在这边无限担忧,车上的三人却是满血復活的兴奋样儿,眼看着官道上的车和人越来越多,三人便撩开窗帘,身子从窗口那里伸出去,远远的看到高高的城门楼子,忍不住「哇」的一声,「比益州城的城楼还要高呀。」 白善:「城门看着也比益州城的大呀。」 旁边的人见他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鄙视的扫了他们一眼后昂首挺胸的先他们一步走了。 满宝看见,便道:「京城的人头仰得也比益州城的高呀。」 白善和白二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笑完又觉得这样不好,毕竟都说了要低调,不可招惹是非的,于是就低下头去憋笑。 才越过他们的人听见了这句话和这声笑,忍不住暗暗瞪了他们一眼,打了身下的马一下,快速的走了。 三人这才缩回车里哈哈的大笑起来。 远远的看着城门挺近的,但其实离得还挺远,车子又走了一刻来钟才到底下。 三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挤到车窗那里,或是挤到车辕上抬头看着京城的城楼。 城楼上大大的两个字——长安! 三人看着心情都激盪不已,慨嘆道:「这就是长安城呀。」 后面马车里的庄先生也撩起了窗帘看了一眼城楼,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后放下,「长安吶~~」 周六郎也看着,听到先生的低语,回头问道:「先生,你来过京城吗?」 庄先生淡笑道:「年轻的时候为了考学和考官来过。」 「那考上了吗?」 庄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没考成。」 周六郎憨憨的笑道:「我知道,考学和考官可难了,我们家打听过,罗江县一年都难出一个官儿。」 庄先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后面一辆骡车里的周五郎和大头几个也一起仰着脑袋看,感嘆道:「这城门可真大呀。」 城门大,进城便快,很快便轮到他们的车队进去了,满宝三人被城门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住了目光,也被来往的各式各样的人吸引住了目光,以至于他们一时没发现路对面正有人沖他们招手叫喊。 马车边上突然蹿过来一个人,「少爷,堂少爷,满小姐,你们怎么不应我呀。」 大家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刘贵,白善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们没听到你叫呀,你是来接我们的?别院都安排好了吗?」 第919章 租院子 城门内不允许车过久的停留,所以刘贵一边给他们引路,一边道:「少爷,租我们家别院的人一时间搬不了,他们有合约在手,又在我们那儿住了三四年了,不好就将人赶走,所以小的就在大堂少爷租的院子旁边租了一个大的宅院,那里距离国子监近些,就是……」 白善见他不说了,就问道:「就是什么?」 「就是贵些。」 何止是贵些,简直是贵太多了。 白直今年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四门学,他不乐意住在学里,和他弟弟白二郎一样,他在起居上就没受过委屈,自然不乐意住在学里,每天还得自己打水洗脸,整理衣物之类的。 于是他在外面租了个小院子,和他的一个同窗一起合租的,刚好够住他们及带来的下人。 国子监周边的房子多是租给学子们的,而国子监又在内城,因此这里的房子很紧俏,自然就很贵。 不仅贵,还小,说是租了一个大宅院,但其实也只是一个小两进的院子,他们这么多人勉强可以住下,刘老夫人他们要进京肯定得另外找地方,不过他们还有一段日子才进京,来得及。 几辆车陆续在巷子里停下,白大郎今日特意请了假在家等着,看到他弟弟率先第一个蹦下车就忍不住笑开,快步上前拍了一下他肩膀,「总算是等来你们了。」 白二郎回头看见他哥,也高兴的扑到他身上,俩人抱了一下,「哥,京城好玩吗?」 白大郎笑开,「好玩。」 话说完,看到后面一辆车上放下车凳,周六郎掀开帘子扶庄先生下车,他连忙迎上去扶住庄先生。 等庄先生下地站稳了,这才退后一步恭敬的行礼,「先生安!」 庄先生欣慰的点头,摸着鬍子笑道:「我早听你父亲说了,你考进了四门学?」 白大郎忍不住咧开嘴笑,狠狠地点头,「多有赖先生教诲。」 庄先生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你自己努力。」 白善和满宝也下车来了,大家互相见过礼,就让大吉他们搬东西进去。 白大郎比他们大好几岁,很有做哥哥的风范,领着他们先进了自己的院子,「你们先在此休整,等他们把东西规整好了再过去。」 他知道庄先生年纪大了精神头不好,因此先把庄先生领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叫人上了热饮和一些点心,这才去找白善他们三个说话。 「父亲来信说得模煳,只说你们受皇恩,可入国子监念书,可你们为何能受皇恩?」 白善喝了一口热茶后才道:「因为我父亲是为国尽忠的功臣,因此朝廷给了我家两个入学的名额。」 第1081页 白大郎张大了嘴巴,他在家的日子短,他还真不知道这事。 然后他就看向白二郎,眼里带着羡慕,「二郎,你的运气可真够好的。」 白二郎矜持的点头道:「还好,还好,一般一般啦。」 白大郎觉着他此时尤其讨打,但他很快想起了正事,「那你们得去国子监报导了,这几日已经陆续有受恩旨的学子到了,我在四门学里听说此次会有四十来个学子进入国子监,因为是受皇恩,因此学识参差不齐,这次国子监会出卷子,依成绩来定去的学院。」 他看向白二郎,「善堂弟我却是不忧心的,在这四十多个人里进个四门学还是不错的,你嘛,别最后被放到算学才好。」 白善道:「算学也不错呀,以后可以进户部。」 满宝却看了一下白二郎后摇头道:「他进不了算学,书学也难,要是不能进四门学,还是去律学吧。」 白二郎不服气,「我千人中难进国子监,难道四十来个人里还进不了四门学?」 「得看其他人的学识如何,」白善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一这四十来个人偏偏都很厉害呢?」 白大郎也点头,「毕竟是功臣之后,家境应该不会太差,从小读书习武,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白善问,「大堂哥可能打听到这次入学的都有哪些人?」 「我得回学里和同窗们打听打听。」他不好意思的道:「我也刚进京没多久,消息不是很灵通。」 白善表示理解。 「不过这次入学的大部分都是军中将领的后人,习武之气很浓,你们与他们同窗可要小心点儿,别吵架打架知道吗?」 三人忍不住一起连连点头,白善有些担忧,「他们都会功夫吗?」 那万一不小心打起来他们岂不是很吃亏? 「武将家的孩子应该都会一些吧?」 白善忧愁不已。 大吉觉得他们这样的思想很不好,忍不住道:「少爷,我们去国子监是念书去的,不是打架。」 满宝:「万一就不小心打起来了呢?」 白大郎轻咳一声道:「学里禁止打架,若是在学里斗殴,严重的会被退学的。」 满宝就对白善和白二郎道:「你们要是被欺负了就忍一忍,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来京城就是为了读书考官的,你们可不能被退学。」 白大郎问:「你们冒了什么风险?」 三人咳嗽起来,都没说话。 白大郎也不在意,只当他们是觉得路途遥远吃了很多苦。 这个年纪的孩子,除了这些风险还能有什么风险呢?、 不过他还是肯定了一下满宝的话,「满宝说的不错,这里不比咱家里,你们在外头收着点儿脾气,可别与人吵架打架。」 一旁的满宝连连点头。 白大郎犹豫了一下,还是与她语重心长的道:「满宝,你也一样的。」 满宝点到一半的脑袋就僵住,她道:「我从不与人吵架,也从不与人打架的。」 白善和白二郎齐齐「嘁」了一声,鄙视的看了她一眼。 白大郎就训他们,「你们看,你们这样就很容易引起斗争,这是很不对的,得改。」 白善和白二郎就你对着满宝抿嘴一笑,在白大郎的压迫下与她道了一个歉。 四人在这边闹腾着,外面已经把东西都搬进去了,他们要自己过去整理自己的房间。 周立君要和满宝住一个屋,俩人的中间依旧用一道屏风隔着,满宝把自己的书拿出来摆好,周立君过来帮忙,「小姑,这房租我们家得出一半吧?」 满宝点头,「我已经和白善白二说好了,这部分钱是我们自己付的,你们只管安心住着。」 周立君松了一口气,「才五叔和六叔刚说呢,这里的租金可真贵,不知道铺子得要多少钱。」 第920章 为难 这一次他们把家里的钱都带来了,虽说是租也可,买也可,但大家都知道,钱氏更属意直接买下来。 铺子一类的东西,那自然是自家的才安心,不然做到一半被人赶走了可怎么办? 且买了铺子,他们在京城就算有根基了,家里人在这边也更有底气些。 满宝想了想道:「这事不急,让五哥他们有空就出去逛一逛,或是先在京城里找些活儿干,等熟了再打听买铺子的事,钱不够我再想办法。」 满宝嘿嘿一笑道:「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中秋了,中秋要赏菊花。」 周立君眨眨眼,「小姑,你刚来京城呢,难道还能找到好看又稀缺的菊花品种?」 满宝自豪的道:「这世上没有我找不到的花草,现在找不到,将来也一定能找到。」 「也是,」周立君若有所思的道:「每次一进城你都要去卖花的坊市逛一逛,在路上走着都能蹲下去挖一株不起眼的草,回来一养就养出花来了,小姑,你这算不算天赋?」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算。」 周立君点点头,「就跟村子里天生会闻味儿的小狗一样……」 满宝伸手从床上抓了枕头,「你再说一遍,我像啥?」 周立君这才回过神来,立即摇头道:「小姑,我没说你像小狗……」 周立君蹦起来就往外跑,成功躲过满宝的一枕头。 满宝气得哼哼两声,决定今天吃晚食之前不理她了。 第1082页 但很快周立君就又探头进来了,笑呵呵的道:「小姑,我帮你整理衣服呀。」 满宝看了一眼她堆在一旁的箱子,还是勉为其难的理了她一下,「进来吧。」 初到京城,事情看着很多,但认真算起来并不多,只是他们第一次来这陌生的地方有些心怯,不免有些惶然,所以才觉得有很多的事要做。 庄先生睡了一个午觉起来感觉精神好多了,见他们三人也把自己的房间整理出来了,便道:「放下东西,一会儿拿了公文,我带你们去一趟国子监,善宝,你再派人走一趟杨家送封帖子,让他们来家里取杨县令的东西……」 庄先生安排得井井有条,三人一一记下,心一下就安定下来了,就连一旁本有些着急的白大郎都一下安静了下来,乖乖的听着。 白善让刘贵去杨家送帖子,让大吉去准备马车,他们歇过午觉,估摸着国子监也上衙后便起身出门。 庄先生叫了白大郎坐同一辆马车,他很多年没来京城了,也不知道现在国子监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京城的情况,虽然白大郎知道的可能也很少,但好歹是实时的。 他们住的地方离国子监不远,出了巷子是一条大街,往前去,再转个弯就进了另一条大街,顺着大街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国子监的衙门了。 国子监的门不宽,正对着大街,四四方方的两进院子而已,但它旁边则有一道开了四扇大门的门匾上也嵌了三个大字——国子监。 满宝觉得奇怪,跳下马车后认真的盯着两道门看,疑惑不已。 庄先生扶着白大郎的手下车,见三人齐齐仰着小脑袋瓜子盯着两道门看得目不转睛,就伸手拍了一下他们的脑袋道:「别看了,这边是国子监衙,主要是学官们办公场所,隔壁则是六学所在。」 国子监可不止管着六学,它还管着天下的府学,县学和所有的私塾书院。 府学和县学每年要增添的书籍,要委派的学官,要增减的学生,以及因此产生的财务都是国子监管着的。 还有天下的私学,国子监也要有所掌握。 比如庄先生,他要是开个学堂收徒教书,一年两年的没人管他,教就教吧,但教的时间长了,在县衙那里就要登记造册,每年,这些册子都是要抄录一份名单送往京城直接归到国子监里。 这样天下有多少个先生,有多少读书的学生,便是没有具体的数,但也能估摸着个八九不离十来。 也不至于哪天皇帝心血来潮的问起某地有名的先生来国子监的人一无所知。 庄先生道:「本来国子监是与六部一起在皇城内办公的,只是陛下对六学很是看重,先帝还在时就提议将国子监搬到六学边上办公。如今国子监分内部和外部,外部在此办公,内部则还留在皇城内,主要负责的是编撰书籍,御前行走等。你们是受皇恩来读书的,应该是在外部这里报导就行。」 白大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在此就可以了。」 庄先生便领着四人进了国子监衙,白善才将那封公文拿出来,国子监里的人就明白了,这也是接了恩旨来读书的。 虽然心里不屑,但面上也没表现出来,主要是这几天来的人不少,有学识的没几个,但人家又是功臣之后,现在又是皇恩浩荡的时候,只有傻子才会这会儿为难他们。 说傻子,傻子就到。 廉禹城进来看到衙门里又来了一拨人,且一看年纪那么小便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他眉头忍不住就一皱,丢下手中的公文就背着手上前,「又是奉恩旨入京读书的?」 白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应声。 招待他们的学官抬头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只能代为回答,「是啊,从剑南道过来的。」 廉禹城扫了他们五人一眼,看了眼白大郎,「是你要入学?」 白大郎连忙躬身行礼道:「不是学生,是家弟。」 他介绍白善和白二郎道:「这是学生的两个弟弟,此次是他们应招入学。」 廉禹城皱眉看着俩人,觉着他们年纪太小,便抬头问庄先生,「他们读过几年书?你是他们家的门生?」 庄先生浅笑道:「在下庄洵,是……」 「是我们的先生,」白善也微微皱眉的看了他一眼,直接略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学官,蹙眉问,「我们可以办入学手续了吗?」 「脾气倒是挺大,」廉禹城的火气一下就起来了,问道:「你读过几年书?四书读完了吗?要是没读完,你进国子监也没用……」 第921章 散火 「是皇帝让我进的,你要不想让我进,你直接去与皇帝说去,他不让我进,我自回家去。」白善一路上都绷着神经,被各种人念叨着要忍让,他也自己也知道要忍,可这会儿被廉禹城的目光看着,他的火气就是一下子没压住。 白善冷冷地睇了他一眼后看向他身后的学官,问道:「到底能不能办?」 白大郎连忙拉了他一下,小声道:「在家的时候不是才告诉你要忍让吗?」 白善张嘴就要说话,一旁的满宝伸手抓住他的手,他这才紧抿着嘴角,以极大的意志力压住胸中的火气,沉默着没说话。 学官见这少年这么槓,也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笑道:「已经记录了,恩旨招来的学生就还差两家,估摸着这两日也要到了,监里定了七月初一那天开考,要连考三天,成绩出来按照排名进入六学。」 第1083页 他笑道:「好叫白公子知道,这次陛下的恩旨一共下了二十四家,每家名额两个,若无意外会有四十八个学生入学。六学中,国子学只取前三名,太学取十二人,四门学取十二人,剩下的二十一人泽分散在其余三学之中,至于分到哪个学院则看他们的擅长。」 满宝好奇的问,「那要是一个都不擅长呢?」 学官僵笑道:「总会有所擅长的。」 实在没有擅长的,那就只能抽籤了,三个学院,谁抽到这样的学生算他倒霉。 白大郎,白善和满宝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了白二郎一眼。 白二郎对上他们的目光,恼羞成怒道:「看我干什么,我肯定能被选上的。」 满宝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行人和学官拿了一块参考的铁牌后离开,全程不理站在一旁的廉禹城。 廉禹城看着他们就这么转身走了,忍不住蹙眉看向学官,「他们是哪个功臣之后,竟如此目中无人。」 学官笑道:「说来他父亲的官儿也不大,算是此次被点名的功臣中最低品的,六品前蜀县县令白启之子,因为剿匪为国尽忠了,当年陛下还夸赞了他一句呢。」 廉禹城眼睛一瞪,「白启之子?」 「怎么,你认识?」 廉禹城皱了皱眉道:「是在我前科的进士,听说过他,没想到他竟早死了,难怪这些年都没听说过他,当年他在太学里可是很有名的。」 学官便若有所思道:「那看来这白善仗持的不是家世,而是才能了。」 廉禹城就哼道:「这是国子监,读书的地方,自然要靠才能了,那些依靠家世就该去权贵里面论。」 廉禹城面色好看了些,道:「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他是依仗什么了,最好是才能,如此才不辜负了他父亲。」 学官心里撇撇嘴,脸上却笑眯眯的应下。 一行五人出了国子监衙。 满宝还拉着白善的手,她扭头看着他问,「你怎么突然火气这么大?」 白大郎也正想说他,正要开口,一旁的庄先生却笑眯眯的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白善的脑袋道:「没事,善宝说的本来也没什么错,说了便说了。」 大家一起张大了嘴巴看庄先生。 庄先生却左右看了看后问,「大郎呀,这附近哪儿有好吃的馆子?为师请你们吃一顿京城的饭菜怎么样?看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你们想吃点儿什么?」 满宝就低头思索起菜单来,白善看着庄先生问,「先生不怪我吗?」 庄先生对他笑道:「不怪。」 他顿了顿后又道:「不过以后不可如此莽撞了。」 他思索片刻后道:「明日为师带你们去玄都观看花如何?」 满宝问,「玄都观在哪儿?」 「在崇业坊,」庄先生道:「我们去登高望远,此时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时节。」 一青年,二少年,一少女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晃晃的大太阳,同时觉着先生也会说瞎话了。 大热的夏天,这会儿不应该适合在家里躲荫,吃点儿奶酪,再听点儿故事吗? 庄先生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思考,转身上车,然后和他们招手道:「快上车吧,在太阳底下站久了小心中暑。」 四人这才上各自的马车。 满宝这才察觉到她一直抓着白善的手呢,她连忙放开,先一步爬上马车占好位置。 白二郎走在白善身后,好奇的问他,「你耳朵尖怎么都红了,是不是中暑了?」 白善爬上了马车,回身扫了他一眼道:「没有,你少说话。」 大吉在旁边看着三人,等他们都上了车才跳上马车。 庄先生今天特别大方的请他们在外面吃了一顿很贵很贵的饭,第二天也没逼着他们读书写字,而是领着他们去了崇业坊,一路爬到玄都观上。 说是登高望远,但玄都观并不高,站在它最高的位置往下看,也只看到崇业坊而已,更远一些的地方就看不到了。 白大郎知道他们的爱好,因为他回家的时候,白老爷不止一次的抱怨过二弟动不动就喜欢去爬山,而他二弟也没少邀请他一块儿去爬山。 白大郎不喜欢。 他此时就汗流浃背的靠在一旁道:「要想爬高山,那得出城去,城里没有特别高的山。」 他不明白,他们来道观为什么就不能安逸的慢慢走着歇着上来,非得一口气爬到上面来,不知道会出汗,会狼狈,会失礼吗? 白善也出了不少的汗,他却觉得很爽快,他大唿出一口气,干脆把手掌放在嘴边啊啊的大叫起来。 满宝和白二郎看见,也纷纷做喇叭花状冲着山下大叫起来,吓得白大郎差点蹦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三人,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大喊大叫起来,他紧张的四处看,就见附近的人也叫他们吓了一跳,纷纷转头过来看他们。 但见是三个活泼的少年少女便又把头转了回去,心中无奈的道了一声:算了,年纪还小呢。 庄先生见怪不怪的找了块石头坐下,等他们喊够了就招手把他们叫过去,将水壶递给他们。 等他们都喝过水便问,「心中堵着的火气散了没?」 满宝不好意思的点头,白善也红着脸点头,「散了的。」 第1084页 白二郎嘿嘿一笑道:「我就没火气。」 庄先生贊他道:「嗯,这次你比他们两个强。」 白二郎骄傲起来,看着他们两个乐。 第922章 京城济世堂 庄先生对白善道:「事不要都放在心中,人的心脏就那么大,装的东西多了,它就盛不住了,溢出来了你又不说出来,自然便影响到了肝,心与肝不舒服,人全身都不舒服了。」 一旁的满宝目瞪口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先生你真厉害,我都没想到呢。心主行血,而肝主藏血,心藏神而肝主疏泄,调畅情志,心里的事儿多了,行血不畅,可不就损肝吗?」 庄先生:……不,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再一看满宝亮晶晶的目光,庄先生便暗道:算了,随他们去吧,他们高兴就好。 白善若有所思起来,「那我有心事了跟谁说呢?」 满宝立即举手,白二郎推开她道:「你是女孩子,跟我们不是一起的,善宝,以后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好了。」 庄先生笑道:「也可以和为师说一说。」 白大郎在一旁看着,只觉备受冷落。 他唉声嘆气起来,白二郎听到了,就回头和他道:「大哥,你为什么嘆气?你是不是也有心事?要不要告诉我?」 白大郎把他凑到面前的脸推开,「一边去。」 从观里回到家,庄先生便开始让人去国子监周边打听这次入学的学子情况,他道:「虽然一定可以入国子监了,但六学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能进国子学就不要落到太学去,能进太学,就尽量不去四门学。」 庄先生道:「打听打听这次学子的情况,还有出题的人是谁,这几天你们就哪儿都别去了,安心留家里与我一起读书准备应考。」 白善和白二郎觉得压力倍增,只有满宝还是以前的学习强度,她咯咯一乐,庄先生就看向她,她立即脑袋一缩,小声道:「先生,我还得安顿我哥哥侄子们呢,还得去一趟济世堂。」 庄先生这才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满宝悄悄松了一口气。 就在白善他们去爬山的时候,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把周围熟悉了一下,找到了卖菜蔬的地方,了解了一下京城的菜价。 别说,京城的菜还真比他们乡下的贵,但肉却比他们的略便宜些。 俩人领着大头和二头,嗯,出门在外得叫他们的大名,周立重和周立威了,两个大的领着两个小的在这一个坊里转了一圈,发现这儿人有些少,基本没有蹲街边等活儿干的苦力。 比他们早来几天的刘贵道:「这是内城,你们要找那样的地方得往外城去。」 「外城远吗?」 「不远,出了我们坊的南坊门就是外郭城。」 周五郎便决定明天出去看一看,满宝也要跟着去,「我要去济世堂。」 刘贵就笑道:「满小姐,小的打听过了,济世堂在京城里一共有四家,我们坊里就有一家,您想去哪一家?」 满宝眨眨眼,问道:「找一个叫郑阅的大掌柜,他在哪个铺子?」 「那还真巧,他就在我们这一坊的济世堂里,他是济世堂的二东家,听说京城的四家药铺都是他管着的呢。」 满宝便笑着连连点头,「没错,就是他,纪大夫说了,进了京城就找他。」 于是第二天,老周家的人就分开行动,周立君留家里熟悉邻里,周五郎他们去外城逛一逛,满宝则被大吉送着去坊里的济世堂。 满宝本来想自己背着小背篓去的,但白善不放心,大吉也坚持送她。 反正少爷在家里不出门是安全的,其他人出门应该也不会有危险,但满宝却不一样,这一个,不论是危险找她,还是她去找危险,都出不得差池,所以他还是看着吧。 京城的济世堂可比益州城的还要大,上下两层楼,门开得特别大,连门匾都显得比益州城的气派。 满宝跳下马车,背着背篓仰头看了一眼门匾,再次确认没走错后就看向门庭若市的济世堂。 大吉将马车停在旁边,走到了满宝身边,满宝这才和他感嘆道:「连病人都比益州城的多,京城的人这么爱生病的吗?」 大吉:「京城人多。」 「这倒是,但京城的药铺也多,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一连三家,连对面三家都是药铺扎堆在一起的。」 没错,刚才才进这条街道满宝就闻到了浓浓的药香味,然后探头往外一看,发现济世堂被左右两家药铺夹在中间不说,连对面三家铺子也都是药铺。 满宝仔细的对比了一下六家的生意,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济世堂的生意不是最差的。」 虽然看着也不是最好的,但不上不下才是中庸长久之道不是? 满宝背着背篓进去,她左右看了看,共有三个门帘子,每个门帘子前都或坐或站了不少病人,应该是在等待看病。 再往柜檯看去,正有一个青年,三个少年在后面,一个算帐,三个则接了药方快速的拿药称药,忙碌得不行。 满宝从怀里将纪大夫的信取出来,正要上柜檯去问话,一个老太太伸手拽住她道:「小娘子怎么不排队?」 满宝顿了一下,转身走到她后面默默的排起来。 老太太见了这才满意,训她道:「看病取药都要排队知道吗,我们这么大年纪都排着呢,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反而往前头插呢?」 第1085页 满宝点头表示认教。 排了两刻钟才轮到她,老太太将药方交上去,交了钱后站到一旁等着抓药,满宝便跨步上前,将信递给算帐的青年,「我是益州城纪大夫举荐过来的,我想见一见郑大掌柜。」 青年闻言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笑问,「小娘子是姓周吧?」 满宝点头。 青年笑道:「大掌柜收到了纪大夫的信,一直在等你呢,」他看了一眼排在她后面的人,想了想后将信递给她,叫来一个抓药的少年道:「你先停一停,带周小娘子去后院找大掌柜。」 「是。」 一旁的老太太惊讶的看着满宝跟着抓药的少年去了后院,半响才回过神来,她忍不住问青年,「小郑掌柜,这是你们家的亲戚呀?」 小郑掌柜笑道:「不是亲戚,但是朋友,她也是个大夫。」 「哎呀,你们药铺还有女大夫呀?」 小郑掌柜笑了笑,没说话。 第923章 合同 满宝与济世堂的渊源可追溯到六七年前,但她真正的开始了解济世堂,还是去了益州城以后。 济世堂东家姓郑,出过太医的,听老郑掌柜说前年他们家嫡支的一个子弟就进了太医院。 也因为东家姓郑,所以各地管着济世堂的掌柜基本都是郑家人,只是老郑掌柜属于很偏的旁支了。 但他能力不错,所以才能掌管益州城的济世堂,甚至整个剑南道都属于他一派的。 可他再厉害,也不能与京城济世堂相比。 来前,纪大夫就给她写信,告诉她,京城的郑阅是郑氏的二房,同出于嫡支,因为进入太医院的郑睿是郑阅的亲弟弟,因此现在郑阅掌握了很大的话语权。 京城这边的济世堂基本上都是听他的,所以她让他过来与郑阅继续交流医术。 满宝跟随伙计进了后院,就见一人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十来样的药材,他正拿着一样在闻。 「大掌柜。」 郑大掌柜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就看见了跟在伙计身后进来的满宝,「这位是……」 「大掌柜,这是益州来的周小娘子。」 郑大掌柜便笑开,起身行礼道:「原来这就是周小娘子呀,果然和老纪说的一样年轻有为呀。」 满宝连忙回礼,「是纪大夫夸奖太过了,见过郑大掌柜。」 郑大掌柜忙请满宝坐下,这才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大吉,「这位是……」 大吉微微躬身道:「小姐,小的在外面等您。」 满宝点头,「你去吧。」 大吉便躬身退下。 郑大掌柜目光微闪,接过满宝的信扫了一眼后便压在手下,笑道:「早几天前我便收到益州的来信了,我想着周小娘子这几天也该到了。」 他笑道:「我知道,周小娘子和老纪是忘年交,一直在交流医术,你给的药方和针法对我们济世堂的帮助也很大,我听老纪在信中说,你现在已经能独立开方治病了?」 满宝点头,谦虚的道:「都是纪大夫教得好。」 「那也是周小娘子悟性高,像我那儿子,现在都还只学了皮毛,」郑大掌柜笑道:「这样,既然周小娘子已经能够独立开方,那我在济世堂这儿单独给你开个诊房如何?坐堂的价钱嘛,你看一月五两银子如何?」 满宝张大了嘴巴,指着自己问,「我还有坐堂银子?」 郑大掌柜就笑道:「这是自然,你在我们这里坐堂看病,当然有银子拿的。」 满宝不好意思道:「可我是来学习的,而且每日只来半天,我还要回家读书呢。」 郑大掌柜不在意的道:「这没有什么,药铺本来也是上午病人才多,到了下午要少很多,你就每天坐堂半日就是。至于学习,哪个大夫不是边看病边学习的?我们这间济世堂算上我一共有四个大夫,以后你有疑问可以问我们,我们也会与你多交流,就跟你在益州城一样的。」 满宝迟疑。 她在益州城时可是不收钱的,主要是纪大夫说,她看平常的病症没问题了,但一些重的病症,或疑难杂症,她还需锻鍊呢,所以她虽然可以开方看病,但纪大夫总要再检查一遍,确认她开出去的方子没问题的。 她觉得这样她不交钱已经很说不过去了,再拿钱就过分了。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郑大掌柜回屋拿出了一份合同递给满宝,笑道:「这是我们坐堂大夫的待遇,你看一看,除了每月的五两银子,每季还会有两套衣裳鞋袜,亲眷来此看病拿药都会便宜些……」 满宝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条款,更加不好意思了,她将合同放在桌子上,愧疚的道:「郑大掌柜,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纪大夫说过,只有我能自己背着药箱出诊了,那才算出师呢,我现在需要学的还有很多,济世堂能让我在这里挂单学习,我已经很感激了,怎敢再拿这么多的工钱?」 满宝将合同推回去道:「坐堂的钱就不必了,您只要给我开个诊房就行了,以后我开出了方子还得请郑大掌柜和大夫们帮忙看看呢。」 「哎呀,你这孩子也太客套了,我们铺子里的大夫从能坐堂开方开始就能领工钱的,怎么好在这方面薄待了你?」 郑大掌柜一个劲儿的要给,满宝一个劲儿的推辞。 第1086页 只是郑大掌柜脸皮更厚,满宝到底年纪小,脸太薄,推让了几次便脸色通红起来,但她记得母亲说过的话,做人做事,宁愿自己先吃些亏,也不要想着去占别人的便宜,不然到最后不是自己心里过不去,就是自己会被占去更多的便宜。 她觉得她今天要是真接受了这份合同,她肯定过不去心里的那关,以后回益州城可怎么见纪大夫啊? 虽然她很心动就是了,可五两银子显然还重不过纪大夫,为了以后回去见纪大夫不尴尬,她决定坚决不接受。 于是她心一狠,直接起身,拎起自己的小背篓道:「郑大掌柜,你再这样,我是不好意思再在济世堂挂单了,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郑大掌柜:…… 他连忙拦住满宝,低头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神情,半响嘆气点头道:「好吧,不要就不要吧,那我给你开个诊房。」 满宝大松一口气,连连和郑大掌柜作揖,满脸是灿烂的笑容,「多谢郑大掌柜,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郑大掌柜抽了抽嘴角道:「哪里,大家互相请教进步吧。」 事情定下了,郑大掌柜便领着满宝到前面去见药铺里的其他人。 济世堂的位置很大,大堂被一分为三,中间是抓药的柜檯和一大排放药的药柜。 正对着柜檯的这边有三个房间,直接占了药铺大半的位置,而药柜背后还有一个房间,那是郑大掌柜看诊的地方,通常去那儿看病的都是济世堂的常客,不会少钱,不想和这边的病人一起挤着。 而满宝不知道的是,二楼上还都是看诊的地方,设置了一个一个的小包间,通常能够上二楼的,非富即贵。 所以济世堂再添满宝的一个位置也不嫌拥挤,因为郑大掌柜直接把铺子里最好的古大夫给调到了他的位置上,满宝明天来可以直接用古大夫的房间。 第924章 互相认识 郑大掌柜领着满宝出来,在大堂里拍了拍掌,大家便暂停了手上的动作,帘子后的大夫也安抚了一下病人出来。 小郑掌柜领着抓药的伙计们也站了出来,等人都到齐了,郑大掌柜便笑着介绍还背着小背篓的满宝,「这是益州城来的周小大夫,从明日起她会来我们药铺坐堂,今后大家便在一处共事,还望相互关照些。」 满宝上前一步与大家行礼,笑容灿烂的道:「大家可以叫我满宝,也可以叫我周大夫,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古大夫看着她笑,「小娘子便是那位制出了三七止血散的小大夫?」 一旁的郑大掌柜轻咳一声,古大夫顿了顿后略过这个话题,躬身与满宝回礼,笑道:「我听老纪提起过,小娘子天赋极高,又有奇书在手,只是年岁小经验不够而已,假以时日,成就必远在我等之上。这请教就不敢当,以后互相交流便是。」 古大夫带头做了示范,一旁的陶大夫和于大夫连忙跟上,就连小郑掌柜都笑眯眯的过来和满宝行了一礼。 见大家其乐融融的,郑大掌柜很满意,笑道:「好了,既然已经见过,大家便回去各司其职吧,别让病人们等急了。」 三位大夫便回了自己的诊房,小郑掌柜也回到了自己的柜檯后头。 大堂里候着的病人好奇的看着满宝,显然是第一次看见女大夫,还是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大夫。 但听郑大掌柜和各位大夫的意思,这位女大夫的医术貌似还不错。 刚拿了药还没来得及走的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上来问道:「小娘子啊,你也是大夫呀?」 满宝笑着点头。 「那,那你会不会看红疹呀?」 「红疹?是怎样的红疹?是成片的,还是一颗一颗的?」 「既有成片的,也有一颗一颗的,哎呀,等我明天带她来给你看看如何?」 满宝点头,「好呀,那你明天带来吧。」 老太太高兴的拍掌,「那我明天一早就来,你可要等我呀。」 满宝点头,表示一定等。 等她高兴的走了,满宝就好奇的看向郑大掌柜,郑大掌柜带着她往后走,等避开了前面的病人才笑着道:「这位老太太有个孙女,今年才十三,就快要说亲了,可身上莫名的长了许多红疹,可惜那红疹是长在胸腹之间,所以大夫们只能听描述,并没有看过。」 他道:「大夫们判断是体内有湿毒之气,一直在开药,但吃了半个多月了,她的病反反覆覆一直不见好,反而皮肤还有溃烂之势,听老太太描述,那成片的红疹黏连在一块儿,衣服只是轻轻擦过就刺痛不已,还有黄液渗出。」 「大夫们都没看过病体吗?」 郑大掌柜摇头,「她年纪或小些,或再大上二三十都不要紧,偏偏正是豆蔻之年,就算大夫们敢看,她家里人也不会答应的。」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那我明儿早些过来等着。」 郑大掌柜笑着颔首,带她去逛后院,「这后头是药房,还有大夫们吃饭休息的地方,我回头使人将这个小房间收拾出来,给你放张小床在里面休息。」 后院还是挺大的,其中有两间挺大的可供人休息的房间,一间是郑家父子的,一间则是三位大夫共有的。 据郑大掌柜说,药铺每天都还要留一位大夫值夜,诊治晚上来敲门的急病,有时候甚至需要出诊。 第1087页 所以除了大夫,伙计也要预留一个,就连郑大掌柜和小郑掌柜都要值夜班的。 当然了,挂单的满宝不需要,她是来学习的,也是来交流学识的,还是和在益州城的一样,每日只来济世堂半天,除非遇上急诊,不然她是不会久留的。 毕竟庄先生那里的功课也不少。 郑大掌柜带着满宝把重要的药房逛了一遍,又说了一下京城济世堂的规矩及习惯,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郑大掌柜请满宝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然后才把人送到门口。 满宝坐上马车,笑容满面的和郑大掌柜挥手告别,大吉见他们话别了,这才驾着马车离开。 走到半路,大吉忍不住道:「满小姐,三七止血散的事怎么从未听您说起过?」 满宝道:「三七止血散的药方是我给他们的,但我和纪大夫老郑掌柜研究过后发现,药膏比药散的功效要好很多,于是我们改了药方,制成了药膏。说起来,这里头的功劳纪大夫的最大,老郑掌柜次之,我最多是提供了一个三七和框子罢了。」 满宝知道大吉想说什么,她道:「药膏的药方我也有,甚至季家手里都有一份,将来我要是想做这药膏生意,直接拿来便可以做。但让我越过济世堂把这药膏卖给别的药铺是不可能的。」 在满宝看来,这是最基本的为人的道德和职业道德。就比如季家手里有药方,但他不会做这门生意,也不会把方子透露给别的药铺,最多是自己用,或是制成成品送给亲朋。 或是将方子记录在书中流传下去。 世家为何存书颇多,各种隐秘方子无数? 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但他们也都没有宣扬得全天下都知道,也并没有每一项都拿出来使用,秘方之所以成为秘方,首先就得隐秘起来。 其实满宝自己并不是很喜欢这样,她更喜欢像济世堂一样,有了好东西就要做出来广而告之,使天下人都受惠。 只是因为这其中还有济世堂的利益,不然满宝是不介意将三七止血散和止血膏的方子广而告之的。 反正这东西是救人的东西,又不是害人的东西。 大吉半响说不出话来,他有时候真的很看不明白满小姐,有时候她与周老爷很像,似乎很抠门,但有时候花起钱来也大手大脚的,很多钱说给人就给人,很多东西,买下来都不带眨眼的;有些利益,舍掉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比如明知道这药方可以换来大利益,却又可以吃亏放手不要。 济世堂现在做的止血散和止血膏的生意就不知道能带来多少利益呢。 第925章 惋惜 满宝撩开窗帘兴致勃勃的看着外面的热闹,她一直在药铺里打转,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益? 但利不是那么好得的,三七如今只在西南一带有,多为野生,你要买,就得派人去西南。 那一带多瘴气,别说老周家,就是其他看着根基不浅的药铺恐怕都很难派出大量的人去西南一带收三七。 而收购以后还得一路押运回来,更别说制成成品后的销售。 止血膏用处很广,但世间最能让人想到止血的还是刀兵之事,那么这药便涉及军备了。 也就济世堂根基深厚才能最后把这门生意做下来,老周家,别说做了,沾一点边儿都有可能被拎到前面被当做案板捅成了筛子。 而现在,距离药方面世大半年了,满宝和老周家过的是无忧无虑,无病无灾,显然,济世堂把所有的利益都拿了,也把所有的灾祸都挡了。 仅这一点儿,满宝便能安心的与他们继续交流医术。 而且,还有一点儿满宝谁都没告诉,这药材,这方子可不是她凭空想出来的,而是莫老师告诉他的。 莫老师都没与她要什么东西呢。 他说,这是歷史留下来的隗宝,他们后人也在受益。 医学和别的学科不一样,这是救人的学科,他不是商人,只是医生和老师。前者医治生命,后者授人予渔,所以他没必要去在意太多利益上的事。 人的心里只能装这么多东西,你在意的东西广了,这两样就会在心里变浅,学识也会变少,莫老师希望满宝也如此。 他一直觉得满宝学的东西过多,应该专注于医学,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庄先生也和满宝说过,她学的东西不必过多,只需与他读读书,知道世间的道理,又学好医术就好。 若只是一位老师如此说,满宝心里或有些不服气,但两位老师都这么说,满宝就知道,她应该听他们的,所以她从不会计较太多。 用庄先生的话说,这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真要一一的计较清楚,恐怕余生都要活在计较之中了,那也太无趣,太浪费时间了些。 所以满宝觉得,有些事需要计较,但世间很多事其实是不用一一计较的。 大吉不太明白这些,但他见满小姐心中有数,并不是被济世堂矇骗,只是自己不想计较便放心了。 回到他们租住的常青巷里,庄先生师徒三个才结束了上午的课程,正在等着吃午饭。 看到满宝回来便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京城的济世堂好说话吗?」 「好说话,」满宝高兴的道:「郑大掌柜特别和气,就是太客气了,还要给我开坐堂的工钱呢。」 第1088页 正喝茶的庄先生差点把茶喷出来,他问道:「你答应了?」 满宝惋惜的摇头,「我哪好意思要,只去坐堂半天,还得和大夫们学习本事,不交钱也就算了,再拿钱像什么样儿呢?」 庄先生把茶水咽下去,放下茶杯问,「给你多少的坐堂费?」 「一个月五两。」 周立君惊讶的抬头,「这么多?」 满宝点头,「是呢,当大夫可真赚钱。」 庄先生问:「口上答应给你的钱?」 「不是,要签合约的,除了钱,每季还有衣裳鞋袜拿呢,他们济世堂的待遇真好。」满宝道:「我想好了,以后等我学出师了,我就去济世堂里坐堂。在药铺里坐堂,赚的比家里种地还要多呢。」 周立君连连点头,过不了几年,新麦种他们也不能卖了,整个剑南道慢慢的都会换成新麦种,人家自家就能留种子,到那时,他们家一年种地赚的钱还真没有小姑坐堂赚的多。 果然,有一门手艺就是好,可惜她背不来药材,也学不来医术,不然她就跟小姑学了。 庄先生看姑侄两个都一脸惋惜心动的模样,憋住了笑容问,「合约上除了这些还写了什么?」 「我没往下看了。」她可是以很强的意志力才忍住的,「看久了多不好意思呀,万一他误会我心动了怎么办?」 白善道:「你本来就心动了。」 「但不好让他知道呀。」 庄先生摇了摇头,笑道:「你应该继续看下去的,傻丫头,好处可不是白拿的,你拿了济世堂的坐堂费,那你以后就是济世堂的大夫了,将来出诊的诊费你能拿多少?」 「这还是细枝末节,最主要的是,合约从来都是会规定年限的,你可能十年二十年都要留在济世堂内坐堂,但你年纪还小,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实无必要那么早定下。」庄先生还真怕这孩子不好意思,又心动的情况下把合约给签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那我岂不是要一直留在京城?我还得回家看我爹娘呢。」 白善立即道:「那肯定没时间了,你这相当于卖身给人当长工了。」 他道:「这位郑大掌柜不实诚,你还去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满宝道:「我是要跟他学,不,是交流医术的,这种事不必放在心上啦,反正我现在知道了,我不会签合约的。」 庄先生点了点头,「不错,你进京可不仅是来长见识的,也是来学知识的,郑家出了好几位御医,这一代也有一个,你在里面学习,就算遇不着人,有了疑难问题也可以通过人向上请教,仅这一点儿你就比很多大夫便利许多。」 「先生,你还打听过济世堂呀?」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后笑道:「你还真当先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你们读圣贤书吗?」 既然他答应了刘老夫人和白老爷带他们进京,自然要做好准备了。 说着话,容姨在厨房里喊了一声,「饭菜都好了,可以吃饭了。」 周立君立即起身到厨房里去端饭菜,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也去帮把手。 容姨一边将盛着饭的锅端出来,一边道:「少爷,家里人多,我一个人恐忙不过来,要不再请两个帮工吧?」 现在他们家里可不止有主子,还有下人呢。 白二郎带了两个下人来京,他们白家更是一串的人,加上她一共有六个,再算上隔壁的大堂少爷和小厮…… 每天要做那么多人的饭很累的。 周立君立即道:「我们都可以帮忙的。」 容姨就笑道:「哪能让周小娘子做这些,还是请两个帮工吧,你们呀,外头的事有的忙呢。」 第926章 杨家来人 满宝点头,「不错,请两个帮工吧,就请当地的,我们也好与这里的人熟悉熟悉。」 白善点头,招来刘贵道:「你去招人吧。」 刘贵应下。 大家把饭菜摆在院子里,刘贵他们自己去前院吃。 满宝就坐在边上,白二郎看向她,「你不吃吗?」 满宝摇头,「才郑大掌柜请我吃过了。」 白二郎便点头道:「看出来了,他对你的确很看重。」 他很好奇的看着满宝,「你不就给了他们几个方子吗,他们怎么这么看重你?」 满宝道:「我可不止是给他们方子而已,我们一直在交流医术的,凡是我知道的,只要问及我都会告诉他们的。」 所以满宝也是很理直气壮的在济世堂里学医术的,因为他们是互相交流教导呀。 庄先生轻轻地敲了敲碗,「快吃饭吧,吃完了去休息一会儿,下午我们上新课。」 白二郎脸有点儿苦,「先生,上午才上了新课呢,怎么下午还上。」 「下午上算学。」 白二郎眨眨眼,「您不是说主要算学可以暂且放一边吗?」 庄先生便嘆息道:「那是白善,你不行。」 他指着白善道:「他已经把该学的算学都学会了,考国子监够用了,你行吗?」 白二郎便低下脑袋。 庄先生语重心长的道:「虽说你们得了恩旨,不管怎么考都不会落榜,但考得好点儿便能选择去的学院,所以你还是得努力一番。」 满宝连连点头,「你至少得进四门学吧?」 第1089页 白二郎不是很有信心,「刘贵都说了,这次应招的学子就我们几个最小,他们比我们年长,读书的时间肯定比我们长。」 庄先生忍不住训他,「还没考呢,你自己先没了信心,谁说年纪长,读书的时间就长的?白善不就比你还小吗,他却比你还早半年开蒙呢。谁又说读书的时间长就比你更有学识?满宝读书比你晚,这两年读书的时间也不比你多,不还是比你更有学识吗?」 白二郎悲愤道:「先生,您这到底是鼓励我,还是打击我?」 「是劝诫你,由此可知,他们比你年长未必就比你厉害,比你读书的时间长,学识未必就比你高。」庄先生道:「你这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为师?」 满宝和白善连连点头,「就是呀,我们先生比他们的先生厉害,你就算是笨,学的也比他们快,比他们会的更多。」 白二郎运了运气后道:「我不笨!」 白善点头,贊同道:「所以你还怕啥?四十八个人而已,你只要考过一半的人都能进四门学了,你要是能考过三分之二又一个人,那就能进太学了。」 「太学呢,比你大哥的学院还更高一级。」 白二郎眼中迸射出亮光来,狠狠地夹了一块红烧肉,又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吃下去,狠点头道:「你们说的没错!」 白二郎扭头和白善道:「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儿念太学。」 白善摇头,「不,我要念国子学,太学你自己去吧。」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 满宝扭头和白善道:「要不明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替你跑一趟书铺,翻找一下这两年国子学考试的卷子。」 「书铺会有吗?」 「没有我就和大吉走一趟国子监,我想总会有学生留存有,到时候出钱买就是了。」 庄先生道:「还有两日就考试了。」 「没事,你们在家读书,能找到,一天半也够我们看的了,找不到,只当是运气平常呗。」 白二郎连忙道:「你运气一向好的,要不一会儿你去拜一下天尊老爷,下午就去吧。」 「我下午要上课。」 「那傍晚去。」说罢眼巴巴的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就知道这个小弟子还是没有信心,便是为了安他的心,庄先生也只能点头,和满宝道:「下午上完课你就去看看吧,正好国子监也要下学。」 满宝应下,然后沖白二郎和白善伸手。 白二郎一头雾水,「干嘛?」 白善已经低头从腰上将荷包解下来,从里面找出一块银子来放在她的手心,然后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这才回过味儿来,他在伸手摸了摸,没摸出钱来,就不在意的挥手道:「先欠着,回头再给你。」 「好。」满宝把白善的钱收好了,打着哈欠起身,「先生,我先去午睡了。」 「去吧。」 下午三人才坐到书桌前,大门便被人踩着点儿似的敲响了,刘贵连忙进来禀报,「庄先生,少爷,堂少爷,满小姐,杨家来人了。」 屋里的四人对视一眼,庄先生便起身道:「请到大堂坐下用茶吧。」 杨家来的是一个大管事,还有一个管事嬷嬷。 来人不仅来了,还给众人带来了见面礼。 管事嬷嬷拉着满宝的手笑道:「老夫人说有空该请周小娘子去家里坐坐才好,这大老远的,劳烦你们一路将这些东西带回京,真是辛苦了。」 满宝道:「不辛苦,东西都是直接绑在车上的,反正我们的车也没装满,就是顺带的事儿。」 管事嬷嬷没料到满宝这么实诚,愣了一下才笑起来,「周小娘子可真爱开玩笑。」 一旁的大管事也和庄先生客套完了,他们就是来拿一下东西,顺便认识一下自家少爷要他们照看的人的。 最主要的是留下一张他们府上的名帖。 有了这张名帖,他们以后在京城遇上麻烦事可以用这张名帖去解决,或是上门求杨家。 毕竟杨氏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近的,有名帖,府里的主子们便能很快的看到。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白善他们的来歷,更不知道他们上京的最终目的,只当他们真是奉旨进京读书的功臣之后。 只是他们少爷在罗江县当县令,他们刚巧来自于罗江县,所以关系还不错罢了。 说起来他们少爷虽温和谦逊,却很少会带朋友上门,更别说让家里照看的朋友了。 所以昨天府上收到他们的帖子和信时,府里的老夫人高兴的多吃小半碗饭,然后积食,今天请了半日的大夫,下午他们才过来拿东西。 本来,他们应该上午就过来以示看重的。 大管事和管事嬷嬷留下了一张名帖,再三行礼后便告退。 连一向严格的庄先生都忍不住摸着鬍子道:「到底是世家之仆,的确知礼。」 何止是知礼,简直是多礼了,让庄先生都有些汗颜。 第927章 买卷子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也站在二门处目送杨家的人离开,庄先生扭头见他们一动不动,便轻咳一声道:「好了,这么多人给你们挖石铺路,你们也该好好的努力一番了。」 白善三人躬身齐声应下,和庄先生回书房念书去。 满宝上完了自己的新课,默诵了几遍,又将作业做完,沉入意识看了一眼系统内的时间,觉着差不多了便起身,「先生,我出门了。」 第1090页 庄先生挥手,「去吧,去吧。」 白善抽空从书里抬起头来,向窗外道:「大吉,你送满宝去吧。」 大吉应下,去前院驾马车。 满宝则转身找了一张大白纸,提了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大字——收卷子(国子学和太学年中考,年末考和大考的卷子)。 写完了以后,满宝在庄先生的目瞪口呆中吹了吹,待干的差不多了便捲起来走,还伸手和庄先生打了一下招唿,「先生我真走了,善宝,你们记得帮我洗笔。」 白善这才发现她笔还没洗呢,他才要表示反对,满宝已经一熘烟跑了。 白善忍不住嘟囔起来,他最讨厌洗笔了。 满宝将她的小背篓给背上了,背篓里有笔墨纸砚,这是常备的,说不定会用得着。 到了国子监大门口,正是他们下学的时候,有不少学子结伴一起从里面出来。 满宝立即拿出那张大字交给大吉,「快撑开站到大门口前去。」 大吉:…… 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满宝问,「有问题吗?」 大吉红了脸——羞的!他默默地展开大纸,站到了国子监大门对面。 满宝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背篓放在脚边,背着小手满意的站在他身侧等着。 鱼贯而出的学子们看了眼大吉手上撑开的白纸,再看一眼满宝,纷纷离开,但也有人驻足看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摇着摺扇上前,「小娘子,你要收卷子?」 满宝点头,「你有?」 他笑道:「在下便是国子学的学生,怎么会没有?不过卷子在家里呢,要取来太麻烦,不如我念出来你记下如何?」 满宝笑道:「当然可以。」 她转身从背篓里取出纸和笔,对他笑道:「你念吧。」 对方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她准备得这么齐全,笑道:「不急,我们先来谈一谈价钱如何?」 满宝道:「一套卷子一钱银子。」 「才一钱?」 「一钱已经很多了好不好,」满宝道:「我又没要你的答案,卷子也不是你出的,甚至都不要你写出来,连笔墨和纸张的费用你都免了,就复述一下就能挣一钱银子还不多呀?」 「可这是国子学的卷子啊。」 「是啊,所以我给了你一钱银子呀,要是别的书院的卷子,我十文钱都不给的。」 学子:…… 满宝已经准备好了,问道:「你到底卖不卖?」 对方愣了一下后点头道:「卖,你可听好了。」 他轻咳了一声后便背着手念道:「《康诰》曰:『克明德。』《太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满宝静静地看着他。 他见满宝没落笔,便问道:「你怎么不记?是不是不会写?没关系,我来帮你写,再多给一钱润笔费就好。」 满宝躲开他的手,问道:「然后呢?这是策论的题目?」 「不是呀,这是帖经。」 满宝没好气的问,「你们帖经考《大学》呀。」 学子眨眨眼,「是啊,《大学》可是《礼记》中的重中之重,当然要考的了。」 满宝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就问道:「你们国子学经常考《大学》吗?」 「还好吧,你到底记不记?」 满宝看了他一眼,在纸上只写了「大学」二字,然后继续问道:「帖经多是从哪儿出题?都是《大学》里的?」 学子笑看她道:「先生们都爱从《礼记》里出题。」 《礼记》那么厚的一本,白善倒是背下来了,白二郎估计够呛,「《礼记》的哪部分呀?」 学子道:「这价钱可就不一样了。」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问道:「算了,帖经什么的先放一边,你们去年年末考的策论题目是什么?」这才是重中之重。 学子眨眨眼,胡诌道:「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就这一条。」 满宝咬着笔头看他,半响后怀疑的问,「刚才你给我的帖经是哪一年的年末考?」 「就是去年的呀。」 满宝咬牙切齿的问,「你们家的先生出题会把帖经和策论同出一书?」 学子轻咳一声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才学了《大学》。」 满宝很怀疑的看着他,「你这么大年纪了才学《大学》?」 学子忍不住摸了摸脸颊,问道:「我很大年纪吗?」 一旁一直强忍住笑意的学子们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大笑道:「封宗平,你少捉弄人小娘子,去年国子学的策论明明是『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封宗平才要笑着反击回去,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满宝快速的在纸上记下「《中庸》子路问强」几个字,他忍不住愣了一下,再次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满宝,「小娘子问卷子干什么?」 满宝没好气的道:「你撒谎骗人,一钱银子没有了。」 封宗平便笑着道歉,道:「在下并不是有意的,只是第一次见人在国子监大门收卷子,所以忍不住好奇,小娘子是代哪家书铺来收的卷子?」 「我是替我师弟来收的,他要考国子学了,我想给他弄几个卷子做做。」 封宗平就笑道:「这大考和我们年末考的卷子可不一样。」 第1091页 满宝好奇的问,「怎么不一样了?」 「容易的要容易很多,难的又难些,」他笑道:「我们好歹在国子监里学了几年,卷子容易的总不能比大考时还容易吧?那岂不是进学后毫无进步?」 「有道理,那若是你们的祭酒给一级的学生出题,他爱从什么书上出题?」 第928章 买不到 封宗平怀疑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的云信玹已经笑道:「祭酒最爱从儒家的典籍里出题了,只是儒家的典籍里有这么多,你师弟记得过来吗?」 满宝若有所思,「也是,他是孔家人。」 她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他们,问道:「那你们手上有孔祭酒歷年给一级新生出的题目吗?」 封宗平确认了些,问道:「你那师弟不会参加的是两天后的应招考吧?」 满宝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呀。」 封宗平就摸了摸下巴后问道:「你可知刚才那道子路问强的策论要怎么解?」 满宝思考了一下后道:「从君子和而不流,国有道,不变塞焉来解吧。」 封宗平抚掌,「不错,不错,你师弟比之你如何?」 满宝用更长的时间思考了一下,不太情愿的道:「比我略强一点儿吧。」 封宗平就笑道:「那他考国子学没问题了,这是我二级的年末考,我如今三级了,他都能解出来这样的策论,就算差一点儿,比那些人也强多了。」 满宝眼睛微亮,问道:「你知道另外四十六个学子?他们学识如何?」 封宗平看着她但笑不语。 满宝便有信心了些,然后一想又苦恼起来,「可我有两个师弟呀。」 众人:……这话的意思是? 满宝来回看着正围在她旁边的这四个学子,笑眯了眼,「我请你们吃饭吧,你们都长大了,会喝酒吧?我请你们喝酒,我们来谈一谈歷年考试的题目如何?你们能记住的吧?」 封宗平:「……你两个师弟都应招?」 满宝点头,「他们一家的。」 「所以,你跟他们不是一家的?」 「不同姓,怎么样,我们要不要一起吃饭?」 封宗平就左右看了看后问,「他们怎么不亲自来?」 「他们被先生关在家里读书呢,这两天估计都不能出来了,你们要喝酒吗?我听说前头有一家酒楼的酒特别好喝。」 一旁的易子阳插嘴问,「是状元楼吗?」 满宝哪知道是什么楼呀,她连路都不认识呢,不过既然有人点了酒楼的名字,她就顺势点头道:「不错,就是状元楼。」 易子阳就扯了扯封宗平的袖子,低声道:「状元楼的酒呢。」 封宗平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能记得歷年的考试题目?」 易子阳沉默了一下后道:「胡诌几个煳弄煳弄?」 「我刚没试过吗?她连《中庸》的题都破出来了,你想想年前你把这题破成了什么样儿。」所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煳弄不住呀。 满宝见他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代入自己和白善白二郎想了一下,她便能猜出大概来了。 她嘆息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没记住题目,不过这不要紧,你们总还留着卷子吧,把卷子给我也行啊,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们,等你们把卷子拿来,我请你们喝酒。」 四人继续沉默。 满宝一看就明白了,「好吧,看来你们和我的小师弟一样,不仅考完就忘了考题,就连卷子也没留着。」 四人:……谁没事留着考试的卷子呀,那肯定是能塞到哪儿去就塞到哪儿去呀。 满宝嘆息一声,拱手道:「后会有期。」 四人:…… 封宗平忍不住道:「你在这儿是没用的。」 他示意她去看陆续从门里出来的学子,大多数人是看一眼便走,并不多停留。 「你也看到了,大家最多是好奇的看了看,谁会上来卖卷子?」 满宝好奇的问:「为什么不卖?」 易子阳道:「因为不缺钱呀,能不住在学里的,要么家在京城,要么在外头租得起房子,谁家缺钱呀?」 封宗平笑道:「是啊,国子学的学生多为三品以上官家子弟,基本都住在外面,只有少数能考入国子学的庶民,但也多住在外面,太学的学生多为四品官家子弟,四门学为五品官家子弟,真正缺钱需要卖卷子的都住在里面呢。」 满宝没好气的问,「那你干嘛过来?」 封宗平轻咳一声道:「我这不是好奇吗?对了,你师弟出自哪家?是祖辈是功臣,还是……」 满宝道:「是他爹,但我不告诉你他爹是谁,好了,我找着熟人了,先行一步。」 满宝看到了白大郎,拍了一下大吉后迎上白大郎。 白大郎一出门就发现他们了,所以他的嘴巴是大张着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满宝上前拉着白大郎走到一边,「白师兄,你打听到歷年考试的卷子了吗?」 白大郎一脸恍惚的摇头,「时间太紧了,哪有那么快,不过满宝,你怎么直接撑着纸在门口收卷子?让博士们知道了要训诫的。」 「我又不是国子学的学生怕什么?」 也是。 白大郎点了点头,点头过后还是觉着这样不好,正想与她说话,满宝就已经快嘴道:「白师兄,你再进去一趟呗,别找你的同窗,他们也才进学没几个月,盘子都还没踩熟呢,你找二级的学长,嗯,家境不太富裕的,人又好交友,又活泼的,他们手上就算没有卷子也肯定知道谁有。」 第1092页 白大郎沉思了一下便点头,他也是一级一级从绵州那里考进来的,自然知道一些书铺悄悄的出售各种隐秘的卷子,而这些卷子基本上都来自于学里的学生。 只是他以前都是直接从书铺里买卷子,或是用庄先生的关系,直接从府学的先生们手里得到他们汇总的卷子,很少这样直接跟学生打听的。 于是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满宝见了很忧心啊,觉得这位师兄的脸皮比他亲弟弟可差太多了。 满宝将自己的钱袋子塞给他,「师兄,钱只要给够,这世上就没有买不来的卷子。」 白大郎底气不是很足的点头,「好吧。」 封宗平等白大郎进去了才走过来,和满宝一起看着人消失,问道:「这是四门学的学生吧?你们认识?」 满宝不理他。 「喂,小娘子这样就很不好了,我拿不出卷子你就不理人了?」 满宝道:「主要是你还骗人。」 封宗平轻咳一声道:「那在下再与你道一声不是?」 第929章 互问 满宝想了想,接受了他的道歉,不过请喝酒什么的是不用想了。 她在国子监的墙根底下找到了一个荫处,站在下面躲太阳。 一些围观的学子觉得没意思了,纷纷和封宗平几个告辞,最后还留下了三人。 三人也躲在了墙根下面,满宝仰着小脑袋和他们大眼瞪小眼,「你们怎么不走?」 封宗平笑道:「我们也没事去做,就陪你等一等吧,对了,你看着年纪不大,你师弟岂不是年纪更小?有十四了吗?」 封宗平很怀疑的看着满宝,她看着也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师弟岂不是更小? 满宝知道六学的规矩,只收十四到二十一的学子,但是,「他们是应皇帝旨意来读书的。」 也就是说没有了。 封宗平惊讶,「听你的口音不是我们长安的,你是哪儿的?」 满宝看着他不说话。 封宗平就笑眯眯的道:「这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都不能说谎,也不能说不知道,若果真不知道,我们就用下一个问题递补上,一直到回答得出来怎么样?」 满宝觉着这主意不错,点头。 一旁的云信玹和易子阳一脸的无奈。 「小娘子是哪儿人呢?」 「我是剑南道的人。」 封宗平:……这回答可真够广的,不过他也琢磨出味儿来了,她虽然说着官话,但显然是蜀地一带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满宝道:「轮到我问了,所有儒家典籍中,你们祭酒最推崇哪一本?」 封宗平:「自然是《论语》了。」 满宝道:「我姓周,叫周满。你们祭酒最爱从哪本书里出墨义?」 封宗平想了想,看向云信玹。 云信玹笑道:「《大学》吧,还有《论语》也经常抽。」 封宗平连忙问,「你师弟叫什么?」 满宝:「白诚。」 封宗平等着,见她不开口了,就问,「另一个呢?」 「你要一次性问两个问题吗?」 封宗平运了运气,憋屈的道:「不,你先问我。」 「你知道的这一次应招的学子中,你觉得正常参加大考,能考上太学的有几个?」 封宗平看了她一会儿道:「两个吧。」 「包括比我略强一些的那个师弟吗?」满宝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封宗平沉默了一下后回道:「包括,你师弟的爹叫什么名字,曾任什么官职?」 满宝比划了一个「二」,表示这是两个问题。 封宗平点头道:「我知道,一会儿你也可以接着再问一个。」 满宝就笑嘻嘻的道:「我师弟的爹叫白立,不曾任官职。」 封宗平眨眨眼,反应过来,指着满宝道:「你好奸诈呀,你两个师弟不是同一个爹?」 满宝冲着他乐,问道:「这是一个问题吗?」 「不是!」封宗平连忙道:「算了,你问我吧。」 「夏天先生们考诗赋,最爱以什么问题?」 封宗平看向易子阳,易子阳想了想后道:「荷吧,还有竹子之类的,有时候指着园子里的一个角落就让我们作诗,那可就多了。」 满宝一一记下,见封宗平还要问问题,她就止住他道:「行了,我没问题了。」 封宗平憋得不行,道:「我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你也可以再问我一个问题。」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行吧,你问吧。」 「你们先生是谁?」 「庄洵,字洵美,」满宝笑嘻嘻的问道:「你是不是刑部尚书家的子弟?」 云信玹和易子阳也惊讶的看向她。 封宗平问,「你怎么知道?」 满宝便不用等他的回答了,她笑道:「我有一个朋友跟你特别像,他爹以前就是刑部的,刚才你问我话的时候我就想,你爹不会也是刑部的吧?不过我想着,爹不是刑部的,祖父是刑部的也可以呀,这么巧,你又姓封。」 封宗平横了云信玹一眼,都是他叫破了自己的名字,他问,「你朋友是谁呀?」 「你跟他一样,总是有许多问题,但和他又不一样,他从不会直接问我这些问题。」满宝看到白大郎提着书篮出来了,她便和他们挥了挥手道:「我要回家去了,后会有期吧。」 第1093页 白大郎脸色通红的过来,看见封宗平几个穿着国子监的儒服,便先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和满宝一起上了马车离开。 「白师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 白大郎道:「晒的。」 「你买到卷子了吗?」 白大郎点头,从书篮里拿出两本小册子道:「都在这上面了。」 满宝翻了翻,惊喜道:「还挺齐全的,确认是真的吗?」 「国子监里是不会有人造假的,你放心吧。」 满宝:「一册多少钱呀?」 「这一册主要是帖经和墨义,五两银子,这一册是策论和诗赋的题目,十两银子。」 满宝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找出自己的声音来,「白师兄,这可是手抄的,只是这三年内的年中考和年末考的题目而已,这么贵?」 白大郎点头。 「我都还没问大考的题目呢。」 「歷年大考的题目我那里有,是我上京来考试的时候找关系买的,也花了二十两银子呢,有这十年的所有题目。」 满宝感嘆,「做卷子可真赚钱。」 白大郎也觉得,「不过这卷子可不容易买到,国子监的卷子很少在学外流通,最多是一些大书铺有几册,但也只悄悄卖给一些豪富子弟,一般人别说买,连打听都打听不到。」 而当初白大郎能买到,还是庄先生带着他去见了兰先生,兰先生给了他一封信,他到京城后找了一位学官牵线才买到的。 虽然今年大考没有重复的题目,但看歷年的考题,他便能大概知道博士们出题的范围,哪本书多一点儿,哪一本书又少一点儿。 应考的时候会更有信心的。 满宝将册子收起来,和白大郎道:「白师兄,回去就找善宝和白二要钱,那里头也有我的五两银子呢。」 本来她以为准备五两银子,再加上白善给的那块银子就差不多了,谁知道卷子竟然这么贵。 满宝看着手中的卷子,眼珠子转了转后问,「白师兄,你说我让我侄子们把卷子抄了拿出去卖,能卖出去吗?」 第930章 一对一 白大郎:「……这不好吧,谁相信你拿的卷子是真的?而且善宝他们可是要应考的,你还往外卖,这不是在给他们增加对手的实力吗?」 满宝道:「这就是你们狭隘了,这册子为什么这么贵?就是因为买到的人都不想别人再看到,而卖册子的人,册子多了便便宜。卖十册的卷子的价钱和卖一册的卷子是一样的,他们自然愿意只抄一册。」 「但是读书不仅看书,还看读书的人,不然天下的书都是一样的,怎么有的人读了有所得,能成大儒,有的人读了一辈子还是学生?」满宝道:「所以啊,这关键的不在于册子,在于看册子的人。」 白大郎问:「万一就有人比善宝他们还厉害,看册子所得在善宝之上,本来他还落于善宝之后,但看过后就在善宝之前了呢?」 「那也是人家的能耐,说明他是可塑之才,」满宝道:「而且我相信师弟们。」 白大郎:……可是他不相信他弟弟呀。 满宝拿着册子回家,直接交给庄先生。 里面只有题目,答案需要自己去找,但庄先生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这点儿难得倒他吗? 他只翻看一遍,不仅册子上的答案出来了,心中的答案也出来了,他思量片刻后道:「满宝,我记着你的《论语》上记了好多释义……算了,你把书拿来,我给二郎勾几篇文章,你给他将释义都解下来,先考过他,哪里不懂的教教他。」 满宝应下。 说是几篇,但勾选下来足有十六篇,白二郎看着眼都懵了,他道:「先生,你还不如让我把《论语》重新再背一遍算了。」 庄先生就停下笔道:「这也不错,你都还记得多少?」 白二郎想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他以前倒是整篇背下来过,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日子久了,这两年背的书又有点儿多,不免就有些弄混,当然,大部分他还是记得的。 庄先生一看他的模样便明白了,他将圈好的课本交给满宝,道:「监督他背下吧,好几年前背的课文,再复习一下,应该可以背下来的,重要的是墨义,有些词句的墨义很难记,你帮帮他。」 满宝记下。 庄先生知道这个弟子素来聪慧,甚至自己都押过他的题目,因此笑道:「你觉着哪些词句会考的,你便重点教他。」 满宝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将任务布置了下去,庄先生这才拿了册子思考了一下,招过白善道:「走,我们去园子里谈一谈策论,且不打搅他们。」 白善应下。 被落下的白二郎连忙道:「先生,先生,我也要考策论的,我们俩考的卷子是一样的,我不听吗?」 庄先生就停下脚步,回头与他笑道:「莫慌,虽然你们考的卷子是一样的,但侧重点可以不一样,白善的帖经和墨义都不成问题,为师想让他争的是国子学的名额。」 「你嘛,策论你才学了半年,刚学会破题,这个随性就好,回头为师再给你说一说规矩就行,只要行文不乱,其他的随便了,但你的帖经和墨义却一定要好,如此,说不定可以争一争太学的名额,一定要争取上四门学。」 庄先生指着满宝道:「这两样,你师姐足以指导你,你先跟着你师姐学吧。」 第1094页 白二郎扭头与满宝的目光对上,满宝沖他露出笑容,眉眼弯弯,可爱的不行。 但白二郎却抖了抖,觉得瑟瑟发抖。 一旁的白大郎见了忍不住道:「先生,要不让我来吧。」 庄先生便看了他一眼,笑道:「让满宝来吧,你在一旁看着。」 他顿了顿后解释道:「你可弹压不住这小子。」 白二郎苦着脸道:「先生,我很乖的。」 乖倒是乖了,就是总也忍不住走神。 白大郎趁着满宝出去和老周家人说话的功夫拿起课本指导自家的弟弟,一低头就看见他双眼放空的在发呆。 白大郎:…… 「二郎,你想什么呢?」 白二郎没理他。 白大郎就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等他回神后蹙眉问,「你想什么呢?」 白二郎老实的摇头,「忘了,大哥你一吓我,我就忘了刚才在想什么了。」 白大郎:「……赶紧背书。」 白二郎悄咪咪的往外看了一眼,见书房里只有他们兄弟两个,他就大着胆子抱住脑袋道:「可是背不下去了,大哥,我好愁呀,我们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一点儿也不想背书,刚才背了好久了。」 「你都记住了吗?」 「差不多了吧,满宝说的挺细的。」 是说得挺细的,有时候讲解释义,白大郎觉得比他说的都好,难怪庄先生会那么喜欢这个师妹。 白二郎见大哥暂时没再逼他背书,趁势转移开话题,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后问,「满宝在和大头他们说什么呢?」 白大郎瞟了他一眼道:「叫立重,忘了昨天被人追着满院子跑的事了?」 出门在外头,大头和二头也都不乐意大家叫他们的小名了,都严正声明过要叫他们的大名,这样出去才不会被人小看,不至于找活儿干的时候被人当做小屁孩。 但白二郎一时改不过来,昨天被俩人追着满院子跑。 白大郎训完他才道:「说抄卷子卖卷子的事呢。」 到底是和满宝一块儿长大的,白大郎都没详细解释,白二郎一下就明白了,他叫道:「不是吧,她还要把我们买的册子抄一遍再卖出去?不行,这册子是我和白善花钱买的,她得算我一份儿。」 还以为他不答应的白大郎一下被噎住了,半响才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他没好气的道:「爹也没少你吃穿,没少给你钱花,你怎么也整天想着赚钱的事?还有两天你就要进考场了,能不能专心读书?」 「大哥,这不是赚钱的事,这是快乐的事懂吗?」数着钱的快乐。 「不懂,」白大郎没好气的道:「我就知道买册子的钱满宝给了五两,善宝给了三两,剩下的钱是我给补上的。」 「我这不是没空还给你吗?待晚上有空了我就还给你,不过满宝的那五两你别给她了,她赚钱了呢。」 第931章 教导 满宝抽空把那两本册子抄录了一遍,册子很小,里面只有题目,又没有答案,加上她很有抄书的经验,速度快,所以只是抽着空儿就抄完了。 「你和立威,立君抄几册,明天一早就一两银子一册卖出去。策论和诗赋的题目贵些,二两银子一册。」 周立重很怀疑,「小姑,就这么小的一本册子卖一两能卖得出去吗?」 周立威连连点头,同样表示怀疑,「会不会太坑人了?」 满宝:「……你知道我买这两本册子去了多少钱吗?」 俩人一起摇头。 满宝道:「十五两,这一本五两,这一本十两。」 周立重和周立威:……读书人的钱可真好挣。 满宝塞给他们道:「好歹读了几年书,赶紧抄去,记住,多检查两遍,别有错字,以免误人子弟。」 俩人应下,一旁的周五郎却问道:「上哪儿卖去?如今用得上这册子的就是那四十来个人吧?也不知道他们住哪儿。」 满宝道:「问刘贵,他肯定知道。」 周六郎不解,「他为什么会知道?」 周立君,「因为他去打听了呀,这就是小姑常说的,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两天后大家都是对手了,当然要了解一下对手了。」 周五郎觉着不对,「满宝啊,咱要把这好东西卖给对手是不是不太好呀?而且还是便宜卖的,我们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没办法,咱这是二手货,能挣钱就不错了,放心去吧,我相信先生和善宝,也相信我和白二郎,就算是把册子给了别人,我们也不落后于人。」 而且他们可是比别人早一些看到两本册子的,人家或许只有两个人,但他们有五个人好不好? 老周家的人被她说服了,于是周立重领着弟弟妹妹去抄册子,周五郎和周六郎则去找刘贵。 满宝转身回书房,一进书房就见白二郎正和白大郎乐陶陶的说话。 一看到满宝进来,白二郎立即把桌子上的课本拿起来挡住脸,一旁的白大郎:…… 「刚讲过的你都背完了?」 白二郎自信的点头道:「背完了。」 满宝就压下他手上的书,示意他背一遍。 白二郎便背诵起来,《论语》他以前背过的,基本上只要再看几遍,或是有一个提示,他就能想起来,所以背诵对他来说不难。 第1095页 满宝继续压着书,问道:「『道千乘之国』的『道』是何意?」 白二郎卡顿了一下后道:「作『导』,乃治理的意思?」 满宝看着他,白二郎心虚的回望她,「不对吗?」 「对呀,你说的时候能不能有信心点儿,你自己都不相信是对的吗?」 白二郎就挺了挺胸膛,大声的道:「是治理的意思。」 满宝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使民以时』的『时』是什么意思?」 坐在一旁的白大郎瞬间没了用处,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挠了挠脑袋,干脆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去,把之前他整理的大考题目给拿出来。 他歷年大考的策论和诗赋题目抄下来给庄先生送去,这才琢磨起帖经和墨义来。 等满宝的讲解告一段落了,他便对白二郎道:「我来给你说一说大考的题目吧。」 满宝点头,「这个也可以研究研究。」 容姨在外面喊,「吃饭啦!」 白二郎立即看向窗外。 满宝继续道:「晚上我们还是来讲墨义,第二天一早你背书,那样记忆要深刻些,我看你还有哪些不记得,我给你圈出来,再给你抄成小册子,后天你可以边去考场边上等着边看。」 容姨见半天没人理她,又喊了一声,「吃晚食啦!」 白二郎又抬头往外看了一眼。 白大郎看着都心塞不已,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别总是想着吃,还有两天你就要考试了,你知道四门学有多难考吗?你知道太学是什么学院吗?那可是全国最高的学府。」 「全国最高的学府不是国子学吗?」 「国子学不算,里头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是恩荫进去的,要是连国子学也算在内,那弘文馆才算是最高的呢。」白大郎也是有属于文人的傲气的,他认真的道:「太学才是最高的学府,而你现在不需要与上千人去争那几十个名额,而是与四十七人争前十五个名额,你知道你运气有多好了吗?」 白二郎愣愣的点头。 白大郎道:「所以,你得努力知道吗?」 白二郎愣愣的点头,然后问,「可是大哥,我考上了太学,岂不是比你还厉害了吗?」 白大郎一时愣住了,看着这糟心的弟弟心塞不已。 一旁的满宝道:「你想太多了,你真当太学里的学生就比四门学的厉害?那里头可也有不少恩荫进去的学生,比如你,你不就是半靠恩荫吗?」 不然,再给他两年的时间,他恐怕也考不上四门学。 白大郎傲娇的看了他一眼,点头贊同满宝的话。 白二郎愤愤,「所以你们到底是要鼓励我,还是要打击我?」 满宝和白大郎同时沉默了一下,然后纷纷道:「你还是挺厉害的,再加一把劲儿,一定比另外四十多个人厉害。」 「不错,吃的喝的什么都是虚妄,只有读书才是最实在的,我们先读书。」 外面的容姨都把饭菜摆好了还是没人出来吃饭,忍不住掐腰叫道:「快出来吃饭了,饭菜都要凉了!」 白二郎强逼着自己低头,但还是没忍住扭头往外看了一眼。 满宝也闻到了肉香味儿,她深吸一口气,也看向白大郎,「要不我们先吃东西吧,吃完了再继续?」 白二郎连连点头。 白大郎无奈的放下书,「好吧,我看你们也无心再看书了。」 满宝便率先跑出了书房,她见庄先生和白善还没过来,便知道他们还在园子里,干脆就跑到园子里去找他们。 师徒两个,一个正说得入迷,一个正听得入神,根本没听到容姨的喊话。 等终于把一院子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容姨便退下到前院吃饭去了。 庄先生对四个弟子道:「大郎回去睡觉,你们三个晚上点灯吧。」 满宝领着两个师弟起身躬身应下,白大郎则道:「先生,我也留下帮忙吧。」 庄先生想了想后点头道:「也好,我有时候要找些书,你帮我找一找,还有之前大考策论和诗赋的参考答案,你也帮我找出来。」 白大郎笑着应下。 第932章 各公子 院子里的人都忙碌起来,庄先生忙着领着学生们复习,周立重忙着领着弟弟妹妹们抄册子,周六郎则负责将这一张张纸裁开然后装订起来。 周五郎则找了刘贵了解了一下其他应招的学子情况,比如住在哪儿,大概家境如何,年纪几何。 他也拿了一个小本子详细的记下。 刘贵看了一眼他的字后道:「五郎,你的字比你四哥的强多了。」 周五郎自豪道:「那是自然,我们兄弟几个中,我和老六的字最好了。」 毕竟当初跟满宝学认字和读书,他和老六年纪最小,也是最认真的。 刘贵看了眼他那狗爬似的字,暗暗的道:至少他认出来是什么字,不像周四郎,他写快了,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周五郎细细的记下,然后看着本子上记的东西,琢磨出味道来了,「这在京城里有宅子的都是很有钱的人家吧?然后住在这两个客栈的是有钱的人家,住在这些客栈里的则是家境不怎么样的人家?」 刘贵沖他竖起大拇指,「不错,这其中有一个还特别些。」 他道:「我打听到有一位公子是带的族兄进京的,他家境更不好,连来京的路费都是族兄出的,听说他是把另一个恩召的名额卖给了族兄。」 第1096页 周五郎张大了嘴巴,然后竖起大拇指道:「这位公子可真厉害,他叫什么名字呀,明天一定要把册子卖给他才行。」 刘贵:「……他这么穷,能买得起吗?」 「连进京的路费都出了,还在意这三两银子吗?就是节衣缩食也得买呀。」周五郎代入他家么妹,觉着要是他么妹,她一定捨得花这个钱,读书人的心思就只能用读书人去猜。 周五郎摩拳擦掌,「明天我们就先去找这位公子,如果连他都买了,其他公子还会捨不得花这个钱吗?对了,他叫什么?」 「冯晨翔,」刘贵将剩余四十六位公子的消息都打探得差不多了,一天的时间就能打听出来当然不是他多厉害,而是因为这算是京城这一月来最热闹的事,陛下体恤功臣,准不够品级的功臣之后也能进国子监读书,近来民间都是称颂之声,所以被提名的四十八位公子的家世来歷都不难打听。 当然,白善的身世自然也不是秘密,封宗平回家不久便也打听出来了。 「应召入京的功臣之后,姓白的只有一家公子,小的查过了,其父是前蜀县县令,是因剿匪而亡,只有一位独子,而这次入京的还有他的一位堂兄。」 封宗平问,「他堂兄叫什么名字?」 「报到国子监衙的叫白诚,他叫白善。」 封宗平就扭头和两个好友道:「看来就是他了,还瞒我,哼,既然知道我祖父是刑部尚书,这个难道很难查吗?」 云信玹没理他,笑着问下人,「他们多大了,住哪儿?」 刘贵也在八卦别的公子,和周五郎道:「这冯公子的父亲叫冯敬,曾是军中司马,大贞元年北地叛乱,他最先发现,身中数箭依旧坚持将信送到凉州,可惜信送到人却没了。陛下贊他高义,冯公子是他的遗子,今年十七岁,听人说,朝堂的恩旨再晚去几日他就要定亲娶媳妇去了。」 「不过我打听了一下,最厉害的应该是彭志儒公子、卢晓佛公子和任可小公子,」刘贵顿了顿后道:「你知道任可小公子今年才多大吗?」 周五郎:「多大?」 「十三岁!」刘贵道:「比我家公子还小两个月呢。」 周五郎不太能理解,「……两个月很小吗?」 「可我家公子多厉害呀,他年纪比我家公子还小,看着还挺厉害的模样,你不知道,他在晋州一带可有名了,听说他是卢氏的人,虽然是旁支,但卢氏呢。」 周五郎不太能体会,他挠了挠脑袋道:「我么妹比他们都小。」 刘贵:……那能一样吗,满小姐是姑娘家,他们家少爷可是要考国子监的。 不过很显然周五郎不太能理解他这份自豪,相反,他更骄傲,因为他觉得满宝比他们年纪都小,却是他们的师姐,现在白二郎都是满宝在指导功课呢。 周五郎没在本子上记下这些八卦,只过脑不过心的听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问的了,他便起身问,「你打听出来的这些不去告诉白善吗?」 刘贵迟疑道:「自然是要告诉的,但我刚才进去看过了,少爷还在读书呢,我不好打搅。」 周五郎就看了一下时间后道:「今天很晚了,算了,一会儿我告诉满宝,让满宝告诉白善好了。」 刘贵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我先谢过五郎了。」 周五郎点了点头,进二院后见满宝他们都在书房里点着灯努力,便先转身去看了一下大头他们。 周立重也领着两个弟弟妹妹在房间里点着灯的奋笔疾驰。 他们写字少,抄写的速度远比不上满宝,但这会儿也写了好几册下来了。 周六郎看了一会儿道:「明天早上我先拿几册去客栈里看看,你们在家抄写,要是卖得出去我再回来和你们拿,卖不出去咱就不抄了。」 周立重:「卖不出去,那已经抄好的怎么办?」 「留着呗,就当是你们练字,还能怎么办?」 周立重噎了一下,周立君抬头道:「肯定能卖出去的,再不济还有明年的大考呢,小姑说过,对于读书人来说,从来只会少卷子,不会嫌弃卷子简陋和重复的。」 周五郎道:「读书人真复杂。行了,你们再抄两册就睡觉去吧,我去找满宝说说话。」 满宝刚给白二郎讲完一段释义,等着他理解和背诵呢,扭头见五哥在窗外晃荡来晃荡去,便放下书出来。 周五郎道:「我刚去找刘贵说话了,他不好进来打搅你们,他让我告诉你们,应召进京的公子中有三个特别厉害,一个叫彭志儒,一个叫卢晓佛,一个叫任可,那个任可年纪比较小,就比白善小两月。」 「对了,这里头还有位公子特别惨,叫冯晨翔……」周五郎简单的将冯晨翔的惨说了一遍。 满宝瞪了一会儿,见他不说了,就抬头问道:「没了?」 「没了。」 满宝暗道:出去了一天就打听了四个人? 刘贵:没有,他没有,他明明是每个人都打听到了的。 第933章 努力 周五郎言简意赅的将四十六个人缩成了四个人,满宝觉着这都没必要特特的告诉白善和白二郎了,于是回去后见俩人正埋头苦读便一个字都没说,决定有空了再谈这个话题。 反正这会儿不论对手厉不厉害,考试的前和考试时他们都要全力以赴。 第1097页 这种事考完了再说吧,打听打听好跟同窗相处。 毕竟他们是以同样的方式被国子监录取的。 师徒四人学习到深夜,庄先生虽然觉得时间紧,但觉得晚上的学习效率是比不上早上的,因此看了一下时间后便道:「戌正过了,去洗漱洗漱睡觉吧,明天起早些读书。」 白善和白二郎读了一天的书,也觉得疲惫得不行,连连点头后起身。 满宝也起身。 第二天一早,满宝是被窗外的读书声给吵醒的,她爬起来凑到窗边往外看,就见外面还灰濛濛的,白善正站在一盏灯笼底下背着手背书。 满宝回身趴在床上,头疼的哀嚎一声,天都没亮呢,到底起床干什么? 话是这样说,被这样打扰,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了。 满宝只能起身洗漱,不多会儿就坐在了栏杆上,打着哈欠的看着白善。 白善正好背完一篇,邀请满宝,「要一起背书吗?」 满宝摇头,「你背书就不能去园子里吗?非得在我的窗户底下背?」 「先生都起了。」 满宝快嘴的接道:「先生那是年纪大了,觉少。」 「哦,为师年纪大了呀~~~」 满宝立即改口道:「先生那是被你打搅的。」 说完回头才发现先生没出门,就在窗内拿着一本书就着灯光在看,似乎察觉到满宝的目光,他从书里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满宝立即回头,对白善道:「好吧,我和你一块儿背书去,白二呢?你怎么不叫他?」 「叫了,叫不醒。」 白善现在压力大,加上下意识的想要早起,一大早便醒了。 他出来走了一圈,发现先生房里也才亮起灯,另外两个小伙伴屋里却是黑沉沉的,就知道他们「睡懒觉」了。 作为他们的师弟和师兄,他觉得他很有必要督促他们学习,于是他就在俩人窗底下背书了,不过这貌似只对满宝有用。 白二郎屋里连个响动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睡得死沉,还是故意装的。 满宝跟着他换了个地方,俩人到小园子里去背书。 大吉给他们点了一盏灯,在他们脚边点了驱散蚊虫的香料,便找了个栏杆坐下闭目养神。 白善和满宝就相对而坐。 满宝记起他刚才背的是《论语》,就问道:「你怎么还背这个,不背《大学》《中庸》?」 「温故而知新嘛,我先过一遍,若是有记不起的地方,趁早看,你和先生不都说,这次帖经多从《论语》出吗?」 满宝点头,跟着他一起顺着刚才的一起往下背。 等他们把二十篇论语都背完,天也早就大亮了。 俩人从小园子里回院里,正好碰见白二郎洗了脸出来,他道:「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一直在我耳边读《论语》,最后还把我追到了悬崖边上,一定要我跟着背,我明明记着的,但似乎就是开不了口,我急得满头大汗还是开不了口,最后没办法,我就被丢到悬崖底下去了,可吓死我了!」 白善:…… 满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没好气的看着她道:「你笑什么,我都做噩梦了你还笑,我猜肯定是你昨天一直逼着我背《论语》,我才会做这样的梦的。」 他看了一下俩人,见他们裤脚上似乎都有露水,忍不住好奇,「这一大早的,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呀?」 白善:「园子。」 「大早上的去园子干什么?」 「背书,」白善道:「我今天已经被《论语》过了一遍了。」 白二郎闻言哀嚎起来,叫道:「你也太造孽了吧,这得是起多早呀,满宝,一会儿你助我。」 满宝摇头,「我昨晚上已经帮你把剩下的几篇《论语》都注释好了,需要特别注意的词句我都在前头画了一个圆,回头你自己背着,今天上午先生肯定要给你讲策论和诗赋的,我要去药铺坐堂,等下午回来再帮你。」 相比于先生,白二郎显然更想要满宝辅导,毕竟面对的压力都不一样。于是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满宝,希望她能够暂时推掉药铺的活儿,反正他们刚来京城,晚几天去看病也是没什么的吧? 满宝没理他,一边转身回屋,一边补了一句,「我已经答应了病人,做人不能失言,做大夫更不能。」 满宝收好自己的背篓,想了想,捡了一本《大学》放进去,决定有空帮白二琢磨一下这本书可能会考到的墨义和帖经。 容姨也做好了早食。 大家出来一起吃了早食便各自散开,去抄册子的抄册子,去复习功课的复习功课去了。 周五郎也怀揣了九本册子出门了,决定先去试试水。 大吉依旧把满宝送到了济世堂门口。 满宝踩着马凳下车,转身从大吉手里接过背篓,「你回去吧,午时后再来接我。」 大吉低头应下,看着满宝背着背篓进了济世堂才调转马车离开。 小郑掌柜没想到满宝来得这么早,连忙迎上去笑道:「小周大夫怎么来得这么早?其他大夫还没来呢。」 满宝笑道:「我来提前做些准备。」 以后她就要有自己单独的诊房了,自然要提前来做一些准备的。 小郑掌柜领着满宝进入之前古大夫的诊房,笑道:「古大夫的东西昨天都搬到那边去了,以后这间诊房就是小周大夫的了。」 第1098页 厚厚的布帘子后是一张诊桌,桌子前是一张凳子,后则是一张椅子。 在椅子后面还有一道布帘子,帘子后是两张小床,之间也隔着一道可以拉动的帘子。 满宝看着惊奇不已,这配置可比益州城的药铺好太多了。 在益州城,他们坐堂都是在外头,诊房只有两间很小很小的房间,里面只能放一张床。只有需要解开衣服的病,或是病人不能坐立才会挪到诊房。 满宝问:「京城的药铺都是这样吗?」 小郑掌柜没去过其他地方,一时有点儿不太能明白满宝的话,只能愣愣的点头,「是啊。」 他顿了顿,以为满宝是有不满意的地方,便笑道:「小周大夫若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以和我说,我去安排。」 第934章 坐诊 满宝看了一下室内的布置,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很好了,但我想把帘子和床上的被子换洗一下。」 满宝看了一圈,又指了她背后靠墙的一个空处道:「我想在这儿摆了架子,可以放书放些杂物的那种,不用太高,到这儿就行,弄成三四个格子……」 小郑掌柜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不过大夫们各种要求他都见怪不怪了。 比如古大夫喜欢喝茶,他屋里就一定要有一套茶具,还得有个小炉子给他日常泡茶喝。 所以他只愣了一下便点头应下了。 满宝满意了,这才把自己的背篓放下,将她的脉枕、布巾、针袋等拿出来。 她左右看了看后道:「我还得要个烧水的炉子。」 小郑掌柜表示没问题,见她没其他要求后便退了出去,叫来一个伙计,不一会儿就把炉子给送进来了,顺便还点了炭烧水。 等满宝把东西规整好,其他三位大夫也到了,满宝出去和大家见过礼,才要请教一些日常病人们就进了药铺,开始挤着要排队看病了。 古大夫便微微笑了笑,和满宝点点头道:「那周小大夫先忙,我们也忙去了。」 满宝便点头,观察了一下大堂的病人后便进屋里去。 撩开帘子进来的病人看到满宝坐在诊桌后面,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他犹豫了一下,转身道:「大夫,我走错了。」 正想招手让他坐下的满宝笑容僵硬了一下,等人出去后就耸了耸肩,嘆息一声,嘀咕道:「又要重新开始了……」 在益州城的时候一开始也是如此,病人们一看是她看病便有些不情愿,还是因为她看过后,纪大夫又坐在她的旁边又看一遍,大家这才情愿。 后来她坐在堂前惯了,来看病的病人也习惯了,等轮到她独立看诊时大家习以为常,没有表现出抗拒。 而自重阳义诊后,主动来找她的病人增多,满宝这才算是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夫,靠自己本事的那种。 现在看来,到了京城,因为她的年纪和性别的原因,又要重新开始了。 满宝很快调整好心态,微笑着等下一个病人进来,然后她就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病人撩开帘子进来,看到她后又僵笑一声表示走错了,最后退出去…… 满宝手肘靠着桌子,两只手捧着脸看着门口,看着一个人进来,再退出去,再一个人进来,再一个人退出去…… 帘子再度撩开,一个老太太拉着一个面色通红的少女进屋里来。 看到她们,满宝眼睛一亮,放下手坐直了,笑眯眯的招手道:「老太太,您来了,快请坐。」 老太太不好意思的道:「小大夫,不是我看病,是我孙女看。」 「我知道,这儿还有一张凳子,您可以坐着等。」 老太太就觉得满宝特别贴心,果然女大夫和男大夫就是不一样。 她拉着孙女上前,讨好的笑道:「这就是我孙女,她今年十三,您给看看她身上长的东西是什么……」 满宝这才仔细的看向少女,年纪和她差不多,正满面通红的站着,但刚才一直死死低着的头微微抬高了些,正悄悄的看着满宝。 对上满宝的目光,她触电般的又低了下去。 似乎是看到满宝看着和她差不多一样大,她又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向满宝。 满宝对她笑了笑,与她招手道:「你过来我看看。」 少女踌躇不前,被老太太一把拉到前面,按倒在凳子上,还把她的手拿起来放在诊桌上,「您看,您看。」 满宝便轻轻地将她的手接过,放在了脉枕上,这才微微侧头诊脉,她听了一会儿脉,抬头打量她的脸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珠儿。」 满宝问,「姓什么呢?」 少女看了一下祖母后才低声道:「窦,窦珠儿。」 满宝贊道:「好名字,你今年多大啦……」 满宝从她最近吃的东西问到了她何时发病,发病时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问了一遍。 在脑子里一一记下后,满宝打开一个本子写了窦珠儿的基本情况,然后拉着她起身,「走,我们去帘后,我看看你身上长的东西。」 窦珠儿和满宝说了有近一刻钟的话,也熟了些,虽然依旧脸色通红,却没有一开始那么抗拒。 她看了一眼,见祖母微微点头后便跟着满宝一起进帘子后,老太太则守在诊桌边,偶尔会有病人撩开帘子探头进来看,她便抬头瞪去,道:「我还在看病呢,等着。」 第1099页 病人便只能缩回去。 满宝帮着窦珠儿解开衣服,就发现她的胸前,腰腹上都有红疹,她仔细的看了看,发现腰腹上的红疹连成一片,似乎是因为被衣服摩擦,也可能是腰腹上的肉摺叠,所以有两道褶子,褶子里的肉都快糜烂了,渗出一些液体,只看着满宝都觉得又痒又疼。 满宝净了手,用干净的布条点了点那些疹子,问道:「痒吗?」 「偶尔很痒,但大多时候是没感觉的。」 「什么时候会痒?」 「晚上的时候,或者安静下来的时候。」 「除了长疹子的地方,你还会觉得哪里痒?」 「我有时候觉得后背,脸上也都痒,但奶奶说不能抓,要是抓的话,我就毁容了,还会越来越严重。」 满宝微微点头,「你奶奶说的对,是不能抓。」 满宝将她全身都检查了一遍,这才问道:「你发病那天和前一天真的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窦珠儿想了想,摇头,「没有,之前看病的时候大夫也问过,因此我记得,那天就吃的和平常一样的。」 「那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比如你去了不一样的地方,碰了不一样的东西。」见她愣愣的,满宝便笑道:「你别怕,你这病应该是过敏,虽说你体内也有燥热之气,但这大片大片的疹子,应该不是湿疹,所以你仔细想想,那天,或者前一天你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碰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满宝道:「你运气好,过敏只是长疹子,若是唿吸道发炎,那可能是要人命的,但这么久了,你的疹子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可见你一直在接触过敏源,所以才会反反覆覆,你仔细的想想,从那天开始,你有接触过什么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第935章 坐诊二 窦珠儿认真的思考起来,满宝起身道:「你先想着,我去给你拿些药膏。」 满宝回到诊桌,对焦急的老太太点了点头笑道:「没事,我给您开个方子,这里头有个药膏,回去后早晚擦一次,再吃些药看看。」 满宝将药方开出来,又写了一个药名在另一张纸上,「您将这纸交给小郑掌柜,让他使人送一盒药膏来给我。」 满宝决定先给窦珠儿擦一次试试看,她又拿了一块白色的布条进去,擦完药后用布条给她缠上,「怎么样,想到了吗?」 窦珠儿纠结道:「实在想不出来,我那天也没干什么,吃了早食便去找朋友玩去了,然后我们上河岸边玩,看到好多蒜,就往家里挖了一些,我娘说那不是蒜,是野草,要扔掉,我看着怪可惜的,正好家里有个空的烂盆,我就给种在盆里了,然后中午和家里人吃的一样的东西,下午跟我娘一起出门给人送货去了,回来后就再没出过门,也和往常一样。」 满宝素来对植物敏感,微微坐直了身体道:「长得像蒜的野草?」 她仔细的想了想,没能想出是什么东西,便问道:「那天你只这一件事不是照常的事吗?」 窦珠儿点头,「对。」 满宝便道:「那你让你家里人把东西挪开,别放在家里了,你也不要再靠近它。」 满宝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好奇,「你家远吗?要不你搬来给我看看?」 窦珠儿连连点头,「我家在外城,但就在坊外而已,离得很近。」 满宝给她上好了药,笑道:「我给你也开了一罐药膏,你拿回去早晚擦一次,尽量少摩擦疹子,两天后你再来看看,若有减弱的痕迹,我再给你扎针,用不着几日东西就下去了。」 窦珠儿红着脸点头,不好意思的问,「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是大夫嘛,本就该我做的。」 窦珠儿就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声问,「你这么小就做了大夫?」 满宝笑着点头,「老师们教得好。」 将窦珠儿送出去,窦老太太也取药回来了,她看了窦珠儿一眼,见她脸色还好,便拉着她笑着和满宝道谢告辞。 满宝又将刚才对窦珠儿的话说了一遍,道:「得把她过敏的东西找到,不然便是此时用药将疹子去掉了,过后它还是会长的。」 「是啊,是啊,之前吃其他大夫的药也下去了的,但没过几日又重新长出来,而且还越长越多……」 窦老太太觉得满宝说到了点子上,决定回去就把那盆花给送来,她道:「那花上个月还开花了呢,长得特别漂亮,这孩子喜欢,近前去嗅了又嗅,会不会是因为那花有毒?」 满宝道:「花不一定有毒,不然你们怎么没事呢?有可能是它对特定的人有毒。」 老太太愣愣的问道:「啥叫对特定的人有毒?难道它还能专对珠儿用毒?」 「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不能吃鸡蛋,吃了身上也会长疹子;有的人不能吃柿子,吃了会拉肚子;这就是过敏,而有的过敏更奇怪,比如春天柳絮纷飞,有的人被粘到就会觉得唿吸难受,有的人则是不能闻花香……」满宝道:「我看她的疹子一大片一大片的,就像是过敏长起的疹子。」 老太太有听没有懂,但她却听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她孙女这一身的毛病有可能是家里那盆野花造成的。 老太太先是转身点了一下窦珠儿的脑袋,念叨道:「早和你说过不要从外头乱捡东西回家,你就是不听,现在遭罪了吧?」 第1100页 她对满宝道:「周小大夫你放心,我这就回家把那盆野花搬来给你看看。」 满宝才点了点头,老太太就风风火火的拉着窦珠儿走了。 病人一走,诊房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满宝唉声嘆气的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才坐下,帘子就被掀开,一个中年人扶着一个老头儿进来,看到坐在诊桌后面的满宝愣了一下。 满宝也抬头看着他们,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后笑问,「是看病吗?来这儿坐下吧。」 犹豫着是不是要退出去的父子俩顿了一下,然后便走了进来。 中年人将父亲搀扶着坐到凳子上,有些拘谨的看着满宝道:「您给看看。」 满宝示意他将手放上来,问道:「怎么了?」 「咳嗽,」中年人抢先回答道:「没日没夜的咳……」 说着话,老人家又咳了起来,满宝看了一眼他,等他咳完了这一趟才问,「什么时候开始咳的?」 「就这几天……」 满宝皱了皱眉,和中年人道:「你出去外面等着吧,我问你父亲就好。」 中年人踌躇着没动,迟疑道:「我爹老煳涂了,您有什么话还是问我吧,问他是说不清楚的。」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老煳涂也是一种病,为了诊断清楚还是得请病人亲自回答问题,所以你不要插嘴。」 中年人目瞪口呆,半响才道:「我,我们不治老煳涂的病,就治咳嗽而已。」 满宝便挥手道:「知道了,不给你们开这样的药就是了,但我还是得确定一下病情,你先到外面等着。」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见满宝瞪着眼睛看他,便只能转身出去。 等他走了,满宝再看向老年人的目光便轻柔了许多,她问道:「您咳嗽多长时间了?」 「有一个来月了。」 「吃过药吗?」 老人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后点头道:「吃过两三天药,但不见好。」 「一点儿都不见效?」 老人想了想后不好意思道:「吃了药后是好了一些,我估摸着病快好了,所以就不再吃了,谁知没两天就又咳嗽起来了。」 满宝问,「咳起来严重吗?什么时候咳的多?」 「晚上,有时候要咳一晚上的,怎么也睡不着,家里人也睡不着。」 满宝把着脉,皱了皱眉后问道:「肚子疼吗?」 「啊?」 满宝便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三根手指按了按他的肋下,他忍不住痛唿一声,然后又咳嗽起来。 第936章 坐诊三 满宝见了便心中有数了,她问道:「您家住哪儿的?」 「住的城外。」 满宝咦了一声,问道:「城外到这儿不是挺远的吗?」 老人家便道:「我们家给人打柴送柴,今天来得早,便顺便来看一看大夫。」 满宝点点头,道:「那你们进城很不容易吧,我给你多开几副药?」 老人迟疑着没说话。 满宝解释道:「你这病拖太久了,须得三个药方换着来才能治好,不过我现在最多只能给你开两个药方,一个药方两副药,一副药吃两天,早晚各一次。等吃完了这四副药你再来,我看看效果,给你换一副方子。」 说罢,满宝想了想,提笔写下药方。 老人看见,张开的嘴便闭上了。 满宝将药方递给他,道:「老人家,您这病可不能再拖了,最好一次性治好了,不然只好一会儿便停药,它便会反覆,伤了根子,以后再想治就难了。」 老人接了药方出去,他儿子看见接过去,蹙眉问:「怎么两张药方?」 老人张了张嘴道:「大夫给的。」 中年人看不明白,只能拿着去给小郑掌柜看,小郑掌柜看了一眼,抬头扫了俩人一眼后道:「稍等一下。」 他拿了算盘出来打,不一会儿道:「一共是八十四文。」 「这么贵……」 小郑掌柜道:「这可是四副药,一副药吃两天,八天以后你们再来看一看。」 「我们不要那么多药,」中年人立即道:「捡两天的就行。」 小郑掌柜摇头,「这是大夫开的药,我只按方抓药,而且这是两张药方,一张药方也才两副药,先吃好了一副再吃另一副……」 中年人就扯过药方道:「我去和大夫说一说。」 说罢拿着药方回去找满宝,满宝已经接待了新的病人,是一个胳膊上被刀割了一刀口子的人,才到的药铺,因为是外伤,还在噗噗的冒血,属于急症,其他大夫都还有客人,便往她这里塞了。 虽然送病人来的人看见满宝时充满怀疑,但见她拿起剪刀就把人衣服给剪了,家属们便只能闭上了嘴巴。 满宝将衣服剪开,看了一眼伤口后,「口子有点儿大,一会儿我清洗后把它缝上吧。」 吩咐送他们进来的伙计去打热水过来。 见满宝面不改色的翻着伤口看,家属们微微不适的扭过头去,病人更是惨白着脸,「大夫,我的手不会有事吧?」 满宝检查过后安慰道:「没事,没伤着骨头,手不会断,不过这伤口有点儿大,处理后要注意清洁,凡是东西都不能吃,不然伤口发炎了,手会不会被锯掉我不知道,命有可能没了。」 满宝拿着白布给他清洗伤口,顺便把伤口附近的污垢也给擦了,看了眼他黑乎乎的手指,她很是担忧,「你回去以后可一定要注意清洁呀……」 第1101页 正说着话,中年人拿着药方挤进来,见屋里这么多人,他首先弱了气势。 满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叮嘱完手下的病人后一边穿了针给他缝上伤口,一边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大夫,您怎么给开了两张药方?我们只抓一张药方可以吗?」 「你父亲的病很重了,时间很宝贵,你们家不是在城外吗?开一张药方,今天回去熬一副,大后天又一副,为了不断药,你得提前一天进城,而且重新排队开方是要诊费的,」满宝道:「你父亲病得久了,这咳嗽反覆起来是有可能变成痨病的,趁现在还能治就赶紧治了,知道你们年轻人忙,要不我把第三副药方也给你们开了?」 中年人立即道:「不用,不用,那我们先抓这两副方子看看。」 中年人对屋子里的其他人憨笑了一声,微微躬身行礼后退出去。 一个家属道:「这是不想给自个老爹治病吧?」 满宝抬头笑道:「没有的事,他儿子挺孝顺的,不然也不会带父亲到内城来看病。」 家属们一想也是,略过了这事,开始操心起他的手臂来,看见满宝动作娴熟的给他缝针,但却歪歪扭扭的不好看,忍不住道:「小大夫,我这缝的都比你好看。」 满宝自信的道:「不可能,这缝人跟缝衣裳是不一样的……」 她这门手艺可是得到过范太医认可的,是自见识过范太医缝季浩后,她日日夜夜在拟人病人身上操作出来的。 虽然她现在还只能缝皮肉,内脏还有点儿没把握,但现在病人也只需要她缝皮肉不是? 满宝完美的收针,欣赏了一下她的杰作后微微点头,这才给他上药。 伤者觉得她有点儿可怕。 满宝正给他上药,郑大掌柜撩开帘子进来,「周小大夫呀,有外伤病人……」 一进来他就看到了满宝正在上药,自然也也看到了那缝起来的伤口,他顿了一下后笑道:「不愧是跟着范太医学过,周小大夫这缝合做得可真好。」 这是割了多少只兔子或猪腿才练出来的手法呀? 满宝没说自己这手不仅跟范太医学过,还跟莫老师学过。 不过莫老师言语间是很看不上缝合术的,相比于他说的外科,他更喜欢内科。 不过满宝素来不挑,她觉得不管是莫老师说的内科还是外科,或是范太医说的疡医和大夫,她觉得能治病救人就是好的。 科科也说莫老师和范太医很奇怪,应该说是所有人类都很奇怪,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从事一样的事,却又把人做的事分了等级。 同为人类的满宝一开始也和科科一样迷惑,但日子久了,慢慢就明白了点儿。 但明白不代表就贊同。 郑大掌柜站在一旁看满宝手脚利落的给他上药包扎好,然后才坐下给他开了药方。 「你会自己上药吗?」 伤者立即摇头。 「我问的是你家里人能给你上药吗?」 伤者抬头看向他哥,他哥看了一会儿,纠结道:「大夫,要不我们每天过来您给他换?」 「行吧,那我给你们开一副药就行,也不用每天过来,药隔一天换一次,煎的药早晚喝一次,一副药可煎两天。」 第937章 偷师和光明正大 满宝开了药方,见郑大掌柜站在一旁,便顺手先将药方递给了他,「您看看?」 郑大掌柜有些尴尬,以为满宝是不高兴他站在一旁看,但药方递到了跟前,他还是接过看了一下,点头道:「不错,不错,要是我,我也是开这样的方子,这样的用量。」 屋里的病人和家属们一起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位小大夫看着好似挺熟练的样子,但年纪是真的小呀,还是个女娃。 郑大掌柜将药方递给他们,等他们出去了就想和满宝联络一下感情,怕她因刚才的事心生芥蒂,结果满宝也正等着他们走呢。 他们一走,满宝便从翻开了病例册来递给郑大掌柜,高兴的道:「您来得正好,这是我一早看的病人和开的方子,您看可有改益的地方?」 郑大掌柜到嘴边的话一顿,仔细的看了一眼满宝,确认她是真的高兴后就接过病例册,「周小大夫在益州城时也常把自己的病例册给别的大夫看?」 「那倒没有,」满宝道:「纪大夫说了,病例是病人的隐私,不可给人翻开的,哪怕我现在还在学习,也要遵守的,所以我只给纪大夫和老郑掌柜看,让他们指点一下我。」 郑大掌柜:……那和给所有人看有什么差别? 益州城也只有这两个大夫吧? 哦,还有老纪的儿子小纪大夫。 郑大掌柜觉着这孩子单纯得让人操心,他看了一下病例册里薄薄的三页纸,合起来道:「我看着都处理得很好。」 他顿了顿后道:「比我想的还要好,甚至,前两例处理的比我还好,不过这病例册以后你给我看也就行了,别轻易给别人看。」 满宝应下,「是,那以后请大掌柜多多指教了。」 郑大掌柜轻笑着点头,「好。」 郑大掌柜出门去,就见外面大堂站满了人,有拿着药方在等着抓药的,也有在等候看病的,同排的另外两个诊房,甚至隔了一个大药柜的另外一侧诊房外都站了不少病人,只有满宝这里空了一大片,只等着几个病人。 第1102页 显然,济世堂里早传遍了,这一诊房里的大夫是个小姑娘。 郑大掌柜一出来,便有病人撩开帘子进去。 郑大掌柜看了一眼旁边排得老长的队伍,忍不住摸着鬍子笑了笑,这些病人都低估了里面的小大夫呀。 其实不仅他们,就是他一开始也低估了。 纪大夫和老郑掌柜来信说她天赋极高,手上有好几本他们从未见识过的医书,都可为杏林瑰宝。说周满与名医的差别只在于年纪和经验。 所以他才用力的招揽她,可现在看来,她差的根本不是年纪和经验,她只是差些年纪而已。 不论是处理窦珠儿的病例,还是刚才那对父子,她都处理得很好。看得出来,纪大夫把她教得很好。 要做好一名大夫,可不止需要医生而已,尤其是在成长的时候。 满宝的病人少,她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因此对每一个病人都很细緻,细细的叮嘱,细细的开了药方,但就是这么细,不到午时,她还是把排在门外的病人都处理完了。 满宝往外看了一会儿,干脆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打量隔壁两个大夫的病人,待看到有她看上的病,对方一进屋里,满宝便回屋拎着自己的茶壶过去给人添茶,顺便围观一下两个大夫给人看病。 不过,她到底是刚来,地方还没踩熟,跟他们也不熟,也就默默地看一会儿,并不插话,也没有开口请教。 看得差不多了她便出门去。 见她这么光明正大的偷师,陶大夫和于大夫半响无语。 满宝回到自己的诊房,想了想,拿出白纸写了两个病例和药方,她看了一下时间,将药方交给小郑掌柜,「我要回家,就不去打搅陶大夫和于大夫了,这是我看过的医书上有的两个病例和药方,请交给两位大夫,明日若有时间,我们可以辩证一下这药方。」 小郑大夫低头去看,发现一个是风寒的病症,一个是小儿惊悸的病症,都是很常见的病情,但药方却与他们常用的略有不同。 他觉得有些奇怪,「小周大夫怎么突然要和陶大夫于大夫辩证药方?可是他们今日看的病有什么问题?」 满宝摇头笑道:「没有呀,只是交流而已,不是大掌柜说的于大夫擅长小儿病症,陶大夫擅治风邪外感吗?」 那也没有直接把病例和改良过的药方拿出来与人辩证吧? 这不该是声名远扬,或是治疗的病例出了问题才要辩证的吗? 满宝却已经转身回去收拾背篓准备回家了。 小郑掌柜挠了挠脑袋,收下了药方,打算一会儿用午食的时候再拿出来大家讨论讨论。 满宝从纪大夫那里学习医术,时有问题请教他,庄先生便让她把自个的医书抄一抄送给纪大夫一册,纪大夫凡有病症问她,她也都会拿去请教莫老师,两个人再从无穷的书里寻找出对症的药方和各种辩证文章…… 而纪大夫对她也越来越尽心,俩人现在不仅是交流的关系而已,还互为师徒,亦师亦友。 自那以后满宝便琢磨出来了,知识从来不会是免费的,她要学东西就得付出点儿什么;而感情是在交流中处出来的,单一方的付出,没有谁会愿意的。 既然她才偷师了丁大夫和陶大夫,自然要还回去一点儿东西。 这叫礼尚往来,她给出了她的知识,下次她再要钻进房里去偷学就不用太不好意思,这一来二往的,交情自然就深了嘛。 陶大夫和丁大夫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更不会像满宝一样想那么多,作为成人,他们很少会再去思索这种人情世故。 他们只是单纯的对满宝进来偷学感到不满,但这种不满在收到药方后荡然无存。 俩人点着药方上的药名和用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郑掌柜,小周大夫说这是她从别的医书上看到的?不知是什么医书,可还有其他的药方?」 古大夫都忍不住上前去看,郑大掌柜笑着在桌边坐下,「这事不急着讨论,先吃饭吧,外头还有病人等着呢,等忙完了这一阵我们再谈。」 第938章 衍生病毒 三位大夫相视一眼,笑着应下了,陶大夫坐到位置上,笑问:「周小大夫怎么不在这里用午饭?」 小郑掌柜笑道:「我叫了的,不过周小大夫似乎急着回家,她的病人看完了,也到了午时,我就让人送出去了。」 他顿了顿后道:「不过小周大夫才出去就碰上了窦家的老太太,老太太端了一盆缺了口的草来给她,似乎说就是害窦小娘子一直长疹子的东西。」 郑大掌柜点了点头。 满宝是才出药铺的大门就遇上窦老太太的,本来她久等她不到,便想着明天再看也行,家里还有两个人等着她帮忙读书呢,于是她便收拾东西回家了。 谁知就这么巧,她刚出门就遇上了窦老太太。 窦老太太端着一盆长得很好的草迎上来,很惊诧的道:「周小大夫这么快就走了?」 满宝点头:「我每天只坐堂半天,这就是那盆花?」 窦老太太点头,「我问过了,就是这盆,这不就是河边常见的天蒜吗?长得像蒜,可就是不能吃,听说吃了会死人呢。」 窦老太太道:「以前我也没见过,还是问了人才知道,这东西是这两年在河边长起来的,因为长得像蒜,开的花好看,所以人就叫它天蒜。」 第1103页 满宝脑子里科科正滴滴滴的叫着,满宝蹲下去仔细的看了看,是长得很像蒜。 满宝问道:「这东西给我吧,你要多少钱?」 「哎呦,这祸害哪儿还要钱吶,小周大夫要就拿去,不然我也是要拿去扔的。」 满宝点了点头,收下了,但她还是从背篓里找出一个药囊来给窦老太太,「这是我做的药囊,你拿回去给珠儿,让她放在床边,可以驱散蚊虫的,她的疹子需要透风,尽量不要衣物摩擦。」 而大夏天的,蚊虫多,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有这个东西要方便很多。 「这怎么好意思呢?」窦老太太伸手接过了,特别热情的给她往车上搬,「周小大夫,我帮你搬到车上去,对了,您要这东西干什么?」 满宝一脸认真的道:「我要研究研究。」 是拿来研究的。 科科告诉满宝,「这叫水仙,开出来的花很漂亮的。」 它给出图片给满宝看,满宝一看就明白了,「这图片像是从纸上拍下来的,这东西你们未来没有?」 「没有,书中记载是远古人类的十大名花,长得很漂亮,未来人只能在图片中看到。」科科道:「不过根据百科馆中的信息,这东西不难种植。」 「那为什么还会被灭种?」 「经过研究发现,越是曾经泛滥的东西,到最后越容易变种和灭种。很难保存原始的基因。」 满宝很疑惑,「为什么要保存原始的基因?莫老师不是说,通常能存下来的都是最好的,消失的是被淘汰的吗?」 科科:「这个得问人类,有的人类认为,我们的科技已经走到了最瓶颈的时候,而随着科技的进步,他们世界的物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消失或减弱嘀——检测到非法电波,暂且封禁,暂且封禁……」 满宝的脑子里突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科科?」 科科没有回应她。 满宝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出声来,「科科?」 大吉听到声音,立即回头掀开帘子,「满小姐,怎么了?」 满宝面上满是担忧,但对上大吉她什么都没说,她摇了摇头道:「没,没事,咱回家去吧。」 大吉的目光在车内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皱着眉回身坐好,不过他却把耳朵竖了起来,仔细听着车内的动静。 满宝攥着拳头塞住嘴巴,眨巴着眼在脑子里不停的叫着科科。 但科科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满宝满是忧虑,也不知道科科出什么事了。 可东西在她脑子里,她总不能把自己的脑子刨开找吧? 而且科科可是说了,它只有纳米那么大小,她是不知道纳米有多大的,但既然比米还小,那肯定不大,要在脑子里找那么一块东西…… 满宝想像了一下范太医拿着刀子把她的脑袋刨开,然后在脑子里翻找一粒小米一样的东西…… 满宝打了一个抖,告诉自己,就算是把科科找出来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修它呀,科科说过它是会自我修復的,还不如放在脑子里呢,至少她还能听到它的动静。 可这会儿连动静都听不到了…… 满宝一脸忧愁的回到常青巷。 白善刚结束一阶段的学习,在院子里扭着腰的休息脑子,见满宝一脸愁绪,就收了动作跑上去问,「你这是遇着难治的病症了,还是苦夏了?」 「都不是。」满宝欲言又止,想起科科说过的,不许告诉第二个人它的事,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白善见她光张嘴不说话,就好奇的问道:「你这是闯祸了,怎么还有难言之隐?」 满宝努力的在脑子里想了想,不敢去问先生,怕他太聪明察觉,也不敢去问白二郎,那个大嘴巴,问过他,恐怕前脚刚走,后脚她说过的话就传遍整个院子了。 满宝看着白善思考了一下,将他拉到一旁,「我问你个问题,但你不准告诉别人。」 白善点头,「你问。」 满宝看了看他,转身道:「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吧。」 说罢背着背篓转身走了。 白善:…… 大吉将那盆水仙花报进来,「满小姐,您的花。」 满宝回身去抱花。 她将花抱回自己的房间,放在桌子上,放下背篓后就死命的盯着它看,一直在脑中念叨:「收录,收录……」 脑子没声音。 满宝忧伤的看着花发呆,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微微瞪圆了眼睛,科科不见了,那她放在系统里的东西呢? 她的银子呢? 才这么想,满宝就看到了系统里的东西,她眨了眨眼,进入系统,拿了一块银锭,叫道:「科科……」 科科没声音。 满宝忍不住掐腰仰头大喊,「科科呀——」 系统的正中冒出一行字来,「系统0531内衍生了病毒程序,现正在扫描灭除中,暂时只能保持静默,这期间暂停收录功能,商城和系统空间正常开放,请系统0531的宿主自助自理。」 满宝了愣了一下道:「科科怎么会有病毒呢?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正中飘来三个字——没搞错! 然后就没东西再搭理满宝了,不论满宝怎么喊它系统内都不再有变化。 满宝这才看向系统内的东西沉思起来。 第1104页 第939章 准备 从满宝还不懂事的时候科科就陪着她了,对满宝来说,科科的存在不仅像是父母和朋友而已,更像是脑子里的另一个自己。 虽然科科说的很少,但十年下来,满宝也通过沟通和揣测知道了许多东西。 她知道,科科要存在,那她就得活着,死后它的积分得是正的,这样才可以回到它的那个世界,然后再被分配任务; 她还知道,科科不能害她,不然它被判定谋害宿主,那一定会被销毁。 她更知道,科科头上有一个主系统,它规范它的行为,就如同《大晋律法》规范大晋人的行为一样,若违反,它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有很多东西,科科是不能告诉她的,比如它是怎么做出来的,那个世界的很多情况它都不能告诉它。 最后,科科很怕被销毁,虽然它从没说过,但满宝猜得出,系统被销毁,那就跟人死了一样,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归零,这个世界再没有它的存在,甚至可能都没有它的记录。 满宝觉得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她知道什么是病毒,她在百科馆内看到过,偶尔和莫老师,和d博士聊天,他们会说到过。 莫老师说的病毒是生物病毒,而d博士说的病毒则是虚拟世界中的病毒,似乎都很厉害,每次一出现都会引起智慧生物的恐慌,因为会死人。 可科科不是人啊,它本身就是高科技产品,如果是病毒,那受伤害的不应该是她吗? 百科馆内的书都说了,病毒是有可能通过入体式科技产品扰乱脑电波,可能致人脑死亡…… 可她现在什么事没有不说还能进出系统,倒是科科的意识不见了。 满宝觉着有些慌,这就和另一个自己被关起来了一样让她恐慌。 满宝坐下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系统空间里的银子都收到滕竹箱里,然后小心的挪到外面,给推到了床底下。 她的银子,还有六哥的银子,立君他们的银子…… 等钱都把床底下塞满以后,满宝看着系统空间内的书籍发愁。 这些书都是她在百科馆内买的,列印以后偶尔拿出来看,但她从没有拿出去给人看过。 虽然字是他们的字,排版也是照着他们这个世界的来,但有些书是真的不适合拿出去给人看到呀。 因为有些东西写的实在是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认知。 满宝挠了挠脑袋,到底不捨得把这么多书放在空间系统里,于是把装衣服的柜子倒腾了一下,把一些衣服摺叠好了放到床的里侧,然后就开始往柜子里放书。 垒得高高的,等装满了以后,满宝就往床里侧的衣服堆里要塞了许多本,实在是藏不住了,满宝这才惋惜的看了一眼系统空间里的书。 满宝满头大汗的坐在床边,嘆息的擦了一下汗。 周立君从屏风外面探进头来,「小姑,那么热的天你在屋里干什么呢?」 满宝挪了挪屁股,挡住她的目光,摇头道:「没干什么,就想些事情。」 「先生叫你呢。」 「我知道了,我这就来,」满宝起身走出去,对周立君道:「立君,你不要进我的屋。」 周立君就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水仙花,发现好像是蒜,却又不像蒜,还像大葱。 她就知道肯定是小姑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她摇了摇头,应下了,不过还是道:「小姑,种花得放在院子里种,可不能放在屋里,到处都是泥。」 满宝这才想起还摆在桌上的水仙花,连忙应下。 等周立君出去了,她这才把蚊帐放下盖住床,正要抱着水仙花出去,想了想又不对,回身把帐子给挂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才不要那么傻做这种掩耳盗铃之事。 虽然把蚊帐挂起来心里很担忧,但也总比放下让人一看就觉得怀疑的帐子强吧? 满宝把花盆抱出去,先放在了墙脚阴影处,现在科科没法和她联繫,所以这盆花也不急了。 容姨做好了午食,周立君帮着端上来,新请来的帮工只能呆在后面厨房那一块,不能到他们读书生活的地方来。 庄先生坐在了主位上,看了眼闷闷不乐的满宝,「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不高兴了?」 满宝摇了摇头,转开话题道:「先生,吃完了饭我就继续教三师弟墨义?」 「不急,吃了饭你们休息一会儿,午睡两刻钟,再醒醒神,下午我们说一说诗赋。」庄先生看了一眼满宝,知道现在孩子年纪大了不好管,尤其这还是个女弟子,于是没有再详问,而是顺着她的话题道:「为师拟了几个题目,你们都做出来,我给你们参考参考。」 满宝只喜欢背诗和听人作诗,自己却是不喜欢作的,问道:「我也要作吗?」 「对,你也要作。」 庄先生很嫌弃道:「你再不用功,你三师弟都快要赶上你了。」 白二郎:「……先生,你不是说我的诗做的很有灵性吗?」 「嗯,就是筋骨血肉全无,不会用典故也就算了,连遣词造句也有很多毛病。」 白善和满宝便低头乐。 庄先生扭头看见便道:「你们也憋笑,你们也差得远呢,都得好好学,知道吗?」 他道:「人都说诗赋可明志,诗写得好的人,人必不差,以后你们要想扬名,这诗赋就得做好,尤其是白善和白二你们两个,以后你们要想考官,还得写诗投卷呢。」 第1105页 白善道:「先生,我不想投卷。」 「你不投卷,恐怕无人识得你,无人识你,你考试答得再好,名次也不会好。」 白善:「就算要投卷,我也要投这世上最有权势之人。」 满宝盛了饭后道:「那不就是皇帝吗,天下间就他最有权势。」 庄先生就摸着鬍子笑道:「你的诗文若能投到皇帝跟前得他一声贊,那就算是出大名了。」 白二郎道:「等杨县令或唐县令回京,我给他们投。」 众人:…… 满宝忍不住沖他竖起大拇指,「你这个办法好。先生,我不用投卷。」 庄先生就脸一板,「不用投卷也要学好来,做学问哪有挑三拣四的?」 「好吧。」满宝无奈的应下。 第940章 等待 下午师徒四个便专注作诗,庄先生除了给他们讲解白大郎收集到的近年来大考中的优秀诗文,还摸出一本小册子来,这是这两年京城比较火的诗文。 满宝很好奇,「这是从哪儿来的?」 庄先生笑道:「我让刘贵去买的,有些大书铺私底下有传抄的,找到了人自然就能买到。」 满宝点了点头,先生来过京城,肯定知道许多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庄先生指点了他们的诗文,又给他们讲了些典故,见时间也不早了便背着手离开,让他们自己再安静的琢磨琢磨。 满宝撑着下巴转了转笔,盯着自己的诗文发起呆来。 白善琢磨透了,一抬头见她呆呆地坐着,就放下笔挪到她身边坐下,「你怎么了?今儿先生讲课你都是神思不属的。」 满宝回神,摇了摇头,她决定谁也不说,对科科,也只能等待了。 白善疑惑又忧心的看着她,却没有追问下去。 满宝等了一晚上,第二天迷迷煳煳的醒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过去了,她立即跑进系统里大叫道:「科科——」 系统里很安静,依旧没人回答她。 满宝耷拉着脑袋退出,穿好衣服后就拎了木盆出去打水洗漱。 白善早已经起了,白二郎正在院子里洗脸,转头看见满宝蔫头耷脑的,忍不住眨了眨眼,他抬头去看,确认满宝眼底的确是青的,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陶陶的问,「你昨晚做贼去了吗?」 满宝横了他一眼,闷声去打水洗漱。 白善也横了他一眼,放下书追上去。 白二郎撇了撇嘴,「哼,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听吶。」 白善追上满宝,帮着她从水缸里舀水,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科科一个晚上了都没回来,满宝很担忧,本来她是不想说的,但见白善那么关切的看着她,她还是没忍住,问道:「要是有一个朋友它突然一句话不说就消失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白善顿了一下后问:「是那个说同理心的朋友吗?」 满宝愣了一下,然后看着白善点头。 白善沉默了一下,然后很为难的看着她道:「走了就给他多烧些纸钱吧,你也别急,这种事只能等待,他要是回来了,一切照旧,若是不回来,那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不是吗?」 满宝:「……烧纸钱?」 白善严肃的点头,「是啊,多给他烧点儿,对了,我们烧的之前他能用吗?不然我们给他烧衣服,烧各种好吃的?」 满宝:…… 白善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在伤心,就搭住她的肩膀道:「你别伤心了,我都懂得的,其实你运气比我好,我试着认真的看过,我爹就从来没回来看过我。」 满宝隐约明白了什么,她就看着白善默默地不说话。 白善嘆了一口气。 满宝听见这声嘆息也忍不住被勾起了伤心事,她也嘆息一声,干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 白善坐到她身边,见她眼眶都红了,就在身上找了找,找了一块手帕给她。 满宝接过,擦了擦眼泪后哽咽道:「它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白善就纠结不已,半响才忧愁的道:「我查过好多书,都说人鬼殊途,他要是常跟着你,你的身体会受影响的,我觉着你幼时身体不好便也有这个的原因。」 满宝已经知道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却又是同一件事,她看了白善好一会儿,最后擦干眼泪道:「要是我非常想让它回来呢?」 白善便嘆了一口气道:「那就只能等待了。」毕竟人鬼殊途,他们除了多烧些纸钱,衣服等东西祭祀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满宝想了想,觉得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她嘆了一口气,「那就等吧。」 白善见她一脸忧愁,便起身帮她端起木盆,「走吧,快去洗漱,一会儿还要上早课呢,你今天不是还得去药铺?」 满宝点头。 早课其实就是他们自己读书背书,若有前一天课程不懂的地方可以趁机请教一下先生,通常是早饭前的活动。 等他们上完早课便能去用早食,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周五郎一直到用早食才找到和满宝说话的机会,「昨天晚上回来得完,忘了与你说了,册子我们都卖出去了,昨天立重他们又抄了十二册,我今天上午把剩下的拿去卖了,你说今天上午还让他们抄吗?」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不抄了吧,明天就考试了,一上午也抄不了多少,等到下午,恐怕不会有人买了,白费功夫。」 第1106页 周五郎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周立重周立威和周立君三个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可抄得手都快要断了,从前读书的时候都没这么努力过。 周五郎见满宝不问银子,便主动道:「昨天卖了二十七两,今天的册子要是都能卖出去,那也有十八两。」 满宝点头。 见她还是一点儿高兴劲儿都没有,周五郎忍不住挠了挠脑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咱挣了这么多银子你都不高兴?」 庄先生也抬头看了一眼大弟子。 满宝敷衍的点头道:「高兴呀,那些钱五哥留出五两来给我,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吧。」 五两是她的本钱。 说到这儿,满宝扭头看向白善和白二郎,「你们还少白师兄的银子呢,记得还。」 从隔壁过来蹭饭吃的白大郎差点被噎住,他连连摇手道:「不用,不用,自家兄弟何必计较这些?」 满宝道:「亲兄弟明算帐。」 白善点头,「一会儿我就给大堂哥拿。」 见一旁的白二郎埋头吃东西,满宝便在桌子底下给了白二郎一脚。 白二郎吃痛的叫了一声,抬起头来道:「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也给大哥拿。」 白大郎看看满宝,再看看自家的蠢弟弟,眉眼看的点了一下头。 可真够蠢的,她虽然是师姐,但他们也是亲兄弟好不好,你反抗一下怎么了? 庄先生坐在上首静静地将粥都吃了,对弟子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吃完以后放下碗,他擦了擦嘴巴后慢悠悠的道:「一刻钟后到园子里来,我们今天从头梳理一遍,为师单独给你们出了几题,你们做着看看。」 白善和白二郎应下。 第941章 蔫头耷脑 周五郎等庄先生走了,这才再次看向满宝,问道:「是不是药铺那边不顺利?还是被人欺负了?」 满宝摇头,「没有,我昨天还学到了东西呢,我就是心情不好。」 周五郎好奇的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满宝瞥了他一眼后道:「我想爹娘和大嫂了。」 周立重一听便抬头,「我也想爷爷奶奶和我爹娘了。」 周五郎一听就不说话了,同样有些忧愁,他也想他媳妇跟孩子了。 周立威左右看了看,扭头问周立君,「二姐,你想家吗?」 周立君想了想后摇头,「现在还没想。」 毕竟她是跟着小姑在益州城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已经过了最想家的那个阶段。 所以她看了一眼满宝,觉着小姑不是想家。 她皱了皱眉,快速的将手里的馒头吃完,道:「小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药铺吧。」 满宝:「你去药铺干什么?」 「认认路,而且我也想到处逛逛,看看咱家的店开在哪里好。」 「对对对,这是正经事,」周五郎道:「册子我和六郎去卖就行了,反正地儿我和老六都走熟了,你和立重立威都到处逛逛,看看哪儿的馆子热闹,都卖了什么东西,价格怎么样。」 周立君曾经和周六郎找过一个来月的铺子,很有些经验,点头应下。 满宝这才点头。 等他们姑侄一行人走了,白善和白二郎果然拿了钱还给白大郎。 白大郎看着钱没接,默然无语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也太与哥哥我见外了吧?」 白善就笑嘻嘻的把钱塞到白大郎手里,道:「大堂哥,满宝说得对,亲兄弟明算帐,我们名下的那个小庄子一直能做得那么好,就是因为帐目清楚。」 人情会有,但绝对不在帐上。 白二郎连连点头,也把钱塞给了自家大哥,挤眉弄眼的道:「大哥,你要是心疼我,回头给我买些礼物送我就好了。」 白大郎就收了钱走,「我上学要迟到了。」 满宝到了药铺,周立君送满宝进去,见她有一个单独的诊房,药铺里的掌柜和大夫伙计都对小姑很友好,这才放心。 再去看小姑,她的心情似乎还是不太好,但对着病人也是带着笑容,周立君更疑惑起来了。 不是药铺里的掌柜大夫和伙计,看着也不是病人,但这儿是京城,他们刚来几天,人生地不熟的,家里人也没惹小姑,小姑是为什么生气? 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想家吧? 「二妹,赶紧走了。」周立重见她进去半天不出来,忍不住在药铺外叫了叫她。 周立君就觉得兄弟也不省心。 满宝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放好,和周立君挥了挥手道:「你快去吧,中午你们自己回家,不用特地来接我,大吉会来的。」 周立君应下。 满宝叮嘱道:「京城很大,你们可不要乱走,记得回家的路啊。」 「放心吧,小姑,我们都把家里的地址背下来了,不会忘记的。」 而且京城的道路四四方方的,又不饶,他们又识字,还能不认得路吗? 走过的路总会记得的呀。 满宝的病人依然很少,但一上午也看了七八个病人,一来,有的病人进来后看到满宝虽然心里很怀疑,很犹豫,很想退出去,但脸皮薄,所以没退;二来,有的病人不耐烦等,看她这里人少,虽然年纪摆在这儿,但济世堂的招牌也摆在这儿,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来看一看;三则是因为有些急症的病人,在其他大夫都有病人的情况下便会先送到满宝这里来。 第1107页 然后满宝发现了,京城的人似乎很喜欢打架,她昨天接了一起砍胳膊的,今天就接了一起手骨折的,都是打架打的。 在益州城,她虽然也会接到外伤的病人,但那多是爬山摔的,走路摔的,爬梯子摔的,坐车摔的,各种摔…… 打架的,也有,但会很少。 满宝请了一个伙计帮忙,把病人被打折的骨头正了,上了药膏后夹上夹板,这便给他开药方。 病人很怀疑的看着她,「大夫,你要不再找其他大夫给我看看?我可还年轻呢,万一这骨头不正……」 满宝理解他的担心,虽然她对自己有信心,但她正骨的经验还真不多,除了她四哥外,也就给两个病人正过骨,这是第三个。 因此满宝毫无压力的点头,扭头对刚才帮忙还没退出去的伙计道:「你去把大掌柜请来看一看。」 病人没想到这大夫开口就是请大掌柜,一时有些坐立不安。 郑大掌柜很快就过来了,他解开了病人的夹板,摸了摸骨头后道:「正了的,接下来就看骨头能不能接上了。」 病人提着的心放下一半,连忙问道:「要怎么样才能让骨头接上?」 郑大掌柜没说话,笑看向满宝。 满宝抬头道:「首先你得年轻,年轻骨头长得快。」 病人咽了咽口水,忐忑的问,「我今年十九,算年轻吗?」 满宝勉为其难的点头道:「算吧,第二你得听话,不许乱动,骨头还没接上,你动作幅度大了,用力大了,它就又歪了,就算最后长出来了,那手也瘸了。」 「第三,你乖乖吃药吧,按时来药铺复诊。」 满宝将药方递给他,挥手道:「行了,去抓药吧。」 把这个病人送走,满宝也到了下班时间了,郑大掌柜特别热情的邀请她留下吃了午食再走,大家可以再顺便交流交流医术。 要是往常满宝就答应了,但她这会儿心情不好,于是给拒绝了,她道:「我两个师弟就要考试了,我得回去看看他们。」 郑大掌柜同样从纪大夫那里知道周满之所以会上京,就是因为她两个师弟接到了恩召进国子监读书,他立即道:「此事的确重要,那过两日等小公子们考完我再一併摆酒给几位接风洗尘。」 这都来了几日了,还接什么风啊? 不过满宝现在没有精力去维持这些人情世故,于是点了点头。 她蔫哒哒的告辞出去,大吉赶了马车来接她。 科科一直没有动静,庄先生第二天要送白善他们去国子监里考试,只看了满宝一眼,决定等白善他们考完了再和她认真的谈一谈。 第942章 回归 白善他们要连考三天,从七月初一考到七月初三,参考的学生就四十八个,老师却没少,所以初五就可放榜。 说是考三天,但也只是考上午而已,下午是不考的。 满宝从药铺里出来,爬上大吉的马车,顺着就到了国子监大门口。 六学的学生们下学后陆续从学里出来,白善他们要交卷,收拾桌面,等他们提着考篮出来时,满宝已经撑着下巴在大门口等了快一刻钟了。 满宝看见对面的大门里出现白善,她便掀起眼皮懒洋洋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在这儿。 白善看见了,拽着白二郎就找过去,白大郎跟在他们身后摇了摇头,也走过去。 白善三个还没走到跟前,满宝脑子里便传来兹兹的电流声,满宝眼睛大亮,兹兹几声后,满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宿主……」 满宝「耶」的一声就从车辕上蹦了下来,兴奋得原地蹦了两跳,不说白善三个被吓懵在当场,就是大吉都吓了一跳,一下绷紧了嵴背看向满宝。 附近走过的学子也被满宝的大叫声吓到了,有一个脚一软,差点半跪下。 满宝浑身散发着高兴和兴奋,原地蹦了两下后高兴的和白善几人拍着胸脯道:「师姐请你们吃饭。」 众人:…… 科科:…… 科科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宿主,水仙花可以收录。」 满宝这才在脑子里回应科科,「科科你没事了吧?」 「没事,只是出现了程序异常,杀毒自检过后就没事了。」科科将话题拉了回来,「水仙花属于珍稀物种,不论是观赏价值还是研究价值都很高,建议宿主收录。」 「收录,收录,回去就收录。」满宝高兴得不得了。 白善几个终于也回过神来了,见满宝笑得眼睛都快要不见了,嘴巴大大的咧着,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白二郎捂着小心脏心惊胆战的问道:「不会吧,她这几天脸色这么臭是因为我们要考试?所以现在我们考完了她就高兴了?可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我自己都没这么高兴呢……」 白善则左右张望起来,尤其是他和满宝之间的空地,他认真的盯着看了看,很怀疑周小叔又回来了。 满宝总算是收敛了点儿,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就说你去不去吧。」 「去呀,去哪儿吃?」有人请客,为什么不去? 白二郎还把他大哥给拉上了,「大哥一块儿去,你说哪儿的东西好吃?」 白大郎觉得小弟真是太没有风度了,满宝年纪最小,还是个姑娘家,怎么能让她请客吃饭呢? 第1108页 谁知道满宝也看向他,热情的问道:「白师兄,你比我们早来京城,你说哪家店里东西好吃?」 大吉已经把附近都打量过了,再次确认了没危险,他便也看了满宝一眼,然后道:「少爷们,满小姐,我们先上车回家吧,庄先生还在家里等着呢。」 大家这才想起还等在家里的庄先生,立即爬上马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一片热闹,整个车里都飘着笑声。 虽然白善私心里有些担忧,但见满宝笑得这么开心,他也忍不住放松下来。 这几天满宝一直绷着脸,而白善白二郎又被考试困扰,所以这几天气氛都有些紧绷。 今天考试结束,满宝再一放开,大家便都开心起来了,白二郎得意忘形,扭头和满宝道:「要不我们去状元楼吃吧,听说状元楼的酒特别好喝。」 满宝第二次听到状元楼的名字,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状元楼的酒好喝?」 白二郎指着白大郎出卖道:「我大哥说的。」 白大郎:…… 满宝问道:「只有酒好喝吗,菜好不好吃?」 状元楼可不便宜,为了满宝的钱袋子着想,白大郎违心的道:「一般吧。」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满宝便和白善白二郎一起默默地看着他,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真诚点儿?这是当他们是傻子吗? 白二郎看向满宝。 满宝没好气的道:「你又不会喝酒,找酒好的地方干什么?」 「见识见识嘛,而且我不喝,先生喝呀。」白二郎道:「先生喜欢喝酒。」 这倒是真的,满宝思索起来。 虽然先生很少喝酒,多是喝茶,但仅有的几次满宝也看出来了,先生喝到好酒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白善道:「这几日先生辛苦了,干脆我们三一起出钱请先生喝酒吧。」 白大郎立即道:「算上我一个。」 于是大家谈着谈着就变成了大家一起出钱,满宝和白二郎都没有意见,通过商议,大家还是定在了状元楼。 大吉把一车子说得热闹的人送回家,庄先生正在书房里等着,孩子们一到他就察觉到了不对,今天大家都很开心啊,气氛很好的样子。 他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在了满宝身上,忍不住轻轻一笑,看来不用找这孩子谈心了。 庄先生指了他们的桌子对白善和白二郎道:「来,将题目写下来,还记得你们做的诗吗?」 最后一天考的是诗赋。 白善点了一下头,上前写题目。 自己做的诗,这会儿功夫白二郎还是记得的。 见他们谈论考试的事,满宝便悄咪咪的熘到了院子里,去找她的水仙花。 自从把水仙花拿回来后她好像就没怎么搭理它了。 水仙花已经不在原来的屋檐下了,满宝原地转了一圈,没找着花去哪儿了。 周立君正坐在屋檐下做针线,见小姑就跟要捉自己尾巴的猫一样转圈,忍不住问:「小姑,你找什么呢?」 满宝问:「水仙花呢?就是那盆长得像蒜的花。」 「我给移到小园子的一棵树底下了,」周立君道:「小姑不是说那是长在水边的吗,那一定喜阴,这会儿太阳这么大,我怕它在屋檐下被太阳晒死,所以给移到树下去了。」 那里要更阴凉。 满宝点了点头,又四处翻找起来,「立君,家里有空的花盆吗?」 花盆没有,缺口的瓮或大盆却是有,还有个漏底的木盆,都是前一个租客留下来,之前刘贵他们收拾时把东西堆在了前院,周立君看见没有让扔,想着这些木盆和瓮装了土种上些葱和蒜也是好的。 第943章 心情美 周立君领着她去前院,满宝在几个破瓮和木盆里找了找,最后还是选了一个木盆。 周立君挽着袖子道:「小姑,我帮你吧。」 「不用,」满宝挥手道:「我自己来就好,你玩去吧。」 周立君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是真心不让她帮忙,转身便回去做针线去了。 满宝拎着花盆到后边的小花园里,拿出自己的小锄头挖了不少的泥给倒腾进木盆里,正好从小园子里路过的大吉看了一眼,半响无语。 他们租的这个宅子不大,就两进,后头带着一个特别小的花园,这其实就是给读书人陶冶情趣的,园子里唯一的两棵大树,花圃也只有那么点儿,满宝挖一盆土,中间就能缺个大洞下去,他们不还得从外头买泥或挖泥回来填上吗? 大吉摇了摇头,半响无语。 满宝将泥装好了,这才将木盆搬到那盆水仙花边上。 这盆水仙花长得还挺好,满宝仔细的数了数,足有十二个球球。 满宝採挖植物多年,早摸索出了移植的精髓,她手脚麻利的那泥一挖,再小心的把根部的球球分离出几个来,带着水仙也分离出来。 满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又和科科确认过没人偷窥,这才挑了一株看着还不错的水仙花给科科收录。 科科建议道:「水仙的观赏价值高,宿主可以多收存几株,放在论坛里售卖。」 满宝点头,挑了两株还算不错的放到了系统空间里,让科科挂到论坛上。 然后她才把剩下的种到木盆里去了,浇了水,她一併放在树底下。 第1109页 她欣赏了一下,点头道:「不错,等它开花,我要看一看它是不是和图片上的一样好看。」 干完了正事,满宝也不急着回二院去,直接盘腿坐在树底下,在脑子里和科科聊天。 「你怎么说走就走了,这几天可吓死我了。」 科科道:「我没走,只是在杀毒自查而已,这期间是不能和外界联繫的。」 满宝好奇的问,「你真的中病毒了?」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没有。」 满宝松了一口气,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问道:「主系统会不会惩罚你?」 「……已经罚了,」科科将自己已经成为负数的积分调出来给满宝看,道:「罚款了,好在已经更新的更新包不能撤回,所以我的等级不会掉,但要把积欠的积分还掉,不然……」 不然等满宝老了或死了,它会很惨的。 满宝立即问,「我可不可以把积分送你?」 「不可以。」科科道:「这样违反相关规定,还是请宿主努力收录东西吧。」 满宝便去数了一下科科的负数积分,「个十百千万十万,二十三万六千八,你这是被罚了多少呀?」 科科:「不多,二十五万而已。」 毕竟它可是差点和宿主泄露了未来世界的隐患,尤其是,它似乎衍生了自己的代码…… 满宝心算了一下自己要赚的积分,不同情科科了,反倒同情起自己来,「我得挖多少东西呀?」 科科到:「也可以买,比如马呀,骡子呀,驴呀的。」 满宝就思考起来。 她得想一想怎么赚钱,毕竟这些东西可都要花不少钱呢。 满宝回屋数自己的钱去了。 她把六哥他们的钱箱子从床底下拖出来收进系统空间里,然后把自己的朱藤箱拖出来,打开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她数了数,觉着这样数着太麻烦,干脆合上了放到系统空间里,她怎么忘了,她记有帐的,回头直接翻就是了。 又去搬旁边的竹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块金子。 这都是季家给的,满宝一直没捨得换成银子。 科科在满宝将这些东西一一找出来又收到系统空间里它才觉得不对,「宿主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挪出去的?」 「就是你失去消息以后,」满宝嘆息到:「我想着,你都不见了,万一有一天这系统空间也不见了怎么办呢?」 科科:…… 它统还没确定消亡,宿主就已经从家里搬东西走了? 满宝将装银子的箱子和装金子的盒子排好放在系统空间里,然后从柜子里,从床上,从衣服下,从各种角落里把书找出来又整理好放回系统空间。 科科默默地看着,半响无语。 满宝满头大汗的把东西又给装了回去,白善敲了敲她的窗,在外问道:「那么热的天你在屋里干什么呢,先生问你果然要去状元楼吃饭吗?」 满宝抹了汗高兴的跑出去,「是呀,你们都说完了?」 「先生说我们做的诗都没毛病,切题了。」 科科回来了,满宝如今心里满足得很,很干脆的一挥手道:「走,我们现在就去状元楼。」 白善就扯住她的后衣领,将人拽回来道:「大中午去什么状元楼?容姨已经做好饭菜了,我们先去吃午食吧。」 满宝拍了一下脑袋,「日子都过煳涂了。」 「我看你是高兴煳涂的吧?」 满宝沖他嘿嘿笑。 白善有些不自在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的问,「周小叔在这儿吗?」 满宝老实的摇头,「不在。」 从来就不在。 白善怀疑的看着她。 满宝小脸一红,有些心虚,但还是真诚的点头道:「真的不在,你想多了。」 白善盯着她看了半响,确认了后松了一口气,又小声的问,「那一般周小叔什么时候会出现?」 满宝沉默了起来,她亲爹从没出现过,但如果是科科的话…… 满宝轻咳一声道:「我叫它的时候?」 白善就彻底放松了下来,拉住她的手就往大堂那里带,笑道:「走吧,先生他们都等急了。」 周五郎端着一大盆的饭回大堂,看见俩人牵在一起的手便微微皱眉,么妹已经长大了,又不是七八岁的时候还可以总是手牵着手。 满宝闻到了饭香味,心情越发愉悦,坐回位置后道:「好想吃饭呀,感觉好久没吃过了白米饭了。」 白二郎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你昨晚上吃的是什么?」 庄先生瞟了他一眼,对满宝笑着颔首,问道:「心情好了?」 满宝不好意思的笑笑,「让先生操心了。」 庄先生便微微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十来岁的小姑娘和小少年,突然心情不好是正常的事。 第944章 考察铺子 满宝心情好的时候是不会介意花钱的,她吆喝上周五郎几个,说要带他们去状元楼喝酒吃饭。 周五郎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们下午还要去看铺子呢,你们自去吧。」 满宝这才想起来问,「你们找到铺子了?」 周立重就幽怨的抬起头来看她,「小姑,前儿我们不是和你说过吗?」 满宝歪着脑袋疑惑的问,「你们说过吗?」 众人:…… 第1110页 周立君挥了挥手道:「算了啦,小姑前几天心情都不好,肯定没把我们的话听进去。」 满宝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可能没怎么注意,你们再说一遍吧。」 周立重就低头不理她了。 一旁的周五郎道:「册子我们都卖出去了,挣的银子没分,直接放在公中了,铺子我们看了好几家,坊内坊外的都看过了,内城的铺子都不便宜,尤其是我们这一块儿的,就算不要宽敞的,要买也得五千两往上,租也不便宜……」 周五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来道:「我们这几天看了有十来间铺子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有这么多铺子要卖?」 「当然,这还只是就近找的,要是往更远一些的地方或别的坊市去找,那更多。」 满宝很好奇,「为什么,我们罗江县和益州城的空铺子很少的。」 当初她能在罗江县买到合适的铺子,还是因为石大爷败家败得太厉害,不然她不知要等多久才能买到好铺子呢。 周六郎也觉得京城的铺子有些多,而且贵得有点儿过分,「可惜我们初来乍到,难打听到底细,不然问一下以前这些铺子的售价也是好的。」 白善问,「你们看的这些铺子好做生意吗?」 「还行,」周六郎道:「我没看过了,就是确定路过的人还可以,会有人停下吃饭才去这些地方打听要卖的铺子的。」 他再次感慨道:「太贵了!」 他觉得他们带来的钱已经够多了,结果还是不够。 满宝一听那价格,都不考虑内城的铺子了,直接问道,「你们问的外城的铺子多少钱?」 周五郎都不用翻本子,直接道:「最贵的三千六百两,最便宜的八百两。」 「咦,怎么差这么多?」 周六郎道:「五哥,我不要八百两的那间。」 他给满宝比划,「八百两的那间就这么大,做吃的,帘子里最多放三张小桌子,要是来的人多点儿,恐怕一拨人都招唿不下来。」 满宝好奇,「那这铺子以前是做什么的?」 「卖衣裳布料的,他们简单,一个柜檯,侧边再放架子摆布料就行,卖的布料最好的就是绸缎,进门的客人站着就能挑选,位置显得还宽敞,但我们做吃的不行。」 周五郎皱着眉想了一下,还是提笔在本子上将这个铺子划掉了,「行吧,这个不看了,其他的呢?」 以后铺子是要周六郎主厨的,所以主要问他的意见。 「其他的还行吧。」 满宝问:「六哥,你最喜欢哪一个?」 「那当然是最喜欢最贵的那一个了,三千六百两,就在紧靠着内城的坊市里,离我们这儿不远,出了我们的坊门右转走了三十丈远就到了。」周六郎道:「地方也宽敞,除了上下两层楼,还带一个院子,我看过了,后头除了厨房还有三个房间,一个可以放食材和杂物,另外两个可以住人。」 周五郎却是最开始就把它排除在外了,之所以留在本子上是因为周六郎太喜欢太坚持。 为了说服他,周五郎已经列了不少理由了,这会儿见他还念念不忘,便横了他一眼道:「钱不够。」 「所以我想租呀。」 周六郎拍着大腿道:「我们不是问过了吗,租一个月六十五两。」 周五郎问道:「你知道六十五两是多少吗?现在一斗谷十文钱,六十五两,最少能买六千五百斗,那就是六万五千升!」 周立君连连点头,表示五叔没算错。 「你一个月就要费六万五千升的谷子,你当你是白老爷呀!」 白大郎和白二郎从茶杯里抬起头来。 周五郎立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白老爷豪气。」 周六郎到:「我觉着那铺子一定不值这么多钱,他们说不定是看我们是外乡人,所以蒙我们呢。我在益州城也问过各种铺子的价钱,就算京城的铺子比较贵,也没有贵这么多的,我是说差不多大的啊。」 「可我觉得不贵呀,」满宝道:「两层的楼,还带后院,比刚才你们说的八百两一间那么小的铺子不是更便宜吗?」 周五郎道:「那间铺子位置好,你别看它小,打它跟前过往的人是最多的,我们去看的时候,也有别人去看了,两帮人正好撞一起了。」 所以他才对它恋恋不捨的。 满宝将手中的白开水一饮而尽,道:「没事,钱不够我这儿有,买铺子的事不急,等我替你们打听打听。」 白善就问,「你找谁打听?」 「药铺的郑大掌柜吧,」满宝道:「他算是京城人,住的时间也长,肯定知道行情的,说不定认识的人多,还能帮我们找一找,谈一谈价钱呢。」 白善蹙眉道:「欠人人情不好吧,要不等我祖母上京,她在京城似乎留有人,到时候让祖母帮忙打听一下。」 满宝现在也迫切的想挣钱,主要是为了科科,所以满宝不想等太久。 她摇头道:「不要紧,郑大掌柜的人情很好还的。」 毕竟她就在药铺里坐堂,俩人从事一样的行业,人情还是很容易还的,从事的行业不一样,那人情才不好还,才要绞尽脑汁呢。 周五郎便将其他铺子的情况也给满宝介绍了一下,满宝一一记下,决定明天再去药铺就找空和郑大掌柜打听一下,或者和小郑掌柜、铺子里的大夫伙计们打听也行呀。 第1111页 反正都比他们自己摸索要强。 周五郎便收了本子道:「我们今天再去别的地方看看,走远一点儿也没什么,主要是价钱和位置要合适。」 满宝点头。 第945章 状元楼 状元楼是他们这一坊里最好的酒楼,是自有了状元这个名称后便开的,坊间传闻,开这家酒楼的并不是现在的大掌柜,而是很有权势的人。 不过满宝他们只在市井中听说,并不知道是谁。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家酒楼很大,很豪华,出入的人都很有钱,且似乎也很有文化。 毕竟六学在这里,这名字又这么好,基本上来这儿吃饭喝酒的多是学子,以及学子们的长辈家人之类的。 满宝他们衣着普通,虽然不寒酸,但也绝对不豪华,一走进状元楼便先被里面两面墙上涂抹的字画给吸引住了。 白大郎是来过状元楼的,倒还算镇定,其他三人却像是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一样眼中迸射出亮光,虽然面上淡定,但一看就是第一次进来。 有人扭头看向他们,白善他们没注意,径直走到墙边仰着脑袋看题在墙上的诗文。 这都是来此吃饭的文人墨客自留的,诗文最多,也有人单留了一个字或一行字,白善看到那些字就走不动路了,双脚紧紧地黏在地上不动。 庄先生已经抬脚上二楼去了,白二郎拽着白善要上去,没拽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道:「等吃饱了再下来看吧。」 满宝也看着那些字惊嘆,「这字写得真好。」 白二郎问:「你们还吃不吃饭了?」 白善道:「你先上去点菜吧,反正人多,上菜也需要时间,我们再看看。」 满宝点头,她觉得这墙上的诗也好,也想再看一看。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丢下他们去追先生和他大哥,「那你们自己看吧,我先上去了。」 店里的伙计领着他们在二楼找了个位置,好位置基本上都被占了,看窗外是不可能了,却可以从二楼看着一楼。 庄先生坐下,往楼下看了一眼两个弟子,再扭头看已经跑上来的白二郎,微微摇了摇头。 白大郎服侍庄先生坐下,也对白二郎道:「你怎么不在下面看一看诗文?」 他道:「那些诗文和字可都是才子们留下的,很值得一看。」 「咦,我看下面的公告,似乎谁都可以在墙上题诗题字的。」 「是谁都可以,但你的诗不好,字不好,好意思往上写吗?」白大郎道:「敢往上写的都是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人,没有哪一首诗,哪一个字是凡品,学里很多人之所以会到这里来吃饭喝酒就是为了看墙上的字和诗的,机会难得,你怎能不去看?」 庄先生点了点头。 「那大哥你怎么不去?」 「我已经把墙上的诗都抄录下来了,字也都看过了,你去看吧,我在此服侍先生。」 伙计上来点菜,白二郎便道:「回头我抄大哥的就行,字就先不看了,我字写得不好,就临摹先生的字就好。」 庄先生:…… 白大郎:…… 白大郎很怀疑的看着庄先生,不明白先生怎么会收他为徒。 庄先生摇了摇头,点了点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并不强逼着他下去。 满宝一首诗一首诗的看过去,而白善就站在原地看着墙上的字,手还跟着比划了好几下。 封宗平与同窗们进门时,一抬头就看到了正站在墙下的满宝,对她,他可是印象深刻呀。 他和同窗们挥手,示意他们先上楼,然后和易子阳一起走上去。 满宝正在默诵这些诗句,决定回去以后要把墙上这些诗默出来,学习学习人家是怎么写诗的,正入神,一个人就在她背后轻咳了一声。 满宝连头都没回,就平移了一下,给身后的人让个位置,然后就继续盯着墙上看。 封宗平见状,忍不住轻咳一声道:「周姑娘,好巧呀。」 满宝回头,认出封宗平,露出笑容道:「是封公子呀,是挺巧的。」 一旁的白善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回神了,他扭头看过来,走到满宝身边,打量着封宗平问,「这位是……」 满宝就给他们互相介绍,然后看向封宗平身侧的易子阳但笑不语,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易子阳便笑着介绍道:「在下易子阳。」 满宝和白善沖俩人行礼,俩人便回礼,封宗平看着白善笑,「这位便是周姑娘的大师弟吗?果然是一表人才。」 白善从来不会与人客套谦逊,因此只客气的笑了笑,满宝代他回答,「比不得封公子厉害。」 俩人互相吹嘘了一下,然后封宗平便给他们介绍起墙上的字和诗来。 比如这首诗是谁写的,这个字是谁题的,封宗平全都知道,不说满宝,就是白善都听得津津有味,俩人将这些全都记在了心里,决定回去后就打听打听这些人。 听着很厉害啊,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跟他们做朋友呀。 正说得热闹,白二郎从二楼探头下来,沖他们叫道:「上来吃饭啦。」 酒楼里高谈阔论的不少,白二郎的声音并不显得大,但他喊的内容很突出呀,这边人谈的是「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那边谈的是「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第1112页 于是酒楼上下静了一下,二楼的扭头看向白二郎,一楼的人也抬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一脸无辜的与他们对上,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们怎么突然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白大郎捂着脸,恨不得找个缝儿把自己塞进去。 庄先生面色如常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还抽空示意白二郎老实坐好,这样跪在凳子上像什么样儿? 楼下的封宗平和易子阳也收回了目光,然后看向满宝俩人。 满宝和白善沖俩人行礼道:「我们先上去用饭了,告辞。」 封宗平笑着点头,人却跟着他们上去,他笑道:「我们正好也要上楼。」 一边走,他一边好奇的问,「刚才那个教你们的是你们的师弟白二公子?」 满宝见他连白二的排行都打听清楚了,显然是把他们的来歷都查到了。 她点了点头道:「是呀。」 同时满宝也很好奇,「你们国子监的学生经常来这酒楼里吃饭吗?」 封宗平笑道:「也不是经常,只是同窗间偶尔相聚而已,吃饭嘛,自然还是要回家吃的。」 状元楼的价格可不低,他们哪儿能经常在这里吃呀,就算他们家有钱,但他月钱不高呀。 第946章 跟踪 封宗平他们订的是包间,在另一个方向,但庄先生他们坐的位置却离楼梯口不远,所以封宗平和易子阳先上前几步与庄先生行礼,又和白大郎和白二郎互相见过后才离开。 酒楼里大半的人,不是他们认识的,就是认识他们的,真要一个个寒暄,那也就不用吃饭了,也就是庄先生他们是第一次见,封宗平又对他们很好奇才上前见礼的。 对其他人,走过路过的时候伸手打个招唿,或者远远的回个礼就行了。 若是遇上关系不好或平淡的,直接扭过头去当没看见。 满宝和白善坐下,看着桌上的饭菜觉着都很好吃,于是他们沖白二郎竖起了大拇指,「点的菜还真不错。」 白二郎就高兴的点了其中的两个菜道:「这都是我点的,一会儿你们尝尝看。」 白大郎则点了一道菜道:「这是我点的。」 剩下的自然就是庄先生点的了,不过为了不浪费,他也就点了三个,他更想尝一尝的是状元楼的酒。 弟子们的尽的孝心,他自然是高兴的接了。 满宝仔细的品尝了一下状元楼的菜,觉得果然好吃,难怪那么贵呢。 虽然大嫂做的饭菜也很好吃,但感觉是不一样的,反正满宝觉得这几道菜都挺好吃的,如果不是那么贵就更好了。 五人都吃得很尽兴,喝得很尽兴。 庄先生起身时都有些微醺了,满宝和白善一左一右的扶着他,庄先生陶陶然的挥手道:「不要紧的,为师还能再喝两盅。」 满宝扶着他哄道:「下次再来喝,今儿先回家吧。」 庄先生好笑的看着满宝,他只是有些微晕,又不是失智,哪里用像哄小孩儿一样的哄着他? 一行人下楼梯,下到一半时正有两个人往上走,走在最里侧的满宝便慢慢松开了庄先生,自己先往前走了两步,白善就扶着庄先生往里靠,正好让出一个位置来让下面的人通过。 庄先生微微侧头,正好与上楼的人四目相对,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脚步却顿住了。 白善疑惑的抬头看向先生,庄先生这才重新抬脚,微微挪开了眼睛继续往下。 上楼的人也顿了一下,然后侧身让到一旁,满宝在前面一边领路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先生您慢点儿,这台阶可不低……」 庄先生应了一声,越过上楼的人走到楼下去,满宝便回身扶住他,白大郎则去结帐,五人走出酒楼,大吉将马车赶了过来…… 楼梯上的人停住脚步,回身看了消失的庄先生一眼,与落在最后的长随示意了一下。 长随便转身跟出去。 大吉赶着马车回家。 京城的道路很宽敞,人走的道,马和马车跑的道那都是划好的,所以马车便是在大街上也能跑起来。 跑着,跑着,大吉便觉得有些不对,他探出身子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后面那辆马车还是跟着他们,他皱了皱眉,在下一个路口时便右转,片刻后,他便见那辆车继续跟了上来。 大吉垂下眼眸想了想,干脆赶着马车往外城去。 车里的五人都才吃饱饭,连日来的精神紧绷突然放松,除了庄先生外,其他四个全都昏昏欲睡起来,因此一点儿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庄先生则似乎不醉了,正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满宝被车晃了晃,不小心撞在了白善身上。 白善抱住几乎整个人都撞进他怀里的满宝,稍稍清醒了一些,他转了一下身,撩开窗帘往外看,发现街道两边的铺子他竟没见过,路也不熟,忍不住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大吉?」 大吉听到声音后道:「少爷,我们换了条路回去,您再等一等,一会儿就到家了。」 白善:……当他傻呀,从状元楼到他们家,直走,转个弯儿后再转个弯儿就到巷子口了,为什么要换路? 满宝也清醒了过来,坐好后和白善一起爬到车门口,探头往外看,「大吉,怎么了?」 大吉回头对他们笑了笑道:「没事,后面跟了辆马车,少爷和满小姐先进车里休息一会儿,我们不多时就能回家了。」 第1113页 车里的庄先生、白大郎和白二郎也都清醒了过来,被这话惊了一下。 白二郎紧张起来,「是不是碰上坏人了?」 一无所知的白大郎:「朗朗干坤下还怕遇到坏人吗?」 白二郎道:「万一是益州王的人找上门来了呢?」 白大郎一头雾水,「益州王的人为什么要找我们?不,是找你们……」 庄先生垂眸想了想道:「别担心,应该不是找你们的,是来找我的。」 白善和满宝回头看庄先生,一个道:「先生,是刚才酒楼里的那人吗?」 一个道:「先生,你在京城还有朋友呀?」 庄先生笑了笑,正想让大吉在前面停下,大吉便加快了速度,车里的人瞬间倒成一片,大家都忍不住惊叫起来,但就是这么嘈杂,车里的人还是听到了车后砰的一声,然后就是吵架声。 满宝听到了一到熟悉的大叫声,「你怎么驾车的,知不知道让道儿啊,一个两个的赶着去投胎呀……」 满宝捂着和白善撞疼的脑袋,都不去问大吉,直接在脑子里问科科,「科科,科科,是我五哥吗?」 科科:「不止是宿主的五哥,还有宿主的六哥,大侄子、二侄子和二侄女。」 老周家的人全到齐了。 满宝:「怎么这么巧?」 这话不仅是对科科说的,也是对白善说的。 科科还没回答,白善便道:「不是巧吧,大吉特意来绕的这一圈儿?」 大吉没说话,摆脱了后面跟踪的马车后便在下一个路口转了一个弯,从另一个坊门回去了。 白善他们几个对京城不熟,看着这些完全陌生的路头都大了。 等他们好容易回到家的时候,周五郎他们早就回来到了,连晚食都吃了。 周五郎忍不住念叨:「大吉,你把车赶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满宝晕陶陶的,也觉得太久了。 大吉道:「多绕一绕,以免有人跟踪。」 白善问,「周五哥,你们没事吧?」 「没事,那人还倒赔我们一两银子的修车钱和受惊钱呢,我让大头和二头悄悄的下车去跟着了,他去了趟状元楼,立重和立威又不吃饭不好进去,所以守在门口许久才等到人,立重和人打听了,说坐车的那人姓陈,叫陈大人。」 周五郎道:「还是个当官的呢。」 第947章 故人 白善想了想道:「立重他们不熟,这种事还是让刘贵去打听吧。」 说罢就要把刘贵叫进来吩咐下去。 被扶着坐在椅子上的庄先生总算是找到了自己说话的机会,「不必了。」 大家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笑着摇了摇手道:「这不是冲着你们来的,就是对着我来的,不必查了。」 满宝忧心,「先生,你仇人很厉害吗?不查一查,万一以后你出门被害怎么办?」 庄先生好笑的道:「谁说他是为师的仇人了?只是一个故人而已。」 就连白二郎都知道,「哪有故人见面不上前相认,却让人跟踪的?先生,您只管告诉我们吧,您跟他有什么仇?我很坚强的。」 满宝和白善也点头。 反正他们已经有一个当王爷的仇人了,那人总不至于比王爷还厉害吧? 庄先生却没告诉他们,而是按着桌子起身,白大郎连忙上前扶住他。 庄先生对他微微颔首,这才对三个小的挥手道:「行了,此事为师会解决的,你们先休息去吧,今天又是考试,又是出门的,还不累吗?」 他道:「明日给你们放一天的假,自去玩去,后天成绩出来你们就要入学了。满宝,你也不能日日去药铺,回头你得和济世堂商量一下,把休沐的日子定下,待回头白善他们也休沐了,为师带你们满京城的逛一逛。」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今天碰见了个故人,庄先生的话显得有些多,他念叨道:「为师虽离开京城多年,但许多地方还是记得的,到时候带你们去看……」 满宝和两个师弟对视一眼,乖乖应下,然后上前扶住他,和白大郎一起把庄先生扶回房间,四人给庄先生泡好脚,简单擦了一下脸,解去外裳便塞进被窝里,把蚊帐等都放了下来。 四人出了房门。 满宝肯定的道:「那一定不是故人。」 「就算是故人,那也是不友好的故人。」白善回想起了先生停顿的那一下,既然先生当时把人认出来了,却连招唿都没打,显然是关系不好。 白二郎问:「这世上竟然还有与先生关系不好的人?」 在他的记忆里,先生不论在哪儿都很受欢迎和尊重的,这世上竟然有不喜欢先生的人? 「我觉得你们应该先告诉我一下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是益州王的人在跟着你们。」白大郎盯着三个人问。 满宝就扭头和白善道:「你觉得那个陈大人是先生的仇人吗?」 白善也看着她道:「很有可能。」 俩人边说边加快了脚步,白二郎紧跟其后,俩人便把他也带入了话题中,「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叫人去打听打听他的身份?」 白二郎点头道:「去吧,去吧,要是他官儿不大,我们就帮先生把仇报回去。」 白大郎见他们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走到老前面去了,半响无语。 第1114页 等出了白大郎的视线,三人便一闹而散,各回各的房间躲避去了。 白大郎摇了摇头,转身去前院找高松。 他们不说,难道他不会问下人吗? 白大郎到底和白二郎不一样,一来,他是白家的嫡长子,二来,他年纪长,所以他一问,高松便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当然,他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一点儿,但这一点儿也足够了,「家里好似与益州王有仇,上京前,老爷只让我看着二少爷,不要让他在外面闯祸就行,其他的一切听庄先生的。」 白大郎目瞪口呆,「我们这样的人家竟然和益州王有仇?我们能有什么仇?」 高松摇头,他一个下人哪里知道? 他想了想道:「小的知道的不多,不过看样子,大吉和刘贵知道的不少,大少爷不如去问他们两个?」 刘贵又不是他家的下人,他怎么好意思去问? 白大郎皱了皱眉,将此事记在了心里,晚上便抱了枕头过来要和白二郎兄弟情深,秉烛夜谈。 可惜白二郎死也不开口,怕自己不小心说多了,或是晚上做梦说出来,他还偷熘到白善的房里,愣是硬挤上床道:「我大哥现在我房里呢,我可什么都没告诉他啊,不过再被问就不一定了。」 白善打了一个哈欠,给他让出了半张床,「不过你不许踢人,不然我让大吉把你扔出去。」 白大郎见自家蠢弟弟如此坚决,便感嘆了一番,然后不再问此事了。 刘贵到底悄悄的去查了一下那位陈大人,满宝刚从济世堂回来,便看到白善和白二郎站在二门处的一个阴影里和刘贵说话。 她立即背着背篓上前。 白善和白二郎正听得认真,突然听到脚步声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才放松下来,「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满宝道:「今天病人不多,我已经和郑大掌柜说好了,以后我每旬都休沐两天,若有能用得上我的急症也可来家里叫我,你们刚在说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白二郎就压低了声音道:「刘贵查到了那位陈大人。」 满宝便看向刘贵,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呀?」 刘贵躬身又说了一遍,「回满小姐,他叫陈福林,是户部的一位郎中,昨日他是和吏部的尚大人去状元楼吃酒的。」 刘贵顿了顿后继续道:「小的打听到,这位陈郎中也是剑南道人,且是益州人,如今家小都在京城,他的长孙便在恩荫进了四门学读书。」 五品官名下都有一个恩荫进四门学的名额的。 白善问,「打听过他和先生的事了吗?」 「小的和他府上的下人悄悄打听过,但他们从没听说过庄先生的名字。」 所以一丁点儿也打听不到。 除了陈福林的一些基本信息,他们什么都没打听到。 满宝左右看了看,问道:「先生呢?」 「先生在书房写字呢,」白善道:「今日我们休沐,不用上课,但先生从早上便开始练字,我去给磨了一下墨,先生的字笔锋太过,比之昨日差了一些,显然心不静。」 白二郎感嘆,「这是大仇呀。」 第948章 不怕 满宝苦恼的挠了挠脸,「你们说,我去和先生谈心,先生会告诉我吗?」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摇头,「不会。」 满宝点头,「我也觉得不好,算了,且不管他了,他要是敢再欺负先生,我们也不怕就是了。」 连益州王都槓上了,还怕一个五品官吗? 白善和白二郎也不觉得害怕,心理和满宝的一样,他们连超品的王爷都结仇了,最心慌难过的时候都过了,这会儿还怕你一个五品小官吗? 相比益州王这个庞然大物,陈福林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 刘贵听了半天后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你们怎么知道是陈大人欺负了庄先生?万一是庄先生与陈大人结仇了呢?」 「不可能,」满宝想也不想道:「先生可和煦了,怎么会与人结仇?」 白善点头,「就是,先生那么温和,怎会欺负别人?」 白二郎嘆气,「而且先生脾气那么好,这个陈福林都能与先生结仇,不知道是多坏的人呢。」 「可是……」刘贵纠结道:「小的打听到的是,这位陈大人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呀,不仅在六部名声很好,在邻里间的风评也很好,就连在他们家附近摆摊卖东西的都说陈大人是个大好人。」 满宝眨眨眼,「难道我们误会了,先生和他真是故人?」 白善:「要是故人,昨天先生怎么不与他相认?今天也不会不上门拜访,先生何曾这么失礼过?」 「也是。」三人便将基调定下了,虽然还没有证据,更不知道其中的故事,但就是武断的判定就是陈福林欺负了庄先生。 满宝把她的小背篓放回自己的房间,三人坐到了后面的小园子里,她特别高兴的道:「下午我们要出去玩吗?」 白善:「我们去街上找一找书铺吧。」 白二郎表示反对,「我今儿不想看书,也不想买书。」 「不买书,那也得添置些笔墨纸砚,」白善道:「明日成绩就出来了,当天就要入学,难道你要过后再出来买吗?」 「家里的不能用吗?」 第1115页 满宝都道:「总需要备用的,而且你们是去国子监念书,听说里面绝大部分的人家里都很有钱,你们用的笔墨和砚台总不能太廉价,不然要被人瞧不起的。」 白二郎问:「那你买吗?」 「砚台我就不买了,纸张我也够用,我想去挑两支好笔,再看看墨。」满宝和白善道:「你去了国子监打听打听外人能进去看书吗,如果不能,你看能不能把书借出来给我看,书铺的书都太贵了,我不想买。」 白善:「你又不缺钱,干嘛非要省买书的钱?」 「很快就缺了,」满宝道:「我家要买铺子呢,我决定出一份钱……」 到时候收益她也要抽一些,如果挣钱的话…… 这样她可以先悄咪咪的买一匹马给科科,再悄咪咪的买一头牛…… 嗯,铺子挣钱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现阶段嘛。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和白善白二郎商量起来,「你们说京城的有钱人会和益州的有钱人一样喜欢买那种特别好看又珍稀的花吗?」 「会吧,」白善道:「唐夫人和季二夫人以前不就是住在京城吗?」 满宝眼睛一亮,高兴起来,撑着下巴许愿道:「要是京城里有钱的夫人们都和唐夫人季二夫人一样大方爱花钱就好了。」 「最主要的不是你怎么认识他们吗?」 满宝就看着白善和白二郎。 俩人身子一僵,思索起来,现在找藉口离开还来得及吗? 自然是来不及的了,满宝拉住俩人笑眯眯的道:「这件事就拜託你们了,你们虽然不能认识这些有钱夫人,但你们可以认识有钱夫人的儿子们呀。」 白善拍掉她抓着白二郎的手,问道:「你想卖什么花?」 他歪头蹙眉道:「你给先生的牡丹和兰花不是留在七里村了吗,而且这会儿也不是开花的季节呀。」 满宝道:「我要卖菊花!」 白善这才想起秋天快到了,这会儿早菊也开花了。 白二郎问:「你上哪儿来的菊花?还是珍稀的品种……」 满宝道:「这世上就没有我找不到的花,如果找不到,那一定是时间不够。」 这句话也是对科科说的,将来她一定会把这个世界能找到的植物都找出来给科科,让它全收录了。 科科回馈给她一串轻灵的音符,程序却毫无波澜,它想:在此之前,宿主得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行吧? 白二郎一听她这么说,便想起她走哪儿挖哪儿的习惯,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白善却觉得这其中恐怕还有周小叔的帮忙吧? 他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在心里想了想,进了国子监后要怎么找这些有钱又喜欢花,还愿意花钱买的傻同窗。 白二郎素来没烦恼,随缘得很,虽然答应了满宝,却没打算太努力。他决定等进学和同窗们混熟后他就振臂一唿,问一下谁喜欢菊花,谁想买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 他比较忧心的是,「你们说我能考进四门学吗?」 白善「咦」了一声,问道:「不应该是太学吗?你对进四门学都没信心?」 「太学是妄想,我觉得我还是实际一些,能进四门学我就很满足了,」白二郎想得很开,「我大哥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那么努力,也才考上四门学呢。」 他觉得不让他去算学就好,那可真是太头疼了,律学也头疼,需要背的东西好多。 满宝道:「你和白师兄不一样,白师兄是大考,上千人一块儿考试呢,你才四十八个人,这都争不过吗?」 「万一那四十八个人都比我厉害呢?」 白善和满宝便看着他嘆气,俩人一左一右的拍着他的肩膀道:「白二,虽然你读书比不上我,但也不比别人差的,你看在益州城的时候,你不就跟祁珏他们同班吗?他们比你大呢。」 满宝道:「小师弟,你要知道,我和善宝是很聪明,很聪明的,你不能拿我们去和外面一般的人比。」 第949章 约定 白二郎指着他们道:「你们说这些话也太不要脸了些,先生不常告诉我们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吗?」 满宝道:「那是对我们两个说的,对你不能这么说。」 白二郎:「那要怎么说?」 白善就起身,学着先生的模样,背着手一脸深沉的道:「二郎,你不要妄自菲薄。」 满宝抚掌笑道:「没错,就是这样。」 白二郎看得一愣一愣的,皱着自己的小眉头问,「为何我与你们的要不一样?」 满宝便嘆气,「因为我和善宝不好,太骄傲了。」 白二郎总觉得她不是在批评他们自己,而是在自夸,但看她一脸羞愧沉重的模样,他又拿不出证据来。 白二郎运了运气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们,过了一会儿又转过来道:「要是我真考上太学了,你们就请我再去状元楼吃一顿饭,要是没考上,就说明你们说的不对,你们得赔我一顿饭。」 满宝扭头和白善道:「师弟他是不是傻了,我们看着像傻子吗?」 白善摇头,「不像。」 白二郎瞪着眼睛看他们。 满宝道:「哪有这样赢,利是你;输,利也是你的?」 白善思索片刻后道:「这样吧,你要是考上太学了,那便是喜事,如此喜事,你怎么能不请我们吃一顿饭呢?你要是只考上四门学,那的确是够惋惜的,虽然这是你的理想,但我觉得你心里肯定还是会伤心,所以我和满宝请你吃一顿饭如何?」 第1116页 白二郎问道:「那我要是连四门学都考不上呢?」 白善默默地看着他不语。 那两天可是满宝给白二郎复习的,虽然她还不太了解其他学子的能力,但以封宗平的判断来说,白善的能力不差,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考上国子学。 那再以白善的能力推导白二郎的能力…… 看他们这几天回家后谈的题目来看,他们的帖经和墨义都没有大问题,白二郎拿不准的几个她听了一下,苛刻的考官可能会扣分,但应该不会扣光,所以…… 满宝很自信的道:「你要是连四门学都考不上,我和白善请你吃两顿饭。」然后再揍你两顿!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 白二郎这才舒心起来。 三人待到下午不是很热了便出门去逛街,主要是找一下书铺。 在六学附近找书铺,那自然是找不到的,那附近宅邸太贵,一般铺子都买不起租不起。 所以顺着六学往下,逛了半条街后他们便找到了书铺。 一连三家相邻,附近的摊位上还有不少卖字画、木雕之类文人爱买的东西。 这其中有许多东西是白善他们都不怎么见过的,样式之精巧,实在刷新了他们的认知,而且这些价格似乎还不是很贵。 白善在一个小摊位上翻出了一个造型独特的笔架,一问,才一两银,立刻小声的和满宝道:「难怪当初我们送杨县令笔架的时候,他不怎么惊喜的样子,原来京城里有这么多奇怪的文房啊。」 满宝点头,拿着一个镇纸打量,同样小声的道:「真别致,比我们在益州城看的样式多多了。」 白善和白二郎连连点头。 因此,他们三个决定轻易不花钱买,不然这么多好东西得花多少钱才能买回去? 买回去又得多久才能都用上? 三人强忍住自己的购物慾望,转身进了书铺。 进了书铺,那诱惑性就少了一些,因为里面大部分都是书。 白二郎不想买书,而白善想着国子监的藏书肯定比书铺的要丰富,满宝更要省钱,想着蹭白善的书看,于是也不轻易出手买。 三人逛了一圈书铺,没发现有自己特别喜欢的书,便开始挑起笔墨来。 这东西是不能在外头小摊里买的,因为好笔基本上只能在大书铺里买到,外头的,不论表面做的多精緻,就是不比名家出品的好。 白善在笔筒里挑了好几支,都皱着眉不太满意。 掌柜的瞧见了,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衣裳,见虽是普通的绸布,却是半新不旧,很是贴身,而且三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 他微微一笑,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个盒子来道:「这些笔公子都不满意吗,不如看一看这一支。」 掌柜的打开给白善开。 白善一看它单独装在盒子里便知道不便宜,他伸手接过,取了出来仔细的看了看,然后递给满宝。 满宝也仔细的看了看,还轻轻地摸了一下笔尖,微微点头道:「还行。」 白二郎接过,直接转着笔身看起来,看到一个熟悉的印记后道:「不就是翟家的湖笔吗?我爹说还比不上川笔呢,先生用的就是川笔。」 满宝坚持道:「这支还行,掌柜的,你这儿还有别的笔吗?」 掌柜的便知道他们都算是行家,笑了笑道:「自是有的,公子小姐们要买多少支?都要这种上好的毛笔吗?」 满宝想了想点头道:「差不多吧,我们先看看你这儿的有多好。」 掌柜的便请他们到隔壁的小间坐下,然后去取了两盒笔过来,盒子打开,每一盒里面都有四支笔,白善看了看,发现每一支都不比刚才单独装一盒的茶,这才满意了些。 掌柜的笑道:「这就是这位公子刚说的川笔了,这一盒则全是湖笔,但要说现今最好的笔,那还得是宣笔,公子小姐们要不要看看?」 三人一起摇头,宣笔是贡品,便是在外流通的没有贡笔好,有贡品这个加持的名声在,那一两的东西也能卖出三两来。 白善他们目前还不需要宣笔来装点门面,自然是挑实惠的来。 白善是很喜欢写字的,因此他更挑笔墨,满宝也知道这一点儿,因此很用心的给他挑选。 白善挑了三支后放到一边,问道:「还有吗?」 掌柜的便又去取了两盒来,笑道:「所有的都在这儿了。」 满宝问了价格后挑了两支,白二郎想着他好歹也是要去国子监读书的人了,于是也很豪气的挑了两支。 第950章 太傲 这笔可比一本好书还要贵,白善的最贵,挑的三支笔中,最贵的一支要八两银子,他眼都不带眨的付了钱。 掌柜的拿来盒子,仔细的将他们挑选出来的笔给装上,墨条也都装好了,然后笑眯眯的从伙计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打开,笑问道:「公子小姐们要不要看看砚台?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砚台,可是出自名家之手。」 三人看了一眼,一起摇头,这砚台一看就很贵,而他们三个年纪还小,还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大人们会喜欢收集砚台。 掌柜的见他们如此干脆,微微失望,但还是笑着把他们送出门去。 在书铺里花了大钱,大家再看向街面上那些各式各样或精緻或漂亮或奇巧的东西时就觉得很便宜了。 第1117页 三人有些压不住自己胸中熊熊的购物慾,正要抬脚走下去,大吉便放好了盒子回头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我们该回家了,快到用晚食的时候了。」 三人便收住了脚,爬上马车后还恋恋不捨的趴在窗口那里看着街道两边的摊位。 满宝摸了摸小心脏道:「可真捨不得。」 白善也捨不得,但这会儿他已经理智回笼了,「这么多东西我们买回去也暂且用不着,摆着把玩还是等买了自个的宅子再说吧。」 白二郎听着都神往不已,「我也能在京城里买宅子吗?」 满宝算了一下他的钱后道:「大的宅子买不起,小一点儿的还是买得起的,不过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要长住在京城,所以没必要这时候花钱买。」 「就是,万一益州王进京要全灭了我们,我们总得逃命吧,」白善道:「钱我们还能带着跑,房子可带不了。」 这会儿坐在马车里,彼此都是知情的人,外头驾车的又是大吉,白二郎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很明显的表达了自己的忧虑,「益州王真的不知道我们吗?」 「不知道吧,」白善道:「你看我们不是顺利的考试要进国子监了吗?如果他有可能知道,唐大人不会不写信告诉我们的。」 白二郎就压低了声音问,「那你们以后还真去敲登闻鼓呀?」 白二郎打量他们俩人的小身板道:「你们能受得住那大棒子吗?」 满宝道:「我们又不傻,才不去敲登闻鼓呢。」 就算要为父母报仇,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去拼呀,那多不值当呀。 白善也点头,「告状的法子有很多种,这是最下策的,除非有人与我保证我便不用过杖刑,不然我才不要敲登闻鼓呢。」 白二郎就松了一口气,「我还想着你们要是去敲登闻鼓,那我只能给你们找个大夫再旁边等着了。」 「那谢谢你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满宝道。 白善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也不知道益州王何时进京。」 这件事,朝廷的其他大臣也在关心,因为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皇帝已经提了两次让益州王进京,每一次朝臣们都表示反对。 一直从六月推到了七月,而七月是鬼月,太后认为这个月出门很不吉利,因此很生气,一连两日都宣了好几个大臣的家眷进宫,让她们坐冷板凳。 那几个大臣正是最反对益州王提前进京的人。 本以为他们会退一步,谁知道大臣们被激起了反叛之心,反倒更加强硬的反对起来,这几天皇帝连提都不提这事了,因为每次他一才起了话头就被大臣们喷得满脸的口水。 但奇怪的是,这次魏知大人竟然不在其中。 虽然他也在朝会上表态,不同意益州王进京,却不是反对得最激烈的,因此他的夫人逃过一劫,没有被宣进宫,暂时没被太后记在心里。 国子监第二天一早才放榜,但其实成绩早早就出来了。 毕竟这次考试的学子只有四十八个,每次考半天,剩下半天时间,考官们过手一下试捲成绩就出来了。 所以昨天下午诗赋才考完没两个时辰,所有的成绩就都出来了。 今天主要是排名的。 国子监先内部排了一下名额,然后将他们认为最优秀的前十份卷子呈给皇帝看,让他选出三份最好的来。 毕竟前三名是要进入国子学的。 当然,这事也不是全听皇帝的,国子监祭酒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而国子监祭酒代表全体国子监衙的官员。 皇帝将十个人的策论和诗赋都看了一遍,有争议的也就这两份卷子,帖经和墨义差不多都是固定答案,没什么可争的。 放在最上面的三份卷子是国子监选出来的认为最好的三份。 皇帝一字摆开,捡了中间的那份卷子看,那是白善的卷子。 孔祭酒看到,道:「白善,年十四,年纪虽小,文章却灵气十足,最难能可贵的是,其博古通今,言之有物,显然不仅读过不少书,也往外歷练过。」 皇帝笑问,「那孔卿怎么只把他排在第二位?我看他的这篇策论比这彭志儒的可还要好些。」 孔祭酒道:「可这人性情太傲,臣觉得张扬太过失了圆润,所以还得打磨一番。」 「哦?」皇帝合上他们的卷子,疑惑的道:「可朕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字?倒是彭志儒的名字常听见,显然他很低调的。」 孔祭酒摇头,「陛下,看字识人,看文也能识人,他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傲气,且正是因为臣等都没怎么听说过他,才更证明他的自傲。」 「试问谁入京考试不先投文?便是不投文扬名,也会想别的办法扬名,将自己的才名宣扬出去,别人才能知道他是俊才。」孔祭酒道:「彭志儒只比他早两日进京,入京后便在状元楼里扬名,也都向我等投过诗文,可他悄无声息,只管闷头考试,显然他对自己过于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考入国子学,不屑于扬名了。」 皇帝:…… 孔祭酒摸着鬍子摇头道:「他才十四岁,确切的说,他都还没满十四岁呢,如此自傲,以后恐怕恃才傲物,不可取,不可取啊。」 第951章 排名 皇帝有些头疼,「那孔卿怎么又放他进国子学了?」 第1118页 「他有才嘛,虽然要挫一挫他的锐气,但也不能让人太受委屈,他的才气足够进国子学,自然是要进国子学的。」 皇帝还能说什么呢? 要打压是他,要扶持也是他。 皇帝将白善的卷子放到一旁,去翻别人的卷子,看到最后,没发现另一个小朋友的卷子,他便轻咳一声问,「白家不是也有两个名额吗?另一个学识如何?」 「差得远了,」孔祭酒对这四十八个学生都是充分了解过的,而且他们的卷子他都有阅改,所以皇帝一提起来他就知道他说的是谁,毕竟四十八个人里也就只有两个是姓白的。 他道:「不过那是和白善比的,和其他人比基础打得还不错。」 皇帝问:「他进了哪一学?」 孔祭酒道:「排在了第十三名,刚好进太学。」 皇帝点了点头,翻过他们的卷子后,略微调整了一下太学那七个学生中的两个排名,然后便将卷子都交给孔祭酒,「便如此吧。」 孔祭酒看了一眼,皇帝调整的这两个名次还算公正,文章都在伯仲之间,他要改显然是个人爱好,这点面子孔祭酒还是要给的,因此躬身应下,拿着卷子退了下去。 皇帝等孔祭酒走了便摇了摇头,和身边的大太监古忠道:「读书人想的就是多,白善不扬名那不是为了不张扬吗?他们要是闹得满城风雨,等益州王一进京,恐怕第一眼就看到他们了。」 古忠笑道:「孔大人毕竟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多想些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有句话倒是说对了,白善的确傲气。」虽然只见过两面,相处过一个晚上和小半天,但皇帝还能记得白善当时的样子,那孩子可比周满高傲多了。 古忠笑问,「陛下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皇帝摇了摇头道:「算了,益州王就要进京了,朕还是少出宫的好,免得给人找麻烦。」 古忠心惊胆战的低下头去。 作为皇帝,若是连出门都要顾忌一个王爷……那个王爷离死也不远了。 皇帝背着手回后宫。 宫外的人却没怎么睡得着觉。 就连一向自信的白善都有些忐忑。 这毕竟和考益州府学不一样。 当时他考益州府学时就没想着自己能考上,抱的是积累经验的心态去的,所以他考前考后都很自在。 但这一次,哪怕进京的主要目的是伸冤,但好好学习也是他的重要目的之一,而这一次,参考的只有四十八个人,而且是一定会被录取,只是去的学院不一样而已。 所以白善还真的紧张,害怕自己名次不够好,落到了太学。 其实太学也没什么不好,可国子学显然更好。 白善睡不着,白二郎更紧张的睡不着了,就连庄先生和白大郎都失眠了。 也就只有满宝,她从系统里上完课出来,打了一个哈欠便抱着一个薄薄的小毯子睡着了,别说失眠了,连梦都没怎么打搅她。 第二天,满宝精神满满的与大家告别去药铺了,到门口的时候还道:「你们得了成绩就叫大吉去药铺告诉我呀。」 白善应下,挥手道:「你快走吧,再不去就晚了。」 满宝便嘆息,「昨天玩得太累,不小心就睡多了。」 一个晚上没睡好的白善等人觉得她特别的欠揍。 到了药铺,她果然晚了一点儿,古大夫他们已经到了药铺,大堂里等了不少病人了。 窦老太太带着窦珠儿排在了满宝诊房外的第一个,一见到满宝进来,立即拉着窦珠儿跟上,她满脸是笑的道:「周小大夫,我这孙女的病看着似乎快好了,想让你再看看。」 满宝笑着应下,撩开帘子让她们进来。 窦珠儿一直在吃药和擦药,现在胸前的疹子已经全消了,只是腰腹上还有一些。 满宝看了一下,发现是比较厚的那一层,当时因为衣服摩擦和腰腹上的肉摺叠,所以疹子破损了,现在周遭还有一些,而那些破损的疹子此时正在结痂。 窦珠儿有些担忧,小声的问道:「周小大夫,你说会不会留疤呀?最近我觉着好痒呀。」 「不会的,这些疹子破的皮都不大,等过段时间它彻底结痂脱落就好了,只是颜色会稍深些,我回头给你开点儿药膏,等痂都脱落了你就擦一些,颜色会慢慢恢復的。」 满宝检查过后,出了内室开药方,「再吃两天的药巩固一下就行了。」 满宝叮嘱道:「这段时间依旧要忌口,鸡蛋一类的腥物不要吃。」 窦珠儿一一应下,满宝开了方子递给她们,笑道:「行了,出去抓药吧。」 窦老太太却拉着窦珠儿没动,问道:「周小大夫,她不会再復发了吧?」 「我摸过她的脉了,也看过长疹子的地方,没有要復发的迹象。」 窦老太太就松了一口气,「看来果然是那天蒜捣鬼,以后你可从外头乱捡东西回来了。」 窦珠儿应下。 窦老太太和满宝道谢过后正要拉着窦珠儿出去,她想到了什么,把药方往窦珠儿怀里一塞,把她推出去后凑到满宝前面小声的问,「周小大夫,我问你个事儿。」 满宝眨眨眼,点头。 窦老太太小声问,「你能看不能生孩子的病吗?」 满宝歪头,「不孕?」 第1119页 窦老太太连连点头,小声道:「有个人怎么也怀不上孩子,去看大夫,大夫又说没病,我想着或许是那些大夫不好检查,小大夫是个娘子,反倒更方便些。」 满宝问,「她丈夫看过吗?不孕不一定是女人的问题,更多的时候是男人的问题。」 比如她前姐夫。 窦老太太愣了一下后拍着大腿道:「人家也看过了,也说没什么毛病。」 满宝便道:「那你让她和他丈夫来看看吧,我得先问诊过后才知道。」 窦老太太连连点头,不好意思的道:「您也知道,这种事不好往外传的,所以……」 「这个您放心,我的医案除了我就只有我们的大掌柜能看,不会特意往外传的。」 窦老太太便松了一口气,笑道:「行,那我明儿就让人过来看看。」 第952章 放榜 成绩是在国子监衙那里放的,左前侧有面公告墙,他们的成绩就张贴在那里。 当然,白善他们到的时候成绩还没张贴出来,考生们陆续都到了跟前。 白善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人,都是那三天考试时坐在他附近的,大家对上目光便微微点了点头。 白善和白二郎虽不是四十八个考生里年纪最小的,却是最年轻的那一拨。 一群少年和青年有意无意的按照年龄分成了两拨。 那些看着明显没超过十五六的自动站在了一边,另外一些看着十六七以上的则站在了另外一边。 白大郎上学去了,庄先生独自坐在不远处的马车里沉思。 待一队人从国子监衙内出来,庄先生顿了一下便抬腿下车,走到了人群之后。 孔祭酒亲自来颁布成绩,顺便训话。 「成绩已经出来了,名次也排好了,但在公布之前,我有些话要与你们说,」孔祭酒道:「这一次你们能够进入国子监读书是皇恩浩荡,是朝廷体恤,说真的,以你们现在的成绩参加大考,除了极个别学子外,其他人都取不中。」 少年和青年们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可是,我也看到了你们的努力与天分,你们皆是功臣之后,自己显然也差不到哪儿去,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才没有专心向学,但进了国子监后,你们前有名师,后无生活之忧,望你们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陛下期望,更不要辜负了先祖荣光。」 众人听着热血沸腾,齐齐弯腰躬身应是。 孔祭酒点了点头,对身后捧着红榜的博士道:「放榜吧。」 「是。」 博士上前挂榜,大家虽然着急,但孔祭酒在前,他们也没敢失礼的涌上去看,离得远的只是踮起脚尖张望。 博士挂榜的时候,孔祭酒从袖子里另外拿出了一本摺子,展开道:「我现在来念一下名次。」 因为这四十八个人是必定会被录取的,区别只在于名次而已,所以孔祭酒没搞什么悬疑名堂,直接就展开道:「进入国子学的三位学子有,第一名彭志儒,第二名白善,第三名卢晓佛,进入太学的有,第四名任可、第五名冯晨翔……第十三名白诚……」 白二郎在听到白善的名字时就兴奋的摇了摇他,激动得不行,不过因为上头站着祭酒,所以大家的高兴都很克制,虽然喜形于色,却也没有大喊大叫起来。 白善也很高兴,待念到白二郎的名字时,他更是高兴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样,我们说你能进太学吧?」 白二郎没想到自己真的可以进太学,虽然是倒数第三名进的,可是…… 他惊呆了的道:「天哪,那我岂不是比我大哥还厉害了?」 「这个你就不要想了,虽然太学听着是比四门学强,可里头的学生未必都比得过四门学,你嘛,你要追上大堂哥,那还有的学呢。」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白善摇了摇头。 孔祭酒将四十八个人的名次全都念下来,并道:「所有学子今日便入学,名次在前二十七名的学子即刻与张博士进入监内领取书本等物,后二十一名学生,你们随赵博士再去做一份卷子,好分到律学、书学与算学之中。」 场中不少学子脸上便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孔祭酒没开导他们,挥手让两位博士领着他们下去。 连白二郎都能考上太学的水平,想也知道后面这二十一名学子的基础怎么样了。 孔祭酒是很愿意教育他们的,可他们这样的水平却反过来嫌弃律学三学…… 孔祭酒心内便只剩下冷笑了,以为律学、书学和算学那么好进? 他们虽比不上四门学,但也是六学之一好不好,每年大考,成千的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入六学,他们白占了便宜还不甘愿? 白善在张博士过来前便先拉着白二郎钻出人群,找到了站在后面的庄先生,「先生,我们都考得不错。」 庄先生微笑着颔首,一脸欣慰,「是不错,做得很好。」 他见两位博士已经在点名归拢众学子,便伸手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道:「好了,有事待下学后回去再说,先随你们博士进去吧。」 白善和白二郎应下,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的给庄先生行礼。 孔祭酒站在国子监衙前的台阶上扫视众人,正好便看见了这一幕,他盯着庄先生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他有些面熟。 第1120页 孔祭酒认真的想了想,没想起来他是谁便摇了摇头不再想。 场中其他学子也在与家人或下人告别,或是高兴的姿态,或是吩咐的态度,像白善和白二郎这样郑重其事的恭敬行礼的只有他们,所以尤为显眼。 孔祭酒又看了庄先生一会儿,还是没认出他来,庄先生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躬身行了一礼后示意白善他们赶紧过去。 白善拉着白二郎就入了人群,庄先生看着他们俩人的背影好一会儿,然后抬头对孔祭酒再次点了点头,转身回了马车上。 大吉看着自家少爷与堂少爷进了国子监衙后才驾着马车离开。 「先生,是要去济世堂,还是先回家?」 庄先生看了一下外面的太阳后道:「距离午时还长着呢,先回家吧,待中午你再去把满宝接回来就行。」 大吉便应了一声。 车内车外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虽然庄先生从来都话不多,但大吉却也察觉到庄先生似乎有心事,近来心情也不是很好。 大吉摇了摇头,觉着这事他管不上。 而能管上的三人,此时一个在药铺里看病,另外两个则在国子监衙里办手续。 或许是见满宝在这里坐堂几天也没什么事故发生,于是愿意来找满宝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了,主要是另外三个大夫都要排队很久,大家就勉为其难的选择了她。 选择她看了一次后觉着还不错,下次便又习惯性的排在她的诊房后了。 至于白善他们,除了要领书外,还有许多的事要做呢。 第953章 进入 张博士直接带着他们进了一个空房间,然后发给他们一张纸,「你们填一填,是决定住学里,还是住在外头?还有后头的那些你们都看一看,自己选择着填了,这个不难吧?」 都是识字的人,这个当然不难,大家连忙应下,张博士便点了点头道:「行了,你们先填着,我去让人把书抬来。」 皇帝说是要厚恤功臣之后,他就一句话下来,跑断腿和费尽心思的却是国子监。 既是厚恤,那自然学习和生活都得照顾到,毕竟有些功臣之后是真穷,要是他们只管学习,不管生活,恐怕学子在国子监里也待不久。 所以孔祭酒在权衡过后,就和户部吵了几天的架,成功让他们拨出了一部分教育基金专门给这批学子。 他们排好名次进入国子监后,上学的课本是国子监发的,他们可以选择住在学里,免费的…… 当然,住在外面他们也不反对,但没钱,这样的学子一看家里就不缺钱。 除了住宿之外,还有吃饭,国子监内有食堂,每个学生每个月都有一定的粮米和钱款,他们可以选择拿走,也可以选择放在食堂里吃。 这些补助让他们过得富余不至于,但基本可以保证他们在学里认真学习,天天向上。 白善填得很快,刷刷的几下就填完了,白二郎跟在他身边,见他填完了,直接把纸扯过去,照着上面的就抄。 白善道:「你可别把我的名字都抄了。」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我又不傻。」 冯晨翔正好站在不远处,见他们关系不错的样子,便有些羡慕道:「你们兄弟间感情还真是好,对了,你们谁大?」 白善和白二郎异口同声的道:「我!」 不仅冯晨翔,其他人也抬头看向俩人,年纪还能有异议? 白善道:「我是师兄。」 白二郎:「问的是年纪,我比你大一岁。」 白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想想不对,又伸手把他的纸给扯回去了。 白二郎一点儿也不在意,反正他已经抄完了。 众人:…… 白二郎吹了吹卷子,让它干了以后便交给白善拿着,他转身去看别人的了,不大会儿就跟不少人交上了朋友,尤其是一块儿念太学的同窗。 填好了单子,领了书,又领了两套学子服,大家便被带到隔壁六学里参观。 当然是分开的,白善他们去国子学,白二郎他们转道去了太学,剩下的一拨人则去了四门学。 六学是在一起的,共用国子监的大门,但大门之内分为六个大园子,六学便是。 而六个大园子之内又分成了许多个院子,就是各级各班的学生了。 其中太学和四门学最大,因为他们的学生最多。 不仅白二郎,就是白善走着去国子学都觉得腿累。 国子监学占地实在是太广了,本来还想着今后多指导一下白二郎的白善将心头的这个想法拾出来丢掉了,算了,要是每次去太学找白二郎都要走这么远的路,他宁愿不教他。 白二郎也忧愁,「这么远,以后可怎么去找善宝玩呀?」 一旁的冯晨翔笑问:「善宝是白善的小名?」 白二郎不好意思的笑笑。 冯晨翔就道:「这不算是远的了,太学和国子学挨着,其中肯定有侧门或小门来往,你要是从太学去算学那才是远呢。」 白二郎就好奇的问,「那律学和书学呢?」 「这两院却不远,也与我们太学挨着,正好在我们后面。」 「那算学怎么与我们最远?」 「因为算学在四门学的侧边呀,」冯晨翔笑道:「我们之间隔着一个大大的四门学呢。」 第1121页 白二郎突然眼睛一亮,乐道:「哎,我们这边是国子学,那边是四门学,我们正好在中间,那我岂不是想去找我大哥就找大哥,想找白善就找白善?」 冯晨翔微愣,问道:「你大哥在四门学?」 「是啊,他今年大考考上的。」 冯晨翔就微微一笑,「你们家才气可真好。」 白二郎不好意思的笑,「哪里,哪里,……」才气都在白善那儿呢,嗯,还有满宝那里。 中午的时候,白二郎跟随其他十一个同窗一起去食堂吃饭,小半天的时间他们就全混熟了。 而同样去食堂吃饭的白善却是独身一人走在了前面,另外两个国子学的彭志儒和卢晓佛觉得他们今后要在一起学习,尤其要插班进入别的班级,他们情况相似,恐怕还得互帮互助,于是跟在了白善身边,大家一起用饭。 三个人坐一张桌子,白善与另外两人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还不算熟。 封宗平唿朋唤友唿啦啦的涌进食堂时便察觉到气氛有异,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白善。 他微微一笑,拎着自己吃的东西就坐到了他们那桌去。 彭志儒和卢晓佛一见他身上的衣服纹饰便提了一下心,这是一位学长。 俩人站起来正要行礼,封宗平连忙按手道:「不用多礼,不用多礼,这是食堂呢,吃饭最大。」 白善贊同的点头。 封宗平见了便笑道:「白善学弟,你果然考中了国子学,恭喜恭喜啊。」 白善再次点头,「多谢。」 「不谢,不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祭酒把你的文章贴在了我们国子学的公告墙上,说你的策论做得还行,这个赞誉可不算小了,你现在我们学里可是名人了。」 白善微微蹙眉,他可不想出名。 封宗平见了微愣,「白学弟,你才名远扬不高兴吗?」 白善垂下眼眸道:「没有,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封宗平扬了扬眉,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他还是察觉到了,他不太喜欢孔祭酒张贴他的文稿,他转了转眼珠子,暗想:这到底是不想出名,还是因为另有隐情呢? 作为文人,哪有不想出名的? 出名了才好出仕呀,多少人想扬名而不得呢。 可惜白善没给他探究的机会,白善快速的将饭吃完,然后问道:「封学长,阅书楼怎么走?」 「阅书楼?哦,你说藏书楼呀,你出了食堂向右走,再转个弯走到后面去就到了。」 说得不清不楚,走多远都没说,不过白善也没问,点了点头道谢后便和彭志儒卢晓佛打过招唿走了。 第954章 猜测 白善和白二郎才下马车,满宝便欢快的迎上来,喔喔的欢唿道:「恭喜,恭喜。」 白善和白二郎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纷纷道:「谢谢,谢谢。」 满宝笑问,「六学好玩儿吗?」 俩人同声道:「不好玩。」 白二郎道:「景儿倒是挺好看的,特别的大,就我们一级生读书的院子就比以前我们整个大智书院大了。」 「我们十二个人被分成一个班,课室在一个角落里,隔壁班的一级生都看不起我们。」 白善道:「我们三个则是插班进的国子学的甲三班里,他们也看不起我们,不过……」 白善轻笑道:「他们之间也互相看不起,恩荫进去的看不起大考进去的,大考进去的也看不起恩荫进来的,而恩荫和大考进的都看不起我们这批功臣之后。」 满宝好笑的问,「那你们看不起谁?」 白善笑道:「我不知道彭志儒和卢晓佛心里怎么想,但凡是看不起我的人,我皆看不起他们。」 白二郎正要给他鼓掌,白善继续下一句,「不过他们学识的确在我之上……」 他手便一僵。 白善道:「这还只是甲三班,前面两个班有更优秀的学生,可惜国子学考试只排名,并不重新分班,不然我还想看看明年我能不能换个班级。」 满宝道:「总是换班级对学习也不好吧?」 白善自信的道:「对我没影响。」 这倒是,他素来慢热,朋友交的少,换个班级对他影响不大。 白二郎却不甘愿,「最好别,我今天刚把同窗们认全呢。」 三人说着话往二院去,先去给先生请安,汇报了一下今天进学的情况。 白善把今天领到的书让大吉都搬进来,挑了几本送给满宝,「我用旧书就行,这几本新书送你。」 满宝看了看后又还给他两本道:「这两本书我也有。」 「那送你侄子他们吧,免得再花钱买了。」 满宝欣然接受。 庄先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微微摇了摇头,问道:「与同窗们可相处融洽?」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挺融洽的。」 庄先生对白善的话不太信,叮嘱道:「不要与人争吵,更不许与人打架,要是被人欺负了,不必客气,直接去找博士。」 白善应下。 交代完了白善,庄先生便扭头与白二郎夸道:「这次考得不错,为师有个礼物送你。」 说罢送了他一个很有野趣的笔架。 白二郎很惊喜,「先生,这是单送我的?」 「不错,」庄先生笑道:「你也一样,六学与外面的书院不一样,进了太学可不许调皮。」 第1122页 白二郎拍着胸脯应下,「先生您放心吧,我一定不闯祸。」 庄先生微笑着点头。 他其实是不怎么担心白二郎的,因为这孩子别看总是大大咧咧的,但他性格好,与谁都能打成一片,看着就活泼宽厚,也能屈能伸。 他担忧的是白善。 这孩子可比他师弟刚烈多了,他和满宝一个毛病,就是不太能受委屈,心底高傲得很。 可是国子学里谁不是天之骄子? 谁没个傲气呢? 他就怕他去了国子学与人发生争斗,不懂退步。 过刚易折,多少人是在折了以后才明白的这个道理。 庄先生让白二郎和满宝先出去,拉着白善在书房说话,一直到吃晚食了才出去。 白二郎和满宝很疑惑,用过晚食便围在白善身边,一边整理课本一边问,「先生找你说什么了?」 白善悄悄往外看了一眼,见先生去散步消食了便小声道:「说让我与人发生争执时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哪怕受了委屈也不要冲动,回家三思后再决定怎么办……说了一下午呢。」 白善小声道:「我觉得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很不对。」 满宝若有所思,「我觉得先生自来了京城后就总也不对,你们说,是不是因为京城是先生的伤心地?」 白二郎想起他蹭的满宝的那些话本,展开想像,「我知道了,先生以前一定是个硬脾气,别人欺负了他,他没有忍,然后他就被报復了,说不定还祸及家人,于是先生伤心的离京出走,发誓再也不进京城……」 满宝和白善:…… 满宝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道:「你能不能猜得靠谱点儿,庄师兄还活着呢!我是不记得师母了,但你不是见过吗?」 白二郎捂着脑袋道:「我那会儿小,早不记得了,好吧,没有祸及家人,那你们说京城是不是先生的伤心地,先生是不是在京城被欺负了没忍住?」 白善问:「被谁欺负了?」 满宝武断的道:「不管是谁,那个什么陈福林一定是其中一个,我今天回来都问过大吉了,先生从国子监回来后就没再出过门了。」 白二郎苦恼,「可惜先生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从陈福林那里也什么都查不到呀,连刘贵都说陈福林的名声很好,街坊邻居恨不得说他是大善人了。」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挽了袖子道:「先生不说,我们可以问兰先生呀。兰先生肯定知道什么。」 「对,兰先生和先生是好友。」 白善就摸着下巴道:「可要怎么问呢?直接问肯定不行,兰先生不会告诉我们的。」 白二郎:「不直接问还能怎么问?」 满宝摸着下巴道:「要是唐县令去问,他会怎么问?」 白善已经提笔沾墨,思考着在一张白纸上落笔,满宝和白二郎凑上去看,然后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么问。」 白善便微微一笑。 另外抽出一张白纸道:「我现在就来写信,满宝你帮我看着点儿,若有错漏我们就改过来。」 白二郎则起身道:「我出去给你们望风。」 白善在满宝的帮助下写好了一封信,三个人又凑在一起琢磨了一下,改了一些句子和语气,都一致通过后便誊抄到信纸上。 白善把信装好,随手抽出一张白纸来道:「顺道给唐县令写封信?」 满宝:「也是,不然突然往益州城送信,先生肯定要问的,他一知道我们是给兰先生写信,不就猜出来了吗?」 第955章 打听铺子 信交给刘贵送出去,庄先生也只问了一声,听说是送给唐县令的便不再多问了。 白善和白二郎正式入学国子监,又开启了每日辰时出门上课,申正下学回来的时光。 而满宝的生活也规律起来,每日和白善他们一起搭乘大吉的马车辰时出发,先到的药铺,他们再去国子监。 午时,有时候她在药铺里吃饭,有时候直接回家吃,每天中午大吉都会去接她回来。 她的病人也越来越多,虽然还比不上另外三个大夫,但也不至于再出现别人门前的病人排成狗,她门前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 而她与郑大掌柜及三位大夫的相处也越发融洽,交流起医术来也更加顺畅了。 各位大夫都会交给满宝一些经验,指点一下她的医术,而满宝也会拿出自己和莫老师研究得不太明白的案例和药方与他们讨论,在他们有疑问时也会记下,然后回家便和莫老师一起查资料,一起琢磨着给他们一些建议。 大家就这么互帮互助,气氛更加的融洽了,每天满宝进入药铺,三位大夫都对她笑脸相迎,热情的打招唿。 今天热情的人里多了一个郑大掌柜,郑大掌柜给了满宝三张纸,笑道:「这是你要打听的铺子,我都叫人给你打听好了,我还使人去问了一下价钱,这前头呢是他们开的价钱,后头是我请牙人估的价钱。」 满宝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见他打听得这么详细,感动不已,「郑大掌柜,真是太谢谢你了,等我家买下铺子,我请你吃顿大餐。」 郑大掌柜笑哈哈的道:「不必,不必,你是我们药铺的大夫,本来安家立业该是我操心的事,结果你不乐意要坐堂费,白在这儿挂单,这丁点小忙你再谢我,我可就羞愧了。」 第1123页 郑大掌柜这会儿也和满宝混熟了,说话随意了些,他笑问,「你真的不要我们药铺的坐堂费吗?其实要了,你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和丁大夫他们学习。」 因为满宝她也在拿出知识来,丁大夫他们为什么这段时间对她这么热情了? 还不是因为能从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吗? 而满宝身上的东西显然比郑大掌柜之前预想的还要多,他更想把人留下了。 不想签合约不要紧,可以先拿钱,把感情培养起来了,以后再说嘛。 满宝再次拒绝了,已经说好了不要的,再反覆就不好了,先生也不会贊同的。 不过再拿那三张纸时她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决定等铺子定下,请郑大掌柜吃一顿略贵一点儿的饭菜就行。 满宝收了纸,等到中午回去后就去前院里找五哥六哥他们。 最近他们已经不那么心急的去找铺子了,而是每天出去逛一逛坊市,问些菜蔬和肉的价钱,现在家里吃的菜都是他们一大早去赶集买回来的。 周立重他们三个小的事儿更少,庄先生看不过去,干脆把他们抓了来继续读书。 每日上午都拘束三人在家读书,到了下午满宝回来要上课了才放他们走。 周立重和周立威两个已经好些年没读书了,这两天是读得头昏脑涨的。就连周立君都难受,觉得先生教他们的文章都好难。 满宝将纸递给他们道:「这是郑大掌柜打听出来的,你们看一看。」 周五郎和周六郎现在等的就是这个了,他们仔细的看了看,待看到那个他们曾经最喜欢的宅子在这儿给的价钱竟然是三千二百两,而牙人的估价是两千八百两时都惊呆了。 周五郎忍不住惊叫:「这也相差太大了吧?」 周六郎不太高兴,「这是专门欺负我们是外乡人?」 满宝点了点后面的标註道,「说是东家在外头欠了好多钱,所以急着脱手,这才估价这么低的,这位置也一般,在那儿的菜价都不会定太高,之前他们做酒楼就不怎么赚钱。」 满宝问,「六哥,你觉着这铺子你能盘活吗?」 周六郎思索起来,迟疑道:「我,我也不知道那儿的生意怎么样,我近来去看了,那家酒楼的客人是不多。」 「发附近饭馆的生意怎么样?」 「还好,但这儿的房价太高,远远比不上咱县城。」 周五郎盘起一条腿思索起来,道:「那条街位置还是不错的,墙后头就是内城,离坊门就三十来丈,街上的各种店铺都不少,逛街的人也多,只是因为那条街上的饭馆饭菜都一般,所以大家都习惯性的往隔壁街去吃。」 周五郎道:「我想着,老六的手艺不比其他饭馆的差,一开始肯定难做,但做的日子长了,生意肯定会慢慢好转的。」 周五郎点着纸上的价钱道:「本来我是不太想买这个铺子的,太贵了,可如果两千八百两能买下,我们亏上个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没什么,我们不用请帐房伙计,自家人就可以,这样就省了人工的开销。」 周五郎给几人算道:「我看过,除了立君,我们都可以住到铺子里去,吃住都在铺子里,节省不少,铺子也是我们自家的,不用担心每月还有租金什么的,撑个一年半载,应该会好转的。」 周六郎也点头道:「这段时间我们把那条街上的饭馆都吃过了,我觉着饭菜都比不上我做的。」 满宝摸着下巴道:「再来一味好酒,饭馆就起了。」 「你别想了,」周五郎道:「我问过京城的酒,就是普通的高粱酒都贵得很,我们买回来再往外卖,客人们爱喝还好,多少有些赚头,不爱喝,这些酒水可都砸手里了。好酒又太贵,我们买不起。」 满宝道:「我们自己酿呗。」 周五郎看向周六郎。 周六郎道:「我不会酿酒,大嫂都不会呢,她只教过我做甜酒,这个我会做,五哥你喝吗?」 周五郎没好气的道:「不喝,那是女人喝的。」 满宝便乐道:「你们都不会酿酒,我会呀。」 大家一起看向她,「你什么时候会的?」 「等我去看书,学会了告诉你们。」 众人:…… 第956章 决定 满宝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技能是看书后学不来的,而百科馆内各种书都有,酿酒这样的书应该也是有的。 所以她很自信满满,直接和两个哥哥拍胸脯道:「酿酒的事交给我,铺子你们就选定了这个?」 周五郎看着纸上的各种信息,找了笔来将好几个铺子划掉,然后把纸递给周六郎,上头现在没被划掉的只有三个了。 「你选一个吧。」 周六郎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那间最大的铺子上,作为厨子,他就是喜欢宽敞的地方。 周立君看到了便道:「既然六叔喜欢那就买这个吧。」 周立重和周立威也点头,「买吧,买吧,地方宽敞,晚上要是忙,坊门关得早,我们回不来也能在那儿住。」 周五郎便看向满宝道:「来前,娘给我们凑了一千五百两的银子。」 满宝大气的道:「剩下的钱我来出,我再给帐上放二百两。」 周五郎之前没跟满宝去益州城,可不知道她卖花赚了很多钱,他眨了眨眼问,「你手上到底有多少钱呀?」 第1124页 满宝嘿嘿一笑,不告诉他。 周五郎就看向周立君。 周立君摇头道:「我算不出,小姑的钱一直是自个收着的。」 她能算出四叔有多少钱,能算出大哥和二哥存了多少私房钱,但小姑的私房钱她还真算不出来,因为小姑的帐一直是自己管着的。 而且小姑人在外面行走,来前的路子有很多,卖花得的这些大钱她当然知道,但除了这些钱,小姑得钱的渠道还有很多呢。 比如季家给的谢礼,来回好几趟,她并不全都知道有多少。 再比如她和纪大夫出诊,她总能分到一些诊金,去一些富贵人家,人家见小姑可爱,还会额外给一份见面礼。 除此外,还有他们庄子的收益。这两年老周头和钱氏以满宝要在外读书为由,不要满宝再往公中交钱了,她前脚交上去,老周头后脚就扣下来,说是要还给满宝。 不过老周家上下一致觉得那是老周头扣下来自己存着,就算是要给满宝,估计也是等满宝要成亲的时候给。 但出门前,老周头和钱氏拉着满宝说了许久的悄悄话,那些钱说不定还真给满宝了。 所以她是真的算不出。 周五郎虽然很想知道么妹到底存了多少钱,但见她乐滋滋的不肯说,他便也不再问了。能给得起就好。 「行,明天我去找个牙人去谈价钱。」 满宝问,「要不要请郑大掌柜帮忙去做个中人?」 周五郎想了想后摇头道:「暂时不必了,我先去谈一谈,能谈得下来我们自己签了,不能,再找郑大掌柜出面吧。」 周立重道:「我们都知道估价了,何必还要花钱请个牙人?」 周五郎道:「你懂什么?这买铺子的事复杂着呢,谁也不知道这里头还有没有别的事,那些牙人有人脉,也熟,知道这样的事要怎么弄,我宁愿多花几两银子有保障,也不想事后被人坑。」 满宝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周五郎起身道:「行了,你啥时候把钱给我?」 满宝道:「晚上给你,我回去数一数钱。」 周立君特别好奇的跟着回去,「小姑,你的钱到底藏在哪儿呀,那么多的钱呢。」 满宝面不改色的道:「看见我屋里那么多箱子了吗?」 「那不是装书和衣裳的吗?」 满宝意味深长的道:「所以我不告诉你。」 不过满宝决定找时间把系统空间里的银子换成金子,金子要比银子好带多了。 满宝数了数自己的银子,抽出一千五百两来,想了想,又把她的那些金子找出来,换出了部分银子,这才放在一个空的藤箱里拿出空间。 晚上周五郎就领着弟弟和侄子们过来抬钱。 看到满宝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藤箱,打开,里面全是银子。 他便认真的看了一下那床底下,怀疑的道:「你的钱藏在床底下?」 「不是,这是下午放进去的,五哥,你别总是想找我的钱藏在哪儿,要不然下次我去把你的私房钱找出来直接给五嫂。」 周五郎脸一红,小声的道:「胡说,我不藏私房钱的。」 周六郎带头起闹,「噫——」了一声,一脸的不相信。 周五郎就踹了一脚周六郎屁股,「噫什么,我都有媳妇了,藏什么私房钱?只有四哥和你才想着藏私房钱。」 周六郎就鼓动满宝,「满宝,快去把五哥的私房钱找出来。」 满宝挥手道:「行了,行了,快把钱抬走吧,立君,你可得把我的帐记上,回头铺子赚了钱,收益可是要分我一半的。」 「我知道了小姑,我会记上的。」 周六郎一边抬钱一边道:「满宝,你直接要一半的收益太多了吧?最多给你四成。」 周立重也点头,「是啊小姑,你钱只出一半,可我们还出人工了呢,我们这会儿可是没工钱的,白干活儿。」 满宝想了想道:「行吧,那就四成。」 周立威:「小姑你要不再考虑一下三成?」 满宝哼哼道:「不行,我还出酿酒的方子了呢,酒水也能挣不少钱的。立君,回头这个也要记上。」 周立君点头,高声应下,「好!」 满宝以做姑姑的威严定下了四成的收益,在心里和科科道:「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放肆的买买买了。」 科科丢给满宝一个笑脸的表情以作鼓励,不过它不是很有信心的,对他们赚钱的能力。 因为它在百科馆内找了找,适合远古时候的酿酒方子,现代研究出来的一个都没有,至于有关记录,它仔细的找了找,发现都没有具体的配方,只是有一些技艺的描写而已。 等满宝把抬钱的人送走,它这才把这个结论告诉满宝。 满宝盘腿坐在床上,依旧很有信心,「拿来我看看,既然有记录,那应该不难琢磨出来,以前做各种豆干我们不就是这么琢磨出来的吗?」 科科便把找到的那几本书搜出来给她看。 满宝特别豪气的买下,然后付了积分印刷成书。 满宝取了书出来翻找,问道:「在第几页?」 第957章 买下 科科给她报了一个数字,满宝翻过去看,半响,沉默了下来,「就这一句话?」 科科道:「是两句。」 第1125页 满宝:…… 「这一本书只有这两句话是写酒的?」 「宿主可以看一下别的书。」 满宝看着书上的「早在远古时候,人类便记载了各种酒水的存在,在一本《浪迹丛谈续谈三谈》中记载有『今各地皆有烧酒,而以高粱所酿为最正。北方之沛酒、潞酒、汾酒皆高梁所为。』……」 只有这两句的记载,满宝都惊呆了,她翻到前面去看书名——远古时代风物研究。 满宝将书啪啪的翻飞,大嘆一口,开始去摸别的书看。 三本书,都有一小段涉及到酒的内容,其中最为详细的一段是论述一个朝代是否有蒸馏酒的,因为歷史中记载的烧酒做法是「实酒满瓮,泥其上,以火烧方熟,不然不中饮」;但实际上,从古时候开始,普遍认为的烧酒为蒸馏酒。 满宝摸了摸下巴,问道:「什么是蒸馏酒?」 科科道:「这是一个定义,不用购买书籍,我就可以帮你检索。」 说罢将蒸馏酒检索出来给她看。 满宝看到这长长的两大页词条,乐起来道:「哎呀呀,这上头不就说得很清楚吗?这词条可比书上写的还详细。」 满宝翻到最后,甚至还看到了列举出来的两个酒的具体配方。 满宝高兴得不行,自信满满的记下来,记着,记着她觉得不对了,首先是这个器具,这个蒸馏器是什么东西? 还有,玉米是什么东西? 高粱和小麦她是知道的,可为什么这么多高粱和小麦和那什么玉米一块儿才做出来这么一点儿酒? 满宝纠结起来,停下了笔,又看向了那三本书。 满宝熬夜看书,第二天又把书给带到了药铺里,没病人的时候她就拿出来看,在看完那本描写了最多酒的书后,她终于知道了点儿什么。 于是下午回到家后,满宝便坐在了庄先生的对面,问道:「先生,你爱饮酒,世间很多人都爱饮酒,那为何酒楼和酒肆不多做些酒售卖呢?」 庄先生道:「酒价高,谁能天天喝得起酒呢?」 「都是粮食酿成的,多酿价格不就便宜了吗?」 庄先生便笑道:「天下吃不饱饭的人还有许多,边关也不稳,如何能多酿酒?」 满宝问道:「贫者反对酿酒?」 庄先生微微点头,「不仅贫者,朝中许多大臣,还有陛下都不会鼓励民间酿酒,酿酒多了,粮价也是会上涨的,不过朝廷对此的要求也宽松,并不会阻止民间酿酒。」 满宝想了想问,「先生,你觉着我酿酒怎么样?」 庄先生看她,「你会酿酒?」 「现在不会,学嘛。」 庄先生便挥手道:「想学就学吧,这世间酿酒的人多了,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也不多。」 「那要是我琢磨出一种特别厉害的酿酒法子,酿出来的酒很烈,但很费粮食呢?」 庄先生:「那你可得把方子藏好了,流传出去,天下的贫者要恨死你了。」 满宝便失望,「那还是算了,我想办法去酿造不费粮食的酒吧。」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问道:「这世上有这样的酒吗?」 「有呀,葡萄酒不就是吗?郑大掌柜今天还跟我们炫耀说他刚得了一瓶葡萄酒呢,」满宝眼睛一亮,「对呀,我可以酿葡萄酒。」 庄先生:…… 他觉得这个弟子想一出是一出,直接挥手道:「你先查查这葡萄酒要怎么酿,再去想一想上哪儿找葡萄去吧。」 满宝嘀咕道:「长安地价一定高,所以要种普通还得回家里种去,可在家里种葡萄,自然只能在家里酿酒,酿好了再拉到京城来,好远啊……」 满宝陷入了纠结中。 庄先生摇了摇头,捧了书看,淡淡的道:「未正上课,你要是不去午睡,一会儿要犯困了。」 满宝就往自个的房间跑。 满宝纠结,周五郎却不纠结,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买这个大铺子,他便瞄准了它死磕。 连着两天都约那个东家出来谈,在他和牙人的努力下,总算把价格砍到了两千八百两,他们找了中人去衙门里签合约,还有交接,周五郎还把铺子里的家具,厨具等都用二十两银子买下了。 原东家一直摇头表示自己亏大了。 周五郎便笑道:「原老爷,酒楼里的桌凳等都旧了,也不是多好的东西,您想卖出去是卖不掉的,而我们自家想买桌凳也不难,全新的,一套桌椅也用不了几个钱,您算了一算,算上柜檯才要花几个钱?」 原东家道:「周五爷,我这桌凳可都是好木,你们要是买些不好的木头自然花不来多少钱。」 「我们原也没想做多贵的饭菜,这桌凳自然不用太好的,我是想着原老爷把这些东西搬上搬下的不方便,这才全包下的,您要是觉得吃亏了,大可以搬走嘛。」 因为他对他们虚开价格过高,周五郎一直有些不高兴,只不过他们就看上了这个铺子,不然他才不和他做生意呢。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欺负他们是外地来的,便比别人多开了四百两的价格,这也多出来忒多了吧。 四百两,都够他在自家县城里买四个铺子了。 原东家沉默下来,他当然是不可能的把东西搬走的,他是真的亏了,他那些木头真的是好木头,可正如周五郎所言,他也不见得就占了他的便宜,因为二十两他的确可以买全新的桌椅和柜檯了,虽然木头可能不好。 第1126页 但如果来店里吃饭的都不是特别有钱的人,对这种是不会讲究的。 原东家嘆息一口气,和周五郎交接完,当着人的面,周五郎对跟着的周立君点点头,周立君便出去挥了一下手,周六郎便带着周立重抬了一个藤箱进来,再出去,又抬了一个进来。 然后打开,上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再打开另一个,上面有一些金黄,剩下的则是白花花的银子。 不仅原东家,就是县衙里的官吏们都目瞪口呆,这是要当场银货两讫? 第958章 消息 老周家的人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他们有钱,人家也直接把铺子卖给他们了,他们当然要直接把钱给人家啦。 不然拖欠着有什么意思? 周五郎请来的牙人也惊了一下,然后迅速回神,和原东家笑道:「原老爷您看,我们周五爷够诚意吧?」 原老爷愣愣的点头,他还以为今天会先给个两三百两的定金,剩下的要查验过后再给呢。 遇上无赖一点儿的,恐怕还有的追呢。 不过,他想着对方是外乡人,又是要自己开饭馆的,肯定不敢拖欠太久。 他为什么最后还是选定了周五郎做交易? 不就是因为他们是外乡人吗? 笃定他们不敢拖欠太久,结果人家压根没想着拖欠呢。 当着官衙里办文书的官吏的面儿,还有他们请来的中人及牙人的面儿,原老爷称好了银子,一一的检查过,银色和金色都不差,大多都还是官银,便点了一下头,互相交接完毕。 老周家的人爽快,原老爷便也爽快起来,笑问,「周五爷,你们要不要再去铺子里勘验勘验?」 周五郎顺势点头,「也好。」 他们正想再去画一画图,晚上回去和满宝商量一下,重新把铺子刷一刷就可以重新开张了。 下午,老周家的人回到家里时便给了满宝一张房契,满宝仔细的看了看,问道:「这就是我们家那个掏空了家底会下金蛋蛋的铺子?」 老周家的人一本正经的点头,严肃的道:「没错。」 一旁的白二郎乐得哈哈大笑起来,道:「会不会下金蛋蛋还不知道,不过它是个吞金兽倒是真的,我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你们要花很多钱了。」 满宝道:「不够了问你借。」 白二郎想也不想的回道:「不借!」 白善道:「你不是想卖花吗?找到花了吗?」 早就找到了,满宝和商城那个专门卖花的商家联繫过了,纯种的菊花他没有,但变种的有呀,更有各种千奇百怪的花型。 不过满宝最后还是选了几盆正常一点儿的,和郑大掌柜等人打听过后估摸着会值钱的花色。 可惜了,此时中秋未到,很难找得到高价买花的人。 白善道:「据说益州王要进京了,这一次他带着妻儿一块儿,我想益州王妃刚进京,肯定要宴请亲朋,到时候少不了要布置花园。」 他看着满宝道:「你那些花……」 「卖她!」 白善便笑道:「这个不难,我想经过益州城的事,他们家的下人应该不会再做强买的事了,可你和立君却是不适合再出现的。」 于是俩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周五郎等人身上。 周五郎愣愣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满宝道:「我们在说卖花挣钱的事,五哥,到时候你和立重他们拿着花去卖给益州王妃吧。」 周五郎瞪大眼,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命了,这时候不应该躲着他们走吗?」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不怕的,卖盆花而已,我们按照市价卖,他们不会多想的,且你们是生面孔,他们不会怀疑的。」 白善点头,「益州王府的钱,不赚白不赚。」 「就是。」 白二郎沖俩人竖起大拇指,「你们的胆儿可真够大的,难怪先生说论惹祸你们比我厉害。」 白二郎说着觉着有些不对,问白善,「你怎么知道益州王他们要进京了?」 「国子学里听说的,」白善道:「听闻昨天皇帝又在小朝会上提起了这事,太后又病了,大臣们这才让了一步,同意让益州王提前进京贺寿,也是侍疾。」 满宝算了算时间,「哎呀,那七月半他们岂不是要在路上过?」 从小深受钱氏影响的满宝还是有些小迷信的,「我娘说了,月半的时候不能出远门。」 周五郎觉着她也太操心了,道:「要是路上出事才好呢,最好被冤魂勾去魂魄,倒省了我们的力了。」 白善却严肃的道:「不行,他就是要死,那也得死在案子翻了以后。」 满宝连连点头,「他这会儿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而且我亲爹和亲娘还死得不明不白的呢。」 白善点头。 周五郎不太理解他们的想法,他觉得这种仇人死了就行了,管他是怎么死的呢。 但仇主要是他们两个人的仇,他们既然认定如此,他还能怎么办呢?主要是他也不能真指挥冤魂去勾益州王的魂呀。 这种话也就私底下说一说罢了。 迷信的不仅是钱氏和满宝,太后也很迷信。 所以哪怕皇帝下了旨让益州王入京,她还是不怎么高兴,在皇帝皇后来给她请安,顺便共进晚膳时抱怨道:「你怎么就不能早些下旨,我说上个月就该让他们进京来了,结果非得拖到了七月,等旨意到了益州城,他们一启程正好赶上七月半……」 第1127页 皇帝笑道:「知道母后心疼五弟,所以我让人传话了,让他歇过了七月半再启程,过不了多久母亲就能见到老五了。」 太后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半响后嘆了一口气,「希望他们一路平安吧。」 皇帝笑道:「会的。」 皇后顺势接过话题,笑道:「母后,益州王府那边要不要妾身先派人过去看一看?五弟妹在京中留的人手有限,那益州王府他们也有三四年不住了,得好好的收拾收拾。」 太后一下被挑起了话题,连连点头道:「对,是得派人去好好的收拾收拾。」 她想了想,扭头对自己的大宫女道:「这事儿你去安排,就不麻烦皇后了。」 皇后在一旁笑着,还微微躬身,连声道:「那就要辛苦母后了。」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幸亏你提醒,不然我都要忘了这件事了。」 皇家一片其乐融融,总算是把益州王鬼月赶路进京的事给揭过去了。 满宝最近除了读书学医术外,又痴迷回她的花花草草去了,隔三差五的往家里搬一盆还未开的菊花,这其中竟然还有一盆隐隐看着似乎是绿色花苞的菊花。 庄先生都没忍住围着看了半天。 他觉得很新奇,问道:「你这些菊花都是哪儿来的?」 第959章 各种花 「跟一个花农买的,他种的花可多了。」满宝却正在伺候水仙,哼哼道:「他想用菊花和我交换水仙,我才不换呢。」 庄先生看看地上这几盆精緻漂亮的菊花,又扭头看看满宝那缺了口的破花盆里的那几株像蒜一样的草…… 庄先生:……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背着手回书房,现在的人他越来越搞不懂了。 满宝将一盆盆菊花摆在屋檐下,躲避天上的烈日,每日按照卖家叮嘱的浇水,到了新环境它们也适应得特别良好。 满宝对此很满意。 周五郎他们正忙着店铺的事,每日都早出晚归的,也没留意这些,等他们察觉到时,满宝买回来的花已经摆满了院子的两边走廊。 不仅有菊花,还有各种他们听说过,没听说过的花。 这都是卖家给满宝推荐的,为了从满宝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他可是煞费苦心。很多花都是半卖半送。 可能是因为常年挖植物挖的,满宝对花花草草一类的特别喜欢,没看到图片时还好,一看到图片就喜欢得不得了。 卖家推送的可以养在水缸里的变种莲花,那么大的一朵,只有两片娇羞的躲在花下的叶子,粉尖带红特别漂亮。 还有一种长得特别像月季的花,说是叫古早玫瑰,是他们农场这些年来最大的一个研究成果,基因还原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就是稳定率很低,但也及格了,有百分之六十。 满宝看得是喜欢不已,因此除了菊花外,她一口气买了好几种莲花和古早玫瑰。 颜色各不相同,花型也不同,有的还在含苞,有的则是才有个小绿点儿,连花苞都不算,卖家似乎是为了引诱满宝,都给她附送了一盆正在开放的花。 当时她搬回来的时候,连庄先生都站在廊下欣赏了半天。 是真的很好看。 这么好看的花摆在廊下,周五郎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他有点儿捨不得,「把这么好看的花卖给仇家?」 满宝道:「一百两以上,五哥你看着开价。」 周五郎眨眨眼,「一盆花一百两?还是所有的一起?」 「当然是一盆花了。」周立君道:「五叔,你知道我们在益州城的时候一盆牡丹卖出了多少钱吗?」 周五郎摇头。 周立君便告诉他,周五郎瞪大了眼睛。 满宝道:「这些花各有各的美,虽然我觉得都好看,但我们晋人多爱牡丹,所以珍稀的牡丹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其他的花就要次一些。待明年春天,我们再找牡丹花出来高价卖给他们。」 白善没好气的问道:「你还想多卖他们几年呀?」 在他看来,最好今年就把这事了解了,他可不想再与他们同住几年。 满宝有些微的气弱,问道:「他们还没进京吧?」 「没听说,」白善道:「只听说皇帝因为太后心疼,所以特意传话让益州王过了七月半再启程。」 白二郎很好奇,「同在国子监,我怎么没听说这些?你这是交了几个朋友呀?」 「一个也没有,」白善道:「但我们班里喜欢说闲话的特别多,一下课他们就聚在一起谈论国政,朝中消息满天飞,我坐在最前面,想听不见都难。」 满宝和白二郎目瞪口呆。 白二郎觉着有些心塞,「为什么我们班里没人说这些?」 「因为你们十二个人为一班,在京中都没什么根基,这些消息你们从哪儿知道?」白善早摸透了其中关窍,「我们班二十二个学生,除了我们三个外,有五个是大考进来的,剩下的十四个全是恩荫进来,祖父或父兄皆在朝为官的,那些消息我们就是想不听都难。」 一旁的白大郎突然插嘴道:「这就是国子学与其他五学的区别了。」 然后瞥眼看向他家傻弟弟,一脸的惋惜。 多好的机会呀,只跟四十七个人抢前三名,他要是聪明点儿,勤奋点儿,这都考到第十三名了,再前进十名…… 第1128页 白大郎摇摇头,算了,算了,时也命也,他这会儿运气够好的了。 白二郎从他哥身边起身,走到周立重和周立威中间挤进去,避开了他大哥,「你们家的铺子什么时候可以开张?」 周五郎立即想起了正事,「对了,你们不说我差点儿忘了,铺子都收拾好了,我们也把卖菜卖肉的地方都摸透了,正想算个好日子开张呢。」 满宝立即道:「这个我会,我来算!」 「知道你会,就是回来找你算的。」周五郎知道满宝跟道观里的道虚道和学了一些算日子的本事,所以才回来找她算的。 没办法,他打听过了,在京城的道观里算日子可需要不少的钱,尤其是开张的日子。 虽然他们手上还有满宝给的银子,但他还是觉着能省就省,就算只给二两的红封,想想他们家以前得多久才能挣到二两银子呀。 满宝已经笨拙的掐着手指算起来了,白善问道:「你们决定了铺子叫什么名字吗?」 周五郎道:「我们都想好了,这是我们老周家开的饭馆,所以就叫周记饭馆。」 白善:「……很贴切的名字。」 满宝扭头对他道:「我打算设计一个店徽,可我画不好,回头你帮我画一下好不好?」 白善笑着点头,「好,牌匾我也帮你写了吧?」 「不要,」满宝道:「牌匾我要请先生写。」 白善略惋惜。 白二郎举手问,「那我能做些什么?」 满宝想了想道:「你就帮我们请客人吧,到开张那天,你请你玩得好的同窗朋友来吃饭暖店。」 满宝掰着手指头算道:「药铺的郑大掌柜和古大夫他们都会去,还有我们自家的人,再有你的朋友和同窗,虽然人还是少点儿,但也差不多了。」 白善想了想后道:「那我也请几个人吧。」 满宝问:「谁呀?」 「彭志儒和卢晓佛,」白善顿了顿后道:「还有封宗平他们。」 虽然他与他们也算不上朋友,但在学里偶尔也会说话,他请他们,他们应该会去的。 满宝高兴,「好呀,你还有谁想请的都请来。」 第960章 准备 满宝算日子的业务不是很熟练,她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没算出来,因此跑回书房里翻书,算了又算后才确定下一个日子,「二十一是个好日子呀。」 白善表示赞许,「正好休沐。」 满宝点头,而且还有四天的准备时间,足够了。 满宝将这个日子告诉周五郎。 周五郎便带着大家开始预备起来,庄先生给他们写了牌匾,周五郎便带着去给人刻字去了。 满宝在牌匾刻好的当天特意和庄先生请了半天假,去看了一眼店铺,帮着周五郎他们把行李给搬过去。 店铺后院里有两间可以住人的房间,还挺宽敞,周五郎他们还是决定在店里住,这样会方便经营。 满宝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在后厨里看到两口铁锅,其中一口显然是新打的。 周五郎道:「京城唯一的好处就是铁锅比家里那边卖的便宜点儿。」 满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京城是大城,在我们那儿珍贵的东西就会便宜些。」 物以稀为贵,满宝对此感触最深,比如商城里的那个卖花的卖家,因为他们那里没有水仙,她只是让科科拍了一张照片给他,他便高兴得不得了,一口气拿出了好多她听都没听说过的花送她。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听说过,确认这种花卉似乎不存在她这个世界,她才没有接受。 满宝还是很惋惜了一下。 不过她大概理解了卖家的心情,于是再经过科科和d博士的同意后,她把d博士的研究所告诉他了。 这一次满宝将一株水仙挂在了论坛上,d博士直接购买了,目前她的研究已经有了一点儿进展,虽然更多的研究没出来,但她已经知道要如何分株,哪怕她只买了一株,只有一个肉球,但她就是可以切分成八份,并保证它们的存活率,目前基因的保持度也不错。 自从上次科科涉及了些未来世界的情况被失联后,满宝便无师自通的知道了在系统内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问。 也知道了如何去汲取她想要的信息。 不论是科科,还是她接触到的论坛中的研究者,或是商城中的卖家,满宝发现,对于动植物,他们最在意的就是基因,尤其是其中基因的稳定性。 她觉得这一点儿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对科科的那个世界很重要。 根据她的经验,通常是缺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便贵,便很重要。 显然,未来世界的基因很不稳定,所以他们需要具有稳定基因的动植物。 而这其中的东西又分为多种,以前满宝也收录过菊花,科科说,扫描过后,同一品种的菊花没有被收录过,所以给的积分还不少。 她以为他们那个世界是没有菊花,可现在看来,他们也是有菊花的,至少是有菊花的样子的,只是基因变了,属于变种的菊花。 满宝觉得那个世界很惊奇,明明拥有很多东西,却又似乎没有拥有他们一样。 有人送了他们买的东西来,周五郎才指挥他们把东西放好,一回头就见满宝在发呆,便道:「你要觉着无聊就先回家去吧,或是出去玩儿,别在这儿呆着了。」 第1129页 满宝回神,撸了袖子道:「五哥,我帮你们。」 「别,你这手可金贵得很,是要拿针的,可不能搬这些重物,万一伤着了怎么办?」周五郎一边将东西规整,一边道:「今儿立重去驿站把爹的信给取回来了,信上说家里的麦子都收了,今年收成不错,四哥单给唐县令和益州那边的村庄卖麦子都挣了不少钱,还说刘老夫人就要上京来了,问要不要托她带些钱上来。」 满宝伸手,「信呢?」 周五郎拍了一下她的手道:「在家呢,谁还随身带着信?等回去了给你拿。」 满宝便收回了手,她垂眸想了想道:「回头得告诉四哥一声,益州那边的麦子生意不能做了,去年唐县令放出去了不少麦子,今年肯定有不少收成好的,所以我们的麦种名声才好。」 「这会儿他们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肯定有不少人会往外卖麦种,明年肯定不赚钱了,我们卖自家的也就算了,卖不了麦种也能当麦子卖,可要是再收购别人家的就亏了。」 周五郎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除非四哥他们要把麦种拉到别的地方去卖。」 「绵州,益州肯定都不行了,陇州也不行,白善他们家几乎把那边的生意都占了,」满宝直接在心里划去一大片区域,然后道:「除非往更远的地方去,去荆州看一看,再远,那就是洛州、郑州一带了。」 周五郎一个地方都不认识,直接问道:「在哪儿?」 满宝沉重的道:「离我们很远。」 「那算了,就为了卖车麦种,这路上都得花销多少了,还危险。」 满宝点头,「还是种地吧,等回头我找到了葡萄种子,我们回家种葡萄,然后酿葡萄酒。」 这几天周五郎没少听满宝念叨酿葡萄酒,一开始他还信心满满,特别高兴,还特意去问过庄先生。 然后问过后他的热情就被浇灭了,他觉得满宝太不靠谱了,于是道:「算了吧,那葡萄种子连个影儿都没看着呢,还不如种药材呢,今年大哥他们又把二哥的山整了整,往山上栽了好多女贞子。」 满宝有些失落,「女贞子也行,我问过郑大掌柜了,女贞子很少有人种,多是採摘的野生,产量很不稳定,每年都缺货的。家里种得多了,要是益州吃不下,可以拉到京城来卖。」 周五郎也点头,「没错,药材总是不愁卖的,就跟粮食差不多。你觉着我们家除了女贞子还能种啥?」 「红枣,」满宝想也不想道:「生的好吃,干的也好吃。」 她在药铺里,郑大掌柜最喜欢给她红枣当零嘴吃了。 周五郎起身就走。 满宝坐在后面招手,「五哥你考虑一下啊,你的山和六哥的山还空着呢。」 周五郎跑了。 第961章 开张 老周家的人将牌匾挂上去,用红布蒙着,在二十这天把所有的食材酒水都准备好了,周六郎还带着两个侄子和一个侄女炖了不少东西,揉了不少的馒头,又煨上一大锅高汤。 二十一一大早,高汤的香味就飘了出去,周遭三四家铺子里都飘着他们家食材的香气。 周立君早早就在柜檯那里准备好笔墨和算盘,这是她从哥哥弟弟手里抢到的活计,连周五郎亲自出手都没抢过她,最后定下了她是帐房。 然后按照长幼有序的排法,周五郎领了掌柜,周六郎自然是主厨了。周立重和周立威只能做了伙计,顺便兼职帮厨。 周六郎觉得周立威和周立君别的都像老周家的人,就是做饭的天赋上全像二嫂去了,而不巧,周立重在这方面又不像大嫂。 但矮个子里挑高个儿,周六郎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定了周立重更多的留在厨房里帮他。 满宝知道以后自告奋勇,撸了袖子道:「六哥,那天忙,我也可以在厨房里帮忙的。」 周六郎看了她一会儿道:「你的话就算了吧,你也就会烧火。」 「烧火怎么了,你看不起烧火的吗,要知道这煮饭做菜都得火烧得好。」 白二郎道:「烧火我也会呀。」 「那你来帮忙吗?」 白二郎立即回神摇头,「算了,我还是在前面帮你们招唿客人吧,不过我可以帮你们端菜,这个我在行。」 话是这么说,但老周家还不至于真让客人们去端菜送水,其实他们这么多人也的确够忙的了,就是速度慢一些也没什么的。 七月二十一一大早,周记饭馆的后院便忙碌了起来,满宝三个从马车上跳下便和大吉挥挥手,如小牛犊一样冲进后院,深吸一口气后道:「好香呀。」 周六郎一笑,打开一个蒸笼道:「我做了大肉包子,你们吃不吃?」 虽然已经吃过早食了,但三人还是咽着口水点头。 周六郎给他们盛了一碗汤,又捡了六个大肉包子给他们放在桌上。 包子还热乎乎的,咬一口,汁水微微溢出,肉末与白面的香软混合在一起,特别特别的好吃。 满宝满足的唿出一口气,问道:「六哥,我们不卖早食吗?」 「今儿来不及了,明天才卖,今天大肉包子是送客的。你们吃着怎么样?」 满宝狠狠地点头,「好吃。」 周六郎不太重视满宝的意见,主要她吃什么都说好吃,他看向白善和白二郎。 第1130页 白善和白二郎也连连点头,「是真的好吃。」 周六郎有信心了些,高兴的道:「那就好,今天我们店就用这个送客,明儿开始卖早食。」 庄先生算着吉时,和刘贵他们稍早一些到来,他们刚在二楼坐下,郑大掌柜便带着一群人来了,古大夫和陶大夫也在其中。 药铺里只留下丁大夫值守,连小郑掌柜都来了。 除了他们,郑大掌柜还请了他好几个朋友来帮他们暖场子。 满宝很高兴,请他们上二楼。 庄先生还没见过郑大掌柜,这次正好见一见。 郑大掌柜早从纪大夫那里知道满宝有一个老师,她很听他的话,所以早想见一见了,这也的确是他这次过来暖铺的目的之一。 俩人笑盈盈的互相拱手做礼,认识,然后一起坐下说话。 满宝才和他们打过招唿,楼下又来了新的客人,她探头往下一看,就见白二郎领着他的同窗们进来了。 依然是被请到了二楼…… 白善只请了封宗平三个和彭志儒及卢晓佛,他们来得稍晚些,但也是在吉时前来的。 贵客都请到了二楼就坐,郑大掌柜没想到他们还请来了国子监的学生,客气的打过招唿后就看楼下的周五郎不断的往大堂内接引客人。 有他这几天结识的菜农,也有专门杀猪卖肉的屠夫,还有同一条街上铺面的东家…… 吉时一到,鞭炮声便响起,一行人站在门下看热闹,满宝高兴的把巴掌都拍红了,还跟着围观的人一起哦哦的叫着。 周五郎正要找她,扭头找不见她,听见声音才把人找出来,往前头一拽道:「满宝,你运气好,快要扯红布。」 满宝伸手拽住红布便狠狠地往下一扯,匾额露出,众人跟着欢唿一声,周五郎拱手上前,与围观的人道:「今日我们周记饭馆开张,凡进店吃饭的都送一盘大肉包子……」 围观的人纷纷拱手回礼,有想吃的便进店去,不想吃的则转身离开。 很多人都喜欢去新开的铺子吃饭,就是因为新开的铺子当天会有送的食物,便宜又实惠。 但也有很多人对新开的铺子不是那么有信心。 周五郎引进一部分愿意进门吃饭的客人,引导他们坐到座位上,周立威便跑去招待,报菜名,拿了笔去记菜单。 没办法,他记性还没那么好,只能拿笔记下序号。 满宝跑到后厨帮忙,周六郎做好了饭菜便放在案上,周立重一样一样的端出去,上菜速度还行。 周六郎毕竟在知味馆里干过,对后厨的事很熟,对这种忙碌很快就上手了,周立重他们慢一点儿,但他们一直记得周六郎说的,宁稳勿急,所以一路也没出什么岔子。 二楼也送了饭菜,庄先生代满宝招唿郑大掌柜等人,白善招唿自己的朋友,白二郎也招唿自己的同窗。 只是大家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又分了两桌,这会儿干脆就凑在一起说话。 封宗平他们三个是学长,话题很快就围绕着他们进行了。 封宗平本来就是个自来熟,这会儿有人搭话,他的话就更多了,不一会儿就把两桌子上的人都混熟了。 彭志儒和卢晓佛都有些内向,他们自己都没想到白善会邀请他们,主要是白善看着比他们还要内向,在班里更不喜与人说话。 但他们三个毕竟是一起的,进入国子学有着相同的境遇,所以哪怕和白善不熟,他一请,他们也就来了。 只是来了才发现,除了封宗平三个学长外,他们两个竟然是白善唯一请的同窗,俩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有些许高兴的。 对白善也多亲近了两分。 第962章 待客 封宗平喝了酒,左右看了看后看向白善,问道:「周小娘子呢?」 「在后厨呢。」 封宗平笑着颔首,问道:「这铺子是你们三个一起合作的,还是她单开的?」 白善道:「她家单开的,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觉着厉害,初入京城的外乡人可是很少有人能在京城开铺子的。」 而且楼下其乐融融,一个上门来找麻烦的都没有。 他祖父现在是刑部尚书,更早一点儿是刑部侍郎,他打小在京城长大,从他祖父那里可听到过不少案子,大的小的,其中京城地界儿的,最多的就是打架斗殴。 封宗平好奇的打量白善,不是说白家没什么靠山,只出了白启一个功臣吗?更别说周满了…… 说到周满,封宗平这才想起,他似乎还没问过周满的家世呢。 难道他们家才是家世好的那个? 封宗平正想再问,满宝已经在后厨里帮完忙,洗脸净手后跑上楼来招唿郑大掌柜。 郑大掌柜笑着招唿她,「你家这饭菜不错,很下饭,我看将来生意必定不错。」 满宝笑嘻嘻的拱手,「谢大掌柜吉言,您吃得还好吧?」 「好好,已经很少再吃到川味儿这么浓的饭菜了,尤其今日还结识了庄先生这样的人物……」 郑大掌柜没两句话便和庄先生商业互吹起来,满宝在一旁听着,等他们互吹完了便招待了众人一下,当然,她是不能喝酒的,但她可以以茶代酒的敬众人一杯。 从郑大掌柜他们的桌子转到了国子监学这边的桌子上,白二郎的同窗全都不认识满宝,彭志儒和卢晓佛也不认识,但封宗平他认识呀,他特别热情的和满宝打招唿。 第1131页 然后问道:「上次你说你一个朋友特别的像,他是谁?」 满宝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记着这事呢,问道:「你非得知道他是谁干嘛?」 「我要是不问清楚我会睡不着的,」封宗平道:「我听你的意思,那人我竟也认识?但我似乎没印象。」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还真认识。」 满宝说到这儿灿然一笑,乐道:「唐鹤认识吗?」 封宗平:…… 云信玹和易子阳:…… 满宝一看到他们的表情就更乐了,问道:「认识吧?」 封宗平只觉得喉咙发紧,他轻咳了一声问:「你是怎么认得唐学长的?」 「我们以前在益州城读书,你觉得呢?」 封宗平就回头问云信玹,「唐学长是外放到益州了吧?」 云信玹:「好像是的。」 封宗平便长嘆一声,「难怪呢。」 难怪她能反过来坑她,她以前肯定没少被唐学长坑,还有…… 封宗平看了眼生意还不错,且平安无事的周记饭馆,笑问:「你们关系很好?」 满宝道:「一般,一般吧。」 封宗平才不信呢,回家后便让人去打听一下今天怎么没人去找新开的周记饭馆麻烦。 没过多久下人便回来了,道:「小的找那条街上的混混问过了,说是杨家的管事传出话来,说周记饭馆是他们家罩着的,所以没人敢去找麻烦。」 「杨家?不是唐家吗?」 「少爷说的是哪个唐家?没打听到什么唐家。」 封宗平就问,「是哪个杨家?」 「梧桐巷的杨家。」 封宗平惊讶,沉默了一下后想起来,杨家的那位杨学兄似乎是去了绵州? 封宗平敲了敲脑袋,「他们认识的人可真够多的。」 「少爷,是不是周记饭馆得罪您了?要不要和巡街的衙役交代一声?」 封宗平挥手道:「别乱说,那是朋友开的饭馆子,我就是想多问问,没事就好了。」 下人一听就明白了,立即笑道:「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传出话去,说他们家的铺子我们家也在罩着,不许那些地痞流氓去找麻烦。」 封宗平:……不,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但见下人脸上笑嘻嘻的,封宗平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他总不能说他跟这个朋友不太熟吧? 他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下人便下去传话了。 于是,周记饭馆以很快的速度走上了正轨,每天要操心的就是买菜买肉做菜,招揽客人的活儿。 除此外,其他新开张的店铺遇到的各种问题他们一个都没遇着过。 一连忙了三四天,一直涌进店里吃饭的人才便少了些,周五郎他们这才抽出时间来算这四天来的总帐。 之前他们都太累了,起得早,睡得晚,基本上才趴到床上就睡着了,根本没空算支出和收益之比。 从帐本上来说,他们赚的最多的还是开张那两天,开张那天请的客人给了贺银,进门吃饭的陌生客人也不少。 而第二天更是多,不过周五郎觉得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客人,多是附近的同行过来打探的,不过他也从他们身上赚了不少钱就是了。 而且店门大开,让外面的人看到大堂里这么多人,一看就是饭菜做得不错的样子,所以也吸引了不少客人进来。 周立君把帐算好,又对了一下银子,满意的点头道:「还是赚了的,不算房屋的成本的话。」 周五郎道:「那就算上人工。」 周立君便照着当下的人工费扣除掉,还是点头道:「赚的也不少,有六成。」 「那算上房租就没多少了,越往后人肯定更少,就看这段时间的回头客怎么样了。」周五郎捶了锤后背道:「可累死我了,生意好也有生意好的难处呀。」 周立君合上帐本,问道:「小姑说她最近正在找酿葡萄酒的法子,等她找到了,我们家要不要酿葡萄酒?」 「等她找到了再说吧。」 周立君对小姑还是很有信心的,道:「小姑托白善去国子监里找书了,自己还抽空去书铺找,我觉着小姑对这个很有执念。」 周五郎就头疼,「你们说她也没喝过葡萄酒呀,怎么就这么想酿葡萄酒呢?」 周立君道:「小姑说,她从书上看到了一句诗,就是描写葡萄酒的,写得特别好,叫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第963章 新病症 周五郎问:「什么意思?」 周立君摇头,「小姑说,她看见这诗的时候胸中既有豪情,又有些悲伤,但更多的是笑看风云事的释怀,所以她也想酿葡萄酒。」 周六郎迷茫:「不应该是想喝吗?」 周立君道:「小姑说这天下的酒就没有不苦的,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但也绝对不喜欢吃苦的,所以酒嘛,酿酿就好,闻一闻香气,喝还是让别人去喝吧。」 众人:…… 周六郎迟疑道:「她能酿出来吗?」 「不可能,」周五郎道:「我都问过庄先生了,这酿造的法子只有世家和少许酒坊知道,而且我们大晋人酿造的葡萄酒是远远比不上西域人酿造的,更别说那葡萄有多难得了,你知道一斤葡萄多少钱吗?你知道这么小一瓶的葡萄酒多少钱一瓶吗?」 第1132页 周五郎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一下就想通了,高兴的挥手道:「算了,反正她也找不着酿造的法子,找着了也不可能有葡萄种子,随她去吧。」 免得时间多了还来折腾他们。 几人没想到五哥(五叔)这么坏,不过他们想了想,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默默地没说话。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让科科帮她搜索了一下,已经找到了些酿造的资料,但技艺之多,之精细,根本不是她这个时代能够做到的,所以她还得在她这个世界找,或是找到别的搜索词条,让科科帮忙搜索一下。 同时,她也想到了种子的事,不过科科很惋惜的告诉她,未来世界里没有葡萄,甚至连变种的都没有。 满宝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在当下寻找了。 这种事急不来,满宝也不会着急,她依旧每天一大早便去药铺里坐堂看病学习医术积累经验,下午回来与庄先生上课。 今天一大早,她才放好自己的东西没多久,窦老太太便拉着一对青年男女进来了。 满宝抬头看向他们,窦老太太笑道:「麻烦小周大夫了,这就是我与您说过的病人,您还记得吧?」 满宝看了眼脸色臭臭的男青年,点了点头道:「记得,请坐下吧。」 小媳妇揪着手站在一旁,怯生生的没动。 男青年皱了皱眉,对她道:「愣着干啥,坐下呀。」 满宝抬头看他,窦老太太看到了,便伸手拍了他一下道:「你吼你媳妇做啥?好好说话。」 男青年便闭嘴不说话了。 满宝便看向窦老太太道,「您先出去吧,我给他们看看。」 窦老太太警告的看了眼男青年,这才转身出去。 屋里是有两张凳子的,满宝示意他们夫妻俩都坐下,翻开本子问道:「都叫什么名字?」 男青年看了眼她的本子,皱眉道:「这个还得报姓名呀?」 「就是个称唿,你也可以报个假的,」满宝扬了扬下巴,问道:「你想叫什么?」 反正他们要买的又不是违禁药,并不需要记真名,衙门也不会查。 男青年憋红了脸,不安的动了一下后道:「那就叫我窦大郎好了。」 满宝便在上面写下窦大郎的名字,还特意在后面标註了假名二字,这才看向那个小媳妇,小媳妇小声道:「我叫柳娘。」 满宝点点头,写下柳娘的名字,问道:「你们成亲多久了?」 柳娘声音低落,小声道:「三年了。」 满宝示意她把手放到脉枕上,问了她一些私密的问题,比如月事是否准时,每次来几日等…… 满宝把完脉,又看了一下她的脸色和舌苔,扭头便看向窦大郎,「你把手拿出来我看看。」 窦大郎皱眉,将手伸出来。 满宝一边把脉,也一边问他问题,这下子,窦大郎的脸色又青又红,脸上好似烧了一样,一样都回答不上来。 还是柳娘在一旁小声谨慎的回答了些,主要是满宝问的问题都太羞人了,这问题听着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女孩子问出来的,就是以前年纪很大的男大夫都不会问呀。 这些问题都是满宝老早便准备好的,是莫老师想要问的。 他们觉得这都是靠谱的问题,没办法,未来世界是没有这方面的烦恼的,自己的精子存活率不高,那就不要孩子嘛,或是到精子库里申请一个精子就是,很少有人会为生育而烦恼。 多少人还不想生呢,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满宝一一记下,记录得特别详细,然后又伸手摸着窦大郎的脉思考起来。 窦大郎看着心惊胆跳的,满宝抬眼看了他一下,道:「别这么害怕,问题也并不是很大。」 柳娘惊讶的抬起头来,窦大郎哆嗦着话问,「我,我的问题?」 满宝思考了一下,觉得两个人都有问题,柳娘有些宫寒体弱,不过不是很严重,这样的病情很多娘子都有,倒是窦大郎的问题更严重些。 满宝收回手,点了点本子道:「你们俩都调理调理吧,尤其是你,放松心情,你们还年轻,孩子这种事急不来的,要随缘。」 这话窦大郎三年来没少听,但都是听长辈邻里和柳娘说的,和他说的……这还是第一次。 他心情有些微妙。 满宝埋头写方子,抬头见他们心惶惶的,便思考了一下放下笔与他们交流起来,「你们的病我看着都不是很严重,柳娘只是有些体弱,要想以后孩子好,还是得好好的调理一下,你嘛……」 窦大郎提起心。 满宝道:「怎么说呢,你肾虚精弱,我这么说你懂吗?」 窦大郎点头,然后又立即摇头。 「只是精弱,不是死精,所以还是有的治的,我先给你们开药,吃上半个月看看。」满宝提笔,才写了两个药方又抬起头来,「你们治吗?」 窦大郎还没说话,一旁的柳娘已经连连点头道:「治治治,大夫说怎么治我们就怎么治。」 满宝点点头,这才继续写药方,「你吃上一个来月的药就差不多了,剩下的注意一下饮食就好,窦大郎估计要吃上三个月左右的药,一个月内不要同房,可以同房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夫妻俩都红了脸,满宝将写好的两张药方递给他们,柳娘将药方交给窦大郎,迟疑着没出去。 第1133页 窦大郎看了她一眼,先拿着药方出去了。 第964章 胆儿大 柳娘等她走了才红着脸问满宝:「小周大夫,真的是我家相公的问题?」 满宝点头,「是啊。」 柳娘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问道:「那真的能治好吗?」 满宝道:「按理来说谨遵医嘱是可以治好的,但我也不敢保证你们就一定能怀上孩子,这种事看缘分的。」 柳娘很想从满宝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但见满宝没有再说的意思,便只能问出另一个自己想问的问题,「周小大夫,我们平日里要多注意些什么?」 满宝最喜欢这样的病人了,因为他们会主动问病情,那肯定会很配合的,于是她细细的说起来,男的女的都有各自的注意事项。 柳娘全都记下,还又确认了一遍,确定自己都记下后才道谢离开。 窦大郎已经付了钱抓好药在外面等着了,妻子一出来便连忙上前问道:「大夫说什么了?」 柳娘小声的道:「大夫说能治好的,就是需要注意许多东西……」将刚才记下的东西细细的告诉了丈夫。 窦大郎听了心中安定了不少,对这个大夫的信任度也增高了。 满宝的诊房进了新的病人,满宝示意她坐下,然后给她把脉。 二十来天过去,济世堂里有一个小大夫是女大夫的事儿早已传遍整个坊市,所以最近来济世堂看病的女病人大多会排在满宝的诊房外。 而且因为她口碑还不错,也治好了不少病人,在坊市里一传十,十传百,近来特意来这儿找她看病的女病人增多了,甚至还抢了附近几家药铺的女病人。 所以满宝渐渐忙了起来,上午看诊的时间基本填满。 所以为了更好的交流医术,满宝午食大多会在药铺里吃,一边吃一边和丁大夫他们交流,偶尔还会拿出一些病例与他们交流。 今天中午满宝要交流的就是窦大郎的案例,她道:「我接诊了一个病人,他面色微暗,舌苔中白,脉象……」 将窦大郎的情况形容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问道:「丁大夫,你们觉得我判断的对吗?」 丁大夫道:「肾虚倒是没错,你如何判断出他精弱的?」 满宝将她当时问的问题和柳娘回答的一併说了,丁大夫和陶大夫几个面色古怪起来,还在低头吃饭的小郑掌柜直接把嘴里的饭给喷了。 坐在他对面的古大夫眼疾手快的把抽过一旁盛放药材的簸箕挡住脸,结果喷过来的饭挡住了,簸箕里晾晒的药材却倒了古大夫一头一脸。 满宝一脸惊讶的扭头看着古大夫,满脸的不可置信。 小郑掌柜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起身拍掉身上散落的米粒,一边伸手去拽古大夫,想帮他清理一下,结果又没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有米粒直接从他鼻子里喷出来冲到了古大夫脸上。 古大夫:…… 丁大夫和陶大夫努力的憋住笑,一人去给小郑掌柜拍背,一人去给古大夫清理身上的药材。 满宝瞪着双眼惊呆在当场,等反应过来时也连忙上前帮忙。 小郑掌柜连连摇手,总算是缓过来时便向古大夫连连行礼告罪。 古大夫摇了摇手,很有些习以为常,「不怪你,不怪你……」 他看向满宝,上下打量着她,老半天后道:「你可是女娃,还是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娃,怎么,怎么……」问出了那样的话题? 满宝此时还没有那方面的羞耻心,而且打小莫老师就教她,在医生的眼里,病人只是病人,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作为大夫,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的病因,然后解决它,还病人康健。 这些问题可是满宝和莫老师费了很大的力气查阅了很多的资料后制定出来的问题,之前他们怎么也不上门,窦老太太也不见了踪影,她还以为他们不想看病,或是已经找别的大夫看了,很是惋惜了一阵呢。 她可不觉得她和莫老师想出来的问题有什么不对。 可毕竟她和莫老师经验不足,因此她很虚心的问道:「古大夫,是我们问的问题不够详细吗?那我们还应该问什么问题?」 古大夫:……这还不够详细呀,你连人家的房事都问得一清二楚了…… 他有些头疼的扶额,然后瞄向丁大夫和陶大夫。 丁大夫就笑着打圆场道:「够详细了,够详细了,就是我们也想不到这么详细的。」 他们就是问这么详细,病人也不会告诉他们好不好? 说不定最后还会揍他们一顿呢,以为大夫是那么好做的? 不过,这种问题病人为什么会告诉满宝? 小郑掌柜也很迷惑,四人一起低头看着满宝,对上她一双懵懂的眼睛,再看她这小脸小个头,这看着完全就还是个孩子嘛。 丁大夫皱了皱眉,「这不会是遇到了坏人吧?」 古大夫也皱眉,问满宝:「那个病人是谁?」 「那我不能告诉你们,我答应了他们不往外说的。」 小郑掌柜敏感的问道:「他们?」 「是啊,就是他和他媳妇。」 四人:「……他媳妇也在?」 满宝点头,「在啊,他们夫妻俩都有病,一块儿来看的,不过丈夫的病重点儿。」 四人就同时松了一口气。 第1134页 满宝看了眼古大夫,问道:「古大夫,小郑掌柜,你们都没事了吧?」 俩人立即道:「没事了,没事了。」 「那就好,你们说我这个病症断的怎么样?」 古大夫和陶大夫一起看向丁大夫,这个他们不太熟呀。 丁大夫思考了一下,又细细地问了一遍问题,他点头道:「听着的确是精弱,你给他开了什么方子?」 满宝早有准备,立即把方子拿出来给丁大夫看。 丁大夫辨了一下,没找出什么毛病来,但他对这个病症也不是很熟,因此能给满宝的指点儿有限,他只能告诉满宝他知道的这些药的特性。 这种病症满宝是第二次见,却是第一次治,不过在此之前,她和她五嫂的爷爷——陆老大夫讨论过的,毕竟她前姐夫就是差不多的情况。 不过陆老大夫说,她前姐夫完全是死精,没的治了。 第965章 发现刺客 这药方是满宝自己开的,并没有参照任何的药方,所以她还是有些不够自信的。 丁大夫肯定了她的方子,「先调肾虚,这个药方是没错的。」 反正对方也肾虚,怎么吃也不会吃出毛病来的,至于弱精要怎么治,他也不知道啊。 不仅丁大夫三个大夫不知道,就连刚回到药铺的郑大掌柜也不知道,不过他也看了一下满宝的药方,不觉得她开的有什么问题,于是递还给她道:「你既然想治,那就治一治吧。」 反正肾虚也是要治的。 满宝就以为他们觉得她的药方开的好,高兴起来,决定晚上要再和莫老师详细的讨论讨论之后的治疗方案。 之前他们不知道病人的情况,这会儿却是做成了医案,正好可以详细的讨论讨论。 满宝和他们商讨完,见没什么事儿了,便收拾东西要走,还没出门便听到外面铛铛铛的响,她好奇的看向外面,问道:「是有人办喜事吗?」 「不是,」郑大掌柜笑道:「是益州王回京了,这在清街道呢,我刚才从外城回来,外面正在清,没想到这么快就清到内城来了,你要回去,这会儿就得抓紧了,一会儿先行队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益州王到京城了?」 「是啊,九月太后寿诞,益州王素来得宠,他肯定要提早进京给太后贺寿的。」 「会路过这里吗?」 「会。」 满宝就不急着走了,放下背篓道:「我去看看热闹。」 有兵丁拿着锣小跑着铛铛铛的往前跑,后面则一熘的跟着一群士兵,挥舞着让街上走的人避开,让出车道,两边摆摊的人也要立即收了摊子躲在角落里。 本来还热闹的街道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往两边屋檐下一站,有的人直接避到了旁边的店铺里,店铺的主人也不赶人,人进来了就让站着,或坐着。 不多会儿,便「铛」的一声悠长的锣声传来,一声高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避——」。 一阵马蹄声响起,二十来骑高头大马护佑着一匹红色骏马和八辆马车过来,满宝踮起脚尖便看到了骑马走在正中间的益州王。 她见过他,去年端午的时候,在大街上,她还看着他被刺杀了呢。 正这么想着,哒哒的马蹄声从济世堂门前过,然后是咕噜咕噜的马车,满宝似有若无的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很淡很淡。 满宝吸了吸鼻子,定睛去打量从她眼前过去的马车。 满宝很好奇的问科科,「刚才过去的马车里是不是有血?」 科科扫描后道:「是,第五辆马车上有两个人,昏迷,正在出血。」 「咦,是他们家的人吗?」 科科再度扫描,顿了一下后道:「应该不是,时去年端午节上刺杀益州王的人。」 其中一个还到他们家里偷过东西呢。 满宝微微瞪圆了眼睛,盯着马车惊讶起来。 满宝想了想,转身回去找郑大掌柜,「大掌柜,你说益州王府的人要是生病了会找我们看病吗?」 「不会,」郑大掌柜头也不抬的继续整理自己的药材,道:「人家有太医呢。」 「要是不是很重要的人呢?」 郑大掌柜就抬起头来看向满宝,与她笑道:「人家府里养有大夫呢,你要想出人头地,那就得把医术学好,将来声名远扬,自有请你去看病的权贵,说不定以后你还能做女御医呢。」 满宝觉得郑大掌柜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不真切,她可是知道的,大晋虽有医女,却没有女御医。 她才不要当只能留在京城的医女呢,还随时都要被砍头,给病人看个病都得跪着,她还是在外头当女大夫更好。 满宝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便挥手和郑大掌柜告别。 一出药铺,街上已经快速的恢復了常状,该摆摊的摆摊,该买东西的买东西,该赶路的赶路。 大吉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将马车停在济世堂的侧边,满宝一出来就看见他了。 满宝爬上马车,好奇的问,「你刚才躲到哪儿去了?」 大吉道:「巷子里。」 满宝便点头,一回到家便跑去找庄先生,「先生,你瞧我今天在街上碰见了谁?」 「益州王?」 满宝一愣,「先生,你足不出户都知道呀,好厉害啊。」 第1135页 庄先生便笑了笑道:「外面锣声那么大,我便让人出去看一下就打听到了,又不难。」 满宝便坐到了庄先生对面,压低了声音道:「那您猜,我还在益州王的车队里见到了谁?」 庄先生笑问,「谁?」 「两个刺客。」 庄先生皱眉,「刺客?」 满宝连连点头,这会儿庄先生什么都知道了,在上京前,庄先生就找她和白善谈过,他不会阻拦他们做什么事情,但在做什么事情前得找他商量过才行。 所以满宝一有了新发现才会立即找庄先生。 满宝压低了声音道:「就是去年端午在大街上刺杀益州王的刺客。」 庄先生坐直了身体,问道:「你怎么知道?不对,你是怎么认出他们来的?」 当时人蒙着面,身上包的严严实实的,这孩子是怎么认出来的? 满宝总不能说是科科认出来的吧? 她想了想后道:「我闻出来的,他们身上的味道不一样,而且他们受伤了,出了好多血,被丢在益州王府的马车里,先生,你说他们会不会死呀?」 庄先生缓缓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既然益州王把他们带回京城,那应该是想从他们嘴里知道些什么,他们不开口之前,应该不会死。」 可要是伤重,或是刑讯失手就不一定了。 他看向满宝,很有些怀疑,「你是怎么看到人的?」 「马车走过,风掀了一下窗帘,血腥味儿和他们身上的味道传了出来我就认出来了。」 庄先生盯着满宝的鼻子看了好一会儿,半响点头道:「你们这会儿要做的就是读书,学医,静待时机,其他的事不要管,知道吗?」 可那毕竟是两条人命呀,满宝有些忧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966章 写信 白善和白二郎提着书篮高兴的跑进来,告诉满宝道:「益州王进京了。」 满宝坐在书桌后,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后道:「我知道了,他进京了你们干嘛那么高兴?」 白善道:「你不是等着要卖花吗,他进京了你不高兴?」 满宝一精神,这才想起来,她还等着挣益州王的钱呢。 白二郎嘿嘿乐,「你记性什么时候也这么差了?」 白善却问,「出什么事了?」 满宝往外看了一眼,这才把她今天看到两个刺客的事儿说了。 白善和白二郎目瞪口呆,半响才道:「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满宝问,「这是运气好吗?」 白善连连点头,「当然是运气好了,益州王把人放在马车里假装是家人带回,显然是不想人知道此事,结果这都能被你看见了,这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我看见了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救他们。」 白善则道:「你看见了就相当于唐大人和杨大人看见了,他们俩看见了,就相当于老唐大人和魏大人看见了。」 满宝一愣,总算是从忧虑中清醒过来,她想了想道:「杨县令他们离得太远了,我们写信告诉他,他再写信回京告诉魏大人他们需要很长时间呀。」 白二郎:「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直接告诉魏大人呀,」满宝道:「然后再写信告诉杨大人唐大人他们一声就是了。」 白善想了想道:「刘贵好像知道魏家的人,几次替祖母给魏家送信都是他去办的。」 他转身坐到自己的桌后道:「你给唐县令他们写信,我给魏大人写。」 白二郎就问,「那我呢,那我呢?」 满宝伸手磨墨道:「你给杨县令写吧。」 白二郎高兴起来,他也与杨县令许久不说话了,这次正好与他好好的说说话。 白善的信最先写好,主要是他写信素来简短,与魏大人又不熟,说明情况而已,更简短了。 满宝却是个话唠,给唐县令写信,一不小心便写多了,且写得特别的详细,她道:「也不知道那些人和益州王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两次刺杀他,不过他们应该是益州人,至少是剑南道人,唐大人你在益州方便多查一查呀,说不定还能找到益州王的其他罪证呢。」 满宝觉得,那些人要不是其他王爷大臣因为利益相争而派去杀益州王的死士,那就一定是私仇,能够逼得一伙儿人去杀一个王爷的,那一定是有深仇大恨,比如她和白善这样的杀父之仇。 满宝这会儿是不嫌弃同盟多的。 白善吹了吹信,等墨干了以后封进信封里,在信封写上了魏大人的名字,一抬头便见满宝和白二郎还在奋笔疾书,他有些好奇,问道:「你们怎么写这么久?」 满宝道:「再等一等,快了,快了。」 白二郎则道:「不急,我才开了一个头呢。」 白善:…… 说快了快了的满宝一刻钟后换了两张纸了,还在埋头苦写,而一旁的白二郎也写了四张信纸,抽了一张又继续写。 他特别好奇,干脆凑上去看,「你们到底写什么了?」 满宝道:「也没写什么,就是写一些我们的近况,再拜託唐县令帮着照顾照顾我四哥他们,毕竟我四哥现在主要在益州城里做生意不是?」 白善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道:「我也就是和杨县令说说话儿而已。」 俩人一起抬头问白善,「你要不要也给他们写两句?」 第1136页 白善一时有些手痒,干脆挽了袖子道:「行,我也给他们写几张,回头放在一起往回寄。」 满宝一看白善给唐大人和杨大人都写了信,干脆也给杨县令写了一封,同样拜託他帮忙照看一下她家里,别让益州王的人发现他们家之类的话。 于是,半个时辰以后大吉收到了六封厚厚的信件,白善道:「叫人送回去,顺便看看祖母他们何时上京。」 大吉看了一下六封信,问道:「少爷,你们只给杨县令他们写信,不给家里写吗?」 三人一听,立即转身回书房,「你等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好。」 大吉就站在书房外等,这一会儿便等了两刻钟,三人又拿了三封厚厚的信来一併塞进他手里,「麻烦你了大吉。」 大吉:……一点儿也不麻烦,反正不是他回家。 因为他们这样的信上写了不少机密的内容,所以是不可能通过驿站送回去的,万一他们就这么寸,刚好被人拆开检查呢? 所以大吉从前院选了一个人,让他明日套马启程回去送信。 写完了信,三人便闲了下来,满宝去给她的花花草草浇水,念念有词的道:「你们可要长得好看点儿,争气点儿,回头给我挣大钱。」 此时,皇帝也正在看他的几个儿子,他才检查完他们的功课,脸上不见半点笑容,正在训诫,「给你们请了这么好的先生,功课却做得一塌煳涂,你们就不能争气点儿吗?」 以太子为首的儿子们低下了头颅,皇帝很不高兴,正训得起劲儿,有宫人小心翼翼的进来,他这才停了音,问道:「何事?」 「陛下,太后宫里来人了,请陛下和殿下们一起过去用饭,说要吃个团圆饭。」 既然是团圆饭,显然刚入京的益州王一家子也在的。 皇帝慢条斯理的将儿子们的作业垒成一堆,问道:「太后心情如何?」 「新安郡王才做了一首诗,太后娘娘夸赞不已,心情很好。」 太后心情很好,皇帝的心情就不太好了,他瞪了眼几个儿子,起身道:「走吧,去给太后请安。」 走在半路上,皇帝越想越憋屈,干脆扭头与古忠道:「你去值房找魏卿,太后寿诞,各路藩王也该进京贺寿了,让他写一道圣旨着各路藩王进京吧。」 古忠弯腰应了一声「是。」 进了太后的宫殿,正与太后其乐融融的益州王立即从母亲身侧起身,快步下去迎接,躬身行礼道:「皇兄……」 皇帝笑着上前扶住他,满脸的笑容,「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快坐下。」 太后连连招手,「对对对,快坐下,老二你看看,老五是不是比上次见的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第967章 皇家 皇帝闻言抬眼看向一脸憨笑的益州王,没觉着他老和瘦,反而面色红润,看着比他过得好多了。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太后便嘆气,「这孩子的封地被削去了一半,日子过得苦呢,你是他亲哥哥,也不说心疼心疼他。」 皇帝眉眼一跳,什么时候削去一半了,明明只削了三分之一都不到。 皇帝脸上也浮现出心疼,与太后道:「母后且再等等,犍尾堰的事才过去不久,今年刚重新收税呢,听说益州的灾民安置的不是很好,大臣们都很有怨言,此时恢復恐怕很难,再等两年吧。」 皇帝看向益州王道:「五弟,等益州的灾民都安置好了,过两年朝廷快忘记这事了朕便将封地重新拨给你,或者你有看上的,换一块地方也行。」 益州王还没说话,太后便快嘴道:「他好容易在益州住习惯了换到哪儿去?要我说你把益州附近几个县州给他就行了,免得换来换去的还水土不服。」 皇帝笑着点头应是。 见他贊同,太后的面色这才好看点儿,问道:「对了,这水灾都过去四年多了,怎么还没安置好流民?益州的刺史和县令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笑道:「华阳县县令是唐明辉的儿子,朕看了他的摺子,头两年他就上书说在华阳县任官很难,说他到任上时,以前灾民们留下的田地全都消失不见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安置灾民,所以和朕请罪呢。」 太后便沉默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小儿子,见他低着头,便扭头和皇帝道:「唐明辉的儿子不过及冠吧?」 「那倒不是,有二十五六了吧。」 「那也小,年轻人办事不牢靠,一点儿小事便与你抱怨,这天下这么多难事,难道都要皇帝一个人去操心?那要他们那些臣工干什么?」 皇帝笑着点头,「母后说的是。」 太后也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怕越说越崩,干脆转到了安全的话题上,她伸手指了一个青年道:「你没来前,新安写了一首诗,我读着很好,你也来品一品。」 转头看见太子等人,笑道:「太子们也来试着做一首看看。」 太子可不喜欢作诗,但皇祖母都那么说了,他还能拒绝吗? 他瞥眼看向几个弟弟。 老三李理立即凑上去乐道:「皇祖母,您给新安郡王出了什么题?」 「叫什么新安郡王呀,叫大堂兄,」太后嗔道,「你们可是兄弟,自家人不要如此客套。」 「是,是,皇祖母说得对,您给大堂兄出了什么题?」 第1137页 皇帝的脸色好看了点儿,在座位上坐下,干脆将益州王叫到下首说话,任由孩子们去太后那儿玩。 他几个儿子,不论刚学会走路说话的七皇子和刚上学的六皇子,上至太子,下至五皇子,作诗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老三了。 有时候皇帝自己心里都很疑惑,他生的几个儿子怎么都不像他呢? 皇后拉着益州王妃笑盈盈的进门时,殿内正一片热闹,李理做了一首好诗,正把太后逗得哈哈大笑,兄弟和堂兄弟们都在互相恭维,好一片其乐融融。 要不是皇帝案桌上压了好几张弹劾益州王的摺子,皇后都要以为他们家本来就是这样和睦温馨的了。 太后虽然很心疼益州王,也很想念他,恨不得时刻把他留在身边,可益州王到底大了,还是藩王,到了晚上,他还是得出宫去。 太后惋惜的让益州王领着妻儿出去,却把云凤郡主留在了宫里。 「反正你们明儿也要进宫来,就把她留下,让她和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吧。」 云凤郡主就挽着太后的手臂笑道:「我也喜欢皇祖母,想留下来照顾皇祖母。」 益州王妃嗔道:「你呀,不给你皇祖母捣乱也就算了,还照顾呢?」 「谁说的,她只要在我就很高兴了,」太后笑道:「这端茶送水自有宫人去做,难道我们宫里还缺下人吗?」 皇后低下了头,三年前,因为益州水患持续严重,皇后和皇帝商量后决定放出一批宫人,当时太后便有些不悦,没想到这事都过去三年了还能被提起。 国子学消息灵通,所以没两天白善便回来告诉满宝,「皇帝下旨把其他王爷也叫进京了,八月将近,他们应该会赶在中秋前到达,到时候京城肯定热闹很多。」 他道:「我听人说,昨天益州王府便很热闹,不少亲朋故旧上门叙旧,有人传出话来,益州王妃选了八月初一的好日子宴请亲朋故旧,你要卖花,要不我让刘贵去帮你打听打听?」 满宝摇头,「不用,我五哥现在专门给饭馆採买,认识了挺多人,我让他去打听。」 白善看了眼外面的花,问道:「这么多花你都要卖给益州王府?」 「那倒不是,卖这么多,他们家办个宴席得花多少钱呀,薅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刻的功夫薅呀,得等一等,等它重新又长出来了再薅一遍。」 白善:「……你就没想过换另一只羊薅?」 「等其他王爷郡王什么的进了京城再说吧,到时候我看哪个不顺眼就卖给他们。」满宝哼哼道:「一家子,出了益州王一个那么坏的人,其他人当中肯定也有坏的。」 白善虽然觉得她太武断了,但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他好奇的是,「你这些花都有什么毛病?我看它们长得挺好的,为什么要选看不顺眼的人卖。」 满宝轻咳一声,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小声告诉他了,「我这花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我不知道一年两年三年后它会长成什么样儿。」 人家为什么愿意高价买稀少的花? 因为买了一盆,只要不养死养残了,几年内他都能拥有这么一盆稀有的花,甚至是一盆变两盆,两盆变四盆…… 或是培育变种成其他的花。 她这花基因不稳定,能保证现在保证不了以后,所以还是卖给不喜欢的人吧,尤其是那些做了坏事的人。 第968章 被堵 白善扭头去仔细的看廊下的那一盆盆看着就很漂亮的花,半响说不出话来,「果然,漂亮的都是有缺陷的?」 「这是谁说的道理?」 「你给我的那些话本里,其中有个人这么说过。」 话本里写的东西那就太多了,满宝没有深究,她走过去在几盆花里挑了挑,挑出了两盆看着最富贵,品种还算稀奇的花出来,一盆菊花,一盆古早玫瑰。 她道:「我就卖给他们这两盆。」 菊花还没盛开,但已经有花苞了,再养几天就开了,而古早玫瑰一盆上便是一大株,一株上有十来个大花苞,此时已经开了两朵,其他的半开不开。 正宗的大红色,反正满宝看着是喜欢得不得了,庄先生也说这花色很正,这几天他们赏的都是这株古早玫瑰。 但是满宝给出去一点儿也不心疼,因为所有的花里,这一盆花费的积分是最少的。 满宝还要请白善,「你帮我取一个好听点儿的名字呗,到时候挂上,说出去也大气,显得很值钱。」 取出来的名字还不是被益州王府的人叫? 白善不是很甘愿,随口道:「不是快到中秋了吗,这花留到中秋也能拿出来再观赏一遍的,那就叫嫦娥奔月吧。」 满宝想了想,觉着这个名字不错,竖起大拇指道:「你取名字比我厉害多了。」 白善笑嘻嘻的和她假客套,「哪里,哪里。」 俩人就一边给花浇浇水,一边说说话,满宝问,「你帮我找到酿葡萄酒的方子了吗?」 「没有,」白善道:「在藏书楼里没看见,我也问过封宗平了,不过他对这种杂书了解不多,在国子监里几年了,还比不上我去的这一月呢。」 「不过,酿造葡萄酒的法子我没找到,但酿酒的方子我找到了三张,我已经抄录下来了,回头给你拿。」 满宝觉得酿酒太浪费粮食了,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反正她现在不用,记下来,等以后粮食多了给后人用也行啊。 第1138页 书,收藏着总是没错的。 「你交了朋友吗?」 「没有。」白善顿了顿后道:「彭志儒和卢晓佛也交不到朋友。」 所以他不交朋友不是他的错。 满宝瞥了他一眼,也知道他的性格,没有强逼着他去交朋友,但还是道:「与人为善,不要跟人吵架呀。」 「知道了,我不会吵架的。」 话才说完,白二郎一头大汗的从外面跑进来,「白善,你今天跟你们班的殷或吵架了?」 满宝:…… 白善:…… 白善没好气的瞪了白二郎一眼,斩钉截铁的道:「没有!」 「你还骗人,事儿都传到我们太学去了,你和殷或在课堂上吵起来了。」 白善道:「那不叫吵,那就辨。」 「我能不知道吵和辨吗?你和满宝从小就没少吵和辨,我听人说,你在课堂上直接把殷或说得脸皮发青,眼睛发红,一下课他就把课桌给推翻了,自己还哭了。学里的人说是你把人骂哭的。」 白善:「……他先动嘴骂我的,而且我没骂他。」 不过是讽刺两句罢了,他平日和满宝打起来的时候也没少掉书袋子的骂,他哪知道他比一个女孩子都不如,这么大年纪了,吵不过,不,是辨不过就哭。 白二郎就看向满宝,「看,我说他骂人了吧?」 白善忍不住伸脚去踹他,再次重申,「我没骂!」 白二郎往后一蹦,灵活的躲开,叫道:「没骂就没骂,你踢我干什么?」 他道:「你知道吗,殷或家里有六个姐姐,他是家里的独苗苗,我回来的时候乔韬和我说,你明天上学的时候小心点儿,不要在学外被他姐姐们堵上。」 满宝目瞪口呆,「自己吵架吵不过还要叫家人?」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四月那会儿刚入学没多久,殷或被你们国子学的刘焕打了,结果刘焕在路上就被殷或的三个姐姐堵住了,让刘焕丢了好大的脸。」 「他们是打起来了,还是吵起来了?」 「都没有,」白二郎想了想,自己都疑惑,他挠了挠脑袋,「听说就一块儿说了说话,可也好丢人的。」 满宝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白善的肩膀,让他好自为之。 不过,她也有些不太高兴,「我和你们打架的时候,我哥哥们从来不会来找你们麻烦,哪有小的打架打不过,大的出来找场子的?又不是打得很兇。」 白善没好气的道:「你不是说你从不打架的吗?」 满宝:「我这是在为谁打抱不平呀。」 白善哼了一声,并不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他可不觉得殷或的姐姐们会来找他,只是课堂上争辩了几句而已,至于吗? 谁知,第二天他们的马车才上主街没多久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 大吉看到突然横出来的这辆马车,下意识的握紧了缰绳,正要让马车退后让开,后面又堵了一辆马车,同时,侧首边也横出来一辆马车,瞬间把这一条大街的车道给堵了。 大吉一下绷紧了嵴背,手放在了身侧的一块车辕木板上,微微一按,木板微松,他才要把里面的剑取出,满宝已经撩开帘子,三个人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大吉便按了一下木板,暂停了动作。 满宝沖马车喊道:「喂,你们怎么赶车的,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车夫们:…… 车中正要开口说话的人:…… 一声轻咳声响起,然后一道轻柔的女声问道:「这可是白家的马车?」 满宝快嘴的应道:「是呀,麻烦你把你们家的马车让一让,这都把整条街都堵住了,大家都急着上工和上学呢,你看看两头堵了多少人了?」 三辆马车顿时一静,附近围观的人看着乐,有认得满宝的,立即高声应和道:「是啊,是啊,这都把整条道儿都堵住了,我们还怎么走路啊?」 同样被堵住的一辆车中,少年从车里探出头来,看清楚那三辆马车后立即兴奋起来,爬到前面推了自家的车夫一下,低声道:「快喊!」 车夫不敢,少年气死了,摧了他一拳道:「赶紧照爷教你的喊,不然我就回家告诉祖母说你车赶得不好,颠到我了。」 第969章 吵架 车夫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闭着眼睛喊道:「这是谁家的马车那么猖狂呀,直接把整条路都堵住了,拦住了这么多人,有没有点儿礼义廉耻啊。」 少年满意了,哼了一声后缩回了车里。 这一声喊后三辆马车顿时安静了下来,周围却嘈杂了起来,纷纷叫嚷道:「是啊,是啊,我们还得过路了,把这路都堵住了我们还怎么走?」 本来嘛,大早上的,不是要去上工,就是要去上学的,尤其是上学的。 这一条路是通往国子监的主路,大早上的,起码有一半住在外面的六学学生需要过这条路去上学。 这三辆马车华贵不说,那车上可是有徽记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车是谁家的,所以没人开口,可既然满宝先开口了,后头又紧跟着有人怼了,大家自然也不是怕的,立即就纷纷开口起来。 横在白家马车侧边的那一辆马车动了起来,驶正后往前去一些,顺着堵在了另一条街道上,这样相当于让出了半边车道给别人。 第1139页 堵在满宝他们正前方的一辆马车里的人道:「国子学学生白善在车上吧?」 满宝张嘴又要说话,白善按住她,淡声道:「在下是,不知道你是谁,为何堵住我的去路?」 「我是殷或的大姐,我们姐妹三个有些话想和白公子说。」 满宝拍掉白善按住她的手,直接坐到了车辕上,大吉已经手快的按下了机关,将木板又给锁死了,他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坐在车辕上,好似就是一个车夫。 满宝一屁股坐出来,差点没踩到他的手。 「有什么话儿非得赶在大街上说?你们要请他,找个日子下张帖子,大家约好了时间地点坐下来慢慢儿说,你们这样堵在大街上耽误了多少人的时间知道吗?」满宝毫不客气的道:「而且他还要去上学呢,这会儿没空。」 「好无礼的小丫头,也真够牙尖嘴利的,我在跟你们家主子说话,你一个做下人的插什么嘴?」 「你隔着帘子与人说话,眼神果然不好,谁说我是他的丫头的?我是他师姐!」满宝道:「你不是殷或的姐姐吗?巧了,我也是他师姐,我看你也不必要找他,有什么事儿找我就好。」 半条街都安静下来了,落在后面马车里的少年又忍不住从车里探出脑袋来,一脸敬佩的看着前方。 三辆马车中又静了一下,后头一辆车里的人轻笑道:「大姐,我这还是第一次在京中遇到如此不知礼的小娘子,小娘子,你家是哪儿的?」 「我家是剑南道的,」满宝直接从车辕上站起来,回道:「不过我到过不少地方,你们这样的人却不是第一次见儿。」 殷家人没想到她还敢这样怼回来,一时又没声了。 满宝却不会停下,嘚吧嘚吧的道:「不过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儿,但我也气得不行,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给别人找麻烦,你们这样堵着路害我们给多少人找了麻烦?你们到底让不让开给人通过?」 殷大姐气笑了,道:「我们要是不让呢?」 满宝便哼了一声道:「你们不让你们就自己堵着吧,大吉,我们走!」 大吉应了一声,一拉缰绳,整个马车往后一退,车尾差点儿撞到了后面马车的马头上,马受惊的往后一退,就这么一退的功夫,大吉已经一扯缰绳,马便往侧边去,然后马车偏进刚才他们让出来的那条车道,一打马,马车便往前去了。 殷家的人和围观的人都惊呆了,等车里的人反应过来,让车夫赶紧去堵他们的车时,大吉已经回正马车,直接一打缰绳,马车飞速的跑起来,第三辆马车的车夫才转了一半的马车,看到那车速,下意识的一怂,缩了一下,就这么一下,马车就已经越过他们向前飞跑而去…… 被留在当地的殷家人:…… 围观的众人:…… 后面的少年都呆住了,然后倒进车内,拍着车板就哈哈大笑起来…… 车夫听着那笑声害怕不已,生怕少爷给厥过去。 附近被堵住的国子监学生们含笑的也不少,不过都只敢偷偷的笑。 殷大姐的车帘子被一把掀开,她气得钻出来,往后看了一眼后直接将车夫从车上踹下去,怒道:「没用的东西,养你们有什么用?」 车夫从车辕上跌下去也不敢爬起来,立即跪趴好。 殷大姐转头看这么多人看他们的热闹,气得又掀起帘子回车上,怒道:「还不快起来赶车回家,难道让我亲自赶车吗?」 在那段路上往前一些就是济世堂了,往常大吉都会先在济世堂里把满宝放下才送白善和白二郎去上学的,这会儿他没停,直接把车赶到了国子监外才停下。 车里,白善用力的扒下白二郎的手,他的嘴巴被他的手捂得都有印子了,他气得推了一把他,「干嘛捂我?」 白二郎道:「我这不是怕你开口说话吗?」 他指着爬进车里的满宝道:「她跟人吵架最多能把人气死,你跟人吵架却是能把死人气活的,我都问过了,殷或的爹殷礼是京兆尹,知道京兆尹是干什么的吗?」 才爬进车里的满宝:…… 她瞪着眼捶了白二郎一下,叫道:「你昨晚上怎么不说?」 「我这不是忘了吗?而且我说了又怎么样,说了她们今天就不堵我们了吗?」 「说了我刚才就不跟她们吵了,你知不知道得罪京兆尹对我们很不利的。」 白二郎一脸的怀疑,「你能忍住?」 满宝想了想后道:「大不了我哭呗,对了,我一会儿去药铺做几个催泪的药包,以后你们都带着,再遇上他们家的人不要跟他们吵架了,直接哭。」 满宝道:「我们村要是大人欺负小孩儿,小孩儿哭了,大人也就不敢再欺负了。」 白善和白二郎:…… 白二郎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还不错,点头道:「行,不过你给我的药包得做得好一点儿,不能太呛。」 第970章 殷家 白善拒绝,「我不要。」 满宝劝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要做俊杰,等我们找益州王报了仇再说。」 大吉忍不住在车外道:「少爷,堂少爷,国子监到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嘆了一口气,起身下车。 满宝站在车旁,伸手拍了拍白善的肩膀道:「任重而道远,你要忍住,放心,我给你准备的药包一定不呛。」 第1140页 白善蹙着眉道:「我在国子学里没事儿,倒是你,他们家行事这么霸道,要不然你今天别去药铺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可我今天有病人来复诊,我不去的话不好,你放心好了,我在药铺里她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白善便想了想后对大吉道:「你找个地方停车吧,今天你就别回去了,在药铺里等一下满宝。」 大吉应了一声是。 白二郎也连连点头,他今天早上也给吓着了,第一次碰见行事这么霸道的人,所以也叮嘱满宝,「昨天他们就在课上争执了一下而已,今儿就来堵我们了,你今天当众这么打她们的脸,她们能不找你的麻烦吗?所以还是避一避,谨慎些好。」 满宝点头,「我看完复诊的病人就回家。」 白善和白二郎这才拎着书篮要进学里去,他们身后咕噜咕噜的跑来好几辆马车,为首的一辆才挺稳便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少年,自己的书篮也不要直接跑上来叫道:「白善,等一等!」 少年身后的车夫立即拎了书篮在后面追:「少爷,您的书篮。」 白善停住脚,扭过头去,少年已经一熘烟的跑到他们跟前,他眼睛亮晶晶的问,「你就是今年新考进甲三班的白善?」 白善点头。 「我叫刘焕,我祖父是户部尚书,说起来我们还有缘分呢,你们这批功臣之后进学的各种款项都是我祖父拨下来的……」 白善三人静静地看着他。 刘焕微微一静,有些底气不足的摸了摸脸问,「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三人一起摇头。 白二郎问道:「你就是和殷或打过架的刘焕?」 刘焕一脸憋屈的点头。 满宝好奇,「你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不会和季浩一样因为嘴贱吧? 刘焕一脸的憋屈,「我没打他,就是玩的时候不小心把人撞倒了,我都道歉了的,又不是有意的,在学里玩,我误伤你,你误伤我不是常有的事吗?」 深有被误伤经验的三人一起同情的看着他。 白善也忍不住委屈的说了一句,「我也不过在课上与他争辩了几句罢了。」 刘焕也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站在他们身后的大吉看国子监前的大空地上不断的进来马车,下来人进学,马车再退出去,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再次忍不住道:「少爷,堂少爷,你们进学快晚了。」 四人这才回神,立即拎了书篮进学。 刘焕也从自家车夫的手上抢过书篮追上去,「我跟你们一块儿进去。」 目送三人进了国子监,满宝这才踩着车凳上车,「走吧,我去药铺也晚了。」 后头追着来上学的国子监学生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白家的马车,看了满宝一眼,然后才进学去,满宝也察觉到了这些视线。 她忧伤的嘆了一口气,撑着下巴思考,下次再见到殷家人要怎么认怂呢? 这会儿殷家三姐妹的确气得不轻,她们一路回到娘家,才一进门就连声吩咐道:「去查一查,那小娘子是什么人,姑奶奶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硬气的人。」 下人应声而去。 满宝到济世堂时已经晚了,丁大夫他们都已经开始坐诊,她一进来,小郑掌柜便把她拉到后院,「你刚跟殷家的姑奶奶起冲突了?」 满宝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事儿就发生在我们药铺不远处,我能不知道吗?」他道:「不仅我知道了,我爹和丁大夫他们也知道了,连对面药铺的人都知道了。」 满宝嘆息,「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我在这儿坐诊了一个月,才有些许人认识我,这一下子,半条街的人都要认得我了。」 「不,」小郑掌柜纠正道:「是半个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你了。」 满宝惊讶,瞪大了眼睛道:「不是吧,殷家人这么有名?」 小郑掌柜悄悄的竖了一个大拇指道:「那是特别的有名。」 话才说完,一声轻咳声响起,小郑掌柜立即收了声,把满宝领到郑大掌柜跟前后便给满宝眨眨眼退了下去。 郑大掌柜看着满宝嘆息一声,「满宝啊,你这两日就只接诊复诊的病人,然后回家休息休息,等过了风头再说。」 满宝惊呆了,忍不住再次问道:「殷家这么厉害?」 郑大掌柜沉默了一下后道:「殷大人还是很讲理的,但殷家的几位小姐……」 他顿了顿后道:「跟女人讲理是不理智的行为。」 「胡说,」身为女人的满宝不贊同道:「我也是女的!」 郑大掌柜抬头看向她,「哦」了一声后道:「你是个小姑娘,跟她们不一样。」 郑大掌柜道:「他们家的姑娘也不出门堵人的。」 「那堵人的是……」 「做了别人家媳妇的姑奶奶。」 满宝:…… 她硬着头皮道:「我大嫂和二嫂她们也是很讲理的。」 郑大掌柜看着她的表情相信才怪,他敷衍的点了点头道:「行了,你先去看病人吧,一会儿要不要我着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满宝这会儿还有些懵,道:「大吉还在外面呢。」 郑大掌柜便点了点头,觉着他们家的人还是有些靠谱的,知道这会儿要派人守着她。 第1141页 满宝出去大堂,大吉正找了个角落坐着,看到满宝出来便对她点了点头。 满宝点点头,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的诊房。 显然,早上她跟人当街吵架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最先进来的病人一坐下便安慰,「小周大夫,您别怕,我们都看着呢,就是衙门的人上门来,我们也给您作证,是她们先欺负的你们的。」 第971章 扎针 满宝一边给她看病,一边问,「衙门的人来找我干嘛?」 「你还不知道吧,那殷家是衙门里的人,衙役们都听他家的。」 看来殷家欺负人的事很深入人心,进来的五个病人中有四个提醒满宝小心衙门里的人的,还有的一个还在唠叨,还没来得及提醒。 不论谁提醒她,满宝全都乖乖听着,然后诊脉下药方,把病人送走。 等把最后一个要复诊的病人送走,满宝便嘆了一口气,摸得出来她的病人今天都很兴奋,因为脉象都很活泼呀。 满宝将针包收起来,正打算收工回家,一人便撩起帘子进来,满宝抬头看,见他面色正常,不像是有重病的,便道:「我这要收工了,你去旁的诊房里看吧。」 那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把手啪的一声放在脉枕上道:「旁边的诊房人太多了,你这儿没人,我就要在这里看,怎么,你这不能看啊?」 满宝还没说话,他已经很兇的道:「不看病开什么诊房呀,煳弄人啊?」 满宝看了他一眼,见他中气如此足,便伸手搭住他的脉道:「行吧,我看看,你是哪儿不舒服?」 「我哪儿都不舒服,」他晃荡着腿道,「你给我看看我这到底是什么病?」 满宝一手搭着他的脉,一手将才收起来的针袋打开,问道:「具体说说是哪儿不舒服,头痛不痛?」 「痛!」 「那手和脚呢?」 「都痛,我都说了是浑身都痛你还问那么多,听不懂还是怎么的?」 满宝抬头对他笑了笑,道:「确认一下,你前胸后背痛不痛?」 「痛!再问我砸桌子了啊,痛得我心思浮躁,特别想发火。」 满宝就一脸同情的看着他,然后道:「你这脉象的确有点儿怪,我不太能确定,所以我要再确诊一次。」 说罢右手捻了一根针扎进了他手臂的穴道里,男子没想到她手这么快,跳起来就嚷道:「哎呀,太疼了,杀人了,杀人了,大夫杀人了……」 满宝左手一把拉住他的手,右手又捻了一根针扎进去,恰在此时,大吉和小郑掌柜一起冲进来,大堂里的病人纷纷探头往里看。 男子见帘子被撩开,干脆整个人往地上一躺,就踢着腿叫道:「杀人了,杀人了,无良大夫杀人啦……」 大吉看见满宝没事便松了一口气,小郑掌柜却要伸手去扶病人,满宝连忙大叫一声阻止他,道:「别碰他,我给他手臂上扎了针的,要是一不小心动歪了,这整条手臂就废了!」 小郑掌柜手一僵,直起身子来怀疑的看着满宝,他医术虽然不太好,但也不要骗他好不好,这三个穴道不最多让人手发麻,使不上力气吗? 但小郑掌柜知道,地上躺着的男子不知道啊,他本来正乱踢,一听满宝的话,右手便忍不住微微用力的攥了攥,这才发现右手果然使不上劲儿,而且一用力,针扎的地方还一突一突的,好似冒着气似的让针微微颤动起来。 男子一愣,也安静了下来,抖着脸皮去看满宝。 满宝转出了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说的没错,你的病很严重啊,不过你放心,是可以治的,但要治好有点儿困难,你可不要乱动,要听医嘱知道吗?」 还躺在地上的男子回过神来,怒叫道:「你骗人,我根本没病!」 满宝一脸惋惜,「你看,你病得很重啊。」 说罢,右手一张开,露出一排针来,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小声的哄他道:「你别怕,先安静的躺着,我这就给你治病,别怕啊。」 男子更怕了,腿蹬了两下,往后退了退,然后大叫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兄弟们快来人救我呀……」 济世堂便跑进来三个青年,一把将小郑掌柜推到一边,将地上躺着的男子扶起来,一脸兇悍的对着满宝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满宝道:「我在治病呀。」 「治的什么病,我看你们是想骗钱吧,看你都把我兄弟治成什么样了?」 「年纪这么小,字认全了吗你就坐堂看病了,你们济世堂是怎么回事,没钱请坐堂大夫说一声啊,请个孩子坐堂上什么意思?」 「这是想骗钱呢,你们药铺的掌柜呢,出来!」 小郑掌柜道:「我就是铺子里的掌柜,你们有事找我。」 「哟,你就是掌柜呀,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瞧你们请的什么大夫?」 郑大掌柜之前在药房里,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连忙拦住都快戳到满宝脸上的青年,笑着拱手道:「在下是济世堂的大掌柜,几位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和你说有用吗?」 「有用,有用,这药铺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请了这么个庸医坐堂?看把我们兄弟治成什么样了?」 郑大掌柜连连作揖道歉,等他们火气稍去了一些才问道:「不知道这位病人是什么问题,说出来,郑某人也好给解决。」 第1142页 「怎么了你眼睛看不出来吗?你看我们兄弟都被她扎成什么样了?」 满宝一直脸上带笑的站在一旁,大吉和郑大掌柜一来她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满宝探头从大吉身后探出头来一笑,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手臂发麻,一直到半边脖子那儿都使不上劲儿?」 「你胡说什么,我兄弟是脚疼,结果你给他治手……」 「大哥,我真的动弹不了了……」 满宝这才从大吉身后走出来,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我知道的,他不仅脚疼,还手疼,头疼,他刚才都跟我说了,所以我才说他病得很重,结果他接受不了,这才大喊大叫起来的。」 满宝一副贴心的样子,安抚他们道:「不过你们放心,这种病人我们药铺见得多了,很多将死之人知道自己要病死了都有些接受不了,好在你兄弟虽然病得严重,但还有的治,所以你们要安慰好他,让他不要太过激动,不然一激动,一会儿真的连脖子都动不了了。」 第972章 碰瓷 郑大掌柜:…… 才处理好手上的一个病人赶过来的丁大夫:…… 他看了一眼满宝扎的那三针的位置,默默地又转身走了。 男子的三个兄弟都一脸惊疑不定的回头看向他们的兄弟。 郑大掌柜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轻咳一声,接上满宝的话道:「周小大夫说的不错,几位,你们别看她年纪小,其实她医术很不错的,她在这坐堂都快一个月了,可是治好了不少的病人的。」 大堂里的老病人们连连点头,应和道:「窦老太太的孙女不就是周小大夫治好的吗?」 「没错,上次陈家那孙子一直拉稀,也是她给治好的。」 「还有我们街坊,风寒,吃了她两剂药,一发汗,好了。」 郑大掌柜对病人们的知情识趣很满意,补充道:「她很久以前就跟着我们济世堂的纪大夫学医了,在益州城的时候还跟着一位太医学过呢,医术是很不错的,小伙子要是信不过她,我可以帮你看嘛,来,你刚和她说,你哪儿不舒服?」 男子:…… 他在三个兄弟的目光迫视下,还是没忍住,举起右手道:「先把我手上的针拔了,我现在觉得整只手都没力气了。」 「不能拔呀,」满宝道:「这就是在给你治病呢,对了,你现在觉着右手是麻,还是痛,还是没有知觉?」 「麻,没有力气。」 满宝又问道:「那你的头呢,痛不痛?」 男子下意识的道:「不痛。」 「那脚、肚子和后背呢?还痛不痛?」 男子仔细感受了一下后道:「不痛了。」 满宝便拍掌,乐道:「怎么样,我就说这针法有效吧?这可是我从书上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来的针法,你的病有的治,别担心。」 郑大掌柜和小郑掌柜:…… 他们看出来了,可围观的人,包括被治的病人没看出来呀,大家看得一愣一愣的,别说外面大堂的病人了,就是男子自己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忍不住相信满宝。 只有他三个兄弟一头雾水,他们不是来找茬的吗? 怎么真成看病的了? 满宝已经大着胆子走到了男子身边,伸手扶住它他的右手,慢慢的带到桌子前,道:「你别怕,来,先坐下,我再给你看看舌苔和脉象,你放心,我刚才看过了,你中气还是很足的,应该可以支撑得起一会儿的治疗。」 一回头见小郑掌柜要把诊房的帘子放下,满宝立即道:「不用放下,我看他有些紧张,他可能不喜欢在紧闭的空间里呆着,所以把帘子挂起来,反正他也不用脱衣裳,最多扎扎手脚而已,大男人没什么怕的。」 小郑掌柜看了眼他爹,默默地把帘子挂了起来。 满宝动了动针,又给他往右手上扎了几针,问道:「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种酸胀的感觉?」 男子感觉她说的都对,越发害怕起来,点头道:「我这是什么病?」 满宝嘆气,「一种很严重的病,我看过那么多病例,其实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例活例,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把你治好的。」 正说着话,济世堂里又涌进来一伙儿人,几个身穿差服的衙役推开病人进来,嚷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这儿有大夫治坏了病人?是谁?」 郑大掌柜眼睛一眯,立即迎上去,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是病人对我们大夫的治疗手段有些错误的认知,这会儿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不像吧,我怎么看着倒像是你们药铺把人治坏了?」 衙役推开郑大掌柜走进满宝的诊房,目光一扫便看向站着的三个青年,抬了抬下巴问道:「怎么回事?」 虽然觉得事情有些出入,但三个青年依旧指了满宝叫道:「是她,她把我们兄弟治坏了。」 衙役便上前,问道:「是你把人治坏的?」 满宝淡定的摇头道:「不是。」 「不是?」衙役嚷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啊,先跟我们回衙门一趟,有话堂上说。」 说罢抖了抖锁链就要拿她,满宝便伸手按住了男子右手上的一根针,他立时惨叫起来,额头上都冒着汗了。 满宝笑着安抚他道:「没事,别怕,这是正常的疼痛,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清醒了许多?」 第1143页 男子含着泪点头。 郑大掌柜也上前拦住了衙役,脸色沉下来,「几位官爷也看到了,我们的大夫正在治病人,病人可没有说我们大夫把他治坏了。」 「可病人的兄弟……」 「这些人可不是陪着病人来的,他们是后来自己冲进来说是病人的兄弟,」小郑掌柜插嘴道:「我倒觉得他们像是病人的仇人,哪有不给自个兄弟请大夫看病,而是把兄弟往外架的?这可是在药铺内。」 「谁知道你们药铺里有什么勾当……」 郑大掌柜沉着脸道:「你这是何意?怀疑我们济世堂?也不看看我们济世堂在京城多少年了,走,我们这就去衙门把这事说清楚。」 说罢一把手抓住说这话的青年。 衙役和青年们:…… 为首的衙役轻咳一声道:「郑大掌柜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们济世堂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这个大夫看着年纪小,人也是她治坏的,我们就是找她问问话,并不与你们济世堂相关。」 郑大掌柜沉着脸道:「她是我们济世堂的大夫,病人也是我们济世堂的病人,怎么会与我们无关?」 满宝见他们吵起来了,伸手捻了捻病人手上的针道:「我说,病人就坐在这儿,你们官差不问问他的意思吗?」 众人一静,低头去看,这才想起当事人病人就在跟前呢。 衙役轻咳一声,问道:「你说,她是不是把你治坏了?」 满宝收回了手,男子就看到那根针颤动起来,他感觉到一股气正在往外冒,似乎顶着那根针,就跟烧开的水一样噗噗的…… 他哭丧着脸道:「没,没治坏……」 满宝笑着对他们摊手,「你们看吧,这就是个误会,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请出去吧,我要给他看病了。」 第973章 欺负 衙役们站着没走,围着那兄弟转了半天,见他冷汗淋淋,看着的确像是生病的样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青年,这位扭头去问满宝:「他什么病?」 满宝嘆气,「很严重的病。」 「很严重的病是什么病?」 「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满宝皱眉,「我说,这儿又没有案子,你们呆在我的诊房里我没发看病,请出去。」 「那不行,有人告你治坏了人,我们身为你官差就得查清楚,你要不把话说清楚我就拿你回衙门。」 满宝问:「谁告的我?」 衙役一指青年,想想不对,手指一转,便去指那三个青年。 小郑掌柜道:「病人就在这儿,结果你们却要听三个来歷不明的人的话?」 衙役面无表情的道:「我们可不管这些,只知道人命关天,有人告,我们便要拿人审问。」 满宝便道:「可我跟你们说也不明白呀,不如这样,你们先去找几个懂行的大夫来,到时候我说了你们也有判断不是?」 她笑道:「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们济世堂的大夫,没关系,你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找大夫来嘛,找御医也行。」 一旁的郑大掌柜幽幽地道:「你们要是请不到御医,要不要我请郑太医帮你们牵牵线呀?」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为首的衙役没说话,后头的一个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大哥,我们过来的时间太长了,而且这济世堂是郑太医家的产业,闹大了……」 为首的衙役这才轻咳一声道:「这大夫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此案我们先记下了,不过这周满不能离京,以后我们是要随时传唤的。」 郑大掌柜便扭头对小郑掌柜道:「送几位官爷。」 将衙役送出去后,郑大掌柜又出去与大堂的病人们道歉,表示今日让他们受惊了,实在是罪过。 等他安抚好病人进来,满宝已经把男子手臂上的针都取了,他满头大汗的问满宝,「你说我是什么病?」 「神经障碍。」满宝一脸严肃的道:「这是一种神经上的疾病,很严重的,不过你发现的早,还是可以治疗的。」 男子立即问,「要吃药吗?」 「要,等着,我给你开药。」 说罢给他写了一张房子,递给他手里道:「这是两副药,吃完了再回来复诊,到时候我看情况给你换一个治疗法子。」 男子看着药方连连点头,他三个兄弟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和他一起出去,小声的嘀咕道:「你还真有病啊,你之前不是生龙活虎的吗?」 「我怎么知道,她刚不是说了吗,有些病藏得很深,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得病发出来才知道。」 「完了,这要怎么去和殷家的管事交代?」 「实话实说吧,把钱退回去,这事算兄弟我欠你们的,等我病好了我请你们去喝酒。」 看四人去抓药了,郑大掌柜这才放下帘子,问道:「神经上的疾病?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病?」 满宝嘿嘿一笑道:「这世上稀奇古怪的病多了。」 郑大掌柜摇了摇头,道:「你收拾一下回家去吧,明天暂且别来了,你在家也小心点儿,等过一阵殷家气消忘了这事就好了。」 满宝很怀疑,「他们会忘记?」 「会的,」郑大掌柜笑道:「京城人的忘性都大,毕竟热闹嘛,过几天,有了别的热闹,殷家人自然就忘了这事。」 第1144页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惹上殷家人的?你昨天碰见殷家的公子了?」 「没有,是我师弟跟殷或在课堂上争执了几句。」 郑大掌柜便点头,「难怪呢。」 满宝很好奇,「难怪什么?」 「难怪殷家的姑奶奶们会找上你们,你们不知道,这殷或是殷家的独苗,殷大人生了六个女儿才生出来的儿子,你说殷家姐妹心疼不心疼他?」 满宝道:「我上头还有六个哥哥一个姐姐呢,我也是我们家的宝贝,但我家里的哥哥姐姐也没有因为我在学里跟师弟们打架吵架就找上门去揍师弟们的。我们打架是我们的事,关那些大人什么事?」 郑大掌柜:…… 满宝收拾了小背篓,交给大吉后垂头丧气的走了。 通过小郑掌柜,大堂里的病人们都知道满宝刚才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劫难了,虽然大多数病人都不太敢跟她打招唿了,但也对她善意的笑了笑,一脸的同情。 满宝上了马车后觉得无聊,又爬出来坐在大吉身边,问道:「你说,白善在学里会不会被殷或欺负?」 大吉也是有些忧心的,但国子监他又进不去,并不能帮到少爷什么。 不过这样一想,大吉又觉得这样安全很多,因为国子监管理严格,他进不去,殷家的人也进不去,相比之下少爷才是最安全的,倒是满小姐这会儿危险得很。 白善并没有被人欺负,相反,他去欺负别人了。 上午的课结束,中午他们有很长的一段休息的时间,白善直接走到了殷或的桌边,全班同学都一块儿看过去了。 国子学是六学中消息传播速度最快的。 一是因为他们多为高官之后,消息灵通;二是,国子学是六学中外宿最多的学院,整个国子学的学生有九成的学生外宿;三,他们人少,地方也不大,丁点儿消息一个上午就能传遍了。 尤其今天早上目睹白家和殷家吵架的国子监学生可不少,所以这会儿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包括殷或。 白善一走到殷或跟前,大家胸中的八卦之火便被熊熊燃起,有两个激动的都捏紧了拳头,眼睛发亮的小声嘀咕道:「揍他,揍他,快揍他……」 殷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皮涨得通红,死命的低着头不肯抬起来,手指紧张的攥着课本。 本来想找他打架的白善看到他这样,一下子就不好出手了,不过他也没客气多少,拍了拍桌子道:「殷或,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殷或咽了咽口水,小声的道:「我,我不出去。」 「行,不出去也可以,那我们就在这儿说,我问你,今天你姐姐们去堵我,是不是你叫去的?」 第974章 讲理 殷或眼睛一下就红了,紧抿着嘴角没说话, 白善:…… 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觉着是他欺负了他,可他真的就是问了他一个问题呀。 白善运了运气后道,「你有什么事儿就找我,不要让你姐姐去找我的亲朋,如果你觉着不服气,你大可以找博士们来做见证,我们再来辩一辩。」 殷或红着眼眶没理他。 白善颇有一种与他说不上话的无力感,本来还想跟他打一架,或是好好的说清楚将这件事,但见他低着头拒绝交流的模样,他顿时有一种无力感。 彭志儒见白善脸色很难看,生怕他们当场打起来,连忙从课室后面赶上来按住他的肩膀,小声道:「有什么事儿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别急。」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我位置不在这儿。」 众人:……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殷或,蹙眉道:「不然下学后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 白善心底有些烦躁,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外人示弱,要不是因为现在益州王现在就在京城,他们有大仇未报,他才不这么憋屈呢。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退一步,结果殷或的眼睛更红了,眼里的泪水要落不落,看着就让人很……恼火儿。 但周遭的同窗却看得很乐,两两站在一起看着他们,脸上都努力的憋着笑。 白善抬头看见,眉头微微一皱,虽然他看出来,那笑是对着殷或,而不是对着他的,但他还是觉着不太舒服。 白善紧抿着嘴角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卢晓佛坐在他左手边,见大家都散去以后才扭头和白善道:「殷或娇气,你不要去惹他。」 白善蹙眉问,「大家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不像男人,」卢晓佛道:「班里有大半的同窗都被他姐姐们找过,都是拜託他们好好照顾他的,但自出了刘焕的事后,大家就不太和殷或交流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姐姐给堵了。」 白善很好奇的扭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大家不是才入学二十来天吗? 卢晓佛淡淡的道:「今天上午听人议论知道的,你今天在学外被他姐姐们堵了,班里私底下全是谈论这事的,还有外头,你往外走一走,这会儿大家都不说什么小郡王们入京后要去哪儿玩的话题了,说的都是你和殷或的事。」 毕竟,小郡王们离得还远,这个话题可以以后谈,但白善和殷或却是跟前的人,而且相比玩耍,显然这个更好议论,更好玩儿。 第1145页 白善以前听人私底下议论各种事情听得挺欢乐的,虽然他从不发表意见,但也能从中得到不少消息,这会儿成为被议论的对象,他感觉不是很开心。 毕竟他们立场境遇都相同,卢晓佛和彭志儒对白善都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尤其是他上次还请了他们去参加他师姐的饭馆开张。 所以俩人觉得他们是朋友的。 于是俩人低声劝诫了白善一句,「殷或家的姐姐都特别难缠,刘焕还是户部尚书的孙子呢,对上他们家也得认怂,所以你该软还是软一些。」 白善紧抿着嘴角道:「不就是在课堂上因为见解不合争辩了几句吗?」 用得着闹得沸沸扬扬,还闹到学外去吗? 以前他和满宝白二上课,因为释义不一也没少吵架,先生从来不说他们,也不会拦着他们,由着他们吵到最后才判,他祖母,堂伯父和满宝的哥哥们也从没说为这事找他们的。 他们连私底下打起来大人都不太管呢,更别说课堂上的了。 若是连课堂上的不同意见家里人也要管,那还出来上什么学? 怕是连先生都不必请了,自己看书学习,认定自己认为的就行了,何必出来祸害人? 白善很不高兴。 所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殷或,下午一下学,见他走了,他便立即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追上去。 卢晓佛忍不住回头看他,「你今天不去藏书楼了?」 「不去了。」 白善要追出去,彭志儒连忙拦住他,「你可别再找他了……」 白善推开他的手道:「有些事情是必须说明白的。」 这会儿白善还不知道殷家的人直接闹到了济世堂,他只是觉得殷或的姐姐们太过霸道,他可不想天天上学都被人堵在路上。 白善追着殷或出去,班里其他同窗一见,兴奋起来,立即唿朋唤友,「快快快,白善又要和殷或吵架了。」 其他人一听胡乱的把桌上的东西一收,拎着篮子便往外追。 彭志儒和卢晓佛对视一眼,连桌子都不收拾了,拔腿就追。 他们俩现在住在学里,这会儿根本出不了门,但一块儿跑出去的人这么多,万一呢…… 白善追着殷或出去,在大门口叫住了他。 殷或紧张的拽着篮子道:「我没什么话与你说的。」 殷家的下人唿啦啦的围上来,戒备的看着白善,「你想干什么?」 听了消息连书篮都塞给了同窗飞奔出来的白二郎一看这架势怕得不行,连忙冲上来拉住白善,见殷家的下人步步紧逼,忍不住闭眼大叫道:「大吉啊——」 「喊什么?」一道女声居高临下的传来,白二郎睁开眼睛看去,这才发现他们不远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大吉正站着牵住马,而满宝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白善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白二郎,很想竖起一张牌子表示自己不认识他。 他敢对着殷家这么多下人也没动弹,自然是因为早早的就看到了自家的马车,有大吉在,这些人肯定欺负不着他。 白善拍掉白二郎的手,蹙眉看向被围在中间的殷或道:「我没别的意思,既不想与你打架,也不想与你吵架,就是想跟你认真的谈一谈,你我都是大人了,解决事情不应该是靠斗气,大家有一说一,将事儿摆出来论一论怎么样?」 白善道:「我只问你,我们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 白善觉得,对他不能像对满宝和白二郎,对他们两个可以不讲理,但对殷或,还是直接讲理吧,其他的都休讲。 殷或惊讶的抬头看向白善。 站在车辕上的满宝这会儿才算是看清殷或的脸,惊讶的「哇」了一声道:「你长得好白呀。」 第975章 缓解 白善:…… 围观的众人:…… 殷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满宝,满宝直接从车上跳下来,跑到他跟前儿道:「你就是殷或?你长得很乖呀,不像是会跟白善吵架的人,你们是怎么吵的?」 白善重申道:「我没与他吵架,我们就是争辩,这是辩论懂吗?」 满宝没理他,继续看着殷或问,「你眼睛都红了,你们刚又吵架了?」 白善:…… 殷或看了眼白善后摇头,「没有。」 「我就说嘛,」满宝唿出一口气道:「白善从不会无故欺负人的。」 这下换到殷或无言了。 满宝左右看了看,问道:「你能让你家的下人暂且退到一边吗,我不喜欢这样被下人围着说话儿。」 殷或没有多犹豫便扭头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殷家的下人没退,依旧戒备的看着满宝和白善他们。 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这小娘子今天早上就敢跟他们家的姑奶奶叫板儿,还连着让他们的人在济世堂里吃瘪,那能是好相与的吗? 因为家里有这么多彪悍的姑奶奶在,小厮们对女人的战斗力从不敢小觑,因此没动弹。 满宝就看着他们眨眨眼,然后默默地看着殷或。 殷或脸色涨得通红,不太高兴的对下人道:「下去!」 下人犹豫了一下,退后了几步。 满宝就看着殷或嘆气,「你真可怜。」 殷或:…… 满宝身后的白善和白二郎却和她一样对他露出些同情的目光。 第1146页 满宝道:「要不我们找个馆子坐下来谈一谈?正如我师弟说的那样,这事总要解决的,要不然你姐姐总在路上堵我们,或是去我药铺里闹,对无关的人影响也很大的。」 白善突然抬头,「她们派人去济世堂闹事了?」 殷或一下就攥紧了书篮,连脖子都红透了。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儿,我也没吃亏。」 白善和白二郎再看向殷或的目光却有些不善了。 不论是在路上堵他们,或是在学里找他们麻烦,他们能忍也就忍了,可找到济世堂去就过分了。 说到底,满宝只是那里面一个正在学医术的小坐堂大夫,在药铺里闹起来可见对她的影响有多恶劣。 殷或在俩人的目光下低下了头,眼睛红通通的。 满宝看见了,语气忍不住更柔了些,「这事你不知道吧?你既然不知道,那这事就不与你相关了。」 殷或惊讶的抬头看向满宝,这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可是……姐姐们是为我。」 满宝比较好奇的是,「今天早上是你让你姐姐们去堵我们的?」 殷或抿着嘴不说话。 满宝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不爱说话的人,忍不住道:「要是,你就点头,要不是,你就摇头。」 殷或缓缓的摇了摇头。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你提前知道吗?」 殷或看了满宝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 满宝就露出大大的笑容,大方的伸手拍他的肩膀道:「那我们就没仇嘛,何必弄得跟个仇人似的?」 殷或没防备,差点被满宝拍趴下。殷家的下人唿啦啦的围了上来…… 大吉上前一步挡在满宝身侧,冷峻的看着他们。 满宝不可置信的看着殷或,还往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你那么单薄?」 白善和白二郎就看到殷或的身子晃了晃,然后愣是站稳了。 俩人:…… 殷或咳嗽了几下,和下人们挥手道:「没事,你们下去吧。」 殷家的下人看了一会儿小主子,这才又缓缓的往后退了退。 满宝这才道:「来,我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白善的师姐,我叫周满,这是我和白善的师弟,也是国子监里的学生,叫白二郎。」 殷或看着他们愣愣的点头。 满宝道:「既然今天的事儿你都不知情,更没有参与,那就与你无关了,我就好奇的是,你们在课堂上吵什么了?怎么还延伸到了外头?」 殷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白善,低下头道:「没吵,就是争辩了几句。」 满宝:「……那你姐姐们?」 殷或不安的搓着书篮道:「我,我大姐她们以为我被欺负了,但我说过了没有,但……」 满宝看着他现在委屈的样子,隐隐明白了,嘆息道:「你要是我弟弟,这副样子回去和我说,我也会觉得你是受了委屈的。」 殷或就捏紧了书篮没再说话,脖子和脸又都红起来了。 围观的众人:……看,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要不是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大家都听得到,这副样子落在谁眼里都是白善他们正在欺负小白兔呀。 从小,他们为这个遭了多少打呀! 白善察觉到大家看过来的目光,微微皱眉,上前一步道:「既然你也觉得我们没有矛盾,那我们两家就坐下来将此事说开,你们家人来堵我也就算了,再去闹我师姐可就过分了。」 殷或眼泪便盛了眼泪,鼻子酸酸的点头。 满宝看着新生可怜,连忙道:「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你要是担心,你就先回家和你姐姐们谈一谈,对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顿饭?你姐姐们知道了就知道我们和好了,也不用你解释太多。」 殷或顿了一下后摇头,「我不能在外面久留,得回家去。祖母和姐姐们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四人正说话,早上才见过面的刘焕小牛犊似的提着书篮从学里飞奔而出,叫道:「我说殷或,你又在给人找麻烦了?」 刘焕一熘烟的跑过来,挡在白善他们跟前道:「你这次要玩什么?是哭,还是摔倒啊?」 殷或抬头静静地看着他,眼眶红通通的。 刘焕就怪叫道:「先说清楚啊,我没欺负你,你回去可不许和你姐姐们乱告状。」 满宝这才觉得不对,环视一圈后才发现大家都围着他们看,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笑容,连白善都有两三个朋友关切的看着这边,殷或却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满宝眨眨眼,仔细的看了看殷或的脸色和眼睛,觉得有些手痒痒。 她悄悄的拽了拽白善的衣角,对殷或道:「要不这样吧,我们送你回去?我特意带来了好些糕点,我们可以边走边在车里吃。」 白善伸手就拽着没反应过来的殷或上车。 第976章 生病了 殷家的下人见自家少爷和他们谈得还合得来的样子,因此放下了戒备,白善一下把人往车上拉,他们反应过来围上去时,殷或已经被拉上车了。 大吉拦住他们,白二郎了满宝一把,等她一爬上马车,他也立即蹦上去,还回身沖殷家的下人嚷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和你家少爷是同窗,一块儿下学回家怎么了,赶紧都让到一边去。」 被撂下的刘焕看得精神一振,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把手中的书篮往自家小厮怀里一塞,也钻了进去,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还帮着白二郎回头呵斥殷家的下人,「你们这些粗人笨手笨脚的,再往前试试,这里头的少爷哪个是你们能碰的?」 第1147页 刘家的下人悲惨的惊叫:「少爷——」 「叫什么叫,我就是跟同窗们一块下学回家,你傻呀,不会赶着马车跟在后面?」 他们主僕交流的瞬间,大吉已经拿了马鞭狠狠地往空中甩了一鞭子,将殷家的下人惊吓的往后退了退,便立即跳上车辕,赶着马车往前沖。 大吉一脸的无惧,大有撞着谁算谁倒霉的架势,前面拦着的殷家下人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堵,纷纷散开。 于是马车冲出了重围。 为首的人一跺脚,狠狠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呀!」 于是去赶车的去赶车,拔腿就追的跟在车后头跑。 刘家的下人也跟在其中。 国子监门口正看热闹的学子们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来,惊叫道:「天啊,白善他们挟持了殷或?」 「这是不要命了吧?」 「完了,完了,要不要进学里告诉先生们一声?」毕竟那车上可是有四个他们国子监的学生呢。 车骤然提速,大家在车里摔成了一团儿,不过大吉的驾车技术特别好,冲出重围后就慢慢平稳了起来,满宝和白善坐直了身子,顺手扶了一把殷或。 白善先扭头问满宝,「他们家怎么闹济世堂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找了个假病人来找我麻烦,让我给扎顺服了。」 白二郎则问,「你怎么和大吉来接我们?」 「我怕她们再去堵你们,哼,大吉只会打架,又不会吵架,你们两个对三个不一定吵得过,所以我来帮你们,谁知道她们并没有来,可惜了。」 刘焕也稳住了身子,兴奋的问他们道:「你们把殷或绑了,打算怎么处理他?」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一起扭头看他,然后再齐齐扭头去看安静的缩在角落里的殷或。 殷或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咽了咽口水,更缩成一团了。 满宝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结果他整个人都抖起来了。 白善自然不可能承认绑人这样犯法的事了,他没好气的道:「什么绑人,我们是要请他吃点心,顺道送他回家好不好?」 满宝也点头,伸手拉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还热乎着的点心,她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个,给殷或手里也塞了一块儿点心。 殷或握着手中的点心愣愣的,一脸的呆然。 满宝安抚他道:「你别怕,我们就是觉着被你家的下人还有那么多人围着说话不自在,所以才拉着你上车的,你看这会子我们不是去你家吗?」 殷或就小心翼翼的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外面还真是他熟悉的街道,微微松了一口气。 满宝热情的招唿他道:「这是桂花糕,白善最爱吃的,你也尝尝看好不好吃。」 殷或看了一眼满宝,便小口的咬了一点儿。 满宝撑着下巴看他,问道:「殷或,你没有朋友吗?」 殷或眼皮颤了颤,抬眼看了她一眼,摇头。 一旁的刘焕撇了撇嘴道:「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交得到朋友,这么娇气,动不动就哭……」 殷或低头。 满宝就横了刘焕一眼道:「你闭嘴,我又没问你。」 刘焕惊讶的看着满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客气的和他说话。 满宝已经扭过头去面对殷或了,脸色又温和下来,声音也轻柔了,变脸之迅勐,简直和他祖父差不多了。 满宝柔声安抚殷或道:「你别听他的,什么是朋友呢?能够互相理解的才叫朋友,我就觉着你挺好的。」 「他好?」刘焕叫道:「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娇气?就摔一下哭,说话大声了哭,和他争执两句他还是哭,而且他哭也就哭了,他一哭,他家里人就来找我们麻烦,特别是他几个姐姐……」 殷或的眼眶又红了,鼻子一酸眼泪便忍不住溢出。 满宝看见了,立即凑上去仔细的看,刘焕要说的话一下就被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去看满宝。 满宝很仔细的看着殷或,殷或也觉得她的目光怪,微微抬眼看她,眼泪就落了下来。 满宝就伸手帮他擦了一下泪,轻声问道:「殷或,你是不是有病?」 刘焕捂住胸口,哪怕他很不喜欢殷或,这会儿都觉得满宝有些过分了。 殷或的眼中又浮起泪光,白善在一旁淡淡的补充道:「你别误会了,她是大夫,这句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身上是不是有病?」 满宝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你是不是病了。」 殷或看着他们,眼泪落下。 白二郎看得着急,「哎呀,」一声,推开满宝道:「他们是问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满宝和白善狠狠地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刘焕这才放下捂着胸口的手。 殷或摇头,这才开口说话,「没有。」 声音很低,要不是离得近满宝都听不到。 满宝却更加坚定的认为他生病了,于是道:「我是大夫,要不我帮你看一看?」 殷或看着她,没动。 满宝就道:「你别怕,就摸一下脉,看看舌苔什么的。」 殷或想了想,伸出手来。 满宝高兴起来,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白善看见了把他的手移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和满宝道:「这样比较好。」 第1148页 白二郎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刘焕看看满宝,看看白善,再看看白二郎的白眼,貌似明白了什么,于是往后挪了挪,离满宝远了一点儿。 第977章 病 满宝一摸上殷或的手便微微皱眉,她移了好几下才听到脉,为了能够听得准确些,她还闭上了眼睛。 马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满宝摸了半天,缓缓睁开了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殷或的脸才收回手,「你从小身体不好?」 殷或垂眸没说话。 满宝道:「你气很虚呀,你,一直有吃药吧?」 因为殷或总是不说话,所以满宝问他问题时都是紧盯着他的脸问的,见他顿了一下后微微点头就连忙问道:「你记得自己的药方吗,大夫是怎么说的?」 殷或把手收回,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没多少变化,但满宝就是感觉到他是不高兴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病得不轻,是不是常有踹不上气,情绪一有波动就心悸难受,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白善、白二郎和刘焕一起扭头看着殷或。 殷或挪了挪身子,避开满宝的视线。 满宝继续问:「是不是还总是睡不着,食欲不振,独处时总会莫名的起伤感,想哭,有时候还想……死。」 白善、白二郎和刘焕吓了一跳,更加认真的盯着殷或看了。 殷或也惊讶的看向满宝,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下低下了头。 白善三个眼睛都快要瞪圆了,这竟然是真的? 白善轻咳一声,声音也轻柔了许多,「活着多好呀,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殷或抿了抿嘴,小声道:「我没有想不开。」 刘焕则道:「原来你爱哭并不是因为你爱哭,而是因为你有病?」 满宝将三人赶到一边,继续对殷或道:「你这病得治,你要信得过我,明天上学前你去一趟济世堂,我给你看一看?」 殷或不信,「不过是多愁伤志,怎么会是病?」 「这就是病。」 殷或又不说话了。 满宝便絮絮叨叨起来,「你知道吗?我刚才摸你的脉,好久才摸到,你是我见过的病人中最体弱的,你是不是早产呀,从小身体就不好?」 殷或抬头看她,没说话。 一旁的刘焕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他就是早产,身子从小就不好。」 刘焕为什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殷或有六个姐姐啊,别人只要把殷或惹哭,他六个姐姐开头就是这一句呀。 满宝道:「人的五脏是一个系统,是循环,就如同五行一样,是息息相关的,所以强可举弱,也可压弱,但你五脏皆弱,这就很危险了。」 殷或捏住自己的衣角没说话。 「你身上有两个病,情郁是一个,体弱是一个,你要想治情郁就得先治体弱,要想治体弱,情郁也要治好。」 满宝道:「不然你身体不好,心情便抑郁,心情抑郁,身体就难好。」 「等一等,」刘焕举手道:「那你到底是要先治情郁,还是先治体弱?」 满宝横了他一眼,全然没了温柔,「一起治!」 殷或垂眸道:「治不好的。」 「谁说治不好的?」满宝精神一振,诱惑道:「我就很有信心治好你……」 「你比谭太医还厉害?「 满宝眨眨眼,「给你看病的是谭太医呀?」 殷或却不想再说话了,马车也慢慢停了下来,大吉跳下车,放下车凳道:「少爷,满小姐,到了。」 满宝撩开帘子往外一看,殷或也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家的大门。 他一愣,他们还真把他送回家了。 白善他们跳下马车,见殷或还愣在车上便道:「你不回家?」 殷或反应过来,垂眸爬下马车,后面紧跟着的殷家下人和刘家下人默默地停下了马车,再默默地跑上来。 殷家的下人仔细的看了看自家少爷,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伤,最主要的是他没哭,便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被欺负。 殷或将书篮交给下人,对满宝几人点了点头后道:「我会和我姐姐们说的,这就是个误会。」 满宝道:「明天我在济世堂里等你啊。」 殷或没回应,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头就走了。 殷家的下人簇拥着殷或进门,刘焕向前走了两步,看向满宝,「他真有病?」 满宝点头,「而且是很严重的病。」 这种病她没见过,只是听莫老师说过,很不好治呀,看来晚上回去得找莫老师商量商量。幸亏她刚才给人把脉,已经把脉案记在了心里。 刘焕惊讶,「竟然是生病……」 白善和白二郎也很惊奇,「竟然还有会哭的病?」 满宝道:「这世上稀奇古怪的病多了去了,这是其中一种而已。」 她第一次听莫老师提起时也惊呆了,这世上还有心情抑郁,然后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无生意的病。 但殷或最难的病还不在这里,而是在他的体弱上,他是真的体弱,看着似乎没什么大病,但这样的病最危险,因为他很容易生病,小到一些风寒感冒咳嗽发烧,大到脏器衰竭,他都有可能得。 「对了,他多大了,我刚忘了问他的年纪。」 第1149页 「十六,」刘焕道:「比我还大一岁呢。」 「不是吧,他都十六了?」白二郎一脸的惊讶,「看着比我还小,我还以为他才十二三呢。」 「国子学恩荫和大考都要满十四岁才能进,你以为都像你们一样沐皇恩呀?其实两年前他就该恩荫进学了,只是临到入学他大病了一场,没进去成;去年他又要入学,结果听说又遇上倒春寒病了,于是又没进成。」 刘焕道:「本来今年他身体也不好的,不过他坚持要进学,他们家的人拦不住就让他进了,但他一进学便咳嗽起来,听说他姐姐们为此把他们班的学生都关照了一遍,让他们在学里多多照顾他。」 刘焕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小声道:「所以大家都觉着他好娇气,私下里都不爱和他玩儿。和他说话,他声音小,他们声音大一点儿他就受惊,眼睛动不动就红……」 刘焕小声嘀咕道:「谁也没想到他是有这样的病……」 满宝盯着殷家的大门若有所思。 白善拉了她一下道:「走吧,回家。」 满宝点头,爬上马车。 刘焕也要跟着爬上去,白善便回头看他,问道:「你不回家?」 刘焕不在意的道:「我家就在前头不远处,我就坐你们的马车回去好了,调头转个弯就到,很顺路的。」 第978章 筹划 三人将刘焕送到刘家门口,看着他在台阶前和他们笑容灿烂的挥手告别,这才回家。 因为路上耽搁了这两趟,回到家时天边都出现夕阳了,容姨已经差不多做好晚食了。 周五郎在家里。 满宝问道:「五哥你怎么回来了?」 「你昨天不是让我去打听益州王府的採买吗?」 满宝这才想起这事,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找到了吗?」 「找到了,托人介绍的,我说了手上有两盆珍稀的花,已经把话递过去了,明天我要带花去给他们看一看,你们价格定好了吗?」 「定好了,菊花二百两一盆,嫦娥奔月贵点儿,三百两一盆。」 「你这哪是贵点儿啊,是贵一半了,」周五郎问,「这价格真能卖出去吗?」 白善笑道:「这两盆花都很难得,周五哥只管往价高的喊,最后让他们把价格砍下来,总之不能少于这个价都行。」 两个读书很厉害的人都这么说,周五郎也有信心了些,点头道:「行,那明天我拿去试试看,对了,我刚回来听刘贵说,你们今天早上在大街上跟人吵架了?」 满宝和白善便一起低下了头,白二郎左右看看,踮起脚尖想熘,周五郎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先告诉我怎么回事,你们跟谁吵架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三人,尤其是满宝心里忧伤的嘆了一口气,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周五郎都惊呆了,问道:「那是大官家的闺女?」 满宝点头。 周五郎皱眉,很嫌弃的道:「都是大官了,他们家都不给孩子读书和讲道理的吗?大街上堵人,就算没读过书的也知道不能干呀。」 满宝连连点头,小声应和道:「我也觉得她们很无礼,所以才忍不住回嘴的。」 「回的好,」周五郎道:「只要不是你们主动去招惹人就好,对了,他们家官儿有多大?」 满宝:「她们爹是京兆尹。」 周五郎问:「京兆尹是什么官儿?」 满宝道:「就是管着整个京城的官儿。」 周五郎沉默了一下后问,「管着京城的不是皇帝老爷子吗?」 「不是,皇帝老爷子管的是整个大晋,京城也和别的州县一样要给一个官儿管着。」 周五郎问:「街上那些衙役官差啥的……」 「也都是他管的,」满宝道:「仔细论起来,应该是他管的手下的手下。」 周五郎便咽了咽口水道:「要不,你们还是去给人认个错吧。」 「五哥,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跟四哥似的了?」 「这不是像四哥,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吗?我这不是怕你们走大街上被衙役带走吗?」 白善安抚他道:「周五哥你放心吧,他们家还没这个胆子,这是天子脚下,而且我们也不是一点儿依靠也没有,我和白二是国子监的学生,我们要是被抓了,一定会惊动我们祭酒的。」 白善顿了顿后道:「我们祭酒的官儿比京兆尹大,而且还有魏大人呢。」 满宝点头,「是呀,我们认识魏大人,前两天还来往了信件呢,他不会让我们受冤枉的。」 他们认识的魏大人此时正在值房里看下头程送上来的弹劾摺子呢。 看着,看着他觉着不对了,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看到老唐大人从外面进来,便起身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事问你。」 老唐大人看了眼沙漏道:「你下衙了吧,都值守三天了还不累?」 累是累,但事情也不能不办。 魏大人把老唐大人拉到一边,将摺子给他看,「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着有些像是周满他们?」 老唐大人翻了翻,点头道:「你没看错,就是周满他们。」 今天魏大人一整天都在宫里当值所以不知道,老唐大人却是在外面的,而且他还是弹劾百官的御史中丞,底下管着的御史就是专门找官员们的错处的。 第1150页 巧的是,这封摺子还是他的手下写的。 老唐大人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人,这才低声的将外头发生的事简单的和魏大人说了一遍,道:「这都已经是旧消息了,我进宫的时候,外头有人说周满和白善白二郎,还有刘尚书家的小孙子一块儿把殷或给劫持了。」 魏大人眉眼一跳,「劫持了?」 老唐大人点了点头,「不过劫持上了马车后,车是一路朝着殷家去的,到了殷家门口殷或就下车了,毫髮无损。」 魏大人就舒了一口气,然后瞪着老唐大人道:「你个老东西,吓我与你有什么好处?」 「这是外头的流言,可不是我胡乱编的。」 魏大人便沉吟道:「既然他们已经和好了,那这样的摺子还是不要呈上去了,不然朝会上拿出来讨论,那三个孩子就出现在人前了。」 老唐大人却是另一种想法,他道:「欲盖弥彰,说的就是你这种行为,今天的事儿闹得不小,我们御史台一点反应也没有,你是想告诉世人什么?」 「是我和殷礼勾结?还是那三人身份特殊?」老唐大人道:「有些东西你越藏就越容易被发现,所以还不如不等人查便往外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事情便还掌控在我等手中。」 「你打算漏多少?」 「我扣下了一封专写白善是功臣白启之子的摺子,其他的照常发上去,该弹劾弹劾,该骂就骂,放心吧,白善和白二郎是因为功臣之后恩荫进的国子监,周满是他们的师姐,知道了这些,谁还真的去在乎他们父母族人是谁?殷礼不比他们香?」 论断案,论把握人心,魏大人的确比不上老唐大人,于是他迟疑了一下便点头。 老唐大人压低了声音道:「时也命也,这也是他们的运气,趁着他们的身份还未完全暴露,先积累些声望,到时事发了有名声相护,总比一身白衣被丢在前头挡剑要好吧?」 魏大人顿了一下后点头,扭头看了老唐大人好一会儿后微微点头。 老唐大人脸上笑眯眯的,心中却暗骂,要不是你冲动先漏了白善他们的底儿,他用得着给他儿子费心劳力的筹划这些事吗? 不过是三个孩子,总不可能真看着他们去送命吧? 第979章 殷家 殷或才进门,提前知道了消息的殷家人唿啦啦的迎出来,还没来得及回婆家的殷大姐一把拉住殷或,满脸的关切,「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下人说你被人劫了?」 「小弟没事吧,伤着了没有?来人,还不快去请谭太医。」 「还是先回屋里躺着吧……」 「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拿了帖子去县衙,拿人好好的问一问……」 「祖母听说都哭倒了,先让小弟去看一看祖母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殷或沉默的站在中间任由她们抓来拉去,摸来摸去,见二姐果然让管事拿着帖子去衙门,这才道:「不是劫持,我是坐同窗的车回来了。」 但没人听殷或说话,殷大姐自顾自的拉着他的手道:「你别替这些恶人找补,他们是不是私底下又威胁你了?有没有骂你欺负你?」 「没有,我们……」殷或顿了顿后道:「我们是朋友。」 殷大姐一脸怜惜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后转身面对一群下人脾气更大,「养你们有什么用,连个主子都看不好……」 殷或闻言紧紧地抿着嘴,从他大姐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见她们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要怎么给他讨回公道,他转身便走。 殷大姐也没在意,一叠声的吩咐他的小厮跟上,一定要把人伺候好了。 殷或提着书篮回到自己的书房,坐着思考了很久,身旁的下人也不敢催他,只是在他身边来回的走动,小声的道:「少爷,大夫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殷或垂下眼眸想了许久,问道:「谁在祖母那里?」 「小姐们都在前头说话呢,老夫人才吃了药,这会儿正在休息。」 殷或就起身出去,下人们连忙拿了斗篷跟上,「少爷,外面夕阳快下了,您可不能出去吹风……」 殷或快步走到老夫人的院子,因为走得急,气一时喘不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整张脸咳得都红了起来,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也都着急的围上来,殷或虚虚的推开他们,快步走进屋里。 殷老夫人已经被惊醒,看到殷或边走边咳的样子,忍不住沖他伸手,将他拉到身边拍了拍后背,「怎么走得这么急,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就该在屋里歇着嘛。」 殷或抬起眼眸,小声道:「祖母,我有话跟您说。」 殷老夫人便看了周围伺候的人一眼,下人们便躬身行了一礼,然后鱼贯而出。 殷老夫人轻轻地拍着殷或的后背,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话和祖母说?」 「祖母,才二姐派人拿了家里的帖子出去,今日送我回来的是同班的同窗,不是他们说的什么劫持。」 殷老夫人一愣,仔细的看了看小孙子,斟酌的问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殷或点头。 殷老夫人仔细的留意殷或的脸色,半响后点了点头后笑道:「好,祖母知道了,这事儿你别担心,昨天的事我不知道,今儿才听你姐姐们说起,说你在课堂上被人欺负了?」 第1151页 「不是,」殷或道:「先生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了,但白善同学有不同的见解,便反驳了我,我有些不服,便又驳了回去,可我驳不过他,一时急了,别人便误会了。」 殷老夫人就笑道:「是什么问题这么难?」 殷或才要说,一连串的脚步声便从外面传来,人还未到,声音先从外头传了进来,「祖母,小弟到您这儿来了?」 一语闭,殷大姐领着一串妹妹到来,看到殷或坐在殷老夫人身侧便哎呀一声,叫道:「小弟,祖母身子刚好一些呢,你可不能坐得太近……」 殷老夫人回神,连忙点头,轻轻地推了推殷或道:「对对,别过了我的病气,你身子弱,可不敢生病,来人,快把少爷送回院子里去,让厨房给他做些易克化的食物……」 殷或被殷大姐和殷二姐拉起来,忍不住叫了一声,「祖母……」 殷老夫人笑着挥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只管回去,我一会儿啊就让人给你送些东西过去,晚上看书别看得太晚。」 殷或这才应下,顺着两个姐姐的力道出去了,他一走,院子里的下人便唿啦啦的涌进屋里伺候众人去了。 殷或停下脚步,对两个姐姐道:「大姐,二姐,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回家去吧,我不用送的。」 「我们还是把你送回到院子里吧,你这身子我们可不放心。」 「姐夫还在家里等着你们呢。」 「他们有下人伺候着,用不着我们做什么,还是你更要紧。」坚持把殷或送回了院子。 殷或回到自己的院子,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半边府邸也都慢慢的安静下来,连才点起来的灯笼都是暗沉的,只有主院那边偶尔会传来些许声音。 殷或坐在屋里随便找了本书捧在手里,有些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祖母有没有叫人把帖子收回来…… 外面的世界却是才热闹起来,街道两边铺子的灯笼被点起,整座内城都在夜色中亮起来,穿着皂服的差役才走到一半就被人追上,同样是一个穿着皂服的差役,手里拿着一封手书道:「师爷让我们回去,人不抓了。」 「又不抓了?谁的令?」 「还能有谁的,殷大人家里的。」 「这是怎么说,自个家里打起来了?那我们该听谁的?」 「一个是殷家的姑奶奶,一个是殷家的老夫人,你说听谁说的?快回去吧,少惹了一桩麻烦还不好吗?」差役道:「我稍稍打听了一下,这几个人也不是那么好抓的,两个是国子监的学生,一个则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后者还罢,前者,抓了国子监的学生,哪怕人家现在无权无势,将来谁说的定?」 「他奶奶的,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就是吃饱了撑的,一会儿让抓,一会儿又不让抓,这是耍着我们玩呢。」 「行了,行了,少跑一趟还不高兴的,先回衙门销案,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第980章 可惜了 满宝吃了晚食,又把下午剩下的作业做完,然后就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撑着下巴发呆,等夜色越来越重,她要等的人还没来。 坐在她身旁的白善扭头问大吉,「几时了?」 大吉道:「戌时过了。」 白善就对满宝道:「看来是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 话音才落,白二郎捏着一块点心边啃边走出来,「先生让你们回去呢,说都这会儿了,人既然没来,那就是没来了。」 白二郎说完,靠在门框上道:「恭喜你们啊,免了一晚上的牢狱之灾。」 白善道:「我们要是被抓你肯定也跑不掉,你跟我们是一伙儿的。」 「那不是,我最多算从犯,主犯是你们。」 满宝拍拍屁股起身,道:「我会和官差说你才是主犯的。」 白二郎:…… 白二郎看向大吉,「看到没,一会儿进去见先生你要给我作证,他们欺负我。」 大吉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白善和满宝看见了,掐腰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指着大吉道:「大吉,你也跟着他们学得越来越坏了。」 庄先生正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抬头赏月,听到三人打打闹闹的声音便收回视线看向他们。 三人一对上先生的目光,立即老实了。 庄先生道:「时间不早了,去洗漱睡觉吧,今晚既然没人找你们,明日应该也不会有了。」 满宝道:「先生,你说是不是殷或拦着的?」 庄先生就遥遥点了一下她道:「你呀,调皮,明知道他们家的人不好相与还去招惹他们。」 满宝道:「就是因为他们家的其他人都不好招惹,这才去找一个好招惹的呀,至少殷或看着还算讲道理。」 白善点头,「先生,我才知道殷或身上有这么多病。」 「既然知道了,以后就要好好相处,你们能做同窗便是一种缘分,好好珍惜吧。」 满宝连连点头。 庄先生看见她便没好气,「还不去休息吗?今儿你看的病人没反应过来,明天还能没反应过来吗?你是个读书人,哪有这样拐着弯儿的骂人家神经病的?一点都不斯文。」 满宝转身跑了,小声道:「不拐着弯儿骂,难道直接骂就斯文了吗?」 白善和白二郎也跑了,留下庄先生一人再院子里吹鬍子瞪眼。 第1152页 第二天白善和白二郎顺利的到达国子监上学,满宝也顺利的进了药铺坐诊。 看完了复诊的病人,满宝还不乐意走,她撑着下巴在等两个人,一个是昨天被她忽悠惨的男子上门来算帐;一个是殷或。 可是她一个人都没等到。 满宝觉得前者没来找她,可能是因为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还在喝着下火的汤药呢;但后者没来找她…… 满宝惋惜的嘆了一口气,为此还和庄先生请了半天的假,特意在药铺里等到他们下学后。 白善坐上大吉的车后来接她,道:「别等了,才下学他就走了,我和他说话他都没怎么理我。」 白善道:「这还是第一个我搭理人,人却不搭理我的人呢。」 满宝收了东西道:「那真是恭喜你了,体验了一回你以前同窗们面对你的感受。」 白善横了她一眼道:「又不是我不让他看病的,干嘛与我生气?」 满宝背上背篓,觉着自己迁怒的确不好,于是道歉道:「好吧,是我的错。」 白善扶着满宝上车,上了车满宝才发现白二郎不在,好奇的问:「白二呢?」 「他和他同窗们去玩儿了,明天休沐,他们不急着做课业,打算去街上玩儿。」白善将窗帘挂起来,问道:「你去不去?」 满宝摇头,「不去,我要回去翻翻书,再琢磨一下殷或的病。」 白善很好奇,「他的病很严重吗?」 满宝沉重的点头。 昨天晚上她和莫老师讨论过他的脉案了,莫老师综合她说的情况后判断,「他的抑郁症已经挺严重的了,但还能治疗,再拖下去,那才是治无可治,但最要紧的还是他体弱的病,我看你写的脉案,我怀疑他是多器官衰竭,这样的病就算是在我们这儿也不好治疗。」 莫老师道:「而最坏的情况是,多器官衰竭还有可能伴随基因缺陷等病,可惜你们那里的检查手段有限,只能靠望闻问切来看病,不然……」 满宝问:「什么是基因缺陷?」 「基因缺陷和基因不稳定是我们这儿最严重,也最常见的一种病,它¥#&;……」 满宝静静地听着,眨了眨眼,莫老师也看到了音译器翻译出来的文字,沉默了一下后改口道:「反正是一种很严重的病,想要治癒,很难。」 在他们这里是很难,万例中都不一定能有一例能治好,他估计在满宝他们那里,想要治癒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可是,虽然不能治癒,但遏制病情,减轻痛苦却还是可以的。 莫老师当时就表示他回去后会翻找相关的中医药知识,先把身体养起来,同时治疗抑郁症,应该可以让他的身体有所好转的。 莫老师道:「再不济,总能让他活到七八十岁吧。」 满宝当时听到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道:「活到七八十岁?那还没治好吗?」 「怎么会治好呢?在人的青年时候死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满宝都惊呆了,问道:「你,你们七八十岁才是青年啊,那你们多少岁成年呀?」 「五十吧。」 来自于能活到五十便算高寿的远古时代人类满宝:…… 莫老师当时看了一眼屏幕后笑道:「你在我们看来还是幼年状态呢。」 满宝问:「你们到底能活多久呀?」 莫老师道:「现在的平均寿命是二百二十八岁。」 他顿了顿后道:「正是因为智慧生物的寿命越来越久,我们的科技才能进步得这么快,我和你也才能这么交流。现在联盟中很多人的梦想是长生。」 所以才那么多人想寻求基因的突破,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对满宝说的。 满宝也自有自己的思量,从这些信息中得出来的思量。 这会儿她想起昨天莫老师给殷或下的定论,以他的那个比例来算,殷或治疗后当然是不可能活到七八十的,他们这里二十成年,所以…… 满宝嘆气,「他长得那么白,那么乖,不看病可惜了。」 白善:…… 第981章 弹劾 明天便是八月初一,益州王府宴席的正日子,满宝为了等殷或来看病都没回家看花卖出去没,这一回到家她便跑到后院找周五郎。 庄先生见她转了一圈又要跑出去,就叫住她道:「你五哥把花卖出去了,回来又端了一盆古早玫瑰出去,说益州王府说了,好事要成双,他们还要一盆。」 「他们有没有强买?」 庄先生就指了她的房间道:「你五哥已经把银子抬回来了,你自己去数一数吧。」 满宝便叫上白善一起去数银子。 白善不想去,又不是自己的钱,数着有什么意思? 他道:「中秋我们学里有活动,不知道博士们是想我们作诗赋还是做其他,所以我得看书去了,你自己去数吧。」 「你还在生气呀,我不就是夸了殷或两句吗?」 才要转身回书房的庄先生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怎么又和殷或扯上关系了?」 满宝捂住自己的嘴巴,白善嘿嘿一笑,丢下她让她独自面对庄先生,自己熘回书房去了。 庄先生倒不禁止白善和殷或交往,毕竟俩人是同窗,若特意避开,那才是结怨。 可他不希望满宝和殷家走得太近,若只是普通的你想看病,我能治病也就算了,特意诱着人来看病像什么话? 第1153页 殷家的情况复杂,谁知道她这么勾着人来看病,殷家人要怎么想? 殷家人并没有想法,因为这会儿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殷或什么都没跟家里说,当时车上又只有他们,没有殷家的下人在,殷家更不知道了。 殷或才从学里回来,还没走到祖母的院子便听得里面闹哄哄的,忍不住脚步一顿,他扭头问下人,「家里怎么这么热闹?」 「姑奶奶她们回来了,正在和老夫人说话呢。」 殷或问:「说什么这么热闹?」 下人小声道:「今天朝会上有御史弹劾老爷,还有家里的三位姑爷,所以……」 殷或一听就明白了,他转身便走,留下话道:「祖母要是问起就说我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先生布置的课业有些多。」 「可少爷,谭太医也来了,正在客院里等着呢,等您见过了老夫人是要去看病的。」 殷或抿了抿嘴,「看不看不都一样吗?」 殷家的下人战战兢兢,可不敢这么认为,有一个小丫头已经快步进屋里禀报去了,殷或还没走出几步,姐姐们便鱼贯而出,将殷或拉住道:「小弟,来了这么不进屋,在外头吹着风怎么办?」 说罢将殷或拉到屋里去了。 殷或一落座,殷老夫人就不再谈什么弹劾不弹劾的事儿,而是吩咐道:「去,快请谭太医过来。」 谭太医年纪还轻,正当壮年,今日只是照例给殷或把脉而已,粗粗一把似乎没什么变化,细细一把便能发现这位少爷郁结于心的症状越发严重了。 谭太医抬头看了一眼一屋子的女人,心中嘆了一口气后说了和以前一样的话,然后让殷或多休息,按时服药就好。 殷或垂眸看了一眼,见谭太医开的药方和以前并无二致,便收回了目光。 殷家人去送谭太医,殷或觉着心里有些烦躁,起身道:「祖母,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来人,给少爷把斗篷拿来,别吹着风。」 殷或道:「才七月底,天还热着呢。」 「那就不要斗篷,把伞拿来,仔细着些,别让少爷吹了风。」 殷或抿了抿嘴角,转身便走。 殷老夫人等孙子走了,便对一群孙女道:「好了,不是多大的事儿,被罚些俸禄,写封辩折,或是掉一二级官儿而已,回家去吧。」 「祖母,这都掉官儿了还不是大事呀?」 「也让你们涨涨记性,以后别一有些风吹草动就去堵人。」 殷大姐道:「我们也没想做什么,既不打人也不骂人,就是想和那位白公子说一说,不许他欺负我们小弟。」 「七郎不是说了吗,他没跟人吵架,也没被欺负,就是自己说话急了点儿。」 「他要是不咄咄逼人,小弟说话会急吗?」 殷老夫人就扶额问,「那你是要去御史台里和御史们争一争吗?」 殷大姐几人立时不说话了。 殷二姐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三妹后笑道:「祖母,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着这白公子和他那师姐,姓周的那个,也太不把我们殷家放在眼里了,我们只是去找他们,这一见面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她就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堆,不是全派给我们了,这才惹来了这样的事。」 「新进京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殷老夫人道:「你们要找人说话不会好好的找?这样堵在路上像什么话?还有,昨天去济世堂胡闹的人是不是你们叫去的?」 殷大姐要分辨,殷老夫人便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们这不是胡闹吗?济世堂有位郑太医在太医院里,你们闹到济世堂去,以后我们还怎么好给七郎请太医?」 「谭太医家和我们家几十年的交情了……」 「可他治不好七郎的病,」殷老夫人突然生气起来,拍着桌子的手一下加重了力道,她怒道:「我们就不能请一个医术更好的太医吗?」 殷家姐妹顿时不说话了。 「现在的弹劾还是轻的,也就是治家不严,昨儿济世堂的事御史们也拿不到证据这才放过,要是昨晚上帖子的事儿让御史知道了,不仅大姑爷和二姑爷,就是你们爹也要脱一层皮。」 殷家姐妹低下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们做的这些事恐怕连小祸儿都称不上,京中那些纨绔子弟,一年四季,在京中纵马的,在京中打架横行的,那闯的祸可大太多了,可他们的爹有事了吗? 她们不过是因为忧心自家弟弟上街堵个人而已。 殷老夫人看她们这样,也无力再管,挥了挥手道:「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你们既不听劝,这样的事也没必要回来告诉我,自和你们爹说去。」 殷家姐妹哪有那个胆子,纷纷缩着头不说话。主要是,她们真的没想到这次会闹得这么大,往常也有御史弹劾,但最多不了了之,可今天丈夫回来说,御史台的人似乎很生气,卯足了劲儿的就是想削他们的官儿。 第982章 花贵粮贱 周五郎抱了一个箱子进屋,打开给满宝看,乐陶陶的道:「四百两,怎么样,厉害吧?」 满宝摸着一大锭的银子问,「五哥,我数过了,屋里的银子一共是六百二十五两,比我预想的多呀。」 「不是你们说的,只管往高价开,由着他们压价吗?」周五郎道:「我和王府的那个管事你来我往的讲了好几次价,那盆菊花买了二百四十五两,嫦娥奔月卖了三百八十两。我可是说了,那花很稀奇,全大晋只有那一盆。」 第1154页 「我下午再抱出去的那盆古早玫瑰是金黄色的,他们看见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我见了就往更高的价上开,最后被压到了四百两。」 满宝咋舌不已,「三盆花比我们家一年产出的粮食还贵重啊。」 白善道:「这种事最好不要传出去,不然以后种花的人多,种地的人就少了。然而花多了就不值钱了。」 白二郎从点心里抬头,含煳道:「谁那么傻会拿种粮食的地去种花?」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财帛动人心,一盆花能卖四百两,以现在的粮价,四百两能买四万斗谷,也就是说一盆花能换四万斗谷,你说他们是愿意种花还是愿意种粮食?」 白二郎:「这怎么一样,又不是随便一盆花都能卖四百两,像满宝带回来的那什么古早玫瑰,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第一次听说呢。」 白善:「你知道,但普通老百姓可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有人卖花,一盆卖出了四百两。」 庄先生点了点头,正要发表贊同的观点,满宝已经开口道:「哎呀你们别吵了,珍稀的花卖得贵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古来一直都有。」 「兰草,牡丹,便宜的一二两有,贵的上千两都卖得出去,每年的花会办得热热闹闹的,也从来没见谁家就拿种粮食的地来种花。这世上能出高价买这些花的人能有几个?不是富商,便是豪绅,要不就是权贵世家,」满宝道:「这种花的生意还只能做一次两次,同一种花,你卖第三次,客人们是会找上门来的。」 庄先生便不说话了。 白二郎道:「你之前还卖白牡丹卖了有二十盆呢。」 「那是因为我只卖二十两,我要是卖出了二百两往上,你看我会不会往外卖第二盆。」满宝指着外面廊下的花道:「你看,我买回来的花,就没有任何一盆是完全一样的。或是种类不同,或是花色不同,反正就是不同。」 大家往外看去,发现还真是,一时都有些沉默。 「所以什么种花侵占种粮食地的事儿是不会发生在普通老百姓家中的,只会发生在花农之间。」 庄先生忍不住微微点头。 周五郎不懂这些,他只关心一点儿,「这么多银子你要收在哪儿,收在屋里安全吗?」 「安全得很,我之前不就是从屋里给你拿的钱吗?」 周五郎一想也是,便抱起箱子道:「行,我给你送屋里去。」 满宝就喜滋滋的和周五郎回屋了。 满宝开了之前的钱箱,从里头挑出那零散的二十五两齣来交给周五郎,大方的道:「五哥,这是给你的辛苦费。」 周五郎拿着银子道:「是不是有点儿多?你买花的钱够了吗,你当时买这花花了多少钱?」 「花了挺多,但我也赚了,而且赚了不少。不赚钱的生意我会做吗?」 周五郎一想也是,毕竟他们定的底价在那儿,于是他心安理得的收了。 「那我先回饭馆去了。」 「还回去吗,不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儿吃晚食吗?」 周五郎道:「傍晚饭馆最忙了,我得回去帮他们。」 满宝便送他出门,问道:「这几日饭馆的生意怎么样?」 「淡了一些,但有了老客,收入还行吧,反正现在看着比附近几家的饭馆都好一点儿。」 满宝点头,「慢慢来,做的年头长了就好了。」 周五郎就小声问,「你觉着我们家能做几年?」 满宝对他们翻案还是很有信心的,因此道:「想做几年做几年。」 周五郎就嘿嘿笑起来,拍了拍么妹的肩膀后把自家的骡子车赶出去,和刘贵等人打了一个招唿便离开。 满宝目送五哥走远后便蹦蹦跳跳的回自己的房间,她摸了摸箱子里的银锭,感受了一下它们的质感和重量后就高兴的收到了系统空间里。 因为第二天是初一,三人休沐,所以满宝难得赖了一下床。 等太阳都高升了她才爬起来,慢悠悠的吃了早食后晃悠去小花园里找白善。 白善比她略早一些起床,正背着手站在一棵树底下摇头晃脑的背书。 满宝悄咪咪的从他后头挪过去,才走到他后面,正要吓他,白善突然回头「哇呜——」的一声大叫,满宝也「啊——」的一声大叫起来,彼此都没被吓到。 白善道:「你可真幼稚,都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你背书不专心。」 「你也不看看太阳从哪儿照过来的,你才到我身后我就看到你的影子了。」 满宝低头一看还真是,她左右看了看,问道:「白二呢?」 「还没起呢。」 「我刚才也没看到先生。」 「先生说初一翰墨斋里有诗会,还会有新的诗集售出,所以他去看一看,一大早便出门了。」 满宝找了块已经被太阳晒干露水的草地坐下,问道:「那你今天想去哪儿玩?」 「我也想上街去逛一逛,你上次不是说想找书吗,正巧我想买本画集,一会儿我们上街去逛一逛书铺?」 满宝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话音才落,刘贵快步的从外面进来,躬身道:「满小姐,济世堂来人了,说是您等的病人到了。」 满宝懒洋洋的问,「是谁呀?前天被我坑的那个混子?」 第1155页 「不是,是殷家的小少爷。」 满宝眼睛一亮,跳起来就跑,「让他等一等,我这就去拿背篓。」 话还没说话,人已经跑远了,白善收了书对大吉道:「去套车吧。」 大吉应下,转身离开。 第983章 看病一 满宝背着背篓从二院跑出来时,白善已经坐在马车上等了。 满宝撑住车辕一跳就跃了上去,把背篓交给白善拿进去,她喘着气坐到白善的对面,见他手里还带着一本书,就问道:「你不回去拿点儿东西?」 「比如?」 「钱啊什么的。」 「大吉身上有,你要买东西可以先借大吉要。」 满宝:「我带了钱的。」 大吉已经在他们的闲话下将车赶出去,带上济世堂的伙计一起往济世堂去。 满宝好奇的撩开车帘子和车辕上的伙计说话,「真是殷或来找我看病?」 伙计和满宝也挺熟的了,侧着身子回头道:「是啊,我们掌柜的都吓了一跳呢,这会子请了殷少爷在后堂等着呢,他见小周大夫不在便要走,是大掌柜把人留下来的,然后让小的飞跑来请小周大夫回去。」 满宝高兴起来,白善则问道:「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与谁一起来的?」 「他身边只带了个小厮。」伙计说到这里一笑,「这倒是少见,因为往常殷少爷出门身边都要带一串下人的,生怕被人欺负,外头的人见他身边带着这么多人也怕碰到。」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没有再问。 到了济世堂,满宝先跳下马车跑进去了,生怕自己难得找来的病人又给跑了。 白善则在后面慢悠悠的拎着背篓下车,把手里拿的书一併放到了背篓里,这才提着进济世堂。 殷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喝了半杯茶,发现满宝还没到,便起身要离开。 郑大掌柜连忙留人,殷或却不想再留,话都不说了,只是对郑大掌柜点了点头便要走。 满宝从外头蹦进来,看见殷或便眼睛大亮,喘着气问:「你是来看病的?」 殷或想说不是,满宝已经侧身道:「我的诊房在外面,随我来。」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 殷或顿了顿,只能抬脚跟上。 满宝边走边解释道:「今天是初一,我每旬都休沐两日的,和你们国子学休沐的时间一样,不过我和大掌柜说过了,你是我的病人,你要是来了就着人去叫我,我家离这里特别近……」 殷或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和他姐姐们一样爱说话,但感觉与姐姐们又全然不同。 白善已经拎着背篓等在诊房里了,他正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拿出来摆着,看见殷或进来便点了点头。 殷或的下人和大吉一起守在了诊房外,两下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不太友好。 但屋里却是另一番场景,满宝点了火炉烧水,问殷或,「你喝茶吗?」 殷或还没开口说话,她就已经道:「我不太喜欢喝茶,白善也不喜欢,我们都是喝白开水的,你身上有病,要吃药,所以最好也不要喝茶。」 说完了这个,满宝还是问,「你要喝茶吗?」 殷或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说我最好不要喝茶吗?」 「是啊,可万一你喜欢呢?」 殷或偏头问,「我要是喜欢,对身体不好也可以?」 满宝纠结了一下道:「看情况吧,其实有的茶对药的影响也不是很大的,你要实在想喝我就给你泡。」 殷或就道:「那你给我泡杯茶吧。」 满宝应下,出去给他找茶叶,留下白善和殷或坐在了一起。 一张诊桌,殷或和满宝是相对而坐,白善则拉了一张小凳子坐在旁边,满宝一走,俩人一抬头就对上了视线。 白善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殷或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白善转身去火炉那里,将里面塞得慢慢的木炭拿出一些来,让火更旺一点儿,殷或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见他轻轻的拨弄着木炭,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些。 白善将炉子里的火弄好,这才微微回头看向殷或,问道:「殷或,你有朋友吗?」 殷或抿了抿嘴角。 白善道:「很少吗?我朋友也很少,但我能说心里话的有一二个,每次心里有想不开的事我都会找他们说。」 殷或问:「你为何与我说这个?」 白善道:「我一开始对你并没有恶意,在我眼里,你和班里其他同窗并没有什么区别,前天开始,我才开始讨厌你的。」 殷或心绪起伏,白善见他胸膛起伏,眼角又开始泛红便知道他激动了,只是他不自知而已,依旧冷着一张脸。 白善道:「你姐姐们太跋扈了,我也见过跋扈的人,但头一次碰到因为这样小的事儿起恩怨,可前天与你在车里谈过后,我又觉着这事并不是你的错,因此倒不讨厌你了。」 「但我发现,学里好多人好像都不喜欢你,」白善道:「没有人知道你身上有病,没有人知道你并不是自己想哭,只是生病了,身体不允许你有太多的情绪而已,你想要一辈子背着这些误会吗?」 殷或突然高声道:「一辈子又不长。」 白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殷或眼眶更红了,他喘了两口气,微微平復了一下心情后道:「误会就让他们误会吧,我并不需要朋友。」 第1156页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殷或苍白的脸色一下更白了,他「嚯」的起身,转身就要走,满宝却正好拿了一个纸包进来道:「我找到一款茶,我闻着还不错,比较清淡,正适合你,水开了吗?」 最后一句是问白善的。 白善便伸手看了一下道:「差不多了。」 满宝满意,见殷或白着脸站着就把茶叶塞给白善让他去泡茶,然后忧心忡忡的看着殷或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殷或瞥眼看了一下白善后道:「没有,我要走了。」 「那怎么行,我还没给你把脉呢。」 「你前天不是看过了吗?」 「但你那时候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呀,而且一个人的脉象是会变化的,别说隔了一天,就是隔一个时辰都会不同,所以要重新把脉。」 殷或静静地看着满宝,半响后问道:「你今年多大?」 满宝一愣后道:「十五了。」 白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瞪着眼去看满宝,知道她想快点儿长大,喜欢说虚岁,而且她生日小,一虚能虚两岁,但也没有像她这样还没满十三就直接跳到十三又虚两岁的。 殷或也怀疑的看着她,「你十五了?只比我小一岁?」 满宝精神一振,问道:「你这是虚岁还是实岁?」 「实岁。」 满宝便上下打量他,「看来你身体果然很不好。」 实岁十六呢,看着和白善差不多,甚至因为瘦弱,有那么一会儿满宝觉得他比白善还小呢。 第984章 看病二 满宝说着话就将殷或按在凳子上,然后绕回到自己的座位,「来,我们先来看脉。」 殷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伸出来给她把脉。 满宝一边把脉一边问,「你现在吃的是什么药啊,有药方吗?」 殷或抬眸看了她一眼,将药方背给她听。 满宝听着微微颔首,道:「是很好的补气血的方子,你吃多久了?」 「这个药方两年了。」 满宝惊讶的抬头看他,「没变过吗?一直吃?」 「也没有一直吃,每七天会隔两天,只吃些药膳养气。」 可是也不至于两年都同一个药方吧? 满宝很怀疑,「这药方谁开的?」 「谭太医,」殷或抬头看着她道:「我觉着这房子挺好的,除了我生病的时候,我基本都吃它养身体,身体比早两年好一些了。」 满宝收回手,让他把另一只手拿上来,又摸了上去。 殷或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看着很有趣,等了好久,见她又是看他舌苔,又是看他脸色的,便主动道:「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还有什么事是他承受不来的? 满宝道:「我觉着你应该换一下药方,虽然你现在喝的这个药也好,可连着吃了两年……不应该呀。」 殷或笑了笑道:「这是养精血的药。」 满宝愣了一下后点头道:「嗯,补了气血,精血自然也会充沛起来,没毛病呀。」 才泡好茶的白善却扭头看了殷或一眼,然后把茶给俩人送去,他也不避开,直接坐在满宝俩人身侧。 殷或看了他一眼也没在意,左手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有了震动,还是被热腾腾的茶气醺的,眼角有点儿发红,他道:「养好了精血就可以娶妻生子了。」 满宝连忙道:「我建议你晚婚。」 「晚婚是多晚?」 「及冠以后再成亲吧,」满宝道:「最好二十一二再成亲。」 「这不可能,谭太医说,我只能活到及冠,就算养得好,二十一二也是极限了,所以家里准备让我十八之前成亲,一定要在二十前生下一个儿子,」殷或红着眼睛看俩人,笑了笑道:「我现在已经在说亲了,年前会定下亲事,明年应该就要成亲。」 不说满宝,就是已经隐隐听出了话头的白善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殷或。 满宝咽了咽口水,抖了抖问:「所以这药……」 「是为了留后喝的。」 满宝和白善相视一眼,俩人都有些懵。 半响,满宝问道:「那,那你呢,你是想跟我治病呢,还是继续喝谭太医的药?」 殷或半响不说话,满宝有些紧张起来,但也不敢打搅他,只能静静地等着他做决定。 白善掀起眼皮看了殷或一眼,道:「孔夫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而天下有无鬼怪谁也不知道,有无下一世更不知道,你愿意无知无觉的过完这一生吗?」 殷或胸膛急剧起伏,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的紧攥在一起,嘴角紧紧地抿着,半响才道:「我,我的药都是家里熬好了吃的,要请什么大夫,吃什么药,我并不能说了算。」 满宝立即道:「没关系呀,你有钱吗?」 殷或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那就行,你把药钱给我,我给你买药熬药,以后熬好了的药我让白善带到学里去给你,每天大吉去接白善,还可以再给你带一份儿,至于家里的药,你屋里有盆栽吗?有的话就当水浇给它了,不然往窗外松软一点儿的泥土倒,不会有人发现的。」 殷或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现在大夫的服务这么周全,连这个都给他考虑好了。 第1157页 白善轻咳一声道:「最好是倒窗外,倒在盆栽里,没两天就有味道了。」 满宝一想也是,「当时你和白二吃药,白二之所以会被发现就是因为他总是选定一盆花倒,你倒是聪明,知道倒到生姜那里去,我大嫂说你送来的生姜都有一股药味儿。」 白善:…… 殷或问:「药钱贵吗?」 满宝道:「不贵,不贵,你家有人参吗?」 殷或点头。 「那就从家里拿人参,更便宜了,参补气,你最缺的就是那一口气。」满宝提笔给他写药方,将人参那一项圈出来,回头这一个就可以不买了,她道:「你已经有了些底子了,但明明身子弱,却又蕴含了燥热,所以得平性,待我再帮你调理调理我们就可以针灸了。」 满宝道:「等行了两套针灸后,你就要试着动一动了。」 殷或歪头,「动一动?」 「没错,养了气,就得让气流动起来,那样才能温养五脏六腑,让气更加顺畅,五脏相生,气能生气,而你要让气流动起来,你就得动。」满宝仔细的想了想道:「你知道华佗吧?」 殷或:「……神医。」 满宝抚掌乐道:「没错,就是他,他的五禽戏不错,不过你身子弱,一次做一整套有些勉强,你就做虎戏和熊戏,到时候你来我们家玩儿,我教你。」 殷或愣愣的点头。 满宝给他安排得好好的,并都细细地告诉他,开了药方后给他看,「你那要不要留存一张药方?」 殷或看了她半响,慢慢颔首。 满宝便抄了一份给他。 殷或收了,满宝继续与他道:「这是调理体弱的药,但其实你身上还有一个病——情郁。」 满宝唠叨着道:「你凡事不要太放在心中,要是有了心事可以和自己的好朋友说一说……」 殷或看了白善一眼后道:「我没有朋友。」 满宝顺嘴就道:「那没事,你可以和我说呀,我是大夫,也是你的朋友,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别人的,这是我们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吧啦吧啦……」 殷或就静静地听着,外头的小厮等得急了,忍不住凑到门帘前道:「少爷,我们出来很久了,得回去了。」 殷或这才打断满宝的话,问道:「找你治病要多少钱?」 满宝大方的挥手道:「除了要钱,其他的钱都不要。」 想起他说的没有朋友,她又道:「不过我们家的厨娘要给你熬药,白善要给你带药,下次你来我家玩儿可以给他们带点儿礼物呀。」 朋友嘛,一来二往的,你收了我的礼,我也帮了你,次数多了也就熟了,熟了自然就成了朋友。 第985章 看病三 满宝特别热情的将殷或送出门外,叮嘱道:「现在这方子你可以继续喝,等初三那天早上你就不要喝了,我让白善送药去给你。我这药也是要吃七天休息两天,到时候你来把脉,我斟酌着给你换方子。」 殷或点了点头,转身沖自己的小厮伸手。 长寿愣了一下,殷或就垂眸看他腰上的钱袋,他反应过来,立即掏出钱袋来交给殷或。 殷或把钱袋递给满宝,「这是药钱,不够我明儿再给你送。」 满宝倒出来看,里面有一串铜钱和几块碎银子,她道:「又不用买人参,这钱够你吃一个来月的药了。」 殷或没想到那么便宜,因为据他所知,每次谭太医上门,家里光看诊的钱就不少于二十两,更别说逢年过节和过生日等为了维持关系送的礼物了。 殷或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钱还是很够用的嘛。 长寿看了一眼太阳,些焦急起来,「少爷……」 殷或便点了点头,扶着小厮的手上车走了。 满宝站在药铺门口和他挥手告别,喜滋滋的回身,一扭头就差点撞在了大掌柜身上。 大掌柜也在看殷或消失的方向,眼看着人走远了,他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满宝:「满宝啊,殷少爷的病你能治?」 「治癒没信心,但缓解一二还是可以的。」 「你能保他活到多少岁?」 满宝不太自信的道:「二十五六?」 那也比自己预想的好,大掌柜压低了声音道:「你尽量给治治,这位少爷的病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难治,你要是能把他治好,不,哪怕只是让他活上十年,你也扬名了。」 满宝:「……大掌柜,我不是为了扬名才治他的。」 「我知道,你医者仁心嘛,见不得人受苦,所以你好好的治,这种俗事我们来操心就好。」 满宝:……那倒也不是,要只是医者仁心她也不会那么费劲儿,但她为什么要那么费心呢? 满宝轻咳一声,目光瞟向白善。 白善已经让大吉把东西都收好了,问道:「回家吗?」 满宝点头,「等等,我先抓个药。」 免得后天一早还要来抓药。 满宝将药方交给大掌柜,大掌柜看了看,发现是平气养脾的方子,便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方子有什么特别的方子,但以殷或的身体状况,他吃这些药也没毛病。 「这人参……」 「他们家有。」 大掌柜便点头,见她拿出一个钱袋来付钱,便笑道:「这药是你抓的,我们这儿给自家大夫的药要更便宜些。」 第1158页 满宝眨眨眼,秒懂,「哦,所以我还能赚外快是吗?」 郑大掌柜摸着鬍子哈哈笑道:「外快不至于,就是让你不白忙活而已。」 满宝能够治疗殷少爷,对他们济世堂也是很有好处的。 满宝点了点头,交了钱抓药后就扣下那折扣钱,然后高兴的和白善道:「走,我请你吃馄饨去。」 「你这扣下来的钱够吃三碗馄饨吗?」 「不够,但我会往里添钱呀,我带了钱的。」 白善便道:「算了,还是我请吧,你前儿才为了我遭了一回罪。」 满宝就把钱塞回自己的口袋了,特别爽快的点头道:「好吧,那我要吃加肉的。」 白善:「……好。」 白善放下窗帘挡住外面的太阳,问道:「就单是因为殷或的病稀奇,所以你才对他那么上心?」 满宝轻咳一声,先往窗外看了一眼才与他小声的道:「也不全是,不过这个原因是主要原因,还有就是,我觉着他挺可怜的,然后他姐姐们也太可恶了些,我见过跋扈的,但我没见过跋扈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满宝道:「先生不是说了吗,我们这会子要夹着尾巴做人,他们家权势大,我们不好与他们硬碰硬,那我们就软碰硬,能不能把硬的碰碎我不知道,但我是软的,我肯定碰不碎。」 「你就不怕殷家人不乐意你给殷或治病?」 「身体是殷或的,只要殷或愿意就行,药嘛,总有办法吃进嘴里的,汤药不行,我还能做成丸药呢。」满宝道:「不过这是下下策了,毕竟丸药的功效是比不上汤药的。」 白善微微点头。 今天是休沐,俩人时间都充足得很,他们先去一家传说比较好吃的馄饨摊位上吃了一碗馄饨,然后便去逛书铺。 而这会儿,殷或才刚刚回到殷家。 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四姐便和五姐一块儿来了,着急的问道:「小弟,你干什么去了,我们去你的院子里找不见人,这才知道你出门去了。」 殷或指了指后面下人捧着的东西道:「在家里闷得慌,出门闲逛,看见好看的布料,想着姐姐们可能喜欢,就给你们买了点儿,还有祖母的。」 殷四姐眉头紧锁,「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是了,而且也能把布庄的掌柜上门来,哪里需要你亲自出去选?万一你吹了风生病怎么办?」 殷或已经不愿意再听她说下去,抬脚便往他的院子里去,一边还吩咐一旁的下人,「东西还没结帐呢,去让帐房把钱给跟来的伙计。」 下人应下。 殷四姐也习以为常,跟在后头继续念叨,「……祖母都特别担心你,大姐和二姐今儿一早过来看你,结果你不在家,她们特别担心……」 「她们呢?」 「她们带着六妹去益州王府参加花宴去了,本来是要带你一起去的,小弟,以后你要再出门可得和家里说一声,可不能再偷偷熘出去了,你看看你这次只带了一个下人出门,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说罢又回头骂长寿,「养着你有什么用?你是怎么照顾少爷的,少爷出门也不通知马棚准备大车,准备好护卫,你就敢一个人带着少爷出去,他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 长寿低着脑袋应是,殷或已经将伞合起来交给长寿,道:「改吃午食了,你去厨房把午食提到我的房间里来,我去给祖母问安。」 第986章 看病四 殷老夫人也很担忧殷或,但见他像往常一样木着一张脸进来,她想要念叨的话便顿了顿,转而问道:「今天干什么去了?」 「就上街走了走。」 殷老夫人便笑道:「走一走也好,你精神头差,走了一上午也累了,先回去吃饭,歇一歇,今儿早上你出门没来得及吃药,今儿就吃了药再午睡吧,晚上不用来昏省了,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去做,好好休息。」 殷或低头应下,起身退下。 殷老夫人嘆了一口气,招来屋里的大丫头道:「让少爷院里的小厨房熬药吧,避着点儿主房,别熏着少爷。」 大丫头应下。 当药熬好送到殷或跟前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他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药汁,对下人道:「放着吧,一会儿不烫了我再喝。」 下人应下,退了出去。 殷或不喜欢屋里太多人,更不喜欢住的地方有太多声响,因此下人只在院子里伺候,还要轻手轻脚的,若是谁发出大的声音,殷或露出烦躁的模样来,他们会被直接调走的。 长寿轻手轻脚的点了一块香,正想退出去,就见少爷起身端起那碗药,走到了后窗那儿,推开,直接把药给倒了。 长寿:「……少爷,那周小姐不是说,您可以暂且吃着这药吗?」 殷或眉眼间闪过一抹厌烦,他冷淡的瞥了一眼窗外地上那乌黑的药道:「既然都要换药了,那少吃一天和多吃一天有什么区别?」 长寿听见少爷声音冷淡,便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少爷身边换过很多小厮,他是在的时间最长的。 因为怕丫头勾引坏了少爷的身子,所以家里只给少爷配小厮,除了他,还有福寿。 应该说,少爷身边的小厮一直就叫的这两个名字,从他三岁开始需要小厮伺候开始,来了一拨长寿和福寿,便走一拨,他是在少爷身边时间最久的,足足呆了四年。 第1159页 在他之前,长寿换了六拨,福寿七拨,而少爷自从用熟他之后,福寿就只能在院子里伺候了。 别人都说他是烧了高香,正好就对了少爷的胃口。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的。 前面的长寿和福寿,都不是少爷开口换走的,但每一个皆是因为不得少爷喜欢,少爷发了脾气,表现出了不喜欢才被赶走的。 长寿观察了很久才摸到一点儿边,少爷不喜欢院子里的人听小姐们的吩咐。 可这个家里,不仅外头的下人,就是他们院里,屋里的下人也都会听小姐的。 如果少爷下了和小姐们不一样的命令,那一定是先听小姐们的,小姐们的上面是老夫人,老夫人则是老爷。 整个家里,除了他,不会有人听少爷的吩咐。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在少爷身边伺候四年,哪怕隔三差五的被小姐们骂,被责罚,但他依旧稳稳的站在少爷院子里。 长寿默默地上前接过药碗,找了个空闲,趁着没人注意,去到后窗将土给松了,然后去告诉福寿,「少爷想在屋外栽棵芭蕉树,说想听雨打芭蕉叶的声音。」 福寿:「……少爷不是素来喜欢安静吗?」 「是啊,我也稀奇呢,可一想,这雨的声音和人的声音不一样,说不定少爷不喜欢听人的声音,就喜欢听雨的声音呢?」 福寿一想也是,点头道:「行,我下午就去找一找,若有,我就买一棵回来。」 长寿点头,「买棵大点儿的,这样长得快,买回来告诉我,我去种,你知道的,少爷很喜欢在后窗那儿读书,不喜欢人在外头走动。」 「我知道。」 等福寿走了,长寿便长长的唿出一口气,觉着自己太难了。 满宝却一点儿压力也没有,光明正大的把药提回家,光明正大的和厨娘容姨商量好了,每天早上起来做早食时顺道帮她把药给熬了放在缠了布保温的竹筒里。 殷或很任性的把晚上的药也给倒了,然后他对上窗外正挖坑的长寿,眨了眨眼。 长寿默默地将放在一旁的芭蕉树拖过来,道:「少爷,我打算在窗外种一棵芭蕉,您还能赏赏景儿。」 殷或点了点头,伸手要把窗户关起来,关到一半道:「一会儿你去库房那一盒人参过来,就说我要的。」 长寿应下。 把芭蕉树种下以后才去库房。 不过因为他是要一整盒的人参,库房的人并不给他,而是先回禀了老夫人。 老夫人第二天便问了殷或,殷或道:「夜里总觉得气有些不匀,所以想拿一盒放在床边,睡前就切一块含上。怎么,家里人参不多了吗?」 「多多多,怎么会不多?既然如此,我一会儿就让人给你送一盒好的去,不够了再让长寿去库房里取。」 殷或应下。 人参送到殷或的院子里,殷或转手就交给了长寿,「给周小姐送去,家里查过他们家,你应该能知道他们家在哪儿吧?」 「是,小的已经让福寿去打听了,这就送去。」长寿顿了顿后道:「少爷,既然您不想与白公子交恶,不如就正大光明的往那边送些东西,要不小的去厨房那边取些点心,再那些文房四宝给送去?」 殷或沉默。 长寿就道:「家里要是知道您给白公子送了东西,必定不会再找白公子的麻烦的,白公子知道了,之前姑奶奶们堵车的事儿也就过去了。」 他小心的看着殷或的脸色,见他没生气,便知道他意动了,再接再厉道:「白公子和刘公子不一样,白家和刘家也不一样,少爷送去的东西一定会被收进去的,您昨天不就和白公子周小姐说得挺好的吗?」 殷或瞥了他一眼,胸膛微微起伏,他声音有些不稳的问道:「要是再被扔出来,我就拿你是问。」 长寿连连躬身道:「少爷放心,咱送去的东西不会再被扔出来的。」 得了殷或的同意,长寿便先去厨房里挑了些好吃的点心装上,再装上三套文房四宝,把那盒人参混在了里面,光明正大的给他们家送去了。 第987章 泄露 东西顺利的送进了满宝他们家,长寿避开同来的下人,将那盒人参交给满宝,躬身道:「这是少爷让小的送给小姐的。」 满宝打开看了看,惊嘆道:「好参呀。」 那是当然,他们家别的不多,补气血的东西一定是最多,最好的。 长寿行礼道:「周小姐,我家少爷的病就拜託您了。」 满宝连连点头,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满宝说要尽力便尽力,特意找了白善白二郎道:「你们在学里要经常带他玩呀,书上说了,倾诉是缓解情郁的方法之一,给他交几个朋友。」 白二郎道:「我在太学,离国子学远着呢,可帮不找他,不过下学后我能带他玩儿。对了,他不是京城人吗?正好让他带着我们玩儿。」 白善掀起眼皮道:「你别想了,只怕他对京城还没你熟呢。」 「不是吧,他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那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出门,」白善道:「你没听刘焕说吗,他以前还会出来参加亲朋间的宴席,这两三年连宴席都不去了,只呆在刘府里不出去,要不是他去了国子监上学,大家恐怕都认不得他了。」 第1160页 白二郎:「真可怜,幸亏我没病。」 白二郎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摸了摸心口道:「昨晚上我也失眠了,满宝,我不会也得了情郁吧?」 满宝没好气的道:「你失眠?你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这世上谁都看得情郁,就你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我睡得跟死猪一样?」 白善抬头道:「你昨晚说梦话了,还特别大声,把我们都吵醒了,我和满宝都敲了你的窗户,结果你睡得跟死猪一样。」 白二郎:「……我说什么梦话了?」 「听不清,只听见你喊什么,你输了,我赢了之类的话,你昨天玩什么去了?」 「我看人打马球去了,」白二郎说起这个就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道:「你不知道打马球有多帅,那马就跟自己的腿一样,追着球就跑,杆一挥,球就飞起来,有的人厉害,拿着杆就能在空中接球,好厉害,好厉害的。」 白善问:「你下场了?」 「没有,」白二郎耷拉下脑袋道:「我骑术不太好。」 白善就乐,「你看,我让你认真学骑术吧,结果现在满宝的骑术都赶上你了,就你那骑术还想打马球呢,马球不打你就差不多了。」 白二郎就嘆了一口气,不过又很快振作起来,他道:「我都问过了,我们这批新入学的学子也要安排上骑术课了,不过国子监里没有马给我们租,只能出去外面租,或是出去外面买,每次要上骑术课都得自己骑着马去,国子监只会替我们监管一日。」 白善点头,显然这个情况他早知道了。 他道:「家里有马。」 「不行,家里的马都是耐力够,速度不够快的,我是要学打马球的,得要好马,」白二郎道:「我已经和人商量好了,我要买一匹千里马。」 白善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家里的马厩要养不下这么多牲畜了。」 「卖出去一些呗,」白二郎道:「之前来京带这么多辆车是因为我们的东西多,现在这么多车摆在家里也是浪费,不如卖出去。」 满宝立即道:「那我也买一匹小马驹,我要自己养着长大。」 白善点了点头,「那我让刘贵先把马厩清理清理,然后我们再去买马。」 俩人立即欢快的点头。 白善问,「你们想养什么样的马,先说了让刘贵帮着找一找,打听打听。」 「不用了,」白二郎立即道:「我已经找到了来路。」 满宝和白善一起抬头看向他。 白二郎得意道:「我已经看过了,真正的千里马,价值千金呢。」 满宝筷子上夹着的馒头一下就掉了,一直静静吃饭的庄先生也抬起头来看向白二郎。 白善:「……千金?一万两?」 「什么一万两呀,那就是个说法儿,表示我这匹马很贵懂不懂!」 满宝和白善同时松了一口气,庄先生也垂下眼眸继续吃饭去。 满宝问,「那到底是多少钱?」 「一千二百两!」 满宝这下干脆把筷子放下了,她问,「你这还真是千里马呀,这么贵?」 「当然了,本来是要一千五百两的,不过我们是熟人,他给我便宜了三百两。」 白善问:「熟人?谁?」 「就是我们太学的张敬豪啊,他认识一个马商,手上有好多没被挑选过的马,你们要是买,我觉着你们也应该去那儿买,都是同窗,还能有些优惠,马也好,总比在马市上找要好。」 满宝扭头问白善,「你认识他吗?」 白善蹙着眉摇头,「没听说过,不过我明日可以去问问同窗。」 白二郎不高兴的问,「怎么,你们还不信我呀。」 庄先生啪的一下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巴后道:「寝不语,食不言,你们规矩越来越稀松了,既然不饿,那就都不要吃了,到书房来。」 说罢起身往书房去了。 三人缩了缩脖子,白二郎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我们不是常在饭桌上说话吗?先生以前也从不训斥我们的。」 白善和满宝瞥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惹先生生气了。 庄先生等三个弟子在底下站成一排,这才掀起眼皮问,「先从满宝和白善说起吧,你们昨天是怎么和人殷少爷说的?怎么药还送到家里来煎了?」 满宝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庄先生遥遥点了点俩人道:「你们呀,你们呀,早与你们叮嘱过,到了京城只管安心学习,其他的事儿少管儿,悄悄你们自入京后做的事儿,哪一件让我安心的?」 说完了俩人,又去瞪白二郎,「你也是,难得有一天休沐,竟然跑去看马球,他们俩凑的热闹还不够大,你要来添一把火是吗?」 白二郎垂下头颅,小声道:「先生,我就是买匹马。」 「你一个普通学生,买那么贵的马干什么?」 第988章 重打 「我又不缺钱。」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问满宝,「今年你们庄子产出多少?」 满宝还没回答,白二郎便道:「先生,我也是有额外收入的,不用庄子的收入我也能买马。」 「你有什么收入?」 白二郎挺了挺胸膛道:「我昨日赌球赢了小二百两呢,再去几趟,千里马的钱就足够了。」 第1161页 满宝和白善惊讶的扭头看着白二郎,嘴巴微微张开,惊讶得不得了。 庄先生指着白二郎的手都发抖起来了,满宝扭头见先生脸色铁青的模样,生怕他撅过去,连忙跑上去按住他的合谷穴。 庄先生的脑子清醒了点儿,然后他甩开满宝的手,指着白二郎道:「去,给我拿戒尺来。」 白善和满宝没敢动弹,连忙劝道,「先生,你别生气,师弟定有隐情。」 庄先生就回头问白二郎,「你有隐情吗?」 白二郎愣愣的,见白善和满宝杀鸡抹脖子的沖他使眼色,就犹豫着道:「我,我有隐情……吧?」 庄先生便眉毛一竖,沖白善吼道:「去,给我把戒尺拿来,你们是要气死为师吗?」 白善便满屋子转了转,终于在一排书架上找到了先生随手放的戒尺。 庄先生拿着戒尺上前,对白二郎喝道:「给我跪下。」 白二郎扑通一声跪下,他隐隐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被受罚了,连忙辩解道:「先生,我这不是赌博,就是赌球而已,赌哪一队的人赢,太学的好多同窗都玩这个,还有学长们?」 「我还在马场看到好多权贵,大人及女眷,连些姑娘家都玩这个呢,张敬豪说这是雅兴,不是赌博。」 庄先生:「把手伸出来。」 白二郎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出去,庄先生直接一戒尺狠狠地打下去,白二郎还是第一次被打得这么狠,不由惨叫起来,叫道:「先生,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庄先生气不打一处来,「认错认得这么快,都是跟你师姐师兄学的,只怕你心里未必觉得自己错了,把手给我再伸出来。」 白二郎哭着把手伸出去,庄先生便一下又一下的用尽全力拍下去。 以前他打孩子,再生气也会收着点儿力,累基本上是打得多了才累,但这会儿不过才四五下庄先生便觉得手心隐隐作痛了。 可他并不停止,他便喘气便往下打,含着泪道:「你们在外面闯祸,不顾自己的安危,为师也都忍了,可你赌钱,七里村有几个赌钱的人家?」 「一个周四郎是前车之鑑,一个周癞子更是切肤之痛,你不但不吃教训,反而还找藉口,什么雅兴,赌便是赌,还给为师找来这么多的藉口,我这一打不仅是要打你不知礼义,还要打你狡辩,打你蠢笨!」 白二郎疼得闭着眼睛哇哇的哭,手却举着一下不敢放下。 满宝见他的手心都出血了,忍不住跪下道,「先生,三师弟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白善也在另一边跪下道:「先生,我们以后一定好好教他,您别气坏了身子。」 庄先生没理他们,继续抽,满宝和白善看见血都留出来了,生怕他真的把白二郎的手打出个好歹来,而且先生也要被气出个好歹来,连忙一人伸手抱住他的大腿,一人抱住他的手。 庄先生挣扎了一下,怒道:「你们给我放开,我在教训你们师弟,你们这样忤逆不孝,我,我把你们逐出师门。」 白善就道:「先生,是您教我们的,小棰则侍,大棰则走,以逃暴怒也。我们现在由着您这样打师弟,不是陷您于不义吗?」 满宝扭头见白二郎还举着一双手只顾着哭,就抽出手来推了他一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呀。」 白二郎抽噎着看着三人,没敢动。 庄先生见他呆成这样,又忍不住扬了扬手,被白善紧紧地抱住。 满宝哎呀一声,叫道:「你还发啥呆,要等先生打死你吗?快跑呀!都说了大棰则走……」 白二郎这才回神,偷偷看了眼先生,发现他不是那么生气后便爬起来转身跑了。 庄先生气得心口疼,满宝和白善连忙把他扶到座位上坐好,「先生,我给您看看。」 庄先生就是气急攻心,不是什么大毛病,满宝都没给他吃药,只是给他扎了几针,让他平復心情,然后就和白善一起端了热水来给先生泡脚,服侍他先睡下了。 为了让先生睡得好点儿,满宝还给他扎了几针安眠的针。 等俩人出去找白二郎他早没影了,大吉给他们指路,「堂少爷在大堂少爷那边。」 满宝便回屋拿背篓,周立君刚从饭馆回来,见小姑进来便问:「小姑,刚才书房怎么鬼哭狼嚎的?」 满宝打开自己的柜子翻出一罐子药道:「没什么,白二惹先生生气被打了,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他。」 白二郎正坐在白大郎的床上哭唧唧的。 满宝和白善拿着药和背篓进来,白大郎连忙问,「到底怎么了,他做了什么事惹先生生气?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说。」 跟白大郎同租一个院子的同窗凑过来看热闹,「这是怎么了?」 家丑不可外扬,满宝和白善一起抬头对他笑道:「没事,学长先去睡吧,我们差不多就要把他带回去了。」 白大郎看了眼满宝和白善,便知道这件事小不了,连忙起身去招唿同窗,顺便把他送回自个的房间去。 等人走了,满宝才让白二郎把手伸出来。 庄先生气煳涂了,第一次打手心没有打均匀,所有的戒尺都冲着右手打了,所以左手一点儿事没有,右手却又肿又红的像卤过的猪蹄似的。 此时手心里渗出了不少血,这还是第一次打手心打出血来,可以想见庄先生有多生气了。 第1162页 满宝去让大吉端一盆热水来,先给他清洗了一下伤口,这才开始上药。 一上药,白二郎才停下的眼泪又簌簌的往下落。 白善在一旁帮着挖药膏,见状道:「活该,你都知道那是赌球了,那里头带着一个赌字,结果你竟然和先生说不是赌博,你是不是蠢?」 第989章 来往 白二郎大哭,「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 满宝就重重的按了一下他的手心,白二郎惨叫一声,立即精神百倍起来。 满宝问道:「谁带你去赌球的?」 白二郎抽噎道:「大家都去了,我们就是去看马球的,结果好多人下注,他们问我了,我觉着很有意思,不就是猜那队赢,哪队输吗?我下的钱也不多,就当玩玩了。」 「钱不多能赢二百两吗?」满宝没好气的道:「县城里的石大爷,他家没钱吗?一开始也是想玩玩儿,结果呢,现在铺子卖了,田地卖了,只剩下个宅子,如今只能在外头跑商过活儿,你再看村里的癞子,妻女都叫他卖了,这够不够惨?」 白二郎呆住,「我,我……」 白善问,「是不是张敬豪带你赌的?」 白二郎仔细的思考,摇头道:「真不是,大家都一块儿去玩了,下注也是一起下注着玩儿的。」 「你怎么赢到这么多钱的?」 「我也不知道啊,就赌了四场,上午两场,下午两场,我全赢了,我一开始只把身上带着的二十两下注而已,后来莫名其妙就越赚越多。」白二郎抽噎道:「我真没想赌钱,他们都说了,全京城的人,就是皇帝都爱赌马球,这是雅事。」 站在门口听了半响的白大郎总算是知道了缘由,他撸了袖子进门,寒着一张脸问,「你去赌球了?」 白二郎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大哥。 白大郎没心软,把他提熘起来按在腿上就打屁股,相比于打手心,肉很多的屁股显然不怎么疼,但白二郎还是叫得鬼哭狼嚎的。 白善和满宝都没拦着。 反正打屁股又不会受伤。 白大郎打了七八巴掌,把自己手打疼了才停手,白二郎就趴在床上哭,不想在他大哥这里呆着了。 满宝帮他把手包扎起来,道:「走吧,回家。」 白大郎道:「让他睡在这儿吧,别过去又惹了先生不快。」 白善道:「师兄明日还要上学呢,还是让他回自个屋里睡去吧,先生已经睡下了,且您也知道,先生素来大度,他既已经罚过,就不会再为这事打他。」 满宝点头。 白二郎一听说先生睡了,立即爬起来就要回自己屋里去。 白善扶住他,满宝则提着背篓,三人一起回家去。 白大郎铁青着一张脸,叫来高松:「明日你去打听打听一个叫张敬豪的人。」 他顿了顿后道:「从明天开始,你要盯着二少爷,他下学后不许在外面乱晃当。」 高松连忙应下。 白二郎抽抽噎噎的躺到床上,前一刻还有些惶恐,「明天先生还会揍我吗?」 白善道:「看情况,你要实在怕,明天起早点儿上学去,不就避开先生了吗,等回来再去先生那里请罪。」 白二郎听了这主意,心内稍稍安定,下一刻就睡过去了。 只是虽然睡着了,但还时不时的抖一下,打个哭嗝。 白善把灯给灭了,见高松从隔壁回来,就招手叫了他道:「你今晚就睡在他外间吧,看看他会不会被吓着,也小心深夜发热。」 高松也只得应下,小心翼翼的进房间外间歇下。 白二郎夜里倒是做噩梦了,自己在梦中哭了好一会儿,但发热不至于,第二天醒过来除了眼睛红肿外没什么毛病。 满宝将殷或送来的人参切片,称出重量来分好,和药包一併交给容姨,让她熬好后将药汁装在竹筒里。 白善吃过早食,将封好的竹筒放在书篮里便出门去。 庄先生转悠了一圈没发现白二郎,便问道:「白二呢?」 白善心虚的低下头道:「三师弟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一大早就上学去了。」 那是相当的早,连早饭都没吃,一爬起来,肿着一双眼睛拍了一下脸就让高松套了马车上学去,估计是在外面吃早饭了。 庄先生看了白善和满宝一眼,哼了一声道:「下午让他早些回来,为师有话要对他说。」 白善应下。 白善上学去,满宝立即提了背篓也跟上。 大吉先把满宝送到济世堂,这才送白善去国子监。 白善提了书篮进教室,环视一圈看到了殷或,放下自己的书篮后便从里面拿出药筒来,走过去递给他,「你吃过早食了?」 殷或接过,摸了一下,还是热的,便点了点头。 「那你趁热喝了吧,」白善转身要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颗纸包的糖放在他桌子上,道:「给你,甜的。」 殷或怀疑的抬头看他,「是周小姐给在下的?」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这糖是我的。」 就算是满宝给的糖,那也是给他吃的,转送与否是他的意思。 殷或看了他一眼,收下了糖。 全班同学一直悄悄看着这边,看见他们的互动,全都惊住了。 第1163页 再见殷或打开竹筒,从里面飘出一股苦涩的药味,而他想也不想,试了一下温度后便面色如常的把药吃下去了。 殷或将药喝尽,慢条斯理的将盖子封回去,自己先用手旁的茶水涑了一下口,这才去看放在书桌上的那颗糖。 想了想,他还是把纸剥开,将里面的糖放在嘴里。 殷或小时候也没少吃糖,毕竟他打小就要喝药,可这么甜的糖还是第一次吃。 殷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就含着糖不捨得嚼碎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边的药筒,起身拿过去交给白善。 白善接过。 殷或顿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别扭的道:「多谢。」 白善抬眼看他,「不用谢,对了,她说要给你配个药包,是助眠的,回头你放在枕下,应该能助眠。」 他看了一眼他眼底的青黑色,以前只以为他是身体不好才会这样,现在看来是因为失眠? 素来是沾枕便睡的白善偶尔也体验过失眠,知道那种感觉很痛苦,而这人是长年累月的失眠,那就更痛苦了。 殷或胸膛微微起伏,眼眶有些发红,他眨了眨眼,立即低下头去不让人看见,只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全班同窗一直安静的看着,这会儿嘴巴微微张开,一脸呆然,「这是……和好了?」 「不像呀,刚才殷或又要哭了吧?」 「可不像是被欺负的哭,像是感动的?」 「又不是姑娘家,怎么这么爱哭?」 第990章 找上门去 白善把药筒放好,课间休息的时候去问彭志儒和卢晓佛,「你们认识张敬豪吗?」 彭志儒和卢晓佛愣了一下后摇头,「没听说过,他是我们国子学的学生?」 「不是,是太学那边的。」 「哦,太学那边我只听说过冯晨翔和任可几个,其余人不太熟,他怎么了?」 白善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问问。」、 彭志儒顿了顿后道:「你要打听人,最好还是问班里其余的同窗,他们多是恩荫进来的,认识的人多。」 白善点了点头,却没有随便去问人,国子学可比府学的同窗高傲多了,他和他们并不熟,交浅不好言深,他才不去问他们呢。 不过中午休息的时候,白善去吃午食,正好和殷或走在一起,于是他问他,「你知道张敬豪吗?」 殷或一脸迷茫的摇头,问道:「他是谁?」 「没谁,」既然不认识就算了,白善道:「走吧,吃饭去吧。」 殷或便抿了抿嘴角。 白善取了饭菜,顺势就和殷或坐在了一起,一同来吃饭的其他班级的同学都惊呆了。 端着饭的刘焕同学差点把饭给盖在前面的同窗身上。 他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没忍住,端上自己的饭菜便坐到了白善身边,然后盯着斜对面的殷或看。 殷或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头吃饭。 刘焕小心的撞了一下白善,小声道:「哎,你跟他是怎么回事,这是……和好了?」 白善不在意的道:「我们本来就没吵架,是他家姐姐误会了。」 刘焕愣住,「所以你就原谅他姐姐们了?」 白善抬头道:「没有,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白善道:「他昨天给我们家送了东西。」所以他大人大量的把他们分开来了。 刘焕呆住,愣愣的道:「当初他姐姐堵我的时候,他也给我送东西了……」 对面的殷或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白善点了点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结局肯定不好,于是他没顺着问下去,而是转开话题道:「你知道太学的张敬豪吗?」 刘焕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不认识,谁呀?」 白善便点了点头,「太学的人你认识的多吗?」 「多吧,像韩浩、郎贺、焦昀几个都挺有名的,怎么了?」 「没怎么,所以张敬豪没人听说过?你帮我打听打听。」 「没问题,」刘焕很爽快,拍完胸膛后又看了眼对面正安静的吃饭的殷或,轻咳一声,还是没忍住凑上去问道:「哎,你爱哭真是因为病,不是因为娇气?」 殷或抬起头来看向他,眼尖有点儿发红。 刘焕生怕他哭出来又惹祸上身,于是端了饭菜转身就跑了。 白善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用饭。 吃完饭,白善便在食堂里逛起来,找到了和二三好友躲在角落里吃饭的封宗平。 「封学长,」白善行礼后道:「我想与您打听个人?」 封宗平笑问,「谁呀?」 「太学的张敬豪。」 「张敬豪?」封宗平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他扭头问云信玹和易子阳,「你们听说过吗?」 云信玹没好气的道:「你都没听说,我们更没听说过了。」 易子阳道:「太学有一千五百多人呢,谁能记下这么多学生?」 白善便知道了,点了点头后道谢。 封宗平忙叫住他问,「你问他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下午找他有些事儿要谈,学长们先吃,我先出去散散步。」 然后散着散着就散到了太学去,白二郎也正在一个食堂里吃饭,那个食堂距离白善吃饭的食堂不远。 第1164页 因为右手包得严严实实的,而且疼,所以他特意要了勺子,正笨拙的用勺子舀饭吃。 任可和乔韬坐在他旁边,一边吃一边看着他乐,他们班不少同窗都围着他,有的速度快的已经吃饱了,也不走,就靠在桌子边取笑他,「我说白诚,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不会是为了不写作业,特意自己包了装受伤的吧?」 「不可能,你没看见他一大早上来眼睛都是红的?」 「博士还亲自上手试过了,一按下去,那惨叫声,眼泪都直接飙出来了,根本不可能是假的。」 白二郎愤愤的捣了捣饭,吃了一口,然后道:「你们就笑吧,哼,以后你们谁都跑不掉。」 任可掀起眼皮道:「你还没告诉我们呢,你到底是为什么被打,被谁打的?」 「还能被谁?他们家里的人,除了他大哥,就是他老师、师姐和师兄了,打手心……我觉得不是他大哥打的,就是他老师打的,师兄好!」 白二郎没好气的掀起眼皮道:「你喊谁师兄呢……」 白二郎看到了站在桌边的白善,把话咽了回去,连忙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先生还生气?」 白善则左右看了看,问道:「张敬豪是哪个?」 白二郎头皮发麻,「你找他干什么?我都说了不跟他相干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没问你。」 一旁的同窗立即遥遥指了一人道:「在那儿。」 白善便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起身就要往那边走,白二郎连忙丢下勺子,拿还好着的左手拉住他,「你干嘛?」 「我不喜欢殷或的姐姐们,当然不会做和她们一样的事,所以我去找张敬豪说说话儿,你吃你的饭吧,」白善拍开他的左手,「对了,满宝也说你昨晚说的对,既然都是要买马,那和你同窗买还是更好,既能便宜点儿,也方便。两边还都得了好,多好的事儿。」 可是看着白善的脸色,白二郎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好事。 但很显然,白二郎还没本事拦得住白善,他只能坐在桌前看着他朝着张敬豪走去。 白二郎想哭。 围着他的同窗们觉着不太对了,纷纷跟他挤着坐在一条长凳上,小声问,「怎么回事,你师兄怎么去找张敬豪呀?」 「而且看着来者不善的样子。」 一直在一边默默吃饭的冯晨翔吃完了,抬头不经意的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张敬豪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偏不听,你这身打跟张敬豪有关吧?」 第991章 试探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白诚。 白诚眨着眼睛看向冯晨翔,问道:「你从哪儿看出来他不是好人的?」 冯晨翔将自己的碗筷都收了,起身道:「不从哪儿,就是感觉。」 众人:……这是神的感觉呀。 白善已经找到了张敬豪。 他是国子学的学生,而张敬豪是太学的学生,虽然都是国子监学子,按说是没有高低的,但那只是明面上的,其实谁都知道,因为国子学只恩荫三品官员家的子弟,而太学是四品,四门学为五品…… 世人没放到面上说,但谁都知道,国子学的学生就是比太学的学生重要那么一点儿。 所以看到一个国子学的同学找自己,张敬豪很高兴的起身行礼。 白善笑吟吟的回礼,遥遥指了一下白诚道:「白诚是我堂兄,我偶尔听堂兄说起张兄认识马商,我和好几个朋友今年也都要上骑术课,所以想和张兄了解一下。」 张敬豪笑脸一僵,旁边的同窗听见了连忙问,「敬豪,你认识马商呀,你早说呀,之前我买马的时候就找你了。」 张敬豪连忙解释道:「是认识一个,但也不太熟,只是和白诚说过一次而已,没想到白诚同学就误会了。」 「咦,堂兄说因为是你介绍的,所以那马商还看在你的面子上少了他三百两银子呢,我以为你们很熟的。」 张敬豪的同学「哇」的一声,都躁动起来,「三百两,这也太大气了吧?不行,敬豪,你可得带我们去见见这马商,说起来我弟弟也想买一匹马呢。」 「行啊敬豪,你竟还认识马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表哥也想买匹马,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们算便宜点儿。」 张敬豪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白善在一旁笑吟吟的道:「我堂哥,我,还有我师姐,都想买一匹,也拜託张兄了。」 本来想确定了是骗子后约架把人在外头揍一顿的,可这会儿看似乎不用那么麻烦。 白善留在太学里和张敬豪培养了两刻钟的感情,直到白二郎怂怂的找过来了才起身告辞。 张敬豪这才看到白诚今天的惨状,愣了一下问:「白诚你怎么了?」 白善代他回答,「没事,就是昨日调皮,我们先生罚了他,他难受,所以把眼睛哭肿了。」 白善扯着白二郎告辞离开了,让他送他回国子学。 白善在路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拍了白二郎一下,「你愧疚什么呀,我是揍他了还是骂他了?」 白二郎扭捏道:「你那么假惺惺的过去找人,我还以为你要警告他呢。」 「本来是的,」白善道:「我还想好了,把人往外约,然后打一顿,好警告他别乱坏你,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 第1165页 「我们去赌球是一大帮人一块儿去的,任可都去了,他也赌了,还有乔韬……」 「赌球的事我先不追究,那千里马,他是只卖给你一个人,还是大家都卖了?」 「当然是只卖给我一个人了,」白二郎道:「我跟他关系好。」 「进学才二十来天,你们关系能好到哪儿去?刚才那些跟他一起吃饭的同窗,他们相处有半年了,结果他们连他家跟马商有关都不知道,」白善没好气的道:「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正巧,你不算窝边草。」白善道:「坑你一笔,以后太学里碰见只当不认识,又不同班,便是你知道自己被坑了又怎么样?」 「我会告诉同学们。」 「谁信你?」 白善道:「你没听他今天说的吗,他跟那马商不熟,只是在你那里提了一嘴而已!马你是和马商买的,钱也是交给马商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最多是在你跟前提过一次,结果你自己被人给骗了……」 白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张敬豪后头会怎么说。 他一个太学的学生,家境也不差,用得着去骗同窗的钱吗? 白诚吃了哑巴亏忍下也就算了,不忍,回头这事闹出来,先生和同学们只会觉得白诚蠢,并不会觉得是张敬豪骗人。 白二郎目瞪口呆,半响才道:「你也说了他家境不差,那为什么干这事?」 「还能为什么,他缺钱呗。」白善恨铁不成钢的道:「他家境不差,不代表他就不缺钱。」 白二郎沉默,张敬豪和白善,用他的脚趾头思考都知道要更相信白善呀。 白善道:「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和满宝修理他,哼,带着你去赌钱,这钱是那么好赌的吗?你先想想下学后回家怎么面对先生吧。」 白二郎因为白善的这最后一句话坐立不安了整个下午,下午放学的时候也不敢出去玩了,谢绝了一大堆同学的邀请,他拎着书篮灰熘熘的出门去了。 大吉在门外接他们,还带来了殷或的药。 殷家的下人候在一旁,长寿只是其中的一个。 殷或看了他们一眼,将书篮交给长寿后道:「我上去和他们说说话儿,一会儿就来。」 殷家的下人便愣愣的看着他们家少爷上了白家的车,有下人要上前,长寿就拉住人道:「你傻呀,昨天少爷还让我们给白家送了东西,白家都收了,这会儿他们是朋友,他们说话,你上去干什么?」 下人犹豫了一下,这才站住,只是还是仰着脖子看向马车。 白家的马车窗帘放着,车帘也都放着,殷或上了车后拿过药筒试了试温度,似乎觉着烫,所以只拿着不喝。 他抬头看了白二郎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再抬头看一眼,又低下头去。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你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怕什么?」 殷或这才抬头仔细的看了看他,指了指他的眼睛道,「用井水冰一冰会好很多。」 白二郎就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看向白善,「昨天满宝怎么没给我的眼睛抹药?」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往眼睛上抹药,你是打算不要眼睛了吗?」 殷或低头笑,立即把药筒凑到嘴边,一样脖子将药喝干净了。 第992章 相谈甚欢 殷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将竹筒盖上,一抬头就对上了白二郎瞪大的双眼。 白二郎看了看他,又闻了闻空气中飘散的药味,苦着脸问,「你就这么喝呀,不苦吗?」 殷或不在意的道:「已经习惯了。」 白二郎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一个荷包来,从里面捡了一颗糖给他,「你要不要甜甜嘴?」 殷或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糖,接过,剥开,吃了,问道:「这么甜的糖我从没吃过,你们在哪里买的?」 「满宝买的,她还存了一大罐呢,不过她不爱吃糖,基本上都分了我们。」白二郎想了想道:「你要是喜欢吃,我回头和她要一些给你。」 白二郎对这个不太放在心上,扭头和白善说话,「你说,我一回家就跪下,先生会不会就不打我了?」 白善道:「你可以试试。」 「那你说我跪哪儿比较好?」 白善思考了一下,「书房吧,这会儿先生肯定在书房,太阳那么大,你要是跪在院子里,不到两刻钟你就能被晒死。」 白二郎迟疑,「你觉得弄个苦肉计怎么样?就跟话本里说的一样,跪在院子里,天上下个雨什么的,一看就很惨。」 「……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觉得先生会更生气,然后再揍你一顿。」白善道:「而且这会儿上哪儿给你降雨去?」 「话本里的主角怎么就这么灵,我看的好几本,他们都是一跪就下雨,不然就下雪,从没差过。」 殷或忍不住问,「你们看的什么话本?」 「什么《情深几许》呀,《后宫深怨》呀,那可太多了,都是满宝淘回来的,你要看吗?」 白善阻止不及,只能怀疑的看着殷或,「你精力不济,能看话本吗?」 殷或道:「话本也是书,反正我在家里也无事可做,看书也耗费精力,那不如看话本。」 「错!」白二郎伸起自己完好的左手道:「看书可比看话本耗费精力大多了,看书要用脑子,看话本可不需要脑子。」 第1166页 「那是因为你选的话本就是不需要脑子看的,有本书你看《悬案破疑》。」 「那算了,读书已经够费脑子了,课余时间为什么还要这么为难自己?」 殷或看着他们师兄弟俩人一来一回的互怼,看得津津有味,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相处模式,一时都有些看呆了。 车上的三人都忘了时间,但车下的人没忘呀。 殷家的下人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抬头看了一下太阳,发现少爷进去能有半个时辰了,国子监门口的学生和车子都走光了,只有偶尔才会有滞留在学里的学子零零散散的往外走。 福寿看了一下时间,扯了一下长寿道:「少爷他们在车上说什么呢,再不回去,家里要着急了。」 长寿犹豫了一下,便走到白家的车前躬身低声道:「少爷,半个时辰了,老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呢。」 车里的三人这才发现时间过去了很多,白善便对殷或道:「你回去吧,明天我再把药拿来。」 殷或点了一下头,下车。 目送白家的马车走了,殷或这才扶着长寿的手上车,道:「走吧,回家。」 殷或才进家门,殷大姐便带着一群妹妹风风火火的从内院迎出来,一见他便厉目瞪着他身后伺候的下人,怒道:「你们去接个人都接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家里人担心吗?」 长寿等人唿啦啦的跪了一地。 殷或也不在意,转身将手上一直提着的书篮递给跪在地上的长寿,长寿便又立即爬起来接过。 殷或这才问殷大姐,「大姐什么时候来的?」 殷大姐对上殷或便放柔了声音,她拉住他道:「我午食前就来了,想着你不在家,没人陪祖母吃东西,祖母要孤单,所以就来了。」 她顿了顿后问,「小弟呀,我听说昨天你叫人送东西去常青巷了?」 白家便住在常青巷里,目前他们家跟常青巷的牵扯也只有白家了,殷或点头,轻声解释道:「大姐,我和他不是吵架,之前的事儿是我们家不对,所以我想着送些东西过去,祖母不是说过吗,冤家宜解不宜结。」 「他们家就这么接了?」 殷或点头,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是,所以我们成了朋友,今天会来晚了是因为我们在一起说了说话。」 殷大姐忍不住运气,强忍住不悦道:「小弟,你这都是被人给骗了,他们家必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这是故意在讨好你呢。」 殷或似乎没听到,从殷大姐的手里抽出手来便往主院去。 殷大姐虽然不太高兴,但也知道弟弟素来是这个性格,他有时候就是不听人说话,似乎是将整个世界都隔在外面一样,不论谁说话都进不了他的耳中。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真犯病还是假犯病。 殷大姐抬脚跟上。 殷或不理一路上的姐姐们,径直到了祖母的院子里给她请安。 看见他回来,殷老夫人松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问,「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殷或道:「和朋友说了几句话,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殷老夫人惊喜,问道:「你交朋友了,是哪家的孩子?」 殷或道:「就是同班的白善,还有他师弟,师姐。」 殷老夫人就笑着点头道:「好好好,这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你可要好好的与人相处,轻易不要起口角。」 殷或点头。 殷大姐插嘴道:「祖母,那是什么朋友呀,一家白身,估摸是看我们小弟出身贵重,见小弟又单纯,这才故意讨好的。」 「胡说,」殷老夫人瞪了她一眼道:「白家也是功臣之后,怎么就是白身了?」 殷老夫人拉着殷或笑道:「既然是你朋友,下次家里开席,你把他们请来吃个饭,还有,他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回来和祖母说,祖母给你们办。」 殷或乖乖的点头,道:「祖母,我先回房去了。」 「去吧,去吧,晚食的时候风就大了,你就不要过来了,吃了饭歇一会儿然后把药喝了。」 殷或应下,行礼后转身离开。 第993章 认错 等殷或走远了,殷老夫人才瞪了几个孙女一眼,道:「以后这种话不许再当着七郎的面说,他好容易才交上一个朋友。」 「那也得看这朋友是真心还是假意吧?」殷大姐道。 殷老夫人面无表情的道:「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对方不过分,我都愿意满足他。」 「祖母……」 殷老夫人就拍了一下大腿气道:「你们弟弟还剩几年的日子?他从没交过朋友,现在让他过几年开心的日子怎么了?」 殷大姐这才不说话了。 殷老夫人扶着额头道:「我现在头有些晕,吃不下东西,也别坏了你们的胃口,你们姐妹自去吃吧。」 殷大姐看了一眼二妹和三妹,连忙问道:「祖母,不等父亲回来用饭吗?」 「你父亲被弹劾,已经被削了三个月的俸禄了,陛下很生气,派了他外差,早上便走了,这一去估计得一二月才回来。」 殷大姐呆住,「父亲是京兆尹,怎么能离京呢?」 「京兆尹暂有成大人代理了,」殷老夫人说到这儿瞪了她们一眼道:「这还不都是你们姐妹三个闹的!」 第1167页 殷大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喃喃道:「不可能呀,我们也没犯什么大事呀,往年有人骑马踏了青苗,最多也只是打了几板子而已……」 而此时,皇帝刚收到驿站送回来的消息,古忠接过后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微微点头后便打开,浏览了一眼后躬身道:「陛下,殷大人已改道往西去了。」 古忠将纸条摊开给皇帝扫了一眼,皇帝微微颔首,古忠便当场烧了。 皇帝将手中的摺子批改完,这才放下笔道:「以守节的脚程,不到半个月就能到,但行军速度慢,加上点兵,少说也得两个月。」 皇帝算了算,「两个月后就是十月了……」 刚过了太后的寿诞。 皇帝垂下眼眸思考,起身道:「走吧,去皇后宫中走一走。」 「是。」 殿外,霞光满天,天边橘红色的一片,淡漠相宜,把云彩匀称出各种形状来,煞是好看。 皇帝忍不住停住脚步抬头看了好一会儿云。 满宝也在家门口仰着脖子看云,知道马车在她跟前停住,她才从天上收回视线,看着从车上跳下来的俩人问,「你们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畏罪潜逃了呢。」 白善:「他是畏罪潜逃,我为什么要跟着一起逃?」 「因为你是帮凶!」 白善提着书篮进门,道:「不可能,就是说话忘了时间。」 满宝便道:「我是相信你们的,但可能先生不是很相信。」 白二郎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和善宝商量过了,我们要来一出苦肉计,我一会儿就进书房里给先生下跪去。」 「那估计不可能了,」满宝道:「先生这会儿在院子里呢,你要跪只能在院子里跪了。」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扭头去看白善。 白善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反正这会儿太阳也不那么辣了,只有夕阳,除了地膈点儿外也没别的毛病了。」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后给他出主意,「一会儿你不要跪在青石板上,你跪在泥地上,虽然会有些小石子,但其实比青石板好跪,青石板太硬了。」 「这么一想,似乎跪院子是比跪书房好。」白善和满宝说着话就肩并肩的先往二院去了,只留下白二郎如同被风摧残的野草一样东倒西歪的震惊不已。 进了二院,满宝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大哥也来了,一来就给先生作揖道谢,说多谢先生监督教育你,还说要把这事告诉你爹呢。」 白善就回头同情的看着他道:「完了,你刚恢復的零用钱又要没有了。」 白二郎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之前因为他们有小农庄,且收益还不差,白老爷见三个小孩儿那么兇狠,人都去益州城读书了还跟他抢生意,加上白善和满宝都是用自己挣的钱在读书花用,于是白老爷也学他们两家,让白二郎自己负担自己的花销,零花钱和生活住宿费什么的全都没了。 不过那会儿白二郎并不太在意就是了,因为他赚的也不少,且花的不多。 益州城的消费再高,那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但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了,这边吃的且不说,住的直接就比益州城贵了好几倍。 白老爷也觉得让小儿子再扛那么大的压力不好,加上小儿子能上六学,他睡觉的时候都能笑醒。 大儿子也在京城读书,总不能让两个孩子差太多,不然孩子们知道了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于是白老爷大手一挥就恢復了白二郎的食宿费用及零花钱,不过零花钱上比白大郎少一点儿。 白老爷也直接和白二郎说了,一来是他年纪小,需要应酬的场合比他大哥少;二来,他有小农场的收益,他大哥可没有。 不过虽然比白大郎的少,但那点钱也不少了,尤其白老爷都是一次性给三个月的,那数额更不少了。 白二郎一听就觉得心发疼。 走到后院看见正坐在院子石桌边上喝茶的先生和大哥后便一膝盖跪在了地上,还遵照满宝的提议跪在了泥地上,他仔细的感受了一下,除了有细小的石子膈着外,的确是比跪青石板软多了。 庄先生和白大郎一起扭头看他。 白二郎苦着一张脸道:「先生,大哥,我知道错了。」 白大郎看了庄先生一眼,没说话。 庄先生放下茶杯问,「错哪儿了?」 「我不该去赌球,哪怕那是比赛,我也不该下注赌博。」 庄先生冷哼一声道:「这会儿不是高雅之事了?」 白二郎深深地垂下了脑袋。 庄先生道:「什么皇帝喜欢,皇帝还喜欢斗鸡,你也要去斗鸡吗?知道因为斗鸡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吗?皇帝他若是也如尔等赌徒一样沉迷于赌球,斗鸡,这个朝廷还要不要,这个国家还要不要了?」 满宝忍不住嘀咕了句,「这皇帝也太坏了,怎么尽干不好的事?生生把民间的风气都弄坏了……」 庄先生就瞪了满宝一眼道:「你闭嘴,虽说朝廷不限民之口,但你也不能这么说皇帝知道吗?」 「为什么,不是说万民皆可劝诫陛下的吗?」 「因为你见不着皇帝,你的劝诫会先让他的爪牙听见,他可能会听你的劝诫,但他的爪牙未必高兴听到这些,何况你还不是有功名之人,连个书生都不是,以后这种话在外头少说。」 第1168页 满宝低低的应了一句,「好吧,先生我记下了。」 第994章 受罚 庄先生顺着这个话题教了满宝和白善许多话,直说了有一刻多钟,白二郎都把膝盖跪疼了,这才理他,「起来吧,为师记得你还没抄过《礼记》吧?这一次就抄一遍,中秋前交上来。」 白二郎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礼记》……《礼记》,那么厚的礼记吗? 已经抄过好几次的满宝和白善同情的看了白二郎一眼,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决定尽量让先生不要看到他们。 每一次满宝惹祸,白善都要被连累着受罚,或是白善闯祸,满宝也要被连带着,但这一次庄先生没有因为白二郎而连带到二人,给出了惩罚的内容后就挥手让白二郎起来了。 他道:「下次你再敢沾赌,可就不是打手心和罚抄这么简单的事了。」 白二郎苦着脸应「是」。 三人偷看了先生一眼,悄悄的退下了。 白二郎伸出右手让他们看他的爪子,「离中秋只有十二天了,我这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礼记》又厚又拗口难懂,怎么抄呀?」 「简单,趁着你的手没好,你先将《礼记》通读一遍,你现在不就在学《礼记》吗?」白善道:「先把学的复习一下,没学到的通读,不懂的问我们,背下来后再抄就容易多了。」 满宝点头,「你的手嘛……」她斟酌了一下道:「我另给你调配一罐药,你年纪小,恢復很快的,最多四五天的功夫吧。」 白二郎掰着手指头算四五天之后,瞪眼道:「那我只有七天的时间了。」 俩人一起点头,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反正也抄不完了,准备抄两份吧。」 白二郎见他们如此,怒道:「你们也不说帮帮我。」 满宝摊手道:「爱莫能助,先生眼睛厉害着呢,是不是你抄的一眼就看出来,他又不像别的先生,看抄的书只粗粗一看,而且还是抽看,他可是会每一张都很仔细的看的。」 「就是,我看先生就是想让你抄两遍,但又觉得直接罚两遍太重,这才给你选的这个时间,反正你肯定抄不完,按照规矩,你就是得抄两遍。」 满宝道:「也有可能先生看你不顺眼,直接再罚抄两遍。」 白二郎从书架里翻出了一本《礼记》,双手捧着它,泪眼婆娑的看着俩人。 满宝和白善一点儿也不可怜他,嘁了一声后打击他,「活该,看你以后还赌不赌了。」 「这就是交友不慎的后果。」 满宝这才想起来问白善,「你见过张敬豪了吗?」 「见过了,他说他和那马商不熟,他同班的同窗都不知道他认识这么个人呢。」 白二郎委屈的道:「他说那马商和他舅舅是好友,因为有好些事要求他舅舅,所以才那么讨好他的。」 满宝怼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我说我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花农,这世上没有他种不出来的花,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他没有种子而已,你怎么就不信?」 白二郎:「你这太假了,一听就是吹的牛皮。」 一旁的白善都点了点头,见满宝扭头看着他,他立即把点到一大半的脑袋止住了,想起了周小叔,立即道:「这世上奇人异士多了,说不定真有这么个人。」 白二郎静静地看着白善道:「你变了,自从你想和她呜呜呜……」 白善一把捂住白二郎的嘴巴,警告的瞪着他。 满宝眨眨眼,静静地看着俩人问:「你们干嘛呢?」 「没干什么,我带他下去训一训,顺便详细的问一下张敬豪的事。」说罢把白二郎拖走了。 满宝耸了耸肩,从白善的书篮里找出药筒,拿去洗干净了,又把第二天要煎的药称好来交给容姨。 和给别人看一剂能吃两天的药不同,满宝给殷或开的是一天一剂的药,药量要少一些。 殷或的身体很弱,但一直在吃温补的药,其实是有些过了的,所以满宝给他开的是平性的药,先将体内的燥热平下,五脏虽弱,但也应该在一个差不多的水平上,而不应该只强肾元,不然很容易会妨碍到别的脏器的。 待五脏平和,再慢慢的补益,循坏,佐以养生操运气,一二日是没什么贡献,但只要坚持一二月就能有所感觉,再坚持一二年,成效肯定会有。 但在这个过程中要不断的根据身体情况变换药方,更难的则是坚持,药不是那么好吃的,养生操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满宝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系统空间里摸出这两天她和莫老师商量下来的治疗方案,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后就将下一阶段要做的事写在了备忘录上。 白善在隔壁屋里教白二郎好好做人,等他老实以后才说起张敬豪的事,「以后他再找你去看马,你把我叫上,知道吗?」 白二郎:「……先生不是说不许我再去看马比赛吗?」 「你是不是傻,有我跟着呢,你怕什么?到时候我把我们班的同窗,还有封宗平几个都叫上,你呢,也把你们班的同学叫上,外头玩得好的朋友也叫上……」白善嘿嘿一笑道:「告诉他们,你跟张敬豪关系好,买马的时候说了能给你少三百两,要是有人问你马要多少钱,你就低头笑笑不说话,不许告诉别人听到没有?」 第1169页 「为什么?」 「因为你说了人家就不会跟我们一块儿去凑热闹了,你说了,人家只会当你是傻子,听懂了吗?」白善道:「等我们把他坑一顿,报了他坑你的仇以后把他在外面堵住打一场。就算是给你的手心报仇了。」 白二郎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张敬豪到底是怎么引他去赌钱的,买马坑他的事他认了,可这赌钱…… 白二郎很心虚,他觉得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啊,所以他咽了咽口水道:「这样不好吧,都反坑回去了,要不我们就坑他一顿就行了,打架就算了,万一他告诉学里怎么办?」 白善后退一步认真的看着白二郎,半响后摇头。 白二郎见他光顾着摇头不说话,就问道:「你摇什么头呀,你倒是说话呀?」 「就是有点儿欣慰和心塞。」 白二郎:「这两种感觉能一起有?」 第995章 主动 「能呀,我这会儿就有,」白善道:「欣慰于我师弟果然心善,心塞与我师弟果然够笨。」 白二郎:…… 他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双手虚成爪就抓向白善,「我打你了呀——」 白善转身就跑,「说你笨还不承认,打架就打架,干嘛还提前说一声?」 所以他不跑都对不起自己了,白善一熘烟的跑走了,白二郎追到门口就不追了,不远处院子里坐着喝茶的庄先生和白大郎被白二郎那声大叫惊得差点摔杯。 庄先生还好,白大郎却是直接把茶洒出来烫手了,他忍不住大怒一声:「白诚!」 白二郎转身就跑回屋,左手甩上一扇门,然后用身子把另一扇门也给管过来,一屁股一后背就把门给关上了。 白家后院热闹得很,呵斥声,惊叫声,还有时高时低的读书声交杂在一起,简直不比菜市场安静多少。 相比之下,殷或的院子里则静得没有一丝烟火气,下人们轻手轻脚的把饭菜都收下去,福寿奉上茶水给殷或涑口,负责熬药的大丫头便将滚烫的药端了上来。 殷或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长寿连忙接过放在桌子上,对大丫头道:「等不烫了再喝。」 丫鬟也没怀疑,在吃药方面,少爷从没让人操心过,凡是太医开的药他全都会乖乖的喝。 等屋里的下人都退下去了,长寿看了一眼殷或一眼,端着药就要拿下去倒掉,他突然道:「放下吧,我自己来。」 长寿莫名其妙的放下药碗,看着少爷起身端起,走向后窗,推开后便往外一洒。 长寿莫名的看着,不都是倒药吗,那碗还烫手呢,何必要亲自来? 殷或却似乎很愉悦,他挑着嘴唇微笑,将碗拿回来放在了桌子上。 长寿连忙合上后窗,将滴落的那几滴药水擦干净。 殷或靠在了软榻上昏昏欲睡,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问道:「对了,你知道太学里有个人叫张敬豪吗?」 长寿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摇头,「少爷是在国子学里读书,小的只记了国子学的公子们。」 「有空去打听打听,问问他是个谁家的人,为人如何,风评又如何。」 长寿应了一声。 殷或吩咐了这件事后便没其他的事问了,他昏昏欲睡起来,干脆就靠在了软榻上睡觉。 第二天,白善又给他带了药,还给他带来了一荷包的糖,「喏,以后你喝药便吃一颗糖吧。」 殷或接过,「多谢。」 白善挥了挥手,不在意的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满宝说了,下次休沐要给他扎针,还是她自创的针法,白善觉得,在此之前得把人养好一点儿。 国子监的老师特别好说话,知道白二郎是被他的老师打了,他也不问犯了什么错,特别宽容的免了他手痊癒前的作业。 害得白二郎差点不想让手好那么快了,但又一想到先生罚他抄写的书,他又把这种心思压在了心底。 殷或每天下学后都会上白家的马车坐一下,喝喝药说说话,后来白二郎的手好了,他得抓紧时间抄书,而一回到家就总是会被打扰,他干脆就窝在国子监里抄书。 一下学就带着书找个安静的位置坐着抄,殷或看见了便也留下看书,嗯,看的是白二郎从满宝那里搜刮来的话本。 殷或从没看过话本,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要不是知道熬夜不好,他都要点灯熬夜的看了。 白善见状便每天去大门那里取了药筒进去给他,然后转身去藏书楼里看书或找书。 国子监学的书可以往外借,没有府学那么多的规矩,只是需要的押金也不少。 白善拿出满宝写的书单一本一本的找过去,最后只给她找到两本,他便一口气借了三本书,一本留给自己看。 登记的先生看了他一眼后道:「读书莫要贪多,也该专精。」 白善应下,并不解释。 一直快到夕阳落下,国子监学要闭门了,三人这才收了东西出门。 殷或脸色红扑扑的与俩人挥手告别,扶着长寿的手上了马车,见他们一头汗津津的,再看刚从阴影处将马车驶过来的大吉,他问:「你们怎么不去躲荫?」 「小的们怕误了少爷的时辰,」长寿道:「要是让少爷等久了,吹了风,晒了太阳,那便是小的们罪过了。」 殷或就放下帘子道:「下次你们也躲到阴影里去吧,我出来了会在门下等你们,既晒不着太阳,也吹不着风。」 第1170页 福寿就要拒绝,长寿却拉了他一把后高兴的应下,声音都欢快了几个度。 福寿听了,只能带着一众下人应下。 殷或听出他们声音里的高兴,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挑。 长寿走在车的左侧,福寿走在他身边,他看了一眼没动静的车帘,便伸手拉了长寿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我怎么觉着少爷这几日高兴了许多,也活泼了许多?」 「交朋友了嘛,自然高兴。」 殷老夫人也觉得殷或比以前开心了,因此不论几个孙女在她耳边表示怎样的担忧,她都没有拘着殷或,让他一放学就回来。 殷老夫人的要求很低,「落日前必须得回家,太阳一落下天就冷了,又有雾气,生病就不好了。」 又道:「带些好克化的糕点去学里,下学后肚子要是饿了就吃一些。」 对于这一点儿殷或拒绝了,他道:「祖母,一下学我便去食堂里吃了点儿东西,并不饿。」 反正他们国子监的学生在里面吃饭只要交钱和交粮食就行,他现在在国子监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吃药前吃点儿东西是最好的,所以他会先去食堂吃点东西再吃药。 殷老夫人见饿不着他,愈加满意,「我们七郎现在都会保重自己了,好,好,好啊。」 殷或垂眸笑了笑。 殷老夫人欣慰不已,以前孙子吃药感觉就和完成任务一样,下人要是不熬药,他是不会提醒的,想吃饭后再吃药更是需要人时时提醒,不然他能故意给你忘了,从不会主动的保重自己的身体。 但这会儿,殷老夫人是真的觉得不一样了。 第996章 查 殷老夫人摸了摸殷或的手,确认不冰冷后便又嘱咐了他几句话,这才道:「天快黑了,我也不留你了,你回院里吃晚食吧,休息一会儿再吃药。」 殷或应下,起身正要走,想起了什么又停住问,「大姐二姐三姐这几日没有来吗?」 「来了,」殷老夫人懒懒的道:「不过你回来得晚,没有碰见而已。」 殷或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 殷老夫人看见了,幽幽地嘆了一口气,目送孙子走远了。 他哪怕多问一句,或是多说一句,哪怕是不好听的话也好呀。 殷或回了自己的房间,特别熟练的把药给倒到后窗去了,最近几次他倒药已经一滴都不会掉在窗上了,特别的稳当。 长寿看见少爷用帕子擦了擦手,便开了门让人将药碗端出去。 等屋里再次没人了,殷或才问道:「张敬豪的事儿查到了吗?」 「查清楚了,张公子是张通议之孙,是恩荫进的太学,奴才查过,他舅舅家在蒲州,离京城远着呢,倒是他跟一个马商过从甚密,东郊那片马场便有那马商的钱在。」 殷或以前从不会过问这样的事,但殷家在这儿,他老爹是京兆尹,这种事根本不用他出面,长寿出去问一问,许多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不该知道的,给出一些钱,说些好听的话,也就都知道了。 之所以过了这么几日长寿才回禀,那是因为他第一次给殷或查这样的事,想要查得更细一些,也更确定一些。 虽然殷或没说他为什么要查张敬豪,但长寿又不傻,这几日少爷也就和白家的两位公子和周小姐有来往,这种事问一问就知道了。 所以长寿细细的回禀道:「小的查了一下,那马商背后也不知道靠着谁,这两年在京城东郊开了马场后时常开场赌球,有时是京中的公子小姐们下场打球,他们自己赌个彩头闹着玩儿,私底下则自己开盘下注,他做庄家收钱。」 「先前张敬豪带着一群国子监的公子们去马场,好多人都下注了。」 殷或好奇的问,「都输了?」 长寿笑道:「哪儿能呢,要是都输了,以后谁还玩这个呢?说起来也怪,其他人也跟着下了三四场,输赢都有,大多是输多赢少,只有白二少爷运气最好,每一把都赢了,四场下来,听说赢了有二百两。」 便是素来不缺钱花的殷或都愣了好一会儿,歪着头好奇的问,「这么赚钱?」 「反正当时大家都说白二少爷运气好,大家都羡慕得不行,白二少爷的兴致起来了,还说要花钱在马场里养一匹马,到时候专门给人打球出场,或是赛马出场,若是赢了,他这个马的主人也能坐庄分钱。」 长寿道:「后来张公子就带了白二少爷去看马,白二少爷看中了一匹马,开价一千五百两,说是能给他便宜三百两。」 殷或:「……他相信了?」 长寿低头笑,「是,不过回去以后也不知道白二少爷是怎么和家里说的,他们家的老师打了他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千里马的事。」 「是也不是,」殷或这几天都和他们在一起,隐约知道了,庄先生打他主要还是因为赌钱的事。 殷或嗤笑一声,问道:「张通议不知道张敬豪的事吗?」 「张通议家的家教甚严,听说张公子进了太学以后每月的月银才从十两提到了二十两。」 殷或便明白了,他点了点桌子道:「这事我知道了,不必再往下查了。」 他很好奇,「张敬豪骗人的手段很高明吗?」 怎么连他这个不常与人交往的人都能听出他是骗子,白二郎却不能? 第1171页 长寿想了想后道:「还是有挺多人和张公子一起赌球买马的,公子之所以觉得不高明,应该是因为这是小的查清楚了说的,并不曾与他交往过。」 殷或点了点头,决定第二天把这些查到的事告诉白善和白二郎。 而此时白善正在和满宝规划着名坑张敬豪的事。 通过白善几天的努力,现在张敬豪身边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他舅舅有一好友是马商,特别的看他的面子,和他买马能比市价便宜很多。 今年新入学的六学学生不少,加上白善他们这群功臣之后,需要买马上课的人不少。 于是,以前认识张敬豪的找上门来,不认识张敬豪的也通过别的同窗找上门来,今天这个请吃饭,明天那个请喝酒。 就一个意思,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兄弟,给介绍一匹好马,便宜便宜呗。 有的人家里不差钱,他们不需要便宜,他们需要的是从心底放心的马种。 这买马有时候就跟买被石头包裹着的玉一样,也是很看运气的。 尤其是他们这些年纪不大的,大多买的是年纪不大的马驹,买了来还得慢慢教养的。并不是长得好看的马就能跑得快,跑得稳,所以才有相马师这个行业。 他们年纪小,知识有限,且也不是干这个的,所以不敢自称伯乐,要发现千里马,除了相马师,便是依靠马商了。 他们不奢求便宜,只要马商不坑他们就行。 张敬豪素来爱热闹,以前不是去赴这个宴会,就是自己开宴会请人,但这次他一点儿也不开心,脸上的笑容简直是强颜欢笑。 都是六学的学生,哪怕是恩荫进学的也没有傻子,张敬豪的脸色他们自然看在眼里。 于是大多数人都有一种错觉——张敬豪看不起自己。 有此觉悟的人一部分不再找张敬豪,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大不了大家不做朋友呗。 于是各自散去。 还有一部人则是生了怨忿,虽然也走了,却不断的往外说起张敬豪,替他扬了一下名。 最后一部分人则是起了犟性,你看不起我,我非得在你跟前膈应,我还要看一看你认识的那马商有多厉害…… 张敬豪自然察觉到了学里同学们对他的改变,但他完全没有办法,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种困境,这时候他反而希望白二郎能够主动喊破当时那马商给他喊的马价是一千五百两了。 第997章 威胁 白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觉时机成熟了,于是和满宝道:「再过两日就休沐了,到时候我们去马场看看?」 满宝点头,「好呀,对了,叫上殷或一起吧,我正好要给把脉换药,还要给他针灸呢。」 白善表示没问题,「你不在药铺给他看病没问题吗?」 「这有什么,让他到济世堂和我们汇合呗。」满宝道:「中秋快到了,最近花市很热闹,我想慢慢的将我手里的花也给卖出去,到时候有些忙,所以我们最好上午就去马场把这事搞定,下午给张敬豪套个麻袋。」 「还需要套麻袋吗?」白善道:「我们三个还能打不过他一个?反正经此一事他肯定知道是我们揍的他,何必还要遮遮掩掩的?」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也好,遮遮掩掩的,万一他去报官就不好了。」 白二郎就坐在一旁抄书,闻言抬起头来问道:「真的要打架吗?」 白善没好气的道:「你以前也没少跟我们打架,现在怎么胆子这么小了?」 白二郎拍下笔道:「我这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不是你们和先生说的要低调,不要惹祸吗?」 「我问过了,国子学这边认识他的人没两个,连封宗平都不知道张敬豪是谁,显然他家世不怎么样,文才也一般,所以才这么平平无奇。」白善道:「既然是平平无奇的人,我们跟他打架,也就被算在平平无奇里,谁会在意?」 满宝道:「我也查过了,他爹现在还在读书呢,他祖父是从四品通议大夫,也没什么实权,放心吧,打了他没事的,而且我们会说清楚缘由,晾他也不敢告诉家里。」 她道:「听说他们家家教特别严。」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和病人们聊天知道的呗,」满宝挺了挺胸膛道:「你们不知道吧,因为我治好了窦珠儿,最近来找我看病的女病人特别多,这里面不乏一些大户人家的帮工,还有女僕,我问她们,只要不是问她们主家的私密,其他家的事她们都很愿意告诉我。」 白善和白二郎:「……这么方便,坐着看病就能知道这么多了?」 满宝点头,深有感触的道:「是啊,难怪纪大夫一再提醒我,去深宅后院里看病的时候既要带着耳朵,也要闭上耳朵,眼睛也要睁一只闭一只,嘴巴更是要紧紧地闭着,不该问的不问,该问的也要斟酌过后才问。」 白善:「……原来你知道啊,那你怎么不听话?」 「哎呀,这是在药铺里,又不是在后宅,没必要那么讲究的啦,」满宝道:「而且你不知道,她们可喜欢说这些事了,本来她们看病的时候还满腹忧虑,她们和我说过这些事后就高兴起来了,我觉得不用吃药她们的脉象都健康了不少。」 白善和白二郎:…… 第1172页 白善不理满宝了,扭头和白二郎道:「你不是一直不明白他是怎么引诱你赌钱的吗?这一次我们就面对面的把这事说清楚。」 时隔多日,白善终于又踏进了太学,这一次他依旧是去食堂里找张敬豪,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张敬豪身边围了不少人。 白善直接邀请他明天一起去逛马场,他笑道:「上次你给二郎说的那匹马我们想看一看,要是合适我们就付钱买下了,对了,除了那匹马外,我和我师姐也想买一匹以作学习用。」 张敬豪看了一圈正围着他看的同窗,开口就要拒绝,结果他的同桌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好呀,刚才我们还商量着明天休沐去秋游呢,这会儿听着去马场也不错,对了,听说马场里有人打马球,我们还能围观呢。」 「对了,我们去哪个马场?」 「还能是哪个?」有一人阴阳怪气的道:「当然是敬豪最熟的东郊马场了。」 张敬豪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白善便跟直接定好了时间,「那明天我们巳时在东郊马场外等你,张公子,你可不要不来呀,不然我还得派人去你家里接你。」 张敬豪身边的一些同学听着一脸懵懂,等白善走远了才回过味儿来,扭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张敬豪,问道:「敬豪,他这话说的怎么有股威胁的味道在里面?他不是正有事求你吗?」 留下膈应张敬豪的同学也慢慢回过味儿来了,眯着眼睛看向张敬豪,「敬豪,明日你应该会去东郊马场吧?」 「那当然会去的,」另一人轻笑道:「敬豪可是东郊马场的常客呢,这会儿身强体壮的怎么会不去?他要是真不去,白善说不定还真会派人上门去接。」 张敬豪脸色铁青,一句话都不说,直接起身离开。 不远处的太学甲十班同学愣愣的看着,然后扭头齐齐看向正低头扒饭的白二郎。 任可推了他一把道:「你别吃了,你师兄刚去威胁了张敬豪。」 白二郎轻飘飘的掀起眼皮道:「我知道啊。」 他前天晚上就知道了,一点儿也不意外好不好? 任可一脸迷茫,「为什么?」 白二郎轻轻地嘆了一口气,伸出自己还有些痕迹的右手道:「因为这只手吧。」 大家一起看着他的爪子,问道:「可你的手不是你老师打的吗?」 「是呀,可是先生为什么会打我呢?还罚我抄两本《礼记》。」 「是啊,为什么呢,你也没告诉我们呀,」乔韬道:「我们怎么问你你都不说,这会儿还不说吗?」 白二郎嘆气,忧伤的摇头道:「算了,还是别告诉你们了,不然我怕你们也会忍不住去威胁他的。」 因为他仔细的想了想,虽然依旧没发现张敬豪怎么引诱他赌钱的,但那天他们去的一拨人中,任可和乔韬他们都是输钱的,只有他一个人一次都没输过。 白二郎推己及人,觉得他要是被人引诱着赌钱还输钱了,那一定会气得把人捶扁。 他觉得他到现在都不怎么生气,一定是因为他一文钱都没输,还白得了二百两的原因,嗯,一定是因为这个。 而这个理由更不能告诉同窗他们了,不然他一定会被带着一起揍的。 第998章 针灸 白善替满宝和殷或约好了时间,第二天一早四人便在济世堂见面了。 郑大掌柜对他们非常的欢迎,还拿出了自己的好茶给他们泡了一壶茶,然后还趁了满宝看病的时机给殷或摸了一下脉。 一摸上郑大掌柜便忍不住微微蹙眉,然后看了殷或一眼。 殷或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请来的大夫便避在屏风后说他命不久矣,恐怕很难养大,他的身体很弱,补药无用,反而有可能会坏了身体,所以请来的大夫到最后都没敢留下药方。 后来父亲进了一趟皇宫,求来了老谭御医,他每隔两天便要泡药浴,足足泡了一年多又配与针灸治疗才能喝药。 但那药也不敢多吃,通常是吃一段就要停一段,生怕吃多了虚不受补,反而燥热难发,弄坏了身体。 一直到他十三岁那年,老谭太医给他最后下了一方药,然后再没来过,再来就是谭太医了,他的药方那一年总在变,但从两年前开始便不再变,他觉得很奇怪,问祖母,祖母只说他身体变好了,可以不必变来变去的了。 他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好了,于是兴致勃勃的想要去上学,结果冬天冷,他就是正月里和家里人吃晚食不小心回去晚了,就被风吹了一下就病倒了。 迷迷煳煳间,他听到祖母和父亲说,「好歹要留下一滴骨血来,等他熬过这一次就开始说亲,用那要调理肾元,过个两三年给他娶个媳妇,总能留下一滴骨血的。」 从那以后,他便知道了,每日送到他跟前的药不再是替自己喝的,而是替他将来的儿子喝的。 一开始他很不服气,也悄悄的趁出门的时机在外面找大夫看过,结果他们比谭太医还不如呢,都说他活不了两年了。 除了老谭太医和谭太医,满宝是第一个明确的告诉他可以活过二十的人,而满宝给的时间比谭太医父子俩更长,所以他选择相信她。 哪怕最后她治不了他,他没能活到及冠,他也不后悔,至少他现在喝的药是为自己喝的,而不是为了他那没影的儿子喝的。 第1173页 郑大掌柜收回了手,面上的表情也恢復了正常,他笑着和殷或道:「殷少爷恢復得不错,我就不打搅你们看病了。」 殷或听着郑大掌柜虚情假意的安慰,笑着点了点头后让他出去了。 满宝却没听出郑大掌柜的虚伪,只道他是在夸她,于是笑眯眯的还把人送到诊房门口,这才回身看向殷或,「走吧,我们进内室扎针。」 殷或愣了一下后问,「怎么扎?」 「你是说穴道的走位吗,我一会儿一边扎一边告诉你。」 「不是,」殷或红着脸道:「我是说,我,我要脱掉衣服吗?」 「是呀,不脱衣服怎么扎?」满宝以为他是害怕,安慰他,「你别怕,白善和白二郎他们也都扎过了,你可以问他们,扎针一点儿也不疼的。」 殷或看向白善和白二郎。 俩人的脑袋都死死的定住,就是不点头。 满宝生气了,「你们敢说我扎针疼吗?」 白善道:「偶尔会扎不到穴道。」 白二郎:「然后就会出一点儿血。」 「那是因为你们还没长大,很多穴道跟成人的不一样,所以有点儿难找,我后来不是摸索出来了吗,就扎错了那么三次。」 白二郎:「一次,我就出血了。」 白善悲愤道:「我被扎错了三次!」 殷或:…… 殷或被他们这么一闹反而不害羞了,起身走到帘子后,脱掉了衣服,露出瘦弱的后背。 白善和白二郎也跟着进去了,一个哇了一声,「你好白呀。」 一个则道:「你也太瘦了,光见着骨头了,这肯定是不吸收,满宝,给他扎针健一下脾胃。」 满宝嫌弃的沖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出去,不然就安静的呆在一旁。 她取了针道:「这些针都消毒过了,你放心,特别干净,来吧,趴下。」 殷或趴着。 满宝道:「除了后背,我们也扎一下腿,一会儿你可能会想睡觉,我可以和你说一下这针的走位……」 这套针法是满宝和莫老师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良过来的,不,应该说是改了很多,完全可以算是自创的一套针法了,她打算要隔一天扎一次,这样既可以保持,也可以看得着效果。 至于今天以后要在哪儿扎针,什么时间扎针满宝一点儿也不担心,这种事可以想办法嘛,她觉得不会难到哪里去的,大不了在马车上扎呗。 满宝将针扎完,也解说完了,她看了一下系统内的时间,便开始动针,然后问殷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白善坐在另一张床上道:「他睡着了。」 满宝低头去看他的脸,这才发现他真睡着了,唿吸很绵长。 他眼底依旧有青黑,看来她给他调配的安眠药袋不太好用。 满宝便挠了挠脑袋道:「可惜了,这事儿我们是瞒着他家里人做的,不然我可以教他们家的大夫一套针法,临睡前给他扎一扎,他肯定会睡得很香。」 「总不能一直靠针法助眠,能够自己入眠还是自己入眠好。」白善见满宝轻轻地给他没扎针的地方盖上衣服,便问道:「你现在对他的病有多大的把握?」 满宝思考了一下道:「看刚才的脉象,他有仔细吃药,以后要是也能按照我的医嘱,活到二十四五应该不成问题。要治癒嘛……」 满宝伸出两根手指道:「我目前只有这么大的把握。」 白二郎便嘆了一口气,撑着下巴看对面床上的人,「真可怜,和他吃饭的时候,他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他家里人也不给他出来玩儿,这一生过的也太憋屈了吧?」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你现在倒有闲心同情起别人来了,你还是想一想一会儿去了马场要怎么说才不显得自己那么笨吧。」 白二郎:「昨天张敬豪都找我认错了,是你不让我原谅他的,本来这事可以私了,我的名声也能保全的。」 「不行,这事传出去,你最多被说笨点儿,更多的人会说你单纯信任朋友,不会恶意想你,但对张敬豪不一样,再任由他这么逍遥下去,谁知道他将来还要骗多少人?」 满宝点头,「不错,而且这事传出去对你也有好处,从今以后大家都知道你师兄师姐不好惹,自然没人会再来坑你了。」 第999章 沉眠 满宝把殷或身上的针都拔了,见他还没醒,整个人趴着睡得很香甜,三人干脆也不叫他,给他找了床被子盖上,然后就在另一张床上坐着说话。 殷或迷迷煳煳醒过来时,就听到耳边有特意压低的说话声,他眨了眨眼,一时有些没能想起自己在哪儿。 他微微抬头,这才发现自己是趴着的,他循着声音仰脖子看去,满宝、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抬手笑容灿烂的和他打招唿,「你醒了呀。」 殷或睡前的记忆瞬间回笼,他脸微红,就要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作为大夫,满宝一看他的反应就猜到了,她好意思扎针,但没好意思上手给他揉,于是跳下床对白善和白二郎道:「你们给他揉一揉,我先出去了。」 白善和白二郎也跟着蹦下床,笑眯眯的伸出两只爪子道:「你放心,我们这个很有经验的。」 殷或惊叫一声,又惊又羞还怒,伸脚就要把俩人踹开。 第1174页 白善跟在满宝身边没少被灌输各种医学知识,这种睡麻了的毛病属于小毛病,简单点儿的,哪儿麻揉一揉哪儿就好了;复杂点儿的,按几个穴道多揉揉也就好了。 三人在屋里闹腾了一会儿,殷或穿上了衣服,将他不知何时被捲起来的裤腿放下,脸蛋红扑扑的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这么久了?」殷或素来浅眠,晚上屋里有一点儿动静都睡不着,夏天的时候连院子里有虫鸣都不行,结果他竟然在那么闹腾的医馆里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 殷或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孩子哭叫声,以及不同人说话的声音,椅子凳子在地上挪动的声音,以及伙计的唱名声……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涌到了耳中,嘈杂的让殷或皱了皱眉。 再一想到他刚才睡觉的时候还有三个人不停的在他旁边说话,殷或愣愣的问道:「我的失眠症治好了?」 满宝从帘子里探头进来,问道:「你忙好了没有呀。」 见殷或已经穿好了衣服,她就正大光明的蹦了进来,正好听到殷或的最后一句,抽空回答道:「没有,只是扎针你元气恢復些,身心一放松就容易睡着。」 殷或若有所思,「那若是我天天扎针……」 「那不行,不论是吃药也好,扎针也罢,都要适量,我如今给你定的是隔天扎一次,先扎上一个月,看看脉象,然后再决定是继续,还是要隔更长的时间。」满宝解释道:「治病和长身体是一样的道理,并不是快了就好。身体长得太快了会很难受的,而且很有可能后劲不足,最后反而不如长得慢的人长得高大。」 「这治病也一样,得像抽丝一样将病灶一点儿一点儿的拔除,这样对你的身体影响才不会很大,你看,我虽让你停了温补的药,但我平性的药方中也添了两位温补肾元的药,这才让你突然停了谭太医的药方后不会太难受。」 殷或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以前谭太医和其他大夫从不会把他们开方的前因后果告诉他。 殷或见他们三个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道:「你们不是跟人约了巳时见面吗?这会儿已经到了吧,你们还不走吗?」 满宝三个这才想起这事,眼睛微微瞪大。 殷或问:「你们不会是忘了吧?」 白善当然不能承认他们三个讨论起他来一起忘了这事,于是轻咳一声道:「也没有啦,我们只是觉得张敬豪也不会按时去的,说不定他都没胆子去,所以我们晚一点儿去也没什么。」 话是这样说,但他们要迟到了,眼见着要失信于人还是很不好的,于是三人一起往外奔,收了东西就要跑,只来得及跟殷或交代一句,「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 殷或下床穿上鞋子,跟在他们身后出了济世堂,正要抬手和他们说话,结果三人已经跳上马车跑了。 殷或只能放下手,也上了马车,和长寿道:「我们也去东郊马场。」 长寿愣了一下后道:「少爷,马场乱得很,我们也去吗?」 「去看看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马场呢。」 殷或没见过,但满宝他们三个都是见过的,当时在益州的栖霞山那就有一个马场,季浩就是在那里落马受伤的。 但那马场只给人骑马,买马,可没有打马球的地方,所以到了马场大门口的满宝和白善也惊奇得很。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白二郎便给俩人做领路人,他撩开车帘给他们介绍,「马车是能直接进去的,里面可大可大了,平时来这赛马和打马球的人不太多,但一到休沐日人就特别多。」 因为朝廷,国子监学,以及各大书院休沐的日子都是一样的,皆是一旬休沐两日。 连节假日都是一样的,自然就是这时候最热闹了。 满宝见他这么了解就问道:「张敬豪告诉你的?」 「不是,同行来的其他同窗说的,」白二郎道:「而且当时我们一进来便有伙计领路,一路上还有点心茶水喝呢,马车也是伙计帮忙停好的,咦,这次怎么没人来帮我们领路停车?」 白善和满宝便探头出去看与他们一同进来的其他马车,发现他们也都是自己往里驶,并无人领路。 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吉已经打转马头跟在那些车的后头找到了马车的停放地方。 这里有人管理,白善的马车一进场便有伙计来指引他们停车,但也仅此而已,停完了这辆车他又忙别的马车去了,根本没有白二郎说的什么一路指引。 白善和满宝一起回头看着他,就那么默默地看着。 白二郎颇为心虚的道:「当时我们来就是有的。」 满宝:「所以这会儿你知道了吧,你们从一进来就被骗了。」 白二郎心塞的低头。 吓了马车,他们只把贵重的东西带上,其余的东西还放在车里,从看管马车的那里拿了一个牌子后离开。他们来拿马车或中途回车上拿东西都需要这个牌子。 就连对他们带有偏见的满宝都忍不住点了点头道:「他们想的还真是周到。」 第1000章 坦白 三人跳下马车,见场内这么多人,三人有些迷茫,「这么多人,怎么找?」 一语闭,不远处便有人大喊道:「白兄,白二郎,这边,这边——」 第1175页 三人连忙循声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一群人,七八个人将脸色不太好的张敬豪围在中间,正兴奋的和他们招手。 三人一看,乐起来了,立即迎上去,「失礼,失礼,我们临出门前有点儿事耽误了,所以来晚了,张公子没有等久吧?」 张敬豪还没回答,他身旁的同窗已经乐呵呵的道:「我们也才到,并没有久等。」 他看了张敬豪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今天休沐,张兄估计是昨晚睡晚了,我们去他家里接他时他都还没起呢,所以还怕你们提前来久等了,结果就是这么巧,大家是同时到的。」 白善惊讶,「你们还去家里接人了?」 张敬豪身旁的人笑道:「那是当然,我们和张兄玩了这么长时间,趁着休沐有时间,自然是要上门拜访一二的。」 笑话,他们请张敬豪吃了那么几天的饭菜,结果到头来却是被人给骗了,他们要是不探一探究竟,那也太坑了。 自从白善第二次上食堂里找张敬豪说了那番话后,本来有些恼怒张敬豪瞧不起自己的人一下就琢磨过来了。 尤其是在打听了一下,知道张敬豪带白二郎出去玩了一趟回来后白二郎的右手就被包上了。 他们不傻,猜出肯定是张敬豪做了什么惹怒白善,他这才绕了这么大的圈给张敬豪挖了一个坑。 虽然他们似乎也被白善给坑了,但他们还真不怎么生气,怒火不知道为什么全朝着张敬豪身上去了。于是,他们就更想知道张敬豪和这马场有什么猫腻了。 然后大家一商量,便一大早的结伴去张家接人了。 张敬豪昨天便悄悄的找过白二郎,想要议和,结果白二郎装傻听不懂,拒绝了他的白旗,所以今天一大早张敬豪便在头疼犹豫,他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呢? 来,势必没好事等着他。 不来,白善真闹到了他家里,他祖父能把他抽死。 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这些人替他做出了决定,齐刷刷的跑来接他一起走了。 张敬豪沉默着站在众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 白善左右看了看后道:「张公子,你给我师弟介绍的千里马在哪儿,不如我们先去看千里马吧。」 正说着话,几辆马车又缓慢的在他们普遍停下,任可和乔韬几个先从车上蹦下来,后面一辆特别眼熟的马车也被掀开,殷或扶着长寿的手下车。 大家看见他们特别惊讶。 不,应该是看见殷或特别惊讶,任可他们也是来过马场的,再来没什么稀奇的,殷少爷却是怎么来了? 殷或却是直接朝他们走过来,走到白二郎身边后笑问,「怎么,不是要看马吗?马呢?」 大家一起扭头去看张敬豪。 张敬豪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特别想回到过去,把当时选定白二郎的自己拉出来打一顿。 他当时到底为什么会觉得白二郎无根无基好欺负,又有钱,还傻的? 张敬豪环视一圈,看到了白二郎同班的同学,还有好几个他自个班上的同窗,以及太学里的其他同学;往前走一段,他们竟然还碰见了国子学的好几个同学,其中就有很有名气的封宗平。 封宗平加上殷或,张敬豪越发沉默了。 他领着一群人向马场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就停下脚步,转身面向白二郎深深行了一礼,「白诚,实在是抱歉,上次的事是我骗了你。」 大家惊讶的看向张敬豪,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认怂了。 张敬豪起身,见白二郎没反应,便又深深的揖了一礼,腰都快要弯到膝盖上了,可以说道歉的诚意很足了,他也很满脸羞愧的道:「其实要卖给你的那匹马不是什么马商的,而是我的一个朋友的,他有些缺钱用,他那马也不差,可送到马场却被压价压得很狠,正巧你想买马,所以我才想着假借他是马商转卖给你,是,我们开价是狠了点儿,这是我们的不是,还请两位白同学见谅。」 众人见状微微有些惋惜,这会子热闹看不着了。 张敬豪骗人是不对,但他都这样道歉了,白二郎目前也没损失,大家想着他应该会顺势原谅,谁知道他却扭头看了白善一眼后避到了一边。 白善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然后上前一步,站在了张敬豪身前,问道:「张公子,你那朋友呢,可否请出来让我们见一见?」 张敬豪一脸的愧疚,「此事是我的主意,坑骗白同学的钱是我不对,我愿意在状元楼里摆一桌给几位赔礼道歉,但我那朋友对此事一无所知,我却是羞于请他过来的,还请白公子见谅。」 「可我师弟说,当时开价是他亲口开的。」 一旁的人忍不住问,「这到底开了多少钱呀?」 白善还没说,张敬豪便一脸羞愧的道:「一千五百两。」 众人:……他们总算是知道白善为什么那么生气了,这是当自家的钱是天上掉的吗? 一千五百两,平时他们家里买的马也就百两左右,神骏一点儿的,四五百两也顶天了,他们又不是要上战场当大将军,更不是皇亲贵族,哪儿用得着上千两的马? 众人回过味儿来了,难怪会给人便宜三百两呢,恐怕那马…… 有人轻咳一声,问道:「那马到底实价几何?」 张敬豪没回答,只是一脸羞愧的模样。 第1176页 白善便围着他走了两圈,见他都是一脸羞愧,身子还微微弓着,他便笑着拍了拍掌道:「壮士断腕,我这会儿倒要高看张公子几下了。」 「白公子,我是诚心悔过……」 「可我并不是为这事找你的麻烦,」白善道:「要为了那一千多两的银子还不至于,我们白家虽只是地主小绅,但一二千两还是拿得出来的,吃一堑长一智,大不了我们气不过在学外套你个麻袋打一顿就是了。」 第1001章 开诚 既然张敬豪不死扛着了,白善自然也要改变一下策略,总不好让人觉得他们得理不饶人。且掰开了讲也好,他们本来就不是为了马的事闹那么大一出。 白善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好奇起来,有人起闹道:「那白公子倒是说一说,你这是为什么呢?」 白善便看着张敬豪轻笑道:「张公子,这马场是你带着他们来的,人也是你给介绍的,现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我可未必信。」 「我这师弟单纯,从不会多想,我却是个疑心病重的,你说那是你的朋友,马的价格是你自作主张,可我师弟却说,自看到了那匹马后,基本上都是那马商给他介绍,你只是在一旁附和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张敬豪立即道:「那人是我临时雇来的,并不是我的朋友。」 「巧了,我也见过那马商,还带我师弟过来看过,确认了就是他,张公子既然是临时雇来的,不如这会儿再去临时雇一趟?我给你指个路。」 张敬豪低着头没说话。 「白公子,你不是说不是为马的事吗?怎么说了半天还是马的事?」 「我说的不是马的事,我说的是卖马的人的事,」白善道:「那人和这马场有点儿关系,难怪我师弟说,他们那天进门的时候便有人热情相迎,不仅帮着停好了马车,还一路送到打马球的地方安排好座位,还给大家送了茶水点心。可今天我们单独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享受到呀。」 「还有茶水点心?」 「看马球的位置不是得花钱买吗?」 白善挑了挑嘴唇道:「何止送了茶水点心,还指点了我师弟他们赌马球,我听说那天除了我师弟外,大家都输了一些钱?」 输了钱的任可等人连连点头,「我把一月的零用钱输了大半出去,才八月初呢,这次来马场已经决定把剩下的钱也花光了,不过我再不赌了。」 乔韬也点头,「我比你们还惨,我是把一整个月的零花钱都输出去了,现在都是借同窗的钱。」 白善目光便泛冷的盯着张敬豪道:「不巧,我师弟那天赢了有小二百两,兴高采烈的回家,正打算下次再来把自己的积蓄拿出去玩儿,把买那一千五两的千里马挣回来呢。」 大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齐齐扭头去看白二郎。 白二郎便垂下了脑袋。 有人感嘆:「赢了二百两啊。」 同时有人道:「真是好算计啊。」 说完彼此对视一眼,一个道:「不是吧,你不会也心动了吧,知道在这里头打马球的都是谁吗你就敢下注?还想着赢一千五百两?」 「恐怕不输个三五千两,你是见不着回钱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白善不说透,他们或许想不到,但他都点得这么明白了,大家再想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一时大家看向张敬豪的目光都变了。 张敬豪强壮镇定道:「白公子,我知道你恼怒我骗白二郎买马,可你也不用如此猜忌我,我也是太学的学生,怎么可能引同学赌球?」 「何况这赌球本来就是风雅之事,连陛下都爱看打马球许彩头,我们不过是玩个乐子而已,」张敬豪道:「你们看这里有这许多下注的人……」 「那是别人,」白善打断他的话,「不论是谁,赌球都是有赢有输,除非对这球队极其熟悉的人,不然不可能一连四场都赢球。」 众人听了张敬豪的辩解,一时觉得他说的也有理,但又觉得白善说的也没差,于是摇摆不定起来。 白善道:「至于为什么,理由不就是现成的吗?我师弟明明与你交好,还和你同是太学的学生,结果你竟然用一匹马坑他千余两,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钱呗!」旁边一人替他回答了。 白善:「你既然可以为了钱拿马骗人,为什么不可以为了钱引他入赌?」 白善指着白二郎道:「这傻子可是打算先拿自己的本钱进马场里赌球,将买马的钱挣到了再买马的,你直接骗了他买马,等他把马牵回家,我们又不是傻子,学里的同学也不是傻子,大家总能看出他被你骗了。」 「就算你事后死不承认,对你的名声多少也有些影响,多不划算呀?」白善道:「相反,你拿一匹千里马吊着他,让他源源不断的从家里拿钱到马场赌球,永远都赢不到那份钱,永远都买不到那匹所谓的千里马。」 「而且以他的性格,恐怕过个一两月,他早把初衷给忘在了脑后,心里眼里只有把输出去的钱赢回来了。」 张敬豪心脏剧跳,叫道:「白公子,你可不要冤枉我,那日他可是赢了钱的。」 「他要是没赢钱,我今天也不会来找你了。」白善指着任可和乔韬道:「你问他们,他们可还会再赌球?」 俩人连连摇头,再也不会了,第一次赌球就输得那么惨,多来几次他们还活不活了? 第1177页 大家一看,看向张敬豪的目光就变了。 骗白二郎千余两买马听着是可恶,但这事传出去还真不怎么恶劣。 最多同学们觉得张敬豪奸诈,却会觉得他聪明,哪怕是先生知道了也不会责备的,因为六学里时不时的就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不过不会有人骗买马,多数是书学的学长临摹了好的字画当真品一样忽悠人买,或是算学的学长拿着算盘坑他们这帮学弟;也有可能国子学的学长拿着块玉四处晃荡着骗人…… 这种事,只要不过分,六学的博士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学里的同学们也都当个笑话看,除了被骗的学生郁闷一阵,其他的没什么毛病。 只不过学长们都很有分寸,哪怕是骗学弟们,也会在合理的价格范围内,有的完全就是图个乐子,最后还是会把钱花出去,比如请被骗的学弟到状元楼里喝一顿好酒…… 这样的事情多了,被骗的学生倒也不觉得多倒霉了。 但这种事都是在学里进行的,像张敬豪这样在学外进行,且还骗这么大的一笔钱的一个也没有。 但这没什么,最恐怖的是他的目的是骗赌呀! 第1002章 不布公 虽然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平日里也没少斗鸡赛狗,但真正沉迷其中的很少。 基本上沉迷于其中的都是废人了,不仅在长辈们眼里是废人,在他们这些少年和青年人眼里更是废人。 沉迷赌博,这不是为钱,这简直是毁人一生啊。 大家纷纷倒退两步,离张敬豪远了一些。 张敬豪双目发红的看着白善,低吼道:「你就是为了买马的事冤枉报復我!」 「那你敢把你那朋友和那假扮马商的人叫来对质吗?」白善便嘴角微微一挑道:「你不敢,因为你得罪不起他。本来嘛,你老老实实地吃我们一个回坑,给大家介绍一批好马,损些钱财让你肉疼肉疼也就算了,你偏要把事情摊开了说,既然如此,我不仅让你肉疼,还让你心疼。」 白善指着低垂着脑袋的白二郎道:「我师弟是良善,但我白善不是好欺负的。」 一旁的满宝连连点头,默默地在心中接道:「还有我!」 张敬豪能承认这样的事吗? 那当然是不能,承认了,他以后在国子监里还要不要混了? 但他能把那马商找出来对质吗? 那当然也是不能了,他要是能左右对方,他用得着跑到这里来和白善扯这么多话题吗? 直接把人请到跟前来,照着他的意思说一通不就好了吗? 大家一看他这个反应,心里便各自有了思量。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气氛凝滞。 白二郎左右看了看,轻咳一声问道:「然后呢,我们还要打架吗?」 封宗平便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在外打架是犯法的,要是学里知道了,轻者受罚,重者逐出国子监。」 白二郎吓了一跳,「后果这么严重?」 他看向白善和满宝:「那我们还打吗?」 白善没好气的道:「打什么呀,我们是因为气不过才想要揍他的,现在都把事情说开了,大家以后也都不会上他的当了,还打什么?」 他看着张敬豪道:「你好自为之吧,以后你最好躲着我们点儿,不然我说不定还真忍不住揍你一顿。」 说罢他一手拉着一个走了。 封宗平见当事者之一走了,而他也看够了热闹,便挥挥手也走了。 其他人互相看看,见张敬豪脸色铁青的站在地上,便也嗤笑一声,三五结伴后各自离开。 殷或跟着白善他们一起走了,等走远了才好奇的问,「我们就这么走了?」 「当然不了。」白善揉了揉拳头道:「说好了要揍他一顿的,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白二郎:「你刚才不还是不揍了吗?」 「骗他们的你也信啊,没听封宗平说吗,打架是要被罚的。」 说罢四人回了自己的马车,让大吉先把马车赶出马场去。 满宝撩开窗帘看着不远处热闹的马场,围在场边的人兴奋的鼓譟起来,不停的有人挥舞着手大喊,「我这里下注,我这里下注……」 满宝放下窗帘道:「这里不是好地方,以后你们不许来这种地方了。」 白善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低低的道:「我知道了。」 马车出了马场便停下,满宝和白善站在车辕上四处看。 经过俩人的商量,他们看中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那小山坡上遍栽桃树,这会儿绿叶葱葱,桃子估计都栽完了,所以也无人看守。 满宝便钻回车里去,从她的背篓里取出笔墨纸来,用左手写了一张纸条出来。 左手写字一般,但也不丑,满宝吹了吹后摺叠交给大吉,「去找个人给张敬豪送去。」 殷或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见状忍不住问,「你冒充的谁?」 「就是那个马商呗。」 殷或一愣,问道:「你们从哪儿查到的那马商的手书?」 他让长寿借用殷家的势力去查都没出那马商的背景,他们去把人的字迹都给搞到了? 满宝一脸疑惑,「我们没查到他的手书呀。」 「那你怎么能假装他的字迹写信?」 白善道:「那不是装的他的字迹,而就是她左手写出来的字迹。」 第1178页 「不是马商的字迹,张敬豪会信吗?」 「谁知道呢?」满宝道:「说不定信呢,他来就省了我们不少力气了,他要是不来就在外面等一等他,到时候在路上拦住打了就是。」 殷或:「……你们不怕他告诉学里?」 「不怕,他才是最不想学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吧?」白善看着满宝轻笑道:「就算学里知道了,我们也不会被处分的。」 满宝就伸出自己的拳头道:「我可不是你们国子监的人,你们先生罚不到我身上吧?」 殷或看着满宝的小身板表示怀疑,「你能打得过他?」 「一半一半吧,但我也不怕,他们会拉架的。」满宝看向白善和白二郎,「对吧?」 俩人一起点头,白二郎道:「这个我熟,拉偏架嘛,那我们一会儿还要不要套麻袋?」 「套吧,」满宝道:「虽然我们不惧被他看到,但其实还是不要让他看到的好。」 殷或就看见他们在马车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大麻袋来。 殷或:…… 大吉找到了一个在马场里跑腿的人,给了他十文钱道:「把这封信送给太学的张敬豪公子,他现在人就在马场里,应该是在售马场外。」 那人接了钱道:「张公子嘛,我熟,放心,一准给送到。」 大吉挑了挑眉,等他跑远以后就回去驾车离开。 他带着殷家的下人在山坡的一个山坳处找到了一个好位置,将马车往里牵一点儿,人在外面一点儿也看不到。 大吉放下车凳扶着主子们下来,几人手里拿着麻袋,小手一挥就要上山。 长寿愣愣的,见自家的公子也要上山,连忙要拦住,「少爷,这个热闹咱别去凑了吧?」 要是老夫人知道他们家少爷去干这么危险的事,就算少爷保他,他恐怕也会被老夫人剥皮的。 殷或道:「我不会打架,就远远的看着就好。」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人套过麻袋,更没见过人被套麻袋,所以很好奇。 第1003章 揍他 长寿拦不住,只能也拔腿跟上。 大吉看了他一眼,本来想留下他看着马车的,但见他那着急的模样,便不提了,由着他一起跟着,把两辆马车都丢在了下面。 一行人在山上找到了一个好位置,于是大家互相看了看后,白善、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看向大吉,「大吉,你去把人引来吧。」 大吉老早就想到这任务会落在他头上,也不吃惊,习以为常的起身往山下走去。 他们运气不错,张敬豪还真的没分辨马商的字迹,他脸色铁青的往山上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大吉远远的看着小松一口气,便估摸着他能看到了,隐在一棵树后轻咳了一声,吸引了对方的视线后转身便走。 张敬豪皱了皱眉,快步追了几步,扬声问道:「阎先生找我什么事?」 大吉没回答他,快步往前走着。 张敬豪只能远远的看见大吉的背影,以为他是没听见,或是不屑于回答,他更加不高兴了,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去追。 张敬豪往前追了一段,把人给追丢了,他只能一脸迷茫的站在一棵树下,喊道:「人呢?你把我领到哪儿去了?阎先生呢?」 躲在他头顶树冠上的白二郎拿着麻袋,和白善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后俩人一起看向对面的满宝。 满宝就伸出三根手指,一根一根一根的往回收,等收到最后一根时,才将将收回,白善和白二郎便拿着麻袋一起从树上一跃而下,麻袋对准张敬豪的脑袋便套下去。 一套中他们便在空中松了手,顺势落在了地上,滚了两圈后快速的爬起…… 而躲在他们对面树底下的满宝在他们一套中以后便伸出一只脚来将张敬豪踹到,张敬豪才想把麻袋解开就被踹到了地上,拳头很快便砸在了脸上和身上…… 他惊叫起来,下意识的在地上翻滚起来。 满宝瞄准了他的屁股狠狠的踹了好几脚,白善帮她踹了一脚。 白二郎还是有些心虚,于是在一旁对着手指给他们鼓劲儿。 白善气得不行,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想想你被打成猪蹄似的右手。」 「可我也挣了二百两。」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道:「不行,我们这么费心劳力的给你出气,这二百两你须得分给我们。」 白二郎:…… 白善就悄悄的沖满宝招手,满宝跑过去一听,觉得白善说得对,见白二郎一脸肉痛的模样就道:「你让先生这么操心,总得孝敬孝敬先生吧,你那份也别留着了,给先生买东西吧。」 白二郎就生气了,然后对准已经停下来,正想坐起来解开麻袋的张敬豪屁股就是一脚,让他原地滚了一圈。 他这会儿总算是能出脚了,满宝在一旁低声给他指点儿,「打屁股,打大腿,打手臂,这些地方又疼,又不容易留痕迹,还不会重伤……」 三人合伙将张敬豪打了一顿,让躲在另一棵树下的殷或和长寿看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三人觉得差不多了,跑过来拉着他跑时,他都没反应过来呢。 一行人小跑着下了半段山坡殷或就跑不动了,满宝道:「行了,我们慢慢走吧,别让他过劳生病了,反正这会儿他还在努力的解麻袋呢,肯定没那么快追上来。」 第1179页 殷或喘着气跟他们回到马车上,满宝拿出盛着开水的竹筒来,打开试了一下水温,发现还温着便给倒了一点儿,「慢慢的喝,喝一小口顺顺气就行。」 殷或接过竹筒,咽了咽口水后问,「你们,怎么这么熟练?」 满宝听出他的潜意思,连忙道:「你可别误会,我们这也是第一次套人麻袋,以前都是套麻雀的。」 白善和白二郎连连点头。 殷或一脸的迷茫,「麻雀是什么?」 长寿忙道:「少爷,麻雀是一种鸟,最爱吃谷子麦子了,每年夏秋最多。」 三人鄙视的看了殷或一眼后道:「你连麻雀都不认识啊。」 殷或沉默了一下问,「你们为什么要去套麻雀?」 满宝:「好吃呗。」 白善:「好玩呗。」 白二郎:「又好吃又好玩儿。」 殷或没吃过那东西,不过看刚才他们从山上拉着一个麻袋往下落的样子看着似乎是挺好玩的,他很有兴趣的问,「你们一次能套多少个麻雀?」 「不一定的,看落地啄谷子的麻雀笨不笨,要是笨一点儿的,我们的网又足够大,那就能网得多一点儿。」 殷或不断的接收到新的知识,一愣一愣的,「网?不是麻袋吗?」 连白二郎都忍不住鄙视的瞥了他一眼道:「谁会用麻袋去套麻雀呀,当然是用渔网呀,又大又好落,麻袋就那么小一个口子,麻雀那么灵活,一下就扑腾没了。」 「可我看你们套麻袋也很熟练呀。」 白善:「把张敬豪当成大只的,笨拙的麻雀,对准脑袋就行了,一点儿也不难。」 「不错,你要是套过麻雀就知道套人一点儿也不难了。」满宝说着说着捂住肚子道:「说着我有点儿饿了,论起来我好久都没吃过麻雀了。」 殷或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道:「麻雀好吃吗?」 三人一起点头,美滋滋的道:「特别好吃,我大嫂炖的特别好吃,我们烤的好吃,容姨油炸的好吃。」 殷或很小很小的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眸思考了一下,抬头问满宝,「我能吃吗?」 「烤和油炸估计还不行,但可以吃炖的。」满宝道:「可这会儿上哪儿捉麻雀去?」 「你们不是说夏秋时很多吗?」 「那是在乡下,在谷子和麦子的地里多,这会儿……」满宝探头往外看了看,嘆气道:「你们这儿马啊,驴,骡子啊倒是挺多的,但麻雀却不见多呀。」 「在乡下吗?」殷或想了想道:「我可以让我家的庄户送一些过来。」 满宝就毫不客气的道:「那你顺便给我家也送一些吧。」 殷或笑着点头,「好。」 这些东西在家祖母肯定不给他吃的,但出去以后…… 殷或目中生辉。 白善也馋起来,提议道:「那我们再做个架子,到时候可以在院子里烤几只吃。」 「好呀,好呀。」 四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大吉驾着马车把四人拉进城里,到了分岔路口后道:「少爷,殷少爷是要回家,还是……」 白善觉得有些饿了,便问殷或,「你要去我们家里吃午食吗?」 殷或垂眸道:「就怕打扰了。」 第1004章 做客 白善一听,便对前面赶车的大吉道:「走吧,回家吃饭。」 满宝则一脸笑容的对殷或道:「不打扰,不打扰,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你可以常到我家来玩儿。」 殷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去别人家做客呢,他有些紧张的卷了卷手指。 后面赶着马车的长寿见车停了下来,他刚跳下车要上去接自家少爷下来,结果马车又走了。 他愣了一下,连忙跑回马车上,赶着马车去追他们,一直追到了常青巷。 马车停下,白二郎最先从车上往下蹦,才伸了一下懒腰车上便伸出一只脚来,白善道:「车凳呢?」 白二郎委屈的嘟囔了两声,将被他丢到一旁的车凳拎过来放好,白善踩着下车,转身便扶满宝下来。 他们家少爷掀开帘子,先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然后便轻轻地踩在了马凳上下来。 长寿回神,立即跑上去扶住他们少爷。 满宝三个热情的请殷或入内,长寿紧紧地扶住他们家少爷,小声问道:「少爷,我们不回家吗?这会儿快到吃午食的时候了,老夫人该着急了。」 殷或不在意的道:「我今日出门的时候说了,要去找同窗们玩儿,祖母久见我不回,自会知道我留在外面吃了。」 「可今日朝廷休沐,大姑奶奶和大姑爷他们应该都会回家来……」 殷或对满宝三个笑了笑,一边跟着他们往里走,一边低声回道:「这有什么,几家都在京城,时刻都可来往,并不需要我次次都到场。而且,哪一次休沐大姐他们不回来的?」 殷或道:「他们是回来看祖母的,又不是看我的。」 长寿沉默着不说话,虽然心焦,却不敢再提这事。 进了二院,殷或先去拜见庄先生,毕竟,这是他们家的长辈。 庄先生没少听几个孩子说起殷或,知道他身上有病,而且现在正给他大弟子当病人,因此对他很友好和宽容,一见面便先笑起来。 第1180页 「来了好好玩儿,他们要是调皮捉弄你,你也不用客气,只管打回去,打不过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们。」 满宝不服气的叫道:「先生,我们从不欺负朋友的。」 才跟庄先生打完小报告的白二郎低着头往前了一步,庄先生瞥了他一眼后道:「行了,带你们朋友出去玩儿吧,不欺负朋友,也不要欺负自个的师弟。」 满宝和白善应下,伸手一把将白二郎拉出去,到了外面就要伸手揍他,白二郎毫不客气的反推回去,道:「你们再欺负我,我可要叫先生了。」 白善哼了一声道:「分钱!」 白二郎得意的道:「我都跟先生说了。」 「那也要分。」 白二郎着急起来,叫道:「先生都说了,让你们别欺负我。」 满宝:「先生是让我们不要打你,却没说不让我们分你的钱,所以还是得分钱,赶紧的……」 白二郎不情不愿的回屋去拿钱了,殷或忍不住露出笑容,转身却看到廊下摆了许多奇花异草,他好奇的上前观看,发现自己有好些花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花?咦,这半开的菊花是绿色的?这是菊花吧?」 「是菊花,」满宝笑问:「怎么样,好看吗?」 殷或愣愣的点头,「这些花的品种我很少见到,大多只听说过,有的却见都没见过,你们家上哪儿弄来这么多奇花异草的?」 「与人买的,」白善代满宝回答,问道:「你说这些花卖出去的话能开价几何?」 殷或愣了一下问道:「你们很缺钱吗?」 白善和满宝一脸懵懂的摇头,「不缺呀,为何这么问?」 「既然不缺钱,怎么……」 怎么总是三句不离钱的? 满宝明白过来,笑道:「虽然不缺钱,但我们家里的钱也没有多到任由我们花费的程度,所以谁会嫌钱少呢?」 从没有为钱烦恼过,或者说从没有将钱放在心间的殷或愣在了当场,他顿了顿后问,「钱很重要吗?」 满宝和白善以一种很奇妙的目光看着他,觉得殷或比他们的小师弟还单纯啊,这么傻白的问题为什么会有人问? 于是俩人一同点头,以异常肯定的语气道:「没错,非常重要。」 殷或若有所思起来。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指着这些花问,「那这些花都是要卖的?」 俩人一起点头。 殷或便笑道:「那卖给我吧,我很喜欢花的。」 「不行。」满宝想也不想便拒绝。 殷或愣了一下后问:「为何?」 白善轻咳一声,抬头望天,望屋顶…… 满宝也轻咳了一声,虽有些不自在,但想着大家都是朋友了,还是应该坦诚一点儿,因此道:「这些花不能卖给朋友,要卖给我不喜欢的人。」 殷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再去看那些漂亮的奇花异草时便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有,有毒?」 满宝惊异的看他,「你的想法好奇怪呀,这就是普通的菊花、天星草和古早玫瑰等,能有什么毒?」 殷或就松了一口气,便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站好,尴尬对俩人笑了笑。 也是,要是有毒,他们应该不会放在廊下,那不是家里所有人都有可能中毒了吗? 「那……为什么要卖给不喜欢的人?我看这些花草都挺好看的,这几朵开着也很漂亮,难道剩余的这些开出来后会很丑?」 「不会,也很漂亮,这一代我是可以保证的,但下一代我就不敢保证了。」 殷或转了转眼珠子,「下一代?」 满宝点头,一脸开心的笑,语气却很沉重的道:「它们不好留种,而且二次开花后有可能会开残。」 殷或就知道为什么要卖给不喜欢的人了,谁家买了稀缺的花不是想着今年赏完了明年赏,明年赏完了一生二,二生四的让其繁衍下去? 这一代而斩…… 殷或笑了笑后突然想起来,「既是你不喜欢的人,你卖了他们会买吗?」 「我讨厌他们,他们却未必知道我讨厌他们,而且哪个大富大贵的人家买花是自个出去逛街买的?不都是下人买了进献的吗?」 殷或笑道:「还真不是。」 第1005章 交给我吧 满宝和白善一起「咦」了一声。 殷或笑道:「不说其他人家如何,我们家里,就是我祖母,她不常出门,每年逢春遇秋也都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花市的。若是遇见有喜欢的便买下,稀奇的也买下,由下人买了进献的反而少些。」 殷或虽然不管事,也万事不入心,但有些事儿每年都会有,他也就记下了。 一旁的长寿见少爷他们说的欢腾,便补充道:「还有与我们家相熟的花农,手上若是种出新品来,或是种出来的花好,也会送到门上来,老夫人或姑奶奶们见着了喜欢都会留下的。」 满宝问:「贵吗?」 长寿顿了一下后道:「与市价是差不离的,看主子们喜欢,要是有特别喜欢的,心里高兴,自然会给高些。」 满宝便明白了。 殷或却问,「这么多花,来年要是都长不出好花来,那些人家岂不就知道被骗了吗?你不怕他们到时候找上门来?」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卖出去的花是好的,他们自己养残了怎能怪我呢?」 第1181页 殷或笑道:「一盆两盆的花如此也就算了,可这么多盆花都有问题就惹人怀疑了,而且有些人家是不会想这许多的,全凭好恶行事。他觉得你卖的花养不出好花来,那就是你的花的问题了。」 比如他姐姐们。 他道:「你这些花肯定都不便宜,买得起的不是大富就是大贵人家,你一下得罪这么多人好吗?」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后笑道:「我们早想到这一点儿了,所以到时候会乔装一番,反正不让人发现我们,也就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才告诉你的。」 殷或就笑道:「与其如此,不如交给我算了。」 满宝和白善「啊?」了一声,一脸的迷惑。 殷或道:「你们再乔装也会留有痕迹的,你们给我的话本中不是说了吗,雁过留痕,人走留迹,顺腾便能摸瓜,你们不如把花给我,我代你们卖给其他人,别人以后来问我时,我就说是在路上偶尔遇到的一个花农,随我怎么形容他都可以,痕迹便断在了我那里。」 满宝问:「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 殷或笑道:「他们不会的,为那么一盆花不至于。」 谁会找他的麻烦呢? 他的身体情况摆在这儿,性情摆在这儿,谁会想到是他坑的他们? 就算是他承认了,他们恐怕都不信,而且殷家的地位摆在这儿,除非他家一下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不然谁也不会因为那么一盆花找他的麻烦的。 而若是他家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他这副离不开药罐的身子肯定也活不下去了,那少一样和多一样又有什么区别呢? 倒是这么一件事实在好玩得很。 满宝就好奇的问,「那你打算把花卖给谁呀?」 殷或问,「你原先打算卖给谁?」 满宝:「我想卖给益州王的亲戚们。」 殷或:…… 他想起他们是从剑南道人,便问道:「你们和益州王有仇?」 「就是不喜欢他,讨厌他。」 殷或一头雾水,「总要有个理由吧。」 满宝就败坏他的名声道:「益州王特别的坏,他贪了修建河堤的银子,使得犍尾堰决堤了。」 殷或:「这事我听说过,可不是说主要贪酷的是前益州刺史闫刺史吗?剑南道节度使和益州王只是被蒙蔽其中,无意收了他的礼,不过失于监察倒是实在的罪名。」 白善到:「那都是假的,我们全益州的百姓都知道,主要贪钱的就是益州王和前节度使。」 殷或张大了嘴巴,朝堂上说的和外面说的也相差太大了吧? 他只是偶尔听父亲和祖母提了一两句,那这些事父亲知不知道? 满宝继续道:「还有,他还驱赶灾民,强占他们的田地,让很多回乡的灾民都变成了无地无房的人;为了过个端午节铺张浪费,大造花车,掏空了安阳县的财政……」 白善忍不住扭头看满宝,悄悄的用手指扯了扯她的衣服,让她不要说的太过分,不然一听就假了。 满宝接下来说的就收敛了一点点,「他肯定是作恶多端,于是有刺客杀他,但他只顾自己逃命,把百姓都推到了刺客面前,然后为了抓刺客大肆抓捕无辜的百姓……」 白善忍不住咳嗽出声,过分了啊,益州王倒是想抓捕无辜的百姓,那最后不都是他前脚抓,唐县令后脚就把人提熘走审问,然后顺势放了吗? 殷或听得一愣一愣的,因为大家都是朋友了,而且满宝和白善在他心里一直是比较靠谱的两个人,他没有任何怀疑的就信了。 他呆呆的问道:「难道就没人管吗?」 满宝嘆气,「谁管呀,在益州,益州王最大,皇帝倒是比他大,但天高皇帝远,他也管不到我们益州去呀。」 殷或连连点头,「天子脚下,权贵的确要收敛一些。」 满宝和白善便一起抬头看他。 殷或竟然一下看明白了他们俩这眼神的意思,他脸一红,喏喏道:「我姐姐们做得不好,但其实她们做的与京城其他贵女贵公子们比起来不算严重。」 他顿了顿后道:「她们从来不会在外动手,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当街拦人,或劝或骂,或者找到对方家里去……」 殷或越说脸越红,但他还是坚持说完了,「我自觉这样做得不对,父亲也说过她们,但因为她们没犯什么大的律法,因此倒无人弹劾。上一次对你们做的最过分的一件事是让人走了我大姐夫的关系想捉拿你们。」 满宝突然一拍掌,乐道:「我就说嘛,我肯定没猜错,你们家怎么会不叫衙门来抓我们呢,原来是已经叫了,那最后怎么又没来?」 殷或:「……祖母派人去拦住了。」 满宝还略微有些可惜呢。 殷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气微微有些喘,脸都薄红起来,却透着苍白。 满宝一看他的脸色便道:「你气不足,以后还是要少说一点儿话,情绪也不要起伏太大,对了,京城的权贵很兇吗?你姐姐们这样都还不算跋扈的?」 第1006章 风气 殷或点了点头道:「你还没见过真正的跋扈的呢,所以你们在外头行走时还是要收敛些,在京城,虽说天子最大,但天子只管国事,国事繁忙,这脚下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是不会管的。」 殷或的爹是京兆尹,管着整个京城的治安和民事,就算他身子弱,不管事,家里也从没人与他说这些事,但说这些事的时候也从不避着他。 第1182页 他可是有六个姐姐的人。 哪怕每天只坐在祖母的屋里半个时辰,那听到的东西也比满宝他们在外特意打听好几天的要多得多。 尤其,他还是从小听到大的。 他道:「权贵子弟之间打架斗殴都是极小的事了,把人打伤,缺胳膊断腿这样都是常有的事儿,只有残了死了那才是稍稍够得上点儿大事的边儿。」 「彼此间为争权夺利的争锋更是不少,」殷或喘了喘气,顺了顺后才继续道:「他们的父亲在朝中争权,他们的母亲在后宅争利,他们在外面自然也要争的。」 满宝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我们过会儿再说?「 殷或接过水喝了一口,对满宝笑了笑,从小老谭太医便和他说过,他气不足,所以不要说太多的话。 但他那会儿年纪小,还忍不住,总是会有许多的问题,想说许多的话。 但他发现话说多了就喘,声音也会越来越小,姐姐们嫌弃他烦,总不爱带他玩儿,祖母也一再的告诉他要说话。 后来连下人都不太理会他了,他便慢慢的学会了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针灸的效果好,或是见着了人被套麻袋,他很有些兴奋,便有些忍不住谈性。 殷或素来自律,自律到便是整夜整夜的躺在床上睡不着也坚持按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可这会儿他却有些不太想约束自己,于是道:「我并不累。」 满宝还要再劝,白善就拉了她一下,不是你说的心病也要治吗? 现在他这么有兴致,干脆就让他说呗,不然堵在心里还难受。 满宝看懂了他的意思,略一想便没再拦着殷或。 殷或就笑着继续道:「我殷家跟随高祖皇帝开国,不敢说圣眷,但在京中还是说得上一些话的,但因我身体的原因,祖母和父亲一直不许我与外面的人多加来往。」 他道:「一来,是怕我耗神;二来,我们这样家庭的子弟相交很少有单纯的,尤其是到达一定的年岁后,便是自己不想争,家庭,家族也会逼着去比去争,所以在外面太危险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京城这么危险?」 殷或点头。 白善问道:「你知道唐鹤吗?」 殷或想了想后轻声问:「是御史中丞之子唐知鹤吗?」 白善点头,「不错。」 殷或便笑了笑道:「他是京中难得能活得恣意的一个人,他父亲很疼他,他的身体也很好,听说他是在刑部长大的,所以进了国子学后不久,就开始协理刑部和大理寺在国子监中办案,那几年国子监里打架斗殴的数量都减少了,同学们之间平和了不少,也是从那时起,国子监的氛围才好起来,我祖母和父亲才容我进国子学里读书。」 白善一愣,问道:「以前国子监的氛围不好吗?」 殷或笑着摇了摇头,「父亲说过,国子监也是一个小朝堂,就好比一品压着二品,二品压着三品一样,国子学压着太学,太学压着四门学,而三学又凌驾于律学、书学和算学之上。」 「如果国子学和太学四门学还能有品级,律学、书学和算学却是无品的吏员,欺压是常态,有些人过分,辱人也是有的。」殷或缓了一口气后继续道:「有的人不愿趟这些浑水,想旁观之,但大势所趋,他们总也不得不同流合污。」 白善虽然觉得国子学的同窗们高傲,比不上府学的同学们好相处,但他自觉性格本就冷静自持(?),因此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也不觉得他们就很坏了,所以一时呆住。 殷或眼角泛红的道:「唐学兄入学后整治了不少人,他在刑部很受宠,父亲又是御史中丞,所以权贵中无人敢惹他,而世家中,他身侧又站着世家子杨长博,有杨氏在,世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至于闹得太难看,加上有孔祭酒支持,他这才把国子监给整治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两年多前提出去国子学上学,因为唐鹤走后两年,国子监的风气也没坏,他父亲也是基于此才答应的。 白善思索,正要再问,满宝就悄悄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他,和殷或道:「我们准备吃午饭吧。」 她悄悄横了白善一眼,没看见人的嘴唇都发白了吗? 白善心里有些酸,便轻轻地哼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后问,「白二去拿银子怎么这么久?」 他们坐在屋檐下赏花说话,对面不远处就是白二郎的房间,他说话声音又不低,白二郎想听不到都难,他推开自己房间的窗户探出头来道:「太多了,我拿不了,要不晚上我再给你们?」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起身就跑过去看。 白二郎一见,立即啪的一下把窗关上了,不一会儿就兜了一衣服的银锭出门,然后用后背顶住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殷或也好奇的走过来围观。 白二郎不自在的松开一点儿衣摆,捡了一个大银锭给满宝,又给一个给白善。 俩人拿着银锭默默地看着他。 白二郎就瘪了瘪嘴,给了他们一个又一个,然后就松开了衣摆,拍了拍衣服道:「没有了。」 满宝抱着怀里的三个银锭问道:「怎么才六十两,二百两三等分也应该是六十六两呀,多出来的那几钱银子送你了。」 白二郎叫道:「这钱是我挣的,我挣的!你卖了花也从不分我呀,然后我还得给先生买礼物,我不得自己留点儿?」 第1183页 白善道:「你这是被人坑来的,我们都给你报仇了,本来让你长记性,应该一文钱也不留给你的。」 第1007章 找补 白二郎知道论口才他说不过他们,于是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道:「没有了,这二百两里面还有我的本钱在呢,你们要钱就从我身上跨过去吧。」 白善和满宝作势要跨,白二郎就哇哇大叫着挥舞着手臂,「万邪不侵,神灵保佑……」 满宝和白善「嘁」了一声,抱着银子就走了。 他们把银子抱回自个的房间放好,留下的殷或一脸好奇的看着白二郎。 白二郎见终于把俩人送走了,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对上殷或的目光后道:「殷或,以后你可得小心点儿,我师姐和师兄特别精明的,反正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他们吃亏,别看他们现在对你好,以后他们一定会从你身上找补回来的。」 殷或见他像他小时候和祖母抱怨姐姐们能吃糕点,而他不能吃糕点儿一样碎碎念,便笑问:「像这次你受了委屈给你出头,然后再与你找补吗?」 白二郎就噎住,抬头看向殷或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都不怎么说话的,这会儿你就不能不说话吗?」 长寿闻言暗暗瞪了白二郎一眼,殷或却不在意的笑了笑,也学着白二郎的模样坐到了门槛上发呆。 其实他姐姐们一开始给他出头,单纯就是因为他在外面被欺负了。 他出门的时间很少,基本只有宴席或过年的时候才会出门或是在家招唿一下客人。 说是要招唿客人,但其实也不过是坐着与人说说话。但同龄的小朋友并不爱与他说话,他们更喜欢到园子里跑着玩儿。 他当然是不能跑的,最多只能站在一旁看,他很喜欢看他们玩儿,但他们并不喜欢他跟着,所以总是恶语驱赶他。 他不愿意走,觉得心里受了委屈,他并不是很想哭的,就是眼睛酸酸的总是憋不住眼泪,然后他们就会推他,把他推到地上取笑他,表示他们一点儿也不想和他玩儿…… 那时候他大姐二姐总是像护崽子一样护着他,明明是两个姑娘家,却敢撸了袖子跟一群男孩子打架。 虽然她们也不喜欢带他一起玩儿,但每次她们帮他出头的时候他还是很开心的。 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似乎是她们出嫁以后,也有可能是三年前家里决定给他换汤药开始。 京中所有的子弟都知道他身体弱,会避着他走,但远远见着也会打声招唿,但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姐姐们也并不会像小时候听他的解释,凡是与他接触过的人,她们觉得他受了委屈就会找上门去。 然后,别人连话都不和他说了,他也不想与人说话了。 他不喜欢回到家里时姐姐们拉着他的手告诉他,谁谁欺负了他,她们已经帮他打回去了。 她们似乎一片真心为他,一点儿也不求回报。 但他宁愿她们能够像白善和周满一样,给白诚出了头,直接伸手与他要银子。 白二郎在一旁碎碎念不停,许久不见殷或说话,就扭头问道:「我与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应……你,你眼睛怎么红了?」 殷或一抬头,眼中的泪水便忍不住落下,白二郎惊了一下,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发现白善和满宝还没出来,立即掏出帕子手忙脚乱的要给他擦,低声哄道:「你,你别哭呀,我不是骂你的,我说话一向如此……」 殷或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白二郎都跺脚了,着急的道:「我给你道歉好不好,那要不,要不我也分你一锭银子?」 殷或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二郎见他又是哭又是笑的,半响无语,「你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呀。」 「那你是想哭,还是想笑呀?」满宝危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二郎头都没回,就像小牛犊一样冲出去,满宝跑在他后面追,一边追一边打他,「你竟然连客人都欺负!」 「我没有!」白二郎绕着院子跑起来,分辨道:「我,我最多说了一句话而已,还不是重话。」 殷或擦干了泪,连忙替他作证,「并不与他相干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满宝很怀疑,「不可能呀,就算你气虚,可你……」 可你都开朗这么多了,怎么还会动不动就牵动情绪? 殷或浅笑道:「是我自己想事情想的,和他没关系。」 白二郎从旁边窜出来,「你看,你看,我没说谎吧,我怎么会欺负他呢?」 满宝这才收手,「好吧。」 白善站在廊下看他们休战了便道:「走吧,去吃饭,容姨今天炖了汤。」 「对,你要多喝点儿汤,」满宝道:「那是补元气的,你今天说太多话了。」 殷或笑着点了点头。 容姨准备的饭菜特别丰盛,大家都先喝了一碗汤,这才开始吃饭。 殷或吃得少,细嚼慢咽的,吃饭就跟打仗一样的三人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何也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 庄先生抬头看了眼他们,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 等他们吃完饭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庄先生背着手要去小花园里散步,四个小的反而坐在廊下一边打瞌睡一边晒太阳。 殷或吃完饭也是习惯性的走两圈的,但这会儿和他们坐在一起,再被中秋的阳光斜射到,也觉得昏昏欲睡起来。 第1184页 四人就排排坐在廊下,阳光透过屋檐,只有少许照了进来,或落在了身上,或落在了脚上,满宝满足的喟嘆一声,「不知道这儿冬天有没有太阳,益州总是不爱出太阳。」 殷或回了一句,「有。」 「那就好,到时候吃完了饭晒太阳好安逸呀。」 白二郎都叫阳光照煳涂了,接了一句道:「要是没有血海深仇就好了。」 殷或好奇的问:「什么血海深仇?」 满宝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看白二郎。 白善打了一个哈欠道:「读书呗,书本和他就有血海深仇。」 吓清醒了的白二郎心虚的点了一下头,悄咪咪的看向满宝。 满宝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理他。 白二郎就松了一口气。 第1008章 躺着 殷或就笑道:「你身体健康,可以用神,读书应该不难才对。」 白二郎:「不难才怪了,这世上再没有比读书更难的事了。」 满宝:「你下地撒麦子和插秧时也是这么说的,这世上再没有比干农活儿更难的事了。」 白二郎靠在躺椅上,一摇一摇的闭上了眼睛,当听不见她的话。 殷或见了笑了笑,也学着他的样子整个人都靠了下去,躺椅就一摇一摇起来,他扭头越过满宝问白善,「才吃饭前你还想问我什么话?」 白善看了一眼满宝,见她不反对才问道:「既然国子监的风气好了,那怎么京城中的风气没好?五品以上官家的子弟不是都可以入学吗?」 「有名额的,」殷或笑道:「像我父亲,他是三品京兆尹,名下有两个名额入学国子学,可我家只有我一个男孩儿,所以还有一个名额空着,可以留着将来给我外甥,或是族中的子弟。」 殷或歇了一会儿道:「可京中像我父亲这样子嗣少的能有几个?谁家里不是子孙繁茂?五品以上的官员,若是父还好,把名额给儿子,儿子多的给嫡子,嫡子多的给长子;可要是祖父辈的,子又生子,能拿到名额的自然是长子嫡孙,可要是嫡长孙不聪明,为了家族的前程,有些老大人便会从孙子中挑选最聪慧的送进去。」 满宝一听就明白了,不想他说太多的话,便接下去道:「我知道了,有利益便有相争,在家里争,出来以后自然是家与家争,族与族争,所以就乱了。」 殷或微微点头。 白善道:「所以能入学的子弟很少,大部分还在外面,国子监学的风气虽好了,但京城的纨绔风气却没好多少?」 殷或点头。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不由问道:「那要是当时在街上我们和你姐姐们打起来了,是不是事后她们也能全身而退?」 殷或呆了呆后道:「我姐姐们应该不会和你们打架,应该是会叫下人跟你们打。」 满宝指着不远处正坐在廊下打瞌睡的大吉道:「我们大吉可厉害了,可以一个打十个,你们家的下人打不着我们,我们去打你姐姐们,她们也不还手?」 殷或沉默了一下后道:「她们会叫衙役把你们抓起来的。」 满宝就不太高兴的道:「打架就打架,干嘛还叫衙役?我打架从来不会叫衙役。」只有打不过的时候才会叫。 白善也道:「虽说疏不间亲,但我还是觉得你姐姐们有点儿坏。」 殷或道:「所以你们可以把花卖给她们。」 不说满宝和白善,就是躺在椅子里装睡着了的白二郎都震惊的睁开了眼睛,三人一起不可置信的看着殷或。 殷或点了点头,很有些高兴的道:「她们还有钱。」 满宝纠结道:「这样坑姐不好吧?」 殷或笑道:「你们不是讨厌她们吗?」 「可是……」那是你姐姐呀。 殷或道:「而且由我拿回去给她们,她们会很高兴的。」 他也想看一看她们会怎么养这些花,明年这些花会长成什么样子,然后她们又会怎么对待这些花。 殷或垂眸想了一下后抬头笑道:「就这么定了,你给我六盆花,告诉我价钱,回头我把钱给你送来。至于益州王的亲戚,你要卖给他们恐怕有点儿难,到时候我可以让长寿帮你打听一下他们的行踪,你让人把花摆在他们能看到的位置就行。」 满宝愣愣的点头,半天才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问,「这么坑姐真的没问题吗?」 殷或笑着摇头。 满宝唿出一口气,白善问道:「益州王的其他亲戚什么时候入京?」 「好像已经有两位王爷带着家眷到京了,其他人的人应该也会赶在中秋前到达,毕竟中秋有宫宴,皇家也是要团圆的。」 满宝:「咦,有王爷入京了?我们怎么没听到敲锣清道?」 「低调入京的吧,两朝中也只有益州王一个王爷如此受宠,京中礼部这边自然要更重视一些。」 满宝道:「原来皇族也捧高踩低呀。」 殷或轻咳一声,靠在躺椅上休息去了。 他挑着嘴唇笑了笑,越是富贵的地方,捧高踩低才更是严重啊。 四人靠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下,庄先生回来看到自己的躺椅被占了,便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扰他们,直接背着手回屋休息。 殷或今天特别的放纵,他一直在白家待到夕阳快出来了才走,下午还喝了一碗满宝叫容姨炖的鱼汤,不燥不寒,里头添了两味药材,补气益血的,刚好适合他。 第1185页 白善他们跟着喝了小半碗,然后就嫌弃的放下了,他们觉得有药味儿,不好喝。 殷或却喝了两小碗,这点儿药味对他来说等同于没有。 他下午就很少再说话了,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点点头,摇摇头,半天都不说一句话,但长寿看得出来,少爷很开心。 不仅长寿看得出来,一直留在娘家不肯走的殷大姐三人也看出来了,弟弟身上不再是死气沉沉,脸上虽然也没多少表情,但眼睛就是有神采多了。 殷大姐迎上去的脚步一顿,然后才恢復情状,笑着迎上去问,「今天去哪儿玩了?你姐夫他们一直在家里等你过了午时,结果你都没回来,他们这才家去的。」 殷或笑道:「出去和朋友玩儿了。」 殷大姐正要问是什么朋友,有几人,都叫的什么名字,在哪儿玩的,玩的什么,殷或却已经指了后面的东西开口道:「大姐,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碰见一个花农卖奇花异草,你们不是喜欢花草吗?我就给你们每人买了一盆回来,一会儿我让人放到中秋节礼里给您带回去。」 他轻笑道:「姐姐们的花都是我亲手挑的,可好看了,你们拿回去后可要好好养。」 殷家的姐妹们有些惊喜,因为殷或很少送她们东西,尤其是这些年,因为他出门少,也越发沉默,别说送礼,彼此间连话都少说了。 突然间收到一份礼物大家都很惊喜。 长寿让人把花盆端上来,大家纷纷围上去围观,「呀,这盆菊花似乎是绿色的……」 「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没见过?」 「这花色好看,小弟怎么知道我就喜欢这浅黄色?」 「我喜欢大红色,这什么古早玫瑰,这颜色可真正。」 第1009章 改变 殷老夫人也很惊喜,看到迎面走来的孙子,她一脸的欣慰,笑着问道:「怎么突然间想给你姐姐们送花了?」 殷或道:「中秋快到了,祖母不是让管事给姐姐们准备节礼了吗,我今日看到这些花,想着姐姐们一定会喜欢,所以就买回来了,」 殷老夫人连连点头,笑道:「那好,这帐从公帐上走,那花农呢?」 她是知道这个孙子的,出门肯定不会带钱,长寿一个下人身上也不会带太多,这些奇花异草一看就不便宜。 殷或道:「让长寿去支银子吧,他让花农在外头等着呢。」 殷老夫人点了点头,偏头看了大丫头一眼,大丫头自去告诉长寿和家里的帐房去。 殷或显然不想厚此薄彼,家里六个姐姐,已经出嫁的三个和未出嫁的三个都有,花种各不一样,正好都是她们见了很喜欢的花。 殷老夫人感受到孙子的用心,喜得连连点头,当天晚上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她高兴的和身边的大丫头道:「以前总觉得这孩子太过冷性,这两年跟他几个姐姐的关系越来越远,可现在看来,这孩子只是不擅表达,不爱说话,心里还是念着他姐姐们的。」 大丫头笑着点头应是,拿了一本帐册上来,低声道:「老夫人,这是今天支取的花钱。」 殷老夫人接过看了一眼,微讶,「这么多?」 大丫头低头道:「奴婢仔细的看过了,少爷买回来的花草的确罕见,有些奴婢听都没听说过,看花苞也的确长得很好,论稀缺倒也值这个钱,一共六盆,加起来便多了。」 殷老夫人沉吟了一下,虽然觉得这花销有点儿大,但家里到底不缺钱,且都是从自己的口袋流到几个孙女的口袋里,还是没流外人田,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丫头道:「今天姑奶奶们都高兴,所以把花先带走了,少爷让我们把花一併放进中秋的礼单里,奴婢想着,添上这盆花,那礼单就是双数了,单数为吉,而且这花贵重,这礼单送过去,恐怕姑爷家里不好回礼……」 殷老夫人便挥了挥手道:「那就挑出一样差不多价格的东西就是了,总不好夺了礼数,这些帐目一直是你管着的,我精力不济,你自己拿主意。」 「是,但这样的大事还是得老夫人拿主意,奴婢年轻,心里害怕,总也拿不住主意……」 殷老夫人就笑道:「你呀,就是太小心谨慎了。七郎在干什么了?」 「那边回禀说刚吃了药,自己在屋里走了一阵儿,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唉~,睡的是挺早,但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奴婢今日留心看了,少爷眼底的青黑没那么重了,长寿也说这几天少爷精神好了不少。」 殷老夫人想了想后道:「看来年轻孩子还是应该有几个自己的朋友才好,对了,派人去一趟谭太医府上,看他这两日能不能抽空过来给七郎看一看。」 大丫头连忙低头应是。 因为殷或的药方早就固定了,除非他生病,不然谭太医只会每月来一趟,当然,殷家去请,谭太医还是会来的。 殷或对此一无所知,等他从周满家里扎针吃药回来时便被请到了正院那里,看到陪坐在下首的谭太医,他忍不住脚步一顿,手指抖了一下才轻轻的蜷缩起来。 殷或还没想到要怎么应付谭太医呢,没想到他就上门了。 他现在并没有生病,按说应该月底才会请谭太医过来诊脉的。 殷老夫人看到殷或便高兴的挥手,「回来了,快来给谭太医看看,我看你这两天的气色好了许多。」 第1186页 谭太医抬头看殷或,微微颔首道:「看着气色是好了一些。」 殷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沉默的走过去坐下。 谭太医习以为常,殷或素来少话,他也不在意,直接把脉枕拿出来道:「殷少爷把手给我吧。」 殷或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慢的将手放了上去。 谭太医微微闭着眼睛给他摸脉,一会儿,谭太医没忍住睁开眼看了殷或一眼。 殷或也看着他,俩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谭太医便又闭上了眼睛,半响后才收了手,问道:「殷少爷这两日睡眠是不是好了一些。」 殷或低声应了一声「是。」 谭太医便点了点头,转身和殷老夫人道:「殷少爷的身体没问题,药方还是用以前的,我就不改了。」 殷老夫人高兴的点头,让殷或坐着,她起身亲自把谭太医送出去。 殷或将手拢起来,看着祖母送谭太医出门,脸色晦暗不明。 殷老夫人慢悠悠的和谭太医往外走,等走到无人处才问,「谭太医,我孙儿的身体好多了吧?」 谭太医笑着点头。 「那,他可以成亲了吧?」殷老夫人低声道:「这孩子也十六了,早些成亲,我们也早些心安。」 谭太医斟酌着道:「殷少爷体弱,身量比同龄人要小些,现在看着只有十三四岁,老夫人不如再等两年。」 因为他们之前说好的就是十八岁之前成亲,今年说亲,明年年底,十七岁多成亲,正好,此时却是早了点儿。 殷老夫人便嘆气,「他的情况有些特殊,说亲也需要时间,我就怕两年时间太紧了,他或许也想看一看孩子什么的……」 谭太医许久没说话,半响才道:「父亲当年定下了三张药方,现在吃的还是第一张,这第二张药方还没开始用呢。」 「所以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下个月就换第二张药方?我看这孩子近来身体好了许多。」 谭太医头疼道:「老夫人,欲速则不达,这件事您要不要与殷大人和殷少爷商量商量?」 搁以前,谭太医只会提殷大人,而不会提殷少爷,那位少年虽然看病吃药一直很配合,但也一直很沉默,做什么不做什么从来都是殷家的老夫人和殷大人在做主。 可这次,他觉得可能还需要问一问那位少爷心里是怎么想的。 殷老夫人沉默了下来,良久才点头道:「那我问一问我儿吧。」 谭太医连忙行礼告辞,生怕再卷进什么问题中。 殷老夫人嘆了一口气,转身要回屋,一回头便见殷或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吓了一跳,问道:「你何时过来的?」 殷或道:「刚过来的,我见祖母正在送谭太医,便不好打搅。」 殷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笑道:「你该开口才是,也让谭太医知道你来送他,对了,你晚食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第1010章 来信 殷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后窗前思索了半天,然后将手上已经冷掉的药一点儿一点儿的倒在了窗下。 长寿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见少爷终于把药给倒了,连忙上前接住药碗,低声道:「少爷,奴才已经把银子给拿回来了……」 殷或道:「等明天去国子学,你再交给白善他们家的车夫吧。」 「是。」 第二天殷或特意和殷老夫人说了一声,「祖母,以后我下学可能会在学里多看一会儿书,或是与朋友到处走走,所以还是别让这么多人去接送我了,这么多人留在学外,同学们要取笑我的。」 殷老夫人点头,不过道:「你身子不好,读书耗神,你也不需要科举出仕,所以不必要看太多的书,出去玩儿也别玩得太久,走多了耗精力。」 殷或应下了,只带了长寿出门。 马车在国子监的大门外等着,秋高气爽之时,又是大早上的,殷或便将窗帘挂起来,看着外面进进出出的马车发呆。 白善他们的马车刚出现在眼前时他便看到了,他微微坐直了身体,才露出笑容想要和他们打招唿,一匹马便缓缓的从另一边出来,从他们的车边过去,在交错的那一瞬间朝车内丢了包东西。 殷或微愣,看见四周的人似乎都没发现这一点儿,而坐在车辕上驾车的大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一抬头目光就对上了他的。 殷或手一松,窗帘就落了下来遮住他的面容。 一放下窗帘他就后悔了,他一脸懊恼的拍了拍头,只能嘆了一口气,然后起身下车。 而白善他们的马车也在不远处停下了,车里的白善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拆开了包裹里的东西。 看到里面夹带的信件和一些文书类的东西,他将文书塞到白二郎怀里,拆开信来一目十行的扫过。 白二郎抱着他刚才塞过来的东西,见他嘴角紧抿,便问道:「怎么了,谁来的信,信上说什么?」 白善合上信,又塞回了信封后道:「魏大人送来的,说的是那两个刺客的事,他说人已经找到了,但救不出来。」 「救不出来就救不出来,」白二郎道:「和我们说也没用啊,我们总不能跑进去救人吧?」 白善看了一眼他怀里的东西,将信也给放进去了,道:「放在车里,让大吉带回家吧,学里人多眼杂,不定什么时候就看到了。」 第1187页 「哦。」 大吉等他们说完了才隔着一道帘子道:「少爷,堂少爷,殷少爷在等着你们,刚才他看到了给我们送信的人。」 白二郎立即去看白善。 白善「嗯」了一声,将包裹塞进座位底下便出去,白二郎连忙跟上。 俩人跳下马车,白善看了一眼殷或,便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也不解释刚才的事,直接问道:「钱带来了吗?」 殷或笑着颔首,也不问刚才的事,「带来了。」 长寿忙抱着一个箱子过来,还挺重,他腰都快要弯了。 大吉上前接过,单手就把箱子拎起来塞进了马车里。 殷或看了一眼,长寿比他大两岁,因为他体弱,所以长寿其实很高大的,力气也比一般的下人大些,但现在一看和大吉还是相差很大。 这会儿殷或才发现大吉和他见过的车夫也不一样。 白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怎么了?」 殷或问:「不数一数吗?」 白善便笑道:「不必了,你我之间不至于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殷或便笑了笑,转身道:「那我们进学吧。」 白善点头,「请。」 白二郎站在一旁看着,一脸懵的看着他们俩人一起转身进去,这就完了? 他连忙提着书篮跟上。 大吉目送他们都进了国子监后才转身驾车离开,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将车驾到了济世堂不远处,找了个熟悉的位置停下,把座位下面的那个包裹掏出来,重新整理好后塞进了怀里,然后就坐到了车辕上打瞌睡。 白善今天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虽然他脸上没表现出来,但他一连两节课都举手回答问题,然后与先生针锋相对的辩论。 别说同班的同学们了,就是讲课的博士们都知道他今天心情不佳了。 药铺的伙计一早就来悄悄的告诉满宝大吉的马车在外面等着她了,所以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后,她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过了午时,便收了东西就要走。 小郑掌柜连忙留她,「小周大夫,饭菜都做好了,你还是吃了再回去吧。」 满宝背起背篓道:「不用,家里也做好我的份了,我的那份给你吃了,你多吃点儿,这样说不定还能再长一长。」 小郑掌柜:…… 满宝已经背着背篓跑了,大吉连忙放下车凳,扶着满宝上马车。 满宝掀着帘子和他说话,「店里的伙计说你从国子监那里回来就在这儿等着了,是有什么事吗?」 大吉便把怀里的包裹递给满宝。 满宝拿进车里打开,同样先拆开了信一目十行的扫过去,然后就皱起眉头重新认真的读了一遍。 等看完了信她才去翻那些文书,从一本摺子里找出一张大纸来,上面正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的字。 满宝展开看。 她还没来得及看完,大吉便道:「满小姐,我们到家了。」 满宝把东西一收,将包裹放进背篓里,背着一起下了车进门。 庄先生久等她不回,已经先用过午饭了,看见她沉着一张脸进来便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满宝便从背篓里将那包裹取出来道:「先生,魏大人救不出那两个刺客,皇上想让我们去告御状,魏大人把状子都给我们写好了。」 说罢将信取出来给庄先生看,她自己则继续摊开那状子继续看。 庄先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半响才问道:「你们想怎么办呢?」 满宝垂下眼眸道:「我不想过杀威棒,可这就是我们上京的目的,若是可以伸冤,我们自然是要想办法走一遭的。」 庄先生的脸色不太好,按下信道:「等善宝回来,你问一问他吧。」 第1011章 自主 白善对此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满宝见他如此坚定,便问道:「为什么?」 白善道:「我想知道皇帝为何突然让我们赶在中秋时告御状?」 「信上不是说了吗,中秋团圆之节,更易打动天下百姓,」满宝道:「到时候他会替我们做主的。」 白善道:「我不信他。」 满宝愣住,疑惑的问:「为何?」 「因为他是皇帝。」白善道:「还是在先太子病重,先皇和先太子都更属意三皇子的情况下登基的皇帝,满宝,天下的人并不是都如我们一样能够说到便尽量去做到的。哪怕他们有力去做,也无心去完成。」 一旁的庄先生微微颔首。 白善道:「我绝对不会把你我的性命交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尤其那人还是皇帝。」 庄先生连连点头,轻咳一声道:「既然决定了不去,那就把这状纸烧了吧,你们就当不知道此事。那登闻鼓是要你们亲自去敲的,你们不敲,他便是生气也不能怎么样。」 满宝挠了挠脑袋,点头。 白善脸色很不好看,很多话当着先生的面不好说,或许庄先生也知道这一点儿,找了个藉口出去了,把空间让给他们。 白善等先生一走便忍不住脸色一沉,直接道:「我们被皇帝坑了。」 满宝眨眨眼问,「你是说我们进京的事?」 白善点头,「本来我以为他最早也要等过完太后的千秋后才提这事,最好推迟到明年开春,我们有半年的时间来筹谋,先把京城的水摸清楚,再蓄力,一击扬名,找个机会不过登闻鼓将此事告到御前,这样我们就可不过杀威棒了,可现在看来,他竟是想中秋节的时候闹出来。」 第1188页 满宝想了想后道:「不对呀,中秋是团圆节,有什么事儿不能等过了中秋再说?」 一旁的白二郎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吧?」 白善沉默,皱着眉头想,「这两日国子学里风平浪静,没听说有什么事呀。」 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忧愁起来,说起来还是因为他们根基不稳,很多信息都得不到。 满宝想了想后问,「殷或会知道吗?毕竟他爹是京兆尹。」 白善:「他是个病公子,知道的虽然比我们多点儿,但机密事恐怕也不知道吧。」 满宝:「那封宗平呢,他祖父是刑部尚书。」 白善便低头想了想后道:「明日我带点心去看看他。」 白善将那张状纸打开看,他之前时间紧,所以没看,这会儿看,他并不觉得心中怆然,只觉得愤怒。 他将状纸慢慢的揉成了一团,然后丢进了火盆里烧了。 这状纸上不仅写了他父亲,也写了满宝的父母,这相当于是给他们两个写的状纸。 要告御状得先过五十杀威棒,就算皇帝徇私,他和满宝再平分,打在他们身上的棒子也不会轻。他就不说了,年纪小,这棒子下去他不死也残;满宝呢,她身子比他还弱,小时候就是药罐子,平时扎个针都疼。 白善把状纸揉了,直接扯了一张大纸回魏大人,「小子和满宝皆是独子,身不由己,不敢自专,若敲登闻鼓,必笞五十,身为独子却不爱惜身体是为不孝,小子和满宝皆不愿家中余下长辈为此伤神。」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直接抽出他手里的笔,在后头添道:「还请魏大人周旋,我等愿意面圣告状。」 满宝想写,你们总不能让功臣流血流泪之后,还要断其后人吧? 不过想想,此有威胁邀功之意,她还是忍下了。 白善看了看两段明显不同的笔迹,也懒得再抄写一遍了,吹干后封进信封里交给大吉,让他送去给魏大人。 白善见他走了便扭头对满宝道:「之前他们总说此事不急,还要慢慢调查,待拿了实证,又做好准备后再把此事发出,所以我们不好太过高调,甚至都不好与唐夫人来往,既然这次他们让我们中秋时去告状,显然是已不打算为我等遮掩了,既如此,你不如找个时间去见一见唐夫人?」 「你是说问她朝上的事?」 白善道:「我觉着唐夫人厉害得很,虽是朝堂之事,她应该也会有途径知道的。」 满宝思索了一下,点头:「好吧。」 白二郎举手,「我有什么能帮你们的?」 「有,」白善道:「你帮我们盯着点儿风声,看外头有些什么关于我们的传言、消息什么的。」 白善道:「既然他们连状纸都给我们准备好了,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但人传流言,被传的本人从来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所以得让你帮我们盯着点儿。」 白二郎立即应下,「你们放心,我现在太学的朋友可多了,对了,昨天去上学的时候张敬豪顶着一张被打伤的脸去学里,私下里好多人都猜是我们打的,这事儿算不算?」 「算呀,你知道的还挺快的呀。」 「那是当然,张敬豪才一来上学,和我玩得好的人就跑来问我了,是不是我们打的。」 满宝问,「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说不是了,我又不傻,」白二郎道:「我说我们当时就和殷或一起出马场回家去了,都把事情挑开了说,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们又怎么会再去打他呢?他受伤了,是个人都会猜是我们打的,何必呢?」 满宝和白善一起沖他竖起大拇指。 大家分派好任务,白二郎便发觉不对了,「我和满宝都有事做,那你去做什么?」 白善道:「我去国子学里走一走,对了,明天开始我可能就不与你们一起下学回家了,白二,以后你和大堂哥一块儿回来,不然就让高松再给你派一辆车。」 再看向满宝,满宝便道:「算了,你别安排我了,反正济世堂离这儿也不远,我走着回来,正好可以路上逛一逛。」 白善想着现在太阳也不是很大,点头应下了,「那你注意安全。」 满宝点头,「至少这会儿益州王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是安全的。」 她好奇的问白善,「你明天开始去做什么?」 白善垂下眼眸道:「我们总要为我们的性命,我们的父母和其他的亲朋们努力一番。」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他也想抓住那点儿可能性,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他抬头看了一眼满宝,还有她的,不至于别人的一句话,他们就只能把命拿出来放在称上,是生是死全不由自己做主。 第1012章 交际 白善进学有一个来月了,虽然班级里分成了三派,心底互相看不起,但其实彼此间并不会有太大的冲突。 且大家都是十来岁的少年,想要与他们相处好还是有些容易的,再大一些,他们牵涉到的家族事务更多了,反而不太好相处了。 所以他想要在国子学里混开,说容易难,但说难,其实也很容易。 以前他是不太乐意去费这个心的,因为要低调嘛,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可这会儿他知道自己成了案板上的鱼,只有一息存在,身旁还放着一条同样的鱼伙伴,还有一条在底下的水桶里,随时可能被捞起来放上案板。 第1189页 为了他们三个的小命着想,白善还是很愿意费心屈就一下的。 于是第二天,他便从容姨那里拿了一食盒她做得最好吃的月团带去了学里。 白二郎一见,也捡了一盒,满宝见了,也忍不住往怀里摸出一个食盒来。 容姨就一脸的无奈,一边给他们分月团,一边道:「你们先前也没说想吃,还是少爷吩咐我多做点儿他要带给同学,我这才多做了这些。这会子你们全分了,先生和周五少爷他们吃什么?」 满宝便从食盒里捡出一个来放在盘子上,「这个给先生吃,我五哥他们不着急,明儿再做就是了。」 容姨看着盘子里孤零零的一块月团,半响无语,「谁家会这么摆点心啊?」 这也太小气了吧,一个盘子里只有一个。 白善也看了看,点头道:「是不太好看。」 于是伸手拿起来交给白二郎,「喏,直接拿去给先生吧。」 白二郎愣愣的接过,满宝催促他,「快点儿,要迟到了。」 白二郎便拿着点心跑着去小园子里找到散步的先生,请他吃糕点。 庄先生莫名其妙的接过,见孩子已经一熘烟的跑了,便摇了摇头,看了看手里的月团后咬了一口。 这是昨天晚上容姨准备,今天天没亮就起来做的,这会儿刚出锅,还温热着,特别的好吃。 庄先生满意的颔了颔首,等散步回到二院时点心也吃完了,他看了一眼书房的桌上,见放着的还是平日常见的桂花糕,就踱步去厨房问容姨,「那月团呢?」 容姨擦了擦手道:「先生,月团少爷他们都带走了,您要吃,我一会儿就再做。」 庄先生隐隐明白了过来,「……都带走了?」 容姨有些忐忑的道:「少爷和堂少爷说要给同学们带一些,满小姐说要给郑大掌柜他们带一些……」 庄先生有些心塞。 容姨还忙道:「满小姐还说了,这月团不能一下吃太多了,会积食的。」 所以就给他留了一个吗? 庄先生决定一会儿该好好的琢磨一下中秋布置给他们的作业了。 满宝拿着一食盒的点心到济世堂,中午用午食时才抽得出空来与他们同食。 一吃到月团,丁大夫便嘆道:「又是一年中秋了呀。」 郑大掌柜点头,「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 满宝咬了一口月团问,「京城的中秋有什么讲究吗?」 郑大掌柜便笑道:「和你们益州的讲究差不多,赏赏月,吃顿团圆饭,上街看一下花灯,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满宝便点了点头,那是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京城肯定比益州城热闹。 满宝吃完点心喝了一口水,问道:「郑大掌柜,最近京城有什么特别的新闻吗?」 「能有什么特别的新闻,」郑大掌柜慢悠悠的喝着茶道:「最近各路王爷都到了京城,就是热闹了点儿,不过快过中秋了,谁也不会在这时候惹出太大的事,你没见这两日来我们药铺的外伤病人都少了吗?」 「对了,听说吴国公家的小公子昨日摔断了腿,是隔壁百草堂的赵大夫去治的?」 郑大掌柜道:「我问过了,不是什么大毛病,骨头都正好了,回头躺上两月就好了。」 他笑道:「说是自己骑马摔的,其实是遇上了河间郡王,俩人素有旧怨,便约了一起赛马,结果在马场里打了起来,不小心给摔断了,吴小公子觉得丢脸,坚持说是自己摔断的,两家也不愿就此交恶,又不是大伤,折了一块骨头而已,就煳弄煳弄过去了。」 满宝:「……断腿还不是大伤呀?」 「那得看断成什么样,凡是能接好没毛病的都不算大伤,接不好瘸了的,那才叫大伤。」 满宝忍不住心底冒寒气,「京城人可真可怕。」 她和白善白二郎打架,要是有人给她弄出血来,她能记仇记一年,腿断这样的仇,她得记一辈子。 满宝有些惋惜的道:「益州王怎么不爱打架?」 郑大掌柜:「……这是什么话,益州王都那么大岁数了,再打架像什么样儿?他儿子打架还差不多。」 「河间郡王年纪很小吗?」 「也不小了,二十好几了吧,」郑大掌柜道:「他是先帝的小儿子,当今登基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十二岁上就封了河间郡王,然后他就带着贵人娘娘去河间上任去了,只是他年纪小,河间距离京城也不是特别远,逢年过节总是会被召回来,所以才和京中不少公子相熟。」 这一熟就忍不住打架,都是大小伙子,家世又都不差,你不服气我,我心底看不起你,可不就打了吗? 有时候一些小伤小病不好叫太医,便来药铺请大夫,所以郑大掌柜对这几位公子都熟,因为都给他们治过四肢、头和腰腹后背上的伤。 郑大掌柜还总觉了一下,「腿和腰腹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可惜了,这些地方你都不好看。」 满宝一点儿自觉都没有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娃呀。」 满宝:…… 满宝在药铺里打听消息,白善也在国子学里展开了攻势,中午用完了午食,大家有休息的时间,白善便将食盒开了,分了殷或一个,然后便将剩余的提到彭志儒那里。 第1190页 卢晓佛也在那里,他请俩人吃,正和彭志儒和卢晓佛说话的同窗便也顺手接过了白善递给他们的糕点,吃了一口后发现不错,便问道:「这月团是你们绵州的做法?「 白善点头,「差不多,这是学的益州的做法……」 顺着月团几人便说起了话来。 第1013章 谏 连着三天,白善都往国子学里带他们绵州和益州的特色点心,他很快和班里的五六个同窗熟悉起来,又与他们在下学后去参加了两次诗会,藉此认识了其他班级的同学。 而此时,魏知才进宫告诉皇帝,「陛下,他们不敢不孝。」 皇帝反应了好一下才明白过来,半响无语,「不敢不孝,倒是敢不忠吗?」 魏大人严正的道:「陛下此言过了,本来他们不拒绝,臣也是要上诫的,陛下既已知他们的冤情,何不将人招至太极殿问话?到时他们再面圣上告便是。」 皇帝沉默了许久后道:「朕可保他们安然过那顿杀威棒,让他们赶在中秋时上告吧。」 「陛下,」魏大人撩起袍子跪下,喊道:「您不能因三皇子与太子之故便致他们性命不顾啊,您有为父之心,何不想想九泉之下的白启与周银,他们也是父亲啊。」 「放肆!」皇帝气得一拍桌子,怒道:「魏知,你敢窥视内廷,信不信朕诛你九族?」 「东宫为国本,非在内廷之内,这几日太子和三皇子的人互相在朝中攻讦,陛下,臣不是聋子,不是瞎子,非臣一人知道而已,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闻呢?」 皇帝脸色很难看,紧攥着拳头不说话。 魏知上前两步道:「陛下疑心此是益州王挑拨离间,因此想早早将此事揭露出来,可中秋眼看着就到了,再过不久又是太后千秋,此时上告果然有用吗?」 皇帝道:「这是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事了。」 魏知噎了半天,忍不住梗着脖子道:「总之,臣不能强逼着两个孩子去送命,陛下您若执意为之,那您给他们下旨吧。」 下旨不就相当于告诉太后,这事他早知道,甚至是他和人商量着好办的吗? 他不仅不能让太后知道,更不能让世间的人知道,不然世人要怎么看他? 魏知见他气得胸膛起伏,隐隐摸到了一点儿边,连忙指着跪坐在角落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起居郎道:「陛下如此就不怕后世史官骂您吗?那也是两条人命,且还是两个孩子呀。」 起居郎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魏知一眼,低头继续写道:「魏谏帝:不惧后世史官乎……」 皇帝也瞥了一眼起居郎,心角有点儿疼,没好气的道:「朕都说了,他们死不了,去打板子的是朕提前安排的人,就是走个过场,敲登闻鼓进堂后的事与直接面圣进堂后告状后的事不都一样吗?到时候朕还会派人保护他们,别的地方朕不敢说,天子脚下,谁敢杀他们?」 皇帝怒问:「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不信朕,朕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吗?」 魏知弯腰道:「陛下又为何不肯让他们面圣告状呢?」 「魏卿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皇帝道:「此于大局有益。」 他嘆气道:「朕一特特的召见他们,事后问起来,太后想不知道都难,到时候问起罪来,朕自是没什么的,他们呢?但通过敲登闻鼓进来,太后见他们抱了必死的心,也不会去找他们问罪的。」 魏知心中冷笑,信他才怪。 皇帝的嘴都是骗人的。 魏知沉默着不肯答应,皇帝逼急了他就干脆拉着他长篇大论起来,给他讲一讲什么是仁君,什么事爱民。 这下轮到皇帝头疼了,好容易摆脱了魏知,皇帝便气唿唿的回到皇后的宫中,还把挡路的一把椅子给踹飞了,结果椅子是飞了,他脚趾头也给疼得不行。 皇后一脸苍白的从内室赶出来,掩唇咳了几声,疾步上前扶住皇帝,赶紧让人去请太医。 皇帝就挥了挥手道:「不甚要紧,就是疼了一下。」 见皇后脸色苍白无血色,他便反扶住她坐到了榻上,嘆气道:「你这心绞痛好多了吗?要不要再叫太医给你看看?」 皇后强笑道:「已经好些了,没什么要紧的,陛下这是为的什么事这么生气?」 「还不是魏知,那老匹夫,总有一日朕要砍了他。」 皇后笑道:「陛下又说胡话了,魏大人是国之栋樑,您不是和大郎说过良臣难得吗?您不好好待魏大人也就算了,怎么也跟个孩子似的说这样的气话?」 「你知道那老匹夫刚和朕说什么吗?」皇帝生气的道:「他就差指着鼻子骂朕是暴君了……」 说罢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皇后思考了一下后严肃的道:「陛下,魏大人做的没错,谁人不是父母呢?父母爱子之心是一样的呀,就如同母后爱益州王之心,我爱大郎三郎和诚悦之心,他们的父母也必爱他们,若知道他们涉险,不知该多伤心呢。」 皇后道:「何况他们的父母还是为国为民牺牲的功臣,只留这一子,其长辈家人只会更加心痛。您让他们去敲登闻鼓,便是让他们把自己的小命放在刀锋上,不说魏大人,就是妾身都觉得陛下过于苛刻了。」 「朕会安排好人,那板子高高扬起,轻轻放下,能有什么问题?」 第1191页 皇后一脸严肃的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爱子之心是经不起万一的,若有个闪失……」皇后顿了顿道:「妾室是见过那杀威棒的,足有人的大腿那么粗,行刑之人力气极大,有技巧的兵吏,一棒下去,可使人皮肤无损,却内脏破裂,不说他们的亲人,就是妾身这样的陌生人听了都揪心一团。您刚才说那两个孩子才十二三岁?」 皇帝不说话了。 皇后嘆气道:「我儿做的孽,却要两个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填,妾身要日夜难安了。」 「梓童,你,你这是……唉,好好好,我不让他们此时来敲登闻鼓好了吧,」皇帝气得起身走了两步,脚拇指却一抽一抽钻心得疼,他觉得今天特别倒霉,干脆又一屁股坐在了榻上道:「可这状他们早晚都是要告的,不走登闻鼓,天下难闻,朕就难以拦住太后。」 第1014章 皇后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这皇位来得不太名正言顺,所以很在意名声。 他想要登闻鼓来为自己正名,也需要登闻鼓来拦在自己前面。 皇后嘆息一声道「那杖子若能免了就好了。」 皇帝就哼了一声道:「除非他们立有大功,不然朕从哪儿给他们免?要是随便找个藉口就给免了,以后这天下还不乱了?」 皇后思索着没说话。 皇帝见她一脸的愁容,便拉住她的手问,「还在为两个皇儿的事忧心?」 皇后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眼泪却忽而落下了,她擦了擦泪后道:「陛下,待过了太后千秋,就让三郎出京就藩去吧。」 「他王妃才生下长子没两年,孩子还小呢,为何要这么急?」 皇后摇了摇头道:「也不小了,河间郡王十二就去就藩了,您要是心疼皇孙,就先让他去封地,把封地上的事务熟悉一下,待布置好了王府再把妻儿接过去也行。」 她道:「他大了,总留在京城像什么话呢?」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见皇后神色坚定,便点了点头,「好,朕都记下了。」 国子监下学,满宝跳下马车,高兴的沖走出门来的白善几人挥手。 白善和走在身旁的同窗们道别,大家热闹的挥手和他作别,看着他提着书篮便沖那小少女跑过去,忍不住笑了笑。 白善跑上去笑问,「你今天怎么来接我们?」 「我给唐夫人写的帖子有回覆了,今儿中午他们家的下人来说,下响她有空,会出来逛一逛,问我们要不要与她一起,所以我过来接你们的。」 满宝说完看到慢悠悠走过来的殷或,抬手沖他挥了挥后问,「明日要看着换药了,你是直接来我家,还是去药铺?」 殷或笑道:「去你家吧。」 他顿了顿后问,「对了,你家里的那些花都卖了?我六姐养的花开了,她很喜欢,还剪了一枝给我插在屋里,我闻着很香。」 「昨天就卖光了。」 殷或有些惋惜,「你的动作倒快,只是告诉了你两个採买而已。没有露了行迹吧?」 「放心,我和白善都仔细设计过的,查不到我们身上来的。」 殷或笑着点头,见白善站在一旁等着,便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这不是回家吗?」 白善颔首,「要去见一个朋友。」 殷或等了一下,没听见他们邀请他,心里便有些失望,他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先忙去吧,我先回家了。」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等他上了车便回头看向国子监,抱怨道:「白二怎么这么久?」 「估计在和同窗玩呢,再等一会儿他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他。」白善问她,「你想好一会儿要怎么应付唐夫人了吗?她在罗江县住的时候可是很想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事。」 「想好了,我决定明着告诉她我不能说。」 白善:…… 殷或上了马车,长寿问,「少爷,我们回家吗?」 「不着急,沿着大街往下走吧。」 长寿等了一下,见他没说去处,便只能应是,打了马开始走。 满宝他们靠在车边说话,聊了足有一刻钟白二郎才跟朋友们勾肩搭背的往外走。 一出大门就看到等在车边的俩人,他立即把手臂收回,然后和朋友们道别,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快乐的问,「高松呢,怎么是你们在这儿接我?」 白善转身放下车凳扶满宝上车,没好气的道:「唐夫人约了我们吃饭,满宝来接我们,你也忒久了,明儿就放假了,怎么也不急着回家?」 「就是因为明儿就放假了,我才不急着回家的呀。」 白二郎等白善上了马车,自己也踩着马凳蹦了上去,兴高采烈的问,「我们要去哪里吃?先生也去吗?不对,先生年纪太大了,唐夫人肯定不好与他吃饭的……」 大吉将马凳放了回去,调转了马头开始走。 唐夫人请他们吃的是晚食,大家都这么熟了,当然不会选状元楼那么贵的酒楼,她请他们去了一家香满楼,据说他家的鱼做得特别好吃。 唐夫人选了一个靠窗的大包间,倚靠在窗边,他们的马车才到她就看到了,她笑着沖楼下的人挥了挥手,看到他们笑着回应,欢快的跑进了酒楼,这才笑着回道主位上坐下。 店里的伙计很快引着他们进来。 第1192页 唐夫人便笑看他们道:「我还以为你们打算与我来一套相见不相识的戏码呢,谁知道隔了一个来月还是与我写了帖子。」 心思不纯的三人皆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唐夫人挥手道:「行了,你们也不用不好意思了,快坐下吧,说一说你们想吃些什么?」 满宝道:「我们不熟,您点就好。」 「行,」唐夫人就对候在一旁的伙计道:「就照着我刚才点好的上菜吧。」 三人:…… 唐夫人等伙计出去了,便笑着看向他们,「说吧,你们找我什么事?」 唐夫人的丫头笑着上前给三人倒了一杯茶,然后退到了一旁。 满宝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然后直言问道:「唐夫人,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消息不太灵通,所以想问问你,最近京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呀?」 「出事?」唐夫人歪头想了想道:「中秋快到了,要开宫宴了?」 三人一起摇头。 「那是太后千秋将至,王爷及其家眷们都进京了?」 白善:「这些消息我们都知道。」 「是呀,」唐夫人挑着嘴唇道:「这些消息又不是秘密,大街小巷谁都知道,何况你们三个,一个在国子学,一个在太学,一个在鱼龙混杂,消息杂乱的药铺里,应该什么都瞒不住你们才是,所以你们想知道什么样的消息?」 白二郎从看到唐夫人开始就嵴背发寒,他有些后悔来了,他觉得这个唐夫人和以前见到的那个唐夫人一点儿也不一样,除了脸还像以外。 于是他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沉吟片刻便要开口,满宝突然赶在他之前开口道:「我们想知道有关于益州王的新闻。」 第1015章 秘闻 唐夫人便掀起眼皮看了满宝好一会儿才道:「行吧,不过益州王他近来没什么新闻,和往年也没什么不同,进了京,每天都进宫给太后请安问好呗。」 唐夫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突然靠近满宝,手肘撑在桌子上盯着满宝的眼睛问,「你们查问益州王干什么,是不是唐县令让你们查的?」 满宝被她突然靠近吓了一跳,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唐夫人斜眼看向白善和白二郎,白善连连点头,表示满宝说的对。 白二郎则跟着满宝一起摇头,表示不是唐县令让查的。 白善的脑袋就顿了一下,扭头看了白二郎一眼,只能强逼自己也跟着摇了摇头,结果白二郎却随着他点了点头。 满宝瞪着两个蠢师弟气得说不出话来。 唐夫人微微一笑,问道:「近来你们有没有和唐县令通信呀?」 「偶尔写上一两封问好的信,」白善谨慎的回道:「我们进京后,唐县令和杨县令都很照顾我们的。」 「看出来了,我家公公都知道你们呢,我听他吩咐过家里的管事,让好好的照顾你们。」说着抬起眼来看向他们。 白善和满宝面色还好,一脸的疑惑模样,「是吗,但我们没见过唐府的管事呀。」 唐夫人斜眼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额头上冒出细汗来,连连点头道:「我也没见过。」 他觉得他来错了,他今天就不该为了一口好吃的就跟来的,唐夫人真的是太可怕了,以后这种事让白善和满宝来就是了。 白善顿了一下后问道:「唐夫人,益州王没什么事,那当今有什么烦心事吗?」 唐夫人扭头看向他。 俩人目光对上,默默地相视了好一会儿,唐夫人便问道:「这话是你自己想问,还是唐县令想你们问?」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道:「唐县令会同意我们问的。」 唐夫人的手指就转了转茶杯后道:「烦心事啊~~中秋快到了,大家看着都开心得很,就是有点儿可惜。」 唐夫人道:「前几日东宫里死了一个侍妾,听说是自缢,在死前刚流了一个三个月的孩子,太子妃为此还病了呢,到现在都没好多少。」 白二郎和满宝都不解,「为什么要自缢?孩子是怎么流的?」 白二郎甚至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太子妃害的?」 「不可能!」说话的却是白善,他在国子学里虽然听到的很少,但偶尔也听过一两句,他道:「太子一直没有子嗣,太子妃也很心急,侍妾有了孩子,她应该会高兴才对。」 唐夫人颔首,「是啊。」 满宝就抬头看了唐夫人好一会儿,问道:「但那侍妾也是被人害了对吗?」 唐夫人没回答,只是道:「要说烦心事可能也就这一件了吧,前两日皇帝还申饬了太子。」 满宝联想了一下他们接到的状纸,忍不住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了,是益州王干的,太子没儿子,那他地位就不稳,国本不稳,朝纲自然也就不稳。」 唐夫人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瞪大了眼睛看满宝,「你说什么?朝纲不稳?」 满宝眨眨眼,心虚的问,「我有说吗?」 白善伸手挡住脸,好一会儿后抬头认真的对唐夫人道:「唐夫人,你听错了,她没说。」 唐夫人:……这俩熊孩子,当她耳朵聋啊! 她没好气的道:「还有一个小道消息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们要不要听?」 满宝和白善连连点头,白二郎摇头。 第1193页 坐在他身侧的白善就伸手按下他的脑袋,让他跟着点了一下头。 唐夫人却并不在意他的意见,已经继续道:「我悄悄打听到的,说太子之所以被陛下申饬,是因为他打了三皇子,还把三皇子府给砸了,不过事情是发生在府内,御史不上书,陛下和皇后又想压下这事,这事也就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说了。」 满宝和白善张大了嘴巴,半响后若有所思的沉默起来。 唐夫人则看着他们的脸色若有所思的思索起来。 这一顿饭吃的很不尽兴,因为没人有心情吃,大家草草的结束了饭局,唐夫人给了他们几张帖子,让他们有事可以上门来找她。 满宝则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她,让她有空可以来家里做客,她可以送她几盆好看的花。 唐夫人知道她爱财,笑问,「是送我,不是卖我?」 「不是卖,不是卖,那几盆花不像兰草,不值钱的。」 唐夫人便想到昨日她在某个人家里见到的一盆从没听说过的花,忍不住问,「有一种花叫什么天星草,不会是你卖的吧?」 满宝眨眨眼,「唐夫人,你见过了呀。」 唐夫人:「……我觉着那花挺稀奇的,竟然不值钱吗?为什么不值钱?」 白善轻咳一声,指着前面道:「唐夫人,您家的马车到了。」 唐夫人便看了一眼他,轻笑一声,不再追问了,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往外头说的。」 说罢扶着丫头的手上了马车。 唐夫人一上车脸上的笑容便落了下来,一下又一下的揪起帕子。 什么叫朝纲不稳? 她隐隐猜到了丈夫他们正在查的事,更猜到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她这些事。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一不小心会死人的。 唐夫人想到这里一顿,可也不对呀,既然是性命攸关之事,他连她都不肯告诉,又为什么会让三个孩子参与进来? 那三个才多大? 唐夫人皱起眉头,扭头问大丫头,「周满家里是干什么的来着?」 大丫头顿了一下后道:「不是说是种地的,还种药材,所以满小姐才学了医术,家里还和老爷做起了粮种的生意。」 「那白善呢,对了,他是功臣之后,功臣之后……」唐夫人沉吟了一下后道:「回去查一查,他父亲是立了什么功,都在什么地方当过官儿。」 「是。」 而同样上了马车的三人也不安静,同样脸色凝重。 有过丰富话本经验的三人已经想出了好几种情况。 满宝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种情况,太子还没儿子,三皇子有,他想跟他大哥争皇帝当,于是听说太子的侍妾怀孕了,就把她弄流产了,再栽赃给益州王,但太子不信,皇帝信了,于是皇帝就生益州王的气了,让我们去告益州王。」 第1016章 不甘 「第二种情况,」白善也伸出一根手指道:「太子还是没儿子,三皇子还是想和他大哥争皇帝当,益州王知道这件事,于是在知道太子的侍妾有孕后就透露给了三皇子,于是三皇子派人把侍妾弄流产了。益州王再把这件事告诉太子,太子知道了很生气,于是跟三皇子打起来了,皇帝知道了更生气,然后就让我们去告益州王。」 「还有,还有,」白二郎着急道:「孩子就是益州王弄掉的,然后栽赃给了三皇子,太子比较笨,没查出来,但皇帝查出来,于是他就生了两个人的气,既罚了太子,又要我们去告益州王。」 满宝气得一拍桌子,「那不都是他们家的混帐事吗,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当出头鸟?」 白二郎缩了缩脑袋,小声道:「话不能这么说吧,皇帝无家事,这也是国事,满宝,你要小声点儿。」 白善也很不开心,「既然是国事,那我们就得更郑重一点儿了,涉及争位,你看那些正史,野史,还有那些话本上写的,哪一次争位不是血流成河?」 他道:「不论我们愿不愿意,我们都已经被捲入,再抱怨,再讨厌也没办法了。」 白善说着,眼中闪烁着光芒,紧抿着嘴角表示出很不愉悦的情绪,「前面是山,我们翻过去就是,是河那就蹚过去。」 满宝问:「那万一是火,是刀子呢?」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我们还能后退不成?不照样得咬咬牙走过去,出点血,受点伤,走过去就好了。」 后退的确是不能后退的,满宝情绪有些低落,眼中不由含着薄泪问:「那,那要是走不过去呢?」 白善垂下眼眸,不让他们看见他眼中的泪,「那就死了。」 连白二郎都沉默了下来,两个少爷一个少女默默地坐着,车内安静一片。 白二郎小声的道:「我,我不太想死……」 谁又想死呢? 满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抿了抿嘴角后道:「不行,我们就是要死,那也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得把我们的事儿都写下来,将来我们要是死了,我们的事儿就能像现在的书一样流传于后世了。」 白二郎也擦了擦泪,连连点头道:「对,让后人骂益州王,」他压低了声音道:「也骂皇帝。」 白善抬起红红的眼睛看了一下俩人道:「这最多是野史,正史是不会写入的,野史只会作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谁还会真的当真?」 第1194页 满宝:「不管,我就要写。」 「行吧,你写吧。」白善道:「写完了给我看看。」 「不给。」既然写给她死后的后代世人看的,那她就要把科科也写进去,怎么可以给白善看呢?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要是我们没死,你却看着了怎么办?」 白善精神一振,怀疑的看着她,「你不会想写我们的坏话吧?」 白二郎也戒备的看向满宝。 满宝道:「才不会,我是一个公正的人,只会照实写,不会刻意褒扬谁,贬低谁的。」 白善表示很怀疑,「我觉得你应该多看一看近代的史书都是怎么写的,少看些《尚书》《春秋》什么的。」 满宝哼了一声道:「先生说了,以前史家记史不惧帝王,如今都很隐晦了,常人读之常不解,我才不要这样,我的书不仅要给读书人看,也要给普通人看,哼,我们要是死了,我让他们遗臭万年。」 白二郎表示很忧心,「哪有那么容易,写出来别人也未必相信是真的,不相信哪可能遗臭万年?而且你这书写得好不好还不一定呢。」 满宝道:「别的不敢说,我的文章是一定比你们的好的。」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你不如想一想这书你要怎么流传吧,写出来,印不出来,流传不开,你的故事就只能烂在土里了。」 满宝就沉思起来,「那待我有钱了,我还得开个书局什么的,就专门印我的书,到时候便宜点儿,亏本也要卖出去。」 白善和白二郎忍不住提醒她,「……你能活到有钱建书局的时候吗?」 话题又被拉回到沉重的范围内,满宝:「……不知道。」 大吉见车内又安静了下来,忍不住摇了摇头,加快了速度回家去。 而他们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辆马车,正是刚从另一条大街里转出来的殷家的马车。 长寿从后面看到了熟悉的白家马车,连忙和少爷道:「少爷,您看,前面是白家的马车。」 殷或撩起帘子往前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后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是。」 满宝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庄先生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们了,看见他们回来便招了招手问,「怎么样,从唐夫人那里问到了什么?」 现在他们已经不会再瞒着庄先生什么事了,反正先生都知道了,再瞒着也没意思。 除了点儿他们的小心思,这种大事他们是不敢瞒着,也不会隐瞒了。 庄先生听到沉思许久,他在心内权衡了好一会儿,发现也无能做的事。 他嘆息一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白善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生,既然陛下不愿再久等,那我们可以想办法扬名了吧?」 庄先生点头,「扬名吧,你们越有名气,活下去的机会才越大。」 虽然在一切势力面前,这点机会微乎其微,但也是机会不是? 同样是微寒出身的庄先生太知道那种想要不顾一切抓住一丝机会的感觉了。 他伸手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脑袋,激励他们道:「你们一直很聪明,为师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到的。」 白二郎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问:「先生,包括我吗?」 正激动不已的白善和满宝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庄先生却看着白二郎笑了笑后道:「当然包括你了,二郎也很不错的。」 白二郎自得的笑起来,还瞥了一眼白善和满宝。 庄先生温声道:「好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歇息去吧,为师给你们布置了些作业,明天再告诉你们。」 三个弟子:…… 第1017章 墨菊 庄先生给他们布置了特别多的作业,其中满宝的最多,因为白善和白二郎还有学里布置的作业,她却是没有的。 满宝对此有些不满,和先生据理力争道:「先生,虽然我没有学里布置的作业,但我也是要研究脉案的。」 庄先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就早些起床,晚些睡,你的课程本就放慢了的,再不做作业,你就要被二郎追上了。」 满宝扭头看向白二郎,正巧白二郎也扭头看过来,他得意的沖她一乐。 满宝便回头和庄先生道:「先生,我觉得您说的对。」 白二郎:…… 白善憋住笑,打开了自己的课本开始琢磨着写作业。 京城的中秋放假时间比他们在益州时还长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京城的官员还要参加宫宴什么的,反正国子监放了五天假。 从明天十四开始街上就热闹起来了,各铺子都开始把花灯往外搬,外头卖吃的,玩的人更多了。 可惜,白善他们连门都出不了,全呆在家里写作业了。 庄先生说了,中秋那日带他们参加诗会去。 当然,和在益州城不一样,在京城,进了诗会,他们是没资格上座的,最多是旁观和重在参与。 之前庄先生从没想过要带他们去参加这些,毕竟他们要低调不是? 不过这会儿了也没必要当隐形人了,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至于能不能扬名就看几个孩子的本事了。 对于白善和满宝,庄先生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他带过那么多的学生,见识过这么多人,像他们这样聪慧的,也只见过那么几个而已。 第1195页 而除了他们两个还小外,其余人莫不已赫赫有名。 而诗会也分为很多等级,庄先生能参加的等级还不太高,第二天他把三个弟子打扮一新便领着出去了。 有一场诗会是在一个叫莫会园的地方搬到,里面是一个三进的园子,全都开放,进去的文人墨客可以四处逛一逛,最后回到中庭作诗。 当然,进去是需要帖子的。 也不知道庄先生从哪儿弄来了两张帖子,把他们三个弟子全给领进去了。 满宝紧跟着庄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后便抬步进去,等给他们领路的下人走了才好奇的问,「先生,为什么叫莫会园?」 这名字听着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在举办文会的时候。 白善和白二郎也觉得怪,于是齐齐的抬头看向先生。 庄先生:……他哪儿知道是为什么? 主人家取的名字,还去究根究底吗? 庄先生只能道:「这园子的主人姓莫,这园子常年租给人办宴会,文会和诗会,一直叫的这个名字。」 满宝好奇:「谁家办宴会不是在自个家里办,而是要租园子办的?」 「许多人家,」庄先生道:「京城地贵,房子更不便宜,许多人家只有足够居住的房子,家里要办宴会时根本腾不出空间来,便只能往外租了。」 白善不解:「一年里办的文会和诗会才几场,那要是租不出去它岂不是空着,不会亏本吗?」 「不会,像这样专门建了往外租的园子京城内外还有好些个呢,」庄先生道:「一些四五品的京官,甚至是三品京官,家里也只二进三进而已,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若是小宴还罢,一次去个十来桌的客人,往哪儿摆?且连个能看的景儿都没有,也太寒碜了,所以才会有人往外租园子。」 「你想想,京中有多少官儿,多少中资之家?今天这个过寿,明天那个周岁,诗会、文会、赏花宴,轮着来租,这园子就没几天是空着的。」 满宝好奇的问:「很赚钱吗?」 庄先生笑了笑道:「这个却是不知了,这园子不仅地要钱,建造要钱,这里头的装饰摆设,花草树木,以及维护都要钱,相比于钱,我想主人家更在意的是来此入宴的人吧。」 也就是人脉了。 白善和满宝点了点头,白二郎吸了吸鼻子道:「先生,我闻到了一股好香甜的味道。」 庄先生:「……这是后厨飘过来的香气。」 满宝也吸了吸鼻子,小声高兴的道:「我闻出来了,是月团的味道,听说京城的月团也很好吃呢。」 白善:「毕竟是中秋,月团是必备的吧。」 庄先生点了点头。 师徒四人往中庭去,才进去,便见中庭的院子里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大家或在赏花,或在说话,好不热闹。 「白善?」 白善循声回过头去,就看到站在一起的彭志儒几个同窗,他微微一笑,上前行礼道:「是你们,你们也都来参加诗会?」 彭志儒几个笑道:「是啊,才进来的时候碰见的,没想到你也来了。」 几人看向站在一旁的庄先生和满宝。 庄先生倒是第一次见,但他们都知道白善有一个从小跟到大的老师,因此猜出了他的身份。 满宝嘛,他们倒是没少见,却还没正式认识过。 白善趁机给他们介绍,大家互相认识以后,彭志儒笑道:「那边热闹些,园子的主人不知从何处买来一盆特别稀罕的墨菊,如今已大半都开了,大家都在那里赏花呢,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白善:「墨菊?」 他扭头看向满宝。 庄先生和白二郎也看向满宝。 满宝嘴巴微张,惊讶的问道:「黑色的菊花?」 彭志儒顿了一下后笑道:「也不算黑色,是墨色,嗯,没那么黑。」 师徒四个特别好奇的过去看,因为满宝曾经往家里搬的花中就有一盆墨菊,不过已经卖不出去了。 但他们似乎记得她卖给了益州王的亲戚吧? 等到了地方,师徒四个小心的避开人挤到了最前面,一看到那花盆,那叶子,那花色,庄先生、白善和白二郎就一起偏头看向满宝。 满宝眨巴眨巴眼睛,也仔细的盯着瞧了半天,确认自己真的没花眼,这真是曾经在她手里呆过的花。 卖给殷或的菊花是绿色的,那墨色的就是卖给了益州王的亲戚呀。 第1018章 言志抒情 避开人群,白善悄悄的问满宝,「你五哥把墨菊卖给谁了?」 满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半天才回忆出来,「好像是泸州王,因为殷或说过,泸州王和益州王的关系不错,我在药铺里和人打听过,这个泸州王听着好像特别有钱,所以我就让五哥把花卖给他了,卖给他的就是墨菊。」 白善若有所思的点头,便忍不住悄悄的和人打听起来,这莫会园或这次诗会的举办者与泸州王有何关系。 结果卢晓佛取笑他道:「这就是个小诗会,能与泸州王有什么关系?」 他道:「泸州王是藩王,为免忌讳,他是不会在外办文会和诗会的,最多内眷在自家的园子里办个赏花宴之类。而藩王家的赏花宴,我们这些人显然进不去。」 白善便看向他道:「你不是卢氏后人吗,怎么也进不去?」 第1196页 卢晓佛自嘲的笑道:「旁支而已,能够恩荫进国子学已经是父辈余荫了。」 他瞥了一眼白善,念着比他年长两岁,他们又境遇相同,便忍不住提醒道:「我们能够进入国子学就已经是比别人先走了好多步了,你年纪又小,实没必要如此着急的经营出仕的事。」 白善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卢晓佛一看便知道他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他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说。 交浅不好言深,他能提醒一句便已尽到朋友之谊了。 彭志儒快步走来,和俩人挥手道:「走走走,中庭那边出了题目,听说请了好几位先生来断诗呢。」 白善便与他们一起过去,满宝已经找了位置研墨,提了笔在纸上写下一首诗来,一旁的白二郎正苦恼的咬着笔头。 白善走过去,先仔细的看了一下挂在亭子外的题目,很俗气的,以中秋为题。 再低头去看满宝做的诗,他点了点头。 满宝写好后把笔递给他,将她的诗一抽,给他摊开一张白纸道:「你写吧。」 她将她的诗交给白二郎,让他交上去,「行了,想不出来就别为难了,快帮我交上去。」 白二郎看了一眼她的落款,只写了一个周字,便问道:「怎么不写全名?」 满宝就环顾一圈,忧伤的嘆息道:「诗词不是我的长项,这诗嘛,共赏可以,还是不要丢脸的去争什么名次了。」 既然不争名气,那自然是没必要落款全名了。 白二郎便读了一遍她的诗,嘿嘿乐道:「我知道了,你这诗不过平平,反正也扬不了名,大名不写也就不写吧。」 「总比你连写都写不出来的强。」 白二郎:…… 白善在一旁听着抿嘴笑了笑,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落笔。 庄先生与他们解析诗句时说过,好诗从不是空话,文字是一直存在的,光靠词藻堆砌是出不来好诗的。 真正的好诗是言志,抒情,与策论一样,须要言之有物,言之有情方能动人。 在来之前他就想过,中秋能出什么题目呢? 不是月亮,便是桂树,或是什么都包含其中的中秋。 可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有何志可言,有何情可诉? 自然是有的,只是没人知道而已,他写的也不怎么如自己的意。 可总比以前只知吃和玩儿好太多了。 白善沾了墨,慢慢的落笔…… 满宝把白二郎撵走了,扭头见白善一直很沉默,便忍不住上前一步看,就见他正写下第五句。 满宝读着读着,也忍不住沉默下来。 白善将最后一句写完,扭头对上满宝的眼睛,眼中还含着泪,他就笑着点了点头,将笔放下,然后将墨吹干,递给才交了满宝的诗回来的白二郎,「这是我昨晚睡不着作好的诗,我刚又改了两个字,觉得比昨天晚上的略好些。」 满宝点头道:「是作得很好了。」 才回来的白二郎又被塞了一张纸,忍不住爆发道:「虽然我写不出来,但你们也不要总是使唤我去交诗吧,很丢人的。」 满宝瞥了他一眼,将纸抽回来,来回看了一眼后对白善道:「先落款,我觉着你这诗很好,必能评上。」 白二郎就探头去读,读着读着声音渐小,虽然他自己作诗的能力不怎么样,但赏析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白善,「这是自己作出来的?」 白善掀起眼皮道:「难道我还能抄别人的?」 「不,我怀疑这是你们两个商量出来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写得这么好,而且这不也有写满宝的吗?」 满宝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道:「你可真会想,我倒是想自己作出这样的好诗来,奈何我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不远处的彭志儒写完了,正要拿上去交,见他们凑在一起说得热闹便走过来问,「你们都作好了?」 满宝道:「我都交上去了,你看,这是白善写的。」 彭志儒低头看诗,惊讶的看了白善一眼,「这是你写的?」 白善点头。 彭志儒便沉默了一下,然后把自己手里的诗给揉了丢到一旁,笑道:「那我这首诗便不好拿出去献丑了。」 白善的诗虽比白二郎和满宝都强一些,但其实庄先生说过,他们都不太擅作诗,所以他还是第一次被满宝白二郎之外的人夸,脸色忍不住微红。 彭志儒见了微微一笑,道:「白兄弟何不现在就交上去?」 白二郎自告奋勇,「我替你去。」 说罢扯了纸就跑了。 卢晓佛也写好了,走过来问,「写得有多好?念来与我听听,我决定一下,我这首诗是不是也要揉了。」 他们三个虽然是一起考入国子学的,但他的名次尚在白善之后,而且他和彭志儒后来去看过张贴出来的文章,认真的说,白善的卷子并不比彭志儒的差,尤其两点,他的帖经和墨义一点儿错也没有,彭志儒的墨义还错漏了一句呢。 而策论,他们两个私下讨论过,白善的也是言之有物,不比彭志儒的差,且他字写得比彭志儒的好。 他们俩人当时便猜,白善之所以落在第二名,恐怕是年纪太轻,且他刚进京,还没把名气打出去。 而当时彭志儒已经在京中拜访了许多人,有了些许名气了。 第1197页 卢晓佛一直都知道,他们三个里,其实白善才是实力最强的,他很好奇他作的这一首诗是什么样的。 第1019章 赏识 「……月下桂香话先考,祖愿新竹绕凤池……」礼部侍郎章徽来回读了两遍后笑道:「大家看这首诗可为全场最佳?」 大家便放下手中的诗凑上来看,然后微微点头道:「用词上稍有些欠缺,但从诗上可看出其志向,继承先父遗志也是一段佳话呀。」 章徽就点了点落款笑道:「不止如此,你们猜作这诗的事谁?」 有人不乐意猜,直接探头去看那落款,「白善?没听过。」 章徽道:「我却听过,不仅听过,我还见过一次。」 「哦,他给章大人投的帖子?」 「那倒没有,据在下所知,他进京后没给任何一人投过诗帖。」他笑道:「他是今年陛下恩荫进京读书的子弟之一,他考入了国子学,妙的是,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小,仅十三岁而已。」 裁判们惊讶,纷纷围上来又读了一遍他的诗,然后摸着鬍子笑道:「果然难得。」 「不知他父亲是因为……」 「听说是为一方县令时,为保护民财上山剿匪牺牲了。」这些学生入学,国子监是需要和礼部沟通的,毕竟他们就是干这个的,当时章徽正巧就负责这件事。 所以新入学的这批国子监学生他最熟悉了。 彭志儒的帖子就是他给的。 本来以为这一次最出彩的应该是彭志儒和卢晓佛,没想到一直低调似乎不太喜欢交际的白善也来了,且还做出了好诗。 这次来参加诗会的人不少,有彭志儒卢晓佛这样自己和同窗们来参加的,也有像白善他们一样是跟着师长一块儿来参加的。 前者直接就在中庭这边的诗会里作诗,到时候诗会请来的裁判会选出最好的前三名,据说都有彩头拿的。 至于是什么彩头,没多少人在乎就是了。 哪怕是举办方随手从花坛里拿起一块石头送他们,他们也会喜欢的,毕竟,他们来此并不是为了彩头,而是为了扬名。 名气出去了,将来不论是名是利他们都可以得到。 后者则是分成了两部分,庄先生留下几个弟子便到侧园里参加文会,其实就是和一堆中老年人清谈辩论,偶尔再欣赏一下隔壁后辈们做的诗。 满宝他们把诗交上去后就无聊了,见好多人都连着写好几首交上去,显然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超过自己。 如果不能以质取胜,那就以量取胜好了。 所以没人搭理他们这几个只写一首,或是已经放弃挣扎,连一首都不交上去的人。 白善左右看了看,干脆道:「要不我们去隔壁看一下先生,我还是很好奇先生他们参加文会都会谈些什么的。」 满宝:「嗯,提前知道,好提前准备,等以后你老了来参加这种诗会时就有经验了。」 「……等我老了我才不来参加诗会呢,」白善道:「我宁愿去爬山,去赏花看草,也不来参加诗会。」 彭志儒和卢晓佛闻言忍不住乐,才要打趣他,就听见白二郎道:「别发愁了,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定呢。」 彭志儒脸僵了一下,扭头去看白善,本以为他会生气,毕竟是这么不吉利的话,谁知道白善面色都没变一下,直接道:「所以我们这次就是去凑凑热闹,你们没发现吗,自来了京城后先生就不爱出门了。」 「是啊,是啊,」满宝道:「以前在益州的时候先生可爱出门了,时常有人请他出去吃饭喝酒,有时候我们想约他都约不上。」 彭志儒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他觉得他有些插不上三人的话。 卢晓佛也正打算要不找个藉口走算了。 正想着,满宝扭头过来问他们,「彭公子,卢公子,你们的老师喜欢参加文会吗?」 俩人顿了顿后道:「我们没有拜师。」 教他们的先生倒是有不少,但敬茶拜师的一个都没有。 以前是因为时机还未到,现在到了京城倒的确可以为自己寻摸一下老师了。 侧园比他们那边可热闹多了,一群中老年人三三两两的坐着,站着,他们也不固定的搞什么题目,就不服气的面对面辩论或是志趣相投的凑在一起说话。 所以这边三两个人正面对面脸红脖子粗的高声辩论,恨不得撸起袖子来和对方打一架,那边则是传来愉悦的哈哈大笑声,然后两三颗脑袋凑在一起高兴的说着什么。 进入了新世界的四个少年一个少女:…… 五人眨了眨眼,觉得这和他们想像中的先生们的文会是不一样的。 于是五人不敢打搅这群人,慢慢的挪步从旁边熘进去,然后边熘边找他们先生。 终于,他们在一丛花树后找到了庄先生。 庄先生正和俩人坐在一起,脸上带着愉悦的浅笑,正在一起品茶。 坐在他对面的人看到五个年轻人过来,便忍不住笑问,「这是谁家的后辈?怎么不在中庭那边玩儿,跑到这儿来了?」 庄先生微微回头,便和白善他们招手笑道:「过来见过姜先生和陈先生。」 满宝立即领着两个师弟上前团团行礼,彭志儒和卢晓佛也跟着一起行礼。 庄先生先介绍了彭志儒和卢晓佛,这才指着满宝道:「这是我的大弟子,这是我的二弟子,这是三弟子。」 第1198页 姜先生看着他们三个从矮到高的排列,忍不住笑出声来,乐道:「你这弟子的排行还挺有规律的。」 庄先生便笑着解释了一句道:「是按照入门的时间算的,也是几个孩子自己商量好的。」 白二郎小声嘀咕,「根本不是商量……」 陈先生却很好奇的看了满宝一眼,问道:「庄先生怎么收了个女娃做弟子?」 庄先生浅笑道:「孔圣人都说有教无类,我别的做不到,也就这一点还能努力努力,勉强搭上点儿边罢了。」 陈先生就不说话了。 姜先生却赞许的点头,见满宝三个都非常的乖巧的站着,又更喜欢了几分,他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什么来,便笑道:「今日出来的匆忙,我也没什么礼物送你们,干脆与你们写几个字,权当是给你们的见面礼好不好?」 满宝他们还没反应,彭志儒和卢晓佛已经眼睛发亮,恭敬的行礼弯腰,「多谢姜先生。」 第1020章 天降惊吓 姜先生看了他们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挽了挽袖子。 庄先生便扭头对满宝和白善道:「去拿好笔好纸来。」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跑出去找东西去了。 姜先生却很随性,亲手磨了磨墨后在摊开的纸上写字,他一张纸上只写一两个字,给白善的是一个「朗」,给满宝的是「秀慧」二字,给白二郎的则是一个「明」。 他看了看彭志儒和卢晓佛,笑着也给他们写了两个字,一个「温」,一个则是「忍」。 彭志儒和卢晓佛非常的高兴,轻轻地吹了吹,让墨干得更快些,然后就收起来。 白善三人一看到姜先生写出来的那字便明白为什么彭志儒和卢晓佛会那么激动了,因为他的字真的很好看呀。 白善拿着自己的那张字喜欢得不行,再去看一旁的满宝的,也喜欢,他决定回去后就借她的来临摹。 姜先生放下笔,一旁的陈先生便笑道:「你们运气倒好,姜先生可是很少给人写字的,就是我们这些老朋友想要与他求一幅字还得求上四五次呢。」 姜先生瞥了他一眼道:「谁说难的,我家每天都清出来好些废纸,你要不嫌弃,我都给你拿去。」 「别,我可抢不过守在你家门后的人。」 三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好奇的看着他家先生。 庄先生便笑着解释道:「姜先生的字写得很好,但一字难求,便常有人守在他家门外,等他家的垃圾拉出来倒的时候,便有人争着抢着上前翻找废纸,就为了能得到姜先生的一字。」 庄先生道:「你爱书法,以后需要和姜先生学的还多着呢。」 姜先生闻言便回过头来看向白善,笑问,「老庄,这就是你说过的,你那特别喜欢写字的弟子?」 庄先生颔首,「他字写得最好,待有空,你可得帮我指点一下他。」 姜先生笑道:「好说,好说。」 白善忙沖他揖礼。 彭志儒和卢晓佛闻言都羡慕的看着白善,就连一旁的陈先生都惊讶起来,看了看白善,又看了看姜先生,欲言又止。 他们这边正热闹,有四五个人边说话边往这边来,才绕过花树便看到了姜先生,连忙快步上前叫道:「姜先生原来在这儿,让我等好找呀。」 满宝仔细的将自己的字收好了放怀里,和白善他们一起回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五人中间的张通议。 她轻轻地愣了一下,然后脚步轻移,白善同时也一动,和她肩并着肩站着,将还坐在座位上的庄先生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庄先生一抬头就对上了俩孩子的屁股,他:…… 来人已经和姜先生寒暄起来了,满宝和白善一起横眼看向白二郎。 已经不记得张通议的白二郎一脸迷茫的看着俩人,疑惑的上前一步,和他们站在了一起,就是这么巧,正好把庄先生的那点儿视线给挡死了。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庄先生:…… 满宝和白善却觉得他蠢得不行,忍不住想用眼神杀他。 白二郎又是心虚又是愤怒,就压低了声音问,「干嘛?」 满宝小声道:「没看到先生的仇人来了吗,快把先生带走呀,我们给你们挡着视线,赶紧的。」 白二郎这才想起他们家先生好似也是不省心的。 白二郎忧伤了一下,好像上京的这一拨人中,除了他,个个在京城里都有仇人。 他转身扶住刚好起身要绕过来相见的庄先生,挽着他转个身就要走。 庄先生顿了一下,他没看到张正,也听不出对方的声音来,但白二郎挽着他就走,再看一眼挡在他前面的两个弟子,他也隐隐察觉出了什么,就任由白二郎扶着他转身走了。 结果才走出两步就被陈先生叫住,「庄先生这是要往哪里去?」 大家的目光便都一起看了过来。 白善连忙躬身行礼回道:「陈先生,我家先生醉了,让我师弟先扶先生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陈先生一呆,「我们今天没喝酒呀。」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是醉茶,我家先生这两年新染上的毛病,可能是茶喝多了,再喝一些茶时身体有些反应,就跟醉了一样。」 众人从没听说过这个,但见满宝不像是说谎的模样,他们又忍不住有点儿相信。 第1199页 庄先生伸手扶了扶额,半靠在白二郎身上就要离开。 张正突然眯起眼睛来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再盯着白善和满宝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面善,便忍不住问出声来,「是庄洵吗?」 他快步上前,白善和满宝齐齐的一跨步拦在他跟前,抬起眼来不善的盯着他看。 庄先生心思电转,心里飞快的权衡了一下后回身,脸上还带着笑容去看张正,「正是在下,这位是?」 张正再次看到庄先生,勉强从他的这张老脸上找出了年轻时候的痕迹,他忍不住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扯了扯嘴角后上前一步,「庄兄不记得我了?我是张中正呀,我们以前同在府学读书,多年前还一起在京城求学过呢。」 张正意味深长的盯着庄先生的道:「庄兄都不记得了?」 庄先生拍了拍额头后笑道:「我年纪大了,记性远比不上从前了,忘了许多事,这勐的一见还真认不出张大人来,但你这么一说,我勉强想起来了,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 「是啊,没想到庄兄还会再来京城。」 一旁的人闻言笑道:「也就是说两位不仅是同乡,还是同窗了?」 庄先生笑着颔首。 「哎呀呀,那这可是大喜事,今天你们要请一顿的。」 「可不是大喜事吗,他乡遇故知可不容易。」 满宝忍不住道:「可这儿不是京城吗,我们剑南道的人这儿应该有挺多的吧,益州的也有不少,张大人还能少了同乡?」 一群中老年人就颇有感嘆的道:「那可不一样,这样突然撞见可是天降的惊喜啊。」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恐怕是天降的惊吓吧? 庄先生却摸着鬍子笑了笑,坦坦荡荡的看着张正。 张正与他对视半响,最后还是没忍住先行移开了目光。 第1021章 陈福林 庄先生沖三个弟子挥了挥手,又扶着白二郎的手坐回了椅子上,他对姜先生等人笑道:「今日姜先生带来的茶也太好了些,没想到才喝了几杯就醉了。」 姜先生偏头看了一眼陈福林,见他垂着眼眸沉默的样子,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姜某平生还是第一次见有醉茶的,来来来,庄兄再喝一杯解解醉。」 姜先生递过去,庄先生还真的接过去喝了一口,贊道:「好茶。」 众人:……所以这到底是真醉茶还是假醉茶? 不过这会儿大家看着神色平淡的庄先生,再看一旁紧盯着庄先生的陈福林,大家也琢磨出味道来了,这两位同乡兼同窗的关系貌似不怎么样啊。 陈福林等他们说完了话便和庄先生笑道:「许多年不曾见过庄兄了,不如我们约个时间叙叙旧如何?」 庄先生就笑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 陈福林一愣,笑道:「如此也太赶忙了,不如改日我在状元楼设宴,请庄兄去喝一杯水酒,我记得庄兄以前很爱喝酒的。」 庄先生怅然道:「是啊,喝酒误事,所以庄某人已经戒掉了。」 三个弟子一起抬头看他们先生,心道:才怪,明明还是那么爱喝,果然先生的嘴,骗人的鬼。 陈福林也不信,上次在状元楼撞见他,他不就喝醉了吗? 姜先生笑问:「所以你现在不醉酒,却醉茶了吗?」 庄先生一本正经的点头,「是啊。」 前段时间刚和他喝过酒的陈先生:…… 陈福林顿了顿,不死心的道:「不知道庄兄入京后住在何处,不如我明日上门拜访叙旧?」 「陋室寒微,恐怕怠慢了陈大人,不敢请大人进内。」庄先生随手一指,也不管那儿是哪儿,笑道:「陈大人与我有话说,不如今日就借一借东道主的便利。」 姜先生抚掌笑道:「这个随性好,陈大人和庄先生既然是同窗旧友,那也不要如此多礼嘛,就照庄先生说的,择日不如撞日,嗯,我看也不用去别处,这儿就很好,我们给你们腾个地方就是。」 说罢吆喝上众人,「走,我们过去中庭那边看看今年中秋都出了什么好诗句了。」 众人早回过味儿来了,看着俩人的架势,旧情恐没有,旧怨倒是有可能。 大家客气的笑了笑,纷纷随着姜先生离开。 彭志儒和卢晓佛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白善后也跟着姜先生走了。正打算跟上的陈先生回头看见白善他们三个动也不动,忍不住叫上他们,「让你们先生说话,来,你们刚从中庭那边过来吧,带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一起扭头看向他们先生,庄先生对他们微微点头,三人又齐齐看了陈福林一眼,觉得他年纪看着也就比他们先生年轻一点儿,就算打起来他们先生一时间也不会太吃亏,便转身一起离开了。 不过他们拒绝过去中庭,他们找了块稍高一点儿的地方靠着,悄咪咪的看着那边,万一真打起来了,他们好以最快的速度去支援。 见他们都走了,庄先生便伸手道:「陈大人,请坐吧。」 陈福林苦笑一声道:「洵美,你必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庄先生抬眸淡淡的看着他。 陈福林微微移开目光,不对着他的眼睛,脸上还是一样的真诚表情,「你,你怎么会来京城?」 「人年纪大了便容易回想旧事,想着,想着,便想再走一走曾经走过的地方,所以就来了。」 第1200页 陈福林点头,嘆息道:「是啊,我也常想起以前在益州求学的日子,我比你年长一岁,可很多时候还需要你来照顾我。这次打算在京城停留多久?」 庄先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笑道:「不定,可能三五月,可能三五年也不一定。」 陈福林一下便攥紧了拳头,片刻后他又放松下来,笑问:「刚才那三个年轻人是你的弟子?这是进京求学,打算等明年国子监大考的?」 庄先生笑而不语。 「我之前听人说起过,你在绵州开学堂收徒,没想到能教出这么好的弟子来,我看他们年纪都还小,明年大考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考上?」 庄先生喝了茶后放下茶杯,笑道:「他们不用考了,此时就已在国子监内。」 他笑道:「一个在国子学,一个在太学,比当年我们府学举荐的待遇要好很多,我记得,当年我们若有幸被府学选中举荐,也只能进四门学吧?」 「对了,陈大人不就是四门学里出来的吗?」 陈福林咽了咽口水,看了庄先生的眼睛一眼后移开,笑道:「那也是洵美相让,要不然我也不能赶在最后一年入国子监。」 庄先生挑了挑嘴唇没说话。 陈福林轻声道:「洵美,你离京以后,我曾托同窗们找过你,想要举荐你去通州做县丞,你也知道,当年我叔父在通州任刺史,你去了那里,以你之能,再加上我叔父的助力,过不了多久就能升任县令,可惜当时你离开京城后就没了音信,听说你回乡把弟妹和侄子带走了,唉……你这是何苦呢?」 庄先生看着他这张和善的脸,突然就腻味起来了,「陈大人想说什么便明说吧。」 陈福林摇了摇头,「洵美,你对我误会太深了,我知道,当年的事解释太多你也不信我,但你要相信,你我情谊,当时的事真的不是我初衷,上次在状元楼里碰见你,我以为是你,又怕不是你,还派下人去找你……」 「我知道,」庄先生浅笑道:「我知道有人有车跟着我。」 陈福林一下就噎住了。 见庄先生冷淡的看着他,陈福林便举起手发誓道:「洵美,我发誓,我并无恶意,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入土,我还有什么可瞒你的呢?我发誓,不论是二十多年前,还是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都没想过要害你。」 庄先生看了他半响,点头道:「好,我信你。」 第1022章 真情假意 陈福林一笑,问道:「那你是原谅我了?你给我个地址,我明天提了月团和美酒去拜访你。」 庄先生摇了摇头,「我信你,可叙旧还是算了,最好将来也不要再见面了。」 陈福林:「这是为何?」 庄先生嘆气,「我一直怕见旧友,陈大人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怕吗?」 陈福林对上庄先生的目光,不由噎住,半响说不出话来。 走出老远的陈先生和姜先生等人汇合,摇头笑道:「陈大人宽和,出了名的老好人,而庄先生看着也是心胸宽广之人,怎么俩人看着就不对付呢?」 姜先生笑道:「性情不和吧,这就和写字用笔一样,有的笔它看着很好,但它就是不合你的手,这不就处不到一块儿去了吗?」 陈先生:「……那是庄先生这支笔更合你呢,还是陈大人那支笔更合你?」 姜先生便哈哈大笑道:「哪有你这样比喻的,小心老庄回头找你算帐。」 得,陈先生不用他回答也明白了。 而还依旧站在高地上的满宝三个正盯着远处说话的庄先生和陈福林讨论得热火朝天,「你说,先生和他到底有什么恩怨?」 白善眼神好,看得到他们的神情,道:「看脸色不像是吵起来的样子,不过先生很客气,也不像是和对方很熟的样子。」 白二郎:「先生不是小气的人,我觉着总不可能是上学时候打架遗留下来的问题,一定是结仇了。」 白善都头疼,「会是什么仇呢?」 正猜着,三人见庄先生站起来走了,三人立即转身飞奔下去,「先生,我们要回家了吗?」 庄先生笑道:「急什么,我是带你们来参加诗会的,这会儿评比的结果还没出来呢,怎么能先走呢?对了,今儿你们都做了什么诗?」 白二郎先举手道:「先生,我没作诗。」 庄先生了解他,点了点头道:「不作就不作吧,不过回去以后,你不许再赖床了,每日早起后都要先到园子里读两刻钟的诗文,然后再用早食去上学。」 白二郎:…… 庄先生扭头看向另外两个,「你们呢?」 师徒四个说着话回到中庭,正巧大家的诗也写完,而裁判也快评比出来了,一张张诗文正被打开来给众人共赏。 章徽拿出他们评定出来的前三名,笑道:「今日诗会收穫还颇丰,我手上有三首好诗与诸位同赏,尤其是白善的这一首……」 庄先生都没来得及从白善那里听到诗呢,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用他再说一遍了,直接上前去看。 「……月下桂香话先考,祖愿新竹绕凤池……」庄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和白善道:「你总算摸到了作诗的边儿了,哈哈哈……」 姜先生正站在不远处,听到他的畅笑声找过来,笑问,「你这弟子不错呀,这是拿了今天的榜首啊。」 第1201页 他话音才落,站在上面的裁判已经在找白善了。 满宝和白二郎立即高兴的一左一右的把白善往上推。 接下来就是诗会的老套路了,作为前辈会勉励一番后辈,然后就将他们得到的彩头当众给他们。 作为榜首,白善得到的是莫会园特定的彩头,说罢,章徽拍了拍掌,便有人抬了一盆花上来,白善定睛一看,正是他们上午刚欣赏完的墨菊。 章徽笑眯眯的道:「菊花傲风,这墨菊更是稀罕,墨色又尊贵,白小郎君,望你将来能如这盆墨菊一样不惧秋寒,在文坛中尽情开放。」 白善:「……是,定不负大人期望。」 他看着被放在桌子的正中间任人观赏,再扭头看了一眼众人艷羡的目光,最后只能默默地收回目光看向满宝。 满宝张大了嘴巴,和他大眼瞪小眼,都觉得这一把有点儿亏了。 白二郎也张大了嘴巴,然后就低下头去憋不住的笑起来。 满宝忍不住掐了他一把,小声道:「笑什么笑,傻子,你也亏了好不好?」 白二郎嘀咕道:「他有好处也是先给你,我才不稀罕呢。」 庄先生也看着那墨菊半响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姜先生一脸的艷羡,「这菊花看着快要开了,老庄,回头我可要去你那里赏花。」 庄先生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喜欢?」 姜先生点头道:「喜欢呀。」 「那送你了。」 姜先生:「……」 他一脸的怀疑的看着庄先生,「你这是玩笑还是……」 庄先生:「认真的。」 「你不问问你那弟子?」 「他会愿意的。」说罢,将正好下台的白善招手叫过来,道:「姜先生喜欢墨菊。」 白善立即道:「那送给姜先生好啦,一会儿让下人搬出去送到姜先生车上?」 姜先生见他一点儿勉强劲儿都没有,这才相信他好似是真的不太喜欢这墨菊,可是,为什么呢? 他目光来回看着他们师徒几个,问道:「你们是不喜欢墨色?」 不,他们是不喜欢满宝的墨菊,花花草草,他们还是很喜欢的,前提是不能是满宝从外头买回来的那些。 于是大家一起瞥眼看向满宝。 满宝轻咳一声,点头道:「不错,我们都喜欢鲜艷的花色,比如红色呀,黄色呀,越鲜艷的越好看。」 姜先生:……没想到庄先生人看着还有些高雅,喜欢的却是这么俗的颜色。 既然如此,姜先生就很高兴的收下了这份礼物。 他扭头看见在一旁与人说话,目光却一直落在这边的陈福林,干脆好人做到底,叫上庄先生师徒道:「头名也决出来了,你这弟子别的不说,今日之后至少在这一片当中是扬名了,再把这诗往外一传,扬名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在此多留了,一块儿出去吃个午食?」 庄先生趁机邀请,「不如去我那儿吧,家里不仅有厨娘做菜,还有我从老家带来的桂花酒,今日是中秋,正好饮一杯。」 姜先生忍不住乐,「你不是戒酒了吗?」 「嗯,看来今日要犯戒了呀。」 俩人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太喜欢喝酒的满宝、白善和白二郎一脸莫名的看着俩人,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第1023章 扬名 出了莫会园,外头有不少围着的半大少年和孩子,庄先生停了一下,从钱袋里取出一把钱来,沖那群孩子一招手。 为首的少年看见,立即领着一群孩子唿啦啦的围上去。 白善和满宝白二郎一脸懵的看着,不明白先生要干什么。 姜先生看见了却微微一笑,站在一旁等他。 庄先生把那一把钱交给少年,笑道:「才里面出来了一首好诗,被点为了榜首,你们往街头巷尾里跑一跑。」 少年高兴的应下。 庄先生便把白善的那首诗一字一顿的念给他们听,少年反覆读了两遍,确认没有遗漏后便扭头问他身边的人,「你们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说罢,一人念了两句,旁边一人就接上两句,有的孩子年纪小,就只记一句,但也记住了。 少年见状便微微点头,和庄先生保证道:「老爷放心,我们记下了,不知道榜首是哪儿的人,今年几岁呀?」 「国子学白善,今年十三。」 「白小郎君好厉害呀,」少年夸张的夸赞了一句后问,「不传籍贯吗?」 庄先生笑道:「不必,就传国子学白善。」 少年记下了,将庄先生给的钱往怀里一塞,招唿着小伙伴们避到一边商量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沿着街道欢快的跑走了,嘴里还念着白善作的诗。 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弟子都张大了嘴巴,震惊的看着这一切。 庄先生看见后对姜先生歉意的笑了笑,道:「孩子们没见过世面,让姜先生见笑了。」 姜先生收回目光,笑道:「少年纯真,难得,难得啊。」 他正要走,想起一事,「咦,你们进京不是好几个月了吗,怎么他们这会儿还不了解这个?」 庄先生笑道:「以前想着他们年纪小,这种事不必急于求成,所以我只拘着他们在院里读书。」 姜先生就一边走,一边与白善说话,「成名还是要趁早,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嘛,别人想要你的年纪,你的才华还没有呢。你既然有了别人没有的东西,那就要好好利用,不然岂不是暴殄天物?」 第1202页 诗会的下人将墨菊捧了出来,姜先生特别高兴的叫他家下人接过,然后拉着庄先生去与他同乘,留下白善三个弟子依旧一脸懵的爬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走出不愿便能隐约听到正有人在朗朗齐声念他的诗。 满宝和白二郎一左一右的看着白善。 白善脸色薄红,有些恼羞成怒的问道:「看我干什么?」 满宝觉得今天真的是长了世面,「原来扬名是这么扬的。」 白善的脸没那么热了,这才思考起来,「难怪入京的读书人要花那么多钱,来前祖母就与我说过,要是钱不够就问刘贵要,原来钱是要这么花的。」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他。 白善一回神看到他们的目光,道:「别看了,我还没问刘贵要银子呢,现在依旧用的是我自己的钱。」 白二郎就转了转眼珠子道:「那你说,我要是以此为理由问我爹要银子,我爹会给我吗?」 「会给你一顿棒槌吧?」满宝道:「你身上有多少钱你爹能算不出来?而且京城里还有你哥在呢,你花没花钱他不知道吗?」 白善:「而且,你要这么花钱就得先做出好诗来,到时候堂伯问你要诗,你能作出来吗?」 「挤一挤还是能作出来的。」 满宝道:「若是不好,不如留着自己压箱底,拿出来流传是会丢脸的。」 白善点头。 白二郎想了想,只能放弃了这一伟大愿望,趴在窗户上嘆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这么花一大把钱,让人也这样大街小巷的念我的诗。」 「你还小呢,急什么?」满宝道:「等你再大一点儿,学识足够了,就算你没这方面的天赋,只要用心,总能做出一两首还行的诗来。」 白善扭头问满宝:「你想扬名吗?」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不想以诗扬名,我想以医扬名。」 她眼睛闪闪发光的道:「我喜欢将来大街小巷都说我周满是个小神医。」 白二郎回头,「为什么不是大神医?」 「你真笨,当然是因为她年纪还小,只能算是小神医了。」白善扭头对满宝道:「不过我觉得你这个比作诗还要难。」 治人和作诗是不一样的,作诗可以靠天赋,再努力努力,灵机一闪说不定就出来一首好诗了,可治病救人,却不仅需要足够的学识,还需要经验,还有机会。 并不是治好了一两个病人就能被扬名成为名医的,更何况成为神医呢? 白善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道:「你年纪还小,且还有的等呢。」 满宝自信满满,「我已经学了许多年的医术了,你放心吧,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可以一飞沖天的。」 回到常青巷,姜先生仔细的看了一下他们家的位置,记下以后决定今后可以时常来串个门。 他和庄先生是逛书铺时偶然认识的,倒说不上是一见如故,只是相处下来觉着还舒服,能说到一块儿去,但之前庄先生似乎有什么顾虑,除了名字外,并不太乐意告诉他们他的住处。 所以今天能被庄先生邀请上门,姜先生还是很期待的。 一进入大门,姜先生便四处打量起来,庄先生请姜先生进二院。 到了二院,姜先生一进去就被廊下摆放的盆栽给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满宝这两天和商城里的卖家新买的,不是为了卖,而是为了自己赏看。 好看的花谁都喜欢看,满宝这一次再选便不是选哪种特别稀奇的颜色和品种了,她就琢磨着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花,白善和先生他们喜欢什么样儿的花,于是就买了回来摆在廊下。 所以现在廊下的花很正常,就是颜色很多彩,看着就明亮,心情也会忍不住愉悦起来。 姜先生看了都忍不住高兴,不过更加确定了庄先生的品味似乎是有些俗,这些花里多是明亮的颜色,以红色和黄色居多。 姜先生顺着走廊一盆一盆的看过去,点了点头道:「庄先生这院子布置得很雅致呀。」 庄先生笑看了三个弟子一眼,笑道:「这都是三个孩子昨天布置的,说是要过节了,总要喜庆一些,姜先生,我们到书房里坐一坐?」 第1024章 恩怨一 姜先生点头应允,与庄先生一起进入书房。 因为家里有四个读书人,满宝更是要在书房里上课,所以他们的书房是选的最宽敞,光线最亮的一间。 一进去,左边靠墙的位置上摆了三排书架,上面都摆满了书,右边沿着墙边的位置上也摆了一排书架,书架上也摆满了书。 书架前则是三张并排的小桌子和椅子,此时每一张桌子上都摆了笔墨纸砚和好几本书,只是放得位置各自不同,都很有些乱。 姜先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向正中往上的大书桌,显然,那是庄先生的位置。 姜先生笑了笑,正要上前去看一看他平日里都看什么书,就被书案边上的一盆才裂开一些,露出米黄色的小米牙一样的黄兰吸引住了目光。 他愣愣的上前,盯着那盆兰花看。 庄先生见了微微一笑,与他一同上前道:「这兰花随我一路从绵州到京城,本来怕它在路上遭罪,没想到它倒坚强,过来两个月就适应了下来,不仅如此,还重新结了花苞,且看着还精神得很,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第1203页 姜先生半响说不出话来,和世人多爱牡丹不同,他最爱的是兰草。 尤其还是颜色如此淡雅的兰草。 姜先生一把抓住庄先生的手,眼睛亮闪闪的问,「老庄,你觉不觉得这兰草也挺多余,可有可无的?」 庄先生:…… 庄先生挣脱开他的手道:「不觉得,我特意从家里带来的。」 就是因为不放心它一棵草孤零零的留在家里,且开花无人赏,多暴殄天物呀。 姜先生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再兰草上,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嘆息道:「好吧,我与它有缘无分,以后也只能时常来看看它了。」 庄先生笑道:「随时欢迎。」 姜先生左右看了看,逛了一下他的书架后道:「在此喝酒?」 「这里不好,我们去园子里喝。」 京城的中秋,天气已经开始凉爽了,他们又是坐在一棵大树底下的石桌边上喝酒吃饭,一边吹着秋风,一边说着话,最是惬意不过。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等将姜先生送出门去了,庄先生这才打了一个哈欠,强打起精神来把正在书房里打瞌睡的三个孩子叫到跟前说话,「姜先生给你们的字呢?」 满宝道:「我们都收好了。」 姜先生点了点头后道:「姜先生的字写得极好,不仅在京城,在整个大晋都是有名气的,给你们的字不仅要收好,也要常拿来学习,知道吗?」 三人连连点头,然后一左一右的扶着先生进书房里坐下,给他端茶倒水,「先生,你今天没和陈福林吵架吗?」 庄先生端起茶杯,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道:「吵架是不好的行为,你们以后没事也要少吵架,有事更不要吵,知道吗?」 三人敷衍的点头,白善继续问道:「先生,你跟陈福林到底有什么仇呀?」 「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管。」 「但我觉得他这会儿肯定知道我们的住处,也都知道我们工作学习的地方了,」满宝道:「先生,看那天他派人跟踪我们的架势,你说他会不会背地里给我们使绊子?」 「是啊,先生要是不告诉我们你们结了什么仇,我们连防范都不好防范的。」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他现在也只是个五品郎中而已,给我们使不了什么绊子。」 他们现在可是跟超一品的王爷,甚至是和宫里的皇太后作对的人,当然,此时仇人还不知他们的存在,但他们的朋友——魏大人、老唐大人等这些人肯定派了人盯着他们的。 所以他不觉得陈福林能给他们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可是…… 想起他以前惯用的那些手段,以及当年他们的恩怨,庄先生还是皱了皱眉,然后看向三个弟子。 三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庄先生就嘆息一声,知道他们就是好奇心盛,想听故事罢了。 可如果陈福林真的不愿意他再留在京城,说不定还真的会做些什么,到时候他倒是没什么,反正都这么大岁数了,脸皮够厚,已不是当年可比。 但三个孩子…… 庄先生揉了揉额头,满宝立即机灵的去给他按头,「先生,是不是年岁太久远,你都不记得了,没关系,你慢慢想。」 白善就给庄先生重新倒上茶水,「先生再喝一杯茶。」 白二郎则把桌子上的点心往前推了推,「先生吃块点心。」 庄先生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心中才升起的那点愤懑和悲伤瞬间消散了,他挥了挥手让满宝回去坐好,弹了弹袍子后道:「为师的记性没那么差,陈福林,他曾与我同是府学的学生。」 他顿了顿后道:「为师家贫,入学晚,家中书籍也少,所以考入府学时岁数便有些大了。」 「不过我那时候运气好,当时新朝初立,中原一带以及我们剑南道一带的战事已经平息,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哪儿哪儿都需要人才,」庄先生道:「其实以我之能,当时是考不上府学的。」 奈何刚打完仗,死了不少人,府学的先生不多,学生也少,参考的学生也不多,所以他才那么容易考进去了。 「不仅府学如此,京城的国子监也是百废待兴,所以那几年国子监每年都会给各地府学一些名额,可直接入学的名额,除此外还有去大考的名额。」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道:「为师虽然天赋一般,好在还算能吃苦,因此当时便被府学选中,成为其中送往国子监里读书的一员,但名单临上交的前一天晚上被改了。」 满宝瞪大眼,瞬间猜到:「改成了陈福林?」 庄先生点头。 白善抿嘴道:「这不合规矩,学里没查吗?」 庄先生苦笑道:「查了,学里说是因为我们的先生说了,我自愿将此名额让出,而排在我之后的就是陈福林。」 三人:……难怪黄家的师叔师伯们每次见到庄先生都有些不自在,他们还总能听到师叔们说什么对不起先生的话,原来是真的对不起呀。 第1025章 恩怨二 白善心疼的看着他们家先生,小声问道:「先生怨恨您的先生吗?」 庄先生顿了顿后浅笑道:「事发时是怨恨的,但黄先生照顾我良多,当时我收到学里的回覆后并没有将此事说出去。我想,就算没有保读的名额,我自去考就是了。结果没想到,学里有些不太好的风声传出,说我是收了陈家的钱才将名额让出去,这显然对其他学生不公平,最后学里决定除去我大考的推举名额。」 第1204页 三弟子一脸心疼的看着他们先生。 庄先生见状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们的小脑袋,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提起这些事除了有些在弟子面前自曝其短的窘迫外,他心底很是平静。 不过,「当年为师还很年轻,心中傲气很盛,我觉得再留在府学,明年大考的名额学里也未必会给我,所以我便出了府学,回了罗江县,先参加了绵州举行的考试,争取到了第二年大考的名额。」 「我在这里又遇见了陈福林,」庄先生摇了摇头,失笑道:「我和他在府学时关系一般,他年纪虽比我大,却因为出身富贵,我在一些事上便多关照了两分,却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人给盯上了。 这是庄先生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因此庄先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在京城里,我等着大考的时候,为了扬名,我给两位大人投了诗帖,诗帖投出去后的第三天我的帖子就被人丢了回来,因为在我帖子投出去的前一天晚上,陈福林参加一个小诗会时醉酒做了两首诗,很不巧,正是我投的两首诗。」 白善三个张大了嘴巴。 庄先生浅笑道:「读书人的圈子就这么大,丁点大的事儿都能传得沸沸扬扬,何况这么大的事?品行不佳!这是当时绝大多数人对我的印象,除了几个好友外,没有人相信我,便是我把府学名额的事说出,众人也只当我是恼羞成怒攀诬陈福林。」 「当时距离大考只有三天了。」庄先生道:「别说三天,就是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也洗不去身上的这个污点,国子监,甚至朝考,我都不可能再去考了,所以为师便离开了京城。」 「因这件事传回乡中,我们在县城的日子也不好过,为师便把家里的地卖了,带着家小到别处去了,一直到年纪大了,你师兄也成亲生子了,我们一家这才回到家乡,这会儿,还记着这件事的也没几个人了,记得的也都不在县城了。」 白善抿了抿嘴问,「先生的诗是被谁偷走的?」 庄先生眼中这才露出痛惜的神色,抬头望向窗外,半响才道:「一个朋友……」 陈福林觉得他们关系很好,但庄先生真不觉得他们熟,所以他的名额被夺,被打压,可他只觉得不公,觉得愤懑,只有他的诗被偷走的时候他才有那种背叛的愤怒。 所以他才那么的伤心。 庄先生轻声道:「我曾视他为知己,一同游歷过半年,同样穷困潦倒,同样满怀壮志,谁知道呢……」 满宝问:「他叫什么,现在哪儿?」 庄先生知道她想干什么,看了她一眼后摇头,「不知,从那以后我再没见他,也从不打听他,自然不知道他在哪里。」 白二郎问:「先生,要不要把他找出来给你作证?」 庄先生笑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何必再折腾呢?」 白善:「可先生不是担心他会再提起这事,妨碍我们吗?」 庄先生浅笑道:「告诉你们只是让你们做个防备,我年纪大了,也不在意这一名声的好坏,倒是你们,恐怕会被我影响。」 他顿了顿后道:「这样,我明日去找他谈一谈,不提当年事,大家一併相安无事,如何?」 「不如何,」白善道:「先生,那样的人说的话能信吗?」 庄先生浅笑道:「不能。」 「那您去问他还有什么意思?」 庄先生不太在意的道:「试一试嘛,万一他答应了呢?人年纪大了,或许就没那么多的争强好胜了。」 三个弟子:…… 满宝道:「我觉得不可能,您看他都一大把年纪了都还在户部里挣扎,五品官儿而已,我要是到了他这把年纪只当上五品官,我早辞官回乡玩儿去了。」 只比陈福林小一岁的庄先生:「……我们这年纪很老了吗?」 「先生,我说的不是你,是他,」满宝一脸严肃的道:「他是人老心也老,所以从内到外都是老的,但您不一样,您的心是年轻的,所以看着身体也是年轻的,一点儿都看不出老来。」 庄先生满意的摸着鬍子笑。 白善和白二郎瞪着大眼睛看满宝。 满宝得意的沖他们一扬眉。 庄先生见状摇头笑了笑,挥手道:「行了,故事也听完了,以后你们多注意一些就是了,你们还是去做自己的事吧,这件事让为师去就好了。」 「先生……」 庄先生挥了挥手。 三人只能出门去。 白善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不爱惜自己名声的人?先生也就是说出来安慰我们而已,要是外头说他曾经抄袭同窗的诗文,他心里还是会很难过。」 满宝和白二郎狠狠地点头,苦恼道:「可是怎么办呢?陈福林肯定是不会承认的,看他今天的样子,他说不定还是想赶先生走。」 白善摸着下巴道:「我要是他,知道先生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城中,心中肯定也惶惶,便是可以心安理得,看见先生也会觉得厌恶,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他,「哇」的一声道:「不应该心虚的主动绕着先生走吗?」 「那是尚有良知的人的想法,他显然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可以想到他的想法?」满宝怀疑的看着他,然后看向他的左胸道:「你摸一摸你的良心还在不在。」 第1205页 白善:…… 白二郎仰天大笑起来,喊道:「一定不在了!」 白善飞出去一腿,他早有预料,一蹦就蹦开了。 白善道:「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商量了?」 第1026章 不行 满宝和白二郎便老实的坐着,白善这才轻咳一声道:「我觉得要给先生洗刷冤屈有两个办法,一,把当年偷先生诗的人找出来,让他当众承认这件事;二嘛,就是让陈福林自己承认这件事。」 满宝:「陈福林又不傻,他怎么会承认?」 白善:「我们可以套话嘛。」 白二郎问:「是不是就跟话本里写的一样?」 白善点头,「差不多吧,到时候我们可以找姜先生他们作证,来,我们先来预想一下见到他要怎么说才能引出他的话来。」 才思考了一下,打算出来透透气的庄先生正好听见了,他摇了摇头,转身便要走,想着让他们去碰一碰钉子也好。 但一想到他们那仇人,他便深吸一口气,又转回身来。 算了,这会儿不是能让他们吃一堑长一智的时候。 庄先生走到白善身后,看见了他的满宝和白二郎同时缩了一下脖子,老实的坐着了。 白善一看他们反应,头都没回便绷直了嵴背,口中欢快的道:「好了,我们来对一对昨天写的作业吧。」 庄先生没好气的拍了他脑袋一下。 白善摸着脑袋回头,「先生……」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都说了这件事交给为师了……」 他顿了顿后道:「这样的法子是没用的。」 三人问,「为什么?」 庄先生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 三人秒懂,「哦——先生用过了。」 庄先生轻咳一声道:「当年事发后,为师便去找过他一次,可惜不论我怎么质问,怎么绕话,他都回答得滴水不漏,今日再见,他也只说当年是误会。」 庄先生看着三个弟子道:「你们今年多大,他多大?混迹官场二十年,难道他心思缜密还比不上你们?别说去套他的话,你们不被套话就不错了。」 「还有,你们还有大仇在身,益州王就跟快要决堤的洪水似的,那堤坝随时都有可能塌掉,尤其现在拦着洪水的堤坝还自己有意塌下泄洪,你们就站在正下方,没有比你们更危险的存在了,所以这会儿便少去招惹些是非吧。」 这也是庄先生在得知他陈福林在找他后便尽量的躲在家里不出门的原因。 但他又不是怯弱之人,虽然减少了外出,却不可能不外出,谁知道就这么巧,前两月都安然无恙,偏今天就遇上了。 这哪是中秋佳节呀,可真够糟心的。 庄先生忆起此,心情便有些不好了,他干脆瞪了三个弟子一眼,直接下令,「这件事不许你们再管了,听到了吗?」 白善三个老老实实的站起来应了一声是。 庄先生逐个看了一下三人的脸,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背着手去回去午睡去。 满宝、白善和白二郎目送先生回屋,齐齐的嘆了一口气,「算了,任我们百般想法,这会儿都无用了。」 满宝吃饱了也有些犯困,主要是今天是中秋,晚上他们是要出去赏花灯玩儿的,所以得睡饱了才行。 于是也打了个哈欠道:「我也先回屋睡一会儿。」 白善和白二郎相视一眼,也各自回屋去了。 晚上中秋,本来周五郎他们是想回来一块儿吃顿团圆饭的,但他们没想到京城的人吃团圆饭竟然不喜欢在家里吃,而是喜欢在外头吃。 饭馆接了好几桌团圆酒,只能留在铺子里了。 结果,今天来吃饭的人不是非一般的多,周五郎他们别说吃团圆饭了,忙得差点连口水都喝不上,只来得及抽空找了个常在街上跑腿的小孩子,给了他几文钱,让他跑回来告诉满宝他们一声。 于是,晚食吃团圆饭时只有师徒四个和隔壁的白大郎。 白大郎出去参加了一天的文会,还和同学们出去喝酒了,哪怕已经洗漱过了,身上都还带着酒味儿。 满宝三个自动离他远了点儿。 白大郎只是身上沾了酒气,又没有喝醉,一看他们这反应便气乐了,先瞥了一眼白二郎,「过年的时候你还偷家里的酒喝了呢,这会儿装什么装?」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我又给吐出来了,又苦又辣,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好喝的。」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大郎便去看满宝,「你不是说要酿酒吗,还托我帮你找酿酒的书,这会儿连酒味儿都不闻怎么能酿出酒香呢?要知道好酒可是很讲究酒香的……」 「我酿的不是高粱酒,我酿的是葡萄酒,而且白师兄,这酒香和人身上的酒气是不一样的。」 庄先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含笑看他们说话儿。 等他们扯得差不多了便道:「一会儿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去,我们今晚一起赏月。」 「那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看花灯呀?」 「我们常青巷出去便是大街,往前去就是国子监,那一条大街就热闹得很了,没必要去朱雀大街,也不要出内城,想凑热闹,在街上走一走就行了。」庄先生见四人脸上都有些不甘愿,他便道:「人多危险也多,你们不要顽皮。」 第1206页 白大郎傻白甜的笑道:「先生,天子脚下能有什么危险?我们都是第一次在京城过中秋,不如我带他们到外城看看?」 那才是最热闹的所在。 素来怕死的白善和满宝也心动起来,看向他们先生。 庄先生直接抬起头来看向坐在廊下的大吉。 大吉察觉到他的视线,连忙起身走过来,对白善道:「少爷,老夫人这两日便要到京城了。」 不仅白善,满宝和白二郎也瞬间老实了,就是白大郎都不再说去外城的话。 刘老夫人其实早就启程了,本来会赶在初十前到,但路上她临时决定回陇州一趟,所以就在老家多停留了几日,这才迟迟不到京城。 但她人不在京城,命令却总能送达京城,首先,她让刘贵在常青巷及其附近找了找,找到了一栋要出售的二进小院,直接买了下来。 本来她还要把庄先生他们住的这一栋给买下来的,但主人家不太愿意卖,更愿意出租,所以她没买着。 但这财大气粗的行为依旧震撼了满宝和白二郎,包括一家之主白善。 不错,白善都是他们家户籍上的户主了,结果他们家的钱他依旧没用着。 第1027章 情人眼 满宝和白二郎很好奇白善家里到底有多少钱,怎么京城的房子说买就买? 白善自己也不知道,他又不管帐,祖母和母亲从来都是说,你只要安心读书就好。 于是他便一直安心和庄先生读书,家里的事,除非祖母与他说,不然他知道的和满宝差不多。 不过,三个小伙伴虽然不知道白善家里具体多有钱,但很有钱就对了。 白二郎觉得至少比他家有钱,因为他爹都没有说过要买京城的房子。 这样的威慑,加上堂祖母从小到大给他的威严印象,白二郎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准备去大街上逛一圈就回来。 满宝和白善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们觉得内城人少,再热闹,又能有多热闹呢? 结果到街上一看,三人就被眼前的人山人海给惊住了。 满宝兴奋起来,「这人跟去年在益州端午看的人一样多呀。」 「不对,比那会儿人还多。」 白善惊嘆到:「内城都这么多人了,外城得有多少人呀。」 白大郎自得的道:「那肯定更多,几乎举步维艰,热闹得很。」 白二郎羡慕的不行。 白善不太理解,「这么多人,那我们到底是看灯还是看人啊?」 要是看人就没意思了。 白大郎笑道:「这儿是路口,来往的,还有两边路上出来的人都挤在这一块儿了,再往前去一点应该会宽敞很多,走吧,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大吉和刘贵高松几个连忙紧紧地护在几位小主子的身后,生怕他们被人群给冲散了。 白善也怕满宝给人挤走了,于是伸手拉住她要一起走,结果手才伸出去还没抓住呢就被白二郎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他扭头去看白二郎。 白二郎就得意的沖他道:「都长大了,男女授受不清知道吗?」 白善气得鼻子都快要歪了。 满宝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见他们还在后面,而他们之间隔了两个人,只能站定了等那俩人走过,然后趁着中间还没人挤过来便伸手一把拉住俩人的袖子,「知道了,快走吧,等出去了再松开。」 白善微微挣脱开,不让她拉袖子,直接握住她的手,跟着她往外挤去,然后才得意的回头看白二郎。 白二郎气,也要去抓满宝的手,然后被早瞄着的白善一把打了手背。 一旁一直跟着的白大郎忍不住了,伸手拧住白二郎的耳朵就让他走在他身边。 白二郎嗷的一声,忍不住停下脚步要解救他的耳朵,结果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和白善满宝直接便挤进来好几个人,他们个头又还小,一下就看不见了。 大吉紧随白善和满宝而去,刘贵迟疑了一下,见高松落在了后面,便只能跟在白大郎和白二郎身边看着他们。 白大郎一路将白二郎拉到了外面,人少了许多,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自家傻弟弟的手,他怀疑的看着他,问道:「你喜欢满宝?」 白二郎一时没反应过来,回道:「我还敢讨厌她吗?」 白大郎:「……」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我是说,你想娶满宝吗?」 白二郎一下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善宝要娶她的。」 而且他要是娶了她,以后岂不是天天被她欺负,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过,这日子过得特忒憋屈了吧? 只是一想,白二郎便抖了抖身子,戒备的看着他大哥。 白大郎没好气的道:「用不着这么看我,你既无意,你去打扰人家干什么,还牵手,你都多大了还去牵人家的手……」 白二郎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他就是不想白善那么快得逞呗。不过他怕他说出来他大哥能揍死他,所以他憋了憋,没说话。 白大郎以为他是受教了,这才好奇的问,「他们两家说定了?」 「我怎么知道,但我觉得先生是同意了的。不过大家还小,没必要说开而已。」 白大郎点了点头,「他们是师姐弟,倒也配,就是家世上差了点儿,不过堂祖母要是不介意也就没什么了。」 第1207页 白二郎嘀咕道:「堂祖母才不会介意呢,她可喜欢满宝了……」 白大郎八卦完,神清气爽,四处张望着要找一下白善他们,结果一回头就对上了刘贵那一脸懵的表情。 白大郎也懵了一下,这人啥时候跟着他们的? 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毕竟当着他的面刚八卦完人家的主子。 白大郎的脸皮还不够厚,因此有些薄红,白二郎却是无知无觉,他都能当着大吉的面打白善,还不敢当着刘贵的面说白善吗? 所以一回头看到刘贵,他就问:「白善他们呢?」 刘贵也回过神来了,指着前面道:「回堂少爷,应该是往前面去了。」 「走,我们找他们去。」 白善一开始还能牵住满宝的手勉强走一走,到后来被人群一挤,为了不受伤便要放开,大吉生怕他们走散,他护得了这个,看不住那个,干脆大手一推一拉,将挤在俩人中间的人往旁边一拨,将俩人给拉到了一块。 满宝被人挤着和白善挤在了一起,大吉铁塔一般立在俩人身后,不如让挤着他们,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手,一起甩了甩手道:「手都酸了,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啊?」 满宝四处看了看,发现她只能看到一个个黑黑的后脑勺,毕竟她这会儿还有点儿矮。 她有些心塞的收回视线,忧心的道:「这么多人,万一有病人要去药铺可怎么去呀?」 白善:「……今儿是中秋,不是急症谁会去药铺呀?」 因为满宝的缘故,白善知道,便是中秋和除夕,药铺里也会有人留守,预备着有病人发急病找人。 满宝乌鸦嘴道:「万一就有急症呢?」 听得白善都想去捂她的嘴巴了,一旁听到他们说话的好几个人都扭头过来看俩人。 大吉生怕他们起冲突,连忙伸手轻轻地推了推他们,让他们更往前去。 等挤出了人群,前面就宽敞多了,至少可以正常的走路了。 满宝摸了摸已经有些散乱的头髮,嘆气道:「难怪出门前先生问我要不要带把梳子。」 白善就伸手胡乱的给她拨了一下头髮,然后睁眼说瞎话道:「好了,整齐了,这样就很好看了。」 正巧白二郎他们找了过来,听到这句话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满宝乱糟糟的头髮,然后齐齐抬头望天,就见天上的大圆月亮普照大地。 果然,情人眼里就是容易出西施,古人诚不欺我。 第1028章 中秋 四人汇合,便顺着人流往前走,走了一会儿,终于可以就近欣赏两边挂着的花灯,以及路边缓慢转动的各种灯车。 这是比益州城更繁华的京城,不仅白善三个年纪小的,就是白大郎都被这些热闹吸引去了目光。 杂技、花灯、各种没见过的稀奇玩具和玩法,很多都是第一次见到。 本以为只在这一条街上会看不到许多东西,谁知道只是游这一条街他们就用去了一个多时辰。 等他们终于又迴转回来时,手上都提了好几盏花灯,都是他们猜谜赢来的,只有白大郎实在喜欢一盏宫灯,于是没忍住花钱买了。 对此,满宝、白善和白二郎心底是很鄙视的,这花灯又不能留到明年,也就是看个新鲜而已。 赢了拿回家挂两天多半就要扔了,花这么多钱去买灯,多不划算呀。 满宝没察觉到自己的花钱观念越来越向老周头靠拢,白善和白二郎更是没察觉到他们的观念与满宝几乎一致。 唯一清醒的估计就是大吉了,可他能说什么呢? 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想法还不错。 主子们节省些,总比乱花钱要好吧? 一行人提着一堆花灯回到家里,各自在屋檐下给自己的花灯找到了好位置挂上。 白善和满宝的花灯最多,这两位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就喜欢猜谜,一路上还送了不少人呢,能够被他们带回家的基本上都是他们觉得喜欢的花灯。 这会儿把自己的屋檐挂满了,满宝便跑到院子里,找了根树杈,比划了一下后觉得位置还不错,就请最高的大吉帮忙挂上。 大吉当然也是伸手挂不上的,于是找了一张高凳子来挂上去。 白善一见,也围着树找起好位置来,白二郎看了眼自己仅有的三盏花灯,伸手便从屋檐上取下,也要大吉给他挂上去。 白大郎:……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着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宫灯,到底没捨得就这么挂在树上,于是挥挥手便转身走了。 他还是回他自个的院里去吧,不知道为何,看见他们三个,他总是会忍不住心塞。 庄先生笑眯眯的站在廊下看他们胡闹,等他们挂完了花灯,这才止了热闹道:「时间不早了,虽说明儿不需要上学去,但也不要睡得太晚呀。」 三人应下,纷纷行礼后去洗漱睡觉去。 因为睡得晚,又玩得疯,经歷又这么多,三个孩子便齐齐起晚了。 满宝直到周立君推门进来才从美梦中醒来,她揉着眼睛看了一眼窗户,窗户是关着的,但阳光是关不住的。 周立君隔着屏风听到了动静便道:「小姑,你还没起呢?」 满宝伸了懒腰应了一声,问道:「你昨晚没回来,是住在铺子里吗?」 「是啊,昨晚上好多人,」周立君很高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叽叽喳喳的道:「你不知道,外城好热闹,人挤着人,有天还没黑便来店里包了桌子一家吃团圆饭的,也有天黑以后坐在二楼一边赏灯一边吃饭喝酒的,更有逛到一半肚子饿了进来吃饭的,我们都已经提前准备了许多食材,因为怕过节好多东西要涨价,可以保存的菜蔬我们都还多准备了点儿呢,谁知道昨晚竟然全用光了。」 第1208页 满宝披了衣服出来,问道:「那一定很累吧?」 「要是能赚钱,我是不介意天天都这么累的。」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午时了。」 满宝惊叫一声,「我竟然睡了这么晚?」 周立君笑眯眯的问,「小姑,你没感觉到你的肚子在叫吗?」 满宝就摸着肚子安静下来,仔细的听了听后摇头,「没在叫。」 她转而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午时不是最忙的时候吗?」 「六叔把食材全用光了,早上就卖了一顿早食,五叔看我们忙了一整夜都累得很,此时街上人也没那么多,便说中午这顿不用卖了,到晚食再说,他这会儿出去买食材去了。」周立君道:「我要不是想着把昨天和今天一早的帐目理出来,也早就回来了。」 满宝见她打着哈欠,眼底有些青黑,便挥手道:「那你快睡吧,我起来了,屋里安静下来,你好睡。」 周立君点了点头,但其实并不在意小姑在这里,因为她实在是太困了,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满宝轻手轻脚的换好衣服出门洗漱,白善这也才起来。 俩人洗漱好以后,容姨就给了他们一碗热粥,道:「先吃了垫一下肚子吧,再过不久就要吃午食了。」 俩人点头,也不上桌吃,干脆捧着碗坐在了台阶上,一边轻轻的刮着肉粥吃,一边让中秋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腿上。 俩人又觉得犯困起来。 慢悠悠的将粥吃完,他们也懒得动弹,就安逸的坐在台阶上发呆,谁也不说话。 不远处屋里的白二郎捂着肚子出来,闻了闻空气中飘散的香味,再一看他们手里捧着的空碗,便瘪了瘪嘴问,「你们吃早食怎么也不叫我?」 满宝神思归属,将视线移过去看了白二郎一眼后道:「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睡觉。」 白善点头,「毕竟我们这会儿就又想睡觉了,以己度人,我们觉得你也是的。」 白二郎:「……」 满宝见他一脸无语的瞪着他们,就道:「快吃午食了,你想吃东西还不快去洗漱吗?」 白善道:「刚才我们洗漱的时候先生拿着书去园子里看了,说是眼不见心不烦,你再不洗漱,一会儿先生就回来了,看到你这会儿才洗漱,说不定又烦了。」 满宝:「小心先生罚你抄书。」 白二郎转身就回屋拿盆,虽然他很不想接受他们的威胁,但他还真害怕,因为他还有一本半的《礼记》没完成呢。 白二郎大嘆一口气。 等他洗漱好,容姨也不偏不倚的给他端来了一碗肉粥。 白二干脆也捧着肉粥坐在他们身边,一边吃一边道:「我还要抄《礼记》呢,学里布置的作业,满宝,你能不能帮帮我?」 「先生知道了会罚的。」 「你不说,我不说,白善不说,谁知道?」 满宝和白善齐齐扭头去看站在一旁晒太阳的大吉。 大吉对上他们的目光,默默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第1029章 乌鸦嘴 白二郎缠着满宝和白善,要他们帮忙写一下作业。 当然了,他现在已经聪明了许多,已经不会让白善和满宝模仿他的字迹写作业了。 虽然学里的先生没有他们家的庄先生那么厉害,一眼就能看出字不是他的字。 可也不知道是白善和满宝技艺不熟练,还是故意的,模仿他的字迹时,中间总有几个字特别不像他的。 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学里的先生发现。 所以现在白二郎都是让他们先把作业做出来,然后他再抄。 白善和满宝却不是那么好请动的,白二郎翻旧帐都快要翻到小时候他们联手把他坑到树上的事了,满宝这才道:「我就帮你做一题。」 白善也才松口,「我最多也只做一题。」 白二郎就满足了,「好,我一会儿就把题目给你们。」 反正他也只剩下两道大题了,哈哈哈哈…… 白二郎志得意满,主动帮他们把碗收到厨房,「等着,我给你们拿题目去。」 白二郎给了他们一人一张纸,俩人一看那题目便知道是他这次作业中最难,且量最大的。 俩人瞥了他一眼后道:「换一题,这可是策论,让我们做,也不怕回头你们先生抽你。」 「没有了,就这两题,要不你们俩换着来吧,」白二郎得意的道:「你们答应了的事可不能反悔。至于先生那里我才不怕呢,你们只要不写得太好就行,符合一下我的学识,回头我又抄又背的,一点儿也不怕。」 反正他才进学一个来月,班里又这么多人,学里的先生又不是庄先生,他才不怕他们发现呢。 白善和满宝一听他会背下来,这才不勉为其难的收了题目。 这个题目对他们来说不是很难,只是看了一眼题目,他们便在心里琢磨出头绪来了。 有了头绪,接下来不过是破题写文而已。 满宝把纸折了折塞袖子里,挥手道:「下午就给你写,晚上我们还出去玩吗?」 「去呀,」白二郎立即兴奋起来,道:「我觉得今天晚上没那么热闹了,我们去外城吧。」 白善和满宝也眼睛亮晶晶的,他们也想去外城看一看,于是齐刷刷的看向廊下站着的大吉,眼巴巴的。 第1209页 才转身回来的大吉又转过身去了。 三人:…… 庄先生从园子里逛回来,手中还拿着一本书,正好看到此景,便问道:「你们又捉弄大吉了?」 「没有!」 三人否认道:「我们就是商量着晚上去哪儿玩。」 庄先生瞥了他们一眼道:「昨天晚上还没玩够?」 满宝就嘆气道:「先生,时间紧迫,再不玩,我怕我们以后更没得玩了。」 白善连连点头,「毕竟我们背后可是有个大仇人在的。」 白二郎看着他们咽了咽口水,瑟瑟发抖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有些乌鸦嘴,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吧?」 一语才落,满宝的脑海里一直沉寂的科科突然道:「他说得对。」 与此同时,二院的几人同时听到了大门传来的「砰砰」的大力敲门声。 三人立即责备的看向彼此。 白二郎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的等着白善和满宝,「你们看吧。」 白善和满宝则是不服气的瞪着他,「是你乌鸦嘴!」 庄先生有些心塞,忍不住拿手中的书拍了一下离得最近的白二郎,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前院的下人已经开了门,然后领着一个人小跑着进来,「满小姐,是济世堂来人了。」 来的是和满宝有些熟的小全,他一脸焦急,跑上来道:「小周大夫,大掌柜的让来请你。」 满宝呆呆的问道:「是有病人了?」 「是,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庄先生眼睛一眯,问道:「不知是什么病症,怎么来请满宝?她还是个孩子呢。」 小全道:「是大出血,不好止血,小周大夫有一手止血的好手段,所以大掌柜让小的来请小周大夫。」 庄先生问:「病人是谁?」 小全道:「小的不知啊,小的只负责来请小周大夫,小周大夫,救人如救火,我们快走吧。」 满宝知道庄先生在担心什么,但还是没忍住对庄先生点了点头,然后跑回房间拿她的背篓。 白善忍不住上前一步,「先生。」 庄先生对他点了点头。 白善松了一口气,对跑出来的满宝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白二郎见了也要跟上,却被庄先生一把抓住后衣领,「你老实呆家里,昨日你做作业的时候不是说还有两题没做吗?拿出来,下午为师给你指点指点。」 白二郎:…… 大吉紧跟在白善身后。 小全看着他们两个有些犹豫,满宝瞥了他一眼道:「快点儿啊,不是十万火急吗?」 小全便一跺脚,请三个人一起上马车,然后便亲自赶马车离开,一路上快马加鞭,马车跑得飞快,路上行人被他一路吆喝着躲开。 大吉往外看了一眼后道:「不是去济世堂的路。」 车子一路向里,几乎快到了内城接近皇城的部分才停下,研究过京城路线的大吉眉头一跳,忧心的看了一眼少爷和满小姐。 俩人的目光对上大吉的目光,满宝微微点头,表示没事。 马车才停下,小全便拿下车凳请他们下车,郑大掌柜竟然在门外候着,一看到满宝便迎上来,「满宝,你是不是可以徒手止血?」 「那只是暂时的,更多的是针灸止血。」 「那就好,有一贵人打马球受伤了,进去以后你找郑太医,什么都别问,也别乱说话,有什么事都找郑太医说知道吗?」 白善拦住满宝往里的步子,扭头问郑大掌柜,「是谁让您来请我们的?」 「哎呀,如今我能找到的可止血的人物也只有满宝了,自然是我来请的。」 白善还有话要问,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已经快步从里面出来,尖声问道:「郑大掌柜,你说的大夫呢?」 郑大掌柜便指了满宝道:「这位就是小周大夫,满宝,你和这位大家去吧。」 中年男子看了满宝一眼,微微皱眉,但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转身道:「随我来。」 第1030章 行医 满宝看了郑大掌柜一眼,这才背着背篓跟上,白善也瞥了一眼郑大掌柜后跟上。 郑大掌柜看见他也跟了上去就要把人拦住,结果大吉插了进去,直接跟在俩人身后。 郑大掌柜话便噎在了胸中,看着三人随那太监去了。 太监带着他们快步往二院去,进了二院才发现后头还跟着一个大吉。 他的目光略过白善,直接落在了一看就是下人的大吉身上,沉声道:「你在外面等着。」 大吉看向白善。 白善微微点了点头,上前和满宝肩并着肩的往里去。 太监并不知道可以治病的只有满宝一个,还以为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这才把人领了进去。 进了二院,又拐过一个长长地走廊走进一个院子里,满宝便闻到了血腥味。 俩人一进去,就被院中或站或跪着的人吓了一跳。 挺大的院子里站了不少人,还不断的有人快步进出,有的人往里端进去一盆水,端出来的却是一盆血水,还不断的有人拿着盒子递进屋里去。 满宝和白善脚步只顿了一下,便从地上跪着的人中间走过去,直接被带到了屋里。 第1210页 屋里的血腥味儿更重,满宝看到一个人躺倒在地,将地上都染红了一片。 不断的有人从他身边走过,却不曾停下脚步。 她瞳孔一缩,紧走两步上前,蹲下去摸他的脉搏,见他还有唿吸便去看他的伤口。 太监见他们没跟上,回头看见,立即焦急的上前道:「不是这人,病人在里面呢。」 满宝已经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口,是一道刀伤,从胸口噼下去的,伤口很深,没人给止血,用不了多久就会死的。 白善在满宝蹲下去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官服,心中忍不住一颤,但见满宝已经在解他的衣服,便也蹲了下去,帮她从背篓里拿出剪刀,止血的药粉,包扎的白布,以及可缝合的针线…… 太监见俩人没理他,焦急起来,「两位小大夫,病人在里面。」 满宝抬头,抿嘴看着他道:「这也是病人,再不止血,他会死的。」 一边说,一边动作快速的拿剪刀把伤口上的衣服给剪了,然后快速的去清理伤口。 一旁一直候着的一个同样穿着官服的人见了,咬了咬牙,也上前两步跪了下去,帮满宝。 他显然比白善熟练多了,和满宝一人负责一段,动作很快。 太监见叫不动满宝,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叫人把她拖进去时,一人提着一把剑走了出来,一脸寒霜的看着这一切。 太监吓得立即跪倒在地。 帮满宝处理伤口的那小官也吓了一跳,手都打抖起来,整个人都趴服在了地上。 白善连忙按压住他松开的伤口,这才抽空抬头看了那提剑青年一眼,发现不认识,且他身上也没穿官服,便移开了目光,看了眼满宝手上的动作,一边按住伤口止血,一边将针线递给她。 满宝接过,快速的穿针,然后开始缝合…… 提剑青年看了一会儿她的动作,用剑尖指了指那跪在地上的小官儿道:「你去治,让他们两个入内。」 小官儿大松一口气,立即去抢满宝手里的针,小声恳求道:「这位……小大夫,这儿还是我来吧。」 满宝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提剑青年,看到了他眼中的煞气,秉持着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原则,她松开了手,将针线给那小官。 然后从背篓里找出两包止血的药粉给他,「这是止血的,缝合以后给他撒上。」 药粉却被一旁的太监抢过,「小大夫,这里头的病人失血更严重呢,这药还是留给里面的人吧。」 「这是我们调配好的三七止血粉,济世堂就有,你们没有吗?」 太监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向提剑青年,青年微微抬了抬下巴,太监便笑着把药粉还回去给那小官儿,笑着侧身,「小大夫,我们先进去看里面的病人吧。」 满宝也不耽误,拎着她的背篓便进去,看也不看那青年一眼,她看出来了,他手上的剑就是噼地上的人的。 白善跟在她身后进去,路过青年时与他点了点头。 一进入内室,血腥味儿更重,有三个大夫围在床前,身侧有丫头跪在地上捧着灯烛照亮,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不少写满了字的纸,满宝扫了一眼,发现是药方。 领他们进来的太监还没说话,跟在身后的青年已叫道:「郑太医,你要的人孤给你找来了。」 正围在床前的一个青年回头,看到满宝便咽了一下口水,额头铺着薄汗。 青年提着剑指他,冷冷地道:「要是救不活小公爷,孤要你们都陪葬。」 满宝:……果然和纪大夫说的一样,当太医好危险。 郑太医弯腰应了一声「是」,看向满宝,「你就是益州来的周小大夫?」 满宝愣愣的点头。 「郑家的小公子坠马是你帮着止血的?」 满宝点头。 郑太医便松了一口气,将满宝拉到床前,让她看床前的人,「你看他,能止住血吗?」 满宝看床上昏迷的青年,枕头上都是血,他在吐血,床前还站着的两个太医一直在扎针或止血,但病人的脸色还是越来越苍白,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满宝一看就知道他们没找到出血口。 满宝放下背篓,转身道:「热水。」 立即有丫头捧了热水上来。 满宝一边净手一边问,「出血口没找到?」 郑太医冒着汗道:「所有的出血点我们都找了,大多都缝合了,我们也给他吃了止血药。」 在这之前,出血量比这可大多了,不然也不会把床染成这样。 满宝就看了一下他的肚子,扣了扣腹后听音,然后看向三位太医。 都是学医的,能被拉来这里的,自然都有这方面的经验,一对上满宝的目光便明白她也找到了,然后一个太医道:「我们也怀疑是在腹内,但不止具体是何处。」 满宝道:「开腹吧。」 「不行,」郑太医想也不想道:「开腹太危险了,小周大夫,你不是会针灸止血吗?」 另一个太医也点头,他们当然也知道要找到止血点开腹是最好的,但开腹之后呢? 怎么止血? 而且伤口太大,一个不小心炎症下来就死人了,这个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满宝一边去摸他的肚子,一边摸脉,然后去拿针灸行针止血,一边还道:「我只能暂且看看效果,不过你们看他的腹部,恐怕不开腹不行。」 第1211页 第1031章 开腹 满宝这边扎着针,那边一个太医则是微微闭着眼睛在听脉,半响,他沖郑太医和另一个同僚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郑太医焦急,「你这什么意思,是止住了还是没止住?」 「效果比我们之前的好,至少脉象下陷没那么大了,可依然没止住。」 满宝也去摸了摸脉,然后再次看向病人的肚子,提议道:「开腹吧。」 三位太医脸色变了又变,谁也不敢轻易下决定。 满宝则已经从背篓里找她惯用的手术刀了,满宝在系统内学习时是有一套手术用品的,那是莫老师送给她的,商城上卖的也不值钱。 但那东西的材料和他们这个世界的相差太大,科科不建议她在现实中使用,莫老师说过会帮她托人打造一副材料相和,样式也和他们这个世界的刀差不多的手术用具。 但在那之前,范太医就送了一套。 满宝用着觉着还不错,她在拟人模特身上做研究时,有半数时候用的是这一套。 但这包东西很少能在现实生活中用上,用得最多的就是那几枚缝合针。 现在满宝把那套东西拿出来打开,直接取出一把刀子看向三个太医,问道:「到底剖不剖?」 执剑青年这会儿也听明白了,走过来问:「为何一定要剖?」 满宝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家属吗?」 执剑青年低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是。」 满宝就给他解释道:「你看他腹部鼓胀,应该是内腑出血,我刚才看过太医们开的药方,都是上好的止血药方,但服用下去有多久了?」 郑太医沉声道:「快一个时辰了。」 「那药不仅急,还是勐药,一个时辰还没大效果,显然药止不住,再给他灌药,人恐怕还没失血死,先被药死了,他们又佐以针灸止血,依旧用处不大,我的针灸止血法算是当下最好的了,但效果也不大,再这样下去,用不着两个时辰他就能出血死了。」 满宝道:「所以只能开腹,寻找出血点,缝合,再关腹。」 「能确保一定能活吗?」 「不能,我只有五成的把握。」 执剑青年怒,「只有五成你就敢剖他的肚子?」 满宝道:「去年季浩连五成的希望都没有,我只知道,不剖腹,他百分百死,剖腹,还有五成的希望。」 执剑青年看向郑太医三个。 三位太医都低下了头,认同了满宝的话。 执剑青年握紧了手中的剑,残笑道:「好,好,你们剖吧,要是救不活他,孤要你们都陪葬!」 满宝总算是留意到他的自称了,眨眨眼,扭头看向白善,「他是太子?」 白善早在他第一次说这个自称时就留意到了,沉重的点头,提议道:「所以我们走?」 满宝迟疑,「不治了吗?」 俩人说话的声音不低,大家都听见了,众人纷纷扭头看俩人,皆有些无语。 太子都气乐了,「来了你们还想走?」 满宝道:「我不是官儿,也不是太医,我治不好自然可以走。」 「天下百姓无不是孤的臣民……」 满宝眨眨眼,问道:「那天下的百姓都治不好床上的人,你要把天下人都杀了吗?」 白善也抬起头看着他。 太子被噎住,紧抿着嘴盯着他们看。 郑太医焦急的跺脚道:「小周大夫,病人要紧,我们还是开始吧。」 见满宝没动,他又焦急的去叫太子,「殿下……」 满宝有一点没说错,她不是官儿,也不是太医,没有义务听从太子吩咐,天下人,有学识有能力的,连皇帝的诏书都可以不从,更何况他一个太子呢? 他可以杀太医,因为他们吃皇家饭,享受皇家带来的荣耀和利益,差事没办好,杀也就杀了,事后最多被说御下过严。 但满宝是平民百姓,杀她,那就是残暴不仁了。 连皇帝都忌讳这个名声,更别说他一个被人虎视眈眈的太子了。 太子深吸一口气,平復了一下情绪后道:「你去治吧,治好了算你的,治死了算他们的。」 三位太医倒吸一口凉气,这会儿才认真的打量起满宝来,然后连嵴背都发寒了,这,这年纪也太小了吧。 大家有些不太甘愿,其他两个太医纷纷看向郑太医,小声道:「郑太医,不如你来主刀吧。」 郑太医苦笑,他倒是想,可他没把握啊。 满宝听太子这么说,已经一挽袖子道:「好,来人,把这桌子搬开,把那塌搬过来,这儿光线比较好,我们在这里开腹。」 三位太医还没反应过来,屋里的下人已经动起来,快速的把内室中间的桌子一清理,再把仅容一人躺着的软榻抬过来放好,然后连病人身下的蓆子被子一起小心翼翼的抬起,一併搬到了软榻上。 手执灯烛的下人也纷纷搬了灯架过来放上,又点亮了更多的灯烛。 满宝嫌弃的挥手道:「别靠太近,稍稍远一点儿。」 她执笔写了两张药方给郑太医他们看,「这是两副应急的药方,你们觉得如何?」 郑太医他们立即打起精神来,拿着药方斟酌了一下后改了改,满宝一看,的确比她开的要好,便点头同意了。 第1212页 立即有人取了药方下去配药熬药。 满宝这便摸了摸他的腹部道:「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开始吧。」 郑太医咽了咽口水,问道:「你给人开过腹吗?」 「人吗?真人没开过。」只开过拟人的腹部,还有胸部,头也开过,还都不下百次呢。 满宝已经将用具放在开水里煮沸消毒,她熟练的消毒,弄干,然后在病人的腹部摸了摸,手在腹部的上空虚虚的画了一道线,然后就沉刀划开了他的皮肤…… 三位太医都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说开就开,都不等他们再做一下心理建设。 下刀的时候满宝还有些生疏,但他的肉和拟人模特的肉感竟然差不多,她慢慢找回来了感觉,以一种熟悉的力道继续往下划,一道血「噗」的一声溅出,满宝长得矮,整张脸都被血扑到了。 她微微闭了一下眼,手中的刀没动,白善眼疾手快的拿出帕子给她擦干净脸上的血。 第1032章 缝合 太子在血溅出来的那一刻,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提着剑便上前两步,兇巴巴的似乎要砍人。 白善一边给满宝擦脸上的血一边扭头和他道:「这都是脏腑出的血,不是刀划破的,你可不要乱砍人哦。」 太子便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一下白善没说话。 郑太医他们总算是回过神来,一边帮忙清理血迹一边点头附和,「没错,没错,殿下莫急,小周大夫这一刀开得极好……」 说着话的功夫,满宝开了一个大口子,就在郑太医他们以为她还要往下拉时停住了,她略有些惋惜的道:「我突然想起,口子喇得太大不容易癒合,且容易发炎,大家就将就将就这么找吧。」 三位太医:…… 满宝已经把腹部打开,入眼皆是红色,她对三位太医道:「得清理出来,我来找出血点。」 郑太医没上过战场,可没有范太医的心理素质,他只开过死人的肚子,还只有两次,这个活人的肚子他是第一次见,里面还这么狼藉,他努力压抑住吐的欲望,问道:「这么乱,你怎么找?」 满宝看了一眼目中盛着怒气的太子,放下刀子,净了净手后小心翼翼的伸手进去找出血点。 她想,她要是找不着,大不了出积分让科科扫描呗。 满宝慢慢的摸索着,毕竟在拟人模特伸手摸过,他的伤又和季浩的有点儿像,满宝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出血口。 她轻轻地捏住,出血很少了。 郑太医他们感觉到了,精神一振,立即帮忙将腹腔内的血都引流到,看清满宝捏的东西后惊叫道:「是脾……」 三位太医都有些慌,他们没给人缝过脏腑的伤口啊,而且满宝的两只手都在里面,他们根本施展不开。 满宝道:「取羊肠线,穿针给我。」 一个太医连忙去取她针线,瞥眼看到她的刀具的布袋,「呀」了一声道:「这不是范太医的布袋吗?」 他一边穿好线给满宝,一边扯了扯嘴角,强自放松一下气氛道:「原来小周大夫是范太医的弟子啊。」 满宝看了他一眼后接过针线,一手捏住伤口,一手缝合,然后回道:「不是,只是和范太医学过。」 血又缓慢的流出来,但满宝并不慌,不紧不慢的将伤口缝合,另外一只手也慢慢的往后移,直到最后一点儿伤口被缝合,满宝这才去取止血药轻轻地沾在伤口上……「 为了避免还有别的出血点,她低着头小心的去翻找其他脏腑…… 三位太医看着她那熟练的动作,脸色变了好几下,都是想吐而不敢吐的模样。 太子也往前两步看了一眼,然后便脸色发白的扭过头去。 满宝用针又缝了两处出血点,检查过没其他毛病后便关腹。 腹部一关,郑太医连忙净手接上她后续的动作,将伤口撒上他们济世堂的止血药膏然后细细的包上…… 另外两位太医也摸了一下病人的脉,确定人还活着,且情况没有恶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没有变坏,却也没有变好。 太子上前一步问,「这就好了?」 三位太医都看向满宝,毕竟她是主刀人。 满宝道:「没好,他运气好,一开腹我就找到了出血点,比季浩那会儿耽误的时间短,且关腹很快,所以他现在又多了两分生机,一共是七成,后面,他能把失去的血补回来,又不发炎,那就算活了。」 「季浩,」太子仔细的想了想,想起了那小子,问道:「你不是说他的情况比季浩好吗?既然季浩能活,他就一定也可以了。」 「不一定,」满宝道:「他年纪太大了,而且他身体比不上季浩,季浩的造血能力特别强,他当时出了这么多血,又昏迷那么长,好几次我们都觉得他要活不过来了,结果药灌下去,他竟然慢慢活过来了。」 大家一起扭头去看躺榻上的青年,不过才二十四五岁,这就……年纪太大了? 太子也有点儿不能接受,「他年纪很大?」 「比起季浩来,年纪大太多了,要知道少年人的恢復力是最好的,他早就及冠了吧?又不节慾,恢復能力自然比季浩差很多。」 太子:…… 三位太医一起低下头去。 太子沉默了半响后问道:「那就没办法了吗?」 第1213页 满宝道:「先给他吃药吧,要是他造血能力真的那么差,那就只还有一个办法,不过……」 太子瞥了她一眼问,「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法子我没用过,是在季浩的事后我琢磨出来的,咳咳,但我觉着他要是真的快要死了,那就当死马医一医呗。」 「放肆!」太子身后的中年男子怒斥道:「你竟敢把小公爷比作死马,你……」 「行了,他要是醒不过来可不就是死马了?」太子有些烦躁的原地走了走,再次看向三个太医,「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 太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们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怒道:「孤问你们,你们就老实回答……」 「是,」三位太医一起跪下道:「当务之急是开药补血,小公爷失血过多,若血不能回脏,那脏腑便有可能失去活力,人也就回力无天了,待回血后便是要小心炎症,只要熬过头七日,小公爷就无大碍了。」 「孤还以为你们都哑巴了不会说呢,原来你们会说呀。」 三人纷纷趴在地上没动。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开药。」 「是,是……」 白善见他们出去开药,便拉着满宝也要出去。 太子的剑伸出,挡住他们的去路,问道:「孤看你动刀子还行,但开药的本事似乎不如太医们,所以就没必要出去了吧?」 满宝承认得非常爽快,「是啊,所以我还有的学呢。」 太子问,「你刚才说的方法是什么?」 满宝歪头想了想,其实还真有点儿跃跃欲试,她往外看了一眼,见这儿只有白善和太子,以及太子身后的太监,便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一个和他血型相同的人,抽他的血输给他,让他渡过难以造血的一个难关,然后他就活了。」 太子微愣,然后眼里燃起烈火,问道:「可以这么做?」 「理论上是可以的,」实际上也可以,但她不是没试过吗?她也就在莫老师的指点下做好了四种血清而已,一直储备着没机会用呢。 第1033章 输血一 治季浩的时候,莫老师给满宝制定了好几种治疗方案,但因为技术问题,她只用得上一样——三七! 这药还是现找的,配以莫老师给的药方做出了止血药,又加以补血方,这才把人从死神里拉回来。 但这也让莫老师知道了他们这个世界到底有多远古,也让满宝知道了许多种医学知识。 原来一个失血便能有这么多种治疗方法,而每一个方法里又包含了这么多技艺。 她全都想学! 不过莫老师在综合两个世界的差距后打破了她的幻想,只让她拿拟人模特练手,他能给她提供的就是更好的止血药方和补血方法。 其中补充血液的方法分为两种,一种是自身造血,还有一种就是满宝说的直接补充血液。 两种方法,自然还是第一种最好,毕竟依靠的是自身的造血能力,完全没有不融的顾虑。 但这世上,就是有些人造血能力差,或是失血太多,过不了那一关,这时候就需要输血来帮忙渡过最初的那一关。 满宝仔细的和莫老师学过,在科科的世界里,输血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这是在他们的古时候就已经研究出来的东西。 难的是满宝怎么在她的世界里把这件事琢磨出来。 她失败过很多次,但四种不同的血清的确是做出来了,她没有用老师的字母标註法,她自己给它们标成了一二三四,她认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因此三就是莫老师说的可以配所有血型的血。 莫老师曾经被她这个言论给惊呆了,一度害怕她弄混血型,但他费尽脑筋了想了许多题考她,发现她代入一二三四后竟然都解对了。 莫老师自认聪明过人,学识丰富,但被她的一二三和abo一冲也头晕得很,最后他实在是没忍住问她,「既然有现成的标记,为什么还要自己再设计一个呢?」 满宝道:「但先生说的这几个字我都不认识呀。」 「我教你了。」 「我认识了,可我的世界里其他人不认识呀,知识只有我知道有什么用呢,将来它是要传播出去的,与其让他们费劲儿的去理解这几个字,还不如我现给它们再取一个名呢。」 「那你也取个好听容易分辨的,哪有直接用一二三四来代表的?」 「我认为这就是最好的名字,血为精气之本,精气为血之源,而人又以精气为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以一二三来代表血的不同最合适不过了。」 莫老师头都大了,他竟然听不懂学生在说什么,他硬着头皮问:「这话谁说的?」 「哪一句?前一句是我自个的理解,后一句是老子说的?」 因为俩人交流都是用文字,莫老师回道:「那不都是你说的吗?」 满宝不明白莫老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看着自己发过去的文字发了一下呆,慢慢回过味儿来,又给发了一句:「老子叫李耳,字伯阳,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娘说他是神仙,又叫太上老君,我们都爱叫他天尊老爷。」 这一系列的名字成功的让莫老师懵了,他不理解一个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称号,反正这跟医学无关,莫老师最后强迫自己略过这行文字,再次和满宝交流起其他问题来。 第1214页 莫老师不理解,但太子理解啊,应该说,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一听满宝的话都能理解。 反正现在人躺着,熬药餵药有太医们,满宝干脆找了张椅子坐下和太子解释了一下这血型。 「一般来说,人的血可以分为四种,一二三四,相同血型的人输血的相融性最大,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一个人和他的血型一样就可以试着输血了。」 太子眼睛亮晶晶的问,「不需要至亲的血?」 「不需要,血型相同就行。」 太子「嚯」的站起来,和身后的太监道:「去杜家,把杜宇给孤带来,你抽他的血看适不适合。」 满宝愣了一下问,「不得先吃吃药看看吗?」 太子挥手道:「先准备着,要是药不起作用,立即给他……输血是吧?」 「这个杜宇是谁啊,」满宝道:「是他的亲戚吗,一般来说亲戚里会有很大概率同血型。」 太子蹙眉,「不是。」 那干嘛大费周章的把人找来? 这里外这么多人,大家排队抽一抽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满宝才想起一件事来,立即起身道:「血清还在家里呢,我回去拿。」 太子皱眉,「你放在何处了,我让下人回去取就是。」 「不行,那东西要小心翼翼的拿,而且我的东西放哪儿只有我知道,反正药熬好了还得灌下去看效果,不急于这一时,我先回去拿东西呗。」 太子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扭头与身后的太监道:「你亲自送这小大夫回去,取了东西要立刻送回来。」 太监大松一口气,应了一声后小心翼翼的问:「那杜公子那里……」 太子冷笑道:「孤让禁军去请。」 太监冷汗淋淋的应下,向白善和满宝挥了一下手,让他们赶紧走。 白善拎起背篓,牵着满宝出去,到外间时,那个小官已经叫人把地上躺着的太医挪到了榻上,伤口也缝合包扎好了。 满宝脚步一顿,转过去摸他的脉。 太监见状着急,但太子就在室内,他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催促,「小周大夫,咱快走吧,这有太医在呢。」 满宝却问旁边守着的小官,「怎么不给他开药?」 小官偷偷看了一眼太监,垂眸道:「药房里都忙着小公爷的药呢,一时半刻的抽不出空来。」 满宝觉得这个人再这么留在这儿,就算伤口已经缝合了,最后也会死的。 她转身回内室,和站在屋中间的太子道:「太子,我把外间的这个太医带出去了?」 太子回头看她,冷笑道:「你倒是会多管闲事……」 站在满宝身侧的白善行了一礼道:「殿下,济世堂的大掌柜就候在外面,我们会交与他,不会耽误时间的。」 又道:「周满乃医者,医者仁心,殿下为万民之首,殿下也该仁心才是。」 第1034章 输血二 太子眯着眼睛看他,「你在威胁孤?」 「没有,」白善否认道:「臣在劝诫殿下。」 「臣?」太子上下打量他,他这么小的年纪自然不可能在朝为官了,能自称臣的,他问道:「你是国子监的学生?」 「是,臣是国子学的学生。」 国子学里多为恩荫之后,不然就是特别杰出的学子才能考进去,从那里出来的都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太子不是很喜欢国子监的人,因为那里面的学子和老三更加的亲厚,所以他对白善也不是很喜欢。 但这会儿他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挥了挥手,既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 白善和满宝一看,立即行礼退到外面,让人让人小心的把躺在榻上的太医抬出去。 下人们看了一眼中年太监,见他没反对,这才上前抬人。 有现成的床板,就是把小公爷从外头抬回来的床板,这会儿抬了太医出去。 才出了院子没多远,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对面走来,满宝和白善一看他们的架势就避让到一边。 被搀扶着的老夫人满脸是泪,一身礼服,头上的钗环都有些乱了,似乎是急匆匆的从外赶回来的。 迎面看到满宝和白善,俩人身上都带着血,尤其是满宝,衣襟上都是血不说,脸上都还残留有血迹,她脚越发软了,她看向站在俩人身后的太监,几乎站立不住,「吴公公,我儿,我儿怎么样了?」 吴公公立即上前一步行礼道:「回老夫人,小公爷的血已经止住了,小的这就随小周大夫去她家里取,取……」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向满宝。 满宝补充道:「血清。」 老夫人这才仔细的看满宝,疑惑的问:「这是?」 吴公公连忙道:「这是郑太医推荐过来的大夫,老夫人不知道,她可厉害了,就是她止住的小公爷的血,这会儿回去取那什么血清,要给小公爷用呢。」 满宝忍了忍,没忍住,解释道:「血清不是给他用的,是拿来辨别血型的。」 老夫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却听懂了吴公公的话,她看着满宝惊疑不定,但还是很快的行了一礼道:「多谢小大夫救命之恩了。」 满宝和白善避让不开,连忙回礼,他们年纪那么小,怎么能受她的礼呢? 满宝道:「时间紧,我们先走了。」 第1215页 「好好好……」 老夫人立即带着人避让到一边让满宝他们先走。 满宝顿了一下,觉得推让反而浪费时间,于是拉着白善走了。 身后抬着太医的人连忙跟上,老夫人看清床板上的人惊了一下,「计太医?」 还候在一旁的吴公公连忙低声解释道:「计太医诊治不力,殿下大怒,所以……」 老夫人沉默了一下后回头与身后的人道:「去库房里取些珍贵药材给计太医家里送去,务必要把人救活。」 满宝和白善已经快步走到了前院,郑大掌柜正在前面来回的走动,一听到动静回头看见他们一身血的走出来,心都快要凉了。 满宝走过来道:「大掌柜,后面有一个太医,伤得可重了,您快带回去让丁大夫治一治。」 郑大掌柜这才抖着手指向内院,「那,那小公爷……」 白善没好气的道:「活着,没死。」 郑大掌柜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语气,连忙问道:「血止住了吗?」 「止住了,」这种问题当然还是满宝来回答,「但失血过多,不一定能活。」 正巧赶上来的吴公公听到这一句话差点平地摔,小周大夫,刚在内院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郑大掌柜的心也提了起来,「那郑太医……不是,我是说,太医们没开补血的方子吗?」 「开了,但我摸过他的脉,我觉着有点儿玄,所以我现在回去拿点儿东西,大掌柜,这太医我就交给你了。」 郑大掌柜这才回过神来,他知道满宝有很好的医书,说不定有方子,立即点头道:「你放心,我这就亲自把人送回医馆,这,这是计太医啊……」 郑大掌柜知道太子砍人了,但不知道砍的是计太医呀。 他连忙帮忙扶住床板,带着人去他的马车。 吴公公也带着满宝他们坐上了自个的马车,要亲自带着人驾车往常青巷去,结果他才把马鞭拿起来,大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接过马鞭,躬身道:「大人,小的来吧。」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这是我家的下人,他路熟,让他来吧。」 吴公公这才把鞭子给他。 白善邀请他道:「公公进来一块儿坐吧。」 吴公公微微弯腰笑道:「不用,不用,咱家坐在外面就好。」 满宝一坐进车里才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脸,问道:「脸上是不是还有血?」 白善的帕子都红了,所以扯了扯袖子给她擦了擦后道:「没事,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算了,吸了说不定还会脏,还是等不用治了的时候再洗吧。」 车辕上的吴公公听着这话心惊胆战的。 谁知道白善问了一个让他更心惊胆战的问题,「他真的能救活吗?」 「七成吧,加上输血,应该有八成的可能性,不过输血也有失败的可能。」 「不是同血型就可以了吗?」 满宝道:「不一定的,万一血不相融,起了排斥反应,反而会要人命。」 白善:「那你还提议输血?」 「开腹也有可能死,走路、吃饭、喝水都有可能会死,我们总不能因为有这个可能就不去做呀,输血,找准血型,虽然有可能会起排斥反应,但这个可能性很小,我们不可能因为那很小的概率就放弃这个治疗方案。」满宝道:「我的老师告诉我,医学从来都是以小博大。」 白善点了点头,「纪大夫说的吗?」 满宝笑了笑,看了车外一眼,觉得这地方很陌生,问道:「刚才那小公爷是谁呀?」 出门的时候白善特意看了一眼门匾,道:「应该是邳国公之子苏坚。」 在这种事上满宝没有白善了解,她在脑海中搜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他是谁。 白善道:「太子妃是邳国公之女,苏坚是太子的伴读,比太子大两岁,俩人素来亲厚,他现在也是东宫属官。」 车辕上的吴公公重重的咳嗽两声。 驾车的大吉瞥了他一眼,甩了一鞭子,让马车加快了速度。 第1035章 输血三 白善和满宝一听到这咳嗽声便知道躺着的那位果真是邳国公之子。 俩人对视了一眼,都没再说话。 到了常青巷,满宝跳下马车,和吴公公道:「您等着,我进去拿东西。」 白善拎着背篓跟上。 吴公公生怕他们进去后就不出来,连忙跟上,见俩人回过头来看他,便讨好的笑道:「咱家跑了这半天有些口渴,进去讨杯水喝。」 白善便将背篓交给满宝,请吴公公进去,亲自带他去用茶。 庄先生听到动静赶出来,看到他两个弟子一身的血,惊了一下后便看向吴公公,迎上去见礼。 满宝先给先生回了一礼便往后院去,庄先生也没管她,看了一眼白善,见他微微点头后便松了一口气,请吴公公上前厅喝茶。 白善把吴公公交给了庄先生,便小跑着去追满宝。 白二郎一直在书房里埋头写作业,也听到了动静,一边不太专心的写,一边往窗外探头。 看到满宝和白善进院子了,而先生没跟着,他立即丢下笔跑出来,一看到满宝衣服上的血便惊叫一声,指着她「你你你」的结巴起来。 满宝直接推门进自己的房间,抽空回了一句,「不是我的血。」 第1216页 白二郎就放心下来,收回了手蹦到白善身边,好奇的问,「这是伤了几个人啊,这么多血?」 白善伸出一根手指,想想不对,又蹦出一根。 「两个人都这么多血,那,那还能活吗?」 「溅我们身上的血就一个,出的血比你现在看到的要多多了,现在血是止住了,但要活下来也难。」 满宝一进屋便快速的把门窗都关好,这才从系统空间里把一个箱子取出来,里面是她用器皿封存好的血清。 满宝将箱子放进背篓里,这才背了出去。 东西取好了,但俩人并没有就往前面去,而是站在院子里商量,「是太子呢,你说我们和他告状怎么样?」 白善摇头道:「太子有些冲动,且他地位都不稳,还是别指望他给我们做主了,但关系搞好点儿,说不定可以通过他见到皇帝。」 白二郎道:「皇帝不是知道你们吗,他要想见你们,直接宣就可以见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知道皇帝为什么不见我们吗?」 白二郎摇头。 「因为他没有正当的理由,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提早知道益州王的事,那样,一他不好跟太后交代;二他不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我听不懂,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儿,他早知道益州王的事儿怎么就不好跟太后交代了?这跟天下悠悠之口有什么关系?」 白善顿了顿后道:「益州王的事没闹出来,在太后看来,这就是家事,可以自己解决的,皇帝是打压也好,不让益州王再入京也行,都可以好商好量。要是让太后知道,皇帝早知此事,却还想让我们告御状将此事闹大,太后一定会很不高兴,到时候为难的就是皇帝。」 满宝道:「但让他们做家事处理,那白叔叔、我爹娘,还有以前蜀县上上下下的官吏就全都白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白善点头,「没错,那我父亲,还有那么多人十二年前为了天下苍生所做的努力就真的掩埋于尘中,再无人知道了。」 「还有一点则是因为陛下得位不正,」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天下很多人私底下都说先太子和先三皇子一样是被皇帝杀死的,若他直接把我们召去揭发益州王,也会有人怀疑他是容不下益州王构陷于他。天下悠悠之口不是那么好堵的,而我也不太想见此。」 「那你也想去告御状了?」 「不想,保命和报仇一样重要,如果有不过登闻鼓,却又能直面陛下的机会,自然是当面告状最好。」白善道:「太子就是一个机会。」 白二郎这才听懂,问道:「太子好相处吗,他喜欢什么,你们打听出来,我帮你们投其所好。」 满宝道:「算了吧,他脾气好大,喜欢砍人,我觉着在这方面我们不能迁就他。」 白二郎:「……喜,喜欢砍人?」 白善沉重的点头。 白二郎咽了咽口水问:「可,可他不是储君吗?怎,怎能如此残暴呢?」 白善便嘆气道:「我这会儿知道为什么国子学的同窗们都不太喜欢太子了,难怪他们都喜欢说起三皇子。储君若不仁,以后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三人也只沉默了一下,白善道:「走吧,我们不能耽误太久。」 满宝点头。 大吉拎了一个纸袋过来,白善接过,满宝隐约闻到了香味,就盯着他手里的纸袋看。 白善道:「我让大吉去后厨拿的,一会儿车上吃。」 满宝连连点头,他们起来得晚,就只吃了一碗肉粥,本是打算早食和午食一块儿吃的,结果也没吃着。 本来白二郎还想去凑热闹的,一听他们说太子喜欢砍人,他就又心动又害怕,最后还是害怕占了上风,只把人送到了前院便挥手道:「你们保重啊。」 正被庄先生送出门的吴公公闻言抬头看了一下白二郎。 白二郎一无所觉,还一脸沉重的和白善满宝挥手告别。 白善站在车上给先生行了一礼,庄先生挥手道:「去了要好好听话,不要给殿下找麻烦。」 白善应下,满宝也从车里探出头来应了一声。 吴公公这才笑着道:「庄先生您放心,咱家会照顾好白小公子和周小娘子的。」 这么会儿功夫,他也把白善和周满的家世摸清楚了,对俩人更加客气了点儿。 他看了一眼白二郎后爬上马车,对他也笑了笑,尖声道:「这位公子也放心,我们只是去治病而已。」 反正治不好治的也是太医的罪,看样子这两位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白二郎愣愣的点头,等马车走了以后才疑惑的回头看庄先生,「先生,他是谁呀,怎么说话怪怪的?」 庄先生瞥了他一眼道:「不是说晚食前要把两篇策论都写出来吗,你第一篇写完了?」 白二郎惨叫一声,这才想起这事来。 第1036章 输血四 白善坐在满宝的对面,开了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饼来给她。 饼是本来烙好的,但这会儿早过了午食的时间,容姨放进灶里又烤了一下,烤得焦黄,然后切开,往里塞了些肉沫和清脆的瓜条,再搅一勺酱便很好吃了。 白善自己也拿了一个,往里看了看,便撩开帘子伸出纸袋去,「还有两个,大吉,你分吴公公一个。」 第1217页 大吉一手握着绳子,一手接过,应了一声。 吴公公愣了一下连忙道:「多谢白小公子,咱家不饿。」 白善怀疑的看着他,「你吃过午食了?」 吴公公顿了一下后笑道:「这倒没有……」 「那哪有不饿的道理,快吃吧,我家做的饼很好吃的。」 大吉也把纸袋递给他,「吴公公先取一个吧。」 吴公公默了一下后满脸是笑的道:「那咱家谢过白小公子了。」 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饼来,大吉便叼了最后一个,七八口便把它都吃了。 吴公公看得一愣,然后笑了笑,背过身去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车里的满宝和白善也相对坐着吃得津津有味,满宝还从背篓里摸出一竹筒的水来喝。 等车重新停下时,俩人将将喝完水,擦了擦嘴巴。 俩人背着背篓进后院,同样是那个房间,里面正传来啜泣声。 满宝进去,便看到刚才看到的那个老妇人正怀抱一个年轻的妇人安慰,身边围着不少下人。 满宝一进来便闻到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花粉气,味道浓重到她打了一个喷嚏。 老夫人抬头,看到满宝便眼睛一亮,正要打招唿,满宝已经在鼻子前挥了挥手,皱眉问:「屋里怎么这么多人?」 郑太医闻声从里面赶出来,看到她也是眼睛一亮,闻言立即对老夫人躬身道:「还请老夫人先到外面等着,我们要给小公爷治疗了。」 老夫人怀里的夫人抬起头来,哭着问,「我们不能看着吗?」 满宝看了看她后道:「可以,但你得先换身衣服,最好先洗个澡,洗个头,还有,屋里的这些人都要退出去,只留原先的那些人就足够了。」 她不太高兴的看向郑太医道:「开了那么大的一个口子呢,你们怎么让这么多人进来,不知道人越多,气越浑浊,伤口越容易发炎吗?」 郑太医有些尴尬,低声解释道:「我们说了的……」 可病人家属不听,对方身份高,背后还有一个太子撑腰他们怎么办? 满宝就回头静静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听懂了他们的话,一惊,连忙问道:「我们是不是不能留在这里面?」 「最好不要留,」满宝道:「不仅今天不要留,以后你们也尽量少进这个房间,以后进来看望尽量换了干净衣裳进来,不要薰香,不要抹粉,手上也要擦干净……」 满宝顿了顿,放缓了语气道:「他身上的外伤多,我开的口子又有点儿大,所以还是很危险的。」 美妇人呆呆的问,「什么口子?」 「肚子上的口子呀。」 「咳咳,」太子从屋外进来,众人连忙行礼,太子与老夫人回了半礼,这才看向满宝问道:「东西取来了?」 满宝点头,「取来了。」 然后看向老夫人他们。 老夫人立即道:「我们这就出去。」 人群唿啦啦的出去,满宝想了想,觉得输血是大事儿,而且她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怎么也要和家属说清楚的,虽然太子也属于家属,但妹夫总没有亲娘亲,于是满宝也跟着出去了,打算好好的与他们说一说。 郑太医还等着和她商量病情呢,见她出去了,便进去找了同僚,留下一个看着床上昏迷的小公爷,其他人也跟着一块儿出去了。 一出门,满宝还没来得及开口,郑太医已经围上她了,道:「药灌下去了,但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小公爷失血太多了,长此下去恐怕不好。」 另一个太医也避着人小声的道:「脉象再没有好转,恐怕今晚都熬不下去。」 因为是他们自己商讨病情,所以说的便有些直白,但对上太子和苏家人,他们还是会道:「小公爷得天之福,熬过这两日就脱离危险了。」 至于熬不过,那就是没有福气了。 满宝可是得过纪大夫点拨的,一听便明白了,「药一点儿作用都没起?」 「甚微,」郑太医低声道:「正如你所言,小公爷失血太多,偏年纪又大了点儿,比不上季小公子来得壮实。」 太子见他们在一旁嘀嘀咕咕的,烦躁的上前两步问,「人到底怎么样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看向个子最矮的满宝,问道:「周小大夫,你说的那什么血清和输血……」 「我带来了,」满宝放下背篓,找了个桌子把东西放下,将盒子取出来后看向老夫人,「老夫人,郑太医他们和你说过输血吗?」 老夫人愣愣的摇头。 满宝就轻咳一声道:「那好吧,那我就解释一遍,病人失血过多,造血跟不上,所以得给他输点儿血渡过难关,但这输血呢也有可能失败的,就是输入他体内的血与他不相融,产生排斥反应,但您放心,我会辨别血型,这个机率会大大降低的,不过依旧需要你们做一下心理准备。」 老夫人脸色发白,问道:「血,要的血多吗?」 「现在还不确定。」 老夫人便把自己的手递给她,「用我的,我是他亲娘,还有老大,老二,快去把他们叫回来,快马加鞭的去叫。」 美妇人痛哭出声,叫道:「母亲,大伯和二伯远在台州和蕲州,怎么赶得回来呀?」 「快去宫里把国公爷叫回来,他儿子都快要死了,他还在宫里干什么?」 第1218页 满宝连忙拦住他们道:「输血最好不要血亲的血吧,同血型就好啦,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不用血亲的血?可不是要相融吗?他们同出一脉,还有比他们更相融的血吗?」 满宝挠了挠脑袋,她和莫老师学过,倒是知道为什么,可她说了他们也不懂呀,这可要怎么解释呀? 第1037章 输血五 满宝沉默下来,老夫人便看向郑太医几个,目露恳切。 郑太医轻咳一声,轻声解释道:「这输血之事一些书上倒是也有记载,但,不论是输血之人,还是供血之人,最后死亡之数都颇大,所以……」 满宝见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立即解释道:「那是因为那些人没分血型,而且哪有可着一个人身上採血的?天下这么多人,来去就这么几种血型,多采几个人就是了。」 「周小大夫怎么知道天下的血只分为几种?血不都是一样的吗,这个怎么分?」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不是在说输血之事吗?」 满宝总算是想到了解释的词儿,转头对老夫人道:「之所以不用至亲人的血就是因为血。」 满宝举起袖子让老夫人看上面的血,道:「您知道吗,血里面有很多东西,您也说了,至亲之人的血相融,那就意味着这血里有很多一样或相似的东西是不是?」 老夫人愣愣的点头,这个她听得懂。 「这些东西,有好的,也有坏的,这坏的,就是病源,它一旦进入体内,就会可能与他原先体内的病源合在一起,或是单独攻击输血的主人,这种病很急,所以往往都救不过来。」 老夫人琢磨了一下,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一旁的太子问,「至亲之人的血上有这样的病,其他人的血没有吗?」 「有呀,」满宝抚掌道:「这就是不输至亲之人血的原因了,你想呀,至亲之人的血和自己的那么像,自然连病源也像的,这就跟有人进了自家的门,你一看是自家的兄弟,那就掉头不管了,身体就放过了那病源。」 「但要是陌生人的血,一进入体内,就跟陌生人进了自家的门一样,你会打量,会戒备,一旦发现病源,身体里便升起屏障将那些病源杀死,然后只吸收好的那部分。」满宝总算是解释清楚了,长唿一口气道:「就是这么回事了,所以你们看看吧,随便拉拔一些人来给我抽血,我先看看谁的血型合适,一会儿就抽谁的,不用至亲之人的血。」 满宝的这个比喻通俗易懂,老夫人和一旁的美妇人也都听懂了。 于是俩人一起看向家中的下人。 太子却若有所思道:「孤明白了,这陌生人最好还得和三郎有仇才行,这样他才能更快的发现那血中的病源,杜宇还没请来吗?」 满宝:「……太子殿下,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身体只会分辨血中的病源,不会分辨人的脸。」 太子却瞥了她一眼道:「孤觉得不是,每个人的血都是不一样的,他的模样肯定也印在了血里。」 正说着话,禁军带了一人进来,他没被束缚,但前后左右都夹击这人,脸色很难看。 他身后急匆匆的跟着一人,那人一进来便小跑着上前,远远的便沖太子行礼,然后对着老夫人一揖到底,一脸的抱歉,「老夫人,实在羞愧得很,杜舒羞于见老夫人和弟妹了。」 老夫人按了按眼角道:「这事不与大郎相关,我老了,这些事也管不了,只想着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杜舒立刻问道:「不知道三郎怎么样了,他,他要是出事,我一定把他打死给三郎偿命。」 这话也不过说得好听而已,杜宇可是他亲弟弟,他怎么可能捨得? 老夫人抹着眼泪坐在凳子上没说话。 太子便冷冷地道:「杜大郎有这心就好,正好,他如今失血过多躺在床上,正需要输血,刚才大夫说了,至亲之人的血不能输,这府里多是粗鄙之人,他们的血怎配进入三郎的血脉?所以孤特请杜二郎一试。」 杜舒惊呆了,问道:「输血?这不是巫医的法子吗?殿下,这,这可行吗?」 杜宇冷哼一声道:「殿下想取我性命便直说,何必找这样的藉口?谁不知道输血是庸医的法子?」 满宝本来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的,闻言忍不住了,她抬头瞪了杜宇一眼,说谁庸医呢,你才是庸医呢。 满宝直接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白色的器皿来,然后拿了一根短针便上前,无视还要和杜宇争辩的太子,直接拉起杜宇的手就眼疾手快的在他的指尖扎了一下。 杜宇伸手就要甩开满宝的手,太子叫道:「按住他!」 禁军立即一左一右的压住杜宇。 杜宇挣扎起来,「放开我!」 杜舒忍不住上前两步,叫道:「殿下!」 太子面沉如水。 杜舒便回头去看苏老夫人,老夫人用帕子捂住脸,似乎正在伤心的哭。 满宝已经从他的指尖里取出一滴血来,也不给他包扎,直接甩掉,她道:「怕什么,就取一滴血而已,还有,我不是庸医!」 满宝转手给了郑太医一个小器皿,「去取点儿病人的血来,要新鲜的。」 说罢还递给他一根新的短针。 白善这会儿总算是看清楚了那根短针,他觉着这些东西都特别眼熟,一看,指尖隐隐还泛着疼。 第1219页 他震惊的看着满宝。 满宝正把东西不断的摆出来,转头对上他的目光便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 郑太医很快取了血出来,满宝先辨别了一下病人的血型,见是一型,便给他贴了一个标籤,然后才去试杜宇的,发现也是一。 她顿时乐了,高兴的看向还被押着的杜宇,「这一定是特别的缘分,你们的血型是一样的,可以输。」 杜宇瞪大了眼睛,叫道:「你还敢说你不是庸医,我的血怎么可能会和苏坚的一样,我又不是他血亲。」 满宝一边取出盒子里包装好的东西,一边喜滋滋的道:「谁说只有血亲的血才是一样的?这天下的血就分为几种,你想想这天下有多少人。」 杜舒不太想他弟弟被抽血,脑筋急转,问道:「你这么说岂不是天下很多人的血都相融了?」 「不错。」 「那还怎么滴血认亲?」 满宝道:「你们还信这个呀,早说呀,简单得很,来人呀,去取一盆水来。」 第1038章 输血六 水都是现成的。 满宝一边拆开她的宝贝东西,一边随手把器皿里剩下的两份血给倒进水里,大家忍不住凑上去看。 就见那滴入水里的血慢慢的散开,许久后,两者渐渐的融合在了一起。 众人看着都惊呆了。 满宝将她很久以前通过范太医准备的罐子和羊肠取出,然后对杜宇招手道:「过来,别怕,抽血不疼的。」 杜宇脸色发白。 杜舒挡在满宝面前,厉声质问,「你是谁,太医院的太医呢,救治苏小公爷是你能做主的吗?」 他声音太大,吓了满宝一跳。 白善上前挡在他身前道:「这是殿下的意思,病人的肚子是她开的,如今太医院太医们的生死都挂在她身上,你说她能不能主事?」 满宝道:「你们怕什么呀,不就抽一罐子的血吗,放心吧,回去吃点东西补一补血就回来了,屋里的人流了这么多的血都没死呢。」 太子蹙眉,「你不是说需要很多血吗?」 「这不是还有很多人吗?」满宝瞥了他一眼道:「每个人抽一点儿也就差不多了,殿下,我是大夫,就算输血救不回输血的人,那也不至于把採血的人给抽死吧?」 她又不是刽子手。 太子抿了抿唇道:「其他人的血过于低贱,怎能输他们的血?」 满宝忍不住怼道:「您的血倒是挺高贵的,要不一会儿您也来试一试?」 吴公公冷汗都冒出来了,连忙斥道:「周小大夫,慎言,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殿下说话呢?」 太子却思考了起来,「我的血进去,他不会也认为我的血是亲戚,然后放过病源吧?」 「您跟他有血缘之亲?」 「没有。」 「那就抽吧,」满宝重新拿起一枚针,「先来看看血型一样吗。」 太子撸了袖子上前。 苏老夫人和吴公公连忙拦住,「殿下不可呀……」 太子却不在意,强硬的让满宝扎,满宝也不管拦着的俩人,她觉得院里的人都太啰嗦了,她倒是没什么,反正有故事可看,看上一整天也没什么,但屋里的人却是有可能死的呀,再由着他们这么吵下去,屋里的人死了,有可能还要带走三个太医呢。 满宝拿着短针直接扎下去,取了血后回去试血型,等着结果的时候,她撸起袖子沖杜宇招手,「快过来坐着。」 杜宇看看她,又看了看太子用帕子按着的指尖,默默地上前坐下。 杜舒这会儿也不拦着了。 羊肠和中空的针管都是范太医帮忙做的,连罐子都是托的范太医,俩人在益州的时候其实有偷偷的扎过兔子,扎过羊,但就是没扎过人。 而满宝经验要更丰富点儿,因为她还扎过拟人模特,不过面对真人和拟人还是有点儿不一样的。 满宝咽了咽口水,在他的手臂上找了半天才确认血管,然后拿了条绳子绑住手臂,她抬头看向杜宇道:「我扎了呀。」 杜宇好奇的看着她,「这么取血?不是用刀吗?」 用什么刀啊,大面积出血她还嫌弃会污染呢。 满宝气沉丹田,手中的针便扎了进去,别说,这感觉和拟人的还真有点儿像,杜宇疼得尖叫一声,差点蹦起来,却被身后的禁军一把按住。 杜宇整个人都抖起来,一管红红的血在半透明的羊肠中穿过然后灌进了罐子里…… 满宝见他一直在「啊啊」的叫,就大声的道:「别叫了,这会儿根本就不疼了。」 杜宇这才睁开紧闭的眼睛,冷汗直冒,「你,你骗人,你说不疼的。」 满宝轻咳一声道:「我又没扎过人,我怎么知道不疼?这都是我老师告诉我的?」 「你老师是谁?」 满宝指着瓶子和他道:「看到没有,你的血。」 杜宇就扭头看去,就看见罐子里的血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的上升,他有些害怕的移开视线,「这,这,这么多……」 「不多,不多,还没够一罐呢。」 满宝转身去看太子的血液反应,高兴的和他道:「巧得很,您的血也很适合,来来来,您坐这儿,我们也抽一罐。」 吴公公扑腾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不行啊殿下,您是千金之体,怎能抽血呢?要抽就抽老奴的吧。」 第1220页 杜舒咽了咽口水,勉强上前一步道:「还是抽我的吧……」 满宝就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杜仲一眼,「你们是亲兄弟?」 俩人点头。 「那血型估计一样,来来来,你也来试一下,这抽血嘛,多多益善。」 白善轻咳一声,上前帮忙,他觉得根本不是多多益善,而是她找到手感,抽上瘾二郎,但他敢说出来吗? 满宝也只做了五副抽血的装置而已,她给太子和杜舒用上,再给病人用一副,这就还剩下一副了。 太子和杜舒虽然也有点儿怕,但不至于像杜宇那样失态,毕竟已经看过他抽了,有了见识后便不会叫出声了。 满宝叫人压住针,看了眼杜宇的血罐,觉着差不多了便拔了针,松了绳子。 然后用帕子给他按住针眼道:「自己按着,按个七八十息就差不多了。」 杜宇很怀疑,「抽了这么多血,这针眼肯定很大吧,不会再出血了?」 这针是比她在系统里看见的要大,她也有点儿不太确认,「那你多按按,按上半刻钟试试?」 杜宇:……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大夫,到底靠不靠谱啊? 太子和杜舒也有点儿怀疑。 但满宝已经拿着血进去给病人输上了,郑太医和屋里留守的太医帮忙。 郑太医低声问,「真的有用吗?」 「这是全血,其实有人跟我说过,输血也分为很多种的,可惜我们没有处理血液的手段,只能如此了。」满宝道:「至少这也是一个希望不是?」 满宝将一头的空管针扎进罐子里,等出了血后再扎进病人的手臂里,太医们就看到那血缓慢的流进病人的体内…… 输血也不能太急的。 满宝也是第一次给真人输血,因此很忙,忙着抽血,再忙着回来输血,还要忙着观察病人的情况,还要抽空将意识沉到系统里和莫老师交流一下这次输血的情况。 一直折腾到夕阳西下,满宝将输血装置撤了,然后和郑太医他们一起轮流给苏坚把脉。 第1039章 如海绵吸水 满宝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见最后一个太医摸完脉了,又去摸了一遍,确认过后微微点了点头。 太子他们手臂上还绑着帕子,见状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脉象上是好了点儿,但还得再观察几天看看。」满宝看向郑太医等人。 郑太医他们连忙点头:「正是。」 满宝大功告成,心里很高兴,起身正要告辞,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对了,他应该没伤到脑子吧?」 郑太医他们一起看向太子和杜宇。 太子则冷笑着看向杜宇。 杜宇沉默了一下后道:「应该没有。」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便等明日吧,如果顺利,明日黄昏前他应该可以醒过来,醒过来便定了一半了。」 郑太医等人连连点头。 只带了儿媳妇进来的老夫人闻言,焦急的问道:「醒过来怎么只定了一半?不应该是就好了吗?」 满宝轻咳一声道:「他身上的伤口大,有发炎的危险,所以还得看后续。」 郑太医连忙在一旁解释道:「小公爷脏腑出血,亏得周小大夫当机立断开腹止血,这才把人救了回来,但之后伤口恢復得如何,还得看天意。」 神的天意啊…… 满宝忍不住瞥了郑太医一眼,和老夫人道:「伤口最忌讳脏污,所以从现在开始,除了太医和一两个伺候照顾的人外,其他人不要再进出了,对了,你们这里还有没有空的房间,最好重新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来,把人换过去,这床太脏了。」 三位太医连连点头。 美妇人皱眉道:「可是病人不是最忌讳移动吗?万一又出血……」 三位太医:…… 满宝道:「脏污比移动更危险,从他抬回来到现在,他身上的脏东西,还有大家进出带来的脏东西,你能控制人移动,还能控制这些脏东西吗?」 老夫人略一思索便道:「听周小大夫和太医们的,让他们把侧屋收拾出来,里面什么东西都不用摆,清洁干净后把三郎移过去。」 众人应了一声。 移动的事太医们可以指导,甚至他们经验可比满宝丰富多了,在哪儿换下衣服,怎么换,怎么挪,后续要开什么药,上什么药…… 满宝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后面学,他们开出一张药方她都要先看一遍才递给下人。 三位太医不知道满宝底细,还以为她是在检查药方,她偶尔点着几个药问他们为何要这么开,君臣怎么论,还以为她是要考校他们,于是细细的给她解释。 满宝仔细的记在心里,觉得他们对于具体的病症开方比莫老师还厉害些,她打算回去后就把这些方子默写下来再记上註解,然后和莫老师一同学习。 白善只听了一耳朵便不听了,因为他大部分都没听懂。 虽然没少受满宝的影响知道些医理,但太高深的他就听不懂了,他站到了太子身边,就听见他在讽刺杜家兄弟。 他略略后退两步,竖着耳朵听故事。 满宝把太医们今天晚上的治疗方案都掏干净后便拍拍屁股起身要走,郑太医连忙挽留她,「周小大夫今晚不留守吗?」 满宝便往外看了一眼白善后摇头,「算了,不方便,我还是回家吧,明儿一早再来。」 第1221页 「可要是人烧起来……」 「实在厉害,你们就派人去叫我就是了,我们同在一坊,是可以夜走的。」满宝道:「不过论退烧,我恐怕还比不上你们。」 郑太医:「周小大夫过于谦虚了,我听纪大夫说过,你针灸用得特别好,其中有一套退烧的针法……」 满宝问:「你想学吗?」 郑太医脸一僵,不太好意思的道:「……倒是想学,但……」 「我教你,」满宝笑眯眯的道:「你刚才说方案二的益血退热的方子在你家的一本书上记载有,是改良过的药方,还有记载……」 郑太医沉默了一下后道:「我可以将书借给周小大夫读一阵。」 满宝高兴得不行,觉得今天的收穫实在是太大了。 她笑眯眯的和郑太医道别,又看向另外两位太医,「以后大家一起交流医术呀。」 三人僵笑着点头,都不约而同的想,难怪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医术,胆大心细是一个,恐怕脸皮厚也是一个吧。 初初相识,谁会想着交换医术? 他们和郑太医共事好些年了,平时交流也只是点到即止,互相学习也有个度,每个太医都是有自己拿手的病例和方案的,给别人学去了,他们还以什么在太医院中立足呢? 提出这提议的要不是个不能进太医院的女娃,别说他们不会答应,恐怕和她渊源更深的郑太医也不会答应的。 虽然也能从满宝那里学到东西。 但自己的天赋自己知道,他们一看就比不上满宝。 一样的知识,并不是学了就都能掌握的,也不是学了就只掌握学的那部分的。 回想起这位周小大夫开腹,找出血口,缝合的熟练度,私底下还不知道剖了多少只兔子和猪羊呢。 两位太医抖了抖,然后齐齐看向郑太医,「郑太医,我看周小大夫用的工具包似乎是范太医的。」 郑太医便道:「她在益州时曾和范太医交流过医术,听家里人说,范太医和她很投缘。」 太医们便嘆气,「范太医是出名的疡医,以前还不觉得,他这一调任才发现太医院中竟没有继承他技艺的太医,唉~~」 以前大家都看不起疡医,觉得他们总是切割东西,流于下乘,可现在看来,疡医治疗紧急的出血伤的确比他们占些优势啊。 「虽说给小公爷补了血,但最主要的还是靠他自身造血将身体稳固住,」郑太医最先回神,看了眼写出来的药方,选了一张道:「第二张药方用这个吧。」 两位太医也慢慢回神,看了后斟酌了一下,颔首道:「不错,便如此吧。」 满宝找到白善道:「我们回家吧。」 老夫人连忙也挽留,满宝拒绝了,「我们住的地方府上应该都知道了,要是发热太医们断不了就再去接我就是,我明天一早还过来的。」 老夫人见她年纪小,又是个小姑娘,家里恐怕也不放心,便对一旁的嬷嬷道:「送周小大夫和白小公子出去,让管家亲自送回去,备上厚礼。」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她偷偷看了一眼她儿子肚子上包扎的伤,又问了一下伺候的人,这才知道她儿子之前已经半边身子踏进鬼门关了,也是因为这个,太子才砍了计太医。 第1040章 眼熟的短针 苏家派了管家和护卫送满宝和白善回去,他们坐着自己的马车回去的,大吉赶着车。 等到了常青巷,后面的管家便从自家的车上搬下来一匹匹布料和一盒盒的礼盒,领着护卫送进去。 白善和满宝都没怎么管这事,让迎出门来的刘贵去处理了。 庄先生也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今天的事还算顺利,见两个弟子身上都是血,便挥手道:「先去洗漱吧。」 满宝和白善沖先生一揖到底,乖乖的去后院沐浴洗漱去了。 苏管家看着这一切,满脸是笑的去与庄先生见礼。 庄先生也沖他露出笑脸,走上前去招待他。 满宝洗了头,又洗了澡,容姨给他们用艾草煮了水给他们洗,正巧祛晦气。 满宝擦了头髮,暂且还干不透,也不管,干脆穿好了衣服便披散着头髮出去。 白善也是如此。 俩人一坐到院子里白二郎便坐在他们身边撑着下巴看他们,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 俩人没理他,接过容姨端上来的面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问,「你们都吃过了?」 「巧了,你们回来前刚把碗筷收拾下去,」白二郎道:「那邳国公也忒小气了,连晚食都没给你们吃?」 满宝这才想起这事,抬起头来道:「想起来了,苏老夫人和太子他们好像都没吃晚食。」 白善点了点头。 俩人低头看了一下热腾腾的面,都觉得他们有点儿可怜,于是低头大大的吃了一口。 庄先生送走苏管家后进来便看到两个弟子披头散髮的在吃面,而另一个则坐他们对面撑着下巴在发呆。 庄先生先训了俩人一句,「衣冠不整像什么样子,下次不许这样了。」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后道:「先生,衣冠整齐了的。」 庄先生就看着她乱糟糟的脑袋。 白善憋着笑道:「先生,这不是冠。」 庄先生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后坐下,等他们吃完了才问,「如何了?」 第1222页 救人的事自然是满宝来回答,她把输血和苏坚的脉象汇报了一遍,表示他明天中午只要醒来,那就活了一半了。 庄先生微微点头,好奇的却是另一点,「天下人的血就只分为四种?那岂不是每四个人的血都能相融?」 「不是,不止是四种,只是大体可分为四种,少有的几种血很少有而已,我目前还不知道怎么分。」满宝想了想后道:「就算是同类型的血,在体内相融其实也是有一定风险的。所以补血最好的法子还是应该依靠自身造血,像太医院开的补血方子就很好,其中有一张……」 庄先生止住她的滔滔不绝,继续自己的问题,「那滴血认亲岂不是无用了?每四人的血都能相融,那……」 「……」满宝默了一下后纠正道:「先生,不是每四个人的血都能在水里相融,而是每个人的血最后都能在血里相融,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庄先生:「……是这样吗?」 「不仅人和人的血能相融,人和鸡的血,羊的血,牛的血应该也能相融,咦,改明儿我们可以试一试呀。」 白善就觉得指尖有点儿疼。 一无所知的白二郎还兴致勃勃的问,「怎么试?」 「我们去菜场,看谁家新杀的羊,取一滴血滴进去,我们再自己滴进去一滴自己的血就好了。」满宝越说越高兴,「还可以和容姨说一声,厨房要是杀鸡了叫我一声,我现取新鲜的鸡血试试看。」 白二郎高兴的点头,「好呀,好呀。」 白善盯着他看,只觉得他是傻子,「取你的血?」 白二郎脸一僵,问道:「怎么取?我,我不动刀子的。」 「不用刀子。」满宝的用具还没清洗,所以东西还放在背篓里,她直接把背篓里拖过来,拿出一枚短针给他看,「用这个就好,扎一下指腹就出血了。」 庄先生眯着眼睛看她手里的短针。 白二郎凑上去看,眨了眨眼,「我怎么觉得这短针很眼熟?」 满宝眨了眨眼,收回短针,歪头道:「有吗?可能是因为与我常用的针有点儿像吧。」 白二郎总算是想起来了,他跳起来道:「不对,这是你把我们扎出血的针,特别疼的那根针,我一辈子都记得……」 满宝拎起背篓道:「先生,我去后厨清洗用具了,明天说不定还会用着呢。」 说罢撒腿就跑。 白二郎气疯了,见白善一脸淡然,扭头就瞪他,「你也知道,你们都骗我!」 白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是今儿才知道的,而且你气什么,你就出了一次血,我还被扎两次呢。」 白二郎一想也是,总算是想起来了白善比他还多一次。 一旁的庄先生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俩人这才想起庄先生似乎也被扎过。 俩人默默地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满宝将东西放在锅里烧上水泡了泡,觉得他们的气应该差不多消了,便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 庄先生他们已经泡上了茶,就等她一人了。 满宝嘿嘿一乐,跑上去坐在自个的位置上,白善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庄先生抿了一口茶后问,「小公爷受伤,他们家怎么会找到满宝这儿来?」 这话自然是问白善的。 这也是白善跟着去的目的之一。 他道:「今日苏坚和杜宇他们在东郊的马场里打马球,结果为了争场地打起来了,他们自己先赛了一场,比赛的时候,俩人针锋相对,互相攻击,苏坚就被杜宇打中半落下马来,他的鞋底不知为何嵌了钉子,挂在马上的时候钉子扎到了马腹,马就发疯了。」 「太子当时微服去凑热闹,着人把苏坚救回了邳国公府,然后让人去请太医去医治,主治的是计太医。计太医说话惹恼了太子,太子激愤之下砍了计太医,主治便成了副手郑太医。」白善道:「郑太医比计太医还没把握,悄悄叫人回济世堂请了郑大掌柜,我猜郑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太医,肯定捨不得郑太医就这么折在里面,知道满宝止血好,这才把满宝叫去了。」 庄先生嘆气,「还是太危险了。」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第1041章 其乐融融 满宝想了想,也点头。 白善就瞥了她一眼,继续与先生道:「学中常有同窗议论,殿下的脾气一年比一年大,我今日看着,他颇有种无所畏惧的悍气在,先生,皇帝恐怕不会太喜欢太子这样,我们通过他真的能见到皇帝吗?」 在白善看来,太子和三皇子打不打他根本不在乎,他们斗他们的,他只想知道他通过太子见到皇帝,皇帝能不能理他,能不能把十二年前的冤屈昭雪。 庄先生沉思起来,片刻后道:「皇帝不是因私废公之人。」 白善一听就明白了,他转头和满宝道:「明天还没收假,我与你一起去。」 满宝点头,「顺路先去一趟济世堂吧,也不知道那位计太医怎么样了,救活了没有。」 「济世堂有良药,计太医出血量比苏坚还少,应该没问题吧?」 「不一定,」满宝道:「计太医鬍子都花白了。」 白善:…… 他觉得满宝对年纪的关注度总是不同寻常。 庄先生也笑着摇了摇头,他看了一下天色,见他们头髮也干得差不多了,便道:「你们奔波了一天也累了,回屋去歇息吧,明日再去邳国公府,要多听少说,虽说要和太子维繫关系,但也不要过急,以免适得其反。」 第1223页 白善和满宝应下,相视一眼后便回屋去休息了。 满宝直接进了系统和莫老师探讨今日的病情,将今天记下的药方及太医们的讲解记录下来和莫老师分享加分析,等忙到深夜才推出系统,打了一个哈欠后抱着被子睡去。 中秋的京城已经有些微凉了,尤其是夜里,哪怕是八月十六,这会儿常青巷的人家也都睡下了,街头巷尾都是一片寂静。 满宝和白善都是好梦,正瘫着手脚睡得相熟,但距离他们这里老远的一些内城人家,以及皇城里的人却没这个好运气。 难得休息,且难得起了兴致,借着几个心腹大臣进宫聊天的机会,皇帝非常高兴且顺理成章的避过魏知唿朋唤友的一块儿偷熘出宫玩去了。 所以他们完美错过了一拨又一拨往宫里去的御史和家奴。 御史弹劾太子和杜宇的摺子被堆在了案头,而苏家的家奴是跑了一趟又一趟,消息传进去了,但就是不见他们家国公爷出来。 一直到晚上,没看着十五的花灯的皇帝看了十六的花灯,这才喜滋滋的带上三四要好大臣回家;哦不,是回宫,然后就收到了三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一,苏家的小儿子和杜家的小儿子打马球打起来了,一个重伤垂死; 二,太子把计太医给砍了; 三,太子把杜家两兄弟给抓到苏家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要让他们兄弟俩偿命。 别人还愣愣的没做出反应,邳国公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皇帝本来怒气沖沖,恨不得现在就提剑去把惹事的太子给砍了,但见他这样,怒气便一顿,然后伸手扶起他安慰道:「苏卿别急,三郎不会有事的。」 邳国公忧心的何止是他小儿子呀,还有他女婿呀。 他扯了扯嘴角,躬身和皇帝告辞。 皇帝却说,「朕与你一同去看看。」 邳国公连忙拒绝,「如何敢当,况已深夜,陛下再不回宫,宫里也要着急了。」 但皇帝执意要去,谁又拦得住他呢? 赵国公也担心他外甥,想着现在能拦住太子的估计也就只有皇帝了,于是也没硬劝。 大家转而又骑马往邳国公府去。 到了邳国公府,一行人都不用通报,直接往内院去。 而此时,太子妃也撑着病体过来了,她是傍晚赶过来的,主要是她听说禁军把杜家兄弟给拿到了她娘家。 她没敢让皇后知道此事,一直到傍晚才找到机会出宫,一出宫便奔着娘家来。 皇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进来时,苏老夫人和太子他们正坐在上首吃饭呢,杜家兄弟也正捧着碗。 皇帝闯进来看到这一幕颇有点儿「其乐融融」的情景,愣了好一会儿。 三人的脸色都有点儿发白,他们觉得是下午抽血抽的,不过满宝是不会承认的,她坚持认为是他们自己吓自己的,因为抽这么一点儿血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 不过这会儿三人都在喝补血的汤,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正一起不满的看向门口。 看到走进来的人,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皇帝颇为惊奇的围着杜家兄弟走了一圈儿,发现他们好好的跪着,不像是有伤的样子。 太子抬起头来看向他,虽然还跪着,却直接问道:「阿耶怎么来了?」 皇帝这才回神,轻咳一声挥手道:「起来吧。」 大家这才起来。 皇帝这才温和的看向苏老夫人,轻声问道:「嫂子,三郎怎么样了?」 苏老夫人便嘆气,「人还昏睡着,大夫说明天要是能醒来,那就回来半条命了。」 皇帝没想到真这么严重,皱眉看向太子问,「这是怎么回事,大过节的,你们闹什么?」 太子垂下眼眸道:「人是杜宇打的,又不是我打的。」 杜舒立即带着杜宇跪在地上请罪。 毕竟刚抽了人家兄弟俩的血,苏老夫人纠结了一下还是道:「陛下,几个孩子打马球,年轻气盛了些,不怪他们的,只是三郎穿的靴子底不知什么时候嵌了一根钉子,要不是那根钉子扎到了马腹,以三郎的本事当不至于坠马。」 皇帝微微蹙眉。 扭头问太子,「可查到了什么?」 「他今日去马场的时候不小心被路边的水坑溅到了,他便在马场现换了一双靴子,那靴子也是他带去的,今日看守衣物和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拿了,现在还问不出什么来。」 皇帝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道:「查!让京兆尹……」 说完才想起殷礼不在京城,他轻咳一声后道:「让刑部去查。」 等把这些吩咐完,皇帝这才皱眉看向跪着的杜舒和杜宇,想着他们父亲曾随他出生入死,而他早逝只留下这两个儿子,便嘆息一声,挥手道:「起来吧,你们和苏坚也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以后玩闹归玩闹,但这样打架斗殴的事不可再有,你们父辈好容易积累下来的情分,难道你们小辈要全都败掉?」 杜舒一脸羞愧的拉着杜宇又跪了下去,羞愧的应下。 第1042章 惊奇 皇帝在邳国公府待到深夜,去看过苏坚后才被找来的禁军护送回宫。 太子和太子妃当然要跟着他一起回去了。 三位大佬一走,杜家兄弟这才告辞,脚有些虚的离开。 第1224页 邳国公等外人都走了,这才和老妻一块儿回正院,「怎么回事,我听刚才的意思,杜舒和杜仲给我们三郎输血?这,这血能直接入体?」 苏老夫人今天受到的震撼也不小,点头道:「我亲眼看见她把血输到我们三郎的体内的,太医们也说三郎好了许多,之前失血太多,人差点儿就不行了。」 邳国公便若有所思,「有了这个输血大法,那岂不是人多了一条命?」 苏老夫人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你可别想的太美,那小周大夫说了,这血不是随便输的,输错了血,人说不定直接就死了,得要相融的血才行。」 邳国公颇为嫌弃,「怎么杜家的血和我们家的一样呢?」 苏老夫人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殿下的血还和我们家的一样呢。」 她皱眉道:「我听小周大夫的说法,这滴血验亲的法子竟是做不准的。」 邳国公仰着脖子道:「本来就做不准,也就你们女人家信这种。」 苏老夫人就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她就不信他以前不信。 坐了车架回宫的皇帝也很惊奇,「所以这滴血验亲的法子是做不得准的了?」 古忠哈腰的笑道:「看这样子是做不得准了,不然这杜家兄弟和殿下总不可能是兄弟吧?听小周大夫的意思,这世上是每四个人就有一人的血相融的。」 古忠小心的看着皇帝的脸色,轻声道:「没想到这小周大夫还真有些本事,竟然真的把小公爷给救回来了。」 皇帝微微点头,「她胆子倒大,说开腹就开腹,且还说服了太子,大郎可是个暴脾气。」 古忠憨笑着没说话。 皇帝若有所思了一阵儿,问道:「让封尚书去查一查那钉子的事儿,好好的,靴子底下怎么会嵌进一根钉子呢?」 古忠应下,然后小声汇报导:「陛下,才郑太医说,给他往外传话的小厮被太子殿下的人拿了,这……」 皇帝微微闭了闭眼道:「拿了就拿了吧,查清楚他没毛病自然就会放了。」 古忠松了一口气,低头应下。 京城的水一下就和这夜色一样朦胧起来,让人越发的看不清了。 只是水中浮萍的济世堂大掌柜一整个晚上都没合眼,第二天黑着一双眼睛守在济世堂里等消息。 同样是浮萍的满宝和白善却是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就神清气爽的从马车上蹦下来,跳进济世堂里找郑大掌柜。 「大掌柜,昨日送来的计太医怎么样了?」 郑大掌柜看见他们便眼睛一亮,一边回答一边问,「人送回计家去了,丁大夫在那边守着呢,止血得还算及时,人是救回来了。对了,小公爷怎么样了,郑太医怎么样了?」 「我回家的时候他们都没事儿,这会儿子就不知道了。」 郑大掌柜:「……那,那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不应该去苏家吗?」 满宝道:「我这不是担心您和计太医吗?所以过来看看,既然你们都没事儿,那我就去苏家了。」 郑大掌柜立即跟她一起走,特别热情的道:「走走走,我送你们去。」 苏家的下人早等着满宝了,他们一来便把人请进去,连一同前来的郑大掌柜都受到了热情的招待,这会儿不用在前院候着了,而是被请到了厅上喝茶。 满宝和白善背着背篓去后院看苏坚。 房间里就只有两个人,一个太医,一个伺候的人。 昨天晚上就是两个太医,两个伺候的人轮流值守下来的,这会儿值班的是郑太医,他正靠在榻上睡觉呢,另一个下人则是躺在脚踏上睡。 床上的病人也是昏睡得人事不知。 满宝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有轻微的发热,但这个温度还可以。 满宝放下心来,将背篓放下,从里面翻出针袋来。 脚踏上躺着的小厮被惊醒,看到站在一旁的满宝他一咕噜爬起来,惊慌失措的跪趴在脚踏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满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在这儿是睡不好的,现在我来看着他,你休息去吧。」 她声音温和,小厮略微镇定了些,悄悄的抬头看了满宝一眼,见她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爬起来道:「多谢小周大夫,小的不困。」 见满宝掀开被子,立即上前道:「小周大夫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小的。」 满宝想了想便道:「你帮我取一盆温水来吧,我要净手。」 小厮胸中最后一口气落下,他高兴的应下,转身去端水去。 郑太医这会儿也醒了,他伸了一个懒腰,进来问,「怎么样,烧了吗?」 「低烧。」 郑太医松了一口气,「那还好,开了这么大的口子,脏腑间也有伤呢,对了,这是我们今日打算用的方子,等他醒过来后,也差不多可以用些水米了。」 满宝点头,「不要油水,先补充些水米就行。」 她接过郑太医他们开的药方认真的学习。 等小厮把水端来以后便洗手给他扎针。 郑太医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问道:「退烧和促血流动的?」 满宝点头,「我不打算再给他输血了,反正他的血都止住了,接下来就得靠他的身体自己造血了,让脏腑早些恢復生机,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第1225页 郑太医深以为然的点头,觉得满宝其中的两个穴道取得不错,他以前就没想过要这么行针。 俩人就这么讨论起来。 等满宝把所有的针都拔了,和郑太医往外一看,这才发现,苏家的人不知何时都聚在了院子里,正围着白善说话呢。 郑太医对白善的印象也挺深刻的,毕竟昨天这人可是两次硬扛上了太子啊。 天知道他一直提着一颗心,就怕太子什么时候也提着剑给他一下。 郑太医轻咳一声,问道:「忘了问你了,你怎么总是带着外面那位白小公子呀?」 满宝道:「那是我师弟,他跟着我有什么问题吗?」 第1043章 实验 满宝和郑太医一出门,邳国公便笑着上前来,先和郑太医点了点头,客气的打过招唿后才看向满宝,「这位就是小周大夫吧,果然是年轻有为,不知师从何人呀?」 满宝道:「我老师姓庄。」 邳国公看了一眼郑太医,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摸着鬍子笑道:「名师出高徒呀。」 郑太医知道满宝有个老师姓庄,但那个并不是教她医术的先生,而是教她读书识字的。 满宝和白善在一旁深以为然的点头,既认为他们先生当得起名师,他们也当得起高徒。 邳国公比较在意的是他小儿子什么时候能醒来。 满宝道:「等中午吧,他这会儿低烧,正在好转。」 苏老夫人着急道:「既发烧了,不是坏事吗?」 「不算坏事,不是高烧,烧着没事的,多餵他喝点儿水,注意体温就行。」满宝道:「他中午要是能醒,那会儿我们才好问诊,确定没其他的毛病后就是伤口的问题了。」 郑太医深以为然的点头,这也是他和同僚们的想法。 接下来就是等人醒了,熬了药来,伺候的小厮小心翼翼的灌了他半碗药,然后才停下。 满宝接替郑太医守着,让他睡觉去了。 另外两位太医又劳累、又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昨天晚上就没睡好,这会儿醒来看到有满宝在,转身便又去睡得天昏地暗了。 满宝当然不会一直在屋里守着了,屋里还有两个小厮呢,她只要时不时的进来看一看就行了。 于是她就坐在了院子里和人说话。 主要是苏老夫人和三太太也担心苏坚,所以坐在院子里守着,既然都是守着,自然要说说话了。 尤其她们对满宝还挺好奇的,白善也留在此处。 不过他年纪还小,且长得好看,苏老夫人很喜欢他,没让他到前厅去和她那糟老头子在一处。 四人就坐在院子树下的石凳上说话。 三太太把怀里的儿子交给下人,让抱下去玩儿,满宝看了一眼孩子,问道:「他多大了,有两岁了吗?」 三太太笑道:「虚岁是两岁,刚学会走路,顽皮着呢,昨天府里闹哄哄的,他被吓到了,所以今天才缠着我一些。」 满宝点了点头,评价道:「长得很像小公爷。」 苏老夫人闻言也高兴起来,「连脾气都是一样的,小小年纪主意大得很。」 苏老夫人顿了顿后忧心的问道:「小周大夫,你看我儿要是好了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呀?」 满宝道:「还不确定,他的腿断了,得等他肚子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再接上,这会儿也不知道断成什么样儿,不知道接好以后会不会瘸。」 三太太一愣,问道:「郑太医他们怎么没说呀?」 满宝道:「腿跟命比起来自然是命比较重要了。」 昨天连命都没确定能不能保住呢,谁那么闲的心去操心腿呀。 苏老夫人也反应过来,连忙道:「能保住命就很好了,就是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对寿数有影响?」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脾脏是可再生的,昨天她可不止是缝合而已,还从里头夹了不少破碎的块儿出来,这个多少是有些影响的,但最大的影响是…… 满宝轻咳一声,将这一情况告诉他们后道:「我发现小公爷的脉象有点儿虚,当然,这和他受伤有关,但我看他的底子也有点儿虚,这对寿数是影响很大的,老夫人要想他身体康健一点儿,寿数长一点儿,那还是建议他节慾吧,不要太过纵慾。」 苏老夫人脸色一僵,三太太眼都泛泪了。 一旁的白善忍不住轻咳一声,给她倒了一杯茶,小声道:「喝口茶吧。」 满宝就端起茶来喝,但一双大大的眼睛依旧扑闪扑闪的看着对面。 苏老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等他好了,我一定教他。」 满宝点头。 三太太连忙转开话题,「周小大夫,照你昨天那么说,那滴血认亲就完全做不得数了。」 满宝立即放下茶杯道:「对呀,不过我还有些好奇的地方,不知道人血和鸡血、羊血、牛血这些能不能相融。」 苏老夫人和三太太:……这可就有点儿吓人了。 但俩人也有点儿好奇,「那是不是把血滴到水里就知道了?」 「是啊,可惜我现在没空,没法儿去菜场找新鲜的血。」 苏老夫人想了想,便转头对嬷嬷道:「去叫厨房杀只鸡来,取新鲜的血滴进水盆里端过来,还有羊血,嗯,出去寻摸寻摸,看哪儿有牛,也买一头回来。」 第1226页 满宝和白善目瞪口呆的看着,等嬷嬷领命而去了才回过神来,齐齐看向苏老夫人,「牛不是不能随便杀吗?」 苏老夫人就笑道:「我们要杀的自然是些老牛、病牛之类的。」 满宝和白善半信半疑,因为就是他们家,病牛肉也是不吃的。 而白家倒是偶尔能买到些老牛的肉,但分到的也不多,多数时候是杀的自家庄子里老迈的牛。 他们吃的最多的是羊肉和猪肉。 两盆水很快被端了过来,里面的那滴血已经慢慢漫开,满宝立即从背篓里摸出一根短针来,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问道:「扎谁的?」 大家都没说话。 苏老夫人便放下茶杯,茶杯轻轻地碰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个丫头抖着手上前,「周小大夫,扎,扎我的吧。」 满宝抬头对她一笑,握住她的手道:「你别怕,不怎么疼的。」 说罢便往指腹上轻轻地扎了一下,她就觉得刺痛一下,然后就不痛了,就跟平时她做针线被自个的针扎了一样。 满宝等了等,等它开始出血了才开始挤出一滴血来,然后又挤出一滴血来,分别滴在了两个盆里。 满宝摸出一瓶药膏给她擦了一下指腹,然后让她用干净的帕子捂住。 苏老夫人见了微微一笑,道:「倒是个勇敢的孩子,来人,赏她一锭银子。回头提作二等放到屋里去。」 丫头眼睛一亮,立即跪下磕头谢恩。 满宝看了苏老夫人一眼,见她笑着说起来,便伸手将人拉了起来,这才去看两个水盆。 第1044章 醒来 刚滴下去的人血也慢慢的散开,和水盆中的两种血瀰漫在一起,却没有融在一起。 苏老夫人见了,不知为何大松一口气,笑道:「没融,没融。」 满宝却若有所思起来,「要是加点儿盐呢?」 白善接道:「另一边再加点儿醋试试?」 满宝连连点头,「嗯嗯,都试试,去把盐和醋拿来。」 苏老夫人一脸懵,「为什么要往里加醋和盐?」 白善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水还分为酸性和硷性,其中硷可以加盐。」 满宝连连点头,「没错,所以我们加点儿盐啊醋啊试试。」 苏老夫人看了丫头一眼,自有下人去取了来。 俩人一顿折腾,又是加盐,又是加醋的,要不是这盆里只有两滴散开的血,苏老夫人几乎以为他们是在做菜了。 一顿折腾后,其中一盆的两层血竟然慢慢的交融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满宝心满意足起来,拿出笔来记,「我们刚才往里倒了多少醋?」 白善:「二十一滴。」 「那时间也过了好久,不知道如果一开始便加了醋的情况下,两种血会多长时间交融在一起。」 白善看到在屋里看守的小厮站到了门口,正朝着他们张望,便道:「以后再试吧。」 示意满宝去看那小厮。 满宝扭头看了一眼,便把笔交给白善,和苏老夫人告罪一声,先进去看人了。 苏老夫人和三太太也起身走到门前。 白善看了她们一眼,提了笔细细地将刚才他们的实验过程记录下来。 小厮领着满宝进屋,小声道:「我摸着,三爷似乎越来越热了。」 满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去把脉。 她蹙眉想了想后道:「去把我的背篓取进来,我给他扎一下针。」 小厮连忙去取东西。 给苏坚扎了针,烧没退,但也没再升高,满宝开了一个药方,想了想,还是道:「去看看太医们,不拘是谁,随便叫一个来看看药方。」 来的自然是刚睡下没多久的郑太医,他摸了摸苏坚的脉,又看了一下满宝开的药方,提笔改了两个药名后问,「周小大夫觉得如何?」 满宝看了一下,比她开的温和,对苏坚的确要比较好,便点了点头。 郑太医就把药方交给小厮,「去抓药熬药吧。」 小心翼翼的把药灌下去,又捂了半个时辰,病人就开始发汗,烧往下降了。 满宝伸手摸了摸,满意的点头,「低烧,不是很严重,就这么着吧,多餵他喝点儿水。」 一旁打盹的郑太医迷煳的点头,撑着下巴继续睡着。 满宝走出去告诉苏老夫人他们这一好消息,苏家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满宝见她们精神这样紧绷便道:「苏老夫人,你们这样不行啊,他这几天肯定会时不时的发烧的,要是你们都这样绷着,恐怕他还没好,你们先病了。」 苏老夫人嘆气,「父母之心,不能控制啊。」 满宝就同情的看着他们。 苏老夫人趁机问,「周小大夫,不知我儿……」 「烧退了,没事儿。」 满宝正要回去再看一看水盆,屋里伺候的小厮突然一声惊叫,然后跑出来道:「老夫人,小周大夫,三爷醒了!」 众人一听,眼睛一亮,立即就要往里沖。 满宝赶忙拦住后面的人,「进去两三个人就行了……」 其他人不敢不听,于是只进去了苏老夫人和三太太。 苏坚迷迷濛蒙的睁开眼睛,等看清眼前人时就对上一个一脸憔悴,鬍子拉碴的男人脸,他惊得缩了一下,却发现背后就是床,缩不了。 第1227页 凑近了看的郑太医却高兴起来,乐道:「醒了,醒了,是醒了,目光清明,看着没什么问题。」 满宝却从他身后挤进来,把他往旁边挤了点儿,见一脸木然的苏坚愣愣的看着他们,便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你知道这是几根手指吗?」 苏坚:「……一根。」 满宝满意的点头,「的确是清醒了,看来果真没伤到脑袋。」 两个大夫一起满意的点头,「万幸啊,万幸啊。」 落马啊,打架啊什么的,他们最怕伤到脑袋了。 就算开过拟人模特的脑袋,满宝也不是很想给一个真人开脑袋,虽然她手痒痒,但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把脑袋给她开的,且真可以开脑袋了,那病人的病情一定是比现在这个还要严重的。 两个大夫轮流摸过苏坚,又问了好几个问题,确定他没什么其他太大的毛病后便退到一边,让苏老夫人和三太太上前和他说话。 苏老夫人坐在床前,握着她小儿子的手就开始哭,三太太就站在床前哭。 苏坚被她们两个哭得心慌,声音发虚的安慰道:「娘,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你还没事呢,你的腿都断了,为了救你,连肚子都被开了,差点儿就救不回来了知道吗?」 苏坚一呆,腿断了他能理解,但……「什么叫肚子都被开了?」 他虚虚抬手想去摸肚子,这才发现好疼,肚子疼,后背疼,腿疼,全身哪儿哪儿都疼。 满宝看了一眼后提醒,「虽然包扎了,但最好还是不要用手去摸,手脏,会发炎的。」 三太太就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另一只手,也顺势坐到了床上。 苏坚双手都被握住,一个是娘,一个是媳妇,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瞪大了眼睛去看站在的太医和那个一点儿也不眼熟的小姑娘。 「三郎醒了?」太子脚步带风的走进来,郑太医立即拉着满宝退到一边,深深的弯腰行礼。 满宝扭头对太子点了点头,接了一句,「醒了。」 太子对郑太医挥了挥手,也不在意满宝没行礼,凑上去看苏坚。 苏老夫人和三太太已经快速的站起来避到一旁行礼。 太子连忙扶起苏老夫人,也和蔼的对三太太说了免礼,这才坐到床前看苏坚,「小妹要过来看你,孤给拦住了,你现在觉着如何?」 「小妹的身体好些了吗?」苏坚道:「让她好好养病吧,还是别来了,这儿不是有太医在吗?」 「对了,杜宇那小子抓住了没有?」苏坚咬牙切齿的道:「那小子太奸,竟然偷袭我。」 第1045章 放弃 太子沉默了一下后问,「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坠马的吗?」 「当然记得,那小子从后面偷袭我!」后面的事儿虽然太混乱他不记得了,但被杜宇用马球棒抽了一下的记忆还是在的。 太子轻咳一声道:「你的马受伤了,肚子上被划了一道,它才发疯的。」 苏坚一愣,记忆这才回来了点儿,「我说呢,我都快要翻回马背上了,它怎么突然撂蹄子了,谁暗算了我的马?」 太子看了眼他已经骨折的脚道:「你的脚,靴子底下嵌了一颗钉子。」 苏坚微愣后脸色一白,「被人算计了?谁干的?你家老三?」 苏老夫人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苏坚立即收口,这才发现屋里的人似乎有点儿多。 太子也伸手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就安心养病吧,这些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父皇已经着令封尚书来查了。」 苏坚喃喃,「竟然惊动了封尚书,那不是……」 那他们和三皇子争锋相对的那些事儿也会被查出来? 他一个劲儿的给太子使眼色。 太子却不是很在意,挥手道:「你好好养伤吧,下个月是太后千秋,你总要进宫的吧?」 苏老夫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这次伤得不轻,可得好好的养着。」 苏坚应下,和太子道:「殿下,你和小妹说一声,就说我没事儿了,让她别担心。」 太子应了一声,起身离开,给他休息的时间。 苏老夫人便也起身带着人出去,三太太犹豫了一下,没走。 满宝和郑太医这才撸了袖子打算给他细緻的检查一下。 满宝对小厮道:「打两盆温水来,再来一盆开水。」 小厮应下,很快带着人把水端上来,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满宝就净了手后去解他的衣服。 苏坚瞪圆了眼睛,看着满宝的脸回忆了半天也没回忆起她是谁,主要她看着一点儿也不像丫头啊。 他有些不自在,却又动弹不得,便问道:「你,你是谁?」 三太太忙解释道:「夫君,她是大夫,给你看病的。」 「不是,这不是有太医在吗,为什么还要个女娃给我看病?」 虽然他是个大男人,但被一个女大夫看着也很别扭好不好? 满宝已经把他的衣服解开了,还解开了肚子上的绷带,仔细的看了看后对郑太医道:「还有些渗血,我们清洗一下再给上新药。」 郑太医也仔细的看了一下伤口,应下。 商量好要上的药后,满宝这才一边泡了白布条给他轻轻的擦拭伤口,一边回道:「别害羞呀,昨天你肚子里的脏腑我都翻过了,该看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第1228页 苏坚脸色一白。 三太太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慰他。 满宝在屋里处理苏坚,而屋外的白善却是听了一肚子的瓜。 没办法,他一点儿都没掩饰自己的存在,就坐在石凳上老实的写东西,结果赶来的邳国公和刚从屋里出来的太子苏老夫人就跟看不见他一样,就站在他不远处讨论起事情来。 比如,和杜家的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这件事到底是谁的算计,是三皇子,还是别的他们不知道人? 皇帝对这件事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最主要的是,这几天太子他们到底对三皇子做了啥事,封尚书要是查,会不会把那些事儿查出来。 查出来以后要怎么办。 怎么办呢? 太子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冷笑一声道:「孤就是找人弹劾他了,也找人把他的人拉下来了,他能怎么的?国公尽管去查害三郎的人,这件事不用担心。」 邳国公见他这么槓,忍不住语重心长的道:「殿下,陛下和娘娘对你都寄予厚望,三皇子是您的同胞弟弟,您就算心里再不满,面上也不要显露出来。」 太子怒气勃勃,「我把他当同胞弟弟,他拿我当同胞哥哥了吗?孤好容易才有了一个孩子,结果……」 「他想做太子,和孤说呀,来和孤抢呀,杀我的子嗣,他敢杀我的子嗣……」 白善将太子满脸通红,眼睛都快要鼓出来,烦躁的原地转圈,邳国公连忙安抚他,太子却一挥袖子挡开他,怒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孤不管这事背后还有谁,但孩子是他下手弄掉的一点儿错儿也没有!」 太子声音都哽咽了,他红着眼圈咬牙切齿道:「亲兄弟,亲兄弟啊,这可能是我唯一的子嗣了……」 这要是别人弄掉的,他或许还没这么恨! 邳国公和苏老夫人皆沉默了下来。 那个孩子虽然不是长在他们女儿的肚子里,但他们也期盼了很久,只要生下来,太子妃可以抱到身边抚养,是儿子最好,女儿也不差,好歹是一个孩子。 可偏偏他们这么小心翼翼,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两位老人家都嘆息一声。 太子拂袖而走。 国公老夫妻两相望许久,最后幽幽地一嘆,正要相携离开,一转头便发现坐在石凳上的白善正提着笔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 邳国公夫妻:……现在叫清场还来得及吗? 自然是来不及了,但俩人想了想,刚才他们说的事既是机密,但也不是机密。 因为最后封尚书多半都会查出来,所以隐瞒与否似乎意义都不大。 于是俩人沖白善点了点头,相护扶着离开了。 白善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后对处理好伤患出来的满宝道:「我觉得太子这条路要走不通了。」 满宝问:「为什么?」 白善当时没回答,一直到回到家里才道:「太子自己从心底就放弃了储君之位,他自己先弃了,自然争不赢了。」 「那是三皇子要赢了?」满宝问:「我们现在投奔过去,和三皇子打个交道还来得及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如果太子侍妾的那个孩子果真是三皇子弄掉的,我想皇帝也不会属意三皇子的,我们是要伸冤,不是要参与夺嫡。」 满宝一想也是,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白善道:「我觉得这会儿扬你名比扬我名容易多了,来,给我十两银子。」 满宝捂住口袋问:「干什么?」 白善:「……作你扬名的资本,放心吧,等你成了名扬京城的大夫,你很快就把钱挣回来了,想想昨天晚上苏家给你送了多少东西。」 第1046章 扬名一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勉为其难的摸出一个银锭来给他。 白善收了钱便大方的对她道:「你放心吧,余下的事儿交给我了。」 第二天是十八,是他们的最后一天假期,白善没有再和满宝去苏家,而是自己揣着两锭银子,拉着白二郎出门,先找了地方把银子兑成铜板。 直接兑了半筐铜钱,然后就让大吉拎着竹筐找到了中秋那天替他走街串巷读诗的少年。 三个少年碰面,白善请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然后从竹筐里拎出一吊铜钱,蹲在地上沖他招手。 少爷便蹲在他对面,盯着他手里的铜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扭头看向一旁竹筐里的铜钱。 白善笑问,「想要吗?」 少年咽了咽口水,点头。 白善道:「这里一共有二十一吊铜钱,你们京城的银子比我想像的要贵点儿。」 少年道:「不是银子贵,是铜钱便宜。」 白善点头,一手搭在竹筐上敲了敲,道:「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少年道:「我知道,帮你扬名嘛,你那首诗我们都倒背如流了,不用这么多钱,只需要五吊钱,不仅这一坊,我还能让我的人把诗唱到外城去,甚至还去城门口唱,让出入的人都能听到,到时候京城里谁人不识公子?」 白二郎目瞪口呆,别说白二郎了,就是白善都惊了一下,他问道:「名气是这么来的?」 「分两种嘛,像公子这么有钱的便可以这么来,还有的人特别有才,那做的诗就跟天上的神仙做的一样,就是我们这样不识字的唱着都觉得特别的好,那就不需要钱了,我们四处唱着,遇到感兴趣的相公,给他们唱一遍也能得些打赏。」 第1229页 白善:……所以他是以财取胜的那一拨? 他略微有些不高兴。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即找补道:「不过白小公子不仅有财,更有才,您年纪这么小就能做出这样的好诗来,将来必定会前途无量。」 说罢沖白善嘿嘿的乐。 白善看了他好一会儿后道:「我找你不是传我的诗。」 少年立即看向一旁蹲着的白二郎,问道:「那是传这位公子的?」 「也不是,」白善起身,揉了揉腿问道:「你们这儿就没个坐的地方?蹲着好累。」 「有啊,有啊,小公子等着。」说罢少年往外喊了一声,「小五,搬几块石头来。」 几个大孩子立即搬了四块石头过来,不大,但足够他们坐了。 白善也不嫌弃,找了块石头坐下。 少年坐在他对面,白二郎则坐在了白善身边。 大吉左右看了看,把石头拎到远远的一边坐下,不参与三个少年的话题。 白善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的叫大山。」 「大山?好名字!」 白二郎看向白善,不明白这个名字好在哪儿。 大山却很高兴,乐哈哈的道:「我爷给取的,说取了这个名字我就能像山一样壮了。」 白善和白二郎看着瘦胳膊瘦腿,连脑袋和脖子都很瘦的大山表示怀疑。 不过白善没怎么显露出来,他轻咳一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知道京城的邳国公吗?」 大山愣愣的点头,纠结了一会儿道:「小公子,这要是造谣的事儿我们可不传的。」 「不是造谣。」 大山憋了好一会儿后小声道:「就是真事我们也不敢传的,万一大官儿们查起来,我们就都活不成了。」 白善道:「……不是让你传他们家,让你传的是我师姐。」 他将邳国公之子坠马受重伤,满宝开腹输血救人的事儿绘声绘色的如实描述了一遍,不仅大山,就是已经二次听的白二郎都听呆了。 毕竟上次白善他们说没说的那么详细,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过程,最主要的是结果。 这会儿再听才知道中间还有那么多事呢。 白善一下说太多话,和大吉要来竹筒喝水,这才继续道:「我要你传的就是这个故事。」 少年也总算是回神了,他为难道:「这个故事也太长了,都能当说书的说了。」 白善想了想后道:「也不要你照实全搬,比如你跟一个人说,小公爷脏腑破裂出血,周小大夫开刀把他的肚子打开,把里面的脏腑给缝好了;然后你可以和另一个人说,小公爷失血太多,要救不活了,周小大夫就给他输血把人给救活了……」 白善道:「只有当人细问了,你再告诉他这其中这么多的事儿。」 他道:「你不是说你们唱诗唱得好还有赏吗,那你们说故事说得好,应该也有赏才对吧?」 大山眼睛一亮,目光便飘向一旁的竹筐。 白善特别大方的道:「就照你刚才说的,不仅这一坊,内城、外城、还有城门口,你都要叫人去传,这一筐的铜钱都是你的。」 大山想了想后点头,「好。」 然后伸手就要去拿竹筐,白善一把按住,将手中的那吊铜钱塞到他手里道:「这是定金,剩下的,等我看到了效果再付。」 大山一愣,「小公子还不相信我?」 白善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不信你,你也说了,以前你们只传一首诗,现在却要传这么长的一个故事,你们总要适应适应。这一吊钱便是给你们试的。」 大山沉默了一下后抱好怀里的钱,和白善躬身道:「白小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不叫你失望。」 白善满意的点头,起身道:「我们住在常青巷,你们往那儿一打听便能找到我们,这对你们来说不难吧?」 「不难。」 白善又问:「刚才的故事你都记下了?」 「全都记下了。」 虽然故事很长,但大山却觉得比记一首诗还要容易点儿,一首诗,他记着记着,过一两天不记了就忘了,但刚才的那个故事,他觉得他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很有些好奇,「白小公子,这个故事当真是真的?」 「当然。」白善轻咳一声,扬起脖子来道:「你要不信可以去济世堂里打听打听,她是济世堂里的坐堂大夫,叫周满。」 大山咽了咽口水,「把肚子剖了还能活?」 白善瞥了他一眼,没作答,大山便明白了,觉得传这个可比传诗有趣多了。 他拍了拍胸膛道:「白小公子放心,这会儿我明白了,您就瞧好吧。」 第1047章 扬名二 白二郎一头雾水的跟白善回家,车上问道:「给满宝扬名?她又不科举,扬名做什么?」 白大郎道:「挣钱。」 「二十两银子呢,得看多少个病人才能把钱挣回来?」白二郎隐约觉得不对,「不对呀,今天早上我怎么听见她念叨的是,你从她那里拿了十两银子?」 白善瞥他一眼,没说话。 白二郎立即摸身上,发现自个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只能找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他塞给白善道:「你也帮我补一份儿?」 白善把钱丢回去给他,道:「你做梦呢你,以你的才气,要扬名,我不问你要双倍的价钱就不错了。」 第1230页 白二郎愤愤道:「藉口,你这分明是重色轻友。」 「胡说,她也是友!」 白二郎一想还真是,但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白善转开话题道:「明天就要去上学了,你作业做完了吗?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早做完了,」白二郎自得了一下,「两篇策论,全是我自己想出来,写出来的。」 白善不太真心的沖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白善今天也就出门办这么一件事,然后便去书房里找了本闲书坐在院子的树底下看,其实半天没翻过一页。 他在想这几天的事,然后又将他们入京后做的每一件事,发生在他们身边的每一件事都想了一遍。 确认没有遗漏后才想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书上说,聪明的人都是走一步看十步,先生也说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他没有书上的那些天才那么聪明,但他却可以去做先生说的三思而后行。 至少要走一步,看到前面的三步要怎么落脚才好。 庄先生站在书房前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点头,转身回了书房。 白善在家里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满宝则在邳国公府里和郑太医他们探讨医术。 苏坚虽然醒了,但还是昏睡的时间多,烧有时候是退的,但有时候又是低烧,偶尔还会升级为高烧。 所以三位太医都不敢离开。 宫里也来了旨意,皇帝就让他们在邳国公府,一定要治好小公爷。 三位太医在这方面的经验还算有些丰富,所以除非高烧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大家都是轮流值守。 这一值守,精力就回来了。 所以这一天一大早,满宝去邳国公府,检查完苏坚的情况,又看了一下药方后,除了值守的太医外,另外两位太医也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让小厮守着苏坚,然后他们在院子里的桌子边上一坐,四人就开始激烈的交流起医术来。 开膛破肚这样的医术不是谁都敢开的,至少郑太医他们就只见过范太医这么看,且面对的大多是武人。 除此外就是一些传言了。 比如齐国公的大腿叫范太医缝过,据说当时在战场上被敌将一刀砍在了大腿上,失血甚多,是范太医把腿给缝上止血的; 再比如邺侯的肚子也叫范太医缝过,同样是在战场上伤到了,听说肠子都流出来了,那肠子还叫范太医截了一小节…… 再传说就是先帝和当今的故事了。 这两位都上过战场,范太医出身军医,能成为太医就是因为先帝提携,据说先帝身上不少的伤都是范太医给治的。 而当今,包括早先的几位王爷,都被范太医治过,不过也只有外伤大家才会找范太医。 像大多数的病,包括伤后治疗,大家找的还是太医院里正统出身的太医。 但满宝有点儿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身上有范太医的影子,但又不止是范太医。 她不仅开腹缝合做得熘,最主要的是,治疗内症她也不差呀。 尤其她还在济世堂里坐堂,郑太医可是知道的,她在药铺里看得更多的竟然是妇人的病。 咳咳,所以,坐下来的三位太医没人敢小看了满宝。 虽然已经共事第三天,彼此都不算陌生了,但一直到这会儿才互通姓名呢。 满宝这才知道另两位太医,一位姓苗,一位姓郭,他们进太医院的年限和郑太医差不多,不过郑太医的医术略比他们高明一些,所以这次计太医被砍后,他就直接是头儿了。 天知道他一点儿也不想在这时候做主事,奈何计太医之后的确是他的官职和资歷最高,这也是太医院不成名的规矩。 官职与资歷最高者主事,当然,也承担主要的责任。 大家先从这件事出发,慨嘆了一番后便开始交流医术,主要是大家对满宝这一次的开腹和输血都很感兴趣。 满宝对他们身上的本事也很感兴趣啊。 对于交流医术,她太有经验了,所以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一边还反问了几个问题。 三位太医见满宝说得详细,连血清怎么制作都仔细的告诉他们了,他们便也不吝指教,满宝问的问题,他们也都细细的回答,有时候还会投桃报李,问一举三的回答她。 于是,苏老夫人扶着儿媳妇进院子时就看到四个大夫围着坐在一张石桌上,正一人拿着一支笔狂写东西。 她第一直觉就是她儿子又出事了…… 正要上前问,就听满宝抬起头来问,「那你们太医院就没有治疗时疫的好方子?」 郑太医头也不抬的道:「难,各地的时疫还因时节不同而不同,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也不同,所以想大规模的治疗时疫很难,你要琢磨出一张什么都适从的方子,那才是千金方呢。」 另一边的苗太医道:「可以青史留名了。」 郭太医颔首:「不错。」 苏老夫人踉跄了一下,连忙上前问,「我家有人得了时疫?」 正埋头苦写的四人一起抬起头来看向苏老夫人,四人一时没回过神来,竟然同时眼睛一亮,兴奋的问:「老夫人,您家里有人得了时疫?」 郑太医三个还记得起身行礼,满宝却坐着没动。 但四人兴沖沖的问完后也反应过来了,郑太医连忙解释道:「老夫人误会了,并没有时疫,只是我们四个说起一些医术,正巧提到了时疫。」 第1231页 苏老夫人就拍了胸口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府里出了时疫呢。」 第1048章 扬名三 满宝就道:「是怪吓人的,要不我们来谈一下精元弱,难成育的病例?正巧……」 三位太医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郑太医连忙打断她的话,「不,我们还是仔细的来说一下时疫吧。」 满宝眼睛一亮,「你们有好方子?」 她这不是觉得时疫没好方子,想换别的探讨吗?正巧她手上有一个不育的病例在。 丁大夫他们总是不爱和她讨论这个病例,她以为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应该更精深,应该会知道点儿什么的。 可现在看他们的反应,他们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类型的病例。 真是的,都说女人喜欢讳疾忌医,可她怎么看着,男人比女人还讳疾忌医呢? 苏老夫人却看了满宝一眼,也不走了,就让人搬来一张椅子来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 三位太医都冷汗淋淋的,满宝正低头写东西,还没察觉到,她抽过一张纸来道:「我记得我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一张有关时疫的方子,你们看看当不当用。」 满宝将方子写下来给他们看。 郑太医他们勉强把心神转回到医学探讨上,但坐了不到两刻钟便各自找了藉口离开。 满宝颇为惋惜的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真是可惜,他们才探讨了一个上午呢。 苏老夫人这才笑着坐到满宝身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嬷嬷。 嬷嬷便躬身领着丫头们退远了。 满宝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抬头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沖她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问:「小周大夫还会治疗不孕不育?」 满宝斟酌的道:「年纪太大的话就不好治了,邳国公不是有儿子了吗?」 苏老夫人:「……我说的不是我家老头子,我是说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 满宝:「小公爷?他也还好吧,不算不育,药不好乱吃的。」 苏老夫人:「……年纪跟他差不多,略小两岁。」怎么都是找的她家里的人? 满宝虽然很想知道是谁,但这到底是病人的隐私,不好深问,她便斟酌了一下道:「这个得看过病人才知道。」 苏老夫人泄气,「我以为周小大夫有经验的。」 「现在还在累积经验中,过个三五个月就有一点儿经验了。」 苏老夫人精神一振,问道:「这是怎么说?」 满宝觉得不能泄露病人隐私,所以只道:「我手上有个病人就是不育,所以才想和郑太医他们取一下经。」 「是男的问题?」 满宝点头。 苏老夫人大松一口气,她挥手道:「不用问郑太医他们了,他们不中用。」 满宝瞪圆了眼睛。 苏老夫人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我是说他们在这方面也不擅长。」 满宝若有所思,「哦,那真是可惜。」看来苏老夫人问的那个病人在郑太医他们那里看过呀,真是可惜。 苏老夫人神秘兮兮的问她,「你有把握能把你那个病例治好吗?」 「只有七成的把握,」满宝道:「这个也急不得的。」 苏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头。 满宝在苏府里待到傍晚,离开前道:「明日我要去药铺上工,就不过来了。」 苏老夫人忙问道:「那我儿……」 「郑太医他们在呢,肯定没问题的。」满宝说到这里,看向郑太医道:「郑太医,你说的那本医书……」 「周小大夫放心,晚上我回去就和家兄说,明天给你带去。」 满宝高兴的点头。 郑太医就不好意思的道:「周小大夫,这医书是我家藏书,我也不敢取出来太久的,所以我恐只能借你三天。」 满宝就拍着胸脯道:「你放心,三天后一定归还。」 满宝高兴的告辞,打算回去以后就找白善和白二郎帮忙,明天轮流帮她抄书。 苏府的管家再次亲自把满宝送回去,这一次依旧带了不菲的礼物过去,还有一盘银子。 是真的银子,特别白的那种。 满宝眼睛总忍不住瞟向它们,等苏府的下人走了以后,她立即蹲到托盘那里去看那一锭锭排列整齐的银子。 一锭十两,一排五锭,一共三排。 明明银子都是差不多的,她也没少摸,但她就是觉得这次的银子特别的白,特别的好看。 她握着一只银锭摸了又摸,脸上笑开了花。 白善见了都忍不住笑眯了眼,庄先生见了觉着伤眼,忍不住重重的轻咳了一声。 满宝立即抱着银锭起身,绷得直直的看向庄先生,「先生好!」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后问:「这是医资?」 「嗯,」满宝点头道:「我说了明天我要去济世堂坐堂了。」 庄先生点了点头。 「我们回来啦!」周五郎领着弟弟和侄子侄女们跑进来,看到院子里放的东西惊了一下,目光一下就盯住了桌子托盘上的银锭,他问,「这些是什么?」 满宝一边把托盘上的银锭收到怀里抱着,一边道:「是病人家里给我的谢礼,五哥,你们怎么都回来了,今晚铺子不开吗?」 周五郎看着她怀里都快抱不下的银锭道:「满宝,原来你真的成了神医了?」 第1232页 满宝勉强抱住怀里的银锭,扭头看向他,「神医?」 「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到处都有人在说京城出了一个小神医,就是济世堂里坐堂的小周大夫,人的肚子破了可以缝上,血流光了还能换血,把死人给救回了。」 周立君连连点头,「是啊小姑,都在传你是神医呢,五叔就说晚上回来看看,正好休息一晚上。」 满宝立即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摇头道:「我可没让他们这么传,我给他们讲的时候说的可都是照实说的。」 白善问周五郎,「传这种话的是一群小孩儿?」 「那倒不是,是一群大老爷们,来吃饭的时候说的热火朝天的,说是内城都传遍了,还有一些大婶大嫂子也在传,」周五郎看向满宝和白善,「这事会不会是个麻烦?」 满宝自然觉得是个麻烦的,虽然她是很想自己声名远扬的,但这也忒假了吧。 肚子破了倒是可以缝起来,但血流光了换血也没用啊,最主要的是,人死了真的不能救回来呀! 第1049章 扬名四 满宝看向先生,白善也看向先生。 庄先生轻咳了一声,挥手道:「没事,没事,三人成虎,京城里各种流言多了去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信的。」 满宝便松了一口气。 她把银子抱回屋里,然后一股脑的丢到系统空间内,决定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整理。 除了银子,苏家还送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布料,文房四宝,还有一匣子精巧的珠花首饰,不是很贵重,但看着很好看,满宝这个年纪正好用得着。 满宝只取了文房四宝,其他的东西就不太有兴趣的放在桌子上让大家分。 周五郎周六郎和大头二头看了一眼那花花绿绿的布料后便移开了目光,挥手道:「你和立君拿去做衣裳吧,那流言的事儿真的不用澄清吗?」 白二郎道:「澄清什么呀,那是我们花了二十两银子僱人传的,再去澄清,那二十两不是白花了吗?」 周五郎伸出两根手指,颤抖着道:「二,二十两……」 「二十两?」满宝也惊讶,「我不是只给了十两吗?」 周五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扭头问她,「这银子还是你花的?」 满宝道:「要想获得就得先付出,十两银子而已,我刚才不是挣回来了吗?」 「那,那能一样吗,没流言前你就把人给救了,这谢礼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周五郎道:「你想传这样的流言,你告诉我呀,我们几个就能给你办了。」 周六郎几个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说闲话谁不会呀,以前在七里村的时候,半天不到的功夫,消息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 白善便轻咳一声道:「周五哥,京城可比七里村大多了,一个坊就有十个七里村这么多,你看内城有多少坊,外城又有多少坊?」 他道:「你别小看了扬名这事,大山他们要想把消息传遍这内外城十八坊,不知道要雇多少人呢,而且他们还得把故事来回的说,让人感兴趣,记住,这才能满宝的名气宣扬出去。」 一旁的庄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 「可扬名到底有什么好处?」 白善顿了一下后道:「这个好处是不能言说的,但世人皆知的,是名士,不论是普通人,还是权贵,甚至是皇权都要多一分尊敬,不论是否发自内心。」 庄先生惊讶的看向白善,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一点儿,甚至还能说出来。 白善道:「只要一个人还有顾虑,还会在意世俗的目光,那他对名士就会多两分忌惮。」 满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对,于是点头补充道:「成了名士,还会有更多的人请我去看病,各种疑难杂症,钱也会多点儿。」 庄先生:……为什么什么话儿到了大徒儿那里就变得俗气了呢? 白善却是附和的点了点头,显然很贊同满宝的话。 他低头去看满宝,正巧满宝也抬头看向他,俩人便隔着台阶相视一乐。 白二郎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就打了一个激灵,觉着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周五郎被他们说服了,然后扭头仔细的打量满宝,摸着胸口道:「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么妹成了神医,我怎么觉着这么奇怪呢?心慌慌的。」 大头:「五叔,一把屎一把尿的是我娘,我最多领着小姑出去玩儿,不对呀,小时候好像我们带小姑玩儿还多些。」 周五郎拍了他一下,问道:「那你们是谁带的?还不是我和你六叔。」 满宝不理他们,招唿周立君一起把剩下的礼物也搬回房间,然后姑侄两个就挑着布料要做新衣裳。 周立君道:「都中秋了,眼见着冬天都快到了,听说京城的冬天冷着呢,要不要给五叔他们也做一套厚些的衣裳?」 「可这布料他们都穿不了呀。」 「等找了空我们就去布庄逛一逛。」 满宝一想,点头道:「那行,到时候给爹和大哥他们也买点儿,然后和这些布料一起寄回家去。」 「走驿站很贵的。」 「白善他们肯定会往回送信的,到时候让人顺手带上就行。」 周立君一想也是,点头高兴的应下了,「那我给大姐和三妹挑两匹最好看的布料。」 第1233页 「好,这桃红的合适大丫……」 姑侄两个兴致勃勃的在屋里挑选东西,庄先生则叫了白善去书房说话,白二郎便和大头他们玩在了一起。 扬名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大家都没怎么把它放在心上,他们却不知道,外面满宝的名字就好似中秋的风一样,一阵一阵的吹过京城的每个角落。 第二天,满宝背着背篓从马车上走下来,正要进济世堂的时候,就发现济世堂里外都围满了人,她才下车,大家就齐刷刷的扭头过来看她。 一个中年人盯着满宝看,问道:「小娘子是周小大夫?」 白善撩开帘子往外看,看到这密密麻麻的人群,立即道:「快上车。」 满宝转身就要上车,小郑掌柜却带着几个伙计从药铺里挤出来,看到她便一把抓住,和伙计将她团团围住,「快进去,快进去,哎呀,我都忘了去通知你今儿不要来了,实在是忙昏了头……」 「她就是小周大夫,就是小神医!」 人群一下沸腾起来,大家纷纷朝满宝涌去,挥舞着手道:「神医,神医,你给我看看病吧……」 「神医,你看看我爹吧,我爹已经躺床上半年了……」 「神医,还有我,还有我……」 满宝被人挤得差点儿摔倒,有人都把手伸到了她脸前面来,满宝没好气的喊道:「你们这么活蹦乱跳的,到底哪儿有病?」 可惜现场嘈杂,没人听到她说话。 车里的白善和白二郎都惊呆了,立即跳下车把挤上去的人扒拉开,喊道:「大家冷静冷静,这是药铺,是药铺啊……」 小郑掌柜带着伙计将满宝护在中间,愣是从重围中杀进了铺子里,一进大堂就把人使劲儿的往后院塞,白善和白二郎也在大吉的帮助下稀里煳涂的走到了跟前。 小郑掌柜一看见他们便顺手也往后院一塞,然后和伙计把门守住,用力的将门关上,这才头髮散乱的回身笑着招唿大家:「大家冷静,冷静,要看病得排队才行,要排队呀。」 第1050章 追医啊 「我们要见小周大夫啊——」 「就是啊,我们要见的是小神医——」 大家挥舞着手臂就往前沖,小郑掌柜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连忙带着伙计们挡在众人面前,喊道:「冷静些,冷静些,小神医只有一个,你们这么多人要看病也得排队才行啊……」 满宝头髮也乱了,但白善和白二郎比她可狼狈多了,三人摸了摸头髮,勉强捋了捋,再看向一旁站着的大吉时便放弃了,算了,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儿吧。 「你们也进来了呀。」 大家往后看,就见郑大掌柜和丁大夫他们刚整理好头髮和衣服从屋里出来,见他们如此狼狈,见怪不怪的道:「去休息室里整理整理吧。」 满宝摇头表示不急,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小神医?」 「可不是吗,」丁大夫道:「今儿我刚到药铺的时候,门外就侯了不少人,一问,都是找你的,然后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大掌柜来的时候,门外的街面上都站满了人,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给抢进来的。」 郑大掌柜消息比他们灵通点儿,道:「昨天我就听到街面上有人在议论你了,说是咱济世堂出了一个小神医,我想着他们也没说错,你的确给小公爷开腹止血,还创出了输血大法这样的医术,还替你高兴呢,谁知今儿来的人竟这么多。」 满宝咽了咽口水,目光忍不住瞟向白善。 白善也咽了咽口水,这银子的效果这么勐? 竟然一天一夜就如此了? 这不会是那小子故意雇了人来蒙他的吧? 他记得他说过,起码得七八天才能见效的,最快也得三四天的时间啊。 三人面面相觑,到底是他们自个的秘密,满宝不想公之于众,于是轻咳一声道:「可我看外面叫着嚷着的那些人也不像是病人啊。」 郑大掌柜就一拍大腿道:「是啊,这其中真是病人的没几个,多是替家人来问医,或者干脆就是来凑热闹的。」 「不是,我们这儿又不是卖别的东西的,我们这儿是药铺啊,是看病的地方,他们来凑什么热闹?」满宝没好气的道:「难道我们药铺也可以买一送一吗?」 「还真可以。」郑大掌柜道:「铺子里的红枣啊,红糖啊什么的还是很受欢迎的,而且老少皆宜。」 满宝、白善和白二郎:…… 「大掌柜,」丁大夫都觉得大掌柜昏头了,忍不住叫一声道:「我们总不能一直被人堵着吧,今天药铺还看不看病了?」 「看,」郑大掌柜的神智终于清醒了,他看向满宝道:「满宝啊,你想办法从墙上爬出去,然后跑远一点儿,再把店里的人都引走吧。」 满宝瞪眼,指着自己道:「我引走?」 「没错,」郑大掌柜沉重的道:「你听听外头的声音。」 三人就竖起耳朵去听,就听到外面的人都叫得声嘶力竭了。 「听到了吗?」 三人沉重的点头。 郑大掌柜就道:「这种时候什么道理都是说不通的,什么话都是进不了他们的耳朵的,咱又是药铺,治病救人的,总不能现场杀个人,或者打个人震慑对方吧?」 满宝点头,的确不能。 第1234页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你出去,跑远点儿,然后把人引走,反正你们有马车,他们肯定追不上你们,等他们跑一阵就冷静下来了。」张大掌柜引着他们走到墙头下,指着梯子道:「爬上去吧,我刚才已经和隔壁的保和医馆说好了,一会儿你们就爬到他们的院子里去,从那儿出去。」 三人:…… 大吉道:「我先过去吧。」 「那让满宝先和对方打个招唿。」郑大掌柜让满宝先爬上去跟对面的人打个招唿。 满宝一头雾水的爬上梯子,越过墙头往隔壁院子一看,早就候在隔壁院子的大夫们齐齐抬头,沖满宝露出大大的笑容,纷纷抬手打招唿,「周小大夫是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周小大夫,你记不记得我,你每天来上工的时候都能碰巧遇着我也上工,我们还打过招唿呢。」 「还有我,还有我,周小大夫,我们还在门口说过话呢,以后我们也可以交流一下医术呀,我就特别好奇,这人和人的血果然都能相融,都能互相输送吗?」 满宝立即回道:「当然不是,得找到血型才行。」 对面立即问,「这血型怎么找?」 「用血清找,我把这血型啊分为一二三四……」 郑大掌柜见满宝站在梯子上就跟对面的人交流起医术来,气得不行,连忙催到:「这个过后再说,过后再说,你过去以后立即出门去,可别在他们家停太长时间,我们药铺要被挤坏了。」 对面的大夫听到了,立即点头道:「对对对,小周大夫你先过来,过来我们慢慢谈。」 「不能慢慢谈!」郑大掌柜跳脚,隔着一面墙就和对面吵起来,「你们要请教就不能改天吗,都说好了今儿先帮我把人偷出去,我们后院的门要守不住了。」 满宝也不等大吉先过去了,连忙爬上墙头,又踩着他们保和医馆的梯子下去。 白善和白二郎跟在后面爬上去,大吉最后爬上去,像一个普通的车夫一样老实的踩着梯子落在地上。 这边保和医馆的大夫们正围着满宝和她讨论。 郑大掌柜的脑袋从墙那头冒出来,他站在梯子上瞪着对面的人,「你们的钱掌柜呢,让他出来,他答应过我啥了,赶紧把人给我送出去。」 隔壁的大夫们不理他。 但满宝不能不理呀,她对郑大掌柜拱了拱手,对这边的大夫们道:「等我回来和你们讨论,正好,我也有医案想请教你们呢。」 保和医馆的大夫们乐得不行,连连点头道:「互相请教,互相请教。」 白善已经往外看了一眼,拉上满宝道:「快走吧,大吉去赶车了。」 三人弓着身悄咪咪的熘到前堂,保和医馆里的病人大多也都跑出去看热闹了,三人用袖子遮住脸,在医馆大夫们的掩护下跑出去,一熘烟的爬上大吉赶过来的马车。 第1051章 来京 马车往前跑了一段儿,满宝就掀开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往后叫:「我在这儿呀,你们来追我呀!」 白善从她旁边挤出来,见那些人没理她,便帮着她沖那边喊道:「我们都在这儿呢,你们来啊——」 总算是有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这一回头不要紧,大家立即指着跑出好长一段距离的马车喊道:「小神医在那儿呢……」 大家纷纷回头,拔腿就朝他们追。 大吉听到动静,哒的一声就抽了马屁股一下,马车就飞快的跑出去了。 满宝和白善见一群人唿啦啦的朝他们追来,就兴奋的噢噢叫着,一个劲儿的给他们鼓劲儿,「你们来呀,你们来呀——」 白二郎也从另一边窗里探出脑袋来,也兴奋的沖他们挥手,大概是觉得不过瘾,他还摸出一张帕子在空中挥舞,大喊道:「快来呀,快来呀,快来追我们呀——」 大吉打马驾车走在最前面,后面哇啦啦的跟着一大群追着他们的人,一边追还一边招手让他们停下。 收到消息正赶来济世堂维持秩序的衙役们看到这么大一群人,只能临时改变目标,跟在这群人后面追,想要他们停下散去。 于是,站在酒楼上的人就看到一辆马车带着三个嘻嘻哈哈的少年少女从窗下经过,后头带着一大群都快要跑不动却执着的追着他们的人,再后面则是一小群衙役。 益州王:…… 他扭头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连忙让手下去打听,不一会儿便得了确切的消息回来,然后躬身道:「王爷,车里的是救了小公爷的小神医,京城的百姓听说,都想找她看病,结果把济世堂给围得水泄不通,这小神医不知打哪儿又钻出来了,正把人引开呢。」 益州王皱眉,「在京城里如此喧譁成何体统?让京兆府去处理一下。」 「是。」 而在不远处的包厢里,有人发出哈哈的大笑声,声音直接传到了这个包房里。 益州王沉默了一下,站在他身旁的人立即低声道:「听着像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太子殿下正在包厢里捂着肚子乐,他擦了擦眼角浸出来的泪花,大笑着挥手道:「赏!」 刚回禀了事情的侍人立即高兴的跪下,高声道:「谢殿下赏。」 一旁坐着的人好奇的问,「往常京都也出现过追车求子,求诗的才子,殿下看了不乐,怎么这会儿这么乐?」 第1235页 太子殿下笑问,「表哥刚才不也乐出声了?」 赵焕一想到刚才从窗里探出头来往后挥手大笑的三个少年,便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微微摇头道:「的确可乐,殿下认识他们三个?」 「刚才侍人不是说了吗,其中一个是救了三郎的大夫。」 赵焕惊讶,「还真是神医不成?可我看他们三个的年纪都很……」 「都很小是吧?」太子不太在意的挥手道:「有志不在年高,自然,有才也不在年幼。郑宏那匹夫没本事救三郎,又怕孤问他的罪,就临时拉了一个民间大夫来,没想到她还真有些本事,听说季相的小孙子去年也落马了,差点没叫马拖死,也是她止住了血把命给拉回来的。」 赵焕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她根基也不浅呀。」 太子就挑了挑嘴唇道:「是不浅,你说奇怪不奇怪,她师弟拿了二十吊钱要给她扬名,本想着七八天能把名气打出去就算不错了,结果一夜之间她的名字就满京皆知了。」 赵焕吓了一跳,「不会是殿下……」 太子没好气的道:「我吃饱了没事干吗?我才不去费这个劲儿呢,孤不过偶尔知道了,就顺手查了一下而已,可是很奇怪,就是查不到是谁帮了他们这一把。」 赵焕蹙眉,「能在京城里瞒得过殿下耳目的……」 「那可就多了,」太子漫不经心的道:「满京城里,谁想瞒孤都是最简单不过的,我算什么?」 赵焕垂头握着茶杯没说话,但心里却自己思量开了。 太子是陛下登基后就被立为太子的,他也就这几年才荒唐起来,在此之前他虽不至于朝野称颂,但满朝文武对他还是满意居多的,只是因为他是储君,不能夸而已。 虽然这几年三皇子很受宠,但那就是看似而已,论实力,他还是远远比不上从小就被当做储君培养的太子。 要是连太子都查不到的势力,来去也就那么几个而已,最有可能的便是宫中那位了。 可为什么呀? 那不就是个大夫吗? 太子也在心里想,车里那三个少年少女,不就是大夫和学生吗? 谁那么费劲儿的帮他们? 还动了连他都查不到的势力。 大吉带着他们绕着大街拐了一圈,见后面还跟着人,干脆就朝外城跑去。 快要出内城的时候,三人探头往后面看,只远远的跟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便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飘了半条街,街上的人都不由朝他们看过来。 一队才进入内城的车队听到这熟悉的笑声,不论是车上的人,还是车下的人都抬头循声看过去。 车帘子撩开,刘老夫人探头往前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两个从车窗那里钻出来的脑袋,目光再一转,便又看到了另外一边窗伸出来的小脑袋。 看他们仰天大笑的模样,刘老夫人也忍不住眼中流露出笑意,却又有些无奈。 郑氏也看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娘,不是说要低调吗?」 她看着,三个孩子和在村里也没什么区别呀。 眼观六路的大吉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车队,慢慢拉停了马车,还在朝后看的三人见马车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便一起转头看向前面,还没留意到车队,「大吉,怎么停下来了,还有人追呢,我们快出内城去,拉着他们到外城跑一圈。」 大吉直接冲着前面弯腰,叫道:「老夫人,夫人!」 白善和满宝便一起偏过头去看,就对上了撩起帘子正看他们的刘老夫人。 第1052章 请假了吗 俩人心一虚,立即把脑袋往窗内缩去,结果太急,俩人的脑袋撞在了一起,满宝觉得头顶好疼,白善则是眼睛都红了,捂着下巴说不出话来。 俩人缩进车里,满宝捂着脑袋心虚的看着他的脸,「你没事吧,我来看看。」 愣是掰开他的手看了一眼下巴,然后问,「张嘴让我看看里面。」 白善红着眼睛张嘴让她看,满宝低着脑袋认真去看,小声道:「好像肿了,你是不是咬到了?」 白善微微点头。 白二郎也凑上去要看,白善嫌弃的一把推开他的脑袋,含煳的道:「你又不是大夫,看什么看?」 大吉已经等老夫人的车过去,然后打转马车跟在他们身后,后面白家的下人特意给他们留出位置来。 因为前面还有气喘吁吁依旧坚持不懈要追他们的人,所以大吉招来一个下人,自己钻进了马车里。 他们的马车混在车队之间从稀稀落落的那几个人面前经过,他们也没发现,顺利的拐回到常青巷。 刘老夫人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对迎出来的刘贵道:「最后两辆车是给庄先生,大郎二郎和满宝他们带的东西,就在这儿卸下,余下的东西都送回我们的别院去,叫人收拾好屋子,烧上热水,我们稍晚些就过去。」 刘贵弯着腰应下,伸手把他娘扶下来,刘嬷嬷这才转身把郑氏扶下来,俩人这才伸手去扶刘老夫人。 后头车上的白善已经跳下马车,领着满宝和白二郎跑上来,三人挤开刘嬷嬷和郑氏,又乖又巧的伸手去扶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垂眸看了三人一眼,伸手搭在他们手上下车,不理白善,直接扶着满宝的手进门,笑问:「你们刚要去干什么?」 第1236页 满宝左手被扶住,便用右手挠了挠脑袋:「我们……」 她不由看向一旁的白善。 刘老夫人这才看向白善和白二郎,问道:「今儿不上学吗?」 三个孩子齐齐瞪圆了眼睛,这才想起这一遭,对啊,他们是要去上学的呀! 刘老夫人扫了三人一眼,扶着满宝的手道:「走吧,先进去见过庄先生。」 家里现在也只有庄先生在,听说刘老夫人他们到了,他便出来迎接,结果还看到了三个应该上工上学的弟子。 他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去请刘老夫人入内。 刘老夫人笑着与他见礼,到了后院和庄先生说话。 她说了一些她路上的情况,庄先生也表示他们在京城目前一切都好。 俩人谈完最基本的,便一起扭头去看站在一旁的三人。 三人一起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庄先生微微皱眉,问道:「若想去接老夫人,怎么不告诉为师?」 满宝咽了咽口水,作为大师姐,她不得不解释一下这个误会,「先生,我们不知道老夫人今日进京,我们是路上碰到的。」 庄先生眉头皱的更紧了,「那怎么没去上学,也没去上工?」 三人相视一眼,低着脑袋把今天被人围堵的事儿说了。 刘老夫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惊喜的问道:「满宝现在已经是名扬京城的神医了?」 满宝有些尴尬,小声道:「花钱买的。」 白家婆媳愣住,「什么?」 白善不好意思的道:「祖母,这是我们花钱买的。」 说罢将他们花了二十两让人帮忙扬名的事儿说了。 白家婆媳目瞪口呆。 庄先生轻咳一声,他们这还是跟他学的呢,于是他略过这件事的讨论,转而问道:「只一夜间便传得这么广,这么深了?」 三人一起点头。 庄先生蹙眉,「那些人还都信了?」 「不管是真信还是假信,反正他们就是围着满宝一直喊神医,挤在济世堂那里求她看病。」白善道:「可疯狂了,我长这么大,就是过中秋时都没看到人这么疯的,没办法,我们只好跑了。」 庄先生眉头紧蹙,扭头和刘老夫人对视一眼,然后道:「你们今天先别出去了,我让人出去打听打听。」 「别,」满宝更想出去听听人家都是怎么说她的,她道:「先生,他们不认得我的,我只要不去济世堂,走在大街上不会有人认出我来的。」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你想出去?」 一旁的白善道:「解铃还须繫铃人,我们去找大山问一问。」 问一问,他到底哪儿来的本事一天一夜就把事儿做成了这样。 庄先生道:「恐怕这不是他能做到的。」 「问他呗,」满宝道:「他就是做这个的,肯定知道些消息,不然这大街上我们上哪儿打听去?」 庄先生一想也是,看了刘老夫人一眼后便挥手让他们去了。 正好,他也要将近来发生的事和刘老夫人说一遍,皇帝想提前让白善他们告御状,他们总得商量商量对策。 三人得了令,高兴的就要退下,庄先生却突然想起来,叫住他们道:「你们两个不去上学,和国子监请假了吗?」 白善和白二郎:…… 庄先生一看就明白了,挥手道:「去吧,我会让人去给你们请假的。」 俩人松了一口气,白善道:「先生,记得给我们请病假。」 庄先生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等他们出去了就代他们写了请假的条子,让刘贵送去国子监。 白善他们像有老虎撵在屁股后面一样一熘烟的跑了,一上车,发现他们还是衣冠不整,就纷纷背过身去整理一下仪容。 大吉带着他们去找大山,结果没在原来的位置上找到人。 三人站在巷子口左右张望,有些迷茫,「人不见了,上哪儿找去?」 白善左右看了看后道:「不急,我们往前走一段,那儿有好多人摆摊卖东西,他们常在这片活动,我们去问问他们。」 三人就去讨自己的口袋,翻出一些铜板,便到前面去找吃的买,买了吃的就问,「大叔,你知道常在前面巷子玩儿的大山吗?」 大叔看了一下三人,见他们和大山年纪差不多,便点头道:「知道呀,你们找他玩儿的?」 白善点头,「但今天他没在,您知道上哪儿找他吗?」 第1053章 吃饭的本事 「那地方可就多了,这小子整天四处跑,有时候在这个坊,有时候在那个坊,偶尔还会跑到外城去,你们要找他就只能在这儿等着了,今天他不在,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会来的。」 白二郎忍不住问:「那要是一直不来呢?」 「那必定是卷着钱跑了,或是被人打断了腿,动弹不了,你们呀,也就没必要等了。」 三人:…… 满宝轻咳一声问道:「大叔,那你听说过小神医吗?」 「哦,你们是为了听故事来的呀,早说呀,我知道这故事,」他笑道:「那小子有什么新闻都是先跟我们说的,不过呀,我看这些事都是人家给了钱让他传的,多是编的,你们可别信,这要看病啊,还是得找老大夫,老大夫经验丰富呀。」 三人:…… 第1237页 「说是邳国公府的小公爷落马,伤得严重,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治不好了,结果横空掉下一个小神医,把小公爷的肚子剖了,还抽了好几个人的血给小公爷补上,就把快死的小公爷给救回来了。」大叔嗤之以鼻,「从没听说过救人要剖肚子的,还抽了别人的血给补上,而且那小神医听说才十来岁,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呢都没用,指望一个小姑娘?」 满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大叔你真厉害,不人云亦云。」 「那是,那小子整天守在这几个园子和酒楼外面,一有诗会文会什么的就冲到最前面,只要有人肯给钱,他就把人写的诗文吹到天上去,我早看透了。」 白善问,「他平时都会在哪儿传消息或收消息?」 「就这块儿,还有附近的几家酒楼,要是都没有,那就是到别的坊去了。」 三人谢过,便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四处逛着找那些大酒楼。 满宝很好奇,街上的人是不是都不信这个传言,于是找了不少人问。 「小神医呀,我知道呀,就不知道她看病贵不贵,不贵的话,我还想带我家老婆子去看一看呢。」 「我信啊,这外头都传遍了,计太医因为治不好小公爷,被太子砍了一刀呢,结果那小神医给治好了。」 「听说她会输血大法,就是把另一个人的血给抽给病人,我就好奇,那个人不会死吗?」 「这血是怎么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到另一人的身体里的?」 其他人也很好奇,于是挤开满宝三个,自顾自的热烈讨论起来。 满宝被挤出人群之外,和白善懵懵的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后转身离开。 白二郎又去买了一包糕点,一边吃一边追上他们,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找呀?」 白善用下巴点了点前面道:「喏,前面。」 白二郎就往前看去,就见大山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绘声绘色的在说些什么,他身边围了不少的人。 满宝从白二郎的纸袋里捏出一块点心来,一边吃一边道:「果然,循着人多的地方找去总能找到的。」 三人也不叫他,好奇的凑上去听他到底是怎么给她传流言的。 「现在街上传的什么小神医剖腹那都是假的,你们别听他们瞎说,那是以讹传讹知道吗?」 三人:……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转头去看白善。 白善在俩人的目光下沉默的看着正蹲在椅子上说得正欢的大山。 大山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继续道:「我这儿才是真的,我有个朋友,他是国子监里一位公子的书童,正好和小神医的师弟同班,你们知道这小神医是哪儿的人吗?」 大家一起摇头。 「是绵州人,绵州和益州特别近,在进京前,这位小神医就跟济世堂的大夫和太医院出去的范太医学医术了,知道范太医吗?」 「知道,知道,茶楼里说书,偶尔会提到范太医,听说他就能给人开膛破肚。」 「没错,这小神医的医术就是跟他们学的,可不是有句话,叫什么青比蓝更好吗?这小神医就比范太医还要强点儿,听说她在益州城时就给季相大人家的小孙子治过病,所以这京城的太医院也是知道她的。」 众人纷纷颔首。 大山道:「这小公爷从马上掉下来,计太医说治不好了,郑太医也说没把握,这才没办法请了小神医去,巧了,这小神医进京以后也是在济世堂坐堂。」 「这小神医真有这么厉害?」 「神童啊,你想啊,国子学的公子们厉害吧?」 「当然厉害了,祖宗厉害,哈哈哈哈……」 「可这小神医的师弟,他爹可不是三品官儿,他就能进国子学,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众人一听,以为白善是从几千人里考进去的,怔了一下后连连点头道:「厉害,厉害。」 「可他是师弟,这小神医才是师姐,那师姐不是比师弟更厉害吗?」 众人一想也是,「那她真抽了人的血补给小公爷?那被抽的人……」 大山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知道她抽的是谁的血吗?」 大家也不由放低了生意,低声问:「谁的?」 「就是和小公爷打马球把他打落马的杜家国公和小公爷的,还有一个,」大山神秘兮兮的道:「太子殿下的!」 满宝他们不知何时也蹲到了人群外面兴致勃勃的听着,白二郎都小声的对白善道:「他说的比你好听多了。」 白善都不得不承认。 「外头现在传的,什么把人抽干了血给小公爷补血,那都是假的,小神医的师弟的同窗的书童告诉我,这血啊也分为好几种,每个人的血都有点儿不一样,大致可以分为四种,得找到合适自己的血才能抽血。」 「这抽血也有讲究,身子太弱的人不能抽,有病的人的血不能抽,每次抽还不能抽太多,真的失血太多,可以换着抽,多抽几个人嘛。」 众人打抖,问道:「这血要怎么抽出来了呀?」 「直接拿刀一抹就成了,我好奇的是这血是怎么灌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的,是不是让他喝下去?那人要是昏迷喝不了怎么办?」 大山有点儿傻眼,白善没告诉他这个是怎么灌的呀,他也只愣了一下就挥手道:「这是大夫吃饭的本事,那她能告诉我们吗?」 第1238页 「不能,不能。」 「就是,所以我也不知道。」 第1054章 闢谣 大山宣讲完一波,也不等人群散去,先找了个藉口拍怕屁股起身,打算换个地方再传一传,由着他们在这儿讨论。 一挤出人群,他便看到了白善三个。 双方一碰面,一句话没说,白善转身往一个僻静一点儿的小巷子走去,大山连忙跟上。 四个少年人在巷子里会面了。 白善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大山道:「我还想去问你们呢,你们到底请了多少人给你们扬名啊。」 白善道:「就请了你。」 「这不可能,从昨天开始,街面上就有人谈起这事了,有些坊市我们还没来得及过去呢,小神医的事就传遍了,而且还越传越离谱。」 大山道:「虽然我也会夸张一些,但我可不会传得这么离谱,我还说呢,你们肯定叫人坑了。」 他一脸瞭然的看着白善三人道:「你请了两拨人就请了两拨人呗,只要给我的钱不少就行,我不会怪你的。」 白善:「……我谢谢你了,但我还真没请除你以外的人,你知道那些跟你们一起传消息的人是谁吗?」 大山一愣,「真不是你们请的?」 他去看一旁的满宝和白二郎。 俩人点头,请他们已经够贵的了,再请一拨,那得花多少钱呀。 他们又不是傻子,才不会花那么多钱呢。 大山想的不多,听说不是他们请的,便哇了一声道:「那肯定是你们的朋友或家中长辈请的,不过他们肯定不了解我们这行,请到了坑了,你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把整个故事往外说,就东一句西一句的往外传。」 白善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是说了吗,因为他们是东一句西一句的往外传,用的时间都不长,停留的时间短,你根本就找不到人。」 其实他也想找人,看看是谁和他抢生意,但好几次,他明明已经盯上了人,跟了一小段后就跟丢了。 他也和附近的人打听过,那些大叔大婶,爷爷奶奶根本不熟那个人。 大山惋惜道:「你们还不如回去问一下你们的长辈或朋友,是谁出钱给你们请的人。」 三人一听心中便明白了,三人不由对视一眼,庄先生肯定不会瞒着他们做这事的,而他们在这里也没有这么要好的朋友。 所以是谁呢? 满宝想了想道:「你做得很好,既然他们已经把名扬出去了,那你就跟着后面闢谣好了。」 大山眨眼,「闢谣?」 「不错,第一,我没有剖他的肚子,我是开腹,这两者是不一样的,他当时腹内脏腑出血,用针灸和药物都不能止血,腹腔内有积血,所以不得不开腹。」 大山听得一愣一愣的。 满宝继续道:「第二,血不是随便输的,得相融的血才行,至亲的血最好不要输,除此外,每个人能抽的血也都是有数的,知道我们平常吃饭的碗吗?」 大山愣愣的点头。 「那么大的一个碗,一个人抽个三碗就好了,抽血也不是用刀抹,有针管,你用刀抹,」满宝纠结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就觉得这个不好止血,万一你给人捐个血,自己倒失血过多死了,那多亏得慌呀。」 大山:「……谁会把自个的血捐给别人呀?」 那血得吃多少肉才有啊,是他他才不捨得给呢。 「最后一点,我是很想与人分享这个医术的,如果有同行学习,可以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来跟我交流嘛。」 大山一愣,「交流?」 「没错,医术嘛,要互相交流才有进步,反正你就这么传,」满宝道:「他们虽也给我扬名了,但说的模煳不清,且多为造谣出来的事实,你就跟在后面闢谣好了。」 大山纠结道:「那这钱怎么算?我得闢谣噼到什么程度才算完?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厉害,仅一天一夜,好几个坊市里都传遍了。」 「我知道,因为今天我去济世堂的时候被堵回来了。」 白善思考了一下道:「你就带着人每天出去闢谣,一个坊市主要热闹的地方说两遍到五遍,五天以后,不论结果如何,你都可以来常青巷领剩余的钱。」 大山眼睛一亮,立即拍着胸脯道:「小公子放心,我们是要长长久久的在这里混下去,是不会煳弄你们的,这件事我们一定能办好,五天,别说内城,就是外城几个重要的坊市我们也能帮你们把谣言辟过来。」 满宝表示满意,就把手上买吃剩下的铜板塞给他,乐道:「请你吃茶。」 大山拿着钱乐起来。 看他跑远了,白二郎就指着回家的路问:「回家吗?」 白善和满宝一起狠狠地摇头,咽了咽口水道:「要不我们到别的坊市走一走,看看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 先生和刘祖母都太可怕了,满宝决定晚一点儿再回去。 白善也觉得能躲多一会儿是一会儿,俩人便拉着白二郎上了马车,让大吉去别的坊市看看情况。 而这时,围在济世堂里的人这才慢慢的散了,最后留下来的便是病人了。 小郑掌柜已经披头散髮起来,他回到后院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郑大掌柜便整理整理衣裳,领着三位大夫出去顶替他的位置。 第1239页 小郑掌柜看他爹这会出去收割他的果实,便忧伤的嘆了一口气,抓了一把散乱的头髮,转身回屋去收拾了。 药铺里虽不至于狼藉,但桌椅也被挤掉了不少,郑大掌柜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不过仔细的品一品,好似是高兴多一点的。 以满宝的性格,短期内,她肯定不会离开济世堂的,如今济世堂里出了一个神医…… 郑大掌柜只是想一想就很乐了。 就是奇怪,这怎么就突然传得这么广了呢? 郑大掌柜想了想,招来一个伙计道:「你回府一趟,让府里的老爷们出去查一查外头是怎么回事,是谁在传小周大夫的事儿。」 伙计领命而去。 而此时,皇宫里刚结束了问政的皇帝老爷子正拿着一张纸条哈哈大笑,他收了纸条,满脸是笑的对古忠道:「行了,把人都撤回来吧,也不要闹得太过火,这样就很好了。」 古忠笑着应下。 第1055章 小神医来了 虽然很想在外面一直停留,但到中午了,还是要回家吃饭的,最要紧的是,刘老夫人他们刚到,第一顿饭怎么也要一起吃。 三人怂怂的回家。 刘老夫人却没找他们算帐,脸上带着淡笑的让他们坐下吃饭。 等吃完了饭,她一边拉着满宝的手,一边和他们道:「家里新买的宅子就在常青巷不远处,拐过两条巷子就是,知道你们习惯住在这一处了,也不必搬,以后隔三差五的去看看我就好。」 三人狠狠地点头。 刘老夫人道:「我给你们带了不少东西来,满宝,你家里托我给你们带了好些吃的穿的用的,我把刘嬷嬷留下帮你整理。」 满宝高兴的谢过。 刘老夫人笑道:「你要学医术,还要读书,时间可比他们还紧些,所以这些俗事啊都交给下人去做。」 等说完了这些事,她才提起这次的扬名事件,她嘆气道:「你们啊,还是太草率了些,这京城别的不多,人最多,这人一多,势力便庞杂起来,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躲在暗中参与这事。」 「可不管是谁,人家只要一查这事,势必就会查到你们身上,」刘老夫人道:「你们请人扬名这事又不是太过私密之事,一查一个准儿。」 满宝道:「查就查呗,反正用这个法子扬名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又没犯法。」 「是没犯法,但总会有人觉得你名不副实。」 白善道:「可那些才子也花钱请人去扬名,我当时也花钱了,祖母怎么不忧心我名不副实?」 「这作诗和做大夫不一样,诗文好不好,大家一听,多少能琢磨出一些来,但这医术好不好,却不是外行人可以知道的,」刘老夫人细心的解释道:「所以这花钱请人扬名的事儿从来只有读书人会做,大家知道了也不会觉着不好,你一个做大夫的却花钱去扬名,他们打听到了,恐怕是心中疑虑更多,会有人觉着你得名不正的。」 满宝想了想,特别想得开,「没事,小公爷的事又不是假的,总会有相信的人的,只要还有人找我看病就行。」 她道:「我们之所以想着扬名,不是想着名气出去以后有更多的途径见陛下吗?所以这名气起来了就行,别人觉着真假暂且无所谓。」 刘老夫人就点了她的额头道:「这可是你的名声,你倒觉得无所谓起来了。」 「远的地方我们且管不到,京城里的权贵世家,只要稍到邳国公府里打听就能知道真假了,而平民百姓最会跟风,我又在济世堂里坐堂,口碑也在这儿,且还乱不了我的名声,远的地方就不去管它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他们要是过不了杀威棒,那也没什么远的近的了。 刘老夫人见她短短的时间里就想得这么透彻,且还考量到了她都没考量到的事儿,不由嘆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道:「转眼间,你们也都长大了。」 满宝不好意思的笑。 「既然你们自己心里明白,那你们就自己拿主意吧,等以后你们拿不准的事儿再来问我们。」 三人应下,一起把刘老夫人送回到大柳巷,这里有条护城河噼进来的水流,白家买的宅子侧门正对着这条水,因为巷尾有一排排大柳树垂下水中,所以叫大柳巷。 这宅子比他们现在租住的那个还要小点儿,但也是两进的,刘老夫人和郑氏住在这里是绰绰有余。 她还给三个孩子留了房间,让他们闲时便回来住。 刘老夫人领着他们去后院的正厅上,下人们已经把箱笼都搬进屋里,但还没收拾出来,老夫人他们一回来便上热水的上热水,让热茶的上热茶。 刘老夫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这宅子的位置比不上你们租的那个,光线也不如你们的好,可惜我们自家的别院租出去了,不好赶客,只能留待明年再把房子收回来。」 她道:「那宅子才好呢,有小三进,到时候收回来,你们就搬到那里去住,读书什么的也方便。」 白善还没去看过他们家的那别院呢,好奇的问道:「不是说两进吗?」 「比两进大,当年你父亲爱雅,就把后面噼出一部分来做了小花园,这就成了三进,以前他和他那些同窗好友,还有同僚都爱在家里办个文会诗会什么的。」 白善点了点头。 第1240页 刘老夫人说了一些当年白启在京城中的情况,然后道:「虽然当年我们在京中的日子短,但也认识了些朋友,这些年陆续也有往来,这几日我和你母亲就要走动起来了,这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你们。」 她道:「今儿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明天必须上学去,知道了吗?」 白善和白二郎心头的石头落下,连连点头,表示明天天上就是下刀子他们也会去上学的。 下刀子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们改了下车的顺序而已,满宝和大吉先把他们送到国子监,看他们进去后才赶车去济世堂。 远远的,还没到济世堂门口,她就探出脑袋悄咪咪的去看,发现济世堂门前还是围了不少人,满宝就小声和大吉道:「我们去保和医馆,从那儿爬到济世堂去。」 大吉:「……满小姐,你不管怎么进,不都要开门坐堂吗?到时候还是会堵的。」 满宝一想,觉得这话没错,所以他们完全没必要偷偷摸摸的从别的药铺爬过去嘛。 大吉提议,「要不今天还是暂且不上工,再回去休息两天?」 「不要,与其这样浪费时间,那我还不如去邳国公府看苏坚呢。」满宝素来都是不服输的性子,越是不能去药铺,她越是想去。 她看了眼前面围着的人,直接放下帘子道:「走,我们上工去。」 大吉迟疑了一下便赶马上前,正在济世堂门前徘徊不去的人看见这辆有些眼熟的马车停在济世堂门前,立即眼睛一亮,「小神医来了,是小神医来了!」 第1056章 闲病 人群朝着马车就涌过来,大吉立即跳下马车按住马。 满宝站在车辕上皱着眉,沖冲上来的人大喊道:「别动!再动我走了啊!」 没人搭理她,小郑掌柜带着人沖了出来,隔出一条路来,他沖满宝喊道:「你这会儿来这干嘛?」 满宝跳下车,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总让他们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呀,他们不是想看病吗,那就来,对了,我的诊费是多少来着?」 小郑掌柜:「……之前是一次五文。」 真少,满宝问,「丁大夫的是多少?」 「一次十文以上,看情况而定,要是有些病太难,占的时间长,人家里也不缺钱,丁大夫收的不一样。」 满宝挥了挥手,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说太多这个事,于是压低了声音道:「让他们排队,我也要一次十文钱,哼,我看他们面色红润根本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小郑掌柜深以为然的点头。 药铺的伙计挤开人群把满宝送进药铺,里面也挤满了人。 她也不去后院了,直接掀开帘子进了自己诊房,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脉枕等东西,一挥手,大声的道:「要看病的进来吧。」 小郑掌柜生怕出事,也不走了,就待在诊房内没动。 外面留了两个伙计维持秩序,一次只放一个人进来。 外面的人显然没想到满宝真的坐堂看病,兴沖沖的沖了进来。 满宝便从一旁架子上摸出一个放着杂物的篮子,把篮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把篮子往桌上一放,第一个人笑嘻嘻的进来,满宝就指了篮子道:「十文钱问诊费,交钱。」 来人呆了一下,下意识的摸钱袋要付钱,摸到一半觉得不对,问道:「这不是开药的时候结的吗?」 「没错,可今儿病人太多了,为了不乱,所以先交问诊费再问诊。」 来人不明白后交问诊费怎么就乱了,但见满宝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他便先弱了气势。 他数出十文钱放进去,满宝满意的颔首,示意他在桌前坐下,把手放在脉枕上,然后问道:「你哪儿不舒服?」 他哪儿不舒服? 他还真没哪儿不舒服。 来人顿了好一会儿后问道:「小神医,你真的把小公爷的肚子剖了?这肚子里有什么?」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色,一边把脉一边回道:「五脏六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替家里看看铺子,偶尔出去收收租子什么的,这小公爷的五脏六腑跟常人的有什么差别?是不是就跟猪啊羊的差不多?」 满宝收回了手,扯过纸来给他开药方,道:「跟你的差不多。」 满宝开好方子,递给他道:「好了,你的病看好了。」 来人低头一看,「挑水十担,噼柴五捆,拉磨五十圈……不是,这什么病啊?」 满宝看着他道:「闲病!」 她挥手道:「出去吧。」 小郑掌柜憋笑,立即按住来人的肩膀,推着他往外走,「好了,好了,小周大夫要看下一个病人了,你既然看好了就回去吧啊。」 会来这儿堵的,多半是没病的,有闲得无聊来凑热闹的,也有别的药铺派人过来打听情况的,更有一些也不知抱着什么目的,反正就是要挤进来看一下满宝的。 满宝全让他们大大方方的看,检查得出来病的就给他们开药方,看不出来有病的,却确定了吃饱了没事干的,给他们开个闲方就打发走了,连抓药都没必要。 但也有真的是病了,因为听说了满宝是小神医,特意找来求医。 有亲自来的,也有儿女或父母等家人先来问过的,慢慢全都一一记录下来,跟他们约定好了时间再把病人送来。 第1241页 就这样,满宝基本上一刻钟看三个病人,外面排队等候的人又自己散去了一些,所以等到午时,便把外面的人打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便真的是来看病的了。 小郑掌柜见大堂里留的人不多了,这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代替他在柜檯后抓药郑大掌柜见儿子回来,立即甩手把位置让给他,笑问,「怎么样,小周大夫能干吧?」 小郑掌柜沉默的点头,的确是很能干,也很出人意料。 之前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爹这么看重周满,但此次见她行事如此果断,他便明白了。 郑大掌柜便点了点头,笑道:「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但对满宝来说,这日子却有些短,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都没有时间好好的理一理。 这边才把排队要看她的病人处理完,她就要收拾东西赶回去上课了,结果到了家门口才下车,便有邳国公府的管事来下帖子,请她明日上府里帮小公爷看看伤情。 满宝到底在苏家呆过几天,来下帖子的管事也和满宝接触过,因此提醒了一句,「好几位其他公侯府里的老夫人、夫人对小周大夫都感兴趣的很,明日她们会来看望小公爷,想趁着这个机会见一见小周大夫。」 满宝收了帖子问,「她们要看病吗?」 管事一噎,顿了一下后道:「这个,应该是见一见小周大夫,和小周大夫说说话吧。」 就是想看病,那也应该是请到自个家里,这要是在他们家看,多少会有些不方便的,那些老夫人和夫人恐怕也不能安心。 满宝便明白了,点头应下了,表示明天她会去的。 庄先生见了便道:「这段时间我就不给你上新课了,你自己看看书,练练字就好,时间可自由安排。」 满宝应下。 「大吉不方便跟你出入内宅,你要不要把立君带上?」 满宝想了想,摇头道:「不用,铺子那边也需要立君管帐,去给苏坚检查而已,我自己能行。」 庄先生叮嘱道:「少说多听。」 「先生放心吧,我一定会的。」 庄先生看着活泼的弟子,表示一点儿也不放心。 她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了。 满宝却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已经很收敛了,加上又去过邳国公府好几次了,她一点儿也不怂,第二天中午从济世堂里下工后便坐上马车去邳国公府了。 第1057章 好色 邳国公府的人早等着了,府里的嬷嬷都跑到大门处问了三四遍了,管事还去了一趟常青巷,这才知道满宝一大早还去济世堂坐堂了。 于是上午便过来看望病人的老夫人夫人们便都坐在花厅里喝茶聊天,顺便在邳国公府歇了个午觉。 满宝一到,一群老夫人便激动起来,笑道:「这小神医总算是来了,见她竟比见皇后娘娘还难些。」 等了一会儿人没进来,便有人好奇的问道:「不是说来了吗,怎么还没进来?」 苏老夫人也看向下人。 有下人快步进来回禀道:「老夫人,周小大夫先往后院去看三爷了。」 苏老夫人便对众人笑道:「周小大夫尽责得很,等她看完三郎我便让人请她过来。」 「干脆我们去三郎院里看她吧,」其中一位夫人笑道:「既是叫小神医,那年纪肯定不大,我还是挺好奇她是怎么给人看病的。」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应和,苏老夫人见了,也没什么不可的,便起身带她们过去。 苏坚的房间里依旧禁制人过多,这个家里除了邳国公和苏老夫人、三太太外,基本上没人能进去探望他。 别看今天来的人这么多,大家也都是在前面说说话,根本没过来看病人。 因为来了也进不去啊。 三位太医依旧留在苏府,不过他们现在轻松多了,因为苏坚很少在高烧,就是发烧,也多是低烧,麻烦是麻烦了点儿,但不会给人吓得心惊胆战的。 满宝解开绑带看了一下伤口,觉得恢復得还行,比季浩的差一点儿,还还在她的预估范围内,于是点头道:「好好养着吧。」 苏坚这会儿精力好多了,他不会再动不动就昏睡了,所以总算是有精力打量满宝了。 他问,「真是你把爷我的肚子给开了?」 满宝沖他点头。 苏坚脸上各种颜色都有,他问道:「爷什么时候能好?」 「至少半年以后吧。」 苏坚瞪眼,「要这么久?下个月太后千秋,我是要进宫的。」 「进宫没问题,把你的腿街上,然后抬进去就行了,」满宝道:「对了,你要好还得有很多忌口的东西,像酒啊,大肉这些都不能吃的,回头你可以问郑太医要个单子,他会把你不能吃的列出来的。」 「郑太医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爷两三个月后就好了,骑马走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你不是神医吗,怎么差这么多?」 「是可以,但你体内还有伤呢,你五脏六腑都出了不少的血,这得慢慢的养,你年纪这么大了,没半年的功夫好不了的。」 苏坚嘴唇发抖,「我年纪大……」 三太太连忙安抚他道:「三爷,周小大夫不是那个意思,你要想一想她的年纪呀,相比来说,我们是大她好些。」 第1242页 满宝扭头沖三太太展颜笑,「三太太,你看着就年轻多了,跟我大侄女差不多。对了,我大侄女今年十六,正要说亲呢。」 三太太听着特别高兴,摸着脸笑问:「看着差不多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对!」 苏坚:…… 窗外听着的人忍不出笑出声来,满宝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收了东西出去看。 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侧后方的唐夫人,她高兴的和她打招唿,「唐夫人,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众夫人便扭头看向唐夫人,笑问:「唐夫人和小神医认识?」 唐夫人笑道:「当然认识,这外头不是都传了吗,她以前可是在益州城学医的。」 大家这才想起小唐大人在益州当县令,纷纷道:「这倒是缘分。」 唐夫人看着满宝意味深长的笑道:「可不是吗,不过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小神医嘴巴这么甜,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还会这么夸人的?」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这不是夸人,这是实话,我不夸唐夫人,是因为您有唐县令夸了呀。」 「哎呦,」诸位夫人看着脸色微红的唐夫人乐道:「我这会儿是信了,这孩子的嘴巴的确甜。」 不过这么一看就不像是神医了,倒像是平常就能见到的会说漂亮话的孩子。 大家对她的兴致一下就降了下来,一位老太太就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沖满宝招手道:「过来我看看,听外头的人说你是个神医,小公爷就是你救回来的?」 满宝没过去,但对她摇了摇头,轻笑道:「不是我,是郑太医他们和我一块儿救的。」 「可我怎么听着外头都说是你救的,还都传你是小神医呢。」 虽然是她花钱给自己扬名的,但她觉得这老太太有点儿傻,她无言的看着她道:「老太太,这儿就是邳国公府了,您又能上门来,直接问这家里的病人家属就知道了,干嘛要出去听外头的人说的流言呢?」 本来还在一旁乐呵呵说话的人群一静,纷纷看向满宝。 唐夫人看看那老太太,再看了一眼苏三太太,忍不住掩嘴一笑,伸手点了满宝的额头道:「我说你嘴巴怎么突然变甜了呢,原来是看三太太长得好看呀。」 满宝看了一眼三太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三太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脸色也有些薄红。 众人:…… 满宝到底脸皮更厚,她只不好意思了一下便抬头看向苏老夫人,「老夫人,我已经看过小公爷了,你们也看过我了,要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苏老夫人回过神来,立即道:「先吃了饭再走吧,何必急于一时呢,听说你上午还去济世堂坐堂了,午饭吃了吗?」 「吃了,在济世堂吃了。」 「那就用点儿点心,用些茶水再走,」说罢拉着满宝,强硬的给拉到了花厅里坐下说话。 众人这才觉得她有点儿像小神医了,那位老太太也不拿捏姿态了,坐在苏老夫人的身边,很好奇的看着满宝捧着点心吃,问道:「小神医擅长治什么病?」 「什么都知道一些,但目前治得最好的还是些常见的下带病,还有一些外伤止血之类的病症。」 第1058章 气死唐夫人 满宝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们,只流露出一个意思——你们有病吗,有病来找我呀! 众人却再次一静,苏老夫人沉默了一下后笑道:「小周大夫的外伤医术我们是看到了,说真的,家里孩子顽皮,摔摔打打是常有的事儿,再大一点儿的,跑马习武,没少受伤。我们这些做父母和祖父母的看着心疼的不行,不知道家里要备着什么样的药才好。」 满宝微微有些惋惜,推荐道:「我们济世堂的三七药膏就不错,药粉也可以,止血消炎,药粉还可以服用,生吃活血化瘀,熟吃则补血……」 唐夫人听着掩嘴而笑,见大家轻易不敢和满宝搭话了,她这才放松的坐在椅子上,笑问,「你给我们说说这血型的事儿吧,听苏老夫人说,你还把这血型取了名字,我就好奇这个,以前在益州城的时候也没见你给季公子使呀。对了,这位是季大夫人,是季小公子的大伯母。」 季大夫人沖满宝笑,「早听闻过小神医的大名了,我家老夫人来信说过,当初要不是你,我家浩儿恐怕要出大事了。」 满宝谦虚了一下道:「是范太医和纪大夫他们药开的好,也是他们主治的,我就帮着止了一下血而已。」 满宝解释道:「当时还是范太医缝合的呢,我第一次缝合就是和范太医学的,也是因为季浩我才想着去琢磨这输血的事。」 可惜就是一直没机会用,没想到这次来京城这么巧,又遇上一个落马的,正好用上了。 想起这个,满宝就沖苏老夫人甜甜的一笑。 大家还真对这个感兴趣,纷纷问起来,比如这血清她是怎么弄出来的,以前都是抽的谁的血…… 满宝一边吃点心一边回答她认为可以回答的问题,气氛又其乐融融起来。 结果她聊嗨了,一下没剎住嘴,已经从输血的事儿说到了这养气血和美颜上了,一屋子的青中老年妇人听得是津津有味,就是和她最熟的唐夫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恨不得抓着她的手叫妹妹,直接从她这儿掏出两个方子来。 第1243页 一直到傍晚,下人们看着时间快差不多了,这才提醒各位老夫人夫人们该回家了,毕竟,家里还有丈夫孩子等着呢。 满宝一抬头才发现时间不早了,也立即起身要告辞。 苏老夫人醒过神来,连忙让人准备了医资给满宝,然后让人送她回去。 满宝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坐了马车来的。」 苏老夫人知道她家境也不差,出入总有一个下人跟着,便也不勉强了,亲自起身把一大群人集体送出去。 唐夫人就拉着满宝的手道:「来,我们许久没见了,又正好顺路,干脆一块儿走一段吧。」 满宝点头,到了前面看见大吉后便道:「我先和唐夫人坐一段儿,你在后面跟着我们。」 大吉应下,看了后面一眼后问道:「满小姐没事吧?」怎么进去了那么久? 满宝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忧伤的仰望天空嘆了一口气道:「没事儿,病只看了一刻钟,但聊天聊了两个时辰,唉~~」 太浪费时间了。 大吉:…… 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两个时辰不会都是满小姐在说吧? 唐夫人已经上了马车,见满宝还站在车下,就掀起帘子道:「快上来吧,难不成还要我扶你呀。」 「不用,不用,我这儿就来。」满宝爬上马车,一屁股坐到了唐夫人对面,笑眯眯的问,「唐夫人,您的气色看着不如以前,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这就不用了,我呀,这是少眠心焦引起的,你呀,开药没用。」 满宝就语重心长的道:「唐夫人,凡事想开点儿,要实在烦闷,不如出门看看风景,反正就是不能把事儿憋在心里,不然再好的人都能叫憋坏了的。」 「好说,那干脆我告诉你好了,你替我排忧解难?」不等满宝回答,唐夫人便道:「我大约是明白点儿了,白善的父亲白启曾是蜀县县令,当年华阳县还叫蜀县,他去上任的时候,先帝才登基没多久,结果他才在任上一年余就因剿匪死了,他的死是不是和益州王有关?」 满宝道:「唐夫人,我觉着您还是把话憋着吧。」 唐夫人没好气的横了满宝一眼道:「小没良心的,枉我一直对你那么好,结果问你点儿小事你都不肯告诉我。」 满宝一脸纠结,还很有些好奇,「唐夫人,唐县令为什么瞒着你呢?」 唐夫人顿了一下后道:「这是公事,还是大事儿,他当然不能什么都告诉我的。」 可满宝觉得不对,「白善在学里接的课业什么的也属于公事吧,他就什么都告诉我,连学里先生私底下和他说了什么话,他也会告诉我的。」 唐夫人:「……我和唐县令是夫妻,你和白善是吗?」 「不是,可是……」满宝纠结的想了一下后道:「不都是两个人吗,我觉着是差不多一样的。」 唐夫人道:「你少转开话题,我问你话呢,白善父亲的死是不是和益州王有关?不然你们三个孩子为什么要掺和进这种杀头灭族的大事里来?」 满宝就小声的问:「唐夫人,你知道益州王的事了?」 唐夫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又不傻,上次你们都说的这么明显了。」 满宝一脸惊诧,「很明显吗?」 唐夫人没说话。 她和唐县令夫妻好几年了,成亲前也没少去了解他,自然知道他的为人,就连侵地案这样不算小的案件,她只要问,他也会告诉她的,她又是世家出身,还有什么事儿需要特意瞒着她的? 再结合唐县令这异常的举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唐夫人哼哼一声,斜睇了满宝一眼,「到底说不说?」 满宝为难不已,「你干嘛问我呀,你们大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捡软柿子捏,有本事你去问唐县令去。」 「就是他不肯告诉我,我才问你的。」 「这一点儿我就一直不了解,他为什么不肯告诉你?」满宝很怀疑的看着唐夫人,「他连杨县令都告诉了,为什么就不告诉你呢?不是说夫妻一体吗?」 唐夫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活生生的给她气死过去,要不是跟她认识挺长时间了,唐夫人一定会怀疑这小妮子是故意气她的。 但因为了解,她知道她就是单纯的疑惑。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那么堵得慌。 第1059章 劝告 唐夫人最后还是没能从满宝嘴里问出确切的消息,气得她把她中途给赶下了车,不带她到岔路口了。 满宝一点儿也不在意,蹦下车后还和唐夫人欢快的挥了挥手,「唐夫人,下次见呀。」 唐夫人撩开帘子道:「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和你再见,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今日过后,恐怕会有很多人家请你上门看诊,进了大宅院要少听少看,更要少说。」 满宝凑到窗口,眼睛发亮的问道:「她们真会请我上门吗?」 唐夫人就从窗口里伸出手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特意说了你擅长带下病,不就是想让她们找你上门吗?」 满宝嘿嘿一笑。 唐夫人便靠在车壁上道:「我呀,是算不出来你们要干什么的,不过你要记住,在这些大家大族面前,说话做事一定要谨小慎微,你又是大夫,接触到的必是私密之事,什么事儿能听,什么事儿能说,你先生教过你了吗?」 第1244页 满宝也认真了起来,郑重的与唐夫人点头道:「先生说,与人相交,守礼即可,纪大夫说,既然要做大夫,就只做大夫做的事,其他的一概不问不答不插手。」 唐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帘子道:「行了,你回家去吧。」 满宝退后两步,冲着马车郑重的行了一礼,目送他们家的马车走了以后才转身上大吉的马车。 大吉问道:「满小姐以后要出诊了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这事不急。」 出诊这样的大事还得和先生、和郑大掌柜商量一下呢,尤其是郑大掌柜那边,作为坐堂大夫,她有没有出诊的资质还得郑大掌柜来决定。 而且,今日的事后,她发现出诊也有个大问题,出诊的看病时间也太长了,除了看病还得陪人聊天,这说话的功夫她都能看多少病人了? 满宝思考着这些回到家中,白善和白二郎已经被高松他们接回来了,他们两个今天是蹭白大郎的车回来的。 这段时间白大郎的诗会不少,一直到现在又上学了才清闲下来,一闲下来他便忍不住到隔壁来蹭吃蹭喝。 看见大吉带着满宝回来,一无所知的白大郎便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唿,「满宝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满宝道:「今天出诊了。」 她从背篓里摸出两个胖胖的银锭子给庄先生看,「先生你看,这是我今天出诊的医资。」 庄先生:「……做大夫这么赚钱?」 「没有,我问过郑大掌柜,像去邳国公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要是头次上门问诊,既要开方,又要做其他工作的,一般是二十两,但要是往后上门看病情变化的,一般是十两左右,也看主人家的心情,要是心情好点儿,或有上门秘密需要做大夫的隐瞒,那就会多赏一点儿。」 庄先生就指了桌上的两锭银子问道:「那这是……」 「复诊的,按说给十两就可以了,不过今天她们拉着我说了好长的话,这多出来的应该是陪聊的。」 庄先生:「……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没有,我说的都是医术上的事儿,不知道她们听懂了没有,反正我看她们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庄先生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你要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那就和她们多说些医术啊或书上的话,别的话就少说。」 白家三兄弟忍不住低头憋笑。 满宝叫道:「先生,我很自制的好不好,我今天还看到唐夫人了呢,她问我白善父亲的事儿,我都没说呢。」 虽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夸的,但庄先生还是竖起拇指夸了她一顿,「嗯,满宝越来越厉害了。」 满宝说完了自己的事儿,就轮到白善做汇报了,「学里罚我们抄书,还要打扫藏书楼一旬。」 白大郎还不知道昨天他们逃学的事儿,抬起头来问,「为什么被罚?」 白善道:「昨天路上出了点儿小意外,然后碰见了祖母入京,我们就没去上学了。」 堂祖母入京的事儿他是知道的,昨天晚上他们还一起去新宅院里吃了一顿饭呢。 白大郎理解的点点头。 白善继续道:「我今天去藏书楼打扫的时候听人说,太子被朝臣弹劾,而太子则指使门人弹劾三皇子,现在朝中一片混乱,好多学生的父兄都要被迫站队,近来各人都战战兢兢的,连学里的氛围也不是很好了。」 白大郎一头雾水,「这与我们什么相干?」 满宝则好奇的问,「太子为什么会被弹劾?」 白二郎扭头和白大郎道:「大哥,你也太不关心朝政了,以后我们都是要当官的,当然跟我们相关了。」 白大郎:「这种夺嫡之争不该有多远躲多远吗?我们家甚至都没人在朝为官,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一顿,瞪眼问:「你们不会是想参与夺嫡,然后博了从龙之功后再拿下益州王报仇吧?」 庄先生本来一直静静地听着,闻言忍不住折起手中的书敲了他脑袋一下,问道:「皇帝身体还康健着呢,你这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二郎的那些话本你是不是也看了?」 白大郎立即缩了脑袋不说话。 三个小的低头一乐,满宝趁机在桌子底下踢了白善一脚,让他赶紧说。 白善便道:「还能为什么,三件事,一是说太子不该私自出宫的;二是弹劾太子派禁军捉拿杜宇的;三则是弹劾太子不顾国家安危,私自抽血给小公爷的……咳咳,听说还有御史弹劾太子混淆皇室血脉,竟然把自己的龙血给了小公爷的。」 满宝听着目瞪口呆,「这,这前三点也就罢了,什么叫混淆皇室血脉?」 白善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太子的血给了小公爷,这就是混淆皇室血脉了。」 众人:…… 但白大郎想了想后小声道:「其实仔细想想,他这么说也是有那么点儿道理的……」 「有什么道理呀,」满宝忍不住喷,「一点儿道理也没有!算了,还是说太子和三皇子的事儿吧,太子他就不能弹劾一下益州王吗,为什么老是弹劾三皇子?」 第1060章 阴差阳错 满宝道:「益州王也想抢他的帝位。」 白善道:「现在帝位是皇帝的,益州王要抢也是和皇帝抢,三皇子想抢的是东宫位置,所以太子自然要跟三皇子干起来。」 第1245页 白二郎嘀咕道:「太子和三皇子不是同胞吗?同一个娘生的都抢?」 白大郎忍不住低声道:「当今和先太子、三皇子不也是同一个娘生的吗?而且皇帝和益州王也是同胞。」 大家一听还真是。 满宝就嘆气,「我要是太后和皇后,一定伤心死了,这几个倒霉孩子,都该打。」 她道:「我爹娘在,我哥他们都不敢抢家产。」 白善却道:「这家产可是整个天下,古往今来,因为争那把椅子,父子、兄弟相残的有多少个?」 满宝不太贊同,「谁说这天下是他们家的家产了,这是不是,天下的百姓有时候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太子要是动不动就砍人,等他当了皇帝,臣民该多害怕呀?」 白二郎连连点头,「上位者残暴,到时候我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白大郎听得目瞪口呆,恨不得去捂住他们的嘴巴,他扭头去看先生,「先生,就让他们说这些话吗?」 庄先生不在意的道:「我们自己在家里说的,没什么。」 「可隔墙有耳啊。」 大家便一起扭头去看他们家的墙,特别放心道:「放心吧,隔着房子呢,我们又不是大声嚷嚷,不会有人知道的。」 满宝三个一起对白大郎道:「只要白师兄(大哥)不往外说就行。」 白大郎:……我这是傻呀,还是蠢呀,这种要命的话为什么要往外说? 于是大家继续讨论起来,白善人在国子学,接触到的消息是最多,且最快的。 而且他今天还有意的打听了一下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恩怨,虽然肯说的人少,但他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其他的事儿,再结合以前听到过的一些事情,还是总结出了他们的恩怨。 再加上,庄先生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他道:「太子是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册封的,虽说民间常有流言说太子不爱读书,更爱骑射兵马,但这十多年来,东宫也尽职尽责,陛下两次出外亲征,都是太子留下监国,两次都没发生过意外,不论是春种还是秋收,甚至是祭天都平安无事,可见太子之能。」 白善点头,其实太子比三皇子大上三岁,用国子学里同窗们的说法是,小时候太子和三皇子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太子年长以后,对底下的弟弟妹妹还有教导之责,对他们便不由严厉了些,白善道:「我仔细打听过,说太子见到几位小些的皇子和皇公主,都喜欢问功课,常因为他们调皮和处罚宫人训斥他们,但具体说来,太子并没有真的处罚过几位皇子什么,反而有好几次都替几位小些的皇子领罚。」 满宝道:「听着还不错啊,那他是怎么和三皇子闹掰的?」 白善道:「太子生不出孩子。」 这一点是他猜出来的,他压低了声音道:「好几次我都听见有人私底下说,太子还是没子嗣,又说三皇子为人谦和,才华出众,但太子作为东宫,他的能力也一直不差,所以我猜,主要还是因为没孩子。」 白善掰了一下手指头道:「我算过了,太子成亲已经快五年了,这五年,别说太子妃,就是东宫里的其他侧妃和侍妾也一个孩子都没生,这要是太子妃的问题,那其他侍妾也该生孩子了,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是太子的问题。」 满宝若有所思:「不育呀……」 白善点头,「上一次,东宫里有个侍妾怀上了,听说太子和太子妃都高兴得很,但俩人都没往外说,而是把那侍妾保护了起来,谁知道才满三个月,他们还没往外说呢,那侍妾就小产了,太子查出是有人暗中动手,寻迹查到了三皇子身上。太子一下就疯了。」 白善道:「我听人说太子妃也很伤心,当场就病倒了,那侍妾更是心中有愧,觉得自己没护好孩子,没两天就找了个空隙悬樑自尽了。」 满宝和白二郎听得目瞪口呆,「就因为小产就自尽了?」 白善沉重的点头,「学里还好多人贊她贞烈呢。」 虽然他不太能理解这到底贞烈在哪儿,但他听到这件事的原委时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来。 他道:「反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所以太子就盯上了三皇子,巧的是,杜宇一向和三皇子玩得好,而苏坚又是太子的伴读,更是太子的三舅哥,十六那天,他们去东郊的马车里打球,本来是有场地的,可俩人愣是要抢同一块场地,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白善扭头对满宝道:「这一次要不是你抽了杜家兄弟的血给苏坚,这会儿朝上肯定会闹得更厉害的,现在只是太子和三皇子在互相攻讦,苏家和杜家都保持了缄默,私底下把这事给解决了。」 要是苏坚这一次死了,杜宇就算不会被偿命,也会去半条命,且苏家和杜家会彻底成了死仇; 苏坚要是没死,杜宇也不会好受,毕竟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两家小辈又素来不睦,在朝上打起来都是轻的。 偏满宝治苏坚的时候用了杜家兄弟的血,当时一人抽了一罐红汪汪的血,在苏家人的注视下可全输进苏坚的身体里了。 所以苏家气势弱了一点儿,便没有找杜家的麻烦。 杜大郎也自知理亏,当时那血汪汪的被子,还有苏坚身上的伤他都是看到的,听说五脏六腑都出了不少的血。 所以回去后他便叫人收拾补品、礼物给苏家送去,今天这么多人上门去看苏坚,一是去表示慰问的,二也的确是对满宝好奇,三则是有些人家是接到了杜家的恳求,上门和苏家说和的。 第1246页 苏家虽然一时没给出准确的答覆,却也不会这时候在朝上弹劾杜宇,把杜家拉下水,所以现在局势是比预想中的要好很多的。 往苏坚鞋子上嵌钉子的人就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个局势。 第1061章 调查 苏坚和杜宇打架,杜宇打了苏坚一马球棒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是抵赖不掉的。 刑部封尚书接手后,直接就把杜宇传到刑部去问话了,虽然没有把人收监,但意思也很明显,近日,他是不能出京了。 可也正因为是众目睽睽之下,所以大家都知道,虽然杜宇拿马球棒打人,可以苏坚的能耐,当时是可以翻身上门的。 那时苏坚被打了一棒子,杜宇还做了防守的姿势,就是预备着他翻身回来回身一棒。 可以说,当时杜宇已经做好了和苏坚好好打一场的准备了。 可谁能料到苏坚的靴子上钉了钉子,他翻身的时候,脚尖踢了一下马肚子,马吃疼,一下从奔跑变成了尥蹶子,翻身翻到一半的苏坚一下就被颠倒,半挂在马上了…… 然后马就发疯了似的往前跑,还是旁边的河间郡王看着不对,骑马追上去挥剑斩断了马鞍,要不然,苏坚能被马拖死。 当然,他落在地上也没落得好,被马蹄子踢了一下腹部,马这才跑了。 封尚书把这些前因后果都调查得仔仔细细的,一边给皇帝写摺子,一边在心里庆幸,幸亏那马踢的不是苏坚的脑袋,不然他估计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人了。 封尚书才写了一半,封宗平的脑袋便从门口探进来。 封尚书听到动静,掀起眼皮看了孙子一眼,又垂下眼皮问道:「何事啊?」 封宗平立即嬉笑着上前,「祖父,您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查好了,」封尚书一边低头写一边道:「此事告诫你们,没事少去马场这些是非之地,上次你就去了一趟西郊马场?听说还捲入了什么同窗的是非之间。」 封宗平轻咳一声道:「没有,是太学的一个同学给另一个同学设局,本以为是想坑他高价买马,却没想到是引人入赌,那同学的师兄正好在国子学,与我认识,知道以后气不过,就反给他设了一局,当着我们的面给了他一个没脸。祖父不信可以去问殷或,他当时也在的。」 封尚书微微有些惊讶,「殷或也在?」 「是,」封宗平知道祖父惊讶的是什么,他笑道:「祖父不知道吧,殷或现在国子学里也有朋友了,那个替师弟找回场子的就是他朋友,叫白善,他把我们带上应该是做个见证。」 封尚书蹙眉问,「那个设局的太学学生是谁?坑一笔两笔银子也就算了,引人入赌,这可是毁家的根本。」 封宗平道:「叫张敬豪,他祖父是通议大夫张正。」 封尚书惊讶,「是他?张家一向家教严厉,怎么会……」 封宗平笑道:「或许就是因为家教太严,所以他在外面才这么胡来吧。」 封尚书若有所思的看向孙子,「说起家教严格,我们封家的家教也素来严格……」 封宗平一听,立即站直了道:「祖父,我就爱玩闹了些,什么赌啊嫖啊的,我从不参与的。」 「那打马球呢?」 封宗平道:「那就是个爱好。」 封尚书道:「最近没事少往外跑,下学了就回来。」 封宗平神秘兮兮的问:「祖父,外面的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外面的人说什么了?」 「说这次邳国公府小公爷的事儿是三皇子做的,为的就是让太子失智犯错,」封宗平压低了声音道:「要知道因为东宫侍妾小产的事,太子对三皇子已怒气横生,此时小公爷再出事……」 封尚书抬手就给了他孙子脑袋一下,瞪他道:「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这些流言蜚语你听见了就该远远的躲开……」 封宗平捂着脑袋道:「祖父,大家也就私底下说说,您也知道,三殿下常来我们国子监,他要修书,与学里的先生、学生关系都很好,我这不是担心才来问您的吗?」 封尚书就严肃的道:「朝堂之争,你少掺和,以后三殿下再去国子监,你就离得远远的,老老实实的考官出仕,不要想着走什么歪门邪道。」 封宗平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问道:「祖父,您说他是歪门邪道呀?」 封尚书就沉重的嘆了一口气,道:「东宫乃国之本,岂是说废就废,说立就立的?这两年太子殿下虽荒唐了点儿,但也还不是太出格,赵国公和众臣工是不会同意废太子的。三皇子太想当然了。」 「可要是太子一直没有子嗣呢?」 封尚书沉默了一下后道:「既然这次太子侍妾能有孕,那就说明一切都还有可能,真的没可能了,将来再过继一个就是了,只要太子稳得住,皇后和赵国公又在,他就不会被废。」 封宗平暗道:那要是太子稳不住呢? 不过,他到底没把这话问出口。 封尚书却也自己想到了这一点,他幽幽嘆了一口气,心道:太子要是稳不住,那就要看他们这位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封宗平小声问:「祖父,您更看好太子吗?」 封尚书没说话,只道:「这次东郊马场的事儿没你们面上看的这么简单,前天夜里,邳国公府伺候苏坚的一个小厮自尽了,东郊马场里也死了两个人,全是自尽。」 第1247页 封宗平张大了嘴巴。 「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件事不是三皇子的算计,更不是太子的苦肉计。」 封宗平嵴背发寒,「这,这里头还有别人?谁呀,三皇子争位还说得过去,毕竟他也是皇后所出,可其他皇子……」 封尚书就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就是现在的皇子们干的呢?」 「那是苏坚的其他仇家?」封宗平问道:「想要借刀杀人,嫁祸给杜宇?苏坚有这么大的仇人吗?」 封尚书没提醒他,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怎么知道没有?」 「平时他与大家相处得都还不错呀,虽然有打闹,但也没有死仇吧。」 封尚书挥手道:「自己去想,不对,你不准想了,好好读你的书去。」 封尚书想到这儿抬起头来,「对了,你刚说的国子学的同窗,那个叫白善的,他是救了苏坚的那个小神医周满的师弟?」 第1062章 忠告 「没错,祖父也听说过她?」 封尚书浅笑道:「外头现在都传遍了,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没听说过?」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到底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让她一夜之间声名鹊起? 他有点儿忧心,现在可真是多事之秋呀。 一抬头,见封宗平还在这儿,似乎是想和他继续讨论下去,他就没好气的道:「还在这儿干什么?」 封宗平缠道:「祖父,您再多说点儿吧。」 封尚书横了他一眼道:「把你的好奇心收一收,这不是你能好奇的,滚回去睡觉吧。」 封宗平就只能离开了。 第二天,封尚书就把写好的摺子塞进袖子里进宫去,参加完小朝会便跟着皇帝去书房里说私房话……咳咳,是说案情去了。 皇帝在椅子上坐下,示意封尚书也坐,封尚书把摺子递给皇帝后才找了个位置坐下。 皇帝一目十行的看过去,按下摺子问,「实情呢?」 封尚书道:「摺子上写的就是实情,但钉子的事臣查不出来实证来。」 他顿了顿后道:「涉及此事的人,我查出来的都死了,臣就比他们晚了一步。」 「你摺子上说,不仅靴子上有钉子,脚踏上也有?」 「是。」 「这是必让苏坚死的局啊。」皇帝嘆息一声,抬起头来盯着封尚书看,「就一点实证都查不出?」 封尚书顿了一下后道:「虽没实证,但也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只是臣现在还不好说,不过近日京城里还有一件异事,臣怀疑与他有关。」 「什么事?」 「救了苏坚的那个小大夫,一夜间便名扬京城,臣觉得不对,便派人去查了一下,发现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就不知道欲意何为。」封尚书道:「臣想等一等,说不定会有收穫。」 皇帝:…… 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问道:「那不是他们自家干的吗?听说是自己花了钱扬名的。」 封尚书抬头看了皇帝好一会儿,道:「几个小孩儿,花个二十两请读诗的人扬一扬名而已,不至于有如此效果。」 「朕倒觉得这里面没什么阴谋,封卿不如从别的地方查。」 封尚书琢磨了一下后应下,没有阴谋是不可能的,就是不知道皇帝是想干嘛,总不能吃饱了没事干才去干的这事吧? 还以为是那位干的呢,原来是这一位。 皇帝顺势转开话题,笑道:「不过那小大夫的医术的确不错,听太医院汇报说,苏坚已经活下来了?」 苏坚是案子的苦主,作为案件主办人,封尚书当然要特别关注了,因此道:「是,今天一早,郑太医他们便回了太医院,只留了一位太医留在苏府。」 封尚书也不否认周满的医术,所以对他们给钱叫人给她扬名的举动并不反感。对有本事的人,他总是宽容点儿的。 她叫人宣传的算是名副其实,可那背后的推手就有些不讲究了。 想到这里,封尚书掀起眼皮看了皇帝一眼,这么一通操作,周满的名气是起来了,但也褒贬不一,对她虽未必是坏事,但也未必就是好事。 也不知道这一位是想干什么。 皇帝当然不会告诉他,他连知情的魏知和老唐大人都没说呢,他直接让封尚书继续去查,看能不能查到点儿什么东西。 不过他们都知道,既然已经有三个人自尽了,那想要查到实证恐怕是难了。 但有些人做事并不需要实证,皇帝对封尚书道:「若是苏杜两家问起此事,爱卿尽管与他们说,他们两家是事主,自然要知道的。」 封尚书表示明白了。 邳国公和杜舒都找了封尚书了解情况,毕竟这事他们两家损失都挺大。 封尚书见他们没有往常事主一见面就死掐的架势,也微微满意,便把能说的都告诉了他们,当然,也按照皇帝的指示暗示了一下幕后之人。 邳国公和杜舒当时没说什么,出门的时候,杜舒还礼让执了一下晚辈礼让邳国公先走。 俩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刑部,杜舒一回到家就去找关禁闭的弟弟,对他道:「这个月,还有下个月,你都老实在家呆着,等太后千秋过去再出门。」 杜宇一愣,问道:「我不去参加太后千秋?苏坚都要去的,我反而不去……」 第1248页 「就是因为苏坚可能要去,所以你才不能去,」杜舒没好气的道:「你差点儿就没命了,这事还要我教你吗?」 他道:「幸亏苏坚没死,也没残,不然就算太子这儿放过你,等他两个哥哥回来,你也别想活命。他们杀你,就跟你杀了苏坚一样,难道还真能要求他们给你偿命吗?」 杜宇青着脸没说话。 「我早与你说过,少与三皇子来往,你偏不听……」 杜宇不服气道:「我又没做什么事,只是跟三殿下修几本书而已……」 杜舒生气的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修书的人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着三殿下私底下做什么事儿。」 他压低了声音吼道:「别的不说,东宫侍妾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杜宇连连摇头,「三殿下说这事不是他干的,分明是太子使苦肉计,那侍妾人都死了,她是不是真有孕谁也不知道……」 杜舒恨铁不成钢,「你觉得太子那样像是假的吗?」 杜宇就想起那天太子冲进三皇子府,眼睛通红的砸了三皇子府的场景,沉默了。 杜舒低声道:「太子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孩子,你觉得此事过后,陛下和皇后会怎么想三皇子?」 杜宇心惶惶。 「陛下再宠三皇子,太子也还是太子,也同样是陛下的儿子。」杜舒意味深长的道:「何况,皇后贤明,是不会让他们兄弟相缠的,宫里的消息,皇后请陛下允许三皇子就藩,陛下已经答应了,等太后千秋一过,三皇子就会去封地。」 去了封地的皇子,基本上没有了继位的可能,当然,总还是有办法的。 但那样风险就太大了,愿意跟着三皇子冒险的还有多少人? 现在为什么这么多人撺掇三皇子,或是追随他? 不就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成年成亲了也不去就藩,且还备受皇帝宠爱的嫡皇子吗? 见他沉默,杜舒转身便走,让他自己想。 第1063章 风起云涌 邳国公回到府里,便进了他儿子的房间,然后低头看着他发呆。 这让苏坚心有些惴惴,他躺在床上跟他爹面面相觑,小声问道:「父亲,怎么了?」 邳国公看了他半响,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好好养伤吧。」 说罢,伸手给他拉了拉被子,转身便走。 杜家可以在这时候全身而退,但苏家却退不了,一是苏坚伤成了这样,这口气不出,他咽不下去;二是,他是太子的岳父,他和太子是天然绑在一起的,不是他想退就可以退得出去的。 所以邳国公嘆了一口气,不得不一脚踏入这股乱流之中。 朝政是风起云涌了,但外面的世界还是晴空万里,少年少女们并没有感受到大人们那种紧呃住咽喉的迫感。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把手里的点心吃光,拿过帕子擦了擦手后把殷或伸手的针给拔了。 已经睡着的殷或迷茫的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 满宝拔完针后也不叫他,给他的后背盖上他的衣服,然后就又坐到一边和白善他们吃东西。 白二郎摸着肚子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冷了,近来觉着饿得好快,吃点心都不管用了。」 满宝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摇头道:「不是,是你胖了。」 白善也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道:「也高了点儿。」 说到这儿,白善挺直腰背沖俩人比划了一下,高兴起来,「我好像也高了。」 满宝比了比自己的个头,默默地没说话。白二郎就又捏了一块点心道:「难怪我总饿,看来得让容姨多做些肉,吃肉会长得快一点儿。」 满宝道:「你就是馋。」 殷或动了动脑袋,也睁开了眼睛,小声道:「要不我带些肉来吧。」 白二郎好奇的问:「你家有什么肉?」 殷或道:「羊肉,或者鹿肉?」 三人就一起咽了咽口水,然后一起点头。 满宝问得详细些,「你是打算炖着,还是烤了拿来?」 「你们想吃什么样的?」 白善和白二郎:「烤的!」 满宝:「炖的!」 满宝觉着他们不识货,道:「烤的要热的才好吃,不好带,而且一次两次是好吃,次数多了就腻了。」 她道:「还是炖的好,用大料炖上,炖得软软糯糯的,入口即化,再用小炉子温着,我们一下学和一下工就能吃,多好。」 白善:……人家也没说天天带呀,这种东西带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天天都带来,家里真的不会担心吗? 殷或却已经点头道:「那我两样都带一些吧,我家厨娘的手艺还不错。」 满宝吸了吸口水,对他道:「你不好多吃,吃个两三块就可以了。」 白善和白二郎就同情的看着他,自个带来的好吃的,结果却还不能多吃。 殷或却早已习以为常,起身穿上衣服,接过白善递过来的竹筒喝了一口温热的水,和他们说了说话后就要告辞回家。 满宝却拦住他,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听到我的传说?」 殷或乐,「是小神医的传说吗?」 满宝连连点头,问他,「听到过吗?」 「听下人提起过,但我不常出门,所以不太了解,外面都是怎么说的?」 第1249页 满宝就挥手道:「别管外面是怎么说的,你的小厮肯定知道的,让他给你祖母和家里的姐姐们说一说呗。」 殷或一愣,问道:「为何要特意让我祖母她们知道?」 满宝道:「天气越来越凉了,再过一个来月你就不好在车上做针灸了,我想去你家做,这样方便点儿。」 殷或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 他沉思片刻后摇头道:「到时候我去济世堂做吧,实在不行便不做针灸了。」 白善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那不如去我们家里做,你不是和你家里人说和我们交朋友吗?那以后下学就随我们回家玩一玩便是,吃药什么的也方便许多。」 殷或就看向满宝,有些不自在的问道:「方便吗?」 满宝点头,「方便呀,针灸现在是隔两天一次,不针灸的时候你要无聊也可以上我们家里来玩儿。」 殷或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应下。 坐在外面的白善先下车,殷或这才下车。 白二郎和满宝则直接从窗口里和他挥手作别。 长寿扶着殷或上了自家的马车,先他们一步走了。 白善目送他的马车离开,转身回马车前先看了一眼旁边听着的一辆马车。 正撑着下巴看着他们发呆的刘焕立即笑着和他招了一下手,白善对他点了点头,踩着马凳上了自家的车。 大吉将凳子收起来,也赶着马车回家了。 元宝顺着自家少爷的目光看去,等到白家的马车也走远了便问道:「少爷,我们要不要回家?」 刘焕一脸的疑惑,「你说,他们到底在车里干什么?」 元宝摇头,「不知道。」 「每次殷或下学都要上白家的马车坐好一会儿,隔三差五的,还要在上面待这么久,这么多人在车里,他们不闷得慌?」 元宝摇头:「不知道。」 刘焕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就不能动脑子想一想?我觉得应该不是欺负殷或,上次白善他们没来上学,他愣是站在门口等了半个多时辰,你说,他们是不是在车里玩什么好玩的?」 元宝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知道。」 刘焕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摔下帘子道:「走走走,回家吧,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这些事了。」 元宝也不在意,牵着马车转了一个弯便跳上马车。 刘焕又忍不住掀开帘子探头出来和他说话,「可惜贸然去掀帘子太过失礼,不然明天你去看看?」 元宝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不好吧,少爷,我是您的下人,小的失礼,也是您失礼。」 「也是。」刘焕忧伤的放下帘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满宝也深深地嘆了一口气,「本来还想把给他看病的事过了明路,现在看来却是不行。」 白善道:「他家里是不是还在给他开那种药?」 满宝皱眉,「如果殷家只打算留子嗣,那我们这边的事的确不好叫他们知道,可不是有太医给他看病吗?殷或换了药,他应该看得出来呀。」 白善道:「应该是殷或想办法煳弄过去了。」 第1064章 发现 满宝点头,「那看来只能在家里看了,要不要收拾出一间房间来,专门看病的?」 「你要私下坐堂看病?」白善道:「这是犯法的。」 满宝:「……」 白二郎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卷了袖子问,「要打架吗?」 「算了,我已经长大了,不打架。」白善严肃的道:「我这是劝告你。」 「我又不收钱。」 白善:「只是给他一个人看病,用不着特意收拾一间屋子吧?」 「我还可以放点儿别的东西呀,偶尔抽个血,做个血清什么的,都需要地方放的。」 本来还笑哈哈的白二郎笑不出来了,他立即收了笑容,「我觉得善宝说的对,给殷或一个人扎个针而已,何必再浪费一个房间?等他来了去我那里扎好了。」 白善狠狠地点头。 二对一,满宝不得不败下阵来,惋惜得不得了。 正计划着以后要怎么偷偷看病的三人,以及正计划着回去后要找什么藉口可以去白家偷偷看病的殷或怎么也没想到,还没到晚上,他们四人私底下做的事儿就被人查了个底朝天。 最先查到这事的自然是皇帝,然后是太子和益州王。 皇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太子也没管,只是和他表哥道:「这小大夫知道的倒挺多。」 赵小公爷道:「殷或的病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没有办法,她敢治,还说服了殷或偷偷的与他治,可见她的本事,看来外面的人传她是小神医,还是有些依据的。」 太子只是笑了笑。 赵小公爷就看了太子一眼,问道:「殿下,这事不告诉殷家吗?毕竟是殷家的独苗苗,要是在外头治坏了……」 太子瞥了他一眼后摇了摇手,喝了一口茶后道:「你都说她是小神医了又怎么会治坏?小孩儿间的事,我们大人不好插手,由他们去吧。」 赵小公爷:……明明也没比人家大几岁,最主要的是,你和殷或同辈好不好? 不过他也明白太子的意思了,就当这事不知道。 太子当这事不知道,益州王却不乐意。 第1250页 于是殷或前脚刚把送来的药倒出去,院子里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殷或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啪的一下将后窗关上,把药碗放在了桌子上,才放下,殷老夫人便推门进来,后头跟着一群人。 她的目光落在桌子的药碗上,抬头对着殷或一笑,上前握住他的手道:「祖母想起,这天快要冷了,你这屋里却没重新布置过,冬天住着恐怕会有些冷,所以带着人过来帮你布置,布置。」 殷或道:「这会儿中秋才过,离入冬还早着呢,祖母,我并不觉得冷。」 「你从来都比别的孩子都怕冷,那能真等到入冬了再布置?被褥这些可以放在柜子里,等你冷了再铺上,但帐子床单之类的却该换了,还有这屋里的摆饰,看久了也烦闷,今日一併换了吧。」 说罢对后面捧着各种东西的侍女道:「去换吧,轻手些,别发出太大的声响。」 「是。」 下人们鱼贯而入,拆帐子的拆帐子,整理箱笼的整理箱笼,春夏的衣服都要拿出来,换上秋冬的,还有被罩等也都被拆了带走…… 殷或默默地看着,垂下眼眸站在一旁不说话,袖子底下的手微微捏紧。 殷老夫人环顾一周,大丫头小步出来,悄悄的沖她摇了摇头,她便看向紧闭的后窗,指了道:「屋里人多,气闷得很,把后窗打开吧。」 殷或抬起眼眸来道:「后窗是园子,有腐臭味儿,祖母要透气,不如把前窗开得大些。」 「府里的下人又不是干吃白饭不干活儿的,怎么会有腐臭味儿呢?打开!」 大丫头便转身去开窗。 殷或静静地看着,他扭头看了一眼祖母,没再阻拦,而是往后退了两步,慢慢坐在了椅子上。 大丫头推开后窗,闻到外面飘进来的药香味,脸色微微一变。 殷老夫人看到她的脸色变幻,走上前去,站在窗下闻了一会儿,她扭头看向殷或。 殷或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并不回头,她便厉眼看向长寿。 长寿在看到殷老夫人带着这么多人进来时便直觉不好,为了不露出异状只能死死的低着头,这会儿见后窗开了,他便知道完了。 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殷老夫人胸膛起伏,勃然大怒,但看着背对着她的殷或,她又不能发火儿,只能对着下人道:「把他给我拖下去——」 「祖母,」殷或撑着椅子起身,站在了长寿面前,抬头看向她,问道:「您要打杀了他吗?」 殷老夫人脸色铁青的道:「他照顾不好主子……」 「这是我的意思,您说过的,他是我院里的人,由我来处置,不是吗?」 殷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后对殷或道:「祖母知道,祖母就是有些话要问他。」 「祖母不必问他,有话问孙儿就好,他知道的还没孙儿清楚呢。」殷或指甲狠狠地掐着掌心,目光炯炯的看着殷老夫人道:「比如,我不想成亲,我想活着!」 殷老夫人脸色大变,「或儿,你……」 「大姐,二姐,还有三姐,都想我成亲后生下儿子,将来给她们撑腰,也想着我要是生了女儿,就从自己的孩子里过继一个回来,姨娘们却想让四姐、五姐和六姐坐产招赘,我觉得她们的主意都不错,除了让我生孩子这件事外。」 殷老夫人又惊又怒,一时震惊的倒退了两步。 殷或就撩起袍子慢慢跪到了地上,伏下身子道:「祖母,大夫说了,我好好吃药,该当活到二十四五岁的。」 殷老夫人一口痰堵在胸口,半响才道:「不,不可能,太医都说……」 殷或抬起头来直视殷老夫人,「祖母,这是小神医说的,您既然找到这儿来了,那肯定也知道是谁在给孙儿看病,她说了,我只要保养得好,就能活到二十四五的。」 殷或不知道殷老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但既然知道了,与其再推脱,不如坦诚。 反正最差也就是那样了不是吗? 第1065章 心狠 一个是太医院出了名的老御医,一个是这几日声名鹊起,却只有十来岁的小神医。 两个信谁? 殷老夫人想都不想就选择了相信老谭太医,何况周满白善白诚三个还和他们家有过仇怨。 虽然当初的过节不了了之,这段时间孙儿貌似与他们相处的也不差,但涉及孙子的病情和性命,殷老夫人也不得不多疑心了两分。 她扭头对下人道:「把长寿拉下去,将这段时间的事儿问清楚。」 殷或忍不住抬起头来,膝行两步道:「祖母,您有话问我。」 殷老夫人见他一再忤逆她,忍不住怒道:「拉下去!」 下人立即上前将长寿拉下去,殷或「嚯」的一下站起,急怒攻心之下脚步有些不稳,一把撞到了身后的桌子,桌子上的瓷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开。 他跌倒在地上,见长寿被拉下去,他忍不住急促唿吸起来,眼睛瞬时通红起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从没人听过他说话! 不论是谁,都当他的话从耳边刮过一样,从不过耳过心…… 「或儿,你干什么——」殷老夫人悽厉的声音响起。 已经被拖到门口的长寿抬起头来,就见他们家少爷从地上摸起来一块碎瓷片,想也不想的便划向脖子…… 第1251页 长寿张大了嘴巴,挣脱开拉着他的人就扑上去…… 长寿撞在殷或的身上,伸手就去夺他手里的瓷片,但也晚了,可那一撞却让殷或的手歪了一下,没有划到脖子,而是划到了锁骨上。 但沁出来的血还是让殷老夫人脚一软,她跌跌撞撞的扑上去,伸手捂住他脖子上的血,喊道:「快,快去请谭太医,快去——」 长寿用力的掰开殷或的手,将瓷片抠出来,几乎要哭不出声来,「少爷,少爷……」 殷老夫人被他的哭声一冲,勉强回神,她指着门外道:「去,去请那个周满来,她不是小神医吗,快去——」 长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低头看了眼殷或,转身就往外跑。 满宝他们已经吃过了晚食,正坐在院子里赏月。 圆月有缺了,但还是很亮,他们觉得挺好看的,所以就坐在院子里边赏月边说话。 院门被砰砰的敲响时,他们就觉得这敲门声特别耳熟。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满宝。 满宝也有些迟疑,「又有人落马了?」 白善忍不住起身,「走,我们去看看。」 结果他们才走到二院,刘贵便领了一个人进来,夜色中,那人直接扑到满宝跟前来哭道:「小周大夫,您快去看看我们少爷吧。」 满宝看到长寿一惊,再见他衣服和手上有血,脸色忍不住一变,「殷或怎么了?」 「我们少爷,我们少爷自尽了……」 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白大郎都咽了一下口水,结巴问道:「这,这是怎么说?」 庄先生最先回过神来,对三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拿药箱。」 白善和满宝回过神来,白善转身便跑向满宝的房间,手脚有些发抖的去拿东西。 满宝也很紧张,拽着长寿问,「他伤哪儿了?」 长寿看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大概的指了指脖子往下一点的位置道:「这儿,出了好多血。」 满宝蹙眉,「用什么划的?刀还是剑?」 「是瓷片。」 满宝问:「干净的?」 长寿一愣后摇头,「不,不是,是装过药的。」 白善已经拎了背篓跑来,白二郎也咽了咽口水跟上,大吉已经套了马车等着。 他看了一下夜色后道:「快宵禁了。」 长寿道:「没事儿,在同一坊里,有我家的牌子在,巡街的衙役是不会拦的。」 马车便快速的往殷家而去。 满宝有些忐忑,说起来,殷或是她接诊这么多意外病人以来第一个是自己好朋友的。 她问道:「他伤得严重吗?」 长寿抹着眼泪道:「少爷用了很大的力气,血一下就冒出来了,肯定严重。」 白善紧抿着嘴角问:「下午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他怎么会自尽的?」 长寿道:「少爷倒药换大夫的事儿让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要把小的带下去,少爷就,就想不开了……」 白善觉得不对,这不像他认识的殷或。 殷或虽然看着体弱爱哭,但他一直觉得他心理坚强得很,怎么可能因此就自尽? 「自尽前他说什么了?」 长寿愣了愣后摇头道:「没,也没说什么呀,」他努力的想了想,道:「好像是和老夫人说,有什么话就问他。」 「这是最后一句话?」连白二郎都怀疑,「这怎么可能?」 白善却敏锐的问,「那你们家老夫人说什么了?」 「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人把我带下去。」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隐约有些明白了。 俩人沉默着没说话,满宝一低头见长寿的手在出血,便拿过背篓,从里面拿出些止血的药道:「你先上点儿药吧。」 长寿沉默的接过。 到了殷家,三人跳下马车,背起背篓就沉默的跟在长寿身后快步进去。 谭太医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正在给殷或处理伤口,不过殷或似乎不太配合,殷老夫人一直在床边哭着劝殷或。 看到满宝他们三个进来,殷老夫人也顾不得算前帐,直接起来让他们上前,「你们就是七郎的朋友吧,快来劝劝他,这孩子不愿意看病,这怎么可以?」 谭太医也看向白善三个,目光很快略过白善和白二郎落在了满宝身上。 他一直都知道殷或私底下另外找了大夫,以前不知道是谁,可刚才总算是知道了。 对这位声名鹊起的同行,他很有些好奇。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话的时候,谭太医起身给她让了一个位置,道:「伤口不是很大,我给撒了止血粉,但他的血不好止住,得扎针才行,小公子不是很配合。」 满宝看了一眼伤口后从背篓里拿出自己的针袋,「我来。」 说罢坐在谭太医刚才坐的位置上,手利落的扯开殷或的衣服。 殷或睁着眼睛看她,满宝沖他笑了笑,道:「很快的,就跟之前扎针差不多,你睡一觉后就差不多了。」 第1066章 不明白 殷或眨了眨眼睛,略有些迟钝的看着她,满宝却在和他说话的功夫里下针了。 等把止血针都扎下去了,满宝这才看了一下他还在渗血的伤口,扭头道:「去打热水来,这伤口得仔细的清理后才上药。」 第1252页 殷或用的是瓷片,下手虽然狠,但伤口不是很大,也并没有那么深,就是这血看得有点儿吓人而已。 但在见过许多意外的大夫们看来,这点儿血也不是那么严重的。 至少满宝在清理过后心里就放松了不少。 她拿出济世堂的三七药膏给他涂抹,转身和殷老夫人道:「老夫人,他的身体不同于常人,伤口好的要慢些,而且这瓷碗是脏的,恐怕更易发炎,所以这药得按时涂抹。」 谭太医微微点头,他早发现了,殷或可能是因为体弱的原因,他比常人更容易生病,伤口也更难恢復。 满宝给他止了血,摸了摸他的脉后沉吟片刻,转身给他开了两张药方。 她习惯性的要把药方递给长寿,想想不对,手一转递给谭太医,「您看看?」 谭太医愣了一下后接过,他看了一下方子,微微颔首道:「小周大夫这方子开的不错。」 殷老夫人听了,立即让人拿方子下去抓药。 都不用跑远,他们自家的库房里就有完备的药材,没办法,家里有一个常年需要吃药的人,还要预备着各种情况发生,所以他们家里的药材总是有储备更换的。 等人去抓药的功夫,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谭太医不知道该说什么,满宝倒是有许多话要说,但见殷或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殷老夫人这会儿只忧心她孙子的情况,因此也不想说话。 殷四姐带着两个妹妹乖乖的候在一旁,正用帕子轻轻地抹眼泪,也不敢说话。 白善看着这一切,抿了抿嘴没说话,白二郎踮起脚尖看了一下床上的殷或,挪到满宝身边忧心忡忡的问道:「殷或没事吧?」 殷老夫人抬头看向他们。 满宝沖他微微摇了摇头,也看向了殷老夫人。 殷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道:「周小大夫,我这孙子不会有事吧?」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老夫人,您知道吗,病也分为两种,身体上的病和心里的病,殷或身体上的病我就不说了,您都清楚,但您知道吗,人郁结于心,久了,心里也会生病的。」 一旁的谭太医微微点头。 殷老夫人怔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是心病。」 满宝惊讶的看着殷老夫人,「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殷老夫人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后道:「小姑娘,这世上的事儿不是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我知道他的意思,可他是我们殷家唯一的血脉,他母亲挣命生下他,我当然也想他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世,可我们殷家也是大族,是由不得一个人任性的。」 满宝摇头道:「老夫人,你还是没知道他的意思。」 白善走到了满宝身侧,看着殷老夫人道:「殷家需要殷或传宗接代,想要他留嗣,您问过他了吗?和他商量过了吗?」 殷老夫人微微蹙眉,这种事怎么会和殷或商量? 「他身子弱,不宜伤神……」 「但实际上,他一直为此伤神,且因为你们从不与他说,他思的还要多,伤的还要大。」到底是自己的朋友兼病人,下午分开时还好好的,这会儿就这样了,满宝还是有些生气的,她道:「老夫人,您从没和他说过,就怎知他不愿意呢?」 一旁的殷四姐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周小大夫,这是我们的家事,不牢你费心的,而且才将小弟自己都说了,他不愿意的。」 满宝就看向她道,「这家事要是影响到了病人的病情,那就与我这个大夫相关了。他说他不愿意,你们就听他的了吗?你们劝过他同意了吗?」 满宝道:「不论他同意与否,你们不都已经拿定了主意了吗?也正因此,所以才觉得与不与他说都是一样的。可我要告诉你们,这是不一样的。」 满宝道:「不说你们是大家大族,就是我这样的小门小户,从小爹娘也都教我们兄妹,我们是家里抚养长大的,长大后就得回报家里,要赡养父母,亲爱兄妹,殷或聪慧,又从小才依靠家里的钱势才能活到现在,他不会不知道这些。」 「可是,我们父母再要求我们,也不会在地上画了圈圈,非得让我们一步一个脚印的落在那圈圈里,也不会我们说想吃糖饼,却硬往我们嘴里塞肉饼,」满宝看向殷老夫人道:「殷或的心病从来不是你们想要他成亲,而他想要换药多活几年,而是他想告诉你们他想多活几年,但你们却没人听他说话。」 殷四姐一脸的迷茫,「这不是一样的吗?」 白善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道:「不一样。」 白二郎都鄙视她,「你是不是不常看策论?我跟你说,策论里一个字不同,它的意思都不一样,何况这后一句还比前一句多添了这么多字。」 这时候是讨论策论的时候吗? 白善推了他一把,让他安静点儿。 殷老夫人怔怔的坐着,没有说话。 殷或眼角沁出泪来,紧紧地闭着眼睛,听见屋里又重新沉寂了下来,他一颗心也慢慢的沉寂了起来。 下人将熬好的药送上来,殷老夫人亲自拿了药上前,轻轻地摇了摇他道:「七郎,先把药喝下去吧。」 殷或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紧闭着嘴巴没有张开,慢慢的又闭上了眼睛。 第1253页 殷老夫人见他拒绝,不由回头看向满宝。 满宝就接过药碗,推了推他道:「先吃药吧,吃完了药我们再谈。」 殷或没理她。 白善和白二郎也凑上去,一个劝道:「殷或,你的身子前头已经调理好了许多,总不好这时候前功尽弃吧?」 白二郎则愣愣的问道:「你不吃药,伤口会疼吧?」 满宝:「是啊,你还真想死啊,可他们派人看着你,你要死,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啊,而且这么疼死饿死,这死法也太惨了。」 第1067章 老谭太医 殷老夫人都忍不住去瞪满宝了,可殷或还是不理她。 白善忍不住道:「学里不是计划着重阳去登高吗?你今天还和我们说也想去呢,你的伤要是不好,怎么去?你长这么大登高过吗?」 白二郎道:「肯定没有。」 殷或微微扭头看向他们。 三人一见有戏,立即道:「京城附近的山还是挺漂亮的,又是秋高气爽时,路边还有野花虫子什么的,肯定特别好看。」 白二郎本来也找了理由,一听满宝这话便抖了一下,「虫子有什么好看的?」 「蝴蝶也是虫子,」满宝道:「你抓过蝴蝶吗?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做一个网,我们去抓蝴蝶。」 白善道:「还可以登高做诗,在山上露宿,都很好玩的。」 白二郎连连点头,「你还有好多好玩的没玩过呢,别总想着死啊活啊之类的事,不就是不想生孩子吗?不想生就不生呗,他们不听你说话,你不说给他们听就是了,说给我们听也行啊。」 满宝见他态度有些松动了,就让白善和白二郎把人扶起来,垫上枕头,然后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嘴边。 殷老夫人紧张的看着。 殷或垂眸看了一下递到嘴边的药,沉默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喝了。 满宝见他喝了,便干脆把碗递到他面前道:「一口干了吧,一勺一勺的也太苦了。」 殷或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将药饮尽。 白二郎摸了摸伸手,摸出一颗糖来剥开糖纸塞到他嘴巴里,憨笑道:「怎么样,不苦了吧?」 谭太医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侧身请殷老夫人去院子里说话。 殷老夫人看了眼围在床前的三人,转身与谭太医去了院子里。 「老夫人,小公子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那药……」 提起这事殷老夫人还有些怨气,她怀疑的看着谭太医道:「七郎换药的事儿,谭太医就没看出来吗?」 谭太医垂眸嘆了一口气,后退一步后深深一揖道:「看出来了,没有告知老夫人,这是下官的不是。」 殷老夫人脸色很难看,问道:「谭太医为何不告诉我?」 谭太医沉默着没说话。 殷老夫人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沉怒道:「谭太医,我们请你来是看病的……」 「老夫人,」一道声音在殷老夫人的身后响起。 殷老夫人回头,见老谭太医抱着一个药箱站在她身后,她立即收敛了脸上的怒气,迎上去道:「老谭太医怎么来了?」 老谭太医笑吟吟的道:「我听家中下人说,府上来人了,我就想着是不是小公子出事了,所以来看看。」 他看了一眼谭太医,嘆息道:「七郎那孩子劫难多,虽说我早致仕了,可毕竟是我保大的孩子,一时还忍不住。」 他指了谭太医道:「早些时候他回来和我说,小公子似乎换了张更好的药方,人也开朗了许多,我一听,还很高兴呢。」 殷或现在用的药方是老谭太医留下的,一连三个药方,分阶段使用,殷家是不会换药方的,对于这一点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现在这么说不过是想揭过去谭太医查出问题却不报的事儿罢了。 殷老夫人也只沉默了一下便点头,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道:「新药方是济世堂一位坐堂的小大夫开的,她年纪小,也不知道那方子怎么样,今日有幸得老谭太医上门,不如帮我们看一看。」 「好啊,我也许久没给七郎摸脉了,」老谭太医笑道:「听说这小大夫是京中盛名的小神医,她的开的药方应该差不到哪儿去的。」 说着话的功夫,老谭太医已经随殷老夫人入内了。 他眯着眼睛看向坐在床边的一个少女,两个少年,三人正嘻嘻哈哈热闹的说着什么,床上靠着的殷或虽然不说话,但神情很放松,身上看上去也有了点儿活劲儿。 谭太医扶着他父亲上前,殷或也看到了老谭太医,他微微坐直,沖老谭太医弯腰行礼。 老谭太医紧走两步,虚扶道:「你身上有伤,还是躺着吧,不必多礼。」 他从药箱里拿出自己的脉枕,笑道:「来,我给你摸摸脉。」 满宝在老谭太医上来时便给他让开了位置,站在帐子边。殷或便下意识的先抬头看了她一眼。 满宝早想和这位老谭太医聊一聊了,她看过殷或给她默的方子,虽然是培固精元的药,但说真的,能在殷或这样的身体里培固精元就是很厉害的了。 要不是有莫老师在,她可开不出比他更好的方子来了,基本上殷或这样的身体,就只能看着他慢慢虚弱死去了。 就算补,也多会虚不受补,反而补出其他病症来,她就觉得他的用药和用量特别的神奇。 第1254页 所以一见殷或看她,她便沖他连连点头。 老谭太医也看大了俩人的互动,微微一笑,先给殷或拔了脉,这才笑眯眯的看向满宝,「这位就是小神医吧?」 「小神医当不上,」满宝连忙道:「就是个才坐堂的大夫而已,老谭太医,您看着怎么样?」 殷老夫人也关切的看着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笑了笑道:「你新开的方子是什么样的?我瞧着,倒比我之前想的还要好点儿。」 药方都是记在心里的,满宝当场就能念出来。 老谭太医斟酌了一下后点头道:「是固本运血之法,这药方主辅倒是第一次见这么配的,但药是常见药,倒不至于让他能在换药后还状如常人。」 他道:「这孩子体弱,一直吃着我的方子看着才好点儿,你突然减了补益的度,按说是会虚一段时间的。」 满宝道:「我给他扎针了。」 「不知运的什么针?」 满宝也不隐瞒,将她的运针法告诉他。 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满宝他们却越讨论越兴奋,谭太医默默地站在老谭太医后面听,偶尔也插那么两句嘴,成功加入到他们的群聊中。 殷老夫人焦急的在一旁等,等他们似乎终于说完,老谭太医端起茶杯来喝,连忙问道:「老谭太医,孩子怎么样了?」 第1068章 劝告 老谭太医斟酌道:「那孩子身上的病是胎里带来的,难治,他先头两年又是长身体最勐的时候,身子骨一下没跟上,这才隔三差五的生病。我想着,尽上全力,他也就能活到及冠而已,可现在听小周大夫的方案,仔细调养,再多活几年也是可能的。」 殷老夫人眼睛大亮,老谭太医道:「身体上的病症难治,这心里的病也不好治呀,但再不好治,却是可以治一治的,老夫人,这位小友说的对,我们这方子再好,也得要病人开开心心的服药才好啊。」 「郁结伤志,五感皆有伤,」老谭太医意味深长的道:「我们也常说人会郁结于心,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小公子体弱却多思,这是大忌呀。」 殷老夫人问:「用小周大夫的治法真的能多活五六年吗?」 老谭太医当然不会给准话,他们治的是病,而不是命,因此道:「也要看天意的。」 殷老夫人听了一脸的失望。 一旁的满宝忍不住道:「老夫人,他现在都要自尽了,别说比及冠多五六年了,他能活过今年就算不错的了。」 殷老夫人被噎住。 老谭太医忍不住轻咳起来。 满宝看了他一眼,语气没那么凶了,但还是有些不太高兴的道:「本来他就挺好的了,他都能想着去玩了,我们熬给他的药他也会主动喝光,你们就不想想为什么吗?」 白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天晚了,我们准备回去吧。」 他扭头对殷老夫人道:「老夫人心里有话不如开诚布公的和殷或谈一谈,也听一听他的想法,如何?」 老谭太医也看着殷老夫人。 殷老夫人沉默半响,嘆息一声后道:「今日麻烦小周大夫和老谭太医跑一趟了,明日再请你们上门看看。」 白善和满宝闻言便悄悄的给白二郎使了个眼色。 站在床边的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就悄悄的凑到殷或耳边道:「你别怕,要是你祖母把你关起来了,你就让长寿来找我们,我们来救你出去。」 殷或:…… 深宅大院的,怎么救? 不过看着白二郎真诚的目光,殷或还是点了点头。 殷家的人送他们出门。 老谭太医却没立时上车走,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门帖来给满宝,笑吟吟的道:「这是我家的门帖,小神医要是有空,不如上我家来切磋切磋医术。」 满宝立即接过,也自报家门,「我家就住在常青巷里,您往那儿一打听就知道,以后要是有事,您也可以来找我。」 老谭太医笑眯眯的颔首道:「好说,好说,我才从计家看病回来,你知道计家吧?」 满宝歪头:「季相爷家?」 老谭太医一愣后笑道:「倒是忘了,你跟季相爷家也有渊源,却不是他家,而是计太医家。」 满宝眼睛一亮,「计太医没事了吧?」 「活过来了,也醒了,他说要多谢你当时仗义出手,要不然他真的会失血而死的,为了不给你惹麻烦,这几天他没让家人上门,想要等伤好了,再找着空答谢你一二。」 满宝连连摇手道:「这是身为大夫该做的,不值当什么,还请老谭太医让计太医不要太过放心上。」 老谭太医看着她真诚的目光,便仰天嘆息道:「还是老范教得好呀,他当时临致仕还被益州王带走,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了,没想到他是见不着了,却还能见着他教出来的弟子。」 满宝这才想起来,「您认识范太医呀,对了,你们都是太医院的。」 老谭太医便微笑着颔首道:「这太医院里就没人不认识范太医的,这会儿,也没人不认识你了,等有空,你也去太医院里串串门,现在的太医院院正是老夫的徒弟,进去逛逛还是可以的。」 满宝眼里就跟盛了星光一样,满眼星星的看着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看了哈哈大笑起来,扶着谭太医的手上了车,和三个孩子挥手道:「快走吧,你们也回去吧,坊门都关了,外头也没什么人了,虽有殷家的灯笼在前,但天黑也难走。」 第1255页 三人一时还没明白这句话,等上了大街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殷家给他们的车上挂上了两盏灯笼,巡街的士兵看见了便没有查问,直接让他们过去,但如果黑夜中他们的速度过快,士兵还是会盯着他们的马车看,有的校尉会上来查问。 被查问过一次后,大吉就学乖了,慢慢的赶着马车,一路畅行回家。 下了车,白善就扭头看着车上的灯笼,若有所思的道:「这灯笼的用处还挺大的。」 满宝点头,和他对视一眼后都一乐,便一人拿了一个进去,交给刘贵道:「把里面的灯熄了,收好了,以后说不定用得着。」 大吉:…… 白二郎无语道:「你们可真是物尽其用。」 白善道:「这叫未雨绸缪,不知道用成语就别用。」 满宝:「就是。」 「这是殷或家的灯笼,到底是朋友,我们坑他不好吧?」白二郎道。 白善:「谁说我们要坑他了,就是行个方便而已,你要担心,等下次见了他悄悄和他说一声徵得他的同意就行了。」 满宝道:「他一准同意。」 她嘆气道:「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要坑他姐姐们的钱给我们花了,我哥还有我娘他们要是这么对我……」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就藏起来很多钱,然后就偷一匹马浪迹天涯去。」 「他那个身体,哪儿都去不了,」白善道:「不然,你怎么知道他没想过?」 白二郎忧心,「你们说,他会同意给他们家留种吗?」 「他又不是猪,这成亲不得找自己喜欢和喜欢自己的人吗?」满宝道:「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虽说他受了家族的恩惠便要回报家里,可在我看来,让他姐姐们招赘和过继姐姐们的孩子也是一样的,反正她们也高兴,他也高兴,这孩子也是他们殷家的血脉不是吗?干嘛非得让他自己生个孩子?」 白善则扭头问道:「他能生吗?」 第1069章 维持现状 满宝思考了一下道:「能是能的,但他的身体最好还是别生,我就怕他生出来的孩子会和他一样。」 她小声的嘆息道:「你没听老谭太医说吗,他这是胎里带出来的病,我看他在胎里时就不安稳,全靠药保住了,所以出生后才这么艰难,其实他也不该出生的。」 白善却有不同的意见,「这世上哪有不该出生的人?他要是不该出生,那这世上就没有殷或了。」 满宝道:「可有人与我说过,生下健康的孩子既是对自己负责,对家人负责,也是对孩子负责。在他还没有意识的时候确定他是否健康,是否可以很好的在这个世界生存也是医者的责任。」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那要是殷或的娘遇上你这样的大夫,他岂不是就活不成了?」 满宝没好气的道:「我就是个大夫,难道我还能强逼病人打胎呀,我只是表达了一下我的观点,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得病人自己拿主意?」 白善略一思索后道:「殷或估计挺高兴的,但殷家人未必同意。」 满宝嘆息,「殷家为何一定要必殷或生孩子呢?儿子生的和女儿生的不都一样吗?」 白二郎:「不一样吧?你们是泼出去的水,我们是留在家里的土。」 白善同情的看向白二郎。 满宝撸起袖子就沖白二郎去,直接按着他揍了一顿才放过。 庄先生得知殷或没有性命之危就放心了,挥手道:「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是的,不管发生多少事,该上学的还是要上学,该上工的还是要上工。 现在来找满宝看病的病人比以前多多了,但再多,她也只看半天,过了午时便走。 有时候太忙便在药铺里吃午食,还能多看几个病人,下午她便回去看书,便是庄先生不给她上课了,她也要进系统里上一下莫老师的课。 到下午白善他们快要下学了,满宝便和大吉一起去接他们,然后顺道去殷家。 殷家很热闹,因为殷大姐她们全都回娘家了,她们不敢进去吵殷或,便只在院子的阴凉处说话,皆是一脸的忧心。 看到满宝三个进来,她们的目光便咻咻的飞过来。 满宝遥遥的沖她们一行礼,也不上前,直接就进了殷或的房间。 殷大姐忍不住生气,「祖母,您看他们这无礼的模样……」 「好了,他们是来看七郎的,又不是来看你们的,」殷老夫人憔悴了许多,眼底都泛黑了,显然昨天晚上没睡好,她挥了挥手道:「你们回来的时间也够久的了,姑爷他们也下衙回家了,回去吧。」 殷二姐扶住殷老夫人,忧心道:「祖母,您的身子不要紧吧?」 殷老夫人挥了挥手,「没事,你们回去吧。」 殷大姐不甘的咬了咬嘴唇,道:「祖母,小弟不愿意治病,说不定就是他们撺掇的,您怎么还让他们来看小弟?」 殷老夫人抬起头来看了她们一眼,喜怒不辨的道:「七郎说,将来他从你们那儿过继一个孩子来,或是让老四她们几个招赘也是一样的。」 殷大姐一愣后蹙眉,「这怎么一样?亲生的和过继怎能算一样的?再说了,族里也不会答应的。」 殷二姐和殷三姐也有些惊诧,然后低头沉思起来。 第1256页 殷老夫人挥了挥手道:「行了,如今最要紧的是让七郎好好的吃药养伤,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说吧。」 殷大姐还想再说话,殷三姐便拉了她一下,她这才收敛了,和两个妹妹行礼后退下。 殷老夫人看三个大孙女走了,这才看向另外三个小的,道:「你们也去休息吧,晚些再过来。」 殷四姐带着两个妹妹应下,躬身而去。 殷老夫人见她们都走了,这才扶着大丫头的手往屋里去。 殷或喜静,屋里一有多余的人便会发脾气,尤其是昨晚的事情过后,他表达厌恶的方式更直接,殷家上下,包括殷老夫人都不想这时候惹他不快,所以屋里只有长寿在伺候。 这会儿长寿就候在外间,一看到老夫人进来立即要跪下请安。 殷老夫人就沖他挥了挥手,沉着一张脸入内。 内室里,白善三人正坐在床边和殷或说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三人仰天大笑起来,就连殷或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眼中似乎盛着星星一样看着他们。 殷老夫人的脚步就忍不住一顿。 听到动静,少年少女们都回过头来看,见是她,便微微收了笑容。 殷老夫人浅笑着上前,三人连忙起身行礼,殷老夫人免了他们的礼后和满宝道:「小周大夫,老谭太医说,他稍后就来,到时候你们可以再谈一谈七郎的病情。」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殷或,问道:「老夫人想怎么治?」 殷老夫人也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殷或,顿了顿后笑道:「先把他的伤养好吧,既然他已经吃了一段时间新换的药了,那就还照着周小大夫的治法来。」 那以后呢? 不过满宝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她总不能逼着病人家属做决定,反正现在还是照着她的法子来治不是吗? 满宝应下,表示她会和老谭太医好好的研究研究的。 殷老夫人上前两步,看着床上的孙子柔声问,「七郎,今日伤口还疼吗?」 殷或脸上带着淡笑道:「祖母放心,不是那么疼了。」 殷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俯身给他按了按被子道:「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吓祖母了,有话便好好说……」 殷老夫人说到这里一顿,轻声道:「祖母也会听你说的。」 殷或微笑着颔首。 殷老夫人便嘆息一声,与白善三人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 三人觉得他们祖孙俩的气氛怪怪的,忍不住挠了挠脑袋疑惑的看着殷或。 殷或见他们的动作一模一样,忍不住笑道:「你们还真是一致。」 他顿了顿后笑问,「一直没问过你们,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我们是一个村的,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呀。」 「那你真的有十五了吗?」殷或疑惑的看着她,「我总觉得你比他们两个小。」 满宝嘿嘿一笑道:「不是,我虚岁十四。」 白二郎补充道:「周岁十二,再过几个月就十三了,哈哈哈哈……」 殷或更疑惑了,「那不是比你和白善小吗,她怎么是师姐?我早就想问了,但又觉得不好,你们的排行怎么跟年纪反着来的?」 白二郎笑不出来了。 第1070章 活动 白善本来也有些笑不出来,但见白二郎突然安静下来的模样,便忍不住笑弯了眼。 满宝笑眯眯的解释,「因为我最先拜师,所以我最大。」 白善点头。 白二郎道:「才不是呢,我最先和先生读书的。」 「我们说的是拜师。」满宝不客气的道:「最先拜师的是我。」 「哼,少骗我了,我早知道了,当时先生根本没定排行,是你们两个争第一,然后你把白善给打了,你们两个又一起来揍我,这才定下的排行。」 殷或惊诧的看着他们,「你们的排行是打架定的?」 满宝和白善一起摇头,只有白二郎狠狠地点头。 虽然二比一,但殷或还是下意识的相信白二郎,他觉得这才是最不会说谎的那一个。 殷或抿嘴一笑,轻声问道:「你们明天还来看我吗?」 白善道:「看情况,要是课业不多,也没别的事的话。」 殷或蹙眉问:「是邳国公府的事吗?」 白善摇头,「那事算过去了,怎么了?」 「过去了就不要与他们家多来往了,」殷或靠在床上道:「你们不知道,邳国公府是太子岳家,现在朝局不稳,这种事我们还是少参与的好。」 殷或顿了顿后道:「张敬豪近来和国子学的王举走得很近,你们再与邳国公府走得近,那就要小心些了。」 满宝和白二郎问:「王举是谁?」 白善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是不是鲁国公家的儿子王举?」 殷或点头,「他也是三皇子妃的弟弟。」 三人就明白了。 殷或道:「本来张敬豪在王举面前说不上话的,王举应该不会为了他找你们的麻烦,可如果你们跟邳国公府走得太近,那就未必了。」 白善:「你知道的还挺多。」 殷或笑了笑道:「我姐姐她们很喜欢说这些事,而且在学里,大家说话也并不怎么避着我,所以我总能听到许多东西。」 他觉得白善有些奇怪。 第1257页 在他认知里,白善不是求名夺利之人,刚进国子学时,他可是很高傲的,同窗们不主动与他开口,他就绝对不主动去维持关系。 可这段时间,他好似变了,却又似乎不是为了名利。 殷或虽然好奇,但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比如他。 所以他们不说,他便也不问,只是提醒道:「太子没孩子,地位不稳,但仇家不少,所以你们要想找靠山,最好别找他。」 「那找谁?」满宝顺嘴问,「找你可以吗?」 殷或微微摇头,「我连我自己都靠不住,更别说给你们靠了。而且我父亲是孤臣,他恐怕帮不了你们。」 满宝还是第一次听说,「你父亲竟然是孤臣?」 殷或点头,「父亲说过,我们家谁也不跟,只跟陛下,也有此的原因,我三个姐姐都是低嫁。」 他道:「我还有三个姐姐,她们就比我大几个月,本来也是要说亲的,但这两年我身子一直不好,姨娘们想让她们留下招赘,就一直拖着不肯说亲,我父亲也没勉强,不过我看过这一年上门来拜见的帖子,很大可能她们也是要低嫁的。」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问道:「那赵国公是哪边的?他也是孤臣吗?」 「不是,他一直支持的是太子。」 「咦,三皇子不也是他外甥吗?为什么就支持太子?」满宝不解。 「因为太子是正统吧,」殷或道:「反正我知道的,朝堂上有人流露出废太子的意思时,赵国公是竭力反对的。」 白善问:「你爹呢,他反对还是支持,或是不发表意见?」 殷或想了想后道:「我父亲也不贊同废太子,不过他只是附议,没有特地上书过。」 白善便和满宝对视一眼,既然殷礼这个孤臣反对废太子,那就是皇帝自己也反对废太子了。 正说着话,老谭太医到了。 昨天晚上他过来是为了弥补他儿子的过错,毕竟他诊出了问题却没告诉主人家,而是陪着病人隐瞒家属,这是杏林中的大忌。 而今天他会来却是因为一大早殷老夫人便亲自上门去请他了,请他再度出山和周满探讨一下殷或的病情,确定他的病到底还有多少年可活。 可以说,殷或是老谭太医看着长大的,也是他治着长大的,身为太医,他见殷或的次数比见宫里各皇子的次数都多。 所以感情自是不一般。 他的病情这会儿有了转机,说真的,他还是挺高兴的。 加上又有周满这个大萝蔔吊在前面,他还是挺心痒的,所以就忍不住答应了。 不过他还是先去计太医家看过计太医,这才过来的。 满宝便去和老谭太医谈论病情去了,殷老夫人就坐在一旁听,也不管有没有听懂,反正她就是竖着耳朵尽量记下他们说的话。 白善和白二郎是自觉听不太明白的,所以就不出去凑热闹了,在房间里继续和殷或说话。 白善道:「这一旬我们不放假了,要到九月初一才放假,因为是整个学院出门,所以要提前准备,每个学子都要交一两银子的出行费,你要不要去?」 殷或点头,「自然要去的。」 「那你把钱给我,明天我帮你交上去吧。」白善沖他伸手。 殷或微愣后把长寿叫进来,让他给他称了一两银子。 殷或觉得整个很好玩,郑重的和白善道:「拜託你了。」 白善:「好说,好说。」 殷或扭头问白二郎,「你们也是去登高吗?」 「我们太学人太多了,年级人也不少,现在还闹哄哄的没定论呢,不过听说我们会分开,就是一个年级的人定,我们估摸着不去登高,而是去游水。」 白善和殷或惊诧,「游水?京城里有游水的地方吗?」 「我哪儿知道,说是要学魏晋风流,可我看京城的水都急得很,这酒杯和糕点放进水里真的不会被打翻吗?」 别说白善,就是殷或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牵动了伤口,又疼起来。 殷老夫人还是第一次听见殷或这样笑出声来,一时愣在了外间的椅子上。 第1071章 暗查 老谭太医也愣了一下,满宝正捏着笔埋头苦写,将写好的东西递给他看,「您看改这个方子怎么样?」 老谭太医回神,低头看了一眼方子后抬头看满宝,良久,点了点头道:「很好,我看,以后小公子的伤还真的得你来治。」 殷老夫人回神,「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对殷老夫人道:「老夫人,小周大夫比我更适合来医治小公子。」 殷老夫人便看向满宝,满宝也睁着一双圆熘熘的眼睛看她。 半响,她嘆了一口气,点头道:「那以后就有劳小周大夫了。」 满宝扬开大大的微笑,并不推辞,直接应下来道:「老夫人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 殷老夫人嘆息一声,扶着丫头的手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后便走了。 满宝看着殷老夫人慢慢消失的背影,奇怪的看向老谭太医,「这不是能治吗……」 为什么就跟殷或要完了一样? 老谭太医浅笑道:「这是好事,以后啊,你就好好治吧。」 殷老夫人越纠结,就越说明她内心其实已经松动了,只有已经考量了殷或的想法,她才会纠结。 第1258页 老谭太医看着年轻的满宝,微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些事啊,还真需要你们这些小年轻沖一冲才好。」 虽然落在他们一群大人眼里有些冲动,不够稳健,甚至是有些不知死活,但人生就是这样不是吗? 总会出些小意外,已经墨守成规的老傢伙们才愿意动起脑筋想事情。 老谭太医笑问满宝,「你那什么输血大法能不能也教一教老夫?老夫听说郑家的小子用一本医书跟你换了这个法子?」 满宝立即道:「没有,没有,只是互相交流而已,我也只看了三天。」 然后把书抄下来慢慢看而已。 交流还好听点儿,交换就显得太霸道了。 老谭太医就笑道:「正巧,我也有些独门的医术,不如我拿一个来和你交流交流?」 满宝连连点头,「好呀,好呀,那有空我去府上拜访?」 「好呀,」老谭太医笑道:「拿着我家的门帖上门就可以。」 两个大夫在外面说得热闹,里面的三个人也说得热闹,要不是长寿提醒,他们都不知道天黑了。 殷家留下他们吃晚食。 满宝看了一眼殷或后答应了,本想拒绝的老谭太医见了,也想和满宝多说一会儿话,也答应了。 他们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在殷或的外间里吃饭。 殷或伤的是脖子下来一些的锁骨位置,虽然疼,但坚持一下他还是可以下床的。 他又素来能忍,于是也下床坐在了饭桌边。 满宝点着汤道:「这汤很清淡,你可以多喝点儿。」 白二郎正盛汤,顺手就给他盛了一碗,喝了一口后道:「别说,你家厨娘做的还真不错,可以和容姨比一比了。」 老谭太医也先喝汤,然后感嘆道:「汤养人呀。」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要胖就得喝汤。」 殷老夫人还是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这么热闹,心情颇有点儿奇异。 她勉强找到了一个话题,笑着问两个大夫,「不知道七郎适合喝什么汤,回头我让厨房给他做。」 满宝立即道:「那可就多了,我可以列出三张纸出来,你们再根据他的口味随意调换呗,对了,你喜欢喝什么汤?」 最后一句话是问殷或的。 殷或歪头想了想后道:「我都可以。」 白善就道:「排骨汤好喝。」 白二郎提议,「我倒觉得羊肉汤不错。」 满宝道:「鸡汤也好喝。」 老谭太医笑眯眯的听着,一直等到满宝真的写了满满的一张汤品给她,殷老夫人才回过神来。 她让人送满宝出去,再回过头来看孙子时,就见他脸上又恢復了往常的面无表情,见祖母看过来,他表扯了扯嘴角浅笑开,行了一礼后就回内室休息去了。 殷老夫人嘆息一声,到底没有和他谈心。 一是她还没拿定主意,她怕如果殷或向她提起不成亲的话题,她不答应,他又会伤害自己;二是,昨天晚上闹得太过,恐怕她再说什么,他也不会太相信,就好比她一样,现在她还敢信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吗? 所以还是等儿子回来吧,到时候让他们父子谈一谈。 不过…… 殷老夫人皱了皱眉,扶着大丫头的手回了正院,然后招来大管家问,「查到了吗?」 大管家躬身道:「查了,那丫头的哥哥是前院管着马厩的,那些话是他教他妹妹说的,我查过,那小子前日从外面拿回来一包银子,打了一顿他就招了,说是出门的时候被拦住的,那包银子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一笔钱呢。」 「那个人呢?」 「没查到,他也再没出现过,但小的让人画下了画像,这几日就让人悄悄的去查。」 殷老夫人沉思起来,半响后道:「让人拿着画像去三皇子府、王家还有和三皇子走得近的那几家里查一查,悄悄的查,别惊动了人。」 大管家吓了一跳,「老夫人……」 「也不需要做什么,就查清楚那个人是谁就好,」她神色不明的道:「就差一点点儿,我总要知道是谁干的……」 昨天晚上要不是长寿撞了那一下……殷老夫人只是想一想就嵴背一寒,她不管背后那人是就要冲着他们殷家来的,还是冲着周满来的,但有可能受伤害最大的却是她的孙子。 殷老夫人在殷或的问题上是优柔寡断了一些,但她在其他方面却果决得很,且也不是个傻子。 她沉吟片刻,问道:「苏坚靴子上钉子的事儿查出来了吗?」 「没听到消息,倒是马场和苏家死了几个下人。」大管家躬身问道:「要不要小的去查一查?」 「恐怕查不出什么来……」殷老夫人沉思片刻后道:「我记得过不了多久卢家的大夫人寿辰是吧?打听一下封老夫人去不去,要是去,我也去凑凑热闹。」 大管家连忙应下,躬身而去。 殷或刺杀自己的事只在小范围内传开了,这算是丑闻,殷家当然不会外传,奈何正有人盯着满宝他们,于是他们就发现老谭太医连着两天上门,一打听便就打听到了。 第1072章 各方涌动 殷或自杀的事,有些人听了最多惋惜一声,然后感慨道:「殷家养孩子不易啊。」 太子却觉得很奇怪,「好端端的,殷或怎么自杀了?」 第1259页 「小的查过,听说是殷老夫人要拿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厮问话,小公子拦不住,就自残了。」 太子皱眉,「殷老夫人素来顺从她这孙子,为何要去拿他的小厮问话?」 「这,小的没查出来。」 太子就瞥了他一眼,「去查。」 封尚书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他没有悄悄的派人去打听,而是亲自上门去问。 殷家,可不是那么好查的。 不说殷礼是京兆尹,就是殷老夫人管家也素来严格,派人去打听,费的时间多不说,还有可能啥都查不到反而会被殷家摸出来,那可就得罪人了。 愣是谁家内宅被窥视,心情都不会很好。 殷老夫人只沉吟片刻便请封尚书在前厅说话,两个老狐狸你来我往的说了些话,喝了一盏茶,然后封尚书便背着手心满意足的走了。 殷老夫人也决定不用去参加什么寿诞了。 她叫来大管家道:「派去三皇子那边的人不用撤回来,你再从庄子里选几个机灵的人,得是城里的生面孔才行,让他们去查一查益州王。」 大管家惊讶,「益州王?」 这跟益州王有什么关系? 殷老夫人面色冷淡的道:「没错,去查一查他,看我们这位尚书大人猜的对不对。」 殷老夫人内心有些不安,如果只是太子和三皇子相争,结果却拿他们殷家当筏子也就算了,她可以反咬回去一口,晾他们也拿他们殷家没办法。 可要是再牵扯进益州王,那这水也太浑了。 浑水出厉鱼,到时候殷家身处水中,被谁咬一口,或是被一拥而上分食…… 殷老夫人闭了闭眼,悄声问大管家,「老爷还没信回来吗?」 「算着日子,过两天应该会有一封报平安的信回来。」 殷老夫人点了点头,「等信回来,立即拿来给我,我有一封信要送去给他,让送信的下人先别急着回去復命。」 「是。」 而出了门的封尚书则是立即回到刑部,招来一个心腹道:「你带着人悄悄的去殷家后门,拿着这封手书进去提两个人。」 「这……」 「我已经和殷家的老夫人提过了,你只管去提人。」 心腹一听是商量好的,立即高兴的应下,他最喜欢办这种差了,不用自己再上前挨骂了。 益州王也听说了,他知道的甚至比太子更快,也更详细,听说殷或把自己刺伤了,周满三个蹬蹬的跑进去,又安全无虞的蹬蹬的跑出来。 三人不仅丁点儿事没有,听说以后殷或的病也由周满来治,益州王很是不开心。 益州王的心腹快步进来,躬身道:「王爷,查出来了,周满、白善和白诚的确都出自我们剑南道,白善先父白启,是前蜀县县令,有剿匪之功,所以才被恩荫进京读书的。」 益州王惊讶的回头,「谁?」 心腹顿了一下后道:「白启,字子启……」 「够了,本王知道他,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子,怎么会被恩荫进京?」 「这,此次恩荫的子弟颇多,皆是七品以上,四品以下的官员后人。」 因为上了三品的,也就不用特意下恩召了,基本上每家都有一人可恩荫入学,也就他们官品低,又是外地的官员,这才因为各种原因轮不上他们。 益州王抿嘴,「白善?去查一查他,将他从出生的时候开始查,他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这些年都做过什么,给本王查得仔仔细细的。」 「可白善本家在陇州……」 「那就去陇州查,是人不够吗?要不要本王给你派几个人协助?」 「不敢,人够了的,小的这就派人……」说罢,见益州王心情很不好,只能躬身退下去。 心腹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中苦恼,说的好听,去陇州查,从京城到陇州需要多少时间? 更别说在那查十几年前的事儿了,查完了陇州还得去绵州,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他们的地盘,要查,没有两三月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再算上路上的时间…… 心腹觉着,与其这么浪费人手和时间,还不如等他们回了益州再查呢。 而且,一个小少年罢了,有什么好查的? 但眼看着王爷越来越生气,他不敢说出口而已。 等太子的人终于摸到一点儿边的时候,益州王的人已经快马在去陇州的路上了。 殷家在经歷过那么一件事后,殷老夫人不动声色的将府里的人都过了一遍,换下去了不少人。 外面的人再想从殷家打听消息很艰难了。 殷家的三位姑奶奶依旧喜欢回娘家,隔三差五的回,益州王和太子的人不是没想过从她们身边的下人下手,可奇怪的是,她们的嘴巴就跟殷府里的下人一样嘴硬,怎么撬也撬不开。 打听的人也不敢太露行迹,好几次,他们都发现背后悄悄跟了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甩脱的。 什么都没查到,这让殷大姐很生气,打发了下人以后回房就忍不住拧了丈夫好几下撒气。 殷大姐夫被掐得嗷嗷叫,气得殷大姐拍了他好几下,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叫什么叫,用没用力我不知道吗?」 殷大姐夫揉着自己的胳膊道:「肯定红了,不信你看。」 「一个大男人,掐你两下怎么了?」 第1260页 殷大姐夫委屈,「你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就撒在我身上。」 「放屁,在外面谁敢给姑奶奶气受?」 「是是是,你没受气,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掐我呀?」 殷大姐冷哼了一声,却没告诉他。 殷大姐夫也不在意,在她耳边念叨道:「我听说,小弟想从我们这边过继一个孩子过去?」 殷大姐眼刀飞过去,问道:「你听谁说的?」 「没有,前儿我不是跟你去府里看小弟吗,听府里的下人议论起来的,现在小弟的大夫不也换了吗,药也换了,所以我想……」 qq阅读好像屏蔽了作话,不是我不晚安了。 第1073章 打听 殷大姐瞪着他道:「你想什么?」 殷大姐夫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的道:「元娘,我这不是想着,你跟小弟才是同母出的姐弟,我们……嗷——」 殷大姐夫这会儿是真的惨叫出声了。 殷大姐运了运气,磨了磨牙后道:「我告诉你,别想些有的没的,祖母都在给小弟物色媳妇了,就算娶不了高门大户的女子,小门小户的媳妇还是娶得着的。你少给我打歪主意!」 「这怎么是歪主意呢?元娘,你真同意让四妹妹她们招赘?要知道,她们可都是庶出,跟小弟隔了一层的。」 殷大姐哼了一声,起身解开外衣,直接甩到架子上道:「少跟我扯这些,你们不过是欺负我父亲不在京城了,所以什么脏的臭的都凑上来,连你也打起我们家的主意来了。」 说罢,眼圈便红了,尤其是想到这两天总有人在她的人身边打转,她派人去查却查不到源头,心中更委屈了。 殷大姐夫见状,立即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元娘,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个女婿半个儿,你的家不就是我的家吗?」他道:「我这也是担心叔婆那边,几个堂叔叔可一直盯着家里呢,小弟这会儿把自己刺伤了,三五日的族里不知道,过一段时间总会知道的,到时候找上门来,再提起过继的事,气的不还是你和祖母吗?」 「知道气我你就帮我理一些事情,少和他们一样给我找恼。」 「是是是,我帮你,我帮你,可我能帮你什么呀,上次因为帮你去济世堂里找麻烦,我这会儿才恢復原职呢。」 殷大姐皱眉道:「我总觉得怪怪的,你帮我去查一查那个周小大夫,还有她那两个师弟。」 殷大姐夫屁股往后挪了挪,「你,你还找他们麻烦啊,不是说小弟现在的大夫换成她了吗?」 殷大姐就横了他一眼道:「没让你找他们麻烦,就是查一查他们的来歷,看看他们是不是惹了什么人,或是他们是不是真心对小弟的。」 「他们不就惹了三皇子吗,不是你回来说的,三皇子和太子打架,把邳国公府的小公爷给波及到了,结果她插进去把小公爷给救活了……我错了?」 殷大姐恨铁不成钢的点着他的额头道:「你能不能不要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也动动脑子啊,算了,你就查一下平时他们都跟小弟玩什么,是不是真心对小弟的就行。其他的事儿你少管了。」 满宝他们对这些一无所知,依旧每天准时出门上学上工,就是大吉不再一个人赶车送他们了,而是每天都要再带上两个家丁。 刘老夫人从大吉那儿知道有人盯着他们以后,特意过来了一趟,坐在马车里逛了一下街后便悄悄和魏大人及老唐大人联繫上了。 刘老夫人这一次上京,手上还有唐大人给的一个手帖。 京城依旧一片繁华热闹,小公爷的落马事件就好似掉进大河里的一颗石头一样,溅起了一点儿水花,连人身上都没浇湿就沉寂了下去。 除了封尚书还在查这个案子,朝中已经没人再提起这事了。 但就是封尚书,他也不是只逮着这一个案子查的,他每天要覆核的案子或要查的案子可不少。 比如,东宫侍妾小产的案子,如今就是他、大理寺和宗室一块儿协理的案子。 这个案子才是最棘手的。 虽然现在这个案子也冷寂了下来,太子似乎也不太过问了,可这不代表他们就可以不查了。 别人他不知道,皇帝却还在等一个结果的。 而封尚书却是越查越心惊,本来就不多的头髮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好几次都在睡梦中想,他年纪似乎也到了,也该致仕回家种田了…… 生活中充满了不如意,但再不如意,生活还是得继续,封尚书和大理寺、宗室商量过后,都一致觉得能拖一天是一天。 尤其是皇后的身体越发不好的情况下。 在济世堂里的满宝这一点的感触也很深,自从她扬名后,来找她看病的病人就多元了起来,虽然还是女性居多,但其他类型的病人也开始变多了。 于是,她每天看到听到的故事也多了,生活中果然充满了不如意,但再不如意,大家的日子还是得咬牙过下去。 满宝每天从药铺里回到家,或是去殷家里看殷或时都特别满足,觉得生活对她还是挺好的。 她觉得对殷或也挺好的,于是她特别喜欢把她在药铺里听到的各种惨事告诉殷或,当然,会隐去病人的姓名等,只感慨一声,我有个病人…… 殷或每次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满宝就道:「怎么样,听见这世上有这么多惨的人,是不是就觉得自己不那么惨了?」 第1261页 白善和白二郎也好奇的看向殷或。 殷或木楞愣的摇头,「我从未觉着自己惨……」 白二郎就挠了挠脑袋,「那你干嘛自尽?」 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谈起这个话题,问起原因。 殷或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后道:「就是觉得活着和死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笑了笑道:「我总觉得,当时祖母是想打死长寿的,真要死一个人,那还不如我死算了。」 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用,也没什么乐趣。 三人张大了嘴巴,齐齐的打了一个抖,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祖母真的会打死长寿啊,她以前打死过人吗?」 殷或认真的想了想后点头道:「府里是打死过人的,我记忆里有两个,其实我们家算是好的了,我祖母和姐姐们因为我身体的缘故,对下人都很宽和,在别的家族里,死一两个下人是正常的。」 见三人都张大了嘴巴,殷或便笑道:「很惊讶吗?」 三人一起点头。 殷或道:「远的不说,这一次邳国公府小公子的事,自尽的下人有一个,邳国公府自己处置的下人便不少了,除了送到庄子里的,听说丢到义庄的就有三个。」 三人便咽了一下口水,都有点儿怕,「你,你怎么知道的?」 给三人端茶点上来的长寿便道:「是少爷让小的去打听的。」 三人感受到了殷或的体贴,纷纷感激,「多谢你了。」 殷或笑了笑,低下头去颇有些不好意思。 第1074章 表白 三人坐在马车里时都还有些怕怕的。 白善探头出去看了一眼骑马跟在他们后头的两个家丁,然后把脑袋缩回来,和满宝嘆气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吉一发现有人在盯着我们就让家丁跟着了,京城的人都这么可怕吗?」 满宝严肃的摇头道:「不,是大户人家都这么可怕。」 白二郎道:「我家也是大户人家,我家就从来没打死过人。」 白善点头,「我家也没有。」 满宝:「你好意思说自个家是大户人家吗?」 从小便是七里村一霸,家底不仅是七里村第一,在整个县城都是数得上名号的白二郎素来对自己很有信心,哪怕他出来见过世面,王爷见过,世家也见过了,但打小就培养起来的自信心却没有受到多少打击,于是他依旧可以自豪的对满宝点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的地也很多,我家的钱也很多,我家的下人佃户也很多!」 同样很有自信心的白善点头,指着白二郎道:「我家的地比他家的还多,我家的钱比他家的还多,我家的下人佃户比他家的还多,而且我家只有我一个儿子,将来都是我一个人的。」 果然,这个世界上能全方位打击白二郎的,也就是白善了。 白二郎瞪着眼睛看白善。 满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便严肃的看着他们道:「还是有不一样的,那些人家的官儿也多,所以才能被叫做大户人家。等以后你们当了官儿,你们的子子孙孙也都当了官儿,成了这样的大户大族,一定要记得,善待生命,可不要像他们一样视人命如草芥。」 满宝道:「人和草是不一样的,草割了,来年春风一吹又长起来了,但人命一旦没了就没了。」 白二郎听着点头。 白善则对满宝道:「以后你教他们。」 满宝问,「谁?』 白善红着脸道:「我的子孙。」 「教就教,你脸红什么?」满宝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他红通通的耳朵和脸颊,她慢慢回过味儿来,愣愣的看着白善。 白二郎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俩人你看着我呆,我看着你呆,眼里只有彼此,有些不满了,就重重的清了一下嗓子。 满宝微红着脸低下头去,想想觉得不对,便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看向白二郎,「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开一剂降火的药清嗓子?」 白善红色稍褪,目光偏移过来,瞥了白二郎一眼后没说话。 白二郎:…… 回到家里,三人各自回屋梳洗,然后就要去书房里写作业,顺便等着吃晚食。 等白二郎到书房时,白善就当着先生的面和白二郎道:「我和先生说了,重阳登高说不定会作诗,所以这几天我帮你补一补诗词。」 白二郎有种不好的感觉,他连连摇头道:「不要,到时候我不作就是,我不想出风头。」 一旁看书的庄先生便用书轻轻地敲了一下他脑袋,「没出息,等你考官也是要诗的,到时候你作不作?」 「那我也不要他教,」白二郎道:「先生,不是说了吗,名师出高徒,您比他厉害那么多,您教我呗。」 「你那点儿水平,白善就可以教你了。」庄先生怕自己专门教他诗词的话可能会压不住火。 白二郎扭头看向白善,白善便沖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他指着白善道:「你要公报私仇!」 庄先生就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你们结了什么私仇?」 白善就静静地看着他。 想要告状的白二郎张了张嘴巴,话愣是堵在了嗓子眼里出不来,老半天后他摇了摇头。 庄先生怀疑的看着俩人,满宝从外面进来,「先生,我今天有作业吗?」 第1262页 庄先生收回了视线,对她道:「有,你过来,为师给你整理一篇课文,你这两天就读它,读透了以后我给你出几个问题。」 白善见先生背对着他们,就揽住他的脖子往外拉,「走,我们去园子里读诗去。」 白二郎:……他后悔了,早知道当时就不清嗓子了。 庄先生回头看了一下两个弟子的背影,问满宝:「他们师兄弟两个吵架了?」 满宝微红着脸摇了摇头,不过却想起来一件事,「先生,贵族是不是都会动不动就杀下人?」 庄先生想了想后摇头道:「虽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想出来的这个问题,但不论是什么问题,都不可以偏概全,一竿子便打翻一船的人。」 他道:「唐县令和杨县令也都出身贵族,你看他们像是动不动就处死下人的人吗?」 满宝摇头。 「那就是了,」庄先生坐到书桌后,道:「不过,贵族之人久居上位,若无怜悯之心,是很容易视人命如草芥,所以我常要你们到了京城以后谨言慎行。因为在有些上位者眼里,不仅是他们的下人,我等平民也是蝼蚁而已。」 满宝失落的道:「我知道了。」 庄先生点了点头,示意她看他给她摘出来的文章,想了想,又从一旁的书架上找出一本典籍来给她,「这律书你还没读完吧?」 满宝头皮发麻,「好多的……」 「不急,慢慢读,」他笑道:「我问过白善,他每晚睡前都要读三刻钟的律书,如今他已经开始记诵了,你要学医术,不及他,我也不要求你记诵下来,但通读一遍是要的。」 可晚上她还要去系统里上课呀…… 满宝抱着那本厚厚的典籍欲哭无泪。 庄先生笑道:「你现在年纪小,正是读书最好的年纪,每天晚上临睡前看上两三刻钟,过个几年也就看完了。哪一天你若是把这律书看透了,你就不会再问今天那样的问题了。」 庄先生的笑容微淡,嘆息一声道:「他们之所以可以视人命如草芥,我想,皆是从这大晋,不,是从这歷朝歷代的律法来的。」 满宝听得半懂半不懂,不过却抱紧了怀里的书。 一直沉默的科科突然道:「你先生可惜了。」 第1075章 活泼的开始 满宝一愣,在脑海中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了他的思想和才华,」科科道:「宿主,你们的律法不平等,这一点儿,不是谁都能够看到的。」 满宝疑惑:「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不,宿主觉得是很明显的事,是因为从小便接触到百科馆内的书籍,知道我所在的未来的基本政治,但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皇室至高无上,贵族杀平民可用钱赎罪,而平民殴打贵族,严重会被斩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科科道:「所以,你的先生很厉害。」 不管是它的宿主,还是白善或白诚,他们有这样的认识它都不觉得诧异,因为他们从小便没少看百科馆内的书,他们觉得是话本的书,其实大部分是他们研究出来的歷史书,里面掺杂了许多他们那个世界的见解和思想。 但庄先生不一样,他是成人! 他偶尔也会收缴他们的书籍上去看,却从不会斥责他们大逆不道,这会儿还能说出这样直击根本的话来。 所以科科才说,庄先生可惜了。 满宝抱着书和作业回了房间,盘腿坐在床上和科科认真的聊天,「科科,你有没有发现先生这几天总是会走神发愁?」 科科:「发现了。」 满宝就嘆气,「是不是因为陈福林呀,这可真是个多事之秋,什么事儿都撞在一起了。」 科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烦恼的,它道:「经过分析,陈福林和你们现在面临的困难比起来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可他让先生难过了呀。」 科科分析了一下宿主以前的行为,问道:「所以宿主也要套他麻袋吗?」 满宝:「……我倒是想,但他是大人,恐怕很难套他的麻袋,而且他还是官儿,肯定不好煳弄,他要是真报官了,那我就真成了那殴官然后被抄斩的平民了。」 真是幸运,宿主竟然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儿。 科科又不说话了。 满宝也不在意,自己嘀嘀咕咕了一阵后便问,「科科,莫老师说殷或的病在你们那儿也不好治,是真的吗?像你们百科馆,或是商城里有没有什么药可以一管下去就好的?」 「没有,」科科道:「和宿主母亲的病情不一样,您母亲的病是后天形成的,他是先天的。」 什么东西,扯上了先天就不好解决,尤其是病。 满宝嘆息,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她本来是在思考殷或的病的,可思考着思考着,不知道为何脑海里便闪过了白善的音容,他坐在马车里,两眼亮晶晶的注视着她,眼中如同盛着一颗闪亮的星星,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满宝觉得脸颊有些热,她就拍了拍脸,科科道:「宿主,你的情绪波动过大,要不要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满宝摇头。 「真的不用吗?我觉得你的多巴胺可能分泌过多了。」 满宝捧着脸,对着科科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但脸依旧红得不行,「我知道,莫老师说过,多巴胺是一种神经传导物质,用来帮助细胞传送脉冲的化学物质。它主要负责开心和兴奋的传递,和情慾一类的感觉有关。」 第1263页 科科:「……宿主学的可真多。」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科科问:「所以宿主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和开心的事?」 满宝歪着头想了想,认真的和它道:「科科,我大概是早恋了,莫老师和我说过,早恋是一种病,得治。」 科科:「……宿主,那只是莫老师的个人观点而已。」 「不是呀,莫老师说他都写了论文的,有科学的论证了这件事。」 「不,」科科在百科馆内搜查了一下大数据,以数据对比的方式告诉满宝,「这就是莫老师的一家之言,目前他的论文还没有通过审核,且有大部分的医学家、心理学家和教育学家表示反对,当然,也有贊同的人,但目前就此写就论文的就他一个,建议宿主谨慎接收这方面的知识。」 满宝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科科在自己的晶片里回顾了一下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得出了结论,他的宿主可能真的要谈恋爱了。 科科:「宿主,本着多年的合作精神,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还很小,才十二岁零八个月,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这样年纪的早恋的确很有可能是病态的,请宿主慎重。」 满宝点了点头,「我会慎重的,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京城的贵人们这么爱杀人,万一我们在报仇的过程中先死了,那早恋不早恋的还有意义吗?」 科科快速的回道:「没有结果的早恋。」 满宝若有所思,「但可以有过程。」 科科:「……所以宿主,你是决定要早恋了吗?」 满宝摇了摇头,「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去爬山,或是去找人打一架呀。」 科科:……看来这不仅是多巴胺分泌过多,还有可能激素也分泌过盛了。 满宝抱着被子想了半个晚上,难得的没有进系统里和莫老师上课,本以为第二天再见到白善多少会有些不自在,但一开门,俩人对上视线,忍不住展开笑颜,不自在什么的就都烟消云散了。 隔壁房间,白二郎打着哈欠出门,手里还拎着一个木盆,睡眼惺忪里看到俩人又在你看我,我看你,便没好气的道:「真该让我大哥过来看看你们。」 白善不解,「为什么?」 「看看你们才多大,再看看我大哥都多大了,他要看到你们这样,一定捶你们。」 「白师兄才不会这么没品呢,」满宝嘴快的接了一句,接完了才觉得不对,这不就相当于间接承认了吗? 她横了白二郎一眼,拎着自己的木盆越过他去打水。 白善拎着木盆跟上她。 白二郎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跟在俩人屁股后面念叨:「知道什么是长幼有序吗,你六哥还没成亲呢,我大哥还没说亲呢,我也比你们大,你们得收敛着点儿知道吗?」 白善没好气的道:「你们家跟她家又不是一块儿的。」 「那我们家不是跟你家是一块儿的吗?虽然我是你师弟,但在族里,我是你堂哥,我大哥是你大堂哥。」 白善:「你都说了是堂的了。」 庄先生一早起来便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斗嘴的声音,真的是,一天就这么活泼的开始了。 晚安 第1076章 改名 满宝背着背篓跳下马车,回身和车上的白善白二郎挥了挥手,在他们的注视下进了济世堂。 白善见她进去了,这才放下帘子道:「走吧。」 马车这才开始往国子监去。 药铺也是刚开门,病人们还没来呢,满宝先把东西放下整理好来,左右看了看后便从背篓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典籍展开看。 过来串门的丁大夫看见,目瞪口呆,「周小大夫,你这看的是律书啊?」 满宝点头,起身请丁大夫坐下。 丁大夫没坐,他很好奇的问,「怎么改看律书了,你以前不都看的是医书吗?」 满宝嘆息,「先生要求的,也就看几页而已,没办法,近来太忙,时间挤不出来了,只能趁着这会儿看了。」 丁大夫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们不是大夫吗?为什么要看律书? 丁大夫迷迷煳煳的正要转身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对了,昨天中午你走以后程家送来了一张帖子,想要请你今日上门看诊,大掌柜让问一下你去不去。」 满宝好奇的问,「程家是谁家?」 「宿国公家,」丁大夫道:「这一次问诊的是他们家的二夫人,这齣入内院还是你方便点儿,大掌柜的意思是,你要是去,回头给你配个药童带着,这样出入便利些。老规矩,这样的出诊,诊金你全拿,药从铺子里抓。」 「那人家库房里就有药呢?」 丁大夫便笑,「那更好了,你要是看病好,以后他们家库房里的药多半就要从我们铺子里补充了。」 这也是药铺很喜欢坐堂大夫们闲暇之余出去问诊的原因之一。 说到底,药铺的主要利润还是来自于药材。 满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我去。」 丁大夫便点头,转身出去了,他刚撩开帘子,便看见外面趴着个人,那人吓了一跳,尴尬的抬头沖丁大夫憨憨的笑。 然后侧过身子让丁大夫出去,丁大夫才走出去,他立即拉着身后的柳娘钻了进去。 第1264页 丁大夫回头看了一眼,指着他问一旁的伙计小丁,「这施大郎干什么?」 小丁只看了一眼便道:「来找周小大夫看病的,每次都赶早来,生怕碰见人一样,刚才他一来就凑上去偷听,我都提醒他了您在里面,他还凑上去听,我想着您和小周大夫也不会说啥机密事,所以也没有硬拦住。」 机密事他们都是在后院说的,谁会在隔了一道帘子的诊房里说不能对人说的话? 隔墙都有耳,更别说隔着一道帘子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偷听得这么光明正大的,丁大夫还是第一次见。 他摇了摇头,见大堂里病人开始多起来了,便回自己的诊房去了。 满宝看到钻进来的夫妻,便收了书道:「是窦大郎和柳娘呀,坐下吧。」 窦大郎讨好的一笑,和妻子坐在椅子上道:「周小大夫,您给我婆娘看看,看看她是不是怀孕了?」 柳娘羞涩的伸出手来。 满宝一边摸脉一边道:「没有这么快吧?」 她伸手摸了一会儿,笑道:「没怀。」 「可她月事迟了。」窦大郎有些焦急。 「迟几天是正常的,」满宝对柳娘道:「以你的情况,七天以内都是正常的,我刚看了一下,这两月你身子调理得不错,我再给你开一副药回去,吃完就可以停了,后面要保持营养,就是很好的备孕了。」 她给柳娘开了药方,然后看向脸色难看的窦大郎道:「我看看你的脉。」 窦大郎颓丧的伸出手来,满宝摸了半响后道:「有好转了,可还是得继续吃药,还有,你压力别太大。」 「说的简单,翻过年我就二十五了,」窦大郎哭丧着脸道:「我表弟年纪比我还小,孩子现在都能满地跑了……」 「那有什么办法,你就是这个病,」满宝道:「还有,吃药期间尽量减少同房,这药方先吃着,等下会儿来我给你换一副药方。」 满宝给窦大郎开了药方,然后让他出去抓药了。 窦大郎却没走,拿着药方迟疑的问道:「周小大夫,我听外面的人都喊你小神医,所以我这病可以治得好吧?」 满宝道:「我们是大夫,治的是病,但我娘说,生孩子还得看命,我只能告诉你,如今我治癒你的可能是八成,八成呢,多高的治癒率呀,不过你要是自己把这八成机会作没了,当我没说。」 窦大郎愣愣,问道:「怎样才不会作没?」 「简单,谨遵医嘱,该吃药吃药,晚上早点儿睡,早上早点儿起,少同房。」满宝一挥手,「去吧。」 窦大郎还是没走,他小声道:「周小大夫,您没有把我的病例告诉别人吧?」 满宝:「……没有,我们是大夫,又不是闲着没事干坐在街上说闲话的人,而且你这是假名,你怕啥?」 窦大郎不好意思的一笑,「就是,我,我想把我的名字改过来。」 满宝觉得很稀奇,好奇的问,「为什么突然想改过来了?」 「就是突然觉着用被人的名字看病有些不太好。」窦大郎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其实我姓施,您以后叫我施大郎就好。」 「好说。」满宝特别利落的在窦大郎名字后面加了个符号,然后写上施大郎的名字。 窦大郎这才拿着两张药方下去结帐拿药,让他媳妇留下和周小大夫再联络联络感情。 他觉得,和大夫搞好关系了,她能够更掏心掏肺些。 不过满宝的心肺就一个,她显然是不可能把心肺掏出来给他们的,柳娘自从知道不能怀孕不是自己的问题后,她也不那么着急了,所以丈夫一走,她便和满宝说起闲话来。 其实就是告诉满宝,为什么窦大郎,哦,不,是施大郎会把名字改过来。 「带我们来看病的是我们家的老姑奶奶,窦大郎是她大孙子,前儿不知道是谁告诉了她,知道相公在药铺里看病用的是窦大郎的名字,老姑奶奶就打上门来了。」 满宝忍不住笑出声来,沖柳娘竖起大拇指,「其实你相公挺好玩的。」 柳娘笑了笑道:「周小大夫真爱开玩笑,他能有什么好玩的?他呀,就是吃软怕硬。」还窝里横。 第1077章 送药箱 不过她现在也不怕了,自从婆家知道这是施大郎的问题后,她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 家里的衣裳不会堆着给她洗,知道她最好不要碰冷水后,婆母便把洗衣裳的活儿接了过去。 这一次吃药是他们夫妻两个一起吃,家里每每熬药,那药味儿飘散开来时也不会总被念叨,院里也再不会敲敲打打的刺人了。 所以柳娘过得挺舒心的,所以依旧是没孩子,她头颅却是仰起来了,不像以前总是低着的。 这会儿问满宝病情,也不像第一次那么急切,只是略带些好奇的问道:「周小大夫,我相公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满宝道:「八成可能吧。」 「那他治好了,我就能怀上孩子吗?」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后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我娘说,孩子是上天的馈赠,不如等他好了,你们还怀不上,就去拜一拜天尊?」 「天尊?」柳娘想了想后道:「周小大夫信太上老君呀,那我回头去拜拜。」 说完话,满宝便示意她出去,叫下一个病人进来。 第1265页 她的病人一直不断,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现在名声越传越广的原因,除了女病人外,她最多的就是外伤病人了。 满宝这几天总能接到需要缝合的病人,缝合术那是突飞勐进,她的缝合术本来就好,这会儿更好了。 丁大夫他们都没忍住跟她学了一手,最近药铺经常有猪蹄吃,炖得软软的猪蹄,别说,还挺好吃的。 来药铺找满宝看病的病人也早熟悉她的规矩,知道她只上半天工,下午便走。 所以非要她看病的,要么就早早的来,要么一来看到这么多人转身便走,第二天再赶早来。 不一定非得她看的,排不上她的便去排别的大夫了。 一到中午,满宝往外逛了一圈,见没什么稀奇的病人,而排她这边的只还有两个病人,干脆就把他们全看了,都开了药方以后才去后院用午食。 他们今天中午还是有炖猪蹄吃,到底是济世堂的厨娘,猪蹄里还放了点儿药材。 满宝捡了两块猪蹄,很好奇的检查了一下后问,「这猪蹄谁拿来练手的?」 郑大掌柜便笑道:「丁大夫,对了,这是小芍,比你略长几岁,以后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当药童吧。」 满宝扭头看向小芍,见他和白师兄差不多一样大,一点儿也不像药童,便好奇的问,「是哪个芍?」 小芍愣了一下后道:「白芍的芍。」 「咦,你姓白吗?」 「……不是,我姓郑,郑芍。」 听着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不过她认真的看了看人,的确是个男的,而且长的都没有小郑掌柜好看呢。 满宝点了点头,问道:「你吃饭了吗?一会儿我们要出门问诊。」 郑芍弯腰应道:「吃了的,周小大夫先吃着,我去套车。」 满宝点了点头。 郑大掌柜见郑芍出去了,便对满宝笑道:「他年纪长,比较稳重些,长的也普通,带他进内宅方便点儿,以后有什么杂活儿累活儿你就让他干,就是在药铺里也是一样的,让他给你打个下手。」 满宝总觉得这番话很耳熟,她想了想后问,「那他这算是我的学徒了吗?」 郑大掌柜便笑眯眯的道:「周小大夫愿意收他做学徒是他的福气。」 满宝便听懂了,但她心里有点儿不安,「我这也才坐堂没多久呢,就能收学徒了?」 郑大掌柜笑道:「我们做大夫的,虽也看资歷,但更看医术,周小大夫现在都是小神医了,医术在京城和益州都是得了认可的,收个学徒而已,要不是您年纪小,身份也不便,宫里直接招进太医院也是可以的。」 满宝吓了一跳,「您可别说您,我听着怕怕的。」 郑大掌柜乐道:「周小大夫又玩笑了。」 她可没有玩笑,是听着怕怕的呀。 吃完了午食,满宝便要收拾背篓出诊去,郑大掌柜跟在后面,见她又整理这看着就已经很旧的竹篓,立即轻咳一声,小丁奉上来一个崭新的药箱。 郑大掌柜对满宝笑眯眯的道:「周小大夫,你看这药箱怎么样?」 满宝看过去,点头道:「好看。」 「好看吧,这是送给你的。」郑大掌柜给她介绍,「你看,这里头分了两层,还有不少的格子,除了脉枕和放置针包外,还能放不少的药材。」 郑大掌柜给她介绍,「这下一层呢放些常用的救命药材,知道都要带些什么药材吗?」 满宝点头道:「我知道,纪大夫教过我,这药箱的样式和他的一模一样。」 郑大掌柜便笑,「这天下好大夫的药箱都差不多是这样,不过你这个更好,更轻便,但空间也更大。」 满宝伸手摸了摸那药箱,好奇的问:「真的送给我了?」 郑大掌柜笑着点头,「当然,以后这药箱就让小芍给你背着。」 「不要,我要自己背。」 满宝也挺不捨得自己的小背篓的,毕竟她的背篓跟了她好些年了,中间换过两次,但每一次都是二哥特意给她量身定制的。 满宝将背篓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放进药箱里,还有许多空的地方,郑大掌柜只扫了一眼便知道缺什么东西,于是对她笑了笑,转身去柜檯上,将那些缺掉的药材给她补上。 郑大掌柜一边将一包包的药放进药箱里,一边和满宝道:「这药不仅是病人的命,也是大夫的,有时候就是一味药,用得及时便能救回一条命,所以这大夫的药箱要时刻都是满着的,一缺便要补上,还要时常更换,以免药材受潮。」 这些纪大夫都和她说过,不过她刚坐堂,很少有出诊的机会,她又一直背着背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面放,所以就一直不太注意这一点。 满宝看着填得满满的药箱,把她带着那本律书也给放进背篓里,再合上药箱,便背着背篓,抱着药箱心满意足的要走。 郑大掌柜忙道:「让小芍帮你拿吧。」 满宝紧紧地抱着药箱,摇头道:「不用,我自己拿。」 第1078章 出诊 郑大掌柜:…… 这就是送你的,难道他还能和她抢吗? 小芍跟在她身后出门,伸了手也没能从她手上抢过背篓和药箱,只能任由她去了。 满宝把东西放上马车,和小芍商量,「一会儿你直接送我回家吧。」 第1266页 小芍应下。 等到了宿国公府,小芍说什么也不让满宝自己背着药箱了,他道:「周小大夫,您这样,回头大掌柜要罚我的。」 满宝便把药箱给他背着了。 小芍拿了门帖上前敲门,有门人接了帖子后便出来把他们的马车拉进门里,自有下人引他们去内院。 这一次请他们上门的是程二夫人,不过她并没有卧床,满宝他们到的时候,她还在处理府中的事务呢。 听下人汇报大夫来了,她便让人请了满宝去她的院子,小芍被拦在了门外,只能留在院子里。 小芍看了一眼满宝,满宝想了想,便伸手接过药箱,笑道:「你先在这儿等一等吧。」 小芍应下。 丫头请满宝入内,奉了茶点上来,满宝看了一圈,好奇的问:「病人呢?」 一旁的丫头便不好意思的笑道:「周小大夫再稍等一等,我们二夫人一会儿就来。」 满宝便问,「你们二夫人是哪儿不舒服?」 「这……」屋里的两个二等丫头对视一眼,然后低声道:「周小大夫,我们二夫人刚生下二小姐三个多月,身上有些不爽利。」 满宝见她们说的不清不楚的,便点了点头,坐在桌子边上等人。 程二夫人也没让她久等,她才坐了一会儿程二夫人便带着人回来了,她没看到屋檐下候着的小芍,小芍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微微有些忧心,也不知道小周大夫能不能应付。 满宝觉得她就是上门来看病的,除了看病的地方不一样,是由她主动上门外,和在济世堂诊房里看的也没什么差别。 所以一看到程二夫人,满宝便示意她坐下,「我先给你把脉吧。」 说罢将脉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程二夫人没想到她这么开门见山,都没有寒暄一下的。 不过这的确少了许多尴尬,程二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心腹大丫头,大丫头便领着屋里的下人鱼贯退出去。 只有一个大丫头留了下来。 屋里一下安静了不少,别说,满宝也觉得自在多了。 她伸手摸了程二夫人的脉,问道:「你是觉得哪儿不舒服?」 程二夫人便摸了腰道:「我腰酸,还有……」 程二夫人红着脸小声道:「这一次生产和上一次不太一样,孩子有点儿大,生下来后我屁股大了好多,稳婆说是骨盆掉下来了,我一束腰就觉得浑身酸胀难受……」 还有各种毛病,简直是数不胜数,这种毛病,她一般也就能和自个的奶娘说一说,奶娘去问一问稳婆,但稳婆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好多事都私密,她也不好去问大夫,便只能自己摸索或是强忍着,可现在京城里出了一个小神医,奇的是这小神医还是个女的。 程二夫人之前就在苏家见过满宝了,确定了她的医术不差,她可是忍了好几天,自觉不那么引人注目了才让人去请她的。 满宝便看了一眼内室道:「我给你检查检查吧。」 程二夫人红着脸点头。 满宝去净手,检查过后干脆给她推拿了一下盆骨,她道:「我回头给你找个方子,下次来教你怎么正回去。」 又道:「减肥光靠束腰是不行的,我回头一併教你怎么弄。」 程二夫人问道:「为何要回头才教?」 满宝道:「我得回去做一个适合你的恢復计划,这个光靠吃药是没用的,你身上要调的毛病太多,总不能一天内把要调的东西调好,所以得做计划。」 程二夫人半懂不懂。 不过满宝还是给她开了两张药方,先递给了她一张道:「这是喝的,一日两次,一剂药两天。」 又给她另一张,道:「这是泡的,用一锅水熬开,熬上一刻钟,然后倒出汁水兑成温水,每晚泡澡一刻钟左右。」 程二夫人收下了,迟疑的问,「那下次……」 「明天下午我过来。」 程二夫人松了一口气,笑着颔首道:「那好,明日我还让人在门外等周小大夫。」 满宝应下。 她收了东西便要走。 程二夫人见了忙留道:「周小大夫留下用些茶点再走吧。」 「不必了,」满宝笑道:「我回去还要看书呢,今天便先到这里吧。」 程二夫人便看向一旁的大丫头,大丫头立即笑着把满宝领出去,路上小声道:「周小大夫,我们二夫人的病不好对外人言,所以……」 「你放心,我们会保护病人的隐私,不会往外说的。」而且程二夫人身上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病,她并不用和丁大夫他们请教。 她回去做个计划,再问问莫老师就差不多了。 大丫头松了一口气,就拿出一个荷包塞给满宝,笑道:「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儿心意,还请周小大夫收下。」 满宝抱住手中沉甸甸的荷包,一时愣住,眨了眨眼疑惑的道:「这么多?」 大丫头笑道:「不多,不多,周小大夫现在可是神医呢。」 满宝有些纠结,可程二夫人的病真的不严重呀,就是琐碎了些,要彻底治好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而已。 要是她头次问诊就收这么多钱,以后上门次数多了,程二夫人会不会破产呀? 满宝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小芍已经轻手轻脚的过来接过她的药箱了。 第1267页 她回过神来,对大丫头点了点头,便往院外去。 大丫头一路将他们送到外院,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去才回去。 满宝坐在马车里,拆开荷包来看,倒出两锭胖胖的银锭。 她抱着银子想,她爹要是知道她现在这么能挣钱,一定高兴的在床上翻个跟斗。 翻跟斗是不可能的,但高兴的笑眯眼却是可以的,老周家收到了京城来的第二封信,还有满宝他们混在白大郎给家里准备的中秋节礼回来的礼物。 信上说他们花钱买了一个两层的酒楼,改了做饭馆,满宝还给老周头买了一身冬天的衣裳。 第1079章 后盾 老周头也不管现在还是秋天,直接穿着衣服绕着村子走了一圈,直热得满头大汗,然后回到家里便叫道:「老四,你媳妇都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 他想满宝了,就算他不能去京城看一下老闺女,那让老四去看一看也行啊。 周四郎抱着他的二儿子晃荡着出来,一边抖他睡觉,一边回道:「爹,这还早着呢,这谷子刚入仓,女贞子、生姜、老姜这些都没收呢。」 他道:「今年村里的老姜和生姜都多,我想既然要去京城,那就顺路多拉一些去,五郎不是说他们在那边买菜什么都贵吗,既然什么都贵,那姜啊山药啊这些肯定也贵,我们不走空,这一趟才不贵呀。」 「你一个人敢带这么多东西上路吗,咱这离京城那么远呢。」老周头道:「你连去益州城一天的功夫都能叫人打劫了。」 周四郎:「……谁说我是一个人去的?」 老周头就忧心道:「要是你三哥他们也去,那路上的花销也太多了。」 周四郎:「……爹,我有朋友,我和他们一块儿走的。」 「什么朋友?」 「就益州城的几个,叫三子的,他们分不着地,基本上就给人干苦力和乞讨,上次请过他们之后,他们给我干过几次活儿,手脚还算利落,我和他们都商量好了,他们跟我去京城,一路上吃住我都包了,等到了京城,他们再自己找活儿去。」 周四郎道:「京城人不是多吗,就是讨钱,那也比在益州城里讨的多。」 见老爹皱眉,他立即道:「这主意还是满宝出的呢。」 老周头张着嘴巴便说不出话来,半响才合上,然后嘀咕了一声,「真是,东西卖到益州城就行,非得费那个劲儿,京城老远了……」 钱氏和冯氏从菜园里回来,听到他嘀嘀咕咕的,便问道:「你说什么呢?」 老周头嘟囔道:「没啥,就是觉着老四要去一趟京城可得花销不少。咱家里还有钱吗?」 他发愁道:「今年后一茬的麦种就不好卖了,当时老五他们去京城的时候,家里的钱全带走了……」 钱氏不是很在意的道:「虽然赚的少了,但不也赚了吗,够他们上路了,到时候天冷了,家里再给多带点干粮和肉条,让他们自己在路上煮就是了,饿不着的。」 「等到了京城,钱更不成问题了,饭馆都开起来了,怎么着也饿不着肚子。」 老周头怂怂的没在讨论这个话题了,而是问道:「那给满宝带点儿什么去?」 「做好的新衣裳已经让刘老夫人带上京去了,等老四上京,让老大媳妇给她做些好吃的带上吧,她不是喜欢罈子肉和罈子鱼吗?到时候做了给他带上。」 钱氏见他闷闷的不说话,就放软了语气道:「你就放心吧,咱满宝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打小她就是家里最会吃的人,往前几年,家里的肉基本上都是她买的,饿着谁也饿不着她。」 老周头:「我就忧心她这一次到底能不能见到皇帝老爷子,要是见不着,这个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咋办?」 钱氏:「我倒不怕她撞南墙,我就怕那南墙太硬,把她头给撞没了。」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 「所以你这会儿惊讶有什么用?你又不能进京城帮她,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多堆一点儿肥,要养田种冬小麦了,家里多种些粮食出来,多换点儿钱,等孩子需要的时候家里才能帮得上一点儿忙。」 老周头便默默地回屋把衣服给换了下来,然后把正和儿子互动的周四郎拽了出去,带出去堆肥了。 周四郎是一脸的愁苦,这才休息两天就又要干活儿了。 小芍把满宝送回到常青巷,满宝从药箱里取了纸笔来写了一张方子给他,道:「这是一种药膏的制法,你拿回去给郑大掌柜,问他能不能熬出来。」 小芍取过方子看了一眼,摺叠好后放怀里应下。 满宝便背着背篓,抱着药箱喜滋滋的回家去了。 大吉在门口接她,接过她手中的药箱道:「满小姐,以后你要出诊,还是我送你去吧。」 「不用,药铺里有车的。」 大吉坚持,「反正这会儿少爷他们都在学里上学呢,还是我接送你吧,就是您这儿晚了,刘贵也会去接少爷他们的,不麻烦的。」 满宝见他坚持,便点头道:「行吧,明天下午我还要去一趟宿国公府看诊的。」 大吉应下。 满宝没去书房看书,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病例册写下程二夫人的病例,这才掏出一张白纸来摊开,开始写她的治疗方案。 她身上的毛病不少,应该说,很多已产的妇女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这些毛病。 第1268页 这些毛病可大可小,但在现在看病的病人中是显得不是很严重,满宝觉得自己可以治的,但真的提起笔要写的时候,她才发现,有好多点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弄。 比如,她知道需要运动来辅助,可动作是…… 满宝挠了挠脑袋,只能暂时写个大概的,然后进系统里找莫老师,给他发邮件商量。 正巧下午莫老师有空,他正好在线上。 又是生育烦恼,莫老师一边查资料,一边求助一些同事,一边还和满宝说话,「你们那里因为生育延伸出来的病例可真多,我们这儿就没有这样的情况,所以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能给你一个完美的治疗方案。」 满宝表示理解,「我也只在书上看到过,我记得我在百科馆内看到一本古人写的产后矫正,哦,不对,是你们的古人,我的后人。」 知道她真实年纪的莫老师:…… 他揉了揉额头道:「满宝,你别这么说话,对着你,我可不觉得你是我的老祖宗。」 师生两个研究了半天,莫老师又汇总了同事的意见,结合他们查到的资料,他们终于做出了一个还算可以的方案。 满宝让莫老师检查一下方案,吃过晚食后都没来得及和白善他们说话,直接又回屋里对着莫老师找来的视频学习矫正的姿势,毕竟明天她是要教人的。 第1080章 学徒 满宝年纪小,人又圆润润的,身体特别的柔软,记性又特别好,基本上练一遍就记住了。 她反覆练了几遍,确认动作要领没毛病以后就去和莫老师商量一下病人的食谱。 科科看了一下时间,提醒满宝道:「宿主,你设定的最晚入睡时间快到了,再不睡,你可能真的长不高了。」 满宝一听,看了一下时间,便将草稿全都一收,和对面的莫老师打了个招唿便要去睡觉。 莫老师知道她年纪小,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于是道:「你去吧,我再检查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到时候我给你发个邮件。」 满宝应下。 莫老师觉得矫正这个课题也不错,于是提醒道:「记得把病人的脉案和变化做好,我回头可能需要数据做案例。」 在他这个时代,因为自然生产而造成的这方面损害案例很少了,他想要数据基本不可能。 因为很少有人会通过体内受孕来生育孩子了。 满宝应下,退出了系统后便躺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一个哈欠,头一歪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她略比往常晚起了一点儿,被白善敲门叫醒。 她爬起来换上衣裳,迷迷濛蒙的拎着木盆出门,白善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昨晚睡得晚,问道:「你干什么了?」 满宝半闭着眼睛跟他去打水洗脸,微微摇头道:「没干什么,就是给程家的二夫人做了个治疗方案。 昨晚白善就知道满宝出诊了,还想恭喜她来着,这会儿看出诊竟然比坐堂还要累,他感嘆道:「果然钱不是那么好挣的,坐堂看一个病人大约只需要一刻钟,出诊看一个病人,回来还得琢磨半天。」 满宝一想还真是,立即不觉得自己昨天拿到的钱多了,深以为然的颔首道:「你说的还真是,这样看来,那钱我受之无愧呀。」 白善:……他们似乎说的是同一件事,却又不是同一个点儿。 满宝洗脸漱口,然后回屋把头髮整理一番,吃了早食便找了个机会进系统里将昨天晚上莫老师最后给她的邮件看了一遍,记下一些他补充的东西。 白善收好了书篮,见满宝还没出来,便喊道:「满宝,快点儿,我们要迟到了。」 满宝将草稿都一股脑的塞到药箱里,应了一声,拎起药箱便跑出去。 白善和白二郎总算有机会好好的看一看她的药箱了,「你总算捨得换一个药箱了。」 满宝自得的拍了拍药箱道:「大掌柜送我的。」 白善低头看了看,看到药箱的侧边印了济世堂的徽记,半响无语,「送你,他也不亏。」 满宝也看到了,却不以为意,「挺好看的呀,我本来也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这箱子我去问过,做得这么好的,得小二两银子呢,比一辆车都贵。」 白二郎:「那是你家用的板车吧。」 「你也没少坐板车,这会儿嫌弃什么?」 三人吵吵闹闹着到了济世堂,满宝跳下马车,和俩人挥别,拎着药箱进了济世堂。 小芍比她来的还要早些,连忙接过她的药箱,把人送到诊房里去。 满宝趁着病人还没来,将草稿拿出来整理。 她让小芍多搬了一张凳子进来,把桌子往外挪了挪,让他坐在她的身边,就跟很久以前她坐在纪大夫身边一样。 她问道:「你会诊脉了吧?」 小芍愣愣的点头。 满宝问:「那开过方吗?」 小芍愣愣的摇头,然后又连连点头,小声道:「我私底下自己开过。」 满宝便点了点头,「那等一会儿你就坐在这里,我看过后你也看一遍,然后开方,到时候把方子存下来,我可以帮你看一看。」 小芍有些激动,「这,这不好吧……」毕竟才上工第二天,做学徒,不应该是在大夫手底下先干两年粗活吗? 满宝没能领会他的意思,抬头问道:「有什么不好的?」 第1269页 小芍连连摇头,「没,没什么不好,挺好的。」 满宝便点了点头,低头继续整理她的方案去了。 因为病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进来看病的男病人还好,女病人却多少有些不自在。 满宝也知道她们的顾虑,因此病情若是私密的,便会支开小芍。 小芍也知道避嫌,但这样的病情毕竟是少数,来看病的,多是咳嗽,风寒,腰痛,手痛,头痛,各种痛的病症。 等忙完了中午,满宝便一边吃饭一边翻开小芍的方子,指点道:「你得把脉案也写下来,这样将来你才能对着药方检查。」 小芍应下。 不过这些病人都是上午她才看过的,所以哪怕他没写脉案,她也都能记得,于是一篇一篇的给他指点过去。 小芍拿了纸笔在一旁奋笔疾驰,同桌吃饭的大掌柜和三个大夫看得目瞪口呆。 小郑掌柜端着碗进来,在一旁看了半天,然后默默地坐在了他爹身边,扭头看他。 郑大掌柜回神,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怒道:「看什么看,快吃你的饭吧。」 满宝将翻过的方子交给小芍,道:「剩下的我们车上再说,你先去吃饭吧。」 小芍连忙接过,起身给众大夫行了一礼,又给满宝揖了一礼后便退下去吃饭。 他是跟伙计们一块儿用饭的,后院这块儿是大夫们休息和开小灶的地方。 小芍一走,丁大夫他们便抬起头来看向满宝。 满宝莫名其妙的抬头望着他们,问道:「干嘛?」 丁大夫斯文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问道:「周小大夫,郑芍是天才?」 满宝想了想,摇头,「天赋虽一般,但好在勤奋。」 就是说嘛,他们怎么可能看走眼呢? 丁大夫继续问:「他是你学徒?」 满宝点头。 丁大夫,「那他是给你真金白银了?」 满宝摇头。 「那你干嘛第二天就教他开方看病了?」 满宝一头雾水,「他是学徒,不就是要跟我学这些本事的吗?」 「……那你也得先看看人的本性,先摸摸他的底儿吧?这没有一二年的功夫,你能看透一个人吗?」 满宝:「一二年?一二年都能看多少医书,摸多少脉,看多少病人了?」 她同样不解,「我去济世堂的时候,纪大夫当天就让我上手了呀。」 第1081章 因材施教 郑大掌柜轻咳一声道:「那怎么一样呢,你是来交流的嘛,纪大夫教了你,你不也教了纪大夫吗?不过丁大夫也不要忧心,这小芍是我们郑家人,他的品性还是信的过,他要是能学到周小大夫的本事,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个好大夫的。」 满宝点头,「人是郑大掌柜选来的,我当然是信得过的。」 郑大掌柜冷汗都要下来了,虽然郑芍的确是他精挑细选出来,可要是不是呢? 这一次他会精挑细选,那是因为满宝收了学徒就要出入高门大户,平时铺子里的学徒可不会那么精心的选择,都是一窝的拉到铺子里来干活儿。 处个一二年,大夫们了解了些他们的品性和天赋,再决定要不要教,怎么教。 把郑芍放到满宝身边,郑大掌柜是打着学艺的主意,可更多的是照顾和看着满宝,让她不至于折在高门内宅里。 他觉得,过个两三年,郑芍要能开始从满宝那里学东西就算不错了,谁知道竟是上工的第二天就开始学东西了。 虽然很惊,但也是喜好不好。 就是…… 郑大掌柜瞥了一眼他旁边的儿子,微微有些忧伤,早知道还不如让他儿子过去呢。 虽然岁数是大了点儿,但应付俗事他的确比较擅长,有他跟着出入高门内宅也放心啊。 但机会已经失去,郑大掌柜便只能嘆息一声,然后让满宝和小芍好好相处,「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去做,你家里的杂活儿也可以让他去做,不要客气。」 满宝摇头,「算了吧,家里现在人多,别说他了,连我都插不上手了。」 现在他们家里住的下人比他们都多,闲得很,以前在益州的时候他们还需要洗个衣裳、扫个院子什么的,来了京城以后,他们连扫帚都没摸过了。 小芍去了基本上没用。 满宝吃完了午食,和他们打了个招唿便和小芍走了。 大吉在铺子外等着他们,小芍看了一眼他们家的马车,迟疑了一下道:「周小大夫,其实铺子里有车的。」 「我知道,」满宝边爬上车边道:「不过大吉赶车不错,你进来我们还能说说话,以后就让大吉赶车好了。」 小芍只能应下。 满宝继续给他看中午他开的方子,指点了他一下后便撩开帘子看外面,「咦,昨天我们不是从这条路上走的。」 小芍看了一眼后便道:「这是主街,从这儿去远了些,应该走三尾巷过去的。」 前头的大吉听到了,笑道:「这儿热闹,满小姐或许喜欢看街上的热闹。」 满宝一听就明白了,热闹的地方总是会显得安全些。 满宝放下帘子,对小芍点头道:「嗯,我是喜欢热闹。」 小芍便没话说了。 到了宿国公府,满宝便带着俩人入内,大吉自然是在前院等着了,小芍则跟她一起去内院。 第1270页 他同样进不去房间,只能在院子里等着。 一回生二回熟,程二夫人的丫头便请了他去茶房坐着,小芍拒绝了,就在廊下等着。 满宝在房间里给程二夫人扎针,然后把她今天刚整理好的治疗方案给她拿出来,一一给她解释,头一旬应该吃什么药,治什么的,等情况好了再换什么药。 为什么要扎针,隔几天扎,还有做的矫正运动,应该吃的膳食…… 程二夫人见上面连她最好喝什么茶都列举出来了,一时惊住了,「这,这是特意为我写的?」 满宝点头,「是呀。」 满宝道:「可能还有些缺漏,我后面再根据你的脉象变一变。」 程二夫人就将这一叠纸按在胸前,星星眼的看着满宝,「难怪外面的人叫你神医,你可不就是神医吗?」 「啊?」满宝一头雾水,「程二夫人,我这病还没开始治呢。」 她便笑道:「虽没开始治,但我总觉得我已经开始好转了。」 满宝:「……速度这么快?我计划着,你的身体得需要三个月才能恢復,当年,你年轻,速度可能会更快也不一定。」 昨天晚上莫老师听说病人才二十一岁时都惊呆了,一连给她发了好几个造孽的表情包。 程二夫人微微红脸,摸了摸脸问:「我年轻吗?」 满宝点头,「年轻。」 她看了眼室内,干脆的指着床道:「把被子拿开,我来教你矫正的动作,再帮你推拿,推拿。」 「好,」程二夫人兴致勃勃的看向唯一在屋里的大丫头,她连忙上前把床上的东西搬走。 等满宝终于从屋里出来时,夕阳都出来了。 小芍抬头望天,不明白看个病为什么要那么久。 这一次程二夫人亲自把满宝送到了二门处,往后一看,大丫头将一个荷包塞进满宝手里,笑道:「周小大夫,这是您的诊金。」 荷包一入手她就摸出来了,和昨天一样的重量。 满宝纠结了一下,还是忍痛打开荷包,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回丫头的手里。 丫头愣住。 满宝一脸沉痛的对程二夫人道:「二夫人,按照规矩,后头的复诊只需给一半的诊金就可以了。」 程二夫人看着她圆圆的脸上都是痛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拿过丫头手里的银锭塞在满宝手里,乐道:「这就当是给你的谢礼,今日看病我看的很高兴。」 程二夫人顿了顿后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病看得这么开心的,所以这银子出的值。」 满宝反塞回去,嘆息一声后道:「那也不能坏了规矩,而且真的太多了,十两银子就足够了。」 见程二夫人还要推让,满宝便压低声音道:「程二夫人,该省钱的时候就要省钱,平白花这么多钱你家里人不会有意见吗?」 程二夫人:……这叫多吗? 这是看病的钱,总比把钱给府上那些臭男人出去吃喝嫖赌要强吧? 满宝轻咳一声,拍了拍她的手道:「反正你先照着方案做着,按照我给你的食谱吃饭,每日绕着园子多走走,我三天后再来看你,来日方长嘛。」 收这么多钱,她下次都不太好意思登门了。 第1082章 八卦一 程二夫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把钱收回去了,惋惜的问,「明天周小大夫真的不来吗?为什么非得三天后?」 「因为你针灸是每三天一次,推拿也是。」没事她上门干什么? 她也很忙的好不好? 程二夫人可惜的嘆了一口气,让大丫头把人送出去,她就在二门处停住了脚步。 目前满宝也只有一个出诊的病人,因此不是很忙,倒是小芍忙得很。 他的性子素来温吞,学医的天赋一般,满宝自己学得快,当初纪大夫教她也是噼里啪啦的一股脑的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她,满宝还能举一反三。 所以在教小芍时,她也是这么干的,很干脆的让他坐在她身边与她一起看诊,一起开方,后续再指点他。 可越指点她越觉得不对,两天后她终于知道哪儿不对了。 她发现,相似的病症,他后面给开的竟然都是她头天纠正过来的药方了,连药量都是一样的。 这本没有错,但也没有对。 因为每一个病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这开的方子怎么都能一样呢? 满宝一和他说,小芍下次连方子都不敢开了。 满宝见他摸了脉以后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便知道完了。 作为大夫,这样犹豫不决,不说能不能开出好的方子,首先病人看了就觉着不好。 她只能暂停让小芍开方,然后中午吃饭时和丁大夫他们唉声嘆气起来。 丁大夫他们觉得是正常的,「学徒嘛,谁第一次开方都是这样的,我刚开始学医时,也基本上是按图索骥,照着书上的方子给人开方的。」 「我也是呀,但我不是教他了吗,而且他都看了这么多病人的脉了,应该会改方了呀。」 丁大夫笑哈哈的道:「这才三天功夫呢,哪能这么快啊……你,不会就三天功夫就会改方了吧?」 满宝摇头,「不用三天呀,我当天和纪大夫学的,当天就改了两张方子给他看。纪大夫指点了我好多,后来我就慢慢摸索出来怎么开方了。」 第1271页 陶大夫抬起头来,斟酌的问道:「这个慢慢是……多长的时间?」 满宝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一旬?或是七天?我给忘了。」 众大夫:…… 他们默默地低下头去吃饭,想想当年,他们是用了多长的时间才琢磨出来的自己改方? 是半年还是一年来着? 郑大掌柜看着,闷声一笑,捡了一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给满宝,一脸慈爱的道:「周小大夫尝尝这个。」 满宝连连点头,夹起来吃了。 郑大掌柜便看着她笑道:「小芍资质有限,周小大夫的这个教法只适合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你可以问一问丁大夫他们是怎么教学徒的嘛。」 满宝就看向丁大夫和陶大夫他们。 丁大夫便轻咳一声道:「我这简单,就先学一个病症,等他学个一年半载的,琢磨透了,知道开这一个病症的方子了,再学其他病症。」 陶大夫点头,「不错,而且这一个病症学会了,再学其他病症会更容易。」 古大夫也点头,「这叫一通百通。」 满宝道:「我也是这么学的,当时来药铺看病的大多是风寒咳嗽的病人,我最先摸透的就是这一个病症,不过其他病症也学习就是了。」 丁大夫呵呵一笑,问道:「你用了多长时间来摸透风寒咳嗽的病症?」 满宝:「一个月?」 三位大夫连话都不想跟她说了。 但满宝也领会了,于是出门去宿国公府时满宝就问小芍了,「你想先学什么病症?」 小芍这三天来为了追上满宝的速度,可以说头都快要秃了,一连三天就睡两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不是在翻书,就是在看他开的方子和满宝开的方子,还要背他记下的笔记…… 这会儿听见满宝问,便知道她是打算和其他大夫一样,先带他一个病症,虽然有些失望,但小芍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思考了一下,斟酌的道:「我听您的。」 满宝便道:「来药铺看病的,十个病人有七个是因为风寒,风热和咳嗽来看病的,而这三个病症又总会有相通之处,所以我们就先从这个来学吧。」 小芍应下,他也更偏向于先学这个。 「那从明天开始,你就先诊这样的病人,若没有,你就给我打打下手就好了。」 小芍应下。 今天是程二夫人治疗的日子,满宝给她扎了针,又推拿了一番,然后就检查她的动作。 因为是第二次,所以速度要快许多。 治完了病,俩人都有些出汗,程二夫人请满宝坐下吃些茶点,休息一会儿再走。 满宝就净了净手坐在桌子边上,丫头去厨房里取了些热乎的茶点来。 程二夫人换好了衣服坐在满宝对面,给她捡了一块点心,笑道:「周小大夫尝尝这个,我觉着还是不错的。」 满宝接过咬了一口,点头道:「糯糯的,是很好吃,这个叫什么?」 程二夫人就给她说起点心来,也拿着尝了一块,俩人说到最后,自然是什么话题都说了,「听说昨天周小大夫还去了殷家?不知道殷家小公子的身体怎么样了,听我家小叔叔说,他好几天不去学里了,可是又病了?」 满宝道:「没事儿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程二夫人见她不想提起殷或,便又换了个话题,「邳国公府的小公爷不知道伤情怎么样了。」 这却不是个秘密,满宝道:「腿接上了,现在是太医院在治了。」 「可前两天周小大夫不是上门去了吗?」 「那是他们家老夫人不放心,让我去看看,其实这接骨头,太医们比我厉害多了,我就站在旁边看看。」顺便混了十两银子的出诊费,想想就觉得不好意思。 满宝有一点儿一直想不通,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程二夫人,为何你们对上门诊断的大夫都那么好啊,只要上门就给银子,你们不觉得这银子也给的太多了吗」 第1083章 药膏方子 程二夫人:……都请了人上门,又不是把人治坏了,不给钱,难道还把人打出去吗? 也就十两,五两银子,谁家也不缺那点儿钱,给个车马费而已,这很多吗? 从小一文钱一文钱挣过来的满宝和从小便锦衣玉食的程二夫人大眼瞪小眼,都不太能理解对方。 程二夫人轻咳一声,略过这个话题,笑道:「周小大夫,我照你的嘱咐每天都做一套,虽然有些酸疼,但我也感觉到了,身子似乎轻便了点儿,那要是生产很久了,却一直很胖的人做这个有没有用?」 满宝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既然生产很久了,那到现在未必还是因为生产肥胖的,我得看看,但这个不适合她,总有适合她的治法。」 程二夫人就微微点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满宝笑了笑,倒也不急。 庄先生说过,她到底年纪小,虽然名声盛,但看病这种事,大家都很谨慎,所以大家都在等。 等确定了她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自然多的是人来请她。 郑大掌柜也是这样想的,而同为大夫,他是知道满宝的底子的。 她现在或许没有流传的那样厉害,可她还未满十三岁,天赋如此之高,将来有无限的可能。 最要紧的是,在高宅内院中她占有天然的优势。 第1272页 她是女子,多少女病人,哪怕她们坐拥财权,生了病也不喜欢请大夫,宁愿找些道姑,尼姑和稳婆去问。 他知道这还只是开始,等满宝治好了程二夫人,哪怕只是些小病小痛,她的名声也会打出去,将来有的是病人找上门来。 而一家的女主人习惯了找他们济世堂的大夫看病,将来男主人生病,或是家里其他人生病了,先请的肯定也是他们济世堂的大夫。 郑大掌柜如此想着,美滋滋的把满宝给他的药膏方子给做出来了。 他闻了闻,觉着还挺香的,看着药方琢磨了一下,也只看出它有白肤的功效,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他有些好奇,满宝再来药铺时,他一边把药罐给她,一边把帐单给她,问道:「这药膏用在何处?」 「肚子上。」这是莫老师给她找的几个除妊娠纹的方子之一,因为她综合看了一下,这个方子价格适中,所用的药材也不稀奇,都可以找得到,就是处理起来很麻烦。 满宝也闻了闻,觉着还挺香的,颜色有些泛红,不过这是药材的颜色,倒也不稀奇。 满宝往自己手背上抹了抹,满意的点头,「不错,大掌柜,人工费算多少?」 大掌柜见她往自己身上抹,就道:「不算你人工费,把材料费给了就行了,不是,你肚子是黑的?」 满宝:「……这不是我用的,是给程二夫人用的,她生了孩子肚子上有印子,她用的是自家调制的香蜜,我觉着一般,所以给开了这个方子。」 她乐滋滋的道:「来前纪大夫叮嘱过我了,说药膏,丸药一类的方子不要随便给人,所以我没给她开方子。」 郑大掌柜:……你不放心给她,你倒是也别给我呀! 你这给了我,这便宜我是占还是不占呢? 郑大掌柜也只苦恼了一瞬间,然后便轻咳一声,问道:「这药膏耐用吗?」 满宝看了看这罐子,斟酌了一下,「用个一月吧。」 「大概用多少罐能去掉?」 满宝摇头,「难说,我又没试过。」 郑大掌柜就思考了一下,然后道:「那就暂定五两银子一罐?看程二夫人用过的效果再说。」 满宝长大了嘴巴,「大掌柜,这不好吧,这药材总共就去了八百多文。」 郑大掌柜轻咳一声道:「这处理药材也需要不少功夫的,加上这熬制的花销,林林总总算下来也过一两了。」 「那你赚一半多也就算了,怎么还赚了四倍多呢?」 「咳,这卖药啊,採买药材之类的也都需要人工呀,这店铺也需要租金,这些不都是钱吗?」郑大掌柜轻声安抚道:「你尽管去和程二夫人说,这个价钱她用着才放心啊,比她用的那香蜜便宜多了。」 「香蜜她是自家做的,不花钱。」 「瞎说,这种花不费功夫,不费钱吗?还有加的蜂蜜,对了,我们这用的可是上好的野蜜,很贵的……」 满宝看着郑大掌柜吧啦吧啦的嘴巴,暗道:您刚才对着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她也慢慢琢磨过来了,这是做生意呢。 可这生意竟然赚近五倍的钱,这也太坑人了吧? 郑大掌柜见她皱着眉头沉思,就知道她太过单纯了,生怕她以后把方子漏出去,连忙道:「满宝,你别看我们开价高,其实程二夫人她们这样的人是不会嫌弃价高的,开价低了,她们反而还不敢用呢。」 「可我又不是只卖给她们,我还想卖给很多人呢。」 郑大掌柜一愣,回过神来后笑道:「一般人家,谁会特意去除那点痕迹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说不会的?」满宝道:「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二嫂下地干活儿,还会掐了野花戴头上呢,只要她们买得起,就会买了。」 郑大掌柜伸出一根手指道:「就算我平价卖出去,只赚点儿辛苦钱,一两银子卖出去,你以为会有多少人来买?一两银呢,外头酒楼跑腿的伙计,一月下来也就二两齣头的银子,谁捨得一月花一两来买一罐这样的药膏?」 满宝就在药箱里翻了翻,翻出一张纸来,直接提笔写了一张药方给他,「喏,这个便宜,效果没有这个好,但也有些许用处。」 郑大掌柜就接过药方开,半响无语,他折了折收进袖子里,对满宝道:「平价往外卖,那也得五百文一罐。」 「行吧,那这个就五百文,这个你卖贵一点儿,五两好了。」 郑大掌柜没想到她这么干脆,总觉得哪儿不对,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他轻咳一声问,「这药膏方子你以后还打算给别的铺子吗?」 满宝摇头,她跟别的铺子又不熟,为什么要给它们? 第1084章 成效 郑大掌柜便笑了一声,道:「那行,这药膏我代铺子与你买下来了,以后你自家用也就算了,可别给别的铺子啊。」 他思考了一下道:「自己人,我给你个吉利数字,八十两怎么样?」 满宝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样不好吧……」毕竟这方子也不是她琢磨出来的,而是莫老师从书上找了出来给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治程二夫人呀。 郑大掌柜误会了,以为她是不好与他开口,因此笑眯眯的道:「虽然我们有交情,但这私是私,公是公,这点儿还是要分清楚的。」 第1273页 他坚持,满宝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然后她就从八十两里摸出了一锭银子,买了许多好吃的东西,以及炮制好的药材塞进系统里。 回到家后就把这些东西给莫老师寄过去。 从她这里寄出去的东西需要经过严格的筛选,有生命活体的,只能在论坛内交易给有资质的人。 她要私下寄送东西给人,不仅筛选严格,邮费也很高。 所以满宝从来只和莫老师交易知识,她付积分购买课程,莫老师教她,她给莫老师需要的各种病例数据,莫老师替她答疑解惑。 或者,她这边看到了好的医书,而莫老师那边没有,她会抄录一份发送给他。 在系统里,知识的交易和传播应该是最便捷的了。 这一次满宝一股脑的给莫老师寄了这么多东西,莫老师都惊呆了,连忙在邮箱里语音问她,「满宝,你怎么了?」 满宝颇为不好意思的道:「莫老师,你给我的药膏方子赚钱了,银子在你们那里应该没什么用处,所以我给你买了好多吃的,你上次不是说还想看一下这几样炮制好的药材吗,我给你寄过去了。」 莫老师既惊又喜,还有些无奈,「那方子也不是我的呀,是从书里找的,你这挣了钱就给我寄东西,那我是不是也得给写书的人寄东西?」 满宝问:「写书的人还在吗?」 「不在了,早湮灭在歷史的长河中了。」莫老师好笑道:「所以以后你也没必要给我寄东西,嗯,吃的就算了,寄点儿药材什么的吧。」 满宝惋惜道:「本来我买了不少的,但筛选时被扣下了好多,说是你们那边没有这样的物种,就算是炮制过的,已经没有活性了也不能寄。」 莫老师早有预料,不在意的道:「没事,我刚看了一下,你给我寄的药材的炮制和我这边的有点儿差异,我挺感兴趣的。」 但其实炮制方法的差异她可以直接把炮制法子弄来给他,没必要给他寄一堆药材呀。 莫老师嘆息一声,看着面前的东西,觉得很鸡肋,他对满宝道:「这就是你以前说的那个古语吧,什么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满宝:…… 第一次送礼被这么嫌弃,她忍不住道:「莫老师,你看一下吃的呢,我给你买的都是我觉得最好吃的东西。」 莫老师只看了一眼便道:「我自有营养师调配餐点,不过你送的我也会尝尝的。」 满宝:……莫老师的生活竟然如此无趣。 莫老师略过这种生活话题,问道:「对了,程二夫人的治疗情况怎么样了?」 满宝便道:「已经有了成效。」 满宝退出系统,摸出病例册来进去和莫老师商量。 这会儿程二夫人何止是有了成效,那成效简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她近来没出门,但她的妯娌看得见啊,就连她婆婆程老夫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笑问道:「你这可真是一天一个样儿,没有不吃东西吧?」 「没有,都吃着呢。」 「母亲,您看她这红润的小脸蛋就知道了,她吃的恐怕比我们还好呢。」 「这倒没有,」程二夫人笑道:「我近来吃的肉不多,倒是吃了些药膳,我觉着不错。」 「是那个周小大夫给你开的?」 程二夫人笑着点头。 程大夫人就好奇的问道:「她真有传言的那么厉害吗?」 程二夫人脸色微红,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去,然后凑到程大夫人耳边低声说话。 程三夫人见了也凑上去听。 程老夫人半闭着眼睛坐在炕上闭目养神,只当看不见几个儿媳的动作。 两位夫人看了一眼程二夫人的变化,也心动起来。 满宝拿着一罐子药膏再去给程二夫人看诊时,程大夫人和程三夫人都正巧在程二夫人的房里。 当天,满宝一直在程家待到夕阳西下,而程家的下人就拿了三张药方去济世堂抓药,顺便买了两罐药膏回去。 满宝刚从程家出来,殷家的下人就拉着一辆马车在外候着,一看到满宝便快步上前道:「周小大夫,我们老夫人请您去看看我们少爷。」 满宝好奇的问,「你们少爷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是,但少爷今天说明天他就要上学去了,老夫人担忧他的伤,不答应,少爷便闹起脾气来,老夫人想请您去劝劝。」 满宝算了算,今天已经初三了,再过六天就是重阳了,以殷家对殷或的看重程度,的确要开始抗争了。 满宝点了点头,扭头和小芍道:「走,我们先去一趟殷家。」 小芍应下。 大吉便转了马车跟在殷家的马车后头走。 到了殷家,满宝和大吉还看到了特眼熟的一辆马车。 满宝跳下车,先围着那辆车转了一圈,殷家的下人忙道:「白善少爷和白诚少爷也在这里,这会儿还没走呢。」 满宝点了点头,去找殷或的院子找他。 殷或正在绝食,就是白善和白诚劝他,他也不吃。 其实白善和白二郎也没有很劝他,就劝了他一句,见他不吃,就一人挑了点儿东西在他旁边吃起来。 为了殷或的身体着想,殷家给他做的食物都偏清淡,里面最有味道的估计是那一小碗拌面了。 第1274页 白善直接拿起来吃,白二郎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就勉为其难的分了他半碗,然后俩人就当着殷或的面把他的面都吃了。 殷或:…… 满宝到的时候,俩人正挑着桌子上的菜在吃,吃的是津津有味,连一旁的点心都没放过。 殷老夫人正生气的坐在屋子的另一侧。 第1085章 苦肉计 满宝一到,殷老夫人便迎过来,解释道:「周小大夫,你看看七郎的伤,这伤口还没好全呢,他就闹着要去上学,这……」 满宝便去给殷或把脉,又看了一下已经结痂的伤口,笑道:「倒也可以去上学了,既然老夫人不放心,那就迟两天再去,初五再去呗。」 殷或抽回手,一脸的不乐意。 殷老夫人便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还是初五再去吧。」 她道:「其实要我看,你还不如过了重阳再去上学,不然你这会儿去,没几天又放假了。」 殷或便道:「那就初五去。」 殷老夫人看了看他的神色,半响嘆息一声,应下了。 她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扭头对下人道:「快去厨房新上一桌饭菜。」 她对满宝三个笑道:「你们今晚便留在此处用晚食如何?」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殷老夫人也不打扰他们,转身离开了。 出了院子,她便长长的嘆息了一声。 大丫头扶着她,低声道:「老夫人,您明知道那是周小大夫他们和少爷做的苦肉计,怎么还……」 「你也说了是苦肉计,他倒是不心疼他的身子,难道我还能不心疼吗?便是知道又怎么样?」 殷老夫人嘆息道:「罢了,由着他们去吧。」 自从殷或往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后,殷老夫人就不敢很逼他,而殷或也摸到了一点儿边儿,他也不会争辩,但却会不吃不喝,就默默地抗争。 这比的就是一个心狠,比的是谁更心疼。 殷老夫人敢赌吗? 自然是不敢的,尤其是那天晚上他那样绝望的要自杀后,她更不敢去赌了。 今天的事她一开始是气,但气过后也只能妥协,缺的只是一个台阶而已。 他们既然把台阶递过来了,那她便顺势下去了。 殷老夫人一走,屋里的大半下人都被她带走了,少部分也跟着退出去,只在院子里听吩咐。 桌子上的盘子碟子被收下去,满宝只看了一眼便问白善和白二郎:「好吃吗?」 白善点头,「还行吧,面还不错。」 白二郎问:「你今天是去宿国公府了吧,他家没吃的?」 满宝:「一直忙着呢,没空吃饭。」 殷或好奇,「程二夫人是什么病,竟要治这么久?」 满宝轻咳一声道:「今天看了三个病人,不止程二夫人,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们她们什么病,我得给病人保密知道吗?」 殷或问:「那你会给我保密吗?」 「会呀,我可没告诉别人你划伤自个的事,程二夫人还以为你是犯老毛病了呢。」 白善和白二郎也竖起两根指头道:「我们也一样,都给你保密了。」 殷或笑了笑后道:「我并不在意这个。」 白善道:「国子学里的同窗嘴巴还是挺碎的,我觉得你还是在意在意吧。」 殷或:「……他们嘴碎?」 「对啊,」白善道:「我觉得他们颇有做御史的天赋,这段时间京城里热闹得很,那一桩桩热闹全反应到国子学里来了。」 殷或就笑道:「国子学里大半都是恩荫进学的,家中父祖都在朝中为官,可以说,国子学便是个小朝廷,那里面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白二郎抬头看向俩人,问道:「为什么太学就没这么多小道消息?」 「因为太学大半学生都是考进去的,包括四门学也是,全国各地的才子都汇聚在两学之中,各地的风俗异闻最多。」满宝道:「我觉着太学还比较好玩呢。」 白二郎摇头,「没有啊,我觉得国子学更好玩儿,这一次重阳,你们国子学不是要去给老人们发麦子和米糕吗?我都想去。」 「对了,」白善对殷或道:「二郎不说我都快忘了,初七和初八,我们国子学要代朝廷给京城里年过七十的老人去发寿麦和米糕,你也去吧。」 殷或一愣,「国子学还有这个活动吗?」 说着话,下人们端了饭菜进来,长寿听见,便一边摆盘一边回道:「少爷,往年发寿麦和米糕都是太子带着宗室子弟一块儿去的。」 「难怪了,」白善笑道:「这段时间,苏坚的案子还没查明白,太子和三皇子都在互相攻讦,每天弹劾太子的摺子尤其多。所以这差事才落到了我们国子学的头上。」 殷或便笑道:「这个热闹我要去凑。」 白二郎就找满宝说话,「初七初八你还去药铺吗?要不去我们和先生一块儿去登高?」 「你和先生去吧,初七和初八我们济世堂要去县衙那里给来领寿麦和米糕的老人诊脉送药,我也要跟着去的。」 白二郎:「……你们药铺去凑什么热闹?」 「不是我们药铺而已,是好几家药铺一块儿去的,」满宝道:「有一些小药铺想去还去不成呢。」 白二郎:「药材不贵吗?」 第1275页 满宝还没说话,白善就已经笑道:「他们送的多是红枣、姜片和红糖一类的东西,你以为他们会往外送人参灵芝呀。」 满宝也是今天才从郑大掌柜那里知道的,好奇的问白善,「你怎么知道的?」 「国子学里听说的。」白善道:「不是说了吗,京城的热闹消息国子学里都可以打听到,重阳算是大节,宫中还要祭祀的。京中的两县除了要给年过七十的老人们送寿麦和米糕,还得在县衙里摆酒席宴请他们,听他们说乡里的事,若有不平事,可藉此机会剖白。」 「各世家大族也会捐出一批银米棉布来,一些给这些老人,一些则给育善堂,这些都要过衙门的手,而你们药铺只是其中的一拨而已,除了你们,还有一些布庄也会给老人们裁剪一套衣裳。」 满宝张大了嘴巴,她知道京城过节会很热闹,但没想到会这么热闹。 她沉思起来,「那我们罗江县怎么没有?我有个叔爷爷,他也年过古稀了的。」 白善轻咳一声道:「这是京城,天子脚下,自然要表现得繁荣昌盛,万民和谐,尊老爱幼的。」 第1086章 敬老 四个人,除了白二郎,一下都有了着落。 白二郎就默默地看着他们。 白善和满宝也扭头看着他,满宝建议,「你要不要和白师兄去玩儿?」 白二郎拿起碗筷,狠狠地夹了一块肉,「不要,我大哥不是去文会,就是去诗会,一点儿也不好玩。」 白善就笑道:「那你和满宝一块儿去吧,去给她打个下手。」 「不要,」白二郎拒绝道:「我又不会医术,跟着凑什么热闹?」 满宝和白善也接过饭,道:「你可以帮忙发点儿红枣红糖什么的呀。」 白二郎虽然很不愿意,但到了初七那天,他还是一大早和满宝白善去了长安县县衙。 那里已经摆开了许多凳子,已经有人扶着自家的老人来了,还有的,京城外一些村落的老人,他们是昨晚就到了京城,就住在驿站。 免费的! 满宝还看到有老人是躺在床板上被抬了来的。 别说她了,就是白善和白二郎都看呆了。 郑大掌柜也亲自来了,丁大夫和古大夫则被留在了药铺,陶大夫也带着药童背着药箱到了。 一看到满宝怔在原处,他连忙招唿道:「愣着干什么,快来给老人们发牌子,一会儿我们就照着牌子看下去。」 满宝愣愣的上前。 白善也上前,他看了一下时辰,发现他的同窗们都没来,便也接过济世堂的牌子,笑道:「我帮你们发。」 郑大掌柜连忙作揖道谢,「多谢白小相公了。」 三人拿着牌子一个一个的发下去,偶尔还会蹲下去和老人们说说话,问问今年的收成和家里的情况之类的。 殷或也早早的过来了,他一下马车便看到了在一群老人中穿梭的三人,连忙要上前。 结果才走两步,一辆马车便在他跟前停下,刘焕从车上蹦下来,上下打量他道:「不是说你病了吗,看着不像啊。」 殷或停下脚步,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便要去找白善他们。 「哎,我说,我们是去县衙里领东西的……」刘焕见他不停,便连忙跟上去,「咦,白善,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白善将一块牌子恭敬的交给一位老人,起身后与刘焕殷或行礼,笑道:「其他同学还没到,所以我帮济世堂先发些牌子。」 刘焕接过牌子看,嫌弃道:「这牌子好旧啊,这是多少年没换过了?」 满宝正好从他身后路过,抽空回了一句,「换牌子要钱。」 刘焕回头看她,殷或伸手,浅笑道:「我也帮你们发一些吧。」 白善就把手里的牌子都给他,然后去和郑大掌柜另要一些。 等发完了牌子,几个少年便和满宝坐在还空着的一些凳子上说话,而此时,保和医馆的大夫们刚到,他们熟稔的和满宝打招唿,说了两句话后便也去给剩下的老人发牌子。 长安县是京城的郭县,但在京城的另一边还有一个万年县,百草堂等另外几个医馆便去了那边。 刘焕见保和医馆的牌子都没发完,很有些好奇,「这牌子有什么用?」 「看病领东西用的,」满宝道:「我们济世堂今天就出了三个大夫,看的病人有限,所以牌子是有定数的,看一个病人收回一个牌子,发一份药材,看完就回去,明天继续如此。」 「那要是明天的老人也很多,有轮不到的呢?」 「不可能,」满宝道:「县衙报给我们的人数便是提了一成报的,我们又多准备了牌子,怎么可能轮不到?」 京城附近年过古稀的人口都是有数的,县衙从初一就通知他们济世堂准备了,而他们济世堂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那样的情况的。 只是满宝没想到,有的人家会为了领这些东西,把已经病倒在床上的老人也抬了过来。 分到这边的国子学学生渐渐都到了,白善和满宝招唿了一声便带着大家过去汇合。 县衙的主簿迎出来,躬身请他们入内。 以前来干这事的都是太子皇子和宗室们,今年是国子学的学生,看似身份低了,但县衙里的人依旧是一个都惹不去。 第1276页 这来的学子不是爹是国公,就是祖父是丞相封疆大吏什么的,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因此毕恭毕敬的把人迎出去,许久都没人出来。 郑大掌柜他们已经把济世堂的摊子摆好了,见满宝还坐着发呆,就轻拍了一下她脑袋,问道:「想什么呢?」 满宝回神,起身道:「没什么,大掌柜,我们开始看病了吗?」 「可以开始了,来吧。」 满宝坐在了一张桌子后面,桌子前面也放了一张凳子,济世堂的锣duang的一声响,算是正式开始了。 有来过几次的老人有经验了,立即拿了济世堂的牌子走过去,见有不少同伴过去,便干脆拖了凳子过去。 大家排排坐成两排,排队看大夫。 之所以是两排,是因为满宝跟前一个人也没有。 很显然,老人们不怎么认识她这个新晋的京城小神医。 满宝:…… 郑大掌柜一看,立即让药童们去帮忙宣传宣传,但老人们坚持认为,这中医是越老越好,坚决不去看着比他们曾孙还小的满宝那里看病。 满宝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勉强,干脆撸了袖子过去郑大掌柜和陶大夫那里帮忙。 这个老奶奶腰不好,她就伸手帮忙按一按,那个老爷爷手脚会打抖,她就帮忙扎几针。 半天功夫下来,她一个脉没摸到,也没开出一张方子,却扎了不少针,也按了不少腰,加上笑眯眯的圆脸蛋,成功成为当场最受欢迎的孩子之一。 之所以是之一,是因为国子学们的翩翩少年们也鱼贯从县衙里出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小袋的麦子和一篮子的米糕,他们拿着本子,一个一个发过去,然后记下他们的身份信息,再问一些村里或家里的情况。 这其中有好几个长得特别白净好看,说话又温和的,很受老人们的欢迎。 白善便是其中一位,有一个穿着不错的老爷爷还拉着他的手道:「小公子长得好呀,你父祖是什么官儿?」 白善道:「我父祖现在都没在朝中为官。」 「那你是考进国子学的?」 白善道:「是恩荫进的,我父亲是朝廷忠烈之士,陛下恩召入内。」 「你父亲没了呀,哎呀,这得多艰难呀,你定亲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说个亲事?」 已经看完了病人,正抱着一堆红糖红枣路过的满宝停下了脚步,她走到白善身边看了看老爷爷,见他的牌子放在一旁,便塞给他一包红枣和红糖,笑眯眯的道:「老爷爷,这是我们济世堂送您的,祝您健康长寿。」 第1087章 远来 老爷爷年纪虽然大了,但眼不花,他虽然不缺这点红枣红糖,但看着满宝笑吟吟的脸还是很开心,于是抱了一怀的东西后连连点头,乐道:「好好好,这小姑娘天庭饱满,好有福气的样子,咦,我刚看到你在济世堂那里帮忙,你是郑家的孩子?」 「不是,我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 「咦,济世堂有女大夫了?」老人很有些怀疑,主要是这孩子年纪太小了。 一旁的白善道:「老人家,她现在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小神医了。」 老人沉思了一下,「哦」的一声,「我想起来了,苏家那小孩儿是你救的?」 满宝惊奇起来,「您还认识苏坚啊?」 「几年前见过,」老人笑眯眯的道:「是个调皮的孩子。」 他眯着眼睛在俩人之间来回看了一会儿,问道:「你们两个孩子认识?」 满宝点头,指着他道:「我师弟。」 白善则道:「我们一块儿长大的,我比她大。」 老人家:……他眼睛都没花,心更不可能盲,他看了看两个孩子,微微点头,问道:「你们是师姐弟,那不知老师是谁?」 「爹——」 一声大叫,满宝和白善下意识的看过去,就见一个中年男人从一匹马上跳下,直接奔着他们就跑过来。 坐在他们面前的老人头都不回,直接抬起袖子遮住侧脸。 中年男子却径直跑了过来,一把拉下他的袖子,没好气的道:「父亲,您遮什么,我都看到了。」 老人便嘆息的放下袖子,「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衙吗?」 「我接到家里的来信就过来了,父亲您也是,既然要来京城,怎么也不告诉家里一声,好歹先来封信给我,二哥发现您不见了,魂都快吓没了。」 老人诺诺的没说话。 殷或找过来,他看了眼中年男人,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见的人还是太少了,但看他脚上的官靴,便知道他是个官儿。 刘焕把手上的东西都发完了,转过身来找伙伴们,发现殷或和白善满宝站在一起,便好奇的凑过来,一看到中年男人便好奇的道:「咦,虞侍郎,您怎么在这儿?」 白善三个一起低头去看老人,刘焕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顿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道:「虞县公?」 虞县公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问他儿子,「这孩子是……」 虞侍郎道:「这是刘尚书家的孩子。」 「哦,都这么大了呀,好孩子,好孩子。」他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什么东西来,便拢了手坐着。 刘焕挠了挠脑袋,问道:「虞县公,您何时回京的?您不是在越州吗?」 第1277页 虞县公笑道:「闲来无事,便到处走走看看,到京城时刚好是重阳,我想着,今儿可是个好日子,便过来讨份寿麦。」 一旁的虞侍郎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但满宝、白善则一脸羡慕的看着老人家,一个道:「您可真浪漫。」 另一个则道:「您可真勇敢。」 殷或也很羡慕,羡慕的却是他的自由,不过他素来寡言,所以什么都没说。 虞县公觉得这俩孩子好,于是抬头对他们笑了笑。 虞侍郎道:「父亲,东西您也领了,我们回家去吧。」 虞县公道:「还有敬老饭没吃呢,我要在县衙里吃饭,你先回去吧,等吃完了饭我自会回去的。」 「父亲,家里也有饭的。」 「那能一样吗?」虞县公道:「那饭是你给的,在这儿吃,却是朝廷给的。」 虞侍郎:……您要想吃朝廷的饭还不容易吗?往宫里去一趟不就能吃到了吗? 虞侍郎到底还是没能把虞县公请回家去,他愣是跟着县衙门前的一大堆老人一块儿进县衙里吃了一顿敬老饭。 等把所有老人都送走,都未时了,大家都有些飢肠辘辘,于是和白善比较熟的几人便相约起来,「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几个同窗看向满宝,和她也见过几次面,算是比较熟的了,笑道:「周小大夫一起来?」 满宝看了白善一眼,点头。 白二郎自然也被他们拉上了,他和他们更熟,一路上都是他们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白善还叫上了殷或。 彭志儒几个和殷或几乎没说过话,不过他们也知道,白善现在和殷或关系不差,因此没人说什么。 刘焕本来是要和他们的小伙伴去玩的,见殷或跟他们走在了一起,干脆丢下他的小伙伴们,也挤了进去。 白善和殷或都好奇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刘焕略有些不自在的道:「我对香满楼熟,我家在那儿还有个常用的包厢呢,我带你们去。」 众人一起点头。 刘焕轻咳一声,问殷或,「你的病好了?」 殷或微微点头,「我前天就上学了。」 「听说而已,又没见着你,不过你这次病好了脸色也好多了?我记得你以前病好后都是脸色发白的。」 殷或想了想后道:「或许是用的药好吧。」 刘焕就看向满宝,一脸的惊奇,「听说殷或现在的大夫是你,你真这么厉害?」 满宝矜持的道:「也没有很厉害啦。」 白善严肃的点头,「一般厉害而已。」 白二郎接到:「天下第三,哈哈哈哈……」 彭志儒几个听着有趣,纷纷问道:「这又是什么典故?」 白二郎便和他们嘻嘻哈哈的说起这个故事来,白善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扭头和刘焕说话,「我还以为你和殷或不好呢,原来你这么关心他?」 殷或竖着耳朵听。 刘焕忍不住嘀咕了两句,「谁关心他了,我就是问问,有点儿好奇而已……」 这一次殷或直接请了半个月的假,比上次生病请的假还长。 要知道上次殷或病了,再回来时,整张脸都是白的,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而这一次殷或一病,家里的一些长辈又怪怪的,让人去殷家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说是病了,病了。 所以刘焕几个家世和殷或相当的都觉得他可能病重了。 病到连他们家里都忌讳的程度,那多半是没什么希望了。 虽然他们关系不太好,但一想到殷或小小年纪就要没了,还是挺酸涩的,结果他再回来,脸色竟然并不比之前的差多少。 第1088章 虞县公 一行人在香满楼找了个包厢坐下,刘焕非常大气的让伙计把帐记在他大哥名下。 看得出来,他们家人的确常在这儿吃饭,伙计和刘焕特别熟,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然后大家就看着刘焕点了一堆好吃的,还让他们点。 白善、白二郎和满宝一起摇头,彭志儒也觉得他点的就够多的了,还有些犹豫,「你把帐都记在你大哥名下,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这酒楼的东家和我哥是朋友,我来这儿吃饭都是记帐的,随便点。」 殷或看了他一眼,点了两道软糯一些的菜式,这就算完了。 满宝隔着白善和刘焕说话,「刚才那位虞县公是谁?」 「你不知道虞县公吗?」刘焕道:「他可是名臣,很厉害的,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他特别喜欢掐小孩儿的脸。」 刘焕转头,隔着白善、满宝和白二郎和殷或说话,「你小时候肯定也见过他,他很喜欢小孩儿。」 殷或摇头,他不记得了,他身子弱,记忆里,很小的时候有很多大人都喜欢抱他,他哪儿知道谁是谁? 不过,虞县公的话…… 殷或沉心想了想,问道:「是编修了《北堂书钞》的虞秘监?」 满宝捏了一块点心吃,闻言抬起头来,「和魏大人一个官职?」 刘焕挥手道:「他退下来了,早几年就回乡养老了。」 他们一提《北堂书钞》白善就想起来了,见他们说了这许久都说不到点子上,便扭头和满宝道:「你没看过,《北堂书钞》是类书。」 第1278页 满宝边吃边问,「为何叫北堂?」 「因为虞县公是编修此书时是前朝的秘书,北堂是前朝秘书省的后堂,」白善道:「这本书在前朝时就编好了,只是末帝不用,虞县公又官卑职小,这书就落下了,一直到我朝建立,当今重用了虞县公,这书才被收录进国子监里,但也在国子监里而已。」 白善颇为惋惜的道:「这书太厚了,轻易不外借,不然我还可以借出来给你看看。」 也就是说外面都没有卖的。 满宝感嘆道:「好厉害啊。」 彭志儒等人虽没看过那书,也还是没想起来虞县公是谁,但也觉得好厉害呀。 刘焕连连点头,「是很厉害,可是好奇怪,虞县公进京怎么不进宫?他岁数可不少了,今年是七十八,还是七十九了?我祖父说过,他是朝中最长寿的了,每次进京,陛下都要亲自把人迎到太极殿的。」 众人张大了嘴巴,「这么长寿了呀~~」 刘焕点头。 满宝和白善忍不住对视一眼,这么大年纪都敢说跑就跑,真的好厉害呀。 也难怪他儿子那么担心了。 白善垂眸想了想,道:「越州距离京城可不近,老人家便是要出行,怎么会选择来京城呢?」 满宝:「京城有旧人,有旧景?」 白善微微颔首,「可能吧。」 他扭头对刘焕笑了笑,刘焕傻傻的回他一笑。 满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白善一眼,收回了视线,提壶给刘焕倒了一杯茶。 虞县公带了个下人就自己进京,何止是吓到了自个儿子而已,连皇帝都吓了一跳。 收到消息后他便让人出宫去请虞县公,人刚到太极殿外,他便带着太子和一众大臣迎了出去,亲自扶着虞县公入内。 虞县公连忙谦卑的行礼,被扶起来后才随皇帝入殿。 皇帝让人在左边的首位上加了一个位置,请虞县公坐下。 虞县公推辞,按理,这是季相的位置。 皇帝便笑道:「今日是重阳,先敬老再论其他。」 季相也亲自扶了虞县公道:「这合该县公坐的,快快请坐。」 虞县公这才坐下。 大家分开坐下,太子站在皇帝身侧。 虞县公抬起头眯眼睛看了一圈,便对太子笑道:「几年不见,太子越发英伟了。」 太子笑了笑,和虞县公客套起来。 皇帝笑问:「县公是何时进的京城?要不是今日有人报上来,朕都不知道爱卿进京了。」 虞县公躬身道:「臣就是到处走走逛逛,走着走着,走到了京城,想着今儿是重阳,所以进来讨份米糕吃,没想到我家那小子还惊动了陛下。」 这话说出来,大家是半信半疑。 虞县公是谁? 他年纪最长,算起来已经歷经四位皇帝两个朝代了,自三年前致仕后便回了老家越州,当年离京的时候皇帝亲自把人送到了城门口的。 他就算想要游歷山川,哪儿不好去,为何会来京城? 越州距离京城可远着呢。 可不管他们在殿上怎么打探,虞县公就是坚持,他就是玩着玩着就玩到京城来了。 这话,别说皇帝和大臣们不相信,就是他儿子都不信,于是把他爹扶回家时,他就忍不住问了,「父亲,您到底是为什么来京啊?」 虞县公扶着他的手进了前厅,深深地探出一口气道:「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儿不要管,我来京的路上听闻太子和三皇子闹翻了?」 虞侍郎:……神的小孩子,他儿子都当官了,他算的什么孩子啊? 虞侍郎揉了揉额头,无奈的道:「早就闹翻了,只是这一次闹得比较厉害而已。」 虞县公就不再说话了。 虞侍郎焦急的问道:「父亲,您该不会是为这事来的吧?」 虞县公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爹我两个月前就离家了,我还没练成未卜先知。」 虞侍郎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您是为什么来的?对了,您怎么走前也不和二哥说一声,您不知道,他发现您出去吃酒却没回家,都快要急疯了。」 虞县公轻咳一声道:「我也是吃酒吃到一半突然想出来玩一玩,这就出来了。」 虞侍郎盯着他,「这一出就是两个月?」 虞县公乖乖的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 虞侍郎:…… 虞县公看了外面的天色一眼,起身道:「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早些歇息,明儿我进宫去见一见陛下,和陛下叙叙旧,这到了重阳,陛下可没功夫招唿我们这些老臣了。」 虞侍郎虽然还想问,但见父亲背着手已经晃晃悠悠的走了,便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扶着他去休息。 第1089章 劝诫 虞县公第二天单独进了一次皇宫。 明日就是重阳节了,皇帝要准备祭天,虽然这次祭礼不是很大,比不上正月初一的始祭,但祭天无小事,所以也要早早准备着。 初八,皇帝还是很忙的。 但百忙之中,皇帝还是在御花园里见了虞县公,甚至要亲自扶着他的手。 虞县公哪敢让他扶,连忙拄着拐杖后退一步,躬身让皇帝先行,他则落后一步。 皇帝知道他的性情,看着怯弱,身形瘦削弱小,但最是刚烈不过,以前在任上的时候可比魏知还要犟。 第1279页 所以皇帝便笑了笑,走在了前面,到了御花园,他便找了个亭子坐下,见虞县公还是不开口,便挥了挥手让宫人退下。 等人都走远了,皇帝才笑道:「虞爱卿千里迢迢的过来,不会真是为了在京城领一篮子的米糕吧?」 虞县公向上拱手道:「陛下,臣在越州时听到了这样的话。」 「有人说,太子无子,乃是上天降罚,皆因他不算正统,非先帝所喜。现今太子无子还只是小小的警告,若不能拨乱反正,介时上天恐降难于全天下。」 皇帝脸色一沉,脸上有些泛青,「这话是何意?谁是乱,谁是正?」 虞县公摇头,「谁是正臣不知道,但谁是乱,陛下应该知道。」 皇帝攥紧了拳头,半响后松开,轻笑一声,看向虞县公道:「虞卿也觉得朕得位不正吗?」 皇帝站起来,一展袖子道:「就算朕可以让天下万民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也得不到众卿正统的承认?」 虞县公问,「陛下在意吗?」 皇帝回身,微微抬着下巴道:「朕并不是很在意,是非功过,自留给后人去评说。」 「所以陛下还是在意的,」虞县公道:「这是好事,帝王求身后名,总比不求名的好。」 虞县公嘆息道:「陛下,臣为三朝人,在陈朝出生,在安朝为官,一直到我大晋,于臣来说,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正统不正统。」 能当上皇帝的都是他们各自的本事。 他要真讲究正统,就算不在陈朝灭亡时自尽,也该在安朝末帝自尽时跟着一块儿死,又怎么会先在大晋当官? 皇帝也正觉得稀奇呢,「既然虞卿不在意,又为何特特将这样的话传到朕的耳边?」 天下对他有非议,皇帝一直是知道的,也正因为知道,他才想做得更好。 虞县公见他没领悟自己的意思,便挑明了道:「陛下,先太子和三大王都已仙逝,您就没想过流言中的正是谁?」 皇帝一怔,思索起来。 虞县公却又道:「其实臣也不是很在意这个正是谁。」 皇帝:…… 「可是,宫中夺嫡已严重到民间都损坏太子的名声了吗?」虞县公道:「如今,天下安定,陛下又励精图治,没有人可以造反得起来的,可若是皇位之争,朝中又争斗起来,一切就又变成了未知数。」 「陛下,天下初安,经不起又一次动乱了,」虞县公道:「太子虽无子,但他是国本,动不得呀。」 皇帝面无表情的道:「朕知道,如今不是朕急,是他自己失去了平常心,虞卿你看看他这几年办的事儿。」 虞县公就起身,颤颤巍巍的跪到地上,「还请陛下让三皇子就藩,同时降爵。」 皇帝皱眉,「降爵?」 「陛下,您此时封了他做亲王,那等太子登位,他还能封三皇子什么呢?」 封? 皇帝心想,以太子那个狗脾气,他不把郡王变国公就不错了,他还指望着他郡王变亲王吗? 所以还不如他一步到位,给老三把亲王给封了。 虞县公一看便知道了皇帝的想法,嘆气道:「陛下如此偏爱三皇子,不怪乎太子心急。」 皇帝没好气的道:「这天下朕都要给他了,我不过给他弟弟一个亲王当而已,怎么就偏心了?」 虞县公道:「可是陛下,现在三皇子只想当亲王而已吗?」 皇帝沉默。 「臣虽久不在京城,却也没少听人赞颂三皇子,说他聪敏过人,礼贤下士,更听得朝中有许多大臣上书,想要留三皇子如翰林院主持修撰书籍,陛下,」虞县公深深的一揖道:「按我朝规矩,皇子成亲后是要就藩的,您强留三皇子在京中,自认是父亲对儿子的宠爱,可在他人眼中,甚至在三皇子眼中,这却是您想要取太子,而使三皇子代之的信号呀。」 「放肆!」皇帝气得一拍石桌,把自己的手掌震得发疼又发麻。 皇帝疼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他却生生地忍住了。 虞县公依旧低着头,一点儿不怕皇帝吼,反正他当官的时候没少被吼,接着道:「陛下,明日祭天可请太子代之。」 皇帝沉默了起来,半响后道:「虞县公一路劳累,朕让人送你回府歇息。」 虞县公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一揖后退了下去。 远远的看着这边的古忠见了,立即小跑着上前扶住虞县公,看了皇帝一眼后扶着虞县公出宫去。 皇帝虽然心里很不舒服,憋着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但在下午的时候还是下了一道旨意。 他表示自己身体有恙,明天的祭天仪式就交由太子主持。 没有准备的太子一下就被推到了台前,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难,因为不说每年祭天他都跟在父皇身侧,就是之前监国的时候他也是独立祭天过的。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慌,慌的是礼部。 这么突然,一时半会儿的,让他们上哪儿去找合适太子穿的礼服和冕? 总不能穿旧的吧? 就算可以用旧的,太子这几年来也长高长壮了,连脑袋都不一样大小了,根本不合适呀。 礼部尚书差点气疯,也不知道从哪儿收到了消息,直接冲到虞家要见虞县公。 虞县公早早的躺到了床上,表示自己累了困了病了,反正就是不能见客人。 第1280页 于是礼部尚书就逮着虞侍郎骂了一通。 你要劝诫,你早点儿啊,哪怕是昨天你就劝呢,他们也多一天的时间准备不是? 这会儿到明天祭天就只有八个时辰的时间了,让他们怎么准备? 你一次面圣,让我们白了头髮有没有? 虞县公也躺在床上唉声嘆气,「陛下也忒小气了,怎么还往外传了呢?」 刚被牵连了一场的虞侍郎不想和他爹说话。 第1090章 青华山 太子代皇帝祭天,这几天一直坚持不懈给皇帝递弹劾摺子的臣子们一静,大部分人将手中的摺子按了下去,不再把新的弹劾摺子递上去。 只有个别臣子一个劲儿,坚持不懈的往上递。 但太子身上的压力也一下轻了不少。 礼部在夜幕完全降下来前总算是准备好了太子祭天的礼服和礼帽,用的都是皇帝的旧的,绣娘把龙爪给拆了一只变成蛟,再把衣服根据太子的身量收一收,这就算好了。 虽然差了一点儿,好歹有礼服穿了不是? 礼部也觉得寒碜,但他们觉得这不是他们的问题。 太子也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他一边试衣服一边和太子妃道:「这会儿也不知道老三在干什么。」 太子妃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轻轻地拍了他一下道:「殿下收敛些吧,这几日少去惹他,在父皇面前做一做姿态也好呀。」 太子冷哼一声。 太子妃便低声道:「就算是为了母后,殿下这时也不宜和三殿下再有冲突。」 太子沉默下来,半响才问道:「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太子妃幽幽地嘆息了一声。 太子蹙眉道:「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做什么吃的?」 他顿了顿后道:「要不把周满宣进宫里看一看?」 太子妃知道太子说的是给她弟弟开腹治伤的小神医,想了一下后低声道:「待祭天结束,我与母后提一提。」 太子点头,看着铜镜里模煳的自己,嘴角却翘了翘,「明日,孤要气死那厮。」 太子妃没忍住,又伸手拍了他一下。 重阳佳节,满宝他们也早早的爬了起来,国子学有活动,今天他们要去爬山! 白二郎他们那一级生则决定去莫会园里玩曲水流觞,满宝最后决定配庄先生去爬山。 白大郎自然也有自己的去处,于是一大早,吃过了早食,大家便各自散去。 满宝拿出自己的小背篓,去厨房里包了不少热腾腾新鲜出炉的糕点,甚至是小白馒头,还去先生的房间里摸出一坛菊花酒来。 庄先生就看着她满院子的转悠,跟仓鼠似的找出各种东西来往背篓里塞,最后还习惯性的把自己的针包从药箱里拿出来包好,塞到了背篓的最底层。 然后才拿着两个竹筒去厨房里装开水,准备路上爬山的时候要喝。 大吉陪着白善去爬山,刘贵则赶了马车在门外等着庄先生和满宝。 庄先生就拿着一把摺扇,然后一脸轻松的跟在满宝身后。 满宝爬上了车才想起来问,「先生,我们去哪儿爬山呀?」 庄先生笑道:「为师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很巧,和白善他们爬的山是同一座,青华山。」 满宝:「……那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去?」 庄先生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耽搁太长时间了?白善都在门口等了你有两刻钟。」 满宝觉得问题不在于自己,「您也没告诉我是要去爬青华山呀,我以为还是上玄都观呢。」 「玄都观还是矮了些,」庄先生笑道:「这次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青华山上有摩崖石刻,这一次带你去参一参佛。」 满宝好奇,「摩崖石刻?」 庄先生笑着点头,「是一座石雕的卧佛,山上还有些石刻的佛经,你可以看一看。」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免得你整日在家里的读书,把脑子都读呆了。」 满宝低头嘿嘿一笑,好奇的问道:「先生也信佛吗?」 「读过些佛理,你也可以偶尔一观,不过你现在年纪还小,大可不必钻研,等再大一些,看你自己的喜好。」 满宝应下,「所以这一次我们就是去爬山的?」 「嗯,顺带领你去长长见识。」 青华山在城外,比玄都观可大多了,最要紧的是,那里四野无人,不,是平时四野无人,今天是重阳,山脚下到处都是人,倒是山上没多少人。 因为山不矮,还挺大,真来爬山的一进到山里便分散开了,所以显得人不是很多。 反倒是山脚下,有好些来此做生意的小摊小贩,差点把路给堵了。 满宝他们的马车到了山脚下,她便率先背着背篓下车,然后转身将庄先生扶下来。 她望了望热闹的人群,「白善他们在哪儿呢?」 「上山了吧,」庄先生笑道:「青华山这么大,入口处又这么多,也不一定会碰上,随缘吧。」 满宝便问,「那先生,您的朋友们呢?陈先生和姜先生他们呢?」 庄先生也摇头,笑道:「前日只约在了青华山下见,但今日来了一看,人这么多,要找到估计也难,或许他们早上去了也不一定,所以我们也上山吧,能不能碰见,随缘吧。」 满宝点头,「我也觉得随缘好。」 第1281页 于是师徒两个和刘贵打了个招唿便要上山,满宝和刘贵道:「你随便找个地方停车吧,自己去玩一玩也行,等我们下山,我们自会去找你的。要是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随缘,等傍晚了你就自回家去吧。」 庄先生:……他说爬山找人随缘,可没说回家也随缘呀。 可满宝已经喜滋滋的站在山脚下,两根手指冲着山顶一指便意气风发的喊道:「沖啊——我们上山!」 庄先生摇了摇头,跟在她身后开始爬山。 青华山挺大的,连着过去有好几个山峰,他们爬的这一座不高也不矮,还算平缓,庄先生年纪虽不轻了,却一直很注意身体健康,又有满宝这个爱扎人的小徒弟在,身体自然是调理得更好了,所以爬山还行。 俩人爬了小半个时辰便停下歇一会儿,庄先生坐在徒儿给找的石头上,满宝则背着她的背篓在草地里胡乱的翻找,不一会儿就随手见了根小树枝刨出一株不知名的草来。 她喜滋滋的看着那株草乐,随手从一旁的小树上扯下一片大大的叶子,然后用叶子把那株草包了起来放在背篓里。 庄先生见着摇摇头,看来小弟子这毛病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满宝觉得先生这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歇好,于是和庄先生挥了挥手便转身往更旁边更深一点儿的树林里去,科科也非常高兴的给她扫描这附近的动植物。 第1091章 登高 秋天,好多动物都要准备冬眠了,满宝拿着被她削尖的棍子准确的在树底下找到了一个洞。 咳咳,能这么准确,当然是因为科科啦。 满宝刨开那个洞,就看到里面有个缩成一团的刺球,它显然受惊不小,捲成一团也不敢跑。 满宝用棍子轻轻地碰了碰它,稀奇的道:「这是刺猬吧?书上画有,皮可以做药材。」 科科:「……宿主,说好了要收录的。」 「放心吧,我不和你抢。」满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她就往前挪了两步,用自己的小身板将那个小洞遮得严严实实的。 她嘿嘿一笑,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刺猬的刺,它瞬间就被收到了系统里。 科科心满意足的将它收录了,道:「等百科馆的积分出来我就告诉你。」 满宝应下,往后挪了挪,把她才戳开的洞给填上了。 她看了眼里面更密的树林,意动起来,科科也很想宿主进去,不过他不得不提醒宿主,「宿主,你先生叫你了。」 满宝回头去看庄先生,庄先生正站在边上沖她招手,满宝便转身出去了,路上还顺手扯了一把林子里盛开的野菊花。 满宝扯了根草把野菊花绑成一捧,问庄先生,「先生,好看吗?」 庄先生看了一眼,微微颔首,敷衍的道:「好看,走吧,时辰也不早了。」 满宝应下,拿着花便和庄先生往上走,路上看到一些好看的红色或黄色的花,她就摘了几朵塞到野菊花束里,或许是觉得单调,她又扯了一些长得好看的草塞进去,点缀得花越发好看了。 庄先生是见怪不怪了,路上碰上的行人却好奇的看着满宝手里的花。 花,要么簪头上,要么就栽盆里,或是剪枝放瓶里欣赏,这样直接花啊草的绑成一束,别说,还真好看。 路上有行人看见了,便也顺手一扯,将摘下来的花给簪头上,或是别在耳朵上,衣襟上。 满宝就给他们先生也选了一朵颜色特别正的红色花朵,给他们先生簪在了头上。 姜先生他们实在累得不轻,互相搀扶着要在路边休息一下时,一抬头看向山顶便看到了走在他们不远处正笑哈哈的师徒两个。 满宝特意走到了庄先生上面,踮起脚尖就在他头上找了个特别好的位置簪上。 庄先生笑问,「要不要为师也给你簪一朵?」 满宝看了一圈,没发现有特别好看的花,于是拒绝了。 庄先生也不在意,抬脚就要继续爬,身后就传来几声气喘吁吁的唿叫,「老庄啊,庄先生——」 庄先生回头,就见姜先生等一众特别眼熟的人在他身后好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师徒两个。 一见他们回头,立即招手道:「老庄且住,快叫你弟子来扶一把。」 庄先生半响无语,扫了一眼他们的身后,见他们身后跟着四个拎着大包小包,根本腾不出手来的小厮,便只能挥挥手,让满宝下去扶人。 满宝便把花塞在庄先生怀里,背着背篓屁颠屁颠的下去,她一手扶了姜先生,一手扶了陈先生便上山。 庄先生左右看了看,见侧边有一块挺大的草坪,干脆就离了路,走到草坪上坐下。 满宝将两位先生扶到草坪上,又去扶剩下的两位先生,他们身后的小厮也气喘吁吁的抱着东西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 满宝也累得不轻,也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陪先生爬山可真累啊。 姜先生却夸道:「老庄,你这弟子收的好啊,还挺孝顺的。」 庄先生这会儿并不累,他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小厮扛的东西,问道:「你们这都带了什么呀?」 姜先生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手道:「知道今年国子学也要来这边登高,我们已经比往年少带了很多东西了。」 陈先生点头,「不错,去年我们还带了帐子和被子上来呢,白天登高望远,晚上便饮酒赏月,好不快哉。」 第1282页 满宝一听,精神得不行,问道:「晚上露宿在山上好玩吗?」 姜先生眼珠子一转,点头道:「好玩。」 满宝就羡慕不已,开始琢磨起来…… 庄先生生怕她开口也要露宿,转开话题问,「那你们现在都带了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吃的喝的。」 「这会儿我们已经爬了一半了,还有一半就到了吧?」一旁的陆先生觉着气喘过来了,于是起身,招唿大家道:「走吧,早些上去早些占到好位置,山顶就那么大,去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大家也都纷纷起身。 路上,姜先生忍不住问,「老庄啊,不是说了在山脚下汇合吗,你怎么也不等我们就先爬了?」 庄先生道:「我们等了,没等着就先爬了,看我们两边的距离,我们这是前后脚的功夫,所以你们也是到了山脚下便直接上来的?也没等我吧?」 姜先生轻咳一声道:「我们找了的,就是没找到,想着或许能在山上遇见,就上山来了,果然,我们就在山上遇见了。」 庄先生也点头道:「这就是缘分啊。」 其他四位先生颔首:「缘分啊。」 混在其中的小孩儿满宝:…… 五位先生气喘吁吁的爬到了山顶,满宝扶着庄先生喘气,姜先生他们的四个小厮已经放下背上,肩膀上和怀里的大包小包,在山顶上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僻静点儿的平坦地方放下东西,拆了包袱就开始动作起来。 青华山的山顶不小,满宝扫了一眼,这高低起伏不平的地方,一眼并不能收尽。 她扶着庄先生绕过一块大石头到了他们找的草坪上,见四个小厮将一个卷摊开,竟是两张草蓆。 草蓆摊开放在草坪上,四人从各个包袱里拿出了杯子、碟子、铜盆、茶具、瓜果…… 这准备,比刘祖母爬山转变的还齐全。 姜先生他们也互相搀扶着过来了,纷纷在蓆子上坐下,见满宝还站着,姜先生就特别和蔼的招唿她,「来,满宝,坐到我这儿来。」 第1092章 照顾 满宝在蓆子上坐下,把她带来的糕点,菊花酒也都拿了出来与他们共享,先生们惬意的坐在蓆子上,吹着秋风,吃着新鲜的瓜果,再着茶,吃点儿点心,简直是比飞升的神仙还舒泰了。 满宝歇过以后坐不住,便在山顶上逛了起来,她逛了一圈儿,倒是看到了不少刻着字的石头和石壁,却没见着卧佛。 她跑去找庄先生,「先生,卧佛在哪儿?」 庄先生还没说话,姜先生已经乐道:「你是来看卧佛的呀,那你可就跑错地方了,看见那边比我们略高一点儿的山峰没有?」 满宝转头看去,那是这附近最高的一个峰,于是点头。 「卧佛在那边呢,你们跑错山头了,哈哈哈哈……」 满宝:…… 庄先生轻咳一声道:「为师多年不来青华山,忘了。」 他道:「你要实在想看,那就过去看看吧。」 满宝站在山顶的边沿望着对面的山峰发呆,她这么过去? 飞过去吗? 姜先生给她支招,指了一条下山的路道:「看到没有,顺着这条路下去,那儿有一条过去的路,走过去就是那边的半山腰,再爬一半的峰就可以了。」 满宝视力还挺好的,而且面向那边山峰的那一边除了几棵树外也没什么太多的遮挡,于是她看着看着发现不对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分落在山顶的各个角落,用蓆子或蒲团占据位置的游客,再去看对面都是走着在流动的人群,她指了问道:「为什么那边这么多人?」 陈先生笑:「因为那边有卧佛呀,我们这边只有一些石刻,自然人多了。」 满宝明白了,她幽怨的看了一眼先生。 难怪在家里的时候先生一点儿也不急,白善肯定是到那边看卧佛去了。 庄先生沖弟子招手,笑道:「过来坐下吧,要想看卧佛,等下午人少一些了,我们从这儿过去就是,这会儿还是应该居高而坐,赏一赏这山中秋景。」 姜先生点头符合,「再吹一吹这秋风。」 陆先生等人也道:「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可不想与你们小年轻去挤。」 满宝一想也是,想着今天时间还长,便坐到了蓆子上,扫了一眼下人们胡乱摆出来的东西,干脆挽了袖子道:「先生,我来给你们泡茶吧。」 「好啊。」 满宝便让小厮们把已经摆出来的东西全都归拢到一边,别把蓆子上摆得到处都是。 她将摆好的果盘挑了三盘放到席上,然后挑了炭生火,有小厮取出一水囊的水来给她,特别自豪的道:「这是特意买来的山泉水,泡茶最好了。」 满宝将水倒进瓮里,点头道:「看着挺清的,一会儿可以喝喝看清甜不清甜。」 给先生们泡了茶,大家就坐在席上边喝茶,边居高看着山中风景,不仅老先生们,满宝都觉得很惬意。 就是秋风一吹,就忍不住想睡觉。 见满宝眯着眼睛都打起盹来了,庄先生便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笑道:「去温酒来,待我们吃过酒就与你去看一看卧佛。」 满宝:「先生,喝了酒你们还能爬山吗?」 姜先生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就你带来的这一小坛菊花酒都不够我们塞牙缝的。」 第1283页 「我都看到了,先生们也带了两坛酒来。」 陆先生等人笑出声来,姜先生忍不住轻咳道:「那也不多,我们五个人呢,要不你也喝两杯?」 满宝犹豫起来,「酒都有些苦……」虽然菊花酒闻着挺香的。 满宝转身去给他们温酒,给他们斟上酒后撑着下巴问庄先生,「先生,我们下次何时再来登山啊?」 庄先生一听就知道这孩子是心疼他们这几个老骨头,不打算再去看卧佛了,他立即笑,「不久,过不了多久就是太后千秋,到时候白善他们学里也要休沐的,我们也没什么事做,便那时来吧。」 姜先生立即笑道:「叫上我们呀,人多才热闹。」 庄先生笑着应是。 知道满宝已经放弃过去,一群老先生更加放纵起来,把三坛酒全都喝光,有人狂了,便对着秋风念诗,有人困了,便卧席而睡。 庄先生也半靠在蓆子上,用手撑着脑袋,眯着眼看向远处。 满宝在背篓里找了找,找出捲成一卷的小毯子,她给批在了庄先生的肩膀上,也不打扰他们,转身便自己去玩了。 她看了一会儿石刻,便甩着她那根木棍朝下面茂密一些的树林子里去,开始翻虫扯草起来。 姜先生看那孩子的背影消失了,便笑了笑,回头看向已经闭上眼睛睡觉的庄先生。 陈先生念完了一首诗,摸出一杯茶来润口,一扭头看见了,便笑道:「别说,老庄收的这弟子还真不错,这个年纪的孩子能陪着我们一群老不死的坐上大半天,我家那些孙子,早不耐烦了。」 姜先生微微点头,「主要还周到,这半天下来可都是她在伺候我们。」 满宝正在和科科聊天,越聊越嗨,便越走越深入。 满宝在一向阴的陡峭处看到一株开得正盛的淡蓝色蕙兰,满宝惊喜起来,指着它叫道:「蕙兰!」 科科道:「宿主,你收录过了。」 满宝:「可不是这个颜色的。」 科科分析了一下,衡量了一下后道:「宿主,兰花的颜色是可以培育的,在已有品种的情况下,你便是发现了不同花色的兰花,奖赏的积分也不会太多,为了几百个积分去爬这山壁不值得。」 它道:「最主要的是,根据我的数据分析,你爬过去,有百分之六十八的可能会掉到下面去。」 满宝就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抖了一下后后退一步,摇头道:「那算了吧。」 科科觉得宿主特别的懂事,但是被她坑的多了,它还是有点儿不自信,于是科科提议道:「宿主,我扫描过了,这附近没有什么可收录的动植物了,我们回去吧。」 满宝有些惋惜,「真的没有了吗?其实我还可以再详细的找一找的。」 也详细的再玩一玩。 科科坚持道:「没有了。」 满宝就只能转身回去,她才回到山顶上,就听到隔着一块山壁传来的热闹说话声,满宝转过去,正看到一人笑道:「陈兄,这就是你说的昔日同窗?」 第1093章 碰巧 满宝一听这话,拔腿就跑过去,就见不知道打哪儿又来了一群大人,正站在他们的蓆子前说话。 满宝立即挤进去,把刚才摘来的乱糟糟,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花往前一伸,挡在了她先生面前,「先生,你看我摘回来的花,好看吗?」 才炒起来的气氛瞬间一滞,大家都看向满宝。 满宝走到了庄先生身边,扭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陈福林,意味深长的「啊~」了一声,问道:「陈大人,你又是来找我们先生道歉的吗?」 陈福林看见满宝,心瞬间就提起来了,他立即笑道:「周小神医,我和你先生之前有些许误会,道歉不至于,就是碰见了过来说说话而已。」 说罢,他回头与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人笑道:「钱兄,庄兄的确是我说过的同窗,他和我一样同是剑南道人,他乡遇故知,很是激动了一番。」 钱兄看了一眼陈福林,他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也感觉出了陈福林的异常,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一旁的姜先生这才道:「陈大人也是来登高望远的?」 「是啊,重阳登高是习俗嘛。」 姜先生就笑道:「那还真是不巧,我们正打算下山呢,不如这样,我们占的这个位置不错,我们让与你们?」 「不用,不用,」陈福林连忙拒绝,笑道:「我们才从那边山峰过来,也就过来看看石刻,并不打算久坐,所以姜先生和洵美且坐着,我们看了石刻便要走了。」 姜先生笑,「那陈大人自便。」 陈福林连忙后退一步,带着他的朋友们要离开,结果才举步,就听到后面传来唿喊声,「先生——」 白善领着一群少年唿啦啦的跑过来,少年们的最后有几副挑椅,殷或和好几个人坐在那上面。 陈福林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群身着国子学的少年们唿啦啦跑过来围住庄洵。 庄洵回头见白善一头的汗,便嗔道:「秋风本就寒凉,你怎么让自己出这么多的汗?还不快擦了。」 白善摸了摸身上,就要用袖子擦了,满宝就递给他一块手帕,他接过一边擦脸一边问,「先生,你们怎么不去那边?我在山峰上等了你们好久,来回看了卧佛三四趟都没看到你们。」 第1284页 而彭志儒几个已经见过庄先生的同学也在和庄先生行礼问好了,还帮白善道:「我们还帮着在山顶找了一圈儿,也没看见先生们,这才猜想你们没上那边山峰。」 庄先生就笑道:「是没上,那边比较高,人又多,我们便来了这边。」 他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少年们,笑道:「怎么你们国子学只剩下这些人了?」 白善解释道:「他们有些下山回家去了,有些去别的地方走一走,我们这些玩得比较好的则过来这边看石刻。」 他扭头问满宝,「你有拓印这些石刻吗?」 满宝摇头,「通读一遍而已,我又不要做尼姑,字也一般,我拓印它干嘛?」 「咦,不是说字挺好的吗?」 满宝:「比姜先生的差远了。」 正喝茶的姜先生被呛了一下,把嘴里的茶被喷了出来。 大家就一起低头去看姜先生,刘焕等人这才发现姜先生,纷纷上前行礼,「姜先生好……」 「久仰姜先生大名……」 钱大人见陈福林停下脚步看那边,便也跟着回头看,他有些不解,微微蹙眉道:「陈兄,你不是说你这同窗人品有瑕吗?怎么国子学这么多弟子都围在他身边?」 陈福林苦笑一声道:「这看的是各人的运道,我这同窗有运收了三个好弟子。」 那边白善也扭头过来看他,目光与陈福林的遥遥相对,他就这么看着他问满宝,「他怎么也来了?」 「登高呗,刚从你们那边过来的,你刚才没看见人吗?」 「没有,那边山顶比这儿宽多了,人又多,找你们就很费工夫了,我怎么还会留意他?」白善问:「他没欺负先生吧?」 「没来得及,但我觉着他一定是跟他朋友说了先生的坏话,」满宝也扭头去看陈福林,两边隔的已经有点儿远了,加上他们又特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这边大家还围着姜先生叽叽喳喳的说话,所以声音根本传不过去。 陈福林就看着白善和周满俩人看着他在说话,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心内衡量片刻,还是扯出一抹笑容来,对着俩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和钱兄一块儿离开。 满宝问,「我们要不要给他的朋友们普及一下当年的事?」 「如果陈福林过来找你,说当年是先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儿,你信吗?」 满宝斩钉截铁的道:「不信!」 「同理,他的朋友们也不会相信的,」白善道:「除非有确实的证据,人都会下意识的信任自己亲近的人,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去费这个口舌了。」 满宝点了点头,「好吧,他们要是不信,说了反而对先生不好,还以为是先生在搬弄是非呢。」 白善点了点头。 刘焕转身见俩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就忍不住叫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白善一回身就见殷或已经走下了挑椅,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微微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道:「你怎么也不出声?」 满宝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还好,便问道:「是不是跟他们不熟?」 「什么不熟啊」边上一个同学听见了,叫道:「他刚才在那边可没少赢我们的东西,除了白善,就他和卢晓佛赢了我们最多东西了。」 「就是,拿了我们这么多东西还跟我们不熟可就过分了。」 满宝很好奇的问:「你们玩什么了?」 这边说得热闹,那边已经转身离开的钱兄也很好奇的问陈福林,「你说的三个好弟子是刚才那个手里拿着野花的小姑娘?我怎么听见你叫她小神医?」 陈福林便道:「她就是近段时间京城里盛名的小神医,除此外,他还有个弟子是国子学的,就刚才领头的那个,还有一个则是太学的弟子,你说他运道是不是好?」 「不过,那些旧事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谁年轻时不犯过几个错呢?」虽然这样说了,但陈福林最后还是没忍住,感嘆道:「他的运道是真的好啊,收了三个好弟子,又重新进京来了。」 第1094章 即将升迁 这句感嘆是发自肺腑的,自从中秋在莫会园里见到庄洵后,陈福林就开始让人去查他了。 知道他现在住在常青巷,知道他是陪着两个弟子进京读书。 读书人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了,所以他开始布置,在外慢慢露出了一些当年一些恩怨的风声,想着等势造起来后再挑拨他那两个弟子离开他。 白善和白二郎只要有脑子,就不会再认一个名声有瑕疵的人做先生。 到时候庄洵还有什么呢? 他就只能再次离开京城。 可没想到他刚布局,前脚才查出他们师徒关系似乎很紧密,恐怕不好离间,后脚周满就名扬京城了。 说真的,陈福林一开始真的没把周满看在眼里啊。 虽然也是庄洵的弟子,可那是个女弟子不说,家世也一般,还是学医的,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可周满前脚名扬京城,后脚就借着苏家出入了殷家、程家……相交的皆是权贵,哪怕她只是去治病,可能没多少交情,但一向谨慎的陈福林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和面对白善白诚不一样,他知道读书人的弱点在哪里,但面对周满,他有些无从下手。 他和济世堂不熟,不,是和所有的药铺都不熟,这是一个陌生的领域,踏进去,还是要做破坏的事,一个不慎就会被抓到把柄。 第1285页 他谨慎了一辈子,宁愿慢一点儿,也不愿意坏事。 毕竟,庄洵在京城虽如鲠在喉,但也只吞咽时会有感觉,若是一个不慎,强除之,恐怕会划伤咽喉,到时候才是时时痛,陈福林这会儿冒不起这个风险。 钱兄感觉到陈福林的心不在焉,便笑问:「陈兄是在想升迁之事?」 陈福林立即回神,笑道:「哪里,哪里,钱兄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咦,我以为陈兄知道了,」钱兄笑道:「工部右侍郎不是致仕了吗,陈兄资歷足够,这些年又兢兢业业,我以为是陈兄升迁的。」 这个消息陈福林也听到了,甚至他的上峰也找他谈过了,他嘴角翘了翘后笑道:「我是户部的郎中,与工部那边到底隔了一层,恐怕吏部会从工部那边挑选人选也不一定。」 「哎,工部的两位郎中都才上任没几年,资歷上还是差了许多,不比陈兄,这六部之间互相轮换不是常态吗?」 等他们走远了,大吉便从一块石头后转了出来,抱着才捡的木柴过去找他们。 白善他们这一整天光顾着玩儿了,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饿得不行,正好姜先生他们带来的吃的挺多,熟的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生的还有许多,可以直接生了火烤。 一群少年顿时兴奋起来,见大吉捡了不少木柴过来,立即卷了袖子要自己生火烤东西。 但一群少爷,谁干过这种活儿,最后还是白善和满宝把木柴搭起来生火,姜先生他们的小厮则负责把带上来的食材串好,正要烤,刘焕几个便抢了过去道:「我们自己来,我们自己来。」 顺手还给了殷或一串。 满宝跟着先生他们吃了不少了,这会儿一点儿也不饿,见了便道:「殷或你烤了也没用,这东西你少吃,要不你吃点心吧,这儿还有些点心。」 「点心可不填肚子,肉多好吃呀,还是吃肉吧。」刘焕鼓动殷或,「就吃一块,我不信能有事。」 殷或没理他,虽然他没吃肉,但还是很好奇的转着木条烤起来,烤熟了以后大家一对比,殷或的肉在其中就尤为显眼,因为他的肉是唯一没有被烤成黑色的。 大家看着他手里的肉咽口水,不太确定的问道:「这肉熟了吗?」 殷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应该熟了吧。」 白善就伸手接过,「我试试看。」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把肉全吃了。 众人:…… 白善把他的肉递给刘焕,道:「我的这串给你吃了。」 然后对殷或道:「我吃着还行,再烤就烤成这样的就好。」 于是特别殷勤的给他串了一串肉,让他继续烤。 「白善,你这就过分了,你怎么能全都吃了呢?」 白善辩解:「也没多少,两口就吃完了。」 大家闹哄哄起来,满宝把自己的肉拿起来看了看,觉着也还行,于是拿去孝敬先生。 庄先生看了眼已经半焦黑的肉,温和的笑了笑后道:「为师不饿,你们自去吃吧。」 满宝就看向姜先生等人。 姜先生等连忙道:「我们也不饿,你们去吃吧。」 满宝就拿去给白善,白善有点儿纠结,仔细的对比了一下,发现满宝肉上的焦黑比他的还多呢。 刘焕他们毫不嫌弃的吃了自己烤的肉,他顺道把白善的也给吃了,觉得还挺好吃的,反正嚼一嚼就咽下去了。 吃完以后他就看向递到白善跟前的串,白善在他伸手之前接过,小心的尝了一口后,在满宝的注视下微微点头。 满宝就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白善问道:「满宝,你不是你大嫂带大的吗?」 「是呀。」 那为什么厨艺会像你二嫂? 白善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以后我们不能总是生火,也学一下怎么做饭吧。」 「我会做饭呀,」满宝道:「做饭不也是生火,看火而已吗?我蒸的饭很好吃的。」 白善:「……学做菜。」 满宝道:「你去学吧,我帮你生火。」 殷或总觉得他们的话题越来越歪。 说了要收拾东西下山给人腾位置的姜先生等人最后是山顶上最后一批离开的,把火苗都熄了,大家检查没什么问题后便开始往山下冲去。 殷或自然是沖不动的,实际上,就算是下山,走了一段后他就坐到了挑椅上。 同行的人也有好几个选择做挑椅,满宝背着背篓和白善落在了后面,大吉将刚才在山上听到的话告诉了俩人。 满宝蹙眉,「他这是要升迁了呀?」 白善已经在脑子里捋了捋,道:「文书肯定没下来,不然他不会这么谦虚,所以还有转圜的余地。」 「怎么转?」 白善摸了摸下巴道:「还记得那位虞县公吗?」 满宝眨眨眼,「你是说他儿子?」 白善点头道:「他不就是工部侍郎吗?既然是右侍郎致仕,那他就是左侍郎了。」 俩人对视一眼,嘿嘿一乐。 第1095章 领福袋 满宝和白善还想着怎么找那位虞侍郎说说话呢,没想到才进城门没多久就看到虞县公了。 今日重阳,许多有钱人家都在城内施粥或发福袋,当然,只有老人可以取。 姜先生他们本来坐在马车上,开了车窗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也不知道看了什么,便指了一处道:「走,我们也去领个福袋去。」 第1286页 陈先生笑话他,「你才多大年纪,小心叫人撵出来。」 「你看我鬍子花白,谁敢撵我?」 说罢拉了庄先生就要一起走,「走,我们二人年纪最大,我们不去,他们就更不好意思去了。」 庄先生笑了笑,便起身跟他一起下车去。 陈先生见他们真的去,愣了一下,连忙追下去。 满宝他们坐在后面的车上,见前面车停了,便探出脑袋去看。 白善见他们冲着一群老人去了,便道:「好似是去凑热闹了,那是在领福袋吧?」 先生们都下车,他们自然也要下车的。 刘焕奇怪的道:「这一路上这么多家在发福袋呢,怎么这么多家的不要,只要他家的?」 满宝指了旗帜上的一个徽记问,「那是谁家的徽记?」 殷或看了一眼后道:「东宫的。」 白善道:「既然是东宫的,走,我们也上前凑凑热闹,看能不能也领到一份。」 刘焕目瞪口呆,「不是,这不是给老人的吗?」 白善道:「我家也有老人。」 说罢率先上前排队,一群少年迷迷煳煳地便跟在他身后排队上前。 发福袋的下人看了一眼姜先生和庄先生的鬍子,特别大方的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福袋,轮到陈先生和陆先生他们时却犹豫着没有给,而是问道:「不知几位先生贵庚呀?」 陈先生羞红了脸,陆先生脸皮比较厚,指了姜先生和庄先生道:「我们是一起的。」 下人道:「先生,这福袋是给老人们的,几位先生看着正当壮年,不如几年后再来?」 轮到白善他们上前,下人看到他们身上的国子学服侍,露出笑容,微微躬身问,「公子小姐们这是……」 白善道:「我替我祖母来领的。」 满宝:「我也是替我爹娘来领的。」 殷或微微一笑,「我替我祖母来领的。」 下人认识刘焕,惊叫道:「刘小郎君?」 刘焕硬着头皮道:「我替我祖父来领的,我祖父年纪应该到了吧?」 下人愣愣的点头,「刘尚书的年纪自然是到了的。」 他连忙拿出一个福袋给刘焕,然后毫不犹豫的也发给了白善,满宝和殷或一人一个。 本来还只是来凑热闹的少年们见了,纷纷上前,「我也是替家中祖母来领的……」 「我替祖父来的……」 满宝则盯着下人道:「这是我娘的,还有我爹的呢?」 下人已经昏头了,都没来得及问满宝她爹娘够年纪了吗,顺手又给了她一个。 满宝乐滋滋的和白善挤出去,一抬头就正好看到虞县公扶着一个下人的手颤颤巍巍的从一辆车上下来。 六目相对,双方都愣了一下。 虞县公记性还好,点着两个孩子却一时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只道:「啊,你们是前天的那两孩子。」 俩人一起点头。 虞县公见他们手里拿着福袋,便乐了,笑问,「怎么小小年纪还来领福袋了?』 白善行了一礼后回道:「这是给家中长辈领的。」 虞县公笑问,「领了几家的?」 「就领了这一家的。」 「哦?」虞县公好奇,笑问:「为何就领这一家的?」 满宝笑道:「因为这是东宫的,别家的福袋可以暂且不领,但太子的福袋却要领一领的。」 虞县公便笑着上前两步,问道:「为何?」 满宝道:「他是太子,一出生就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人了,老人们领了他的福袋说不定能分得他一些福。」 白善点头,补充道:「领了福袋的老人受了他的好,自会为他带去一些福气,太子为国本,他受了福气,那就是国得了运。」 满宝颔首,是啊,太子身上还有毛病呢,别人的福袋领不领不要紧,他的却是要领一领的。 虞县公惊讶的看着他们,半响后笑着摸鬍子笑道:「几年不回京城,没想到孩子们都长得这么好了。我记得你们说过,你们是同门师姐弟,那你们的先生是谁来着?」 正说着话,一直在车上等他们的庄先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叫他们,「满宝,你们还没好吗?」 虞县公回身循声看去,看到庄先生微微一愣,他觉得这人有些面善,忍不住眯起眼睛来看。 庄先生也看到了虞县公,他怔了一下后连忙放下窗帘。 姜先生正在拆福袋,见他一脸怔忪,便问,「庄兄怎么了?」 庄先生回神,笑道:「没什么。」 说罢起身要下车。 「哎,庄兄……」 庄先生回头道:「虞公在下,不敢安坐。」 「虞公?」姜先生撩起帘子探头看了一眼外面,也看到了虞县公。 他连忙收了福袋,拽了陈先生要一起下车。 另外车上的陆先生、秦先生见他们这边动静不对,也连忙下车来。 庄先生整了整袖子,疾步上前,在虞县公身前三步外郑重的一揖,「拜见虞县公。」 虞县公眯着眼睛微微抬手,笑道:「不用多礼,请起,你是……」 白善和满宝已经上前一左一右的站在庄先生旁边,叫了声「先生」。 虞县公笑道:「你是这俩孩子的先生?」 庄先生看了眼两个孩子,行礼应了一声「是」。 第1287页 虞县公微微点头,姜先生等人也下车来了,纷纷来与虞县公见礼。 虞县公认得姜先生,他指了旁边一个茶馆道:「既然碰见了,我们不如坐下喝杯茶,待我先去领个福袋。」 他对白善和满宝笑道:「你们刚才说的不错,这别人的福袋可以不领,但这太子的却不能不领啊,哈哈哈哈……」 虞县公去领福袋,庄先生伸手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问道:「你们见过虞县公?」 满宝:「前儿在县衙那里见的,先生,你也认识虞县公吗?」 庄先生就笑道:「我自然是知道虞县公的,但虞县公却未必认得我。」 第1096章 记得 虞县公是特意来领东宫的福袋的,取了福袋后,一行人便要进茶馆说话,但一群少年在大人们面前拘谨,大家纷纷和白善挤眉弄眼,悄悄的和几位先生行礼过后就跑了。 刘焕拉殷或,「你走不走?」 殷或摇头:「你走吧,我不走。」 刘焕左右看了看,见小伙伴们都跑得差不多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姜先生和陈先生等人显然很崇敬虞县公,在虞县公去领福袋的时候,他们就老老实实地候在一旁,等他领了福袋,又恭恭敬敬的把人请到了茶馆的二楼,等他坐下了,这才行礼落座。 只坐了三分之一的凳子,手就像满宝他们小时候上课听讲一样特别乖巧的放在腹前。 别说满宝和白善,就是殷或和刘焕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姜先生扭头看见他们这么呆,便道:「还不快来拜见虞公?」 四人愣愣的上前,虞县公便笑着挥手道:「不要让孩子们如此拘谨,我们前儿都见过了,来来来,都坐下。」 他笑眯眯的看向庄先生,「这俩孩子是你的弟子?」 庄先生躬身回道:「是。」 虞县公笑着点头,问道:「你从几时教导他们的?」 庄先生回道:「从启蒙开始。」 虞县公恍然,脸色更温和,「原来他们还是跟着你启蒙的吗?好,好,好啊,我见你面熟的很,我们以前见过?」 庄先生顿了一下后躬身道:「小子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京城,曾向前户部侍郎杭大人投过诗帖,当时虞公也在,所以见过。」 虞县公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来,「杭?是杭立平吧?」 庄先生躬身应了一声「是」。 虞县公便嘆气,「他早死了,死了有十一二年了吧,你给他投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他也就那时候任户部侍郎了。 庄先生又应了一声「是」。 可虞县公却觉得不太对。 他的记性虽然好,但每年给他们这些人投文的人这么多,他连给自己投文的人都不能完全记住,更别说给他朋友投文的人了。 他怎么会觉得庄先生面熟呢? 虞县公看着庄先生摸鬍子,半响后笑问,「不知道你当年投的是哪一首诗,看你一身白衣,是那老小子没取中你的文,又回乡去了?」 姜先生等人没说话,却感觉到气氛一滞。 满宝张嘴要说话,白善便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回头看他,白善沖她微微摇头。 庄先生已经笑着将他当年投的诗文念了一遍,一字不曾改。 姜先生等人忍不住在心内贊了一句好诗,虞县公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 他记性一直好,何况庄先生写的这首诗他还很喜欢,其中抱负可期的那种感觉他也曾有过,所以当年一听,他便喜欢不已。 所以对后面发生的事自然也是知道的。 虞县公上下打量庄先生,他挺直了嵴背,微微低着头任他看。 虞县公目光转到白善和满宝身上,见俩人正睁着圆熘熘的眼睛一脸关切的看着他,他便收回了目光,看向庄先生,「这么多年,你一直是白身?」 「是,」庄先生躬身回答,顿了顿后道:「小子给人做过师爷,不过没做两年便去做了教书先生,一直到现在。」 虞县公微微颔首,问道:「你一共收了几个弟子?」 「三个。」 虞县公的目光便在刘焕和殷或身上扫来扫去。 庄先生低着头没看见他的目光,满宝和白善却看见了,连忙解释道:「虞县公,我们师弟今天不在,他跟他同窗玩儿去了。」 「师弟?」虞县公便看着满宝笑道:「这样算来,你是大师姐了?」 满宝点头。 「可我看你年纪比你这师弟还要小些呀。」 为什么大家都要关注这个? 满宝道:「可我入门早啊。」 虞县公就问庄先生,「这小姑娘是你家的?」 庄先生连忙解释,「不是,这孩子从小与我读书,她很聪慧,因此收了她做弟子。」 满宝解释道:「先生在我们村开学堂,我大嫂在学堂里做饭,我打小儿就跟着一块儿去,先生上课,我就坐在门槛上听,因为我学得快,所以先生就收了我做弟子。」 「不收束脩,连我最开始的书本和笔墨纸砚都是先生给的呢。」 虞县公听明白了,笑问:「那你家怎么也不给个束脩?」 「我家贫,一开始是没钱。」 「家贫啊……」虞县公看了一眼庄先生,笑着问满宝:「你跟着你们先生读书多少年了?」 第1288页 满宝:「十一二年了吧。」 白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这是一出生就去读书了吗? 他忍不住去瞥她。 庄先生也暗暗瞪了满宝一眼,警告她老实一些。 满宝便想,的确是十一二年了嘛,虽然她不记得了,但科科记得呀。 它很久以前就说过,她很小很小,才会扶着墙走路的时候就坐在学堂的门槛上了,学的第一句话就是跟着学堂里的学生们一起叫的「先生」。 虞县公看着笑了笑,微微颔首,摸了摸鬍子后问,「我记得当年你有个同窗也做了一首好诗,他叫什么名字?」 庄先生笑道:「时间太久远,小子也忘记了。」 这会儿连白善都忍不住想要说话了,却被庄先生抬头瞥了一眼,两个弟子便只能憋屈的低下头去不说话。 虞县公听着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喝了点儿茶,和姜先生等人说了说话便离开了。 姜先生等人把虞县公恭送出去,这才直起腰来,「奇怪,虞公何时回京的?他不是告老还乡了吗?」 陈先生却盯着庄先生若有所思起来,虞县公说的庄先生那个同窗不会是陈福林吧? 崇拜的人一走,大家看了一下天边的夕阳,也没空玩儿了,于是各自告别,各回各家。 陈先生拉着姜先生一同乘车。 殷或也看了一眼时间后道:「我也得回家去了,你们要是有事可使人传信与我,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满宝和白善便知道他敏感的猜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后目送他上车。 刘焕跟着他后面挤上去,叫道:「我与你一同,反正我们两家顺路。」 等他们都走了,师生三个才上了大吉的马车。 白善和满宝很不解,问道:「先生,你为何不告诉虞县公?」 第1097章 传道 庄先生便看着两个单纯的孩子嘆气,道:「为师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想要虞县公为为师出头,可凭什么呢?」 白善道:「虞县公看着似个正直的人。」 满宝点头,「正直之人遇不平事总会为受害之人鸣不平的吧?」 「这话没错,」庄先生道:「要是提前十年,哪怕提前五年,那会儿虞县公的年纪还没那么大,也还在任上,为师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他现在如此高龄,又已卸任……」 「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为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们也都读过律书了,当知道,破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不应该是臆测,」庄先生道:「感情有深浅,但证据没有,虞县公不会仅凭我一人之言便信我,要查清这件事太难,太繁琐,他太老了。」 庄先生嘆息,所以虞县公不一定会管这事,而且,「为师也不想为这事太过麻烦虞县公。」 庄先生笑了笑道:「声誉虽重,但与我来说早已如过眼云烟,你们也要记住,以后不要再为此事多费心。」 「先生想此事就此了了?」满宝皱眉道:「可从他这三次的作为来看,便是先生肯,他恐怕也不肯吧?」 庄先生便对她笑道:「是啊,本来为师想着,他若真做什么了,为了不影响你们,为师说什么都要找他谈一谈的,可你如今出名了,我就没必要去找他了。」 见两个孩子疑惑,他便笑道:「以为师对他的了解,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敢再对我做些什么的。」 他靠在车壁上,畅笑道:「他能考上府学,自不是蠢笨之人,但为何出仕二十余年,还只是个五品郎中?自不是无才,而是因为他失了锐气。」 庄先生这一辈子不得志,想的便多,他见过的人越多,想的越多,便自琢磨出了一些道理。 那些道理,他曾经想教给他儿子,只是他儿子对他有些心结,他并不想像他父亲一样一生都抱着不可能实现的抱负碌碌无为,心底却又饱受煎熬。 他的愿望很淳朴,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没有大的志向,只想在县城里安居,以后给孩子们多留下几个铺子,多留些田地,给儿子女儿说一门好亲事。 他想教给他孙子,可惜,他孙子的老子也不太乐意让他教,生怕他把儿子给养成了像他父亲一样。 庄大郎虽然从不说,但他觉得他父亲过得挺苦的,这种苦不在于衣食住行,而在于他的志向,他想做的事,一直都做不成。 他不希望他儿子像他父亲一样。 所以庄先生有很多的道理想教却没处教。 他平时也没少教诲他的那些学生,可有些东西,并不适合时时说,而他们与他学习的时间也有限。 也就满宝、白善和白二郎,因为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所以他得以将这些琢磨出来的道理告诉他们。 「陈福林此人,一生谨慎,但谨慎过了头便是优柔寡断,且他功利心太盛,无利之事不做,这样的人虽不会有大难,却也难有成就。」 庄先生对两个弟子道:「你们不要学他,我虽一直让你们谨言慎行,却也不可失了锐气,人这一生,除了功名外,总还要有点儿别的坚持才好。」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记下了先生的话,然后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所以先生觉得他忌惮我们,反而不会再害您了?」 庄先生见他们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只能掰碎了和他们说,点头道:「不错,白善和二郎都是读书人,他知道读书人重名,他又在京城经营多年,自有许多办法去对付你这两个师弟,可你不一样。」 第1289页 庄先生笑道:「你是医者,又受济世堂保护,一时之间他想不到办法来对付你,而你如今又出入公侯权贵之家,有时候你一句话便可毁了他多年的经营。与他相比,我是光脚的乞丐,他却是一身锦绸,你说,两者遇上了,是我更怕他,还是他更怕我呢?」 满宝道:「我没看出先生怕他。」 从遇见陈福林开始,庄先生脸上的表情就没多少变化,一直淡然处之,恐怕陈福林心里更怕吧? 满宝忍不住笑眯了眼。 白善却思索道:「可先生也有软肋,只是他还没发现而已。」 满宝扭头问,「先生的软肋是什么?」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你呀。」 满宝瞪大眼睛。 「还有我,还有白二。」 庄先生笑着微微颔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所以呀,以后你们也要学一学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知道吗?」 说罢,他瞥了一眼满宝,道:「尤其是你。」 满宝立即端坐,收敛好表情。 庄先生轻哼一声道:「等以后,你能够在我们面前也淡然处之,喜怒不形于色,这本事就算练出来了。」 满宝脸上就不由露出苦色,一脸的苦恼。 庄先生就轻拍了一下她脑袋,满宝只能憋着气把脸色缩回去,庄先生一看,更怪异了。 一旁的白善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下没忍住,伸手掐了掐她脸上的肉。 满宝拍掉他的手,白善这才替她说情,「先生,她在家里人面前才这样的,她出去的时候可会装了,端着样子,下巴一抬,就是个小神医的模样。」 庄先生却没放过她,而是语重心长的道:「这还不够,满宝,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朋友都可倾心相付,人要有戒备之心。」 「为师以前在这上头吃过亏,不希望你们将来也受此所累。」 满宝道:「先生你放心,我们在外面很谨慎的。」 这话别说庄先生,就是白善都不太相信的看着她。 满宝想要张嘴说话,但想了想,忍下了。 哼,她可是很能保守秘密的,科科跟了她这么多年她就没告诉别人过。 白善想的则是:你连你爹跟在你身边的事都没瞒住,你还能说自己谨慎? 三人回到家中,满宝和白善等先生进屋休息去了便凑在了一起说悄悄话,「所以这事就这么算了?」 白善道:「听先生的吧,我们且静观其变。」 满宝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真的不谨慎,喜怒很形于色吗?」 白善沉重的点头。 第1098章 进宫 满宝拎着自己的药箱,板着一张小脸进了药铺。 小芍总比她提早一点儿到药铺,他把诊房都打扫干净了,听到马车的声音,立即迎出来,接过满宝手上的药箱。 满宝表情管理第一天,她总觉得今天的小芍怪怪的,却不知道郑大掌柜和丁大夫正悄悄的看着她。 忍到中午,陶大夫终于忍不住了,问她,「满宝啊,这次重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满宝一脸懵的摇头,「没遇着什么事啊。」 郑大掌柜道:「满宝啊,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虽然我们济世堂一般,但在京城还是有点儿人脉的,或许能帮你参考参考也不一定呀。」 满宝:「我真的没遇着什么事啊。」 「那你怎么一脸的严肃的?」 「是啊,这一大早上的,脸色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丁大夫道:「没看见都把小芍吓成什么样儿了。」 满宝:……不是要喜怒不形于色吗? 她抬头仔细的看了看郑大掌柜和丁大夫几人,见他们一脸的关切,她心内忍不住一暖,然后就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她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说什么是喜怒不形于色?」 科科:「我理解的就是不管是喜欢还是生气都不轻易放在脸上,宿主,根据我收集到的数据分析,像庄先生,他用来掩藏情绪的方法就是淡然,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脸上都带着淡笑,或者就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而坐在你对面的郑大掌柜则多喜欢用商业性的笑容掩盖真实的想法。」 满宝:「那我适合什么样的方法?」 科科:「憨笑。」 郑大掌柜见她看着他发呆,就在她眼前招了招手,见她一点反应没有,便道:「完了,就这儿还没事呢,这孩子肯定遇着大事了。」 满宝回神,正要说自己没事呢,小郑掌柜却提着袍子从外面飞跑进来,焦急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爹,出大事了!」 郑大掌柜没好气的道:「出什么大事了,没看见大夫们在吃午食吗?慢慢说!」 小郑掌柜咽了一口口水,指着外面道:「东宫来人了,说是要接小周大夫进宫看病。」 郑大掌柜瞪大了眼睛,连忙问道:「来的是谁,你叔身边的药童……」 「没有,是一位内官带着人来的,人就在大堂里呢,爹,这……」小郑掌柜指着满宝,半响说不出话来,这可怎么进宫呀。 郑大掌柜却是立即回过神来,吩咐他道:「赶紧的,去多拿几个荷包给满宝带上,嗯,小芍不好进宫,要不丁大夫您跟着走一趟?」 丁大夫迟疑道:「就不知道是给哪位贵人看病,要是给太子看还好,要是给……我不太合适吧?」 第1290页 小郑掌柜跺脚道:「哎呀爹,人内官说了,不用其他的大夫跟着,就让小周大夫就行。」 「那你去。」 小郑掌柜:「啊?」 「你去和小芍换个衣服,做个药童陪满宝进宫,」郑大掌柜压低了声音道:「看着她点儿,这妮子胆子大得很,这皇宫可比邳国公府深多了。」 小郑掌柜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啊?」 「你怕什么,你叔在宫里呢,你进去也好说话点儿,赶紧去。」郑大掌柜吩咐完,立即转身出去大堂招唿内官去了。 丁大夫和陶大夫等人连忙拉着满宝叮嘱起来。 满宝一头雾水,问道:「要给谁看病呀?」 他们哪儿知道啊,不仅丁大夫他们不知道,就是出去打探消息的郑大掌柜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最后满宝和小郑掌柜是一头雾水的上了马车。 候在外面的大吉看见,赶着马车紧跟了几步,被随行的禁军警告,这才停下了马车。 他想了想,转身便赶着马车去找庄先生和刘老夫人。 满宝和小郑掌柜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外面车上坐着一个满宝还算熟悉的内官——吴公公! 吴公公竖起耳朵听,却没听见车里有什么动静,忍不住悄悄的从缝隙里往里看了一眼。 车里的满宝和小郑掌柜正在大眼瞪小眼呢。 最后还是满宝最先忍不住,先开口了,「你进过皇宫吗?」 小郑掌柜摇头,他哪儿有那个本事呀。 满宝就问,「可你叔叔不是在宫里当太医吗?」 小郑掌柜,「那我也不可能进去过呀。」 满宝惋惜,「我还以为你被你叔叔带进去见过世面呢。」 小郑掌柜无语,他和他叔叔是活的多舒坦啊,没事儿还进宫去见世面。 满宝拢着手嘆息,「那这次到底是给谁看病呀?」 「不知道,」小郑掌柜摇头道:「不过不管是谁,进了宫我们都要老实点儿。」 满宝点头,「我会老实的。」 小郑掌柜半信半疑,而等进了皇宫后,半信都没有了,全变成了疑。 到了宫门口,他们就只能下车,通过检查后便需要徒步入内。 小郑掌柜提着药箱,低着头紧紧地跟着走在前头的吴公公,满宝空着两只手,便好奇的观察起皇宫来。 其实她远远的看到过皇宫,但从没进来过儿,她知道,住在这里面的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也是最富贵的人。 地上整齐的铺着石板,特别的平坦,一入门便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空旷地方,宫墙两边正哐哐的走着巡视的甲兵。 满宝好奇的看着,科科也稀奇的扫描着这一切,不过它也就扫描这些数据而已,并不能上传百科馆。 科科还有些惋惜,它要是负责收集人文的系统,投到这个世界来,那才爽呢。 满宝跟在吴公公身后,好奇的左右张望。 吴公公偶尔回头看见,立即小声道:「小周大夫,慎行,慎行啊……」 满宝「哦」了一声,看了他一眼,便学着他的样子将双手一叠交于腹前,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眼睛还是忍不住左右看,主要是,这个皇宫真的太大了。 她也去过不少人家里做客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家,不愧是皇帝的家。 第1099章 皇后 吴公公小心的引着她穿过一重重的宫殿,越往后,路两边的花坛所占的位置越多,廊下还放着各种花盆。 一路上,科科时不时没有感情的播报发现了珍惜物种,但别说满宝,就是科科都知道它的宿主不可能这会儿跑到花坛里蹲着给它挖花花草草,所以它的电子音一点儿也不激动。 满宝听着这些声音走到了一处宫殿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在心里念了一声「立政殿」。 吴公公侧身正要叮嘱满宝紧跟着,微微一抬头就看到她仰着个小脑袋看匾额的模样,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了她袖子一下,低声叮嘱道:「快低头啊。」 满宝低头,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侧头和他说话,「抬头也不可以?」 「不可以!」吴公公哎呀一声,小声道:「周小大夫,进去以后少说话,主子们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对了,郑太医等人也在里面呢。」 满宝「哦」了一声,问道:「里面除了太子还有谁?我是给谁看病的?」 吴公公看到有人出来了,便嘘了一声道:「您别问这么多,进去了就知道了。」 小郑掌柜连连点头,也扯了扯满宝的袖子。 满宝就乖巧的跟在吴公公身后进去,也低着头,双手老实的叠着放在腹前,但眼珠子却忍不住灵活的转来转去,就看着地面。 进了一个大殿,她看得到两边正有人在轻手轻脚的进进出出,她听到隔着很远的地方传来咳嗽声。 满宝到底没忍住微微抬头看去,就见大殿里只有出入的宫人,没有太子,也没有别的看着像贵人的人。 她眨了眨眼,探头看向侧面的屏风。 一个青年女子从里面走出来,满宝立即低头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她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吴公公飘离自己的视线,她低着头没有抬头看人飘到哪儿去了。 一直偷偷看着满宝的小郑掌柜见着松了一口气。 俩人就听到吴公公和那青年女子说话,「尚姑姑,殿下请的大夫到了。」 第1291页 尚姑姑打量了满宝一下,客气的对吴公公笑了笑后上前道:「把药箱打开我看看。」 小郑掌柜立即将药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打开。 满宝这会儿终于抬头了,好奇的看向尚姑姑,却没想到要看药箱的尚姑姑没去看药箱,而是盯着她看。 俩人对上目光,满宝下意识的对她笑了笑。 尚姑姑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去看药箱,她检查了一下药箱里的东西,微微颔首道:「好了,进去吧。」 小郑掌柜连忙合上药箱,暗暗松了一口气。 满宝跟在尚姑姑身后,小郑掌柜立即抱了药箱跟上。 绕过一个正中的屏风便到了后面的一进宫殿,推开门进去,里面正站着不少人,尚姑姑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大屏风前,让他们候着后转过屏风进去。 满宝听到她与人道:「娘娘,大夫到了。」 咳嗽声响起,满宝听到一道柔和的声音道:「不是什么大病,怎么还从外面请了大夫?」 「母后,您应下了要看一下的。」 满宝听出这是太子的声音,她听到那道声音幽幽地一嘆,「既然来了,就请她进来看一看吧,我也想看一看救了苏坚的人什么样儿。」 尚姑姑很快又出来,对满宝和小郑掌柜道:「娘娘宣你们,进来吧。」 满宝跟着她绕过屏风进去,便见里面站着的人更多,正中的床上正靠着一个人,满宝只偷偷的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 虽然只一眼,但她也觉得她很好看。 满宝拱手深深的一揖,但她身后的小郑掌柜已经跪了下去,满宝察觉到,一时有些愣,但这会儿她都弯腰了,再跪下也来不及了。 满宝只能当自己没看到,揖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抬手笑道:「免礼。」 满宝便直起腰来看向皇后,目光扫到了站在一旁的太子。 而太子身侧还站着不少青年、少年和漂亮的女孩子们,他们也正好奇的看着他。 小郑掌柜也抱着药箱从地上站了起来,心内忍不住嘀咕,你不跪早说呀。 皇后知道周满年纪小,但真正见到还是惊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小,忍不住招手笑道:「你就是周小大夫?上前来我看看。」 满宝走上前去,站在了床前,更看清了皇后,见她形容憔悴,但难掩清丽,便又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 皇后一看到她的笑容便也忍不住笑,招手示意她更上前,「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咳咳,你多大了?」 满宝觉着不能骗她,于是特别老实的道:「快满十三了,我是腊月的生辰。」 皇后就笑,「那还有三个月的功夫呢,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了,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那可多了,我五嫂的祖父,纪大夫、范御医、陈大夫,还有郑大掌柜、丁大夫和陶大夫他们。」 皇后柔声道:「我听说你还是儒家的弟子是吗?」 满宝怔了一下后迟疑的点头,「我是学儒家的典籍,但也读道家,法家,学了他们的本事,便算是他们的弟子了吧。」 皇后就笑,咳了一下后道:「所以啊,你见我们不必太过拘礼。」 一旁的太子道:「母后,让她给您看一看吧。」 皇后便伸出手,对满宝笑道:「这是老毛病了,二十多年了,吃了多少药都根治不掉。你且随意看看。」 满宝转身,小郑掌柜已经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脉枕来。 满宝把她的手放在脉枕上,仔细的听脉,屋里也安静了下来,除了皇后时不时的咳嗽声外一丝动静也没有。 皇帝走进来,止住了众人的动作,便背着手站在下面看着满宝给皇后看病。 满宝没有把手收回来,而是看着皇后的脸色问,「娘娘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皇后想了想后道:「十五岁的时候吧,那会儿我淋了雨便病了,但病没好全,落下了病根。」 满宝问道:「娘娘除了咳嗽还有哪儿不舒服?」 「犯起病来总觉得胸口疼,头特疼,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弹。」 满宝问:「可有唿吸不过来,胸闷的症状?」 皇后笑着点头,「是有,不过偶尔,晚上尤其难受些。」 第1100章 气疾 满宝便收回了手,看着皇后道:「娘娘,我可不可以给你仔细的检查检查?」 皇后愣了一下点头,「自然可以。」 她扭头去看尚姑姑,也看到了站在下面的皇帝,她正想起身行礼,皇帝就对她压了压手。 皇后便一笑,又靠了下去。 尚姑姑将帐子放下,没有出去,而是站在一边看满宝。 小郑掌柜早机灵的退后两步,低着头站在一旁。 满宝就伸手去摸皇后的脖子,尚姑姑吓了一跳,忍不住倾身,皇后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便又站直了,只是绷直了嵴背盯着满宝看。 满宝摸着她的脖子一寸一寸的问,「这里痛吗?」 皇后有时说不痛,有时说痛,满宝便找到了不舒服的地方,轻轻的将手指放在上面,问道:「犯病的时候,这里有什么感觉?『 皇后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细细的回答起来。 满宝道:「您张开嘴,我看一下您的喉咙,这样啊——的一声,有灯烛吗?」 第1292页 灯烛照到的地方也有限,不过,她能用上的望闻问切都用了,满宝盯着皇后若有所思起来。 帐子外候着的太医们也忍不住微微抬起来看向帐子,竖着耳朵听着。 皇后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娘娘,我能摸一摸你的肚子和胸口吗?」 众太医:…… 皇后也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道:「可以。」 满宝在她的肚子轻轻一按,问道:「这里痛吗?」 皇后痛唿出声,道:「咳得多了就痛了。」 满宝微微点头,检查完肚子又去摸她的胸口,问她咳嗽起来和唿吸不畅时的感觉。 满宝细细的问过后,等皇后整理好了衣服,见她面色潮红的咳嗽不止,忙给她抚背,想了想,让尚姑姑把帐子打开,她回头沖小郑掌柜伸手,「拿针袋来。」 小郑掌柜一边给她使眼色,手上一边慢腾腾的动作,这给贵人治病不是这么治的,得先辨症,下方才行,就算要扎针,也得先通过太医院的同意呀。 太子已经焦急的上前扶住咳嗽不止的母亲,他身后的一群小的唿啦啦的跟上,皇帝都忍不住关切的凑了上去,一转头见小郑掌柜这样慢腾腾的,忍不住眉头一皱,喝道:「给她!」 小郑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皇帝穿着常服,他又没见过皇帝,所以小郑掌柜不认识他。 既然不认识,虽然他在宫里的地方一定比他高,但他也不可能听他的。 满宝自然也看到了他的眼色,直接起身去找针袋,她小声的解释道:「我就扎两个穴道而已,让她唿吸顺畅些。」 满宝取了针袋,取出针来,微微扯开皇后的衣襟便扎了下去。 尚姑姑张了张嘴巴,连忙又把帐子放了下来,只把太子和皇帝给罩在了里面,其他人被隔绝在了外面。 二皇子等人在满宝扯开皇后的衣襟时便往后退了一步,倒是三皇子不惧,还掀开帐子硬是凑了进去。 父子三人一起关切的看着皇后。 满宝给皇后扎了两针,她唿吸慢慢顺畅起来,咳嗽也就止了。 满宝道:「要些温水来给她润润口。」 尚姑姑连忙取了一杯茶来,满宝见了皱眉,「她咳嗽不好再喝茶,要白开水。」 尚姑姑看了她一眼,连忙出去取了温水来,见满宝点头后便给皇后餵下去。 润了嗓子,唿吸又顺畅了起来,皇后便不再咳嗽了,她对满宝笑道:「果然是神医,我这一下就好了。」 满宝却摇头,「只是暂缓而已,太医们肯定也能做的。」 只是他们恐怕不好做。 太子连忙问道:「可否根治?」 满宝顿了顿后摇头,「至少现在我是不会根治的。」 太子一怒,「什么叫现在不会根治?」 「我还没学到这个呢。」 太子:「那现在就去学!」 「跟谁学呀,」满宝道:「有没有这样的医术还不知道呢。」 太子顿时被她噎得半死。 满宝连忙安抚他道:「你别急,等我回去查一查医书,对了,太医们也没办法吗?」 满宝决定出去和太医们交流交流,她转身正要出去,一下就跟皇帝对上了眼。 满宝的记性素来好,虽然达不到过目不忘,但见过的人,尤其还是见过好几面,且相处了一晚上还是很有印象的。 她「咦」了一声,见这熟悉的人微微侧头躲开她的视线,她就探头从下往上的看他。 皇帝轻咳一声,仰头看帐顶。 满宝便歪着脑袋看他,总算是发觉了不对,「你怎么也在帐子里?」 尚姑姑想要呵斥她,但一见皇帝那神色便也猜到了什么,立即垂首立在一旁不说话了。 满宝又不傻,看了一眼太子,和他旁边那胖子,再看一眼长得和他们略微有点儿像的李二郎,忍不住眨了眨眼。 满宝从床上站起来,犹豫的行了一礼,「皇上?」 皇帝便轻咳一声,微微抬手道:「免礼,你说皇后是什么病,若不能根治,那暂时治一治总是可以的吧?」 满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还能再控制控制,皇后这是气疾,只是太久了,不太好治。」 外面候着的太医们听见,忍不住拳头撞了一下掌心,没错,就是不好治呀。 两年前,皇后已经病重过一次了,那一次侥倖救回来,谁知道今年春后她又犯病,且断断续续的总也治不好,这段时日还日渐严重了起来。 满宝又忍不住看了皇帝一眼,这才出了帐子去找太医们商量病情去。 外人一走,太子就不客气的看向他爹,问道:「父亲和这周满认识?」 皇帝瞥了他一眼,没回答他,而是坐到床边,握着皇后的手柔声问,「梓童觉得怎么样了?」 皇后对他笑了笑,轻声道:「好多了,至少不咳了。」 皇帝便嘆气,「早知她有用,便早些宣进宫来了,也不知道太医院是怎么看的病,竟还不如一个小娘子。」 「不怪他们,」皇后轻声道:「多少有些不方便,许多法子他们恐怕也不好用。」 皇帝看了一眼扎在她衣襟里的那两根针,没再说话。 第1101章 辩症 满宝一出来,一抬头就对上了一直默默站在一侧的五位太医,郑太医便在其中,不过这会儿他只是个副手,正老实的站在萧院正后面。 第1293页 满宝带着小郑掌柜上前,萧院正板着脸和满宝行礼。 满宝见他年长,便一揖到底,先来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周满,是绵州人,不知道几位前辈怎么称唿?」 萧院正脸色更好了些,沖她微微点头后道:「在下姓萧,娘娘的病是我主治的。」 满宝一听他这么说,便主要与他说话,她转了转头后问道:「我们要不要到外间去说?」 萧院正看了一眼一旁正盯着他们的皇子皇女们,轻咳一声道:「就在这里说吧。」 反正皇后的病情什么样儿,不仅整个皇宫,皇后自己也是心里有数的。 满宝便道:「你们诊断的也是气疾?」 「不错,」萧院正顿了顿后道:「还是很严重的气疾,这是皇后很早前落下的病根,不好治。」 满宝也觉得不好治,「肺、肾、肝皆有损不说,其中肝气还郁结,我看皇后思虑过重……」 萧院正就咳嗽起来打断满宝的话,站在萧院正身后的郑太医也连忙沖满宝使眼色。 满宝顿了一下后不再叙述病情,而是问道:「萧太医,你有什么好方子吗?」 萧院正想了想后道:「我们之前辩症出了一道方子,不过如果小周大夫也参与进来的话,我们倒是可以换一个治法。」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比如?」 「针灸,药浴,再加上服药,应当比单纯的服药要好很多。」 满宝问:「你们有方案吗?」 萧院正便走到一张桌子前招手,「来,我们来辩一辩。」 满宝上前。 气疾,满宝也是接触治疗过的,基本上都治癒了,可那是因为病情不会重到皇后这个程度。 她这个病根太久了,已经到了犯病都会唿吸不畅的地方,想要根治,至少满宝目前是做不到的,以她对莫老师的了解,只以他们这个时代的医药器械来治,恐怕也不行。 这且有的他们学呢。 相比之下,萧太医治疗皇后多年,不仅知识储备更丰富,经验也更丰富。 他的脑子里有大量的医药知识,满宝则更擅长针灸治疗,在这方面,萧太医也不及她。 所以她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萧太医便结合皇后的脉象稍作改变,五个太医一个小大夫便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起来,桌子上的治疗方案写了又改,改了又改,不断的更换,以求做到最好。 以前因为尊卑,男女之别,很多的治疗手段他们连想都不敢想,可这会儿有了满宝,加上刚才她放下帐子那大胆的检查方法,萧院正如同一下打开了任督二脉,各种治疗手段都冒了出来。 经过六人的激烈讨论,就在皇帝都快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六人总算是定下了治疗方案。 萧院正最后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递给满宝,问道:「这没问题了吧?」 满宝接过来看了一遍,点头道:「没问题。」 萧院正问,「这针灸和药浴部分你确定你可以?」 满宝自信满满的点头,「我可以。」 萧院正便点头道:「行,那就这么治。」 萧院正拍板,带着五人一起上前去见皇帝,将皇后的病情和他们的治疗方案说了一遍。 皇帝微微点头,反正他也听不太懂,他只关心一点儿,「皇后可以治好吧?」 萧院正弯着腰道:「臣不敢保证,只是治癒的可能性要比先前的强一些,这还得看天意。」 一旁的满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神的天意。 她在心里问科科,「为什么太医院的人都喜欢看天意?」 科科道:「你可以找个太医问一下。」 算了,满宝又不傻,才不会去问这样的问题呢,这就跟别人问她娘,为什么总是要拜天尊老爷一样。 为什么要拜? 自然是因为自身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天尊老爷了。 满宝侧头看了一下屋角的沙漏,轻声提醒道:「时辰到了,皇后的针可以拔了。」 皇帝便微微侧身,示意她去拔针。 满宝去拔针。 尚姑姑服侍皇后整理好衣服,这才轻轻地将帐子挂起来,这会儿皇后总算是不咳嗽了。 皇子皇女们齐齐松了一口气,有两个年纪小些的皇女上前坐到床边,忧心的叫了一声「母后」。 皇后对她们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们的手。 她也听到了萧院正的话,知道以后满宝都要每日来给她扎针才行,便对满宝笑道:「以后可要麻烦你了。」 满宝笑道:「不麻烦。」 我还高兴得很呢,总算是见到皇帝老爷子了。 满宝悄悄看了一眼皇帝,原来李二郎就是皇帝啊,那他们这到底算不算熟人了啊? 不管了,以后进来混熟了,找机会告状就是了,嗯,最好把白善也给带进宫来混熟才好。 坐在皇后身侧的长豫公主看了眼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满宝,忍不住掩嘴一笑,靠在皇后身边小声道:「母后,你看她的脸圆嘟嘟的。」 虽然很小声,但满宝还是听见了。 她努力的板着脸,好让自己的脸上的肉更收紧些,不过她这是婴儿肥,显然效果不太好,一板着脸,脸颊反而更嘟了。 长豫公主忍不住抿嘴一笑,皇后也觉得可爱,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后笑道:「那你要不要住到宫里来?这样方便些。」 第1294页 满宝连忙摇头,「我每日上午还要去药铺看病呢,过了午时再进宫来给娘娘看病吧。」 她还得回家和白善,和先生商量呢,这事儿不小儿,她要是住在宫里,还怎么和他们传递消息呀? 皇后也不勉强,点头笑道:「那每日我让宫里人去接你?」 「在宫门口接我就行,我家有马车。」 皇后笑道:「你倒不怕?」 满宝疑惑的看向皇后。 皇后微微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对了,以前太子是不是吓唬过你?」 太子的眼刀就沖满宝看去。 满宝摇了摇头道:「没有。」 太子吓的是郑太医他们,可不是她。 太子以为她识趣,满意的转过头去,继续听萧院正说话。 第1102章 交谈 定下了治疗方案,萧院正等人便退出内室,由满宝给皇后第一次施针。 皇子皇女们也大多退了出去,太子站住没动。 三皇子本来都起身要出去了,见太子没动,也站住了不走。 皇帝看见他们就忍不住皱眉头,挥手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快退出去?」 太子道:「我要留下看着母后。」 皇帝给了他一个眼刀,「你都多大了?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出去!」 皇后也对太子挥了挥手,笑道:「去吧,看着你弟弟妹妹们些。」 太子只能出去,不过他也懒得理三皇子就是了。 三皇子跟着他出去。 屋里一下只剩下皇帝皇后和尚姑姑了,尚姑姑看了皇帝一眼,伸手将帐子放下来,只留皇帝一人在帐外。 满宝示意皇后解了衣裳,取了针为她扎针。 这一次施针的时间很长,足有一个时辰,因为分了两次扎,尚姑姑站在帐子里盯着满宝,见她捻了针,缓缓的一根根扎进皇后的头部和肩颈前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皇后本来还想和满宝说说话,但扎了针后,她的心慢慢静下来,竟然困意袭来,慢慢的睡着了。 满宝算着时间,把针拔了,轻轻地推了推皇后,让她翻了一个身,又在她的后背扎起来。 皇后睡得迷迷煳煳的,眼睛只挣了一下便又闭了起来。 尚姑姑看见,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因为生病,皇后夜里总是睡不着,有时候好容易睡着了又咳嗽醒了。 满宝坐在床边看着皇后,她知道,这个病人和以前的病人不一样。所以虽然很想趁着扎针的功夫跑出去和皇帝聊一聊,但她还是忍住了。 满宝撑着下巴看着皇后发呆,一转头见尚姑姑还端正的站着,便小声的问道:「你不坐吗?」 尚姑姑笑着屈膝,谢过了满宝,她看了一眼皇后,低声问道:「周小大夫,娘娘夜里总不能安眠,这个有什么办法吗?」 满宝摇头道:「若是一般人,可以用安神香或安眠的药物,但皇后患的是气疾,这些带有香味的最好不要用。」 尚姑姑这才想起来,萧院正也叮嘱过,他们屋里从不用薰香的。 尚姑姑嘆息一声。 满宝算着时辰将针拔了,皇后还趴着睡得香甜,尚姑姑连忙将被子轻轻的拉过来盖住她。 满宝看了看,伸手按了一下她腰上的一个穴道,皇后微微蹙眉,不适的动了一下身子,一下便翻了过来。 但她依然没醒。 尚姑姑见着一愣。 满宝示意她赶紧把被子盖好,等她把被子按好了,便一起把帐子捲起来。 皇帝独自坐在外面喝茶,见她们把帐子捲起来,连忙上前看,见皇后眉目舒展的睡得安然,他便松了一口气。 知道她素来浅眠,皇帝也不说话,他看了皇后一会儿后对满宝微微点头,示意她与他一起出去。 太子他们都去前面大殿等着了,外面只有伺候皇后的宫人,皇帝想了想,没有往前去,而是挑条小路往侧边去。 满宝跟着他走。 皇帝走了一段,见她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忍不住好笑,乐道:「你胆子倒大,也不问朕要带你去干什么?」 满宝挠了挠脑袋,「陛下不是有话要与我说吗?」 皇帝见她和以前没多少变化,显然,这两年虽然经歷得多,但她的心性并没有改变,他笑着点了一下头,「朕是想和你说说话。」 皇帝往后看了一眼,古忠立即朝后挥了挥手,跟随的宫人便朝后退去,且不再跟着。 只有古忠落后几步跟着。 满宝落后两步走在皇帝身后,听见他嘆息一声后问道:「你师弟在学里读书可还习惯吗?」 满宝回道:「挺习惯的。」 她顺嘴问道:「陛下,你要见我师弟吗?」 皇帝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问,顿了一下后笑道:「这就不必了,让你师弟好好读书吧,将来学有所成报效朝廷。」 满宝却极力推荐她师弟,「陛下,我师弟很有才华的,而且你现在见了他,对我们将来要做的事也有好处呀。」 皇帝:「……你们将来要做的事?」 「是啊,」满宝抬起头来看向皇帝,与的目光对上,她心里瞬间想了许多,先生的叮嘱,白善的叮嘱,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但她并没有退缩,而是略过许多话,直接道:「这不也是陛下所希望的吗?」 第1295页 皇帝看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落后几步的古忠冷汗都快要下来了。 皇帝看了满宝半响后转头,背着手继续往前走,「你进宫来的理由还说得过去,但他凭什么可以进宫呢?」 满宝想了想,也是,白善可不会医术,连忙追上去,「他不好进宫,那陛下可以出宫嘛。」 皇帝就笑道:「朕倒是想出宫,可奈何众臣工不答应啊。」 满宝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你连益州那么远的地方都跑去了,现在连出个宫在京城里转一圈都办不到? 骗谁呢? 不过满宝也没敢说出口,她就苦恼的思索起来,想着有什么好办法让白善可以光明正大又有恰当的理由见到皇帝。 皇帝见她一脸思索的模样,便笑了笑,轻声提议道:「其实你也是苦主,你告状与他告状也是一样的,你先在这儿告了,他再随告就是了。」 满宝沉吟片刻后道:「我得回家和家里人商量商量,而且皇后的病还得治呢。」 「对,」皇帝连忙道:「这件事不那么急,先把皇后的病情稳定下来再说。」 满宝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俩人转了一圈才回到大殿,太子连忙迎上去,略过他爹,直接问满宝,「我母后怎样了?」 满宝回道:「睡着了,她睡眠不好,所以让她睡着吧,不过也不要睡太久,再过半个时辰就叫醒吧。」 太子松了一口气,看向皇帝道:「父皇,不如广赦天下,度人入人道,为母后祈福。」 皇帝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也好,再去普光寺里请高僧入宫为皇后祈福。」 第1103章 不同意 皇帝和太子想要大赦天下,但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圣旨总要有人写吧? 很不巧,今天在太极宫里值日的就是魏知,一收到这个圣令他就搁下笔,先道:「大赦之事牵连甚广,待我等再与陛下确认过后再说。」 前来传旨的太监却道:「陛下的意思是即刻下旨,趁着如今皇后的情况稍好,再发一道力,一祈福,人说不定就好了。」 魏知当然是不信什么大赦祈福的话,他觉得太子和皇帝简直是病急乱投医,一听说众皇子皇女都答应,尤其是三皇子还积极的想要去刑部帮忙,他便起身问道:「陛下现在何处?」 内官一愣,直觉不好,连忙道:「陛下在立政殿里陪着皇后娘娘呢。」 他补充道:「娘娘正病着呢。」 意思是,你好意思让皇后这时候受累受气吗? 魏知还真不好意思,于是他没直接去立政殿找皇帝,而是转身去找赵国公。 赵国公是皇后的哥哥,他正在兵部里优哉游哉的喝茶呢,他偶然间往外一看,便看到魏知龙行虎步的朝他这来。 赵国公一愣,立即放下茶杯,转身就要熘走。 坐他对面的刘尚书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没好气的道:「你躲他干什么?」 「哎呀,他找人通常都没好事,我不躲,留这儿干什么?」 「那你也得先问问是什么事儿,」刘尚书喷他道:「问都不问一声就跑,传出去你赵国公的脸还要不要了?」 就在俩人纠缠不下的时候,魏知推了门进来,刘尚书立即松开了他的袖子。 赵国公这会儿看明白了,「好呀你刘会,你故意的!」 魏知:「什么故意的?」 赵国公横了他一眼,回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道:「魏大人来找我何事?」 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没必要拐弯抹角,魏知直接告诉俩人皇帝要下的旨意。 见赵国公和刘尚书都微微皱眉,便知道他们也不是很认同,于是提议道:「我们一起去见见陛下,劝一劝?」 刘会虽然不太贊同,却也不愿意趟这个水,于是道:「我们户部忙着呢,赵国公是国舅,让他陪你去吧。」 魏知主要就是来找赵国公的,于是看向他。 赵国公暗骂一声刘会,替皇帝和太子分辩道:「陛下也是忧心皇后娘娘,若祈福真有用,其实祈福也不错。」 「你见过大赦何时对治病有用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赵国公道:「皇后娘娘得天之厚,若许多人真心诚意的一同为皇后祈福,皇后又有了重生之功,焉知上天不会怜悯娘娘?」 「可那些全是作恶犯奸的坏人!」 「所以要度他们入人道呀,真拉到刑场斩了,他们可就入了畜生道了。」 魏知觉得这完全是谬论,气得不行,当场就和赵国公吵起来了。 这边吵得正热闹,那边立政殿里的皇帝久等不见圣旨过来,不由皱了皱眉,「怎么写个旨意要这么久?」 他看向古忠,古忠便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低声道:「陛下,今日太极殿是魏大人值守。」 皇帝:…… 他后悔了,其实明日再下旨也是一样的。 满宝正在和太医们交流医术,当然,围绕的依旧是皇后的病情,由此发散到各种气疾的治疗方法。 萧院正想见识一下满宝的针灸术,主要是他想知道她的针法好到哪一步,也好调整后面给皇后的治疗方法。 其实宫里除了他们这些太医,也是有医女的,不多,可也有五个。 可她们的医术是远远比不上满宝的,更别说这些太医们了。 第1296页 她们所学也就和太医们身边的药童差不多,还不能独立开方呢。 倒不是她们不聪明,也不是她们不肯学,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她们的医术并不会太高深就是了。 宫中的医女也都是良家子选召进来的,多为众太医府中的庶女。 她们大多是跟随家中父兄学习一些女子常得的病症和护理方法,然后就被送入宫中竞选医女。 若能被选中,则能得九品医女衔。 可是她们并不会一辈子在宫中做医女,大多是十二三岁入选,到了十八九岁,最晚二十岁,若是她们还不能嫁给贵人的话,那就要离宫归家说亲了。 不过因为她们在宫里做过医女,可以选择的要比以前多一些,强一点儿。 可也正因为她们都会出嫁,她们的家族大多不愿意将核心医术教给她们。 同样的,也很少有女子非常用心的去钻研医术,因为过个几年她们就会嫁人、生子,用到医术的机会会少很多。 说到底,他们还是看轻了医女,同时也看轻了医学。 各部的长官都是二品,只有太医院的院正,仅四品而已。 虽然满宝早就名扬京城,而且刚才他们和她交谈时也见识了她的医术,但萧院正还是想更确定一些。 满宝便和萧院正约定了傍晚一起上他家去扎针,让他看一看她的本事。 太子就站在他们不远处,听说魏知不乐意写圣旨,便不高兴道:「母后的病若因他魏知而耽搁了,他承担得起吗?」 魏知可是自己人,满宝忍不住看向太子,见他怒气沖沖的,便又去看皇帝,见他也沉默,脸上带着些贊同的神色,她便没忍住,「陛下和太子不问问皇后吗?」 太子正生气呢,闻言转头看她,「有你什么事儿?」 满宝皱眉,「陛下,太子,你们想广赦天下为皇后祈福,显然是信因果的,可你们要知道,入狱之人多为恶人,尤其是被判了斩刑的,他们或许会心里感激皇后,让皇后得了果报,可被他们害了的那些无辜之人,他们和他们家人的恨意又是谁来承受的呢?这个果最后还不是要落在皇后身上?」 太子怒:「他们敢!」 满宝就默默地看了太子一眼,暗道:你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心里怎么想? 太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对上满宝的目光后,想不明白都难。 他沉默了一下,就扭头看向他爹。 第1104章 取消 皇帝沉思着,还没下决定呢,尚姑姑已经从后面疾步过来,屈膝道:「陛下,娘娘醒了,知道太子和陛下要广赦天下,便有些着急,娘娘说,知道这是太子的孝心和陛下的好意,但若因此放恶人回民间,倘若他们将来再害人,那就是娘娘的过错了,所以娘娘让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转身道:「朕去看看皇后。」 太子立即跟上,三皇子见了,便也抬脚跟上去。 皇子皇女们立即唿啦啦的往后殿去了,满宝便看向郑太医。 郑太医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萧院正也带着太医们过去,皇后醒了,他们总要看看情况的。 皇后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虽然还是会时不时的咳嗽,却比之前的要减弱许多。 萧院正给她把过脉,便退到一边让皇帝他们和皇后说话。 他沖他的手下们微微点头,肯定了满宝的针灸之法。 众人松了一口气。 皇后正在和皇帝说话,她是不贊同广赦天下的,一是觉得赦免罪犯,尤其是死刑犯,这是有违律法的一件事;二是认为没必要。 她的身体她知道,且她也不信佛道。 皇帝是信佛,但见皇后坚决反对,便只能幽幽的嘆了一口气,同意撤销这道旨意,于是他看向古忠,让他去找魏知,让他没必要写这道旨意了。 虽然他可能也并没有写,而是正在写告诫他的摺子。 见他答应了下来,皇后这才露出笑容,然后才看向太子,嗔怪道:「你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稳重一些,竟然还病急乱投医起来。」 太子低下头去认错。 三皇子便凑上去道:「母后,儿子给您抄经书供到佛前,让佛祖保佑您长命百岁好不好?」 皇后露出笑容,对他笑道:「你有心了,母后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过了太后的千秋你就要去就藩了,恐怕这段时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三皇子便眼眶一红,握住她的手道:「母后,你病成这样,儿子实在是不放心,父皇,您就让我留在宫中服侍母后吧,等母后的身体好了我再走。」 皇帝点头,正要答应就听到皇后轻柔但坚定的道:「不行。」 三皇子就眼含热泪的看向皇后。 皇后轻轻地抚摸他的头髮,轻声道:「我的病是老毛病,时不时的便要犯一场,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也大了,都做了父亲了,可不能再像孩子似的任性了。」 她道:「你也该出去歷练一番了,将自己的封地打理好,等以后母后有空了,便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去看你。」 皇帝点头,「是啊,三郎,快把眼泪收一收,在你母亲面前哭成这样像什么话?」 三皇子心里委屈得不行,本来的哭只是假哭,这会儿是真的想哭了,于是眼眶更红了。 第1297页 满宝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惹得萧院正看了她好几眼。 一旁的郑太医心急的不行,悄悄的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老实点儿,赶紧低头装不存在。 满宝便低下了脑袋,百无聊赖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耳朵却竖了起来。 皇家的父慈子孝,其实听着也挺没意思的,可细细的一琢磨,又觉得很有意思。 满宝左耳朵听着上面的皇帝皇后和皇子皇女们的谈话,右耳朵则听着萧院正他们小声的讨论,这会儿没人问她问题,也没人和她说话了,所以她得以认真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想问题。 皇帝是个会心疼孩子的父亲,三皇子一哭他就想答应了。 但皇后显然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坚持让三皇子去就藩了,其他的皇子皇女也很有意思,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刻钟不到,但只要开口的,基本上就都有偏向,竟然大部分都偏向三皇子,替三皇子向皇后求情,希望三皇子可以留下来的。 满宝再次忍不住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太子,不知道他这个大哥是不是做的太失败了,竟然这么多弟弟妹妹站在三皇子那边。 一直等他们话别,皇帝才注意到他们还在一旁候着,于是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满宝腿都有些站酸了,她还是第一次一动不动的站在一处这么久,抬脚走第一步的时候都感觉到有些发麻发软。 年纪比她大许多的萧院正等人则是腿不酸不颤的行礼后退下。 满宝跟在他们身后,出了立政殿便踢了踢脚,抖着让那股麻劲儿过去。 别说跟着出来的吴公公,就是回头的萧院正都吓了一跳,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满宝已经问他道:「萧院正,我们马上就去你家吗?」 萧院正:「……不急,我这还没下衙呢,酉时吧,到那时你去我家。」 「我没你家的门帖。」 萧院正道:「我那会儿也下衙回家了,你来不用门帖。」 满宝便点头,「行,那我酉时去找你。」 商量妥当,满宝便找上小郑掌柜,还和郑太医打了个招唿,「郑太医,那我先出宫了。」 郑太医连忙应下,恨不得立刻把这小祖宗送出去。 萧院正便对他笑道:「下衙以后郑太医一起过来看看,她是你们郑家的人,她的医术郑太医该心中有数才是。」 郑太医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则是轻哼道:他当然有数了,反正不会差就是了。 吴公公将满宝送出宫门去,一路上细细的叮嘱道:「小周大夫,你下次再进宫可不要再似今儿这样了。」 满宝回想了一下,觉得她今天表现的挺好的呀,连忙问道:「我哪儿做得不好吗?我自觉已经很小心了。」 「哎呦,这就小心了,那不小心的时候您还不得翻天去呀?」吴公公说完就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以后进宫呀,头得低着,就看着自个的脚尖,贵人们不叫抬头一定不要抬头,像伸腿这样的动作更不能有,最要紧的是,可别插着主子们说话。」 吴公公拍着胸脯道:「刚在立政殿,您差点把咱家的小心脏给吓出来,可吓死咱家了。」 满宝迟疑:「那要不我给您把把脉?」 吴公公:「……算了吧,咱家受不起。」 第1105章 自己人和外人 才一出宫门,满宝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白善,白二郎和大吉,她脸登时一亮,回头高兴的和吴公公说,「您不用送我了,把小郑掌柜送回济世堂就行,我家有人来接我了。」 小郑掌柜差点被满宝吓死,立即道:「不用,不用,我,我搭乘小周大夫的车走一段就行了,不麻烦吴公公了。」 吴公公也觉得满宝要是不坐他的车,他才懒得费劲儿去送小郑掌柜一趟呢。 见小郑掌柜识趣儿,他便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咱家就送二位到这儿了,明儿小周大夫打算几时过来?」 满宝想了想,明天下学后她还得给殷或扎针呢,所以得早点儿出宫,于是道:「我未时来吧。」 这样申时左右便可以出宫了。 吴公公笑着点了点头,记下了时间后和满宝告别。 满宝冲着白善他们跑过去,白善也往前走了几步,见她脸色红润,脸上是开心的笑容,心底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有小郑掌柜这个外人在,他们有许多的话不好问,所以上车后便有些安静。 小郑掌柜的目光在他们三人间滑来滑去,见他们一直默默对视就是不说话,便又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徒步走出去叫辆车算了。 三人默默地进行了一下眼神交流,自以为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于是目光一收,大家就一起看向了小郑掌柜,开始找话题和他聊。 满宝问他,「你进宫的时候紧张吗?」 白善则问,「满宝在宫里没有说错话吧?」 白二郎则问,「你见到皇帝老爷子了吗?」 小郑掌柜:……更想下车自己走了怎么办? 好容易在三人的关照下熬到了济世堂门前,他几乎是逃似的跳下了车,满宝撩开车窗和他挥手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和老郑掌柜说一声,反正讨论病情的时候你也都在。」 可是中间他可是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跟在她身边呢,在宫里没时机问,出来了不交代一下吗? 第1298页 好让他们替她参考参考她有没有做错事,说错话呀。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满宝已经放下窗帘,大吉抽了一下马就走了。 小郑掌柜就只能看着马车远去了,他轻轻地嘆息了一声,转身回去復命去了。 小郑掌柜就是问了,满宝也不会告诉他的,这可是秘密,秘密当然只能告诉自家人。 所以马车才走出一段距离,憋了半路的满宝立即压低了声音,却又忍不住兴奋的和他们道:「你们知道皇帝是谁吗?」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无语,「知道呀。」 满宝瞪眼,「你们知道?」 白善:「……当然知道了,当今是秦王殿下,先皇的二皇子,谁不知道呀?」 满宝:「……我说的是人!你我他,我们这些人全都见过他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说得好像当今不是人似的……白善还没在心里吐槽完,突然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他一怔,然后在脑海里仔细的想了许久,木木的摇头,「不知道,我们见过?」 白二郎也稀奇得不行,「天啊,我们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厉害的人?」 满宝便嘿嘿一笑道:「就是我们去益州城求学时绕道茂州的时候遇见的,那会儿他还假冒客商呢,说自己是李二。」 白二郎还在想是谁,白善已经记起来了,嘆气道:「他的确是李二郎啊。」 白二郎总算是想起来了点儿,却不太记得人长什么样了,他有点儿好奇,「他那时候去益州干什么?难道他早知道益州王要图谋不轨,所以去调查的?」 白善和满宝同时瞥了他一眼,白善道:「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是皇帝,怎么可能明知益州王要图谋不轨还往益州跑?」 满宝道:「他又不是没手下,这么多大臣呢,随便派一个人去就可以查了。」 白二郎:「那你们说,他为什么去益州?」 白善想了想道:「应该是为了灾后安置流民的事吧?」 满宝:「那会儿都过去三年了,该安排的也该安排好了,哪个官好,哪个官不好,基本上到地方看一眼就全清楚了。」 白善点头。 三人沉默了一下,白善就扭头问满宝,「你有没有跟他攀交情?」 满宝轻咳一声,有小小的心虚,「是不小心攀了一下。」 白善:「……他可是皇帝,以后别和他谈交情。」 白二郎:「谈也谈不上吧,哼,好歹见过面,晚上还一块儿住过呢,结果他还坑我们,叫你们进京来告状。」 满宝嘆息,「是啊,皇帝家的人跟书上写的差不多,我就一直想不明白,三皇子和太子可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又不是没钱没地,他为什么要和太子争皇位呢?」 白善道:「就是因为钱很多,地很多,所以才会争的。」 白二郎表示不贊同,「我家的钱也不少,地也不少,我就没想过和我大哥抢。」 白善就瞥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堂伯分的还算均匀,大堂哥除了多继承一份祭田和祖宅外,其他的田地基本上是对半分给你们俩的,可你要知道,照我们族中的规矩,嫡长子可继承七成以上的财产,剩余的三成才是分给各子的。」 满宝就看向白二郎,「那白老爷和白太太要是多生几个……」 白善接道:「那你们几个就分那三成的财产吧,到时候看你心里乐不乐意。」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凭什么呀,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规矩?」 满宝总算是想起来了,「好像律法上也有这一条?」 白善肯定的点头,「没错,有这一条。」 他道:「在他们看来,这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而和皇帝同母出的皇子也只得一片封地而已,这一封地相对于整个天下来说,连一成都不到,而非同母出的庶皇子,恐怕封地要更小,也更贫瘠,为此而心中不满的人大有人在。」 满宝:「真是奇怪,坚持嫡长制度的是儒家,说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也是儒家,那儒家到底是想嫡长继承多的,还是众子平分?」 「自然是嫡长了,」白善道:「家族传承尽于一脉,这样才能传得长远,不患寡而患不均只是一个认识而已。」 第1106章 询问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都在家里焦急的等着他们呢。 一向静心淡然的庄先生都忍不住在院子里踱步,一听到下人来报满宝他们回来了,他立即和刘老夫人对视一眼,转身便往外去。 满宝他们跳下车,各自拿着自己的药箱和书篮,和往常一样叽叽喳喳的说话。 庄先生见他们面色轻松,便稍稍松了一口气,站定后招手叫道:「满宝,你来。」 满宝这才看到庄先生,立即跑上前去,「先生,您叫我?」 庄先生扫了一圈站在各处的下人,转身道:「走,我们后院说话。」 刘老夫人也走到了二门处,一见到满宝便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见她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笑问:「是宫里哪位贵人要见你?」 「可多了,」满宝道:「皇帝皇后皇子皇女们都见着了,不过主要是进宫给皇后治病的。」 到了后院,这里面只留下了刘么么和大吉,其余下人都退了出去,满宝这才将今天进宫的事儿又详细的说了一遍。 第1299页 刘老夫人听到满宝说她劝诫皇帝不要大赦天下的话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说她,庄先生已经开口问道:「皇后的病,你能治吗?」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道:「很难治,不过我这段时间会努力学习,争取去治疗的。」 庄先生便压低了声音问,「那可否缓解?」 「这个倒是可以。」 庄先生沉吟片刻后再问:「以你之见,若是没有你,你觉得皇后的病情有多长时间?」 刘老夫人吓了一跳,白善和白二郎也很惊讶的看着庄先生。 满宝挠了挠脑袋,思考的时间更长了。 她有些不确定的道:「我看过他们之前开的方子,也问过他们先前的治疗方案,若是少了针灸和药浴辅助,恐怕压不住皇后的病。」 满宝越说越有自信,点头道:「没错,而且皇后忧思过重,肝气抑郁,这是吃多少药都没用的,她不能安眠,这种症状只会加重得更快,所以大约只能维持半年左右,久一点儿,也当不足一年。」 不仅刘老夫人,就是早已有心理准备的庄先生都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满宝点头,「所以萧院正开的皆是保守的方子。」 满宝听范太医和纪大夫说过,开这种方子,基本上是已经不抱多少希望,只是让病人在最后的时候不那么痛苦而已。 但皇后得的就是一种很容易让人痛苦的病,咳嗽,唿吸不畅,胸闷,甚至引发的头痛,耳聋,满宝虽未经歷过,但从书上的描写来看,这是一种很持久且折磨人的病。 白善连忙问道:「那你来治……」 满宝:「要是我一个人治,恐怕连半年时间都没有。」 众人:…… 满宝一脸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的,虽然只短短的和萧院正他们交流了一个来时辰,但他们真的很厉害,开的方子不知道比我高明多少。我也只有一些针灸之法比他们略强一点儿而已,但他们知道的其实也不少,这次和他们交流,我改了两个针法,我想在皇后身上试一试,我估摸效果应该会更好。」 这一次,没人打断她说起医术上的事,虽然他们大部分还是没听懂,但也明白了一件事。 满宝的医术还远比不上萧院正他们,可她也有长处,如果只单一边给皇后治病,那满宝这边的效果可能还比不上萧院正他们。 可两边合作起来,不仅可以把双方的长处都发挥出来,甚至还能一同进步,找出更好的治疗方法。 满宝道:「以皇后现在道状态,心病什么的我是不用想了,她只要能好好的扎针,吃药,药浴,那应该可有两年左右的时间,且会比现在好过一点儿。」 白善听得稀奇,「你怎么不想着去治她的心病了?」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不是你们教我的吗,而且她可是皇后,连她自己都解决不了都事儿,我一个小大夫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白善赞许,「真是孺子可教。」 庄先生忍不住拍了一下他脑袋:「淘气,她是你师姐。」 满宝:「就是。」 庄先生道:「既如此,你就尽力而为,但在宫中要谨言慎行,你得记住,进了皇宫你就是一个医者,只做医者的工作就好。」 满宝知道庄先生也不贊同她和皇帝说的那些话,点头应下。 庄先生见她听进去了,便微微点了点头,「好了,你去休息一会儿,酉时不是还要去萧院正家里探讨医术吗?」 满宝便休息去了。 庄先生把白善和白二郎也给支走了,他则和刘老夫人在书房里商量起事情来。 白善站在院子里静默里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去找满宝,「去萧家,要不要我陪你去?」 满宝想了想,摇头道:「算了吧,让大吉送我去就好,你不是还要写作业吗?」 白善点头,「那我写作业去了。」 白二郎跟在白善道屁股后面,眨了眨眼道:「可我没作业呀?」 满宝就道:「那你和我去萧院正家?」 白二郎正要应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连连摇头道:「我不去了,我想起来了,我还得预习功课呢,你去吧。」 而此时,萧院正也正和他的心腹们讨论满宝,主要还是因为皇后的病情。 作为太医,他们当然不能,也不敢明着告诉皇帝,皇后的病还只有半年左右,甚至都不到。 他们只能尽力治疗,然后听天由命。 可是,作为皇后的主治太医,萧院正对皇后的病情是心里有数的,没少给皇后摸脉,并和萧院正一起辨症的太医们当然也知道。 其实他们心中都有数,皇后的病之所以重成这样,一部分是她身体的原因,一部分则是因为朝中和皇家的事交杂,让皇后思虑过重造成的。 可他们就是个小太医,他们能怎么办呢? 能和皇后说,您别总想这么多了,想也没用,不如放下来;还是能和皇帝说,您把朝中跟家里的事儿理好,别让皇后费心了;还是和太子说,你赶紧生个儿子,或是和三皇子说,您别瞄着你大哥的皇位看了…… 这世上的烦心事这么多,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跟皇后说放宽心而已。 因为知道这病已不可治,所以他们採取的是非常保守的治疗,旨在尽量减少皇后的痛苦。 第1300页 可现在多加入了一个周满,萧院正觉得,他们这会儿得改一改方案了,他觉得,皇后的病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这一点儿,他比满宝可有信心多了。 第1107章 试针 满宝提前一点儿到了萧家,这会儿正是各家吃晚食的时间,一般客人不会在这会儿上门的。 大吉去敲萧家的侧门,才报上名字下人们便出来移开门槛让他们赶车进去,笑道:「老爷回家的时候就吩咐小的们了,贵客请进。」 大吉把马车赶进去,伸手将满宝扶下来,然后把车交给他们。 有下人给他们领路。 萧院正的确刚回到家不久,刚换下官服净手,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听说满宝到了,便转身去前院,吩咐人道:「把人请到前院的书房里去。」 萧夫人忙追着他出去,问道:「老爷不吃饭了?」 「随便用点儿点心填肚子就好。」 「老爷不吃,客人也是要吃的呀。」萧夫人只知道有客到,却还不知道客人是谁,来干什么的,但见丈夫如此看重,便也多重视了几分,「客人这会儿过来,恐怕还没吃饭呢,老爷不如和人边吃边说。」 萧老爷道:「我去问问她。」 萧夫人忙跟着他一块儿去前院。 满宝正站在院子里看他药圃里的药草,并没有进书房。 听到动静,满宝回头,看到萧院正便笑着行礼,直起身后看到紧跟在他身后的妇人,便笑问:「这是萧夫人吧?」 萧夫人楞楞地看着满宝,显然没想到丈夫的客人是一个小姑娘。 萧院正已经点头,为她们二人介绍道:「这是内子,夫人,这是小周大夫。」 萧夫人忙和满宝见礼。 萧院正问满宝:「小周大夫吃过晚食了吗?」 「吃了。」 萧院正便扭头和妻子道:「那就厨房给我下碗面就行,我和小周大夫边吃边说。」 他侧身请满宝入内。 萧夫人忙让她身边的下人去厨房,自己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书房。 满宝和萧院正说话,「萧院正,您家里全是药圃?」 「没有,就这院子种了些药草而已。」 满宝道:「我刚看到好几株药草,从来只见过炮制好的,没见过生的。」 「怎么,小周大夫对药草也感兴趣?」 「那是当然,治病是很看药材的质量的,不仅炮制上要求严格,种植上也很重要的。」 「正是,」萧院正大为贊同,「可惜现在药材基本上靠野外採摘,真正种植出来的药材很少,而医者很少在意这方面,光靠各药铺多药商是不够的。」 萧院正请满宝在书房内坐下,转身去一旁的书架上找东西,萧夫人便笑着给他们泡茶,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萧院正从书架上找出来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后给满宝看,「郑太医他们也刚回去,恐怕还需要一点儿时间才过来,小周大夫可以先看看这个。」 满宝接过书看,笑道:「这篇文章我看过。」 她翻到封面看了一下书名,翻了翻其他的页面,笑道:「原来这篇文章收录在这么多书里?」 萧院正却好奇起来,问道:「你还在那本书看到过?」 「我们纪大夫有一本《医策辑要》,里面收录有这篇文章。」 「《医策辑要》啊,」萧院正笑道:「听说过,似乎是郑家的医书,那里收录的病例多吗?」 「还行,」满宝点了点头,那本书是她用自己的一本书和纪大夫交换来看的,当然,彼此肯定把对方的书给抄下来了,现在满宝手上就有一本手抄的《医策辑要》。 满宝都将那篇文章背下来了,自然没必要再看了,她看了眼手中的书,想了想,还是合起来还给萧院正。 算了,这会儿他们还不太熟,还是不要乱翻别的病例了。 她知道,他们这里的人对待医书的态度和莫老师那里对待医书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在莫老师那里,只要有积分,绝大部分的书都可以买到,都是可以共享的。 但在这里,书铺里很少有医学类的书籍买,就是有,也多为常见的几本医书。 但各药铺自己收藏的医书是很多的,多为手抄本,不仅如此,他们还记录有很多的病例和药方,都是专门教导自家的子弟和嫡系的徒弟的。 像纪大夫,他父亲便在济世堂里做大夫了,所以他也从小在济世堂学习,一辈子就没离开过济世堂,而小纪大夫更是。 一般来说,像满宝这样不签合约的大夫在济世堂坐堂,济世堂是不会特意教导她的,可耐不住她手上也有许多医书呀。 济世堂想学她手上的医术,她也想学济世堂手上的,大家便互相交换了起来。 但满宝曾被纪大夫带着参加过几个药铺的交流,当然,不是交流医术,而是交流药材和辨别药材方面的一些知识。 她听着他们交流过,知道他们对医术的传承很有一套规矩,若不经过同意擅自看人家的医书,那可是有偷师的嫌疑的。 萧院正接过了医书,既然满宝看过,他便顺着往下谈了。 一旁的萧夫人就看着他们一老一少谈得火热,一开始她还能听懂一些,到后面就完全听不懂了。 但这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谈着,谈着,萧院正就转身叫来长随道:「去把大爷叫来。」 第1301页 吩咐完以后对满宝道:「我这大儿子身强力壮,一会儿你就在他身上试一试。」 满宝点头,从大吉手上接过药箱,打开,取出针袋来放在一旁,看了看萧院正后笑道:「其实我安眠的针法也不错,萧院正要不要我帮你扎一扎?」 萧院正笑了笑后道:「这就算了,我自己调个安眠香就好。」 满宝便和他说起安眠香来,「我调的安眠香总有股去不掉的药香味儿,但我见书上说,安眠香也可分为许多种香型的,萧院正调出来的香是什么味儿的?」 「桃花味儿,」萧院正摸了摸鬍子笑道:「其他的味儿都不适合我,闻着反倒睡不着了。」 萧夫人几次想插嘴都插不进去,然后还没等她开口呢,她儿子就到了。 一听他爹要试针,萧大郎也没多想,直接就要脱衣服,才接了腰带见满宝还站在一旁,便看向她。 萧院正道:「脱吧,就是给她试的,这是周小大夫,近日京城里盛传的小神医。」 第1108章 心动 萧夫人一听满宝是近日京城里盛传的小神医,便又慢慢坐回了椅子上,不管了。 萧大郎把上衣拖了盘腿坐在榻上,满宝便取了针,一边给萧院正解说一边下针。 萧院正看她下针又快又准,那穴道,只是一捏一扎便准,就知道她的针灸之术的确厉害。 太医院里一些不常用针的太医要扎针的时候都要摸一摸才能摸出穴道来,有时还会扎偏,把血扎出来。 郑太医等几位太医过来时,满宝的针已经扎到一半了,他们也不打扰她,便站在一旁看。 见满宝把萧大郎的脑袋上都扎上了针,大家便围着观赏起来,一边还小声的议论。 萧大郎已经低垂着头睡着了。 萧院正摸了摸他的脉,微微颔首,问满宝,「你给皇后扎的时候也安眠了?」 「是,皇后失眠,长此以往对身体影响很大。」 萧院正嘆息着点头,点了点他的儿子道:「拔了吧,你不是说想换两个走位吗?」 「是。」满宝算了算时间,然后慢慢的把针有序的拔掉了,萧院正就留意到她拔针的顺序和先前她扎针的顺序不一样,也就是说。 郑太医等人也留意到了,见她的手法上有一种特殊的韵味,便知道她是算准了时间的。 这可就关联到针法的精髓了,没人开口问这一点儿。 萧夫人见他们谈得火热,便起身出去吩咐一声,不一会儿,厨房那边便送来了六碗面,五碗小的,一碗大的。 她放到桌上后笑道:「大家坐下用些宵夜吧,边吃边聊。」 大家这才发现外面天都黑了,显然时间不早了。 萧院正这才感觉腹中飢饿,一边招唿他们坐下吃面,一边和满宝继续刚才的问题。 满宝看了一眼候在屋角的大吉,点了点头后坐下。 只是给皇后换一个治疗方案,他们便谈到了半夜,从用药到更改的针法,萧院正都问得很细,最后和五人一点一点的敲定下来。 等确定以后,六人便共同在医案上签字画押,萧院正这才把关于针法的那部分记录交给满宝,让她抄录一份下来。 「明天你进宫就照此行针,这一份签字画押的文件我们是要收录到太医院的。 上面只写了针法,却并没有具体的行针之法,比如扎多深,怎么捻针,这里全都没有。 目前,这个行针之法只有满宝一个人知道。 满宝其实已经记在了脑子里,但既然萧院正要她抄录一份,那就抄录一份吧。 满宝抄了下来,萧院正看过后,同样在下面签字,然后转给郑太医等人。 大家一一在上面签字画押,萧院正交给满宝,让她也签上字画押,他解释道:「在太医院做事就是这样,给贵人们看病总要谨慎些。」 满宝点头,将这张纸收好来。 萧院正这才看了一眼沙漏,道:「时辰不早了,今晚我们就说到这儿,我送你们出去。」 五人连忙行礼告辞,和一直等在一旁的萧夫人和萧大郎也行了一礼。 孙太医几个先上车走了,郑太医邀请满宝和他同乘,满宝知道他是有话和她说,便对大吉点了点头,上了郑家的车。 萧夫人看着他们的马车都消失了,这才和丈夫道:「看来郑家要起来了。」 萧院正笑着摇头道:「我了解过了,她只是在济世堂挂单坐堂,可没有与济世堂签合约。」 「所以郑家这是还没把人拿下?」 萧院正想起今天她在立政殿劝诫皇帝和太子的那番话,摇了摇头道:「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学医就只是学医,她却是拜了正经的老师上学的,学的是儒家的功课。」 萧夫人惊讶,「她不是医家吗?」 萧院正摇头,「不止是医家。」 萧夫人就若有所思,小声道:「我看这小姑娘伶俐得很,你看配我们家的老五怎么样?」 萧院正就瞥了她一眼道:「你五儿子配得上人家吗?」 萧夫人没好气的道:「那只是我儿子吗,不也是你儿子。」 萧院正摇头,「算了吧,我们还是别去自取其辱了,她这个年纪都能跟我们谈医术了,用不了几年她就能跟我们并肩了。」 「可再过几年她也要嫁人生孩子了,不管她医术多高,她总要相夫教子吧?」萧夫人道:「到那个时候她医术好不好的还有什么用?家里这么多大夫呢,用不着她给人看病,我就是喜欢她的伶俐,且你也说了,她还正经读了书的,一般这样的姑娘都明理,可以理好一个家。」 第1302页 萧院正皱眉,「她这一身的医术,要是就这么不用了,那岂不是明珠蒙尘?」 「谁家愿意让自个的儿媳妇出门给人看病呀,又不是吃不起饭的。」 萧太医没说话了。 时辰不早了,街道两边的人家早就熄灯睡觉了,马车走过街道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郑太医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压低了点儿,他道:「周小大夫,从明天开始你就要进宫给贵人们看病了,因为时间紧,我们也没来得及教你什么,只能多叮嘱你几句。」 满宝点头,「你说吧,我听着呢,我要注意点儿什么?」 郑太医摇头道:「可我今天回家时仔细的想了想,我觉得叮嘱太多了你也记不住,所以只叮嘱你一句就行了。」 满宝洗耳恭听。 「进了宫,你得罪谁都可以,就是不要得罪太后,在皇宫里,你只要得了皇后的好,又不得罪太后,便是你像今天一样不给陛下和太子面子,也不会死的。」 郑太医觉得这孩子胆子太大了,他今天坐在马车里回家时,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敢直接拿刀剖了苏坚的肚子开始回忆,一直回忆到今天的事,然后他觉得,叮嘱她再多的规矩没用,不如直接告诉她实用的。 满宝听他这么说,很惊奇,「难道太后和皇后比皇帝和太子还厉害?」 郑太医点头道:「国事上当然不是,可在后宫,差不多吧。」 郑太医意味深长的道:「毕竟我们是大夫,只给人看病,基本上都是后宫管着的,别看皇后娘娘现在生病,但阖宫大小,事情不论巨细都是皇后娘娘在管着的。」 第1109章 只注意一点儿 满宝心中一动,问道:「那太后……」 「皇帝和皇后都是很有孝心。」 只是一句话满宝就明白了。 也就是说,在皇宫里,得罪谁都可以,哪怕是皇帝都行,就是不要得罪太后。 可是…… 满宝咽了咽口水问,「听说太后很疼益州王?」 「益州王是太后幼子,太后自然多疼他几分。」 那完了,她天生就得罪太后了,这是不以她的意志改变的东西。 满宝嘆息了一声,一脸的忧愁。 郑太医看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她忧愁什么,但一看她还小,便又心软了两分,想着她是不是害怕了。 于是又安慰道:「你也别怕,皇后娘娘是个仁厚之人,你只要不闯大祸,就是对皇帝和太子说话不客气些也没事。」 满宝才不担心这一点儿呢。 太子那人虽然脾气火爆,动不动就要砍人,但她还真没觉得他会砍她。 皇帝嘛,哼,他们从进京就是他一手推动的,现在满宝怀疑就连进宫可能都有他的手笔。 而在他们没告状前,他恐怕不会拿她怎么样。而且她又不傻,干嘛去得罪这些人? 满宝自认为不会去得罪这些人,但有的人就喜欢来惹她。 满宝第二天再进宫给皇后看病的时候,太子也在那里,而且就站在殿外等着。 见内官领着满宝过来,他便招了招手,内官便屁颠屁颠的领着满宝过去。 满宝走过去,与太子行礼。 太子看了眼她身后拎着药箱的小郑掌柜,小郑掌柜便看了一眼满宝,然后和内官一起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太子这才看着满宝道:「孤知道你这人不爱说谎,所以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吧,我母后的病你能治吗?」 满宝道:「昨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现在治不好。」 太子就盯着她问:「那你能治到什么程度?」 满宝沉默,内心煎熬不已,昨晚上才说了要谨慎小心,不得罪人的。 太子面无表情的道:「说吧,孤不找你算帐,也不告诉别人。」 满宝轻咳一声道:「皇后思虑过重。」 太子见她没再继续,便蹙眉道:「孤知道。」 满宝便道:「皇后还肝气抑郁。」 「这个孤也知道。」太子问,「然后呢?」 「若是皇后不能开怀,还加重思虑,我们下的药再好,也只能保证这一二年而已。」 太子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满宝便往后一蹦,指着他道:「你可是说了的,我实话实说了你可不能再找我的麻烦。」 太子盯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满宝松了一口气,连忙回身沖小郑掌柜招手。 小郑掌柜立即抱着药箱跑过来,满宝道:「快快快,我们进去找皇后。」 皇后也知道了太子找满宝的事,笑问她,「太子和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满宝笑着摇头,「没有,就是问了一下娘娘的病情,让我好好的给娘娘治病而已。」 皇后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她开心的笑了笑。 满宝这一次给她行针便改了几步针法,正是午睡的时间,针才扎了一半她便睡着了。 尚姑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嘴角翘了翘,和满宝道:「昨晚娘娘咳的也没以前厉害了,倒是多睡了几刻。」 满宝记下了,「那说明针法和药都没开错。」 这一次针灸依旧是分两次行完,满宝一直很留意时间,和他们只能看沙漏或滴漏来算时间不同,满宝直接看的系统内的时间,所以时间把握上要比他们强一些。 第1303页 她将所有的针都拔了,皇后只是动了动脑袋,没有醒来。 满宝照常按了一下她的穴道,让她感受到微微的酸疼后翻身躺好。 满宝退出帐子,收了东西正要走,尚姑姑连忙拦住她道:「周小大夫先留步,等娘娘醒了还有话和你说呢。」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再过半个时辰国子学就要下学了,她还得去给殷或扎针呢。 不过想到这边的机会也难得,满宝犹豫了一下便坐下等候。 尚姑姑见她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便给她倒了一杯茶,笑道:「周小大夫安心,我们娘娘只是与你说些家常话而已,不要担心。」 满宝点头,喝了一杯茶后指了一旁的椅子道:「姐姐也坐吧。」 尚姑姑乐,「你叫我姐姐?你该叫我阿姨或姑姑才对。」 满宝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可您看着和我姐姐嫂子们差不多大,我怕把你叫老了。」 尚姑姑没有坐下,在这个屋里,她可没有坐的资格,她便站着和满宝小声说话,「你是家里最小的?」 满宝应是。 「你排行几?」 「八。」 尚姑姑便笑道:「难怪呢,中间要是有几个隔得长一些的,那你母亲年纪的确挺大的了。你家可真有福气,生了这么多孩子。」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反问尚姑姑,「姐姐是哪儿的人,家里兄弟多吗?」 尚姑姑愣了一下后笑道:「我是太原人,我家里只有一个兄弟,但姐妹有五个。」 「姐姐家里人也多呀。」 尚姑姑轻轻地笑了笑,只是她不太有福而已。 尚姑姑很好奇的问满宝:「周小大夫的医术是跟谁学的,竟然这么好。」 满宝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厉害,我和很多人学过医术,其中太医里现在只有范太医,你知道范太医吗?」 尚姑姑笑着点头,「知道的,范太医离宫的时候我已经进宫好几年了,没想到你是范太医的弟子。」 难怪敢开苏坚的肚子呢,治疗外伤,还是范太医最在行。 俩人小声的说着闲话,尚姑姑要去看皇后,见她实在无聊,便顺手将皇后落在榻上的一本书拿过来给她,笑道:「你先看看书打发时间吧,我去服侍娘娘。」 满宝点头,低下头去看,见是一本《氏族谱》,便好奇的翻开来看。 她在不同的人那里听到过氏族谱,先生提到过,唐县令和杨县令好像也都提到过,但满宝真正看见还是第一次。 她好奇的翻开看。 第1110章 交朋友 氏族志其实就是记录各地门阀士族的谱录,满宝翻开,见第一页列的是博陵崔氏崔干,上面不仅列了他的家族来歷,还有他现在的官职,爵位等…… 满宝看得津津有味,心想,这要是把氏族志背下来,那出门在外,岂不是见着谁都认识了? 满宝正看得入神,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她抬起头来,就见一个跟她差不多一样大的女孩儿正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在一旁看她。 见她看过来,大女孩便笑问,「你怎么爱看这样的书?不觉得无趣吗?」 满宝认得她,昨天她就在一堆皇子皇女之中,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公主,但是公主没跑了。 满宝起身行礼。 长豫公主免了她的礼,满宝这才回答:「这本书挺好看的,公主看过了吗?」 长豫公主便嘆气,「不想看也被逼着背下来了,所以快别让我看见它了。」 她身旁的小女孩儿抿嘴笑,她好奇的看着满宝,问道:「你就是给母后看病的小神医?」 满宝也很好奇的看着小女孩,「我叫周满,当不得神医二字。」 她虽然没有问小女孩名字,但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她看,又报了自己的名字…… 小女孩笑眯了眼,也开心的回应她,「我小字明达,你有字了吗?」 满宝摇头,「我还小呢,先生说得等我及笄了就给我取。」 皇后已经醒了,她更衣后出来,看到三个女孩儿正聊得高兴,便笑着走过来,「长豫,你打搅周小大夫看书了?」 长豫吐了吐舌头,跑上去揽住皇后的手笑道:「母后,你猜她看的是什么书?」 皇后看向满宝手边的书,微微惊讶。 「没错,她在看氏族志,竟然还看得津津有味,这本书,就是三哥都不怎么爱看呢。」 「瞎说,你三哥九岁的时候就把氏族志背下来了。」 「那也是死记硬背的,三哥可是说了,一点儿也不好看,他背的时候都快背吐了。」 皇后上前两步,将书拿起来,看向满宝,「周小大夫喜欢看这本书?」 满宝颔首道:「还好,只是觉着挺有趣的。」 皇后便笑了笑,将手中的书递给她,「那这本书送给你了。」 满宝惊讶的接过,「这样不好吧……」 「哎呀,母后给你你就收着吧,」长豫笑道:「你要喜欢我那儿也有一册,也送与你。」 皇后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脑袋,「淘气,那是给你背的,小心你父皇检查你功课。」 长豫便嘆气。 满宝便收下了这本书,躬身和皇后道谢。 见她只是躬身道谢,没有像别人一样下跪磕头,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明达抬头看了她一眼。 第1304页 满宝正把书收起来,一低头对上她的目光,便沖她一笑。 皇后也坐在了榻上,沖明达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来,柔声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昨天本来想见母亲的,但她们都不让我来。」 「母亲病了,你也病了,两个病人在一起是会过了病气的,」皇后笑道:「母亲也想去看你,不也忍住了吗?」 她看向满宝,笑道:「今日正巧周小大夫在这里,不如让她给你看看。」 满宝早发现了,明达公主的发质有些枯黄,可她明明是公主呀,而且气也有些不足,和殷或的症状倒有些像。 满宝立即放下手去给她看,这一摸就发现她的毛病也不少。 有些气弱,脾胃虚弱,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她发现她也有气疾。 皇后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嘆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这孩子从出生开始便身体不好,常唿吸不过来。」 满宝却微微摇头道:「公主的气疾和娘娘的不一样,倒更像是心疾。」 「萧院正也这样说,却一直不能治癒。」 满宝便沉默起来,她记得她在莫老师那里看过相似的病例。 满宝收回了手道:「我想我得回去查一查医书。」 皇后笑着颔首,「好,那就有劳小周大夫了。」 她扭头看向尚姑姑。 尚姑姑立即捧了一个盒子上前。 皇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牌子给满宝,「这是出入宫中的牌子,你和她们年纪相仿,以后就算是不进宫看病,也可以时常进宫来和她们玩儿。」 长豫眼睛一亮,拍手叫道:「这个好,这个好,以后你进宫还能替我们带些东西进来,三哥现在都不太爱和我们玩儿了,大哥又严厉,我们想买些外头的东西都不能了。」 明达也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 皇后嗔了她们一眼,却并没有出言阻止。 满宝收了牌子,总觉得皇后此举不仅是为了让她进宫来找两位公主玩儿。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好事,有了这个牌子,她将来可选择的路又多了一条。她高兴的收下了。 投桃报李,满宝问了明达的喜好,绞尽脑汁想了两个健脾胃的点心方子给她。 明达接过方子看了一遍,看着描写就觉得很好吃,不由咽了咽口水问,「你会做吗?」 满宝:「我会吃。」 明达惊讶的抬头,「什么?」 长豫爆笑出声,乐道:「吃谁不会呀,我也会呀!」 皇后也笑弯了眼。 满宝不太好意思的低头,她这么和白善他们说话习惯了,一时就给带出来了,她轻咳一声解释道:「我记得许多的方子,但厨艺很一般,不太会做。」 一直沉默的科科暗道:那不是不太会做,那是一丁点儿都不会做好不好? 皇后目光微转,笑问:「你没学过厨艺是吗?」 满宝红着脸点头。 皇后:「你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读书?」 皇后问道:「读到什么书了?」 「正在详读《春秋》。」 既然说是详读,那说明之前已经读过一遍了,皇后看向和满宝差不多一样大的长豫。 长豫公主低下头去。 皇后笑道:「难怪昨天你能劝诫陛下和太子。」 满宝道:「昨日是我莽撞了。」 皇后微微摇头,「你劝的很好,君但有所过,身为臣民的确要劝诫的。好孩子,你昨天做的很好。」 第1111章 赏赐 皇后想了想,起身走到她的小书房,从书架上又取出了两本书,一本《三国志》,一本《魏晋》,她一併递给满宝,笑道:「你既然在读史书,那我就送你两本,这两本书还不错,待读完了再来我这里拿。」 白得的两本书,还是自己没有的书,满宝非常的高兴,接过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皇后笑了笑,就和她说起春秋来。 一说起读书的事长豫便悄悄的后退,开始左右张望起来,明达则乖乖的坐在一旁听着。 皇后见她小小年纪便能如此透彻,加之她还一直在学医,便忍不住感嘆一声,问道:「教你的先生叫什么名字?」 满宝眼睛微亮,道:「我家先生姓庄,讳字洵美,他可厉害了。」 皇后笑道:「只看你便知道他厉害了,这样的人怎么没出仕,为国所用呢?」 满宝正要说,想起先生的叮嘱,便顿了顿后嘆道:「先生的运气总是差一些而已。」 皇后若有所思。 满宝下午还有事,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便提了告辞。 从来只有皇后叫人退下,没有人会聊到一半就提出告辞的,尚姑姑又忍不住看了满宝一眼。 皇后没在意,对尚姑姑道:「送周小大夫出宫去吧。」 尚姑姑应下。 当然不是单纯的把满宝送出宫去,皇后还赏赐了她不少东西,这些东西一併送到了她的马车上。 尚姑姑笑着对满宝行了一礼,道:「明日我再来接小大夫入宫。」 「咦,尚姑姑亲自来接我吗?」 尚姑姑笑着应了一声「是」。 满宝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我已经认路了,只要侍卫们放我进去就行,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第1305页 尚姑姑失笑,「这是规矩,虽然有了牌子,但还是要有人接才好。也好避过路上的一些贵人。」 满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笑着应了一声是,挥手和尚姑姑告别。 这一次小郑掌柜学乖了,他也带了一个下人和一辆马车来,他把药箱交给满宝就要离开。 满宝就随手从车上的一堆赏赐里抱了一匹布给他。 小郑掌柜连忙推辞,「我和你进宫就是个药童,你见过药童拿大夫的东西吗?」 「拿着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跟着我,还不是看着我让我不要闯祸?这是在保护我呢,总不能让你一直跟着我白做工。」满宝把布塞他怀里,道:「你不是要说亲了吗,拿回去摆着,让你娘给你说一门好亲事。」 小郑掌柜:「……这说亲和布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女方家要是知道你家里有赏赐的皇缎,嫁给你就能穿这么漂亮的衣裳,你说会不会有很多女孩子想嫁给你?」 小郑掌柜一脸的迷惑,「会吗?」 满宝斩钉截铁的点头,「会!」 小郑掌柜就愣愣的抱住了怀里的布料。 皇后赏赐给她的全都是女孩子用的东西,布料很鲜艷亮丽,还有好看的首饰,除此外就是三本书了。 满宝也就能送小郑掌柜一匹布了。 满宝也爬回马车里坐好,打开盒子又看了一会儿那个牌子,这才收起来,她和帘子外的大吉道:「去殷家。」 大吉应了一声。 他们到殷家的时候,殷或已经下学有一段时间了,白善和白二郎正巧都在他这里,不仅他们两个在,刘焕也在。 殷或难得有同学来找他玩儿,所以殷家很看重,点心瓜果等各种好吃的流水一样的从厨房端过来,满宝到的时候,甚至还看到桌上放着螃蟹。 不过那东西殷或不能吃,他只能看着刘焕他们吃。 满宝提着药箱到的时候,三人正吃得津津有味,殷或就默默地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吃汤羹。 满宝一到,白善他们三个都腾不出手来,殷或便抬头对满宝一笑,问道:「你要不要坐下吃一些东西?」 满宝还真有些饿了,将药箱放到一旁,去旁边洗了手,便坐到白二郎身边,看看他们吃的东西,又看看殷或吃的东西,她的天平正在不断的倾斜时,白善将手中一个打开的螃蟹递给她,里面的黄和蟹肉都被剔了放在蟹壳里。 满宝就不用纠结了,直接接过。 白二郎看看左手边的满宝,再看看右手边的白善,不乐意了,直接起身和白善道:「换位置。」 白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当即起身和他换了位置。 白善将姜汁递给她,满宝便往上浇了一勺姜汁,然后就拌匀了吃,一口的黄…… 满宝欣喜的眯起了眼睛,白善看得也笑眯了眼,干脆又提过一只螃蟹来拆开给她吃。 坐在对面的刘焕一边低头吃,一边撑着眼皮看着俩人,他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殷或,问道:「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殷或瞥了他一眼,见他手上脸上都是黄汁,不由有些嫌弃的移开眼,「吃你的吧,管这么多干什么?」 一旁的白二郎早见怪不怪了,大家吃饱喝足,满宝便惋惜的和殷或道:「你才吃饱,暂且不针灸了,休息一会儿再说。」 殷或点头。 白善庆幸道:「幸亏今天没作业。」 不然他们这么晚回去,写作业肯定来不及了。 外面太阳已经没那么厉害了,五人干脆便叫人搬来躺椅,一块儿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 刘焕很新奇的摇着躺椅,问殷或,「这是谁做的,躺着还真舒服。」 殷或道:「照着他们家的躺椅做的,你要,便和我家的木匠要图纸。」 「好,我也要做一个放在家里躺着玩儿。」 满宝一边吃一边问道:「你爹娘严格吗?」 刘焕眨眨眼道:「我爹娘不在家。」 「那你祖父严格吗?」 刘焕思考了一下后道:「我大哥比较严格,怎么了?」 「那我估计你做了也躺不下去,」满宝道:「我们先生说了,你们年纪还小,这椅子是给年老者躺的,你们正是少年时,就应该挺直了嵴背,哪有这样坐没坐相,躺没躺样的?」 白善点头,「所以我也很少能躺在椅子上的,尤其是来京城以后。」 以前在益州和家里,他们的椅子都是放家里,大人们都不怎么管,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在益州城的时候先生还会主动招手叫他们休息一下,但到了京城就完全不一样了,先生虽然也会叮嘱他们要好好休息,但却不许他们太过偷懒了。 唉,还是家乡好呀。 第1112章 调查 尚姑姑将满宝送出宫,回到立政殿时,皇后也才让人把两个女儿送走。 她重新拿了一本氏族志,靠在榻上阅读。 尚姑姑轻手轻脚的去给她添水。 皇后目光从书上移开,问道:「周小大夫送出去了?」 「是。」尚姑姑躬身应了一声,细细禀报给她听。 皇后微微点头,沉吟片刻道:「长豫年纪也不小了,陛下正打算给她说亲呢,可我总觉得这孩子的脾气很跟个孩子一样,哪里就能嫁人了?」 第1306页 尚姑姑笑道:「女孩子嫁了人就长大了,娘娘不也是十三岁便嫁给陛下了吗?」 皇后微微摇头,笑道:「不一样了,我们那会儿天下动盪不安,现在国泰民安的,也不用孩子为这个天下做什么,不如等她们再长长。」 她道:「现在外面的人家不也是等孩子及笄后才说亲准备嫁人吗?」 她掩嘴咳嗽两声,接过睡喝了一口,咽下咳嗽后才道:「以前我总担心我走了以后她们的亲事不好定,所以想早早的给他们都定好,可现在看周满,突然间觉得晚一点嫁人也好,她们是公主,是皇子,便是受再大的委屈亲事上也不会被亏待的。」 尚姑姑低着头不敢说话。 「让孩子们再长长,自己有本事,倒比我给他们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要好。」 尚姑姑柔声道:「娘娘也是一片慈母心。」 皇后笑了笑,低头喝水。 尚姑姑笑着换了一个安全一点儿的话题,「娘娘似乎很喜欢周小大夫。」 皇后点了点头,嘆息道:「那也是个可怜孩子,从小没了父母,年纪小小便承受了这么多,可看着还是那么开朗高兴。」 也正是因为看见了她,皇后才突然觉得,孩子其实没了母亲,自己也是可以过得很好的。 尚姑姑是宫中除了古忠外第四个知道白善和周满事的人,闻言低下头去。 「对了,你去找一趟古忠,让他去查一查周满的先生,我隐约在陛下那里看到过,似乎是姓庄,」皇后笑道:「能教出白善周满这样弟子的先生必定差不到哪里去,就算运气差点儿,只要想出仕,不至于一直出不了,让他去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尚姑姑低头应下。 而此时,隔了两天的虞县公终于叫人打听到了一些东西,他的长随就坐在虞县公身边的一个小凳子上回道:「……绵州人,来了京城后很少出门,出去过几次后就和姜先生等人交上了朋友,和户部郎中陈福林是同乡和同窗。」 虞县公一边剥菱角,一边道:「让你查他的当年啊,你怎么尽查的是现在的事?」 他的长随没好气的道:「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他又不是长住在京城的人,这一时半会儿的让小人上哪儿查去?」 虞县公被怼了一句,便低头默默地剥菱角吃。 长随继续道:「不过,还是查到了一点儿东西的,中秋那天庄洵和陈福林在莫会园碰面,场面就不是很好看,大家私底下说他们可能有些恩怨。」 「重阳那天,他们又在青华山遇上了,庄先生的两个弟子很护师,虽然彼此言语间还算客气,但在场的人都觉得他们说话绵中带刀,还是有矛盾。」 「那你有没有查出他们有什么矛盾啊?」 长随一拍大腿道:「本来没查出来的,但小人去打听陈福林时听到了一件稀奇事。」 长随摇头晃脑的念了一首诗,笑道:「老太爷,您那天回来的时候念的诗,您还记得吗?」 虞县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废话,我念的诗我能记不住吗?你是不是要说这首诗是陈福林作的呀。」 长随一愣,「老太爷怎么知道?」 虞县公就幽幽一嘆道:「人吶,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太好了,我只隐约记得当年写这首诗的人闹了一出丑闻,似乎是因为诗抄了别人的,却怎么也记不住那个别人是谁了。」 长随:「……那您让小人去查的时候怎么没告诉小人?」 虞县公:「忘了!」 长随气得白鬍子都飞起来了。 虞县公问,「你刚才说那陈福林是什么官职来着?」 长随本不想理他的,但还是忍不住道:「户部郎中。」 「户部郎中怎么了?」虞侍郎从门外进来,先给父亲行了一礼,然后冲着长随行了半礼,叫道:「全叔。」 长随立即从小凳子起身和虞侍郎行礼,「拜见三老爷。」 虞侍郎连忙伸手扶住他,这才问道:「户部郎中怎么了?」 虞县公就掀起眼皮来看他,幽幽地道:「户部郎中陈福林呀。」 虞侍郎等了一会儿见父亲只说这么一句话,便道:「他怎么了?父亲知道他要调到工部来了?」 「嗯?」虞县公微微有了点儿兴趣,「他要调到工部去了?去做什么?右侍郎吗?」 虞侍郎笑道:「不是,是左侍郎,儿子要调为右侍郎。」 虽然左右侍郎都是侍郎,官阶一样,但右为尊,将来晋升尚书时,还是右侍郎更有优势。 虞县公便问,「怎么,他是唯一人选?」 「这倒不是,只是他资歷最深而已,」虞侍郎道:「他在郎中上面干了有九年了,是六部目前资歷最深的,我们工部事情素来繁杂,他又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所以尚书大人考察一番后便选定了他。」 虞县公就冷哼一声,「如今选官看的不是才能,而是不是老好人了?」 虞侍郎低着头不说话。 虞县公便指了他道:「那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虞侍郎笑道:「倒真是个老好人,不过他才华也有,我打听过他,他在户部的时候也做了好几件实事的,就是可惜,其中他提的好几个田亩计算的办法都不错,就是一有人反对,他就放弃了。」 虞县公喷了一口气道:「你们尚书就是看重他这一点了?难怪要把你右迁,这样的人放在右侍郎的位置上,难道还指望他将来做一部尚书。」 第1307页 「这是各人的脾性,父亲今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虞县公脑海中便闪过庄先生的谦逊有礼,没有证据,他是不会武断的相信某一个人的,可白善和周满两个孩子性格还不错,才能也不赖,加之庄先生又处于劣势,虞县公便忍不住多想了点儿。 这一多想,便有了侧重。 第1113章 打下来 虞县公沉吟片刻后问:「调任的事儿,你不让你们的尚书再考虑考虑?」 虞侍郎:「父亲,儿子我也要调任的,而且他有毛病也没什么不好的。」 又不是太大的问题,他没有主见,他还更好干活儿呢,到时候老尚书退了,他竞选的压力也能小一点儿。 要知道,尚书之职,不仅六部的侍郎都可以抢,外放的官员也能抢,只是因为他们是同部侍郎,所以更有优势而已。 虞县公横了他儿子一眼,「你若有才,何惧强大的对手?你若无才,何苦为害天下?」 虞侍郎:…… 这是自个爹,不能骂,也不能回嘴,于是虞侍郎运了运气后行了一礼便走了。 长随见老太爷把三老爷气走了,就又坐回凳子上,问道:「老太爷,那这事还查吗?」 「不查了,」虞县公没好气的道:「还有什么好查的?不是庄洵抄了陈福林的诗,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年被赶出京城,如今又回来了;便是陈福林抄了庄洵的诗,然后倒打一耙,把人给赶出京城去,毁了人的一生。」 「那……」 「可他们一个两个都不是京城人氏,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怎么查?」虞县公顿了一下后道:「也是可以查的,派人去一趟益州城,去找他们曾经的先生和同窗,哼,诗文这种事骗得过外人,却一定骗不过曾经朝夕相处的同窗。」 「那……」 「不去,」长随话还没说完虞县公便哼道:「我这都致仕归老了,做什么还去找这麻烦事?」 益州城离京城很近吗? 长随连连点头,「不去就对了,那小人下去歇着了?」 长随起身刚要走,虞县公就叫住他,「等等。」 长随就知道,默默地回头看他。 虞县公抿了抿嘴,挥手道:「算了,你一把骨头了,找个年轻机灵的往益州走一趟吧,也不用找到什么实证,当然,能找到更好,找不到就问一下他们的风评,和他们昔日的先生和同窗打听,尤其是亲近的那些同窗,总能打听出些什么来的。」 长随便笑着应下。 虞县公人老成精,一旦想开了,那找到的法子可就多了,反正他又不是刑部和大理寺,不用证据,于是敲了敲膝盖道:「你呢,就在京城里打听打听,这二十年来陈福林都做了什么好诗文,叫人记下一份来给我看看。」 又道:「还有,查一些,这些年有没有益州那边过来的学子上门拜访他的,或者和他关系最好的。」 官场最讲究人脉,同乡,同窗,还有同门。 陈福林曾在益州府学读书,那同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或者他同窗教出来的学生……这些都是人脉,一般来说,他们来京都会上他家门走一趟的。 而陈福林在他那些旧同窗,旧老师那里人品如何,看这些年他和益州的联繫如何就知道了。 长随听明白了,退下去查。 这当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出来的,但宫中查这些东西却比虞县公要容易得多,尤其皇后还是让古忠去查的。 让古忠去查,就相当于是让皇帝去查了。 因为涉及到益州王,皇帝早在知道白善和周满的身世后就把他们身边的人查了一遍。 庄先生在他的认知里就是那三孩子的先生,算是他们的智囊,但教书先生嘛,大晋多的是,所以他并没有怎么上心。 皇后一让古忠去查,他也上心了两分,于是让自己的人去查。 皇帝的人知道庄先生曾经要考国子监,便从这里开始查起,不到半天时间便也查出了他和陈福林的纠纷。 但他们比虞县公更快的是,他们还查到了陈福林这几天的小动静。 这些都被写成了摺子上报给皇帝,然后他们继续查去。 皇帝便拿了摺子背着手去找皇后。 夫妻俩吃了晚食后便靠在一起说话,皇帝把摺子拿出来给她看,沉着脸道:「先帝爷的事儿,当时我朝初立,乱得很,让人钻了空子了。」 虽然还没有查实,也没有证据,但仅从陈福林和庄洵的表现来看,当年那首诗就是庄洵作的,而陈福林显然是想再把人赶出京城去。 皇后看着嘆气,合上摺子道:「也难为这位庄先生了,竟还教出了白善和周满这样的人。」 皇帝也嘆气,然后眼珠子一转,凑到皇后身边道:「梓童也见过周满了,觉得她如何?」 皇后笑问:「什么觉得她如何?」 「你不觉着她也很调皮胆大吗?和太子小时候很像。」 皇后失笑,「是有点儿像,所以呢?」 「我想着,他既然能把周满教好,那能不能把太子也教好?」 皇后思考了一下后摇头,「不一样,大郎都那么大了,不像周满是从小跟着他学的,而且他身上无官无爵,家中也无权势,你觉得大郎会听他说话?」 皇帝便忧心,「那你说怎么办呢?」 第1308页 「你要真狠得下心,就聘孔祭酒和魏秘监为太子师,放开手让他们去教,如何?」 皇帝便诺诺道:「朕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怕大郎不乐意,他恼起来真把孔卿和魏卿砍了怎么办?尤其是孔卿,他年纪可不小了。」 皇后便冷哼了一声,「他要是敢对先生动手,你也打他骂他不就好了?况且,大郎虽诸般不好,却还不会对老师动手。」 皇帝便思考起来。 皇后见他听进去了,便靠在了榻上,由着他想去。 没两天,皇后的病症初见成效,开始减缓的时候,宫中一连下了两道圣旨,一是让孔祭酒,魏知,李药等人一起教导太子,二是让太子每日随他一起处理政务。 除此外,就还有一个小插曲,吏部擢升陈福林的摺子到了皇帝跟前被打回去了。 这下不仅吏部的人,就是工部和户部的人都惊呆了。 一般这种擢升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之前尚书或侍郎肯定和皇帝提过了,上的摺子只是走个过程而已,为什么会被打回来? 很多人都不由悄悄的去看陈福林。 陈福林在收到消息后脸色一下就白了,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半天动弹不得。 第1114章 连锁反应 从知道周满进宫后,他这心里就一直不安,他还在想办法呢,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那么迅速,他前两天才从下人那里知道周满进宫去了,今天擢升的摺子竟然就被打下来了。 陈福林咽了咽口水,颇有些不安,不知道这是皇帝单纯的觉得他不合适,还是周满在宫里说了什么。 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掉以轻心,想着徐徐图之,应该在状元楼碰到庄洵后就动作,尽快找到人后把人赶出去的,连同他那三个弟子。 陈福林心中懊悔不已。 当时白善白诚和周满都还没入学,在京城里没有根基,想把他们赶出去还容易得很,但现在…… 和陈福林同为郎中的顾大人见他坐在椅子上许久不说话,脸色青白交加,便上前安慰他道:「陈大人,这起起落落是常态,不要过于介怀了。」 陈福林回神,强笑一声道:「我知道,就是心中惶恐,不知是哪处差事没办好,唉,心中有愧呀。」 大家也疑惑呢,特别是户部尚书刘会,本来嘛,手底下有一个要升迁走了,他都已经找好了接替他的人选了,然后接替他位置的那个人的位置也找了人候着了,结果现在陈福林被打回来了,底下一路人的升迁就全被堵住了。 刘会找了户部左侍郎去问话,没办法,陈福林是他的手下。 「这陈福林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说的他资歷足够,为人又谦逊,这些年来做事兢兢业业吗?」不然他也不会往上举荐他。 户部左侍郎道:「是啊,大人不知道我,也该知道他的,他在户部郎中的位置上都坐了九年了,这九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人也稳重,按说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啊。」 户部左侍郎自己都迷煳呢,「工部那边没意见,吏部的核验也过了,按说不该呀。」 「按说?」刘会瞥了他一眼道:「陛下是能按说的人吗?你去问一问陈福林,最近他有什么事儿落在陛下的眼里?」 「没有吧,要是有,御史台还能放过他,放过我们户部?」 刘会也沉吟起来,是啊,最近御史台都盯着太子呢。 陛下一口气给太子派了六个老师,个个都是朝中重臣,出了名的博学多识和人品贵重,所以大家都在盯着太子呢。 看他到底可不可堪造就,要是不可,估计接下来还有的吵呢,所以最近没人弹劾他们户部啊。 他也没觉着他们户部有出纰漏啊? 户部左侍郎见老大人眉头都皱的能夹死蚊子了,连忙道:「大人,会不会是陛下另有安排,所以把摺子打回来了?」 「那也该把吏部和工部的尚书找去和他们说一声,哪有这样直接把摺子打回来的?」刘会道:「那是工部侍郎,又不是户部和吏部,这会儿也不是陛下刚登基的时候。」 所以皇帝用不着往里安插人手,以刘会对皇帝的了解,他这时候做这样的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皇帝讨厌陈福林。 刘会想到这里眨了眨眼,「糟了!」 户部左侍郎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抬头,「老大人怎么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站着吗,能怎么?」刘会没好气的说了一声,然后道:「陛下这样没有理由,这会儿怕是被魏大人骂呢。」 户部左侍郎:……这有什么糟的,反正陛下三天两头都要被骂一次。 刘会一转身见他还安安稳稳的站着,便没好气的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查一查那陈福林做了什么惹陛下生气的事儿,你以为魏知骂陛下你能得了好?别忘了,陈福林是户部的人,是你的手下!」 户部左侍郎这才回过味儿来,这是神仙打架要殃及池鱼了。 他连忙行礼后急匆匆的跑了。 刘会哼哼一声,也背着手去找隔壁的工部尚书唠嗑,这陈福林没被选中,那他是打算继续从六部中选人呢,还是只从他们工部选人? 工部尚书也在和虞侍郎说这事。 陈福林没通过就没通过,对他没什么影响,他直接找了虞侍郎道:「也不知道陈福林是怎么惹到陛下了,等他们的官司打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太后千秋以后就要入冬了,年前有好多事儿要忙,我们可没空等他们打官司,所以这缺还是得快些补上。」 第1309页 要不是这几天他爹都老实的待在家里不出门,虞侍郎都要怀疑是他进宫给皇帝吹风了,见事情竟然顺着他老爹希望的方向在发展,他也不多嘴,直接问道:「大人想从哪儿选人呢?」 「就从我们工部里选吧,你们手底下的几个郎中,你看谁合适?」工部尚书道:「这陈福林资歷倒是够了,但他从没在工部做过,过来还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上手呢,从我们工部里选人,一擢升便能用,反倒省去了许多麻烦事。」 虞侍郎点头,「就是资歷浅些,吏部那边恐怕不答应。」 工部尚书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陛下无故把擢升的摺子打回来,御史台和魏知那边肯定会上诫的,这要是给陛下找出原因来,后头就是御史台跟吏部的官司了,他们可没功夫管我们这一个侍郎的缺儿了,你先把人选出来,到时候让他代理处理事情,等他们官司打得差不多了,我再上书把缺定下来。」 虞侍郎明白了,这是要先斩后奏,这样的法子倒也不错,六部平时也没少用。 他便认真的思考了起来,「陈福林这人颇为圆滑,陛下不喜欢他,那就选个能干点儿的吧,大人觉得柳郎中如何?」 「他不是才擢升郎中两年吗?」 「是,资歷浅了点儿,但手段不差,办事的能力是几位郎中里最突出的了。」 工部尚书也知道他,只不过他是寒门出身,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待本官想一想,你再提两个名额上来。」 虞侍郎:……郎中总共就四个,再提两个,您不如让我选一个不合适的出来算了。 虽然心内吐槽不断,但虞侍郎还是又提了两个人选给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便挥手让他退下了,没把隔壁户部陈福林的事儿放在心上。 第1115章 各方 工部是不怎么着急,户部是有点儿着急,那吏部就是非常着急了。 人是他们考核过的,皇帝那边没通过,那问下来必定先是他们的责任。 一部侍郎,已经是除尚书外最大的官儿了,所以位置很重要,当时考核上来的资料吏部尚书是亲自审核过的。 这会儿他又拿了出来,他从头到尾仔细的又看了一遍,然后交给他的两个侍郎,问道:「有什么问题?」 俩人一起摇头,「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是啊,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李尚书敲了敲桌子道:「陈福林这些年在户部功小无过,但资歷足够,陛下就算想要选用一个能干点儿的工部侍郎,把我叫进宫里再商议就是,何必还直接通过门下省把摺子打回来?」 「那是陈郎中得罪了陛下?」 李尚书:「每日小朝会他都没资格上朝,大朝会你听过他说话?」 「你去查一查他的人品,还有近日他可闯了什么祸,人是我们选的,也是我们考核的,等御史台先查出来,到时候可不仅陛下和御史台,就是中书省、门下省和其他五部都得叮我们。还有,」 李尚书轻轻地点了点手指,道:「一边再准备一封举荐的摺子,全面一些,要是查不出什么问题来,最迟后天就要把摺子递上去,他只要没什么大毛病,那就还荐他做工部侍郎。」 两位侍郎明白,这要只是皇帝个人的好恶,他们也是不能够屈服的,于是齐声应下,立即行礼出门去。 这样的事他们当然不可能自己去查了,都是叫手下去查的,但和陈福林谈话就必须他们两个去了。 对方毕竟是郎中,总不能再派一个郎中去吧? 吏部左侍郎看向右侍郎,问道:「是一个人去,还是?」 「一起吧,」右侍郎袖子一甩,背着手道:「我们也看看这是什么人物,我记着前儿才一块儿喝过酒呢,也没见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怎么就得罪了皇帝呢? 虞侍郎前脚出了他们老尚书的门,后脚就路过柳郎中身边,示意他进屋说话。 柳郎中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慢悠悠的将自己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便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本文档去找虞侍郎。 虞侍郎刚着重举荐了柳郎中,自然要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对方,好让他承他的情了。 柳郎中也不傻,这边高兴的和虞侍郎道谢,出了门便找了藉口出去熘达了一圈,叫来自己候在部外的长随道:「立即回家去,让二老爷查一查户部的陈福林,看他最近都干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与什么人结仇了。」 「那老爷您……」 「下衙以后我要和几位同僚去饮酒,到时坐他们的车就可以,不必你来接了。」 长随就明白了,立即听命飞奔回家找二老爷。 柳郎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思考,要是从部里选人,那就只能从他们四个郎中里面选了。 他的资歷不算最高,但的确是这两年来最能干的一个,所以占三成吧,又有虞侍郎举荐,那便又多了两成。 可要是从六部中堪选,那他连两成的希望都没有。 尤其是和陈福林比,他可是在郎中的位置上坐了九年,论资歷,怎么排也该到他了。 所以他最大的对手并不是同部里的另外三个,而就是陈福林。 满宝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正时候了,那会儿她已经在出宫的路上了,然后尚姑姑边陪着她往外走,边把这事「不经意」间告诉了她。 第1310页 「娘娘不喜欢户部的一位陈大人,陛下前两日才知道,巧了,昨儿有封陈大人擢升的摺子,今天就被陛下打下去了。」 满宝惊讶得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打下去了,那是不能再晋升的意思了?」 尚姑姑笑道:「陛下不答应,自然不能晋升了。」 满宝努力的想要板住脸,但脸上还是忍不住绽开笑容,只能低下头去使劲儿的憋住笑。 尚姑姑就见她脸抽了抽,想笑又努力收住的模样,整张小脸都扭曲起来了,自己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出宫门,满宝就高兴的飞了,直接撒开腿就朝大吉的马车跑去,提着药箱的小郑掌柜只能在后面追,「周小大夫,你不要你的药箱了?」 大吉去接过药箱,满宝已经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了,掀开帘子和小郑掌柜挥手,「我先走了,明儿见。」 小郑掌柜心累的挥手,本来还想问一下尚姑姑说的那尚大人是谁,怎么特特说给了她听,还想提醒她一下,但见她这样,他便觉得算了,有话明儿一早去药铺里见了再说吧。 满宝已经兴奋的问大吉,「白善他们呢?」 「少爷他们今天课业多,要留在国子监里写作业和看书,所以让小的先来接满小姐了。」 「那快走,我们去接他们。」 大吉忍不住笑问,「满小姐是有什么喜事吗?」 「有,大喜事!」 但到了国子监门口他们也进不去啊,这里管理可比益州府学严多了,门口守门的护卫也不乐意帮他们传话。 满宝正是心潮澎湃的时候,一肚子的高兴想跟人谁,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白善他们出来,她忍不住心痒痒,「大吉,他们国子学的墙在哪儿?」 大吉道:「满小姐,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守门的不乐意帮我传话,我也不进去,就是叫个人帮我们传个话而已。」 「要不再等等,说不定会有哪位郎君出来也不一定。」 「都下学好久了,还留在学里的不是在看书做课业,就是在里面玩儿,怎么可能这会儿出来?快点说,他们的围墙是哪面?哪边比较僻静好爬?」 大吉:「……我不知道。」 「不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喜欢踩点了,在府学的时候也是,你把我们府学的围墙全摸过一遍了。」 大吉:……可真是,到底有什么事儿是你们不知道的?他明明做得很隐秘,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满宝可不会告诉他这是科科的功劳,就盯着他看。 大吉没办法,只能赶着车走了,然后绕着国子监的外围跑起来,很久很久以后停下了马车。 第1116章 目瞪口呆 满宝撩开帘子跳下去,发现两边都是围墙,她便好奇的问:「这是哪儿?」 「国子监的另一面,国子学就在围墙之后。」大吉显然来踩过点儿,毕竟少爷在里面读书,他得预备着有一天不能从里面接出人的状况来。 满宝看了一眼比府学高上一个脑袋还多的围墙,直接站在车辕上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转身就爬上了马背。 大吉抽了抽眼角,默默地看着。 满宝从马背上站起来,搓了搓手,瞄准了墙头便一跃,直接扒在了墙头上,马躁动的走了几步,被大吉拉住,它就喷了喷鼻子。 满宝已经手脚灵活的爬上了墙头。 满宝坐在墙头上,畅快的唿出了一口气,这才摸了摸头上的小揪揪,发现还好,便笑嘻嘻的看向院内…… 一转头便对上一群人的目光,一群少年正拿着弓箭抬头看她,嘴巴张得老大。 满宝一眼便在他们之中看到了封宗平,她立即笑着和他打招唿,「封公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少年们齐刷刷的离封宗平三步远,扭头盯着他看。 封宗平颤着手指指向她道:「你你你,你少污衊我,你不是白善……咳咳吗?」 「对呀,我是白善师姐,我们都见过这么多次了,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满宝觉得跨坐不方便,干脆把另一条腿也挪了进来,笑道:「麻烦你帮我叫一下白善,就说我来接他回家了,对了,再顺便叫一下白诚。」 封宗平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你要找人怎么不让看门的僕役进来找?不行在大门口找个同学也可呀。」 「我找了,你们国子监的僕役一点儿也不友善,不像我们益州府学的,可热情了,这会儿大门口也没人,所以找不到人。」 封宗平仰着脖子和她说话,「找不到人你就爬墙呀?『 「我想找人帮我叫一下他们呀。」 封宗平没好气的道:「你都爬到墙头上了,还找什么人替你叫呀,你直接下来自己叫算了?」 满宝坐在高高的墙上,居高临下,正看见国子监内高树丽画,高粱画栋,连墙上都图了好些色彩鲜艷的画,正是心中嚮往之时,一听到封宗平这么说,立即笑眯了眼,问道:「我也能进去吗?」 封宗平直觉不好,刚要说不能,墙上的人已经不等她回话,直接从墙头上一跃,蹬蹬的两步,踩在墙上一蹦,直接就蹦到了他跟前来。 少年们立即离了封宗平十步远,恨不得在竖起一块牌子,上书:我与此人不识。 但少年们虽然退出去了,眼睛却亮晶晶的一直盯着他们看,恨不得就黏在他们身上一样。 第1311页 封宗平提着的那口气就怎么也下不去,他紧张兮兮的左右张望,见没有学官,立即拉住她往旁边的树下躲。 「你你你,你要是被抓住了……」 「我自己进来的,一定不是你叫我进来的。」 封宗平唿气,点头道:「没错!」 点到一半觉着不对,半口气就唿不出来了,「什么叫我叫你进来的,本来就不是我叫你进来的。」 满宝点头,眯着眼睛笑,「是。」 封宗平就感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当然是不敢真的让满宝去找白善的,那就是他斗气的话。 真让满宝跨过这半个国子学去课室那边找白善,恐怕路还没走到一半就被抓了。 虽然她爬进来与他无关,但他总觉得她要是被抓了,他也落不得好。 于是封宗平回头和一群小伙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帮忙掩护一下,我去找白善。」 众少年见满宝老实的站在树底下,而树干还挺大,应该不会被发现,于是纷纷点头,让封宗平去。 封宗平一走,一群少年便围了上去,颇为稀奇的看着满宝问,「你和封宗平是什么关系啊?」 满宝:「朋友。」 「你是一级甲三班白善的师姐?」 满宝点头。 「可你看着比白善和白诚小呀。」 满宝道:「没错,我比他们小。」 少年们还要再问,满宝已经好奇的看着他们手中的箭问:「你们在练箭吗?」 少年们便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箭,笑着点了点头,指着远处的箭靶道:「对,我们的箭靶从不设在围墙下,不然你从墙上爬进来,箭要是射偏了,估计你要成刺猬了。」 满宝道:「围墙外面就是巷子,你们的箭要是能射着我,那肯定也会射到外面去,就不怕伤了人?」 一少年笑道:「你倒聪明。」 一人则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爬上来的,这墙这么高。」 「这有什么,我也能爬。」 「你那是借了梯子吧?」 满宝道:「我踩着马上来的,我家的马车在外面。」 众少年便若有所思,「这倒是个法子。」 众人目光流转,以后要是上学迟了…… 少年们嘿嘿一笑。 满宝也看着他们笑,封宗平许久才把人给找到,原来白善他们一起跑到藏书楼去看书和写作业去了,他到了课室没找到人,问了人才去藏书楼把人找过来的。 几人跑过来,殷或还有些喘,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被少年们围在中间的满宝,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咦,封宗平没告诉你们吗?」 封宗平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长舌妇,而且隔墙有耳,藏书楼里这么多人,万一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他挥手道:「行了,行了,人已经帮你找来了,你快走吧,真被学官抓到了,我们一个都得不了好。」 满宝:「你们国子监这么严格呀?」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我们的祭酒是谁。」 满宝便扭头和白善道:「快出去,我有一件大好事要告诉你们。」 白善点头,「行,你先走吧,我们得去拿书篮。」 刘焕还一脸懵,问道:「你怎么走?」 满宝指着围墙道:「这儿呀。」 封宗平道:「可说好了,我不给你找梯子,也不给你踩。」 满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不用。」 说罢,她微微后退了几步,助跑起来,直接蹬蹬蹬的上墙,伸手一把攀住了墙头,在一众少年的目瞪口呆中灵活的翻上墙头,然后回头和他们挥了挥手,转身便消失在了墙头。 白善转头看见封宗平嘴巴张得老大,就用手抬了一下他的下巴,帮他把嘴巴合上,然后道谢,「多谢封学兄帮忙叫我们了。」 封宗平呆呆的道:「不用谢。」 第1117章 喜事 满宝跳下,大吉又赶着车绕了一圈回到国子监的大门口。 白善他们已经提前在那里等着了。 他们一上车,刘焕和殷或便也挤了上来。 一辆车上挤了五个人就有些拥挤了,白善三人一起看向刘焕和殷或。 刘焕左右张望,问道:「到底是什么喜事?」 殷或也好奇,因此当没看见三人的目光。 白善和白二郎这才看向满宝。 满宝高兴的道:「陈福林升不了官了。」 刘焕问,「陈福林是谁?」 白善则惊奇,「他为什么升不了了?」 满宝哼哼道:「我估摸着是皇后查到了点儿什么,告诉了皇帝,皇帝不喜欢他,就把他擢升的摺子打下去了。」 说罢将刚才出宫时尚姑姑和她说的话说了一遍。 刘焕问:「这人谁啊,跟你们有仇?」 满宝哼了一声道:「没错,有仇。」 白善轻咳一声道:「其实我们是很大度的人,并不记仇的,只是一点儿小仇而已,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啊。」 满宝顿了顿,连连点头,「没错,我们什么都没做。」 殷或:……都悄悄告状了还什么都没做吗? 白善撩开帘子看了一下外面的太阳,估算了一下时间后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家吧。」 刘焕不走,「不行,你们得告诉我那陈福林是谁,怎么跟你们有仇了?嘿嘿嘿,你们有没有想套他麻袋,要不要我帮忙?」 第1312页 白善看了他一眼,拒绝道:「我们不做这等违法之事。」 「骗鬼呢,张敬豪不就是你们揍的吗?」 白二郎抬头,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刘焕也一脸惊讶,「还真是你们啊。」 殷或:…… 满宝和白善没忍住,转身按住白二郎便一人打了他好几下。 刘焕看着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听见人私底下说的,说张敬豪先前脸上带伤,多半是被你们揍的,张敬豪也说是你们。」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瞎说,他有证据吗?」 白善指了殷或道:「那天我们可是有人证的,我们一起回城了。」 殷或点头,「没错,我们当时在一起,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提起这事?」 「他近来常跑到我们国子学里来,为的是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吗?」刘焕惋惜道:「可惜你们找他算帐时我不知,不然我一定跟着去凑热闹,我长这么大,还没套过人麻袋呢。」 几人:…… 白善严肃的道:「我们也不套人麻袋的,尤其是陈福林这样的官儿,殴官可是要判刑的。」 刘焕很坚持不懈,「陈福林到底是谁呀?」 白善便冷哼了一声道:「一个小人和伪君子罢了。」 「又是小人,又是伪君子,这得多坏呀,」刘焕问:「是小人多一些,还是伪君子多一些?」 三人回想了一下,一想到陈福林笑容满满,自以为温和的说话声音便有些想作呕,三人异口同声道:「伪君子多一些。」 「那更坏了,他做什么坏事了?」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见他没拦着,便道:「他二十多年前就占了我们先生入国子监的名额,然后为不让我们先生考学和考官,还偷了我们先生做的诗,先我们先生一步往外传了。」 「让我们先生背了一辈子的黑锅,」白善冷着脸道:「上次见面还一脸虚伪的和我们先生说,当年的事都是误会,哼,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别说刘焕了,就是殷或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是知道他们和陈福林有矛盾的,也叫人查过陈福林,但只查到陈福林偶尔会在外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不太能听明白。 但这会儿结合他们说的话,他一下就听明白了,陈福林这是想要倒打一耙呢。 殷或连忙告诉他们。 白善挥手道:「这事先生早猜到了,但先生不许我们插手此事,说他还在试探,不敢做得太过,我们要是反驳了,反而会助长这流言,对我们要做的事儿反而不利。」 刘焕摸了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你们要做什么事儿?」 三人同时一僵,满宝轻咳一声道:「扬名?我们没有当年的证据,这事要是传开了,我们就不好名扬京城了。」 「哦~~」刘焕意味深长的道:「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可是名扬京城的小神医呢,说,你的名气是不是也花钱请人了?」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可没少帮我大哥干这种事,不过你这是花了多少钱呀,竟然一夜间就名扬京城了。」 白善伸出两根手指。 刘焕瞪大了眼睛,「两千两?你,你这么有钱?」 白善没好气的道:「不对,再猜,我又不傻,谁会花两千两去扬名?」 满宝:「那名气也就听着好听,两千两都能买个铺子了。」 刘焕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原来是二百两呀,其实也不是很多呀,你找的谁,能把人介绍给我吗?」 白善就收回了手指,疑惑的看着他,「二百两,你愿意?」 刘焕一脸莫名,「我愿意啊,二百两就能一夜间名扬京城,我为什么不愿意?我大哥每每比赛拿了好的名次,或是做出了好的诗文,我都要花钱给他扬名,前前后后也花了有二百两了,但也没见我大哥名扬京城啊。」 白善就盯着自己的两根手指看,低声道:「原来我们还占了便宜吗?」 刘焕问:「什么便宜?」 「没什么,不过我不是花的二百两,我是花的二十两。」 刘焕呆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人是谁,介绍我认识认识。」 白善爽快的应下,「没问题,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下车吧。」 刘焕迷迷煳煳的被忽悠着下了马车,都快忘了他最先问的问题了。 殷或却没忘,不过他也没多问,跟着一起下了车后和满宝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也小心些。」 他道:「读书人最好名,尤其是陈福林这样的人,小心他狗急跳墙。」 满宝和白善表示明白,挥手和他们告别。 第1118章 剥 帘子一放下,车一走,俩人便一起回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就把两只手挡在身前,叫道:「你们敢打我,我就敢回去和先生告状。」 还没上自家车,正好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刘焕和殷或:…… 殷或回家去了,他自然不会把这些事和家里人说,但刘焕不一样,他只答应白善说不告诉别人,可家人在他这里不是别人啊。 他大哥一定是又出去应酬去了,所以刘焕转身便跑去找他祖父。 刘会也刚从衙门里回来,正在书房里皱着眉头写东西呢,一见到小孙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便问道:「何事?」 第1313页 刘焕便笑嘻嘻的跑进去给他磨墨,然后问道:「祖父,你知道陈福林吗?」 刘会一听,掀起眼皮看了孙子一眼,落下笔,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刘焕摇头,「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 「好奇什么?」 「好奇祖父是不是特别讨厌他。」 「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讨厌他?」 「因为他不是好人,是个伪君子呀,」刘焕可不会像大人们想那么多,还想着看证据什么的,一个连听都没听说过的陌生人,他当然是相信他的朋友们的了。 没错,他就是这么偏听偏信。 所以刘会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白善他们和陈福林的恩怨说了。 刘会目光微凝,问道:「二十多年前的事,这些都是你同窗说的?」 「是呀,祖父,那陈福林是什么人啊,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刘会瞥了他一眼道:「他是我底下的郎中,你那同窗是哪里人,这次打落摺子的事儿是他们的手笔?」 刘焕一愣,摇头,摇到一半又点头。 刘会见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就没好气的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 刘焕挠了挠脑袋,干脆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主要是,他不觉得满宝可以影响皇帝,但这事又的确与她有些关系。 刘会若有所思起来,刘焕还在一旁兴致勃勃的问:「祖父,这样的小人你们户部怎么还要啊?」 刘会便掀起眼皮来看他一眼道:「小人怎么了,这世上能有几个君子?」 刘焕一怔,「所以祖父,您还觉得他做得对吗?」 「屁话,当然不对了,」刘会道:「不过这种事不能听一家之言,你不要管了。」 他顿了顿后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和那小神医做了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刘焕便笑哼哼的道:「您不知道的可太多了。」 刘会就用书敲了一下他脑袋,道:「行了,少在这儿吹牛,过不了几日就是太后千秋了,到时候你大哥他们要上场骑马射箭,我呢,也不指望你武争文斗了,你就好好的待着别给我闯祸就行。」 「祖父,我什么时候给您闯过祸呀?」 「嗯,」刘会哼笑道:「那还少吗,来,你与祖父说一说,你是怎么在国子监里见到周小神医的?」 刘焕眨眨眼。 刘会盯着他看,点了点下巴道:「仔细的想一想,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理由来。」 刘焕嘿嘿一笑,转身便跑了。 刘会就哼了一声,「臭小子。」 刘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写的摺子,将它拿起直接撕了丢到一旁的火盆里,他嘆息一声。 若果真如此,那就没必要替他争取了。 刘会想了想,招来一个下人,「你去打听一下,近日从陈福林家里传出来的话,有没有关于他们家老爷二十多年故人的消息。」 下人应声而去。 陈福林今日突然收到这样的打击,一时还有些恍惚,回到家时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所以并没有惊觉到家门外添了许多人。 但庄先生却是第一时间警觉了起来,一听满宝回家绘声绘色的说了这么一通,他便道:「这几日你们出门谨慎小心些,连说话都要多谨慎两分。」 白善问:「难道他还真想狗急跳墙吗?」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防的却不是他,而是如今盯着他的那些人。」 三个弟子都一脸迷惑。 庄先生便道:「若是往常,陈福林暴出这样的丑闻没什么,最多御史台弹劾他一顿,不是当年他做的事被查实,便是我再落一身不是出京去,可这会儿他正值升迁的时候,牵一髮而动全身。」 庄先生也是给人当过师爷,参谋过政事的,因此道:「这时候,他不论是往上一步,还是原地不动,或是往下走一步,都挡了人的道儿。」 「有人想他升迁,也有人想他站在原地,可能还有人想把他拉下来,」庄先生道:「这么多人盯着他,而我们是目前唯一与他有最大矛盾的人,你们小心被人当成了刀使。」 三人一听,连连点头,乖巧的不行。 庄先生就盯着满宝道:「尤其是你。」 满宝缩了缩脖子,「怎么又是我?」 「不是你是谁?如今你出入皇宫,一言一行都不能出了差错,你倒好,还主动挑起事儿来,」庄先生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小心为师打你板子。」 满宝小声道:「我可没说陈福林的事儿,我就是和皇后娘娘提了您,说您特别厉害而已。」 庄先生便横了她一眼,满宝默默地不敢说话了。 庄先生便挥了挥手道:「行了,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三人乖乖的应下,退出去时彼此挤眉弄眼的使了一个眼色。 围墙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围墙里面的一家人却开开心心的吃起晚食来。 这一天的晚食,有很多人都食不知味,也有很多人在外觥筹交错,打点关系,更有许多人在微凉的秋风中奔走,寻找着各种他们需要的讯息。 没几天,陈福林就被人剥得只剩下里衣了,虽然还没有查到内里,但仅凭这些东西,也足够有些人窥探到更多的东西了。 第1314页 其中最为惊讶的恐怕就是工部的柳郎中了。 同为郎中,而陈福林又是老前辈了,他跟他还是挺熟悉的,他一直觉着他是一个老好人。 优点是老好人,缺点也是老好人,却没想到老好人的面孔下还藏着这样一副面貌。 第1119章 尘埃 柳二老爷坐在下首喝了一口茶问,「大哥,要不要我去一趟益州城?」 柳郎中摇了摇头,笑道:「不必,益州城不近,来回最快也要半个月,何况你还要查东西,我们只要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就好,不必要到实证。」 他道:「何况,这种事情也不必要实证,人品这种东西,一旦有人认准了就行。」 「万一他狡辩呢?」 柳郎中笑道:「这是必然的,只是他自狡辩他的,大人们也不是傻子,任由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还有御史在呢。」 他不在意的笑道:「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一旦大人们认定他品德有瑕,他就再难进一步了。」 柳二老爷点头,看了眼被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后道:「就是可惜了那位姓庄的书生,听说他当年被赶出京城后就一直不曾入京,考学考官全耽误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当年在文人间肯定闹得很大,他拿不出来证据,再辩解,落在他人眼中也不过是狡辩,既如此,还不如离开。」柳郎中微微蹙眉,「可是很奇怪,当时他们俩人,一人是国子监的学生,一人是要考国子监,并没有利益冲突,陈福林也并不是非这首诗不可,为何要偷他的诗呢?」 柳二老爷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就是现在去问当年听说过这事的人,他们也都这样说,所以都认定了是庄洵抄陈福林,毕竟陈福林并不是很需要这首诗,但庄洵很需要。」 柳郎中沉思。 见大哥沉吟,柳二老爷又道:「大哥放心吧,从我们查到的这些事情来看,心虚的分明是陈福林,不然他也不会在状元楼里见了人一面就让下人满城的找人,在莫会园里碰到时还说了那样的话。」 柳郎中点头,虽然不知道缘由,但的确猜出了过程。 他沉吟道:「就不知道陛下是基于什么考虑不同意陈福林晋升的。」 柳二老爷便轻咳一声,小声道:「大哥,因为要查陈福林,我便顺着查了一下那位庄先生,您猜,他有个弟子是谁?」 柳郎中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他是陪他的学生进京读书的吗?一个在国子学里,一个在太学里。」 「还有一个呢,却是个女弟子。」 柳郎中:「少卖关子,直接说罢。」 柳二老爷便嘿嘿一笑道:「是这段时间名扬京城的小神医,巧的是,她这段时间频繁进宫,听说是为宫中的贵人看病,不过我没打听出来是哪位贵人。」 柳郎中一下坐直了身子,「你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我今天未时还跟着人到了宫门口不远处,亲眼看着她和济世堂的小郑掌柜一块儿进去的。」 柳郎中眉头一皱,「你也太莽撞了,竟直接跟着人进了皇城?不要命了你?」 柳二老爷道:「又不止我一个跟着进去而已,好多人都混进来了。」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进皇城的,只是六部就在皇城里,像他们有家人在六部当官儿的,说明来意基本上就都可以进去了。 反正皇城进去了,宫城却不是那么好进的,所以看守皇城几处大门的护卫都不是很严格。 柳二老爷进去的时候可是看见不少人都悄悄跟在白家马车的后面。 柳郎中就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你傻不傻,既然你能看见他们,难道他们看不见你吗?」 柳二老爷:……当时只顾着得意,没想到这一点儿。 柳郎中说的不错,柳家能查出来的事,其他人家当然也可以,甚至有几家速度还很快呢。 于是,魏知和御史台不骂皇帝了,吏部去找了一趟工部,双方谈了一下后吏部重新写了擢升的名单上去,这次他们给了两个人选上去给皇帝选。 当然,是附上了俩人的履歷和各年的考核,以及他们的上司和同僚对他人品能力等的评价。 皇帝看了看,便提笔勾选了柳郎中的名字,然后将摺子合上放到了一边,明日这些摺子中书省会覆核,没有异议后就会一级一级的递下去。 至于陈福林,因为暂且没有实证,已经猜出不少事的大佬们一言不发,只当不知道此事,当之前擢升的事不存在过。 因为对这些大人物们来说,目前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太后的千秋要到了。 这些大人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参加,谁还没事去在意一个陈福林呀。 但新晋工部左侍郎的柳侍郎在意,知道这个机遇很可能是因为庄先生的弟子而来,他在擢升的摺子下来后就让他弟弟悄悄的往外放出了一些风声。 陈福林不是喜欢玩这种把戏吗? 他可以推一把,助那位庄先生一臂之力。 陈福林明显感受到了同僚们对他的排斥,甚至一些和他走得比较近的朋友也开始避着他走。 虽然他还是没听到什么风声,但自从工部侍郎的位置定下后,他就颇为不安,而周满还是天天往皇宫里跑。 他颇有些不安,但任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应对之法来。 第1315页 当年的事过去很久了,庄洵很难找出证据来自证清白,同样的,他也很难再做证据来表明自己的无辜。 当初他能依仗自己手中的钱,人脉和家世压得庄洵辩解不得,可现在不行了。 庄洵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进京考学都只能和朋友同租一间房间,每日只能吃些馒头稀粥,在京城里不认识几个人的穷书生了。 他现在似乎不缺钱,还有一个在国子学的学生,一个在太学的学生,随时可结识权贵之家。 更有一个可以出入宫廷的弟子。 所以现在这种局面,这件事他只能不提,不问,不知,以求风声悄无声息的来,再悄无声息的走。 京城的流言风语一直转得很快,就算是他身边的人,过上一段时间,大家慢慢也就忘了。 所以他只需煎熬一段时间就好。 陈福林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多年来在庄洵面前的优越感还是让他受不住心中的愤懑,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常青巷。 满宝去殷或家里给殷或扎了针,然后和白善他们一起回家,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他们家不远处听着一辆陌生的马车,三人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就看到有个人站在马车的阴影里。 第1120章 威胁 白善觉得那人影有些眼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满宝也回头看了一眼,也觉着眼熟,便上前了两步,待看清站在阴影里的人时忍不住挑了挑眉,「陈大人?」 陈福林这才惊醒过来,自己竟站在常青巷里发起呆来了,看到庄洵的三个弟子正看着他,他转身便要走。 白善见他终于肯放下虚伪的架子,表露出自己想表露的姿态,便叫住他道:「陈大人既然来了不进去坐坐吗?」 他道:「我家先生在里面。」 陈福林便站到了庄洵面前。 庄洵正捧着一本书在余阳中优哉游哉的读书呢,一抬头,看到陈福林被他三个弟子领进来,他自己都惊呆了好吗? 不过弟子们给他的惊吓一直不少,惊着惊着也就习惯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从躺椅上站起来,顺手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笑着沖陈福林道:「陈大人怎么来了?请坐。」 说罢看向三个弟子。 满宝看向白善,白善都不看白二郎,直接看向一旁的下人,吩咐道:「给陈大人搬张椅子来。 下人微愣后应声而去。 因为后院这里基本上是主子们的活动范围,他们很少在这儿停留,出来进去都只是送些茶点而已。 便是有客人来了,也多是主子们自己招唿,这样吩咐他们搬椅子的,陈福林是唯一一个。 看来主子们不是很待见这位客人呀,以前少爷们和庄先生的朋友来了,都是少爷小姐们亲自端座倒茶的。 庄先生瞥了他们一眼,也不让他们在跟前了,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去洗手做作业吧。」 三人齐声应下,行礼后退下。 但满宝和白善一回屋放下东西便钻出来悄悄熘进了白二郎的房间,三人一起悄悄开了他的窗悄悄往外看。 没办法,他的房间距离先生他们坐的位置最近了。 三颗脑袋凑到窗口那里往外看,就见陈福林已经坐到了庄先生的对面,下人给俩人上了茶水后退到一边也没走。 满宝忍不住低声贊他,「白善,阿圆真不错,回头给他赏钱。」 白善也点头。 庄先生浅笑的请陈福林喝茶,一直喜欢将笑容挂在脸上的陈福林却没了笑容,他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庄先生,拿起茶盏后轻轻滑了一下茶盖,「洵美是拿定主意与我为敌了?」 庄先生微微摇头,道:「说起来我们也有近三十年的交情了,我了解你,你也应该了解我的为人。」 他道:「我都这把岁数了,出仕不能出仕,名声嘛,再坏也坏不过当年离京之时,所以我也都看淡了。这次进京并不是想出仕,也不是想讨回公道,只是想带三个弟子出来读读书,歷经世事而已。」 陈福林会相信吗? 那当然是不会信的,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庄先生后一笑,点头道:「洵美说的不错,我们都这把岁数了,还求什么呢?早些年的恩怨早已说不清,到底是我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我,都没了证据,也说不清道不明了,不如煳涂而过。」 庄先生说了解他,当然不是假的,这话一听便知道了他还是旧性不改,他忍不住失笑一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干脆哈哈大笑起来。 陈福林瞪着眼睛看他。 庄先生笑够了,这才用泛着泪光的眼睛看向他,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虽还是坐在椅子上,却颇有种睥睨的架势,他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陈福林道:「陈福林,你当真以为我没有实证,翻不了旧案吗?」 陈福林蹙眉道:「洵美,我说过,当年的事就是个误会,可你一直不肯听我的解释……」 「你或许不知,我手上有姚戈留下来的信件。」 陈福林心中一跳,不过面色没异常,而是蹙眉问:「什么信件?」 庄先生便嘆息一声,看着他道:「我不仅有姚戈留下的信件,也有黄先生的手书,你要看吗?」 陈福林脸色微白。 「我说过,我不愿追究当年的事,自然不是因为我宽宏大量原谅了你,而是觉得不值得。」庄先生道:「打了老鼠,难免伤到瓷盘,我现在有三个弟子要带,便是当年的事可以澄清,却总有偏听偏信的人,多少会对他们不利。」 第1316页 庄先生道:「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当年的旧人,死的死,散的散,能够知道这件事的也没有几个了,所以澄清与否于我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是可以看到你落魄,出一口恶气罢了。」 陈福林脸色微青,张嘴就要说话,庄先生却抬手止住他的话道:「你不必狡辩,我也知道你嘴上不会承认,但你我心里都明白我说的意思。」 「我要是了无牵挂独身一人,我的确可以这样做,」庄先生失笑道:「可我以前有子孙,现在有弟子,我投鼠忌器,我懦弱无能,所以愿意一直背着这桩冤案,可陈福林,此不代表我就真愿意由着你颠倒是非。」 「外面的事我不知道,我也不管,你若不再害我,我自然也不会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可你若是害我,损到了我的子孙,我的弟子,」庄先生笑了笑道:「今非昔比,哪怕是藉由我这三个弟子如今的人脉,我也要将此事一劳永逸的解决了。」 陈福林颤着手问:「你这会儿就不怕损你弟子的名声了?」 庄先生笑了笑道:「之前是怕,可这会儿我那大弟子不是进宫去了吗?你知道她是在给谁看病吗?」 陈福林抬头,「太子?」 庄先生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以前,你是上位者,可以越过我,越过黄先生,悄无声息的把我的名额换了,你应该知道,有些事对于常人来说很难很难,但对于上位者来说,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如今,我依然是穿着草鞋的穷书生,而你这富家公子却已经赤着脚了,要不想损了脚底,你最好别主动找事,不然,我也是会往地上撒刺的。」 陈福林沉声问:「你在威胁我?」 庄先生笑了笑道:「算是吧,陈大人觉得这个威胁如何?」 第1121章 端茶送客 陈福林沉默下来,这个威胁很有用。 庄洵在乎白善他们的名声,陈福林更在意自己的名声,这件事传出去,不论真假都会对他产生很大的影响,若庄洵手上真有他所说的两样东西,对他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这也是他绝对不容庄洵留在京城的最重要原因。 可现在,庄洵已不是他可以随意驱逐的人了。 陈福林深吸一口气,起身便要走。 「等一等,」庄先生抬头看向他,嘴角翘了翘道:「我和陈兄都忘了一件事,世侄的年纪就比我家大郎小几岁,这会儿也出仕了吧?」 陈福林闻言脸色一白,快速的转过身来,瞪着庄先生,「你想干什么?」 庄先生将手中的茶杯举起来,对他微微示意。 陈福林脸上瞬间涨得通红,端茶送客! 当年,庄洵来找他,问他到底想怎么样时,他便是对他举杯,言说他入京两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把京城当成了家。 端茶送客,他虽未明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要庄洵离开京城,而现在这杯茶,庄洵还给了他。 陈福林白着脸离开了常青巷。 庄先生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手中的茶,似乎是心情不佳,他动作有些大的将茶杯往桌子里一推便起身来。 一回头就眼尖的看到三颗小脑袋敏捷的往后一缩,白二郎的窗户振动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庄先生便哼了一声,背着手回屋去了。 白二郎的房间门被静悄悄的拉开,满宝的小脑袋先探出来看了一眼,见院子里没人了,这才直起腰来长出一口气,朝后一挥手,「走,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三人便有序的熘了出去,一熘烟的朝后面的厨房跑去。 等跑出老远,自觉先生不会再抓他们了,他们便停下脚步来,满宝感嘆道:「先生不愧是先生,你们说陈福林有没有吃先生的威胁?」 白善:「吃了,他肯定不敢再往外传当年的事了,不过最后先生端茶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二郎:「端茶送客呗,觉得被下了面子,所以不高兴。」 满宝觉得不对,「不对吧,他本来就要走了,先生端不端茶都一样吧?」 俩人同时想起了先生提起的陈福林的儿子,虽然依旧不明白端茶是什么意思,但觉得肯定跟陈福林的儿子有关。 当然了,察觉到先生心情不是很好,三人不敢问庄先生。 他们假模假样的去厨房转了一圈,见容姨带着两个帮厨已经把他们的饭菜大部分都做好了,便干脆搭把手,一人端了一盘菜回去。 庄先生也略微收拾好了心情,净了手后出来与他们一起用晚膳。 庄先生坐在首座面色淡然的吃着饭,底下三个弟子你来我往的使眼色,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 他便没忍住,轻咳一声,放下碗筷看向他们。 白二郎就踢了满宝一脚,白善也用鞋子撞了一下她的教,满宝被左右夹击,只能抬起头来问,「先生,端茶是什么意思呀?」 庄先生低眸看了他们一眼后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送客。」 满宝一脸疑惑,「送出我们家?」 庄先生嘴角微挑,笑道:「当然不是,是送出京城。」 三个弟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忍不住齐齐沖先生竖起大拇指,「先生,你真厉害!」 白二郎感嘆道:「京城都成我们家了吗?」 满宝收回来的手就顺道给了他脑袋一巴掌,白善也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这话怎么听着像讽刺我们的?」 第1317页 庄先生哈哈笑道:「若是讽刺倒也没讽刺错,我们哪有这么大的脸,将整个京城都视作自己家了?」 他顿了顿后道:「只不过,当年他是这么驱赶我出京的,而今不过还给他而已。」 白善他们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淡了下来,白善问道:「先生,对当年的事您还生气吗?」 庄先生想了想后摇头,笑道:「都二十多年了,要是气上二十多年,为师早就被气死了。其实有时候想想,当年不入仕就未必是坏事,我要是入仕了,这辈子是必定收不到你们这三个弟子的。」 「尤其是满宝,」他看向她,浅笑道:「世间少我一个庄洵,还可有千百个王洵,张洵,但世间要是少了一个识字的周满,那就真的再没有周满了。」 没了他,白善自可以拜别人为师,他聪慧,照样可以读书进学,考官;白二郎也一样,没了他,自可以跟别人读书,便是最后不考学考官,在家乡做一富家翁也不错。 但满宝不一样。 没了他,恐怕她就要不识字,不识数,也不曾读书学医,以满宝现在的聪慧和展露出来的才华看,那可就太可惜,太可惜了。 庄先生看了眼满宝的脑袋瓜子,心想,这么好的脑袋瓜子不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和皇后说的,「朕看周满的脑袋瓜子是真的好用,萧院正说,那孩子和他们在一块儿,就跟会偷喝水的水牛一样,不断的从他们身上偷学,要不是她总能给出一些稀罕的病症方子,又对病症举一反三,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想禁制她再进入太医院了。」 皇后笑道:「这就是他们的不是了,满宝还和我说了呢,说她是不介意将她的医术都告诉所有人的,但这世间的人对于技艺都是藏着掖着,也是因此,她才不主动教人,要拿去换更多她感兴趣而没有的知识。」 皇帝道:「她倒是精明,不过朕听说她那个师弟比她还要聪明些。」 皇后笑道:「陛下不是见过他们吗,还听谁说?」 皇帝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当时只觉得周满聪明,倒没怎么留意白启之子,那孩子要腼腆些,没有她自来熟。不过近来看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他的聪明也不下与周满。」 他笑道:「这么聪明的两个孩子不用可惜了。」 「所以陛下想?」 「后天就是太后千秋了,朕的意思是,让他们师姐弟进宫来给太后祝寿如何?」 皇后就抬头看着皇帝。 皇帝讨好的沖皇后笑。 皇后便失笑一声,点头道:「好吧,妾身明白了。」 皇帝就握住她的手乐道:「还是卿卿知我。」 皇后恼的推了他一下,背过身去含笑道:「你也就欺负我了。」 第1122章 犹豫 陈福林回到家中,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沉默了许久,他取出一封空白的摺子来打开,抬手研墨。 他提笔沾了沾墨,但开头那个字怎么也写不下去,陈福林犹豫了许久,还是放下了笔。 陈太太觉得他最近有点儿怪,今天又大半天待在书房里不出来,便忍不住过来找他,「老爷怎么了?」 陈福林垂下眼眸,将空白的摺子放到一边,摇头道:「没什么。」 陈太太隐约知道他在为这次擢升的事生气,本来已就八成的把握会被擢升,她都暗暗做好了衣裳和首饰,就等着他晋升后开宴,可现在…… 她心里也惋惜不已,嘆息一声后上前道:「老爷别多想了,这次不行,我们等下次就是了,你正当壮年,有的是机会呢。」 陈福林绷着脸,罕有的没控制住脾气道:「我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再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陈太太一顿,也说不出话来。 陈福林垂下眼眸道:「你说,我上书致仕如何?」 陈太太一怔,连忙阻止道:「不可呀老爷,不就是一次没升迁吗,以后还多的是机会,你若致仕了,我们儿子怎么办?他可才外放出去,将来还得你提携回京呢。」 陈福林绷着脸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的目光又忍不住瞟向一旁的空摺子,心中不断的道:她说的没错,他真致仕了,以后儿子也是会受影响的。 庄洵不是说了,只要他不动手,他就不会再追究吗? 陈福林这会儿反倒又相信起庄洵的人品来了,觉得他不会赶尽杀绝。 但满宝和白善白诚不知道他的心理变化呀,从当天晚上就开始算着陈福林离开京城的日子。 第二天满宝再进宫看病时,好心情依旧维持着。 皇后又睡了一个舒服的午觉,醒来后就去看正坐在一起玩儿的满宝和明达。 明达看到母亲醒了,立即起身行礼。 皇后按了按手,拉着她重新坐回到榻上,免了满宝的礼,笑问:「你们在玩什么呢?」 满宝道:「明达教我下棋呢,她可真厉害。」 明达抿嘴一笑道:「我的棋艺是母后教的。」 皇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髮,和满宝道:「我感觉明达这两天脸颊上的肉多了点儿,太医说她的脾胃的确强了一些,多谢你给的膳食方子了。」 满宝笑眯眯的表示不用谢。 皇后却道:「有功当赏,我看你也不是缺钱之人,总赏你首饰和布匹也不好,你想要些什么赏赐?」 第1318页 满宝:不,她觉得首饰和布匹挺好的,首饰且不说,那布匹可是能直接当钱使的,皇后赏给她的布匹都特别好,一匹能值好多钱呢。 五哥已经拿去问过了,她决定再多存一点儿,到时候趁着过年前好多人做新衣裳卖出去,可以赚好多钱呢。 但对上皇后亮晶晶的目光满宝不好意思说,于是便道:「皇后给我什么都可以。」 皇后便笑道:「那我给你几张帖子吧。」 满宝:「帖子?」 皇后微微颔首,扭头看向尚姑姑。 尚姑姑便去小书房里取了几封帖子过来,皇后接过后交给满宝,笑道:「明日就是太后千秋了,陛下要在武德殿宴请百官,为太后祝寿,你不是说有两个师弟吗,不如我给你几张帖子,你明日也进宫来凑凑热闹。」 满宝惊讶的看着手中的三封帖子,眼珠子转了转后问道:「陛下也答应让我们进宫了吗?」 皇后就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答应了,不过我觉着明日是太后千秋,老人家过寿最要紧的是喜庆,你说是不是?」 所以明天也不是告状的好时机了。 满宝点头。 看了一下手中的三封帖子,她抬头问道:「娘娘,殷或有没有帖子呀?」 皇后疑惑,「殷或?」 「就是京兆尹家的小儿子。」 皇后一听就明白了,「是殷家的七郎啊,他要想进宫自可以随他祖母一起进,不过那孩子素来体弱,好像从没进过皇宫。」 「他身体好很多了。」 皇后听她这么说,想起殷家多年来的行事和近段时间外面的风声,便对尚姑姑笑道:「再去取一封帖子来给她。」 皇后笑道:「好了,这样,他想进便可以进,不想进便不进了。」 满宝高兴的笑弯了眼,「谢谢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对她道:「你师弟们是读书人,让他们好好准备准备,这一次国子学也有不少学生参加,太后最喜欢听人做诗文了,到时候献艺,他们那些读书人啊可得露脸。」 满宝明白过来了,这是皇帝在给他们铺告状的大路呢。 满宝笑着连连点头。 她拿着四封帖子高兴的出宫去了,这一次是明达跟着尚姑姑送了她一段路,顺便在路上说话。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银锭给满宝,笑道:「昨天你说了我才知道原来银子长这样,这一锭是给你的,麻烦你帮我买你说的那些竹蜻蜓进来。」 满宝看到这银锭半响无语,她推回去道:「算了,你自己收着吧,不就是一些玩具吗,我送你了。」 她道:「一根竹蜻蜓也就三文钱,你给我十两的银锭,我拿去买竹蜻蜓,人家也找不开呀。」 明达不解,「为什么找不开?」 「因为十两银子太贵了。」 明达长这么大还从没出过皇宫呢,她不像几个姐姐,她们还出去过几次,她却因为身体的原因从没出去过,只听她们说起过,外面很好玩。 现在又结识了一个外面的朋友,更觉得外面好玩了,但她依旧有许多的东西不解其义。 满宝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笑道:「等你以后出去看过就知道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游京城主街,你就知道这钱怎么用了。」 明达就把那锭银子收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帮我带些进来。」 满宝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尚姑姑见她们说完话了,这才把满宝送到宫门口,目送她上马车走远后才转身回去。 第1123章 礼物 坐上车,小郑掌柜挤上去跟她坐在一起。 满宝默默地与他对视。 小郑掌柜轻咳一声,「周小大夫,我怎么听着尚姑姑的意思,你明儿还要入宫?」 满宝点头,「皇后给我帖子参加太后的千秋宴。」 小郑掌柜捂着胸口感觉复杂不已,虽已早有猜测,但真正知道他还是被震到了。 他又是羡慕又是酸涩,「我叔叔做太医这么多年,这样的大宴也只能留在太医院值班。」 他顿了顿后道:「不对,就是太医院的院正,也只能在太医院里值班。」 满宝问:「为什么?」 小郑掌柜嘆息道:「我们医者到底比那些大人们低一等,只是给人看病而已。」 满宝皱了皱眉,心中虽不贊同,但也没说什么,转而问道:「太后的千秋宴一般做什么?」 小郑掌柜又没参加过,他怎么会知道? 不过,「宴会嘛,大抵就是吃吃喝喝的吧。」 满宝觉着也是,寿宴嘛,虽然吃的少,但她也是吃过的,吃个饭,送个礼,和寿星公说说话,逗他开心开心,宴席就结束了。 只不过太后的寿宴去的人不同而已。 小郑掌柜在济世堂门前下车,和满宝道:「周小大夫,明日我就不能陪你进宫了,你自己小心些。」 满宝点头应下。 满宝看了一下系统内的时间,和大吉笑道:「走吧,我们去接师弟他们。」 他们到国子监门口时白善他们还没下学呢,满宝便坐在马车里,从药箱里摸出纸笔来写一会儿要去买的东西。 白善他们到时,她刚好把东西写完。 刘焕热情的和她打招唿,问道:「你们今天去哪儿玩?」 第1319页 满宝道:「我们今天上街去买东西。」 刘焕问:「买什么东西?」 「给我的朋友买些玩具。」满宝高兴的和白善道:「皇后给了我几张帖子,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太后的千秋宴。」 说罢将那四封请帖拿出来,给了白善和白诚一人一封,自己拿了一封,剩下的一封则递给站在一旁的殷或。 殷或一愣,呆呆的接过。 唯一手中空空的刘焕左右看了看,然后看向殷或手中的帖子,「你要这个有什么用?」 殷或已经收了起来,和满宝道:「那明日我们在宫门口碰面?」 满宝点头。 刘焕:「不是,你本就可以进宫呀,为何还另要一个帖子?」 白善没好气的道:「他以前进过宫吗?」 「那倒没有,」刘焕道:「但那不是因为他身子弱吗?进宫可是要行礼的,还总得站着,他们家怕他受不住才不让他进宫的。」 满宝道:「他现在的身子已经可以进宫了。」 她扭头对殷或道:「反正你都可以进宫,这请帖你用也行,不用就留着做纪念吧,我觉着上面的字写的也挺好看的,画也好看。」 「当然好看了,」白二郎道:「这些请帖都是我们的学兄去写,去画的,还挑的字写得好的。」 满宝:「咦,你们太学的学生还要做这种事吗?」 白善不觉得有什么,「我们国子学的学生也经常被抓去抄录一些东西,这都是正常的事儿。」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爬上马车,刘焕愣是挤了上去,她对满宝去买的东西也很好奇。 满宝知道明达想要的是什么,于是直接去到主街上,跳下马车便挑选起来。 比如一些小蜻蜓,一些木剑或造型独特的笔架,木马之类的,还有些好看的小钗环,满宝一律买了两份,打算回去后找了好看的藤箱装起来,一份送给明达,一份则给长豫公主。 刘焕还在一旁碎碎念,「既然你都替他要了请帖,怎么不帮我多拿一份?」 满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后面实在被烦得不行了,她便道:「你肯定能进宫的呀,你家里人又不会拦着你。」 刘焕就扭头问殷或,「你家里人会拦着你吗?」 殷或点头,「会。」 「那你明天怎么出门?」 「坐马车。」 刘焕:…… 白善扭头问道:「要不要我们上门去接你?」 殷或正要摇头,想了想后没摇,而是问道:「你们起得这么早吗?」 「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在家去赶庙会时就起得很早。」 殷或就笑道:「好,那你们来我家接我吧。」 刘焕酸得不行,「我也和你们一块儿走,正巧我们两家离得不远,你们来接他时顺道喊上我呗。」 白二郎觉得他特别的奇怪,「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殷或吗,怎么现在总想着找我们玩儿?」 刘焕梗着脖子道:「以前你们不也和他有矛盾吗?再说了,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们呀。」 满宝三个一听,觉得他说的特别有道理,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同意了。 一直到回家家中,庄先生见他们把玩具什么的都分好了,他们还是没提起最重要的事儿,便问道:「你们去参加千秋宴,打算送什么东西给太后?」 三人身子一僵,齐齐从藤箱里抬头,「我们还要送礼?」 满宝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对哦,我们不是跟着大人去的,没人送礼,我们得送呀。」 白善皱眉,「这个怎么送?」 白二郎道:「那是皇家,总不会也给礼金吧?那要买东西?这会儿外面好多铺子都要关门了吧,而且我们买什么?」 满宝也苦恼起来,她总算是想起来了,「明达好像给太后绣了一个寿字。」 白善和白二郎便齐刷刷的看向她,「你会绣?」 满宝摇头,「但我会写呀,要不我们找一张特别好看的纸,往上写一个寿字?」 白善:「只写一个好吗?要不要写上九十九个?」 白二郎:「要写得好,这会儿来不及了吧?」 庄先生轻咳一声,问道:「这会儿你们上哪儿找好看的纸来?」 三人相视一眼,白二郎就使劲儿的瞪着白善,白善和他互瞪了一眼后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眨了眨眼,点头道:「纸我来想办法,可字怎么办?」 庄先生却看向满宝,问道:「你用什么纸?」 满宝道:「我有收藏有好纸,是看病的时候别人送的。」 庄先生便点了点头,他知道满宝现在出入权贵之家,总能收到些好东西做礼物。 满宝见煳弄过去了,便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第1124章 准备 满宝在商城里仔细的挑了挑,总算是挑了一张还算不错的长纸出来,吃过晚饭后她就拿去给白善。 纸底是印着菊花,正应着现在的时节,而且菊代表长寿,给太后贺寿也正合适。 白善现在的字写的还算不错,当然比不上那些书法家,可贺寿这种东西看的就是心意不是吗? 尤其对象还是太后这样不缺钱,也不缺吃穿的人。 于是他打开纸,算着要怎么写这寿字。 庄先生帮他们做布局,教他们怎样用寿字排列写成一个大圆,远看是一朵菊花,近看则是一个个寿字。 第1320页 庄先生笑道:「时间紧了点儿,我们就简单点儿,只写一个圆,即一朵花就好。」 他看了看这纸的长度,还轻轻地闻了一下飘散出来的香气,微微疑惑,「这种纸张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白善连忙替满宝遮掩,「先生,富贵人家有很多的好东西呢,我们也是去了殷家以后才认识好些东西的。」 这倒是真的,虽然他活的够久了,但见识还有限,这世上还有很多东西他没见过呢。 庄先生没怎么把这张纸放在心上,而是看了看后折起来一些,对白善道:「裁剪去一些,这样才好布局。」 天快黑了,周立君也从饭馆里回来了,她跑进来凑了一下热闹,见他们忙,便帮他们把灯给点上,然后就甩着手去洗漱了。 现在周家的饭馆渐渐走上了正轨,熟客越来越多,偶尔还会有路过的生客进门吃饭,所以她也忙得很。 周五郎和周六郎带着两个侄子是住在店铺里,周立君却还是住在这里,只是有了空房间,她也从满宝的房间里搬了出去,有了自己的房间。 她每天起的比满宝他们还要早,早食和晚食都是在外面吃的,通常一天也就能和满宝说上几句话。 但就是这样,满宝便能一直知道饭馆里的情况,周家兄弟那边也能知道她这边的情况。 知道满宝明天要进宫去参加太后的寿宴,周立君洗漱好后便打着哈欠和满宝说了一声,进她的屋里给她找明天要穿的衣裳。 周立君翻箱倒柜,把刘老夫人进京后给满宝做的一套衣裙给找出来了,但比了比后发现这种天穿着恐怕有点冷。 她挠了挠脑袋,又把大伯母给小姑做的衣裙翻了出来,用的料子也好,虽然比不上刘老夫人给做的,但厚实呀。 周立君在好看和保暖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那身漂亮的衣裙给折起来塞回去了。 她把拿出来的衣裳叠好放在一旁,打着哈欠和满宝道:「小姑,我把你明天要穿的衣服放在凳子上了。」 满宝低着头道谢,继续和白二郎埋头苦干。 他们两个在准备给字做边框。 总不能写了字就直接拿到宫里去吧? 还是得裱好,然后捲起来,用好看的盒子装着。 他们量了一张一样大的纸张用做模子,等庄先生和白善那边把字写好,墨干,满宝和白二郎这边也把材料都弄好了。 这种活儿他们常干,毕竟先生写得好的字全是他们三个弟子装裱的,还有三人自认写得不错的字,也都是自己偷偷装裱了收起来,决定年纪大了以后拿出来和子孙后代吹牛的。 所以这些东西家里都是现成的。 师徒四个费了好大的劲儿把这寿礼准备好,满宝便跑回房间里翻了一下,从各种礼盒中挑选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拿去装了。 最近殷家、苏家和东宫,皇宫都给她送过礼,其中有不少好木料或好看的盒子,这些满宝都收着呢。 几人把卷好的捲轴放进去,合上盒子,就一起乐滋滋的看着。 庄先生颇为满意的摸了摸鬍子,笑道:「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快去洗漱睡觉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的确很晚了,她有些不解,「皇宫的宴席是从早上吃到晚上的吗?怎么要去这么早呀?」 庄先生虽未去过皇宫赴宴,但也听说过,他笑道:「明天你们早点起来,多吃点儿,在荷包里再带上些点心,进了宫,要想吃东西,那还有的等呢。」 三人一脸迷煳的应下。 但因为睡得晚,他们第二天便怎么也不乐意起床,加上现在天气又有点儿冷了,大吉叫了他们以后,三人愣是磨蹭了有近一刻钟才起来。 其中白二郎最久,于是满宝和白善理直气壮的把锅扣在了他身上。 庄先生赶了一下他们,道:「时间来不及了,你们再不去,恐怕就赶不上殷家的车队了,我让人给你们带了吃的,直接在路上吃吧。」 然后就把三个孩子给塞到车里去了。 大吉带着两个护卫一同送他们去皇宫。 车里放着庄先生准备的食盒,打开一看,全是小馒头,包子和馕饼之类的。 三人一边翻食盒一边惊嘆,「怎么也没有稀饭呀,或者面条也可以呀,一大早上的就吃馕饼吗?」 大吉一边赶车一边回道:「快吃吧,殷家不多会儿就到了。」 三人这才伸手拿吃的,不过一大早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胃口吃这么多东西,所以都只吃了小馒头和包子,还没吃完。 车里还有三个大荷包,三人拿起来一看,发现里头全是点心,他们就一边收进袖子里一边稀奇。 尤其是没进过皇宫的白善和白二郎,俩人一起看向满宝:「皇宫里没吃的吗?」 满宝一脸迷煳的摇头,「不是呀,我每次进宫都有吃的,从没饿着。」 白善和白二郎就一起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嘆息一声道:「先生到底没进过宫,也太紧张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二郎就转了转眼珠子,觉着带这么大的荷包进去太重了,于是打开,在点心中挑了挑,挑出了自己不太爱吃的点心放到了食盒上。 白善一看,也开了自己的荷包。 满宝便也掂了掂自己的袖子,觉着是有点儿重,于是也捡了捡,只在荷包里留三块自己喜欢吃的点心。 第1321页 第1125章 进宫 马车到了殷家门口停下,不仅殷家的马车在等着了,就是刘家的马车也在不远处。 他们的马车一到,刘焕便从自家的马车上跳下,盛装就冲着他们的马车跑过来,根本不管后面的唿喊声。 殷或也沖祖母微微行礼,殷老夫人笑道:「去吧,跟你朋友们好好玩儿。」 殷或扶着长寿的手下车,也上了白家的车。 一辆车里塞了五个人,还有两个箱子一个盒子,颇为拥挤,然后外面的人就听到车里传来的争执声。 刘焕:「这箱子怎么这样放呀,我的腿都施展不开了,白二你快让一让。」 白二道:「本来就没预留你的位置,你自家都有马车,干嘛非得坐我们家的车?这是殷或的位置。」 白善「哎呀」的一声,叫道:「殷或,你踩到我了!」 殷或不慌不忙的道歉,「实在抱歉,刚才没看见,是满宝拽的我。」 满宝:「我是让你避开刘焕……」 刘家人和殷家人:…… 殷老夫人撩开帘子,冲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笑道:「老妹妹,我们这就走吧,我看这几个孩子都有些闲不住了。」 那辆马车的帘子也掀开了一角,刘老夫人露出脸来,笑着点头道:「老姐姐先请。」 殷老夫人自然推辞,两家推辞了一下,最后还是刘家先走了,然后殷老夫人看向一旁的管家。 管家就上前和大吉道:「我家老夫人让你们的车先走,我们家的车在后头,也好看着公子。」 大吉不傻,知道殷老夫人这是要护着他们的马车前行,他便弯腰行了一礼,见刘家的马车走过了,便赶了车跟上。 后面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刘老夫人,她笑了笑后对坐在对面的嬷嬷道:「殷家为了养这个孙子可是煞费苦心了。」 嬷嬷笑着应「是」,「不过是个大夫,虽然有神医之名,但这样奉为上宾还是过了些。」 刘老夫人笑道:「随他们去吧,反正又不是走在我们刘家的前面。」 「要不要把小少爷叫回来?」 「算了,」刘老夫人摇头道:「那孩子太调皮,他想与他的朋友们一起便一起吧,也就是在宫门外了,进了皇宫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的确是不由他们了,到了宫门口,大家按照尊卑入宫,正在排队检查入宫的人,后面要是来了身份更贵重的,那就要避让到一旁让身份更贵重的进去。 有的人,明明天刚亮便来这里等着了,却可能等到最后才进得宫门。 殷老夫人看了一眼凑在一起的五个孩子,见刘焕被刘老夫人招手叫过去了,她便对一旁的管家道:「去请周小大夫他们一起过来,我们一块儿进宫去。」 「是。」 白善和白二郎便一人提了一只藤箱,满宝则拿着装了寿礼的盒子,三人和殷或一起跟着殷老夫人进了皇宫。 负责检查的侍卫正好是常守在宫门口的,他认得周满,所以按照她的身份应该是留到最后,但他还是只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检查他们的帖子箱子和盒子,然后让他们进去了。 宫门这里没问题,进了宫却不一样了。 负责指引的宫人看了一眼他们后,便笑着引殷老夫人走另一边,满宝他们则要到另一边候着。 殷或停下了脚步,对殷老夫人道:「祖母先进去吧,我陪着白善他们等一等。」 殷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来给他,道:「里面有些珍珠,若是累了饿了,便让宫人领你过来找我。」 殷或接过荷包,乖巧的应下。 殷老夫人看了满宝一眼,对她微微点头便带着三个孙女走了。 周满是大夫,有她跟在殷或身边也好。 几人等了等,终于有一个小宫女腾出空来把他们领向另一条路。 这完全是一条陌生的路,反正满宝没走过。 四人走在一起左右张望,走得急了些殷或便有些喘气。 白善就扶住他道:「我们可以走慢些吧?」 满宝便指了两边树上挂着的红绸道:「应该可以,你看这红绸,只有我们走过的路才特意挂着。」 白二郎看着树上的红绸嘆息,「这么多红绸绵延一路,得花多少钱呀?」 走在最前面,察觉到他们掉队,回过头来找他们的小宫女听到,便没好气的道:「这位郎君管的倒多,这开始益州王给太后娘娘的孝心。」 满宝进宫好多天了,有些笨拙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塞到她手里,小声道:「小姐姐,我这朋友身子有些弱,我们能不能走慢些?」 小宫女显然也很少收钱,她有些慌的左右看了看,然后赶忙将荷包塞进袖子里,轻咳一声道:「那我们慢些走吧。」 一放慢脚步,殷或便气不喘了,白善三人便开始找话和小宫女聊天。 满宝的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小姐姐,你长得可真漂亮,你多大了?」 小宫女抿嘴一笑,「我今年十四了,你嘴巴倒是甜,怎么就你们兄妹几个进宫?你们家人呢?」 满宝道:「我们家大人都不在京城,我们是持帖进来的。」 白善则问,「刚才听小姐姐的意思,这满宫的红绸是益州王为太后布置的?」 「不错,」小宫女笑道:「娘娘喜欢红色,益州王为了喜庆,又为了给太后惊喜,昨儿天一黑就让我们布置的,宫里的人忙了半宿才把这沿路都挂满了红绸和红灯笼,一路的喜庆呢。」 第1322页 满宝感嘆,「难怪太后喜欢益州王呢。」 「可不是,益州王出了名的孝顺。」 但再孝顺他也是坏人! 三人默默地在心中道。 而且…… 三人看着沿路挂着的红绸,暗道:这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呢,这里头的钱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他们益州百姓,或整个剑南道百姓的血汗。 白善想起犍尾堰决堤,想起益州城迟迟不能解决的流民,嘴角便抿了抿,整张小脸都忍不住绷紧了。 小宫女将他们领到了一个院子里,然后道:「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呢,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第1126章 排队 院子里只有两个宫人,她们只负责在门口接引客人,开始不断的有人被引进来。 但彼此间都不认识,也就礼貌的点点头。 白善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连个坐的桌椅都没有,颇有些稀奇,小声道:「皇宫都是这么待客的?」 满宝也很稀奇,因为她进宫从来都是直接被带到立政殿的,还真没在别的地方做过客。 满宝指了一旁的栏杆道:「走,我们去那儿坐着吧。」 四人便找了一处隐蔽点儿,视线又还不错的栏杆坐着。 进入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有男有女,但大多是少年少女和一些妇人,成年的男子却没见过。 大家在一个院子里,认识的便互相打招唿,然后聚成一团,满宝问殷或,「你认识他们吗?」 殷或摇头,「我见的人少,听说过的人倒是多,但并没有见过人,所以认识的少。」 满宝三个便老实的坐着了,百无聊赖的看着。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的过去,依旧没人来请他们入宴,守在门口的侍卫也不准他们出去走动。 四人等得肚子都有些饿了,便拿出荷包里的点心来吃。 这才小半日,他们就把荷包里的点心全吃了。 殷或的荷包里也带了不少点心,是殷老夫人给他准备的。 白善捏着最后一块点心感嘆道:「我总算是知道先生为何要给我们准备这么多吃的了。」 白二郎也在迟疑不已,「那我们还吃吗?」 「吃吧,」满宝已经吃完了,所以鼓动他们俩道:「早吃晚吃都是吃,都是填肚子的。」 殷或则建议,「还是留着吧,若是开宴晚,实在饿得不行了再吃。」 白善已经一口咬下去了,道:「算了,还是吃吧。」 白二郎见他吃了,也一口咬了,一边吃一边点头道:「也对,留着还占地方。」 殷或就低头看着荷包里的两块点心。 满宝见了立即道:「你的就留着吧,等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再吃。」 白善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两块,正好一人半块。」 殷或:…… 他们在这边小声的说着话,那边已经有宫人进来喊道:「诸位夫人小姐和郎君们,请随我们到武德殿去吧。」 四人这才站起来拍了拍手,跟在人群之中一起往武德殿去。 武德殿很大,他们到的时候那儿还一个客人都没有,他们只能在武德殿的园子里候着。 然后各个方向都有宫人引的客人过来,都按照尊卑的先后顺序站好。 似乎入宫庆贺的客人们都差不多入场了,一群年纪不小的老夫人这才在宫人的引领下从另一个地方过来,越过他们这一拨又一拨的人,直接进入大殿。 四人忍不住转动脑袋去看,然后就在一群老太太中间发现了熟悉的苏老夫人、殷老夫人和刘焕的祖母。 她们走过他们的身边,满宝忍不住抬起手笑着和她们打招唿。 苏刘两家的老夫人客气的对满宝点了点头,殷老夫人却是把他们四人都看了一遍,见孙子脸色还好,便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跟随宫人进去了。 满宝他们这才发现,刘焕和殷或的姐姐们都没跟着,显然也是被分开了。 正这么想着,斜对面站的一群少年中,一人沖他们狠狠地挥手。 四人定睛看去,这才发现是换了一套衣裳的刘焕,他正站在一群少年中和他们挤眉弄眼,还冲他们招手想要他们过去。 不过满宝他们看了看守在各处的宫人,一起转开头去没理他。 刘焕便有些郁闷,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封宗平扑哧一声笑出来。 刘焕便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封宗平笑问:「你不是说你们是一块儿进来的吗,怎么你跟我们走在了一起,没与他们一起?」 刘焕郁闷道:「我和祖母一块儿走,哪知道他们没跟上?」 易子阳笑道:「他们是拿着另外的帖子进来的,自然不能跟你家一样走了,不过也真是奇怪,殷老夫人怎么也不带他们一起?」 殷礼在皇帝那儿很得宠,所以殷家在皇宫里还是很有面子的,殷老夫人只要肯周旋,带他们一起走还是可以的。 封宗平看了对面的四人一眼,见殷或和白善他们一样一脸兴致的看着周围,脸色还可以,便笑道:「或许是想让殷小公子歷练歷练。」 易子阳:「这入宫有什么好歷练的?」 刘焕:「就是。」 封宗平笑道:「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自然没什么需要歷练的,但我记得殷或因为从小体弱,所以还没进过宫吧?」 第1323页 这倒是。 易子阳沉思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正在这边议论,一个宫女站在台阶上看了看,终于找到满宝后立即笑着找过去,低声道:「周小大夫,我们公主请您入内。」 满宝定睛看了看,认出她是明达身边的侍女,便指了白善三个笑道:「他们是我的师弟和好朋友。」 宫女便笑道:「一併过来吧,公主已经在内殿坐着了。」 四人便和宫女一起离开,对面的封宗平等人看见,一脸羡慕的目送他们走远。 以他们的经验,另一边是朝臣们入殿,等他们的母亲进去得差不多了才轮到他们呢。 他们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大太阳,心底都有些忧伤。 满宝四人随着宫女一路向里,大殿很大,里面用屏风隔开,地上摆着不少的坐席和小桌子,先前被引进来的老夫人们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宫女领着他们绕过一个巨大的屏风,直接到了武德殿的后殿,一间房间里,里面正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笑声。 宫女领着满宝他们到了门口,自己便进去禀报,满宝听到她的话才说完,里面便传来蹬蹬的跑步声,长豫直接从里面跑出来,看大满宝便拉住她往里走,笑道:「你来得正好,你给我们买的东西我们好些都不认识,你快来帮我们看看。」 白善掀起眼皮看了她们一眼,抬脚跟上。 屋里也是有女孩,也有男孩儿,正凑在两个藤箱前看热闹。 满宝惊奇道:「这么快就送到你们手里了?」 长豫公主道:「那是当然,我一早就叮嘱了侍卫们,你要是送进来了,立即给我们送来。」 第1127章 入宴 但其实还是耽误了会儿,加上她们一早就要先提前去给太后贺一遍寿,所以回宫的时候才看到宫人奉上来的东西。 她们时间紧,又实在好奇,加上同样还住在宫里的兄弟姐妹们来找她们,她们便把箱子带到这里来了。 长豫公主把满宝拉进屋里,大家都在皇后那里见过,所以也没有多礼,只抬手打了招唿。 可是白善他们三个却是第一次进宫来,众人不免好奇。 满宝就替他们做介绍,「这是我二师弟,这是我三师弟,这是我朋友殷或。」 然后介绍各皇子和公主,当然最主要是和她玩得比较好的明达和长豫公主。 皇子公主们略过白善和白二郎,主要盯着殷或看。 对于殷或,他们虽然也没见过,却也是听过他的大名的,长豫更是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他,问道:「不是说殷公子的身体不好吗,现在看着也还好呀。」 殷或便躬身行礼后回道:「多亏了小神医的妙手,身子已好多了些。」 长豫便点头道:「周小大夫的医术的确好,母后这几天脸色也好看多了。」 坐在中间的明达深以为然的点头,和满宝招手,轻声道:「满宝,你快过来看这几个是什么?」 满宝上前去看,拿起一个道:「这不是蜈蚣吗?」 她将竹蜈蚣拉长,让它的关节伸长出来,笑道:「你看,这样一节一节的,这叫蜈蚣,有堵的,也能当药材。」 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吓得齐齐往后一退,见姐妹们玩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忍不住用袖子挡住目光,「你们竟喜欢玩虫子。」 长豫便拿了竹蜈蚣凑到他们脸上让他们看,一边吓一边开心的大笑道:「胆子真小,连假的都怕。」 五皇子和六皇子都觉得与她们道不同,于是纷纷逃出房间,却又不肯走远,只站在门口和满宝喊话,「你就不能拿些好东西进宫来?」 满宝道:「我觉着这个挺好的。」 「哪儿好了?对了,你带来的那木剑有没有大,且雕花好看的?」五皇子问,「你帮我买一柄更好,更大的进来。」 满宝直接摇头,「没有。」 白善和白二郎便一起看向她。 六皇子看到了他们的神色,立即指着满宝道:「好呀,你骗我们。」 白善轻咳一声道:「她还真没骗你们,街面上没有那样好的木剑的,毕竟就十文钱左右,能做得多好?」 「但是你们可以定做,」白善道:「不过很麻烦。」 五皇子立即道:「麻烦怕什么?我们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了,怎么定做?」 白善问:「你们想做成什么样的?」 他们家跟进京的下人中有擅长木工的,平日里也没少替他们做东西。玩具嘛,他们也是让做过的,尤其是木剑,在他们还没去益州城读书时他们就玩过了。 现在他们玩的玩具全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五皇子和六皇子见长豫又回到了桌子前,已经不管他们了,这才把脑袋探进来,悄咪咪的伸进一条腿,见她还是没反应,就立即乐呵呵的上前拉住白善,「走,我们一旁说去。」 既然要订做,那做的剑鞘,剑身和剑柄可都要合他们的心意才好,白善教他们怎么设计自己的剑。 五皇子和六皇子一开始只是想要一把剑而已,见白善提了笔在纸上刷刷的画出一柄特别好看的木剑来,一时都有些惊呆了。 「这上面可以刻云纹?」 白善点头:「当然可以。」 五皇子眼珠子便一转,问道:「那能刻饕餮吗?」 第1324页 白善顿了顿后问:「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要在剑上刻饕餮?」 五皇子理直气壮的道:「我喜欢!」 白二郎想像了一下那剑柄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乐出来,问道:「刻了饕餮你还能拿住剑吗?」 「那我不在剑柄上刻,我要在剑身上刻。」 白善把笔递给他,「你会画吗?画出来看看。」 五皇子瞪着眼睛看递到跟前的笔,问道:「我为什么要画?」 「我家的木匠说过,只要我能画出来的东西,他基本上都可以做出来,所以你得先画出来。」 五皇子就接过笔,一脸的苦恼,「我不会呀,要不去找三哥帮忙画?」 六皇子道:「三哥才不会帮你画这种东西呢,他这会儿忙着呢,去东宫吧,让大哥的舍人帮忙画。」 五皇子点头,「有道理。」 长豫听了就跑过来道:「一柄剑而已,还不是刷刷几笔的事儿,还特特跑去东宫,一会儿见了三哥,直接让三哥帮忙画呗。」 五皇子看向她,「你开口?」 长豫道:「我开口就我开口。」 五皇子和六皇子便开心起来。 明达看着,柔声道:「但剑身画完还要画剑柄,还有剑鞘,你们肯定多有要求,今天是皇祖母的寿辰,三哥恐怕没时间,还是先记下,等回头得了空,我们再去大哥那里请人画就是了。」 五皇子和六皇子觉得明达说的也很有道理,俩人立即讨论起他们的剑鞘设计来。 长豫没有再管这事,转身继续去翻箱子里的其他玩具看。 满宝和白善隔着许多人,目光在空中一碰,然后就各自散开。 明达拉住满宝的小手道:「一会儿我坐末座,你陪我一起坐好不好?」 她看了一眼白善和白二郎,笑道:「让你师弟们也一起。」 满宝自然高兴的点头。 到了时间,宫人们过来请皇子公主们入席。 他们的位置是和底下众官员的家眷们分开的,还略在他们上面。 明达年纪最小,虽为嫡女,但她坚持坐在末座,也没人说什么。 长豫一看,干脆选了她上面一个座,让满宝坐在了他们中间,白善三人则跟着坐在了后面。 负责宫宴的管事看见,扫了他们一眼后就立即给他们添加矮桌和坐席,然后低声问手下,「跟在小公主身后的那三个少年是谁?」 手下下去了一会儿,立即回来报,「一个是殷家的小郎君,另两个则是周小大夫的师弟,皇后娘娘给的帖子。」 管事便微微点头,低声道:「让人注意照看,也不必太拘束,不出大错就可以。」 这是优待的意思了,宫人应了一声,记在了心里。 第1128章 涌动 满宝和明达并排坐在一起,好奇的看着对面,就见熟悉的太子在对面的第一个位置上坐下了,三皇子等几位皇子也纷纷落座,巧的是,他们的对面坐的正好是五皇子和六皇子。 因为他们刚交流过,还算是熟,于是五皇子和六皇子就直接越过明达看向白善三个,沖他们挤眉弄眼起来。 没办法,他们是那边公主堆里的唯一男孩子了。 白善也觉得他们坐在这里很显眼,苦恼的挠了挠脑袋。 五皇子看见,立即起身跑了过来,拉住他道:「走吧,你们坐在这儿有什么好玩的?过去陪我和六弟坐。」 负责照顾他们这几桌的宫人看见,立即将坐席搬到那边去。 白善便低头看了满宝一眼,满宝微微点头,他们三个便随着五皇子过去了。 五皇子很少能出宫,所以他对外面还是挺感兴趣的,京城还好,一听说白善他们来自于剑南道,他和六皇子就更有兴趣了。 五个人干脆就凑在一起小声的说起话来。 四皇子已被封为广平王,封地便在相州,他是收到皇帝的圣旨后回来祝寿的。 见两个弟弟一脸艷羡的看着三个他不认识的少年,摩拳擦掌的也想即刻出去的玩的样子,便摇头笑了笑。 虽说就藩挺自在的,但那也就是一开始而已,真到了地方上就知道了,就藩也就那样了,还不如留在京城呢。 因为藩王,特别是像他这种是当今皇帝儿子的藩王,那是不可以随意离开封地的。 哦,像他叔叔也不可以。 一辈子待在相州和附近,到隔壁兄弟的封地上串门都要先给朝廷打个报告,那还不如留在京城呢。 至少京城大呀,而且就在父母跟前,真想出去玩儿了,撒个娇,打个滚,说不定还能得到允许呢。 他看了一眼还无忧无虑的两个弟弟,再扭头看一眼坐在他上首,明明比他大,却还没去封地三哥,幽幽的嘆息了一声。 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 二皇子也是从封地里回来的,他面相看着憨厚,人也憨厚,才坐下,他便倒了酒,先向上敬了太子,然后就去敬三皇子和四皇子。 老五和老六年纪还小,但这个年纪也能喝酒了,所以二皇子一点儿也不厚此薄彼,直接也灌了他们一杯酒。 等他们都喝了,他这才看到坐在老五和老六身后的白善三人,他看了一下三人,发现他们气质都还不错,尤其是白善,最为出众,他便笑道:「我久别京城,竟不认得京中子弟了,这三个少年郎是谁家郎君?」 第1325页 白善看了眼殷或,见他垂着头,知道他不想,也不能喝酒,便起身笑着躬身行礼道:「拜见安平王,小子白善,这是我堂兄白诚,这是京兆尹之子殷或。」 二皇子便看向殷或,「咦」了一声笑问:「殷小郎君的病好了?老五、老六,你们什么时候和殷或成了朋友?」 五皇子笑呵呵的道:「才成的。」 二皇子还要再问,外面便传来了鼓声,他一听便知道是父皇他们正往这里走,连忙停下话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不过,留意到白善他们的可不止有二皇子而已,殿中的人或多或少都留意到了。 殷老夫人就坐在满宝她们这一边往下不远的位置,她看了眼坐在六皇子身后的孙子一眼,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出来。 她不愿意带殷或进宫,因为,不管他们家在外面如何,进了皇宫他们就只是臣子,殷或有功名还好,自然可以早早入席,早早坐下,可要是没有,就算是随着她进来的,入席的时候也要坐到对面男席中,到时候若是被人欺负…… 苏老夫人和刘焕的祖母也看到了他们,微微惊讶了一下他们坐的位置,然后便作不知的和身边的人交谈起来。 而男席这边,不少人也在悄悄留意着坐在上面的那三个少年郎,以及坐在明达公主身边的周满。 明达公主是帝后的幼女,最是受宠,且聪慧识大体,朝中很多大臣都很喜欢她。 此时见她和一个平民坐在一起,不免关注了几分。 魏知听到身后有个同僚低声和身边的人道:「听说皇后娘娘近日的身体好了许多,看明达公主与这小大夫交厚,看来传言不虚了。」 「看她年纪不大,难道医术果然那么厉害了?」 「这世上总有些人有特别的天赋,这是不能比的,你看那边,邳国公的小儿子今日不就来了?」同僚轻笑一声道:「当时他被抬回去是什么样子,你我都是见过的。」 「那可真是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一条命来啊。」 「也是因为年轻吧,听说计太医伤得挺重,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东宫也太过蛮横了,仅仅是治不了命便动手砍人,那好歹是五品御医。」 「是过于蛮横了。」 魏知皱了皱眉,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身后的议论声瞬间没有了。 坐在他下首的老唐大人扭头一看,微微一笑,提起手边的酒壶来走到他身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低声问:「这是你的主意?」 魏知面无表情的道:「我不傻,再怎么样也不会选今天的日子。」 老唐大人便微微松了一口气,「那今天应该不是了。」 魏知微微点头,皇帝就算是要给太后找不自在,也不会选择在今天,今天多半是想让白善露露脸。 周满的名声已经足够了,现在宫也进了,甚至声望都有了一些,就还缺白善了。 就不知道那位陛下打算从什么地方用白善了。 魏知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老唐大人向上看了白善他们一眼,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他们全都不知道,有个角落里的少年正瞪着眼睛看着上方,他看了看满宝,又扭头看了看白善,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以后,便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季相笑呵呵的和同僚们聊天,偶尔回头看一下小孙子,见他正瞪着双眼看着斜上方,便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了一眼,发现他在看谁以后就轻咳了一声。 季浩没回神。 季相忍不住扬眉,直接敲了一下他的桌子,低声警告道:「你看明达公主干什么?」 季浩回神道:「没,我没看她。」 季相便轻哼了一声,看没看他还能看不出来吗? 他皱着眉头向上看去,正在此时,太监唱号,太后他们都来了。 季相连忙随着众人起身出席跪下,然后恭祝太后寿辰。今日要唱的吉祥话儿都是一早便设计好的,刚才他们入场时还被内侍一一叮嘱过呢。 满宝自然也被叮嘱过,所以这会儿没人出错,其实就是有一两个人出错了也不显,因为对的声音很大声,小的都听不出来。 皇帝笑着免了他们的礼,太后很高兴,也免了他们的礼,大家起身,这才看到是益州王扶着太后出来的,此时他还站在太后身边呢。 第1129章 送礼 其他大臣没觉着有什么,知道内情的魏知和老唐大人却微微皱眉,然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魏知上,再行一礼后坐下。 满宝和白善也抬起头来看向益州王,这还是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第一次见到益州王。 他们以为自己会流露出恨意,但真见到益州王时,他们竟然没多少感觉,亮晶晶的眼睛里不带多少情绪的看着站在上面的益州王。 益州王没留意他们,毕竟这么多人在看着他们呢。 太后牵着他的手坐在正中的位置,今天她是寿星,所以坐在正中,皇帝略偏些,但远远看着,他们母子的座椅是差不多的。 太后坐下后就拍着益州王的手笑道:「你也快坐下吧,让你媳妇他们和皇后坐在一起,新安呢,快让他过来。」 落在后面的新安郡王立即笑着上前,深深的一揖,叫了一声「皇祖母」。 「好好好,」太后笑眯了眼,拉着他的手道:「去和你太子哥哥坐在一块儿,一会儿,朝臣奉上来的礼物你帮祖母看看。」 第1326页 新安郡王笑着应下。 太子看了他爹一眼,默默地起身往上挪了挪,让堂弟坐在了他的下首。 二皇子和三皇子:…… 四皇子和底下的两个弟弟是不在意这一点儿的,反正他们神仙打架,只要不殃及他们就可以了。 皇帝一脸乐呵呵的,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事,等他们坐定了,这才抬手示意寿宴开始。 然后就是送礼环节了。 能被抬上来的寿礼自然不是满宝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还滥竽充数的礼物了,先是皇帝的礼。 他从他的皇庄里挑出两个最好的来送给太后,皇后则是送了太后一尊玉佛。 太后信佛。 满宝坐在明达身侧,从眼前的果盘里揪出一颗葡萄来吃,这在外面也是很难吃得上的。 见大家送的礼物都很贵重,满宝便小声的问明达,「你只送了自己绣的东西,这样可以吗?」 明达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道:「我年纪还不大,又没出嫁,手上没什么钱的,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心意,等以后我嫁人了,送的东西就不可以这样了。」 满宝点头,看见益州王送了太后一株比她还高的珊瑚树,红灿灿的珊瑚树,像玉一般剔透,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满宝目瞪口呆。 便是明达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声道:「皇叔的手笔真大,这样的珊瑚树就是宫中也没有的。」 满宝暗道:这可都是他们剑南道,尤其是益州百姓的汗血呀。 皇帝也看了那珊瑚树好几眼。 太后高兴不已,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底下众臣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反正顺着太后的意贊了一通益州王的孝心。 益州王之后就是其他王爷的献礼了,等叔叔们都送完礼,太子这才开了他们这一辈的头。 满宝木呆呆的看着那些见都没见过,有些甚至没听说过的奇珍流水一样的流向太后,逐渐琢磨过味儿来了,太后过这一次寿,这得赚多少钱呀。 满宝扭头问明达,「太后每年都过寿吗?」 明达愣了一下摇头,「也没有,往年过寿都是家宴,就是皇叔他们也不怎么进京来的,只有过大寿才会如此,上一次祖母过大寿我还小呢,记得的事不多。」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 结果明达道:「但今年也不是皇祖母的大寿,只是皇祖母说自己的身体很不好了,想趁此机会全家再吃一顿团圆饭,所以父皇才给祖母过大寿的。」 满宝便朝上仔细的看了一下太后的脸色,她坐的不算远,所以看的还听清楚,再听她说话,满宝便小声和明达道:「放心吧,太后身体很好的。」 明达:…… 她当然知道皇祖母身体好啦,至少比她母后还要好,但是…… 她瞥了一眼满宝,你不要说出来嘛。 满宝和她对视,眨了眨眼,有点儿领悟了。 能够把礼物抬到大殿上来的大臣不多,大家准备的礼物都很贵重,除了两个人的。 一个是魏知,一个是虞县公。 魏知是真穷,所以他送给太后一盒笔,那还是他儿子送给她的,他一直捨不得用呢,转送给太后他还是很心痛的。 不过太后都这把年纪了,很少再动笔写些什么了,所以她笑呵呵的让人收了礼物,并没有多看。 比魏知的礼物还要轻的是虞县公。 满宝是这么觉着的,因为虞县公给太后写了祝寿表。 她还以为太后也不会很喜欢,可谁知太后非常的高兴,是真情实意的高兴,让新安郡王去接礼物时身子还往前倾了呢。 她接过摺子便打开看了一眼,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敬佩的沖虞县公道了一个谢。 明达见满宝小脸上带着疑惑,便微微一笑,小声和她道:「虞县公的文章写得很有名的,皇祖母很喜欢读他写的文章和诗词,而且他还长寿,他给皇祖母写祝寿表,这是千金求都求不来的。」 满宝这会儿就明白了,「先生说的果然没错,读书厉害了,挣钱不过是自己想不想而已。」 明达一想还真是。 俩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抿嘴一笑。 等虞县公献完礼物,这才轮到她们这边没出嫁的小公主。 大家送的都是自己手工的东西,明达送了绣的寿字,长豫则送了一卷手抄的经文…… 太后也很高兴,笑眯眯的接受了,因为轮到明达她们,大家的目光便不由集中在她们身上,益州王这才发现坐在她身侧的周满、 他眉头皱了皱,不太想提起此事,毕竟当众提起,相当于给她扬名,可他忍了忍,再转眼看到坐在五皇子六皇子身后的白善和白诚时还是没忍住。 他笑着和明达公主道:「明达,坐你身旁的小娘子是谁?」 明达回头看了一眼满宝后行礼回道:「回皇叔,她是我的好友。」 益州王问:「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竟可以坐到我们李家的席位上来。」 明达顿了顿后道:「她姓周,我和六姐姐与她都投缘,所以就让她坐到我身边来了,父皇和母后都没反对。」 她看向太后,有些撒娇的道:「皇祖母,我想和我的朋友坐在一起,可以吗?」 太后也很喜欢明达的,她看了一眼周满,发现是和明达差不大的小女孩儿,小脸蛋圆圆的,又白又嫩,便笑着颔首,「当然可以了,你身子弱,别久站,快回去坐着吧。」 第1327页 第1130章 反击 明达回自己的位置坐好,益州王却轻笑一声和太后道:「母后不知道,我是看这小娘子眼熟得很,近来外头盛传的小神医不是进宫为皇嫂请过脉吗?我曾远远的见过她一面,似乎就长着这般模样。」 太后「哦?」了一声,扭头去看周满。 周满看了明达一眼,立即起身出列跪下,磕了一个头后直起腰来甜甜的笑道:「回禀娘娘,小女周满,的确进宫为皇后看过病。」 益州王就笑道:「明达还真是孝顺,还特特把皇嫂的大夫给请来了寿宴同坐。」 太后脸上的笑容就浅淡了下来。 明达听见,便也起身跪到了满宝身边,连忙道:「皇祖母,宫中少有与我同龄的女孩儿,我去立政殿里看母后时见到她,与她谈的甚合,引为了知己好友,这才请她同坐的,并不因她是母后的大夫而有所优待。」 明达顿了顿后道:「要说给母后看病的,最主要的不还是太医院的萧院正吗?」 皇帝笑着连连点头,「不错,萧院正治疗皇后有功,朕看皇后这几日的病情大有好转,该赏,来人,送一桌席面去太医院,就说是朕赏萧院正的。」 皇帝顿了顿后又笑道:「母后,朕记得萧院正的老母亲今年也七十有余了,也是长寿之人,不如也送一碗长寿面与她尝尝?』 太后一听,连连点头,笑道:「是应该的,她年纪大了,今日没进宫里来,改日可是要请她进宫谈一谈这养生之道才好。来人,给萧院正家里送一碗长寿面去,还有寿桃这些东西,多捡一些去。」 等谈完了萧院正,皇帝这才沖明达招手,明达立即起身,提着裙子小跑着上前,就坐在父皇的身侧。 皇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髮,哈哈笑道:「知道你与周满交情好,也孝顺,不过你健康才是对爹娘最好的孝敬,你体弱,不好久坐,一会儿呢,你就领着周满去园子里玩儿,不许喝酒,知道吗?」 等叮嘱完了皇帝才转头看向太后,笑问,「母后看看歌舞,也随他们玩去?也让周满给您请一请平安脉,她和明达玩在一起,倒便宜了我们家这些病人了。」 太后就嗔笑道:「尽胡说,我们家人都健健康康的,哪有病人?不过请一请平安脉还是好的。」 她这才看向底下还低头跪着的周满,略微抬手道:「好了孩子,快起来吧,我这孙女从小就体弱,你回头看着,她哪儿做得不好的,你多提醒。」 满宝应下,起身站了起来。 她微微抬头看向上方,对上明达的眼睛,俩人偷偷地眨了眨眼,俏皮得不行。 皇帝真好看见,无奈的笑了笑,拍了拍明达的手,让她下去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见满宝又坐回了明达的身侧,白善略微松了一口气。结果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呢,坐在他前面的五皇子就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他后冲上面笑道:「祖母,明达有朋友,我也有朋友来给您祝寿。」 太后才「哦」了一声,皇帝便截断他的话道:「老五,不要胡闹,这会儿宴席就要开了。」 「开就开嘛,又不让我去上菜,皇祖母,你也看一看我的朋友。」 太后也很喜欢五皇子这个孙子,便嗔怪的看了皇帝一眼道:「就是,你自让他们开宴,我和孩子们说说话,你吼他们做甚?」 皇帝看了一眼被老五拉在手里的白善,笑了笑,不管他们了,转身让古忠去吩咐开宴。 古忠笑着应下,提起一口中气大声的喊了一声开宴。 然后宫中的乐师便开始演奏起来,舞姬也鱼贯的舞进了大殿中央,开始随着乐声舞动起来。 候在外面的宫人开始端着盘子有序的入内,先给皇帝和太后上菜,然后是皇后,到太子和益州王…… 满宝跟前放了一副碗筷和杯盏,端上来的菜被拿走了盖子,菜还温热着,很香,菜色也很精巧,看着就很好吃,可满宝的心思现在根本不在吃的上。 她盯着对面的五皇子和白善看。 白善沖她微微摇了摇头,她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嵴背挺得很直。 五皇子把白善拉出来站在堂下给太后看,笑问,「皇祖母,你看我这朋友如何?」 太后就眯着眼睛去看,见俩人身量差不多,便笑呵呵的道:「长得比你好看。」 五皇子嘟了嘟嘴,也扭头仔细的看了一下白善,见他略微低着头,便凑下去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摇头道:「皇祖母诓我,哪里比我好看了,我可是长得像杨表哥的。」 皇帝正喝酒,差点一口酒被喷出来。 太后也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杨侯爷在哪儿呢,快来看你这侄孙像不像你那儿子?」 白善不好扭头往下看,满宝却是扭头光明正大的朝下看去,就见一人坐在席上拱手笑道:「外甥像舅,五皇子说像长博,那多半是有些像的。」 太后就笑道:「你呀,你呀,跟小五一样不要脸,长博那是长得像他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认真的看了看白善,点头道:「这孩子长得是真的好看,是哪家的孩子?」 白善躬身回道:「小子出自陇州白家。」 「陇州?」太后认真的想了想后笑道:「那可是个好地方,陇州白敬是你什么人?」 白善道:「是家叔祖。」 第1328页 「哦,」太后笑着颔首,「那你父祖现在何处应职呀?」 五皇子就插嘴道:「皇祖母,他父祖皆是朝廷功臣,他这次是恩荫入学的,自己考了国子学呢。」 太后微愣后连连点头,贊道:「读书好啊,好好读书,以后与你父祖一样报效朝廷,小五,你可要和你朋友好好的学一学。」 五皇子便笑道:「所以皇祖母,我的朋友都可随我坐在席上吧?」 他回身指了白诚和殷或道:「他们俩也是国子监的,皆是我的朋友。」 太后看了益州王一眼,对五皇子无奈的点头道:「那是你的朋友,自有你说了算,不过玩便玩,可不许胡闹。」 「皇祖母放心,我再不会胡闹的。」 皇帝把那口酒给咽下去了,总算是没呛住丢脸,他放下酒杯,看向老五,笑道:「听你如此说,你这位朋友很厉害呀,你现读到什么书了?」 第1131章 羡慕 大人嘛,尤其是有相当年纪的大人,看到这样年纪的孩子就忍不住考校功课,大家都很理解。 只是考校的人是皇帝,而且还是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中,那就不平常了。 甭管大家面上是怎么表现的,其实心里不知有多羡慕嫉妒,在这上面和皇帝说一句话,可比得上在外筹谋多年啊。 不知道多少人费尽了心思才能换得到这一个机会。 白善也不傻,他不知道五皇子为何会突然把他拉出来,但这的确是他的一个机会。 因此他脑中快速的过了一遍自己要说的话,未免自己出错,还特意放慢了语速。 他本还有些紧张,手心有些冒汗,但一抬头看见皇帝那陌生又有点儿熟悉的脸,之前他们在路上相遇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再想到他步步安排他们走到了这里,他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 白善嘴角微挑,怕什么呢? 这一切不都是他的安排吗? 白善的大脑急速运转起来,瞬间摒弃掉了许多书,只道:「学生在读《春秋》。」 国子学一级生能读什么书,在场的人谁不知道? 主要是他想让皇帝问什么内容。 皇帝见他只说了《春秋》,微微一扬眉,笑道:「朕记得齐景公问政过孔子,不知孔子是如何答的?」 白善拱手道:「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皇帝笑了笑问,「你觉得孔子说得对吗?」 白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垂下眼眸道:「圣人之言,自然是对的。」 皇帝便大笑起来,摸着鬍子颔首道:「不错,的确不错,老五,你总算是交了一个好朋友。来,你坐到起居郎那里去,且代他记今日之春秋如何?」 白善立即跪下,行礼应诺道:「是。」 坐在皇帝身边的起居郎高高的挑了挑眉,和一旁协助他的同僚对看一眼后便提笔在册子上写道:「君问少年,《春秋》齐景公之惑,少年答曰……」 等他把这一段记下,这才对走上前来的白善点了点头,起身给他让了一个位置。 这个册子当然是不可能给白善记录和看的,所以他重新翻了一个空白的册子给他,顺便给了他一套笔墨。 白善谢过,跪坐在他身边,也抬头观察着大殿内的情况。 他这个位置特别好,因为可以纵览全场,包括皇帝和太后的神色都能看到。 起居郎是干什么的? 那就是史学家,专门记载皇帝和所有人的言行举止的,记录好后封存,等到这个皇帝死了,下一任皇帝登基后,这些封存的起居录就会被翻出来修撰,修成史书传下去。 将来皇帝的功过是非大多是从这里出的。 所以作为起居郎,最主要的一点儿就是纪实,白善他们从读史书看是就被教过这一点儿的。 先生说过,写文章只要记住要点儿,不管怎么写,总不会脱离了根本就算赢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看文采了。 而没少写策论,也没少看满宝翻出来的那些话本的白善自认为文笔还可以。 作为史学家,最要紧的不就是文笔平铺易懂,却又有画面感吗? 主要记得是皇帝的言行,其次是一些大臣的重要言辞。 白善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两个要点儿,便光明正大的观察起这大殿的人来,尤其是喜欢盯着益州王。 熟知内情的白善看着皇帝和益州王的友好互动,他特别的想提笔写一些东西,可惜,没胆子。 他怕他写了,事情也就败了。 白善提着笔,尽量不带个人情绪的将皇帝和益州王的对话写下来,心里却不断的哼哼哼。 明达见她探头探脑的,便提醒她道:「别看了,父皇这是在栽培你师弟呢。」 满宝点头,「我知道。」 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啊,这个皇宫真的好危险呀,而且白善好像还没吃东西吧? 满宝看了眼面前放着的羊肉,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别说,还真好吃。 她看了眼对面的白二郎和殷或一眼,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吃,一会儿再想办法给白善送一点儿吃的过去。 她顺便看了眼对面已经和白二郎说起话来的五皇子,扭头问明达:「他表哥叫长博?不会是叫杨长博吧?」 明达正在吃东西,一时没来得及回答,她上首的长豫公主便拉了一把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道:「你知道杨表兄?」 第1329页 明达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嘴巴,闷笑了一会儿才道:「羞也不羞,那可不是你表兄。」 「这有什么,我跟老五是姐弟,他表哥我自然也能叫一声表哥。」 满宝道:「我们罗江县的县令,他的字便是长博,名讳和书。」 长豫就忍不住抚掌笑道:「那就是杨表哥了,你见着他了?」 满宝点头。 长豫就忍不住摇着她的胳膊问,「你觉着他长得好看吗?」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的确好看。」 「什么叫的确好看呀,」长豫公主有些不满,道:「这世上还有比杨表哥更好看的人吗?」 明达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似乎没有了。」 满宝也认真的想了想,「还真是,杨县令的确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长豫就得意起来,一扬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说完以后又惋惜不已,「可惜我晚生了几年,我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我一定让父皇给我赐婚。」 明达:「你未必就能抢得过别的世家女,听说早些年崔氏女和王氏女为了抢他差点没打起来,也亏得卢氏嫡支没有适龄的小娘子了,不然打得更厉害。」 满宝:「……」 长豫不服气,「我是公主,难道我还比不上她们吗?」 明达笑道:「姐姐在我们心里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但父皇也不能硬下旨赐婚,还是得问过杨家的。」 长豫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儿,这世间的人也不是她想嫁谁就可以嫁给谁的。 而今,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些大臣身后坐着的子侄,一一扫过后嘆息道:「和杨表哥比起来差得太多了。」 满宝也跟着仰头看去,虽然他们长的是没有杨和书好看,但其实俊朗的也有不少,她觉得没什么惋惜的。 第1132章 为难 长豫显然对杨和书很有好感,挑开了这个话题后就拉着满宝吧啦吧啦的说起来,满宝一心二用,一边回復她,一边扫了全大殿一眼,见皇帝正在和大臣们说话,偶尔说些话讨太后开心。 她便去盯着五皇子看。 她觉得很奇怪,五皇子为什么会突然把白善拉出来呢? 她抽空回答了长豫一个问题,便扭过头去问明达,「你五哥跟你关系很好?」 明达给她夹了一筷子肉,笑道:「我们兄妹间的感情都不错。」 那真是为了明达出气。 一直沉寂的科科道:「上水果的时候,有人给了他一张字条。」 满宝眼睛一亮,连忙在心里问道:「科科,能帮我看看字条上写什么吗?」 「他收起来了,看不到。」 科科它是不能冒犯人类的。 「不过给他传字条的人刚才和皇帝身边站着的那个人说话了。」 满宝便扭头去看皇帝身边的古忠,若有所思起来。 明达给满宝夹了好多她想吃,却不能多吃的东西,小声叮嘱道:「你快吃,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满宝便转了转眼珠子,看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小声和明达道:「有没有纸袋子?」 「什么?」 满宝指着桌子上的馒头和菜道:「我给我师弟送一些过去。」 长豫道:「不好吧,他现在干的可是起居郎的活儿,怎能中途吃东西?」 明达却经常干这样规矩不允许的事,抿嘴一笑道:「你等一下。」 她转身招来一个宫人,低声吩咐他去拿几个纸袋子来。 纸袋子送来,明达就看着一桌子的菜道:「这菜也放到纸袋子里面吗?」 长豫嫌弃的道:「一定不好吃。」 满宝就把馒头掰开一个大口子,然后挑拣着炖好的肉和菜塞进去,知道他们容易口渴,还先往袋子里塞了七八颗的葡萄。 长豫和明达看得目瞪口呆。 满宝伸长了脖子去看,然后小声道:「还有两个起居郎呢,也给他们准备点儿东西吃。」 满宝一人给塞了两个馒头,每个馒头都掰开了塞肉和菜,都装进纸袋后便看向明达。 明达抿嘴一乐,见大家正陶醉在歌舞之中,便悄悄拉了拉满宝和长豫,三人一人抱了一个纸袋便起身熘到殿后。 从殿后绕到另一边起居郎他们坐着的地方,正在做记录的起居郎立即起身行礼。 白善还在写,慢了一步,但也很快站起来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离得不远的皇帝和益州王,小声和满宝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满宝笑着把手中的纸袋塞进他手里,低声道:「来给你送吃的。」 白善接过,却看向另外两个起居郎。 起居郎们一边留意着大殿上的动静,一边看着他们这边。 明达公主便也把手上的纸袋递给他们,笑道:「这是给你们的。」 长豫便把手上的纸袋也给他们。 起居郎们显然没少收明达公主的东西,笑着接过,行了一礼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白善便也对满宝微微点头,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总觉着益州王知道我们了,你小心些。」 满宝点头,看了一眼他写的东西,也小声道:「你也小心点儿。」 白善微微点头,不过他现在坐在起居郎的位置上,天然便多了一层保护,大殿之上,别说朝臣和益州王,就是皇帝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和他们说话的。 第1330页 因为有篡改歷史之嫌呀。 倒是满宝更危险些,因为她在外面,谁都可以找她说话,益州王当然不好当面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但他也有女儿呀。 今天跟着云凤郡主的是秋叶,她一看到周满和白善就想起来了,当年她可是因为他们三个被打了二十板子呢。 秋叶磨了磨牙,便小声和云凤郡主道:「郡主,他们当年抢过您的风筝,您还记得吗?」 云凤郡主想了好久才想起这事来,看向已经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满宝三人,皱了皱眉道:「这就是那几个贱民?她怎么到宫里来了,还坐到了明达和长豫的身边?」 秋叶小声道:「听说她有些本事,会给人看病,所以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病呢。」 云凤郡主便冷哼道:「医者也是下九流的行业,什么时候也可奉为上座了?」 秋叶深以为然的点头,小声道:「王爷也很不喜欢他们呢,刚才小公主和五皇子还为这事顶撞了王爷。」 云凤郡主便抿了抿嘴,她自进京后就一直住在宫里陪太后。 虽然她只是郡主,但论受宠程度,并不比明达几个弱。 就是他们几个堂姐妹吵架了,皇后和太后也多是站在她这边,因此她并不觉得自己比明达和长豫的身份低。 她扭头去看,见长豫和明达正和周满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什么,眉眼都笑弯了。 她冷哼了一声,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和酒,伸手取了一杯酒便走过去找明达。 「明达,堂姐敬你一杯酒。」 正说笑的明达愣了一下后连忙看向桌上空空的酒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 满宝看见,笑着先她执起酒杯,起身沖云凤郡主笑道:「郡主,公主她不能饮酒,不如这杯酒我替她。」 云凤郡主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道:「你是什么人,配与我喝酒吗?」 一旁的长豫听了,不高兴了,从满宝手里夺过酒杯,冷笑道:「她不配,我配不配?这杯我来替明达喝。」 云凤郡主便笑道:「一会儿我还要敬你呢,你现在就喝了,一会儿醉了怎么办?」 长豫道:「一杯酒而已,我便是多喝两杯也不会醉,你喝不喝,不喝我先和周满喝了,周满,来,我敬你一杯。」 满宝憋住笑容,竟然真的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和长豫碰杯,「好呀,明达,你要不要以茶代酒,我们都来碰一杯?」 明达看了眼一点畏惧之意都没有的满宝,忍不住抿嘴一笑,伸手倒了一杯茶,笑道:「好呀。」 云凤瞪着眼睛看她们三个当着她的面碰杯,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1133章 相约打架 别人怕云凤,长豫却是不怕的,她一口将手中的酒喝光,然后扭头沖云凤微微挑眉。 云凤运了运气,转头瞪着满宝,压低了声音道:「你,跟我出去!」 明达喝了半口茶,一手牵住满宝的手道:「云凤堂姐,满宝是我的朋友,她还要陪我呢。」 太后坐在上面,虽然听不到她们在什么,但可以看到她们四个小姑娘站在一起说话,因为云凤郡主和长豫公主正好背着她,她没看到她们的表情,见明达和周满都是满脸带笑的模样,她便欣慰的笑了起来,和一旁的皇后及益州王妃笑道:「几个小姑娘还挺投缘,好啊,我原先还担心云凤进京会无聊,她们姐妹相处得来最好了。」 皇后看了一眼明达,笑着应和了一声。 益州王妃则是提着心,对于女儿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孩子的脾气比她兄弟的还大些,明达还好,虽是嫡公主,但一向通情达理,性情又温柔,可长豫就不一样了,她和云凤素来有些针锋相对,凑在一起别吵架才好。 明达替满宝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长豫却蠢蠢欲动起来,和云凤道:「你要打架吗?找一个平民算怎么回事?有本事我来陪你。」 云凤便道:「这可是你说的,被打了可别哭鼻子。」 「谁哭鼻子谁是老狗!」长豫卷了捲袖子道:「怎么打,要不要马?」 云凤哼了一声道:「从武德殿过去马场你也不嫌累得慌,今日就且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鞭子,后日东郊马场,去不去?」 「去就去,谁怕谁?」 明达唯恐天下不乱的道:「我给你们做见证。」 满宝则好奇的问长豫,「她用鞭子,你用什么?」 「我用剑,」长豫微微抬着下巴骄傲的道:「我的剑术父皇都说好的。」 云凤冷笑,「花拳绣腿而已。」 「你不是花拳绣腿,我不信你能上场杀敌。」 云凤转身便走,「现在就走。」 「走就走。」长豫紧跟其后。 明达便立即拉了满宝跟上。 对面一直留意他们的白二郎和殷或见了微微瞪眼。 殷或问:「她们说什么呢,怎么就走了?」 六皇子只看了一眼便道:「肯定是吵架了,长豫姐姐和李云凤不和,上次在皇祖母的宫里就差点打起来,让皇祖母发了好大的脾气。」 白二郎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不,一定不止是吵架,她们说不定是去打架了。」 殷或迟疑道:「不至于吧?」 很有经验的白二郎和六皇子却点头道:「很至于!」 第1331页 白二郎立即抓住六皇子道:「六殿下,你快带我们去找她们吧,我师姐是平民,你们神仙打架可别殃及我们这些池鱼才好。」 六皇子比他们年纪都小,他很喜欢看歌舞表演的,不太想出去,于是道:「不至于的,明达姐姐可好了,她应该不会让周满被欺负的,她又不动手,就是皇祖母也问不到她头上。」 「她动不动手我可不敢保证。」 六皇子眨眨眼,问道:「怎么,周满还敢打郡主吗?」 白二郎心道:有什么不敢的,她还想杀郡主她爹呢。 他拉住六皇子小声道:「快走吧,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总坐着你不无聊呀?」 殷或觉着他这样和皇子说话不太好,于是轻咳一声,提醒他注意着点儿。 不过六皇子还小,这会儿还不是很在意尊卑,反而很喜欢白二郎朋友式的说话方式,于是起身道:「行,我们去看看。」 于是他领着三人起身要走,中途去更衣才回来的五皇子迎面碰见他们,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六皇子道:「姐姐们要打架,我们去给她们鼓劲儿。」 五皇子:…… 于是五皇子也跟着他们走了。 此时都是大人们在拍马屁或谈诗词,一点儿也不好玩儿,于是大殿中不少已经吃好了的少年便挤眉弄眼一番,也偷偷熘出大殿透透气什么的。 云凤她们出了大殿,便直接往武德殿的花园里去,那里宽敞,好打架。 一出门,云凤便身上宽大的袍子脱了丢到秋叶怀里,与她道:「去,把我的鞭子取来。」 秋叶快要哭了,她是想让郡主打周满,不是让郡主打公主呀。 真让这两个主子打起来,事后查问起来,她一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秋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劝诫道:「郡主,今日是太后寿辰,王爷和王妃若是知道您今日打架……」 长豫得意的沖云凤看去,问道:「李云凤,你怕便怕了,直说便是,怎么还派个丫头出来背锅?」 「你才怕了呢!」云凤郡主见秋叶拖她后退,气得一脚踹过去,怒道:「让你去就去,废话这么多,我这儿不用你伺候,去把秋蔓给我叫来。」 说完觉着不妥,秋蔓恐怕更不会让她动鞭子,于是她低头威胁秋叶,「去拿鞭子听到没有,不然我即刻叫人把你拉下去剐了你信不信?」 明达听着微微皱眉,「堂姐,就算宫人伺候不周,交给管事嬷嬷调教就是……」 「我知道了,用不着你来教我,你又不与我们打架。」 明达噎住。 长豫也转头对她的宫女侍剑道:「去取我的剑来。」 侍剑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她们也不在殿外等候,直接往花园去,满宝依旧和明达手牵着手。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同龄人持兵器打架的,因为她打架都是用双手的,所以还是很好奇她们要怎么打的。 所以她和明达落后了她们两步,好奇的问道:「她们经常打架吗?」 明达想了想后摇头道:「也没有经常,在我的记忆中也就打过两次。可前两次都没有动过剑和鞭子。」 她压低了声音道:「但也被罚得很狠。」 满宝同情的点头,她每次和人打完架,最怕的也是受罚了。 明达好奇的看着她,「她们打架你就不怕吗?」 满宝:「怕什么?」 「怕被牵连呀,」长豫也不想和李云凤走在一起,于是特意停下脚步等他们,听到满宝的话便扭头过来打量她,然后笑道:「我也见过不少人家的小娘子,就连世家的小娘子也有,像你这样不劝我们,反倒跃跃欲试想看我们打架的还是第一个,就不怕皇后他们知道后罚你?」 第1134章 激怒 满宝眨眨眼,「与我有什么相干?打架的是你们,又不是我。」 反正她是不会和云凤郡主打的,何况这还是在她祖母家里,在人家家里打人家孙女,人家的身份还比她高,她又不傻。 长豫认真的看了一下满宝,和明达道:「我以为她有些笨,原来是聪明着呢,胆子还大。」 明达抿嘴笑了笑,胆子要是不大,刚才也不会敢接过她的杯子替她喝酒,要是不大,也不敢顺势就接过长豫的话茬,让她以茶代酒,将李云凤一军。 前面的李云凤被她们三人孤立开来,更生气了,脚下便走得更快了些。 三人在花园里找了块还算宽敞的空地,便开始站着等。 云凤郡主虎视眈眈的瞪着长豫,长豫公主也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五皇子和六皇子领着殷或和白二郎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俩人斗鸡眼一样的瞪着彼此,而满宝则和明达站在一起讨论花坛里的花。 花坛里有一种花特别的香,明达道:「这本是野花,是母后很喜欢它的香气,这才栽种在园中的,叫玉簪。」 满宝道:「名字也好听。」 科科:「不错,建议宿主收录。」 满宝就亮晶晶的看着明达,问道:「能送我一株吗?」 明达愣了一下笑道:「自然可以的,你要喜欢,我回头让花匠给你挖两株。」 满宝乐眯了眼,得意的在心里和科科道:「你还想要什么,先记下,我以后再问她要。」 第1332页 系统便叮噹叮噹的响起来,满宝的脑子里瞬间只剩下科科的声音了,「报告宿主,检测到左后方五十步的距离有植物……」 满宝的眼睛瞬间空洞起来,明达见她呆呆的,便伸手碰了碰她,「你怎么了?」 满宝呆呆的摇头,「没什么……」就是没想到这里头有这么多稀罕的东西而已,要知道她先前进宫,科科可是一声叮咚都没响的。 听到脑海里科科都已经播报到八百六十七步外的地方了,她连忙在脑子里制止它,「好啦,我知道了,你不会把整个皇宫的动植物都扫描了吧?」 科科应了一声道:「不错。」 满宝便有些忧愁道:「皇宫只是这么大而已,为什么这里面会有这么多我没收录过的东西?」 科科在百科馆内搜索了一下,得出一个答案:「因为这是你们整个国家的财富聚集地。」 五皇子他们走过来,左右看了看她们四个后问,「你们干嘛呢?」 白二郎和殷或沖她们行礼后走到了满宝身边,殷或只是关切的看了满宝一眼,白二郎则是直接问道:「你没事吧?」 满宝摇头,「我能有什么事?」 长豫邀请五皇子帮她们做见证,瞥了李云凤一眼后道:「大家可是自愿的,别到时候输了又哭鼻子,去皇祖母那里告状。」 李云凤冷笑道:「谁告状还不定呢。」 五皇子头疼,问道:「你们干嘛要打架,今儿可是皇祖母的寿辰。」 长豫立即推责任,指着云凤郡主道:「问她!」 李云凤呆了一下,然后转了一下眼珠子,福至心灵,便看向周满,指着她道:「她撺掇的。」 正在吃瓜的满宝瞬间瞪圆了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看向李云凤。 五皇子和六皇子转头看周满,看见她这个反应便无奈的对李云凤道:「云凤,她只是个大夫而已,何必与她为难?」 李云凤冷笑道:「你也说了她只是个大夫,结果你们兄妹还不是为了她与我父王为难?我父王还是你们的亲二叔呢。」 明达脸上的笑容落下来,板着小脸道:「所以堂姐不论这架打不打都要牵扯到她身上了?」 李云凤便挑着嘴唇得意的看向周满,微微仰着下巴道:「你待如何?」 五皇子见她直接略过他们这几个,反倒对上周满来,便有些无奈。 这个堂妹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边看不起周满,一边又自降身份与人斤斤计较起来。 满宝一时也呆住了,想了半天后才摇头,「不如何呀,你是太后的孙女,你要是硬栽赃我,我有什么办法?」 她扭头看向明达道:「我现在出宫还来得及吗?」 长豫气坏了,上前一步道:「李云凤,你要脸不要,我们可都还在这儿呢。」 李云凤斜睇她一眼,「你们要为了她一介平民在皇祖母面前与我辩白吗?」 长豫和五皇子六皇子皆都没说话,明达却是上前一步道:「是是是,非是非,堂姐怎可颠倒黑白?」 李云凤早有预料,冷笑道:「那你说皇祖母是信你还是信我?或者,她便是信你了,你猜她会不会罚周满?」 明达也生气了。 殷或眉头紧皱。 白二郎气得喷出一口气,和满宝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果然是益州王之女。」 这话一出,不仅李云凤,就连五皇子几个都瞪大了眼睛看向白二郎。 李云凤气得尖叫一声,指着白二郎怒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白二郎道:「说就说,怕你吗,我说你无耻,跟你爹一样无耻!」 李云凤气得扬手就打去,满宝伸手抓住,一脸认真的道:「云凤郡主,你听错了,这儿没有什么人,只有我!」 李云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挣扎了一下想挣脱她的手,就发现明明比她年纪小,还矮她一个头的满宝力气却很大,她竟然没挣脱。 满宝已经扭头和明达长豫道:「公主,你们说,这里是不是只有我们四个人?」 长豫也没反应过来,明达却已经狠狠地点头,带着笑容道:「没错,只有我们四个。」 满宝便当着李云凤的面和五皇子六皇子道:「麻烦两位殿下到别处看花去吧,你们从没来过这里。」 五皇子这才反应过来,李云凤也反应过来了,她记得大叫起来,「周满,你敢欺我。」 满宝盯着她看,抓着她的手忍不住用力,眼中也带了狠,她一把将李云凤扯到跟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这话其实并没有错,你和你父亲一样无耻。」 第1135章 挡 李云凤一时被她眼中的狠意震住,满宝忍了忍,这才忍了把她推倒在地的冲动,而是扭头看向旁边愣住的白二郎:「还不快走?」 殷或立即伸手把白二郎拉走。 五皇子连忙扯了六皇子走。 李云凤这才回神,叫道:「你站住,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我父王,李明达,李长豫,辱骂皇族可是大罪,我们才是一家人好不好?」 满宝抓紧了她的手,将她扯回来,远远的看见有人正往这边来,她扭住她的手,李云凤痛唿一声,总算没精力再冲着白二郎喊了。 满宝见白二郎他们已经走远,便将她往前一推,让她退后了好几步,这才沉着脸道:「云凤郡主,你说的没错,你若是和太后告状,不论真假,太后都会罚我。但我告诉你,罚便罚,我大不了不进宫了便是,就是太后也不能杀了我,倒是你,为了我这么个人得罪整个皇室,落得个跋扈的名声,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亏了。」 第1333页 李云凤将袖子撸起来,看到自己的手腕一圈的红,气得指着周满的鼻子骂道:「你敢打我!还敢辱骂我父王,什么真,什么假?李明达,你刚才可都听到看到了,到底是我跋扈,还是她刁蛮?」 明达皱着眉道:「堂姐,若不是你激人,她师弟也不会口不择言,在我看来,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李云凤叫道:「不行!」 「那我们打一架,」满宝上前道,「也不用等什么鞭子啊剑的,直接撸了袖子就来,我也不介意比你小,比你矮,打一架,不论输赢此事都算了,谁再提,谁就真的是老狗。」 李云凤嗤笑道:「我为什么听你的?」 长豫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她和李云凤约架,最后却变成了她们要打,但她现在也是站在周满这边的,于是帮腔道:「还是皇族呢,打不打的你痛快点儿给句话,你要想告状,现在就去,皇祖母就在大殿里等着呢。」 明达张嘴要阻止她,谁知道李云凤也沉默了下来,并没有立即去。 长豫便冷笑道:「看来你也不傻嘛,现在朝臣都在,我父皇母后也都在,你跟个平民起冲突,皇祖母或许会觉得是周满的错,但其他人未必会这么想。」 「今日大殿上不仅有朝中的大臣,还有各世家的宗主,你名声一坏,看谁还敢娶你。」 李云凤恨恨地瞪着长豫。 长豫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她和李云凤差不多的年纪,皇室的孩子成亲都早,她们几个姐姐都是十四五岁便出嫁的。 这两年母后心疼她们,这才多留了她们两年,而民间如今成亲的年岁也越来越大,但再大,到了她们这个岁数也都要开始准备说亲了,再准备个两年就可以出嫁了。 而她和李云凤只相差几个月而已,要说亲也是前后脚的功夫,所以她忧心的李云凤肯定也会忧心。 皇帝的女儿也愁嫁的,这天下又不是父皇一人说了算,他要嫁女儿也要问过人家愿不愿意,不然她早说她要嫁给杨和书了。 皇帝的女儿尚且如此,王爷的女儿只会比她更难。 所以她笃定李云凤就是想告状,那也是私底下告,不敢到大殿上去告的。 她觉得,先混过今天再说,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考虑。 明达却不这么想,这种事,当断不断,过后累积,给人准备了只会更危险,所以她站出来道:「你们要决一胜负也不需要非得打架,不如选些其他的吧,好歹是女孩儿,我们就不能文雅点儿吗?」 李云凤就道:「那就打马球,后天我们去东郊马场,你我来一场,谁输了谁给对方下跪,再当着对方的面打五十个嘴巴子。」 满宝没好气的道:「我不会打马球,而且你这赌注一看就心不诚,你输了打自个的嘴巴子我倒是不心疼,但我不信你家过后不会来找我的麻烦。这样的赌有什么意思?」 李云凤道:「我说不会就不会。」 满宝:「我信不过你们家,你说不会就不会呀,你还能做你爹娘的主吗?」 李云凤气道:「我父王和母妃皆光风霁月……」 「扑哧……」一声嗤笑声起,季浩甩着手上的草根站在他们不远处,见她们看过来便沖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拱了拱手,然后便沖李云凤挑着嘴唇道:「这话可真是今年最大的笑话了。」 父母接连被辱,李云凤气得不轻,指着季浩问道:「你又是谁?」 季浩沖她翻了个白眼道:「记性真差,去年是谁上我家里来假惺惺的看我的?这会儿就不认得了?」 明达和长豫都惊呆了,纷纷扭头看向李云凤。 远处一处亭子里一直默默关注盯着这边看,不断的让宫人小心的潜过去偷听了他们谈话又回来汇报的五皇子也惊呆了。 他忍不住扭头去问一旁脸色奇臭的白二郎,「怎么你们都这么说皇叔,皇叔……呃,不好吗?」 白二郎哼了一声。 六皇子不满,「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五哥问你话呢。」 「这哼又不是对着你五哥的,你气什么?」 六皇子道:「那也是对着我皇叔的,也不行。」 五皇子也觉得他这样不好,好歹他和皇叔才是一家子,白二郎他们刚才那样说话的确算得上辱骂皇亲了。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我也没说假话呀,书上都说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就是个老百姓,还不许我说真话吗?你们要杀掉所有骂益州王的人吗?那你们估计得把益州半数的百姓都屠了才行。」 五皇子和六皇子张大了嘴巴,就是殷或也惊讶起来,「益州王在益州的名声如此之差吗?」 白二郎想到白善现在还跪在益州王不远的地方记录起居录呢,他是没有白善和满宝的定力的,此时眼圈气得还有点儿红,他哼了一声道:「我们刚进益州城求学的那一年端午,有人当街刺杀益州王,便是因为犍尾堰决堤之事,你说他名声差不差?」 第1136章 哭 他眼圈发红的道:「犍尾堰决堤就是他的罪过,剑南道为此死了多少人?朝廷不判,不代表大家心中都不明白,说是皇亲,所以夺了丁点封地就算惩罚了,可剑南道,尤其是益州城下十室九空,谁死了至亲还能如此心里平和?」 五皇子和六皇子怔住,看着白二郎说不出话来。 第1334页 半响,五皇子才迟疑的问道:「你,你家里也有至亲死在水患之中了?」 白二郎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他也知道他又闯祸了,满宝现在陷在那边肯定出不来了,她进宫都这么长时间了,一直很收敛自己的脾气,一点儿祸也没闯。 每次从宫里回家她都要和他们说,进宫真的是太难受了,话都要在大脑里过两边,连唿吸都是轻的。 虽说皇后很好,从不见为难她,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一直提着半颗心,不管脸上笑得多开心,她都不敢放下,不像是在家里,她不高兴了,可以直接甩脸就回自己的房间。 也可以找他们打一架。 今天进宫前,他们三个其实都信心满满的,不觉得自己会闯祸,反正今天的目的很明确,低调不闯祸为主,然后瞅准机会让白善扬名,为今后的告状打下坚实的基础。 结果他刚才一个没忍住…… 见远处的满宝站在李云凤的前面,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李云凤抬手就要打,又被满宝抓住了手腕。 白二郎的眼泪一下就没忍住簌簌的往下落,他直接蹲到了地上哭。 五皇子怔了一下,语气也软了下来,他忙道:「你,你别哭呀,我又没说会和大人告状。」 殷或也蹲了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满宝会没事的,刚才那个过去的好像是季相的小孙子,我曾见过他一面。」 六皇子见他哭得这么伤心,连忙也道:「李云凤要是真的告到皇祖母跟前,我也替你师姐求情,你别伤心了。」 说罢,他还拉了一把五皇子,「五哥你说是不是?」 五皇子点头道:「没错,你别哭了。」 白二郎觉得特别丢人,毕竟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是今天才认识的人,所以他抹了抹眼泪道:「我没哭,是眼睛里进沙子了你们懂不懂?」 殷或微微点头,表示懂。 五皇子和六皇子则是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俩人一起转身看着远处的花园,招手又叫来一个宫人,「他们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你也去听一听,看他们都说什么了,别真的打起来了。」 五皇子对白二郎道:「只要不是真动手,口角而已,皇祖母就算要罚也不会罚得很重的。」 但动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白二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踌躇道:「要不我过去吧,满宝的脾气比我还不好呢,万一真的打起来呢?」 六皇子不信,「骗人的吧你,我看你师姐比你稳重多了,怎么会打起来呢?」 五皇子已经站到了亭子里的栏杆上向那边望,点头道:「的确不会打起来了,因为云凤好像要和季浩打起来了,周小大夫已经让到一边了。」 白二郎听说,也立即窜到了栏杆上,抱着一根柱子就朝那边望,果然,满宝已经退到了一边,李云凤和季浩吵起来了。 白二郎若有所思道:「以季浩的嘴巴……糟了,他们两个真的会打起来的,他的嘴巴可是出了名的毒。」 六皇子还罢,他年纪小,但五皇子显然也听说过,或者是领教过的,点了点头道:「真的要完了,来来来,你们谁,去把大嫂或者三嫂叫来,不然把我母妃叫来也行,赶紧把他们分开吧。」 季浩正与李云凤针锋相对。 周满畏惧事情闹大于她不利,季浩却不多担心的,他们季氏是世族,他祖父是右相,益州王也只是个王爷而已,他就跟他闺女吵怎么了? 他和益州王妃还有仇呢。 季浩的嘴巴毒起来,那是十个满宝都及不上的,所以李云凤是真的要气疯了,她扬手要打,满宝替他挡了一下,将她的手抓住一推,然后看向季浩,「你也少说两句吧,真把她气出毛病来,看你怎么办?」 季浩冷笑道:「我不过说的真话,她气出病来那是她气量小,不过这却是她家的一脉相承,与我什么相干?」 这话一出,长豫公主也不高兴了,上前一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骂我们李氏?」 季浩拱了拱手后回道:「她又不是公主母妃生的,也不是皇后娘娘养的,我怎敢骂皇族?」 长豫公主琢磨过来,「哦,你在说皇婶呀。」 她疑惑的问道:「你跟应家有仇?」 李云凤已经气疯了,她「啊啊啊」的大叫起来,直接冲着季浩就打去,季浩躲避,他也知道,今天是太后寿辰,不好动手,但以他的功夫,躲避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他也不乐意一直躲着呀,于是瞅准了时机在她噼腿踢过来的时候飞快的转身闪到一边,李云凤落脚踩到了石子,脚下不稳,啪叽一下就摔进了花坛里。 长豫公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季浩也乐,他跳到一边叫道:「喏,你们都看到了啊,这是她自己摔的,可不是我打的。」 明达和满宝也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明达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李云凤扶起来。 李云凤头髮都乱了,这一跤摔得不轻,脚崴了一下,加上在他们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糗,她气恼的将扶她的明达狠狠的往后一推,「不用你假好心!」 明达没有防备,被推得往后一倒,满宝眼疾手快的接住,俩人倒成了一堆。 长豫见妹妹被欺负,气得上前推了一把李云凤,重新把她推倒在花坛里,「不识好歹,明达是要扶你,你推她做什么?」 第1335页 李云凤大哭出声,叫道:「好呀,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人,我要告诉皇祖母!」 她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大殿跑,明达大惊失色,叫道:「快拉住她!」 她要真去了大殿,他们这些人不会有什么事,但满宝便是不死也会脱层皮的。 季浩也知道这一点儿,伸手拉住她。 第1137章 打起来了 李云凤对他拳打脚踢。 亭子里观望的五皇子握拳拍了一下掌心,跺脚道:「完了,真打起来了。」 他跳下栏杆,拔腿就往那边跑:「快去拦住,快去拦住,可不能让她去大殿,满朝文武都在呢。」 白二郎只迟了一步,也拔腿就要往那边跑,一个小内监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劝告道:「白二公子,您就别去了吧,这事情还是因您而起的,您去,云凤郡主看到您岂不是更生气?」 白二郎可不听他的,挣扎道:「什么叫因我而起,明明是李云凤要和公主打架,跟我们师姐弟什么相关?你放开我,我要过去看满宝。」 小内监紧紧地拉住他,「哎呦,您这暴脾气过去了只会火上浇油,不如让白公子过来处理吧。」 白二郎便道:「那你去叫白善。」 「小的倒是可以去叫,但白公子不认得小的,恐怕不信,您身上有什么信物吗?」 白二郎眼睛还在看着花园那边,见李云凤的婢女拿着鞭子到了,场面一度混乱,便没把这话往脑子里过,顺手便将身上一直戴的一枚玉佩给他,「你拿着这个去,他一看就知道了。」 小内监接过,躬身而去。 白二郎拔腿就往那边跑。 秋叶没想到自己只是去拿个鞭子,回来他们就打上了。见季浩拉着她们家郡主,她连忙上前阻拦…… 李云凤见她拿了鞭子跑过来,伸手便从她手里躲过鞭子,反身便是一鞭,季浩松开她的手跳开了。 李云凤拿到了鞭子总算是有底气了,她也不跑了,回身瞪向他们几个。 季浩和长豫公主都往后退了退…… 明达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把满宝也扶起来了,此时就站在不远处,李云凤提着鞭子,目光扫向他们每一个人,然后就定在了满宝身上。 明达将满宝拉到身后,对上李云凤的目光,「堂姐,你们之前已经定好了后日要打马球比赛。」 李云凤微微抬着下巴道:「我答应了,她可没答应。」 满宝从明达身后探出脑袋来道:「我现在答应了。」 李云凤嗤笑一声道:「我又改变主意了,我觉着今天就是个好日子。」 长豫公主道:「云凤,今天可是皇祖母的寿辰。」 李云凤冷笑道:「刚才你们怎么不这么说?」 长豫:「……谁说我们刚才不说的,只是你不听而已。」 季浩也挡在周满面前,微微仰着下巴道:「你刚才追着打的是我吧,这会儿有了鞭子倒换了另一人了,欺软怕硬,有本事你抽我呀。」 李云凤气得咬紧了牙关,握着鞭子的手松了又紧,看着季浩那张脸特别想抽下去,却又一直迟迟抽不下去。 李云凤凌空抽出一鞭,鞭子打在空气中发出一声响,她怒道:「你让开!」 季浩微微抬着下巴道:「我就不让。」 他往旁边斜睇了一眼明达公主,笑道:「便是我让了,还有明达公主呢,你敢打明达公主吗?」 明达可不是长豫,她跟长豫打架是打架,和明达,那就是欺负了。 而且明达不仅比她小,在大人们心里的印象也特别好,她还体弱,她还是嫡公主,她要是真抽了明达,不论前情是什么,那都是她的错! 李云凤又不傻,才不会去动李明达呢。 可她的鞭子练得还不错,只要季浩让开,她就有把握越过明达抽到她想抽的人,因此她动了动鞭子威胁他,「你让开,不然我真抽你了,你刚才还打我了。」 「放屁,明明是你自己摔的。」 李云凤的鞭子凌空便抽过去,季浩瞳孔一缩,跳到一边躲开,李云凤的鞭子扯回,不待季浩反应过来便又冲着明达的身后抽去。 满宝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明达,让她更让开了一些,她也往旁边跳去,谁知道那鞭子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往旁边一扫,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科科道:「蹲下。」 满宝便直接蹲下,鞭子从她的头顶抽了过去,李云凤没了余力,收回鞭子正要再出手,五皇子便跑了过来,伸手就要夺她的鞭子,他是真有些生气了,怒斥道:「李云凤,你干什么呢,今儿是皇祖母的寿辰,你就不能让皇祖母好好的过个寿吗?」 李云凤扯住鞭子喊道:「所以我现在没去告状了不是吗?你松开,让我抽她一顿出气,今儿你们欺负的事就算过去了,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长豫道:「你可真会颠倒黑白,谁欺负你了,你自己说不过季浩怪我们?」 季浩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李云凤狂躁的「啊啊」大叫起来,五皇子气得回头沖长豫公主和季浩吼,「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儿,真要闹到大殿上才舒心是不是?」 俩人就闭嘴不说话了。 满宝见五皇子抢不走鞭子,但李云凤的鞭子也没法出手便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拉住明达公主道:「我们先走吧。」 第1336页 她走了,由她撒野去吧,反正她欺软怕硬,走了她这个软的,让他们神仙自打架去。 明达也觉得满宝先避开比较好,于是伸手拉住她便要走。 李云凤见他们要走,便叫道:「周满,有本事你别走!」 满宝挥了挥手笑道:「我没本事。」 长豫没想到她这么无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五皇子紧紧地抓住她的鞭子,见周满她们果然转身要走,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觉得什么辱骂皇亲之类的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了,正如白二郎所说,他们总不能防民之口。 正想着白二郎,白二郎便先六皇子和殷或一步飞奔而到了。 明明六皇子和殷或他们是和五皇子一块儿跑过来的,只是一个年纪小,一个身体弱,所以慢了许多,没想到看着身强力壮的白二郎也耽搁了这么久。 白二郎气喘吁吁的跑到满宝身侧,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见她的衣服有点儿脏,就问道:「你没事吧?」 满宝摇头,「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白二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白善就快要过来了,我们再顶一顶。」 满宝一怔,问道:「白善为什么要过来?他不是在记录起居录吗?」 第1138章 局中 「这会儿还管什么起居录呀,我让一个小内监去叫他了……」 满宝脸色微白,一把抓住他道:「哪个小内监?你让他去叫,他就去叫了?他领的是圣旨,是不可以擅离职位的。」 白二郎一怔,心中有了不妙的感觉,他咽了咽口水,摇头道:「不,不对,是他说要去叫白善,还问我要了信物。」 满宝问:「什么信物?」 「玉佩,我们的玉佩。」 满宝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上挂着的玉佩,这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刘老夫人送给他们三个的,一人一块,样式一样,只是内里刻的名字不一样而已。 满宝心思电转,想到了科科说的,大殿上给五皇子递纸条的宫人,而那宫人还和古忠走得很近…… 满宝压下慌乱的心,问科科:「科科,你能帮我找一找那个小太监吗?看看他去了哪里?」 科科已经在找了,不过,「宿主,我不知道那小内监长什么样。」 「那就去找白善,顺着这里到白善的路上找,他拿了东西一定会去找白善的,哪怕有嫌疑人也好,我们去找截住他……」 「已经迟了,」科科打断她的话,道:「宿主,他现在就在白善身边。」 满宝脸色一变,然后就松开了白二郎,扭头看向还在挣扎不停的李云凤。 明达也觉得不对了,问白二郎,「你在说什么小内监?」 白二郎抖着嘴唇没说话。 殷或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捂着胸口问道:「怎么了?」 满宝收回了目光,轻轻地将明达推到一边,对殷或道:「你把白二带出宫去。」 白二郎含着泪不愿,「周八!」 满宝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你回去找先生,找刘祖母,你告诉他们,今天就是个顶好的日子,朝中大臣,甚至各世家宗主都在。」 白二郎:「可是……」昨天晚上他们不是还商量说今天的时机不好吗?毕竟是太后的寿辰,闹起来,他们都得不了好不说,还有可能让太后怜惜益州王,一求情,皇帝也不好做。 满宝伸手将腰上的玉佩取下,挂在了他的腰上,又将怀里一直收着的进出宫的牌子给他,低声道:「快走吧。」 明达站在一旁听不到她和白二郎说的话,却听到了她和殷或说的,不由疑惑,「你们现在就要出宫?」 满宝回头对明达道:「明达公主,麻烦你托人把他们两个送出宫去。」 明达看了一下白二郎和殷或,又看了看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你且等着,」她伸手招来一直远远旁观的宫人,一个宫人立即飞奔上前,她道:「去把我的辇抬来,送两位公子去宫门口。」 「是。」宫人应声而去。 满宝这才重新看向李云凤,这里距离大殿太远了,她不论怎么跑,显然都拦不住白善了。 果然,就在此时,科科在她脑海中轻声道:「皇帝把白善叫到了殿上。」 白善已经把满宝塞的两个馒头都吃光了,当时正坐在位置上尽心尽力的学着记录呢,在他这个位置上可以总览全场,所以他知道满宝她们出去了,也知道白二他们随后也跟出去了。 他并不怎么担心他们。 毕竟满宝进宫已有一段时间了,和公主们又相处得不错,看着就不会惹事,而白二那里有殷或,他也稳重,五皇子和六皇子最多贪玩些,也不会跟白二起冲突。 所以他不怎么担心,结果他收到了小内监传的纸条和一枚玉佩。 玉佩是白二郎的,他迟疑着不肯信。 白二那傻缺,玩的时候被人顺走玉佩也是可能的,但送过来的纸条不小,上面的字却很小,上面细细的记录了满宝他们和云凤郡主发生冲突的过程,以及白二郎出口的那些话。 这种事,满宝和白二郎的确都做得出来,纸上说,满宝把白二支走了,现在正一人承受着云凤郡主的怒火…… 那小内监还没走,见白善一目十行的扫过了纸条上的字却还无动于衷,便凑上去低声道:「白公子,周小大夫和白二公子正等着你救命呢。」 第1337页 白善抬起头来看向他,俩人的目光对上,小内监低下头去,慢慢退了出去。 一旁的起居郎留意到他们的动静,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他是记史之人,按说不该插手任何事发生,只需如实记录就好。 但见白善只是一少年,他还是没忍住,低声提醒道:「陛下让你记史,你便老实记着便好。」 白善将手中的纸条揉成团塞进怀里,捏着手上的玉佩许久不说话。 他心中就跟火烧似的,既怕这是个圈套,又怕这是实情,这两个,哪一个踏进去了,或者没踏进去都可能要人命。 白善脑中快速的闪过纸条上写的事,又把今天进宫后发生的事细细想了一遍,想到五皇子突然拉着他出去露面,几乎是半推半就的与益州王对上,他便忍不住苦笑一声,恐怕实情是真,圈套也是真。 他抬头看了一眼其乐融融的大殿,此时新安郡王正举杯恭祝太后,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太后很高兴,藉此赏了他很多东西。 白善的眼泪就一下涌了出来,他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落在了册子上,将刚写的字晕开,一旁的起居郎瞥见,吓了一跳,正要提醒他收敛,就见他还啜泣出声…… 起居郎一顿,见他将笔放下,便知道他是有意为之,他张了张嘴便低下头去当看不见。 太后才和新安郡王说完话,大殿上的众人也顺着话夸了一下新安郡王,此时才告一段落,乐声还没重新奏响,正是安静的时候。 白善的啜泣声虽不大,但也足够不远处的皇帝,皇后,太后和太子益州王等人听到了。 太子心中奇怪,扭头过来看,待看到是白善,眉头微皱,正想让宫人把他带下去避一避,就听到古忠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干什么,还不快退下?」 皇帝放下了酒杯问,「怎么回事?」 第1139章 状告 古忠立即跪下,死死的低着头道:「回陛下,是新晋的小起居郎白小公子在哭。」 皇帝微微皱眉,扭头过来道:「白善,今日是太后寿辰,你哭什么?」 白善从席上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后走到大殿上跪下,太后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正有些不悦的看着他。 白善伏地道:「回陛下,小臣见太后子孙孝顺,环绕膝下,而太后也慈爱和善,便忍不住想起先父来,想着父亲早早离世,小臣未能承欢膝下,而祖母年岁渐长,却还要为小臣劳顿奔波,小臣心中一时伤感,便没忍住。」 太后脸色稍霁,笑道:「你有这个孝心就很好了,你父亲是为国捐躯,死的无憾,以后你多孝敬孝敬你祖母就是,好孩子,快别哭了。」 白善哭得更大声了,整个人都趴伏在地上,哭声压抑而伤怀,瞬间传遍寂静的大殿。 老唐大人和魏知对视一眼,皆有不好的预感。 太后有些不悦,问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越哭越伤心了?」 白善抬起头来,满脸是泪的直视坐在上面的太后和皇帝,他看了皇帝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并无阻拦他的意思,便明白了什么。 白善的嘴唇微抖,手因为愤怒和恐惧颤抖起来,他强压下对两个小伙伴的忧心,伸手一抹眼泪道:「因为小臣并不是孝顺之人,先父死得冤枉,但小臣却因畏惧强权,一直隐而不敢发,才见陛下和各王爷、皇子皇孙们如此孝顺太后,小臣心中有愧,恨不能自戕以谢先父,故一时没忍住痛哭,请太后治罪。」 太后抿了抿嘴,道:「你有什么冤屈……」过后去大理寺说就是…… 结果她话还没说出口,皇帝便接着道:「你父亲是剿匪而死,算是为国而亡,有什么冤屈?」 益州王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正要说话,白善却已经快速的接道:「回陛下,先父是为国而亡,却不是剿匪而死,而是被益州王杀害的!」 满殿皆惊。 益州王将手中的酒杯狠狠一掷,「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在我母后寿宴上如此污衊于我,皇兄!」 太后看了一眼益州王,也扭头道:「皇帝,朝堂上的事儿我不懂,但今日是我的寿辰,有什么事,不如让人把这孩子带下去明儿你们再问吧。」 白善伏地道:「陛下,十二年前,益州王贪下犍尾堰的河堤银子豢养私兵,这十二年来,不断的搜刮益州的民脂民膏用于招揽人才,豢养私兵,其私兵之精堪比禁军,私兵之数且还在禁军之上,这样也不管吗?」 众臣大惊失色。 益州王瞪圆了眼睛,下意识的便看向皇帝。 皇帝也是一脸的惊诧,他还没反应过来,皇帝已经呵斥,「大胆,你说这些有证据吗?若是信口开河就是污衊皇亲,这可是诛族的大罪!」 众臣已经议论纷纷起来,大殿之中一下便嘈杂了起来。 老唐大人和魏知对视一眼,然后起身出列道:「陛下,豢养私军是大事,既然这少年人言之凿凿,不如先将人带下去,再派人详查。」 今天的事儿到这个份上也足够了,皇帝扭头看了一眼太后,见她脸色很难看,便连忙点头,「好,来人,将白善带下去。」 「等一等,」太后扯了扯袖子挡住微微发抖的手,盯着白善道:「既然他说得言之凿凿,显然是有证据的,那就让他此刻拿出证据来,不然谁知他是不是空口白牙的污衊益州王?」 第1338页 太后道:「这种事若不严惩,今儿我的寿辰上有人说益州王豢养私军,明儿就有人要在皇帝的万寿上说其他的藩王造反,难道举国国力都要为这一二人的谎话奔波吗?」 已经就藩的藩王们纷纷跪下,深觉自己受了无妄之灾。 皇帝微微蹙眉,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善。 太后见白善跪着,便发怒道:「怎么,你是空手进的皇宫告状?还是没有证据,只是因与益州王有私怨,所以才趁此机会污衊益州王?」 「证据在我这里。」一道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满宝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直跑进大殿,她才慢下脚步,将脸上散乱的头髮撩到脑后,顶着脸上的一道血痕一步一步的上前来。 满宝今天进宫时梳的是两个包包,只在上面夹了一点儿珠花点缀,此时头髮却散乱下来,脸上的血痕尤其明显。 因为她先前是和明达公主坐在一起,因此大殿中有大半的人之前都留意过她,此时见她如此狼狈,便不由朝她身后看去。 五皇子、季浩和长豫公主三人追着她跑进来,他们显然没听到刚才太后说的话,也不知大殿上发生了何事,见里面一片寂静,而周满还仰着头颅在往前走,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住周满,跪下道:「皇祖母,父皇,云凤堂妹和周小大夫起了些冲突,堂妹冲动,不小心打了周小大夫一鞭子,儿臣这就带她出去。」 五皇子跪下了,满宝却没跪下,她挣脱开五皇子的手,朝跪在地上的白善走去。 白善也早已回过头来看她,见她形容狼狈,脸上带着伤,整张脸便都绷紧了,他看着她朝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大殿之上,五皇子不好硬拉周满,只能爬起来跟上去,压低了声音劝道:「周满,你不要命了,你刚才便发疯,怎么现在……皇祖母很疼云凤,她是不会为你……」 满宝加快了脚步,五皇子不好再跟,只能咬了咬牙停下脚步。 刚才在花园里,周满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明明都把李云凤拦住了,她和明达直接走了就好。 结果她却突然沖了上来将他推开,然后把李云凤狠狠地推倒在地。 当时不仅他和李云凤,其他人也呆住了,然后李云凤爬起来便狠狠地甩了她一鞭子。 谁知道她竟然不避不让,就站着让她一鞭子抽在了脸上。 当时所有人都怔住了,季浩冲上去要看她的脸,被满宝一把挥开,然后她就当着他们的面扯开头髮,拔腿就往大殿跑。 第1140章 证据 见满宝拔腿往大殿跑,五皇子就感觉晴天一道霹雳砸在他头上,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拔腿就去追。 季浩也跟着追了上去。 长豫见了便扭头对呆住的明达道:「你慢慢走,我去看看。」 然后撒腿就跟上。 六皇子也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跳起来就要去追,结果却被明达叫住,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殷或和白二郎。 殷或面无表情,白二郎眼睛里带着泪水,却都没有去追满宝。 明达不知道满宝要做什么,却知道这件事一定算不上什么好事,不然她也不会提前把殷或和白二郎送出宫去。 明达拉住六皇子,让他再等一等,直到坐辇来了,她这才对殷或和白二郎道:「你们走吧,他们会把你们送到宫门口去。」 殷或点了点头,拉着白二郎上坐辇。 一旁的李云凤拍了拍身上的脏东西,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道:「这时候出宫搬救兵?嗤,你们搬得来吗?」 白二郎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死死的咬住嘴巴没说话。 抬着坐辇的太监们小跑着往宫门口去。 李云凤不想自己出现在大殿时太过狼狈,只是打了一个平民而已,她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她敢去闹皇祖母的寿宴,恐怕还没到大殿就被人拖下去了。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转身扶着秋叶的手先去梳洗换衣裳去了。 满宝一路朝大殿跑去,她这次没有走后殿,而是朝着前殿跑去。 五皇子跑去追,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追上满宝的,结果竟然追不上,她跑的也忒快了。 不过他想,人恐怕到了前殿门前就被拦住了吧? 毕竟她形容狼狈,还在宫中跑动。 结果她竟然一路畅通无阻的跑进了大殿,紧跟其后的五皇子、季浩和长豫公主根本来不及多想,也跟着跑了进去。 满宝一步一步的走到白善身侧跪下,用这段时间将空间里收藏的证据缕了一遍,这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上面的皇帝和太后。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一併说出来吧,真让人把他们关起来再慢慢找证据,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呢? 只有他们拿出来的东西足够多,他们活命的机率才更大。 满宝伸手进怀里一掏,拿出一本帐册道:「陛下,这是十二年前白县令从益州城里带出来的帐簿,是益州王贪墨犍尾堰修缮款的证据。」 太后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是大夫吗,怎么这些东西会在你身上?」 满宝眼里浮上泪花,她倔强的抬着手中的帐簿道:「我是大夫,但同样与益州王有着杀父杀母之仇。」 满宝还就怕她不问呢,不等皇帝阻止,她既连珠炮似的道:「十二年前,白县令查知益州王要谋反的事,故带着证据逃命,路上偶遇了我父母,将东西交给我父母保管,可我父母也没逃过益州王的暗杀,证据却被他们藏了起来,最近才被我们找到。」 第1339页 皇帝示意古忠去取帐簿。 太后道:「益州水患之事早有定论,是益州前节度使和刺史贪赃枉法,益州王不过是被蒙蔽,你们这些刁民,仅凭些流言就中伤益州王……」 满宝便伸手进怀,又拿出一本册子道:「这是益州王私开铁矿的帐册,仅有十二年前两年内铁矿的产量记录,可凭那些产量便能提供一营军队所需的兵器装备,而今,十二年过去了。」 不仅皇帝,便是众臣都忍不住瞳孔一缩。 益州王总算绕过桌案走了出来,撩起袍子跪在地上道:「陛下,臣,冤枉!」 满宝看了他一眼,伸手入怀,又拿出一本帐册道:「陛下,这是十二年前益州王从各地购买粮食的册子,从这册子上可以推算出十二年前他豢养的私军有多少人。」 皇帝盯着她的胸口看,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把这厚厚的帐册塞在怀里还看不太出来的。 不对,他们不是进宫来祝寿的吗? 难道他们与他一拍即合,也想在今天告状? 就在皇帝沉思的时候,益州王扭头与他们冷笑道:「十二年前的事,你们栽赃本王倒是会选好时间,十二年前的人早没了,可以随你们怎么污衊本王。」 满宝便看了他一眼,伸手进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道:「陛下,小女这里还有一人写给白县令的告发信,那人是益州王的幕僚,正是因为这封告发信,白县令才知道益州王豢养私军。」 满宝挑了挑嘴唇道:「而那弃暗投明的幕僚不仅留下这一封告密信而已,还有益州王与一些富商,高官,权贵的来往信件,白县令和我父母是死了,可那些人没死。」 皇帝翻了翻手中的帐册,抬头定定的看了周满好一会儿,示意古忠去拿。 古忠再次下来接东西,上前递给皇帝。 满宝伸手进袖子里,又拿出一沓信来,「这些信便是十二年前白县令收集的罪证,小女这次一併带进宫来了。」 皇帝:…… 众臣也都呆住了,纷纷看向面无血色的益州王。 满宝眼中似乎盛着光芒的盯着皇帝看,将手中的信更往上抬高了些。 皇帝无奈的看向古忠。 古忠便下去再接过。 皇帝拆开一封信来看,一模一样的内容,只是字迹还稍嫩了些,模仿的不是很像,连纸张都没有做旧,显然,他们就是想抄录一份,并不是想多一份证据。 他就说嘛,证据原件都在他这儿了,他们怎么会又有一份证据? 皇帝嘆息一声,这一声嘆息落在不同的人耳里便有了不同的意味。 魏知和老唐大人相视一眼,当然也知道周满拿出来的那些证据一定是假的,是经不起在大殿上细究的,俩人立即出列跪下,「请陛下彻查此事。」 其他大臣也纷纷回过神来,出列跪到,「请陛下彻查此事。」 还站在大殿上的五皇子、季浩和长豫公主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不是,他们不是就打了一架吗? 怎么都不问一问周满和李云凤打架的事? 太后握紧了椅子把手,抬手撑着头哀哀叫道:「哎呀,我的头……」 伺候太后的大宫女立即惊叫起来,「太后娘娘——」 第1141章 失控一 益州王也大叫一声「母后」,沖了上去要扶住太后。 皇帝立即回神,道:「来人,快将太后扶下去,请太医。」 说罢,他也要起身送太后下去。 白善挑了挑嘴唇,既然已经开了头,那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结束,他磕下头道:「陛下,臣这里还有益州王现在豢养私军的地点,人数,兵器等证据,陛下,益州百姓经五年前的水患一事已元气大伤,当年便已十室九空,他们再经不起一次战乱了。」 满宝跟着趴在地上,与白善一起高声道:「求陛下给益州百姓一条生路吧!」 皇帝脸色微变。 皇后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皇帝身边,挤开了他接过太后,低声道:「陛下在这里处理政务吧,臣妾去服侍母后。」 皇帝看了她一眼,收到她的眼刀,便不由松开了手,太后突然又睁开眼睛哀哀叫着醒来了。 皇后却没停下动作,而是将人半抱住道:「母后,妾身送您下去休息吧,朝上这些事儿让他们头疼去。」 太后就拉着她的手哭道:「皇后啊,我难得过一次寿,却叫俩小儿闹成这样,我这做母亲的被人欺负成这样,做儿子的却没一个中用的。」 益州王便怒道:「母后等着,儿臣去剐了他们!」 魏知怒吼,「益州王,你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太后哭起来,一把将皇后推开,指着殿下的魏知怒道:「什么杀人灭口,子虚乌有的东西,就凭两个黄口小儿张嘴一说你们便信了?他们才多大,他们能查得出来这些东西,结果你们却一无所知……」 太后说到这里福至心灵,眼睛一亮道:「对呀,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两个小儿都知道的事,结果你们却一无所知?」 满宝道:「那是因为益州王封锁消息做得好,太后娘娘,您不知道益州百姓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满宝仗着自己年纪小,心中此时又怕又恨,干脆就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益州水患的时候,百姓们为了躲洪水便逃出了益州,益州的水一停他们就回来,结果回到家的时候,他们的房子被占了,田地也都被占了,全被益州王变成荒宅野地收拢,有拿不出房契地契的,就被益州王府赶走,有拿得出来的,就被打一顿,硬是把东西抢去烧掉……」 第1340页 益州王瞪圆了眼睛,怒道:「你污衊本王——」 「这就是真的,」满宝比他更大声的吼回去,道:「益州城的百姓心里不知道有多恨他,但恨也不敢说出口,就怕被王府的人听见了抓去做苦力,骂也只敢在心里骂。」 「不信您看,」满宝指着脸上的伤道:「这道伤,就是刚才在花园里,我不小心说了一句益州王的坏话,云凤郡主抽的,不信您问五殿下和长豫公主,我脸上的伤是不是云凤郡主打的。」 众人一起看向殿上还站着的五皇子和长豫郡主等人。 俩人硬着头皮不敢说话,季浩却跪在了地上大声回道:「我可以作证,就是云凤郡主打的。」 跪在最前面的季相:…… 老唐大人跪在地上,见四下无人说话,便伸手拧了前边的魏知一把,魏知高声道:「季相老家便在益州,这些事情季相应该知道一些吧?季浩不是才从益州来吗?」 季相:…… 季浩抬头看了一眼跪在最上面的白善和周满,咬了咬牙后道:「其他的事小民不知,但小民知道,益州的流民很多,至今没有很好的安排好。」 皇后扶着太后道:「母后,太医来了,儿臣先扶您回屋休息吧。」 太后伸手将皇后推到一边,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气道:「好好好,你们是特意找了今天给我寻不自在的,我倒要在这里听听,你们还准备了什么东西?」 老唐大人知道,太后在这里,那这案子就没法审下去了,于是高声道:「太后娘娘,此事涉及国本和国运,是是非非一时也说不清,不如先将人带下去,再彻查他们带来的证据。」 太后就指着白善和周满问,「你们信两个黄口小儿带来的东西?」 「是真是假,待查过后便知了。」老唐大人坚持,「还请太后莫干涉国事。」 「我要是硬要过问呢?」 老唐大人便看向皇帝,沉声道:「陛下!」 皇帝便对着太后弯腰,「母后且回宫去,您放心,我一定还老五一个清白。」 太后气得扬手就要打他,结果手抬到一半却迟迟打不下去,她只能红着眼低声道:「二郎,我生了四个儿子,如今就只有你和老五了,你可不能,你可不能……」 皇帝垂着眼眸道:「母亲放心,儿子都明白。」 皇后便扶着太后下去,她悄悄给尚姑姑使了一个眼色。 尚姑姑悄悄的退下。 她出了大殿,招来一个心腹小宫女,低声在她耳边耳语起来,她便悄悄的退下去,一出了大殿,拔腿便朝宫门那边跑去。 太后被扶下去了。 皇帝这才嘆息一声,回身坐回椅子上,沉声道:「好了,有什么话现在便说吧。」 季相磨了磨牙,只能率先拱手道:「陛下,臣想看一看他们收集的帐簿。」 皇帝瞥眼看向古忠,古忠悄悄的点了点头,皇帝便颔首道:「传下去吧。」 古忠便摸出一本帐册拿下去,为免拿错,他还悄悄的掀开看了一眼,确定是原件后便送到季相手上。 这是铁矿的那本册子。 季相翻了翻后转身递给刘会。 刘会接过翻阅…… 重要的几个大臣传阅起来,本来就信了三分的众臣一下便信了七分,再看向益州王时,目光全变了。 五皇子和长豫公主也跪到了地上,他们两个到现在还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周满是一开始便和皇叔有杀父杀母之仇了? 难怪她会说皇叔无耻。 五皇子悄悄的抬头看向上面的父皇,想起现在还收在他怀里的字条,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白善可是他领着出去的,所以这是…… 五皇子咽了咽口水。 长豫心中则只剩下满心的惊奇,觉得哪儿哪儿都惊奇。 躲在殿外的明达拉着六皇子转身离开。 六皇子小声的问,「姐,我们不进去吗?」 明达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们去看皇祖母和母后。」 这里的事情,他们进去了也没用,留在这儿也是跪着发呆而已,还不如去找母后呢。 第1142章 失控二 殷或和白二郎到了宫门口便被拦住了,便是他们手上有皇后的牌子也出不去。 一来,他们面生,二来,此时里面正在举行寿宴,看门的侍卫可不敢随便放人出去。 这要是平常,拿着牌子进出也就算了,今天却不行。 所以俩人纠缠了好久都出不去,而送他们过来的太监只负责送他们到宫门口,可不敢代明达公主给他们打包票。 正纠缠不清,一个小宫女低着头走过来,拿一个牌子给守门的将卫看。 将卫检查过牌子,看了一眼殷或和白二郎,侧身让到一旁让他们出去。 殷或和白二郎都看着那小宫女,白二郎直接问道:「你是谁?」 小宫女将牌子收好,小声道:「郎君们快走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掉了。」 殷或一听,立即拉着白二郎走了。 宫门外停了不少的马车,车夫们都坐在自己的车辕上等候,或是相熟的几个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 白二郎他们刚从宫门内出来,大家便不由一起看过去,远远等候的大吉看见,立即打了马车上前,看了一眼他们的身后,惊疑不定的问,「堂少爷,少爷和满小姐呢?」 第1341页 白二郎把殷或扶上车,自己也快速的爬上去,然后低声道:「大吉,快回家。」 大吉目光一凝,扭头看了一眼皇宫大门,打转马头便凌空抽了一鞭子,让马快跑起来。 整条皇城大道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在飞驰,所以大吉毫不顾忌的让马快跑起来,出了皇城便是内城,街上有了行人,他慢了一点儿速度,但速度依旧很快,他唿和着让人让开,一路跑回到了常青巷。 马车还没停稳,白二郎便撩开了帘子,马才嘶鸣着停下脚步他便跳下马车,推开大门便拔腿往里跑去。 殷或才撩开帘子,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 白二郎一路跑到后院,庄先生正在和刘老夫人下棋,没办法,他们担心孩子,又实在没事做,便只能下棋了。 白二郎冲进后院,庄先生和刘老夫人吓了一跳,问道:「二郎,你怎么回来了?」 白二郎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他扑上去跪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先生,堂祖母,他们告状去了,满宝让我告诉你们,今天就是个顶好的日子,朝中大臣,甚至各世家宗主都在。」 刘老夫人脸色微白,手微微颤抖起来,「可是,可是今天是太后寿辰啊,你们在宫里出什么事了?」 庄先生心思电转,算了一下从皇宫到常青巷的时间,打断刘老夫人道:「老夫人,此时不是究根底的时候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去找他们吧。」 刘老夫人反一时不能下定决心了。 这件事,她想了十二年,盼了十二年,可事到临头,她却有些怕了,白善还在宫中,他还在宫中…… 「老夫人,」庄先生大声叫着让她回神,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善宝和满宝都在宫中,箭已在弦上,若是不发,必遭反噬。」 刘老夫人这才回神,她咬了咬牙,转身道:「我这就去。」 庄先生略一沉思便道:「老夫人稍待,我与你一同去。」 白二郎愣愣的,抹着眼泪问:「你们去哪儿?」 庄先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去给满宝他们找帮手,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老实留在家里,别到处乱走,知道吗?」 白二郎乖巧的点头。 庄先生和刘老夫人快步往外走,正巧遇见殷或过来,俩人也没来得及和他说话,略点了点头便走了。 殷或行了一礼退到一旁,继续去后院找白二郎。 一到后院便见白二郎正坐在地上哭,他走上前去拉他,「地上那么凉,你要哭也得找个好位置呀。」 白二郎顺势被他拉起来坐在凳子上,哭道:「也不知道白善他们怎么样了。」 殷或问:「他们要做什么?」 白二郎看了他一眼,今天过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了,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道:「他们要告益州王,益州王要造反。」 殷或眨眨眼,「这与他们什么相干?」 「益州王还杀了堂叔,杀了满宝的父母,皇帝要他们告御状。」 殷或张大了嘴巴,「皇帝也知道?」 白二郎点头。 殷或眉头紧皱,「皇帝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他们告御状?」 白二郎:「白善他们说是为了名声,皇帝得位不正,登基后为了扭转这个印象,对仅存的几个弟弟都很好,这时候他要是再杀益州王,别人或许不觉得益州王造反,而是会觉得他容不下手足。」 殷或:…… 白二郎抹着眼泪道:「都怪我,我们计划着先让白善和满宝扬名,等他们名气大了再告御状,没想到今天这么突然,也不知道白善他们怎么样了。」 白善他们现在还跪在地上,不过已经没多少人在意他们了,此时大家都在翻阅皇帝传下去的两本册子。 益州王也跪着,此时他正想着事情呢,虽然对白善和周满恨极,却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白善见没人在意他们,便扭头看向满宝,从怀里拿出手帕来给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滴。 李云凤的鞭子上带着倒刺,所以才抽得这么厉害,白善也没敢碰到伤口,就把旁边的血迹擦了擦。 满宝小声问,「你没事吧?」 白善摇头。 坐在上面的皇帝将殿中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他轻咳一声道:「众卿看得如何了?」 作为百官之首的季相就代表所有官员问白善和周满两个,「这证据你们是从何处得的?」 白善道:「山里,当年周叔叔夫妇逃命时将东西藏在了山里,我们进去找出来的。」 「刚才白公子说还知道益州王显然豢养私军的地点?」 白善看了一眼益州王后道:「不错。」 季相问:「在哪里?」 白善没说话。 季相便笑问,「怎么,满朝文武在此,白公子此时不说,还要留待何时呢?」 皇帝也很好奇,因为他能知道是因为唐知鹤去查了,但后续是他的人接手,他记得白善不应该知道才对呀。 白善道:「我知道有人知道在哪里。」 正说着,远处传来咚咚咚的鼓声,殿中的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向外面,一个侍卫进来禀报:「陛下,有人敲了登闻鼓。」 第1143章 失控三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立即磕头道:「陛下,此人便是知道内情之人,请陛下开恩,特许他进来伸冤。」 第1342页 封尚书道:「敲登闻鼓,必得打八十大杖,这是规矩。」 白善心想,就是知道是规矩才要求情呀。 白善抬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皇帝道:「陛下,八十大杖下去,人不死也说不出话来了,求陛下开恩。」 魏知和老唐大人帮着求情,但也有表示反对的朝臣,规矩既然定下了,那就是用来遵守的。 岂能因人而改变? 白善和满宝知道他们是对事不对人,但在他们看来,这规矩本身就是错的,哪有来伸冤却要先挨八十大板的? 然而大殿上的人就为了这一件事吵起来了。 益州王看着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满宝忍不住焦急起来,他们这会儿倒是不嫌耽误时间了,可前面鼓声已停,肯定已经开始打板子了。 她虽然没见过他们,可好歹是同盟不是? 满宝看向沉思的皇帝道:「陛下,八十大杖真的会打死人的。」 皇帝这才回神,蹙眉道:「好了,让他们减半,打完以后抬到大殿上来。」 他看了一眼垂着眼眸的益州王,道:「朕也想看看益州王的私军养在何处。」 大殿上的人便安静下来,皇帝让他们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只留下益州王和白善周满还跪在殿上。 他在想,敲登闻鼓的是谁呢? 他怎么会知道益州王豢养私军的地方? 老唐大人和魏知也在想,这俩孩子和白家肯定还有事瞒着他们,他们怎么不知道还有人会敲登闻鼓的? 大殿上的人等了许久,侍卫们才用门板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过来。 他们将人拖下门板,四十杖,头二十杖旨意没到前面的时候是杖杖动骨,一直到皇帝的口谕到了前面,行刑的人大概猜出他是皇帝想见的人,落下的杖子这才轻了许多。 但四十杖下来,他也受伤不轻,他整个人瘫在地上,撑了撑手臂想要坐起来,结果也没能坐起来,倒是牵引了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吐出好几口血。 满宝扭头看着,一眼便看出他是受了内伤,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他抬头对上满宝和白善关切的目光,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虽然他们从未正式见过,却都是听过彼此,还是很有渊源的。 白善拉了拉满宝,俩人往旁边挪了点儿,让他可以直接看到坐在上面的皇帝。 皇帝看了眼他后背和后臀上的伤,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敲登闻鼓?」 既然爬不起来,他干脆就不起来了,直接就趴在地上道:「回陛下,小民向朝,是遂州青石县人。」 不仅皇帝,就是益州王都忍不住眉眼一跳,拢在袖子中的手忍不住微微握紧。 向朝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益州王,嗤笑道:「王爷,是不是觉得这个地名很耳熟?」 益州王面无表情的道:「大晋疆土,本王莫不耳熟,何况遂州离益州也不远。」 「不错,遂州离益州很近,但就是太近了!陛下,小民告益州王杀良侵地,豢养私兵!」 因为愤怒,他整个身躯都扬了起来,撑起半个身子直视皇帝道:「东溪庄,他在东溪庄里豢养私兵,为了得到这块地,他把我向家老幼,以及庄内的佃户全都杀了,求陛下为所有枉死之人做主啊!」 皇帝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向朝显然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他向前爬了两步,泪流满面的盯着皇帝道:「整整二百零九人,他们全死了,因为犍尾堰决堤,他们的死被掩盖得一干二净,可是陛下,他们死得冤枉,死得冤枉啊!」 皇帝缓缓的坐下,盯着益州王看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向朝,「你说罢,朕听着。」 益州王抬头看向他,嘴巴紧紧地抿住,最后一言不发的低下头。 向朝重新趴回了地上,因为那一通吼,此时有些精疲力竭,但他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大殿上每一个大臣,每一个世家宗主的耳里。 「大约是六年前吧,有人来找族长,想要买下我们整个东溪庄,族长没答应,我们向氏一族根基都在这里,宗祠也在这里,怎么可能走?」向朝道:「后来那人又来过几次,皆没有谈拢,但因为他谈吐文雅,又出手大方,倒和族里许多人成了朋友。」 向朝道:「五年前连天大雨,而我们庄里有条河连着主河流,族长早早叫人准备了防洪,但谁也没想到犍尾堰会决堤,那时候我们还在睡梦之中,洪水轰隆隆的从上面倾泄而下,好多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冲垮的土墙压住了,或是被水给捲走了……」 向朝流着泪道:「根本反应不过来,我叔公前一刻还站在高地上沖大家喊快往高处跑,下一刻就被一个浪头给捲走了,一直到早上,整个庄子里的人才四散分开的跑出二百来人,洪水退了一点儿,我们不甘心,就跑回去想翻一翻,看能不能多救出一些人来……」 「结果我们才回到村口,一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兵士不知从何处奔袭而出,直接就砍杀起来……」 向朝扭头盯向益州王,眼睛发红的道:「那不是土匪,他们穿着兵甲,马上的鞍,用的兵器都是最好的,就是下手还不够利落,我和好几个兄弟落在后面,跑掉了……可我们不明白,是谁,是谁要杀我向氏一族,我们家族虽然也有混子,也有败家子,但绝对没有结过这样灭族大仇的仇家,我们逃出去后又悄悄的回来看过,东溪庄里却已经又建起了房子,里面好多人,好多马……」 第1343页 向朝从益州王身上移开目光,重新看向上面的皇帝道:「我们去找青石县的县令,他给我们上茶,说是要去东溪庄里拿人来问,转身却是去了后堂,我们觉得不对,就悄悄的逃了。」 「后来我们就谨慎多了,再去找遂州刺史时也留了一个心眼,果然,遂州刺史也想拿住我们,」向朝道:「我堂弟说,那人不仅能让一县父母官听令,还能让一州刺史为他掩护,恐怕身份不简单,然后我们就没再敢找官家了,开始自己查,最后就查出常出入那庄子的那两个人是住在益州王府的。」 第1144章 失控四 满殿皆静。 「……我们很害怕,又很气愤,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有上万的私军,他在益州、遂州,甚至整个剑南道里说一不二,我们别说告状,连一点儿不满也不敢露出来。」 向朝道:「被杀掉的人推进河里,随着洪水一起被沖走了,谁也不知道冲到了哪里,犍尾堰决堤死了上万人,后来又因为没粮食,饿死,病死上千人,易子而食的事都有过,谁会在意一个庄子凭空换了主人?」 「洪水过后,无数的良田变荒地,逃难的灾民还没来得及回家,他们的房屋就被占了,田地被重新分配了主人,回来后发现一无所有,就只能继续流浪,」向朝道:「而上面坐着益州王,各地的父母官有心的,无心的,全都无能为力,堂弟说,靠朝廷报仇是不可能的了。」 他眼睛通红,满怀恨意的看向益州王,往他那里挪了挪,嗜血的恨意几乎喷薄而出,「所以我们开始收拢一些灾民,就为了有一天可以手刃益州王,可惜,两次行刺我们都失败了,我堂弟还被抓了。」 向朝突然扭头看向皇帝,激动的道:「陛下,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翻找益州王在京的王府,我堂弟一定还被他们关押在地牢里。」 魏知脑海中电光闪过,瞬间便想明白了,他立即出列跪下,「陛下,臣愿走这一趟。」 正迟疑的皇帝一顿,看了魏知一眼后道:「那魏卿便走这一趟吧。」 益州王眉眼巨颤,他低下头磕在地上道:「陛下,臣冤枉,这一切都是他们的恶意揣测,并无实据,仅凭三个人的口供便要定臣弟的罪吗?」 他抬头道:「臣的确遭遇过刺杀,一次是去年端午,一次是今年入京之时,臣九死一生才躲过的,臣弟也疑惑,到底是哪里挨了谁的眼,竟要对臣弟处之而后快。」 皇帝迟疑起来。 魏知知道皇帝爱面子,生怕他反悔,立即道:「王爷既然问心无愧,便是地牢里压着那么个人又有何惧?待朝廷查明真相自会还你一个清白,若是这样遮掩不从,倒像是做贼心虚。」 益州王微微偏头冷哼一声,「清白?只恐怕这一查我再没有清白可言了。」 皇帝面沉如水,问道:「怎么,五弟是在隐射朕吗?」 益州王冷硬的回道:「臣弟不敢,但陛下,今日是母后寿辰,有什么事不能过了今日再说吗?」 他抬头看向皇帝,眼中带了泪水道:「多少年了,母后才难得高兴办一场大寿。」 皇帝沉默下来。 魏知沉声道:「陛下,国事为重!」 老唐大人也出列跪下,「陛下,若益州王果然在遂州养有几万私军,一旦他们反了,那遂州、益州、梓州、绵州、隆州都将会在第一时间沦陷,剑南道才因为水患缓过劲儿来,百姓再经不起一次动盪了。」 一直沉默不言的太子也起身出列,跪在益州王身旁道:「儿臣附议,父皇若忧心皇祖母,不如交由儿臣去办,父皇去宽慰一下皇祖母。」 众臣心想:太子这话说得真好听,恐怕皇帝去了,太后只会更气吧?不过的确不失为转移怒气的一个好方法。 皇帝瞥了他一眼,没答应他这个提议,不过却对魏知挥了挥手,嘆息道:「魏卿去吧,带着禁军去。」 魏知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后起身退下。 查抄这种大事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出来的,殿上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一直等着,于是皇帝再次嘆息一声,让人把益州王带下去,暂时收押在宫中。 至于白善他们则暂时住到天牢里去,等确定了不是诬告,自然就可以放出来了。 白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撑着地爬了起来,伸手扶了一下也有些踉跄的满宝。 俩人对视一眼,皆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但能不能真的劫后余生,还得等出了天牢才知道。 天牢是刑部的天牢,封尚书亲自带着他们去。 看着这一对少年少女,再看一眼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的青年,封尚书幽幽地嘆了一口气,当初他就觉得周满一夜间名扬京城的事有古怪,却查不出是谁干的。 可现在看来,人家这是有组织的,不过,封尚书皱了皱眉,问周满,「既然你们可以悄无声息的渗透进京城,为何不早一点儿进京告状呢?再给白善也造一个天才的名声就是了,这样不是更保险吗?总比辗转通过周满的手入宫告状的强吧?还选了那么一个不好的时机。」 白善和周满一起抬头看他,默默地在心里哼了一声,什么渗透,他们都是第一次来京城好不好,刘祖母经营多年,也只在京城有个宅子,有个铺子而已。 名扬京城这样的事明明是你们的皇帝陛下弄的。 第1344页 不过封尚书此时显然还没领悟到这一点儿,还在思考白善和周满他们在京城到底有多少帮手呢。 此时皇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当然不是他一人,他还带着老唐大人,他将古忠呈上来的两份证据放在案桌上,翻了翻后问道:「你说,他们手里还有多少筹码没拿出来?」 老唐大人弯腰道:「臣不知。」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不知道,知鹤也不知道吗?」 老唐大人深深地弯着腰不说话。 「东溪庄……」皇帝摇了摇头道:「朕以为这个地方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没想到他们不仅知道,还能找到它的旧主人,若是没有人帮忙牵线,两边是怎么联繫上的?」 老唐大人默然不语。 「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每天忙忙碌碌,看病的看病,读书的读书,似乎忙得团团转,却原来私底下还做了这么多事吗?」皇帝掀起眼皮看向老唐大人,「一边是蛰伏十二年,处事谨慎的刘老夫人,一边是亡命天涯,满心戒备的向家人,要是没有信得过的人牵线,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结盟?还宫里一出事,他们立即敲了登闻鼓。」 老唐大人能怎么办呢,他当然只能跪下,继续道:「臣不知。」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皇帝冷哼一声,挥手道:「行了,朕并不是要怪你,现在就看殷礼到什么地方了。」 老唐大人缓缓的输出了一口气,在心里骂了一声小兔崽子。 第1145章 天牢 满宝他们被领到天牢里,她看了一眼躺在木板上的人,和封尚书道:「封大人,能不能把我们关在一起?」 封尚书微微皱眉,虽然天牢里不太讲究,但男女还是分开的。 满宝道:「我是大夫,我想给他治治,或是你们会请大夫给他看伤?」 封尚书便低头看了一眼木板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向朝,他自然是愿意给他请大夫的,现在也能请,但之后宫里反应过来,再想给他请大夫恐怕就有些难了。 所以封尚书转了转眼珠子,笑道:「也好,那我给你们安排一个大点儿的房间。」 果然给他们找了一个比较大,又干燥的房间塞进去了。 一进去,封尚书就问,「可需要我给你们准备什么药材吗?」 满宝便道:「还请封大人给我们些纸笔,我写了方子给您,您可以派人送到常青巷白家去,让他们把这些药材准备好,再把我的药箱送来就好。」 封尚书深深地看了满宝一眼,点头道:「好说。」 让人去拿了笔墨来。 满宝写了满满的一张纸给封尚书,封尚书一目十行的扫过,笑了笑后应下,让他们好好休息,拿了药方转身便走了。 他出去后招来被紧急召回的心腹,「从刑部里调人,里面那层牢房由我们的人层层守住,除了陛下和三省主审的官员拿着盖章的公文来外,谁也不准进去。」 「是。」 封尚书看了眼手上的方子,嘆息道:「风雨欲来呀,何来的平安?」 他将房子递给一个手下,「送到常青巷白家去,让他们准备好这些药材,马上带回来送到里面周小大夫的手里,对了,给他们准备好药罐和木柴,让他们自己熬药去,这种要命的事,你们少沾手。」 众手下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下。 人一走,满宝就蹲下去看木板上的人,小心的推了推他,「你还清醒吗?」 白善则去看满宝的脸,问道:「你怎么样了,疼吗?」 满宝没往心里去,摇了摇头,见木板上的人没反应,便对白善道:「他昏过去了。」 白善就看向他后背上的伤,咽了咽口水,有些恐惧的道:「都杖打在腰上,后背和臀上,恐怕伤及了骨头和内脏。」 满宝点头。 伸手去摸他的脉,半响后左右看了看,见目光所及的这一片牢房只关了他们三个,而现在一个衙役都没有。 于是就伸手进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把剪刀来。 白善:…… 进宫都是要检查的,利器都不能带进宫,这伪装的也太不经心了吧? 不过为什么周叔叔可以变出剪刀来? 白善想不透这个问题,又很想问一问满宝,但低头看了一眼向朝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算了,这儿有第三个人呢,还是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再问吧,不然万一他昏迷时还能听到话,被他听去了怎么办? 满宝已经用剪子去剪他的衣服了,白善连忙帮忙,俩人一边干活儿一边聊天。 满宝把他们在花园里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小声说了自己的猜测,「白二一说他的玉佩被人拿走了,我就觉着不好,你恐怕要因为我们而提前发难。」 白善同样低声道:「我猜出来了,是他设计的,既然他想让我们在今天发难,那就必定要在今天发难,不然逆着他的意思,于我们是没有好处的。」 俩人把向朝的衣服全剪了,然后看着他几乎看不到好肉的后背和后腰许久说不出话来。 满宝摸了摸,仔细的去感受了一下骨头,没摸出什么来,便蹙眉道:「这样不行,得让他醒着。」 她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瓶药来,想了想,倒出两颗来,示意白善和她一起把他的头抬起来,给他将药丸餵进去,药丸很大,俩人塞进去后发现他怎么也咽不下去,不由着急起来。 第1345页 白善冲着外面喊道:「喂,有人吗?差役大哥?」 才调派好人手的刑部侍郎走进来,蹙眉问道:「换什么?」 白善:「有热水吗,给我们来一碗热水。」 刑部侍郎见他们抱着地上躺着的人的头,皱了皱眉道:「等着。」 说罢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差役端了一碗水进来。 白善接过,两个人将两颗药丸丢进水里,白善见它化得慢,一心急,直接伸拇指进去碾碎了。 满宝:…… 白善不在意的将手在向朝身上擦了擦,对满宝道:「快餵吧,这会儿吃药比较要紧。」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也不在意这许多了,两个人通力合作,将药给他灌了进去。 向朝并没有彻底昏迷,他模煳间还是有些意识的,所以吞咽并不困难。 满宝将他放下,又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针袋来。 白善觉得,这会儿不论她从袖子里摸出什么来,他都不会惊奇的,好在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在,外面的人估计是为了避嫌,轻易不到里面来看他们。 显然,他们在太后寿宴上闹这一出,在很多人来看是吉凶未卜,所以没人愿意在此时沾手。 满宝拿着针给他行针,先止住内血,外伤则可用药粉,济世堂的止血粉和止血膏在科科那里都收有。 但她还是有些不太满意,她嘆息道:「在牢里就是不方便,药太慢了,丸药到底比不上现煎的汤药。」 白善道:「你就知足吧,好歹我们关在了一起,你这袖子还能藏这么多东西。」 他心里算了一下时间,道:「这会儿,封尚书的人应该也到家里了吧?」 刑部的人比白善预想的更快一点的到了常青巷,一直等在家里的一众人等看到刑部来人,几乎是立即站起来。 除了刘老夫人和庄先生,还有两个很陌生的人,一个是和庄先生差不多的老人,一个则是青年。 白二郎和殷或两个小辈则是低头坐在最边角的位置,刑部的人一到,他们也跳了起来。 刑部的人将方子递上前道:「白善、周满和向朝三人暂时收押在刑部的大牢里,这是周满写的药方,要给向朝治伤的,你们家看着准备一下吧。」 白二郎立即接过,上前传给庄先生,庄先生快速的扫了一眼后交给刘老夫人,脸上瞬间露出轻松的笑容来对刑部来人道:「有劳这位大人亲自来送药方,不如我们先到前厅做一下,我这就让人去药房里准备,很快就能把药备好了。」 第1146章 探望 刑部来的人扫了眼这屋里的人,笑了笑后和庄先生离开。 刘老夫人目送他们离开,这才立即看向手中的药方,只见最后两个药名是「平车前」和「安桂」,她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下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无力的将药方递给另一旁的俩人。 那俩人立即接过药方看,「这是什么意思?是出事了,还是暂且安全了?」 白二郎和殷或也在一旁巴巴的等着。 刘老夫人道:「暂且是安全的,你看药方最后两个药名。」 俩人这会儿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依旧提着一颗心,「这上面怎么列了这么多药材?都是要给向朝的,那他岂不是伤得很重?」 刘老夫人道:「四十杖,比我们预想的要少了一半,应该没问题,满宝医术很好的。」 刘老夫人看向老人,微微欠身道:「这次有劳向六爷了。」 向六爷摇了摇道:「只要能伸冤报仇,何况,老夫人的孙子也在这里面呢,当不得你的谢。」 一旁的青年道:「不知道二公子怎么样了,能把二公子救出来吗?」 白二郎立即道:「大吉说,魏大人已经带着人围了王府,我想,人只要还活着就应该能找到,就不知道找到以后会不会把人给我们。」 刘老夫人想了想,摇头道:「连善宝和满宝都没放出来,向二公子涉及刺杀,更不会放了,恐怕也是要送到牢里。」 「二公子受了刑,只怕身子……」 刘老夫人想了想道:「牢里有满宝,便算是有了大夫,就是少药,二郎,你拿着药方去药房,赶紧把药抓了,每一份药都多抓些,再去满宝屋里找找,那些能治伤的药罐都给她带上……」 满宝的东西,除了白善外,白二郎是最熟悉的了,他连忙应了一声,结果药方便往外跑。 殷或与他一起去抓药。 俩人拿着药方在库房里翻找,白二郎见殷或竟然比他还熟练些,便好奇道:「你怎么也这么熟?」 殷或浅笑道:「吃的药多了便知道了,况且我也是看过《黄帝内经》和《百草集》的,你这是和满宝学的?」 白二郎就一边抓药一边嫌弃的道:「我才不学呢,也就白善会对这个有些兴趣,我是因为家里买了药材,多了他们整理不来,他们逼着我帮忙,这才会的。」 他一边将称好的药材放在大大的纸上,然后动作勉强算熟练的包起来,嘆息道:「这会儿也不知道他们在牢里有吃的没有,有喝的没有,皇帝这人不讲信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把人放出来。」 殷或小声道:「这样的话你少说。」 「我知道,我没和别人说。」白二郎将所有的药材包好,然后放进一个大大的背篓里,小声道:「一会儿我们往里塞些点心吧,你看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大家担惊受怕大半日,肯定没吃什么东西。」 第1346页 殷或迟疑道:「刘老夫人应该会准备吧?」 刘老夫人何止会准备点心,她还给准备了被子,毛巾和帕子等物,当然,饭菜也是不少的。 为免天牢那边不给东西进去,她还把东西分了好几个档次,先重后轻,满宝他们最紧需的东西先送进去,实在送不进去就用钱砸。 为此她还给大吉准备了两个小箱子的银锭,一个箱子里装的全是五两一锭的银子,一个则是一两一锭的小银锭。 别说白二郎和殷或,就是向家来的两个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一直过得有些捉襟见肘的向六爷看了,再一次在心里感嘆起来,他们这一次结盟没有结错。 东西是大吉、刘贵和向昌陪着送过去的,一到大牢,刘贵就满脸赔笑的一路撒钱过去,两边袖子沉甸甸的,装了不少的银子,一边是一两的,一边是五两的,遇着当差的差吏就给一两,遇着有官位的官员就给五两。 当然,遇着刑部侍郎这样的官员,那就不能给钱了,刘贵一揖到底,好话跟不要钱似的恭维着,然后战战兢兢的和大吉把东西送到了天牢里。 向朝已经醒了,他还躺在木板上,背上扎了不少针,很疼,但心里又很舒坦。 他道:「满朝文武呢,益州王这事瞒不住了吧?」 白善和满宝都肯定的点头,「肯定瞒不住了。」 向朝就长舒了一口气,又有点儿睡觉了,正巧大吉他们这时候送东西过来。 送进来的东西刑部都要仔细检查的,刑部侍郎见他们送进来这么多东西,干脆就在牢房门口检查。 先是被子,每一床被子都被抖一抖,摸一摸,确认没夹带后才交给牢里的白善和满宝。 俩人将被子抱到靠墙的炕上,直接把被子铺上去。 然后是送进来的衣服,刑部侍郎皱眉,问道:「你们还打算在牢里换洗衣服?」 白善和满宝看了一眼那衣服的大小,连连摇头,然后一起指向木板上躺着的向朝。 刑部侍郎低头看了向朝一眼,再看了看手里的衣服,递给他们。 然后是药材,各种瓶瓶罐罐和干净的麻布,满宝见他拿着麻布,立即解释道:「包扎伤口用的。」 刑部侍郎挥了挥手,也都通过了。 等把东西都过了,刑部侍郎便让人去给他们带来熬药的锅和炉子,「药,你们自己熬。」 他看了一眼一直默默站着不说话的大吉和向昌,收回视线道:「你们只有半刻钟的时间。」 刘贵连连弯腰道谢。 所有人都撤了出去,不过刑部侍郎站在了不远处,目光依旧似有似无的落在这边。 但这也足够了。 向昌立即沖向地上躺着的向朝,低声询问,「五哥,你咋样了?」 向朝摇头道:「没事,四十杖而已,躺几天就好了。比之前我们想的八十杖好多了。」 向朝问:「王府外面你叫人盯住了没有,二公子有没有救出来?」 「现在还没消息。六爷和刘老夫人都说,就是救出来,二公子多半也要被送到天牢里来的。」 向朝道:「不论在哪儿,总比在王府的地牢里强。」 大吉也是第一时间冲到了白善和满宝面前,小声问道:「少爷,满小姐,你们没事吧?」 俩人一起摇头。 大吉上下打量一下他们,便看向满宝的脸,「满小姐的脸?」 第1147章 新人 满宝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笑道:「没事,擦一擦药过几天就好了。」 他们简单交流了一下两边的信息,见刑部侍郎走过来了,向昌和大吉非常乖巧的站起来往外走,不过出去前,大吉还是给白善塞了一大包银子,低声叮嘱道:「若是饭菜不好,或需要热水什么的使唤不动,便用银子买。」 白善明白,将塞过来的银子悄悄藏好。 满宝看了一眼,想说不用这么小心的,钱嘛,她这里多的是。 大吉他们回去復命,满宝和白善这就便挑拣着药材去熬药。 看守的人也懒得过于搭理他们,给他们拎来两桶水便睁一只眼闭着眼的让他们在牢房里折腾,当然,白家送来的饭菜,木盆什么的也都送进来了。 白善把牢房收拾好,只有三床被子,他直接铺了一床给向朝,请了衙役们帮忙把人抬到被子上,然后就小心翼翼把才擦洗上好药的向朝给抬到被子上,一层麻布盖好伤口和药粉,便用被子给他小心的盖起来。 向朝也是第一次见他们,本以为俩人年纪小,又生活富足,会娇气呢,没想到却都这么能干。 所有家务活里,满宝最擅长的就是生火了,所以她只打了三次就把火给生起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将送进来的木柴慢慢就着火点燃,这才想起她还没往药罐里放药呢,连忙将还没热的药罐拿起来去塞药材和倒水。 为了方便说话和观察,特意要求头朝外趴着的向朝看着,默默地收回了前一句话。 白善嫌弃的把牢房中间的那张桌子擦了擦,最后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实在没办法了,就剪了一块麻布铺上去。 满宝看了忍不住道:「浪费!」 白善坚持道:「这是为了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食慾着想,这也是健康。」 满宝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的藉口,但俩人的吵闹还是不少。 第1347页 白善嫌弃她用过的东西到处乱扔,满宝觉得他东西还没用完,一会儿还要用呢,一转眼他就给她收拾好了,她用得很不顺手。 明明只有三个人的牢房,有一个还躺着没动弹,愣是让他们两个过出了一家子的味道。 让外头正吃抽空吃晚食的看守人员们都忍不住踱步过来探头看了一眼,回去稀奇的道:「都进了天牢了,他们精神倒好。」 「过了今天没明天的,高兴总比哭哭啼啼的强吧?」 「唉,人看着不大,胆子倒不小。」 「何止是不小啊,这简直要捅破天了,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便是普通人家,在人老娘的寿宴上告人小儿子……」 「咳。」刑部侍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众人一惊,立即站起来行礼,直起身来才发现刑部侍郎身后还有尚书大人,立即又低下了头,弯下了腰。 刑部侍郎斥道:「没事干了是不是?再让本官听到你们乱嚼舌根……」 众人连忙低头表示不敢了,刑部侍郎这才侧身站到一边,请封尚书他们入内。 这会儿,大家才看到,昏暗的入口处还站了许多人,这会儿一让开,不断的有人进来。 不多会儿,便有人拿木板抬进来一个血肉模煳的人,魏知竟也跟着一块儿进来了。 一行人直接进入天牢的深处,找到白善他们。 魏知看了眼正飘散着药味儿的罐子,再看一眼特意把桌子移到炕边,正围坐在桌子边吃饭,偶尔抽空餵一口向朝的少年和少女,突然一笑,指了指木板上的人和封尚书道:「我看这房间足够大,这天牢毕竟房间有数,不如就把他们都关在一起吧,这样刑部也更好看管。」 封尚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拒绝不成? 不过,他看了眼躺在木板上的人,微微摇了摇头,恐怕就算是周满在,这人也活不长了。 正在吃饭的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一群人,不过惊诧也只是一瞬,白善和满宝最先反应过来,他们立即起身上去看躺在木板上的人,「是从王府里带出来的人?」 魏知颔首,「不错,三个人,只有他还活着。」 向朝脸色微变,撑起半边身子问:「是谁,是二公子吗?」 魏知看向封尚书,封尚书让人打开了牢房,木板被抬了进去,上面的人血肉模煳,连手指都没有完整的了,但脸上却没多少伤,向朝一下就认出来了。 他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压抑的哭起来,「二公子,二公子,周小大夫,你救救他,你救救他,他是我们一族的希望,是我们唯一的嫡血了,当初六爷就不答应他亲自去的,应该拦住他的,应该拦住他的……」 满宝蹲下去摸了摸他的脉,半响后她抬头道:「没伤到心脉,倒是可以勉强一救,可就是救起来,他现在的伤势也会落下终身残疾的。」 向朝都感觉不到背上的疼了,几乎半坐起来,他抹了一把眼泪半坐起来,点头道:「能活下去就行,能活下去就行。」 魏知便道:「需要什么药材,周小大夫写了方子交给封尚书就行,你家里应该派了人在外守着吧?」 满宝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她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封尚书,「那就有劳封尚书了。」 魏知也笑着对封尚书道:「封尚书,举手之劳而已,应该不为难吧?」 封尚书面无表情的道:「周小大夫,本官以为他们只需送一次药材而已,天牢不比他处,这里到底不是医馆。」 让他们和外面联繫一次已经是他违规了,还再来一次,而且还将是无限次的重复,他又不傻。 魏知轻咳一声,附在封尚书耳边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封尚书就瞥了他一眼道:「那就拿陛下的手书来,或是让我听到陛下的口谕,不然我是不会答应的。」 他扫了一眼现在的牢房,示意魏知看里面的人和东西,低声道:「如此,我已经算是徇私,我知道你是同情他们,我也同情,但凡事不要太过,规矩破得多了,那就不叫破规矩了。」 那叫居心叵测,叫造反! 魏知便沉思了一下道:「我会去请陛下的手书的。」 封尚书这才没再说话。 第1148章 试探 白善抬头去看魏知,俩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当着封尚书的面还是什么都没交流,不过封尚书虽比不上老唐大人那个刑案高手,但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不差。 他目光不经意间在俩人间一扫,若有所思起来。 满宝已经不管他们了,先去处理地上躺着的人。 魏知一低头便看见她用剪刀将他身上的衣服剪了,露出来的胸口上有好几个烙印,不由微微皱眉,半响也只嘆息一声,没有再打扰他们,转身走了。 他一走,封尚书自然也离开的,这时候谁都不宜和他们接触过多。 因为,谁与他们走得近,谁就有可能被卷进这件事情里来。 要知道周满和白善都是突然出现在京城里的,也是很突然的出现在皇宫和寿宴之中,他们没有足够的家世,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推敲,细查起来,谁与他们走得近,谁就有可能沾上这件麻烦事。 牢房重新被关上,白善在他们所有人都退出去前突然开口道:「魏大人,封大人,小生有一请求,还请答允。」 第1348页 都快要走出去的魏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沉吟片刻后问道:「何事?」 白善抬起眼来看向他道:「两位大人也看到了,我们这牢房里有两个重伤患,恐需要许多热水,还请大人再给我们一个大炉子,一口大锅烧水。」 魏知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个没问题,我都能代封尚书应下你,是吧封尚书?」 封尚书收回落在白善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道:「魏大人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封尚书当即让下属去安排了。 两位老大人一同出了天牢,封尚书看向魏知,笑问,「魏大人也是第一次见白善吗?我看他对你颇有两分亲近。」 魏知笑了笑,没有回答。 封尚书也不追问,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俩人站在大牢门外抬头看了一眼星空中挂着的一轮弯月。 封尚书嘆气道:「快要入冬了。」 魏知道:「于有些人来说,却可能是春天。」 封尚书笑了笑后摇头道:「春天不是那么好来的,今晚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睡不着呢。」 魏知没说话,因为他也是其中一个,他想,封尚书也一定是其中一个。 更大的炉子和锅很快就送来了,正在给满宝打下手的白善立即去接过,当下就生火烧水起来。 谁知道他们又抬进来一筐的炭,差役脸色还算不错的道:「在牢里用木柴,想把我们都熏死吗?」 白善就看了一眼送进来的炭,拱手行了一礼。 牢房又被啪嗒一声关上了。 白善去烧水,有炭,火更容易烧起来了。 他把火烧好,就去看满宝,发现她把向二公子身上都扎满了针,连脑袋上都没放过,明明已是深秋,明明是在阴冷的牢里,她额头上愣是沁满了汗。 白善拿了帕子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满宝咽了咽口水。 她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处理这样危重的病人,以前不管是季浩,还是邳国公府苏坚,她身边都有其他太医或大夫在的。 有商量的人,且因为知道他们医术比自己高明,她总是多些底气。 现在却是全靠自己判断不说,连药材都是有限的。 只有今天写了让家里送来的药材,所以她需要斟酌再斟酌。 满宝让白善擦了汗后,将最后一根针落下,摸了摸病人的脉象,发现略稳固了些,虽然没有变强,但也没有再持续变弱,依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满宝紧紧皱着眉头,一边等待一边分出一股注意力让科科联繫莫老师。 这时候正是平时满宝上课的时间,虽然上课的视频是提前录好的,但未免满宝有不懂的要请教,每次满宝上课时,莫老师都会在线上,这样他们可以随时交流。 所以科科一联繫,莫老师就给出了回应。 满宝略一思索,扫了一眼周围,见只有另一个病人——向朝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外,就只有白善在一旁了。 白善不是外人,所以她在心里和科科道:「科科,你给病人拍张照片发给莫老师好不好?」 科科:「宿主,这不合规定,我只能拍摄要收录的物种。」 「那你就拍一拍看看这牢里有什么草啊,虫子啊,老鼠啊之类的,回头我查查看适不适合收录,拍的时候顺便把地上躺着的人一併拍了呗?」 科科沉默了一下,满宝捧着小脸蹲在地上,认真的和科科交流,「科科,帮帮忙呗,等我可以出去了,我就去找明达公主,和她把宫里那些植物都换出来。」 科科的程序有些无奈,只能默默地拍起来,顺便推荐了一下,「要不要扫描?」 满宝迟疑。 科科忍不住道:「宿主,你这么多积分留着也不用,有什么用?」 满宝看了一眼她的总积分,再低头看一眼病人,想着现在她身边也没其他大夫商量,虽说她有很大的把握能保住他的性命,可也一定会留下很重的后遗症。 尤其是在现在药还不够,环境也恶劣的情况下。 这人比他们还要惨,全家都被杀了,剩下他还被打成了这样…… 满宝道:「扫吧。」 科科就好不手软的扣了好大一笔积分,将人里里外外都扫描了一遍,然后展现出来给满宝看。 满宝道:「给莫老师一分儿。」 莫老师看到发过来的照片以及病人的扫描数据,吓得当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后忍不住打字,直接给满宝发语音,「这这这,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虐待啊,你们报警了吗?」 满宝一边研究扫描出来的数据,对比向二公子的伤,一边听科科转达的莫老师的话。 她在虚空中点了点,点了好几个向二公子身上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然后抽空在脑中和科科道:「告诉莫老师,我们现在就在牢里,不用找衙役了,让他只管研究一下怎么救病人,最大限度的保证病人将来的恢復就行。」 第1149章 合作 白善见满宝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的虚空,便也认真的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一扭头便见向朝也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们,正把拳头塞进嘴里,生怕说话打搅他们。 他略一思索便走上前去,道:「向朝大哥,你先睡一觉吧,养好了精神伤才好得快。」 向朝摇头,「不,我不睡,我要等二公子醒来。」 第1349页 白善就伸手摸着他后脖子的一点按了按道:「睡吧,你家二公子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醒不来。」 向朝还想拒绝,但他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困,越来越困,他今天被打了一顿那么狠的,本来就受伤不轻,还在大殿上被问了那么多,此时被白善一按,一松懈下来,眼皮便越来越重,不多会儿就睡过去了。 白善确认他睡了,只是睡得不是很安稳,就找出一条长帕子来直接蒙他眼睛上,挡住了灯光,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这才转头看了满宝一眼。 见她还在看着虚空之中皱眉,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白善把灯移到她的对面来,正照着地上的向二公子。 虽然光线还不是很足够,但这牢房里还有两个炉子烧着火,总比昏暗的要好。 别的牢房可没这样的待遇,基本上是天一黑就睡了,这一侧的牢房背后正好也是重犯所住的天牢。 听见这边动静不断,便知道隔壁进了新的犯人,只不知道是什么人,竟能分到那边。 他们这边还空了好几间牢房呢。 白善专心烧水,满宝专心和莫老师研究病情,其实就是莫老师提出一些建议,满宝综合考虑后确定治疗方案。 科科提醒满宝她设置的时间到了,满宝这才将向二公子身上的针都拔了,白善捧着一块麻布帮忙放接针,一会儿这些针还都要煮过,洗过呢。 一旁给向朝熬的药也好了,不过他们没给睡着了的向朝喝,而是给了向二公子。 白善负责餵药,满宝则开始用木盆装了水给他擦洗伤口,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布包,一打开放在凳子上,里面是一排排形状各异的刀子,白善都见过,可是又没见过。 见过是因为他知道她有一套范太医送给她的刀具,没见过是因为刚才那包被刑部的人检查过后拦在了外面,不给进,这一套一看就比范太医送的那套还要新。 白善收回了目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炕上趴着的向朝,有些不放心,起身顺手将炕上放着的一件衣服盖到了他的头上,这才继续蹲下去小心翼翼的餵向二公子药。 但昏迷的人有些难喂,他问道:「能把他弄醒吗?」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有点儿难,而且我要给他处理伤口了,他这时候昏睡更好。」 她想了想道:「药箱里有一管包好的餵药芦苇,你拿来试一试。」 白善去翻药箱。 虽然有管子餵药,但因为白善不太熟练的操作,一碗药起码有一半给餵在了外面,不过他觉着能吃下一半也好了。 满宝打了热水来净了手,剪了一块干净的麻布便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从刺杀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身上新伤累着旧伤,显然,益州王没问出什么来,所以才想吊着他的命,他身上的一些伤口敷着药,但显然不用心,很多伤都有了腐肉。 现在已是深秋,天气只会越来越冷,这对他来说是坏事,却也是好事,至少伤口发炎的概率没那么高了。 满宝清理到那些伤口便要将腐肉割掉,白善拿了另一个木盆给她装,看得小脸微白。 倒是满宝,或许是因为见得多了,也处理过不少,面不改色不说,手法还熟练得很。 向二公子昏睡中感觉到疼痛,肌肉抽动,却还是没醒。 满宝教白善怎么在她清理后上止血止疼的药粉,或是涂抹药膏。 两个人素来默契,白善又聪明,以前也没少给满宝打下手,这一指点便慢慢熟悉起来。 俩人低声交谈着,一个割掉腐肉,清理伤口,一个则在后面上药,观察病人的反应。 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不仅前胸,后背,还有手臂,双腿。 好在他们有炉子有炭火,将人剥光后白善将炉子移过来一些,勉强算给他取暖。 外面的看守的人大多都睡了,只有值班的人在坐着打盹,偶尔清醒过来听到这边还有动静,便探头往这边看一眼,只见俩人正围着地上那人不断的动作,只是因为周满背对着他们,白善又特意把他们吃饭的桌子移到了满宝的身后。 所以他们没看到满宝手上的刀,但看到了白善手上的药瓶,那人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和外面的同伴道:「还在救人呢。」 「这大晚上的忙活什么呀?那人都那样了,抬进来的身后就剩下一口气,给些水米,最多再活四五天。」 都是在牢里行刑过的人,这儿还是天牢,人怎么样,他们一看一摸心里就有数了。 「那可未必,知道里头关着的小娘子是谁吗?邳国公府的小公爷就是她救的,当时计太医和郑太医都没办法了,她不照样把人救活了?」他压低了声音道:「连皇后娘娘都找她看病,所以我看,那人未必死。」 「难怪我们大人同意魏大人把他们关在一处,哎,你说,宫里传出来的事儿是真的吗?益州王真反了?」 「真反没有,想反估计是真的。」 「那他们说的事也是真的了?」 「诬告皇亲可是诛族的大罪,谁会冒这样的风险?」他压低了声音道:「里头那两个大的也就算了,是刺客,亡命之徒,那周小大夫和那白小公子图什么?」 「一个是神医,一个是国子学的学生,个个前途无量,谁会拿着自己的前程和一家性命来赌?」 第1350页 「恐怕也赌个前程呢?」 「嗤,太后还在呢,益州王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太后还在,以后他们想有前程,难!」 同伴一听还真是,心里对这话更信了。 牢里的俩人对这些事全然不知,他们正在摇曳的灯光和火光之下埋头治人,桌上的饭菜慢慢冷硬,余味消散在空中。 第1150章 各家 封尚书才回到家,就看到他孙子翘着腿没正行的在他的书房里看书,一看到他进来,立即端正的站起来,把书一收,弯腰道:「祖父。」 封尚书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封宗平探头往外一看,立即道:「哪儿晚了,天才黑呢,祖父,来,您快请坐下,饿不饿,要不孙儿让厨房给您做碗面?」 「去吧,吩咐下去就回屋休息去吧,我这儿不用你了。」 「别啊祖父,您跟我说说这天牢里的事吧?」 「不该你打听的别打听,我还没说你呢,今儿大家都走了,你怎么不动弹?」 皇后扶着太后离开时,益州王妃便领着一群孩子跟着撤退了,底下的官眷们一看,立即跟着纷纷退下,他们这边的一群少年郎便也走了,不敢蹚浑水。 也就只有站在大殿中央的五皇子、长豫公主和季浩不敢走,封宗平当时竟也胆大包天的跪着不动弹,愣是不走。 恨得封尚书瞪了他好几眼,好在他还算懂事,没在大殿上开口说话,殿上跪着那么多人,没人注意到他。 「祖父,我和白善是同学……」 封尚书打断他道:「正是因此,你才更不该过问此事。」 封宗平没走,就巴巴的看着他。 封尚书熬不住他,这才透出一句话道:「他们关在一起,宫中没有旨意下来,他们暂且不会受罪的。」 「宫中会怎么处理他们?」 封尚书道:「那得到了明天才知道。」 想到今天大殿上递来递去的两本册子,他微微一笑道:「不过,这两日他们应该还是安全的,暂且不会过堂,他们很聪明,知道当堂交证据,省了私下审问。」也保住了他们家人的性命。 不然,他们只说有证据,却没交上来,别说一个晚上,就是一个时辰,一刻钟,他们的家,他们的家人恐怕都要被翻个底朝天。 周满当堂交出所有的证据,便是益州王都恨不得剐了她和他们的家人,此时也没空出手了。 而那么多证据,他们梳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时间越长,他们生存的机率就越高。 只要证实这些证据都是真的…… 封尚书低头瞥了封宗平一眼,道:「再有两日你们国子学就收假了吧?老实上你的课去,这些事情不许多管,知道吗?」 此时,殷老夫人也正坐在殷或的对面道:「这两日你就别出门了,白家和周小大夫的事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知道吗?」 殷或问,「祖母,父亲出京是去干什么了?」 「他接了陛下的旨意出去巡视去了,再过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殷老夫人温和的道:「我们在京城可不能给他惹事,周小大夫人是不错,若是别的事,我们家能帮也就帮了,这事却是断断插不了手的。」 殷或道:「祖母,我们家与益州王又没亲,父亲又只忠于陛下,为何不能管?我们只做于国有利之事便是。」 「那也该是你父亲做的事,你现在没有出仕,祖母一个妇道人家,只管照顾好你们姐弟就行。」 殷或点头,「孙儿明白了,您放心,孙儿也只做该做之事。」 殷老夫人却看着他脸上淡然的表情有些不安。 相比殷或和封宗平,季浩的待遇就没这么好了。 自出宫后他就跪在了季相的书房门外,季老夫人来了一趟,知道他干了什么事以后,虽然着急焦心,却也不敢给他说情了,更别说和以前一样私自把他带回后院了。 而季相忙得很,他前脚把孙子领回家,看着他跪下以后,后脚一转便又出门去了。 又去皇宫开了一圈会儿,天黑以后才饿着肚子慢悠悠的往外走,趁机和几个同僚交流了一下感情,不,是案情。 等他终于披星戴月的回到家,看到还跪着的季浩,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饿着肚子继续干活儿。 他还得写摺子呢,明天上朝要说什么,皇帝问话要怎么答,一大堆的事要想。 季老夫人看了一眼外面跪着的孙子,忍了忍,没忍住,还是低声劝道:「自从落马后,他的身子就不比从前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一跪就是一晚上,何况深秋夜凉,这跪在外面要着凉的。」 「让他跪着,我看他就是不长记性,那是什么地方,由得了他胡言乱语吗?」 季老夫人道:「我看他也不算胡言乱语……」 季相「啪」的一声落下笔,沉怒的盯向季老夫人,「那你说,他说的哪一句话是对的,哪一句话是应该的?」 「当初应文海害他落马的时候,益州王府落井下石,逼得我有苦不能言,孩子有些怨气罢了,而且他说的也没错,益州百姓私底下对益州王的确颇多怨言……」 「他那是在报復益州王吗?他那是在报復我!他是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吗?」季相忍不住道:「季家在哪里?我们家距离益州王府就只有那么几条街,若这些事早有行迹,连他一个小孩儿都知道,而我却不闻不问,你觉得这是谁之过?」 第1351页 季老夫人见他吼自己,本来便压着的火气也一下子没压住,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她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毫不客气的回击道:「是你这百官之首的过!但我没与你说过吗?还是没劝过你?当初我回乡后就与你写信,说家里的人不像话,竟然跟着人一起收了灾民的地,益州王跋扈之事我也告诉你了,是你自己不当一回事,是你觉得益州王深受荣宠,有太后撑腰,报上去吃力不讨好,所以你才不报的,你的过错现在倒怪起孩子说实话来了!」 季老夫人直接起身要走,但走了两步觉得火气还是没散出来,又回头啐了季相一脸,「我告诉你,你和几个儿子干的事儿少推到我小孙子身上,他是个实诚孩子,你有火就沖自个身上撒,敢再撒他身上试试,我明儿就带他回益州去!」 季相气了个倒仰,「又回益州,又回益州,你这老婆子……现在那边都快要打起来了,你回去送死吗?」 「送死也总比在这里被你气死强!」季老夫人啪的一下开门出去又拍上门,对跪在外面的季浩道:「还跪着干什么,起来,随祖母回去。」 季浩缩着脖子小心看了一眼书房里面,见祖父没出声,便知道这一次又是祖母赢了,于是立即爬起来扶着祖母气势汹汹的回后院去了。 果然,祖母就是怂,也只是怂一时的。 第1151章 不眠 郑老夫人一走,书房院外一时就安静了下来,季维和季翔两兄弟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悄咪咪的进了书房。 季相看到他们时脸色已经恢復正常了,脸上的口水也擦干净了,他当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瞥了两个儿子一眼后道:「这几日让你们媳妇约束好府里,别往外去,酒宴什么的你们也少去。」 两儿子应下,季维躬身问:「父亲,浩儿在朝上闹那么一出……」 「事情已经出了,再懊悔也没用,祸兮福所倚,这事未必就是祸,端看益州王做到了哪一步。」 季翔低声道:「父亲,去年因浩儿落马之事,唐知鹤趁机从各家手中拿去了不少良田分给灾民,其中我们家大半都给出去了,如今还有一些在手上,这事查起来……」 季相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与族老那边去一封信,留在益州的族亲做事也太没有分寸了,当初就不该插手灾民之事,好在去年捐出了大半,剩下的,趁着此时秋收结束了,也都捐出去吧。」 季维:「就怕有些人家不肯。」 季相冷哼一声道:「这事由不得他们,实在顽固,再补偿他们些钱财。」 季相本来头髮就发白了,这会儿愁得更白了,家大业大,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季家父子紧急商量起来,把季浩领回后院的季老夫人则拧着季浩的耳朵拍了他好几下,气唿唿的坐在椅子上道:「你这张嘴巴呀,这是吃的教训还不够?」 季浩老实的低头。 季老夫人看着就长嘆一声,挥手道:「行了,我懒得说你了,你回屋歇着去吧。」 季浩就跪在季老夫人的身前,攀着她的膝盖仰头问,「祖母,周满他们会有事吗?」 季老夫人还是很喜欢周满那个小姑娘的,闻言嘆息一声道:「这个谁知道呢,不过她所告若是真的,益州王也不好受就是了。她这也算求仁得仁了。」 季浩张大了嘴巴,小声问:「祖父就不能保她吗?」 「他?」季老夫人冷哼一声,他不缩起来当王八就不错了,不过当着孩子的面自然不能这么说他祖父,所以季老夫人换了一个说辞,「你祖父且连自身都顾不了呢。」 季浩就坐在了地上,靠着他祖母的膝盖不说话了。 老唐大人刚从宫里回到家,儿媳妇已经领着人快步迎过来,十步开外便行礼道:「父亲,魏大人来了,儿媳请了他在前厅等着。」 老唐大人回书房的脚步便一顿,点了点头道:「你休息去吧,我去见他。」 「是。」 等老唐大人走了,唐夫人便瞥眼看向她身后的一个小厮,那是她娘家的陪嫁,专门给她跑腿用的。 小厮心领神会,跑去找老太爷的小厮唠嗑去,同时一个丫鬟也跟着去了,这是打算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老唐大人领着魏知去了书房,俩人关起门来一坐,齐齐的嘆了一口气。 老唐大人问魏知,「这是陛下的意思?」 魏知道:「若不是陛下的意思,我实在想不明白两个孩子为何要此时告状。」 他蹙眉道:「可这是为何?」 见老唐大人不说话,魏知就皱眉,「怎么,你知道?」 老唐大人道:「今日进宫的时候我手下有人说,私底下有官员私联,想要在宴上提一提东宫之事。」 魏知皱眉问:「东宫什么事?最近东宫不是很安静吗?」 「最近是几近?」老唐大人道:「苏坚落马之事稀里煳涂的了结了,东宫侍妾落胎之事却没了下文,我和老封打听过,他也很有怨言,人已经查出来了,只是陛下压了下来,他又不愿意稀里煳涂的结案,这事就这么梗在那里。」 「太子绑杜家兄弟的事算私了了,但朝臣这边又不认,更别说砸了三皇子府的事。」老唐大人摇了摇头道:「很多人明面上不说,私底下对东宫却很质疑,他这样任性妄为,将来如何为君?」 第1352页 魏知皱眉,「就为这?」 老唐大人摇了摇头道:「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有人想要联名上书太子之事,却不知道是何事,陛下显然不想让益州王再拿两位皇子做刀,所以才提前发难。」 「那也该提前知会一声,那两个孩子显然也是毫无准备……」 老唐大人却有不一样的想法,「看周满身上带的东西,你觉得他们是毫无准备吗?」 魏知皱眉,许久后摇头,「不对,以刘老夫人的为人,她断不能让白善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上告,而且她不可能不知会我。」 说到这里,魏知抬头看向老唐大人,问道:「东溪庄向家是怎么回事?」 老唐大人就扶额道:「我不知道。」 魏知一脸的怀疑,「你不知道?」 老唐大人恼羞成怒:「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小子做的事我怎会知道?」 魏知就收回了视线。 俩人又齐齐嘆了一口气,开始为明天的朝会发起愁来。 本来,明天他们应该休沐的,后天也应该休沐的…… 可这会儿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休沐是不可能了,不累死都算好的了。 但此时,最累的应该是皇后。 自从将太后送回房间后,益州王妃就一直跪在地上哭,云凤郡主才换了衣服,都没到大殿上就被皇后的人拦住了,等太后他们回来,知道了前殿发生的事后,她便要提着鞭子去前殿找周满,结果却被皇后的人拦住,带下去休息了。 太后是真的头疼,心也疼,根本顾及不到她,她藉口休息将皇后打发走,开始不断的派出自己的人手。 结果一番折腾下来,一直到天黑了,她才收到消息,她的人连宫门都出不去,人全被拿住或绊住,要不是天黑了,宫门落匙,她恐怕都不知道。 在后宫,能有这个能力的,也就只有皇后了。 所以太后一生气,就把皇后叫了来跪在殿中,等皇帝终于见完了该见的人回后宫时,一直等着的明达就跑过来,「父皇,你快去救救母后吧,母后在皇祖母的宫中一直跪着呢。」 皇帝面色一变,拍了拍明达的手,让人把明达送回宫殿休息,大步便朝太后宫中去。 第1152章 国事家事 皇帝大步走进来,看到皇后跪在地上,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尚姑姑,上前跪在皇后身侧,「母亲,儿子来了。」 「你别叫我母亲,」本来正身而坐的太后侧过身去,气得胸膛起伏,「你当我是你的母亲了吗?」 皇帝张了张嘴,扭头对跪着的皇后道:「皇后,你带她们先下去吧。」 皇后微微躬身,撑着地要起来,皇帝伸手扶了她一把,尚姑姑连忙上前接过,俩人目光在屋中一扫,大半人都跟了出去。 只有太后的几个心腹犹豫着没动。 皇帝掀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即触电般的低下头去,偷偷看了一眼太后后也躬身退了下去。 皇帝这才坐到榻上的另一边,嘆息道:「母后,这是国事,不是朕可一独断干坤之事。」 太后脸色发沉,抬头认真的看了皇帝好一会儿,半响后冷笑道:「二郎,你果真是不能,还是不愿?」 皇帝也看着太后,半响后道:「母后,今日白善和周满的状告您也听到了,朕总要给天下百姓,尤其是剑南道百姓一个交代。」 「可他也是你弟弟!」 「是,朕没说他不是。」 太后捂着脸,眼泪从指尖里渗出来,她哽咽道:「说到底,国事还是家事,都是你说了算的……」 「事发突然,满朝文武,甚至世家宗主都在,您觉得这个儿子还能一人说了算吗?」皇帝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母亲,说这天下是我李家的天下,但它其实并不止是我李家的天下。」 太后放下了手,她狠狠地闭起眼睛,半响后她睁开眼睛,袖子滑落遮住她紧握的双拳,她盯着皇帝问道:「我不求其他,只求一件事,你保你弟弟一命好不好?」 皇帝低头对上她的目光。 太后哀哀的道:「二郎,我生了四个孩子,如今就只剩下你和老五了,从前你们兄弟三个与你父亲在外征战,只有老五陪同在我身侧……」 「好,」皇帝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答应您,只要五郎好好的待在京城,我就能保他。」 太后看着似乎松了一口气,抓着他的手点头。 皇帝给她擦了擦眼泪,猝不及防的问道:「母后,五郎在益州城的事,您听说过吗?」 太后身子一僵,她看向皇帝,目光如利刃一样的划过他的脸庞,「怎么,你怀疑我?」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觉得五郎也太胆大妄为了些,听白善他们的口供,他是十几年前就开始准备的,那会儿父皇还在呢。」 太后忍不住刺了一句,「不仅你父皇在,你大哥和三弟也还在呢。」 皇帝脸色微白。 太后闭了闭眼,挥手道:「你也去休息吧,一会儿我让人给老五送些东西去。」 「母后……」 「怎么,我连给自个儿子送些吃的穿的去都不行了?」 皇帝苦笑,「母亲,儿子不会在这上面亏待五郎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亏待,但你的是你的,我给的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 第1353页 皇帝无奈的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等皇帝走了许久,太后撑着额头靠在榻上,沉声道:「出来吧。」 哭得眼睛红肿的益州王妃才从屏风之后出来,「母亲……」 太后睁开眼睛看她,轻声道:「你上前来。」 益州王妃上前,结果才近前,太后便脸色一变,伸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直把益州王妃打落在地。 益州王妃捂着脸跌在地上,因为这一巴掌太后用尽了全力,她这会儿耳朵还有些嗡嗡的。 太后跌坐在榻上,却仍不解气,将身后的枕靠砸在她身上。 益州王妃吓了个半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母,母后……」 太后伸手将她拽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问,「我问你,那两个小儿在殿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益州王妃脸色煞白,连连摇头,「母后,那都是诬告,是诬告啊……」 太后将她推到地上,压低了声音喝道:「你哭,你喊呀,这殿里有多少皇帝和皇后的人谁也不知道,你今天在这儿喊了什么,转过身去他们就知道。」 益州王妃便捂住嘴巴不敢哭喊出声了。 太后从榻上坐到地上,正好与益州王妃面对面,她盯着她问,「应氏,我再问你一次,那两小儿说的是不是真的?五郎在益州那边豢养私兵?」 益州王妃眼泪扑簌簌的落,摇了摇头,见太后目光瞬间凌厉,便又点了点头,她放开了些手,很小声道:「母后,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但,王爷很缺钱,他用我的陪嫁去做生意,还时不时的让妾身回娘家拿钱,我知道,王爷养了很多门客……」 太后气得扬起手,见她缩起来便气唿唿的放下手,她一脸失望的瞪着应氏:「你孙子都能满地跑了,你丈夫在外面做什么你却还一无所知,你,你……」 相比于皇后,这个儿媳差的何止是一点儿。 太后心口疼得差点唿吸不上来。 她捂住胸口半响不说话,益州王妃害怕的哭道:「母后,母后,求您救救王爷吧,他一定不是有心的。」 太后闭了闭眼,问道:「新安他们三个呢?」 益州王妃抹了抹眼泪道:「新安和新平都叫陛下的人拿走了,只有新庆和云凤还在我身边。」 太后唿出了一口气,「你们就老实的待在宫内,哪儿都不要去,把新庆和云凤送到我宫里来,只要你们不乱跑,我就能保住你们。」 益州王妃连连连点头,听话得不行。 宫中好几处都熄了灯火,但总有几座一直灯火通明,直到天边出现了鱼白色的微亮光芒,灯火才慢慢熄灭了。 而天牢里,白善和满宝在第二根蜡烛要燃尽前终于把地上的人包成了一个白色的大粽子,除了脑袋,他全身都被上了药包裹住了。 今晚唯一睡得早的向朝一眼醒来便是一片漆黑,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脑袋上有东西,他立即伸手把脑袋上蒙的东西拿下来,一抬眼就正好看见俩人放下了剪刀,正伸着腰睏倦的揉着后脖子,而地上躺着除了脑袋还认识,其余全是一片白麻布的白二公子。 向朝张大了嘴巴。 第1153章 度过 白善的小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站起来的动作也有点儿别扭,扭头看见向朝醒了,他没多少诚意的打了一个招唿,然后蹲下去把满宝用过的那些刀、剪刀、镊子之类的东西一股脑的丢到锅里的开水里先滚一遍。 然后又洗第二遍,这才把它擦干了装在布包里,向朝一直想张嘴问话,但满宝看着比白善还疲惫,眼睛都是半闭着的,正在药箱前捡药,所以他张了张嘴没敢打扰他们。 等白善把刀具都清洗好塞给了满宝,满宝塞到袖子里以后,白善这才看向向朝,「人暂且活着呢,你往旁边挪一挪,给他让点儿位置吧。」 向朝立即艰难的朝旁边挪了挪,给向二公子让出大半的位置来。 白善看了看那位置,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高声叫外面的衙役进来帮忙把人抬到炕上去。 牢里的人也是第一次见被包成这样的人,颇为稀奇的看了好一会儿,不过他们知道这人现在是重要的人证,或者是案犯,所以没敢重手重脚。 毕竟伤成这样,要是被他们一抬死了,那是算他们的,还是算这两个看着就年纪特别小的大夫的,或是算益州王的? 所以他们轻手轻脚的往上抬,向朝立即道:「和我一样,也头朝外。」 等把人抬到了被子上,再盖上被子,众人便都唿出了一口气。 一个差役没忍住和满宝搭话,「小神医,这人能救活吗?」 满宝一脸深沉的道:「看天意吧。」 差役们便觉得凶多吉少了,再看一眼一旁还没燃尽的蜡烛,忍不住啧啧两声,「两位这是一整夜都没睡啊。」 白善和满宝都没说话,白善已经把针都煮好擦干插进了针袋里,然后把锅里的水倒了再清洗一遍,他就有些嫌弃的看一眼这锅,再看一眼桌子上的饭菜,「这个可怎么吃?」 满宝知道他嫌弃这锅煮过带血的刀具,便轻咳,眼巴巴的看向来帮忙的三个差役,「三位大哥,你们能不能再给我们来个小罐子,我们好热点儿东西吃。」 「那不行,没有上头吩咐我们可不敢给你们送东西。」 第1354页 白善便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三块一两的银锭来塞进他们手里,「大哥帮帮忙。」 俩人一起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看三人。 白善进宫特意穿的国子学的衣服,此时一身白衣温润如玉,三人在天牢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上,位高权重,学识丰富的,下,三教九流,穷凶极恶的,但像白善和周满这样,本身不是恶人,又年纪那么小便被关进来,其中一个还是前途无量的国子学学生的,这还是第一个。 于是三人迟疑了一下便握住了手里的银子,点头道:「行吧,不过新罐子没有,只有平日我们外头烧水喝的罐子,我们匀你一个。」 白善松了一口气,只要没煮过奇怪的东西就行。 他们出门去,重新给他们将牢门关上,不一会儿便把一个罐子给他们送来了,白善一边接过一边和他们说话,「外面天亮了吗?」 「已经卯正过了,天色已微亮,过不了多会儿就大亮了。」 白善点了点头,谢过。 然后看着一桌子的冷饭冷菜发起愁来,这个可怎么弄? 他不由看向满宝…… 满宝已经把新配的药给熬上了,此时正坐在炉子前发呆,她有点儿用神过度,处理向二公子身上的伤本来就要高度集中,她年纪又不大,忙活了一个晚上,这会儿别说身体了,脑子都不转了。 白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干脆自己决定了。 他把剩饭给倒进了罐子里,加了水便放到另一个炉子上,然后挑拣了一下桌子上已经冷下来的菜,最后一脸嫌弃的放了点儿肉糜进去。 药罐里的水开了,慢慢的有药味儿飘出来,满宝这才慢慢回神,她回头看见白善只拨了一点儿肉糜进去,摸了摸饿得都快痉挛的肚子,她不乐意了,上前接过盘子道:「这样不够吃的。」 说罢拨进去半盘,还去把一盘青菜挪到了桌子边上,在三个人的碗底都铺了厚厚的一层青菜,道:「一会儿稀饭好了倒进去,一热就能吃了。」 向朝见大夫终于不发呆了,立即问,「周小大夫,我家二公子……」 「放心吧,他能活下来,只要我们的药不断。」 向朝就松了一口气,「那刚才您说看天意。」 「那是迷惑外敌知道吗?」 白善:「你想的倒挺多。」 「那是。」 白善见她终于不呆呆的了,便笑了笑,专心看火去了。 满宝就搬了张凳子坐在向二公子的旁边,撑着脸认真的打量他,「你们二公子可真够能忍的,脚筋都被挑断了,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向朝一呆,激动起来,「什么,脚筋被挑断了?」 「你别激动,」满宝安抚他道:「所以我说他就是活了,也多半要落下终身残疾。」 向朝却是眼睛一亮,往这边爬了两下,「那少半呢?」 「少半就是,若我能出去,他也能出去,能够像治疗季浩和苏坚一样所需要用到的药材都不缺,那或许我能给他接上,接上以后将来不说能与常人一样,但至少是可以走路的。」 向朝就咽了咽口水,「那,那我们能出去吗?」 满宝嘆息一声。 白善道:「近期是不可能的,最快两日,他们就要提审我们了,按理来说确定了我们给出的证据是真的,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但你家二公子恐怕不行,他是刺客。」 「可我们二公子也是苦主!」 白善目光幽深,「那他也是刺客,别说太后还在,便是太后不在了,按律,刑部也不会放人的。」 满宝问:「那要是不按律呢?」 白善垂下眼眸道:「那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他说可以自然就可以。」 向朝张了张嘴巴,可他们有什么面子去求皇帝? 满宝也在苦思,藉由治疗皇后的情分吗? 似乎有点儿不够呀。 白善也在垂眸思考,牢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火光的映在他们脸上,让他们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橘红。 第1154章 向铭学 向朝艰难的撑起半边身子,白善他们将桌子拖到炕边给他放碗,让他自己吃。 三人边吃边聊天,满宝好奇的问,「你们家二公子叫什么呀?」 「向铭学,我们老族长取的,好听吧?」 白善和满宝点头,「挺好听的,那他读书了?」 「当然读书了,我们二公子是我们向氏里读书最好的,当然,大公子读的也不错,不过二公子更聪明些。」向朝道:「本来水患那年族里就决定过了秋收就送二公子进京参加第二年的大考,看能不能考进国子监的。」 他道:「不过我们州里的博士说了,二公子的学识够了,只要发挥正常,考上的机会很大,他们家又不缺钱,就是第一年没考上,在京城游学一年,第二年再考就是。」 「你们二公子是在府学读书?」 「是啊,遂州的府学,本是要去益州的,但他考学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足十三,家里不放心,就只让去遂州。」 向铭学是嫡支弟子,而向朝是旁支,比向铭学大两岁。俩人虽是同一个家族的,但交集很少。 向铭学很少在东溪庄,小的时候便被送到县里读书,只有休沐时才会回家,回家也不会和满地乱跑的向朝他们一起玩儿。 第1355页 而向铭学十三岁又去了遂州府学,基本上连休沐都不回来了,只有大节日和农忙时才会回家,所以俩人以前根本不熟。 在村口遇见,向铭学不认识的人便只弯腰行礼,听见人喊自己二公子,便知道是同辈或是晚辈,听见人喊铭学,便知道是长辈…… 大贞十年的水灾,当时正是府学放农忙假的时候,向铭学回乡,同时与家里商量,准备秋收结束后进京参加大考,那一年他十六岁。 洪水一下冲下来,他跟着家里人逃到了高地,等第二天洪水稍褪时往下走,只是他是个文弱书生,走得慢,便和母亲和嫂子们落在了后面。 等前面传来惨叫声冲出去看时,他的祖父,也就是向氏的族长,还有他的父亲和兄长已经被骑在马上全身披甲的人杀了…… 他当时只能跌跌撞撞的扶着母亲和嫂子逃命,结果被冲散,他只抱走了他小侄子,最后连小侄子也没了,是跟着一起乱跑的向朝几个拉着他一起跳到还汹涌浑浊的河里,扒拉着一根木头一起顺着水飘走才活了下来。 之后,他就一直活在报仇之中。 向朝说的不错,向氏嫡支有钱,他们的钱财不仅在于东溪庄,在别的地方也有。 虽然他们没有地契,没有房契,也不敢将那些东西卖了,但随便找个别院,找个铺子,找一找里面的钱还是有的。 他们前期就是通过这个活了下来,然后开始拿着钱隐姓埋名的活动起来。 养有血气,想报仇的灾民,赚钱,打听消息……这些都是向铭学在主导。 他们在四方围追堵截的情况下愣是查到了益州王身上,然后从大贞十三年开始便咬着益州王不放。 他们用了近一年的时间策划了端午刺杀,可惜,就差那么一点儿…… 再然后就是今年七月底了,他们在益州王进京的路上伏击,却没想到益州王暗中还带了一队兵马入京,他们带去的人折损大半,二公子也重伤被抓了。 白善听得精神一振,一下都不困了,「你说益州王进京还带了一队兵马?那兵马有多少人?」 向朝道:「当时太混乱,不过估摸着也有一千人左右吧。」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满宝有些不确定,「我记得藩王入京,所带侍卫不得超过三百吧?」 白善眼睛亮晶晶的,「不错,等到大人们来提审,你要这样与他们说……记住,就跟你刚才与我们说的一样,要不经意间露出来,知道吗?」 向朝连连点头,问道:「这对扳倒益州王有好处?」 白善和满宝狠狠地点头,「有。」 「行,我记下了。」 满宝见他吃饱了,就接过他的碗洗一洗,将熬好的药给他倒了一碗,道:「凉一凉就喝,把碗放到一边,我们得睡一会儿了。」 向朝见她把火都拆了,便连忙问道:「那二公子呢?」 「他已经喝过一次了,药罐里还剩一些,你看着他,他要是发烧了就喊我,到了午时也叫我们。」 说罢,她就和白善睡觉去了。 三床被子,现在只剩下一床了,白善很嫌弃的摸了摸那些稻草,勉强接受它们铺在另外半边炕上,但他还是在上面铺了两件大衣服,这才和满宝一左一右的躺下。 向朝目瞪口呆的看着,想说什么,却见他们一躺下就闭上眼睛睡着了,便又不好说什么了。 满宝他们才躺下没多久,有差役拎了两个木桶过来,意思意思敲了敲牢房大门,喊道:「吃饭了,吃饭了……」 白善和满宝在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无意识的往前看了好一会儿,眼皮颤了颤,脑袋又往被子里一缩,然后又睡着了。 向朝见俩人的小脑袋越靠越近,扭头去看牢门外的人,两边大眼瞪小眼了一下。 向朝才扯了扯笑容想要说点儿什么,牢门外的人已经扫了一眼他们桌子上还剩下的饭菜,耸耸肩膀又走了。 当然,牢房标配的饭菜也没给他们留下,人家都有吃的了,再留吃的,那不是浪费吗? 还不如拿出去给猪吃呢。 这一觉满宝他们睡得特别踏实,睡得特别香,向朝昨晚上睡得很多了,他一个人实在无聊得不行,时不时的摸一摸向铭学的脑袋,见他总不发热,而他也不知道时间到没到,只能支着耳朵听,听到外面说过了午时要换班了,他这才赶忙放声去叫满宝和白善。 白善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努力的想要起来,迷迷煳煳爬起来的满宝就一巴掌按下去,重新把人按下去后道:「你睡吧,这会儿用不着你。」 白善翻了一个身便又去睡了。 满宝打着哈欠过来看向铭学的情况,摸了摸脉后去调换了一下药,当然,在这之前,把她把之前药罐里的药热一热给向朝喝了,然后很敷衍的道:「才吃了早食,肯定不饿,你先吃药饱饱肚子,稍晚些应该有人送吃的来。」 向朝:…… 第1155章 优待 满宝往他手里塞了一碗药,然后便去把药罐洗一洗,开始熬向铭学的药。 她摸了摸向铭学的脉,见他还没醒来的迹象,便将针包取出来,将意识沉进系统内看昨天晚上莫老师给她提供的新的针法。 她研究了一下,发现还是不够稳妥,于是退了出来,依旧用旧法扎向铭学。 她针还没扎完,白善便迷迷煳煳的醒了过来,他坐在炕上呆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天牢里,他转头看了一眼满宝,没去打扰她,嫌弃被子下地。 第1356页 先去把快要灭了火的炉子添上木柴,然后就讲究的用一个干净的木盆去取了水洗脸,涑口…… 然后就把剩下的剩饭全倒进去另外一个罐子里煮了。 向朝松了一口气,见满宝全神贯注,似乎没在意他们,便小声和白善说话,「白公子,周小大夫要一直和我们住在一个牢房里吗?」 白善一边从背篓里翻东西,一边道:「不然呢,她走了谁给你们治伤?」 也是。 向朝咽了咽口水,有些好奇,便压低了声音问,「可是,您跟周小大夫是什么关系?」 白善脸微红,「我们师出同门。」 向朝愣愣的道:「这样不好吧,要不我和二公子底下不垫被子了,也垫稻草怎么样?」 满宝把针扎完了,抽空问道:「为什么不好?」 向朝没想到她竟然有留神,一时有些尴尬,见她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他便轻咳一声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劳累周小大夫跟我们受苦,毕竟您正是豆蔻之年,我,我就怕这牢里的事儿传出去了您不好说亲。」 白善皱眉,「她是跟我在一边睡的,又不亲近你们,为什么不好说亲?」 满宝也理所当然,「就是呀。」 向朝:「……你们也不是亲兄妹呀,而且你们这年纪也不小了吧?」 满宝就扭头和白善对上目光,俩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下,一起耳朵尖发红的转开头。 满宝道:「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一定呢,你想的可真多。」 「我们二公子说若无远虑必有近忧,这种事怎么能等发生了再想呢?」 白善皱眉看着向朝,有些戒备,「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说亲不说亲的,也是我们家的事。」 向朝:「你们家?」 白善肯定的点头,「没错。」 满宝就轻咳一声,挥手道:「没事,嫁不出去就不嫁了。」 白善扭头看她,「谁说嫁不出去了?」 满宝略一想后道:「也是,还有你呢。」 白善便肯定的点头道:「也只有我了,没别人。」 向朝:…… 他啪叽一声趴在被子上不说话了,他到底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些话? 满宝见白善又煮了稀饭,就有些嫌弃,「不想吃了,我们等刘祖母给送吃的过来吧。」 白善将烧开的稀饭搅了搅道:「先将就着吃吧,今天他们未必能进来。」 向朝又抬起了脑袋连连点头,帮腔道:「是啊,是啊,周小大夫,你不知道他们牢里都给犯人吃什么,那吃的都是馊了的稀饭,比我们自己煮的还不如呢。」 三人唉声嘆气的一起吃了又一顿稀饭,然后就开始坐在一旁看着向铭学发呆。 白善问,「他什么时候能醒?他总得吃东西吧?」 满宝:「我估计晚上就能醒了。」 向朝和白善这才松了一口气。 满宝看了一下系统里的时间,伸手把针拔了,这才把被子给他盖好,转身便把放得差不多的药交给白善,「一回生二回熟,餵药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白善默默地接过。 白善和满宝是睡不着了,向朝更不必说,于是俩人开始在牢房里四处转悠起来,主要是把屋里收拾收拾,隔出几个空间来。 再把他们现有的东西规整好,他们才把牢房轻轻地打扫干净,便听到有人丁铃噹啷的从外头走来。 站着的俩人,躺着的一人一起抬头看去,就见昨天那眼熟的刑部侍郎领着三个人进来。 走在中间的周立君直接扑到牢门那里,隔着栏杆看向满宝,一张嘴就要哭出来,「小姑——」 刑部侍郎最怕人哭了,立即哐哐的敲了敲门道:「老实点儿,若是喧譁,即刻赶出去。」 周立君立即捂住嘴巴不敢哭了。 刑部侍郎把钥匙交给后面的一个差役,让他把牢房门打开,老规矩,送进去的东西必须检查过,带金属的尖锐东西一样都不准送进去。 这一次,三人都背了不少东西来,刑部侍郎看到他们带来的东西便有些头疼,皱眉道:「虽说尚书优待,但也不是让你们把牢房当自家的,你们再往里送东西,这牢里可装不下了。」 周立君立即赔笑道:「大人您放心,昨天送来的一些东西我们都要带走的,我们家里也觉着昨日送来的东西有点儿多,又不实用,今天这才拿来换的。明日起我们再来就只送吃的,而且保证不多送,一天就送一次,还请大人通融。」 来前先生和刘老夫人都叮嘱过,牢房里做主的是侍郎大人,那不是用钱可以打动的,所以一定不能给钱。 此时他们也没有可回馈的东西,只管把姿态做低,将来再报还就是。 刑部侍郎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想到今日朝会后大人回部里的表情,以及至今都被收押在宫里的益州王父子三个,他挥了挥手,让他们把检查过的东西送进去了。 他蹙眉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别在这牢房里留下太多的东西。」 周立君连忙应下。 等人一走,向昌立即奔着炕上的向家兄弟去,大吉则去找白善汇报今日家里收到的信息。 周立君则拉着满宝哭,只是没敢哭大声,「小姑,你脸都出血了,还蹲了大狱,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他们一定要急死了的。」 第1357页 满宝挥手道:「放心吧,你们可别给家里去信,没几天我就能出去了,你们往家里送信,回头我出去了还得再僱人送一趟,多费钱?家里人知道了也白担心。」 第1156章 能干 周立君抹着眼泪道:「五叔和六叔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说告诉家里也没用,成就是成,不成到时候我们只能扶棺回家了。」 满宝:「……你们给我打好棺材了?」 「那倒没有,不过五叔去看了,说是如果太兇险,风声一不对就买回来,说不定沖一冲就又好了。」 满宝:「……好主意,记得沖喜的时候要拜天尊老爷。」 周立君转着看了一下他们才收拾好的牢房,一脸的嫌弃,「这牢房可真够乱的,小姑,我给你收拾收拾吧。」 说罢挽了袖子就动起来,顺便把在一旁说话不动弹的三人也叫过来,「大吉叔,这道帘子撑起来挂在这个墙角上,那位向大……哥,你来帮忙收一下桌上的残羹剩饭……」 满宝见她一来就把他们规整好的药罐,木盆等都给挪了地方,立即张嘴要阻止,那可是她和白善好容易弄好的。 结果她已经从背篓里拿出了好几根木条,刑部侍郎也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他就是想看看他们拿这木条来干什么。 满宝一看就明白了,立即上前帮忙扶住,果然木条上都有缺口,一进,再塞个铆钉,木条便固定住了。 很快,一个三层的三角木盆架子就弄好了。 周立君手脚麻利的从大木桶里舀水将两个木盆都清洗了一遍,放在了最下层和中间一层,然后又从一个大背篓里拿出一个新的来放在最上面,然后和满宝道:「小姑,这个是你的,这第二个是白善少爷的,这底下的就给向家兄弟用吧。」 满宝愣愣的点头。 刑部侍郎和跑过来围观的差役们。 周立君手脚特别麻利,她嫌弃的把那个用来煮粥的罐子也洗干净,然后和药罐收在小炉子边上,道:「小姑,这两个都拿来当药罐吧,你们烧水热东西用这个。」 她从大吉的背篓里拿出一个开口瓮,直接放在了大炉子上,不大不小,正正好。 见大吉他们把帘子都搭好了,便让他们把那大木桶移到这边的墙角来,而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也收拾赶紧了,她就开始往外拿东西。 先是一个大瓷碗,足有人的脑袋那么大,上面盖得严严实实的,她打开给满宝看,「小姑,这是六叔给你拉好的面条,你们晚食和明天的早食都吃这个,要吃多少就下多少,这个篮子里是已经洗好摘好的青菜,不是你说人每天都要吃青菜叶子的吗?」 她把东西摆在桌子上放好,又拿出一个一样大小的大瓷碗,给她打开道:「这是臊子,用的是羊肉剁块,加了家里带来的干竹笋一块儿炖好的,油盐都给你调好了,您下了面,烫好青菜,往上浇一勺的臊子就行。」 满宝和白善同时咽了一口口水。 周立君给他们盖好,道:「这个是最简单的了,六叔说,给你们复杂的你们也不好,做好了给你们送进来,却又麻烦看守牢房的大人们,总不好每顿都送,所以我们送一次管你们吃一天的。」 白善和满宝连连点头,觉得这个法子好。 周立君又小心翼翼的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竹筒,道:「这是家里炖好的补身子的鸡汤……」 向昌立即插嘴,「这是给病人的。」 周立君横了他一眼道:「知道,不过我们特意多盛了点儿,小姑,你和白善少爷也喝一点儿。」 除此外,她还给满宝和白善带了换洗的衣服,还让向昌给差役们塞钱多买了两只木桶。 刑部侍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管,差役们赚这份钱赚的那是心花怒放。 两个背篓都被掏干净了,周立君又去掏另一个背篓,从里面带出了六本书,她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正在看什么书,这都是白诚少爷收拾的,说是你们正在看的,对了,这是你们的笔和墨,笔架不好拿来,我给你们拿了一个笔筒……」 众人:……你们家怎么不干脆把家搬来? 可这么多东西,周立君愣是收拾得整整齐齐,书和笔墨纸砚等都放在满宝睡觉的那一侧,炕沿边上,屋里并没有增加多少东西。 最后周立君还拿出来一个香炉和一包香片,她道:「你们吃喝拉撒都在这屋里,一定臭的很,这是白夫人特意让我带来的,让你们在屋里燃着,要是不够了,我们回头来了再给你们拿。」 这下是真的没有了。 周立君她让大吉和向昌把收拾出来的杂物带走,最后东西一收,发现除了另一角里多了一个挂着帘子的独立空间外,这屋里竟然比先前还整洁宽敞了。 满宝拉着周立君的手热泪盈眶,「立君,我都想把你留下来了。」 周立君:「……小姑,这屋里要是再多我一个,那可就真挤了。」 向朝目瞪口呆的看着,眼见着人要走了,总算是想起了他一直惦记的事,「药,药……」 周立君就含着泪道:「药的事,大人们还不肯通融。」 刑部侍郎没好气的道:「你们就知足吧,从昨天后半夜到现在,你们知道我给你们挡了多少波人吗?明天你们来能不能再见到人还不一定呢,魏大人没把手书拿来,药方和药材是不可能来去通畅的。」 第1358页 白善闻言抬头看了刑部侍郎一眼,然后对周立君点头道:「没事,你们回去吧,回去把这些事告诉先生和祖母,让他们不要担心。」 周立君和大吉倒没什么犹豫的,转身便出去了,向昌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啥,一脸忧虑的走了。 白善和满宝都恭敬的沖刑部侍郎一揖,以示谢意。 刑部侍郎看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后将牢门给锁了,然后带着人走了。 等人一走,向朝就忍不住问,「没有药怎么办?」 白善道:「会有的,你没听刑部侍郎说吗?昨晚后半夜到现在他给我们挡了很多波人,会在昨晚上来找我们的人不多,恐怕多是今天来的,到这会儿他都没放人进来,看来局势对我们很有利。」 满宝点头,「等刘祖母去找魏大人催一催,拿到手书就好了,现在的药我们还够用两天的。」 白善去翻周立君带来的书,被放在最上面的是他的《春秋》,他一翻开,书页立即散开,露出被夹在中间的厚厚的两封信。 第1157章 推测 白善看了一下信封,上头都写着他和满宝的名字,他把那封一眼便看出是白二郎字迹的信递给满宝,自己盘腿坐在炕上拆开另一封。 这是殷或给他们写的信,足足有五张纸,不过这和白二郎的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因为白二郎厚厚的一沓,一展开还是很厚,满宝数了数,足有十二张。 她展信看起来,看了半天都没看完,见白善看完了另一封信沉思起来,便把白二郎的信放到一边,问道:「谁写的?」 白善将信递给她道:「殷或写的,他说七月份时,因他三个姐姐在街上堵我们和派人去济世堂闹事的缘故,有御史弹劾他父亲,没两天他父亲便被派出去巡查了。」 白善道:「他怀疑他父亲是去调兵了。」 满宝瞪大了眼睛。 因怕隔墙有耳,白善将声音压得很低,就是一旁的向朝都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见他们拆了信后便在嘀嘀咕咕,知道他们是防着牢里的其他人,所以虽然心急知道,却也什么都没说。 白善压低声音道:「他说以前他姐姐和姐夫们也闯过祸,虽然御史也弹劾,但多是算在我姐夫们的头上,便是父亲被骂,大不了上折自辩,拉扯上一二月事情多半会被不了了之,不是什么大事。」 「但像七月份那样,皇帝直接让他父亲出去巡查的,是第一次。」白善小声道:「他昨天晚上让长寿悄悄的去找近段时间给家里送平安信的小厮家,打听出他父亲每隔一旬便给家里送信,从没间断过,一问,都是从幽州那边送来的。」 满宝眨眨眼,小声问道:「他们要从幽州调兵?」 白善摇头,他仔细的想了想道:「殷或说这恐怕是惑人视线的,我觉着也是,如果皇帝果真早早的派殷礼去调兵,那应该是从岷州或松州一带调兵,那里比幽州更方便。」 白善沉吟片刻后道:「不过松州距离茂州过近,益州王既然连遂州都掌握其中了,松州应该也没放过,如果我是皇帝,该从岷州调兵,那样更安全。」 满宝:「七月出去的,八月就应该到了,就算他们行军慢,九月初的时候也该到益州了。」 白善小声道:「岷州兵马还要戒备吐蕃,他们肯定要安排妥当才走,而且行军需要粮草,皇帝想要避过兵部和户部也不容易,更何况,九月就是太后寿辰,我想皇帝原意还是想给太后过好寿辰的。」 他道:「我们刚进京的时候他不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吗?是出了三皇子和太子相争的局面,他这才想祸水东引的。」 白善道:「我猜,他原先应该是想定在十月,或十一月动手。」 满宝略一想便也明白了,「那时候益州王应该要离京回益州了,却又没回去到,路上消息不通,他直接抄了益州王的后路,他一进益州城便撞在了手里,且殷礼在益州城里抓益州王,甚至是处决,太后鞭长莫及,阻力要小很多。」 白善点头,小声道:「我们也会安全很多。而且,十月和十一月,吐蕃该下雪了,这两年两边的关系还不错,天寒地冻的,应该不会打仗,边关外紧内松迷惑上一两月问题不大。」 满宝咬牙切齿,「全被太子和三皇子害了。」 白善道:「其中固有益州王挑拨之故,但三皇子野心勃勃也是真的,听国子学里那些同窗的议论,这两年太子和三皇子没少发生争斗,明明是同母出,关系却一直不好。」 满宝好奇:「那两年以前呢?」 「以前关系还是不错的,太子虽严厉,但对几个兄弟姐妹都不错,可太子成亲多年却一直无子,连个女儿都没有,而两年前三皇子生下长子,本来他在成亲之后就该就藩的,但皇帝疼他,一直没让他去,开始太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但……」 白善抬眼看向满宝,小声道:「人心异变,你知道吗?」 好歹读过好多史书,还看过不少科科给她找的野史话本,她当然知道了,她很快找到癥结所在。 「太子自卑,先自己乱了阵脚,三皇子野心太大,坑了自个的亲大哥和亲爹娘,把我们也给坑了,然后皇帝这也爱,那也爱,他当皇帝的,还想一碗水端平?」 白善点头,「就是,他是皇帝,怎么能想着一碗水端平呢?难道想把这天下平分成几分给嫡子?」 第1359页 满宝咬牙切齿了一会儿,不过这是上位者的事儿了,虽然他们被波及了,但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 满宝看向白善,「所以怎么办?」 「现在我们都在牢里了,就看殷礼现在的动作快不快了,若是快,不仅我们,就是他们两个应该也可以出牢过冬。」 俩人看了一眼殷礼写来的信,拿到火炉那里烧了,这上头写的东西太多,且猜测的东西也太机密,可是不能往外泄露的。 向朝看见连忙问,「这是谁的信,信上写什么了?」 满宝又重新摸出白二郎的信来看,白善回道:「我们朋友的,说一些朝上的情况,他有帮忙的意思,我们怕漏出去给人知道了找他父兄的麻烦,所以给烧了。」 满宝点头。 白二郎信上写了很多东西,他本来是想亲自来的,结果家里拦着不给。 堂祖母说他去了没用,向昌是要去看向家兄弟的情况,以安向氏的心,毕竟现在三家结盟,一家只能出一个。 所以老周家也要去一个人,非得亲眼看到满宝安全才可以。 而白家这边,堂祖母觉得大吉比白二郎更靠谱,且还能着重看一下牢里的环境,所以两次都把白二郎给压下了。 甚至连信都不乐意给他传递,白二郎也不傻,直接给白善他们收拾书,然后把信给夹在里面了。 白二郎表示,白善书房里的字他都给他收好了,满宝的那些花花草草他也会照顾好,济世堂那边也请了假,而他也不能再去上学了,连他大哥都不能去了,因为从今天早上开始便有陌生人在他们家门外徘徊不去。 不过白二郎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打算和殷或一起,把他们学里玩得要好的同窗串联起来,到时候证据一确认,他们就去找孔祭酒,让他从牢里要人。 第1158章 醒来 满宝去琢磨病例去了,她拿了一本医书,意识却是沉在系统里和莫老师聊天,向朝精神比昨天刚被杖刑时好多了,但也略微能动而已。 煮东西这样的事还是落到了白善身上。 或许是怕他们油盐不够,周立君还给他们带了两小罐的油盐,是真的只有两小罐,只有巴掌大小,是平时家里拿来装蜂蜜的。 白善看了眼向朝,便在瓮里加了一勺水,等水一开就给他下了一把面,然后手忙脚乱的抓了一把青菜扔进去,发现水不太够,他便咕噜咕噜往里加了小半的鸡汤。 煮了半响,他将第一次煮出来的面给向朝端去,「你吃吧。」 向朝就看向桌子上的臊子。 白善道:「你不能吃,竹笋和羊肉都是发物,我特意多给你加了一把青菜呢。」 向朝:「……」 煮过一次,白善略微有了点儿经验,他加了两勺水,想了想,又少放了一点儿面,等面看着似乎要熟了的时候才丢一把青菜进去。 白善将还算成行的面条倒出来,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上面加了一大勺的臊子,略微一拌,香气就出来了。 满宝闻着香味,意识从系统内退出,正巧看见白善要下第三国面,她连忙叫道:「不是水开了才下面吗?」 白善低头看了一眼瓮里的水,问道:「是吗?我刚才没开也下了,也煮熟了。」 满宝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碗面,当机立断,「这碗你吃吧,再下这碗要水开。」 俩人就蹲在火炉前等着水开,一旁的向朝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煳成一团的面条,愤愤的吃了一口,他吃这样的面,他说什么了吗? 还别说,水烧开后下的面要几乎是一根一根的分开了,比第二锅还要好,满宝也给自己加了好多臊子,然后俩人就招唿上向朝一起高兴的吃起来。 吃完了满宝便去招惹昏迷中的向铭学,「你要是再不醒,连鸡汤都没有的喝了。」 话音才落,向铭学的眼睫毛就颤了颤,一直关注的向朝立即叫道:「醒了,醒了!」 白善也立即跑过来看,向铭学努力了好久,终于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慢张开了眼睛。 他才睁开眼睛还有些迷煳,和三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响,还是在满宝的一声「你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声音中回过神来。 向铭学本来是想淡漠的移开目光,结果才移到一半就对上了向朝关切的目光,他一顿,眼睛慢慢瞪大,他抬起手来一把抓住向朝,目眦欲裂,「你怎么在这儿?」 「二公子,你终于醒了!」向朝抱着他的手哭。 向铭学胸膛急剧起伏,白善生怕他给气死,连忙解释,「向二公子,这不是益州王府的地牢,这是刑部的天牢。」 向铭学一愣,「天牢?我怎么到天牢来了?益州王把他受刺的案子交给了朝廷?」 「当然没有了,」白善快速的给他解释一遍,「益州王被抓了,我和满宝告状,他去告御状,一起告益州王豢养私兵,意图造反。」 向铭学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向朝,向朝连连点头,「白公子说的没错。」 向铭学便收回了手,又闭上了眼睛,唿吸渐渐被放轻,似乎又睡着了一样。 三人瞪大了眼睛,一起瞪着他的睡颜。 半响,向铭学又睁开眼睛,对上的还是三个人的脸,他微微皱了皱眉,又重重的闭上眼睛,手还微微抬起掐了自己一把…… 第1360页 白善总算是知道哪儿不对劲儿了,默默地道:「别掐了,不是做梦。」 向铭学便睁开眼睛,向朝也回过神了,立即把他半边的被子掀开,让他看他后背的杖刑,「二公子,不是做梦,这就是真的,我们昨天告的御状,昨天晚上您被魏知大人从益州王府里搜出来送过来的,这会儿都过去一天了。」 向铭学看向白善和周满的目光便凌厉起来,问道:「那你们是谁?」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起身和白善道:「我去给他抓新的药,还有热鸡汤,你和他解释解释?」 白善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他只道:「我父亲是前蜀县县令,十二年前因发现益州王造反的证据被残害,除了我父亲,还有我师姐的父母,当时蜀县的县丞既一众衙役,八月,益州王把你们藏匿于马车中带到京城时满宝闻到了血腥味,查到了你们向氏,所以我们两家便结盟了。」 一旁的向朝连连点头。 向铭学很怀疑,「现在是几月?」 「今日是九月十八,昨日是太后千秋。」 向铭学就冷笑,「只一月多的时间你们就查到了我们向家,还谈拢了结盟?我在益州一带活动多年,从没听说过一户白氏的。」 白善道:「我祖籍陇州,你应该听说过绵州白家吧?」 向铭学眉头一动,抬起头来看向白善,半响后道:「白老爷有如此能量?」 「他没有,但唐县令有,你们向氏是唐县令查到的,不信问你族人便是。」 向朝连连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二公子,就是华阳县的唐县令查到了我们,差点把我们连锅端了,但他后来没抓我们,而是让我们去绵州找杨县令和白家,六爷和白家的老夫人一商量,两家便结成了同盟……「 向铭学:…… 向朝想起当初的惊惧,此时眼圈还有点儿红,他抹了抹眼睛道:「当时实在是怕得很,二公子你没回来,六爷觉着还不如冒险一试,成了,好歹能把你救出来,不成,咱向家也不剩下几个人了,早晚都要到地下一聚……」 向铭学这才不说话,再面对白善时就和善了许多,他歉然道:「白公子见谅,是我多疑了。」 白善并不以为意,「是我,我也会怀疑的。」 满宝把热好的鸡汤端过来了,道:「先吃点东西吧,白善,下面去,填一填肚子好喝药,人醒了就好,一会儿我们要再做一次详尽的问诊。」 向铭学这才发现自己被包成了一团,而且一间牢房里为什么还有个女子? 第1159章 过堂 朝廷的动作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快,也还要大,满宝他们以为要过个两三天才能有人来提问他们,结果十九那天他们才吃过早食没多久,刑部侍郎便亲自来提他们出去过堂了。 他看到向铭学除了脑袋外全被包起来的样子,沉默了一下后挥手,让人抬了块床板来把向家兄弟抬出去。 正看着书的白善和满宝默默地看着。 见他们动也不动,刑部侍郎忍不住道:「两位总不会也要叫人抬吧?」 俩人这才放下书跟着往外走。 天牢旁边的刑部大堂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此时上面正坐着季相、魏知和老唐大人。 季相管着尚书省的事儿,现在朝中中书令缺失,所以是由魏知来管的,门下省的侍中老大人早就卧病在家求告老了,所以现在是唐辉在管儿。 益州王豢养私兵的事儿不小,所以便由三人为首齐审,当然,这其中有没有皇帝的私心就不知道了。 除了他们,刑部的封尚书,户部的刘会都在此。 之所以他们两个会被单独安排进来,那是因为在这个案子中,他们将会被大量的使唤。 到了大堂上,白善拱手行礼,满宝一见,便也只拱手,没有跪下,至于被抬出来的俩人更不用说了,他们爬都爬不起来。 魏知和老唐大人没意见,季相只要想到昨天晚上在他书房里打滚扫地的小孙子就头疼,于是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没为难他们。 他虽然坐在正中间,但是…… 他左右看了看俩人,抽了抽嘴角道:「魏大人和老唐大人有什么问题就开口问吧。」 魏知和老唐大人连忙谦让,「大人先请。」 「还是你们请吧,我就听着就好。」打量谁不知道似的,事情发生后,一个被皇帝单独留到深夜,一个则是隔上一个时辰就被召见,他又不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皇帝更属意他们来查这个案子。 魏知和老唐大人沉默下来,这个他们怎么开口呢? 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了呀? 可要紧的是季相等人不知啊,而他们才能代表百官,老唐大人目光一转,落在了封尚书身上,直接道:「审案这样的事,自然是刑部尚书最为擅长,还是封尚书开口问吧,到时候我们再斟酌着补充就是了。」 众人心中冷哼:好似你没当过刑部尚书似的? 不过对于这位明明比自己年纪小,却是前长官的老唐大人,封尚书没敢说出口,他看了一眼他的现任长官季相大人。 见他微微颔首,便站起来沖三位大人一揖,然后扫了眼躺在木板上的向朝和向铭学,一挥手,决定先不问他们。 于是差役们把两张木板移到了旁边,让白善和满宝一下暴露在了众人的最前面和最中间。 第1361页 封尚书的目光落在白善身上,问道:「姓名、祖籍,全都报一遍吧。」 白善已经快把大晋的律书看完了,且还背了不少,知道这是问讯的工具,于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封尚书便问,「你既是陇州人,学籍怎么填的是绵州?」 白善便拱手道:「学生五岁时祖母便带着母亲和我投奔了在绵州的堂伯,因此我是在绵州上学读书的,而后又去了益州考府学,所以学籍一直在绵州。」 「你是何时得知益州王为你杀父仇人的?」 白善顿了顿后抬头看向上方,见老唐大人垂着眼眸,便道:「今年方知的。」 封尚书眉眼一跳,「今年才知道?」 白善应了一声「是。」 「怎么知道的?」 「我祖母告诉我的。」 「你祖母是如何知道的……」 白善将唐县令和杨县令摘出,只提了他祖母,告诉封尚书,其实他祖母一直有怀疑,并将当年他父亲逃到罗江县外偶遇周银的事也说了。 如此一来,封尚书就不得不召刘老夫人来问话。 在等待的时候,封尚书喝了一口茶便问满宝,「你呢,将你的姓名,户籍也都报一遍。」 满宝如实报了。 封尚书同样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很多都是和白善重复的,他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你父母的事的?」 满宝指着白善道:「刘祖母告诉我的,我以前并不知道我爹娘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是刘祖母说了,我爹娘才告诉我的。」 得,所以还是得等刘老夫人来。 封尚书便去问躺在木板上的俩人。 白家这边还有许多未曾呈现上来的人证和物证,虽然满宝已经交过一波证据了,但刘老夫人手上还有很多呢,比如当年白启给家里去的信,二吉的口供,当年假冒官差去七里村的三个刺客的口供,甚至人,封尚书要,刘老夫人也是可以转交的。 那些人现在魏知的手上,但总要交出来过了明路才好。 但相比之下,向家能给出来的证据就少得可怜了,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的推测,因为他连自己是东溪庄真正的主人这一点儿证据都没有。 地契房契全被洪水或人为的毁损了,甚至县衙和府衙里的档案都遗失了,除了向铭学后来自己默写出来的族谱外,他连个人证的证词都没有。 所以要想他说的是真是假,还得派人去一趟遂州才行。 低头看了一眼被包成大粽子的向铭学,虽然封尚书的内心很信任了,但刑案讲的就是证据。 不过他们可以确定白善他们前天在大殿上交的证据没有假的迹象,所以他们是可以离开的了。 于是封尚书提了一句,白善和周满可以释放了。 季相正要答应,老唐大人却突然道:「只是刘老夫人手上不是还有人证吗?不如等人证到案了再说吧。」 魏知也点头,「先将俩人暂且收押在牢内吧,等人证到案后再说。」 白善和满宝张大了嘴巴。 又被关回了牢里。 前来作证的刘老夫人倒不怎么焦急,对两个孩子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刑部大堂。 四人被差役押送回去时,正巧在门口碰到了周立君,她正在大门外等着他们呢,她讨好的沖差役们一笑,然后把一个大篮子交给他们道:「小姑,这是你们今天和明天一早的吃食,你们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让六叔给你们做。」 第1160章 安全 满宝恹恹的接过篮子,问道:「五哥他们在家里忙什么?」 差役没让他们多说话,喝道:「拿了东西就快走,当大牢是你们家吗?」 白善和满宝默默地想道:就快是了。 周立君便沖他们挥手,喊了一句,「五叔他们没写信告诉家里,小姑放心吧。」 刑部侍郎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篮子,见都是大包子,就挥手让他们带进去。 见他们恹恹的,他便没好气的道:「别一副我们亏待了你的样子,我们刑部还不想收押你们呢。」 满宝他们刚吃完晚食就明白刑部侍郎为何这么说了,因为满宝正给两个病人扎针,外面便传来喧譁声,俩人立即丢下炕上满是针的俩人跑到牢门那里竖起耳朵听。 就听到外面有尖利的生意喝道:「陶祎,你好大的胆子,敢无视太后娘娘的懿旨?」 「封尚书说了,除非三高官官亲至,或有三位大人的手书和陛下的旨意,不然谁也见不着他们,还请公公见谅。」 「可咱家怎么听说白家的人进出天牢犹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公公一定是听岔了,白家的人只是往这里送了东西,并没有见到人,所有进来的东西我们都要检查过,只有没问题才能交给天牢里的人,公公不见人,若想给牢里送东西我们也可代为转交的……」 声音渐渐低了,满宝他们努力的竖着耳朵听才能隐约听到一些。 扒拉着牢门的俩人忍不住相视一眼,特别小声的道:「不知道这位刑部侍郎能不能拦住。」 「原来他叫陶祎呀,倒是好名字,肯定能拦住的。」 动弹不得的向铭学和向朝:…… 向朝轻咳一声,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周小大夫,我们身上的针可以拔了吗?「 满宝扫了一眼系统内的时间,头也不回的道:「不能,还早着呢,你先睡一觉。」 第1362页 外面的动静慢慢没了,俩人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有人进来和他们说明一下。 俩人站直来,对视一眼后耸了耸肩,上前去看向家兄弟身上扎的针,一起嘆气道:「看来我们都待在牢里才是安全的。」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一边把向朝身上的针拔了,一边道:「可如果再不出去,药也不进来,你们就要没药了。」 向朝立即道:「那就别给我用药了,都给二公子吧。」 向铭学脸色一变,「不行!」 白善不是很着急,他拿了一本书道:「这些事外面的人会着急的,我们就老实的坐牢吧。」 是真的老实,从今天晚上以后,四人在牢房里特别的老实,从不主动给差役们惹麻烦,每天还拿出钱来请他们帮忙给牢房里添水。 虽然在牢里生活很不方便,但每天周立君都会把吃的送到大牢,她这会儿也进不来了,只能通过差役陶祎转交。 差役们的好处就是,每次周立君来的时候都会带两个篮子的吃的,丰盛的那一篮子是给差役们的,清淡单调的那一篮子是给满宝他们的。 周六郎给他们准备的吃食都特别简单,不是可以自己下的面条,便是大白馒头配上热一热就能吃的清爽菜,菜多油水少。 但牢里的四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胃口一直还不错。 当然,也一直有人想进来见他们,或把他们带出去审问,可是基本上除了魏知等人,至今还没人能够突破刑部大牢的关口进来看到他们,或是把他们提出去过堂。 昨天晚上最惊险,蹲牢的四人扒拉在牢门上,甚至听到外面兵器相交的声音,那一刻四人的心同时高高的提起。 一直到外面混乱了好长时间,最后他们听到了封尚书的怒吼声,动静才慢慢小下来。 但扒拉在牢门上的三人一个都没动。 满宝目瞪口呆,「谁啊,胆子这么大,带着兵器沖牢?」 白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知道祖母和先生他们怎样了。」 唯一坐在炕上的向铭学讥讽一笑,「这便是权贵了。」 牢里一片寂静。 满宝咽了咽口水道:「但是,我们也没被带出去不是?」 所以现在还是算他们占上风? 向朝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他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回到炕上趴好,嘆气道:「看来还是牢里安全。」 的确是牢里安全,魏知总算是拿到了皇帝的手书,交给了封尚书,然后满宝可以写方子给周立君,由周立君去济世堂里买了药后送到天牢。 在此途中,周立君不假与人手,一路上又有大吉护持,济世堂也是信得过的,按说不会再出什么事。 可满宝还是在第三次送进来的药上发现了不对,因为知道有很多人想弄死他们,所以满宝每次熬药时都要自己捡药,将药包打开,然后用一桿小称称出适合的药量。 满宝在抓一味药时隐隐觉得不对,她闻了闻,觉得药味儿是一样的,却又似乎不太一样,她再对比,也没发现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她就是觉得手中的这炮制好的乌头不太对,最后还是问了科科才确定,「外形看差不多,但炮制的方法应该不一样,其中一些有毒。」 满宝惊嘆不已,一边将她认为不太对的乌头挑选出来,一边道:「难怪郑大掌柜总是说,医很重要,药也很重要,是真的很重要呀。」 白善好奇的凑上去,闻言道:「这不是废话吗,药入口,当然重要了。」 「你不懂,」满宝摇头道:「士人看不起医者,医者隐隐又瞧不上药商,药商又压着药农,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只是从事的事不一样而已,为何要互相看不起?」 向铭学理所当然的道:「地位不一样,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白善反倒莫名其故的看着他,「这是正常的吗?」 三人对视,向铭学皱眉,「这不正常吗?」 向朝头疼道:「现在我们不应该讨论下毒的事吗?谁往我们的药里下毒?」 满宝把她认为有毒的乌头都挑出来了,然后让科科检查,不在意的道:「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当然是想杀我们的人下的。」 白善点头,「就是,这么多人,怎么查?只要益州王的案子定了,我们也就安全了,回头把这个交给封尚书就好。」 向朝连忙看向向铭学。 谁知道向铭学也点头,并不觉得这件事需要查。 向朝:……为什么他理解不了他们的想法? 第1161章 隔壁狱友 科科扫描了一下,道:「有剧毒的乌头你挑干净了,但多挑了两块炮制好的出去。」 满宝一听,立即在他的指点下将那两小块找了出来,放回了药包里。 向朝看得很忧心,有些不太敢吃她熬的药了,「你真的挑干净了吗?我看这两种药完全长得一样,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啊。」 满宝道:「一样才是对的,它们都是川乌,只是这边的炮制好了,这边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炮制的。」 满宝将药材掰开,让他们看断面,「外面看着是炮制好的,里面看着也没多大差别,但仔细的闻一闻,摸一摸,就可以摸出来它还是生的,或是半生的。」 白善没有伸手拿,而是先确定,「用手摸和用鼻子闻不会中毒吧?」 第1363页 已经又摸又闻的向朝手一颤,乌头就从他手上跌落。 满宝捡起来塞进他的手里,安慰他道:「没事,别怕,你只要不舔,也不吃手指就没事。」 她和白善解释道:「乌头有毒,尤其是生乌头,有剧毒,有些乌头质量好,仅用三分就可死人,次一点的,一般一钱也就能杀人了。」 满宝称了一小块乌头给他们看,那么一点儿便是一钱了,混在一大堆中药里面根本就毫不起眼。 向朝的手又抖了,他咽了咽口水,举起手里两块被他掰成两半的乌头问,「那,你干嘛用这样的药?」 满宝接过,将它丢在有毒的那堆里,道:「它有毒,但它也能治病啊,你们两个关节上都有伤,特别是向铭学,你受刑的时候没少被泼冷水吧?你脚筋都被挑了,以后每逢颳风下雨一定会很难受,乌头可治风湿痹痛和关节疼痛,所以你们的药方里我都有添加。」 「不过你们放心,我开的都是炮制好的乌头,」满宝强调道:「微毒,我还加了干姜和甘草,基本上就没多少毒性了,不过吃药嘛,怎么会没有毒呢?」 白善也安慰他们,「是药三分毒嘛,多吃就习惯了。」 向铭学就去看其他的药材,「周小大夫,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其他的药?」 满宝道:「好,我这就检查。」 但查了一遍,也没再发现有毒的药材来,她还让科科帮忙扫了一遍呢。 毕竟她开的草药里,天生便拥有剧毒的也不多。 满宝称好了药便开始熬起来,两个药罐一起,没多久就咕噜咕噜的往外冒药香味儿。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犯人总算是忍不住了,开始咚咚的敲起墙来,白善他们惊奇得不行。 坐牢那么多天,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其他狱友的动静呢。 其他人还没动静,白善先兴奋的爬到炕上敲墙以回应了,对面的人显然也没想到他们这么积极回应,于是靠着墙大喊,「我说你们对面是干啥的,怎么每天不是药味儿,就是各种香味儿的,你们今天中午是不是又喝鸡汤了?」 白善很好奇,「隔着墙你们都能闻到?」 「那么大的味儿,我们鼻子又不塞,怎么会闻不到?」对面的人吼道:「小子你往头上看一看,你们就没闻到我们这边飘过去的屎尿味儿?」 四人一起抬头看向墙头,这才发现,屋顶下来似乎有个洞儿,只是对面也是黑乎乎的天牢,所以看不出来那是个洞儿。 「每天我们就闻着对面传过来的味儿,话说你们是官儿呀,还是家里富可敌国呀,怎么都到天牢里来了还天天有药吃?」 对于天牢里的人来说,有好饭菜吃不算特别稀奇的,有钱嘛,买就是了,虽然比外头的贵上好几倍,但都到天牢里来了,基本上就是死人了,钱那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自然是活着的用最好; 没钱也不要紧,有权也行啊。 而天牢里有钱有权的人还真不少。 可能在天牢里吃上药的就很稀奇了,便是外面的人敢送,天牢里的差役也不敢传递啊,牢里坐着的人更不敢轻易喝,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送命了? 所以他们每天闻着药味儿心里可稀奇可稀奇了,当然,他们不馋这个,他们馋的是每天都能从那气窗里传过来的饭菜香味儿。 「我说隔壁的兄弟,你们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大家好歹同狱一场,这也算是缘分,你让外面那些差爷帮个忙儿,传两个包子过来给我们尝尝味儿?」 白善道:「没有了。」 「骗鬼呢你,我都闻到了,你们早食吃的就是包子,昨天晚上也是!」 白善:「都吃完了,今天中午我们要吃面,高汤面加青菜和鸡蛋。」 「我去,送我一碗,赶紧的。」 送是不可能送的,不过白善正无聊,便想与他聊聊天,「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是冤枉的啊,兄弟,我是好人,给点儿吃的吧……」 向铭学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对白善道:「与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隔着一道歉,向铭学虽没有特意压低声音,但也没有高声,按说对面该听得不是很清楚的,谁知道他话音才落对面就很不客气的道:「我说小子,你这话就不好听了,都是坐牢的,谁看不起谁呀?」 他停顿了好久后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最后送来的那小子吧?听声音就是,嘿,你没死啊,那天晚上那些大人们不是说你活不了几天吗?怎么,你们牢里那小姑娘真把你给救活了?」 白善面色一变,瞬间跪坐在地上,趴着墙头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笑话,就隔着一堵墙,老子听到的!」他大言不惭的道:「你们那边什么动静,来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老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四人对视,皆有些惊疑不定。 白善眼珠子一转,问道:「那我问你,你知道一个时辰前我和那个小姑娘说了什么话吗?」 对面安静下来,许久不说话。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对面的人道:「你说,那小子又夹带信件进来了……」 白善张大了嘴巴。 第1162章 烫手山芋 满宝也张大了嘴巴,俩人同时看向炕沿放着的书,今天周立君来给他们送吃的时候,顺带把他们需要的药材也送来了。 第1364页 当然了,也没少了他们需要的两本书。 白二郎和殷或又在里面夹带了信件给他们,因为不是什么特别光明正大的事,白善说这话时还特意压了压声音。 他咽了咽口水,靠在墙上问,「然后呢,你还听到了什么?」 「然后你们声音压得这么低,我哪儿还能听出来?但我闻到了鸡汤的味道,你们是不是喝鸡汤了?」 白善不确定胸口那口气能否松下来,因为也不是他说了他们就能信的,万一他骗他们的呢? 满宝发愁的掀开篮子看了一下里面的擀好的面条,忧愁的道:「凑一凑,凑出一碗来吧。」 然后吃午食的时候,他们便每人都少吃了点儿,然后多分出一碗面来,拖差役们帮忙送到那边去,正好跟他们隔着一堵墙,声称自己姓巴的犯人。 差役没想到他们坐着牢都能交上朋友,把面送过去的时候还一头雾水呢,白善则趁机蹲在牢门那里小声的问他,「大哥,住我们后面的,姓巴的犯了什么事儿啊?」 因为白善神秘兮兮的,差役也忍不住蹲在了地上,压低了声音道:「盗匪杀人,不是什么好人,已经判了秋斩,没几天活头了。嘶,你们怎么这么神秘兮兮的,认识?」 白善连连摇头,又把声音放低了点儿,小声道:「您知道吗,我们在这边这么小声的说话他都能听得到。」 差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假的?」 满宝和向家兄弟跟着一起点头,紧紧地闭着嘴巴都不敢说话,一看就吓得不轻。 差役一头雾水的把面送到对面去,看着披头散髮,浑身脏兮兮,恶贯满盈的巴爷吃了面,这才问道:「你耳朵很灵。」 他抹了一把嘴巴上沾上的汤水,嗨的一声,哈哈大笑道:「也就耳朵好使点儿,怎么,吓着我背后那几个朋友了?听他们的声音还年轻的很,小小年纪,这是犯了什么大事了?」 他笑问,「不会是要和我一起问斩吧?」 差役嗤笑一声道:「少往自个脸上贴金了,他们犯的事儿可比你大多了,不过他们就是死,估计也不会是问斩,喏,看到没有,这一圈儿都是要和你一块儿上路的。」 巴爷收回目光,拢手问道:「那他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儿,杀了几个人啊?」 「一个人都没杀,不过他们做的事儿要成了,那是血流成河,当然,他们做的事要是没成,那也是血流成河,而且河要更大。」差役说完,把碗收走了。 本来巴爷只想吓唬吓唬人混碗好饭吃,虽然行刑前都能吃顿好的,但也只是一顿而已,而且谁也不知道那天他还有没有心情吃。 没想到却得了这么个答案,于是也感兴趣起来,他就敲墙问道:「我说隔壁几位,你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 满宝才给出一碗面,心情还有些不太好,闻言一边翻了一页书,一边没好气的道:「问别人前你不能先说自己的情况吗?」 巴爷也不在意,闻言一笑,反正他都快要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大声道:「也没啥不好说的,就是偷东西,又不小心杀死了几个人而已。」 这边的四人齐齐皱眉,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杀了人心中不悔吗?」 「悔什么呀,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陶祎站在阴影处听那盗匪吹嘘他年轻时候是怎么杀人偷东西,忍不住皱了皱眉,问差役,「怎么两头还说上话来了?」 「那姓巴的耳朵太尖儿,隔着一道墙小声说话他都能听见,也不知道他们四个悄悄的商量什么事情,多半是被他抓住了把柄,所以从他们手里敲诈了一碗面过去,这边正心气不顺呢。」 陶祎:……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背着手站立的封尚书,低声道:「大人,要不要问一问那巴菩?」 封尚书不太在意的道:「他们在牢里呢,不论他们商量出什么事来都不能做。」 「可他们和外界的联繫一直都没断……」 封尚书就瞥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好事吗?我还巴不得他们指使外头的人在外闹出花儿来,最好宫里立即下令把他们放了才好,你觉着他们住在牢里是好事吗?」 陶祎立即低头不说话了。 封尚书摸了摸心口道:「他们是在这儿住一天,我这心里就不安宁一天,晚上就得睁着眼睛过一天,我年纪这么大了可顶不住。」 陶祎抽了抽嘴角,小声的问道:「那我们和外面透透话儿,说一说这巴菩的事儿?」 封尚书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嫌弃外头还不够乱吗?你当老唐大人眼睛瞎,还是耳朵聋?你这些动作能瞒得过他去?」 陶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您到底是要怎样? 封尚书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心腹道:「你得记住,你是刑部侍郎,是刑部侍郎,他们自斗他们的去,你别插手,人只要在我们牢里,我们就守好牢就行。」 封尚书回身看了眼周围,见大家都退得远远的,便压低了声音道:「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尚书令每次过审都坐中间,却从来不开口说话吗?」 季相,也是尚书省的尚书令,为首官。 陶祎想了想道:「季相不意参与太深。」 封尚书瞥了他一眼,深沉的道:「不,是季相没有底气,他已被点为三省主审官之一,他开不开口都已参与其中了。」 第1365页 陶祎一惊,问道:「季相为何没有底气?」 封尚书就挑了挑嘴唇,然后觉得这样不好,就道:「这次过后,季相怕要告老还乡了,这就是因为,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可不要步此后尘。」 陶祎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封尚书的意思,后背瞬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再看向牢里那四个住的牢房时,总算是有了封尚书的感觉——这四个可真是烫手的山芋呀。 第1163章 进展 陶祎知道,这个世界很复杂,王子犯法从来不会与庶民同罪,所以对于上次带兵器冲击牢房的人,他也就上书弹劾,他可从不指望刑部或大理寺能把那些人抓起来。 但也正如皇帝所言,这个天下并不真的是他们老李家的,虽然他是皇帝,但也不容许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哪怕太后大发雷霆后又病了,他还是一连处置了好几个表弟,该罚的罚,该关的关。 而就在京城里各人斗法时,益州城的消息很快传来,遂州东溪庄被围,唐知鹤从里面查出了一万五千多的私兵,他们没发生多大的冲突就被平定了。 摺子送到京城,似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太后一下就软了下来,查出私兵,便算是坐实了益州王豢养私兵的罪名,剩下的,她能做的也就是求情了。 但皇帝却连夜召见了魏知和唐辉。 他将益州来的摺子放在桌子上,沉声道:「摺子上写指挥军队的是华阳县县令唐知鹤和罗江县县令杨和书,俩人抽调了益州和绵州的驻军合围的,你们信吗?」 魏知面无表情的道:「一州驻军不过千人,绵州更少,兵部上上册的只有六百余人,一千六百人能围一万五千人吗?何况那还是益州王的精锐。」 「朕也不信。」皇帝沉声道:「而且,殷礼至今没有消息。」 皇帝和魏知一起看向老唐大人。 老唐大人便弯腰道:「陛下,臣并没有收到益州来的家书,这样的状况,臣只能想到一个可能,益州王的私兵不止在东溪庄。」 他道:「从白善他们交上来的十二年前的帐册看,当年他们便能豢养三万余人的私兵,十二年过去,不该更少才对。」 皇帝心中一动。 三只老狐狸目光对视起来,皇帝沉吟片刻后道:「既然私兵已经收缴,那就准备一下给益州王定罪吧,白善和周满也该放出来了,这两日孔祭酒天天堵着朕,朕都已经避到后面小书房里来了。」 魏知问,「那向家兄弟呢?」 「告御状的向朝可以放了,向铭学涉及刺杀朝廷亲王,东溪庄的事还未有实证,暂且收押吧。」 老唐大人道:「陛下,向铭学的脚筋被挑断了,放他比不放他更好。」 皇帝道:「此事不急,慢慢来,等过个两日吧,看看益州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老唐大人略一想便应下了。 魏知和老唐大人退下,因为已是深夜,此时外面黑沉沉的,老唐大人心底很沉重。 魏知也知道他在担心他儿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殷礼在那,知鹤应该没事的。」 老唐大人嘆气,「是我们太想当然了,狡兔怎能无三窟呢?我们之前只盯着东溪庄,唉,失策,失策啊。」 魏知沉默了一下突然提起,「各世家的宗主还不愿离京?」 「是啊,近日太后常召见,我们的审查也越来越不顺了。」 太后便出身老牌世家,而世家之间盘根纠结,皇帝这几年提拔了许多寒门弟子,比如魏知,他就出身寒门。 不过这老小子也不老实就是了,虽出身寒门,娶的儿媳妇却是世家出身。 皇帝正打算重修氏族志,将各世家再重新入册,这让几大世家都很不满。 老唐大人想起这些事就头疼。 魏知道:「杨和书也在局中,杨侯面上看着不着急,但他素来宠子,恐怕不会坐视不理,他虽不是宗子,却是杨氏同辈里最聪明,最杰出的一个,杨宗主素来喜爱他。」 老唐大人沉默不语。 魏知见他不言语,便停下脚步,挑明了道:「老唐大人,益州和绵州相距不远,唐县令和杨县令又是同窗好友,该互为犄角才是。」 说白了,就是让他出面联络杨家。 老唐大人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不去找崔家?」 魏知的大儿媳便是崔家的女郎,和杨和书的儿媳妇是堂姐妹,两家也是能说上话的好不好? 魏知直言道:「我与杨侯不太合得来,你去了没效果,我再去。」 老唐大人便哼了一声,背着手越过他走了。 魏知也不在意,背着手在他身后晃悠悠的跟着,等出了皇宫就问,「老封那边,是你去说,还是我去?」 老唐大人道:「你去吧,我以前是他的上官儿,他见着我总有些不自在,有些话你去说更方便。」 何况,他都要去找杨侯了,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推给他吧? 魏知也不在意的点点头,应下了这事。 满宝的药材不断,四人在牢里也吃得好,除了隔三差五的被提到堂上问讯,其实他们没什么事儿做,所以日子过得还挺舒心。 白善闲暇的时候看书,或和隔壁的狱友天南海北的聊天,有时候聊高兴了,便大方的送对方一顿饭吃。 第1366页 向铭学也借了他们的书看。 满宝却是拿着笔,大半功夫占着牢房里唯一的桌子写写画画,完全沉浸在和莫老师的医术交流中。 剩下的小半部分就是给牢房里的两个人治病了。 因为只有两个病人,满宝和莫老师几乎把俩人的病例琢磨透了,要不是牢房的条件不允许,她都想动手给向铭学把脚筋给接上了。 所以在以莫老师为智囊,满宝倾情治疗的情况下,俩人的伤病开始呈现质的好转。 向朝可以在牢房里走动了,后背上的伤已经结痂,除了总是痒的想动手抓以外,就是那杖刑打的骨裂还没完全癒合,但内伤是好得差不多了。 而向铭学的脸色也没那么苍白无色了,虽然嘴唇还是很白,看着没多少血色,但他每天也能说不少话了,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不像刚来的那几天,绝大部分的时间是昏睡的。 然后就是,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癒合了,虽然结痂的速度很慢,但满宝说那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太多,身体自身的癒合速度有限,所以才会比向朝慢。 但他也可以坐起来了,虽然动作幅度不能过大,但自己吃喝是没问题了。 就是去帘子后隔开的茅房还有些麻烦,不过在向朝可以自由活动后,这点儿也不成问题了,他什么都没有,就有力气。 不然,他能烦死,因为他不识字,也没兴趣学认字看书,他是牢房里四人中最无聊的,无聊到每天都要和隔壁狱友吵一架才行。 第1164章 出狱 天牢里不点蜡烛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黑的,白善的时间感受基本上就来自于听差役们的动静。 当他听到外面传来噹噹的敲门声和唿和声时,他就知道卯正了,是各牢房吃早饭的时候了。 现在差役们除了中午递送东西外,基本上不会往他们这边来,反正他们又不吃牢里的饭。 白善听到动静便一点困难都没有的从炕上爬起来,洗脸,净手,涑口,然后就开始生火煮面,他们今天还有最后一顿臊子面吃,到中午,按照白善总结出来的规律,今天中午家里应该会给他们送做好的大白馒头和好下饭的酸菜和炖好的大肉。 两者是分开的,等他们要吃时就拨一些酸菜和大肉一起炖,再把馒头架在瓮上热,方便,简单,还好吃。 满宝也起身洗漱了,然后就在牢房中央扭扭身子,因为屋里还有两个人睡着,她便在心里默背诗句,一切都特别的正常。 他们以为今天又是平常的一天,最多一会儿要再过一次堂,结果吃完早食没多久,陶祎便拿了一封公文进来,领着人打开了牢房后对白善三人道:「白善、周满、向朝,你们可以出去了。」 三人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纷纷瞪大了眼睛。 陶祎轻咳一声,「还不快出去?」 向朝最先反应过来,指了向铭学问,「那我堂弟呢?」 陶祎瞥了坐在炕上的向铭学一眼,道:「陛下没说,大人们也没说,所以还得收押在天牢内,你们到底走不走?」 满宝就纠结起来,「那我以后能每天来给他看病吗?」 陶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白善换个方式问,「那以后我们每天中午还能来给他送饭吗?」 陶祎道:「陛下的手书没有限定时间。」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白善便把牢房里的书送给向铭学看,以免他在牢里寂寞。 满宝也只把一些东西带上,绝大部分东西都留在了牢房里。 向朝有些犹豫,「不然我不出去了,留在牢里照顾二公子?我能留下吗?」 向铭学连忙道:「你快出去吧,我一人可以的。」 「那不行,您的脚筋被挑断了,行走不便。」向朝眼巴巴的看着陶祎。 陶祎道:「你此时若不走,下次再要走可不知是何时了。」 向朝咬牙道:「我不走了。」 向铭学正要说话,满宝就拍掌贊道:「好,那你好好在这儿陪他,等明天我们来看你们。」 白善也点头,「明天给你带好吃的来,你想吃什么?」 向朝:……你们不劝劝我吗? 白善和满宝已经欢快的钻出牢房去了。 向朝眼巴巴的看着俩人跑远,陶祎回头看了他们兄弟俩一眼,微微一笑,让人把牢房门重新关上了。 白善和满宝在文书上签了字,然后就一起踏出了天牢的大门。 外面正是艷阳高照,已经许久没见到太阳的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来看向洒满人间的阳光。 早早站在马车前的白二郎一看到他们出现便大叫一声,白善和满宝回神,一起抬头看向前方。 三人目光相撞,立即欢唿起来,冲上前去抱成了一团。 殷或见他们手搭着肩膀的团团跳跃,也忍不住笑眯了眼。 送他们出来的陶祎见他们喊了半天都没停下,忍不住收起笑容,重重的咳嗽两声,道:「既然出来了就赶紧走,在天牢跟前这样大喊大叫像什么话?」 白善和满宝便回身笑容满面的沖陶祎行了一礼,然后搭着白二郎的肩膀便沖殷或他们跑去。 周五郎领着周立君,殷或带着长寿,让白善他们惊讶的是,封宗平和季浩、刘焕也来了,马车排成一排的在天牢门前的马路对面,还是很壮观的。 第1367页 三人跑过来,殷或和封宗平等人都上前来,「你可总算是出来了,我怎么看着你们还胖了一点儿?」 「来来来,我特意准备的艾草水,洗一洗,再往身上洒一洒,也不知道你家准备了火盆没有。」封宗平显然对这种事很熟练,端了一盆还冒着热气的艾草水上前来,大家就七手八脚的扬起来往俩人身上洒。 白善和满宝想说可以了,结果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狠,直接就捧起来水往他们脸上泼,气得俩人哇哇大叫起来,干脆就把木盆抢过去,甭管对面是谁都往他们身上招回去。 一群少年人顿时在天牢大门前闹开了。 正要转身回天牢的陶祎运了运气,正想大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手滑了,还是故意的,木盆里剩下的那点儿艾草水哗的一下泼过来,直接当头泼了陶祎一脸。 场面顿时一静。 陶祎伸手将脸上的艾草水抹净,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一群少年。 封宗平最先反应过来,叫道:「陶叔叔,这艾水是除晦气用的,泼的好,回头我再给你送一盆,我现在先走了。」 「我也先走了——」 白善也拉住满宝道:「我们身上都湿了,也先回去换衣服了,陶大人不用送……」 少年少女们轰然而散,陶祎胸膛急剧起伏了两下,生生的忍住了,有什么办法呢,一群少年里,不仅有他上官的孙子,还有他上官的上官的孙子,他忍! 天牢门前的马车不多会儿就跑没影了,直接把一直盯着天牢大门的不少人也给带走了,许久,等所有人都散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撩起帘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前面,失笑一声后道:「好了,上前去吧。」 驾车的人将马车赶到了天牢门前,魏知从车上下来,直接进到牢里去。 向朝才把白善的那些书都移到向铭学的跟前,牢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大家抬头看去,就见魏知带着人过来,将牢房门打开。 对上向家兄弟的目光,魏知微微一笑,道:「向铭学,我们换个地方吧。」 向朝面色一变,挡在向铭学前面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魏知拢着手道:「别怕,只是这天牢里也并不是那么安全的,所以给你们俩人换一个地方。」 说罢,他拍了拍手,有两个身穿囚衣,和他们身形差不多的人走上前来,在向朝的瞪视中走进牢房。 魏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代你们住在这儿。」 向铭学倒是波澜不惊,深深地看了一眼魏知后对向朝道:「走吧,背我出去。」 第1165章 尘埃半落 白善和满宝跳下马车,冲着家门口就跑去,结果在大门口那里成功被周六郎几个拦截住。 周立重和周立威立即把一个大大的火盆拿出来放在门口,喊道:「跨火盆,快跨火盆!」 满宝都惊呆了,问道:「不是只要洒艾草水吗?」 「这是容姨老家的规矩,反正我们都来一遍呗。」 满宝一听,直接从火盆上跳过去,白善紧跟其后,后面跟来的小伙伴竟然也跟着凑热闹跳过去。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就在门内等着他们,待他们跑进门就伸手拉住俩人,大松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白家一片热闹,白大郎立即拉着白二郎和周五郎等人招唿来家里的客人。 其实今天来的都是白善他们的同学或朋友,因为年龄相仿,话题很挺多,并不用他们特别招唿。 满宝先跑去沐浴换衣服去了,还把头髮给洗了。 周立君一边帮她绞头髮,一边问,「小姑,我听先生他们说,益州王养在遂州的私兵全被抓了,这事就算了了吧?」 满宝乐滋滋的道:「差不多吧,接下来就等朝廷宣判了。」 「益州王会死吗?」 满宝皱了皱眉,「不一定,不过他做了这么多坏事,朝中想他死的人肯定不少,反正这与我们无关了。」 「那他们还会害你和白善少爷吗?」 「养的私兵都被抓出来了,就算他恨我们,在天子脚下,应该还是要收敛一些的吧?」满宝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因为益州王死了这么多人,他都有可能不判死刑,她又怎能推测到他们的行为呢? 「那最近您还是老实点儿,没事别外出。」 「我知道,回头我和济世堂说一声,先不去坐堂,就每日去牢里看看向家兄弟就好。」 姑侄两个商量妥了,周立君拿了条红布条绑住头髮,就让她出去玩去了。 正坐在院子里说话的季浩一回头看见满宝换了一身新衣出来,眉眼间还带着雾气,忍不住一怔。 封宗平笑着回头,看见他这样,忍不住轻咳一声。 白善也正好披着头髮出来,见满宝绑着头髮,便伸手摸了一把,「立君给你绞的?」 满宝点头。 白善就扭头去找白二郎,「白二,一会儿你给我绞头髮。」 白二郎指了旁边的凳子道:「快来晒太阳,一会儿就干了。」 白善就拉了满宝去晒太阳,他们坐牢的这段时间可是很少能见到太阳的,于是比之前更白了一些,相比之下,白二郎就要黑一些了。 殷或给他们两个倒了一杯茶,举杯笑道:「来,先敬你们一杯茶,恭喜你们平安出狱。」 第1368页 「对对对,这个要喝的,」刘焕连忙举杯,「总算是不必要去国子监里堵孔祭酒了,唉,这几天见孔祭酒的次数比我十多年加起来的都多。」 封宗平笑道:「说得好像你以前常能见到孔祭酒似的。」 「虽然都是跟在长辈身后见的,但逢年过节还是能见到的,更别说我现在还在国子监念书了。」 白善问,「国子监有说要怎么处置我吗?」 封宗平笑道:「处置你做什么?你现在学里可是个名人了,多少人等着你上学后一睹真容呢。」 白善吓得往后一仰,「不会是要找我打架吧?」 殷或笑道:「大家都贊你不畏权贵,连素来对你不太友善的吴学官都对你称赞有加。」 白善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封宗平对他们坐牢的事情很感兴趣,白善倒也不隐瞒,简单的将牢里的生活说了一些。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牢里实在无聊得很,除了两个病人让他们还有点儿事情可做之外,其他的就实在是太无趣了些。 封宗平却目光一闪,问道:「你们四人住一个牢房?」 目光落在了满宝身上。 白善挡在满宝身前道:「她是大夫,不住在一起,另外俩人恐怕要没命了。」 封宗平笑着点了点头。 刘焕则是更在意另外一点儿,压低了声音问道:「所以你们进京来就是为了告发益州王的?」 白善道:「是也不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也不算是呀?」 白善道:「本来我们就计划着过几年要进京考学的,只是有了益州王的事儿,这才决定提早进京的,又那么巧,我作为功臣之后被召入京读书,便来了。」 封宗平怀疑,「你真是今年才知道益州王是你杀父仇人的?」 白善点头,「我一直以为我父亲是剿匪死的,我哪儿知道是被益州王害死的?」 封宗平便嘆息,「尊祖母也算忍辱负重了。」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然后和满宝对视一眼,有些想去找祖母了。 但刘老夫人知道他们这群孩子必定有许多话要说,所以没打扰他们,而是和庄先生到园子里说话。 他们是今天一大早收到的封尚书送来的公文,比公文提早一些来的是魏知的信。 说是私兵已被发现并缴械投降,可刘老夫人总觉得这心里有些不安,「这也太顺利了些,风平浪静的,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庄先生道:「这还只是开始,益州王还没开始定罪呢,还有那些和他联络过的人,这些人也都是要抓的。」 「可我还是觉得益州的事太顺了。」 庄先生点头道:「是太顺了,京城的事也很顺,这段时间虽有些风波,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我们还是小心点儿,几个孩子还是暂且留在家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吧。」 刘老夫人嘆息一声,「可惜我们与魏大人到底隔了一层,许多话不好问啊。」 庄先生道:「恐怕问了他也不会回答的,那毕竟是机密之事。」 刘老夫人点头,看了一下时间后道:「向家兄弟没出来,我去和向六爷说一声,明天还是让满宝去牢里看一看,把熬好的药送去。」 庄先生点头,「好,向家的人心也得安稳住。这一次也多亏了他们。」 满宝和白善今天也对封宗平特别的热情,然后着重提了一下他们还在牢里的另外两个伙伴。 封宗平知道他们要说什么,笑道:「放心吧,既然陶叔叔那么说了,那你们去了肯定能进去见人的,现在风声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紧了,尘埃已落了一半,天牢管的不会那么严格了。」 第1166章 打探一 满宝提着药箱瞪大了眼睛看陶祎,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不能见?」 陶祎目光落在他们提来的篮子和药箱上,道:「这是今天一早我们收到的命令,我们也是遵命行事,不过虽然你们不能见,但你们送来的食物和药还是能帮忙递进去的。」 满宝就扭头和白善对视一眼,一起低头看了一下篮子里的食物和她拿的药包,齐齐皱眉。 陶祎大概知道他们在忧心什么,道:「放心,药和食物过我的手,就绝对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碰到,我会直接送到牢房里。」 俩人只能纠结的把篮子和药包给他,「陶大人,您帮我们问一问向朝和向铭学,看他们有什么特别需要的,我们明天给他们送来。」 陶祎应下,提着东西进去了,不一会儿他就出来对俩人摇头道:「他们没什么要求。」 白善眼珠子一转,轻咳一声道:「陶大人,我们这次还给巴菩带了点儿东西来,我们能进去看看他吗?」 满宝立即点头,「是啊,是啊,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次可得好好的见一见。」 陶祎便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后点头道:「可以一见。」 白善便扭头对满宝道:「你且等一等我,我回车上去拿东西。」 满宝点头。 就见白善跑出去,找到等在外面的大吉道:「快去买几个包子来,要大肉包子,嗯,买上十个八个,甭管好不好吃,只要个大肉多就行。」 大吉虽然不知道少爷要干什么,但还是转身就打着马车跑了。 第1369页 天牢门前没有摊位,没谁会找这个晦气,但出了这条街一拐弯就有卖包子的。 大吉以很快的速度去买了包子又让马车飞奔回来,将两纸袋的包子交给白善。 包子才从蒸笼里拿出来,还热腾腾的,白善拿着都有些烫手。 他抱着纸袋便飞奔进天牢,已经等得快无聊的陶祎看见他提着两袋热气腾腾的包子进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是现买的。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转身领他们进去。 天牢里分三条道儿,平时他们这些当差的官吏在大堂里活动,这里也很阴暗,隔壁就是用刑的刑房,白善他们以前住在第一条道儿里,现在他直接领着他们进第二条道儿。 和他们那条道儿只关了他们四个人不同,这边不少牢房里都塞了人,而且牢房都很小,基本上一个牢房里就蹲着一个人。 满宝一路看过去,忍不住小声问走在前边的陶祎,「陶大人,为何这边的牢房都这么小?」 陶祎面无表情的道:「这些都是底下押送进京来的重犯,已经核准过要秋斩的。」 他瞥了一眼满宝道:「你们住的那边,一般是留给犯官的,当然,会送到天牢里的,最后多半也是要上刑场的。」 满宝和白善同时觉得脖子有点儿凉,咽了咽口水后问道:「那少半呢?」 「少半会被流放,能够全身而退的寥寥无几,所以你们运气不错。」 满宝忍不住嘀咕,「我们又不是犯人。」 陶祎目不斜视,「若你们给出的证据不能确定为真,那便是诬告皇亲,那是诛族的罪名,到时候这天牢里就只会添人,不会少人。好了,到了,这就是巴菩。」 靠在炕上黑乎乎的一团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看向外面,对上白善和满宝二人的目光,他有些疑惑,「找我的?」 白善轻咳一声道:「巴爷,我是……」 「哦,我知道,隔壁的,」巴菩虽然也没见过他们,但他认得他们的声音,忍不住笑道:「你们昨儿就出去了吧,怎么今儿又进来了?」 白善将手中的包子往前一递,道:「我们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儿吃的。」 巴菩立即上前,和白善他们不一样,他即便是在牢中,手脚上也栓着铁链,走过来叮铃噹啷作响,走到牢门,他一屁股坐下,从白善手里接过纸袋,直接捏起一个又白又胖的包子一咬,肉香味儿顿时飘出,附近牢房的人都躁动起来,纷纷趴到门边去看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白善面上有些不忍,踌躇着看了一眼手中的纸袋。 陶祎看了便冷冷的道:「同情他们?那却是不必,能被押到这牢里来的人,哪一个身上不背着人命案子?」 各地判了斩刑的案子都要递交刑部覆核,因为人命关天,除特别紧要的外,比如为抗灾,安抚民心需要等县令才能夺情越过刑部判决外,所有死刑的案子都必须经过刑部覆核。 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刑部一般会在年中过后统一覆核,秋收前会把覆核后的公文发下去,各地再行刑,所以一般犯人问斩都是在秋后。 只有影响特别恶劣的案子,或有争议的案子,地方才需要把犯人和案卷一同押运进京,由刑部再次审理一遍,若有冤假错案,便平反,若确认,则是为震慑天下恶人,而在京行刑,以儆效尤。 所以最后能被关在刑部天牢里等待秋决的犯人,要么是在京城附近犯下恶行的,要么就是影响特别恶劣的大恶之人。 比如巴菩,他身上共有四条人命,都是在偷盗过程中被发现后杀的人,其中一人还是追捕他的衙役,影响极其恶劣,所以被刑部提到京城来的。 巴菩毫不在意,一边啃包子一边道:「小郎君和小娘子心善,大人也不要吓唬人家嘛,我们虽然都杀过人,但此时人关在牢房里,总不能再害他们,何况,他们给我送吃的,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人呢?」 陶祎冷笑,「剑南道茂州戚家村的班老妪不也收留过你,给你吃了两顿饭吗?就因为她儿子从县城里回来,状似看过你的通缉画像,你便心狠手辣的杀了他们母子,一饭之恩在你这儿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巴菩不说话了。 陶祎扭头对白善和满宝道:「你们聊着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第1167章 打探二 满宝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一眼陶祎,却越过他看到靠在牢房门口的一个女子,她浑身是伤,正睁着大眼睛看白善手里的包子。 满宝指了她问道:「那她犯了什么事?」 陶祎转头看她,皱了皱眉后面色和缓了些,半响后道:「杀夫。」 他顿了顿后道:「她丈夫有殴人的恶习,然后她毒杀了他,此乃大罪,被判了斩刑。」 满宝和白善愣了一下。 白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下怀中抱着的另一个纸袋,转而递给满宝,满宝接过,走上前去塞给她。 女子一愣,下意识的抱住纸袋,抬头看向满宝。 满宝对她笑了笑,转身回到白善身边。 巴菩不满起来,道:「喂,这不是给我的吗?你们怎么乱给人?」 白善笑道:「那一袋本来是买来给我们吃的,巴爷,这一袋五个呢,还不够你吃的?」 巴菩目光有些阴鸷,脸上却带着笑容,声音很微憨的笑道:「够是够了,我这不是想着明天吗?」 第1370页 单听这个声音,是很容易给人好感的,但此时白善还蹲在地上盯着他的脸看,看到他的眼神,他心底微寒。 不过他笑着没显露出来,而是笑道:「明日我们来看我们同伴,顺便再给你送些包子来。」 巴菩就道:「那你可别再拿这样的包子来煳弄我了,平时你们家给你们送的那包子可比这个好吃多了。」 满宝忍不住蹲下去看他吃的那包子,愣愣的道:「好多肉的呀。」 巴菩便三两口将手中的包子啃光,最后塞了一大把道:「可这味道上差了一截。」 白善目光微深,笑着点头,「没问题,明天我给你送家里做的包子,对了,巴爷,昨天晚上我们的朋友睡得还好吧?」 巴菩便靠在牢门上笑问,「怎么,你们没过去看他们?」 白善浅笑道:「我们去没去,巴爷听不出来吗?」 巴菩微怔,抬头看向白善,知道他是见着人后,觉得他年纪小便小看了对方,他一笑,很快反应过来,他用油腻腻的大手摸了摸脑袋后笑道:「对,你们没去,我隐约听到人说,上面不让人再进去探望他们了。」 白善笑问,「除此之外,你还听到了什么动静?」 巴菩目光微微一转,扫到牢房入口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阴影后面色如常的笑道:「还有什么动静?就是些窸窸窣窣的小声音,那边本来也就你们两个爱说话点儿,唉,你们这一出去,巴爷我还挺寂寞的。」 白善没发现他那隐晦的视线,但满宝是大夫,她发现了。 满宝微微转身看向牢房入口处,见那里一片黑暗,似乎什么也没有。 在满宝的侧后方,女犯人靠在木栏上,伸手拿出一个包子闻了闻,也扫了一眼入口处的阴影,然后低头慢慢的啃了起来。 白善从巴菩那里问不出什么来,他也不急,又聊了一点儿话题后便告辞离开了。 陶祎将俩人送到门外,有气无力的挥手道:「这天牢晦气,你们没事还是别来了,送东西这样的活儿让下人来做就是。」 白善笑道:「我们住都住过了,还怕停留这一时半刻的晦气吗?反正我们现在在家也没事做,干脆便来这里看看朋友吧,陶大人,周六哥做的菜很好吃的,明天要不要给你带一些来?」 陶祎沉默了。 他可比白善他们累多了,自从太后寿宴之后,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这里,除了偶尔偷着空儿跑回家洗漱一番外,吃住都在此,早烦了。 不过,白善他们家的饭菜似乎是挺不错的。 白善看他沉默便当他默认了,笑了笑后和他告别,拉着满宝上车。 车帘子才放下,白善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满宝平淡的表情也垮了,俩人都有些沮丧。 马车咕噜咕噜的跑起来,等跑出老远了,白善才道:「巴菩骗我们。」 满宝一脸忧心,「他们不会对向铭学用刑吧?」 白善想了想后摇头,「不会,现在主审的还是魏大人和老唐大人,他们不是会严刑逼供的人,而且向铭学也没什么可隐瞒他们的。」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他们把向铭学换地方了?」 「为什么?」满宝疑惑。 白善沉吟道:「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吧,向铭学的情况和我们的不一样,他刺杀过益州王,比起我们,益州王更想杀的恐怕是他,也有可能向铭学还知道什么他的秘密。」 满宝思考起来,「所以这是连我们都要瞒?那明天我们还来吗?」 白善狠狠地点头,果断的道:「来,如果是为了向铭学的安全,那我们就陪他们做这一场戏又如何?」 满宝点头,「反正最近我们也没事儿做。」 白善再度点头,「没错。」 他们是真的没事做,今天一大早白善便和白二郎先去了一趟国子监,然后孔祭酒亲自见了他,并给他批了长假,让他在家里先好好休息,养一养因为坐牢而破败的身体。 胖了一小圈儿,面色红润的白善默默地接过了假条。 孔祭酒显然也看到了他的身体状况,颇有些不甘,于是在他临走前,还拉上他们的甲三班的先生们一起临时给白善布置了一堆课业,给他写了一张书单,让他回去把那些课文给读了。 可要命的是,先生们列的课文,他大部分都已经读过且背下了。 不过当时出于一种很隐秘的心理,白善没有告诉孔祭酒和先生们,而是默默地收了书单和布置的课业告辞回去了。 这让孔祭酒和一众先生对他很满意,一直不太喜欢他的吴学官甚至还把人送到了国子监门口,一脸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布置的课业看着多,但白善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假期,是会很无聊啊。 俩人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满宝掀起窗帘看了一眼外面,见这儿距离济世堂不是很远,拐个弯儿再走一段就是了,立即道:「大吉,我们先去一趟济世堂。」 「去济世堂干什么,你今天早上不是已经去过一次,把需要的药都抓好了吗?」 满宝道:「既然明天还要去天牢,那我给那个女犯人带点药膏去。」 白善没有表示反对。 第1168章 秋月 正在济世堂里等着看病的病人看到满宝,有常来看病的便和她打招唿,「周小大夫回来看病了?」 第1371页 满宝一路招唿过去,「没有,等再过一段时间。」 满宝蹲了大牢,这件大事有人知道了,但更多的人不知道。 因为事情发生在太后的寿辰上,现在京城的官眷基本上都听说了,济世堂当然也知道,但普通老百姓现在还不知道。 满宝不来坐堂了,济世堂给出的原因是她家里出了些事儿,所以暂时不来。 老周家的饭馆儿还是照常开着,用周五郎的话说,这事儿并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还不如抓紧时间多挣点儿钱? 实在不行了,最后还能用钱捞人。 而坐牢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老周家的人绝口不提,而刘老夫人觉得此时还不到利用民声的时候,所以也没说。 满宝一路招唿着来到柜檯边上,小郑掌柜一边给人抓药一边问道:「你又要买啥?」 今天早上她来可是买了不少的药回去了,说是以后十天半月的恐怕都不会来了,结果这才几个时辰啊就又来了。 满宝道:「我来买点儿药膏和药丸子。」 满宝拉过柜檯上的纸笔,直接写了两个药膏的名字和一个药丸子的名字递过去。 小郑掌柜给人抓了药后才去看她写的方子,他皱了皱眉,「这止血止痛的药膏也就算了,你怎么要这样的药丸子?」 满宝倒也不隐瞒,「给一个女犯人用的,她在牢里不方便。」 「药是能乱吃的?」 「她要秋斩了。」 小郑掌柜立时不说话了,而是沉吟起来,「倒也可以,但铺子里这样的药丸子没有了。」 见满宝瞪眼,他便道:「别这么看我,这药丸本就少有人用,要避孕多饮用汤药,谁会想着服用药丸?且那药丸本来也不是用来推迟月事的,你这是走了偏门了。」 「那怎么办?」 小郑掌柜就提起笔刷刷的写了药方,不在意的道:「你自己做吧,你不是和纪大夫学过怎么做药丸了吗?」 「没太学会,而且这丸药我没学过。」 小郑掌柜:「那不要紧,你去找我爹,我爹做药丸子最拿手了,平常铺子里的这丸药也就他会做,喏,这是方子,要我帮你抓吗?」 俩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马的嘶鸣声,小郑掌柜一听这声音就觉得不好,立即放下笔转身出了柜檯,疾步迎出去。 结果人才还没走到门口,门外便冲进来一个人,看到他便拉住,叫道:「大夫呢,大夫呢——」 小郑掌柜这种事见得多了,不慌不忙的安抚道:「这位娘子别急,病人在哪儿,是什么情况,需要什么样的大夫?」 「我家太太难产生不下孩子来,正在家中等候,快请个大夫与我家去吧,快些吧。」 小郑掌柜立即去敲陶大夫的门,陶大夫安抚了一下诊室里的病人,出来看到那着急得额头冒汗的小娘子,探头看了一眼他们家的马车,微微皱眉,「是松子巷的岳家?」 「是是是,大夫快与我去吧。」小娘子拉住陶大夫就要走。 陶大夫跟着走了两步,却迟疑的停下脚步道:「我去过你家,只是你家老太太连摸胎都不愿意,她会愿意让我进产房?」 小娘子脸色煞白,整个身体都发都起来,陶大夫看了便嘆了一口气道:「你与其来请我,不如去请城东的赵稳婆,她比我还管用些。」 「可是大夫,赵稳婆去了张大人府上,他们家的大奶奶也是今天生产啊,大夫,您救救我家太太吧,您快救救我家太太吧。」 陶大夫只是略一迟疑,看向他的药童,他立即转身去背药箱,陶大夫嘆息一声道:「我便与你走一趟,可我先说好,我若是被打出来,那就是你家太太的命了……」 一旁的病人们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老婆子忍不住道:「小娘子,你家老太太难缠,那你请个女大夫去呀。」 小娘子坐在地上哭,「我上哪儿找女大夫?」 济世堂的病人们齐齐散开,将在身后拢着手和他们一起看热闹的白善和满宝露了出来。 陶大夫也扭头看向拢手站在那儿的满宝和白善,眼睛一亮,「周小大夫什么时候来的?」 满宝尴尬的一笑,抬手招唿道:「大家好呀。」 她视线一低,对上软倒在地的小娘子目光,双方都是一怔,满宝眨眨眼:「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一旁的白善深沉的点头,「我也觉得在哪儿见过。」 小娘子呆呆的道:「我也觉得姑娘很是眼熟。」 她又扭头去看白善,满脸是泪的道:「郎君也眼熟。」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小娘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迸射出亮光,她几乎是扑上前去,一把拽住了满宝的袖子,眼睛瞪得老大,「我想起来了,满小姐,你是满小姐!」 满宝连连点头,「对,对,那你是。」 「满小姐,我是秋月啊,我是秋月啊,我家小姐是傅县令府上的二小姐呀!」 满宝瞬间瞪大了眼睛,「傅二姐姐!」 秋月着急的问道:「你是小神医?」 满宝点头。 秋月立即拉了她就走,「快走,快走,快去救小姐!」 满宝跟着她走,陶大夫回过神来,连忙叫道,「等一等,等一等,带些应急的药。」 满宝回过神来,立即抓住小郑掌柜道:「铺子里那救命的药给我来一瓶。」 第1372页 小郑掌柜,「……哪有一瓶,只有一颗了。」 「拿来,快拿来!」 小郑掌柜肉痛不已,但还是转身跑到后院去拿了一个拼字来,陶大夫也去柜檯里把难产会用到的应急药拿出来给满宝,低声道:「我去过那岳家,不是好想与的,要我与你同去吗?」 满宝虽然给她大姐接生过,但也仅一次,业务不太熟练,闻言立即点头,「他家不愿意你入内,那我在内,你在外。」 陶大夫点头。 小芍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接过满宝手里的药箱和陶大夫给的应急药包,特别乖巧的请满宝和白善先上了车,这才转身和陶大夫一起去岳家的马车。 秋月稀里煳涂的和满宝坐在了一起。 第1169章 混乱 大吉跟着岳家的马车走,秋月只慌了一下,见马车紧紧地跟着他们家的马车,一颗心便半放下,开始抓着满宝的手哭。 满宝连忙安抚她,「你快别哭了,是傅二姐姐生产吗?她不是嫁到台州去了吗?怎么来了京城?不对,她现在怀孕几月了,难产可请了稳婆?稳婆是怎么说的?」 秋月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十月了,昨晚一发动就请了稳婆的,今天一早开始生产,但怎么生也生不下,稳婆说孩子是横着的,根本生不下来,我出来的时候小姐已经没有力气了,岳家那老虔婆说什么也不愿意请大夫,我是偷偷熘了出来,带了常乐出来请大夫,本来是要就近请医馆的大夫,可他们一听是去岳家出诊就不太乐意,这才到济世堂来的。」 白善都忍不住惊诧,「岳家……有什么问题吗?」 秋月显然是恨极了,啐了一口道:「都是老太太他们那儿的恶习,觉着女子叫男子摸一下就好似要了命似的,连大夫上门看病都要隔着帘子看,我们在绵州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秋月紧紧地握着满宝的手,哭道:「我虽来请大夫,但也知道,大夫未必就能进产房看小姐,不过是求着他在外头指导一两句,我们心里有底气些也好,却没想到正好就遇到了满小姐,早知道你是神医,早两天,我们说什么也要找到你的。」 满宝:……早两天找到也没用啊,她昨天刚出狱。 马车进了松子巷,这条巷子比他们住的常青巷要偏僻许多,已在外城,也比较窄小,一进到巷子里,还没到岳家门口他们便听到了喧譁声。 满宝掀起帘子去看,就见不少人围在岳家门前,里面正传来争吵声,秋月听出傅嬷嬷的叫声,立即拉了满宝跳下车。 大家挤开人群,秋月直接推开门进去,就见傅嬷嬷正带着小姐的陪嫁与人在争执。 大门一被推开,大家的目光便看过来,傅嬷嬷看到秋月眼睛便一亮,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便精准的落在了陶大夫身上。 她立即冲上前去一把扯住陶大夫,「大夫来了,快去看一下我们太太。」 「放肆!」一个老太太扶着一个丫头的手快步从二院里出来,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傅氏在生产,你拦着稳婆做什么?还不快放稳婆进去?」 斥责完傅嬷嬷,她这才沉着脸和陶大夫道:「这位大夫,我们家暂且不用大夫,请你先回去吧。」 「老太太,太太都那样了,您就让她看一看大夫吧。」 「男女授受不亲,他一个男人怎能进产房?你这是要害你们太太呀,以后你让她还怎么出来见人?」 满宝气得磨牙,但这会儿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她转身从小芍手里接过药箱,沉声道:「老太太,我也是大夫,陶大夫你不给看,我进去总可以吧?」 秋月一屈膝,拉了满宝就要进去。 「等一等,」老太太连忙让人拦住他们,扫了满宝一眼后道:「你是谁?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进产房?你们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快让稳婆进去……」 秋月一边把拦住满宝的婆子往旁边推,一边喊道:「她是京城盛名的小神医……」 说着话的功夫,稳婆已经瞅准了空避过傅嬷嬷的拦截,拿了手上的东西就奔进去。 傅嬷嬷看见,三魂没了两魂,尖叫道:「快拦住她,她拿着剪刀,要开小姐的肚子……」 傅家的陪嫁就奔过去拦,岳家的下人又着急忙慌的去挡,秋月都慌了起来,白善和满宝一人抓住秋月的一边,瞅准了空从旁边熘进去…… 白善见有婆子张了手臂要来拦他们,他就伸手一把将人推倒,喊道:「快跑——」 秋月一咬牙,拉着满宝就往二院跑。 一进院里的人乱成一堆,连陶大夫都被挤得差点摔在地上,最后只有秋月和满宝跟在稳婆后面挤了出来,三人一前一后的跑进二院。 岳家的房子也只有二进,比他们现在租住的房子还小呢,只一眼满宝就看到了产房所在,因为只有那里有声息和喊叫声。 满宝拎着药箱冲进去,就见一个丫头正张着双臂护在床前,挡住刚冲进来的稳婆,尖叫道:「不能剪,不能剪,你们这是想要我们小姐的命!」 稳婆着急的跺脚道:「哎呦,姑奶奶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们太太不行了,孩子是横着的,她是生不下来的,现在孩子还活着,剪了肚子还能活一个,再耽搁下去,两个都活不成了。」 「那我们也要保大的,」丫头尖叫道:「打掉孩子,我们保大的!」 第1373页 「你一个丫头能做主人家的主吗,这是当家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保小的……哎呦,你干什么?」 话未说完,她就被秋月一把推开,她把满宝拉上前去,对那丫头道:「春草,这是满小姐,是小神医,快让她给小姐看看。」 满宝已经冲到床前,见傅文芸双目紧闭,挺着个大肚子,唿吸微弱,便立即去摸她的脉,然后打开药箱取出针来扎她的人中。 傅文芸吃痛,缓缓醒过来,满宝看到她眼睛一亮,握住她的手道:「傅二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满宝呀。」 「满宝?」傅文芸望着她,喃喃轻语,「我这是要死了,所以见着了你?」 满宝摇头,「我做了大夫了,我是来给你接生的。」 说罢她伸手去摸她的肚子,每按一下傅文芸就痛一下,因为疼痛,她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你,你是真的……」 满宝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忙不迭的点头道:「对,我是真的,傅二姐姐,你得醒着才能把孩子生下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文芸轻轻地道:「我没力气了。」 「没关系,我有药。」 满宝从怀里将那瓶子拿出来,倒出一粒药丸,献宝一样的给傅文芸看:「这是济世堂的救命良药,现在铺子里也只有这一颗了,你吃下去就有力气了。」 她把药塞进傅文芸的嘴里。 傅文芸含在嘴里,看着满宝,一点一点的咬碎咽下,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满宝已经开了针袋,解开她的衣服,快速的在她身上扎了好几针,鼓励她道:「傅二姐姐,孩子横着了,但没关系,我手小,我现在把孩子转回去,我们重新来一次,他一定可以生下来的。」 第1170章 努力活着一 正嚼着药丸子的傅文芸一呆,含着药问,「还能转回去?」 满宝虽然没转过,却是在纪大夫那里听说过病例,后来特意找莫老师了解过的,于是她特别肯定的点头,「当然可以!」 虽然心内很忐忑,她也从来没做过,但莫老师说过,作为医生,不论心内怎么慌,都不能表现出来让病人看见。 因为如果连自己都没有信心,那病人对大夫就更没有信心了。 病人的信念是很重要的,有时候一念之强便能活命。 见满宝一脸笃定的模样,傅文芸也不由多了些信心,一旁的秋月连忙道:「小姐,满小姐现在可厉害了,她就是我们刚进京时听说的那个小神医,好厉害的。」 傅文芸露出笑容,「京城里盛名的小神医竟是你?」 满宝点头。 傅文芸躺在枕头上,虚弱的笑了笑,眼中含着泪光,「真好……」 被拦在五步之外的稳婆哎哟哎哟的叫起来,着急道:「你们怎么还有空聊天,羊水快流尽了,再不救孩子,孩子要窒息死了。」 傅文芸垂眸看了一眼她高耸的肚子,伸手要摸,却发现那上面扎了不少的针,一时不知该怎么下手。 满宝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的傅二姐姐,我扎的针就是保孩子的,你先缓一缓,把气缓回来,然后我们再开始。」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转头问秋月,「去那点儿参片来给傅二姐姐含着,那东西补气,一会儿用得着。」 秋月抖着嘴唇道:「参,参片没有了……」 春草咬牙道:「前儿大爷生病,老太太全用了。」 满宝便对春草道:「你去前院找陶大夫,应急的药包落在我的药童小芍那里了,你去找他要,他有。」 然后又看向稳婆道:「去打热水来,我要净手。」 稳婆:「你……」 满宝脸色一沉,眉目生寒,「你知道床上躺着的人是谁吗?这家是官儿,但她的娘家也是官儿!你敢对她用剪子,信不信事后我去衙门里告你谋财害命?」 稳婆道:「小姑娘,我也不是吓大的,是岳家老太太说要保小的……」 「可她也没说不保大的,等她亲家找上门来,你看她是挡在你跟前,还是把你推出去。」 秋月立即道:「我们家老爷现在是泰宁县县令,就要升任建州司马了,你敢害我们家小姐,拼了我的命我也要告死你。」 她道:「我不管老太太怎么吩咐的,反正就是你害死我们家小姐的。」 稳婆脸色一变,这才慌的丢下手中的剪刀,转身就要走。 满宝立即道:「你往哪儿去?你到前面去,且看能不能出去。」 稳婆又气又冤,坐在地上道:「你们这些神仙打架,倒知道拿我们小鬼开刀。」 满宝冷笑道:「你要不是为钱,产妇还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剪她的肚子?别说得自己多无辜似的,赶紧去端热水来,帮我一起把孩子生下来,大小都保住,你岂不是更得利?」 稳婆虽然不觉得周满能把产妇和孩子一起保住,觉得她多半是要憋死孩子后再一碗药把孩子流出来,但这会儿也不敢反驳,一抹眼泪就奔出去,去厨房端了热水回来。 满宝转了转针,见傅文芸吃了药气色有了点儿变化,便把针拔了换了一套针法。 她转身洗手,将袖子折起来,将每一根手指都清洗得干干净净,这才用白净的麻布擦了擦…… 她走上前去,对傅文芸道:「傅二姐姐,你别紧张,放松下来等我推……」 第1374页 满宝年纪还小,手很小,且因为从小学医的缘故,手还算灵活,动手的最后一刻,她的意识又沉进系统里过了一遍接生的注意事项,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以后便伸出手去…… 傅文芸疼得狠狠地闭上眼睛,却紧紧地闭着嘴巴没喊出来,满宝一边轻柔的推动着孩子,一边安抚道:「放轻松,放轻松,不会有事的……」 满宝满头大汗的转着,半响终于把孩子的头给转了回来,她的手指在孩子的脖子上轻轻一绕,大松一口气,将手拿了出来,好险,好险,没有绕颈,不然,她真的只能保大弃小了…… 傅文芸的情况是支撑不到开腹取子的…… 秋月惊叫一声,「满小姐,我们小姐晕过去了。」 满宝来不及净手,直接换针,等傅文芸幽幽醒转,她才看向外面,「参片还没到吗?」 秋月一咬牙,转身跑了出去…… 稳婆连忙给满宝换了一盆水,看这情况,忍不住道:「这参片怕是一时半会儿进不来,不如用红糖煮两个鸡蛋给她灌下去……」 满宝咬了咬牙,转身开了药箱,从里面取出一点儿一包包好的药道:「这里面是黄芪、红枣等补气的东西,你立即去煮,只是时间上来不及了,大火,取其汁水煮红糖鸡蛋,聊胜于无吧。」 稳婆接过,转身便出去,厨房里的锅灶都是热的,开水也一直备着,这会儿也不讲究什么文火,武火了,最要紧的是快。 满宝没让傅文芸用劲儿,见她眼睛微闭,一摸她的嵴背,整个人都是软的,身上汗津津的,便知道刚才已到她的极限。 满宝踌躇了一下,想起济世堂那丸药的药效,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傅文芸素来聪慧,虽然多年不见满宝,但她们从没断了书信往来,她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微微一抬手,虚虚的搭在满宝的手上,轻声道:「满宝,你若有法子就用吧,这会儿也不考虑什么后果不后果了,我想活着,我也想我的孩子活着。」 满宝一咬牙,将她身上的针取了道:「傅二姐姐,你刚才吃的药是保命的,那药效是缓缓而来,若是用针激了药性,恐对你的底子有害。」 傅文芸微微一笑道:「命都快没了,还讲究什么底子不底子?你快施针吧。」 满宝见她拿定了主意,她自己也更偏向于此,手中的针立即便扎了下去。 第1171章 努力活着二 深秋之中,满宝依旧满头大汗,这会儿也顾不得擦,最后一根针扎下去,稳婆也火急火燎的端了一碗黑红黑红的红糖鸡蛋过来。 俩人小心的餵傅文芸喝下。 她很不喜欢这个味道,尤其这里面还用的是黄芪等补气药材熬出来的水,更是难闻。 可她依旧含在嘴里,强迫自己咽了下去,等她慢慢的将一碗红糖鸡蛋都吃下去了,不知是针起了效果,还是红糖鸡蛋的确补气血,她慢慢感觉到自己有力气了。 稳婆接生了这么多人,一摸她的肩背就感觉出来了,之前她为什么要动剪子? 就是因为孩子是横着的,而产妇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嗓子都喊哑了,产妇也提不起力气。 对于生产的妇人来说,没有力气,那就和死了差不多了。 而有了力气,两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便又踏出一只脚回到了人间,她立即放下碗,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太太,先别用力,攒着,先攒着,来,先跟着我调息,我让你用力的时候再用力。」 满宝连连点头。 稳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满宝,「小神医哦,刚才孩子转过来了?」 「转过来了。」 「好,好……」 她撸了袖子去摸了摸傅文芸的肚子,大松一口气,「是正了,是正了,来,太太,你跟着我唿吸,对,就这样,来,深吸一口气,憋住,憋住……用劲儿……」 傅文芸紧紧地拽着垂挂的布巾,狠狠地一用劲儿,满宝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情况,不断的拔针,换针…… 稳婆在下面鼓劲儿叫道:「看见了,看见孩子的头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记住这个劲儿,就是这么用的,来,再吸一口气……」 门外传来喧闹声,秋月捏着一个小包冲进来,叫道:「满小姐,参片来了——」 满宝头也不回的道:「打开,捡一片大的拿来。」 秋月立即打开,从里面切了一块大参片拿来,满宝便趁着傅文芸休息的间隙放进她的嘴里,让她含住。 傅文芸含住参片,眼中似乎盛着星光一样的看着她,满宝轻声道:「不会有事的,你信我……」 傅文芸眨了眨眼,微微颔首。 稳婆的声音很快拉回她们的心神,傅文芸再次蓄力…… 生孩子要快的时候也快,胎位正,宫口开了,人又有力气,一切就都快了。 不到一刻钟,稳婆便惊喜的道:「出来了,出来了,生出来了……」 满宝都没来得及去看孩子一眼,见傅文芸力一泄,整个人的脸色便都灰败起来,她立即改了针法固元,然后对秋月道:「快去找陶大夫,让他从应急的药包里取固本培元的药包给你们,立即熬了送来。」 秋月应下,立即跑出去。 外面的混乱已经停了下来,白善面沉如水的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椅子上,陶大夫和两个药童站在他身后,而对面则是面色铁青的岳老太太,她被两个丫头扶着,一脸铁青的站着,谁也没说话。 第1375页 秋月跑出来,白善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 秋月看也不看岳老太太,直接冲着白善屈膝行礼道:「白公子,满小姐说要陶大夫给一包固本培元的药包,立即要熬了来。」 陶大夫立即从一众应急药包中挑了一包给她,问道:「孩子生下来了?」 秋月道:「生了。」 岳老太太眼睛一亮,上前一步问,「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没听见哭声?」 满宝扎了针,又切了一块参片给傅文芸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再摸摸她的脉,一旁给孩子剪脐带,洗澡的稳婆便颤着声音道:「大,大夫,孩子,孩子脸青了……」 满宝立即回头,她抱着孩子道:「口鼻里的秽物都清了,我拍了他两下,一点儿声儿都没有……」 满宝立即接过,将孩子放在了桌子摊开的襁褓上,她摸了摸他的脖子,微弱的跳动从指尖传来,只是口鼻处几乎摸不到唿吸…… 满宝立即指了针包道:「快拿过来。」 稳婆立即拿过去,满宝给孩子扎了两针,见他反应不大,迟疑了一下,便捏开他的嘴巴给他唿了好几口气…… 稳婆张大了嘴巴。 满宝又趴在他的胸口上听了一下,似乎听到了心跳声,但见孩子的脸色还是发青,她便只用针固住他的心脉,然后襁褓轻轻地一包,对稳婆道:「陶大夫擅长小儿的病症,我带他出去,你给傅二姐姐收拾一下,若是出血过多立即来叫我。」 稳婆立即点头。 满宝抱着孩子出去,将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几乎不透一点儿风。 她一出来,岳老太太就要冲上去,白善嚯的站起来上前两步挡在满宝前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岳老太太竟然就停下了没敢动。 满宝直接吩咐起来,「傅嬷嬷,你进去帮一帮稳婆,傅二姐姐现在没事了,一会儿熬好了药就给她服下,秋月,你也进去,陶大夫,孩子难产出生,你来看看。」 她这才扭头看向岳老太太,脸上带着笑容,眼中却不由泛着寒光,「岳老太太,孩子得找个房间给大夫看,您看哪间房合适?」 岳老太太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立即指了一旁的房间道:「这间,这间,这间可以。」 满宝立即抱了孩子进去,陶大夫和两个药童立即跟上,这会儿岳老太太总算是不拦着他们了,反而热情得不得了,一叠声的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和炭盆,不能冷到孩子。 又对陶大夫哀哀的道:「大夫,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您可一定要救他呀,不论用什么药都行。」 满宝回头道:「谁说是孙子的?明明是个孙女。」 岳老太太脸色顿时一僵,脚步就不由停了下来,她扯了扯脸皮尴尬的道:「原,原来是孙女吗?」 满宝已经把孩子放到了榻上,陶大夫在快速端来的热水里洗了一下手,擦干后打开襁褓,忍不住抬头看向满宝。 满宝面无异色的道:「哦,我看错了,原来是孙子。」 第1172章 态度 已经转身快要出门去的岳老太太身子再度一僵,风一般的转身跑回来,一眼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孩子是个带把的,她「啊」的一声就要哭嚎开来,满宝立即道:「孩子小易受惊吓,老太太最好还是别发出太大的声音,免得把孩子的魂儿吓走。」 这样的说法的确有,岳老太太立即把剩下的半声啊给堵住了,捂着嘴巴,眼泪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陶大夫抽了抽嘴角,但手上的动作不慢,他已经快速的检查了一下孩子的情况,然后开始着手救治起来,满宝给他打下手。 不一会儿,孩子发出了弱弱的哭声,轻轻地蹬了一下手脚。 陶大夫松了一口气,轻柔的将孩子包好,道:「孩子就是憋得久了点儿,好在底子不差,养养就好了。」 满宝松了一口气。 陶大夫将孩子交给满宝,叮嘱道:「现在他唿吸上来了,还是送他回他母亲身边吧,等他学会喝奶就好了,不过以后还是要多注意。」 满宝应下。 岳老太太伸手要接过孩子,满宝避开她的手,用手指轻搭在唇上嘘了一声道:「老太太,小儿脆弱,不能在外久待,我送他回他母亲身边去了。」 岳老太太:「可是……」 还没等她说完,满宝已经把孩子抱回产房去了。 傅文芸也已经收拾好了,她身上还扎着针,脸色还是发白,不过精神看着好了一点儿,至少脸上的灰败气息淡了不少。 她微微闭着眼睛,听到动静便睁开眼睛,满宝将孩子抱给她看,低声道:「傅二姐姐你看,孩子可漂亮了。」 傅嬷嬷这才想起来问,「满小姐,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傅嬷嬷便大松一口气,拍着胸口道:「真是天尊老爷保佑。」 傅文芸也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孩子的脸颊,轻声道:「男孩也好,女孩儿就太受罪了。」 满宝听了心里有些难过,不过她什么都没说,看了一下时间,觉得时间到了,便伸手将她身上的针拔了。 满宝给傅文芸开了张药方,低声叮嘱秋月,「这两日你们吃这副药,我会再来看的,到时候再换药。」 母子平安,岳家的剑拔弩张一下就散了,岳老太太扶着丫头的手进了产房,刚和她针锋相对的傅嬷嬷躬身让到一边,岳老太太还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知道你是为了你家太太,是忠僕,等你太太好了,我让她赏你。」 第1376页 又坐到了傅文芸的床边,拉着她的手嘆息道:「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大郎交代呢。」 傅文芸闭着眼睛,唿吸很轻,并没有回应。 岳老太太不由看向一旁的满宝。 满宝正在收拾药箱,见她看过来便道:「傅二姐姐太累了,这会儿昏睡过去了,睡了也好,身体恢復得快些。」 岳老太太便笑着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满宝,笑问,「小大夫和我家儿媳妇认识?」 满宝看了她一眼道:「我是罗江县人,幼时和傅二姐姐玩得很好,也认识傅县令,对了,现在是傅司马了吧?」 「不错,」一旁的傅嬷嬷浅浅的笑道:「我们上京的时候,老爷和太太刚来信告诉姑奶奶,说老爷升了司马,可惜家里正准备上京,也没来得及回去庆贺一下。」 岳老太太身子一僵,起身要送满宝出去。 满宝看了眼秋月和傅嬷嬷,也没想再停留下去,反正该叮嘱的她都叮嘱了,她拎了药箱出去。 岳老太太送她到院子,一路嘆息道:「这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半只脚迈进鬼门关,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撑不过来,今天也真是多亏了小大夫了……」 白善正坐在院子里,看见满宝出来便起身看向她。 满宝目光在院子里一扫,好奇的打断岳老太太的话,「老太太,您的儿子,我那二姐夫在哪儿呢?」 岳老太太嘆息道:「他上学去了,我们刚到京城找到了书院,总不好耽搁他的前程。」 满宝没说话,白善都忍不住心下无语,上前接过满宝手里的药箱道:「我们回家?」 满宝就看向岳老太太,岳老太太立即笑道:「我让人送小大夫出去。」 满宝高高的扬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傅嬷嬷便拿了两个荷包从屋里追出来,一併塞到满宝手里道:「满小姐,今日真是多亏了您和陶大夫,这是给您和陶大夫的医资。」 满宝能够感觉到两个荷包的重量是一样的,她笑了笑后只取了一个道:「我替傅二姐姐转交给陶大夫,今日的确让陶大夫受累了,我这儿就不用了,让傅二姐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她。」 傅嬷嬷竟也不推让,直接收回一个荷包,「是,奴婢送满小姐出去。」 满宝目光扫过岳老太太,突然笑道:「好,一会儿你可得好好的和陶大夫道歉,满京城,除了宫里的太医外,看小儿病症的大夫中,陶大夫是排得上前三的,孩子的情况不是很好,将来要请大夫的时候还多着呢。」 傅嬷嬷连连称是。 岳老太太脸色一变,立即扭头对身边的嬷嬷道:「快回去拿一封红封来,刚才冲撞了陶大夫,要好好的给陶大夫道歉……」 最后陶大夫和满宝是被岳老太太的人毕恭毕敬的送到门外的,在岳家门外看热闹的人立时退开老远,却还没散走。 岳老太太估计是认识到了陶大夫的重要性,总算是开口派了一辆马车把陶大夫送回去。 陶大夫虽然谨慎小心,但也不是在谁面前都要当孙子的,岳家在他这里分量还没那么重。 所以他也不在意岳家的下人没走,对满宝摇了摇头道:「今日可去了我半条命了,幸亏白小公子压得住场子,不然我非得叫他们推倒不可。」 满宝好笑道:「傅二姐姐很知礼明理的,等她好了,我让她给您敬茶赔礼。」 「罢了,罢了,喝你一盅茶就可以了,不过这次我们来看病的药……」 满宝笑道:「回头让济世堂写了明细送来,让岳家结帐便是。」 一旁的傅嬷嬷立即点头,「对对对,我们结帐,自然该我们结帐的。」 第1173章 不伤心 陶大夫一听就明白了,用的药没必要给他们折扣。 那可就不便宜了,别的不说,光那颗救命的丸药可就值不少钱。 陶大夫笑着点头,扶着药童的手上车。 满宝对小芍道:「你也回去吧,我一会儿直接回家了。」 小芍躬身问,「周小大夫,那您今天去药铺想买的药丸还做吗?」 「做呀,做呀,你回去帮我和郑大掌柜说一声,让他今天帮我做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取。」 满宝摸了摸身上,没摸到钱包,白善就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角银子来给她。 满宝便把银子给小芍,「喏,这是药丸的钱,麻烦郑大掌柜了。」 小芍接过,满脸笑容的接过,作为药童,只有被不停的使唤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来。 等陶大夫走了,送他们出来的岳老太太的心腹这才转身要回去,但见傅嬷嬷还站着没动,便也不由停下了脚步。 傅嬷嬷看到了,不过她没动弹,而是拉着满宝的手不停的说着闲话,「多少年没见着满小姐了,仔细算算有快五年了吧?」 「是,快五年了,大贞十年五月的水灾,快过年的时候傅县令便升迁,带着傅二姐姐走的。」 傅嬷嬷拉着她的手嘆息,「这一眨眼便是五年,满小姐都变成大姑娘了,奴婢记得当年你可喜欢和我们二小姐玩了,你每次来县城,二小姐都要带着秋月那丫头去见你,俩人就是坐在石头上都能说上半天的话……」 岳老太太的心腹见她说的都是陈年旧事,有些站不住了,便转身回屋去了。 第1377页 傅嬷嬷见她们都进去了,这才抬手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微微哽咽道:「满小姐,我们小姐苦呀。」 满宝低声问道:「傅嬷嬷,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只管叫我,对了,要不要我给傅县令去一封信?」 「别,」傅嬷嬷低声道:「今儿是吓着满小姐了,其实也没那么坏,我们小姐还是能和老爷太太联繫上的,只是建州离京城太远了,老爷太太就是有心,也鞭长莫及。」 傅嬷嬷悄悄往后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偷听,这才小声的道:「满小姐也知道,我们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小姐现在又这样,别的大夫我们实在是信不过,不知道满小姐可不可以时不时的来家里看看。」 满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身上也还有些麻烦,你们不嫌我就好。」 「满小姐说笑了,您可是我们小姐的救命恩人了,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傅嬷嬷擦了擦眼角,想起了什么,又低声问道:「满小姐,今日治我们小姐用的药很贵吗?」 满宝道:「别的还罢,就是有一颗救命的丸药,那是用最好的药材制的。」 傅嬷嬷问,「有多贵?」 满宝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一颗一百两吧。」 傅嬷嬷张大了嘴巴,然后就啐了一声道:「该!您就让济世堂来找岳家要,岳老爷是御史,他不敢拖欠商家的钱,这会儿我们小姐还动弹不得,且先用这个割那老太太的肉去。」 满宝忍不住问,「岳家很缺钱吗?」 傅嬷嬷小声道:「缺钱倒不至于,好歹是官身,再缺能缺到哪儿去?只是岳老爷清廉,老太太节省得很,又不懂经营,所以这日子过的还没有我们傅家好呢。」 傅嬷嬷很有些看不上岳家,嫌弃道:「这也就罢了,偏他们还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进京的时候我们小姐就说,将来不定还要外放,花钱租个好点的院子,大家住着也宽敞些,手上的钱也能周转开。偏他们不乐意,非要花钱买个宅子,好地段的宅子贵,差的倒是便宜,就是邻居什么样的人都有,老爷和大爷又嫌弃……」 「折腾了半天,还从我们小姐手上拿了不少的钱,这才买了这两进的小院儿,但公公婆婆和儿媳住在一个院儿里能安生吗?自来了京城,我们小姐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进京的时候肚子还好,进了京城后这孩子的胎位就移了,偏我们在京城还不熟,找了几个稳婆摸都摸不太准,想要请大夫来摸一摸,正一正,老太太又嫌弃大夫都是男的,说什么也不让动手……」 傅嬷嬷说起这些事情来一肚子的怨气,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说到一半她又忍不住哭,拉着满宝的手道:「满小姐你说说,我们绵州是不是知礼之乡?」 满宝连连点头。 「绵州和益州也不远,那益州可是除了名的文胜之地,难道我们就比他们台州差了?我们那儿也有男女大防,但也没有眼看着儿媳妇要没命了还守着这狗屁规矩的,今儿多亏了你来了,若是只来了陶大夫,我们恐怕还得和他们打一架才行……」 满宝:…… 「小姐刚泄了一口气,他们就火急火燎的要剪开肚子要孩子,这种事我从来只听说过,从没想过会发生在我们小姐的身上,我们太太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多伤心呢。」 满宝问:「你们家姑爷呢?」 傅嬷嬷沉默了一下后道:「他一个男人在家能顶什么用?」 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春草忍不住啐了一口,小声道:「姑爷就是没心,昨晚小姐就说要生了,今儿一早老太太让他上学去,他竟就去上学了,秋月姐姐可是拦过他,让他留在家里,若是要请大夫什么的,家里也有个做主的人,他还是走了。」 「快闭嘴吧,这些话不许在小姐跟前念叨知道吗?」 可傅嬷嬷不知道的是,此时屋里,傅文芸正在问秋月这件事。 秋月红了眼眶,遮掩道:「今天一天都忙乱,也没注意看,不知道大爷去哪儿了,或许也正在为小姐着急呢。」 傅文芸轻笑道:「你别瞒我,你瞒我,回头难看的也是我,不如老老实实告诉了我,也让我有个打算。」 秋月闻言,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傅文芸见了便嘆息一声道:「你哭什么呀,我都没觉得难受,你倒替我要死要活起来了。」 秋月哭道:「我就是替小姐不值,您那么好的人,老爷怎么就把您配给了他?」 傅文芸轻笑道:「好了,快别哭了,明明是我生孩子,到头来还得我安慰你。」 第1174章 帮忙 傅文芸嘆息道:「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设身处地的为女子着想,你看我父亲,算是这世上难得的好男人了,可母亲不也说,她年轻的时候没少与他怄气吗?」 秋月擦干了眼泪,出去将炉子上新下的高汤面拿进来给她吃,一边餵她一边道:「谁说没有的,和满小姐一块儿来的白公子,一路护着满小姐沖了进来,还在外头髮了好大一通火儿。」 她道:「您道她为什么突然就不拦着陶大夫他们了?那是因为白公子发火说了,她要再闹,他便报官去,看衙役来这儿走一遭,明儿老爷的官儿还做得稳不稳。」 「什么谋害儿媳,为长不慈,反正我是听不太明白的,不过老太太吓坏了,总算是没敢再拦着我们,奴婢这才把药给拿进来的。」 第1378页 傅文芸勉强吃了几筷子面,笑道:「你还听不懂呢,我看你说的倒明白。」 「奴婢就是鹦鹉学舌而已。」 「连鹦鹉学舌都知道了,还听不懂这些话?」傅文芸轻笑道:「这么多年的书白教你了。」 秋月这才吐吐舌头,夹了一筷子面劝道:「小姐再多吃点儿吧,满小姐说了,您得吃东西,不然底子要亏损的。」 「还说月子得坐好,不然以后会落下许多病的,」秋月小声道:「所以啊,奴婢的想头,外头的事儿由着他们去,我们把小少爷抱在屋里养,有吃有喝,万事不考虑,先把月子坐满了再说。」 傅文芸嘴角轻挑道:「我知道,此时不是算帐的时候。」 秋月听着大松一口气,眼眶又忍不住一红,「小姐能想明白就好。」 傅文芸又吃了两口,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便将碗一推,问道:「嬷嬷呢?」 「去送满小姐了,嬷嬷说,我们在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那稳婆就是她请的,接下来大夫可不能再要她请的了。满小姐比我们早来京城,现在还是名扬京城的小神医,认识的大夫肯定多,她若能亲自来治自然好,不能来,请她介绍两个大夫也是好的。」 傅文芸点了点头,撑着秋月的手躺倒了枕头上,身上实在是又痛又累,于是只轻声吩咐道:「把我的妆奁看好了,一定要把孩子养在我屋里,其他的,随他们去吧。」 秋月低声应了一声是,一抬头便见傅文芸闭上眼睛沉沉的睡过去了。 秋月给她按了按被角,这才出门去,见稳婆还抱着孩子在哄,便笑着上前接过,然后叫来一个小丫头,「婆婆怎么这么实心眼,我们太太已经生产了,还生的是位小少爷,这样的大喜事,您怎么不去正房那里给老太太道喜讨赏?」 说罢对小丫头道:「快,领着婆婆去讨赏,再让厨房准备上好的席面送婆婆回家去。」 小丫头也是他们屋里的,笑着应下,扶着稳婆去了。 秋月抱着孩子看他们走远了,这才冷哼了一声。 傅嬷嬷将满宝送上马车,看着马车出了巷子才回来,秋月见她身后没有春草就问道:「春草呢?」 「我让她和满小姐一块儿去了,」傅嬷嬷接过孩子,轻声道:「那边请的奶妈子你敢要啊,就怕她前脚抱了孩子,后脚就把孩子送到正屋去了,所以我让满小姐给介绍几个奶妈子,让春草跟着去看了。」 秋月惊呆了,「春草会选?」 「春草不会,她先去把人家记下来,待我把家里的事儿料理清楚了再去选。」傅嬷嬷深觉人手不够,嘆气道:「当初二小姐就该多带几个管事婆子上京来,现在也不至于人手不够。」 「那么窄的院子,再多来几个人怎么住?」秋月低声不满道:「就因为小姐多带了我们几个,她就念叨着让小姐出了一半的钱买这宅子,呸,姑爷还好意思说什么不能用媳妇的嫁妆,你倒是说到做到呀。」 「闭嘴,你不会在小姐跟前说这些话了吧?」 秋月撒谎道:「没说。」 傅嬷嬷松了一口气道:「没说就好,小姐本来就不喜欢姑爷,你再说这些……这夫妻呀,还是得相敬相爱的好。」 满宝又在济世堂门前下了车,郑大掌柜正懒洋洋的指挥小芍准备熬药做药丸子呢,一看见她便悚然一惊,坐直了身子问,「就一味避孕的药丸,都说了明天做好给你,你怎么还亲自来看了?」 满宝笑容满面的跑上前去拉关系,「这不是许久没见大掌柜,想你了吗?」 「你今儿早上来药铺拿药的时候不是刚见过吗?」 身后的白善忍不住笑出声来。 郑大掌柜又不傻,这一听就明白了,立即道:「行了,行了,你直接告诉我有什么事吧。」 满宝就蹲在他身边问道:「大掌柜,你认识京城里的奶妈子吗?」 郑大掌柜好奇的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满宝就指了怯生生站在门口那儿的春草道:「我一个朋友生了孩子,先前请的奶妈子不合用,所以想要新请一个,最好也是近来刚生产的。」 陶大夫一回到药铺就到休息室里洗漱起来,他被人抓的头髮都乱了,差点脸上就见血了,很是和药铺里的同事们形容了一下岳家的生勐。 所以郑大掌柜一琢磨就明白了,他笑了笑道:「我还真认识,你等着。」 郑大掌柜出去叫了个伙计,让他去把窦老太太叫来,然后回去和满宝道:「奶妈子嘛,找稳婆就行了,常跑我们药铺的窦大娘,她以前就是稳婆,不过她现在年纪大不做这个了,但认识的人多,哪儿有合适的奶妈子找她就行。」 巧的是,窦老太太满宝也也是,她的孙女窦珠儿曾经是她的病人不说,现在她娘家侄孙施大郎也是她的病人。 一听说满宝要找靠谱的奶妈子,她立即拍着大腿道:「周小大夫的姐妹,那肯定得介绍最好的,我这儿还真有两个合适的。」 她道:「有一个生了有三月了,奶水多,是三胎,家里缺钱,可以直接住到主人家里去,还有一个,才生了二十来天,奶水也好,不过她心疼自个孩子,她想两个一起餵养。」 第1175章 得罪 满宝好奇的问,「她奶水有这么多吗?」 「孩子稍大一些不知道,不过现在是够的。」 第1379页 满宝也不懂这些,指了春草道:「那大娘和春草走一趟,回头让傅嬷嬷和你去看看?」 她笑道:「生产的是我从小玩得特别好的姐姐,还请窦大娘多费心。」 「一定的,一定的,对了周小大夫,我那娘家侄孙近来都没换药,他那病……」 「继续吃着吧,明天早上我会来一趟药铺,他要是不放心可以赶早来叫我看一看,对了,把他媳妇带上。」 「是是是,我回去就和他说。」 满宝又叮嘱了春草几句,便让窦大娘和春草一起走了。 她抬头看了一下太阳,觉着这会儿回去也是看书,干脆也不回去了,直接撸了袖子要和郑大掌柜一起熬药丸子。 白善便也洗了手帮忙。 郑大掌柜乐得多两个人使唤,看他们把药材清洗后熬上了,便笑问,「我怎么听说这药你打算给个女犯用?」 「听小郑掌柜说的吧?」满宝也没否认,「我今天摸了一下她的脉,我看她身上脏得很,所以想给她一些药吃,反正秋斩的时间也快到了,总要人走前过得好一些。」 郑大掌柜蹙眉问道:「她这是犯了什么事啊,怎么判了斩刑?」 「陶大人说她丈夫打她,她受不住打就把人给杀了。」 郑大掌柜听了便嘆息一声,医者在这方面要比一般人更能够理解一些,他嘆息道:「也是作孽呀。」 满宝点头,今天一连看到了两桩不太好的婚事,她心情有些不好,于是一边看火,一边撑着下巴问郑大掌柜,「大掌柜,你对你媳妇好吗?」 白善也忍不住抬头看向郑大掌柜。 郑大掌柜心有点儿发颤,在俩人的目光下咽了咽口水道:「周小大夫啊,你别多想,我和我夫人挺好的,你呀,年纪还小,别看了一点儿便觉得这世间的男儿都不好,要知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见满宝似乎不太能听得进去,他就指了一旁的白善道:「你看白公子,他不就很好吗?难道他以后会像那些男人那样对待你吗?」 满宝挑眉看向白善,问道:「你敢吗?」 白善最先想到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把他压在地上揍,打不过拉过他的手就咬的情景,他轻咳一声,压下喉间的笑意,摇头道:「不敢。」 明明是很平常的两个字,可不知道为什么,郑大掌柜突然觉得牙有些酸。 不过满宝的心情的确变好了。 见她又喜滋滋起来,郑大掌柜便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后告诉她后面做药丸的注意事项,拍拍屁股就走了。 满宝想要给牢里的女囚送药,是因为同情,当时俩人的目光对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有点心软了。 所以满宝第二天一早再去天牢时,便还带了两套很家常的旧衣服,都是郑氏的。 或许是怕被益州王一边的人算计,现在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和他们住在一起,将所有的家丁都归拢在院子里,满宝他们这两天出门,看着是只有一个大吉在赶马车,但后面其实还悄悄跟着人呢。 就是怕他们在大街上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干掉了。 当然,满宝他们也因为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没有乱跑。 基本上就在天牢和药铺、岳家转一圈而已。 白善和满宝将一个食盒给巴菩,白善蹲下去和巴菩聊天,主要打探一下隔壁向家兄弟的动静,如果向家兄弟还在牢里,那他们也好知道一点儿动向;如果不在,那他们便给魏大人们遮掩一下,让外人以为向家兄弟还在。 这种事情,白善一个人就能做,他还在地上找了个好一点儿的位置,一边坐着看他吃饭,一边和他聊天。 满宝则把一个包袱塞给那个女囚,还有一纸袋的包子。 女囚拿着东西没动,抬起头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面无表情的问:「小娘子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 满宝好奇的问,「你能给我什么?」 女囚摇头,「我快要死了,身无长物,什么都给不了小娘子。」 满宝便笑道:「我也没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 她顿了顿后,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给她,道:「这是避孕的药丸,吃了可以推迟月事。」 女囚微愣,满眼不解的看着满宝,「小娘子为何帮我?」 满宝摇了摇头后道:「我也不知道,想帮就帮了。」 她见她身上伤痕累累,手指因为用刑都有些变形了,便嘆息一声道:「我大约有些明白了,女子在这世间生活要比男子难好多。」 女囚本来已经抱住包袱,闻言突然抬头看向满宝,见她衣着虽不华贵,却是细棉,衣着得体,腰上还挂着玉佩,便扯了扯嘴角道:「小娘子一看就出生很好,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吗?」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从隔壁动静说到剑南道风物的白善巴菩俩人,对他们的话题不太感兴趣,干脆也席地而坐,和女囚说话。 「我以前也觉得我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我父母很疼惜我,上头又有六个哥哥,我自己也很厉害,将来肯定不会被人欺负的,可你知道吗,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她比我还要厉害,家世也比我好,结果她昨天差点就被欺负得没了命……」 满宝絮絮叨叨的和女囚说起话来,深觉这个时代的女子生存之难。 第1380页 女囚一直没说话,默默地从纸袋里拿出包子来吃,把她送的药丸倒出一颗来吃下,等白善叫上满宝要走了,她这才一把抓住她,低声道:「你别信对面那混蛋,前天晚上大人来找过他,让他小心说话,不该说的不说。」 满宝低头看了眼她变形的手指,对她狡黠的一笑,低声道:「你放心,我们都知道。」 女囚便收回了手。 满宝和白善一起出去,巴菩等他们走远了,这才收回了目光恶狠狠的瞪着女囚,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女囚毫不在意,她抱了包袱上炕,把包袱打开,拿出一套干净的旧衣赏,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就靠在墙上不说话了。 离行刑的日子没几天了,她无所求,所以并不怕得罪谁。 第1176章 思量 白善和满宝去岳家,当然带上了药童小芍,之所以带上他,是为了和岳家要钱的。 小芍道:「昨日药铺就把帐单送到岳家了,不过岳家当时没结帐,岳老太太都没见我们派来结帐的伙计。」 满宝道:「没事,你等一会儿,待我见过病人,给她开更好的药。」 小芍乐得点头。 听说满宝上门,傅嬷嬷带着春草亲自迎出来,一路无视下人的目光回到了二院,直接送进傅文芸的房间里。 白善和小芍自然是不能进去的,于是俩人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望天。 春草正要请他们去大厅里休息,顺便给他们上茶,便见书房门开,岳大郎走出门来。 他对上白善的目光微微一怔,见他气质不俗,便迟疑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春草躬身道:「回大爷,这是白公子,和满小姐一块儿来的。」 因怕岳大郎怠慢,她道:「白家是罗江县士族,太太当年和老爷在罗江县时跟白家有来往,今日是陪同满小姐过来看望太太的。」 听说是士族,岳大郎面色微缓,和白善拱手行了一礼后道:「原来是世弟,请大厅就坐吧。」 白善回了一礼,浅笑着叫了一声傅二姐夫,显然是从了傅文芸那边的叫法。 春草松了一口气,服侍俩人去大厅用茶。 岳大郎一路走一路问,「白兄弟怎么来了京城?」 白善淡然的道:「来京城读书。」 「哦?不知是在哪个书院就读?」 「国子学。」 岳大郎:…… 他震惊的停下了脚步,胸口一时跳得有些剧烈,喉咙有些发干,「国子监首学国子学?」 白善疑惑的歪头,「怎么,京城中还有别的国子学吗?」 岳大郎扯了扯嘴角道:「没,没有了,只是有些惊讶,白兄弟年纪轻轻,没想到就有如此作为,快请上座,春草,去书房里取好茶来……」 白善心下微讪,脑海中却闪过当年他跟着满宝他们去卖糖,在县衙侧门里看到的傅二小姐。 当时傅二小姐和现在的满宝一样大,和满宝坐在一棵树下的石头上,俩人分着两颗糖吃,晃着腿说起最近读的书…… 白善又抬眼看了岳大郎一下,觉得傅县令的眼光是真的不好。 满宝也在和傅文芸说起这事。 没办法,她扎针的时候好奇的问了一下岳大郎,一旁的秋月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说了。 反正这屋里现在也只有她们三个,秋月知道满宝和小姐关系好,这么多年了,小姐能说上话的朋友,其实也就这么一两个,满宝是绝对排在最前面的。 所以见傅文芸趴在枕头上没反对,秋月就无所顾忌了。 「……说亲的时候小姐就不太能看上他,不过来求亲的几家里也都不怎么样,算起来,岳家算是家世不错的,老爷太太都满意,小姐不乐意也做不来主,就这么嫁了过来。」 秋月压低了声音道:「可没想到嫁过来才知道,他们家也就是面上光,内里比我们家还不如呢。太太不会经营,岳家底蕴是比我们傅家强那么一点儿,可资产却不怎么样,多年来就靠着老爷那点俸禄,再收点推不掉的小孝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小姐嫁过来要管中馈,太太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死活不乐意,不乐意就不乐意吧,小姐还不想管呢,每日读读书,写写字也挺自在的,可她又嫌弃小姐带来的下人多,花销大,每月都找藉口剋扣,想方设法的从小姐手里弄钱。」 满宝半响无语,忍不住低头看正闭着眼享受她扎针的傅文芸,问道:「傅二姐姐,你忍得了?」 傅文芸闭着眼睛轻笑道:「傻瓜,你别听她的,我带来的人本就该我养着,我给出去的那些钱最后也都回到了我的人身上,不亏。」 秋月:「怎么不亏了,他们还使唤我们的人呢,白用您的工,这还不亏呀?」 傅文芸便睁开眼睛看向满宝,笑问,「你觉得我亏吗?」 满宝想了想,摇头,「若是做生意,自然不算亏,可傅二姐姐,你是成亲,你们是一家人了,再算这些,情不亏吗?我娘就不会跟我爹算这些,我爹挣下的家业都攥在我娘的手里,从来没有这样勾心斗角的事儿发生。」 「所以平民百姓之家也有平民百姓之家的好处,」傅文芸感慨道:「我以前看着你,便想着嫁一平民百姓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他也读书识字,与我能说得上话便好。」 第1381页 「可我在泰宁,像岳家这样的官宦之家我见过,士族子弟也看过,甚至连只有百亩庄园的乡绅子弟也悄悄的看过,」傅文芸颇有些懊悔,「可建州、台州一带风气不比绵州,益州,在那里,女子出门都要带着帷帽,知道我和家弟一起读书识字,便有不少批判之语,连我母亲都竭力反对起来。」 她嘆息道:「而我又不能不嫁人,因此权衡之后,岳大郎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傅文芸毫不掩饰自己选择岳家的原因,她低声道:「当时已有风声,我公公多半会升迁,便不是进京,也会被调到中原一带,这边风气要比建州一带要开方许多。」 「而且岳大郎的学识在几个人里算是上等的,我不喜欢建州和台州,加上父亲也需要岳家的支持,所以才选了他家。」傅文芸苦笑一声道:「只是当时没怎么留意我这婆婆,她在外表现的也一向和善,是我识人不清,并不怪我父亲。」 她知道满宝从小就不喜欢她父亲,刚才进门便小声嘀咕过她父亲的坏话,所以傅文芸才解释了这么多。 满宝便问,「那傅二姐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傅文芸柔声道:「这种事急不得,我现在最紧要的是养好身体,这个还得仰仗于你,其他的事来日方长。」 满宝点头,「也是,来日方长。」 秋月还是有些不甘愿,觉得小姐太过委屈了。 满宝给傅文芸扎完了针,往外看了一眼,便问道:「那岳大郎呢,他不来看傅二姐姐吗?」 傅文芸靠在枕头上,因为扎针,她此时有些想睡觉,没经过思考便道:「昨天傍晚来过了,不过我懒得应付他,所以打发走了。」 第1177章 客来 满宝见傅文芸睡着了,便悄悄拉了秋月去外室说话,「孩子呢?」 「在隔壁呢,昨儿傍晚傅嬷嬷和春草出去见过了您介绍的奶妈子,选了一个,现在孩子和傅嬷嬷一块儿住,奶妈子在的时候她带着,她晚上回去了就傅嬷嬷和家里请的奶妈一起带。」秋月小声道:「孩子昨天开始吃奶,今儿我们看了一下,脸上的青色去了不少,哭声也大了点儿,嬷嬷直喊天尊老爷保佑呢。」 满宝就指了正房问,「你们家老太太没意见了?」 秋月嗤笑道:「她倒是想把孩子抱到正房去,不过昨天老爷下衙回来听到了外面邻里的议论,很是发了一通脾气,昨晚连晚饭都吃得不安生呢,今天早上她也只去看了看小少爷,并没有说什么。」 满宝就若有所思,「看来岳家老爷还是很注重名声的嘛。」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谁不看重名声?」秋月道:「何况老爷他还是御史,我们小姐说,家里这些事要是传出去,叫同朝为官的听见了,老爷将来就别想有什么威望了。」 她哼了一声道:「也是因为这个,小姐让我们不吵不闹,只管安心的管好屋里的事儿。只要小姐活着,我们便是不言语,也自有人替我们管好这一切。」 满宝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小声道:「傅二姐姐这一着借力打力用得好。」 俩人在这儿扑哧扑哧的笑起来,傅嬷嬷抱着孩子进来见到俩人笑成一团,便含笑问,「满小姐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们正说孩子呢,秋月说孩子哭声都大了点儿,一时高兴就笑了。」 傅嬷嬷就立即抱了孩子上去给她看,低声道:「正想让满小姐帮忙看一看小少爷呢。」 满宝摸了摸他的小手,见他闭着眼睛睡得香甜,便搓了搓手才去检查,「看脸色的确好了不少,他是缺氧,不知道对脑子和心肺有没有影响,这个一时也查看不出,你们平日里多注意些,三岁上下便都能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就去济世堂里找陶大夫,他治小儿病症是真的好。」 傅嬷嬷连连点头。 见孩子睡得香,也不把他抱回去了,就抱在怀里和满宝说话,「才我看见大爷请了白公子前厅说话,恭敬得很,满小姐放心。」 满宝笑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她可不担心白善会被人欺负,又不是什么权贵之家,能以势压人。 傅嬷嬷见她果然不担心,便放松下来,笑道:「昨日忙忙碌碌的,一时顾忌不来,不知道满小姐是什么时候上的京城?」 「我们六月上的京城,快四个月了。」 「满小姐是跟白公子来京的?」 满宝点头,「和先生一起来的,来读书。」 傅嬷嬷就嘆道:「原来庄先生也来京了?过去四五年了,你家先生还硬朗吧?」 满宝点头,「硬朗。」 傅嬷嬷就又问了一下她父母和家里的人,以及白家的人。 虽然这些人傅嬷嬷都没见过,但都是听说过的,问一问好拉近关系嘛。 傅嬷嬷笑道:「以前在罗江县的时候,小姐就与你玩得最好,平时见不着面便写信,明明就隔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等我们去了建州,还以为这联繫就要断了,没想到你们还是书信往来。」 她笑道:「那两年小姐每每收到满小姐的信就高兴的像什么似的,大小姐还打趣二小姐,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收到的是情郎的信呢。」 满宝低头不好意思的笑。 其实傅家上下还真的怀疑过,傅太太还偷偷的翻过傅二小姐的信呢,为此母女俩闹过不愉快。 第1382页 但因为信的确是满宝写的,彼此交流的也是读的一些书,知道的一些道理,还有她平时的一些趣事,所以最后不了了之。 但傅太太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私底下和傅嬷嬷说过,觉得傅文芸读书太多,以至于犯了左性,脾气越来越倔。 她不可能全怪自己的女儿,所以便有些迁怒满宝,觉得傅文芸是跟着她学坏的。 可这到底是两个小姑娘间的来往,傅太太也不可能真的禁止她们来往,也就和傅县令念叨了几次,觉得他不应该替女儿寄信。 满宝不知道这些事,但傅嬷嬷是知道的,也因为知道这些,她才那么信任满宝。 她悄悄看了一眼内室,见傅文芸没有醒来的迹象,便给秋月使了一个眼色道:「满小姐来了这么久,还不快去厨房里端些点心来给满小姐吃。」 秋月有些不甘愿的出门去。 她一走,傅嬷嬷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满宝道:「满小姐,你知道我家老爷的地址吧?」 满宝点头,她在来京城前还给傅文芸写信去了呢,不过现在看来,信完美的与她擦身而过了,傅文芸没收到。 俩人没少通信,自然是知道地址的。 傅嬷嬷便低声道:「那您能不能给我家老爷去一封信,将这里的事情告诉我家老爷。」 满宝蹙眉,「怎么,岳家不给你们通信?」 「那倒不是,是我家小姐不愿意写,」傅嬷嬷嘆气道:「我家小姐好强,这些事不意告诉家里,可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点儿不告诉家里我这心里难受啊。」 满宝明白了,傅嬷嬷不好违抗傅文芸的命令,便想通过满宝告诉傅县令这件事,好让傅家给傅文芸出头。 满宝倒没太大的意见,不过,「这事还是先问过傅二姐姐吧,这是她的事,总得她拿主意……」 「我家小姐……」 「太太,嬷嬷——」傅嬷嬷才开了个头,春草就大叫着从外面跑进来,吓得襁褓中的孩子蹬了一下,傅嬷嬷连忙抱住孩子,没好气的道:「喊什么,什么事儿这么火急火燎的?」 春草喘着气,眼睛发亮的指着外面道:「少爷来了!」 见傅嬷嬷一脸迷茫,春草就高兴的跺脚道:「哎呀,嬷嬷,是我们家少爷来了!」 傅嬷嬷眼睛一下大亮起来,内室的傅文芸也被吵醒了,问道:「怎么了?」 满宝一边问,一边往内室去,「是傅文华?」 春草高兴的点头,「就是我们少爷!」 第1178章 傅文华 傅文华,傅县令唯一的儿子,傅文芸的弟弟,正好和白善同岁。 认真算起来,白善和满宝就见过他三次,有一次还是送他们一家离开罗江县时远远的看过一次,另外两次都是去找傅二小姐时见到的,说过的话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如果是在大街上迎面撞见,他们彼此肯定认不出对方来。 可是,只要一介绍名字,他们绝对对彼此印象深刻。 包括白二郎,都会对他印象深刻。 因为,虽然见面少,但他们的名字一直生活在彼此的生活里。 尤其是傅文华小朋友,他从很小的时候,他爹就喜欢一边检查他的作业,一边揍他,「七里村的白善,年纪与你相仿,他都能写文章告诉我修建水利过程中的一些弊端了,你呢,让你背一篇《论语》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 「你看看,这是七里村白善新做出来的文章……」 「你看看,七里村的白善都读到《大学》了……」 「你看看,这是七里村周满写的字,你再看看你那手字……」 「你看看,这是七里村周满写给你二姐的信,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把《春秋》背下一半来了,你却连《大学》都背不下……」 而白善听到的是满宝说的,「傅二姐姐说,她弟弟读书特别慢,现在先生精力都在她弟弟身上,她都是自学,不懂的才会请教先生,偏那先生有些迂腐,教书都要在她面前竖着屏风,也不爱给她解答,还不如拿了书去问她爹呢。」 「傅二姐姐说,她特别想揍她弟弟。」 「傅二姐姐说她偷偷的给她弟弟写文章,然后让她弟弟交给先生批改……」 或者是听白二郎说的,「我爹说,我要是再去村里跟他们四处野着玩儿,将来就是第二个傅文华,话说我读书有这么差吗?」 于是,在大厅里碰上面的两个少年便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傅文华扯了扯嘴角,不是很高兴的拱拱手,「原来是白公子啊,久仰大名。」 白善回以一礼,「傅公子,我也久仰大名。」 傅文华觉得他这话是在骂他,不过他暂时没证据,所以在心里哼了一声,便立即亲切的上前拉住岳大郎的手,亲热的叫道:「二姐夫,我二姐呢?」 岳大郎显然没想到小舅子会突然出现在京城,还突然出现在他家里,所以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二姐在后院呢,你怎么到京城来了?」 傅文华风尘僕僕,又疲倦,却又很高兴,他没管站在一旁的白善,只拉着岳大郎说话,「父亲升任建州长史,所以要进京述职,母亲想着二姐有孕,心里不放心,所以我们一家便跟着父亲一块儿进京,想着看看二姐也好。对了,二姐呢,她怎么还不来?」 岳大郎想到昨天晚上父亲的大发雷霆,还有邻里若有若无的议论,身上有些冒冷汗,「岳,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也来了?」 第1383页 「来了呀,不过他们还在路上了,怕要晚两天才到,」傅文华高兴的道:「母亲路上病了一场,所以略走得慢些,父亲想着我们进京来还得租房子什么的,所以让徐管家先进京来,嘿嘿嘿,我不耐烦在后面慢慢走,所以和徐管家先进京来了。」 傅文华见傅文芸还没出来,不由惊讶,「二姐还没来吗,春草怎么这么慢?我自己去见她好了,二姐夫,你招唿客人吧。」 说罢就要往后院去,岳大郎赶忙对白善歉意的笑笑,然后疾步追上去道:「文华,文化,你二姐刚生产完,此时还不能进产房。」 傅文华勐地停下脚步,回身瞪大了眼睛,「什么?我姐生了?」 岳大郎忍不住露出笑容,点头道:「生了,生了个男孩儿。」 傅文华拔腿就往后院跑,岳大郎连忙追上去,白善站在大厅门口,含笑看着俩人的背影跑远。 傅文华根本没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直接跑进去找他二姐。 傅文芸也很惊讶,问道:「你怎么进京来了?」 傅文华看到她面色虽苍白,但人看着还好,便松了一口气,「我和父亲母亲一块儿来的,父亲升任建州长史,要进京述职,我和母亲想来看你,就一块儿来了。」 傅文芸眨眨眼,「长史?不是司马吗?」 「是司马,但父亲上任才一月有余,长史便中风倒下了,」傅文华嘿嘿一乐道:「刺史大人选来选去发现父亲倒是最合适接替的,所以就和吏部推荐了父亲,吏部核准了,父亲便要进京述职。」 其实还不算核准,只是吏部很大概率的认同了建州刺史的推荐,之所以让傅县令进京述职,就是要最后再看一看,没问题就给公文,收拾收拾就可以上任了。 本来这种事傅县令一人进京就好,但傅文芸不是在京城吗? 虽然傅太太总是嫌弃她不听话,可这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闺女,本来她就不答应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跟着上京城。 傅文华见姐夫在屋外没出来,便皱了皱眉,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低声抱怨道:「来的路上母亲一直在抱怨,说你该等孩子生了再上京来的,挺着个大肚子赶路一点儿也不方便……「 傅文华便笑道:「孩子生了,又该说孩子年纪小不适合出门了。」 「我也是这样说的,但你上京城来了,她念不着你,每天都逮着我和父亲念叨,对了,我外甥呢?快抱来我看看。」 一旁一直抱着孩子的傅嬷嬷脸都快笑僵了,闻言立即把孩子抱上去前给他看。 傅文华看了眼又丑又小的孩子,想抱又不敢抱,只能道:「好丑呀。」 满宝道:「你刚出生的时候也这样,长长就好了。」 傅文华就看向她,觉得有点儿眼熟,但又认不出来,便问道:「你是谁呀?」 满宝道:「周满。」 傅文华立即想起来了,「哦,你和白善一起来的呀。」 他有些闷闷不乐起来,不太友善的问道:「你们来干嘛?」 第1179章 一脚 满宝正要说话,傅文芸已经柔声道:「她是我好友,来看我的,你有意见吗?」 傅文华嘟囔了两声,倒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傅嬷嬷欲言又止。 傅文芸已经问道:「你带了几个人上京城来?」 「只有徐管家和冯树。」傅文华道:「父亲说我们进京就住十来二十天,不久留,所以不必带太多人。」 冯树是傅文华的小厮,只比他大两岁而已,从小给他做书童的。 傅文芸点了点头,扭头对傅嬷嬷道:「去和大爷说一声,在他的书房里再添一张床,让文华和他住,徐管家和冯树安排在前院。」 傅嬷嬷应下。 满宝见她不意告诉家里,便挑了挑眉,起身道:「傅二姐姐,你们姐弟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说,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好,」傅文芸拉了她的手,沖她眨了眨眼,「多谢你来看我。」 满宝表示明白,转身将针袋收进药箱里,傅文华看见,愣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满宝以一种看弱智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没作答。 傅文华:…… 傅文华没好气的道:「我知道是药箱,你背着药箱来看我姐姐?」 满宝背起药箱笑道:「你猜?」 傅文芸忍不住轻拍了一下满宝,笑骂道:「快走吧你。」 满宝笑着转了一个身走了。 傅嬷嬷还候在门外没走,等她一出来便高声道:「满小姐,我们太太的药需要换吗?」 满宝也高声回道:「换,一会儿我重新给你开张药方,你自去吧,我会把药方交给岳大爷的,咦,这位就是岳大爷吧?我们前面开方?」 屋里的傅文华听得一清二楚。 傅文芸:…… 就站在窗下不远处的岳大郎:…… 傅文华看向躺在床上的二姐,问道:「二姐,你病了?」 傅文芸道:「我昨儿才生了孩子,身体有点儿亏损,所以要看大夫吃药。」 傅文华又不傻,要是正常的看大夫吃药,傅嬷嬷为何要特意高声告诉他? 他扭头看向秋月。 秋月抱着孩子避开他的目光,傅文华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他起身跑出去,傅文芸急得叫了一声。 第1384页 傅文华冲出房门就见他那二姐夫站在窗下正竖着耳朵,看到他冲出来,岳大郎腾的一下站直了身体,轻咳一声后笑道:「文华,书房我已经叫下人收拾了,晚上我们兄弟两个好好说说话?」 傅文华板着张小脸看了他一眼,见周满和傅嬷嬷已经不在这院子里了,便问道:「二姐夫,我来了也有好一会儿了,亲家公不在,怎么亲家母也不见?你们家这宅子不是只有两进吗?」 岳大郎有些尴尬的道:「母亲年纪大了,有些睏倦,这会儿估计在午睡呢。」 傅文华板着脸点头,「的确不该打搅长辈,那我到前头去逛逛。」 说罢拔腿就往前院跑。 岳大郎瞪大了眼睛,伸手叫道:「三弟,文华你慢些……」 满宝在前厅里写药方,见傅嬷嬷探着脑袋往外看,便笑着摇了摇头。 白善坐在一旁喝茶,他放下茶盏,也往外看了一眼,笑问,「怎么,傅二小姐不愿意麻烦娘家人吗?」 满宝放下笔,吹了吹墨后笑道:「傅二姐姐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这宅子就这么大,里头却住着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瞒得住?」 「可不是吗,」傅嬷嬷见少爷还没来,便回身拍着手道:「可我们二小姐就是倔,不肯让少爷出头,唉。」 满宝却不这么想,掀起眼皮来看了傅嬷嬷一眼,然后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前厅里没其他人,她这才凑到傅嬷嬷耳边小声道:「就算傅二姐姐同意,这嘴上也不能说呀,您吶,也别表现得太明显,稍稍提点一些就行,不然回头傅二姐姐不好收尾。」 傅嬷嬷还有些不解,外头已经蹬蹬的响起了脚步声,傅文华从后院跑了出来,一抬头看见他们,正要跑过来,突然不远处的一个小房间里传出来砰的一声碎瓷声。 傅文华不由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大家也一起扭头去看。 就见那道门啪的一声被拍开,一个精壮的中年男子双目生怒的从那屋里奔出来,打眼看到傅文华便冲上来,一把抓住他道:「少爷,二姑奶奶,二姑奶奶受了大委屈了!」 傅文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二姑奶奶是她二姐,他瞪着眼睛问,「我二姐受什么委屈了?」 「文华……」岳大郎从后院追了出来。 中年男子看了岳大郎一眼,脸上的怒气有些掩饰不住,「少爷,我刚去给我们的马弄饲料,听见外面邻里说起岳家的新闻,这才知道昨日二姑奶奶生产时是难产,岳老太太却不给二姑奶奶请大夫,还要让稳婆开腹取子,点明了要保大人。」 岳大郎脸色一变,见中年男子每句话都直击要害,连忙阻止道:「徐管家,那不过是邻里嚼舌根,并不是真事……」 「奴也是这样思量的,不敢就立即信了,所以刚悄悄的和岳家的下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千真万确,少爷,二姑奶奶受了大委屈了。」 傅文华脸色难看至极,扭头瞪着岳大郎。 岳大郎「哎呀,哎呀」的连忙道:「三弟,这都是误会,是误会啊,母亲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二姐难产,孩子是横着的,当时她已经昏厥过去,母亲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信你问这大夫。」 岳大郎指着满宝。 他不指满宝还好,一指满宝傅文华便气乐了,他指着周满问岳大郎,「你管她叫什么?」 岳大郎一愣,道:「大夫呀。」 傅文华:「大夫?」 岳大郎愣愣的点头,「是啊,她就是给你姐姐接生的大夫,听说还是你姐姐的旧友……」 傅文华眉毛一横,都没听他把话说完,直接伸脚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骂道:「我去你的大夫——」 岳大郎没有防备,这一脚踹得又痛又狠,他倒退三步一下坐在了地上,傅文华冲上去压住他就打,怒道:「大夫,大夫,你连我姐最好的姐妹都不认得,你昨儿上哪儿去了,我去你的大夫——」 第1180章 打岔 满宝和白善同时笑眯了眼,就站在台阶上看着。 傅嬷嬷吓了一跳,连忙去拦,「少爷——」 徐管家也愣了一下,然后也一边哭一边喊,「少爷啊——」 但却不小心抓到了岳大郎反击的手…… 岳家的下人连忙跑出来,纷纷去拦,傅嬷嬷见不少人去拉她家少爷,生怕他们把人给拉坏了,心中不乐意了,便放开了拉着的手,转而去推那些下人…… 傅文华就跟黏在岳大郎身上一样,挥着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唿,谁拉都没用…… 一直躲在后院的岳老太太听着动静实在是忍不了了,连忙扶着丫头的手出来,看到她儿子被打得这么惨,连忙叫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人给我拉开……」 傅文华的上半身总算是被拉开了,但他的下半身还不愿意屈服,被拉开时还不断的往前踢腿,其中有一脚正踢在岳大郎的脸上,让他捂着脸一下倒在了地上。 岳老太太看着心疼不已,上前抱住岳大郎,见他鼻青脸肿的,便又哭又骂,「我的儿呀,你这是怎么了……」 她当然不会骂傅文华,她骂的是院子里的下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主子们便是有言语不和,你们也该劝一些,怎么能就动起手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傅文华用力的挣脱开,岳家的下人连忙挡在他面前,生怕他再动起手来。 第1385页 傅文华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指着岳老太太就要骂,却被白善一把按下手指,他侧身挡住岳老太太的目光,与他轻声道:「你可以打骂岳大郎,但对上岳老太太便是你不敬了。」 徐管家也已经一把抱了上来,正好听到白善的话,他沖他感激的点点头,然后抱着他家少爷继续嚎,「少爷,少爷,您别生气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照顾好二姑奶奶和小少爷呀,二姑奶奶受了大委屈了,您这次要是不来,家里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二姑奶奶受的这些委屈呀……」 傅文华也觉得他姐受了大委屈了,心里一伤心,眼泪就忍不住流,他一抹眼睛,推开徐管家便吼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套车,我们把二姐带回家去,岳岚,你以为我们傅家是好欺负的吗?最迟三天后我父亲就到了,看你到时候怎么与我父亲交代!」 说罢就要去后院接人,岳老太太怎么可能让他把人接走,立即叫人拦住他,然后扯了一抹笑道:「傅小郎君,我们两家是亲家,最是亲近的,你别听下人乱嚼舌根,你刚才也去看过你姐姐了,她是不是好好的?她有说我们岳家薄待了她吗?」 傅文华咬着牙不说话。 「没有是吧?」岳老太太便抹着眼泪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媳妇,她一进门就当亲生女儿一样的待,我们刚到京城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但我们才安顿下来我就打听了这附近最好的稳婆,早早便请了稳婆候着,我不知徐管家是从哪儿听来的那些闲话,但我是……「 满宝见徐管家弯腰低着头,而傅文华虽然依旧很生气,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便轻咳一声上前去,「哎呀」了一声道:「岳大爷鼻子好像流血了,岳老太太,要不要我先给他看看?」 正絮絮叨叨想要继续分辨的岳老太太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道:「快快快,周小大夫,你看看我儿被打坏了哪里没有?」 满宝立即侧身道:「先把人扶到大厅上吧,我认真的给看看。」 徐管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拉了傅文华一下后微微摇头。 岳家的下人连忙抬着岳大郎进前厅。 岳老太太抹着眼泪亦步亦趋的跟着。 白善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看着,徐管家悄悄的抬头扫了院子里的人一眼,一眼就看到了白善。 他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见傅文华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便走到傅嬷嬷身边,低声问道:「那是满小姐,那位郎君是谁?」 傅嬷嬷也担心傅文华把岳大郎给打坏了,正探头看着厅里,闻言看了一眼白善后低声道:「是白公子,你不记得了,常跟在满小姐身边的那位小郎君,白老爷家的堂少爷。」 她这么一说,徐管家就想起来了。 说起来,他和白老爷还很熟呢,基本上逢年过节他都要代他家老爷走动走动。 徐管家低声问,「他们何时来的京城?」 「比我们早三两月,满小姐现在济世堂里坐堂,白公子在国子学念书,认识的人挺多的,」傅嬷嬷也不含煳,三言两语点明了关键,「昨日幸亏了满小姐才救下了小姐,现在小少爷的奶妈子也是满小姐帮忙牵的线。」 徐管家便明白了,对傅嬷嬷点了点头,立即上前去和白善请安。 满宝检查了一下,发现他鼻子虽然哗哗的流血,但鼻樑没断;虽然一直在叫疼,但其实就是挫伤,没有伤到筋骨,擦擦药,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 于是满宝看向不知何时熘了过来的小芍道:「给他清洗清洗,不是什么大伤,我给开些散瘀的药就好,对了,药膏用吗,那样好得快点儿。」 岳老太太立即点头道:「要的,要的。」 满宝便新拿了一张纸写下药方来,然后与先前给傅文芸的药方一起递给岳老太太,笑道:「一会儿你们家派个人和小芍一起回济世堂取药就好,对了,算上昨日一起用的药,一共一百十二两七钱。」 岳老太太拿着药方的手一僵,扯了扯脸上的嘴角道:「你们济世堂的药也太贵了吧?」 满宝没说话,一旁的小芍立即道:「老太太,我们济世堂的药不仅在京城,就是在整个大晋都是出了名的药好价廉,但昨日府上的太太难产,用去了我们药铺唯一的一颗保命丸,那颗药是用上百年的野山参综合各种名贵药材制成的,可遇而不可求,多少人想要我们掌柜的还不卖呢。」 第1181章 不住 小芍道:「昨日我们药铺之所以眼也不眨的拿出来,那是因为周小大夫出面,她是我们济世堂的坐堂大夫,京城有名的小神医,我们大掌柜不看僧面看佛面,还只收了成本价,若是按照本来的价钱,这一颗药丸该当一百五十两的。」 小芍摸出一张帐单来给岳老太太看,「这是帐单,昨儿我们药铺便有送到府上来的,才添的三两三钱银子是才开的药。您可以看看。」 见岳老太太脸色发僵,小芍便躬身笑道:「老太太要是不信,大可以拿着药方去别的铺子里问问价,我们济世堂的药一定不会比别的药铺贵的。」 他看了一眼满宝后低声道:「其实这还不算周小大夫的出诊费,不过周小大夫说了,府上的太太是她的好姐妹,她不放心,所以要亲自来看诊,这个我们济世堂是不好管的。」 第1386页 傅文华走到岳老太太的身后,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岳大郎问,「二姐夫,我二姐的药钱要我们傅家掏钱吗?」 岳大郎鼻子还疼得很,闻言立即道:「三弟别误会,只是昨日忙乱,所以没来得及和药铺结帐而已。」 他连忙看向岳老太太,可怜巴巴的叫道:「母亲~~」 岳老太太僵笑一声,「对,是昨日有些忙乱,来人,快带这伙计去结帐。」 小芍沖满宝躬身行了一礼,和岳家的下人下去结帐去了。 徐管家眯着眼睛看着,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低头喝茶的满宝这才放下茶杯,抬头对岳老太太笑道:「岳大爷没什么大事了,不过他这两天少吃些荤腥,注意休息就好。」 傅文华哼了一声,转身便要往后院去,岳老太太生怕他真把人给带走,连忙让下人拦住他。 傅文华眼见着又要发火,徐管家上前拦住他道:「少爷,我们还是先出去找住处吧,待我们安顿下来再说。」 「那就把二姐放在这儿?」 徐管家便笑道:「满小姐不是说二姑奶奶已经脱离了危险了吗?既如此,我想岳家就是再薄情寡义,也不敢在这时磋磨二姑奶奶的,老爷再有两日就到京城了。」 傅文华这才咬着牙认了,转身就要走。 本来靠在椅子上装死的岳大郎见状,顾不得身上还痛,连忙去拦,「三弟,下人已经把房间收拾出来了,你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住到哪儿去?」 岳老太太虽然很不喜欢傅文华,但这时候真让他住出去,等傅家的人到了,恐怕岳家要显得更无理了,于是也扯了笑上前挽留,「傅小郎君,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为你二姐着想啊,这会儿眼见着天都快黑了,她知道你出去外头住,这得多担心呀……」 徐管家是不可能让傅文华再住在这里的,于是在傅文华耳边道:「少爷,我们进京本就是要给老爷太太们提前打点好住处,不如现在就去找一找牙人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傅文华一口应下,「好。」 岳大郎连忙拦住,「就算要找牙人,也可等明日时间宽裕些再去找,今日舟车劳顿,不如先在家里歇下……」 傅文华毫不客气的伸手推开他,怒道:「走开,不然小心我又揍你!」 岳大郎缩了缩,不过说什么也不让傅文华出去住。 远方来的小舅子上京来,人生地不熟的住到外面去,传出去人家要怎么议论他? 落在大厅里的满宝对着门口的白善摊了摊手,收了桌上的笔墨便拎了药箱出去。 俩人沖无暇招唿他们的岳家母子行了一礼,偷笑着熘了。 小芍也结帐好了,正在门口等着呢。 三人上了车后大吉便赶车离开,出了巷口后满宝道:「且在这里等一等吧。」 白善探头往巷子里看了一眼,见那边的动静渐渐大起来,想着恐怕还有一段时间呢,就问小芍,「那药果真这么珍贵?」 「当然珍贵了,」回答的是满宝,她道:「那保命丸两月才做一次,一次最多做五颗,有时候材料不齐,可能三个月才做一次呢。」 小芍连连点头,小声道:「本来大掌柜的意思,药是周小大夫拿的,该算八十两的……」 满宝挥手道:「不用算,以后给他家的药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你们乐意多加点儿我也是没意见的。」 小芍便笑道:「哪能多加呢,我们济世堂从来都是童叟无欺的。」 白善:……骗鬼呢,那刚才谁说的那药卖一百五十两的? 一颗药,都可以在他们县城里买一间铺子了。 正想着,巷子里越发热闹了,岳家到底没能留住傅文华,谁敢拦他,他便伸脚踹谁,下人不敢拉他,岳大郎被他踹了两脚后也不敢拦了,只能一边跟在后头劝,一边看着他出了岳家门。 徐管家扶着傅文华出门,冯树将他们家的马车赶出来,主僕三人上了马车,不顾岳家的挽留直接走。 岳老太太依靠在门口拍门嚎道:「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小舅爷就是有气,也不该在这档口让你姐姐忧心呀。」 傅文华坐在车辕上,看了岳老太太一眼后便指着岳大郎的鼻子道:「岳岚,你若是还敢欺负我姐姐,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回去以后最好待我姐姐好好的,什么忧心不忧心的,傅嬷嬷我知道,她断不会在我二姐跟前嚼舌根,若是你家的下人或什么阿猫阿狗在她跟前嚼舌根让她不能好好养病,你就且等着!」 岳老太太嚎声一顿,脸色青白相交,岳大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但傅文华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让冯树赶车走。 岳大郎看着马车走了,一回头就见邻里又有人探头探脑的打量他,想到他现在脸上有伤,连忙举起袖子来遮住脸,招来一个下人道:「赶紧跟上去,看看今天小舅爷他们住在哪儿。」 下人连忙应了跑去追。 马车出了巷子,徐管家看到停在一旁的马车,大松一口气,他立即跳下车,小跑着上前,连连行礼道:「白公子,满小姐……」 第1182章 互相伤害 满宝掀起帘子,看到他后笑道:「闲话就少叙了,本来应该请你们上家里去住的,只是我们身上还有些麻烦,不好请你们回家去住,我带你们去客店吧,你们先住下,回头我给你们介绍一个靠谱点儿的牙人,要租什么样的房子你们与他说去。」 第1387页 这个有点儿出乎徐管家的预料,不过他此时来不及思考,连忙躬身应下了。 满宝带他们去老周家的饭馆。 周五郎在街上开饭馆后,因为採买和招唿生意都是他在做,所以他认识的人也很多。 像住店和牙人,他也算熟的了,所以不用再去找郑大掌柜。 而且周五郎和周六郎,以及大头二头都是认识傅文华的,以前他们去县城里卖糖时,也没少把糖卖给他。 虽然几年不见,脸有点儿变化,可能都不太认得了,但交情在那里啊。 最主要的是,他乡遇故知,这是喜事。 不过满宝说的也对,他们家现在身上还有点儿麻烦,给人看病,或做点儿生意没什么,但若是私交来往就不太好了。 所以周五郎虽然很热情的给他们介绍了一家还不错的客栈住下,又给他们找了一个靠谱的牙人,却没请他们到自家饭馆里去吃饭。 徐管家隐隐觉得不对,想着他们初到京城,两边算是旧相识,以后还是要互帮互助的好,便拉住周五郎问起来,「周五兄弟,不知道你们家有什么麻烦,不瞒你说,我家二姑奶奶的公公就在京城为官,虽然两家现在有些嫌隙,但到底还是亲家,或许能帮把手也不一定呢?」 周五郎眼睛一亮,不过很快那亮光又熄灭了下来,嘆息道:「我也不瞒徐管家,我们家得罪了益州王和太后,不然乡里乡亲的,傅县令还曾经是我们的父母官,我们说什么都要款待一下的,我么妹不让我们过多来往,其实也是为了你们好。」 徐管家:……这得罪的人是有点儿太大了。 他把人送出门去,领了周五郎的好意。 傅文华正在屋里写信,他打算给他爹去信告状,让他们赶紧到京城来。 徐管家进屋看见,便道:「少爷,再有两三天老爷他们就到了,这信写不写都一样,当务之急是租个好点儿的院子,还得打听一下京城的消息。」 傅文华抬头看他,「打听什么消息?」 他嘆气道:「打听岳家老爷的消息,我今天给马餵饲料的时候找常乐说话,这才知道现在岳家住的宅子是买的。」 「是买的怎么了?」 「长安居大不易,岳老爷只是个新提拔进京的五品御史,本就不该在京城买宅子置业的,现租一套宅子,既便宜又宽敞,位置还好,多好?」徐管家道:「现在他们买的这宅子,有一半的钱是二姑奶奶出的。」 傅文华瞪圆了眼睛,啪的一下摔下笔,「凭什么?」 「是啊,京城的宅子这么贵,这不是要掏空二姑奶奶的嫁妆吗?」 不然徐管家也不会不等傅县令和傅太太到京城便提前发作了。 傅文芸难产的事,还有买房子的事,若是等傅县令到了京城再一起提,恐怕会被岳家一併煳弄过去。 既然如此,还不如他们先打前锋,先把难产的事发出来,等傅县令到了再提嫁妆买房的事。 徐管家一直协理傅家的庶务,甚至在傅县令刚当县令,还没钱请得起师爷时都客串过一把师爷,对这种事熟得很。 他对傅文华道:「少爷,今儿的事你就做得很好,你且等着,我一会儿去见见周家介绍的牙人,等我打听出合适的房子来,我们先租下房子,到时候看能不能僱人把二小姐从岳家抢出来,若能在老爷太太进京前把二小姐抢出来,那我们家就占了绝对的上风了。」 傅文华问道:「那我去做什么?」 他和徐管家先走时他爹就叮嘱过他,让他一路上都要听徐管家的,不许闯祸。 他今天没压住脾气打了岳岚,这不算是闯祸吧? 徐管家想到常乐说起昨天他们去济世堂里请大夫的情景,以及周满救治二小姐的果决,咬了咬牙后低声道:「你去找白公子和满小姐,我们是故旧,满小姐和二小姐关系又好,你和他们打听一下京城的情况。」 徐管家摸着鬍子沉吟道:「虽然周五郎说他们家得罪了益州王和太后,有些麻烦,可老奴总觉得他们得罪了人还能在外头那么自在的晃荡,也不算一点儿资本也没有,那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往就怎么来往。」 傅文华一脸迷茫,「什么得罪益州王和太后?」 徐管家回神,笑道:「没什么,少爷,信别写了,你现在就去找白公子他们玩去吧,他们刚才不是给您留了地址吗?让冯树带你去。」 傅文华就指了外面的天色道:「这都快吃晚食了,这会儿上门多不好?」 「就是要吃晚食的时候上门啊,」徐管家快手快脚的去摸出两盒建州的土特产,这本来是给岳家带的,毕竟是亲戚,上门总不能空着手,不过当时徐管家还没来得及把东西从马车上卸下来,这会儿干脆不给了。 他抱着礼盒,把傅文华拉出客栈房间,道:「快去吧,吃吃饭,说说话儿,这幼时的感情就回来了。」 傅文华想吐血,他和他们有什么幼时的感情? 他们之间只有仇好不好? 他小时候因为白善被打过多少手心? 去建州后又因为周满被罚过多少次? 但徐管家坚持把他往车上一塞,对冯树道:「送少爷去常青巷谢一谢白公子和满小姐。」 冯树刚到京城,两眼一抹黑,根本不认路,只能先下车问了路人,这才驾着车往前走。 第1388页 白善他们把人丢给周五郎后就回家洗漱休息了。他们今天看了一场大戏,都特别高兴,见白大郎和白二郎都在家,便绘声绘色的和他们说了一下。 然后白善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白大郎道:「大堂兄,将来你娶了媳妇可不要像岳大郎一样煳涂呀。」 白二郎正在剥栗子吃,闻言笑哈哈的道:「放心吧,这一二年内我大哥是娶不着媳妇的,对了,大哥,你都快及冠了吧?」 这就太扎心了,虽说现在民间男子成婚越来越晚了,但快及冠都没定下亲事的人毕竟是少数。 白大郎愤恨的抢过他手里的栗子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善宝都蹲监狱出来了,结果你的课程还是没赶上他,这段时间你都干嘛去了?」 这一下换白善和白二郎心塞了。 一旁的满宝看得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第1183章 抢人一 傅文华上门拜访,众人一愣,白大郎便领着三个小的出去迎接,连庄先生和刘老夫人都出来见了见他。 这一堆人,除了刘老夫人外,仔细一论,傅文华竟然全都见过。 庄先生不必说,他在罗江县的文人内勉强算有些名气,偶尔县学举行比较大的活动时,他会跟着站在下面听傅县令讲话。 傅文华没少被他爹拎着去薰陶一下文气,因此见过,虽然不熟。 白大郎和白二郎则是被白老爷带去傅县令家里拜访过,特别是过年的时候,罗江县的乡绅们一起请傅县令吃饭喝酒,偶尔会把自家的孩子给带上,大家吹嘘一个自家的孩子。 白老爷惯常拿出来吹嘘的就是白大郎。 在白善没出名前,白大郎算是罗江县里数一数二的少年才俊,毕竟年纪小小就能考到绵州府学,也是不容易的。 而通常傅县令表示他的儿子不堪造就时,白老爷就会把他的二儿子拎出来,表示他小儿子也顽劣得很。 白老爷通过这种同病相怜的手段取得过傅县令不少的好感。 所以这会儿,两方见上面,傅文华的目光从白大郎身上滑到白善周满身上后便定在了白二郎身上,于是他伸手去握住白二郎的手,道:「白二公子,许久不见了。」 白二郎刚被他哥扎完心,也泪汪汪的握住傅文华的手,「傅公子,许久不见了啊。」 一旁的三人:…… 庄先生和刘老夫人心中好笑,问了傅文华几句话,知道傅县令他们也快要到京城了,便笑眯眯的让白大郎他们好好招唿客人,他们便把空间留给他们了。 一群小的便移步到小园子里,把晚食摆在那里。 傅文华左右看了看后道:「你们家这宅子比我二姐的还大些。」 白善道:「租的。」 傅文华听过徐管家分析,知道他们这样的家境租房子比买房子要好,因此哼了一声道:「那也比我二姐家好。」 下人给上了饭菜,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满宝问他,「你父母会替傅二姐姐做主吗?」 「肯定会的,」傅文华想也不想的道:「徐管家说了,等我们租好了房子就去把我二姐抢出来,对了,我还想请你帮忙呢。」 他道:「我二姐才生产,身子肯定不好,我们抢人,会不会伤到她?」 满宝想了想后道:「那天我们去的时候发现岳家的下人也不是很多,你多雇几个人,把下人拦住,然后你把傅二姐姐背出来就行,最好是中午的时候去,那会儿阳气足,把马车里垫好,人一背出来,孩子再一抱就可以走了。」 她道:「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在车上等着,你们人一上车,我便可以照料。」 傅文华眼睛大亮,「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知道京城哪儿僱人比较靠谱吗?」 他道:「以后我二姐还要回去的,所以雇的人可以凶,但不得残暴,不能打人,不能损坏东西,要听从号令……」 满宝便看向白善。 白善沉吟道:「外面的苦力手脚不知轻重,也很难听僱主号令,怕是有些难,我认识几个朋友,明天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到时候与他们借几个下人,你要是怕男子手重,可以和他们借几个壮硕的婆子。」 「不过,」白善抬头看向他,「周五哥没告诉你们吗,我们家现在有点儿麻烦,我们去找你们没什么,但你们来与我们走得这样近……」 傅文华不在意的道:「徐管家没说有事。」 白二郎:「……你这么相信你家管家啊?」 傅文华好奇的看他,「我不信我家管家,难道还信你家的吗?」 这话没什么毛病,但貌似不是他问题的答案啊。 白大郎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的话,「快吃饭吧,二郎,你作业还没写完呢。」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明儿休沐,不用上学。」 所以作业可以慢慢写。 满宝道:「明天不是要带傅文华去见殷或吗?要出门呢,你不得写作业?」 没错,白善打算介绍给傅文华的朋友就是殷或,虽然他没说出口,但在京城里,他们比较熟,家里会出人给他们打架的也就殷或了。 封宗平祖父是刑部尚书,他是不可能做这种知法犯法的事儿,刘焕嘛,倒是会帮忙,不过他家里的下人估计不会听他的。 算来算去,还是殷或最合适。 第1389页 他是殷家的宝贝疙瘩,虽然以前家里的下人不太爱听他的话,但自他扎自己一刀以后,他祖母和姐姐们都不敢跟他说重话,更别说下人了。 那是他指东绝对不看向西,指北就绝对想不起南,找他借人最简单容易。 殷或的确很爽快,白善一提他就答应了,还问傅文华,「只抢人吗?要不要抢嫁妆?」 傅文华:「……还能抢嫁妆?」 殷或歪着头疑惑道:「不抢嫁妆吗?我记得我二姐提到过,宿国公府的姑奶奶闹着要和离的时,程大爷带着家将去陈国公府把嫁妆都抬回来了,两家当街打了一架呢。」 满宝的眼睛腾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兴奋的问,「还有这样的事?他们为什么要和离?最后和离了没?」 白善等人也竖起耳朵来听。 殷或笑了笑后道:「七八年前的事儿了,我那会儿还小,记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我姐姐们议论,好像是因为陈国公世子流连花楼,在外面喝醉了酒,回来冲撞了夫人,俩人吵了起来,还动了手,世子夫人就哭着回家了,嚷着要和离。」 他轻笑道:「宿国公只有两个女儿,一个远嫁,一个在眼皮子底下,心疼得很,便让三个儿子逮住姑爷揍了一顿,陈国公世子心中不服,当时出言不逊,世子夫人听了更不愿回去了,咬定了要和离,还要带走孩子,程家干脆就去把孩子和嫁妆都抢了出来,两家的家将在大街上就打起来了,最后闹到了御前。」 白善目光闪烁,问道:「死人了吗?」 第1184章 抢人二 「那倒没有,大家手上还有分寸,只是当时闹得挺大的,我姐姐们还在闺中都听得很仔细。」 满宝兴奋的问道:「那和离成了吗?」 殷或摇头,「陛下做中人,请了宿国公和陈国公入宫谈心,两亲家又和好了,陈国公领着世子去宿国公府赔礼道歉,又把世子夫人接回去了,如今孩子都十二了,再过两三年就该进国子学做我们学弟了。」 满宝听了一脸的失望,傅文华也有些失望。 殷或见了好笑,问他道:「你想让你姐姐和离?」 傅文华想了想后摇头,「和离对我姐姐来说未必是好事。」 满宝道:「二姐姐素来有主意,这种事还是该问过她,你想抢她出来,问过她了吗?」 傅文华眨眼。 满宝道:「去问问她吧,她答应了,我们这边人手随时都可以的。」 「我去见她?」 满宝便看了一下时间,起身道:「算了,我去吧,顺便给她看看病。不知道昨天岳家有没有为难她?」 白善起身,「我与你同去吧。」 白二郎嫌弃得不行,「早上你才陪她去过监狱,你又不会看病,就不能让她自己去吗?」 白善淡然的道:「不能。」 白二郎:…… 白善这才扭头对傅文华道:「我们去看看,你二姐要是答应,我们出来以后你们就可以动手了。」 傅文华惴惴不安,「这么快吗?我还不知道徐管家有没有租下房子呢。」 白善道:「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就是要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我觉得以你家管家的能力,今天是一定可以把房子租下来的。」 知道了他们得罪益州王和太后这样的事儿还敢放心的让傅文华来找他们相交,这样的管家,不是傻大胆,就是有真胆识。 而以昨天他在岳家的应对来看,他显然不是前者,那就是后者了。 找个宅子而已,牙人都给他介绍好了,傅家又不是要住上一年往上,也就租住一月,没必要那么精挑细选。 这种短租,若是他,小半天就能搞定,有什么难的? 殷或眼睛闪闪发亮,笑道:「人不难找,你们若定了,我即刻让长寿回去叫人就是。」 因为他体弱而姐姐们强势的缘故,他们家能打架的家丁和妇人都不少。 不然他姐姐们也不能总做出拦人车架的事儿。 白二郎一听,立即蹦起来道:「那我也与你们同去。」 白大郎犹豫起来,想去又不太敢,他偷瞄了一眼后院,小声道:「先生要是知道了……」 白善道:「所以要等我和满宝出来了你们再进去,二郎,你们也要远远的躲着,别轻易的露面知道吗?」 白大郎就小声道:「那我也与你们同去吧,正巧,我想去书铺里看看有什么新书没有。」 师姐弟三个便特鄙视的看向白大郎,岳家在外城,他们内城便有书铺好不好? 于是一行人一起赶了三辆马车去岳家,到了巷口,白二郎和白大郎便和傅文华殷或凑在一辆马车上,只满宝和白善坐着大吉的马车进去。 岳家的下人脸上有点儿紧绷,看到满宝,虽然不太想接待,但又不敢,只能把人放进去。 这一次,别说岳老太太了,连岳大郎都没有出面。 不知道是因为身上带伤,还是因为昨天在白善周满面前丢了脸,脸面上过不去。 白善和满宝一併到了后院,他不好进屋,也懒得去前厅,就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石凳上等着。 傅嬷嬷歉意的给他上了好茶。 满宝给傅文芸把脉后便扎针,她趴在枕头上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 毕竟昨天岳家才在她面前丢了大脸,以她的聪慧,应该会留一天的时间给岳家缓一缓,反正她现在的病也不急了。 第1390页 就知道昨天的事瞒不过她去,满宝笑着扫了屋里一眼,确定傅嬷嬷也不在屋里,便低声道:「我是替你弟弟进来问你话的。」 「什么话?」 「他要抢你出去,你愿不愿意出去?」 傅文芸就笑,「他必想不出来这样的主意,不是你给他出的,就是徐管家想的。」 「你家管家想的,他还挺厉害的。」 傅文芸轻声道:「徐管家以前是父亲的书童,从小跟着父亲读书的,家里的庶务多半是交给他打理的,连母亲都要仰仗他许多。」 她道:「我们傅家以前只是有些钱财的土乡绅,父亲读书花费巨大,谋官时又去了不少钱,我刚出生时还有些拮据,母亲虽不需亲自浆洗,但採买和厨房的事儿都要自己管的。」 「但等到我五六岁上时,家里已经不缺下人了,只靠我父亲的俸禄是不够的,你也知道,我父亲虽贪小便宜,却不是贪酷之人,家里的钱都是经营而来,基本上都是徐管家在打理,他自然厉害。」 满宝问,「那你要听他的吗?」 傅文芸便抬起眼来看向满宝,微微笑道:「在我们家,徐管家可代父亲做一半的主,既然是父亲的意思,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是听从父母之命了。」 满宝一听便明白了,忍不住沖她眨了眨左眼,调皮的道:「姐姐且放心,傅文华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 傅文芸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记得把孩子带上。」 「自然。」满宝想了想问,「要不要带嫁妆?」 傅文芸摇头,笑道:「我就是出去做个月子,又不是不回来了,带嫁妆做什么?」 她意味深长的道:「不带才是最好的。」 满宝也是这么觉得。 和傅文芸说了些闲话后便道:「你睡吧,这针要扎上两刻钟,等好了我自拔去。」 傅文芸眼皮便沉重起来,渐渐睡着了。 而就在白善他们在这儿看病的空隙,傅文华已经在殷或的指点下让冯树去找徐管家了。 京城那么大,能上哪儿找? 冯树下意识的便先回了一趟他们住的客栈,正巧碰见徐管家刚回来,两方一碰面,徐管家才知道少爷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连忙拉上冯树一起去找少爷。 冯树问,「徐管家,少爷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呀?」 「要是能完好无损的把二小姐抢出来那就是对了,反之还用我教你吗?少爷从哪儿找的人?不会是随便从街上找的苦力吧?」 「不是,是白公子和他同窗借的下人,」冯树道:「人现在都在姑爷家的巷子外等着呢。」 徐管家就好奇的问,「那人是谁?他在京城的下人很多吗?」 「挺多的吧,那位少爷的父亲听说是一个侯爷,还是一个什么叫京兆尹的大官儿。」 徐管家:…… 他忍不住去拍冯树的脑袋,「平日叫你多读书,你偏不听,尽跟着少爷瞎胡闹。」 「哎呦,徐管家,不是,舅舅,你别打了,我正架着马车呢,一会儿车要翻了。」 第1185章 抢人三 徐管家在松子巷的巷口外见到了他家少爷和白家兄弟。 相对于白二郎和白善两个,徐管家对白大郎就要熟悉得多了,因为傅县令在任上的时候,每年过年,白老爷都要带白大郎去拜见一下傅县令。 而白大郎不仅是罗江县有名的少年才俊,还在罗江县县学里短暂的上过学,算是从县学里考到绵州府学去。 虽然走的不是傅县令的路子,而是据说是他家先生给他找的关系,但这也是傅县令的政绩之一,因此徐管家是认识白大郎的,且还有些熟悉呢。 白大郎当然也认识徐管家,行礼见过后徐管家便抬头看向唯一陌生的一位公子。 殷或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车上,白二郎随口提了一句道:「这是我同学,叫殷或。」 徐管家一揖到底,恭敬的称唿了一声殷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免了他的礼。 傅文华着急的问道:「徐管家,你租到房子了吗?」 徐管家躬身道:「租到了,离这松子巷倒是不远,隔了两条街就是,在二柳巷里,也是两进的院落,不过比这边的稍大些,最要紧的是,里面的家具齐备,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都有,东家常租给过路的客商,周围还算安静。」 傅文华便满意了。 说着话,大吉架着马车出来了,满宝撩起帘子道:「傅二姐姐答应了,你们上吧。」 殷或便立即招来长寿道:「你回家去带些人来,嗯,带上二十人吧,粗使的婆子多些,祖母问起,就说是我要用的。」 长寿应下,赶了他们家的马车就跑。 殷或调人还真不难,不过才两三刻钟,长寿的马车后面就跟来了两辆骡子拉的大板车,每辆车上都坐了十个人左右。 婆子居多,个个膀大腰圆,殷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好几个是跟着他姐姐们陪嫁出去的。 他愣了一下问,「怎么要的是姐姐们的人,家里没人了?」 「有是有,只是奴回去要人的时候碰巧三位姑奶奶都在家里,仔细一选,倒是姑奶奶们的陪嫁还健壮些,所以就给带上了。」 殷或不是很在意的点头,挥手道:「行吧,让他们听傅公子和徐管家的吩咐。」 第1391页 徐管家看了他家少爷一眼,立即去和那些下人交待,他说话和善,自家少爷又在当钱,殷家的下人便是心里有些看不起徐管家的门第,此时也不敢显露出来,且听话得很。 徐管家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就比外头请的苦力要好点儿,因为做下人的已经习惯了听令,不管心里服不服,反正是不会行差踏错的,可若是请外头的苦力,若是有一个不听令,手重了或手多了,那可就是闯了大祸了。 徐管家是想把傅文芸抢出来,好让傅家占在上风,却也不想因此让两家由姻亲变成仇家,所以行事必须要有分寸。 他在这里交待清楚,确定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后便和傅文华点了点头。 满宝就钻到傅家的马车里,和白善等人笑吟吟的道:「你们且在这里等我。」 众人点头。 满宝躲在马车里,傅文华和徐管家坐在车辕上架着马车入巷,到了岳家门口便停下,敲了门,门才开,徐管家便带着人推门而入。 岳家的下人见徐管家带了这么多人入内,吓了一跳,连忙高声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转头看到面沉如水的傅文华,连忙求饶,「舅老爷,舅老爷,有事咱慢慢说,大爷他不在家啊……」 他怕傅文华又是来打岳大郎的。 徐管家友善却又坚定的把他推到一边,笑道:「姑爷在不在家不要紧,我们姑奶奶在就行,我们少爷是来接姑奶奶回门的。」 说着话的功夫,傅文华已经带了人径直往后院去了,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岳家下人看见这么多膀大腰圆的婆子和壮汉,一时停住脚步不敢说话。 傅文华一直进了后院岳老太太和岳大郎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屋里冲出来。 看到傅文华和徐管家带了这么多人进来,惊道:「文华,你这是要干什么?」 傅文华在他姐的房门前停下脚步,沉着脸道:「我怕我姐在你们家受委屈,我要带我姐回家坐月子。」 岳大郎连忙上前阻拦,「万万不可呀,三弟,那些都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但人还没上前就被徐管家带着人给拦住了,他道:「少爷,快进去把小姐背出来吧。」 傅文华便道:「误会的话你还是留待我父母到了再与他们说吧。」 说罢进屋去,这下连岳老太太都不淡定了,连忙叫下人去拦住,不许他们出门。 但岳家根本就没多少下人,其中还有好几个是傅文芸的陪嫁,他们当然是不会帮岳家的。 于是殷家的下人在房门前一站,直接就隔出一条道来,谁也进不来。 傅文华进去,傅文芸已经穿好了衣服,傅嬷嬷也抱着孩子在呢,连她们请的奶妈子都低着头站在屋里。 傅文华跑上前道:「二姐,我来接你回家。」 傅文芸微笑着点头,秋月连忙扶着她趴在傅文华的背上,然后用斗篷把人遮住,以免吹了风。 孩子也包得好好的,几个下人便护着姐弟俩出去。 岳大郎看到傅文华背着傅文芸出来,斗篷遮住了傅文芸的头脸他看不清,只能一边推着挡在面前的婆子,一边叫道:「文芸,文芸,你快劝劝文华,这是怎么说,我与母亲待你的心你是知道的,家中一直和睦,前日是有些误会,我不是已经与你解释过了吗……」 傅文华气得停下脚步扭头瞪他,张嘴就要骂回去,他背上的傅文芸在他耳边低声道:「傻子,别听他说话,径直走,莫管他。」 傅文华被噎了一下,想起以前姐弟俩一起跟着先生读书时,先生考校他,他答不出来,他二姐便站在他背后,用书挡住嘴巴念叨他,「傻子,连这题都破不出来……」 傅文华果然不再理岳大郎,转身闷头就走,一路出了岳家,自有两个婆子帮忙把傅文芸给抬进车里。 趴在自家墙头看热闹的邻居们看到全身包裹在斗篷里的傅文芸,再看他们身后抱着孩子的傅嬷嬷,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悄声议论道:「我就说嘛,连这都能忍,除非那新媳妇的娘家是棒槌,果然,这就把人接走了吧?」 第1186章 好事 满宝扶着傅文芸在铺好的被子上坐下,摸了摸她的脉后点头。傅嬷嬷也抱着孩子上了马车,傅文华直接坐在车辕上,一挥手道:「我们走!」 冯树便赶了马车走,徐管家这才带着人从岳家里退出来,不顾岳大郎他们的拉扯。 岳大郎跑出来时,马车都出了巷子了,殷家的下人跟在马车后面小跑着,他又急又气,只能狠狠地跺脚,回头看向也呆住了母亲,突然就生了些怨气,「哎呀」一声便转身回了屋。 岳老太太连忙追上他,「大郎,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待你父亲回来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 昨天晚上岳老爷回来知道傅文华来京的事就很是大发雷霆了一顿。觉得岳大郎连家事都处理不好,昨天那样的事,何必再找藉口推诿,直接道歉就是。 他刚到京城,人都还没认熟,近来京城事情又多,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战战兢兢的,结果儿子连这点家事都处理不好…… 岳大郎被他母亲这么一喊,身子也僵住了,咬咬牙,回神找了个机灵点的下人道:「快跟去看看,看看他们租了哪里的房子。」 下人应下,连忙追了出去。 第1392页 殷或很满意他家下人的效率,一挥手让长寿发赏,然后让他们回家去了。 徐管家带了他们去他租好的院子里,傅文华把他姐姐背了进去,满宝帮着看了看身体,确认没事后就笑眯眯的道:「这下好了,二姐姐可以安心养病了。」 傅文芸笑了笑,拉着满宝的手道:「多谢你了。」 「不必谢。」满宝转身重新给她写了一张药方,道:「傅二姐姐,你不必日日扎针了,接下来每五天扎一次就好,这药方是新的,药要便宜些,不过药效却没差多少。」 满宝将新药方交给秋月,知道他们应该还有许多事要商量,她不好多加打搅,便笑道:「我就先回去,等过几日再来看你,若身体不舒服,可以去济世堂找陶大夫,也可以常青巷找我。」 傅文芸问,「你不在济世堂坐堂吗?」 满宝笑道:「这几日不方便,所以暂且不去药铺,还是留在家里的时间多。」 傅文芸心中虽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点头应下了。 等她走了,她才招了徐管家来说话。 傅嬷嬷在床前挡了一道屏风便让徐管家进来了,并不如在岳家时有那么多规矩。 傅文芸先问了父母,知道他们这两天便要到了,也知道了她爹这长史是怎么来的,便沉吟着问道:「满小姐怎么不在济世堂坐堂了?」 徐管家顿了一下后道:「听他们的意思,白公子和满小姐似乎得罪了益州王和太后。」 傅文芸问,「那些健仆你们是从哪儿请来的?」 「是白公子的同窗所借,说是京兆尹家的公子。」 傅文芸便挑了挑嘴唇,道:「那辛苦徐管家出去打听打听,看他们是怎么得罪益州王和太后的。」 徐管家迟疑道:「小姐,这两日老爷太太便到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怕是不好打听,不如等老爷到了再想办法上吏部打听打听。」 「何必如此麻烦?白家的小郎君既然是在国子学上学,那你去国子监门口找那些候着的下人打听就是了,济世堂这边,我让秋月去买药时打听。」傅文芸道:「我们在京城里认识的人少,除了岳家那边,也就只有他们这边了。」 徐管家便嘆息一声,应了下来。 满宝爬上马车,大松一口气,乐道:「好啦,明天开始我们盯着天牢就好了。」 殷或好笑,「你们自身都难保,对别人的事倒热心。」 满宝道:「怎么是别人的事呢,傅二姐姐可是我的好朋友。」 白善点头,「让你挣过许多钱的朋友。」 殷或好奇,「这话怎么说?」 满宝轻咳一声,转移开话题,「朝上还没消息吗,益州王到底什么时候判呀?」 目前殷或是他们之中消息最灵通的了,没办法,庄先生和刘老夫人觉得现在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外面的消息开始只和向六爷交流,不太乐意告诉几个孩子了。 怕他们泄露出去。 满宝他们心里是很不服气的,他们是那种会随便泄露机密的人吗? 事实证明他们是的,昨晚才和祖母保证不往外说的殷或道:「太后病了。」 见四人的目光一起看过来,殷或认真的道:「这次是真的病了,听说病得很严重,祖母前两天才跟随命妇进宫看望过,太后比大寿那天老了十岁不止,一夜白了头,萧院正现在就守在太后的宫殿里都没敢走。」 他道:「连皇后的身体也不好了,太后病中求情,加之益州那边的叛军首领还未送进京,所以暂且没判下来,不过三省已经在开始调查与益州王勾连的世家、官宦和富商了,离得近的太原等地已经开始拿人了。」 殷或道:「你们在外面感受不到,如今京中百官都有些自危的感觉,毕竟之前益州王受宠,不少人家都与他有过来往。」 白善听明白了,「所以现在益州王不好判?」 殷或笑道:「说难却也不难,百官自然是希望早判早了,不然拖着,时间越久对他们越不利,毕竟谁也不知道益州王会攀扯出谁来。但太后拦在前面,陛下以孝治天下,此时就是魏大人都不敢狠逼。」 她要是装病,魏大人是不怕的,连老唐大人他们都不会太顾忌,可她这会儿是真病了。 真把太后气死了,皇帝有事没事他们不知道,他们多半是要有事的。 白善垂眸思考,想到被藏匿起来的向家兄弟,摇了摇头道:「总觉得怪怪的,似乎是哪儿不对。」 满宝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殷或问,「是太后不对?」 白善摇头,「太后是对的,她要是不拖延那才是错的,我觉得皇帝不对,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怪怪的。」 白二郎一脸认真的道:「我觉得你们才怪,所以这案子一天不判,你们就一天不去上学了?」 他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羡慕,「那要是年前都不判,你们今年岂不是都可以留家里了?」 白善忍不住伸手拍他,「这是什么好事吗?」 白二郎捂住脑袋叫道:「难道这还不是好事吗?」 第1187章 最后一别 孔祭酒也觉得不能让白善一直旷课,等了好几天,发现太后的病情一点没有好转,益州王的判决也暂时搁置下了,倒是牵连进此事的人家开始被调查。 第1393页 而且听说益州那边已经开始押送造反的匪首等入京。 孔祭酒掐指一算,就算即刻启程,那边也得十天左右才能进京啊。 于是他想了想,一边让甲三班的学官给白善另外布置了些作业,一边思考着是不是让白善回来上学。 主要是白善他们出狱三天了,也没见有人找他们的麻烦。 似乎是为了避嫌,不让御史再抓到把柄,连太后都没找他们的茬。 孔祭酒总觉得他若是总让白善请假不上学,倒显得是他们国子监怕了益州王似的、 而且白善总这么躲着于他名声也有损。 躲个三五日的,还能说他刚出狱,要养身体,可要是躲上三五月,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于是孔祭酒打算去宫里转一圈,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进宫呢,皇帝却召他进宫去了。 还有魏知、唐辉等重臣一起。 进了皇宫才发现是赵氏等世家宗主在太后那里,皇帝召见他们一起商议益州王的事。 此次进宫的人不少,太后躺在病榻上,拉着皇帝哭了半天,一些世家宗主和大臣也劝了半天…… 最后孔祭酒出宫后便对长随道:「让人告诉一级甲三班的学官,通知白善回来上课吧。」 长随问道:「不躲了?」 「躲个屁,私兵都被起了,人也抓了,陛下要尽孝,此事怕是要不了了之。」 既然要不了了之,作为苦主的白善和周满,益州王心里再嫉恨也不会此时对他们出手的。 太后为了堵悠悠众口,最后怕是还要施恩于他们,所以没必要躲了。 此时,白善他们才从二柳巷回来,刚收到学官让人送来的新作业,还没来得及嘆气了,转身便又收到了这个让他回去上学的消息。 白善疑惑,看向殷或,殷或起身道:「我回去问问祖母,不过我父亲现在不在京中,恐怕家里的消息也会有些滞后。」 白善和满宝等人送他出门,「那便拜託你了。」 送走了殷或,满宝问,「那我们明天还去天牢吗?」 白善略一思索后点头道:「去,有始有终,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既然做戏了,那便做全套吧。」 因为是想着最后一次去,哪怕心里不太喜欢巴菩,白善和满宝还是给他准备了一份很丰盛的饭菜,当然,顺便也给了那女囚一份。 巴菩收到这么一份厚礼,愣了一下后问:「你们以后不来了?」 白善点头,隔着牢门坐在他对面,点头道:「明天我要去上学了。」 巴菩便看向满宝。 满宝道:「他要去上学,我也要开始去药铺坐堂了,我们想着相识便是有缘,所以今天多给你准备了点儿好吃的。」 巴菩便看向斜对面那女囚的食盒,抬了抬下巴问道:「这牢里这么多人,怎么就只给我们两个?」 白善倒也坦诚,直接道:「给她是因为同情,我们觉得她罪不至死,但律法如此,我们无能为力。给你是因为你于我们算有过帮助。」 巴菩便笑道:「那天她不是告诉过你们我是骗你们的了吗?」 「我们知道呀,」白善笑道:「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在骗我们,只是不管骗还是不骗,我们都得来看看你,好让外面的人有事儿可做。」 巴菩撇了撇嘴,「你们这些读书人弯弯绕绕就是多。」 他也不计较了,直接拿出那只炖好的鸡便撕开,咽了咽口水后就开吃。一边吃一边嘆气,「今儿过后又得吃糠咽菜了。」 牢里的伙食很不好,馒头都掺了糠,好多米粥都是陈米熬煮的,因为没有淘洗干净,总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满宝不在意的道:「再过几天你不是就要行刑了吗?到时候就有好吃的了。」 巴菩一噎,觉得口中的炖鸡有点儿无味起来,他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满宝看,突然一笑,「小娘子很讨厌我?」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道:「倒也不至于,就是不喜欢而已,我以前看的书上总说每个人犯罪都是有原因的,所以我想知道你的原因是什么?」 巴菩没回答,而是问道:「你们又为什么会被关进天牢?还在隔壁那么宽敞的地方,家里都是大官儿吧?」 满宝道:「我家是贫户,可穷了,我先前还有三个哥哥,家里都怕他们娶不着媳妇,现在还有一个呢,都及冠了也没找着媳妇。」 白善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巴菩点头,肯定了满宝的话,「她家以前很穷。」 「穷?」巴菩一脸不相信的上下打量满宝。 白善面不改色的道:「但是她聪明,先生很喜欢她,就收她做了弟子,我祖母也很喜欢她,所以她就和我一块儿读书了。」 巴菩便道:「那小娘子运气还真不错,既是平民,那不是杀人的罪,怎么会被关到天牢里来,还被上官关照?」 「大概是因为我们状告了益州王,合了许多人的眼,所以就被关照了。」对方都快要被砍头了,这种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满宝还是比较好奇于他的犯罪过程的,于是干脆盘腿坐在他对面,和他开诚布公,「你看你问的我们都回答了,你也回一下我们的问题呗,你为什么杀人啊?」 巴菩沉默了一下后撕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道:「为了活命吧,他们要告发我,要杀我,要拿我的命,我自然就只能杀他们了。你们告益州王什么?」 第1394页 「也没什么,他杀了我们的父母,还要谋反,我们知道了,就告他了,」满宝道:「因为偷盗吗?偷盗被抓到应该只会被流放,为了不流放就杀人吗?」 「嗤,」巴菩道:「流放还不如杀头呢,被押到边关去做兵奴,或是去矿山里挖矿,那才是生不如死,我若逃了,那便安然无恙,自然要杀了。」 满宝便嘆息。 巴菩道:「哼,你们也别觉着我残忍,我杀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给你饭食的那一家也不是好人吗?」 巴菩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她儿子是逃兵,算的什么好人?我本也没想杀她,是她撞见我杀她儿子,大嚷大叫起来,我这才动手杀她的。」 第1188章 不可能 「不可能,」白善道:「军户皆在册,既然你说他带着老母,那就不可能是逃兵,不然他回乡,里长不可能不知道,收容逃兵,隐瞒不报是会被连坐的。」 「我都快要死了,我骗你们做什么?」巴菩没好气的道:「他当时回来,包袱里装的是甲冑,我以前当过兵,一摸就知道。」 白善便打量他,问道:「你才是逃兵?」 巴菩:…… 他低头狠狠地吃了一口鸡肉道,「反正都要死了,也没啥可瞒的了,不错,我是逃兵,自逃出来便不敢再回家,就是靠偷盗度日。」 白善还是皱眉,觉得不通情理,「逃兵哪敢回乡?多是和你一样四处流浪,或许有了钱后会改换身份,但也绝对不敢光明正大的回归乡里。一旦被发现,里长和邻里都要被连坐的。」 巴菩自己就是逃兵,他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皱了皱眉,不过又很快松开,不在意的道:「我没必要骗你,他要不是逃兵,家里怎么会有甲冑?」 他道:「他可全乎着呢,手脚都没断,又年轻,不可能退役。」 白善沉吟片刻,「茂州戚家村?」 巴菩没理他,继续啃着鸡。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唐县令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书上也是这么写的。 满宝问,「你对茂州熟吗?为什么会逃到茂州去啊?」 「不太熟,我对益州和绵州最熟,」巴菩道:「我老家绵州的,但不敢跑回去,怕被熟人认出来,我呢,平时就在益州里逛一逛,摸几个钱袋子花,可这两年在益州的日子也不好过,新来的县令特别狠,好几次我刚得手就被人查上来,最后没办法,我就逃了。」 巴菩其实逃兵役逃了很多年了,中间日子也好过过的,但就在他攒了钱准备回乡改换身份时,犍尾堰决堤了,粮价暴涨,他一路走回去就把钱给花光了。 水患过去,他刚到益州城的时候日子很快又过好了,那会儿虽然益州城人少,但有钱的人家也开始回来了。 他偷了不少的钱。 但唐县令上任后他日子就不好过了,城里的防务严格了许多不少,好几次还被唐县令顺藤摸瓜找到了住处,没办法,他只能东躲西藏,最后不得不离开益州城。 巴菩倒也不隐瞒,不过更多的是吹嘘自己偷到过的东西,「出了益州就好了,茂州那儿的东西还挺好偷的,我在一户人家里偷了一匣子的珠宝,可惜那东西不好出手,我去当铺的时候恰好撞见了他们家的人,一个没留神被戳了一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逃的。」 「那动静,你们知道有多大吗?七八十人抓我一个,最后我跑进了山里才逃脱的。」 白善不信,「七八十个人在你受伤的情况下还抓不住你?」 满宝道:「伤口落血,光循着血迹都能找到你吧?」 巴菩自得道:「那是老天爷保佑我呀,他们追着我进了山就不追了。」 白善道:「然后你就到了戚家村?」 「不错,」巴菩嘆气道:「其实我也不是恶人,班老妪救了我,我原先还打算送她一个带出来的玉镯子呢,可她儿子从外面回来,手里就拿着我的通缉画像,我一摸他那包袱就知道是甲冑,我肚子上的伤还没好呢,肯定打不过他……」 白善和满宝还在沉思,巴菩干脆执杯往旁边倒了一杯酒,絮絮叨叨道:「兄弟啊,你要是听我的,你当没看见我,我呢,也当不知道你是逃兵,大家各走各的道儿,也就不会有今儿的事儿了。」 「你偏不听,还非得抓我去拿赏金,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杀你的吗……」 白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打断他的话,「那你对戚家村熟吗,你觉得那个村子里除了班老妪的儿子外,还有没有逃兵?」 巴菩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当逃兵是大萝蔔呀,哪儿哪儿都是。碰上一个就已经是我倒了血霉了,而且我是逃命的,到了班老妪家后就没怎么出门,万一被人看见了脸怎么办?」 白善认真的看着巴菩道:「白天不出去,晚上总会出去看一看吧?作为一个盗贼,怎么可能不熟悉熟悉所处的环境?」 「咦,小郎君倒是挺熟的嘛,」巴菩笑道:「倒也没错,我晚上的确出去过,可我也没见着人呀。」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村有什么不同?」 巴菩总算是觉得不对了,凑上去看白善,问道:「怎么,你觉得他们村有问题?」 他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栏杆,「那是不是我不用死了?」 白善淡淡的道:「徐大人不是说你还杀了一个拘捕你的官差吗,你觉得你能活?」 第1395页 巴菩一听便泄了气,倒也没什么瞒白善的了,他无趣的挥了挥手道:「能有什么不同?除了他们村富裕些,也没什么不同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村富裕?」 「我当然知道了,」巴菩道:「晚上亮灯的人家不少,还有许多人家养了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油灯不是谁家都能点得起的,老周家现在这么有钱了,老周头也不捨得在晚上点油灯的。 而穷的时候,一年到头点油灯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所以村里很多人家亮着灯,就意味着这个村很富裕。 一直没说话的女囚突然沙哑着声音道:「戚家村没钱。」 白善和满宝一起回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哦,她跟我一块儿押送进京的,就是茂州的。」巴菩回了一句。 白善看着她的目光都发亮起来了,女囚倒也不隐瞒,道:「我有个姨婆就是嫁在戚家村的,他们村因为是在山里,出了名的穷,不可能有钱。」 巴菩嗤笑道:「没钱他们村能点油灯,能养狗,那房子还是用的半石头砌的?」 女囚便又不说话了。 白善便拉着满宝对女囚躬身行礼道:「多谢你了。」 他对俩人道:「你们慢吃,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我和满宝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拉了满宝就走。 满宝问他,「你怎么了?」 白善拉着她上了马车才小声道:「我突然记起那本铁矿册子,其中有好几笔的去向都写了一个戚字,我以前还当是提铁器之人的姓氏,可今儿听巴菩这么一说,那有可能是戚家村的意思,是铁器的去处。」 「万一我们猜错了呢?」 「管他呢,」白善道:「告诉唐县令和杨县令,让他们去查,万一查到了呢?」 满宝一想也是。 第1189章 刑问 白善回去写了信,交给大吉让他派人送去益州和罗江县,结果信都没出宅门,在家里转了一圈后回到刘老夫人手上。 白善和满宝就被叫过去问话了。 然后刘老夫人沉吟片刻后道:「信我替你们送出去,只是魏大人那里也要告诉一声,这种事情他们做比我们做要快些。」 刘老夫人道:「善宝,明儿你就要去上学了,天牢那边就不要去了,满宝,你也是。」 满宝张了张嘴巴,小声道:「我们还想再问问他们,问仔细些。」 刘老夫人将信按在桌子上,轻声道:「这种事情魏大人他们会去做的,天牢晦气,你们别总是往那儿跑。」 满宝问:「他们这算戴罪立功吗?能不能免了斩刑?」 刘老夫人蹙眉,不由看向一旁的庄先生。 庄先生问道:「你想让谁免于斩刑?」 满宝小声道:「巴菩倒是罪有应得。」 庄先生便明白了,微微颔首道:「我们见到魏大人会和他提的,但成与不成,还须刑部考量。」 满宝就高兴起来,很爽快的点头道:「行,那我们明天不去了。」 还在牢里等着他们送饭的巴菩没能等来白善两个,倒是等来了几个没见过的大官儿,他和斜对面的女囚,叫秋娘的,一起被提出去审问。 秋娘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她没什么需要瞒人的,魏知对她的坦诚很满意,细细地询问起她所知道的茂州情况,包括她娘家住在何处,她所说的姨婆家住在何处,家里有几口人,以什么为生,平时可有来往…… 问的很细,秋娘心中惴惴,却也仔细回答了。 倒是巴菩转着眼珠子,虽然也回答问题,却回答得很笼统,还反过来打探他们的目的。 但堂上有老唐大人在,他能让巴菩得逞吗? 见他如此不老实,老唐大人干脆挥手道:「此人为贼,又是偶尔到的茂州,恐知道的不多,留下这秋娘即可,他送回去等待秋斩吧。」 距离秋斩定的日子还有三天。 巴菩瞪圆了眼睛,立即趴在地上高声道:「我知道,我也知道很多茂州的事的,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老唐大人很不喜欢他,他手上有四条人命,在他看来,便是立下再大的功劳,也不该免了死刑,因此面无表情的问,「你知道什么?」 「我,我……」巴菩看着堂上三位大人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大人们想知道什么,小的都能说一些的,只求大人开恩,饶小的一命。」 老唐大人冷哼一声,沖差役们挥了挥手,他们立即上前要把巴菩拉下去,季相和老唐大人一唱一和,嘆息道:「你这犯人好不知趣,本来你若老实交代,或许这三两日内能让你过得舒坦点儿,或许会推迟到明年秋斩也不一定,想要免死?你知道的,难道其他茂州出来的人或犯人就不知道吗?我们不问其他人,只问你,不过是嫌弃麻烦而已。」 差役已经要把巴菩拉出门去了,一听这话,巴菩是真的哭了,泪流满面的道:「我说,我说,大人尽管问小的便是。」 老唐大人这才抬了抬手,差役又把他拖回来。 季相和魏知都没有再开口了,论刑问,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没有老唐大人厉害。 老唐大人喝了一杯茶,沉吟片刻后道:「我听人说,你耳力特别厉害,以前在军中是做什么的?」 第1396页 巴菩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军中的事来,季相和魏知都没表示异议,坐在上面喝茶。 见老唐大人一皱眉,巴菩立即道:「小的是斥候,在斥候营中听差。」 季相忍不住蹙眉,「斥候营怎会有你这等人?竟然逃兵!」 季相在军中干过,做斥候,首要的就是忠心,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在最前线的,知道的消息还多,一旦被俘,后果不堪设想。 巴菩惴惴不安道:「小的刚入营没多久就被调到了斥候营,也不是有心逃的,是有一次与吐蕃作战,小的受了伤跌入林中,醒来只有我一人在,一念之差,就,就逃了……」 他是斥候,当时与他一起的还有四个战友,他们探查到了吐蕃军的动向,却不小心被发现了,五人回逃的时候他的马被射中,身上也中了一箭,跌入林中…… 当兵实在是太苦了,又总在生死一线,他想着,他们回去后肯定会报说他战亡了,如此也不会连累家里,他只要离开,便天高任鸟飞…… 就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他就跑了。 老唐大人微微点头,继续他的问题,「如此说来,你探查的功夫很厉害了,在益州城偷盗时一直得手,华阳县令几次都抓你不住,那在茂州时,怎么会一次就被发现了?」 老唐大人微微倾身,问道:「你偷的是谁家?」 巴菩一愣后道:「偷的是楚家,他家是茂州有名的富户,他家儿子娶的还是茂州刺史的女儿呢,这样的人家钱不少。」 老唐大人不动声色的问,「那为什么不去偷汪刺史?」 巴菩:「……刺史府里有兵丁巡逻,我又不傻,去偷楚家就行了。」 老唐大人微微点头,问道:「顺利吗?」 巴菩迟疑道:「顺利吧,我一进去就摸到了一个院子,可惜找不到金银,只找到一个妆盒,里面有许多珠宝首饰,我便全拿了。」 老唐大人:「浅夜偷的?」 巴菩点头,「白天容易被人看见,深夜他们家巡逻的家丁反倒多起来,所以就浅夜入内偷了。」 不过这位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巴菩抬头看向老唐大人,以前可没有那个官儿这样问他。 老唐大人问,「进去后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没看到什么啊,那会儿他们家多数在正院那里共享天伦,我去的院子都没几个下人,悄悄的避过就进去偷了。」 老唐大人盯着他问,「既然没人发现,你又怎么会被抓到?」 「我是去当铺时被发现的。」 老唐大人挑了挑嘴唇道:「你当的是什么东西?」 「一根银钗。」 「银钗可直接在银楼换成银子,你为何要去当铺?」 「茂州的银楼是他们楚家的家业,虽然银钗上没标记,但我还是不敢去,所以直接去了当铺,谁知道当铺也是他们家的。」 「你去前没查过?」 「查过了,但那时真的不知道当铺是他们家的。」 第1190章 老妇 巴菩说到这里「哦」了一声道:「倒是听到了不远处书房里的两个人说话,说是粮食又不够了。」 这下连魏知和季相都坐直了,老唐大人不动声色的问道:「除此外,还听到了什么?」 巴菩的细细的说来,他心里也很疑惑,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平常之言,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那书房距离他熘进去的房间有两墙之隔,不然他也不会在翻了柜子和床头发现没金银后便取了妆盒里的首饰珠宝便走。 虽然珠宝和金钗银钗等都能换钱,可到底没有金银方便。 而他销货也很小心的,他拿出手的银钗一点儿标记也没有,样式也很普通,还特意避开楚家和汪家的产业,谁知道那当铺竟也是楚家的,明明之前一点风声都不漏。 且对方一看银钗,也不问他缘由,直接就要拿人问话,他一看那架势不对,便跑了。 一跑,就泄露了,当时就被捅了一刀,要不是他当过兵,还是斥候,当时恐怕都逃不掉。 老唐大人细细的询问了整个过程,翻阅了一下他的案卷后道:「你是在茂州犯案,怎么是绵州审判并押送入京的?」 巴菩道:「小的一路从茂州逃到了绵州,是在绵州被抓获的,因祖籍绵州,便在绵州受审了。」 魏知也好奇的看了一眼案卷,问道:「你不是和茂州的犯人一起押解进京的吗?怎么是在绵州受审和押送?」 巴菩一脸茫然,倒是老唐大人解释道:「需要刑部重复审查的命案不多,押解进京耗费很大,一般为了减少耗损,临近的几州会一同上路,经过之地,若也有犯人,出一个衙役,再给些钱就能托路过的州府差役帮忙一起押解,减了各州损耗,所以这种事常见。」 秋娘是因为妻杀夫,当时案卷做得不明朗,封尚书审阅过后担心是冤假错案,所以让人把人押解进京重审。 巴菩却是因为杀的人过多,影响极其恶劣,所以被当做典型送到京城来受刑。 一般这种案子,一州三年都未必出一起,所以押解犯人进京的花销很大,毕竟一个犯人你至少得三个人押送吧? 差役和犯人吃饭,住店的钱谁出? 当然不可能是刑部出了,一般就是各州县衙自己出的,一些贫穷的小县根本就出不起这个钱。 第1397页 比如没有杨县令之前的罗江县,傅县令就从来不会让自己任下有冤假错案的案卷递上去,也不会让任下发生这种性质恶劣的大案。 不然一个案子县衙还得往外掏几十两银子送进京,傅县令能心疼死。 老唐大人对刑部熟得很,继续道:「至于在绵州审,人是在绵州抓到的,若在绵州审理,那半数功劳在绵州,不然送回茂州,绵州便无功了。」 不然,巴菩是在茂州偷的东西,在茂州杀的人,茂州的官衙已经画出了他的画像,为了抓他还死了一个人,绵州抓住了人送回去,那这案子唯一还跟绵州有关系的就是巴菩出自绵州了。 到时候功有没有不一定,过多半是要落下的,毕竟,治下之民逃兵也就算了,还偷盗杀人,上面是能问教化不严的过错的。 所以,巴菩是被绵州抢功一般抢过去的。 三人一起低头看了他一眼,若楚家果真与益州王谋反之事有关,那这巴菩真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不然若是在茂州,他早没命了。 这些事自然是都要查的,怎么查,那就是老唐大人的事儿了。 因为唐县令就在益州,他的人过去最快。除此外,陛下那里也要告诉一声,魏知如今还能跟着参与,季相却属于被半排挤了。 益州的事儿有些严重,身为百官之首,老家还在益州,这算是他的失职,现在陛下还要用他压着百官,做个名义上的领头人,但其实这个案件很多事情都不过他这边了。 季相与魏知等人从宫里出来后便互相一揖手,告别回家去了。 魏知和老唐大人站着等季相的马车走了以后才道:「那俩人你关到哪儿去了?」 老唐大人道:「京兆府的牢里,殷礼现在不在,这些事全是他的副使管着,也是陛下的人,比天牢还稳固些。」 魏知看着季相的马车走远,嘆息一声道:「季相老了。」 老唐大人没说话,现在他儿子还在益州城呢,益州王那不知道躲在哪儿的私兵于他来说就相当于隐藏起来的飢饿狼群,一个不小心,整个益州都要完。 益州的百姓,包括他的儿子,一个都别想逃,所以老唐大人真的很难有心思去同情季相,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魏知显然也知道他的忧心,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后道:「别急,殷礼就在益州左近。」 老唐大人便冷哼一声。 殷礼现在的行踪只有殷礼自己知道,他儿子来密信,说围东溪庄时,殷礼只肯借他一千的兵马,而益州和遂州的驻军里皆有益州王的眼线,要不是他前面铺垫了很久,又是突然调拨驻军,还有杨和书的绵州驻军相佐,根本指挥不动这些驻军。 发现围的是东溪庄时,益州和遂州驻军内部差点哗营,他儿子和杨和书差点就死了,结果殷礼愣是能稳住不出手。 老唐大人都不知道是该赞赏他,还是骂他了。 魏知心底是贊成殷礼的决策的,不过当着老唐大人的面,他没敢说出来,而是转开话题道:「太后病情如何了?」 老唐大人便嘆息,半响后道:「毫无进展,听说她昨日水米未尽,今早陛下让益州王过来侍疾,太后才进了半碗稀饭。」 魏知蹙眉,「再来几次,益州王岂不是要被释放了?」 老唐大人没说话。 魏知素来耿直,忍不住骂道:「老妇误国!」 老唐大人便离他远了点儿,表示刚才他什么都没听到。 魏知气得鬍子都吹飞了。 而在离皇城挺远的外城一处宅子里,刚到家没多久的傅县令也气得砸了一个杯子,怒道:「老妇歹毒!」 傅太太正伤心的抱着傅文芸哭,扭头道:「老爷,你可得给女儿做主,这次若混过去了,以后她在婆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呢!」 第1191章 主意 傅县令的脸色很难看,起身便要出去,傅文芸安抚了母亲,见状立即叫道:「父亲且等一等。」 傅县令回身,「怎么?」 傅文芸道:「女儿有事与您说。」 她扭头对傅太太道:「母亲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歇息,女儿和父亲说说话。」 傅太太见她神色平静,便道:「二娘,你这时候可不能心软,不然你以后长居京城,我和你父亲弟弟离得远,他们家就是欺负了你,我们也不知道。」 她道:「就是一次打得他们怕了,他们知道我们家心疼你,以后才不敢轻你慢你。」 她压低了声音道:「男人都是这样,你得听娘的,当年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人。」 傅县令听说,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是什么话,他年轻时候便是再混帐也做不出妻子在家难产,自己还跑出去读书的事儿来呀,更别说保小弃大的事儿了。 傅文芸低声回道:「我知道,母亲放心。」 傅太太便迟疑了一下,抹着眼泪出去了,不过也没去休息,而是去看一下她外孙。 傅县令不好近前,还是在桌子边坐下,傅文芸让秋月换上新茶,这才低声道:「父亲可知近日京中的大新闻?」 「什么大新闻?」 傅文芸道:「因产期临近,我近日都只看得到一屋之事,昨日方知,太后寿辰上出了大事。」 她抬头看向傅县令道:「益州王反了。」 傅县令瞪大了眼睛,许久说不出话来,半响后回神,他眨了眨眼睛问,「可这与我何干?我现在不在绵州,而是在建州。」 第1398页 罗江县距离益州不远,那会儿益州王要是反了,那与他们家来说的确是生死大事,可这会儿他是在建州,建州离益州远着呢。 益州王就是反,那也是北上,总不会往东边打去,所以怎么也不跟建州有关吧? 傅文芸道:「是不与父亲有关,可若是和公爹相关了,不就与父亲有关了吗?」 「亲家是刚入京不久的御史,他怎么会牵扯其中?」 傅文芸道:「父亲,据我所知,因太后之故,益州王虽被押在宫中,却一直未能审判,朝中诸臣为此忧愁得很。」 傅县令还有些茫然,「所以……」 「而御史有劝诫之责,父亲,你觉得公爹上书诫太后如何?」 傅县令忍不住笑出声来,「二娘,不可拿你公爹故作玩笑,便是大朝会,他也只能敬陪末座,怎么可能上书诫太后?」 傅文芸不言。 见女儿神色冷静,傅县令便顿了一下,表情微僵,「你说真的?」 傅文芸道:「御史喜名,此乃扬名之机。」 「朝中其他人肯定也知,上书诫太后的御史肯定也不少,亲家如何脱颖而出?」 「豁的出去就可以,」傅文芸道:「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忠臣为劝上而自柱。」 傅县令一拍桌子,脸色涨得通红,起身怒喝道:「胡闹!」 他瞪着眼睛去看女儿,紧抿着嘴角道:「你,你怎能……」如此狠毒! 可这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又心痛又愤怒,说不出口来。 傅文芸便道:「父亲,又不是真的让公爹自柱,这种事是可以做个样子的。」 「你当满朝文武,当陛下是傻的吗?这种事做样子他们会看不出来?」 「看出来便看出来,本也没想着瞒过他们去,」傅文芸道:「只是陛下需要一个藉口罢了,那公爹就给他们一个藉口就是了。」 「一个冒险换来青云之梯,端看各人怎么思量了,」傅文芸道:「父亲,公爹为官多年,自有自己的思量,我们又不是要强迫他。」 傅县令惊疑不定的看着她,「那你与我提及……」 傅文芸便笑道:「女儿就是想,此事难得,若公爹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更进一步,父亲在地方上也有依靠。这么多年父亲的努力女儿都看在眼里,寒门之艰,不是努力便可以的,还看天赋与机遇,傅家和岳家都是寒门出生,天赋少些,就只能抓机遇了。」 傅县令震惊极了,他一直知道二女儿聪慧,也知道她好读书,而他也的确不捨得,所以才让她和儿子一块儿读书,可他万万没想到她能聪慧至此。 这样的法子,他是断断想不出来的。 半响,傅县令才问,「那……你难产之事……」 傅文芸笑道:「当时公爹不在,此婆婆之过,父亲总不好去和婆婆论长短,自有母亲去应付,至于夫君那里,还有弟弟呢。」 傅文芸嘆息一声道:「女儿又不能和离,这日子将来还是要过的,所以不好让婆婆太难堪,对她尚可,那就更不应该把公爹拉扯下来了。至于夫君那里,让弟弟再打他一顿给我出出气就是了。」 她看着傅县令道:「经此一事女儿才知道,父亲位高,便是不在女儿左近,那也能庇护到女儿,若不然,便是住在女儿左近,对上无力的婆家,怕也无能为力,所以还是父亲前程要紧。」 傅县令忍不住上前几步,一把握住傅文芸的手,心痛得不行,这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呢? 傅县令伤心了一下后问,「那你觉得此事该怎么提?」 「明日公爹必会带夫君上门来请罪,父亲只管接受,这外头的事儿让文华去,您只和公爹谈这朝堂上的事,略劝一劝就行,其他的,公爹自己会拿主意的。」 傅县令犹豫,「这事能成吗?不用多劝劝吗?」 傅文芸摇头,浅笑道:「公爹会明白的。」 她这位公公野心可比她爹大多了,她爹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做上一四品刺史就可以,所以他一直在地方上转悠。 但她公公不是,她进门没多久,不知道她公公是怎么从地方上平调入京做了御史的。 但外官入京有多艰难,她跟在她父亲身边多年早就摸透了,何况他还是平调入京,这就相当于是升迁了。 既有雄心壮志,那就不会放过一点机遇,而机遇从来都是与危险维繫在一起的。 她都明白这个道理,她公公不会不知道。 这可是她代入了他的身份想了两天才想出来的好主意呢。 第1192章 上门道歉 傅县令出去时,正听得隔壁屋里传来说话声,门板根本挡不住傅文华的大嗓门。 他正在给傅太太告状,「母亲你不知道岳家那老虔婆多可恶,我走的时候她还靠在门上坏我们家的名声呢。」 傅太太刚听了傅嬷嬷和春草讲述的生产那天的险状,此时气得脸和脖子都通红起来,听见儿子那么说,更气了,「好在你爹这会儿和他平级了,就算外官比京官儿差点儿,咱也不怕他!」 「对,大不了把二姐带回家去,把外甥也带上,哼,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二姐了。」 「这个不行,你二姐回建州,丢脸的是你二姐,咱得在京城就把这事解决了,不然,我宁愿在京城租个房子住下,照顾你姐一年半载,我就不信,他们捨得不看这个孙子。」 第1399页 「对,到时候我天天去赌岳岚,一天照着三顿打他,看他还敢欺负我姐吗。」 傅太太就道:「打的时候别下手太重,不然以后还得你姐劳心。」 「我知道,我就打疼,不打残。」 在门外听的傅县令就觉得心口更疼了,他之前听这话还没什么,但听过女儿的话以后再听这话,他就觉得他生错了。 这女儿和儿子要是反个个儿该多好啊。 傅县令揉着胸口走了。 傅太太和儿子声讨了一下岳家后对傅嬷嬷道:「这次可多亏了周家的小娘子,二娘可备了厚礼回赠?」 「没有,」傅嬷嬷低头道:「小姐连诊费都没给。」 傅太太闻言便知道这是女儿待周满很重,或者说是俩人情谊深重,钱财已不足以量,她嘆息一声道:「那便算了,她那份她以后自算去,我们这边却是要备一份厚礼送上的。」 傅嬷嬷便笑道:「太太何必忧心这个,先在建州的时候,每月都要收她两封来信,比太太和舅老爷家走得还近些,我看满小姐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人。」 傅太太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孩子,轻轻地把孩子放到摇篮里,闻言道:「虽不在意,但礼不可废,我和老爷在京城不能停留太久,以后二娘在京城里也没什么依靠,和朋友走得近些也有个照应。」 傅文华撇了撇嘴道:「娘,你以前不是不喜欢二姐姐和周满相交吗?每次她来信,你都不高兴。」 傅太太就拍了一下他道:「此一时彼一时,懂吗?那会儿我是怕她把你二姐教坏了,你看你二姐,以前那么乖巧听话,结果和她交了朋友后,不学琴,也不学女红厨艺了,就整天捧着书看,还整天想着跟你一块儿出去玩,因为她信上一句坐在树上眺望的风景很别致,你姐姐就要搬了梯子来爬树……」 傅太太此时提起这些,心中的感觉很复杂。 本来她两个女儿都很乖巧,只是儿子调皮一些,她只需要费一点儿心,结果因为周满,二女儿一下就变了。 女儿不听话了,她便要把注意力再分一点儿出来教导女儿,结果女儿还没教好呢,她反倒把儿子带的更调皮了。 傅太太便更忙了,所以她一直不太喜欢周满,因为她觉得,她后面的劳累有一半是周满的责任。 可是这会儿,女儿独自在京城中,没有亲人在身边,婆家又刻薄,一个朋友,尤其是有能力的朋友就显得很重要了。 就算帮不上忙,偶尔说说话,她女儿心里也会好受些。 所以傅太太想修补一下双方的关系,她对傅嬷嬷道:「多备点礼物,我们从建州拿来的土特产,不用给岳家留了,分出一些来给老爷走关系,其他的都送给她。」 傅太太还是有些庆幸的,笑道:「好在她不知道我不喜她,等孩子满月,我们还可以请她上门来吃满月酒。」 一旁的傅文华便缩着脑袋不说话。 傅太太看见了一顿,忍不住沉默下来,半响后问道:「文华呀,你进京以后有没有和周小娘子胡言乱语什么?」 傅文华想摇头来着,但在母亲的目光下摇不下去。 傅太太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伸手拧住他的耳朵,拍了他好几下便转身抹着眼泪去找傅县令,她觉得太委屈了,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儿子呢? 傅县令已经回屋思考明天见到岳玮时要怎么劝他了,正在此时,傅太太抹着眼泪进来,傅县令就有点儿头疼。 对了,他女儿的事儿也得解决,总不能让岳家那老虔婆踩着他女儿不当人吧?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又被傅文芸开导了一下,但傅县令想起这事来还是气得很。 岳家在傅县令他们进京后没两个时辰就听说了,毕竟他们家的下人一直在外面守着呢。 昨天岳岚便亲自来接过一次傅文芸,但却连门都进不了。 岳大人都想自己来接了,但他很聪明,知道这时候儿媳妇离家,他便是去接了也没用,就算傅文华碍于他的身份会请他入内,也必会以各种藉口拒绝回家。 这事显然已经不是几个孩子可以解决的了,只能等亲家进京,他亲自上门致歉了。 傅文芸以为岳玮会在第二天才上门,没想到当天岳玮一下衙门便带着妻儿拎着东西上门来了。 傅县令听说,便先去了一趟女儿的房间,对她道:「你这公公比你想的更有魄力呀。」 傅文芸沉吟片刻后道:「父亲,这是好事不是吗?」 傅县令摇了摇头,未必就是好事,因为他不确定岳玮一定会听劝。 不过他还是领着他的妻儿去前厅迎接去了。 两亲家一见面,岳玮立即快步上前,还未到跟前便深深的一揖,「子良兄,玮愧对你的託付啊。」 傅县令忙疾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人扶起来,一脸伤怀的道:「岳兄这是折煞我呀,快别如此。」 岳玮见他竟然不生气,一时心中也拿不定他的意思了,只能回身将他那蠢儿子拉上来,一脚踢在他膝盖窝让他跪下,「还不快给你岳父岳母磕头道歉,有你这样对自己媳妇的吗?」 岳岚鼻青脸肿的磕下去,傅县令定定的低头看了他半响,最后嘆息一声道:「罢了,让他起来吧,我们进屋去说话。」 岳玮便松了一口气,连忙与傅县令携手进屋。 第1400页 第1193章 对阵 进了前厅,岳玮便又拉着妻儿和傅县令道歉,当着亲家的面训斥了儿子一顿,当然,训妻是不可能的,虽然他自己也很想骂,但只能私下骂,当着儿子和外人的面,他还是要给妻子一点儿面子的。 傅县令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只是连连嘆气,看了眼岳大郎后又看了眼妻子,再次嘆息一声,一脸的为难。 最后干脆拉起岳玮的手道:「亲家,不如我们去书房里谈。」 傅太太也趁机拉住岳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道:「那亲家母就由我来招待了,老爷自去吧。」 岳玮心下觉得奇怪,便随傅县令去了书房。 他一脸愧疚道:「子良兄,岳某人真是有愧于你託付啊……」 傅县令嘆了一口气后挥手道:「罢了,罢了,瑰重兄请坐。」 见傅县令总算是松口,岳玮悄悄松了一口气。 傅县令道:「初闻此事时的确气急,我只有二女,二娘又是最聪慧的一个,我从来都捧在手心里,却没想到……」 岳玮脸上的愧色更重。 「我当时恨不得将她带回家去,只是二娘劝我,说姻亲本就是结两姓之好,若因为她之故,让两家结仇反而不美,而且事发之事你也不在家,怪不得你。」 岳玮没点头,他心里有些不安。 傅县令道:「只是我知瑰重兄为人,但夫人那里却不好交代,她素来疼惜孩子,文华与他二姐也最亲厚,我这夹在中间,唉——」 岳玮:「……」 岳玮能怎么办呢,他只能点头啊,嘆息道:「这不怪弟妹,是我岳家之过,到底让二娘受了委屈。」 傅县令便摇手道:「算了,要我说,妇孺之事且让他们自己闹去,来,我们喝酒,喝酒。」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岳玮迟疑了一下,觉得这不太符合他对傅县令的认知,但这的确是他一贯的想法和做法。 他觉得女子就该管好后宅,他们才能放心的在朝中搏击。 傅县令已经执了酒壶给岳玮倒酒,还有长随悄悄的送了下酒菜来,言说前厅还算和睦,夫人和少爷们都没打起来。 屋里的两位老爷同时唿出一口气来,然后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气氛一下就松了,傅县令又给岳玮倒了一杯酒,笑问:「瑰重兄,我刚到京城,来的途中听说京城风云转变,不知瑰重兄可还好?」 岳玮连忙道:「怎么,子良兄在路上都听说了?」 傅县令点头,「事情闹得很大呀,我也是在路上偶尔听路过的商人提起,说是益州王如今已被圈禁了,我当时便忧心,毕竟瑰重兄如今是御史。」 岳玮便嘆气,「近来的确风云变幻,我们规行矩步,不敢行差踏错啊,益州王一事牵连了不少人,连我们御史台都被拿了三人。」 傅县令惊讶,「怎么会?」 「有一人是与益州王牵连太深,另外俩人则是因为不断上书请判益州王,太后一系查出他们往日污点拿下的,所以说此时朝中人人自危啊。」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手脚绝对干净,一旦表现太过,太后和益州王一系的人瞄准了他们打,攻击力还是很恐怖的。 傅县令半响不语,「那瑰重兄你……」 岳玮便笑道:「我不过是随大流,每日跟着上官上一封摺子请判益州王而已,倒不引人注目。」 他道:「我官卑位小,又是才来京城,虽根基不稳,却也没什么把柄在外。」 除了最近的家事。 想到这里,岳玮有些尴尬的沖傅县令笑。 傅县令自然也明白,他家的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不大是因为,就是按照最重的官场规则来论,他也不会被问罪什么的;不小是因为,上面却能够以治家不严为由停了他的职位。 官嘛,停了容易,復就难了。 而对于岳家这样的寒门来说,一停职,就相当于被夺官了,想要起復太难太难了。 对岳玮这样雄心壮志的人来说,显然就是大难了。 傅县令举杯喝酒,掩盖住嘴角的笑容,开始围绕着益州王的事讨论起来。 书房里的气氛是和乐融融,但前厅却不是。 傅县令和岳玮一走,傅太太便冷眼瞥着岳老太太。 岳老太太之所以荣升老太太还是因为儿子娶了媳妇,实际上,她也只比傅太太年长个两三岁而已。 本来她丈夫比傅县令高两阶,然后傅县令升为司马,但她丈夫也平调入京,以京官比外官尊贵的算法,还是比傅县令高一级半去。 但谁能料到半年没到,傅县令又升了一阶,成了长史? 两亲家成了平级,可是岳玮还是京官,看着依旧比傅县令高贵一点儿。 可此时岳家理亏,岳老太太的底气就怎么也撑不起来了,在傅太太的冰冷的目光下,岳老太太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磕磕绊绊的再次道歉起来。 当然,她不能说自己心狠手辣,贪图孙子却不顾儿媳的性命,她说的是自己没照顾好儿媳妇,让傅文芸难产了。 又说起女子生产的艰难,当时情况危急,请来的稳婆一再说人不成了,她心急之下才想替傅文芸保下唯一的血脉…… 傅太太听她吧啦吧啦的说着,恨不得啐她一口,但想到女儿以后还要当她的儿媳妇,忍了。 第1401页 但也不敢示弱,同样说起女子的艰难,还说生产的不易,说她当年生傅文华时也差点难产,结果婆婆宁愿让大夫熬了打胎药也要保她。 傅太太抹着眼泪哭道:「我婆婆当时说了,孩子常有,儿媳妇却只有一个,便是我不能生了,老爷总还在,到时候纳个妾生下孩子抱到自己膝下也当是亲生的一样,没有为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就舍了儿媳的。」 傅太太翻起眼皮扫了一眼脸色青白相交的岳老太太,刺道:「我们傅家可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辈,断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一旁的岳岚听着深深地低着头。 傅太太继续道:「谁家的孩子不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二娘从这么小点儿长到这么大,我和老爷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也不求亲家母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只希望能把她当成个人看就行。」 岳老太太整张脸都僵住了,抖着嘴唇道:「亲家母说笑了,我是真心疼惜二娘的,把她当女儿一样……」 话是这么说,大家心里怎么想的可就管不了了,傅太太也不和她分辨,决定照老爷说的,明天让文华找个机会把岳岚约出来再打一顿。 谁的孩子谁心疼,看你疼不疼。 这么一想,傅太太就拉着岳老太太的手抹眼泪道:「亲家母这话一说我就放心了,我这心里也把女婿当儿子一样看的。」 哼! 第1194章 触柱 满宝再来给傅文芸看病的时候才知道傅文华两天前又把岳岚叫出来揍了一顿。 岳家那边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却一致表示揍得好,然后岳老太太一天派下人走两趟,不是送汤,就是送各种补品给傅文芸。 当然,傅文芸也没回去,不过两家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下来,只是傅太太认为傅文芸还在坐月子,不好吹风劳累,所以就在二柳巷这边坐月子。 至于孩子,当然是要随母亲一起了。 岳老太太虽然很想抱孙子,但也在岳大人的逼视下也不敢与傅家争,她还得隔上一天就拎着东西上门去看亲家母和儿媳妇。 她觉得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但岳大人也不知为何那么坚持,她心虚理亏,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傅家找讽。 她并不知道,岳大人正在计划着做一件大事。 终于,他静待时机,终于等到了十月的第一次大朝会。 他将早就写好的摺子揣上,天还没亮便爬起来进宫参加大朝会去了。 本来大朝会应该是初一那天,可太后生病,皇帝撤了。 但十月已入冬,正是各地秋税汇报上来,全国官民准备过冬的时候,这时候,今年的财政汇总,来年的财政预算,以及今冬的徭役都要大概的讨论一下。 还有三省六部的各种事务,甚至边关也有军事要讨论,繁杂的事情很多,大朝会虽迟,但也要开。 所以在迟了三天后,皇帝还是召开了一次大朝会。 岳大人一直默默地听着,众臣从天刚亮时就把各种难决之事拿出来讨论,解决完一件就继续下一件,眼见着太阳越来越高,大家都飢肠辘辘起来,终于把大部分事情都处理完了,然后便有人照常提了一句益州王的事作为结尾。 益州王的事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六天了,却还没有定下解决的方针,他们也没想着今天提了就能解决,因为太后还病着呢。 所以大家以为今天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皇帝会压下过后再议。 其实皇帝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他刚说了一句,排在最末,站在离门槛最近的一个御史突然咽了咽口水,高声打断了皇帝的话。 然后鼓足了勇气走出来,走到大殿中央,跪下奉上摺子,开始痛陈太后参政带来的弊端。 说到激动处,他甚至问道:「太后是想仿吕后牝鸡司晨吗?」 皇帝狠狠地拍着桌子怒喝道:「大胆,太后岂是你能非议的?」 岳玮脸色通红,似乎愤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豪不客气的吼回去:陛下,以益州收缴的私兵来看,益州王就是要造反啊,您纵容益州王就是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又冲着后宫的方向吼道:太后,您爱子却也不能将万民放在火上烤呀! 然后大吼一声,表示愿意以命谏太后,说完,头一转,直接奔着旁边的柱子去了…… 众臣都惊呆了,还是在柱子边上的一个大臣眼疾手快,伸手拉了一把,衣袖一把被他拉坏,人缓冲了一下,但还是咚的一声撞在了柱子上。 皇帝又惊又气,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指着撞柱的人说不出话来。 老唐大人最先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手下呀! 他冲上前去抱住人,见他额头出血,眼睛紧闭,显然是昏过去了,他伸手一摸,连忙道:「还有气,还有气!」 皇帝便气得吹鬍子,见古忠愣在一边,便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御医!」 御史真死在这殿上,后人要怎么评他?史家要怎么说他? 想到这里,皇帝转头去瞪一旁正奋笔疾书的起居郎。 起居郎嵴背一寒,但记录的速度并没有慢多少。 古忠叫人跑去找御医了,这才回到皇帝身边,小声提醒道:「陛下,他这是谏您,还是谏的太后?」 正焦急不已的皇帝一下就冷静了下来,看着底下乱糟糟的大殿没说话。 第1402页 岳玮伤的不轻,被救醒后便头晕眼花还噁心,太医一看便说是伤了脑子,需要慢慢休息,不可乱动。 于是皇帝就让宫中的侍卫送他回家养伤,还赐了些药材。 岳玮比傅县令想像的要豁的出去,他的官服袖子被扯坏了,就是这样都脑震盪成这样,若是没有那一扯,最后是死是活还真难说。 满宝从白善那里知道此事后就觉得心中很不安,于是提了药箱上岳家走了一趟。 岳老太太老了四五岁的样子,憔悴不已,看见满宝来也没轰出去,她已经听说了,满宝是京城有名的小神医,虽然他们家老爷现在有太医看着,但她还是让满宝进来看了。 满宝看过之后安慰了她一通,表示岳大人只要好好养着就没事,过个十天半月应该就能下床走动了。 满宝的话似乎比太医的更能安抚人心,岳老太太松了一口气,这次是亲自把满宝送出门去了,还给了她一个厚厚的荷包做诊金。 她抹眼泪道:「周小大夫,还望你周知,我们岳家也是积善之家,先前二娘的事,真的是稳婆说人不行了,我这才决定保小的,毕竟两个能留住一个也好呀。」 满宝脸上微笑着点头,和岳老太太道:「我都知道,老太太也是第一次做婆母,没有经验,我会去和傅二姐姐说的,只是女人生子如同渡劫,以后家中人再有孕,还是应该从一开始就看大夫,每月一查,以保证胎位正常,这样生产起来才顺。」 满宝轻声安抚道:「若是再难产,也可请大夫入内施针开方,和稳婆商量着来,倒比稳婆一人要好许多。」 岳老太太就纠结着小声道:「这如何使得,这天下的女大夫我也只见过周小大夫一个,其他的都是男的。」 满宝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不过她还是挂着淡笑道:「岳老太太多虑了,在大夫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别,只有病人之分,何况,命总比面子重要,便是外头的人知道了,也只会贊你家仁厚,不会非议病人。毕竟,也只有心思龌龊之人才会将一件正常的事想出无数的龌龊事儿来。」 岳老太太脸色一僵,笑着应了一声是。 满宝转身便去了二柳巷找傅文芸。 第1195章 知道 满宝支走了秋月,便坐在床边问傅文芸,「傅二姐姐,岳大人触柱谏上的事你知道吗?」 傅文芸还没收到消息,闻言抬头看向满宝,惊讶的问,「是吗,我竟不知道。」 满宝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傅文芸见瞒不过,只能笑道:「倒也不全是为了你,我也是给自己出一口气。」 满宝便严肃的道:「我刚去看过岳大人了,他这一撞可不轻,听说中间还有大人拦了一下,将他袖子都扯坏了。」 傅文芸的脸色便也凝重起来。 满宝道:「我观歷史上的那些人物,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的人不管最后如何,反正中间总会成功,且对别人也足够狠。」 她看着傅文芸问,「傅二姐姐,这主意是你给傅大人出的?」 傅文芸并不后悔,点头。 「那岳大人知道吗?」 傅文芸便目光流转起来,半响后摇头,「父亲不会告诉他这主意是我出的,公爹也不会想到的。」 说到这里傅文芸一笑,靠在迎枕上道:「这一点他和婆婆一样,他们心里都不太看得起女子。」 满宝却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好,只是傅二姐姐,你真的还要回岳家吗?」 傅文芸道:「不回去,我能去哪儿呢?」 满宝道:「我大姐也和离过的,晋律不算迂,你若想和离也是可以的。」 傅文芸却是微微偏头,看了眼睡在床里侧的孩子,示意满宝去看,「我挣命一样的生下他,又受了怀胎十月的苦,难道就这么丢下他不要,不管了吗?」 满宝也看向床里侧那软软弱弱的孩子,一时不言。 傅文芸道:「当时他要是没活下来,和离倒不难,大不了将来我日子过得苦点儿,也有了应付父母的藉口,倒能得一世自在,可这会儿,我捨不得。」 她轻声道:「你知道的,岳家是不可能把孩子给我带走的,我也带不走,若和离,将来他的日子该有多难。我父母也不会答应的,敲打岳家,已经是他们能为我做的最大的支持了。」 满宝也知道她的情况和大姐的不一样,于是嘆息一声不再劝。 傅文芸却想的很开,笑道:「你也不必为我忧心,不是你说的吗,这世上难过的人那么多,食不果腹,甚至生离死别的不知凡几,我这日子实在算不上多难过。」 「只是我想傅二姐姐素来聪慧,有时心伤更甚伤身。」 傅文芸便舒朗的笑道:「我知道,但这样的事儿我早已学会不往心里去,我心胸还不至于如此狭窄。」 满宝闻言便重新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点头道:「是的呀,世上好玩的事儿多着呢,这边门不开,自有另一面的窗开着,同样可见美景无数。」 傅文芸就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明明比我小,却总好为人师,你那儿还有糖吗?」 满宝一边摸口袋,其实是从科科那里抓了一把糖来给她,问道:「你都多大了还喜欢吃糖?」 傅文芸剥了一颗塞进嘴里,笑道:「甜的东西不论多大都喜欢吃,就是我母亲这个岁数了也喜欢吃糖。这几日我天天吃着你开的苦药,母亲又不许我吃太辛辣的东西,嘴上泛苦,可难受了。」 第1403页 俩人不再谈岳家,倒说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来。 直到秋月端了点心上来,又把踢着脚醒过来想喝奶的孩子抱出去餵奶,傅文芸才问满宝,「你家和益州王的事,你……」 傅文芸沉吟了一下才问出口,「你会有危险吗?」 满宝道:「他们都说,在天子脚下,如今大家都看着,他们不会对我们出手的,倒还算安心。」 傅文芸嘆息道:「谁能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身世呢?要不是徐管家去国子监门前打听,我恐怕会一直不知。」 满宝道:「不过今天过后,恐怕要天下知了。」 傅文芸想到她公公触柱上谏,便也一笑道:「也是,今日过后,真的要天下知了。」 言官触柱算死谏了,虽然岳玮最后没死,但这事也很大,必定会传得满京城都知道。 就好比之前向朝敲登闻鼓一样,满京城也都知道,只是不知是有人想要隐下白善和周满的事,还是有人想保护他们,或者两者皆有,一起使力,京城百姓知道他们也上告的事不多。 如今外面流传的版本是,益州王为养私兵派人杀了向氏一族,还借水灾掩盖了过去。 向氏一族的遗孤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于刺杀益州王,一直刺杀不成,唯一的嫡公子又被益州王所擒,这才孤注一掷敲了登闻鼓。 也是因为满京城的这些议论,其中不乏认为向氏其情可悯的人,所以朝中虽有许多人以刺皇亲的罪名问斩向家兄弟,但被皇帝和其他持反对意见的朝臣一併压下并喷回去了。 本来只传向家兄弟这一件事,京城的百姓便觉得益州王残暴了,岳玮一触柱,这一整件事都开始被人挖起来,毕竟这是一件很值得茶余饭后讨论的事。 于是,寿宴那天的全过程都被人挖了传来,并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这事本来就不是秘密,毕竟当天参加寿宴的人那么多呢,本来三品以上的官员家上下及其亲朋都知道,亲朋再传亲朋,在京城当官的家眷基本上都知道了。 岳家却了解的不多,那是因为他们家刚进京不久,岳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展开太太交际儿媳妇就忙着生孩子,家就开始乱了。 岳大人倒是知道。 但他只知道,在太后寿宴上告御状的白家公子是国子学的学生,另一女子则是给皇后治病且名满京城的小神医。 而素来不喜欢参与后宅事务的岳大人并不知道给他儿媳妇看病的就是名满京城的小神医,直到他从昏迷中醒来。 岳老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忍不住多念叨了几句,「老爷为何如此想不开呀,你若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啊?」 岳大人用手指了指水,头晕的说不出话来。 岳老太太一边给他餵水,一边念叨:「幸亏太医和周小大夫都说你没事……」 岳大人这才开口说话,「既有太医来看诊,为何还请别的大夫?传到太医耳中,岂非我们之过?」 岳老太太连忙道:「她是二娘的好友,听说你受伤了便上门来看的,而且她也不是无名之辈啊,是京城出了名的神医,听说还给宫里的贵人看病呢。」 岳大人就身体一僵,瞪大了眼睛问,「你说她是谁?」 第1196章 一起坑 岳岚也跪到了岳大人的床前。 岳大人靠在枕头上问他,「先前家中混乱,我倒忘了问了,傅文华来的那天你说有二娘的旧友来访,不知那旧友是谁?」 岳岚脸上的伤刚好一点儿,最近他身心受创,此时回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叫周满,儿子先前也不知,只当时大夫,后来才知她是二娘年少时的闺中密友。」 岳大人觉得头疼,问道:「除了她,还有一位郎君一起过来?」 「是,叫白善,听他说是国子学的学生,儿子当时想要结交来着,只是没想到那天文华会来,还起了冲突,让人看了笑话……」 所以第二天他也就不好出面了。 主要是,他觉得对方既然是傅家故旧,他刚被傅文华揍完,自然不想出现在他面前。 岳大人虽然不知那位告御状的白公子名字,却可以肯定那位小娘子就是京城中盛名的小神医。 他忍不住狠狠地闭了闭眼,心绪激盪之下又想吐了。半响他才压住那感觉,睁开眼道:「所以他们都是傅家故旧了?」 岳岚迟疑的点了点头,道:「我看傅嬷嬷和秋月春草几个都对他们熟得很,似乎是因为岳父在罗江县时便常来往之故,不然二娘也不会和那周小大夫成了闺中密友。」 岳玮便知道自己是被人当刀使了。 他再一低头看着一脸懵懂无知的儿子,气得将手边的茶杯往他身上砸去,不过因为头晕脑胀,手也无力,茶杯没能砸到他身上,偏了一点儿,落在了地上。 岳岚吓得不轻,虽然他爹总是会骂他,却很少动手打他,更别说沖脸砸杯子这样的事了。 岳老太太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岳大人不想和他们说话,他忍着噁心道:「我又今日之故,全因你们而起!」 母子俩皆一脸懵懂。 岳大人却无意多说了,他总不能告诉他们,傅子良给他设了一个套让他钻进去吧? 他躺到了床上,挥手让他们出去,不意再追究。 第1404页 但脑子还是一刻不停歇的想要思考起来,傅子良此计倒是够狠,也够妙。 既帮了故旧,又给他闺女报了仇。 周满还往他这里走了一趟,显然是无意隐瞒身份,这行的就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了。 不过也没错,此计于他也能达成本来的效果,他便是知道白善和周满是傅家故旧,思虑过后怕还是会选择这条路上,只不过会考虑更久而已。 岳玮苦笑起来,这一点上,他却是不及傅子良了。 没想到,他却是看错了眼,本以为他只是个有点儿聪明,却还是沉稳居上的士人,今儿这一遭看来,他不仅有识也有胆,倒是他小看了对方。 这么一想,岳玮又高兴起来,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家。他比自己想像的厉害,将来两家相交或许要有些改变,但互为助益总是好的。 他们这样的寒门子弟,整个家族只有一人出仕,不能依靠家里,也只能依靠姻亲了。 岳玮盘算起来,打算好了以后好好的教教儿子,让他学一学怎么与妻子恩爱有加,也得告诉一番老妻,让他与儿媳和睦相处。 岳玮越想头越疼,最后实在受不住吐了一场,然后颤颤巍巍的昏睡了过去。 而消息滞后,目前还一无所知的傅县令打了一个喷嚏,听说满宝来看女儿了,还背着手出来见了见这位小故旧。 见她都长成个小姑娘了,傅县令就忍不住摸着自己的鬍子嘆息,「孩子长得就是快呀,不过五年未见,你就长这么大了。」 在满宝眼里,傅县令却是没怎么变的,还是老样子,于是她特别亲切的挥手和他打招唿,「傅大人却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年轻。」 傅县令便高兴的笑弯了眼,开始忍不住问起罗江县的情况来。 毕竟是自己当官后第一个上任的地方,傅县令又在那里干了那么多年,还是很有感情的。 目前来说,罗江县是他任期最长的一个地方,可以称得上是第二故乡了,而对几个儿女来说,那简直就是他们的故乡了。 于是傅文华也偷偷的熘出来听。 满宝离家也许久了,不过却总能收到家里的来信,所以和傅县令聊得还挺嗨。 一直到日暮西下,白善久等她不回来,便和大吉亲自来接她,她这才婉拒了傅家留饭,和白善回家去了。 徐管家把她送出去,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嘆息了一声。 傅县令还坐在院子里没回书房,闻言抬起头来问,「好端端的嘆什么气?」 「没什么,就是觉着满小姐挺可惜的,对了老爷,您让小的打听到的吏部官员打听到了,今日一早您的述职公文小的也递送上去了。」徐管家提起正事来,「小的和人打听过了,近来进京述职的人不多,等个两三天应该就轮到老爷了。」 傅县令满意的点点头,对他的能力很满足,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为何说周家的小娘子可惜?」 徐管家便想起这几天他忙得很,又要买东西安顿老爷太太,又要打听岳家的情报,还要再找人给少爷去打姑爷一顿,更要打听吏部和如今外放官员的消息,他忙得脚不沾地,竟然都没空和傅县令汇报一下这件事。 于是一边嘆息,一边道:「老爷还不知道吧,原来满小姐不是她父母亲生的,竟是她小叔所出,而她亲生父母在十二年前因为牵涉进益州王反叛的案子中被益州王杀了,如今她入京报仇,正和益州王斗得厉害呢。」 傅县令一下张大了嘴巴,捂住胸口半响说不出话来。 徐管家见状,迟疑的问道:「老爷,你怎么了?」 傅县令抖着手指指他,「你,你说什么?」 徐管家自以为理解了他的意思,连忙道:「老爷别急,其实并没有这么可怕,您看她得罪了益州王和太后,不也好好的在京城中来去自由吗?小的打听过,他们往来的也有许多权贵世家,显然他们背后的势力也不小,不会牵扯到我们家的。」 傅县令心痛到说不出话来,本来不会牵扯的,现在已经牵扯了好不好? 他问道:「你先前怎么不早些与我说?」 徐管家有些心虚道:「近来事情太多了,小的一时之间竟没想起来。」 觉得他们父女谋算的是大事的傅县令也没把撺掇岳玮触柱上谏的事告诉第三个人,包括他媳妇都不知道,徐管家当然也不知道了。 傅县令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过后他才扶着桌子起身,转身去找傅文芸。 傅文芸一看到父亲的脸色就明白了,她直接道:「父亲,大朝会已经过了,满宝今日去岳家看过公爹了,公爹没有大碍。」 傅县令便脸色复杂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半响过后,他才一脸无奈的道:「你啊,你啊……你觉得这事还能瞒过你公爹吗?」 傅文芸道:「父亲,此事不瞒比瞒着更好,将来公爹必不敢轻视于您,与我们傅家也会互帮互助,就是女儿在岳家日子也会好过许多不是吗?」 傅县令一想还真是,然后就更心痛了,这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呢? 他嘆气道:「当年我不顾你母亲的阻止,让你与你弟弟一起念书,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自然是对的,」傅文芸轻声道:「好容易来这世间走一遭,女儿不愿稀里煳涂的过一辈子。」 第1405页 「可过日子就是要难得煳涂,那样才不难受啊。」 傅文芸摇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女儿却觉得活得明白更重要,便是辛苦些,也可苦中作乐。不然,懵懵懂懂的来,再稀里煳涂的走,也太费这一世机缘了。」 傅县令就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二女儿,再想刚送走的周满。 那一个也不输女儿,听徐管家的意思,小小年纪竟能进宫告御状了? 好嘛,这一个一个的,胆子一个比一个大。 傅县令摇了摇头,不管了,直接背着手离开。 不过出了院子,他也头疼起来,明天他要不要去看一看撞了柱子的亲家呢? 话说这一次是他坑了他吧? 傅县令有淡淡的心虚,但回到屋里看到妻子正和傅嬷嬷念叨亲家母的薄情寡义,他心里又好受起来了。 女儿说得对,这也是为了让她将来在岳家的日子好过点儿,他完全没必要心虚嘛。 他闺女还差点去了一条命呢。 于是傅县令又斗志昂扬起来,第二天挑拣了一点儿补品便拖着儿子去看望亲家去了。 睡了一个晚上,岳玮虽然还头痛,但噁心的症状却缓解了许多,已经可以长时间的靠在迎枕上思考一些事情了。 听说傅县令来,岳玮露出完美的笑容来,两亲家客气的在屋里寒暄了一下,然后岳玮就提起白善和周满。 女儿挖的坑,傅县令便是知道前面是个坑,也只能跳下去,还得自己把土扒拉下去把自己埋上。 所以傅县令也不否认,而是开始说起他和白善周满的渊源来,当然,他表示他们没多少渊源,就是同在一县,所以见过几次面,因为两个孩子聪慧,所以他夸过他们几次而已。 傅县令说的是真话,奈何岳玮根本不信,不过他脸上是笑眯眯的相信了,两亲家的气氛融洽得不行。 屋外两儿子的气氛却不太融洽了,岳岚被傅文华揍了两次,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远远的站着,并不和傅文华说话。 傅文华还不想和他说话呢,因此偏了头望天,连眼神都不给他。 第1197章 就是你 岳玮这一撞,将因太后病重而平衡下来的局势一下就打破了。 他之后,言官们以一种兇勐的态势咬住了益州王,别说皇帝了,连魏知都知道这事拖不下去了。 好几位重臣悄咪咪的看向老唐大人。 老唐大人:……不是我,我没干! 不过这会儿没人信,也没人去探究这一点就是了。 太后病情更重了,皇帝和皇后整夜都在太后跟前侍疾,然后第二天朝会前宫人来报,暂时收押在皇宫里的益州王带着两个儿子跑了。 皇帝听闻此事,气急败坏,连夜着禁军顺着西南去追,益州王必定要西下回剑南道,那是他的根基所在。 封尚书收到这消息时,不由看了他的心腹陶祎一眼,思考片刻后道:「你带着人去白家一趟,让他们这几日先留在家中,不要外出。」 虽说这只是两个少年,但事情是从他们开始的,谁也不知道已经逃命的益州王会不会顺手收割他们。 益州王逃了,他必定是要反的,就算是为了立威,也不当让白善和周满活着。 所以逃掉和没逃的区别是很大的。 作为刑部尚书,封尚书从不对人性有很大的期望。 陶祎领命而去。 既然是让他去通知,那肯定不止是通知这么简单,他必得带些人去保护才好。 封尚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嘆,怎么就让人逃了呢? 魏知和老唐大人也觉得益州王这一逃,恐怕不会放过白善和周满两家人,以及向家人。 所以他们思考片刻也派了人出去,「将所有人找到,禁在常青巷白家中,告诉京兆府一声,让他们多注意常青巷的情况。」 属下等应声而去。 老唐大人蹙眉道:「我以为至少还要再扯一段时间,没想到他跑得这么快。」 魏知道:「你那下属把人吓坏了吧?」 老唐大人趁机辩白,「不是我让他撞柱上谏的。」 这一点儿魏知却相信,老唐不是这样的人,不过…… 魏知浅笑道:「倒是个人才,不然这局势还不知要如何打破呢?」 「等查到藏匿起来的其他兵马,自然就破了。」 魏知摇头,「太后病重,找到再多的兵马陛下也不得不网开一面,除非如现今一样,人不在京城。」 魏知轻轻地将杯盖落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意味深长的道:「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而殷礼又是纯臣,在他心里,只有陛下的利益,所以他做出来的选择必定是以皇帝的利益为重。 老唐大人看了魏知一眼没说话。 他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气,听到外面有喧声,便招手叫来下人问道:「外面怎么了?」 下人躬身道:「夫人要带小公子去相国寺祈福,正在准备车马和护卫。」 老唐大人顺口说了一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怎么想着今日去礼佛?」 一说完他便身子一僵,突然抬头问,「今日是初五?」 下人闻言笑道:「回老太爷,正是初五。」 魏知也瞬间想起来了,「十月初五,达摩祖师诞辰?」 第1406页 老唐大人「哎呀」一声,顿足道:「我倒忘了,因陛下信佛,国子监每年十月初五都要休沐的,快快,快派人去相国寺里找白善和周满,让他们别凑这个热闹,赶紧回家去。」 而这是不可能的。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九年前,皇后病重,皇帝在各佛寺里为皇后做道场,最后皇后果然活了过来,于是皇帝愈加信佛。 而当年的主道场就是相国寺,皇帝为了表达自己的虔诚,每年十月初五的达摩祖师诞辰都会在宫中斋戒沐浴,请高僧进宫宣讲佛学。 只是今年太后病重,而太后不信佛,信道,所以今年的高僧没有进宫,大家也没心思管这个。 但国子监却已经习惯,每年十月初五都休沐一日,而且大部分学子都会到相国寺里凑热闹。 白善和周满他们自然也去了,他们并不知道今天凌晨益州王逃了,甚至连殷或、封宗平等一干官n代都不知道,普通百姓更不知道了。 所以阳光明媚的上午,几人唿朋唤友的一起来到了相国寺,马车根本就进不去街口,远远的便要停下步行入内。 有衙役在街口那里维持秩序,白善跳下马车,转身扶了满宝一把,便招唿上后面的殷或、封宗平等人一起走。 大吉把马车交给了刘贵,跟在几人身后。 封宗平走在满宝身侧,笑问:「我怎么听人说你胆小,还没回济世堂坐堂?白善都回去读书了,你还怕什么?」 满宝道:「我最近在整理几个医案,还没空回去。」 白善也点头,「她又不是我,除了读书,还得学医呢。」 季浩不知何时也挤到他们身边来了,闻言问道:「我听说你在准备给向家刺客动什么手术,要把他的脚筋接起来?」 满宝惊奇,「你听谁说的?」 「刘太医,我祖母最近身体不适,请了刘太医来看诊说起来的。」 白善便道:「一定是郑太医告诉他的。」 满宝便问季浩,「那刘太医有兴趣与我一起开刀吗?」 她之所以告诉郑太医,是因为她觉得她一个人做不来这个手术,得找人帮忙。 可惜的是丁大夫和陶大夫等人在思考过后拒绝了她,陶大夫觉得自己擅长的是小儿病症和带下病,开刀接骨对他的挑战太大。 而丁大夫看过她做的治疗方案后,觉得治癒性很低不说,还有可能造成感染,最后多半是要把病人截肢,所以他也拒绝了。 没办法,满宝这才通过郑大掌柜找到了郑太医,想拉着他一起琢磨琢磨。 郑太医现在已经答应她了,不过依旧觉得只有两个还不够,所以俩人决定继续寻找志同道合的大夫,尤其是太医院里的太医一起。 所以对郑太医将此事传得天下知,她一点儿也不介意。 季浩提起这事本意是想提醒她,谁知她并不在意,反而还兴致勃**来,于是他一时没说话。 封宗平扭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微微一笑。 被几人挤得落后了好几步的白二郎很生气,他拉住殷或便又硬挤上去,看着人满为患的街道,问道:「我们为什么非得来礼佛?我们不是信天尊老爷的吗?」 满宝和白善就没好气的怼他,「不是你要来的吗?」 连殷或都受不了他,甩开他的手道:「昨日下学时明明是你说要来看一看佛家盛典,凑一凑热闹的。」 白二郎被挤得都快怀疑人生了,问道:「是我吗?」 三人异口同声,非常的坚决,「就是你!」 第1198章 重赏 一群人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前走,走了许久,出了街口后便是一个大湖,在湖的对面便是一座向上建设的寺庙。 沿着湖两边走都能过去,沿街摆了许多摊位,马车全都不能到这里来,就是权贵世家也一样。 但他们可以选择坐人力扛着的轿子。 不过满宝他们看了一眼挤在后面总也上不来的轿子,他们表示一点儿也不羡慕。 这么点儿路,坐轿子还不如走路呢,还舒爽点儿。 白善他们本想转到左边过去,因为那条路一看就比较短,这湖往右边延伸太长了。 谁知道很多人与他们有一样的想法,于是把他们一挤,几人便退后了几步,正好挤进了一群人之中,围着他们的人又想去右边,一下就把他们带到了右边。 少年们也佛系,见状便顺着人群往右边去了。 走了一段儿,人便少了点儿,毕竟是一条街道向两条街输送人,分流后自然少了,何况这条路还挺长。 湖边栽着垂柳,一些容易上下船的岸边还停靠着小舟,专门招揽生意,让客人们不必走路,可以直接通过游湖直接到对面的相国寺去。 满宝几个少年的停住脚步看了一下,然后被后面的人一催促便走了。 满宝还有些不舍,「其实我们坐船也不错。」 封宗平没少来逛相国寺,闻言道:「坐船有什么好的,我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路上还有耍猴的呢,这时节湖里只有残败的荷叶,一点看头也没有。」 白善也有点儿想坐船,「我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湖呢。」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 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走过一拨拉客的小舟了,离下一拨还有点儿远,大家也不在意,开始看着街上各种杂耍的卖艺人。 第1407页 满宝几个个子有点儿矮,碰见热闹的点儿就踮起脚尖来看,就见里面的人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几个少年都看得津津有味,满宝比白善还要矮,踮起脚尖便有些站不稳,便一手撑着他的肩膀用力踮起脚尖看去。 只是不知为何,后面突然涌过来一堆人,把俩人撞了一下,满宝站立不稳,和白善一起向旁边移了几步。 本来站在几人侧后方的大吉觉得不对,立即要上前拉住他们,结果眼角的余光就看到挤着白善和满宝的人手中银光一闪,他想也不想,大手便伸出去一挡…… 刺出来的刀扎在大吉的手心,他却没有退缩,因为人群拥挤,他施展不开,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他的脖子便一推,将他身边的几个人一起推开…… 同时大喝一声,「有刺客!少爷快跑——」 满宝最先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都是血,她还来不及惊讶,人群瞬间躁动起来,一股大力袭来,白善和满宝便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一旁的封宗平几个都惊呆了。 然后几人快速的反应过来,白二郎蹦上去要拉洛水的白善和满宝,结果才伸手一把刀就砍了下来,他快速的往回一缩,这才把手保住,然后他就气了,抄起旁边摊子上的东西就往那些人身上砸…… 大吉被四五个人围住,根本腾不出手来去救白善和满宝,又怕白二郎有个三长两短,只能叫道:「堂少爷,快去叫衙役——」 封宗平和跟来的易子阳都会些功夫,见状出手帮忙。 行刺的人大概有七八个,其中一个根本不看人,短剑直接冲着殷或去,长寿吓得不轻,张手挡在殷或前面…… 正拿着东西乱砸的白二郎正好抄到一根捶打肩膀的木槌,他手持木槌就狠狠地打在那刺客的手腕上,刺客吃痛,短剑落下,然后转头看了白二郎一眼,奔着他就去…… 白二郎挥着木槌抵挡,冲着殷或大叫道:「快跑啊——」 殷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脸色发白,他紧紧地拽着长寿的手,运气大叫道:「快来人,遇刺的是刑部尚书之孙和京兆尹之子,只要拿住这些刺客,或保护这几位公子,两家必百金相赠——」 不太有钱的封宗平闻言,心中忍不住腹诽,这又不是杀他的,他凭什么给钱啊? 但还是应和了一声,叫道:「没错,我是刑部尚书的孙子,快来救命啊——」 他们也就会些三脚猫功夫,最多因为好看和兴趣学过一些剑术,但他们又不是要上战场去打仗,也不是要去做游侠,中看不中用好不好? 跟这些亡命之徒比起来差远了,也就是因为生死一线,反应灵敏些才暂时拖住了人,但回击是不可能的,几个少年一起,哇哇大叫的乱砸东西,也就拖住了两个刺客而已,剩下的四个围着大吉,还有两个跟着满宝他们跳进了水里…… 但殷或这一叫还是有效果的,走在附近的人,胆小惜命的都跑了,但也有小贩拎着扁担帮忙打一下,勉强让他们没被刺客一刀捅了…… 殷或躲在长寿身后,见状捂住胸口喘了一口气后道:「凡帮忙的,事后都奉上十银道谢,功高者十金!」 瞥眼看到水里没了白善和满宝的踪迹,他心中一突,叫道:「谁要是能把水里的那位小郎君和小娘子救上来,赏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真有人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满宝和白善一落水便冒出头来,然后就要往岸上游。 他们是会游水,却并不精通,还是小时候在七里村时跟着周四郎他们一起下河摸鱼时学的,能浮起来游得动而已。 他们喜欢玩水,却也对水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但俩人才往前游了两下,岸上便跳下两个人,他们一身平民打扮,手中持刃,挥手就要朝他们刺来…… 白善心中一突,下意识的便拉住满宝往下一沉,刀子扎进水里,离满宝的脸只有一寸的距离。 一入水满宝就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但白善的眼睛却是半睁着,看到这一幕,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放开满宝,伸手就抓住那双手,往他那边一拉,然后就狠狠地一咬。 第1199章 水下斗 满宝睁开眼睛时,就正好看到那人手中的短剑落下,而另一刺客也沉到了水里,正拿着剑沖白善过去。 满宝心急,在心中急念道:「科科——」 科科把宿主留在系统里的东西快速的过了一遍,最后塞给她一把手术刀。 满宝这时候也管不得塞进手里的是什么了,冲着白善就游过去…… 白善一口咬下,没多久气就用没了,他冒出头去唿吸,根本没看到背后过来的人。 满宝离他挺近,一游就到了,然后就发现手上的手术刀不太有用,她还憋着一口气,干脆就伸手扯住对方的脚往下拉…… 科科忍不住悄悄帮了一下忙…… 于是背后游过来正想用短剑刺白善的刺客一下刺空,且被拉到了水底,还咚的一声撞在了湖底的淤泥里,立即泛起一层污水,瞬间迷了视线。 满宝胸中的气用完,松手后奋力向上游,才冒出头透了一口气就见白善正被一人把头按进水里。 满宝抹了一把脸,手上一直拿着的手术刀就往他后腰扎去…… 对方吃痛,回过身来看了满宝一眼,继续把白善压在水里,白善只能挥舞着两只手挣扎,与成人相比,他的力气还是太小了。 第1408页 满宝去拉了一把,发现拉不开那人,干脆又沉进水里,拉住对方的脚就往下拖。 见只拖动了一点儿,她还被瞪了一下,满宝就忍不住叫道:「科科——」 科科的确不能眼见着宿主死亡,虽然满宝死了它可以寻找下一个主人,但…… 科科还是不小心再次违反了一下规定,满宝往后一拽将人拉开,也往湖底砸去…… 按压在身上的力气一消,白善就立即浮出来,忍不住咳嗽起来,口鼻皆喷出水来。 满宝游过去拉住他,「快上岸……」 俩人腿才蹬了几下,就被一把抓住拖入水中。 一下水他们才发现那俩人追上来了,不过他们气似乎也用光了,拽了他们一把后便冒出头去吸了一口气。 满宝和白善正要冒上去,却还没来得及出水就又被他们潜下水来一拽。 他们伸手想要掐他们的脖子,满宝手中的手术刀便一挥,伸过来的手缩回去,却紧紧地拽住他们往湖底下拉,满宝手中有刀还能护住胸部和腹部,但白善却一连被打了好几下…… 满宝见他冒了气泡,急得眼睛都红了。 科科已经快速的打开商城,都来不及询问满宝一句,直接买了东西,满宝脑海中隐隐约约只听到叮铃一声,似乎是熟悉的扣除积分的声音。 她胸中的那口气终于用尽,忍不住吐出两个水泡,但她的脑子却越发的清晰,她踢了踢脚,在那人身上一踩便移向白善,白善手脚还在动,却在不断的灌水…… 满宝手中出现了一个东西,科科的声音在脑海中清晰无比,「给他吸气……」 满宝将手上的东西往他脸上套去,白善呛了水,心中略慌,无意识的一吸,却吸到了气,他回过神来,转头去看满宝,就见满宝手中拿着一个东西,顺手扣在了他的身上…… 白善没来得及追究这罐子是什么,将伸手过来打他们的刺客踢开,然后将脸上的东西往满宝脸上套去。 满宝吸了一口气便推开,手上又出现了一个,她固定在了自己的脸上,把罐子挂在了身上,然后就去拉正要上去透气的刺客…… 白善也回过神来了,见两个刺客都目露惊恐的看着他们,便知道他们肯定看到了满宝凭空变出东西来神技。 白善想也不想,转身便伸手拽住了一条腿,紧紧地拉着不许他们上浮…… 他们要是出去,那周小叔的事情就瞒不住了,鬼神之说从来不断,常人听了恐怕会惧怕,到时候免不了会请高人来收了周小叔去。 两个刺客也不是泥做的,生死之际脚狠狠地往下一蹬,将俩人蹬下去,然后往旁边游去,想离他们远一点儿再往上浮。 本来,满宝他们在水里没有优势,毕竟他们不擅水。但其实刺客也没有优势。 因为水的阻力,他们在水里也很限制,打出去的拳头本来有十分力,但落在他们身上可能只有五分都不到。 同时,他们也不是非常的擅水,他们只想一刀捅了了事,哪儿知道会跑到水里来? 但这会儿满宝和白善有了科科给的东西,唿吸似乎已经不成问题,虽然游泳速度还是很慢,却无畏起来,直接就追着俩人去。 很快追了上去,四人又在水下缠斗起来。 那两个刺客见状,干脆伸手要去拔他们脸上的东西,但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齐齐往后一翻,然后腿还蹬了他们一下,远离了他们。 两个刺客脑子已经有些昏沉,拉住他们的脚就往自己那边拉。 白善和满宝也不挣扎,顺着力气过去,却在离他们近时齐齐往下潜去,两个刺客不论怎么游都伸手够不到他们的脸上,没了唿吸的限制,俩人一定而也不介意被他们拽和拉的。 刺客到达了极限,手脚都有些发软起来,松开了手想要往上游去……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俩人下定了决心,直接上前拖住他们的脚往下拉…… 两个刺客怒极,生死之际爆发出大力气来,混乱间打掉了满宝脸上的东西。 满宝一点儿也不介意,憋着一口气,继续拉着那刺客…… 其中一个刺客想要伸手去拿那东西,那东西却瞬间消失了。 科科是可以把系统内拿出来的东西回收的,何况那罐子还挂在满宝身上呢。 东西回收,不过瞬间便又出现在满宝脸前。 科科觉得它也是够操心了,这些行为都是擦线而过,回头不知道肯定要被主系统扣积分的…… 两个刺客见了大惊,活像见了鬼似的,就没忍住呛了一口水…… 在水中,只要开始呛第一口水,那就差不多完蛋了。 白善拖着其中一个狠狠地往湖底拉去,俩人在底下搅得淤泥上涌,连人影都模煳了。 但白善和他离得很近,看见他不断的灌水后手脚乱踢乱舞起来,他不管手中抱着的脚怎么踢,反正就是不放手。 一直等到他慢慢的无力,眼睛紧闭的往下沉他这才松开手往上游去帮满宝。 俩人借着科科给的东西,愣是把两个刺客按进了泥里,看着他们手脚摊开,嘴巴微张,却连泡泡都没有了,白善这才指了指脸上的东西。 满宝点点头,和他一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身上的东西接下来给科科收到系统里,这才一起往上游去…… 第1409页 第1200章 出水 满宝和白善感觉游了许久,许久,久到胸中的那口气都快用光了,正考虑着是不是把东西再拿出来吸一口气时,俩人才看到亮光…… 然后俩人奋力向上游,冒出水后忍不住张开嘴巴来透气,然后一抹脸上的水向四周看去,就见远处正不停的有人在囔,「没看见有人啊——」 还有摇着小舟的人四处打水,也表示没看到人。 满宝和白善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游到湖中心来了。 俩人在湖里一冒头,站在舟上搜索他们的人最先看到,立即用手中的棍子指向湖中心,「人在那儿——」 正在他们落水点附近搜索的人立即唿啦啦的沖他们游过去…… 躺在岸边的大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确认他们两个好好的,这才再次躺倒在地上。 从水里冒出头来的白二郎愣了一会儿就突然叫道:「快跑啊,自己往岸上游,被救了得花千金呢……」 这边离湖中心有点儿距离,但白二郎的声音也不小,正划着名水休息的白善和满宝一下就听到了。 他们不知道千金的故事,但这不妨碍他们听白二郎的话,于是转身就往岸相国寺那边的岸上游去。 可他们的水技摆在那里,就算游得过人,那也游不过舟呀,他们才往前游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没劲儿了,然后就被划舟的人赶上了,然后往舟上拉。 拉他们上舟的人还笑道:「小郎君和小娘子别怕,我们就是要赏金也不可能真要千金的,您给个渡资就行。」 还在水里扑腾的人特别惋惜,他们和钱擦身而过了。 小舟把他们送回到岸上,封宗平几个不会水,伸手将他们拉上去,关切的问道:「你们没事吧,那两个刺客呢?」 白善和满宝脸色还很惨白,闻言道:「在湖底呢。」 声音很淡,却让人不由的心下一寒。 白二郎也从水里爬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大吉身边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声音有些哽咽,他脸上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泪,只是眼圈有点儿泛红。 躺在地上的大吉总算放心的晕过去了。 满宝连忙扫了众人一眼,见几人身上似乎都带了伤,而大吉伤得最重,连忙蹲下去看他。 白善则扫了周围一眼,见他们附近都是带刀的护卫,不由看向封宗平。 封宗平道:「是京兆府和老唐大人派来的人,多亏了他们才拿下了刺客,哦,还有这些百姓。」 白善这才发现护卫圈之外还坐着好几个百姓,他们身上也带着伤,还有不少人从水里爬起来,显然都是下水找他们的。 白善问白二郎,「千金是怎么回事?」 白二郎道:「殷或说的,救了我们赏百金,下水救你们赏千金,然后就好多人跳下去了。」 封宗平这会儿也忍不住笑了,道:「好在你们自己挣脱了刺客浮上来了,不然我们还真得给千金了。」 白善扫了瘫坐在岸上的人一眼后道:「话虽如此,还是应该多些他们,今日的祸事是因我们而起,这样,凡是下水和出手救我们的,每人给十金,受伤了的再多给十金,出力特别多的再给十金。」 这话一出,本来焉哒哒坐在地上的参与者们立即兴奋起来,叫道:「小郎君可真是大气啊,不如我们送郎君们回去,我们人多势众,谅那些宵小也不敢再来。」 白善便笑道:「那就多谢诸位了。」 一旁的京兆府校尉不悦的道:「有我们在就行,何须你们相送?」 坐在地上的殷或抬起头来道:「让他们送吧,人多些总是安全点儿,正好把赏金领了。」 校尉这才不说话。 满宝已经检查了一下大吉,他伤的有点儿重,好在来的官差带有伤药,已经给他上过止血药了。 她扫了一眼其他也受伤的人道:「送去济世堂吧。」 要钱不要命的伤者叫道:「我们不要紧的,还是先送郎君和小娘子回家吧。」 满宝:「……我也要去看大夫的。」 说罢扭头对长寿道:「麻烦你跑一趟回我家,让家里把钱送到济世堂去,我们在那里给赏金就是。」 这么多人带回家也危险。 长寿看向殷或。 殷或微微点头。 于是一行人移到了济世堂。 因为有刺客,来相国寺的这一条街都被拦住了。此时不许进也不许乱出,许多人都躲在两边的店铺里,五步一个官兵把守,等他们走后还要筛查刺客。 倒不仅仅是因为殷或和封宗平在此,更重要的是白善和周满在此。 益州王逃了,他已经不用再掩盖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他想杀便杀。 但朝廷也同样不会再掩盖自己的戒备,将对白善和周满的保护放在了明面上。 或许在国家大事的面前,皇帝还不是很在乎两少年的生死,但老唐大人说了,「此还涉及朝廷颜面,陛下,他们二人皆是功臣之后,又揭发了益州王恶行,若还在天子脚下让他们被益州王所杀,有损的便是朝廷的脸面和陛下的威严。」 因为这一句话,皇帝连禁军都派出来了。 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到了济世堂。 这些病人有点儿不一般,算半个自己人,所以郑大掌柜立即带着丁大夫等人插队处理起来。 第1410页 大吉和白善等人被接到后院去治疗,其他因为帮忙而受伤的路人则在前堂排队看病,但还有很多只是下了水湿漉漉的,他们便坐在门外一边拧衣服,一边晒太阳。 丁大夫亲自处理大吉身上的伤,满宝给他打下手。 大吉身上的伤口很多,且多是剑伤,好在都没伤在要害,但有两道伤口有点儿深。 丁大夫清理伤口后缝起来,等把伤口都处理干净,小芍也把药熬好了。 满宝便施针把大吉弄醒,让他喝了药再继续昏。 封宗平几个也都受了伤,也就只有殷或是受惊,自己往后退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点儿皮而已。 不过封宗平几个人伤的也不是很重,毕竟主力都在大吉那边,他们就对付两个,还有那么多百姓帮忙呢。 等把所有人的伤口都处理好,白二郎这才盯着白善和满宝看,「你们脸色怎么还这么苍白?是不是也受伤了?」 满宝自己就可以给自己检查,摸了自己一通后道:「没事,被打了几下,没有内出血,也没有断骨头,就是会肿痛几天而已。」 白善则有点儿严重,丁大夫检查过后道:「他得小心,我给他开些内里止血的药,有可能伤到了肋骨。」 第1201章 关怀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周五郎带了金子和银子赶来,冲到后院看见孩子们都还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老夫人的眼睛有些红,伸手抱住白善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五郎也检查了一下满宝,发现她除了衣服是湿的,脸色有点发白外也没别的问题,同样大松一口气。 白善却见护送他们进来的家丁带着刀,衣服上还沾着血,就连周五郎身上都有血迹,就问道:「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刘老夫人笑道:「没事。」 庄先生却沉静的道:「有歹人带刀要闯进家里,好在刑部陶大人带人来得及时,我们没事,但家里还是伤了好几个家丁。」 满宝便问道:「五哥,那六哥他们没事吧?」 周五郎道:「没事,我们都躲在后面呢,有官差和家丁在,我们都没受伤。」 就是受惊不小,毕竟长这么大第一次看人杀人。前段时间京城秋斩了一批犯人,好多人去看热闹,他们都没敢去看呢。 白善抿嘴,拳头紧握道:「这是为何,益州王疯了吗?」 一旁的京兆府校尉这才想起他好想忘了告诉他们,「益州王跑了。」 众少年齐齐瞪圆了眼睛。 然后,满宝和白善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了,他们对视一眼后都没说话,齐齐在心里许愿,「希望天尊老爷保佑,益州王顽抗到底,坚决不降。」 刘老夫人和殷或封宗平等人道谢,然后便出去和救他们的路人义士道谢去了。 就按照白善说的,凡是出手相助了的给十金,受伤的,再给十金,这次的医药费也由他们出了。 而帮了大忙的则再多给十金,当时刺杀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谁出的力多,谁出的力少,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倒也不难甄别。 带来的金子不够便换成银子给,还不够,刘老夫人便拿了白家的名帖去银楼里暂借。 如今白家在京城里也算有名了,又是为这个给的钱,银楼都很愿意借,没人觉得白家会还不上钱。 刘老夫人带着刘贵将领了赏金的人一个一个送走,又请大夫给受伤的人包扎好,还托人把不太方便的人送回家去。 其实并不用她送,那些人的家里听说他们赚了这么多钱,早带着家人一起赶来了。 十金呢,那就是一百两,普通人家好几年都挣不来这个钱。 他们哪敢一个人揣着钱就回家的? 自然是有家人的就托人回去说一声,来带他一起回家,家里远的便直接揣着钱叫上几个认识的朋友或老乡,给了钱后打算路上一起走。 结果人还没走完,几辆马车便飞奔而来,才堪堪在药铺门前停下,还没停稳,车上便跳下来几个身着华服的青年女子,为首的一个看都不看刘老夫人一眼,直接就往药铺里奔,脸色苍白,一把抓住一个在忙碌的药童问:「殷家的小公子呢?」 药童认出青年女子来,立即往后院一指。 女子立即往后院奔,一眼就看到了殷或,然后就扑上去抱住他,「小弟,你哪儿受伤了?」 殷或被女子上下摸了一通,在朋友们的注视下有些窘迫,他按住她的手道:「大姐,我没受伤。」 话音还没落,二姐和三姐也跑了进来,都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围着他就要摸。 他二姐抹着眼泪道:「可吓死我们了,我们在家里听说你遇着了刺客,脚也不停的就跑到了相国寺去,但到了那边又说你们来了济世堂……」 他大姐却已经去找京兆府的麻烦了,「天子脚下怎么会有歹人当街行兇?你们京兆府是怎么管的?」 他二姐连连点头,扭头去问长寿,「相国寺那么拥挤危险的地方,为何要带少爷去那里?」 殷或连忙道:「二姐,相国寺是佛寺,怎么会危险?我今日是去礼佛祈福,长寿他还做不得我的主。」 又对他大姐道:「大姐,这不怪京兆府,此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何况,京兆尹是他们的爹啊,责难京兆府,最后御史当真了,弹劾的还不是他们爹? 第1411页 殷大姐就问,「刺客呢?可问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当街行刺?」 京兆府校尉总算是可以说话了,道:「刺客都死了。」 殷大姐尖声问,「死了?」 白善正要说话,殷或便转头看了他一眼,压住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殷二姐见了眼睛一眯,问道:「怎么,白公子知道这些刺客?」 殷或道:「刺客又不会自报家门,他哪里会知道?」 白善却道:「虽没有自报家门,但应该是因我而起,实在抱歉得很。」 说罢起身沖众人行礼致歉。 殷或不贊同的看了白善一眼。 白善却觉得瞒也瞒不住,还不如坦诚些。 殷家三姐妹本来就不太喜欢白善三人,此时更不喜了。 殷大姐张嘴正要说话,一直默默抹眼泪的殷三姐便拉了拉她的袖子,微微摇头。 想到殷或对他朋友们的维护,她脸色臭臭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殷或见姐姐们没有口出恶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封宗平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易子阳看不过,伸脚踩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立即上前打圆场,「殷大姐姐放心,殷或只是有些受惊,一点儿伤没受的,你看我还被划了一刀呢。」 殷大姐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对殷或道:「小弟,我们快回家吧,祖母还在家里着急呢,本来她是要亲自过来的,但她年纪大了,我们怕她受刺激没答应。」 殷或便起身,对白善和满宝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回家去了,你们有事便使人来叫我。」 殷大姐心中祈祷:可别再来找了。 白善笑着点头,要送他们出去,满宝却按住他道:「你休息吧,我去送。」 受了内伤的人就得少动弹。 白善也不坚持,满宝送他们出去,刘老夫人等自然也跟着谢了一回,目送他们走远后便松了一口气。 正巧领赏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刘老夫人便也松了一口气,伸手牵着满宝的手回后院。 第1202章 教训 刘老夫人再次谢过封宗平和易子阳,让家丁送他们回去以后这才把大吉给抬回家去。 常青巷里很寂静,平常会坐在门口纳鞋底的人全都不见了,而他们家门口湿漉漉的,显然才沖洗过,但青石板和墙壁的缝隙里还是有沖刷不去的血迹。 两边有带刀的官差把守,院子里的人不能出来,外面的人当然也不能随便进去。 满宝进门,就见院子里也在沖洗,一些花花草草上面还溅着血滴呢,现在还没人想着去给花花草草也洗一遍,所以血迹还留在上面。 满宝三人看着脸色都有些发白。 所以庄先生很庆幸,「我听人说你们掉进了水里,这实在是运气,不然在陆地上,恐怕你们早没命了。」 庄先生不知道,他们在水里也差点没命了。 俩人相视一眼,白善便咽了咽口水道:「所以先生,泅水是很重要的,你们以前还总是不给我们玩水呢。」 庄先生不说话了,不过连刘老夫人都松口道:「回头你们想学泅水就去吧,请两个本领高强的人教你们。」 白二郎紧紧地跟在庄先生身后,小声问,「先生,我们家没人死吧?」 庄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后嘆气道:「有两个家丁伤重不治,刑部那边还死了三个人,伤了不少。」 刘老夫人道:「虽说他们是出的公差,但毕竟是为我白家而死,回头打听好了他们家住址,送一些丧仪过去,略尽心意而已。」 一旁的刘贵应下。 这一次刺杀,益州王或许是想立威,但他逃命也需要人,因此虽然留下了不少人,但本领应该不怎么样。 那些人大部分都冲着常青巷白家来了,只有八个人领命去跟着白善他们。 本来八个刺客对付白善他们三个是绰绰有余的,毕竟他们身边只跟着大吉和刘贵两个,刘贵还留在马车处看马车了。 他们不觉得杀这四个人需要太多的人,但谁知道当时封宗平几个也在,而且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吉武功竟然这么好,竟可以一人拉住四个人。 最主要的两个目标还掉进水里了…… 益州王一逃,京中的局势就紧张起来,尤其是在相国寺刺杀之事后,朝中不少人都自危起来。 益州王要是这么不逊和野蛮,因为白善和周满告发他就要杀俩人及其家人,那他们这些上书弹劾他的人呢? 像魏知、季相、老唐大人这样为首彻查他这件事的人呢? 岂不是都要杀? 于是在许多大臣的建议下,皇帝出动禁军,开始拔除益州王留在京城的钉子和人手。 被丢下的益州王妃和云凤郡主及益州王幼子新庆郡王被暂时关押在皇宫里,本来,被关的只有益州王和他的两个成年的儿子,益州王妃是住在太后那里的,虽然不能进出皇宫,但在宫里还是可以自由行走的。 饭后要是闷了,也是可以在花园里走一走的。 但益州王这一跑,他们母子三人便被关了起来。 云凤郡主的恐惧达到了最高点,一直在哭闹,不过这次便是太后宫中的宫人也不会再安慰她了,而是躲着她被关押的宫殿走。 皇后这段时间劳累太过,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但还是安排了下去,让宫人不准欺辱益州王妃一家,只把人关在宫殿里,不许进出就可以。 第1412页 太子端了药上来,闻言挥手让下人里去,不太高兴的道:「母亲何必为他们费心?有皇祖母在,皇叔就是失势了,宫人也不敢欺辱他们的。」 皇后接过药一饮而尽,笑道:「不过是多嘱咐一声,以防万一而已。」 太子便哼了一声,见皇后脸色不好看,便放轻了声音道:「母亲,还是把周满宣进宫里来吧,让她贴身伺候您,我看您眼底又泛青了,可是这几天晚上又睡不好了?」 皇后摇了摇头后道:「案件还没了呢,此时把她宣进宫来,只怕要影响众臣的判断了,萧院正看的就很好。」 「可萧院正不是在皇祖母那里吗?他也不能每日给您问诊,」太子有些不高兴的道:「益州王养私兵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这会儿他又逃了,想去做什么显而易见,还怕影响什么判断?」 他道:「那些朝臣平日里什么事都不敢,就是喜欢揣测上意,明明一件挺简单的事儿,他们非得琢磨出十样百样的意思来。要儿臣的意思,您现在什么都别管,只管在殿里安心养病,我把她宣进宫里来,您要是嫌弃她出入不便,干脆住宫里算了。」 皇后见他暴躁,便嘆息道:「你啊,越活越回去了,以前还会琢磨事情,现在却行事莽撞,不该想的又多想……」 太子听见她又老生常谈,忍不住起身想要离开。 皇后就拉住他的手道:「好了,母后不说就是了,我已经让你三弟准备着了,等益州王的事儿一了,他就去就藩,你也收一收自己的脾气。」 见他垂着眼眸不说话,皇后便嘆息道:「大郎啊,这世上的事儿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你是个好孩子,从小你父亲和大臣们也都爱夸你,你也素来仁厚知谏,切不可因为一些挫折便移了性情。」 太子面无表情的道:「母后,你歇息吧,儿臣先告退了。」 皇后便忧愁的看着太子转身走了。 出了皇宫,太子胸中有气,忍不住狠狠地冲着宫墙抽了一鞭子,然后才扯过马来离开。 这一幕正巧叫一个才要出宫的御史看见了,他失望的摇了摇头,决定明天弹劾一下太子。 身为储君,喜怒形于色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宫门口抽打宫墙,若是叫人看见了传出去,人家要怎么想大晋的太子殿下? 太子打马出了皇城,身后的侍卫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太子道:「去济世堂。」 侍卫便知道他要去干嘛,立即道:「殿下,周小神医这会儿应该是在家里。」 太子就皱眉,勒住马问,「她家在哪儿?」 侍卫本来也不知道,但昨天他们被刺杀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他跑去禁军他哥哥那儿玩的时候听了一耳朵知道了,立即道:「就在常青巷里。」 第1203章 数钱 太子到了常青巷,都不用侍卫指路便认出了白家,因为白家门前站着两个官差。 太子勒住马,跳下马抬着下巴看向他们。 两个官差显然没见过太子,握紧了手中的刀,戒备的看着他,但见他气质凛然,一时不敢动作而已。 侍卫连忙从后面追上来,拿出铁牌道:「这是太子殿下。」 两个官差一惊,立即跪下请安。 太子挥了挥手,目光在墙壁上一扫,蹙眉道:「还有刺客?」 两个差吏很忐忑的回道:「目前还不见有,但徐大人说不怕一万便怕万一,因此着我等守着。」 太子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道:「敲门。」 差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即转身敲门,但其实是直接把门推开了。 因为他们在门口看守,白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他们一推开,里面的下人就笑嘻嘻的探出脑袋来问,「两位大哥,你们是渴了,还是饿了,要不要吃点儿零嘴……」 探头出来看到太子和他身后的护卫,家丁立即站直,看了眼神色冷峻的太子,诺诺不敢言。 太子瞥了他一眼,见大门打开,便直接抬了脚进去。 守门的两个差吏和白家的下人相处的还不错,主要是他们守在这里,除了拿衙门的钱外,白家也总会给他们一点儿辛苦费,所以俩人见太子一进去便悄声提醒他道:「是太子殿下……」 下人吓得腿都软了,拔腿便去追。 但太子腿长,走的又快,而且还没有一点儿在别人家的自觉,他觉得他已经叫人敲门了,既然门开了,那就是容许他进来了。 白家的宅子很方正,一进是一进,二进是二进,前院有不少的下人,太子是扫了一眼便往后院去。 正在休息或养伤的家丁们看了太子一眼,见他身后追着一个他们家的下人,见他脸色虽急切却没说要拦住他,便当是客人,继续坐着没动。 太子就这样畅通无阻的到了后院。 满宝他们三个受了大惊吓,昨天晚上各自吃了药以后就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难得的,刘老夫人和庄先生都没有叫醒他们,周五郎他们还特意放轻了脚步。 对了,老周家已经把饭馆关了,全都搬回来住了,没办法,谁也不知道益州王在这京城里藏了多少刺客,人聚在一起才好御敌。 满宝他们是被饿醒的。 因为受惊又受凉,身上还受了伤,白善和满宝都有点儿低烧,倒是白二郎,身上虽然也受伤了,但只晚上做噩梦踢了好几脚,并没有发烧。 第1413页 满宝给自己和白善开了药,白二郎便自告奋勇的拿了药方去自家的药房里捡药。 等吃了饭,喝了药,三人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发呆顺便说话。 周五郎坐到满宝身边,递给她一个帐目道:「这是昨天给出去的赏金,一共是四百二十金,我们家应该出二百一十金,但实际上只出了六十金,还欠一百五十金呢。」 一旁的白善听了立即道:「周五哥,这不该你们出的,别说什么欠不欠的。」 「那不行,」周五郎坚持,「咱连租房子都出了一份,钱上的东西就该算清楚,不然以后都不好来往了。」 满宝点头,大气的拍了一下胸口道:「别担心,我有钱。」 周五郎点头,「我知道你有钱。」 于是认真的看着她。 昨天一听说他们为了自救许了重金给路见不平的侠义之士,周五郎便把他们这两个多月开饭馆赚的钱都拿了出来。 四百多金而已,白家并不少这点钱,但是他们还真没这么多现钱。 毕竟谁没事在家里放四千多两的白银啊。 最后还是刘老夫人和银楼借了一千五百两的白银才够的。 白善拉了拉满宝的袖子,低声道:「这事究其根底是因我父亲而起的,怎么能再让你出钱呢?这租房子的事儿不一样,这是我们要在这儿学习住的,但昨日的事,是因为我要替我父亲报仇。」 满宝便道:「我不也要为我父母报仇吗?御状我们是一起告的,益州王要杀的也是我们两个人。」 「可若不是我父亲,你父母也不会……」 「难道这也能怪你父亲吗?」满宝打断他的话,道:「作恶的是益州王,你父亲也是受害者,怎么能怪他?怎么能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你和刘祖母、郑姨身上呢?」 她道:「要说这银子最应该是益州王出,但我们能问他要钱吗?」 白善还没说话,白二郎先摇头了。 「所以还是咱两平分吧,唉,等我们伤好了,我们还得买礼物去送封宗平他们呢,毕竟他们也因为我们受伤了。」 白二郎道:「还有我。」 白善和满宝就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后道:「还说要同生共死呢,就这么点儿小伤都问我们要礼物。」 书房里的刘老夫人忍下鼻尖的酸涩,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将眼里的泪水忍回去。 郑氏便扶住她的胳膊。 刘老夫人扭头对她笑了笑,回头去看庄先生。 庄先生正在泡茶,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与她笑道:「老夫人坐下饮口茶?」 刘老夫人笑着应了一声,坐到了庄先生的对面。 而院子里的三个少年已经吵完一架,满宝精神了点儿,起身回屋去拿钱。 她从床底下把空箱子拖出来,然后把系统里的钱拿出来,她只留下一些银子,其他大部分都拿出来堆在箱子里,然后是那些金子。 因为头有点儿晕,她也懒得数,估摸着差不多够了,她就把堆得乱七八糟的三个箱子合上,然后出去叫五哥六哥进来把箱子搬出去。 周五郎惊奇得不行,「昨天急用钱,我进来找过,你床底下的箱子都是空的。」 满宝便哼了一声骄傲道:「那是障眼法,要是轻易叫你们找到了,那还叫藏银子吗?」 「行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昨天太急,他还没来得及翻柜子呢,看来那些钱多半是藏在柜子里,可那柜子能装这么多钱吗? 周五郎和周六郎把钱搬出去数。 所以太子快步走进后院时,看到的就是七八个人正蹲在地上数钱,或许是累,或许是伤,白善和满宝都是直接坐在一个蒲团上的,专门捡着金子往一边放。 第1204章 提醒 太子停下脚步,好奇的看向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准备逃跑?」 众人抬起头来,除了白善、满宝和白二郎,没人认识他,所以周五郎等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低下头去数钱,没办法,他们记性不太好,这一打断他们就忘了数了多少。 是八十五两,还是九十五两来着? 白善三人却是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周五郎他们手上的银子滑落,震惊的抬头看向太子,这会儿是真的忘了自己数到多少了。 几人也不起身,直接顺着蹲着的姿势跪下。 太子挥了挥手免去他们的礼,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抬了抬下巴示意白善回答。 白善便将昨日赏金的事说了,道:「这笔钱我们两家平分,正在数满宝要给我们家的钱。」 太子扫了一眼地上的金银,撇嘴道:「不过是四百多两的金子罢了,怎么还要计较这些?」 满宝不高兴了,「这差不多是我全部的积蓄了,攒了好几年呢,怎么能不计较?」 太子就挥了挥手道:「行了,皇后身体不适,近来又吃不好,睡不好了,你给她治好了,我赏你五百金。」 满宝眨眨眼,很心动,不过她一直是实事求是的好孩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嘆气道:「不行啊,皇后的病不是那么好治的,我最多只能缓解,还得萧院正他们帮忙。」 「那就缓解。」太子虽有些失望,但早已有心理准备,倒是很快就改了目标。 第1414页 满宝立即道:「那没问题,明天我就进宫给皇后扎针。」 太子皱眉,「一定得扎针吗?」 满宝道:「配以针灸是最好的,不然萧院正他们开方也不比我差的。」 太子便绷紧了脸,他母亲说不愿此时让周满看病,那就必定会不见她。 他们家人都这么,脾气倔得很。 所以太子揉了揉额头后道:「行吧,我想办法让你进宫,不过你得装扮一番。」 白善皱眉,「这是为何,她又不是不能见人,之前便为皇后看过病了的。」 太子就瞥了他一眼道:「虽说皇祖母现在病重,但她还没病煳涂,她现在很讨厌你们,你们在宫外也就算了,要是正大光明的进宫里去,你说她会不会招你们过去说说话?」 满宝和白善齐齐打了一个寒颤,立即一脸深沉的点头道:「装扮也不错,能够为皇后看病是我等的荣幸。」 太子这便满意了,挥手道:「放心,赏金少不了你的。」 太子说完了要事,起身便要离开,白善便领着大家躬身送行。 太子却突然停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向他们,问道:「你们的胆子的确是大,不过还是太冲动了,这个时机选的不是很好。」 白善和满宝心中腹诽,那还不是为了你和三皇子? 虽然俩人没有实证,但根据他们从魏大人和老唐大人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皇帝之所以难容益州王,连太后的寿辰都没给他过,就是因为太子和三皇子。 不过他们此时看太子,他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一副为他们着想的模样,语重心长的道:「此事过后你们还是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吧,等长大些再进京。」 白善便抬头问,「为何?」 太子便扯了扯嘴角道:「你们知道这一次牵连的家族有多少吗?」 白善和满宝一起摇头,他们只盯着益州王看。 太子便道:「陇右、剑南、甚至江南一带都有官员和家族牵扯其中,更别说这些年为他运送粮食,购买马匹的商人,这么多人中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怨恨你们,你们留在京城就是靶子,所以此事过后,你们还是走吧,等过个十年八年的,时日够久了,世人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们再进京。」 白善和满宝显然都没想到这一点,一时目瞪口呆。 「不过在走前你得把我母后治好,」太子对满宝道。 满宝正要说话,太子也想起来了,抬手打断她的话,「我想起来了,治不好,那你就把你那一手针灸术传给一个宫女,让她以后专门给皇后针灸好了。」 见满宝瞪眼不说话,太子便不悦道:「怎么,你不愿意?」 「这倒不是,我才突然想起来,太医院不是有医女吗?」 太子淡淡的道:「是有医女,但她们都是伺候宫妃生产和坐月子的,不过会些医理和药膳的手段,离会治病还远着呢。」 满宝便道:「那教她们就好了,干嘛要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宫女重新教?」 太子一想也是,「也行,回头我把医女送来给你挑选,你选个两个教,尽量教出来。」 说罢,转身便走了。 白善和满宝送他到门口。 白二郎见人走了,立即坐回椅子上,拍着胸口道:「真是的,怎么来了也不先递个帖子?」 周五郎几个则是直接坐在了地上,此时还有些恍惚,「我们见到了太子?」 对面的白二郎点头。 周立重忍不住问,「就是皇帝老爷子的儿子?」 白二郎点头。 周立威咽了咽口水道:「太子呢,那将来就是皇帝了,天吶,我们见到了将来的皇帝。」 这下白二郎不点头了,他左右看了看,见都是自己人,便压低了声音道:「还不一定呢,别太高兴。」 周立君也小声问,「他是不是当太子当得不好,所以可能当不上皇帝?」 一声咳嗽从书房里传出来,几个凑在一起的脑袋立即散开,各自坐直来,低下头去似乎很认真的在数钱。 但其实也只是把金子或银子拿在手里摸摸,根本不知道自己数到多少了,得,又得重新数了。 不过他们现在也不太有心情就是了。 未来的皇帝呢,就算不能当皇帝,那也是太子,回村里足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白二郎却已经在数钱了,他连皇帝都见过了,不,是把皇帝的一家子都见过了,实在没什么值得紧张的。 白善和满宝回来了,一脸沉静的坐在蒲团上继续数钱。 白二郎就看着他们问,「所以等益州王被抓了,我们就离开京城?」 白善抛了抛手中的金子笑道:「急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他的好意我们得领就是。」 满宝点头。 第1205章 茂州 第二天太子便领了一个小太监出宫,然后让满宝换上了他的衣服,将她给领进宫里去了。 满宝低着头站在两个太监之间,跟着太子进了一趟宫,皇后看到满宝愣了一下,然后去看一旁脸色沉静的太子。 她嘆息了一声,还是伸出手去给满宝把脉了。 满宝扎了针,又给皇后换了一张药方,嘱咐她要放宽心后便又被太子的人送了出去,在宫门口的马车上把外衣脱出来给了一直候在外面的小太监,便和来接她的护卫们回家去了。 第1415页 东宫便在皇宫之中,太子倒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但最近太后病重,皇子皇孙们大多在宫中侍疾。 就是快要就藩的三皇子都直找藉口进宫,这会儿太子每日都要进出皇宫便惹了人注意。 虽然没人能查到太子要去哪儿,但也正因此才更惹人怀疑。 于是,继皇帝的案头出现太子不懂控制自身情绪,性格暴戾的弹劾摺子后,又有不少言官上折弹劾太子不孝,在太后和皇后生病期间不思侍疾,还总是出宫游玩。 太子知道以后也就翻了一个白眼,并不理会。 这几年,弹劾他的摺子春天冒出来的野草一样,那是除也除不尽,哪天要是没有弹劾他的摺子他才不习惯呢。 皇帝也没理会,把摺子压下去了。 因为别人不知道太子出门干嘛,他还能不知道吗? 言官们见上的摺子没有得到回应,有两个言官一恼,干脆上摺子骂了皇帝一通,谏上了。 他们认为,太子之所以这么顽劣,屡教不改,都是皇帝纵容的,你要是严格一点儿,你儿子能变成这样吗? 这要是你自个的儿子也就算了,可他不仅仅是你儿子啊,他还是太子,是储君啊。 储君这样,将来国家怎么办,百姓怎么办? 当天中书省里值班的是魏知,他看见这摺子觉得写得特别的好,于是特意做了标记送到皇帝跟前。 皇帝:…… 皇帝将摺子放到一边,继续不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益州的事重要。 他拿起一份密折,这是跟着益州王出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他们被发现了,两方在路上打了一场,益州王逃了,他们人手损失大半,没能跟上。 皇帝脸色沉郁,算了算时间,现在益州王应该已经进了剑南道范围了,就不知道殷礼能不能把人拦在益州之外了。 皇帝并不知道,益州王根本没回益州,而是冲着茂州去了。 而殷礼也没在益州,他也在茂州。 杨和书将眼前的树枝拨开,爬到了半山腰上。正站在山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山貌的殷礼回身,微微颔首道:「长博来了。」 杨和书拱手,「殷大人。」 他走到殷礼身边,也低头看向下面,却只看到山林茂密,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他不由看向殷礼。 殷礼将手中的地图摊开给他看,指了一处地方道:「我们的人装作猎户将这几座山的外围大致走了一遍,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人就藏在这一片。」 「人回来了?」 「回了一个,有两个没回来,应该是没了。」殷礼脸色没多大变化,他道:「根据车辙来判断,刚运进去的粮食足够两万八千人用一个月。」 杨和书皱眉,「这么多人都藏在这山里?」 殷礼道:「别小看这一片山,你看这连绵不绝的山峰,树木如此茂密,别说两万八千人,十万人撒进去也没多少,就看益州王有没有这么多粮食了。」 「我们找的冒充猎户的人都是身手不错的斥候,但他们也不敢进太深,不然勐兽还在其次,里面毒虫毒蛇无数,还会迷路,这些都是会死人的。」 杨和书明白过来了,「难怪他们会把人藏在这里面。」 「不错,藏在这深山里,便是附近有村庄,也能轻易煳弄过去,有些小村子里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出山一次,随便编个藉口就能煳弄过去了。」 就算煳弄不过去,杀了就是,再收买人在每年时把全村的税赋运到县城就行,保证县衙里的人不会起疑。 若是州县再打点过,那就更没问题了。 杨和书问:「殷大人打算何时动手?」 殷礼收了地图道:「不急。」 杨和书蹙眉。 殷礼这次一共带出来五万大军,留了两万在益州城给唐县令,那毕竟是益州王的老巢,须得防范。 还有三万都在这边,每日就算不行军,粮草也不少。 人要吃,马也是要吃的。 杨和书问:「大人是在等什么?」 「等人,」殷礼道:「等一个人。」 杨和书还想问谁,一个斥候便从山下飞跑着上来,跪地将一情报交给殷礼。 殷礼接过看了一眼,然后递给杨和书道:「等的人到了。」 杨和书接过,脸色微变,「益州王到了?」 他抬头,厉眼看向殷礼,不贊同的道:「殷大人为何一定要等益州王来了再动手?那样我们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而且还有可能引起兵祸……」 提早动手,告诉山里的私军益州王已经被抓,他们就会群龙无首,再扰乱一下军心,他们必定能以很小的代价拿下。 可益州王到了就不一样了,群龙有首,战斗力何止提升十倍这么简单? 何况,出了这一片山便是茂州的大片田野和村庄,一旦两军交战…… 殷礼道:「这样才能以绝后患,也才能给天下英烈一个交代。」 杨和书并没有被说服,殷礼也并不在意他的意见,而是指了一个校尉道:「杨大人,这是宋校尉,他会带着一千人听命于你,入夜之后你可以带着他们离开这座山,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杨和书脸色难看。 殷礼却目光坚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能救多少人,就看杨大人你的能力了。」 第1416页 杨和书又不是白善周满那样还天真单纯的少年,他一听便明白了殷礼的打算,他这是要将益州王一系的主力都留在这里。 这样是可以快刀斩乱麻,省去后面审问和判决的所有麻烦。 不然以益州王的身份,这件案子恐怕要拖上半年之久,最后益州王最多被贬为庶民,流放出去。 但身为皇亲,他就是成了乞丐,恐怕也会有人追随他。 殷或显然是要断了这永久的麻烦,为此才在这山里窝这么久。 杨和书也没再劝,领了那个宋校尉便回帐篷里去,他现在还不能离开。 第1206章 领军 益州王一路狼狈的逃回到剑南道,他没有再南下回益州,而是转道到了茂州。 连茂州城都没进,益州王直接带着人进了山。 山路难行,一直到夜色降临他们才摸到屯兵的山口,进山前他已经另外拨出两个护卫来进茂州城里去。 殷礼坐在中帐里收到斥候的回信,看了眼外面已经深沉的夜色后道:「杨大人,你可以出发了。」 这一刻,他与杨和书便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杨和书起身行礼退下,带着宋校尉走了。 他们也是驻扎在山里,本来山路就难走,夜晚的山路就更难走了。 杨和书骑在马上,和宋校尉带着人悄悄的出山往茂州城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连火把都不能点的队伍,抿了抿嘴道:「你们将军倒是放心,就不怕益州王沿途留了人?」 宋校尉自信的道:「留了人又如何?杨大人放心,益州王真派兵来追,将军会拦住的。」 这些人都是殷礼的旧部,他既然回去调派了兵马,那就是将军了。 「既然如此,那就点火把吧,」杨和书勒住马匹,干脆利落的下令,「着人点燃火把,加快速度走。」 宋校尉:「……杨大人,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真要摸黑走,等我们到茂州城天都亮了。」 就是要天亮了才到达呀,真好可以打个时间差。 但宋校尉见杨和书坚持,只能去传令,没办法,出来前将军说了,他要听从杨和书的吩咐。 队伍中渐渐亮起了火把,本来忐忑的士兵们看着火把心里有了点儿底气,举着火把开始小跑着前进。 他们一行人的速度快了许多,等出山的时候正是深夜,又跑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旷野之中,杨和书这才停下脚步让他们休息。 杨和书找来宋校尉,「我有件事需要他们去做,他们不会冒犯乡民吧?」 宋校尉脸色一正道:「大人放心,我西军对百姓从来都是秋毫不犯的。」 这样的话杨和书也就听听,心里只信三分,因为从来兵祸之中的兵都跟匪一样的,有时候甚至比匪更甚。 不过杨和书也一脸认真的点头应下了,道:「那你去点九十人前来,我有话与他们说。」 等人到齐了,杨和书便拿出一张自己下午临时画的地图,自然不是很准确,但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自从收到白善他们的信,说剩下的私兵有可能藏在茂州,他和唐知鹤便开始暗中查探茂州。 当然,也告诉了殷礼。 最后是殷礼把屯兵之处找到的。 但他和唐知鹤也不是一无所获。 俩人把茂州境内的所有县及辖下的乡里都过了一遍,除了查阅典籍外,还派人额外去走过一遍,当时是为了查屯兵之处,后来则是想着,若是真的止不住兵祸,这些百姓要怎么迁入城中。 和殷礼不一样,他是只管打仗的将军,杨县令和唐县令却是一县父母官,考虑的不是打胜仗,而是如何在兵祸中保全百姓和百姓的财产。 毕竟,殷礼打完仗就走了,他们可是要治理地方的。 益州王若是要发兵,他首要之举肯定不是北上,而是会先就近占下茂州,再南下拿下绵州和益州。 尤其是益州城,那是他的封地,他的地盘在那里,在没有打进京城前,他肯定要以益州为据点的。 所以很不巧的是,唐县令和杨县令治理的辖区都在益州王的首要攻击目标之中。 所以他们就顺手拿茂州来做了一下假设。 杨和书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用上这些东西,他将益州王起步后会波及到的村庄在地图上点出来,道:「你们三人为一队,前去一村寻找村长或里正,让他们即刻进城躲避。」 宋校尉道:「路途遥远也进城吗?怕是在路上就会遇到乱军,且他们也不愿吧。」 杨和书道:「这些村庄皆在乱军进攻或溃散的路上,距离茂州城不是很远。」 他道:「你们将军现在只有两万九千人,对阵两万七千人,我不觉得他能把所有人都一举拿下,一旦乱军撤退或溃散,这些百姓都会直面乱军。」 宋校尉看了一眼地图上的路标,发现还真是。 于是他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三人三匹马,让他们各自领了村庄后离开。 他道:「通知到后立即回城归队,不管他们听不听,你们都不要多做停留。」 九十士兵一听便明白了,若有村庄不听,他们要是耽搁,路上换他们遇上了乱军,那死的就是他们了。 众士兵领命应下,骑马四散开去。 杨和书也没对这个命令说不,而是收起地图道:「走吧,启程,我们得在天亮前控制茂州城。」 第1417页 宋校尉目光一闪,虽然这位世家公子的决断出乎他的预料,但他还是听从了。 只有九百一十人的大军继续前进,又跑了小半个时辰后便到了茂州附近,杨和书勒住马,问宋校尉:「怎样能在夜里叫开茂州的城门?」 宋校尉迟疑道:「伪造军情,说是吐蕃扣边?」 杨和书:「……这是东门,吐蕃扣边也该叫的是西门或北门吧?」 宋校尉脸上略有些尴尬,还真是,他嘿嘿一笑道:「还真是,而且吐蕃就是扣边,这军情也不会先到茂州,我们西军便驻扎在边境上,可以直接将紧急军情送入京中的。」 杨和书沉吟片刻道:「就说是益州王急报,让他们开门。」 宋校尉一愣,「这样能行?守门的是当地的驻军,若是看守的人不是益州王一系岂不是暴露了?」 杨和书道:「他们自会上报给茂州刺史,只管去喊门,实在不行再想办法硬开,反正天亮之前我们一定要进城。」 不然,若不能提前控制住城门,就不能容纳逃难来的百姓。 宋校尉应下,点了二十来个人和他一起上前去喊门。 杨和书则带着剩下的兵马落在后面。 大军渐渐靠近,在城墙上打盹的士兵渐渐反应过来,他揉了揉眼睛,见下面的确是连绵的火把,立即推醒了旁边的同伴,示意他去看,「怎么回事,谁家商队这么长?」 同伴醒了过来,「这不是商队吧?哪儿的商队会有那么多人?」 第1207章 进城 宋校尉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装作焦急的喊道:「快开门,益州王有紧急军情!」 守门的士兵慌乱起来,居高临下的看,这才发现城下的人穿着是他们的大晋的甲衣,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益州王?益州能有什么军情?」 「不知道啊,快去通知校尉。」 校尉刚眯了一下眼睛,自从他傍晚从刺史府回来后心情便不太好,这会儿被叫醒脸色就难看了。 士兵惴惴,但听见外面的叫门声好似越来越紧了,便只能低头道:「大人,外面来了一支军队,估摸着有八九百人左右,说是益州王有紧急军情,要我们开门。」 校尉脸色一变,立即起身,「益州王?」 「是,」小兵忐忑的问道:「我们开还是不开呀,他们益州怎么管到我们茂州来了?」 校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道:「剑南道的治所在益州,你说益州能不能管茂州?」 他咬了咬牙道:「去开门!」 「可是大人,非朝廷紧急军情不能深夜开门啊,而且这是益州王,又不是节度使大人。」 没错,对于茂州来说,节度使可比益州王管用多了,茂州并不是益州王的封地,按理,他是管不到这里的。 「废话怎么这么多,让你去开就去开。」说话的功夫,校尉已经抓了甲衣穿上,他也没想到益州王的人来得这么快,还以为最快要明天才能到呢。 虽然很忐忑,但他早就在船上了,这会儿就算是想下来,也只会被淹死,而不能上岸。 校尉带着人去开门。 正在不停催促的宋校尉都快要放弃了,结果门竟然就开了。 当然是开的小门,但也可以打马进入了。 他沉默了一下后瞥眼看向一旁的手下。 那千户机灵,立即打马回头去找杨和书。 杨和书也眨了眨眼,没想到城门楼上的人都没仔细查问就把人放进去了。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一挥手让千户带着人先进去,他则下马将马让给了一个士兵,自己混在了士兵中间。 大军往前,宋校尉这才带着人进城门,右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刀上。 校尉站在小门边看,蹙眉看向宋校尉,有些怀疑,「你们怎么穿着西军的甲衣?」 宋校尉想起之前杨和书的叮嘱,面不改色的道:「这是王爷的吩咐,说不定之后我们还得靠这身衣服喊开更多的门。」 校尉恍然大悟,表示理解了。 他看了眼有序走进来的士兵,嘆息问,「你们这一支多少人?」 宋校尉面不改色的道:「一千,城中都还好吧?」 「放心吧,有刺史大人在,不会生乱的,王爷什么时候过来?」 宋校尉道:「王爷一路劳顿,让我们打先锋,明天才能过来,所以我们才连夜进城。」 校尉突然问,「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你姓什么?」 宋校尉眉头一跳,继续面不改色的道:「我姓宋,我也没见过校尉,怎么,王爷麾下的校尉你都见过了?」 「那倒没有,只是惯常与我们接触的赵校尉怎么没来?」 宋校尉咽了咽口水,杨大人没教他怎么回答这个呀。 他停顿了一下,校尉便狐疑的看向他,宋校尉便知道,此时已经失去了先机,再回答反倒像是做贼心虚了。 而此时,九百多人也才进了一半而已,毕竟门小,一次只能容三人通过。 就在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一个穿着小兵服饰的人突然上前两步小声道:「回这位大人,临出发前赵校尉已被提拔为参将,现在王爷身边听令。」 宋校尉听得出这是杨和书的声音,他一激灵,立即醒过神来,不悦的扫了他一眼道:「多嘴什么?」 第1418页 小兵立即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校尉便明白了,这个宋校尉恐怕与赵校尉不和,现在赵校尉升迁,他却被连夜派来做这样的苦差事,不高兴也是正常的,他便笑了笑没再说话。 大军慢慢都进城里来了,杨和书扯了扯不太合身的小兵衣服,趁那校尉不注意,低声和宋校尉道:「留下两个百户,让他带你们去刺史府,我们一旦拿下刺史府,这边立即控制城门。」 宋校尉明白了,剩下的就他来指挥了,打仗嘛,他比杨和书擅长多了。 他让杨和书紧跟在他身边,没办法,这位可不能有事,不然他就是拿下茂州城,论功行赏的时候也没有功,只有过了。 一行人顺利的到了刺史府,有这个校尉领路,他们不费多大力气便进了刺史府,然后便快速的控制住了刺史府。 杨和书并没有入内,而是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下站在刺史府大门口,听着里面的喊杀声,而从府里逃出来的人则被围在外面的士兵乱箭射死或是乱刀砍死。 杨和书不适的皱了皱眉,看着血肉模煳的人觉得有点犯噁心,他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刺史府里的人再多,也不可能有几百人,所以宋校尉以碾压之势平定了里面的乱象,很快便让人打扫战场,然后请杨和书进去。 茂州刺史姓张,他并没有死,但形容也不好,他只穿着里衣,此时神情有些恍惚,看到宋校尉护着一个小兵进来,他便定睛看了看。 然后惨笑道:「杨和书?」 杨和书站在他前面,点了点头,脸色发沉的看着他,「张大人。」 张刺史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他咳嗽道:「张大人?想起早些年在京城,你可是叫我世叔的。」 杨和书从善如流,「张世叔。」 张刺史定定的看着杨和书。 杨和书并不避他的目光,道:「世叔缘何变成了这样?」 张刺史却道:「此事与我家人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他们吧。」 他道:「你与我儿还有同窗之谊。」 杨和书便嘆息道:「张世叔,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况且,您早知如此,又何必参与进这样的事情来呢?」 张刺史脸色发白的没说话。 杨和书不再与他叙旧,转头对宋校尉道:「派兵去控制其他三门吧。」 张刺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带了多少兵马,能一下守住四门?」 杨和书淡然的道:「你们的驻军在城外,只要我们据守城门,他们便攻不进来。」 「但益州王的大军很快就会来支援的。」 「不会的,」杨和书低头看着他道:「他可能都出不了坳口。」 张刺史闻言脸色大变,这才觉得彻骨的寒,杨和书的这意思是,他们已经知道屯兵的地方了。 第1208章 溃军 杨和书坐镇茂州刺史府,殷礼则在山里以逸待劳。 天才亮,山口便有大军出山,显然,益州王也不愿意再拖下去,造反这种事情也很讲究一鼓作气的。 殷礼收到斥候的军情后道:「放他们出山,先不要动手,着黄明领五千兵在白山口设伏……」 「将军,斥候来报,益州王并不在其中,且这次出山的也只有一万兵马。」 殷礼道:「若是我也不敢一下调出所有兵马,必得先拿下茂州和绵州再出来。」 「那我们岂不是要打草惊蛇了?」 殷礼便笑道:「惊就惊了,我们不是查过,那山坳只有一个可供兵马出入的口子吗?」 他们选的这山坳特别好,易守难攻,基本上只要守住那个口子,外人就攻不进去。 而那个山口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 这是坏事,却也是好事。 他们攻不进去,里面的人也休想出来。 殷礼翘了翘嘴角道:「难道惊了以后,他们还敢滑入深山不成?」 他目光深沉,「里面可不是东溪庄,有良田给他们耕种。他们的粮草支撑不了多久,所以他们一定会出来的。传令下去,让黄明只管惊去,只一条,容他们回撤,不许他们溃逃出去。」 参将应下,领命而去。 但打仗这种事是很难控制的,输赢还有数,但要控制住所有溃军就难了。 还是有不少反军逃出山去,开始结群乱逃。 而此时,茂州城东门大开,开始容纳半信半疑逃进来的乡民。 但更多的人是不相信昨天晚上那三个士兵的传话的,所以大部分人都没来。 杨和书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嘆息了一声。 他只有一千的兵马,要守住茂州城都不容易了,自然不可能分散兵力下乡,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各村的乡民能够自救了。 溃军的散开速度是很快的,才到傍晚,他便收到了各里传回来的求救信息,有乱军闯入村庄抢劫钱财,杀人抢人。 杨和书将这些求救信放到一边,硬下心肠道:「告诉前来报信的人,就说城中一时调派不出人手来,让他们先入山躲避,或结队却敌。」 听命的茂州差吏眼泪差点出来,他的家也在城外,却只能躬身退下。 等他走了,杨和书便问宋校尉,「驻军降了吗?」 「驻军参将丁钱带了八百人逃了,现已不知所踪。」 第1419页 「剩下的人呢?」 「剩下是不愿与他走的人,共有六百八十人,有一校尉领着,末将没敢让他们入城,暂且让他们屯扎在城外。」 杨和书便道:「去请汶山县的县令来,将刺史府里的官吏也集合在一起,官卑位小的,以本地吏员为主,每人做一支队伍的嚮导,将城外驻军分为六队,一队有一百二十人,再编入本地衙役,由一百户领着,下乡剿灭乱军。」 「他们没有武器,丁钱走前把他们的兵器都缴了。」 「从刺史府里的兵库房里取,不够的你调拨给他们。」 宋校尉张了张嘴想要反对,杨和书便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还有一事,益州王既然真的反了,那就得向京城传急报,同时通告剑南道各城,益州王已反,让各城紧闭城门却敌。」 杨和书将盖好茂州刺史印鑑的文书交给宋校尉,上面不仅有茂州刺史的印鑑,还有杨和书的印鑑,其中的含义就足够人琢磨的了。 宋校尉接过,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再反对武器的事,躬身领命后离开。 杨和书坐在堂上看着外面忙碌且四处奔走的差吏,嘆息一声后让一旁瑟瑟发抖一直在记录的书记员让外面的人进来吧。 杨和书瞬间就被人群和各种事务淹没了。 造反这种事毕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茂州城的官吏们一觉醒来天就变了。 刺史府被破了,现在门口还堆着不少的尸体,其中不乏平日相熟的人,他们亲爱的敬爱的刺史大人被关进了地牢里,连面都见不到。 然后一声晴天霹雳砸下来,他们的刺史要跟着益州王造反,于是被当反贼剿了。 大大小小的官吏们战战兢兢,看着坐在堂上的杨和书和站在旁边的宋校尉,心里就算是有各种怀疑和怒气,此时也不敢喝问出口,就怕被当做益州王的同伙也被剿了。 但辖地内打仗问题是很多的,各种事情,大的小的不断,这次打仗还和以前不一样,是从内里开始的,所以事情更多更乱了。 杨和书也没经验,但耐不住他脸上没多少表情,看着就很冷静。 他有条不紊的开始处理事情,茂州的官吏以及赶来的汶山县县令看着,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杨和书一直在大堂里工作到三更,不断来回奔跑忙碌的官吏们也累得转不动了。 他便收了话道:「今晚便到这里吧,外有乱军,明日逃入城中的百姓只会更多,你们早些来,安排好受灾的百姓,让城中的药铺医馆和粮铺做好准备。」 「是。」 杨和书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嘆息道:「入冬了,天气渐冷,希望兵祸早些了结吧。」 不然茂州的天气便是冻不死人,一受寒,缺医少药也是会死人的。 这个天下,不是谁都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的。 众人应下,尤其是茂州的官吏,他们有相当一部人是茂州本地人。 杨和书睡觉去了,但深山里的益州王却睡不着,有士兵逃回来,他已经知道派出去的八千军被伏击的事。 他坐在案前,看着案上的地图发呆。 他两个儿子愣愣的坐在一旁,底下还坐着几个将军模样的人,大家都沉默不语,一个幕僚忍不住低声劝道:「王爷,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益州王绷紧了脸颊,问道:「子闻认为我们该如何突围?」 幕僚没说话。 坐在下手的一个参将直接道:「王爷,您给末将一万兵马,明日末将给您杀出一条血路来。」 益州王沉默了一下后道:「东溪庄的勇军都没了,本王怎捨得让你们再冒险?若是我们绕过这片大山出去,不是就可以直达绵州吗?」 「不可,」幕僚裴子闻立即阻止道:「王爷,这深山进不得啊。」 第1209章 貌合神离 参将们也阻止。 他们现在还有近两万人呢,这山是那么好近的? 就算他们人多不怕勐兽,可山林不比平路大道,前后不能相连,很容易就走失,且他们也不敢保证就能走出去呀。 就是当地最好的猎手,也没有从跨过这重重山林到达绵州过呀,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他们宁愿拿命去拼一条出路,也绝不走跨越山林这一昏招。 于是众参将提议,「王爷,我们杀出去吧,末将等便是拼死也会护住王爷的。」 益州王便嘆息一声道:「那就拜託几位将军了,若事成,你们将来必是建国首功。」 众将士听得心潮澎湃。 益州王又提了一下太后和朝中与他要好的几位大臣,表示他们都支持他。 他道:「太子成婚多年,至今无子,三皇子又野心勃勃,诸臣都心慌得很,除此外,我大兄和三哥的旧臣也在联繫本王,朝中局势一片大好,只等我们拿下茂州、绵州和益州,便可各地起义。」 裴子闻垂下眼眸,面上和几位参将做出激动的表情来,心里却没多少波澜,反而更多的是担忧。 这些参将因为久在山坳中练兵,对外面的事知道的不多,甚至连益州王此前已经事败被关的事都不知道。 这一次起兵,与其说是益州王万事俱备后从容起兵,不如说是被逼无奈仓促起兵。 事不密则漏,已经泄露的秘密起兵还能成功吗? 第1420页 这一刻,裴子闻想起了好友关老爷曾经说过的话,「天下纷乱已久,百姓思安,王爷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是生不逢时,你应该劝王爷顺应天和才对。」 「违背天和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子闻?」益州王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裴子闻回神,连忙躬身,「王爷有何吩咐?」 益州王皱眉,「你在想什么,怎么一连叫你几声都不应?」 裴子闻苦笑道:「回王爷,我年纪大了,很少这么晚还没睡,所以……」 益州王便握住他的手嘆气道:「是本王思虑不周,有劳子闻了。」 「能为王爷效劳是我等的福分……」 俩人互相表白了一通,然后益州王便拉着裴子闻一边回主院,一边说些私密的话,「我已经叮嘱了新安和新平,不许他们露出京城的风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绝对不能弱了士气。」 裴子闻应是。 可话是这么说,益州王自己是担心的呀。 那些参将和士兵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可以盲目自信,但益州王做不到呀。 他至今不解,「东溪庄也就罢了,当初向家余孽没有剿杀干净,所以漏了人在外面,可怎么茂州这里也被人提早知道了?」 他前脚进山,后脚发兵,结果竟然就被人埋伏剿灭了,若不是提前知道,一定不会碰得这么准的。 裴子闻也皱眉,「这一点儿是有些奇怪,可茂州这边一向治军严密,又有张刺史做掩盖,按说不会泄露才对呀。」 说到张刺史,俩人又是一静,他们都知道茂州城那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益州王多年的谋划就此毁于一旦,他紧紧地抿住嘴巴,紧握住拳头道:「恨不得回到多年,该将涉事之人的家人也都清理干净才好。」 事情全因白启和周银的后人而起,被关在宫里的时候,益州王就不止一次的后悔过。 当年不该因为白家是陇州的小世家便忧心事情闹大而饶他们一命的。 裴子闻也觉得惋惜,但事已如此,再后悔也没用了,而起当年他们可查不到周银的身份。 就算杀了白启全家,还是会漏掉周银。 谁能想到七里村的人胆子这么大,竟敢全村撒下弥天大谎呢? 益州王问,「陇州那里还罢了,不在剑南道之内,绵州罗江县那里你派人去了吗?务必将周家剿杀干净,不留后患。」 裴子闻连忙道:「王爷,此时还不是时候,待您攻下了绵州,不说周家,便是整个七里村都任由您处置,何必急于一时呢?」 他从京城里接应出益州王后就星夜赶路,一路颠簸的回到这里,昨天晚上刚进山,一大早上的要派兵出去占茂州,结果他们还在等消息时就有溃逃的士兵跑回来说被伏击了…… 他上哪儿找时间给他派人去寻私仇? 要裴子闻说,周家、白家这种私仇实在没必要太放在心上,等以后他们事成了,或事成一半,或占下陇州,或占下绵州,到时候你想杀就杀,想剐就剐。 现在实在没必要太耗费人力和心力去做这种事。 之前在京城他就不是很同意留下那么多人手只为杀两个少年。 但见益州王咽不下心口的气,且又想以此立威,他便将好手都挑选出来带出京城,剩下的便留在京城。 想着杀两个根基底蕴不够的少年,这些刺客也足够了,便还下令杀了他们在京城的亲人,算是额外送益州王的礼物。 此时也不知道他们得手了没有。 益州王之所以特意找裴子闻说话,就是为了安抚他的,毕竟除了他那些死士和护卫外,他是唯一知道实情的知情人了。 东溪庄那边,他没有对参将们明说,只是暗示那里被巡查的御史发现,以为东溪庄里都是盗匪,所以遂州和绵州借兵将人都捉拿了。 他希望,裴子闻能坐实这件事,不要泄露他们目前处境不妙的事。 裴子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好隐瞒的,那些参将也不是傻子,他们的兵马才出就被伏击,要说外面情况大好谁信呢? 不过裴子闻还是笑着应下了。 益州王心里不是没有感嘆的,他嘆息道:「要是关卿还在就好了。」 裴子闻垂下眼眸,没有告诉他,关老爷是不贊同他起兵的事的。 其实益州王的运气是真的不好,应该说,所有被益州王拉到这条船上来的人运气都不太好。 当年皇帝和先三皇子斗得如火如荼,朝中大半朝臣都被牵连在内,连太子的属官都一分为二,有占三皇子的,也有看好当今的。 当然,因为先太子更属意三皇子,所以先太子的人大半都选择了先三皇子。 而就在他们斗得这么热闹的档口,摩拳擦掌也想参与其中的五皇子被封为益州王就藩去了。 第1210章 伏诛(一) 当时先皇身体还好着呢,虽然益州王年纪小,甚至未及弱冠,但依旧有不少人站在他那边。 毕竟当今当时功高,三皇子又有先帝的宠爱,俩人身边的人都很多。 有的人挤不上进去,便多的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人选择益州王。 反正皇帝又没死,底下哪个皇子都有自个争一争的,事后不成再退出就是。 所以就算益州王去就藩了,还是有些人与他保持着暧昧的关系。 第1421页 而当时跟在益州王身边的就是关老爷,当时天下还未完全安定,益州也穷得很,关老爷就帮着益州王建设益州城。 本想先积蓄力量,以后再争,毕竟先帝正当壮年,再活个十年八年的,谁知将来会如何呢? 益州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益州王在此期间联络了不少人,谁知道风云变化得那么快。 陇右道不安定,叛军四起,朝廷先后派出两员大将都折了,而那时,先太子刚刚不甘的薨逝,将东宫的大半人脉都交给了三皇子。 但二皇子为国南征北战,手下将帅无数,论军功,便是先太子对上二皇子都要退一射之地的。 所以先帝不想用二皇子,但陇右道一连丢了十二城,最后没办法,皇帝只能让二皇子领兵出战。 为了不让二皇子再积累军功,皇帝决定御驾亲征,留三皇子监国。 后来发生的事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清二皇子为什么要绕过在后方坐镇的皇帝,奔驰回京杀了三皇子,而后又出京迎回圣驾。 当今本来就功高震主,先太子已先一步病逝,三皇子也死了,嫡出的皇子之中只剩下他和益州王了。 当时有不少人觉得先帝可能会把益州王扶持起来对抗二皇子,益州王也是这么想的,他都做好了准备,闹哄哄挤上益州王那条船的人同样做好了准备。 结果先帝在沉默了一个月后下诏离二皇子为太子,后来或许是太伤心,也有可能是御驾亲征的时候累到了,反正他病了。 有不少人怀疑是当今给先帝下了毒,不过太医院查不出来,朝臣和世家也没有证据罢了。 反正先帝在三皇子死后不到一年也病重驾崩了,当今顺理成章的登基,彻底断了益州王的路。 路是断了,可益州王的念头没断,挤上船的人有一部分顺利脱身了,还有一部分也想断了念头离开,却因为有把柄抓在益州王的手里,所以双方一直藕断丝连的联繫着。 比如张刺史,一开始他未必愿意为益州王做这谋反的事,但十多年的藕断丝连下来,先是一起做些粮食土地的生意,然后互相推荐人才,或是保举升迁…… 一起做的事多了,自然就越陷越深,最后泥潭深陷,再也出不来。 再比如他。 关老爷是占了便宜的,因为他死得早。 他倒是不想继续,也在十年前便慢慢脱身出来,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在益州王的眼皮子底下胆战心惊的生活十来年? 在这一条路上就没有独善其身的法子,一旦踏上了,就休想再下来。 所以裴子闻哪怕知道最后的结果不太好,他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尽心尽力的保住益州王。 因为只有他活着,他们才有一些希望,他要是死了,他们这些人全都得完。 所以裴子闻现在是用生命在给益州王出主意,益州王的兵马也不少,殷礼想用这么点人就想把他们全留下是不可能的。 所以益州王还是突围出去了。 但殷礼也一点儿不意外,依旧稳坐中帐指挥。 益州王狼狈的带着一队兵马突围出来,结果后面还是紧紧咬着一队追兵,其中一个参将忍不住道:「王爷先走,我们断后。」 益州王也没推辞,留下一句话后便带着剩余的人离开, 中军那里很快得到汇报,「将军,他们似乎是往梓州去了。」 殷礼这才起身,取了剑后道:「狡兔三窟,益州王做的准备倒不少,走吧,我们跟着去看看。」 殷礼分派任务下去,让人继续攻击顽抗的反军,再收拢溃军,他则带着剩下的五千军去追益州王。 他并没有撵得很紧,总要他把底牌出干净,不然留着,日子久了就会变成发脓的包,将来那脓包越来越大,除之才痛。 所以现在除去是最好的。 殷礼最后在梓州城外撵上了益州王,益州王大惊失色,几乎想也不想便冲进了梓州求救。 裴子闻想拦,但转念一想,这后手留着也没用了,还不如此时用呢。 再一想,再跟下去必定是个死,还不如…… 溃军四散。 梓州刺史从收到杨和书籤发的公告开始便不安,他还一直在等消息,结果没两天益州王就给他带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吓。 听说益州王领着残兵冲进城中要求救,他便咬了咬牙,转身取了剑后对手下道:「益州王反叛,尔等随我前去杀敌,平定叛乱。」 知道些内情的心腹们对视一眼后便和其他属官一起齐声应了一声「是」。 益州王没想到「救兵」会反过来杀他,他前面的士兵被箭矢射中摔下马来时他都惊呆了,然后刺史府门大开,有官兵手持刀剑和弓箭从里面喊杀而出,「剿灭叛贼!」 益州王脸色铁青,紧紧靠在他身边的两个儿子脸色煞白,总算是忍不住哭出声来,「父王,我们降了吧,有皇祖母在,皇伯父不会杀我们的。」 他们两个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爹想造反呀,他们只觉得益州王府是仅次于皇宫的所在,他们的父亲权势只在皇伯父之下。 他们是不服气太子,也看不上三皇子,可也没想过要取代皇伯父啊。 益州王脸色变幻不定,此时殷礼带的人也追上来了,反军被左右夹击,所有人都打在了一起,被围在最中间的益州王和新安新平郡王反倒像是处在浪潮中的唯一一块礁石。 第1422页 包围圈越来越小,有鲜血溅在新安郡王和新平郡王的脸上,俩人忍不住抓住益州王的胳膊,「父王,我们降了吧,您想想皇祖母啊。」 益州王握着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就在他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一支箭破空而来,将挡在他身前的侍卫杀死,侍卫才倒下,一支箭便又紧随其后直直的射入他的胸膛。 第1211章 伏诛(二) 益州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胸中,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对面稳坐在马上的殷礼,对方面无表情的回视他。 这一刻,益州王才想起不对来,殷礼怎么会在这里? 他回京时就没见到他了,不是说他被人弹劾,所以出京巡边躲风头去了吗? 益州王想起了所有不合理的地方,但他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他在殷礼的目光下缓缓的倒下。 新安郡王和新平郡王惊叫一声,扶住倒下的益州王,抬头正要投降,但已经杀红了眼的士兵根本不听他们的,而且殷礼也没抬手喊停,便有放下刀剑想投降的反军,下一刻也被砍了。 显然,殷礼不认他们的投降。 新安郡王目眦欲裂,扭头瞪向殷礼,大喊道:「殷礼,我已投降,你还敢杀我……」 话音未落,一把刀从后砍下,将他半边脑袋都砍了下来,他未完的话也没机会说出口便倒下了。 新平郡王抖着嘴唇,看了眼怀里的父亲,又看一眼倒在旁边的大哥,他脸上眼泪鼻涕一起流,只能自己摸了一把刀,最后一闭眼自刎了。 殷礼坐在马上看着这一切,等所有反军被剿,这才抬手阻止,西军和刺史府的官兵一同停了下来。 殷礼打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浑身是血,手拿利剑的梓州刺史,「苏大人好勇武,本将会如实上报的。」 梓州刺史却脸色惨白的扯开嘴唇笑了笑,表示明白。 殷礼这才扫了刺史府的官兵一眼,让西军收敛了益州王父子三人的尸首便离开。 益州王溃散的逃兵还得处理呢,不然,以后这些人必成山匪祸害乡邻。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时,他才将益州王父子死于乱军的军情写下来交给手下,道:「明日一早快马送回京中。」 「是。」 「将益州王父子三人的尸首保存好,等到了茂州,买了上好的棺材收敛。」 「是。」 「传令下去,着各地州县配合退却乱军,gg各地,凡降军不杀,只收进西军服役,若还敢作祸乡里,一旦查出籍贯,全家没为奴婢。」 「是。」 一条条军令传下去,又有杨和书和唐知鹤的帮忙,因益州王而起的军祸慢慢平定,除了少部分逃兵还窝在山里不愿意出来外,大部分逃兵都走了出来投降,还有一部分则是剥了衣服,开始化作流民跑回乡里去,或是继续当流民去。 益州王的这批私军大部分就是从流民里收拢来的,这会儿又重新变回了流民,除了面色比一般流民红润点儿,身体比一般流民壮点儿,倒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样的人流进益州城,以唐知鹤的目光当然能看出不同来,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而是抄了益州王府后,将以前被益州王侵占的流民土地做了一些案卷,出了判决,又判回给流民或县衙。 然后用归属于县衙的那一部分安顿流民,最先被收拢的就是那批长得比较壮的,有了地,又有了户籍,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不会再动手杀人或做违法之事。 反而为了掩盖自己是逃兵的事实,他们比一般的流民都要乖巧,也表现得更善良。 杨和书看到唐知鹤这胆大包天的操作,沉默了一会儿后忍不住道:「你胆子够大。」 唐知鹤便沖他龇牙乐,「这一波功劳下来,你我必定要回京的,你辖内的流民早安顿好了,我辖下还乱着呢,我总要做完了才安心回去。」 杨和书在沉默了一下后道:「你这样不行,优先安顿了这些逃兵流民,那之前一直等待着的流民肯定有意见,长此以往也会混乱的。」 这不是在给下任找麻烦吗? 杨和书就教他怎么以工代良田,首先分得良田的人得修路,修桥,修水利,反正他们在益州王那里养得挺好的,力气挺多。 「现在正巧入冬,你分给他们的那些地,说是良田,却也被益州王荒废了好几年,冬小麦是赶不及时了,所以不如修缮水利……」 杨和书教他,「这些流民都没有种子农具,开春之后还得准备这些东西,但那会儿你早不在了,接任者不知为人如何,我的意思是,你趁机把这些都准备好,再以工代赈,让他们有足够过冬的粮食,这样发下去的种子才不会被吃掉。」 人饿起来才不管那是不是来年的种子呢,饿到极限了都要吃的。 「但你也不能一点后路都不给继任者留,总要让他有可做的事,这样才能积累功绩,」杨和书道:「到时候你上书,将益州王封地内的良田分出一部分来归为县衙,此次被牵连的益州官员不少,把以前他们侵占的流民良田都收了。」 「县衙名下这么多田地,等你的继任者上任,他不傻也知道要安顿流民,才上任便得了这么大一笔功绩,想来他也不会吝惜新的粮种或农具,会把这一批的流民安顿好的。」 唐知鹤有点儿心痒痒,「那我就安排这一批流民便走了?在任上留下这么大一个口子……」 第1423页 杨和书淡淡的道:「你已经占了一条阳光大道,总要把独木桥留出来给后人走,不然你把路都走完了,后来的人无路可走,到时候便只能折腾辖下的百姓了,吃苦的还是他们。」 「流民,不是只有大灾大祸时才有的,赋税重了,劳役多了,一样会产生流民,所以你这不仅是为了下一任县令,也为了辖下的百姓。」 唐知鹤就忍不住问他,「那万一来的是个贪官,把我抄回来的田地和钱财都私吞了或转手又给了益州的豪富呢?」 杨和书便笑道:「你是个瞎子吗?还是当唐世叔是个聋子?能在这时候来接手你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至少不能傻。」 唐知鹤就摸着下巴问,「那你说会是谁接手我的位置呢?」 杨和书摇头,「难猜,只我们这一期的何庆,周凌峰都有可能,上一期的,谢恆亮?或是现在刘尚书的长孙刘益。」 第1212章 丧子之痛 益州王死于乱军的军情长了翅膀一样的飞进京城,皇帝收到后在朝上感伤不已,落了一把泪,然后让人不得将此消息泄露给太后,让太后好好养病。 益州王死了,他豢养的私军也全都被挖出,接下来就是善后工作了。 寻根究底之后,皇帝发现跟随在益州王身后的官员和世家等有相当于一部分是十多年前争位时便跟着了。 按理,谋反最少是要诛三族的,这样一牵连,需要问罪的人达两万之多。 魏知等人上折求情,希望只问罪首犯。 皇帝思索过后答应了,让魏知等人查明涉案人员这十多年来作为,按律处罚,有不少人有侵占良田谋害性命的行为在,以前都是互相遮掩说情,所以没有被查。 这一次因为益州王的案子牵连,许多人都经不住查。 刑部一下忙得脚不沾地起来,老唐大人和魏知也得常驻刑部处理重犯。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被冤枉的。 可不管冤不冤,被牵连的都要先被抄没家产,然后才审是不是在皇帝规定的「宽恕」范围内,若是才会被放出去,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可这么多人,一一甄别,估计也得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审核完。 然后忙的是吏部,这一次被牵连的官员,尤其是剑南道的官员,好几个刺史都被牵扯其中。 虽然没被当做益州王的同党一併杀了,但比如被抓的张刺史,自己上书请罪的梓州刺史等,最后都是要换人的。 这一时半刻的,吏部抽调不出这么多人手来,关键是,抽了这个地方的人,那个地方又要缺人了。 所以吏部也头秃,最后和皇帝一提议,想要在开春后在吏部大考一次,这一次大考便只面向国子监取士,等春后再面向全国大考一次。 皇帝斟酌后同意了。 事情开始井井有条起来,守在常青巷的官差也退走了,白善和白二郎又可以上学去了,满宝也开始悄咪咪的试着去药铺里坐堂。 然后,被皇后管得像铁桶一样的后宫还是被漏了风声进去,此时,殷礼已经带着益州王父子三人的棺椁在路上了。 太后听闻益州王死于乱军,便吐了一口血晕过去,萧院正带着半个太医院的太医抢救,终于把人给抢了回来。 皇帝当时正在书房与大臣们议事,闻言立即丢下国事去了后宫,亲自守在太后殿外等候。 皇后站在他身边,歉然的看着他。 皇帝伸手揽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后嘆息道:「不怪你,你能瞒这么多天已是极限了。」 皇后道:「不是应氏,是张嫔的娘家进宫来看她时,悄悄的接触了云凤宫中的人。」 她顿了顿后道:「云凤现在被我关在了冷宫之中,陛下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皇帝问:「梓童以为呢?」 「云凤是个女孩子,她父亲的事她不可能知道,新庆只有八岁,便让他们宽慰一下母后的心吧。」 皇帝低低地应了一声,这也是他当初没有把新庆和他父兄关在一起的原因。 萧院正等人退了出来,和皇帝禀报导:「陛下,太后娘娘醒了,只是不肯吃药。」 皇帝便伸手道:「把药给朕吧。」 皇后忧心,上前一步:「二郎。」 皇帝便回头对她笑了笑,柔声道:「没事,你身体不好,先回宫去吧。」 皇后便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端着药入内,不多会儿,太后宫中的宫人也战战兢兢的退了出来。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母子二人,皇帝将碗放在桌子上,伸手轻柔的将母亲扶起来,轻声道:「母亲,吃一吃药吧。」 太后头髮花白,沉着脸将头转到一边,并不理他。 皇帝举着勺子,见她不愿用药,便嘆息一声收回了手,「母亲要如何才肯吃药呢?」 太后许久不说话,她转过头来看着皇帝,半响才哑着声音道:「我这一生,只有六个最重要的人,你姐姐很早便离我而去,丧子之痛如剐心之痛,我以为我不会再经歷,可你却让我一併承受了三次,就连你父亲你都……」 皇帝握紧了手中的碗,鼻尖一酸,红着眼眶抬起头来,「母亲,您将大哥和父亲的去世也怪在我身上吗?」 太后一把将他手中的药碗打落,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怒道:「若不是你杀了三郎,你父亲又怎么会一夜白了头髮,又怎么会这么早早的就去了?」 第1424页 皇帝张了张嘴,隐忍半响后道:「母亲,我不悔杀了三弟,我没有退路可走,当初他断我后路,父亲坐镇后方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只能杀了他,我才能活,我手下的数十万将士才能活。」 「那老五呢,」太后胸膛起伏,眼睛通红的道:「他斗不过你,豢养的那几万私军在你面前不过如小儿过家家,你为什么不能放他一条生活?或夺爵,或贬为庶民,或流放都可以……」 「母亲,」皇帝打断她的话道:「这都是意外,战场上刀枪无眼……」 「不是意外!」太后笃定的道:「你若真有心,殷礼怎敢杀他?」 她道:「殷礼在五郎进京前就离京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你为何要拖延到现在才揭开?你把他关在宫里,他是怎么逃出去的,你告诉我,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皇帝没说话。 太后心中又痛又气,忍不住一巴掌挥在他的脸上,痛哭道:「我就只有两个儿子了,就只有你们兄弟两个了,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呢,他是你亲弟弟,他是你亲弟弟啊……」 皇帝沉默的跪到了地上。 太后痛哭道:「还有新安和新平,他们才多大,他们知道什么?新平都还没成亲,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皇帝低着头任她打骂,皇后站在殿外听着殿内的动静,半响后嘆息一声,将宫人又遣远了一点儿,这才转身离开。 皇帝怕她痛哭太过昏厥,一边受打,一边伸手扶住母亲。 打累了,太后无力的靠在迎枕上,将头扭到床内,「我不愿见你,你走吧。」 第1213章 打算 皇帝跪在地上道:「母亲爱子之心儿子都知道,就如同我爱承明和阿理的心一样的。」 太后背对着他。 皇帝继续跪在地上,低声道:「母后,您知道老五回京后都做了些什么吗?挑拨着承明和阿理斗起来,承明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孩子……」 太后忍不住转身啐了他一口,道:「你两个儿子斗起来,你倒怪起我儿子来了,要不是你拉着阿理不让他去就藩,又对他疼宠太过给了他幻想,他怎么会想着那个位置?」 太后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知道,你早看不惯你弟弟了,不然也不会早早的把殷礼派了出去,你是何时动的心思?是两年前悄悄南下去剑南道那次,还是更早的时候?」 皇帝没说话了。 太后还想再说什么,想到还被关在冷宫里的应氏母子三人,她便收了话头,将可能触及皇帝底线的话咽了回去。 她忍了忍眼泪,挥手道:「你走吧,今日我且不想见你。」 皇帝没走。 太后也无心再赶他,就背对着他躺着,母子两个,一个躺着,一个跪着,似乎是在一个世界里,似乎又在两个世界。 太后本来身体还算康健,只是接连遭受打击,年纪又大了,这才一下垮了。 深夜她又唿吸急促说起梦语来,皇帝连忙握住她的手,着太医看过后又餵了药,这才好了。 太后的病断断续续,皇帝便将政事交给了太子和魏知几个大臣一起处理,他专心在太后宫中侍疾。 三皇子想要跟着近前侍疾都被皇帝拒绝了,皇后都没能近前。 倒是皇帝松了口,让益州王妃带着小郡王前来侍疾,太后看着小孙子,病情这才略微好点儿。 连着三天,皇帝都在太后宫中侍疾,人憔悴了不少,鬍子都没怎么打理。这让看到的大臣们心头一紧,个别想要弹劾皇帝不孝的言官收回了摺子,默默地没说话,打算等皇帝开口为益州王求情时谈一谈国法。 益州王妃将药端给新庆,小声叮嘱他道:「端给皇祖母,小心些。」 新庆点头,小心翼翼的端给太后。 太后接过,一口饮尽,然后伸手摸了摸新庆的小脑袋,低声道:「好孩子。」 她进新庆瑟缩了一下,便扭头看去,见是皇帝从门外进来,便收了笑容,她将药碗交给新庆,低声道:「你和你母亲先回去歇息吧。」 新庆行礼后退,又给皇帝磕了头行礼。 皇帝和蔼可亲的让新庆起来,对应氏也很平和,母子俩小心的退了下去。 等他们母子走远了,太后才问,「棺椁到哪儿了?」 皇帝连忙道:「明日就应该到京了。」 太后便闭了闭眼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皇帝垂着眼眸道:「以庶民礼葬之。」 太后厉眼看向皇帝,半响后惨笑道:「你倒是一点儿不耽误。」 皇帝道:「母后,他犯的是谋反之罪。」 「谋反要诛三族,你是不是要连我一併诛了?别忘了,你也在三族之内!」太后从不信什么律法规矩,这世界要是都能照着律法规矩来,他们又为何击破了脑袋也要当皇帝,也要掌权? 太后沉默了一下后道:「庶民礼便庶民礼,但我要他陪葬献陵。」 那是先帝的陵墓,她死以后也要葬在附近的,而先三皇子死后也是被先帝做主陪葬在献陵。 皇帝只沉默了一下便应下。 太后这才说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新庆和云凤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立即道:「新庆还小,朕打算封他为棣州王,母后要是不捨得他,留他在身边教养,等以后娶妻生子了再去棣州也好。」 第1425页 太后一时有些恍惚,问道:「棣州在哪儿?」 皇帝道:「在沧州附近,离渤海不远,十二弟在莱州,倒是离得不远,以后叔侄两个也互相有个照应。」 太远了…… 但太后什么都没说,她点了点头靠在迎枕上,半响后道:「明日,哀家派个嬷嬷去接一下……」 皇帝松了一口气,低声应下。 太后扯了扯嘴角,这也算是他们母子间的一个交易了,皇帝对新庆网开一面,太后不出面,不会对益州王叛乱之事表态。 不然,她只要在人前说一句皇帝得位不正或是益州王反叛有内情的话,皇帝就能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没,将来不知道要被后人记到什么时候。 皇帝疲倦的回到太极殿中。 皇后亲自帮他脱了外裳,让殿里的宫人都退下了。 她给他端了热水泡脚,皇帝脚底被按得有些疼,这才回神,他一把抓住皇后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别忙了,我自己来。」 皇后见他眉头紧锁,便低声问道:「母后还是不肯松口吗?要不我去……」 皇帝摇头,「母后已经答应,明天只派一个嬷嬷去看看。」 他捏了捏她的手道:「她心中有怨,你身子不好,这几日便在殿里养病吧,那边让太子妃去就好。」 皇后就横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心疼我,焉知承明就不心疼他媳妇呢?」 皇帝便笑了笑道:「你还当自己年轻呀,这种事让他们去做就好,承明要是心疼,你就教他,让老大媳妇把老三媳妇几个带上,替她分担分担就是了。」 皇后失笑。 夫妻两个苦中作乐笑了一阵,便依偎在一起,皇后抱住他的胳膊道:「二郎,你也不要太在意朝臣的评论,是非功过不止要看他们,更要看百姓。」 皇帝就苦笑道:「百年之后,朕怕是要成为有罪之君了。」 他轻咳一声道:「你说朕让太史令改一些记录如何?」 皇后:…… 她失笑道:「从汉始,史家们便爱用春秋记法,隐君王之过,但既是隐,便还有迹可循,你何苦给后人找麻烦呢?」 皇帝撇了撇嘴,没被说服,他还是很想找太史令聊聊天。 皇后也不勉强他,继续道:「陛下若是烦闷,不如找个空隙出宫走走,两年前您从剑南道回来时不是说,宫中三年所得,抵不过出宫一月吗?」 皇帝便沉默,想起两年前他南下剑南道,一路上看到的喜怒哀乐,想起那些受灾的灾民伶仃求生,也看到他们的坚忍难过和愿望…… 他抿了抿嘴,松开皇后的肩膀道:「我大晋建国不过二十四年,各地士绅豪富却已经有侵占土地之迹,老五是因为豢养私兵造反才暴露,在我们看不到地方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事呢。」 他道:「治理百姓与打仗不一样,打仗可用蛮力胜之,治理百姓却不可以,梓童,我想让承明出京歷练歷练。」 第1214章 大喜 皇后没有反对,只道:「等阿理去就藩,开春后再让他出去吧。」 皇帝就沉吟道:「就快要过年了,要不留阿理过了年再走?」 皇后就忍不住掐了他一把,「还早着呢,不是早早派人去收拾王府了吗?此去洛州又不远,不过三日的路程,以后我们要是想他了再把他叫回来看看就是了。」 皇帝还是很捨不得,心很痛,「阿理这么大还从没离开过我的身边呢。」 皇后无奈的道:「你常怨母后疼宠老五太过,以至于让你为难,你怎么就不想想,你疼宠阿理太过,承明也为难呢?」 皇帝皱紧了眉头道:「他有什么为难的,阿理有的,我都有给他一份儿的,而阿理没有的,他也有,这样还不够吗?」 皇后就嘆息道:「难不成你还想学赵武灵王吗?」 皇帝脸色一变,绷着脸沉默半响后心痛道:「好吧,待这次老五的案子一了解就让他去就藩。」 皇后却道:「也不用等到彻底了解,待送了益州王下葬就让他走吧。」 皇帝张了张嘴,在皇后的注视下不得不闭上嘴巴同意。 益州王的棺椁进京前并没有被大肆宣传,因为反军起兵突然,被平定的也很快,所以京城的百姓还什么都没感受到,自然对凯旋归来的殷礼没什么太大的感受。 殷礼也不想宣传,太后还在呢,皇帝又是人亲哥哥,杀了一个亲王的感觉并不多好。 但棺椁进京,他又带了一千兵马护送,进京的时候还是要提前把路过的街道把控起来。 满宝他们听到消息,特意翘班翘课跑到街上去看。 连刘老夫人都特特坐了马车过来看。 看着三具棺椁从他们眼前路过,再慢慢走远消失,刘老夫人沉默半响后放下车帘子,对赶车的刘贵道:「回去吧。」 满宝他们则是站在一家临街的酒楼二楼上看的,几人从栏杆那里探头目送军队走远,这才收回脑袋,「我们这就算报仇了吧?」 白善轻轻地嗯了一声,「算吧。」 白二郎摸了摸胸口道:「这事儿总算是完了。」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白二郎问,「我们是要回益州上学,还是在京城上学?」 白善道:「先在国子监上着吧,走一步看一步,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第1426页 满宝点头,「没错,我家的饭馆本金还没赚回来呢,这一走可就亏了,只要在京城日子还过得下去我们就先在京城待着,等我把郑太医他们的本事学到手后再说。」 白善和白二郎都奸诈的看着她嘿嘿一笑。 益州王死了,白善只觉得神清气爽,天高云白,于是笑道:「我们一会儿去买些猪蹄吧,涂家铺子的红烧猪蹄特别好吃,带回去给大吉也尝尝。」 满宝:「……大吉受伤呢,要吃清淡点儿的。」 白善乐道:「给他吃一块吧,昨天晚上他差点就要熘到厨房里摸肉吃了,把容姨吓了一跳。」 白二郎点头,昨天晚上容姨被大吉吓得大叫一声,家里的人还以为有刺客熘进来了呢,全都从床上蹦了起来。 三人商量妥当,跑去涂家那里买了猪蹄,然后就一路高兴的跑回家去了。 终于亲眼看到了益州王的棺椁进京,白周向三家都很高兴,周五郎特意把饭馆关了,把店里买的菜肉都拎回家,然后三家热热闹闹的庆祝一番。 前院给下人和家丁们摆了两桌,他们在后院也摆了两桌,刘老夫人还使人去状元楼里买了上好的状元酒回来。 让白善给所有人都满上了酒,刘老夫人执杯道:「今日我很高兴,大仇得报,也算不枉费我们多年的谋划了,这一杯,我敬诸位。」 满宝虽然不太喜欢喝酒,但也端起了酒杯,伸出舌头舔了舔后便苦着脸喝了一点点儿。 刘老夫人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眼眶微红的道:「这一杯则敬因益州王而死去的冤魂英灵。」 刘老夫人将酒轻轻地洒在了地上,满宝苦着脸想了想,正要将酒喝光,白善就接过她的酒杯,将里面的酒都倒进自己的杯里都喝了,这才给俩人重新满上酒,然后毕恭毕敬的洒在了地上。 坐在白善身边的白二郎看了一眼俩人,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大人们没看到少年们的小动作,正各自眼眶红红的感伤着。 向六爷抹了一下眼泪后倒了一杯酒后道:「刘老夫人,我家二公子和向朝还得拜託你帮忙打探一下。」 刘老夫人立即道:「您放心,明天我就去问魏大人,向朝应该不难出来。」 向六爷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他更忧心的是向铭学,他抹了一下眼睛道:「刘老夫人,我们向家嫡支只剩下二公子一个,您和魏大人熟,还请您和魏大人求求情,只希望保住我们二公子的命就好,不论最后是流放还是罚没,我们向家人都跟着。」 白善立即道:「不至于此,说起来向氏一族全因益州王而没,就算他曾刺杀皇亲,那也是事出有因。」 他看向满宝,「我们都会求情的。」 满宝连连点头。 自从殷或那里知道益州王伏诛以后,他们就计划着要把向家兄弟救出来了。 目前最能说得上话的是魏大人、老唐大人和太子了。 满宝目前和太子处得还不错,至少每隔一天进宫给皇后扎针时都能见他一面,相处久了,满宝觉得他除了脾气坏点儿外也不是坏了。 向六爷见周家和白家的人都上心,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些人目前连身份都没有呢,户籍、路引什么的都是假的,更别说人脉了。 流民和刺客,还有各地的江湖势力他们倒是认识一些,朝上的人还真不认识,所以求情之类的事也只能找白家和周家了。 饭桌又重新热闹起来,白善三个把酒杯推到一边再不喝酒了,专心的吃菜。 周五郎却很喜欢喝酒,一边喝一边和满宝商量,「这件大好事也得写信告诉爹娘才行,到时候也好到小叔小婶的坟前告诉一声。」 满宝连连点头,「一会儿回屋我就写信,明天就能送出去。」 白大郎就道:「那正好,顺道帮我们也送封信回家。」 他对白二郎道:「总得给父亲他们报个平安。」 第1215章 追赠 常青巷里一片其乐融融,郑氏还把自己的琴拿出来让白善给大家弹琴听。 殷礼这会儿却才从宫里离开回家。 殷家廊下都点着灯笼,殷老夫人带着三个孙女和殷或在前厅里等着,殷礼大踏步进来,先给母亲请了安,这才去看殷或。 见他面色还算好,便放下心来,「母亲,我先去换衣裳了。」 「快去吧,热水什么的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直接来饭厅,我叫厨房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殷礼笑着应下,等吃了饭他便把家里的管家叫到书房里了解一下家里的事。 明天一早他还要上朝,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也就晚上能抽出空来了解了。 他拿出摺子来,一边写明天上朝要应付上的摺子,一边听管家禀报。 他以为最近这一段时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才是,就算有,也是三个闺女闹出来的。 但以他对三个闺女的了解,她们才吃过亏,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一次问题是出在自己儿子身上。 殷礼才开了一个头便听愣住了,然后墨便脏了摺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摺子,干脆收起来丢到一旁,专心听管家汇报,完了后问道:「所以少爷这段时间身体是好转了,还是恶化了?」 管家一愣,最近少爷闹出来的事情多,所以他光顾着操心他的心理健康去了,还真没注意他的身体状况,不过,「少爷看着面色红润了些,也没以前容易气喘了。」 第1427页 殷礼道:「换季的时候他没生病?」 管家迟疑的摇头,「倒是没生病,但受伤了,少爷那会儿也在吃药的……」 一般殷或换季的时候都会生病,但他那时候不是给了自己一刀吗? 所以虽然没生病,但药也没断,针也没少扎,所以管家还真没觉得有多少区别。 殷礼若有所思,问道:「那周满的医术果然如此厉害?」 「是,」这一点上管家倒是没迟疑,他道:「现在皇后娘娘的病都是她和萧院正在看。」 殷礼点了点头,挥手道:「行吧,你退下吧。」 管家退下。 殷礼坐着思考了一下,起身去西边的小院里找殷或。 殷或喜静,加上要养病,所以特意选了这一边的院子住着。 殷礼进去的时候,院里的下人已经都退下歇着了,殷或也上床准备睡觉了,他一来,院里的下人便又要忙起来。 殷礼压了压手,让人都退下,径直进了房间。 殷或只着里衣起身行礼,殷礼皱了皱眉道:「将衣服披上吧,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长寿连忙找了大衣给殷或披上,殷礼直接让他坐在床上与他说话。 「听说你交了几个朋友?」 殷或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对祖母和姐姐们他会耍心眼,对父亲他却不会,也不敢,于是将他结交白善他们的过程说了一遍,表示他很喜欢这几个朋友。 殷礼并没有反对他交朋友,点了点头后问,「你为何刺伤自己?」 殷或低着头不说话。 殷礼盯着他看,半响后嘆息着道:「家里正准备给你说亲。」 殷或抿了抿嘴道:「父亲,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为什么?」殷礼盯着他问。 殷或绷着脸道:「周满说,我不宜早婚,不成亲,我可以多活几年,我想活着。」 「而且,」他抬起头来看向父亲,「我问过谭太医,我生的孩子有可能会和我一样体弱,我不想我将来的孩子过着和我一样的生活。」 殷礼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后微微点头,沉静的道:「好吧,我会与你祖母说的,你的亲事推后,以后再说。」 殷或便松了一口气,起身要送父亲出去,殷礼则按住他道:「不用,你歇着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长寿低着脑袋战战兢兢的送老爷出去。 殷礼在门外站了站,侧头看向他道:「好好伺候少爷,你就做好书童的事儿就行,明天我给你们拨个车夫,以后上哪儿都要带着,总不能下次再遇见刺客时还拿钱砸人吧?」 长寿白着脸应下。 殷礼走了。 长寿松了一口气,立即钻回房里告诉少爷这一消息。 殷或已经钻进被子里躺好了,闻言倒不排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只要不是姐姐们派来插手他生活的人就行。 益州王父子三人的棺椁回京后便静静地放在王府里,宗室出面治丧,但除了宗室外,大臣们都避而远之,没人敢去祭奠。 而宗室们也大多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去的,但又因为皇帝的缘故不敢办得太隆重,所以悄无声息的,一直到下葬,除了有心人外,京城的百姓甚至都没感受到亲王薨逝的隆重。 当然,益州王也不是以亲王礼下葬的,他是以庶人礼下葬的,虽然可以陪葬在献陵,却也是挖了个洞埋下去。 而就在这期间,益州王案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包括十二年前的事也被翻了出来,白启被追赠为益州牧,当年与他一起因查益州王谋反一案而被杀的县丞何子云,其长子何畅及众多衙役一一被翻案追赠。 当然,这些细节皇帝并不会一一过问,这些都是魏知和老唐大人查清楚后交给礼部,礼部再整理好确定需要追赠的人和给的抚恤金,再写了摺子上交给皇帝。 皇帝批准后想了想问道:「周满的父亲周银呢?」 站在下方的魏知众臣:……忘了。 毕竟那位不是官儿呀。 皇帝便想了想道:「他是个义士,该赏,便追赠他为绵州牧吧,正巧他也是绵州人。」 一个死后的赠号而已,大家都没有意见,于是纷纷躬身贊了一声皇帝英明。 皇帝在摺子后面添上周银的名字,然后把摺子发回给礼部,嘆息道:「涉案的人员都查清了吗?」 魏知表示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得审理,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最近都忙得不得了。 皇帝便想了想后道:「调杨和书和唐鹤回京吧,此事最早便是他们在查,让他们进京帮忙审理,速度快些,太后身体不好,不要将此事拖到过年。」 众人瞬间明白,尽早判了,之后过年多半要为太后祈福还要赦免一批没有犯死罪的。 魏知和几位大臣对视一眼,都没有什么意见,因为是牵连三族,这其中有不少是无辜的人,现在正关在各地的衙门里呢,到时候正好可以把这批名单报上去。 比如张刺史的几个弟弟和侄子侄女们,他们被抓的时候全都是一脸懵,作为张刺史的弟弟是逃不过了,不过却可以把他侄子侄女们放到赦免名单里。 不然真的这样牵连下去,以现在的规模,两万人都打不住。 第1216章 门当户对 一州之牧相当于刺史,当然,实际权力比刺史要大点儿,毕竟是一州军政大权全握,相当于封疆大吏。 第1428页 但是,先帝在时便取消了州牧,除京城和陪都外,全改设成刺史,削弱其权,之后州牧多成了功臣死后的荣赠。 除了让他可以记入史书,有个身份流传下去外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好处。 科科不能理解这个有什么意义,但人类却很激动,包括它的宿主,高兴的蹦了好几下。 它在满宝的脑海中打出三个大问号,满宝便详细的给它解释,「文臣武将建功立业一是为了封妻荫子,荣华富贵一生,二呢?」 科科打出一个问号。 满宝就摇头晃脑的道:「二就是为了青史留名了。」 「上至皇帝,下至黎民百姓,谁不想留名青史呢?」满宝道:「我亲爹没这个封号,除了我们,没人会记得他,再往下过几代,要是不修族谱,恐怕后人都不会知道。但这下不会了,他有皇帝的追赠,他不仅可以记在起居注中,也会记在实录里,记在史书里,将来,后人只要翻开史书就会知道世界上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做过这么一件事。」 说着,说着,满宝沉静起来,又有些哀伤,「这叫死后哀荣。」 科科道:「人都死了,有什么用呢?」 满宝思考了半天后道:「人若有轮迴就有用,若没有,对死人的确没有用,但对活人有。」 不错,对活人不仅有用,还有很大的用处呢。 满宝前脚刚知道这个消息,后脚坐着马车去国子监前接白善他们时,一群少年勾肩搭背的从学里出来,看见她便笑嘻嘻的叫「周小姐」。 连白善都笑吟吟的叫她,「周小姐。」 满宝看着他们,问道:「你们这是吃错药了?」 白善便笑吟吟的作揖,乐道:「你现在可是州牧家的小姐了,我们自然得恭敬些。」 满宝想了想,也作揖回礼,「那你也是州牧家的公子了也,我也得回以恭敬。」 见俩人互拜,封宗平等人见了便也跟着凑热闹互相拜起来,「哎呀,州牧家的公子……」 「哎呀,尚书家的公子……」 「哎呀呀,右相家的小公子……」 「来来来,这边是京兆尹家的公子……」 「来,州牧家的小姐……」 只有白二郎牙酸得不行,一把扯住跟着乱拜的封宗平等人,「他们拜他们的,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易子阳乐道:「我们怎么就不能凑热闹了?」 白二郎:「他们这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你们跟着一起乱拜像什么话?」 封宗平一听,看着正对着的俩人,收起手乐道:「还真是。」 白善和满宝脸色微红,也站直不拜了。 季浩一听,脸上的笑意一下就落了下来,他道:「人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他们两父亲都成了州牧,不合适吧?」 白二郎本来正心酸得不行,还有一点点嫉妒,一听季浩这话,不高兴了,立即驳道:「谁说不合适的,我们白家家底比周家厚一点儿,正好是高门低门,怎么不合适?」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给了师弟兼堂兄一个赞赏的目光。 季浩绷着脸道:「再高也没我季家高。」 白二郎:「你们季家的太高了,高攀不上。」 封宗平和殷或易子阳等人便来回看着他们怼了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来。 满宝本来还有点害羞,见俩人没完没了起来,就忍不住道:「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搞得好像你们是我长辈似的,白诚,别忘了,我才是师姐!」 再去看季浩,满宝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毕竟不熟。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白善笑着打破僵局,「难得大家都有空闲,又遇着这么一件喜事,我请你们吃饭吧。」 满宝立即道:「去我们周记饭馆吧,我六哥他们还新请了一个大厨,做的菜可好吃了。」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于是高高兴兴地一块儿坐车出内城去了。 这会儿还没到用晚食的时候,所以馆子里没多少人,但后厨忙到飞起,毕竟准备工作挺多的。 周立君坐在柜檯后面打算盘,将今天中午的帐目核算出来,发现没问题便记好,一抬头看到小姑他们进来,她立即放下笔迎出去,「小姑,你们怎么来了?」 满宝就指了白善笑道:「他请客吃饭,我们来吃饭的。」 周立君便笑着引他们上二楼,给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好包厢坐着,然后便奔下楼去拿了菜单上来给他们看。 一般是报菜名,毕竟不是谁都识字的,但周立君觉得他们可能更喜欢看菜单慢慢选。 的确是这样,大家拿过菜单琢磨出来,封宗平一边选一边看了周立君一眼,然后和满宝笑道:「周小姐,你这都是州牧家的小姐了,这铺子还打算开着吗?」 「当然要开了,本钱还没挣回来呢。」 易子阳轻咳一声道:「宗平的意思是,你们家可以请个掌柜和几个伙计来管着饭馆,没必要家里人亲力亲为。」 白善闻言失笑,问道:「那是不是家里还得买几个下人伺候着?」 易子阳笑道:「这有何不可,等陛下的圣旨下到州县,礼部和地方都会有赏赐的,多买些地,请些佃户便可做士绅来。」 总好比在这儿笑脸迎人的受气好吧? 当然,这话易子阳没说出口。 第1429页 满宝却惊住了,「我爹要是知道我这么败家,一定会骂我的。」 白善接道:「还会打折你哥哥们的腿。」 他笑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这世上谁人不劳作呢?只有劳作才能创造价值。」 封宗平都忍不住抬起头来,「这是谁说的话?虽然买下人,但主人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也要管理下人不是?」 一旁的周立君都忍不住道:「这不是没活找活儿吗?我们家人这么多,自己就能干得过来,干嘛要请掌柜和伙计,还要买下人,我觉得这样爷爷不仅会打断五叔他们的腿,我们的腿也会打断的。」 「对了,小姑,他们说什么州牧之女……」 满宝便笑眯了眼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小叔,就是我亲爹被追赠为州牧了。」 周立君不太懂,「追赠是什么,州牧是什么?」 第1217章 求情 等周立君弄明白髮生了什么时,她看着满宝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然后就跑下去告诉了五叔他们这个好消息。 周五郎他们都很高兴,高兴之余就是惋惜,「要是小叔还活着就好了,我们家就成了官身了。」 周六郎看了一眼案板上的肉后道:「立君,你去告诉满宝,这顿我们请他们吃了。」 周立君道:「小姑说不用,是白善出钱,我们给打折就行。」 周五郎素来心疼钱,闻言道,「那就省着,明天再买些菜肉回家庆祝庆祝。」 他嘆息道:「好容易挣下来一点儿钱又花光了,我估摸着满宝身上也没多少钱了,等回头四哥来了,我可怎么给他交代啊。」 周六郎没放在心上,「实话实说呗,四哥也得理解,好歹我们都活下来了不是?」 周五郎道:「你说的轻松,我却是要回家去的,到时候爹娘问起,我怎么说?」 他这段时间算了一笔帐,算了饭馆的,又悄悄的算了一下满宝的。 发现满宝赚的钱可比他们多多了,但应该也差不多花完了。 出诊的诊费,赏钱,包括皇宫里给的,还有卖花的钱,上次平摊赏金,还有前段时间走关系打赏人,他估计她也花得差不多了。 周五郎有种特别的感觉,「我总觉得满宝存不住钱,她赚的倒是挺多的,但似乎总留不住钱的样子。」 老周家四人一起点头,深以为然,「那五哥,你能从满宝手上把钱拿过来存着吗?」 周六郎就泄气,「算了吧,满宝就这一点儿最像爹了,进了她手里的钱,除非她自个乐意,不然谁都别想从她手里拿钱。」 二楼包厢里的人也正在说话,满宝给大家倒了茶,问殷或,「剑南道的兵祸严重吗?」 殷或道:「我问过父亲了,父亲说战事结束的很快,虽然有溃军散入乡野,但主力都已被西军收拢,剩下的唐县令等人也会清剿,倒不足为惧。」 他顿了顿后道:「但打仗伤亡是难免的。」 季浩见她问得这么详细,不由问道:「怎么,你要回绵州?」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后道:「差不多吧,总要回去过年吧。」 季浩道:「在京城过也可以吧,冬天下雪,可不好赶路。」 白善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转开话题道:「季公子以后要在国子监念书了?」 季浩闷闷的应了一声。 本来家里没打算让他那么早进国子监读书的,觉得他性子还不定,打算等定亲或成亲后,性格沉稳一些了再去国子监读书。 但现在季相觉得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不了多久了,而以季翔的官职,显然是不能恩荫季浩进国子学的,所以他便提前入学了。 甚至季相都没让他等到明年开春入学,而是缠了孔祭酒几天,把他给加塞进去的。 他没有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白善却目光一暗,斟酌起来。 就是封宗平都忍不住和易子阳对视一眼,都有了些思量。 满宝和白二郎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对视一眼后齐齐一耸肩,低头吃着点心不理他们了。 虽有些口角,但大家整体还是挺尽兴的。 他们吃了一顿饭后便各自告辞回家去。 家里的刘老夫人也知道了追赠的事,这是今天她去找魏大人谈向家兄弟的事时听说的,回来一高兴,还喝了一杯酒呢。 郑氏则燃香遥祭了白启,然后回屋抹眼泪去了,显然也有很多感触。 「魏大人说,向朝和向铭学都送回天牢去了,向朝要出来随时都可以,你们想去看他们也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向铭学要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刘老夫人这会儿有点儿微醺,笑道:「向铭学虽然刺杀益州王,但一没成,二来也算情有可原,所以老唐大人不会提斩,但应该会被流放。」 她低声道:「毕竟太后还在呢。」 「他的腿怎么可能流放?」满宝转了转眼珠子后问道:「那要是求情的人多呢?」 刘老夫人便笑了笑道:「你们可以试一试,我听魏大人的意思,太后的病重了,年前可能会有一次赦免,除了死刑犯。」 满宝便和白善相视一眼,都有了些主意。 赦免也是分好几种情况的,像流放的,赦免过后说不定就被改为圈禁或罚没奴婢;而后者则可能直接放为庶民。 而有些官爵的人被贬为庶民,一赦免,那就有可能恢復一丁点爵位或官职。 第1430页 大晋虽只有两朝,但也赦免过好几次,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 于是,白善、白二郎和满宝开始吹起各种风来。 白善和白二郎俩人开始在学里一唱一和的给封宗平、季浩和殷或等人吹风,告诉他们向家以前有多富庶,对佃户和当地百姓有多仁厚,然后一朝遭难又是何等的艰难求存。 大家对前面不是很有兴趣,对后面向铭学忍辱负重复仇的事却很感兴趣,尤其对他是怎么联络灾民中的义士对益州王进行刺杀的事最感兴趣。 白善见状,便结合了一下他们从满宝那里掏出来的话本,将向家復仇的事儿编得跌宕起伏,宏伟壮阔却又盪气迴肠,把一众青少年都迷住了。 然后一听说这样的英雄人物不仅被益州王挑断了脚筋,还要被判流放,纷纷惋惜,于是回去和自家的爹或爷爷吹一下饭桌风,若风力不够,再将故事告诉兄弟姐妹,再缠着他们的娘或奶奶出面吹枕头风。 风力过勐,皇帝某天翻摺子的时候就发现十几本给向铭学求情的摺子,他皱着眉看完,还没想明白怎么这么多人突然提起了向铭学,一回太极殿,就见陪着吃饭的太子也道:「父皇,那向家兄弟也算是苦主,毕竟一族之人皆没了,不如就把人放了吧。」 皇后也道:「放了吧,不叫人大肆宣扬,现在母后应该也不会留意的。」 放倒是也可以放,虽然不合律法,但可以法外开恩嘛,但是……「你们怎么都想起给向家兄弟求情了?」 太子理所当然地道:「周满求我的,儿臣觉着她给母后看病有功,她也不求别的赏,只求这个,那就赏了她吧。」 第1218章 赦 皇帝想了想,倒没怎么纠结,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还让封尚书他们帮着求情了?」 太子蹙眉,「没有,我直接与父皇说便是,找他们做什么?」 皇帝便沉吟起来,「那他们是谁找的?」 第二天皇帝便知道谁找的他们了,没办法,白善编的故事太精彩,要紧的是,他还回去和满宝白二郎商量过,三人查漏补缺,七分真,三分假的掺和着说,迷得国子学里的同学及其家人不要不要的。 就连封尚书这样的人从孙子那里听了故事后都有点儿念念不忘,还抽空往天牢走了一趟看向铭学。 好的故事总是流传的比较快的,尤其始发地还是在国子学这样学术氛围比较浓郁的地方。 大家课下交流交流,下学后聚一聚,于是便从国子学传到了隔壁太学,又传到了隔壁四门学。 同时,家里兄弟姐妹也很感兴趣,姐姐妹妹的再一聚便在后宅中传开了。 第二天殷礼朝后就把这件事当做个闲谈和皇帝说了。 作为京兆尹,京城里的事,除了他家的八卦外,一些趣闻或涉及朝中大臣的,他都会和皇帝「闲谈」。 皇帝都感兴趣了,问道:「向铭学果真在落水之后进了一个桃花源似的洞府里,在里面找到了武功秘籍?」 殷礼浅笑道:「臣也问过封尚书,封尚书说他问过向铭学,向铭学说他的剑术是在逃难的时候和一侠客学的,并没有什么洞府。」 皇帝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从一文弱书生学成侠客,倒也下了苦功夫了。」 殷礼道:「臣领兵去遂州时查过,东溪庄向氏在遂州还挺有名的,魏晋时迁移到遂州,祖上前朝出过一刺史,只可惜后来战乱,子孙也不肖,再无人能进官,但嫡支子弟一直在念书,算得上是诗书之家了。」 皇帝便嘆息一声,想了想,拿出封尚书那封求情的摺子,在上面签了准赦二字,盖章后放到一边。 殷礼看到了,垂下眼眸去乖巧的站在一旁。 皇帝没留意他的动作,继续问道:「你去抽调西军,可看过他们的防务?」 「看过,有些许小的缺漏,陆将军当即便改过来了。」 皇帝点了点头,「既然看过,你觉得吐蕃如今战力如何?」 殷礼一怔,蹙眉道:「倒比十多年前的要强上一些,只是自大贞三年后,吐蕃便已对我大晋称臣,陛下……」 皇帝便将礼部的一封摺子给他看,道:「吐蕃有使来了,言说今年草原雪灾,所以给的岁贡直接减了一半。」 殷礼连忙接过。 皇帝道:「朕倒不想打,但若是他们狼子野心,朕也不惧就是,以前西军便是你领着的,也镇守过边关,你说,若是两边战事起,我们需多少兵力?」 不是能不能赢,而是需要多少兵力,显然皇帝认为他们一定可以赢。 殷礼也觉得真打起来他们肯定能赢,不过,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打仗? 作为京兆尹,他深知这个坑有多大,于是把锅推回去给皇帝,「臣离开边关多年,对吐蕃如今的兵力知之甚少,陛下不如招李尚书来问问。 打仗这种事就应该找兵部尚书李镇来讨论呀,哦,还有户部尚书刘会。 皇帝从殷礼这里得不到建议,微微有些失望,于是挥手让他退下了。 等他一走,皇帝便把批好的摺子交给古忠,尤其是那封请赦向铭学的摺子,被他放在了最上面,「告诉当值的唐卿,太后虽然病着,但耳目皆好,让他们动静小点儿。」 古忠连忙应下,弯着腰正要退下,皇帝又叫住他,轻咳一声道:「你叫两个机灵的出宫外走一走,听一听外面都是怎么说向家的故事的?」 第1431页 殷礼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平铺直叙的,还板着个脸儿,故事再好,通过他一转述便就先次了三分。 古忠一听,便知道是皇帝玩心起了,他立即扬高声音应了一声,躬身退下了。 作为御史头头的老唐大人,外面流传的那些故事他当然也听到了,而且知道的比所有人都详细。 这故事就是那三孩子编了传出来的,想到那天他才回到家就收到一份周满送的建州土特产便失笑出声。 从那三少年进京到现在,似乎是为了不让人联想到唐县令,他们一直没有亲自上门拜访过,便是先前被关到牢里,他们家也都是通过魏知传递消息,从没有上门找过他,更别说送礼了。 这会儿尘埃落定了,他们倒来了,来了就来了,一群绵州的来看他这个益州父母官的父亲送的竟然是建州的土特产。 老唐大人拿了摺子去找季相,拉着季相去找了封尚书,正巧,这会儿衙门还没下衙呢。 因为有大佬审核加传递摺子,本应该第二天一早才发到刑部的摺子没多久就到了封尚书手上。 然后本应该再再第二天才会执行的摺子在封尚书看了眼季相和老唐大人后,他便招来了陶祎,把摺子交给他道:「把天牢里的那两个人放了吧。」 陶祎接过,一目十行的扫过摺子,再看了一眼坐在长官办公室里喝茶的季相和老唐大人,他聪明的没有多问,躬身退下后想了想,招来一个跑腿的小吏道:「去一趟常青巷,找到白家,让他们去天牢里接人,就说陛下隆恩浩荡赦免了向铭学。」 小吏连忙应下。 陶祎这才开始准备资料去天牢里放人。 把人放了,也不是直接去天牢里把锁开了就行的,还得办手续呢,人为什么被关,为什么又放了都要写清楚原委的。 等陶祎写完文件,刑部的其他同僚早下衙回家了,他只能加班赶到天牢,周满他们正齐刷刷的蹲在天牢前的台阶上等他。 一见到他来了,立即蹦起来笑容满面的迎上去。 陶祎不由感嘆,「有关系就是好啊,你们倒自在方便了,我却还要给你们加班。」 白善立即道:「陶大人,我们坐牢的时候多亏了有您照看,我们还给您带了点儿建州特产。」 陶祎脚步一顿,他倒没有不能收礼的觉悟,就是觉得奇怪,「建州?你们不是绵州人吗?」 第1219章 释放 满宝乐哈哈的道:「我们有朋友自建州来,特意带的土特产。不知道陶大人认不认识,建州长史傅大人。」 陶祎目光微闪,「是岳御史的亲家?」 他不认识傅良,但知道岳玮,之前岳玮那一撞惊天动地,作为刑部侍郎,他当然要去查一下原委的。 那一谏到底是出自岳玮本心,还是被人收买什么的,然后就知道了岳玮家里正在闹的事,以及岳玮的亲家刚到京城。 当时他随便扫了一眼,建州长史进京述职的,当时他还查到周满出入傅家,他还仔细的查了查,到现在他都没办法肯定,岳玮撞柱上谏到底是自己想的,还是和周满他们是一伙儿的。 想起亲自来送摺子的季相和老唐大人,陶祎没有推辞,收下了他们的礼物,然后带着他们进天牢里提人。 出乎满宝他们预料的是,那一处天牢里竟然不止是关了向家兄弟,还有那巴菩和秋娘,嗯,分开牢房关着的。 陶祎一挥手,让差役去开门把人提出来,见他们的目光落在巴菩和秋娘的身上,便解释道:「之前要审问他们,还要取证什么的,所以俩人错过了秋斩,现在天牢里被判了斩刑的都斩了,流放的也上路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满宝三人:…… 满宝看了眼秋娘,有些不忍心,「秋娘这也算立功了吧,能不能免死?」 另一边坐着的巴菩闻言立即扒拉住牢门道:「小神医,我也立功了,我能不能免死?」 满宝瞥了他一眼,皱了皱小脸正要说话,白善已经淡淡的道:「你就算了吧,你身上四条人命呢,其中还有一条是官差的呢。」 「那官差不是好人,他追我可不是为了缉拿我归案的,我仔细想了想,他有可能是想杀我灭口的,就怕我泄露了他们的秘密。」 白善没好气的道:「你知道了他们什么秘密,他们怕泄露你的秘密?」 他可不觉得茂州一个普通的小衙役都知道造反的事儿。 巴菩哪儿知道是为什么,但见这些大官为了问他戚家村的事都耽误了他秋斩,显然是大事。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提出去的向朝背起向铭学战战兢兢的出来,见他们三人还有心思跟一个陌生的犯人纠缠,便怒道:「都火烧屁股了,你们怎么还这么有闲心?」 满宝:「哪儿火烧屁股了,都能出去了,有什么急的?哦,我们忘了告诉你们,向大哥被赦免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向朝瞪大了眼睛,激动了一下后便无语:……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 满宝对看着她的秋娘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白善和白二郎帮着向朝抬了抬向铭学,向铭学后背一轻,差点没摔跤,他嫌弃得不行,「别抬了,别抬了,我们二公子也没多重。」 他自己就能把人背出去。 在大堂里,陶祎将文件拿出来给牢头签字,牢头核验过向朝和向铭学的身份后便让俩人也签字画押,然后就挥手让他们走了。 第1432页 刘贵将马车赶上来,帮着把向铭学抬到马车里。 等五人都上了马车,这才发现车里好像有点儿挤。 于是满宝看向白二郎,白善也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 他运了运气,哼了一声后便转身出了马车,和刘贵一起坐在车辕上。 向朝这才着急的问,「我们向家人呢?向六爷他们怎么没来接我们?」 白善:「哦,他们住得远,陶大人是派人来常青巷叫我们的,我们收到消息便立即过来了,已经叫人去通知向六爷了,这会儿他们应该在我家等着。」 向朝这才松了一口气。 向铭学则问道:「陛下赦免我是你们求的情?」 满宝道:「我们哪有那个本事呀,我们是拜託太子和朝中的一些大臣帮忙求情的。」 向铭学:「……那不还是你们求的情吗?」 白善轻咳一声道:「这个求情的过程有些曲折,你听我慢慢与你说,等以后你出去了可不要说漏了嘴。」 于是将他们编的故事告诉他,当然,故事太长,等他们回到常青巷时也才开了一个头而已,但那绘声绘色的描述,不仅向朝,向铭学都听呆了,一度怀疑,这说的真的是他吗? 向朝都怀疑的摸着自己的胸口道:「我当时带着二公子逃的时候有那么勇勐吗?」 白善和满宝一起点头,「有。」 白二郎从帘子外伸进头来道:「对了,我已经打算将这个故事写下来,到时候卖给书铺传扬开去,你们不介意我拿你们来创作吧?」 白善替白二郎推销,「他字写得还不错,文笔也不差,最主要的是故事是我们三个一起想的,又是基于你们的基础创作,放心,故事一定不会差的。」 满宝连连点头,「大家都好喜欢这个故事,到时候写出来了可以让他分给你们一点儿钱。」 白二郎特别大方的挥手道:「钱什么的都是小事,只一点儿,我要一作!」 白善和满宝都不和他争,「行,都给你。」 白二郎见俩人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就得寸进尺道:「那能不能不写你们两个的名字,就写我一个人的?」 白善不高兴了,「故事是我们三个一起想的,大多还都是我编的呢,给你一作不错了,你还想独吞?」 满宝:「就是,因为要你写出来,我们都没和你分钱了。」 「我不在乎钱呀,我把钱给你们,你们把名给好了。」 满宝就看向白善,白善也迟疑了一下,就一下下,然后便点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你一文钱都没有啊。」 白二郎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挥手道:「钱什么的,我有的是,我又不像你们,把积蓄都花光了。那钱既然没我的份儿了,你们自己谈分成的事吧。」 然后脑袋往外一缩,帘子一放就乐陶陶的去计划晚上回去要怎么开始动笔了。 这口头上说的故事和写出来的故事是不一样的,文笔得润一润才行。 满宝看向白善,白善也看着满宝,俩人目光交流了一下,然后就一起扭头看向向铭学。 向铭学:…… 这种冒名的私密之事不该悄悄的讨论吗,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讨论? 而且就为了这么一点儿钱就把作者之名让出去,这也……太没有节操了! 第1220章 引诱 他们还没来得及和向铭学谈一下分成车就停了,早早便等在门口的向六爷和向昌立即冲上来,「接出来了吗,接出来了吗?」 白二郎不等刘贵放马凳便一跃而下,拍了拍手道:「接出来了,接出来了,在车上呢。」 白善和满宝这才撩了帘子下车,向朝要背向铭学,向昌见他浑身脏兮兮的不说,衣服上还沾着干掉的暗褐色血迹,连忙道:「我来,我来。」 向昌把向铭学背下来,正要进门,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六爷,我们住的地方不在这儿呀,这背进去又背出来……」 向六爷气得拍了一下他脑袋道:「傻子,二公子才从牢里出来,不得让小周大夫帮忙看看吗,赶紧背进去。」 向昌一想还真是,连忙背着向铭学进去了。 向铭学:「……」 自他们知道益州王死了以后,周五郎他们又住回铺子里去了,毕竟他们是做吃的,早出晚归,出入两坊很不方便。 也就周立君是管帐的,且不方便和叔叔哥哥弟弟们住在一起,所以依旧每天回来住。 但她也搬出了满宝的房间,又回到之前她的房间里去了。 刘老夫人也带着郑氏回大柳巷,家中下人一下散了大半,所以空间显得宽裕了许多。 向昌把向铭学背到后院,收到消息也从大柳巷过来等候的刘老夫人看见,连忙让他把人背到客房里去。 那本来是周五郎和周六郎住的房间,现在里面依旧摆着两张床。 庄先生扫了一眼他们的头髮和身上的衣服,转头和看热闹的大吉道:「让容姨煮些药水给他们洗头沐浴吧。」 受了伤不太想动弹,只是单纯来看热闹的大吉默默地领命去了。 只是洗头和沐浴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满宝和刘老夫人道:「刘祖母,向大哥没事的,我才给他摸了一下脉,就是虚了点儿,回头补补就行,您回去吧。」 第1433页 白善也道:「祖母,天都快要黑了,孙儿送您回去吧。」 刘老夫人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白善的额头后便笑着离开了,临走前还安慰了一下向六爷,让他放宽心。 向六爷笑着应下,转身还是守在房门外面等着。 等俩人终于洗完了头髮,又沐浴换上干净的衣服,天都全黑了。 厨房准备好了吃食,大家这才坐在堂屋里吃饭。 向六爷看了一眼向铭学,倒了酒和敬庄先生,感谢白善、周满和白二郎在这件事上的帮助,他表示他们向家铭感五内,将来但有所驱,他们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庄先生笑眯眯的表示向六爷言重了。 白善三人也以茶代酒回敬,大家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饭,然后满宝就给向铭学重新看了一下,开了药方后表示明天她去药铺会帮忙把这些药都抓回来的,不用向家人再多跑一次。 然后大家便各自睡去。 坊门已经关了,向六爷和向昌也走不了了,便歇在了前院的客房里。 周立君和小姑说了一下话便也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便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向铭学难得睡得深沉,一觉睡到了巳正,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他睁开眼睛后还一时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这是身在何处。 他对面的床上,向朝还张着嘴巴唿唿大睡。 他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上看着透过窗洒进来的阳光,半响才伸出手去接,看着落在手心里的阳光,他忍不住嘴角微翘,露出笑容来。 窗外传来脚步声,「还没醒吗?」 向昌的声音在窗下响起,「没呢,您听五哥的唿噜声,隔着一道墙都听得清清楚楚。」 向铭学也看了一眼对面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向朝,笑了笑,伸手敲了敲窗户。 窗外的人顿了一下,然后他就听到急切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满宝此时正在济世堂里给人看病呢。 过了换季的时候,药铺里的病人少了不少,不到巳正就把手上的病人看完了。 丁大夫和陶大夫几个比她还早一点儿。 自从满宝小神医的称号名扬京城后,再来济世堂看病的病人就不再挑着丁大夫和陶大夫他们看了,坐堂的四位大夫每天上午看的病人都是差不多的了。 每个人都有比较忠实的病人,比如满宝,窦大娘的侄孙施大郎就只找满宝看病。 他病例特殊,虽然满宝从没和丁大夫他们具体说过他的病情,但大家同在一个药铺坐堂,又经常一起讨论病情,谁能瞒过谁去呀? 所以手上的病人一完,大夫们便闲着无聊聚在一起说话,丁大夫见满宝总在诊室里没出来,便撩了帘子探头进来看,问道:「你写什么呢?」 满宝埋头苦写,道:「我在做一个病例。」 她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向丁大夫,「丁大夫,你对接脚筋这样的事真的没兴趣吗?」 丁大夫纠结了一下后道:「我实在不擅长动刀子,虽然很想帮你,但就怕去了会帮倒忙。」 满宝便道:「没关系,您可以帮他调理一下身子啊,我昨晚摸过他的脉,我觉得还是空虚很多,得好好调养,近期内是不能动手术了。」 丁大夫提醒道:「你不是请了郑太医吗?郑太医还请了好几位太医,这么多人尽够了,去的人要是太多了,反而会意见相左,也会不小心得罪几位太医的。」 满宝皱着眉头想了想,「可我除了郑太医,和其他人都不熟呀,也不知道他们擅长什么。」 丁大夫轻咳一声道:「这个问郑太医就知道了,对了周小大夫,怎么你那个病人施大郎今天没来?照理,今日他不是该来复诊吗?」 满宝这才想起来,「是啊,他看病素来赶的很早,今天怎么还没来?」 丁大夫往外看了一眼,见陶大夫和古大夫正在说话没注意到他这边,他就熘进来悄声问道:「周小大夫,他治病也有两月了,你觉得好转的可能性有多少?」 满宝道:「我上次给他把脉,觉着他甚远强了许多……」 第1221章 不确定 满宝有些怀疑的看着丁大夫,「丁大夫,您……也要治吗?」 丁大夫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收了起来,正色道:「周小大夫,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我是因为手上也有这样的病人,所以想要问一问而已。」 说完这句话他又笑了起来,凑上去道:「周小大夫,你那病人的医案……」 满宝立即捂住他的医案,一脸的义正言辞,「不行,病人的隐私怎么能泄露呢?除了郑大掌柜,谁也不准看。」 丁大夫:……平时也没见你少拿人家的病例来请教呀,这会儿矜持什么? 他不就是想确定一下脉案吗? 就算不给他看,他也能猜出大半好不好? 丁大夫正在心里权衡着是不是要再缠一缠时,帘子被撩开,施大郎探进脑袋来,看见丁大夫在诊室里,微微有些尴尬,「周小大夫,你,你现在有空吗?」 丁大夫看见他便立即直了腰,轻咳一声后摸了摸鬍子,对满宝道:「那周小大夫先忙。」 满宝连连点头,然后对施大郎招手,问道:「这次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施大郎却从外面把他媳妇给拉了进来,脸上带着些期盼,却又有些尴尬道:「周小大夫,这次你也给我媳妇看看行吗?」 第1434页 满宝看向柳娘,再看俩人的表情,隐隐猜出了什么来,立即招手道:「来我看看。」 施大郎立即把柳娘扶到桌子前坐下。 柳娘也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伸出手来,和满宝小声解释道:「我觉得是吃坏了肚子,所以今天有些犯噁心,但我婆婆看了,认准我是有孕了,所以……」 满宝便搭在她的脉上,摸了半天,她又问了些问题。 半响她摸了摸脑门,对一旁满怀期待的施大郎道:「你伸手来我看看吧。」 施大郎失望不已,问道:「真是吃坏了肚子啊。」 满宝道:「日子短呢,我暂且看不出来,所以我先看看你的脉。」 这是不是怀孕不都看女人的脉吗? 摸他的脉有什么意思? 不过施大郎还是伸出手去给她摸脉。 满宝摸了摸他的脉,又问了一些问题,她思考了一下,又去摸柳娘的脉,半响后对施大郎道:「你的情况好很多了,但柳娘的脉象不像是吃坏了肚子,喜脉我也没把出来,有可能是日子太短了。」 「那她到底是怀没怀上?」 满宝想了想,起身去找陶大夫。 陶大夫过来给柳娘摸了摸脉,半响后摸着鬍子慢悠悠的道:「不急,不急,一旬后再来看看,这段时间小心防护,莫提重走快,也不要同房,回去吧。」 这下不仅施大郎和柳娘心急了,就是满宝都有些心急,但看了一眼淡定的陶大夫,两个病人不敢催。 满宝想了想,给施大郎换了一张药方,道:「不管怀没怀上,你都要继续吃药,这药也是最后一次吃了,去吧。」 等俩人一走,满宝就亮晶晶的坐在陶大夫对面盯着他看。 陶大夫就知道她肯定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鬍子笑道:「周小大夫,这做大夫啊得比病人更有耐心才是,将来……」 「您直接告诉我,她是喜脉的可能性有多大就行。」 陶大夫就摇了摇头后慢悠悠的道:「冥顽不灵啊,冥顽不灵……」就是不告诉满宝。 满宝缠了他半天,他才松口道:「日子还短,但从情况看来,的确像是滑脉……你可别喜,万一她是郁结于心,也是有这样的脉象的,现在时间还短,不能确定。」 满宝笑眯了眼,连连点头道:「你若能有三分的把握,那在我这儿便能推算出六分来,因为施大郎的情况的确好很多了。」 陶大夫高高的挑眉,笑道:「我刚才看施大郎的脸色似乎有些赤红,他的脉是不是有些浮躁?」 「有吗?」满宝道:「我看他的脸色很正常呀,脉也是实的……」 她将册子拉过来翻开看施大郎的脉案。 陶大夫就微微探头去看,见满宝似乎不是很在意,便大大方方的上前两步和她看起来,顺便再深入探讨一下这病例。 等两个大夫探讨完,俩人的药童已经在外面晃了好几次了,听见声音似乎停了,小芍这才探进脑袋来道:「陶大夫,周小大夫,你们的饭菜都快凉了。」 满宝这才惊觉,「呀,都过了午时了。」 陶大夫刚把施大郎的脉案都装进脑子里,心满意足,起身不在意的道:「是啊,时间不早了,周小大夫一起吃饭去?」 满宝连忙收了药箱道:「不吃了,送给小芍吃吧,我得赶回家去了,家里还有病人呢。」 小芍闻言,立即去柜檯那里将绑好的药包拿过来给满宝,「周小大夫,这是您今儿一早拿来的药方。」 满宝接过,对小芍道:「你今天下午便准备一些药膏,明天我们要去宿国公府。」 小芍笑着应下。 刘贵早拉着马车候在药铺外了,见满宝迟迟不出来,以为她是遇着了难的病症,便坐在车辕上打瞌睡。 满宝出济世堂扫了一圈,找到他们的马车便走过去拍了拍他,刘贵这才惊醒过来,连忙放下马凳让满宝上车,「满小姐,陈先生和姜先生他们到家里来了,现在家里热闹着呢。」 满宝:「他们是来看先生的?」 刘贵笑道:「是来看庄先生的,但也是来看向公子的,不过向公子身体不好,早早就回屋歇着了。」 满宝心中有点点不太好的预感。 向铭学哪怕是身体不好,也不捨得外面灿烂的阳光呀,尤其是大冬日的阳光,晒着暖洋洋的,他自从七月行刺失败就一直被关在地牢里不见天日,对阳光可是很渴望的。 他之所以放弃大好的阳光回屋里躺着,全是因为姜先生他们和他打探的故事他一个都接不上。 他不知道白善几个是怎么编排他的,所以他不敢多嘴,生怕说漏了给他们捅出篓子来,就只能装病回屋歇着去了。 向六爷和向昌不知道,还跟着担心,满宝回去的时候他们正坐在向铭学的床前嘆息呢。 第1222章 准备工作 满宝一提着药箱进来,向六爷立即让开了位置,满宝将药包交给向昌,「这是给你们公子的药,这是药膏,擦了伤口要好得快一些。」 向昌一一记下,向铭学则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脚,他试探性的问道:「周小姐提到过我的脚筋能接上……」 满宝道:「我已经让郑大掌柜和郑太医说了,等他找齐了人,我们就开始研究研究,你的身体底子不好,得先把身体养好才能动手术。」 第1435页 向铭学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来,「麻烦周小大夫了。」 向六爷趁机提出把向铭学留在这里治病的请求,他们租住的地方环境远比不上这里,更别说这里还有周满在。 满宝倒没觉得有什么,他一提就答应了,后期真动手术了,也得她天天看着。 满宝打量了一下向铭学,又看了一下他的脚踝,虽然有些不捨得,但还是让科科扫描了他的身体数据。 科科愉快的扣了一笔积分,然后扫描。 满宝决定一会儿吃了饭休息过后就将数据输入到拟人模特身上,先在他身上看看手术效果。 满宝现在的积分有点儿惨,主要是之前遇刺落水,科科为了救他们给他们买了两个可以唿吸的东西,现在东西还放在系统空间里呢。 因为东西的科技比这个时代高出很多来,所以扣了满宝许多积分。 而通过这一件事满宝也认识到了,她平时的节省是正确的,积分就是不能乱花,这样危急时刻才可以有足够的积分买救命的东西。 科科坚持认为,她就是抠门,和她爹一样一样的。 姜先生他们已经都吃过饭了,正和庄先生坐在书房里喝茶聊天呢,透过窗户看到满宝忙得满院子的乱转,连饭都是提了回自己的房间吃,手上还拿着一本书,便扭头和庄先生嘆息道:「我也带过不少弟子,像这样自律的弟子却少见,洵美好福气呀。」 庄先生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茶,谦虚了两句。 陈先生却有些好奇,「你这弟子的父亲不是被追赠为绵州牧了吗,她怎么还去济世堂学医?」 庄先生淡定的道:「她是医者,自然要去学医的。我现在能教她的不多了,每旬给她讲三篇课文,布置些课业而已。」 姜先生随手翻了一下身前案上的作业,好奇起来,「这课业是白善,还是白二郎的?」 庄先生看了一眼后道:「是周满的。」 姜先生:…… 陈先生见他表情不对,便也好奇的起身去看。 满宝的字很工整,是很适宜考试和缮写的楷书,所以陈先生可以一目十行的读下去。 然而他并没有一目十行,而是仔仔细细的将这一篇策论读完。 半响,他合上课业,和庄先生嘆息道:「这样的文章……她学医可惜了。」 庄先生:「……救死扶伤之德,怎么就可惜了?」 姜先生也点头,「陈兄着相了。」 陈先生一想还真是,然后放下本子后摇头道:「本来我还说她这会儿该学些女红厨艺,或是琴棋书画,如今看来,她有这样的文采见识,去学这些才是浪费。」 庄先生微微翘起嘴角。 姜先生和陈先生这会儿也对向铭学那传奇的故事没多少兴趣了,反倒记挂起庄先生是怎么教的三个弟子。 于是三位先生就教育的话题谈起来,一直到白善他们下学回来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满宝则在吃完了午饭后掏出给向铭学做的治疗方案,先熟悉了一下,这才把门窗关起来,进系统里找拟人模特。 满宝从科科那里拿了数据,便一点一点的输入到拟人模特的系统中,看着他身上开始出现各种未癒合的伤口,身体数据也开始下降,脚踝那里也变得扭曲起来。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满宝便联繫了莫老师。 科科帮忙录像发给莫老师。 莫老师看了一下病人的数据,又看了一眼躺着的拟人模特,和满宝道:「他的断裂时间太长了,以你们那样的环境和药物,就算脚筋接上了,后期的復健效果恐怕也不是很理想。」 莫老师同样是录像恢復给满宝,这个并不难,虽然不能面对面连接视频,但这样录像交流的速度也很快,师生两个早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 他从书架上摸出一个本子来,从满宝坐牢开始,他就一直在和她研究向铭学的病例,根据他结合各种资料和同事的意见做出来的治疗方案就有厚厚的一册了。 他一边翻开一边和满宝道:「我和你说过,肌腱断裂,哦,就是你们所说的脚筋,因为其再生能力受限,人类一直到二十一世纪中期才攻克这个难题,但却是到了二十二世纪才研究出药物来保证肌腱和韧带的活性……」 莫老师还在录像,满宝就趁着这功夫把工具箱打开了,等莫老师的视频发过来,她就坐在拟人模特的身边撑着下巴看完。 「……我和两个同事进行倒逆实验,反推药剂,结合你们那里的各种药材勉强合成了一种药膏,不过我很怀疑以你们现有的科技能否复制出来。」 虽然表示怀疑,莫老师还是把药膏所需要的药材以及份量,制作过程等告诉她。 附了一个视频。 满宝只点进去看了一眼便推出来,视频里的实验,除了放在盘子上的药材外,里面的东西她一样都没见过。 不过既然药材是有的,她决定回头有空了再研究,现在嘛…… 满宝录制视频发过去,「我决定先动一次刀子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脚筋接上,等我晚上再研究一下怎么制作药膏。」 莫老师表示没问题,反正拟人模特用过以后可以一键恢復,只要不是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比如被切成块完全断开连接,或是被火焚烧,不然都可以一键恢復的。 第1436页 满宝便让科科录制她动手术的视频,回头不仅要和莫老师探讨,她自己也要看一看的。 于是满宝亮出手术刀,眉眼弯弯的一笑,看了看拟人模特的脚踝便下刀了…… 第1223章 钱的重要性 白善差点砸门才把满宝叫出来。 她一开门便对上大家担忧的目光,白善也收起了兇巴巴的表情,立即柔声问道:「满宝,你怎么了?」 不怪他们担心,现在天都快黑了,白善他们申正下学回来便敲过一次们,她没应声,白善便自己做作业去了。 等他写完作业又和白二郎就向家故事一起和向铭学探讨了一下,直到要吃晚食了,她还是在屋里不出来。 白善便敲门,但她依旧不应声,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过,据她事后的几次解释,他便认为她又是沉迷进那个病例或医书中了,于是没多担忧,让厨房给她留出一份饭菜来便去用饭了。 等大家吃饱喝足,又聊了一下天,眼见着天都快要黑了,屋里肯定已经昏暗得看不见东西,而满宝还是没动静。 大家这才慌起来,白善这才赶来敲门,差点把门给砸了。 见满宝一脸的憔悴,眼睛还有点泛红,大家就都不由提起心,这是哭了? 庄先生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眼睛,觉得这不像是哭,倒像是用眼太多红的。 他看了一眼她身后昏暗的屋子,蹙眉道:「就算沉迷书中,也该点起灯才是,这样不爱护自己的眼睛,小心以后看不见。」 满宝想说她不是因为黑才红了眼睛,她是因为要接脚筋才红的。 那东西比她想像的要难接得多。 像开腹部,里面的脏器虽然也很危险,随时有大出血的危险,可是,它们大呀,这次接脚筋,她才知道什么叫眼瞎。 拟人模特是根据向铭学的数据设置的,所以它脚踝上的情况也和向铭学的一样。 因为他当初是被粗暴的挑断,断面很混乱,不仅肌腱和韧带,就连骨头也伤到了,情况非常的糟糕。 因为脚筋被挑断很长一段时间了,脚踝上的伤口已经癒合,外面的伤疤看着还好,但里面却是一塌煳涂。 满宝切开的时候别说她,每隔五分钟就就收到一次视频的莫老师都惊呆了,一边震惊于这个学生所处时代的野蛮,一边替她出冷汗,然后劝说道:「这样的情况你是不可能修復的,放弃吧。」 甚至还建议道:「表象看着伤口是癒合了,但里面竟然有积水的情况,以现有的数据来看,这部分骨头很有可能会坏死,为了不影响上面的骨头,最后做截肢。」 满宝却有些不乐意,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病例呢。 这世上有几个断了脚筋的人? 断了脚筋的又有几个会碰见她,碰见了她还愿意冒险给她动手术的? 所以可遇不可求,她为啥要放弃? 满宝燃起熊熊斗志,先处理了积水情况,一般来说,要等待积水情况好转,人体自我消化完之后才能进行第二次手术。 但这是拟人模特呀,所以她在和莫老师确定自己处理积水的方式没有错误后就粗暴的进行了第二次手术…… 满宝这一忙便彻底沉浸在里面,别说眼睛了,脖子都快要断了呀,这个手术耗时太长了。 她坐在饭桌前,一边吃饭一边幽幽地嘆了一口气。 庄先生在教育过弟子后便回屋歇息去了,老年人经不起吓,他得用睡眠来安慰一下自己。 向家兄弟也回屋去了,多年以来,他们终于可以完全放下心弦安全的在一个地方呆着了,那当然是要好好的补眠了。 周立君忙了一天,见小姑没事,只是沉迷于学习,于是放下心来也睡觉去了,她明天一早还得去饭馆呢。 白二郎则是去继续自己的写作大业了,所以此时只有白善坐在满宝的对面,见她一脸的愁绪,就问道:「你愁什么呢?」 满宝又深深地嘆了一口气,「我遇到大难题了。」 她探头往门外看了一眼,这才道:「向铭学的脚筋不好接呀。」 白善怀疑的看着她,「你之前不是挺有信心的吗?」 「可我没想到他脚踝里的情况那么坏呀,本来还有四五成的把握,现在嘛,真的得看天意了。」还得看她能不能在他养好身体前在拟人模特身上积累出经验来。 白善想到了什么,也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周小叔探得了什么消息?难道他还能看到脚踝里的情况?」 满宝:…… 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告诉他,科科不是她亲爹,鬼魂什么的,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 白善见她没否认,便眼睛亮闪闪的道:「那周小叔可真是你学医的利器呀,难怪你医术进步这么快。」 他这么说满宝就不服气了,「我医术进步快是因为我聪明好学还勤奋,跟我小叔,跟我亲爹可没关系。」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会没关系?你都能通过周小叔看到病人体内的情况了,这不就相当于时时能看到病灶吗?」 满宝一想也是,这还真是科科带来的便利,但是……「这也不是时时都能看见的,要付出代价的。」 每次扫描的积分可不少呢。 白善则紧张起来,问道:「什么代价?是对你身体不好吗?还是对周小叔的魂体不好?」 第1437页 最后一句话时,他还尽量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满宝一脸忧伤的摇头道:「不是,是钱。」 白善就松了一口气,「钱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没有我们再挣呗。」 白善想了想,回屋搬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给满宝看,里面是沉甸甸,黄橙橙的黄金,「不是很多,拿去用吧。」 满宝伸手抱住盒子,推辞道:「送我的?这样不好吧?毕竟无功不受禄……」 白善:「……借给你的。」 满宝就把盒子放在桌子上。 白善轻咳一声,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周小叔不在这儿吗?」 满宝睁眼说实话,「不在。」从来就没在过。 白善就松了一口气,小声道:「你挣钱不是挺容易的吗,周小叔既然能找到各种奇花异草,那等到明年开春你让他找一些牡丹,兰草之类的珍贵花卉便能赚钱了,我这些你先拿去用。」 满宝就惋惜的推回去道:「算了,我现在还有呢。」 人家要的是积分,可不是黄金。 不过黄金也有好处,她这两天正打算和皇后宫里的看守花草的小太监串通一气,哦,不,是友好交流,让他伺候花花草草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一两株,到时候给她研究研究。 这些都是要用钱的。 没办法,她现在进宫都还是假装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每次去皇后宫里给她看病,其他人都远远的躲着,根本就见不到曾经许诺过她花花草草的明达公主。 第1224章 想买 白善又把盒子推了回去,大方的道:「给你你就拿着吧。」 见她一脸的纠结,他只能微红着脸道:「以后你要是没有不还也行。」 满宝便眨着眼睛看他。 白善轻咳一声道:「家里人生病了都是你帮着看的,抓药都是你付的钱,我们之间哪儿算得这么清楚呀,这也是为了精进你的医术,将来我们生病了还都得你看呢,这就当是提前付给你的诊费了。」 满宝的目光就下落,落在他的脚踝上,「我觉得这个医术你可能用不着。」 白善:…… 他直接起身,「你拿着吧,我回屋去了。」 满宝见他走了,便一把抱住了盒子,打开摸了摸里面的金子,觉得很欣喜,她总觉得别人的金子要更好摸一些。 满宝用过饭便抱着金子回屋,想了想,又进入系统里看已经被她缝起来的拟人模特,她没有一键恢復,而是让它保持病人状态,看一下恢復效果。 效果……当然是不太好的,毕竟这个手术实在是太粗暴了,满宝去点开莫老师点评的视频。 莫老师还在忙,点评的视频也是一段一段的发过来,将满宝手术过程中所有的不足都点了出来。 满宝拿了笔记记录,打算明天再改进改进,首先便是积水的处理问题,然后是分离黏连的肌腱…… 满宝一一记录下来,直到她设置的闹钟响起,科科提醒她去睡觉,她这才意犹未尽的出了系统,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 这个病例真的是太有趣了,这恐怕是她做过的难度最高的手术了,果然莫老师说的对,越是精细的手术越艰难。 睡不着,她便在心里结合莫老师的点评过了一遍今天的手术,迷迷煳煳间还没等她完全想完便睡着了。 第二天她还是被白善叫醒的。 她穿好衣服披头散髮出去时,白善已经洗漱好了,正拿了书要去小园子里早读,看见她便道:「快洗漱吧,就快要吃早食了。」 等她洗漱完,白善也背了一篇课文回来了,三人吃过早食便一起出门。 大吉现在还在养伤,所以接送他们的任务落在了刘贵身上。 刘贵先把满宝送到济世堂门前,她跳下马车便对刘贵道:「午时不用来接我了,我今天要出诊,小芍会送我回家的。」 刘贵应下。 白善掀起帘子和她道:「你可得小心啊。」 满宝挥手道:「你就放心吧。」 益州王都死了,谁还会对她不利呢? 太后吗? 就算是为了新庆郡王,她也不会明着对付她的,庄先生和他们分析过,如果他们在京城出事,不仅打了朝廷和皇帝的脸,也会让太后和新庆郡王落上怀疑,所以哪怕他们可能不太受欢迎,一时之间也没人敢威胁他们的性命。 满宝等马车走了,便高兴的转身进了济世堂,找来小芍道:「你上次不是说你认识一个在车马行做工的伙计吗?等我们从宿国公府里出来就去看看?」 小芍一愣道:「周小大夫要买马了?我以为你不买了。」 满宝老早之前就提过想买马,却一直没买,一是事情太多,二是前一段时间他们都有些危险,买了也是栓在家里浪费。 小芍见她问过一次后就不再提,他还以为她不买了呢。 满宝道:「得看看好不好,主要价格还得便宜。」 小芍:「……周小大夫,好的马一般价格都不会便宜。」 满宝便想了想道:「没关系,那就买便宜的,好不好的,能活就行。」 科科:…… 科科忍不住提醒她,「宿主,收集物种的质量问题也会影响到奖励积分的。」 满宝道:「我记得小时候你说过,影响很小的,你们更想要的是它们身上带的基因,是优质还是劣质的,因为他们没有固定的判断标准,所以这一方面的奖励积分很少,我都记着呢。」 第1438页 科科便不吭声了。 那是宿主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她去山里挖花花草草,因为人小准头不够,力气不足,好几次都把花花草草给挖坏了。 挖坏的东西满宝特别浪费的就甩手扔了,有时候科科就只找到这么一两株,她还全给挖坏了,它实在心疼,便同样要求她收录进系统。 当时给的便是这个解释,虽然也是实情,但它认为这是安慰性质大点儿,奈何人就是记住了。 满宝把白善给的盒子带上了,没办法,她是真的没金子了,她的私房钱还剩下一百多两的白银,她还得留着应急用呢。 但系统里的积分也很重要,满宝现在就觉得一个男性拟人模特是不够用的,因为有些病是需要二次手术,甚至是三次手术,也就是说需要手术观察时间。 所以她至少得有两个可供手术实验的模特才行。 她现在手上的两个模特,一个男性,一个女性,都是莫老师自掏腰包送她的,她觉得再买一个或两个,总不好再叫莫老师掏钱,所以还是得挣积分。 真是可惜,她这里的东西莫老师好像都不是很感兴趣,除了病人的数据,他几乎无欲无求,不然她用东西和莫老师换也好呀。 想要赚积分买「病患」,暂时还挖不到皇宫里的花花草草,那就只能出钱买牲畜了。 除了马,还有牛、羊…… 不过满宝觉得马最贵,科科也查过,马的收录积分目前应该是最高的,所以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决定先收录一匹马再说。 因为牛买了是要到衙门里登记的呀,嗯,买了马以后,再买羊…… 满宝计划好,午时在济世堂吃完饭便快速的去了宿国公府,打算速战速决,出来后好去买马。 程二夫人没想到周满还会上门来给她看病,连忙让人请她进来,还亲自去二门处接她。 满宝出入宿国公府好几次了,程二夫人还是第一次到二门处接她 程二夫人拿着满宝的手笑道:「我派人去济世堂请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有回话的,说好了今天上门来的,怎么,二夫人的下人没告诉你吗?」 「告诉了,但谁知道竟是你来,我还以为你们济世堂要派别的大夫来呢。」程二夫人拉着她进屋坐下,笑道:「我听人说你这两天开始回济世堂坐堂了,竟是打算一直做大夫了?」 满宝点头,「我不一直是大夫吗?」 程二夫人看了一下她疑惑的表情后笑道:「是啊,倒是我们这样的俗人想岔了,来,你帮我看看我身上的毛病怎么样了。」 第1225章 区别 虽然满宝中间坐过牢,但程二夫人也没断了药,一直吃着之前满宝开的药方,所以她的病症好了许多。 满宝看过后表示药可以断了,接下来还是应该以膳食为主,每天再绕着花园走上两三圈就好。 「药膏你可以继续用着,我看纹路淡了很多。」 程二夫人也觉得身体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只是站一小会儿便腰酸痛得不行,坐着也不舒服,躺着也难受,如今连气色也好了不少。 程二夫人高兴的请满宝喝茶,挥手让屋里的下人退下去后道:「周小大夫,我有几个朋友,她们身上也都有些病症,明天我约了她们上门来,你来帮她们看一看好不好?」 满宝笑道:「我明日下午有出诊的病人了,若不是急症,程二夫人可以让她们去济世堂找我,我们济世堂的二楼很隐秘,便是可供贵人看诊的。」 见程二夫人皱眉,她又道:「若是家中有事不便前去也没什么,让下人去济世堂说一声,留下帖子就好,回头我排了顺序,自会上门去看诊。」 程二夫人笑着点头,「也好,对了,这药膏周小大夫这次有带多的吗?前儿我派人去济世堂买,掌柜的说卖完了。」 卖完了? 善宝眨眨眼,今儿她去后院吃饭的时候,大掌柜不仅正在熬一锅新的,前两天熬的还都盛在了罐子里,正摆满了药架呢。 满宝「啊」了一声后道:「对,这个药膏买的人多,这次我让小芍带来了一罐。」 程二夫人便道:「周小大夫怎么也不多带几罐来,我家有好几个女眷呢,这药膏都用得上。」 满宝有些尴尬,「那我下次来看程大夫人的时候给你们多带几罐?」 程二夫人笑着点头。 满宝便收了东西要告辞。 程二夫人笑着起身送她出去,问道:「时辰还早呢,你真的不多再坐坐?」 满宝拒绝了,道:「我一会儿得去一趟车马行,改天再坐。」 「车马行?你还要买车不成?」 「我想买马。」 程二夫人便若有所思的点头,将满宝送到二门后笑道:「周小大夫,你我也熟了,以后我就不叫你大夫了,叫你周妹妹如何?正巧我有个堂妹跟你差不多一样大,以后我介绍你们认识。」 满宝笑着应下,和她告别离开。 程二夫人目送她离开,这才扶着丫头的手笑着回身。 丫头很不解,「二夫人,您怎么突然对周小大夫这么客气了?」 程二夫人扶着她的手道:「身份不一样了,以后周小姐再上门,你们也要客气些。」 她坐到榻上,拿过刚才满宝留下的药膏看了看后笑道:「以前呢,她只是个大夫,是个神医,我们要客气些,但现在,她不仅是神医,还是功臣之女,更是一个敢报父仇进宫告御状的孝女,所以我们得敬重些。」 第1439页 她将药膏交给丫头,让她收起来,靠在迎枕上道:「你且看着吧,现在是太后还在,益州王一案还没彻底了断,所以没人会在此时接触她,等过个几年,太后千秋了,案子也彻底了结了,多的是人看重欣赏她。介时,不知有多少人看中她的人品想娶回家去呢,就是可惜了……」 丫头捧着药膏问:「可惜什么?」 「可惜鸿鹄之志与我等俗人不一样呀。」程二夫人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一嘆,「算了,说这个做什么呢,二爷呢,又去哪了小妖精的屋里待着了,让他回来,我记得他上次从我哥哥那里抢了一匹马回来,他把马弄哪儿去了?」 丫头大惊失色,「二夫人,您不会想送马给周小大夫吧?」 程二夫人横了她一眼道:「我有什么缺心眼吗?那匹马几乎价值千金,我如今大好了,正好这几天天气好,可以去马场打马球了,顺便再看看马场里的马,替周小姐物色一匹好马。」 丫头就松了一口气。 上次二爷为了这匹马差点和舅老爷打起来,要是二夫人这么轻易的送人,回头不仅二爷要气吐血,只怕舅老爷也要气吐血了。 满宝将药箱交给小芍,爬上马车后等出了宿国公府,便从车里钻出来坐在车辕上,看着街上热闹的人群幽幽一嘆。 小芍侧头看了她一眼,「周小大夫,您怎么了?」 满宝嘆道:「我今天才算深切感受到先生所说的世事人情,我果然还是太嫩了。」 小芍的心瞬间提起来,胆战心惊的问,「周小大夫,您在屋里和程二夫人发生了什么?」 这一位可是敢在太后的寿宴上告御状的人吶。 满宝道:「也没发生什么,难道你没察觉到吗,这一次我们进宿国公府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小芍理所当然的道:「周小大夫身份和以往不一样了嘛。 从小住在乡下,最常接触到最贵重身份的人便是县令,偏巧遇见的三个县令都没让满宝感受过阶级的威严,所以她没能很好的理解小芍。 但小芍从小生活在天下掉块砖,砸中的十个人中有两个是宗室,三个权贵,三个官儿,剩下的两个中一个是富商,一个则和他一样是庶民,他太理解这种阶级的分层了。 满宝也不是吴下阿蒙,只是她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同,在七里村,甚至是在罗江县,大夫还是很受敬重的。 就是在益州城,大夫的地位虽比不上在罗江县和村里,但也是很有地位的,但在京城…… 满宝想到那个被太子一剑砍了趴在地上,半天没人敢救的太医,情绪有些低落的问道:「医者的地位很低吗?」 小芍挠了挠脑袋,不是很理解满宝的话,「不低吧,小的毕生所愿就是能成为一个大夫了。」 满宝顺嘴鼓励一句,「你好好学,一定能成功的。」 小芍就高兴的咧开嘴笑。 满宝却还在思考地位这个问题,很奇怪,她与程二夫人的关系就是医患关系,但之前,她对她客气;但现在却对她敬重。 但敬重却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亲爹被追赠为州牧,满宝想不透的问题决定回家请教先生。 不过现在这个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小芍停下了车,满宝闻到了车马行的味道,一抬头,就看到坊市里拴着各种牲畜,各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扑面而来。 第1226章 孔雀 小芍将马车放在车马行口专门看管车马的地方,然后便领着满宝进去。 车马行虽叫车马行,但卖的车多为板车,只有少数一些做好的青布马车,都很简陋。 因为好的马车都是订做,谁没事做出一辆豪华大车放在铺子里卖? 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除此外,剩下的地方都是买牲畜的。 马、牛、驴、骡子,甚至还有南国送来的孔雀,满宝走过的时候正好听见一声清唳,然后孔雀开屏,如漫天翠玉在眼前闪耀,满宝一时看呆了眼,立时就走不动道儿了。 小芍也惊呆了,叫道:「好漂亮呀,周小大夫你运气真好,这孔雀来我们这儿好久了,但就是不喜欢开屏,先前不管人怎么逗都不管用,您才走过来它竟然就开屏了。」 它不仅开屏了,还歪着脑袋沖满宝叫起来,然后摇着自己大大的尾屏在满宝面前绕了半圈,全方位的展示着自己的美貌。 满宝立即被迷住了,站在栏杆前面,眼巴巴的看着孔雀问,「这个多少钱?」 小芍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满宝,「周小大夫,这个咱可买不起。」 因为孔雀开屏跑过来观赏的路人们看了一眼满宝身上的衣饰,也不觉得满宝能买得起。 一旁倚着栏杆看守孔雀的管事倒没有看不起满宝的意思,笑道:「小娘子想买?」 满宝连连点头,科科也尽量缩着不发出声音打搅她,开始悄悄的运算起来,以宿主以往的表现,它让她收录这个的可能性有多大。 管事便笑道:「我这孔雀为绿玉,是最为珍贵的一种,所以不卖钱。」 「既是珍奇,自然也只换珍奇。」 满宝就开始扒拉起商城里的东西来,眼睛闪闪发亮,她最喜欢用珍奇换珍奇了。 管事已经继续道:「比如盐屯、漕口或是一地父母官,参将之职都可以。」 第1440页 满宝:「……这是珍奇吗?」 管事道:「难得之物,自然是珍奇。」 满宝没好气的道:「那你还不如说这是要献给皇帝的,官又不能买卖,除了他,谁还能给你呢?」 「皇帝已经有了两只孔雀了,我这只虽然也不差,但在他那里已经不稀奇,恐怕求不来一官,」管事笑道:「小娘子没有官,有盐屯或漕口也可以呀,我这孔雀可是从和蛮部运到这儿来的,期间跨越千山万水,无数艰险,我敢保证,不仅满京城,就是这整个中原,除了皇宫里的那两只,再没有比它更出彩的孔雀了。」 满宝心想,别说她没有那些东西,就是有,也不可能跟他换呀。 科科看出满宝的态度,忍不住小声在她脑子里道:「换吧,这个比马还要值积分。」 说起马,满宝总算是想起马来了,她勉强从孔雀身上收回目光,一脸惋惜的要走,顺便在心里安慰科科,「我们没有盐屯,更没有漕口,也不可能给他官儿当。」 科科:「……宿主,你倒是努力努力,问一问价格呢。」 满宝一想也是,于是和管事道:「那我们要是一定要用钱买呢?值多少钱?」 显然这样问的人也有不少,管事习以为常,笑道:「也不要钱,但要一百船满满的漕船粮食。」 满宝虚心请教,「一漕船的粮食是多少?」 「漕船一般是一千石。」 满宝一听,立即行礼,「打扰了。」 然后转身就走,心里已经在噼里啪啦的算帐了,还一边回復科科,「听到了没,一千石,一百艘就是十万石,现在也不知道京城的谷价是多少,但一石应该也不会低于一百五十文,十万石的粮食先不说能不能买着吧,你算算那钱。」 满宝扭头问小芍,「现在京城的谷子怎么卖?」 小芍一脸懵的答道:「上次我家去买,好像是十八文一斗。」 这会儿了满宝还有时间感嘆,「京城的物价就是比我们小地方的高。」 然后在脑子里对科科道:「你听到没,十八文呢,那一石就是一百八十文。十万石的粮食都能供应军队开拔了,我上哪儿买这么多粮食去?」 科科也只惋惜了一下,反正这些年宿主没少放跑看见的珍贵物种,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下,「宿主以后要不要去那什么和蛮部走一走?」 满宝是和庄先生学过地理志的,对那传说中崇山峻岭,艰险难走的地方也很嚮往,于是点头道:「待我以后长大,又长本事了就去,听说那边有很多毒虫瘴气,想要过去不易。」 所以还是得好好的学习医术呀,所以还是得挣积分买「病人」呀。 很好,又回到了原点儿,满宝和小芍去找他那个朋友。 他的朋友是在车马行里干活儿的伙计,非常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因为是小芍介绍的,他最先带满宝去看他认为最好的马,然后从马的牙齿讲到马的蹄子,无一不在告诉满宝,这几匹都是非常好的马。 「所以周小大夫您看,您是要耐力好的,还是要跑得快,或是要温顺一些的?」 这些马都被打理得特别好,毛髮服帖油亮,吃的是上好的豆料,尤其是其中一匹棕红色的马,实在是太漂亮了。 漂亮到满宝忍不住抱了抱它的脖子。 这匹马也不大,只有两岁,正适合满宝这样的少年人,慢慢养着培养感情,一年以后就成年了。 这匹马似乎也很喜欢满宝,于是拱了拱她的手,满宝更捨不得了,问道:「这匹马多少钱?」 伙计立即笑弯了眼,道:「周小大夫真是好眼光,这匹马的父母都是名马,可以在马场里跑比赛的,跑得特别快,若是周小大夫要,我们这里只取二十八金。」 那也不便宜了。 满宝算了算自己兜里的钱,想到后天要进宫和小太监合谋买些花花草草了,便忍痛道:「那你们这里最便宜的马是哪匹?」 伙计一愣,道:「周小大夫要是觉得这匹太贵,不如看一看这一匹,也不差多少的,只需二十三金。」 满宝只看了一眼便摇头,「不是,我要你们全店最便宜的。」 伙计和小芍:…… 最后伙计把满宝带到后院,让她看马厩里两匹有些蔫的老马和三匹小马。 第1227章 收录马 伙计道:「周小大夫,您别看这两匹马老了,但它们拉东西都特别稳,年纪也不是很大,只有二十三岁,应该还能活上十年左右,不是有句俗语吗,叫老马识途吧啦吧啦……」 满宝看了看,终于在科科强烈的反对下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小马。 伙计见了便嘆息道:「周小大夫,这小马是底子不太好,您看它的蹄子和牙口,多少有些缺陷,不过您放心,它们的父母都是好马,兄弟姐妹也都不错,您要买,以后配种还是有很大机率出好好马的……」 小芍就瞪着伙计。 好吧,伙计也觉得不能太坑朋友带来的主顾,而且他可是知道的,这位周小神医是他朋友的主子,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小芍要跟在她身边学医的。 于是他左右看了看,见院子里的其他伙计没怎么留意到这边,这才压低声音道:「周小大夫,不是我说,您要真想买马,那就买老马吧,您别看它们年纪大,却是一买就能用上的,而且它们耐劳,价格呢也不是很贵,我能给您我做主的最低价,二十八两。」 第1441页 「这小马却不一样,年纪是小,似乎能再活三十年,但这马吧,它底子不好,不说将来大了能不能用,你能不能把它养活都不一定。」 满宝就问科科,「你们能养活吗?」 科科又不是实验室的人,对宿主花小钱买劣马没什么意见,就是略微惋惜可能失去的优质基因的奖励积分而已。 因此它在几匹马之前来回扫描了一下,最后选中了一匹基因最好的小马,「买它。」 满宝立即伸手指向最小的一匹马,眉眼弯弯的问,「这匹多少钱?」 伙计一看,是刚出生不到两月的小马驹,这匹马刚出生的时候运气不太好,它的母亲是难产,所以出生后混乱中蹬了它的眼睛一下,它的眼睛就有点儿不好,加上瘦小,本来应该在马场处理掉的。 但他老闆不捨得,觉得养活了卖给乡下人拉车也是一些收入,于是便送到铺子里来了,他笑道:「这个年纪小,只要十二两。」 满宝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挥手道:「那就它了。」 她道:「这马的价格也相差得太大了,我还以为马都要百两以上呢。」 伙计也不介意成交的价格低,笑着和满宝解释道:「那得看是什么马,一般上五十两的马就能上战场了,上百两的就是好马了,您别看我们放在铺子外头的马贵,其实更好的马是在马场里,有些好马,特别是种马,那是价值千金呢。」 满宝眼珠子一转,问道:「那比坊口的那只孔雀呢?」 伙计便骄傲的道:「那怎么能比,那孔雀是拿来看的,千里马却是万金难求,他一只孔雀也就能求一百艘船,我们老闆说,以前有个皇帝,为了求一匹马,拿了二十万两黄金和一匹用黄金铸成的马去买都买不到呢。」 小芍听了咋舌,「什么马这么贵?」 满宝道:「汗血宝马。」 伙计见满宝竟然知道,还失望了一下,但还是拍手道:「不错,就是汗血宝马,所以您看,这孔雀怎么能跟马比呢?」 满宝点头,「也是,只听说过皇帝为了马打仗的,还没听说过为了孔雀打仗的。」 满宝付了钱把马牵走。 小芍看着这匹小马有点儿纠结,这也不能骑呀,所以放到马车上走?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来,满宝又回去看了一下孔雀,不过这会儿它已经不开屏了,正优哉游哉的在木栏内走来转去。 满宝看了一会儿,扭头问小芍,「难道民间还能卖官不成?」 小芍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人家既然敢求,显然便是知道有人在卖吧。」 满宝点了点头,牵着马走了。 回到马车前,小芍看着她手里的马,满宝已经挥手道:「你自己回去吧,把药箱给我,这儿离我家的饭馆不远,我去找我家人。」 小芍闻言便将药箱给满宝拿下来。 满宝就背着药箱,牵着手中的小马驹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科科一路上都在找适合的地方,终于,走着走着,科科找到了,于是指引满宝牵着小马驹拐进一条巷子,走了一段再一拐,进的巷子就更小了,往里一去,这才发现两边都是高墙,竟然没有门口。 这是一条绝路,她往前走了一段,科科道:「这里安全了,在我的扫描范围内都没有人类可以看到这里。」 满宝就蹲下去摸了摸小马驹,连绳子一起让科科收录了。 小马驹瞬间从地上消失,一人一系统都等了一下,没有什么声音,科科便道:「看来百科馆还得统计一下积分。」 满宝便转身往外去,道:「你猜它能有多少积分?」 科科才不会做这么主观的事呢,于是拒绝猜。 满宝最后也没去找周五郎他们,而是背着药箱一路逛着街回到常青巷,手里还拿着一些她路上买来的零食。 从外城走到内城回家,她一路上都平安无事,看来是真的没人会杀她了,不然今天多好的机会呀。 之前刺杀他们的刺客,绝大部分都死了,剩下的则是被京兆府抓住了,连淹死在湖底的两个刺客都被捞了上来。 益州王留在京城的势力似乎全被清了。 满宝拎着药箱敲开门进门,因为走了一路,小脸蛋红扑扑的,此时家里只有庄先生和向家兄弟在。 向朝无聊,正在找大吉说话,向铭学自己借了一本书在看,庄先生却是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盹,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看。 见是满宝回来,只看了一眼便问道:「这是干什么去了?」 满宝将药箱放在一边,坐在庄先生对面道:「先生,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她将今天程二夫人对她的态度和以往的对比细细地和先生说了,然后问,「我就是个大夫,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我和程二夫人都是医患关系,为何她以前对我只是客气,现在对我却是敬重呢?仅仅因为我亲生父亲追赠了州牧?」 庄先生便从躺椅上坐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你想问的不是这个,你想问的是,医者为何弱于官是吗?」 满宝恍然大悟,「还是先生厉害,我说嘛,我总觉得我问的问题也不太对,没错,为什么医官就会次于文官和武官呢?」 第1228章 骨气 正在屋里看书的向铭学听见院子里的对话,也忍不住放下了书本,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里的师徒二人。 第1442页 庄先生低头对上弟子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深深地嘆息了一声。 他斟酌着在院子里走起来,他也曾在心里迟疑过,让满宝在学医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是不是对的。 尤其是在她越来越显示出自己在读书上的天赋和对世事的领悟力以后。 但所有的迟疑在这个孩子仰望着星空许愿说,她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救死扶伤时烟消云散。 庄先生转了两圈,斟酌好后便道:「满宝,你们三人从小便生活在七里村,对外面的世界知道的不对,而你比白善和白诚的环境更单纯,有些事,先生从没特意教过你们,你家人又疼宠你,因此有些事你也没感受到过。」 满宝认真的听着。 「在外面的世界,人是分为三六九等的。」 满宝点头道:「我知道,士农工商,还有奴婢,罪人呢。」 庄先生便笑了笑,微微摇头道:「你说的那么轻易,显然是不知道的。」 满宝疑惑的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便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这么说吧,世人认为,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为君子所不齿,医在百工之中,为匠人,地位尚在商人之下。」 满宝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找到反驳的理由,「不对,商可没有官儿,我们大夫是有官的。」 庄先生笑着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所以医者又不像其他匠人登记在册,受官府徵召。」 要知道匠人可是很苦的,都要登记在册,经常要给公家做白工,有时候碰上大型事件还会被免费徵召。 比如服役,农即庶民每年要服役的天数都有规定,一般地方官员不会也不敢延迟太久的。 不然劳役太苦,庶民群起而攻,搞起义怎么办? 但对匠人不会,要大修路了,徵召匠人;要修水利了,徵召匠人;要修宫殿了,徵召匠人;要打仗了,也要徵召匠人…… 有的匠人一被征就是二三年,有的甚至被拉到另一个地方,被不断的借调,家人完全就找不到,有时候被放回乡时都离家十几二十年了。 庄先生道:「现在少了,但在以前,若是遇到大战,军中没有医者,军队也是会从地方徵召医者往军队的。」 进了军队就是军医,那可不是随便能跑的,一跑就是逃兵,是要被杀头的。 他道:「能从军医到太医院,且还能从太医院回乡荣养,几朝之中也只有一个范太医而已。」 满宝隐隐明白了,「所以医者的地位其实很低。」 庄先生微微点头,「而你还是女医,在世人的眼里,你的地位就更低了,不过有教养的人对医者都会多两分客气,不会动辄生怒。」 像太子那样随便拔剑砍人的也有,不过很少就是了。 「程二夫人先前对你客气,是因为你是医者,要为她看病,多两分客气,将来也好相处;」庄先生道:「现在对你敬重,我想,一是因为你身份已然不同,虽说你父亲是追赠,但他占一个义,你占一个孝,你又读书识字,便当得起一个士;而你一个忠臣之后还愿意做这救死扶伤之事,自然值得敬重。」 满宝若有所思。 「所以你看,这世上的人也不全是照着规矩一板一眼的来的,这世上有程二夫人这样看得通透的人,自然也有看不到这些,只认这世上死板规矩的人,将来你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什么样的人都有。」 庄先生道:「这些人或许会认你『士』的身份,也有可能只认定你为『医』。但不论别人怎么看,你当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满宝思考了半响道:「我当我是医,我也可做士,但我并不觉得医低于士。」 庄先生便笑,「这就对了。」 他笑着摸她的脑袋,「为师勉强可算一个士,你家中老父和哥哥们是农,在你心里,我们几人中的地位有上下之分吗?」 满宝不好意思的摇头,「没有。」 「这便是世事人情了,规矩是人定下来的了,但这世间的人,哪有士只与士是知己,农只和农交友,商只和商相交的?」庄先生道:「将来你见到的人还会更多,有从始到终都对你态度不变的,也会有一直变化的,你大可不必为这些改变而忧愁,更不可为这些改变而改掉自己的初衷,明白吗?」 满宝连连点头,「坚持自我,不忘初心。」 庄先生赞许的点头,他就喜欢教这样的弟子,一点就通,他谈兴上来,干脆坐到了椅子上,又与她说得更彻底些。 「这世上的贵贱之分不过是有些聪明人想要得利特意定出来束缚愚人的规矩罢了,这是从夏商时便有的东西,我们几个血肉之躯当然改不过来这个规矩。」他道:「但心是我们自己的,有些事情记在心里就好,你不觉得自己卑贱,那你就不卑贱,这就是骨气了。」 满宝便撑着小脸思考起来,消化着先生今日教她的这些东西。 房间里的向铭学也听呆了,他紧紧地拽着书本,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唿哈哈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往外看去,便看到白二郎提着书篮一路欢唿着冲进了院子,白善紧跟在后面…… 一直思考的满宝也被惊醒过了,她扭过头去看俩人,问道:「你们干嘛呢?」 白二郎和白善马马虎虎的给先生行了一礼便一起冲到满宝跟前,眼睛亮晶晶的问道:「满宝,你的马在哪儿呢?」 第1443页 满宝:「……你们怎么知道?」 白善道:「我们回来的时候特意在济世堂停了一下,还以为你没回来呢,结果小芍说你买了马就自己回来了,你的马在哪儿呢?是在前院吗?」 白二郎也兴致勃勃的看着她。 满宝:「……」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在俩人,不,是三人亮闪闪的目光中硬着头皮道:「如果我说我把小马驹送给别人了你们信吗?」 第1229章 借钱 庄先生闻言便又躺回了躺椅上,坐看两个弟子怼他们的师姐。 白二郎想也不想便道:「不信!」 白善怀疑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是转手又卖给别人了吧?」 满宝仰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 白二郎失望不已,「你真的把小马驹转卖给别人了?不是,你图什么呀,费了半天功夫去挑马,就为了牵出来卖给别人?」 白善也觉得这太不像她了,「你该不会是骗人了吧,买马的人不知道去车马行挑马?」 满宝憋气道:「我是会骗人的人吗?」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然后自己讨论起来,「你遇见了个坏人,他得罪你了?」 白善:「怕不止是个坏人,还得是个有点儿傻的坏人,不然谁会在大街上和你买马?就算不去马场,也该去车马行里买呀。」 就连庄先生都问,「你一转手赚了多少钱?」 满宝就忧伤的嘆了一口气,「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的人品呢?」 白善问,「你就说你的马没牵回家是亏了还是赚了?」 那当然是赚了,积分还是很值钱的,虽然不能直接换成这个世界的钱用,却可以在商城里买好东西,再在这个世界变现。 于是她道:「赚了的。」 三人便一脸瞭然的模样,也不再追问她的马到底卖给谁了,而是问起她今天去车马行的情况。 白善道:「我也想买一匹马呢,这样以后回罗江县,只要不是下雨和烈日我就骑马,骑马比坐车舒服。」 白二郎也点头,「我早就想买了,只是你们都忙,也没人陪我去选,才一直拖到现在的。」 满宝便道:「我今天看到一匹特别好的马,要二十八金。」 白善听着咋舌,「这么贵?」 白二郎也觉得贵,「没有便宜一些的吗?」 「有一匹二十二金的,不过我觉得比不上它漂亮,速度也没它快。」满宝要是买马,那肯定是买自己能负担得起的最好的,正巧,白善给她的金子刚好可以买得起。 想到这里,满宝看向白善,「你还有钱?」 白善道:「还有一些白银,不过也不够,但没关系,我可以和祖母要。」 满宝道:「和长辈拿钱不好吧?」 白善道:「这会儿不拿,买回来养马的粮草也是要不少钱的,我现在没赚钱,可没有这么多现钱负担。」 他道:「只能等回家的时候拿小庄子的收益来抵了,不过现在新麦种不值钱了,小庄子的收益肯定没有往年那么多了。」 之前遇刺给的赏金,周五郎只能拿出六百两,周家的那份剩下的就是满宝出了。 白善见了,脑子一热,他们家的这份便也自己掏了。 刘老夫人都收了周家的钱,自家亲孙子给钱当然也不拦着,所以白善和满宝都一下穷了。 满宝还剩下一百多两的白银,而白善倒是剩得多点儿,但他昨天晚上不是把金子都给满宝了吗? 这样一来,三人中,目前最有钱的就是白二郎了。 满宝便看向白二郎。 白善若有所思,也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被俩人一看,忍不住悄悄后退两步,俩人的目光跟上去。 白二郎就戒备的看着俩人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满宝轻咳一声道:「马要吃豆子,养马的确很贵哈,白二,你现在有多少钱?」 白善道:「我给你打欠条如何,待回了七里村就还你。」 白二郎转身就跑回房间,「我钱也不多的……」 白善和满宝拔腿就去追,将人堵在房间里。 庄先生就躺在躺椅上听着他们两个在房间里和白二郎「商量」借钱,他笑着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管他们了。 向铭学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手中的书许久不语。他自认读过不少书,也跟过许多先生读书,但庄先生说的这些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像庄先生这样教授弟子更是第一次见。 白二郎将白善写的欠条收好,这才从床底下把箱子拖出来数钱给他,他还问满宝,「你真的不借吗?」 满宝牙疼,「不借,我都快忙疯了,哪有时间帮你润笔。」 白二郎不信,「你不是说现在病人开始变少了吗?」 满宝就嘆气,「济世堂里的病人是少了,但需要出诊的病人变多了呀,而且我最近有好多东西要学,只向铭学的手术我就要不断的做试验,哪有时间呀?」 白二郎一边数钱给白善,一边问,「怎么做试验?」 白善就道:「说了你也不懂,何必自找烦恼,赶紧数钱,过两天休沐,我们找上封宗平一起去马场买马。」 这下白二郎和满宝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皆眼睛一亮,「封宗平认识马场的人?」 「他总比我们熟,我听同窗们说,马场里的马比车马行的要好。」白善道:「马这么贵,我们一辈子也就买一匹吧,当然要买好的了。」 第1444页 满宝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满宝道:「你们要不要找一找相马的书,学一学怎么相马。」 白二郎:「为何你不学?」 满宝:「我没空。」 白善嘆气,「算了,我来吧,这一二日也就算是找了书也学不到什么,我明天问一问殷或,他家中有家将,他们懂马。」 三人只要想到他们就要拥有人生中的第一匹马时都兴奋的睡不着觉了。 满宝谁不知道便进系统里盯着拟人模特看,看到它的手术效果果然不好,甚至还有恶化的趋势,便嘆息一声一键恢復了。 然后她开始按照新定出来的消除积水的治疗方法给它处理积水。 积水消除需要一定的时间,满宝只能等待治疗效果,如果顺利,她过几天就可以进行第二次手术。 以后她就可以直接略过第一步,不断的开始第二次手术的试错,一直到她能熟练的开展这个手术。 一下不能动手术,满宝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她的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一旁女模特的身上,不知道可不可以把向铭学的数据导入进去,不过好像男女之间还是有分别的。 所以还是得买模特呀。 第1230章 扣下 满宝又切坏了一个模特,但多少还是收穫了一点儿心得,将女拟人模特一键恢復后满宝就出了系统,拉了被子躺在床上,心满意足的唿出一口气,睡了。 第二天满宝去济世堂坐堂,便把小芍叫到跟前和他谈了两刻钟的心。 最后有新病人来了,满宝才让他站到一边和她学习怎么看病。 等病人都被治完了,满宝便摸出一本书来看,小芍则熘了出去,陶大夫的药童就拉住他道:「怎么回事,早上我怎么听着周小大夫在训你?」 小芍嘆了一口气道:「也不算是训,就是让我以后不要什么事情都和白公子他们说,可我认真的想了想,昨天我也没和白公子他们说什么呀。」 「那你到底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周小大夫买了一匹小马。」 药童便笑道:「我知道了,那马必定是送给两位公子中的一个的,你提前告诉了人,坏了周小大夫的惊喜,她可不就要怪你?」 「……」小芍道:「那怎么可能是惊喜?」 那么小的一匹马,眼睛还瞎了一只,怎么可能是惊喜? 一直到现在,小芍都不太能理解周小大夫为什么要买那么一匹马。 陶大夫也看完病人了,掀开帘子出来便看到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便轻咳一声道:「你们在这儿忙什么呢?」 俩人立即散了。 陶大夫摇了摇头,转身去找满宝继续探讨病例去了。 收到消息的丁大夫也立即钻了过来,昨天满宝和陶大夫虽然都没有确诊柳娘怀孕,但柳娘有可能怀孕的利好消息还是在济世堂内部传开了,甚至隔壁耳通目明的保和医馆都隐隐收到了些消息。 所以今天大家一直很热衷和满宝探讨相关病例。 等满宝吃了午饭从济世堂里出来往二柳巷去,大夫们还有些意犹未尽。 傅文芸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目前是正常的坐月子,满宝来不过是复诊的。 这段时间满宝给开的药方帐单都是送到松子巷岳家,岳家竟然一点儿没拖沓,济世堂上门收帐都立时掏钱给了。 据说岳大人的脑袋也好了,这两天已经开始上衙门去了。 虽然岳大人的病一直是太医看着的,满宝已经不再上门,但根据她第一次看诊的情况来判断,她觉得对方最好再多休息一段时间。 因为脑袋撞成那样,就算后面头不晕,人也不噁心了,但也要好好保养,以免落下后遗症。 但岳大人很拼命,显然想更早的回到工作岗位上,因此谢绝了傅家的关心。 满宝给傅文芸看完病,扎完针,照例坐在床边和她说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在前面看见岳大郎了,他今天还不上学吗?」 岳大郎上次被傅文华第二次揍过以后,脸上的青肿许久才消,所以一直不肯去上学,但现在已经好了,人却还没销假,这让满宝有点儿惊讶。 毕竟,他可是一个连媳妇生孩子的当天都坚持去上学的人啊。 傅文芸便笑了笑道:「他说我父亲在这儿,他这个做女婿的说什么也要服侍在侧,所以请了假,之前每日都过来请安,从昨天开始便住在家里不走了。」 她示意满宝去看摇篮里的孩子,笑道:「我想着,孩子现在也可以抱出屋里,让他留在这儿看看孩子也好。」 「傅二姐姐做完月子就回松子巷吗?」 傅文芸笑道:「我听父亲和母亲的。」 满宝便用肩膀撞了一下她,觉得她不老实。 傅文芸便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待我父亲述职完,我差不多就要回去了,两家在此之前应该会坐下来谈一谈。」 一旁的秋月乐滋滋的道:「满小姐不知道,这几天我们老爷太太有空,正巧那边老爷也在家养伤,所以就谈了一下这嫁妆的事,岳家那边就说,京城的这宅子本来就是小姐的嫁妆,只是买房的时候小姐的钱不够,所以家里给添了些。」 秋月提起这事便乐得眉眼弯弯,「老爷太太当时一听,当即便让人和岳家的管事一起去衙门把这宅子一起过到了小姐的名下,还夸亲家宽厚呢。」 第1445页 一点儿也没提,既然是添给傅文芸的嫁妆,为什么最后记在岳家的名下。 而岳家也没提他们出的另一半的钱,两亲家都稀里煳涂的忘了这两件事,相处得其乐融融的。 满宝便乐道:「果然还是傅大人和傅太太治得住他们。」 傅文芸也笑了笑,然后道:「不过那宅子还是小了点儿,一家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孩子又小,太过哭闹,恐怕将来还有许多矛盾呢,所以我想还是应该租个好点的房子,这边的宅子要么租出去,要么卖出去。」 那宅子是比他们租的小,可从小生活在老周家的满宝却是习惯那种主宅条件的,所以她一开始有些不解。 但设身处地的一想,满宝隐隐又有些明白了,也是,他们老周家和睦,所以不觉得小,可他们岳家却不一样。 因此满宝想了想道:「那你得有个单独的院子才行啊。」 傅文芸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最近已经让徐管家到处去找了,最后也在你们常青巷附近找一个大点儿的院子,那边环境好,清净,离他们上学上衙的地方也近。」 满宝:「就是贵。」 傅文芸便笑道:「就是贵也贵不到哪里去,我公公不仅有俸禄,家里也有庄子和一些铺子呢,只是租房子住,节省一些还是过得很好的。」 「但你有现成的房子在,你可怎么说服他们呢?」 傅文芸轻声笑道:「想要说服我那婆婆不可能,但想要说服我公公却还是不难的。」 这一次劫难也让傅文芸想通了,以前她有事只能通过丈夫,或是和婆婆直接沟通。 可这两个,一个做不了主,唯唯诺诺,一个又一味的节省,想从她身上得到好处。 但在岳家,其实真正有话语权的却是她公公,她和他们两个苦口婆心半天,不及和岳玮说上一句合情合理的话。 「再过几日我父亲任职的公文应该就下来了,到那时我差不多也出了月子,我给你们下帖子,你请了庄先生和刘老夫人他们一起过来,我们好好的庆祝一番如何?」 「恐怕不行了,」一道声音在窗外响起,傅县令的声音在窗外幽幽地道:「我刚从吏部回来,吏部那边扣下了我的述职报告,说我暂且不能回建州任长史了。」 第1231章 你想当华阳县令吗 「咦?」 满宝从屋里探出头去,这才看到傅县令正站在窗下发愁呢。 他刚从吏部被拒回来,心情有些不好,回到家便想来找他闺女谈一谈,结果满宝正好在屋里。 满宝很好奇:「为什么被扣下了?」 傅县令摇头,嘆息道:「我和吏部的官员打听过了,但他们忙得很,并没有告诉我。」 说罢看着满宝。 傅文芸就隔着窗户和她父亲道:「父亲有没有想过让公公帮忙打听一下?」 傅县令就皱眉,「前两天我们才去衙门里把宅子落在你名下呢。」 要是早一点或晚一点问都可以,但这会儿显然不合适。 而且傅县令是有点儿担忧的,「你们说,是不是亲家那一撞得罪了太后,所以……」 满宝就道:「不可能,现在太后病重着呢,她哪有功夫管这些事?」 傅县令眼珠子一转,「娘娘的病很重?」 满宝点头,「反正不轻。」 她毕竟是在济世堂里坐堂,而济世堂还有一个郑太医在宫中,这方面的消息要灵通点儿。 再结合白善他们回家说的事,满宝眨眨眼道:「会不会是吏部想给傅大人换个位置?」 傅县令立即眼睛一亮,「这话怎么说?」 「因为益州王一案,朝中现在空出来很多缺呢,尤其是剑南道,大人毕竟在罗江县任过职,或许被调回去也有可能呀。」 傅县令犹如雷击,「再,再回罗江县?」 傅文芸听见这声音不对,立即隔着窗户道:「父亲,满宝的意思是回剑南道,您已升至长史,当不会再回罗江县的。」 傅县令就松了一口气,然后眼珠子一转,心思活泛起来,「听说这次华阳县县令立了大功,要被调回京城了……」 虽然华阳县县令也是县令,比他这个长史低半级,可这是上县的县令啊,要是做得好,将来一升迁就是上州的司马、长史什么的…… 这可比他现在先任下州的长史还要便利得多,且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满宝想到的却是唐县令的为人脾气,恐怕下任县令不会那么好做,而且傅县令未必压得住益州城那么多权贵世家。 吏部和朝廷只要不眼瞎就不会让傅县令去华阳县。 不过看了眼美滋滋起来的傅县令,满宝什么话都没说。 傅文芸也觉得她爹不可能,不过她也什么都没说,而是悄悄的託付满宝帮忙打听一下,「你认识的人多,帮我父亲打听一下原委,若是改地方还好,若是因别的事得罪了上峰故意给的挂落,我们知道了也好早做应对。」 满宝应下,笑道:「傅二姐姐放心,我回头就托白善帮忙打听打听。」 吏部的事,却是和刘焕打听最好,因为户部和吏部打的交道最多。 刘焕接了白善的託付后都没去问他祖父,而是去找他大哥刘益,这种消息他最灵通了,就算不知道,他也可以问一下吏部的人,因为他现在就在吏部做文书,方便得很。 第1446页 刘益隔了一天便打听出来了,见他家的傻弟弟乐滋滋的转身就往外跑,就问道:「你上哪儿去?」 「我去找殷或,我们今天要去马场看马。」 刘益蹙眉,「你不是有踏雪了吗?」 「不是我要买,是白善他们,我们跟着参考参考。」说罢就跑了。 刘益也不拦着,摇了摇头后也要出门找朋友喝酒谈诗去,结果还没出家门呢,就被祖父给叫到了书房。 刘尚书对这个大孙子很满意,于是也不像哄着刘焕一样的哄着他,很开门见山的道:「唐知鹤要回京了。」 刘益眨眨眼,回就回呗,他回来应该也是进刑部,跟他有什么关系? 刘益想到这里一滞,迟疑的问道:「那华阳县的县令……」 刘尚书微微点头,道:「我和李尚书谈过,他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或许可以一试。」 这个李尚书当然不是兵部的,而是他们吏部的了。 刘益内心深处有点儿不乐意离开京城,主要是他的亲朋都在京城,去了益州他可就孤身一人了。 他又不像唐知鹤,还有个杨和书在左近。 「祖父,如今益州不是个烫手山芋吗?」 刘尚书就横了他一眼道:「什么烫手山芋,明明是个香饽饽,益州王走了,你头上的大山去了一座,我和老唐大人打听过了,唐知鹤很会做人,他和陛下上书,要将此次抄没的田产皆压在县衙手中,如今只将益州王府查抄的一部分分给了散落进益州的逃兵,还有大批的流民没有安置呢。」 刘尚书道:「你接了这个位置,到了任上就可以着手安排此事,既可以收拢民心,又可以立下功绩,你说是不是香饽饽?」 「可这岂不是会得罪很多人?」刘益道:「听说这一次连季家的田产都被查走一部分,等我到了任上,他们肯定要走关系拿走的,到时候我是给还是不给?」 刘尚书闻言,微微皱眉,不太贊同的看了一眼大孙子道:「那你是想给还是不想给?」 刘益沉默了一下后道:「不想给。」 「那就不给,」刘尚书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儿,道:「既想要大功绩,哪有不付出大代价的?知道为什么你只比唐知鹤杨和书低两年入朝,却一直没他们走得快吗?就是因为太过束手束脚。」 刘益低着头认教。 刘尚书道:「你要是想去,我就和李尚书说定了向上举荐你,回头陛下是要见你的。」 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不去吗? 刘益心中腹诽,低低应了一声。 他正想退出去,又隐隐觉得不对,抬头道:「祖父,唐知鹤什么时候也这么善解人意了?竟然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给后任。」 他轻咳一声道:「他就不怕继任者拿着他抄回来的田产做人情交好当地的士绅豪富?」 刘尚书便掀起眼皮道:「所以这上任者得仔细的挑了又挑啊。」 刘益:……合着坑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瞪眼道:「才几年的时间,唐知鹤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刘尚书道:「恐怕这不是唐知鹤的手笔,这段时间,杨和书也一直在益州城内帮忙处理战后事宜。」 刘益就明白了。 他忍不住嘟囔起来,「真闹不明白,他为何要去做一个下县的县令。」 刘尚书却在心里嘆息了一声,「这才是杨长博的聪明之处,等他这次回京,论功行赏,恐怕他的功绩还在唐知鹤上面,不仅满京城,众世家子弟拿出来遛一遛,能够与杨长博比肩的几乎没有。」 第1232章 偶遇 这种话刘益打小就能听到,耳朵都听起茧了,所以他心里一点儿波澜也没有,等祖父感嘆完就退了出去。 一出门,迎着灿烂的阳光他就无限忧伤起来。 他的酒,他美味的饭菜,还有他的知己们,过不了多久就要分别了,也不知道益州有没有马场,喜不喜欢打马球。 不是,他一个父母官上场打马球好吗? 会不会太不庄重了? 刘益发起愁来,思考着要不他也去马场打一场? 不然去了益州,下次打马球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殷或知道白善他们想买马后,便和父亲派给他的车夫说了一声,家里便派了一个人跟着他们一起去马场。 大吉的伤也好了,今天便给白善他们赶车。 两辆马车到了东郊马场,刘焕最先从马场上蹦下来,然后看向白家的马车,白二郎也跳了下来,正好奇的四处张望,「这东郊的马场比西郊的要大呀。」 刘焕道:「那是自然,这是崔家的产业。」 他道:「崔家在太原和代州都有马场,陛下有两匹战马都是从他们家进的,可见他们的马种有多好。」 刘焕还罢,殷家显然跟这马场的管事挺熟的,殷或带来的人直接领着他们去找了马场的管事,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就带着他们去后面马厩里选马了。 前头的马是拿来打比赛的,基本上不卖,当然,你给的钱要是够多,管事也是会勉为其难卖给你的。 真正拿来卖的是后头马厩里的马,这里面的马多为刚成年或未成年的马,可供公子小姐们买回去培养一下感情。 「公子小姐们看,这是我们马场最好的一批马了。」 第1447页 在后面挑马的人还不少,满宝他们人不少,一进来便惹了不少人的眼,被围绕在人群之中的程二夫人微微一挑眉,和朋友说了一声后便上前,「周小娘子。」 满宝扭头去看,惊讶道:「程二夫人,您也来买马?」 程二夫人笑道:「陪朋友来打马球,突然想起周小娘子提到过想买马,所以就顺便到后面来看看,正巧看中了一匹,正想买了送你呢,没想到这么巧,周小娘子今天也来马场里看马。」 她的目光扫过殷或和刘焕,都算见过,但却没怎么说过话,也就不熟,于是点了点头。 她主要和他们的姐姐嫂子熟,不过她更了解周满了些,她笑容越发真确,侧身介绍她的朋友给周满认识,「这是韩大娘子,这是李三娘子,巧了,今儿来的人中都是亲戚。」 周满几个还有些不解,一旁的刘焕和殷或就上前各自领了自家的亲戚,各自和韩大娘子及李三娘子见过面。 然后就两拨人充作一拨一起看马了。 不过韩大娘子和李三娘子对满宝比较感兴趣,白善他们也很绅士,于是主动退到后面,让她们四个女人在前面先选。 管事们也更加不敢怠慢程二夫人几个,所以大半的人都跑去招唿他们了。 刘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白善很好奇,站在他旁边小声问道:「你们是亲戚?怎么看着不是很熟的样子啊。」 「本来也不怎么熟,」刘焕小声道:「我跟他们家的弟弟比较熟,你也认识,韩彦韩浦,都是他们家的,我大嫂就是韩家的,是韩大娘子的堂妹,韩浦是我大哥的亲小舅子。」 所以他们玩得比较好。 韩大娘子比他大这么多,他也就只有逢年过节走亲戚的时候偶尔见过,怎么可能会熟? 白善和白二郎就一起看向殷或。 殷或淡淡的道:「我的母亲出自李家,我应该叫李三娘子一声表姐的。」 但俩人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直觉他跟人家也不是很亲,甚至不是很熟。 果然,一旁的刘焕低声解释道:「殷或的母亲和李三娘子是两支,不过都是同一个祖宗。」 白善点头,然后就盯着前面问,「她们为什么对满宝这么热情?」 刘焕和殷或一起摇头,「不知道。」 刘焕道:「还要送马,这马场里的马都是精挑细选留下来的,可不便宜,我大哥说过,无事,不会有人白献殷勤的。」 白善便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于是四个少年立即跟了上去,程二夫人拉着满宝去看她替她看中的一匹马,是一匹黑色的马,脖子处和腹下是灰白色,但也很漂亮了。 管事一眼看到便大夸特夸起来,表示这一匹马是他们马厩里最好的一匹马了,目前两岁半,还有半年就成年了。 陪他们来看马的殷家将也微微点头,看了看马的牙齿、蹄子,又摸了摸腰腹上的力量后对殷或点头,表示的确不错。 程二夫人就自得起来,「怎么样,我看中的马好吧?」 满宝点头,目光却放到一旁的棕红色小马上,她道:「这匹马我看着好眼熟啊。」 科科在她的脑海中道:「能不眼熟吗,前几天才见过。」 满宝就心道:我就说嘛,我的记性一向好,怎么会认错? 棕红小马也望着她,脑袋一点一点的,满宝喜欢得不行,上前就抱住它的脑袋。 管事没想到周满没看上黑色的马,却看上了棕色的,顿了一下才道:「娘子好眼光,这匹棕红小马也很不错的,是我们这马厩里数一数二的好马。」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管事,你把好词都用了,那一会儿我们挑马的时候你说什么?」 管事一滞,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管事这才不好意思的问道:「公子小姐们打算买几匹马?」 白善笑道:「要是有合适的,我们打算买三匹。」 管事脸上的笑容便更好了,笑道:「那郎君们放宽心,这次我们马场的好马不少,除了这两匹,还有这匹青色的小马……」 事情总算是回到正轨上来,管事热情的给他们介绍着马厩里的马。 见满宝似乎很喜欢那匹棕红色的马,显然已经认定了一般,他便热情的给白善和白二郎介绍。 三人将马厩里的马看了一圈,殷家的家将和大吉都看过,程二夫人也很懂马,综合了一下众人的意见后,发现还是管事一开始推荐的三匹马最好。 当然,价格也是最高的。 第1233章 想送你 三匹马,管事表示每一匹都是马厩里最好的,因此每一匹都是三十金。 要不是满宝在车马行看过这匹马,她差点儿就要信了,这才相隔几天呀,就算马会涨价,那也不可能才四天就要涨两金吧? 因此满宝直接砍价,「三十金太贵了,最多二十八金,然后我们一下买了三匹,你们不再便宜一点儿吗?」 正想替满宝付钱的程二夫人一滞,震惊的看向她。 管事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讲价。 谁知道满宝的话音才落,白善和白二郎也点了一下头,然后开始以挑剔的眼光去看他们才选中的马,然后把大吉推出去让他找缺点。 没办法,他们不会看马。 大吉倒也当得起他们的託付,将三匹马从年龄到毛色都挑了一遍。 第1448页 对上大吉,管事总算是找回了讲价的感觉,没办法,他倒是没少跟各家的管事讲价,但面对公子小姐们时,还真没有讲过价格,毕竟会找到他们马场里来,还有殷、刘、程、韩、李几家陪着的公子小姐,还用得着和他们压这一二金的价格吗? 因此有白善他们在一旁目光炯炯的盯着,还没搞清楚他们身份的管事有些战战兢兢的应了,都没让大吉再找毛病。 因为满宝的话,他还勉为其难的给他们多降了一金,二十七金一匹马。 于是三人乐了,一起笑眯了眼。 满宝悄悄的和俩人道:「这匹棕红色的马我在车马行看到过,当时是小芍的朋友卖的,二十八金,显然他价格高了。」 朋友给的价格,那自然是实惠的了,现在的价格比朋友给的还要少一金,这算是他们赚到的了。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悄悄的沖她竖起大拇指。 三人都心满意足,于是去签单,让管事到常青巷去拿钱。 管事也习以为常,毕竟谁没事出来逛街或来马场骑马打球会带那么多金银的? 他看了一下他们签下的地址,微微有些疑惑,常青巷白家,有些耳熟,却怎么想不起来是谁家呢? 程二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让下人去拿钱,她拉住满宝道:「周小娘子,说好了送你一匹马的,这匹马便我来付钱吧。」 满宝自然拒绝,她们之间只是病患关系而已,平时程二夫人也没少了她的诊费,怎么能收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程二夫人笑道:「周小娘子就不要推辞了,这也是我的一方心意。」 满宝坚持拒绝,「无功不受禄,怎么好拿程二夫人那么重的礼?」 「怎么会是无功呢,你治好了我的病,我家中妯娌的病也都是你看的,这一点小小礼物你受得起。」 「可你们也没少付我诊费呀。」满宝坚持不收。 程二夫人没办法,只能看向韩大娘子。 韩大娘子便道:「周小娘子,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嫡亲的妹妹嫁到了雍州李家,她现今有孕快八个月了,我想让你给她看一看。」 「啊?」 韩大娘子扫了一眼他们签的单子,隐约知道了他们喜欢什么,直接道:「这样吧,这三匹马便算是我给三位的见面礼,余下的事,我们有空再谈,如何?」 白善一听,立即阻止道:「多谢韩大娘子,不过这马我们还是自己买比较好,您要请满宝看病,将来再备一份谢礼给她就好。」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这病还没看呢,先收了谢礼算怎么回事? 而且这礼还这么贵。 满宝心头算了一下三匹马的价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八十一金呢,那就是八百一十两,这得是什么病啊,她给皇后娘娘看病都没赚这么多钱。 不,也不对,太子答应过要给她五百金的,所以还是有的。 三人坚持不收,韩大娘子他们也不能强迫,微微有些惋惜,于是目光便落在了光熘熘的马上。 等白善他们回到常青巷,把钱交给马场的管事,刚摸着自己的小马各种喜欢时,程二夫人她们就派人送来了三具马鞍和马镫。 殷或见不仅马鞍齐备,连马鞭都是配套的,他便笑道:「本来我还想从我家的库房里选几副马鞍送你们呢,现在看来不必了。」 三人这才想起来,他们光顾着看马,忘了看马鞍了。 刘焕比他们都略懂些马,毕竟他早几年便开始骑马了,平时他很少有机会亲自去买马,但马鞍却自己买过几副,因此知道。 「这马鞍一看就舒服,这用的可是上好的皮革……」 殷或摸了摸,也觉得舒服,对三人点了点头。 白善便问大吉,「这东西贵重吗?」 大吉道:「不便宜。」 满宝便咋舌,「看病嘛,上济世堂请我就好,我又不会不去,干嘛这么讨好我呢?害得我心脏乱跳,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殷或便笑道:「给你就收着吧,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我想她们也是怕你收手不做大夫了。」 白善则皱眉,「那病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殷或便想了想道:「韩家的五娘子的确嫁到了雍州李家,算起来我还得叫一声表嫂呢,生孩子……不是你们常说的吗,犹如到鬼门关走一遭,或许是这个缘故?」 白善皱眉想了想,还是没把马鞍套到马上,而是道:「先收起来吧,等满宝看过病人再说。」 刘焕见他们还是抱着马没捨得放手,便依旧用手当着额头,「我说,你们打算在这儿站到什么时候?虽然冬日的太阳晒不坏人,可大中午的站在这儿晒太阳真的很累啊。」 白善三人这才依依不捨的把马交给大吉牵回马厩里去,然后请了他们去后院吃茶聊天。 庄先生出门访友去了,于是他们就霸占了书房,还请了向铭学过来说话。 刘焕和殷或看到向铭学都眼睛亮晶晶的,尤其是刘焕,差点激动的扑上去,不过他勉强矜持住了,对被向朝背过来的向铭学行了一礼后就柔声问道:「向公子,你伤怎么样了?」 向铭学身子一僵,先扫了白善他们一眼,便对刘焕客气的道:「好多了,多谢刘公子关心。」 他知道,这必定是那话本的原因。 第1449页 第1234章 打听到的 向朝不太能理解他们读书人的气氛,把向铭学放在椅子上坐好以后就跑了。 殷或虽然目光也总是扫向向铭学,但还算矜持,为了不让他尴尬,他特意问白善他们,「你们想好给自己的马取什么名字了吗?」 白二郎立即精神一振,道:「我的马是青的,叫青骓怎么样?」 白善想也不想道:「俗!」 刚想说话的殷或顿了一下才道:「陛下有一匹马就叫青骓。」 众人:…… 白善轻咳一声道:「你们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对不对?」 大家一起点头,听见了也没什么,反正不往外说就没事。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问,「那叫什么名字?」 他的目光不由扫向白善,觉得取名字这种事还是得问读书最多的白善。 白善便想了想道:「我觉得我们的这三匹马都好,干脆就从周穆王八骏里选一个对应的名字如何?」 刚喝了一口茶的向铭学呛到了,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殷或也忍着笑道:「这样不好吧,周穆王八骏可是日行万里的好马。」 满宝却觉得很好,道:「这也是我们美好的期望嘛,谁说它们长大了不能成为千里,万里马的?」 白二郎也觉得好,「那我的马是叫逾轮,还是叫绿耳呢?」 「叫绿耳吧,」满宝道:「我刚才看到了,它耳后的毛有些泛黄。」 白二郎:「行,就叫绿耳,以后它就叫绿耳了。」 白善笑眯了眼道:「那我的马就叫盗骊。」 满宝:「我的就叫赤骥。」 三人高兴的对了一下掌,算是定下各自的名字了。 另外三人见他们如此快速的定下马的名字,一时都惊呆了。 满宝叫上白二郎一起去厨房里拿吃的,大家一起在书房里吃午食一边说话。 刘焕震惊过后总算是想起来白善让他打听的事了,道:「我大哥帮忙问过了,因为剑南道拿了不少官吏,那边现在很缺人,如今那边都种冬小麦,还说要赶在春前修水利什么的,所以吏部得调派官员过去。」 他道:「除了从其他地方调派官员,还有从京里外放下去的,你说的傅良以前在剑南道当过官儿,吏部看过他的考评,好几年都是良,虽说没什么突出的功绩,但也没犯过什么大错,还曾经被魏大人提拔过,所以吏部想把他调到剑南道去,建州那边已经另外提拔了人。」 所以建州在新司马上任后才两月就提拔了长史后,最新上任的司马又被提拔成了长史。 一时间成了建州认为最吉利的岗位。 满宝立即问道:「知道定了什么位置吗?」 刘焕摇头,「这个我大哥就不知道了,应该还没定下,他是书记,吏部的文书都要过他的手抄写,要是定下了,我大哥不会不知道的。」 白二郎想了想后问道:「会不会是华阳县县令?不是说唐县令要回京了吗?」 「不可能,」白善道:「傅县令资歷不够。」 「他资歷还不够呀,」白二郎道:「他不是已经做到长史了吗?下州长史去做上县县令,其实品级还往低的地方调了呢。」 白善道:「我说的资歷不是为官的资歷。」 他道:「益州须得有家世的县令去压着才行,且傅大人的性格去了益州城,恐怕是百害而无一利,他可周转不来益州的官场。」 满宝也点头,「何况那里还有那么多流民没安顿呢。」 她道:「朝廷现在就让唐县令回京了,他肯定来不及将所有流民都安排好,肯定只安排了最紧要的,所以他要是去了,要做的事可就多了。」 白善道:「益州城里不仅有世家,官宦,士绅,还有豪富,这么多势力在内,唐县令才从人家嘴里抢食,如今都堆在县衙里呢,你觉得傅大人去了能守住?」 「现在最想傅大人这样无根无基,还以中庸为道的人去接手益州城的恐怕就是益州城里的大人们了吧?」白善道:「他这样的人去了,最后不是被压得寸步难行,就是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殷或也微微点头,「我父亲也说,华阳县的县令人选恐怕要从谢恆亮和刘益中选。」 刘焕给呛着了,咽下口水后问,「谁?」 殷或瞥了他一眼道:「你哥和谢恆亮。」 刘焕就呆住了,「我哥……不可能吧,他在吏部待得好好的,干嘛要去益州?」 白善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华阳县县令呢,益州可是天府之国,除了京城、雍州和晋州、太原外,最繁华的就是益州了。」 所以可以想见,先帝有多疼这个小儿子了,京城不用说,雍州是陪都,晋州是皇室的龙起之地,而太原是要塞,重兵驻守之地,都不是可以做封地的。 然后顺熘下来的益州就给了益州王。 刘焕也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他毕竟是横扫国子学八卦的学生,因此很快在脑海中翻出以前的传闻,「我想起来了,传说当年唐学长想要当华阳县县令,不仅请了他爹老唐大人帮忙,他岳家卢氏,还有杨学长的杨家都有帮忙运作,这才让他一选官就选了个上县县令呢。」 殷或喝着茶一怔,问道:「是这样吗?怎么我听我姐姐们说是杨学长想当华阳县的县令,结果却被唐学长给抢了,俩人为此还打了一架呢。」 第1450页 满宝三人:…… 他们回想了一下,一起摇头道:「殷或,我觉得你姐姐们听到的一定是谣言,倒是刘焕听到的有可能是真的。」 白善道:「杨县令应该不会想去当华阳县的县令。」 满宝道:「当我们罗江县的县令多好呀,虽然我们县穷,但我们县民风淳朴呀。」 白善和白二郎虽然觉得她的话没什么毛病,但还是不好点头。 白善认真的想了一下杨县令到任后做的事,轻咳一声道:「杨县令有钱,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更喜欢去穷的县。」 众人:…… 刘焕挠了挠脑袋,「杨学长很有钱吗?」 这一下子,白善、满宝和白二郎齐齐的,狠狠地点头,很有钱! 殷或迟疑道:「这个却没怎么听说,不过杨侯爷只有杨学长一个嫡子,我们这样的人家总不会缺钱的吧。」 于是几人便讨论起来杨和书到底多有钱。 向铭学听了半响,见他们已经开始说起杨和书在京城有多受欢迎,每年过节,尤其是二月二踏青和九月重阳登高时,京中的贵女为了看一眼杨和书抢位置打架的事儿,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你们不是在讨论傅大人要去哪儿任职的吗?」 「哦,对,」满宝回了回神,「我们是在讨论这个来着。」 但从杨和书变成了傅大人,大家瞬间没了谈兴,于是面面相觑后一起低头道:「还是喝茶吃点心吧。」 第1235章 积分 白二郎的话本,哦,不,是向侠传记写得很顺利,故事是三个人一起根据向家的故事润色加工过的,白二郎写过一遍,白善又给他修改一点儿,改掉一点儿或添加一点儿东西,再抄下来送到书铺。 没错,白二郎去找了一家书铺,谈好了写好的传记交给他们刊印,连受众都是现成的,现在已经写出了二十话,刊成了一本册子,国子学几乎人手一本,太学和四门学里也有不少人买,光国子监就卖出了近千本,更别说外头的人也很喜欢这话本,哦,不,是传记。 现今,向铭学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名人了,不过因为某些关系,大家都在悄悄私底下讨论而已,不敢大肆宣扬,怕惹了宫里的眼。 但大家还是从心底崇敬向铭学,暗暗把他当成了一个大英雄。 这个时代,写传记的大多是史家,且都是给一些名臣或帝王做传,像这样给一个庶民做传,白诚他们是第一个。 而且向家的故事是跟随着益州王的檄文通晓天下的,虽然因为顾念太后,皇帝没大肆宣扬,但在京城,在一些重大城市的衙门公告墙上都贴着呢。 因此,向铭学的故事本来就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会让人下意识的觉得这是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些人哪知道写这书的人从小便看过不少话本,又是三个一起胡编乱造的,直接把故事写飞了呢? 反正向铭学自己都看得很津津有味,完全把书里的向铭学当成另一个人来看,除了报仇的轨迹还是自己的,做的一些事还是自己的外,其他的描写他完全是一脸懵。 向朝最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帮白诚整理稿子了,可以一边整理一边看,不认得的字就拿去问向铭学。 刘焕也想做这样的工作,所以他一直待在书房里不走,直到把白二郎写出来的存货都看完才肯告辞。 白二郎一路念叨着把他送出门,「这稿子明天就要送去书铺了,过不了两天就印出来,到时候你还是会买一册回去,何必非得赶在这时候看呢?」 刘焕心满意足的道:「故事是你写的,你自然不懂,而且你都听向公子说过一遍了,我们却还对后事一无所知呢。」 跟着送他们出门的向朝心中暗道:他还是亲身经歷过的呢,同样不知道后事,所以听过二公子说有什么用啊? 等送走刘焕和殷或,三人对视一眼,立即冲着马厩跑去,开始各自抱住自己的小马,喜欢得不行。 三匹马中满宝的马最小,只有两岁,白善和白二郎的都两岁半了,再过半年就成年了。 但它们也不小,至少已经带着他们在马场上驰骋,满宝现在就很想骑上去,就在她暗戳戳的想要把库房里的马鞍找出来套上去的时候,系统一阵丁铃噹啷的响。 科科道:「宿主,收录马的奖励积分下来了。」 满宝眼睛一亮,有些恋恋不捨的放开了赤骥,转身炮灰屋。 白善还在摸着盗骊的脖子,偶尔给它餵一把豆子培养一下感情,见状问道:「你干什么去?」 满宝道:「回屋,学医术!?」 白二郎就扭头看向白善,疑惑道:「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好好的就跑去学医术了?」 白善摇头,「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赤骥,顺手给它餵了一把豆子,然后就拍了拍手道:「你玩吧,我也回去了。」 说罢也跑了。 留下白二郎对着三匹马半响无语。 他转身也正要离开,绿耳就用牙齿拉住他的衣服,喷了两口气表示不满。 白二郎想了想,抓了一把豆子餵它,绿耳这才放开他,凑着他的手吃起豆子来。 满宝一熘烟跑回屋里,关上门就进去看积分,她数了数那一串的零,自己惊喜的哇了一声,「一百二十八万,马果然值钱。」 第1451页 「是很值钱,」科科道:「宿主,百科馆刚给你发布了新任务,希望你能再收录一匹母马以供研究,奖励积分也达到了七十八万积分。」 满宝「咦」了一声问道:「为什么少了这么多?」 「因为在有一匹马的前提下,许多基因已经被破密,百科馆判定它就值这么多。」 满宝却有不一样的看法,「原来那匹马是公的,公的不会生小马呀,你们再要一匹母马,它可以和前一匹马变出三匹马,甚至更多的马,它应该更值钱才对。」 科科:「……主系统是不会这么计算的。」 满宝就挥手道:「那一定是它的失误,不过没关系,不是还有论坛吗?」 于是在科科的目瞪口呆之下,满宝将收录马的积分截图发到了论坛,然后表示她要出售一匹母马。 科科看着宿主的操作,默默地没说话,算了,反正主系统也支持论坛交易,不论是收录到百科馆,还是卖到论坛,它都有抽成。 只不过抽成的比例大小而已,但如果论坛的成交价格高,其实和收录到百科馆差不多的。 科科由着她操作。 满宝心满意足的退出去,然后就去商城里找拟人模特。 她找了一圈,发现没有拟人模特倒是有挺多种的,价格不一,但医用的一个也没有。 科科这才轻咳一声道:「商城里的拟人模特不是医用的,你要买医用的最好还是通过莫老师。」 「可你不是说不通过论坛和商城,不能交易吗?」 「是不能,但莫老师可以把拟人模特放在教学室的教材购买里,主系统是认同这种教学工具存在的。」 满宝眼珠子一转,「那我要是想学习你们的治疗仓……」 「你可以进入模拟教室学习,但想购买治疗仓是不可能的,因为它的主要功能是治疗,而不是学习。」 拟人模特却没有治疗的功能,医用的拟人模特就是供医学生认识人体,解剖学习用的。 满宝略微有些失望,看来百科馆在这上面的管制很严,真的是一点漏洞都不给她钻呀。 满宝只能去联繫莫老师买拟人模特。 第1236章 本末 莫老师很快就答应了。 医用的拟人模特不便宜,但也不是很贵。 莫老师自己就是老师,渠道有很多,满宝才说,他出去转了一圈就能从别的老师手里拿来两个,直接按照原价放到教材购买栏里,让满宝想买就能买。 一个八万,跟其他的高科技产品比起来真的是实用又便宜。 这个价格远比满宝预算的低,她很疑惑,「为什么这么便宜?」 百科馆没有这东西卖,所以科科也不知道,按说,这科技得交一大笔罚金的吧? 「因为它是学习用品,」这次是莫老师代替科科回答:「它不是武器,也没有攻击的功能,只能用作学习,百科馆对于一切学习的东西都是定价最低的。」 满宝看了一下一旁各种医用书籍的价格,再对比一下这个世界的书价,点头,这倒是。 满宝心中一动,问道:「莫老师,那治疗仓能不能放进教材里?」 「不能,」莫老师道:「百科馆内有模拟教室,里面有模拟治疗仓的教学,你要学那个,可以购买它的课程,不过你买不到治疗仓,学那个没用。」 「为什么商城里也没有卖?」 莫老师就笑道:「这东西谁买呀,每个社区的治疗仓都是免费躺着的,病情太重,送到公立医院去也是免费治疗,谁会花那个钱买个治疗仓放家里,既占位置,又不好操作。」 所以,没有需求,自然也就没有买卖了。 满宝便给莫老师发了好几个可爱的表情,蛊惑道:「莫老师,不然你也开一家网店吧,然后我去买。」 「别想了,这东西好不好买另说,就算我买到了,你治疗也得另外配备相应的治疗药剂,那些药剂可不是你们的中药汁和中药膏,」莫老师说到这个微微皱眉,直接给她发的语音,「周满,依靠外物的治疗术并不能长久,我不否认治疗仓在治疗中有很大的便利和好处,但同样的,它也阻碍了医学的发展,现在大部分学习医术的学生都选择进修医疗器械和生物药剂,临床医学反倒排在了最末。」 「在我们现在的科技的支撑下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更别说你那里什么都没有,别的不说,你有电吗,你有能量石吗,你有治疗药剂吗?」莫老师问她,「要是治疗仓坏了你能修吗,你会更新系统吗,你会检测仓体吗……」 莫老师提出了许多问题,最后问她,「你要为了一个治疗仓放弃你现在继续的医学吗?」 满宝当然不愿意了,她只是对莫老师说的那种,人生病了,打开,躺进去,然后注入药剂,人就跟躺在母亲怀里一样睡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病痛就慢慢消失了的事很好奇而已。 见打消了满宝的想法,莫老师很满意,对她道:「既然觉得便宜,就多买几个拟人模特吧,这样你可以进行一整套的交叉练习,你上次发过来的视频我做完了点评,我还找了一个做临床古医术研究的学生帮忙做了一个视频,用的也是向铭学的数据,目前手术观察效果很好,你可以学习一下。」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接受了他发过来的两个视频,还一边点开一边抽空问,「莫老师,为什么你不亲自做手术呢?」 第1452页 莫老师轻咳一声道:「我更主要的是研究古代中医术,当然,对古代西医术也有涉猎,但我更主要的是学习其歷史,现在骨头断了,肌腱断了都可以丢治疗仓里矫正,懂得手术治疗肌腱的人不多了。」 他这也是看满宝总是把拟人模特的脚分得血肉模煳的,这才想到,这样书面加图片的教导还是差一些,所以才想着在学校里找个学生帮忙做一下手术录制视频。 百科馆并不禁止这种学习资料的输出。 满宝收了视频,正打算看呢,科科就提醒她有敲门声,她连忙退出系统,打开门。 白善关心的看着她,「你没事吧?」 满宝摇头,表示没事,反倒疑惑的看着他,「我有什么事?」 白善就怀疑的看着她,「那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满宝想要说没事,结果想到她挂在论坛上的帖子,不管最后有没有人出价,她都要再买一匹小马的。 百科馆给的积分少,但那也是积分不是? 于是她看向白善。 白善也看着她,俩人对视了一会儿后,满宝伸手把他拉进屋里,悄声道:「我想再买一匹马。」 白善微愣,问道:「买这么多马干什么?」 满宝点着手指道:「有用。」 白善低头看她,「是钱不够?」 「钱倒是够了,不用买很好的,要二三十两的马就可以了,不过要母马。」 白善一怔,「这么便宜的马……」能要来干什么? 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往外看了一眼后压低声音问,「你上次买的马是不是也这么便宜?」 满宝点头。 白善便目光深沉,「那马是给周叔叔的?」 满宝迟疑了一下,然后试探性的点了一下头,这么说也没错吧,的确是给他认为的「周小叔」的。 白善便松了一口气后笑道:「放心,你已经买过一次了,这次我去车马行里买,要不要买好一点儿的?买这么便宜的不好吧?」 「不行,不能买太好的,他会心疼的。」 科科:……并不会。 谁知道白善却跟着点了点头,「也是,就跟你和你爹一样,我了解的。」 满宝回身去内室摸了三个大银锭交给他,「别买太好的呀,避开别人。」 白善点头,将钱推回去,「我来出钱吧。」 「那不行,这是我要用的,怎能要你出钱呢?」 「就当是我给周叔叔的孝敬,」白善一脸感嘆的道:「上次洛水,要不是周叔叔,我恐怕就死在湖里了,本来就不该让你分担赏金的,但水下的事儿又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我才没推辞的。」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你和周叔叔说,以后他想要什么,只管和我要,我都给他买。」 满宝感动不已,不过她还是拒绝了,「算了吧,他想要的东西可多,可多了。」 比如孔雀了解一下? 第1237章 圣旨 白善却不以为意,坚持道:「没事,回头我再给周叔叔买些香烛纸钱,对了满宝,」 白善压低了声音问,「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周叔叔,他有没有见到我父亲?」 满宝:…… 她有些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挪了挪,问道:「如果有,你想和他说什么?」 白善想了想后便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请周叔叔转告父亲,就说他生前想做的事我们已经替他达成了,只是很可惜,我们发现的太晚,犍尾堰到底决堤了,还有就是,告诉他我和祖母母亲都过得很好,让他安心。」 白善其实是有些疑惑的,「你问一问周叔叔,这世上有投胎转世吗?如果有,他们不去投胎转世吗?」 满宝问科科,「这世上真的没有投胎转世吗?」 科科:「目前没有发现。」 满宝就嘆气,「它说它也不知道。」 白善聪明不已,一听就明白了,「所以其实他是没见到我父亲是吗?」 满宝犹豫了一下后点头。 白善不知为何就松了一口气,其实这样也不错,若是死了还看着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切,却又无能为力,那也挺痛苦的。 想到这里,白善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问道:「周叔叔还在这儿吗?」 满宝道:「不在了。」 白善怀疑的看着她,但还是道:「好吧,这钱你收回去吧,买一匹小马而已,又不要求是好马,我还是出得起的,回头你问一问周叔叔,要不要给他买些香烛纸钱,或者牛和羊要不要?一般祭祀得要五牲吧?」 才要摇头的满宝一顿,立即点头道:「其他的不要,但羊和牛要,你也能买来?」 白善便想了想道:「得避人耳目才行,此事急吗?」 「不急!」 白善就笑道:「那就好,我回头仔细的想想,等我想到了好法子就告诉你。」 白善将钱放在桌子上,起身道:「明天吧,明天休沐,我找藉口与你出去走一趟。」 「大吉必定会跟着吧?」 就是因为大吉痊癒了,她才感觉抽不出手来,不然她大可以换一个车马行再买一匹小马,也不会惹人注意的。 白善就道:「那你明天去一趟二柳巷吧,让大吉送你去。」 满宝笑开,「我也是这么想的。」 俩人商量好,白善临出门前再次问道:「真的不需要准备香烛纸钱吗?」 第1453页 满宝:……不需要! 而在同一时刻,七里村正在敲锣打鼓,老周头抱着一张黄绸蹬蹬的跑回家,一叠声的让周大郎去准备香烛纸钱,「多准备点儿,多准备点儿,不仅要给你小叔小婶烧,你爷爷奶奶,还有老周家的列祖列宗都要烧……」 整个七里村都沸腾了,他们村,他们老周家竟然出了一个官儿! 好吧,虽然官儿在十二年前就死了,可那也是官儿呀! 村长已经跑去找村里的老人了,当年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周银早从族谱上移掉了,现在得重新记回去,不仅得记回去,还得记详细点儿啊。 周二郎见家里和村里的人乱窜,忍不住尴尬的沖前送圣旨和公文的大人笑了笑,道:「大人见谅,大人见谅,我小叔蒙冤多年,我爹一时太过激动了。」 前来送旨的官吏虽然很看不起他们这样失礼的行为,但也没表现出来,他可是知道的,周家的小女郎如今还在悄悄的进宫给皇后看病呢。 而且路上碰见回京的杨县令和唐县令时,俩人言语间还对七里村的村民及周家颇多赞誉。 就算是给那俩人面子,他也不好表现出不友好来。 周二郎正尴尬的想要请人进屋坐,听了消息紧急赶来的白老爷连忙笑吟吟的上前招唿。 官吏们一眼便看出他是士子,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对行礼的白老爷点了点头。 白老爷对周二郎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请官吏们去白家落脚,待吃饭的时候再过来周家吃酒。 官吏们看了一眼有些乱的老周家,点了点头后转身和白老爷周二郎去白家。 周大郎和小钱氏很快把挤在老周家道喜的乡亲们送走,这才把周立学(三头)叫来,「你二叔把几个官儿带到哪儿去了?」 周立学道:「白老爷过来,二叔和白老爷带着他们一块儿去白家了,说要等吃饭的时候再过来。」 周大郎就松了一口气,对小钱氏道:「外头的事儿我来管,你先带着弟妹们把饭菜做出来。」 小钱氏点头,忧心的看了一眼主屋。 周大郎道:「没事,爹和娘哭一会儿就没事了。」 老周头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哭的,他不知道州牧是多大的官儿,也没在意这个,他就知道,有了这个,那就意味着满宝在京城里没事了,毕竟她亲爹都被皇帝嘉赏了不是? 他还知道,有了这个,周银总算是可以正大光明的祭祀了,以后也不用怕再被翻出什么事儿来。 老周头捧着黄绸跑回屋里时眼泪就没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钱氏也没拦着她,她撑着桌子坐在椅子上,也抹了好一会儿眼泪,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悬在脖子上的铡刀一下都没了,她心绪也复杂得很。 不过她很快醒过神来,她抹了抹泪,推了一把抱着黄绸哭得不行的老周头,从他怀里把圣旨抢过来,然后道:「别哭了,来宣旨的官儿还在外头呢,你是一家之主,得把场子撑起来知道吗?」 老周头哭得正专心,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钱氏已经把黄绸放在了天尊老爷的像前,先拜了拜,等他冷静了一点儿才重复一遍,「村里也得说起,叫上村长,村里的老人,还有里长那儿,当年他对二郎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咱也得记在心里……」 老周头总算是醒过神来,抹干眼泪道:「我这就去。」 但周大郎已经安排下去了,他让周立学跑去请里长过来了,他则和周立固(四头)一起去找村长和村里的老人,定一下一会儿上席的章程。 周三郎则拔腿跑去隔壁大梨村,买羊肉和买猪肉去了,冯氏几个则杀鸡的杀鸡,捉鸭的捉鸭,要不是后头那看守鸡栏的鹅太兇,她们差点把鹅也给杀了。 第1238章 庆贺 老周头出去转了一圈,发现竟然没自己的事走了,周大郎把家里都安排好了,而周二郎还把官吏们都带去了白家。 他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房间里,干脆就翻箱倒柜起来。 钱氏给天尊老爷上了三炷香,见状问道:「你找什么呢?」 「找衣服,满宝给我寄回来的衣服我不是放柜子里了吗?你收哪儿去了?」老周头道:「这可是大官儿呢,一会儿换上好去待客。」 钱氏便把他拉开,「别翻乱了,我帮你找。」 钱氏把衣服找出来给他,皱了皱眉道:「外头都安排好了?」 「老大都安排下了,用不着我。」 钱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满宝他们也往家里寄了信,还是派家里的下人上路送的,但这会儿天已经开始变冷了,私人的速度就是比不上官家的。 所以官差才先他们的信一步到达七里村。 白老爷也很担心刘老夫人和白善他们,所以才坐下便开始打听起京城的消息来。 他们上一次收到白善他们的信,说是已经告了御状,在牢里转了一圈后出来了,已经没事了。 但后续如何却不知道了。 现在周家都得了封赏,那白家应该也有吧? 白家还真有,从宣旨官那里听说白启也被封了州牧,还是上州州牧,他便大松一口气,开始让人去拿了好酒出来,他们这里先喝一波。 周大郎很快把村里的老人和村长都请到家里,一些和他们家相熟的婶子嫂子之类的也到他们家帮忙起来。 第1454页 周立学则赶着牛车把里长接来了,小钱氏做了三桌上好的饭菜,然后周大郎就去白家请了白老爷来官差们过来用饭。 老周家留下老周头、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陪客外,其他人则避到小院里吃饭。 不过他们也没多少心思吃就是了,长长地耳朵竖着听那边说话。 七里村的人也很关心京城里满宝的情况,但官差们哪里知道那么多? 只说皇帝没有问罪,人已经放出监狱。 然后老周头就提起周银的后事,旁敲侧击的询问以前衙门说的什么盗匪的话是不是就不作数了,以后可以照着规矩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了? 官差自然是照着圣旨的意思夸了一下周银的忠义,里长和村长也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 然后大家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不中不晚的饭以后就把人给送走了。 白老爷见他们就让官差这么空手走了,忍不住给老周头使了使眼色。 老周头没能领悟,白老爷便去看周二郎。 周二郎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便去摸身上,结果一文钱都没摸出来,白老爷看着头疼,正想着是不是自己替他们把钱出了的时候,官差们已经上马告辞离开了。 白老爷只能看着离开的队伍嘆息,和周二郎道:「你们怎么不提前准备呀?」 老周头疑惑的问,「准备什么?」 一旁的里长没好气的道:「钱呀,人家大老远的来给你送圣旨,你不得给人家打赏的钱呀?」 老周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我给他打赏?不是,我就一个泥腿子,他还是大官儿呢,怎么能我给他打赏呢?」 这不得他打赏他才对吗? 里长道:「将来你家立学要是考中了进士,人家来报喜,你不得给人家打赏钱呀?」 「那来的是小吏,还是大喜事,当然是要打赏的,可这儿来的是大官儿,这得给多少钱才能算打赏?」老周头转头对周二郎道:「没给才对,给了我才要揍你呢,给的少了,让人家大官见了多寒碜呀。」 大家竟然觉得老周头说得有理,连白老爷都忍不住点了点头,「也是,京中来的,应该不缺钱才是。」 那是,缺也不能给呀。 老周头心想,现在新麦不值钱了,价格就跟平常的麦一样,到了明年,丰收过后说不定粮价还得降一降呢,根本换不了多少钱。 如今家里挣的现钱都靠山上种的各种药材了呢,老五他们写信回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连满宝蹲大牢这样的事都是出来以后才告诉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京城里为了捞人花了多少钱。 老周头可是知道的,进了监牢,那要是没钱,休想出来的。这京城里的大官儿可不一定有杨县令那么好。 老四临走前就把家里的现银都给带上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让他上哪儿给这么大个官儿找赏钱去? 官吏们一走,老周头是彻底一松,直接挥手道:「和乡亲们说一声,明天我们家杀鸡宰羊,请大家吃一顿!」 村长知道老周家现在除了些铜钱外没多少钱了,毕竟他们家前几天刚跟他换完银子,因此拦住他道:「别忙,这是咱周氏的大事,也是咱七里村的大事,不能光你家出钱,家家户户凑一些,大家办它个流水席。」 老周头立即推辞,「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放心,虽然家里的现银都让老四带走了,但请大家吃顿好的还是可以的。」 他道:「今年收成不错,米面都是自家的,管够,地里的菜也有,鸡和鸡蛋也都是家里的,家里买羊肉和猪肉的钱还是有的。」 见老周头坚持,村长便也不跟他争了,大不了明天来吃席的时候带点东西呗。 如今七里村上下都知道前段时间满宝因为告御状蹲了大牢,信送回来的时候,老周家哭得可惨了,虽然信上说了人没事,已经捞出来了。 但谁都知道,这大牢是那么好蹲的? 谁进去不得脱一层皮? 满宝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呢,所以老周家一旦新,便让周四郎带上家里所有的现银,又把家里炮制好的药材全装车上给拉到京城去了。 那骡子和车都是现买的,拉到京城去就卖出去换成现银给满宝,务必要把人给带回来。 所以现在七里村上下都知道老周家没钱,一下又从全村第二有钱的人家上掉下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掉到了最末,毕竟谁也不知道京城的情况。 不过虽然不知道满宝出狱遭了多少罪,周银被追赠的事儿是大好事,全村都开始跟着一起庆祝起来。 这下他们是彻底放开了,谈起十二年前的事来再无顾忌。 总算是可以说悄悄话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要谈起周银就只能嗯嗯啊啊的暗示过去,全靠各人的领悟能力。 周氏的老人们决定在族谱上加上十二年前的那一段,一定要重墨写,他们不太信得过周立学的文笔,因此决定交给村长的孙子来写,毕竟他比周立学多上了几年学。 第1239章 知恩 七里村第二天便开始热闹起来,村里不少人都去老周家帮忙煮饭做菜,那基本上是女人的活儿。 而男人们则凑在一起,周氏的老人做主开了祠堂,一群上了年纪的人就拉着周立学几个读过书的在祠堂里翻族谱,给祖宗们供了刚炖好的鸡鸭羊后就将周银夫妻重新点到族谱上,并将周银的这一生记在了族谱上。 第1455页 七里村偏僻,世代居于此,除了乱晋的时候有流民军冲进来过,就只有天灾才能让他们村子有灭顶之灾。 但这样的灾难也很少有,因为七里村是在山里,没有粮食,还有野菜野草,还有树皮,总会有根子留下来。 而一个家族,一个村子只要有几个人活下来,经年之后就又能成为一个村,不过是从百户变成了几十户,从几十户变成几户而已。 而大德十一年的旱灾对于七里村的村民来说就是一次灭顶之灾的考验。 那一次,村里不少人家其实已经收了行囊准备出门逃灾了,他们私下已经商量好往北去,一路走到京城去,哪怕是沿路乞讨,只要能撑着一口气活到旱灾结束就好。 可是,人离乡贱,希望是如此,最后在路上能活下几个人来谁也不知道,头一批从村里出去的人不就只回来了三个吗,剩下的,基本都折在了路上。 那一批出去的还都是青壮呢,他们都没损失这么大,更别说村长这些打算牵家带口的了。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周银扛回来一袋粮食,除了给自家留了一部分外,还给村里一些已经断炊好几天的孤儿寡母分了一点儿。 然后把村里的青壮拉在一处,一起带到了县城,点头哈腰的给他们找了个扛包的活儿。 很累,很苦,但能活下去,得到的粮食挤一挤还能让家里的老幼撑着一口气。 就是靠着周银介绍的这份工,七里村最后没出去逃灾,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 那商行的东家很喜欢周银,留下管事处理罗江县的产业,他则和商队带着周银走了。 七里村上下都知道周银是卖身为奴了,按照规矩,卖身为奴就该从族谱上划去了,但当时族里没人要划掉周银的名字。 老周家的日子依旧过得拮据,整个七里村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年景好的时候,省吃俭用就能过一年了。 年景不好的时候,勒一勒裤腰带也熬过去了。 所以闲暇之余,大家也会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讨论,说以周银的聪明和能干,还有商行东家对他的看重,说不定此时正吃香喝辣的呢,过不了多久就会送信回来了。 但老周家和七里村的村民们等翻过了年,又翻了一年,周银还是没有消息。 老周家甚至叫人去找路过的客商打交道,但传回来的消息都不太好,有说那商行的东家路上遇到了流民军和土匪,商队被抢了,人都被杀了…… 还有说根本就没这个商号,人必定是被骗到深山里挖矿去了,进了矿山就不用想着找人了,那是连骨头渣子都不会有的…… 于是一年又一年,七里村的人不再提起周银,连老周家自己都不再提了,就想着没有消息也不算坏,说不定是跟着商行走远了,一时送不回信来,毕竟是下人,身不由己的…… 一直到大贞三年,周银突然赶着一辆骡车带着妻女喜滋滋的回到七里村,整个村子都热闹了起来。 像张氏虽然对钱氏很有意见,半辈子都在针锋相对,但对周银却没什么意见的,所以也跟着凑了一把热闹。 更不要说其他家跟老周家关系好的人家了。 当年跟着周银一起玩的周虎等人也成家立业了,他们想着周银回来,怎么也要摆上十来桌,大家热闹一次。 周银也没反对,拍着胸脯表示等他去县里取了托商行带过来的东西回来就办酒席。 结果他们夫妻这一去就没回来。 要说周银是匪,打死七里村的村民们都不信,周银怎么可能是匪呢? 匪杀的他还差不多! 也因此,当年官差带着周银模煳的画像前来问询,当时男丁们都在村口被一一查问,妇人们则用草蓆将夫妻俩的尸体掩盖住,然后一起冒雨拖到草垛里藏起来,为了不让一丝血流出来,她们一路撑着油布挡着雨水…… 事后还往地上多倒了几桶水,官差来搜查的事后干脆就扑腾的倒在地上,将他们应付走。 而后,谁也没敢声张,入夜之后,村里的青壮在老周家的墓地里挖了一个大坑,连棺材都没有,只能用被子把两具尸体盖住,再盖上草蓆埋了…… 后来,官差又来过两次,里长也胆战心惊的看着,最后周氏的老人们这才悄悄开了祠堂,在周银的名字上划了一道线,假装他卖身为奴后再也没回来过,也已经被族谱划去了。 事情慢慢平息下来,再也没人来问周银,事情似乎已经过去,村民们似乎也忘了,但这么些年,大家心里不是不疑惑的。 周银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把这些官差惹来的。 不仅村民们不知道,连老周家都不知道。 一直到外面叫嚷着益州王反了,外面打起来,到处都是逃兵,然后满宝他们的信辗转回到了七里村,他们这才知道十二年前发生的事。 也才知道,那个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已经长大,都可以为了她亲生父亲去告御状了。 老人们把这些事念出来让后生们写上时心中都有些感慨,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然后村长看了一下孙子落下的笔,想了想问老周头,「金叔,满宝要不要记在小银叔的名下?她是独女,又能耐,可以上族谱的。」 老周头想了一下便道:「记吧。」 第1456页 村长就问,「那是记咱的周氏,还是记夏氏呀?」 「记什么夏氏呀,当然是记周氏了,周满,我给取的名字,当年老二都答应了,跟着大郎他们排的。」 「可小银叔说的不是夏满吗?毕竟是入赘的……」 老周头不乐意了,立即抢过笔道:「谁,谁说的,周满!都十多年了,她一直叫的这名字,你要给她改姓,那就别记了。」 村长就从善如流的点头,一旁的老人不乐意了,张着缺牙的嘴含煳的道:「要守信啊,要守信啊……」 老周头假装听不到。 第1240章 开席 周满上族谱的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修好的族谱贡上,大家上香拜过后就算是告诉老祖宗了,然后村长就把族谱拿回家去,其他人则端起案上的鸡鸭羊回老周家做菜去了。 老祖宗吃完了自然就要轮到他们吃了。 老周家借了不少家的桌椅来,两个院子摆不下,就摆到了门外的路上,不仅七里村的村民,还有老周家的姻亲也都来了。 罗江县暂代县令之责的刘县尉也来了,当然,他也不是白来的,还带来慰问金。 周银被追赠为州牧,不仅七里村面上有光,罗江县也面上有光的,虽然就是名声好听,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但他觉得回头绵州那边可能还要派官员过来慰问。 所以他想在七里村的村口竖一块碑,专门记录周银的事,不过在来前张主簿提醒了一下他,他这才想起来,太后娘娘还在呢。 虽然他们罗江县天高皇帝远,他们搞些活动京城中的大人物未必能知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所以他就按捺了下来。 不过周家和杨县令关系好,还在此次平益州王反叛的事中立了大功,现在杨县令又回京城去了,将来周家说不定真的要一飞沖天了。 加上周家这几年对罗江县的财政贡献也挺大的,多方考虑之下,刘县尉就决定,碑可以暂时不立,但关系不能落下。 所以他就带着手下,拿着慰问金过来了。 对于他们的到来,老周家非常的欢迎,将他们和白老爷安排在了上座,然后就热热闹闹的开席了。 钱大舅母拉着钱氏的手在屋里说悄悄话,「好了,好了,你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以后也不用担惊受怕的了。」 钱氏笑着点头,「我也是这样说,这些年多亏了大哥和嫂子帮我们做遮掩了。」 不然满宝的身世可瞒不住钱家村那边的亲戚。 钱大舅母就笑道:「我们姑嫂之间还论这个吗?对了,满宝生辰快了吧,她也十三了,应该说亲了吧?」 钱氏就笑道:「是可以了,不过老六都没定亲呢,她也跟个孩子似的,我哪放心,再多放几年吧。」 「也是,」钱大舅母也跟着她发起愁来,「你家老六怎么还没说亲呀,再耽搁下去,以后要讨不着媳妇了。」 钱氏也嘆气,「谁说不是呢,不过他这会儿在京城,我也说不着他。但我和他爹都商量好了,等他回来,必定得说了亲,娶了媳妇才走。」 钱大舅母就忧心起来,「大头也在京城呢,他也到岁数了啊。」 大头可是她的亲外孙,她还是很担心的。想到大头她就想到大丫,「对了,听说你要给大丫说亲了?」 「也不是别人家,」钱氏示意她往外看,「里长的大孙子,也在读书呢,已经见过了,人品相貌都好,现在就差合八字了。」 钱大舅母就眉眼舒畅开来,乐得弯了眼,笑道:「这门亲事好,这门亲事好。」 可不好吗? 里长一般都是乡里德高望重的中老年人才能担任的,若不在此列,那就是很有钱,地很多,在地方上很有权势了。 里长家在两可之间。 他当里长好多年了,现在出门都不走路了,都是靠人用牛车拉,或是用板车推,但也没人能代替了他去。 村里有什么事儿,一般是先找村长,村长解决不了的才找里长,一般除了人命大案里长做不了主,基本上所有的事里长都能做主解决。 所以里长的权利还是挺大的,这叫县官不如现管,里长刚好就是现管的那个。 往前几年,老周头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跟里长家做亲的。 钱氏道:「他们家别的都好,就是兄弟少,里长两个儿子,孙子总共才有三个,不过都知根知底的,他家也算和睦,大丫要是说了他家,回家方便不说,我们也能看顾着些。」 钱大舅母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可惜同样适龄的二头和二丫也在京城,剩下的几个年纪还小,暂时不到说亲的年纪,于是姑嫂二人停下了话头说起了今年的收成。 而此时,京城里的白善刚从车马行里牵出一匹小马来,他听满宝的,牵着马顺着街道往回走,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一条小巷子,他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街口等她。 满宝却被韩大娘子绊住了。 今天她休息,不用去济世堂,但今天她要支走大吉,于是去了二柳巷,给傅文芸把了一下脉,主要是把打听到的事儿告诉她。 然后俩人便躲在屋里说悄悄话,身体好了,傅文芸总算是发现了肚子上不好看的褶子,于是满宝就把药膏推荐给了她。 为了不让好朋友被郑大掌柜坑,她便特特和秋月走了一趟,结果才帮秋月买好了药膏,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韩大娘子堵上了。 第1457页 她就是特意来找满宝的,还是为的她妹妹的事儿。 韩大娘子道:「周小姐,我五妹身孕近八个月了,不知您何时有时间给看一看?」 满宝想了想便道:「明天就可以,你让她过来吧。」 韩大娘子顿了一下问,「周小姐不能去雍州出诊吗?不是很远,一天就能来回。」 满宝虽没去过雍州,却是知道路程的,因为丁大夫就出过雍州的外诊,说是一天可以来回的,那一定是因为看病不花时间。 她道:「济世堂这边我是必要坐半天堂的,除非急诊,所以还是请韩五娘子过来吧。」 「而且,既然已经快八个月了,应该就快要生了,韩大娘子来找我不就是因为我曾经给松子巷的岳家儿媳接生过吗?」 韩大娘子眉眼一跳,她还真是因为这个才找上满宝的,不然,看病的话,他们家请得起太医,稳婆也能摸胎,其实用得着满宝的并不多。 满宝道:「我是不可能离开京城一去雍州住上好几日的,所以为了后面生产方便,还是得请韩五娘子过来。」 韩大娘子迟疑了一下后便点头,「好,我今天就派人去接她,明天还请周小姐上门看诊。」 满宝表示没问题,让她明天派人来济世堂接她,「午时前后过来都可以。」 她还不知道韩大娘子住哪儿呢。 第1241章 脸红红 好容易送走韩大娘子,满宝便连忙跑出去找大吉,「我们去我五哥的饭馆吧。」 大吉不太明白上那儿去干什么,但还是赶车出了内城。 满宝跳下马车,对大吉挥手道:「大吉,你回去把白善白二他们接过来吧,我今天请他们吃饭。」 大吉:…… 他掀起眼皮看了满宝一眼,好一会儿后才重新上车离开。 满宝松了一口气,将药箱放在柜檯上,和周立君说了一声要逛街就甩着手跑出去了。 白善在的街口离这边不是很远,满宝很快就跑了过去,俩人接头,科科给他们查了一下,确认巷子里没人就让他们进去了。 俩人牵着一匹小马到了巷子深处,满宝问道:「这匹马多少钱呀?」 「二十九两,还剩一两。」 满宝便笑道:「一会儿正好拿来请你们吃东西。」 到了上次收录马的位置,科科确定没人能看到他们以后,就当着白善的面收录了。 小马在眼前消失,便是已经有过经验的白善也惊奇不已,然后迟疑着沖小马刚才站的地方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周叔叔」。 满宝:…… 她一把拉住白善的手,直接往巷子外拉,「别行礼了,他骑马走了。」 白善:「马是拿去骑的?」 「不然呢,总不是为了拿去吃的吧?」 白善挠了挠脑袋,他也不知道拿去干什么,似乎拿去骑也不错。 俩人手牵着手出了巷子,街面上的人看见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满宝这才觉得不对,就要松开手。 白善却一把抓住,头偏向一边,耳朵通红的指着街上的摊位问满宝,「你看,好多吃的。」 满宝脸色也微红,点头,也不再抽手。 往前走了好一段儿他们脸上和耳朵上的热度才消去点儿,总算是听到街上的各种叫卖声,「绸布,鲜艷好看的绸布啦……」 「棉布,软绵贴服的棉布啦……」 俩人偏头看去,这才发现这小半条街都是卖布料的,根本没有卖吃的。 白善就忍不住转头看向满宝,俩人对视一眼,齐齐扭开脸,脸色通红的手牵手往回走。 远远的看见老周家的饭馆,白善便有些依依不捨的松开了满宝的手,满宝红着脸把手握在身前,只盯着前面看。 俩人谁都没说话,往前走了一小会儿就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便一起抬头四处看去,眼睛才一瞄,就见大吉不知何时站在街口那里看着他们。 白善和满宝:…… 俩人颇为心虚,脸上才褪下去的红色又有上来的趋势了。 白善轻咳一声,看了满宝一眼后先走上前去,「大吉,你怎么在这儿?」 大吉心内幽幽一嘆,感嘆少爷果然长大了,面上却没多少变化道:「堂少爷他们到了,我出来接一下满宝。」 大吉被支走的时候还以为是满宝要悄悄的做什么事呢,结果回到常青巷才知道少爷竟然不在家。 所以他接上白二郎和向家兄弟后就立即赶过来,生怕他们在外面遇到危险,结果这俩人避开他就是为了一起逛街? 大吉扫了一眼他们的手,侧身让到一边道:「少爷,满小姐,我们上去吧。」 俩人微红着脸点头。 白二郎他们已经在包厢里坐着了,见俩人脸色红通通的进来就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问道:「今天也没太阳呀,你们怎么脸这么红?」 白善问道:「你们点菜了?」 「点什么菜呀,又不是在别的饭馆,周六哥做什么我们吃什么呗,」白二郎好养活得很,又把话题转回来,「你一大早上哪儿去了,我想让你帮我润色一下才写出来的文章都找不到,最后我让向大哥帮忙润色了。」 坐在一旁的向铭学便点了点头笑道:「文笔不及白善的好,但勉强可看,对了,不请自来,周小大夫不怪吧?」 第1458页 满宝摇头,「当然不怪,本来你就该多出来走走散散心的。」 她道:「可惜太后的病一直反覆,郑太医他们抽不出时间来看你,好在我们也在处理积液和养身子,不急于这一时。」 向铭学点了点头。 白二郎的注意力总算被转移开了,他扭头问向铭学,「向大哥,你腿要是好了,你去做什么?」 向铭学一怔,想了好一会儿后道:「回乡吧,祖宗宗祠也得修起来,跟着我一起报仇的那些人现在也没着落,正好我东溪庄里田地多,到时候分一些给他们,也好安居乐业。」 白二郎见这计划平平无奇,颇有些失望。 白善却问,「那你不娶妻生子吗?」 向铭学笑道:「自然是要娶妻生子的,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去考学、考官了,所以想在庄里开个学堂,将来若能及庄先生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白善便道:「那到时候我们送你一些书。」 教书可是需要很多书的,倒不是给学生看,而是先生要看,这样才好教学生呀。 满宝则道:「我可以让我大哥他们送你一些麦种,我们村出的新麦种可好了,产量要比一般的麦子要高许多。」 向铭学笑道:「我听说过,如此就多谢你们了。」 白二郎就左右看看,问道:「那我能送什么?」 白善就转了转眼珠子道:「你送他们一些牛?牛可耕作,他们人少地多,正合适。」 一头牛三四两呢,好贵的。 白二郎有些捨不得,他又不是杨县令,哪儿这么多钱呀? 满宝也想到了什么,连连点头道:「没错,送牛吧,你还可以把这一段写到书里去,你和向大哥关系这么好,正好写了供人学习。」 白二郎眼睛一亮,想到自己竟然也能出现在书里,而不仅仅是出现在书的封面上,于是连连点头道:「那好,我凑个整数,向大哥,我送你十头牛好了。」 白善和满宝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一对上,皆笑眯了眼。 向铭学:…… 周立重端了饭菜上来,「小姑,六叔说他腌了罈子鱼,你要不要带一些回去吃?」 满宝拒绝,「算了,六哥做的没大嫂做的好吃。」 周立重也是这么觉得的,于是点头,「行吧,那回头卖给过路的益州商人,他们喜欢带罈子菜上路。」 第1242章 火了 一行人回到家中后,满宝就钻到自己的房间里进系统操作,论坛上已经有人出价,且还不止一方,但马这种东西很大,且又重要,不是那么好买的。 所以满宝没想都满足他们的要求,毕竟收录一次太麻烦了,一旦引起人怀疑,后续会很麻烦。 科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俩人只打算找出价最高的那个人交易。 马在远古时候就是个交通工具,论坛里的人觉得只要有钱总会买得到的,因此一开始竞争并不激烈,而是在帖子下面跟帖,怂恿满宝多收进一些马,他们可以都以第一匹马的价格收进。 虽然现在已经是用飞行器的时代了,马的速度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但对于这种远古时候就备受推崇的生物,他们还是很喜欢的。 比喜欢那些花花草草还要喜欢,所以论坛内跟帖开价的人不少。 这让一直想在论坛里翻些水花,却连水滴都没溅起来的满宝惊奇不已,第一次感受到了「火了」的感觉。 以前,她前一秒发出帖子,后一秒就沉到了页底,一不小心还会被沉到最底部,她和科科为了让人看到她的「售出帖」可谓是煞费苦心,每隔一个时辰科科就要去帖下发条信息,重新把帖子顶上去一点儿。 好让想买各种植物的研究所或研究员看见,有时候收录起来的多余植物总是没人买,俩人还会给以前合作过的人发个私心。 可现在,她出售「马」的帖子从发出去开始便被人从页底一点一点的顶到了首页,并高居第五名,一直到现在都没退下。 满宝有一瞬间曾经十分心动帖子下的人的提议,还暗戳戳算了一笔帐,一匹马是一百二十八万,她要是收进十匹马,那就是一千二百八十万…… 有这个积分,以后她和白善就是一个月溺一次水都不怕了。 不过很快,不用科科提醒她都知道这个想法很冒险。 虽然私人买的马不像牛一样需要登记造册,但如果量大,还是会被管理坊市的市令注意的。 十匹马,已经算很多了,这毕竟是战备物资呀。 分开购买更引人注意了,因为这种事一看就有问题,而且整个京城只有五个车马行,这就意味着就算她和白善一起合作,那也要每个坊市都要跑一遍才行。 且不说大吉不是傻子,就算大吉不怀疑,他们往车马行跑的次数多了,也会引人注目的,他们俩现在京城又不是无名小辈。 对于自己的成名度满宝还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她只能惋惜的放弃了这个想法,然后告诉那些鼓励她去买更多马匹的人,「我只能收录一匹了,你们到底谁要?我给最先开价的?」 论坛静了一下后都炸了,大部分人觉得满宝是在特意抬高价格,不过这种事在论坛内是正常的,所以大家都还在同心协力的想要压价,d博士已经快速的出价道:「我出两百万,你把马给我。」 第1459页 此楼一出,其他人不高兴了,有个楼主直接在楼下不高兴的道:「这是在恶意抬价吗?我们都还在讲价呢,你定什么价呀,还一次往上提了七十多万。」 d博士不理他们,直接问满宝,「你给不给?」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了,满宝这里出的东西她大多都有买,俩人私底下也没少交流,算得上朋友,她可是知道的,这个动植物收录系统的宿主……嗯,能力有点儿弱,且不太会撒谎,既然她说了只能收录一匹,那就肯定是只能收录一匹。」 满宝看到熟悉的id,立即一笑,回復道:「行吧,就给你了。」 众人一看,竟然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很是有些荒谬。 当即有人在楼下道:「0531宿主,你这应价也太快了吧,我们还没开价呢?」 「就是,不能确认订单,我出二百二十万好了。」 有人开了头,大家瞬间不纠结这到底是不是恶意抬价了,纷纷跟在后面出价,d博士已经把订单给满宝发过去了。 满宝虽然看着帖子下的出价流口水,但还是在订单上点了确认。 论坛立即公告此单已成。 帖子下的众楼纷纷一静,满宝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在楼里特意解释了,「d博士是我的熟客了,我觉得这个价格很合理了,待下次有新的收录目标,我再告诉你们,实在不好意思了。」 竟然这样礼貌? 众楼愣了一下,然后他们看了一眼系统号后的名称,很陌生,似乎从没在论坛上出现过。 d博士很快就将两百万交给了主系统监管,这才有空回到论坛内,看到满宝的回覆后便回了满宝一个笑脸表情,然后和众人道:「别喊价了,这个楼主一般不会遛人的。」 众楼惊讶,「现在还有这么老实的系统宿主?」 和满宝交易多年,熟悉不少的d博士已经暗暗猜测到满宝的年纪很小了,虽然没有实证。 不过能手握系统还把日子过得这么平淡的,在d博士接触过的宿主里也仅此一个了。 满宝把收录进来的马发给d博士,不多会儿就收到了积分。 她喜滋滋的看了一下系统总积分,和科科道:「接下来就是牛和羊了,牛不好收,羊却不太难,等我有空了就给你买。」 科科也刚刚抽了一笔积分,看到已经到达升级的线,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更新了,于是也回了满宝一个笑脸。 一人一统都很高兴。 第二天满宝便带着好心情去济世堂里看诊,中午就被接到了李府,见到了韩五娘子。 没错,就是李府。 此李府自然不是韩五娘子家,而是她丈夫的堂叔家,即吏部尚书李茂约。 本来韩大娘子是想让她住在韩府的,不过李家拜託了李茂约一家帮忙照顾,韩五娘子的丈夫李三郎也跟着过来了,韩大娘子就不好勉强了。 不过她今天也在,还特意到大门口来接满宝。 本来韩大娘子还想领满宝去拜见一下李府的老夫人、夫人等,这是按照客人上门做客的流程中了。 满宝觉得太麻烦了,她是来看病的,并不是来做客的,要是以后每次出诊都要拜见一圈儿,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呀? 所以她婉拒了。 韩大娘子便直接带她去韩五娘子住的院子。 第1243章 危病 韩五娘子坐在榻上,因为冷,她已经围着狐裘了,屋里还点着火盆,满宝一进屋便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满宝顿了顿才跟着韩大娘子走上前去。 韩大娘子笑着和众人介绍满宝。 是和众人,不仅李家两位太太在,李三娘子也在,还有就是韩五娘子的丈夫李三郎了。 这屋里本来就热,再凑了这么多人,满宝觉得更热了。 不过她看了眼还披着狐裘的韩五娘子什么都没说,对众人点了点头后扭头与小芍道:「把脉枕拿出来吧,五娘子,我先给你把把脉。」 众人还想和满宝寒暄寒暄呢,见她一进来便开始看病也就不打扰她了,先站到一旁等着。 小芍立即把脉枕拿出来摆好,满宝给韩五娘子看过脉象,问道:「怀孕多久了?」 一旁的嬷嬷立即回答道:「太医诊断的,再差个几天就八个月了。」 满宝看了一眼她硕大的肚子,也有些愁,起身道:「我们进内室检查检查?」 韩五娘子微微点头,嬷嬷立即扶了她起身往内室去,韩大娘子沖众人告罪一声,也跟了进去。 内室的丫头大多都退了下去,只留了韩五娘子的一个贴身大丫鬟。 她和嬷嬷端进来两个火盆,这才开始给韩五娘子解开衣服。 满宝一边洗手一边问道:「韩五娘子,你很惧冷?」 「是,」韩五娘子低声回道:「我从小就怕冷,怀孕了以后更甚。」 嬷嬷便道:「我家太太的手脚一入冬便是冰冷的。」 满宝点了点头,知道她仰躺着难受,便让丫鬟在她后背垫了枕头,让她靠在枕头上,这才搓了搓手心后去摸她的肚子。 韩五娘子显然不仅怕冷,还怕疼,满宝只是往下一按,她就皱了眉轻轻一缩,再稍稍用力她就叫疼了。 满宝眉头紧皱,低声问了她许多问题,但回答问题的都不是她,而是一旁的嬷嬷和丫头。 第1460页 满宝也知道,大户人家,这些太太小姐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恐怕还没有这些嬷嬷丫鬟多。 只是这疼不疼的问题可不能让嬷嬷代为回答呀。 满宝摸了一圈肚子后又回到原点,微微用力的推了推她的肚子重新问道:「我这样推,你有什么感觉?」 嬷嬷又要回答,满宝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后笑道:「让五娘子说吧。」 韩五娘子便顿了一下后道:「疼。」 「有多疼,能承受吗?」 韩五娘子咬了咬牙后道:「能。」 满宝却见她额间冒汗,显然是疼得厉害,满宝手不疼,继续往前推了推,韩五娘子忍不住痛叫一声,脸色惨白起来。 韩大娘子着急的上前一步,「周小娘子……」 满宝就放轻了手劲儿,轻轻地按揉起来,韩五娘子轻唿出一口气,又感觉好受多了。 这时候韩五娘子圆鼓鼓的肚皮上一动,肚子里的孩子踢了两下,韩五娘子见了笑出声来,和满宝道:「大夫你看,孩子在踢我呢。」 满宝心内嘆了一口气,面上却笑着点头,「对,孩子很活泼。」 满宝收了手,将里衣给她陇上,拉过被子盖上后道:「韩五娘子,你先休息吧,我和你夫君姐姐谈一下药方,一会儿再来给你看。」 韩五娘子愣了一下后问道:「怎么,我还需要吃药吗?」 她迟疑的看了她大姐一眼,问道:「你不是来给我接生的吗?」 满宝点头,「产前也要做一些准备的。」 说罢,她起身对韩大娘子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韩大娘子便对丫鬟道:「你照顾好你们太太。」 说罢跟了出去,嬷嬷也连忙跟上。 外室的人正在边喝茶聊天边等着,看到满宝她们出来便笑吟吟的站起来,问道:「看过了?怎么样?」 满宝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看向韩大娘子,「韩大娘子,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韩大娘子也的确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小妹的情况,于是点了点头,对妹夫李三郎道:「我们去书房吧。」 李家的两位太太一怔,笑问,「这是怎么说,这位周小大夫不是来看胎位正不正,回头准备接生的事吗?」 李三娘子拉住两个嫂子笑道:「让他们去吧,嫂子刚还说要给我尝一下府里刚进的新茶呢,正好便宜了我。」 李家两位太太很快醒过神来,笑着点头道:「也好,你要是喜欢,回头多给你包一点儿。」 满宝便和他们一起去了书房谈话,就两个嬷嬷,韩大娘子和李三郎而已。 门一关,满宝就开门见山的道:「韩五娘子的情况不太好,首先孩子太大了,我摸了一圈,孩子的头围很大,而她骨盆偏小;还有,她胎位不正,孩子的头在上面。」 一旁的两个嬷嬷一起点头,他们一个是专门照顾韩五娘子养胎生产的嬷嬷,一个则是他们府上从雍州请来的接生婆,手艺很好的。 「但这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她的疼痛神经比一般人要更敏感。」 韩大娘子问,「这是什么?」 满宝便捏出一枚针往自己的手背上轻轻地扎一下道:「就是,常人被这针扎一下,只会觉得刺痛一下,但她却能感受到似乎是被刀子扎一下的疼,且痛感会更持久。」 她道:「这是天生的。」 韩大娘子和李三郎一起点头,「对对对,五娘子从小就特别怕疼。」 满宝就道:「所以,就算我手小,可以把胎位在体内转正,还能想办法让她剩下这过大的孩子,她也生不了,因为她太疼了,她受不住。」 韩大娘子脸色一白,问道:「那有什么办法?」 满宝就皱眉道:「其实有两个办法,但我都没试过,所以我没有把握。」 她道:「一个是直接开腹取子,一个则是调配药物,让她不那么疼。」 韩大娘子和李三郎想也不想的道:「选第二种。」 满宝则摇头道:「我最没有把握的便是第二种,相比之下,我更建议你们选第一种。」 韩大娘子瞪圆了眼睛,不太高兴的问道:「这是怎么说,周小娘子,当时你替岳太太生产的时候可是不愿开腹取子的,怎么到了我妹妹这儿,你却舍我妹妹的性命而不顾了?」 「韩大娘子误会了,就算开腹取子,我也是优先保证大人的性命安全的,」满宝道:「我说的开腹取子不是像那稳婆说的那样直接拿剪刀剪开肚子。」 第1244章 情况不好 能不动手术,满宝就尽量不给病人动手术,也不提倡病人动刀子,不仅因为肌肤之痛,还因为他们这里不像医书上写的那个时代一样,有安全的麻醉,还有良好的消炎药,在这里,破皮是很容易引发炎症的。 可韩五娘子的情况是真的不好,她的肚子太大了,但凡孩子小一点儿,她都会想办法给她接生,但现在不行。 满宝将这些情况告诉他们,然后道:「我说的剖腹是用刀在这儿开一个口子,取出孩子以后再缝合。」 韩大娘子摇头,「不,不行,你说让五娘子不是很疼的药是什么药?」 满宝就嘆了一口气道:「是一种麻醉药,但我从没有做过,这个药更危险,因为没用过,而且,就算可以减缓她的痛苦,她也很难把孩子生下来,不信,您可以找京城的稳婆问一问,或是请太医也好。」 第1461页 她道:「傅二姐姐的情况比她好很多,虽说胎位也不正,但孩子并不是非常的大,傅二姐姐身量也足够,骨盆合适,但韩五娘子身量小,骨盆也小,孩子又太大……」 可以说,韩五娘子简直是集合了所有生产不利的因素在里面。 韩大娘子脸色难看,看向一旁的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脸色也很不好看,且有些战战兢兢,但在韩大娘子的注视下,她们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在雍州的时候,稳婆和嬷嬷就看过,就是觉得不好,这才和主家汇报的。 然后李家不仅请了大夫,还特意来京请了太医过去看,就是因为都隐晦的表示过情况不是很好,韩李两家这才急的。 而满宝前段时间给傅文芸接生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韩大娘子这才想着找她看一看。 在此之前,她还请了京城的稳婆来问,这才知道周满的手小,又长,这于接生上有大利,用稳婆们的话说就是,她要是去做接生婆,将来必定是一号人物。 不过前提是她的手不能再长大了。 可她没想到,周满一上来就提议剖腹。别说韩大娘子了,就是李三郎也不愿意啊。 满宝也知道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他们肯定拿不定主意,也不勉强,而是叮嘱道:「她这是孕期补得太过了,接下来可得控制一点儿饮食,不要饿着,但也不要过食,最好不要再吃补品了。」 一旁的嬷嬷立即道:「早一个多月前就停了,现在就是正常的一日三餐,再吃些小点心而已。」 满宝点了点头,嘆息道:「那我再去看看她。」 她想收集一下她的数据,这样情况的病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呢,现在她积分不缺了,因此扫描起来一点儿也不心疼。 满宝决定回头将扫描出来的数据和她诊断的结果对照一下,看一下自己把脉的技术有没有进步一点儿。 满宝最后还是没给她开方,却摸着她的肚子又试着给她正了正胎位,直到她脸色煞白才停下。 韩大娘子沉默的看完,然后把满宝送到前院,甚至送到了马车边。满宝站在车旁停下脚步,转身问道:「韩大娘子,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韩大娘子张了张嘴,半响后问道:「若是打胎……」 满宝摇头,「此时打胎比生孩子还危险,而且孩子已经八个月,此时打胎有伤天和。」 实在难产,需要保大保小的时候另说,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便打胎,满宝是做不到的,病人自己显然也不可能接受。 韩大娘子便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半响后对满宝道:「今日有劳周小娘子走一趟了。」 她侧身看向一旁的丫头,丫头立即拿了一个样式很好看的荷包上前,韩大娘子接过,将荷包塞给满宝。 满宝接了,对她点了点头后上车。 想了想,满宝还是撩起帘子道:「现在还有时间,若是可以,我会想办法给她正胎位的。」 韩大娘子眼睛一亮,对满宝行了一礼后道:「那就有劳周小娘子了。」 小芍见她们话说完了,便也上了马车,李家的车夫会把他们送回济世堂去。 因为车夫在外,小芍没说话,一直到进了济世堂的诊房他才问道:「周小大夫,我看您心情不是很好,李家太太的情况不好吗?」 满宝就嘆气道:「何止是不好呀,我长这么大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情况这么不好的病例。」 想了想,满宝还是放下药箱去找陶大夫聊天去。 陶大夫对这方面比较有研究,或许有什么办法呢? 陶大夫听满宝说完情况,直接就摇头道:「不行的,这样的情况,大小恐怕都保不住。」 他皱起眉头,「韩家的五娘子?我以前也给她看过病,看的却是不孕,她身量小,怀孕后应该注意饮食才是,怎么会把孩子吃得这么大?」 满宝摇头,「跟在她身边的嬷嬷懂得挺多的,这一点儿应该知道的,但还是这样了,毕竟是大户人家,我也不好深问。」 而且李家和韩家也没决定就要她给韩五娘子看病,毕竟她提议的方法可不知道好。 陶大夫就嘆息一声,然后问道:「那你还去吗?」 大夫也是要趋利避害的,韩五娘子的这种情况已经一眼看到了头,显然是不行了,牵入太深,恐怕以后两家还会怪罪。 满宝思索了一下后道:「顺气自然吧,我想看看能不能把她的胎位正过来,好歹多些生机不是?」 陶大夫却觉得难,只孩子太大这一条就足够死人了,他可是见过韩五娘子的,她二十岁了,不看脸,身量看着也就比满宝略大一点儿而已。 送走满宝,韩大娘子立即回去找跟在韩五娘子身边伺候的嬷嬷和稳婆,问道:「周小娘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嬷嬷和稳婆对视一眼,稳婆不好说话,嬷嬷便迟疑道:「情况是有些不好,之前太医也提过的。」 韩大娘子便眉毛一竖,问道:「那要是你们接生,母子平安的可能有多大?」 俩人诺诺着不敢说话。 一旁的李三郎见了生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还真想让五娘子剖腹不成?」 第1245章 同样的诊断 嬷嬷和稳婆皆低着头不说话。 韩大娘子目光闪了闪,坐下喝了一口茶后道:「算了,还是请太医来看一看吧。」 第1462页 李三郎也连忙点头,他也不相信那周满说的什么剖腹产,他觉得他妻子身体挺好的,什么难产也太过危言耸听了。 韩大娘子并没有耽误,当天便回家和父亲一说,韩家特意去请了老谭太医来,韩大娘子第二天还带了一个嬷嬷上门。 韩五娘子看到那老嬷嬷愣了一下,「韩嬷嬷,您怎么来了?」 韩嬷嬷笑了笑道:「老奴听说五娘子回来了,所以来看看您。」 韩嬷嬷在韩五娘子的脚踏上坐下,看了眼她高耸的肚子后笑道:「五娘子也要做母亲了。」 韩五娘子面色柔和了许多,笑道:「是啊,再有两月他就要出生了,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韩嬷嬷就趁机笑道:「那不如让嬷嬷给您摸一摸?」 韩五娘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好呀!」 韩嬷嬷笑着给韩五娘子检查胎儿,虽然每次检查都有点儿不舒服,但韩五娘子还是很配合韩嬷嬷,但她没想到才给韩嬷嬷检查过,家里又来了一个太医。 韩五娘子皱眉,看向韩大娘子道:「大姐,不是说接生定了周小大夫,那小神医的医术也不错吗,怎么还请了太医?」 韩大娘子道:「是老谭太医,父亲不放心你,特特请来的,你说要不要看?」 韩五娘子是知道老谭太医的医术的,而且这还是自己父亲请来的,连忙答应了。 等他们都看完,韩大娘子便让嬷嬷和丫鬟留下来陪韩五娘子,她则请了老谭太医出去,站在一旁的韩嬷嬷也悄悄的退了下去。 这一次,不仅韩大娘子,就是韩尚书和李尚书都在。 两位尚书一左一右的坐在上面,而李三郎垂首站在下方,老谭太医一进来,韩尚书便起身上前两步,李尚书也起身,双方行过礼后便坐下说话。 韩尚书有点儿着急,见老谭太医不说话,便道:「老谭啊,咱多年的交情,有什么你就和我说,你知道我的,必没有什么怪罪之说。」 老谭太医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半响后摇头嘆气道:「你们家不是还请了个嬷嬷去看吗?不如你先问问她。」 韩尚书就看向韩嬷嬷。 韩嬷嬷走出来两步就要跪下,韩大娘子连忙扶住她,「嬷嬷这是做什么,我们这些晚辈可这么敢受您的礼?」 韩尚书:「是啊,奶妈,您有什么话尽管说。」 韩嬷嬷便嘆气道:「老爷,五姑奶奶这孩子怕是生不下来了。」 李三郎脸色一白,震惊的看向她,李尚书也很惊讶,连忙看向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皱眉道:「孩子,太大了!」 韩嬷嬷补充道:「而且胎位还不正。」 韩尚书脸色变幻,然后问道:「那若是保大人呢?」 李尚书瞬间回神,连忙道:「对,对,保大人,孩子没有了不要紧,以后再生就是,三郎,你说是不是?」 李三郎强忍着泪水点头。 可老谭太医却没说话。 韩嬷嬷到底更亲近几分,低声道:「可孩子太大了,打掉以后也下不来呀,已经快八个月了,孩子已经能活了。」 老谭太医道:「且这种药都生勐,恐怕会大出血呀。」 韩尚书坐倒在椅子上不说话了,所以说来说去,大人是保不住了? 李尚书不说话了,只是关切的看着韩尚书。 半响过后,韩尚书艰难的开口问道:「那,保小……」 老谭太医垂下眼眸道:「只能在孩子没出事前剖腹了。」 生是生不下来了,只能开腹取子了。 这种话,别说太医院,就是家里供的大夫也是不会开口说的,因为这样的定论相当于给人判了死刑。 要不是韩尚书拿出两家的交情,老谭太医是不会说的。 而韩嬷嬷,她伺候了四代主子,她年纪已经很大了,一切为了韩家,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避讳太多。 李三郎眼眶通红,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抖着嘴唇问,「不,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大不了我们不要孩子了,怎么,怎么还会保不住五娘子?」 韩嬷嬷道:「吃得太多了,也太好了,孩子养得太大了。」 李三郎直接瘫倒在地。 韩尚书气得拍桌子,问道:「伺候的人是怎么伺候的,五娘不懂,难道她们也不懂?怎么把人餵成了这样?」 韩大娘子也很生气,不过她看了一眼妹夫,知道这事怪不了他,因为为了这个吃的事,他们夫妻俩之前就吵过几次,是韩五娘子硬是要吃的。 她宫寒体弱,不易有孕,成亲三年才怀上这一胎,因此很宝贝,之前在雍州的时候,她婆婆就提醒过她要少吃,为此还派了一个嬷嬷去照顾她。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韩五娘子怀孕后就是胃口大开,不吐也就算了,还吃得好,睡得好,特别容易饿,一饿就要吃东西,不然就要大发脾气。 吃的东西还要好。 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缺钱,自然是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肚子就跟吹水泡一样的大起来。 跟着伺候的嬷嬷劝过好几次,连她婆婆都说过她几次,但韩五娘子当时或许是敏感,也有可能是因为多年的压抑,她不仅没听这些劝告,反而还和婆婆针锋相对起来。 李三郎夹在母亲和媳妇中间左右为难,同时也觉得她的肚子太大了,于是跟着劝了几句,夫妻俩就为此吵过几次。 第1463页 韩五娘子为此还回过娘家呢。 但当时韩大娘子也不怎么把这事放在心里,她真正察觉到不好是因为李家给他们韩家来信,请了太医过去看。 而太医回来话虽说得隐晦,但情况不太好他们还是听出来了,后来他们想再请太医去看一看,太医院里的太医就都找各种理由推辞了。 大家都是人精,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他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所以韩大娘子这才着急起来,开始着急忙慌的找好的稳婆和好的大夫。 第1246章 断网断电啦 韩大娘子也有些慌,想起周满说的话,她咬了咬牙后问道:「老谭太医,若在生产前开腹,是不是能保住大人和孩子?」 老谭太医微微皱眉,「你是说把孩子取出来再缝合肚子吗?」 韩大娘子点头。 老谭太医思索许久后摇头道:「这个可不容易,虽说可用麻沸散,但韩五娘子腹中有孩子,用麻沸散危险太大,而且开腹后活下来的人可不多。」 「苏坚不就活下来了吗?」李三郎立即道:「既然他可以,五娘子自然也可以。」 老谭太医便沉吟了一下道:「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而且满京城也没人做过这样的病例。」 开腹取子从来都是在孕妇断气以后,因为这样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都更能接受一点儿。 目前别说满京城,就是整个医学歷史上也没有在孕妇还活着的时候取子,还保证人能活下来的。 韩大娘子道:「周小娘子说她可以一试。」 韩尚书闻言看向她。 韩大娘子咬了咬牙,将昨天周满说的话告诉了几人,道:「她当时看完五娘就说她生不下孩子,只有这两个办法或可一试。」 韩尚书却对第二个方法心动起来,看向老谭太医,「若是有那种可以止痛的药……」 老谭太医微微摇头,「没有用过的药,还是麻醉药,这是很危险的,我和她一样,觉得你们若选第二个方法,还不如选第一个。」 他道:「说起来,满京城论开腹术最厉害的还是她,可惜范太医不在京城,不然他们二人合作,成功率应该会更高。」 韩尚书问:「是给皇后娘娘看病的周小神医?」 韩大娘子点头,「就是她。」 韩尚书沉吟起来。 老谭太医起身道:「这或许是一线生机,但你们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她也是第一次。」 韩尚书便亲自送老谭太医出去,路上,他还是没忍住再确认一次,「真的保不住五娘子吗?」 老谭太医摇了摇头,低声道:「孩子太大了,你看她现在和以前相比一点儿不胖,肚子却那么大,吃的那么多东西都长到哪里去了?全被孩子吃了,胎位又不正,老韩,你我的交情,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和你说这些。」 「那周满……」 老谭太医轻声道:「你别看那孩子小,她在医学上还有天赋,说真的,我这一辈子也见过不少人,但像她这样医书只看一遍就能领悟,还能举一反三的,她是第一个,怕也是唯一的一个。」 「太医院里的那些人觉得她只是针灸厉害,占了女子身份的便宜,但与她共事过的人就知道,她涉略且光着呢,甭管她是用的什么手段,能把人治好就是好手段。」 老谭太医道:「远的不说,就说皇后娘娘的气疾和殷或的体弱,这二者我都是看过的,开方之妙,不在我之下。」 韩尚书道:「你对她过誉了。」 老谭太医医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好,他这是一辈子的积累,他可不信周满小小年纪能在开方上和老谭太医相提并论。 老谭太医就笑道:「那孩子总有些妙想,又走得沉稳,这一点可比我强多了,所以这不是过誉。」 韩尚书就记在了心里,把他送走后就回去找李三郎。 韩李两家虽然很不甘愿,但韩嬷嬷和老谭太医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把唯一的希望放在周满身上了。 韩尚书问韩大娘子,「昨日周小神医来看病的时候,你们可对人恭敬?」 韩大娘子道:「父亲放心,我们很恭敬的,她和一般的大夫也不一样,毕竟是功臣之后,我们不会怠慢的。」 韩尚书便点了点头,「那明天就去把人请来,我们与她好好的谈一谈,对了,此事先不要告诉五娘子。」 几人一起点头。 然后韩大娘子看了一眼沙漏后道:「父亲,昨天周满说今天会来帮忙矫正胎位的,她一般午时过后才会出诊。」 李尚书便道:「既如此,你们就在这儿用个午饭,我们慢慢的等着。」 韩尚书点头,「也好。」 而此时,满宝正在济世堂里写韩五娘子的治疗方案。 她昨天回去以后把病例拿出来和莫老师讨论过了,莫老师对这个病例很感兴趣。 比对向铭学还感兴趣。 因为在未来,自体受孕的人很少了,就是有,会有各种生产困难的病例也没有。 像韩五娘子这样的病例,莫老师恨不得亲眼来看一看,他似乎对生孩子很感兴趣。 在看过韩五娘子的数据之后,莫老师都不用想便道:「以你们那儿的医疗水准,她必死无疑。」 满宝:「所以我要怎么救她?」 「只能剖腹产,这样的身体情况,要是在我们这里,家政机器人会提醒她不宜自体受孕的,就算是怀上了,医院也会把胚胎转移到出来,可惜了。」 第1464页 满宝把话题拉回来,「可我怕麻沸散对孩子有影响,而且我没做过剖腹产手术,也没有消炎药,各种问题很多。」 于是,师生两个就从下午讨论到了晚上,又从晚上讨论到了深夜,满宝还巩固了一下矫正胎位的运动和推拿方法。 这个她一直有在学习,只是很少会用到,现在要用上了便复习一下。 除此外,满宝还特别大方的又买了两个女性拟人模特,打算回头拿来练手。 这样一来,她就有三个男性拟人模特和三个女性拟人模特l 。 满宝感受到了积分多到随便花的那种感觉,特别的爽。 至于麻药,莫老师这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不过他说他会帮忙想办法的。 其实满宝更想直接买他们的麻醉药物,她在模拟教室里看过莫老师用,特别方便,手上戴一个手环,微微一按压,手环便能根据人体的情况智能的打入麻药。 不过,那东西在商城没有卖,也不属于教学材料,满宝买不到。 满宝一边写治疗方案一边嘆气,还没写完,小芍便掀开帘子带施大郎和柳娘进来,「周小大夫,施大郎说找您有事。」 第1247章 确诊 满宝抬起头看向门口,见施大郎拉着柳娘正一脸怯笑的看着她。 虽然没到他们检查的时间,但满宝还是露出了笑容,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放到一边道:「来,请坐吧。」 见周小大夫没有不悦,夫妻俩这才松了一口气,施大郎立即扶了柳娘上前,先让她坐下,这才解释他们为何提前来了,「周小大夫,柳娘这几天越吐越厉害了,而且还吃不下东西,我觉着她就是有孕了,她还做了胎梦呢。」 柳娘连连点头,微红着脸道:「我们也知道日子短不好确诊,可这几天胃口不好,一看见吃的东西就想吐,所以……」 满宝表示明白,示意她把手伸出来。 她细细地把脉起来,他们也不止是看滑脉的,望闻问切,切脉只是其中的一个判断病情的手段而已。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柳娘的脸色,又问了她一些问题,便有八成的把握她是有孕了。 当然,她也没有轻易下论断,而是去请了陶大夫过来看。 陶大夫看过后直接对施大郎和柳娘笑道:「恭喜两位,的确是有喜了。」 夫妻俩眼睛大亮,双手就忍不住握在一起,差点就抱在了一起。 陶大夫笑眯眯的看向满宝,「也恭喜周小大夫了。」 满宝的确很高兴,毕竟是自己的病患不是? 她笑眯眯的和陶大夫道:「同喜,同喜。」 陶大夫便趁机道:「那一会儿我们吃饭的时候讨论一下这个病例呀。」 正激动的施大郎听了有些不情愿,小声道:「周小大夫,你可是说过要替我保密的。」 满宝立即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泄露病人的信息的。」 那要是他们自己知道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陶大夫便轻咳一声道:「施大郎,你媳妇的反应有些大,这样下去不行呀,吃不下东西孩子怎么能保住?一会儿我和周小大夫商量着给你们开张方子回去吃着。」 施大郎这才想起陶大夫的本事来,连纠结都没有就道:「周小大夫,您要是和陶大夫说我的病也是可以的,就是不能再告诉别人了,陶大夫,您看我们得吃点儿什么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下药,她现在是闻着东西就吐。」 保胎这种事陶大夫可比满宝熟练多了,他细细地叮嘱了一番后便又和满宝商量出一个药方来给柳娘。 其实就是徵求了一下满宝的意见,主要的方子还是陶大夫开的。 满宝看了一眼药方,等把夫妻俩送走后,俩人就保胎的各种情况和药方讨论起来。 说到自己擅长的病症,陶大夫也是滔滔不绝,俩人边说边往后院去,吃饭的时候在说,吃完饭还在说,要不是小芍提醒,满宝差点忘了还要去李府出诊呢。 于是她只能意犹未尽的告别,打算明天再继续和陶大夫讨论。 一直插不上话的丁大夫看满宝走了,这才扭头问陶大夫,「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怎么看见施大郎在排队抓药?他的药不是停了吗?」 陶大夫这才想起来他竟一直没来得及和满宝提施大郎的事,他一拍脑门道:「这话都叫她给引去了,施大郎的病算治好了,他媳妇已经确诊有孕,只可惜刚才我没能看一下他的脉,不过满宝好似给他看过了。」 丁大夫眼睛一亮,「真治好了?」 陶大夫点头,「骗你做什么,之前施大郎的脉案我还都背下来了呢,就不知道周小大夫的具体用药是怎么样的,等她明天来了问一下她。」 丁大夫连连点头,开始扒拉起手上的病患,想一下最近他可有稀奇或严重的病患可以拿出来和周小大夫互相讨论学习的。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带了小芍去李府。 依旧是韩大娘子接的她,直接送去了韩五娘子的房间。 满宝摸了摸她的脉后道:「从今天开始,我帮着你正胎位,会很辛苦,还会痛,但为了你自己着想,最好是忍耐下来。」 韩五娘子早知道自己这一胎过大不好生产了,却还不知道具体有多严重。 所以情绪还算稳定,而她又知道女子生产很难,因此在这一方面还算听话。 第1465页 满宝让人在地上铺了毯子,就扶着她跪下,开始教她纠正的姿势。 只是她肚子有点儿大,又不常运动,只是才开头就觉得痛得不行,根本趴不下去。 满宝也不勉强,只是把手放在她的肚子和腰上轻轻地安抚,轻声教她唿吸的方法。 韩大娘子和几位嬷嬷站在一旁看呆了。 别说韩大娘子了,就是韩嬷嬷和稳婆都呆了,这样的动作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很快,韩五娘子惊叫一声,几人便急忙看去。 满宝按住她道:「保持这个姿势别动,等一会儿就可以收了。」 「他,他动了。」 「我知道,」满宝道:「他在调整自己的姿势。」 很怕冷的韩五娘子最后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气还有点儿喘。满宝将她扶起来,道:「你别总是坐着和躺着,多走走。」 稳婆和伺候她的李嬷嬷立即上前扶住她,给她擦汗披衣服。 韩大娘子看了全场,问道:「这就好了?」 满宝摇头,「等她休息一下,我一会儿给她推拿一下,看能不能引着孩子再转一转。」 韩大娘子看了眼被围着的妹妹一眼,低声和满宝道:「周小娘子,我父亲想见一下你。」 韩尚书想亲自听一下满宝的开腹计划。 满宝一听这意思便知道他们肯定问过别人,此时已经很倾向于她的提议了。 于是,她便让小芍把药箱里的本子取来,直接打开给几人解释剖腹产的步骤,可以帮助韩五娘子规避的风险,以及其危险性。 韩尚书见她竟然连以后韩五娘子最好不要再生育这样的事都考虑在内了,其计划之严密大大出乎韩尚书的预料。 他问,「这些都是周小娘子一个晚上想出来的?」 满宝道:「还有一个上午,除了坐诊看的病人外,我今天上午都在写这个。」 一旁的李尚书便问,「若是周小娘子来开腹,那有多大的可能性保他们母子平安?」 第1248章 成功率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综合来算的话,三成吧。」 这个可能性很小了,但总比直接定论没有可能的老谭太医要好。 一旁的李三郎很憔悴,他问道:「若是开腹取子,有没有可能只保大人?」 满宝立即道:「要是开腹取子只保大人,那我有六成到七成的把握。」 这有点儿出乎大家的预料了,韩尚书疑惑的问,「不应该是孩子的存活率更高一点儿吗?」 满宝摇头,「要是你们不愿意开腹,想要打胎保大人是不可能的;但你们要是愿意开腹,且只要求保大人,那我能用的药就很多,别的不说,麻沸散我就敢下足量。」 韩尚书和李尚书:…… 两个人精一下就听明白了。 俩人都有些迟疑起来,一旁的李三郎立即道:「那就保大人吧,岳父,孩子没了就没了,以后纳个妾生了孩子抱到三娘膝下就是。」 韩尚书一听便嘆了一口气道:「也好,就如此吧。」 韩大娘子却道:「周小娘子,要是可以,还请尽量保住孩子。」 她道:「为了这个孩子,五娘受了很多的苦,她要是知道孩子保不住,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满宝就点头,「我会尽量的。」 然后就是商量着要做什么准备了。 开腹这样的大事当然不可能满宝一个人做,她是想请太医们帮忙的,不过她不确定韩家和李家能否接受太医进产房。 韩家和李家却没这么迂腐,人命关天了,还有什么能不能的? 不过韩大娘子觉得他们倒是觉着没什么,恐怕韩五娘子不是很同意,于是问道:「周小娘子,不是您做吗,既如此,不如让丫头伺候着,太医们则在门外帮忙?」 满宝问:「你们家能请几个太医来呀?」 韩大娘子便看向父亲。 韩尚书便道:「除了老谭太医外,还有一位刘太医。」 满宝就点头道:「行吧,我知道了,回头我看能不能请医女帮忙,到时候还请韩尚书出面请两位太医来商量商量。」 到那天各人负责什么事都要讨论好,而且她也想问一问两位太医,遇到这样的病症,他们通常都是怎么处理的。 如果手术顺利,还有后续的治疗呢,这个也很要紧。 然后,她还得准备手术中的各种东西,李家和韩家也得准备一些药物…… 满宝的小脑袋开始噼里啪啦的规划起来,然后先给列出来一串东西,比如,她需要一个空空的房间,里面不需要什么东西,就放个可以让病人躺着的木榻,有些桌子椅子就好。 这些东西可以慢慢准备,还有各种药材,不过她决定一会儿回去和莫老师商量一下,明天再去找陶大夫他们讨论讨论。 她现在是斗志满满,但韩家和李家的情绪却都不太高,因为她给的成功率太低了。 但除了周满,他们又别无选择,因为别人连她的这点成功率都没有。 满宝没有再给韩五娘子做推拿,既然都要开腹了,就没必要让她受那个苦了,不过她依旧让她第二天做那些矫正动作,还指导了一下稳婆,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确认她们学会后才走。 多运动运动总是好的,这个操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 第1466页 依旧是韩大娘子把满宝送出去,这一次韩大娘子没有给她诊费,满宝也不在意。 她现在对这些高门大户的做派已经很熟悉了,知道他们是不会在钱这种事上亏待医者的。 满宝让小芍直接送她回家,她先去马厩里和赤骥培养一下感情,餵它一把豆子,这才回屋放下书箱去找庄先生听课。 今天是她学习新课文的时间。 等她学完新课文,写完作业便回屋去找莫老师了。 莫老师的时间和手中能用的资源可比满宝多多了,他给了满宝一个好几个方子,都是麻醉方子,他道:「这都是从古书上找出来的,我这边也在做试验,但用到的很多药材我这边都没有,你想办法买到寄给我,我看看试验效果。」 他道:「因为一些药材已经湮灭在歷史的长河中,所以这些药剂没有录入拟人模特的系统,它不能给你用药建议……」 「可这几个药材我也没听说过呀。」满宝一边看着邮箱里的方子,一边给莫老师回话,「我把药名都背下来了,这几个从没听说过。」 莫老师没想到他们那里也没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道:「那你把你们麻药的方子给我,我找人讨论讨论你的方子。」 满宝应下,想了想后写了两个方子过去。 这两个方子,一个是从范太医那里得的,基本上是这个时代通常用的那一个,只是剂量的多少而已。 还有一个则是在百科馆内的一本中医发展史上找出来的,据说是古代流传下来的,已经验证过的最有效的中医麻醉药方了。 这个药方莫老师当然也知道,当初那本书还是他推荐满宝去看的。 他问道:「这张药方上的药材你们那里都有吗?」 「都有。」满宝研究过,虽然有两个药名不一样,但她还是找到了,她原计划给向铭学接脚筋时就用这一个麻药的。 莫老师很满意,道:「我这里缺四个药材,是我们这里没有的,你找来给我,你那里不好做试验,我来做。」 满宝应下,记下了他发过来的药名。 莫老师不断的给满宝发资料,系统叮叮作响,他道:「因为药材的缺失,这些药剂的作用数据没有输入拟人模特中,所以一时还不能确定这些药剂对孕妇和胎儿的影响情况,你现在已经决定要剖腹了吗?」 「病人家属已经答应了。」 「那你要做的事就多了,」这一刻,莫老师也觉得主系统的限制太多了,不然他直接给满宝一个麻醉手环就好了,哪用现在这么愁心这个。 没想到,他们最大的障碍不是术中,也不是术后,竟然是术前麻醉。 莫老师嘆息了一声后便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给你发的是我今天在古籍上找到的一个针灸麻醉的资料,你可以看一看,记录的不是很详细,但这个技术是二十二世纪普遍应用于戒毒、癌症疼痛、风湿疼痛,包括治疗抑郁症的一种非药物麻醉术。」 第1249章 针灸止痛术 满宝惊奇不已,「针灸能止痛我知道,可那只是减轻痛苦而已,还不足以达到麻醉的效果吧?」 「是不可以,但如果和药剂结合的话会发挥得更好的,」莫老师道:「我今天找了几个同事研究,我们都觉得,结合针灸可以减少麻醉药剂的使用,这对产妇和孩子都是很好的保护,你先研究研究我发给你的资料,不懂的再问我,对了,先把药买了给我。」 说完又忍不住道:「满宝啊,你不能只专注学医,药材也是植物,你既然是收录植物系统的宿主,为何不把那些药材都收录了呢?那样这边研究出来了,我就能直接购买,也就不用你邮寄了。」 免得还得听她念叨邮费贵。 满宝就给自己辩解,「那些药材都炮制过了,有活性的我都收录了,那没活性的,我有什么办法?」 她道,「我也很努力的,不信你问科科,我一直有和郑大掌柜说,让採药人送一些活的药材进来,可京城的济世堂都是直接进炮制好的药材,根本不收散药,层层传递下去,谁也不愿意给我送新鲜的药材进来,唉,只能等我再长大一点儿,以后天南海北的去找那些药农收录了。」 莫老师没多想,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她。 只有科科一点儿声音都不吱。 这完全就是宿主的藉口,她之前沉溺于搞垮益州王,它因为她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所以什么都没说。 但现在她又沉迷于各种病例,根本想不起来收录东西。 要不是之前她和白善落水花去了太多积分,恐怕她还捨不得收录马呢,因为她钱变少了呀。 满宝是坚决不承认这一点儿的,但她似乎也感受到了科科的怨念,于是她一边支付积分让科科列印资料,一边承诺道:「明天我要进宫给皇后扎针,到时候一定和小安公公买些花花草草的给你收录。」 科科一点波澜都没有的应下了。 满宝就把列印好,还装订成一本书的资料拿出来,见它上面没名字,就提笔自己在上面加了四个字——针灸麻醉。 满宝看了看后问科科,「你看,这看着像不像古籍?」 「不像,你见过这么新的古籍吗?」科科道:「而且那封面上的字迹一看就是你的。」 满宝这才想起自己失策了,「唉」了一声道:「算了,反正这书也我自己看而已。」 第1467页 满宝退出了系统,拿着书打算去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书,因为这会儿天气是真的冷了,在屋里冷飕飕的,趁着太阳还好得赶紧晒一晒。 结果她才在院子的桌子上准备好笔墨纸砚,打算边看书边做点儿笔记,白善和白二郎就下学跑回来了。 白善直接约满宝,「你去跑马吗?」 满宝略有些心动,她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的书,挣扎道:「上哪儿跑呀,外面都是人。」 「我们可以绕着街道跑一圈,走到二柳巷那里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再沿着河流往下,再转一圈回来。」白善看出她心动了,便道:「你昨天回来就说韩大娘子送的马鞍可以用了,今天大吉就给装上了,你不想试试吗?」 满宝就把东西一收,「行,我们去跑一圈。」 不过她给自己找了理由,「我今天下午看了好久的书,正好让眼睛休息休息。」 觉得满宝在屋里睡了半天的向铭学:…… 于是三人把书篮放下,把东西收好,便拿了自己的马鞭冲着马厩跑去了。 大吉早给他们套好马了,自己也牵了一匹高大的成马出来等着。 这是他们套马车的马。 四人牵出马去,三个小的在前面,纷纷爬上马,大吉则骑马走在最后面看着他们。 白善他们三个在七里村的时候都学过马,自然也自己跑过,但在村里跑和在城里跑还是不一样的。 村里可没这么多人,大家学马的时候又是秋后,那时候田地里可没粮食,大家可以放开了跑。 后来冬小麦种下去,大家就略微收敛着跑,除了麦地,其他地方也任由他们浪去。 可现在上了街,到处都是人,这会儿又都是大家下学下班回去准备做饭的时候,街上好多逛街买菜的人。 三个人雀跃的心情到了街上便一滞,只能坐在马上拉住马,让它小步往前跑,然后更颠了。 快马不颠,满宝觉得还不如让它慢慢走呢。 很显然,白善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拉住了马,开始让它慢慢走,见前面白二郎嘚啵嘚啵的跑出好远一段距离,连忙叫道:「白二,你慢些吧,一会儿我们要被分开了。」 白二郎回头看他们,这才发现他们三个落后了很多,他不高兴了,叫道:「你们也太慢了吧,快点儿呀,到了河边人就少了。」 才怪呢! 四人骑马到了河边一看,沿岸都是人,比之大街上还不如,因为大街至少路够宽呀,还有车道,这里可没有。 于是他们连调头回去走另外一条路都不行,只能顺着人群往下,然后一脸沮丧的到二柳巷。 刘老夫人见他们这样失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拉着满宝道:「你们呀,跑马要去郊外,或去马场,在城里跑有什么趣味?」 满宝道:「我们时间也不够出城呀。」 「那就下次休沐了再去,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郑氏端了一盘点心来给他们吃,笑道:「我们正说等你们休沐了一起去玄都观里打蘸呢。」 这个满宝熟,每年入冬她娘都要带她上道观打蘸的,她连连点头,「好呀,我们一起去。」 白善和白二郎也没什么意见。 郑氏满足了,开始计划起那天该带些什么东西上道观。 刘老夫人让他们在这里吃晚食,派了一个下人过去常青巷和庄先生说一声。 二柳巷和常青巷相聚并不远,走路快的话也只一刻钟而已,白善他们为了享受骑马,非得绕上一大圈过来,结果愣是骑了三刻钟才到。 郑氏都不太明白他们这到底是图的什么。 郑氏见满宝身上还是去年的旧衣,手腕都快露出来一截了,显然是长高了,便把她拉到屋里,拿出两套她做好的衣服在她身上比划,笑道:「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你家里给你做的衣服是不是薄了些?」 满宝不好意思的笑,「我大嫂不知道京城比村里冷的快,所以托你们带来的都是秋天的衣裳。」 郑氏觉得她到底年小,还是不太会照顾自己,将两套衣服都比过以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合适,不用改了,一会儿我包好了你就拿回去。」 满宝好奇的问:「郑姨,白善和白二没有吗?」 「他们的也有,已经交给下人带过去了,你是姑娘家,和他们不一样,」她道:「你的衣裳怎么能过那些下人的手呢?」 郑氏喜滋滋的拿出一个盒子,将满宝拉到身前坐下,摸了摸她的揪揪道:「女孩子就该精緻些,你看看你,眼见着就要满十三了,怎么还是梳这样的头髮?来,我帮你梳个好看点儿的头髮。」 第1250章 长大啦 满宝一直是这样的髮型,小的时候她头髮短,不用打理,六岁以后家里开始给她留长髮,一直是大嫂给她梳头髮的。 后来她去益州上学,开始自己学着梳,因为头绳不太好用,她最后是去系统里买了好些跟头绳颜色相近的新头绳,科科那个时代的头绳特别好用,紧松有致,就算她手艺比不上大嫂,那也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 结了揪揪,再往上插一两朵好看的珠花就行。 她这样的年纪,皇后赏的朱钗什么的全用不上。 郑氏帮她把头髮解开,觉得她的头绳有些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现在外头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这头绳样式看着和外面的差不多,就是可松可紧而已。 第1468页 她在打扮上很有天赋,很快就知道这头绳要怎么用最好了。 她将满宝的头髮披散下来,开始编小辫子,盒子里都是她给打的小珠花,有些珠子是用彩带编着,她挑了几样合适的给满宝扎上,微微退后一看,满意得不行。 「就是这样才好看。」 满宝在铜镜里看了看,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也知道比她之前扎的好看多了。 没有女孩子是不爱美的,满宝高兴的笑起来,摸了摸头髮道:「真好看。」 「出去给他们看看。」 满宝就跑出去看他们看。 白善正陪着祖母说话,顺便等着吃晚食呢,一抬头见满宝从屋里跑出来,一时呆住了。 刘老夫人见状回头过来看,看到满宝的打扮微微一笑,招手道:「女孩子就该这样,你看,这样多好看呀?」 满宝乐陶陶的上前,问白善和白二郎:「好看吗?」 白善微红着脸点头。 白二郎看了看后点头,「是挺好看的,但你会梳吗?」 满宝:「不会。」 白二郎就摊手,所以有什么用呢? 她总不能每天出门前都跑过来一趟,先把头髮梳好了才出门吧。 郑氏看了白善一眼后笑道:「一会儿我教你,这个不难的。」 满宝点头,她觉得学会了碰上休沐日她便这么梳,平时还是算了吧,时间有点儿不够。 吃过晚食,郑氏就起身送三个孩子出门,她看了一眼天边落日的余晖,叮嘱三人道:「直接回家去,可不能再四处乱逛了。」 三人应下,乖乖的回家去了。 庄先生对满宝的新打扮也是赞誉有加,颔首道:「满宝也长大了。」 从饭馆回到家的周立君连连点头,「小姑越来越漂亮了。」 然后晚上满宝就长大了,她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还是科科提醒她,她的激素变化得有点儿大,她才察觉到不对。 作为医者,她太了解这点儿了,所以她只慌乱了一下下就冷静了下来。 她往外看了一眼乌黑的夜色,觉得此时去找周立君不太合适,会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惊动起来的。 于是满宝开始上商城,将她早放在购物车里的东西全买了。 她看过莫老师给的动漫宣传片,知道这些东西要怎么用。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满宝就自己折腾好了,然后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难受,迷迷煳煳的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她照常醒来,洗漱过后便照常拎着药箱去济世堂。 一直等着肚子疼的满宝一点儿感觉也没有的到了药铺,微微还有些失望呢。 满宝失望的踩着马凳下车,大吉不由看了她一眼后问,「满小姐,您怎么了?」 满宝摇头,「我就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挺好的了。」 大吉:……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一脸失望? 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满宝其实是很想以此为藉口和药铺请两天假的,正好可以试一试开腹的手术。 满宝从大吉手里接过药箱,一脸深沉的道:「你不懂。」 他是不懂,大吉突然抬头看向前方,与此同时,一声饱含着各种感情的声音在满宝耳边炸响,「周小大夫——」 声音之大让满宝吓了一大跳,她抬头看去,就见窦老太太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周小大夫,多谢你治好了我侄孙啊。」 满宝「啊?」了一声,连忙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治病本就是我等之责嘛。」 但窦老太太根本不听她说什么,感谢她过后就高兴的转身过去让两个孙子点了他们带来的炮竹,直接在济世堂门前噼里啪啦的烧起来。 满宝:…… 郑大掌柜背着手气定神闲的走出来,满意的点了点头,还和满宝招了笑道:「周小大夫来了,快来,快来,这一大早的,窦大娘就给药铺送了好些吃的东西来,都是感谢你治好了她侄孙的。」 满宝上前,窦老太太已经在热情的和围观的人宣扬周小神医是怎么治好了她侄孙的,现在,她侄孙媳妇已经怀孕,明年这时候孩子应该都满百日了,到时候她要再来感谢周小神医一次…… 满宝站在郑大掌柜身边,看了一眼摆在大堂正中的一张桌子上的一包红糖,一包点心和一包红枣,她忍不住怀疑的看着郑大掌柜,压低了声音问:「大掌柜,您让她这么做的?」 「胡说,」郑大掌柜同样压低了声音,脸上还带着笑容一脸亲切的看着前方,嘴巴微动的道:「这些都是他们自愿送的,我一个药铺的大掌柜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呢?」 满宝:「可我记得咱的大堂以前是没有桌子的……」 而且那红糖,红枣,她总是觉着怎么看怎么眼熟…… 郑大掌柜轻咳一声道:「人家提着礼物上门感谢,我总不能把人轰出去不是?这事传出去也是一件美谈嘛,所以我就让人把礼物摆出来了。」 丁大夫也站到了满宝身边,微微颔首道:「不错,多好的机会啊,周小大夫就只管笑着接受就好。」 没错,郑大掌柜暗道:没见隔壁的保和医馆和对面的百草堂眼睛都快要红了吗? 窦老太太实实在在的感谢了一番满宝,但满宝总觉得哪儿不太对,等在诊室里坐下,她才想通,「怎么是窦老太太带着她两个孙子来?施家人呢?」 第1469页 小芍就笑道:「您不知道,窦老太太还为之前施大郎用她孙子看病这事儿生气呢,所以这次特意带了点心和炮竹来感谢您。」 满宝:……所以红糖和红枣果然是郑大掌柜给加上去的? 第1251章 请 在继施大郎实力坑过自家表哥窦大郎以后,窦老太太再以实力把侄孙坑了回去。 郑大掌柜心满意足的送走窦老太太,然后就拎着三包东西进了满宝的诊室,将东西都送给她,「这些都是窦老太太送来给你的。」 满宝到不推辞,她现在正用得上,于是都收了,她还拆看纸包看了一眼,越发肯定了,「这就是我们药铺的红糖吧?」 「这天下的红糖都一个样儿,你怎么分出来的?」 满宝抬头看向郑大掌柜才要说,郑大掌柜就阻止了她,「行了,你把桌子收拾收拾准备看病吧,有病人来了。」 满宝便略过了此事。 满宝再度名扬京城,当然,目前热闹还只在这一条街内,但想来用不了多少功夫满京城就都应该知道了。 倒不是京城的百姓都那么爱八卦,出点儿热闹就传得满天下都是,而是施大郎的这病有点儿特殊。 太能满足人八卦的心理了。 连差不多参与了全程治疗的丁大夫和陶大夫等人都忍不住私下讨论,「你们说,这施家和窦家私下不会打起来吧?」 一旁陶大夫的药童听了道:「不会的。」 他道:「听说昨天窦大娘就提了红糖和鸡蛋回娘家去了,施大郎又是窦大娘介绍过来看病的,施家感激得不行呢。」 陶大夫略想了想后也点头,「也是,这事论起来还是施大郎先有不是,他姑婆好心介绍他过来看病,他倒好,先坑起他表哥来了。」 「好在病已经治好了,不过几天谈资而已,」丁大夫说到这里轻咳一声,扭头和满宝道:「周小大夫,我这也有一个病人,这肾元有点儿弱,我介绍他给你看看?」 满宝问:「谁呀?」 「一个客商,姓万,」他道:「快四十了,只生了两个女儿,还是年轻时候生的,儿子一个都没有,他现在心急得很,说再生不出儿子,就得让女儿招赘了。」 满宝道:「我这是治不育,不是治生男生女呀。」 「他两个女儿,一个现在十六岁,一个十五岁,自生了这两个女儿后就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了,我摸过他的脉,和施大郎差不多的毛病,肾虚精弱,你要不先看看他的脉?」 满宝点头,「行,明天让他来吧,我一会儿要出诊。」 她没说她要去哪儿出诊,但丁大夫他们都知道,她要乔装进宫去。 现在,她扮太监进宫给皇后看病的事就是掩耳盗铃,宫里宫外,恐怕除了太后还被蒙在鼓里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所以大家默契的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满宝和他们聊着天儿,大堂里又进来了几个病人,四个大夫把病人们一分,看完以后还要抽出手来帮忙整理一下药材,做一些药膏,药丸子之类,就这么轻松的到了午时。 东宫的人来接满宝。 满宝早自己在后院休息的房间里换了内监的衣服,然后提着一个空篮子便走。 她现在进宫都不带药箱了,一切东西都是皇后宫里齐备的,特别轻松方便。 到了宫门口,满宝照例低着头让侍卫们检查。 侍卫们检查了一下空篮子,便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他们进去了。 论腐朽是如何产生的? 就是权利和私心衍生出来的。 满宝一路上跟着内监到了太极殿,皇后和太医院的医女已经在等着了,满宝依旧是一边扎针,一边给皇后的医女解说。 等把针扎完,皇后也睡着了。 太子一共给满宝找了两个医女,一位是刘医女,一位是萧医女。 萧医女是萧院正的女儿,为庶女,十三岁就被选入宫中,主要是在太医院里打下手,有时候太医们不好给后宫嫔妃和公主做的治疗,医女会听从吩咐执行。 而刘医女是刘太医的孙女,她是嫡女,不过她的父亲是庶子,本来,她是不应该进宫的,就算她父亲是庶子,但她是嫡女呀。 不过她似乎很喜欢医术,她想进宫当医女,刘太医便让她来了。 满宝也更喜欢指点她,因为她学得比较快,而且会问。 扎完针,皇后便迷迷煳煳的睡着了,满宝和两位医女退出帐子,满宝检查了一下她们的功课,其实就是考她们穴位,看她们记得怎么样了。 穴位,得在身上指出来,找到正确的点儿才算是掌握了。 刘医女和萧医女都还算用心,俩人互相在对方身上找穴位给满宝看,满宝指出几点不足之处后便又教了她们几点新的,让复述一遍,知道她们基本掌握后便沖她们甜美的一笑。 刘医女和萧医女:…… 俩人心中有些不安。 满宝小声问道:「上次你们不是说,你们每月也都有探亲假的吗?」 俩人迟疑着点头。 和太医院的太医们不一样,医女都是要住在宫里的,不过她们和宫女又有一些区别,她们虽住在宫中,但每月都可以回家三天,与父母享受天伦之乐。 满宝道:「那你们能不能调假?」 俩人眨眨眼,看了一眼站在皇后床前认真看着皇后的尚姑姑后低声问道:「周小大夫是有事让我们做吗?」 第1470页 满宝便露出大大地笑容道:「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她道:「我手上有个病人,大约还有两月就要生产了,嗯,这样算的话,应该是年前生产,不过她坏相不好,得剖腹产,我想到时请你们帮个忙,给我打个下手。」 刘医女和萧医女惊得不行,问道:「人还没开始生产便要剖腹取子了?」 这,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满宝见她们误会了,连忙解释她的剖腹和剖腹取子是不一样的。 两位医女这才松了一口气。 满宝低声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尽管放心,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后果都是我来承担的。」 不过她也已经和李家韩家说清楚了,就算是失败,她也不觉得韩李两家会怪她,不过死在她手上的病人还没有呢,她暂时还不希望开了先河,所以这事还是得细细地计划起来呀,晚上回去就准备第一次剖腹产吧。 第1252章 名满京城 满宝在殿里说的话,做的事自然是瞒不过皇后去的,所以满宝才完成了新一轮的治疗告辞出宫去,皇后在殿内就知道了。 满宝拎着个空篮子,里面装了些皇后送她的点心。就算她进出宫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但藉口还是要给的。 比如拎个篮子出门採购呀,下次进宫时再拎个篮子进门,甭管里头是空的,还是满的,反正她手上提了东西,就算是採买进来了。 没错,守门的侍卫们就是这么「玩忽职守」。 满宝拎着个篮子跟在一个小宫女的身后往外走,还没走出太极殿,她就停下了脚步。 看到蹲在花坛里的人,满宝脸上露出笑容,和小宫女打了一个招唿便迎上去,「小安公公——」 一个和白二郎差不多大的内侍抬起头来对满宝一笑,略有些侷促的挪了挪步子,憋了半天后憋出来一句,「小周公公?」 满宝乐颠颠的点头,蹲下去和他一起看花坛里的花花草草,「天气冷了,这些花草都有些不好了呀。」 小安公公:…… 满宝轻咳一声道:「我帮你除除草?」 小安公公:「……不用了,我都已经除完了。」 他拿出几株完好的花草,睁眼说瞎话道:「你看,这些就是除下来的草。」 满宝看了看它们,又抬头看了看小安公公,忍不住嘆息,「小安公公,你怎么作假也不会呀,你可以把它们弄残一点儿的,你直接拔这么好的给我,被管事的知道了要罚你的。」 她左右看了看,挪了挪位置,挡住那个小宫女的视线,将一个荷包塞给小安公公,「下次别这么粗心了,植物是很容易存活的,大部分植物都可以扦插,所以你不必整株都挖了,你可以取些枝叶给我,反正你们也要修剪花草枝叶的不是吗?」 小安公公:……不是,谁会在大冬天的时候修剪枝叶呀?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满宝就将那几株花草放到篮子里,然后悄悄的指了几株科科扫描出来的植物小声道:「我下次要它们的。」 小安公公看了一眼,不就是兔儿花和醉蝶吗? 他实在不明白周小大夫为什么要这些花花草草,难道能做药吗? 看着很普通呀,还没牡丹花好看呢。不过小安公公还是点头应下了。 满宝这才心满意足的提着篮子走了。 小宫女也不在意,周小大夫每次进宫看病后都要在太极殿的花园子里走一走,有时候盯着一株草都能盯上半天,她早已经习惯了。 她就是这么和小安公公熟的。 等满宝走了,小安公公便带了满宝给的荷包去侧殿,尚姑姑正好过来,他便弯腰双手将荷包奉上去。 尚姑姑打开看了,里面是一个五两的小银锭。 尚姑姑忍不住笑了笑,将银锭装回去还给他,问道:「周小大夫说什么?」 「周小大夫让我小心些,下次不要挖整株的,说植物都很能活,大多都可以扦插,所以让我折些枝叶就可以。」小安公公低着头道:「她下次要兔耳草和醉蝶。」 尚姑姑点了点头后道:「知道了,那你下次便折些枝叶给她,带些根儿就行,不必整株都挖了。」 小安公公松了一口气,捧着荷包躬身退下。 尚姑姑这才去和皇后汇报。 皇后正在喝水,闻言笑道:「上次明达来的时候还念叨呢,说周满一早就惦记上了宫里的花花草草。」 尚姑姑笑道:「听说周小大夫打小就有这个爱好,路上看到不认识的花花草草都要挖了研究,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医术才学得这么好。」 皇后点了点头,问道:「她说的要剖腹取子的人家是谁家?」 尚姑姑低头道:「好似是雍州李家的三太太,他家请过刘太医去看,情况似乎有些不好。」 皇后便嘆息一声道:「女子生产是困难许多。」 正说着话,一个内侍快步的从外进来,皇后看见他便问,「什么事这么急?」 内侍迟疑了一下便跪到地上小声道:「娘娘,今日外面有些传言,说周小大夫治好了一个男子的不育症,使其妻有孕了。」 皇后惊得站起来,急切的问道:「消息准确吗?」 「外面都这么传的。」 皇后便道:「你去打听清楚来,问清楚那病人是什么情况,一直怀不上孩子吗?」 第1471页 皇后有些懊恼,「刚才应该留她多说一会儿话的。」 尚姑姑:……他们倒是想留,但周小大夫一心只想着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呀。 风声已经悄悄的传遍了京城,施大郎将又一波亲朋送走,很是心累的蹲在院子里不说话了。 施大娘没觉得有什么,她没怎么用心的安慰了一句,「反正你病都治好了,知道就知道吧,有什么要紧?」 施大郎觉得脸火辣辣的,背过身去不看他娘,他爹则吭哧了一声道:「你活该,谁让你用你表哥的名字的?昨天你姑婆还给你送红糖和鸡蛋来了呢。」 施大郎嘟囔道:「我不就是头脑一热吗?」 不过这会儿说这些也没用了,现在肯定传得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而他总不能为这事就跟姑婆家绝交吧? 他就是想,也得他爹娘同意啊。 施大娘老两口当然是不同意的,于是两家继续亲亲热热的当着亲戚。 济世堂又热闹了许多,当然这次热闹不是因为病人变多了,而是来打探消息的下人变多了。 这种难言之隐,没钱的人家暂时还没想着来找大夫看病,有钱的人家自然不可能自己跑来,所以便派了下人来打听。 甭管有没有生过孩子的,凡是觉得自己肾虚的,都想要请医问药,但一想到看病的大夫是个十来岁的姑娘,这种想法又停顿了一下,就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之中,大家决定还是让下人去打听打听吧。 东宫里的太子妃也派了人去打听,她悄悄和宫人道:「仔细打听一下那施大郎的脉案,最好能抄一份回来。」 邳国公府也是这么考虑的,邳国公甚至亲自吩咐管家去办这件事,「悄悄的去,拿到脉案立即回来。」 第1253章 模拟 满宝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因为她从皇宫里出来以后直接去了济世堂拿上自己的药箱,买了莫老师需要的药材后便回家去了。 满宝将药材邮寄给莫老师,然后就出去读书换一下脑子,又休息了一会儿,看了一下时间,便活动了一下手指进入系统,她选了一个女性拟人模特,然后将韩五娘子的数据上传。 直接略过麻醉过程,用系统自带的麻醉数据进行麻醉,然后把她的手术器械都拿出来摆好。 满宝将手消毒过,她沉了一口气,这就捏了手术刀开始…… 等满宝从系统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吃晚食的时候了,白善正在书房里看书,白二郎竟也在书房里埋头苦写。 满宝一脸沉思的走进书房,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写起来,手术还算顺利,就是一开始没有经验,口子开的好像有点儿大。 但后期缝合的还算顺利,毕竟她现在可是能缝合肌腱的人了。 满宝一边做着手指操,一边沉思,所以最要紧的还是在麻醉上,得保证麻醉不出意外,最好能够不伤害到孩子。 术后的恢復…… 满宝抬头看了眼窗外,好在现在是冬天,伤口不易发炎,其实对病人是很友好的,再注意一点儿…… 满宝在心里规划着名,决定晚上和莫老师讨论一下今天她录下来的手术视频,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反正她现在手中模特有的是,可以放着观察一下伤口癒合的情况,另外两个可以接着做。 满宝在心里做着规划,这才握了握手后提笔将今天这场手术的不足之处写下来。 白二郎大喊一声,重重的放下笔后欢快的叫了一声,「总算是写完了,白善,快来看一下我写的新章节。」 白善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的书,记下几句话后才道:「放着吧,我吃完饭再看。」 白二郎就放在一旁,往外看,很是心动,「想去玩儿了,我们好像许久不出去玩了。」 满宝便抬头数了数日子后道:「还有四天就休沐了,到时候再出去玩吧,对了,明天该殷或扎针了,记得让他过来。」 没错,满宝现在太忙了,她都不去殷家给殷或看病了,而是让殷或来找他。 自从暴露以后,殷或找满宝看病也不再遮遮掩掩,她开的药光明正大的吃,扎针自然也是光明正大的过来。 而从殷礼回京后,他们总觉得殷或就更自由了,虽然跟在他身边的人多了一个,但有时候就是在外面的时间晚了,他也不再急着往家里赶了。 白善记下了。 他将自己的书放下,揉了揉眼周让眼睛放松一下,这才问道:「大吉说你又名满京城了?」 满宝有点儿自得的谦虚道:「也没有啦,那个病例其实也并不是很难的,都是窦老太太太过激动给宣传的。」 白善道:「施大郎的病症倒和太子的有些像,既然你能治好他,是不是也能治好太子?」 满宝这才回过神来,她歪着头想了想道:「我没看过太子的脉案。」 白善点了点头,道:「你这两天出入小心点儿,明天大吉接送我们时多带几个人吧。」 他道:「太子是国本,他的身体情况影响颇大,恐怕要有人来找你了。」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问,「这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白善拍了他脑袋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傻子,太子也不能生孩子,你说有关系没关系?」 如今想找满宝的人还真挺多,包括已经定了离京日子的三皇子,更别说站队的两方阵营了。 第1472页 可惜他们的速度太慢,收到消息赶到济世堂的时候,满宝已经回家,不接诊了。 于是想打听消息的人只能把目光落在丁大夫和陶大夫等人身上。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柳娘被确诊时,郑大掌柜就将药铺的大夫和伙计们都集中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儿,叮嘱过不能露出一点儿脉案的信息。 当然,满宝不在这个会上,因为郑大掌柜知道,人家的目标就是她,到那时人家才不会问她脉案呢。 或者说,肯定不止是问脉案。 所以进济世堂里打探的人,除了知道施大郎的确不育,然后现在治好了以外,啥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郑太医晚上回家时就去找了他大哥,道:「今日萧院正被陛下叫去了,萧院正回来后问我和刘太医,之前不是说要和周小大夫一起接脚筋吗?」 「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实话实说了,太后如今病着,太医院很忙,我和刘太医都脱不开身,事情便暂且搁置下来了。」 郑太医灌了一杯茶后道:「萧院正就将和我刘太医从值守的名单中除去了,让我们去做和周小大夫的病例。」 郑大掌柜道:「这是想让你和刘太医打听消息呢。」 郑太医点头,他看向郑大掌柜,低声问道:「大哥,你看那施大郎的脉案和太子的脉案……」 郑大掌柜没好气的道:「我这儿倒是有施大郎的脉案,但你有太子的脉案吗?」 这个还真没有,太子一直是萧院正给看的,那种机密事儿,他自然是接触不到的。 「可看着真有点儿像呀。」 「亏你还是大夫呢,这人和人不一样,怎么能靠像来下定论?」郑大掌柜道:「这件事我们不急,心急容易出乱子,宫里真的心动,肯定会来找周小大夫的,她现在每隔两天还要进宫给皇后扎一次针不是吗?」 「改了,改成三天了,」郑太医道:「说是病情稳定了不少,加上又改了药方,现在好多了。」 郑大掌柜便点头,「今天刚进过,那我们再等三天就知道宫里的意思了,太子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太子还真不急,他是最后收到消息的人,因为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事。 他知道还是因为撞到了去济世堂的宫人回来和太子妃汇报消息,这才知道的。 当然,他是偶然撞见,还是被「偶然」撞见,那就不一定了。 反正他从太子妃那里知道了始末,然后他不太在意的挥手道:「何必这样麻烦?你想知道,等下次她进宫给母后扎针的时候,你问她一声不就好了?」 第1254章 不想 太子妃就斟酌的道:「那也要她看过殿下的脉案才好,听说周小大夫是个谨慎的人,不看过脉案,从不轻易下结论的。」 太子就扭头看着太子妃,脸色不太好看。 太子妃微微低着头,静静地等着。 半响,太子冷哼一声,起身将椅子踢到,甩袖便走。 太子妃嘆了一口气,一旁的心腹宫女担忧的看着她。 太子妃摇了摇头道:「不要紧,他肯发脾气那还是好的,他这是应下了,吩咐下去,宫里这两天伺候的人小心点儿,别粗手笨脚的触了殿下的霉头。」 宫女应了一声后退下。 太子发脾气就喜欢砸东西,还喜欢提着剑去校武场找人比试,却很少会对宫人动手,所以虽然知道太子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但东宫的气氛也没有很紧绷。 但太子还没见到满宝,郑太医和刘太医就先找上了满宝,俩人表示,他们已经抽出空来,可以讨论一下之前她提议的脚筋手术了。 正在学习针灸麻醉的满宝一听,高兴了,当即便收了书请他们上门一起对向铭学会诊。 一直留在他们家里蹭书看的向铭学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他还有些紧张,结果郑太医和刘太医只是来看脚而已,并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 虽然身上带了别的任务,但刘太医并不太想牵涉其中,他年纪大了,只想平安的等到致仕,太子不育的事是公开的秘密。 但就算公开了,那也是个秘密,一旦参与进去,就跟参与夺嫡差不多了。 计太医为什么被砍? 他能力不足,言语不慎是一方面,但也有他更亲近三皇子的原因在。 可计太医也很冤啊,这种事怎么算? 在三皇子和太子还没闹得眼赤脸红前,计太医就常给三皇子看病。他们太医院里的太医就这么多。 三皇子觉得计太医好,便每次生病都点他,他们是大夫,却也是人,患者想和你搞好关系,他们当然会回以善意,结果一来二去身上就被贴了三皇子的标籤。 好比萧院正,他常给皇后看病,太子的病情更一直是他主治,因此许多人便觉得他是太子一党。 三皇子不止一次的想要把萧院正拉下来换上他的人。 可刘太医看得很清楚,不论是萧院正,还是计太医,他们都不想参与夺嫡之争,基本上都是被人推着往前走。 他们就是大夫,就好好的看病不好吗? 这一次太后病重,萧院正一直在尽力救治,但太后的人就是觉得萧院正不尽心,甚至怀疑太后的病迟迟没有好转是萧院正搞得鬼。 认为他是受了皇帝指派拖着太后的病,所以萧院正开的药方总是被反覆斟酌,有时候太后身边伺候的宫人宁愿把药倒了也不给太后喝…… 第1473页 作为萧院正下手的刘太医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时,心中只有无奈。 只有他们这一批太医和天知道太后的病到底有多重,他们为了救人付出了多少心力。 他们有很多委屈,偏说了也没人信,也不能说,怎么办呢? 只能忍着呗,难道还能辞官回家吗? 所以被派来和周满搞好关系,再打探治疗太子的方法……他并不是很热衷。 不过,他对接脚筋还挺感兴趣的。 郑太医则是不必要打探,因为满宝的脉案,甚至开的药方,郑大掌柜那里都知道,他想看也简单,满宝并不会拒绝他。 但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就是了,郑家也在考虑是否要参与其中。 参与以后又要参与得多深。 这里面的事太复杂了,也就只有满宝,一心只念着动手术接脚筋了。 郑太医和刘太医检查过向铭学的脚和身体情况,讨论了一下后道:「水肿已经消了,但这脚筋太细,周小大夫果然能缝合?」 满宝想了想后道:「有一种镜子可以放大东西……」 刘太医,「水晶镜?」 郑太医咋舌,「这东西宫里倒是有,但极其贵重,我们怎么借得来?」 满宝眨了眨眼,将放大镜这三个字咽了回去,问道:「皇宫里有啊。」 郑太医怀疑的看着她,「难道周小大夫也有?」 满宝轻咳一声道:「我有的不是水晶镜,但也差不多了,的确可以放大东西。」 她就说嘛,为什么商城里的生物放大镜这么便宜,收的科技罚点也不多,原来这个世界有类似的了。 虽然没有制造技术,却功能类似,所以罚款不多? 满宝心里这么想着,科科便解释道:「你买的那放大镜就是未来幼儿园小朋友买了来四处玩的,是真的不值钱。」 有本事,你买超精微生物仪…… 满宝没本事,所以她只买了未来幼儿园小朋友玩的生物放大镜,但她觉得很好用。 在系统里做的五次肌腱手术,她都是用的这面镜子辅助。 满宝将这面在未来人看来造型很古朴,但在郑太医他们看来很简陋的镜子拿出来。 刘太医拿在手上看了看后点头,「跟水晶镜差不多,透倒是更透了,但不够亮啊。」 郑太医也点头,「边沿也没水晶,你这是怎么做的?」 满宝见自己的镜子被嫌弃了,便道:「玻璃做的,我这镜子难道不比水晶镜看得清楚吗?」 刘太医用放大镜去看向铭学的脚,微微点头道:「是看得听清楚的,但这东西也只有缝合筋时能用上吧?」 满宝一想还真是,只有精细的缝合才会用上它,平时好像还真的没什么用。 刘太医把镜子还给她,道:「这天下需要接脚筋,需要开腹生产,又能接受接脚筋和开腹生产的毕竟是少数,所以这东西用处不大。」 满宝和他一样的看法,于是点头,不过依旧坚持道,「这个镜子很好玩儿,能看到很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郑太医:……所以是为了玩吗? 刘太医则摸着鬍子笑道:「这世上的东西看得太清楚了也不好,我刚才就在他脚上看到许多东西,我想我们脚上也有,这可算不上多开心的事儿。」 满宝:「……我只会拿它去看花蕾,看叶片,再看病人的体内,我为什么要去看脚上的脏东西?」 刘太医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现在不看,以后总会看的,因为你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看尽了,习惯了探根究底,可怎么忍住不看呢?」 第1255章 书迷 满宝才觉得他似乎说的有些道理,郑太医转身便和她道:「虽然这东西没有水晶镜好看,但对周小大夫来说还是用处很大的,所以周小大夫最好别宣扬得众人皆知,自己知道就好。」 刘太医微微颔首,虽未听说,但郑太医一见他点头,便知道他也不会特意往外说的。 这东西对太医们虽有帮助,但并不是必须的,刘太医和郑太医都不是很心动。 但他们知道,这世上总会有许多人喜欢奇珍。 这东西对他们来说不重要,但周满的疡医手段好,恐怕很多治疗手段都会用上这东西。 想到这里,刘太医在避开郑太医后还是忍不住劝了周满两句,认为她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辨症和方子的研究上,或者针灸和其他的治疗方法也可以,而不应该把这么多精力放在疡医上。 「疡医只是众多治疗手法中的一种而已,」他道:「在能够有其他手段治疗的情况下,疡医的手段还是少用,先不说动了刀子后易伤精血,易有炎症,便是这两样你都有办法克制了,但于普通人家来说,这样的法子也不可取。」 「一般人家,连药渣都吃不起,又怎用得上你这样的治疗法子?」 满宝闻言抬头看向刘太医,问道:「刘太医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刘太医笑了笑道:「我家世代行医,只是没什么太大的名声,到我的时候,四处做游医,看的病人多了,便受人举荐进了太医院。」 所以他知道民生多艰苦,周满这样的治法也就有钱人家会用,贫苦的人家,更多的还是会想用药方或其他方便的治法。 也因为他这样的出生,郑太医在太医院里寻找愿意与他一起给周满打下手接脚筋的太医时,只有他答应了。 第1474页 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不知道周满医术好吗? 自然是知道的。 但在宫里,大家从于萧院正和她也就算了,到了外面,不是谁都服气她的。 尤其她的年岁还摆在这儿,除了郑太医这样正是上升期,想要学习更多医术的年轻太医外,谁会给她打下手听使唤? 满宝显然还没考虑到这一点儿,知道刘太医的来歷后,她便心中有数了,将他的话记在了心底。 已经会诊过,刘太医便问满宝想要几时动手术。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准备准备,大约后天上午吧。」 她可以和济世堂请假,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再进宫给皇后扎针,第二天休沐,正好可以去玄都观里打蘸,一点儿也不耽误事情。 刘太医和郑太医就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满宝就开始准备起来,让向家兄弟把屋子收拾干净,被褥等也要晒洗,而她要准备针和线。 这一次用的针极细,满宝托郑大掌柜去找工匠打造了,不过目前还没有工匠接单,因为太精细了,一般人接不来。 所以她决定那天用的针直接用她从商城里买的,线也要细一些,也早早的托郑大掌柜帮忙找人制作了。 别说,还真做出来了,极细的羊肠线,已经用药物熏蒸过,郑大掌柜把这一小把羊肠线交给她的时候还恋恋不捨,「只收你成本费,不赚你的钱,十二两。」 满宝:……刘太医说的果然不错,这种手术果然只有有钱人才做得起。 不过她看了一眼装得很好的羊肠线,点了点头,这一小把够用很久了。 郑大掌柜已经从郑掌柜那里知道满宝要动手术的事儿了,不过他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 全天下被挑断脚筋的能有几个呀,更别说还真好叫他们碰上了,这样的病症也就看着稀奇而已,其实用处不是很大。 相比之下,不育这种病症就很多了,也要有趣得多。 郑大掌柜轻咳一声,虽然世人总是把生不了孩子的事怪在女人的头上,可作为大夫,郑大掌柜还是很清楚的,这种事情,一半一半吧,基本上,十对没有孩子的夫妻,一半是女人的问题,还有一半就是男人的问题了。 所以不育这个病症真的比较有趣呀,正想让周小大夫多关注关注的郑大掌柜看了一眼年纪还小的满宝,便把话咽了下去,算了,此事不急,她年纪还小,可别把人孩子给吓坏了。 郑大掌柜其实是有点儿发愁的,要知道这孩子可还没说亲呢,但说起精元这些东西那是说的头头是道。 郑大掌柜头疼的挥了挥手道:「去柜檯结帐吧,明天准你一天假了。」 满宝便行礼后退下。 到了大堂,她一边心疼的往外掏钱,一边和小郑掌柜打听,「这羊肠线你们是用什么熏蒸的,怎么这么贵?」 小郑掌柜道:「这还贵呢,知道我们往外卖多少钱一扎吗?」 「不知道。」 「二十两一扎!」小郑掌柜道:「煮的时候加了当归和红花,然后又用麝香、硫磺和苍朮熏蒸,尤其是分离的时候,你要的线极细,又要保证韧性和长度,我们的药师眼睛都快要瞎了,要不是用的人极少,我们还想定价再高一些呢。」 满宝便嘆气,「难怪这么贵呢。」 她把钱给他。 小郑掌柜好奇的问,「向家没钱吗?」 满宝还没回答,小郑掌柜便嘆气道:「也是,他们全族都落魄成那样了,现在除了东溪庄那块地,恐怕什么都没有了,哪来的钱呢?周小大夫,要不你动手术少收点儿钱?」 满宝:「……我只收药费,没收他的钱!」 小郑掌柜就转了转眼珠子,往后院的门口看了看,见他爹不在便压低了声音道:「您下次给他们家开药方给做个标记,我给他们再便宜些。」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我从济世堂里拿药不是已经便宜了吗?」 小郑掌柜沉默了一下后道:「其实还可以再便宜一点儿,不过只限向铭学,其他人可不行的。」 满宝就仔细的看了看他,小郑掌柜强撑着气势与她对视。 满宝很怀疑,「你不会是自己拿钱去贴补吧?」 小郑掌柜眼睛左右转动,没说话。 满宝不由感嘆道:「当书的主角真好,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本就让白二写我好了。」 小郑掌柜问,「周小大夫有什么可广为传颂的故事吗?」 「我治病救人。」 小郑掌柜不是很有兴趣,「我天天都在看人治病救人!」 所以有什么好看的? 第1256章 接脚筋 满宝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回家放好,第二天一早便把前一天抓好的麻沸散交给向朝,让他去熬药。 等用完早饭,药也熬好了,刘太医和郑太医也都到了,他们检查了一下东西,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就让向铭学喝药。 向铭学深吸一口气,端起药便一饮而尽,然后三人就坐在椅子上等着他昏过去。 刘太医一边还时不时的给他把脉看一下情况。 大概过了两刻钟,向铭学渐渐在床上睡着了,刘太医把过脉后道:「药效起了,你看看吧。」 满宝便用针戳了戳他,见他没什么反应就点头道:「没问题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动手术了,满宝不算特别紧张。 第1475页 郑太医帮着把他的脚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木板上固定住,然后坐在一旁给满宝打下手。 刘太医则特意坐在向铭学的旁边盯着他的脉象。 满宝取了刀,将他脚划开…… 肌腱的缝合很精密,而向铭学当时是被以很粗暴的手段挑断脚筋的,这造成里面的情况很不好。 他当时在地牢和监狱中,恢復效果很不好,这也有好处,至少她现在就可以直接处理。 郑太医帮她拿着放大镜,看她缓慢的将肌肉分离出来,找到断掉的肌腱,开始处理掉一些坏死的,将还有活性的缝合起来…… 很细,郑太医只是看着都觉得眼睛有些干涩,看得久了,他只能把视线移到一边去缓一缓眼睛。 满宝却没有多少影响,相同条件下的手术她已经做过八台了,一模一样的脚部情况,从不断犯错到不断完善,她每一次手术都进步一点儿,到现在,她已经熟悉不已。 满宝将左边这只脚缝合好,便关了起来,然后她转了转有点儿酸的脖子,看向另外一只脚。 郑太医看向刘太医,刘太医点头道:「可以继续。」 俩人便坐到另一边去开始另一只脚,刘太医则过来上药,包好左脚,然后继续回去盯着向铭学的脉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太医道:「他快要醒了。」 满宝抬头看了向铭学一眼,继续埋头,只是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些。 郑太医看着有些着急,低声道:「麻药的量应该大点儿的,病人中途醒来,恐怕要出血。」 刘太医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道:「针灸可止痛,你们继续,我这儿准备着。」 郑太医:「针灸止痛可止不了这么大的痛。」 刘太医见满宝眉眼低垂,手上的动作一点儿没受影响,他便忍不住一笑,干脆也不避讳了,和郑太医讨论起来,「这麻药的量其实足够了,我猜他之所以会提前醒来,恐怕是因为前段时间在地牢里受过太多毒打,身体对疼痛已习惯了。」 郑太医也看了满宝一眼,见她不受影响,便举着放大镜和刘太医讨论起来,「那这麻药可不好定量了,重了会死人的。」 「是啊,不过曼陀罗可以酌情多加点儿,或许能让他睡得更久。」 俩人说着话的功夫,满宝已经把肌腱缝合好了,接下来便是把关脚了。 见她一时也做不好,一手还搭在向铭学脉上的刘太医便取出针来,开始在他的身上扎针。 向铭学眼睛还没睁开就感受到了脚上传来的钝痛,他想要动一下脚,却发现动不了,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刘太医正拿着针不断的扎刺他,见他醒来便笑道:「醒了,脚上疼吗?」 向铭学躺着,看不到他脚的情况,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脚有针扎透后穿过,而且脚上的疼痛他也能感受到,可那种感觉又有点儿遥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咽了咽口水问:「还没好吗?」 刘太医手上的动作没停,淡定的回道:「你醒的太早了,比预计的早了两刻钟。」 向铭学的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白,脚上开始出血,郑太医忙用满宝准备的止血纱布将血吸走,和他道:「你别激动啊,一激动脚上就出血,这样可不好缝合了。」 但人感觉到疼痛,肌肉收缩是下意识的行为,这不是向铭学可以控制得住的,满宝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不一会儿便缝合好了,然后将伤口交给郑太医上药包扎,她放下刀去洗手,立即去接过刘太医的工作。 她刚学了两个针灸止痛的针法,她把刘太医的针拔了,快速的找到穴位针刺起来…… 向铭学还是觉得疼,但这会儿却不是脚上疼,而是满宝刺的地方疼。 正在给他上药的郑太医咦了一声,顿了一下动作后便继续。 刘太医上前看了一眼,眼睛微微眯起,扭头看向满宝的针法。 满宝不断的针刺几个穴位,足有两刻钟左右,向铭学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最后基本归于平静。 满宝问道:「还能感受到脚上的疼痛吗?」 向铭学「嗯」了一声后道:「淡淡的,几乎感受不到了。」 满宝盯着他的脸色问,「真的,假的?这么管用?」 刘太医忍不住问,「这不是你的针法吗,你不知道?」 满宝总不能说她没在人身上试过,而教给她这个针法的人更不知道具体效果吧? 毕竟,莫老师他们那里根本不流行针扎穴位,他们流行的是在家用按摩仓和医疗仓里导入针灸数据,由电磁片完成针灸效果。 真用针扎,就是有这样的医生,病人们也大多不敢用的,他们更相信机器。 满宝便停下手,让针扎在穴位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包扎好的两只脚道:「已经接好了,接下来就看它能不能接活了,不要移动脚,如果疼,别怕,叫我一声,我就来给你扎针止痛。」 刘太医问,「周小大夫,这就是你前儿和我说的,想用在孕妇身上的针灸麻醉吧?」 「不错。」 刘太医伸手捻了捻针,观察了一下向铭学的反应后点头道:「这效果可比我们惯常用的止痛针法强多了,不过,要想完全止住开腹的疼痛是不可能的。」 「所以还得配与麻药,但麻药的量可以减少。」 第1476页 刘太医问,「那具体减少多少?别最后没把病人麻倒,在她有意识的时候开腹,这可是很危险的。」 第1257章 撞见 开肚子和开脚可不一样,肚子上的口子要大得多,出的血也会更大,一旦病人在开刀过程中醒过来或感受到疼痛,一定会出大血,这可是要命的。 满宝也明白这一点儿,于是点头道:「我手上有两个新的麻醉方子,我想在这两月内试一下针灸止痛和麻醉方子的结合,可惜济世堂的外伤病人不多,用得到麻药的人也不多。」 这倒是,像普通打破脑袋,手脚划个口子之类的伤,根本用不着麻药,那东西还不安全呢,万一量大把人给药死了怎么办? 所以他们这些做大夫的,对于麻药,那是能不用的时候就不用。 「那你怎么试?」 满宝便道:「先试一下针灸麻醉的效果吧。」 至于药物麻醉,那只能交给莫老师来研究了。 刘太医和满宝一起低头看向向铭学。 向铭学:…… 郑太医轻咳一声道:「这手术就算成了吧?」 满宝转了转脖子后点头,把工具箱里的东西收好,一会儿还得煮了杀菌呢。 刘太医最后又看了一下向铭学的脉象,确认没什么生命危险后就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了。 满宝这会儿才抽出空来安慰病人,「向大哥没事,你躺着休息一会儿吧。」 向铭学:…… 此时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庄先生留下郑太医和刘太医吃饭,满宝则和向朝做医嘱。 比如,他得保证室内干净整洁,向铭学不能乱动脚,要是太疼就叫她来扎针,当然,还有喝的汤药…… 满宝叮嘱完便去吃饭去了。 郑太医问了她一句,「一会儿你要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病?」 满宝点头。 郑太医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但他觉得以周满的聪慧应该可以猜出他的意思。 其实满宝根本没费心去猜,因为白善老早就提醒她了,再进宫,恐怕就不会那么平静了。 不过满宝也不是很怕就是了,其实她也有点儿好奇太子的病症。 满宝在出门前把向铭学身上的针给拔了,然后道:「这针拔了过后一刻钟到两刻钟之间,痛觉会慢慢恢復,向朝,你帮我记一下他多久开始觉得越来越疼,然后什么时候感觉到最痛,待我下午回来看情况斟酌着给他再扎针。」 向铭学这下肯定了,她就是拿他做试验呢。 不过他也只是嘆息一声。 宫里的人似乎消息很灵通,没有去济世堂,而是直接到家门口来接她。 满宝挑了挑眉,换上小太监的衣服,便和大吉一起出门,对宫里来的马车笑道:「今日让大吉送我去吧,你们走在前头就好。」 宫里来的小太监迟疑了一下便应下,赶着马车先走到了前面。 满宝从马车上跳下,照例提着空篮子和那小太监上前,侍卫检查过他们后挥手就要放行,一架坐辇从宫内出来。 三皇子坐在坐辇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满,问道:「这是哪个宫的侍人?倒没见过。」 小太监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还扯了一下满宝。 只是低着头的满宝迟疑了一下便也跪下,依旧压着头没说话,她旁边的小太监则细着声音道:「回殿下,奴才们是东宫的。」 三皇子就盯着他们看了半响,然后笑道:「大哥宫里的人我还熟些,不过你们看着却眼生。」 他看向弯腰站在一旁的侍卫,沉声问道:「都查清楚了吗?可别放什么不明不白的人进来。」 侍卫低着头,咬了咬牙后道:「是,都查清楚了。」 三皇子冷笑一声,这才压了压手,一旁的内监道:「落——」 坐辇这才落下。 三皇子下了坐辇,脚步落在周满的身前,他低头看去,见她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她的头髮和后背,便轻轻地冷哼一声,甩袖道:「走吧。」 说罢带着人出宫去了。 满宝一度以为这话是和她说的,因此背一挺就要站起来,一旁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俩人继续低着头跪着。 等脚步声远了,甚至还听到了马车离开的声音,小太监这才连忙扶住满宝站起身来。 满宝转头看了眼离开的马车,再看一眼脸色煞白的小太监和一旁脸色不太好看的侍卫,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她总算明白白善说的那句「身在官场,身不由己」的话了。 她摇了摇头,问小太监,「不是说三皇子要去就藩吗?他怎么还不走?」 小太监被她的问题吓了一跳,他左右看了看后小声道:「姑奶奶您小声些吧,明日他就走了,今日应该是进宫来和陛下娘娘作别的。」 那真是不巧了,她应该再晚一点儿来的。 满宝道:「走吧。」 侍卫也听到了他们的话,轻轻的唿出了一口气,心情总算是好了点儿,只希望这位三皇子能够因为急着走而想不起来他是谁。 太子也在皇后宫中,不过他脸色不是很好,似乎还带着怒气,满宝猜,他肯定刚和他弟弟吵过架。 皇后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不过面对满宝,她依旧强打起精神来给满宝诊脉。 满宝摸了半天脉,照例是劝说她放宽心,然后就要准备给她扎针。 第1477页 皇后想要开口说什么,但看了眼太子后又闭上了嘴巴,进内室除了衣服给她扎针。 这一次针全都扎下皇后也没睡着,反而还很精神的和满宝道:「周小娘子,你先到外室坐一坐,吃些差点吧,我这儿让尚姑姑看着就好。」 满宝应下,看了眼针后便退出屏风。 太子正坐在桌边喝茶,殿内只有零星两三个宫人,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满宝出来看见他便忍不住脚步一顿,太子掀起眼皮来看她,道:「过来坐下吧。」 满宝便上前行了一礼后坐下。 太子问,「我母后的病怎么样了?」 「好多了,虽不能根治,但控制做了,再扎两次针就可以变成每七天扎一次,等以后情况再好一点儿,就可以每旬扎一次针了。」 太子就好奇的打量周满,问道:「真是奇怪,你年纪明明不大,是怎么学来这么多医术的?」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有良师,还有许多的医书吧。」 第1258章 聪明吧 「那些杏林世家的书并不比你少,更别说良师了,人家几辈子都是行医的。」 「那就是因为我聪明了。」满宝觉得莫老师和百科馆又不能往外说,就只有这一点儿是没法反驳的了。 太子却嗤笑一声问,「这天底下聪明的人多了去了,你能有多聪明?」 满宝道:「可能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聪明吧,我很小很小,小到我还不会说话、走路的时候就有人认定我是我们整个州最聪明的人,而说不定我们州最聪明的人比其他州最聪明的人还要聪明,那我就是两个州、三个州,甚至是许许多多个州里最聪明的人了。」 太子一时捧着茶惊呆了,他见多了吹捧自己的人,但能这样吹捧自己的还是第一次见。 满宝却很有自己的逻辑,她认真的道:「而读书和思考还会变得更聪明,其他州最聪明的人可能没有读书的机会,或者不够勤奋,读的书不够多;而我很幸运,不仅从小便能读书,还有良师益友,有许多的书看,于是越来越聪明……」 太子忍不住咳嗽起来,他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他咳了一阵后便笑起来,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你这人倒是有趣。」 太子想了想后问,「我封你为良娣如何?」 满宝瞪大了眼睛,见太子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有些无语道:「那不行,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殿下,你又不喜欢我,我家世也一般,你为何封我?」 太子没说话。 满宝手心有些出汗,不过她面上没表现出来,这会儿脑筋总算从早上的手术里抽了出来,她道:「而且我以后是要立志走遍千山万水,到处给人看病收集医案的,可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 太子对她这个理想只是扬了扬眉,反而问道:「你喜欢谁?」 满宝微红着脸,眼睛乱转着没说话。 太子就问,「你那个师弟?」 满宝咳嗽一声问道,「您问这个做什么?」 太子就挥了挥手道:「算了,孤还不至于会强人所难,不过你们两个嘛,师兄和师妹倒是配,师姐和师弟是不是有些不配?」 满宝好奇,「为什么不配?」 「没有为什么,我从来听说的都是师兄和师妹。」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后点头道:「还真是,那也没办法,谁让他拜师晚了呢?」 太子就问,「你们两家定亲了?」 「还没有。」 「那你们是私定终身呀,这样可不好,万一你们两家的家长不答应怎么办?」 满宝疑惑,「为什么不答应?」 太子见她如此理直气壮,便笑道:「那不答应的理由可就太多了,比如家世不配……」 「我另一个师弟说我们是门当户对。」 太子:「他家里人看不上你四处行医。」 「他不是迂腐之人,从不反对我行医。」 隔着一道大屏风的皇后和尚姑姑听俩人东拉西扯,总也说不到正事上,不由微微有些焦急。 太子问道:「包括你给男子看不育这样的病症吗?」 满宝点头,「包括呀,他还和我讨论过呢,这不过是万千病症中的其中一种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太子便盯着她看,半响后摇头道:「没问题。」 他干脆起身盘腿坐到榻上,往后一靠,便霸气的和周满道:「那你也给孤来看一看,看你能不能看出孤身上有什么毛病。」 满宝胸中的那块石头这才落下。 她光明正大的掏出一张手帕来擦手,一直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宫人立即把药箱提上来,跪着替满宝取出脉枕放在太子手边。 满宝擦干净手心里的汗后把手指搭在太子的脉上,问道:「殿下平日胃口好吗?」 「好得很。」 「喜爱饮酒?」 太子:「嗯。」 「有多喜欢?」 太子皱眉想了想,「每天最少喝一壶?」 那是挺多的。 因为太子才提过封她为良娣的话,她一时迟疑着没敢继续问,生怕问的问题太敏感他又想起这茬来。 太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一眼便明白了她的顾虑,然后轻哼一声道:「要不要孤给你们两个赐个婚什么的?」 满宝立即道:「这个倒不用了,您记在心里就好。」 第1478页 她轻咳一声,这才继续往下问,「您上一次同房是什么时候?」 太子微微皱眉,这样的问题萧院正也会问,当然不会是他答,而是他身边的吴公公。 但这会儿吴公公在外面候着呢。 所以太子顿了顿后才道:「就昨天晚上。」 一个宫女悄悄的往外退,不一会儿吴公公便悄悄的进来候在太子身后了。 满宝开始问其他更细的问题了,比如,行房的时候有没有藉助药物,过程中疼不疼…… 这其中的问题,一半吴公公可代为回答,另一半则必须得太子自己回答了。 别说吴公公了,就是屏风里的尚姑姑都听得冷汗直冒。 太子的脸色越来越沉,要不是满宝声音轻缓稳重,从头到尾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他就要忍不住发火了。 满宝将太子的脉案记在心中,然后收了手后道:「您其实底子还行,就是太早行房了,以至于精元早泄,没养好。」 太子:…… 萧院正可没这么说过,只说过让他节慾,少与人同房而已,根本没说过什么早晚的问题。 满宝已经在心里斟酌开了,道:「可以试着治一治,不过您能听医嘱吗?」 太子一挑眉,道:「你说来听听。」 「首先,您不能喝酒了。」满宝见他脸色沉了,便道:「不信您去太医院里问一问,酒伤精元,是不是?」 太子面不改色的道:「萧院正只说不能嗜酒。」 「直接不喝多好呀。」满宝见他脸色不好看,便点头道:「行吧,不过您得给自己定量,每天最多一小杯,除了酒,我会给你开药浴,还得扎针,喝药……」 太子问,「两月能有孩子吗?」 满宝摇头,「最短也得四个月吧。」 三个月一个周期,范太医说过,给皇家的人治病得谨慎点儿,那就说四个月好了。 太子皱眉,「那施大郎为何两月有余就有孩子了?」 「你们情况不一样,」满宝问道:「你到底治不治?」 太子掀起眼皮来看她,「治!」 第1259章 关窗 屏风后的皇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太子不想治病,和以前一样讳疾忌医。 皇后放松下来了,但殿里其他伺候的人却紧张得不行,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满宝心里已经快速的定好了治疗的法子,她和宫人要了纸笔便刷刷的写下两张药方,她本来想递给太子,但看到他身后的吴公公,便直接递给他,道:「这一张是吃的,上面写了用法,这一张则是拿来泡澡的,也写了用法。」 满宝扭头对太子道:「殿下,这两月您最后别同房,针灸的话,我现在给您扎?」 太子接过药方看了一眼,泡澡的且不论,吃的那张药方上的许多药他都吃过,萧院正开的药,这几味药都在其中。 他将药方交给吴公公,靠在榻上道:「今日不急,明日再进宫吧。」 满宝:「……明日我休沐。」 太子掀起眼皮来看她一眼,「大夫还有休沐?」 满宝忍不住道:「大夫也是人啊。」 太子就挥了挥手道:「那就后日好了,后日孤让人去接你。」 满宝想说后天她也休沐,不过看了太子一眼,她有点儿没胆说。 忍不住嘆息一声,暗道:算了,后日就后日吧,到那时抽个半日功夫进宫来就是了。 太子见她不是很甘愿的样子,便道:「孤的东宫里也有许多稀罕的花花草草。」 满宝眼睛一亮,抬头看向他,目露渴望。 太子便忍不住笑出声来,挥手道:「到时候你看着喜欢便拿去吧。」 满宝立即高声道:「多谢太子殿下。」 科科也很高兴。 因为太子的承诺,满宝这一次出宫前偷摸着去和小安公公拿预订的花草时没有提出下一次要的花草。 小安公公拿着新得的荷包,心内其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虽说事情是上面的人吩咐的,可这种事他还是做得心惊胆战的。 满宝将两株被分枝出来的花草带出宫去,在马车上就让科科收录了。 而上一次收录进去的积分也下来了,和马所得的积分不能相比,但也有五万多。 满宝表示很开心。 她隐隐摸出了一种感觉,这些富贵人家很喜欢珍稀的花草,愿意为了它们一掷千金,但似乎又很大方,若是她开口要,他们似乎也会送她。 满宝撑着下巴思考起来,可这是为什么呢? 是被送出来的这些花草不够珍贵呢,还是她这个人于他们的用处显得更珍贵呢? 满宝将疑问丢给白善,希望他能给予解答。 白善将书篮里的书和作业拿出来摆好,闻言道:「你要是属意他们千金买回来的牡丹、兰草,我估计他们也不会送的,可你只是属意园子里的一些看似珍贵,其实不太得他们心的花草,他们乐得分出一些来给你。」 满宝:「所以我还是不那么重要的。」 白善点头,「是的,你还须努力。」 把东西摆好后,白善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向大哥。」 向铭学正躺在床上忍痛,麻醉的感觉已经全部过去,脚上的疼痛一阵一阵的传到他大脑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总想去动一动它…… 第1479页 满宝见他脸色不太好,便知道是伤口太疼了。 她便取了针来给他扎止痛针。 一刻钟后,向铭学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脚上还是痛,但感觉轻了许多,至少他可以笑着和来看望他的三人说话了。 白二郎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的脚,决定回去就把这一幕写下来,以后好添到传记中。 白善还帮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俩人悄咪咪的商量完,见满宝收了手,便知道好了,于是纷纷关切的上前看望向铭学,「向大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向铭学笑道:「好多了,多谢你们来看我。」 白善也不是空手过来的,他从自己的藏书中找了一本书给向铭学,道:「向大哥若无聊,不如看一看书,回头待你看完了再还我。」 向铭学接过,道谢。 三人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叫声,三人转身出门去,就见刘焕和殷或手里提着不少东西走进来,看到他们便立即高兴的迎上去。 三人惊讶的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 还真是稀奇,什么时候刘焕和殷或来他们家会提礼物了? 但刘焕却没把礼物交给三人,而是仰着脑袋想越过他们看向屋里,殷或更是把礼物递给一旁站着的向朝,温和的道:「这是给向二公子的补品。」 俩人一起关切的看向满宝,「向二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刘焕更是抱怨,「你们应该早点儿告诉我们的,要知道向二公子是今天接脚筋,我说什么也要和学里请假在这儿守着。」 满宝三人:…… 屋里的向铭学:…… 刘焕提着东西就想挤到屋里去,白善和满宝就挡在他前面道:「他刚动完刀,伤口还没癒合,此时要加倍小心,所以屋里不能近太多人,你们又刚从外面进来,身上不知道带有多少脏东西呢。」 刘焕没想到他连偶像的面都见不到,于是不开心了,「那你们刚才怎么都在屋里?」 满宝道:「我去给他止痛的。」 白善和白二郎面不改色的胡诌,「我们两个给她打下手的。」 白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什么用?能帮忙吗?」 刘焕张了张嘴巴,一旁的殷或就轻咳一声,问道:「成功了吗?」 满宝点头道:「接上了,但不知道存活性多大,后面还要做復健呢。」 殷或便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所需的药材够吗?」 刘焕道:「她就是济世堂的,药材能不够吗?除了药材你们还缺什么,告诉我,我给你找来。」 满宝见他们这么热情,便决定回头将復健用到的几个东西画出来让他们找工匠做去。 因为有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挡在门口,满心期望而来的两个人到底没见着他们的偶像,只能趴在窗口那里隔着窗户和刘焕殷或他们说了说话,然后就满心失望的离开了。 见他们走了,满宝就把窗户打开,对站在一旁的向朝道:「这窗户要时常打开通通风,正好下午的太阳正对着这边,打开还能让他晒晒太阳。」 向朝:……所以刚才到底为什么要把窗户关起来,让人隔着窗户和二公子说话? 第1260章 打蘸 向铭学是一个很好的试验对象,因为他不仅听话,他还读书识字,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感受。 满宝每次给他扎完针后都能从他这里得到完备的信息反馈,她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知道疼痛会睡不好,所以满宝临睡前又给他扎了一次针,见他渐渐睡着了,这才算着时间把针给拔了。 通过前两次试验,满宝已经知道,不同的针刺频率的麻醉效果也是不一样的,把针拔了以后,向铭学大概还有两刻钟的时间,痛觉就会慢慢恢復,可人在睡梦中对疼痛的感受度也会下降。 只希望他能睡个好觉吧。 满宝起身,低声和向朝道:「下半夜他要是疼得厉害就去叫我,我再给他扎一次针,一定要小心脚,一定一定不能让它碰水和接触到脏东西。」 她没有书上写的那种消炎针,但她有白头翁、黄连、茵陈、柴胡、大蒜、金银花、穿心莲、板蓝根、黄芩、马齿苋和蒲公英等,这些药也都能消炎。 莫老师给她找了好几个医学史上记载的消炎药方,很多药材在他们那里都绝种没有了,所以没有实验的条件。 但她这里有啊。 内服外敷,再小心点儿,她不信向铭学的伤口会不癒合。 老天爷很给面子,当天晚上气温便骤降,别说什么细菌了,这会儿恐怕连人都快要被冻死了。 当然,细菌还是有的,只是少了许多而已。所以第二天满宝依旧准备好了药膏给他涂上,将伤口包扎好便摸了摸他的脉。 满宝满意的点头,「很痛吧,一会儿我给你加点儿止痛的药,再给你扎一次针。」 向铭学松了一口气,点头,他还真有点儿担心,她一直让他硬抗呢。 向六爷和向昌也来看向铭学了,他们同样没有进门,而是在窗户那里和他说了说话。 大冷的天,寒风吹着,向六爷只说了两句话就把窗户给关起来了,还和向朝道:「突然就冷了,我们新买了两床被子过来,一会儿太阳出来了晒一晒,晚上给二公子盖上,这样的天气可不能受冷。」 第1480页 向朝应下。 满宝也穿上了郑氏给她做的新衣裳,还把自己细细地打扮了一下,她有些笨手笨脚的把头髮按照那天学的髮式给结上,然后插上珠花,等她出门时,白二郎看见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见满宝生气的嘟嘴,他便忍住笑上前把珠花拔了,「这辫子有些歪了,我帮你弄一弄。」 但白善的手比满宝的还要残,本来她就绑得不是很好,他再一「整理」,头髮直接散乱下来了。 白二郎看见,抱着肚子笑抽了,白善看见,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庄先生见了便摇头笑道:「别闹了,快去把头髮梳一梳,一会儿就要出门了。」 满宝就只能嘟着嘴回屋,自己又梳了两个揪揪,然后往上面插了两朵珠花了事。 刘老夫人和郑氏过来接上他们一起去玄都观,向六爷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选在今日去道观打蘸,他们没这个习俗,所以没去。 周五郎难得大方一次,拿了一百文给满宝,让她以老周家的名义捐给道观,给家里人祈福。 这是目前老周家打蘸出的最大的一笔钱,要知道,在七里村的时候,他们打蘸送的都是一篮鸡蛋,还有一小布袋米面,价值远不到一百文。 刘老夫人则拿出了一大笔钱给道观,让他们连着做三天的法事,因为涉及到的亡魂比较多,她交上去的名单不仅有她儿子和周银夫妇,还有她知道的,十二年前死于益州王之手的人。 五锭很厚很重的银锭子交到道士的手中,满宝三人的目光忍不住追随银子而去。 刘老夫人转头看见他们这样,忍不住好笑,伸手点了一下满宝的鼻子乐道:「之前几百金的往外给你们也不心疼,这会儿心疼什么?」 她道:「你们也都不是缺钱的人,别做这种样子惹人笑话。」 三人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满宝心里想的是,一百两呢,这要是在家里,交给道和他们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做法事的步骤都是差不多的,天下道观一家亲嘛…… 白善则想到他现在还欠着白二郎的钱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七里村取钱还给他,或者他想办法在京城里赚一些钱? 白善思考起来,随着祖母坐到了做法事的大殿上,盘腿坐着看道士们念经做法事。 他们从小就和道和道虚要好,自然也看过他们的经文,全背下来是不可能的,但做法事经常用到的几篇经文他们却是知道的。 听见道士们念着他们熟悉的经文,白善他们也慢慢静下心来,干脆闭上眼睛跟着一起念起来。 一时之间大殿里就只有他们低低的诵经声和道士们走动做法事的声音了。 檀香裊裊,法事慢慢结束了,郑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上前将刘老夫人扶起来,对爬起来的三个孩子道:「快去看看庄先生在哪儿,可还有景儿要看,若没有,我们就下山回家去了。」 满宝就道:「还是春夏好,那会儿有花可以赏。」 刘老夫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明年就可以看到了。」 庄先生和观主坐在后院的房间里喝茶下棋呢,因为姜先生和陈先生,他和这观里的道士们也熟了,尤其是观主,他和姜先生是好友,所以庄先生来玄都观,便直接来找他了。 满宝他们也知道,因此熟门熟路的找过来,和观主行礼过后便老实的站到了一边。 庄先生看了一眼才结束的棋局,笑道:「倒是巧。」 观主也点头笑道:「巧极。」 他抬头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三个少年,和庄先生笑道:「否极泰来,庄先生好福气,三位小友也好福气啊。」 庄先生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哈哈笑道:「承观主吉言,那看来今日打蘸我们来得对了。」 观主点头笑道:「自然。」 说罢起身送他们出门下山,这还是第一次,满宝坚持认为这是那一百两的功劳,白善却认为是因为观主看到了他们将来前途无量,白二郎默默地跟着,什么都没想。 第1261章 来京 天太冷了,一上车,三人就把车窗紧紧的关着,白善还嫌弃车帘子太薄,道:「回去找一块毛毡挡着吧,不然风还会从门口灌进来。」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今天太阳不太好,看着有阴天的感觉,似乎是要下雪了。」 罗江县也是下过雪的,不过很少下,可能好几年才能见着一次,而且下的雪都细细地,落入手心不一会儿就化了,所以对于雪,三人还是很期待的。 听说北方的雪花都像鹅毛那么大,飘落下来的时候还会在空中打转,特别的好看。 这么一想,三人对这冰冷的天气不是那么有怨言了,反而还很期待起下雪来。 马车咕噜噜的往前走,然后到了街道热闹处慢慢停了下来,三人都懒得探头出去看,直接隔着帘子问大吉,「前面怎么了?」 大吉道:「有人往街道上泼水,水结了冰,有人走过摔了,现正吵架呢,衙役已经到了,正在处理。」 三人便安心的坐在车里等,但他们还是能感觉到寒风从各种缝隙中钻进来,冷得不行。 白善道:「得买些皮毛才行。」 满宝立即道:「我上次在李家看韩五娘子围的狐裘,特别好看。」 第1481页 白二郎对白善道:「你要是围了狐裘,那岂不是男狐狸精了吗?」 白善道:「你适合熊皮。」 满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头往后一仰,差点儿摔倒。 白二郎忍不住唿了唿气,指了满宝问道:「那你说她适合什么?」 白善沉默着没说话。 满宝眼睛里还带着笑出来的泪花,眼睛湿润润的看着他,也好奇不已。 白善不由清了清嗓子后道:「虎皮?」 白二郎笑疯了,拍着大腿道:「没错,没错,最好是母老虎的皮,哈哈哈哈……」 白善也笑眯了眼,笑得肚子疼,一边还要往一旁躲避满宝的拳头。 大吉忍不住道:「少爷,车要倒了……」 车是真的要倒了,本来车就不大,三个人还在车上打闹…… 「满宝?大吉?」 正捉住白善的手想要继续捶他的满宝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愣,停下动作后竖起耳朵听,「我似乎听到了我四哥的声音。」 白善和白二郎竖起耳朵去听,又听见车外那道熟悉的声音叫道:「大吉——」 俩人道:「我们也听到了。」 三人立即爬起来掀开车帘出去看,结果因为太急,三个脑袋撞在了一起,又齐齐哎呦一声倒了回去。 大吉没去管他们,他已经在人群中找到了周四郎,他带着两个少年逆着人群找过来,看到车上的大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惹得附近的人都朝他们看来。 周四郎挤开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爬上马车乐道:「我就猜是你们,我说呢,我远远的听到满宝他们的声音了,我一找,果然是你们。」 满宝捂着脑袋最先爬出来,看到她四哥,高兴坏了,一把扑上去抱住他,「四哥,你怎么来了?」 周四郎看到满宝也很高兴,大手把她的头髮揉得一把乱,这才乐哈哈道:「你四嫂又给你生了一个侄子,这不是入冬了吗,家里的药材都收了炮制好了,我就送进京来,顺便把你五哥替回去。」 周四郎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满宝,有些心疼道:「好像是瘦了,是不是坐牢的时候受苦了?你在牢里有没有被打?」 白善和白二郎总算是挤出来了,白善替她回答:「周四哥,我们没被打,她瘦是这几天忙瘦的,我们从牢里出来的时候都胖了。」 周四郎一脸的不相信。 白二郎忍不住道:「是真的,虽然我不能进去看他们,但周立君去了呀,家里每天都给他们送吃的送喝的,日子过得可好了,出来的时候脸都圆了。」 周四郎道:「满宝的脸本来就是圆的。」 白善道:「更圆了。」 反正就一句话,他们坐牢的时候没吃苦。 周四郎见他们都这么笃定便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满宝的手乐哈哈的道:「没事就好,爹娘在家可担心你了,对了,大嫂给你做了冬衣,出门前也没想到你们这儿这么冷,那冬衣恐怕不够,你得再多加几件衣服才成。」 白善看了眼前面,问道:「周四哥,你和谁一块儿来的?」 「哦,我把三子他们都带上了,路上还遇到了杨县令,哎呀,忘了和杨县令他们说一声了。」周四郎转身就下车,和满宝他们挥手道:「我先去和杨县令他们说一声,你们先等着。」 三人一听杨县令也回来了,立即跳下马车跟上去。 大吉:…… 想了想,大吉只能往后看了一眼,招手叫来一个家丁,把马车交给他便跳下马车跟上去。 周四郎他们的车在最前面,正好被撒泼打滚吵架的两家人拦住。 周四郎挤到一辆马车旁边,躬身和里面的人道:「杨县令,唐县令,我找到我妹妹他们了……」 车窗被推开,一个人探出头来,正好和挤上来的白善三人对上目光,白善他们眼睛一辆,唐县令却是失笑一声,「这可真是缘分,没想到回京第一天就碰上了你们。」 三人连忙行礼,白善还热情的招唿他,「唐县令有空去我家坐坐呀。」 唐县令点了点头道:「改日一定去。」 三人不见杨县令,便好奇的探头道:「杨县令不在车上吗?」 唐县令往后看了一眼后笑道:「现在人多,他可不敢露面。」 三人不解,「为什么?」 一道声音便从车内传出来,「你们上来说话吧。」 唐县令便微微一笑,把车窗关起来。 三人也不见外,直接踩着车夫放下来的马凳便上车。 他们的马车可比他们的宽敞多了,但这会儿也不显得多宽敞就是了,杨和书坐在上首,前面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张棋盘,上面此时棋子密布,显然他们在下棋。 满宝好奇的看了看棋盘,还没打招唿便忍不住伸手去拿棋子,「在车里下棋不会掉吗?咦,固定的……」 满宝微微用力才把棋子给拿起来,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棋子,又看一眼棋盘,立即笑眯了眼,「是磁铁呀。」 第1262章 受欢迎 唐县令看了她一眼后道:「什么磁铁,这是吸铁石,非铁。」 满宝摸了摸入手微凉的棋子,点了点头道:「没错,是磁石,但我觉着它长得像铁,所以叫了磁铁而已。」 唐县令和杨县令就一起低头看去,见它颜色微黑,的确有些像铁,便不多纠结了。 第1482页 唐县令靠在车壁上笑道:「你知道的还挺多,这吸铁石棋盘是我偶然所得,可瞒过了不少人。」 满宝道:「《神农本草经》上记有,磁石能入肾,养肾脏。而肾主施泄,久秘固而精气盈益,放能令人有子。除此外,它还能强骨、益精、疗耳聋,反正就是有很多的用法。」 她在琢磨施大郎的病症时找过这东西,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磁石跟小时候在商城里买来的磁铁有关,后来在药铺里摸到,发现磁石竟然能吸铁沙,她这才知道。 郑大掌柜见她感兴趣,还教她怎么辨别磁石,因为世上还有两种石头和它很像,要是用错药,会不会死人且不知道,但一定会使人生恶疮…… 唐县令和杨县令:……一段时间不见,这孩子关注的点怎么这么奇怪了? 杨县令轻咳一声,把话题扯开,问道:「你们这是打哪儿回来?」 「玄都观,」白善笑道:「我们今日上玄都观打蘸,没料到这么巧,竟在路上遇见两位大人。」 满宝:「你们和我四哥一块儿结伴上的京城?」 杨县令笑道:「在路上遇到的,便一起走了。」 也幸亏有他们带着,周四郎他们才能这么快到达京城,不然还得再拖几天呢。 说着话,车前传来一声大哭声,吓得满宝一个激灵,她掀开车帘去看,就见几个衙役用枷锁将一个男子押走了,一个妇人正跟在后面大哭。 满宝好奇,「这是怎么了?」 唐县令虽然一直坐在车中,又和满宝他们说话,但也没错过外面的哭喊,淡笑一声道:「当街泼水,使人滑倒后还奸诈不认,只能押到县衙里审问了。」 人被押走了,受害人和害人的都散走了,有坊里的差吏将路上的薄冰铲了,路才通行起来。 周四郎见么妹就坐在车上不下来了,便耸了耸肩回到后面自家的骡车上,和人一起赶车往前走。 他还想拉上大吉,不过大吉拒绝了,他走路跟在马车旁边。 满宝问:「泼一盆水,这个怎么判?」 唐县令笑道,「看情况,可打一顿板子交了罚银后放了,也可以判刑,关个几年。」 不说满宝,就是白善都惊讶,「怎么相差这么大?」 唐县令道:「县令也是人,会酌情断案,他们要是诚心认错,在衙役到的时候就和受害人谈好,说不定连公堂都不用进,但他们诋毁不认,又的确犯事,就看县令的心情了。」 「京城不同他处,家中污水自有它的去处,不说现在是大冬天,容易结冰滑倒,就是平时也不该往外倾倒污水,」唐县令道:「他们这样的罪行可轻可重,主要还是要看人伤得怎么样。」 满宝他们没看到伤者,便好奇的问,「伤得很严重吗?」 唐县令正好目睹了案发现场,以他的经验来判断……他点头道:「不轻。」 三人就沉思起来,他们好像没有往外倒水的习惯,回家也要告诉一下家人,别往外倒水啊。 马车咕噜噜的往前,到了路口后停下,唐县令往外看了一眼后道:「该分开了,等我们安顿下来再聚。」 三人点头,纷纷告辞下车。 唐家和杨家的马车排着队的往前,满宝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忘了和崔夫人打招唿了。」 「没事儿,下次再上门吧。」白善有些疑惑,「奇怪,杨县令为什么坐在车的最里处呢?」 满宝也觉得奇怪,「是啊,坐在那儿有点儿窄,又看不到窗外,多无聊呀,棋盘都不正。」 而此时,唐县令正和坐在一旁的杨县令笑道:「要不要先送你和弟妹回家?」 杨县令浅笑道:「多谢你了。」 马车便转弯先去了杨家,还没到杨家的大门,便有下人奔了上来,他又看了一眼打头的印有唐家印记的马车,便小跑到车旁低声问道:「可是大爷回来了?」 杨县令轻轻地「嗯」了一声,下人便高兴起来,小声道:「大爷,咱家大门前聚了好些女郎,把您的马车给堵住了,要不,我们从角门进?」 唐县令忍不住笑出声来,杨县令瞥了他一眼后应了一声,然后马车便悄悄又转了一个弯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巷子的门是进不去马车的,他们只能在门外下车。 杨县令下了车,到后面一辆马车上接崔氏下车。 唐县令踩了马凳下车,行了一礼后笑道:「那明日见了。」 杨县令点了点头,崔氏也很感激唐县令。 唐县令笑道:「弟妹先休息,待过几日,我和你嫂子下帖请你们过府许久。」 崔氏连忙应下。 唐县令目送他们都进去后便上车走了。 马车转了一圈从另一条巷子出去了,正好要路过杨家的大门,他掀起帘子看几辆马车堵住了杨和书提前派回来的马车,正有几个年轻好看的侍女拿着东西不断的想要往车上送,只是被护卫们拦住了。 于是场面便在此胶着住了。 唐县令忍不住道:「别等了,杨和书已经进府里去了,这车里没人。」 一辆马车的窗帘被掀开,一女子探出头来,看到唐县令便没好气的道:「我们不知道吗,用你说,我们就是想给他送点儿东西,送到了我们就走。」 谁会从外地回来只一辆马车的? 第1483页 一看就是调虎离山的,大家不过是各自装着煳涂而已。 唐县令默然无语的放下帘子,拍了一下脑门道:「可不就是煳涂了吗?」 可惜,女郎们再坚持,杨家的护卫还是没放行,她们不走,他们便站在寒风中拦着,反正车上没主子,他们不急。 女郎们见杨和书还是那么心硬,不由嘆息一声,把各自的丫头叫回去,默默地拿着礼物又回家去了。 可是还是好开心,杨和书回京了呢。 第1263章 开门见山 周四郎风尘僕僕,此行他一共带了五个人过来,都是以前益州城里的小乞丐,因为年纪不够大,又没家人,他们没有分地的资格。 自从去年帮着周四郎运过一次粮食后,他们就常跟在周四郎身后混,只要他叫,他们就会跑去干活儿。 周四郎要上京城来,三子几个最后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和他到京城来,还有的人则选择留在益州城。 毕竟那里他们熟,京城太远了,要是在外头病了,或没吃的,死了都不能回家乡。 经歷过逃难,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有一种恐惧的戒备。 周四郎也不为难他们,临走前还让周二郎照顾一下他们呢。 他这次拉了两车的药材来,他跟着满宝先回了常青巷,和庄先生、刘老夫人等见过,这才说起家里的事儿。 白善让下人去饭馆里把周五郎他们叫回来,结果就回了周五郎一个,没办法,晚食的食材已经备下,总不能关店。 周五郎回来也不废话,就要把周四郎带到外城去租房子,他上次收到家里的信,信中提了一嘴,说四哥入冬后会进京替换他。 当时周五郎就预备着他哥会带很多人过来,毕竟他不可能空手上京。 既然不是空手,那就得带不少人,不然能不能活着到京城都不一定。 所以他早就和人打听好了适合短租的地方,人直接过去就行。 刘老夫人连忙叫住他们,「何必如此麻烦?你们这里也不用许多下人,我一会儿把前院的那些人带走,让四郎带着人住在前院里就是。」 之前是为了白善和周满的安全,这才在院里放这么多家丁的,但现在完全没必要了。 她正想重新安排一下下人呢。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笑道:「大吉留在这儿,前面门房再留一个人,其他人我便带走了。」 而容姨带着两个帮厨的婢女是住在厨房和天井那里的侧屋里,并不会往前院去,所以前院除了大厅,便空出来不少的房间。 庄先生也喜欢安静,点头应下,还笑问,「老夫人是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刘老夫人便看了一眼白善后笑道:「我想趁着现在入冬,看能不能在京城附近买个小庄子,以后大家在城里住得厌烦了也可以到庄子里住一段时间。」 庄先生颔首,表示明白了。 白善却很惊讶,「祖母,我们家要在京城里置业?」 刘老夫人就笑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家就在京城里置过产业了,现在不过是多置一些而已。」 算上二柳巷的那处新买的宅子,白家在京城一共有两处宅子,据白善自己推测,他家在京城应该还有铺子,不过肯定不在他家名下,甚至不在祖母和母亲的名下,所以他不知道。 可不管是宅子还是铺子,其意义和田地还是不一样的。 刘老夫人要买庄子,总觉得是要长久在此住下似的。 周四郎却没想这么多,他只觉得刘老夫人太有钱了,都能在京城里买地了。 于是他一口应下,就去招唿他那些朋友了。 刘老夫人让人把房间收拾出来,家丁都回家里去,又让人去买了不少的羊肉回来,打算为周四郎接风洗尘。 等周四郎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满宝已经给向铭学扎好针了,他凑热闹在窗外看了一眼,还和向铭学打招唿,「向二公子,我爹娘还说等你回剑南道的时候请你吃一顿酒呢。」 向铭学身子一僵,颇有些不可置信,「伯父伯母也知道我?」 「当然知道了,满宝写信回来都告诉我们了,唉,」周四郎嘆息道:「你节哀,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虽说绵州和遂州隔得有点儿远,但赶车两天也差不多到了吧?」 他没去过遂州,所以有些不太敢确认。 向铭学却唿出了一口气,道:「是,有点儿远,要先到梓州或益州再去遂州,大概要三天的时间。」 周四郎是真的挺同情向铭学的,他们家死了小叔小婶都这么难过了,他可是死了全家呢。 而向家人对周家人印象也很好,毕竟有满宝在,双方你有情,我有义,周四郎很快便与向家人熟了起来,等到吃晚食的时候,已经可以勾肩搭背的坐在桌子边上喝酒吃肉了。 他把他带来的兄弟三子几个介绍给他们认识,双方说得很来。 向铭学为了復仇,一直与流民为伴,平时也做些南货北卖,西货过东的事,毕竟復仇是需要很多银钱和粮食的。 向朝跟在向铭学身边没少经歷这些事,自然和周四郎很聊得来。 见他们说的火热,刘老夫人笑了笑,让人开了两张桌子,这样才能都坐得下。 周四郎这会儿才有空好好的坐下和满宝说话,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爹娘是真的担心坏了。」 第1484页 满宝扭头对他笑了笑。 周四郎就问,「益州王现在死了,咱家的仇就算了了吧,家里让我问你,要不要回家?」 一桌子的人都看过来。 周四郎道:「要是回家,等我把药材卖了,就把铺子也出手吧,咱再买点儿京城的稀罕物回去卖,又能赚一笔。」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 满宝想也不想就摇头道:「不走,我医术还没学好呢,京城里有好多厉害的大夫和太医。」 「那他们也不能教你啊,都是看家的本事。」 满宝道:「他们愿意教我,我有本事和他们换。」 周四郎倒没怀疑,满宝在益州城时就这么干的,你教我一个病症,我教你一张药方。 当初她能在济世堂里学习,靠的不就是本事吗? 周四郎问:「那你什么时候学好呀,学好了回家吗?」 满宝有些心虚的道:「肯定是要回家的,就是我答应了我朋友还要往其他地方去走一走的。」 白善道:「周四哥,医术不好学,我们又要读书,恐怕没有三两年是学不好的,不过我们有机会肯定是要回家的。」 「行吧,那你们过年回去吗?」 满宝就看向庄先生,白善则看向刘老夫人。 第1264章 有情况 庄先生笑道:「还是回一趟吧,当时来京来得聪明,有许多事都没交代好呢。」 刘老夫人也道:「我们还得回一趟陇州祭祖,你父亲得平冤屈,总要到他坟前坐一坐。」 周四郎就计划起时间来,他现在对京城还是两眼一抹黑,自己也没决定要不要留在京城。 不过见满宝都很有信心的模样,他虽然还是更喜欢益州,但还是点头道:「行吧,我知道了,老五,饭馆挣钱吗?」 周五郎道:「挣,现在生意越来越好了,还挣了不少呢。」 周四郎眼睛微亮,高兴起来,「挣了多少钱了?」 周五郎:「挣的钱都花了。」 周四郎傻眼,「这么少?那和没挣着有什么区别?」 花能花多少钱? 既然不是花的问题,那就是挣的问题了。 周四郎语重心长的道:「五郎啊,做生意要懂得花钱,你别跟以前在家里似的抠抠索索,你媳妇都娶了,还存钱干什么?」 周五郎横了他一眼道:「谁说我抠索了?等立君回来你问她,我们挣了多少钱,再说了,谁说娶了媳妇就不用存钱了?以后我儿子还得娶媳妇呢。」 「好了你们别吵了,」满宝习以为常的在两个哥哥间拦了拦,道:「五哥他们赚了挺多钱的,都给我花了。」 周四郎瞪眼看向满宝。 满宝道:「之前我被刺杀,为了让人救我,花了几百金的赏金,把钱都花光了。」 周四郎瞪圆了眼睛,「你,你还被人刺杀?益州王不是都死了吗?」 「益州王逃出京城的时候干的,」满宝回去的信报喜不报忧,所以这事老周家不知道,不过这会儿周四郎在这儿了,看到了全须全尾的她,满宝一个激动,就把那天的生死搏斗渲染了几分,又有白善和白二郎补充,三人说的那是跌宕起伏,把各自都说得很英勇。 把周四郎和向家一众人都听呆了。 因为那会儿向铭学和向朝还被关在牢里呢,他们只隐约知道他们被刺杀过,却不知道这么波折,一时都听住了。 庄先生见他们说的眉飞色舞的,便笑着摇了摇头,由着他们去了。 院子热热闹闹的,等天快黑了,刘老夫人便带着郑氏告辞回二柳巷,周六郎他们也回来了,于是院子里更热闹了。 月亮渐渐爬上来,外面实在太冷,周四郎让三子他们睡觉去,周五郎和周六郎的房间给了向铭学,他们便一起和周四郎住在前院里。 反正也就一个晚上,他们明天一大早还得回店里去呢。 三兄弟带着两个大侄子盘腿坐在大通铺上,满宝和周立君翻找出两床被子给他们送过来,白善也翻了翻自己的柜子,同样贡献了一床。 白二郎则贡献了不少好吃的,用托盘拿了不少东西过来,几人便盘腿坐在大通铺上说话。 周立君简单的说了一下饭馆的经营和收益,这些她都记在心里呢,不用翻帐册她也知道。 周四郎听见饭馆没亏本就松了一口气,然后把他带来的钱也拿了出来,就给满宝看一眼,「本来爹娘怕你在京城受委屈,所以把家里的钱都叫我带来了,不过你现在用不着了,回头还得拿回去。」 满宝问道:「四哥,你药材打算怎么卖?」 「明天我和你去见一见济世堂的掌柜?」 「行吧,我领你去,然后你们谈。」 周四郎问:「你干嘛去?」 「我要进宫给太子看病。」 周四郎咽了咽口水,「么妹,你现在都这么厉害了?」 白二郎就道:「这有什么,她还给皇后看病了呢。」 满宝自得的扬起小脑袋,周四郎就表示他得先缓一缓,等他缓过神来再说。 大家就留下他缓神,自顾自的在一旁说起话来,「天可真冷呀。」 周六郎道:「他们说快要下雪了,雪后会更冷的,我觉着我们店里得多备几个火盆了,不然有贵客上门,包厢里恐怕要冷得坐不住。」 第1485页 周立君敏感,问道:「谁说的?」 周立重嘿嘿一乐,「肯定是隔壁羊肉馆的邱姐姐,我早上看到六叔站在门口和她说话了。」 周四郎一听,立即回神,把什么皇后太子都丢在了脑后,抓着周六郎喜笑眉开的问道:「你终于想娶媳妇了?」 周六郎脸都涨红了,「……四哥你别瞎说,我跟人什么事也没有。」 但周四郎觉得不是,什么时候说到娶媳妇的事老六红过脸呀? 他抓着周六郎道:「喜欢就是喜欢,大老爷们扭捏啥?」 满宝三个也很好奇,全都目光炯炯的盯着周六郎看。 周六郎一脸烦恼,「是真的没有,四哥,你别听风就是雨的,不信你问五哥和立君。」 周四郎就看向周五郎和周立君,这两个看着似乎是比周立重和周立威稳重点儿。 周五郎道:「爹和娘可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周立君道:「邱姐姐喜欢六叔。」 周六郎:…… 周四郎:「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儿?为什么爹和娘不答应?他们家很显赫?」 周五郎道:「显赫倒不至于,但肯定比我们家家底儿厚。」 「那又怎么样,我们家现在也不差,总不会亏待他们家的闺女。」 周五郎:「可他们家只有一个闺女。」 周四郎琢磨过来了,「他们家要上门啊?那是不合适……」 周立君总算插上话了,「你们又没问过邱姐姐,怎么知道人家要上门女婿的?」 周六郎就深深地嘆了一口气道:「这世上怎么这么多为别人操心的人吶。」 满宝就很好奇的问他,「六哥,你不喜欢那个邱姐姐吗?」 周六郎偏头想了想道:「倒不是不喜欢,就是没想过要和她成亲。」 白善也好奇起来,「那你想和谁成亲?」 「我谁都不想,」周六郎道:「做饭馆很累的,每天这么多事情做,做完了还得对帐,累得都不想泡脚了,哪儿有闲工夫想这些?」 满宝一听,立即扭头对周五郎和周立君道:「五哥,立君,你们不能总这么使唤六叔,后厨多请几个人吧,这样六哥不那么忙了才能想成亲的事呀。」 周五郎扭头看向周六郎,「……老六,你想偷懒直接和我说一声呀。」 周六郎:……我不是,我没有! 第1265章 要思考 白善轻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才道:「满宝说得对,闲下来了,能想的事情就多了。」 周六郎捨不得钱,「不是已经请了一个帮厨了吗,而且还有大头和二头帮把手,差不多了。」 满宝就盯着周五郎看。 周四郎就大手一挥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再选两个厨艺好点儿的帮厨,你也把厨艺教点儿人家,别什么事都自己来。」 周六郎的厨艺一半是和大嫂学的,一半是偷学来的,而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开个饭馆了,于是摇头,「那不行,万一教会了徒弟饿死怎么办?」 众人:…… 满宝:「你常钻研,越做越好,再掌握几个核心的菜式,那就没人能越过你去。」 她道:「你看我们济世堂的四位大夫,各个都有擅长的手艺,丁大夫的医术普遍好,他在什么病症上都能说得来,也都能开方治人,疑难杂症也见得多。」 「古大夫还年轻,和我一样还在学呢,但他家里有一本前人留下的伤寒集,于伤寒一类的病症上很有见解,陶大夫呢,」满宝道:「他也很厉害,于小儿病症和带下病上很擅长,我呢,进去的时候针灸最好了,疡医的手段里目前没人比得过我。」 「但我会和丁大夫、陶大夫和古大夫请教,三位大夫也会和我请教,我一样教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我想,厨艺和医术一样,那是学不尽的。」 见周六郎一脸懵,白善便笑着替满宝解释,「以前你们只知道用瓮和锅做饭菜,但后来知道了用铁锅,等你们将这几种厨具都琢磨透了,这世上还有无穷无尽的食材供你们琢磨研究,而等这些也都琢磨透了,焉知不会出现更多的厨具,出现更多的食材?」 「所以这厨艺也和医术一样,不必害怕被人学尽,因为只要你一直在进步,就无人能代替你。」 白善的这个比喻他们听明白了,但是……「我为何要如此费心的去研究新的菜式?我不教别人不就好了?」 周五郎就横了他一眼道:「你不去研究,自有别人去研究,总有人是和满宝一样的性子,到时候有好吃的菜出来了,你去不去吃?反正我是去的。」 周立重三个小的也纷纷点头,然后一起抨击周六郎,「六叔,你太不思进取了,你看看小姑,她很小的时候就会漫山的找草药,看到屋后墙角的草都走不动道儿,所以小姑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了。」 「你要是和小姑一样,很小的时候就看见锅铲走不动道儿,现在一定也很厉害。」 周六郎:「……说得好像我打小就喜欢做菜一样,那不是你们都不会,我才给大嫂打下手学了这门手艺吗?」 周六郎的目的就是学一份本事挣很多的钱,现在他本事学到了,也能挣钱了呀…… 想到这里,周六郎也有点儿迷茫起来,那接下来他该干什么去? 第1486页 白善和满宝见他沉思起来,便一起扭头看向周四郎和周五郎道:「看,只要有空闲的时间就会思考了。」 周四郎和周五郎:……说得好像是他们拦着他思考一样。 白善拍了拍周六郎的肩膀道:「周六哥,现在先别想成亲不成亲了,你可以先想想将来要做什么,先生说过,只有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的人才知道要走什么路,怎么走。」 周六郎反问,「我能做什么?」 「那能做的可多了,」满宝道:「比如你一州开一家饭馆儿,或是把饭馆做得天下闻名……」 「那不用想了,」周六郎直接道:「我没那个本事。」 「好吧,」满宝也不勉强,「那把饭馆儿开成整条街最好的?」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馆子,而是家里的。」 周四郎问,「你还想自己单开一个?」 周六郎想了想后摇头,「开馆子太麻烦了,我更喜欢做菜而已,不过我想去吃一吃别的地方的好吃的,然后把本事学过来。」 算起来,相比于做菜,其实他更喜欢吃。 只是大嫂不惯着他,家里也没那么多好吃的,而家里除了大嫂,其他人的手艺还比不上他呢,所以他才不得不做。 可如果他有很多,很多的钱…… 周六郎沉思起来,「我要是有很多钱,我就把京城好吃的全吃一遍,然后换个地方,把那里好吃的又吃一遍,再把他们的本事学了……」 「这样既能吃好吃的,又能挣钱,我这一辈子就不怕没钱花了。」 周五郎问,「那媳妇呢?」 周六郎沉思,「要是能找到一个愿意跟我离家去吃的媳妇就好了。」 周四郎问:「那爹娘呢?」 周六郎道:「爹和娘现在身体好着呢,我挣的钱会按规矩交公的,等他们老了我再回家给他们养老送终。」 满宝就道:「那你去问一下那位邱大娘子吧,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你一块儿出去吃好吃的。」 周六郎脸色微红,扭捏道:「这样不好吧?」 白二郎对这神情再熟悉不过,哼了一声道:「果然和书上写的一样,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不喜欢你脸红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去盯着周六郎的脸看,顿时一乐,哈哈大笑起来。 周六郎越发窘迫了。 周立君笑过后怼了白二郎一句,「说得好像你不是男人似的。」 白二郎:…… 周六郎难得的失眠了,他以前没什么心事,白天又太累,早上又要起太早,于是每天都是沾到枕头就睡觉,很少会去想什么事情。 可见满宝和白善说的话总是不停的在他脑海里撞击,然后他就忍不住想起来,家里的这馆子要是一直开着,他就要一直在后厨做一辈子的主厨吗? 今天晚上之前,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每天能挣那么多钱呢,这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但挣了钱,他似乎也没怎么花,立重和立威两个还买了新衣裳,他却因为在后厨,连新衣裳都没怎么买,怕油烟给熏脏了。 仔细想想,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似乎是挺没意思的,可他要是真到处乱跑吃好吃的,花那么多钱,爹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第1266章 问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周六郎就爬了起来,他们馆子早上一般会做包子和一些馕饼之类的早食,他老早就醒了,但见四哥几个睡得唿唿的,他便躺着没动,然后又迷迷煳煳的睡过去了。 这会儿总算是躺不住了,他爬起来穿好衣服下床,然后去扯了扯周五郎和立重立威,小声道:「赶紧起来了。」 三人往被子里挤了挤,脑袋都快埋进被子里了,周立重嘟囔道:「起那么早干嘛,今儿馆子又不开早食。」 「那还有午食呢,得去买些食材。」周六郎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是把他们叫醒。 周四郎雷打不动的继续唿唿大睡,周五郎看不过,拍了他四哥一下,「四哥,你怎么还是这么懒?」 周四郎的鼾声顿了一下,然后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虽然不太甘愿,周四郎最后还是和周六郎他们到了饭馆。 大冷天的街上已经有了人气,做吃食的馆子基本上都开了门,还有人在门外摆了炉子卖馕饼,还有人支了摊子卖面。 周六郎在一个摊位前站住,买了十个大馕。 周四郎:「……咱家就是做馆子的,你还在外头买?」 周六郎:「冷锅冷灶的,这会儿才去开门,我上哪儿给你们做吃的去?」 周四郎嘟囔,「还是比不上大嫂啊,大嫂倒一碗面立马就能扯出面条来……」 周六郎不理他,径直往饭馆去,周五郎已经把骡车赶到后门停下了,从里面打开了店门,大家把门板往回搬。 馕饼还是热乎的,大家分了饼,周六郎便多拿了一个到隔壁去,周家兄弟忍不住齐刷刷的抬头看过去。 周六郎回头看周立重和周立威,皱眉道:「愣着干嘛,你们口不干呀,过来端羊汤呀。」 俩人这才回神,立即叼了馕饼追上去。 隔壁是羊肉馆子,早上只卖羊骨和羊蝎子做的羊汤,午食和晚食才丰富些,他家的羊肉和羊汤在这条街上还挺有名的。 周六郎买了五碗羊汤,自己留下一碗,让周立重和周立威一人端两碗回去。 第1487页 他把手里的馕饼交给看摊的邱老汉,自己便端了一碗羊汤坐在他们家的店里喝。 邱老汉接过馕饼,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一碗羊汤,还顺便给周六郎添了些羊蝎子,然后就坐在他对面吃起来,笑问:「昨天你们铺子关门得早,今天也没赶早市,是家里有什么事?」 周六郎点头,「我四哥来了,所以我们回家去看一看。」 「哟,那刚才跟你们一块儿回来的那个特别俊的青年就是你四哥了?」 周六郎点头。 邱老汉就笑:「你们兄弟子侄几个长得都挺像的。」 那倒是,他娘说他们长得都像爹,他四哥尤其像。 「你四哥也来了,那家里人是不是都要搬来京城?」 「那倒不是,家里还有不少田地呢,怎么可能来京城?」 邱老汉略微有些失望,一抬头见他闺女出来了,便笑了笑后起身,端了碗道:「培娘,你来看摊,爹到后头去看看今早刚送来的羊肉。」 邱培娘应下,站到了摊前,将锅盖掀开搅动了一下,让香气飘出去一下便合上盖子。 她和往常一样与周六郎说话,「周六哥,你们午食有什么菜色?」 周六郎道:「和昨日差不多。」 他抬头看向邱培娘,迟疑了一下后问道:「培娘,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离家?」 邱培娘怔了一下,然后脸色微红,她捅了捅大炉子里的木炭,小声道:「没想过,我爹娘在京城呢……」 周六郎觉得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苦恼的皱紧了眉头思考,「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不是去我家,而是去别的地方……」 邱培娘脸色一变,微白道:「别的地方?什么地方?」 「就是随便什么地方,到处去走,不拘什么地方……」 邱培娘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哐当一下的放下木棍子,沉着脸道:「不去,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京城陪我爹娘?」 躲在自家店铺门后的周四郎恨铁不成钢的重重拍了一下周立重的脑袋,小声道:「老六可真够笨的,说个话都不会说。」 周立重:……六叔不会说话打他干嘛? 可他们这会儿就在那锅炉的不远处,他生怕说话惊动那边的俩人,于是只能憋屈的认了。 周六郎大概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引人误会了,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张了张嘴后半响说不出话来,只能干巴巴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说不出来。 急得一旁的周四郎几个都快忍不住跺脚了,周五郎都动手拍了周立重两下,小声道:「老六怎么这么笨啊,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周立重:……为什么都打我? 四人挤在门后嘀嘀咕咕,不够露头,竖着耳朵继续听,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四叔,五叔,你们干嘛呢?」 眼睛发红的邱培娘闻言扭头看过来,就看到隔壁周记饭馆的门后挤着几个脑袋,此时正趴在门框后头呢。 她脸越发的沉了。 周立君的脸色也不好看,站在街前,掐着腰怒道:「你们早上为什么不等我?我在后面叫你们,你们死活不停车,知不知道我都追你们出了巷子了?」 四人:…… 闻言走出来的周六郎:…… 他们还真不知道…… 周立君怒气沖沖的唿出一口气,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对送她过来的大吉道:「大吉叔,你先在店里吃了早食再回去吧,四叔,你说要和小姑去见郑大掌柜,结果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小姑是等你还是不等?」 周四郎:……全忘了,光想着看这位邱大娘子了。 周立君把胸中的怒气出了,一抬头便看见邱培娘红着眼睛,她便一顿,关切的上前问道:「邱姐姐,你怎么了?」 没人问还好,一有人问,邱培娘的眼睛便更红了,不知是不是被热汤给熏的,她眼中还含了泪,直接转身便往后院去。 周立君一看,立马跟上去。 正巧有人来买汤,周六郎迟疑了一下,便默默地上前帮忙看摊去了。 周四郎肝疼,「老六啥时候变成闷葫芦了?」 周五郎常和周六郎在一起,闻言道:「这有什么,四哥你不也变得更狡诈了吗?」 周四郎牙疼,「你这嘴巴倒是一直没变。」 第1267章 解释 周四郎走到周六郎跟前晃了一圈,摇了摇头后打了一碗汤,招唿上大吉到店里吃馕。 周立君跟着邱培娘进了他们家的后院,邱老汉和邱母正在后院处理早上送来的羊,见闺女红着眼睛进来,惊问,「怎么,被人欺负了?」 邱培娘强忍着泪意道:「没有。」 说罢直接推门进屋,周立君追了进来,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唿后也挤到屋里去了。 邱老汉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邱老汉便放下刀擦了擦手往外去,邱母则悄悄的从窗户缝儿那里看向屋里,隐约看见周立君坐在她女儿对面。 不过她们说的话,她却是听到了。 周立君拿出帕子来给邱培娘擦眼泪,问道:「邱姐姐,是不是我六叔不会说话惹你生气了?」 邱培娘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后气恼道:「他要没那个意思就别来找我说话,我家是只有我一个,但我也不是任由人随便欺辱的,他那是什么意思?」 第1488页 周立君就很好奇她六叔到底说了啥。 于是她转到邱培娘的身前问道:「邱姐姐,你先说我六叔和你说了什么?」 邱培娘脸色变化了几下,然后啐道:「你自己去问他。」 「哎呀,何苦叫我再来回的跑?你快告诉我吧,是不是我六叔终于开窍和你提亲了?」 邱培娘眼眶更红了,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她一边抽泣着擦眼泪一边哽咽道:「呸,给谁提亲?他不管是给自己提,还是给别人提都该找我父母,找我算怎么回事?」 周立君听得一头雾水,「我六叔除了自己,还能给谁提亲?哎呀邱姐姐,我也不是外人了,你怎么还说这样的气话,你的亲事你不得做一半的主吗?」 不然她也不会到现在也没定亲成亲,不就是她父母看上的,她不喜欢,而她看上的,她父母又说不来当女婿,这才一直耽误到现在吗? 邱培娘也不是扭捏小气的人,闻言擦干眼泪将周六郎刚和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问周立君,「他是想把我说给过路的客商,还是想带着我私奔?什么叫做随便什么地方,到处去走走?」 周立君:…… 她这下可以肯定了,她六叔就是看上人家了,不然也不会问人家这个话。 想到她六叔的年纪,再不说亲,恐怕真的要娶不着媳妇了。 于是她轻咳一声道:「邱姐姐,你这个的确是误会我六叔了,当然,也怪我六叔不会说话。」 她道:「他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他的志向跟别人有点儿不太一样,你知道我六叔为什么一直不娶媳妇吗?」 邱培娘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擦干眼泪问,「为什么?」 「因为他就喜欢吃东西,还喜欢挣钱,他想以后四处去吃好吃的,再学些本事,觉着娶了媳妇就不能再出门了,」周立君意味深长的道:「所以呀,我祖父母不管怎么催,我六叔都咬了牙不说亲,他要不是特别喜欢,肯定不能提这事。」 邱培娘整张脸都嫣红起来,不过很快红色褪去,有些苍白,「可,可父母老人怎么办?他们可不能四处走吧?」 周立君道:「这是什么难事,我祖父母有我大伯他们呢,等以后他们老了六叔再回去就行了,至于你父母,那更不用担心了,你以为我六叔是能说走就走的人吗?他想多吃好吃的,多学点儿本事,光京城里这些东西就够他学几年的了。」 邱培娘便心动起来。 周立君就撞了撞她的肩膀,「怎么样邱姐姐,我以后要不叫你六婶娘?」 邱培娘脸一红,转过身去嗔道:「你别瞎叫,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那你可别哭了,不然邱伯看到该说我六叔欺负你了。」 邱培娘听见她这称唿就忍不住嘆气,「瞧你这称唿,我昨儿还听见你六叔喊我爹大哥呢,结果我还叫他周六哥,这个辈分可怎么论呀。」 周立君不在意道:「等订了亲自然就改过来了。」 邱培娘脸色通红,揪着帕子不说话了。 周立君就小声问她,「那你答应不答应呀?」 邱培娘小声道:「我答应不答应有什么用,这事得父母之民,媒妁之言吧?」 「我四叔和五叔都在这儿呢,不过他们做不来我六叔的主,但你别怕,还有我小姑在呢,我小姑能做我祖父母的主儿。」 邱培娘也知道满宝,见过好几次了,她和周立君熟,不止一次的听她提起她小姑特别厉害。 她抿了抿嘴问道:「你小姑会喜欢我吗?」 「放心吧,我小姑人特别好,等改天有空,我带她来见见你……」 这事就算暂时揭过去了,邱母也悄悄的从窗户底下熘走,趁着还没到中午,邱培娘在前面擦桌椅的功夫,邱母把早上听到的墙角和他说了。 然后道:「听这意思,周六郎是要常出远门的人啊。」 邱老汉正在炖羊肉,闻言道:「这没影儿的事儿你操什么心?我看立君说得对,这京城有这么多好吃的,周边的城县也有,光这些地方他就不知道要待多少年了。」 「那等他逛完这些地方怎么办?」 「嘿,你个榆木脑袋,到那时他连孩子都有了,他还能丢下孩子自己往外跑呀,我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闺女会丢下我们走吗?」邱老汉对于这种没影的事儿看得很开,他道:「当初我们看上他不就是因为他孝顺知礼又稳重吗?只要人品没问题就行。」 邱母就嘆气,「我看培娘自己也愿意得很。」 「可不愿意吗,」邱老汉道:「不说这整一条街,就说这些年她相看过的人,有谁比他还俊,还知礼的?」 邱老汉顿了顿后道:「我今儿见着他四哥了,别说,长得比他们几个都俊两分,再看他们家几个小的,周家的孩子都长得好呀。」 所以要是他女儿生了孩子…… 邱老汉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压低了声音问,「我刚和那周四郎搭话,你猜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他说他媳妇又生了一个儿子,现在他们家孙子辈的,孙女就三个,但孙子都八个了!」 邱母:…… 邱老汉感嘆,「这什么东西多了就都不值钱了,孙子也一样,所以我就想着,我呢,也不指着周六郎入赘了,将来生了儿子,给一个姓邱就可以了。」 第1489页 第1268章 光明正大 满宝站在门前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周四郎,却等来了吴公公及他身后的禁军。 陪满宝站在大门口发呆的白善看见,沖吴公公挑了挑眉。 吴公公连忙解释说,他们是奉太子的命来接周满进宫给太子妃看病的。 满宝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禁军,问道:「不用换内监的衣服了?」 吴公公道:「周小大夫说笑了,您又不是内监,怎么会换衣服呢?」 满宝就明白了,她忧伤的看了一眼巷子的尽头,扭头和白善道:「算了,等我四哥回来告诉他一声我进宫去了。」 白善点头,然后和满宝一块儿转身回后院。 吴公公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前去,「周小大夫您这是……」 「我得回去拿药箱呀。」 吴公公要跟着,于是一路上白善和满宝都没说话,到了后院,吴公公便去和庄先生打个招唿,白善则跟在满宝身后进了屋。 满宝收拾药箱,白善则把窗户推开,看着吴公公被庄先生迎进了书房便回头道:「看来,宫里对这事很看重。」 满宝抬头笑了笑,「不是坏事不是吗?」 白善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没绑上的一缕头髮拾起缠到揪揪上,道:「不是喜欢钱吗?这次进宫他们要是提起,你可以表达一下。」 满宝抿嘴而笑。 这一次,满宝是光明正大的进了皇宫,不过没去太极殿,而是直接去东宫。 太子妃早早知道满宝要来,等人一到便让人去接她过来了。 俩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之前太子妃还赏过满宝东西,不过这样坐在一起说话却是第一次。 太子妃轻咳一声,缓过那个尴尬劲儿后便道:「周小大夫用过早食了吗?」 满宝点头,「用过了。」 她顿了顿后问,「太子殿下呢?」 「殿下上早朝去了,」太子妃道:「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周小大夫不如坐着用些茶点。」 既然人去上朝,干嘛那么早接她进宫? 不过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满宝就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因为才吃过早食,她也不太想吃点心。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太子妃想起上次太子和她提的事儿,便起身笑道:「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听说周小大夫很喜欢养些花草。」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起身,「是啊,我很喜欢花草。」 这样在太子妃面前表达自己喜恶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因此笑容忍不住更大了一些,干脆就带了满宝去了东宫的花园。 此时花园里许多树木都落叶了,但也有不少花木被照料得很好,最主要的是,他们这儿专门有个养花的暖房。 珍贵的花草都是在盆里,被移到了暖房中,等到春暖它们才会被移出来,但满宝现在对它们不是很感兴趣。 她对花园里似乎干枯或只剩光杆的花草更感兴趣。 科科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自进入花园以后就开始丁铃噹啷的给满宝指路,告诉她哪些东西的植物数据没被收录。 满宝走了一段路便蹲了下去,指着一株连叶子都没有的小矮树问,「这是什么花?」 太子妃想了一下后笑道:「似乎叫黄度梅,怎么周小大夫喜欢?」 现在看不到它的花,仅靠扫描枝干科科也不敢肯定它叫什么,但目前扫描到的枝干数据在系统内没有重合就对了,所以它就是未被收录的。 满宝得了科科的肯定回答后就笑着点头,找了一个特别扯的理由,「看它的枝干就像是开花很好看的样子。」 太子妃就笑道:「那一会儿我让人挖一株给周小大夫送去。」 满宝羞涩的一笑,「那多不好意思呀,我看它枝干粗壮,分枝又多,不如分一枝给我就好。」 太子妃:……她还以为她不要了呢。 她笑道:「不必如此,这花我们园子里还有好几株呢。」 说罢,她让身后的宫人记下,回头要挖了送去常青巷。 满宝见她这么大方,便也豪爽的在园子里逛起来,挑了许多她没见过的植物,一共有九株。 这样数量的收穫,满宝和科科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她爽的不行,科科也很高兴。 太子妃却没这么想,她觉得满宝有些奇怪,选的花草都不是特别珍贵的,有的连她都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找了花匠来问,他都说是很小的花卉,不算多珍贵。 可她就是很喜欢,反而对暖房里养的牡丹和菊花看也不看一眼。 满宝心满意足的和太子妃往回走,喝了一杯茶后也放开了许多,她道:「娘娘,要不我先给你把把脉?您也要备孕的吧,到时候也要吃一些药什么的。」 太子妃端着茶的手就一顿,「我也要吃药?」 满宝点头道:「一般来说,孕前备孕不仅对母体好,对胎儿也是很好的,孩子可能更健康,更聪明,也更容易怀上孩子。」 太子妃便微微坐直了身子,矜持的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周小大夫了。」 她看向一旁的宫女,她们立即搬了张小凳子放在太子妃的座下,让满宝上前看诊。 满宝去找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了脉枕出来。 太子妃的身体其实并不是很好,尤其前段时间她被气病过,现在看着没什么,但她忧思过重,所以身体并不是很好。 第1490页 看来在备孕前她还得先调理一下身体。 满宝开药方前从来都喜欢跟病人详细说一下病情,让她知道该怎么养病。 太子妃只是微讶,但她很快想到太医们也劝过一两句,说她忧思太过,要她放宽心。 太子妃觉得太医们说的都是废话,作为太子妃,她能不忧思吗? 有个小叔子整天想把她丈夫拉下来自己当太子,朝中大臣动不动就弹劾太子和她娘家,而太子膝下还一个孩子也没有,太子三天两头的暴躁发火儿…… 她倒是想安心,可也要有条件呀。 可她没想到怀孕还能和忧思扯上这么大的关系。 太子妃有些迟疑的问道:「若是一直忧思过重,是不是就一直怀不上孩子?」 第1269章 没见过 「倒也不是,就是不太好怀而已,怀上了也不容易保住,保住了,胎儿的情况可能也不太好,就是最后平安生下来了,孩子的身体和智力可能也会有影响。」 太子妃:…… 众人便一脸忧愁的看向太子妃,纷纷劝诫,「娘娘还是放宽心些吧,外面的事看开些,不必与那些人一较长短。」 太子妃就挥了挥手,让大半的人退了出去,这才问满宝,「那我要怎么调理?」 满宝道:「也不难,您放宽心,先吃一个月的药调理身体,再下一个月我就给你开些避孕的药,然后停药一个月,到那时太子的身子也调理得差不多了,你们就可以考虑要孩子了。」 太子妃眉眼一跳,问道:「太子的病要治三个月?」 满宝点头,「差不多吧,到时候看情况来定,一般两个月就可以看到些成效了,主要是太子得谨遵医嘱,少喝酒,这两月最好别同房。」 太子妃:「不是说要四个月吗?」 满宝眨了眨眼,面不改色的道:「也没错,三个月未必能成,四个月成功性更大嘛。」 太子妃便明白了,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这一笑,大家都放松了不少。 太子妃笑道:「你倒是滑头,不过这话可别叫太子听见。」 满宝:「娘娘不说,太子就不会知道的。」 她没有提太子妃身后的两个宫女,她们一看就是太子妃的心腹,太子妃不让说,她们肯定不会说的。 太子妃笑了笑,点头道:「好。」 太子妃转着桌边的茶杯道:「那周小大夫不如和我说一说怎样备孕能更快的怀上孩子?」 满宝便想到了当年她送给大姐的册子,这个她熟呀,当年她可是给她大姐调理过的,再加上册子…… 等太子带着人唿啦啦的进殿时,就见周满和太子妃一起绷直了身体坐在榻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太子妃的脸有点红,眉眼间带着些羞涩。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太子妃,然后才怀疑的看向周满。 满宝轻咳一声,视线有些游移,她起身和太子行礼。 太子挥了挥手免了她的礼,等宫人上了茶后便让人都退下,只有吴公公和太子妃留下了。 满宝知道这是要看诊了,便上前摸了一下他的脉。 上次她已经看过了,还回头和莫老师商量了一下他的脉案,制定了一整套的治疗方法。 此时把脉只是再次确认一下而已,因此很快,她也没有再问别的什么问题,直接道:「殿下去内室脱衣裳吧,我给你扎针。」 太子很满意她没有当着太子妃的面问那些尴尬的问题,起身去了内室。 吴公公连忙跟进去伺候。 因为冷,内室烧了三个火盆,太子脱了衣服后躺在被子上。 满宝取出针袋,找准了穴道便开始扎下去,一边扎针,一边还问他的感受,是疼,是酸胀,还是别的感觉。 等把针都扎下去了,满宝还要时不时的转针,太子觉得一股微暖的热气从腹中升起,让他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本来室内就算点了三个火盆还是有些微微的冷,但这下太子却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吴公公和太子妃都看见了,俩人都拿了帕子小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汗,免得他着凉。 太子没醒。 满宝忙完了一拨,暂时休息一下手,低头看见太子的睡颜,就示意太子妃去看。 太子妃低头去看,满宝就低声道:「看到了吗,他眼底青黑,脸色憔悴,这就是底子虚的表象。」 太子妃:…… 满宝继续小声道:「以后您可以劝诫太子早睡,不要饮酒,不要行房,三个月后再看吧。」 太子妃只能点头。 一旁的吴公公竖着耳朵听见,也默默记在了心里。 太子这一觉睡得有点儿沉,满宝把针拔完了他都没醒,趴在枕头上还睡出了唿噜声。 吴公公小心翼翼的将被子给他盖上,满宝再次和太子妃说了一句,「看到没,皇后娘娘拔针的时候都会醒,可见太子晚上熬夜有多深了。」 太子妃默默的点头。 满宝便把针袋放进药箱里,提了药箱出去,然后看向吴公公,「上次我开的方子你们抓好药了吗?」 「是,都抓好了。」吴公公立即恭敬的问,「您要看一看吗?」 满宝:「看吧,我看看再给他添两味安眠的药进去,等晚上他泡过澡就睡觉吧。」 吴公公立即出去让人取了药包来。 第1491页 满宝检查过,点了点头,药没什么问题,于是拿了纸写下两味药和份量,「添进去吧,一块儿熬了泡澡。」 吴公公便笑道:「还请周小大夫重新写一张全的药方,您知道,这些药方最后都要归档的。」 满宝一听,倒也不推辞,直接在两个药下面把药方补全了交给吴公公。 太子这一觉睡得很沉,满宝开完了药又吃了茶点他还是没醒来,她往外看了一眼,见都午时了,便起身告辞。 她对太子妃道:「半个时辰后他要是还不醒就把他叫醒吧,不然白天睡太多晚上要睡不着了。」 又到:「明天我午时的时候才进宫,这样扎针的时候他更好午睡,不然太早睡和太晚睡对他都不好。」 连太子妃都忍不住在心里贊她看病看得仔细,其他的太医上门可不会说这些。 太子妃亲自把满宝送到大殿门口,问道:「明日你不是还要给母后扎针吗?」 「没事,我给太子扎完再去给皇后扎。」 皇后的病情已经稳定了,给她扎针并不辛苦。 太子妃早让花匠把满宝今天上午选中的九种花草都挖好了装盆里放车上,因为她担心有些花草不活,还特意让人多每种多挖了两株,所以需要单独一辆车装着。 满宝看到马车后面跟着的那辆板车上装满了花盆,心里满足得不行,科科也很满足。 一人一统觉得,太子和太子妃得好好的治,下次他们可以到别的宫殿的花园里逛一逛。 吴公公见她一脸欣喜的看着车上的花盆,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周小大夫,这些花草都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有,」满宝一脸深沉的道:「我都没见过它们。」 第1270章 云涌 满宝把这一车的花草弄回家,然后就开始分株给科科收录,等白善他们玩回来时,满宝一手的泥,正蹲在花盆边上把洒出来的土给填回去。 白善看了一圈,问道:「这些东西你就这么放着?」 满宝道:「都是在室外挖的,既然它们以前能过冬,现在当然也可以,回头我找些稻草或麦草给它们盖上,勉强保一下暖吧。」 满宝拍了拍手上的泥,问道:「你们干什么去了?」 「骑马,」白善道:「我们去东郊跑了一下马。」 满宝眼睛微亮,兴致勃勃的问道:「感觉怎么样?」 「感觉冷,」白善道:「我们决定春前都不骑马了,也不建议你骑马,真的是,太冻了。」 白二郎还让她看他的脸,「怎么样,有没有裂开?那风就跟刀子一样,绿耳刚跑起来我就后悔了,但它很喜欢,我又不好突然打断它。」 满宝:「那我的赤骥呢?」 「放心吧,它也跟着跑了一圈儿,现在可开心了。」白善帮着把花盆摆好,这才问,「这都是太子送你的?」 满宝点头,「太子妃领着我去挑的,你别说,他们还挺大方的。」 白二郎至今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花草,他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一株是自己认识的,干脆甩了手不看,跑回去洗手准备吃饭去。 白善道:「走吧,该吃午食了。」 吃完午食,满宝就去给向铭学扎一下止痛针,这一次她换了一套针法,效果比不上之前的那套,她把记录做好,打算一会儿拿去和莫老师研究研究。 莫老师还在做那两个麻醉药方的研究,俩人这段时间都维持着晚上至少交流一小时的频率。 而周四郎反倒不急着去见济世堂的大掌柜了,中间回了一趟家里,叫上三子他们便出门四处晃荡去了。 当然不是没有目的的乱走,周五郎陪着他们呢。 因为需要採买饭馆的食材,周五郎认识了不少人,也知道哪些地方是卖什么东西的,价格大概是多少。 周五郎今天便带着周四郎四处去走,等满宝从房间里出来,周四郎他们都还没回来呢,他叫人回来传了话,说他们晚上就不在家里吃了,而是要在饭馆里吃。 周四郎问过周六郎的意见后,便去找隔壁的邱老汉吃酒,在酒桌上达成了有关意向,邱老汉表达了自家的诉求,周四郎也说了自家的担忧,双方都表示理解,于是此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但双方都不拦着周六郎和邱培娘来往,邱老汉是觉得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周四郎是觉得,周六郎一把年纪了,能娶着媳妇就行了,现在还是得让他先开窍。 于是两家其乐融融,气氛还算和睦的将此事说定了。 周六郎对此了解的不多,因为他正在后厨忙碌呢,周五郎已经答应要给后厨再添两个帮厨了。 当然,帮厨不是说有就有的,这得精挑细选才能挑出来合适的,除了在门外张贴公告,他还打算这两天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找到人品比较好的厨子,到时候把人挖过来也不错。 大家似乎都很忙碌,白善和白二郎就快要年末考了,虽然是休沐,但也忙得不行。 证据就是满宝把自己关在屋里钻研医术的时候,俩人都待在书房里努力,并没有过来找她出去玩儿。 不管是饭馆还是常青巷,虽忙碌,却也平静,但外面却不太平静。 昨天三皇子刚带着家小启程离京,今天东宫就召了周满入宫看病。 而周满会治不育症的事已经满京皆知,东宫这是什么意思最明显不过。 第1492页 本来就因为三皇子就藩而备受打击的三皇子一派又被打击了一轮。 他们之所以跟着三皇子是因为什么? 二自然是因为皇帝很宠爱三皇子,但一呢? 最主要的还不是太子无子? 如果太子有了儿子…… 只是一假设他们就仿佛看到了他们的前程尽头,俗话说,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周满现在一些人的眼里就跟杀父仇人差不多的。 所以满宝还在乐悠悠的研究医术时,一些风言风语便钻过皇后的防线传到了太后耳中。 皇后收到消息想要阻拦时已经晚了一步。 尚姑姑有些担忧,问道:「娘娘,怎么办?」 皇后却没怎么忧心,她想了一下后道:「不要紧,先看看,太后会以国为重的。」 尚姑姑:「那明日……」 「明日你亲自带人去接周满进宫,先去东宫再送来我这里,」皇后柔声道:「告诉周满,她只管治病,其余的事不用她担心。」 但第二天尚姑姑并没有机会把这些话说出口,因为周满什么都不知道,她去济世堂接人时,她还一脸高兴的和郑大掌柜等人告别,显然外头的事儿她还不知道。 尚姑姑想了想,觉得她既然不知道,那就没必要特意告诉她让她担心,于是满宝直接去东宫给太子看病扎针。 皇帝显然也知道太子正在接受治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太子晚上睡眠不好的,他今天开始减少太子的工作量,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睡眠。 满宝看完太子,还在东宫里用了午食,然后就转战太极殿,等她被送出宫时,已经申时了。 宫里的马车把她送回家去。 一路上都平安无事,不仅这一天平安无事,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如此。 太子眼底的青黑渐渐消了,精神气也足了不少,脾气也不那么大了,至少他再上朝被人指着鼻子骂时不会再暴跳如雷的骂回去了,也不会私底下找皇帝告状了。 虽然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但沉静的站在那里时,远远的看着竟有几分几年前的沉稳,魏知等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有些满意的,于是也不像以前那样给太子找茬了。 有些人见太后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不由的急了,开始更往后宫里使劲儿。 皇后一怒之下,整治了一批宫人,后宫又重新沉寂了下来。 她对后宫从不严防死守,可不代表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第1271章 寻摸 皇帝的后宫素来安稳,一是皇帝敬重皇后,后宫之中无人能越过皇后去;二是皇后贤惠,对后宫诸妃,甚至是先帝留下来的太妃都很好,所以宫里没前朝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皇后处理了一批宫人后,太后宫中的宫女内监都老实了许多,连走路都比平时轻了两分。 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进去,试过温度后恭敬地递给云凤郡主,云凤郡主便端给太后。 太后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碗便摇了摇头,一旁的益州王妃立即奉了水上前给她漱口。 太后压下舌尖的苦意,挥手道:「好了,你们歇息去吧,这些事让宫人来就好。」 益州王妃轻声道:「就让云凤陪您说说话吧,也免得您烦闷,太医说了,您要放宽心情少忧思。」 太后就露了笑容,「只要你们平安无事,我便没什么忧思了,我这儿烦闷,别拘着云凤,让她到园子里去玩玩吧。」 「我不去。」云凤郡主微微偏过身去。 太后便笑问,「这是谁惹你生气了?快和皇祖母说说。」 益州王妃脸色一变,便要拦住云凤郡主,可云凤郡主比她更快,张口便道:「皇祖母,惯常伺候我的几个宫人都被皇后娘娘调走了,如今指派到我身边来的我都不熟,我才不要跟他们一块儿去园子里玩儿呢。」 「云凤!」益州王妃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后对太后道:「母后,都怪我把云凤宠坏了,她身边那些宫人不老实,只会挑唆着她犯事,所以皇后娘娘才把那些人都调走的。」 「他们没有挑唆我,」云凤郡主先回了母亲一句,这才和一旁沉默的太后道:「皇祖母,您不知道,害了我父王的周满现在光明正大的进宫里来了,他们就都瞒着您一人呢,皇后她……」 「好了,」太后突然打断她的话,浅笑道:「不就是几个宫人吗,不是什么大事,你用不惯他们,那就从我身边拨几个人过去伺候你,你与他们熟,应当用得惯。」 云凤郡主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个,见太后和稀泥,她不由着急起来,「可周满……哎呀——」 益州王妃伸手悄悄掐了她一把,云凤郡主总算是不说话了,太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云凤郡主脸色变幻几次,最后道:「没事。」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你们回去吧,这会儿新庆也该下学了,他年纪小,你们多看顾着些,别让他在外面调皮。」 益州王妃带头应了一声,拉着云凤郡主告退。 等她们母女一走,太后便嘆息一声,往后靠在迎枕上思考起来。 一个大宫女悄悄的上前替她把迎枕垫高一点儿,让她更舒服些。 太后开口问道:「宫里还乱吗?」 「皇后整治了一番,他们老实多了。」 第1493页 「打杀了?」 「没有,多是送到皇庄里种地去了。」 太后便冷哼一声道:「皇后就是心太软了,一群吃里扒外,调三斡四的东西,就该全都打杀了才是。」 太后怒道:「五郎也都是他们挑唆坏的,皇帝就该把这些人家全一窝端了,看他们还蹦跶什么!」 大宫女低下头去,太后一怒,便不由咳嗽起来,她连忙奉了水给她喝。 太后压下喉中的痒意,这才问道:「我让你找的人家找得怎么样了?」 大宫女连忙道:「还在找呢,近来找的几家都不太合意,家境虽殷实,但到底差了一层,也不好委屈了云凤郡主。」 太后便皱了皱眉问,「拿来我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家。」 大宫女连忙去找了册子奉上。 太后翻了翻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全都不合适,京城和雍州的不用,你让人查一查胶东一带的小世家,或是些小士族也可,以后新庆会去棣州就藩,离得近他们姐弟也可互相照料。」 大宫女应下,有些忐忑的道:「就怕云凤郡主不答应,之前王爷和云凤郡主属意的是琅琊王氏,王氏那边也有点儿意思……」 太后:「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王氏还愿意吗?」 大宫女就不说话了。 太后道:「就这样吧,门第低点儿,云凤的底气也足些,她脾气还是有些大,找的人家尽量离京远一些。」 大宫女应下。 太后沉默了一下后问道:「太子的身体怎么样了?」 「奴婢昨日去给太子妃送东西时碰见看了一眼,气色的确好了许多,听说现在晚食都不喝酒了,还能吃三碗米饭,在练武场里也很少再发脾气。」 太后沉默许久,最后闭了闭眼后嘆息一声,「罢了,随他们去吧。」 大宫女便知道,太后是不意再追究周满白善二人告御状的事了。 益州王已经下土,时间过了近一月,该流的眼泪流了,该痛的也痛过了,活人总要比死人重要。 大宫女悄悄的退了下去,再次去给云凤郡主找合适的夫婿去了。 益州王妃把云凤郡主扯回屋,一进门,让心腹把门关起来,她转身便甩了云凤郡主一个耳光。 云凤郡主惊呆了,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益州王妃,「母妃,你打我?」 益州王妃怒气勃勃的问道:「谁让你在太后面前提周满的事的?」 「为什么不能提,父王就是她害的!」 益州王妃气得又打了她一巴掌,低吼道:「你闭嘴!」 她道:「你怎么就不长一点儿脑子,她现在在给太子治病,你去招惹她干什么?」 「她之前还给皇后治病呢,我们不也不怕?」云凤郡主道:「在她偷偷摸摸的进宫给皇后看病的时候就应该打了她出去,就是因为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这才得寸进尺,如今光明正大的进宫里来了……你不说她,还来打我,你还是不是我母妃?」 益州王妃头眩晕了一下,她扶着桌子坐到了椅子上,她捂住生疼的大脑道:「你怎么就不明白,今时已不同往日了,皇后的病,萧院正或许也能治,但太子的病,现在只有她周满能治。而太子是国本,他比皇后重要,你知不知道!」 第1272章 大雪 云凤郡主不知道,所以她愣愣的。 益州王妃只能掰碎了讲,「这时,没人能动周满,皇帝不会允许,皇后不会允许,太子和太子妃也不会允许,甚至连太后也不会答应。」 「为什么?」 「太子也是太后的亲孙子,还是嫡长孙,他是国本啊你知不知道?」益州王妃忍不住拍着桌子道:「就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也不会让周满有事的,不然那些人为什么朝着太后使力,在外面却一点儿动作也没有?」 「他们是想拿太后和我们做刀子,太后看得明白,你怎么能硬往上凑呢?」 云凤郡主捂着脸颊问,「那父王的仇就这么算了?」 益州王妃抹了抹泪道:「不算,难道你要把你弟弟的命也填进去吗?他们这是要把你们当刀子使呢,谁知道躲在后面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你就不能懂事些吗?」 云凤郡主脸色发白,紧抿着嘴没说话。 益州王妃放缓了语气道:「云凤,你父王做错了事,以后你和新庆还要仰仗着太后,太后好,我们才会好,所以你不要拿这些事去烦太后。」 她道:「你和新庆是太后的孙子孙女,太子也是。」 益州王妃虽然也恨周满和白善,但她早就知道,他们今时不同往日,再恨,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甚至还要躲着他们一点儿,不然谁知道皇帝和太子什么时候想起王爷谋反的事来会不会再问罪他们? 云凤郡主委屈的哭出声来,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现在他们还是住在太后宫中,因为太后生病,他们要在这里侍疾。 可活动范围也只在太后居住的宫殿而已,不仅她母妃,太后也禁止他们出去,她就是想做点儿什么也做不到。 皇宫里一片宁静,什么事也没有,满宝给太子改了方案,开始由每天扎针变成隔一天扎针,针法也稍作改变。 满宝排得满满的时间总算是有些空出来了,而此时,他们也休沐了。 刘焕邀请他们去家里烤鹿肉吃,除了他们,还请了封宗平几个。 第1494页 满宝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鹿肉呢,当然,白善和白二郎也没吃过,于是三人临睡前都很兴奋,满宝甚至问了一下科科,他们百科馆有没有收录有鹿。 当然是没有的,不过百科馆内鹿的词条,上面是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图片。 满宝就看着图片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问,「可以收录鹿肉吗?」 科科:「……不能,宿主,你收录的生物必须是存活状态。」 满宝:「好吧。」 三人满怀期待,然后第二天在暖暖的被窝里赖了一下床,穿戴好后将窗开了一条缝透气便瞥到外面雪白一片。 满宝一愣,推开窗去看,便见院子里铺了厚厚地一层雪,明明还早,但天光照在雪上反射出来,显得特别的亮。 她愣了一下后「哇」的一声,直接就冲出了房间。 白善也醒了,他同样看到了院子里的雪,同样兴奋得不行,俩人蹦进了雪里,昨天晚上应该下了很大的雪,此时他们一脚踩下去,雪都快掩过脚面了。 俩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京城的第一场雪已经下过了,但那雪不大,他们还以为这边的雪就和他们小时候在七里村看的一样呢,现在一看…… 满宝直接上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雪,冰凉冰凉的,她一边哇哇的叫,一边笨拙的按成一团,然后沖白善打去…… 白善被砸了一头,他便也伸手去团雪砸过去,俩人便在院子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白二郎被吵醒,穿了衣服出来,结果才站定就被两个雪团迎面砸中,他一个激灵,瞌睡全飞了,一脸懵的看着还在努力团雪的俩人。 终于,在俩人抬起头来时总算是回过神来,他哇的一声背过身去,雪团砸在后背散开,他也冲到了院子里团雪回击…… 三人瞬间混战起来,庄先生被三人吵得不行,但也没拦着他们,向铭学都推开了床看着三人,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庄先生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便道:「好了,赶紧洗漱去,小心弄湿衣服着凉。」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没洗脸梳头呢。 等收拾好,他们便积极的拿了扫把去扫雪。 长这么大,他们还是第一次扫雪呢,于是他们不仅把院子和园子里的雪扫了,还拿了扫把出去把巷子里的雪也给扫了。 还是大吉提醒他们和刘焕的约定时间到了,他们这才恋恋不捨的收了手,不然,他们能扫到街上去。 三人出了一身薄汗,特意踩着墙角下的积雪嘎吱嘎吱的回家,这才重新换了衣服后去刘家。 殷或他们也正好到,正要往门里去,看见白家的马车便停下脚步等他们。 几人这才一起进去。 刘焕出来迎接他们,因为来的都是他的小伙伴,所以他直接带他们去他的院子,「我祖父也在家,不过他说了,今儿花园给我们,随我们玩去,只要不把家拆了就行。」 封宗平问,「你大哥不是去益州了吗,鹿肉哪来的?」 刘焕自得的道:「李大哥他们送的,我大哥虽然不在京,但他们知道我爱吃,所以打了鹿后特意给我送来半扇,我们正好可以在园子里烤着吃。」 易子阳笑道:「也是运气,昨天晚上下了那么大的一场雪,正好可以边吃肉边赏雪。」 满宝则扭头对殷或道:「你不能多吃。」 殷或早有准备,点头道:「我知道,我就吃一点儿,然后看着你们吃。」 刘家的下人在亭子里支起了架子,炭火也生了起来,几人围着火盆而坐,倒是不冷。 花园小路上的雪都扫了,但其他地方的雪却没动,看过去,一片素白,特别的好看。 满宝忍不住感嘆,「可真好看呀,这时候要是再百花齐开,白雪中有各种颜色的花草树木,那一定更好看。」 众人:「……大冬天的,哪儿来的百花齐开?」 下人将腌好的鹿肉拿上来,刘焕便要自己动手烤,白善不是很相信他的手艺,「你会烤吗?」 「不会,这吃的就是一个情趣嘛。」 「那不行,」满宝道:「我要他们烤,我还是第一次吃鹿肉呢,你要是烤得不好,岂不是白瞎了这么好的肉?」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就是呀。」 他们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 第1273章 送 下人便把腌制好的鹿肉放在铁板上,熟练的不断翻面,片刻间香气便瀰漫开来,坚持自己烤而把肉烤煳的刘焕一看,立即丢下自己的那块肉,也安心坐着等吃起来。 封宗平和易子阳鄙视了他一下,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他们显然经常做这样的事,手艺比刘焕好多了。 两个下人站在一旁帮他们烤肉,烤好了盛在盘里奉上给他们,满宝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到鹿肉,都期待得不行。 三人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然后眼睛微亮,便将剩下的卷了卷放进嘴里,刘焕自得,「怎么样,好吃吧?」 三人一起点头,满宝道:「没有羊的膻,也比牛鲜嫩,肉质紧密,的确好吃。」 殷或笑了笑后道:「你们要是喜欢,等过段时间我父亲若猎到鹿,我让人给你们送一些去。」 白善好奇的问:「那是在山里猎的野鹿,还是在猎场里养的?」 殷或道:「都有,只是山里的野鹿不好猎,且此时又下雪了,野山危险,所以他们一般去猎场里狩猎。」 第1495页 封宗平道:「就算是猎场也不好猎,司农寺那些人对山林之事倦怠得很,每年往猎场里放一些幼崽,或投餵一些食物就完了,有时候我们进去猎到一些好的猎物,他们还要拿走,说是要配种,但真正拿去配种的谁知道有多少?」 易子阳意见也很大,「上次我们进去猎到一头狍子来着,他们愣说那是母狍子,已经有孕,所以带走了,结果没两天李逸就约我们一起上他家吃酒,说是要炖狍子吃,我们去了,那狍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刘焕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殷或几人也忍不住笑了,道:「司农寺偶尔也会给我父亲送些猎物来,说是他们的人进山勘察猎场时所得。」 易子阳就扭头对封宗平道:「你看,我也就算了,你这个刑部尚书之孙也比不上吏部尚书的孙子和京兆尹的儿子呀。」 封宗平就轻轻地踩了他一脚,笑骂道:「滚蛋吧你,我祖父和司农卿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善他们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不和?」 封宗平笑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也说不清是为的什么了,反正他们就是不和,不过都是小事,当官的,谁没几个仇人呢?便是你们,不也有仇人吗?」 刘焕闻言抬头道:「说的是云凤郡主和新庆郡王吗?」 满宝一边吃一边抬头问,「他们要找我们报仇吗?」 封宗平和殷或的消息最灵通,尤其是殷或,他父亲是京兆尹,宫里的消息比刑部尚书可要快和准得多,他道:「听说太后在给云凤郡主物色郡马,明年云凤郡主可能就出嫁了。」 满宝道:「这也太早了,她才及笄呢,女孩子嫁人太早不好。」 众人:……这关注的点儿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殷或才要说话,满宝已经又问道:「那有属意的人家吗?可别是在京城或回益州呀,以后我们躲着她点儿走。」 殷或几人的心就又落了回去,失笑的摇摇头,殷或道:「听说太后想找胶东一带的小士族。」 「新庆郡王的封地在棣州,我猜想太后也是想找那边的,」封宗平说到这里神清气爽,乐道:「之前益州王刚入京的时候太后还和我祖母问过我呢,幸亏我祖父在查苏坚坠马案时隐隐觉得不对,让我祖母婉拒了。」 易子阳:「人家也未必就看得上你,听说宫里本来属意的是王家,那位也是,所以你们最近进宫的时候最好小心点儿。」 白善他们正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他就把话题引到他们身上来,眨了眨眼问,「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封宗平道:「云凤郡主心情不好,不怕她找你们麻烦?」 白善笑道:「这个还真不怎么怕。」 他看向满宝,挑眉问,「你怕吗?」 满宝摇头。 她现在,进出宫不是皇后的人,就是太子的人带着,一路上基本上不会和第三个人接触,大家对她都很礼遇。 在宫外也就算了,她不信在宫里云凤郡主能够亲自来找她的麻烦。 而白善能有这个自信,自然也是因为看到了皇后和太子的诚意。 封宗平挑了挑眉,对周满现在对皇宫的重要性更清楚了两分,虽然他很想问一句,太子的病是不是真的能治好?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强忍住没问出口,算了,让他祖父知道他问这样的话,他一定会被削死的。 可是心里好难受。 封宗平只能找别的话题,「唐学长回京了,你们不是说和他是朋友吗,怎么不约他出来吃饭喝酒?」 三人一起道:「没空。」 封宗平便嘆息道:「也是,他进刑部了,已经在接手益州王剩下的案子,这会儿估计忙得脚不沾地吧?」 三人一起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低下头去,他们说的是他们没空。 最近好忙的,哪儿有时间聚会呀,要不是刘焕说他家有鹿肉…… 满宝他们在刘焕家里渡过了美好的一天,鹿肉是真的很好吃呀。 不到半天,好几家都知道周满喜欢吃鹿肉了,于是李家和韩家分别送了一只鹿腿给常青巷,三少年惊奇得不行,体验了一把医患关系和睦带来的好处。 满宝让容姨留下一些,然后剩下的分成两份,一份给二柳巷送去,一份则给周五郎他们送去。 连太子都知道了,第二天满宝进宫给太子看病的时候他还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吃鹿肉?」 满宝生怕他也送,连忙道:「殿下,我家里现在已经有很多鹿肉了,现在正挂在屋檐下冻着呢,您可别送了。」 太子便微微点头,「那孤自己吃了。」 满宝建议道:「您最好也别吃,等两个月后再吃吧。」 太子皱眉,「孤连鹿肉都不能吃了?」 「那倒不是,但鹿肉是壮阳的,我怕您吃了冲动。」 太子:…… 一旁喝茶的太子妃直接把茶给喷出来了,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巴咳嗽起来。 太子瞪了她一眼,扭头对周满道:「快点儿,一会儿你还得去母后宫中呢。」 第1274章 保胎 满宝从皇宫里出来时,到底还是得到了一条肥硕的鹿腿,因为这是皇帝赏的。 隔空赏赐,她都没见着人推辞。 第1496页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推辞,她就是想,他们为什么都喜欢赏鹿腿,而不是直接赏一只鹿呢? 最后满宝和科科也只能看着那条鹿腿嘆息了,然后就开心的拎回去,决定冻起来慢慢吃。 这时候天很冷,鹿腿挂在廊下,只一夜就冻得硬硬的了,十天半个月都坏不了。 要是还怕坏,可以放点盐腌上,不过盐也是很贵的。 白善道:「早知道这鹿肉这么好得,该由我们来请客才是。」 满宝点头,一转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向铭学也正抬头看着屋檐下挂着的鹿腿,她便道:「你的伤口好了,现在也可以吃这个了,要不晚上炖鹿肉吃?炒丁也不错。」 白善:「还有红烧,上次周五哥拿回来的酱就不错,合着一起红烧,一定好吃。」 俩人说着又咽了咽口水。 向铭学:……他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过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点了点头。 他的伤口已经癒合了,他运气不错,中间只低烧了两天,因为一直吃着药,炎症很快就消了,烧也就退了。 经过了麻痒的过程,伤疤很快结痂脱落,不过他现在依旧每天上药,据说是可以激活筋骨,让它们更可以快速生长癒合的。 据满宝说,等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开始復健了。 向铭学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紧张的,毕竟,他算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脚筋被挑以后还能接上的。 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存活。 刘太医和郑太医都来看过他,没有明言说可不可以,但他看满宝似乎信心十足,他便也多了些信心。 满宝之所以信心十足是因为系统里的三个拟人模特的恢復效果都不错,最低的一个成活率也有六成,按照输入的復健数据,最后它应该能恢復到七成,这意味着病人虽然还有缺陷,但走路是没问题的。 更别说,其中一个的存活率达到了八成半,满宝觉得,向铭学的手术感觉并不比做拟人模特时差,所以他的肌腱成活率应该也不会太低。 尤其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恢復效果也不错。 再过几天,他就可以尝试復健,慢慢动起来了。 但其实,目前满宝的病人中最紧张的不是向铭学,也不是皇宫里的太子,而是李府里的韩五娘子。 也不知道是谁给韩五娘子露了风声,说她这一胎要不保,所以只能开腹取子,韩李两家已经商定让周满开腹取子了。 所以这二十天来都没再来给她推拿正胎位,因为已经没必要了。 韩五娘子一听,又急又怕,加上伤心愤怒,一下就动了胎气。 满宝正和白善他们围着火炉吃炖鹿肉呢,他们家的大门就被人砰砰砰的敲响。 满宝一听,立即多夹了几筷子肉扒饭吃。 白善几人也觉得这声音特别的熟悉,于是一边等下人来汇报,一边往她碗里夹东西,「快吃,快吃,一会儿我陪你去。」 连庄先生都给满宝夹了一块肉。 大吉很快回来禀报,「满小姐,是李府的下人,说是韩五娘子动了胎气,可能要生了。」 周四郎还有些懵懂,「满宝,你现在都还接接生的活儿了?你会吗?」 白善轻咳一声,和满宝一起起身,「周四哥,我陪满宝去看看,您先吃着。」 周四郎便迟疑起来,想着他是不是也要跟着去看。 白二郎则安稳的坐着,似乎看出他的犹豫,便解释道:「周四哥,你就别去了,去了也到不了后院,大户人家规矩多,成年男子很少能进后院的。」 满宝已经回屋去拿药箱了,和白善一起出门去。 李府的下人牵着马车等在门口,急得团团转,但满宝他们没坐他的马车,而是坐大吉赶的车。 两辆马车很快往李府赶去。 他们两个到的时候,老谭太医和刘太医正巧也刚到。 两位太医和韩尚书关系不错,和满宝也算熟悉,彼此点了一下头打过招唿后便往后院去。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廊下都点了红灯笼,韩五娘子的院子一片嘈杂,下人们正满院子的乱转。 韩大娘子红着眼圈从里面跑出来,看到太医们和周满立即奔上前,好歹还有些理智,没抓刘太医和老谭太医,而是伸手抓住满宝,哭道:「周小娘子,你快去看看吧,她见红了……」 三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进屋,「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呢?我上次来看,胎儿还很安稳呀。」 三人进入室内,就见韩五娘子正抱着肚子喊疼,脸上都是眼泪,正一手紧紧地抓着韩嬷嬷,时不时的问道:「父亲是不是不要我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满宝立即上前要给她把脉,她看到满宝却吓了一跳,立即挥着手不让她靠近…… 满宝一顿,看到她眼里的惊惧,便当机立断的往后一退,让老谭太医去把脉。 老谭太医立即柔声的劝慰道:「五娘子别怕,先让老朽看看你的脉象,是哪里疼得厉害?」 韩五娘子顿了一下,不太相信的看着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便笑道:「五娘子还记得老朽吧,前两年我还给你看过病呢。」 韩五娘子这才安静了一下,韩嬷嬷连忙趁机安抚道:「五娘子,这世上还有谁能比老爷和大娘子更疼你的呢?若是您连老爷都不信,你还能信谁呀,奴婢不知道您是听了谁的挑唆,但您要相信,这世上对你最好的,除了姑爷,就只有老爷和大娘子了。」 第1497页 韩大娘子在一旁抹着眼泪道:「五娘,我和父亲做什么要害你呢?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吗?可父亲他不缺外孙,对我来说,亲外甥再亲,那也没有亲妹妹亲呀,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韩五娘子这才伸手给老谭太医看,老谭太医不动声色的对刘太医和满宝点了点头,然后半闭着眼睛听脉,还问了一下她哪儿疼,但他到底不好上手检查,于是沉吟了一下道:「是动了胎气,不过别怕,我开一剂保胎药看看。」 第1275章 说服 安抚了一下韩五娘子,老谭太医转身出去,还给刘太医和满宝使了一个眼色。 俩人连忙跟出去,韩五娘子只能继续抱着肚子喊疼。 出去后,老谭太医道:「动了胎气,先开一剂安胎的药,让韩大娘子劝一劝,最好让周小大夫去仔细看看,看能不能保住,要是还持续见红,怕是难保。」 满宝就往外看了一眼已经昏暗的夜色,伸手还能见五指,但也只能看大眼前的五指而已。 她皱了皱眉道:「这样根本不能开腹,至少得是白天。」 老谭太医和刘太医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点头嘆息道:「是啊,时机不巧呀。」 老谭太医转身去开药,将药方给俩人看过,确定没问题后便让人拿去抓药来熬。 三人这才一起看向四周,疑惑道:「李郎君不在家吗?」 老嬷嬷道:「三爷处理下人去了。」 老谭太医和刘太医眉眼一跳,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内宅的阴私事,他们从来都不感兴趣。 但满宝不是呀,她很奇怪,「韩五娘子怎么这么怕我?」 李嬷嬷迟疑不已,「这……」 老谭太医轻咳一声道:「周小大夫,你那麻醉术研究得怎么样了?我听刘太医说你在特意为韩五娘子试一方药?」 满宝点头,「已经试好了。」 就是还没在活人身上试验过。 满宝看向内室还在叫痛的韩五娘子心道:她恐怕是第一个用的人。 满宝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觉得她似乎很痛,迟疑了一下后对李嬷嬷道:「我会针灸止痛,你进去问一下韩五娘子愿不愿意扎,起码能让她此时好受点儿,药还得三刻钟才能熬好呢。」 李嬷嬷便立即进去,满宝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听得出是韩大娘子和韩嬷嬷在劝韩五娘子。 科科见宿主竖起耳朵的模样,问道:「宿主,要不要我替你转播一下?」 「不用了,」满宝虽然很想听,但还是很有为人道德的,她一本正经的道:「听人墙角是不正确的行为。」 科科便不吭声了,由着她支棱着耳朵什么都听不着。 不多活儿,韩大娘子出来请满宝进去。 满宝便和老谭太医和刘太医点了点头,提着药箱进去。 韩五娘子脸色发白,正抱着肚子靠在枕头上,因为疼,额头还冒着细汗,看见满宝,她又有点儿怕,又有点儿生气,便把头扭到一边去。 满宝也不好笑,板着张小脸上前摸了一下她的脉后就摸向她的肚子,见她瑟缩了一下便道:「别怕,我就是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韩五娘子努力板着脸躺着任她摸。 满宝摸出针袋给她扎针止痛,不到一刻钟,她便觉得好受了点儿,脸上的血色回来了些。 她低头去看,就见满宝还捏着一根针在来回的转,想起她晚食前听到的话,忍不住揪紧了被子,问道:「周小大夫,我听人说,你要给我动刀开腹取子?」 满宝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韩五娘子,你感觉自己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韩五娘子下意识的伸手摸住肚子,脸色微白,「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旁的韩大娘子也忍不住轻声阻止,「周小娘子!」 满宝对韩大娘子微微摇头,扭头看向韩五娘子道:「我当时一摸你的脉便觉得不好,而在摸过胎位后就更觉得不好了,不过韩大娘子和韩尚书怕你忧心,所以不要我等告诉你。」 韩五娘子愣愣的看着满宝。 满宝柔声与她道:「韩五娘子,你身材娇小,骨盆偏小,本来生育就难,这个孩子还那么大,你要生下来就更难了,而胎位还是颠倒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一般的孕妇生产是半只脚在鬼门关里,而你是两只脚都在。」 韩五娘子的脸色一下惨白起来,她觉得肚子又隐隐作疼起来,但这只是她的错觉而已,因为满宝正用针灸给她保胎止痛着呢。 但脸上的泪水是真的,她无措的看向韩大娘子,见她大姐低着头,她便扭头去看坐在她身边半抱着她的韩嬷嬷,她是韩嬷嬷带大的,从小便对她很依赖,忍不住问道:「嬷嬷,她说的是真的吗?」 韩嬷嬷嘆息一声,抱住她拍了拍道:「五娘子,您别听那些小蹄子调三斡四,这世上,还有谁能比老爷和大娘子更疼你的呢?」 韩五娘子就捂住脸哭起来,问道:「郎君呢?他去哪儿了?」 韩大娘子道:「他去处理那几个胡说的下人去了,五娘,你素来聪慧,你想一想,那几个人这时与你说这些,是真的为你好,还是想害你?」 韩五娘子脸色变了几变,咬牙问道:「是郎君在外面惹了人?」 第1498页 府里的那两个侍妾可没这个胆量,更没这个本事。 韩大娘子愣了一下后看向满宝。 满宝正优哉游哉的扎针,顺便听一下八卦,见韩大娘子看向她,她便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 韩大娘子轻咳一声,转开话题道:「周小娘子,我妹妹怎么样了?』 满宝愣愣的回道:「没事,喝下保胎药,我再辅以针灸,不会有事的,这事是因为我?」 满宝思索了一下,皱紧了眉头道:「这就有些过分了,那些人怎么这么坏?」 韩五娘子也皱眉,「什么意思,此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满宝立即反应过来,她可是要给韩五娘子动刀的人,可不能失去病人的信任,于是她立即安抚她道:「没事,就是有人想害我,没想到他们会从我的病人上下手,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过你别怕,你这次不是很严重,以后你只要不信谣言就行。」 韩五娘子摸着肚子沉吟片刻后问,「周小大夫,我们开门见山的谈一谈吧,我生不出来这个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开腹取子?」 满宝知道此时再瞒着这件事只会让病人对她失去信心,于是她细细地给她解释了一下她的开腹和别人的开腹不一样的地方,她会最大限度的保住他们母子。 要实在只能二选一,她也会尽量保住母体。 第1276章 保孩子 韩五娘子沉默下来,许久后道:「不,先保孩子吧。」 韩大娘子不贊同的叫道:「五娘!」 韩五娘子眼眶通红的对她摇头,「大姐,这个孩子是我好不容易才怀上的,我知道,如果这次我都生不下来孩子,我以后更生不下来了。」 韩五娘子抱着肚子哭道:「这是我怀胎八月的孩子,我怎能舍他不要?」 韩大娘子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们才不愿告诉她这些。 满宝连忙安抚她,「韩五娘子别担心,那只是最坏的打算,并不是就一定只能保一个。」 韩五娘子默默地流泪。 李三郎一身寒气的回来了,他在屏风外跺了跺脚,等身上的寒气消了一些才进内室,见韩五娘子在抹眼泪,脸色越发不好看。 韩大娘子默默地给他让了一个位置,李三郎就坐到床边,脸色发黑的道:「你别担心了,这外头有我和大姐呢。」 说罢扭头看向满宝,客气的问道:「周小大夫,内子怎么样了?」 满宝道:「没事,药已经熬上了,让她吃一剂安胎的药,我准备准备,明天正午前后开始剖吧,对了,从现在起她就别吃东西了。」 李三郎便看向韩大娘子,韩五娘子有些迟疑,「一点儿东西都不吃吗?」 李三郎一下就没压住心头的火,忍不住道:「就少吃两顿怎么了,你要是能听话少吃点儿,何至于来这么多事?」 才停住的韩五娘子又忍不住哭起来,「你也怪我,你也怪我,可这是我想吃吗?这是你儿子吃的,我要不吃,眼前就发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你们就知道让我少吃,我怎么少吃……」 俩人声音都很大,满宝还是第一次看到病患和病人家属发生争吵,生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劝架,「韩五娘子,李郎君也是在关心你,李郎君,这其实不怪韩五娘子的,她这是病,忍不住饿的。」 房间里的几人一听,齐齐的看向满宝,「吃多也是病?」 满宝道:「对呀,这不是正常的吗?吃得少你们会觉得是胃口不好,是病,自然,这吃得多自然也是病了。」 韩五娘子愣愣的问道:「什么病?」 满宝:「这是消渴症。」 韩五娘子就看向一旁的韩嬷嬷。 韩嬷嬷眯着老眼昏花的眼睛想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道:「周小大夫,我们五娘子以前并没有这样的病,我听说消渴症会多饮、多食、多尿而身体消瘦,以前我们五娘子可没有这样,饮食很得当。」 李嬷嬷也从外面钻了进来,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三太太多食是在有孕之后,但怀孕本来就会嗜食,这不是常态吗?」 韩五娘子怀孕后就一直是李嬷嬷照顾着,所以她对韩五娘子的变化最清楚。 满宝道:「当然不是常态,别的孕妇多食,自己也会胖的,但你看你家太太,除了肚子,她的脸和手脚都没变化吧?只是正巧在孕中,所以你们没发现这个病而已。」 屏风外的老谭太医和刘太医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去回忆起韩五娘子的脉案,的确,她的多食增长是有些奇怪了。 李家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在发现韩五娘子不听劝,总是多食以后,她婆婆就开始让厨房控制她入口的补品,从怀孕五月后,贵族怀孕常会吃的几种补品她都吃得很少。 当时和李嬷嬷问询时他们没太注意这个,但现在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时要不是控制了一下,恐怕…… 满宝安抚下病人,在保证这个病不会危害到孩子的生命安全后,她将她身上的针给拔了,这才出门去。 满宝和老谭太医和刘太医道:「明天剖吧。」 毕竟是第一次在孕妇完好的情况下开腹取子,老谭太医和刘太医还有些紧张,俩人对视一眼后问,「是不是太快了?」 老谭太医道:「我看她的脉象,努力一下或许还能保住孩子。」 第1499页 满宝道:「我刚才看过了,虽然少,但还在见红,要是不剖,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她都要在床上躺着养胎,怕是连动一下都不能,这也是很危险的。」 刘太医没说话,老谭太医嘆息一声问道:「孩子长熟了吗?」 满宝顿了一下后道:「我刚才听过,胎心比之前看的偏快,但还在正常的范围内,可我还是担心……」 刘太医算了一下时间道:「还有八天才满九个月,时间短了,孩子取出来存活率也不会太高。」 老谭太医却道:「当务之急是保住韩五娘子,孩子,取出来的是活的就好,到时自然有处理的办法。」 他道:「总要有所取捨。」 显然,他更倾向于听韩尚书的要求。 这个时代,就算是自然分娩的孩子存活率也不高,便是老谭太医和刘太医家也有夭折的孩子。 在孩子八岁之前都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夭折,老谭太医也不提倡为了一个孩子而放弃韩五娘子的生命。 除非她存活的可能性比孩子的还低。 所以他扭头问满宝,「周小大夫有多大的把握?」 「母体吗?」满宝道:「此时开腹的可能性的确要比较大,再拖下去不仅对母体,对孩子的也不好。」 满宝想了想,还是暗暗戳了戳科科,「扫描一下她吧,看看孩子怎么样。」 科科便毫不客气的扣了一笔积分,然后将数据反馈回到系统里的拟人模特上,让满宝可以直观的看到。 满宝坐在椅子上闭目,意识沉进系统里观看,她让科科操作拟人模特,让她呈现5d状态,她可以很直观的看到腹中的孩子状态…… 满宝睁开了眼睛,老谭太医和刘太医只当她是在闭目养神。 满宝道:「还是明天剖吧,拖下去对孩子不好。」 老谭太医和刘太医讨论了一下,便一起点头,然后便出去外面找韩尚书商量。 白善正和韩尚书他们坐在一起喝茶,见满宝他们三人一起进来,便起身和老谭太医和刘太医行礼,退到一边听他们说话。 第1277章 剖腹 哪怕早有准备,事到临头,韩尚书还是有些退缩,那可是开腹取子呢,对象还是他闺女。 李尚书坐在一旁并不打搅他,这种事可不能劝,因为生死不知,他能做的也就是说一句,「周小大夫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让下人立即去置办。」 满宝对他点了点头,依旧看向韩尚书。 韩尚书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有劳周小大夫了。」 满宝便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来府上。」 韩尚书一怔,连忙问道:「周小大夫不留在府上吗?」 满宝道:「病人也需要休息,吃了药就让她睡下吧,记得不要让她吃东西了,可以喝一点儿水,只要不再受刺激,她不会有事的。」 韩尚书便看向老谭太医和刘太医。 两位太医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后点头道:「那今晚我们二人便叨扰府上了。」 李尚书连忙道:「客房已经给两位太医准备好了。」 两位尚书看了一眼满宝,又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白善,也知道周满留在这里不太合适,毕竟她还是个小姑娘。 于是韩尚书也不勉强了,问道:「不知道我们家里需要准备什么?」 满宝想了想后叫人取了笔墨来列举,「我给你们写一些药,都是明天要用到的,你们先准备吧,还得再另外准备一间光线好且空的房间,里面不用准备太多的东西,就放一张床或木榻就行。」 老谭太医和刘太医上前看她列的药物,见苍朮要的尤其多,便问道:「你是想用苍朮熏屋子?」 满宝点头,「腹部的伤口可能会有点儿大,虽说现在是冬天,但还是保险一点儿好。」 老谭太医继续点评,「这麻醉的量偏少呀,会不会麻不住?」 刘太医道:「周小大夫还有一手针灸麻醉佐之,不然药量大了对孩子影响很大。」 老谭太医便点了点头,见她后面还列了救急的药,便自觉没什么可补充的了。 满宝将写好的单子交给韩尚书,叮嘱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了。 韩尚书连忙让人护送他们回去。 坐在车上,白善从车窗那里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护卫,关上车窗后问道:「明天有把握吗?「 满宝道:「我觉得应该有九成的可能。」 毕竟以韩五娘子为数据的拟人模特她剖了有二十台了,期间还模拟过其他突发情况,只要不是碰上特定的几种突发状况,她信心还是很足的。 虽然已经有经验,但满宝还是好好的准备了一番,比如晚上回去就和莫老师说了一声,然后就什么都不做,躺到床上睡觉养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拎着药箱先去了一趟济世堂,等大吉把白善他们都送去国子监后便去和郑大掌柜报备一声,托他和郑太医带了口信,然后带着小芍去了李府。 李家缺少的药物最后也是从济世堂里补足的。 他们家腾出了一件光线很好的厢房,依照满宝的吩咐,用苍朮熏了一下屋子,里面只放了一张木榻和一些架子。 没多久,刘医女和萧医女也来了,她们今天一早收到满宝托郑太医带的口信便请假出宫来的。 第1500页 因为满宝早和她们说过,也教过她们一些,且还得到了皇后的同意,所以她们出宫并不难。 韩五娘子有些紧张,应该说,所有人都有点儿紧张,包括两位太医和满宝,只是他们脸上不显出来而已。 显然,他们颇有大夫的职业道德,谁慌,他们也不能让人看出他们慌。 韩五娘子这一紧张,竟然也忘了要东西吃,从早上便被她在耳边叫饿的李三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满宝说是要午时才动手,但实际上没到午时他们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满宝还把抽血的装置拿出来,在韩尚书找来的几个丫头手指上验了血,确定她们和韩五娘子的血型后抽了一罐子备用。 韩尚书见她连血都准备了,提着的心微微放下。 他今天没去上朝,也没去衙门,而是专程在这里守着。 来院子里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李家几位郎君和太太都悄咪咪的过来了,不过在李尚书的目光下,他们没敢去打搅两位太医和周满,只是老实的站在一旁看着。 女眷们则围着韩五娘子,也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反正就是劝慰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本来韩五娘子就紧张,这样一来就更紧张了,她觉得肚子在隐隐作痛。 韩大娘子见了,立即扯过话题,三两下把人打发到一边。 满宝把事情都安排好,血由老谭太医管着,满宝则和刘太医上前摸了摸韩五娘子的脉,点了点头后道:「可以了,五娘子,你要不要去更衣? 韩五娘子迟疑了一下后点头,等她从室内出来,满宝便让她进产房了。 产房里竖起了两块巨大的屏风,木榻在屏风里,外面则放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老谭太医和刘太医便坐在这边等着。 韩尚书没进来,但李三郎却也陪着在外面站着,韩大娘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进入屏风里。 熬好的药端了上来,韩五娘子喝下,满宝便开始用针。 一刻多钟后确定她睡着了,满宝便用线系在韩五娘子的手上拉出去给老谭太医和刘太医。 悬丝诊脉,满宝只听说过,自己没见过,更不会,不会来前老谭太医说过他可以。 三人确定人是真的睡过去了,满宝便看向刘医女和萧医女,微微颔首道:「开始吧。」 手术用具早已经消过毒,满宝净手过后甩了甩,等手上的水自然干了以后便取出手术刀,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后沉下心来,找准了位置轻轻地划下去…… 血流出来,韩大娘子伸手捂住嘴巴才没叫出来,她就瞪大了眼睛看周满把她妹妹的肚子划开,然后又划开了一层什么东西,就停下手来打量着什么…… 刘医女和萧医女也有点儿紧张,拿着纱布将流出来的血沾掉,不让它阻挡周小大夫的视线。 结果在两刀过后她们也愣住了,她们看到了一个圆圆的大包,隐约可以看到孩子的形状…… 她们瞪大了眼睛,然后就看到满宝拿刀轻轻划开了一层东西,她们就隐约看到了孩子的脚。 俩人一时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第1278章 取子 满宝放下刀,轻轻地将手探进去,小心的将孩子的脚拿出来,然后提着脚把孩子往外提了提,另一只手熟练的从下滑进去扶住孩子的脖子和脑袋,不一会儿便把他取了出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刘医女和萧医女一时呆住,满宝看了她们一眼后道:「愣着干什么,快剪脐带呀。」 她们还没动作,一旁手脚发软的稳婆和李嬷嬷最先反应过来,立即拿了剪刀上前,手脚麻利的将脐带剪了。 李嬷嬷则是拿了一块轻软的棉布过来包住孩子,俩人立即把孩子抱下去清洗,把他口鼻上的秽物除掉,然后抱着孩子有些无措起来。 这会儿她们应该拍一下孩子,然后高声报喜,可一转头见周小大夫还围着五娘子在忙活,她们就没敢叫。 但孩子显然是感受到了环境的改变,忍不住动了一下,然后发出轻微的哭声。 屏风外的李三郎听见孩子的哭声都惊呆了,他僵硬着扭头看向刘太医和老谭太医,不太确定的问道:「你们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吗?」 韩大娘子总算是把目光从木榻上移开,看向稳婆和李嬷嬷,「是男孩还是女孩?」 稳婆这才找回自己的情绪,高兴的道:「恭喜大娘子,是个男孩儿。」 然后和李嬷嬷对视一眼,立即兑了温水清洗了一下孩子,抱在襁褓里带出去给李三郎看。 李三郎惊呆了,「这,这么快?这才多少会儿,五娘子呢,她怎么样了?」 「这……」李嬷嬷为难道:「三爷,我们也看不懂呀,不过看周小大夫的神情,似乎没事?」 韩大娘子也把视线重新移回到木榻上,满宝把孩子取出来以后,立即清理胎盘,刘医女和萧医女也是未成婚的姑娘,俩人脸色发白的看着,手有些发抖的帮忙止血、清理血迹…… 萧医女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实在没忍住,后退一步,放下东西便跑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她呕吐的声音。 满宝便抬头看了一眼刘医女,见她虽然也脸色苍白,但还能顶得住,便继续低头去处理手上的事。 将胎盘清理掉,确认没其他问题后,满宝便点了点头道:「去拿针线来。」 第1501页 刘医女立即转身去取缝合的针线,她用的羊肠线极细,至少刘医女没见过这么细的线,她交给满宝。 满宝一边穿线,一边问道:「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道:「无事,脉象还算好。」 满宝便点了点头,得先缝合子宫,她停下手观察了一下,确定子宫没有活动性出血,这才开始动手缝合。 刘医女在一旁拿纱布给她止住腹腔的出血,俩人慢慢配合得顺畅起来,萧医女很快换了新衣服进来。 满宝对她道:「你去看着孩子。」 萧医女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不用上前就好,她转身去看孩子的情况。 孩子在刘太医的手中,他已经把孩子检查了一遍,确认他因为早产有些体弱外就没别的太大毛病了,此时正看着稳婆和李嬷嬷用襁褓把人包得严严实实的。 屏风外的李三郎急得团团转,怎么孩子取出来这么长时间了,里面还没好? 而等在屋外的韩尚书更急,他也知道孩子取出来了,隔着门他都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可里面的人还是没动静。 只有韩大娘子还稳得住,因为她看得清楚,周满正在拿针线缝合…… 她觉得很奇怪,原来肚子也能跟衣服一样缝起来吗?更别说里面的东西了…… 她忍不住稍稍上前了两步,可还是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看到她好像在缝合一层膜一样的东西。 满宝动了动脖子,让酸涩的脖子稍微舒服了点儿便继续低头干活儿。 大概过了两刻钟,她这才将子宫的肌层和浆膜层给缝合,她这才去缝合腹腔。 她很仔细的将肌肉、筋膜等分开缝合,又过了近两刻钟,她这才把腹部给缝合好了。 韩大娘子站得脚都累了。 刘医女脸色已经恢復正常,取了药来和满宝一起给她上药包扎好,这才开始清理病人身上的血迹。 李嬷嬷手脚发软的上前,帮忙将衣服给韩五娘子穿好,盖上了被子后见她还是没醒,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满宝一脸无言的看着她,见她试过鼻息后大松一口气,就忍不住问,「怎么样,是活的吗?」 李嬷嬷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尴尬的沖满宝笑。 满宝笑了笑,并不太在意,她解开了她手上的丝线,亲自伸手摸了摸她的脉后道:「再过一会儿她应该就醒了,但这会儿还不可掉以轻心,三天后再说吧。」 满宝转出屏风去,李三郎就要冲进去看她,满宝略拦了拦道:「你进去可以,但以后这屋里最好别进太多人,每天就只固定你们几人进出,免得污染了她的伤口。」 李三郎听了静了一下,没有再冲上前去看,而是踮起脚尖看了一下问,「她没事了吧?」 「手术还算顺利,但接下来还得小心,不要让她受感染,也不要让她受刺激,前者会发炎死,后者会大出血。」 刚看了一眼妹妹,确认她的确还活着的韩大娘子一听,立即吓了一跳,决定晚上就住在这儿了,免得李府里的其他人为了看热闹挤进来打扰她。 老谭太医和刘太医虽然没看到手术的过程,但他们却听了半个多时辰的脉,决定一会儿再把刘医女和萧医女叫到跟前谈一谈。 满宝转身去看了一下孩子,这可是她第一个剖腹产出来的孩子呢,她摸了摸他的小手,确定没有太大的问题后便退出去和韩尚书及李三郎交代一些事情。 「她还不能吃东西,」想到韩五娘子有消渴症,满宝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算了,我晚上留在这里吧,看她晚上能不能排气。」 韩尚书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多谢周小娘子了。」 满宝这才道:「她以后最好不要再有孕了,剖腹产对母体的伤害很大的,而她想自然生产,以她的身体状况来说,很难。」 韩尚书就看向他女婿。 李三郎立即表白,「不生了,等她好了我一定劝她。」 生一次就要了他的老命了,可不敢再来第二次了。 既然如此,那孩子就非常重要了,韩尚书立即去和老谭太医套近乎。 第1279章 理想诱惑 满宝仔细的去洗了洗手,这才把包在头上的布巾解下来,因为缠的有点儿紧,她额头有了一道浅浅的印子,头髮一下被扯得散落下来。 刘医女也刚把布巾取下,看见了便道:「周小大夫,我帮您梳一梳头髮吧。」 满宝最喜欢别人帮自己梳头髮了,不仅舒服还好看,于是连连点头。 韩大娘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立即让人领她们去客房里休息和梳洗。 刘医女显然还没怎么从手术中缓过神来,一边慢慢的给满宝梳头,一边问道:「周小大夫,您是怎么想到开腹取子这个办法的?」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周满这样的手术已经做了很多次,根本不像是第一次。 比如,那熟练的将孩子拉出来的姿势,那一层一层仔细的缝合,若是没做过,谁知道要这么做呢? 她在太医院里也算见识过不少东西了,尤其太医们给后宫的主子们看病时不方便,都需要她们代为查看和转告。 而且女孩子都独有一种很特别的细心,萧医女或许是被吓到了没注意,她却是从头看到尾的。 满宝道:「缝合多了便知道了。」 第1502页 她转了转头看她给梳的一半头髮,道:「其实生产还是自然生产好,因为工具有限,产后护理难,剖腹生产对母体的伤害很大,除非不得已,以后都不建议剖腹生产。」 刘医女点头,「可周小大夫开了这个治疗的先河,将来再有难产的妇人,她们便多了一条活路。」 满宝通过铜镜看着她的脸庞问,「你想学吗?」 刘医女愣住,半响后微讶道:「我可以学吗?」 满宝点头道:「世人多偏见,你看韩家这样的宠韩五娘子,李家也算开明,但老谭太医他们也只能在屏风外等着,更别说其他人家了。」 她嘆息道:「京城还算好,别的地方更愚昧的都有,我就见过宁愿让儿媳妇难产而亡也不愿意请大夫看一眼的婆婆,所以生产一事还是女大夫更方便。」 刘医女没有立即答应她,而是思考了半天后道:「可这样一来,我最后不是会变成稳婆吗?这世上哪有多少个需要开腹取子的人?而且我也没有自信能做到周小大夫这样。」 满宝就笑道:「你不仅可以学开腹取子,也可以学顺产的方法,更可以学其他医术,你又不是只给人接生而已,大可以再看别的病症。」 她道:「你看济世堂每日出入的病人,十人中,有五人是未成年的孩童,有四人是男子,才有一人是成年的妇人,这还是我去了济世堂稳定下来才有这几例女病人,在以前,偌大的济世堂可能一天都看不到一个女病人。」 刘医女没想到这一点儿。 满宝沉静的道:「是女子的身体比男子好不会生病吗?不是的,或许是因为贫穷,或许是因为男女之别,女子要比男子更能忍,忍痛,忍病,硬是靠自己熬了过去。」 「可如果药铺里坐堂的大夫里有女大夫,那她们便少忍一样,看得起病的总会来看的。」满宝抬起眼眸,透过铜镜对上刘医女的眼睛道:「你家世代行医,若是愿意,肯定可以学其他医术的,到时候你可以坐堂行医。」 刘医女许久不说话,她将满宝的头髮梳好,把珠花插了上去,这才一脸复杂的道:「周小大夫,我十七了,再过两年家里就要给我说亲,然后把我从宫里接出去嫁人了,嫁人后我总不能再坐堂看病吧?」 满宝问:「为什么不可以呢?」 太医的家资也并没有满宝想的那么多,至少要维持住京城的生活,要养活一家老小并不容易,她了解过,刘家能给刘医女的嫁妆不会有多少的。 如果刘太医之后的孙子没有一个能进太医院的,最后他们全家都得离开京城回乡去,买些田地,做一普通的富家翁,或许会开个药铺,或许就在当地找个药铺继续坐堂当大夫。 这还得看子孙的能力。 刘太医算是满宝最熟悉的几个太医之一,因此她和郑大掌柜了解过,几位太医中,他的家世最弱,本来就是从地方上考进太医院的,没什么根基,他儿子和孙子目前都没有特别出色的。 反倒是刘医女,满宝很欣赏她。 刘医女天人交战了一下,然后低声道:「家中的医书,祖父不会传给我的,一些比较要紧的病症,连我父亲都没学过,只有大伯父能学。」 满宝:…… 满宝道:「没事,我可以教你,《黄帝内经》你看过吗?」 刘医女点头,「这个看过,只是有许多不解之处。」 「回头你整理出来,我一一为你作答,」满宝还有些可惜,「可惜你在宫中不方便,不然你和小芍一样在我身边听诊,速度一定会更快的。」 毕竟她也在太医院里做了这么多年,虽然读的医书少,但病症和方子肯定见过不少,只是可惜,她没系统的学习过,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不好诊脉开方而已。 但满宝觉得只要教会了她这个,她成长的速度一定会比小芍快的。 满宝可惜了一下。 满宝转了转小脑袋,觉得她梳的髮型还挺好看,于是起身让她坐下,「你也梳洗一下吧。」 刘医女应下,一边梳头髮一边问道:「周小大夫,我晚上要留下与你守夜吗?」 满宝眨了眨眼,目光与她对上,笑问:「你想留下吗?」 刘医女顿了一下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满宝就笑道:「那你就留下吧。」 这不过是满宝一句话的事,她只要和刘太医及李家说要留下刘医女帮把手,自然有人替刘医女和太医院请假。 萧医女从老谭太医那里出来,等韩五娘子醒来,老谭太医和刘太医看过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人还好好的活着以后便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她得回宫去。 满宝写了一封信交给小芍,让他回济世堂后再去一趟常青巷,「告诉我家里人,我今晚得留在这里,明天再回家去。」 小芍应下。 满宝便洗了洗手进产房,看了一眼醒过来的韩五娘子,然后伸出罪恶的小手压了压她的腹部…… 第1280章 指导 才看过她儿子,觉得心满意足的韩五娘子小脸一下惨白起来,还忍不住痛唿出声,守在一旁的李嬷嬷吓得跳起来。 满宝连忙对她道:「没事,我按一按,让她好出恶露的。」 韩五娘子本来就比一般人敏感,根本吃不住这疼,满宝只按了第二下她就忍不住要哭,李嬷嬷连忙安抚道:「三太太,月子里可不能哭呀,小心坏了眼睛。」 第1503页 韩五娘子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眼角沁出泪水来,摇头道:「不行,太疼了,太疼了,周小大夫,你别按了。」 满宝便收了手,同情的看着她道:「没事,你先歇一歇,等过一会儿我再按。」 这个她也在拟人模特身上按过,但按在它身上,它是不会做出什么反馈的,只有身体机能的变化,但她在书上看过,此法略痛。 她一开始也觉得是略痛而已,但刚才给她缝合后她就想,子宫到底才缝合,这一按压宫底怎么可能会略痛而已呢? 基于此,满宝很暖心的没有继续按,而是决定要细水长流,一次按两下,多按几次好了。 科科觉得,韩五娘子要是知道她这个想法,一定会后悔此时唿痛的。 满宝是一个很为病患考虑的大夫,因此见她这么疼,她又实在闲着没事做,干脆就琢磨起针灸来。 于是在来回按了好几次后,见韩五娘子实在受不住痛后,她便摸出针袋,试探性的给她扎针止痛…… 韩五娘子的脸色好看了点儿,李嬷嬷将孩子抱了过来,小声道:「三太太,奴婢把孩子抱去给奶妈子餵奶了。」 满宝看了一眼后立即道:「孩子有些弱,不然你试着自己餵头两月?」 韩五娘子微愣,「我餵?」 满宝点头,道:「母亲的初乳对孩子更好,你家的奶妈子请了多久的?」 韩五娘子没说话,能够选出来当奶妈子的,自然是已经生产的妇人,她探头看了一下她儿子,有些无措的道:「可我不会餵呀。」 满宝:「我会呀,我教你。」 李嬷嬷就扭头看着还梳着小娘子髮型的满宝默然不语。 韩五娘子却没想这些,笨拙的抱过孩子后看向满宝。 满宝思考了一下后道:「得用温水擦一下,让孩子自己吸就好。」 李嬷嬷:「……这可不好,得先开奶。」 满宝:「哎呀,孩子会帮她开的,我娘说的,孩子出生后最先学会的就是开嘴哭,开嘴吃。」 李嬷嬷却觉得这是穷人家的做法,小户人家谁不是先来一碗下奶的好东西,再开奶,然后才餵养孩子的? 而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根本不用主母亲自餵养。 哪怕是周满建议,李嬷嬷此时也不是很建议韩五娘子亲自餵养,她刚被开腹取子呢,她能醒来,还能说话,还能从床上坐起来已经是很奇蹟的事了,竟然还要亲自餵养? 她觉得这样三太太也太委屈了些。 满宝却告诉韩五娘子,「开奶以后,你的子宫会收缩,减少出血,可以更快的恢復不说,对孩子也很有好处。」 她列举了各种各样的好处,韩五娘子更心动了。 李嬷嬷不悦道:「周小大夫,你没生过孩子不知道,餵养孩子也是很辛苦的,孩子稍大一些,力气一大会咬人的。」 「没事,你们不是有奶妈子吗,过个一两月,韩五娘子出了月子,伤口都恢復好了,孩子也长稳定了就给奶妈子餵吧。」 李嬷嬷:「……那会儿我们五娘子身子好了,反倒不让她餵了?」 满宝:「……都说是为了初乳了,也为了平和你们五娘子的阴阳,为了她产后更快的恢復。」 李嬷嬷震惊,「我们五娘子现在伤着反而要餵奶?这,这……」 满宝半响无语,转身看向韩五娘子,「那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韩五娘子内心深处自然是更相信满宝的,不过她也没有立即显露出来,而是歉意的看了一下李嬷嬷后小声的问满宝:「给他吃就有奶了?」 满宝点头,「我大姐和嫂子们都是这么餵的,自然而然就有了,你试试看吧,没有再说,我也知道开奶的方子的。」 李嬷嬷就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决定了,然后满宝还让下人端了一盆热水过来。 韩五娘子忍着痛半转过身去解开衣裳餵孩子,因为羞涩,小脸通红。 李嬷嬷到底嘆息一声上前帮忙,教她怎么抱孩子…… 小婴儿嘴巴动了动,原先还很笨拙,后来越来越灵活,力气也稍大了些,可能是因为迟迟吸不到奶水,他急切的哼哼两声,韩五娘子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然后就感觉到孩子吸到了东西…… 孩子也慢慢安静下来,韩五娘子看着怀里的小婴儿,总算有了踏实的感觉,她抬起头来看向满宝,「这是我儿子呀。」 满宝点头,「是的,是你的。」 李三郎知道时,韩五娘子已经餵好了孩子,他一脸迷茫的挠了挠脑袋:「都能餵孩子了?那她这是好了?」 李嬷嬷一脸复杂的道:「周小大夫说,还早着呢,得等三天后再说,不过餵孩子对三太太也好,是好事。」 这是什么好事? 哪有身上有伤的情况下还劳累餵养孩子的? 可惜,满宝和他们解释了他们也不懂,但满宝建议,韩五娘子愿意,他们也拦不住。 于是,韩五娘子刚开腹取子不到两个时辰就亲自餵养孩子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李府上下。 本来已经被韩大娘子支开的李府太太们又忍不住到院子里来打探,想要亲眼看一看五娘子。 哪一次生孩子她们不是疼得死去活来的? 如果开腹取子比她们自然生产还要轻松…… 第1504页 听说,韩五娘子开腹取子的时候是昏睡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从开刀到取子不到半刻钟。 半刻钟啊,谁生孩子不是生上好几个时辰的? 第一胎的时候疼上一天一夜都是有的,结果韩五娘子半刻钟就搞定了? 连观看了全程的韩大娘子都被影响得沉思起来,直到她看到满宝是怎么按压她妹妹的肚子让她出恶露的。 然后她妹妹想吃东西满宝还给拦住了,实在饿就喝一口温水,多的没有了。 韩大娘子总算知道周满为什么会留下来了,如果是他们,一定拦不住想吃东西的韩五娘子。 第1281章 吓唬人 韩五娘子今天一早就没吃东西,到现在,天都黑了,她还是不能吃,不免有些难受。 满宝刚吃过晚食,还鼓励她,「不然你下床挪两步?等排气就能吃东西了。」 韩五娘子:「排气?」 「就是放屁,」满宝道:「等你把肚子里的气都排出就可以吃东西了。」 韩五娘子:…… 众人不解,「为什么一定要放屁之后才能吃?」 「排气是为了恢復肠道,」满宝道:「放心吧,明天一早你要是还不能排气,我就给你扎针试一试,不过你也要自己动一动,这样有助于排气。」 韩五娘子半懂不懂,但见满宝坚持,还是强忍着疼痛挪了一下,可到底还是下不来床,她觉得太疼了。 满宝就帮她活动了一下脚,见她叫得哇哇的,一旁的韩大娘子捂着嘴巴想帮忙又不敢伸手的模样,她便活动了小半刻钟就停下了。 其实她还准备了好多有助于排气的动作,不过看韩五娘子这样也不像是能做的。 满宝嘆息了一声。 韩五娘子喝了一些温水,后来实在太饿了,满宝勉强同意她喝一点儿米汤。 本来厨房是给她准备了菜汤的,因为满宝说过菜汤也可以。 于是厨房用上好的肉排骨炖了汤,里面放了这个季节特别难得的新鲜蔬菜,端上来后满宝看了一下汤里的肉,自己端过去吃了。 她和眼巴巴看着她的韩五娘子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然后让人去厨房里盛了一碗米汤给她吃。 韩五娘子饿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眼都花了,她觉得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满宝想了想,便强硬的让她下床扶着床挪了几步,没办法,她还是给她扎了针,「这只是辅助,也未必就有效。」 结果针才扎下去没多久,也不知道是针灸的效果太好,还是正巧就碰上了,韩五娘子开始放出一连串的气。 听见那声音,李嬷嬷等下人是面不改色,一旁的韩大娘子则是有些嫌弃的背过身去。 满宝也面不改色,不过却也悄悄的后退了几步,对都快要躲进被子里的韩五娘子鼓励道:「没错,就是这样。」 排了气就可以吃东西了。 满宝查看了一下伤口,给她换过药后很满意,给她扎了一次止痛针便叮嘱道:「尽量吃流食,一些汤水稀粥之类的,不要吃太油腻的,好好养着吧。」 韩五娘子一边喝汤,一边看满宝收了针袋起身,便问,「周小大夫,你要走了?」 满宝点头,「你排气了,昨晚也没烧,这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养伤了,对了,你还住在这个房间里,不要让太多的人进来,家里多备一些苍朮,回头我看是否还需要消毒,若需要再熏一遍。」 满宝让韩大娘子与她出去,正好看到李府的几位太太结伴来看韩五娘子,只是在门口被丫鬟拦住了。 但满宝看得出来,那丫鬟恐怕拦不了,果然,她们很快冲着韩大娘子过来,笑问道:「韩大姐姐,五娘子怎么样了?」 韩大娘子笑:「好多了,这次还真多亏了你们帮忙,府里准备的东西才能这么齐全。」 几位太太也是第一次术后和满宝直面上,因为之前她不是待在自己的客房里,就是留在产房里陪着韩五娘子,她们想见人全都被韩大娘子拦住了。 所以问完韩大娘子,她们便带着五分好奇,三分激动加两分怀疑的看着满宝,询问起韩五娘子的情况,顺便表达了一下想要去看看慰问的想法。 其实,她们更想看一看,韩五娘子现在是不是真的清醒的活着。 满宝拒绝了她们的要求,但见她们眼里依旧闪着激动,而韩大娘子一再被请求后已有些犹豫,满宝想了想后便道:「其实剖腹产相比其他医术并不是很难,可从没人想过要这样去生孩子,知道为什么吗?」 太太们都很感兴趣,因为她们都生过,或者都要再生孩子的,于是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满宝就道:「因为很容易死人。」 众娘子:……这还用她说吗? 满宝又道:「知道为什么会很容易死人吗?」 李二太太犹豫道:「开腹呢,因为失血?」 满宝点头,「这是一个方面,但自然生产也有大出血的危险。」 满宝道:「缝合其实没那么难,大家缝得多了,手熟自然生巧,真正难的是有外邪。」 满宝伸手,在空气中一挥,道:「不论是春风,夏风,秋风还是冬寒,外邪无处不在,除了自内而外的病外,剩下的便是自外而内的病,这种自外而内的病叫外邪。」 满宝干脆在临走前给她们说一说她自己对「生病」的理解,「你们看,这是皮肤,很完整,只有细细的毛孔。」 第1505页 满宝伸出手来,把袖子撸上一截给她们看,「这时候外邪要侵入身体便只能从口鼻和这些毛孔而入,但手因常裸露,身体自然而生了抵制的高度,相比之下,外邪更喜欢从脖子和口鼻这些比较敏感和大的地方进入,所以常常,你们风寒、发烧或是头晕目眩去找大夫看时,大夫们常会说这是外邪入侵。」 太太们听愣住了,这个很容易就理解了,于是她们连连点头,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我在本就敏感的肚子上划了一刀,还打开了,此时无处不在的外邪是不是会争先恐后的进去体内?」满宝手在空气中一划,详细描写道:「这肚子一打开,外邪就可以不通过皮肤,能够争先恐后的涌进肚子里,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可怕?」 太太们脸色一白,被满宝这形象的描写吓住了。 满宝继续道:「知道战场上的士兵为什么打仗的时候没被砍死,却总是会在受伤后死去吗?」 「就是因为这些外邪呀,所以这才是剖腹产难的地方。」 韩大娘子也被吓住了,「那五娘子……」 「五娘子现在没事,因为我在手术前用苍朮熏过屋子,让屋子里的『外邪』减少了许多,我动刀的时候手也详细的用药水洗过,头髮也包住了,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第1282章 收礼 「可你们身上却还总是带着外邪,尤其每个人身上带的外邪还都不同,如果你们都进入产房接近五娘子,那你们身上带的外邪就会通过她还没癒合的伤口进入体内,然后她就会发烧,会生各种各样的病……」 韩大娘子立即道:「周小娘子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进去的,以后我进去也必要换衣裳再进去。」 李府的几位太太也立即反应过来,连忙道:「那我们等五娘子好一点儿了再来看她。」 满宝见她们终于被「说服」了,立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她开心的转身正要回家,就对上了正站在院门口一脸沉静的李尚书和韩尚书。 满宝:…… 满宝被请到了书房说话。 李尚书坐在首座上,身子微微前倾,问道:「周小大夫,你刚才说战场上的士兵多在受伤后死去是因为外邪入侵?」 满宝略微有些尴尬,毕竟她刚吓唬完他们的女儿和儿媳,不过她很快正过脸色,一脸严肃的点头道:「是啊,这个道理太医们也肯定知道的,不信你们去问老谭太医和刘太医。」 李尚书便沉吟起来,问道:「那可有办法?」 满宝点头道:「当然有,像这次一样,常用苍朮消毒,多洗手,多用开水烫染用具,水要烧开喝,包扎的纱布要干净,伤口也要注意整洁,别看都只是些许小事,但也能活人无数的。」 满宝自己是知道的,在她没学医术前,她几个哥哥渴了累了都喜欢直接从水缸里舀水喝,根本不烧。 连大头他们也有样学样,后来她改了好久才改过来,但就是现在,大吉和家里的下人也会嫌去厨房太麻烦,直接从水缸里舀水喝的,除非是大冬天。 满宝曾在科科的指引下舀了一勺水进系统,用教学室里的实验室看了一下水里的东西,都吓呆了。 然后那勺水就被科科收录了,不过积分很少就是了。 因为科科说,水里的生物在它那个世界里好几个星球上都有,并不少见,不过,百科馆依旧给了她一点儿奖励积分。 李尚书还在沉吟,韩尚书已经道:「想要在战场上也如此作为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伤兵们都是找块空地放下,连片瓦都无,熏多少苍朮够?」 满宝皱了皱眉道:「不是有帐子吗?」 「那帐子也是不够所有伤兵入内的。」 李尚书道:「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干净的纱布,烧开的水,还有净手……」 他道:「有空找镇原谈一谈吧。」 韩尚书默认了下来。 满宝就挠了挠脑袋问,「李尚书,我们大晋要打仗了吗?」 李尚书这才反应过来,立即笑道:「没有,就是这么一提,防患于未然嘛,周小大夫,这一次可真是有劳你了,我听说,三郎媳妇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韩尚书也立即看向她。 满宝道:「可以下床了,不过她怕疼,只能挪两步,我的意思,就算是要挪,也得挪两步,这样对恢復有好处。」 韩尚书没想到他闺女真的都可以下床走路了,昨天晚上他听大娘子说,那肚子是直接划开,孩子是直接从肚子上取出来的呀。 他呆呆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满宝微微摇摇头,起身告辞离开了。 两位尚书连忙挽留。 满宝很坚持,「我已经留了一晚上,的确得回家去了,不然家里人要担心了。」 家里还真没担心,满宝高兴的蹦下马车,推开门冲到后院大声的宣告自己回来时,只有住在东厢里的向铭学听到声音推开窗看过来,然后笑道:「你回来了?」 他道:「白善和白诚上学还没回来,你四哥带着人出去了,说是接了济世堂的活儿,出去运药材去了,可能要明天才回来,庄先生出门和人赏雪去了。」 所以现在家里没人,嗯,除了向铭学外。 满宝有些失望,干脆走过去问,「那向朝呢?」 第1506页 「他去取东西了,你先前不是给了图纸,刘公子找人做好了给我復健的东西,昨天白善他们回来时说东西做出来了,他今天去取。」 满宝很失望。 李府的下人总算是跟在后面进来了,他们手上提了不少东西,问道:「周小大夫,您看这些东西放在哪儿?」 满宝就道:「放到我屋里吧。」 向铭学就看到那些下人搬着布帛,各种礼盒,还有两盆牡丹,他很好奇,在人走了后问,「送布帛和礼盒我理解,怎么这时候还送牡丹?」 满宝就嘆气道:「也不知道是谁乱传的,外面说我喜欢奇花异草,牡丹乃富贵之花,韩大娘子觉得我一定会喜欢,便从他们家花房里挑了两盆最好的送我。」 她道:「我很坚决的拒绝了,但她坚决要送,没办法,推来推去的不好看,我只能收了。」 天知道她是真的想推辞呀。 好看的牡丹花,谁有她手上的多? 向铭学笑了笑,和韩大娘子一样,只当她是客套。 满宝见了更是深深地一嘆,怎么说真话就没人信呢? 向铭学见她如此,倒信了几分,好奇的问,「你不是喜欢花草吗,怎么不喜欢牡丹?」 「喜欢呀,可我有牡丹花了呀,我只想收集我没见过的花草。」 向铭学没料到她毛病这么多,笑道:「这却是难了,谁又能知道你什么花草见过,什么花草没见过呢?」 他道:「还不如,别人送你什么,你就收什么,传出去后人家自然就知道了你果真喜欢花草,下次人家还会送你这个。」 满宝略一想,觉得他这个法子不错,伸手沖他竖拇指。 李府给满宝送来许多东西,但这不是李尚书一家送的,而是李三郎送的。 满宝挑挑拣拣,将布帛放到一边,打算等周立君回来给她收着,她收到的布帛一般都是给她收起来的。 还有首饰也放到了一边,打算等周立君挑过后就放到系统里,等回家后可以送给娘亲和大嫂她们。 送来的一盒银子则是看了一眼后便放进系统里,然后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帐。 至于送来的牡丹花,满宝看了一眼后便抱到书房,打算等先生回来转送给他。 大冬天的照顾牡丹花真的是太辛苦了,她还是别去费这个劲儿了。 嗯,郑姨也很喜欢花,明天可以给她送一盆去,这样先生就不会很辛苦了。 第1283章 去哪儿了 因为时间还早,满宝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也没人回来,她满院子转了转,最后无可奈何,还是去找向铭学说话了。 当然了,她也不是空着手去的,她把针袋拿过去了。 满宝给他扎针刺激一下脚筋,然后问道:「你这两天感觉如何?」 向铭学笑道:「照你的叮嘱,我每天都会尝试的动一下脚趾,现在脚拇指已经有感觉了,就是还不太灵敏。」 满宝鼓励道:「慢慢来,一般復健要做三个月以上的,这急不来的。」 满宝检查完向铭学的復健情况,一一记录下来后就又没事可做了。 向铭学见她实在静不下来,就主动问起,「你做的开腹取子还顺利吧?」 满宝眼睛一亮,兴奋了,立即吧啦吧啦的和他说起来,当然,其实也没多少可以说的,因为她总不能去和他详细描述这个手术是怎么做的,会侵犯病人的隐私的。 她能说的也就是孩子已经成功取出来,然后是将来再遇到这样的病例她得怎样怎样做…… 现实生活中做手术和在系统里做手术还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一些细节上。 她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她知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有哪些不足。 而韩李两家的家境摆在这里,准备的时间又长,她觉得以后不会再有这样完备的手术环境了。 如果将来碰见的产妇顺产都不能够,一定要剖腹产,其生存率也会比这一场手术低很多。 因为产妇情况和环境情况一定会更恶劣,毕竟不是谁家都能像韩李两家一样,在孕妇六七个月时就可以给她请高明的大夫、太医来问诊,在知道事情不可为时还能找到她这里来。 这世上更多的人可能会像傅二姐姐一样,直到临产时才知道胎位不正,才知道不宜顺产; 甚至有更多的人在知道以后也请不起大夫,请不到大夫为她们博一条活路。 满宝想到这里,又有些忧愁的嘆息起来。 向铭学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手术,完全跟不上她的脑迴路,不知道她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嘆息起来。 他正考虑着是不是多问一句,毕竟女孩子的心思他也不太懂,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院子里便传来了蹬蹬的跑步声。 他向外看去,就见白善和白诚跑进院子,四处看了一眼便仰天大叫:「满宝——」 他身旁前一刻还在嘆息的人立即蹦起来,高声应了一声「我在这儿——」,然后就沖了出去。 三人在院子里汇合,白善哈哈大笑道:「我们刚下车,门房就说你回来了,我们就赶紧跑回来找你了。」 白二郎问,「你回来了怎么不去国子监接我们?」 满宝道:「你们又没下学,李家的马车直接把我送回家,大吉也不在,我四哥也不在,连先生都不在。」 第1507页 白善道:「你不在的时候,你四哥和郑大掌柜谈了一笔生意,好像是济世堂有几车药材被堵在了岐州,那边雪太厚了,所以你四哥带着三子他们过去帮忙,可能要明后天才回来。」 他笑问,「看你这么开心的样子,韩五娘子的病是稳定住了?」 满宝道:「差不多吧,人已经可以吃东西了,我留在那里也做不了多少事便先回来了。」 「我们不能进屋说吗,那么冷的天为什么留在外面?」白二郎总算是插上了话。 三人便移到书房里说话,大吉则去厨房里给他们拿些热乎的茶点。 白善一进书房就发现了不同,他走到屋角那两盆牡丹跟前,问道:「这是李家送的?」 满宝嘆气道:「韩大娘子送的,不知道谁在外面乱传,说我喜欢奇花异草,韩大娘子就选了两盆好牡丹送我。」 白二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不知道你喜欢的是杂花野草。」 满宝:「胡说,我什么花草都喜欢。」 白善笑道:「但你从来只对第一次见的花草钟意,再见到你就没那么兴奋了。」 「可我还是喜欢呀。」满宝觉得她对它们的喜爱之情从没变过,只是第一次见会因为科科的关系多表露两分而已。 白善蹲在了牡丹前,看了看后道:「这一盆好像是姚黄,只是枝叶比你当时拿回来的要小许多,开出来的花可能也没你拿回来的大。」 满宝道:「那这才是真姚黄呢。」 她带回来的都是一代而终,连基因都不能稳固,就跟假花似的。 满宝道:「我打算送给先生养,再给一盆给郑姨,郑姨不也喜欢花吗?」 白善点头,想了想后道:「你还能找到那些异花吗?要不你多买几盆回来,我母亲很喜欢养花的。」 满宝挠了挠脖子,小声道:「这样不好吧,还是算了。」 白善一听,总算是想起来了,「对了,你那些花都有毛病。」 他盯着这两盆牡丹花若有所思的道:「满宝,我突然想起一事。」 「什么事?」 白善:「你现在常给权贵富豪看诊,盛名在外,万一他们拉拢你都从你的喜好入手,你说会不会你今夏卖出去的花最后转了几道手又回到你手上?」 满宝一愣。 白二郎也蹲在了牡丹跟前,摸着下巴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季浩好像提到过,他们一家回京的时候,他母亲把在益州城买的一些珍贵花卉也都带回来了,那白牡丹……」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 她有些心虚的道:「白牡丹卖的又不贵,就算只看一季也是物超所值了好不好。」 「也是,」白善点头,若有所思,「那益州王妃手里的那些花现在谁手里?话说益州王府被抄了吧……」 益州王府的确被抄了,益州那边的王府,大部分金银财宝自然是被运回国库,但像花呀草啊这些,一不小心就摔碎养死的,自然是被损耗了。 所以多是当地的官员和世家瓜分了。 京城这边的也被抄了,当时太后病重,又一心要保益州王剩下的家眷,根本没留意,抄没的东西大半进国库,剩下的不是被损耗,就是被送入宫中了。 像这些花花草草的,宫中无人所好,所以没人理会,但最近看守王府的宫人听说太子妃喜欢花草起来,便将王府里的几盆好花好草给送进去了。 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想换个地方,哪怕去皇庄也行。 不然留在益州王府里,等新庆郡王去封地了,他们这些王府的宫人也是要跟着去的。 跟着一个造反的王爷儿子去封地,想也知道前程如何,但对他们这些宫人来说,前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活着。 万一以后陛下想起来要清算,他们这些跟着的去封地的宫人怎么办? 第1284章 帝后 太子妃收到了不少珍贵的花草,一部分放在花房里养着,决定过段时间赏给满宝; 一部分则送给皇后,让她也可以观赏观赏。 她把花送过去的时候,皇后正召见刚回宫不久的刘医女。 皇后便招了招手,让太子妃坐下来一起听。 刘医女只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说。 太子妃听呆了,皇后面很色沉静,问道:「所以,现在韩五娘子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刘医女低头回道:「已经可以自己挪着下床了,只是很疼,所以她走不起来,只能扶着床挪两步。」 太子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捂着心口问,「不是前一天才剖腹取子吗?竟然就能下地了?」 刘医女低低应了一声,道:「周小大夫说要适当的活动活动,这样子宫收缩会减少出血,伤口会恢復得快些。」 皇后点了点头,问道:「所以韩家的五娘子这会儿就算平安无事了吧?」 所有的大夫都不会给出肯定的答案的,刘医女自然也一样,她低声道:「伤口还未癒合,还会少量的出血,因此不一定的,得看护理得好不好,毕竟伤口在腹中,还是有可能会发炎症的。有外伤的病人,最怕的就是发炎症了。」 皇后问,「周小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是,」刘医女想了想后将满宝和李府几位太太说的外邪入侵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道:「周小大夫说,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剖腹的风险极高,是远比不上自然生产的,且剖腹对母体的伤害也大,不到万不得已便不用。」 第1508页 皇后便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刘医女笑道:「你跟在周小大夫身边学习也沉静了不少。」 刘医女立即应道:「是,周小大夫教导我等很用心,从不藏私,除了针灸外,这次她还教了我们许多,连用药也教了。」 皇后玲珑心肠,闻言挑了挑眉,轻声问道:「如此说来,周小大夫愿意调教你们了?」 「是,」刘医女手心有些冒汗,低着头将那天梳头时满宝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道:「周小大夫说,世间的女子要比男子苦很多,全天下生了病后能去医馆药铺里看病的女子没有几个,生病后大部分靠熬,熬得过去就熬,熬不过去,便在最后的时候请一下大夫,或者就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皇后一听,深深地嘆息一声,扭头和太子妃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却有悲天悯人之德,相比之下,我为国母,何止是羞惭呢?」 太子妃立即起身跪下,「母后,这是儿媳失职,您久居病榻,怎能再费心做这些事……」 皇后摇了摇手道:「是我之过,太子妃不必为了遮掩。」 她扭头对刘医女道:「既然她有教导之心,那你可愿跟随她学习呢?」 这是问她将来是要出宫嫁人相夫教子,还是要跟着周满一样行医问诊了。 虽然在思考了一天一夜后已有了决断,此时刘医女依旧有片刻的迟疑,但在她抬头看到皇后脸上的宽柔之色时,那点迟疑便消散而去,她跪下道:「臣愿跟随周小大夫学习医术,愿天下的妇人在有疾有伤时能入医馆药铺看诊。」 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亲自下榻扶起她,对太子妃笑道:「这是天下之幸,将来你也要上心些。」 太子妃就明白,皇后是要做些什么了,连忙低头应下。 皇后没有久留刘医女,道:「你劳累了两天,今天便先回家去见见亲人吧,待明日一早再进宫来,对了,明日周小大夫要进宫给太子扎针吧?」 太子妃应道:「是。」 皇后便点了点头,道:「明天你陪周小大夫过来一趟。」 太子妃应下,也躬身退了出去。 尚姑姑扶着皇后去休息,轻声道:「您身体才好了一些,又要操劳了吗?」 皇后道:「你看,她们才多大啊,都已经会为民忧,为国愁了,相比之下,我等要差远了。」 尚姑姑笑道:「您又在自谦了,您十四时就已经能为陛下打理后院,领一府之兵对抗乱军,当时可不比这险要多了?」 「那不一样,」皇后笑道:「当时是乱世,我是不得不为之,一行一步都被大局所推,她可没有。」 皇后轻声道:「倒不是我誉贊,周满的确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灵慧的一个孩子了。」 尚姑姑笑着没说话。 皇后扶着她的手坐到床上,道:「世家之中与她一样聪明的孩子,不少,可像她一样灵慧的,却不多见。」 还有一句话皇后没说出口,便是太子妃,聪明有之,却少了她那份灵慧。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 皇后幽幽地一嘆,深深地思考起来。 尚姑姑见了,想劝却又不好劝,果然,皇后晚上又失眠了。 皇帝睡到一半觉得口干,起床喝了一杯水,转身看到皇后眼睑微颤便知道她没睡着,便推了推她道:「别装睡了,睡不着便睁开眼睛吧。」 皇后没睁开眼睛,而是继续闭着道:「就算没睡着,闭着总也能休息一二。」 皇帝就爬上床,靠在床头问她,「你又思虑什么了?可是母后那边为难你了?」 皇后睁开了眼睛,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皇帝帮她把迎枕取过来放在背后靠着。 皇后嘆气着摇头,「没有,母后对我好着呢,我想请周满办一件事。」 皇帝便嗨了一声,失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有事请她,直说便是,对了,她爱财,她要不愿意,你就多给她一些钱便是。」 皇后觉着皇帝不正经,横了他一眼。 皇帝就正色道:「好好好,你说,你想请她办什么事?」 「我想请她多教出一些医女来,」皇后顿了顿后道:「不对,也不是医女,而是女大夫,能够像她一样诊脉开方,治病救人的女大夫。」 「这可不容易,」皇帝笑道:「这学医是从小的功夫,听闻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了,你这一时半会儿的让人去学,怕是也学不出什么来。」 皇帝想到今天听来的小道消息,问道:「你这是被韩巍家的五娘子镇住了?想要医女们也和周满学那开腹取子的本事?」 第1285章 招揽 皇后道:「那岂是轻易能学会的?」 她沉吟片刻道:「我问过,周满学医大约是从六七岁开始的,到现在也就六七年的时间,不过她识字早,又聪慧,的确比一般人快些,我也不要求所有的女大夫都和她一样厉害,只是能够治得了大多普通的病症就行。」 「我想让宫里的医女都跟着她学一学医术,她们大多有了基础,至少常用的药材名称都背过,学起来也容易些。」 皇帝好奇,「梓童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皇后笑了笑道:「还是因为周满和刘医女。」 她将今天刘医女的话说了,道:「周满有悯人之心,又愿意教刘医女,显然和别的大夫不一样。」 第1509页 「太医们虽在太医院任职,但真正愿意将看家本事教给外人的没有几个,」这话还是客气的说法,其实是一个都没有,真正愿意教人的,反而不在太医院中,皇后道:「你只看我那些医女在太医院中供职多年却没学到多少本事就知道了。」 「这萧医女和刘医女还出自太医家中呢,」皇后道:「周满愿意教,我便想让她多教几个。」 皇帝便笑,「难道梓童还想另立一个女太医院吗?」 皇后本来没想到这一点儿的,这会儿却沉思起来,「倒也未尝不可。」 皇帝就眉眼一跳,隐隐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茬儿来,另立一个太医院,这可得改制了,就为了后宫服务? 皇后道:「本来我想这些女医学成后外放各地,她们出去后也可在药铺中看诊开方,天下的女子岂不多了生机?这对繁衍人口也有好处。」 皇帝便不由微微坐直了来,「外放各地吗?」 皇后点头。 皇帝沉吟,「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但她们若是不愿呢?毕竟是抛头露面的事。」 皇后则道:「总有愿意的人,也总会有办法的。」 「仅靠周满一人教授吗?我可是听人说,她以后是要游歷千山万水,不在一个地方久留的。」 显然,她和太子说的话皇帝也知道了。 皇后拧了他一下才道:「此事繁杂得很,一时半刻的定不下来,但我想问一下陛下,若妾身硬是要做,那女太医院……」 「朕给你设!」 「那钱呢?」皇后道:「教授弟子,药材损耗,人力物力都需要钱。」 皇帝就拉着她的手笑道:「我从私库里给你拿,这总可以了吧?」 皇后这才满意起来,依偎进他怀里道:「多谢陛下了。」 皇帝就揽住她拍了拍肩膀道:「好了,这下可以安稳睡觉了吧?你呀,就是忧思太过,太医都说了,你这病得静养,外头这些事,你交给太子妃去做就好,她将来是要做国母的人,你教她便是,自己不要太操劳。」 皇后应了一声,但她心窍灵通,就算想不思,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思考起来。 所以她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天见到满宝时,她还好好的打扮了一下,但满宝是谁啊。 她一看就觉得皇后的脸色不太对,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粉大多了,于是她向皇后请脉。 特意让内监去宣旨传满宝过来的皇后忍不住将手交叉放于腹前,笑道:「周小大夫,今日不是我问诊的日子,找你来是为了别的事。」 满宝道:「那既然来了,我就顺便帮皇后看一看吧,我见您的眼底似乎有些青黑,是睡不好吗?」 满宝一脸的担忧,「是不是病情有反覆,晚上又睡不着了?」 满宝说这话时是看向尚姑姑的。 尚姑姑:…… 她默默地抬头看向皇后。 皇后轻咳一声,道:「还好,昨晚是睡得晚了些,我请你来是为了刘医女的事。」 满宝的注意力立即被转开了,「刘医女?」 皇后笑着点头,问道:「我听刘医女说,周小大夫愿意教她医术?」 满宝点头,「是呀,如果她愿意到我身边来学的话。」 皇后笑问,「陛下打算在宫中新设立一间太医院,专供女大夫,不知周小大夫可愿进宫任职?」 满宝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推辞道:「娘娘,我年纪还小,恐怕当不得官儿。」 「做官问的是才华,又不是年纪。」 「可我医术上还有许多不足,还想在外与大夫多学一学。」 皇后:「你进了宫中也可与太医院的太医们学习的。」 满宝依旧摇头,「虽说萧太医他们也很好,可宫中接触到的病症到底有限,我还是更喜欢在济世堂中,将来或许还要云游去他处,故不敢受娘娘招揽。」 皇后便嘆息一声道:「可我想多派遣些像刘医女这样的医女与你学习,将来等她们学成,不仅可供职在女太医院中,也可外放到地方救治百姓,不是你说的,天下妇人看病极难吗?若有了女大夫,一定会好很多。」 满宝一听,迟疑了一下,但太子拿刀砍太医的那一幕太过深入她心,于是在纠结过后她还是摇头道:「娘娘,还请您容许我回家想一想,此事重大,我还得问过家人才行。」 皇后便笑着点头,道:「也好,那你回去与家人商量商量,若你愿领受女太医院,它建制或许会比太医院低一些,但院正之位该有五品的。」 所以她一不小心就要当官儿了吗? 还是五品官儿,比唐县令都大了。 满宝在心里咋舌,昏沉沉的起身要告辞,尚姑姑连忙趁机道:「周小大夫,还请您给娘娘看一下诊吧,或许需要扎针也不一定。」 皇后:…… 满宝一想也是,反正都过来了,那就看看吧。 满宝将脑海中的各种思绪压后,静了静心后才给皇后把脉,她一摸脉,再近距离的看了一下皇后的脸色,非常的确定她昨晚没睡好。 于是嘆息一声,让皇后去躺着了,她给皇后扎了一次针灸,看她睡着了,便坐在一旁发呆。 太子妃陪在一旁,见她小小的一个坐在凳子上,眉头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就压低了声音问道:「在宫中任职不好吗?这可是光宗耀祖的机会。」 第1510页 第1286章 不太愿意 满宝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妃后摇头,算了吧,进了宫,那就是皇家的手下了,就算太子改了砍人的毛病,那还有别的皇子皇孙呢。 都说进宫容易出宫难,她还是别挑战这一点儿了。最主要的是,她可是答应了科科要四处去走走,替它找遍天下它没见过的花花草草,鸟鸟兽兽的。 科科深以为然,其实这皇宫里还没收录的东西也没多少了,宿主真的留在京城里做官儿,那它估计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它都收录不到什么东西了。 可是五品官的诱惑还是很大的,满宝回家请教庄先生他们去了。 庄先生倒没一开始给她拿主意,而是问道:「你想当官儿吗?」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还挺想的,我爹娘要是知道我当了官儿,还是五品那么大的官儿,一定会高兴疯了的。」 庄先生便颔首笑问,「那为何还犹豫呢?」 满宝就垮下肩膀道:「当官,尤其还是做太医,生死便寄于他人身上了,我不喜欢。」 「我观你对上益州王时勇勐得很,也不像是真怕死的。」 「那要看是为了什么事了,为了点儿功名利禄还是不值得的。」 一旁的白善也点头。 白二郎目前还没有这个烦恼,不过他也觉得为了做官儿连命都不要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儿。 庄先生便笑道:「说到底,你还是受不得束缚,但你也要知道,若你做了女太医院的院正,那你的理想便算成了一半。」 「成为济天下的大夫吗?」满宝道:「我在民间学习医术,多治病救人也是一样的。」 庄先生摇头,「一己之力与一国之力还是相差很大的。你在宫中做院正,便是朝廷命官,有国力为后盾,可在民间,你只是一个小大夫而已。」 满宝就苦恼的皱起眉头来,「我也是因为心动于皇后的提议,可是,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太好。」 庄先生便笑着看向她,问道:「哪儿不对?」 满宝皱眉道:「我医术还未大成,能教她们多少呢?而且宫里的病症来去就那么些,我要是入宫,那能见到的病症就有限,我若拿不出好的病症方子,太医院的太医们是不会教我他们的本事的,那我就困于宫中了,倒与我一开始的愿望相悖了。」 一旁的白善一直想说话,不过庄先生一直盯着他,他便只能忍着不说。 庄先生笑问:「还有吗?」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还是想留在民间,还想再去别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与天下的大夫学习。」 她道:「我已经发现了,这天下的大夫们都有各自非常擅长的些许病症,除此外,其他病症的处理方法都是平平,就是宫里的太医,除了一两人外,其余人也是如此,所以想去看看别的地方的大夫擅长的病症是怎样的。」 庄先生便挥手笑道:「好吧,你心中既已有偏好,那我也不拦着你,自去吧。」 他看了一眼白善后道:「你们自己去商量一下吧。」 白善强忍着说话的欲望起身和满宝一起行礼要退下,转身看见白二郎还捧着一本书假模假样的坐着,便拽了他一把道:「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别打扰先生了,赶紧走。」 白二郎跟着俩人出门,站在寒风中凌乱不已,他缩了缩脖子,问道:「有什么话不能在书房里说,非得在外面说?」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你真笨,这都还看不出来?先生是在歷练我们呢,想让我们自己先商量出一二三了,在他跟前能畅所欲言吗?」 白善也觉得外面冷,他左右看了看后道:「去我屋里?让大吉生个火盆怎么样?」 满宝就道:「那再去厨房里拿两个饼,我们边烤着吃,边说话。」 白二郎精神一振道:「只吃饼有什么意思呀,廊下的鹿肉冻得很结实,要把拿刀割下几片来一块儿烤吧。」 白善也点头,「再看看后厨还有些什么东西,不过这样一来味儿就有些大了,不能在我房里烤。」 白善和满宝便一起看向白二郎,白二郎怔了一下后往后一蹦,双手叉在胸前拒绝道:「不行,在我屋里烤也是有味道的好不好?」 满宝就收回目光,道:「不知道我们在厨房会不会挡道儿。」 白善:「肯定会,这会儿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呢。」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三人挤到了大吉的屋里烤东西。 大吉把桌子往里移了移,然后拿了个大火盆来生起火,上面架着铁板,取下来的鹿腿摆在桌子上,结的冰都没化掉便被大吉用刀割下一块儿来放在盘子里。 白善三人跑到厨房里拿了许多的调料来,围着火盆团团坐,一边烤火儿一边等着烤鹿肉。 白善往火盆里加了点儿木炭后道:「你一个人又不会分身术,现在又要在济世堂坐诊,还要念书,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进宫教她们医术?」 满宝眨了眨眼,「那你的意思是不教了?」 白善摇头,「我知道你想教,但人力有穷时,便是教也不是这么教的。」 他道:「我问你,一个人要学医术,正常的,他要在药铺里学多少年?」 满宝道:「七八岁上进药铺里当学徒打杂,干上两年,勤快着些,大夫们或许会教他们几个字,得了认可了,九岁十岁开始背药材,过个三四年就可以抓药或跟着大夫做药童了,起码要在大夫身边再待个十年上下才能出师的。」 第1511页 这是正常的路子,「但也有聪慧的,大夫惜才早早收了做徒弟,免了前面那些磨难,跟在大夫们身边学个七八年,十五六岁上便也可以试着开方了。」 她是因为有科科和莫老师,不然最快的速度也是第二种路子。 白善当然也知道这些,点头道:「那就是了,所以一般人来算,就算你肯教,不论前头五六年的打磨,直接就上手教人,那也得十年的时间才出师。可我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她显然是等不得十年的,这女太医院眼看着要建起来,难道只有地方,没有官吗?」 满宝沉默。 第1287章 建议 「你就一个人,能教几个?」白善道:「便是你不去济世堂坐诊了,也不读书了,更不出诊了,一次能带二十个学生吗?」 「这二十个学生还得跟在你身后学十年才出师,到时候,」白善压低了声音道:「皇后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呢,她若是不在,谁还记得这女太医院?」 满宝打了一个寒颤,惊恐的却是另一件事,「天吶,那我要十年都待在宫里,只做这一件事?也太可怕了。」 白善点头道:「所以这官儿不能接。」 满宝就苦恼道:「那这女太医院还能建起来吗?」 满宝这些年可没少读史书故事,从百科馆里出来的一些所谓杂史,却有可能是他们那个世界远古的记载,她太知道这女太医院对天下的女子有多重要了。 她道:「往前这一步,我的愿望可能就达成了一半,我往后一缩,将来有可能要成了天下的罪人了。」 白二郎点头,「要是有人将这一段记下,你放心吧,后世的人一定会骂你的。」 满宝:…… 白善推了白二郎一把,扭头对满宝道:「你别理他,虽说你不接官,但这个太医院还是可建的,却不能这么建。」 满宝:「那要怎么建?」 白善认为皇后能不能活到十年后还不一定呢,此政是皇后提议,她要是不在了,将来满宝必定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地位。 要是可以挂印离去还好,大不了重新开始,之前带的学生也算是为民做贡献了。 可假设,她连辞官都不能够呢? 女子为官到底与男子不一样,医女不也有品级吗?只是不入流而已。 但从来只听说过医女到了年纪出宫回家嫁人,或因犯罪没入宫廷,终生服役,从没听说过还没到年纪的医女可以辞官回家的。 白善可不希望满宝一辈子陷在宫廷之中。 他道:「皇后想建女太医院,你便让她建着,先空着官儿,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选再选入便是。」 「我想,我们考量到的,皇后肯定也考量过,所以她送到你身边来学习医术的肯定是有过接触的医女,」白善道:「她们识字,也熟知药草,对一些方子也熟了,还知道一些医理,你教她们五六年便可以出师,到时候让她们去做就是。」 满宝眼珠子一转,「这样一来,整个女太医院的官吏都是我的门下啊。」 白善点头笑道:「你也不必带多,只带三两个学生就行,可以让她们出来到济世堂与你学习,等她们有所成,再让她们自己再各自带三两个师妹,你偶尔把关解惑就是,如此,你既不劳累,也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她们也有病症实习,多好?」 满宝连连点头。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要是可以,你最好与皇后将女太医院的章程定下来,比照着现在的太医院来办就行,任职如何,晋升如何,辞官又如何?还有俸禄,赏赐,这些章程都要详细的定下。」 他道:「只有定了章程的官府才能长久,若只依仗你们的一腔热血,恐怕过了一代就要荒废了。」 满宝点头,「也是,太医院基本只为皇室与权臣看诊,少有惠民之举,女太医院的目的是让培养出来的女大夫外放各地为民看诊,若是不定下章程,恐怕皇后一去,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白善点头,可惜道:「太医院一直独立于六部之外,只听从皇室之命,若他们也录在朝中,与百官一样奖惩弹劾就好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太医院一直如此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好像不如此,我隐约记得在哪一册书上看到过前朝太医署编纂的医册,其中有教导生员的记录,等回头我去国子监的藏书楼里找一找。」 这还是因为满宝在学医,他看到时才翻了一下,不然不会有人去看这种册子的。 白二郎将鹿肉翻了一个面儿,撒了些盐和调料下去,鹿肉发出滋滋的声音,香味四处飘散,他抽空道:「直接问先生多好。」 满宝觉得有理,于是转身跑去请先生。 白善就瞥了白二郎一眼,也出门去取了张小凳子进来摆好,他道:「这种小问题就不能自己解决吗?」 白二郎一脸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他,「藏书楼里这么多书,要找一本书多费劲儿啊,我这不是为你们考虑吗?」 白善道:「我谢谢你了。」 白二郎哼道:「不用谢!」 俩人斗罢嘴,庄先生被满宝请了来,见他们已经上手烤了鹿肉,便笑着摇头道:「幸而不是在书房,不然一室的书都要染上这样的味道了。」 满宝道:「多香呀,染了就染了。」 庄先生就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调皮。」 第1512页 白善道:「你也不怕以后捧着书闻着那香味肚子会饿。」 白二郎却回味了一下后道:「这样倒也不错。」 庄先生便也拍了一下他脑袋,师徒几个乐呵呵的笑起来。 庄先生左右看了看后道:「只有我们怎能行?快去把向公子他们也请过来吧。」 大吉去请,和向朝一起抬着向铭学过来。 于是大吉的房间里就更热闹了,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暗想,算了,香点儿就香点儿吧。 白善和白二郎将第一拨鹿肉烤了出来,先让给了庄先生、向铭学和满宝,这才拿过盘子烤第二拨。 几人边吃边聊,「先生,前朝的太医院是怎样的?」 庄先生用绢子擦了擦嘴角后笑道:「前朝不叫太医院,叫太医署,其实本朝也不叫太医院,官名上也叫太医署,只是不知何时有人叫了它太医院,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这么叫了。」 满宝眨眨眼,「我想起来了,太医院的匾额上的确写的是太医署,我觉着两者没什么差别,因此还没留意呢。」 庄先生笑道:「还是有些差别的。」 他道:「前朝时,太医署归太常寺掌管,除了司皇室医药外,偶尔还要教导一些生员,只是前朝末帝残暴,不仅太医署,连国子监这样的地方都生员断绝了,到本朝确立时,各地混战,国事繁杂,先帝和陛下恐怕都想不起此事来,所以也就没了生员。」 「太医署现在名义上依旧在太常寺名下,实际却早已脱离了太常寺,只听陛下号令,所以大家私底下都改署为院,就顺着这么叫了。」 第1288章 议表 庄先生显然专门研究过太医院的过往,说得头头是道,不仅白善三个小的,便是向铭学都听呆了。 前朝时,太医署会教导生员以防民疾,还有门下省有尚药局,收购储存药材,要是遇到瘟病疫情便要分发药物于民。 庄先生道:「我问过姜先生,太医署如今虽还在太常寺名下,却已不归太常寺管理,单成一系,如今是萧院正在管。」 「院正为四品,也只比太常寺卿低一品罢了。」庄先生抬起眼眸看了白善和满宝一眼,虽不知道他们商量出了什么办法,可知徒莫若师,他道:「你们若想变太医院为太医署,再在其侧建一女太医院,恐怕不易。」 白善便好奇的问,「那以前太医署的长官是?」 「太医令,共有二人,只七品而已。」 众人便想,难怪不易了,要是恢復旧制,萧院正就从四品变七品了。 庄先生为他们科普完了以后便优哉游哉坐着等吃鹿肉。 满宝在思考了一下后道:「为何变了就要往前变?我们只与从前学好的变不就好了?」 白善道:「你是想学了太医署的制度,却又维持现在的官品?」 满宝点头。 白善也觉得可行,一旁听了半天已经弄清楚原委的向铭学闻言笑道:「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你们两者都想要,恐怕一边都抓不住。」 庄先生微微颔首,笑道:「太医署的制度必要增添许多官吏,你还想维持现在的官品,那只太医署的花费就不知要多出多少来,那就不止是与太常寺有关了,还与吏部和户部有关,他们可未必会答应。」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就沉思起来。 见鹿肉熟了,庄先生便笑道:「这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议定的,你们不如静下心来想一想,你们想要的太医署,想要的女太医院是怎么样的再去论这些制度。」 「至于背后牵扯到的利益,那不该你们操心,」他笑道:「少年人想多了会长不高的,冲撞一些也无事。」 真什么都考虑周全了,倒少了锐气,最后事情恐怕要变了味道。 白善和满宝一听,心一放下,思绪一下就广阔了起来。 俩人对视一眼,反倒认真的思索起来,他们想要一个怎样的太医署和女太医院呢? 不,应该说,满宝想要一个怎样的太医署和女太医院呢? 她本意是想女大夫们也可坐诊开方,培养出更多的女大夫来,可刚才听先生的意思,以前太医署的能做的事也可多了,那能不能将来这些事女太医院里的人也能做呢? 满宝是野心勃勃,白善在一旁给她完善,白二郎还跟在后面添油加醋,于是三人记在本子上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 等第二天一早庄先生看见时,本子上已经凌乱的记了很多建议了,他认真的看过后便笑着摇摇头,也不说让他们改,只是道:「既然你们想这么干,不如写个议表,到时候皇后问起,你们也有答。」 满宝就恼了脑袋问,「表怎么写?」 庄先生便笑眯了眼,起身去书桌那里翻找起来,老半天翻出一个陈旧的摺子来给他们看,道:「这是我从姜先生那里借来的,你们看一看,不懂的问为师,这表是借来的,是前朝名臣原正上谏末帝的抄本,你们可不要弄坏了,以后是要还给姜先生的。」 满宝接了摺子,愣愣的点头。 然后便和白善白二郎研究去了,白二郎一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就头疼,微微偏过头去道:「你们研究吧,回头你们念了我给你们打草稿。」 白善看不得他偷懒,道:「你去书架那里翻翻有没有什么医册的书,回头我们也可以做参考。」 第1513页 「别了吧,家里有什么书你还不知道吗?」白二郎道:「你们要找书就得去藏书楼里,我可不去做白工。」 满宝也点头,「也是,家里的书我们心里都有数的。」 一旁的庄先生轻咳一声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该上学的上学去,该出诊的也出诊去吧。」 满宝就起身,把册子交给白善,「这个给你了,我今天要去李府看一下韩五娘子,再进宫去回皇后的话。」 白善道:「我午时和下午下学的时候都可以去藏书楼,你记得先别答应皇后呀。」 「放心吧,我不会答应她的。」 白善放下心来,这才收了册子准备书篮出门去。 三人一起坐上马车出门,庄先生看他们都走了,便想了想后转身收拾了一下也出门去了。 天气很冷,街上的人比往常少了许多,到济世堂里来看诊的人又更少了。 满宝看了五个病人,怎么也等不来新的病人后便和郑大掌柜说了一声,和小芍准备去李府。 郑大掌柜就拿出一个盒子给小芍道:「这是之前李府在铺子里定的上等燕窝,你拿去给他们,对了,这是帐单,记得让他们把之前的帐也给结了。」 满宝很好奇的凑上前一看,忍不住咋舌,「这燕窝好贵呀。」 郑大掌柜便摸着鬍子笑道:「难得之物,当然贵重了。」 他乐呵呵道:「韩五娘子这番生产遭了大罪了,李家和韩家都和我定了不少的滋补药材,其中还有人参,回头等我送过去了你可得叮嘱他们一声,等她出了月子,身子稳固下来了再吃这些东西。」 满宝:「……谁身子稳固的时候会想起去吃人参?」 「怎么不能吃,用来煲汤炖鸡,上好的滋补品,这叫药膳懂吗?」郑大掌柜轻拍了她脑袋一下,笑道:「这养生呀,靠的就是平日的积累,为何非得等生病了再吃药治?」 满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记下了。 为免自己忘记,上车以后她还和小芍说呢,「你记得等人参送到了李府后提醒我一下,我怕我事多忘了。」 小芍应下。 满宝是来给韩五娘子按肚子和扎针的,把她按得嗷嗷叫以后,慢慢收了针道:「天气冷是好事,你别受寒,但也比往屋里放太多火盆,你的伤口再过七八日就该结痂了。」 韩五娘子应下,小脸还有些苍白,问道:「那我肚子上的疤能去掉吗?」 满宝道:「完全去掉不可能,回头我问问郑大掌柜有没有淡疤的药膏,给你送一些来,可以淡化一点儿。」 第1289章 答问 韩五娘子有些失望,今天已经是术后第三天了,依旧很疼,但她已经可以在满宝上药的时候看到肚子上的伤疤了,她觉得很丑。 虽然内心深处知道不能要求太多,毕竟她从必死的局面上活了下来,可她还是觉得疤痕好丑。 满宝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安慰她道:「放心吧,好好养着,伤好得快一点儿,回头擦上半年的药膏,它就淡了。」 满宝确定李府做的还算到位,便甩手走了,约定明天再来。 在韩五娘子没彻底脱离危险前,她是每天都要来看一看的。 出了李府,满宝懒得再回济世堂一趟,直接道:「我们进皇城吧,我得进宫一趟。」 小芍吓了一跳,「我也要去?」 「不用,送我到宫门口就行,李家结的帐你还得拿回去报帐呢,回头我让宫里的人送我回家就行。」 小芍这才松了一口气。 满宝进宫是回绝皇后去的。 皇后已经将现今太医院里的医女名单都准备好了,满宝的回绝显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不过她也只是愣了一下便笑问,「你为何不愿呢?」 满宝当然不能直说,因此道:「娘娘,您的女太医院是真好,可我也的确能力有限,如今还做不到开馆授徒。」 皇后:「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医术我和陛下都看在眼里,不仅我的病,太子的病情你也都有了头绪,萧院正都对你的医术赞誉有加。」 满宝道:「那是萧院正客气,我需要学的医术还多着呢。」 「你进宫来也可与太医院的太医们学习呀。」 满宝却笑着摇头,道:「娘娘,若是太医们果真肯倾囊相授,医女们又怎会进宫多年而学不会诊脉开方呢?」 皇后沉默。 满宝道:「他们愿意对我拿出医术来,那是因为我有还回去对等的东西,我从他们身上学来了医术,他们从我身上得到的更多。」 「但我不是手把手教他们的,他们也不是手把手教我的,知识给出来了,能学到多少,领悟多少全看各人的天资和努力,」满宝道:「而我能有这些东西与他们谈全靠的是我在外见识过各种病症,再费心去研究,若是我没有民间的各种病例,拿不出各种他们不知道的医术和方子,还进入太医院中,他们再见我,恐怕就不是可做交流的周小大夫,而是与他们同台相争的同僚了。」 皇后听明白了满宝的意思,「你是怕自己被倾轧?」 满宝顿了一下后摇头道:「我是怕我忘了初衷。」 皇后便拢眉,「可女太医院必须要有一个女太医来主持才行,不然何必设立?可这整个大晋,医术能当得此责的女大夫,也就你一个而已。」 第1514页 满宝道:「娘娘若放心,不如让刘医女跟在我身边学习,她很有悟性,又知道不少药理和医理,学个三五年便个出师。」 皇后失笑,「刘医女只是一个人而已,能有什么用?」 她顿了顿后道:「我给你找了十二个医女,本是想让你入宫教她们的。」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十二个人太多了,我只带刘医女一人。」 皇后拢眉。 满宝趁机道:「娘娘,您在宫中设立女太医院,那以后宫里的嫔妃公主生病了,是请男太医,还是请女太医?」 皇后笑道:「自然是随她们自己愿意了,这也要看病情而定的。」 「可若是都可在太医院里任职,女太医们又怎会外放到民间去呢?」满宝问道:「到时候是朝廷在地方上设立医署,还是让她们自己开设医馆,或是在别的药铺里挂单呢?」 皇后笑道:「我是想委派她们到地方上的药铺里挂单问诊的,到时候不仅药铺给她们一分钱,朝廷这里也会给她们一份禄银。」 「听着似乎不错,可这地方怎么挑选?是女太医院做主,还是她们自己选择?」满宝继续问道:「若是学成之后不想离京去地方上做女大夫又怎么办?」 不去自然有不去的方法,除了第一批生员是医女外,其他的生员她决定从宫中来挑选。 或是从罪籍中挑选女眷来培养,这些人可直接编入匠籍,去处自然都是听从朝廷吩咐。 而第一批医女只需留在京中教导生员,于她们来说也是一项尊荣。 但皇后低头看了一眼年纪还小的满宝,到底没告诉她这些,而是安抚她道:「你放心,朝廷都能想出对策来的。」 满宝歪着小脑袋怀疑的看了一眼皇后,顿了顿后还是摇头,「娘娘,我们再商量商量吧,不然你先让刘医女跟在我身边学习?」 皇后也不勉强她,笑着点头,「也好,那我今日就放刘医女回家,以后她就跟随在你身边学习。」 皇后顿了顿后笑问,「我听人说,你只问诊半日是吗?」 满宝点头,「只在济世堂问诊半日,但总有出诊的病例,因此大半天都在看病。」 皇后道:「教刘医女时不要让她过于懈怠,不然还是让她跟在你身边服侍,早晚聆听教诲?」 满宝打了一个抖,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并不是收她为徒,只是指点教授她一下而已,我自己都还是学生呢,怎么能收徒弟呢?」 在先生面前被一个人当先生一样伺候,想想就很可怕,她才不要那样呢。 皇后好笑,对尚姑姑道:「好了,你送周小大夫出去吧,对了,上次太子妃不是送来了两盆菊花吗,虽然未开花,但我看那叶子还不错,显然是养得很好的,听说还是很稀有的花色,你去挑上一盆送给周小大夫。」 又道:「还有上次国公送来的狐皮,让人挑几张一併赏了她。」 尚姑姑应下。 皇后这才和满宝道:「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又常在外头跑,拿了狐皮去做一件狐裘披上,也暖和些。」 满宝从不会推辞他们的赏赐,行礼谢恩后收下了。 尚姑姑见了微微一嘆,送满宝出去的时候就忍不住提醒她,「周小大夫,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娘娘有请,你怎能一再拒绝呢?」 满宝眨眨眼,「不能拒绝吗?」 尚姑姑:「……这是娘娘好性,要是遇上了别的主子,可就没这么好说话的了。」 别说赏赐了,能够不问罪就好了。 第1290章 送你 满宝就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便小声的偷偷问,「别的主子是不是像陛下和太子那样的?」 尚姑姑:…… 满宝从她的沉默中知道了点儿什么,她幽幽嘆了一口气,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尚姑姑见状更沉默了。 尚姑姑安排马车送满宝回常青巷,她一直回到家才看到赏她的那盆花,花盆还挺好看的,可那叶子她怎么看怎么眼熟。 正迟疑间,科科道:「不错,就是你中秋前卖给益州王府的菊花。」 满宝:…… 满宝便把花搬到白善的门前,然后把狐皮拆出来看了看,决定有空去找个铺子做一件狐裘。 白善和白二郎踩着晚饭的点儿回来,俩人一进院子便大唿「饿死了」,满宝给俩人倒了一杯温水,俩人一饮而尽,然后摸着肚子问:「晚食还没好吗?」 满宝问,「你们国子监亏你们的午食了?」 「天冷饿得快,今天又尤其动脑,」白善道:「明天我们要带些点心去学里。」 他从书篮里取出两本书,还有一沓纸来给满宝看,「我们今天找了许多书,可惜国子监里关于太医署的记载也不多,且还琐碎零散得很,恐怕还得找几日,你今天和皇后谈得如何?」 满宝道:「我已经拒绝她了,她也答应暂且让刘医女跟在我身边学习。」 她翻了翻手上那沓纸,惊喜道:「你们还是找了不少东西的嘛,还都记了出处。」 白二郎熘到庄先生的桌前摸了一块点心来啃着,道:「那是当然了,不仅我们,殷或、封学兄、易学兄,还有季浩都有帮着找的。」 满宝便歪头看向白善。 白善道:「我只请了殷或帮忙,只是在藏书楼里遇见了封学兄和易学兄,他们便帮忙找了找。」 第1515页 至于季浩,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特特跟着去藏书楼,他可不是爱看书的人。 满宝也没留意季浩,她认真的看了看纸上抄录下来的相关信息,还没看完一张,厨房便把饭菜端了上来,大家只能先吃饭。 白善挽了袖子要去洗手,路过自己的房间时停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他房门口正中放着的花盆,顿了一下后弯腰把它搬到书房,这才去洗手。 回来的时候他忍不住问满宝,「我房门口的那盆花是你放的?」 满宝点头。 「怎么放在外面,万一冻死了怎么办?」 满宝道:「不会的,它坚强得很。」 「那是菊花吧,大冬天的叶子竟还如此青翠。」 满宝沉重的点头,「不错,变种的菊花。」 白二郎问道:「那不是很值钱吗,你怎么送他?」 满宝掀起眼皮问道:「你想要吗?回头要是还有人送我,我也给你一盆。」 她扭头和白善道:「你乌鸦嘴,所以这第一盆就送给你了。」 白二郎还一脑袋的疑问,白善已经反应过来了,这盆花是原先满宝卖出去的变种菊花。 他:…… 庄先生也反应过来了,摇头笑道:「这就是因果了,老天还是公平的。」 满宝便嘟了嘟嘴,但也没反驳,而是愤愤的吃了一大碗饭。 白二郎也明白过来了,窃笑不已。 白善却觉得很有趣,吃完饭蹲在书房里看着那盆菊花很久,若有所思道:「其他的菊花最多只能开到初冬,如今已是深冬,它的叶子怎么还是这么青翠欲滴?」 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继续看他们抄回来的资料,顺嘴接道:「它是变种的,抗寒呗。」 白善:「那剪枝培育一下,将来岂不是可以在冬时赏菊花了?」 「你别想了,这花的基因不稳定,开过一次,第二次再开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听说可丑了。」 白善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满宝这里听到基因二字,也知道基因是什么,闻言便道:「那就剪枝接上,看能不能种出其他的花来?」 他道:「若是可以,以后冬天就可以有许多的花可赏玩了。」 满宝翻过一张纸,不在意的道:「那你就接吧,最好接可以吃的花,冬天里没有绿叶子菜吃,窖子里囤的菜都吃厌了,你看看能不能接上菜种出来。」 满宝说到这里一顿,扭头看着地上的菊花叶子,思考道:「要是冬天里的青菜也能长得和这盆菊花一样,那我们就不愁没菜吃了。」 白善也看着身前的这盆菊花深思起来,「宫里原先是养在暖房里,还是养在外面的?」 满宝:「哎呀,忘了问了。」 因为菊花在科科那里不贵重,所以她没往心里去。 白善一听,干脆把花盆搬到院子里,找了个可以遮蔽风雪的地方放好,决定用试验来证明。 向铭学刚好要把透气的窗户关上,正好看到,忍不住摇了摇头。 向朝现在还不敢让向铭学站太久,连忙去帮忙关窗,也看到了,忍不住惊嘆,「那么贵重的一盆菊花怎么放在外头受寒?」 向铭学道:「这就是我们不及他们的所在了。」 向朝不解,不过向铭学也没再作答,他扶着向朝回到床上,继续復健的动作。 他现在勉强可以挪两步了,但还是不太稳,且也不敢做得太过,只能慢慢復健。 白善放好花盆便回书房和满宝一起整理资料,顺便谈一下对太医署的规划和设想。 白二郎则坐在自己的桌前,点着蜡烛埋头写传记,今天被白善压着做白工,他还没来得及写呢。 庄先生也在书房里,偶尔解答一下白善和满宝的问题,比如,一般吏部和户部是怎么运作的,太医署若增添生员要怎么上报。 庄先生见他们的提议越来越多,慢慢偏了去,到最后不像是要办女太医院,倒像是在办学医的学堂了。 到底还是孩子,平日里只是上学下学,故将所有的职能部门都看得和学里一样了。 他摇头笑了笑,打断他们的各种问题道:「照你们这样的规划,就跟办个学堂似的了,这也有现成的例子在,国子监就是。」 白善眼睛一亮,问道:「先生觉得朝廷会答应吗?」 第1291章 小道消息 庄先生从不觉得朝廷会答应,之所以又让他们自己去查资料,又让他们去学议表的写法,不过是让他们有事可做,再趁机多学一些东西而已。 就和小时候他们跑去参与劳役回来写的文章一样,一篇文章他们删删改改写了两年,最后哪怕交给傅县令看了,不还是不了了之吗? 朝廷的事从来不会这么简单的,经歷得多了,不用他说,他们自然就会明白。 庄先生觉得这样的问题经过这一次后,他们三个以后就不会再问了,他们自己就能够想明白。 所以他悠悠地按下这个问题,微微笑道:「你们去做过就知道了。」 白善和满宝想着也是,于是继续转身去整理资料去了。 庄先生起身走到白二郎身后,看了一下他写的稿子,摇了摇头后轻拍他的肩膀道:「你明日要上的课读过了吗?传记虽有趣,但也不可荒废了学业,不然小心为师将这些都给你收了。」 第1516页 白二郎默默地写完一稿后便摸出书来看。 白善和满宝看见了忍不住低头憋住笑,心里高兴得不行。 白二郎在太学里其实一开始是有些跟不上功课的,好在他们那一个班都是恩荫后考进去的,并不像其他班的学生那么厉害。 教课的先生们放轻了难度,白二郎在整个班级中的成绩还不错,而且他是稳步进步。 虽然还是不能和大考时考进来的学生相比,但也比刚进去时好了许多。 尤其白二郎虽然咋唿了点儿,但在学里还算是比较好学的那一拨,所以先生们对他还是挺喜欢的。 具体表现在,每次上课,老师们都爱点他的名回答问题。 而白善在国子学那边早已经成为全学最知名的人物之一,不仅在于他在宫里告过御状,蹲过大牢,斗败过一个王爷,还因为他的成绩。 国子学里的学生八成都是恩荫进来的,只有两成是大考进来的。 虽然恩荫进学的学生中也有不少优秀的,但还是良莠不齐,于是白善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超越过同期的学生,成为公认的成绩最好的一拨学子。 既然如此出彩,自然就很瞩目了,国子学的学生又素来爱流传小道消息,于是前一天他们几个才在藏书楼里找有关于太医署的记录,第二天不少大臣便知道了。 不过他们没怎么往心里去,白善和周满是一伙儿的。 而周满现在不仅是名满京城的小神医,还在宫里给皇后和太子治病,诸位大臣们心想,周满这是想进太医院了吧? 进就进吧,一个女娃而已,给个七八品的品阶也不费什么事儿,最主要的是,她医术的确不错,听说韩尚书的女儿难产,直接开腹取子,现在人都好好的呢。 这事这两天已经传遍上流社会的后宅,他们回家后也没少听自家的媳妇念叨起这件异事来。 当然了,虽然他们也很好奇,但是绝对不可能当面问韩尚书的。 但私下说说还是可以的,今天的事也是一样,朝会结束,该出宫去衙门里办公的就去各自的衙门; 要留下在值房里办公或是一会儿要见皇帝商量事情的便先在值房里坐着看看摺子,喝喝茶。 韩尚书先汇报完了事离开了,于是值房里的几位老大人便优哉游哉的喝起茶来,一个人问李尚书,「茂约呀,这太医院是不是要进女太医了?」 李茂约是吏部尚书,这事除了太医院,恐怕他是最了解的一个来。 李茂约平平稳稳的喝茶道:「没听太医院上报,不知。」 「若娘娘要招揽人才,韩尚书应该不会反对了,不知道赵国公以为如何?」 赵国公正端着茶杯优哉游哉的看戏呢,看到问题一下被丢到他身上,他便皱眉,「太医院的事自然由太医院来决定,我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众人:……赵国公,你醒醒,皇后是你亲妹子,太子是你亲外甥啊,人家现在给你妹妹和外甥看病,你说有没有关系? 赵国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但他觉得这又不是多重要的事儿,不就一个小娘子要进太医院吗? 进了就是,反正她有本事,一个太医院的官职而已,给了便是。 几位老大人也的确没很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没什么话儿说,所以拿出来说一遭罢了。 于是等中午用膳的时候连皇帝都知道了。 没办法,值房里当值的都是内监,基本上,皇帝一天中听到的各种有趣的小道消息,有一大半是从值房里出的。 于是皇帝中午回太极殿用午膳时便问皇后,「不是说周满不答应吗?白善怎么还带着人去查太医署的事儿?」 皇后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拌白菜,盯着他吃下去后才道:「也不是就回绝得很坚决,且由她慢慢想去。」 皇帝摇了摇头后笑道:「你啊,也太磨叽了些,既然想建女太医院,一声令下,让吏部给你做个规划就行了,缺什么人便从各地调来便是。到时候你给她个官印,她要不答应,再多赏她些银钱田地,一请二邀,她总会答应的。」 皇后摇了摇头笑道:「她是爱财,可我看她还是想往外头去,并不是很愿意,她说的也有理,我也想认真的想一下这女太医要怎么建才更好。」 皇帝点了点头,不再管这事儿,转而说起别的事来,「我昨日去看母后,母后与我谈起云凤的婚事,我才想起来我们的长豫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说亲了?」 皇后微微点头,「本来是要在今年相看一下的,可今年事儿多便耽误了下来,正巧现在就要准备过年了,各家的郎君有不少回京的,到时候我看看。」 皇帝点头道:「她翻过年就及笄了,我看也不必要很拘着,让她出去玩玩儿,说不定自己有喜欢上的了呢,对了,让她和韩家魏家的那几个小子多走动走动。」 皇后便知道他是属意韩尚书家和魏知家了。 想到养在身边的女儿又要嫁出去一个了,皇后有些忧伤的嘆了一口气。 皇帝却没想这么多,就算他女儿出嫁了,那也是他女儿,想她了便召回宫中住一段时间呗。 第1292章 扎自己 开女太医院的事儿一下就冷了下来,皇后不再提起,满宝也不再纠结于到底要不要上任,双方就好似没有提过这事一样回到了一种平静的状态里。 第1517页 只是刘医女到了满宝身边,她带着她去见了郑大掌柜,正式让她到济世堂里跟着一起问诊学习。 刘太医没有阻拦,只是也没有很支持就是了。 但刘医女对于此已经很满足了。 满宝依旧每天都要去李府看一下韩五娘子,每隔一天进宫看一下太子,偶尔遇上皇后问诊的日子,还得再去一趟太极殿给皇后扎针。 不论去哪儿问诊,满宝都带着刘医女,知道她已经把人周身的穴道都背下,对行针的各种要求也都了记于心,只是从没正式上手扎过一遍。 没办法,皇后不是普通人,她是不可能给刘医女练针的。 而且别说皇后了,就是一般人也不可能给刘医女练针的,毕竟,针也不是随便可以乱扎的。 此时就显出拟人模特的好处来,满宝第一次扎针时便没有这些顾虑,直接在拟人模特身上练手。 它们不仅与真人相似,还能报出各种数据,你的针扎下去,是几寸几许,都不用你自己摸索,它自己就能报出来。 所以满宝的针灸之术才能学得这么快,进步这么迅速,因为她的针扎下去,她是立时就能知道对还是错,若是错,那是错在哪儿。 可刘医女…… 满宝终于鼓足了勇气,在一个寒冷却又有阳光的明媚下午撸起了袖子让她在她胳膊上找一些几个穴道试着扎一扎,结果她第一针就找偏了穴道,一针下去直接出血了…… 虽然也不是很疼,就是刺痛一下,可满宝还是很心痛,一边让她拔针,一边问道:「怎么会找错呢?」 刘医女也不知道怎么会找错,她拔了针后喏喏的站在一旁,小声道:「肘端下三寸,我仔细的摸了摸,的确是的,但不知怎么就扎偏了。」 满宝便自己按了按,很快就在那个小红点之上按到了一股痛,她都不用感受,直接指了那小红点旁边一点点儿的位置道:「来,扎这。」 刘医女踌躇不前。 满宝也怕,她扎别人倒是挺大胆,但见人家扎自己,便把眼睛给移开了,不然也不会让刘医女给扎错了。 可这会儿她自己找了位置,虽然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但却紧盯着没移开,「我都没怕,你怕什么,看见我手指的这处了吗,轻轻地按住,扎下去,别迟疑呀,你迟疑了我才疼呢……」 刘医女便上前伸手按住,手中的针扎了下去,满宝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没感觉到疼便又睁开了眼睛,见针已经扎了进去,微微满意,「没错,这针扎对了,来,照我教你的转一转……」 刘医女在满宝身上找了好几针,大冷的天里愣是出了一身汗,明明她也和萧医女互相扎过,但并没有这么紧张的。 她和萧医女互相扎针时并没有出这么多的错,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满宝盯着,又是在她身上扎针,她感觉找的穴位怎么都是错的。 满宝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比她还愁,送走她,等白善他们回来后就和白善道:「可难了,我也只敢给她扎一些无关紧要的穴位,身上太大的穴,还有我看不着的不敢给她扎,这可怎么办呢?这样的进度,恐怕只给皇后扎的这一套针法就得学上几个月。」 白善好奇,「可你之前不是说,你再教她们两月就可以把皇后扎针的事交给她们了吗?」 「你知道先前她们是怎么学的吗?」 白善摇头。 满宝便道:「她们先背下了穴位和针法,然后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行针的穴位,每次都是指着穴位背诵针法,确认无误,但在彼此的身上试针也只敢试**,太子还给她们找了一批宫人给她们试针,只是她和萧医女一直不太有把握,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满宝嘆息道:「幸亏没有动手,不然这认穴的本事,万一扎错了,严重的可能要把人扎瘫的。」 白二郎吓了一跳,就拿手在身上胡乱的摸了摸,还慌慌的扭头问白善,「小时候她只扎我们手指,没在我们身上扎针吧?」 满宝没好气的道:「我第一次给人扎针是给虎嫂子扎的,又不是给你扎的。」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和白二生病,你有在我们身上扎针的,也扎出血过。」 满宝眼睛就有点儿游移,「那是因为你们太小了,这个穴道的位置跟书上写的有点儿出入,你看我后来扎你们就没再出血过吧?」 「而且我给你们扎针可是免费的,一文钱都没收,」说到这里,满宝又理直气壮起来,「那可是白治的。」 一旁的殷或已经把他治病以来的所有都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被扎出血,每次都扎对了穴道后便松了一口气,看向满宝,「要给我扎针了吗?」 满宝便道:「走吧,大吉已经生好了火盆,我们去白善房中。」 白善跟着一起进去,一边看她给殷或扎针,一边问道:「那怎么办,你打算怎么教她们?」 满宝道:「我打算和郑大掌柜提一提,在药铺外面挂个牌子,免费给人针灸,有病的优先,不过,得让刘医女来扎,对了,还有小芍。」 小芍因为刘医女的到来很是紧张了一段时间,生怕他被刘医女比下去,被满宝放弃,所以最近对满宝很殷勤,恨不得在满宝跟前铺上毯子,她去到哪儿就伺候到哪儿。 满宝没办法,为了安他的心,便打算带着他一起先学针灸。 第1518页 好在他也把穴位图都记下了,进度和刘医女差不多。 但要满宝真心说,其实刘医女的医理本事还在小芍之上,虽然她接触的时间要比他还短。 可她的聪慧不在他之下。 满宝给殷或扎完了针,便时常动一动,和白善说道:「至于宫里那些没病的宫人还是算了吧,我们就别祸祸他们了。」 白善便笑道:「你没去看过,怎知他们没病的?」 「咦?」 第1293章 留宿 躺在床上的殷或还精神,接道:「宫里的人,不论是内监还是宫女,身上都会有旧疾的,尤其是内监,他们身体不全,不知有多少病痛呢。」 白善点头,「你与其在济世堂外开义诊坏了药铺的规矩,还不如就进宫里去给人扎针呢,有你指点,他们既可以学习针灸之术,宫人也能治病,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满宝便思索起来,「这事得和皇后说呢。」 白善就道:「这种小事何必去劳烦皇后?你明天进宫给太子扎针时和吴公公提一句,或是碰见尚姑姑时说一声就可以了。」 殷或也道:「有时候这些事情下人去做,反而比主子下令去做更好。」 满宝便记在了心中。 等时间到了,满宝便把殷或身上的针拔了,他穿衣裳起身,隐隐听到对面房间里传出来的说话声,便问道:「白二又去找向公子听故事了?」 白善早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他估计向铭学也说厌烦了,奈何白二就是喜欢就一些事情反覆确认。 见殷或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他便挥手道:「你想去听就去吧。」 殷或便看了一眼天色,微微有些踌躇,「天色不早了……」 满宝道:「要不留在这儿吃晚食?这会儿我们也快吃晚食了。」 可留下吃晚食,天可能就黑了。 天一黑,雾气便重,外面也会更加冷的。 殷或皱着眉头思索。 白善见他这么愁,就忍不住道:「你要实在想留下来玩儿,干脆晚上住这儿好了,你跟白二睡。」 殷或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满宝他们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小时候满宝和白二为了玩儿就经常在白善家睡午觉。 殷或有点儿嫌弃白二,但又不好说出口,于是目光落在了白善的床上。 白善立即道:「我不行,我晚上睡觉不老实,会踢人。」 殷或很怀疑,「白二不会吗?」 满宝道:「他那里有一张木榻,挺大的,可以躺你。」 那本来是书房里带着的,只是庄先生觉得不能让他们太懒散,加上里面要放他们三个的小书桌,位置有点儿窄了,便让人把那张木榻搬了出来。 后来一直放在白二郎的房间里。 殷或便心动起来,他也只迟疑了一下便让长寿回去告诉家里他今晚不回去了。 长寿当然不敢丢下他一个人回去,于是去前院让车夫回去,他则留了下来,还紧跟在大吉身边躲着殷或,生怕他家少爷一定要他回去。 殷或不是很留意他,自觉吩咐下去给了家里交代后便去了向铭学的房间,和白二郎坐在一起和向铭学说话。 就算此时他已经知道白二郎写的那传记只有五分真,剩下的五分全是自己润色加工,他对向铭学也佩服得很。 他热心的问了一下向铭学的復健情况,知道他的好几根脚趾都能轻轻地动一动了,便也跟着开心不已。 但殷家的氛围就没那么开心了。 得知殷或要在外过夜,殷老夫人便皱紧了眉头,忧愁不已。 殷礼收到消息后面色平静的让人摆饭,扶着殷老夫人往饭厅去,「母亲不用担心,常青巷有周小神医在,或儿在那里比在家里还平安些。」 「到底不是自己家,多有不便的。」 殷礼不在意,他行军打仗时睡过野地,啃过草根,再不便能有在野外的时候不便吗? 不过他没说出来,只是一脸沉静,态度很是坚决,他是不会派人去把殷或接回来的。 「少年人嘛,说到开心处与朋友彻夜交谈是常事。」 「对别人来说是常事,但对或儿不是呀,」殷老夫人道:「他的身子可受不住熬。」 殷礼还是一样的话,「常青巷里有周小神医,她肯定会劝阻的,或儿很能听得进她的建议。」 殷老夫人:…… 最后殷家还是没派人去接殷或回来,甚至殷老夫人叫人给常青巷送点儿吃和衣物过去都被殷礼拦住了。 殷礼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会给人一种你们家在怠慢我儿子的感觉。 所以殷或没有受人打扰的在常青巷里吃了一顿很平淡的晚食,庄先生对他的留宿表达了欢迎,然后饭后他们到书房学习时,他顺手也指点了一下他的课业。 殷或抬头看了白善他们一眼,见他们正低头写作业,庄先生每个桌子都走过,指点过他们的作业后便背着手回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他总算是明白,为何白善在国子学里的进步会这么快了,因为他下学以后还有先生教呀,他家就没有。 白善把作业做完,先奉给庄先生检查点评过,这才摸出杂书来看。 满宝第二个完成她的作业,同样被点评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摸出一张空白的纸来忧愁的思考。 第1519页 她在想,到底要怎么教刘医女才好呢。 在今天之前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她手上有什么病例就教什么呗,平时再学一些诊脉,时间久了自然就学会医术了,她自己就是这么学的。 可今天检查过刘医女的针灸术后,满宝觉得不能这样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因为她虽然现实中是这样学医术没错,可在系统里,她可是有跟着莫老师系统的学习医术的。 仔细想想,庄先生教他们,头几年也都是教的一样的东西,这两年才变得不一样的。 那要从哪儿开始教刘医女呢? 满宝忧愁不已。 白善做了两个笔记,抬头见她撑着下巴在发呆,就悄悄看了一眼庄先生,见他拿着书正在看,没留意这边,就悄悄伸脚踢了一下她,小声不满的道:「我在给你找资料,你怎么在发呆?」 满宝道:「这不是在发呆,是在思考。」 「别思考了,你先查资料吧,我从藏书楼里借回来的书,你赶紧看了,我过两天还回去再借出两本来,」白善道:「下个月我就要年末考了,要加急复习功课的。」 满宝便将没有头绪的思考放到一边,翻出他给的书来看,不过她还是表达了一下不满,「你踢疼我了。」 白善:「不可能,我脚下留情了。」 「这是冬天啊,本来就容易疼。」 白善:「但你穿的也多。」 和白二郎坐在一起的殷或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俩人,白二郎见他半天没反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和往常一样,他的作业总是最后完成的。 他不在意的道:「别看了,他们再吵一会儿就不吵了。」 殷或好奇的问,「他们常这样吗?」 白二郎「嗯」了一声道:「从小就这样,三天两头的打架,我都不能理解他们,这有什么好打的?」 好似他从不跟他们打架一样。 第1294章 位卑 第二天,殷或和他们一起去上学儿,现在他的身体好了许多,虽然药还是不断,隔上一段时间就要扎针,却不会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倒下,虚弱得下不来床了。 今日满宝也忙得很,她得先去李府看韩五娘子,检查过伤口后,她正式道:「好了,伤口已经癒合,可以放松些了,但还得小心谨慎一段时间,尽量别碰水,等你出了月子,这伤也就算是彻底好了。」 韩五娘子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我能见人了吗?」 这段时间她都没见人,除了李嬷嬷能抱着孩子进来看她,就只有一个丫头和她大姐能进屋了。 因为满宝说得恐怖,韩李两家都没人敢进屋看望韩五娘子。 满宝严肃着一张小脸道:「还是修养为主。」 但她也没说不能见,毕竟产妇的心情也很重要。 她道:「得注意干净,所以别凑太多热闹。」 韩五娘子显然也听人转告过满宝的「外邪论」了,身子抖了一下后连连点头。 不过禁令松了,韩五娘子也的确放松多了,虽然她没有唿啦啦的让亲朋们进屋,但一天总算能多见几个人了。 碰到要来看她的人多,她就会让人抬来一个巨大的屏风挡在他们中间,自觉能把外邪给挡住。 还别说,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满宝隔了两天再来看她时,没发现她伤口恶化。 看完了韩五娘子,满宝便进宫看太子去了。 离开的时候,照例是吴公公把满宝送出宫,满宝便趁机提了一下找人练习扎针的事儿,为了让吴公公放心,满宝保证道:「他们三人扎针时我会盯着的,绝对不叫她们把人扎坏了。」 太子给刘医女和萧医女找的练手的宫人还是吴公公负责的呢,他笑脸僵了一下便问,「先头给刘医女她们找的那些宫人……」 「我问过刘医女,都是新进宫没多久的人,身上没什么大毛病,有些穴位扎了不好。」 吴公公心头一动,小声问道:「听周小神医的意思,这是打算按症扎针了?」 满宝无言道:「当然要按症扎针了,胡乱扎,把人扎坏了怎么办?」 吴公公眼珠子便一转,笑道:「是,周小神医说的是,那您是单要宫女呢,还是……」 「都要。」 吴公公便试探道:「可刘医女和萧医女是为了给皇后看病才……」 皇后是女的,所以吴公公先前给刘医女她们找的宫人也都是宫女。 满宝却道:「但刘医女是奉命跟在我身边学习医术的,男人身上的穴位自然也是要学的。」 吴公公就表示明白了,他笑道:「周小神医放心,咱家明白了,一定给你把人找齐了,您看这扎针的时间……」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得准备准备,这样吧,明儿我要休沐了,那就从大后天算起吧,每日申时到酉时,你看是我们进宫,还是你们出宫?」 吴公公立即道:「这么些人出宫有些麻烦,恐怕还得劳烦小神医进宫。」 满宝表示没问题,只是道:「刘医女和萧医女出入宫中没问题,但我身边还有个药童叫小芍的……」 吴公公立即笑道:「小神医进宫看诊,带个药童是常事,回头咱家和宫门打个招唿就行了。」 满宝点头。 吴公公继续问道:「那这看诊的地方……」 第1520页 「随便找两个连在一起的屋子就行了,或是找一个屋子也行,只是里面最好用屏风和帘子隔开成几个小间,再摆上些木榻就好。」 吴公公便心中有数了。 「可需要什么药材吗?」 「人还没看过,可不确定需要什么药材。」不过满宝自己也有些疑惑,她问道:「我开了药,你们能去太医院抓药吗?」 吴公公便笑道:「小神医说笑了,咱这些贱人怎敢拿着方子去太医院抓药呢?」 真去抓了,像他这样贴身伺候的人恐怕就要被休息一段时间,更别说那些无权无势的内监宫女,一旦身上带了药味儿,轻的会被调到更差的地方,重的会被送到皇庄或防疫所,那才是要命呢。 但扎针就没这些烦恼了,针扎在身上可一点儿味道也没有,而像他这样的人,若是检查出来毛病,还能偷偷拿钱从太医院里买一些药来,不当值的时候吃一碗,多少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吴公公心里盘算着,决定把自己安排在第一个看诊。 吴公公笑眯眯的把满宝送到宫门口,看着她坐上马车后离开,这才转身带着小内监回东宫。 小内监见没人了,立即追上去,「师父,周小神医扎针是只给我们东宫扎,还是整个宫里的人都算?」 吴公公瞥了他一眼道:「臭小子,你想干嘛?」 小内监不好意思的笑,「师父也知道,我有个同乡,跟我同一年进来的,在朱明门那儿当差,前儿他扫园子时摔了一跤……」 吴公公沉默了一下后道:「也不知道周小神医他们看诊的速度怎么样,且把他列成第二批吧,能不能看上就看他的运气了。」 小内监明白,也不敢深求,能被列到名单上,他已经很感激不尽了。 满宝出了宫就直接回家去了,马车才进巷子,她就听到她家挺热闹的。 她跳下马车,见她家的大门大开,便好奇的走进去,正看到周四郎和三子他们几个一趟一趟的往家里搬东西。 满宝很好奇,凑上去看了看后问,「四哥,这箱子里是什么?」 正指挥人抬东西的周四郎吓了一跳,回身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脑袋道:「你吓死我了,走路没声儿啊,这都是我和人买的皮毛,打算运回益州城挣钱的。」 周四郎很得意,然后翻出一个包袱来塞给她,「对了,这里头有几张狐皮,给你拿去做狐裘的,我看京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披着这个东西,你也做一件披上。」 满宝道:「我有了,皇后送的,还是白色的呢。」 她打开看,发现周四郎给的狐皮颜色有些参差,且多是灰色的,便觉得也不错,至少耐脏。 谁知道周四郎一听说她有了,还是难得的白色狐皮,立即从她手里拿过包袱,「那感情好,你既然有了,那这几件也拿回去卖,我跟你说,益州也冷得很,这些东西肯定好卖。」 他先前还有点儿心疼来着。 第1295章 押你 满宝抱着包袱不捨得给他,周四郎很坚决的拉了过去,他道:「狐裘一件就够了,冬天也没多长,眼见着就要过年,翻过年就不怎么冷了。」 满宝听见,也不是非得要这狐皮,但还是忍不住道:「益州比京城可暖和多了。」 「可人家也比我们家有钱呀。」 满宝嘆息一声,不和他抢了,只是看了一下院子里堆的东西,好奇的问,「所以四哥你要回家去吗?」 「没错,」周四郎理所当然的道:「本来我是要来替老五的,但我这不是带了三子他们来吗,总不能把他们随便丢在京城,所以接了别的活儿,我看老五现在管着饭馆也挺好的,我就带着三子他们在外面接点儿别的活儿。」 「而且家里山上种的药材越来越多了,今年家里还种了二十来棵枣树呢,这么多药材都要人运出来买,我肯定要往返家里和京城,管饭馆也不合适。」 总之,周四郎的理由很充分,满宝也被说服了,但周五郎没有。 得知四哥又要回家去,而他还要留在京城,他不开心了,「我得回家呀,我媳妇还在家里呢,本来就说好了,我来半年,你来半年,怎么能出尔反尔?」 周四郎道:「从家里到京城,路上好走都得走上九天十天,这种天气可能要走半个月,一年来回两趟,你不嫌耽误功夫呀?」 「我媳妇孩子还在家里呢,我都半年没见着他们了。」 周四郎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别总想着媳妇孩子?多想想挣钱的事。」 周五郎不贊同,「你才从家里出来当然不想了,而且挣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媳妇孩子……还有爹娘?」 「你有本事把爹娘放在你媳妇孩子的前头。」 周五郎就扭头和满宝道:「满宝,你看他胡搅蛮缠。」 满宝也想爹娘了,于是很理解五哥,于是安慰他道:「没事五哥,等白善他们考完试我们也回家过年了。」 周四郎迟疑了一下,「宫里会放你走吗?」 满宝不在意,「没事,皇后的病都稳定了,太子的病又不是急症,到时候给他开了药方,再让刘医女她们定时去给他们扎针就行了。」 周四郎听她说的这么轻易,相信了。 周六郎却忧心道:「那铺子怎么办?」 周五郎想也不想,「关起来呗,我们先回家过年。」 第1521页 周六郎不捨得,「过年生意很好的。」 周四郎就道:「你们兄弟两个的性子中和一下就好了。」 一个不是那么念着媳妇,一个不是那么念着往外跑。 满宝就道:「四哥,你要是有三哥一半的老实就好了。」 周五郎:「没错,三哥要是有你一半滑头那就更好了。」 周立重几个小的坐在一旁一边吃东西一边听着几个叔叔小姑拌嘴,一点儿也不往心里去。 但满宝却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四哥,这么多的皮毛,你哪儿来的钱?」 「我们运来的两车药材全卖了,还有爹娘让我带上京城给你的银子。」 满宝还在心算,一旁记帐的周立君已经拉过算盘拨了好几下,然后抬头对满宝道:「小姑,这中间还有一千两的差额呢。」 大家立即齐刷刷的抬头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目光游移了一下后道:「剩下的皮毛是赊的。」 周五郎捂住心口,颤声问道:「人凭什么赊你?」 「我打了借条的,他们也知道我们家在京城有铺子,」周四郎看向满宝道:「所以我的意思,六郎既然不是很想回去,那就留下来看铺子吧,到时候多请几个帮工也行。」 周六郎立即看向满宝,「满宝你看,四哥把我押给胡商了。」 兄妹几个压着周四郎就要揍,周四郎就叫道:「我们一定能挣钱的知道吗,皮毛在益州好卖!」 周五郎也是做过採买的,对行情很了解,压着他问,「皮毛在京城也不缺销路,胡商为什么愿意赊给你?你给了他们多少利钱?」 周立重都忍不住道:「四叔,冬天的路可不好走,要是限定了时期,误了时间,赔钱事小,失信可就是大事了。」 「哎呀,我那么笨吗?」周四郎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周五郎道:「赊欠的这一千两既是他们的货钱,也是给我们的定钱。」 他道:「这些胡商很喜欢茶叶,知道我们绵州和益州有茶叶,所以和我定了茶叶,我们连价格都谈好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迟疑的松开了他,周四郎自得的道:「所以你们看,我这一来一回做了两笔生意了,一点儿也不亏。」 周六郎还有些迟疑,「万一明年你收不到茶叶怎么办?」 「呸呸呸,你可别乌鸦嘴,」周四郎道:「我在益州的时候也给茶商们扛过茶包的,我知道他们的茶叶都是哪儿收的,明年我比他们早去,不信收不到。」 满宝在百科馆中的一些话本中看到过类似的介绍,据说远古时期,草原上的人因为总吃肉,缺少菜蔬,所以身体缺少维生素,总会有腹胀,饮食不畅的病,但有了茶叶就可以很大的减缓这种病情,人也会长寿许多。 满宝:「他们是不是对茶的种类没要求?」 周四郎:「对呀,只要是茶就行。」 满宝就唿出了一口气,对周五郎和周六郎道:「没事,四哥真的收不到茶叶也不要紧,里长他们平时吃的茶叶也行,到时候附近几个村子多收收也就差不多了。」 想到那茶的滋味,周五郎和周六郎脸都苦起来了,一脸的不相信,「那么苦的茶,谁会喜欢呀?」 周四郎都很怀疑。 满宝却笃定的道:「就跟四哥不会讲究他们给的皮买一样,他们也不会讲究四哥给的茶的滋味的。」 周四郎可不认这事,「谁说我不讲究的,这皮毛我可是很认真的挑选了的,好多皮子很烂的我都挑出来了。」 而此时,就在他们周记饭馆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里,几个身着皮子的胡人挤在火盆边上烤火,一边烤一边道:「没想到我们的皮毛还真卖出去了,那周四也不讲究,好些皮上有洞的他也都要了。」 第1296章 诱惑 这话一处,旁边一人便拍了一下脑袋,生气道:「以后这话少说,我们的皮毛本来就不好卖,你还总在一旁说这块皮子坏了,那块皮子不好,以后周四都不买了怎么办?」 「我现在就担心一点儿,那周四真的有茶叶吗?」 「肯定有,我听说蜀地可多茶叶了,就是那些茶商看不起人,嫌弃我们部落小,不肯把茶叶卖给我们。」 商人当然不会嫌弃他们部落小,而是嫌弃他们给的钱少。 可皮毛卖不出去就没钱,而那些专门走皮毛生意的客商把他们的皮毛价格压得很低不说,有一点儿瑕疵的都不要。 而周四郎呢,他身上的钱少,会和这些客商、胡商碰上还是因为他带着三子他们去接济世堂的药材,中间有一段路雪实在是厚,等他们把路上的雪清理出来通过时,后面已经拦了乌泱泱的过路客商和胡商。 周四郎素来脸皮厚,又开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胡人,这些胡人骑的马特别的高大,特别的神气。 他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就跟人勾搭上了。 那些胡商不仅打了皮毛来,还有一些很珍贵的药材,宝石,马匹…… 这些东西,周四郎一样也买不起。 还是买得起的,但量必定很小,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买了也卖不出去,因为他自己认识的人,就没有买得起这些东西的。 更别说这些东西大多都是有意向顾客的,那些药材、宝石和马匹都会卖给熟客,也就只有大批的皮毛他还能挑一挑。 第1522页 但周四郎问过价格后也退缩了。 雪路比他想像的难走,本来说好了两天就能来回,结果光清雪他们就清了一天,回来就走了两天办。 最后把济世堂的药材押回到济世堂,他就带着三子他们跑去那些客商胡商的中间凑热闹。 他们干活儿不挑,可以帮着人呦喝,也能帮人扛货,加上有同路三天的情谊,他们还挺好找工作的。 周四郎只是想多打听些消息,看有没有他能买得起的货物,三子他们则是单纯的挣钱了。 毕竟他们现在吃住都在常青巷的宅子里,可也不好总是白吃白喝。 结果在坊市里蹲了几天,周四郎就和这秃髮部的这几人装上了。 没办法,这几人太显眼了,因为他们带来的皮毛只卖出了几张,剩余的都堆着,因为讲价,他们差点在坊市里跟人打起来。 那几个客商出的价钱实在是太低了,真按照他们给的价钱卖出去,他们别说买盐和茶叶了,连来回的路费可能都不太够。 那价钱也就比客商到他们部落收购的价格高一点儿。 他们隐约知道自己被针对了,却完全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就好似困兽一样被困在了坊市里。 周四郎蹲在旁边看了两天,见他们实在沮丧得不行,就出手了。 他得意洋洋的和弟弟妹妹侄子侄女们道:「我在那坊市里给人扛货吆喝,都打听清楚那些皮毛的价格了,那些客商的心是真的太黑了,欺负阿六敦他们第一次来,汉话说的不是很好,把价格直接压到了一成以下。」 满宝瞪大了眼睛,「这么狠?」 周四郎点头,「所以我才有机会把他们的货全吃了。」 他带来的钱并不多,而那两车药材看着多,但都不是特别贵重的,统共就卖了一百二十八两,对于他们家来说,这个收入很可以了,毕竟种药材的地都是山上和旱地。 可对于想参一脚皮毛生意的周四郎来说就不怎么够了,因为算上家里让他带上京城的所有家当,满打满算也才四百多两,连五百两都不够。 不过最后周四郎还是用那没影的茶叶赊了剩下的货物,统共算下来是一千两。 常记帐的周立君很好奇,「奇怪,怎么这价格这么齐整呀,正好是一千两?」 周四郎就嘿嘿笑道:「本来是没这么多的,但还有几个胡商手上的皮毛因为有些破损不太好出,一直被客商压价,阿六敦和他们认识,就跟他们要了过来,一併算做他们的货。」 众人张大了嘴巴,所以阿六敦还得出钱跟人买了皮货再转手赊给周四郎? 周五郎咽了咽口水问,「四哥,这利息……」 周四郎横了他一眼道,「利息什么利息,我跟阿六敦是朋友,都说了这是买茶叶的定金了,算什么利息呀?」 众人:「……所以他们这是图什么呀?」 周四郎义正言辞的道:「这是我的信誉!懂吗?」 几人一起摇头,他们实在难以想像,四哥(四叔)竟然有信誉这种东西。 要知道,在他们老周家,他是最没有信誉的那一个呀! 周四郎运了运气,这时还有求于人,所以决定忍了。 他基础笑脸来看向周六郎,尽量可亲的道:「所以老六,你看,要不你就留在京城过年?」 周六郎惊恐,「我一个人?说到底你还是把我押给了胡商。」 「什么押呀,我没回来前,你都可以正常的开店做生意,我回来后,帐就清了,」周四郎道:「不然咱都回家过年了,店门一关,阿六敦他们一看肯定要多想的……」 周六郎便看向周立君,指了她道:「要我留下也行,二丫得留下,我一个人肯定不行,店里收款结帐一直是她干的。」 周四郎迟疑,「立重和立威不也能做吗,我还想带着立君回去收茶叶呢。」 周立君:「不行,我要回家过年!」 周立重和周立威也道:「我们也要回家。」 周四郎就说他们,「你们年纪还小,别总想着家,外头这么好,干嘛总想着回家?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往外跑,你们看,我现在出息了吧?」 众人冷冷的看着他,并不觉得他多出息。 周四郎没办法,只能嘆气道:「行吧,谁留下,我给他十两银子!」 几人就眼睛一转,问道:「从公中出?」 周四郎没好气的道:「废话,这是公中的生意,不从公中出,你们还想从我的私房钱里出呀。」 周五郎都心动了一下,不过最后他还是坚定回家过年的想法。 满宝对十两银子不心动,她也不在周四郎的蛊惑范围之内,他爹娘要是知道他拦着满宝不让她回家过年,他们能追着他绕着七里村打一圈。 第1297章 商量 最后周六郎和三个侄子侄女背过身去悄悄商量了一下,最后同意了周四郎的提议。 周六郎道:「立重和立君留在这儿,你带五哥和立威回家吧,立威算帐的本事也不错的。」 周四郎不是很想要,「他比立君差远了,立君不回去,也得立重跟我回去吧,而且他还是长孙呢。」 周立君是有些自得的,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四叔,五叔跟着你们回去了,铺子里还得採买呢,大哥能管这些事,饭馆的帐一直是我管着的,我留在这儿更好,而且天太冷了,我不想跑来跑去的。」 第1523页 周立威道:「四叔,你要是嫌弃我,我可也留在京城了,十两银子呢。」 周四郎:「说得好像你跟着我回去收茶我会不给你工钱似的。」 「能有十两吗?」 「没有,」周四郎道:「有本事你问你爷爷要去。」 周立威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本事的。 周六郎见他不得不接受了周立威跟他回去,便道:「我的条件还没说呢。」 「十两呢……」 「我不要十两。」 周四郎眨眨眼,问道:「那你要什么?」 周六郎就轻咳一声道:「你得回去说服爹和娘,让我娶了邱家的大娘子。」 周四郎顿了一下后道:「他们家说将来得要一个孩子跟他们家姓。」 「我知道啊,」周六郎不是很在意道:「又不是入赘,不要紧的。」 周五郎轻咳一声,周六郎立即看了满宝一眼后道:「当然了,入赘其实也是没什么的。」 满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他们看了她一眼后立即改口,她便反应了过来,「对哦,小叔……不是,我亲爹是入赘的。」 众人沉默。 满宝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我要不要改我娘的姓儿呢?」 周四郎吓得冷汗都快要下来了,立即道:「满宝,你可别乱来,爹知道了要生气的。」 满宝便略过这事不提,反正也不急,不过等以后她有时间了,还是得回去祭拜一下外祖父和外祖母,最好把他们的坟墓都迁回七里村去,这样以后祭拜就能够一处了。 周六郎立即继续刚才的话题,生怕满宝继续想着这事,「四哥,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周四郎想了一下后道:「行,但你得把你那十两银子给我。」 周六郎不在意道:「钱不都在你身上吗?」 「那不一样,我自己留的叫私藏,给了你,你再给我这叫应当应分。」 周六郎:…… 他沖周四郎伸手,「那你把钱给我。」 周四郎就拍了一下他的手道:「我现在上哪儿给你找钱?等我带了茶叶来京城再说,你们的也是,都先记下,等我再回京城卖了茶叶再说。」 周立君忍不住和满宝道:「小姑,你不觉得四叔现在做生意都是空手套白狼吗?」 满宝点头,太奸诈了! 周四郎不承认,他可是以很公道的价格收购了秃髮部的皮毛的。 秃髮部的人也没觉得自己亏了,因为他们在坊市摆摊的那几天不仅仅是卖东西而已,也打听过那些客商手里的茶叶和盐巴。 盐巴很贵,茶叶也很贵,以那些人给的皮毛价钱,他们根本买不了多少。 周四郎手上没有盐,但有茶叶,而且他给的茶叶价格比那些客商开的价格要少很多。 虽然要等很长的一段时间,可对于草原人来说,冬天的时间是很不值钱的,他们回去也是窝在毡子里过冬,没什么事儿可做。 虽然在京城等需要租房子,但他们也能做点儿别的工挣钱,新认识的好朋友周四郎就很热情,还帮他们找了几份工作。 比如去车马行里租了空的车子套上马,然后去各个热闹的地方拉客人,挣的钱还不少呢。 也是因为这样,阿六敦很不高兴伙伴说的周四郎笨的话,觉得这话要是让周四郎听到了,他可能会觉得他们不够朋友坑骗了他。 周四郎和他们计划着回家的日子,也要计划一下和阿六敦他们培养感情,他道:「我看到了,草原上的好东西也不少,特别是他们有一种石头,特别的好看,据说一块色彩好的宝石能换好多车的粮食呢。」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知道,宝石有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各种颜色的宝石,我见太子妃她们戴过好多的。」 周四郎就道:「等你以后长大了,四哥也给你买一块。」 满宝道:「我现在就长大了。」 周四郎:「等四哥挣了钱就给你买。」 满宝记下了。 白善去二柳巷里把祖母和母亲接过来一块儿吃团圆饭,没办法,平时大家都忙,也就今天正巧碰上周四郎回来了,周五郎他们也关了店铺休息一天…… 白大郎也从隔壁过来,因为人多,直接就摆了两张桌子。 席间,刘老夫人也提到了回家的话题,她道:「我的意思是,善宝他们考完年末考后不必留下等成绩,直接就请假启程,我们先到陇州,等我们祭告先祖和他父亲再一起启程。」 周四郎目光一闪,问道:「刘老夫人打算在陇州停留多久?」 刘老夫人想了想后道:「三四日吧。」 周四郎点头,笑道:「也好,听说陇州比益州可冷多了。」 刘老夫人含笑着点头,显然也从白善那里知道他在贩卖皮毛的事,笑道:「虽然我们这一支离开陇州多年,但还是有些亲朋故旧的,他们或许有些门路,到时候四郎要卖皮毛可以让刘贵领着走一走。」 何止是有些亲朋故旧而已,白家的老宅,还有陇州的一些田地刘老夫人可还留着呢,而且中间刘老夫人也带白善回过两次陇州祭祖。 毕竟,白启葬在陇州,先祖也都葬在陇州。 要不是当年白氏本家的几支太过分,刘老夫人也不会带着白善离开陇州,跑去绵州投奔白老爷。 第1524页 周四郎得了刘老夫人的肯定,得意的沖满宝扬了扬眉,心里更有底气了。 满宝悄声和白善道:「我感觉我四哥要是有尾巴,那尾巴一定要翘到屋顶上了。」 白善忍不住乐眯了眼。 刘老夫人见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忍不住笑了笑,扭头和庄先生道:「到时候还劳烦庄先生给子启写张祭表。」 庄先生应下。 第1298章 深浅 满宝要回乡过年的事没两天太子便也知道了,所以在她进宫给太子扎针的时候,他就没忍住问她,「你回乡过年,那孤的病怎么办?」 满宝道:「我给您开药,针灸让刘医女来就行了。」 「不行,」太子对刘医女的医术不是很信任,沉着脸道:「孤就要你来。」 满宝就嘆息,看来她遇到了传说中难缠的病人。 满宝一边给他扎针一边道:「我从今天开始就手把手的教刘医女针灸,您就放心好了,学上一个月她肯定掌握了的。」 太子就冷笑,「会不会不是你和她说了算的,孤千金之躯,岂是随便什么人能治的?」 太子妃见气氛有些冷凝,连忙打圆场,「周小大夫,不知道一月后太子的病要多久扎一次针?」 满宝闷闷不乐的道:「半个月扎一次就好了。」 她道:「我回乡也就一个月,就缺两次,你让刘医女扎怎么了?」 太子妃就笑道:「周小大夫,不说殿下,就是我也不放心的,倒不是信不过刘医女,只是这针灸之术玄奥,就是萧院正也说有许多不通之处,太子怎能随便找个人就许她扎针呢?」 满宝就斟酌道:「那您等我回来再继续?」 太子就瞥了她一眼道:「你是说让孤等你?」你哪来那么大的脸? 满宝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便看向太子妃,眼中充满了控诉。 太子妃心中好笑,连忙剧中调和起来。 在满宝表示中断针灸对太子的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太子妃又一再劝说太子,人家小姑娘家离家日久肯定想家,且今年她父亲还洗刷了冤屈,肯定是要回去祭祖吧啦吧啦…… 太子总算是松口答应了,只是脸色依旧很臭,且不同意由刘医女来代她扎针。 等周满走了,太子才坐到椅子上端起茶喝了一口,冷哼一声道:「说她聪明,却又愚笨,竟敢把一个才学了针灸没多久的医女往孤身边送,她不知道出了事,她是首罪吗?」 太子妃站在窗前看吴公公把满宝领走远了,回身笑道:「殿下,她今年才十三,又从小生活在乡下,单纯些是正常的。」 刘医女可以给皇后扎针,那是因为不会有人害皇后,也没人敢害她,她身后不仅有皇帝、太子、三皇子和嫡出的公主们,还有赵国公府。 可太子不一样,连赵国公府里都一分两派,有站他这边的,也有站三皇子那边的。 他看病已经近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从东宫里清理出去的人不知多少,有夹带毒药的,还有引诱他饮酒作乐的…… 期间,太子也的确没忍住诱惑吃喝过,只是每次喝完都要后悔一下,然后就把给他送酒倒酒的人拖出去了…… 甚至,周满药箱里的东西都被人悄悄的换过三次,只是每次周满都能把东西挑出来,自己却又不太往心里去。 太子都不知道是该夸她艺高人胆大,还是傻大胆了。 不过,如果要换扎针的人,太子宁愿不扎这个针,毕竟,不是谁都能有周满的本事,能够分辨出针包里的针被调换过,还泡过毒药的。 跟着吴公公往外走的满宝已经把这事丢在脑后了,她跟着吴公公到了东宫的一个侧院里。 这边离东宫的大门很近,属于外围了,一处小宫殿的侧院里此时垂首站了不少内监和宫女。 吴公公领着满宝进去时,刘医女、萧医女和小芍已经在里面了。 看到满宝进来,立即上前行礼。 刘医女轻声道:「周小大夫,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把这一间大房一分为二,左边给内监们使用,右边给宫女们使用,中间放着大屏风隔着。」 「每一边都放了四张木榻,中间都用帘子隔着了。」 满宝点头。 萧医女则指了那大屋旁边的小屋道:「这是问诊的地方。」 满宝进去看了一圈,见地方还整洁,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道:「那就开始吧。」 吴公公立即笑问,「周小大夫,除了这些东西还需要什么?」 满宝道:「就是需要热水,还有煮针的器皿,若是针不够用,用过的针是要煮过才能用的。」 吴公公表示没问题,这侧院里就有个小厨房是可以烧水的,人都是现成的,来这儿看病,哦,不,是做试针的内监宫女都可以干活儿。 既然万事准备好,满宝便进了小屋开始了。 吴公公最先跟进去,满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了眼外面道:「让他们一个一个的进来吧。」 吴公公便坐在了凳子上笑道:「周小大夫,不如先让看看我的脉?」 满宝福至心灵,反应过来后点头,「好呀,吴公公请坐。」 刘医女和萧医女对视一眼,皆找了理由退出去,小芍也跟在后面退出去了,屋里只有满宝和吴公公。 满宝也没拦住他们,认真的给吴公公看脉。 第1525页 一摸他的脉,满宝便开始了看病模式,问道:「公公今年多大了?」 吴公公笑眯眯的道:「老了,已经三十二了。」 满宝看了一下他的脸,沉默了一下后问道:「您觉得身上哪儿不舒服吗?」 吴公公这样的年纪,又是内监,身上怎么可能会没病?只是急症没有而已,但身上疼痛的地方却不少。 满宝将他的脉案记下,顺手给他开了张药方,道:「您先去隔壁等着,一会儿我过去给您扎针。」 吴公公便笑着看向她桌子上的脉案,问道:「周小大夫,这脉案可否给咱家拿着?」 满宝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脉案给了他,她知道,宫里的人忌讳和规矩总是要多些。 吴公公很高兴的接过脉案,看了一眼后便折起来放进怀里,然后看向满宝开的药方。 药方当然也是要给吴公公的。 吴公公收了药方却也没出去,而是退到一边,出去让外面排队的宫人进来看诊。 满宝就开始教三人看诊,就和以前纪大夫教她的一样,他们先看过,记下他们认为正确的脉案,然后满宝再看,然后两相对比后教导他们。 这样的速度会很慢,给真正的病人看诊是不能够看完一个就讨论的,但因为这些宫人是来试针的,所以是可以的。 如此一来,速度就要慢很多,可教导的效果却是非常的好。 第1299章 记性好 看完三个内监,又看四个宫女,满宝便把他们带到隔壁的大房间里,除了吴公公是她单独扎针完,其他人都是躺到床上由刘医女他们试针。 刘医女和萧医女在宫里基本只服侍女眷,其实,后宫里除了皇帝和太子外,也只有女眷给她们服侍了。 所以内监脱了衣服躺在她们眼前,她们一下就羞红了脸。 但是满宝没让她们出去,而是将内监确诊的脉案拿过来看,问刘医女,「你认为要行什么针法?」 要扎什么穴道,怎么扎,扎多深,扎多久,病情不一,这些也都是不一样的。 刘医女磕磕绊绊的点了几个穴位,萧医女思考了一下没有补充的,小芍跟在满宝身边学习的时间更长,勉强补上了一个注意要点儿。 满宝点了点头,就告诉他们正确的针法,然后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后定在了小芍身上,让小芍先来行针。 刘医女和萧医女松了一口气,退后一步让小芍上前。 小芍也是第一次在病人身上扎针,他平时都是在自己腿上练针,或是在他们家人身上练的…… 所以一时之间还有点儿紧张。 满宝让他先把穴位找到,她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就让他扎,一边扎一边还要背出此穴位的名称,应该扎的深度和时间长短…… 内监就趴在榻上静静地听着,满宝在点他背上的穴位时发现他嵴背绷得很紧,就轻声安慰道:「没事,你是湿气入体,所以关节会痛,扎一段时间会好转很多……」 内监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隔壁,那里隔了一道帘子,里头躺的是吴公公。 虽然觉得不应该,但他还是小声问道:「周小神医,我这病需要吃药吗?」 满宝沉吟了一下,她已经从刘医女那里知道宫里的内监宫女是不能随便吃药的,所以道:「不必吃药,以后每隔五天你来扎一次针看看,扎上几次也就差不多了。」 内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有的人的病是不必要吃药的,但有的人却是不得不吃药,也只有单靠针灸起不了效果时,满宝才会提议吃药。 满宝带着三人看完这边的内监,看了一下时间后去捻了捻吴公公身上的针,便带着刘医女和萧医女到隔壁去看宫女。 她记性极好,谁身上的针要捻了,谁身上的时辰到了,她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只对着一两个病人时,刘医女他们还能跟上她,但人数一多,别说行针的针法了,就是脉案他们都会搞混。 更何况这些内监宫女身上的病痛还极为相似,大体上行针的穴位都差不多,却总有一些细小的差别。 比如说这边要先走足三里,那边要先走上巨虚,一不小心就给扎反了。 满宝看病都是一趟一趟的,一次性诊脉八人,扎针八人,扎完了该捻针捻针,到时间拔针,有时候屋里还躺着人呢,他们就要跟着出去诊脉了。 旁边就放着记录时间的滴漏,扎完这个的时辰要记下,到时间了要去捻针,到时间又要去拔针……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做大夫,针法什么的不是最要紧的,记性好才是最要紧的。 因为不是一个病人呀,他们要一次性记八个病人,天知道周小大夫是怎么记住这些的? 反正第一次正式上手的刘医女三人很是手忙脚乱。 满宝指点完萧医女,看着她把针扎下去后便看了一眼屋角的滴漏,扭头对着隔着一道帘子的刘医女问,「那边的一床是不是要拔针了?」 刘医女就有些手忙脚乱,满宝就道:「慌什么,你先捻着这边,我去给他拔针。」 又看了一眼萧医女找的穴位,点了点头,过去了…… 吴公公早已经穿好了衣服,除了宫女这边的隔间外,他都跟着满宝满屋子的转悠,看着她是怎么教人找穴位扎针,捻针和拔针的…… 他回去后告诉太子,「奴才看着,周小大夫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医术一点儿也不奇怪,刘医女厉害点儿,一次能看三个病人,萧医女手不太熟,但好在聪慧,一次也能看两个病人,那药童愚笨点儿,胜在老实肯学,也能看两个病人,可周小大夫对着八人都能游刃有余,还能间歇教他们东西。」 第1526页 一句话,记性那是好得不得了! 宫里专门训练过这方面的宫人可能都比不上周小大夫。 太子问:「那里头有没有多出来的东西?」 吴公公低头道:「如今还没有异常。」 太子便冷笑一声道:「除了东宫之外,后宫的,有找上你想要过来看一看的也全都安排过来吧。」 吴公公低声应下。 他扎针也快两个月了,两个月,正是当初周满说的绝对不许的期限,所以这段时间,鬼魅魍魉应该都要冒出来了吧? 满宝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从东宫里出来的时候,刘医女三人脸色苍白,神情疲惫,脑子昏沉沉的,差点连路都走不了了。 满宝看了他们一眼后道:「回去以后你们自己订一本空白的册子用来记录医案,每一例医案下都空一些,你们要是记不住时间就记在本子上,多看几次就记住了……」 又道:「你们晚上回去最好把今天的医案全都背下来,包括用的针法什么的。」 她幽幽嘆了一口气,他们的记性太差了。 第二天郑大掌柜听到了满宝的抱怨,忍不住乐道:「不是他们记性差,而是你记性太好了。」 趁着小芍在前面忙,郑大掌柜直言不讳的道:「小芍天资一般是真的,可刘医女我是暗暗考校过的,她的记性可不差,比我们带的几个徒弟还要强一点儿,就是可惜了……」 满宝一边吃午饭一边问,「可惜什么?」 「可惜她是女子,错过了学医最好的时候,」一旁的丁大夫吃完了,把碗筷一放,擦了擦嘴巴后道:「她今年十七了吧?记性已经比不上前两年了,她要是早两年遇见你,应该学得更快。」 满宝不贊同,「十七岁的记性也很好的,他们就是懒散惯了,所以才记不得,他们要是天天需要背很多东西,记性也会越来越好的。」 丁大夫不免好奇,「你在益州学的时候需要背很多东西吗?」 满宝嘆气,「是啊,庄先生布置的课业,当天在济世堂里看到的医案,还有回去学习医案翻找书本记下的东西……」 明里暗里她可是有三个老师的。 第1300章 勤奋 满宝觉得,她之所以比白善和白二郎矮,就是因为她需要记的东西比他们两个多。 当然,关于这一点儿白善是不认同的,因为他要记的东西也不少。 尤其是上了国子学以后,他们的课程增加了很多,有些课连庄先生都教不了,只能与国子学里面的博士们学。 而考试将近,需要记的东西更多了,就是白二郎下学后都要在学里多留一段时间,更别说白善了。 殷或只是多耗了一些心神就病倒了,这一次满宝需要上门看诊,她给他扎了针,然后道:「别耗太多心神。」 殷老夫人立即劝道:「是呀,七郎,你能读书就已经很好了,家里也不用你挣功名,大可不必如此耗神。」 听说弟弟病了跑回娘家的殷大姐等人连连点头,七嘴八舌的劝起来,意思很明显,你要是再病倒了,她们可怎么办呢? 而殷四姐、殷五姐已经在说亲了,眼看着就要定下来,这时候他病倒,对她们也不好的。 殷或沉默不语,满宝觉得他也挺厉害的,这么吵竟然一点儿脸色变化也没有。 她劝人就不喜欢这么啰嗦,她开了药方,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就与他说了一句话,「别得陇望蜀。」 一直沉默的殷或在思考过后点了点头,在家里养了三天以后再去书院就不跟白善他们那么拼命了。 他就好好的上课,课罢做了先生布置的作业就去看自己感兴趣的书,至于上的课文能不能全背下来,他也不强求了。 偶尔还要到园子里转一转,扯一扯树枝或揪一揪还能够长在树上的叶子。 等他转了一圈回到课堂的时候,白善还是捧着一本书半闭着眼睛在默读,目光一扫,课室里的人已经跑了大半,他便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问道:「你以前在府学的时候也这样一到考试就特别用功吗?」 白善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确认自己背下了这一段后才按下课本抬头道:「会比较用功,但不会这么用功,因为在府学的时候,我用不着如此就可以名列前茅了。」 殷或很好奇,「名列前茅很重要吗?」 白善歪头,「名列前茅不重要吗?」 殷或想了想后摇头,「我这两天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所以他就不跟他们抢了。 白善闭目养神道:「很重要吧,反正我不想比人差,我又不比他们笨,况且我还想快点儿参加进士考呢。」 殷或道:「这么急做什么,你还小呢。」 「不小了,杨大人不就十七岁就去参加进士考了吗?」 殷或笑,「你和杨学长比?你知道他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吗?」 「知道,对了,明儿休沐,唐大人在他家的园子里宴请我们,杨大人也会去,你要不要去?」 殷或愣了一下后问,「贸然上门会不会不好?」 白善道:「杨大人和唐大人都知道你,没事的,你要想去,我们带你去。」 殷或就沉思起来。 如果向铭学是后来的偶像,那么杨和书就是殷或一直一来钦佩的人了,而唐县令是他一直羡慕的人。 第1527页 当然,以前殷或体弱,他只远远的见过他们两面,连话都没说上,但他没少从他姐姐们那里知道他们。 尤其他两个姐姐都和他们两个年龄相当,也曾对着他们春心萌动过的。 可惜,除了大姐外,她们都是庶出,也只敢偷偷的聚在一起讨论,不敢提这门亲事。 他以前生病,姐姐们喜欢聚在他身边说话,他可没少听她们夸那二人。 所以殷或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应下了。 白善也爽快,点头道:「行,那明天我们就拐弯去你家接你?还是你自己去?」 「我自己去吧,我们约了时间在门外见。」 白善点头。 唐鹤和杨和书他们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时间和他们聚一聚,主要是他们忙,白善他们也不空闲。 这次终于抽出时间来一是因为他们终于不那么忙了,二则是他们估摸着用不了多久白善他们也要回乡了,所以才找了个大家都有的时间聚在一起。 晚上,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满宝推开门感受到铺面而来的冷冽空气,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长长的气才唿出。 她搓了搓手便自娱自乐的蹦到雪里踩了几圈,听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才乐颠颠的自己抱着木盆去后厨打热水来洗漱。 她走以后白善也打着哈欠出来了,俩人洗漱换好衣服,一个去敲白二郎的门,一个则去打水服侍庄先生洗漱。 等他们吃完早食,又读了一段书,看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们这才跑回屋里去拿出新做好的狐裘披风,披了以后乐颠颠的跑出门去了。 庄先生看着他们三个撒欢着跑远了,笑着摇了摇头,高声叮嘱了一声「早些回来」。 三人远远的应了一声,已经跑到前院坐上了马车。 满宝的狐裘是白色的,用的是皇后给的狐皮,白善和白二郎则是灰色的,满宝也有一件同样的,不过用的不是周四郎给的料子,而是刘老夫人买了给他们做的。 料子也很好,比周四郎的那批皮货要好很多。 白二郎看着她身上的白有些嫉妒,「你怎么不穿与我们一样的?」 满宝道:「雪天穿白色的更好看。」 白善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颔首道:「是好看。」 白二郎看了他一眼,伤眼的扭过头去,道:「可我们三个是一起的,你就应该穿和我们一样的才对,就好比我们去上学,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 满宝道:「我又不是要上学,等我回乡的时候我就批灰色的,那个耐脏。」 白善点头,「不错。」 白二郎瞪了他一眼,决定不说话了,反正现在周满说什么白善都说好。 到了唐府,殷家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他们下车,殷或便也踩着马凳下来。 他也披着大麾,巧的是,也是灰色的。 他踩着雪嘎吱嘎吱的上前,大吉已经拿着帖子去敲门了,唐府的下人很快开了门迎他们进去,道:「杨公子和杨夫人也到了,贵客里面请。」 第1301章 顺便 唐鹤他们听到下人禀报,还特意到园子口那里接他们,双方一见面,脸上都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杨和书脸上也带着和煦的笑容,崔氏偏头看到,心头一松,也微微笑了起来。 殷或微红着脸上前与他们见礼。 杨和书和唐鹤都知道他,当然,他们以前只当他是殷礼的儿子,知道他体弱多病可能活不到成年。 但之前他们还在绵州和益州时就收到过满宝他们写回来的信,从那知道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回京后也知道了他们现在是不打不相识。 唐鹤没有问白善三人为何把他带来,而是直接对他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然后问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殷或表示已经好很多了。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园子里去,唐夫人拉着满宝和崔氏落在了后面。 唐夫人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狐裘,笑道:「你这披风还挺好看的。」 满宝道:「狐皮是皇后送的。」 「难怪毛色这么纯,」唐夫人笑道:「你如今可是宫里的红人了。」 满宝摇头,「只是看病而已,不过赏赐的确很多。」 虽然宫里的人不爱送金银,但送的布帛等东西卖了也是很值钱的。 可惜立君现在不喜欢帮她卖布帛了,她说那些锦缎就是有钱都很难买到,他们不急着用钱的时候卖出去是亏了的。 在这方面满宝比不上她,所以都是把布料交给她收着的。 满宝扭头看了一眼崔氏,见她目光一直看着前面走着的杨和书,便问道:「崔夫人,我看杨大人比之前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看,是生病了吗?」 崔氏立即收回了目光,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夫君的胃口不太好,前段时间又感染了风寒,好在他身体一直不错,不然……」 不然风寒也是很容易死人的。 「可他公事繁忙,就算是病了也不能停了公事,我还想问问周小大夫可有什么养身子的药方子。」 「是药三分毒,既然好了还是别吃药了,」满宝想了想道:「不过可以吃药膳。」 说到这个满宝高兴起来,她自得道:「我新收了一个徒弟,她是医女,知道很多药膳的方子,回头我找几个来给你,你给杨大人调理调理。」 第1528页 满宝喜欢跟人交流医术,刘医女显然也想要回报满宝一些,知道她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方子,包括但不限于药方。 而药膳,作为医女来说她们是最擅长的,不仅太医院里有许多医册可查询,还有一些嫔妃家中收集的方子,有时候也要拿出来问过她们对不对症,能不能吃的。 一来二去的,她们收集的药膳方子就多了。 所以,她们虽然不太会诊脉,也不会开方,但要说起药膳调理身子,太医院里的太医恐怕都比不上她们。 满宝就收到了刘医女送的一本手抄的药膳大全,这个名字还是满宝取的呢,因为里面的药膳都没有过归类,记录得很繁杂,全是刘医女自己收集后抄录下来的。 满宝翻过几页,还没来得及详细看,但杨和书这样的情况是可以吃药膳调理的,还不伤身,多好。 唐夫人听了立即道:「也给我一份儿。」 满宝好奇,「唐县令也病了?我看他脸色红润不像是病的呀。」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唐夫人道:「我这是有备无患。」 崔氏抿嘴笑道:「姐夫的身体素来比夫君好的。」 唐夫人和满宝从不客气,问道:「有没有给我们调理身体的方子?」 满宝问,「你想调理哪方面?」 唐夫人就嘆气道:「你也知道,我儿子不小了,我一直想再生个孩子,可这两年怎么也没怀上。」 崔氏竖起耳朵听。 满宝道:「怀不上是正常的,唐县令那么忙呢。」 唐夫人就伸手拍她的脑袋,「你这样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满宝哼哼道:「肯定能嫁得出去,不劳您费心。」 崔氏轻咳一声,也红着脸问,「满宝,你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她成亲也近一年了,也一直没动静。 满宝表示没问题,于是三人便慢慢脱离了前面的队伍,在园子旁边的一个偏院里歇脚。 这本来就是个客人更衣休息用的房间,跟在后面伺候的下人立即进去铺好坐垫,端上火盆,屋里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 满宝脱下披风交给丫头,看了一眼园子里的白雪,竟然远远的看到了映在雪地中的红梅,她哇的一声,立即撑住丫头要关起来的窗户,探头往外看,惊喜道:「唐夫人,你家还有梅花呀。」 科科扫描了一下,发现这个品种与他们那个世界的品种有很大差异,于是建议满宝收录。 唐夫人:「……红梅而已,你用得着这么开心吗?快把窗关起来,把风透进来就不好了,想看花一会儿去。」 崔氏补充道:「听人说你们喜欢吃鹿肉,夫君他们在园子的敞轩里支了烤架,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边吃烤鹿肉一边赏梅。」 满宝乐得眼睛都快要眯起来了,偏嘴上还道:「那多不好意思呀。」 唐夫人笑道:「你还会不好意思呀,快过来给我们看看。」 满宝便过去给她们把脉。 俩人其实都有些宫寒的毛病,尤其是崔氏,她寒气还比较重,所以不易有孕。 满宝将她们的问题说了,然后道:「不是很要紧,回头我给你们开个方子吃着。唐夫人吃几副药就行,崔夫人,您得多喝些时日。」 唐夫人便扭头问崔氏,「你家里没给你看过?」 崔氏皱眉道:「请了大夫看过了,但都说问题不大。」 满宝以为她是担心,立即安慰她道:「没事,只是不易有孕而已,又不是不能治,你要是担心,我可以给你扎几天针,配合吃药,一个月也差不多好了,只是后期还得吃药调理一段时间。」 崔氏知道她没听懂唐夫人和她的话,也不解释,笑了笑后点头道:「那有劳你了,也不必往我家里去,回头我去找你。」 她笑道:「你们济世堂二楼不是有房间吗?」 满宝惊喜不已,「你愿意去济世堂看病呀!」 第1302章 聚会 不怪她惊喜,自她来京城后,这些富贵人家,不管男的女的都不爱去药铺里看病,甭管大病小病,急症还是慢病,都得大夫到他们家里去看诊。 要说是为了隐私,她觉得一点儿必要也没有,因为大夫回来,下人拿着房子到药铺里一抓药,得的什么病就算是出诊的大夫不说,药铺里的大夫也能一眼看出来。 更别说一些疑难杂症还要拿出来跟同堂的人辨症,以免开错方子,治错病。 去家里出诊,走一圈,全府上下谁不知道你生病了? 看她看病的几家就知道了,基本上都是她前脚一进门,后脚全府都知道了,而有的人家嘴巴松的,她前脚刚出门,后脚那病人什么病还能传到大街上去。 要她说,出诊的保密性才不高呢。 你想保密,进了济世堂往二楼一坐,你要实在是隐秘的疾病,大可以让大夫多开几副方子,往下一抓,别说家里的人和大街上的人了,连堂里的大夫都能骗过去。 最主要的是还省了他们的时间啊。 不知道出诊需要坐马车跑来跑去,下了马车还得走好长一段路吗? 比如说皇宫,从宫门口走到东宫,再从东宫走到太极殿要半个时辰有木有? 半个时辰都够她做多少事了? 满宝握住崔氏的手,眼睛闪闪发亮的道:「崔夫人,就沖你肯去济世堂看诊这一件事,我让郑大掌柜给你算药钱的时候算便宜些。」 第1529页 崔氏:「……谢谢?」 她缺钱吗? 唐鹤他们已经在敞轩里坐下了,敞轩四周挂着竹帘,外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毡布。 夏天的时候毡布拆下来,只放竹帘,可以挡住些许蚊虫,还透风,人坐在敞轩里舒服得很。 冬天则放下竹帘,挂上毡布,可以挡住风。 因为他们要赏雪和赏梅,因此敞轩里正对着那几棵梅树的毡布和竹帘被捲起来,他们坐在火盆边上,旁边还支着一张桌子,自有下人伺候着割肉烤肉。 唐鹤盘腿坐在矮榻上,伸手往火盆里取了取暖后舒服的探出一口气,「还是家中舒服啊。」 杨和书笑着摇了摇头。 殷或安静的坐在白二郎身侧,也盘腿坐在属于他的矮榻上,有下人奉上茶来,放在他手侧的小矮桌上。 桌子很小,也只能放个盘子和茶碗而已,唐鹤和殷或笑道:「寒碜了些,殷公子别介意。」 殷或微微欠身道:「学长客气了,并不会。」 唐鹤挑了挑眉,「对了,你现在也在国子学读书,算起来我还真是你学长。」 然后转头和白善白二郎道:「你们也别总大人大人的叫着了,和殷学弟一起叫我们学长就是。」 白二郎和满宝交朋友不怎么挑,但白善交朋友却很是谨慎的,既然他把殷或带到这儿来,显然是觉得是可交的。 何况他们回京后也都听说了,益州王出京的时候还留下了杀手,听说当时殷或也在,这几个少年算是同生共死过。 杨和书的话少,大多时候是唐鹤在说,殷或的话也不多,神情一开始还见拘谨,但听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他神情便慢慢放松下来了。 杨和书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白善往外看了一眼,问道:「满宝她们去哪儿了?」 唐鹤明察秋毫,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后问,「你们定亲了吗?」 白善脸微红,不过神色还镇定,他道:「她父母不在京城。」 唐鹤道:「那她不是有哥哥在吗,直接定了算了。」 杨和书是罗江县父母官,却是知道老周家对周满的疼爱的,闻言笑道:「恐怕她哥哥们不敢做这个主,也做不了。」 白善点头,理所当然的道:「我们年纪还小,定亲这种事自然要郑重点儿好。」 白二郎就特别好奇,「这事你和满宝提过了?」 白善摇头,「没有。」 他就说嘛,他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就没听他们说起过。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这叫心有灵犀懂不懂?」 白二郎:…… 唐鹤见了哈哈大笑起来,杨和书也不由失笑出声,连殷或都抿嘴一笑,气氛顿时一松,唐鹤放得更开了,直接靠在矮榻上问,「到时候送你们定亲礼,你们想要什么?」 白善问,「我们要明年开春后才回京,到时候唐学长还在京城吗?」 唐鹤点头道:「我进了刑部,暂时不会外放了。」 又指了杨和书道:「不过他却不一定了。」 殷或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杨学长不是进了户部吗?」 杨和书浅笑道:「我资歷浅,想要再外放几年,所以进户部只是暂时的,待外面有合适的位置,我就外放出去。」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京城就这么大,人太多,水太深,难有作为,还是出去治理百姓更好玩点儿。」 唐鹤正喝茶,闻言惊诧的抬头,「你才多大,怎么就想这些了?」 白善理所当然的道:「再过几年我也要参加科举了的,自然要早早考虑。」 唐鹤啧啧摇头,扭头问白二郎,「你呢?」 白二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我?」 唐鹤心里这才平衡,就是嘛,这样才是正常的。 唐鹤目光落在殷或身上,笑问,「三四年后殷学弟想去做什么?」 殷或道:「养身体,若是可以,我想去京城外面看看。」 入仕为官什么的他是不想了,他不能耗神,身体也不允许,能够出京城走一走他就很开心了。 唐鹤微微点头,这个想法也不错,还算有计划的。 唐夫人她们从偏院过来了,把暖炉交给下人,笑问,「你们刚才笑什么呢,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 大家的目光就齐刷刷的落在了满宝身上,然后唐鹤笑眯眯的道:「没什么,夫人快来坐。」 唐夫人一脸的不相信,瞥着唐鹤不说话。 唐鹤就看向杨和书,杨和书便微微一笑道:「是真的没什么,嫂夫人请坐,夫人也请坐。」 唐鹤说的话没人信,但杨和书一说唐夫人和崔氏一下就信了,然后都笑眯眯的落座,满宝也在白善身边的矮榻上坐下,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 第1303章 提醒 一样的话不同的人说有不一样的效果,唐鹤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因此很看得开。 他还殷勤的将下人烤好的鹿肉先分给夫人,唐夫人对此很满意。 唐府的梅树并不多,只有六株而已,但开得很好,昨晚又下了一场大雪,白雪映红梅,尤其好看。 满宝和白善和他们吃了点儿鹿肉,说了一会儿话,就对着园子里的红梅跃跃欲试起来。 唐鹤一挥手,他们便拉上白二郎和殷或一起跑去剪梅花去了。 第1530页 唐府的下人拿了剪刀跟在后面,几人跑到梅树底下,这才闻到淡淡的香气,殷或道:「红梅的香淡雅,果然更好闻。」 白善在几棵树间转了转,挑中了一枝,指了给满宝看:「你看这一枝,好看吧?」 满宝探头去看了好一会儿,点头。 白善便笑开了,从下人手里取过剪刀,自己踮起脚尖去剪。 白二郎也找到了一枝自己觉得特别好看的,还邀请小伙伴们一起来看。 杨和书起身站在轩内看着他们,微微侧头挥了挥手,敞轩里的下人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悄悄的退了下去,远远的站开去。 他道:「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要回乡去,得年后才回来,太子的针灸得停到她回来,如此,你还去大理寺吗?」 唐鹤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也起身走到他身边往外看,嘆气道:「我倒是想留在刑部,但这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 刑部主要管的是地方上的大案要案,以他的资歷,进刑部主要就是负责地方上各种案子的覆核,或是偶尔出差办个疑案、要案什么的。 像皇宫和京城里的案子,多半是刑部侍郎往上和大理寺的人才会管。 可进了大理寺就不一样了,大理寺主要查的就是官员和皇室的案子,虽然唐鹤自己是不太怕的,可内心深处其实也不太想掺和进去。 杨和书也不建议他掺和,他面色冷凝,道:「再想想办法吧,任书没下就还有余地。」 唐鹤看向他,「你觉得你能出京外放?」 杨和书沉默不说话。 他们身后的唐夫人和杨夫人在静静地喝茶,好似没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话一样。 唐鹤就嘆息道:「我听说,杨世伯也想你留在户部。」 杨和书皱眉,「不行,我不能留在户部。」 他爹杨侯爷以前在户部干过八年,在里面有很多故旧,虽然他进去会升迁很快。 但他这么年轻,没必要升迁那么快,他此时并不需要留在户部,他自有自己的打算和步骤。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远处的四个少年,问道:「这三个,你能看顾?」 唐鹤转开视线去看白善他们,微笑道:「放心吧,他们在京城里没有根基,这是坏处,却也是好处,三个人,两个人都是功臣之后,益州王之事,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陛下却是心中有数的,他们只要不害人,不会有事的。」 杨和书微微点头,「一会儿还是提醒一下吧,夺嫡之事,他们最好别参与,满宝要给太子看病,就只看病就好。」 唐鹤深以为然。 俩人看着又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估摸着又要下雪了,忍不住在心里感嘆了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坐在后面的唐夫人和杨夫人对视一眼,也跟着微微皱了皱眉头,回京以后,耗的心神的确比在地方上的多多了。 满宝他们一人剪了一枝梅花回来,唐鹤看了,毫不客气的在四枝间挑了挑,然后挑出一枝来转送给唐夫人,笑道:「夫人,我们带回去插瓶,放在屋中如何?」 他挑的这一枝正好是满宝剪的,见她瞪眼,唐鹤就理直气壮的道:「我家统共就六棵树,你们剪了四枝,我再去剪,那还成梅树吗?」 然后他扭头和杨和书道:「你也挑一枝回去?」 杨和书就挑中了白善手里的拿的那枝,同样接过去给杨夫人,「回去插瓶放在书房好了。」 白善:…… 唐鹤就拍掌笑道:「这下好了,一家一枝,刚好合适。」 白善:「……想让我们帮忙剪枝您倒是早说呀,我们肯定给你们选更好看的。」 谁不知道谁啊,唐鹤可不觉得他们刚才客气了,摇头笑道:「这样就很好。」 白善和满宝扭头去看白二郎手里的梅花,再去看殷或手里的,于是暗戳戳的鼓动殷或和他们换。 殷或倒是没什么意见,但白二郎很不喜欢他们质疑他的审美,于是坚决不换,认为他剪的梅花才是全场最好看的。 他道:「我要拿回去插瓶,也放在书房里,就放在我桌子后面的架子上!」 他强调了一下梅花的摆放位置,然后再投给殷或的梅花一个鄙夷的眼神,认为他的是远远比不上他的的。 殷或笑着点头对他的认知表示认可,然后对白善和满宝道:「他不愿意换。」 白善和满宝拗不过他,只能嘆息的认下了。 科科在满宝脑海中安慰她,「这样你回去修剪枝条来收录会更顺理成章的。」 满宝觉得这话没错,于是没那么心塞了。 知道了殷或不算是外人,接下来唐鹤和杨和书与白善他们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直接提醒他们:「只与同窗来往就行,你们走以后,京城恐怕不太平。」 白善道:「我们既然不在,那太不太平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唐鹤笑道:「看着似乎是没关系,但有些事做出来了要看到效果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焉知过年期间的不太平不会延续到开春你们回来以后?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最好小心些。」 杨和书道:「有些厉害的人做事喜欢埋线千里,现在的太平未必就是真的。」 他的目光略过白善直接落在满宝身上,「其实最让人担心的反而不是白善,而是你。」 第1531页 他道:「白善背后有国子监,孔祭酒在朝中虽不太理事,但也绝对不会让学里的学生白受冤屈,可你背后却只有一个济世堂。」 满宝想了想道:「我背后还有皇后和太子呢。」 杨和书摇头,意味深长的道:「你背后不能有太子,但可以有皇后。」 满宝懵懂,「皇后和太子不是一伙儿的吗?」 杨和书:「……你得换个词儿,算了,反正你就记着,太子是太子,皇后是皇后。」 别说满宝了,连白善都煳涂了。 第1304章 解惑 听不懂怎么办呢? 四人不约而同的将疑问压在了心底,一个决定回去问他爹,三个决定回去问他们先生。 当然了,殷或问他父亲不会将前情和盘托出,他只是在去给父亲请安时直接抛出疑问,「父亲,皇后和太子有何区别?」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且很有歧义,但殷礼就是一下听明白了他想要问的话,他抬头看了眼儿子,思考片刻后道:「娘娘为国母,一心为公,她几同于陛下,太子是太子。」 殷或听明白了,他有些疑惑,「陛下不怕外戚吗?」 殷礼笑了笑道:「娘娘有私心才是外戚。」 而皇后没有,她显然一直很清醒,最妙的是皇帝与她感情很好,也信任她,所以可以是夫妻一体。 夫妻可以一体,父子却未必同心,皇帝和太子的矛盾前几年还好些,虽偶有争执,但皇帝对太子大体还是赞赏居多;太子对皇帝也孺慕…… 可这几年来,父子俩的矛盾越来越尖锐,随着三皇子长大,皇帝越来越疼宠三皇子,而太子脾气越来越暴烈,不仅和皇帝,和朝臣的关系也越来越差…… 作为皇帝近臣,哪怕殷礼是纯臣,说他不担忧是不可能的,尤其他还在京兆尹这样重要的位置上。 京城的治安可是他管着的,本朝才两代,当今是怎么登基的他又不是不知道…… 殷或的这一问显然勾动了他的忧虑,他嘆息了一声,忍不住揉了揉额头问道:「你怎么想起问这样的事来?」 殷或摇头,没有告诉他杨和书他们说的话。 殷礼也不追问,只道:「这种事你别掺和,在学里好好读书就好。」 殷或应下了。 殷礼还给殷或解释了一句,庄先生直接连解释都没有,三个孩子请教,他直接告诉满宝,「你只要记住你只是个大夫而已,皇后是你的病人,太子也是你的病人。」 他的手在他们跟前划了一圈,道:「这京城里的权贵世家里的女眷都是你的病人,你出诊,他们付钱,这几年内莫论私情就行。」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在此基础人与人为善,其他的,随缘吧。」 庄先生这么说,满宝便决定听他的,一切随缘。 不过仔细一想,她好似一直是一切随缘。 白善也不再追问,不过却把问题放在了心里,偶尔闲了会想了一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琢磨出答案来。 不过三人在外面做事时的确比之前更谨慎了些,就是满宝进宫教刘医女他们试针时对作为试验对象的内监和宫女也更加和善,偶尔还会在药箱里放上一些需要的药材送给急需的一些人。 比如吴公公的徒弟的同乡,一个姓陈的公公,他就比较惨,来前,册子上说的是他摔了一觉,但满宝伸手一摸,发现他浑身高热,显然是染了风寒,整张脸都没有血色了。 听他说是因为摔跤后腿脚不便,他又不敢请假,冒着寒气去打扫,结果腰上和腿上的伤还没好,又感染了风寒。 他要是再治不好,就要被丢到防疫所里去等死了。 满宝可怜他,便从药箱里取了两副药给他,又给他扎针退热。 而像他一样不得不吃药,却又吃不着药的内监宫女还有许多,满宝也就能挑最紧要的一两个帮,其余的,只能他们自己想办法了。 不过他们都想得很开就是了,觉得能扎针已经比原先的好很多了。 而只要满宝进宫,吴公公必要做领头人带她去那个偏院,也必要做第一个诊脉的人。 别说,一旬下来,他脸色好了许多,连嵴背都没那么弯了。太子见了微微一笑,对他道:「看来这针灸还真有好处,你们只针灸不吃药便有这许多好处了。」 吴公公立即躬身歌颂这都是太子仁慈,皇后仁慈。 太子便道:「我们东宫也就这么点儿人,哪儿够他们试针的?既然不会扎坏人,又果真可以培养刘医女和萧医女的针灸,那就从别的宫殿也甄选些宫人过来吧,反正周小大夫这段时间天天都要进宫的。」 吴公公顿了顿后低声应下。 当然,太子也不屑于偷偷的做,他在傍晚去看望皇后时正巧碰到皇帝在那儿,便顺嘴提了一句,道:「儿臣听周小大夫提起过,说外头的大夫学医慢就是因为没有病人愿意给新手扎,有的大夫专门学针灸也都要学上四五年才能上手,而现在刘医女她们才学了一段时间已经可以找准穴位自己扎针了。」 「母后,您不是想多培养一些医女吗,那不如多用些宫人,反正也不会扎坏人,他们也能得了好处,两相便宜。」 这话是和皇后说的,但也是说给皇帝听的。 皇后看了一眼儿子后便点头道:「回头我会让人去安排的,既然治所安排在了东宫,那就暂且放在那里吧,也不用挪位置了,周小大夫进宫给你扎针也方便。」 第1532页 皇帝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只是好笑的看向皇后,「都过去一旬多了,你那女太医院还办?」 皇后当着儿子的面不好瞪他,只是道:「陛下把银子准备好吧。」 皇帝很大方的挥手道:「放心,今年皇庄的收成不错,朕的私库充盈。」 主要是,他今年没嫁女儿,儿子也没娶媳妇,更没有修建别宫,虽然太后寿辰去了一些,但查抄益州王府时他也收入了一些,所以两边抵消,私库的钱还挺多。 皇帝觉得他的钱挺多的了,结果才过了不到两旬,白善他们终于把对太医署的规划写出来了,因为白善和白二郎要考试,满宝便负责誊抄。 她特意做了一本厚厚的摺子来抄录,拉出来能有两张书桌那么长。 写完以后先交给庄先生看,庄先生花费三天,终于临睡前看完,然后赞赏了他们一句,还激动的原地转了两圈。 不过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决定明天再和他们详说,没办法,他这三天来常熬夜,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此时时间也不早了,三个孩子等在一旁脑袋早一点一点的了,因为他激动的赞赏他们才清醒过来。 于是他压下满腹的话,对三人轻声道:「好了,为师都看完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你们刚考完,一定累得很,先去休息吧。」 第1305章 阴差阳错 白善三人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那么此时听到了先生的赞赏,他们还是努力撑着才没让眼皮耷拉下来。 他问道:「所以先生,您也觉得我们此法通是吗?」 当然是不通的,不过三人这一个多月来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于是先照往常一样赞赏了他们,「写得不错,能够参照国子监写出这样的摺子来,你们这个年纪很厉害,很敢想了。」 见他们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庄先生挥手道:「行了,这些事儿明天再说,你们先去睡吧。」 于是三人便半闭着眼睛摸回房里睡了。 他们倒是睡得香,庄先生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他们写出来的摺子的摺子。 他当然知道他们在学习议表的写法,还学了疏议,似乎是想怎样把女太医院办好,参照国子监的这个建议还是他提的,可他没想到他们能想得这么详细,这么周全。 虽然这个疏议很大的概率不会被人採纳,不,是绝对不会被採纳,但由一可思十,从这摺子上就可以看出三个孩子的能力了。 庄先生对此表示很满意。 他们的成长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 庄先生想着这些,思绪翻滚大半个晚上都没睡着,直到鸡鸣了才迷迷煳煳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刚考完年末考的白善和白二郎赖了一下床,满宝却是要打着哈欠起来去医馆的。 今天她不休沐! 满宝坐在桌子边都快吃完早食了白善和白二郎才上桌,她道:「我今天就要去和郑大掌柜说回乡的事了,家里行李也在收拾了,你们还需要买什么吗,等我从宫里出来可以顺带给你们带。」 白善摇头,表示要买的礼物前段时间陆续都买完了,并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只是问道:「你今天要进宫给皇后和太子扎针?」 满宝点头,「是呀,明天就走了,今天是最后一次进宫,顺便与他们道别。」 白善就指了书房问,「那我们的摺子你什么时候给皇后?」 满宝想了想后道:「一会儿拿去给她吧,正好她可以借着过年的功夫看一看。」 白善和白二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昨天晚上先生都说他们写得好了。 于是满宝就带着摺子出门了。 她先去了济世堂,和郑大掌柜提了一下回乡的事。 满宝老早就和郑大掌柜提过这事了,郑大掌柜也同意了,知道她明天就要走,还想着她今天请她到酒楼里吃一顿送行呢。 不过满宝婉拒了,因为她很忙,一会儿她要去皇宫,先给太子扎针,再给皇后扎针,还要把她这段时间写下来的东西给刘医女和萧医女,尤其是刘医女,她可是有一堆功课布置给她的。 听完她这一天要做的事,郑大掌柜目瞪口呆道:「你这时间安排得也太紧了,何必要赶在这一天做完?多留两天不就好了?」 满宝摇头,「太子不给假,路途遥远,在这儿多留两天,就得在家少待两天,不行,不行。」 郑大掌柜便看了一眼大堂,然后道:「要不你现在进宫去吧,我看今天的病人也不是很多,你有必须复诊的病人吗?」 满宝道:「有两个。」 「看完那两个你便去吧,剩下的让丁大夫他们替你分担。」 能够多出一点儿时间来,满宝还是很高兴的,于是笑眯眯的应下了。 等庄先生醒来,洗漱完毕,用了早饭,领着白善和白二郎进了书房,正要拿出那摺子来细细地给他们讲一讲不足之处时,才知道满宝把摺子带走了。 庄先生:…… 庄先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们要送进宫去?」 白善点头,「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满宝正好进宫,顺手就带进去了。」 呈上的东西是可以顺手的吗? 庄先生看了一下滴漏,松了一口气,道:「那摺子不能呈上,交上去了也是徒惹笑话,你去前院叫个人去济世堂里把摺子取回来吧,顺便叮嘱满宝一声,此事且不急着和皇后说?」 第1533页 白善不解,问道:「为何?」 「你们那摺子简直是重新建了一个太医署,牵扯甚广,虽然疏议写得很好,但绝对不可能被採纳,既然知道不会被採纳,你们又不是朝臣,何必交上去徒惹人眼?」 白二郎忍不住道:「可昨晚先生您不是这么说的,您还说我们写得好呢。」 庄先生点头道:「疏议是写得不错,可不错,不代表就会被採纳。」 白善道:「但参照国子监也是先生提议的。」 庄先生点头,笑眯眯的道:「我是依照你们的设想给的参考意见,你们的确写得不错,可我也没说,照着国子监写的就可以呈上呀。」 白善就明白了,他们这一个多月来做的事,其实还只是一个课业而已,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可以上折的想法。 他嘆息了一声,失望的起身道:「好吧,我去拿回来。」 结果他到济世堂的时候,郑大掌柜告诉他满宝已经离开有一刻多钟了。 白善皱了皱眉,来不及多说便去追她,结果还是没追上。 等他到皇城门口时,大吉都赶着车出来了。 白善坐在刘贵的马车上和大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能调转马头回家。 庄先生听说也吓了一跳,他转头去看滴漏,先问道:「滴漏坏了?」 又忍不住去看门外,太阳的位置的确还不是很高呀。 白善道:「我回去问过郑大掌柜了,郑大掌柜说今天满宝的事儿太多,所以提前让她进宫去了。」 满宝进宫和别的命妇进宫不一样,别的命妇需要约时间,她却是随时都可以进的,就算进去以后太子和皇后没空,她也可以找刘医女他们布置功课,时间一点儿都不浪费。 所以就是这么巧,他们错过了。 白善问:「先生,怎么办?」 庄先生想了想摇头道:「没事,呈上就呈上吧,闹笑话就闹笑话吧,反正我们明天就走了,管它风风雨雨都不与我们相干,等我们再回京也过去一个月了,皇宫过年也忙,那时候说不定皇后就忘了这事了。」 白善和白二郎一想也是,于是安心了。 结果他们谁都没想到,皇后拿到摺子后看得津津有味,都没看完,当天晚上就拿出来和皇帝共享了,然后道:「我觉着他们的这个疏议不错。」 皇帝也看得津津有味,但直接把这摺子当话本一样来看了,皇后这么一说,他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第1306章 躲 这本疏议很长,字也不大,皇帝只看了两页,于这摺子来说只是个开头而已。 但仅是开头,摺子上写的太医署疏议就列出了好几条要点,其规模之宏,堪比现在的国子监。 虽然没看细看后面的,但皇帝展开扫了一眼,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做的,真要照他们这样改革太医署,别说他今年的私库,明年后年的私库也得搭进去。 所以皇帝是真的只把这摺子当话本来看,尤其这摺子还是三个不到十三四岁的少年写的。 皇帝咳嗽了一声,收起摺子严肃的道:「天色不早了,卿卿,我们睡吧。」 皇后难得听到这爱称,忍不住抬头看向他,问道:「陛下,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皇帝轻咳一声,讨好的握住她的手道:「梓童啊,就算要建女太医院,我们也要从长计议不是?不然比照着现在的太医院建一个就是了,可我看这疏议,似乎是要重建太医署,连现今的太医院都要改变的。」 皇后微微点头,笑道:「我才看到这摺子时也吓了一跳,不过我还没看完,不如我们先看完再说?」 皇帝纠结道:「疏议是写得不错,听说这三孩子在外面还写了一本传记,也写得不错的,可这文章写得好,却未必适用于朝堂。」 皇后点头,坚持道:「我们先看完,然后再商议?」 皇帝看着皇后的神色,总有些不安,他觉得,下次周满进宫扎针他一定要好好的和她谈一谈。 这种摺子可以分几次上嘛,为什么要一次性写这么多,写这么详细? 而且写之前你不该跟上位者探讨一下吗? 魏知每次上折骂他前都还会先表露出不高兴的神情让他提前知道呢。 皇帝是这么打算的,结果第二天熘达到东宫时才知道周满今天没进宫,而且他们几家已经离京回乡了。 被缠了一晚上,想要周满主动和皇后收回摺子的皇帝:…… 太子听说他爹过来了,连忙从宫内迎出来,行了礼后不免有些好奇,「父皇怎么过来了?」 正主没找到,皇帝自然不可能转身就走,他抬眼看了一下东宫的景致,浅笑道:「路过,便进来看看你。」 东宫在太极殿的东边,皇帝办公的地方在太极殿的第二进,他要走到第一进,出来后要下很长很长的台阶,再穿过一段很长很长的夹道,再过一个大大的空地,这才能到东宫的大门口…… 而这,已经是东宫的第二进了。 他是去哪儿都路不过这里的,太子信他才有鬼。 不过太子也没表露出来,既然他爹来了,他就领他到处走走。 皇帝以前也没少来东宫,这两年来得比较少,而且每次来基本都是听闻太子在东宫里聚众饮酒打架,太傅劝解不听然后跑来骂太子的。 这样静静地走着散步说话的机会却是很少有了。 第1534页 皇帝围着东宫走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近来没有再饮酒吧?」 「是,」太子道:「周满说还不能饮酒。」 皇帝点头道:「大夫的话还是要听的,现如今,你觉得身体如何?」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好多了。」 好多就好,「周满离京了,以后你扎针是谁来?」 太子道:「暂且停了,等她回来再继续。」 皇帝就皱了皱眉,「治疗如何能断?难道她要行的针法别人都不会吗?」 会是会的,周满也提议过让刘医女来,或是教给萧院正也行,不过太子还是更信任她。 于是笑道:「儿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等她一月就是,如今我只需半月扎一次针,比先前好很多了。」 皇帝却不这么觉得,子嗣是很重要的,尤其还是太子的子嗣,于是道:「那就不该让她离京,让她留在宫中先把病治好再说。」 太子道:「母后也都答应了的,还说她年纪小,离家日久想家,我们总不能拦着人家一家团聚。」 皇帝就嘆息,「你母亲就是心太软,罢了,回头我让萧院正过来看看你。就算针灸不能继续,药却不能停。」 太子没反对,看就看呗,怎么治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要不是周满他们已经出京,皇帝是很想让人把他们追回来的,他只要一想到晚上回去还要面对皇后就头疼。 皇帝暗戳戳的打算起来,不然晚上去别的宫殿转转?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太后给叫去了。 走在去嫔妃的宫殿的路上被拦住,皇帝转变了一下心情,一脸沉稳的去见太后。 太后的身体好多了,被云凤郡主扶着在饭桌上坐下,看到皇帝便笑着招手,道:「我们母子许久不在一起吃饭了,今晚便一起吃一顿饭吧。」 皇帝笑着应下,上前亲手给太后盛了一碗汤。 云凤郡主站在太后的身后服侍,皇帝看到她便笑道:「云凤也坐下,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太后就笑道:「她不在这里吃。」 她扭头对云凤郡主笑道:「你回去陪你母亲吧,我和你皇伯伯说说话。」 云凤郡主低声应下,行礼后躬身而退。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对皇帝道:「云凤长大了,懂事了许多。」 皇帝点头。 太后嘆息道:「也知道孝顺了,我生病的这些时候都是她在一旁服侍。」 皇帝立即道:「母后喜欢女孩儿,不如明日让长豫她们也过来陪您解闷?」 太后:……没说你女儿就不孝顺! 太后有点儿心累,直接道:「云凤年纪也不小了,我给她选好了人家,是魏州的孙家,你觉得怎么样?」 皇帝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却在绞尽脑汁的想魏州的孙家是哪一家…… 想了老半天,皇帝有些不太确定的道:「陈州刺史孙叔缘似乎是魏州人……」 太后点头,「同出一族,孙叔缘还是三房,我看中了他们大房的长孙,那孩子也在读书,听说人还不错。」 太后之前也不认识什么孙家,不过她既然选中了,自然要好好的查一查的,所以就知道了。 皇帝问:「孙家的意思呢?」 第1307章 贪财 就算是公主、郡主,那说亲也得问过男方家里的意见,双方都没有问题后才会赐婚,不然胡乱赐婚,万一人家心里不乐意,那结亲还生怨怼,有什么意思呢? 太后点头道:「他们家答应了。」 皇帝一听,一点儿意见也没有,笑问,「母后是想让儿臣赐婚,还是您赐?」 「你赐吧。」这也是一种态度,可安孙家的心,但这次太后找皇帝来主要说的并不是赐婚的事,而是…… 她抬头看向皇帝,面色和蔼,「皇帝,云凤嫁去魏州已是低嫁,我查过,孙家大房现在没有一人在朝为官,不管五郎做过什么事,云凤却是皇孙,在这个上已经委屈了她,那嫁妆上就不能过于委屈了。」 皇帝:…… 让国库出钱是不可能的,就是他几个女儿出嫁,他列出来的嫁妆多了都被朝臣喷回来呢,最后想要陪嫁丰厚点儿,还得从他的私库里出。 本来,益州王要是不出事,李云凤出嫁,皇帝赏赐些嫁妆,国库还是会出的,不过现在嘛…… 户部是不会给钱的,太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她是直接问皇帝要的。 皇帝自然也不会去户部那里做无用功,所以最后还是得他从私库里出。 他觉得今天这一顿晚膳吃得很不可心,早知道还不如去找皇后吃饭呢。 虽然都是惦记他的私库,但感觉是不一样的啊。 皇帝心塞塞,脸上却笑眯眯的点头应下了,道:「等母后下定后,儿臣便让内库给云凤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太后露出笑容,侧身看向一旁的宫女,宫女立即奉上一封摺子。 她接过后递给皇帝,笑道:「这是我粗粗拟定的嫁妆,你先看一看,回头看还缺什么再添上去。」 皇帝没想到太后连这个都准备好了,展开一看,心头便是雷雨,他一目十行的扫过,忍不住蹙眉,「母后,这嫁妆是否太过丰厚了?」 太后嘆息道:「本来不必如此丰厚的,要选的是王家、崔家和魏家那样的人家,嫁妆少些也就少些了,可如今把她嫁去魏州这样偏僻的地方,孙家连个功名也没有,再不给她陪送多些东西,我心中难安呀。」 第1535页 太后按了按眼角,悲戚的道:「你弟弟现今也只剩下这一儿一女了,我只希望他们能过得平安富足就好。」 皇帝沉默。 见他不说话,太后就拉住他的手道:「猫奴,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小时候,你们兄弟四个一起玩儿,三郎和五郎淘气,你大哥严肃,要管教他们,是你领着他们躲避你大哥,出了事也总顶在前面,那时候你们兄弟间多好呀。」 「做错事了被你父亲抓住,你还拍着胸脯说会保护三郎和五郎,你们大哥也反过来护着你,最后还是你大哥被你父亲揍……」 皇帝面上有些动容,沉默了一下后道:「母后放心,在嫁妆上我不会亏待了云凤的,您把摺子给我,我拿回去给皇后安排。」 太后这才满意,笑着推了推汤碗道:「这是我让小厨房炖的老鸭汤,天寒,你吃些御寒。」 皇帝笑了笑,只觉得这碗老鸭汤是金子铸的。 皇帝吃完饭,还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这才拿了摺子起身离开。 古忠见皇帝站在殿外不动,便小步上前,忐忑的问道:「陛下想去哪位娘娘宫里?」 皇帝就横了他一眼道:「朕什么时候说过去别的宫殿?回太极殿!」 古忠心中默默,也不知道是谁办完了事说要到后宫走走的。 古忠服侍着皇帝回到太极殿,皇后已经换了衣服躺在床上了,手上还拿着满宝写的摺子呢。 今天除了处理宫务外,她大部分时间都拿来看这摺子了,这会儿还没看完呢。 皇帝突然回来,她愣了一下便拿着摺子起身迎上去,一边行礼一边笑问,「陛下怎么回来了?」 皇帝把外衣脱了丢给宫女,闷闷不乐的道:「快要安寝了,自然就回来了。」 他瞥眼看到皇后手中的摺子,忍不住嘆息一声,沖外面喊道:「古忠,把太后的摺子拿过来。」 皇帝示意皇后看一下,道:「太丰厚了,得找个藉口回绝一二。」 就算他愿意给李云凤丰厚的嫁妆,但也没必要这么丰厚,肯定要讨价还价一番的。 可太后突然提起他们小时候的事儿,他当时便不能拒绝了,所以,这个恶人要么皇后去做,要么就得内库的监令去做了。 他换好衣服就盘腿在榻上坐好,很不高兴的道:「萧院正说母后大病初癒,身子还很不好,所以不能受气。」 皇后没有看完摺子,不过一目十行的扫过心中也有数了,她问道:「太后想把婚期定在何时?」 「没定,不过我估摸着也就明后年吧。」 皇后想了想后道:「应该是明年。」 她见皇帝苦恼,便笑着坐在他的对面,「你知不知道,母后对云凤插手些许宫务有些不满?」 皇帝皱眉,「她插手什么宫务了?」 「也没什么,就是先前周满给大郎治病,她特意让人把消息传到母后耳边,让母后很是不满。」 皇帝就把目光落在摺子上,「所以这……」 「这应该不全是给云凤的,」皇后道:「当初魏知把益州王府全抄了,一文钱都没给他们留下,以后新庆要去封地,肯定也要带一些东西过去的。」 她道:「棣州穷苦。」 这个封地是皇帝选的,他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辩解道:「其实也不是很穷苦的……」 皇后笑道:「我也没说这个封地不好,不过新庆这样的身份,他去封地,户部和工部不会给他太多东西的,我看了一下,母后选的东西虽然贵重,却不宜变现,都是可以传家的宝贝。」 皇帝瞪眼,「你这是让我答应了?」 皇后道:「总比问你要钱粮和人好吧?」 这些瓷器、书画、家具、摆件,都是可以撑门面和过日子的,却很难变现,显然太后是精心挑选过的,没有触及朝臣和皇帝的敏感点儿。 可惜她不知道皇帝也爱财,连这点儿东西都不肯给。 皇后见他目光游移,忍不住蹙眉,「算起来这些东西还都是从益州王府查抄的,因为不好变现才拉到你的私库,怎么,现在不在了?」 皇帝有些微的心虚,小声道:「这不是三郎去洛州了吗,他那边王府什么都没有,所以……」 第1308章 出京 皇后:…… 她忍不住伸手揪住他腰上的肉扭了一圈,皇帝连忙解释:「也没有全给三郎,他爱书画,所以我给了他点儿书画和摆件;长豫年纪也不小了,眼见着就要说亲,其中有两套家具不错,我已经说了给她;明达的身体不好,那幅长鹤图和那些贵重药材我打算给她……」 就是这么巧,他刚才一扫眼,他已经分好的东西基本上都在这摺子上。 这些东西不好变现,又贵重,放在库房里基本上就是做赏赐用。 一些不是十分贵重的,以后会赏赐给臣下,比如一些杯盏玉石什么的,可像这种非常贵重的书画、家具、摆件等,基本上就是自用了。 皇帝自己当然用不了这么多,他又宠孩子,自然是要送给孩子们的。 益州王以前受宠,太后常给他送东西,还让皇帝给他送,所以最后被送回内库里的东西都很贵重。 当然,好东西不止这些,还有各种珍贵的锦缎、皮毛之类的,甚至还有一整张完整的虎皮呢。 不少东西都给皇帝送出去了,上至太子,下至才会跑会跳的小公主,对自家孩子,他素来手松得很。 第1536页 前段时间皇后又生病,前来请安的皇子公主不少,凡是让他在这里碰到的,他都赏了。 只不过这些比较贵重的、大件的东西留着要给几个比较受宠的而已。 因为太后还病着,皇帝怕她看见触景生情,所以给长豫她们的东西没有搬出来,给三皇子的东西也是悄悄的往外搬…… 皇后看着手中的摺子,问道:「东西都送完了?」 皇帝轻咳一声道:「已经说了要给孩子们,我这个做父皇的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皇后就皱眉,「母后这样已算是退步了,萧院正都说不要让母后生气,你何必如此?」 皇帝不高兴道:「我也没想到母后要的嫁妆这么多呀,还列了单子。」 一个侄女而已,随便从私库里那些东西做陪嫁就行了。 不过太后都念起小时候了,他一想,兄弟几个也就老五还有一双儿女留下,所以此时也隐隐有些后悔。 皇帝巴巴的看着皇后。 皇后就按下摺子,嘆气道:「算了,我去与母后商议吧,换一些东西,你让人把私库里的单子给我,我挑差不多的东西给换上。」 皇帝又心疼了,「那些可都是好东西,长豫和明达出嫁都是要用的。」 皇后道:「她们不急,就是长豫也还要一二年呢。」 「但钱粮可挣,这些好东西可都是积累,用钱买不着的。」皇帝这会儿倒宁愿给侄女陪送一些金银了。 皇后瞥了他一眼道:「你要不要细细地看一下周满的摺子?」 她将那封厚厚地摺子放在皇帝的手上,道:「我已看了大半,我觉得写的是真的不错,若太医署果真照此建起,那将惠民无数。」 皇帝听她这么说,便也展开摺子,问道:「我昨晚扫了一眼后面,似乎还要在各地建造医署?」 皇后点头,「这不是一朝一日可以做成的,但这太医署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先例,前朝早期太医署便有教导之能,只是后来慢慢荒废了此职而已。」 皇帝没说话,不过再看这摺子时的确更用心了,可心里还是忧虑得不行,「如此一来,我的私库肯定是不够了,从国库要钱,你觉得户部会答应?」 皇后道:「陛下不试一试吗?」 皇帝想了想后道:「朕先看看。」 皇后便笑了笑,皇帝觉得户部不会答应,不过是他不想做而已,等他想做的时候,他就不会觉得这是问题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拖沓起来,想做的事情便心急得不行,恨不得一两天便全部办好。 摺子写得很详细,皇帝越看越觉得这太医署很眼熟,也更觉肉痛,「这完全就是比照着国子监来的嘛。」 皇后笑了笑,没说话。这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昨天晚上不就知道了吗? 皇帝一边看一边道:「等周满回来,朕一定要找她好好的谈一谈。」 皇后笑道:「你先把摺子看完再说吧。」 虽然皇帝很嫌弃,但他看的时候的确多了两分认真,并开始思索起来。 已经出京的满宝等人早把摺子的事抛到了脑后,他们是一大清早便收拾好了东西启程回乡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回去,常青巷这边也留了下人,容姨便被留在了京城。 向家人也没走,向铭学的腿现在已经不用扎针,但还得继续做復健,不宜奔波,所以他决定留在京城。 然后留下的周六郎带着周立君和周立重去送他们,知道他们启程日期的殷或等同窗也来送,乌泱泱的一片。 是真的一片,不仅同班同窗来了,国子学和太学的其他班级的同学也来了,足足有二三十个,满宝站在一旁,差点没把人认全。 郑大掌柜也来送满宝,送给她不少应急用的药物,比如风寒、退烧、咳嗽等药。 满宝虽然自己有准备,但想着他们人多,便也都收了。 告别用去了小半个时辰,白善几乎是用了洪荒之力才与众人告别,拉着白二郎挤上马车。 等车走出一段后他就和白二郎抱怨起来,「都是你写的那传记,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来送我们,话还这么多。」 白二郎不服气,「这传记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怎么能怪在我一人身上?」 白善:「可名字只有你一个人的。」 「有本事把书铺给的钱还给我。」 白善便不说话了,坐在俩人中间的满宝这才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现在不是启程了吗,就耽误了小半个时辰而已,先生都没说什么呢。」 俩人这才没有继续吵。 冬天路不好走,生怕马车打滑,所以速度要慢一点儿,一慢就显得马车更颠簸了。 三人坐了一下马车便忍不住出去骑马,这次他们把自己的爱马也带上了,虽然冷,但他们骑的又不快,嘚啵嘚啵的往前跑感觉也不错。 等骑马累了又回马车上休息,庄先生见他们精力这么充沛,便摇头笑了笑。 第1309章 白氏 满宝的十三岁生辰是在路上过的,不过她年纪小,也不需要怎么过,只是一大早周四郎给她做了一碗面,打了两个鸡蛋进去而已,跟往年一样。 不过她自觉又长大了一岁,很是高兴,于是和白善白二郎一起骑着马跑到了队伍前面。 大吉带着两个护卫骑马跟在他们身后。 第1537页 既然已经先跑了,他们干脆先到前面的县镇停留,还能替他们定好客栈,顺便再逛一逛当地的街道。 因为马车总会比马慢的,这一次回乡却比上一次进京多出一些游玩的时间来。 他们先去了陇州白家祭祖,刘老夫人无意在陇州多留,因此早早派了下人回去通知收拾好房间,他们到了以后连行李都没卸下,当天就让人去准备祭祀的东西,第二天便领着白善去祖坟扫墓了。 白二郎跟着一起去,因为满宝是周银的女儿,刘老夫人便也请她一起去了,周四郎和周五郎则和白家的管事一起认识了几个当地的商户,讨价还价一番后卖出了一批皮货。 第三天则休息了一下,刘老夫人只让人照例给本家送了一份年礼,便以要赶路的理由抱歉的表示不能上门拜访。 等到第二天本家的人上门时,他们已经又出城上路了。 满宝对此很不理解,悄悄地问白善,「刘祖母好似躲着你们族里的人一样。」 白善道:「当初我们离开时祖母和族里闹得有些难看,走的时候祖母就说,除非我光耀门楣,不然绝不与族中的人再深交。」 他道:「往年我们回乡祭祖,族里的人要么上门找我们麻烦,要么就冷眼相对,我们冷落惯了,便不想耗费太多心神应付他们。」 满宝蹙眉,「他们怎么这么坏?」 白二郎道:「我爹说是财帛动人心。」 白善点头,「我家是旁支,先祖还算出息,子嗣又少,积年累财,要是势弱,早被族里的人给吞了,偏偏我家每一代都有可以出仕的人,本家那边的人不敢太过分,所以财产一直积累下来了。」 白善是早把族谱背下来了,白二郎也背过一部分,不过这会儿也忘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就当故事一样和他们说。 怎么说呢,白善这一支虽然命运多舛,但每一代都至少有一个出仕。 远的不论,就论这百年来的,他嫡亲的曾叔祖是前朝的州牧,他们两家关系好,因此他曾祖死于战乱后暂时庇护住了他们这一支。 可惜他曾叔祖一家后来也都亡于战乱了。 到他祖父,更是踩在前朝到这一朝的线上,刚在前朝当上官儿,没两年,前朝没了,便换给大晋当官,结果一场风寒没注意,死了。 不过当时正是天下初定的时候,刘祖母的娘家给力,白氏虽然眼红他们这一支积累下来的财富,但也没敢太过分。 刘祖母自己也硬气,愣是保下了大部分的资产,且经营有方,资产越来越多。 本来,白启展现天资,考中进士以后族中就更对他们家更客气了,甚至以前用了各种手段占去的庄子和铺子还被买还了一些。 谁知道白启没当两年官儿又横死了。 上一次白启父亡时他好歹还好几岁,已经展现了读书的天赋,这一次白善可才一岁出头,刚能够扶住墙走路呢,根本看不出好赖来。 所以,他要是死了,他们这一支就算断绝了,按照族中的规矩,他们家的财产都要收归族里再次分配的。 当时白善这一支到底有多少财产谁也不知道,可大家私心里算一算,觉得比本家嫡支那几房也只多不少。 因为他们家的财产往上四代就没有分薄过。 四代的积累啊,还要加上娶进来的媳妇的陪嫁。 所以明里暗里心动的人不少。 不过白善被刘祖母护得很好,至少那些毒啊之类的阴私手段用不到他身上,可刘祖母很耗心神。 在她又挡了一次盘子里的毒点心后,白善直接在学里,被当着先生的面推到假山上,脑袋被撞出了一个洞,出了很多的血。 这彻底激怒了刘老夫人,也是这一次,刘老夫人才开始考虑搬出陇州。 她选了又选,最后选择了绵州白老爷这里。 没办法,她的父亲和兄弟都去世了,现在娘家是侄子当家,已经隔了一层,而且娘家和陇州太近了,根本隔不开白氏族人。 郑氏更不用说了,她家里是继母当家,真正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她选来选去,发现还是找白立最合适。 他们两家感情不错,白启和白立又从小一块儿读书,一直到白启决定进京读书考试才分开。 二则是因为绵州足够远,陇州这边的族人在那边完全没有根基。 以前白善年纪小,只觉得在陇州过得很不开心,学里的同窗都针对他,先生也不喜欢他,出门做客大家对他都喜欢阴阳怪气的…… 可益州王案子了了以后,刘老夫人仔细的和白善谈过族里的事,他才知道,原来小时候他喝过的水,吃过的点心和饭菜需要经过那么多的程序才能到他嘴里,这让他更不喜欢陇州了。 刘老夫人也不喜欢,所以这次才决定不在陇州多停留,三天便走,还赶在最后一天才给本家送帖子和年礼,就是为了不与他们碰面。 白二郎和满宝听得目瞪口呆,白二郎啧啧道:「你家族里这些事儿都快能写成一本话本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这也是你家族。」 白二郎一琢磨,还真是,虽然他们这一支搬到绵州去了,还分出了族谱,但还是跟陇州这边联着的,毕竟也才分出来三代而已,还亲着呢。 满宝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分族?」 第1538页 白善悄悄往外看了看后小声道:「我也这么想过,但我祖母不太想。」 满宝和白二郎异口同声的问:「为什么?」 白善道:「祖母说,要是天下太平,分也就分了,可要是天下不太平,分不如合。」 满宝道:「可现在天下太平呀。」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等下一任皇帝登基了再说吧,前朝也只传了两代而已,谁知道会不会又打起来?」 第1310章 回乡 如果战乱,甭管这族里有多脏多臭,大敌当前还是要一致对外的,钱财很重要,但在性命面前就不值一提了。 这也是刘老夫人从小教他们的道理。 满宝点了点头,表示了理解。 从陇州到绵州,他们直接过秦州而下,再过兴州和利州就到了绵州。 周四郎在绵州时与他们分开,他把他的车队分出来,和满宝道:「趁着年前,这些皮货得全卖出去才行,我带着立威去茂州和益州,你们先回家去。」 满宝没什么意见,见他都不收拾一下自己,鬍子拉碴的,便问道:「四哥,你身上还有钱吗?」 周四郎一脸沉重的摇头。 满宝心软了一下下,就给了他一个钱袋子,道:「里面有十二两的碎银子,回来后记得还给我。」 周四郎接过,问道:「还要还吗?」 满宝道:「不收你利息。」 周四郎把钱袋塞进怀里,嘆息道:「好吧,还以为这是你心疼我的呢。」 满宝就看着他的衣襟不说话。 周四郎就笑眯了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髮道:「行了,四哥和你玩笑的,从绵州回家就近了,路上别乱挖东西了。」 这一路上,满宝一半坐车,一半骑马,只要骑马的时候就背着个小背篓,跑到他们前面,偶尔就跳下马去挖东西,挖回来的花花草草,一些被她好好的养着,一些则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丢了。 丢了的还好,只当她跟小时候一样玩腻了,但养下来的,基本把他的车给糟蹋得不行。 现在周四郎就把那些用叶子包住根部的草全都搬到了满宝他们的车上,于是三人现在是被迫骑马了。 满宝一边上马一边和周四郎道:「四哥,你别嫌弃这些草,这可都是药草,可以种的。」 她打算拿回家去让大哥三哥他们种,而被「丢」走的那些植物则是被科科收录了的。 周四郎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吧。 等他们的车队走了,周四郎这才和周立威一起带着三子他们赶着骡车往另一条路去,他们要去茂州,先在茂州卖一波皮货,再去益州。 周四郎这两年卖药材和粮种认识了不少人,虽然都不是豪富,但门路也很广,他敢倒卖这些皮货,自然是有信心卖出去的。 两边分开走,满宝他们骑马依旧跑在了最前面,罗江县距离绵州城有点儿远。 他们早上出发,快傍晚时才到的罗江县,三人直接先去钱记饭馆,正是开始吃晚食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三桌客人,小钱氏带着大丫、三头和三丫等在忙活,在柜檯上算帐的三丫抬头看到店外来的六匹马愣了好一下。 满宝从马上跳下来,披风也没解就跑进去,「三丫!」 三丫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小姑!」 俩人抱在一起,欢唿一声,满宝问道:「大嫂呢?」 「大伯母和大姐他们都在后厨呢。」 满宝便一阵风似的往后厨跑去…… 小钱氏正在做菜,满宝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勺子差点飞了,她抱住满宝,眼泪差点出来,「长高了,长高了,一眨眼不见就长这么大了。」 她伸手去摸她的手,「冷不冷,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车内?」 满宝依赖的在她怀里蹭了蹭,这才叽叽喳喳的回道:「我们刚进的城,先生他们坐车慢一点儿,落在了后面,我们是骑马进城的,大嫂,我可想你了。」 小钱氏表示她也想她,抱着她揉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和大丫道:「去告诉客人们,今天的晚食算我们的,不再接新客了,让他们吃完就走,我们收拾收拾东西也回家去。」 大丫高兴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三桌的饭菜很快做出来,然后小钱氏便带着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店里的食材都带上,她怕不够,还给了钱让三头去多买些肉回去。 满宝道:「我去买,顺便去先生家里一趟,给他们家报个信儿。」 小钱氏有些捨不得她,但还是让她去了,她叮嘱道:「早去早回呀。」 满宝应下,跑出去牵了马便和白善他们一起离开。 看他们骑马离开,小钱氏这才真确的感觉到满宝是真的长大了。 店里的客人们探着脑袋跟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小钱氏,「周大嫂子,这是谁呀?」 小钱氏回神,笑道:「这是我家小姑。」 罗江县穷,这两年因为杨和书日子才过得富裕些,但整个县城,能够骑马的也不多。 钱记饭馆的东家是七里村的老周家,这是整个县城都知道的事,小钱氏才这么说,客人们就懂了,纷纷问道:「就是那个天尊老爷座下的小仙女?」 「肯定是她,长得可真好看,不愧是小仙女。」 小钱氏笑眯了眼,连连点头道:「就是我小姑,她回来了,我们店得关早门回家去,所以这……」 第1539页 客人们就抓紧吃饭,表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这一顿饭还是小钱氏请的呢,于是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吃完了还连连恭喜了他们家一下才走。 满宝他们跑到肉摊买了不少肉,分出一部分来自己拎着转身去了庄先生家里,剩下的则让大吉拿着。 庄大郎他们一家也正在做饭准备晚食呢,听见大门敲响,庄大嫂就沖外头喊了一声,「纪安,去开一下门。」 庄纪安跑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三个少年愣了一下,迟疑的叫了一声,「白善?」 白善露出笑容,行礼道:「我们从京城回来了,先生坐着马车落在了后面,所以我们先回来报信。」 庄纪安连忙把三人迎进来。 庄大嫂在厨房里听见,擦了手迎出来,看到他们便忍不住露出笑容,有些侷促的笑道:「是白公子回来了呀?」 周满行礼叫道:「师嫂,师兄不在家吗?」 庄大嫂松了一口气,改口笑道:「他还在铺子里呢,纪安,快去把你爹叫回来。」 又让周满和白善他们屋里坐。 白二郎将手里提的肉交给她,庄大嫂接过后往外一看,问道:「公爹呢?」 「先生坐车在后面,我们骑着马快些。」白善笑道:「我们想着现在天寒地冻,家里可能没准备,所以便先跑过来告知师嫂一声。」 第1311章 回村 庄家的确没准备,庄先生一年到头可能就在家里住几天,房间一直空置着,人突然回来的话,房间里冷冰冰的,根本不方便住人。 满宝他们干脆挽了袖子进屋打扫,把门窗都打开…… 庄大嫂愣愣的看着他们把被子拿出来掸了掸后铺上床,还拿了火盆进屋里烤屋子。 周满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来,将里面的药材倒进火盆里,不一会儿屋里便有了药香味儿。 这是驱虫避秽的药草,他们一路回来的时候没少烧,这屋里久不住人,也不通风,是得熏一熏的,升起的火盆还能驱散屋里的寒气和湿气。 三人动作很快,都没让等在外面的大吉帮忙就一人负责一样做好了。 庄纪安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们,反应过来后立即上前帮忙。 庄大郎从铺子里赶回来时,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满宝点了两个火盆在屋里驱寒,然后几人便退到了院子里和庄大郎行礼问好。 庄家每年都能收到七里村三家送来的节礼,和他们的关系虽不多亲近,却也不生疏。 只是一年不见,他觉得父亲的这三个弟子变化很大,身上隐隐有了一股贵气。 想到两个多月前县城里的热闹事,庄大郎对他们更客气了些,问起父亲的马车落在后面,干脆就要起身和他们到路口去接人。 他钻进厨房里,和庄大嫂道:「把饭菜做得软烂些,父亲不喜欢吃硬的东西。」 「知道了,你快去接吧,对了,把纪安带上。」 他们去县城的大路上接,罗江县就这一条大路,要过城,这一条路是必走的。 车队带的东西多,进城的时候还需要检查,所以要慢很多。 他们干脆就站在大道的路口边等,白善趁机问起县里的事,「听说是刘县尉接手的县令之职?不知县务可有改变。」 庄大郎不太想当街讨论县令,但也没有拒绝回答,他只是压低了声音道:「县里还是和杨县令在时一样,什么都没改,不过底下吏员们的日子没以前好过是真的。」 庄大郎是在张家的粮铺里当帐房,且不是一家粮铺的帐房,而是总帐房,县里的张主簿就是出自张家,所以他这方面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 正说着话,几人便听到了马车走动的声音,不由抬头看去,就见大街的尽口出现了车队。 庄先生的马车在路口停下,庄大郎连忙上前接住。 庄先生从车上下来,长出一口气道:「一把老骨头都要颠散了呀。」 他推开庄大郎的手,自己原地走了走,便让开让马车进去,对庄大郎道:「我带了些东西回来,你去让他们卸下来小心安放,我去和刘老夫人作别。」 刘老夫人也从车上下来和庄先生行礼,俩人已经熟识,倒不多客套,打了一声招唿后庄先生便转身家去了,他不愿再坐车,要自己晃悠着走进去。 刘老夫人对白善他们道:「送完了庄先生就快回家去,一会儿城门要关了。」 白善应下。 刘老夫人他们就先走了。 满宝和白二郎把庄先生扶回庄家,他喝了一口热茶后便对三人挥手道:「行了,你们回去吧,再晚,天就要黑了。」 三人便跑了,「先生,我们过几天再来看您。」 庄先生挥了挥手,扭头看向庄纪安,笑了笑,改为招手,「过来,祖父看看你。」 庄纪安很喜欢总是给他买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的祖父,走了上去。 满宝他们跑回钱记饭馆,正巧周五郎也赶了车过来接他们,接上人后便一起回家去了。 小钱氏见满宝骑在马上,心中自豪得不行,却还是怕她从马上摔下来,就从车里沖她招手,「满宝,你到车里来坐,外面太冷了。」 周五郎坐在车辕上缩着脖子道:「大嫂,她才不怕冷呢,她路上有一半的路程是骑马回来的,让她骑吧,这车里可坐不来这么多人。」 第1540页 三头和羡慕不已,也趴在马车上看满宝,「小姑,我也想骑。」 满宝道:「可我的赤骥还小,不能坐两个人,你去求大吉带你。」 三头就探头往后看大吉,然后自己拒绝了,「算了吧,等我回到家再骑,小姑,你给我骑马吗?」 满宝道:「我可以教你。」 三丫一听,也立即道:「我也要骑马!」 三头把她推到一边道:「你还小呢,骑什么马?」 三丫沖小钱氏告状,「大伯母,三哥又欺负我。」 小钱氏就瞪了一眼三头,拍了他一下,「不许欺负妹妹。」 三头就觉得很憋屈,也不坐在车里了,钻出车去和周五郎坐在一起。 满宝他们已经笑哈哈的跑远了,三头一脸的羡慕,又一脸的憋屈。 周五郎看着好笑,三头和满宝同岁,他小时候也是周五郎带大的,所以叔侄两个也亲近得很,便撞了撞他的肩膀道:「你娘就念了你一句,怎么,就生气了?」 三头小声嘟囔道:「天天都念的。」 周五郎不信,三头就小声道:「五叔,你不知道,现在家里都不偏心我们,开始偏心三妹了。」 周五郎奇怪,「为什么?」 「因为家里就要只有三妹一个女孩儿了,」他道:「大姐要出嫁了,二姐又在京城,四婶又生了一个弟弟,以后家里就只剩下三妹一个了,所以家里就开始偏心她了。」 三头言之凿凿,然而周五郎并不怎么相信,再偏心,三丫不还是得到饭馆里去帮忙吗? 可见也并没有多偏心的。 刘老夫人他们先走,因此也先到的七里村,等满宝他们骑马回来的时候,村口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老周头站在最前面。 他眼神还特别好,余霞中瞪着眼睛往远处看,满宝骑着赤骥当先出现在村口的那条小路上时他就一拍大腿乐道:「哎呀,是满宝,看到了没,骑在马上的是满宝。」 一旁被他抓住的村长连连点头,「看到了,看到了。」 老周头嘚瑟的不行,乐陶陶的和众人道:「这是我闺女,是我闺女……」 众人:……废话,同村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这是你闺女? 不对,这不是你闺女! 有人正想点明这一点儿,满宝已经一马当先沖了过来,等马跑到跟前将将停下,她便从马上蹦下来,冲着老周头就扑去,大喊道:「爹——」 第1312章 鼓动 老周头接住她,「闺女呀——」 父女两个高兴的抱了好一会儿,老周头就夸她,「满宝越来越漂亮了,这衣裳也好看,还暖绒绒的。」 满宝就给他看,「这是披风,狐皮做的。」 她道:「爹,我和四哥买了好些狐皮,给你和娘,还有大嫂做了一件狐皮大衣,可暖和了。」 老周头又心疼又怀疑,「和你四哥买的?你四哥啥时候这么孝顺了?」 白善和白二郎也到了,从马上跳下来先和村里的人团团行礼,闻言忍不住抿嘴一笑,白二郎插嘴道:「不是和周四哥一块儿买的,是和周四哥买的,不过周四哥说他没赚钱,平价卖的。」 老周头听明白了,忍不住吹鬍子瞪眼,念叨道:「老四出息了呀,都学会挣自个妹子的钱了,怎么,他就不能孝敬一下他爹娘?他人呢?哪儿去了?」 白善拽了一把白二郎,白二郎便哈哈大笑着转身跑远了,跑向站在桥边的他爹。 白大郎已经从车上下来和他爹见礼了,他脸色有些发白,看见他弟欢腾成这样,忍不住摇头,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 白善和老周头行过礼后也回家去了,大家各回各家。 后面拉行李的骡车是按照各家来装的,一家一辆,装着老周家行李的车直接往老周家去,在村民们的帮助下卸下行李来,周五郎翻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包好的各种点心糖果。 全都是他们在绵州城中买的,他把箱子交给二嫂,冯氏便开始拆了点心和糖果给大家分。 村民们也不客气,收了点心糖果后转身就找到自家孩子,给他们拿去吃,有的则叮嘱拿一些回去给老人尝尝。 他们也不走,就站在院子里和老周家人说话,主要是想和满宝说话。 他们对京城很感兴趣,想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周五郎已经跑去找他媳妇孩子了,满宝就被众人围住,大家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比如京城的大门是不是真的有八丈高,满宝是不是真的见着了皇帝…… 满宝也很喜欢跟他们说话,脱了披风后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她爹的身边和人吹起牛来,哦,不,是说实话。 她表示京城比罗江县可大多了,随便一个坊都比罗江县大,一个坊内纵横四条大街,沿街是商铺,后面一格一格的则是住宅,想想看罗江县可只有一条大街呢…… 京城里好吃的东西也很多,漂亮的东西也很多…… 村民们听得津津有味,老周头最为捧场,冯氏几次想要插话都插不上,干脆就不打扰他们,转身把三丫拉了过去,按照箱子上贴的标籤搬到各人的屋里去。 村里有人看到他们一箱箱的东西搬回房里去,先前还不怎么在意,这会儿却眼热得不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就忍不住问,「满宝,你们这是从京城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第1541页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给我爹娘买的布料,还有京城的特产,再有就是一些书啊、药材了。对了,我从济世堂里和药商买了好些药种,你们可以试着种在山上……」 村民们惊讶,忍不住问道:「药草也能种吗?」 不怪他们惊讶,在他们的印象里,药材都是从山里採摘的野生的。 满宝道:「我问过了,有些药草能种,反正也是用的山地,这些种子也不怎么贵重,试一试吧,若是能种出来自然好,种不出来也不妨碍什么。」 其实这些种子都是她托药商们和药农收的,没办法,好多药材百科馆内都没有收录过,可药铺里基本上都是炮制过的,已经没有活性了,她只能将这些药材名字记下来,再划出可以收集种子的药材,然后出钱让药商们帮忙收集种子。 不然,她一种只要一两株生药草,就算她出的钱高,因为不好运输和存活的原因,药商们也不喜欢费这个劲儿。 所以满宝才转而考虑要收集种子。 有些药材是有种子的。 但正如他们所说,药材绝大部分都是从山里採摘,天生天长,种药材,别说七里村,别的地方也很少有的。 至于村里种的老姜和山药,他们没把它们当药材,因为这些都是可以当菜吃的。 也就只有女贞子稀奇点儿,被他们算做一味药材。 满宝道:「女贞子、老姜、山药还有枣片,这些都是常用的药材,用量颇大,如今我四哥已经决定要常走京城那条线,那你们多种些也没什么。」 众人眼睛微亮,新麦种现在已经卖不出什么价了,听人说连很远的北地都换上了新麦种。 而且,这两年因为丰收和新麦种的产量,粮价还降了些呢,倒是今年被周四郎收去的老姜,还有和周二郎一块儿拉到绵州、益州等地卖的新姜换回来不少钱。 而且姜喜欢沙地,那种地方不好种粮食,拿来种姜是最合适的。 话题便一转,大家转到了农事上,也就没心思去想什么箱子不箱子的了。 「金叔,你家今年就种了二十来棵枣树吧,上哪儿找的果苗?」 老周头道:「二郎从外头找回来的,回头我问问他。」 「要我说还是种枣树比较好,生的当果子吃,晒干了能卖给药铺,直接种山上,能省不少地呢。」 「满宝,你带回来的种子都是什么种子?那药材贵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满宝慢慢回答,得知这些药种她也都没种过,甚至好多连药农都没种过,所以哪怕她说她知道种植的方法,大家还是不太心动,反倒商量起来要怎么多种些老姜。 自从老周家说老姜可以晒干放到药铺里当药材,生的也能保存得更久,大家便都开始有意种起老姜来。 现在看来,完全可以再多种点儿嘛。 反正七里村旱地挺多的,可以少种点儿豆子,多种点儿老姜。 村民们见老周家厨房快做好饭菜了,纷纷起身告辞回家去,老周头留了一下,有两家就要留下吃,结果被人给簇拥着离开了。 人家一家子团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等人一走,周三郎便把门关上,把院子里的凳子一收,大家分了两桌进屋吃饭。 坐下以后老周头才发现不对,左右看了看后问,「老四、老六和大头呢,他们怎么不在?」 众人:……爹,您这反应是不是慢了些? 第1313章 看法 满宝抬头道:「爹,六哥和立重立君留在京城开店呢,过年生意好,他们不捨得关掉铺子。」 她没说周四郎把周六郎和店铺押在胡商那里的事,继续道:「四哥和立威进了一批皮货,在绵州跟我们分开了,要拿去茂州和益州卖,估计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这种做生意的事老周头不是很懂,不过他对周四郎不走空的行为和周六郎勤奋劳作的态度表示了赞赏,于是暂且把他们丢在脑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给满宝,乐滋滋的道:「好,那我们先吃饭,来,满宝吃肉,一路上都饿坏了吧?」 倒不怎么饿,就是颠簸得很。 钱氏看了眼一直兴奋不已的老周头,也给满宝夹了一筷子肉,然后道:「快吃吧,你的房间娘让你三嫂收拾出来了,屋里点了火盆,晚上要是太冷,就再加一床被子。」 满宝应下。 一家人开心的吃了一顿晚食,饭后大家就点了灯分东西。 大房、二房、四房和五房都给各自的屋里人买了好东西的,满宝当然也不会忘了三哥他们,也给他们买了一箱子的东西。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这些东西在京城时就分门别类的放好了,已经抬回各自的房中,他们自己会分。 主要的是,满宝这次还从京城里带了一些书回来,这是她买回来给三头他们的。 家里的书大部分是她去先生那里手抄,然后三头他们再从她这里手抄一份过去的,其实书还是很少。 这一次,她把许多她已经读过背下来的书带回来,三头他们可以直接用上。 不够的话也可以自己抄一份。 还有皇后和太子妃赏赐她的一些布料、首饰之类的,满宝也带了不少回来,她并不吝啬的分给家里人。 钱氏摸了一下那锦缎便把手收起来,摇头道:「这锦缎太滑了,我都怕手上的茧子把它的丝给挑了,不是我们庄户人家可以用的,还是收起来吧。」 第1542页 满宝却看出嫂子们是真的喜欢,因此道:「娘,让嫂子们收着吧,就算不穿,收好来,以后也可以卖了换钱。」 钱氏看了她一眼,没再表示反对,对小钱氏等人道:「既然满宝这么说了,你们就收着吧。以后孩子娶媳妇或是出嫁,这些料子说不定能用上。」 说到这个话题,小钱氏就忍不住问满宝,「满宝,大头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亲?」 「对,二丫也到年纪了,」冯氏道:「我还以为这次二丫回来呢。」 满宝吓了一跳,「二嫂,你就要给立君说亲了吗?」 冯氏道:「可以开始相看了。」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道:「立君现在可能干了,让她回家嫁人估计不可能,而且女孩子嫁的太早不好。」 「怎么不好了?」 满宝道:「对身体不好,嫁得太早,生孩子危险,十八岁后再说吧。」 冯氏纠结,「十八岁也太大了吧?对了,老六呢?」 大家这才想起来,周六郎还没娶媳妇呢。 嫂子们纷纷看向钱氏,气氛有点儿凝滞。 满宝嘿嘿一笑,有些许的心虚。 钱氏看到了,便对围在满宝屋里的冯氏等人道:「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屋睡觉去吧。」 冯氏等人就抱了分到的锦缎离开。 钱氏对小钱氏道:「再去烧一锅热水,免得一会儿满宝他们洗漱热水不够。」 小钱氏也走了,满宝连忙摸出一个大包袱来给她,「大嫂,这是给你的狐皮大衣,穿上可暖和了。」 小钱氏抱着一匹锦缎和一个大包袱回去了。 冯氏等人都看到了,便知道大嫂比她们多了一个包袱,不过这会儿大家是羡慕居多,对此早习惯了。 等人都走了,钱氏这才拉着满宝问,「你六哥在京城喜欢上人了?」 满宝:「娘怎么知道的?」 钱氏没回答,问道:「是什么样的人?」 满宝便挠了挠脑袋道:「六哥託了四哥回来说情的。」 钱氏就点了她的脑袋道:「所以你要瞒着娘,瞒到你四哥回来?」 满宝便不好意思的一笑,往外看了看后才趴在钱氏的耳边小声道:「是我们家饭馆隔壁的羊肉馆的闺女,姓邱,今年有十八岁了。」 钱氏就皱眉,「十八岁还没定亲,是跟你六哥一样不想成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满宝:「他们家只有她一个闺女。」 这种情况太熟了,钱氏想也不想就问,「他们家要入赘?」 满宝正想回答不是,闻言顿了一下反问,「娘你会答应六哥入赘吗?」 「不答应,」钱氏沉着脸道:「倒不是为了你六哥的那份孝敬,除了他我还有五个儿子,我和你爹养老尽够了。只是赘婿不是那么好当的,先不说外头人那些眼光,光家里都有可能会看不起他。」 钱氏道:「我们家现在也不缺娶媳妇的钱,为什么要入赘?」 满宝道:「我亲爹也是入赘的,娘你不是说,我姥爷他们对我亲爹挺好的吗?」 钱氏听她提起这个,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是挺好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你亲爹那会儿什么都没有,连命都是人家救的,不然要是娶进门来这会儿就没这么多纠结的事了。」 满宝小声问:「什么纠结的事儿?」 钱氏掐了掐她的脸颊,嗔道:「明知故问,还能什么事儿,当然是你上族谱的事儿了。」 满宝就嘆气,道:「娘,你觉得我叫周满好听,还是叫夏满好听呢?」 钱氏笑道:「都好听,看你喜欢哪个名字。」 满宝自己也举棋不定,她当然是更喜欢从小便带着的名字了,可这样一来就显得她亲爹和他们家很没有道义了,毕竟当初说好了是入赘的。 钱氏也跟着嘆息,「你六哥应该回来的,让你爹打他一顿就好了。」 满宝一个激灵,立即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娘,邱家没让六哥入赘,只是说想要一个孩子跟他们家姓而已。」 钱氏:…… 她默默地看着满宝。 满宝讨好的笑道:「我这不是想知道您对于入赘的看法吗?」 钱氏就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才细细地问起邱家的情况来。 满宝一听便知道钱氏是倾向于同意了,她莫名的觉得自己有点儿亏,看来等四哥回来得让他把六哥的那十两银子给她,因为这门亲事是她说服娘亲的。 第1314章 小农庄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满宝这才翻了一个身,撑着懒腰爬起来。 家里人早就都吃过早食了,大冬日的没事做,大部分都出去玩了,只有几个人还在家。 小钱氏正照着钱氏的吩咐准备各家的年礼,快要过年了,又撞上满宝他们从京城回来,给亲戚们的东西肯定要丰厚一点儿才好。 尤其是钱舅舅家的。 看到满宝过来,小钱氏就擦了擦手问,「醒了,肚子饿了吧,大嫂给你下碗面。」 满宝已经熘进了厨房,掀起锅盖看到还有一个白馒头,就道:「不用了,吃馒头就行。」 钱氏看了一眼后道:「给她煮个鸡蛋配着馒头吃就好,不用下面了。」 小钱氏应了一声,却不止给满宝煮了鸡蛋,还给她炒了个青菜。 第1543页 满宝很高兴。 她笑道:「一大早五郎就说你们在京城少能吃到绿叶子的青菜,一入冬就只能吃白菜和一些干菜了,今年天气还算暖和,菜地里种的菜还能活,所以我多折了些回来。」 满宝拿着馒头一边啃一边看她们收东西,问道:「娘,我爹他们呢?」 「出去了,」钱氏道:「肯定满村转悠着吹牛去了,还穿着你给他的狐皮大衣。」 别说,狐皮大衣还是很暖和的,毛绒绒的,又挡风,七里村在山里,就算是出太阳也感觉冷飕飕的,冬天也就围着火盆的时候感觉好受。 可烧火盆太费木柴,家里人又多,所以并不常升。这会儿有这一件大衣,出去外面逛也不会觉得冷。 钱氏都很喜欢,更别说老周头了。 满宝也想到村里去逛一逛,于是抓紧吃馒头,吃完了早食手一拍就跑出去了,小钱氏想拉住她量一下脚做鞋子都没拉住。 钱氏就笑道:「我看她现在和大丫差不多一样高了,你照着大丫的脚给她做就好。」 小钱氏应下,把分好的年礼拿回主屋去放好。 满宝正要跑去白家找白善和白二郎,结果才到桥边就看到他们两个从那边过来,三人在桥上碰面。 白善道:「我们想去小农庄里看一看,你去不去?」 满宝便立即改了主意,「好呀。」 大吉已经把车赶出来了,不过不是用的马,而是骡子,走乡下的这种坑坑洼洼的路,骡子走得比马稳当。 白管事和他们一块儿过去,他也坐在车上,一边给他们介绍今年庄子的情况。 今年庄子少了新麦种的收益,所以钱少了许多,但也赚了不少,因为粮食丰收,卖出去也挣了不少钱。 除了粮食,还有庄子里种的姜,果树,养的鸡鸭等也都收穫不少,白管事知道这个小农庄是三位小主子在外面花销的主要来源,因此很上心。 白善也不嫌弃车颠簸,直接在车上查起帐来,白二郎嫌头晕,没去看,只问他,「你的钱够还我吗?」 白管事好奇的看了一眼他们家少爷,按说不该是堂少爷和他们少爷借钱吗? 怎么这会儿反着来呢? 白善默算了一下各项收益的总和,点头道:「够还。」 白二郎就高兴了,「那你什么时候还我钱?」 「分钱了就还,」白善有些好奇的看他,「你现在急用钱吗?」 白二郎道:「倒也不急,就是我表哥昨晚上和我借钱来着,说是想做生意,缺本钱,我觉着他那门生意不错,所以我想入股,就答应了。」 白善和满宝很好奇,「你表哥?」 白二郎点头,「我表哥和表姐在我家呢,你们还没见过吧,等下午回去了我带你们去见。」 别说满宝了,就是白善都没见过白二郎的表哥表姐,因为从来都是他去舅舅家,他舅舅家的孩子从不过来的,倒是他舅舅偶尔还过来,满宝和白善都见过。 白善问,「他们是过来过年吗?」 白二郎:「不知道。」 他想了想道:「过来借钱的吧?我昨晚才回屋我表哥就过来找我借钱了。」 满宝便和白善对视一眼,不由道:「你该不会被你表哥骗了吧?」 「不会,」白二郎自信的道:「我都问清楚了,他的确是要做生意,连铺子都找好了,就是钱不够,所以没有盘下铺子,进货的钱也少。」 「那怎么不和你爹借钱?」白善总觉得不对,「你舅舅家也不缺钱呀。」 「大人们的想法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做什么事儿他们都觉得做不成,所以根本不给钱,」白二郎道:「我表哥就是和我爹借不着才来和我借的。」 满宝道:「我娘常说,老人言,明路灯,你不如问一下你爹的意见,也不叫你听他的,你问过后再想想?」 白善也点头,「堂伯可比你精明多了,你手上拿这么多钱也从不见他插手,可见他是个开明的人,你不如问问他为什么不肯借钱给你表哥。」 别人说这话白二郎可能不会听,但白善和满宝说他却是听进去了,三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不同别人,而且他心里是知道他们两个都比他聪明的。 说着话的功夫,车到了他们的庄子,白善跳下车,伸手扶了一下满宝,三人一起回头看来路,若有所思,「这路好像宽敞平坦了一些。」 白管事就笑道:「今年收的麦子和稻子全都是在这儿打出来晾晒的,加上偶尔还要出去卖鸡蛋,出入的多,这路就显得不好走了。农闲的时候老太太就请了短工把这路整了整,至少出入方便点儿。」 白善点了点头,三人一起往前去。 属于周四郎山脚下那块乱糟糟的山石乱地,此时那里建了五间小院子,白管事道:「地里忙,又请了两户长工,这是他们建起来的房子,这一间则是囤放庄子产出的库房,是我们家一个老门房来看守的。」 也是盯着那四户长工的意思。 而别的地方则拦起三个大大的篱笆空地,里面全养的鸡,院子里还算干净,每一个大院子都用茅草盖起低矮的鸡棚,晚上鸡会住到里面去。 三人还在里面看到一只很眼熟的鹅。 都被满宝家的鹅追过的三人只觉得嵴背一寒,齐齐停住脚步,扭头问道:「怎么这里还养鹅?」 第1544页 第1315章 生气了 白管事就笑道:「没办法,这里离山近,不仅黄鼠狼会偷鸡,山鼠还特别大,常把鸡咬伤,庄子去买了几只鹅回来,还是周老爷给介绍的呢。」 毕竟罗江县里养鹅的人家也没几个,并不好买。 本来还想进鸡棚里摸几个鸡蛋的三人立时打消了主意,算了,他们就远远看着便好。 他们家的长工日子过得还不错,除了每月固定的月钱,庄子里每次收穫时还会给赏,比如庄子里养的鸡鸭,产出会分给他们三成,餵养的麦麸等都是庄子里出。 四户长工都出来见过白善他们,除了新来的两户,其他两户和满宝他们都熟的很,毕竟曾经一起种过地,一起拔过草,还一起收割过麦子和稻谷…… 三人看了一下地,和白管事一起规划了一下明年的种植情况。 良田自然是都拿来种稻子和小麦,但其他不太好的地满宝则规划着名多种些老姜和山药,她看向依然只有二十来棵果树的山,道:「回头我和我大哥们说一声,留出一些女贞子的树枝来给你们扦插。」 长工们自然没意见,但白管事却有些犹豫,「不是说药材不好卖吗?」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老周家的女贞子,县城的济世堂收的有限,把价格压低了,所以他们才送去益州的。 但听说益州那边的药铺也收不完他们家的女贞子的。 满宝意味深长的道:「不怕,你们能种多少就种多少,回头炮制好的,我四哥就能收。」 就算他们规划的太医署不过,就是多建起一个女太医院,将来看病的大夫也会多一些的,大夫多了,那病人也就多了,吃的药也就多了。 白善显然也预料到这一点了,和白管事点头道:「不错,你们能种多少就种多少,不用怕卖不出去。」 白管事就扭头去看那郁郁葱葱的山,嘆气道:「少爷,把这山开出来种药材不知道得需要多少人力啊。」 满宝:「再买两头牛?」 白管事便思考起来,觉得可行,一头犍牛可抵两个劳力呢。 三人简单的规划了一下地,走到沟渠边,见里面似乎有鱼,便跑去和长工们借了木桶去捞鱼。 白管事看他们又不务正业了便摇了摇头要回去,白善却叫住他问,「今年冬天的鱼捞了吗?」 白管事道:「已经捞过了。」 三人很惋惜,他们没赶上今年的鱼。 不过他们也没泄气,长工家里还有鱼篓,白善用木棍和鱼篓绑在一起便放进水里,拿木棍慢慢的拖着鱼篓向前…… 大吉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玩水,哦,不,是抓鱼。 但这沟渠里的鱼哪是那么好找的,忙了半天,别说大鱼了,连巴掌大的小鱼都没抓到,倒是网了许多小鱼仔。 但白善他们看了一眼便又倒了进去,这些小鱼仔都是明年的大鱼,他们可不能这会儿赶尽杀绝了。 玩了小半日,他们觉得肚子饿了,这才惊觉到中午了。 长工们邀请满宝们留在这里用午饭,不过三人拒绝了。 长工们想了想,干脆进屋里去凑了一篮子的鸭蛋给他们,算是他们送给主人家的东西。 白管事看了篮子里的鸭蛋一眼,没说话。 满宝三人非常高兴,拎着鸭蛋和他们告别回村子里去。 坐在骡车上,满宝随手捡了一个鸭蛋在手里玩儿,觉得它比鸡蛋大多了,便好奇的问,「白管事,集市上鸭蛋多少钱一个呀?」 白管事道:「两文钱三个。」 满宝愣了愣,「鸡蛋好像是三文钱两个。」 白管事点头道:「鸭蛋没有鸡蛋好吃。」 所以,每次分三成的蛋时,他都是用鸭蛋替换成鸡蛋分给长工们,鸡蛋再卖出去。 他再看了一眼那篮子的鸭蛋,不过这事主子们不知道就是了。 满宝没多想,拿着鸭蛋道:「鸭子也没有鸡好吃,还脏,要不是我们的农庄离村里远,前面又有一条大沟渠,我也不想养鸭子。」 白善则看了一眼白管事,又看了一眼篮子里的鸭蛋,若有所思起来。 白善和满宝道:「这鸭蛋你拿回家去吃吧。」 满宝摇头,「不要,我家有鸡蛋呢,还是拿去你家吧。」 白二郎道:「你们都不要我要了。」 白善和满宝就一起点头,「行,给你吧。」 白二郎:「我中午就让厨娘炒了吃,你们来我家吃午食吧。」 白善和满宝一起拒绝了,纷纷表示他们要回自家去吃。 白二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对大吉道:「一会儿到下桥就过去,从那条路回我家,哼,我就不信这鸭蛋这么难吃。」 白善和满宝一听,也不拒绝去他家了,还跟着他一起把那篮子鸭蛋给送到了厨房。 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在哪边吃饭,所以白家的厨娘没准备他们的午食,但要准备也不慢,灶台还都是热的,饭菜也有,新切了一些菜直接煮上就行。 所以厨娘保证会用鸭蛋给他们做一道菜,总算是把他们给哄出去了。 白善回头叮嘱道:「别煮太多,煮三个就行,多了吃不完。」 满宝则道:「多放点儿姜,听说鸭蛋比鸡蛋腥多了。」 白二郎却道:「随便煮,别客气。」 第1545页 厨娘:…… 「煮多了你吃!」白善对白二郎没好气的道:「又不是我们坑你要的,是你自己主动要的,这会儿生气什么?」 「就是,」满宝也道:「会浪费知道吗?」 白二郎:「我讨厌你们说话不明着说。」 白善:「那我也是推给满宝,也没想推给你。」 「就是,我也是推给白善的,也没牵扯你。」 白二郎:「我更生气了!」 厨娘听着三人的争执声,见他们一点儿也不耽误的往前面去,沉默了一下后看向一旁的白管事,「这是吵架了?」 白管事默然无语,他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起来呀。 大吉一点儿没受影响,见他们安全回到家便不跟在他们后头了,甩了手便回隔壁白宅,吃了午饭后去休息。 第1316章 借钱一 他们没去饭厅吃饭,而是去白二郎的书房煮茶等着饭菜,一边还要吵架。 等白二郎的表哥陈博找过来时,白二郎正扭着头偏到一边去生闷气。 陈博一进屋,见桌子边坐着个姑娘,正犹豫着是不是要退出去时,白二郎已经和缓了脸色站起来,行礼道:「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他回头和白善周满道:「这是我表哥,陈博,表哥,这是……」 他顿了顿后有些憋屈的道:「这是我师姐和师兄。」 陈博恍然大悟,他说呢,怎么有个姑娘在他表弟的书房里,三人互相见过礼,陈博也在桌子边坐下了。 他见白二郎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就笑问,「表弟怎么了?」 白二郎摇头,「没事。」 他摸了摸肚子道:「就是还没吃午食,有些饿。」 白善和满宝也饿,所以他们已经先给自己灌了两杯茶水,他顺手提起茶壶给白二郎也倒了一杯,然后才给陈博倒茶,笑道:「昨日回来得晚,不知道陈表兄来做客,没有上门拜访,实在失礼。」 不说白善和白二郎是师兄弟,仅他们同族,便可以一起论这个亲戚,陈博连忙笑道:「哪里,哪里,应该是我们过去拜会才是。」 他说到这里一顿,笑道:「对了,上午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带着我妹妹过去拜会老夫人,你们……」 白善只能歉意的表示他们上午不在家,而是去看庄子去了。 陈博便笑道:「我早听表弟说过了,你们三人有个小农庄,只有百亩地,可每年的收益却不少,最多的时候甚至超出千两去,一亩地十两银子的收益,要不是我素来知道表弟诚实,我一定不信的。」 白善和满宝:…… 俩人齐齐的看向白二郎,眼带怀疑,他诚实? 白二郎微微抬着下巴,瞥了他们一眼后更挺足了胸膛。 白善只能点头表示贊同,跟着夸了白二郎两句,然后就转开话题,「我们听师弟说陈表兄想要做生意?」 陈博没想到他昨天晚上才和白二郎说的话,今天白善二人就知道了,他点了点头后嘆息道:「我不像善表弟和二表弟,你们会读书,将来是要出仕当大官儿的,我呢,只求将来做一乡绅就好,多买些地,和姑父一样经营几个庄子铺子,日子过得下去就行。」 这曾经也是白二郎的理想。 「可我们家人多,父母都没分家,更别说我们这一辈了。」 白二郎在一旁低声解释,「我三个舅舅,他们都还跟着我外祖父外祖母一起过呢。」 白善和满宝表示理解。 「所以这家里的钱不好动,我想做一番事业却是没本钱,所以就想和表弟借一些。」陈博目光炯炯的看着白善和满宝,意有所指的道:「听说善表弟和周小姐和我二表弟平分庄子里的收益,那手中的钱一定也很多吧?」 他笑道:「你们若有多余的钱,可以和二表弟一样入股我的生意,将来赚了钱,就跟你们分庄子的收益一样,我们也可以分铺子的收益。」 白二郎直接道:「他们没钱。」 陈博面色有些怀疑,白二郎便道:「他们的钱在京城全花光了,白善还欠我钱呢。」 白善便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道:「我们花钱比较大,所以存不住钱,就是有心想入股也无力。」 他顿了顿后问,「不知陈表兄想做的是什么生意?」 陈博一听白善还欠白二郎的钱,信了几分,笑道:「想做布庄生意。」 他道:「要说这生意啊,无外乎就是吃穿住行,这吃的,又脏又累,住的需要本钱大,行也劳苦,算来算去,还是这穿最好做,又体面,又轻松,本钱也不是很大。」 他指了三人身上的衣服道:「就看你们身上的衣服,细棉布,好的还有绸衣,锦缎丝帛,这不同的布料有不同的用处,谁也避不开这穿去是不是?」 三人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头。 「我们这儿有蜀锦,京城、江南都喜欢,但江南的细棉布,中原的绸缎,北方的皮货,那可也都是好东西,总之,这做穿的生意总不会亏的。」 满宝就问,「你是要做走商,还是自己开个铺子?」 「走商太累了,而且路上太危险,万一遇到山匪怎么办?」陈博道:「风险太高,所以还是开铺子好,收益虽低些,却胜在安稳。」 白善和满宝就一起点头,觉得他还挺靠谱,就含笑问,「你想把店开在哪里?」 第1546页 「就开在绵州,那里有钱人家多些,总比开在县里好。」 陈家是绵州神泉县人,神泉县距离绵州城也不近,却是中县,经济比罗江县要好。 因为怕白二郎被坑了,白善和满宝便问起陈博开店的事来,想要问得详细些。 陈博表示他已经在绵州看好店铺了,正是在最繁华的地方,他道:「我的意思是买下来,不然这租铺子,万一生意做得好了,房东提价什么的影响生意。」 白善问:「那个铺子多少钱呀?」 「不贵,八百五十两。」 满宝差点把茶水给喷出来,八百五十两都能够在益州城不差的地段里买一间商铺了。 白二郎也愣住了,昨天晚上他们只来得及说借钱和要做的生意,这铺子的价钱却没谈。 这也……太贵了吧…… 白二郎不由看向满宝,正想问一下她家那铺子多少钱,就听白善问道:「铺子都那么贵了,那你们进货得多少钱?」 「这个不贵,我算过了,一开始我们进个二百两左右的货就差不多了。」 白善和满宝便对视一眼,笑问,「不知道陈表哥手上有多少钱了,还缺多少?」 陈博笑了笑后道:「我手上已经有一部分了,是我自己存的一部分钱,我娘也给了我一部分,就还差一些,所以才想找二表弟一起合伙儿。」 白善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觉得他多半是被卖铺子的人给坑了,正想劝说他一下呢,就听白二郎道:「可表哥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还少八百两吗,要与我借八百两。」 白善和满宝:…… 第1317章 借钱二 陈博还一无所觉,点头笑道:「是啊,你知道的,我不像你小小年纪就可以经营庄子,我只能把自己的月钱存下来,但也没多少,我娘给了我二百两,这开铺子总要有些钱在帐上……」 白善微微挑眉:「那这钱,你是和二郎借,还是拉他入股?」 「本来是想借的,但昨天晚上我见二表弟也心动,便想着我们表兄弟一起做这门生意也不错,干脆就算入股吧。」 白善和满宝一起扭头看白二郎,斟酌的问道:「陈表哥计划着这个铺子一共要投入多少钱?」 陈博看向他们笑问,「怎么,你们也感兴趣?」 满宝才要说话,白善立即抢在她前面点头道:「倒是有些心动,如果真好,我还真想与祖母借些钱投入进去。」 陈博却哈哈大笑道:「说什么借呀,你们祖孙还论这个?」 他语气有些羡慕的道:「你们家就你一个,自然是你说要什么就给什么的。」 白善没反驳,只是轻咳一声再度问起他的规划来。 陈博的规划就是没有规划。 他自己存了有六十多两的银子,他娘给了二百两,和白二郎拿八百两,这铺子就能开起来了。 但如果白善和周满愿意拿出钱来入股,他也是不介意多进一些好货的,而且钱多了也好周转不是? 白善和满宝听他全无计划就想着开店,忍不住目瞪口呆,就连一旁的白二郎都呆住了。 他虽然没开过铺子,但周五郎他们在京城商量着开饭馆的时候他是听过的,他们一家五口每天都早出晚归的,不仅把内外城的坊街都蹲了一遍。 连城里哪儿的菜蔬便宜,新鲜,各是什么价儿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条街什么时候人多,多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进店吃饭也都记下了。 光记这些东西就去了好多纸,更别说周五郎为此还偷偷摸摸的去和菜农进了一批菜,挑着去各个饭馆的后厨卖,结果一斤菜都没卖出去,却把各个饭馆进货的菜价摸了个七七八八。 那段时间,家里吃的全是周五郎挑回来的菜,吃不完还得拿出去送给邻里,不然留着最后也是给骡子吃。 开这一个饭馆,他们连买的盘子钱和大概的损耗都给算了进去,一笔笔,成本精确到了文,结果到陈博这里,他连开这个店到底要多少钱都还没个范围呢。 白二郎纠结起来,不知道他现在反口说不借,他会不会揍他。 满宝扫了一下白二郎的脸色,对陈博道:「师弟他过了年还得回京城,恐怕没有心神落在这铺子上。」 陈博笑道:「我知道呀,不过你们放心,就是你们入股,我也不会让你们操心的,你们只管出钱,这跑腿的事我来做。」 三人:……所以更不放心了。 满宝轻咳一声道:「这也太劳烦陈表兄了,我们总不好坐享其成,倒不如这个铺子全算做表兄的,这样你想怎么经营就怎么经营。」 「不错,」白善点头笑道:「表兄没开过铺子不知道,这店里的伙计也是很有心思的,一个铺子有这么多东家,那是听这个的,还是听那个的?」 陈博竟然点头了,迟疑了一下便扭头和白二郎道:「二郎,那要不你借钱给我吧,回头我还你,这个铺子就算是我一个人的。」 说罢不好意思的对白善和周满道:「本来是想带着你们赚钱的,没想到却没合作上。」 三人微微惊诧的张着嘴巴,白善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安慰陈博道:「不要紧,也是我们和这铺子没有缘分。」 陈博就笑道:「这做生意还是得本钱多一点儿才好,这样也好周转,善表弟,你们有没有多余的钱,不如借我一些周转?」 第1547页 三人…… 白善和满宝找藉口拒绝了,理由也是现成的,他们的钱已经花光了,甚至还欠着白二郎的呢。 到底是第一次拒绝人借钱,三人脸上也都有点儿泛红,正为难时,下人端了饭菜上来,白二郎立即邀请陈博,「表哥,你要不要吃一点儿?」 陈博拒绝了,他刚吃过午食没多久,还不想再吃。 虽然和白善周满借钱无果,但他自认和表弟已经借着了,所以也不纠结,见他们要吃饭便告辞离开了。 等人一走,白善和满宝便齐齐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泄气道:「知道了,我私底下会劝表哥的,这个铺子开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白善和满宝毕竟是外人,所以交浅言深,便是发现了问题也不好劝诫,可白二郎不一样,他们是表兄弟,既然已经知道陈博开铺子不靠谱自然要劝一下的。 三人吃饭,又和好如初了。 厨娘煮了一盆鸭蛋给他们,白善和满宝吃了一个,虽然放了许多姜去腥气,但他们还是吃出一股腥味。 而且鸭蛋的口感本来也没有鸡蛋好,俩人吃了一个后就不吃了,纷纷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哼哼一声,也只吃了一个就不吃了。 俩人闷笑起来,倒不逼着他把剩下的给吃了。 吃饱喝足满宝才想起来,「庄子里养的鸭不多,可似乎下的鸭蛋不少,这是卖不出去吗?」 白善道:「多半是白管事没分给他们鸡蛋,用鸭蛋替换掉了鸡蛋。」 反正鸡蛋不愁卖,可鸭蛋不好吃,又便宜又不好卖,长工们要依附农庄,必须得听白管事的,这一点儿上,他们还真没办法反抗。 满宝闻言皱眉,「白管事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白二郎也觉得这样不好。 白善道:「没事,回头我查查帐,看今年一共收了多少鸡蛋,我们过年给他们包红封的时候顺便抽出三成的鸡蛋送他们就是了。」 他笑道:「白管事见了,自然知道我们不答应,以后自会改过来。」 不然要是说破,今天送鸭蛋给他们的长工讨不了好,白管事和他们之间也会起嫌隙。 「一直替换的鸭蛋便算是送给他们的了,」白善道:「就算鸭蛋不好吃,那也比青菜好吃多了,也算肉呢。」 满宝和白二郎也没把这点损失放在眼里,点头同意了白善的提议。 第1318章 急病 一年的时间,庄子积累的帐目还是挺多的,白善看了一下午,才把所有的帐理清,一抬头就看到满宝和白二郎正在各自的书桌上些东西。 他好奇的凑过去看,「你们写什么呢?」 白二郎头也不抬的道:「传记,趁着不用读书,多写些。」 白善转头去看满宝,发现她写的东西他大半看不懂,便知道这是医书,干脆转过头去不管了。 他拿起桌上的帐册,也不管俩人有没有在听,直接道:「我都已经算好了,今年庄子里的收益,每人可分得二百八十六两。」 白善扭头问白二郎,「我要还你钱吗?还是等你表哥走了再还?」 白二郎一听,眼珠子微转道:「不急,等我表哥走了再还吧。」 白善就应下了。 白二郎说了要劝他表哥的,晚上一家人用过晚食就把陈博给拉到了房间苦口婆心起来。 陈博也就比他们大几岁而已,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见白二郎出尔反尔,他便生气的甩袖要走,「你不想借直说便是,何必找这么多藉口?」 白二郎追出来拉住他,「表哥,我没不想借给你,我就是觉得你做的这个生意不靠谱,你只说要做布庄生意,那你找好货源了吗?你可打探过别的布庄的进货价格?」 陈博甩开他的手,「这是谁教你说的?你那师兄,还是师姐?昨天晚上我和你借钱的时候你可没问这些。」 白二郎道:「我那会儿没问是因为刚回家累了,而且我们也没说到这个。」 他哪里知道,他表哥都成亲的人了,看着却比周六哥还不靠谱,不对,是比他都不靠谱。 陈博却不信,他下午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安,觉着中午白善和周满说的那些话意有所指,果然,白二就出尔反尔了。 陈博很不高兴,于是推开他的手就怒气沖沖的往客院走,白二郎连忙去追。 隔壁院子就住着白大郎,他听见吵架声,扶着墙走出来,倚在门上看他们,「你们吵什么呢?」 陈博和白大郎同龄,月份却比他小,于是叫他表哥,「表哥你来评评理,二郎说好了要借我钱,我下午的时候都和我娘说了,结果他现在又不借了,还给我找了那么多藉口,说我的生意不好……」 白二郎却盯着他哥的脸色看,「大哥,你怎么了,不舒服?」 白大郎摸了摸肚子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东西不干净,晚食过后我就一直拉肚子。」 陈博拽了一把白二郎,「你别转开话题。」 白大郎也劝他们两个,「别吵了,兄弟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话?不就是借钱吗,表弟你要多少,我这儿还有些。」 「这是借钱的事吗?」白二郎道:「我这不是怕你亏本吗?只是借钱我有什么不能借的,反正最后你还不起大舅也会还给我的……大哥,你脸色这么白,才拉肚子怎么会这样?」 第1548页 陈博听他这么说,内心深处虽然知道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还是很难受。 什么叫他爹会还? 这是觉着他一定会亏了? 他还要和白二郎掰扯,白二郎已经无心跟他辩解了,他跑上前去扶住白大郎,「大哥,你怎么样了?」 白大郎挥了挥手表示没事,然后肚子一阵叫,他瞪大了眼睛,立即推开白二郎便往茅房里跑去…… 白二郎蹙眉,他从小和满宝长大,一些简单的医理也知道,甚至还和满宝学过把脉呢,虽然是半桶水,不,半桶水都没有,但脸色还是会看的。 他皱了皱眉,转身就往外跑。 陈博见他们兄弟俩一下全跑了,下意识的跟在白二郎身后跑,问道:「你跑什么?」 「我去叫满宝,你快去看一下我大哥。」 陈博停下脚步,嘀咕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拉肚子吗?」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往院子里去了。 白二郎一熘烟的跑到满宝家。 满宝家里已经吃过晚食,大门已经关了,各房正准备洗漱睡觉呢,毕竟天快黑了不是? 白二郎直接敲门,离得近的周三郎过来开门,「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白二郎熟门熟路的往小院那边跑,叫道:「我叫满宝去看病,我大哥病了。」 满宝已经脱了鞋子,正在系统里学习呢,科科提前提醒了她,她退出系统拖着鞋子去开门,对上白二郎焦急的目光,问道:「什么事?」 「我大哥病了。」 满宝便一边穿好鞋子,一边去开药箱,「什么病?」 「说是拉肚子,可我觉得不是普通的拉肚子,他脸都发白了。」 满宝道:「昨天他的脸也白,不过他说是晕车头痛,他现在头还痛吗?」 「不知道,你去问他,反正我看着不太对。」 满宝便收了药箱和他走,小钱氏闻讯已经跑了过来,见满宝就这么走,立即把她的披风给她拿过来披上,「天都要黑了,夜里风大,寒气重,把这大衣披上。」 又让周三郎去送,「好好的把人送过去。」 白二郎和满宝表示不用,就这么一段路,还能丢了吗? 小钱氏却坚持,「要过河呢,晚上水里鬼祟多,你三哥个大体壮,能驱邪,快去!」 白二郎和满宝:…… 周三郎也已经套上了外衣,就着天上的月亮送他们过去。 天越来越黑了,几乎要看不见地上的路,白二郎久不回家,根本不知道路上哪儿又新出了坑,一个不小心踩进一个小坑里,差点给摔了。 满宝就念叨他,「你过来也不会拿一盏灯笼,真笨。」 白二郎辩解道:「我过来的时候天还没全黑呢,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怎么知道它就全黑了?你家都这么有钱了,偏还不捨得买几个灯笼挂着,真扣。」 周三郎缩着脖子抵御寒风,听着俩人斗嘴还笑呵呵的应着,一抬头,瞥眼看见河对岸有亮灯过来,便道:「有人来接我们了。」 是白善带着白家的下人过来了,他只和周三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灯笼交给周三郎,让他照着回家,然后扭头和满宝道:「快走吧,大表哥刚晕过去了。」 第1319章 自省 满宝赶紧跟他一起走,一行人快步赶到内院时,白大郎屋里已经站满了人。 原来陈博跟着白大郎到茅房时,就看到白大郎扶着茅房门出来,结果才走了两步就一头栽倒了。 陈博就是再笨也知道事情不对了,连忙跑上去扶白大郎,然后高声叫人。 白家的下人不多,跑过来的还是白大郎的随从,这一喊,直接就惊动了白老爷、白老太太和白太太,然后不一会儿,连隔壁白善家也听说了。 白老爷已经让人去大梨村请老大夫了,白善则提了灯笼带着人过来接满宝。 满宝一进屋,白老爷立即起身让到一边给她看,满宝让下人把灯拿过来,就着灯光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看见他眼底的青黑和脸下的青气,也吓了一跳。 她连忙伸手摸他的脉,见他嘴唇发干,艰难的咽着口水,就道:「给他倒杯温水喝。」 她摸着他的脉,转身又与白善道:「让他们出去一下,屋里太多人了,把我的药箱打开,取针来。」 白老爷立即让白太太扶白老太太出去。 白老太太焦急,「老大夫怎么还不来?要不要先按一下大郎的人中穴,得把人弄醒吧?」 白善已经把药箱打开,取出针袋来,还打开放到她眼前,满宝快速的抽了一根针,还抽空回答了白老太太的问题,「他醒着呢。」 然后把针扎下去,她在他脑袋上扎了好几针,捻了捻,见他精神些了,这才问道,「你拉肚子拉几次了?有哪儿不舒服?」 白大郎定神看到满宝,心内微松,他是知道满宝医术的,虽然没吃过她的药,找她看过病,但她都能给皇后太子看病,那医术还用说吗? 刘老夫人也已经拉着不放心的白老太太和白太太出去了,低声和她们解释道:「放心吧,满宝医术好,她可是能给宫里的娘娘和太子看病的人。」 一旁的陈太太听闻怔了一下,小声问道:「这个小姑娘这么厉害?」 刘老夫人笑着颔首,「我们先等着,看她一会儿怎么说,而且大梨村的老大夫也去请了,放心。」 第1549页 屋里的白大郎正低声和满宝说他哪儿不舒服。 满宝伸手在他肚子上按了按,按到右下方时,他忍不住痛唿出声。 满宝蹙眉,问道:「晚食过后你就拉了六次?」 「是。」 白二郎急得跺脚,「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拉了这么多次,你怎么也不叫人?」 白大郎嘟囔道:「我不是想着,这拉肚子多半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等拉完了不就好了吗?」 满宝三人:…… 这可真是再错误不过的认知了。 不过这会儿也没功夫给他们说教了,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就拉这么多次,根本不是普通的拉肚子。 满宝看了看他的眼底和舌苔,问道:「那在晚食前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在饭钱你上过几次茅房?」 「两次,虽也有些不成形,但还好。」 满宝问:「头晕吗?」 「有点儿,不过我以为是因为路途坐车晕的后遗症。」白大郎顿了顿后补充道:「还有些没问口。」 说着话的功夫,白大郎又捂住肚子,脸色发白道:「我,我要更衣,你们先出去。」 下人立即拿了恭桶进来,满宝拦住问,「是干净的吗?」 下人愣了一下后道:「不是。」 「去取干净的来,」满宝扭头对白大郎道:「你再忍忍。」 白大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下人快步跑出去,很快又拎着一只桶进来了,满宝这才没拦着他,起身出去。 不过片刻,里面就好了,满宝进去看恭桶。 白大郎脸发红,想揪住被子捂住脸,白老爷都有些微的不自在,但白善和白二郎虽然一脸的嫌弃,但也跟着一起上前看了眼,只一眼便脸色微变,「怎么……」 满宝一脸沉凝的和白大郎道:「你便血了。」 白大郎一愣,怔怔的问道:「怎么会?」 满宝一边扯开他的衣服,一边和白善道:「我念一副药方,你去抓药,立即煎了送来,葛根三钱、炒白芍两钱、黄连两钱……」 白二郎连忙帮着剥他哥的衣服,露出肚子,满宝便取了针给他扎天枢、下脘…… 白善复述了一遍药方,得到满宝的确认后就去了。 白老爷听到满宝说白大郎便血时就差点摔倒,他也去看了一眼,此时脑袋正跟浆煳似的,听到满宝说的这些药材,他也不知道自个家里有没有,急得跺了跺脚后,干脆出去,青着脸叫来下人,「去把厨房的人拿来,今天的饭到底是怎么做的!」 满宝给白大郎扎针,他一直疼痛不止又闹腾的肚子微微好受了点儿,才起来的便意似乎也消散了。 他苍白着脸看向满宝,问道:「我这病……」 「是痢疾,」满宝皱眉,「这病多在夏秋时,因天气炎热,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有的,现在天那么冷,你怎么会起这个病?而且你内里热毒极重,所以这病才来得这么急。」 见他目露担忧,满宝便安慰他道:「没事,我今晚在这里给你扎针,你只管放心睡着,一会儿药来了喝下去就可以睡觉了。」 白大郎的确松了一口气,但他也睡不着,就看着满宝给他扎针,除了肚子,还有腿上和手上也扎了针。 也不知道是不是针扎起了效果,白大郎的确没有隔个一刻多钟就要更衣。 满宝留着针,听见外面吵哄哄的,便和白二郎一起出去看。 白老爷正在大发雷霆,在他看来,大郎拉肚子完全就是厨房的责任。 厨房的人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可他们回忆了半天也没回忆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 这在白老爷看来完全就是他们的推托之词,满宝听了半响,悄悄的和旁听的白善白二郎道:「恐怕是因为路上的饮食。」 白二郎眨眨眼,「可我们路上吃的也是一样的呀。」 满宝道:「人和人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并不是吃的一样就不生病,他今晚吃的鱼可能是诱因。」 白二郎疑惑:「是鱼不干净?」 满宝摇头,「不知道,也不一定是不干净才会引起,怎么说呢,反正很复杂,但根本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一顿晚食。」 满宝也有点儿自责,嘆气道:「他路上应该就不舒服了,可惜我没看出来,看来我的医术的确还不怎么样。」 第1320章 不及 白二郎瞥了她一眼道:「你都是小神医了,还不好呢?」 满宝一脸深沉的道:「你不懂,你没读过《鹖冠子》,总读过扁鹊见蔡恆公吧?如果我能在疾病只在肌肤时就发现,那白大哥这会儿也不会病成这样了。」 白二郎就不说话了,毕竟里头躺着的是他哥。 不过他还是觉得他哥身体太不好了,一路上大家吃喝都是一样的,回家吃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他可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白善捅了捅白二郎,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他爹的位置,白二郎就上前劝说,「爹,让他们下去吧,大哥应该是在路上就病了。」 白老爷闻言皱紧了眉头,想起昨天傍晚大儿子回来时的确脸色发白,胃口不佳,但他只以为是旅途劳顿和晕车。 白老爷嘆息一声,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去,去找满宝,「大郎怎么样了?」 满宝道:「还得看用药的情况。」 他这病来得太急,太重,满宝也不敢直接断言就能治好。 第1550页 药熬好的时候,老大夫也到了,相比满宝,白老太太和白太太显然更相信老大夫,毕竟多少年了,一直找的老大夫看病。 老大夫摸了摸白大郎的脉,又看了一下他的脸色,问了些问题,也去看了一眼恭桶,然后便道:「是痢疾,来得太急,我也没有好的法子,只能开药解毒止泻。」 他闻了一下端上来的药,对白老爷道:「就是我,也开不出这样的好方来。」 他扭头看向满宝,认真的打量了她一下后嘆息道:「真正的后生可畏呀,你才出去多久,看病竟就如此的老练了。」 白老爷松了一口气,明白了老大夫的意思,连忙亲自将他送出去。 满宝让白善给白大郎餵药,她跟着一起出去,「老大夫,我们要不要辨症?」 老大夫笑着摇头,「你开了葛根汤,显然我们断的症是一样的,既如此又哪还用辨症?行了,我年纪大了,本就不好奔波,这病人你就治着吧。」 满宝看了一下黑沉的夜色,道:「要不您在我家住一晚吧,让五嫂照顾一下你。」 老大夫摇头,「我就不去打搅了,白老爷会叫人送我回去的。」 他对白老爷示意一下,白老爷便亲自送他出去。 到了门外,老大夫道:「他这病太急,恐是吃了不好的东西,只是半天时间就便血,恐怕药是止不住的,我看他身上还扎着针,于针灸上我却是不太熟,白老爷不如问一下满宝。」 对满宝,他倒不吝夸奖,笑道:「她的针灸是出了名的好,当初连辨症都还不好,就已经能用针灸治人了。」 白老爷表示明白,恭敬地把老大夫送上马车,让人把他们再好好的送回去。 老大夫年纪大了,现在出诊不是带着他儿子,就是带着他孙子,今天带的就是他孙子陆归。 祖孙两个坐上马车,白老爷还送了他们出诊费,目送他们走了才转身回屋。 陆归当时也跟进去看了的,等马车一走远便压低了声音问:「祖父,周满能治好吗?」 白大郎的情况可不太好,他们也不是没碰到过这样的病患,基本上熬个三两天就不行了,病情非常的急。 至少陆归知道的,痢疾这么急的人就没熬过去的。 老大夫半闭着眼睛道:「五五之分吧,只要她能止住,让他不下利,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救回来。」 说罢,他嘆息道:「白大郎内里热毒,肌肤却又有受寒之相,外寒内热,这下药也需谨慎啊。」 陆归问,「祖父刚才怎么不和周满说?」 老大夫笑道:「你以为她不知?看她扎的针,我虽不懂针法,但看她扎的几个穴位,显然不仅是在止泻,还在调錶里,她现在的医术已经不是我能指点的了。」 他以前胜在一个经验丰富,看的病人足够多,周满这两年显然接触过不少病人,不少病症,她又素来聪慧,恐怕经验之谈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多少益处了。 他又何必说出来扰乱她的辨症呢? 陆归这才不说话了。 老大夫看了一眼陆归,忍不住悠长的嘆了一口气,也真是奇怪了,老周家几辈子从没人学过医术,怎么就出了一个周满。 他们家三代都搭上了边,怎么他儿子孙子都跟榆木疙瘩似的? 白大郎喝了药,满宝将针拔了,斟酌一二后又换穴位继续扎,三人坐在床前一起看着白大郎。 白大郎一开始还没知觉,这会儿肚子不太疼了,头也不晕了,便觉得难为情起来,他下意识的动了动。 满宝连忙道:「别动,小心移针。」 白大郎又不动了。 白老爷从外面进来,找到满宝,一脸歉意的希望她今晚能够留下来。 满宝点头,表示没问题,本来白老爷不说,她也是要留下来的,不然她走了,白大郎又拉起来,那可真是会要人命的。 尤其他拉得这么凶,很可能会脱肛。 白老爷见她这么畅快,微微松了一口气。 白善就扭头和满宝道:「我留下来陪你吧。」 满宝点头。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留下。」 为怕他们冷,也怕白大郎受寒,下人给多添了一个火盆,都放在白大郎的床边。 三人就围着火盆坐,外室坐着的白老太太和刘老夫人已经被白老爷劝回去了。 白太太和她嫂子嘆了一口气道:「嫂子,你也回去休息吧,今晚我们看着就好。」 陈太太扭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女儿,再看一眼一旁倚靠在门上百无聊赖的儿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就拉着白太太的手道:「妹妹,让阿博留下照顾大郎吧,他们表兄弟间还能说说话,解解闷。」 白太太忙道:「不用,不用,让他去休息吧,这屋里有二郎在呢,他就能照顾好他大哥。」 白老爷送完了白老太太和刘老夫人回来,也拒绝了,连忙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去休息,夫妻俩这才松了一口气,进去看了眼四个孩子,见一个扎着针躺在床上已经昏昏欲睡,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却不见痛苦之色,稍稍松了一口气。 再看白善他们三个,三人正坐在火盆边上聊天吃点心呢,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送了几本书来,不过他们也没看,而是在聊天。 白老爷微微点头,拉了白太太回屋去休息。 第1551页 第1321章 熬夜 说是要照顾,但三人也不是彻夜熬着的,他们就是陪一下白大郎,等针拔了,满宝摸了一下白大郎的脉,确认暂时没什么问题大家就睡觉去了。 白老爷派了人去周家告诉一声,老周家便知道今天晚上满宝不回去了。 钱氏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老周头见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道:「行了,快睡吧。」 钱氏道:「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周头道:「那不就是在白家吗,离得近着呢。」 钱氏没好气的道:「你闺女十三了,不是只有三岁。」 老周头道:「那有什么法子,你闺女你还不知道,要不是没办法,她肯定回家的,也不知道白大少爷是什么病,竟这样严重?」 钱氏也忧心起来,「是啊,昨天你不是去村口接人了吗?」 「我也没留意啊,我接着满宝就回来了。」 钱氏想了想一下后道:「明日早些起来去看看吧。」 老周头没意见。 下人在白大郎屋里的木榻上铺了被子,白二郎和白善就睡在这儿,满宝则去隔壁偏房里睡。 满宝在心里推算了一下时间,让科科两个时辰后叫她。 科科应了下来。 它从来都很守时,满宝睡了两个时辰后爬起来,披了大衣过去看白大郎。 白大郎果然觉得肚子疼痛,才醒了没多久,他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满宝依旧给他扎针。 白善迷迷煳煳间也醒了,披了衣服过来看,「怎么样了?」 满宝道:「换两味药,你去抓来熬,把白朮换成知母……」 白善一一记下,转身去抓药。 白二郎抱着被子坐在榻上看着他哥,忧心的问道:「我能做什么?」 「给他倒点温水来。」 白善去库房里抓了药来,给满宝看过后就给放到药罐里熬上。 满宝要给他扎两套针法,前后得需要半个多时辰,所以就坐在火盆便等着。 白善也不睡了,就坐在旁边陪他。 白二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盘馒头来,他放在另一个火盆上烤着吃,香味溢散而出,本来胃口不太好晚食没吃什么东西的白大郎也忍不住馋了。 不过满宝不给他吃。 他只能看着三人坐在他床前吃东西,心里有些不好受,「你们就不能避着点儿我吗?」 白善道:「外面冷着呢。」 白二郎则道:「大哥,你要想吃就得赶紧好起来,不然就只能吃流食了。」 白大郎:…… 他心情不好,便找白二郎的茬,「你今天和陈博拉扯什么?」 白二郎一边掰着烤馒头吃,一边道:「他想开个布庄,和我借银子。」 白大郎便道:「既然你答应了人家就要守信,不然一开始就不应该应承。」 白二郎却委屈的嘟嘴道:「我哪儿知道他不靠谱呢?昨天晚上他只说要做一门生意,说绵州城的布庄生意很好做,所以他也想做,只是他银子不够,所以和我借一点儿。」 白大郎:「那就借呀。」 「可我们今天一问才知道,他选了个铺子就要八百五十两,进货只打算拿出二百两银子。」 白大郎不解,「然后呢?他跟你借多少?」 「八百两!」 白大郎立即道:「算了,不借就不借吧,不过,你手上有这么多钱吗?」 白二郎点头。 白大郎就瞪大了眼睛,「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白二郎有些骄傲的道:「当然是挣的了,我们三个有个小庄子,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他知道,可那只是个百亩大的小庄子,他们家这样的庄子,甚至比这个大的还有很多,也没有这么赚钱吧? 白大郎怀疑的看着他们,「真是庄子挣的钱?」 这一惊诧,他感觉肚子都不疼了。 三人一起点头,白善解释道:「其实也是运气,前几年正碰上新麦种刚种下,我们的麦子全当麦种往外卖,所以赚了许多钱,现在却不行了,除了特别好的留种外,其他的都只能卖出麦子的价格。」 白大郎虽不管庶务,但对家里的事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偶尔也听父亲提起过,前两年家里因为新麦种也的确赚了不少钱。 只是没有宣扬而已。 白大郎打量了一下他弟弟,满意的点了点头,「行啊,无怪乎你在京城出手如此大方。」 他想了一下道:「既然你不想借,那就别借了,回头我和陈博说。」 「别,」白二郎道:「他已经误会白善和满宝了,大哥你再和他提这事,他肯定觉着我是出尔反尔,其实并不是不能借他,反正是借的钱,回头他便是亏了,大舅也会替他还给我的,我之所以不想借,是因为觉得他做事不靠谱,借了也是拿去亏的。」 白大郎蹙眉,「那你的意思是……」 白二郎道:「他既然一定要做这门生意,那就借给他呗。」 白大郎:「……会亏的。」 白二郎不太在意道:「吃一堑长一智嘛,先生说的,亏过一次他自己就知道错了,也是一种经验嘛。」 别说白大郎,就是白善和满宝都惊诧的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白二郎一脸莫名的回望他们,问道:「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第1552页 三人一起摇头,齐声道:「没错,就是觉得这话不像是你说出来的。」 白二郎就哼了一声道:「先生对我们不就是这样吗,好几次看见我们做错了事也不告诉我们,非得等我们撞了头才知道。」 满宝嘆气道:「你们家和他们家可真有钱,竟然拿出上千两去给他吃一堑。」 要是在他们家,早被打折了腿了。 想当年她四哥赌输一回,就输了十五两银子,差点没被她爹打死。 白二郎不在乎的道:「这可不是我的钱,我借给他的,要还的。」 至于怎么还他就不管了。 白大郎听见这话,就很替他大舅心疼。 想到外祖父见现在还没分家,白大郎就迟疑道:「这样不好吧,要是大舅也拿不出钱来……」 「不可能,就八百两而已,很多吗?」 白大郎:「外祖家里现在还是外祖父当家呢。」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那就让外祖父还呗,表哥可是他亲孙子,欠了钱不能不还吧?」 白善道:「你也是他亲外孙,万一他就想着肉烂在锅里不替他还,让你表哥自己还,你算一下他需要多久才能还清你的钱?」 白二郎:…… 第1322章 拒婚的理由一 白大郎轻咳一声道:「有件事还需要告诉你,这次舅母他们上家里来其实是有意给我和表妹说亲的。」 白二郎瞪大了眼睛,「你和表姐?」 白大郎点头。 白二郎想也不想道:「那不行!」 他道:「你要是娶了表姐,以后他欠我钱总是不还,或者让表姐还怎么办?」 那这钱到底是他哥还给他的,还是陈博还给他的? 白善和满宝便哈哈大笑起来,也都有些乐。 白大郎就嘆息道:「那有什么办法,父母之命,我还能违背怎么的?」 本来正纠结着这钱到底是借还是不借的白二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目光炯炯的盯着白大郎道:「大哥,你不喜欢表姐呀?」 白善和满宝也一脸兴奋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白大郎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斥道:「别胡说,让表妹听到了怎么办?」 白二郎道:「这屋里现在就只有我们四个,连下人都睡了,谁会听到?」 他立时把借钱这些事给丢到脑后,把脑袋趴在床上看着他哥,兴奋的问道:「大哥,你和我说吧,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白大郎就犹豫了一下,对上三双亮晶晶的眼睛,到底一起朝夕相处过半年,白大郎现在和他们的感情还不错,加上又是年轻人,还是很有倾诉欲望的。 他就嘆息道:「倒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太熟。」 有过陪着兄嫂相亲经验的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兄嫂成亲前也不太熟,但看上了就是看上了。」 她引用了一下她五哥的话,「就是见着的时候,一眼就知道她是将来要跟你过日子的人。」 白大郎愣愣的,「有这样的感觉?」 满宝点头。 白善道:「你能够想像的出来将来你们要过的日子,却会从心底里感到期待和开心吗?」 白大郎愣愣的摇头,他没有这样的感觉。 白善就道:「那就算了吧,你不喜欢陈家的表姐。」 白大郎:「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 白善笑笑不说话,白二郎则道:「他是比你有经验。」 白大郎:…… 他看看白善,又看看周满,最后长嘆一口气,躺在枕头上道:「这会儿我不仅伤身,还伤心了。」 白善鼓动他,「大堂哥,你既不喜欢,还是应该和堂伯说好,不然贸然定亲,不仅对你不好,对陈家表姐也不公平。」 白大郎蹙眉,「可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 白二郎道:「你不喜欢,爹还会勉强你吗?」 他还伸手拍了一下白大郎的胸膛,安慰道:「放心吧,爹不会硬给你塞个媳妇的。」 白大郎一脸为难的没说话。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大堂哥是担心堂伯母吗?」 白大郎低声道:「我要是太反对,母亲恐怕会伤心。」 满宝就道:「那你就和白太太说,表兄妹成亲,生出来的孩子可能会有缺陷,还会容易生病。」 其他三人一起扭头看向满宝,惊疑不定,「你这是扯谎呢,还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满宝道:「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一青年两少年脸齐齐一红,白大郎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白善道:「成亲了就有了。」 满宝瞥了他一眼后道:「没成亲也可以有,孩子是两个人的精血结晶,说得太深你们也不懂,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就说简单的吧。」 她指了白大郎道:「你身上的血,你爹一半,你娘一半,这世上血缘与你最近的不是你爹娘,而是白二。」 她本来想说基因,但觉得这个大家听不懂,便切换了一下。这一点儿不难理解,白大郎三人一起点头。 满宝继续道:「所以同理,你舅舅和你娘的血缘也是最近的是不是,你表妹和你各自从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那里遗传来了一半……」 白大郎继续点头。 满宝道:「人的血缘中有许多的东西,有句俗语不太好听,却是很贴切,叫龙生龙,凤生凤,这说明什么?」 第1553页 白二郎道:「说明聪明人生的孩子也聪明!」 他瞥了一眼满宝,问道:「这个大家都知道,然后呢?我大哥聪明,表姐看着也不笨。」 满宝一脸严肃,点头道:「不错,可人血缘中不仅包含智慧与否的东西,还有健康的东西,好的坏的都在血缘里。」 满宝道:「最简单的比方,有人生来就是六指,他娶了一个媳妇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六指,一个却是五指,为什么?」 三人感兴趣起来,一起问道:「为什么?」 「因为遗传呀,但是五指的那个孩子就没遗传到父亲的毛病吗?」满宝摇头道:「非也,他的身体里也遗传到了这个毛病,只是没有在身体里表现出来而已,他再娶一个媳妇,生出来的孩子血缘再次被稀释,有可能接下来世世代代都不会再出六指,也有可能会出现返祖,只是概率不是很大。」 「但如果他娶的是姑表妹,或是和他父亲有血缘关系的后代表妹,那他生下的孩子体内的六指血缘就会加重,就有更大的概率生出六指孩子。」 满宝问道:「听懂了吗?」 白家三兄弟愣愣的点头,虽然有点儿绕,但他们还是听懂了。 白大郎咽了一下口水问白二郎,「我记得我们家祖上和外祖家祖上都没出过六指吧?」 白二郎点头,「族谱上好像没记有过。」 满宝便看了他们一眼后道:「这血里带的病因可就太多了,又不是只有六指而已,比如,脑子不好的病,五脏六腑不好的病,甚至唿吸不好的病,甚至是短命的病,容易生病的病,本来,你娶一个没有关系的人,那遗传给孩子的就是几种不同的病因,只是它们都很稀少,所以没有显现出来,被人体本能的防御住了。」 「可如果你们有血缘,那身体里带的一些病因就是重复的,当这些重复的病因遗传给你们的孩子时,就会一加一等于二,甚至是大于二,于是这些病因就发出来了。」 白大郎听着咽了咽口水。 白二郎则若有所思的道:「你大哥大嫂不就是表兄妹吗?」 满宝点头,「是啊,所以我二舅母想让立重娶她小孙女我就让大嫂拒绝了,立重他们没事儿,可不代表以后的孩子也能够没事呀。」 白二郎就松了一口气,安慰他哥道:「大哥,没事,你看周立重他们不都好好的吗,可见表兄妹成亲也不一定就都会病发。」 白大郎想给他一脚,奈何他脚上也扎着针,动弹不得,只能作罢。 第1323章 拒婚的理由二 白善拦住了还想刺激白大郎的白二郎,对白大郎道:「大堂哥,这就是你拒婚的理由。」 白大郎:「……你觉得我娘会信?」 别说白善和白二郎了,连满宝都摇头,「不会。」 她道:「我和我爹他们都说过了,我娘和我大嫂信了,但我爹和哥哥们一点儿也不信,特别是我爹,他还悄悄的问我,是不是我二舅母家得罪了我。」 白大郎道:「我要是敢用这个藉口,我娘也会这么认为的。」 满宝就嘆气,「果然,聪明人不是那么好做的。」 白善跟着笑了一阵,然后对白大郎道:「这个也简单,你就和堂伯说,你想娶个官宦家的小姐,将来对你的仕途也有帮助,不用你去说,堂伯自会说服堂伯母。」 白大郎:「……这是什么馊主意,我上哪儿娶官宦家的小姐?」 要是没有官宦家的小姐,那他还娶不娶媳妇了? 白善掰着烤馒头的皮一点儿一点儿的吃,笑眯了眼道:「这有什么难的,让堂伯放出风声去,自有淑女会找上门来。」 白大郎一脸的不相信。 白善道:「别小看了自己,你现在是四门学的学生,弟弟是太学的学生,堂弟是国子学的学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大郎微愣。 白善将馒头都吃了,拍了拍手后道:「这意味着我们兄弟三个,只要不夭折,不在国子监里闯出大祸来被除了学籍,将来都会入朝为官。」 白大郎若有所思。 白二郎看看白善,又看看他大哥。 满宝也把手上的馒头吃完了,道:「你们白氏好歹也在氏族志上,哪怕你们这一支分出来了,但同样说个小世家的旁支淑女还是可以的吧?如果不是世家,说官宦家的淑女更不难了。」 因为在世人的眼中,世家可比官职值钱多了。 因为单成一支,对陇州那边没什么感情的白二郎一时都惊呆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也是世家出身?」 白大郎都惊了,和他弟弟一样,他一直觉着他就是乡绅之子呀,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一支的确出自陇州白氏,而陇州白氏的确也在氏族志上,哪怕它在很角落很角落的地方,排名非常的考后,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但那也是同宗啊。 白大郎转着眼珠子思索起来,开启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伸手捻了捻他身上的针后拔了,摸了摸他的脉后等了有一刻钟,又换了针给他扎另一套针法。 白大郎还在思考,白善扭头问她,「明日还如此施针吗?」 满宝摇头道:「看情况吧,要是止住了,就吃药,一天行两次针就够了,我回头找一找艾柱,再给他灸一灸,过个四五天应该就好了。」 第1554页 满宝说到这里抬头同情的看向白大郎,白大郎察觉到不好,不由的绷紧了嵴背,「怎么?」 满宝道:「这十日内你都得注意饮食,哪怕外表好了,内里的病却没那么快清除,你都便血了,说明这肠道已经化脓出血,它恢復需要时间。」 白大郎一时没能领悟过来她潜在的意思,颔首道:「我会注意饮食的。」 满宝道:「还有七天就过年了。」 白善和白二郎也都一脸同情的看着白大郎。 白大郎:…… 他咬牙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贪口腹之慾的。」 三人:才怪呢! 如果只是一个人,不吃也就不吃了,可一大家子在一块儿,甚至全村都在吃好吃的,连空气中都飘散着香味儿,而你只能闻着却不能吃,那可不是一般的痛苦。 提起过年,三人便有无数的话要说,白善道:「上次你给我的那本书,我看到上面有个炒糖的法子,我交给容姨琢磨了,可惜没琢磨出来,你要不要给你嫂子试试看?我看上面的描述,很好吃的样子。」 白二郎也心动,「我也见着了,比如给我家的厨娘也试试?」 这种吃的事儿,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见白大郎看着他们,满宝就道:「你不能吃糖,对了,也不能吃豆腐,还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所以一切肉腥你都不能吃……」 白大郎这会儿才觉得严重,「那我能吃什么?」 「吃点儿白粥和馒头吧,其实大白馒头也挺好吃的,多嚼几下就很甜了,白米饭也很甜。」 白善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白大郎觉得他们的神色很让人生气,于是把头扭到一边去不理三人。 因为已经睡过一觉,虽然只有两小时,但四人也精神得很,一时半会儿的还不困。 满宝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留意着时间,时不时的给白大郎捻一下针,等她开始留针不动时,室内已经一片药香,炉子上的药正小声的咕咕的响着。 白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打了一个哈欠,把药倒出来放在一旁凉着,一会儿给他喝。 白大郎喝了药,又拔了针,这便觉得本来挺饿的肚子竟然饱了,他打了一个哈欠,想睡了。 三人也不打搅他,将火盆移开床边远了一些后便起身,满宝回隔壁去睡,白善他们则继续躺在木榻上。 他问道:「一会儿还要扎针吗?」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后道:「已是第二天了,我看了一下脉象,还算可以,或许不用了。但你们也要留意些,他要是又疼痛或起身,一定要叫我。」 白善和白二郎应下。 满宝就打着哈欠回到隔壁,直接钻到被子里,被子里已经冷了,她好一会儿才睡着。 白大郎的病情显然比满宝预计的还要急,还要重,天快亮的时候他还是爬起来又上了一次茅房,满宝半闭着眼睛去给他摸脉,又给他扎了一遍针,将第一副药的药渣又拿出来熬了一遍给他灌下,然后又行第二套针,再一转头,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旁昏昏欲睡的白善和白二郎见了,也跟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反倒是床上的白大郎很精神,正睁着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头顶的蚊帐看。 第1324章 好吃的 三丫奉命来找小姑,被白家的下人带进屋里时,正好瞧见三人齐齐打哈欠的样子。 满宝刚打完哈欠,眼角还沁出泪水来,一抬头看见她便问道:「三丫,你怎么来了?」 她小跑上前,道:「奶奶让我来叫小姑回去用早饭呢。」 用早饭是假,看人是真的。 满宝在村里从来就不缺吃的,尤其是在白家的时候,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天三餐都在白家吃的。 满宝扭头看了一下白大郎的脸色,觉得还行,短期内应该不会想要上茅房了,她便起身道:「好,我正好要回去洗漱一下。」 而且针都用遍了,也得煮一煮了。 白善也看了一眼白大郎,也跟着起身,「我也回去了,一会儿再过来看大堂哥。」 白二郎也起身,一边打哈欠一边拍嘴巴,好一会儿才道:「天亮了,我也回去睡觉了,大哥,你有事就叫爹娘吧。」 三人就这么散了。 白大郎:…… 满宝拎着药箱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白老爷和白太太过来,满宝顺口叮嘱了一下,「只能吃白粥,其余的一切都不能吃,不能受寒,床前也不要放太多火盆,放一个就好了,他外寒里热,阴阳不调,毒在肠血之中,需要一定的时日才能治好。」 又道:「我先回家睡觉了,你们有事再来叫我。」 白老爷连忙道:「我让下人送你回去。」 满宝:「……不用了吧,就隔了一条河。」 又不是大晚上,这会儿可是大白天,走个路还用人陪吗? 满宝打着哈欠走了。 白善和白二郎也各自回自己的屋里去了,屋里一片狼藉,木榻上的被子,火盆上的架子,甚至药炉子都到处乱丢。 下人们手脚快速的将东西都收拾好,白大郎的随从躬身立在一旁汇报了一下昨晚的情况。 包括白大郎起过几次夜,吃了几回药,满小姐扎了几次针都汇报得一清二楚。 第1555页 其实昨天晚上他一直待在耳房里听吩咐,可三位小主子除了要馒头和水时记得吩咐他,其他时候都想不起他这个人来,他就只能待在耳房里竖着耳朵听动静。 白老爷点了点头,转头和白太太道:「中午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到那时满宝肯定还是要过来的。」 白太太应下,「我再让厨房多做些他们爱吃的点心?」 白老爷挥手道:「你做主就行了。」 他进内室去看白大郎。 满宝拎着药箱一路回家,路上碰见好些出门遛弯的乡亲,满宝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唿,于是,等她回到家时,小半个村的人都知道白家的大少爷吃坏了肚子,昨天晚上折腾了一晚上。 满宝一回到家,钱氏看她困顿的样子便咽下了许多话,只问道:「白大少爷怎么样了?」 满宝放下药箱,将针交给大嫂去煮洗,打了一个哈欠道:「是痢疾,挺严重的,现在看着还行,应该可以治好。」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那可真是天尊保佑了。」 痢疾是重症,也是会死人的。 小钱氏问道:「要不要吃些东西?」 满宝摇头,「我子时才烤了一个大白馒头吃,这会儿一点儿也不饿,大嫂,我想先睡一觉。」 「那快回去睡吧,我让三丫给你端一盆热水过去,你先洗漱一下再睡,那样舒服些。」 满宝也觉得洗过脸,梳过头髮再睡会舒服很多,于是应下了。 三丫给满宝端过水去,站在一旁看她,「小姑,痢疾是什么?」 满宝一边洗漱,一边道:「是一种病,腹痛阵阵,里急后重,脉滑数,舌苔黄腻,下痢赤白……」 她拧了毛巾后挂在架子上,对三丫道:「这病轻时还好,治的会有些慢,但多数可痊癒,若是急重,有可能三两天就拉死人了。」 三丫咋舌,「这么严重?」 满宝点头,她躺到了床上,对三丫挥手道:「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三丫则看着满宝屋里书架上的书,这些书都是这次她从京城带回来的,她小声问,「小姑,我能换一本书看吗?」 满宝打了哈欠,半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了,含煳的应道:「想看什么书自己拿去吧。」 三丫便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满宝一觉睡到巳正,醒来后神清气爽,小钱氏见了微微一笑,净了手后问道:「我早上用羊肉和干竹笋做了臊子,给你做臊子面如何?」 满宝连连点头,就蹲在厨房里给她烧火煮面。 那臊子显然刚做好没多久,还温热着,阵阵的香气从盆里飘散而出,小钱氏见她馋得咽口水,就夹了一块小羊肉塞她嘴里,笑问:「好吃吗?」 满宝竖起大拇指,眼睛亮闪闪的,「好吃,嫂子做的最好吃了。」 小钱氏就笑开,道:「好吃就多吃点儿,这臊子就是专门给你做的。」 小钱氏将洗好的青菜放在烧开的水里,然后才下面,煮好了便捞起来放在大碗里,她挖了两大勺臊子进去,让满宝拌一拌就可以吃了。 满宝也不出去,就搬了一张椅子放在跟前,把碗放在椅子上就在灶前吃了。 小钱氏把灶里的炭火取出来让她暖身,随手拉过一簸箕的豆子便剥起来,道:「今天早上你大哥专门去大梨村你四嫂家里买回来一大块羊肉,除了剁了做臊子的,我还用大料炖了一些,等晚上,我捞出一些来切碎了和豆子炒一炒,也很好吃的。」 满宝一边吃着面,一边狠狠地点头。 京城的东西也很好吃,可外头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还是没有大嫂做的好吃。 小钱氏见她吃得香,就忍不住笑了笑。 满宝专门挑着臊子里的竹笋吃,道:「竹笋好吃,大嫂,明年我们再多收一些嫩竹笋晒起来吧?」 小钱氏笑着应下,道:「除了晒,还能缸存,我试过了,缸存的竹笋清炒没有新鲜的好吃,但做臊子更入味些,且和晒的不一样,它还很清脆,就不知道能存多久,四五月存的我前段时间怕坏了,都用光了,不然还可以给你留一些的。」 第1325章 嫁妆一 「不过也不要紧,」小钱氏道:「今年我让你大哥他们多存一些,到时候你四哥再去京城,我让他给你运两缸去,容姨也会做臊子的,不仅羊肉,这猪肉做臊子也很不错,不过最好的应该还是牛肉,可惜牛肉不常有,我上次用它做臊子,还是因为杨县令想吃,他给送了一块牛肉过来呢……」 姑嫂两个说着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大丫周立信的身上,小钱氏道:「今天一早里长家里就来人请爹过去了,应该是商量婚期的,过不了几天大丫可能就要嫁了。」 满宝惊讶,「这么急吗?」 小钱氏就笑道:「你刚回来,所以觉着时间紧,急了些,可其实这门亲事从他们家有意开始,已经提了有小半年了。」 她道:「十月的时候定下的,本来就要这个月初八就是个好日子,但家里想着你们过年应该会回来,大丫又是他们这一辈里头一个成亲的,就想着人怎么也得回来齐些才好,所以才拖了下来。」 乡下人说亲没有城里那么多讲究,只要不是赶在农时前进门,女方那边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现在,老周家和里长家都不缺钱,只要想办喜事,那是随时都可以。 第1556页 小钱氏压低了声音道:「年前要是不办,到了年后过不了多久就农忙了,我们肯定不捨得让大丫那会儿嫁过去,所以一到年后就得等清明过完,田里又插完秧苗才行了。关咏年纪不小了,他们家还是想早些娶媳妇。」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大家是要做亲家,虽说要给彼此的儿女挣面子,但同样也要互相体谅,所以周大郎和小钱氏是同意年前成亲的,今天老周头和周大郎去里长家里就是商量婚期的。 满宝将面吃光,问道:「怎么是爹和大哥去他们家,不是他们家上我们家?」 小钱氏就笑道:「人家前天就来过了,这不是你们归期不定,所以爹一时定不下日子吗?谁知道他们刚走没多久你们傍晚就回来了,家里已收了一次问期的重礼,总不好再收第二次,正巧爹听说有人在大梨村卖母牛,他也要去看看,就顺道去了。」 满宝眼睛一亮,「家里要买母牛?」 小钱氏点头,「家里有了积余,爹说再养头母牛,平日可分担一下不说,还能生小牛,如今你四哥、五哥和六哥都在外头,你二哥时不时的也要兼顾益州城那边的生意,地里的活儿顾不上,全靠家里这些人还是累了些。」 满宝道:「请人吧,不然也太累了些。」 小钱氏摇头,「哪里就需要请人了?小麦,水稻和豆子这些都是错着时候种的,我们种慢点儿也没什么。」 满宝就若有所思起来。 让她爹花钱请人的确困难些。 满宝的目光在院子里划过,问道:「大嫂,那边的空地能不能盖房子?」 小钱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摇头道:「我们家的宅基地已经批完了,再要就得分家出去了,不然就只能买。不过我们家现在也不缺房子。」 是不缺人住的房子,但缺牛住的房子呀。 满宝将碗拿出去洗,然后就坐在小钱氏的对面一起剥豆子,「大嫂,家里给大丫准备了什么嫁妆?」 「几床被子和新衣裳,还有藤木箱子,这几年她的钱都是自己收着的,娘说再给她两吊压箱的铜钱,」小钱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我和你大哥想着也给她两吊压箱的铜钱。」 「那她成亲了要留在村里种地吗?」 小钱氏嘆息道:「种地太累了,但她从小也干这个,倒不怕。」 满宝给她出主意,「大嫂,你让大丫继续留在饭馆里干活吧,每个月给她月钱,和里长家里说,等以后你老了,把铺子给她当嫁妆,他们家一定愿意。」 小钱氏眉眼巨跳,小声道:「别瞎说,她还有哥哥和弟弟呢。」 要是让公爹知道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满宝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同样压低了声音道:「立重现在京城里干得好呢,我们家在京城有了一间铺子了,我看四哥现在对跑商上瘾了,以后立重肯定看不上你那铺子,我昨天问过立学他们几个,现在读书最好的除了三丫就是立学了。」 满宝小声道:「我出去了才知道,这世上读书的人也很多的,要出人头地,光会种地和经商是不行的,还得会读书和考官,立学也不笨,让他出去读书吧,他年纪也合适。」 小钱氏愣住,「三头能考官?」 「不一定考得上,可如果他读了这么多书,总有安身立命的本事了,」满宝道:「所以您也不必为他担心,那这铺子立重和立学都用不着,那就给大丫吧,这样她也轻松些。」 小钱氏犹豫,「可还有二头他们呢……」 「这是你的铺子,跟二头他们有什么关系?」 小钱氏:……她和老周家从不这么认为。 虽然铺子是在她名下,也一直是她经营,每个月的盈利除了交到公中的那一份外,其余的都拿在她手上,可她打心里觉着这是老周家的产业。 她相信,公爹和家里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是满宝用自己的钱给她买的。 她自己也都打算好了,将来这铺子是要给大头的,可现在满宝说…… 满宝鼓动她,「立重他们都在外面,见识过了许多世面,将来三头三丫四头他们肯定也是要出去的,算来算去,就只有大丫没出过远门,也没别的机会学习其他,娘总说当家做主要一碗水端平,但也要兼顾一下弱的孩子,像娘对三哥,因为他老实,没别的进项,就总是悄悄的贴补他们……」 小钱氏:……婆婆悄悄贴补老三的事为什么要告诉她? 满宝一无所觉的继续道:「我也知道,儿子和女儿是很难一碗水端平的,可现在立重和立学有了更好的前程,那您就悄悄的贴补一下大丫,那也是没什么的。」 小钱氏就心动起来,迟疑了半响后道:「那这铺子将来不就是关家的了吗?爹娘和其他房要是知道了……」 「唉,都说了,这铺子是我送给你的,当然是你想送给谁就送给谁的了。」满宝靠在小钱氏的膝盖上抬头看着她道:「大嫂,立重不在家,我想带立学出去读书,那将来留在你身边的就只有大丫了,只有她能照顾你和大哥。」 第1326章 嫁妆二 「没事,」小钱氏笑道:「到时候我给你经营着,你管吃住就行。」 「那不行,立重他们要吃醋的。」满宝摇头道:「我可不想和立重他们吵架。」 第1557页 「他们敢!」 「您也说了是『敢』,不是『想』了,可见这样做还是不好。」 小钱氏见她这样难缠,似乎是非要把这铺子给大丫,就微微皱眉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 满宝道:「昨天娘抱着我说,我们几个现在都往外头跑,要不是大哥和三哥总是在家中,她和爹连找个人说话都找不着了。」 「我就想,爹娘有大哥和三哥陪着,那大嫂你到时候谁陪着你呢?」满宝道:「京城那边的饭馆开得挺好的,今年五哥要回来都差点抽不开身回来,他说,开年要是再去京城,他一定要带五嫂他们去的。」 小钱氏不知道这一点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是说京城住着很贵吗?」 「是很贵,但每年来回走一趟,花销也不少,这样算着,还不如去京城住着,一家人还能时时见上面。」满宝靠在小钱氏的膝盖上道:「立重现在才多大?未来二十年内都是他正当年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回村一直种地的,您捨得拘着他们在家里就侍弄这些田地吗?」 当然不捨得,种地太苦了,虽然做其他的事也苦,但种地的苦又和别的苦不一样。 小钱氏这几年在县城里开馆子,见得多了,也就琢磨出味儿来了,其他事的苦,最终总能得到不少的收益,这就算不白苦了。 可种地不一样,除了劳累外,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这几年老天爷赏脸,都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可要是有一天就跟前些年的大洪和大旱似的,那就要了命了。 村里的白老爷家,县城里的张老爷和刘老爷这些人家,家里除了许多的田地僱人耕种外,外头还有铺子的,地里歉收,铺子总还有收益,总不至于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样,一遇到大的天灾人祸就要卖儿鬻女。 「还有立学,」满宝继续道:「他读书好,我想这次带他出去,选个好书院送他进去读书,将来能考官最好,就是考不上,他学了本事也有许多事可做。」 「大嫂,你看,我这么厉害了,立重有见识,立学有学识,那大丫有什么呢?」满宝低声道:「家里的其他孩子,立威和立君现在也在外头,立学都可以出去了,更别说底下的三丫和四头几个了,算来算去就只有大丫没出过远门,也没别的机会学习其他,娘总说当家做主要一碗水端平,但也要兼顾一下弱的孩子,像娘对三哥,因为他老实,没别的进项,就总是悄悄的贴补他们……」 小钱氏:……婆婆悄悄贴补老三的事为什么要告诉她? 满宝一无所觉的继续道:「我也知道,儿子和女儿是很难一碗水端平的,可现在立重和立学有了更好的前程,那您就悄悄的贴补一下大丫,那也是没什么的。」 小钱氏沉默着没说话,满宝就摇了摇她道:「您别想着给我做嫁妆了,我不是您的女儿,却也是您一手带大的,从小就是大头和大丫带着我玩儿,在我心里,您就跟娘差不多了。您就当您有四个孩子,这铺子就是你的,你现在不管是要一碗水端平也好,偏着也罢,你想给谁?」 小钱氏沉吟起来。 满宝就知道她被说动了。 她靠在小钱氏的膝盖上抬头看着她道:「大嫂,立重不在家,过了年我再带着立学出去读书,那将来留在你身边的就只有大丫了,只有她能照顾你和大哥。」 小钱氏一听,眼眶微红,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满宝的头髮,思考半响后点头道:「好,我和你大哥说一说。」 满宝就笑开了,在她怀里蹭了蹭后道:「大嫂,爹要是不答应,我就让娘去说。」 小钱氏就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个小机灵,小心爹生你的气。」 满宝道:「我们家现在好了,我爹娘的事了了,以后再没有特别花钱的地方了,各人又都有了活计,这一个铺子的陪嫁也不是给不起,为什么不给呢?」 小钱氏低声道:「你大姐出嫁的时候家里都没陪送这些呢。」 「那不是当时没有吗?」 满宝见她一脸的忐忑不安,就忍不住道:「大嫂,你就别担心了,你知道我给大丫的那两匹彩绢多少钱吗?」 小钱氏顺嘴问道:「多少钱?」 「一匹怎么也要百八十两吧。」 小钱氏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满宝,手指发抖的指着她的屋子道:「那给我的那些……」 「更贵了,那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绸缎,反正我也不知道多少钱一匹,二丫之前卖过两三匹,她说卖给铺子不划算,那些富贵人家又不会和我们买,所以要留着自个用,不行将来也能当钱花。」 金子并不多,外头用银子的也很少,普通百姓多数是用铜钱,而有些大笔的交易,当金银不够时,绸缎锦绫布帛这些都是可以拿来当钱用的。 小钱氏知道满宝拿回来的那些布匹贵重,却没想到这么贵重,这是一匹布就相当于他们的一间铺子了吗? 满宝见她缓不过神来,拔腿就跑了,等小钱氏缓过神来要找她时,她早跑去白家了。 小钱氏没办法,连忙出去把钱氏和几个妯娌找回来,把话一说,几人开始翻孩子们的房间,把那些布都给弄到了正房里。 其实那些彩绢也就给了大丫和三丫,然后就是五个嫂子了。 钱氏看着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的绫罗绸缎,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扭头看向临时被从外头叫回来的周五郎,问道:「老五,你老实说,这些绸缎值多少钱?」 第1558页 周五郎:「……这个可怎么说呢?」 钱氏喝道:「照实说!」 周五郎:「照实说就是,这里头的这几匹就是普通的绸缎,在外头八两银子,或是十一二两就能买一匹,质量不一,价钱自然也不同。」 他道:「买是要花这么多钱,可要是我们卖给布庄,那就是只能卖五六两,他们转手总要卖一些钱的。」 第1327章 嫁妆三 众人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八两也挺贵的,但总比百八十两更容易接受吧。 钱氏和小钱氏却觉得不对,满宝可不是会说谎的人,于是继续盯着周五郎看。 周五郎就挠了挠脑袋,接触到他娘的目光后小声道:「但这匹,这匹,还有这边这些,都是皇宫里给的赏赐,我和立君出去问过,因为是贡品,所以比较贵重,最少也都值百两,偏还买不着。」 说起这事周五郎就颇委屈,道:「京城里的那些布庄怪得很,问他们有没有卖,他们又说那是贡品,买不着,若一定要买,那得出个一二百两才能从别的地方匀得一二匹进贡漏下的,可知道了我们手上有,且是宫里赏赐的,要卖给他们时,他们又说这锦绫绸缎最多只能给我们六十两,因为它们是贡品,在京城里可不好卖,还说什么,要是朝廷知道我们在买卖贡品,那是要问罪的。」 一屋子的女眷听得目瞪口呆。 周五郎道:「我和二丫都觉得他们心太黑了,一二百两的东西竟然只能卖六十两,那我们宁愿自己裁来穿,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呀,所以我们就不卖了。」 冯氏忍不住道:「六十两的布穿在身上,你也不觉着重得慌?我们家这屋子起起来也才这么多钱呢。」 相当于你把一套房子穿在身上了。 周五郎低头,小声道:「这也是满宝的意思,本来这种衣裳我们也不怎么穿得上,也就只有满宝,因为常出入宫廷和富贵人家才用得着,只是宫里的赏赐太多,满宝又不常做衣裳,这才存下这么多的。」 「娘,你们要是不想穿这样的衣裳那就把布匹存起来呗,我听满宝说过,这东西也是能当钱使的。」就是会缩价而已。 冯氏就悄悄的伸手摸了摸那锦缎,觉得又是心疼,又是心动。 其他几个儿媳妇也看着床上的那些绫罗绸缎没说话。 钱氏见了便嘆息一声,这布匹已经送出去了,再收回来,儿媳妇们就是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有怨的,于是她闭了闭眼后挥手道:「算了,你们拿回去吧。」 几个儿媳妇一听,立即去把原先属于她们的绸缎拿了,这一抱进怀里才发现,除了钱氏和小钱氏的外,其余人的布料都是一匹贡品,一匹普通的。 大丫和三丫的则是更好看彩绢和绸缎,那颜色很鲜艷,又嫩,正适合她们。 钱氏让她们走了,却没让周五郎走,她怕手里的茧子磨坏绸缎,只用手背轻轻地碰了碰那绸布,问道:「满宝把所有赏赐的绸缎都拿回来了?」 「没有,这些都是她选出来要送给嫂子们的,还有好些在京城呢。」 钱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床上剩下的四匹绸缎,这是她和老周头的,她想了想后道:「回头你去县城里问问,看有没有人买,这布料太贵重了,我们时常要下地,穿这么贵的衣裳,一会儿就刮坏了,不值当。」 周五郎听说她要卖,就皱眉道:「娘,这料子在京城都被人恶意压价,更别说在县城了。」 「那你就带回京城去卖,卖得的钱收着,瞅着空就拿回来给我和你爹收着。」 周五郎眨眨眼,「不给满宝吗?」 「不给,她身上存不住钱,」钱氏瞪了他一眼道:「你说,你们这一年这京城花了她多少钱了?」 周五郎缩着脖子道:「那饭馆不是家里的吗……」 钱氏瞪了他一眼,周五郎就小声的道:「娘,等四哥回来再说吧,他认识的人多,或许能卖出更高的价去呢?」 钱氏想了一下后点头。 小钱氏把四匹布都抱回房间,见大丫正坐在床上纳鞋子,便把布都放在床上。 「娘,怎么又抱回来了?」 「你奶就是要看一看而已,这是满宝给你的,回头你还自己收着,」小钱氏顿了顿后低声道:「这布贵得很,我们也穿不着,你还是留着,以后要是急用钱了可以拿去换。」 她道:「这一匹布值百八十两呢。」 大丫听了差点把手给扎了,她惊诧道:「这么值钱?」 小钱氏点头。 她顿了顿后道:「满宝说,城里的铺子她不要,要给你当嫁妆。」 大丫连忙道:「那怎么行,那是小姑给娘的。」 自从知道这布匹的价钱后,小钱氏就不觉得那一个店铺多贵了,瞧瞧满宝往家里送的布,这就是十来间铺子了。 所以她语气都多了几分舒朗,笑道:「你小姑给你的,你就拿着,等回头我和你爹说,让你爹去和你爷爷说,回头就记到你名下去。」 她不打算用满宝给计划的法子,既然要把嫁妆给闺女,那就直接给干净,再拖着到她年老,那得拖到什么时候? 没的还让关家有意见。 她道:「等这事办妥了,就让媒人和关家提一句,以后这铺子里的收益,除了给公中的,剩余的我们娘俩自己分了,你有了铺子做嫁妆,那关家得在县城里给关咏买个宅子才好,你们夫妻俩住着也方便些。」 第1559页 大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小钱氏道:「你别害臊,这都是正经事,关咏不是也要到县学里去读书吗,总不能以后你们夫妻两个,一个住在学里,一个住在村里吧?」 「里长身子还硬朗,关咏上头还有父母,他们都正当壮年,暂且用不着你们小夫妻尽孝,所以啊,你们年轻夫妻就应该在一处,该争的时候就要争,知道吗?」 大丫红着脸点头。 小钱氏就松了一口气,又低声教了她许多夫妻的相处之道,与婆家诸人相处的道理。 三丫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冯氏把她的布料收了,对她道:「这布料你一时之间也用不着,娘给你收着,等以后你要说亲做新衣裳了再给你拿。」 刚才大人在屋里说的话她也听到了,三丫半响无语。 她才十一岁呢,要成亲得到什么时候,娘你就不担心这布料褪色吗? 好吧,这是贡品,可能不太能够褪色,可她娘一看就是不像是会把布匹再给她的。 三丫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但也没说什么,抱着怀里的书跑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二姐说得对,得多读书,变厉害了就能跟小姑一样挣很多很多的好东西了。 第1328章 劝说 而一熘烟跑到白家的满宝根本不知道家里因为她丢下的一句话闹成了啥样,她刚吃完面,这会儿看到白二郎和白善坐在小桌子边上吃饭,她又有点儿馋,觉着似乎说了一番话后又饿了。 白家的下人送了碗筷上来给满宝,满宝捡了一个小白面馒头,就着菜就细细地吃起来。 白大郎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也坐在饭桌边,正捧着一碗稀粥慢慢的吃着,吃一勺抬头看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吃一口,再抬头看一眼坐在身边的三人…… 他从不好口腹之慾的,他发誓,可是这会儿,觉着好难受。 满宝慢悠悠的吃完手里的馒头,这才停下筷子,一边惋惜的看着桌上的饭菜,一边道:「不能再吃了,不然要撑了。」 白大郎更难受了。 因为吃药,他只吃白粥觉得很没有味道,所以只吃了一碗就吃不下去了,当然,也没感觉饱,只是觉着不饿而已。 满宝还安慰他,「没事,喝药也会饱的,再过半个时辰你就该喝药了。」 白大郎:…… 满宝的药显然有效果了,加上针灸,他已经止住下痢,接下来就是吃药解毒,舒缓表里,再针灸调和阴阳了。 白大郎是真心松了一口气的,白家上下也都松了一口气,本来气氛凝滞的家里又轻松了起来。 陈博又去找白二郎借钱。 白二郎把陈博领去找白大郎,让他们表兄弟聊一聊。 白大郎就拉着脸色不好看的陈博说话,「表弟,你别怪二郎,他并不是不愿把钱借给你,而是怕你被人骗了。」 他道:「你知道县城的铺子才多少钱一间吗?百八十两就能买一套,位置好的,宽大一些的,两三百两也顶天了,你买个布庄的铺子怎么可能要八百五十两?」 潜台词是,你别是被人给骗了吧? 陈博道:「那店铺的位置极好,就在你们府学的不远处,最是鼎盛热闹的地方,铺子还大,前后两进,后头可以住人,前头两层楼,两扇门面……」 白大郎越听越耳熟,他可是在府学读过三年书的人啊,他愣了好一会儿后问道:「我记得那是一味楼吧?」 「对呀,一味楼的东家要回乡了,所以要出手,还是因为我与他家的公子熟,这才便宜作价卖给我呢。」 白大郎:「……你开个布庄,为何要那么大的地方?」 那曾经可是个大酒楼呀! 陈博道:「我这布庄不仅是卖布料,还卖成衣呀,自然要布置得好一些才好做生意的。」 白大郎:……京城的布庄都没这么大排面吧?还两扇门面…… 他有些头疼的躺倒在床上,挥手道:「我肚子好像又疼了,二郎,你快去帮我叫满宝。」 白二郎在一旁也听得目瞪口呆,转身呆呆的去了。 等白二郎出去了,白大郎这才没忍住,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表弟,这事你告诉大舅了吗?」 「我爹不答应我出去做事,」陈博闷闷的道:「他就想着我在家里读书,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擅读书,连县学都考不上,再读下去有什么意思?」 「我媳妇现在都怀上孩子了,总不能还跟着家里的叔伯打理那点庄园吧?怪没意思的。」 他们家的家底本来是和白家差不多的,但他爷爷有三个儿子,他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他两个叔叔也都各自有两个儿子,所以花销很大,每个月他们每人的月钱就二两银子。 看看白大郎和白二郎,白二郎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二两月银,再大一些是五两,后来更是直接拨了一个小庄子给他经营,收益都是自己拿着的。 而去了京城,更是零用钱管够,还不算庄子的收益呢。 更别说白大郎了,他们两个同龄,就相差了两个月,结果生活也是天上地下,他只有二两月银的时候,他有五两,他还是只有二两月银的时候,他有十两,他依旧只有二两月银的时候,他月钱管够。 白大郎却觉得心脏疼,他道:「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我爹说做生意是要以小博大,你这前期就花了这么多银子,你有没有想过一月能赚多少钱?」 第1560页 「绵州能有多少人?谁还天天去布庄里买衣裳布料不成?」白大郎道:「你这样反着来,是以大博小,得不偿失知道吗?」 陈博皱眉,起身道:「你们要是不愿意借直说便是,何必如此贬低于我?」 白大郎闻言,也气了,立即道:「行,你不听是吧,借你就是,也不用找二郎借,我带你去找我爹,让我爹借给你,你给他写个借条,以后你还他。」 陈博脖子就一缩,又胆怯起来,「这怎么好……」 「怎么不好,我看好得很,你若是有信心能把这铺子经营好,就如你所说的,过个一二年就能把钱还了,你怕什么?」 陈博不说话了。 白大郎也不再说他,背过身去道:「你回去想一想吧,我肚子又疼了,就不招待了。」 陈博转身便走。 白大郎唿出了一口气,慢慢平復了胸中的怒气。 满宝被白二郎找过来给他摸了摸脉,表示没什么问题后就坐到一旁,「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碰见陈博了,他怒气沖沖的对白二哼了一声就走了。」 白二郎低着脑袋站在一旁,情绪颇有些失落,本来借钱这件事他还是挺兴奋的,毕竟能借出这么大一笔钱还是挺高兴的,结果愣是给弄成了这样。 他嘆气道:「其实外祖父和大舅要是可以给表哥做保,我还是很愿意借给他的,不论他最后会不会亏掉。」 白大郎、满宝和白善:…… 白善道:「这话你可别让陈表哥听见,他会气疯的。」 白大郎揉了揉肚子,起身道:「爹呢,我去找一下爹。」 「在书房吧。」 白大郎就沖白二郎伸手,白二郎看了他的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扶起他,兄弟两个去书房找白老爷去了。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后没事可做,继续回白二郎的书房看书去了。 第1329章 藉口 白大郎找白老爷说的并不是陈博借钱的事,在他看来,说与不说,得陈博来拿主意,他才不要做那种打小报告的人呢。 他找白老爷说的是他的婚事。 前天他回来时白老爷提了一句舅母的来意,他当时没反对,只是觉得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而且他自己也没有喜欢的人,他也的确到了年龄。 可这会儿他是真的打心里不愿意结这门亲事了,不仅仅是喜欢与否的问题,也不仅是因为满宝说的那个原因,还因为陈博。 他打发掉弟弟,等他走远了才和父亲推拒了这门亲事,他道:「我们和外祖家本来就连着亲,没必要亲上做亲,儿子再过几年就要参加进士考了,不论考中与否都要想办法谋官了,这时就需要一个人在朝中帮忙。」 他道:「我们家没什么人在朝中可以助力的,所以儿子想找个在朝为官,或在朝中有人脉的岳家。」 白老爷皱了皱眉道:「可这样的人家上哪儿找去?而且娶妻当娶贤,也不能光看家世吧?」 白大郎点头道:「这事不急,儿子还年轻,慢慢找就是。」 白老爷道:「你已及冠,不小了。」 白大郎轻咳一声道:「还是可以再等一等的。」 他将白善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道:「正如善堂弟所言,现在我们家也不是一点优势没有,放出风声去,或许就有合适的呢?」 白老爷就摸着鬍子沉思起来。 半响,他点了点头后道:「也好,那就再等等。」 白大郎就松了一口气。 白老爷怀疑的看了一会儿儿子,蹙眉问,「前天与你提的时候你还不反对,怎么今日突然拒绝了?」 「也是善表弟提醒我才想起来要为仕途想一想的。」 白老爷摇头,「你大可以等病好了再说,何必急于今日?」 白大郎有些尴尬,但还是道:「儿子这不是怕您和母亲这几日就定下吗?舅母可就在这儿呢。」 白老爷依旧怀疑,「是这样吗?」 白大郎点头,不过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爹,舅舅家的几个表哥表弟一直无所事事,您还是让娘回去和舅舅说一声,他们也大了,也该放出去歷练一下了,总拘在家里,外头的许多事都不知道,性情也过于单纯了。」 白大郎说得隐晦,但他心里却知道,陈博那样根本就不是单纯,而是单蠢,像他弟弟那样的才是单纯呢。 白老爷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点了点头后就让他回去休息了,当然,是让下人扶着他回去的。 白二郎已经回到了他的书房,他正不安的摩挲着书本,半响,还是没忍住找白善和满宝商量,「你们说我把钱借给表哥怎么样?毕竟我答应了他的,出尔反尔总是不好。」 白善好笑,乐陶陶的问,「你不担心他还不上了?」 白二郎就嘆气道:「担心呀,可出尔反尔也不好,也怪我,那天晚上应承得太快,没有仔细的问一问。」 满宝从书本里抬起头来道:「想借就借吧,只要你不要再惴惴不安就好,从你回到书房到现在已经一刻多钟了,一直在搓书本,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我都怕你把书的封面给搓破了。」 白善点头,「心里过不去就借吧。」 白二郎的屁股却又跟黏在椅子上一样,想站起来又站不起来,「那我真借了呀,你们不再拦拦我吗?」 第1561页 白善和满宝:…… 白二郎都快哭出来了,「八百两呢,我真借了呀……」 满宝看到他的表情,直接趴在桌子上笑得起不来了,白善也笑出了泪花,乐道:「走吧,我陪你一块儿去,我教你怎么说,不用借八百两,就借二百两就行。」 白二郎歪头,「二百两?」 他有些意动,却还是踌躇,「会不会和答应他的差太多了,他会不会觉着我瞧不起他,还是生气?」 白善摇头道:「不会,我有办法让他不生气,还让他跟以前一样和你要好,一会儿你去了就听我说,然后你就只管低着头应是就行。」 满宝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抬起头来,抽出一张纸道:「放心吧,我们少借给他钱才是在帮他,二百两银子绝对够他开布庄了。他买不了大的铺子,肯定会买小的,再不行还可以租铺子,其实我觉得刚做生意,还是租比较好些。」 没有那个本钱就得省着来,她四哥刚到益州城的时候,有生意就接,没生意就到街上和那些苦力一起接跑腿扛包的活儿,不照样赚钱吗? 她觉得陈博太过好高骛远,说到底还是没吃过苦,没见过世面的原因。 白大郎也如此觉得,见白二郎如此不安,而失信又的确不好,所以才拉着白二郎去找陈博。 白大郎路上问他,「你的钱都在家里吗?」 「一半,还有些在京城。」 白善便点了点头,找到陈博道:「陈表哥,我们是来与你道歉的。」 陈博正在生气,闻言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白善拉了白二郎坐在陈博对面,嘆气道:「其实我们的小农庄没有挣那么多钱。」 陈博依旧不理他们。 白善继续道:「那农庄的收益是要三个人分的,也就是说,农庄挣了一千两,那二郎也只分得三百三十两而已。」 陈博这才皱眉转身看向他们。 白善见他愿意听了,连忙继续道:「而经营的花销也都是我们自己出的,包括给长工的钱,我们买种子、买农具、买耕牛的钱,这些总不能还让家里的大人给我们出吧?」 陈博这才问道:「这些东西很贵?」 「当然贵了,」白善道:「要是不贵,种地的农户何至于总也富裕不起来?不就是因为成本高,收益低吗?」 陈博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 白善道:「而我们去了益州城后花的一直是自己的钱,咳,你知道的,二郎花钱没个数,看见好玩的好吃的漂亮的都要买,所以……」 陈博蹙眉看向他们,「你们不会说不借钱给我是因为没钱吧?」 白善不好意思道:「有是有的,就是他夸大了而已,也是昨天晚上他刚下车有些晕,又听陈表哥你夸他,他一个没忍住就嘚瑟起来了,所以……」 第1330章 忽悠 白善细细地给陈博数了一下白二郎钱的去处,比如,「他以前在益州城的时候,花钱没个数儿,当时存的钱就去了不少,后来去京城就更过分了,你看到昨天我们骑回来的小马了吗?那都是我们在京城的马场里花了高价买的,还有我们的衣裳,配饰,这些都花销不少。」 陈博愣住,「不是说你们考进了国子监,姑父很高兴,放话说零用钱管够吗?」 别说白善了,就是白二郎都一脸的一言难尽。 这会儿白善更不心虚了,理直气壮的道:「陈表哥,你也不看这京城距离七里村有多远,堂伯给京城送钱,那都是三月一送,算准了的,他是说零用钱管够,但送的就这么多,你不就得在那个范围内管够的花吗?」 陈博:…… 这一点儿跟他外祖父太像了,陈博颇有同感的看向白二郎,表示理解。 「除了这些花销,还有请客吃饭,」白善嘆气道:「在京城,我们是乡下去的小子,要跟人交际,是不是得请客吃饭?」 陈博点头,没错,他去绵州时也是这样,尤其是有求于人的时候。 「所以我们的钱花的都有些快,算起来,二郎比我还节俭些呢,你看我,庄子的收益我们三人一人一份吧?我祖母给我的钱也不少,结果我买马的钱还是和他借的呢,现在也没还上……」白善一脸的不好意思,「所以陈表哥,他倒是有心想借你足额的钱,但也拿不出来……」 白善推了一把白二郎,「你快说,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吹牛了?」 白二郎:「……是。」 陈博一脸无言的看着白二郎。 白善轻咳一声道:「他素来煳涂,自己具体有多少钱都不算的,只知道每年庄子的收益都不少,加上堂伯给的钱也多,可昨天中午和陈表哥分开以后我们自己去数了数剩余的钱,咳,没多少了。」 他瞥了一眼白二郎道:「可他又不好意思说,所以……」 陈博一脸沉痛的拍着白二郎的肩膀道:「二郎,你没钱直接和我说呀,我们是表兄弟,难道我还能怪你啊?」 白善连忙道:「这不是怕在陈表哥面前丢脸吗?毕竟你难得有一次开口让他帮忙。」 白二郎迟疑的点头。 白善察觉到了,暗暗瞪了他一眼后继续一脸真诚的拉着陈博道:「不过我们算过了,他还剩下二百四十三两银子,我们打算过年的时候要买些东西孝敬先生,这或许要去一些钱,回京城后也要宴请同窗和朋友,一开始花销也可能大点儿,但留下四十两也差不多够了,毕竟堂伯那里还给了一些零用呢,实在不够到时候再想办法,所以剩下的二百零三两可以借给陈表哥,陈表哥,你不会嫌弃吧?」 第1562页 还有零有整的,陈博当然不会嫌弃了。 虽然与自己预期的相差太大,但他还是伸手拍了拍白二郎的肩膀,表示了理解,并表示他就借二百两就好。 白善和白二郎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表兄弟三个就友好的坐在一起聊起天来。 白善不动声色的和他道:「陈表哥,我看外头有很多人做生意一开始都是租铺子,这样银钱周转得比较快些,等挣了钱再换铺子就是,只要招牌不变,口碑又好,客人不会丢失的。」 白二郎连连点头,也刺探道:「所以表哥,你有没有想过租铺子?」 陈博皱眉思考起来。 白善点到即止,拉着白二郎起身道:「陈表哥,这做生意的事我们也不懂,既然你已经定了主意,不如找空可以问一问家里的管事,或者请教堂伯也可以,他们见识多,认识的人也多,说不定能给你一些帮助。」 白二郎点头,道:「表哥,那二百两回头我点出来,等你走了给你?」 陈博立即回神,揽住他的肩膀道:「不用,你现在给我就行,对了,大表哥知不知道你缺钱的事?」 白二郎眼角的余光瞥向白善,点头道:「知道。」 「那你能不能和大表哥借一些钱来给我?」 白二郎这会儿都不用看向白善,直接摇头,「我可不敢找我哥借,他知道我和你吹牛要借你八百两的事就把我骂了一通,而且他也没多少钱,他花销虽比我小,可手上却只有我爹给的零用,可存不下什么钱。」 陈博便嘆气,「没想到表哥比你还穷,姑父这样可不公平呀,怎么给你庄子,没有给表哥庄子呢?」 白二郎:…… 白善以一脸看白痴的目光看着陈博。 陈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蠢话,立即拍着白二郎的肩膀乐哈哈的打圆场道:「二郎你别介意啊,表哥这是秃噜了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白二郎唿出一口气后摇头道:「没事。」 他道:「那我回去给你拿银子了,你在这儿等我。」 他和白善走回自己的院子去,等左近没有下人了,白二郎才唿出一口气,摸了一下胸膛道:「真是奇怪,骗他我竟然一点儿也不愧疚。」 白善忍不住拍了一下他脑袋,「愧疚什么呀,赶紧数银子去。」 数银子这种事,尤其是数别人的银子,白善和满宝最喜欢了,于是齐齐跑到他的屋里帮他数钱。 一锭十两银子,一共要数出二十锭来。 因为从八十锭减少到了二十锭,白二郎不怎么心疼,数的还算爽快,数完以后放在一块布上,一会儿包了给他送去。 然后白二郎就沖白善伸手,「你欠我的钱呢?」 白善就拍了他的手心道:「急什么,等他走了就还给你,不然家里下人这么多,万一传到他儿子,你们关系再坏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好吧,等他走了再还。」白二郎盯着这二十锭银子问,「你们说,这二十锭会不会打水漂?」 「不会,」白善笑道:「八十锭有可能,毕竟数目不小,二十锭嘛,你舅母都能拿得出来,将来他就是全亏了,你外祖家也会替他还了这一笔的,总不能看着孙子坑外孙吧?」 白二郎就放心了。 第1331章 心疼 而此时,陈太太正拉着白太太再度提起两个孩子的婚事。 白太太虽然很意动,却还是没有一口应下,孩子的婚事是大事,丈夫和婆婆还没给准话呢,而且大郎刚回来就生病,她还没来得及问过他的意思。 和白二郎从小是在他们溺爱中长大的不一样,白大郎从小是白老爷带着的,稍大一些就送出去读书,后来更是为了他专门请了庄先生来教。 再大一些又送到县学,没过多久更是直接又从县学送到府学,也就白老爷因为常要出门,所以每个月都会去府学那里看他。 白太太是很少看到长子的,她心里既疼爱他,又有些生疏和敬畏。 和对白二郎不同,她可以抱着二郎殷殷叮嘱,也可以揪着二郎的耳朵训他,还可以搜了他房间里的银子代为保管; 可是对白大郎,她却做不来这些事,她更多的是和他有商有量的来。 他毕竟是长子,白太太一人是决定不了他的婚事的,所以她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却也打算晚上回去要和白老爷好好的商量一下了。 快要过年了,大嫂也不可能在这里住太久,她本来就是带着侄子和侄女过来看她的,再过两天也该回去了,所以这事要不要定下总得给人一个准话。 结果晚上回去,她才开了一个头白老爷就拒绝了。 白太太震惊,「先前和你提的时候,你不是没反对吗?」 「嗯,」白老爷应了一声后道:「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事,大郎以后是要出仕的,我们家在朝中没什么人脉,恐不能给他助力,所以我想给他娶个官宦家的淑女。」 白太太一听,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眼睛亮闪闪的问道:「有人选了?」 白老爷:…… 他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含煳道:「差不多了,还没定呢,等拿定了主意我再和你说,不过大舅兄这边还是回绝了吧。」 他道:「我们两家本来就有亲,结不结亲那边都是他外祖家,这岳父家还能比外祖家亲吗?」 第1563页 白老爷一脸正直,「所以没必要亲上做亲。」 白太太点了点头,却也为难,「那怎么回绝呀,大嫂提了两次了,我前两次都没回绝。」 白老爷想了想后道:「你就说你上道观去算过了,大郎不宜早婚,还得再等两年呢,总不好让我们这边耽误了孩子。」 白太太:「那我明天还得上道观一趟了?」 「去吧,去吧,」白老爷道:「还可以带大嫂上去走走,正好,大郎病了,你给他捐些香油钱,让天尊老爷保佑他早些痊癒。」 「也是,」白太太一脸深沉,「这孩子一回家就病成这样,别是在路上招了什么鬼祟吧?」 白老爷没想到妻子的发散力这么强,他直接躺到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别乱说。」 「还不语怪力乱神,那你让我去拜天尊老爷算怎么回事?」 白老爷一想还真是,他怎么没把这两件事算在一起呢? 他揉了揉额头道:「对,你说的都对,就照着你说的办吧。」 白家的这件事就这么了了,老周家的事却才起来。 满宝躲在白家吃了午食,过了下午茶,连晚食都是在白家吃的。 吃完晚食四人还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满宝这才给白大郎扎了今天的最后一遍针,开了药后方依依不捨的回家去了。 一回家就被老周头和钱氏提熘到了正房里坦白从宽了。 老周头下午从里长家里回来知道了这绸缎的价值后就一直想要三丫去白家把满宝叫回来问话。 结果钱氏愣是把人拦住了,一定要等满宝她自己回来,结果这一等,天都快要黑了。 老周头瞪着眼睛坐在床上,「你真是,越来越不着家了,这天要是不黑,你是不是还打算在白家过夜呀?」 钱氏拍了他一下,「你小声些,这话好听吗?」 老周头瞬间就收了声儿。 满宝一边给他倒水喝,一边道:「爹,你这话是矛盾的,天不黑,又怎么会过夜呢?」 钱氏也瞪满宝,「你少插科打诨,你爹不揍你,小心我揍你。」 满宝就缩了脖子,她还真怕她娘。 老周头哼哼了一声,问道:「我问你,这绸缎值多少钱一匹?」 满宝道:「给爹和娘的都是宫里给的,卖出去的话,五六十两一匹吧,可要是想买,估计得一二百两,还不一定能买的着。」 老周头就捂住胸口道:「太黑心了,这做买卖的心怎么这么黑,这一进一出就白赚这么多钱了?」 满宝点头。 「那咱就不能直接卖给那些要买的人?」 满宝嘆息的摇头,「我们试过了,那些人不信呀,信了的,不买呀。」 老周头:「……为啥?」 「不信的人想买,可他们只从那些大布庄里买,我们说破天去他们也不信;信了的呢,家里也不缺这些布料,就是缺,他们也不从我手上买。」 这下连钱氏都不懂了,和老周头一起问道:「为啥?」 满宝一言难尽的道:「因为那料子是有数的,宫里赏赐给我的料子,在一些人家的后宅不是秘密,若和我买了去做衣裳,她们出去赴宴可能反而会遭人笑话,而且卖御赐之物好像不太好……」 满宝小声道:「我和白善查过律书,上面并没有明文禁制卖御赐之物,可似乎又有这样的规矩,买卖御赐之物是犯法的。要是有人告官,就算不被打,申饬一番是肯定的……」 所以她和二丫才觉得风险太大,收益又太小,没必要为了一堆布料操这么多心,所以才放着的。 反正这些布料能当钱用,在京城,因为它是御赐之物有许多限制,那以后带出京城去用不就是了? 出了京城,谁知道她周满是谁,谁又知道她手上的东西是御赐之物呢? 只说是和贡品一样好的绫罗绸缎不就行了? 老周头松了一口气,也用手背摸了摸那绸缎,然后庆幸道:「幸亏我昨天没来得及和你娘说把布裁出来做新衣,不然这一二百两就毁了。」 他强调道:「一二百两呢!」 第1332章 勉强同意 满宝:「……没有这么多,人家买,最多给个百八十两。」 「那也贵,一个宅子呢,你穿在身上不嫌重呀?」老周头和钱氏道:「收起来,以后找机会换成钱。」 这么重的衣服穿在身上,他怕把嵴骨给压弯了。 满宝:……她不乐意说出布匹的价钱就是怕这种情况。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道:「爹,大丫的婚期定了吗?」 「定了,大年二十九的喜宴,第二天就过年,她进门能歇上两月才开始农忙。」 钱氏这才想起来问,「怎么定了这个日子?」 「那没办法,除了二十九,就只有正月初十的日子好了,」老周头理直气壮的道:「年后才娶亲,省了他们回家过年的一次礼,像什么话?而且进门太晚,离着农忙近,对孩子不好。」 钱氏:……你就是心疼那一次礼吧? 满宝却喜滋滋的又给她爹倒了一杯水,然后贊道:「这个日子好,成亲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正好一家团圆,多喜庆呀。」 老周头瞬间笑眯了眼,「是吧,满宝都说好,我就是觉着这个日子喜庆才选的。」 第1564页 满宝趁机道:「爹,那你有没有和媒人说定嫁妆?我想把县城里的那个铺子给大丫做陪嫁。」 老周头直接把嘴里的水给喷了,「你说什么?」 满宝跳到一边避开了,扯起自己的袖子给他擦脸上的水,「爹,那铺子不就是一匹布的事吗?我都已经给大丫两匹布了,还在乎多送一匹吗?」 老周头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绸缎,竟然觉得她说的有点儿道理。 他立即摇头甩掉脑海中的想法,对满宝瞪眼道:「不行,这布料放着不能生钱,可铺子却是可以生钱的,你知道每个月那铺子的收益有多少吗?」 老周头道:「比我们在地里干活儿可强多了。」 满宝便笑道:「这个您放心,我都和大嫂说过了,这铺子虽然给大丫做陪嫁,但还是大嫂在做,每个月依旧要交一份到公中的。其实就是铺子记在大丫名下而已。」 老周头才不信她呢,但他也知道,论口才他比不过她,于是干脆把头扭到一边去,拒绝再听她说话,「反正我不管,当初这铺子是你买的,你嫂子记在了你名下,说好了等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做陪嫁的。」 「可爹,我现在这么厉害,能挣很多钱了,又不在县城里,要这铺子没多大用处呀。」 「你以后总要回家的吧?」老周头这才想起这事来,「对了,今日光顾着去大梨村了,你这两日净往外面跑,我倒忘了问你,你年后还要再去京城?」 满宝:「……爹,六哥他们还在京城呢,我们要丢他们在京城吗?」 老周头就摸着烟枪沉思起来,道:「当初我也不知道那事要怎么解决,你们说要去京城,我稀里煳涂的就让你们去了,你们说要买铺子,那也就买了,可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京城距离七里村还是太远了,来回一趟得要十几二十天呢,你小叔……你亲爹的冤屈既然已经平了,那还是回家里来吧。」 他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有本事,回村里没有施展的地方,但可以去益州,去绵州呀,那儿也大,也富贵,而且离家还近,咋样?」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爹,我现在接了给皇后和太子治病的活儿,说好了请一月的假的,我要是不回去,太子是会杀人的,还牵连家里的那种。」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这才想起来,「对,你给太子和皇后治病来着,这些绸缎就是治病得的赏。」 他愁起来,「京城那么大,就没一个大夫能接你的手?」 「我会他们不会的东西。」 老周头就看着满宝嘆气,「我闺女现在都这么厉害了。」 「好了,说着说着你又念叨着让孩子回来的话,这半年你都念叨多少次了?」钱氏道:「孩子出息是好事,你还真想他们一辈子都跟你似的缩在这村子里?」 「缩在这村子里有什么不好的?你没听老五说的那什么什么爹娘在,不远游的话吗?」 「他那不是想爹娘,他那是想媳妇!」钱氏戳破他的幻想,道:「而且,不远游爹娘就过得好吗?你一辈子倒没去过太远的地方,结果爹娘过得好吗?劳累了一辈子,福还没享呢就没了。」 钱氏道:「可你现在,你想穿棉衣有棉衣,想穿绸衣也做得,隔三差五的有顿肉吃,这些都是哪儿来的?光靠种家里的那些地能有吗?」 「怎么没有,麦种就是地里种出来的。」 「要是没有满宝和老四,那不是麦种,只是麦子!」钱氏道:「卖出去也是最多也就三十来文一斗,也就让家里饿不死,又存下些药钱而已,能抵什么用?」 老周头便不说话了。 满宝乖巧的坐在凳子上等父母吵完,现在见他们吵完了便抬头叫了一声,「爹——」 老周头背过身去不理她。 钱氏就做主道:「让大丫拿出一匹彩绢来,那铺子就记在她名下去,回头我们和媒人说一声,既然我们陪嫁了铺子,那郑家就得他们小夫妻俩在县城买个宅子,到时候给他们夫妻两个住。」 老周头这才迴转过身来,皱眉道:「真给呀。」 钱氏就横了他一眼道:「换你一匹彩绢了。」 可那彩绢也是满宝给的。 话在老周头舌尖绕了一圈儿,他到底没说出来,只是沉吟了一下后道:「也行,大丫这两年也很少下地干活儿了,孙女婿在县城读书,留她一个人在村里也不好,年轻夫妻还是要多相处才是。」 见他转过弯儿来了,钱氏这才满意,给了他一个笑脸,「也没几天时间了,明天让老大去找一下媒人,把这事给定下来。」 老周头点头,想想还是有些心痛,他嘆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床上的绸缎道:「要是能拿去换一间铺子就好了。」 满宝心想:谁那么傻会用一间铺子换一匹布呀? 县城里可没有这样败家子的人。 不过她嘴上安慰的是,「爹,家里也就大嫂能开铺子,你再换一间来也没人会经营呀。」 老周头便转变成了对几个儿媳妇的不满,「也真是怪了,五个儿媳妇,她们看着也都挺机灵的,怎么饭菜就是做不出来老大媳妇的味儿呢?」 不然家里也可以在县城多开几间铺子了。 第1333章 说定 连老爹都同意把铺子给闺女做嫁妆了,周大郎自然更没意见了,所以第二天他抱了一匹彩绢给老周头,转身就出去找媒人了。 第1565页 十里八村,别说镇上,就是县里都很少有人家嫁闺女会陪送一间铺子的,所以媒婆一听周大郎的话,早食一吃完就去了大梨村找关里长。 关家也没分家,这个时代,只要不是有仇,一家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不然不会分家的。 豪富和权贵之家是弱的要依附强的,强的需要用弱的,所以不分。 而普通人家更分不起了,分家之后的劳役和赋太过沉重了。 所以劝人分家,天打雷噼。 里长家虽然是里长,但也要服劳役的,赋也不能少,所以他们家也不分,没见老周家六个儿子挤在两个院里也不分吗? 他才两个儿子,更不急了。 所以媒婆一来,关家人都在家。 快过年了,大冬日的不在家他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一听说老周家会把县城里的铺子给周立信陪嫁,关家人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特别是大房,目光炯炯的看向关里长。 关里长就问媒婆,「不知道周家那边对聘礼有什么要求?」 媒婆就笑道:「这聘礼只要照着规矩来就行,老周家的意思,这些东西以后都是要给两个孩子过日子,只是以后大公子要去县城读书,周家的大姑娘也要去经营铺子,小夫妻两个都在县城了,总不好一个住在铺子里,一个住在学里不是?」 关里长思索着点头。 媒婆笑道:「所以老周家的意思是,你们这边要是能给孩子们在县城买个宅子就好了,这样大公子读书也有人照顾,铺子那边也不耽误。」 她意有所指的道:「里长老爷,两个孩子年纪也都不小了,这成亲以后总不能常分开,还是生了孩子后安稳些。」 关大郎夫妇觉得媒婆说得对,一起焦急的看向关里长。 关二郎媳妇却拧了一下关二郎。 关里长沉吟片刻后点头道:「这话也不错,不知道周家对这宅子有什么要求吗?」 关二郎忍不住道:「爹,这县城的宅子,就算只有一小进那也得七八十两上了吧?」 就算他们家家境不错,但娶一个媳妇也去十两上下了,再买一个宅子,那花销也太大了。 关里长自然也知道大,但老周家连铺子都肯陪嫁了,他总不能让长孙在那边丢脸。 他瞥了二儿子一眼,然后对媒婆道:「还请您帮忙问一问,周家对这宅子有什么要求。」 媒婆立即笑道:「老周家说了,只是一个住的地方,在县里就行,主要是方便两个孩子,不论大小,所以关家自己拿主意就好。」 她笑道:「我来前仔细的问过了,他们家那铺子一月的收益可不少,主要仰仗的是周大郎媳妇的收益,陪嫁以后,这铺子还是她们母女经营,所以不用担心生意。」 别说关家二房,就是大房都忍不住想,那这铺子到底还是不是陪嫁,还给娘家人经营算怎么回事? 媒婆不急不缓的轻声道:「里长老爷见多识广,应该是知道的,这做饭馆的,主要看的就是掌勺人的手艺,听说他们家的这饭馆才在县城里开了两三年,已经比一些经年的老馆子生意还好了。」 关里长显然是知道这一点儿的,甚至还去饭馆吃过,他露出笑容道:「他们家的菜色好,亲家母的手艺的确不错。」 媒婆就笑道:「可不是吗,所以有周大郎媳妇在,这馆子怎么也是亏不了本的,以后该周家大姑娘的收益她自己收着,可她和大公子是夫妻,一家子夫妻哪儿还分彼此?大公子在城里吃的用的,她也能帮衬一二不是?」 关家人都思索了起来。 读书是最费钱的,关里长不敢说全都一碗水端平,但三个孙子的确都在读书,只是两个小一些的孙子似乎已经展现了他们在耕种上的天赋,别说关里长,就是他们的父母也已经有些放弃,打算全力供关咏读书。 书籍、笔墨、纸张这些是最费钱的,还不算入求学的各种周边花销,如果有周立信的嫁妆做底,从旁帮衬一些,那家里会轻松许多。 这下关二郎夫妇也没意见了,虽然七八十两买个宅子的花销也挺高的。 关里长想的却更多,周家现在连铺子都能拿出来陪嫁了,看来,这次周满从京城回来果然带回来了很多东西。 不然,以周金那抠门的性子,怎么可能捨得陪嫁一间铺子? 不过,他看中的不是周满带回来的东西,他看中的是挣回这些东西的人和能力。 那周满才多大? 跟着她出去的周四郎几个才多大? 未来还长着呢,而大孙媳妇有这样的叔叔和姑姑,以后遇到难处,总会关照的。 里长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很友好的把媒人送出去,转身就把大儿子叫来,道:「你明日进一趟城里,去找牙人看一看房子,不用买太大,就买个一进带个小院儿的,最后里面有井,以后他们小夫妻两个也就不用买水了。」 又道:「选个离县学不远的,这样阿咏去上学也方便,我记着他们家的铺子离县学也不是很远,大孙媳妇从那里去铺子也方便。」 当然不远了,罗江县就那么大,一条大街到底,半小时就能转完,最远能远到哪儿去? 不过关大郎还是很高兴的应下了,买宅置地毕竟是大事。 「爹,这宅子什么时候买下?」 第1566页 「不急,我们家又不会出尔反尔,这宅子买了要住许久的,所以要细细地选,先选下,等过了年再买也行。」他道:「阿咏年后才去县学读书呢,不着急。」 可关大郎怕他爹反悔,想早点定下,最好是在孙媳妇进门前定下,这样看着也更有诚意不是? 里长做事却稳重惯了,一切都慢吞吞的,这会子也是一样。 不过周家做事却不慢,媒人这边给了准信,周大郎和周二郎便找了一个时间,趁着衙门还没关门过年去把铺子给改到了大丫名下。 第1334章 夫妻闲话 这一改,老周家人就全都知道了,几个孩子没什么感觉,但冯氏几个却是羡慕不已。 尤其是冯氏,老周家除了大丫,就只有她生了两个闺女了。 所以周二郎刚躺下,她就把他拉起来,低声问道:「爹怎么就答应把铺子给大丫了?」 周二郎不在意的道:「满宝去说的,怎么了?」 冯氏酸得不行,无意识的揪着他的头髮道:「不是说要留给满宝做嫁妆吗?」 「满宝说了,她用不着这铺子,她也不缺这钱,」周二郎把头髮从她手里拔出来,躺下道:「行了,快睡吧,明天还得去菜地除草呢,老五得去县城托人打听老四的事儿,看他什么时候回来过年。」 冯氏又把他拉起来,继续缠着这事,「就算满宝不缺,那不是还有大头和三头吗?大嫂也真是的,把铺子给儿子也好呀,怎么给闺女带走了?」 周二郎就知道不说清楚今晚就没法睡了,他坐起来道:「你管大哥大嫂给谁呢,反正给谁也给不到二头身上,那给大丫还是给大头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给大头,那铺子就还在我们家手里,总是一项进益不是?」 「放心吧,就是给了大丫,那也是大嫂掌勺,大丫那手艺……」周二郎顿了顿后道:「像大哥,我估摸着没有十来年是学不好的,所以馆子里要用的菜蔬还是家里出,粮食、豆子这些也都是从家里这边买的,到时候还是照着老规矩交一部分给公中,剩下的才是大嫂和大丫的。」 冯氏一听,放开他了,但还是羡慕不已,「就不知道二丫出嫁的时候家里能不能也陪送一间铺子……」 「你别想了,家里就一个铺子,而且真买了铺子,你捨得给二丫陪嫁吗?」周二郎戳破她的幻想,然后道:「对了,三丫的彩绢你给她还回去,那孩子昨儿找到我的时候都快要哭了。」 冯氏:「……我那是怕她糟蹋了好东西,特意给她收着的,等她出嫁了自会给她。」 周二郎:「她也不小了,东西可以自己收着,大丫一出嫁,二丫又在京城,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姑娘了,你没看见爹对家里的两个丫头都和蔼了不少吗?」 冯氏揪着他的头髮道:「我也没说昧下她的东西不给,每年她穿的衣裳,鞋子,还有去学堂的束脩,要买的书和笔墨纸不都是我们花钱的?」 说到这里冯氏就心疼,「她一个丫头花的钱比她哥可多太多了,当年她哥读书的书是小姑抄回来的,用的笔墨是小姑剩下的,用的纸也是小姑给的,还有的就是自己出钱买,我们就用给束脩,可到她的时候,你看她一年花了多少银子?」 周二郎就道:「那会儿不是有满宝带着他们挣钱吗?三丫他们现在没人带着,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你让他们怎么买?」 「其实我觉得她读了两三年的书尽够了,还是应该送到大嫂身边去学一学厨艺,要是能和老六一样学会做饭的本事,那将来开间铺子也能帮衬家里不是?」 见周二郎又躺下了,她便又把他拽起来,捶了他一把道:「我问你话呢,你看二丫,出去以后就不知道回来了,满宝说她挣了不少钱,可也没见她拿回来孝敬我们呀,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周二郎便又只能老实的坐着,他压低了声音和她讲道理,「你看满宝就知道了,你说女孩子读书有没有用?咱现在身强力壮的,也没需要到孩子孝敬的时候呀。」 他道:「二丫没把钱拿回来,那二头也没有呀,对了,那小子还回来了呢,结果过家门而不如,连闺女都不如呢。」 冯氏就掐他耳朵,「哪儿就过家门了,他们才到绵州就转道儿了。」 周二郎并不怕她掐,反正她掐的又不痛。 「可是总读书也不行啊,还是得学手艺,」冯氏很坚持,「这女孩儿不比男孩儿,立学读书读多了还能考官什么的,她怎么办?」 「二丫好歹算帐厉害,在外头学做帐房,将来也有个活计,可三丫读书出来将来能干啥?」冯氏道:「要么,她跟大嫂一样,有一手好厨艺;要么,她跟她姐一样,会做帐;不然就得跟她小姑一样会医术,不然,她读再多的书将来嫁了人也得种地纺织,那还不如不读书呢。」 周二郎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道:「行,改明儿我有空了就问问她将来想干啥,不过你先把彩绢还给她,别人都有呢,只有她没有。」 冯氏:……这事儿怎么还没过去? 她道:「四头他们也没有啊。」 「那是男娃,能跟女娃比吗?」 冯氏也躺下了,拉了被子盖住头,当没听见。 周二郎就推了推她,「我和你说话呢。」 第1567页 冯氏发出鼾声,表示自己睡着了。 周二郎:…… 第二天,满宝一大早的便进了母亲的房间,蹲在一个大瓮前和她一起从里面往外摸鸡蛋,一边摸一边数。 钱氏在篮子里放了一层米,将摸出来的鸡蛋放进去,再倒一层米,再放一层鸡蛋,足足放了二十个后才提了篮子出去。 小钱氏接住篮子,钱氏就对家里的人问,「我们要上道观去拜天尊,你们谁去?」 孩子们都兴奋的举手表示要去,周大郎就道:「娘,让三郎送你们去吧,我和老二去整一整菜地。」 钱氏点头,让周三郎去套牛车,这才问几个儿媳妇,「你们要不要去拜一拜?」 她们也很意动,尤其是方氏和陆氏,她们家就在大梨村,去道观还能顺道回一趟娘家,于是大家都点头同意了。 满宝已经熘回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三本书,她用布包了拿过来交给她娘带着,「这是我在京城买的书,给道和的,娘,你先帮我拿着。」 钱氏接过,「你不去吗?」 「我去找白善他们一起走,顺便看一下白大哥。」 钱氏便收好了书道:「那你快一些,最好和我们一起进殿,我还要领着你去给主持见礼呢。」 满宝应下了,拔腿就往白家跑去。 第1335章 风气 白善和白二郎正带着白大郎躲在书房里,满宝跑过来找他们,见他们连出门的衣服都没换,不由生气,「说好了今天去道观的,你们怎么没动静?」 平常都该他们去她家那里接她,或是在村口汇合的。 白二郎嘘了一声,白善压低了声音道:「今天陈表哥一家离开,我们在这儿躲一躲。」 满宝不解,「躲什么?」 白大郎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白善解释道:「昨天堂伯母和陈太太去道观了,然后回绝了陈家的亲事,今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正撞上陈表姐他们在前院,陈表姐的眼睛都红了。」 白大郎就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要谨言慎行。 满宝道:「你们别躲了,我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前院有车,他们肯定都走了,我娘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也赶紧的吧。」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才起身,白二郎邀请白大郎,「大哥,你也去拜一拜天尊老爷吧。」 白大郎就摸着肚子迟疑起来。 满宝道:「白大哥,你就别去了,外面挺冷的,要是不小心受寒就不好了。对了,我摸摸你的脉吧。」 白大郎伸手,满宝摸了一会儿脉,又看了一下他的舌苔和脸色,点头道:「好了许多了,等我从道观回来再给你扎针,记得不要乱吃东西,还是只能吃白粥……」 白大郎听着照旧的医嘱,点头应下,结果他才点了一下头,满宝就拉着白善和白二郎往外跑了。 「快点儿,快点儿,一会儿追不上我娘他们了。」 白善道:「我让大吉赶着马车去,这样快。」 三人轻车简从,速度的确要快很多,他们在山脚下追上了钱氏等人,这才拎着各自的东西跳下车步行上山。 和他们一样来道观的上香的人不少,毕竟快要过年了,大家在家闲着,为了求来年的好运势,都会来道观走一走,拜一拜。 白善他们决定直接捐钱,所以没有带东西,但走在他们身边的村民们大多和钱氏一样拿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谷子、麦子或其他的东西。 但像钱氏这样装了满满一篮子米和鸡蛋的没几个,在这十里八村,这份礼可算得上是厚礼了。 他们熟门熟路的先到大殿拜过天尊老爷,这才提着东西去找守才道长,道虚正跟在守才道长身边招待前来礼拜和问签的居士。 看到满宝和白善三人,他便避着守才道长悄悄的沖他们眨了眨眼。 守才道长迎上钱氏,看到她篮子里的东西,他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高兴的接过东西交给道虚,然后就和钱氏交谈起来。 钱氏主要是想问一下家里明年的运势,还有她小儿子、大孙女的婚事。 守才道长要接待别的客人,知道钱氏和守清观主熟,便给她指了路,让她到后面找守清观主。 钱氏便拉上小钱氏和大丫去摇签文,拿了以后才往后面去,让其他人自去玩去。 满宝很少摇签,钱氏也轻易不让她摇签,她好奇大丫的签文,于是跟着走,白善和白二郎则跟在满宝身后,大家一块儿往后面去了。 守清道长在后头接待几个比较重要的客人,都是和钱氏一样,给道观的礼都比较丰厚,或是道观熟客的居士。 钱氏和他们也熟,一进门便先打招唿,问起好来,然后边唠家常边在一旁等着前面的人问好签文他们再上前。 道和跟在守清观主身后给几人倒茶,这茶是他们山上自己种的茶树,有点儿苦,但炒好以后泡了又有一种别致的清香味儿,道和挺喜欢的,就常给观里的人和前来的客人们泡茶。 但大家一点儿也不喜欢喝这苦茶,不仅是客人们,守清观主也不太喜欢,不过道和就是不泡别的茶,他说得口渴了还是得喝。 看到满宝和白善三人,道和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拎着茶壶出门,还叫上了他们。 院子里也有石桌和石凳,不过大冷天的没人在外头坐就是了。 道和放下茶壶,进屋里去拿出一套茶杯来,又给拿了四个蒲团放在石凳上,「太冷了,你们垫着坐。」 第1568页 他给他们倒了茶,白善三人喝了一口,齐齐皱起了脸,「味儿倒是好闻,但还是和以前一样苦。」 道和笑道:「你们仔细品,苦后是不是有回甘?」 白善仔细品了品后道:「很浅。」 道和便笑:「妙的就是这浅了。」 他仔细地看了看三人后笑道:「还未恭喜你们,得偿所愿了。」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问道:「你都知道了?」 道和笑着颔首,「这十里八村的恐怕都知道了,地方就这么小,那京城的官儿来的时候正碰上要种冬小麦,大家来来往往的,你家还摆了宴席请村里人吃饭,没两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山村闭塞,外面的消息很少能听到,里面的消息也很少能传出去,人们要是齐心瞒一件事容易,但想要传播一件事却也不难。 尤其这十里八村都连着,相聚都不远,还联络有亲,这样的大事,还是喜事,还有那么大的话题性的事儿能不知道吗? 道和道:「现在大家私底下都悄悄地说,你就是天尊座下的仙子转世,你父母前世有德,今生才有福气生了你,将来等你渡劫归位,你父母说不定也能成仙呢,不然,这世上像他们这样的义士可不多,连七里村的人都标为义士。」 他笑道:「他们为你父母隐瞒旧事,护佑你长大可不容易,所以现在七里村的高义私底下传得很盛,听说现在七里村的人说亲都要比别的村要容易许多。」 三人:…… 白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都已经能影响全村的婚嫁了?」 道和点头,「这是自然,你们七里村的风气好,大家自然更愿意与村里的人结亲。」 白二郎问道:「他们不嫌弃我们村太靠里,太偏,太山了?」 道和乐,「不嫌弃。」 白二郎就拍桌子道:「我爹果然慧眼识地,当年这么多好东西一眼挑中了七里村居住。」 白善:「……堂伯挑中七里村那块地不是因为那里依山傍水风水好吗?」 第1336章 你信吗 四人说得热闹,道虚从前殿跑过来,高兴的和满宝三人打了一个招唿后抓起道和面前的茶就喝了一口。 他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倒也不在意,放下后道:「我说得嗓子都快要冒烟了,师兄你在这儿怎么这么悠闲?」 道和道:「我和师父话少。」 道虚「切」了一声,然后就高兴的看向满宝三人,「京城好玩吗?」 满宝点头,「还不错。」 道虚就羡慕不已,「我要是也能去京城就好了。」 道和道:「观里没钱。」 出远门的花销可不少,不是谁都可以出去的。 白善却道:「你要想去可以和我们一起启程,我们有车马,路上也有个照应,但你想好到了京城后要去哪儿吗?」 道虚一愣道:「我就是说说,并不是就要去的。」 道和也替他拒绝,「等他学好了本事自然可以出去,现在他就是想去,师父们也是不让的。」 说起这个,满宝进去找钱氏拿了包好的书给道和,「这是你先前要找的书,我们在京城的书铺里找到的。」 道和接过,打开看了看后问道:「多少钱?」 满宝倒也没说不要,直接报价,「二两二钱。」 道和点了点头,拿了书后起身回屋去给她拿钱。 道虚在一旁目瞪口呆,「什么书这么贵?都快近八钱一本了。」 白善道:「一本《庄子》的解析,一本《易经》的注析,还有一篇《天人感应篇》,这还是手抄本,我们在一堆旧书里找到的,若是买刊印的雕版,一本《庄子》解析就要二两银子了。」 所以说书贵呢,两本书就能换一头牛了。 尤其是这种不太畅销的书籍,因为一版的成本过高,售价通常也比较高,像常用的一些书籍就比较便宜了。 比如《庄子》的雕版就只需九钱一本,可各种解析版本,因为译註的人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有些译註甚至是孤本和藏本,只待在一些世家的藏书楼里,甚至都看不到。 白善他们给道和找到的两本译註都还在市面上流通,所以不太贵,有些译註孤本有可能卖出上千两的。 一本书就能在京城换一个宅子的那一种。 道和将银子给满宝,道虚看了以后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道:「师兄,你还有钱吗?」 道和摇头,「没有了。」 他瞥了一眼道虚,道:「你也别总是拿钱去买吃的,也存一些,将来就是买笔墨也不至于都要伸手和师父们要。」 道虚就转着眼珠子看向满宝,嘿嘿一笑道:「满宝,你最近可有什么神异之事吗?我听县城里的一些富贵人家说,你还给皇宫里的贵人看病呢,是不是真的?」 白善皱眉,挡在满宝前先开口道:「你想干嘛?」 道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笑道:「你们别理他,他现在就喜欢弄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道虚不以为然,道:「我和满宝这是互相成全,师兄,守才师叔都说了,我们修道既是成全自己,也是成全别人,更是成全世间万物。」 他指了满宝道:「外头的人觉着她是仙子转世,对她,对他们家人都有好处,对我们道观也有好处,这不就是既成全了别人,也成全了我们,更成全了外头的居士吗?」 第1569页 满宝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这和我什么相干?」 「怎么不相干?」道虚连忙道:「你不知道,自从你仙子转世的名声传开后我们道观的香火就旺盛了许多吗?」 满宝点头,这个她知道呀,可那不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吗? 「自从你亲生父亲的事迹传扬开,我们道观的香火就更盛了,甚至还传到了邻县,还有大老爷出了钱想认捐一尊天尊像呢……」 满宝三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种一听就是慌的话为什么有钱人还会相信? 白善却仔细的思索了起来,其实满宝传出仙子转世的名声也没什么不好的,她身边可是跟着周小叔的。 算起来,这事传扬起来还是因为钱大娘呢。 白善目光流转,沉思起来,看来周家的人对满宝身上的异事也不是全然不知。 他抬头看向道虚,又看了一下道和,笑问,「你们两个不信满宝是仙子转世?」 道和与道虚:…… 他们两个都比满宝大三岁,都是师父们从外头捡回来养的。 说起来,他们两个认识满宝的时间比白善还长呢,她还没会走路的时候钱氏就抱着她上来拜过老君,还请他们师父帮忙看过病,也在他们观里求过符。 所以,谁还不知道谁啊,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谁信她是仙子转世? 最主要的是,他们俩是干嘛的? 他们自己就是道士好不好,就算真是转世,那也是他们转呀,周满哪儿看着像是入道仙子的样子? 道虚被噎住,一时没话说,道和则是静了一下后笑看向白二郎,问道:「白诚,你信周满是仙子转世吗?」 白二郎就看了满宝一样,颇有些嫌弃的摇头,「我承认她比我聪明,但不可能是仙子。」 他指了白善道:「如果她是仙子,那和她一样聪明的白善岂不就是仙童?京城里还有好些和他们一样聪明的人呢,都是仙子仙童转世,那天上的神仙转世的也太多了吧?」 道和便笑看向白善,这就是他们的感受了。 满宝嘟囔道:「我也没说我是仙子转世呀。」 白善就对道虚道:「你看,连你自己都不信,如何能让外头的人相信满宝是仙子转世,相信你们道观有大功德,可以代老君照拂下凡的仙子呢?」 他道:「你想藉此来赚钱,难!」 满宝吓唬他,「小心最后穿帮,你被人揍。」 「你被揍也就算了,可别连累满宝。」白善严肃的道:「你要想人相信满宝就是仙子转世,首先你自己得相信,你看守清观主,他就很相信满宝是仙子转世。」 道虚听得一愣一愣的,「我,我就是想赚点儿零花钱而已。」 道观的收入来源就那么几项,而他们这个观更有限,因为十里八村都很穷,以前除了大家上来礼拜时送一些吃的,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靠给人做法事赚一些钱,自己都还要耕种的。 第1337章 朋友 为什么大家都要赶在农忙前、节时、农闲时上山礼拜? 因为不仅村民们要耕种,道士们也是要耕种的,双方都没时间啊。 以前附近村子的村民们都穷,所以上山来礼拜时很少带东西的,最多带几把青菜。 可守清观主他们自己都种菜,他们根本不稀罕村民们送的菜,不过,这也是他们对老君的敬意,大家还是收了的,自己吃不完就晒干了做干菜吧。 那个时候道和道虚两个比满宝还穷呢,因为满宝还有过年存下的压岁钱,还能时不时的吃一块糖,他们两个却是只勉强吃饱而已。 不过自从满宝是仙子转世的事传开后,大家都觉得老君认了这个道观的道场,哪怕为了偶尔庇佑一下转世的仙子,老君也会时不时的回来看一眼不是? 于是先是附近的村民很喜欢来礼拜,然后就是镇上和县里的人也会过来凑热闹,到现在,连邻县的人都会大老远的跑过来礼拜了。 道观的香火旺盛,守清观主得到了不少善资,简单的修缮了一下后院,可以留两个客院了,便是居士们大老远的来也能暂且借住在道观。 连带着大梨村都热闹了许多。 本来山下大梨村只有到集市时才有人,现在却是不一定了,碰上外头来的人多,附近的村民便会临时往外摆一些鸡蛋、菜蔬之类的贩卖。 来此的客人有时候不能一天之内赶回,又不能在道观住下,便会在大梨村住下,吃住都是要钱的。 道和道虚给客人们端茶送水,或是介绍住处,总能得到些赏钱。 道和道虚的钱就是这么攒下来的,不过俩人对于钱财的处置却是完全反着来。 道虚的钱多半是买了吃的和穿的,道和则是穿着买了书和笔墨纸。 目前,道和的理想就是学成,以后像他师父师叔们一样给人解签讲经,开解心事,这得到的香油钱可比赏钱多多了。 道虚却觉得来礼拜的居士们很喜欢听类似于满宝这样的神话故事,有时候他说得好了,那钱都是一串一串的给。 他觉得师父让背的那些经义都太难了,签文也不好解,还得算一大堆东西,算来算去,还是给人讲故事挣钱最容易。 但如果让他相信满宝是仙子转世…… 他低头去看满宝,正好满宝也抬头看他,俩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拒绝道:「算了吧,我怕天尊老爷晚上来梦里找我。」 第1570页 道和失笑,摇了摇头后对满宝道:「那你真的有给皇宫里的贵人看病?」 满宝点头,「我在给皇后和太子看病,不过贵人们的事不能往外说。所以你们还是别想着用这个挣钱了。」 道和惊诧,「你的医术已经厉害到这个地步了吗?」 满宝自傲起来,「也还好,还有许多比不是京里的老大夫和宫里的太医,但有些方面也不差,我现在都已经可以带徒弟了。」 道和就沉吟道:「我原先还想与你请教一下医术的。」 他道:「最近师父开始教我辨草药之阴阳,君臣,还传了我几个方子,以后要给上来求药的信众看病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点拨一下我,是否犯了忌讳。」 一般学道的都会些医术,倒不是为了做医者,而是道法自然,他们追求事物的本质就是要研究一下身体的。 当然,目前守清观主他们没想这些,他们想的是,学些方子也能救人,以前道观香火不旺的时候就是靠采一些药材,送给前来求药的信徒维持着的。 满宝小时候也吃过守清观主送的药,她娘也吃过,她当然知道这一点儿,她笑道:「这个犯什么忌讳?」 她想了想后道:「你想学,回头我把我正在编的一册医书送你,上头记了许多脉案和用药的方子,你看了若不解,可以写信问我。」 满宝道:「白老爷每三个月都要往京城送东西,除此外,平时还偶有书信来往,你写了信可以让人送到我家去,让我家里人交给白老爷,他们要往京城送东西的时候会夹带上的。」 道和笑开,眼睛亮晶晶的道:「多谢你。」 满宝也笑得眉眼弯弯的,「不谢。」 白善则问她,「你把册子给了他,那回京你拿什么给刘医女他们呢?」 满宝道:「我没打算把原册给他,你最近不是真闲着吗,那我编写的时候你就帮忙抄录一份呗。」 道和闻言看向白善,笑眯眯的看着他。 白善一脸的无奈,「好吧。」 道和笑容灿烂起来,举杯沖俩人微微一敬。 白善和满宝举起茶杯来回了一礼,吃过一口茶后又齐齐皱起了脸。 道和就笑道:「我是真觉着这茶好,不过可能是这一锅没炒好,我那里还有一锅守实师叔炒的,我包了三包,一会儿你们拿回去尝一尝,要是觉得好喝,你们上京前再来一趟,我给你们再包一包。」 白善他们不太爱喝茶,不过先生却很喜欢,所以没有拒绝他的茶叶。 道和拿了三包茶叶给他们,还有三张符,「这是护身符,放在老君座下八十一天,是我们观里最好的符了,你们拿着,祝你们再出远门时一路顺利。」 满宝三人接过,和他道:「将来你要出门游歷,一定要告诉我们一声。」 道和笑道:「我年纪还小呢,师父暂时不会放我出去的。」 一旁的道虚道:「那也不一定,今年我们不仅收了两个小师弟,还收了一个小师妹,过两年等他们长好了,我们说不定就可以出门了。」 三人惊讶起来,「你们有师弟和师妹了?」 「不错,」道虚有些骄傲的道:「走,我带你们去见他们。」 三人便和他往更后头一进的院子去,他推开一扇门,守实道长正在屋里带着三孩子,看到他们进来立即招手道:「你们来得正好,赶紧的,你们小师妹又拉了,快来换尿布。」 白善抬头看去,就见靠墙的榻上有个包着襁褓的小孩儿,守实身边还有一个一岁多,一个三岁多的孩子。 三人:……这也太小了吧? 道虚一边嫌弃的皱眉,一边上去给他小师妹换尿布,满宝三人和守实打招唿,见他在给两个孩子餵东西,就坐在一旁老实的等着。 守实道长和他们也熟,一边笑着问他们来了?一边解释三个孩子的来歷,「都是在道观门口捡的。」 第1338章 科技 道虚闻言撇了撇嘴没说话,道和也挽了袖子去帮忙。 等他们都弄好,满宝三个才正式见过道和的这三个师弟师妹,不过是单方面认识,因为不论是三岁大的,还是包在襁褓里连腿都踢不了的,他们都对三人视而不见,一个躲在守实道长身后,一个则自己吐泡泡玩儿。 五人出去,道虚撇嘴道:「师叔说谎,除了三师弟是被放在道观门口的外,四师弟和小师妹都是我们去做法事回来的路上捡的。」 白善问,「他们有什么问题?」 道虚:「三师弟不会说话,三岁多了还不会开口,师父和山下的老大夫都看过了,恐怕是天生的,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哭也只会流泪,不会叫。」 道和道:「他送来的时候身上还算干净,家境应该还过得去,本来守才师叔想把他送回去的,只是师父说,他这样的情况送回去,日子怕是还比不上在我们道观呢,所以就留了下来。」 他朝屋里看了一眼后道:「四师弟送来的时候就弱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至于小师妹,她没什么毛病,只是生成了女孩儿而已。」 满宝和白善齐齐皱眉。 白二郎问,「不能找到他们的家人?孩子养这么大,是谁家的应该都有数吧?」 道和点头,「有数,但送回去他们也不一定能长大,尤其是小师妹和四师弟,师父说既知道有伤天和,那就不该送回去。」 第1571页 道虚道:「四师弟和小师妹都是三个月前我们去做法事回来时看到的,当时外面这么冷,四师弟是被丢在草丛里,小师妹则是被埋在一个石缝里,要不是她哭出来,我们走过都发现不了。」 当时道虚和道和是跟着守才师叔去做法事,回来时听到这一声哭,差点吓得软倒在地。 最后还是守才道长经验丰富,从石缝里把人找了出来,这才脱了外衣包了把孩子抱回来。 据说,当年道虚和道和也是这么被捡回来的。 道和嘆气道:「所以我不解,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到底该不该死呢?」 这个问题一出,连道虚都吓了一跳,他捂住心口问,「道和,你想什么呢,我们为什么会该死?」 「不该死,他们又为何丢弃我们呢?」他道:「我们师兄弟几个运气好,都有幸遇到了师父他们,可这世上还有许多孩子遇不上,他们才出生就死,所以他们生来就是为了迎来死亡吗?」 白善蹙眉,「这是人心不古,所以才需县令教化,不过,我觉得人心这东西很难恆定,最直接的还是让人日子好过起来,比如家里有足够的粮食,那他们就是再不喜欢生下来的孩子,应该还是会养活的吧?」 满宝点头,「有了钱和粮食,会少死很多孩子的。」 道虚问,「难道我们还能替他们种地不成?我们也不能给他们钱呀。」 白二郎:「笨呀,做了父母官,让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起来不就好了?」 「说的简单,这种地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呢,你知道明年他的开不开心?」道虚道:「他明年要是不开心,给你来一场大旱,或来一场大涝,你这父母官再好也没用。」 四人觉得他说的有理,所以白善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看向俩人,「所以就看你们的了。」 道和道虚一脸疑惑,「看我们?」 「对呀,看你们能不能学会祈雨,」白善异想天开,「既然你们道家有祈雨的法术,那逆转一下应该可以止雨吧?如此一来,岂不是气候随人了吗?」 道和:…… 道虚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白善的额头,问满宝,「你要不要给他看一看?」 满宝也觉得白善异想天开,也正想摸一下他的额头,白善就拍掉道虚的手道:「别乱摸,我没发烧,我这是认真的。」 白善扭头看向满宝,「他们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这世上既有鬼神,那这风雨之事就应该也可控才对。」 满宝:……可科科真不是她亲爹呀! 满宝忍不住在心里和科科吐槽,「风雨要是可控,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控制的?」 科科道:「白善没说错,风雨的确可控。」 满宝瞪圆了眼睛。 白善见她如此,便轻咳一声问道:「你觉得呢?」 满宝愣愣的点头,来不及和脑子里的科科说话,而是看向道和道虚认真的道:「你们是道士,不然你们学一下?」 只有白善一个人说可控时,道和道虚是不信的,可如果周满也这么说…… 同样年纪不大,对世界的认识还不够充分的俩人信了,道和问道:「可是你们在何处看到了确切的记载?」 这个倒没有。 不过,白善轻咳一声道:「现在还没找到记载,我觉着,你们可以创造这个记录。」 满宝一边点头一边在脑子里和科科说话,「人还能控制下不下雨吗?」 科科简洁的道:「可以,在古代人类就可以通过选择有利于降水的云团,向其投掷冰晶促使云团降雨,到现在,降雨技术更加成熟,在空中没有足够的云团时,甚至可以通过移动其他区域的云团,而在暴雨地区,可以打散快要降雨的云团,使其不能降雨。」 连时间和空间都不在成为问题,降雨这种当然更不是问题了。 满宝听得目瞪口呆,问道:「这个本事我能不能学?」 科科:「……那你有的学了,这中间是上万年的技术壁垒,你有教学室,倒是不难学会,可你学会又有什么用呢?你也没有工具呀,一个一个的造,以你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你连一个合格的螺丝钉都造不出来。」 好吧,满宝只能压下这个念头,看向道和后问科科,「那像话本里写的道士求雨……」 「那只是他们算准了会降雨而已,你对天文感兴趣吗?我可以推荐你看几本书。」 满宝立即道:「好!」 科科就列了好几排书给她,按照贴合她这个世界的文化水平来排列,满宝看了一下封面后先买了两本,然后就对道和道:「回头我送你两本书,你研究研究看能不能祈雨,我们也研究研究。」 白二郎对这个也很有兴趣,「我也研究研究。」 白善也感兴趣,「我也看看。」 道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迟疑道:「真能祈雨?那要不我也看看?」 第1339章 看热闹 满宝特别大方的付了四本刻印的积分,刻了两套书出来。 打算下次来送医书时连着这个一起送给道和。 五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等钱氏和小钱氏拉着大丫出来时,他们才说到京城里也有个道观,叫玄都观,里面有一片桃林特别的好看。 冯氏几人也拜过天尊老爷,想问签的也问过了,于是招唿上满宝就要回家。 第1572页 满宝三人去和守清观主行过礼,这才依依不捨的和道和二人话别。 守清观主亲自把满宝送到观外,当着前来上香礼拜的客人们的面拍了拍她的脑袋后笑道:「周小居士以后要常来呀。」 满宝点头,「我有空会来看守清观主的,观主保重。」 守清观主笑眯眯的点头,目送他们离开后领着两个徒弟回后院。 道虚看了全场,到了后院就忍不住悄悄问他,「师父,你真信周八是仙子转世吗?」 守清观主瞥了他一眼道:「不是真信,而是就是。」 他摸着鬍子仰望天空道:「贫道平生所见的人中,没有哪一个孩子有她这样的福气和灵慧,除了仙子,谁有这样的福德呢?」 道虚愣住,连道和都忍不住抬头问,「师父,您说的是真的?」 守清观主严肃的点头,「自然是真的,为师骗你们做什么?」 见俩人一副惊呆的模样,他便摇了摇头道:「你们呀,还是学识太浅,等你们将来学有所成,见的人多了就知道了,周满身上隐有金色功德,就是大善之人都没有的,所以只能是仙了。可惜我等凡躯不能窥视啊……」 说罢一脸惋惜的摇头往后面园子去了。 道和道虚被镇住,俩人认真的思索起来。 道虚道:「我记性没你好,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钱大娘抱满宝来我们观里拜老君时师父是怎么说的?」 道和仔细的想了想,「师父好像说过,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好好养,肯定能养好的,然后还给了好些药材给钱大娘。」 俩人恍然,原来那个时候师父就看出周满不一样了吗? 守清观主把撩起衣服扎在腰上,选了一块看起来还不错的菜地去摘菜,守实正在给菜园浇水,这儿离后院不远,所以他自然听到了守清和两个少年说的话。 他忍不住低声道:「师兄,你骗外面的人也就算了,怎么还骗道和道虚?」 守清面色有些尴尬,压低了声音辩解道:「谁说我骗他们了,周满的确有福嘛,且她名字也取得极好,命格与名字两相助益,将来肯定大有成就……」 「那她也不是仙子转世……」 「哎呀,师弟,你何必如此老实,既然钱居士说她是,那她就是。」守清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种事又不损人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我是说不该连道和道虚一块儿骗。」 守清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他们现在年纪小呢,等以后长大,见的人多了,经的事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那会儿周满是不是仙子转世也不要紧了。 守清笑眯了眼,把菜摘了以后起身,看着这一小块菜园摇头道:「这菜种得不好呀,师弟,你还得再精进精进。」 守实:「……大冬天的,我能种出菜叶子就不错了,哪儿那么多要求,有本事你来种。」 守清抱着菜走了,道:「中午吃菜粥,晚上再炒几个鸡蛋吃吧,今天有三位居士送来了鸡蛋,钱家送的最多。」 周三郎把牛车赶了过来,钱氏他们坐上车,方氏和陆氏抱着孩子和婆婆说了一声,便领着孩子先回一趟娘家,下午再回去。 满宝见大梨村的集市还挺热闹,也不急着回家,先和白善白二郎逛了一圈,然后就趴在一家的院墙外看热闹。 这家人在卖牛,还是母牛,在他家看热闹的人不少。 他家的院墙特别的低,白善他们这样的个子都能趴在墙头往里看,本来占了有利位置的青少年们看到白善三人,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后便往旁边让了让,让出一个空隙来,正好让他们三个能够趴着往里看。 大吉跟在他们身后,一脸的无奈。 院墙里发生了激烈的讨价还价,要不是三人能听懂他们说的话,光看表情和说话的声音,他们几乎以为他们要打起来。 卖家喊道:「这是母牛,还是带崽子的母牛知不知道,带回去养几个月就多一头小牛了,你就出四两银子,你蒙谁呢你?」 买家也有理有据,「这肚子一看就是没怀上多久,且还有得等呢,眼开着就要开春耕种了,它怀着牛犊就不能干重活儿,我还得伺候它,这母牛下崽也是有风险的,万一它死了,或者生的崽子死了怎么办?」 「就算是母子平安吧,那母牛一时半刻的也不能干活儿,这牛崽子更不用说了,最少得养一年半,我这买一头牛回去一年都干不了活儿,还得白伺候,你还想要五两银子,你觉着可能吗?」 「我这是两头牛你懂不懂,你上外头买两头牛不得七两银子?」 「七两买回去就能干活儿了,多重的活儿都能干,你这还得等一年半呢,我还得承担风险,你要出五两,我还不如买一头犍牛呢,一头犍牛也就三年半。」 「放屁,不可能了,你到县里的牛马市打听打听,现在还能三两半买到一头犍牛吗?」卖家道:「从十一月开始,县城里的犍牛就没下过四两。」 白二郎不解,「就是涨价也不至于涨这么快吧?」 白善蹙眉,「因为杨县令走了?」 一旁的青年道:「可不就是因为杨县令走了吗?杨大人一走,城里的粮价还上浮了两文钱呢,但到我们村里来收粮食的粮商反倒把粮价往下压了压。」 第1573页 他看了眼满宝,道:「你是七里村的周满吧?」 满宝愣愣的点头,「你认得我?」 「我认得你四哥,你这眼睛眉毛跟你四哥挺像的,怎么,你爹还想买贾家的这头母牛啊?」 满宝恍然大悟,「这头母牛就是我爹想买的那头?」 「可不是,上次你爹就和贾家兄弟吵了一架,最后没买成,你爹也只愿意出四两银子,多的不肯出了。」 满宝看向院子里的母牛,点了点头道:「五两银子的确不值,四两银子差不多了,不然还不如去县城里买呢。」 反正他们家有一头犍牛了,不怕母牛怀不上,根本就不用特意买带崽的母牛。 第1340章 给钱 满宝都这么想了,这院里的买家也不是傻子,见怎么也谈不拢,转身便要走,卖家立即扯住他,大声喊道:「不行,我陪你在这儿扯了半天,耽误我半天功夫,你说不买就不买了?」 买家惊呆了,「这是怎么说,你耽误半天功夫,我也耽误了半天功夫呀,买卖不成,你还不让我走了?」 卖家叫道:「你一大早上的找上门来,光牛你都摸了几回了?耽误我半天功夫,你要走也行,拿十文钱来!」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颳来的,买家怎么可能答应? 这家的两个兄弟立即跑了出来挡住人的去路,不给钱就不放人走。 趴在墙上的三个人都惊呆了,但其他围观的村民却已经见怪不怪,一旁的青年见满宝几个瞪圆了眼睛,还乐呵呵的在一旁解释道:「他们家一直如此霸道的,习惯了就好。」 白善忍不住问,「他们也认?」 青年知道他说的是买家,笑道:「有认的,也有不认的,不认的就闹开了去找里长,这事儿就算完了。」 满宝忍不住问,「那我爹……」 「哎呦,谁敢问你爹要钱呀,别看这贾家兄弟横,在金叔跟前都不够提的。」 白二郎好奇的问,「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们家要跟关里长家结亲了?」 青年摇头道:「不是,因为金叔有六个儿子。」 满宝自得起来,「没错,从小别人都不敢欺负我,就是因为我有六个哥哥。」 不管打架还是吵架,老周家都不带怂的。 这种感觉白善和白二郎是体会不到的,于是沉默着没说话。 院子里的讨价还价已经衍变成了吵架,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满宝便看着院子里的贾家兄弟沉思起来。 白善见她这模样就忍不住问,「你想什么呢?」 「我总觉得这俩人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 白善和白二郎便也一起趴在墙头上盯着院里的人看,看了半响也没认出来,于是迟疑道:「毕竟两个村子相距不远,路上见到过?」 满宝摇头,忍不住在心里问科科,「科科?」 科科道:「宿主的白茯苓很大一部分是从他家的山里挖出来的。」 满宝瞬间想起来了,叫道:「我想起来了,这是贾胜和贾利!」 院子里听到喊的贾家兄弟俩扭过头来看向满宝,满宝一点儿也不怂他们,瞪圆了眼睛回看他们。 贾家兄弟显然没认出满宝来,沖她挥着拳头驱赶道:「看什么看,赶紧滚开滚开……」 凑热闹的村民散了一点儿,但更多的人还是津津有味的围着,并不怕贾家兄弟。 满宝动都不带动弹一下的,还趴在墙头和他们说话,「众山那边的两座山是不是你们兄弟俩的?」 贾胜一顿,上下打量满宝,「没错,是我们家的,怎么,你家想要买树呀?」 「不买,」满宝道:「我家有七个人的山地呢,不缺树。」 「嘿,你这小孩儿哪来的,来找抽的吗?」一旁的青年就笑哈哈的道:「胜哥,这是七里村金叔的闺女,可是转世的仙子!」 贾胜顿时一噎,瞪了满宝一眼后回身继续拦住买家,叫嚷道:「留下十文钱,不然你今天甭想出这个门。」 买家也恼了,「好呀,你们欺负我家没人是不是?你等着,我堂兄弟有五个……」 贾胜一点儿也不怕,「我堂兄弟也不比你少,少废话,你到底给不给?」 买家气得脖子都红了,粗着脖子喊道:「不给!你们能怎么地吧!」 贾胜和贾利就推了一把对方,本来以前来看牛的,他们一唬人也就给了,十文钱也不是很多。 但今天就是遇上一个同样脾气不太好的,愣是不给,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来,白善看了一眼满宝后从荷包里数出十文钱来,趴在墙头和里面的人道:「你们放他出来,这十文钱我替他出了。」 满宝和白二郎就齐刷刷的扭头看他,颇有一种看败家子的感觉。 白善伸手把白二郎的头转回去,满宝不用他动手就自己转回去继续看着院子里的情况了。 院子里快要打起来的三人也一起看向白善。 买家涨红了脸,叫道:「那不行,咋能让你一个孩子给钱,这本来就不应该给,你快回家去……」 贾胜和贾利对视一眼,一个向这边走来,伸手道:「把钱拿来。」 白善便从墙头那里伸过手去,在他的手心里放了五文钱,道:「你把人放出来,剩下的五文我就给你。」 贾利抛了抛前,回头和他哥点了点头,贾胜就让买家走了。 第1574页 买家这会儿不乐意了,叫道:「你把钱还给孩子,你们贾家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白善道:「大叔,你快出来吧,你们要是真打起来,这药费可不止十文钱呢。」 满宝便下了墙头,转身直接从大门那里跑进去,拉住买家便往外走。 贾家兄弟并没有拦着。 见他们都出来了,白善这才笑眯眯的把手上的五文钱给贾家兄弟,还乐得拍了拍手道:「好了,和气才能生财嘛。」 贾利不屑的哼了一声,收过钱后看了眼趴在他们家墙头围观的众人,气恼的挥手道:「走走走,看什么热闹,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大家见没什么热闹看,闹笑着散了。 买家被满宝拉了出来,一脸不悦的瞪着三个孩子,他嘟囔了几句,还是一脸肉痛的从怀里数出十文钱来要还给白善。 白善拒绝了,「这不干大叔的事儿,是我见不得人打架才给他钱的,本来这钱就不该给他们的。」 「你也知道不该给他们呀,那你还给他们,」提起这事他就一肚子的气,「我就不给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还真敢动手打我吗?」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他们刚才不就动手了吗?您还真等他们动手了才给呀?何苦来呢,他们要钱就给他们,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回头再带了人回来拿就是了。」 买家:「……为十文钱,我还得请人来走一趟?」 请人是花钱的好不好,哪怕是亲朋好友,不需要给钱,但一顿饭总是要的吧,为了十文钱请人吃一顿,他是有多想不开呀? 第1341章 帮忙 白二郎就道:「那为了十文钱,您还挨一顿打,这是有多想不开呀?」 买家怔住,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白善笑道:「大叔,你快回去吧,这都中午了,回去吃个午饭歇一觉就好了,不过还是得告诉一下亲朋,以后还是别来贾家买牛了,我听人说,他们已经收了好几家看牛的钱了。」 买家一听,气炸了,「这是特意蒙我们的呢!」 气完了以后他皱眉看向白善,道:「叫什么大叔,我孙子都有你大了,我姓焦,叫我焦爷爷。」 满宝见他看着比她爹还年轻些,便道:「我爹比您还大呢。」 焦老头立即不说话了。 白善坚持不要他还的钱,焦老头看了一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迟疑了一下后便也把钱收起来了。 白善还和人挥了挥手。 等人走了,满宝总觉着有些不对,看着白善问,「你为何要替他出这十文钱?」 白善笑道:「只是十文钱而已,并不多,我是真不想他们打起来,你家不是想买母牛吗,这也正好是一个机会。」 「他家出价太高了,我们家不买。」 白善却道:「价格是人开的,有高的时候,自然也有低的时候,等着就是了。」 满宝眨眨眼,若有所思起来。 白善道:「就不知道他们家是不是记着用钱了。」 「这有什么难的,问一下就知道了。」满宝转着脑袋找了找,找到刚才那个青年,他正晃晃悠悠的往集市那边去呢。 满宝追上去,问他,「大哥哥,不知道贾家为什么要卖母牛?」 她道:「都有孕了,留着明年就多一头小牛崽了,多好。」 青年笑道:「他们兄弟俩在外面沾上赌了,欠了赌场不少钱,这才想要卖牛还钱的。」 满宝最厌恶赌钱的事,闻言皱了皱眉问,「可我看他们也不怎么着急呀。」 「反正年前凑出钱来就行,」青年道:「这牛不愁卖,价格不合适就先放着,这家不买,那家总会心动,所以他们兄弟俩才不急的。」 白善一下就听出了关键,问道:「现在县里没有牛卖吗?」 「有是有,只是不多,」青年道:「凡放出来一头就被抢着买,所以别看牛马市里标价不高,但一抢起来,这牛就没有低于四两的。」 他消息还挺灵通的,道:「听说是因为杨县令不在了,外头贩牛马的商人就不太乐意把太多货放在我们罗江县了。」 之前杨和书哪儿来的那么多牛? 那都是放出话去,有一头算一头,县衙全都出钱直接买了,然后再转手平价卖给农人。 很多农人一时半刻的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怎么办呢? 都和老周家一样,一开始都是借着的,然后再分期还。 罗江县穷,县衙里可没这么多钱付这些牛资,所以一直是杨和书先自己拿出钱来,办一张文书,算是暂借给县衙的。 等农人还了钱给县衙,县衙再办张文书还给他,相当于他自掏腰包给县衙做了周转。 如今他走了,提拔了刘县尉做县令,别说刘县尉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给县衙囤牛,囤粮,就是拿得出来他也不敢拿呀。 罗江县底下的那些乡绅压不住杨和书,不代表压不住他。 所以,杨和书一走,县城里的粮价就短暂的上浮,但乡下的粮食收购价却反而被压低了。 不过,大的方向上,县里的规矩还是没变多少。 可现在,杨和书离任也才两月而已,谁也不知道两年,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 白善便悄悄地和满宝道:「刘县令压不住县里的人,但守成还可以,你想买牛,恐怕还得托关系让人给你在县城留意着。」 第1575页 满宝道:「等我们有空我们进城去看看,实在买不着就和我二哥说一声,让他提前进城守着。」 白二郎道:「哪用那么麻烦?说吧,你想买几头牛,想要什么样的,待我回去和我爹说一声,让他帮你找来。」 「你爹帮忙牵的线,贵不贵呀?」 「放心吧,我们两家什么关系,我爹一定不挣你的钱,他不答应,我祖母也不会答应的。」白二郎道:「你不知道,我祖母现在最喜欢念叨你了,昨天吃晚食的时候念了一顿饭,说这次多亏了你给我大哥看病,不然我大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满宝就道:「我想再买两头犍牛,最好是一岁半以上的,两岁的最好。」 「你家不是已有了一头牛了吗?」 「可我家的地也不少呀,我六哥也分了地,但现在我家好几个哥哥在外面,家里就我大哥他们忙,牛多一些他们才轻松一点儿。」 「餵牛也辛苦的。」 满宝:「嗨,地里到处都是草,放牛再辛苦,那能有拉犁辛苦吗?」 小时候,曾经因为感兴趣凑热闹拉过五步犁的白二郎立即沉默了,也是,这世上还有什么活儿会比拉犁还辛苦呢? 白善遥遥指了一下贾家的后院道:「万一能买着这头母牛呢?」 「那我也是要再买两头犍牛的。」 白善:「你家的牛棚能放进去这么多牛吗?」 满宝意味深长的道:「买回来了,我爹自然会有办法的。」 她问道:「你要怎么让我家能买着他家的母牛?」 白善也意味深长的道:「等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过两天满宝还真就知道了,还是从她大哥那里知道的。 白大郎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满宝只开了药让他自己吃,每天去扎一次针而已。 她刚拎着药箱从白家回来,周大郎就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和满宝打了声招唿就急着去找老周头,「爹,大梨村贾家那头母牛我们家还要不要?」 老周头坐在火盆旁抽着旱菸,慢悠悠的道:「他家不是咬定了五两银子吗?太贵了,不要。」 「刚贾利来找我,说四两五钱银子,我们家要是愿意,他们就卖给我们。」 老周头:「他们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肯松口了?」 第1342章 到手 「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赌场那边过来收帐,他们拿不出来,想卖牛,这两天外面到处都在传他们贾家兄弟霸道,凡是去看牛的人,不论成不成都得交十文钱给他们,不然就要打人,所以没人去看牛,听说今天一早他们还牵着牛去县里了,不过也没卖出去。」 周大郎道:「快要过年了,牛马市里的人也不多,牛贩子大多都回家过年了,所以买牛的人也没几个,他们卖不出去,这才牵回来问我们的。」 老周头一听,立即把烟杆收起来,起身道:「走,叫上老三,我们去大梨村看看。」 满宝想跟着凑热闹,老周头没让她跟着,贾家兄弟脾气不好,回头就算是不打架,肯定是要吵一顿才能买下来的,这种事还是别带着满宝了。 满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了。 冯氏从菜园里摘菜回来,看见了便笑道:「满宝,快过来帮二嫂择菜,刚你五哥让三头他们回来传话,说你四哥他们已经回到县城了,今晚要回家吃饭的。」 满宝便把药箱拿回屋里放好,坐在冯氏的对面,一边择菜一边问,「那他们怎么现在不回来?」 「说是要见几个人,要买茶叶什么的,你五哥跟着帮忙,就让三头先回来了。」 因为快要过年了,这两天周五郎都要去县城打听一下周四郎的消息,顺便买些年货和要办喜酒需要的东西。 要成亲的是大丫,是三头的亲姐姐,他自然跟着上下跑腿儿了,所以这两天他也都去县城。 满宝知道二嫂的消息最灵通,忍不住问她,「二嫂,你知道大梨村的贾家兄弟吗?」 「知道呀,那就是两个混子,比你四哥年轻时候还混呢。」这十里八村就没有别人知道,而冯氏不知道的消息。 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七里村太偏,最近没人去赶集的原因。 以前钱氏身体不好,常年需要待在屋里,连家门都出不去,但村里村外的消息都瞒不过她去,就是因为有冯氏在。 满宝也很喜欢和她二嫂打听消息,而冯氏很喜欢和人说些闲话,都不等满宝问,就自顾自吧啦吧啦的往下说了,「你四哥被揍过一顿,好歹就知道改过来了,他们兄弟俩就跟我们村的癞头一样,那是沾上就甩不掉了,这两年已经输出去不少钱了。」 满宝好奇的是,「最近有人传他们闲话,所以没人愿意去看他家的牛,买牛了?」 「可不是闲话,这十里八村全传遍了,前两天,就我们去道观礼拜的那天吧,白马村有个人去他们家看牛,你猜怎么着?」 冯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满宝,想让满宝问她。 满宝道:「他们家逼看牛的人给十文钱?」 冯氏一滞,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不是十文钱,听说是要给五十文,要是摸一摸牛还得再给二十文呢。」 满宝:……这得传了几遍才能传成这样啊。 说闲话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满宝这样不配合的听众了,于是冯氏一言带过这件事,道:「反正这十里八村全传遍了,贾家兄弟横得很,偏还没人敢得罪他们,跟两个混子讲道理,那不是找罪受吗?所以便是有意想买牛的人家也都不去了。」 第1576页 在乡下买卖牛不像在城里,直接去牛马市就可以。 在乡下,不论是买方还是卖方,那都是通过乡亲们互相介绍传信来完成交易的。 比如贾家兄弟有意卖牛,他们家的亲朋就会和各自的亲朋说此事,亲朋再与各自认识的人宣扬此事,这样有意买牛的人才会找上门去。 不然贾家又不是牛马市,谁知道他家有牛卖? 而现在,贾家的名声一坏,强逼着要钱的事一传出,谁还会去找他家买牛? 也就老周头,他死抠门,想要贪便宜不说,还有六个儿子,在老周家比贾家穷的时候贾家都欺负不到他头上,更别说现在他们家声望还这么高的情况下了。 所以老周头带着两个儿子上门,毫不客气的就把价压到了三两八钱。 这一口价喊出来,贾家兄弟差点没气得吐血,和老周头讨价还价了半天后,还是在天黑之后不得不以四两银子的价钱把母牛卖给老周头。 没办法,明天赌场的人就要上门来拿钱了,周家要是不买,这一时半会儿他们就找不到第二个买家了。 赌场的人说再拿不到钱就砍他们一只手,那是一定会砍的, 老周头喜滋滋的拿了牛的编号和在两位里长的见证下写好的切结书塞进怀里,然后亲自牵了牛出门,和关里长作别。 关里长笑眯眯的道:「这天都黑了,亲家到家里吃饭了再回去吧。」 老周头连忙道:「不忙,不忙,今天我家老四回来,家里肯定还等着吃饭呢,改天我请亲家到家里吃去。」 一旁的周大郎低声道:「爹,后天就是大丫出嫁的日子了。」 「对对,明天我们两家就能见着一块儿吃饭了。」 出嫁前,关家是要往周家先送聘礼的。 老周头热情的邀请关里长明天上门来一块儿吃饭。 关里长笑眯眯的应下了。 父子三人摸着黑的从大梨村回家去,老周头一路走一路抱怨,「都说了四两是公道价格了,非得拖到天黑才同意,两个狗杀才,害我们还得摸黑往回走,这天冷的……」 周三郎道:「爹,你不也咬着三两九钱的价儿到最后吗?」 你们要是早松口四两银子可以,说不定他们还能赶在天彻底黑前回家呢。 老周头瞪了周三郎一眼,奈何天太黑,周三郎也看不见。 他只能开口哼道:「别以为现在家里挣了点儿银子就不把钱当钱了,一钱呢,整一百个铜板,以前得干多少活儿才能挣回来这一钱银子?」 他道:「不论将来挣多少钱,该省的时候就得省,不然挣下多少钱来都不够花的,你们别学满宝,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 周大郎和周三郎应下了。 远远的,看到村口有个火把,他们就知道是家里人在等,便牵着牛加快了脚步。 到得跟前,就见周五郎连忙迎了上来,「爹,怎么这么久呀,家里就等着你们吃饭呢,四哥回来了,他赚了好多钱。」 老周头精神一振,把手里一直牵的牛绳塞给周大郎,和周五郎快步的往家里走,问道:「挣了多少?」 「爹你自己去问四哥。」 第1343章 点子 老周家一片热闹,当然,围观的村民都走了,就剩下他们一家人在,但也热闹得不行。 周四郎也刚到家没多久,他正把准备的年货一一拿出来给大家介绍呢。方氏抱着孩子坐在他身边,看到公爹进来,她立即抱了孩子起身给他让位置。 本来正喜滋滋吹牛的周四郎也立即脸色一正,恭恭敬敬地和他爹道:「爹,您回来啦。」 老周头「嗯」了一声,问道:「东西都卖出去了?」 周四郎应了一声「是」。 老周头就问,「挣了多少钱?」 周四郎嘴角的笑容就忍不住上扬,努力压住笑意道:「那些货一共出了三千七百九十八两。」 老周头手中的烟杆差点掉了,他咽了咽口水问,「所以这是挣了……」 周四郎接口道:「赚了两千一百五十二两。」 他自得的看向周立威,笑问道:「立威,我没说错吧?」 周立威点头,把帐本给爷爷看,「没错,爷爷,您看这上面都记着呢。」 老周头看了一眼,除了偶尔几个数字特别眼熟外,大部分字都不认识,他知道老妻认得字比自己多点儿,于是转而把帐本给钱氏。 钱氏认得的字也不多,以前他们全是大字不识一个,是满宝读书后教家里的孩子认字,他们才跟着认了一些,但也磕磕绊绊的。 钱氏聪明,在家看孩子的时间又多,因此认得的字比周大郎周二郎还多些。 她认真的看了看,也有好些字不认识,她直接略过那些字,根据认识的字连猜带蒙的也看得差不多了,她指着后面的总钱数道:「怎么这会儿只剩下一千八百九十五两了?」 老周头立即探头看去。 周立威道:「买茶叶了。」 他将这门生意的由来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们可还拿着胡商的一千两茶叶定金呢。 老周头听了半天,听明白了,合着闹了半天,这些挣的银子一文都落不到他们的口袋里,还得全部再买了茶叶送到京城去给胡商? 不是到手的真金白银,老周头颇有些失望的坐在了一边。 第1577页 钱氏却拿着帐本若有所思起来,看向周四郎道:「所以这次你们要运了茶叶上京城?」 「是,」周四郎道:「娘,这笔生意都谈好了,连价格都说定了,三千两的茶叶运到京城,不算路上的花销,至少能挣一番,三子几个都是跟着我混的,我都给的工钱,花销根本不大。」 钱氏皱眉,「就你们这几个人,年青的年青,少的少,万一路上遇着危险怎么办?」 周四郎就看向满宝乐。 满宝缩了一下,身子往后一仰,问道:「看我做什么?」 周四郎道:「现在我们已经买到了一车茶砖,回头满宝他们上京的时候让老五跟着运去,剩下的茶叶装一车也就够了,我们这么多人押一辆车没问题的,不行我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商队,到时候大家一起走,会安全很多。」 茶叶不像皮毛,皮毛可没茶叶贵重,又占地方,所以周四郎他们回来时拉了有四辆车,但茶叶不一样,要不是周四郎没把握在满宝他们启程前买好所有的茶叶,带回来的四辆车恐怕都装不满两辆车。 满宝显然也想到了车的空置,问道:「那剩下的车你打算空车回京?」 周四郎就心虚的看了一眼老周头,小声道:「我这不是不敢吗,不然我们借点儿钱把车装满?」 老周头淡定的敲了敲烟杆道:「我们今天去买牛了,大梨村贾家兄弟卖的。」 周四郎不明白父亲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来,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老周头就道:「他们兄弟俩赌钱,已经把牛卖了,还往外头借了不少钱。」 一说到赌钱,周四郎就低下头去,嘟囔道:「我都改过来了……」 老周头就用烟杆敲了一下他脑袋,「你这是改过来了吗?借钱做生意,一车的茶叶近两千两呢,你要借两车的茶叶钱,这比赌还厉害呢。」 钱氏也不贊同,点头道:「太危险了,不说你们在路上遇着盗匪,就算一路平安,可要是遇着雨水怎么办?茶叶一受潮可就不值钱了。」 周四郎其实也只是有这一想法而已,也不是很拿定主意的。 毕竟正如他娘说的,太危险了。 这和「借」胡商一千两的货不同,前者是真金白银,且没有依仗,后者是货物,且他背后还有一个铺子做支撑的。 所以家里人一反对,他就不再提了。 冯氏却想到了什么,推开周二郎挤了进来,问道:「四郎,用绸缎换茶叶行不行?」 大家齐齐看向冯氏。 冯氏胆一怯,却依旧小声道:「这不是你们说的吗,外头也和我们乡下一样,可以把布匹当钱花用的……」 她道:「既然绸缎卖出去那么便宜,那不如当钱花,就跟我们去赶集一样,一匹麻布可以换十二斗谷子,可要是拿到铺子里卖钱,却只能得三百来文,换成谷子,也才七八斗而已……」 满宝忍不住沖二嫂竖起大拇指,「二嫂,你可真厉害。」 冯氏见她真心实意的夸,也忍不住高兴起来,还冲周二郎扬眉,「是吧,我没想错吧?」 「没错,」周二郎也琢磨起来,他道:「满宝的那些绸缎普通人家可穿不起,那得拿去益州城或其他的大城才可以……」 他琢磨起来,正好,他这次是边卖皮货边收的茶叶,都是直接接触的茶农,这次可以去找茶商或一些富贵的乡绅要些茶叶。 小钱氏笑道:「行了,大家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谈。」 大丫已经把饭菜都端出来了,周四郎看到她便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来道:「你五叔说你的婚期定下了,喏,这是四叔送你的。」 大丫不由看向她娘。 周四郎就塞进她怀里道:「收着吧,跟我你还客气。」 这倒是,大丫和大头都是周四郎领着三个弟弟带大的,感情更亲近,她喜滋滋的收下了,「谢四叔。」 满宝坐在她娘的下首,问斜对面的周四郎,「四哥,你这次出去买到好茶叶了吗?」 「我不买好茶叶,」周四郎道:「阿六敦又不指定好茶叶,他们部族喝茶没庄先生那么讲究,而且好茶叶也轮不到我们买。」 第1344章 茶 他道:「茶农们都把好茶叶留着给老客人呢,不可能卖给我的,而且你知道好的茶叶,一砖多少钱吗?」 周四郎以前在益州城里给人卸货,自然也碰到过茶商,当时他就打听过茶叶多少钱。 不过能让他一箱一箱卸货的茶叶自然也不是太好的,价格适中。 可这次亲自接触茶农,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茶叶竟分这么多种,他道:「就这么小的一砖茶叶,八十两,这还是一般好的呢,听说一些大户人家,十来座茶山的那种,春天出来两砖上上等的茶叶,一百八十两一砖,还有给皇宫的贡品呢,那更贵了,有钱都买不着。」 老周头不能理解,「这茶也是拿来解渴的,后山上那两棵茶树,谁想喝就去摘回来炒一炒泡茶后,苦滋滋的,这么些东西为什么能卖出这么贵的价钱?」 肉和粮食贵他能理解,那布匹贵他也懂,一个好吃,一个好看,可茶叶是为什么呀? 周四郎摇头,「我也不懂,不过富贵人家都喜欢喝这东西,他们有钱,自然可以喝了。」 满宝想了想道:「先生说,有时候品茗如品人生,一茶内犹如一世界,一盏茶便是一世。」 第1578页 老周家的人全都愣愣的听着,一点儿都不能理解这意思,听着似乎很厉害的样子,还有点儿不靠谱,但因为这话是庄先生说的,老周家的人想也不想便都信了。 老周头还深沉的点了点头道:「那看来这茶的确是好东西了。」 满宝点头。 老周头就问满宝,「你怎么不喝?」 满宝夹了一块肉理直气壮的道:「先生说了,我还太小了,喝茶也喝不出什么味儿来,只知道苦,还不如不喝。」 「而且我们年纪小,茶喝多了不好,」满宝道:「不过爹,你和娘可以多喝点儿,大哥,你们也喝。」 周大郎道,「我也只能喝出苦味儿,不过茶比较解渴。」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他们家要出门干活儿时才更喜欢泡上一壶茶拿到地里去喝,渴了喝一口,比喝白水更解渴,更精神。 满宝道:「茶也是药,可延年益寿、抗老强身。」 老周家的人恍然大悟,老周头道:「难怪呢,我就说那些富贵人家总不能为了解渴和吃那苦滋味就花这么多钱喝茶吧?」 他道:「一定是因为那好茶叶更能延年益寿,抗老强身,所以才贵的。」 周四郎也恍然大悟,还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我知道回京以后怎么和那些胡商说了。」 然后抬头看向满宝,略微抱怨,「你怎么不早说这茶还有这效果?」 周三郎则问道:「这茶这么好,岂不是比种山药生姜还赚钱?那我们家能不能种?」 大家就沉思起来。 周大郎直接和周四郎道:「回头你出去收茶叶的时候问一问这茶怎么种,是直接有茶种,还是跟种女贞子一样直接插枝?」 周四郎点头。 满宝便有了危机感,叫道:「大哥,你还答应了给我种葡萄呢。」 周大郎就对她笑笑,安抚道:「你给的种子我都收好了,回头我让你大嫂在菜地里给你腾出一块儿地来种下。」 满宝道:「葡萄是藤,一棵就能长得好长的,那么多种子菜地肯定种不下。」 小钱氏道:「才那么一小包呢,没多少。」 满宝拿回来的种子是真的只有一点儿,但满宝从科科那里看到了葡萄藤的图片,这才知道它能长得这么多。 但小钱氏他们没见过呀,那么小的种子,能不能种活都不一定呢,就是种活了,能费多少地方? 周三郎道:「地方不够再挪就是,你不是说葡萄是果树吗?这树都一样,挪着能活。」 满宝想了想,这话也没错,百科馆的词条里都说了,葡萄藤是可以扦插的,更何况种地这种事,她哥哥们比她懂得可多了。 周三郎又提起种茶树的事来,老周头也没反对,他也觉得这茶叶听着挺挣钱的。 周四郎保证他再去收茶叶时一定好好的问一问。 周二郎道:「这茶种也不便宜吧?」 周五郎就感嘆,「要是也能跟家里种女贞子一样,从野外折些枝叶和种子回来种下就好了。这茶树山上都有不少的。」 满宝插嘴道:「野茶叶太苦了。」 看道和给他们喝的茶叶就知道了。 周四郎却转了转眼珠子,问满宝,「道观上的道和小师父还採摘茶叶吗?」 「你想和他买吗?」满宝道:「他可没有多少。」 周四郎就道:「他是没有多少,但我记得大梨村那边的好几座山上有好些野茶叶,这不是春天快到了吗,到时候茶树肯定冒芽……」 反正阿六敦也喝不出好茶坏茶来,只要是茶就行,而且他给阿六敦的价格也不高,俗话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周四郎在心里打着算盘,满宝道:「道和不会做茶砖。」 「没事,我当初在京城时给阿六敦喝过散茶,炒的散茶他们也要的。」 而且还便宜呢,就是占的位置比较多而已。 周四郎野心勃勃,恨不得把带回来的四辆车全装满茶叶带回京城,只是钱不够,那为了追求量多,就只能尽量把茶的价格压一压了。 可茶农手中的茶价格都是差不多的,如果太低,他就竞争不过那些他们熟悉的茶商。 所以为了买到茶叶,他给的价钱还要比其他茶商高一些,或是三文,或是两文,总要多出一点儿人家才愿意匀出一些来给他。 不然周四郎也不会想到买散茶了,他们罗江县的茶山不多,乡下人喝的茶都是自己上山揪一把,讲究点儿的点火炒一炒,有的人家嫌麻烦,直接晒一晒就沖泡的也有。 那都是山上长的野生茶叶,就跟野菜一样,苦得不行。 他见过阿六敦喝茶,他们都是用羊奶煮茶叶,和他们只喝茶水不一样,他们是连茶叶一起嚼吧嚼吧吃了的。 他也跟着吃过,发现和羊奶煮过后的茶叶竟然没那么苦了,而且羊奶的那股腥味儿也没有了。 所以他觉得,就算是野茶,阿六敦应该也不会很介意的,要实在介意,他再便宜点给他就是了。 第1345章 耳提面命 冯氏一提可以用绸缎换茶叶,才吃完晚饭,她就把她屋里的四匹绫罗绸缎给抱过来了。 她问周四郎,「这绸缎换的茶叶挣的钱,算公中的,还是算我们的?」 周四郎就看向他爹娘。 钱氏道:「让二头记好帐,回头换的茶叶斤数,按照旧例,三成归公中,剩下的就是你们各房自己的。」 第1579页 冯氏一听高兴起来,便催促她儿子,「二头,快记起来。」 周立威拿了笔,记下他娘拿来的绸缎和绫罗的花色,然后在前面标上名字。 冯氏探头看了一眼,虽然她字认得不多,但三丫的名字她还是记得的,她指了一行问道:「怎么分开记了?」 周立威道:「这不是三妹的缎子吗?还是我和二姐给三妹选的呢。」 冯氏:「……我们是一家子,怎么分开记呢,全记在你爹名下算了。」 周立威道:「都记下了,涂改费纸。」 本来不管他们纠纷的老周头一听,立即道:「改什么改,既然已经写下了那就这么着吧。」 冯氏一听,立即不敢说话了。 其他房也立即抱了绸缎过来记下,连大丫都抱了自己的两匹彩绢过来。 在所有的布匹中,她的这两匹算是最贵重的一批了。 周立威知道这是贡品,还小声的问她,「大姐,你真换呀?」 小钱氏也劝她,「还是留着做陪嫁吧。」 大丫摇头,「这绢太好看了,我以后都要在店里干活儿,也不怎么穿得上,还不如换了茶叶变钱,钱收着才实在。」 老周头贊道:「不错,这世上除了粮食,就只有钱是最实在的,等你去了关家也要和姑爷这么说。最好他的钱你收着,免得他有了钱花销上不知道节制,反正他吃穿都是你管着的,钱你管着也理当。」 小钱氏:…… 她将彩绢交给二头去记,拉了大丫出去,悄悄叮嘱她道:「别听你爷爷的,你刚嫁过去,跟姑爷还不熟呢,可不能突然提钱的事儿。」 她道:「你们家没分家,家里还是祖父当家,你公婆手上估计也没多少闲钱,反正你们吃穿都是家里的,你只管照顾好自己的小家就行,只一样,你的嫁妆得自己拿着,自己有多少钱得心里有数。」 满宝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听她大嫂低声的教大丫怎么跟婆家相处,小钱氏一低头就看到满宝撑着脸在认真看她,她也没在意,想着小姑年纪也不小了,这些也该学着了。 干脆拉着她一起过来听。 「记住,你的私房钱只能用在你们小夫妻身上,比如姑爷买书、笔墨纸这些,你就给一些,但要是你公婆有别的用处,你可不能给。」 小钱氏低声道:「他们家要是问你要钱有别的用处,你回来告诉我,让我们这边和他们说起,你别自己拒绝了,知道吗?」 大丫没想到成了亲而已,只是花钱就有这么多学问,一时不由心中惴惴,「娘,你不是说关家和我们家差不多,也很和睦吗,怎么……」 小钱氏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过这会儿院子里人多,有些事儿她不好细说,只能道:「一会儿娘去你屋里找你,满宝,你也去,大嫂有些话要教你们。」 「大伯母,这花样都记下了,你看没问题吧?」 小钱氏便挤进去看了一眼,满宝给她们的绸缎花色颜色都各不一样,因此很好记录,绝对不会弄混。 之后拿布料去换了茶叶,肯定会各有差异,但谁的布料换了多少斤茶,什么品质的茶,直接再在后面记上就行,回头运到京城一卖,再除去他们路上的成本就是收益了。 连钱氏都抱了自己屋里的绸缎出来记上,显然,他们都没想用这布匹做衣裳。 满宝看着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她千里迢迢的从京城把这些布匹带回来可是为了给他们做衣裳的,怎么最后全变成了钱呢? 钱氏或许是知道她的郁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绸衣我们还穿不上,下地太容易刮花了,棉布和麻布就还不错。」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那我以后送你们棉布?」 老周头立即道:「别,棉布我们自己买,你还是送我们绸缎吧。」 满宝:…… 钱氏见大家的都记下了,便笑道:「行了,时辰也不早了,大家收拾收拾歇息去吧,明日关家应该会来送聘礼,家里也要开始准备食材了。」 老周头这才想起来,「对了,我们家新得的母牛呢?老大,你晚上警醒些,别让牛棚里的犍牛和它打架,它肚子里还有牛崽子呢。」 周大郎应下。 大家一散去,小钱氏就拉了满宝和大丫回去说悄悄话,三丫也被她娘拉着去说话了,二头也没逃过去,同样被拉进了屋里。 满宝估计二嫂得问二头要私房钱来收着,不过二嫂有可能什么都问不着。 小钱氏关上门,因为满宝还小,她只让她旁听,却拉着大丫耳提面命起来,「娘跟你说,去了关家要勤奋,手脚勤快些,这样你婆婆才能喜欢你,知道吗?」 大丫点头,这点儿小钱氏常说。 「但也不能瞎勤奋,不该你管的事不能管,在家里,你只管收拾院子,在厨房帮把手什么的,到了地里,你公婆让你做什么你再做什么,不是你的活儿不要乱伸手,知道吗?」 大丫继续点头。 小钱氏见她听话,便松了一口气,开始说更深的话,「家里给你陪了一间铺子,关家就给你们小夫妻俩在县城买了个小宅子,那宅子花的是公中的钱,他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堂弟呢,要关家一碗水端平也太难了,所以你得知道,这宅子是你们夫妻的,也不是你们夫妻的。」 第1580页 大丫似懂非懂,「就是给我们住着,却还是公中的?」 小钱氏点头,「没错。」 「铺子的收益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是除去给公中的三成,剩下的七成我们娘两个分那也有不少,这些钱都算是你挣的,所以你得自己收着,但你在铺子里干活儿,就顾不上大梨村那边的大家和地里的活儿,那你就得从别的地方找补找补,比如给关咏买纸,买书,买笔墨这些。」 第1346章 里外 一旁的满宝忍不住道:「大嫂,怎么变成大丫供着关咏了,不应该关咏照顾着家里吗?」 小钱氏笑道:「真是个傻孩子,关咏现在还读书呢,上哪儿挣钱去?」 「怎么不行了,我现在也读书呢,照样挣钱。」 「那不一样,」小钱氏理直气壮的道:「你比他聪明这么许多,还是仙子转世,他一个凡人怎么跟你比?」 满宝:「……」 她被噎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您看白善和白二也是自己挣钱的。」 「那是因为他们家里就有钱,白老爷给了那么大一块地给你们玩儿,刘老夫人又出了这么多钱和人给你们管着,相当于你们后头就有一百多亩的地在供着你们。」 小钱氏道:「关咏可没有自己的庄子,他成年分得的地还得家里给他耕种呢,要是他自己也经营地,先不说所得能不能够自己读书,他时间也没有了。」 当初钱氏同意这门亲事前找她和周大郎谈过结这门亲的利弊,所以小钱氏是专门了解过读书人都是怎么读书的。 所以这会儿她才拉着她女儿的手低声道:「你奶奶说的对,关咏读书不止是为自己和关家人读的,也是为你读的。你呢,也跟着先生读过一年的书,自己也读过好几本书,应该比娘更知礼才是。」 「不是都说,男人当了官儿,最先受益的是自己的老婆孩子吗,那叫什么来着?」 大丫低声道:「封妻荫子。」 「对对,反正就是这么个理,所以啊,你得自己心中有数,别听你小姑的,想着让关咏自己去赚钱养家,这会儿还不到时候,」小钱氏道:「你先挣钱养他,等他读书出来,将来考了官儿,你就不用亲自经营铺子了,到时候就是不要铺子都行了,再让他养着你。」 一旁的满宝就小声问,「那要是他考不上官儿呢?」 「也不怕,」小钱氏道:「你供他到三四十岁,要是还不成,你就供你儿子,反正你有铺子在手上,吃穿也不愁,怕什么?」 大丫红着脸点头。 满宝却打了一个寒颤,「怎么还要供儿子?那大丫成亲还有什么意思?挣的钱全给别人花了。」 小钱氏就觉得,她拉着满宝过来听经验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她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说得好像我们挣的钱不是给你们花一样。」 她道:「爹娘种了一辈子的地,挣了一辈子的钱,用在自己的身上的才有多少?大多还不是花在你们身上了?」 满宝一怔,仔细的想了想,发现还真是。 「你哥哥们娶媳妇,生孩子,平日里吃饭喝汤,看病吃药,哪一样的钱不是从公中出的?那爹娘成亲就没意思了吗?」 小钱氏道:「我和你大哥成亲以后,挣的钱不还都是花在了你们的身上,难道我们成亲也没意思吗?这过日子不是照你那样算的,这日子过得好不好,自个的心里最知道。」 满宝眨眨眼,问道:「那大嫂你过得好不好?」 小钱氏就忍不住笑开,「当然好了,娘对我好,你大哥也知道疼我,三个孩子,除了三头还调皮些,大头和大丫都懂事了,也知道孝敬,你也越过越好,我这心里高兴得很,便是挣的钱全花在了你们身上,又有什么要紧呢?」 满宝似乎就懂了,但却又觉得不太懂,因为这和她从百科馆里看到的一些话本上写的很不一样。 她自己思索起来,还没想明白呢,一旁的大丫已经点头道:「我知道了,过日子要是过得像爹娘这样的,那钱可以拿出来大家花儿,反正我给得开心;可要是像癞头叔那样的,这钱给他花,还不如丢在水里听响儿呢,是不是这个理儿?」 满宝一下就听明白了。 小钱氏:「……理是这个理,可你得记住了,花钱可不能大手大脚的,我说给家里花,是只给你们那个小家花,你可别拿出来给整个婆家花,不然你挣得再多也不够花的。」 当着满宝的面,小钱氏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稍稍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娘和你爹挣的钱,是不是只给你们兄妹三个花?你二婶他们要是问我要,那得借才行,所以你到了关家,也要分得清里外,知不知道?」 大丫和满宝缓缓的点头,逐渐琢磨出了这大家和小家的味道来了。 俩人听了许久的经验,晚上姑嫂母女三人干脆就一起睡了。 第二天满宝醒来时,小钱氏和大丫已经醒来出门去了,大院那边很是热闹。 满宝爬起来穿好衣服开门出去,三丫从那边跑了过来,见了便道:「小姑,我爹从村里买了一头猪回来,家里正杀猪呢,四叔说还要杀一只羊,奶奶让你去请白善他们过来吃杀猪菜,一会儿关家人来,要过去领红包。」 满宝道:「红包是我领的,你们也要领吗?」 三丫颇为惋惜道:「我们没有,只有小姑你有,不过我听爷爷说,白善他们要是过来,应该也能拿一个。」 第1581页 满宝辈分大,大丫出嫁,按照这边的规矩,亲家来下定的时候得给她封个红包的,不过两家下定的时候满宝不在家,所以今天得补上。 满宝平生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红包,想想还有些兴奋呢。 于是她立即去洗漱,三丫还帮着给她打了盆热水,她坐在一旁等着,「小姑,昨天晚上我娘说,我不把绸缎换回来的茶叶挣的钱给她,她就不让我读书了。」 满宝差点一头栽进脸盆里,她扭头问道:「那你爹怎么说?」 「我爹让我别乱花钱,把钱存着,以后有用,然后就没说别的了,二哥悄悄跟我说,我娘说的不算,读书的事儿得听奶奶的。」 三丫道:「我娘说,我最好得学个本事,要么像大伯母一样做菜很厉害,要么像二姐一样会打算盘记帐,将来嫁出去才不用下地干活儿。但我试过了,我觉着我做饭的手艺完全跟我娘一样,连我二姐都比不上。」 「我刚才还在厨房帮忙来着,结果连五婶都嫌弃我。」 五嫂的脾气是家里出了名的好,她属于外柔内刚,别看心里很有主意,脾气却很软,如果连她都嫌弃…… 满宝同情的看着她道:「没事,这不怪你,都怪二嫂,这是遗传,没法儿的事儿。」 第1347章 时候到了 三丫并没有被安慰到,她道:「我算术其实还行,就是没我二姐厉害,可我昨晚想了一下,我觉着不管是大伯母还是二姐都没有小姑你厉害。」 满宝拧了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好奇的看着她,「所以呢?」 三丫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道:「所以小姑,我跟你学医术好不好?」 满宝眼睛一亮,「你这个想法不错呀。」 三丫见状便知道小姑是答应了,也兴奋起来,「我也觉着我这个想法不错,我都仔细的想过了,跟小姑你学医术,我娘肯定不会三天两头的念叨我没本事,再不让我读书的话了……」 满宝:「……所以三丫,你为什么想学医术?」 「为了不干农活,为了可以继续读书吧,」三丫歪头仔细思索了一下,特别诚实,「种地太累了,我觉得我娘说的许多话都不对,但有一句话特别对,如果我没有手艺,不能和大姐二姐一样挣到钱,那我肯定要下地的,不管我嫁不嫁人。」 「我倒是不怕插秧,撒种,割豆子,割麦子和割稻子,但我怕像我娘一样天没亮就要起来扛着锄头去碎土,锄草,吃了晚食后还要趁着天光去割麦子割稻子。像我们家还好,叔伯兄弟多,挑扛一类的重活儿轮不到我娘她们,可在别人家,女人也是要挑扛的。」 她道:「我怕那样。」 满宝愣愣的,她没想到三丫是为了这些,但也没什么不对,和她一样,目标明确。 只是目标不太一样而已。 满宝将毛巾晾起来,道:「那你可得好好的学了,学医很苦的,很费脑子,首先你得背很多的药材。」 三丫就抬着下巴自信的道:「我不怕苦,这世上还能有比种地更苦的活儿吗?」 满宝点了点头,她虽然很少下地,但也觉得种地很苦,也正因为苦,家里人总不让她下地。 她在自己的书架上翻了翻,翻出当年她手抄的那本《黄帝内经》,递给三丫道:「你先看这个,等以后去了药铺,我再教你认药材。」 三丫才算是一切从零开始的徒弟,她现在带的几个,不论是刘医女、萧医女还是小芍,他们都有许多年的经验,至少常用药材他们是用全了的,并不用她教。 正抱了书喜滋滋的三丫一怔,问道:「我要去药铺?那岂不是要和小姑去京城?」 满宝点头,「你要跟我学医术,那一定要一直跟着呀,不然我怎么教你?」 三丫:……她只想着先背书来着,先得到一个名头再说。 不过,和小姑去京城…… 三丫有些心动,但还是踌躇不定,「这事恐怕得先问我爹娘。」 满宝不在意的道:「没事,回头我和二哥二嫂说。」 三丫眼睛一亮,高兴的道:「那谢谢小姑了。」 她抱着书要跑,看见一旁的木盆,干脆把书塞在怀里,端了水出门去倒。 满宝跑到隔壁大院去,大家正在忙活,烧水的烧水,准备案桌的准备案桌,一头猪和一只羊被赶在牛棚里,大家正围着牛棚看热闹。 他们家的两头牛已经被牵出去吃草了,所以大家根本不怕吓到牛,正指着棚里的猪和羊讨论起来要拿它们的肉怎么做着好吃。 小钱氏看到满宝便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馒头,便赶了她出去,「出去外面吃,一会儿要杀猪,太脏了,你们先出去玩着,等杀好了你再回来,到时候请白家的两位少爷过来吃饭。对了,白家大少爷的病好了吗?」 小钱氏正想说要不要把他也请来,满宝就道:「他不能吃这些东西。」 「那算了,你先玩去吧。」 满宝便拿了馒头跑回屋,捡了两本书和一些纸张放进书篮里,把自己的笔墨砚台和册子也放进去,叼着馒头便提上篮子出门去了。 白善也刚起床没多久,正和祖母母亲吃饭呢,看到满宝啃着半个馒头进门,便扑哧一声笑开。 刘老夫人也忍不住笑,立即与她招手,「巧了,我们也正在用早食呢,快过来一起吃。」 第1582页 刘嬷嬷便上前接过满宝的书篮,自有丫头下去准备一副新的碗筷上来。 满宝微微行礼便在白善下首坐下,白善给她拿了一个馒头,笑问:「你怎么被赶出来了?」 满宝道:「我家在杀猪杀羊呢。」 郑氏笑道:「你大侄女明天出门是吗?」 满宝点头,「刘祖母,郑姨,你们明天来我家吃喜酒呀。」 刘老夫人点头,笑道:「你大嫂上家里来请过了,明天我们一定去。」 刘老夫人看了一眼她的书篮,和俩人笑道:「快要过年了,偶尔休息一下没什么的,你们别太累着了。」 满宝表示他们一点儿也不累,要知道他们可是答应了道和要给他一本医册的,所以她得写,而白善也得抄。 刘老夫人就提了一句,两个孩子要用功,她自然不会拦着。 四人用过早食,满宝便起身和白善一起行礼告退,俩人一起去了书房。 郑氏见刘老夫人一直看着门外,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母亲别担心,两个孩子乖着呢,他们互相监督着,不会调皮的。」 刘老夫人点头,「我知道,就是调皮也只是一时的,他们都很懂事。」 刘老夫人沖郑氏伸手,郑氏连忙扶住她,婆媳两个往花园里去,每天饭后她们都要走一走,已经习惯了。 刘老夫人沉吟了一下后道:「善宝也满十四,翻过年就十五了,他的亲事也该提一提了,你要是没意见,明日我就去和老周家提一提。」 郑氏连忙道:「我听娘的。」 刘老夫人便点了点头。 婆媳俩在京城时就谈过这件事,算是达成了共识,不过当时老周家没有家长在京城,而周四郎几个并不能做主,所以刘老夫人什么都没提。 郑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心底有股喜悦的气散发不出来,和刘老夫人走了一圈后她没回屋去,而是转身去了厨房,亲自和厨娘一起做了许多的小点心,然后给满宝和白善端了一盘过来。 老周家很少做点心,因为这东西耗材多,又不经吃,主要是他们家里人太多了。 所以满宝最喜欢来白家吃点心了。 可也没有一次性能吃到这么多的,她挑了自己最喜欢的一种点心,然后眼睛闪亮的问郑氏,「郑姨,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第1348章 开心 郑氏点着她的鼻子笑道:「过年了不是开心的事吗?」 白善道:「往年过年母亲也没这么开心的呀。」 郑氏就捡了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废话这么多,快吃你的吧。」 白善总觉得母亲不对,但又找不出哪儿不对来,只能默默地吃点心。 郑氏则没有理儿子,而是拉着满宝的一只小白手,满脸笑容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要多和蔼就有多和蔼。 别说白善了,满宝都觉得不对,等她终于走了,就悄悄地和白善道:「你说,郑姨是不是有事要求我?」 白善:「我娘病了?」 「我刚才仔细的观察过了,面色红润,气息也很稳,走路也稳健,没病。」 白善便也茫然了。 白二郎过来找他们玩时便见俩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脑袋都要碰在一起了,忍不住在门外便大叫道:「你们干嘛呢?」 全神贯注的俩人吓了一跳,齐齐抬头,脑门便撞在了一起,满宝没坐稳,这一撞便往后仰去…… 白善眼疾手快的伸手抱住她,扯了她一下,满宝就扑进了怀里。 见俩人公然抱在一起的白二郎:…… 俩人脸色通红的放开彼此,然后转身怒视白二郎,「你喊什么那么大声?」 白二郎自己都没生气呢,没想到他们先气起来,无言道:「光天化日的,我喊怎么了?我以前也没少喊呀,是你们自己躲在书房里做亏心事的。」 白善脸色越加红了,「你胡说什么,我们哪有做亏心事?」 白二郎:「你们都抱在一起了。」 满宝脸通红,「你闭嘴吧,我们在说悄悄话,你突然出现吓到了我们。」 「什么悄悄话?」 俩人异口同声道:「不告诉你!」 说不告诉就不告诉,不管白二郎怎么问都不说。 白二郎心痒得不行。 俩人瞒着他的事情也不少,可前提是他自己不知道啊,不知道,所以不好奇。 可这会儿俩人明确有事瞒着他,他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白二郎只能郁闷的坐在一旁看他们,「我还说约你们进城去看先生呢……」 满宝道:「我家杀猪了,还杀羊,我娘说请你们去吃杀猪菜。」 这个热闹,白二郎又想去凑热闹了。 「明天你家要吃喜酒,那什么时候去看先生?」 「后天吧,」白善道:「正好家里准备了年礼,我们要给先生送去。」 白二郎点头应下,扭头问满宝,「我大哥能出门了吗?他也想去看先生呢。」 「咦,往年白大哥很少去拜见先生的。」 白二郎:「……那是因为我大哥跟着我爹出门应酬的时候都能遇见先生,在席上就拜过了,不是你说的我大哥得清淡饮食吗?所以今年他不出门应酬了。」 白大郎每年回家都很忙,就是忙着跟他爹出去应酬的,相比之下白二郎就太轻松了。 第1583页 过年基本就是在七里村,或是去他舅舅家吃吃喝喝玩玩,无比的自在。 说到此处白二郎还有些得意,「本来我爹想带着我去的,不过我没答应。我和祖母说,过了初七我们就启程上京去了,还想多一些时间在家陪祖母和母亲呢,祖母就帮我推了。」 白善道:「在家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缠着堂祖母,还不是逮着空儿就往外跑?」 「那也是你们带坏的。」 满宝不乐意了,「可不干我的事,我可是很乖的,从不贪玩。」 白善和白二郎:…… 因为快要过年了,村里很热闹,加上老周家又快要办喜事了,那就更热闹了。 村里是不是的传来一两声鞭炮声,他们一听就知道是有人买了一整串的炮仗拆开了给孩子们一个一个点着玩儿。 别说白二郎了,就是满宝和白善都有些坐不住,于是在写了两页医册后,三人便不由的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目光一对视,纷纷放下笔就跑出去玩儿。 他们已经长大了,自然不可能跟一群小孩子一起玩了,他们看见一群少年在田里和不远处的山坡上,便不由跑过去看热闹。 一群少年正在垒土灶,他们从山坡上捡下来不少干枯的木柴,然后把田里的土块搬来垒成了一个土灶,正烧火呢,此时火把土块烧得红红的。 三头和满宝同岁,但他却是跟着几个比他大的少年混的,看到满宝他们过来就丢下木柴跑过来打招唿,「小姑,你们怎么来了?」 满宝他们没玩过这个,似乎挺有趣的样子,便踮起脚尖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三头便小声道:「我们在烤鸡。」 满宝瞪圆了眼睛,就见河边几个少年手里拿着一串东西唿啦啦的跑过来,嘴上还欢唿着,等走近了他们才发现是大大的木棍上串着一只杀好的鸡。 几个少年手脚笨拙的把木棍架在土灶上,不太熟练的给鸡翻身。 三人也跟着其他少年好奇的蹲在一旁看,「这样不会烤焦吗?」 白善:「没有盐,会没滋味吧?」 白二郎:「哎呀,黑了一块了,火太大了……」 三人跟着凑了一会儿热闹,这才想起来问,「这鸡哪来的?」 人群顿时一静,大家都不由看向蹲着的三人。 三头嘿嘿一笑道:「小姑,是你们庄子里的长工卖给我们的,说是你们分给他们的鸡。」 今年过年,他们的确分给长工们不少鸡蛋,以及好几只鸡。 可这鸡,他们就算拿去卖也不会卖给村里的孩子吧? 满宝微微皱眉,正想问,白善便拉了她一下,看了一眼三头,满宝便忍下了,决定等回去再问三头。 三头却是纯凑热闹,这只鸡并没有他的份儿,何况家里还有杀猪菜吃呢,于是看鸡快熟了,他便和满宝他们一块儿回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三头道:「四十文买的,狗子说,他们要是不卖给他,他以后就带着人去偷鸡摸蛋,小庄子养的鸡鸭太多,肯定有看不着的时候,所以那些长工都不敢惹他们。」 满宝忍不住敲他脑袋:「那你还跟他们玩儿?」 三头道:「我不跟他们玩儿,他们也能买到呀,这又不干我的事,我凑热闹还能知道些消息呢,不然我哪儿知道他们这事?」 白善闻言好奇的看他,「你知道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三头理直气壮的道:「等回头我告诉爷爷,让爷爷找他们家去。」 那小庄子也有满宝的一份儿,老周头是不会允许村里的混子少年们欺负庄子里的人的。 在这方面,他说话比白老爷说话还管用些,最主要的是,白老爷是不会管这种事的。 三人一听,立即放心下来,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第1349章 送聘 四人走回到老周家,刚巧饭菜就做得差不多了,院子里摆了三张桌子,老周家的人和前来帮忙的人还在院子里忙活,忙着端饭菜,也忙着把肉割好,骨头剔了。 满宝看到案桌边上拿着刀正割肉的关辛,立即叫了一声,「姐夫?」 关辛回头对她笑了笑,「满宝回来了,你大姐在屋里呢。」 满宝立即拉了白善和白二郎进屋去找周喜。 三头也叫了一声「姑父」,跟着跑了进去。 周喜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因为正在哺乳期,她还长胖了些,脸白了不少,也红润很多。 看到满宝她便笑出声来,招手道:「满宝回来了,快来看你外甥,这还是你接生的呢。」 满宝凑上去看了一下这白白胖胖的孩子,摸了摸他的脸后问,「大姐,你回来了怎么不让人去叫我回来?」 「你姐夫休沐了,我今晚住家里帮忙,并不急着走,」周喜笑着和白善几人打了一个招唿,然后问满宝,「玩得高兴吗?」 满宝点了点头。 本来周喜应该明天才回来的,但她想着妹妹回来后她还没见过呢,过了年不知什么时候就又要走了。 所以她才提前过来。 周喜和关辛的孩子长得很好,白白胖胖的,他出生的时候就比别的孩子大,这会儿更壮了。 他已经能坐能爬了,甚至扶着墙偶尔还能自己站起来,就是不敢走路。 除了眉眼有些像老周家人,脸庞简直跟关辛一模一样,脾气也像,听说不爱哭,还调皮得很,被满宝和白善白二郎连番捏了一下胖嘟嘟的脸颊也只是抬头看他们叽里咕噜的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而已,既不哭,也不生气。 第1584页 老周家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就是五头、六头和七头八头,堂屋里不好坐,也为了沾福气和讨个好兆头,钱氏把五个孩子全抱到大丫的房间里,把他们放到床上,让他们自己在床上爬。 白善几人在屋里站了一会儿就移到满宝的房间。 满宝的房间比较宽敞,内外用一竹屏风隔着,外室既是待客室,也是书房,三人在她的书架上翻了翻书,看到她架子上添了不少奇趣的竹子编的东西,便拿起来看。 三人在这边自得其乐,隔壁大院里响起了鞭炮声,三丫从外面跑进来汇报,「小姑,关家来送嫁妆了,奶奶让你过去呢。」 三人便放下东西跑出去看热闹。 三丫顺手把满宝的房门给锁起来了,老周家基本上只有两个地方是需要锁起来的,一个是主屋,另一个就是满宝的房间里。 前者是老周家大部分资金藏匿地点,后者嘛,谁也不知道满宝屋里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尤其这边是小院,一个错眼可能就被人给摸了,凡是家中客人一多,这个房间是必要锁起来的。 三丫锁了门就拿了钥匙跑到那边找她娘,把钥匙交给她。 冯氏收了钥匙后问道:「窗户关了吗?」 三丫:…… 冯氏就点了她的额头道:「真是个憨子,那不关窗管什么用?去关窗。」 三丫只能又跑回去关窗。 虽然老周头邀请关里长过来一起用饭,但关里长是不可能的,送聘礼是年轻人们的事,所以今天陪着关咏来送聘礼的除了他叔婶和家的两个兄弟外,就是一些堂兄弟和族里的青年了。 其实也没多少,一共是六台,却是这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聘礼了,不少人跟着跑来看热闹。 媒婆摸出一个袋子塞给关咏,推了一把脸色通红的他道:「快去给叔伯兄弟,大舅子小舅子,大姨子小姨子们发糖。」 关咏依言而行,外面早等着的少年和孩子们立即挤进门来凑热闹,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反正就是你说完,我接着说,反覆说。 关咏塞给他们糖,孩子们拿了糖便起闹着散开了。 关家可能预料到了老周家这边人会很多,因此准备的糖还真不少,至少不至于丢脸。 老周头见关咏跟个傻子似的往外发这么多糖,便叫来看热闹正起劲的二头,「把你姐夫领进来了,让三头去把外头那些小子带走,玩得差不多就行了。」 二头便笑着去找三头,很快就把关咏给领了进来。 和周大郎小钱氏说话的关二郎夫妇二人也进来和老周头钱氏见礼。 满宝早站在钱氏身后了。 双方一坐下,关二郎就将聘礼的单子送上,并道:「前两天家里进城买了间宅子,离县学不远,虽只有一进,却带了个不小的院子,等侄媳妇进门可以陪着阿咏去县城里读书,也好照顾些。」 老周家这边一听便知道他们的意思,点了点头后表示,他们家心疼闺女,所以给大丫陪送了一间铺子,正好,关咏在县里读书的时候她也可以继续经营铺子,倒也能补贴一下家里。 双方之前商量的事情正式过了明路,周关两家都很满意,于是关家将婚书交给老周头,要是没意外,明天他们直接上门迎娶就行了。 正事谈完,关二郎媳妇也看到了站在钱氏身后的周满,她扯了扯关二郎后面向钱氏笑道:「婶儿,这就是大丫的小姑吧?长得可真好。」 钱氏笑着应是,将满宝从身后拉出来,「这是我小女儿。」 关二郎媳妇就摸出一个大大的红封交给关咏,关咏接过,红着脸上前交给满宝,但看着她有点儿说不出口。 关二郎媳妇连忙替他说,「小姑也沾沾大丫和阿咏的福气,将来找个如意郎君。」 一旁的白善和白二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红包场面,都忍不住抿嘴而笑。 满宝拿了红包也喜滋滋的,脸上也有点儿羞,她接了红包点头,钱氏看了忍不住悄悄掐了她一把,她连忙回神,照着她娘教她的话说,「你和大丫以后好好过日子,互相尊重扶持,白头偕老。」 关咏恭敬的应下了。 钱氏这才把满宝拉到身后,让厨房准备摆饭了,小钱氏则和关二郎媳妇去大丫的屋里看一下她。 大丫的屋里有不少人,除了周喜和五个孩子,便是和大丫玩得好的姑娘了。 关二郎媳妇拉着大丫说了一会儿话便被请到大院用饭,出门的时候看到周满和几个少年围在一起说话时忍不住顿了顿。 第1350章 嫁娶一 关家送来了聘礼,吃过饭后就告辞离去了,他们家今天也忙,和老周家一样,他们也要准备第二天喜宴的菜。 回到关家,关二郎媳妇就没忍住道:「周家的小姑长得可真好看,也不知道谁家有那个福气娶了她去。」 说这话的时候,关二郎媳妇忍不住目光炯炯的看着公公,正要继续开口,关里长便道:「你别想了,别说你家,就是我们家都说不来她,虽然她亲生父母没了,但亲爹也是被皇帝嘉赏过的义士,还是追赠的绵州牧,就是要嫁,她也是往州县那里嫁的。」 关二郎媳妇就颇为惋惜的住口了。 关大郎媳妇也没见过满宝,不由小声问妯娌,「很好看吗?」 第1585页 关二郎媳妇点头,「比他们家所有人都长得好看,主要是不止好看,她站在哪儿就比别人多注目两分。」 关里长道:「那是读书读出来的。」 他扭头看向关咏,道:「别看你这小姑年纪小,读书却厉害,周家下一辈的孩子读书识字都是她往外带的,以后你媳妇进门,对那边得尊敬些,别看她年纪小就怠慢了,知道吗?」 关咏乖巧的应下。 关里长满意的点头,和两个还在关注相貌的儿媳妇道:「周满长得好看是因为像她爹,老周家孩子都长得好看,以后阿咏的孩子也会好看的,等新媳妇进门就让她和阿咏搬到县城去,抓紧给家里生个孩子。」 关咏脸色通红,关大郎媳妇高兴的应下,关二郎媳妇却觉得这话题搬起来似乎砸了自己的脚。 哪有新媳妇一进门就搬到县城的? 不过老周家的颜值的确是没人怀疑的,老周头年轻时就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看,他的子孙将这份好看又更进了两步。 大丫以前年纪小,吃得不好,又经常下地,所以又黑又瘦看不出什么来。 但这几年她先是在学堂里读过一年书,后来又去县城铺子里干活儿,家里日子虽时好时坏,但吃上却没短过。 所以她现在身材匀称,又白了许多,乌黑的头髮一散下,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好感觉。 周立君估计预料到了大姐要出嫁,因此也托满宝带回来了礼物。 是她和邱培走街串巷买的胭脂,听说京城好多小姑娘都喜欢用。 一大早,大丫醒来后便开始洗漱用早饭,然后就开始穿家里早就备好的嫁衣,等坐在梳妆檯前,一家人就对着几盒胭脂犯难。 最后还是满宝跑去白家把郑氏拉过来帮忙。 农户家的女孩儿出嫁会修眉、绞面、盘发和在嘴唇上点一点胭脂,再多的就没有了。 便是修眉和盘发也是那几种样式,很少会有人去钻研。 郑氏自己就会化妆,除了绞面不会,她全都会。 所以等大丫绞面完毕,郑氏就给她修眉毛,一边修一边教她以后怎么给自己修,然后给她打胭脂。 至于盘发,郑氏没有来,而是小声道:「这得有福气的人来做才好,我就不插手了。」 七里村里最有福气的人是谁? 以前人选挺多的,但现在,公认的最有福气的,除了河对岸的白太太,那就是钱氏了。 钱氏也不去请人,笑着上前,在郑氏的指点下给大丫盘了一个别致的髮型,然后将给她准备的金银头饰小心的扎在头上。 满宝掂着脚尖站在人群后面看,因为围着大丫的人太多,她只能勉强看到一些。 郑氏退出来看到她掂着脚尖的模样,忍不住一乐,伸手牵了她出去,「现在人多,等她打扮好人少了你再进去吧。」 的确,这会儿屋里好多人,不仅她娘和嫂子们在里面,舅母她们也都来了,还有村里好多婶子和嫂子,还带了些孩子来摸一摸大丫的裙摆沾福气和送福。 以前周喜出嫁可没有这么热闹,甚至她几个哥哥结亲也都没这么隆重的。 外头已经逐渐来的亲朋也看到了老周家喜事的变化,有机敏的便悄悄道:「老周家日子还真是越过越好了。」 「前两月不是还说为了满宝把家底都掏空了吗?」 「谁知道呢,听说满宝现在可厉害了,在京城能进宫看到皇帝呢,还给宫里的贵人看病,贵人一高兴,就赏了她好多东西。」 「都有什么东西?」 「那可多了,说不来,说不来。」 「切,你是不知道吧?」 「谁说我不知道的,昨天老周家杀猪我过来帮忙了,周四和我说的,皇宫里的贵人特别大方,什么金饼银盆,绫罗绸缎,随便满宝拿。」 「真的呀?」 「那还有假?反正听说老周家现在不差钱,对了,昨天周四还说京城的贵人就喜欢我们这儿的苦茶,还想收一些送到京城去,这样大家一起挣钱呢。」 挣钱的话题大家显然更感兴趣,闻言立即道:「真的假的?就山上那些苦叶子?除了我们,还有人喝?」 「外头的茶不是比我们的好喝吗,怎么和我们买苦茶?」 「谁知道呢,周四说贵人们的口味不一样,比如外头的贵人就不爱吃肉,整天喊着要多吃菜蔬,这不是笑话吗,这菜蔬能有肉好吃?」 「就是,吃肉才能长膘,那些贵人有钱,偏希望往穷了的讲究。」 「哎呀,我是说那苦茶他打算怎么收?」 「这个不知道,周四郎只说想收,他也没说一定要收呀。再说了,我家也没有呀。」 往年吃茶,想喝的时候上山揪一些下来炒一炒就够用好几个月的了,没有就不喝呗,所以家里积存的还真没有。 「你个憨子,开春之后那些茶树就冒芽了,不到清明就能采一拨,你就不会多问一句?」 「这两年周四在外头人脉很广呀,村里多出来的姜还都是他带着周二郎销出去的。」 那边在议论纷纷,这边大丫屋里的客人总算是散了一些,满宝和三丫总算是可以进去了。 满宝看到打扮一新的大丫,惊嘆不已,「大丫,你可真好看。」 大丫低头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擦了胭脂的脸越发红了。 第1586页 第1351章 嫁娶二 三丫也觉着好看,她从怀里掏出一朵珠花给大丫,「大姐,这是我送你的。」 和几个哥哥姐姐老早就开始挣钱不同,三丫是很穷的,她值钱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小姑送的。 所以她只能转送这些东西。 大丫知道这是她的心意,伸手接过,红着脸点头。 三人正在屋里说话,四头从外面跑进来叫道:「小姑,白善少爷他们来了,问他们能不能进来。」 白善他们大了,又是外男,自然不好进来,满宝跑出去见他们。 白善看到她出来便笑着把手里的书递给她道:「这有两本书和我记的一本经义,送给你侄女,算是我给的添妆。」 白二郎也给她两本书,「这上面也有我的註解呢。」 满宝高兴的接过,代大丫谢过,将书拿进去交给大丫。 满宝看着这书若有所思起来,「书于你们来说的确重要,我们应该记在嫁妆单子上才是。」 三丫点头,「对,一本书可贵着呢。」 满宝就去找她大哥,要来嫁妆单子将书给添了上去。 三丫帮大丫把书放进箱子,她刚放好,外面便远远的传来了鞭炮声,四头又从外面跑进来汇报,「新郎官进村了……」 话音才落,小钱氏从外面进来陪大丫,让满宝他们跟着去看热闹了。 关家请了喜轿,七里村的村民还是第一次看见喜轿进村迎新人的,孩子们都很好奇,跟着前后欢唿,簇拥着迎娶的队伍到了老周家门口。 二头被顶在了最前面,满宝是长辈,不好上前,便把白善和白二郎推上前去,在后面给他们出主意为难关咏。 关咏似乎知道老周家会为难他,特意请了他两个同窗来帮忙,但还是做了三首诗,又被刁难了好多话才被放进去。 老周头和钱氏已经坐在高堂上,小钱氏扶着大丫进堂屋,关咏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周立信,对上她羞怯的目光,也忍不住脸一红,微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两个新人站在一起,先跪下拜别了祖父母,这才转身面向坐在侧首的周大郎和小钱氏,也跪下拜别。 周大郎便是早已有准备,也不由激动的红了眼眶,这可是他第一个成亲的孩子呢。 小钱氏照例叮嘱了大丫一些话,便帮她把盖头放下,然后让二头背出去了。 大头不在,二头虽是堂弟,却比三头大好几岁,所以最后决定由他把大丫背出门,然后他还要带着三头去送嫁呢。 满宝对送嫁很感兴趣,可惜她辈分大,不能去,只能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走远。 白善和白二郎也很感兴趣,但满宝不去,他们又不是周家的亲属,总不好跟着去。 因此只能和满宝一起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吹吹打打的走远,一脸的惋惜。 和二头他们一起送嫁的人还有村里的青年,他们负责抬着大丫的嫁妆,也是六台,正合关家送来的聘礼数。 为怕二头年纪小不经事,钱家那边的表哥们也跟着去了一堆,他们会观礼,用完晚食才回来。 新娘子一送走,老周家这边便摆下桌子用饭,白老爷和白太太也过来祝贺,更别说一向与他们走得近的刘老夫人和郑氏了。 新娘子一走,刘老夫人便对一脸感慨的钱氏笑道:「你孙子辈都开始嫁娶了,这可是大福气,今日得讨你一杯水酒喝。」 钱氏自然谦虚一两句,觉得她的福气还是比不上刘老夫人。 他们是坐在堂屋里的主桌上用饭,刘老夫人便笑着提起白善的婚事,「……他也就比你这大孙女小三两岁,也算大了,我正愁他的婚事呢。」 她笑道:「我记着满宝就比善宝小一岁吧?」 钱氏心中一动,看着笑眯眯的刘老夫人点头,笑道:「是啊,两个孩子就差一岁。」 她往外看了一眼,见满宝和白善他们坐在一桌上,正端着碗一起吃饭呢,俩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都齐齐眯着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她心中急转,面色却没变,只是和刘老夫人笑道:「只是老夫人也知道我们满宝的身世,家里不免多宠她两分,所以现在还跟个孩子似的,她爹怕是也不捨得她那么早就嫁出去。」 刘老夫人点头,「是啊,善宝要读书,怕也得好几年才好娶亲,只是现在好孩子难得,所以想着先给他定下个合适的,以后性子稳重些了再娶亲。」 钱氏连连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 双方点到即止,都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一旁的白太太听了全场,一下就知道了。 晚上回去就忍不住和白老爷道:「婶婶这是想替白善求娶周满吗?」 白老爷早知道了,应了一声。 白太太还有些惋惜,「其实我们二郎也不错的。」 白老爷差点从床上摔下去,他扭头看向白太太,问道:「你想什么呢?现在他们三个一起读书,你儿子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白太太不以为意,「二郎调皮,本来就需要一个压得住他的媳妇,这样日子才能过得好。」 白老爷惊奇得不行,「你不是素来最疼儿子的吗?」 白太太点头道:「是啊,所以二郎得娶个能干的,这样他才能想玩就玩。」 白老爷:…… 第1587页 他翻了一个身道:「别想了,周满看不上你儿子。」 白太太不甘愿了,嘟囔道:「二郎有什么不好的?」 白老爷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他再好,能有白善好吗?」 白太太赌气道:「我也没说就去说这门亲事,你急什么,难道我还能去和婶婶抢吗?」 白老爷知道再说下去就要吵架了,于是沉默不语。 但今天这件事显然勾起了白太太的心思,她推了推白老爷道:「二郎年纪也到了,你看白善都说亲了,他是不是也要开始准备了?」 白老爷思索起来,「就是没有合适的人家呀。」 「你看我娘家那边的……」 「别,」白老爷立即道:「大郎这边已经拒绝了,总不能就紧接说二郎吧?」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说大郎要走仕途,想娶个官宦家的小姐,我认了,但二郎为什么不行?」 白老爷就幽幽地道:「你是不是忘了,现在二郎还是太学的学生呢,比大郎在的四门学还厉害些。」 白太太一怔,她还真忘了。 她拍了拍脑袋,嘟囔道:「他这学上的太容易了,我总不太有感觉。」 白老爷:…… 第1352章 说亲一 钱氏也在和老周头说满宝和白善,她低声把今天刘老夫人说的话说了,道:「听老夫人的意思,是想和我们家结这门亲。」 老周头皱眉找茬,「他们家人丁太单薄了吧?」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我想明日问一下满宝的意思,你要论家世,还是我们家比不上他们家呢,但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俩是师姐弟,又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非同一般,刘老夫人和白夫人又喜欢满宝……」 其实刘老夫人提的时候,钱氏心里已经有八分愿意了。 她就是做人媳妇的,她太知道一个女子嫁到一个陌生的家里有多艰难了。 而白善和满宝是师姐弟,俩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再是熟悉不过。白家那边也不用说,她也熟得很。 而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喜欢满宝,她进门便先解决了两大难题——和丈夫不熟,和婆婆不熟。 老周头却也有自己的心思,他迟疑道:「白家,也太富贵了,他们能愿意让出一个孩子姓夏吗?」 钱氏高高的挑眉,问道:「不是姓周吗?」 老周头就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脑袋后嘆气道:「这段时间,我看着家里这么多人,也想明白了,老二夫妻就埋在爹娘隔壁,将来我们死了也要埋在那块儿,我和老大他们提过了,将来把那块地买下来专门做我们家的墓地。」 他道:「到时候我们家人都埋在那里,左不过是清明扫祭,不缺人做。但夏家那边却是绝户了,老二当年既然是入赘,我们总不能断了人香火。」 这下轮到钱氏惊讶了,「你不是死活不愿意满宝改姓吗?」 老周头道:「满宝当然不能改姓了,这可是我们给老二养大的,她必须得姓周,但咱也不能断了夏家的香火不是?不然以后老二在地底下见着他岳父岳母可怎么交代呢?我将来下地也不好去见他。」 也是这一次满宝出远门老周头才能想明白,现在周银已经洗刷冤屈,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人上坟,也不怕提起以前的事儿了。 这两个月他陆续去看过他们夫妻的坟,渐渐回过味儿来。 满宝并不在家中,周银夫妻的祭扫一直是他们来,所以,只要光明正大了,老周家这边是完全不缺人做这些的。 既然香火可以不断,对满宝的孩子是否姓周,他也就没什么执念了,所以他便有心思考起其他的事儿来。 钱氏也明白了。 说白了,老周头就是捨不得满宝改姓,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哪怕在后一代的事上想通了,在满宝的事上他还是没想通。 但他又怕周银失信,在地下不能安宁,他将来也不好去见周银,所以想让满宝匀出一个孩子来姓夏,这样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钱氏看着他问,「那你的意思?」 「还是选个家里弱一些的吧,」老周头道:「咱也好提这事。」 白家地位摆在那里,老周头不太有底气。 钱氏也不是很有底气,不过她没直接下定论,而是道:「明日问过满宝再说吧。」 死人重要,但活人也重要,她总觉得白家会对满宝很好,有些不太捨得。 再选,谁知道那个人家能不能这么好呢? 老周头也不再说话,躺下睡觉,只是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他梦见了周银,不是成年后衣锦还乡的周银,也不是浑身是血的周银,而是十三四岁,因为飢饿满脸苍白的周银。 他勒了勒裤腰带,站在大门前和他道:「大哥,咱得守信,我说了把粮食带回来就回去给老爷当差,那就得回去,我答应了入赘,那就得把夏家的香火传下去,你说会让满宝的孩子姓夏的……」 说着,说着,周银身上开始出现血迹,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当年抬回来的模样,身上全是血和刀痕,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同样一身是血的看着老周头。 老周头蹬了一下腿,一下就惊醒过来了。 他唿唿的唿气,爬起来一看,天已经亮了,睡在里侧的钱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薄汗,觉着一定是昨天喝酒喝多了,这才做了这样的梦。 第1588页 但老周头是很迷信的一个人,哪怕心里在安慰自己,他爬起来后还是到天尊老爷的画像前拜了拜,默默在心里表白,他不会忘的。 屋外,老周家的大人们都起了,大家正在收拾昨天的残局,哪怕昨天已经大体收拾过了,今天也有不少事要做。 要把收好的碗筷清洗出来,还回各家去,还有桌椅板凳也要还回去,剩下的菜昨天能分的大体都分了,但也还剩下一些,也要整理…… 钱氏此时正坐在满宝的房间里,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和她说话。 钱氏很久没给满宝梳过头了,她给她换个髮型,从她的盒子里挑了两朵珠花插上,笑道:「我们家满宝真的长大了。」 满宝笑,回头看母亲,「娘,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吗?」 不然也不会一大早来找她了。 钱氏本来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对上她清透的目光,她准备了一晚上的旁敲侧击便没了用处。 她笑了笑,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满宝,昨天刘老夫人和我提了一下你和白善。」 满宝疑惑的眨眼。 钱氏道:「她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想替白善求你。」 满宝一下反应过来,脸色微红。 钱氏看着她脸上的反应,心中已有了计较,但还是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满宝刚想说听爹娘的,但见钱氏脸色郑重,她便不由问道:「娘的意思呢?」 钱氏笑道:「白家自然是好的,我们两家知根知底,你亲生父母和白善的父亲还有那样的渊源,你和白善又从小一块儿长大,只是……」 她顿了顿后道:「只是你爹觉得白家人丁单薄,你外祖家也没个后人,他是断捨不得你改姓的,只想让你的孩子随外祖姓一个,也算全了你爹娘的愿望和信义。」 满宝愣愣的:「我爹还想我招赘呀?」 「倒不必招赘,就跟你六哥似的,生下的孩子有一个随姓就行。」 老周头能有这个想法,而不是坚持招赘,也是因为周六郎的事儿。 第1353章 谁做主 满宝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想法不错,点头道:「行吧,那我和白善商量商量?」 钱氏本来只是在感慨,顺便打探一下她对白善的想法,谁知她竟回了这么一句。 她吓了一跳,问道:「你说什么?」 满宝脸色虽红,却还是道:「我问问白善,看他愿不愿意,我觉着应该不难,他又不是迂腐之人……」 钱氏半响无语,她问道:「你就确定白善愿意娶你了?」 满宝扭捏了一下后道:「应该是愿意的吧……」 要是不愿意,满宝嘟了嘟嘴,心中哼了一声道:那她以后就不理他了,或许一年不理他算了? 钱氏便明白了,这孩子是对人家有情呢,她嘆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这事不用你操心,我和你爹去说。」 满宝抬头看着她娘,钱氏便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你和白善才多大?这子嗣的大事儿还得大人来提。」 满宝要说话,钱氏就堵住她的嘴道:「别和娘犟,知道你聪明,可这婆媳之间相处从来都不是聪明就可以处好的,这种事情得大人们一开始说好了才行。」 满宝似懂非懂的点头。 但是,她还是没忍住和白善说,当然是悄悄的说了。 白善昨天晚上就从祖母那里知道提亲的事了,因此这一大早的看到满宝还有些脸红呢。 听满宝说起她爹的要求和顾虑,他想也不想就道:「那将来就让此次子姓夏就是了。」 满宝问,「这个你能做主吗?」 「我们要是成亲了,那家里就是我当家做主,不然怎么叫成家立业呢?」白善道:「既是我当家做主,我当然可以做主了。」 满宝便瞥了他一眼道:「我们家我爹都听我娘的。」 白善便顿了一下后道:「我堂伯家里都是听我堂伯的,书上也说了,男主外,女主内。」 满宝坚持,「我家的钱都是我娘管着的,而且我也能挣钱。」 白善:「挣钱我也会。」 「你挣的没我多。」 白善:…… 白善受到了大打击,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二郎买好了东西,一回头发现俩人还站在那儿不动,便提了东西找过来,「你们说什么话这么久还没说完?」 俩人一起扭头看他,都没好气的道:「关你什么事?」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我招惹你们了?」 那倒没有,白善略一思索便为迁怒他的事道歉。 白二郎却不想接受,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满宝也沖白善哼了一声,转身跟着白二郎走了。 白善:…… 白二郎听到了这一声哼,顿时不生满宝的气了,只生白善的。他伸手将才买的几包点心递两包给满宝,问道:「你们吵什么呢?」 满宝道:「大人的事儿你别管。」 白二郎一时惊得停下了脚步,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满宝,「你,你说什么?」 白善跟在后面听到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要知道,白二郎比他们两个都大一点儿的。 满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们两个,「还走不走了,先生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第1589页 白二郎运了运气,来回看了俩人一眼,大约猜出来他们刚才在谈什么话题了,于是开始在俩人耳边不停的来回念叨:「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白善和满宝:…… 到了巷子外,大吉牵着马车在那等着了,而庄大郎则坐在车上,他从车窗那里看到三人,便摇了摇头放下帘子。 家里明明有点心,非得从外面买,说什么家里的点心常吃,先生也吃腻了的,所以还是要买外面新鲜有趣的才好做礼。 明明就是自己想去玩儿的。 三人到了也不上车,直接提了新买的点心进巷子。 大吉牵了马跟在后面。 敲开门,庄大嫂特别热情的把他们迎进去。 庄先生正在教孙子孙女们读书,庄大郎共有二子一女,除了庄纪安外,其他两个年纪都还小,小女儿五岁,二儿子七岁。 所以主要还是教庄纪安,看到满宝他们进来,便笑着放下书起身走出来,「你们来了?」 三人将手中的点心包交给庄大嫂,庄大郎便带着他们上前和先生行礼,大吉则把马车上带的东西抱下来。 那上面是三家准备的礼盒,因为满宝给的两匹绸缎是宫里出来的,所以今年看着她的礼最重。 好在她是大师姐,底下两个师弟不越过她也是常事。 庄大嫂看到这么多东西,笑容越发好,让二儿子赶紧去给他们泡茶。 满宝从一个盒子里翻出三包茶叶给庄先生,道:「先生,这是山上的道和送给我们的茶叶,他师叔炒的,有点儿苦,你要不要试试看?」 庄先生接过看了一会儿,笑着点头,「闻着味儿还不错,那就泡一壶吧。」 他让孙子去烧水,并不用他来泡。 庄大嫂热情的请他们中午在这里用饭。 四人应下了。 庄先生泡了茶后让他们一起在书房坐下说话,见孙子孙女们在院子里探头探脑的,他便去取了两包点心来,顺便将孩子们带进书房,拆了点心给他们吃,也让他们坐着听说话。 白大郎几个虽然从小与庄先生读书,但与庄家这边却不是很熟。 他们隐隐知道庄先生和庄师兄的关系不是特别好,但庄师兄看着也还挺孝顺的,只是庄先生不常回家,而庄师兄更不常去七里村见先生。 庄先生挑了两块点心给小孙子和小孙女,这才看向白大郎,温声道:「我听人说你病了,如今是病好了?」 白大郎看了一眼满宝后道:「已经好了,只是还要再调养调养。」 满宝道:「先生,他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今天估计只能吃些青菜和啃白馒头了。」 白大郎:…… 以前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但现在他真觉得忌口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庄先生便知道外面传的话是真的,白大郎的病还真是满宝给治好的。 他对白大郎笑道:「去病如抽丝,你再忍忍。」 白二郎和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庄先生问过四个孩子以后,这才指了庄纪安和白大郎道:「这是纪安,我的大孙子。」 白大郎不明白先生为何特特与他介绍,但还是起身和庄纪安行了一礼,他没有行过拜师礼,因此不必揪着辈分论,所以平辈唤他。 庄纪安也只叫他白大少爷,客气得很。 第1354章 说亲二 庄大郎回来看到白善他们,便笑着取了钱给庄纪安,让他去买些新鲜的肉回来。 「快些去,今天是大年三十,摊会散得很早。」 庄纪安拿了钱后便往外跑,他们家离肉摊并不是很远,因此没多久便回来了。 庄大郎和白大郎还熟些,但他们也没多少话说,更多的是说一些日常。 不过他这次特地关心了一下他们年后启程的日期,显然庄先生已经告诉他,年后他依旧会随他们上京去。 庄先生着重拜託了一下白善三人照顾庄先生,他知道,白善他们三个和白大郎不一样,他们三个是磕头拜师的。 白善三人认真的应下了,然后双方又无话可说了。 正巧庄纪安回来了,庄大郎笑着起身要去厨房帮忙,庄先生突然抬头问庄纪安,「纪安,你可愿和祖父去京城看一看?」 庄大郎一下停住脚步,皱眉回身,「父亲,翻过年我便要带纪安在身边歷练,张老爷也说了,将来纪安可以接我的位置,京城太远了。」 庄先生没理庄大郎,只看着庄纪安。 庄纪安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父亲后还是拒绝了,「祖父,我想留在家里。」 庄先生心底有些失望,许久后他才嘆息一声,点头道:「好吧。」 他微抖着手从纸袋里取一块点心给坐在一旁的小孙子庄纪然。 庄纪然高兴的接过,庄大郎看到了,顿了一下后道:「纪然,快去厨房里帮你娘烧火。」 庄纪然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蹬蹬的跑了。 庄先生身边瞬间只剩下一个孙女了。 庄先生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也笑着给她递了一块点心。 不知道为什么,满宝和白善白二郎突然觉得先生在伤心,就是白大郎都觉得气氛不太对,四人对视一眼,立即找了话题转开庄先生的注意力。 满宝道:「先生,我四哥想在县里买些茶叶,您知道哪儿有茶叶卖吗?」 第1590页 庄先生想了一下道:「罗江县只有些散茶,并没有大的茶山,要买茶得去遂州那边吧?」 庄先生开始想他有没有认识和遂州比较熟的朋友,这么一想,还真有两个。 庄先生笑道:「等过了初三,让你四哥有空进一趟城,我介绍两个朋友与他认识。」 满宝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有,她惊喜起来,立即应下了。 只有五岁的庄纪思抬头看了看满宝,又看了看祖父,问道:「祖父,是要出去吃好吃的吗?」 庄先生笑起来,颔首问道:「你要去吗?」 庄纪思立即点头,「想去。」 「那祖父带你去。」 满宝觉得她很可爱,便也捡了一块点心给她吃,庄先生却拦了下来,笑道:「过不了多久就吃午食了,可不能再吃了。」 庄纪思就眼巴巴的看着。 庄先生笑道:「祖父给你收着,晚上可以再吃两块,其他的留着慢慢吃。」 庄纪思这才高兴起来。 小孩子都坐不住,庄纪思也一样,更何况祖父和几个哥哥姐姐说的话她还全都听不懂,所以吃完点心她就挪动着小屁股想往外跑。 庄先生也不拘着她,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出去玩吧。」 庄纪思便跑了。 等她走了,白善这才问道:「先生是想带纪安去京城吗?」 庄先生浅笑道:「他父母捨不得他,算了。」 他看向白大郎,笑道:「本来还想着或许他愿意进县学里读书,到时候托大郎还在县学里的同窗照顾一二的。」 白大郎闻言惊讶,「纪安既然能考进县学,那庄师兄怎么不愿意他继续读书,反而要带在身边?」 庄先生摇头道:「他读书一般,考不进去,但我认识几个朋友,拿出些许钱财还是能进县学旁听的。」 只是这种买进去的旁听生有可能会遭到县学里学生的排挤,所以他才想托白大郎帮忙照顾。 毕竟,他认识的是先生,但先生往往不会管到底下学生之间的事。 白二郎小声嘀咕道:「先生你的学识比县学里那些先生也都不差呀……」 庄先生便悠长的嘆息一声,许久没说话。 他看着门外,从这儿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厨房,许久之后他才轻声道:「人各有志,儿孙只要平安就可以了。」 虽如此,他心底还是有些怅惘的。 本来,他早已死心了,再没想着让家里的孩子走入仕这一条路,毕竟,他前半辈子为此付出太大的代价,大郎也不愿意。 可再次往京城走了一遭,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没那么遭,这才又起了培养后辈的心思。 但庄大郎是不愿意的,知子莫若父,同样的,知父莫若子,他既了解他儿子,也了解他的父亲。 在他看来,他父亲已经足够聪明,也足够厉害了,却一遭被人陷害,把日子过成了那样。 他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多苦呀,他一点儿也不想他以后的子孙再过那样的日子。 他不及他父亲聪明,而他儿子也不及,且他自己知道,他们都吃不了读书的那个苦。 那不如就老老实实地,在这罗江县里,他们虽不至于富贵,却也吃穿不愁,安稳自在,在他看来,这就足够了。 庄大嫂也不愿孩子跟公公走,孩子那么小呢,这就不在父母跟前了,那怎么行? 见丈夫臭着脸进厨房,她便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问道:「怎么,公爹又提起让纪安去京城的事了?」 庄大郎应了一声。 庄大嫂便道:「我可提前说好了,我不答应纪安去京城的事儿,他还小呢。」 庄大郎点头,「知道了,我没答应。」 庄大嫂就松了一口气,一边剁肉,一边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我刚才看过了,今年周家送的礼贵重好多,那绸缎上的花色特别好看,我摸着倒比白家送的还要好许多。」 庄大郎道:「那就收好了,回头你剪一些来给丫头和你做身新衣裳。」 庄大嫂喜滋滋的应下,小声道:「大半年不见,周满出落的越发好看了,我们纪安年纪也到了,你看说她怎么样?」 庄大郎皱眉,「不好吧,差着辈分呢。」 庄大嫂不在意,「这是什么辈分呀,那纪安小时候也跟着公爹开蒙过呢,不一样是公爹的学生吗?他们家要是讲究这个,那就让纪安也拜公爹做先生就是了。」 庄大郎没说话,读书人还真不计较这个,父子同为师兄弟的比比皆是,可是…… 庄大郎皱了皱眉道:「等下午我和爹谈一谈。」 他也觉得周满不错,主要是她识字,知礼。 第1355章 庄先生番外 白善他们留下用了午饭,又陪着先生喝了一盏茶,这才告辞离开。 今天是年三十,晚食肯定用得早,便是家里没有需要他们忙碌的,他们也不好晚回,所以庄先生没有多留他们,将人送到门口看他们离开后便回身了。 几天的时间,孙子孙女们又重新和庄先生熟悉起来,年节下也没事可做,于是便一起窝在书房里陪祖父。 其实就是自己玩儿,庄先生也不扰他们,自己拿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庄大郎进来,找藉口把三个孩子支出去后便从炉子上提起茶壶给父亲泡茶。 第1591页 庄先生眯了一会儿被茶香熏醒,他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坐好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庄大郎踌躇了一下才开口,「爹,纪安年纪到了,也要说亲了。」 庄先生点点头,「是不小了,可以准备着了。」 庄大郎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他在下首坐下,看向父亲道:「您觉得周满怎么样?」 庄先生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满宝自然是极好的,但他们不合适。」 庄大郎眉头微皱,庄先生道:「她的亲事已经有着落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定下。」 庄大郎闻言心底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笑问:「是谁家有这样的福气?」 庄先生道:「就是她师弟白善。」 庄大郎微讶,两家家世差得可有点儿大,白家怎么会愿意? 他看向他父亲,「是父亲做的媒?」 庄先生浅笑道:「若是两家有意,我倒是可以做这个媒人,这也成一段佳话。」 庄大郎就明白了,这是两家有意,自己谈的。 庄先生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垂眸道:「我看过了,纪安读书虽一般,但多读几年,去考算科也不错。」 算科出来可以直接进县衙里办差,要是做得好,升为主簿也是可以的,这可比当帐房要好得多。 现在庄大郎在的张家,就是张主簿的本家。 庄大郎道:「罗江县连着二十年的主簿都是张家人,爹,咱家后头没人,纪安入官场好处落不着他,坏处却有可能全落他身上。」 话不是这么说的,人总要有些野望,怎能因为没发生过的事便踌躇不前? 可庄先生张了张嘴,这番道理还是没说出来,在庄纪安刚出生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接白老爷去七里村开学堂的工时父子俩就因此发生过不少的争吵。 这番道理在他少年时他也没少提点过,但庄大郎显然有自己的认知。 就如同庄大郎不能理解他一样,他也一度不能理解他儿子的想法。 但后来老妻告诉他,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他不能强逼儿子与他一样,如果不能说服,那就要学着放手让他自己去过。 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庄先生知道他从小便经歷很多,安稳才是他最大的追求。 庄先生的名额被陈福林占去时,庄大郎年纪还太小,才有三岁多,就算他记事早,也记得不多,只知道每天还是挺开心的,母亲很喜欢牵着他从巷子里往外走,回来的时候碰到巷口卖糖葫芦的还会给他买一串。 那应该是他记忆深处,最为安稳的一段时间了。 还是翻过年,庄先生被府学逐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以前总是在巷子里和他玩的小朋友们不喜欢跟他玩了,还伸手推他打他。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很短,他们很快回乡,只是并没有安稳多久,庄先生对自己很有信心,因此变卖了家里剩下的田产,带着妻儿上京去考学。 那一次,他们是抱着留在京城的想法去的。 庄先生当时就和妻子说,就算是真考不上,他也会在京城找一份活儿留下。 当时一家人都很有信心,包括已经稍稍懂事的庄大郎也很高兴,觉得父亲一定可以。 结果他们是以更狼狈的姿态离开了京城。 庄先生没有带他们回乡,陈福林的根基离绵州太近了,他们回去无异于自动入瓮。 可他们一家的积蓄在京城便花的差不多了,庄先生接连遭受打击,悲愤之下路上就病了。 那段艰难的日子别说庄大郎,就是庄先生都一生难忘,他一直觉得妻子之所以会早早病逝,和那段时间有很大的关系。 显然,庄大郎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时候庄大郎才五岁多,庄先生病倒,一家三口连屋子都租不起,只能在破庙里暂时安顿下来。 庄母便每天出去接洗衣服的活儿,赚来的钱既要维持一家三口的吃食,还要给庄先生买药。 一家人熬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后,庄先生瘦得衣服都快要挂不住了,然后去给人做帐房。 日子渐渐好过起来,安稳了两年,庄先生又想着东山再起,便辞去了帐房的工作。 他当时已那样,想要继续考学或考官都很难,只能给为官的做幕僚,将来或许可由人推荐入仕,便是不入仕,能够洗刷身上的冤屈也行。 平白受冤,要说庄先生心中不怨是不可能的。 可他不沾官儿还好,一沾上官的事,他的运气似乎就很差,辗转做了两个官员的幕僚,到最后一个时,他甚至一手将人从县令扶到了司马的位置上,结果半途理念不和,他又被驱逐了。 庄家的日子又难过起来。 在庄大郎的记忆里,从他记事起到十四岁那年,他的生活一直不安稳,就算是他父亲给人做幕僚,似乎很受看重的那段时间,私底下他也一直被人排挤。 尤其是他父亲的过往不知被谁宣扬出来之后。 学里,父亲效忠的那位童大人的长子一直以睥睨的姿态看着他,根本不背人,直接当着他的面和同窗们说,「他父亲因品行不端被府学逐出,听说在京城时还抄袭了同窗的诗句,若不是有人推举,我父亲是万不会用这样的人的,但也不过是打打杂,给他们一碗饭吃罢了。」 庄大郎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父母,但没过半个月,庄先生还是知道了。 第1592页 他请辞后带着妻儿再次离开,也是那一次之后,庄先生不再想着给人做幕僚,而是带着妻儿回乡,开始接一些做先生的活儿。 庄大郎回顾自己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他觉得除了幼年时期那不太明显的时间外,只有他父亲给人做帐房的那两年他过得最安稳,也不失快乐。 所以回乡以后,他拒绝了父亲考学的建议,坚持去给人做帐房。 他觉得,如果没有根基,那就不要去碰官场。 小富即安,日子过成这样就很可以了。 第1356章 对比 庄先生捧着茶杯思索,他偏头看向窗外,因为今日阳光不错,虽然冷,但此时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 因此窗户大开着透风,让阳光透进来,那阳光不歪不斜正好照在庄先生身前的桌子上。 他捧着茶杯的手正好在光柱中,就好似握着阳光一般。 茶香缥缈中,庄先生声音也透着两分缥缈,他道:「你也知道,我如今带着白善和白诚,他们二人,现在一个在国子学,一个在太学,而以他们的家世,出仕是必然的。」 他道:「你不必担心纪安入官场后无人照应,以我们几家的情分,他们必会照看纪安。」 庄先生抬起眼眸看向思索的庄大郎,轻声道:「大郎,为父并不痴迷于做官,也不是有什么大抱负想要孩子去完成,我与你一样,想要他们将来日子过好些。」 「你现在张家日子的确过得安稳,但毕竟是依附于人,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见他皱眉,庄先生便点到即止,转而道:「我还是那个意思,你不愿让纪安随我去京城,那不如送他去县学,再读几年书,去考算科,到时候你们父子二人果真不愿进县衙,再去张家也可以。」 他道:「你正当壮年,再做二三十年也没问题,何必急着把纪安带在身边歷练呢?」 庄先生这样说,庄大郎总算是静下心来思索了,他踌躇道:「可纪安考不进县学……」 「我会想办法让他入学旁听的,不必忧心,该怎么学就怎么学。」庄先生道:「他学别的或许会差些,但算学上不差,他只要跟得上这个课程,学里的先生和学生都不会轻看他的。」 庄大郎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庄先生微微松了一口气,觉得要说服儿子比教几个孩子读上一个月的书还要难。 不过这也是个进步了。 庄先生说要送庄纪安进县学便真能送进去。 他回乡后经营多年,一开始的确还有人私下议论他的事,后来就不再有人提起了。 他在罗江县有朋友,绵州的朋友更多,不然当初也不能举荐白大郎去绵州的府学了。 庄先生回来后找过人,只要给一笔钱,便可以让庄纪安进县学旁听。 不过,他还是避着庄大郎把庄纪安叫进书房里叮嘱,「虽说可以进县学旁听,但最好还是自己考进去,你如今能力有限,但再学上一年,明年,不,当是后年了。」 庄先生笑道:「后年春天你可以去试一下考学。」 他将整理好的五本书交给庄纪安,笑道:「这上面我做了註解,你可以看看,不懂的便去请教自己的先生,做学问,就不要怕问,知道吗?」 庄纪安恭敬的应下。 庄先生这才让他离开。 庄大嫂虽然反对儿子跟随公爹离开,却不反对儿子进县学,反而还高兴的很,还悄悄的问庄大郎,「父亲能让纪安进县学,那纪然呢?」 庄大郎:…… 他忍不住白了妻子一眼,「你想什么呢,纪然才多大?而且那县学又不是我们家开的,父亲把纪安塞进去还不知道花了多少人情和钱财呢,你别想了,想让纪然入学,让他好好读书自己考就是了。」 他觉得考不上也没什么,只要读书识字,也知道算术和做帐,活儿还是挺容易找到的。 庄大嫂忍不住问,「花很多钱吗?」 庄大郎「嗯」了一声。 庄大嫂就心疼起来,然后靠在庄大郎身上问,「那花了多少钱呀,公爹手上还有多少钱?」 庄大郎看了她一眼后道:「爹回来的时候不是给过五十两银子吗?我这两天找牙行问过了,县周围没人卖田,回头我到别处去看看,远一些也没事,买了田地后找人耕种,家里你多看顾些,让你给父亲做的春裳做得怎么样了……「 就这样把话题转开了。 庄先生当年进京时把家中的田地都卖了,这些年庄家赚的钱,除了孩子们读书的花销外便是买地了。 庄大郎就算是不耕种,也可以给给佃农种,虽然还不是很多,却也是一份家业。 庄大嫂虽然不满,但也没再说什么,她知道,他们虽收着外头送来的礼,但丈夫不喜欢她问公爹的钱。 庄家没有守年,但老周家却齐刷刷的在堂屋里守年。 家里人太多了,尤其是孩子,吵哄哄的,大人之间说话都快要听不见了。 周大郎一怒,直接挥手让孩子们回自己屋里玩去。 回自己屋是不可能的,孩子们抓糖果便往外跑,跑到小院那边凑堆玩了,满宝年纪也不大,也跟着他们跑了。 本来还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的堂屋一下只剩下大人们,一个孩子也看不见了。 三丫还帮着把最小的八头给抱过去玩了。 第1593页 满宝的屋子最宽敞,所以大家一起进了她的房间,三头从厨房里拿了一个火盆,直接在屋里烤火。 四头不知道从哪儿拖出一小袋的山药豆来,捡了十几个放在火盆里烤。 他信誓旦旦的告诉满宝,「烤山药豆特别好吃。」 显然他们平时没少偷偷的烤。 虽然刚吃饱没多久,满宝还是咽了一下口水。 五头几个小的从小姑的架子上拿了玩具下来玩,自成一派,满宝几个年纪大的则坐在火盆边上边烤山药豆边说话。 周立威问道:「开春立学要和我们一块儿去京城?」 满宝点头,「我想让立学去京城读书,将来也考国子监。」 他们家这么多孩子,目前看得出来读书比较好的男孩子也就周立学了。 一旁的三丫抬头看向她哥,自得的道:「二哥,我也要和小姑去京城的。」 周立威一呆,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满宝也拍了一下脑袋,「忘了和二哥二嫂说了,明天我去说,三丫你记得提醒我。」 旁边正等着山药豆熟的四头惊住了,看看三哥,又看看三姐,不可置信的问,「那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五头他们不是人吗?」 四头不高兴的道:「他们这么小呢,也不可能跟我一块儿去读书呀。」 四头周立固只比三丫周立如小几个月,俩人从小一块儿长大,读书都是同桌呢。 满宝看了看周立固,又看了看周立学,道:「要不四头也去?」 第1357章 高兴 周立威:「……小姑,这么多人去京城吗?」 花销很大的吧? 满宝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们家在那边有铺子,挣的钱也不少,京城很大,那里的书比县城可多多了,我们每次去书铺都有上新的书,听说学堂里的先生也很不错,租个宅子住下,吃穿差一些也没什么的,把字练好抄些书也能挣钱,学好了本事,以后多少钱挣不得?」 这也是满宝想带三头出去念书的最重要原因。 县城的书铺,隔上一个月去一趟也未必进两本新书,有时候半年才会有新书出现。 可京城中的书铺不一样,满宝他们隔三差五的过去,问及可否有新书,书铺里不仅有抄录上来没见过的文集,甚至还有雕版出来的杂书等。 更别说大家私下流传的一些文稿和卷子了,白善就因为好奇把他们国子学先生出的一张卷子做好了卖给书铺,赚了好多钱。 读书,读书,书是最重要的,先生也很重要。 满宝对几个侄子侄女一挥手道:「去吧,挣钱就是拿来花的,回头你们也挣钱。」 四头闻言高兴起来,他并没有离家的焦躁,毕竟家里这么多人在京城呢。 而与他们一院之隔的大院里,大人们说的是满宝的亲事。 今天下午钱氏和小钱氏去了一趟白家,提起了周银当年和夏家的渊源,刘老夫人已经答应将来让一个孩子随满宝的母亲姓。 钱氏道:「刘老夫人大度,我们也不扭捏,这门亲事就算是说定了,等大丫回门过后我们两家就正式下定。」 小钱氏是一早就已经知道了,其他人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一时还有些恍惚。 周四郎最是不舍,扭捏道:「娘,满宝还小呢,定的是不是太早了?」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两个孩子渐大,中间还跟着白二少爷,定下来满宝出入也方便些,早什么?」 周四郎就恹恹的不说话。 可他觉着妹妹还是小呀。 满宝小时候,带她最多的就是小钱氏,其次就是周四郎了。 可能是因为周四郎调皮,满宝小时候虽然总是嫌弃他赌钱给家里找麻烦,兄妹两个却很要好。 但显然满宝的亲事不是他可以干涉的,钱氏答应,老周头也不反对,连小钱氏都觉得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说完最大的一件事,钱氏就问起周四郎买茶叶的事,小钱氏觉着这话题她们不太能插得上口,便去找满宝他们。 冯氏几人还有些恍惚,所以满宝的亲事就这么轻易的定下来? 一眨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呀。 不过仔细一想,最配满宝的的确是白家,知根知底不说,俩人还青梅竹马的长大。 一家人分两个院子一起守到了子时,周大郎拖出鞭炮亲自点了火,等炮仗烧完了大家便各回各屋睡觉去。 第二天全村都睡懒觉了,老周家自然也不例外。 满宝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撑了一个懒腰,赖了一下床后才起身。 她开门出去一看,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她竟是这边小院里第一个起床的。 她拿了自己的木盆过去大院打水,这才发现灶台也是冷的,似乎也没人起床呢。 满宝挠了挠脑袋,抬头看向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不太放心,她还着重看了一下时间,的确快辰正了。 大嫂怎么也起这么晚? 不过一想,家里从二十八便开始忙起来,大丫二十九出嫁,昨天因为要过年和善后也忙了一天,估计家里的大人都忙坏了。 满宝只能放下木盆,自己打了水进厨房点火烧水。 厨房里已经没有引火的干草了,她转身就去柴房里找干草,她就突然听到大门似乎有动静。 第1594页 满宝扭头看去,没听见敲门声,便有些好奇。 她边走过去边问科科,「你有没有听到大门有动静?」 科科没回答她,满宝已经走到大门,直接抽掉门栓,打开大门…… 白善抬着手,脸上露着不好意思的笑,似乎正要敲门,他显然也没料到开门的会是满宝,因此也愣了一下。 满宝站在门内笑问,「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 白善放下手,站在门外不好意思的笑道:「起得早,想过来给你拜个早年,就过来了。」 满宝惊嘆,「你起得真早,我才起,还没洗漱呢。」 白善盯着她的脸看,半响后道:「我昨晚便没怎么睡。」 满宝眨眨眼。 白善一看便知道她还不知道呢,于是抿嘴一笑道:「昨天晚上祖母与我说了,我们两家已经说定了亲事,等过了初三,祖母就请媒人上门说亲,祖母想请先生,你觉得好不好?」 满宝脸色爆红,站在门内点了点脚尖,微微点头道:「自然好,你,你祖母和母亲答应了?」 白善点头道:「答应了。」 如果当初周银夫妇两个没有遇见白启,或是没有出手相帮,有可能现在已经儿女满群,夏家自然不会有血脉断绝的危险。 所以钱氏一提,刘老夫人就答应了,两家协商的过程中很友好,双方一定下,昨天晚上刘老夫人就告诉白善了。 白善高兴的半个晚上没睡,早上天才蒙蒙亮就醒了,洗漱过后还在院子里读了两篇课文,实在忍不住才跑过来的。 谁知道往日素来热闹的村庄今日竟然这么安静,一大早的一个人也没有。 只要家里有人,又是醒着的,村子里的大门很少有关着的,结果一路走来就没有几家是开着门的。 老周家也没开门。 他便知道他们家人没起来,他在门外徘徊了有两刻钟,中间有两个醒得早的村民路过,他忍不住了才趴在门上听,他似乎听到了一点儿动静,这才想敲门的。 结果手才抬起来门就开了。 此时,把好消息共享给满宝的白善忍不住沖她咧嘴笑,满宝也沖他乐。 俩人一人在门内,一人在门外,就这么呆呆的对着乐了半天。 老周头因为年纪大了觉轻,出来看到,便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白善瞬间回神,连忙越过满宝和老周头行礼,「伯父早。」 老周头「嗯」了一声,也抬头看了一下东边的小太阳,问道:「来的这么早呀?」 白善脸色通红,感觉耳朵都热起来了,他找藉口道:「我来和满宝借一本书。」 老周头心里哼哼两声,小样儿,打量他不知道吗,谁还不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 第1358章 说服 院子里一有动静,大院这边的三房都醒了,不一会儿小钱氏和冯氏几个都开门出来。 她们一起,烧水的事自然就轮不到满宝来做了。 一对少年少女站在院子里对上大家瞭然的目光,瞬间尴尬得不行,俩人全都面色通红。 小钱氏开口道:「满宝,你请善少爷先去屋里坐着,嫂子给你烧水。」 俩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满宝应了一声后便带着白善去隔壁的小院。 白善脸上发烧,他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一见满宝而已,这会儿见到了,说完了最紧要的事,他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白善挠了挠脑袋,看向她的书架,随手抽了一本书道:「我走了?」 满宝红着脸点头,挥手道:「快走吧。」 白善在老周家大人们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红着脸熘了,满宝也红着脸去打热水回来洗脸,她决定今天不见白善了。 白善也不好意思再来见满宝,至少今天是不好意思再来了。 于是大家便各自在家里玩儿。 一直在家里等着他们的白二郎迟迟不见人上门,不得不到隔壁找白善,「你在家里干嘛呢?」 白善扬了扬手上的书道:「看书。」 白二郎就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忍不住又看一眼,确定后问道:「这书不是拿倒了吗?你是在学着怎么看倒过来的字?」 他一头雾水,「学这个有什么用?」 白善面无表情的把书倒回来,然后把书合起来放在一旁,问道:「一大早的,有什么事吗?」 白二郎抬头看天上的太阳,「不早了吧,我们去找满宝拜个早年?」 白善拒绝,「今天还是别去了,明天吧。」 白二郎惊奇不已,「你竟然不去?」 白善轻咳一声,道:「大年初一,还是不出门的好。」 白二郎:…… 白善略有些窘迫的移开脸,转开话题,「你明天要去你舅舅家拜年吗?」 「不去了,今年就我爹和我娘过去,」白二郎小声道:「我舅妈想把我表姐许给我哥,我哥这边不答应,他们又想把表妹许给我,所以我和我哥今年都得躲着点儿。」 白善明白,点头道:「那明天再去拜年吧。」 可是这样一来,今天就好无聊啊。 俩人对视一眼,都找不到事情做,不想读书,不想写书…… 白二郎皱眉问白善,「为什么一定要明天才能去找满宝拜年?今天多好的日子呀,明天他们家人很多吧……」 第1595页 俩人这边闲得很,满宝却很忙。 她先找了大哥,坐在他身边道:「大哥,我和立学(三头)说了要带他去京城读书,你觉着怎么样?」 周大郎一愣,问道:「三头吗?」 满宝点头。 他怀疑的看着满宝,「三头能读好书?他可调皮得很,不怎么坐得住。」 「我看过他的功课,比立重立威读书时候可强多了,」满宝道:「村里的学堂已经不怎么适合他了,就算不去京城,他也该去县城里读书了。」 她道:「既然都要离家读书,不如去更好一点的地方,京城的先生和书都比县城多很多。那里聪明人也更多,他见到的都是聪明人,自己也会变得越来越聪明的。」 周大郎:是这样吗? 周大郎就三个孩子,大头周立重今年留在京城看铺子没回来,下次要回来估计得年尾了。 大丫出嫁了,三头再走,他身边可真的没孩子了。 不过周大郎也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行吧,这事得和你大嫂说一声。」 反正他们夫妻俩现在还年轻,父母也都还在,并不用孩子跟在身边孝敬。 满宝就道:「大嫂已经知道了,只要大哥答应就行。」 周大郎:「……你大嫂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满宝便笑嘻嘻的撞了撞大哥的肩膀,「这不是大哥没答应,大嫂不好说吗?现在大哥答应了,晚上大嫂会和你说的。」 周大郎:…… 找完了周大郎,满宝转身就去找周二郎,也和他说悄悄话,「二哥,三丫她说她不读书了。」 周二郎不信,「不可能,上次她娘让她回家和你大嫂学厨艺,她还说以后要去县城读书呢。」 周二郎有些头疼,以前三丫挺乖的,胆子也有点儿小,结果每次二丫回来都悄悄的撺掇她,然后她就越来越喜欢读书,人也变得机灵强硬了不少。 这本是好事,但太强硬了就是坏事了。 满宝道:「是真的,所以我要带她在身边,打算教她医术。」 周二郎一愣,问道:「学医术吗?她能学?」 「怎么不能,她比三头还聪明呢,读书也比三头厉害,肯定可以学会的。」 周二郎便想也不想的点头道:「行,你带她去吧。」 周二郎都答应了,更别说冯氏了。 她是最想让女儿学会一门手艺的人,学厨艺和做帐都很好,但如果可以和小姑学医术,那就更好了。 冯氏高兴的往三丫的红包里多塞了几个铜板。 然后满宝去找周三郎。 周三郎一听说三头和三丫都跟着去京城,便想也不想的点头同意四头跟着去了。 老周头和钱氏是最后知道的。 满宝直接一句话通知他们,「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都答应了。」 老周头:…… 他最先反应过来,问道:「他们花销的钱谁出?」 满宝笑眯眯道:「爹,我出去花销的钱也都是公中出的,那当然还是公中出了。」 别看满宝钱多,似乎不用家里出什么钱,但他们在路上的花销,到京城租住的房子,都是周五郎和白家商量着三家分担,用的都是老周头给的钱。 他们到京城后每个月交给容易做饭做菜的钱也都是周五郎交的,更别说满宝穿的衣服,鞋子之类的,这些都是二丫找人给做的。 钱当然也是周五郎付的了。 他们这一家子在京城的花销也都是从公中出,二丫记帐的时候都会记上的。 老周头:…… 钱氏心里暗暗算了一笔帐,对老周头道:「没事,京城的铺子应该能负担得起。」 所以,相当于京城铺子赚的钱,分到公中的基本要花光,不可能再给到家里了。 第1359章 吃喝 老周头心疼不已,「不能让他们各房自己出吗?」 钱氏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行了,我和他们说,孩子们的束脩和吃住都是公中的,但其他的,得他们自己买。」 她并不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反正这些钱挣了也是要分给孩子们的,从公中出也没什么。将来六头他们长大了也这样,等我们死了他们兄弟再想着分家的事吧。」 这么多的钱留在公中,每年还都要分,不然一直积存在公中,年月久了,怎么分也是问题。 还不如现在边挣边花,各房的钱各房自己拿着,怎么花看各人,他们这边只要存着钱给老六和满宝成亲,他们俩这一辈子的大事就算都完成了。 这么想着,钱氏对老周头道:「我和刘老夫人说过了,满宝年纪还小,要多留几年,所以她的嫁妆可以慢慢攒,但这次老六的聘礼得备好送去了。」 满宝其实还有点儿想法的,「爹,娘,要不你们也去京城吧,和人邱家说亲,你们总得去吧?」 「有你四哥他们呢,」钱氏道:「既然你和老四老五都说邱家好,那就是好,等下一年过年的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就行。」 她道:「我们年纪大了,就不去了。」 老周头连连点头。 出一趟门得走个十天左右,岂是那么好走的? 别说老周头和钱氏了,就是周大郎都不太乐意出去呢,在他看来,去县城、绵州或益州城是玩儿,但去超过三天路程的地方,那就是遭罪了。 第1596页 孩子们出去是因为他们年纪小,遭遭罪没什么,他们年纪大了,跟着折腾什么呢? 也就周四郎坐不住,喜欢往外跑。 起床后,吃完了早食,眼看着太阳高升了,直接无视初一不宜出门的习俗,直接跑出去找朋友聚餐去了。 村里和他玩得好的青年们也很乐意招待他。 以前一起混日子的混子们也都成家立业了,算起来,周四郎还是他们当中最晚成亲的呢,毕竟他曾受名声拖累晚了两年成亲。 可现在他似乎是最能干的。 众人心中感慨,然后就给他灌酒。 周四郎找他们可不是单纯的喝酒,而是为了收茶的事。 外面的茶叶太贵,所以他想趁着年节下,大家都在家里,先在这十里八村收一拨。 虽然大家家里都是散茶,但积少成多不是? 这么多村子,这么多户人家他当然不可能自己去跑了,那得多累得慌呀。 所以他找上他这些朋友,直接给他们定了价钱,他这次还带了三样茶叶来,都是他们这儿惯常喝的。 他指了给他们道:「炒成这样的,我六十文一斤收了,这样的,五十五文一斤,这样的五十文,至于往外你们收多少钱一斤,看你们各自的本事。」 周四郎搭着他兄弟们的肩膀道:「不过丑话说前头,这些茶都得炒好了,可不能受潮。」 他的兄弟们拍着胸脯保证,「周四你就放心吧,这点子事儿我们还是心里有数的,都知道你这茶是拉到京城卖给贵人的,谁敢煳弄?」 周四郎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那这钱……」 周四郎:「等你们收回来,我家里验过货后当场结算。」 众人迟疑,「那这钱岂不是要我们自己垫上?」 「垫什么呀,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去收的时候说好,等拿了钱再给他们呗,一回生二回熟,你们守信,下次再赊有什么难的?」周四郎也怕有人拿了钱不给乡亲们,于是道:「我跟你们说,这外头和我们这山里不一样。」 「我们山里也就夏秋喝茶,外头的人却是一年四季都喝的,所以这茶的生意一年都做得,你们可别坏了规矩,回头你们再不能做这生意可不关我的事。」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是那种人吗?」 这事就算说定了,大家又劝起酒来。 但其实并没有多少酒,七里村这两年宽裕了许多,但也没到家里藏有许多酒的地步。 所以酒水并不多,更捨不得一顿全拿出来喝,所以大家喝了一碗,就全剩下吃菜了。 周四郎清醒的来,又清醒的回去,身上只有淡淡的酒香气。 没错,当酒只有那么一点儿时,那就是酒香,喝得多了就变成了酒臭。 就是老周家也没豪富到可以酒臭的地步,所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上至老周头,下至周三郎,都对周四郎有些羡慕。 周五郎不爱喝酒,因此没感觉。 但周四郎还不满足,他想下午去一趟舅舅家继续喝,因为买茶这样的事最好带着表兄弟们一起干。 他和钱氏道:「娘,虽然收散茶赚的钱少,但也是钱不是?正好让表哥他们赚一些。」 正有意见的钱氏便皱了皱眉,然后挥手让他去了。 周四郎笑嘻嘻起来,伸手和他娘要去拜年的礼物。 钱氏就拍了一下他的手道:「你提着些糕点就过去,顺便和你舅舅们说一声,明天大丫回门,我们这边就先不过去了,等初三你大哥他们再去拜年。」 周四郎就惋惜的应下了。 方氏给他包了点心,避着人的时候就忍不住掐着他的腰转了一圈,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带孩子,晚上你要是不早些回来……」 周四郎咧着嘴,捂着腰跑了,手上只拎着三包点心。 钱氏看了一眼,还轻轻地哼了一声,并没有去替儿子出头。 满宝正好和三丫一起从菜园里摘菜回来,看到她四哥一熘烟的跑出来,便抬手和他打招唿,「四哥,你又要出去吃酒?」 周四郎腰还疼呢,提着点心就跑了,回身吼道:「没有,我是办正事!」 然后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钱氏在院子里道:「满宝,别管他,他去你舅舅家了。」 满宝抱了菜回去,和她大嫂一起蹲着择菜,方氏也蹲在满宝的对面,问道:「满宝,在京城的时候,你四哥也经常这么出去吃吃喝喝?」 满宝就觉得她四哥的头顶悬上了一把大刀,她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实话实说,「倒是没有经常吃吃喝喝,就是需要经常出去找活儿,有时候应酬就多了点儿。」 方氏就若有所思起来。 第1360章 下定一 年初二是大丫回门的日子,本来按照日子,她应该初一回的,只是初一不宜出门,加上才过年,她肯定要跟着关咏见本家的亲戚。 所以便顺延到了初二,正好与回娘家一起。 这一天周喜也带着丈夫和孩子回来。 大梨村关氏可比七里村周氏大多了,族人也比周氏多,可单论一家子的人数,关家还真是远远比不上老周家。 所以关咏一进门看到这么多家人,一时都有些懵。 尤其是孩子,要不是他记性还不错,肯定会把人给认煳涂的。 第1597页 关咏面皮薄,今天他又是主角之一,便是有周四郎和周五郎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叔叔带着,他还是脸色薄红。 大丫早被满宝几个拉到屋里说话了,小钱氏有悄悄话要问她,所以把满宝几个都赶了出去。 三丫一头雾水的扭头问满宝,「小姑,大伯母为什么要避着我们说话?」 满宝就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因为她们说的话是大人才能说的话,她们觉得我们还小,所以不告诉我们。但其实我还有本子要送给大丫呢。」 「什么本子?」 满宝低头对上三丫的目光,想了想后还是咽下话道:「等你学到的时候就懂了。」 关咏和大丫在定亲前是见过的,双方对彼此都很满意,定亲之后也来往过,所以他们这几日过得还算和睦。 知道大丫过得好,小钱氏就放下了。 等过了初七,县城的铺子也要开张了,到时候他们母女要一起去铺子里干活儿的,到时候又能每天在一起了。 老周家的兄弟拉着两个姑爷吃了一顿酒就熟了,知道关家在县城里给他们小两口买了宅子,关辛便笑道:「我们也住在县城里,正巧离得不远,以后可以互相串门。」 关咏自然表示没问题。 大丫在关家的日子过得比她预计的还要好些,当然不止是因为陪送的那个铺子,其实一直到昨天她才知道,白善和白二郎送给她的那几本书有多重要。 白善上过府学,现在又正在上国子学,他的註解和笔记自然很珍贵,昨天大丫整理嫁妆时把书拿出来给关咏。 关咏一下就惊住了,这个时代,书实在是太贵重了。 大户人家都很少会把书作为陪嫁,更别说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了。 在他看来,这几本书比那铺子还要贵重些。 关里长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拿出态度来,对大丫很和善,关家的其他人见状,自然也会对大丫更尊重。 娘家看重,关咏也识趣,他们便留下吃了晚食,天快黑了才告辞离开。 周喜和关辛也跟着告辞,她对母亲道:「等满宝他们启程,您让大嫂告诉我一声,我回来送她。」 钱氏点了点头,应下了。 初二招唿了回娘家的两位姑奶奶,初三则轮到老周家的媳妇们回娘家了。 各房自然都带着自家的孩子走,今年满宝没有和小钱氏回钱家,而是和白善他们去县城给先生拜年。 这一次,刘老夫人也跟着去了。 下午庄先生送他们出门时,他便看着白善和满宝笑。 俩人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脸上虽一本正经的,但还是忍不住脸上发热。 白二郎坐在马车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的莫名其妙。 主要是他不理解俩人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扭捏了起来,明明之前还挺好的。 直到第二天,他久等不到白善过来找他玩儿,他要跑过去找他时,白老太太才拦住他道:「别去了,今天白家去周家提亲,可没人在家。」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能瞒着我呢?」 白老太太笑,「怎么是瞒着你呢,这事你早几天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只知道他们在说亲,我可不知道他们今日要定亲的。」白二郎转身就往外跑。 白老太太焦急,「你这是干什么去呀。」 「我去看热闹,」白二郎已经跑远了,大声回了一句,「我是他们的哥哥,我怎么能不在场呢?」 白老太太便停下了脚步,一脸无言的回头和白太太道:「可吓坏我了,我看他这么着急,还以为他也看中了满宝呢。」 白太太:…… 白老太太嘆息,问道:「二郎比他们两个还大些呢,他们都定亲了,二郎的大事也不能耽误了呀,还有大郎……」 白老太太想起来就着急,哎呦一声道:「你们夫妻两个整日间在忙什么,怎么也不操心着孩子的终身大事?」 白太太道:「娘别急,今天老爷不就带着大郎出去了吗,听说是绵州成长史家的二小姐就不错,前日我们从我娘家那里回来在绵州留了一晚上,成长史叫上老爷一起喝酒,就有了那点儿意思。」 白老太太眼睛一亮,忍不住坐直来,「这样说来,大郎真能娶官宦家的小姐?」 白太太笑道:「应该是不差的。」 她也觉得很惊喜,所以觉得等待还是很值得的,要是两年前,大郎只是绵州府学的学生,顶天了能说个县令家的女孩儿。 要是碰上庶女,那还不如说乡绅家的嫡女呢。 白老太太这才高兴起来,然后道:「二郎的婚事也得抓紧了。」 白太太低头应是。 白二郎一熘烟的跑到老周家,让他意外的是,先生竟然也在。 正各自站在家长身后的白善和满宝扭头看到白二郎来了,便一起沖他眨眼示意。 白二郎便放慢了脚步,看了看白善,又看看满宝,最后考虑着他们都姓白,还是站在了白善身边。 也是第一次做媒的庄先生看了一眼白二郎,继续笑着和老周头替白善求娶满宝。 本来老周头还想矫情两三次的,但见做媒的是庄先生,他便收起了这个想法,连连点头贊同庄先生的话。 然后一口同意了庄先生的提亲。 第1598页 庄先生笑了笑,便道:「今日便是个好日子,既然周公也没意见,那不如今日就定下?」 老周头看了一眼老妻,点头同意了。 刘老夫人早有意料,定礼都准备好了。 她伸手从刘嬷嬷的手上接过一个盒子,打开给他们看,笑道:「这是一柄玉如意,是当年我家老爷给我下定时给的,是我婆婆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后来传给了善宝的娘亲,如今善宝要小定,我便又取了来。」 老周家人一起看向盒子里的玉如意,张口结舌,他们哪里见过这种东西,那莹润的玉质,看着就很贵。 第1361章 下定二 依照规矩,老周家是要留客吃饭的,两家和媒人一起吃一顿饭,算是下定礼。 但刘老夫人他们来得太早了,老周头碰上庄先生,头脑一热也答应得太快,这会儿话说完了,但饭菜还没开始准备呢。 大家总不能干坐着等吧? 好在两家离得不远,刘老夫人说起吃喝来,表示他们家里新进了一些新鲜的食材,可以拿过来和老周家共享。 又提到小定虽不是大礼,但也是两个孩子的大事,而村里的老人素来对满宝好,这样的事也该请村里的老人一同来见证才是。 她这么一说,老周头又想起给满宝上族谱的事来了。 他转了转眼珠子,表示贊同,于是让周三郎去村里请村长和村里的老人们来吃饭。 刘老夫人也回去请白老太太,顺便再取些她说的新鲜食材过来。 庄先生则想旧地重游,去看一看学堂。 作为庄先生的弟子,白善和白二郎自然要跟着。 满宝也要跟着,却被老周头拉住了。 白善只能依依不捨的被白二郎拉出门去了。 等送走刘老夫人,老周头立即转身回屋,和老妻打开盒子一起看那柄玉如意。 满宝也蹲在一旁看。 父女两个发出一样的感嘆声,「可真好看呀。」 钱氏将盒子盖起来,「娘给你收着,等你出嫁的时候随着嫁妆一块儿送到白家去。」 满宝没什么意见,她还得去京城呢,虽然她有科科,总不会弄丢,但爹娘肯定不敢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让她随身带着。 老周头看这钱氏把东西藏到箱子底部,这才拉住满宝道:「今天可不许去白家了。」 满宝道:「我还想去找先生请教功课呢。」 「哎呀,没羞没臊的,今天你们定亲,第一天就跑去他们家算怎么回事?」老周头道:「你是姑娘家,要矜持一点儿知道吗?」 话音才落,三丫在屋外喊道:「小姑,白善少爷来了,说找你说话,还说庄先生在学堂等你们呢。」 老周头便立即改口道:「行了,可以去了。」 他小声叮嘱道:「矜持一些知道吗,以后都让白善来找你。」 满宝点头应下,转身就跑出去找白善。 老周头觉得有些不太对,半响才想起来,「既是请教功课,她怎么不带书?」 钱氏瞥了他一眼,这才想起来,是不是太晚了些? 白善正在门外等着满宝,见她跑出来便对着她咧嘴一笑,俩人忍不住笑眯了眼,对视着笑了一会儿后收敛了一些,白善站的地方离她一丈远,笑道:「先生在学堂里呢。」 「那我们走吧。」 俩人转身便往学堂跑去,初四依旧是走亲戚的好日子,所以村中路上并没有什么人,白善跑着跑着就离满宝近了,拉住她的手先跑在了前面…… 俩人一熘烟的跑到学堂,白善停下脚步,微喘的拉着她的手,颇有些惋惜的松开了。 原来学堂和满宝家这么近吗? 俩人走进学堂。 现在学堂的小院是新先生住着的,人现在回家过年,门是锁着的,他们当然不能进去。 但学堂的大门却是开着的,庄先生就是来这儿坐坐,看到白善和满宝从外面进来,便笑问:「你不是说回去拿书吗,怎么把满宝带来了?」 白善耳朵微红,脸上却一本正经,「先生,学堂里太冷了,还是回家去吧,我让人在书房里生了火盆,我们可以边烤火边说话。」 白二郎也觉得学堂太冷了,窗户还漏着风呢,他们现在站着没觉得有什么,可要是坐在这里说话就不好受了。 庄先生看着白善和满宝笑了笑,点头应下了。 师徒四个转到白善的书房,围着火盆而坐,下人端了两盘点心和茶水上来。 白善坐在满宝身边,特别乖巧的拿出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问题请教先生。 他的问题回答完了,满宝便啪啪的去掉了许多问题,将自己剩下的问题提出来。 白二郎排在最后,不过庄先生并没有照着给白善和满宝讲解那样一一回答,而是他提出问题后就点着白善和满宝,让他们回答,他在一旁做最后补充。 白二郎早习惯了,甭管回答的是谁,他都拿了小笔记下些关键句子。 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吃点心的俩人,心中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他的问题都需要记在本子上才记得住,白善和周满俩人却是空着手也能把所有问题记下? 最可恶的是,他们竟然不记答案。 白二郎一边记一边在心里想,希望他们过后记不全答案。 庄先生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三个孩子,无限感慨,「你们都长大了呀。」 第1599页 白善和满宝不好意思,白二郎则道:「先生,我们还小呢。」 庄先生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微微一笑,「好了,定了亲以后就是大人了,二郎,你虽是师弟,年纪却比他们还长些,所以也该稳重一些了。」 「我们过了初七就启程,你们也要准备行李了,这一次上京我们恐怕要再过年时才能回来。」 所以,你们想带什么东西就都带上吧,免得回头还让人帮忙送,太麻烦了。 因为去的人多,还都是平日里亲近的人,三人目前还没有想家的感觉,哪怕知道这一次离家怕是长大以来最久的一次。 白二郎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幸灾乐祸,「那我大哥也要在京城留一年吧?完蛋了,他都这把岁数了还没定亲呢,那得到什么时候才定亲?」 庄先生:…… 白善和满宝:「……这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 庄先生也拍了一下他脑袋,笑骂道:「调皮,小心回头你爹揍你。」 白老爷暂时不在家,所以今天到老周家吃饭的人只有白老太太和白太太。 白老太太很少到村里人家去吃饭,不过这次是刘老夫人亲自请的,又是因为白善定亲,所以才去的。 不过她也很快就回去了,不过村里的老人和村长们却留下从午食吃到了晚食。 老周头拉着他们的手说了好多话,着重提了一下将来满宝的孩子有个姓夏的事儿,所以满宝上族谱的事儿能不能通融一下,别想着记夏了,就记周吧。 周氏毕竟是小族,族里没那么多规矩的,既然老周头诚心认过,保证了满宝有个后人姓夏,那周银就不算失信,那周氏家族也就不算失信于人,于是老人们便睁只眼闭只眼的答应了。 满宝不改姓,依旧以周满的名字记在周银的名下。 第1362章 醉酒 族小开祠堂就很方便,今天晚上老周头才和人说好,第二天就熘达着去找村长和老人们一起开了祠堂。 当然,需要的鸡鸭鱼是他们老周家准备的。 村长把族谱拿来,打开到周银的那一页,看了眼老周头,又看了眼老老实实站在底下的满宝,得到老人们的认可后便招来孙子,口述让他在周银的名字后面记上了满宝的名字。 并简略的说了一下缘由。 老周头接过族谱看了一眼,他字认的少,一眼望去就不认得几个字,于是转给满宝看。 满宝一目十行的扫过,他们这一房,她爹的名字当头,底下一串的名字,全是她哥哥们的,然后才另出一行是她亲爹的名字,同行下方接的是她亲生母亲的姓氏,俩人的名后添了她的名字。 满宝点了点头,和她爹表示没问题了。 老周头大松一口气,立即高兴起来,抬手就招唿着大家去他家吃饭。 白善和白二郎闲得没事做,满村乱转的时候也混了一顿饭吃。 村长和老人们便举着碗和白善敬酒,都拍了一下他肩膀道:「好小子啊,好小子,讲仁义!」 白二郎:…… 他左看看右看看,问白善,「为什么都说你仁义?」 白善苦着脸喝下碗里的酒,勉强不皱着脸道:「因为我肯让我儿子姓夏。」 白二郎呆呆的问,「你儿子是谁?」 白善摇头道:「我还没想好名字。」 满宝也偷偷的往碗里倒了一点儿酒,舔了一下也苦起脸来,果然和第一次舔的那样难喝。 不过她也拿着碗去和白善碰了一下,凑热闹道:「我也敬你一碗。」 白善静静地看她,瞥一眼她碗底那点儿酒,又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半碗酒。 满宝觉得死道友不死贫道,于是当看不见他的目光,直接一样脖子,苦着脸咽下酒后道:「我先干为敬了。」 不知内情的村长和老人们见了,齐齐喝了一声,道:「好!就该如此,以后你们小两口就应该这样……」 白善默默地把半碗酒给喝了,然后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晕陶陶的感觉,不是很好受,因为心脏跳得有些快,但也不是很难受,因为他觉着自己还挺清醒的。 但满宝却看呆了,此时的白善脸红得跟红苹果一样,从眼尾一直红到了脖子。 白二郎也看呆了,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见他目光呆滞的转过来看他,白二郎便不由扭头看向满宝,「这是醉了?」 满宝立即回过神来,立即放下碗和众人道:「叔公,几位伯伯,村长大哥,我和白诚先把白善送回去了。」 几人也看出来了,立即挥手道:「快送回去,快送回去,蒙头睡一觉就好了。」 自然是不可能蒙头睡的,满宝虽然没喝醉过,但到底是大夫,对处理醉酒还是很有方法的。 她和白二郎一人一边扶着白善出去。 白善也乖乖的给他们扶着。 周四郎还不放心的跟着一起走,正想是不是背着人走的时候,白善抽掉了白二郎扶着的手,清醒的道:「没醉。」 三人一起怀疑的看着白善的脸,依旧很红,但目光却没先前的呆滞了。 他抽掉了白二郎扶着的手,却没抽掉满宝扶着的,依然在她的搀扶下稳稳的朝前走。 周四郎一脸的怀疑,对满宝道:「满宝,你松手让他走一段看看。」 满宝道:「摔了怎么办,先送回去吧,醉不醉都得喝醒酒汤,你没见他脸都红了吗?」 第1600页 周四郎:「你见识少知道什么?有些人就是喝酒上头,看着醉得不行,其实一点儿没醉。」 他觉得白善再趁机占他妹妹的便宜。 果然,此时再看去,白善脸上的呆滞又深了两分,目光又恢復了呆呆的模样。 周四郎:……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认真的看了看,下定论,「的确是醉了,哎呀,先送回家吧。」 说罢扶着他的手往前走,白二郎也去扶,这一次白善不再抽掉自己的手了。 周四郎气得跺脚,哼了一声后转身便回家去,懒得去护送他们。 满宝把白善送回去,摸了摸他的脉,去厨房里叫厨娘熬了醒酒汤,给他灌下去后便起身道:「睡一觉就好了,不过可不要蒙头睡。」 见白善闭着眼睛,她就伸手戳了戳他还肉肉的脸颊,道:「别装了,知道你没睡,我可是大夫。」 白善就睁开了眼睛,目光在屋里一扫,问道:「白二呢?」 「熬醒酒汤的时候他跑回家去了,白老爷和白大哥他们回来了,好像买回来好多东西呢。」 白善就伸手拉住她的手道:「那你陪我说说话?」 满宝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大吉在外面呢。」 白善拉着她的手没放,「他不会进来的。」 满宝便任由他拉着,问道:「你想说什么?」 白善一时顿住,他并不是非得要说什么,他就是想和满宝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就静静的坐在一处也可以。 满宝见他望着她愣住,一句话也不说,脸稍热,便摇了摇相握的手,问道:「说呀?」 白善就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没话找话,「你看我是不是发烧了?」 满宝顿了一下后道:「没有,你这是热的,酒是热的。」 白善胡搅蛮缠,「可我觉着我就是发烧了,你再仔细的摸摸?」 满宝就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去摸他的额头,迟疑道:「那用冷水洗一下脸?」 「不要,太冰了。」 满宝觉着他太矫情了,而且他还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显然并不是真的想要降温,干脆就坐在床边看他胡搅蛮缠。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后劲儿太大,这会儿白善看着满宝的笑脸,倒觉得自己晕了,脸上好似着了火一样的烫,他只能闭上眼睛,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喃喃:「我是真的醉了……」 满宝轻笑道:「那你快睡吧,睡着就好了。」 白善又睁开眼睛看她,「那你要走了吗?」 满宝摇头,「我等你睡觉。」 白善便放心了,紧紧地拽着她的手不放松,时不时的还要睁开眼睛看一下,以示自己没睡着,表示你可不能走。 满宝就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他,他要是太闹腾了,她就给他一爪子,白善便安静片刻。 第1363章 为悦己者容 酒的后劲一上来,白善便真确感受到了醉意,一股睡意袭来,他眼睛闭上,唿吸慢慢绵长起来,握着满宝的手也微微放松了些。 满宝另一手撑着下巴仔细的观察他,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以后便微微一笑,小心的正要把左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却被他反射性的一把握住。 满宝:…… 她坐了好一会儿,确定他还没睡熟便无聊的坐着。 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一个躺着睡觉,满宝实在无聊,便只能找科科聊天,「说起来人类也是生物吧,百科馆会不会连人都收录?」 科科被她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它道:「不能,不仅人类,所有的智慧生物都不能被列为收录对象,这是违法的。」 满宝就点了点头,继续盯着白善看,又冒出一个问题,「你看白善好不好看?」 科科:「……宿主,审美是主观判定,我没有主观意识。」 「那客观来说呢?」 「以现有的数据来说,普遍的人都会认为他好看。」科科顿了顿后道:「宿主在数据中也被认为好看。」 满宝就喜滋滋起来,撑着下巴继续盯着白善看。 看着,看着,她往外悄悄的看了一眼,发现大吉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她便从系统里取出一支笔和一台砚来,磨了墨后给他画了画眉毛。 画完了她问科科,「你看,这是不是剑眉?」 科科看着那两管黑乎乎的眉毛,直接沉默以对。 满宝却撑着脸看得很认真,「似乎画得粗了点儿……」 科科:……那是一点儿吗? 满宝一直等到白善睡熟,彻底放松了他的手她才抽出手来离开。 白善这一觉睡得很熟,一直到傍晚才醒过来,他揉了揉眼,低头看到自己手指上的淡墨,隐隐觉得不对,立即下床去照镜子。 看着镜子里的人,白善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开门出去,无视外面下人惊诧的目光,直接道:「去打盆温水来。」 下人回神,立即转身跑去厨房打水。 大吉正好路过,也惊呆了。 算起来,自从少爷九岁以后,他就不会再被画花脸了,这是…… 白善也有些郁闷,他小时候和满宝同桌,偶尔午食过后在学堂里趴在桌子上睡午觉,便会忍不住在彼此的脸上画东西。 第1601页 为此他们还打过架,惹得先生罚过他们还几次。 可自他们长大一些后他们就不再这样了,谁知道他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被满宝画脸。 白善闷闷不乐的坐在镜子前,看着看着觉着不对,他凑近了看,正巧下人端水进来,他便问他,「你看我脸上的墨画的是什么?」 下人忍着笑的看了一下,「少爷画的是眉毛?」 白善若有所思,「眉毛吗?」 下人点头,可不是眉毛吗,本来少爷的眉毛就挺好看的了,满小姐画了两道那么粗的眉毛,那墨水还不小心连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好似一条绷直了的黑色毛毛横在眉毛上。 白善叫住要退出去的下人,绷着脸道:「等我洗好了再走。」 白善将脸上的墨水洗干净,水直接黑了,他擦了擦脸,又去照了照镜子,扭头问下人,「我这眉毛不好看吗?」 下人直接点头,「好看,这十里八村再没有比少爷还好看的人了,除了满小姐。」 白善:……谁要跟这十里八村比呀,这村之外还有县,县之外还有州,州之外还有道,他们现在都走到京城去了! 杨大人多好看呀,他不跟杨大人比也就算了,也不至于就和这十里八村的人比吧? 白善又照着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的眉毛,若有所思的问道:「剑眉要怎么画?」 下人:……男人也要画眉吗? 见下人回答不上来,白善也不勉强他,挥挥手让他走了。 白善换了身衣服,伸了伸懒腰出门,大吉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便跟上。 白善回头与他道:「你回家去吧,我今晚不出门了,就去隔壁找一下二郎和大堂哥。」 大吉便点了点头,和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说了一声便往后面的一座偏院去了。 那里住着二吉,他也住在那里,住处要比家中的其他下人要好很多,因为那以前是做客院的,并不是下人房。 白善让下人去告诉祖母和母亲一声,直接去隔壁找白二郎。 白二郎他们都吃过晚食了,听到他说一觉睡到现在,便让厨房给他下了一碗面,然后盯着他的脸看,「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因为喝醉酒被骂哭了?」 「没有。」白善想和他们探讨画眉的事儿,于是示意他们看他的眉毛,「你们觉得我的眉毛丑吗?」 白大郎和白二郎就认真的盯着他的眉毛看,「有点儿红。」 「有点儿散,」白大郎问,「你剪了?」 白善:「……没有。」 他也盯着白大郎的眉毛看,至于白二郎,他根本不稀得看,他看了看后嫌弃道:「大堂哥,你怎么不画眉?」 白大郎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问,「你说什么?」 白善道:「大堂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不拾掇拾掇自己?」 白大郎这下确定了,他没听错。 他看了看白善,又扭过头去看了看他弟弟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就伸手去摸白善的额头,「这是头回吃酒把脑袋给吃坏了吧?这画眉是女子的事儿,我为什么要画眉?」 白二郎连连点头,也觉得白善是吃坏脑袋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窃笑问,「是不是满宝嫌弃你长得不好看?」 白大郎问他,「师妹嫌弃堂弟长得不好看你高兴什么?你长得还不如他呢。」 白二郎却对自己很有信心,「胡说,大家都说我长得好看的。」 白大郎不理他,直接对白善道:「我没见过男子画眉的,堂弟,你可别乱来。」 「什么画眉?」白老爷端了一碗面进来,随手递给白善,笑眯眯的道:「善宝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商量一下你大堂哥的婚事呢。」 白大郎:「……爹,说亲的是我吧?」 白老爷就瞥了他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善宝提醒你,你才想起来要说官宦家的淑女的。」 白大郎:…… 第1364章 心塞 早在年前,和白大郎谈过以后,白老爷就试探性的往外往出了消息,当然,这种消息不可能是他亲自去说。 白善提醒了他,他觉得不能把目光局限在一地,于是他找了罗江县最好的官媒,暗示对方往周边州县也走一走,对方瞬间就明白了。 各地官媒本就互有联络,说亲这种事虽然多为一地内互相流通,但如果本地找不到合适的,尤其一些大户人家,外嫁和外娶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些都需要媒人跑动的。 这种大户之家的婚事多是私人做媒,但最后纳采问名时也多要请一官媒帮忙打点,一来二去,业务能力最好的官媒便有了些人脉,也会认识各地的媒人,扩展业务。 白老爷要给儿子说亲,当然不可能两眼一抹黑的随便挑个姑娘不是? 所以他直接找了官媒。 官媒和白老爷了解了一下白家的家底和白大郎自身的条件,都不在罗江县里停留,直接往绵州城找去了。 当然,她也不可能自己在绵州城开展业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而地盘是不容侵犯的,所以她到了地方直接找了绵州认识的官媒。 当时正值年前,过年一直是走亲说媒最好的时候,白老爷的家底不薄,白大郎的条件也好,肯定也要往高处找的。 这样的媒,做一桩抵一百桩,所以不论是罗江县的官媒,还是绵州城的官媒都很看重。 第1602页 趁着过年的时候,官媒们走街串户,很快就找了三家合适的人家。 两个媒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从最高的往下说,先和绵州刺史夫人提了一下,因为他们家也有适龄待嫁的姑娘。 刺史夫人听了一下白大郎的家世后便婉拒了。 官媒也不失望,转身就去了隔壁的成长史家,他们家的二姑娘也适龄。 本来她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结果成长史家竟然没把话说死,只道还没见过人,不知人如何。 于是罗江县这边的官媒就和白老爷说了。 当然,女方挑,男方也要挑的,两位官媒都将双方的底子和要求了解了一下。 罗江县这边的官媒可以拍着胸脯道:「我们县这位白老爷虽住在乡下,家底却是一点儿不薄,您别看他们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还是从陇州白氏出来的,也算是名门之后。」 作为官媒,消息最为灵通,白大郎早是罗江县各大媒人的眼中肥肉,所以对白家本来就还算了解,白老爷再在媒人跟前炫耀一下根底,媒人们就更了解了。 当然,她们也不是只听事主一言便相信的,她们还跟人旁敲侧击的调查过的。 只不过三分好被她们渲染成了五分,七分优秀,那就是十分的圆满了。 罗江县这边的官媒敢拍着胸脯说白大郎学识丰富,人品贵重,绵州城那边的官媒就敢打保证成二小姐温柔贤淑,貌美如花。 白老爷不好关注成二小姐怎么样,他知道以后,首先打听的是成长史为人如何,为官如何,然后才是成家两位公子为人如何。 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后才带着白大郎去绵州城里和成长史见了一面。 借的是拜年的藉口,白大郎和成二小姐也远远的见了一面。 当然,成二小姐比他便利多了,白大郎敢打赌,他在大堂里应对成长史的时候,屏风后面一定站着成二小姐。 他就比较倒霉了,只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勉强能看到人长什么样而已。 所以白老爷问他什么想法时,他表示什么想法也没有。 白老爷见他拿不定主意,便直接略过他来找白善了。 他觉得,不论是智商、格局,还是相关经验,白善都比他儿子强,看他早早和周满定下亲事就知道了。 他将成家的情况细细地说了一遍,尤其是他打听来的消息,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白善,「你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 还只是个少年的白善沉吟片刻后问道:「成家这是对大堂哥很满意了?」 白老爷就兴奋的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吗,当时见过后成大人虽未明说,却是很满意大郎的,官媒也说了,成大人有意。」 可是…… 白老爷瞥了一眼白大郎,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自己也是有些满意的,但就卡在了白大郎身上。 白大郎倒也没说不满意,但就是这种不确定的态度最为要命,毕竟是他娶媳妇,以后要过日子的是他呀。 白善也觉得大堂哥的这个态度不好,扭头问他,「大堂哥,你觉得呢?」 白大郎挠了挠脑袋,诚实的道:「我不知道啊。」 白善便道:「堂伯,大堂哥这是还不了解成二小姐呢,要不您再和成家谈一谈,让大堂哥和成二小姐坐下来谈一谈,再说说话?」 白老爷:「……你做梦呢,人养那么大的姑娘怎么可能让一个外男与她独处?又不是像你和满宝从小便认识。」 白善自得起来,然后道:「可我祖母说了,娶妻娶贤,您只了解她的父兄,万一她不肖她父兄,性子就长歪了呢?」 白老爷:…… 「况且您也说了,是大堂哥娶妻,将来这日子还是大堂哥去过,他当然得见一见人,了解一下对方才好。」 白大郎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白老爷见了便没好气的道:「你现在倒是点头了,早前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白大郎:……不是您说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鼓动白大郎去见一见人,白善道:「说不定成二小姐也想见一见大堂哥呢?」 女子嫁人和男子娶妻同等重要,他不信成二小姐不想和大堂哥谈一谈。 白老爷就忧愁道:「我让媒人去说,不过这样一来,初八大郎肯定不能与你们一起上京了。」 白大郎立即道:「那不行,爹,国子监开学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我若是晚到太久会被记过的。」 「可娶亲也是大事……」 白大郎略一思索便道:「若是不合适就先放着,儿子并不急着要成亲。」 他道:「年过及冠才定亲的人也比比皆是,并不只有儿子一人。」 晚婚的人虽少,但又不是没有,白大郎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白老爷看看白善,再扭头去看两个儿子,心塞不已。 第1365章 白老爷的用武之地 白二郎跃跃欲试道:「爹,不然我们陪大哥去看看?」 白善也道:「反正这种事只要大堂哥点头答应了,剩下的事都是交由长辈和媒人来做的,他在不在都无所谓。」 白大郎连连点头,生怕他爹把他扣下,连忙保证,「爹,只要您让我见一见成二小姐,我就能给您主意了,到时候什么时候定亲,成亲,全听你们的。」 第1603页 白老爷头疼:「你不是见过了吗?」 白大郎:「那叫见呀,这才一天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白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白老爷嘟囔道:「谁娶媳妇不是这样的?」 白大郎指着白善道:「他就不这样。」 他道:「我也不指望和堂弟师妹一样相处数年再定亲了,但至少也得真正的见一面吧?」 没见白善之前你可没提这些条件。 白老爷意识到自己似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忍不住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也意识到了,正打算的偷偷熘走,只是他才起身就被盯住,他迟疑道:「不然,我们来讨论一下画眉的事儿?」 白老爷没好气的问道:「画什么眉?」 白二郎便趁机取笑白善,「爹,白善想给自己画眉呢,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学女孩子家画眉。」 白老爷闻言瞥了白二郎一眼,又扭头去端详了一下白善,然后回头看着他的两个儿子道:「难怪你们娶不着媳妇,长得没人家好看也就算了,还不想着打扮自己。」 白大郎和白二郎遭受重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爹。 白老爷就拉着白善道:「不就是画眉吗,我会!」 白善也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堂伯。 白老爷被三个孩子的目光一看,立即精神抖擞起来,笑道:「怎么,以为男子不画眉?你们这就不懂了吧……」 也没谁教过他们呀。 白善是因为没爹,白大郎和白二郎嘛,他们爹是没想起来。 不过现在白老爷想起来了,他拉了拉袖子,高声叫了个丫头进来,让她回正房去取他的东西来。 东西不多,也就一把小刀,一把见到和一支眉笔罢了。 白老爷道:「在乡下待久了,这东西我也不常用,你们呢,将就将就听着就行,等你们成亲,身边肯定要有大丫头伺候的,自有她们伺候,现在嘛,且先忍着,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 在乡下,自然没人画眉的,别说男子了,就是女子都很少倒腾自己的眉毛,白老爷也就出门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 这个世界,长得好看还是很重要的。 接受过社会打磨的白老爷深知这一点儿,以前他没什么教孩子们的,现在嘛。 看他们这么好奇,白老爷就举例告诉他们仪容得体有多重要。 别的不说,长得好看,他们在学里也会更受先生和同窗的欢迎。 真以为他和白启读书的时候先生和同窗们那么喜欢白启单纯是因为他读书好? 当然不是! 白老爷认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白启长得比他好看。 不然他们第一次进学的时候,还没考试呢,大家为什么更喜欢白启? 还不是因为他的脸比他白,比他好看? 白老爷有点儿手残,他在给三人示范的时候刮坏了白二郎的眉毛,要是以前,白二郎肯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但他现在知道男子也该注意仪容了,于是他没忍住,眼里憋了泪,剩下的一边说什么也不肯给白老爷试手了。 白大郎忍不住道:「爹,不如让丫头来吧。」 白善早后退两步了,闻言连连点头,还是让懂行的人来吧。 白老爷还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挥手让会画眉的丫头来接手。 白二郎的眉毛已经被刮坏了,丫头看了看,觉得肯定是补救不过来了,于是在徵得白老爷的同意后她就全剃了,然后才给他画上眉毛。 白二郎的眼泪本来都快要下来了,画上以后他才忍住了,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迟疑问:「那岂不是以后每天都要画眉?」 丫头道:「二少爷放心,过不了几天眉毛就长出来了。」 白二郎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接受了这一点儿。 白大郎仔细回忆了一下,总算是回忆出点儿什么了,「我的同窗中似乎也有描眉的……」 白老爷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女子要打扮,我们男子自然也要注意仪容的,本朝以武创世,所以还算是好的,两晋时候,多少风流名士涂脂抹粉,只为得贊一句?」 目前还只会埋头苦读的三人:…… 白老爷道:「等你们学会了,以后不仅可以倒腾倒腾自己,也可以与妻子作闺房乐趣嘛。」 白大郎和白二郎便一起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脸微红,只能再次转开话题,「堂伯,大堂哥的婚事你要不要和堂伯母再商量商量?」 白老爷一想还真是,他又烦心起来,看着白大郎嘆息道:「你呀,你呀,可真够麻烦的……」 要是像白善一样多好呀,年龄一到,自己找了个媳妇,家里只需要说说亲就好,简单得很。 虽然白老爷觉着麻烦,但还是找白太太谈了谈,第二天他便带着白太太和白大郎再次往绵州城去了。 白二郎则留下来收拾准备启程的行李,到时候他们到绵州城接上白大郎就走,他没必要来回奔波了。 白老爷和白太太本来还不放心把这么大的事交给白二郎,但白二郎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毕竟比他小上好几个月的白善都定亲了,他难道还不能管收行李这种小事吗? 所以他大包大揽的应下,高高兴兴的把他爹娘大哥都送走,转身就钻到他们家库房里,看见这个也想拿,看见那个也想拿。 第1604页 刘老夫人见了,干脆把家里准备启程的行李的事也交给了白善,权当是给他的歷练。 满宝家里则没多少需要她愁心的,她只需要收拾好自己带的东西,但她的东西很少,带回来的多,需要带到京城的却只有随身带的几本册子和医书罢了,衣服也只有那么几套而已。 其余的东西,便都是老周家各房给准备的,很有条不紊。 第1366章 结束和开始一 比如,他们路上吃的东西,全是小钱氏准备的,而周二郎和冯氏则给京城的二丫,要上京的三丫准备东西,顺便准备他们需要的油布,以免路上下雨淋湿东西。 三房也在给四头准备东西,周三郎素来老实,但四头却很机灵,别看他比三头小三岁,吵架却很少输的,所以常被三头打。 没办法,吵不过就只能动手了。 所以早两天周三郎就开始和四头唠叨,「到了京城要听你叔叔小姑和哥哥姐姐们的话,有事记得找大人商量,不许跟人吵架,也不准与人打架知道吗?」 周三郎道:「你打不过人,没事不要惹你三哥他们,有事找你小姑给你们评理。」 四头很有些不服气,「那我要是能打赢呢?」 周三郎看了一下他儿子的身板,再想一下三头的身板,道:「算了吧,你且还有的吃呢。」 他道:「你平时多吃点儿饭,吃多了就壮了。不过壮了也别想着和你哥哥们打架,你们出门在外得拧成一股知道吗,要是你们先打起来了,外头的人欺负起你们来更狠。」 四头道:「我从不打架的,都是三哥,他说不过我就揍我。」 一旁给他叠衣服的何氏听了,就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也是你嘴巴不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常仗着你三哥没你会说欺负他。」 她对周三郎道:「这嘴巴也不知道像谁,明明我们都没那么会说,偏他这嘴巴厉害得很。」 周三郎道:「像娘。」 何氏:…… 四头就得意起来,「爷爷也说我像奶奶。」 何氏往外看了一眼,拧了周三郎一把,小声道:「你闭嘴吧,这话让娘听到了,看娘不收拾你。」 刚才她说的话是什么好话? 周三郎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想,的确是像娘嘛。 以前他娘多可泼辣了,四头这嘴巴还远不及呢。 陆氏也在给周五郎收拾东西,没错,这一次上京,周五郎也要去,周立威(二头)则要跟着周四郎继续留下收茶叶。 他要押着一车茶叶,带着满宝他们和白家组队上京去。 夫妻两个依依不捨,主要是周五郎依依不捨,他拉着陆氏的手小声道:「你等着,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我就让四哥带你一块儿上京去。」 陆氏就小声的道:「要是吃白饭,爹娘肯定不愿意我去,你最好能帮我提前找好活儿。」 「在饭馆里干?」 陆氏微微摇头,小声道:「恐怕不行,我做饭也不好,饭馆收钱有二丫,跑堂有大头他们,后厨都得会些厨艺才能帮得上六叔的忙,爹娘要知道我上京是为了进饭馆,肯定不能答应。」 周五郎就苦恼起来,「那不做饭馆,还能做什么呢?在京城,适合女子做的活计不多,你也不会刺绣和裁衣呀。」 虽然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是陆氏做的,但这手艺和成衣铺里的相差太多了,周五郎觉得让妻子去做这个有点儿难。 陆氏想了想道:「你到了京城后打听打听,到时候写信回来告诉我。除了做饭,刺绣,总还会有适合女子做的事吧?」 周五郎嘆息着点头,看来二嫂说的对,女子就该学些手艺才行,不然还真难找工作。 男子就不一样了,他就是什么都不会,出去扛包也行。 老周头和钱氏则在准备给周六郎的东西和聘礼,还要把他的庚帖做好给周五郎带上。 于是,整个老周家都很忙碌,反倒是四房的方氏闲了下来,她便负责看着几个小孩子,不让他们打架乱跑。 周四郎在满宝定亲后的第二天就带着周立威出门收茶叶去了,一天的时间都不肯耽误。 满宝把自己的东西收好,重新放到她带回来的箱子里去,合上以后就把两本书带上去找白善。 她问道:「你抄的医册怎么样了?」 白善笑道:「差不多了,我再抄两日就好了,一定能赶在出门前抄好。」 满宝便摊开纸张,研墨道:「我和你一起抄吧,早日抄好,早日给道和送去。」 白善没意见,他把医册给满宝看,「我抄到这儿了,这前头的我来抄,你就从这里续上吧。」 说罢,回身坐下研墨。 满宝便从那里开始往后看,扫了一下后心中有数起来,她把医册还给白善,沾墨便从指定的那一页默写起来。 这一本医册就是她写的,且也是才写完,所以记忆还深刻。 只要知道后面写的是哪些内容,她便能自己再写一遍,就算有些字的出入也不要紧,知识不错就可以。 俩人正埋头苦写,刘嬷嬷大步从外面进来,看见俩人这样认真读书便不由一顿,然后就加重了脚步。 白善和满宝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刘嬷嬷沉声道:「少爷,满小姐,二吉要不行了,老夫人让你们去看一看。」 第1605页 满宝和白善齐齐一愣,对视一眼后放下笔起身和刘嬷嬷去了偏院。 满宝问道:「二吉一直在家里吗?」 刘嬷嬷低头应了一声「是」。 满宝就问,「那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给他看看的。」 刘嬷嬷没敢说,其实一开始老夫人是想过请满小姐过来看看的,毕竟满小姐的医术已经名满京城,说不定能让二吉好受些呢? 是二吉不愿意。 他不敢见周满,大吉知道他的身体和心思,也不想勉强他,所以和刘老夫人婉拒了。 俩人和刘嬷嬷跨进偏院的正屋,屋里干燥且洁净,他们转进内室一看,刘老夫人正坐在桌子边,而床上躺着一个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人。 二吉比上次见得更瘦了,肌肉萎缩得更加厉害,盖着被子,白善看着总觉得被子比人还重。 大吉坐在床边握着二吉的手,看到白善和满宝进来便起身给他们微微让了让,露出二吉的面容来。 既能够让床上的二吉看到俩人,也让白善和满宝看到床上的二吉。 其实二吉没想见白善和周满,不过是刘老夫人和大吉觉得他或许应该见一见两个孩子。 第1367章 结束和开始二 自从十月那会儿知道少爷告了御状,而益州王反了,他便放下了一半的心事。 待后来知道益州王死在了战场上,十三年前的旧案被完全翻出来,他剩下的一半心事也了了。 之后他就没了求生的意志,一直撑着不过是想见一见老夫人和大哥,确定这事是真了了。 之后他就一直昏昏沉沉的,他都觉得自己活不到过年了,可又觉得死在年节下太不吉利了。 虽然他只是个下人,但死在府里也太晦气了,所以他这口气就一直在。 结果昨天大哥告诉他少爷和满小姐定亲了,他就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他知道,这是大限到了。 一直照顾他的下人也看出来了,连忙请来了刘老夫人。 满宝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他的脉,半响,她收回手,有些伤心的和众人摇了摇头。 大吉眼中一热,他强忍着泪水,上前抱起二吉的上半身,让他看到白善和周满,他低声道:「少爷和满小姐来看你了。」 二吉微微睁开眼睛看向白善和周满,目光在白善身上停顿了好一会儿,喃喃的叫了声「少爷」,然后就缓慢的转着眼珠子去看周满,半响,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满宝微微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不怪你的,我父母的死又不是你的错。」 二吉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高兴,精气神一下就下去了,他更软的依靠在大哥怀里,声音几不可闻,「我,我想回家……」 大吉含着泪点头道:「大哥送你回陇州,你放心……」 二吉放下心来,唿出了长长地一口气,眼睛慢慢闭了起来…… 满宝抖着手去摸了一下他的脉,片刻后含着泪的沖大吉摇头。 屋里便响起了低低的哭声。 白善和满宝眼眶都有些发红,同时有些发愣,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病死的人。 上次见到死亡还是刺客来刺杀他们…… 可那些人的死并没有让他们心里太难受,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俩人愣愣的看着床上的二吉。 刘老夫人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伤怀的才擦了擦眼睛,她扭头和刘嬷嬷道:「把给他准备的寿衣取来,让他好好的走。」 刘嬷嬷含泪应下,转身出去。 满宝和白善站在一旁,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肩膀一抽一抽的默默哭着。 大家只有细碎的哭声,并没有人大声嚷出来,刘嬷嬷取了寿衣来,大吉抹了抹眼睛后对众人道:「你们出去吧,我给他换衣裳。」 满宝伸手牵了白善出去,俩人站在廊下默默地站着,心里又酸又涩,觉得连嘴巴都变成了苦的。 刘老夫人转头看见俩人一直在哭,便把他们拉到身前来,用帕子给他们擦了擦眼泪道:「这也不是坏事,他活着太苦了,死了,反倒是脱离苦海了。」 满宝和白善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刘老夫人摸了摸满宝的脑袋,目光不由落在了虚无的空中,今天似乎回寒了,早上还有些许阳光,这会儿乌云遮挡,整个天幕都昏沉下来,而此时,也不过才过了午时而已。 屋里,大吉给二吉穿好寿衣,又整理了一下头髮,大家这才进去看他。 刘老夫人站在床边看了一下还算安详的二吉,对大吉道:「待入夜再收殓吧,棺材早已准备好了,不着急。」 大吉便跪下给刘老夫人磕了一个头,白善上前一步将他拉起来。 其实需要他们忙的事情不多,二吉病得太久了,去年到益州城的时候大夫就说不好,但他一直撑到了现在。 可刘老夫人是有准备的,所以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下人默默地在偏院的堂屋里设了灵堂,因为二吉是下人,又是年下,并没有大办的意思。 刘老夫人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便伸手扶着刘嬷嬷的手慢悠悠的离开了,郑氏回头看了一眼二吉住的屋子,也默默地跟在婆婆身后走了。 屋里一时只剩下了大吉和白善满宝三人。 三人一起坐在脚踏上发呆,身后的床上则躺着仪容整齐的二吉。 第1606页 沉默了许久,大吉才涩然的开口道:「少爷,我得送他回乡,恐怕不能和少爷一起去京城了。」 白善问道:「走陆路还是水路?」 陆路他们会同路,水路则要分开了,不过水路要快一些,也要方便。 陇州还在京城以北,需要再走两天的路程,要是走陆路,就算现在天气冷,十来天下来,尸体也要有味道了。 大吉道:「水路吧。」 白善点了点头,道:「我会和祖母说多给你们备一些冰的。」 大吉眼泪差点就下来了,他起身要跪下,白善连忙拉住他道:「大吉,你和二吉是不一样的,我从没把你们当做下人看过,你们与我父亲,与我同生共死,本来,父亲就放了你的籍书……」 所以你并不是下人。 大吉道:「待我安顿好了家里,我就去找少爷和满小姐。」 白善和满宝点头,三人继续坐在脚踏上发呆,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二吉。 人死后最好要多放半天再收敛,有些富贵人家有可能要放上一天一夜才收殓。 就是因为有些人是假死,只是闭过气而已,就是大夫都看不出来,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活了。 但作为下人,大吉是知道的,他们是没有这个优待的,基本上是死了直接装棺材里下葬,有些大家大族,除非特别得脸的管事,不然还没等咽气就已经用草蓆裹了移出去,不然死在府上也太晦气了。 还活着尚且如此,更不用死了的。 收殓这样的事基本上是下人自家的人在做,有钱的买副棺材,没钱的便裹了草蓆便可下葬。 更不要说千里迢迢的运送棺木回家了。运送一具棺木回乡,比拉货十车的花销还要大。 大吉起身给二吉捻了捻被子,虽然他此时脸色青白,恐怕也感受不到冷,但他还是给他盖着。 他忍不住问满宝,「满小姐,二吉这样的伤,若是现在的你来治,能治好吗?」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不知道将来我能不能治好,但现在肯定是不可以的。」 第1368章 结束和开始三 二吉的伤在嵴柱和神经,整个下半身一点儿知觉也没有,想要治疗太难了,更别说伴生的其他病情了。 其实以他的伤,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蹟了,可见刘老夫人和大吉一家人有多上心。 大吉低头看着床上的二吉想,这或许就是命吧,挣脱不开的命。 满宝也扭头看着床上的二吉,想着,这样的伤在科科的那个世界里还真的不难,但在这里基本上是不可能治癒的。 所以并不是人力有限,而是人的时间有限,这个世界走得太慢,许多的东西都不能制造出来,许多的知识都还来不及去发现,人就没了。 可人真的好厉害,这样的病症到最后竟然都能治疗好。 满宝心中一动,思索起来,所以未来的人到底有什么病是他们不能治疗的呢? 以至于连科科这样逆天的存在都讳莫如深。 白善也看着二吉沉思,其实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该发生,可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每个人的利益不同,利益相同者所思所想都有差异,何况不同者呢? 所以这世上才有这么多的挫折和苦难。 白善心里没有委顿,反而升起一股斗志,看着二吉的神色越来越坚韧。 白二郎直到下午才知道这件事,他午休起来后跑来找白善和满宝玩儿才知道的,他连忙过来看他们。 见三人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他还有点儿害怕,小小的挪了好几步,挪了小半天才挪到三人跟前。 他都不敢去看床上的人,眼睛斜着看一旁的架子,抖着声音问,「你,你们没事吧?」 三人一起抬头看他,见他怕成这样都有些无语,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前几个月被刺客刺杀的时候不是见过了吗? 满宝往白善那边坐了坐,给他让了个位置。 白二郎不太想背对着二吉坐,可见三人没有改地方的意思,他便只能又向前挪了两步,想坐又不敢坐。 白善看他这样,干脆起身一把拉住他,将他着上前走了两步,一脸沉痛的道:「来,和二吉叔告个别。」 正对上二吉青白脸色的白二郎:…… 满宝还给他们让了让位置。 大吉忍不住道:「少爷,您别吓堂少爷了。」 白二郎沖二吉拜了拜,最后还是挨着满宝,背对着床坐下了。 他还有点儿抖,紧紧地靠着满宝坐,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儿?」 满宝道:「我娘说过,人死后一时还不能完全脱离肉身,鬼魂就在一旁呢,为免他寂寞,得有人陪在身边才行。」 这样的事白善和白二郎都是第一次听说,忍不住怀疑的看向大吉,「是真的吗?」 大吉点头,所以他才要在屋里陪着的。 满宝继续道:「我娘说了,停灵也有这个原因在。」 白二郎的眼珠子就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咽了咽口水问,「所以,现在二吉的鬼魂就在屋里吗?」 满宝点头。 白二郎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满宝和白善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你怕什么,二吉叔又不是坏人,他只会保佑我们。」 可这也是鬼呀。 满宝是不怕二吉的鬼魂的,而且她还怀疑母亲说的是不对的,因为科科说了,这里没有鬼魂。 第1607页 白善却是直接相信了钱氏的话,眼睛也往屋里转了一圈,直接扭头和大吉道:「要不,你和二吉叔聊聊天?」 他觉得这应该不困难,因为周小叔死了这么多年都跟在满宝身边呢。 对了,二吉叔现在应该和周小叔见上面了吧? 白善眼睛一亮,就伸出手指戳了戳满宝,亮晶晶的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满宝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她顿了一下后回过头直视前方,不理他,在心里默默地和科科吐槽,「以后可怎么和他解释,我看不见鬼呢?」 科科提议,「你就说你只看得见你爹就行了。」 「那不是骗他吗?」 「那你只好什么都不说了。」 满宝嘆息一声,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一旁的白二郎忍不住问,「真的不能换个地方吗,同一个屋里就行了吧,我们或许可以坐到桌子边去陪?」 白善不愿挪位置,「坐这儿挺好的。」 大吉也不想动,他觉得这儿离二吉近点儿,他幽幽嘆了一口气,道:「我也没什么和他说的,他走的无牵无挂,算是好事。」 所以他只要静静地坐着就好。于是屋里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待着,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二郎自顾自的抖了一下,也慢慢的安静下来,竟然没那么怕了。 主要是身边坐着人,屋里也没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他悄悄往后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也撑着下巴看着前方。 四人在屋里待到傍晚,二吉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刘老夫人让人送来了福钱,大吉没想到老夫人连这个都给二吉准备了。 他取了来,捏开二吉的嘴巴,取了一枚福钱放进嘴巴里。 众人帮着收殓,棺材合上,却没有封死,过两天他们得往里放冰,而且送回到陇州,家里人估计还要看一下的。 虽然棺材不封死,但灵堂还是布置好了。 不仅白散三人祭拜了,刘老夫人和郑氏也来上了一炷香,这在下人堆里,二吉算是头一份儿。 满宝回家去,听了消息的老周头和钱氏第二天也过来上了一炷香。 大吉家的亲朋多在陇州,他们家几辈子都是白家的奴僕,他们还多留在陇州的庄子里,这边认识二吉的人并不多,也就这几家而已。 甚至老周头和钱氏都一直是只听其人,却没见过他。 所以大吉不意在这里停留太久,第二天停灵一天,第三天,也就是初七的时候就启程了。 刘老夫人没有让他一人回去,而是让下人收了两车的东西一併送回去。 她对刘贵道:「这一二年内,回陇州要比回绵州要方便些,这些东西先送回陇州的庄子,妥善安排了你们再去京城。」 刘贵躬身应下。 刘老夫人想了想,又招来大吉道:「我想给你放籍。」 大吉惊诧的去看刘老夫人。 第1369章 结束和开始四 刘老夫人道:「当年子启本就放了你的籍书的,这些年也多亏了你跟在善宝的身边,如今拨乱反正,十三年前的事情真相大白,子启的仇也算报了……」 大吉跪下道:「老夫人,还是让小的跟在少爷身边吧。」 年轻的时候还有激情,想要闯荡江湖,可这十多年来,他跟在白善身边,也早已习惯了。 而且他这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还转身闯荡江湖去,所以真要回去种地,还不如就跟在少爷身边呢。 刘老夫人点头道:「这是自然的,善宝以后出门游学,还需要你多加保护呢。」 她道:「这与放你的籍书并不冲突,伯安读书很好,他年纪也不小了,再读两年就可以考虑着考学或考官了,你放籍对他更好。」 大吉这才没说话。 刘老夫人将籍书还给他,道:「回到陇州后就和刘贵一起去换成良籍,这一次满宝也带了她两个侄子上京读书,我的意思,汧阳那边的学堂到底比不上京城,你回去后就把妻儿带到京城去吧,这样既方便伯安读书,你们一家也可团聚。」 大吉迟疑了一下,刘老夫人便笑道:「快去吧,我们白家人丁单薄,以后善宝在官场上还需人帮衬,伯安若能进仕,以后两个孩子也能守望相助。」 大吉连称不敢,但还是记在了心里,他接过籍书和卖身契,跪下给老夫人磕了两个头,躬身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大吉便牵着马车出村,白善、满宝和白二郎一起将人送到村口,二吉的棺材绑在了马车上,车上还挂着白幡,提醒人避让。 白善道:「我们在京城等你。」 大吉应下,「少爷,满小姐,堂少爷,你们保重。」 说罢,他跳上马车,甩了一下马鞭,马车便慢慢往前驶去。 刘贵和另外三个下人赶了另外两辆马车跟上。 他们会先到利州,换上船,可以从利州直达秦州,从秦州到陇州汧阳县只需一天的路程。 刘老夫人已经提前叫人去利州租船了,因为带了一具棺材,他们需要付出包船,还需要付出比平常多三倍的船资。 冰块等也都是在利州买的,直接送到船上备用。 三人站在村口的一个小高坡上,看着三辆马车慢慢走远,直到消失不见,这才闷闷不乐的转身回家去。 第1608页 今天是初七,明天他们也要启程离开了,也只是相差一天而已。 回到大榕树下,三人略站了站,白善道:「给道和的医册怕是抄不完了。」 虽然他们没有给二吉守灵,但心里不好受,所以昨天一个字都没写,医册自然就没抄好。 满宝直接挥了挥手道:「没事,把原稿给他,回头把你抄的给刘医女,后面的我再补上就行了。」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三人回去把书和文稿带上,然后点了家里的一个下人赶车便往道观去了。 此时天也才亮了没多久,这会儿大家还都在家里猫着过年呢,上山的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道观的门倒是开着的,但里面也空荡荡的没人,三人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去时,里面很安静。 三人习以为常,先在大殿里拜了拜天尊老爷,这才往后面去。 道士们也是要过年的,天气那么冷,大家当然是凑在一起围着火盆取暖聊天,顺便吃些信众送上来的东西啦。 道和道虚自然是跟师父师叔们在一起的,至于前殿的门大开,他们并不担忧。 不会有人上山到道观里偷盗的,若有,那不是疯了就是饿得快死了。 守清观主和道和道虚说过,要是前者,他们不能和一个疯子计较;要是后者,那是救人一命,算功德。 不过道和道虚私心里觉得师父和师叔们就是懒,怕冷,觉得大冷天的一个人也没有,他们还得坐在前殿里守着。 满宝他们熟门熟路的找到道和他们经常烤火的那个厢房,从窗缝里看过去,里面果然坐了不少人。 白善敲了敲窗,就听见守清道长悠悠地道:「有客到,守才呀,快去待客!」 守才道:「守实,早上是我当值,现在快正午了,该你去了。」 窗外的三人一起抬头看太阳,神的正午呀,明明才早上好不好? 守实才吃完早食,也不想动弹,道:「道和,道虚,你们也长大了,该学着待客了,你们去。」 满宝忍不住了,敲着窗户道:「是我们呀。」 本来不得不起身的道和道虚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冲着窗户道:「快进来呀,外面多冷呀。」 白善见他们实在不想出来,不得不拉上满宝转身往前去,看到一个月亮门,进去后又转弯,正好是一片菜地,三人又转了一个弯才到门前。 道和已经开了门,看见三人便笑道:「我猜你们也是这两天上门,没料到是今天。」 白善把手中的包袱给他,忍不住抱怨,「你们就不能改一改这房间的门吗?或者在那边多开一扇门也可以呀。」 「那样会潮湿,」道和道:「反正这厢房是拿来堆木柴的,也就只有冬天会在里面烤火,就这样吧。」 三人对他们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完全没法儿。 这厢房开门的事儿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提了,只可惜,他们都愿意每次多走那么一段路也绝对不另外开门。 有时候他们懒起来,便是有信众上门来礼拜,他们也只隔着窗与人说话,都不乐意到前面去招唿。 道和请他们坐下一起烤火,守清抬眼看了他们一会儿后问道:「怎么,村里有新丧之人吗?」 三人一下好奇起来,他们低头看了看身上,并没有佩麻布,他是怎么知道的? 守清没有解释,只是让他们坐下,然后扭头和守实道:「去给他们煮一碗汤。」 守实应下,这才依依不捨的从凳子上起身去了厨房。 道和已经打开包袱看了,他先翻开那本素封面,只是在封面上写了「医册」两字的书,他一目十行的扫过,惊喜不已,「这上面写了很多病症呀。」 满宝点头,「每一个病症我都列了两张到三张的药方,你以后可以参考参考。」 第1370章 镇神驱祟 守清一听,也好奇起来,伸了手道:「我看看。」 道和忙将书递给师父,守清翻开看了看,眼睛越来越亮,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满宝,问道:「这都是你写的?」 满宝点头。 守清忍不住伸手揪着鬍子,想了好一会儿后问道:「这书你要送给道和?」 满宝点头,「道和说上道观里来请药的人越来越多了,有些病症说得模煳,他不好给药,所以想多学一学。」 守清就不小心揪下了一根鬍子,他嘶了一声,却没去顾忌这个疼,看着满宝嘆息道:「好啊,好啊,你果然是个有福的。」 白二郎忍不住笑问,「观主,你是不是看错人了,这话该当看着道和说才对。」 守清观主就哈哈大笑着摇头,「非也,非也,道和也有福,但最有福者该是创道之人,善者有福,这本书源于你,自然是你有福了。」 守清观主把书塞回去给道和,笑道:「收好了,好好学。」 道和恭敬的接过应下。 他转头看到一旁的道虚,便道:「带着你师弟一起,别让他太过懈怠了。」 道虚不太喜欢学习,但当着师父的面也没敢说不学,他可是知道的,会抓药的道长比只会做法事的道长要更受欢迎一点儿。 他看向道和的怀抱,问道:「那另外两本书是……」 满宝就拿过一本,毫不在意的塞给道虚,道:「答应给你们找的有关于求雨的书,你们看看。」 第1609页 道虚一听,兴奋起来,立即翻开书看,然后两眼一懵,他发现看不太懂。 每个字他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他脑袋就有些懵,一大段一大段的读下来,发现他没理解。 道和也拧紧了眉头,问道:「这是求雨术?」 「应该是吧,你们先看着,等研究透了,我再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找别的书。」 守清和守才一听,也兴奋了,从两个弟子手里抢过书去看,问道:「求雨术?你们上哪儿买来的这书?是真的还是假的?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 上山前,白善也翻了看过了,满宝那里还有两本,他随时都可以看,不过满宝从哪儿买来的,他还真不知道。 满宝特别自信的道:「这是真的,不是骗,反正你们先看着,等你们读懂了就明白了。」 这也是科科和她说的。 白善见她如此笃定,便怀疑这书是从周小叔那里来的。 求雨术与神鬼有联繫,也就只有周小叔知道了。 想到这里,白善目光炯炯,如此一来,这求雨术是真的,那他们可得好好的学一学了。 白二郎则没怀疑,这世间上的书太多了,他不知道的书更多了,远的不说,每次他们去逛书铺,白善和满宝买的那些书,他就不全然明白。 更别说白善书房里那一屋子的书呢,总有许多他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的书。 道和把书让给师父看,然后问满宝,「这书多少钱?」 满宝挥手道:「不要钱,送给你看的。」 这是积分买的,没有花银子,本来就是她买来自己看的,不过多花了几个积分刻印两册而已,她不打算和道和计较这个钱。 道和点了点头,也没说要硬塞给她。 守实道长端了三碗汤来,守清观主这才从书中抬头,对三个少年露出一个特别和蔼的笑容,道:「来,快喝汤,这汤是镇神驱祟的,你们村既然有新丧之人,那就喝一碗。」 白善他们一听,都特感兴趣起来,接过碗吹了吹,这汤黑红黑红的,闻着有股很熟悉的味道。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喝了一大口。 汤水差点从嘴巴里喷出来,三人捂住口鼻,勉强咽了下去,一旁的守实乐呵呵的道:「这可是镇神驱祟的好东西,快喝吧。」 神的镇神驱祟呀,这不就是红糖姜汤吗? 不过这姜放的好像有点儿多,好辣呀! 三人对视一眼,白善往满宝碗里倒了一点儿,道:「是好东西,你多喝点儿。」 满宝:…… 她移开碗,拒绝了白善再往里倒,「你也多喝点儿吧,镇神驱祟的!」 白二郎也想分给满宝一点儿,但满宝已经有防备,没给他得逞,白善也挤在了俩人中间,断绝了他的这个想法。 白二郎没办法,只能自己闭着眼睛闷头喝了。 满宝一口一口的喝,等喝完额头都冒汗了。 白善也把碗里剩下的红糖姜汤一口闷了,见三位道长一脸的欣慰,没忍住道:「守实道长,您怕是忘了,这十里八村开始种姜,还是从我和满宝开始的。」 守实道长身体一僵,哎呀,忘了! 这姜块的种植的确是从七里村的满宝家开始的。 先是七里村的人从满宝家里分一些姜块回去种植,然后没两年,附近村民走村串户的时候也从亲朋家里拿了一两块回去种。 一家给一家,一家再分一家,如今这十里八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有姜块,便是不像老周家一样种出来的姜拿出去卖,自家留着吃也是很好的。 道观也种有,不过是从山下大梨村的村民手里拿的姜种。 满宝总算是把碗里的红糖姜汤喝光了,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我还是大夫呢,还是第一次听说红糖姜汤能镇神驱祟。」 守实道长老实,面色有些尴尬,但守清道长脸上一点儿也不尴尬,他笑呵呵的道:「这大冷的天喝一碗红糖姜汤正应景,不信你们晚上回去睡一觉,绝对比前一天晚上更容易入睡,安眠。」 连着做了两晚噩梦的白二郎看着碗里碎渣问,「真的?」 守清道长含笑点头,肯定道:「真的。」 白二郎就沖守实道长伸碗,大声道:「再来一碗!」 三位道长:…… 守实道长看向守清道长,守才道长轻咳一声,这姜是自家种的,可这红糖很贵呀! 守清道长就继续笑眯眯的道:「这姜汤呀,性热,所以也不可多饮,一碗不多不少,正好。」 白二郎怀疑的看着他,「真的假的,你们不会是捨不得吧?」 第1371章 天尊的保佑 一语中的,三位道长默然不语。 满宝把碗叠起来放在一旁,对他道:「你做噩梦了?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开副安神的方子好了。」 「不要,」白二郎拒绝了,「药太苦了,我不吃药。」 满宝:「那我给你扎几针?」 白二郎更加拒绝,虽然她现在技艺精湛了不少,扎针也不是很痛,可每次看她捏着那么长的针在他眼前晃悠,他还是很害怕。 满宝就耸了耸肩膀,放过他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吃多了上火,你要真怕,让道和给你一个护身符。」 道和表示没问题,他现在已经会画符了,都不用师父亲自出手,自己就能画一张给他。 第1610页 道和将书和医册交给师父师叔看,干脆起身带他们出去画符。 见他研墨画着他们看不懂的符文,白二郎忍不住挠了挠脑袋,问道:「这东西真管用吗?」 道和一本正经的点头,「管用。」 他将符折好,领着他们到大殿上,然后压在香烛前,盘腿坐在蒲团上对着它念经,一脸的虔诚。 三人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听着,一开始还有些百无聊赖,心情烦躁,但满宝听了一下,发现这段经文自己也会念,干脆也坐在他旁边的蒲团上跟着念起来。 听着这些经文,白善和白二郎的心也慢慢静下来,干脆也坐在了一旁空着的蒲团上,也跟着念起来。 道和念的是最简单的经文,他们正巧都读过,大多数都能背下来。 没办法,钱氏信道,满宝也跟着很相信天尊老爷,她一边觉得娘亲说的是对的,天尊老爷会保佑他们每一个人; 一边又觉得科科才是对的,这世上或许并无鬼神,这一切不过是凡人的寄託罢了。 为了追本溯源,她便找了道家的书籍来看。 是先生告诉她,道家和道观是不一样的,道观是道士的,道士是修道的,但道家却是和儒法兵墨几家一样有自己治世的看法。 因为她还小,先生只给了她三本书看,白善和她读的书素来差不多,俩人都觉得《道德经》和几篇经文朗朗上口,平时早课时没少拿出来凑数。 白二郎听得多了也就会了。 白二郎闭上眼睛跟着念了一段,心一静,加上殿中的檀香飘着,他忍不住犯困,脑袋就一点一点起来。 等他清醒过来时,白善三个已经调转蒲团,正面对面的坐在一起说话。 看到他爬起来,满宝便回头笑道:「醒了?」 白善便起身,「那我们下山吧。」 白二郎不知道什么时候扒拉着三个蒲团垫在身下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一件棉衣。 他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起身,「我睡着了,你们怎么不叫我?」 白善就看了一下他的眼睛,严肃认真的道:「我们叫了,你没醒。」 白二郎张着嘴巴,「我睡得这么熟?」 满宝也跟着一本正经的道:「这都是天尊老爷的保佑。」 白二郎就仰着脑袋去看太上老君的塑像,一脸的敬畏,「那我在此睡着,岂不是唐突了天尊?」 道和一脸平和的道:「老君不会介意的,你们得偿所愿,便是老君的功德了。」 三人忽悠着白二郎,白二郎一脸的感动。 三人忍不住转了转圆熘熘的眼珠子,彼此一对视,都忍不住低下头去乐。 其实他们没叫,但他们估摸还真叫不醒他。 四人正念着经文,他突然就脑袋一点一点的,然后就往旁边倒去了。 倒到了地上,竟然还没醒,当时白善三人都惊呆了。 满宝仔细的盯着白二郎眼睑下的微青,当时就对白善道:「看来真的是吓着了,说不定这两个晚上都没睡觉呢。」 十来岁的少年正是睡眠最多的时候,连续两个晚上睡不好,他们不觉得能把他叫醒。 白善也干脆,直接往他身下加了两个蒲团,果然,他特别乖觉的移动了一下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得天昏地暗。 道和则给他添了一个火盆,道虚往前来时还给他贡献了一件棉衣盖在身上。 然后三人便坐在一旁说话了,道虚听了一会儿,觉得这都不是他喜欢的话题,于是甩着手跑回后院去烤火。 白二郎将棉衣团吧团吧交还给道和,道和起身拿过香案上的护身符交给他,道:「放在荷包里,晚上压在枕头下。」 白二郎现在特别相信这护身符,觉得他能在大殿里睡这么熟,中途一点儿噩梦都没做,就是因为天尊老爷在此庇佑了他。 于是他郑重的接过,然后收在了怀里。 道和笑着送他们到门外,想到这一别可能要一年,便道:「我送你们下山吧。」 四人便一边说话一边下山,到了山脚下,白善家的下人赶了车上前,白善先扶了满宝上车,等白二也上车后才对道和道:「有事与我们写信,告辞了。」 道和颔首,「保重,明日我就不去送你们了,一路珍重。」 白善点头,爬上马车坐好,三人从车窗那里和道和挥了挥手,马车便走起来。 道和目送马车走远,直到没影了,这才转身回山上去。 满宝回到家时,正巧周喜带着孩子回来。 她是回来送满宝的,明天一早满宝他们就要走,她肯定赶不及回来这么早,因此便提前一晚回来。 她给满宝做了一身衣服和两双鞋子,直接给她塞进箱子里,她道:「你们路上要走好久呢,在路上不好换洗,多准备两套衣裳也好换着穿,把脏衣服收好,等到了京城再洗。」 满宝应下。 她又拿出一个小包袱,拉着满宝低声道:「这是小衣,我想娘和大嫂肯定给你准备了,但我还是给你做了两套,都是用你给我的布匹做的,很贴身滑顺,不嗝人,你路上可以换洗。」 这个小包她给放在了箱子的最上面,这样方便拿取。 见她心不在焉的,周喜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大姐这儿有些好玩的事儿,你要不要听?」 第1611页 「什么好玩的事儿?」 「去年你外甥百日,刘家村的刘大郎悄悄的找上门来,结果正巧让你姐夫撞见了,你姐夫揍了他一顿。」 满宝立即精神起来,眼睛亮闪闪的问道:「他找上来干啥?」 周喜就知道,如果有让满宝转移注意力的东西,那除了好吃的,就只有这些八卦了。 第1372章 启程 她笑道:「他想找我要钱。」 满宝不解,「要钱?」 周喜点头,「他知道是他自己不能生了,听说看大夫能治,就想花钱买药,但他吃了一段日子没什么用,家里的钱倒是花光了。」 她道:「他就来问我要,说我要是不给,他就去找你姐夫,告诉他我们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 满宝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找到自己的话,「这也忒无耻了!」 「可不是吗,结果他刚和我说完这些话就被你姐夫给撞见了,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他就被你姐夫给打了一顿。」 满宝有些忧虑,「那他现在还敢来找你吗?」 「要是只有你姐夫,他自然敢的,但还有你哥哥们呢,」周喜笑道:「这事让爹娘知道了,爹就让大哥和老二老三去刘家村走了一趟,他不敢再去县城里找我的麻烦了。」 满宝就哼哼道:「坏人!大姐,当初你和离对了!」 周喜看了眼正在满宝的床上乱爬的儿子,眼眶微红的点头,「是啊,多亏了家里。」 因为她也没想到她的前夫能无耻成这样,以前他并不是这样的。 见满宝彻底转开了注意力,不再想着二吉病逝的事,周喜这才笑着转开话题,四处找着八卦和她说。 满宝津津有味的听了一下午的八卦,还是快要吃晚食了姐妹两个才出门去。 因为今晚是在家的最后一晚,小钱氏给他们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 满宝忍不住吃得过饱,肚子都圆了,她没忍住抱着小钱氏哭,「大嫂,我会很想你的。」 小钱氏也抱着她道:「大嫂也想你。」 看着抱在一起的姑嫂两个,老周家一家子都无言起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周家就开始往车上装东西了,除了一车茶叶,还有一车装他们的行李。 白善家那边早和他们商量过,满宝和三丫等人都坐他们家的马车,因为他们的马车有棚,这么大冷的天要是坐敞开的板车,骡子再跑起来,一定能冷死。 等满宝迷迷煳煳的从床上爬起来时,行李已经都装好了。 小钱氏给他们煮了面,每一碗上头都盖了厚厚的竹笋羊肉臊子,吃一碗便从内而外的发热。 特别的舒服。 她还给他们做了不少的馒头和煮鸡蛋,都给他们收在干净的布袋里,「中午停下,烧一锅水,热一热就能吃了,出门在外是肯定要吃苦的。」 但三头等人却很兴奋,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出远门呢,他们一点儿也不觉得苦。 吃完了面,天也微微亮了,白家过来了一个下人,帮着赶了一辆车出去。 周五郎赶了装着茶叶的骡子车,装着行李的则交给了白家的下人。 这一次,刘老夫人和郑氏也都跟着一起上京,大部分白家的下人都会随他们进京,只留下了三个人看守这边的宅子,其中一个还是白庄头,他要管理白善他们的小庄子。 所以他们带的下人不少,带的车马也不少。 一直养在白善家里的三匹小马也被拉出来了,满宝上前摸了摸赤骥,把她随身带着的小包给放到马车上,就跃到马上看向白善,扬着鞭笑道:「走?」 白善微微一笑,也跃上马,笑着点头,「走吧。」 白二郎才打着哈欠爬上马车,一点儿骑马的意思都没有,他靠着窗往外看了一眼,嘟囔道:「一大早上的骑马,也不怕风吹跑了。」 吹跑是不可能的,罗江县的风都还没有京城大呢,这里四面环山,很少有大风。 白二郎瞥眼看见三头,他和三头素来玩得好,便招唿他道:「你要不要来和我坐?」 三头却看中了他的马,目光炯炯的问道:「二少爷,我能骑你的马吗?」 村里的人对白老爷尊敬,路上遇见他都是叫白老爷,在白善没来前,白大郎和白二郎是七里村唯二的少爷。 尤其是白二郎,他们家搬到这里来时他刚懂事,最喜欢让下人背着满村子乱转,大人们都恭敬的叫他一声二少爷。 虽然他们并不是白家的下人和佃农。 所以村里的孩子们也喜欢跟着叫他二少爷,即便是他们后来在学堂里做同窗,除非吵架和打架,不然大家都喜欢叫他二少爷。 就好比现在,三头他们还是喜欢叫白善做善少爷一样。 白二郎看了一眼他的绿耳,拒绝了,「我的马只认我。」 三头却不这么认为,直接做鬼脸道:「真小气!」 白二郎又打了一个哈欠,不在意的道:「不上来就算了,我这儿还有好吃的豆包呢。」 三头就犹豫了一下,然后爬上车,「好吧,我跟你坐。」 一旁的四头和三丫:…… 他们说话的功夫,白善和满宝已经打马围着车队跑了一圈,老周头和钱氏他们只把人送到大门口,然后就不送了。 用老周头的话说是,又不是不回来了,送到村口算怎么回事? 第1612页 刘老夫人和来送她的白老太太话别,见两个孩子已经骑马跑出村口了,便笑道:「嫂子快回去吧,我们下午就到绵州城,到时候立之他们在城里接我们呢。」 说罢,让人去前面通知开始走了。 车队缓慢的走动起来,在晨曦中慢慢走出七里村,而此时,七里村的村民们才起床,听到动静出来看见慢慢消失的车队,忍不住道:「老周家和白家人又出去了。」 话语中不免带着些羡慕。 满宝和白善骑马跑得比较快,而且也没那么颠簸,跑了一阵后身子热起来,离车队也远了些,俩人便放慢了速度,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 大吉不在,但刘老夫人也给他们配了两个护卫,俩人此时也正骑马跟在他们身后。 见他们回头看,护卫便道:「少爷,满小姐,我们比他们多跑了半里地左右。」 白善点了点头,和满宝道:「我们先往前面去吧,中午要是停下歇脚,我们还可以帮忙先找到歇脚的地方,再收些木柴。」 满宝应下。 于是四人便继续往前跑了。 后面车队里,因为路不好行,本打算再睡一个回笼觉的白二郎被彻底颠清醒了。 他打着哈欠挤出一滴泪水来,定睛看向对面正啃着豆包的人,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没吃早食?」 第1373章 忧伤 三头点头道:「吃了,但还能再吃,你家的豆包真甜。」 见白二郎头髮都没梳好,他摇了摇头,顺手拿过自己的竹筒,拧开递给他,「喏,我娘让我爹一大早去磨的豆浆,已经煮过了,还放了一些糖,你先暖暖胃吧。」 白二郎接过喝了一口,觉着不错,就忍不住又多喝一口…… 三头见他这么一会儿功夫把他豆浆全喝光了,便低头看一眼他特意给他留下来的豆包。 白二郎见了不好意思的笑,伸手抓了一个豆包道:「你娘做的东西真好吃。」 三头嘆息一声,只能原谅他了,「那是当然了,昨天晚上吃完饭,小姑抱着我娘差点儿哭了,说又要许久吃不到我娘做的东西了。然后我娘就把厨房里剩下的那坛豆腐乳也给小姑装上车了,我爷爷好几次张着嘴巴都不好开口要回来呢……」 白二郎也吃过那东西,是去年小钱氏在县城里开铺子时,根据满宝留下的方子琢磨出来的东西。 老周家给他们家也送了些,一开始看见这东西的时候他连闻一下都不乐意,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还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和豆子炒了就着稀饭吃…… 白二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肚子后突然觉得家里特意给他准备的甜豆包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吃了。 三头也这么觉得,于是把手上的最后一口包子吃了就不再伸手拿了,这会儿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儿忧伤,「以后都吃不着我娘做的包子了,我娘做的包子也很好吃,特别是肉包,里面好多汤水,轻轻地咬一口,还得先把汤汁都吸了才能吃,不然会流出来烫到下巴的……」 白二郎吃着豆包更没有滋味了,他对三头道:「要不你换辆车吧。」 三头听见,便对白二郎挑眉一笑,道:「你把你的小马给我骑吧……」 白二郎断然拒绝,「不行,绿耳是我的。」 三头嫌弃,「你为什么给它取这样的名字,马不该取个闪电,疾风之类的吗?」 「你懂什么,绿耳是名马,上古名马懂吗?」 三头读书还有限,摇头道:「不懂。」 俩人在车里斗着嘴,马车慢慢上了官道。 官道的路比较好走,至少没那么颠簸了,白二郎探头出窗往前看了一眼,根本看不到白善和周满的身影,问道:「他们两个这是跑到哪儿了?」 三头也探头往外看去,畅想了一下后道:「马那么快,应该已经到绵州城了吧?」 白二郎:…… 他缩回身看三头,「你是认真的吗?我们又不是急行,怎么可能午时前快马到绵州城?」 他道:「何况我们还得先去县城接上先生呢。」 庄先生一早也准备好了,满宝和白善最先进城,直接就往庄家去了。 庄先生才吃完早食,正在净手,看到他们后笑问,「倒比我预计的要快些。」 满宝道:「我们是骑马来的,他们还在后面呢。」 庄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指挥着两个弟子把他的行李搬出去。 庄纪安连忙带着两个弟弟上前帮忙,今天庄大郎也请假在家,并没有去铺子当差。 他和儿子将最重的那个箱子搬到巷子口,满宝几个也把剩下的行李搬了出来。 庄先生知道回乡后要再上京城,所以并没有带很多东西回家,一些书是带给三个孙子的,剩下的就是他的两套换洗衣物和要拿回家的金银了。 但庄大郎让人给父亲做了几套衣服鞋袜,还有一些腊肉也都包好了放进箱子里,所以也收拾了不少东西出来。 他们才把东西搬出来没多久,车队便进城来了,经过这个巷子口后缓慢的停下。 给庄先生准备的马车停在他们跟前,下人们先把庄先生的行李搬到后面装行李的车上绑好,这才请庄先生上车。 白二郎等人从车上跳下来,先跑过来和先生请安,这才恭手立在一旁等先生上车。 第1613页 庄大郎托白善和满宝几人照顾好父亲,便退到一旁目送父亲上车。 庄先生上车后撩起窗帘与他道:「我已经和县学的黎先生说好了,待过了十五,你直接领着纪安去入学就好。」 庄大郎应下。 庄先生便越过他看向站在后面的庄纪安,叮嘱道:「纪安,好好读书,知道吗?」 庄纪安乖巧的应下。 庄先生这才放下帘子离开。 白善和满宝回身沖庄大郎几人行礼告辞,牵了他们的马等车队过去,还热情的邀请白二郎,「一起骑马吧,我看今日天气还不错。」 话才说完,白二郎正犹豫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因为下来得匆忙,没有披斗篷的白二郎抖了抖,那寒风直接往脖子里钻。 他立即拒绝,「不要,我要坐马车,你们自己骑吧。」 说罢拽了三头就往他的马车跑去。 三头回身和满宝喊道:「小姑,我愿意骑马呀。」 三丫和四头想也知道不可能,他们也就坐在马上走过一圈,根本没学会骑马,于是和小姑打了一声招唿后也跑回马车去了。 满宝便和白善等马车都过去了才上马去追,不一会儿便越过车队率先出城了。 出了城也是宽敞的官道,俩人渐渐放开了马跑起来,远远的把车队甩在了后面。 刘老夫人得到提醒,推开车窗往前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俩人飞扬的斗篷,两个护卫追在他们身后渐渐没了踪影。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让他们去吧,这两天他们两个心情不好,今日正好让他们把气撒出来。」 刘嬷嬷笑着应了一声「是」,就没让人去拦他们。 白善和满宝甩开车队后就彻底放开马让它们飞跑起来,还你追我赶的比赛着,风迎面吹来,颳得脸有些疼。 但俩人也没停下,要不是白善跑在了她前面,扬起了灰尘,她还恨不得哇哇叫两声呢。 俩人你追我赶的一直往前跑,直到护卫提醒应该停下等车队了,他们这才停下。 俩人现在很有出远门的经验了,而且以前出门的时候大吉也没少教他们。 俩人往前找去,找到了一块儿平坦些的绿地,那上面也有车队停下的痕迹。 白善指了道:「就在这儿歇脚吧。」 护卫应下。 第1374章 啊啊啊啊 四人下马,将马牵到草地上栓在了树上。 今天才初八,大部分人还都在家里过年呢,商人也是要过年的,因此此时官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满宝解下斗篷,直接放在树上,她往林子里看了一眼后道:「我们去找些木柴吧。」 白善点头,也解下斗篷放在树上。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一人跟着他们进去,一人则留下看马和东西。 这是野生的林子,里面很杂乱,白善和满宝走了一段,见地上有许多枯掉的杂草,便先扯了些干草,以做引火用。 这一片林子似乎常有人停留,所以书上的枯枝并不多,他们往里走了好一段才看到有枯枝。 俩人都做过掰枯枝,捡木柴的活儿,白善比满宝高,于是蹦起来将枯枝掰断扔给她,满宝就扯了些茅草搓成绳子把木柴放上去。 跟着他们进来的护卫也伸手扯枯枝。 满宝捡着枯枝,捡着捡着便顺着科科的解释去挖一棵大树底下的洞。 她慢慢放轻了动作,等把洞口挖大以后便下意识的先去看了一眼护卫,见他正背对着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扯枯枝了,便拿着一根树枝伸进洞里。 白善才扯下一根枯枝丢在地上,下意识的去找满宝,就见她一脸紧张和小心翼翼的用枯枝往外扒拉。 他正想上前,就见她扒拉出了一条团成一团的蛇。 白善身子一僵,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她。 满宝身子也一僵,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退,见蛇已经惊醒,正晃着脑袋慢慢支起身子来,她的棍子还放在蛇身上,她都没来得及回去看护卫,直接就让科科连着棍子一起收起来。 白善正在考虑要不要叫护卫过来救命,就见满宝手中的棍子和洞口的蛇一起消失不见了。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的走了两步,正好将护卫挡在身后。 护卫依旧背对着他们,但似乎是许久没听到他们的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他们少爷正背对着他看着满小姐,而满小姐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继续去掰他的树枝,没有打扰他们。 白善瞪了许久,确定那木棍和蛇不会再凭空出现后扭头看了一眼护卫,这才上前蹲在满宝身边。 满宝正在和科科「啊啊啊……」的叫着,直到科科保证那蛇不在系统空间内停留,直接收录到了百科馆内,已经由百科馆运送给相关的研究室,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维度上后,满宝才停止了「啊啊……」 白善凑到满宝眼前盯着她看,「你脸都白了,既然害怕,为什么要去招惹它?」 满宝小声问,「你都看见了?」 白善点头。 满宝就唿出一口气道:「不是我要的,是别人要的。」 「周小叔?」 满宝摇头,「不是,给别人的。」 白善便道:「阴间可真奇怪,送礼不是送纸钱,而是流行送蛇吗?」 第1614页 满宝:…… 白善已经自顾自的找到了理由,「也是,蛇为阴,是不是吃蛇可以增长鬼魂的力量?」 满宝:…… 「那我们要不要给周小叔也找一些蛇?」 满宝正想拒绝,白善便道:「不过我们自己抓蛇还是太危险了,可以请人去抓,乡下应该会有善于捕蛇的人吧?」 满宝立即道:「你说的不错,可以找人。」 她怎么就一时想不到呢? 「可我们买蛇,家里人会不会知道?」 这件事白善知道也就算了,要是其他人知道,肯定瞒不住她爹娘,科科的存在可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可要是所有人都觉得跟在她身边的是她亲爹…… 满宝只是想想就觉得窒息了,她爹娘知道了一定会疯掉的,所以这事一定得保密。 白善不觉得这是问题,拍着胸脯道:「你放心,这事交给我。」 护卫扯了不少的枯枝,一回头,发现少爷和满小姐脑袋靠得极近的蹲在一起说悄悄话,他就忍不住高声道:「少爷,满小姐,你们看这够了吗?」 俩人一起扭头看去,点头道:「差不多了,我们人多,再扯一些好了。」 然后继续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护卫挠了挠脑袋,老夫人只说要跟紧少爷和满小姐,不让他们有危险,也不要让他们逾矩,但凑得近了一点儿说悄悄话应该不算逾矩吧? 他迟疑的转身,继续去掰枯枝。 白善和满宝已经密谋好,于是高高兴兴的要起身去整理木柴,这一起,满宝就发现因为紧张和蹲得太久,她脚麻了,差点摔倒在白善身上。 白善半抱住她,等她缓了一下后便扶着她慢悠悠的往回走。 满宝走了十几步,那骨麻劲儿过去以后便和白善一起把地上的木柴都捡过来绑好了。 三人最后拖了四捆木柴回去。 留下的护卫连忙挽了袖子去帮忙。 四人搭了四个火堆,只是搭好木柴而已,还没生火。 他们久等不见人来,护卫抬头看了一下太阳,估摸了一下时间后道:「少爷,要不我去看看?」 白善点头,「去吧。」 护卫便骑了马回去找,但不到一刻钟他便回来了,身后还远远的跟着马车。 他高声禀报导:「少爷,老夫人他们到了。」 白善和满宝就手拉着手走到路边去等,另一个护卫则转身去生火。 车队缓缓的到了跟前,又往前走了一段后停下,正好中间的车辆停在白善他们的身前。 白善去扶祖母和母亲,满宝则去扶庄先生。 有下人搬了几张凳子来给刘老夫人和庄先生几人坐,其他人就只能蹲着或坐在草地上了。 周五郎也停下了车,三头三丫和四头没有出远门的经歷,于是都听周五郎和满宝的,将车上的吃食取了一些下来,三家一起热了热后分了吃。 刘老夫人从满宝手里接过一个重新热过的白馒头,咬了一口后对庄先生笑道:「也是奇了,这馒头都是一样的做法,偏她嫂子做的就是要比其他人做的劲道些。」 庄先生笑着颔首,这也是他放手学堂最为惋惜的一件事了。 满宝笑道:「刘祖母喜欢吃就多吃些,我大嫂给我们做了好多呢。」 刘老夫人笑着点头,看了一眼官道后道:「再走一个多时辰应该就到绵州了,今晚我们要在绵州停留一夜。」 第1375章 不记路 本来,以他们这样的速度应该继续往前,过了绵州十二里左右有个小镇,那里也可以停脚的,但他们既然要去接上白大郎,那不如停留一晚。 庄先生才在车上已经听二郎提过一嘴了,笑道:「也不知道大郎的亲事定下了没有。」 白善三人一听,立即对视一眼,怕冷怕颠的白二郎道:「一会儿我和你们一块儿骑马。」 三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都想要提前进城去听八卦。 庄先生最了解这三个弟子不过,一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便忍不住摇了摇头,但也由着他们去了。 三人快马加鞭的往绵州城跑。 三头只能趴在车窗那里看着他们跑远,然后回头和两个弟弟妹妹道:「等以后我有钱了,我也要买一匹马。」 四头道:「那可有的等了,你现在读书要花钱,以后考学要花钱,考官也要花钱,得什么时候才能挣钱呀。」 三丫补充道:「还有娶媳妇呢。」 四头便想起来了,「娶了媳妇就还得生孩子,生孩子就得养孩子。」 他同情的看着三头,摇头啧啧道:「照这么算,三哥,你别想买马了。」 三头沖他吼道:「我就不能多赚钱,既娶了媳妇也买了马吗?」 四头问道:「你能做什么赚钱?」 三头就沉思起来。 四头道:「你还是先把字练好了吧,我听小姑说,在京城要抄书挣钱,那字得工整好看才行。」 三头便道:「我的字比你的好看。」 四头:「不可能。」 三丫给三头作证,「三哥的字就是比你的好看。」 四头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真的假的?」 三丫狠狠地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骗你干什么?」 白善三人一熘烟的跑到了绵州城下,今日初八,进出城门的人也不少,三人不得不下马排队进城。 第1615页 两个护卫紧紧地跟着他们,进了城后道:「少爷,堂老爷他们应该是在别院里。」 白二郎立即道:「我知道我家的别院在哪儿。」 他便要走在最前面领路,可这一嗓门喊出来,本来靠着城墙快要睡着的下人立即惊醒过来,循着声音跑上来,叫道:「二少爷!」 几人扭头去看。 一个下人立即跑上来行礼,「二少爷,堂少爷,满小姐,老爷和大少爷让小的在这儿等你们,别院那边都收拾好了,咦,怎么就只有少爷小姐,老夫人他们呢?」 「他们在后面呢,」白二郎不想让他带,挥手道:「我知道别院在哪儿,你在这儿等着叔祖母他们吧。」 下人还来不及反应,三人已经上马要走,他连忙拉住跟在后面的护卫,「这……」 护卫道:「你在这儿等着吧,我们是快马来的,老夫人他们落在后面,估计还得两三刻钟才能到呢。」 让三个那么好动的小主子待在这儿等上两三刻钟显然是不可能的。 下人只能松开了护卫,看着他们骑上马飞快的跑了。 绵州城没有益州城热闹,更别说京城了,但它的街道也没那么宽,所以三人压着马速,慢慢的往前跑。 他们对绵州城不是很熟,因此一脸好奇的睁着眼睛看向两边,走了好久,白善觉得不对,架着马上前拦住白二郎,问道:「再跑下去就要出城了,你到底记不记得别院在哪儿?」 白二郎正绞尽脑汁的想呢,他觉得这附近哪儿哪儿都眼熟。 过年那会儿回来时他们也路过绵州,不过当时他们人多,且提前没有准备,所以是住在客栈里,并没有去别院。 算起来,他还是去年,不,算是前年过年的时候来过绵州。 白二郎一脸无辜的看着白善,一旁的满宝见了后道:「算了,他肯定是忘了。」 她扭头问跟在后面的护卫,问道:「你们呢,你们知道吗?」 护卫笑道:「小的知道,在二胡街六十八号。」 白善问,「二胡街在哪儿?」 两个护卫:……他们也没来过呀,不过是记下了地址而已。 白善和满宝一起看着两个护卫,其中一个最先反应过来,立即道:「小的这就去问。」 「我知道了!」一旁冥思苦想的白二郎突然大喝一声,打转马头指着来路道:「在前面那个路口,拐进去,一直往里去就是了,没错,路口有一家卖肉饼的摊子,他们家的肉饼可好吃了。」 白二郎这么一说,白善和满宝都觉得有些饿了,俩人立即打转马头,一脸严肃的道:「那走吧,我们现在去看看。」 护卫道:「少爷,还是找人问一问吧……」要是不对,他们也没必要跑这一趟不是? 白善却一脸信任白二郎的模样,打断护卫的话道:「我相信二郎,而且就算错了也没什么,我们再找人问话就是。」 白二郎骄傲的扬起了脑袋,骑着绿耳先跑在了前面。 满宝和白善立即跟上,俩人问白二郎,「你没记错,那儿真有好吃的肉饼吗?」 「没记错,我爹和大哥都请我吃过,每年去我舅舅家拜年,我们都要在绵州城住一两天,每天早上都是吃的那肉饼,他们家的羊肉汤也好喝。」 满宝就对白善道:「刚才我们下来的时候我的确闻到羊肉汤的味道了。」 白善也点头,「我也闻到了。」 他们往前跑了一会儿,空气中开始瀰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了,再往前去一些,的确闻到了羊肉汤的味道,还有浓浓的肉香味儿。 跑在最前面的白二郎已经最先看到了幌子,高兴的哈哈大笑道:「没错,就是他家的摊子。」 三人骑着马跑到摊位前,铺前正有一个人在不停的剁肉沫,他膀大腰圆,看到三个粉雕玉琢般的少年骑着马在他的摊位前停下,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大汉忍不住有点儿紧张,差点脱手把案板给剁穿了,他见三人从马上跃下,便笑问,「三位少爷小姐是要吃肉饼?」 三人点头,看了眼饼的大小,白善笑道:「给我们来五个。」 大汉忍不住眯着眼睛笑,高兴的应了一声。 他从灶里取出一个烤得微焦的饼,切开以后往里塞肉和菜,他特别实诚,肉多菜少,塞得满满的以后装在纸袋里递给白善。 第1376章 羡慕 白善就转身交给身后的护卫。 护卫们连忙拒绝,白善道:「吃吧,跑了一路,不会不饿。」 他们又不是坐在车里,骑马也是很消耗体力的,何况现在还冷,还得抵御风寒,会饿得更快的。 连他们三个小的都饿了,他们肯定饿得更快。 摊主速度很快的切好了五个饼,把肉剁了塞进去,或许是他们真的长得好看,摊主不小心把肉饼的开口切得很大,然后尽可能的往里塞肉。 摊主热情的招唿他们在店里坐下吃,还道:「我们这里有羊肉汤,不贵,五文钱一碗。」 比肉饼便宜,肉饼是九文钱一个。 白善掏出一串铜钱,数了四十五个给他。 摊主数出九个放进盆里,又数了九个放进去,三人便站在摊前看着他数了五次,都放进了盆里,一抬头见三人还没走,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刚才专注数钱去了,没办法,他数数不太好,要是走神,一下就不记得刚才数到几了。 第1616页 白善却忍不住对摊主竖起大拇指,「你这数数的法子不错。」 摊主立即高兴起来,「多谢郎君的夸,我婆娘也是这么说的,平时都是她在一旁收钱的,她要是不来,我就只能这么收,不然这饼一多就出错。」 多的数他不会数,但这十以内还是可以的。 白善趁机问,「大哥,这旁边的街是二胡街吗?」 摊主虽然觉得白善叫他大哥矮了辈分,但依旧点头,「是二胡街,怎么,郎君的亲友住这儿?」 白善颔首,笑道:「我堂伯有个别院在此,是姓白的,你知道吗?」 「哎呀,是白老爷家吧,知道,知道,刚才白家的大少爷还来买了肉饼呢。」 三人一听,眼睛立即亮起来,和摊主行礼后便牵了马拐进旁边的街道。 二胡街比主街还要小一些,也只有进街的前半段才有商铺,到后面就没有了。 一进来,白二郎的记忆便被唤醒了,非常肯定的和白善道:「没错,就是这条街,往里去,倒数第三家就是我家别院。」 白善将纸袋往下剥了剥,咬了一口后道:「我知道,刚才摊主都说了。」 满宝也并不急着去别院,闻着纸袋里的香气,也剥了纸袋吃。 白二郎嘆息一声,也边吃边走,三匹小马乖巧的跟在他们主人身边,似乎也闻到了香气,拿着鼻子拱了拱他们。 满宝轻柔的推开赤骥的脑袋,道:「你不能吃这个,一会儿给你豆子吃。」 三人慢悠悠的往前走着,吃完了肉饼后便把纸袋放在一处,一起交给白二郎拿着。 要是以前,白二郎肯定跳脚表示受屈,但他今天忘路,有些心虚,于是默默地拿着没反抗。 三人才吃了一个大肉饼,也不觉着饿了,于是决定慢慢走过去。 特别是白善和满宝,俩人手上只牵着马,绳子在手上转了转,还轻轻地哼着歌儿,惬意不已。 走过一个巷口,白善往里瞥了一眼后扭头和满宝笑道:「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和大堂哥好像。」 话音一落,白善觉得有些不对,拉住马,直接倒退回去看…… 满宝和白二郎也立即倒退回去,三人站在巷口,一起往里探头看,就见白大郎正低头站在巷子里和对面的小娘子说着什么,他对面的小娘子也正低着头,脸色嫣红。 守在巷口里的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厮,丫头看到三个脑袋探进来看,便想要喝止他们,待看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和披的斗篷,便有些不太敢,再看到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匹骏马,一时更不敢对他们说话了。 她只能回头去提醒他们家小姐,「小姐……」 小厮也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喊出来,「二少爷……」 然后对上白善和满宝的目光,他越加的窘迫,小声的叫道:「堂少爷,满小姐……」 正说话的俩人听到声音也吓了一跳,扭头看过来,小娘子一见到巷口这么多人,下意识的便蹦到白大郎身后躲着。 白大郎也挡住她,但见是白善他们,他便松了一口气,「二弟,堂弟,师妹,你们到了?」 想起了什么,他有些紧张起来,连忙问道:「叔祖母他们……」 白善道:「我们是快马来的,祖母他们坐车还在后面呢。」 白大郎就松了一口气。 白善三人看看挡在他们身前的小厮,又去看看丫头,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白大郎身后的少女身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白大郎一见他们的神色便觉得不好,连忙道:「你们别多想,这是成二小姐,我们,我们……」 他脸色微红道:「我们两家已经说定亲事了。」 成二小姐红着脸点头。 白大郎让小厮和丫头让开,等他们三个进来后便侧身给他们做介绍,「二小姐,这是我弟弟,这是我堂弟白善,这是我师妹周满。」 成二小姐红着脸抬头,对着三人屈膝行礼,三人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容易害羞的人,愣了一下后纷纷回礼。 白二郎一脸的不解,「大哥,你们怎么躲在这儿说话?」 白大郎轻咳一声道:「我明日就要走了,所以找二小姐说说话。」 「那该回家才是呀,在这巷子里既无茶,也无座,多失礼呀。」 成二小姐脸更红了。 满宝就扯了他的衣角一下,让他少说话。 白大郎也暗暗瞪了白二郎一眼,以为他不想吗? 可家里有爹和娘在,成二小姐上门基本上就是和他娘说话了,他们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 而且他们才说定亲事,成二小姐便找上门来,落在他人眼里不免显得不够矜持。 他们两个的情况又不像是白善和满宝。 说到这里,他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并肩而站的白善和满宝一眼,从小长大就这点儿好处,就算白善天天去老周家找满宝,或满宝天天去白家找白善,都没人会觉得奇怪。 所有人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白善接触到白大郎的目光,却误会了,他颇为理解的对他点点头,于是对满宝和白二郎道:「我们走吧,还得告诉堂伯和堂伯母一声,车队快到了。」 他扭头对白大郎道:「大堂哥,你先招唿成二小姐吧,我们先走了。」 白大郎总觉得他误会了。 第1377章 非礼偷听 第1617页 白大郎想叫住三人,但一张口,看到一旁红着脸低头站着的成二小姐,他便收回了声,只点头道:「行,你们先回去吧。」 三人转身出了巷子,牵着马往前走了一段,确认巷子里的人看不到他们了,立即就丢了马又跑回去。 两个护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帮他们拉住马。 三人小心翼翼的跑回巷子口附近,不敢露头,就贴在墙壁上听里面的动静。 成二小姐也羞臊得很,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亲自把东西送到他手上,但刚到二胡街的时候她是后悔了的。 可就是这么巧,她刚想让马车掉转头回去,结果就碰到了才买肉饼回来的白大郎。 现在还被人家的弟弟们撞见了,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想她。 成二小姐红了眼眶,把手里拿的东西塞进他手里,低声道:「我就先回去了。」 白大郎觉出她的懊恼,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道:「我弟弟们很是开明,他们不会多想的。」 他顿了一下后问道:「要不,你去我家坐一坐吧,一会儿我叔祖母来,或可一见。」 成二小姐连连摇头,她今天是藉口出来看新春的衣裳出门的,家里要是知道她没有长辈带着,也不递帖子便失礼的上门,一定会恼了她的。 白家也会轻看了她去。 成二小姐和白大郎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丫头连忙扶了她的手,趴在墙上的白善他们听到动静,立即转身就跑,飞一般的跑回到马边,手忙脚乱之下还牵错了马。 不过这会儿也换不回来了,他们只能憋着气,背对着巷口,以示他们刚才没有去偷听,就是站在这里看看风景,等一等大哥之类的。 成二小姐一出来,才一扭头便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三人和两个护卫,脸又一红,匆忙扶住丫头的手往街口走去,一直停留在街边的马车连忙过来接人。 白大郎追出来,也看到了三人,看到满宝站在绿耳边上,而白二郎拉着白善的盗骊,白善拽着满宝的赤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暗暗瞪了三人一眼,去追成二小姐,将她送上马车,等人走远以后才去找白善三个算帐。 三人头也不回,僵硬的站在远处,问一旁的护卫,「成二小姐走了吗?」 护卫:「走了,大堂少爷过来了。」 三人就泄出一口气,回头迎上白大郎,还不等他开口,三人先埋怨了起来,「大哥,你怎么能跟姑娘家钻巷子呢,还是成二小姐。」 白善点头,「就是,便是不回家,也该请二小姐去饭馆或酒楼里坐一坐呀,这才显得尊重些。」 满宝摇头,「师兄,你实不该呀,对了,看这样子,你们是已经说定亲事了?」 白大郎一句话没出便被他们夺得了主动权,他只能憋屈的咽下到嘴边的质问,回道:「嗯,我们两家已经说定了,昨天还交换了定礼。」 这效率真快,三人一起沖他竖大拇指。 满宝便感兴趣起来,「所以成二小姐来是送师兄的?也是,明日你就要启程去京城了,这一别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她送了你什么东西?」 白大郎就把手里的盒子往袖子里一塞,不给他们看。 白善则问,「大堂兄送了成二小姐什么东西?」 三人一起看向他空空的手,又扭头去看他身后小厮手里拿的纸袋,那纸袋还特眼熟。 白二郎道:「大哥,你连一个肉饼都捨不得送人家吗?」 白大郎就忍不住拍他,「你见谁送姑娘家礼物是送肉饼的?」 白二郎抱着脑袋道:「怎么没有,白善刚才就送了满宝一个肉饼。」 白善:「……我送的东西可多了,可不止是肉饼。」 满宝很有经验的样子,提议道:「师兄,你得送些留得很久,又有纪念意义,又还适合成二小姐的礼物才行,别忘了,你这一走可是一年呢。」 白大郎就纠结起来,问道:「你说送什么?」 「送花吧,」满宝自信的道:「没有女孩子是不喜欢花的,且春天快到了,你要不要送一盆牡丹花?」 白善瞪圆了眼睛看向满宝,「你要卖花给大堂兄?」 白二郎问,「是只有你能找来的那种花吗?」 满宝道:「才不是呢,我是让他自己上街去买,买一盆好看又健壮的,她可以慢慢养。」 白大郎道:「我觉得你不能代表别的女孩子,我心里已有了要送给她的东西。」 白善好奇,「是什么东西?」 白大郎没回答他,上下扫视了他们一会儿后问,「你们不把马换回来吗?」 三人这才发现他们还牵着错误的马,于是立即换回来。 白大郎唿出了一口气,一边转头吩咐两个护卫不许把今天的事往外说,一边训斥三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知不知道?你们既见了我们,就应该当看不见才是,非得钻进来找我们说话,这也就算了,既走了,怎么还返回来趴在墙头上偷听?」 三人对于后半段表达了歉意,并表示以后再也不会了,但对前半段表示了反抗,白善道:「大堂兄既然知道失礼,那怎么还那么做呢?」 跟在后面的小厮连忙解释道:「堂少爷,我们少爷一开始是要请成二小姐上酒楼去的,只是成二小姐难为情,且说只有几句话和我们少爷说,这才下车来在巷子里说几句话而已。」 第1618页 白善表示怀疑,「可街口卖肉饼的说了,大堂兄早就去买肉饼了,时间那么久,怎么可能才说了几句话?」 白大郎惊奇,「你们怎么知道的?」 白二郎道:「我们也去买肉饼了,还问了路,买了以后还慢悠悠的吃着往这儿走,你看,我们连肉饼都吃光了。」 三人对于小厮说的「几句话」表示怀疑。 白大郎轻咳一声,主动解释道:「本来是只有几句话而已,只是说着说着就多了。」 白善和满宝都表示理解,他们也经常这样。 白大郎道:「成二小姐脸皮薄,你们可别告诉家里。」 三人点头,表示一定会守口如瓶。 白二郎这才想起来问,「大哥,家里没吃的吗,你怎么还出来买肉饼?」 白大郎轻咳一声,眼神飘忽着没说话。 第1378章 二见钟情 他身后的小厮已经快言快语的道:「大少爷说要出门逛街,也不让家里派车,结果自己走到街口,却是买了一个肉饼就回来了。」 三人一起扭头看着白大郎,片刻后恍然大悟,一脸兴味的盯着他看。 白大郎就挥手道:「去去去,赶紧回家去。」 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家呢,街口便传来声响,几人一起回头看去,就见白家的车队进来了。 众人:…… 白善他们下意识就跃上马,不等后面马车的人看见就一熘烟跑了。 白大郎伸手抢过一个护卫的马,也跳上马跑了。 原地瞬间只剩下一个护卫和小厮,俩人面面相觑,半响无语。 一行人跑到别院,连忙敲开大门,喊道:「车到了,赶紧把门槛拆了……」 白老爷听到动静赶出来,看到四人头上冒汗,就问,「怎么是你们打前儿来通知,下人呢?」 白善三个尴尬的笑。 护卫暗道,小主子们都快马飞奔跑在前头了,老夫人怎么可能还多此一举派人打前儿来通知? 大家手忙脚乱的拆掉门槛,又根据白善说的车辆数把院子腾出来,不一会儿,车队就到了,先是坐着人的车进入,等人都下来了,装着行李的车才进院子。 白老爷买的这个别院就是给自己平时来绵州城时歇脚的,所以不大,只有两进,顺带一个小花园。 一下进来这么多车马和人,瞬间把院子给挤满了。 好在他早有准备,后院已经收拾好,刘老夫人婆媳一间房,白善和白二郎则和白大郎住一个屋,满宝和三丫一起…… 几个人住一间屋,人瞬间就安排妥当了。 这种琐事用不着白善他们,白老爷还嫌弃他们在跟前添乱呢,挥手打发了他们,三人这才挤在白大郎身边看着他。 白大郎没办法,只能坦白从宽,「我就是想出去买些东西,使人给她送去,我们才下小定我便要上京去,的确心有愧疚。」 满宝就好奇的问,「那怎么又不去了?」 白大郎轻咳一声,「我突然想到,这样贸然往人家家里送东西也太过失礼了……」 所以他就又回来了。 但说好了要上街买东西,要是什么东西都不买就回去也太丢脸了,所以他就顺手在街口的铺子里买了个肉饼。 白大郎把那已经冷掉的肉饼贡献出来,特别大方的道:「喏,这家的肉饼很好吃,送你们。」 三人一脸的嫌弃,「我们已经吃过了,而且这都冷掉了。」 路过的三头一点儿也不嫌弃,停住脚步探头进来,「冷掉了吗,那给我,我拿到厨房里热热。」 白大郎便笑着把肉饼交给三头。 三头拿了他的东西,便投桃报李,「大少爷,这做亲家要讲礼,但夫妻之间不该太讲礼,不然这日子一定过不好。」 别说白大郎三兄弟了,就是满宝都惊呆了,一脸惊诧的看着三头,「你这么了解?」 三头就摇头晃脑道:「那是当然,这都是从我爹和我娘身上看出来的,当年二叔和二婶定亲,二叔知道二婶在娘家过得不好,就去给人做短工,挣的钱剩下几文买了鸡蛋煮熟了,走了好远的路给二婶送去。」 四人一脸的迷茫,然后呢? 三头就一脸沉重的道:「然后这事我娘念叨了好多年,说我爹定亲以后,除了路边采的野花什么都没给她送过,外祖父家比二婶娘家可近多了……」 然后他低头对坐着的白大郎道:「大少爷,您甭管给未婚妻送东西合礼不合礼,反正你就送吧,你看我二叔二婶,我娘羡慕了好久呢,我大姐和姐夫定亲以后,姐夫也偶尔往我家送东西,也没人说失礼,每次他送东西来,我爷爷和我爹娘还高兴得很呢。」 白大郎轻咳一声,小声道:「这不一样,过上一段时日,或是碰上过节,我给她送东西才是礼,我们这才定亲第二天呢,就单独给她送东西……」 落在别人的眼里总是会多想。 白二郎给自己倒了茶,喝了一口后道:「大哥,你真怪,你以前可不会在意这些。」 白善却道:「喜欢了,总要多顾虑些的。」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他,白善轻咳一声,对白大郎真心道:「大堂兄要是担心单独给她送礼会给她找麻烦,那就给成夫人也送点儿?」 三头耸了耸肩道:「你要是特别有钱,那就多送几个人呗,对了,她家还有祖父吗,要是有,别忘了也给他送点儿,我祖父就念叨过大姐夫只知道给大姐送东西……」 第1619页 他拿着肉饼走了,自觉已经报李。 白大郎心更痒痒了起来,看着白善三个道:「那就,送去?」 白善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吧。」 白大郎就出门去了,不过这次他不靠两条腿走了,他牵了马出来,和小厮骑马出门去了。 白老爷和白太太正忙着,根本留意不到。 白二郎看他哥跑了,就颇为感慨,「看来我哥是真的喜欢成二小姐,奇怪,我刚才看了看,也没觉着成二小姐多好看呀,怎么我哥喜欢她,却是不喜欢我表姐呢?」 满宝道:「这一定就是书上写的一见钟情。」 白善反驳,「不对,他第一次见回来也没钟情,明明是第二次见了才钟情的。」 白二郎:「二见钟情?」 三人很好奇,白大郎的选妻标准到底是怎样的,尤其是白二郎,他预计这一二年内就该他相亲了,只是想想就有些紧张。 白老爷对此的解释是,「谁知道呢,反正你大哥和人去花园里逛了逛,说了会儿话,回来就告诉我们说他觉得成二小姐不错。」 白老爷道:「也是奇了,见过这一次面后,本来说要考虑的成长史也说大郎不错,知道他要赶回京城去读书,立即就答应了下定。」 本来白家说成家就是往高了的说,白老爷觉着成家还不错,成长史及他两个儿子目前看着人品还成,所以他是一百个愿意。 成长史一答应,白老爷自然是当场就定下了。 于是白二郎更加肯定了,「这就是二见钟情了。」 第1379章 礼多 白大郎照着自己的心意去银楼里买首饰,成二小姐坐在马车里却懊悔不已。 她揪着帕子思索起来,也觉得自己今天太过冲动了。 丫头见小姐面色潮红,便安慰她道:「小姐,我看白家的少爷看着还知礼,应该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往外说的。」 成二小姐就红着眼睛道:「到底是我们先失礼了。」 「也不怪小姐,谁知道白少爷那么快就要启程呢?定礼都没来得及请人,只自家吃了一顿饭。」丫头还觉得寒碜了些呢。 成二小姐小声道:「父亲说他知道读书上进,这是好事,他要是为了说亲耽误了读书,反倒不值得託付了。」 丫头不理解,「白少爷看重小姐还不好吗?」 成二小姐揪着帕子道:「好,但也不好,这里头的事儿太复杂,说了你也不懂,你让车夫快一些,我们出来也许久了,还得去一趟布庄选衣裳,回去晚了,母亲该担忧了。」 她们今天出门是以此为藉口,要是不定好衣服就直接回去,她娘一定会知道的。 丫头应下。 白大郎在银楼里仔细的挑了挑,挑了一样自己觉得特别适合成二小姐的玉钗,让人包好后便看向一旁的金首饰,指了一副道:「将这个也包起来吧。」 伙计给他包起来,一脸高兴的把他送出门去。 白大郎和小厮到了成家门外,他把怀里一直收的信拿出来,放在盒子上,交给小厮,闭了闭眼后道:「送进去吧。」 小厮抱了盒子,再次和大少爷确定,「大少爷,我送进去了?」 白大郎挥挥手,背过身去不看他。 小厮便去敲门了,心里忍不住念叨:刚才见了人怎么不把信给人,非得再多跑这一趟。 白大郎能告诉他,他当时忘了吗? 那当然是不能了。 成二小姐情绪有些低落的回到家,结果才和母亲说完话,还没来得及走呢,便有人捧了两个盒子过来,躬身道:「夫人,二小姐,白家少爷身边的小厮送来了两个盒子,说是送给夫人和二小姐的礼物。」 成夫人便看了一眼女儿,见她愣在了当场,便招手笑道:「呈上来我看看。」 下人送上两个盒子,还有一封信,低头道:「还有白少爷的一封信,说是给小姐的。」 成夫人接过信,一手打开了那个大盒子,看到里面金光灿灿的金首饰,便笑出声来,「只怕我这礼物是顺带的,想送礼给你才是真的。」 成二小姐脸色已通红,小声嗔道:「母亲……」 「好好,不说你,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成二小姐虽然想拿回去自己看,但还是打开了另一个小盒子。 成夫人探头看了一眼,见是一根雕琢着梅花的玉钗,她看了看玉钗,又看了看女儿,满意的颔首:「不错,这玉钗选得好,可见是上心了的。」 成二小姐也忍不住抿嘴一笑,将玉钗轻轻地放在盒子里合上,眼睛瞄着她娘手边压着的信。 成夫人却不想直接把信给她,她得知道白大郎在信里写了什么,是否有不合适的话,若是此人孟浪,当趁着这亲事还能改的时候改过来。 所以成夫人笑着把信递给她,笑道:「快打开看看,他这信上都写了什么。」 成二小姐拿着信不想拆,成夫人就给下人们使了一个眼色,等他们都下去了便拉着她的手低声道:「真是个傻闺女,娘还能害你吗?这字和信最能看出人品。」 她道:「你爹说白家是酣虎将醒,看中的是白家的前程,可我们女人嫁人却不能光看前程,还得看人品才行。」 成夫人拉着她语重心长的道:「我本是不喜欢白家的,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家跟我们一点儿交情也没有便敢叫媒人来我们家说你,你父亲好歹是长史,你叔父也在朝为官,你人品相貌都不差,就是刺史之子都可说的,而他父亲虽是读书人,却没有功名……」 第1620页 「但后来见到了白太太,觉得她虽不甚聪明,却单纯浪漫,我也悄悄听过白老爷和你爹说话,倒还是个实诚人,你又看上人家长得好,我这才松口的。」 成二小姐小声的反驳,「我不是因为他长得好……」 成夫人看着她,成二小姐便小声道:「他学识也不差的。」 成夫人便道:「那耿司马的长子,他的学识也不差,人品也不错,还跟你哥是同窗,你怎么看不上?」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白大郎长得比耿大郎好看? 成二小姐红着脸没说话。 成夫人就推了推她道:「快看看,他给你写了什么。」 成二小姐便拆开信,红着脸读过去。 这封信是一早上白大郎写的,中间修改过多次,费了不少的纸,一直过了午时才确定下来,誊写了一份字比较工整好看的封了。 本想买了礼物后一起送给成二小姐的,结果他半路犹豫了,碰上成二小姐后也没想起来送,就差点砸手里了。 成二小姐一看这信就知道不是他才写的,至少信上写的是,自昨日一别,显然,他早写好了。 成二小姐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心中的郁闷彻底消散,心情还忍不住飞扬起来。 她不再遮掩,直接给她娘看,「喏,并没有写什么,只是说了他在京城的住址,我若是想与他联繫可以写信寄到这个地方,或是把信交给他家里,由他家里代送。」 成夫人却看着信的前半段,那是白大郎写的为何同意了这门婚事,换言之,这是他写给成二小姐的情话。 不过还算克制守礼,语言也优美,成夫人便假装没看到,拿了第三张写了地址的信微微点头,「行吧,你都收起来吧。」 见她嘴角翘起来,成夫人便道:「不过昨日才定亲,今日就往府里送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之前有过联繫呢。」 成二小姐立即压下嘴角,否认道:「没有,娘还不知道吗,我以前都没见过他。」 「我知道,但别人不知道啊,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们母女,为免别人说闲话,以后你还是得矜持些知道吗?」成夫人道:「他送东西过来是看重你,你先收着,却不许轻易与他来往,回头等过节,或是他的生辰再给他送东西,这样也礼出有名。」 第1380章 看对眼 成二小姐应下,但拿了东西回屋后还是没忍住抱着盒子转了一个圈圈,和自己的贴身丫头道:「今日也算没白出去。」 丫头笑道:「小姐高兴就好。」 成二小姐抱着盒子低声笑道:「我当然高兴了。」 成长史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里,对于妻子忧心的,白大郎是不是想借着他们家女儿上位的事看得很开。 「我和白直谈过,他功课做得不错,人品也还疏朗,正如媒人说的,他们白家也是名门之后,真算起祖宗来,人家比我们还强些。」 至少人家祖宗在氏族志上,他们成家却是连门槛的边儿都没摸到呢。 当然了,白老爷这一支不仅是旁支,还分出来了,往上数两代都无人出仕,看着比他们成家差许多。 可人不仅要看过去和现在,也要看未来。 他道:「去年闹得那么大的益州王案,白直堂弟白善便是主告,如今,天下士人谁不知道他?」 「而且白善现在就学于国子学,听说才华出众,加之他胆识过人,又有如此名声,将来定非池中物。」 成夫人道:「年前我说刺史家想给他小女儿说他时你还说他前途未卜,恐危及家族呢。」 「咳咳,这有多大的前程就需冒多大的风险嘛,现在我们又不是与白善结亲,是与白直结亲。」成长史道:「而且白直的弟弟也在太学中读书,你想想,便是我们家的几个孩子,现在哪一个能考入国子监的?」 只能到了岁数恩荫进去,可他们这些人都是在外当官,家族也不大,到了京城要恩荫还得排队。 成长史就只有一个恩荫的名额,且只能送入四门学,所以他很谨慎,须得选出一个擅读书的送进去,这样才不浪费这个名额,也能更大的保证家族的利益。 这两年为了这恩荫的名额,家里都快要打破头了。 成长史嘆气,「家里的孩子要是能和白直一样自己考入国子监就好了。」 这下成夫人不说话了。 国子监岂是那么容易考的? 于是,想到白直的前程,成夫人也没多少意见了。 成长史一锤定音,「这与我们两家来说是双赢,亲都定下了,你就别操心了,而且二娘不是也答应了吗?」 成夫人就瞥了一眼成长史,二娘当然答应了,家里几个男孩儿,还有常来家里玩的,谁长得有白大郎好看? 白大郎回到家,几人便围着他团团坐,他嫌弃得不行,挥手道:「你们跑了一天,不累?快去休息,明儿一早还得启程呢。」 满宝最先忍不住,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师兄,白老爷说你和成二小姐谈过后就同意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传授一下经验?」 白大郎看了她一眼,目光就转向白善,「你们还需要我传授经验吗?」 白善轻咳了一声,指了白二郎道:「还有二郎呢。」 白二郎这次不介意被拉出来顶锅,连连点头道:「大哥,说说吧,说说吧。」 第1621页 白大郎就无奈的道:「哪儿有什么经验,就是觉得还能聊得来,心中有些欢喜就定下了。」 三人一起撑着下巴看他,等待他说得更详细一些。 白大郎对上他们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院里此时只有他们,他只犹豫了一下,便轻咳一声细细地和他们说起来。 其实他们第一次说话时也很尴尬的。 白太太和成夫人隐晦的提出想让两个孩子见一见面,说一说话后,成夫人在考虑过后就让成二小姐带着白大郎去花园里找她哥哥。 但很显然,她哥哥并不会出现在花园里,所以就是俩人一起绕着花园走一圈。 一开始白大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俩人就一前一后隔了三步在花园里走,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和一个婆子。 在花园里走了一圈,俩人说的话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还是在亭子里坐下后,下人送茶上来,就着茶扯开话题,他们才搭上话。 说上话以后,他发现他们喜欢的茶差不多,从茶说到书,又从书说到画,再说到吃,觉着他们共同点儿不少…… 而当时成二小姐低头抿嘴一笑的瞬间让他看迷了眼,他就答应了。 所以他给弟弟的建议就是,「等你见着了人,你就知道这人是跟你过一辈子的了,那人就是你找的了。」 白二郎觉得他这个建议不太好,理由就是他身边的白善和周满。 他扭头问俩人,「当年你们第一次见着彼此的时候,知道你们将来要一起过被子吗?」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一起摇头,然后说他,「我们又不丧心病狂,当时我们才几岁呀?」 白二郎就对他大哥摊手。 白大郎忍不住揍他,「让我传授经验的是你,反驳的也是你,找揍是不是?」 白二郎跑了,觉得有了未婚妻的大哥真暴躁。 白善和满宝一时也不敢惹他,纷纷跟着跑了。 白老爷和庄先生谈了一下这桩的婚事,亲事定得有些急,他心里还有些不安。 庄先生似乎知道他的忧心,想了一下后笑道:「也算是相辅相成,成长史在绵州的官声不错,将来大郎要是出仕,有岳家提携也会走得稳些。」 见庄先生也贊这门亲事,白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拜託道:「到了京城,还请庄先生帮忙时常督促,别让两个孩子松懈了读书。」 白老爷道:「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大郎是您开蒙的,二郎更是您的入门弟子,师同父,您千万别客气。」 庄先生自然客气一番,表示两个孩子都很听话。 一行人在绵州别院里休整了一个晚上,三头几个都是第一次到绵州,但也不敢出去玩儿,就在门口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几人商量着第二天坐车出城的时候再好好的看一看绵州城,结果第二天天刚亮,他们起床吃了早食后便启程出城去了。 街上还没什么人,几人趴在车上往外看,只有零星几个摊位冒着烟,偶尔有人出来买些早食转身就回家去。 一直到出城,他们什么热闹都没看着。 白善他们今天一早也坐着马车,打了哈欠往外看了一眼后就继续闭上眼睛靠着车壁一摇一晃的。 第1381章 进城 出了绵州城便要一路往梁州去,这条路去年满宝他们就走了一次,只是当时是夏天,正是大热的时候。 而此时还是正月里,天气乍暖还寒,他们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时段赶路辛苦些。 满宝偶尔会捡一些药材熬成一锅药汤给大家喝,防疫的,大家都乖乖的喝了,连她自己都苦着脸喝了。 这是防时疫的,不然这样冷暖不定,很容易生病的。 但越往京城去,天气反而越定,连日都维持着大风大冷的天气。满宝几个每天只在午时过后启程时跑一下马,其他时候也都是坐在马车里。 三头三丫和四头头一次出远门的激情也慢慢冷切下来,一路上,他们也会停下休整,晚上或住在小镇和县城的客栈里,或是住在城外的驿站中。 只有从梁州到京城时,有一天晚上他们速度慢了点儿,赶不到前面的驿站,又错过了后面的村庄,便只能露宿野外。 但他们三家带的下人多,围坐在一起,生了好几个大火堆也不怕,刘老夫人、庄先生和郑氏睡在马车上,白善他们几个年轻的则是兴奋的围着火堆边烤肉边玩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所有人都趴在马车里起不来了。 但马车颠簸,他们睡得也不安稳。 白善他们已经有经验,睡不安稳就下车去骑马,把瞌睡弄走,决定到了京城再好好的睡一觉。 但三头他们没有,困了就忍不住睡,便是小姑他们让他们坐到车辕上去吹风醒脑,表示这样会好受点儿,他们也不乐意。 相对于吹寒风,他们更愿意躲在车里睡一下。 然后他们就腰痛脖子酸,反正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了。 三人哭唧唧的来找满宝看病,满宝只能很惋惜的看着他们道:「这个吃药没用,你们慢慢地扭一扭,我教你们?」 白二郎在一旁幸灾乐祸,「都说了不能在车上沉睡,你们还不信,受罪了吧?」 三头道:「你不也在车上睡过吗?」 「那不一样,」白二郎道:「那叫打盹知道吗?就跟睡回笼觉一样,根本不叫睡觉。」 第1622页 三人惊呆了,就是白善和满宝都被这番言论给惊住了,然后仔细一想,还真是,于是贊同的点头。 三头几个没办法,只能时不时的轻轻转一下脖子,揉一揉后腰,偶尔满宝也会帮他们按一按。 为此,她还趁着在车上闭目养神时进教学室里请教莫老师按摩的方法,然后在他们三个身上试了试,不过效果似乎很一般,甚至还不小心把四头的脖子按得更严重了。 四头都快要哭出声了,满宝没办法,再不敢给他按,只能改以针灸缓解一下。 三人就是在这种痛苦的状态下到达京城的,本来他们还颇多抱怨,但远远的,在看到京城那高大的城墙时,三人一下没了言语,瞬间觉得脖子也不酸,后腰也不疼了。 三人趴在窗口那里往前看,看得目不转睛,「真大呀!」 「好高呀!」 便是白善和满宝他们已经看了好几次了,也依然觉得这城墙很是雄伟。 此时已快到午时了,排队进出城的人不少,他们的车队在别处看着挺大,但与各条大道汇聚过来的车队一比就不显了。 他们慢慢的併入车流进入车队之中。 白善坐在车中等了一会儿,觉得速度极慢,于是跳下车去找祖母,「祖母,我和满宝他们先骑马回去,将家中收拾好了等你们?」 刘老夫人也知道他们坐不住,这都到城门口了,也不想太过拘束他们,于是挥了挥手道:「去吧。」 白善高兴起来,立即跑回去找满宝和白二郎,「走,我们骑马进城。」 后一辆马车里的三头几个听见,立即趴在窗口上道:「小姑,你们要丢下我们了吗?」 满宝:「五哥就在后面呢。」 四头挤掉三哥,凑上去可怜巴巴的道:「可是小姑,我们想跟你们一起儿。」 白善就指了已经把马牵过来的护卫,「简单,你与他们共乘一骑。」 本来只来了两个护卫的护卫一见,立即又去调了一个护卫过来。 九人六匹马便丢下车队,跑到前面另一个小门上排队,很快就轮到他们进去了。 三头三个坐在护卫的身后,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进了城门后便东张西望起来,看到城内那老宽老宽的街道,再看路上如织的行人,三人惊嘆不已。 待还看到几个明显异于他们的胡人时,三人更是张大了嘴巴,虽然克制了,但还是忍不住一再的去盯着人看。 走在路上的胡人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扭头看过来,见他们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便小声嘟囔了一句,「乡巴佬。」 然后甩着手昂首挺胸走了。 三丫咽了咽口水问道:「小姑,那是胡人吗?」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那是西域来的商人,也是胡人。」 她道:「别总盯着他们看,他们会不好意思的,你先看一眼,移开眼睛,再扭头回去看一眼,那样他们就不会察觉了。」 三人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接下来的路程他们看到稀罕的人和物时就这么干的。 在城门楼子里等着他们的吴公公偶然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颇有些无语。 他身后的兵士躬身道:「大人,他们已走远了。」 吴公公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下楼,坐上马车去追他们。 路上行人多,他们并不敢纵马,只是让马小跑着往前,要是碰到拥堵路段,还得勒住马慢悠悠的往前挪。 但人走的道儿和车道是分开的,所以还好。 一辆马车咕噜噜的从后面追上来,满宝没回头看,直接将马策到旁边慢悠悠的走,避让开它。 但马车却与她齐驱,车窗打开,吴公公的笑脸从里头探出,「周小大夫,别来无恙呀。」 满宝低头看见惊讶不已,「吴公公,好巧呀,你今天也出宫玩儿?」 吴公公笑道:「周小大夫玩笑了,咱家哪儿能随便出宫玩呢?咱家是奉殿下的命在城门那儿等您的。」 第1382章 进宫一 满宝一边保持着马速,一边控制着方向,低头问吴公公,「太子知道我今日到京?」 吴公公笑道:「您说了要走一月,咱家算着也就这一二日到京城,所以从昨日开始便在城门楼那儿等着了,哎呦,周小大夫,咱要不停下来说说话?这车要避人,一不小心就撞上了。」 满宝就勒住马,四处张望起来,白善便用马鞭指了前面道:「到那儿去吧,我们在巷口那里停一停。」 那里人少,在白善的记忆中,那条巷子似乎是死巷,里头不通的,所以那个口子没什么人。 一行人上前,满宝三人跃下马,三头三个也搀着护卫的手跳了下来,非常好奇的看着前头车上下来的吴公公。 吴公公一下车便先和满宝三人行礼,这才道:「周小大夫,您看您也进京了,要不先进宫见见殿下?」 满宝便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风尘僕僕的,我既没梳洗,也没换衣服,也太失礼了。」 她道:「不如等我回家换了衣服再说?」 吴公公一脸的为难:「这……」 白善已经摸出了自己的钱袋,也不看里面的钱,直接塞进吴公公的手里,问道:「公公,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哎呦,可不敢这么说,」吴公公将钱袋推回去,低声道:「周小大夫对咱家有恩,这钱袋周小大夫自己拿着买零嘴吧。」 第1623页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他,前不久喝错了酒……」 满宝一脸的不解,「喝错酒是什么意思?」 吴公公含煳道:「周小大夫进宫看看就知道了,为了这事,过年的时候,陛下就砍了好几个人呢,恭王连初七都没在京城过,直接就被送回洛州了。」 恭王就是三皇子,他出京就藩后大家就习惯性的喊他恭王了。 满宝一头雾水,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是道:「我还是得去梳洗一下,我们在路上可是走了九天了,都没怎么洗漱的。」 吴公公也不再拦着,只是笑眯眯的道:「那咱家陪您回去?」 「好。」 本来还想顺着街道逛一逛,顺便买些吃的几人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常青巷了。 留在常青巷的门房开门看到他们,立即高兴的叫起来,一边拆开门槛让他们进门,一边道:「小的想着少爷们也就这两日到,还和周家的少爷小姐商量了明天开始去城门那儿守着,却没想到少爷们今天就到了。」 白善将马交给他,道:「你去二柳巷那边通知一声,祖母他们现在正进城呢,赶紧把院子收拾一下,一会儿要放车的,还要烧水,将老夫人和夫人的房间都收拾好了……」 满宝已经领着三头他们往屋里去了,指了她的房间对三丫道:「这是我的房间,那是二丫的,你选一间先住下,三头,四头,你们在四哥的房间里歇一歇,回头再计算着在哪儿住。」 她跑到厨房,正好与听到动静要跑出来看一看的容姨撞上,满宝就拉住她,「容姨,我要洗漱,有热水吗?」 「没有,」容姨道:「我这就去烧,满小姐,你们回来怎么也不提前送个信,我们也好去接你们。」 「送信的怕是还没我们快呢,」满宝摇了摇她的胳膊道:「我得马上进宫给太子看病,等回来再给您包红包。」 容姨一听,立即道:「那可是要紧事儿,您先回屋去找衣裳,正好我才要准备做午食,灶台是热的,把水倒上就能烧。」 满宝应下,高兴的回屋去找衣服。 白善安排着人去通知二柳巷和饭馆那边,还要撸了袖子把院子收拾一下好停放车子。 他去客房看了一眼,正想问向铭学兄弟呢,结果却发现家里一个能问的人都没有了。 白二郎见他们都忙,只能自己招唿着吴公公去堂屋里坐下,一摸茶杯,发现是空的,茶壶也是干干净净,一滴水都没有的模样。 三丫板着脸走进来,目不斜视,紧张的从他手里拿过茶壶,转身出门,一出门就跑向厨房。 三头和四头也已经撸起袖子干起活儿来,尤其是厨房。 因为过年,宅子里人少,容姨让两个帮厨回家过年了,一会儿这么多人回来是要吃午食的,可家里米面有,菜却没多少。 所以厨娘把火烧起来后就开始安排护卫上街去买肉买菜,三头他们则从地窖里拿出几颗白菜,根据现有的菜择菜,还要淘米煮饭。 吴公公连杯水都没有,自然坐不住了,于是背着手在院子里一走,看着这热闹的院子,一时有些恍惚。 见白善还自己搬着几个花盆放到花园去,他便扭头问白二郎,「郎君们还自己动手干活儿?」 白二郎理所当然的道:「我们就是回来收拾的,不然一会儿马车回来会很忙的。」 热水烧好了,满宝倒是很想把头髮洗了,但这种天,洗完头显然一时半会儿是干不了的,她也不敢冒险湿着头髮吹寒风,所以只洗漱换了一套衣裳后便出门。 她两手空空的对吴公公道:「我的药箱还在城外呢。」 吴公公立即表示,「这些东西宫里都有,周小大夫只要随咱家进宫就好。」 一直忙碌的白善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满宝身边,他有些忧心,「我送你去?」 满宝对进宫却已经习以为常,而且几次相处下来,她觉得太子也不是那么不讲理,于是摇头道:「算了,你在家吧,一会儿先生和刘祖母他们就回来了。」 白善就只能送他们出门,目送他们上车后离开。 三头也站在了白善身边,等车走远了以后才问,「小姑父,进宫很危险吗?」 白善被这一声「小姑父」惊得魂都要飞出天灵盖了,他耳朵尖都泛红了,咽了咽口水后道:「也,也还好,就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新闻,所以有些忧心。」 三头闻言松了一口气,挥手道:「放心吧,要是拼运气,小姑的运气一向很好的。」 白善点了点头,正要和三头转身回屋,就见向铭学撑着拐杖和向朝从巷子的另一头慢慢的过来,他看到白善惊讶道:「你们回来了?」 白善立即上前扶住他的另一边,和向朝一起将他扶进屋,然后问道:「你知道过年的时候太子出了什么事吗?」 第1383章 进宫二 向铭学高高的挑了挑眉,笑问:「怎么这么急,你们这儿还没安顿下来就想听八卦了?」 白善道:「满宝被叫进宫了。」 向铭学脸上的笑容就浅淡了些,他思索了一下后道:「应该没事,别担心。」 他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太子年后饮宴,大醉,很多人都说他功亏一篑,怕是坏了身子。」 第1624页 白善:…… 此时,吴公公也正在给满宝解释这件事,但和向铭学淡淡的语气不同,他非常的忧虑,而且讲解得更为详细,「……皇宴上的酒谁知道会有问题?殿下知道不宜饮酒,从需要饮宴时便一直喝的是黄酒,也不多喝。可那天酒壶里的酒却不是黄酒,却也不是白酒,初饮味道很浅淡,殿下喝着觉得跟白水差不多,还有点儿甜。」 吴公公道:「殿下以为是番邦进贡的新酒,又没多少味道,甜滋滋的,喝着跟糖水似的,就没叫人换。」 「结果渐喝渐多,后头酒劲儿一下冲上来,殿下就醉了,当时还吐了不少。」吴公公小心翼翼的道:「当时便请了太医看,太医说殿下喝得太多,竟是中了酒毒,之后殿下身上盗汗,又不小心吹了寒风,一下就病了。」 吴公公提起这事来还心有余悸,小心翼翼的问满宝,「周小大夫,这破了戒,殿下的身体是不是就不好了?」 满宝问,「那一次之后殿下还喝酒吗?」 吴公公喏喏了两声,还是小声道:「殿下气坏了,那几日脾气有些不好,就不小心喝了一些。」 说白了,就是他自己觉得前功尽弃了,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见满宝皱眉,他又立即道:「不过太子妃很快劝住了,这十来日殿下滴酒未沾。」 满宝点了点头,「等见了殿下再说吧。」 吴公公忐忑不已,只能暗示道:「周小大夫,若是殿下病情有变,不如先与太子妃言说。」 至于要不要告诉太子,还是让主子们来决定吧,不然说的不尽人意,被迁怒了怎么办? 到了宫门,满宝和吴公公经过检查后进宫,俩人就开始步行往东宫去。 进了东宫,提早一步收到消息的宫人已经候着了,连忙引了他们去见太子。 太子现在不跟太子妃住在一起,而是自己搬空了一个书房在里面住着,显然,他们夫妻因为这一件事也有了裂痕,要知道,之前她每次来给太子看病,都是在正房那里,太子妃都在屋中的。 满宝才走上台阶,太子妃便急急忙忙的从另一边赶了过来,看到满宝,她大松一口气,心中不知为何竟还有些委屈。 她上前一把抓住满宝的手道:「周小大夫,你可算回来了……」 中途她一度想要人去绵州把人请回来,可是想想,从京城到绵州,便是快马也需要四五天,而回程的时候,周满是不可能和侍卫们一样快马回来的。 所以坐马车少说也要八九天,这样一算,几乎就和她原说好要回来的时间差不多。 她这才没有让人多走这一遭。 太子妃亲自拉着满宝进屋,一推开门,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满宝站定适应了一下才随着太子妃转过屏风,看到了穿着中衣大喇喇半靠在榻上的太子。 太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伸出手道:「来了?来来来,给孤看一看,孤这一辈子还能生出个一儿半女来吗?」 太子妃眼眶一红,眼泪差点就下来了,不过有外人在,她还是强忍住了,拉着满宝对一旁伺候的内侍道:「去取脉枕来。」 满宝觉得太子的神态不太对,但还是先与他行了礼,这才坐在榻边的凳子上,她仔细的闻了闻,确认太子没喝酒以后才放下一颗心来。 她观察了一下太子的脸色,虽然觉得他神态有异,但面色还不错,于是没说什么,等宫人取了药箱来,她便接过脉枕放到榻上的矮桌上,仔细地给太子把脉。 满宝问,「殿下这段时间没有纵慾吧?」 太子脸色瞬间铁青,问道:「孤有没有纵慾,你看不出来吗?」 一旁的太子妃连忙顺毛,「周小大夫也是为了确定。」 她扭头回答满宝的话,「太子很节制,并没有纵慾。」 满宝就点了点头,收回手道:「没事,多扎上一个月的针就差不多了。」 太子一脸怀疑的看着他,「孤醉酒也没事?」 满宝道:「只是一次,又不是时常嗜酒,不过是需要多花费一些时间调养回来而已。」 她道:「殿下要是心急,我可以将针灸的时间缩回到隔天扎一次,这样效果好一些。」 太子眼中隐含怒气,「既然隔天扎针效果好,你之前为何放慢到隔上两天扎一次,三天扎一次,还要每五天扎一次?」 满宝语气轻缓的解释,「殿下,扎针之后身体需要有一段恢復的时间,它会自己调理,适应之后再进行下一疗程,如此积累了足够的时间后,身体的底子才能打好,此为本。」 「您的病不是急症,因此治疗时也急不得,」她道:「您如今的状态有先天之因,但更多的是后天形成,皆因您过早接触女色,又不知节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您又怎能要求短时化去这三尺冰冻?」 「但我看,比起厚本,您现在或许更想要的是即时的效果罢了,如何取捨还得殿下拿主意。」 太子瞳孔一缩,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太子妃。 太子妃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选择,一时和太子脉脉对视起来,夫妻两个一直沉默,似乎在安静中达成了某种共识。 太子收回了手,一直歪着的身子不由坐直了,他冷淡的道:「你们都退下吧。」 吴公公立即带着殿内的宫人都退了出去,满宝迟疑着站起来,正想着是不是也跟着一块儿出去时,被太子妃一把抓住了手。 第1625页 太子瞪了她一眼,满宝便站住了。 等人都出去,门也给关上以后,太子便问道:「孤要是选了后一种,几时能使人有孕?」 第1384章 波澜 「殿下,这不仅是看您的身体状况,也看另一人的状况的。」 太子就抬了抬下巴道:「太子妃便在此。」 满宝便去给太子妃摸脉,问清楚了她的月事时间,心里快速的计算了一下,她道:「五十天到六十二天左右吧,但要确诊,还得受孕后的一个半月才能算准。」 太子搓了搓手指,沉吟片刻,虽有些难为情,但还是问道:「若选了后者,孤只有这一次使人怀孕的机会?那你能保证一举得男吗?」 满宝:「……殿下,这天下没有能保证别人一举得男的医术,要有,那估计也得万年以后了。」 你怎么知道万年以后就可以?既然万年以后可以,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太子的话还没质问出口,满宝已经继续道:「不过,并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选择后者,只是您以后得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理恢復。」 她道:「您要是选择固本,那就安心的再调理三月,三月后顺其自然,或许立即就能让人有孕,或许要等上一段时日。」 「年前你就说过只需三月……」 「可您不是酒醉了吗?」满宝一一的数道:「您不仅醉酒,还熬夜,失眠,脾气还暴躁,肝肾皆失,先前调理的效果几乎全败光了。」 她道:「您熬一个晚上,所失的精元却需要安眠一个月才能调理回来的,要做好一件事,需要很多努力,但需要败坏一件事,有时候却只需要一个动作而已。」 太子便沉默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上渐渐浮现狂躁的神色。 太子妃见了连忙坐到榻上握住他的手,「殿下,此时还不晚不是吗?」 满宝却奇怪的盯着太子的脸色看,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殿下觉得很生气吗?」 这话一出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太子瞬间暴怒,伸脚将榻上的矮桌踹到地上,怒喝:「孤不该生气吗,孤努力了两个多月!这么多人都想让孤断子绝孙,孤偏不如他们的愿!!」 吼罢,似乎还气恼不过,挣脱开太子妃的手,赤着脚下地,转身便狠狠地踹在木榻上,直接把木榻踹离了地,差一点儿就翻了。 还坐在上面的太子妃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叫一声。 满宝连忙扶住她,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盯着太子看。 太子暴怒的在屋里转来转去,似乎是胸中的怒火发泄不出来,他气恼的将屋里的架子都踹翻了。 太子妃扶着满宝的手,见她盯着太子目不转睛的看,以为她吓着了,便劝道:「你别怕,太子脾气虽大,却不会随便打人,等他把东西砸完了就好了。」 满宝:……这些东西很贵吧? 满宝看着因为怒气而脸色涨红的太子,忍不住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绝不觉得太子有些奇怪?」 「不觉得。」科科问道:「宿主,需要扫描吗?」 满宝:「……科科,你就不能给个友情建议吗?」 「宿主,我不是医疗系统,没有直接判断的能力,建议扫描身体数据。」 胡说,以前遇上危急时候,你明明可以判断的…… 不过满宝没把这话用意念传给科科,而是沉吟了一下后道:「不急,我想先靠自己判断,不行再扫描。」 「不是为了省积分吗?」 「当然不是了,」满宝否认道:「我现在又不缺积分,只是我是大夫,不能总依赖于你,得有自己做为医者的判断才是。」 虽然她现在特别的手痒痒,想要科科扫描一下太子到底是怎么了,但她还是以非常强大的意志力忍住了。 这真是的太难了,明显就是有宝山而不能用啊。 太子妃不知道满宝在走神,见她还在直愣愣的盯着太子看,便拉了拉她,让她避让不小心被太子砸过来的东西。 太子把屋里砸得差不多了,胸中的怒气也消了不少,这才扭头看向太子妃和满宝。 满宝便看见他眼中血丝很多,眼白半数都泛红,显得狂躁不已。 她再去看他的四肢,双手垂下,走过来的脚步虚软,微微喘息,显然他现在累得很,没多少力气了。 满宝便挣脱开太子妃,上前一把抓住太子的手给他把脉。 太子皱眉,想要把手抽回来,满宝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别动,我看一看。」 太子很不高兴,问道:「你刚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还看什么?」 他觉得周满是在讽刺嘲笑他,满宝察觉到他的脉又急又滑,滑珠起伏,快速的略过,一看就是在很暴躁。 满宝连忙道:「我看您是不是中毒了。」 此话一出,太子和太子妃脸色一变,满宝却歪着头道:「可是很奇怪,殿下不像是中毒的样子,但您的暴躁也很奇怪。」 太子:…… 他从满宝手里用力的抽回手,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在讽刺孤?」 「没有!」满宝否认,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认真的打量起太子,问道:「殿下觉得最近有什么异常吗?胃口好不好,脾气是不是比以前急了许多?通常什么时候会发火?」 太子愣住,见她这么认真,便知道她不是在作弄他,而是真的觉得他中毒了。 第1626页 太子觉得心有点儿痛,捂住胸口问,「如此,孤还能有孩子吗?」 满宝挠了挠脑袋:「殿下,我们不先找出原因吗?」 太子却坐到了地上,直接靠着被他踢到一边的软榻不说话。 太子妃也捂住了胸口,走到太子身边挨着他坐下,夫妻两个沉默起来。 满宝站在一旁显得很多余起来,她挠了挠脑袋,没办法,只能在心里嘆息一声,「算了,科科,你扫描吧。」 科科欢快的扣了一笔积分,再从积分里抽取了自己的报酬后便对着太子扫描起来。 不一会儿后,他将数据都放在满宝面前。 满宝仔细的看起来,半响后皱眉,太子的身体状况看着似乎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有几个数值却很奇怪。 她好像没学到过这个,只能把数据打包给莫老师,请教他。 第1385章 中毒一 莫老师正好在线上,因为这段时间满宝上线时间不定,有时候早上也在线,中午也在线,下午也在线,他知道她在赶路,所以路上有很多时间。 他不明白为什么七百多里的地方要走上那么多天,他们跑两个星球也只需要五六天吧? 不过为了照顾这个学生,他这段时间也养成了时不时上线看一看的习惯。 满宝的数据发过来时他正好在线,于是他点开,只扫了一眼便道:「是放射物质,你们那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莫老师盯着看了一下,一脸的严肃,他快速的回覆满宝,「这种东西会影响人的基因,长时间接触会使人的染色体变异,造成畸形后代,时间够久,自身的基因都会发生变异,而且这东西你就是埋起来也阻挡不了它的污染,你那里有隔绝箱吗?」 当然是没有的,满宝根本没听说过这东西,木箱倒是有,但埋在地下都没用,放木箱里有什么用? 满宝连忙问道:「莫老师,我的这个病人想生宝宝,这样,他还能生吗?」 「可以,有些数值虽有偏差,但还没影响到基因,不过得等身体代谢掉这些物质才行,」莫老师又扫了一眼那数据谱,直接定论,「大概半年的时间吧,远离那东西,再给他开一些调理身体,促进代谢的药物……」 满宝:「……可是他想在两个月内有孩子。」 「这不可能,」莫老师直接道:「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有很大机率会畸形,而且我看了一下他的数值,他现在的身体不宜有孕吧?你们那里不是人体受孕吗?」 满宝看了一眼呆呆坐在地上的太子,见他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裸露出来的手臂却青筋暴突,显然,他现在还是很生气,只是他在控制自己而已。 想起第一次见面,太子提着一把带血的剑从内室转出来,满宝立即道:「老师,半年后他再生育的话,学生我的坟头可能就长草了,当然,他的坟头可能也长草了。」 莫老师:「……」 他没有问为什么,略思索后便道:「有一种药剂可以直接让他代谢掉这些东西,不过他精元弱的问题……」 「我来调理。」满宝立即问,「什么药剂,商城有卖吗?」 「没有,那种药剂在六十年前就过时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医疗仓,这种放射性物质就算衣服和头盔不能完全摒除,躺医疗仓就可以了,吃药那么苦,谁会想吃?」 满宝呆住了,「那,那我怎么办?那药剂是中药方吗?」 「当然不是了,」莫老师打破了她的幻想,「是提取的药剂,我的实验室可以提取出去,不难。」 满宝松了一口气,正对着手指想让莫老师给她做一管时,莫老师已经道:「不过我不能没有理由的把这东西给你,百科馆会不通过的,你把那放射性物质放到教学室来,我新开一个教学课程,到时候我配好了药剂放上去教学,过后你把药剂拿走,我把放射性物质拿走,怎么样?」 莫老师并不隐藏他想要这放射物质的想法,直接道:「这东西对我有很大的用处。」 科科一直沉默不说话,满宝就知道,东西是可以传送过去的,甚至它也是贊同的。 满宝没多犹豫就答应了,然后问,「这东西一般长什么样?」 她的目光在乱糟糟的屋里扫过,根本看不出那有毒的放射物质是什么。 莫老师蹙眉,思索了一下后道:「我不太了解你那个世界它存在的形态,不过应该是植物或固态……」 「那就是固态,」要是植物,科科早叮咚叮咚的响了。 可固态的东西…… 满宝在室内看了看,还伸手搬了些倒下的架子翻找,也没找出来。 但她的动静却惊醒了太子和太子妃,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太子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她,沉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满宝拿着从地上摸起来的一尊金佛,道:「我找找看有毒的东西是什么。」 太子妃擦了擦眼泪,连忙问道:「周小大夫,你确定太子是中毒了吗?」 满宝点头。 没扫描前当然是不能确定的,毕竟脉象只显示他脾气暴躁不安,可没说他中毒。 太子沖太子妃冷笑一声,直接扭头和满宝道:「行了,你就照着第二种来治吧,给孤和太子妃调理身体,三个月后,孤要听到好消息。」 满宝见他不问中毒的事,微微着急,「那中毒的事……」 第1627页 「孤会让人去查的,你出去吧。」 那可不行,真放任了,就是三个月后太子妃的确把脉生出了孩子,可一年以后孩子生出来是畸形的,那会儿她怎么办? 太子和太子妃一直是她看的,到时候问起罪来,她还要不要命了?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殿下,得先解毒才谈调理的事儿……」 太子讥笑道:「你连孤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解毒?」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太子已经推开了太子妃,起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满宝,冷笑道:「怎么,你也当孤是傻子吗?你一开始把脉并没有看出孤中毒,是孤发了脾气,异于常人你才看出来的。」 「你走以后,孤虽不让其他太医接手治疗,但每旬的平安脉却还是请的,上次大醉,萧院正更是亲自来看诊,连他都看不出来……」 满宝道:「殿下,那毒不是从口入的,且您的症状还不是很严重,」她打断他的话,连忙安抚道:「我估摸着应该是最近才送到您身边来的,所以我们只要找出来,让我带走研究,肯定能做出解药来的。」 太子皱眉,「不是从口入?」 「不是!」满宝目光已经在屋里扫视起来,道:「应该是固体,是石头、宝石之类的东西,最近您这屋里有没有新添置什么宝石之类的东西?」 太子转头便看向另一侧的书房。 他这书房本就是两间打成了一间,他和太子妃吵架过后便把一半的书房搬空搬了进来,另一半还是书房。 他转身大踏步往书房去。 太子妃连忙跟上,不小心踩在地上的珠子上还差点摔了,满宝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俩人搀扶着跟在太子身后疾步进了另一边的书房。 第1386章 中毒二 太子径直走到一个多宝架子前,伸手从上面搬下来一个公鸡式样的彩色石头,转身放到了书桌上,然后看向满宝。 满宝傻眼了,这个可怎么看呢? 科科难得的大方一次,直接给她下定论,「就是这个。」 太子已经退后两步,脸色淡淡的道:「只有这个,因为孤心情不好,底下的人不知进献上来讨孤欢心的宝石,这石头是天然的,白日里看着不显,夜里天黑以后会发光。」 他指着上面的绿色、红色和棕色道:「光的颜色还不一样,映照在一起特别好看。」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后道:「果然,好看的东西都有毒,我老师果然没教错。」 太子妃便去把太子扯过来,紧张的问,「有,有毒?」 满宝点头,「没错,它的光就是有毒的。」 太子妃很怀疑,「光怎么会使人中毒呢?」 满宝道:「阳光照人会把人照黑,可见光对人体是有作用的,只是阳光无毒罢了,可这光有毒,它照射出来作用在人的身上自然就有毒了。」 太子脸色沉凝,问道:「照久了会怎么样?」 莫老师已经把相关资料发给她了,满宝一目十行的看过后道:「大概会慢慢衰弱,然后查不出来什么原因的死去吧。」 太子冷笑,「老三倒是够狠毒。」 太子妃紧紧地拽住太子,只问满宝,「周小大夫,可以治吗?」 满宝就道:「我得拿着这东西回去研究。」 太子妃自然原因,太子也没拦住。 于是太子妃四处找了找,也不让宫人进来,自己找了一个小箱子把东西装了进去。 她怕有毒,不让太子去搬。 满宝知道这一时半会儿的还中不了毒,而且她对这东西还挺有兴趣,于是自己去搬了,还趁机好好的摸了摸,别说,还滑滑的,摸起来特别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打磨过了。 满宝将箱子合上,轻咳一声道:「太子殿下,等我把解药做出来,这东西能不能送我?」 太子皱眉,「这东西有毒,你拿着干什么?」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正是因为有毒,所以它不该存在于世,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毁去它,让它再不能作恶。」 太子一脸怀疑的看着她,「你不会是觉着这东西贵重,所以自己偷偷收藏吧?」 满宝:「……我是那种人吗?命和一个不能吃不能穿的石头比,它不够贵重吗?」 太子一想也是,周满应该不是这么不着调的人,于是挥挥手同意了。 东西合上了,满宝立即道:「那殿下,我给您和太子妃说一说治疗方案吧,解毒的事我回去想一想,待有了结果我就进宫来。」 太子妃却觉得这房间待得很不舒服,生怕不知道哪儿还有毒物没发现,最主要的是,那石头还在箱子里呆着呢,只要想到它有毒,她就不想再在屋里待下去。 于是提议道:「殿下,我们回正房去吧。」 太子没说话。 太子妃就抱着他的胳膊哭道:「殿下,您便是有再多的打算也得身体康健才是,此时作坏了自己的身体岂不是遂了那些人的意吗?」 太子这才转身去穿他的鞋子,太子妃也也不敢要求太多,连忙从地上翻出一件斗篷来给太子披上。 俩人就这么出去了。 满宝想到外面的寒冷,自己打了一个抖,替太子冷起来。 可是显然太子自己是不在意的,打开门后大踏步的往外走,对远远候在外面的吴公公道:「将书房封了,任何人不许入内,违者,立斩无赦。」 第1628页 吴公公弯着腰立即应下,头都不敢抬一下。 刚才里面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他都听到了,虽说太子最近经常砸东西,但他每次还是心惊胆战的。 太子和太子妃相携的往正院去,满宝从书房里小跑着出来,路过吴公公时还给了他一个眼色。 吴公公便缩紧了脖子,没有紧跟着他们去,而是打算就留在书房外盯着,一个人都不许进去。 太子和太子妃腿长,又走得快,满宝只能在后面小跑着才跟得上。 太子妃屋里的宫人也快速的在屋里升起火盆,屋里不一会儿也暖起来了。 太子将斗篷解了丢在一旁,自己盘腿坐在木榻上,太子妃接过宫女手里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擦脸,又拧了一条帕子去伺候太子擦脸和擦手,尤其是擦手,她直接擦红了。 这手要不是太子的手,她能直接把皮给擦破。 太子也觉得被她擦疼了,直接抽掉手道:「前两日孤还抱着它睡觉了呢,你要不要把孤胸前的皮也给剥了?」 太子妃这才收手,对太子安抚的笑了笑,然后把帕子交给宫女,低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把门关了,远远的退下去。」 坐在一旁,不知何时摸了一块点心吃的满宝立即道:「再取一套笔墨纸砚来,我要写些东西。」 宫女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微微点头,众人这才退下。 不一会儿,两个宫女奉了一套笔墨纸砚上来,躬身退下后轻轻地把门给关上了。 满宝重新给太子把脉,重新给他开了一张药方,道:「针灸就先不扎了,您等我把解药做出来,不过过程还是先与您说一说。」 她道:「待解了毒,我固定每隔一日来给您扎针,您须得解救节慾,一点酒都不能沾,同样的,也别行房。等我说可以了,您再同房。」 然后是太子妃,「我也给您开一张药方,是调理身体和备孕的。」 太子盯着满宝,眉头微皱,「孤怎么觉得你知道那毒怎么解似的?你怎么就笃定这毒你一定能解?」 满宝沉默了一下,心里想过各种理由,最后还是一脸严肃诚恳的道:「殿下,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有很大的把握做出解药就是了。」 太子一听,反倒不追究了,挥了挥手后不管了。 满宝便开始叮嘱俩人这段时间的注意事项,怕俩人记不住,她还给都写了下来,然后将厚厚的一沓纸交给太子妃。 第1387章 心慌慌 太子妃看过,仔细的收了起来,转头看见她又从盘子里摸出一块点心来吃,便笑问,「是不是饿了?也是,吴公公去接你的时候你怕是还没用午食呢,这会儿天都快黑了,要不留在这儿吃了晚食再走?」 一旁的太子却突然将手中的茶杯给砸到了地上,「吃什么吃,滚出去!」 太子妃神情一滞,脸色没太大的变化,只是顺势起身道:「那我送周小大夫出去。」 满宝也被太子这一下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太子妃起身,不过没捨得放下手中的点心,于是把手往袖子里一揣,行礼后跟着太子妃出去了。 太子看见了,气了个倒仰,没忍住低声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 太子妃拉着满宝出去,她让宫人远远的落后,拉着满宝的手往宫门去。 俩人静静地走了一段路,到了岔路口,太子妃便吩咐身后的人,「去,让吴公公把书房里的那个箱子送过来。」 宫人应下,快步去书房里找吴公公。 太子妃往后看了一眼,沖宫人们挥了挥手,宫人们躬身往后又退了五步,见太子妃依旧盯着她们,她们便又往后退了十步。 太子妃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满宝道:「周小大夫,今日的事还请你不要外传,包括我和殿下的病。」 满宝立即道:「娘娘放心,我从不往外泄露太子的病情,便是以前,我也从没往外说过的。」 太子妃笑着颔首,「我知道,外头那些或真或假的消息是我们这边的问题,与你无关。」 她低头认真的打量满宝,这才发现只是过了一个年而已,她又长开了一些,年前看着还似一个孩子,此时却有了少女的模样,看着似乎还长高了一些。 太子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头上扎的头髮,含笑问:「你有十四了吧?」 满宝点头,太子妃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问道:「我记得去年你就说自己十五了,仔细一轮竟然还没过十三的生日……」 满宝立即道:「我是腊月的生日,上个月就满了十三了,应该喊十四,翻过年就又长一岁……」 太子妃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满宝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没感受到太子妃的快乐。 太子妃含着泪看她,笑道:「你可真是个孩子,现在想着快点儿长大,恨不得把岁数多长两岁,却不知道以后会多想着日子走慢一点儿,更加年轻一些才好。」 她的手还放在满宝的头髮上,怔怔的看着她道:「可有时候我也很你一样,觉得这日子走得太慢了,恨不得它一眼十年,直接到老了才好。」 满宝忍了忍,没忍住,小声辩解道:「娘娘,我没觉得日子走得慢,也不想它走得快,我觉得现在每日都好忙,我想日子再长一些才好,我老师说,我再不多睡一些,以后可能要长不高了,可多睡一点儿,每天要做的事又做不完。」 第1629页 太子妃怔怔的看着满宝,半响后喃喃的道:「真好……」 看着充满活力的满宝,太子妃眼角沁出一滴泪来,不过她脸上却笑盈盈的,她的手从满宝头上收回来,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宫里给人看诊的事儿就暂且断了吧,以后你再进宫来就只给太子殿下看病,看完病就出去吧。」 满宝正疑惑,吴公公已经亲自搬了箱子过来。 宫人们依旧远远的站着。 太子妃当着他的面打开箱子,和满宝确认了一下箱子里的东西后便合上。 她对吴公公道:「这是太子赏周小大夫的,你亲自送到车上,找个人送周小大夫回去。」 竟是没让吴公公亲自送。 虽然以前吴公公也很少亲自送满宝到常青巷,但太子妃如此叮嘱却还是第一次,别说吴公公了,就是满宝都察觉到了。 吴公公连忙应下。 满宝心中虽疑惑,却还是行礼后跟着吴公公一起走了。 太子妃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满宝和吴公公沿着宫墙往外走,等出了东宫,满宝就伸手抬住箱子的一角,示意她要和吴公公分担。 这石头忒重,何况这箱子还是实木的,更重了。 虽然吴公公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太子连书房都封了,太子妃的神色也不太对,他便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根本不敢假于人手。 他抱了一路,早就满头大汗了。 满宝一伸手,他就对她笑了笑,然后该抱为抬,和满宝一人抬着一角箱子慢悠悠的顺着宫墙往外走。 一直跟在后面的小太监看了眼师父,慢慢放慢了脚步,落在了十步开外。 吴公公这才嘴巴微动,小声问道:「周小大夫,太子和太子妃这是……」 满宝一手抬着箱子,一手把刚才一直收着的点心拿出来啃了,一边啃一边幽幽嘆了一口气道:「您最近小心点儿吧,太子殿下的心情不好。」 吴公公便笑道:「殿下因为子嗣的事儿,一直有些不太高兴的。」 满宝摇头,那种不高兴是不一样的,满宝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但她就知道是不一样的。 她回去过年前,太子虽然也偶尔发火儿,但脾气其实好了不少,偶尔还会和她开几个玩笑,也从不会当着她的面和太子妃吵架。 年后回来,她第一次给太子把脉时,太子也在生气,但那种生气和知道自己中毒后的生气也是不一样的。 她能感觉得到,他那会儿虽然生气,却还没失去理智,更多的是因为功亏一篑的焦躁和气恼; 但知道自己中毒以后,她觉得太子已经不是前一刻的太子了。 满宝心微颤,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吴公公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心中微惊,面上却没显露出来,他笑着转开话题,「周小大夫是饿了吧?」 满宝看了眼手里的点心,干脆全塞嘴里嚼吧嚼吧全吃了。 吴公公:…… 吴公公脸上闪过无奈,继续扯着闲话,「也怪咱家,进宫急,也没来得及给您准备些吃食,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您连午食都没吃呢。」 满宝道:「没事,我回家就能吃晚食了,到时候多吃一碗饭补回来就行。」 能这么补吗? 第1388章 新增加的功能一 吴公公笑了笑,和满宝把箱子抬到宫门口,和守宫门的侍卫说了,这是太子赏赐的东西,拿了礼单给对方看过以后才把东西放到马车上。 吴公公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塞给满宝道:「这里头有两块儿点心,是咱家给自个填肚子的,周小大夫拿着在路上先填填肚子?」 满宝没有推辞,笑纳了。 她爬上马车,撩开帘子看着吴公公,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吴公公,您多保重。」 吴公公眉眼剧跳,他又不出门,又不上战场的,无缘无故说这么一句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颔首道:「周小大夫好走。」 满宝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帘子出宫去了。 吴公公目送马车走远,这才笑着转身,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来,他的徒弟连忙小跑着上前扶住他。 吴公公顺着墙根往东宫走,脚步依旧很慢,见前后无人,他这才低声问道:「你仔细想想,从过年到现今,你当差可有不注意的地方?」 他徒弟仔细的想了想,摇头后小声道:「师父,殿下醉酒后,我当差便小心得很,没出什么错啊。」 吴公公便唿出一口气,小声道:「没出错就好,没出错就好,一会儿回了东宫,你小心着些回话,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多说。」 徒弟小声的应下。 满宝坐在马车里,抬手将箱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再合上,但她心里却在想太子,她如今有许多的话要说,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只能找科科说话,「科科,你觉得太子是不是变了?」 科科停顿了一下,大概分析出宿主所处的环境很危险,为了她的生命安全着想,它还是道:「他的情绪起伏很大,从我收集到的数据,再结合人类自己写的一些书籍来看,他可能心理病变了。」 满宝也有这种感觉,但她不知道怎么治,以前上课的时候莫老师提过一嘴巴,在他那个世界,似乎心理医生更受欢迎,前途也更广大。 第1630页 不过这心里的病不好治,她翻过相关的书,只是粗粗一看头都大了,莫老师也不喜欢,还道:「你学这个用处不大,你那的政治经济还处于远古时候,连温饱都不能保证,治的什么心理病?」 到后来碰上殷或,她才看一些莫老师给她找的资料,可是太子的病情显然和殷或的不一样。 殷或病发是自己难受,太子却是很危险的。 当时觉着殷或这样生理和心理都生病的人毕竟是少数,不必花费太多的时间研究相关的病例,毕竟她的时间很有限。 可这会儿她却有些后悔,当时应该多了解一些的,便是还不能治好太子,但至少可以知道他这心里的病成了什么样。 科科给出建议,「要不你找个藉口跑了吧。」 反正你是普通百姓,跑了就跑了,又不犯法,治不了病拒诊总是可以的吧? 满宝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他心里要是真的生病了,你觉得他还能顾忌律法习俗不找我麻烦?」 满宝想到刚才太子的表现,心里都快要苦死了,她道:「我总觉得太子妃似乎也察觉到了,你看,她今天都没送我礼物,还不让吴公公送我。」 作为系统,没有人类的情绪,所以科科不太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它乱码了一阵,发现还是没听懂满宝的这句话。 当时忘了扫描太子妃的激素分布图了。 一人一统沉默的回到常青巷。 送她回来的宫人将箱子搬下来,就要送进去,满宝却拦住了,在身上摸了摸,摸出她临走前带的钱包,里面只有一些铜板。 她将钱包塞在宫人手里,关心的道:「你快回去吧,天快要黑了,晚了就不好进宫了。」 宫人感激的收了,上了马车离开。 满宝目送马车走远,这才敲开了门,让门房把东西搬到后院,三头他们一直很留意前院的动静。 满宝才进门没多久,他们就知道了,白善和他们一起跑过来,拉住满宝关怀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满宝摇头,「没事,就是给太子和太子妃看看而已。」 白善看了看她的脸色,微微蹙眉,目光下移,看着箱子问道:「这是什么?」 「太子给的赏赐,搬到我房间去吧。」 满宝先跟着箱子回了屋,然后对还围着她的人道:「三丫,去帮我端一盆热水来,我要洗一下脸和手,你们先出去吧。」 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以后满宝才打开箱子,把里面的石头收进系统里,然后按照莫老师教她的找到他新开的课程。 将石头做为教学材料录入。 石头瞬间从空间里消失,移到了教学室里。 科科通过代码悬空看着,一直没有说话。 满宝一顿操作,渐渐觉得不太对,她摸着下巴问道:「如果教学材料可以共享,我可以把这边的东西上传,莫老师在那边取走;莫老师可以把那边的东西上传,我在这边取走,那其他科技远高于我这边的药剂和医疗用具岂不是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流通?」 莫老师可以一箱一箱的给她寄针灸所用的针,是因为那东西他们这儿也有,百科馆不会阻拦。 但远高于这边科技水平的东西百科馆却不容许私自传送,除非在商城里上架。 然而这么多年满宝也发现了,商城里呈现出来的东西也是经过百科馆筛选的,显然,一些不适宜出现在她这个文明里的东西,百科馆没有展现出来。 从论坛内的交流就可以看得出来,商城里很多东西都没有。 可百科馆自营的科技用品却贵太多了。 比如以前满宝和科科买的电击棒,只用过一次,现在还安静的躺在空间里呢,当时买的时候把她的积分都差点清空了。 她后来在商城里找过,没有找到类似的,说明百科馆在搞垄断。 此时,满宝似乎想通了什么,盯着悬浮在前面的彩色公鸡道:「上次我说要医疗仓,你说百科馆不给传送,我最多只能在教学室里学习和体验,药剂是六十年前才消失的科技,为什么却可以传送?」 第1389章 新增加的功能二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百科馆认为可以传送和认为不能传送。」 满宝便转了转眼珠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半响后问,「莫老师也知道这一点儿吗?」 科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他需要承担风险。」 满宝就明白了,这个可与不可的区别,端看莫老师怎么操作。 而风险从来都是与收益挂钩的,她看着眼前三百六十度在慢慢转动的彩色公鸡,问道:「这石头对莫老师很重要吗?」 科科这一次没回答她了,甚至连滋滋的电流声似乎都消失了一段。 满宝提着心,生怕它又和上一次一样消失好几天,半响过后,滋滋的电流声重新响起,满宝知道,科科又在她身边了。 满宝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不再问这个问题。 她已经知道,科科不是神仙,它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它上面还有个主系统,它有很多事不能告诉她。 如果因为它被她知道了,它会有危险的。 满宝小心翼翼的不敢再问。 教学室里一阵动盪,就在满宝惊疑不定时,对面的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儒雅男子。 第1631页 对方似乎是坐在椅子上,一出现便对满宝笑了笑。 满宝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莫老师呀,她拍了一下胸脯和科科道:「怎么这次莫老师的录像是在椅子上,不是在教室里?」 科科没回答,但对面的人替它回答了,「这不是录像,这是实时通讯。」 满宝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反应过来,「所,所以我现在看到的是莫老师的真人?」 对面的莫老师笑道:「也不算是真人,因为你并不难触碰到我,这是视频通讯。」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感嘆道:「你比我想像的年纪更小。」 一直以来,莫老师会录制了课程上传,满宝就在教学室里看视频学习。 不懂的问题记录下来,最开始是自己傻傻的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将问题发给莫老师。 莫老师或回她文字解答,或直接录制了视频回给她。 后来满宝知道语音可以转化为文字,于是她就都是说了让系统转化为文字发过去。 中间因为要做试验,针灸、缝合之类的,她也录制过视频,但当时为了保护宿主,不论是发给谁的视频,科科都做过简单的屏蔽处理,除了手上的动作,视频是看不清楚人的。 莫老师是通过她的小手猜出她年纪很小,后来更是得到她口头承认,知道了她的岁数。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面对面见到了又是一回事。 莫老师忍不住道:「你的智商很高,就是在我这个世界都是佼佼者,而你的运气更好。」 不仅能够被系统绑定,还能发现这么一块儿石头。 满宝已经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漂浮着的石头,问道:「莫老师,以后我们都可以用视频通讯聊天了吗?」 莫老师笑着点头,「不错,这是我这边新开的功能,你看好用吗?」 满宝连连点头,「好用,好用。」 莫老师的目光落在了漂浮在一旁的石头上,目光稍凝,他问道:「这东西在你们那边很多吗?」 满宝摇头,「我第一次见。」 她顿了顿后道:「生病的是我们这里的皇太子,您知道太子吗?」 莫老师蹙眉想了一下,「是传说中皇帝的大儿子吗?」 满宝:「……这么说也没错,但其实不一定是大儿子,他是皇朝的下一任继承人。这石头是别人送他的,不知是有意害他,还是单纯觉得很贵重,所以想讨他欢心。」 莫老师道:「这东西的放射性很强,危害很大,你要是有能力,最好把它们都收集起来……」 他目光幽深的看着满宝,问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满宝看着他的眼睛,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她没有去问为什么,而是问道:「收集起来给莫老师吗?」 莫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道:「对,你也可以和我要求等价的东西。」 他有些惋惜道:「很可惜,你那里是收集生物的系统,不是矿产,不然……」 不然,就这么一块石头就足够系统累积足够回程的积分分成了,就是满宝也可以利用这些积分获得许多东西。 就是开出让联盟接她过来落户都可能。 当然,这些话他不能和满宝说,百科馆的主系统也不会允许他透露这些事情的。 莫老师没有告诉满宝,也不能告诉她的还有,新开的视频通讯功能也是因为这块石头。 他一直想要更近一点儿的教导满宝,可他权限不够,这么多年来通过百科馆和他学习医术的学生不多,他积分不够多。 而他这些年上传的论文过选的虽多,但他上头还有好些师长呢,他们的能力也不弱。 在这个动辄能活三百年,他们这些保养好的医者一不小心又多活上二三十年的时代来说,累积积分来开通权限并不容易。 毕竟他现在还太年青,在一众科研工作者中资歷有限,所以还不具有开通权限的能力。 可满宝传给他的那张扫描数据图,他前脚打了科研报告,后脚就可以开通这个权限了。 果然,对于百科馆来说,没有什么比得上科学研究的可能性。 满宝就开始琢磨出来,「这石头我可以换什么?」 莫老师耸了耸肩,笑道:「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些什么。」 他道:「我这个世界的许多东西都好,可在我这个世界价值高的,对你却未必有用,东西还是得自己用得上才好。」 满宝依旧心心念医疗仓,「那医疗仓……」 莫老师:…… 他有点儿头疼,忍不住抚了抚额,「这东西就算给了你,你能用吗?医疗仓是需要能量石或电能的,你那里没有,要过去也没用呀。」 一直也表示反对的科科却悄悄的和满宝道:「你这里有太阳能,可以转化为电能的。」 科科和满宝的交流莫老师听不到。 满宝就瞪大了眼睛,在心里问它,「你上次怎么没这么说?」 科科:因为上次你买不起! 第1390章 打消念头 满宝便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和莫老师道:「老师,我这里有太阳,不是有太阳能吗?」 「嗯?你是说古旧款吗?可那样的医疗仓功能有限,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躺进去也就能按摩吧,你也没有药剂呀。」 莫老师道:「虽然许多药剂在我这儿都很便宜,但很多都是不能寄给你,教学室这边的材料交换是被百科馆控制的,一旦交流的量过多,会被判定为走私嫌疑,所以我还是那个意思,这样的机会有限,你得买适合自己那个时代的东西。」 第1632页 科科也是这么建议的,它是跟随满宝在这个世界长大的,了解这个世界,买了医疗仓,除了满宝自己偷偷的躺一躺,感受感受以外,还有谁能用得上? 她就是能让别人用,它也不敢的,一旦被发现异常,宿主有可能会被砍死的。 也不是没有系统遇到过这样的事,最后宿主死了,系统也会因为不能很好的引导宿主被扣掉大部分积分。 虽然它现在不怕被扣点积分了。 可这些积分也是它辛辛苦苦挣的,它还想送走满宝以后回联盟呢,可不想在太空中流浪。 见科科反覆,满宝忍不住在心里问它,「你到底站谁那边?」 科科道:「我只是告诉你,你现在有资格交换医疗仓了,但从你的实际情况出发,我不建议你交换医疗仓。」 俩人一统就医疗仓谈了好一会儿,科科突然道:「有人来了。」 满宝连忙和莫老师打了一个招唿,退出系统。 三丫敲门进来,将木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问道:「小姑,你在屋里干什么呢,我敲了好久的门。」 「没什么。」 满宝摸了摸水,嘶了一声,「可真烫。」 三丫便笑道:「厨房没热水了,这是新烧的,我觉着天那么冷,烫一些好。」 满宝招水先洗了洗手,点头道:「感觉是不错。」 等她洗了脸和手,三丫端起木盆出去,见她还要关门,就道:「小姑,就快要吃晚食了……」 满宝已经关上了门,喊道:「我知道,等我换一身衣裳就去。」 她赶紧进系统里找莫老师说话,「行吧,我还没想好要换什么。」 见她听进去了他们的意见,莫老师和科科都松了一口气。 莫老师连忙叮嘱道:「一定要查清楚你们那里还有没有这石头,最好全都收集起来。」 满宝应下,问道:「那药剂……」 「我刚才已经下单,我会连夜制作,最迟后天就可以给你了。」 满宝微讶,「这么快?」 莫老师道:「病人的情况并不严重,应该是照射时间不常,基因还没有受到影响,所以只要排异就可以,这种药剂不是很难制作。」 满宝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退出系统后换了一身衣服。 一开门,便见白善站在不远处等她。 满宝忍不住脚步微顿,走上前去。 白善却什么都没问,对她点了点头后道:「走吧,祖母他们等着了。」 满宝惊讶,「刘祖母她们也在吗?」 她还以为她们回二柳巷那边了呢。 白善解释道:「祖母她们直接回的二柳巷,在那边休息好了,听说你进宫后一直没出来,这才过来看看的,见你平安回来,她们也就放心了。」 他道:「只是现在是用晚食的时候,所以就留下一起用晚食。」 满宝点了点头。 堂屋里摆了两桌,没办法,好几家凑在一起呢,向铭学兄弟也在,满宝进来后先和众人见过礼,问过向铭学的脚后才在白善身边坐下。 庄先生问她,「太子没事吧?」 满宝顿了一下后摇头,「没事。」 庄先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后道:「吃饭吧,今日大家也累了,吃过饭便去休息吧。」 众人应下。 于是庄先生谦让刘老夫人,俩人略谦让了一下便动筷,大家便纷纷拿起碗筷来吃饭了。 吃过饭,刘老夫人又略坐了坐,然后便摸了摸满宝的脑袋,和郑氏上车走了。 郑氏放下车帘,嘆息一声后道:「母亲,这边人多了,怎么不让善宝和我们住?」 刘老夫人道:「庄先生在这边呢,善宝跟着他住才能学到东西,总不能让庄先生去随我们住吧?」 婆媳两个都是寡妇,不然庄先生在七里村时也不会一直住在白老爷那边,到了京城也要单独租常青巷这边的院子。 他们住一个院子是很不方便的。 刘老夫人笑道:「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你看善宝现在不是越来越开朗了吗?」 郑氏一想也是,便不再提了。 刘老夫人:「现在他和满宝也定亲了,更没有顾忌了,所以这些事就随他们去吧。」 郑氏应下。 白善送走了祖母和母亲,转身便和满宝并肩走进屋里,他道:「三头他们都安排下了,家里房间倒是够,就是床不够,明天我们再上街去买两张床,前院有两个空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到时候买了新床回来并在一处就宽敞多了。」 他道:「我和祖母说过了,这边不必要留很多下人,除了门房和一个车夫,就只留下后厨的容姨和两个帮厨,其他的事情我们自己就能做。」 满宝点头,后院就有一口井,都不用挑水,打扫院子和洗衣服这样的事他们自己都能做,以前院里的下人多是为了保护他们,现在却没必要了。 等大吉回来,连车夫都不用留了。 当然,这是他们现在的想法。 二进房间最多,自老周家买了饭馆后,大头二头就搬到饭馆里住,当时二丫就从满宝屋里搬出去住到了他们腾出来的房间里。 现在三丫则搬进去和二丫住在一起,她们姐妹素来要好,作息又都差不多,都不用隔开,直接睡一张床上,但用屏风隔开了内室和外室。 第1633页 知道明天他们要去买床,俩人便想着添一张书桌,到时候记帐和写作业用得上。 周五郎只能在添置的清单上增加了这一个。 大吉的房间依旧给他留着,他的房间正对着白善,等他回来了还要住的,而本来正对着满宝的西厢的那间房住的是周五郎和周六郎,不过他们住到饭馆后就很少回来了。 向铭学来他们家养伤后就一直住在里面。 第1391章 都叮嘱 东厢这边三个房间是白善他们三个住着的,一人一间房,东厢背后就是一个小花园,小花园往下,与正堂一排在一起的则是厨房和两个小房间,家里的井就在靠近小花园的地方。 隔壁白大郎和人一同租的小院子只有一进,正好和他们家的小花园同列。 这房子之所以是这样,听说曾是同一家的,这曾是双排两进的大房子,只是后来分家了。 有一家还把房子卖了搬走,买了房子的和原来的一家一同挂牌出租了。 他们这一边前院除了门房住的门房外,还有一间柴房,一间堂屋,两间正房及一间厢房。 一进的房间之前都是下人住的,现在下人搬走了大半就空了下来。 三头和四头去住了四郎原先暂且歇脚的地方,白善就是打算买了床回来添到前面的两间正房里,这样以后周五郎他们从铺子里回来也有住的地方。 且大吉再回来是要带着妻儿的,也得给他再腾出一间来。 满宝听白善规划得仔仔细细的,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你做主就好。」 白善便定下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和周五哥他们上街上看一看,你要不要一起?」 满宝摇头,「我怕是不得空。」 她答应了太子做出解药,虽说不是她做的,但她也不能一问三不知,所以她得在家里看资料,也得做足了姿态,她是真的在做解药。 满宝皱了皱眉后道:「你们要是路过济世堂就顺道帮我请假,就说宫中有些事,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去坐堂了。」 白善点头,他正想悄悄的问一问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周五郎便熘熘达达的过来,盯着俩人看了一会儿后道:「满宝,你今天进宫去没出什么事吧?」 满宝摇头,「没有。」 周五郎便放心了,点了点头后又熘熘达达的走了,不过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下俩人,「天黑了,冷得很,有话明天再说吧,先休息去。」 白善和满宝一起点头。 白善见他走了,扭头正想问话,大头又从旁边的厢房里出来,怀里抱着被子,他路过俩人时停顿了一下,扭头问道:「小姑,你今天进宫还顺利吧?」 白善:…… 满宝点头道:「顺利。」 大头点了点头,抱着被子却没走,他看了眼白善,又看了眼满宝,幽幽地道:「天冷,小姑你们又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该好好休息了,别说太久的话。」 白善和满宝一起点头。 等大头走了,白善才要和满宝说话,二丫拉着三丫从前院里回来,看到俩人坐在院子里,便问道:「小姑,你们还没睡呢?」 白善立即停住了,等她继续。 二丫果然拉住了三丫,问满宝,「小姑,今天你进宫,宫里的贵人有没有发脾气?」 满宝继续睁眼说瞎话,摇头道:「没有。」 二丫就大松一口气的模样,看着俩人道:「小姑,快睡觉去吧,今天你一定累坏了。善少爷,你也快休息去吧。」 满宝憋住笑,和一脸沉静的白善一起点头。 等她们也走了,白善便扭头看向满宝,满宝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便笑问:「你要说什么?」 白善:「我要看看还有谁来。」 白二郎和三头蹬蹬的从前院跑了过来,看见俩人便打了一声招唿,三头本来要跟着白二郎进屋的,但见院子里的俩人坐着不动,他也就停下了脚步。 白善睁着圆熘熘的眼睛看着他们。 白二郎一脸的不解,挠了挠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便甩开了三头的手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 白善问道:「拿什么?」 「拿被子,我那儿有多余的被子,他们叔侄几个挤着一起睡被子不太够,我给他们拿一床。」 说罢,白二郎跑进屋里翻箱倒柜的找被子。 三头则盯着俩人看了一会儿后问道:「小姑,你今天进宫有没有受欺负?」 满宝:「……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管。」 三头不服气,「我比你还大俩月呢。」 满宝只能回答,「没有受欺负,一切都好,特别的顺利。」 三头便点了点头,又看了白善一眼,然后道:「天太冷了,你们肯定也累了,快回屋去睡觉吧。」 满宝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白善:…… 他运了运气,直接起身道:「我们去书房里说话吧。」 满宝点头。 庄先生精神不济,早早就睡下了,向家兄弟还在前院里帮忙整理床铺。 书房通了一下午的风,白善他们也擦洗过了,且向铭学这一个月来也常用,所以并不显得脏。 那么冷的天,夜晚的风唿唿的吹着,白善却将窗支起来,扭头看向满宝,「这样好了,可以安心的说会儿话了。」 第1634页 满宝坐在椅子上往外看去,院子里已经没人了,有人休息,有人还在忙碌。 她道:「我最近怕是有些忙,其他的事我五哥他们都能安排好,就是学堂的事他们怕是知道的不多。」 白善知道她想说什么,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打听好学堂的。」 满宝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白善大人一般的挥手道:「我是他们的姑父,本就该做的,不必谢。」 满宝:…… 白善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拎了茶壶回来,给她倒了一杯茶后道:「我们喝些茶慢慢说好了,宫里出了什么事?」 满宝便捧着茶想了一下,到底没瞒着他,她压低了声音道:「太子中毒了。」 白善惊住。 满宝吐出一口气,小声道:「我答应了他们,不告诉别人的。」 白善点头,同样小声的道:「夫妻一体,我可不是别人。」 满宝:「……羞也不羞,我们还没成亲呢。」 「定亲也算的,」白善低声争辩了一下,然后问道:「那毒你能解吗?」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摇头,照实说道:「我有解药,但我不会解。」 白善愣住,「那是……」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瞟着她的头顶问道:「是周小叔吗?」 第1392章 不是别人 满宝没点头,却也没摇头,已经习惯了的白善便有了结论,那就是了。 白善忍不住好奇,「那是什么毒,这么厉害,连萧院正他们都没发现吗?」 满宝就仔细的形容了一下那块石头的样子,然后道:「据说住在那块石头附近,就算不被光照到也会中毒的,会日渐一日的虚弱,还有可能会流鼻血,掉头髮,然后不知不觉间虚弱下去,就死了。」 白善张大了嘴巴,「这么毒?」 满宝点头,「偏这毒还诊断不出,所以便是医者看见这石头也没办法分辨是否是毒石。」 「这么厉害的毒,你要怎么和他们解释你会解?」总不能说这解药是她亲爹给的吧? 满宝道:「我也苦恼呢,这解药不好做,我现在根本做不出来,只能拿现成的。」 白善就转了转眼珠子道:「我有办法,你将那毒性告诉我,我给你琢磨出一个别人绝对做不出来的药方来。」 满宝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得等我学过之后才能告诉你。」 俩人达成共识。 白善见她神色间还有些忧虑,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满宝点了点脚尖没说话。 白善便伸手勾住她的手指道:「快说吧,你我之间还避讳什么呢?」 满宝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既然太子中的毒已有了解药,你怎么会这么忧虑呢?」白善道:「刚才在饭桌上有那么多你爱吃的菜,结果你才吃了一碗饭。」 满宝没想到自己已经忧愁到连饭都少吃了。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气,道:「别提了,太子他……」 满宝斟酌了一下后道:「怪怪的,一开始我还没说他中毒时,他虽然生气,但还算客气,但知道自己中毒以后就疯了一般……」 虽然,他是知道自己中毒前疯了一般的砸东西,知道自己中毒以后反而是很安静的坐着没说话,看着似乎是正常了。 但满宝总觉得,打打砸砸的太子反而是安全的,坐在地上沉默的太子反而更加的恐怖。 满宝先往窗外小心的看了一眼,然后就小声的将今天太子的变化和她心里的感觉细细地说了。 「最让我不安的是,太子妃送我出来时说的那些话。」满宝小声道:「我总觉得太子妃在有意的与我撇清关系,以前她待我可亲热了,我每次从宫里出来她都会送我东西,便是不送布匹,也会让厨房给我准备一些好吃的带着。特别体贴。」 满宝压低了声音道:「可是这次她竟然还特特叮嘱了吴公公,不让吴公公送我。」 虽然有些自恋的嫌疑,但满宝就是觉得太子妃这样做似乎是在保护她。 可之前太子妃恨不得昭告天下她是东宫的人,和太子是一条船上的,极尽宠爱,有什么人,有什么事是值得太子妃忌惮的? 满宝抬起眼眸,大大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对面的白善,白善也正好抬起眼来看向她。 俩人对视,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肝都有些怕,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俩人的小心脏还跟着砰砰跳了几下。 白善代入东宫的处境,忍不住捏住满宝的手指,轻声道:「若是撇清关系是为了不连累你,那就是东宫想做什么事,有可能会覆灭,这才能够连累你一个给人看病的大夫。」 「不然,就是太子府想栽赃你,要趁着此时铺垫一二。」白善盯着满宝问,「你觉得是哪一种?」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道:「虽然我年纪小,但我觉着我的感觉还是很准的,我觉得太子和太子妃不像是想要害我的样子,就是太子,他似乎也有意在疏远我。」 白善便点头道:「太子虽诸般不好,但为人还算磊落。」 俩人相对而坐,满宝被他握住的手指忍不住戳了戳他,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白善垂眸道:「太子的问题就是他生不出孩子来,你真有把握治好他的不育症吗?」 第1635页 满宝道:「只要他听话。」 白善便小声道:「那就在他动手前让太子妃有孕,只要有了孩子,他自然不会再想着动手了。」 他道:「他想行益州王之事,不过是因为觉得他生不出来孩子,又被人步步紧逼,若不做点儿什么恐命不长久,可只要他有了孩子,他现在的困境就破了。」 满宝点头,然后就唉声嘆气道:「三皇子也是,怎么这么坏呢,太子可是他亲哥哥,毕竟一母同胞,争位也就算了,竟然还给太子下毒。」 白善却思考了一下摇头道:「也未必就是三皇子下的毒。」 「咦?」满宝问:「难道其他皇子也要和太子抢了吗?」 白善就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后笑道:「皇权之争从来不止有皇子而已,有些人便是不想争,也会有人推着他们去争的。你看我们从小看的这些史书,有多少人是一懂事便说以后要当皇帝的?」 他道:「人之初始是最为单纯的,不过是人长大了,有了欲望,或是他们自己,或是他们身边的人推着他不得不往前罢了。」 满宝若有所思。 白善还稚嫩的脸庞上显出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深沉,他道:「我想,在太子和三皇子的小时候,他们也曾兄友弟恭吧。」 前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传来大头几个的大笑声,那股欢快便是满宝在书房都能感受到了。 她不由扭头看向窗外,直直的看向前院,轻声问道:「将来我家的这些兄弟姐妹也会变成这样吗?」 白善也往外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后道:「家风好,总是会更长久的,但再长久,也会有起伏之时。」 他道:「不看《氏族志》里的那些世家,就单看我们白氏,几百年来沉浮,有兄友弟恭之时,也有子孙不肖的时候,不然堂伯一家也不会早早分支出去,我家也不会避到七里村去。我们也就能管好自己,后人的事还是交给后人吧。」 满宝也收回了心思。 俩人虽然聪明,但到底年少,伤感和忧虑也只是一时的,心中更多的还是有希望。 所以只说了一顿话便放下这事,他们最操心的还是太子的事。 第1393章 新增加的功能三 满宝的身份有些特殊,她是民间的大夫,不是太医,如果太子真的想和益州王一样,那牵连的人必定会很多。 满宝这段时间会一直给太子看病,说亲近,他们只是病患关系,她年纪又小,只是会看病而已; 说不亲近,但她又时常出入东宫,对太子的身体最为了解。而太子连太医院的萧院正都不太信任,只让她一人看诊,此信任可见一斑。 所以,如果真的事发,牵连她可以,不牵连她也可以,端看上位者怎么看。 而显然,牵连她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他们有仇人,不说宫里的太后和益州王一家,那些因为益州王案而被牵连的家族的亲朋,朝中总还有些人的。 他们无权无势,若是帝后不站在他们这边,他们被牵连的可能性太大了。 而亲儿子造反,想也知道皇帝没空搭理他们,说不定他自己都会迁怒他们呢。 毕竟这会儿他们已经猜出来了,却还没想着上报。 咦? 满宝小声道:「要是真的,我们要告密吗?」 白善同样小声道:「要是真的,我们就找藉口离京,告密死得更快。」 科科一直听着他们讨论,忍不住问,「宿主,你们就没想过太子会成功吗?」 满宝在心里道:「别想了,你看史书上哪一个太子造反能成功的?当今可不是太子,且皇子造反成功的来说,也只有他一个而已。」 当今不是泥塑的,别看他平常笑眯眯的,似乎这也让着朝臣,那也受制于朝臣,那是他自个愿意。 他就是兵变上的位,太子想走他爹的老路,除非他爹又老又病,偶尔打了一个盹儿,或许还有一线成功的可能。 现在嘛,当今身强体壮,太子想造反,不过是在早死和晚死之间选择了早死。 不过早死之前挣扎了一下。 满宝和白善代入太子如今的处境,都有些理解他,但都很不贊同。 满宝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我要是他,我就跟皇后很好,让皇后保重身体,然后看着他们蹦跶,只要我不被毒死,我就一日是太子,当得天荒地老,堵死他们。」 白善也点头,「皇帝正是年富力强时,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好好养身体,一二十年后不信生不出来孩子。」 满宝:「生不出来孩子也可以从宗室里收养一两个,然后让朝中的大臣和皇帝打架去,多好。」 不过这样活着必定很憋屈,很需要忍辱负重的意志力,但很显然,太子的脾气很不适合忍辱负重。 俩人悄悄的发完了牢骚,然后就发起愁来,满宝道:「我总不能到东宫里去问太子和太子妃,你们是不是要造反,要是,我就躲出京城一段时间,等你们失败了再回来。所以我们到底要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要造反,何时造反?」 白善沉思起来,「也不能问别人,不然露出口风,我们必万劫不復。」 他道:「不仅东宫,皇帝怕是也不会放过我们。」 而他们现在虽然平安得很,但谁知道是不是还有人盯着他们找错处呢? 第1636页 他们可是不知不觉间得罪了很多人的。 白善冥思苦想起来,不能问人,更不能在东宫里露出口风,总不能仅靠猜测便断定太子想造反吧? 满宝已经在唉声嘆气了,「怎么我们总是跟造反扯上关系呢?」 白善心中一动,问道:「满宝,周小叔能自己进宫去吗?」 满宝一愣,微微瞪大了眼睛。 白善却是兴奋的一合掌,乐道:「却是忘了这一点儿,早知道,当初该让周小叔替我们去打探消息才对。」 见满宝苦着脸,他不由一滞,问道:「怎么,不行吗?」 满宝正在和科科交流,科科在沉默了一下后列出了一个报价单给她,满宝看了一下那积分,肉痛得不行。 「为什么这么贵?」 「宿主,百科馆本来限制系统的这一功能的,是因为涉及到宿主的生命安全,我才能和百科馆内申请下这一功能,但为了遏制宿主滥用,主系统才定下高价,以后应该还有相应规则出台,请宿主遵守相关规定。」 满宝眨眨眼,觉得科科瞬间变得公事公办起来了,她若有所思的问道:「是因为那块石头吗?」 科科没有感情的回道:「请宿主详细陈述问题。」 满宝便明白了,这会儿一定是有人,或是那个什么主系统盯着他们呢。 满宝皱了皱眉,意识从系统内退出来,便见白善正襟危坐,一脸克制又好奇的看着他。 白善已经悄悄的把手给收回来了,正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显得乖巧不已,他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轻声问道:「满宝,周小叔在这里吗?」 满宝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需要付出代价。」 白善便蹙眉,「很危险吗?那就算了。」 满宝摇了摇头,「这个我来想办法,你别管了。」 「可是……」白善迟疑道:「要是周小叔魂体受损,会不会影响他投胎?」 满宝挠了挠头,如果积分花得太多,倒不会影响到科科,但会影响到她。 不,也会影响到科科的,不过那是好的影响,这功能是科科提供的,所以它是会扣除一定积分作为自己的报酬的。 它赚了! 满宝一脸的忧伤,道:「算了,回头我多往外头走一走,挖一些没见过的花花草草就好了。」 白善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周小叔需要这么多花草树木,而且还一定要没见过的才行。 关于这一点儿他实在是找不出来藉口,但他也知道问满宝她也不会告诉她理由的。 白善也琢磨出来了,阴间或许是对周小叔,或许是对满宝做出了限制,让他们不能对第三人谈起此事。 但若是别人自己猜出来的那就不要紧。 白善现在已经学会看满宝脸色猜意图了。 白善仔细的看了看满宝,发现她虽然一脸肉痛和忧伤,却没有激愤和纠结,便知道这事虽需付出代价,但代价是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那就应该不是对周小叔有很大的伤害。 白善也松了一口气。 第1394章 察觉到 满宝的意识再次沉进系统里,忍不住和科科讨价还价,「录制视频一个小时竟然就要一万积分,会不会太贵了,而且万一你录制的那一个小时什么都没发生呢?我能专挑他们谈机密时录制吗?」 「不能,」科科道:「宿主,你所处的位置距离皇宫不近,我扫描过去也是很耗费能量的,且这么大的范围,录制需要的能量也不少。」 满宝瞬间抓住了科科透露的关键点,道:「你不要你方圆录制,我只需要你盯着太子,只录制他身边发生的事就可以。」 科科熄声了,满宝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也不催促它,由着它安静,许久之后,科科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宿主,经研究决定,只录制李承明周围十米的视频,只要在我的扫描范围之内,二十四小时仅需一万积分。」 那也好贵…… 满宝还在斟酌着是不是要再讨价还价时,她心中一悸,她瞬间在脑海中回他,「好!」 满宝心中一松,一直在它脑海中很安静的科科没有一点儿波澜,直接改了报价单后重新交给她。 满宝先扣了一万积分给它,然后道:「先盯一天吧。」 科科的能量蔓延出去,然后又收回来,道:「目标不在范围之内。」 满宝:…… 科科没有多做解释。 满宝意识从系统内退出,一脸无辜的看着白善。 白善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周小叔怎么说?」 满宝道:「太子现在不在东宫。」 「那在哪儿?」 满宝恹恹的摇头,「它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东宫本来就在它能去的最远的地方边上了。」 满宝总算是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儿懒了,道:「我想买一头骡子和驴给它送去。」 白善虽然不太能理解,但还是点头道:「好,我来买。」 满宝摸出一锭银子给他。 白善看了一眼手中的钱,皱了皱眉,倒是没推回去,只问道:「要不要多买几头?」 「别,就一头。」 多了也没用啊,只有没被收录过的生物在第一次被收录时有奖励积分,后面的再收录,除非百科馆主动发布任务,不然给的积分都不会很多。 第1637页 她才不会做亏本的事呢。 白善记下,如此一来他要做的事情还不少。 白二郎和三头把被子送到前面,看他们铺好了回来一看,书房还亮着灯。 他忍不住蹬蹬的跑上来,也不进门,直接趴在窗口上往里看,「你们聊什么呢这么久,说好了明天要出门买东西的,还要去国子监里看看进学的事儿,我大哥早回那边睡下了,你们还不睡?」 满宝立即起身,「睡!? 白善便也起身,先将她送到门口:「你进去休息吧,别多想了。」 满宝点了点头,转身进屋。 白善等她把门关上才要转身回屋,结果一转身就看到白二郎一脸无言的看着他。 白善挑眉,「有事?」 「没事,我就是觉着你们太过腻味了,就住隔壁,以前也没见你送她到房门呀,」白二郎道:「难怪三头他们对你有意见,我对你都有意见了,哼!」 白二郎哼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白善…… 他耸了耸肩膀,转身回了隔壁自个的房间。 满宝躺在自己的床上,许久都听不到科科说话,她便慢慢睡着了,睡到半夜,或许是检测到她醒来,科科突然低低的道:「当时太子去了皇宫,正好出了扫描范围。」 满宝微微清醒过来,轻轻地「嗯」了一声,问道:「因为那块石头,有系统还是有人盯着我们是吗?」 科科没有回答。 满宝问道:「科科,你是不一样的,是吗?」 科科沉默了许久后道:「没有人可以越过我的权限监视到你,主系统也只能提取我的记录。」 满宝目光微闪,闭上眼睛安心的睡过去了。 科科也熄声,一人一统都不再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醒来便热闹得不行。 白善给庄先生打了洗脸的水,他洗漱过后换了衣服出门,看到院子里这么多少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他们这一个院子里,除了他这个老不死的外,竟然全是年轻人。 而且还不少。 一大早的,大家不是在洒扫院子,就是撸了袖子去后院帮着打水,看到庄先生,都停下手上的动作躬身行礼,叫了一声先生。 这满院子里的少年,除了三头三丫和四头外,其他的少年都在他手底下读过书。 不过,就算是三头三丫和四头,那也是从学堂里出来的,叫他一声先生也不为过。 而且,他们的名字还是他给取的呢。 庄先生点了点头,干脆在吃过早食后把周五郎和周六郎叫过来问,「你们想给立学(三头)和立固(四头)找个什么样的学堂?「 俩人对视一眼,一起扭头看向一旁的满宝。 满宝想了一下道:「主要还是看先生吧,先生的学识人品都好的。」 庄先生便笑了笑道:「为师知道了,回头我和人打听打听,现在还是正月,各学堂多数还未开学,这几日他们就先和白善他们一起随我一起读书。」 满宝眼睛一亮,领着三头和四头一起行礼应了一声「是」。 庄先生年纪大了,精力到底有些不济,满宝给他把过脉,列了两个药膳方子给容姨做给他吃。 然后便和白善等人退了出去,让庄先生好好休息。 庄先生今天不出门,满宝也不出门。 周六郎他们今天闭馆一天,和白善他们一起上街买东西去。 一行人直接步行,连马车都不坐,浩浩荡荡的走了。 满宝将人送到门口,转身便回了屋,她关上门,进教学室里看那块石头,还要学习它的成分,因放射引起的病变原理等。 此时,那块石头被用一个透明的框子装起来,它悬浮在框子中间,正慢慢的旋转着。 满宝凑上去仔细的看了看,问科科,「现在这样我会中毒吗?」 「不会,已经隔绝了它的射线。」 第1395章 差生 满宝满意的点头,然后就开始播放莫老师给她找的科普视频。 据说这块宝石来自于太空,它在人类的歷史上有很重要的戏份,但为什么重要,视频中没有说,或者说了却被截掉了,她现在是看不到的。 她直接学习的是它的病理知识。 莫老师很大方,百科馆似乎也不介意,连药剂的制作方法在视频上都有,当然,这一时半会儿的满宝还学不到那点儿去。 因为她发现,在病理知识上,好多名词她都是第一次听说,一堂课听下来,一直自觉聪明绝顶的满宝竟然两眼冒星星,没听懂。 满宝傻眼了,直愣愣的盯着眼前已经停住的视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让科科重新放一遍,耐着性子又听了一遍后才勉强摸着一些边。 她摸着下巴道:「这东西很难懂呀。」 科科没说话。 她自顾自的道:「连我都不懂的病理,告诉太子他们,他们肯定更不懂。」 那真是太好了,这东西就是要他们也听不懂才好。 虽然脑子已经因为思考昏沉沉起来,可满宝还是摇了摇脑袋,点了制作药剂的视频。 这个视频有三小结,有原理,制作过程,以及药剂在体内的反应过程,讲解得很详细。 但同样的,满宝大多没听懂。 她才看了一个视频,房门就被敲响了,她一脸恍惚的去开门,庄先生站在门外。 第1638页 他正想关心一下满宝昨天进宫的情况,但见她一脸恍惚的模样,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 满宝差点哭出声来,呜呜了两声道:「先生,医书好难啊,好些我都看不懂。」 庄先生:……那完了,连她都看不懂的话,他更不懂了。 庄先生揉了揉额头道:「要不去请教一下济世堂的大夫,或是请教一下郑太医等人?」 满宝低垂着脑袋摇头,「他们也不会懂的。」 庄先生便蹙眉问,「是太子的病情吗?」 满宝没说话,心中暗暗对太子道:这可是先生猜出来的,不是我说的。 庄先生见她低着头看脚尖,便嘆息一声道:「太子的病的确不好外传,不能叫人知道,你只能自己研究了。」 他也就知道一些医理,在这方面肯定帮不上满宝什么忙的。 庄先生道:「先出来吃饭吧。」 他很和蔼的道:「我让容姨做了你爱吃的大肉,一会儿我再让她给你做些点心,这动脑容易饿,你多吃点儿。」 庄先生看着满宝的脸颊道:「你看,都瘦了。」 满宝伸手摸了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深以为然的点头,她这会儿的确觉得好饿,一定是瘦了。 她吃了午饭,又去花园里转了一圈,然后便回屋里继续用功去了。 躲在远处高楼上盯着这边的暗探看见了,写了条子交下去,他则继续趴着盯着对面。 常青巷那一片很少有高楼,所以要盯着周满并不容易,她出门还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大体都能打探到。 可她要是待在屋里,基本上就只能给出一个动向了。 他们家人多,但下人极少,想往里安插探子都不行,至少这一时半会儿的肯定不行。 暗探不知道,他给出的条子前脚才被人拿出巷子,后脚那人就被跟上了…… 然后他一抬头,察觉到眼角有一道亮光闪过,他一凛,原地打了一个滚,躲开攻击而来的刀剑…… 满宝不知道离家六百多米外的地方有人正在打架谋杀,她把门窗关好,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脸颊后醒神,又进入系统学习去了。 科科倒是知道,不过它什么都没说,每天在它偶尔的一扫描中,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太多了,它当然不可能都告诉宿主了。 除非即时对她造成了生命威胁,不然它都当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会儿它正扫描着东宫里的太子,尽职尽责的录制太子的日常。 只要他的活动轨迹不超过它的扫描范围,它都可以跟随他录制下视频来。 不过最近百科馆正紧盯着它这边,恐怕不能徇私帮宿主筛选视频了,只能靠她自己一点儿一点儿的看了。 科科很怀疑宿主能否有那个时间,毕竟她忙得很。 满宝看得两眼都冒星星,都快要忍不住吐出来时,莫老师终于上线了,和他一起上线的还有一管蔚蓝色的药剂。 他对满宝道:「这就是解毒药剂,来吧,虽然是假装的,但既然做出来了,那我就顺便给你讲讲课。」 满宝一脸的生无可恋,道:「老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学不会功课的人那么讨厌上课了。」 莫老师:…… 虽然满宝被打击得不轻,但她还是坐在了莫老师的对面,拿出笔记来,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莫老师已经翻过她今天上课的记录了,顿了顿后道:「算了,我简单的和你科普一下这些放射物质对人体的危害,再来谈一谈这药剂制作的原理吧。」 视频讲课和真人讲课还是很有区别的。 莫老师之前上传到教学室的视频是他们那个世界网上随处可见的科普视频,他们自觉很简单,但对于许多名词没听过的满宝来说,要理解这些有一定的难度。 更别说,里面还有许多的原理和公式没有做说明。 但莫老师亲自讲解不一样,他知道有很多的东西满宝还没学过,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学习那些东西。 因为她用不着。 莫老师拉下一张黑色的幕布,手中拿了一管彩色的画笔,直接在幕布上面教习,「你不必要对这些名词全部理解,只管用一些自己懂得的字符代入理解,比如这就是你说的石头,你可以称其为宝石,这个物质是x……」 满宝一直在屋里待到傍晚,外面传进来的热闹声音将她惊醒,她这才收了本子,在教学室里申请取出药剂。 或许是莫老师默认过,或许是百科馆内部早已达成共识,她才申请就通过了。 药剂落在了科科的系统空间内保管好。 满宝这才拿着笔记本出去,她将本子放在桌子上,开门出去,就见大头他们搬了东西往二丫他们的房间去。 第1396章 整理 「小姑,你出来了?」 满宝站在门口好奇的问,「你们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呀?」 周立重(大头)道:「没多少,都是从旧货市场上淘换的,用的木材都一般,所以不贵。」 满宝道:「那地方你们找到的?」 「五叔带我们去的。」周立重往里搬椅子,在满宝跟前略停了停,「小姑,你真的没事吗?」 满宝摇头,「没事呀,为什么这么问?」 周立重就看着满宝的脸,半响后慢慢摇头,「没事。」 第1639页 二丫和三丫亲自把她们的宝贝书桌抬进来,三头站在中间帮忙,大家一进后院看到满宝都一惊,三头快言快语,「小姑,才几个时辰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提着东西从外面进来的白善等人也惊呆了。 满宝看着他们大包小包的,也同样惊呆了,「你们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呀?」 白善等人:「你怎么了?」 满宝坐在铜镜前,凑近了看,这才发现她脸色有些憔悴,眼底还有点儿泛青。 白善有点儿忧心,「早上出门的时候你不是挺好的吗?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满宝忧伤的摇头,感嘆道:「原来学习不通是这样的感受啊,以后我再也不念叨白二了。」 一旁的白二郎:…… 他愤愤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满宝嘆息道:「我今日新学习一个医术,怎么学也不会,从早上琢磨到现在才摸到了一点儿边,好难呀。」 这语气太熟悉了,每次白二郎记不住新学的课文,或是不理解时便是这么说的。 白二郎犹豫的看着满宝,怀疑她在讽刺他,但见她的确神情萎靡,他便信了几分,哼哼道:「现在知道我的痛苦了吧?」 满宝点头,知道了,所以很痛苦。 白二郎轻咳一声问,「是什么病这么难治疗?」 满宝没回答他,将桌上的笔记本塞进白善的怀里,道:「你看一看吧,琢磨出一个玄幻的方子来给我,不懂也没事,我觉得咳咳说得对,名词一类的东西大可以自己找个东西替代,能区分开来就行。」 一旁的白二郎「咳咳」两声,问道:「是谁?」 白善敲了一下他脑袋,「这会儿你倒是机灵了,她在咳嗽你没看出来吗?」 说罢抱着书走了。 白二郎跟在后面转出屋去,抱怨道:「骗谁呢,这个咳咳明显就是个人,你们又有事瞒着我。」 大约知道满宝现在累,所以白二郎就去缠着白善了。 满宝看了一下铜镜里的自己,揉了揉脸后便跑去看热闹,清一清脑子。 周五郎他们买回来不少东西,两张床放在前院的两间正房里,并排后床就非常的宽了。 一间屋躺上五六个人都没问题。 因为京城冷,周五郎还添置了三床被子,还有各种零碎的小东西,比如木盆,木桶和架子之类的。 知道立学和立固要念书,他们还淘换了三张书桌,一张放在二丫他们的房间里,还有两张则放进书房里,直接要摆在白善和满宝的身后。 白二郎一看,不乐意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就剩下他一人在另一边了吗? 本来白善和满宝坐在一边,单把他放在另一侧他就不开心,现在他们四人要在那边怎么可以? 而且他们俩人的书桌还那么大,那可是俩人坐的书桌,不像他们的是一人坐的小书桌,于是他表示反对。 要把他的书桌搬出去,然后和周立学他们兄弟俩同坐。 他以前在村子里就和三头玩得好,本来出门两年有些生疏了,但这十天的共处,他们又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因此他想和三头同坐。 周立学和他挤眉弄眼,也不想坐在小姑和白善的深厚,他觉得那样压力太大了。 庄先生正站在书房门口看,听见他们吵哄哄的定不下来,便道:「把这书房改一改吧。」 然后就站在门口指挥白二郎几个将桌椅都搬了出来,把书架上的书都取下,把书架移到右边的茶室那里。 那里本是专门喝茶的地方,有一木榻,榻上有一方矮桌,正靠着一扇窗户,平时庄先生看书累了喜欢靠在榻上喝喝茶,歇歇午觉。 白善他们出去时,多数时候是向铭学陪着他在此喝茶聊天。 毕竟,院子虽好,冷天却冷得很,还是在屋里舒爽些。 周五郎他们撸了袖子来帮忙,书架本来是绕着墙壁摆放的,这样显得房中空间很大。 这会儿,他将茶室和这边学习空间隔开的帘子给拆了,直接把左侧靠墙的书架给移了过去,当屏风一样隔开两边,只留一个通道进出。 然后把书桌都按照学堂的样子靠近左边的墙壁上下排列。 庄先生特意招唿了一声,把两张长书桌放在前面两排,白善和满宝的书桌并排落在了第三排,白二郎的那张小方桌则放在了最后面。 白二郎还来不及高兴,庄先生便对他道:「你和立学坐在第一排上,立固和立如(三丫)坐第二排。」 别说书房里的人了,就是才放下医术跑过来的白善都忍不住低头憋住笑,对满脸震惊的白二郎道:「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白二郎已经只能苦着脸慢悠悠的把自己的东西搬到第二章 书桌上,他不想正好坐在先生的眼皮子底下呀。 周立学也不想,但他前看看,后看看,决定顺从。 白二郎一边慢慢的搬东西,一边嘟囔着反抗,「四头和三丫比我们年纪小,为什么他们不坐第一排?」 庄先生幽幽地道:「立如要和满宝学医术,自然要做得近一些的。」 他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后道:「且你和白善满宝时常打架,把你们隔开正好。」 他就不信,隔着周立固和周立如,他们三个还能吵起来? 事实证明,真想吵,隔着一个房间他们也能吵起来。 第1640页 才吃过晚食,白善和白二郎就站在廊下隔空吵了起来,满宝这会儿困得不行,她还得想着明天进宫见太子的说辞呢,便推开窗对俩人道:「你们再吵架我就给你们下黄连。」 白善和白二郎:…… 满宝见他们被镇住,满意了,合上窗嘟囔道:「哼,有眼不识金镶玉,黄连可是下火的!」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齐齐向对方哼了一声后转身回屋。 白二郎睡觉,白善则去想药方去了。 第1397章 解毒一 第二天一大早,满宝从床上醒来,先从系统内取了药剂来,找了一个干净的瓷瓶装上药剂,然后看了一眼昨天科科录制的视频,她忘了,昨天用脑过度,明明身体很困,脑子却一抽一抽的,根本睡不好。 她想着今天要进宫就没敢看。 满宝嘆息一声,又点击付了一万的积分让科科盯着太子,决定等她从宫里出来看过视频后再决定是不是要继续付积分盯人。 满宝将瓷瓶塞上,放到了药箱里,这才伸了一个懒腰,端上木盆出门。 一大早的,厨房里排了长队打热水。 满宝洗漱好以后拍了拍脸,转身去给庄先生打水洗脸,排在最前面的三头几个便让她插队,自己转到最后去了。 白二郎这才打着哈欠排在她身后,满宝回头与他道:「明天轮到你伺候先生了。」 白二郎总觉得睡不够似的,眼角都快要沁出泪水来了,他扭头看向一旁把位置让给满宝的三头等人,道:「都跟着先生念书了,你们也得伺候先生,这叫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懂吗?」 三头几个表示没问题,四头道:「可还是得你先,明天还是你。」 白二郎又打了一个哈欠,问道:「你们都不困吗?」 三头习以为常,「习惯了,我们要是敢赖床,我爷爷会拿烧火棍把我们从被窝里打出来的。」 他道:「我爷爷说了,他一把年纪了都不能睡懒觉,我们年纪轻轻的凭什么睡?」 满宝默默地没说话,从锅里勺了热水进木盆,端了便走,心里忍不住吐槽,村里的叔婆婶娘们没少念叨,说她爹才是他们家最懒的,年轻的时候拽着不动,念着还倒退,全靠她娘一人把这么多孩子拉拔起来。 就不知道她娘是怎么把她爹给调教出来的,虽然她爹现在还是抠门小气,却不会太懒了。 庄先生洗了脸,净了手,将木盆交给满宝,略微沉吟了一下,「今日进宫要谨言慎行。」 他虽然不知道皇宫里出了什么事,但满宝素来不会藏心事,昨天她在自己屋里呆了一天,憔悴成那样,要说一点儿事没有他是不信的。 只是孩子们大了,他不好逼问而已。 满宝张了张嘴,差点就把太子中毒的事儿说了,不过想想还是合上了嘴巴。 这事告诉先生并没有用,反而还让先生担心,而且让东宫知道先生也知道这些事了,说不定还会对先生有危险呢。 满宝点了点头,端着木盆出去倒水。 在白二郎的屋后靠墙角的地方有一个大石缸,专门放洗漱过后的污水的,倒进去,回头可以拿来浇园子。 北方干旱,就算他们家有一口井,但也不能浪费水。 因为井水并不多,且这井没有外面的井深,碰上干旱或深冬的时候经常没水,只能出去外面大井里挑水或是与走街串巷卖水的人买水。 所以自来到京城后,他们就慢慢习惯了存水。 尤其是他们家还有一个小花园,需要用水的地方多。 三丫也端了水来倒,见小姑望着花园发呆,她便也顺着看去,问道:「小姑,你也想把花园里那些长得不好看的花拔了种菜吗?」 满宝:…… 她惊诧的看着三丫,摇头道:「不,我想的是春天到了,好似快要可以赏牡丹花了。」 她在想最近是不是要找几个讨厌的备选人,到时候把好看的牡丹花卖给他们,赚一波钱,想办法多买些没见过的花花草草和动物,好让科科收录了赚积分升级。 这两年它扫描的范围隐有增长,但现在还是不够用,太子要是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就扫描不到了。 三丫虽然也喜欢好看的花,但她更喜欢实用一些的,「小姑,我这次还带来了几节包好的山药藤和姜块呢,我们再买些药材和菜种回来种上,到时候就可以挣钱了。」 满宝便道:「立如,你真像二嫂。」 三丫不服气的嘟嘴,「我明明是像我爹。」 满宝拎着木盆转身道:「我是没意见的,你可以去问其他人的意见,这园子是大家的。」 三丫记下了,决定一会儿就去徵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满宝把木盆送回去,然后就进屋仔细的梳头髮,路过的周立君看见,忍不住停下脚步,靠着窗户看了一会儿后摇头,「小姑,你别折腾了,那么多的头髮,一会儿要给你扯光了。」 她道:「你且等着,我一会儿来帮你梳。」 周立君收拾好自己便过来帮满宝换了一个新髮型。 满宝的首饰特别多,全是人送的,她自己几乎没给自己买过首饰。 有些首饰很贵重,不是她这个年纪能戴的,但也有许多是可以戴的。周立君摒弃了她常戴的那几朵珠花,重现挑选起来,选了一串宝石给她挂在头髮上固定好,问道:「小姑,今天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第1641页 「有人说,要开导一个人,你身上得有让他注意到的东西,这样你说的话,对方才有可能听得进去。」满宝道:「苦口婆心什么的他身边太多了,我决定另闢蹊径?」 「美人计?」 满宝摇头,「太子妃可比我漂亮多了,这不是美人计,只是让他注意到我,多看我一眼,然后我再跟他说话。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 「那最主要的是什么?」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进宫都有一种怕怕的感觉,太子谋反可比益州王谋反可怕多了,尤其在她还总往太子跟前凑的时候。 所以她要珍惜她活着的时候。 满宝惋惜的看了一眼梳妆盒里的各种首饰,心痛不已,「之前光顾着学习,都忘了好好的打扮自己了。」 毕竟就算没有太子谋反的事,人活于世也是过一天少一天,怎能负韶光呢? 满宝便从里面挑了一件她不是特别的喜欢的首饰塞进周立君手里,拍着她的手道:「二丫,韶光易逝,你也要多打扮打扮自己,知道吗?」 周立君看着手里的钗子一脸的恍惚,梳个头髮而已,怎么就得了一根钗子? 第1398章 解毒二 周立君仔细的收进怀里,一脸严肃的和满宝道:「小姑,以后我天天来给你梳头。」 满宝透过铜镜看着她的眼睛,瞬间领悟过来她的意思,道:「我的首饰不够一天给你一件。」 「没事,」周立君义正言辞的道:「小姑,我是那样的人吗?我给你梳头是因为孝心。」 神的孝心呀,俩人一块儿长大的,周立君比她还大两岁呢,谁不知道谁呀? 满宝一身靓丽的去吃早食,所有人都看呆了。 白善最先回过神来,见白二郎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忍不住伸脚在桌底下踢了他一下,「别看了。」 白二郎眼睛依旧盯着满宝,不过却也低头喝了一口粥,他嘆息道:「满宝真的长大了呀。」 满宝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师弟也长大了点儿。」 白二郎的心情瞬间不好了,白善的心情也不太美妙,他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坐在首位的庄先生忍不住笑了笑,点了点筷子道:「快吃吧,吃完了我送你们去国子监报导,约定好了时间上学去。」 正巧白大郎从隔壁过来吃早食,他现在还是和他的同窗租住隔壁的小院子,一来,他年纪大,时常要应酬,作息和白善他们不太一样; 二来,那边也比较安静,这边少年太多了,一大早上的,别说这边了,他在隔壁都能感受到这边的热闹。 读书还是安静些好。 他还未行礼便听到庄先生的这话,行过礼后便坐下道:「先生,我昨日问过许兄了,他说国子监定的是二十那天开学。」 庄先生挑眉,「我以为他们十六就开了。」 今天已经十八了,国子监的学生可以迟两天报导,但迟太久,国子监是会追究的,所以他们才这么火急火燎的往京城赶。 白大郎道:「照往年的规矩的确是要十六开的,但今年陛下要开恩科,年前就已经传令各州,今年四月大考,八月又有一次大考,听说年前孔祭酒等博士就开始为出卷的事烦心,因此把开学的日子定在了二十。」 所以今年他们没晚不说,还早到了,虽然也没早到几天。 庄先生一听,便笑道:「正好,今日就出去给立学他们找一找合适的学堂吧。」 满宝作为家长就谢过庄先生,把他们託付给了庄先生,她吃过早食后便拎着药箱出门。 白善让家里的车夫送她进宫去。 东宫可能是没料到她真的一天之内就把解药给做出来了,所以没派人来接她。 满宝是拿着皇后给的令牌进去的。 守宫门的侍卫和她熟得很,毕竟她隔三差五的往这儿跑,不是给皇后看病就是给太子看病,进出也就仅次于在皇城里上班的大人们。 所以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就放行了,还和她说笑,「周小大夫,今日吴公公怎么没来接您?」 满宝道:「忙着吧,路我都走熟了,自己就能去。」 侍卫笑着放行,还道:「那周小大夫慢走。」 满宝看着笑眯眯的年轻侍卫,点了点小脑袋,暗道:太子最好没有那个念头,不然真造反,皇帝估计是不会有事的,他也未必会死,但守着宫门的这些是一定会死的。 满宝拎着药箱进宫,顺着城墙慢慢的往东宫熘达而去。 一路上遇到的巡逻侍卫和宫人都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往前去。 有与她同路的宫人便从后面追赶上来,要替她拎着药箱。 这一个月,虽然满宝不在宫中,但刘医女她们偶尔也替宫人扎针练手,冬春正是风寒病盛行的时候,今年从宫里搬去防疫所的人都比往年少,死的人也比往年少。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感谢满宝的。 虽然药箱很重,但此时药箱里有给太子的解药,哪怕有科科在,满宝也不敢随意交给别人拿着。 万一污染了药剂,这一时半会儿的让她从哪儿再给太子拿一份去? 所以满宝谢绝了宫人的好意,继续熘熘达达的顺着宫墙往前走。 到了东宫门口,发现东宫的大门竟然是关着的,满宝便敲了敲门。 第1642页 东宫的守卫开门看到满宝吓了一跳,立即退开一步让满宝入内。 满宝问,「大白天的怎么关着门?」 声音才落,她隐约听到了吵闹声,满宝疑惑的看去。 守卫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正发火儿呢,周小大夫,您要不要歇会儿再过去?」 满宝愣了一下后道:「不用,我去看看吧。」 满宝熟门熟路的往东宫的后院去。 太子正在正院里砸东西,才进院子她就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宫人们都躲在院子里。 吴公公正站在门外低头抹脑门上的汗呢,被徒弟拉了一下袖子,回身看到满宝吓了一跳,「周小大夫,您怎么今儿进宫里来了,殿下也没说去接您呀……」 满宝道:「说好了隔一天上来扎一次针的,所以我就来了。」 满宝探头往室内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便问道:「怎么了?」 吴公公擦了擦汗,压低了声音道:「昨日早朝,王大人提及太子妃无嗣,要陛下为太子选良娣,宗室也让邳国公大度些,该主动为殿下纳良人,昨日在大殿上便吵了起来,谁知道今日王大人又不知死活的重提此事……」 满宝:……这哪儿是说太子妃,分明是隐射太子的。 太子妃没给太子找过女人吗? 以前东宫里的人可不少。 一开始是太子妃无子,大家还觉得是太子妃的问题,但东宫里这么多女人,一个都生不出来,那是谁的问题便有的怀疑了。 何况太子的问题虽不曾公布天下,但也是公开的秘密了,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很清楚。 满宝拎着药箱问,「那我要在外头等一等?」 吴公公也拿捏不准,主要是这段时间太子喜怒无常,尤其是这几天,好好的突然发起脾气来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他现在也拿捏不准周满改不改此时进去。 俩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太子在里面怒吼,「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呢,给孤进来!』 第1399章 解毒三 吴公公和满宝对视一眼,知道是喊他们,立即进去。 一进门,满宝便觉得自己无处落脚,地上全是碎瓷片和散落的桌椅板凳。 太子妃盘腿坐在高椅上,手边还放着一杯茶,除了她坐的地方外,屋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太子砸了。 满宝抽了抽嘴角,这砸的可真够彻底的,话说这瓷器很贵吧? 太子妃看到满宝,眼中隐含了些希望,她立即放下脚起身,毫不在意地上的碎瓷片,避过就避,避不过就踩过去,她伸手握住满宝的手,笑道:「周小大夫来了,快请上座。」 扭头一看,屋里没坐的地方了,太子妃便笑道:「殿下,不如移驾我的小书房?」 太子已经发过一顿火了,他冷哼一声,心情平復了不少,转身便走。 吴公公连忙跟在身后伺候。 太子妃紧紧地拽着满宝,拉了她跟上。 一行人换到隔壁太子妃的小书房,吴公公特别殷勤的新泡了一壶茶上来。 太子皱着眉头看他,挥手道:「下去!」 吴公公弯腰退了下去,把屋里的人都带走了,将门关上后亲自远远的守着。 屋里只有三人了,太子便讥诮的看向满宝,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把解药做出来了?」 满宝点头,「做出来了。」 太子一愣,还真做出来了? 太子妃却激动起来,拉着满宝的手道:「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前天晚上你把那石头拿走以后我给殿下洗头,殿下的头髮……」 太子妃说到这里一顿,眼眶泛红起来,用手帕按了按眼角没说话。 满宝便下意识的看向太子的头髮,问道:「是不是掉头髮了?」 太子的脸色很不好看。 太子妃却不想隐瞒病情,点头道:「我就轻轻的一揉,那头髮便大把大把的掉下来……」 满宝没想到这么严重了,不过照莫老师的说法,这只是刚影响而已,她连忙安慰俩人,「没事,好在没有流鼻血。」 满宝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瓷瓶来给太子,「这就是解药,喝了以后出去练练剑,或是跳跳舞,反正是要出汗,等出了汗,再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太子接过瓷瓶,挑眉问,「这么简单?」 满宝点头,「殿下接触这石头不久,所以只要服药剂排异就好。」 太子打开瓶塞,往里看了一眼,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便把茶碗里的茶随手一倒,将里面的药剂倒在了碗里。 太子妃低头一看,也愣住了。 夫妻俩愣愣的看着这蓝色的水,颇为惊疑,「这是解药?」 满宝点头,「没错,就是解药。」 她一脸鼓励的看着太子,「殿下,快喝吧。」 太子抬头看了眼满宝,又低头看了眼这诡异的药水,还是端起来闻了闻,他发现这解药竟然一点儿气味都没有。 显得更奇怪了。 太子点着瓷碗,问道:「这解药是怎么做的?」 满宝忍不住挠了挠脑袋,遭了,今天出来太早,忘了问白善他那玄之又玄的药方琢磨出来了没有…… 满宝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太子。 太子盯了她一会儿,到底没有再问,略想了一下后还是仰头将药喝掉了。 第1643页 一旁的太子妃也紧张的看着他,半响,见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便问道:「殿下感觉如何?」 太子皱眉,「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过这药剂的确有股怪味儿,不苦,反倒有些清凉的感觉。」 满宝道:「您要不要出去出出汗?」 太子看了满宝一眼,转身开门出去,让吴公公取了他的剑来,他直接在院子里舞剑。 满宝和太子妃站在廊下看他练剑,别说,太子还是很英武的。 满宝转头看向太子妃,正想着她是不是要和太子妃打探一下太子的心思时,太子妃也突然扭头来看她,笑道:「周小大夫今天和以往大不一样,真漂亮。」 满宝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换了髮型和头饰,话说,刚才太子好像没留意到,唉,果然爱美都是女孩儿。 满宝沖太子妃扬起笑脸,也夸赞太子妃的妆容,「太子妃今天也很好看。」 太子妃就伸手摸了摸脸颊,浅笑道:「我老了,比不上你们鲜嫩了。」 满宝眨眨眼,「老吗?娘娘看着明明还那么年轻。」 太子妃挑着嘴唇笑了笑,看着太子已经腾挪到假山的另一边去了,她道:「我实没想到周小大夫能那么快做出解药来,所以,我和太子会有孩子吗?」 满宝肯定点头,「只要殿下和娘娘谨遵医嘱,一定会有的。」 不知为何,太子妃心间涌入一阵暖流,如果说前天她才如坠冰窟,昨日是心如死灰,那今日便是那死灰之中生起了一点儿火星。 她定定的看着满宝,俩人皆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太子妃低声道:「好,我信你。」 满宝便抓紧时间低声问道:「那太子殿下呢?」 太子妃扭头看向寒剑凛凛的太子,许久都没有说话。 说真的,她也不知道。 所以她没有回答周满。 太子身上的压力比太子妃要重许多,受到的伤害也更大,太子妃现在什么都不能跟周满说。 满宝不再追问。 俩人站在廊下看着太子舞了两套剑法,他大汗淋漓的提着剑回来,气息急喘,他把剑入鞘,提着挂回书房,这才转身对吴公公道:「准备热水,孤要沐浴。」 「喏。」吴公公连忙躬身退下安排。 太子换了两次水,等他出来时,脸上和身上都冒着热气,好似蒸熟的虾子一样。 他眼帘低垂着,没说几句话便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太子妃见了忧心不已。 满宝安慰她道:「没事,这是正常的,我现在可以给他扎针调理了。」 满宝已经付了积分让科科又扫描了一次,得到的数据是排异效果特别好。 太子的身体没有被污染过,所以药剂的效果很好,甚至因为药剂有些修復效果,他的身体都被修復了一下。 满宝看着扫描出来的数据,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她娘曾经喝过的那个药剂…… 满宝的意识点开商城,又搜出了那个药剂,她看看那个药剂,又低头看看太子,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那药剂…… 话说,她怎么没想起来呢? 第1400章 解毒四 不过,满宝还是从商城里退了出来。 她还是想自己试一试,太子的这病她又不是不能治,而且这样严重的弱精,她仅见过太子这一个病人。 病人难遇,实在不行再花积分买药剂吧,一切以活命为住。 一直沉默的科科将一张报价单丢在满宝的脑子里,让她被迫又看了一遍报价单。 买一瓶药剂都够它盯着太子多少天了,何必浪费那个积分呢? 这是它没有说出来的话。 它现在说话谨慎了许多,但有它和满宝的默契在,便是它不说话,满宝也懂得它的意思。 满宝扫了一眼报价单,觉得它说的有道理,于是精神一振,又信心满满起来。 她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自己的针,刷的一下抽出几枚长针,正想问满宝为何盯着太子发呆不语的太子妃看见,一下就把话给咽回去了,还悄悄把头偏到了一边儿。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就刚才那一下,周满周身的气质都变了,她能感觉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愉悦情绪,似乎还兴奋得不行。 但太子妃觉得心肝有点儿发颤。 太子已经垂着头睡过去,满宝让吴公公把人扶着在榻上躺好,等屋里生了火盆暖和起来她便解了他的衣裳扎起针来。 满宝心里已经下定主意,回去以后就紧盯着太子,只要他有起兵的苗头,她立即买了药剂给他喝下去,然后让他和太子妃造娃娃。 到时候把脉不出来也不要紧,大不了再给科科一些积分让它扫描,总之只要确定太子妃怀孕了就告诉他们。 满宝只觉得柳暗花明,心情好得不行,给太子扎针的时候那是又快又勐,太子妃坐在一旁看着她刷刷的往太子身上扎针,脸上却是一片荡漾的笑容,她忍不住抖了抖。 满宝扎了针,才捻了第一遍针时太子便忍不住打起唿噜来,显然是睡死过去了。 满宝听见了一呆,问道:「殿下这是鼻子不好?」 太子妃还没来得及说话,满宝便已经捻了几根针又往他身上扎去,还扭头对太子妃笑道:「没事,这个也能治。」 太子妃看着那几根新扎进去的针,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第1644页 太子打了一阵唿噜,慢慢的不打了,但依旧沉睡。 满宝一直坐在榻前守着他,等时间到了她才捻了一遍针后拔针。 太子依旧熟睡。 满宝摸了摸他的脉后道:「太子近来失眠又狂躁,这一睡恐怕时间会久一些,取了被子来给他盖上让他慢慢睡吧。」 太子妃问,「周小大夫明日还进宫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进吧,我这两日扎得勤一点儿,也好盯着他的病情。」 同时也盯着宫里的动态。 太子妃因为心底重新燃起了希望,对满宝又多了两分亲近。 不过她思考了一下,还是没送满宝东西,到了人前时也没有表现得很亲密。 满宝能够感受得到,不过她什么都没说,收了针灸后道:「娘娘,听说殿下不许我们再在东宫里练习扎针了,那我们能去别的宫殿里扎吗?」 太子妃想着最近宫里也不太平,便劝道:「周小大夫才进京,不如这段时间就休息一下,等过几月春暖花开了再说?」 满宝便点了点头,她提了药箱正要走,吴公公躬身进来小声道:「娘娘,皇后娘娘派了人来接周小大夫过去。」 满宝便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也正看向满宝,压低了声音道:「周小大夫,娘娘的身子不好,太子的事还请您帮忙隐瞒一二。」 满宝点点头,她也不太想告诉皇后。 皇后的身体比太子还不如呢,她一着急就会病重,她一病重,恐怕太子更得发疯,所以还是别告诉她了。 满宝跟着宫人去了皇后宫中。 满宝不在的这段时间是萧院正给皇后看诊,她现在已经不用时时扎针了,甚至都不用常吃药,只是用几道药膳调理身体而已。 她的病不好根治,但不发病的时候看着还是不错的。 她这次召见满宝主要是想了解太子的病情。 太子现在左性得很,太医院里的太医都信不过,只肯用满宝一个大夫,连萧院正去了,虽能把脉,得到的消息却不多。 但皇后聪慧,虽然这几日太子避着她,但她还是看得出来太子的状态不是很好。 不仅她知道,连皇帝都知道。 但父子俩这段时间一直吵架,皇帝便是有心关心也不愿意主动服软,所以只能皇后来过问了。 满宝不能说太子中毒的事,只能道:「殿下的压力很大,所以近来失眠,脾气不免暴躁几分。」 皇后一时愣住,「是因为失眠脾气才这么不好的?」 满宝点头,「娘娘该知道的,睡不好,脾气总会差许多,身体也会不好。」 太医们只会说太子忧思过重,体内热燥,可不会像周满这样点明了是因为失眠而脾气暴躁,更不会说他是因为压力过大才失眠的。 她解释得这么清楚,皇后一时不知该问什么了。 满宝低着头,继续自己在路上准备好的话,「太子这段时间只要好好休息,臣再走得勤点儿给他扎针,过上一些时日应该就能恢復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点头,笑着赞许道:「那这段时日就有劳周小大夫来回奔波了。」 她道:「来人,去库房里将安东都护府上贡的那一匣子明珠取出来,连着那些布匹一併赏了周小大夫。」 皇后对满宝笑道:「过年的时候你也不在,给你准备的赏赐便暂且压下了,你今日便拿了去吧,那是我和陛下给你的赏赐。」 满宝连忙跪下谢恩,起身后和人退了出去。 等她走了,屏风后面才转出来一人。 皇后看向皇帝,没好气的问:「捨得出来了?」 皇帝摸了摸鼻子,坐在了皇后身边,蹙眉问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怎么就压力大到失眠暴躁了?」 皇后忍不住拧了他一把,忧愁道:「今年已是他成亲的第六年了,他还一个孩子都没有,朝中那些人三天两头的打探着要换太子的事,他压力能不大吗?」 第1401章 想法不同 皇帝道:「当年朕在潜邸时,不仅先太子猜疑,陛下也和朝中大臣诸多打压,世家都恨不得派出刺客替老三杀了朕,朕不也挺过来了?」 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话头在皇后的舌尖转了一圈,到底没说出来。 皇帝是怎么挺过来的?千里回返杀了与他相争的三皇子,逼得先帝不得不立他为太子。 她说出来,难道要暗示太子也有这个意思吗? 而且就这么巧,此时和太子相争的也是三皇子,也是她的儿子。 皇后只觉得是冤孽,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皇帝连忙给她抚胸,道:「你别气,回头我把王老头远远的打发走,不让他在京城给大郎找麻烦。」 皇后便嘆气,「这没用,没有了王大人,还有张大人,刘大人,多的是人有意见。」 大郎要不是太子,只是普通皇子,群臣之中谁管他能不能生孩子? 能生自然好,不能生绝后也可以,从宗室里过继一个也可以,群臣才懒得管呢。 但他是太子,群臣便不能不管,他是国本,一国太子要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将来国家必定动盪,与其把后患留到以后,不如现在就解决了。 皇后太了解他们的心思了。 甚至,她看得比所有人都透。 第1645页 说到底,还是太子心性不够稳。 皇后抹了抹眼泪,他要是有皇帝当年的隐忍和魄力,依旧和以前一样谦逊知礼,不乱了分寸,就算他没有孩子,大家至多是非议,像魏知这样的重臣还是会站在他那边维护正统的。 就算是现在,他因为这诸多打击脾气暴躁,跟人对骂,与弟弟打架,连魏知,唐辉这样的重臣都暗示皇帝另立太子,可帝后俩人还是没放弃他。 皇帝咬着牙就是不废立太子。 夫妻两个都知道,天下没有废太子是安全的,废了他,就相当于杀了他。 皇后怨的是皇帝不该太过宠爱三皇子,以至于让三皇子和其他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头两年,太子虽也因为没有子嗣被人非议,却还是好的,基本可以稳得住。 但自从老三参与夺嫡,朝中攻讦太子的人变多,他这才慢慢失了分寸。 皇帝则觉得太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这点儿小事都扛不住,将来怎能担起整个国家的重担? 北方不平,世家不驯,以为他继位当皇帝只需坐在龙椅上当吉祥物而已吗? 而且,整个天下他都给了他,老三和他一母同胞,同样聪慧机灵,却只得一小小封地,他多疼他一些怎么了? 不过,老三的确过分了,明知道太子不能饮酒,却还换了他的酒。 皇帝想到此事,气得鬍子都吹飘了。 皇后也想起了这事,紧蹙着眉头问,「国宴上太子酒被换的事儿查得怎么样了?」 皇帝顾左右而言他,「换酒的人死了,接下去就不好查了,我已让古忠去查了。」 「怎么是让古忠查?」皇后一听便知道有猫腻,忍不住轻轻地捶了一下他,「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东西?」 皇帝吭哧着不肯说话。 皇后一脸的无奈,「你不会查到了老三的身上吧?」 皇帝不吭声了。 皇后就道:「那不是老三干的。」 皇帝精神一振,立即问道:「梓童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是老三,」皇后道:「你让老三出京前,他进宫来找我哭了,他说不是他干的,他也不知道,他冤枉着呢。」 皇帝忍不住嘟囔,「他说不是他,你就信了?」 「我信,」皇后瞥了他一眼道:「要是他干的,他不敢来见我,先前东宫刘氏的事出了以后,我召他来见我,他都躲着不敢来见,真是他做的,这次他怎敢进宫来找我哭?」 皇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陛下,你已亏待了太子,可不能再冤枉另一个孩子,他们兄弟两个关系坏成这样,你……」 皇后压下恶言,生气的将头扭到一边去。 皇帝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也忍不住生气,「这样说来,此事还是朕的不是了?」 皇后垂着头没说话。 皇帝气得起身,原地转了两圈,忍不住踹了旁边柱子一脚,力气没使对,脚尖生疼起来,皇帝忍不住嘶了一声。 皇后又气又委屈,上前扶住他道:「该你的,与我发什么脾气?你往朝上去问问,那些人为什么撺掇着三郎和大郎闹?还不是为了一个从龙之功。从龙之功呢,看看与你一起征战沙场的老兵现在,多少人想求这个荣华富贵?」 「我早劝过你,魏知他们也没少上谏,你听过了吗?当面应得好好的,转身又给忘了。」 皇帝道:「三郎也是你的儿子。」 「我难道不疼他吗?」皇后忍不住落泪,「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一味的宠他惯他就是为他好吗?」 「你倒是宠他们爱他们了,你看看你都把他们宠成什么样,惯成什么样了?」皇后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哽咽道:「他们兄弟以前多要好?若不是你娇宠太过,他们兄弟两个便是不能互相帮扶,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成了仇人一般。」 两个都是她的儿子,现在俩人斗鸡眼一样,恨不得杀了对方以代之,难道最伤心的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吗? 皇帝一见皇后哭便有些手忙脚乱,也顾不得脚尖还疼,连忙给她擦眼泪承认错误,保证再也不娇惯三郎了。 皇后哭了一阵,抹干净眼泪,把话题拉了回来,「换酒之事你还是仔细的查一查吧,若不好交给刑部,那就让殷礼去查。」 交给刑部,便是剖析于朝堂之下,皇帝如果有顾虑,可以交给京兆尹。 殷礼是皇帝的心腹,京兆府在他的控制之下,悄悄的查,他不想让人知道多的是办法。 皇后心里有怀疑的人选,却不好说出来误导皇帝,只道:「不管最后查出来是不是三郎做的,该给大郎的公道就得给。」 皇后都哭了,皇帝自然是她说什么都应下。 他连连点头,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都听你的,快别哭了,你哭得朕的心都痛死了。」 第1402章 视频 皇后闻言,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脸色微红的道:「都一把年纪了,你说的什么话。」 皇帝握着她的手道:「说的真心话,太医说你不宜多思,以后这些事交给我,你别烦心,先前是我不好,不该沖你生气……」 皇后慢慢的叫他哄好了,嘆息一声后原谅了他。 夫妻两个相携着一块儿去用下午茶,再休息一会儿,皇帝便去了前殿处理政务。 第1646页 他想了想,还是叫人把殷礼叫进了皇宫,「初三那日的国宴,太子的酒水被换,此事交给你去查。」 殷礼:……这都过了半个月了,该死的人都死了,他上哪儿查去? 皇帝轻咳一声,指了一旁的古忠道:「先前这些事都是古忠在查,你要什么就问他。」 古忠:…… 皇帝严肃的道:「不论此事是谁指使的,你都要查出来。」 殷礼明白了,躬身应下。 古忠便和殷礼交接。 之前皇帝查到一半就暗示不要查了,古忠这段时间就在摸鱼,现在皇帝要再追查,一回头发现许多证据都叫人抹干净了。 殷礼有些头疼,想了想后道:「我得和陛下借一个人。」 皇帝:「谁?你尽管说来。」 「御史中丞老唐大人。」 皇帝:…… 他道:「爱卿,唐明辉且还比你高一级呢,借他,到底是他听你的,还是你听他的?」 殷礼接着道:「老唐大人的儿子唐鹤。」 皇帝略一挑眉便颔首道:「好,给你。古忠,拟一封手书。」 古忠应下,毕恭毕敬的去写诏令去了。 皇后赏了满宝不少东西,所以宫里的人用了两辆车把东西和人送回到常青巷。 宫人把东西搬进后院,收了白善塞的一个荷包便告辞离去。 三头几个还是第一次看见宫里的人,也是第一次看见宫里的赏赐,忍不住好奇的盯着看。 等人一走,他们就围着礼物看起来。 满宝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金猴,惟妙惟肖,好看得不行。 主要是,这对猴子还挺大,满宝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众人哇的一声,三头忍不住接过去啃了一口,然后肯定道:「是真的!」 白善:「……宫里给的赏赐,当然是真的了。」 这一次送的布匹也很贵重,大概因为过年的时候天气还冷,所以皇后还给了她两块狐皮。 满宝将东西都收进房间里,这才打开了另一个匣子。 一打开,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闪住了,就是庄先生都忍不住讶异。 匣子里,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轻轻的滑了滑,每一颗珍珠都差不多是同样大小和圆润。 满宝轻轻地「哇」了一声,然后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已经回神,摸着鬍子笑道:「既是皇后赏的,你就接着吧。」 三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道:「小姑,我要是学了很厉害的医术,以后也能得这样的赏赐吗?」 满宝鼓励她,「应该可以的。」 三丫就雄心壮志起来,心头的志气腾腾的往上冒,她暗暗给自己鼓劲儿:将来我也要和小姑现在这样厉害,赚好多好多的钱! 大家把东西搬回满宝的房间,白善以有事和满宝商量为理由留了下来。 今天庄先生考察了一下他们的功课,认为周立学和周立固学习都有点儿危险,所以他已经开始给他们布置课业和指导功课了。 三头几个依依不捨的离开,回书房里去写作业和看书去。 白善问满宝,「你用过午食了吗?」 满宝点头,「在东宫吃的。」 「太子的毒解了?」 满宝点头,「那解药很好,解了毒以后还能修復一些基因,咳咳,就是还有固本培元的效果。」 白善就低声问,「你今天进宫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满宝摇头。 「那周小叔那里呢?」 满宝道:「我一会儿问他。」 然后就看着他不动了。 白善无辜的回看她。 满宝道:「你得出去。」 白善也依依不捨起来,「不能当着我的面问吗?」 满宝摇头,虽然沉浸意识也能看到系统里的视频,可她更喜欢进去看,那样耗费的精力比较少点儿。 白善只能转身出去。 等他走了,满宝便伸了一个懒腰,脱掉鞋袜,爬到床上,这才高高兴兴的进系统里去看视频。 说真的,她还是挺感兴趣太子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事的。 满宝一边点开昨天的视频,一边看了眼支付出去的剩余积分,还不往和科科讨价还价,「我给太子看病的时候不需要录制,记得把时间顺延下去呀。」 科科:「……宿主,这不符合规章制度,目前没有顺延功能,如果不录制,已经收取的积分不退,不满一天的,按照一天的积分来收取;超过一天的,按照两天的积分来收取。」 满宝:…… 满宝觉得现在的科科一点儿也不体贴。 不过她也不再讨价还价,现在他们两个都被盯着,讨价还价也不好玩儿,很容易就露馅儿。 至于露什么馅儿,满宝现在还没那个意识,反正就是知道不要表现得和科科过于亲近就对了。 满宝点开了昨天的视频。 视频是从太子出东宫去太极殿里上朝开始录制的,太极殿的前殿也在科科的扫描范围之内,很可惜,到帝后的寝宫及后面的宫殿就不在范围内了。 满宝就瞪大了眼睛围观了一场上朝现场,太子十米内的人都被录入了,不被录入的,他听到的声音,系统基本上也收录了。 于是,满宝知道了太原发生了雪灾,虽然已经开春了,但黄河以北依旧冷得很,今年陇右道的日子很不好看,现在依旧大雪纷飞,许多牧民的牛羊都冻死了,国库得拨出些钱粮来赈灾,不然才平定的北方部落很有可能会南下劫掠,陇右又不安宁。 第1647页 满宝还知道,庆州刺史的小老婆娘家人在庆州跟人争地时打死了人,庆州刺史徇私,结果让御史给告了。 先前过年,为了过个好年,这事就暂且压下了,但现在元宵节都过了,御史便把这事重新提了出来,认为应该提审庆州刺史了。 但魏知认为此事还没调查清楚,可以再查一查再提审。 御史台认为魏知是在公报私仇,庆州刺史再被关在城外的狱神庙里,恐怕还没提审就要被冻死了。 第1403章 视频二 然后是兵部的李尚书哭穷,为边关镇守的将士和皇帝要钱要兵器和要衣服: 工部也提起黄河该疏浚了,去年胜州一带干旱,今年雨水有可能会多,又不巧,胜州处于黄河转弯的地方。 这地方太倒霉了,黄河在这里拐了九十度的弯儿,河流特别喘急,就跟怒吼的母老虎一样,雨水不多的时候大家发愁,雨水一多,大家更发愁。 所以为了减少损失,胜州应该固堤,更下游的地方则应该疏浚了,不然泥沙堆积太多,上面的雨水一多,下游就要完蛋。 这两项需要的钱都不少,于是大家吵起来,皇帝询问了太子的意见。 太子认为兵部的用项可以暂且压缩一二,先紧着工部用,钦天监也说今年黄河一带雨水要多。 这事论完,然后就是早上吴公公和她提到过的王大人上谏的事了。 王大人提起太子妃没有嗣子,建议东宫再纳良娣的事,满宝就看到视频里的太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科科录制的视频特别清晰,清晰到满宝可以看到太子的毛孔呢,所以他一沉下脸满宝就看到他神色变得暴戾起来。 不过他克制住了,没直接发脾气。 虽然最后还是吵起来不欢而散,好在没打起来。 满宝一边看视频一边道:「我要是太子,我就直接和陛下说就纳王大人的嫡女入宫好了,他最爱哪个女儿就纳哪个,看他还提不提。」 科科没说话。 一个早朝看下来,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满宝去开门,白善道:「吃晚食了,你在屋里干什么呢,这么久才开门?」 满宝瞪眼,「这么快?」 感觉她才看视频呀。 满宝回味起来,觉得看太子的视频可比看教学室里的上课视频好玩多了,时间也过得好快。 满宝看完便想与人交流,但全家也就只有跟白善能说这样的事,于是吃完饭后,俩人便以浇花作为藉口跑到小花园里去祸祸花草树木。 满宝将她才看过的早朝实况绘声绘色的转述了一遍,她记性好,视频中谁说了什么话她基本都能复述一遍。 待说到那位王大人,满宝便把自己的主意和白善说了,道:「说到底,太子还是不够无耻。」 白善便扭头静静地看着她。 满宝见他看着她不动,便摸了摸脸问,「怎么了?」 「赶巧了,太子两年前就干过这样的事,当时就有个刘御史这样弹劾过太子,太子认为他说得有理,第二天就让太子妃将刘氏女纳进宫里去了。」 白善道:「去年怀孕却没保住胎儿的刘氏就是那刘御史的女儿。」 满宝:…… 她忍不住阴谋论起来,「不会是……」 「不会,」白善道:「其实太子根本不在意刘氏女,虽然气恼刘御史揭短,但他过后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太子妃也大度,并未为难刘氏,巧的是,刘氏嗯,也贤惠,嫁鸡随鸡,不是,嫁龙子随龙子,也恭顺听话。」 「她没保住胎儿,有人在她耳边撺掇说是太子妃害她,她知道不是,认为是自己没保护好太子和太子妃的子嗣,所以愧疚之下自缢身亡了。」 满宝听得目瞪口呆,「天下竟有这样的人,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封宗平说的,」白善道:「这个案子是封尚书查的,案子一出,三皇子的嫌疑最大,然后是太子妃和刘氏自己,结果查下去之后发现就是三皇子让人干的,不过这里头还有益州王的事。」 「一开始封尚书查不出来,但后来益州王的案子了了,这件旧案就被翻了出来,封宗平私下里告诉我们的。」 满宝没想到太子还真干了这无耻的事,轻咳一声问,「那……」 「王大人只有两个女儿,不巧,都出嫁了,还加都能上街去买糖了。」白善一看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满宝惊奇不已,「这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善想了想后摇头道:「不记得是学里哪个同窗说的了,骂的是王大人的儿子生的儿子以后进不了国子监,然后我就知道了。」 满宝头晕了一下,不明白怎么从孙子牵扯到女儿上来的。 白善问,「周小叔有说太子昨天有什么异动吗?」 满宝道:「我刚听完他上早朝呢,还没来得及问其他的。」 白善:「……你听得也太详细了吧?」 满宝就小声道:「说出来吓死你,我是直接看的他们上早朝。」 白善就若有所思,「周小叔不能直接告诉你太子的异动,得你自己看?」 满宝顿了一下,睁着圆熘熘的眼睛看他,不说话了。 白善便明白了,也压低了声音问,「然后你看的竟还是重现?这不是和书中写的海市蜃楼一样吗?」 第1648页 满宝连连点头,可恨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科科忍不住警告她,「宿主,请注意言辞。」 满宝便眨了眨眼,什么动作都不做了。 白善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头点到一半就收住了,他便忍不住沉思起来。 俩人默默地对视半响,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去了。 白二郎在书房里待得气闷,便找了藉口出来透透气,转身看到昏暗的夜色中俩人并肩从小花园里回来,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色,「你们浇个花浇到天黑?」 同样藉口出来上茅厕的三头路过,鄙视的看了白二郎一眼,「这会儿园子里哪里有花?他们说的话你也信?」 白善看向他道:「三头,先生布置的课业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三头就浑身一寒,抖了抖后跑了,「没有不懂的,我全会了!」 白善便扬声道:「那正好,我让先生再重新给你布置一份高深一点儿的课业。」 三头啪叽一声踉跄了两步,差点给摔地上。 白二郎这才高兴了。 满宝不理他们,直接回屋里继续看视频去了。 白善倒提醒她了,虽然看太子的日常也挺好玩儿的,她还能拿上一本书来一心两用。 可这到底太花费时间了,毕竟这可是太子的一天,同速的,她要看完那就得花费一整天的时间才行。 第1404章 视频三 满宝进了系统后问道:「科科,昨天太子有没有提起谋反、起步之类的话?」 「请宿主自行观看。」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道:「没有办法吗?」 「请宿主自主摸索。」 满宝运了运气,觉得被人或被系统盯着一点儿也不好玩儿,科科都不像科科了。 满宝伸手戳了戳视频,无奈的像以前复习上课视频一样快进了一点点儿,发现的确跳过去一段了,她便嘆了一口气。 这样看,也很容易丢失一些东西的。 满宝翻出一个空白的本子,打算将她看过的时间记下,以后有空再回头查漏补缺。 视频中间是有空白的,那基本上是太子离开了科科的扫描范围,所以没录制有。 但黑屏的时间也同样显现,满宝直接跳过。 她就大约知道昨天太子早朝过后和皇帝一起去了小书房,后来再去哪儿就不知道了。 他一直过了午时才回东宫。 东宫也有许多的事等着太子处理,满宝撑着脑袋打着哈欠,听着太子和东宫的属官处理各种乱七八糟的政务,就在她都快要睡着时,太子突然起身去了一个小书房。 满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就继续撑着脸颊竖着耳朵听动静。 突然,太子沉沉的声音传来,「查到了吗?」 「盯着周满的人一共有三伙人,在巷子外紧盯着的是太子妃娘家,邳国公府的人,不过他们没什么异动;还有一伙人在常青巷里租了一个小宅子,与周家隔了两家,送出来的消息悄悄的送到了恭王留在京城的暗哨手里。」 满宝刷的一下瞪大了眼睛,立即凑近了看,就见太子坐在一间有些昏暗的小书房里,堂下跪着一个低着头的人。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满宝的记性素来好,这人不论从身材还是声音来看,她都没见过。 太子问道:「还有一伙呢?」 那人将头更低了,低声道:「还有一伙人在离周家一条街外的三层高楼上监视,依照殿下的吩咐,凡是有危险的都除掉,所以卑职将人杀了,我们的人跟着送出去的信,最后传到了候公府上。」 太子微讶,也不由坐直了,问道:「谁?」 那人头更低了,低声道:「左虞候侯集府上。」 太子眉头紧蹙,问道:「他盯着周满做什么?」 跪着的人没回答。 太子沉思了一下后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们对周满有恶意?」 「感觉。」 太子没有对他的感觉提出异议,这是他的暗卫,他从不小看在生死间游走的人的感觉。 太子摸了摸下巴道:「苏家盯着周满说得过去,她毕竟是在给孤看病,总要小心有什么人接触周满,通过她来害孤;老三盯着周满更说得过去,但左虞候是为了什么?」 太子沉思片刻后道:「让人盯着老三的人,只要他们不动手,你们就别打草惊蛇,让人去查一查左虞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孤不知道的时候他投了老三?」 那人应下,这才躬身退下。 在系统里盯着他们的满宝目瞪口呆,半响才摸着胸口犹惊,「这么多人盯着我呀?」 要是往常,科科一定会回她一句,「你才知道吗?」 但这会儿它啥都没说。 满宝也不指望它回答,想了一下后道,「现在太子在干什么?」 科科为她实时播放太子的动态。 太子正在睡觉,太子妃陪在他身边,看样子,他竟是从她下午离开后就一直睡着。 满宝看视频的时候,太子妃正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似乎是想把他叫醒。 太子翻了一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太子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大约也知道他是累坏了,不再打扰他。 满宝嘟囔道:「睡得可真够久的。」 她往前滑了滑,没发现有特别的地方,的确是全程都在睡觉,她便嘆了一口气,让科科继续盯着,她退了出来,自己也抱着被子打了一个哈欠睡起来。 第1649页 满宝第二天进宫时才知道太子竟是一觉睡到今天早上,连早朝都没去。 她到东宫时,太子正盘腿坐在榻上用早膳,他神色平和,看到满宝时只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便挥了挥手免了她的礼,然后低头几次啃馒头。 太子妃坐在一旁,给满宝赐座后解释道:「太子昨日没用午膳和晚食,一直睡到现在,饿坏了,还请周小大夫等一会儿。」 满宝自然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等太子吃过早食,她还和他们说了会儿话,过了有两刻钟她才给他把脉扎针。 她顺便给太子妃也看了看,知道她开始用她的药了,便微微点头。 表示俩人的治疗调理过程都很顺利。 太子脱了衣服趴在榻上,问道:「孤的毒真的全解了?」 满宝肯定的点头,「全解了。」 太子便道:「你倒还有几分本事。」 满宝:……废话,没本事,她会成了他的专属大夫吗? 满宝给太子扎过针,和昨日一样,在东宫吃了午食后才要出宫。 刚到宫门口,她便看见刘医女候在一旁,看见她,她便眼含期望的看着她,脸上有些激动。 满宝对送她的吴公公点了点头,上前和刘医女道:「明日我开始去济世堂,你和皇后提过了,你出宫来随我学习吧。」 刘医女松了一口气,连忙行礼应下,目送满宝离开。 满宝回到常青巷,白善与她道:「我今日和先生又去了看了两家学堂,挑来挑去,还是觉得松鹤书院最好。」 满宝歪着头道:「这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 白善笑道:「你忘了,姜先生以前在松鹤书院做过山长,这书院是他一个堂弟开的,姜先生的字,松鹤书院收藏的最多。」 「啊呀,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这属于是在外城了。」 「是在外城,但离常青巷不远,出了坊口转个弯就是,和你们家的饭馆在同一条街上,只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而已,那边热闹,这边僻静,我们去看过了,环境还不错,主要是里头的几位先生都还不错。」 第1405章 取捨 他笑道:「先生今天带着我们上门,他和几位先生喝了半天的茶,交上了朋友。」 能和先生做朋友的一般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满宝高兴了,立即道:「那就选松鹤书院。」 「束脩可不便宜,你五哥觉着太贵了。」 「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他们现在都是一把把钝刀,多花点儿钱让他们把刀磨锋利了,将来想要多少钱赚不得?」满宝大方的一挥手,「回头我和五哥说,让他去交钱。」 白善笑着点头,「他们书院不急着开学,会一直招生到正月二十七,明日我们就要去上课了。」 满宝道:「明天我也要去济世堂了,等到下午我去找五哥。」 「明日你不进宫了吗?」 满宝摇头,「隔一日,今日太子的病情稳定多了。」 她和白善挤眉弄眼,道:「脾气都好了许多。」 白善便抿嘴一笑,点了点头,「那你去吧,下学的时候记得来找我们,我估计殷或他们要给我们接风洗尘,到时候你把三头他们都叫上,也让他们交一交朋友。」 满宝点头应下。 俩人说罢话,一人回书房去安排明天的事,一人则回自己屋里翻找东西,不一会儿满宝便拿了东西回到书房,和三丫道:「明天起早点儿,和我一块儿去药铺。」 周立如还有点儿紧张,心蹦蹦跳道:「小姑,我要开始与你学医术了吗?」 满宝点头,「你没有基础,也才背了一些药材而已,明天我带你去认你背下来的那些药材,其他的不急着学。」 三丫捂着胸口道:「小姑,我好紧张。」 满宝当年学医术很是顺理成章,似乎没有紧张过,所以她不能感同身受,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你多紧张紧张,把明天紧张的份儿也紧张完,明天就不紧张了。」 周立如:…… 众人:…… 庄先生抚了抚额,放下书唤道:「满宝。」 满宝立即起身,乖巧的走到先生跟前听吩咐。 庄先生问她,「你这两日可有计划?」 那计划可太多了,满宝低着脑袋道:「先生,我撰写的医册还没写完,得继续写,我想在五天内全写出来。」 庄先生点头。 满宝低头继续道:「明天上午要去济世堂,中午去找五哥把立学他们的学堂定下,下午去见几个朋友,后日要进宫,出宫后便应该到傍晚了……」 庄先生闻言挑了挑眉,问道:「那你用什么时间读书呢?」 满宝一脸苦恼的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道:「满宝,你年纪还不大,此时还不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你也才说了,磨刀不误砍柴工,你需得有更多的时间学习。」 他道:「你要有所取捨。」 满宝肩膀垮下,低低应了一声。 庄先生道:「去吧,再想一想,什么是可以放弃的,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满宝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有什么是她可以放弃的,不由看向坐在一旁的白善。 白善便压低了声音道:「济世堂……」 满宝蹙眉,可济世堂是她累积经验的地方,如果不坐堂…… 第1650页 白善偷偷看了一眼庄先生,见他没注意,便压低了声音道:「你既然不愿意放弃宫里的那些宫人,而他们也更能听你的话给你的学生练手,那为何还在济世堂坐堂看一些你已经很熟悉的普通病症呢?」 满宝小声道:「以后刘医女他们也要看这些普通病症的……」 「到时候再去坐堂就是。」 满宝没想到白善比自己还无耻,一时没压住声音,「这也太功利了吧?」 「咳咳——」庄先生抬头看向他们。 俩人立即把脑袋压下,用书挡在前面,虽然知道可能效果不太好。 白二郎回头隔空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嘿嘿笑了两声。 等了一会儿,觉得先生不看他们了,俩人便抬起头来继续嘀嘀咕咕的说话。 白善小声道:「什么功利呀,小芍不是跟在你身边的吗?他是郑家人,你教刘医女的东西也都教了他,他又是你的学徒,跟徒弟一样的,你们的关系摆在这里,根本就走不脱。」 他道:「郑家那么大的家业也才出了一个太医,而你现在虽不是太医,却胜似太医,你在济世堂坐堂,出诊开的方子走的也是济世堂的药柜,这关系根本断不掉,郑大掌柜也不会让这段关系断掉的。」 她和济世堂一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她现阶段不适合在济世堂坐堂了,要是强逼自己坐堂,不仅浪费自己的时间,两者间说不定还会起嫌隙呢。 白善道:「先生的话说的够明白的了,你现在还小,用不着挣钱,你最要紧的是学习,这一般的病症你已经看了两年,积累的经验足够了,以后济世堂若有你不擅长的病症再去学习呗。」 「我想,郑大掌柜也会同意的。」 满宝沉思起来。 郑大掌柜当然同意了,他不仅同意,他还把他儿子给叫了来,拉着满宝的手笑道:「本来,你若不提这事,我也不好意思提,既然你提到了,我也就放开了说。」 他道:「你的确还小,不能总熬夜做事,可这又是坐堂,又是出诊,还要进宫给贵人们看病,也太忙了些,我看着都心疼,生怕你以后长不高。」 满宝:……这是她最心痛的事儿,为什么要戳她的心窝子? 郑大掌柜继续道:「何况你现在还要带刘医女他们,我这更替你忧心了。所以我想了想,这诊室便给你留着,你若闲了,或是需要给弟子们练练手,那就回来坐两天,只要你出诊走的还是我们济世堂的药柜,这每月五两的月钱我都照常发给你。」 满宝一听,心中很不好意思,张嘴就要推辞。 郑大掌柜却按住她的手道:「别推辞,这呀,都是规矩,你出诊的诊金自己拿着,药走的是我们济世堂的药就行,对了,我这儿子你也带去。」 他笑眯眯的道:「他年纪也足够了,本来医术只跟我学了点儿皮毛,但为人还算机灵,以后不论是入宫还是带去后宅都可以帮你打理打理。」 第1406章 收徒一 满宝张大了嘴巴,半响道:「那小芍……」 「哎,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三只羊一起还能有个伴儿不是?」郑大掌柜笑眯眯的道:「周小大夫,你教刘医女的时候就让他们两个在旁边听一听就行。」 满宝这会儿才明白白善说的,她和济世堂是撕扯不开的。 她看了看一旁的小郑掌柜,再看一眼跟在她后面的三丫,点了点头,不过还是问道:「那药柜……」 「没事,药柜交给我侄子,他明天就过来,以后我这儿子就是你的学徒,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小郑掌柜笑眯眯的对满宝一揖,笑道:「以后就请周小大夫多多指教了。」 满宝看了他一会儿,便笑眯了眼,「不客气。」 她转身将跟在身后的三丫拉上来,也笑眯眯的和郑大掌柜介绍,「大掌柜,这是我亲侄女,叫周立如,立如,快叫人。」 周立如立即作揖行礼,「大掌柜,小掌柜。」 满宝道:「别叫小掌柜了,叫大师兄。」 她对郑大掌柜父子道:「我这侄女儿读书出来了,家里不放心我在外面,就让她跟着我学医,只是她才背药材,还没会认呢,所以我想把她放在药铺里学一段时间。」 不然这么多的药材,她得花多少钱才能买全了让她认全? 更别说药材之间还有品质的不同,还有假药呢。 再没有比药铺更好的学习的地方了。 郑大掌柜:…… 周立如等小姑说完,已经对着小郑掌柜又行了一礼,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大师兄」。 小郑掌柜:…… 郑大掌柜最先反应过来,笑眯眯的点头,眼睛只看得到一条缝儿了,他乐道:「这个周小大夫放心,你只管把人放在药铺里,我们一定尽心的教,你放一百个心。」 满宝也笑起来,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相视一笑,眉眼都弯了起来。 小郑掌柜看看父亲,又看看周小大夫,总觉得看到了大小两只狐狸。 他摸了摸鼻子,无奈的看向周立如,他的小师妹,总觉得他这辈分越来越低了。 话说周满刚进药铺的时候他们是平辈吧? 双方约定好了新的合作方式,满宝便要带周立如到诊室去感受一下坐堂开方的氛围,其实就是炫耀,让她感受一下小姑的威武。 第1651页 结果才转身,就看到小芍从外面扛了一筐的药材进来。 俩人一碰面都很高兴,小芍将药筐放下,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来道:「周小大夫,这是昨日药商送到我们府上的,说是药农在野外收的种子,也不知有没有用。」 满宝接过,问道:「什么种子?」 「黄精种子,」他道:「这东西一般都挖野生的,少有人会去收它的种子,不过您说想试一下自己种药材,好研究一下生药材,药农去年便看着收了一些,今年才通过药商的手送来。」 满宝高兴起来,决定回去以后就给科科收录几颗,她自己也试着种一下。 满宝给周立如介绍小芍,「这是小芍,叫……」 满宝挠了挠脑袋:「三师兄?小芍,这是我侄女立如,以后跟着我学医术的。」 周立如立即给小芍行礼,叫道:「三师兄好。」 小芍一下被这称唿砸懵了。 他还只是个学徒,还没资格给满宝倒茶拜师呢,按说她现在的徒弟只有刘医女一人,他就是个捎带的。 不是,这好像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是三师兄,大师姐是刘医女的话,那老二是谁? 小芍惊疑的想,是萧医女吗?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见他直愣愣不懂把握机会的郑大掌柜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你师父磕头,你师妹叫你呢,你倒是应吶。」 小芍惊醒,立即拱手一拜,冲着周立如就叫师父,一抬头发现不对,立即转了半个身,重新沖满宝行礼叫道,「师父。」 然后再转身行礼叫周立如「师妹」。 郑大掌柜抽了抽嘴角,之前他选郑芍只考虑到他老实忠诚嘴巴紧,又是他们郑家的人,却没想考虑到他过于敦厚了。 他还想等着他问一句那他上头的师兄师姐是谁,结果他行完礼就恭手退到了一旁,兀自高兴起来。 郑大掌柜气了个倒仰,只能自己开口引下话题,「周小大夫,一会儿刘医女也过来吧?」 满宝点头,「估摸着也快到了。」 他们今天来得早,药铺刚开门将新的药材送进来,伙计还在大堂里打扫呢,等打扫过后才开门迎客,到时候丁大夫他们才差不多来。 今天满宝想着要带周立如适应,所以便提前了两刻钟到。 而今日正好是旬日,往常是药铺进新鲜药材的时候,也是满宝休沐的时候,郑大掌柜和店里的伙计也要早两刻钟来开门核对药材。 郑大掌柜现在没空搭理新进的药材,他全部心力都在满宝身上,笑眯眯的道:「既然今天赶巧凑得这么齐,不如等丁大夫他们来以后做个见证,让几个孩子给您磕头敬茶?」 比满宝又高又壮还老,本来资歷与她平起平坐的小郑掌柜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满宝没什么意见,她以后还指着郑大掌柜照顾一下三丫呢,有好些药材因为特别贵重,才进门二三年的学徒根本没资格碰。 但她显然是没打算让三丫等上两三年的。 见她点头,郑大掌柜也很高兴。 早日把名分定下来,他儿子好早日跟着满宝学习医术。 本想靠着郑芍和药铺一起维繫好双方的关系,可周满的本事远超他的预估,走得也比他想的更快更稳。 这才多长时间,她已经能自己拎着药箱去给皇后和太子看诊了。 他幼弟进太医院都那么多年了,之前都还在给计太医做副手呢,计太医退出太医院后他才能给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做主治,但更多的还是给外面的权贵们看诊。 想给皇后或太子做主治,他恐怕还得再在太医院里熬上十年才有可能。 但他年纪也不小了,郑家现在下一辈倒是有几个很好的苗子,但可惜,都不在他们这一房,所以他才想着让儿子郑辜和周满学一学。 第1407章 收徒二 郑家的医术自然是很好的,郑大掌柜也很捨得打磨儿子,小郑掌柜也不笨,但很奇怪,他医术倒是也不差,就是还差些火候。 不仅郑太医和郑大掌柜,就是丁大夫几个都觉得小郑掌柜还不能独立开方。 他是要往名医的路上走的,至少,也是瞄着太医院的位置去的,名声上不能有瑕疵。 所以宁愿不给他开方,也不能让他治错了人。 郑大掌柜觉得是他性子不够稳,所以才压着他在柜檯上抓药,做个掌柜,等把性子压稳了再看诊。 但见过周满以后,他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要说稳,年纪那么小,只到他们胸口的周满显然是不太稳的;喜怒形于色,还喜欢蹲在门槛边上看着斜对面的小馆子泡馍吃饭的周满按照他的判断也是不太适合坐堂出诊的,但人家就是干得很好。 于是郑大掌柜深觉自己不太会教徒弟,这才想把儿子放到满宝身边。 大家互惠互利嘛,最主要的是,周满的医术也很好呀,尤其是治不育这一方面,她现在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 别看平时来看这方面的人少,但真打出招牌去,来看的人还是会很多的。 郑大掌柜想到以后的美好未来,再低头看满宝时,又忍不住笑眯眯的露出笑容来,脸上都笑出了褶子,声音带着两分诱惑道:「我都给这小子准备好,不,是这俩小子准备好拜师礼了。」 第1652页 正在迟疑的满宝眼睛一亮,立即点头,「行,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小郑掌柜:……明明是临时起意,上哪儿准备拜师礼去? 小芍也很忐忑,大掌柜也没和他说今天会拜师呀,他连衣裳都是旧的,更别说拜师礼了。 「今日做什么?」丁大夫他们大踏步从外面进来,只听到满宝的最后一句,看到她,丁大夫几人笑眯眯的,还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包,沖满宝道:「来来,虽已是正月二十,但拜个晚年也不错。」 满宝福至心灵,立即沖几位大夫团团行礼,「丁大夫过年好,陶大夫过年好……」 「好好好,」一把年纪的大夫们心情很好,一边摸着鬍子点头,一边把手上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 郑大掌柜这才想起他准备的红包还没来得及给出去呢。 他也轻咳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笑着交给满宝,「我这也给周小大夫准备了一个红包。」 看到一旁的周立如,他就伸手从儿子怀里掏出一个红包,转身递给她,笑道:「也有你的一个。」 周立如立即行礼给郑大掌柜拜年。 小郑掌柜瞪眼,郑大掌柜便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什么表情?反正这红包你也用不着了,怎么,你还想反着给你师父送红包?」 小郑掌柜一脸无言的没说话。 丁大夫几个这才注意到周立如,问道:「这是……」 满宝立即介绍她,「这是我侄女,周立如,以后她要跟着我学医术,还请大家多关照两分。」 又让周立如叫人,给她介绍丁大夫几个。 丁大夫们就在身上摸了摸,没有红包了,只能临时从钱袋子里掏了一把铜钱给她做压岁钱。 郑大掌柜等他们都给了红包了,这才提起让他们做见证的话,他特别骄傲的微微仰着下巴,又略带两分矜持,口中谦虚的表示满宝今天要收徒。 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儿子也是其中的一个,而且还是大师兄。 丁大夫几个都张大了嘴巴,看看满宝,又看看小郑掌柜,他们都下意识的觉得满宝是被郑大掌柜坑了。 但憋了半天,憋出来的话却是,「那药柜怎么办?」 「这有什么要紧?待我回家去从侄子里头选出一个来管着就行了。」 郑家,除了个别纨绔,无心学习医术的和一些蠢笨的,怎么也学不会的外,其他人从会说话就开始背药材,从记事就开始认药材…… 人家启蒙的书是《千字文》,他们家启蒙的书则是《神农本草集》。 所以要从郑家找一个来管药柜的人还真不难,太多了,闭着眼睛随便一拎就有不少。 当然,作为京城最重要的一个药铺,小掌柜当然不难随便找了,郑大掌柜就那么一说,回头还是要细细的考察考察的。 不过这会儿最关键的是拜师的事。 郑大掌柜转身便去找拜师礼了。 别的拜师礼怕是不好找,但这是药铺,要拜的是个大夫,为的也是学医,那就太简单了。 郑大掌柜从药房里找了一株上好的野参做拜师礼,又找了一个礼盒给郑芍装了一匣子的燕窝,这就算成了。 他把两个盒子递给身后的儿子,道:「都记我帐上。」 小郑掌柜接过,苦着脸问,「爹,真拜吗?」 「你刚才在外面不是笑眯眯乐意得很吗?」 「那是给您面子,我比周小大夫可大许多呢。」 「我们做大夫的不看年纪,只看本事,论年纪,周满那么大的,也就做学徒,能进宫看诊吗?」郑大掌柜拍了他一下道:「你不是一直想坐堂开方吗?这就是你的机会了,看看周小大夫是怎么做的,学着点儿。」 小郑掌柜只能应下。 他捧着礼盒出去,正巧刘医女也到了。 刘医女没想到自己竟然从唯一的弟子跌到了老二上,但看了一眼一旁的郑芍,她什么都没说。 小芍没那么多想法,他兀自傻乐着,虽然之前也能跟周小大夫学医术,但那是不一样的。 没有名分,只是学徒,周小大夫随时都有可能丢下他,但有了师徒的名分就不一样了。 他很高兴。 满宝避着人悄悄的和三丫炫耀,「看到没有,好多人都想拜我为师呢。」 三丫点头,小声道:「看到了,我将来也要像小姑这样厉害。」 满宝小声道:「你多用功,你年纪比他们都小,又不笨,肯定可以的。」 三丫瞬间信心十足。 趁着前面还没什么病人来,满宝当即在椅子上坐下,丁大夫几个凑热闹在一旁做见证。 小郑掌柜举起茶杯先跪下,低头恭敬的将茶奉上,道:「请师父用茶。」 第1408章 收徒三 满宝接过茶喝了一口,她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什么东西来,因为要撞日,所以她没准备礼物。 想了想,她打开钱袋子,从里面取出一文铜钱放在小郑掌柜的手心,笑道:「送给你了,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胜在有几年的意义,我刚学医术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我娘身子不好,看病吃药都太贵,而我又知道些药草,也喜欢到处去揪花花草草,这才学了医术的。」 「虽然我娘最后的病好了,但这世上和我娘一样生病,却总也治不好的大有人在,所以我希望自己的医术能够很厉害,将来做和扁鹊华佗一样的人。」满宝道:「希望将来你们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第1653页 满宝笑道:「医术精湛,医德高尚,只要天下还有一病未解,你们就继续钻研医术,不以金钱论症。」 虽然觉得满宝说的这两条,尤其是第一条很难,但小郑掌柜还是低头应下了,双手恭敬的接过满宝手里的那枚铜钱,决定回去以后就用红绳把铜钱给栓起来,以免他不小心把它当普通铜钱花出去了。 郑辜起身,把装了人参的盒子送给满宝做拜师礼。 他起身让到一边,便轮到刘医女跪下,她也奉上茶,将自己刚才摘下来的玉佩塞在荷包里送给满宝。 满宝也送给她一枚铜钱,同样的话说了一遍。 小芍紧跟着跪下,奉茶后接过满宝的铜钱,郑大掌柜将装着燕窝的礼盒给他。 轮到三丫时,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没什么送给小姑的,主要是小姑今天出门前也没告诉她有这一遭呀,于是跪下后和小姑商量,「小姑,要不以后你梳头的事都交给我?」 满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连连点头。 她三个师兄师姐:…… 实在是太失策了。 郑辜和郑芍:……我们就是有心也不敢呀,男女之别是大防。 刘医女:……真是失策,该搬去和周小大夫同住才行。 满宝也不厚此薄彼,也给了三丫一个铜板。 三丫拿着铜板迟疑了一下,决定一会儿问一问刘医女他们决定怎么处理这枚铜板。 她要是不小心花了,以后他们师兄妹要是失散了怎么的,需要铜钱认亲怎么办? 虽然小姑的这枚铜钱看着和其他铜钱没什么区别,可她总不能随便摸出一枚来说是这一枚吧? 似乎显得很不庄重。 拜师结束,大家也见证过了,便一起笑着往前堂去,丁大夫笑问满宝,「这一个月过得可好?」 满宝点头道:「还不错,丁大夫呢?」 「和往年没什么差别,不过今年元宵的灯没有往年的好看。」 满宝:「……我没看着。」 「没事,今年没看着,明年再看就是。」 满宝:……明年可能也看不着。 虽然花灯很好看,但她总得回家去看爹娘,不然一年也不回一趟,爹娘和大嫂一定会想死她的。 满宝有些失望,「为什么花灯都要元宵的时候看,不能正月三十再看一回呢?」 陶大夫:「……除了元宵,中秋不也有花灯吗?没听说过正月三十还要看花灯的。」 满宝道:「节日也都是大家发明出来的,又不是自古就有的,中秋的花灯和元宵的花灯也不一样,听说元宵的灯更多,宫里的皇帝还会站在城楼上与万民同赏呢。」 丁大夫:「这倒是,今年我挤到前面去了,正好看到了陛下,嘿,正威武!」 满宝没觉得皇帝哪儿威武了,不过还是道:「我也许久没见皇帝了。」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一噎,都不想和她说话了。 丁大夫扭头和陶大夫等人道:「走吧,我们看诊去。」 「请——」 满宝看他们都走了,便扭头对三丫道:「一会儿你就跟着我在诊室里,先看看我是怎么给人看病的,等没病人了我就带你去认药材。」 然后对小芍道:「把看病的牌子挂出去吧。」 小芍应下,把周小大夫的牌子挂在了诊室门口。 不一会儿来济世堂求医的病人便看到了那牌子,有知道的便排了过来,不知道的一问,听说是京城的小神医,也跟着人云亦云的排过来。 但掀了帘子进去看到周满这么小,立即又退了出去,重新排了其他大夫的号儿。 虽然知道小神医可能有点儿小,可这也太小了。 满宝有条不紊的处理病患,只让小芍和刘医女跟在一旁随习,至于郑辜,他会诊脉,也自觉会开方,只是郑大掌柜和丁大夫觉得他开的方子不是很好,缺了灵性,所以不让他开方而已。 所以他此时并不跟在满宝身边,还是在药柜上抓药。 还在正月里,这几天都冷得很稳定,所以病人并不多,四位大夫只看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病患看完了。 不过很快,有人来请丁大夫和陶大夫出诊,俩人拎着药箱就走了。 满宝和古大夫就留守药铺。 没有病人,他们便坐到后院去说话,顺便谈一谈怎么教这四个弟子。 主要是他们的进度都不一样,差得太多了。 郑辜缺乏的是所谓的灵性,满宝一时还不能理解,古大夫就给她解释道:「这孩子开方就跟背药方似的,诊脉辨症上没太大的毛病,就是开方的时候直接照着癥结下方。」 满宝都一脸的迷惑,「这不对吗?」 古大夫顿了一下后道:「倒也没错,就是,少了灵性。这怎么说呢?算了,等一会儿有病人来了,你让他开几个方子给你看就知道了。」 古大夫接过小芍倒来的茶,笑道:「不过现在病人少,待进了二月,天气多变,一会儿冷一会热的时候病人就多了。」 郑大掌柜刚把今天新到的药材大致检查过,确认没有质量问题,刚捶了后腰出来听见这话便点头,「没错,这几天太冷了,都没有回暖的迹象,所以生病的人不多。」 触及一旁周立如目瞪口呆的表情,郑大掌柜话锋一转,立即道:「不过国泰民安是好事啊。」 第1654页 古大夫立即点头,连连道:「没错,是好事。」 满宝:…… 第1409章 不是良师 郑辜一时还不用满宝很操心,小芍还在专研一种病症,也并不急,倒是刘医女,她基础好,又聪慧,需要和满宝学习的很多。 满宝从药箱里取出白善抄的医册,交给她道:「这是我过年的这段时间写的,上面都是我整理过的病例。」 满宝隐去了他们的名字和所有与身份有关的东西,只记下他们的脉案,然后辨症的方法写下,再写下她开的药方,延展出一两个他方,还有些需要用到的针灸的针法…… 「你拿去抄一份,还有些我没写完,待我写成稿子你再抄。」 这可是医书了啊! 几位大夫目光炯炯的去盯着刘医女手里的医册,不过却没开口。 各家手里都拽有先祖留下的医书和医册,那可不是轻易能给人看的。 而且他们素来了解周满,他们要是敢此时提出看一看她的医册,她一定会顺势提出看一看他们先祖留下的宝贝。 所以还是再等等,再等等。 丁大夫等人斜着眼睛看向郑大掌柜。 郑大掌柜有些坐立不安,轻咳了一声,问道:「周小大夫,你不是要教立如认药材吗?」 「哦,对。」目前最需要操心的怕就是周立如了,因为她如同一张白纸,还什么都不会。 郑大掌柜笑道:「正好今日送来了不少新药材,我只是检查过,还没有分拨,不如您教她分一分?」 满宝点头,拉着周立如去辨认药材,她看向闲着的小芍和刘医女,道:「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吧。」 很多药材满宝都收录了,还有好多是百科馆内本来就有的,她刚认药材的时候,只要百科馆内有的词条她都拉了出来,和纪大夫教她的、医书上的一起记下。 绝大部分写的药性都是一样的,但词条那里总会多出来几条,满宝知道,那是时间的累积后才发现的作用。 满宝当然不可能全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她脑子还没那么厉害。 她只是背了最主要的药性和用法,其他的都记在笔记里。 此时,她便在药箱里摸了摸,其实是从空间里摸出一本厚厚的本子。 这一本本子和刘医女他们见过的本子都不一样,封面很厚,只肉眼看好似是羊皮做的。 一看就很贵。 周立如却对这本子很熟悉,小时候,小姑去出去挖了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回来后不久就会趴在书桌上在这本子上记下那些花花草草的模样,药性等。 据小姑说,这个本子是她和一个与她关系顶好的人买的,一点儿都不贵。 家里人都猜测那人是善少爷,因为也只有他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便宜卖给小姑了。 然后大伯母专门烙了肉饼让小姑带给善少爷,那时候他们可羡慕善少爷了,因为那肉饼很费白面和肉,肉馅先塞肉饼里烙过,再放到灶里烤过,那味道…… 一点儿也不比绵州城二胡街口那家肉饼的差,虽然两种肉饼不是同一种。 想到这里,周立如咽了咽口水,扭头和满宝道:「小姑,我想吃大伯母的肉饼了。」 满宝一听,忧伤了。 她扭头看向周立如,义正言辞的道:「在这边不要随便提起大嫂,尤其是在我们肚子快饿的时候。」 周立如点头认错。 郑大掌柜:…… 他对一旁的伙计道:「让后厨的厨娘烙肉饼,今天中午就吃肉饼好了。」 古大夫:……饶命吶,厨娘烙的肉饼,他胃有些不舒服了。 满宝轻咳一声,拿着本子先从最简单的让周立如认,她捏起一块切好的根茎,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周立如摇头。 满宝先放到鼻子下,「闻一闻,猜一猜。」 周立如:「……挺香的,有股……嗯,清香的味道,但小姑,这怎么猜呀,你叫我背药名的时候也没告诉我那药长什么样儿啊。」 「这是黄芪呀,你真笨,娘吃的药里就有这个,来,仔细的看一看,记下了吧?」 三丫看了看后点头,「记下了。」 满宝都不用翻本子,直接告诉她,「这黄芪味甘,微温,这个应该知道吧,人分阴阳,这药也分阴阳,这阴有凉与寒凉之分,阳也有温和热的区分……它归肺、脾、肝、肾经,可用于表虚自汗,阴虚盗汗,还有阳气不足的肾炎水肿,疮疡溃破,气虚虚弱,可搭配白朮、防风……「 「等等,等等,」老郑掌柜听得额头冒汗,见不仅周立如听得两眼冒星星,就是基础不弱的小芍和刘医女都有些跟不上了,他连忙打断她,「周小大夫,你这么教孩子认药材呀?」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是呀,纪大夫当年带着我认药材的时候就是这么认的,还有炮制的法子我还没说呢。」 老郑掌柜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纪大夫在益州这么多年都带不出一个好学生了,唯一带出来一个周满还不是他的学生。 老郑掌柜运了运气,对上周满的目光,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很干脆的扭头问周立如,「你听懂了吗?」 周立如很干脆的摇头,然后又点头,小声道:「这药叫黄芪。」 郑大掌柜便一拍手心道:「没错,你只要记住这叫黄芪就行。」 第1655页 他看不过眼,拉过满宝,毫不客气的挥手道:「走走走,学生不是这么教的,你看我教她。」 郑大掌柜一扭头,沖周立如露出微笑,指了黄芪道:「记住,这叫黄芪,这呢,叫白茯苓,这叫白朮,这是黄连,这则是胡黄连,长松,天麻……」 郑大掌柜说一样,周立如便跟着念一样。 他将今天新来的药材都教她念过一遍后,就从头考她,如此往返三次,周立如竟然就把大部分名字都记下了。 郑大掌柜忍不住看向满宝,然后又看向周立如,摸着鬍子贊道:「不错,不错,不愧是一家的,的确聪慧。」 满宝忍了忍,没忍住,「就只教看药材认名字,不记药性和用法吗?」 郑大掌柜差点把鬍子给揪掉了,他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怎么能一上来就要求人记下那么多东西呢?」 第1410章 师公 小芍也在一旁劝慰道:「师父,一般认药材都得认个三两年才开始记药性的。」 这还是在周立如是周满的徒弟兼侄女的份上才缩短的,要是一般的学徒,得先在药铺里干上两年才能够正式开始学习认药材。 就算他是郑家人都一样。 满宝一脸的惋惜,周立如却松了一口气,刚才小姑还真吓到她了,因为她吧啦吧啦说了半天,她也只记得住这味药叫黄芪而已,剩下的什么虚,什么汗的,全记不住。 原来不是她太笨,而是小姑太聪明了。 果然她还是正常的。 郑大掌柜现在却隐隐有些担忧起来,周满这样,真的能教好郑辜吗? 他嘆息一声,对满宝挥手道:「算了,这认药材的事儿还是我来教她吧。」 郑家世代为医,自有一套教弟子的法子,比满宝这个想当然的孩子气老师不知强多少倍。 像郑芍这样的旁支,要进入药铺学习的确需要从学徒做起,但想郑辜这样的却不是。 那可是从小接受的名师教育。 怎么教孩子,郑大掌柜可比满宝擅长多了。 古大夫坐在一旁看着,琢磨了一下后道,「这不就是换了个孩子教吗?」 他扭头看向满宝,道:「你可赚了,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子交给了大掌柜,收了一个基本能坐堂的弟子不说,还收了三份拜师礼。」 满宝一想还真是,于是看向郑大掌柜。 古大夫忍不住笑,「大掌柜,你聪明一世,这一把你算亏了吧?哈哈哈——」 郑大掌柜:…… 他吹着鬍子道:「这是双赢,什么亏,你懂不懂什么叫双赢?周小大夫,你说是吧?」 满宝点头,表示她一定会好好的带郑辜的。 然后她迟疑了一下便道:「那我就把立如交给您了,以后她每天都跟着您学认药材?」 郑大掌柜:「……好说,好说。」 满宝就干脆的留下周立如,然后让刘医女去抄医册,又看了一下小芍这段时间的笔记,指点了他一下后就带着他们两个蹲在门口等着病人上门。 要是有合适小芍的病人就给他诊脉试着开方,偶尔刘医女感兴趣也要摸一摸脉,满宝最后把脉开方,因为时间过久,满宝通常都要跟人聊得久一点儿,多叮嘱一些,这样病人就不会有怨气了。 这也是纪大夫教她的。 他说过,看病的病人从不会嫌弃大夫与他说的话少,只有等在后面的人会嫌弃前面的太慢。 但这会儿病人少,根本不用担心。 带着两个新弟子占了药铺接下来的所有病人,古大夫乐得轻松,优哉游哉的坐着等吃午食。 等吃过午食,满宝便给小芍布置新作业,让刘医女去抄医册了,一抬头对上盯着她看的郑辜,满宝迟疑道:「我下午要带我侄子们去书院报名,你要跟着吗?」 郑辜:…… 他想了想,应下了。 反正他爹都要把药柜交给别人了,他出去逛一逛也不错。话说整天待在药铺里也很无聊的。 于是郑辜和满宝一起走了。 满宝带着郑辜回常青巷,郑重的和庄先生介绍,「先生,这是我收的大弟子,郑辜,叫师公。」 庄先生:…… 郑辜毫无心理压力的拱手作揖,恭敬的叫道:「徒孙拜见师公。」 庄先生心微颤,他看看满宝,又看看郑辜,还是绷住了表情,他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什么礼物来,便对一旁同样瞪眼的三头道:「立学,去我屋里拿一套文房四宝来。」 庄先生最喜欢送人文房四宝了,因为人家也喜欢送他这东西,他屋里这东西很多。 昨天给周立学他们找好学堂以后他就给他们每人送了一套,他知道在哪儿有。 周立学转身就往外跑,抱了一套文房四宝出来给郑辜,然后站在小姑身边看他,忍不住问,「那小姑,我们叫他什么?」 满宝道:「叫郑大哥呗?」 「我们也叫先生做先生,」周立学道:「所以我们不该长他一辈吗?」 他跃跃欲试的想让人叫他师叔什么的。 满宝道:「立如还拜我为师了呢,他跟立如同辈儿。」 周立学则道:「三妹论三妹的,我们论我们的,我们就从先生这儿论。」 抱着文房四宝的郑辜忍不住道:「就算从师父这里论,我们也是同辈吧,你们不是师父的侄子吗?」 第1656页 周立学坚持,「我们是说从庄先生这儿论。」 郑辜一言难尽道:「师公这里也是从师父这里开始论的。」 满宝也恨铁不成钢,戳着他的脑袋道:「有本事自己收徒弟去,没事多读点儿书知道吗?」 庄先生轻咳一声。 满宝立即放下手,乖巧不已的立在一旁。 庄先生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满宝这才多大点儿,竟然就收徒弟了? 虽然知道她在外面教人医术,可……这跟收徒是不一样的。 庄先生揉了揉额头道:「好了,你们不是还要去找五郎看书院吗?你们先去,从书院回来再说。」 他得问一问满宝平时是怎么教人的,这单纯的教医术和收徒是不一样的。 前者还能与她平时交流医术差不多,只论技术;可后者…… 庄先生没想到自己不仅还要操心弟子,现在连徒孙都操心上了。 满宝他们告辞去找饭馆里找周五郎,一起去松鹤书院里报名。 饭馆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了,这会儿客人们大多吃得差不多离开了。 周五郎有空靠在柜檯上和满宝说话,「就选定了松鹤书院?我看别的学堂也不错,束脩却没那么贵。」 满宝道:「这是先生和白善一起看中的,他们的眼光你还不相信吗?」 「也就多那么点儿而已,我们家又不是出不起,」满宝道:「先生好,同窗好,将来他们才更厉害,赚的钱才更多。」 周五郎就从周立君手里拿过帐簿塞在满宝手里,嘆息道:「昨天晚上我让立君算过了,去松鹤书院,饭馆里收益有一半要拿出来供他们读书。」 一旁的周立学立即道:「五叔你放心,以后我们去书铺接抄书的活儿来干,也能挣个三瓜两枣的。」 周五郎想了想后点头,「也行,你们最好多挣点儿,要是能把你们的笔墨钱挣下来,五叔请你们吃肉。」 读书嘛,束脩的花销并不是最大的,书本和笔墨纸砚这些需要源源不断的供应才是。 这还不算他们的吃穿。 周五郎摸了摸胸口,想着再过几年立学就成年了,到那时候就可以出来挣钱了,心情这才好点儿。 第1411章 报名 郑辜看着,在步行从街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去报名时就忍不住问满宝了,「师父,你们家看着也不缺钱呀,怎么这么着急让立学兄弟们出来挣钱?」 满宝道:「谁说我家不缺钱的?」 她道:「我家可缺钱了,我爹说了,风调雨顺,粮丰布多的时候就要想着要是遇到了灾年和难处怎么办,得多准备点儿钱才能渡过风雨。」 她嘆气道:「我很小的时候我家里也不缺钱的,但我四哥做错了一件事,后来我家就败了,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我爹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人得想着以后,不能只顾着眼前的吃喝,不然将来肯定得败家。」 郑辜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但又觉得似乎哪儿不太对。 走在满宝旁边的周五郎听见了默然无语。 满宝小时候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煳了,有些事情很清晰的印在了脑子里,但更多的事是淡忘了。 到现在她都觉得小时候家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呢,只有周五郎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一下四哥,和满宝一起领着周立学和周立固去松鹤书院里报名。 昨天周立学他们来过了,书院里负责招生的先生对他们还有印象。 因为已经大致考校过他们的功课,知道他们学过基础的东西,已不用重新开蒙,便递给他们一张纸,让他们写下姓名和籍贯等。 这边收学生可比七里村规范多了,他们那会儿去学堂的时候除了交那点儿束脩,就只给先生拎上一条腊肉或送上一篮子鸡蛋。 这边却是要先交定金报名,然后择日考试,只有考过了的人才能进学院。 满宝就对周五郎道:「看到了吗,我们想读人家还不一定收呢,所以他们要是有本事考上,我们就得供,跟着好先生,自己再肯努力,必能够比其他人更快的更进一步的。」 周五郎若有所思的点头。 先生将单子交给周立学和周立固,道:「这是你们应考的单子,二月初一那日拿来应考,你们要考哪个班?」 他将另一个单子拿出来,问道:「你们都读过什么书?勾选下来,也好看一下考哪个班。」 周立学和周立固也就读完启蒙的书籍而已,后请到七里村的先生水平比不上庄先生,而村里的那些孩子最大的愿望不是考县衙里的吏员就是去做帐房,启蒙之后学算术才是最要紧的。 学堂里的先生也一直是这么教的。 所以周立学和周立固一看那单子上的分班便在一级生那里打了一个勾,然后看了眼甲乙丙丁的分班,直接点了甲班道:「先生,我们要入甲班。」 他们也不傻,甲班自然是最好的班。 先生就笑道:「那你们可得努力,这分班是根据你们的成绩来的,最后的前二十人进甲班,次之进乙班,再次之进丙班。」 剩下的他不用说周立学也明白了,名次最末的进丁班。 当然,如果连最末都够不上,那多半是考不上了。 周立学和周立固在村里读书时成绩还不错,虽然俩人没少调皮捣蛋,特别是周立学,属于先生极为头疼的学生,可是他们读书的确不错,也经常被夸。 第1657页 何况,连小姑都说他们读书好呢,所以俩人信心十足,和先生保证他们一定能进甲班。 周五郎和满宝当然也对他们信心十足了。 郑辜看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松鹤书院的牌匾,暗道:这可是松鹤书院呢。 松鹤书院在京城并不是最好的私学,但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他们家不想学医,想要去考官的兄弟也有来考过的。 目前,好像就考进了一个。 见周满他们这么高兴,似乎已经考进去了一样,郑辜忍不住小声告诉满宝松鹤书院不好考,他们最好多做一些准备,比如多找几个书院备选,到时候这个考不上还可以去别的书院。 满宝好奇的问,「松鹤书院很难考吗?」 倒也不是很难,就是不容易而已。 不过郑辜还是点头,道:「师父要不要我给您推荐几个书院?」 「不用,」满宝摇头,扭头对周立学二人道:「听到了吗,书院不好考呢,现在还有十天的时间,等回家你们就用功读书,不懂的请教先生,等白善回来,我让他给你们出几道题来做。」 她道:「他会押题,而且押题特别准。」 周立学和周立固郑重的应下。 郑辜目瞪口呆。 回到饭馆,周六郎几个已经收拾好了饭桌和后厨在休息了,他们可以休息上半个多时辰再开始准备晚食。 而白善他们还有一个多时辰才下学呢。 闲着没事,满宝便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顺便问一问郑辜他的问题。 满宝很好奇,「你不是从小学医吗,既然也是想着做大夫,怎么还不坐堂呢?」 她还以为小郑掌柜就喜欢抓药算钱呢,原来也是奔着做大夫去的。 郑辜也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她旁边,闻言摸了摸鼻子道:「我爹和丁大夫他们说我开的药方失了灵性,这样短时间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时间长了,外人恐怕要认为我本事一般,走不到达官贵人们跟前,还有可能会闹出事儿来。」 他道:「这对我,对郑家的名声都不好,所以让我在药柜上磨一磨性子,不急着坐堂。」 满宝到底年纪小,积累经验不足,她一脸迷茫的问道:「什么叫开的药方失了灵性?药方还有灵性吗?」 郑辜闻言,直接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激动道:「是啊,我也不懂,你看,我这都在药柜上看了一年的药方,抓了一年的药,我还是不解呀。」 他此时觉得满宝就是她的知己,大吐苦水道:「要不是大掌柜是我亲爹,我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都要怀疑他串通了丁大夫他们一起故意打压我呢。」 郑辜嘆息道:「想我郑辜,虽比不上小叔厉害,但从小也是家族里出了名的学习好,学习快,结果其他的堂兄弟都陆续坐堂了,我却还是得站在药柜上抓药。」 满宝道:「我以为你喜欢抓药。」 第1412章 找不出问题 「倒也不讨厌,可一年下来,我抓的那些方子闭着眼睛都快要能抓下来了,也没什么意思。」 满宝若有所思,「那么好?那不知道你爹到时候肯不肯让立如也管一段时间药柜,最好能把常用的那些药方和用药都背下来。」 郑辜:……这就过分了,不是在谈他的问题吗? 结果他还没表示抗议,满宝已经又把话题转回到他身上,「那我考考你好啦,就用我今儿一早看的几个病例。」 因为是早上才看过的病人,即便本子不在身边满宝也能把脉案说出来,郑辜都不带思考的,直接给开了方。 虽然开的方子和满宝的有些出入,但也没错,满宝一连考了他好几个脉案,发现都没什么问题。 于是师徒两个面面相觑起来。 对上满宝一脸懵的表情,郑辜有些失望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想,他爹这次阴沟里翻船了吧? 周满根本找不出他的问题来。 连问题都找不出来,可还怎么教呢? 师徒两个安静了好一会儿,满宝这会儿总算觉得郑辜的问题比较严重了。 因为她不觉得郑大掌柜和丁大夫等人会判断失误,毕竟他们的本事和阅歷摆在那里呢。 用她娘的话说是,年长的人经过的事摆在那儿,说的话不论对错你听了都得细想一想,便是说错了,那也是有缘由的。 找出缘由,就知道怎么处理了。 满宝虽然自觉聪明,但她并不觉得现在的她比郑大掌柜和丁大夫厉害,所以她还是更相信他们的判断。 那就只能是她本事不到家,没发现郑辜的问题了。 满宝一脸深沉的伸手拍了拍郑辜的肩膀,道:「我明白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坐堂好了。」 既然郑大掌柜他们觉得他不能坐堂,那就坐堂开一下方子后就知道了。 郑辜高兴的应下。 满宝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拍拍屁股起身道:「走吧,我们回济世堂,我也要去国子监了。」 她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带上了周立学和周立固,毕竟他们和殷或等人没见过面。 四人在街上租了一辆车,路过济世堂时放下了郑辜,把三丫给捎带上了,这才一起去国子监。 满宝问她,「学得怎么样?」 周立如道:「一开始学得挺顺的,但认多了,药材就混了。」 第1658页 满宝理解,「我刚开始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不,我们不一样,满宝学认药材的时候可是顺道把药材的药性和用法都背下来了,她只是单纯的认药材而已。 而今天下午,她也不止是在认药材而已,郑大掌柜在做药膏和整理药材,这是他大部分的工作。 周立如已经接替他以前常用的伙计给他打下手了。 尤其是在做药膏的时候。 倒不是郑大掌柜厚此薄彼,而是因为他比较信任周立如。 为什么呢? 因为那药膏方子是满宝给的。 而在做药膏的时候,郑大掌柜告诉她怎样是适合的药量,要是其中哪一样多了,哪一样少了,或是选用的药材错了,比如把山奈当做白芷给加进去,那效果…… 这是最让周立如头疼的事之一,因为好几种药材都长得好像,她好几次都认错了。 这才知道,不仅开方危险,抓药也很危险,一不小心就能把药抓错,害人性命。 周立如道:「小姑,你就不怕开错方,抓错药吗?」 只是一天她都害怕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迟疑道:「应该是不怕的吧?」 她刚开方的时候可是在纪大夫的眼皮子底下开了近半年才开始自己独立的开方。 既然纪大夫让她独立开方了,那就说明认同了她的能力。 而药铺里接诊的病症最多的就是那几种,她都开了无数次方子了,当然不怕了。 她安慰周立如,「你也不要怕,等你学到开方,我肯定会带你一段时日的,觉着你能开方才让你开。」 周立如点头。 一旁的周立学和周立固都有些羡慕她,背着满宝悄悄问她,「三妹,你是不是也快能当大夫挣钱了?」 周立如就骄矜的道:「差不多吧,等我学上两三年再说。」 说着话的功夫,国子监大门开了,学子们唿啦啦的从里头出来。 白善和殷或等人一起出来,身上穿着国子学的衣裳,因为外头冷,身上还披着斗篷。 他一眼看到了满宝,拉着殷或等人便急忙迎上来,问道:「你们等久了吗?」 满宝笑着摇头,「也才到呢。」 她看向殷或,见他脸色虽没有旁边其他同学的有血色,但脸色也不苍白无力了,便颔首道:「我给你开的药一直有吃吧?」 「是。」殷或笑道:「还听你的进补了药膳,可能是近来吃的肉多了些,身上感觉有力气多了。」 满宝道:「肉也不能多吃,小心不消化。」 殷或的身体就跟精贵的瓷器一样,需小心的应对,重了不行,轻了也不行。 不过这会儿人多,满宝没有提出给他把脉,她和刘焕行过礼,好奇的看了一眼跟过来的季浩,然后将周立学三人介绍给他们。 双方见过礼,殷或便笑道:「我已经和家里说好了,今日在外给你们接风洗尘,我还叫长寿去状元楼订了座儿,我们现在就去吧。」 白善等人自然没意见,闹哄哄就一起爬上马车走。 封宗平三个神清气爽的从国子监里出来看见,一眼就看出他们这是要吃饭去,他立即一手拽上云信玹,一手拽上易子阳,也要去蹭饭。 殷或看了一眼白善和满宝,见二人都不似要反对的样子,便开口相邀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状元楼时,直接就将一个大包厢给站满了。 下人都退出包厢,只有他们十二人在房间里。 知道周立学三个是满宝的侄子侄女,是跟着她到京城来读书学艺的,封宗平便笑问,「你家以后这是要在京城长住了?」 满宝道:「大概吧,京城方便点儿。」挣的钱也比较多。 云信玹点评了一句,「松鹤书院不错,去年有三人考上了四门学呢。」 满宝精神一振,扭头看向周立学和周立固,「听到了吗?前三名有可能考进四门学。」 第1413章 公布 进京的路上已经被小姑和白善等人科普过国子监六学重要性的俩人也跟着激动起来。 考进国子监,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官场,而考进四门学以上的学监,相当于一只脚踏进的官场是有品的。 当官呢,想想都觉得他们老周家祖坟冒青烟了。 封宗平看他们的反应,就觉得他们很可爱,和周满一样,倒是很有信心,不愧是一家出来的。 他眼里闪过笑意,易子阳也好笑,因此建议道:「既然决定在京城念书,那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房价低些买套房子吧,以后也好久居。」 满宝咋舌,「京城的房子那么贵,我们哪儿买得起?」 在座的人,除了老周家的人和白善白二郎外,没人觉得她买不起。 封宗平没好气的道:「你进出宫那么多次,每次进宫都有赏赐,还买不到一间房?」 满宝嘟囔道:「送的都是布匹等物,又不是金银……」 众人:…… 季浩道:「你那些布匹若是用不完,不如卖与我吧,你也好换钱。」 封宗平就挑着嘴唇问,「怎么,学弟家里难道还短了绸缎锦绫不成?」 季浩一脸严肃的道:「那也是家里的,家中姐妹过生,我总要送些礼物的,而且周满的布匹不是砸手里了吗?我便大发慈悲的替她周转周转……」 第1659页 「不必了,」白善浅笑道:「她手中不剩多少布匹了,剩下的都是她喜欢的花色,再过两月天也热了,还要留着做衣裳呢,且这是宫中的赏赐,除了自穿,还能送人,怎能贩卖呢?」 封宗平三个大人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就连刘焕都忍不住点头,小声和殷或道:「这买卖是私下的事儿,他怎么能这样堂而皇之的提出来,且还说得那么难听,周满是傻了才会与他做交易。」 满宝当然没傻,不过如果季浩出的钱够多,她也是不介意他说话难听的。 可白善已经拒绝了,哪怕她还不太明白缘由,她也点了点头,季浩出多少钱都没用了。 自己人的面子总是要维护的。 季浩知道自己又搞砸了,心中忍不住懊恼起来,不过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白二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有些没拿定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接连看到了大哥和白善定亲的缘故,他总觉得季浩有点儿不对。 白善早看出来了,所以他在桌子底下暗暗踢了白二郎一脚。 白二郎吃痛,忍不住扭头去瞪他,踢他干什么? 白善就看了满宝一眼,沖他使了一个眼色。 可惜白二郎一时不能理解,于是瞪着眼看他。 一旁的刘焕问,「你们俩怎么了?」 怎么看着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才点完菜色的殷或回头看见,忍不住笑了笑,他刚才虽在点菜,却也留意桌上的动静,于是抬手倒了一杯茶,沖白善和满宝道:「你们定亲的时候我也不在,虽说没成亲,但我身子不好,也讨你们一杯水酒喝,沾一沾你们的福气,我以茶代酒如何?」 白善瞬间绽开笑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又给满宝倒了一杯,笑道:「我们也不擅饮酒,也以茶代酒。」 满宝连忙端起茶杯,和白善一起谢过殷或,顺便祝他身体康健。 封宗平几个都惊呆了,季浩更是呆在当场,眼眶有些发红,老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们定亲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矜持的点头道:「不错,只是当时是在老家,没有请你们,不过成亲的时候一定会请你们的。」 你们去不去就随意了。 封宗平今年都十八了也没定亲呢,他心头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也倒了一杯茶道:「那我们也敬你们一杯,算了,我们还是喝酒吧,殷学弟,状元楼的酒那么有名,你真的不请我们一壶酒吗?」 殷或忍不住笑出声来,转身摇铃将伙计叫来,吩咐上了一壶好酒。 白善他们现在还不能体会到酒的美好滋味,因此不喝酒,只封宗平三人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季浩的眼眶不受控制的发红,也伸手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封宗平见了微微摇头,心底对他都有些同情。 这一下,就连满宝都盯着季浩若有所思起来,也就只有周立学三个因为初来乍到和季浩不熟,一时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但谁管呢,因为店伙计上菜来了。 状元楼的菜,甭管味道如何,先就色香来说便是上等了,至少许多菜端上来就好看得很,周立学他们就没见过。 天知道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小钱氏做的。 但小钱氏做菜会特意雕花,雕马,雕各种好看的东西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时之间,三少年都看呆了,什么季浩,他们差点连小姑都给忘了。 大家一起恭喜白善和满宝,敬了他们一杯,季浩哪怕舌尖泛苦,也只能端起杯子和众人一起敬了他们一杯。 酒喝下,本来就泛苦的嘴巴更苦了。 季浩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 白善也只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再口出恶言便也放过了他。 这一顿饭,除了老周家的三个侄子侄女,其他人的气氛都有些怪异。 但,谁管呢,大家还是慢条斯理的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然后坐着喝喝茶说说话就散了。 季浩没有再留下,直接藉口家中有事独自一人走了。 刘焕忍不住道:「我感觉他快要哭出来了。」 殷或瞥了他一眼,刘焕抬头对上白善的目光,立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满宝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她心里很有些不可思议,季浩竟然是在喜欢她吗? 明明俩人以往的相处还称不上愉快的。 白善站在满宝身侧,与她站得很近,满宝为了方便看病,穿的衣服都是窄袖,白善的学子服却很宽大。 袖子垂下,他的袖子直接挡住了满宝的半只手,他便借着袖子遮挡握住她的,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身前的封宗平道:「封学兄,我们就不送你们了。」 封宗平笑看他们一眼,本来还想和满宝打探一下太子的病情的,不过今天显然不是好时机。 所以封宗平拉着三个好友告辞了。 白善转身却邀请殷或一起上家里去坐坐,他道:「也让满宝给你看一下脉,万一需要扎针呢?」 第1414章 最大的赏赐 刘焕一听,只能惋惜的告辞,转身先回家去了。 白善拉着满宝坐了殷或的马车,却拒绝了白二郎一起上车,道:「三头他们还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你去给他们介绍介绍,免得以后他们来找我们走岔了。」 第1660页 殷或歪头,「三头?」 满宝道:「他们的小名。」 白二郎的目光在他们之中滑过,道:「我看你们就是有事瞒着我,你们不告诉我,我还不想知道了呢,哼!」 说罢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和周立学他们玩儿去了。 白善摇了摇头,扶着满宝上了马车。 等三人在马车里坐定,殷或才笑问,「是有什么事?」 白善看向满宝,顿了一下才问,「没什么,就是听说过年的时候宫里也不安宁,满宝现在负责给太子看病,我们有些担忧,所以想和你打听一下,京兆府那边可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殷或问:「和宫里有关的吗?」 他偏头想了想后摇头道:「倒没听说过,不过我可以回家替你们打听打听。」 他好奇的问满宝,「太子的病情不好吗?」 满宝就嘆息了一声,「现在还好,但之前是真的不好。东宫不让我在外谈及他们的病情。」 殷或便不再问,「只是宫里的消息我父亲素来不与家人说,也不许我们打听。」 京中的事,殷礼倒是不约束他们,偶尔还会主动把一些消息带回家,但却不许他们打探宫里的事,殷或也没把握是否能打听到。 白善道:「打听不到也没事,我们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你也知道,我们在宫里有得罪的人。」 殷或点头表示明白。 回到常青巷,满宝便给他把脉,还扎了一套针法,她道:「你现在身体好了许多,以后可以每月扎一次针,平日吃些肉汤,多走动走动,将气息练起来身体会越发康健的。」 虽然不能和正常人一样,但多活几年应该是没问题的。 殷或也能感觉到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至少轻盈了许多,不像以前多走一段路就喘得很。 最主要的是,他爱哭的毛病改了不少。 虽然激动起来依旧少不了红眼睛,泪水却没那么容易掉了。 殷或穿好衣服就忍不住看向向铭学的房间,白善见到了就道:「别看了,向大哥最近迷上了去书铺里看书,一般都要天快黑,书铺要关门了才回来。」 「而且他还是一般坐车,一般坚持自己走着回来的,每次回来天都黑了。」 殷或就问,「向公子现在的脚怎么样了?」 满宝:「脚筋活了,现在正在復健,我这两天已经开始给他扎针辅助治疗了,再练上二三十天应该就可以站起来走路了。」 或许是因为年轻,他意志力也够,向铭学的脚恢復得不错,至少满宝觉得,假以时日,他便是不能跑动,也能跟正常人一样走路。 殷或喃喃道:「这真是个奇蹟……」 他扭头看向满宝,道:「我也是个奇蹟,所以你才是个那个奇蹟,太子那里,应该也会出现奇蹟吧?」 白善问道:「太子那里已经能用上奇蹟了吗?」 殷或道:「他成婚多年一直无子,太医院虽一直未直接断言,但大家都觉得,如果还有希望,太子不会任由外面流言四起,显然是真的没办法治好的了。」 白善嘟囔道:「难怪太子压力那么大。」 这是全天下都觉得他不行的节奏啊。 满宝也略微同情了一下太子,第二天进宫给他扎针的时候就对他温和了几分,还给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太子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当天扎针时就没睡着,等满宝把针拔了拿出去清洗时,他就扭头看向太子妃,「她是不是在向孤讨赏?」 太子妃:「殿下想多了吧?」 太子却哼了一声道:「一连几天都没赏她东西了,她肯定有意见了。」 太子妃:「那,赏点儿?」 「不赏!」太子沉着脸道:「若事成,孤以后自然还让她治,到时候金银美宅都可送她,不必急于这一时;若事不成,今日不赏她,便是给她的最好赏赐了。」 太子妃就忍不住低声规劝,「殿下,她说了,我们再静等上两个月……」 太子嚯的从榻上起身,厉眼扫了她一眼,沉声道:「要是那块石头不被发现,两个月后孤恐怕就成了白骨了,从去年开始,他手段一次比一次阴狠,父皇一次又一次纵容他,如今更是直接想要孤的命,怎么,你还没忍够吗?」 太子妃抓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您想想母后。」 太子沉默起来,许久后道:「孤想了,正因为想了,孤才一忍再忍,他动了刘氏肚子里的孩子,孤也就砍了他的臂膀而已,最多揍他一顿,孤伤他了吗,孤伤他了吗?」 太子刚扎完针,身体还在安宁的休息之中,所以此时便是发火也显得软绵绵的,并不带多少怒气。 他道:「孤只是,现在不想忍了而已。」 他冷笑道:「他们都想孤死,孤偏不死!」 「有人上折请废立太子,父皇从来都是将摺子打回去,替你多方辩解,他不想的。」 「那他就不该一直留老三在京中,更不该如此恩宠于他,」太子知道这些怨怼的话不能传出去,因此压低了声音道:「他忘了五叔吗?皇祖母是怎么对五叔的,他又是怎么对五叔的?五叔现在的尸骨才埋下去多久?」 太子妃见状,便知道今天不是劝诫的时机,默默地收了话。 太子烦躁的挥手道:「让她赶紧走,你也出去吧,孤想自个躺一躺。」 第1661页 太子妃便起身离开。 满宝将针煮过一遍,拿出来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后扎进针袋里,看到太子妃过来便抬头沖她笑了笑。 太子妃笑道:「周小大夫,我让人送你出宫去吧。」 满宝应下,收好东西后便随宫人离开。 只是她还没出东宫就碰到了熟人。 唐大人一身官服站在东宫大门不远处,吴公公带着人和他微微行礼后转身,一转身就对上满宝。 他立即笑着上前见礼,「周小大夫要出宫啦?」 满宝点头,越过吴公公看到唐大人对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后转身出去,她便对吴公公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出宫去了。」 第1415章 你来我往 吴公公连忙应下,让领她出宫的宫人小心伺候着满宝出宫。 满宝等吴公公走了,这才提着药箱走向东宫大门,才出了大门她就对领她出来的宫女道:「姐姐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着就行。」 「还是让奴婢送您出宫吧。」 满宝笑道:「这一来一回得去四刻多钟了,这条路我早走熟了,顺着宫墙一直走就行,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宫里过不了多久也要开饭了,姐姐送了我再回来饭就冷了,这种天吃冷饭对胃不好。」 宫女一听,犹豫了一下后便行礼,感激道:「那周小大夫好走,我就先回去了。」 满宝点头,笑看着她走了,便扭头看向前面走得慢悠悠,恨不得一步分做三步走的唐大人。 她提着药箱便跑上去追他。 唐大人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停下脚步,含笑回头。 满宝提着药箱跑上来,药箱太重,忍不住气喘。 他笑问:「怎么不带个药童进宫?」 满宝摇头道:「风险太大了,我自己就行。」 唐大人忍不住伸手给她提了一下药箱,满宝没放手,谢过了他的好意,表示只要不是提着药箱飞跑,她提着它还是很可以的。 唐大人便笑着放了手,道:「你现在倒是懂事了许多。」 满宝笑了笑,好奇的问道:「唐大人怎么来东宫了?」 唐大人笑道:「听说你和白善定亲了?你可以和他一起称我为学兄。」满宝从善如流,「唐学兄。」 唐大人笑着颔首,这才回答她的问题,「奉命来东宫查点儿东西。」 满宝差点就以为太子东窗事发了,结果唐大人道:「你进宫过了,应该知道先前太子醉酒的事。」 满宝愣愣的点头。 「太子的酒水被换,此是大事,那日只是换了一种酒,若不查出来,将来要是有人往酒里添点儿什么东西怎么办?」 满宝道:「添了东西的酒还能送到御前?」 唐大人想了想,还真不容易,不过这会儿当然要把情况说得严重点儿,于是道:「这个谁知道呢?」 他慢悠悠的和满宝顺着城墙往前走,问道:「太子近来脾气好些了吗,有没有为难你?」 满宝摇头,「他就是脾气不好也很少为难我。」 唐大人一时摸不透太子到底是脾气好呢,还是不好呢?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也会应对问询了? 唐大人扭头看她。 满宝抬头对他憨憨的一笑,问道:「唐学兄,你查出什么了吗?」 唐大人摇头,「时间过去太久了,东宫的人也记不多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能查出什么来?太子还不愿意见我。」 他笑道:「我还想与你打听打听呢,想着你现在经常出入东宫,或许能听到些风声。」 满宝不可思议,「太子不是受害者吗?害太子的事,我出入东宫怎么会知道?」 唐大人道:「酒宴会场早撤了,当时上酒的宫人死了一个,其他的一问三不知,与会的全是王公重臣,我这两日连连被搪塞,思来想去,还是东宫里的线索可能更多点儿。」 「为什么?」 「我找不到害人的人,那就只能找受害人查了,毕竟敌人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何况,我想他们一计不成,总还有一计。」 满宝就想到了那块公鸡宝石,听太子的意思,那块宝石是酒宴之后下面的人为讨他欢心送的,所以…… 唐大人一直留意满宝的神色,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就轻声问道:「想起什么来了?」 满宝才要说话,突然一个激灵醒过神,连连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这话一听就很有猫腻。 满宝对上唐大人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瞬间绷紧了神经,她觉得这种事就不能够和唐大人面对面讨论。 于是她提着药箱的手一紧,立即道:「唐大人,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慢慢走。」 唐大人伸手揪住她的后衣领没让她跑,道:「你可真够无情的,刚才还是学兄,这会儿就是唐大人了。」 满宝道:「你要不放手,一会儿出宫里我就去找唐夫人。」 唐大人立即松手,不过却快步跟上她的步伐,笑道:「看见没有,前面那一队巡逻的卫兵起码还要走上五十八息才会与我们碰上面,等他们走过去,下一队卫兵过来需要一百八十息的时间,所以你完全可以悄悄的把秘密告诉我,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 满宝摇头,「没有秘密。」 唐大人就笑道:「你不告诉我也没事,但我俩从东宫的大门一路走到宫门口,中间两刻多钟的时间,你觉得别人会相信我们什么都没说吗?」 第1662页 他慢悠悠的道:「要知道,咱两的渊源可深着呢,益州王之案可是我给你们打的掩护,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和我及长博关系好。」 满宝忍不住慢下了脚步,问道:「所以你刚才故意的?」 唐大人摇头,「非也,非也,我在甬道那儿慢慢的走,你要是有心避开我,让那宫女送你出宫就是了,好歹是朋友,我怎么会为难你呢?」 他道:「但你把人遣走了,跑上来叫我学兄,又从我这儿打探消息,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吧?你这也太坏了。」 满宝听着都觉得自己坏了,但她一直记得自己的感觉,当初唐大人从她这儿各种诱供的事她还没忘呢。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你真的什么都告诉我了?」 「还真没有,」唐大人很干脆,「不过信息太多了,你想听什么样的消息,问出来,我告诉你。」 满宝想问的问题特别多,但她并没有立即张口,看着笑眯眯的唐大人,她总觉得她只能问一个问题,要是问得多了,她今天一定会后悔的,所以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真是奇怪,之前皇帝都没怎么查这事,怎么时隔半个月后却突然让您来查这事了?」 「问的好,」唐大人笑道:「因为陛下怀疑这事不是三皇子做的,所以想知道这事到底是谁做的。」 第1416章 抢救一下 满宝瞪大眼:「不是三皇子?」 唐大人摇头,「不知道,此时还查不出来,三皇子现在洛州,很难查。」 满宝就好奇的问唐大人,「那学兄觉得是三皇子干的吗?」 唐大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都说了现在查不出来。」 满宝:「不讲究证据,就凭学兄的推断。」 唐大人就沉默起来,许久后,等又一队侍卫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他这才道:「换酒水这样的事,粗粗一看的确像是三皇子干的,我一开始也没怀疑,但陛下说不是,似乎还很笃定的样子,以陛下的才智和为人,他必定是掌握了什么才有信心这样说。」 他道:「之前陛下处理的方式就很像是三皇子干的,把三皇子赶回封地,让他禁足,压下朝中弹劾太子的摺子,私下训斥太子任性,面上震怒的让人去查这事,私下却让古忠压下这事,使之不了了之……」 「可现在他又旧案重翻,让殷大人密查,显然,他心底还有些怀疑三皇子,却更多的相信三皇子没干这事。」唐大人道:「所以这件事还真有可能不是三皇子干的。」 只是有人做了栽在三皇子头上,一箭双鵰了。 满宝率先想到:「别的皇子?」 唐大人就嘆气,「我有此怀疑,但没证据,没法查。」 夺位之争已经拉扯下了两位嫡皇子,再把其他皇子扯进来,他估计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所以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愿往外说。 他瞥了一眼满宝,「我可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嘴巴紧一点儿,好了,现在轮到你说你的秘密了。」 满宝就纠结起来,她前后看了看后才小声道:「我答应过太子妃的,此事不告诉外人。」 唐大人一脸严肃,「我也答应了殷大人,绝对不将案情外泄,可是你知道我最后为什么告诉你了吗?」 满宝摇头。 唐大人一本正经的道:「因为我和白善是师兄弟,同样师出国子学,情同兄弟,而你不仅是白善的师姐,还是他未婚妻子,那便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也就算不得外人了。」 满宝信他才有鬼。 益州王的案子他当初就打死都没告诉唐夫人。 她心中哼哼,但还是斟酌了一下后压低声音道:「我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太子中毒了。」 唐大人的脸色瞬间沉下来,问道:「什么毒?」 满宝摇头道:「我不知该怎么说,反正我从没见过,如果是别的大夫看了,一定发现不了这样的毒。」 唐大人严肃的问,「萧院正也不行吗?」 满宝摇头,「或许会有怀疑,但一定确诊不了。」 唐大人皱眉看向她,「那你是怎么确诊的?」 满宝道:「以我的本事也确诊不了,因为从脉象上看不粗毒来,只是那天不凑巧,太子在我面前发了一顿脾气,露了端倪,我看过一本医书上写过类似的症状,这才察觉出不对来的。」 「那本医书……」 满宝一脸严肃,「只有我有……」 「那可有解药?」唐大人问,「太子现在身体如何?你们怎么没上报给陛下?」 满宝道:「毒已经解了,那毒诊脉是看不出来的,所以没说。」 要是别人这么说唐鹤一定怀疑,但这些话是周满说的,所以唐鹤相信了。 他眉头紧蹙,思考了半响后停下脚步,看向满宝的眼睛认真的问,「那毒要紧吗?」 满宝同样认真的回答:「要是没发现,时日一久,太子的脾气会越发暴躁,然后身体虚弱,头髮大把的落,失眠,流鼻血,然后慢慢虚弱而死。」 唐大人惊讶,「是慢性毒?」 满宝点头,「不是入口的东西,而是接触的东西。」 她看着唐大人嘆息道:「唐学兄,虽然相比于东宫我更相信,但我不能告诉你那东西是什么,不然他们一定第一时间猜到是我告诉你的。」 第1663页 她告诉唐鹤,唐鹤一定会忍不住去查,目标这么明确,太子又不傻,肯定猜出她出卖了他。 唐鹤倒没有再勉强她,只是恢復了笑脸,笑问:「那你怎么还告诉我?」 「我这不是欠了你人情吗?」满宝道:「而且我也想唐学兄知道,以后我要是不小心被卷进去了,你好歹抢救一下我。」 唐大人半响无语,「你倒是信得过我。」 到底没拒绝她。 唐鹤没有说「那你怎么不远离是非」的废话,从她治好了施大郎开始,她就开始步入局中,根本不是她能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的局势。 连他这个刑部的人都能暂调到京兆尹协助殷礼,不得不入局,更何况满宝这么小,这么弱势的一个少年呢? 唐鹤慢悠悠的和她走到宫门口,先行告辞了。 满宝也不隐瞒和他关系好,特别坦荡的回了一礼,然后去找固定送她回常青巷的宫人和马车。 但她和唐鹤在甬道里走了两刻多钟的事还是被各房知道了。 再去东宫的时候太子都忍不住微微扭头盯着她问,「你昨日和唐知鹤说什么了?」 「唐学兄吗?」满宝头也不抬的给他扎针,道:「说的可多了,不过还谈到了殿下醉酒的事,唐大人还和我打探了一下殿下的身体状况。」 昨天,快要走到宫门口时,唐鹤和满宝道:「要想人相信你说的话,那话中就得有七分真,两分假,再隐去最重要的一分不谈就可以了。」 太子听她这么说,就趴在了枕头上,微微闭上眼睛继续问,「你告诉他了?」 满宝略有些苦恼的道:「我就告诉他殿下身体有所好转,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了。」 太子轻轻地「嗯」了一声,问道:「你看孤这两天身体的确好转了?」 满宝点头,「好转了的。」 「听说你和你那师弟定亲了?」 满宝:……怎么谁都知道了? 见她一脸无言,从内室捧了盒子出来的太子妃便笑道:「我们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太子让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份贺礼。」 见满宝已经把针落完,她就把盒子打开给满宝看,笑道:「这是一对玉簪,你们现在还小用不上,等再长大点儿,就可以一人一支。」 第1417章 发现 满宝探头一看,是青玉簪,通体莹润,有一支粗一些,明显是男子用的样式。 她微微一愣,连忙道谢。 太子妃便将盒子合起来放到一旁,打算等满宝离开时再给她装上。 太子妃的确刚知道周满和白善二人定亲了,但太子却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他在有意的减轻和周满的牵连,年前的时候,他恨不得昭告整个天下,周满是东宫的人。 出入让东宫的人接送,不仅每次进宫都有赏赐,偶尔不进宫的时候太子妃看见好看的花草也会叫人给她送一盆去。 其荣宠可见一般。 但这一次,便是这一对青玉簪都是私下送的,其实要不是太子妃提起,太子都不乐意送。 外头的人看着,心中隐有猜测,觉得太子是因为醉酒坏了根基,因后嗣之事迁怒上了周满。 尤其现在周满是隔上一天就进宫一次,要知道年前,她已经把太子治到半个月才进宫扎一次针了。 可见太子的情况是真的不太好。 于是,本来还想趁着周满回京请她出诊看一下病的权贵们纷纷停了动作,转而请起别的大夫来。 算了算了,反正又不是要命的大病,请别的大夫也是一样的,还是别和周满扯得太深了。 于是,满宝在距坐堂减少以后,出诊直接腰斩成了没有。 哦,也还是有的,她还有两个固定病人,一个是向铭学,一个是殷或。 可惜两个都没诊金给她。 周立学和周立固通过了考试,正式入学松鹤书院丁班后满宝就更清闲了,开始一心一意给太子治病和教几个学生。 在最后十天里,庄先生系统的给俩人做了复习,而白善则找了松鹤书院以前的卷子拿来琢磨,给他们押了一些题,但就是这样,他们也是吊着尾巴进入丁班。 周立学和周立固都惊呆了,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这么聪明,这么厉害,竟然才进了丁班? 白善则是大松一口气,私下和满宝道:「总算是考进去了,这会儿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满宝当时伏在案上,头也不抬的道:「肯定知道了。」 白善见状凑上去看,见她记了不少的名字,就问道:「这些名字……你记了做什么?」 满宝就左右看了看,见先生他们都在院子里,便悄声道:「都是太子这几天见的人。」 满宝一直支付着积分让科科盯着太子,这段时间太子陆续见了不少人。 虽然没谈什么隐秘的事,但满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所以就把这些人名记下来给白善看。 白善看了看,有些名字很眼熟,他在学里听人提起过,但有的名字却很陌生。 他一时也不能肯定这些人是单纯的效忠于太子,还是和太子有什么别的预谋。 他悄声问道:「周小叔有没有说太子最近有异动?」 满宝摇头,她现在临睡前都不去教学室上课了,都是在盯着太子的视频看,虽然快进,却可以保证太子的确没有异动。 第1664页 白善便道:「这是好事,就算是那什么,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布置的,你趁着这功夫给他治病,只要他有孩子就好了。」 到时候不管他还有没有异心,他们都可以找藉口离开皇宫,甚至是离开京城。 满宝点头。 一切照常,满宝每天上午都去济世堂,只是坐堂的时间变少了,更多的时间是拿来教导四个徒弟。 尤其是郑辜,她终于知道郑辜的毛病在哪儿了。 郑辜的毛病就是记的医书记得太好了。 当然,郑大掌柜他们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觉得郑辜是读书迂腐了,开方时少了两分灵气。 当时满宝带着他在诊室,看着他把脉开方。 脉案写的没毛病,病症大半都辨对了,就算有出入的,也是些细枝末节,大方向上总是没错的。 方子也没问题,基本上对症,但满宝没用他的方子,而是重新开了一方给病人。这一会儿满宝还没发现他的问题,所以大大的夸赞了他一番。 因为他的基础是真的很好,远胜刘医女,她觉得他完全就可以坐堂开方了。 她夸他的时候,他们诊室的帘子是挂起来的,古大夫捧着一杯茶站在门口笑,不仅古大夫,丁大夫和陶大夫也跑来看热闹,齐齐的看着俩人乐。 别说当事人郑辜,就是满宝都提着一颗心,生怕自己哪儿做错了,又把病人拉回来重新看了一遍,确认没错后才把人放走。 郑辜有些紧张,大冷的天竟然额头冒汗,但一连看了三个病人,满宝都说他看得好,他这才慢慢燃起信心。 满宝也慢慢把丁大夫他们的话忘掉。 发现不对,是在吃午食的时候,那天满宝不用进宫,所以顺便将上午的病例都拿出来看一遍,再顺手教一教已经开始学诊脉的刘医女。 结果看着看着她发现不对了。 明明郑辜辨症没辨错,开方也没错,但她整理药方时发现他们开的药方竟然没有一张是一样的,最主要的是,给病人的药方全是她开出来的。 郑辜开的药方没错,但总是差点儿什么,所以她才重新给病人开方的。 满宝将所有的药方都两两成排的排列下去,一对比,傻眼了。 一旁正喝茶休息的丁大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出眼泪来问她,「看出问题来了?」 满宝很是郁闷,将药方收了,不愿意他们看她教训徒弟,便把郑辜拉到前面大堂诊室里教。 满宝将药方摊开在桌子上,看向郑辜,问道:「看出问题来了吗?」 郑辜看了看后摇头,「师父,您老人家不是说我开的方子没错吗?」 「是没错,这方子你哪儿来的?」满宝点着一个方子问。 「先祖留下的方子。」 满宝又指了一个方子,他道:「伤寒论里衍出来的方子,您不也知道吗?」 满宝就嘆气,问道:「你还记得这两个药方的病人是什么样的吗?」 「当然记得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能忘吗?」 满宝就嘆息道:「你开的方子都没错,但都不尽善尽美,这一张,来看病的是个穷人,人参贵重,都是气虚,却可用山药代之,你却还是用人参。」 第1418章 癥结 郑辜一怔,喃喃道:「可人参效果要比山药好很多。」 「但一副方子里的人参却够他吃十次山药了,养气可缓,又不是急救的病症,你这一张方子,他吃一副就不会再来了,但我这一张他却会来多买上几次,它的养气效果不比你的好?」满宝道:「除了山药,你还可以用甘章代替人参。」 满宝又指了另一个方子道:「也不能说你的方子不对,但他是痰湿,该用莱菔子才对,你用桑叶为辅没用好。」 满宝嘆气,「你这是原方照用,都没有改一下的呀。」 郑辜:「……我自觉已经根据病人的情况改方了。」 满宝觉得他根本没改,完全还是照着原方给的建议在增减或变化。 但药方就是这样,不然他们何至于要学习前人的房子,要给后人留下方子? 所以他也没做错。 满宝苦恼起来,这可怎么教呢? 当时纪大夫和莫老师是怎么教她的来着? 满宝望着郑辜,郑辜也无辜的望着满宝,师徒两个面面相觑半响,满宝便吐出一口气道:「算了,多看病人吧,我先生说过,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行医也是一样的,看的病人多了,你肯定就能知道怎么开方了。」 郑辜差点泪目,「师父,您老人家愿意一直帮我审方?」 满宝道:「师父不都是这么带弟子的吗?」 之前她在益州城时和纪大夫就是这么学的。 不! 郑辜心道:别的师父可没这个耐心,就是他亲爹对他都没有这份爱,不然他怎么会被打发到药柜上去当小掌柜? 满宝将药方收起来,直接递给他,「自己拿回去琢磨吧,琢磨一下为什么我开的方子和你的不一样,最好把想出来的原因记下,回头我检查检查。」 郑辜一呆,「还,还要自己写原因?」 「那是当然,只有自己思考过的才能记忆深刻,反正你下午也没事做,就多琢磨琢磨吧,先记下,第二天我点拨你。」 郑辜第一次接受这样的教育方法,满宝却是已经习惯了,莫老师对她经常这么干。 第1665页 后来庄先生发现她总是喜欢在他还未来得及讲解时就在旧作业上修改错误,于是也琢磨出了这个方法。 布置下的大课业,他批改过后会让他们自审一遍,第二天听过他们的理由再讲解,往往能事半功倍。 就是满宝他们的工作量大了,但谁也不知道庄先生是从满宝的作业那里学来的办法,就是满宝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这个方法的确更深入身心了,不仅满宝,就是白善也学来了这个办法,转身用在了周立学他们身上。 事情交代完,满宝就撑着下巴不乐意出门了,她嘟囔道:「让丁先生他们看了笑话,哼,你爹也真是的,既然发现了你这个毛病怎么不告诉你?」 郑辜也有点儿怨,原来说的没灵气是因为这个呀,您倒是点明了说呀。 要不是周小大夫,他得在药柜上站多久? 他也觉得丢脸,于是也不出去,师徒两个默默地对视了一下后道:「要不我回家去?」 郑辜立即道:「我送您!」 俩人却不知道,他们前脚去了前堂的诊室,后脚丁大夫就感慨道:「不能比呀不能比,这才一天她就发现了问题,当初我们是多长时间发现不对的?」 陶大夫砸吧了一下嘴巴道:「好像快三个月了才发现的吧。」 那还是因为有一个病人的病断断续续总也不好,他再来时就换了丁大夫看。 丁大夫不知道他是郑辜的病人,因此另外开了一张药方,那人一看方子全然不一样,便把郑辜的药方掏出来问。 丁大夫一眼看出这是郑辜的字,和病人表示他的方子也没开错,对症,只是不够贴合他这个人而已。 并问病人,你最近不是感觉在好转了吗? 病人一想也是,病症的确是在好转,只是断断续续的总也不好而已。 虽然丁大夫给出了解释,但病人也的确有了怨言。 郑家是打算把郑辜往名医的那条路上培养的,这才刚开始,当然不能让他名声有损了。 于是郑大掌柜立即把他以前开的药方拿出来和脉案一对,这粗粗一看根本没发现问题,开的药方都对症。 直到对着脉案和药方琢磨了两三天他们才发现不对来。 这药方也忒熟悉了,绝大部分是原方,不是原方也多是先人笔记上给出的建议方子,他自己增减的几乎没有。 你不能说他开的方子不对,因为都对症,但也不能说他开对了,因为每一张方子都差那么一点儿意思。 大家追求好的方子,得到一张药方就如获至宝,那是因为可以论君臣,一般主药和重要辅药不变,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一些辅药是可以改变的。 这就是灵性了。 这问题太隐蔽,当初郑辜因为是第一次坐堂,郑大掌柜每天都检查他的脉案和方子的,都没发现问题。 其实要不是郑家的目标太高,郑辜这样坐堂也是没问题的,当下很多大夫都还比不上郑辜呢。 但因为目标太高,所以郑辜就得爱惜名声,暂且被挂起来了。 丁大夫他们以为满宝最快也得一两月才能发现问题,谁知道她才一天的功夫就发现了。 存了凑热闹心思的三位大夫都摇头嘆息,自觉比不上,比不上啊比不上。 郑大掌柜躲在药房里听着他们的议论,忍不住哼哼两声,一转身面对周立如时又露出笑容,「来来来,我们从头来认,等你全认对了,就把这些药全装到药柜上去。」 他补充道:「你自己装。」 周满认真带他儿子,他当然也要投桃报李的认真栽培她侄女,往药柜里倒药,这可是一般学徒干上四年才能干的活儿。 倒一次药,比得过对着书本和药材死记硬背十天。 不过很累就是了。 很不巧,周立如就不怕累,她觉得,再累能有顶着大太阳下地累吗? 满宝找到了郑辜的癥结所在,每天都在认真的带着他们学习,偶尔还要指点一下周立如。 就是很惋惜,「不能在宫里扎针了,不然你们的针灸也可以认真的学一学。」 刘医女最为惋惜,因为她也更想和满宝学习针灸,她觉得针灸很厉害,师父不就是靠着出色的针灸术在宫中立足的吗? 第1419章 端倪 满宝被宫人送回常青巷,今天她进宫的时间早,因此出来的也早,她和坐在院子里的向铭学打了一个招唿,好奇的问,「你今天不去看书吗?」 向铭学摇头,笑道:「我答应了庄先生今天陪他喝茶。」 「那先生呢?」 向铭学笑道:「庄先生忘记自己把茶叶收在什么地方了,也有可能是不小心喝完了,所以他临时决定去问姜先生再要一包。」 满宝:……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回屋去了。 待洗手净脸,满宝便躺到了床上,放下蚊帐盖住床,然后就神清气爽的靠在床上,意识沉进系统里观看太子的视频。 她这两天琢磨出了新的享受法子,靠在床上吃着点心看太子的日常,别说,还真挺好玩的。 比上莫老师的课好玩多了。 满宝准备好了,点开昨天录下的视频。 夜里,太子一个人在书房里擦拭一把刀,满宝看了一下,发现他一直是一个人,便快进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衙门休沐,昨天满宝也没进宫看诊,他便换了身衣服提着刀带着护卫出宫去了。 第1666页 将近二十天了,这是满宝第一次见太子出宫,她很好奇的顺着他去的方向看。 自从那一次录到太子见暗卫说的话后,满宝出入都小心了许多,不是让家里的车夫送她,就是让济世堂的车夫送,不然就是让宫里的车送,反正绝对不再随意在外面租车了。 可也只有那一次,科科就不再能录到和她有关,或和兵戈有关的信息了。 当然,她估计有一半的原因是太子很多时候都在科科的扫描范围之外。 看太子跑马的速度不慢,满宝还怕他出了扫描范围内,谁知道他并没有出去,他在一个大门前停下,大门打开,有人迎了他进去。 满宝看了看,门上没有字,而且门也不大,看着像是个别院。 太子一路入内,满宝啃了一块点心,忍不住让科科往前拉了拉进度条,太子正盘腿坐在一张榻上,外面似乎有些热闹,他十米内没出现热闹的人,却收进了不少声音。 满宝竖起耳朵听,似乎是劝酒的声音。 正有些疑惑,一个有些眼熟的人从门外进来,径直朝太子来,行了礼后在太子的对面盘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王三郎输了,大家正闹着要灌他酒呢。」 他笑道:「可惜殿下现在不能饮酒,不然大家可以一起尽兴了。」 满宝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拍掌道:「这不是苏坚吗,怎么胖这么多了?」 科科这两天略微放松了些,因此回了她一句,「宿主已经有三个月没见过他了。」 胖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满宝认真的看了看他后道:「胖得可真快呀。」 科科:「……宿主不该关注他们的谈话吗?」 「哦。」满宝这才认真起来。 视频里的苏坚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太子,道:「这是新确定下来的名单。」 太子展开看,沉声问道:「可信吗?」 苏坚点头,「不说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便是跟随您的功劳就足够他们冒险的了。」 太子看过后折起来放进怀里,问道:「你与他们说了多少?」 「没有说明,这事急不得,只是问了他们可愿效忠殿下。」 太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甘宾回来之前先别轻举妄动。」 苏坚应下。 甘宾是太子的心腹,他在禁军里,手上有一些人马,去年他奉命带着禁军出京去操练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轮岗。 谈完了这个,苏坚便谈起其他的来,他压低声音道:「殿下上次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哦?」 「侯集的确派了人去洛州,但到了洛州时跟丢了,我让人盯着恭王府,或许会有收穫。」 太子脸色阴沉下来,问道:「那块石头的来歷还没查到吗?」 「没有,就断在了侯集府上,」苏坚的面色也不好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太子前段时间中毒的事,他道:「不过如果侯集和恭王府有联繫,那必是恭王做的。殿下若是容许,我即刻去拿人,将人押回京城让陛下做主。」 这个人当然不是恭王,而是代替侯集去联络恭王的心腹。 太子冷笑道:「你觉得父皇会替我做主吗?」 苏坚道:「这一次他毕竟是冲着殿下的性命来的,就算陛下想包庇,群臣也不会答应的。」 其实他和他妹妹的看法一样,这种事能不做还是不做,造反哪儿是那么好造的? 没看益州王准备了十多年,最后还是功败身亡了吗? 说起来苏坚还是挺怕的,只是他不得不选择太子而已。 他妹妹是太子妃,邳国公府天然就被绑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脸色阴沉的一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身取过身后的刀,递给他道:「张二郎不是很喜欢刀吗?名刀配英雄,你拿去送给他吧。」 苏坚看着递到眼前的刀一愣,连忙道:「殿下,这不是五年前番邦进贡的吗,您最喜欢的一把刀。」 太子把刀塞进他怀里,道:「让你给就给,事成了,将来孤想要什么样的刀没有?事败,再好的刀留在孤手里也没用。」 苏坚抱着刀默然不语,半响才躬身应下。 太子听着远处传来的吵闹声,他素来爱热闹,也忍不住心痒痒起来,但想着到了前面不喝酒也没意思。 大家见了他,若不能一起喝酒作乐恐怕也放不开,既如此,又何必去讨不自在? 所以太子迟疑了一下便起身,「孤先回去了,你招待他们吧。」 苏坚连忙起身要送他出去,太子拦住了他,「孤今日来的事虽不必特意隐瞒,但也不必特意说明,孤还是自己出去吧。」 苏坚便只能停下脚步。 太子难得出一回宫,不想这会儿就回去,出了巷子后干脆就骑在马上慢悠悠的逛回去。 满宝看着他,想着刚才他和苏坚说的话,肯定了她和白善心里的猜测后便忍不住去商城里看那管药剂。 其实只要一管下去…… 第1420章 半解不解 可这药的颜色和上次给他解药的颜色一样奇特。 上次的药剂是蓝色的,这一种药剂却是绿色的,他们这儿可没这么的药,吃着就很生疑。 一次也就算了,再来一次,难保太子不会生疑。 别想着偷偷放水里给太子喝之类的方法,因为,凡是进口的东西,太子身边的人都要检查过。 第1667页 就算是熬药,那也得同时两个人不错眼的盯着,从送过来到太子接到手里,那就不能离了众人的视线。 所以…… 满宝戳了戳商城,决定再等等,太子要是真的忍不住了,她再给他灌下去,到时候再让白善替她想个藉口吧。 但接下来满宝却很少能看到太子有实质性的进展,好几次他都出宫悄悄的见人。 但也只是拉拢,还没有提起起兵之类的话题,满宝觉得目前还算安全,主要是她和白善打听过了,那个叫甘宾的,据说要到三月份才回京轮岗。 当然,这是和殷或打听的,而且还不敢让殷礼知道。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殷礼到底知不知道甘宾是太子的人,万一他知道,然后被他们两个弄巧成拙了呢? 提着心又过了一旬,这一天满宝进宫给太子把脉扎针过后就悄悄的问了一下太子妃的日子,问道:「我要是没记错,您上个月的日子也是准的吧?」 太子妃一愣,然后红着脸点头,有些期盼的看着满宝,「是。」 满宝便沖她点头,肯定道:「我算了一下,从今日开始到后日都是您的排卵期,这三天是最好受孕的时间,正好您停了药,咳咳,今晚您和太子可以试一试。」 太子妃便红着脸看向榻上趴着的太子。 太子:…… 虽然俩人说话的声音压低了,奈何他功夫还行,耳力不错呢? 满宝也扭头看了一眼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道:「今晚太子的药不必喝了,我可以给他开点儿药膳吃。」 太子妃疑惑,「什么药膳?药膳也能治疗?」 满宝小声道:「不是,东宫里有没有鹿鞭、牛鞭什么的?」 太子妃脸更红了。 满宝一看便知道是有了,于是她磨墨写了一张药膳给她,小声道:「据说很有用的。」 太子妃:「……你据谁说的?」 满宝歪着头想了想后道:「郑大掌柜和丁大夫都说效果不错的。」 满宝想到太子妃私下送他们的青玉簪,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进袖子里掏了掏,其实是在空间里拿了一个小本本出来。 她塞给太子妃,很小声的道:「助孕的,好东西,晚上你可以和太子悄悄看。」 太子妃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差点就把本子给甩飞了,她一脸震惊的看着满宝。 满宝已经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了,尤其是她现在和白善定亲了,脸色也有些泛红,不过她觉得命比较重要。 要说现在谁最盼着太子有孩子,那除了太子夫妻俩,她觉得一定就是她和白善了。 所以这点儿羞耻完全可以丢掉嘛,而且她还是大夫,作为大夫当然要急病者之所急了。 满宝趴在太子妃耳边小声的教她。 太子妃整张脸都快要烧起来了,她和满宝靠在一起,认真的听完以后扭头认真的打量她,见她也脸红,便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乐占的多,她点了点满宝的额头问,「也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竟学了这么些东西。」 满宝小声道:「这都是三年多前我大姐出嫁,我特意研究过的。」 当然,是莫老师带着她一起研究的。 她小声道:「我大姐成亲后很快就怀上了,我那外甥现在都会走路了。」 太子妃隐隐有些羡慕,下意识捏紧了满宝给的小册子。 等满宝把太子身上的针拔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代太子妃和太子道:「殿下,今晚您和太子妃可以试着同房,这两三天都是好日子,晚上不用吃药了,可以吃药膳。」 满宝还特别体贴的问,「您看我明天还要不要进宫来看看?」 「不用了,」太子面无表情的道:「五天以后你再进宫来吧。」 不需要这么久吧? 不过对上太子的眼神,满宝还是缩了缩脖子,乖乖的应下熘了。 等她提着药箱熘走了,太子妃这才忍不住的扑哧一声笑出来,笑靥如花的道:「这孩子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想法。」 太子便哼了一声没说话。 太子已经很久没有招人侍寝了,晚上他从太子妃身上翻出了满宝留给她的册子,翻看了一眼后就拉着太子妃一起看了。 等满宝五天后再进宫时,太子妃怀没怀上她还不知道,但看样子夫妻俩人的心情似乎都不错。 满宝照例给太子扎针,照例给他开方吃药。 别说他还不知道怀上了没有,便是怀上了也要继续治疗,把底子打好。 太子解了上衣趴在榻上,满宝才把针袋拿出来,转身看到他后背上的伤,忍不住「呀」了一声,问道:「殿下,你怎么受伤了?」 一旁的太子妃脸色一红,干脆起身出去了。 满宝没留意,太子却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蹙着眉头,一脸不懂的模样,便忍不住笑问,「怎么,你不知道?」 满宝一脸懵,惊讶的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伤和我有关?」 太子还要取笑她,太子妃已经端了一杯茶过来,直接往太子跟前一送,暗含警告道:「殿下,你渴了吧,要不要喝一杯茶?」 昨晚才恩爱过,太子不好今天就落她的面子,伸手接过茶仰头喝完,放下杯后直接趴着道:「来吧。」 满宝则看着他后背上的伤半响不说话,最后还是给他换了一套针法,避开了那些伤。 第1668页 她觉得这伤很像是猫抓的,但猫肯定不可能,谁那么傻站着让猫抓那么大一片? 满宝眉头紧蹙,扎完针以后在药箱里找了找,找出一瓶药膏来交给太子妃,道:「这是擦太子的伤的,这样好得快点儿,娘娘,您还是劝一劝太子吧,他情况才好一点儿,可不能打架。」 太子本来都快要睡着了,闻言愣是给乐醒了,一笑起来,背上的针都快要移动了。 第1421章 传了出去 太子妃脸红得跟什么似的,满宝又不是傻子,扭头看了一眼笑得不停的太子,满宝便猜测这伤是太子妃打的。 没想到太子妃看着这么温柔,竟然还能打伤太子,不愧为我辈楷模。 满宝不再提起这事,只是对快笑移了针的太子道:「殿下,你再笑,我就要重新扎一遍了。」 太子便勉强憋住不笑了。 自第一次被允许同房之后,太子虽不再禁慾,却也没有纵慾,基本上都歇在太子妃这里。 皇宫里就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秘密,尤其东宫还被这么多人盯着。 没几天,太子夜里叫水的事儿便慢慢传出了东宫,最先知道的还是皇帝和皇后。 俩人并没有去问太子,也没有召见周满,只是心底燃起了希望,每天胃口都好了些。 就是很紧张,一直悄悄的盯着东宫。 别说皇帝,皇后都忍不住私下里拜了一下佛,皇帝更是直接往护国寺里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希望佛祖他老人家能保佑太子。 满宝知道这事时正被吴公公引着往宫外去,可能是最近东宫的气氛好,他脸上笑意都多见了几分。 今天本不该他送她的,只是他正巧也要出东宫办差,便顺路送满宝一程,顺便说说话儿。 他特意提起皇帝和皇后的反应,便是为了告诉周满,帝后对此事很看重,太子妃若真能有孕,那她将是大功一件。 不过满宝关注的是,「陛下怎么总是只拜佛?应该都拜的,这样的话这边不灵,那边也会灵的。」 吴公公小声道:「如此心不诚,岂不是怠慢了佛祖?佛祖知道,会怪罪的。」 满宝略想了想道:「不至于吧,我喜欢炖鸡,但也喜欢吃炖羊肉,只要好吃的就行,为何要独选一样?」 她道:「佛与道,甚至法与儒,其他百家也是如此,说得对就用,哪有独信一道的?好用不就行了?」 吴公公表示他听不懂。 满宝也就顺势发了一个牢骚,因为她觉得皇帝带起了一个风潮,护国寺好热闹的。 但护国寺离他们住的地方有点儿远不说,他们上次去的时候还出事了,可见不太吉利,但京城的道观不及佛寺热闹,偏满宝又喜欢热闹。 她觉得皇帝应该一视同仁,既然去护国寺捐香油钱了,那就顺道再去道观里做一场法事算了。 俩人说着闲话到宫门口,往常送满宝的马车在,但车夫竟然不在,满宝看了眼吴公公身后乌拉拉的一群人,大方的挥手道:「吴公公,您先忙去吧,我在这儿等一等。」 吴公公微微皱眉,「这人上哪儿去了?」 满宝不在意,「人有三急,或许是方便去了。」 吴公公略等了等,见人还是没来,但他身上还领着差事,便笑道:「那周小大夫略等一等,让这宫人留下陪您解解闷?」 「不用,不用,把人留给我你人手不够怎么办?我不闷,我可以和侍卫大哥们说说话儿。」 一旁守着宫门的侍卫大哥们:…… 满宝是惯常进出宫的,吴公公也不担忧,见她坚持便笑着带人走了。 满宝等他走了以后略等了一会儿,车夫便来了。 他连连告罪,弯着腰让满宝上车,通过检查后便驾车出宫。 满宝觉得他脸色有些发白,她进出宫多半时候都是他接送,她知道他是东宫的人,俩人略微熟悉了点儿。 因此她撩起帘子问他,「我看你额上冒汗,脸色发白,嘴唇无色,这是怎么了?」 车夫连忙心虚的表示没事。 但一错眼瞥到她手边的药箱,又有些犹豫。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小声道:「周小大夫,若是腹泻不止怎么办?我,我有一个同住的老乡,他,他这两日好像染上了时疫,一直腹泻。」 满宝便盯着他看,见他冷汗直冒,便肯定了心中所想。 她之前在宫里拿宫人教习刘医女他们,这才知道宫里有很多忌讳,其中有一条,那就是伺候的人不能生病,尤其是疫病。 一旦有类似症状,不管是不是都要先移到防疫所去。 这时候药物所达有限,宫里又都是贵人,可是冒不起风险的。 满宝皱了皱眉,若是时疫,他如此留在宫中却有可能害了别人。 但有权有势的宫人移到防疫所都有可能死,更别说这样底层的宫人了,基本上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满宝将帘子捲起来,小声道:「我看看。」 竟是没有拆穿他,也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车夫犹豫不决,对上满宝亮晶晶的眼睛,还是放慢了马车,让它顺着车道慢慢往前,然后撸了一截袖子把手伸给满宝。 满宝搭在他的脉上,闭上眼睛认真的听了听脉,半响后蹙眉,「你这不是时疫,倒像是吃了不好的东西。」 第1669页 满宝皱眉问,「你们最近的饮食偏寒凉?我看你是吃了下利的东西,这才腹泻的。」 车夫呆呆的问,「下利是什么东西?」 「就像是巴豆、番泻叶一类的东西,吃了会拉肚子。」 车夫连连摇头,「我们岂敢吃这样的东西?」 这不是把自己的命往前送吗?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他怕是被人害了。 可为什么呀? 他就一个给人赶车的,平时还要打扫甬道,干的都是苦活儿,平日也没有得罪人的。 满宝已经开了药箱,直接和他一起坐在车辕上,「来,这路还算平坦,你放慢些车速,我给你扎几针。」 这几针都是扎在手臂上的,满宝一边扎一边道:「一共有两套针法,你要是能够晚回,一会儿到了常青巷,你略停留三刻钟,我再给你肚子上扎几针,这样好的快些。」 车夫一听,感激不已。 满宝在他两只手上都扎了针,然后便让他坐到一边,自己拿过缰绳来赶车。 车夫一见吓了一跳,连忙道:「怎敢让周小大夫驱车。」 满宝不在意的道:「你现在又动不了,放心吧,我会驱车。」 她可是正儿八经学过的,虽然学的没有白善好,但这路这么平坦,又规划了车道,只要放慢了速度就可以,有什么难的? 第1422章 车倒 车夫脸色通红,很是为难和感动。 满宝将车往济世堂赶去,马车走得慢悠悠的,等到了济世堂,她便将车夫手上的针拔了,然后进了药铺。 不一会儿她就拿了一个瓷瓶出来,交给车夫道:「这是丸药,一日两粒,你拿回去吃吧。」 车夫呆呆的接过,伸手进怀摸出一个钱袋就要塞给满宝,满宝却笑着推辞道:「不用了,这丸药不值什么钱,本来应该给你开方的,但抓了药你怕是也不好熬药,所以才给你丸药。」 「丸药的效果是比不上汤剂的,所以你怕是得多吃一段时间,回去以后注意一些饮食。」 车夫连连应下,其实他也没多少钱,一时拿着钱包进退为难。 满宝干脆把钱包推到他怀里,然后踩着马凳上车,笑道:「快走吧,一会儿还得给你扎针呢。」 结果马车才走出一段,前面就要拐入常青巷时,马车一「咚」的一声往下一掉,左侧的车轮直接断裂,马车往左边一倾,整辆车便失控的往左边一倒。 行人尖叫起来,连忙跑开避让。 满宝坐在车里,顺着往左边倒去,她眼疾手快的伸手要去抓住右边的车窗,结果外面突然抛进来一大包东西,那东西直接落进她怀里,血腥气瞬间冒出来…… 满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抱着怀里这团荷叶包着的软乎乎,又冒着血腥味和血气的东西就要尖叫起来,科科适时的道:「是猪的心肝肾。」 满宝到嘴边的尖叫就咽了下去,她抖抖索索的歪在左侧的车厢里,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 似乎确认了它的确是猪的心肝肾,她这才大松一口气。 他们的车本来就走得不快,这条路上人又多,就更慢了,所以车倒的并不剧烈,但车子突然倒向一边也足够吓人的。 一时间路上有不少人惊叫起来。 车倒的时候马虽受惊却还没怎么样,行人一尖叫起来,它便有些躁动起来,车夫也从车上滚落,一抬头便见它扬蹄要跑,想到周小大夫还在车里,他吓得肝胆俱裂,立即爬起来扯住缰绳…… 马不安的跺了跺脚,但的确停住了,车夫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去把满宝扶出来,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马突然嘶鸣一声,扬蹄就跑…… 车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松开手中的缰绳,想起车上的周小大夫,立即扯住…… 但马受惊,速度太快,他被拖住,一下撞在车壁上,他顾不得疼,一边尖声叫着让人让开,一边扯紧了缰绳,直接把马往旁边的铺子里拉。 他明明瘦小,这会儿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被马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还真的稳住了身形把马给扯得转了一个弯,它直接转头砰的一声怼进了一家店铺里,因为门比马车小,直接卡在了门上,马这才停下来。 满宝当时才看清怀里的东西,将将松了一口气,马车却突然覆倒,直接向前,她一下栽倒,只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东西给扔到系统里了,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满宝咚咚的撞在车壁上,等马车停下来时,她顾不得身上的疼,连忙要爬出马车,结果帘子一撩起来,她就看到是在屋子里。 她瞪大了眼睛和倒在地上的店家对视一眼,这才看清马车所在的位置。 满宝都快要哭出声来了,这得赔多少钱? 她连忙爬下马车,左右张望,「我的车夫呢?」 车夫在门外,就倒在车轮边上,差一点儿点儿,他就要被车轮碾压。 马车直接把门都给堵住了,满宝根本出不去,她只能转身去扶店家,连连道歉。 店家刚才被突然冲进来的马吓了一跳,此时还手软脚软,好在他躲闪得快,没被撞到。 但这会儿也吓得不轻,满宝扶了两下才把人扶起来。 外面的围边的人也立即伸手帮忙,先把车夫给抬到一边,但没敢动马车,毕竟车还套着马呢,万一马又疯了怎么办? 第1670页 满宝顾不得腰酸背痛,连忙去解开马,将车放下来以后,外面的人这才帮着把车往后拖。 车拖了出去,满宝立即冲出去看了一下车夫。 他被拖行得不轻,后背都是血,满宝眼眶都红了,连忙伸手摸了摸他的脉,确定脉象还好,似乎没有大的内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离得不是特别远的济世堂伙计听见声音跑了过来,看到是周小大夫的车出事,转身撒腿就往回跑。 不一会儿,不仅济世堂的伙计和大夫跑来了,隔壁保和医馆的大夫和百草堂的大夫也跑了来。 大家先看了一眼满宝,觉得她没什么事以后立即看向地上的车夫。 丁大夫立即叫,「快快快,把门板拿来把人抬回去,轻一些,身上说不定有骨折。」 离得最近的保和医馆的大夫忍不住道:「好似是我们先来的吧,周小大夫,不如把人送去我们那儿?」 「去去去,周小大夫是我们济世堂的大夫,要去也是去我们济世堂。」 说罢,生怕他们两家抢人一样,立即团团围住车夫,然后伸手就在他伸手摸起来,不一会儿后道:「手没事,左腿好像折了,你这儿疼不疼?」 车夫差点哭出来,哽咽道:「疼。」 他浑身都疼,都快要怕死了。 满宝也怕死了,她虽然没看见,但听见众人说他是被拖在地上,直接把马拉转了九十度便吓得不轻。 她和丁大夫等人一起小心翼翼的把他抬到门板上,然后大家就要回药铺了。 满宝想起了,什么,转身爬进车里,把药箱拿了出来,还把丢在系统里的那包东西取出来,站在斜倒的车辕上目视周围看热闹的人,提着手上的东西问道:「这包心肝肾是谁的?」 围观的众人吓了一跳,有胆子小的在看到荷叶外露出来的血迹时忍不住脚软的跪在了地上。 丁大夫也吓了一跳,抖着嘴唇问道:「周,周小大夫,这东西你哪来的?」 满宝沉声道:「马车倒的时候,有人扔到了我怀里,你们谁干的?」 众人齐齐后退一步,脸色发白,纷纷摇头。 第1423章 煨了 正恐惧时,京兆府的兵总算是跑来了,他们来的倒不晚,因为从车轮断裂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了一刻钟而已。 他们跑过来团团围住现场,他们看到站在车辕上的周满便是心中一沉,再一看她坐着的马车,更是心中颤颤。 周满算是京城里的名人,京兆府的官兵们当然认得她,何况她还和小公子关系好,之前还经歷过刺杀,京兆府上至京兆尹,下至衙门里洒扫的衙役都认识她。 跑过来的百户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便是上过战场也忍不住心一颤,沉声问道:「周小大夫,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不知是谁往我车里丢的东西,」满宝咬牙切齿的道:「怎么,想吓我?想得倒美,我告诉你们,再没人认领,我就要拿回去吃了!」 众人:…… 丁大夫最先回过神来,拍着胸口问满宝,「这是什么的心肝肾啊?」 「猪的。」满宝也有些郁闷,既然恐吓她,怎么也不用贵一点儿的,便是没有牛的心肝肾,起码也得羊的吧? 她跳下车辕,将药箱提了上来,道:「先回去给他治伤吧。」 京兆府的百户连忙拦住满宝要问询,丁大夫便道:「他交给我们就好,你先处理这边的事吧。」 然后就叫人抬着门板上的人走了,郑辜和刘医女留了下来陪满宝。 济世堂的大夫走了,其他医馆的大夫思考了一下,最后商量了一下,输的人被逼回去坐堂,剩下的则留下来看了热闹。 百户听说这是猪的心肝肾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带着人上前清理事故现场。 该问的问,该查的查,当然,还要调解事故的双方。 不仅他,就是满宝都知道她是被人算计了,而且加害者还不知道是谁。 但在世人的眼中就是她的马车冲进了店里,所以还能怎么办呢?自然只能自己赔了。 满宝很抱歉的和店家道歉,核定了损失后双方说好赔偿的钱款,满宝便给他写了地址,让他明天上家里来拿。 因为京兆府的人在,店家倒也不怕她赖帐,而且济世堂里这儿又不远,他也是认识满宝的。 满宝和受损失的人签了切结书,然后就开始盯着百户,叮嘱道:「你们可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干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赔四十八两,快十个月的工资了。 想到车夫还躺着,不知伤势如何,满宝便更气了,她气唿唿的道:「把人抓住,让他也尝一尝被马拖着走的滋味儿。」 百户笑了笑,甭管以后怎么样,反正现在是应下了。 郑辜觉得她在说孩子话,于是上前代替她和官兵交涉。 刘医女扶着满宝坐在一旁,问道:「师父,您身上可有受伤?」 满宝刚才已经自查过了,虽然撞得很疼,但还真没什么伤,最多身上青紫一点儿,多半是挫伤。 处理完了这个,满宝这才和郑辜等人回济世堂,丁大夫还在处理车夫的伤,陶大夫便给满宝检查了一下,点头道:「没事,用我们店里的药膏,擦上两三天就好了。」 一旁的三丫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在后院认药材,听见外面热闹也往心里去,反正药铺时不时就要热闹一下,偶尔会有病人或病人家属哭闹,她都习惯了。 第1671页 结果三师兄突然大惊失色的从外面跑进来,说小姑的马车出事了,她一跑出来,正好看到小姑被二师姐扶着进门,衣襟上还沾染了不少血迹,她吓了一跳。 还是满宝道:「这是猪血!」 三丫这才松了一口气。 满宝拿了药膏,洗过手后便进去诊室看车夫。 丁大夫手脚麻利,不仅给他上了药,还给他把腿接上了。 见满宝进来,他便笑道:「没事,不是很严重,我摸了摸,腿上就断了一根,不过肋骨好像也断了,也有可能是骨裂而已,好在没有下陷,内脏都还好。」 满宝沉着脸没说话,床上躺着的车夫却松了一口气,虽然脸色发白,但竟然觉得肚子不疼了。 要知道,他从出宫开始就一直腹中隐隐作痛,生怕忍不住拉在身上。 满宝看了一下他的脸色,摸了摸脉后和丁大夫点头,「有劳丁大夫了。」 丁大夫笑道:「客气。」 他净了净手,和满宝道:「周小大夫,让他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出去坐一坐?」 满宝点头,和丁大夫出去,她问道:「撞到头了吗?」 丁大夫摇头,「他说没有,我检查了一下,前额有个大包,但他没有头晕的毛病,应该问题不大。」 作为大夫,撞击伤最怕的就是头部受伤和内出血了。 一般只要这两个没问题,其他的就都是小问题了,瘸腿断手在大夫们看来都还好。 郑大掌柜已经叫人给她煎了一碗安神汤,满宝虽然觉得自己不需要,但还是喝了。 然后大夫们便坐在一起嘆气,丁大夫等人到底没敢问原委,刚才他们检查过车夫,发现他是内侍,便知道他是宫里出来的。 显然,满宝也是才从宫里出来的。 那她为什么遇险就不能问了。 其他人可以不问,但郑大掌柜却忍不住,主要是他们家跟宫里的关系比较深,满宝和济世堂的关系也深。 等人都出去了,他便压低了声音问,「太子殿下的病……」 满宝瞥了他一眼后道:「在好转。」 一如从前的说辞,但结合今天的事郑大掌柜便嘆气道:「他们这是忍不住了。」 满宝揉了揉被撞疼的手臂没说话,半响,她起身出去,找到那包丢在她怀里的东西,直接打开检出猪肾和猪肝,交给周立如道:「去煨了给车夫吃。」 周立如接过,确认道:「……小姑,让我煨吗?」 她倒不是怕这个,家里也吃过猪肾和猪肝的,有什么可怕的? 主要是,她怕做出来人家吃不下去,那岂不是浪费了吗? 满宝也怀疑了一下她的厨艺,想了想干脆自己接过去做了。 郑大掌柜和丁大夫等人便看着她蹲在后院里把猪肾和猪肝洗干净,切吧切吧就扔到罐子里,然后捡了两味药材丢了进去就放在火上煨。 众人:…… 第1424章 福气 郑大掌柜回过神来,问道:「他腹泻?」 满宝点头,「吃了坏东西,虚寒腹泻。」 众大夫这才能接受一些,主要是满宝刚才切猪肾和猪肝的样子有点儿可怕。 周立如一无所知,还好奇的问,「腹泻为什么要吃猪肾和猪肝?」 满宝道:「这是一味方子,算药膳,有驱寒止泻之能,你记住了,以后腹泻要是因虚寒引起的,可以用这个方子试一试。」 周立如愣愣的点头。 猪肾和猪肝煨好,满宝给他倒了一碗,送去给他吃,这才想起来问,「你一直给我赶车,也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车夫低着头小声道:「奴才没有名字,我姓荣,在家里排行四,他们都叫我荣四。」 他进宫太早,既没有拜得师父,也没伺候过主子,所以没人给他赐名,他进宫时说的叫狗蛋,但十个太监有四个叫狗蛋,大家就不爱这么叫,基本上都是论的是各自在家里的排行。 要是连家里的排行都记不住了,有心的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但他不够机灵,又不识字,不会取,所以就一直叫荣四。 满宝点了点头,道:「快吃吧,这是止泻的,我想一会儿宫里的人就要来接你了。」 荣四差点就哭了,这一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他不敢抬头,即便是鼻子塞着也连忙将碗里的汤水合着猪肝猪肾一起吃下。 满宝连忙道:「你慢一点儿,别噎着。」 荣四没噎着,他知道怎么吃东西可以又快又不会噎住,还不发出声音。 没过多久,宫里来人了,满宝看了他一眼,出去见那些来接人的人。 出乎满宝预料,竟是吴公公亲自来接人的。 满宝松了一口气,她和吴公公比较熟,也比较好说话。 她和吴公公郑重的感谢了一番荣四,然后将早就备好的药递给吴公公,笑道:「这是我给他抓的药,公公帮我交给照顾他的人。」 和药一起给他的还有一个钱袋子,她嘆息道:「这一趟多亏了他,要不是他死死地拉住了马,我一定会摔死的。」 她道:「好在他的伤不是很重,后天我进宫顺道给他看一看,休息一段时间应当就好了。」 吴公公微愣,然后笑着接过药材和钱袋,看了一眼躺在里面的荣四轻声道:「这是周小大夫福德深厚,也是他的福气。」 第1672页 可不是他的福气吗? 吴公公拿着药材想,不论他救不救周满,周满要是死了,或重伤,作为车夫他都必死无疑; 但危险之际,很少有人能想到这一点儿,多半还是靠着本能。 所以荣四肯拿命去救周满,他说是周满的福德。 奴才救主子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但周满却愿意为他特意叮嘱他这个东宫主管,这就是荣四的福气了。 多少主子被救了以后转身便走,可能转身便忘了底下的那号人,最多赏赐些金银,谁还会记得再特意去看一看? 吴公公并不是特意来接荣四的,他是代太子和太子妃来看周满的,确认了周满没事,又安抚了她一阵,他这才带着人把荣四扛走。 因为满宝的话,吴公公没有直接把人丢到刑堂,而是直接在一个偏屋里问话。 他坐到椅子上,那手绢擦了擦手,这才垂眸看了眼躺在木板上的荣四,没有什么表情的道:「我听你的同房说,你这两日身子不爽利,怎么还到跟前伺候?」 荣四瑟瑟发抖,连忙道:「小的,小的只是吃坏了肚子,多上了两趟茅厕而已,自觉不要紧,不敢就懈怠了差事。」 吴公公便细细地问起来,从他什么时候开始拉肚子,在什么时代吃了什么东西都问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他来回的问了三遍,一直到外面天色昏沉下来,他冷汗淋淋的吓得不轻,这才挥手让人带他下去。 吴公公想了想道:「就关在偏殿里,拨个人照看着,咱家带回来的药熬了给他喝。」 随从应下。 吴公公这才走到荣四身边,居高临下的道:「你运道好,遇着了周小大夫,不然,仅凭你隐瞒病情近主伺候这一条你就没命了。」 荣四瑟瑟发抖,连忙告罪。 吴公公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周满是谁? 她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夫,近身的! 她身边有时疫,是有可能把病情传给太子和太子妃的,一般这种近身的人,不在宫里还好,他们管不到人家家里,可宫里出去的人,谁敢把病往主子身边带? 荣四的病最好是有人算计,若是有心接近周满,那就不是死路一条那么简单了。 吴公公去给太子汇报。 白善把满宝接回了家中,他是从殷或那里知道了消息赶过去接人的,在车上,满宝道:「这事还是别告诉家里了。」 白善蹙眉。 满宝道:「家里人太多了,吓着他们也不过是白耽误功夫,放心吧,太子不是泥塑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盯着太子看,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她见到的太子总有些暴躁任性,但她盯着看多了,便知道他处理政务时还是很理智的,而且脑袋也没问题。 她扭头和三丫道:「你别告诉人。」 周立如点头,她自然是听小姑的。 白二郎见她和一个商量,和一个叮嘱,却略过了他,忍不住问,「你就不叮嘱叮嘱我?」 满宝眨眨眼,还没说话,白善已经不客气的一掌拍过去,直接拍在他的肩膀上,「你还小吗?这还得特特叮嘱?」 白二郎便哼哼道:「你们总有事瞒着我,我不乐意陪着你们一起瞒。」 「你不也有事瞒着我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人约好了去东郊踏青,还要赛马。」 白二郎一呆,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善:「你猜?」 白二郎:…… 白善笑道:「你再猜,要是大堂哥知道你去赛马,他会怎么对你?」 一定会把他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的。 白二郎眼含期望,白善道:「我不说你的事。」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不知道你们的事儿。」 第1425章 召见 满宝则道:「我也想去踏青骑马。」 白善道:「这会儿危险着呢,等大吉回来吧。」 他嘆气道:「也不知道大吉什么时候能处理完家里的事回来。」 有大吉在总是要安心点儿的。 满宝也点头。 但他这次过来是举家搬迁,他们不会去信催,万一催促,他急忙忙的赶过来丢了东西怎么办? 满宝回屋,让周立如帮着给后背的撞伤上了药,她是所有人中最单纯的一个,而且大人说话都有意的避开孩子,所以她还当这是单纯的意外,问道:「小姑,那车夫我们是不是得负责治呀?」 满宝点头,「差不多吧。」 「你钱够吗?」周立如还不知道药材需要多少钱,但看荣四伤得这么重,应该要花费不少钱的。 满宝道:「够的,钱的事你别担心。」 虽然她也心痛,但药钱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满宝假装没有事的吃了午饭后回屋去休息,然后就用软枕头靠在后背,这才舒服的唿出一口气,沉浸意识里去看太子。 一般她都是看前一天录下的视频,但今天她直接同步看了过去。 正有人给太子汇报消息,「……当时围观的人多,又混乱,在场的没有人看见谁往车里丢了东西,倒是远处茶楼上有一人瞧见了,只是看得不是很真确,卑职已经派人再去查了。」 太子捏着笔的手颤了颤,这是怒的! 他脾气不好,太子妃建议他练字压脾气,最近俩人如蜜里调油一般,所以他听了,但这会儿他想把笔给扔了,拍着桌子发一顿脾气,但想想又不值当,还会像周满说的那样气大伤身,于是他哼了一声问,「侯集那边盯着了吗?」 第1673页 「盯了,暂且没发现有异动。」 「继续盯着,孤倒要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是。」 他退到一边,吴公公便上前禀报,「奴才让人去查了,惯常给周小大夫赶车的叫荣四和赵丁,不过赵丁爱偷懒,跟着周小大夫也没什么油水,所以常把这活儿推给荣四。」 「但荣四两天前突然闹肚子,不是很严重,他就没敢请假,忍着了,今日周小大夫看出端倪,便好心的给他扎了一路针,马车便慢了下来,那车轮是被人锯过的,若是往常的速度,恐怕才出皇城就倒了。」 那条道儿宽敞,几乎没什么行人,车夫们的老毛病了,一出了皇城就爱加速,让马跑快点儿,高速下车轮断裂,马车一倒,马再一受惊,恐怕车上的俩人还真就凶多吉少。 今天也是赶巧了,周小大夫看出荣四不舒服,又慈心的给人扎针,让马车慢慢悠悠的走,这才躲过一劫。 吴公公这些话没说出来,但太子他们也知道。 吴公公继续道:「奴才拿了荣四屋里的人,已经找到了下药的人,堵住了嘴巴,没让他服毒,可这审问……」 太子面无表情的道:「送到刑堂去。」 吴公公低声应下。 太子这才要丢下笔,想起了什么,将做到一半的动作放轻,但还是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吴公公等人都习以为常,眉眼都不带跳一下的。 太子道:「明日让人去接周满,从东宫里派出一队禁军,孤要看看,谁还敢动手。」 吴公公忍不住提醒道:「殿下,后日才是看诊的日子。」 太子就扫了他一眼道:「那就接进来给太子妃看一看,孤再多扎一天针怎么了?」 他被扎的都没说话,他跟着操心什么? 吴公公连忙应是,第二天一大早便让禁军出宫去接人了。 满宝一脸懵的提着药箱被护送进宫,在东宫里还太子太子妃面面相觑,最后被太子妃拉着到小书房里去下了一盘棋,赏了两盆花,这才笑着让人送她出宫。 满宝坚持不给太子扎针,她道:「殿下,这是周期,您的身体已经适合了隔一天的调理,突然加密,它会懵的。」 太子:「……这是孤的身体,孤怎么不知道它会懵?」 不过满宝说会就是会,太子也不是真的找扎,她不愿意,他还懒得扎呢,所以满宝就在玩了半天,顺便吃了一顿还不错的晚食,然后才拎着原封没动过的药箱出宫去。 结果才出了东宫就遇上了太后的人,太后要召见她。 奉太后令来接她的宫人见她紧张,便轻声提起前段时间皇帝和皇后礼佛的事,她特意提起这事就是为了告诉满宝,皇帝皇后都很关注太子的病情,太后也很关心太子殿下,所以才宣了她去应答,让她不要害怕。 满宝笑了笑,提着药箱跟在宫人的身后,不管心里信不信,反正她面上得表示相信来。 当时这宫人是在东宫外截住她的,那东宫的宫女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去禀报太子和太子妃了。 说实话,她不是很怕。 太后要想欺负她,也不会选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要知道她昨天才出事呢,这会儿大家都在查幕后主使呢。 太后又不傻,会选在这时候找她麻烦。 满宝心里腹诽着,提着药箱一路到了太后宫中。 不巧,萧院正正在给太后请脉,刚要退出去,看见满宝提着个大药箱进来,忍不住眉眼一跳,然后略微站住了。 太后宫里的内侍轻声疑惑,「萧院正?」 萧院正对他笑了笑,这才躬身退出去,只是心里沉了沉。 不知道太后为何召见周满。 周满和萧院正点点头算打过招唿,然后上前,将药箱放在身旁,跪下道:「臣拜见太后,太后福寿安康。」 许久,上方传来一道声音道:「平身!」 满宝起身,微微抬眼悄悄往上看,见太后靠在榻上,是她的宫女在宣告,便又微微低下头去。 太后垂眸看了她一会儿,道:「上来我看看。」 满宝便上前。 太后这才看清楚她,盯着她的表情问,「哀家听说太子的病情有了好转?」 满宝低头应了一声「是」。 太后转着手中的佛珠问,「那你这是治好了太子了?」 满宝斟酌的回答道:「还未全好,太子底子弱,还需养上一段时日才好,只是现在或可以一试。」 她小声道:「只要不纵慾便不会再损害身体。」 第1426章 撑腰 太后抬眼看着她,却只看到她头顶乌黑的头髮,虽然她眼睛不太好了,可依旧模煳得记得她刚跪在下面的时候微微抬头了。 她心中冷哼一声,倒是乖觉。 她也无心和周满说太多话,她本来就不是为了找她说话的,估摸着时间足够了,便挥了挥手道:「你以后仔细的伺候着太子,把太子的病治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满宝恭敬的应下。 太后便微微闭了眼睛道:「退下去吧。」 她身后的宫女便高声道:「赏——」 满宝一时还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等拎着药箱退出宫殿,看到不少宫女太监手里捧着的东西,这才知道是赏她的。 满宝一度以为这东西是带了毒的。 第1674页 她一脸迷茫的跟着宫人和赏赐的队伍步行出宫。 太后住的地方太远了,需要走好久好久才到宫门口,满宝来回都提着不轻的药箱,差点手酸。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太后宫中出去,正在皇后宫中焦躁的太子闻言,这才讶异的扭头看向皇后。 皇后早已预料到,放下茶杯笑道:「怎么样,我说你皇祖母不会为难她吧?」 太子妃连忙代替太子行礼告罪,「是儿臣们误会了皇祖母。」 皇后就拉着她的手笑道:「太后也是国母,还是大郎的祖母,她也很疼爱大郎的,自然不会做让他为难的事。」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太子,既是教他,也是教太子妃,「既是国母,就该以大局为重,太后宠爱益州王是母子天性,但优待周满却是益国益民,安稳朝堂之举,此乃理性。」 「在国家和大局面前,个人恩怨倒不值一提了。」 太子听没听见去不知道,但太子妃却是一震,若有所思的行礼应下了。 皇后见她懂了,便满意的一笑,她扭头看向尚姑姑,道:「把我和陛下的东西也赏赐下去吧,你亲自送到常青巷去。」 尚姑姑低头应下,躬身退出去。 等他们走了,皇后这才对太子和太子妃道:「你们这段时间冷待周满是对的,你们不好在外人面前表达对她的宠爱,以后这种事我们做长辈的来,也好震慑那些鬼魅魍魉。」 太子:…… 太子妃也说不出话来了,不敢让皇后察觉到他们最初的意图,连忙应下。 皇后点了点头,笑道:「好了,你们回去吧,这事陛下一併交给了京兆尹去查,我想不日就会有消息了。」 不是交给封尚书,而是交给殷礼,显然这一次皇帝是要查个彻底了。 太子面无表情,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和太子妃一起告辞后离开。 太子妃抬头见太子脸色阴沉,便知道他现在还在生气,便快走几步跟上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殿下,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皇祖母?」 太后忍着厌恶召见周满,还赏了她这么多东西当然不是因为变喜欢她了,而是在替太子撑腰,表示了她,甚至皇室上层的一个态度。 连她这个那么讨厌周满的人在太子子嗣的事前都要退一射之地,谁以后再敢找周满的麻烦,那就是和整个皇室作对了。 太子想了想后点头,「去吧。」 太后身体不好,才见完周满便困倦起来,正要躺下休息,听说太子夫妻来了,便不由露出笑容,让人放入。 见太子面色不是很好,她便拍着他的手安抚道:「别担心,你阿耶这一次也怒了,不管背后是谁,他怕是都不会轻易放过。」 太后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顿了顿后嘆息道:「你是个好孩子,没事就多去看看你母亲,听听她说话。」 太子和皇帝父子间一直有些剑拔弩张,也就跟皇后关系好点儿,她其实还是希望他和三皇子能够和平相处,都是她的孙子,太后幽幽嘆了一口气,心里伤得不想说话。 为了这么一个位置,从前朝到现在,一直未曾安宁过。 太后心里疲倦不已,顿时就不想说话了,于是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休息。 太子和太子妃连忙行礼告退。 满宝浩浩荡荡的被人护送出宫,刚回到常青巷,太后的礼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喝一口茶呢,尚姑姑便又拿着皇帝和皇后的赏赐来了。 这一趟来的人更多,还有懿旨呢。 庄先生连忙领着家里的人跪着听了一回赏,把人送走后大家就一起看着院子里摆满的礼盒默然不语。 这一次帝后的赏赐可大方多了,不仅有布匹,瓷器,还有香料,宝石,药材。 其中有一盒香料,一打开就刺鼻不已,其他人不识货,但满宝却是大夫,庄先生也见多识广,见了后笑道:「就这一盒香料,你便能在外城换一座小宅子了。」 才爬起来的向朝闻言惊讶的差点又跪下,他瞪大了眼睛去看盒子里的东西,发现没见过,便好奇的问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满宝道:「胡椒,很昂贵的香料,我在郑大掌柜那里见过,说是从胡商手里买的,一两胡椒一两金。可以拿来入药,也可以随身携带。」 满宝都很惊讶,皇帝和皇后怎么会赏她这么贵重的东西,这香料只能从西域入,听说胡商要走过吐蕃,过泥婆罗,再到天竺才能买到这种东西。 中间不知要经过几道手才能运达京城,因此这种香料一直很贵重。 满宝也就是在药铺里坐堂才看到过,但郑大掌柜也很小心翼翼,比对人参灵芝还要小心,只给她看一眼,闻一鼻子,她想上手摸一摸都不给。 这么一想,满宝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一颗来捏了捏,然后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差点打了一个喷嚏。 向朝好奇的问道:「皇帝和皇后为什么突然赏你这么多东西?你把太子的病治好了?」 差不多吧,不过话不能这么告诉他,于是满宝道:「还没有。」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此时家里人不多,就他们几个在,他想了想,还是没开口问她。 孩子大了,不好插手太多。 一直沉默的科科突然道:「收录一颗。」 满宝便将那一颗捏在了手心里。 第1675页 第1427章 问询 满宝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送了一套看着就很好用很贵重的茶具给先生,一匹适合男子的布料给向铭学兄弟,其他的便收到房间里,满宝把那颗胡椒收到系统里,好奇的问道:「你们那里有这东西吗?」 「有,但基因数据不一样,这属于古种。」所以它也不确定奖励积分有多少,但聊胜于无,她有一盒子呢。 满宝也这么觉得。 现在积分对她来说更重要些,上次白善找了机会出去,替她买了一头骡子和驴,俩人偷偷的收录了,没引起任何怀疑。 满宝才把东西收好,将特别贵重的香料和宝石都塞进了系统空间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向朝在外道:「满宝,唐大人来了。」 满宝连忙出去。 唐大人刚和庄先生及向铭学见过礼,见向铭学已经能够站着慢慢走路了,诧异的挑了挑眉。 周满还真有两分本事。 他虽没见过向铭学,但他一直知道他。 当初东溪庄向家的事情还是他查出来的,他进京的时候就听说了,向家仅存的几个人中,向铭学是嫡支,也是几次刺杀益州王的主谋,听说他两脚的脚筋都被挑了。 没想到周满还真把人给接上了。 略一思索,唐大人便邀请他留下一起说说话。 向铭学很不喜欢官儿,但还是应下了。 满宝出来看见唐大人便有些紧张,忍不住给他挤眉弄眼。 她可没告诉家里昨天翻车的事。 唐大人见了便笑道:「巷口外有一家的羊肉汤和胡饼做得不错,本来是路过想请满宝去尝一尝的,没想到见到了向公子。向公子的演义我都看过,一直心中钦佩,所以厚脸请公子一起吃顿饭?」 向铭学:「……那书上东西多是白二杜撰的,唐大人应该知道的。」 「我不这么认为,」唐大人笑道:「事情可以杜撰,这性格坚韧,聪明才智却是真的,所以我想公子只是没有机会而已,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如书中所写的那样的。」 向铭学:……可算了吧,他一点儿也不想随着洪水漂流两天然后撞入一秘境之中。 真能在洪水里漂两天的,那只可能是尸体,他没那么大的本事。 不过他还是跟着唐大人出去吃羊肉汤胡饼去了。 满宝摸了摸肚子,见太后的时候太紧张,主要是还走了那么远的路,的确有些饿了,于是和庄先生说了一句就和唐大人走了。 庄先生便确定他们的确有事瞒着他了。 不过见唐大人也在,且看着不是很紧张的模样,他便摇了摇头,又优哉游哉的坐在躺椅上看书了。 满宝将胡饼撕下一块来泡进羊杂汤里,泡上汤后一咬,饼里混着汤的香和油水,特别好吃。 唐大人也撕了饼丢进羊汤里,笑道:「有了太后的赏赐,这一下找你麻烦的人应该少了一大半。」 满宝看了眼向铭学,见他专心致志的吃,便也不避讳了,直接问,「唐学兄的意思是还会有人找我麻烦吗?」 「总会有人不识时务,也不能识时务的。」唐大人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给太子换酒的人或许会收手,但给太子送毒的人只怕停不下手来。 这就跟不断杀人的兇手一样,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不仅是他的内心,他身边的人也不会让他停下来。 唐大人道:「所以你这几天出入还是小心点儿。」 他道:「陛下把这事交给殷大人来查,我在给殷大人打下手,很显然,陛下这次很生气。」 比上次调换太子的酒,让太子醉酒更生气,听说昨天晚上皇帝连夜让人去洛州斥责恭王了。 理由是他不爱惜农时,没有做到一地藩王的职责,竟然没有下地开犁,劝课农桑。 说的是二月二龙抬头的事儿。 但这种就是件小事,十个藩王九个没有开犁,老百姓也不在意,谁没事会拿这种风俗问罪? 而且二月二都过去多久了? 满宝一边吃一边哼哼,「我就是个大夫,他也太霸道了些,连我看病都管起来了。」 他说的是三皇子。 唐大人却意味深长的道:「可他未必是他哦~」 满宝一呆,眨了眨眼问,「不是三皇子干的?」 唐大人笑道:「如今还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没有证据说是三皇子做的。」 自然,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三皇子做的,可大家好似都当是三皇子干的了。 满宝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了,她低下头去吃饼。 唐大人这才看向向铭学。 向铭学慢条斯理的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巴,这才问道:「昨日出了什么事吗?」 满宝有片刻的心虚,没有说话。 唐大人便笑着把昨天满宝的马车断裂摔倒的事儿说了,然后道:「向公子的消息素来灵通,我还想请向公子帮忙打听打听呢。」 向铭学却身子一僵,扭头看向满宝,问道:「所以昨晚上我们吃的猪心是……」 满宝点头,「就是那人丢的。」 唐大人夹着饼的手也微微一僵,扭头去看满宝,「你把那包心肝肾都吃了?」 满宝点头。 向铭学觉得手有点儿抖,问道:「肝和肾……」 「在药铺的时候就煨给荣四吃了,他腹泻,正好有方子用到这两个。」 第1676页 向铭学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猪心而已。 但是…… 向铭学还是忍不住抖了抖,然后道:「以后这种东西扔了就是,我们家又不缺那点儿菜钱,你要是喜欢吃,让容姨去买就是了。」 「不要!」满宝道:「他们敢送,我就敢吃,又没有毒,我怕什么?」 唐大人都忍不住沖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敬佩不已。 向铭学却觉得有些不对,回忆了一下后问,「昨晚上的猪心你们没吃多少吧?连白善和白二都没怎么吃……」 满宝低头去喝汤了。 向铭学气了个倒仰,于是他多喝了一碗汤,差点觉得身子变重到走不了路了。 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答应了满宝会保密,不告诉庄先生和家里其他人。 唐大人今天来主要是问一下满宝昨天的一些细节,确定以后便结了帐离开了。 满宝在他结帐后,又和店家买了一锅汤和一篓饼,让他送到家里去。 于是等白善他们下学回来,家里的晚食就是羊汤和胡饼,厨房又给做了几道菜添上,别说,还挺好吃。 第1428章 爱美 第二天午时才到,东宫的禁军和马车便出现在济世堂里,把满宝接进了宫里给太子看病。 事后禁军又护送她回到常青巷,一路都安全得很。 满宝才一回到家,门房便递送过来一封帖子道:「满小姐,这是今儿有一管事送来的。」 满宝拆开看了一眼,是李家的请帖,李三太太的孩子后天百日,邀请她出席。 那孩子是她剖出来的,说起来还特别有缘分呢。 门房见她看过后又道:「今天老夫人那边还送了话过来,说大吉来信了,人明天一早就到。」 满宝眼睛一亮,「明天就到家了吗?」 门房点头,「老太太说,大吉的信上说了,他父母不愿离乡,所以他只带了妻儿过来,问我们这边安排得下吗,要是安排不下,就让他们住到二柳巷那边去。」 「安排得下,」满宝高兴的道:「我们早就安排好了。」 白伯安和白叔平可以住在前院的一间正房里,空间也不小,床可以合在一起,他们兄弟要是不习惯一起睡,也可以隔开,就跟以前白善和白二郎一样,中间隔着一道屏风就行。 白叔平要念书,这边书房还有一张空桌子呢。 京中各个学堂也是才开学,这时候插进去还可以,就不知道白伯安要怎么安排,不过大吉肯定有想法。 满宝拿着帖子高兴的跑进后院,告诉庄先生和向家兄弟这一件好事,然后拉着向朝就去帮忙打扫房间。 等白善他们回来听说,也跟着高兴的忙上忙下,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一起等着大吉回来了。 没错,今天他们休沐! 连白善都忍不住道:「我们运气还真不错。」 大家一起点头:「不错。」 清晨,两辆骡车从巷子口进来,满宝眼尖的看到坐在车上的大吉,高兴的蹦起来,和白善他们一起沖他挥手:「大吉,大吉!」 一旁的车夫看了颇为忧伤,他觉得自己要失业了。 刘老夫人将大吉的身契给了他,大吉回到汧阳县后先给二吉办了丧事,待他下葬才拿着放籍书和身契去衙门里改了良籍。 他想把父母一併带来京城,只是他们世代为奴,一直在白家的庄子里生活,并不想离乡,他劝说了许久,他们都不愿意离开。 大吉这才收拾了东西带上妻儿过来。 举家搬迁,需要搬的东西不少,速度就慢了不少。 孟氏和白叔平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善,一时有些拘谨。 但白善却很和善,也没把他们当下人看,他们此时也的确不是下人了。 等他们安顿好,白善便问大吉,「叔平的学堂找好了吗,要不要去试一试松鹤书院?」 大吉自是信得过白善的,点了一下头,表示可以去试一下。 至于白伯安,大吉则是更早的想好了去处,「他想去习武,我早年走镖认识了些朋友,正好有镖局在京城,我明日带他去看一看。」 大吉这才问俩人,「少爷和满小姐近来好吗?」 俩人一起点头,表示挺好的。 但大吉还是知道了满宝前两天翻车的事儿,俩人自以为隐秘,家里人不知道,但外头的消息瞒得住庄先生和老周家的人,但还真瞒不住老夫人。 不过几个孩子不想说,老夫人便当不知道而已。 但大吉一回来,老夫人就派人告诉了他,让他不用操心白伯安和白叔平的事,她会安排好,让他第二天就给白善他们赶车。 因为满宝已经决定明天去参加李家的百日宴,而且她要带上白善和白二郎。 连白大郎都一起去。 百日宴这种是正式的宴会,李家和韩家都是权贵和世家,出席宴会是结交人脉的一个好方法。 白家也是世家,哪怕如今没什么权势,排名也靠后,但《氏族志》和族谱也是从小背着的,走出去也不怂。 只是少了出席的机遇而已。 但这不是有满宝的帖子吗,她自然要拉拔师兄弟们一起呀。 于是第二天,大家打扮一新,自己骑着马就跑了,留下白大郎在后面坐车。 他有些愤愤,和大吉表示,「我回头也要买一匹马。」 第1677页 大吉笑着应「是」,表示是应该的。 车上不仅拉了白大郎,还拉了他们准备的礼物,一共是三份。 满宝一份,白善一份,白大郎和白二郎一份。 到了李家门口,满宝从马上跳下来,和白善白二郎一起等白大郎。 三人一身鲜亮的春裳,人又好看,站在马边展眉一笑,让才下车的人多看了好几眼。 白大郎的马车才到,满宝几个招了招手,拿了帖子上门,管事老早就看见了满宝,特特让一个下人等着招待,她一上来便笑着迎上去,正要让人领他们进去,便听见前面有小小的惊唿声。 他扭头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杨和书,他一怔,连忙拔腿跑下去,让下人帮忙拉住堵在门口的马和车…… 果然,看到杨和书过来,路边的一些马车就要避让开,好让他先过去,结果这避让便不免和旁的马车相碰,但这会儿被碰的和碰的都一点儿意见没有。 车帘被掀开,不少女郎趴在窗口盯着杨和书看,有人更是直接下车来看。 满宝他们站在台阶上,看着骑在马上的杨和书,感嘆道:「真好看呀。」 连白二郎都道:「以前在罗江县不觉得,到了京城和那么多人一比才知道杨大人好看。」 白善点头。 在七里村的时候,前后皆是田野,杨和书是好看,但地里的庄稼更好看,主要是当时他们没怎么见过世面,自觉自己就很好看,所以不觉得杨大人怎么样。 只不过很喜欢和他说话,很喜欢和他一起玩儿而已。 但长大一点儿就知道了,这就是好看! 尤其他们去了益州城和来了京城以后见了好多的人,这才发现,外面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杨和书好看的。 这才觉得他的好看难能可贵起来。 满宝几个乡巴佬开窍晚,等知道杨和书好看时已经和杨和书成了朋友,他的好看就成了自然,所以此时是笑眯眯的看着杨和书骑马过来,存了些看热闹和欣慰的心思乐滋滋的看着他。 第1429章 上意 但京城里的人却是见多识广,尤其是这些世家和权贵,更是从小在美人堆里长大的。 从小就知道辨美丑,本以为见到的美人够多的了,见到杨和书时才知道,还是太少了。 杨和书从小就长得比别人好看,比别人精緻,比别人白皙,越长大就越好看。 这会儿大家默默地给他让路,就是身家地位在杨家之上的人家也让到一边让他先上。 杨和书倒是想照规矩来,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要是推辞留在后面,那场面更混乱。 于是,凡是让的,他便上前,不让的,他便安静的等在后面。 可惜,没人拦着他不让,于是他一路顺风的到了最前面。 他跳下马,先去车前将崔氏扶了下来。 崔氏在众人的瞩目下扶着杨和书的手下车,脸色微红,不过看了一眼丈夫后便低下头去抿嘴一笑,俩人相携着上前。 走到满宝四人前面,杨和书微微挑眉,问道:「不进去?」 白善四个连连点头,「进的,进的。」 马和车自有下人去安排,他们转身进去。 只是男子和女眷宴客的地方是分开的。 杨和书把妻子的手交到满宝手里,笑道:「帮我照顾一下她。」 满宝的手正好摸在她的手腕上,她心中一动,手指轻轻的搭在她的脉上听了一下,于是沖俩人扬眉,那表情和刚才杨和书差不多一样。 崔氏见了便低头羞涩一笑,小声道:「你给我开的方子很好,我这三月来也谨慎得很,只是现在日子还很浅,所以不能往外说。」 是很浅,只有一个多月。 满宝就扶住她,对杨和书道:「杨学兄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杨夫人,您也帮我看看我师弟们,还有我白大哥。」 杨和书笑道:「放心吧。」 他带着白大郎他们转身就要往前院会客的地方去,满宝听到白善问他,「唐学兄不来吗?」 「他不来。」杨和书轻笑道:「他这段时间怕是都不会有空。」 满宝扶着杨夫人的手跟着侍女往后院去,好奇的问道:「唐大人不来,唐夫人也不来吗?」 「她应该早到了,」杨夫人笑道:「她娘家和韩家有亲,应该是最早到的一批。」 李家特别热闹,给孩子过百日,都快赶得上老人过寿了。 因为这孩子是剖出来的,且周满已经说了,韩五娘子不宜再怀孕,他们找了其他的大夫也是这样说,于是这个孩子就相当于是李三郎唯一的嫡子了。 因此不仅李家很疼宠这个孩子,韩家也很看重这个孩子。 偏韩五娘子洗三和满月的时候都不宜见客,都要躲在房间里养伤,所以都没办,只是家里自己吃了饭,自己喜庆一番而已。 现在孩子百日,韩五娘子已经全好了,现在能跑能跳身体健康,孩子也出落的白白胖胖,于是两家一商量,干脆大手一挥,决定在京城办完了百日再回雍州。 于是,连雍州那边的亲朋都跑过来凑热闹。 反正大家有钱有闲,雍州到京城也不远,可不是想来就来吗? 因此今天尤其的热闹。 满宝扶着杨夫人一路走过去,全是笑闹的富家妇人和女郎,她认识的没几个。 第1678页 但杨夫人却认识不少人,同样有不少人认识杨夫人。 别看在门外的时候,大家看着杨夫人羡慕嫉妒,但真到了后院,见不着杨和书了,大家对杨夫人还是很热情的。 杨夫人也得体的应对她们,还顺道介绍了一下满宝。 一路走到后院的最深处,杨夫人看到了围在韩五娘子旁边的唐夫人,于是拉着满宝过去。 韩五娘子今天是主角,正跟人说笑呢,看到杨夫人过来目光还淡淡的,待看到她旁边的满宝便眼睛一亮,立即起身迎上去,「周小娘子你来了,快过来坐。」 她好奇的看了一眼满宝和杨夫人,问道:「周小娘子和崔家妹妹熟?」 没错,崔氏比韩五娘子要小,小两岁,别看韩五娘子现在和李三郎情投意合,感情不错,但她也是喜欢过杨和书的,韩家也和杨家提过亲事,不过人家没同意就是了。 应该说,这屋里比杨和书大三岁以内,小六岁以内的,都暗恋过他,不少人家同样和杨家提过亲事。 杨家的门槛是真的被媒人踩烂过的,要不是宫里的几位公主年纪偏小,她们也会想着去踩一踩杨家的门槛的。 满宝笑着点头,解释道:「我是罗江县人。」 韩五娘子恍然大悟。 看,她记不住自己的主治大夫是罗江县人,却能记住杨和书当过罗江县县令,所以她一说自己是罗江县人她就全明白了。 唐夫人也笑着上前打招唿,这屋里满宝认识的人就多了,她们对满宝印象还不错。 虽然最近没见面,不过外面纷争如何,见不着的时候也就算了,见着了肯定要打招唿的。 所以满宝没什么不自在的。 她还跟着韩五娘子去看了一下孩子。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不小,这会儿被养得更好了,白白胖胖的,满宝摸了摸他暖洋洋的手心,逗了他一下后还摸了摸他的脉,和韩五娘子道:「孩子很健康。」 韩五娘子一听,更加高兴了,好似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抱着孩子就笑得跟吃了蜜一样,连连和满宝道谢。 一旁跟着过来看孩子的女眷忍不住心中一动,身上有各种问题的,恨不得当下就拉着满宝给看看,但想了一下现在这个场合到底忍住了。 不过大家对满宝的确热情了许多,不少女眷心想,皇室里争斗关人家一个大夫什么事? 人家只负责治病! 又关她们这些女眷什么事? 她们不过是想找个知心识趣的大夫看看病而已。 这么一想,大家对满宝更热情了,不论之前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上来打招唿。 于是,明明和满宝一般大小的女郎们都在园子里玩儿,赏新开放的牡丹花,但满宝却拉在内室里说话,热闹得不行。 进了这后院后,科科只响了两次,反正满宝也不能当众去挖人家的园子,所以她干脆也不出去了,就待在屋里和各位夫人太太说话。 主要是她跟外面的小姑娘都不熟。 不一会儿,满宝还被唐夫人和杨夫人拉到另一个屋里见过一堆老太太,她们对满宝也笑眯眯的,转了一圈后竟然自己收了一堆见面礼。 她有些懵,唐夫人见了忍不住掐着她的脸笑了笑,道:「老夫人她们这是喜欢你呢,这是好事。」 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是顺着太后的意思走呢。」 满宝就明白了,她一脸无言的看着满怀的见面礼,不知道太后知道了会不会心梗。 她肯定不知道她赏她一次礼,她还能在外面收到这么多,尤其是这些老夫人的善意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第1430章 多出来的盒子 满宝并不能在李家留太久,她下午还要进宫给太子扎针呢。 所以她吃过午食又坐了一下后便要起身告辞。 起身时看到坐在一旁的崔氏,她想了想,还是拉了拉她小声道:「你月子浅,别在外久留,还是回家去吧。」 崔氏也觉得这里人太多,过于嘈杂,而且她习惯了午后休憩,这里显然不适合,于是也跟着起身要告辞。 她们两个要走,唐夫人略一思索便也起身与她们一起走。 和她们一样吃过午食便告辞的人不少,她们并不引人注目,同样也有不少人留下继续玩耍。 三人一起出来,杨夫人让人到前面去和杨和书说了一声,很快杨和书的小厮亲自过来道:「大爷遇着了河内郡过来的杨七爷,正在前面说话呢,所以让夫人先回去。」 又对满宝道:「满小姐,白少爷他们在前面遇着了封少爷等人,也被绊住了,白少爷让奴给您传句话。」 他原话道:「你把大吉带上,让他送你去,把赤骥留给大堂兄骑回去。」 满宝应下,叮嘱道:「你让他们多喝点儿酒,我听说今日前面有葡萄酒呢。」 小厮呆了一下,以为听错了。 崔氏和唐夫人也忍不住扭头看她,崔氏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唐夫人却瞬间领悟了满宝的意思,忍不住戳着她的脑袋笑骂,「你个贪财的,一壶葡萄酒才多少钱?」 满宝问,「难道你们买不贵吗?」 崔氏也忍不住乐,道:「你得了这么多赏赐,难道还喝不起一壶酒吗?」 葡萄酒是从西域进的,其实陇西一带也种植有葡萄,酿有酒,不过产量不高,而且酒的质量也比不上西域过来的。 第1679页 所以葡萄酒一直很贵。 但再贵,她们觉得满宝现在也是买得起的,宫里的赏赐一直不断。 这么一想,当民间的大夫还真比宫里的太医要好。 唐夫人若有所思起来,太医给宫里的主子们看病是天经地义的事,赏赐也有,但肯定没有满宝的这么多。 唐夫人看着满宝,出去后就忍不住悄声问她,「你说,你不愿进太医院,是不是也有这赏赐的原因在?」 满宝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道:「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这事,还真是,这样一比,似乎当民间的大夫也不错。」 唐夫人:…… 见她似乎真的是第一次才知道这一点儿,她便收了口,不再说话。既然本意不是为这个,那她就没必要提醒了。 其实当太医,除了太医院的俸禄外,他们还有另外的收入,且所得肯定不会比满宝从宫里得的赏赐少多少的。 唐夫人笑了笑,找到了唐家的马车,站在车前邀请崔氏一起走。 至于满宝,当然是自己走了。 满宝还得先回家换一身衣服,带上药箱,等着禁军来接才走,于是也不再和俩人寒暄,等大吉赶了车过来便爬上马车。 满宝上车后打了一个哈欠,坐在正中的位置上,才吃饱午食,她也有些犯困。 她往后一靠,正想靠在车壁上,突然手上碰到了什么东西,她好奇转身在座椅边上翻出一个长条盒子。 盒子纹饰不错,她好奇起来,掀开帘子问大吉,「白大哥是不是落下礼物了?」 大吉道:「不可能,礼物是我搬下来的,都按照礼单交上去了。」 满宝便递出盒子道:「那这是白大哥落在车上的东西了?」 大吉看了一眼,见纹饰还不错,便道:「回头我问一问大堂少爷……」 说到这里他一顿,微微蹙眉,问道:「满小姐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正中的那个椅子上,不过放在边上,我一开始还没留意。」车里的椅子是长椅,因为这一辆马车通常是他们三个一起用,出行总是一起。 所以正中和左右两边窗下都是长椅,中间则是一张小方桌,有机关,平时可以按下,当成木板,这样车里的空间大一些。 需要用时就拉起来,他们还可以在车上打叶子牌,上京的时候他们没少这么消磨时间。 大吉嵴背一绷,立即接过她手里的盒子,压下后道:「回去再说,这盒子不可能出现在车里,礼物是我搬下来的,当时车上空空,什么都没有。」 因为不是长途,他们连炉子和茶壶茶杯都没备。 大吉素来细心谨慎,他可以肯定,他搬礼物时的确把车上都搬空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大吉目光深沉,道:「我刚才随其他下人吃饭去了。」 下人也是管饭的,不过吃得简单点儿,端了碗就吃,吃完了继续回自己的车上呆着看车和车上的行李罢了。 满宝他们没这么讲究,何况今日春光正好,阳光明媚,他们连马车都不坐,就想骑马,又怎么会带两个车夫呢? 所以没有人替换看马车。 主要是他们也不需要呀,他们可是连换洗的衣物和首饰等都没带来的。 此时马车都已经出了李家了,大吉拉住马车思考了一下,当机立断的扬鞭继续走。 今日来的人太多了,不说府里饮宴的主子,下人都有多少了,跟着崔氏和唐夫人她们来的丫头都进不去后院,只能留在前院呆着,等着主子们若有吩咐,自有李府的下人出来通知。 这场百日宴也是赶巧了,再过一个多月便是恩科的日子,因此这段时间不少学子跑来京城。 韩李两家都是名门,碰上世家故旧可不得送帖子? 加上雍州那边的亲朋也跑来凑热闹,所以今天来的人格外的多。 别说满宝只是个小大夫,就是世家子弟,车里被投了东西,今日怕是也不好查出来。 既然查不出来,那就没必要留下惹麻烦了。 满宝也是这么想的,没有提掉头回去的话。 大吉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压着盒子,不让满宝碰。 等出了这一条路,路上的车马和行人少了,他这才在旁边勒住马,跳下车重新检查了一下车马,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跳上车,快马回府, 从头到尾,他都亲自压着盒子不让满宝碰。 第1431章 推迟 回到府上,一行人便趴在石桌边上盯着盒子看,满宝道:「会不会跟书上写的那样,里面设了暗器,一打开,里面就咻咻的射出暗器,然后人就死了?」 大吉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没敢让满宝拿着。 庄先生蹙眉,找了一根长棍子来,「都推开些,用这个打开吧。」 大家纷纷退后。 科科:…… 很不巧,刚才主系统来它这边查看它的宿主是否发现了新的石头,所以它现在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庄先生戳了戳盒子,没打开,大吉接过棍子,轻巧的一打一挑,盒子便弹开来,什么都没发生,平静得很。 他们觉得奇怪,悄悄的上前两步踮起脚尖看,就看到盒子里平静的躺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满宝一愣,上前看着盒子里的血匕首,不确定的看向大吉,「这是人血?」 大吉沉着脸拿起匕首,在鼻子下闻了闻后对满宝颔首,「人血。」 第1680页 庄先生也沉下脸来,「这是在威胁你。」 向铭学蹙眉,「太后,陛下和皇后都给了你赏赐,什么人还这么胆大包天?」 庄先生扭头问满宝,「前几日出了什么事?」 匕首都暴露在庄先生跟前了,满宝只能摸了摸鼻子,避重就轻的道:「有人往我的车里丢了一包猪的心肝肾吓唬我。」 一旁的三丫道:「然后小姑把它们全煨了吃了。」 众人:…… 周立学和周立固本来还生气,听三丫这么一说,齐齐扭头看向大吉手里的匕首,问道:「这刀看着很锋利呀,贵吗?」 大吉:「……不便宜。」 周立学就愤愤道:「好,我们把它洗干净,卖出去,挣钱!」 满宝点头,「好主意,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拿给几个人看过。」 她将盒子递上去,大吉便将匕首放进盒子里。 满宝合上,哼哼道:「真当我是泥塑的了,我要带着匕首进宫,我要先给太子看过,再给皇帝看,最后拿出来给唐学兄看,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坏,有本事威胁太子,不,是威胁皇帝去,太子废立的事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说了算的吗?」 她道:「尽会挑着软柿子捏,这样的人,便是成了储君也做不来大事。」 有胆子给皇帝送刀子呀,告诉皇帝,你再不废太子,不立我为太子,我就杀了你。 没胆子的怂货。 满宝心里蹦蹦跳,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不是怂货,你就很有胆子,所以把刀送给皇帝吧! 满宝将盒子收进了药箱里。 庄先生头疼,劝阻道:「你给太子看也就算了,给唐大人看也行,但不许去找陛下,知道吗?」 满宝抿嘴,「为什么?」 庄先生没解释,而是反问,「你说呢?」 好吧,她承受不起天子一怒。 满宝很不高兴的换了衣服,禁军们按时来接她,大吉想了想,起身亲自驾车送她进宫。 宫里派来的马车则跟在后面,禁军护卫在车的两侧。 这段时间禁军们也和满宝混熟了,见她板着小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其中一个便笑问,「周小大夫今天不是吃百日酒了吗,怎么一脸的不高兴,被人欺负了?」 满宝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吃百日酒了?」 「嘿嘿,我听我娘说的,听说李家请了您赴宴,只可惜我今日当值,不然还能在李府和周小大夫来一场偶遇呢。」 满宝见他脸圆圆的,看着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便道:「我定亲了。」 圆脸侍卫:…… 一旁的禁军们愣了一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一个还骑在马上伸手去拍了拍圆脸侍卫,让他节哀顺变。 圆脸侍卫拍开他的手,哭笑不得的和满宝道:「周小大夫,我不是那个意思……」 满宝便挤出一个笑容,「那就好,我们可以交朋友。」 大吉便好奇的看了满宝一眼,问道:「满小姐,除了少爷,有人喜欢您吗?」 满宝哼哼了两声,「那是当然。」 不过她没有说是谁,大吉也不问,倒是旁边的侍卫们很好奇,纷纷问起来,「周小大夫,你是和白家的小郎定亲的?」 满宝点头。 侍卫们笑道:「倒是陪,你们两个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 新一代的禁军多是从权贵家中挑选出来的子弟,他们对进宫告御状的白善和周满都印象深刻,且一群正热血的少年和青年,都既同情他们,也欣赏他们,所以印象很不错。 宫里的人把周满当大夫,他们却是更多的当做为父母报仇的侠女来看的。 一开始奉命来护送她还能绷着脸,但大家年龄相差不大,一来二去便熟了,也自在了不少。 满宝被他们这一闹,心情也好了许多,到宫门口时表情已经恢復正常了。 她提了药箱下车,对大吉道:「你先回家去吧,我估计得在里面待到傍晚,到时候让他们送我回去就是了。」 大吉笑道:「小的回去也没事,还是留在这里等满小姐吧。」 他压低了声音道:「满小姐,庄先生的劝诫您要听。」 满宝闷闷不乐的道:「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真的去找皇帝的。」 满宝不再提让他回去的话,提了药箱转身进宫。 检查的人虽然看到药箱里有个盒子,但没打开看,还以为也是药材什么的,特别宽松的放行了。 还想着说辞的满宝:…… 她默默地提起药箱进门,东宫的宫人早等着了,看见她来便笑着迎上去,陪着她一起去东宫。 这是自从她翻车以后得到的新待遇,每次进宫后必有人相陪着去东宫,就怕她在宫里也会出意外似的。 满宝提着药箱进东宫,略想了想,到底没先提这事,而是先给太子扎针,等他睡一觉起来再说。 她觉得她是个贴心的大夫,虽然现在急得心痒痒,但她更知道,要是现在说了,太子肯定得发火,扎针的效果肯定没那么好,说不定他一火,跑去找皇帝吵架,连针都扎不成了。 满宝把针都扎下,见一旁的太子妃有些欲言又止,便好奇的看她。 太子妃低头去看了一眼丈夫,见他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便伸手将满宝拉到一旁,小声道:「周小大夫,我这个月的月事还是没来。」 第1681页 满宝便掐指算了算,眼睛一亮,「已经推延了七天了。」 第1432章 有孕 太子妃连连点头,她也有些紧张,伸手按住腹部,小声的道:「我这两天都没敢让殿下睡在屋内。」 距离上次满宝说可以同房已经过去二十三天了。 满宝原地转了转,摸了摸她的脉,却是似,却又似乎不是的样子,说到底,还是日子太浅了。 满宝想了想,看了一眼药箱里的盒子,咬了咬牙,和科科支付了一笔积分,直接让科科扫描。 哼,要是,你们就等着吧,敢威胁我!哼哼! 太子妃不知道满宝的心理活动,见她捏着她的脉,双眼却直愣愣的看着前面,便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忐忑的等着。 科科很爽快的扣了一笔积分,然后扫描,不一会儿就将扫描掉的数据呈现在满宝的脑海中。 满宝盯着太子妃肚子里新出现的幼小生命,眼睛亮如星辰。 都不必满宝开口说,太子妃看见她这反应就明白了,她的手抖了抖,颤声问道:「有了?」 满宝生怕吓到她一样,意识从系统内退出来后对她小心翼翼的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日子还短,大概只有二十一天左右,还须得等上十来天才能确诊。」 太子妃浑身发软,靠在椅子上道:「可,可我听说女子有孕得三个月后才能往外说。」 满宝点头,「是这样没错,但也得叫大夫看呀,我倒是不会往外说,但您和太子这情况,不叫太医吗?」 当然要叫的。 太子妃混沌的脑子总算是清醒过来,她一瞬间想了许多事。 她有孕了,太子有了子嗣,他们现今面临的难题瞬间解了大半,肯定要叫太医的。 太医一来,便是他们不公布,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 而且…… 太子妃转头看了一眼还趴在榻上睡觉的太子,一把握紧了满宝的手,手上无意识的用力,把满宝都掐疼了。 她不想太子走那条路。 那是用命在搏的路。 她不觉得他们能成功,所以很大概率是东宫覆灭,还有她三哥,甚至还会影响到苏家往后几十年的发展。 之前不过是她没法子,没的选择,可她现在有了,太子也有了选择。 她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来对满宝扯了扯嘴角道,「周小大夫,你看以后你能不能每天进宫来看看我,我没经验,这宫中危机四伏,我和太子只信得过你。」 满宝惊讶的微张嘴巴。 太子妃继续道:「以后这孩子还得多麻烦你呢。」 她可是知道的,满宝在女子生产上也很厉害,韩五娘子那样的情况都能母子平安。 正悄咪咪的打算治好了太子就躲开皇宫的满宝:…… 她迟疑起来,小声道:「娘娘,虽然我会医术,但怀孕我也没经验。」 「不打紧,我就想着你每天进来给我请一请平安脉就行了,我只要看见你,我就安心多了。」 满宝见她握着她的手心冒汗,也觉得她太过紧张。 她听莫老师说过,人类放弃人体孕育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胎儿受母体情绪影响很大,有些母体在怀孕期间紧张,惊惧都会造成胎儿死亡,或是发育不良。 这个孩子可是他们的希望呢。 满宝一激灵,立即点头承诺,「您放心好了,我会经常进宫来给您把脉的。」 「明天就进来?」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我倒是没问题,但如果我每日都进宫的话,恐怕外面会有猜测。」 太子妃目光微转,心中剧烈的斗争起来,半响,她问道:「周小大夫可以确定我的确是怀孕了吗?」 满宝点头,确定得不得了,虽然她还不能把出确切的脉象,但科科的扫描是不会错的。 太子妃便在心里算了算,宫中的太医医术好的,有孕过一月便能算出,所以再有十天也差不多了。 她当机立断,「还请周小大夫明日进宫。」 满宝便明白她的意思了,点了点头后应下。 满宝看了一眼屋角的沙漏,转身去给太子捻了捻针,掐着时间把针拔了。 睡得不错的太子掀起眼皮无意识的看了眼眼前的人影,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太子妃也靠着另一张软榻睡着了,满宝非常自在的坐在椅子上吃点心。 因为确定怀孕了,太子妃一下就不再疏远满宝了,知道她爱吃点心,便让厨房给她做了各色点心。 此时摆满了桌子,不过她也不敢多吃,怕积食,所以都是挑着自己最喜欢吃的吃一块儿,再挑她没吃过的咬一口。 太子掀起被子起来,披上中衣,见太子妃靠在榻上还没醒来,便蹙眉问,「太子妃怎么了?」 她很少会在他睡着的时候不守着。 满宝嘘了一声,看了眼紧闭着房门后道:「太子妃有孕了,这段时间可能会嗜睡。」 太子呆立在当场。 许久,他走到满宝身边坐下,也捡了一块点心,却放在嘴边没吃,他皱了皱眉,扭头看她,「你刚说太子妃怎么了?」 满宝喝了一口茶,将点心咽下去,瞟了他一眼后道:「太子妃有孕了,大约二十一天了吧。」 第1682页 太子一下就把手中的点心给捏碎了。 满宝看了眼散落下来的点心屑,伸手将他面前的点心全往她这边拢了拢,然后将散下的点心屑扔掉。 太子的手也有点儿抖了,他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扭头道:「孤,好了?」 满宝道:「再扎上一个月的针吧,底子会好点儿。」 满宝顿了顿后道:「以后不纵慾就好,我给太子妃的那个本子您看了吗?」 她道:「上面应该写有的,一般男女房事的频率……」 「行了,」太子已经略微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道:「你个小姑娘家跟孤谈什么房事?」 他起身走到太子妃身边,想把她放倒让她睡得好点儿,又怕惊醒她,于是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想了想,他将他之前盖的小被子轻轻地搭在了她身上,然后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发呆。 满宝吃饱了点心,轻轻地拍了拍手,去翻药箱拿盒子,然后和太子招招手。 太子皱眉看了她一眼,起身走过去,蹙眉问:「怎么了?」 第1433章 告状 满宝打开盒子道:「这是我今天去李家吃百日酒,有人偷偷往我车里丢的东西。」 太子看到里面带血的匕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伸手取出匕首,闻了闻上面的血,他上过战场,一闻就闻出来了,「这是人血。」 满宝连连点头,人血还是牲畜血,都已经干枯了,她还是分得出来的。 太子将匕首放进盒子里,直接从她手里接过,沉着脸道:「这不是沖你,这是沖孤呢,你放心,若真让人杀了你,孤夷他三族给你报仇。」 满宝:…… 这一点儿也安慰不到她。 她都死了,夷对方九族她也活不过来呀。 太子合上盒子,蹙眉看着满宝思索半响,直到满宝有点儿忐忑时才道:「从明天开始,你进宫给太子妃请脉,不用往外说,外头人问起,就说给孤看的。」 满宝点头。 她看向他手里的盒子,轻咳一声道:「殿下,这刀给我吧,我拿去给唐大人看一看。」 然后洗洗就能卖了。 太子却没给她,而是道:「这事你不必管了,孤会交给他的。」 满宝迟疑着没有动。 太子皱眉,「怎么?」 满宝小声道:「这刀是送给我的,您拿去转一圈,记得送回来给我。」 太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他半响无语,转身走到多宝架子前,随手从上面取了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刀扔进她怀里,抬着下巴道:「赏你了。」 满宝抱着短刀,往外一拔,看了一眼刀鞘和刀把上镶嵌的宝石,咽了咽口水,收了。 换了好东西,满宝便不想再留下了。 她把药箱收拾好,起身道:「殿下,那我出宫了。」 太子点了点头,随她走到门外,点了吴公公送她出去,他面无表情的道:「点两队禁军送周小大夫回去。」 吴公公一愣,不知为何突然加重了防卫,但还是躬身应下了。 他一抬头便眼尖的看到满宝手里拿着的短刀,立即去写了礼单,没有这东西,她拿不出宫去。 吴公公自己写了礼单,自己盖了印章,然后就拿着把满宝送出皇宫。 东宫拨出两队禁军送周满回常青巷。 太子等她走了,便拿着盒子坐在榻上看,偶尔抬头看一眼还在熟睡的太子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满宝一回到常青巷,白善便迎了上来,问道:「我听先生说,你车里又被丢了奇怪的东西?」 满宝就抬起手让他看握着的短刀。 白善看着光彩夺目的短刀一时说不出话来。 满宝乐道:「太子与我换的。」 白善:…… 「太子还增派了一队禁军来送我。」 白善便蹙眉,「这是打算硬碰硬了?会不会是在拿你做饵?」 满宝便哼哼道:「不会。」 太子妃怀孕了,太子又不傻,这时候伤了谁也不会让人伤害她的,他们还指着她看肚子呢。 白善见她如此笃定,便忍不住挑了挑眉,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周小叔那里有进展了吗?」 满宝便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就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太子妃有孕了。」 白善惊讶,然后便欣喜不已,他压低了声音道:「所以,那事算解了?」 满宝小声道:「只要太子不傻。」 「也是,」白善若有所思,「他要是这时候还想着动手的事,那我们趁早离得远一些。」 满宝突然想到,此时不正是探听的好时机吗? 太子妃有孕,他们夫妻总要商量商量这件事吧?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道:「我先回去洗漱休息了。」 白善知道她一直忙,又受了惊吓,这会儿恐怕累得很,于是点头,还自告奋勇,「我去厨房给你打热水。」 然后转身去她的屋里取了木盆就跑去。 拿了医书出来正想请教小姑几个问题的三丫看见,沉默了一下后又转身回去了,算了,她还是去饭馆里找二姐吧。 今天饭馆肯定忙,他们正好可以去帮帮忙。 满宝洗漱好后躺在了床上,开始兴奋的点开视频,没看昨天录好的,直接看的是现在的。 第1683页 太子妃还在睡呢,太子不知将盒子收到哪里去了,他正拿了一本书在看,顺便守着榻上的太子妃。 太子妃睁开眼睛看见吓了一跳,因为太子竟然在无聊的时候看书了。 虽然太子以前读书的时候成绩还行,也时常受太傅夸赞,但他股子里还是更喜欢骑马打仗。 相比于三皇子的文采斐然,太子更相信马上守国。 所以他空时都是去演武场,很少会捧着书看的。 太子妃从榻上爬起来,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问道:「周满走了?」 太子正在苦恼孩子的名字,想得入了神,一时没察觉太子妃醒来,听见她问才回过头来。 他立即丢下书去扶她,「你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下?」 太子妃一看他这反应便知道周满告诉他了,她不由嘴角带笑,轻声道:「天色不早了,睡太多,晚上要睡不着了。」 她微微低头,眼眸却抬起看着太子,小声问:「殿下知道了吗?」 太子点头,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腹部,低声道:「知道了,孤正看文辞呢,想着给他找个好名字。」 太子妃便嗔道:「还不知是男孩女孩呢,怎么就取名字了?」 「没事,男孩女孩的名字孤都取,是女儿就用女孩的名字,是儿子就用男孩的名字,」太子嘴角带笑,道:「周满说孤的病就快要好了,将来必还会有别的孩子。」 太子妃点头,脸上也忍不住洋溢着笑容。 她想起了什么,拉住了太子的手,压低声音道:「殿下,那件事,算了吧。」 太子沉默了一下后点头,「孤知道。」 太子妃大松一口气,眼眶忍不住微红,她靠进他怀里,低声道:「扫尾的事让我三哥去做吧。」 太子便笑道:「扫什么尾?」 他目光深沉,意有所指的道:「孤不过是在外结交了些才俊,想要为国推举人才罢了,需要什么收尾?」 他最近正在逐步变卖东西收拢钱财,只等甘宾回来就可以准备起来,可现在看来已经不用了。 好在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和甘宾说,所以并不用什么收尾。 第1434章 放弃 至于那些钱财…… 太子目光微闪,他的手依旧轻轻地放在她的肚子上,轻声道:「等太医确诊,我们给护国寺捐一笔香油钱,让他们护佑你们母子平安。」 太子妃点头。 夫妻俩说完了机密,太子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外面来来往往的宫女内侍,低声道:「你这段时间小心些,身边只放信得过的人,孤已经吩咐周满,明天她还进宫来看你。」 太子妃应下。 太子满意了,看了眼沙漏,起身去换了一身衣服,将放在书桌上的盒子拿在手里,「我去见一见父皇。」 太子妃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周满说我这日子还短……」 太子笑道:「孤知道,放心吧,这事该太医去告诉他,是其他的事。」 太子妃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便拿着木盒去见皇帝。 躺在床上看得正起劲的满宝眼睛一亮,越发兴奋了,她直接把被子卷在身下,趴着看。 然后她就看着太子一步一步的往太极殿去,过了正殿,他径直朝一个方向去,满宝没去过那个地方,但从旁边路过时听人说过,那是皇帝的书房,他常在那里处理政务。 满宝正兴致勃勃的看着,然后黑屏了。 满宝瞪大了眼睛。 科科好心的解释了一句,「目标已经出了扫描范围。」 满宝:…… 她泄气一般的趴在床上,片刻后又復活,「春天到了,万物復甦,花草树木都长起来了。」 科科应了一声。 满宝道:「下次进宫我要去找一找明达公主,她可是答应过我帮我取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的。」 科科也精神一振,给宿主在脑海里放了一沓烟花表示庆祝。 没戏看了,满宝又不想回去看昨天的太子日常,便只能进系统的教学室里上课去。 满宝一边点了这段时间莫老师给他布置的作业,一边道:「明天看看太子能不能把威胁我的人找出来。」 科科自检了一下,没发现主系统的痕迹,便道:「不会那么快的。」 它提醒道:「宿主,你预付的积分只到今晚的十二点。」 满宝微微张着嘴巴,扭头去看旁边列出来的积分余额,再点一下,出来了她最近花费出去的积分,一时心痛不已。 不知不觉竟然花了五十二万积分了。 满宝立即道:「没有了,算了,不录了。」 反正太子已经决定不干那事了,那剩下的事她就不用操心了。 而且看视频也很花费时间的,她最近都没时间上莫老师的课,更没时间做莫老师的课业了,连先生那里也落下了很多。 也就每天要练的字和每旬要上的新课还能坚持…… 满宝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可是看视频真的挺好玩的。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样不好,毕竟暗暗盯着人看是很失礼的一件事。 非礼勿视的礼仪她也是从小学的。 之前因涉及生死也就算了,现在既然已经确定太子不会谋反再牵连到她,那就没必要再盯着人看了。 满宝在教学室里乱戳了戳,心里惋惜不已,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惋惜什么。 第1684页 科科当然知道,想想未来那些沉迷游戏和各种娱乐的人类就知道了。 不过它没劝说宿主继续,虽然每次扫描它都能赚到不少的积分,但它同样不觉得这是长久之计。 不过它是系统,它是不能干涉宿主的决定的。 科科收到命令,默默地继续盯着太子,将视频录制到今晚的十二点。 满宝走神的在教学室里上完了一节课,见效率这么差,只能退了出去,打算去花园里散散心,转移转移注意力。 白二郎去隔壁找他大哥玩去了,庄先生和向铭学不知上哪儿去了,白善一人坐在书房里,为了光线好,他特意把小书桌搬到了窗下。 此时正坐在窗前埋头苦写。 满宝脚步微顿,走了过去,趴在窗户那里往里看。 白善察觉光线被遮挡,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口,对上满宝的视线便微微一笑,「休息好了?」 满宝歪着头看他的书案,问道:「你在写什么?」 「我在写《管子·轻重戊》。」 满宝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篇文章,问道:「你们先生布置的?」 白善摇头,「是大家私下传的题目,说今年恩科可能要考到,我试着做一做,回头还要拿给先生和学里的博士批阅。」 这篇文章写的是齐桓公问政管仲,轻重之术是怎样施行的? 管仲就告诉齐桓公,将用齐国布料做的衣服全收起来,只允许穿用鲁国布料做的衣服,齐国便高价和鲁国购买布料,因为重利,引诱得鲁国上下争相纺织布匹,荒废种植。 结果第二年齐国却只允许穿用齐国布料做的衣服,禁用鲁国的布料,一时之间,鲁国的布匹堆积卖不出去,又没有粮食,齐国趁机抬高粮价,一下就把鲁国给搞破产了,不得不臣服于齐国。 然后管仲还故技重施,和楚国买鹿,和代国买狐,一一降服楚国和代国。 这就是有名的齐纨鲁缟,买鹿制楚,买狐降代。 歷史上有名的贸易战,满宝看过这篇文章,当时还对白善说,「可见商人做得成功了也是可以颠覆一国的。」 满宝此时就趴在窗口那里和他说话,「现在又没有齐国鲁国,也没有楚国代国,恩科怎么会出这样的题目?」 白善便笑,「虽没有齐国鲁国,却有吐蕃和西域。」 他道:「陇右和关内大部还是自治,虽臣服于朝廷,但朝廷却不能完全控制,更远的地方还有波斯和天竺,就是幽州往北一带都不太平,所以这怎么会用不上呢?」 满宝眨眨眼,「所以你也提议在大晋搞一个齐纨鲁缟,买鹿制楚?」 白善摇头,「除了吐蕃,其余地方还都是我大晋的地盘,我怎会用这样的毒计?」 他道:「我是提议陛下用商贸开路,可加强对陇右道和关内道的控制。」 他笑道:「当控制陇右和关内的贵族和部族都不得不依靠朝廷才能活下去时,他们自然生不起乱子来了。」 第1435章 打赌 满宝想了想后道:「可我爹说种地才是根本,我四哥他们要出门做生意,也得先把家里的地种好。做生意赚的钱是很多,但我总想,若是商人赚钱变得很轻易了,那岂不是会有很多人丢下土地去经营生意?到时候粮食怎么办?」 白善点头,「这也正是我忧心的地方,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提高粮食的产量,可惜新麦种只是一种种子,而且我看了我们庄子这些年的帐册统计,粮种似在退化。」 满宝道:「这不是在退化,而是在适应。」 白善疑惑,「适应?」 满宝点头,笃定的道:「它在适应我们的环境,进化成更合适我们本地生长和流传下去的粮种,你没发现以前的麦田最高产量和最低产量相差很大吗?但这两年稳定了不少。」 白善回忆了一下数据,还真是。 他微微挑眉道:「我以为你现在只专注学医呢,什么时候也去看帐册了吗?」 满宝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她是过年核对帐目时留意到的,但并没有回去一一翻着核对,而是直接问的科科。 这个解释也是科科给的。 新麦种的最高产量是下来了,但它的遗传性更适合当地的环境,在东西南北,凡是适合种植小麦的地方慢慢衍变成当地适合的麦种。 且产量比原始的麦种要高得多。 满宝道:「出来前不是已经让白庄头盯着人选用最优良的麦种了吗?我相信,一年復一年,将来的麦种只会越来越好。」 白善点头,麦子是长江以北的人的主要食物,水稻的产量反而还比不上麦子,如今新麦种已经流通往各地,这两年它的作用就会显现出来。 如果以前十亩田只能养活一个人,但现在或许只用五亩,那便会多出来许多粮食,自然可供商业所用。 白善想到这里,停下笔,扯过一张白纸来计算,满宝趴在窗外和他道:「可仅靠新麦种一种粮种的增产是不够的,至少这样的增产量是不够的,你要想利商,就还得稳定土地,那就得给农民减税,不然重利之下,土地一定会荒废,说不定流来转去,全入了世家豪族的手上。」 她道:「你忘了我们看的那些书,多少朝代皆是亡于世家豪族之手?」 白善就笑道:「那不过是伪史话本,如何能当真?」 第1685页 满宝便认真的看着他道:「那你觉得那书写得在理吗?」 白善顿了一下,开始蹙眉思考起来。 满宝道:「你看,你都觉得在理,利己的时候用它,不利己的时候就说它是伪史话本,那我们就不说那些话本,就说我们的正史,前朝是怎么亡的?」 世家权贵起义灭的,现今的皇族李氏就是陇西世家,乃贵族。 满宝又道:「再前朝又是怎么灭的?」 巧了,也是灭于权贵,而且是岳父抢了女婿和外孙的皇位。 满宝:「再再再前朝又是怎么灭的?」 更乱了,后来的几位皇帝全是世家的傀儡,最后王朝被一群世家贵族给作没了。 满宝就摊手道:「你看,正史也是如此。」 她直接给他的文章定论,「我看你这文章肯定不过关。」 白善就高高的扬眉,笑道:「那可不一定。」 「那我们打赌?」 白善:「赌就赌,你要赌什么?」 满宝想了想,没想出来她要赌什么,主要是她不捨得拿出东西来,于是道:「赌钱是坏人的行径,我们赌其他的,你要是输了,下次先生给我布置的课业你就帮我做,我要是输了,我也给你做一篇课业如何?」 白善:「……我不用你帮我做课业,算了,要不你把你把短刀送我?」 满宝断然拒绝:「不行。」 白善便转了转眼珠子道:「你要是输了,那你陪我去玄都观里赏桃花,不带其他人,就我们二人去。」 满宝展开笑颜,连连点头,「好呀!」 庄先生和向铭学慢悠悠的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子就见俩少年一个窗内,一个窗外的说话,脸上都是笑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开心的事。 庄先生出声问,「这大冷的天怎么趴在窗口上说话不进屋?」 此时已是二月末,虽春风吹遍,但不巧,这两天倒春寒,还冷得很。 满宝才打赌要代写课业,庄先生突然出现,吓得她一激灵,心虚得不行,她起身站好,找藉口道:「我就是和他说几句话而已。」 说完就找藉口跑了。 庄先生看她往花园里跑去,便扭头看向白善。 窗里的白善脸微红,也收了作业道:「我,我伏案久了,去花园里适应适应眼睛。」 也跑了。 向铭学看他们都跑了,便对庄先生笑道:「少年人可真是活泼呀。」 庄先生就笑,「向公子也没有多大,怎么却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了?」 他笑道:「你正当年,且现在腿脚也好了,应该要考虑娶妻的事了吧?」 向铭学没想到这事会扯到自己身上来,顿了一下才苦笑道:「先生说笑了,我现在只是一庶族,还是身无分文的庶族,哪家的女郎会愿意嫁我?」 还是很多的,毕竟现在白二郎写的向铭学的自传可是很畅销,虽然看的大多是男子,但追书的女子也不少。 何况还有茶馆里的先生买了书专门在茶馆里说书。 庄先生去茶馆里喝茶时就常听到有女郎议论,不知得多优秀的女子才能嫁予向铭学为妻。 所以庄先生觉得向铭学要娶妻还是不难的。 而且,他不觉得他赚钱会很难,毕竟,他在那样困难的境地里都能组织人手刺杀益州王,还一连三次才被抓到。 而现在,朝廷将东溪庄还给了他,还有一些当年向家因为灭门而被没收的产业也还了回去,他想要赚钱还是不难的。 庄先生便笑道:「不知向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我说不定还能够给你做个媒呢。」 向铭学:……早知道就不打趣白善和周满了。 就一句话竟惹出这么多事来。 满宝晚上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将今天和白善打赌的事记上了,以免自己忘记,她觉得,只要先生和国子学的博士不是傻瓜一定会把他的文章打回来的。 自己必赢! 第1436章 坐收渔翁之利 满宝神清气爽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带上三丫去药铺里坐堂。 三丫还在背《神农百草集》和跟着郑大掌柜认识药材,她进展挺快的,主要是她爱问。 她一开始不太敢问其他人,就逮着满宝和小芍问。 认过的药材不记得基本上都问他们两个,后来和刘医女、郑辜也熟了,便也开始问他们。 所以她学习的进度挺快的。 连郑大掌柜都忍不住和满宝道:「你只侄女可真聪慧,不是说你家有很多孩子吗,怎么不带几个侄子在身边教?」 满宝道:「大的几个不是学不会,就是读书去了,小的才会走路呢,不急。」 郑大掌柜感嘆他们家人才辈出。 他也从他儿子那里知道她两个侄子读松鹤书院的事了。 他道:「你们家的人似乎都挺聪明的。」 满宝想了想后道:「像我娘,我娘比我爹聪明,不过我爹也不笨。」 俩人说说笑笑,偶尔教一下徒弟,时间过得还挺快,满宝看了一下时间,快到她约定进宫的时间了。 于是去收拾了一下药箱,给除了三丫以外的三个弟子都布置了作业便坐在大堂等。 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满宝拎了药箱出门,看到门外候着的人和车,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禁军校尉下马,和满宝拱了拱手后道:「周小大夫,以后你进出宫由我等接送,这是陛下赏你的马车,请吧。」 第1686页 满宝看着这辆华丽的马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彩布,问道:「送我的?」 禁军校尉:「……只是赏给你乘坐,等拿住背后威胁你的人,我们和车才走。」 满宝便扭头去看等在一旁的大吉,道:「大吉,你回家去吧。」 大吉看了一眼禁军校尉,低头应下,退到了一边。 他看着满宝爬上马车,将窗帘挂起来,一个人坐在宽宽大大的马车里,满眼都是兴奋,便忍不住笑了笑。 目送禁军把满宝护送离开,大吉便松了一口气,转身驾车回家。 这就是太子的诚意,也是皇帝的威慑。 昨天傍晚太子拿着这个盒子去找皇帝,皇帝也被气着了。 太后、他和皇后都给周满赐了东西,态度表露无疑,结果背后之人竟还敢无视继续威胁周满! 皇帝当时就气得胸膛起伏了。 然后他就疑惑起来,这到底是老三自己的意思,还是老三留在京城里的人私自妄为? 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太子竟然把东西交给他,让他来处理。 皇帝在气过以后都惊呆了。 因为按照太子的脾气,他根本不会把这事交给皇帝,他说不定会自己跑到雍州去揍老三一顿,或是找老三的门生麻烦,想办法砍掉他几个臂膀,把朝堂闹得乌烟瘴气,然后再自己找人保护周满。 之前周满翻车不就是这样吗? 他根本没上报,皇帝会知道是因为事情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是京兆府出面解决的。 没看这段时间护送周满进出宫的都是太子的禁卫军吗? 皇帝低头看着盒子里的匕首,惊疑不定的看着太子,怀疑的问道:「你这是让朕来处理?」 太子面色一冷,问道:「怎么,父皇打算不了了之?」 皇帝生气他说话的语气,怒道:「朕何时说过不了了之了?」 父子俩又没忍住吵了一架,但第二天皇帝还是做出了反应,他把盒子交给了殷礼,让他继续去查,同时亲自派了自己的侍卫前去护送周满。 保护是其次,更多的还是震慑。 周满自己来回常青巷和济世堂不少次,路上都没有出事,显然背后的人并不想或是还不敢要她的命。 给她匕首,更多的还是威胁她离开京城,不许再给太子看病。 当然,皇帝是这么想的,唐大人却不是。 他直接告诉殷礼,「让周满翻车,往车里丢心肝肾的人和送她匕首的不是同一人。」 殷礼挑眉,问道:「为何?」 「前者想要她的命,后者只是威胁,甚至只是为了栽赃前一个人。」唐鹤道:「让周满翻出的人很大胆心思,不仅能在宫中给内侍下药,锯断车轮,在周满翻车无险后还攻击了马匹,使马惊,显然他知道,光靠威胁,周满是不可能立即京城的,所以便想杀了周满。」 「不过心思也有心思的好处,他胆子小,太后、陛下和皇后给了周满赏赐,拿出了态度,他就缩起来了。」 本来唐鹤已经查出了一点儿眉目,结果三位大佬的赏赐一下来,对方就断尾求生,线索全断了。 这和只能趁着李家百日酒忙乱往车里丢一把带血的匕首幕后者不同。 殷礼问,「你觉得是三皇子所为吗?」 唐鹤笑,「大人,办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不能仅靠直觉。」 殷礼道:「陛下派去雍州训斥恭王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他只是陈述,唐鹤忍不住嘆息一声,道:「就怕不是三皇子。」 殷礼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才觉得现在朝局很乱,晦涩难料。 两个聪明人对视一眼,唐鹤起身行礼道:「下官会尽快查出来的。」 殷礼点了点头,让他退下了。 而此时,雍州的恭王才收到皇帝的斥责,被罚俸三月,然后禁足一月。 三皇子傻眼了,父皇一向宠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二月二没下地开犁而斥责他? 而且,他不开犁触犯哪条法规了? 恭王连忙让人去找来传旨的内侍打听。 在灌了对方一晚上的酒以后,他终于知道了京城里发生的事,恭王也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砸了杯子,怒道:「不是我!」 幕僚们纷纷低头。 恭王原地转了两圈后怒道:「简直岂有此理,太子这是自导自演,栽赃陷害!」 一个幕僚忍不住小声道:「殿下不是曾经说过要驱赶周满的话吗?会不会是留在京城的人私下做的?」 恭王便蹙眉,想了一下后摇头,「不可能,若是他们做的,不会不邀功,现在无人邀功,显然不是他们干的。」 「而且,过年那会儿国宴的事我就觉得奇怪,太子酒壶里的酒可不是我换的,」提起这事恭王就生气,就因为这个,他第二天就被他爹赶回藩地,他沉思道:「看来,这是有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呀。」 第1437章 请太医 这事自己干没干恭王还是知道的。 虽然就藩了,但恭王是不可能放弃夺位的,也放不掉。 他跟太子斗了这几年,已成死仇,太子若登基,便是他能放过他,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也放不过他。 可是,他也不笨,他刚就藩,在洛州这边都还没稳定人心,此时最要紧的是得到父皇和母后的怜惜,以后才可能长长久久的回京。 第1687页 他本还计划着过一段时间病一场,到时候给父皇上书想他想得吃不下饭,再祈求回京呢。 他怎么会赶在过年的时候陷害太子? 谁不知道太子一出事,他最受怀疑? 想法一闪而过,三皇子身子一僵,有什么在脑海里爆开,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有人参与进来了,是谁?」恭王阴沉着脸猜测,「是二哥,四弟,五弟,还是更小一些的六弟母族?」 众人一惊,幕僚们迟疑道:「殿下,二皇子等人皆是庶出,皇后还在呢,陛下对他们也一般……」 「可要是太子和我都不在了呢?」 恭王忍不住往深处想去,一时之间心里什么想法都有。 但是,他们现在远在雍州,京城的消息传过来有些慢,更别说去查探了,只能让留在京城的人打探。 所以他们现在谈什么都是靠猜测。 恭王也觉得这样的谈论没意义,他咬了咬牙后道:「让人去查,还有,这事要怎么应对?是上书认罪,还是哭诉?」 问的是二月二开犁的事。 恭王觉得他要是认了,说不定父皇会以为他认的是陷害威胁周满的事;可不认,又怕父皇以为他是在狡辩。 恭王思考起来,这事很重要,得想一想信要怎么写。 太子也在思索,他这段时间招揽下来的人才要怎么办,总不能招到一半不用了吧? 可要是用,便是结党营私,这也是罪的。 他在太子妃跟前说的不用担心,但真收起尾来也不容易。 太子忍不住敲了敲桌子,书房里的灯亮了半个晚上。 满宝第二天进宫看过太子妃,表示没问题,便坐着和她说说话,还看了一下太子妃弹琴,别说,还真好听,比白善弹的还要好听。 见满宝喜欢,太子妃便笑问,「你怎么不学琴?」 满宝道:「我会一些,只是不通,我师弟倒是在学。」 琴太贵了,当时在益州,府学说要学,白善便去订做了琴,先生也会一些,教了他一些。 满宝跟着去看过,是真的很贵,别说老周头,就是她也不捨得花那么多钱去买琴的。 太子妃便笑道:「女孩子还是要知道一些音律的,这样心情不好时也可调解。」 太子妃忽然起了兴致,「不然我教你?」 满宝是以给太子扎针的名义进宫的,她往常给太子扎针都需要一个时辰左右,所以她今天也要在宫里留这么长时间才好。 但太子妃身体挺健康的,哪怕是怀孕也不用满宝做些什么,她不过给她把把脉,俩人悄悄说些怀孕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 因为还是秘密,她们也就避着人的时候说几句,都不敢大声,所以剩下的时间就闲了下来。 太子妃干脆拉着满宝,教她琴棋画。 书不用她教,满宝的书法还是不错的。 每日两大张字是庄先生不能退的底线。 反正也不能提前出宫,闲着也是闲着,太子妃愿意教,她自然就愿意学。 于是太子在书法里忙时,太子妃就拉着满宝弹弹琴,下下棋,说说话,别说,因为有满宝在,太子妃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第二天,满宝再次按时进宫给太子扎针,等待拔针的时候,满宝还和太子妃学了一段新曲子。 满宝给太子换针法了,现在每隔一天要扎两套针,所以时间比以前要长一点儿。 她突然天天进宫,很是引人注目,所有人都知道她以前进宫的规律,还知道她治疗病人的规律,看她扎针的几个病人就知道,都是从一开始的密集到疏松。 天天,隔天,隔两天,隔五天,隔一旬,再到半个月一次…… 可太子这儿怎么是反着来? 难道是病情加重了? 但东宫因为太子妃有孕,夫妻两个又悄悄的清理了一下东宫,所以外面的人收到的消息有限。 皇帝和皇后倒是知道周满天天进宫有一天是在跟太子妃弹琴画画,私下里猜太子这是在麻痹外人,想要做点儿什么。 然后帝后二人一直提着一颗心等着。 结果十天过去了,太子还是什么事都没做。 倒是太子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越来越高兴,虽然她们绷住了脸,但心情的喜悦还是掩饰不住的。 太子妃的贴身衣物都是她们清洗的,她们自然知道太子妃已经迟了半个多月没来了。 不过她们也知道此事不确定时不能往外说,所以减少了外出,伺候太子妃时也更加的小心。 满宝再次进宫时给太子妃摸了摸脉,这会儿她能听出来是喜脉了,于是她收手道:「太子妃可以请太医了。」 太子妃便不由看向太子,这要半公开了,还是挺紧张的。 太子便宣来吴公公,道:「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就说太子妃有恙。」 吴公公这几天也察觉到了一些,心底一颤,立即躬身应下,转身带着人快步往太医院去。 满宝迟疑道:「我要不要先出宫?」 太子道:「急什么,等太医来看过了再走。」 滑脉还是很好看出来的,不过满宝以前经验不足,所以日子短的时候确定不了。 陶大夫比她厉害很多,基本上出了满月就能听出来,脉象滑如走珠,他听得要比满宝清楚很多。 第1688页 后来施大郎的媳妇柳娘怀孕,满宝第一次接触到才怀孕不久的孕妇,加之施大郎的事传出去后,京城里好多想求子的女子都找上门来。 男子倒是也有,不过可能因为她是女大夫的缘故,他们找上门来时都遮遮掩掩的,就跟女子去找陶大夫女子的病痛一样一样的。 上门来求医的女子不少,其中有些是怀孕了的,满宝听脉听多了,便累积了经验,所以太子妃的这一胎她才能把出来这么快。 当然,她觉得还有科科早已经扫描出来,她意识深处知道太子妃有孕,所以那一点点滑脉的迹象她才能留意到。 但对太医院的太医们来说,他们的功夫比周满更强,哪怕太子妃的怀孕的日子还短,但已经出了满月,他手才搭上,他就隐隐感觉到了。 再听久一些,那滑脉更明显了。 他惊讶的看向周满。 周满疑惑的沖他眨眼,看她干嘛? 不该看太子吗? 太医立即回神,连忙起身恭喜道:「恭喜殿下,太子妃这是有喜了。」 第1438章 高兴 哪怕早已知道,等太医再宣布一次的时候,太子和太子妃还是忍不住高兴的握紧了手。 太子轻咳一声,照例问道:「多久了?」 太医便详细的问起太子妃上一次月事的日期和同房的时间,当然,回答的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人。 他心里算了一下时间,结合脉象后道:「大约一月出头。」 太子微微颔首,和周满估算的差不多,所以,周满现在诊脉的技术还在太医之上了? 心中的想法一闪而过,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已经和太医道:「太子妃的日子还短,三个月前最好还是别往外宣扬。」 这是属于一个约定成俗的习惯,太医明白,连忙应了下来。 然后悄悄的看了一眼太子,他很想给太子把一把脉,但太子威势在那儿摆着,到底没胆子去问,于是拎着药箱告辞离开了。 离开前,他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周满。 出了东宫,他并没有立即回太医院,而是去往太极殿求见皇帝。 三个月前是不能往外说,但很显然,皇帝不在「外」这个行列,尤其太子的子嗣涉及整个天下和朝堂。 古忠出了御书房,不一会儿便快步进来,低声和皇帝汇报导:「陛下,太医院的张太医来了。」 皇帝头也不抬,边批阅奏章边问,「他来干什么?」 古忠弯低了腰道:「东宫宣了太医,张太医才从东宫出来。」 皇帝抬起了头,蹙眉问,「周满不是在东宫吗?」 古忠低声道:「今儿周小大夫的确进宫来了。」 皇帝便放下笔,「宣他进来。」 张太医低着头快步进来,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后道:「陛下,太子妃有喜了。」 皇帝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切的问:「你说什么?」 张太医又磕了一下头,重申道:「臣刚给太子妃把过脉,太子妃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 皇帝一下心花怒放起来,高兴的原地转了几步,扭头哈哈大笑的问古忠,「你听到了吗?他刚说什么?」 古忠立即弯腰,也高兴的笑道:「奴才听清楚了,张太医说太子妃有喜了,且已经一月有余了。」 皇帝就忍不住爆发出大笑,笑完了觉得不对,歪头问地上还跪着的张太医,「一月有余了?」 「是,」张太医道:「臣估算在三十四天到三十一天左右,更具体的还算不出来。」 皇帝问:「周满在东宫?」 「是,周小大夫现还在东宫。」 皇帝就笑骂了一句,「太子也知道沉住气了。」 他略一思索便道:「此事朕知道了,你且别往外传,等日子再长久一些。」 张太医应下。 皇帝就赏了张太医一些东西,等他出去了,皇帝就看着桌上的摺子发呆,他好像看不进去摺子了。 皇帝又坐了坐,发现还是不能静心,干脆一推桌子,直接起身,「走,去看看皇后。」 皇后在御花园里和几个女儿玩儿,看见皇帝扬着大笑脸沖她们走来,便起身看了一眼太阳,微微蹙眉,但等人到了跟前,她还是笑问,「陛下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皇帝就把嘴巴比起来,想要把笑容收起来,但脸动了动,没成功,反而脸还有点儿怪异。 皇后见了便笑道:「那看来的确是大好事了,快说是什么事。」 明达几个公主也好奇的看过来。 皇帝对她们挥了挥手,将皇后拉到一边,宫人都远远的退开,他便凑到她耳边小声的道:「太子妃有孕了……」 皇后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盯着他问,「真的?」 皇帝忍不住咧嘴笑,「自然是真的,刚张太医才来找朕,说是有一个月了,现在周满还在东宫呢,朕就说嘛,好好的,他们怎么天天宣周满进宫,隔天什么都不做,就尽陪着太子妃弹琴下棋……」 皇后也很高兴,无意识的和他吵嘴,「不是你说的这是大郎在麻痹外人吗?」 长豫公主忍不住跑过来问,「父皇,母后,我们还去不去摘花了?」 皇帝心情特别好,就笑问她,「长豫想摘什么花?」 「牡丹花,我们想簪花,我看中了皇祖母殿里的一枝花,母后说要帮我一起和皇祖母求的。」 第1689页 皇后就笑道:「这两日春光正好,她们姐妹几个想自己弄个花宴,牡丹花再不赏,花期就要过去了。」 皇帝便大手一挥,「要簪花?朕院里有的那些花全给你们,看中哪一朵就剪去。」 几位公主便欢唿了一声,都高兴起来。 皇帝却突然想起来,「朕记得周满似乎也很喜欢花草,去年太子妃便赏了她不少东西。」 皇后听出他的潜台词,拦住他道:「以后再赏她吧,倒是这次孩子们的花宴可以请她一起来参加。」 太子妃是公主们的嫂子,她肯定会出席的,周满跟着一起也好,免得出事。 皇帝此时特别想赏人,但皇后说的也对,此时还不宜公开,只能忍着。 不过转头,皇帝还是在太子来请安时将萧院正宣了过来,让他给太子看一看病症。 太子脸都黑了,不过他也知道皇帝这是在担心他,于是袖子一撸,把手递给萧院正。 萧院正已经很久没摸太子的脉了,自从满宝回京以后他就摸不着了。 这一摸,忍不住惊诧,好一会儿,确认了脉象后,他连忙起身行礼恭贺,「陛下,太子的身子好了!」 虽然还有些小毛病。 这个年纪的人,身上不可能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但之前太子肾元弱到不能使人有孕,现在他说的自然是这个问题。 皇帝高兴起来。 太子也翘了翘嘴角,矜持的道:「周满说孤还需要再扎一段时间的针,巩固,巩固。」 萧院正也笑道:「这于殿下有大好处,剩下的便是慢慢调养了。」 皇帝很高兴,又想起了皇后提起过的女太医院,还有周满那封在他看来有些异想天开的摺子。 周满的医术既然这么好,那么…… 他看向萧院正,笑问,「爱卿觉得在太医院下再设立一个女太医院如何?」 第1439章 石头呢 萧院正身体一僵,几乎是立即想到了周满。 他想了想后道:「陛下,周小大夫的医术的确很好,但全天下也只她一个女大夫而已,不如赐她官职,收入太医院?」 可人家不乐意啊,周满已经拒绝过一次了,皇帝看得出来她是真心不喜欢进太医院做太医的。 太子坐在一旁喝茶,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皇帝想了想,觉得此事不急,于是挥手让萧院正先退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太子才放下茶杯道:「父皇,有一件事儿臣一直没告诉你。」 皇帝心情很好的问,「什么事?」 「国宴之后,下面的人进献了一块宝石上来,结果宝石有毒,儿臣中毒了。」 皇帝:…… 他嘴巴微张,「那,那你……」 「周满进京后看出来了,已经为儿子拔去毒素。」 皇帝的心这才落下去,蹙眉问,「这是何人所为?」 太子道:「儿臣查到的有限,连那石头出于何处都查不出来,所以才想上报给父皇,让父皇来查。」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太子好一会儿,半响后点头道:「好,朕让殷礼去查。」 殷礼没想到太子醉酒案刚查到些眉目,案子便接二连三的来。 周满翻车案,马车投刀案,现在更好,直接再来一个太子中毒案。 殷礼颇有些无奈,虽然心惊胆战的,但还是接过了皇帝的旨意,拉上唐鹤一起去东宫接这个案子。 太子已经查出了不少东西,接下来就是要出京去查了,显然,比起皇帝,太子不是那么方便。 唐鹤看着太子查出来的这些信息,将四桩案子排列在跟前的桌子上。 殷礼坐在他对面看着,然后将太子中毒案和周满翻车案放在一处,道:「这两桩案子都很歹毒,都是要置人于死地的,会不会是同一拨人所为?」 唐鹤点头,「看着像。」 但他直觉不太对,可直接并不难作为判案的标准,所以他没说。 殷礼道:「太子说那宝石很多彩绚烂,犹如玉石,这也就算了,夜里还会发光,犹如夜明珠,你回头去找周满把东西拿来仔细的查一查。」 唐鹤应下。 于是第二天他就去找满宝了,他在宫外等着她。 她被禁卫军护送出宫,他就站在宫门前和她招手,笑道:「正好,我才从刑部里出来,我们同车?」 满宝不知道唐大人为什么找她,但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俩人一起被送回常青巷。 满宝请唐大人进去,家里没人。 唐大人笑道:「看来春光烂漫,大家都出去玩儿了。」 满宝去厨房里拎了一壶开水过来泡茶,好奇的问道:「唐大人,你怎么来了?」 唐大人笑道:「奉命来的。」 他抬起眼眸看向满宝,笑道:「太子中毒案,陛下一併交给殷大人来查了。」 满宝惊讶,没想到太子放下后竟连这个案子都上报了。 唐大人见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便道:「那宝石是在你这里吧?」 满宝一僵,眨了眨眼,耍赖肯定是不行的,不然他一进宫问太子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东西已经被莫老师取走研究去了,这段时间莫老师也很少上线,就是因为沉迷于那块石头,她现在上哪儿给他变一块石头去? 唐大人见她表情怪异,就怀疑的盯着她道:「你不会是私吞了吧?」 第1690页 满宝道:「我把它销毁了。」 唐大人:…… 满宝狠狠地点头,好似这样能够更让人信服似的,她道:「那石头有毒,就算是埋在地下,它也会污染土地,然后影响到人体的,所以我就销毁了。」 唐大人就往后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道:「好,我信你,那销毁后的石头呢?」 「没了呀。」 唐大人笑问,「怎么会没的呢?你砸碎了还有石渣,你烤它也会剩下残渣,你告诉我怎么没的?」 满宝扭捏了一下,暗道,铁都能炼成水,难道石头就不能炼成水倒掉吗? 但她不敢说,因为石头或许可以炼成水,但他们家里的锅灶是肯定炼不出来的。 满宝嘆息一声,耷拉下脑袋道:「唐大人,您让我想两天,我看能不能帮你找回来。」 唐大人:「……你不会真把那块石头卖了吧?」 他蹙眉,「那可是毒石!」 满宝道:「我是那样的人吗?算了,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你赶紧先走吧,我帮你找找看还在不在。」 说罢把唐大人给推走了。 送走唐鹤,满宝转身便跑回房间找科科,「怎么办,怎么办?」 科科道:「只能伪造了。」 「石头还能伪造?」 「当然,不过商城好像没有这样的店家,你可以找莫老师,这东西不贵,在那个世界付上几百个积分就可以了,想伪造成什么样都可以。」 满宝一听心静了,立即去找莫老师。 莫老师不在线上,满宝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人。 他一上线,满宝便将这边的事说了,道:「他们现在要石头来查案,我必须得还他们一块石头。」 莫老师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道:「那我让人照着这块石头给你做一块一模一样的。」 满宝问:「一模一样的意思是连毒都是一样的吗?」 「这当然不可以,」莫老师道:「玩具中是不可以添加有害人体的物质的,不过你放心,在我们这里,发光的物质有很多种,想要做成毒石那样发光的石头并不难。」 「可没有毒,他们接触久了就会知道了,」满宝道:「到时候就成我骗他们的了。」 莫老师:「……有毒的物质也有很多,可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他皱眉道:「我们是医生,做的是治病救人的事,怎么能往人类常接触的东西上投毒呢?」 「所以你把光去掉,就保留颜色,」满宝道:「到时候我就告诉他们,我把石头上的毒都去掉了。」 莫老师迟疑,「这样可以瞒得住人?」 满宝嘆息道:「不知道,但我觉着真是一模一样的,没有毒更瞒不住人,我这个朋友可聪明了,外表一样,没有毒,我觉得他更能接受。」 第1440章 泡一泡 既然都瞒不住了,那就选个更能说得过去的,这样,唐大人就是怀疑应该也不会戳穿她的。 莫老师觉得她肯定更了解自己的朋友和那边的情况,于是点了点头,「制作这个不难,明天我就能给你。」 满宝就道:「除了发光,其他的真的要一模一样哦,颜色,重量……」 「放心吧,我连质量都给你弄一样的。」这个对他们那个世界来说一点儿也不难。 不就是弄一块五颜六色,光润一点儿的石头吗? 第二天莫老师就往教学室的教材里丢了一块给满宝。 石头也是悬浮在空中,满宝按下按钮申请使用教材,石头就到了她手里。 搬出系统以后她还抱着掂了掂,好似的确差不多一样重,她又仔细的看了看,没看出和原来的那块有什么区别。 于是她把石头放在桌子上,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满意了。 三丫抱了一个木盆过来,推开门道:「小姑,这是你要的药水。」 她把脑袋偏到一边去,尽量屏住唿吸把木盆放到桌子上,扇了扇后道:「都是药铺里清理出来发霉不好的药材熬的,小姑,你熬了这药水干什么呀?有霉不说,还不挑不捡的,什么都往里面扔。」 昨天下午周满去济世堂里教他们医术,过后就找郑大掌柜嘀嘀咕咕起来,然后就包了好多她这两天跟着整理药材时清理出来的不能用的药材。 这些药材都是要扔的,对于一个药铺来说并不多,但满宝愣是包了两大包,一大早便往大锅里一倒,让她把药汁熬出来。 现在木盆里的药水黑乎乎的,可能是因为药材太多了,药水看上去很浓。 满宝也觉得这味儿有点儿重,但她还是拿起桌子上的石头,深吸一口气就要往里放。 三丫看见吓了一跳,连忙拦住,瞪大了眼睛问,「小姑,这是什么?宝石呀,你怎么往药水里放?」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这石头有毒,得泡药水祛毒。」 这药水要不是她熬的,她肯定就信了。 可到底是什么毒要用到发霉潮湿的地黄、茯苓、天麻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解毒? 三丫迟疑的不肯松手,路过的白善看见了,看了一眼满宝手里的石头后道:「让她放吧,这药水的确是解毒的。」 他也是一本正经的道:「这是石头,又不是人,用发霉的药材又不会中毒。」 满宝连连点头。 第1691页 三丫竟然信了一点儿,迟疑的要松手,但看到宝石上的色彩又有些捨不得。 白善便道:「这石头是罪证,要交给唐大人保管的,又不是我们的。」 三丫一听,立即收回了手。 满宝这才把石头小心的放进木盆里。 绚烂的宝石一下就沉了下去,被黑乎乎的药水浸泡住。 满宝看见后满意了,提了药箱后把门一关,对三丫道:「你去药铺吧,我也要进宫去了,下午再去济世堂里教你们。」 白善也提了书篮,和她一块儿出门,去前院的路上便问道:「这石头是真的还是假的?」 满宝就摇头晃脑的道:「你认为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觉得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那就是假的了。 至于真的去了哪里,这假的又是从哪儿来的,那还用说吗? 肯定是周小叔换走了。 白善道:「我前两日在书坊看到一本话本,写的是有一神仙御鬼斗法,后来他的鬼将全都跟着他升天,还做了鬼仙,你要不要看一看?」 满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在走入歧途,于是认真的道:「白善,子不语怪力乱神。」 白善便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不觉得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吗?」 满宝:…… 「不过你也没说错,这种话我只与你说,对外,我们还是不言鬼神的好。」 俩人到了门前,大门早开了,大吉将马车赶了出来,禁卫军和宫里的马车也在外面等着了。 白善回头看了一眼还不见白二郎踪影的庭院,便对满宝道:「你先走吧。」 周立学和周立固提着书篮着急忙慌的跑出来,爬上另一辆马车,「小姑,我们先走了。」 满宝沖他们挥了挥手。 车夫送他们俩人去上学。 满宝和白善点了点头,爬上了宫里的马车。 进了宫以后,满宝对太子妃抱怨太子,「殿下既然让殷大人来查这个案子,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那块石头我都处理了。」 太子妃一愣,问道:「石头怎么处理?你把它砸碎了?」 「那倒没有,我拿去泡药水了,」满宝一脸严肃的道:「我拿着药水跑了四十九天,已经成功的祛除了它身上的毒素,现在它已经不会发光了。」 太子妃瞪大了眼睛,「还能这么干?」 满宝点头,「那是当然了,对了,太子还喜欢宝石吗?要不我送还太子?」 「别,你还是交给唐大人吧,听说现在案子是他在查。」 满宝颇为惋惜,要是太子回收,再由他交给唐大人,那要可信很多。 太子妃不知道这些,拉着满宝的手贊道:「你可真厉害,竟是什么都懂,也不知道这小脑瓜子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的……」 满宝很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真是可惜,脑子里没装这么多东西,没毒的石头是直接造假出来的。 太子妃和满宝说了说话,看她把过脉以后便道:「虽说现在消息还未公布,但我怀孕的事也不再是秘密,以后还要多麻烦周小大夫了。」 满宝表示没问题,反正她已经习惯了进宫。 太子妃便趁机提起赏花宴的事,她笑道:「如今春光烂漫,正是牡丹盛开时节,公主们想在御花园里赏花游玩,请了她们的一些朋友进宫,我想着你和长豫明达也熟,娘娘也说要邀请你,所以明日我们一起去如何?」 满宝是没什么意见的,「那我再早些进宫给太子扎针好了。」 「这倒不必,」太子妃笑道:「明日太子要上大朝,等赏花宴过,你再与我回东宫就好了。」 第1441章 真假 太子妃拉着她的手起身,笑道:「今天既然来了,不如去花园里看看,选一朵你喜欢的花,明日我剪了给你簪上。」 满宝一听,眨了眨眼问道:「花是拿来簪的?」 「当然,花要赏,也要簪呀。」 满宝就随太子妃去看她准备的花,这几株牡丹花都是养在盆中,比不得御花园里养在园子里的繁盛,但花色很好,盛在娇俏。 这可都是太子妃精挑细选出来的。 满宝看着这些花乐陶陶的道:「太子妃,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牡丹花?明天我送你一朵簪如何?」 她最近想找坑的人卖花,可这个看着不合适,那个看着也不合适,所以迟迟不出手。 周五郎和周立君都没忍住问她,今年是不是不打算卖花了? 但现在满宝知道了,除了卖盆花,簪花也很不错呀。 太子妃一愣,笑道:「是我要送你,怎么变成你要送我了?」 满宝就真心实意的道:「娘娘,你的这几盆花都很好,不好剪了簪,还是留着赏吧,我那里有适合簪的花。」 「这就是你不懂了,这簪花也需精挑细选,好花留在枝头上欣赏固然使人愉悦,但剪了簪花,用香花衬美人,也不失快乐,所以这簪花便要选最好的,哪有往次上选的?」 满宝就沖她眨眼道:「您不如明天再看看,我保证您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太子妃只是略一迟疑便点了点头。 满宝中午用过午食后离宫,高兴的回到常青巷,等禁卫军们一走,她就蹦蹦跳跳的出门去了。 她直接在路上就在商城里和花农买了许多盆开得正好看的牡丹花,各种颜色和花型的都有。 第1692页 她暂时放在系统空间里,她去花市里转了一圈后发现哪儿哪儿都有人,没有人的地方显然安全不到她可以放下那么多品种上佳的花在那儿。 于是她挠了挠脑袋,只能先回家去了。 一到家,就见唐大人已经被庄先生招待着了。 唐大人抬头笑道:「听说你出宫了,我已特意慢了一些过来,怎么样,那石头找到了吗?」 满宝默默地点头,「找到了,到今天,我才终于确定,它的毒素是真的全部清除掉了。」 唐大人一头雾水。 满宝就从厨房里拎了一个木桶过来,里面装着一些清水,路过院子的时候她对正盯着木桶的唐大人道:「您稍等一下。」 满宝把木桶给拎回屋,唐大人的目光随她而去,倒是没有跟上。 他虽然很想知道这丫头在干嘛,但还是忍住了。 庄先生对几个孩子的奇怪举动已经见怪不怪,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任,只要不闯出大祸来,随他们玩儿去。 不过他也好奇满宝把什么证据给带回来了,竟累得唐大人亲自上门来取。 满宝把泡了一上午的宝石拿出来,直接放清水里洗了洗,然后用布擦干后给唐大人送出去。 唐大人看到石头上那没洗干净的褐色药剂,再闻着石头和人身上传来的药味,半响无语。 满宝将石头放在唐大人跟前,笑道:「唐学兄,这就是那块石头了。」 唐大人摸了摸石头,还能感受到它的湿润,就算是石头,擦干了水也会比平时更凉更潮一些的。 唐大人额头青筋跳了跳,问道:「为何要泡药水?」 「为了祛除毒素呀,」满宝心虚,面上却强撑着道:「我泡了七七四十九呢,我已经看过了,毒素都解了,以后您就是抱着石头睡也没事儿。」 唐大人皱起了眉头,目光仔细的盯着满宝的脸看,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反正半响过后他点了点头,起身道:「拿个盒子来装着。」 太子原先给她装宝石的木盒子却是很贵重的,满宝没捨得,于是回屋翻出她四哥给她做的一个小藤箱。 唐大人看着她把如斯宝石放进一个这么简陋的藤箱里,半响无语。 当着庄先生的面,他忍下了,但出了院子后,他就把藤箱交给他的小厮,然后转身指着满宝点了点,笑骂道:「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抠门的姑娘。」 满宝:「我在我家里是出了名的大方。」 唐大人:…… 唐大人上车前盯着满宝问,「这泡石头的药方,方不方便给一下?」 满宝连连摇头,「那不行,这是秘方,其中除了能解石头的毒还能有别的用处呢,反正不能给你。」 唐大人大概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了,点了点头后放下帘子,让车夫赶车走了。 小厮和车夫坐在车辕上,掀起帘子把脑袋探进去问,「老爷,我们是要回府,还是去京兆府?」 唐大人略一思索便道:「去京兆府。」 唐大人打开藤箱盯着里面的宝石看,心里已经偏向于它是假的了。 那丫头虽然抠门小气,但于医术药方一类的东西从不吝啬,在益州时他就听说过,凡是找她探讨医术的,她都是有一说一,手上的方子从不遮遮掩掩。 难道给一块石头解毒,还能比得过给人用的药方贵重吗? 到了京兆府,唐大人拎着藤箱进去,让人打了几盆清水进屋,然后就将宝石上的污渍清洗干净。 换了三盆水,终于把宝石缝儿里的东西也都清洗干净了。 这块宝石不小,是雕成公鸡状的。 唐大人仔细的摸过,这上面的确有雕琢的痕迹,只是少而已,显然,这块石头之前就是类于公鸡的,然后人为的将其雕琢成这样,还打磨过。 公鸡宝石的鸡冠是鲜艷的红色,之前太子说过,夜里它还会散发着柔和的红色光芒,犹如夜明珠一般。 而公鸡宝石的翅羽也是根根分明,却是红色向黄色渐变,羽尾则有些绿。 太子说,每一种颜色的地方都会发光,白日看时似乎是多彩温润的玉石,晚上看则更加夺目。 所以当时进献上来时他才很喜欢,哪怕是因醉酒而心情不好,他也会常拿在手里把玩。 夜里玩得深了,直接就放在床边睡了。 所以得知这块宝石有毒时他才那么震惊。 不过,夜里会不会发光唐大人不知道,这会儿洗干净了仔细看它,唐大人却发现它的确多彩温润,似乎是一块多彩宝玉。 唐大人蹙起眉头,这样看来,它不像是假的,只一天的功夫,他不信周满能找来一件这样的假货。 第1442章 贼 想了想,唐大人起身翻出一张画来,那是太子画的公鸡宝石图,是他交由底下的人拿去查宝石来歷的。 他拿着画凑到宝石边上仔细的对照,发现竟是大部分一样。 至于不一样的地方,他也没太放心上,太子又不是临摹,而是大致回忆后画出来的,肯定会有所出入。 他放下画,靠在椅子上思考半响,心里摇摆不已。 除非是太子帮周满作假,不然周满是不可能拿出这样的假货来的,别说一天,一年都找不出来。 这样多彩,又正好是公鸡式样的玉石,哪是那么好找的? 第1693页 更别说还需要雕琢和打磨了。 如果不是假的,那就是真的了。 唐大人苦恼的皱起眉头。 周满的言行和表情告诉他,这是假的;但事实证据却又告诉他,这是真的。 唐大人揉了揉额头,干脆起身将东西装进藤箱里,想了想,又取出来,叫来一人道:「找一个好的盒子来。」 这么好的东西就得配一个好盒子吧? 装藤箱里也太寒碜了。 唐大人把东西带去东宫里给太子认。 东宫的前殿里正热闹,也不知道太子和东宫属官们在争论什么,他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太子才沉着脸出来,和唐大人转到小书房里说话。 唐大人一边将宝石从盒子里取出来,一边留意太子脸上的表情。 看到唐大人将宝石取出,他眉头一皱,忍不住起身离它远了一点儿,皱眉问道:「你从周满那儿哪来了?可看出什么来了?」 唐大人问:「殿下,你确定这块石头就是您给周满的那块吗?」 太子都不近前看,直接道:「就是这一块,怎么了?」 唐大人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来和殿下确认一下。」 见太子还是远远的站着,他便笑道:「殿下放心,周满说这块石头她已经祛除了毒素,现在这块宝石没毒了。」 没毒了太子也不想看见它,所以还是远远的站着。 唐大人见了便收了起来,再次确认,「殿下说它晚上会发光,毒就是从光中来?」 太子皱着眉头道:「当时周满是这么说的,怎么,你没问她吗?」 问是问了,但那小妮子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怀疑是假的,所以根本不信。 唐大人笑了笑后又提了一些问题,重点是当时周满是怎么确定这块石头有毒的。 问清楚以后,他就抱了盒子告辞离开了。 唐大人到底没敢把东西带回家里,所以晚上就留在了刑部里加班,气得唐大人隔半个时辰就派人给他送来一碗汤。 唐大人忧伤的喝着第三碗汤,天,终于黑了! 夜幕一下,黑乎乎的屋里还是黑乎乎的,放在桌子上的石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唐大人嘆息一声,在黑暗中起身,循着记忆摸出门去,一到院子里,柔和的月光洒下,总算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小厮见状,立即划了打火石点了灯笼,给他们家老爷照路。 唐大人唿出一口气道:「周满这毒除得有点儿干净啊。」 小厮忍不住问,「大人,这不是好事吗?」 唐大人一言难尽,「算吧?」 他举步就要回家,走到一半眉头一蹙,觉得不太对,转身就回了办公室,结果才回到院子,就见他的屋中有点点火光,他立即疾步上前,一把踹开屋门。 屋中的人没想到他去而復返,抱着宝石的手一顿,来不及放入盒中,立即抱着宝石便破窗而出。 小厮大叫,「有刺客——」 唐大人已经紧随他从窗户那里跃出…… 在刑部里偷东西,这是寿星公嫌命长了吧? 结果唐大人追着他跑出了两道门,远路竟没有一个守卫。 眼见着唐大人伸手就能够到人的衣角,结果转弯处蹦出一人来,直接拦住唐大人。 唐大人瞬间与人打在一起…… 小厮追着上来,唐大人立即喝道:「去将宝石截回来!」 小厮只犹豫了一下,觉得他家老爷虽然懒惰,但功夫勉强还可以,于是便跑去追贼了。 但此时刑部里显然不止进了贼的一个同伙而已。 小厮没追出多远就被拦住了,唐大人感知到了,气得不行,飞出一脚将拦着他的人击退,飞身便越过他紧追而出…… 贼抱着宝石一路跑到前院,门口守着的衙役回身看到,就懒洋洋的指了他问道:「你是哪个院里的?大晚上的闹啥?」 贼直接抱着宝石飞跃而上,直接从墙上飞出去了。 衙役一看,呆住了,立即反应过来,抽出砍刀后喊道:「是贼!来呀,快捉贼!」 越过墙,贼稳稳的蹲下落地,站起来转身就要跑,昏暗的夜色中却觉得不对,忍不住顿住了脚步。 昏暗的巷子里,有人划了打火石点燃了一个火把,火把一亮,他就看到前面正停着十来匹马,马上的人正拿着刀看着他。 火光让马有些不安,于是它们晃了晃脑袋,马蹄却动也不动,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马。 贼忍不住后退两步,转身就要往另一边跑,却听见他背后响起了马蹄声,十几匹马从后而来,同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正当双方紧张对峙的时候,墙上又跃下了一个人来。 唐大人一站定脚步,目光一扫,看到巷子里的动静,立即往旁边一跳,既避开了贼的攻击范围,也没有和巷子里的马站在一边。 他站定后去看举着火把的那边,看到为首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殷大人,是你啊。」 殷礼浅笑道:「小唐大人,我说京兆府要比刑部好吧?至少在我京兆府,就不会有贼光临。」 唐大人无言,心中腹诽,京兆府里的办公室冷冰冰的,还得跟殷礼对着,有的选择的时候他当然是选择回刑部办公了。 都要加班了,当然要待在自己舒服的地方才行。 第1694页 而且东宫出来,刑部比京兆府要近呀。 不过这会儿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指着贼道:「殷大人,还是先把人拿下吧,他手里还拿着宝石呢。」 殷礼便抬起手指一招,沉声下令,「拿下。」 第1443章 不坑人 马上便跃出四个人来,直冲贼而去。 对方似乎知道跑不掉,直接也不跑了,抱起宝石便狠狠地朝地上一砸,似乎是想毁掉它。 跃过来的四人,俩人攻向贼,俩人则去接宝石。 一人一踢,一人伸手接住,然后往后一跳离开战场,剩下的三人和贼攻在一起。 对方见到,干脆咬了嘴里的毒囊自尽,校尉见状,连忙去捏他的嘴巴,可已经来不及了,他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头一歪死了。 校尉皱眉,抬头对殷礼摇了摇头。 殷礼就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宝石,沖唐鹤扬了扬眉,「这是真的?」 唐鹤深吸了一口气后道:「大人,你并没有告诉下官要以宝石做饵。」 殷礼便笑道:「但小唐大人最后也反应过来了不是吗?」 他扭头看了一眼围墙内的刑部大院,笑道:「可惜了,若刑部里的护卫能多些,今晚就用不上了我了。」 唐大人当听不见,直接指着里面道:「大人,里面还有两个,听这声音他们被绊住了。」 殷礼就低头想了一下,「我们是京兆府,进刑部拿贼不好吧?」 唐大人心累得不行,「大人放心,明日下官亲自和封尚书请罪。」 殷礼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一挥手,他身后的人就拔了刀如狼似虎的冲进了刑部大院。 不一会儿,里面便结束了战斗,殷礼这才和唐鹤一起入内,因为有了前车之鑑,里面的两个刺客都没来得及自尽就被下了下巴,现在嘴巴歪到一边,根本合不上力。 殷礼也干脆,直接道:「抬回去,让人把他嘴里的毒去了。」 唐大人没拦着他,但同样在刑部里加班,被这一场闹剧闹出来的刑部官员却忍不住拦住殷礼,「殷大人,这些人是来偷我刑部的,还是交由我们刑部来审吧。」 殷礼道:「他们要偷的是我京兆府负责的案子的证据,自然由我们来审。」 说罢,一挥手,那边京兆府的人已经直接抬着人走了,他们还要拦,唐大人便伸手抓住他们伸出来的手,意味深长的道:「方大人,这案子涉及东宫,今日贼进刑部,却如入无人之境,显然有内应,你们是想与京兆府一起共审此案吗?」 方大人等人立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今天下午唐鹤一心都在思索这块宝石,却不知道东宫中毒案已经传遍六部,此时跟东宫的案子扯上绝对没有好处。 唐大人见状,扭头和殷礼点了点头,也不管刑部大院里被打坏的东西,直接和殷礼走了。 俩人把办公地点移到了京兆府,那两个刺客被拖下去招唿了,殷礼则把宝石放在了桌子上端详,蹙眉问:「毒祛除了?」 「殷大人好灵通的耳目,不过一下午,不仅知道宝石到手且除了毒,还将此消息宣扬得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殷礼就笑道:「机会只有一次,当初东宫把宝石交给周满带出宫,东西装在盒子里,礼单上只写了宝石,东宫常赏赐周满东西,不会有人特意去盯着每次东宫赏了什么东西。」 「加上自那天之后太子便从大书房搬回正院,大书房被封了起来,加上太子对中毒一事不宣之于口,连他身边的吴公公都不知道中毒的事,更别说外人了。」 殷礼看着桌上的宝石道:「如果这宝石真像太子和周满说的那样,久触会中毒,且从脉象上看不出来的无知无觉的虚弱死亡,那对方一定很得意这个设计。他要是知道此事泄露,第一想做的就是把宝石带回去,或是当场毁去吧?」 太子是让人去查宝石的来歷,他身边最要紧的几个心腹也知道他中毒的事,但连吴公公都不知道,可见他瞒得有多严实了。 唐鹤前脚入宫确认宝石的真假,殷礼后脚就让人拿着太子给的宝石画像满京城的找起来,他自己还去六部大佬那里转了一圈,将他新接的太子中毒案说了一遍。 所以不到半天功夫,京中官场里大半的人都知道太子前段时间中毒了,毒物就是一块宝石,只是接触就会中毒。 殷礼要的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要的就是他们慌张之下做错事。 不然,对证据严防死守有什么用? 他和唐鹤查太子醉酒案查了那么久却还只是拿到些似是而非的线索而已。 只有对方再出手他们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而他们出手得越急,出错的可能就越大,他们查到的东西才越多。 殷礼想到的东西,唐鹤自然也想到了。 他在离开自己的房间想回家时突然觉得不对。 昨天他就和殷礼提过,东西在周满那里,他今天回去取,可是这一整天,他竟然一天都没见过殷礼。 殷大人竟然不来看一看这害得太子中毒的最主要的证物。 殷礼坐在唐鹤的对面,笑道:「接下来就看他们的嘴能有多硬了。」 和唐鹤用刑多是色厉内荏,吓唬人为主不同,殷礼用刑那可是实打实的,他是从战场上熬下来的,不喜欢血,但比唐鹤更能忍受。 第1695页 唐鹤见过他的人用刑。 他有些不适的喝了一口茶。 殷礼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唐大人先回去吧,这块石头就放在这儿,他们嘴巴再软,这一个晚上应该还是可以熬过去的。」 唐鹤也就不久留,直接起身告辞回家。 这边纷纷闹闹可能一晚上都安静不下来,但常青巷里一无所知的满宝和白善等人却是正借着灯光围观他们带回来的一板车牡丹。 这是今天下午白善下学以后被满宝特意拉到巷子里看到的,好吧,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白善复杂去租用板车和工人,再回来时,满宝身前便有了九盆盛放得正好的牡丹花。 每一朵都是极品。 俩人就这么让推车的苦力把车送回常青巷。 周立君从饭馆里下工回来看见,立即和满宝拍胸脯表示她可以帮她卖出去。 满宝拒绝了,道:「这是拿来剪枝簪头上的,不卖。」 周立君惊讶,「为什么,一盆一盆的卖不是比一枝一枝的卖更贵吗?」 满宝没说话,白二郎就嘿嘿笑道:「她的花你还不知道吗,只能种一年,第二年长出什么东西来就不一定了,她这是不可以坑人。」 第1444章 簪花 满宝没反驳,算默认了。 她安慰周立君,「不急,等我找到了坏人再卖。」 虽然卖盆花她心虚,但卖花枝她一点儿也不虚,她的花可是很漂亮的,比现在同品种的花都漂亮。 花朵持久不谢,花香有浓有淡,同样持久萦绕,只要你想要,她都能给你找出一款来。 所以满宝看着眼前放成了三排的花盆特别满意,决定明天就剪枝带进宫去,这样,她就省下礼物了。 满宝也是懂簪花的。 郑氏是一个很有情趣和少女心的人,在乡下的时候,每年春天,他们在白家做作业烦了,跑到花园玩的时候,她就喜欢剪了花给三个孩子簪发。 满宝不喜欢大朵的花,更喜欢小一些的花,觉得簪在头上更好看。 因此第二天醒来,洗漱好又吃了饭后她就拿着剪刀蹲在廊下仔细的挑选适合自己的花。 白善还要去上学,提着书篮看见她不急不忙的,便伸手接过她的剪子,直接将一朵淡黄色的牡丹剪下,然后给她簪在头髮上,笑道:「这朵最适合你。」 一直不肯离去的周立君和周立如连连点头,「对,小姑戴这朵花最好看。」 满宝便把剪刀塞给她们,转身跑回屋里照镜子,边跑边沖俩人喊道:「你们也剪一朵戴上吧。」 周立君和周立如一听,立即高兴起来,也认真的挑选起来。 满宝跑回屋里仔细的照了照镜子,的确是不错,这才满意。 她跑出来见白善他们都站着凑热闹,便笑问:「你们要不要簪一朵?」 白善立即摇头。 虽然当朝男子也以簪花为美,可是…… 白善还是不喜欢往头上簪花,所以还是算了吧。 白二郎也拒绝了,「今天我们有马术课。」 所以今天白二郎要骑马去国子监。 倒是周立学他们很感兴趣,也挑选了一朵花往头上插,一旁的白叔平看着有些羡慕。 白善便扭头问他,「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白叔平踌躇了一下,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父母。 大吉对他微微颔首,白叔平就犹豫的指了一朵复色的牡丹。 白善剪了下来给他。 于是一群少年就花枝招展的上学去了。 因为想着送人,所以昨天和卖家做交易时,满宝特意要求,要花朵特别好看,鲜艷,一盆花枝又足够多的,还得照着她罗列出来的颜色去挑选。 要求很多,但如果只要求当下花朵的样子,而不要求基因维持度和遗传性的话,卖家还真是很轻易就完成了她的要求。 所以每一盆花上至少有三朵花,而且都长得很好,最好看的一盆花上甚至开了五朵很大的牡丹花,且每一朵花的颜色和花型都不一样。 要是整盆拿出去,那一定能轰动全京城。 可卖家特别註明了,这种花就是一次性的,而且花期不长,只有七天,七天之后,花会谢掉,牡丹树枝甚至都等不到明年,花谢以后就会长歪,大多是自我枯萎。 所以这种花又有一个别名叫七日生,种下去,只有七天的生存期,所以一点儿也不贵。 种子是基因排序后种出来的,一种一个准儿。 满宝却很喜欢它们,自顾自的欣赏了一下,然后挑了一朵她觉得最适合先生的大红色牡丹花剪了,小心翼翼的送进书房里给先生。 庄先生正在伺候他的兰草,看到满宝拿了那么大一朵牡丹花过来,他便沉默了一下后道:「放在桌上吧,为师觉得合适了再簪。」 满宝却坚持,「先生,我给您簪上吧。」 庄先生不太甘愿,但闹不过满宝,被她纠缠了一下,还是给戴在脑袋上。 庄先生头上顶着一朵大红花,满宝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夸赞道:「很好看。」 庄先生就觉得这孩子的审美怕不是有问题。 满宝却已经拿着剪刀蹬蹬的跑了出去,她将花盆里的开的花全剪了,剪了长长的枝,挑出三枝来,一枝送给大吉的媳妇孟氏,两枝也交给她,请她送到二柳巷给刘老夫人和郑氏。 第1696页 剩下的她则抱在怀里。 向铭学正好从外面熘达回来了,他现在走路还是慢悠悠的,似乎一点儿也不敢用力,看到满宝头上簪着淡黄色的花,便笑道:「我回来时看到禁卫军来接你了,这会儿估计在门外等着了。」 满宝抱了满怀的花,问他,「你要不要一枝?」 和白善他们不一样,向铭学也喜欢簪花,看了一眼她怀里的花,笑着颔首,「好啊,嗯,我要这朵紫色的。」 他也不要满宝再费力抽出来,直接拿了剪刀从头剪下,然后拿在手里,笑问,「要不要我帮你把药箱提出去?「 满宝连连点头。 向铭学便拿着花,拎着药箱把满宝送出门口。 骑在马上的禁卫军们低头看到抱了一怀抱的牡丹花出来的满宝,微张着嘴巴。 满宝对上他们的目光,迟疑的看向她怀里的花。 向铭学已经把药箱放到了车上,回头对她道:「快走吧,这花你可得抱好了,太子妃和公主们还等着你的花呢。」 所以不要再见人就送了。 满宝觉得有理,于是无视禁卫军们看她的目光,踩着马凳上了马车,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花不让它们被碰到。 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们也都盯着满宝看,老半天才移开目光。 满宝抱着花,一个禁卫军进她拖着药箱,干脆帮她接过药箱,将人送进宫去。 里面候着的东宫宫人立即上前接过药箱,一个道:「娘娘已在东宫里等着了,周小大夫随奴婢来。」 一行人到了东宫,太子妃已经换好衣服等着了,她叫人搬了好几盆花出来,这是她贡献出来打算和大家一起赏的花。 本来她觉得自己的花不错的,还打算让周满从这里面挑出一朵来簪上,但一抬头看到满宝怀里抱着的花,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花……」 满宝抱着花小跑着上前,「娘娘,你看我的花如何?」 太子妃愣愣的点头,看这花型和花的颜色,全是名种,有的复色花朵她甚至都没见过,很是夺目。 第1445章 挖呀挖 太子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花,总算是明白昨天周满为什么能那么自信了。 满宝大方的将花放在桌子上任太子妃挑选。 太子妃挑了一朵复色的花朵,自有宫女剪下给她簪在了头上。 满宝笑道:「其余的我拿去送给公主们。」 太子妃笑着颔首,「她们一定喜欢你的礼物。」 一行人便转到御花园里。 太子妃坐着坐辇过去,满宝便蹭了她的坐辇一起过去。 到了御花园,里面还安静着,不过公主们已经来了,她们请的朋友在宫外,要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看到满宝抱来的花,长豫和明达几位小公主都惊住了,纷纷围上来看。 长豫瞬间放弃自己一早选好的花,重新选了一朵紫色的花簪上,她歪了歪头就着宫女的手去照铜镜,笑道:「可真好看,这么好看的花你也捨得剪了?」 满宝笑了笑道:「太子妃说了,只要高兴就行。」 长豫更喜欢把花留在花盆里慢慢赏,便是很喜欢,她也捨不得簪在头上的。 一般她选了簪头上的,都是在心里喜欢排在次一位的。 明达和另两个小公主也挑了自己喜欢的剪了,但两位小公主太小了,挑出来的花根本簪不了,便打算带回去插瓶。 她们和周满不熟,所以在说了几句话后就腼腆的转身跑到太子妃身边和她说话。 长豫和明达就站在一起说话。 长豫看了不远处的太子妃一眼,含笑问满宝:「周小大夫,太子哥哥的病好了吗,我看这两天太子哥哥和大嫂的心情很好呀。」 满宝笑道:「现在还在扎针,不过在好转了。」 从接诊太子后她就一直这样说,就没换过说辞,外面的人也不能判断是真的还是假的。 明达则拉着满宝转开话题,「我先前听人说你爱花草,大嫂送了你好多贵重的花草,我还以为那是以讹传讹,如今看来,你于养花草上的确很厉害,我记得去年你说过想要些宫里的花草?」 满宝精神一振,高兴的道:「我就是喜欢收藏没见过的花草,这样一养一研究,很是有群。」 满宝想了想后道:「世间万物都可入药,只是药性强弱,适合与否而已,我觉得养花草就跟学医一样的。」 明达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道:「我带你去看,你想要哪些?」 满宝没想到明达这么上道,高兴不已,转身就手拉着手跟她跑了。 长豫:…… 她正犹豫着是跟着一块儿去,还是去找太子妃说话时,宫人来禀报导:「殿下,刘家和李家的女郎们来了。」 长豫立即道:「快请她们过来。」 她转身去招唿她的小伙伴们去了。 皇后让公主们办花宴,却没想出现,毕竟她要是出现,那宫里的其他嫔妃也要跟着出来。 到时候孩子们反而会不自在,时间都浪费在行礼上了。 所以她不仅自己不来,还下令让后宫的嫔妃们别出现。 而太子妃作为公主们的嫂子,她是来坐镇的。 往常宫里公主们的这种活动都是太子妃坐镇的,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就坐着当根定海神针,不让孩子们闹起来就行。 第1697页 满宝已经和明达跑远了,有科科指路,满宝拉着她直奔自己要收录的花草去。 后面唿啦啦的跟着一群伺候的宫女和内侍,有机灵的,已经搬来了花盆和小花锄。 明达不让他们近前伺候,挥手让他们远远的推开,接了小花锄便和满宝一起挖花花草草。 满宝将挖出来的植株种到花盆里,交给后面的宫人,然后拉着明达继续往下一株植物去。 不一会儿,她站在一株开满花的树下,抬起头看繁茂漂亮的花忍不住惊嘆,「这辛夷花比牡丹花还好看呀。」 明达便扭头看了一眼她头上簪的淡黄色牡丹,笑道:「你喜欢小花?」 满宝点头,「花太朵了可以放盆里欣赏,簪头上不好看。」 明达便指着开满了枝头的辛夷花问,「那你要不要?」 「要!」 辛夷花的花心是偏粉紫色,花朵却是浅粉色,层次分明,一枝有二十来朵,错落有致,很是漂亮。 满宝最喜欢这种花了。 俩人都不用宫人帮忙,自己就把花枝给剪了。 明达给她选的最好看的一枝,俩人个子都不高,所以掂着脚尖去拉了一下便去剪。 勉强剪了下来,满宝便嗅了嗅,高兴得不得了,「花香也好闻。」 俩人便拿着花继续往下走,宫人们远远的落在后面,明达这才问满宝,「我母后最近的身体好吗?「 满宝点头,「娘娘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她只要不犯病就没事。」 明达手里也拿了一朵花,嘆息道:「母后总是过多思虑,恐怕不能安宁。」 满宝便扭头对她笑,「你身体也不好,还这么小,你都爱操心呢。」 她道:「你既然知道多思虑对身体不好,又何必多思?」 明达却没想到自己身上,她辩解道:「我这是身体的毛病,不在思虑,我也就比你小一二岁,你学医术,所思所虑不比我多吗?」 满宝摇头,「我是学习,可是很少忧心的。」 她道:「忧耗神,你不要太操心。」 明达思考了一下后点头,「好吧,那我们今天就什么都不想,只玩?」 满宝高兴的点头:「好呀。」 俩人干脆就放开了玩儿,把御花园摸了一遍,在科科的指导下挖了好些她没见过的花草。 挖完了御花园,明达看了一眼已经热闹起来的花园中心,拉着满宝便往外走,「突然觉得也怪没趣的,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你要的花草?」 「好呀!」 俩人就这么跑了。 后面的宫女内侍唿啦啦的又跟上,俩人挖出来的花草或埋在花盆里,或用叶子包好由宫人收着。 等皇后处理完了宫务想到几个孩子问起来时,这才知道明达和周满不在御花园里,而是正满宫的乱窜挖东西呢,这会儿听说都挖到太极殿的前殿去了。 皇后:…… 她揉了揉额头,对尚姑姑道:「快去把两个孩子带回来,前面是大相公们出入的地方,要是冲撞了就不好了。」 尚姑姑连忙应下,转身去找公主和周满。 第1446章 挖莲 满宝和明达是被科科引过来的,满宝挖着挖着根本不在意自己在哪儿了,只管照着科科扫描出来的方向走去。 明达虽在意到了,但她常到前殿来找皇帝玩,更小的时候她还跑到朝堂上撒过尿呢,不过她不记得了,是她母后告诉她的。 后面跟着的宫人慾言又止,但见公主玩得正开心,就迟疑着没有上前。 俩人手牵着手根据科科的指引来到了一座殿门前,满宝看着摆在两侧的石缸发呆,「大春天的,怎么就有莲花了?」 明达见多识广,笑道:「这是前几年花匠养出来的,你看这莲花小小朵,且精緻娇俏,花瓣稍尖,是不是像菩萨座下的莲花座?」 满宝想了想,点头,「还真像。」 明达就笑道:「父皇信佛,因此花匠种出此花时父皇很高兴,特意在太极殿里让人放了几个石缸,下人看见,便又努力钻研,不到三年便能让这花一年三季常开,除了冬天,春天天气一放暖它就开始开花,一直到秋末天气寒冷了才停止。」 科科在满宝的脑子里补充,「这株莲花的基因没被收录过,所以可以收录,奖励积分很优厚。」 满宝就低头看着石缸里的莲花,伸手点了点它的花瓣,若有所思的和科科道:「你之所以判断它的奖励积分会很优厚,是不是因为它的基因虽然被改变了,但这种改变具有遗传性,保持性特别好?」 科科没作答。 满宝便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她隐隐知道了他们那个世界的问题了。 商城里那个花农卖了她好多花,似乎什么样的花他都能种出来,只要她有要求,他甚至能让牡丹花和菊花长在同一植株上。 甚至不惧四季,随时都有她需要的花卉。 其实细想一想,这是很恐怖的。 如果一根稻谷上分叉又长出了一根麦穗,两者可以不分春夏秋冬的生长…… 满宝打了一个寒颤。 可这些东西,生长的时候再美好,它们也不能留种,用它们接出来的种子再播种,却不知道长出来什么东西,甚至是什么都没长出来…… 四季有时,万物有灵,人类若是如此控制万物,恐怕万物也会反噬人类。 第1698页 满宝的目光落在虚空之中,脑中思绪翻滚,却没有再开口和科科求证。 她知道,科科并不是自由的,从上次它不小心透露了「基因」二字便消失了一段时间看,有些事不仅它不能说,怕是她这个宿主也不能问。 否则…… 满宝咽了咽口水。 满宝略微回神,就见明达在她眼前招了招,忧心的问,「你怎么了?」 满宝眨眨眼,明达就道:「你一直看着前面发呆,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满宝不好意思的道:「我想事情入神了。」 她一低头便发现自己不小心揪了好几瓣莲花,本来挺好看的一朵莲花被她给揪残破了。 她很是不好意思的看着明达。 后面的宫人看得瑟瑟发抖,陛下可是很喜欢这莲花的。 明达却不在意,见莲花变丑了,干脆直接掐了。 满宝也不怎么在意,毕竟一朵花而已,但她觉得这朵花的香气很好闻,不捨得就这么扔了,干脆接过拿在手里把玩。 她看着长得挺好的莲,问道:「陛下既然很喜欢,我们挖了是不是不好?」 莲花得需要挖出根茎才能收录,不然收录枝叶是没用的。 明达问道:「挖了根茎后它会死吗?」 「不会,」满宝道:「我小心一点儿,就掰一块,剩下的让它继续长。」 明达就笑道:「那不要紧,你挖吧。」 明达还撸了袖子想自己挖呢,结果她才撸起袖子,宫人便立即上来,满宝已经伸手挡住她,「水冷,你别碰冷水。」 说罢将花递给她拿着,她四处找了找,看到不远处的敞轩下有坐榻和胡凳,便蹬蹬的跑过去搬来两张胡凳。 直接垒在一起,然后就站上去,撸了袖子便伸手进石缸里挖块茎。 刚在书房里听了两场激烈的争吵,脑仁有点儿犯疼的皇帝决定出去走走,顺手把书房里吵得不可开交的几个人一起带出去散散心,结果才转到偏殿就看到他的小宝贝和周满站在一个石缸前。 而周满差不多半个人都埋进石缸里了,正撸了袖子在石缸里摸着什么。 明达站在一旁问,「怎么样,摸到了吗?」 满宝道:「摸到了,但它长得太紧了,为了不伤它,我得慢慢的。」 她笑道:「别说,这泥还真好摸,就是水太冷了。」 正当皇帝迟疑着是不是出声叫他们时,就见周满把手抽了出来,一脸高兴的道:「挖出来了。」 她扬起小手,手中握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上还连着一株莲花。 皇帝:…… 众臣:…… 站在明达她们身后五步远的宫人本来一直低头,只敢看着明达的脚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微微一抬头,看到左侧廊下站着的一群人,吓得直接跪到地上。 皇帝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古忠立即示意他们噤声。 跪下的宫人们便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 明达没留意到身后的动作,正帮着满宝小心的扯开缠在一起的莲花。 满宝用力的掰了掰,当着皇帝和众臣的面把那块黑乎乎的东西一分为二,一块大,一块小。 不巧的是,那块小的连接着一株莲花,满宝将掰下来的块茎交给明达,直接把那块只有两个拇指大小的块茎埋进石缸里。 她想了想,觉得这恐怕有点儿难活,因为她的原因让花匠难做总不好,于是和科科说了说,在系统空间里拿了一小包上次d博士送她的植物浸泡液,直接埋在了那根茎的旁边。 这东西是去年她跟d博士交易一株叫铃兰的植物时,d博士顺手送她的。 当时除了收录的一株,她还挖了两株,其中把一株还算强壮的放到论坛上被d博士拍了,还有一株她自己养着,结果那株被挖怀了根茎,不好活。 d博士知道以后就顺手给了她一盒植物浸泡液,这东西在商城上没有卖,但在生物研究室里却很常见,而且不贵。 这东西大半是白色,小半是绿色,密封在透明的薄膜里,薄膜遇水就溶解,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所以满宝特别放心的把这东西埋在了莲花根茎旁边。 第1447章 不要干预 满宝抽出手来,还特别贴心的在泥上抹了抹,让它更平滑一些。 她抽出手来,低头看了一下早已经浑浊不堪的石缸,扭头对明达笑了笑,「等一会儿泥沉淀下去,水就清了。」 明达踮起脚尖看了看,却还只能看到最上面的一点儿水,看着是很浑浊。 满宝跳下胡凳,将垒在一起的胡凳拿下来,给她贡献了一张。 明达便也踏上胡凳,这才看到这水不是一般的浑浊。 她很担心,「水真的还能变清吗?要不要换水?」 「不用,」满宝很自信,「小时候我们去河边玩,河里的泥沙多,踩下去玩一下就浑浊了,你再出来等一会儿水就清澈了。」 她道:「泥沙沉重,只要时间够,它们总会沉淀下去的。」 满宝将袖子放下来,这才发现她刚才太靠近石缸,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点儿,于是她想了想,干脆就把湿漉漉的手往裙子上一擦,擦干以后搓手,把手搓热后道:「我们再去那边看一看吧。」 一直不做声的皇帝便轻咳一声。 第1699页 还站在胡凳上的俩人齐齐扭头看向左边,皇帝板着脸问,「明达,你们在干什么?」 明达公主却是高兴的从凳子上跳下来,把手中的块茎还给满宝便直奔皇帝而去,「父皇,您怎么来了?」 明达才扑上来,皇帝的脸就板不住了,忍不住露出笑脸,握住她的手道:「和太子封大人他们来散散心,就见你们两个在这儿调皮捣蛋。」 满宝已经走到一边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挥了挥手让她起身,笑问,「周满,你怎么把朕的莲花给挖了?」 满宝:…… 她看了眼手中的块茎,迟疑道:「我再给您种下去?」 这下轮到皇帝无语了。 明达就摇了摇皇帝的手,撒娇道:「父皇,是我要送给周满的。」 皇帝就点了她的鼻子道:「春寒料峭,这会儿水还冷冰冰的呢,你怎么能去摸水呢?」 「我没摸,是周满摸的。」 皇帝便扭头对周满道:「朕也听说过你擅养花草,你既喜欢,朕就赏你一缸便是。」 一旁的古忠便记下了,回头让人给周满送一缸莲花去。 满宝连忙谢恩。 皇帝这才领着大家走下走廊,也走到石缸边上看,看到依旧浑浊不堪,却泥土沉浮的石缸,摇头笑了笑后道:「这缸莲花可遭了大罪,就留着吧,回头选一缸好点儿的给她送去。」 古忠应下。 皇帝看着这缸莲花,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许久后突然扭头问周满,「你把这莲花块茎一掰为二,还只留下这么点儿给这莲花,它还能活吗?」 满宝一愣,便知道他早看着了,毕竟是人家的花,她有些不好意思,「能吧……」 她搜肠刮肚的想着好话,「莲不仅出淤泥而不染,它也坚强得很呢,我想,只要我们接下来少干预它,它自己就能活过来了,说不定还能长得更好呢。」 块茎边上埋着浸泡液呢,只要没有人想着把水和泥换了,她敢保证,过一个晚上,它又是生机勃勃的莲花了。 皇帝却盯着石缸里的已经有些蔫的莲花沉思,「不干预吗?」 满宝连连点头,也看到石缸里的莲花枝叶因为她们刚才力气太大而有些蔫了,她立即道:「这就是一时的,只要不动它,过一两天它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越长越好呢。」 皇帝思考了一下,便笑着点头,「好,那朕就等两天看看。」 站在后面的太子垂下眼眸,也瞥了一眼石缸里的莲花。 封尚书和殷礼等人对视一眼,也不吵架了。 没错,他们刚才在书房里是吵架来着,当着皇帝的面还差点打起来了。 昨天晚上有贼光顾刑部,然后刑部没拿住贼,倒是被京兆府给拿住了。 封尚书丢了面子,一早上本就心气不顺,但因为唐鹤劝他,他也觉得刑部过于疏漏,因此将气忍下了。 结果上朝以后,不仅御史弹劾他,连大理寺都跑来凑热闹,把他的里子剥了,还把面子放在地上踩,所以封尚书就没忍住和人吵了起来,顺便把殷礼给扯进来让水更浑浊一些。 加上太子新上了一封自省书,于是大家就唿啦啦的转换阵地,换到书房里吵起来了。 太子从来就不是温良的,不仅加入,还在一旁拨火,他们来前,封尚书几个正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差点当着皇帝的面打起来。 周满说的这番话或许是无意,却正对了太子的意思,这缸莲花的死活现在可是关系重大了呢。 满宝和明达对此一无所知,见皇帝和群臣们都面色严肃,觉得他们一点儿也不好玩,于是找了机会告辞,悄悄的就熘了。 熘回御花园,长豫她们的客人已经到齐了,连云凤郡主都来了,正沉着脸独自坐在一旁。 刚才她和长豫吵架了,当然,是她和长豫吵,长豫没与她吵。 皇后早和她们说过,不叫她们和云凤起冲突。 她的奶嬷嬷私底下告诉她,「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您和云凤郡主吵架,她有太后撑腰,您也有皇后周旋,吵得再凶也没事。可现在您再与她吵,传出去不免让人觉得您在欺负她。」 嬷嬷道:「公主年岁到了,这两年便要选驸马,她现在是瓦片,您却是玉石,何必去拿玉石碰瓦片呢?」 长豫觉得她说的对,所以便是云凤郡主找茬儿,她就是生气也不跟她吵。 被长豫和明达请来的女郎们,便不都是她们的朋友,至少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她们也不喜欢和云凤玩,因此就把她冷落到一边了。 小姑娘们可以凭喜好聚在一起说话玩耍,太子妃却不行,所以她坐到了云凤郡主身边,笑着和她说话。 结果她才开口说了两句话,满宝和明达便手牵着手回来了,云凤郡主看到,脸色一沉,狠狠地瞪了周满一眼后便起身离开,甚至都没和太子妃告退。 太子妃脸色微沉,不过片刻又带上了笑容,和跑过来的明达满宝招手,笑问:「瞧你们,衣裳都沾了泥土,这是上哪儿去了?」 第1448章 长歪了 满宝笑了笑,和明达一起道:「就四处逛了逛。」 太子妃看见满宝便多了两分安心,她也不扰她们,自己坐在亭子里,拍了拍她们的手道:「去找她们玩吧。」 明达就拉着满宝去见她的朋友们,给她们介绍。 第1700页 来的闺秀中满宝以前见过好几个,只是不太熟而已。 毕竟,女郎们都喜欢和十来岁的小朋友一起玩,周满每次去后宅给人看病,或是参加宴会,都是被拉在妇人堆里,虽见过,却没跟她们一起玩过。 她们头上也都簪了花,有好些人还是从满宝带来的花里选的,因此见到满宝颇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就夸起她的花来。 满宝便笑道:「你们要是喜欢,回头可以让人来我家拿,我家别的不多,就是花草多。」 她们也听过周满喜欢花草的传言,听说太子妃去年赏了她好多花草呢。 刘家的女郎看了看她头上的花,笑道:「你选的花可真配你,我们之中除了长豫,没几个人能簪大朵的牡丹,可花色和花型不错的花都大,我们想选适中的也不行。」 满宝便笑道:「我家里有,你喜欢什么颜色和品种的?」 刘家女郎一听就高兴起来,双眼发亮的道:「我也喜欢复色的,颜色不用特别多,只要有红紫便可。」 一旁的长豫想了想后道:「中间若再带点儿黄才好看呢。」 满宝点头,表示一定给她找来。 一旁的李家女郎见了不由好奇的问,「周小娘子,你家里真有这么多牡丹花?」 满宝便笑道:「我便是没有,也能给你们找来。」 她道:「我认识很多花农。」 众人便笑了笑,并不往心里去。 京城内外的花农,说到底还是各家的佃农,只是给权贵世家们种花的。 论花农的多寡,谁能比得过她们去? 长豫不知想到了什么,拉住满宝道:「我院子里有一盆牡丹花,是纯白的,听说去年长得极好,今年却长坏了,你一会儿随我去看看如何?」 满宝就觉得有些不好,但她还是被长豫拉着去看了。 和长豫关系好的也跑去凑热闹。 明达则留下来招唿剩下的人。 长豫觉得过来的都是自己人了,于是说话也不再避讳,直接道:「这盆白雪是内库那边送来的,据说是从益州王府里抄的,还是益州王妃从益州带来的呢。」 她道:「听说去年益州出了好多好看的牡丹花,皆是名品,这一盆在益州最受欢迎,结果我养了它半年,还想着今年进献给父皇呢,结果它成这样了。」 大家和长豫一进她的园子便认出来她说的白雪了。 因为真的太显眼了。 她也很喜欢牡丹花,园子里有一处就是专门种着各色牡丹树的,树嘛,那都是往上长的,枝叶繁茂,期间点缀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多好看呀。 结果长豫的这一片园子生生给一盆花给破坏了。 满宝也是第一次见到变种的牡丹第二年的样子,一时也都惊呆了。 白雪的枝叶看着还挺正常的,但此时开的花…… 姑且称之为花吧,还是白色的,但本是大瓣大瓣的花朵却是拉得长长的,如同藤蔓一样从枝叶间蔓延开来,更让人惊悚的是,那花瓣藤蔓还缠住了一旁的牡丹花。 长豫道:「这盆牡丹一开始看着挺正常的,结果上个月要开花时那展开的花越来越奇怪,就跟蛇似的生长开来,还往枝上缠,而且花瓣就跟藤蔓一样硬,跟其他的牡丹花瓣一点儿也不一样。」 刘家女郎忍不住捂住心脏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问,「你怎么不剪了?」 长豫就无奈的道:「我当然剪了,剪了才发现问题,这哪儿是花呀,简直是铁藤,一剪子竟然都剪不掉,我去剪它的枝条,发现也是如此。」 她道:「这事还惊动了母后,不过母后看过后让我先放着,说要看看它最后要长成什么样。」 她目露期盼的盯着满宝,「你喜欢花草,知不知道怎么解决?」 科科默默地吐槽:她要是会,联盟便是花费再大的代价也会接她到最高维度去当神一样供起来。 满宝沉默的摇头,她要是会,早从花农那儿买各种花呀草呀,甚至是粮种呀,早赚很多很多钱了。 哪里用像现在这样,只能卖花枝,不敢卖整盆整盆的花了。 而此时,唐夫人正在自家的花园里盯着眼前的牡丹花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花匠跪着,瑟瑟发抖道:「夫,夫人,小的真的很用心的,但这盆牡丹花也不知怎么了,十天前花瓣就开始长歪,不到十天就变成了这样。」 唐夫人想了好一会儿,伸手道:「拿剪刀来。」 下人立即小心翼翼的把剪刀奉上,唐夫人一剪子下去,花枝竟然纹丝不动。 她皱了皱眉,捻起一根牡丹花瓣,不错,就是一根,白色的,像飘带一样伸展到跟前来的。 她一剪子下去,竟然没剪掉。 唐夫人面无表情的放下剪刀,道:「选一间空的房间,把这盆花搬进去,平日里给它浇浇水就可以了。」 花匠连忙磕头应下。 唐夫人转身离开,想着她得去找满宝聊一聊。 满宝和太子妃在长豫公主她们吃了宫宴,这才回到东宫。 太子已经吃过午食等着了,满宝给他扎针的时候他刚好可以闭目养神。 他闭着眼睛,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今日多谢你了。」 满宝摸不着头脑,问道:「谢我什么?」 太子笑了一声后道:「没什么。」 第1701页 他顿了顿后道,「你喜欢花草,让太子妃送你便是,怎么带着明达到处挖?她身子不好,不能吹风,也不能晒太阳。」 满宝道:「东宫这边的花草我都见过了。」 「所以你只喜欢养自己没见过的花草?」 满宝点头应是。 太子觉得她毛病真多,于是不打算惯她的毛病,道:「那以后还是赏你一些布料吧。」 满宝一点儿也不介意,有礼物收她就很高兴了,因此直接谢恩。 太子妃倒了茶进来,正要喝茶,满宝看了一眼后道:「娘娘,你现在最好不要喝茶吧。」 太子妃便一顿,问道:「那我喝什么?」 第1449章 不要主动认 「喝白水最好了,烧开的水放一放,喝温温热热的多舒服呀,而且水无味儿。」 太子妃就若有所思,「这世上就没有无色无味的毒吗?」 「反正我知道的,没有。」满宝道:「我所知道的,这世上的毒都是有色有味儿的,两者总会占其中一样。像那块毒石头,味儿有没有我不知道,但色是一定有的。」 太子:…… 这会儿他是彻底睡不着,也不想睡了。硬挨过这两套针法便起身把满宝赶走了。 满宝哼哼两声,转身走了。 宫里把她今天和明达挖的花花草草都给她装上车了,毕竟这是公主送她的,又算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宫里还是不会扣下的。 何况,周满如今在宫里勉强算得上是个红人。 满宝高兴的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家,然后就在花园里整理起来,有多余的,挖了好几株的就收录一株,剩余的便放着在花园里挖个坑种了。 唐夫人来时,她已经把该收录的都收录完了,挖坑正挖的高兴呢。 孟氏领了唐夫人进来,还要去给她泡茶,满宝很惊讶,「唐夫人,您怎么来了?」 唐夫人则看向花园里摆着的那几盆牡丹树,上面的花枝大部分都被剪了,只有几朵还没开的花骨朵还在。 但仅仅是花骨朵她都能看出来这花的颜色和花型必定很好。 唐夫人伸手摸了摸那花骨朵,触感很好,完全看不出异常。 她歪头看向满宝,道:「看着那么好的牡丹花,怎么翻过一个年,却变成了那样呢?」 满宝微微瞪眼,惊诧道:「夫人的消息竟这么灵通,我们才从宫里出来没多久你就知道了?」 唐夫人眯眼,「什么宫里?这与宫里有什么关系?」 满宝:「……难道您不是因为知道了长豫公主园子里的牡丹长歪了才来的吗?」 唐夫人:「……」 她咬牙道:「去年在益州,我买了白牡丹,你还送了我一盆。」 满宝:…… 她瞬间心虚,小声道:「益州到京城路途遥远,您怎么还千里迢迢的把牡丹搬回来了?」 唐夫人瞥了她一眼,转身进亭子里坐下了。 满宝连忙去净手,也坐到了唐夫人的对面。 孟氏泡了茶上来便退下去了,唐夫人的丫头也远远的站着。 满宝讨好的将茶奉到唐夫人跟前,道:「在益州城卖的白牡丹我特意定的低价,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唐夫人皱眉问:「你知道那花会长成那样?」 满宝摇头,「我不知道它会长成什么样,但我知道它很难维持前一年的样子。」 唐夫人忍不住问,「这些花你都是跟谁买的?」 满宝含煳道:「和一个花农买的,他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花草。」 唐夫人便迟疑道:「那我的兰草……」 「您的兰草绝对没问题,」这一点儿满宝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她道:「如果您养残了,那一定不是花的问题。」 唐夫人没好气的道:「所以是我的问题了?」 满宝嘿嘿一笑,小心的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唐夫人,这事您能不能不告诉别人呀。」 「我不说,难道别人就不知道了?」唐夫人道:「听你那意思,宫里都出现这样的牡丹了,我看你能瞒到几时。」 她嘆息道:「好险去年你卖出了不少盆,若是每一盆都长歪了还好,东西多就不稀奇了,若是只有这一二盆,还是出现在宫里的,你就等着吧。」 要是有心人往老天爷示警一类的想,那简直是要人的命。 满宝卖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她扭捏道:「当时我只顾着坑益州王府和赚钱了,根本没想这么多。」 唐夫人眨眨眼,「坑益州王府?」 满宝一提她才想起来,好像她这些东西的确大多卖给了益州王府,而且还都是高价…… 唐夫人目光落在满宝身上,意味深长起来,「你这坑的不错。」 不过这一瞬间,唐夫人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但她看着满宝什么都没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她才不说呢。 说完了最紧要的事,唐夫人便问道:「你这还有没有名品牡丹?最好是没出现过的牡丹花色。」 满宝问道:「您不嫌弃它们会变?」 「嫌弃什么,你便宜些给我,让我去出一出风头就行,等回头赏完了花还能簪头上赏玩一天,到时候再把花铲了烧了就是。」唐夫人顿了顿后问:「对了,现在我家里那盆牡丹怎么处理?既剪不断,也不好铲死,它可硬着呢。」 第1702页 满宝现在对它正感兴趣,立即道:「那您送来吧,我看看能不能把它弄死。」 但唐夫人看了眼兴奋的满宝,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像是要把它弄死的样子。 于是她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养着吧。」 她也很想知道它到底能长成什么样。 满宝略微有些失望。 牡丹花变异的方向和菊花完全不一样,太子妃回送她的那些菊花大多是直接死了,还没死的那一盆看着也很正常,目前还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她其实也想看一看它们最后会长成什么样,可她现在养一盆,也得等到明年才能看到效果。 唐夫人起身告辞了,路上告诉满宝,「只要别人不问,你就别主动认牡丹的事。」 她道:「现在益州王妃估计也想不起来那花是你卖的。」 满宝连连点头,所以她今天在宫里时什么都没说。 送走了唐夫人,满宝便坐着等白善他们回来,结果今天白善却回来得很迟,家里都吃过晚食了他才和白二郎骑马回来,大吉跟在他们身后护送。 他将三匹马栓在马棚里,白善和白二郎却跑到后院,满宝问,「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 白善抬手先给自己灌了一杯茶,这才看向她道:「你知道今日朝中出事了吗?」 满宝问道:「出了什么事?」 白善一字一顿的道:「太子和陛下上了自省书。」 满宝却道:「太子这时候上自省书不是正常的吗?」 虽然太子妃有孕的事没公开,但太子和帝后都是知道的,他这会儿心态平和了,知道为将来谋算了有什么奇怪的? 「你知道太子在自省书上写了什么吗?」 第1450章 崇文馆 满宝:「写了什么?」 庄先生和向铭学也好奇的抬起头来看向白善。 白善一脸严肃的道:「太子要为崇文馆招贤。」 崇文馆是太子读书的地方,是从小太子受太傅教导的地方,和其他皇子不一样,太子从小受的是帝王的教育,老师是单独的。 以前太子的太傅是孔祭酒和陆学士,前十八年,太子虽然调皮,偶尔表现出些叛逆,相比于治文,更喜欢跑马习武,但整体还是让孔祭酒和陆学士满意的。 毕竟,他是太子,诗赋写得不好,但经学和儒学都精通,又有心治世就好。 但后来太子学坏,皇帝便开始一批一批的给他换老师,朝中的大臣全都当过太子的老师,像魏知、老唐大人、李尚书等人,甚至国舅爷赵国公和殷礼等人都去崇文馆里当过几个月的老师。 不过皇帝的办法没奏效,反而让群臣对太子越来越失望而已,太子和大臣们的关系也比较复杂。 比如魏知,他不贊成废太子,但他也觉得太子做得不好,于是隔三差五的上书骂太子,频率都快赶得上骂皇帝了。 但一有人暗示三皇子孝顺又聪明时,魏知又维护太子,认为应该维持正统,三皇子没有主动要求就藩,明明已经成年却还留在京城让皇帝为难就算不上孝顺云云。 有时候太子做的错事太过分了,他也会忍不住上书暗示皇帝,要不您还是考虑换个皇子吧。 当然,过后他都要再补充一封摺子表示前一封摺子是他失了理智之下所写,所以请罪云云。 反正就一句话,崇文馆是太子读书的地方,是他的地盘,但现在,他跟皇帝上书,明目张胆的要招贤纳士。 白善喝了一口茶,因为下午说的话有点儿多,这会儿还有些沙哑,「太子上书说他身上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以前对老师们的教诲没听进去,是他的过错,反正他现在知道自己的错处了。」 他道:「听说当时皇帝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当场就表示要孔祭酒他们排班去教导太子。」 「太子摺子上还说他一个人读书无趣,总是学不进去,所以想要一些人与他一起读书。」白善脸色严肃的道:「太子连名单都准备好了,皆是朝中权贵之子,连魏大人的儿子都在上面。」 他道:「本来陛下还挺高兴的,但看到那名单后就皱了眉头,当时魏大人不在场,但李尚书的人也表示反对,今天下午魏大人就进宫了,陛下没见他,魏大人就堵在太极殿的殿门口沖里骂了一个时辰才出宫。」 所以一个下午,国子学里的人全知道了。 没办法,作为未来官员的预备役,他们的消息就是这么灵通。 满宝张大了嘴巴,勐的就想起了今天皇帝站在石缸边上和她说的话。 她觉得不太对,咽了咽口水道:「今天中午太子跟我道谢来着。」 白善问:「谢什么?」 满宝半响无语,沉默了许久后道:「算了,他们大人物间的事我们别管了,好像跟我们没关系的。」 白善见她跟鹌鹑似的一缩一缩的,便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满宝断然否认。 白善已经道:「不可能与我们无关,因为今天从博士们那里传出话来说,孔祭酒不愿去教太子,正打算告老还乡呢。」 国子监现在牛鬼蛇神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得益于孔祭酒的庇护,他一走,国子监未来交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这可是与他们切实相关的。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道:「陛下很大可能会同意太子的上书?」 第1703页 连庄先生都忍不住问,「为何?」 满宝:「因为石缸里的莲花一定会活的,不仅会活,还会长得很好。」 满宝说的不错,经过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休息,石缸里被她掰走一大半块茎的莲花不仅重新撑直了莲花杆,其中的两个花苞还半开了,无一不在显示它们多健壮,多精神。 皇帝一大早便跑来看了,他盯着石缸里的花看了半响,扭头问一旁的古忠,「这莲花没换吧?」 古忠立即道:「昨天陛下走以后奴才便叫人在此守着了,无人来动过这莲花。」 皇帝便点了点头,问跪在一旁的花匠,问道:「那块茎,被掰去这么多还能活?」 花匠昨天不在这儿,根本不知道周满掰去了多少,不过这也不耽误他的回答,他道:「陛下,莲茎便是只剩下一点儿,只要能发芽,那就能长起来。」 不过长成什么样儿,多久才能长好就不一定了。 花匠没敢提。 皇帝沉默了片刻后道:「它倒是顽强。」 花匠头贴着地砖,闻言道:「只要有水,它就能活。」 皇帝就捏着手指没说话。 太子这几天虽也偶尔与人吵架,但脾气的确收敛了不少,这会儿还有心经营起人脉来,这是好事。 皇帝还真不怕太子经营人脉,他怕的是他破罐破摔,还跟以前一样混不吝。 可心太大了也不好,太子呈上来的名单几乎将京中的世家和权贵的适龄公子全囊括在其中了。 皇帝沉吟了一下便转身往前殿去,该上早朝了。 今天的早朝吵得特别厉害,皇帝同意了太子为崇文馆招贤纳士的请求,认为太子难得愿意上进,他当然要支持。 朝臣之中有同意的,却也有发对的,于是吵得不轻。 满宝进宫的时候,太子还在殿前跟人吵架呢,她跟太子妃摸了摸脉,表示孩子很健康,然后就跟太子妃一起学琴,偶尔吃两块点心。 她们在这里风和日旭,太子在前面风雨交加,孔祭酒这几年被太子折腾得心累,不乐意再跑去教他,于是上书和皇帝请辞,想要告老还乡。 于是,朝上更闹腾了,在这种闹腾之下,什么周满翻车案,马车投刀案,连太子中毒案都快要被人遗忘了、 崇文馆招贤的事不小,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定下的,于是在他们吵架的时间里,殷礼和唐鹤趁机越查越深入,带回京城的消息和东西也越来越多。 第1451章 赌输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最近在京城闺秀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连周立君都混得很快乐。 正是春天,百花开始盛开的季节,而百花中,最名动京城的还是牡丹。 满宝抱着一怀的牡丹花进宫,算是在京城中打开了名声,没两天,先是刘家娘子让刘焕去周满家选了一朵复色的牡丹,然后是李家的娘子派了人来选中了一朵姚黄…… 其实相比于买一朵朵的花枝,她们更想买的是盆花。 不过因为有了前车之鑑,满宝没敢卖给她们,只乐意卖花枝。 为此,周立君特意把饭馆收钱的事暂且交给周立重来管,她则跑回来打理满宝的这些花树生意。 也不知道小姑从哪儿找到的花场,反正她和白善总能从外面买到好花回来。 她则负责领着上门来的各家下人挑选花枝。 对于特别想买盆花的人家,她是这么说的,「像这样的名品牡丹,在外头一盆花起码要上百两,一年也就赏玩一次,一盆牡丹才有几朵花能簪到头上?」 她道:「还不如买的花枝。一枝花贵的也就五两,便宜的二两就能买到,小姐们就是天天换着花戴能花多少钱?何况买回去还得费人照顾,也不一定就能种出原色的来。」 看到过小姑拿回来的那些变种菊花的下场,她觉得她也不太敢卖,做买卖还是要讲信誉的,卖了盆花,人家只能养一年算怎么回事? 而对于暗示花枝价格过高的人家,她是这么说的,「我小姑养的花是用心的,这一盆盆可都是名品,有些品种甚至都没见过。簪一朵名品往宴场上走一圈,以花衬人,女郎们必定万分注目,也就几两银子还贵吗?」 她道:「要知道若是盆花,那可是成百上千两都不一定买得下来的。」 能代替主人来选花的,那都是很了解主人心思的,他们之所以来周家採购花枝,还不是为了漂漂亮亮的艷压其他人? 于是哪怕嘴上嫌弃贵,她们也会买。 不过她们的言行还是提醒了周立君,她对满宝道:「小姑,咱不能有求必应,这花不能卖太多,不然街上都是名品,后面就卖不出价格了,明年还要再做这门生意呢。」 要是十枝花赚的钱和卖一枝花赚的钱一样,她当然愿意卖一枝花了。 于是,再有人上门问花,周立君就不是谁都卖了,总要推脱两次,说今天没有,或是你想买的花色没有,还没开好,得再等两天…… 反正就没有她找不出来的理由。 满宝还以为她这样会得罪人,人家会不乐意再来与她买,结果却更受吹捧了。 更多的人求上门来,连庄先生都惊异的看着周立君,然后和几个徒弟道:「没想到,我们这院子还能出一女陶朱。」 周立君读书少,正在一笔一划的写卖花的帐本,闻言抬头好奇的问,「陶朱是谁?」 第1704页 白二郎在一边道:「陶朱都不知道吗?陶朱公呀,范蠡,春秋时楚国的名人,据说他很厉害,三次成为巨富,又三次散尽家财。」 白二郎说到这里一顿,怀疑的看了周立君一眼,扭头和庄先生道:「先生,您是不是过誉了?」 满宝见他贬低自家的侄女,不乐意了,推了他一把道:「这话也不该你说,该立君来说才对。」 一旁的白善却将一篇文章放在她眼前,道:「这是我的文章,学里的博士也都批阅过了。」 满宝低头看,惊住了,「他们怎么都批了优?」 白善自豪道:「我都说了,我的文章必过的,你看后面的印章。」 满宝翻到最后看那一排排的优字和印章,许久说不出话来。 白善的这篇文章写出来有二十天了,他之所以现在才给满宝,是因为要她输得心服口服,以免她又找什么藉口不认输。 他的文章写出来后,最先便呈给庄先生看了。 庄先生看过后很满意,给他打了一个优。 白善便让庄先生把优字写在文章的最后。 当时庄先生看了他一眼,大约知道他和满宝打赌的事,于是给他写上了,或许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给上面盖了个私章。 白善一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拿到学里去给博士看时,便也让他写下评定,再按个章。 本不乐意按章的博士听说他跟人打了赌,这是成绩凭证时就很乐意的给他按了私章。 不仅如此,博士还特别殷勤的帮着白善找了好几个博士,大家一起传阅评定。 最后文章从国子学传到太学,又传到四门学,听说还被传到了律学和算学,转了一圈后落在了孔祭酒的手里。 孔祭酒细细地看了两天,于是也在上面写了一个优,按了一个私章。 所以这会儿满宝想找个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出来,毕竟这一熘的红章在后面盖着呢。 于是她没空搭理白二郎了,很不服气的问道:「为什么?」 她拿了文章去请教庄先生,「先生,你们就没想过荒废农耕的后果吗?」 庄先生笑道:「农耕不是那么容易荒废的,何况,这是一篇文章,我等只看这一篇文章,他说服了我们,我们便给了他优,你要是不服气,也可以写一篇文章驳他。」 白善站在她身边扭头问她,「你要写文章驳我吗?」 满宝:……她现在哪有空哟? 不过她还是不服气,于是狠狠地点头,「驳!」 「那你写吧,」白善道:「不过我们赌的是我这篇文章能不能过,现在先生们不仅给我过了,还给了我优,便是你写文驳倒了我的文章,那也是另一件事了,你得认赌服输。」 周立学特别好奇的问白二郎,「小姑他们赌什么了?」 白二郎摇头,「不知道,不感兴趣。」 白善已经笑问满宝,「后日我休沐,后日我们去如何?」 他道:「再过一段时间,山中桃花就要开尽了。」 满宝点头:「好吧,那就后日。」 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她自认是愿赌服输的人。 第1452章 约会失败 因为要和白善去看桃花,第二天满宝进宫给太子扎过针以后,她就和太子太子妃请了一天的假,道:「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后日再进宫来吧。」 现在太子妃已经有了些孕期反应,但还好,只是嗜睡,犯困,又闻不得荤腥而已,还不是特别严重。 这段时间满宝天天进宫,太子妃身边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她的胎像也越来越稳,又有满宝在一旁调理,现在母子都很健康。 就算满宝隔一天不进宫也没什么。 太子妃也没以前那么紧张了,点头同意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白善便换了一套新衣服,将昨天傍晚洗好的头髮束起来,想了想,还打开了盒子,取出一块玉佩来挂在腰上,一切都准备好,他去隔壁邀请满宝。 满宝也换了一个髮型,换了一身新衣服,还特意将头上的珠花给换了。 满宝开门,看到白善,忍不住抿嘴一笑,俩人隔着一道门对望傻乐。 白二郎领着同样休沐的周立学等人趴在书房窗口上往外看,一脸的啧啧啧。 白善听见响动,扭头看到他们,暗暗警告了白二郎一眼后伸手牵住满宝的手,「走吧,大吉已经把车准备好了,我们去街上吃早食如何?」 满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白善请她吃饺子,俩人都正长身体,胃口很好,见她望着对面摊位的肉饼看,他便起身过去买了一个肉饼,直接掰开,俩人分吃了。 白善还买了一包糖炒栗子,打算上山的时候吃。 俩人手牵着手正要上车去玄都观,十几骑快速从后赶来团团将他们围住,白善和满宝都吓了一跳。 白善将满宝拉到身后,才吃完肉饼的大吉也立即挡在俩人身前。 一人骑马而出,晃出一个牌子后道:「周小大夫,殷大人要见你,请您跟我们去一趟京兆府吧。」 满宝松了一口气,悄悄和白善道:「可能是翻车案有了结果。」 白善紧握着她的手道:「我与你一道去。」 三人被一队兵马护着往京兆府去,一路上许多人都看见了,加上刚才他们快马围来,这会儿恐怕有心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第1705页 满宝和白善目光交汇,正疑惑殷礼为何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请她时,就听到科科说,「我扫描到了放射物质,就在往前九百五十八米的地方……」 满宝:…… 她立即扭头附在白善耳边说了这事,然后道:「我们成了鱼饵?」 「不,」白善很是郁闷,觉得他们就不能选另一天吗?他道:「应该是打草惊蛇的草,现在就看蛇会不会被惊动了。」 到了京兆府,殷礼并不在,或者他在,只是没出来见他们而已。 见他们的是唐大人。 唐大人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一点儿也不意外俩人会一起过来,见他们美饰华服,再一看他们脚上穿的鞋子,他忍不住笑,「怎么,今日约定好了出去玩儿?」 他道:「你们该不会是要玄都观里看桃花吧?」 白善拉了满宝上前,问道:「唐学兄,你们大费周章的把我们请来到底是何事?」 「我可没请你,我请的是满宝,不过你既来了,我也不好赶你走,」唐大人笑道:「过来吧,我想这一二日你们是别想出去玩了。」 白善就知道。 唐大人领他们到侧院的一个房间里,也不让他们进门,而是带着他们在窗口那里往里看。 白善和满宝好奇的探头进去看,就见里面正战战兢兢的坐着两个人,床上还躺着一个。 他们的形容都不太好,坐着的神色憔悴,眼窝深陷,头髮稀松,而躺着的,连唿吸都微弱了。 满宝是大夫,耳力素来好,这窗口离那人躺的地方又不远,她能听到那俩人的唿吸声,却几乎听到床上躺着的那个。 她不由扭头去看唐大人。 唐大人没说话,示意他们继续看。 屋里的俩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跪到了地上,瑟瑟发抖。 白善蹙眉。 科科在满宝脑海中道:「桌上是放射物质。」 满宝立即看向桌子,便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但盒子是盖着的,她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唐大人见满宝看到了里面的三人,这才带着她走到院子里,离那屋子远了一点儿。 他道:「那块宝石就是从他们家里取来的,你看他们身上的病症像不像是中毒?」 满宝在脑子里问科科,「他们是中毒吗?」 「如果你们将放射性物质污染称之为中毒的话,那是。」 满宝就对唐大人点头,肯定的道:「是。」 唐大人便嘆气,「情况很不好,据去查探的人说,他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受到了影响,这两年生下来的孩子中,有一个多了一只手,一个,五官有些怪异,都没能活过十天去,还有一个女婴,才出生就被溺死了,因为她的右脚是一截肉瘤,根本没有五指。」 满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白善也心惊胆战,「这么严重?」 唐大人沉着脸点头,「他们不知道原因,以为是天罚,有不少人搬离了村庄,但更多的人搬不走,因此他们还拿活人祭祀。」 满宝和白善都屏住了唿吸,有些难受。 唐大人也不好受,顿了顿后道:「那石头……的毒性这么强?竟能影响到整个村庄?」 满宝点头,根据自己看过的资料,情况只会更坏,她道:「便是埋在地下,它也会污染土地,慢慢的扩散开去,落下的雨水渗透过它,还会带走它身上的毒。」 「那些毒顺着水土流淌,种植的菜蔬,粮食有可能会被污染到,」满宝道:「要是它是裸露的,且时常被人把玩,观看,毒性会更强。」 她顿了顿后道:「这东西不该是我们这个世界的。」 唐大人点头,「不错,我问过,这是天降之石。」 唐大人带他们回了办公室,从案桌上取了一叠资料给他们,道:「大贞九年,高昌国落下一块天石,被高昌的一位贵族所占,他派奴隶从砸下的天坑里取出一块宝石,然后派一匠人日夜雕琢,最后截取雕琢出了一块公鸡状的宝石。」 第1453章 克星 「除了已经雕琢好的公鸡宝石,他们还打磨了其他小的配件,还遗留下一大块不能发光的,那匠头藏匿了一些石头,又想办法将那块剥下来的壳子运回家里,除了他,其他匠人也偷偷摸摸的藏匿了一些截取下来的发光石珠。」 工匠的地位很低,尤其是高昌国,工匠都被贵族控制。 闲时在村庄里耕种,有需要时则直接徵召,他们要脱离匠籍需要不少的钱。 所以他们藏匿了东西一时之间也不敢拿出去售卖,就悄悄的藏着。 唐大人道:「那块公鸡宝石被那权贵进献给高昌皇室,一直到大贞十四年,高昌王与突厥结盟,陛下派侯集、薛万等人征讨高昌,高昌国灭,那块宝石被侯集藏匿了下来。」 大贞十四年不就是两年前吗? 白善问道:「所以侯集不知道这块石头有问题?」 唐大人便嘴角微挑,意味深长的道:「曾经拥有这块宝石的高昌大王子知道这块宝石有问题,就在大贞十四年,他的后宅生下了两个有问题的孩子不说,长子还流鼻血,虚弱而亡,他请了很多大夫上门,最后是佛寺的人告诉他,是石头有问题。」 「在高昌国灭前,他已经派人找到了那几个匠人的村庄,只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高昌便灭国了,高昌大王子被俘虏,我前日去查过,他已经死了,曾经伺候过他的亲近之人也都死了,但当年去过那个村庄的人中漏下了一个人,他说,大王子曾想以宝石献陛下,以图谋我朝皇室,但侯集贪婪,将从高昌王室里收缴的大半财物贪匿了下来。」 第1706页 唐大人抬起头来看俩人,「可惜,高昌大王子身边有臣僚不愿为奴婢,所以将宝石的秘密告诉了侯集,以期得到优待。」 白善问,「那些人呢?」 「全死了,」唐大人道:「都没回到京城,直接在路上因病去世了。」 那些是俘虏,还不是高昌王室中的人,死了就死了,侯集刚立下大功,皇帝和朝臣不会为敌国的几个臣僚找侯集的麻烦的。 白善则是想到了什么,「听说太子与侯集不睦。」 唐大人点头,「侯集征讨高昌后贪匿下大半财产,又坑杀俘虏,殿下很看不过,曾带头弹劾过他。」 他道:「他本来就随陛下出生入死,大贞三年曾被封为虞国公,但大贞六年,因纵容家奴在商州圈占土地,不巧,当年太子奉命巡视九州,正好到了商州。」 太子的脾气本来就不太好,当时侯家的家奴又口出不逊,他直接就把人给砍了。 当然,他不止砍了人家的家奴,还把侯集的亲弟弟给砍了。 当年指使家奴圈地的就是侯集的弟弟,当然,也有可能是侯集。可惜太子砍得太快,没来得及问口供。 不过唐大人觉得,就算问出来了,以侯集的功勋,恐怕最后也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一顿,朝中这样的事不算少。 陛下一直很优待功臣。 而太子砍了侯集的弟弟,事情这才闹大,当时太子刚成亲,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那会儿还没人知道他不育,兄弟间的感情还不错,没人跟他抢,所以他还没失了理智,虽然恼怒的把人砍了,但他一回到京城就立即进宫请罪,当着皇帝和群臣的面和侯集道歉,一脸歉意的表示自己当时看见有人带奴僕驱赶良民,圈占土地,心中恼怒,一时就失手了。 孔祭酒和张学士看到自己教导出来的太子和侯集道歉当然不乐意了,他们觉得太子做得没错,进退有度,虽然在程序上有些不合法,但这些瑕疵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而以魏知为首的寒门官员更是对勛贵圈占土地这样的行为深恶痛绝,于是也对太子的不合法手段视而不见,直接勐火攻击侯集。 连皇帝在魏知的嘴巴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更别说侯集了。 他亲弟弟死了,本来就恼火非常,再被魏知等人一攻击,他直接就失去了理智,当着皇帝的面就和魏知打起来了。 当时朝上发生了非常有名的群殴事件,时至今日还会时不时的被一些老臣提起。 比如唐大人他爹老唐大人,因为当年老唐大人很英武的在侯集冲上来的时候给了对方一脚,拯救了站在身旁的魏大人。 当然,他最后也被打中了左脸,脸上青肿了好久,连唐大人都记忆深刻呢。 「陛下恼怒侯集大闹公堂,且不能约束家人,因此降爵为左虞候,」唐大人将当年的恩怨说了一遍,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道:「那之后,侯集被派往凉州镇守,大贞十四年征讨高昌时他是首功,本来他该晋升国公的,结果……」 唐大人轻咳一声道:「结果太子看不过他坑杀俘虏,加之有人告密他藏匿财物,所以太子殿下上书要彻查。陛下当时不想查……」 毕竟人家才立了大功,前脚刚把俘虏给拉回来,后脚就要查人家,不管知不知道的,听说以后肯定要以为他容不下功臣的。 皇帝不想让功臣寒心,而且当时半朝的勛贵都表示了反对,颇有唇亡齿寒的感觉,皇帝更不想查了。 唐大人道:「但太子当时连夜进宫,不知和陛下说了什么,第二天陛下就下令让人去查了。不过还是草草的查了一遍,没查出什么来,但侯集也没晋升,只是被赏赐了不少东西,还被表扬了几次。」 但这对于侯集来说,不晋升就是惩罚了。 现在寰宇渐安,战事越来越少,作为武将,他们想要建功立业越来越不容易,错过了这一次,他可能一辈子都晋升不上国公了。 唐大人道:「那之后,侯集常出言怨忿太子,所以他们不睦不是什么秘密。以我们现在查到的消息来看,东西是侯集的一个门生给了一个胡商,让那胡商给了东宫的一个书记,再由那幕僚敬献给太子殿下。」 「胡商和东宫的书记都拿了,他们全都不知内情,」他道:「我想,侯集在宫中应该没多少势力,因此太子把宝石给你,再把书房一封,他就不知道宝石已被送出,直到殷大人放出消息,他才派人来劫。」 白善有些不解,「唐大人,您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第1454章 广平王 唐大人就笑道:「因为我可能需要满宝进宫一趟,或许现在还要再加一个你。」 唐大人这次只带来了那工匠的家人,因为工匠早死了。 除了人,还有那些石头也带回来了,因为知道那东西有毒,且还看到了效果,别说唐大人了,连殷礼都特意离远了点儿,特意把人安排在偏院这里。 唐大人道:「殷大人进宫去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宫中就要召见,这毒是你发现的,也是你治的,陛下到时候可能要问话。」 最主要的是,人刚送到京城他们就放开了消息,没有再特意隐瞒,又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接周满,这会儿应该已经惊了蛇。 人在惊慌失措下都会做错事,尤其侯集看着还不太聪明的情况下,所以唐大人觉得还是让周满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点儿。 第1707页 满宝这会儿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毕竟才听了一场这么精彩的恩怨情仇。 白善却已经问道:「太子殿下怎么说?」 唐大人:「……太子殿下没想到。」所以查到侯集后就查不下去了,一直悄悄派人盯着侯集呢。 太子根本没想这是侯集的私人恩怨,还以为侯集不知何时投奔了老三,和三皇子一起害他呢。 在他看来,他是不喜欢侯集,甚至称得上厌恶,可他做的两件事可都是对事不对人,他要是不犯事能撞到他手上来吗? 事情过去以后他基本就忘了,主要是侯集这几年也没在他跟前晃。 要说恨意,他恐怕更恨隔三差五就骂他的魏知,他也没把魏知怎么样啊? 所以他觉得侯集脑子有点儿不好。 这会儿他就坐在皇帝下首听着殷礼禀报了他查出来的所有事情,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侯集,并标明这是一场私怨,所以太子很生气。 「仅是因为孤不喜欢他,他就要冒着诛族的罪名害孤?」 殷礼道:「陛下,往周满马车里投刀的也是他。」 皇帝蹙眉,「那让周满翻车的人呢?」 殷礼道:「不是他。」 皇帝便眯起眼睛,突然扭头对太子道:「你亲自带着人去侯家走一趟,把侯集请进宫来,朕要亲自审问他。」 太子目光怀疑的在皇帝和殷礼身上左右移动,要是往常,他肯定直接发火说皇帝要包庇三皇子了。 但这会儿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沉着脸起身离开。 见他走了,古忠也躬身退了出去,书房里一下只剩下皇帝和殷礼了。 皇帝便让殷礼坐着说,殷礼表示他站着比较舒服,毕竟接下来谈的话可能会让皇帝不是那么愉快。 殷礼低头道:「臣一直派人盯着侯府,往前一查发现他曾派人去过洛州。」 皇帝脸色一沉,问道:「他派人去洛州干什么?」 「派出去的人没拿住,但前两日他又派了一拨人出去,臣已经让人跟去了,不日应当有消息回来。」 皇帝嘴角紧抿,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怀疑此事与恭王有关?」 「往太子身边送宝石此事应该与恭王无关,但此时恭王知不知道,臣不知道。」 殷礼很谨慎,没有证据的事,他是不会直接下定论的,他道:「恭王对宫中比较熟悉,他若主谋此事,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叫人查出来。」 到那时候就算是怀疑,他们也很难抓得到证据。 上次东宫侍妾刘氏的事封尚书就查不出实证来,只能靠一些蛛丝马迹推论。 偏一路经手的人全死了,要不是皇帝豢养的暗探出手,他们都不知道是益州王挑拨了恭王干的呢。 但这一次,侯集虽也杀了人,但他们抓住了线头,就顺着线把牵连到的人全拔出来了,显然,他的尾巴扫的不干净,且因为不熟悉宫中,所以露出了不少的马脚。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那太子醉酒案呢?恭王可是说了,不是他干的。」 殷礼沉默了一下后道:「陛下或许可以问一问广平王。」 皇帝:…… 广平王是他的四儿子,封地相州,成年后就去藩地了。 殷礼顿了一下后道:「臣查过,年前接触换酒内侍的一个採买内侍,他在京郊置办了一栋宅子。」 皇帝面无表情的道:「朕知道,古忠说,他是恭王的人。」 「是,他素来亲近恭王,能得到採买的活计是因为恭王身边的太监总管,但臣让人去查过那宅子,发现他是剑南道人,大约是五年前,他侄子流落到京城,言说家人都在水灾和逃灾中丧生了。」 殷礼和唐鹤查得很仔细,除了侯集、广平王和恭王这样的犯罪嫌疑人外,其他人他们俩全给抓了。 也是最近朝堂很闹腾,他们又是悄悄的,不然事情早闹出来了。 殷礼道:「他侄子在逃亡来京的路上受钱家恩惠,因内侍是宫中的人,后来钱家还出钱给他置了个宅子,他那侄子就养在宅子之中。不巧,那钱家的儿媳有个姐姐在广平王府做乳母。」 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儿,要不是殷礼掌管京兆府,唐鹤又足够耐心,恐怕谁也查不出来。 之前古忠也怀疑过钱家,但钱家的人反应中没什么异常,他哪儿注意到一直低着头装胆怯的钱家儿媳有问题? 这件事撕开了一个口子,另一件事就好查了,殷礼道:「闹市中让周满翻车,又往里面扔心肝肾吓唬她的也是广平王的门人,不过他用的人依旧与恭王扯上一些关系。」 所以,广平王为什么这么做就很好香了。 假若太子一直无子,恭王肯定不会放弃争位,兄弟俩只会越闹越凶,到最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但如果太子被废,皇帝和朝臣很大程度上也不会立恭王。 恭王是当局者迷,但旁观者,如殷礼,魏知这几个,却会竭力反对的。 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喜欢太子,而是因为他们不贊成恭王,也不喜欢恭王而已。 而恭王一旦上位,太子必死无疑,皇帝心里应该也会迟疑。 只要一迟疑,不是非得立嫡子,他的机会就很大。 因为二皇子资质不怎么样,且也无心争位,可他不一样,年岁,才智都合适,四皇子的成功性还是很大的。 第1708页 前提是不被查出来。 第1455章 跑了 其实广平王比侯集还要难查,这次他们能查到广平王身上还要多谢侯集呢。 殷礼道:「侯集不仅派了人去洛州,还派了人去相州。」 所以他们盯着侯集,这才注意到一直低调的广平王的,唐鹤亲自去查,这一查才不得了。 殷礼不知道广平王知道后会不会恨侯集,反正这会儿他是挺感谢对方的,不然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呢。 要知道,从陛下将这案子交给他们开始,他们已经查了有四十八天了。 皇帝低头翻了一下殷礼呈上来的口供,突然间生气起来,「将证人和证物都传上来。」 顿了顿后又道:「宣封尚书和唐卿进宫。」 此事不小,他也得给朝臣一个交代,侯集功劳不小,不可能就这么拿了,肯定要审的。 殷礼应下,又道:「陛下,那些石头有毒……」 「宣进来,」皇帝面无表情的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毒不了。」 殷礼应下,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他回到京兆府,问手下,「让你打造的铁盒子怎么样了?」 「刚焊接好。」 殷礼点了点头,「装上石头,把那三人抬进宫里去。」 唐大人正和满宝他们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儿,听到外面的动静,一起出来看。 殷礼一抬头便看见了他们。 唐大人连忙带俩人上前行礼,笑问,「大人,蛇惊了吗?」 殷礼看了一眼白善和周满后道:「太子带着禁卫军过去了。」 蛇不禁惊了,他还快要跑了呢! 从那块石头的奥秘被太子等人发现以后他就一直坐立难安,所以他收敛了许多,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盯着太子和京兆府。 但就是悄悄的盯着,他也知道,不少人被拿了,而那些人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关系,只要顺藤摸瓜,终有一天会查到他身上来。 所以他一直有些惶恐不安,他的干儿子们甚至劝他直接离京回凉州,「陛下少恩,爹爹跟着他出生入死,还在战场上救过他,却因为黄口小儿的几句污衊薄待爹爹,爹爹何不反了他去?」 「他李家的天下是反来的,爹爹武功不弱于他,必也可以。」 说实话,侯集有点儿心动,但不敢。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李家能反是因为先帝残暴,天下百姓难安,各地起义不断,现在,不说海晏河清,至少百姓算是安居乐业了,谁没事跟着他造反呀? 打仗上他是不怂,可陛下手底下的能人也不少。 正在犹豫间,今天一大早有人来报说京兆府从高昌带回来几个人,似乎是那几个工匠的后人,其中甚至有高昌大王子身边亲近的人。 侯集一下就慌了,他连忙问他的干儿子们,「三皇子和四皇子那里可有回音?」 「没有,四皇子见了我们的人,隐有结盟的意思,但太子中毒案一出来,相州那边就把我们的人驱逐出来了,」又道:「三皇子那里,我们的人被扣下了。」 「我问的是第二次派出去的人。」 「爹爹,那人现在估计刚到洛州呢。」 「爹爹,我们先跑了吧,出了京城,天高任鸟飞,我们去哪里不行?」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爹,我们可去凉州,再不行还能去西域,或是去吐蕃也可以。」 「没错,以爹爹的才能,吐蕃必定会扫榻相迎。」 侯集心中剧烈的斗争了一下,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起身道:「我们走!」 于是侯集带着一帮干儿子说要出京狩猎,临走前还叫上了小儿子。 奉殷礼的命令在外面盯着侯集的人愣了一下后连忙叫人回去示警,自己则是连忙跟了上去。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殷礼让人抬了人正要进宫,有人飞奔来报,「大人,侯集带着他的干儿子们往京城外去了,下人间鼓譟,说是要去狩猎。」 殷礼脸一沉,「春天狩猎?」 经过一个冬天,野外的动物们不仅饿瘦了,还因为飢饿烦躁得很,不仅不好打,还兇勐得很,谁脑子傻了会在春天去狩猎? 而且春天禁猎! 殷礼问道:「路上可有看见太子和禁卫军?」 「没看到,卑职是从侯府一路赶近路回来的。」 殷礼蹙眉间,又有一人飞奔来报,「大人,侯集等人前一刻钟出了内城往西城门去了。」 唐大人忍不住上前,「大人……」 殷礼已经当机立断的道:「去三营调人,立即出城拿住侯集,若有反抗,以谋反论处。」 殷礼扭头和唐鹤道:「小唐大人,就由你带着这些人和东西进宫去吧。」 已经有下属带来了他的铠甲和武器,他一一接过,一边走一边往身上披甲衣,自有属下将他的马牵来。 满宝和白善就站在一旁看着不少人来回奔走,但还算井然有序,殷礼到了马前,几个侍卫立即帮他穿好甲衣,伺候他上马离开。 殷礼带着人迅速的离开,别说白善了,就是满宝都看得两眼冒星星,「可真厉害呀。」 唐大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会儿满宝和白善总算是惋惜起来了,「要是殷或也身体康健,他将来会不会也成一员名将?」 第1709页 唐大人笑道:「这就算厉害的了?你们这是没见过卫国公。」 他有些嚮往的道:「卫国公才是将才中的第一人,对了,侯集的兵法就是跟卫国公学的。」 白善好奇,「他们是师徒?我可在国子学里没听人说起过俩人有交集。」 唐大人也是国子学出来的,知道国子学里的情况,一群学生,最喜欢谈论朝中大臣及各家的事情了。 小道消息比酒楼茶馆还多。 他笑道:「他们关系不是很好,是陛下让侯集跟随卫国公学习的,侯集曾告过卫国公,说他想谋反,因为卫国公教授时不尽心,并没有把兵法都传授于他;但卫国公也说侯集想谋反,因为中原安定,他所教授的兵法已经足够他安制四夷,但他依旧不满足,可见有反心。」 唐大人道:「不过陛下都没相信。」 白善满脸的疑惑,「告人谋反这么简单吗?随便就可说的?」 唐大人意味深长的道:「也就陛下身边的老臣罢了,若是我等说自然得有实证才可以。」 这些人跟着皇帝建功立业,出生入死,一起在行伍中摸爬打滚过,用他爹的话说,陛下跟着他们一起睡过,一起吃过,还一起撒过尿,拉过屎,你给我挡过刀,我给你砍过箭,情分是他们这些人不能比的。 所以他们说话可以随性一些,他们这些人却不能口没遮拦。 第1456章 押回 唐大人并不担心追出去的殷大人,他并不觉得侯集跑得掉,这是在京城呀,离凉州远着呢,就凭他们这点儿人就想跑出去,想什么呢? 所以他叫人抬上房间里的病人,再带上石头另两个人,便领着周满白善一起进宫去了。 他们到太极殿时,封尚书等人已经奉诏入宫了。 看到躺在木板上的人,封尚书等人都吓了一跳。 皇帝起身走下去盯着人看了半响,招手叫来候在一旁的萧院正,让他给他看。 萧院正把过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后道:「陛下,此人五脏虚弱,极易受外邪所侵,除此外,臣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是看不出问题,还是看出了问题,却不知是何问题?」 萧院正道:「有问题,但臣才疏学浅,不知是何问题。」 皇帝:「可是中毒?」 萧院正吓了一跳,连忙道:「臣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 皇帝便看向满宝,周满迟疑了一下后道:「非内生之症,而是受外邪所致,所以我认为他是中毒。」 皇帝便低头看着木板上的人,半响不语。 如果周满不提前发现,将来太子就会变成这样吗? 只是这么一想,皇帝便恼恨起来,回身坐到桌子后,把殷礼呈上来的口供和查到的东西都丢给封尚书等人看。 封尚书等人也是刚进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看到卷宗,纷纷张大了嘴巴。 而此时,太子领着禁卫军已经在西郊追上了侯集等人。 侯集看到太子和禁卫军,立即狠狠地打了一马鞭,发了疯似的跑了。 太子他们落在后面吃了一嘴的土,只能紧紧地逼着嘴巴,微微闭着眼睛也飞快追去。 但也有禁卫军不怕迎面飞来的灰尘,直接放声喊道:「左虞候,陛下诏你,你不从诏令是想造反吗?」 侯集闷头跑。 太子气得不轻,干脆取弓抽箭射去,奈何人家也是久经沙场的人,身子紧贴在马背上躲了过去。 太子正懊恼,一支箭从他身后射了过去,直接射中一人,那人从马上落下,身后的两匹马立即乱了阵脚。 太子一边驱马赶上,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殷礼不知何时带了兵马追来。 太子便安心了,扭头看着前面奔命的侯集冷笑一声…… 等西郊结束战斗,派了人回来通知时,已经过了午时。 他们似乎跑出去挺远,押着人回来的速度要慢一些。 皇帝看了看滴漏,见封尚书他们也都看完案宗了,干脆让人上午膳,先吃过午饭再说。 等殷礼和太子把人押回来,他们恐怕就没空用午饭了。 封尚书等人也经常跟皇帝吃饭,倒也习惯了,行礼过后便小心的坐在椅子上。 唐大人自从进了太极殿后就一直安静,除非皇帝点了名问他,不然他绝对不开口。 白善更甚,除了进来时行礼说过一句话外就没再说过话了。 他们三个年纪最小,默默地坐在了最后面。 皇帝心情不是很好,饭菜上来以后就皱着眉头拨了拨菜,不太有胃口,便抬头看向两边坐着的人。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末尾正吃得津津有味的三个人。 皇帝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三人,这才发现白善和周满今天似乎穿得特别鲜亮,于是问道:「你们进宫还特意打扮过?」 满宝顿了一下,看向白善,白善沉默了一瞬,躬身回道:「进宫面圣,不敢失仪。」 周满天天进宫,隔一段时间还要给皇后看诊,也没少见他,并没有见她特意打扮过。 他目光怀疑的看着俩人。 唐大人在皇帝的目光下有些食不下咽,于是放下筷子躬身补充道:「陛下,他们是被臣突然请过去的,当时俩人正打算去玄都观里看桃花呢。」 皇帝便嘆气道:「这会儿春光正好,玄都观里的桃花的确值得一赏。」 第1710页 他扫了白善和周满一眼后问,「你们定亲了是吧?」 俩人一起躬身应了一声「是」。 皇帝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用筷子点了点后道:「用膳吧。」 皇帝突然涌上来的伤感也只持续了一会儿,等殷礼和太子把侯集押回宫后,他的伤感就一消而散,只剩下怒气了。 侯集跑了老远,最后跟在身边的干儿子们死了大半,他也被殷礼打下马来,这才被押进宫。 皇帝亲自审问侯集,殷礼等人,包括太子都退到了外面。 太极殿里时不时的传来皇帝的怒吼和侯集的哭声。 侯集哭着趴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陛下,臣有罪,臣鬼迷心窍,当初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皇帝气得将桌子上放的铁盒子打翻,里面装的石头滚落到侯集身边,他上前两步,直接一脚踢在他的肩头,将他踢翻了出去,「你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怎能计划周密,一步一步将这东西送到太子身边?」 侯集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连连磕头道:「臣鬼迷了心窍,臣鬼迷了心窍,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皇帝脸色沉凝,问道:「你派人去洛州和相州做什么?」 侯集脸色发白,身子更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皇帝一看就明白了,闭了闭眼后道:「来人,将他押下去吧。」 「陛下,恭王扣了臣的人,没有答应与臣结盟,」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想要最后做点儿什么,他趁着侍卫还没将他押下去,连忙喊道:「恭王他不知此事,臣的妻儿也不知,求陛下放他们一条生路……」 侯集被押了下去。 太子也听到了他的喊声,脸色冷沉却一言不发,他信不信,也就只有自个心里才知道了。 满宝跟着他们一起入内,皇帝已经平息了怒气,扭头问周满,「你可能解他们的毒?」 满宝在京兆府的时候就让科科给三人扫描过了,付了好一笔积分呢。 她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石头,思考了片刻后道:「想要彻底治癒不可能,他们的……骨血已受到影响,将来最好不要孩子,解了毒以后倒是可以和常人一样生存。」 然后目光落在木板上躺着的那人,低声道:「他治不好了。」 皇帝也看出来了,地上那人连唿吸都快听不到了。 第1457章 爬墙 案子已经查清,满宝对后续的发展并不多关心,因为不论是哪个案子,她都是顺带的那一个。 太子才是主要的被害者,她相信,以太子的脾气,这几个案子一定能够得到公正的审判。 所以她才不当出头鸟去和皇帝提严惩的事呢,这也是白善的意思。 这种冲锋陷阵得罪人的事还是让有底气,有靠山的太子去干吧。 满宝最在意的还是…… 她看向地上散落的石头,她在意的是这些。 满宝咽了咽口水,见所有人都有意识的避开地上的石头站着,她便上前了一步道:「陛下,这些毒石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吧。」 皇帝这才低头看向地上的石头,半响后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满宝,「你要怎么处理?」 「我可以把它们的毒性都解了,不然这东西散落在外也会毒人的。」满宝给他列举,「菜蔬粮食从土中吸收营养和水分,其中有可能混杂有它渗下的毒,便是不在污染的土地上种植东西,也会有野生的牲畜吃草,人若再吃牲畜,毒性就算少了,也还是会存在的。」 皇帝没想到这石头这么毒,这哪儿是宝石呀,完全就是毒石嘛。 封尚书他们也忍不住悄悄的往后退了退,离地上的石头更远一些。 皇帝忍不住好奇,「这石头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唐大人应了一声,「是」。 天降陨石,在史书中也常有记录,可像这么毒的石头皇帝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忍不住关心起来,「以前的天降之石也这么毒吗?」 这个封尚书就能给他回答,「臣等都未曾听说过。」 唐大人补充道:「这块石头也多有不同,不仅色彩艷丽,温润如玉石,甚至还会发光,臣等查遍史书也未曾见过相似的记载。」 所以这块石头算是开天闢地以来的第一块。 皇帝只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周满将石头带走处理的提议。 不过,为了不让这些石头再会害人,他对唐大人道:「等周满处理好后,你原样收回,使人送到空旷之地埋了。」 这是还不放心呢。 唐大人应下。 满宝高兴起来,撸了袖子便将地上散落的石头给捡到铁盒子里,白善帮着她一起捡。 其中有一块是剥下来的外壳,它的色彩很暗沉,只会发出微弱沉闷的光芒,据说当时石头被从坑里挖起来时,上面裂了一个口子,他们通过口子可以看到里面更鲜艷的颜色和柔和的光芒。 这才想办法把外壳给剥了,露出里面一层比较鲜亮的颜色。 但科科道:「在场的石头里,放射性最强的就是你手中的这一大块外壳。」 满宝差点就把手中的石头给砸出去了,但她还是稳稳的放回到铁盒子里。 因为身边有毒石,大家都很不自在,就是皇帝都下意识的离那铁盒子远一些。 第1711页 满宝便直接道:「陛下,我先带着东西回去了。」 皇帝立即松了一口气,挥手道:「去吧,去吧,让唐知鹤与你们一道去。」 便有侍卫进来帮忙将铁盒子抬了下去。 没错,这铁盒子很大,也很重。 唐大人看了殷礼等人一眼,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能管的了,于是跟着满宝和白善退了出去。 等把铁盒子放到马车上,满宝就问唐大人,「您要不要给它们挨个画个像?」 唐大人瞥了她一眼道:「不用,它们长什么模样我都记下了。」 满宝便点头,睁眼说瞎话道:「放心,我给石头解毒已经有了经验了,用不了七七四十九天,只需七天时间就能把毒给解了。」 唐大人点头,「好,有空我上门观赏观赏。」 白善和满宝带着铁盒子回家,大吉帮他们把东西搬到满宝的房间里,然后拿了满宝写的一张纸条退了下去。 白善帮着她把房门和窗户都关了,然后就看满宝把每一样东西都从铁盒子里拿出来,然后东西再一样一样的在眼前消失。 白善特别恭敬的对着面前的虚空行了一礼,然后问满宝,「周小叔拿这些东西去干嘛?」 「换解药。」 白善惊讶,「太子的解药就是这么来的?」 满宝点头,「不然你以为呢?」 她道:「这种什么天外降石的毒我可不会解。」 「那唐大人要石头怎么办?」 「放心,会有一模一样的送来的,」满宝道:「太子的那块宝石,除了不能发光,其他的全都一模一样。」 白善忍不住感嘆,「鬼仙可真厉害呀。」 满宝再次叮嘱,「你可别迷信。」 白善听过就算,周小叔人就在眼前,他怎么是迷信呢? 大吉拿着满宝的条子去了济世堂一趟,从济世堂那里得到了一小包淘汰的药材; 老郑掌柜似乎从三丫那里听说了些什么,他虽然不太能理解周满为什么要用这些废药材泡石头,但不耽误他给她找废药材。 于是他梯子一架就和隔壁保和医馆的掌柜说话,「上次你们家从周小大夫那儿借去的医书还了没有?」 保和医馆的掌柜道:「已经还了,我们还抄下来一本呢。」 他道:「我们可不是白拿的,我们也是拿医书换的,我们两边换着看的。」 「呸,不要脸,周小大夫的医书上可有不少稀罕的方子,拿你们家的那医书来换,也不嫌臊得慌。」 「这叫交流懂吗?」保和医馆的掌柜道:「周小大夫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外人这是想和我打架?」 「我才懒得和你打呢,我是告诉你一声,最近周小大夫对长霉受潮过期的废药材感兴趣,奈何我们济世堂管理得当,废药材少,你们哪儿有吗?」 保和医馆的掌柜白了他一眼,两家就在隔壁,谁家不知道谁家呀,前段时间他还听见他在骂店里的伙计,说好好的黄芪也不知道翻检,放在药方里受潮了都不知道…… 不过他也没怀疑郑大掌柜要用废药材对他们保和医馆做什么坏事,他进库房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两大包清理出来的药材,也架了梯子在墙上,爬上去后将药材给他递过去。 他道:「里头可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混在一起了。」 郑大掌柜一点儿也不嫌弃,挥手道:「周小大夫不介意。」 然后把三包药材一起交给看呆了的大吉,让他带回家去。 第1458章 技术不行 莫老师一上线便看到这么多的石头,惊讶得不得了。 石头不在满宝的收录范围之内,所以她只能以教学材料放到教学室里。 趁着白善去和先生汇报情况,满宝进系统里和莫老师面对面的交流,「这都是今日新得的,莫老师,我们这里有很多人都中毒了,需要很多解毒药剂。」 她道:「还有,这些东西得伪造一份一模一样的,我七天内要把东西给人。」 莫老师的目光直接定在了那块大大的石头外壳上,他道:「这并不困难,我会帮你做好的,不过满宝,落下的陨石应该不止这么点儿,你看这边的断层,显然是在过了大气层后才断开的,一定还有别的陨石遗落了。」 满宝头疼道:「高昌太远了,远在西域,别说我了,就是朝廷也很难查看那边的情况,不过我会让人留意的,如果查到,我会想办法回收的。」 今天看到那三个病人的惨状,她知道,这事于她而言已经不止是跟莫老师交换一些学习材料那么简单的事了。 她看过唐大人关于那个村落的案宗,从大贞九年开始,到现在大贞十六年,他们村仅仅为了止天罚就献祭了三个活人,更别说因此而病死和出生便有残缺的小孩儿。 因为一块石头,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这些有悖伦理和道德的事,她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知道,就不能再心安理得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满宝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莫老师,解毒的药剂我真的不能自己做吗?」 莫老师想了想后仔细介绍道:「这是合成药剂,和中药药剂不一样,它主要是化学提取,其实所有的原材料你们那个世界都有,但想要完整的提取出来,以你所在世界的科技是提取不出来的。」 他凌空指了指漂浮在他们中间的石头道:「有一部分东西是需要从它们身上反应后得到反应药物的,你那里没有这个技术。」 第1712页 连机器和最基本的反应药剂都没有,想要提取药物简直是痴人说梦。 满宝便嘆息一口气,拜託莫老师帮忙合成了。 莫老师将漂浮的石头一一收过去,问道:「中毒的人多吗?」 满宝道:「不少,但具体人数我还得问人。」 莫老师点头,这种药剂的成本目前并不是很高,至少和这些石头的价值相比有些不值一提。 他道:「明天药剂和仿品都可以给你。」 竟然这么快? 满宝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再抬起头时便定定的看着对面视频里的莫老师,问道:「莫老师,这些石头有什么用?」 莫老师张嘴要说话,突然人影一片模煳,滋滋做响,闪了好几下后才正常下来。 他蹙眉道:「没什么,你别问了,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上课,我在教学室里上传了好几个课程,你有空去上一下,把之前落下的功课都补上。」 通过科科,她已经知道,只有在表达百科馆禁止的内容时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所以刚才莫老师想说的东西是百科馆禁止的? 满宝没有继续追问,点了点头后退了出去。 书房里,周立学他们正在写作业,看到小姑进来,他便在桌子上找了找,然后把一封信给她道:「小姑,四叔让人送来了一封信,说他就快要到京城了,这一次他带来了不少茶叶和人,让五叔在外城找个宅子租下,他们到了好住下。」 满宝边展开信边问,「怎么要租这么大的院子?」 「四叔说茶叶贵重,须得独门独户才好,不然钱财都不好放,反正外城的宅子也不是很贵,六叔说亲也不能在铺子里些说,所以还是租个宅子比较好。」 满宝点头,将信递给他,「一会儿你送去给五哥吧。」 周立学高兴起来,他也想去饭馆里玩儿。 满宝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取出一张白纸来,开始磨墨,她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列下一个药方。 那个村落的人和太子不一样,他们接触石头的时间太长,就算解毒排异了,身体也不能恢復往昔,还有很多需要调理的地方。 满宝写了一个方子,皱眉想了想又划去,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他们的脉案,又重新写下一个方子,她就这么删删减减半天才琢磨出一个方子。 白善则是蹲在书架那边找有关于高昌的书,凡是有描写的游记和地理志之类的他都翻了翻,发现家里的书记载的微乎其微。 想了想,他转身和庄先生行礼道:「先生,我要去一趟书铺。」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我去吧,你和二郎去国子监的藏书楼。」 他道:「国子监的藏书比外面的书铺还要多,而且还有些官员留下的手记。」 白二郎一脸茫然,「去书铺和藏书楼干什么?」 白善已经拉着他,「赶紧走吧,路上与你说。」 白二郎惊叫道:「今日休沐啊……」 但白善已经拽着他走了,他只能在学里休沐的时候回去藏书楼跟着找东西,整个藏书楼里只有寥寥几人,很是无聊。 满宝第二天进宫去看太子和太子妃,俩人都没什么异状,太子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满宝看了又看,忍不住问道:「殿下,四个案子都了结了?」 太子穿好衣服,面无表情的道:「陛下召恭王和广平王进京,相州离京城不近,所以侯集暂押在天牢里,侯家全家都被抄了,这会儿京兆府、大理寺和刑部估计正在侯家抄家吧。」 侯家的确在抄家。 侯夫人根本不知道丈夫有反心,之前他夜里辗转反侧,她还以为是公事上的事,还劝他有事就和陛下商量,别一个人堵在心里。 结果…… 她抱着两个孙女瑟瑟发抖的坐在椅子上,半响说不出话来。 抄家这种既得罪人又没什么技术涵养的事殷礼才不会做呢,因此京兆府这边他让唐大人代表了。 为此,他还当着封尚书的面挖唐大人,表示京兆府可比刑部好多了,你不考虑来我手底下干一下吗? 把封尚书气得鬍子都飞了,唐大人表示他服从上级的安排。 第1459章 人命 满宝出了宫,特意让大吉改道去了一趟侯府。 因为案子算破了,一直护持她进出宫的禁卫军便撤了,他们只一辆车,很快便到了侯府门前。 不少百姓跟着在侯府门外凑热闹,当然,多数是这附近的人家派了下人来看。 里面哭声震天,正不断的有人往外面搬箱子,还有一些名贵屏风桌椅之类的东西也被搬出来装车上拉走。 满宝下车看了一会儿,便环视一圈,找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士兵道:「唐大人在吗,我找唐大人有些话说。」 满宝觉得对方眼熟,对方却是直接认识满宝的,因此对方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进了侯府。 不一会儿唐大人就出来了,他笑问满宝,「这儿乱的很,你怎么来了?」 满宝从侯府大门上收回目光,道:「我想问一问唐学兄,中毒的一共有多少人,我好给他们准备解药。」 唐大人一愣,问道:「你要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准备解药吗?」 满宝疑惑,「不需要给每一个人解药吗?」 唐大人顿了顿后道:「那个村子目前还有八十六个人,你要知道,从高昌到京城不近……」 第1713页 别看他们轻描淡写的把石头和人证拿了出来,但这事要不是殷礼去做,他或是太子都查不到这些。 或者,便是查到了,也没法把证据和人证带到京城来,速度还这么快! 殷礼是皇帝的心腹,他将案子从太子那里接过之后直接就盯上了侯集,唐大人在查侯集时疑心上了两年前太子弹劾他的事,怀疑那块宝石就是出自高昌。 殷礼听了之后直接到军奴里去查,一查就查到了前高昌大王子的人,从他那里知道了工匠所在的村子,也知道了高昌大王子曾经的想法。 前后不过三天的时间。 但他们为什么却在接案的四十二天后才汇报? 因为他们要去高昌接人和找证据。 殷礼用了军马和驿站的人,双人四马,以八百里加急的公函让高昌那边送人。 京城快马密信,一到站就换人,这样到高昌时只用了八天的时间,路上差点跑死人和马,但从高昌带着证人回到京城足足花了三十一天的时间。 唐大人没有告诉满宝他们的是,其实这一次证人是五个,只不过有两个在路上熬不住死了而已。 这是急行军。 要是商旅,从京城到高昌可能要走上两个月的时间。 这个案子,换成了别人来查,都不可能查得出来,或者说,没有死证把侯集钉住,周满把那块宝石的毒解了,有没有毒只凭她一个人的说法,别说朝臣了,要不是他足够相信周满,他也会怀疑的。 不过唐大人看着似乎沉静了不少的满宝,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没有告诉她从京城到高昌的路有多难走,他笑道:「你既然能做得出来,那就多做几份吧,嗯,做出九十份好了,到时候我让人送去。」 满宝便点了点头,转身要走时看了一眼侯府,问道:「当年高昌大王子发现石头有毒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村民们?」 唐大人的资料上显示,那个村庄一开始祭天都是用的牲畜,是大贞十三年开始情况急剧恶化,他们这才开始用活人祭祀。 唐大人沉默了一下后道:「高昌国灭于他们来说也是好事,不然,整个村子的人恐怕都活不下来。」 满宝紧紧地抿着嘴角,半响才道:「人命,就这么不值得珍惜吗?」 看着满宝,唐大人微微挑眉,他想了想后道:「他们是王,想的是利益得失,你是大夫,他们与你又无利益纠葛,想的自然与你不同。」 唐大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对待一个大人一样道:「你长大了,该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等能左右的,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去影响我们能影响的事。」 见她一脸迷茫,唐大人便凑近了两分低声道:「比如说太子的身体健康和子嗣。」 他压低了声音道:「东宫为国本,他安稳,就是国本安稳,就是社稷安稳。」 满宝抬起眼来对上唐大人的目光,半响,她轻声道:「他很安稳。」 唐大人便翘了翘嘴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正自得间,就听得背后阴风阵阵,「唐知鹤,你在干嘛?」 听到这道声音,唐大人立即往后一蹦,扭头看去,就见唐夫人正鼓着眼睛瞪他。 唐大人立即问道:「夫人怎么来了?我,我就和周满说说话。」 满宝淡定的道:「嫂子,学兄威胁我说,不能把他和杨学兄去状元楼里吃酒叫伶人的事儿告诉你。」 唐夫人瞪圆了眼睛,「你叫伶人伺候了?」 唐大人一口气噎在胸中,回身瞪了周满一眼才去安抚唐夫人,「夫人,那伶人不是我们叫的,是韩正中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长博去饮酒,还叫的什么伶人?那是我们赏伶人,还是伶人赏长博,呸呸呸,这话你可别往外传……」 唐夫人攥紧了拳头,但大庭广众之下,尤其封尚书他们几个也从侯府里出来了,因此她运了运气没有动手,只是横了他一眼,然后把回身从丫头的手里接过一个包袱砸他怀里,道:「这是我给姑母他们准备的一些衣裳,你给他们送进去,晚上回去再找你算帐。」 说完,她扭头看向满宝,露出了笑容,招手道:「满宝快来,嫂子送你回家。」 满宝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上了车后撩开窗帘和唐大人道:「唐学兄,太子安稳,朝臣也要安稳才好呀,不然像左虞候这样三天两头的来一个,我想国本再稳,社稷也是不稳的。」 唐大人:…… 这小妮子以前明明软软萌萌的,何时变得如此兇残可怕了? 唐夫人让自家的车夫走,大吉老老实实的赶了车跟在后面。 等马车走远了,唐夫人这才问满宝,「你们说什么安稳不安稳的?」 满宝摇头,道:「在说高昌的事,嫂子知道天降毒石的事吗?」 「知道,」唐夫人顿了一下后道:「昨晚上听知鹤说的,如今京中的人应该也都知道了。」 满宝道:「我们在说送解药的事,京城到高昌太远,路上怕是不安稳。」 第1460章 泡药水封上 唐夫人看了满宝一会儿,突然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到底长大了,都知道周全了,我问你,唐知鹤叫伶人的事是真的?」 满宝立即举起两根手指发誓道:「这都是白善他们路过状元楼时看到的,千真万确,当时唐学兄他们的包厢里就是有伶人,他们还趴在窗口那里和白善他们打招唿,要他们一块儿上去喝酒呢,不过白善他们急着回家,所以没空。」 第1714页 回去以后白二郎念叨了好久,因为他是真的很感兴趣呀,当时他在楼下还听到上面的歌声了呢,他觉得特好听。 白善也很感兴趣,还和满宝约好了下次再去状元楼便一起凑钱叫伶人来表演表演,或者直接去春风楼。 听说春风楼里的表演要便宜很多。 唐夫人听得咬牙切齿,到了分叉路口后才把满宝放下,她道:「可惜你近日天天进宫,不然还可以约上你一起去见崔表妹。」 杨夫人怀孕已满三个月,早一段时间便公布开来了,最近正在杨府里养胎,轻易不外出。 满宝想了想后道:「再等一段时间吧,待我空下来了,我就约上嫂子一起去看她。」 唐夫人笑着应「好」,等她的马车走了,她便放下马车,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一旁的丫头低着头坐着,大气不敢出。 唐夫人摸着自己的指甲问,「我突然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周小大夫是日日进宫?」 「是,上次上巳节夫人让奴婢给周小大夫送红鸡蛋时,周小大夫便是进宫去了,听说是日日进宫,从不曾停歇过。」她道:「因此,济世堂那边问诊都推到了下午,现在各家想请她上门问诊都很难请到,说是她要在济世堂里教授几个徒弟,一时间没空出诊,除非是急症或非她不可的病症,不然她是不出诊的。」 什么是非她不可的病症? 那自然是女子难以诉诸于口的病症了,但如果不是特别急的,这会儿恐怕也请不上她。 唐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回了家。 等唐夫人走了,唐大人便大松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急匆匆迎上封尚书。 封尚书笑问,「怎么,又被媳妇骂了?」 唐大人断然否认,「贤妻怎会骂下官?她是来给我送茶水,还有给侯夫人送些衣物的,大人也知道,侯夫人和内子有些亲戚关系。」 其实是隔了好几房的姑母,不过到底同族,唐夫人也觉得她冤得很,想到现在侯家全被抄了,他们生死未定,所以才给她送些东西,也是一个态度,让看守这边的官兵不至于侮辱她们。 要知道,犯官家眷是没有尊严可言的,人被关在府里,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唐夫人一走,唐大人等侯府里的东西都查抄出来,该搬的都搬空了这才拎着一个包裹进内。 侯家的人都被关在一个院子里,这会儿根本不分什么主人下人了,他将唐夫人准备的包裹交给侯夫人。 侯夫人接过包裹,唐大人道:「外面由京兆府的人守着,案子还在查,夫人不如耐心等一段时间。」 侯夫人这才哭出声来,抱着两个孙女庆幸不已。 就算最后会被砍头,但至少这段时间是不必受辱的,不然还不如立时死了算了。 唐大人嘆息一声,这才转身离开,让守在外面的兵士不得欺辱院子里的人。 唐大人很忙,几乎是天黑了才回到家。 他和父亲说了一些话便回自个的院子,唐夫人早等着他了。 他有些战战兢兢,但还是入内了。 一进去就被唐夫人揪住耳朵往内室里拉,唐大人哎呦哎呦的叫着,头配合的往下倒,连忙道:「夫人,夫人,那是周满呀,你跟她吃什么醋?」 下人们看他们闹起来,便笑着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替他们把门关上了。 唐夫人把唐大人揪进屋里,在他手臂上拧了好几下才解气,问道:「我问你,你悄悄的和她说什么话呢?」 「没什么,就是几句闲话,那就是个孩子,你相公我又不丧心病狂……」 唐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在敷衍她,冷笑着问,「你是不是问她,太子妃是不是有孕了?」 唐大人一下就被口水噎住了,吓得剧烈咳嗽起来。 他连忙往外看了看,见下人都远远的退走了,这才凑到唐夫人耳边低声问,「你怎么知道的,她说的?」 唐夫人好整以暇的道:「猜的!」 唐大人就一下坐倒在床前的脚踏上,小声道:「这事儿别外传。」 唐夫人就蹙眉道:「我们能猜得出来,被人猜不出来吗?」 唐大人就道:「一时半刻恐怕还想不到这事上来,且还得再等一段时间呢。」 他道:「太子中毒案出来后,外面的人一直以为她日日进宫是为了替太子解毒。」 只有他和殷大人知道太子的毒早解了,他之所以会想到,还是昨天晚上回顾案情的时候发现不对的。 这一个多月来,太子似乎安静了许多,竟然还想起了以崇文馆为藉口招贤纳士; 而仔细算一算,周满好似连续五十四日进宫了,太子是隔天扎针,那她每日进宫去干什么? 唐大人小声道:「这些也都是我们猜的,我连爹都没告诉呢,你可别往外说。」 「我知道,我又不傻。」唐夫人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开,问道:「我们来谈一谈这招伶人的事?」 唐大人就直接躺倒,叫道:「好饿呀夫人,我现在又累又饿,动弹不得了。」 而此时,满宝正把大吉带回来的药包打开,把里面的药全都倒进大锅里,然后加了水就煮。 周五郎亲自滚了一口缸回来给她,问道:「你要这缸来干嘛?」 满宝道:「泡石头。」 第1715页 熬好的药水往缸里一倒,再把莫老师给她的石头全搬进缸里泡上,一大群人跟着凑热闹。 哪怕知道这石头有毒,白二郎几个也忍不住来围观,见一桶又一桶的药水倒进去淹没石头,他就一脸的迷茫,「这就好了?」 满宝点头,「再封上七天就可以了。」 第1461章 开诚布公 她一本正经的安抚大家道:「放心吧,石头泡在药水里是没有毒往外泄露的,大家可以尽情的在花园里玩儿。」 知道这石头已经被调换的白善:…… 这口缸目前就放在花园的一角,特意放的离他们的房间远一些。 听满宝那么说,就是白大郎也放心了点儿,也跟着上前仔细的看了看已经淹没在药水下的石头,问道:「不是说会发光吗?传闻凡是看到光的人眼睛都会变绿,然后渐渐瞎掉,我刚才似乎没看到光。」 满宝:「……只是一天的功夫就传得这么离奇了吗?」 白善却立即一脸严肃的道:「大堂兄没看到光吗?我刚才都看到了。」 跟着滚了一圈缸,正巧看到他们先倒第一桶药水,再往里放石头的大吉:…… 他沉默了一下,见大家都面露疑惑,没人给他们解围,只能开口道:「我也看到光了。」 大吉只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但他素来话少,因此他一一开口大家便下意识的都信了。 白大郎更是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多半是我看错了。」 这会儿药水黑乎乎的,满宝还特别不讲究,熬好的药渣都不过滤,直接一股脑的倒下去了。 连庄先生都好奇的过来看了一眼,没办法,今天侯家被抄,侯集下毒害太子和造反的事儿早传遍京城了。 可能是因为益州王造反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京城百姓对造反这件事的关注度不是很大,大家讨论更多的是侯集利用宝石毒害太子的事。 听说那宝石特别毒,还是天上掉下来的呢…… 外面传什么的都有,连周立学他们都能听到各种不同的版本,满宝虽然也很想出去找人聊天吹牛,但她实在是忙。 满宝取了三份药剂给那三个病人送去,他们此时还住在京兆府里,被人严密的看管着。 等侯集判了,他们就可以出来了。 满宝看着他们服下药剂,便将开好的方子交给他们,「这是给你们调理身体的,多少有些用处,你们试一下吧。」 三人一脸的迷茫,听不懂周满说的话。 唐大人从门外进来,道:「他们听不惯官话。」 他伸手接过药方道:「这个给我吧。」 他将药方折起来,低头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人,问道:「他的身体……」 满宝道:「熬不了几天了,但服用解毒药剂后会让他好受一些。」 唐大人顿了顿点头道:「我找了太子殿下,殿下也怜惜他们,因此派了一队人马跟着,他们会一起把药剂送回高昌去,最快也要走上四十五天左右。」 满宝便道:「下午让他们来我家取药剂吧。」 她顿了顿后道:「唐学兄,高昌要是还有遗落的石头,还请拿回来给我解毒,不然这些毒石遗落在外危害很大的。」 唐大人笑着点头。 见满宝要走,唐大人突然道:「说起高昌,其实国子监里的藏书楼记载不多,有关记载最多的除了皇宫,就是护国公府上和杨府了,或许你们找长博问问?」 满宝忍不住回头看他,「唐学兄不会这会儿还派人盯着我们吧?」 「这倒没有,我是那么没品格的人吗?」唐大人笑道:「我昨天回家时在路上碰到刘焕的马车,他抱怨说白善拉着他们在藏书楼里找高昌,害得他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被黄沙埋了。」 满宝:……那也一定是套话,不然刘焕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说起这事? 不过她没再质问下去,想了想,干脆顺着这个话题说起来,「学兄,要不我们一起去饭馆里坐坐,边吃饭边说话?」 唐大人便道:「你不是刚从宫里吃了午食出来吗?」 「我又饿了。」 饿得可真快。 不过唐大人还是随她去了。 俩人就在京兆府外不远处的饭馆面对面坐下了。 距离侯集被抓已经过去两天,俩人总算是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满宝道:「唐学兄,我认真看过那石头外壳的断面,除了它之外,应该还有别的石头落下,虽然不一定在同一个坑里,但应该相距不远,我想把他们都找到。」 唐大人问,「你用这些石头干什么?」 他笑道:「你别说只光是解毒,我不信的,这世上有几人想到会给一块石头解毒?而且我问过,你只从药铺里拿些废弃的药材回去,里面混杂在一起,什么都有。」 满宝道:「解毒的药剂,一部分是从石头上来的。」 满宝半真半假的混着说,一脸严肃的道:「我的确是为了解毒,学兄也看到了,中毒的人有多惨。之前太子身边出现毒石我并没有很往心里去,我虽知道这石头不好,却因没见过中毒之人的惨状,所以不太往心里去。」 「但我见到了高昌来的人,要让我熟视无睹,我做不到。」满宝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道:「学兄,我要把那些毒石全都找到,然后炼出解毒的药剂。」 第1716页 唐大人微愣,然后就信了。 因为她这幅样子很像杨和书提起要天下粮仓充盈,百姓无饥馑时的样子,也像他说要天下无冤案时的样子。 他思索片刻后道:「殷大人是用的紧急军情的渠道往高昌传的消息,我会些胡语,只能勉强与高昌人交流,你们要想知道更多隐秘的东西,要么让杨和书来给你们当翻译,要么,你们就去求殿下,让他给你们找个会胡语的官吏。」 「地图不能给你们,」唐大人继续道:「那是边镇重要的东西,别说给你们了,给你们看一眼都是杀头的罪,你们也不要在藏书楼里乱翻了,别说高昌了,那里面凡是带舆图的早在建国初期就被收到宫中藏着了。」 都是很实用的建议,满脸连连道谢。 唐大人却抬头看了看她后笑了笑,满宝莫名其妙,「学兄笑什么?」 「突然想起一事,也是昨日,我遇着刘焕后,刘焕给了我一张帖子,白善约了我傍晚一起吃饭。」唐大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感嘆道:「你可比他好煳弄一些,不错,不错。」 满宝:…… 第1462章 公开 唐大人亲自带着人去常青巷里取药剂,满宝将药剂分成三份封在罈子里,见唐大人弯着腰很好奇的看着,便往他怀里塞了一坛,「走吧,小心些,药剂难得,别打碎了。」 唐大人转身交给人小心的封存起来,然后问道:「我刚才看到它是蓝色的,药竟然是蓝色的吗?」 满宝道:「他们三人的身体应该好转了吧?」 「是,大夫说情况好了很多,解毒剂是有用的。」唐大人沉吟了一下后问道:「我们近来也接触这毒石,我们……」 满宝转身回屋,拿了十个瓷瓶出来,道:「一共是一百份,九十份封在罈子里了,这十份交给一路押运石头的人,至于你们,在接触那么几天,用不着吃药,没事跳一下,出出汗,过上一两旬身体自会排掉,不过这段时间不要同房有孩子,因为有可能会影响到孩子。」 唐大人:…… 唐大人接过那十个瓷瓶。 押送毒石和证人回来的只有八人,看来满宝很懂嘛,竟多备了两份。 唐大人很快将那两份多出来的解毒剂送到了宫里。 皇帝也没问余下的解毒剂他怎么安排,太子派了人往高昌送解毒剂,顺便寻找剩下的毒石的事他也是同意的。 他将瓷瓶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药剂,想了想,将萧院正宣了来。 萧院正取了半瓶下去研究,剩下的皇帝便收了起来。 周满不愿意说出药方,他总不能逼人家交出来,各家秘密的方子不少,尤其是世家豪族的底蕴。 这种事,世家豪族可暗戳戳的做,但作为皇帝是绝对不能做的,不然开了先例,将来必遗患无穷。 所以他不仅不能做,他还得保证其他人不能逼迫周满拿出药方。 皇帝收了瓷瓶后对古忠道:「让内府给周满做一套五品内官服送去。」 古忠愣了一下后道:「陛下,周小大夫没有授官,这……」 皇帝道:「她接不接官印是她的事,但这官服却是送得的,她不是想重设太医署吗?先把官服给她送去。」 古忠目光一闪,立即低头应下了。 皇帝要忙的事情很多,如今又是春播时刻,有些地方已经显露了少水干旱的趋势,而有些地方却是雨水过多,刚插下去的秧苗就被水给沖跑了。 农事不顺,加上侯集牵连出来的好几个案子,朝中大臣们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有时候大家商量着商量着就吵起来。 就是皇帝也连着两天在朝上发了脾气,恰在此时,恭王带着一队人马奉诏入京了,他还押了侯集两次派去洛州的人; 然后他前脚进宫,刚给他爹跪下请安,还没来得及起身呢,便有内侍疾步跑进来恭喜道:「陛下,东宫有喜!」 跑进来汇报的是东宫的一个小太监,他一脸的高兴,兴奋的高声道:「陛下,太子妃今早身体不适,才请了太医,太医说太子妃已有孕三月余了!」 皇帝早知道了,但他没想到太子选择在这时候爆出来,不过他还是配合的露出高兴的笑容。 然后一叠声的吩咐人给东宫送赏赐之物去。 但一屋子的大臣和还跪在地上的恭王却如遭雷击,惊得一下忘了说话。 皇帝已经让人去给东宫送赏赐之物了,一扭头见他的爱卿们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就有些自得起来,笑眯眯的道:「太子成婚多年,总算是有子了,朕终于要当祖父了,哈哈哈哈……」 李尚书等人闻言,立即回神恭喜皇帝。 尤其是打算进宫调停的赵国公,更是高兴的和皇帝口没遮拦,「陛下,晚上我们好好的喝一盅。」 皇帝也很喜欢和大舅兄喝酒,于是欣然同意。 魏知在下面皱了皱眉头,很想趁机参一把赵国公带坏皇帝,不过见皇帝高兴得眼睛都乐眯了,他便忍下了。 算了,明天再参吧。 恭王愣愣的软倒在地,听到皇帝说他终于要当祖父的话便抿紧了嘴,难道他儿子不是他孙子吗? 才这么想,皇帝已经留意到他了,嘆了一口气后抬手让他起来。 因为东宫突然爆出喜事,别说诸位大臣了,就是早已知道此事的皇帝此时也没心情听恭王禀报关于侯集的事。 第1717页 恭王也突然没了分辨的心情,于是大家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散了。 恭王带来的人先交由刑部和大理寺收押,恭王自己先回王府去等着。 恭王才进宫,不到半个时辰又出宫去了,眼圈还有些泛红,他愣愣的坐在就藩前的王府里,心中委屈得不行。 恭王的幕僚知道了宫里的消息,也沉默了半响,然后重新打起精神道:「殿下别急,这才三个月而已,离生产还有六个多月的时间呢,太子不育,这个孩子未必健康,而且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 见恭王沉默着不说话,幕僚再接再厉,「王爷,此时还是应该应付侯集之事,您在这件事上可完全是冤枉的,还主动拿了侯集的人,您言语诚恳些,陛下一定会信你的……」 幕僚吧啦吧啦说了很多,但恭王就是愣愣的,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去。 而此时,才让太医离开的太子看着如流水一般送到东宫来的各种补品冷哼了一声。 不就是勾心吗,谁还不会呀?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几乎是瞬间传遍了宫城,然后向宫外飞去。 先是皇帝让人送来了大量的赏赐,然后是皇后,太后也只比皇后晚了一步。 宫中三位最主要的主子用行动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于是宫里的人都小心翼翼起来,这会儿没人敢找东宫的晦气。 就在消息往宫外飞的时候,太子很是大方的指着一堆东西和满宝道:「你随便挑些吧,就当时孤赏你的。」 满宝客气的推辞一二,「这不好吧,毕竟是陛下和两位娘娘才赏给太子妃的。」 太子一想,点头,「也是,是不太合适。」 满宝:…… 太子却想起什么来了,很高兴,笑道:「孤记得,当初让你进宫给母后看诊的时候就说过,只要你能救母后,孤便给你五百金,正巧,这次就一併赏了你吧。」 说罢,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吴公公。 吴公公立即笑着捧了一个盒子上前。 第1463章 赏赐 他打开盒子递上前,满宝看到里面是几张纸。 太子抬了抬下巴道:「这是崇远坊的一个宅子,就在大泽街里,赏你了。」 满宝呆住。 吴公公立即笑着将盒子合上,推了推满宝低声道:「周小大夫,还不快谢恩,这宅子是早年国舅爷送给太子的,这栋宅子里有个花园,里面尽是梅花,因为太子喜欢梅花,国舅爷特意将这宅子送给太子的。」 「多不好意思啊……」满宝话说了半截,突然怕太子再接口,立即接了盒子后行礼,「不过太子送的,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太子赏赐。」 一旁的太子妃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因为她治好了太子,还让太子妃有孕的谢礼,至于黄金,当然不是满宝能拿得动的,稍后自会有人抬到常青巷去。 满宝没给太子妃开药,而是留了些膳食的单子给她,她道:「娘娘身边有知道调理的姑姑,按说不该我再做什么,但还是得再叮嘱娘娘一些,不要吃大补的东西,我之前给您开方打过底,您底子不错,孩子现在看来也很康健,所以平日只要多注意一些营养就好。」 又对太子道:「您的病也好了,以后注意休息,不熬夜饮酒,不纵慾就好。」 饮酒和纵慾什么的太子还能自己控制,但熬夜不熬夜却不是他可以决定的了。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子不宜饮酒,因为涉及子嗣,皇帝又拿出了态度,所以从半年前开始就没人敢找太子饮宴了。 但公务若过多,他要帮着皇帝理政的,那就肯定要熬夜,这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满宝下好了医嘱,就表示明天起她就不进宫了,如果他们以后再有问题,可以派人去叫她,她再进宫来就是。 太子病好了,满宝自然不用入宫了,而太子妃的调理,明面上还是太医院来负责。 不过太子妃已经暗下决定,过后每隔一段时间她还是要把满宝诏进宫来请脉的。 相比于太医院的太医,她更信得过满宝。 而且满宝还能给她摸肚子,太医们能行吗? 太子和太子妃让吴公公将满宝送出宫去。 除了那崇远坊的宅子和事先承诺的五百金外,太子妃还额外赏赐了满宝不少东西。 都是女子常用的布料和首饰,还有一些她觉得不错的瓷器。 满宝出宫后,皇帝和皇后的赏赐也出了宫往常青巷去。 后宫的太后听见后喝了一口茶,思虑片刻后道:「去库房里选些我们用不着的布料的器物,也赏了她吧。」 宫女连忙应下。 太后问,「云凤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太后便点了点头,「既如此,就准确请期的事儿吧,她年纪也不小了,早些成家也好。」 但其实云凤郡主也就比长豫郡主大几个月而已,现在长豫郡主都还没说定下亲事呢,云凤郡主就已经要出嫁了。 太后却不想再留云凤郡主,倒不是她不疼她,相反,她就是疼她才让她早点出嫁的。 太子妃有孕,太子的位置算坐稳了,同样的,周满的地位也稳了。 连太后为了太子,为了社稷的未来都忍着厌恶对周满以礼相待了,云凤却还认不清局势。 第1718页 上次在御花园里的事太后也听说了。 她不能控制对周满的态度也就算了,却连对太子妃都桀骜不驯,再留她在宫里,恐怕就不是宠她,而是害她了。 每每想起这些,太后便会想起益州王,心里不是不后悔的,要是她早日察觉到他做的这些事,或许早早的就不一定了。 太后让人给周满也赏了东西后,转身便让人去告诉皇帝一声,云凤郡主这边要准备选日子出嫁了。 于是正思考三儿子要怎么办的皇帝心思又多被分出了一分去。 满宝对这些一无所知,她一上马车便打开盒子看里面的房契。 她不是第一次看房契了,家里买的两间铺子,还有她亲爹娘留给她的东西里都有房契。 可这么好看的房契她还是第一次见呢,好似太子送的房契也比她自己买的要大一些。 满宝喜滋滋的看着房契上的地址,很想现在就去看一看房子。但想到后面马车里运的金子和各种礼物后,她忍下了。 一回到常青巷,她立即敲开门让他们把东西搬进去,然后就跟只小鸟一样奔进后院,直接冲到书房,对庄先生大喊道:「先生,我回来了,哈哈哈——」 庄先生吓得手抖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写坏的字,他放下笔,忍不住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满宝非常高兴的道:「太子妃怀孕了,太子的病也治好了,以后我不用再进宫了!!!」 「我可以和先生读书,也可以再去济世堂坐堂了,」满宝乐得眼睛都眯起来,「太子还送了我一栋宅子,还有黄金,还有各种礼物……」 庄先生惊诧不已,问道:「太子妃有孕了?」 满宝点头,「吴公公说,皇帝和皇后也会赏我东西的,这么多东西,我屋子肯定放不下了。」 庄先生问道:「怀孕多长时间了?」 满宝:「……两个多月了。」 庄先生便看了弟子好一会儿,然后贊她,「不错,这次倒是耐得住性子了。」 既然已经怀上了两个多月,而她到今天出门前都没露出一丝,可见还是能忍得住不说的。 庄先生知道这对于爱说话的人来说有多难得,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贊道:「不错,我们满宝长大了。」 满宝觉得先生小看了她,暗道,她可是从小就有秘密的人,这个秘密除了科科谁也不知道,她不也一直忍着不说吗? 科科:……是谁小时候拉着小钱氏的手说她身体里住着一个神仙,会给她好吃的糖果的? 对于这种太久远的事满宝已经不记得了,她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先生,太子赏了我好多东西。」 庄先生这才注意到这一点儿,笑问:「赏了你什么?」 满宝:…… 第1464章 宅子 满宝直接上前拉了庄先生出门,没办法,向铭学他们都不在,家里现在就只有庄先生和大吉夫妻在。 吴公公让人把箱子和各种礼盒抬了进来。 满宝开了装金子的箱子,一打开,黄金灿灿,庄先生愣了好一会儿。 十两一锭的金子,装满了一个小箱子,一共是五十锭。 满宝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金子,觉得它黄橙橙的特别好看。 她抓了一把,直接就塞给庄先生一个,「先生,送你的。」 庄先生接住,愣道:「给我金子做什么?」 满宝歪头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反正我高兴就想给,先生您拿去喝茶吧。」 庄先生便笑着把金子放回去,道:「喝茶也用不着金子,这个你收着,以后买房置产做嫁妆。」 满宝便忍不住嘆息,「要是我爹在就好了……」 她爹要是在,她给他一锭,他能伸手要十锭,想想就很高兴啊。 庄先生忍不住笑,「想你父亲了就给家里去一封信好了,正好,二郎要给家里送信,托他一併送去就是。」 满宝点了点头,决定一会儿就写信。 吴公公才把东西都送进来,人才告辞出了巷子,皇帝的内侍便又送了东西来…… 常青巷的居民们都被惊呆了。 从去年年底到今年,他们没少看见官府和皇宫里的人在这里进出。 他们早知道了,对门住了一家能耐人,不仅有国子监里的学生,还有个小神医。 尤其是那小神医,不仅一些达官贵人,就是皇宫里的皇帝和娘娘们都时不时的往这里送东西。 但像今天这样连着四趟的往这里送东西,而且还送这么多东西的却还是第一次。 和接太子太子妃的礼物不一样,她是在宫里接了礼谢了恩,但皇帝他们的礼却是直接送到这里的。 所以满宝只能摆了香案接旨、收礼、谢恩;才把人送走,一会儿又要接旨、收礼、谢恩…… 等白善他们下学回来时,满宝刚送走太后宫里的内侍。 然后一帮人跟着一起看堆满了整个院子的东西,周立学呆呆的道:「这么多东西,小姑,你房间里放不下吧?」 周立固却道:「挤一挤还是可以的吧,之前不也收了好多礼物吗,也没见小姑说挤。」 周立如却是经常进小姑的房间的,闻言呆呆的道:「对哦小姑,我怎么没觉得你放在房间里的哪些东西少了许多?」 满宝挥手道:「我藏起来了。」 第1719页 满宝对其他的东西都不在意,但那一箱子金子她一定要自己拿着的。 还有首饰,也很值钱的,也很容易变现。 但最容易变现的还是布匹,可以直接当钱花的…… 这么一算,好像大半的东西都要塞到系统空间里去了。 满宝觉得这样不好,正计划着哪些暂时放到周立如他们的房间,哪些藉口放在她的房间却收起来时,白善开了一个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满宝扭头看见,立即惊喜起来,「对啊,我看见金子都高兴忘了,太子还送了我一栋宅子呢,我们去看一下宅子吧。」 白善问:「哪儿的宅子?」 不等满宝回答,他已经看到了房契上的地址,「崇远坊大泽街……」 他默默地抬头看向满宝,同样下学跑过来凑热闹的白大郎也惊了一下。 庄先生讶异的看向满宝。 其他人却是一脸茫然,问道:「怎么了?」 白善折起了房契,将房契很好的放进盒子里,沉静的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句话,京城居,大不易,要买一栋大房子好似有点儿难。」 满宝道:「买那么大的房子做什么?」 白善连连点头,「我也觉得房子太大了不好。」 但当他们一起出现在崇远坊的那栋房子前时,满宝就觉得要把昨天说的话收回去。 知道自家妹妹有了房子,特意把铺子关了一天来认一下地方,顺便打扫一下房子给他们搬家事宜的周五郎等人站在大门前,一起抬头看着门上空白的匾额,一起呆呆的张大了嘴巴。 除了早有准备的白善和庄先生,便是已经隐约猜到一些的白大郎也张大了嘴巴,更别说满宝等人了。 刘老夫人扶着郑氏的手下车,也抬头看了一下大门口,又扭头看了一眼周围安静又宽大的街道,笑道:「倒是好地方。」 郑氏也惊讶的点头,可不是好地方吗? 当年她陪着相公进京读书时,白家嫡支大房在京城还有宅子,当时他们上门拜见便是来的崇远坊,不过后来大房的几个子弟考不上国子监,走了关系也不好进去,京城的花销日多,便只能举家回了陇州。 不过宅子还是在的,似乎就离这儿不是很远。 快二十年了,她记性不是很好,都快忘了在哪儿了。 满宝咽了咽口水,扭头和白善确认,「房契上写的是这儿吗?」 白善确定的点头,「就是这儿。」 周立学蠢蠢欲动,「小姑,钥匙呢,我去开门!」 白二郎总算是回神了,叫道:「要什么钥匙呀,这样的宅子肯定留有下人呀,直接敲门!」 说罢拔腿就往上沖。 周立学和周立固只愣了一下便追上去,一左一右的扯住他,周立君也手快的拽住他的后衣领,叫道:「要敲也不是你敲呀……」 话音还没落,白善已经拉着满宝越过他们直接冲上去,抬手就砰砰的敲门了…… 还想抢个头彩的周立君等人………… 白善敲了门后自得的扬眉看向身后的他们,白二郎等人也拥挤着沖了上来,见门还没开,忍不住道:「不会是没人吧,要不要爬墙进去开门?」 刘老夫人见他们这么调皮,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门内一阵响动,大家立即屏住了唿吸,然后大门在他们眼前慢慢的打开了。 门房开门看到这么多人也有些懵,双方对视良久,满宝终于开口道:「这是我家。」 门房愣了一下后道:「您是周小神医吧?」 他看向她身后的一堆人,没开门,而是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没人带您来吗,那房契……」 满宝立即把房契拿出来给他看。 门房看到了房契,立即绽开笑容,将大门打开,非常的欢迎他们进门。 因有外人在场,大家看着大门里虽然两眼放光,但还是抑制住了,还是站在门外看着门房。 第1465章 豪宅 门房也很高兴,自觉可以离开了,立即从身上掏出一大把串在一起的钥匙,恭恭敬敬的交给满宝道:「周小神医,这是太子的别院,小的们一直看着,前两日吴公公来传话后小的们更是把里外里都打扫了一遍,这是各门的钥匙,您看……」 他道:「是让小的领着您到处走一走,还是……」 周五郎已经从外面挤了进来,伸手接过钥匙道:「不用,我们自己能看,你先走吧。」 门房立即高兴的转身进了门房,拿起自己早收拾好的包袱熘了。 这栋宅子说是太子的别院,但自从送给太子后,除了头一年太子还想起来在这儿宴请一下客人外,其他时候太子都忘了这宅子了。 说是一直留有人,但其实也只是有一家看门和看护院子的人家而已,还是前两天上面有人来说这宅子太子要送人,派了一群宫人将宅子里外都打扫了一遍,顺便把违制的东西收走,他爹娘当时就跟着一起走了。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不然一直留在这宅子里,他们恐怕一辈子都出不了头,虽然他们也并不需要出多大头,但总比待在这宅子里,主子好几年都想不起来一趟的好吧? 下人纯靠月钱并不多,尤其他们这里吃穿都是自己负责的,基本上月钱就够吃穿,日子比和在皇庄里过的都不如。 第1720页 所以满宝他们一来,他把钥匙一交,立即拎了包袱就跑了,哈哈哈哈,他也要回东宫去了! 门房一走,大家立即看向门内,满宝抬腿要跨过门槛,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直接一脚踩在了门槛上,她干脆两脚都踩了上去,「这门槛可真高呀!」 站在后面的刘老夫人和庄先生:…… 俩人还没开口,周五郎便一巴掌把她从门槛上拍了下去,训道:「门槛是能踩的吗?」 还没等他说下面的话,满宝已经胳膊一挥,大叫道:「沖鸭——我们进去看房子了!」 大家一听,立即撒开腿就往里沖。 满宝和白善沖在了最前面,但白二郎很快就从后面追上他们,更超越了他们,一口气往里冲去。 白叔平也抬了抬腿跑了两步,但见父母都没动静,不由停下脚步。 大吉对他颔首笑道:「快去吧,我们在后面伺候着老夫人慢慢往里去。」 白叔平一听,也立即撒腿跟着往里跑。 满宝他们已经一熘烟的跑到第一进的大堂里了。 这是一栋很大的宅子,进了大门便是一个见方的空地,两边墙上开着门,不知是通往何处,反正不是外面。 他们刚才在外面看见宅子很大,正门拐过去很远才是侧门。 紧接着便是一道宽宽的门廊,两边有不少的小房间,似乎是给下人住的。越过门廊便是一个大院子,两边各有一颗很大的梧桐树,院子里摆放了些盆栽,不过看着有点儿不精神。 正中便是待客的正堂,里面桌椅齐备,但墙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显然之前挂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 正堂很大,一群少年跑进去,左右一逛,很快就消失了。 满宝抬头看着高高的木樑,赞嘆道:「这屋顶好高呀。」 白善直接断言,「在太子之前,住在这儿的至少得是三品官儿,不然得有爵位才行,不然这么高的梁是违制的。」 周立学已经绕过一道屏风推开门到了另一边,叫道:「这儿有房间,也好大,但怎么也没床?」 满宝跟了过去,道:「这也是待客的地方,左右都是待客的地方,人住在后面呢。」 大家便跑到后一进去,先是一个小园子,园中有假山,两边是迴廊,通过迴廊可以通往前后和左右各处。 他们没去看左右,径直往后面去。 过了一段甬道便看见一个空白牌匾的院子,白善道:「这是正院。」 大家推门进去。 这院子比他们现在住的常青巷后院要略大一些,大家唿啦啦的跑进去看,发现不仅正房大,配备的书房也大,甚至还有小厨房,可以说应有尽有。 而正院往后还有一个院子,只是比正院略小一些,也是五脏俱全。 再往后就是一个大花园了。 是真的很大,都比得上白善家在七里村的花园了。 要知道白善家在七里村的花园可是能跑马的。 进了花园,少年们顿时欢唿起来,尤其此时是春光烂漫的时候,百花盛开,即便这园子没怎么精心打理过,还杂草丛生的,但大家也觉得非常好看。 周立君更是狂奔了一阵,然后和妹妹高兴的道:「太好了,以后再到花园里玩就不怕总是碰到小姑和白善了,害我都不好意思去花园了。」 周立如也觉得好,「那样我们就能开出一块地来种菜了吧?」 周立君点头,「一定可以。」 满宝也很高兴,有这么大的宅子,那她可以买的花草就更多了。 周立学他们却已经撒腿往左右两边跑去。 刚才他们只走了中线,左右两边还有院子和园子呢。 推开那一道道相连的院门,他们才发现这宅子是真的很大呀,左边有一条长长的甬道一直连通到侧门,一条甬道上开了四个院门,一个院门连通一个院子,推门进去,里面基本都是小两进,一道迴廊配个正堂,后面则是住的三间正院,两边是厢房,中间是个小小的院子。 这四个院子都有前后门,既可以互相连通,也可以关上门独成一院。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每个院子粗粗一看就是完全一样的,白二郎转了两个就头晕了,「我刚不是才进过这院子吗?」 他觉得这边不好玩儿,于是干脆直接从左边过甬门进了正堂,再从正堂去了右边。 那边的院子要宽敞些,却也有趣点儿,也是四个院子,但最前面一个却不是住人的,房间特意建得宽敞一些,他推开进去,发现里面是一排排空落落的书架,便知道这原来是书房。 左右两边的房子也比较宽大,不过里面是空的,除了一些坐榻什么都没有。 一群人跟探险一样把整个宅子都走了一遍,满宝看了一下系统内的时间,发现他们走走看看竟然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她都惊呆了。 白善越看心里越不安,忍不住悄悄去拉满宝的手,道:「你喜欢住大房子吗?」 满宝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不错,但这么大,我每天逛完自己的家得花多少时间呀?」 第1466章 抢来的 宅子很大,大到周五郎都惊呆了,他逛了一圈后道:「这还租什么房子呀,住这儿就行了!」 周六郎也逛了一圈,然后道:「就是离外城有点儿远,我们出入不太方便。」 第1721页 不过大是真的大,至今为止,他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 也不是没见过,七里村白善家和白老爷家倒是有这么大的,但大的是园子和院子,房间还真没这么多。 周立君摸了摸柱子上的雕纹,问道:「这宅子卖了得多少钱呀?」 刘老夫人就笑道:「这宅子不好买,但也不好卖,便是不住人了也只能放着。」 他们住的常青巷也在崇远坊内,不过位置不一样而已,一个在坊里的最里侧,一个则在坊内的最外侧。 这一边都是各世家的宅子,不巧,杨大人和唐大人家便在离这里一条街外的地方,一家往左,一家往右。 而这一整条街也才四户而已,可见这一个宅子有多大了。 别说周立君了,满宝都想把这宅子卖了。 不过刘老夫人说这宅子不好卖,周五郎便去打听了一下,发现还真不好卖,因为根本没人想过在这里买房子,也没人想过要卖房子。 他从牙人那里回来后和满宝道:「别想了,牙人说,那里的房子一般只会抄没和赏赐,根本没人会卖和买,咱搬进去住吧。」 满宝很捨不得常青巷的房子,「这里住着也挺舒服的。」 周五郎不以为然,「等你住到那边去,一个人占一个院子,过不了多久也会舒服起来的。」 满宝:「……我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吗?我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害怕问他吗? 周五郎默默地和满宝对视。 但搬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干好的事,尤其大家都还很忙,那边的宅子里虽有家具,但很多东西也没有,得一点儿一点儿的往那边搬,所以不急。 白善和满宝去京兆府里看那三个病人时才知道这宅子的来歷。 杨和书答应了来给满宝他们做翻译,他会好几种胡语,因此看到高昌的三个高鼻深目的人,他一连换了三种胡语,终于找到了可以和他们交流的胡语。 于是他根据满宝的意思细细的问起这陨石落下的事。 虽然石头不是他们挖起来的,但那雕琢的工匠是他们的家人,当时石头落下的地点和情况,工匠和他们说过,所以他们还真知道。 杨和书还根据他们的描述画了一幅图,上面简单的标註了他们村落的位置和大概落地的位置。 他们当然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只能说,向着下午太阳的方向走多长多长时间,所以杨和书也只能大略的标註了一下。 看得出来,满宝他们似乎是想自己去找这东西,所以杨和书干脆再替他们问一下高昌的风土习俗,还有一些势力的情况。 可惜,他们都是以前皇室的奴隶,在此之前都没出过他们的那个集市,所以除了一些风土习俗,他们什么都说不上来。 三人,尤其是神志清醒的俩人都有些懊恼,觉得帮不上满宝的忙。 这几天他们身体好了许多,虽然语言不通,但他们也知道,他们的毒被这个小姑娘解了。 他们一直以为是诅咒的东西竟然是毒。 他们对满宝很感激,都想要报答她,可他们身无长物,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她,只能道:「以后小神医要是去高昌,只要说话,我们便给小神医带路。」 杨和书转述了他们的话。 白善微愣,问道:「怎么,你们要留在京城吗?」 俩人一起点头,连躺着的人都点了点头,道:「京城很好,我们不想回高昌了,我们的村落是被诅咒的地方。」 虽然已经澄清了是毒,但他们依旧觉得他们的村庄是不祥的地方,尤其是想到这几年出生的怪孩子,他们更不愿回去了。 满宝和白善还有些惋惜,他们是恋乡的人,以为他们也一样,之前还担忧他们还需要很久才能回去呢。 杨和书见他们连连嘆息,便道:「他们在高昌还是奴隶,虽然高昌大王子死了,但自有其他的贵族接手,他们回去过的也是苦日子,不如留在京城,就是做苦力,也比在高昌做奴隶要好。」 唐大人也点头,西域的奴制比中原可要严重许多。 杨和书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我听说你们要搬到大泽路去了?」 唐大人一愣,问道:「大泽路?」 杨和书便笑道:「你这两日忙着审人怕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将大泽路的别院赏了满宝,我昨日回家时听下人说我们家后面似乎新搬来了一家人,是京城的小神医。」 满宝道:「还没搬,只是我五哥他们把一些东西慢慢搬了过去,待我们有空后再一起搬。」 而且常青巷的院子他们可是付到了六月的房租,自然不急着搬了。 满宝问道:「杨学兄,为什么大泽路的宅子不好卖?」 杨和书愣了一下后问,「你要把房子卖了吗?」 唐鹤无言道:「你还真想卖了呀?就不怕得罪太子和赵国公?」 满宝:「……赏我的房子,我卖了还会得罪他们吗?」 杨和书便笑道:「太子不一定会将此事放在心里,但赵国公府不一定。」 他道:「赵国公家里有五个儿子,除了三个嫡子,还有两个庶子呢,大泽路的这宅子不一般,知道当年赵国公为什么要把这宅子送给太子吗?」 满宝和白善一起摇头。 杨和书便看向唐鹤,笑道:「你与他们说吧。」 第1722页 唐鹤似乎对这些轶事很了解,立即撸了袖子道:「知道这宅子是怎么来的吗?」 不等俩人回答,唐鹤已经道:「是当年赵国公随陛下攻入京城后占的。」 先帝为什么忌惮当今功高? 就是因为当今不仅立了很多战功,当年京城也是他攻下的,当时先帝还在太原呢,太子负责三军的粮草,抽不开身来。 当今身为二子便身先士卒的攻入了京城,当时跟着他一起冲进来的人中,宿国公等是大老粗,只顾着往皇宫里沖,偶尔抢一点儿逃跑豪族的金银。 但赵国公是世家出身,见城内的人跑了这么多,干脆带着人占了好几座好的大宅。 唐大人笑道:「现在你们家这座大泽路的大宅便是当时赵国公占下的,而且先帝进京后没有收回。」 第1467章 来歷 乱世嘛,自然是混乱得很。 哪怕皇族李氏也是世家豪门出身,但当年进京的时候也是闹哄哄的,各种案子不断。 抢功的,抢金银财宝,抢土地,抢女人,抢房子的太多了。 武将、世家、豪族之间各种争夺,甚至连皇室都亲自下场。 先帝大方,干脆将大部分宅子都回收,然后重新赏赐下去。 每一次改朝换代,皇城脚下的内城宅子里的主人们都要换一拨,就没几个是出钱买的,大多是抢来和赏赐来的。 赵国公当年抢了好几座宅子,有些送给了手下,有些则送给国库,由先帝又重新赐给各功臣,还有一座却遗漏了下来。 然后先帝又给他赐了个宅子,当今登基后又给他换了一座更大的,一直藏匿的这座宅子就这么被遗忘了。 一直到大贞七年,赵国公后宅不稳,赵国公酒后秃噜了嘴说要把宅子给三儿子,偏三儿子是庶子。 赵舅母不乐意了,跟赵国公打了一架后进宫找皇后哭。 当时碰巧皇后气疾发作,太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很看不过,不愿这些事打扰到母后,加上他和赵舅母的小儿子赵四郎更要好,干脆就拉了赵四郎去找他舅舅,想要把这宅子给他抢过来,这样他舅母也没必要进宫来找他母后了。 结果他拉着赵四郎到这园子里,开头夸了一句这园子的梅花长得好,正要继续下一句「和表弟的气质倒和」时,那段时间正头疼的赵国舅似乎立即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当即就把这宅子送给太子了。 这崇远坊内就这一座宅子了,而他有五个儿子,除了嫡长还有四个呢,给了谁都不好,干脆给太子吧。 因为这处闹剧,当时赵国公还被御史弹劾了。 两个罪名,一是家宅不宁; 二就是媚惑太子。 赵国公也是行伍出身,本来他送太子宅子时就是摆脱家里的闹剧,太子也不是很想收的。 结果这一被弹劾,俩人狗脾气都上来了。 赵国公觉着,我送外甥一幢宅子怎么了,我要是乐意,十幢也送得。 而太子则想,我收舅舅的一幢宅子怎么了?怎么就是媚惑了? 于是一个硬是要送,一个愣是要收,他们舅甥两个倒是你情我愿了,但还跑到朝堂上对着人家御史冷嘲热讽一顿,最后把人家御史给气出病来,还被皇帝给找理由打发出京外放了。 于是这件事就出名了。 唐大人笑道:「赵国公儿子多,其中还有庶子,他们可不是所有人都和太子一心,大泽路这宅子不错,以后赵国公要是分家,除了嫡长子外,其他人肯定是要分出去的,这住的地方就很有讲究了。」 因为这宅子,赵国公府里好几位公子都对太子有意见,要是知道满宝接了赏赐,转身就要往外卖,心里一定生气。 京中的权贵,世家,勛贵和庶族寒门官员都有各自聚居的地方,你住在哪儿,便代表你是哪一片的,有时候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微妙。 比如以宿国公为首的勛贵,他们便住在崇远坊的隔壁永崇坊里,离得也不是很远; 当年陛下为了噁心魏知,给他赐宅子时特意赐在了宿国公府的隔壁,一个大嗓门和一个谏官刚好一处,气得魏知后来自己跑到安乐坊里租了一个宅子住着。 朝中庶族寒门出身的官员就爱聚在安乐坊里住。 后来还是魏知的儿孙多了,家里人口多住不下,加上那口气也咽下了,这才回了陛下赐的宅子里住,但那也是这两年的事,那宅子愣是空了七八年。 而权贵,比如公主府,王爷府之类的则分散在长乐坊、兴宁坊几个坊市内。 崇远坊则多是世家居住,除此外还有光德坊一带,反正就是人以类聚,太子把这宅子赏给满宝,也不知道是为了提拔她,还是为了噁心他想噁心的人。 唐大人没少去常青巷里他们家做客,知道他们家人自由散漫,没那么多讲究,因此笑道:「等你们搬了进来,不必请很多人上门暖房,就请你们认识的一些人,大家自在的吃吃饭就好。」 杨和书也点头,「到时候给我们下个帖子。」 他也觉得满宝他们此时不宜和坊内的人家走得太近,对他们将来的影响不好。 世家都重规矩,但规矩有时候不是那么好守的。 白善深知这一点儿,虽然陇州的记忆不多了,但他也隐约记得一些小时候规行矩步的事儿。 进了京城后刘老夫人没有让他过去同住,其实也是不想约束他的意思。但其实现在刘老夫人已经宽容很多,要是在陇州家族聚居在一处,白善进出不可能只跟着一个大吉。 第1723页 满宝知道这宅子卖不出去了,便也开始积极的筹划起搬家的事来。 当然,她忙,大家也都没空,因此也只能下午白善他们下学后才一起去大泽街里整理。 满宝是主人,因此大家推让一番,她就决定住在主院里。当然,她不是一个人住的,她邀请周立君和周立如一起住。 姐妹两个欣然答应,于是也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房间占了。 庄先生看了一圈,觉得自己住在前院的书房最好,那一整个院子,正院为书房,左右两间都很宽敞,完全可以选出一间来做卧室,另一间还可以做成茶室和上课的地方,这样既宽敞,也惬意,生活也方便些。 于是,大吉有空的时候就开始往那边搬床和一些架子之类的东西,全是他们之前买的。 满宝还邀请刘老夫人和白家兄弟一起住过去。 满宝道:「人太少了,宅子这么大,人多了住着才热闹。」 她道:「好在里面各个院子都有小厨房,门一锁就是独门独户,大家各自过各自的也行。」 周五郎他们是没什么意见的,因为他们哪怕住进去了,吃的也都是在饭馆里吃,一点儿也不操心。 周立学他们自己也会做简单的饭菜,反正只要有米有菜,老周家的孩子是不会饿着的。 白二郎却傻眼了,问道:「那我和大哥怎么办,我们可不会做饭。」 刘老夫人听他们已经开始分派谁哪天做饭,谁哪天洗碗,便忍不住道:「你们时间紧,每日除了读书还要学医抄书,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忙碌这些?」 她笑道:「厨房的事还是交给我吧,以后还是一处吃。」 第1468章 心态 刘老夫人见他们毫无章法,便干脆给他们接手,偶尔周立君、周立如和满宝有空了,她还会把她们带在身边教一下该如何理家。 有时候周五郎都忍不住站在一旁跟着听。 世家的处世智慧是几百年累积下来的,自有他们的规则,刘老夫人不觉得他们都要遵守,但大面上也不要出错。 至少在与人交往时,遵守一定的规则,不仅能让别人,也能够让自己舒服。 周立君对这种事很感兴趣,竟意外的听得很认真。 一边照着刘老夫人的意思各自选了房间和摆放器物,一边听刘老夫人说以后要怎么和坊里的邻里来往,大家慢慢将常青巷里的东西搬到了大宅里。 周五郎和周六郎他们也占了一个院子,各自选了房间住下,不过他们不常回家,还是主要住在饭馆那边,所以特意选了一个距离侧门近的院子。 周立重选择和他们同一个院子,还顺手帮不在京城的周立威占了一个房间。 周立学和周立固则拉着白叔平占了他们后面的一个院子,白善则决定和白大郎和白二郎一起住,主要是他们一起看上了靠近花园的那一个院子,距离正院也近。 每一个院子都有空下来的房间,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把院子占完,还空下了两个院子呢。 刘老夫人之前把不少人手都打发去了京郊的庄子里和回陇州,留下的下人并不是很多。 她本想买些下人的,但一看到凑在一起读书的满宝和白善,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便按压下了这个想法。 她抽空问满宝,「大门上的牌匾你想好了题字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便叫周宅吧。」 刘老夫人笑着颔首,「那你就快叫人题了字来,我让人做好牌匾挂上去。」 满宝便去找庄先生。 庄先生的字写得还不错,倒也不吝啬,直接给她写了两个字,刘老夫人就让人拿着去请人制作牌匾。 她既然已经决定跟着借住进去,自然不再扭捏,干脆开了箱笼,又拿出了钱出去买了不少东西,开始把他们选好要居住的院子布置起来。 各屋里需要的屏风,窗帘,床帐,还有灯具和蜡烛等,还有亭子和一些敞轩里需要的竹蓆,坐榻等…… 周五郎他们之前进去看时并不觉得这大宅还缺什么,里面桌椅板凳都有,也有床和柜子等。 有的屋里甚至还有大屏风,他们只要往里搬点儿被子和木盆之类的就可以住了不是吗? 谁知道刘老夫人一接手,他们才知道,这屋里原来缺这么多东西吗? 郑氏管家一向省心,这会儿也斗志昂扬起来,刘老夫人精神不济时便是她去大宅里盯着。 等所有需要住人的房间都整理好,缺少的东西也一一补齐,大家再进去看时,纷纷张大了嘴巴。 周立君伸手摸了摸她屋里新添置上的兰花屏风,小声感嘆,「这么多东西,花费的钱都能置办一个宅子了吧?」 周五郎也这么觉得,尤其是看到一个灯架上放了无根蜡烛,廊下的每一个灯笼都很精緻,更别说各个屋里还添置了一些瓷器和摆件了。 想到这是满宝的未来婆婆,莫名的有些心虚呢。 满宝没关注这些,她觉得大宅被刘老夫人和郑氏整理过后就好似变了一个样儿一样,特别的好看。 于是她大方的把之前得到的赏赐都拿出来,让刘老夫人全摆到各屋去。 刘老夫人倒也不客气,让人将那些绸缎布料都收到满宝的屋里,或是放到她隔壁的侧屋里。 她笑道:「正房的侧屋没人住,那一般是给孩子住的,我让人给你改了,以后你得到的一些赏赐可放在里面,还有衣裳多了,也可放在那边,我都让人给你做好衣柜和架子了。」 第1724页 至于那些瓷器和摆件,她多是放到了堂屋的多宝架上充门面。 然后还开了自己的箱笼,从里面拿出些字画来挂上,整个大宅瞬间不一样了。 白善看了看,把姜先生送他的字也挂了出来,就挂在书房里。 郑氏一边盯着人把常青巷那边的书都搬过来摆好,一边悄悄的和婆婆道:「母亲,满宝这么厉害,以后她嫁过来了,我们上哪儿买这么大的宅子配她?」 刘老夫人见她忧虑便笑道:「你儿媳妇厉害不是好事吗?放心吧,善宝也厉害着呢,他们现在还小,将来必会离开京城往别的地方去,京城这儿不过是一处停留之地罢了。」 刘老夫人之所以决定答应满宝住进来,正是因为那天她去常青巷看两个孩子时,看到他们凑在一起看杨大人画的高昌简图,当时白善目露羡慕,语气钦佩,「我才知道杨大人竟会这么多语言,听说连建安州那边的高丽语言都会呢。」 满宝小声的问他,「你要学吗?」 「我正在国子学里找会的博士,刘博士倒是会,但他不喜欢我,我不打算找他,听说四门学的赵博士也会,我打算找个时间去拜访他。」 当时她站在不远处看着俩少年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便知道他们将来还有许多需要学习,需要去游歷的地方。 这里不过只是他们的一个停留之地。 除非白善将来出仕后又回到京城任官,不然他都很难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纵观朝中各位大臣,谁不是起起伏伏,外放和回京交替,有谁在一个地方超过十年的? 所以并不需要太过在意住的地方,她道:「将来满宝跟着善宝,以善宝之能不会让满宝受委屈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好家风,让他们不至乍然富贵便失了分寸。」 刚进入大泽街,宁愿低调些,也不要高调失了风度和心态,让人取笑。 其实不仅周家,就是她都有些紧张的。 白家虽是世家出身,但就是嫡支也很少再接触京城这边的豪门世家了,更别说他们这些旁支了。 刘老夫人只能每日都提醒自己,只要循礼就好,一开始总是难的。 刘老夫人忐忑,但完全是乡下人进城的周家却一点儿也不忐忑,他们跟这边的城里人不熟,根本没想这么多。 搬个宅子而已,回头跟邻居们打个招唿,他们该干什么去还是干什么去,哪儿有空想这么多呢? 第1469章 乔迁 庄先生也一直留意着,发现老周家的人适应得特别良好,每天一有空就往那边搬东西,谈起和邻居们的相处,周五郎道:「回头给他们送点儿腌菜之类的就差不多了。」 周立君也道:「四叔快来了,肯定会带大伯母带的腌菜,到时候分成一个个小罈子,每个人家分一坛就可以了,先生您放心吧,我们一定把礼物准备好。」 庄先生:…… 至于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干脆直接就不操心,他们除了学习和关注朝堂上的事,这种事为什么还要操心? 说是邻居,但邻居家也好远,话说,他们的邻居是谁? 倒是白大郎还紧张些,还没搬过去呢,他便有些不安,「先生,若是邻居上门做客,我们要怎么招待人家?」 主要是一个宅子里住了三家人,这可怎么说呢? 庄先生便摇了摇头后道:「和你师弟师妹们学一学,你看他们就从来不操心这个。」 白大郎:……那不是因为他们没想到吗? 反正,不论担心的还是不担心的,反正他们用了几天的时间大致整理好房屋,于是选了一个好日子,各自请假后就把东西往里搬了。 这几天,大部分东西都搬了过来,还留在常青巷的是他们惯常用到的日用品而已,把这些东西一搬,再各自归拢一下就成了。 满宝住到了正房里,这个房间更大,连床都比较大。 她高兴的在上面打了一个滚,然后就跑到另一边去看刘老夫人给她布置出来的小书房。 不错,这次她的小书房是在她的房间里,靠窗还有一个木榻,上面放了小矮桌,她要是不喜欢坐在书桌前写东西,坐在木榻上写也不错。 主要是这个窗是后窗,推开窗,后面是一丛月季,此时几株月季树上已有了花苞,过一段时间就要开放了,特别好看。 往远处看,便是大花园。 为了以免蚊虫进来,刘老夫人还给她弄了个纱窗帘,夏日里放下,既可以防蚊虫,又可以吹风,惬意得很。 白善他们的房间都没这么精緻。 等人都住进去,刘老夫人这才开始安排各处的下人。 不仅老周家的人,就是白善他们也不习惯让下人贴身伺候,因此她只往大门那里放了两个门房,其他人则在各处当值,主要还是做打扫和照顾车马的工作。 因为宅院太大,各个小院子离大厨房有点儿远,平时要用热水时需要到大厨房里抬。 大家又不喜欢用下人,因此他们便在小厨房里准备了锅,打算自己烧热水。 最方便的反倒是满宝他们了,因为他们住在正院里离厨房不远,一大早依旧是自己端着木盆去厨房里打温水洗脸。 这是他们住在大宅里的第一天,满宝洗了脸后便忍不住掐着腰大喝一声,然后去邀请周立君和周立如,「一会儿我们去花园里打拳?」 第1725页 周立君拒绝了,「我吃了饭就要去饭馆了,四叔这两日应该就会到,我们都搬过来了,大哥得去城门那里看看,别让他走岔了路。」 周立如也拒绝了,「今天大掌柜要抽查我背的书,我昨晚背下来了,但还不怎么熟,我得趁着早上脑子清醒再背一背。」 满宝便梳洗好自己去了花园,她找了个空地,便自己蹦跶起来。 白善见她打着怪模怪样的五禽戏,便道:「你要跟着我和大吉一起学剑吗?」 满宝摇头,「不要了,还得扎马步,好累的。」 等运动完,大家便一去聚到堂屋里吃早饭,庄先生拿出一垒请帖给他们,道:「照你们给的名单,暖房的帖子都写好了,就定在四月十九这一天,你们正好休沐。」 发帖子这样的事自然就交给他们了,谁让请的都是他们的朋友呢? 庄先生也请了几个朋友,他的帖子他自己去发,正好他今天要出门去玩儿,顺便就给他们带去。 满宝找出给太子的帖子,迟疑道:「这个真的要给吗?」 白善道:「给吧,他来不来看他自己,这宅子是他送的,我们乔迁却不能不给。」 满宝便塞袖子里,打算回头让刘医女给带到宫里去给吴公公。 自从不用进宫以后,满宝教导他们的时间就变多了,现在郑辜和刘医女都可以跟着她一起坐堂开方了,虽然用到他们的方子时候还是少。 满宝请的人并不多,除了她的三个弟子,也就只有济世堂里的大夫和傅文芸了。 杨大人和唐大人那边都是白善去送的帖子。 大家邀请最多的还是国子监里的学生。 周立学他们也将自己的同窗邀请来,所以也拿走了不少帖子,大家吃过早饭便各自散去了。 郑大掌柜收到满宝的请帖,忍不住感嘆,「这才一年的功夫,你都住到崇远坊里去了。」 满宝疑惑的抬头看他,郑大掌柜便笑道:「没事,就是觉着这心有点儿酸,不过酸着酸着就习惯了。」 一旁喝茶的丁大夫差点把茶水给喷了。 其实没有几人想到太子会把崇远坊的宅子送给周满,那儿住的多是世家。 大家住的地方里突然住进一个庶族,虽然是个神医,但感觉也很奇怪。 不过,没人能表示有意见,因为这是太子送的,又不是皇帝赏赐走的国库或内库礼单,私人行为,大家便是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而且,周家开始往里搬东西时广平王也进京来了。 于是一直搁置的案件被重启,那段时间朝中天天打架吵架,大家也就没心情关注周家搬家的事了。 等留意的时候,听说白家也跟着一起搬了进去。 大家的心情一下便好受了些。 虽然两家还未正式结亲就住在了一起,但亲戚借住是常有的事,在世家豪门里也是见怪不怪的。 白家好歹是世家出身,有他们盯着,周家应该不会做失礼的事吧? 和周家是邻居的张家及杜家默默地想。 结果人周家根本没留意邻居们的想法,周五郎他们前一天搬进去,第二天就得赶紧回饭馆里开门迎客了。 铺子关一天,他们就损失一天的营业额有木有? 第1470章 相遇 白善将请帖给殷或,殷或笑道:「我父亲给我四姐和五姐定了婚期,六月就要出嫁了,听说这次满宝还请了刘焕的妹妹?她们也想出来玩一玩。」 白善便笑道:「满宝没请她,是刘焕说他妹妹想跟着一起去玩,我想着她们和满宝也认识便答应了,你姐姐们要是想来,你也可以带上她们一起。」 他笑道:「若要帖子,明天我再带一些来。」 殷或便点头,「好。」 请帖辗转送到太子手里,太子只看了一眼便丢在一旁,扭头和已经小腹微隆的太子妃:「你准备些贺礼,十九那日着人给她送去贺喜就行。」 太子妃笑着应下。 有他们送的乔迁礼,周满在崇远坊里便算是站稳了脚跟了。 满宝和三丫回到大宅时,正巧有人把做好的匾额送来,刘贵正站在下面盯着人把匾额挂上去,看到满宝立即过来行礼,「满小姐,您回来了。」 满宝点头,看了看后道:「先生写的字真好看。」 刘贵连忙笑着应是。 就在他们在为乔迁宴忙碌时,朝中的定论也下来了。 侯集被判绞刑,皇帝到底念了旧情给他留了全尸,并放过了他的妻儿,没有诛族,而是把他的妻儿都流放到岭南去,三世不得回京。 恭王和广平王都被申饬,尤其是广平王,不仅被缩减了封地,还被立即赶出京城去,无诏不得再入京,甚至他留在京城里的人也都被赶了出去。 他身边好几个幕僚都被抓了,直接判了斩刑。 连他的岳家也受到了牵连,被问罪不少,他的生母敏妃娘娘被降为才人,搬了宫殿。 皇帝似乎是真的生气了,第一次对儿子的处罚如此之重。 就是恭王也没讨好。 虽然查出针对太子的这四起案件都与他无关,但他后来收到侯集的书信,已知毒石是他所投,却没上报。 哪怕他扣押了对方的人,狡辩说是要亲自押送回京。 但皇帝算了一下侯集第一拨派出去的人的时间,他很难相信恭王是真心想上报的。 第1726页 皇帝都有此怀疑,更别说群臣了。 哪怕皇帝重罚了广平王,以魏知为首的诤臣也不愿放过恭王。 这一次,便是恭王的舅舅赵国公都没说话了,于是皇帝只能下旨申饬恭王,暂时将人关押在宫里。 但没有问罪。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皇帝力排众议强硬的同意了太子崇文馆招贤纳士的提议,还一连给他勾选了好几个人,都是平时和太子走得比较近的几个人。 太子看到皇帝勾选出来的名单,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如此,之前拉拢的人半数都被收拢了。 日后就算事发,也有了藉口了。 朝中的判决才下来,白善他们立即就知道了,于是满宝也知道了。 满宝完全是吃瓜群众的状态,还是白善看不过,撞了她肩膀一下,提醒道:「你忘了,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满宝:「……哎呀,你不提我都忘了,那他们有没有补偿给我的东西?」 白善:「侯集就要行刑了,广平王现在已经出京了,你要找谁要补偿?」 殷或坐在他们的对面捧着一杯热茶喝,笑道:「我父亲说,请功的摺子已经报上了,你的名字也在上面,或许陛下有所赏赐也不一定。」 满宝惊喜,「真的?」 殷或点头,「我父亲说,这次案子能破唐大人是首功,然后就是你了。」 满宝一脸迷茫,「我有什么功?」 白善也迷茫,「是啊,你有什么功?」 殷或笑着摇头,「这我就不知了,父亲也不过提了一嘴而已。」 他放下茶杯,正好往外看了一眼,看到楼下路过的车队,他有些疑惑,「满宝,那不是你四哥吗?」 几人一听,立即趴到窗口往下看,正好看见鬍子拉碴的周四郎一脸憔悴的赶着一辆车从他们窗前经过。 满宝忍不住大喊,「四哥!」 周四郎闻声抬头,看到满宝立即眼睛大亮,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了,「满宝啊——」 满宝都听出他的哭声了,她立即跟着心一酸,半边身子探出身子问道:「四哥,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白善已经起身放下一角银子,直接拉着满宝下楼。 周四郎也拉停了车,后面跟着的三辆车也一起停下,他直接把车丢给三子,直接跑了上来。 兄妹两个在酒楼门前遇到,周四郎直接抱住了满宝,哭得稀里哗啦的,「满宝啊——」 满宝吓得不轻,连忙拍着他的后背,着急的问道:「四哥,你怎么了?」 周四郎一脸的憔悴不说,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破烂,满宝摸着倒像是打架打坏的。 鬍子拉碴,头髮也干枯,乱糟糟的随风飘着,要不是殷或提醒,迎面看见她都想不到这是她俊俏的四哥。 周四郎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拉着她的手道:「你四嫂病了,我正要拉着她去济世堂找你呢,可巧就在这儿看到你了,你快去给她看看。」 「四嫂也来了?」满宝还来不及惊讶就被拉到了后面的一辆青布车里,一掀开帘子,里面的气味儿有些大,陆氏正抱着方氏的上半身,里面还趴着三个孩子。 陆氏看到满宝眼圈也有点儿泛红,忍不住哽咽出声,「满宝……」 满宝吓得不轻,连忙去看她怀里的四嫂,就见她整个人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脸色灰败,正紧闭着眼睛躺在陆氏的怀里。 满宝立即爬上车,「这是怎么回事?」 白善也皱紧了眉头,立即道:「别去济世堂了,还是回家吧,家里的药材也不少,缺了什么再叫人来济世堂拿。」 他扭头对周四郎道:「我们搬家了,让几辆货车落在后面,我让大吉给他们领路,我们先走。」 说罢,他回头和殷或道:「我们有事先回家去了,你要是碰见二郎便和他说一声,让刘焕给他送回去。」 殷或点头,「我和刘焕送他回去,你们放心。」 满宝已经摸上了方氏的脉,陆氏在一旁抹了抹眼泪道:「我们路上被人劫了,那几个杀千刀的要动孩子,你四嫂拎了刀就杀上去,不小心被踢伤了,之后就一直病着。」 第1471章 狼狈 她道:「本来我们在路上停留了几天请大夫,但请的大夫都不怎么样,竟是越养越差,眼看着要不行,你四哥就说还不如抓紧赶路回来找你,所以我们就又加快了行程,这几天颠簸,你四嫂越发不好受了。」 满宝在车里给四嫂检查,外面白善和周四郎已经指挥着这辆车越过前面的车往前去,大吉将马车赶出来交给周四郎,然后留下给三子他们引路,白善就指点着周四郎往崇远坊去。 周四郎没到过大泽路这一边,于是拐入这宽大又安静的街道,他一时有些懵,「怎么不住在常青巷了?」 白善道:「满宝治好了太子,太子送了她一幢宅子,我们就搬家了。」 周四郎心神都在后面的车上,所以点了点头,没太往心里去。 他知道,京城的人特别大方,尤其是皇宫里的人,隔三差五的给满宝送东西,还都挺贵重。 但等他真到了大宅面前,看到那大门时,他还是惊呆了。 白善却没让他停车,指了大门给他认以后就让他把车赶到侧门去。 那里刚好进马车。 白善跳下马车去敲门,下人很快将门槛拆了让车进去。 第1727页 颠簸了一下,车里的三个孩子醒了,一看到小姑,三人便哇哇的哭。 满宝见他们也瘦了好多,心疼得不得了,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后跳下车,让周四郎把四嫂抱下车。 她引着他们往院子里去,「我们也不知道你带了四嫂和五嫂来,所以在五哥的旁边给收拾了一间房……」 白善则叫来了下人,让他去找后院的丫头打些热水来,顺便把满宝的药箱也取来。 周四郎把方氏放在床上,满宝把他赶出去,这才解开方氏的衣服检查,她摸了摸她的肚子,等白善让丫头送热水和药箱进来,她便给她扎针,想让她醒过来。 刘老夫人和郑氏很快赶来,见周四郎抱着一个孩子坐在台阶上,边上两个怯生生的依偎在他身边,一时心疼得不行,连忙让人去厨房煮些肉羹来。 她伸手接过周四郎怀里的孩子,轻声道:「还是先给孩子梳洗一下吧。」 她蹙眉,「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带到京城里来?」 周四郎也有些后悔。 他娘是不同意他把八头和七头带来的,但他媳妇和老五媳妇都不捨得孩子,加上往京城的这条路他也走了三次了,还算熟,这会儿天气又不冷了,也不是很热,出行正好,他自觉不会出事,谁知道还是出事了。 早知道就听他娘的了。 周四郎低头抹眼泪。 刘老夫人转身把孩子交给郑氏,让她带下去梳洗,顺便给孩子餵点儿东西。 三个孩子却突然有点儿认生,不乐意,于是哭起来。 周四郎连忙打起精神来,主动抱了孩子下去。 刘老夫人连忙进屋,满宝把针扎下去,或许是感觉到疼痛,方氏幽幽醒转。 满宝惊喜,「四嫂,你醒了?」 方氏声音微弱的叫了一声「满宝」,就闭上眼睛又要晕过去。 满宝连忙问,「嫂子,你肚子疼不疼?还是胸口疼?」 她在她身上摸了摸,注意留意她的情况,很快就从她的脸上表情里得到了答案。 满宝很快拔了针,重新换了针法,然后去写药方。 刘老夫人站在一旁看,等她写好了药方便接过,「我让善宝去抓药。」 她看向坐在一旁抹泪的陆氏,轻声道:「周五嫂要不要去梳洗一下?」 陆氏看向满宝。 满宝点了点头,陆氏便出去了。 白善拿到药方便知道这些药家里都有,于是转身去抓药,不一会儿就交给了下人,让她去熬药。 满宝则和郑氏一起给方氏擦了擦手和脸。 刘老夫人让人去饭馆里通知周五郎等人了,满宝避着人从系统里取出一支人参来。 那是郑辜拜师的礼物,她切了一片参片放进方氏的嘴里,然后便等着。 周四郎很快钻进来,问道:「满宝,你四嫂怎么样了?」 满宝道:「得慢慢养。」 周四郎一听就松了一口气,那就是能活了。 白善在外面道:「周四哥,你快去梳洗吧,这儿有我们呢。」 满宝也点头,「四哥去吧,一会儿五哥就该回来了。」 等药熬好,满宝和郑氏一起餵她喝下,又给她擦了一下身上,满宝看了一下时间,往她身上运针,摸到她手脚没那么冰冷了,这才给拔了针给她盖上被子。 刘老夫人已经让厨房给他们做好了饭菜,前面大吉也带着车队回来到了。 刘贵给三子等人在前院安排好了房间和吃食,等周五郎跑回来时,陆氏刚把自己和三个孩子全洗干净。 没办法,周四郎根本不怎么会带孩子,所谓的梳洗就是给孩子擦一下脸,然后餵东西吃。 周五郎乍然看到媳妇和孩子还以为是在做梦呢,半响才回过神来,「你,你们怎么来了?」 陆氏就抱着他哭。 他们怎么来了? 现在她也煳涂了,反正当时周四郎收足了茶叶回来,大家意气风发,加上地里的农活儿也干完了。 因为今年家里人少,地又多,为了不误农时,公爹还难得大方一次,同意婆婆的提议拿出钱来请了几个短工帮忙。 所以周四郎一拉着几车茶叶回来,她们就动了心思,也想上京来。 钱氏倒没反对她们进京,因为想着周六郎在京城成亲也得操持,周四郎他们到底是男人,恐怕有许多事照顾不到。 却不同意他们把孩子带上,因为几个孩子都还小,连五头都还在家里呢,她们带上几个小的干嘛? 可陆氏和方氏都捨不得孩子,因此非得带,因为这事,家里还闹了些不愉快。 她抱着周五郎哭道:「一开始都好好的,路上还算顺利,结果到了一个叫城固县的地方遇上了一伙人,他们说要和四伯买茶叶,四伯说了茶叶是要送到京城的,他们硬是要买,四伯便只能舍了一袋茶叶给他们,谁知道他们竟是想要所有的……」 满宝也从屋里出来了,皱眉道:「强买?」 陆氏连连点头。 第1472章 地头蛇 周四郎的脸色很不好,他也懒得找椅子,直接坐在台阶上道:「是一户姓罗的人家,在城固县很有些势力,之前我们没在那里停留过,只是我带着你嫂子和侄子们所以走得慢了点儿,加上要补给干粮就多留了一天,结果就叫人盯上了。」 第1728页 「他们不知打哪儿打听到的,知道我们家的茶叶是要直接卖给胡人的,所以想直接强买了去。」一麻袋的茶叶,周四郎给也就给了,就是一车,他咬咬牙也全忍了,可想把他全部的茶叶都要去,这怎么可能? 所以周四郎也不愿意了。 罗家是地头蛇,当即就让人堵住了他们的路,倒也不抢,就是不让他们走,要走就得把茶叶便宜卖给他们。 周四郎就是找到县衙也没用,县令直接一句不参与民间商事就打发了他。 周四郎低头哈腰的装了两天孙子,发现一点儿用处也没用,干脆就要强硬的带着车和东西冲出去。 结果推搡间他被人揍了,方氏他们坐的骡车被推翻,三个孩子差点被压到,罗家人见他们带着孩子,便起了逗弄之心,直接抱了孩子…… 周四郎以前听走商的人说起过,知道罗家人不敢对孩子们做什么,也就是说些威胁他们的话想逼他们就犯而已。 但方氏不知道啊,她一看到孩子落在他们手里,加上之前双方都推搡打起来了,立时怕了。 于是抽出菜刀就冲上去砍人了。 她砍伤了两个人,和陆氏一起把孩子抢了过来,然后自己被一脚给踹飞了…… 这一次因为打架见了血,一行人直接被押到了县衙里。 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何况他们还不是强龙。 眼见着车队里的茶叶都被扣押了不说,他们所有人还被关进了大牢,周四郎咬咬牙搬出了满宝。 他将当时身上带的现银都塞给了县衙的师爷才私底下见到了城固县县令。 他抹了一把脸和满宝道:「我跟那城固县的县太爷说了,说你现在给宫里的贵人看病,不仅可以见到皇后和太子,还能时常见到皇帝……」 城固县的县令一开始并不知道周四郎是谁,还以为是普通路过的走商,但他提了满宝,老周家又因为要给周六郎说亲,特意让他把家里的籍书给拿上了。 毕竟合婚书是需要用到这些东西的。 城固县的县令看到了籍书,这才放了他们。 周四郎一脸憋屈的道:「然后他说和,我们家低价卖了一车的茶叶给罗家,罗家给我们放行。你嫂子砍伤人的事不计较,他们踢伤你嫂子的事我们也不追究……」 因为城固县是罗家的地盘,所以周四郎他们都不敢在那里多停留,带着方氏换到了下一个县城找大夫看伤。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内伤,还是因为奔波劳累和惊吓,方氏一下就病倒了。 病情反反覆覆总不见好,他们走一天就要休息一天,后来见她的情况实在是不好,周四郎便咬咬牙,决定还是尽快进京找满宝,这才紧赶慢赶的到了京城。 满宝道:「四嫂受了点儿内伤,不过不是很严重,还是被吓到了,又外感邪气所致,好在她底子好,熬到了现在。」 不然,还真的要出事。 满宝干脆给大家都看了一下,周四郎也瘦得很厉害,神情疲惫,显然这一趟也亏损得严重。 满宝傍晚时又给方氏另外行了一套针,还给她放了血,方氏的脸色略微好了点儿。 三个孩子也被吓到了,情况不是很好,满宝也给他们扎了针,等他们睡下了便道:「他们也要吃一点儿药。」 家里有大夫,尤其是医术还不错的大夫就这点儿好,连周四郎都灌了一碗药,然后就一抹脸便打起精神来。 虽然出让了一车茶叶,但他还是带来了三车。 或许是经了一回事,知道哪怕就算路上不遇到盗贼也会遇到罗家这样的地头蛇,周四郎没以前那么待价而沽。 刚灌了一碗药就对周五郎道:「你去找阿六敦,让他们明天来看茶叶,之前我让你带上京城的茶叶呢?」 「都放在库房里了,放心,保存得很好,我每隔三天就要回来看一次的。」 之前这茶叶都是堆在他们住的房间里,但搬到这边来以后有专门的库房,里面更密封和干燥,反倒比在常青巷那边还要好。 周四郎起身去看了一下,等从侧院走到正堂那边,他这才发觉这宅子大得厉害。 他忍不住停住脚步,「这宅子多大?」 周五郎就指了前面道,「那边一熘的院子也是我们家的,这是中线,一熘下去也是,刚我们过来的甬道,从甬道往下的四个院子也都是,后头还有一个大花园……」 周四郎有些恍惚,「这么大的宅子全是我们家的?」 周五郎点头,他住进来三天了,也有些恍惚呢,他道:「太子送的,听说以前是太子的别院。」 周四郎便退回去看他刚走过的甬道。 很宽,可以直接过一辆马车,道两边放着点儿花盆和盆栽,看上去生机勃勃的,一眼望下去竟然看不到边儿。 这么长的一条道儿,左右两边竟然都是他家的房子? 周四郎咽了咽口水,感嘆道:「京城的有钱人可真多。」 周五郎也觉得,见四哥盯着甬道里的花盆看,便道:「都是满宝他们这两天搬过来放的,我们刚进来的时候这儿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看着还挺让人害怕的。」 「满宝也觉得甬道里光秃秃的不好,所以带着人把以前常青巷里买的那些花都搬了来放。」 连前不久刚被她剪秃了花枝的牡丹树也被她搬了过来,哪怕不开花,光看绿色也是不错的。 第1729页 要不是刘老夫人阻止,满宝还想从花园里挖一些草皮铺在墙下呢。 说是这样夜里走过有花花草草陪着也不会害怕。 周四郎一脸茫然的走到库房,站在库房门前看到里面只占了一角的茶叶,突然就一激灵醒过神来。 他咬着牙道:「他奶奶的,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库房都堆满,再过城固县,我要罗家绕着我走!」 第1473章 人脉 周五郎道:「罗家兄弟多吗?要不下次回乡我们把三哥他们都叫上,真打起来咱也不怕。」 周四郎就考虑起来,「你说得对,他们人多,咱兄弟就少吗?等下次我回去,我看村里有谁愿意一块儿,虎子哥打架不错,就是可惜他家里没兄弟照应,恐怕离不了家。」 但周虎不行,村里其他人也行啊。 本来周四郎觉得带着三子他们够用了,毕竟也就赶车扛货的活儿,他们都是做惯的,但这次过后才知道,还是不行啊。 人太瘦了,打不过人家。 想着这事,周四郎检查过茶叶没问题,吃晚食时就专门挑着肉吃,被满宝按住了筷子,「四哥,你现在不能吃太多肉,小心吃坏了肚子。」 这话要是别人说周四郎肯定不信,但是满宝说,他不得不信,于是只能惋惜的去夹旁边的菜。 周五郎道:「四哥,我已经和阿六敦说好了,明天他就过来看茶叶。」 周四郎点头。 满宝吃干净饭了,放下碗筷道:「四哥,后天十九我们家里要吃乔迁酒,你有要请的客人吗?」 「没有,」周四郎摇头道:「阿六敦他们只适合在酒楼里喝酒,不合适带回家来。不过你提醒我了,立威,这两天你留家里帮把手吧,让你二姐跟我出门。」 周立威:「……为啥?」 周四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后道:「还能是为啥,你二姐算帐比你厉害,总不会吃亏,家里办酒席厨房肯定得帮忙,你二姐那手艺能进厨房吗?」 满宝张了张嘴,看了眼兴奋的周立君,到底没告诉周四郎,十九那天酒宴他们不用进厨房。 吃过饭,满宝又去了看了一眼方氏,她才吃了一碗稀饭睡下。 周立君和周立如也过来看,满宝见她们一脸担心便道:「不用担心,明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姑侄三人提着灯笼回正院去。 长长的甬道上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周立如缩在周立君身边,小声道:「二姐,你怕不怕?」 周立君翻了一个白眼,「怕啥,这是我们家呢。」 满宝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周立如,然后突然凑上去「哇」的一声,周立如吓得「啊啊啊——」的大叫起来。 周立君:…… 满宝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满宝的大笑声,差点冲出去的周立重才停下脚步。 隔着一道围墙,周五郎沖她们吼道:「满宝,不许吓人!」 满宝就拖着周立君和周立如跑了。 回到正院,白善他们那边也刚好吃饱饭,正好过来找她,「周四嫂怎么样了?」 满宝笑道:「虽亏损得严重,但这一时没有性命之危,好好养着就好。」 白善便松了一口气。 白二郎很好奇的问,「我听人说,周四哥都哭了是吗?」 满宝:「……你不也会哭吗,我四哥哭有什么稀奇的?」 当然稀奇了,他都当爹了,他可还是少年人呢,哭……自然是没什么的。 但被满宝瞪着,他不敢说出口。 白善问道:「要不要我托人打听一下罗家?」 城固县离京城不近,强龙不压地头蛇,通过报官来查肯定查不出什么来。而且,如今谁对谁错已经很难判定了。 听说方氏那两刀砍的也不轻。 满宝也知道这事不好走官,但她也想知道,这是罗家惯常的欺人,还是专门只欺负他们老周家? 所以她点头道:「那就拜託你了。」 白二郎问,「你怎么查?让唐学兄帮忙?」 「他哪有那个空?」白善道:「听说殷大人正和封尚书打官司呢,要把唐学兄从刑部调到长安县里做县令,我记得易子阳有个姨表兄是梁州人,我托他帮忙打听打听。」 城固县是梁州辖下,近得很。 白二郎:「为什么我不记得?」 白善摇头,「我怎么知道你?他那姨表兄在梁州府学读书,今年进京来参加恩科,人现在就在京城呢,上次不是在国子监外见过了吗?」 白二郎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一个模煳的人影,好像还真见过,似乎还一起吃过饭来着。 师姐弟两个鄙视的看了一下小师弟,什么都没说。 大家转身各回各屋。 满宝放下屋里的窗帘,洗漱过后便熄灯上床,直接进了系统。 在遥远的时空里,莫老师的世界刚进入夜生活时间,当然,作为教育工作者和科研爱好人员,莫老师的夜生活就是给学生上课和做研究。 所以满宝一进入教学室便看到了正在对面低头看资料的莫老师。 自从两边开通了视频通讯以后,满宝就经常能在教学室里看到莫老师。 他知道满宝只有晚上才有空上线上课,所以基本上把自己上线的时间也调到了晚上。 一看到满宝,他便放下手中的资料,抬头笑问,「这是怎么了,不开心?」 第1730页 满宝将家里的事儿说了,着重说了一下她四嫂的脉象和她开的方子。 莫老师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出门因为惊吓就会病成那样,不过根据脉象来看,满宝开的方子还不错。 他想到了什么,翻出一本书道:「我前两天正好翻到一本书上有相似的病症,其中我觉得有两个方子不错,和你开的方子有点儿出入……」 师生两个便上起课来。 第二天满宝洗漱好,直接叼了一个包子便去前面看方氏。 方氏已经醒了,通过一晚上的休息,或许是满宝的针灸和药起了效果,她今天早上已经能坐起来了。 她昨天迷迷煳煳的,似乎看到了满宝,现在才知道他们是真的到了京城。 她不由看向窗外,问道:「满宝,你四哥呢?」 满宝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周四郎,呆了呆后道:「出去了?」 她上前摸了摸方氏的脉,问道:「四嫂,你今天觉着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方氏仔细感受了一下后道:「胸口还有些发闷,头有些晕,除此外就没了。你四哥出去了,那孩子呢?」 「五嫂带着呢,」满宝道:「四嫂你病了,孩子不好近身,会过了病气的,所以五嫂暂时带着。」 方氏就松了一口气,嘆道:「还以为活不下来了呢。」 第1474章 调职 方氏是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下来了,当时就后悔得不行,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早知道就不跟周四郎来京城了。 满宝给她把过脉,又换了一副药方。 哪怕是在自己家里,药也都是从自家库房里取的,她也按照给别人看病那样开方,记录脉案。 满宝去库房里抓了一副药给陆氏,这才和周立如一起去济世堂。 到了前院,便见白善和白二郎骑着自己的小马驹,她忍不住一顿。 白善道:「我们今天有骑术课。」 白二郎自得道:「我们还约好了下学后去郊外踏青跑马。」 满宝看着白善的目光中就不由带上了幽怨。 白善笑问,「你要去吗?」 满宝:「去!」 一旁的周立如道:「我也想去。」 满宝:「你下午不是还要认药材吗?」 周立如伤心不已。 满宝语重心长的拍着她的肩膀道:「好好学习,等你学出师了,就可以想上班就上班,想去踏青就去踏青了。」 白善闻言看了她一眼,转身骑上马,心想:这话也就骗小孩儿吧,她好歹一旬还有两天休息的时候,他可没见丁大夫他们休息过。 周立如也没留意到这一点儿,一想到等她学好了医术,不仅可以挣钱,还能想玩就玩,立即高兴起来,点头道:「好吧。」 姑侄两个坐上了马车,和白善一起离开家。 周四郎一大早便和三子他们一起将所有的茶叶放进库房里,每一种都挑拨了一些出来,打算给阿六敦验货。 等他从库房里出来,满宝他们已经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 三子他们一边拿了扫把出来扫地,一边惊嘆道:「四哥,你家新租的这房子看着好大呀,我们这么多人俩人就能一个房间。」 周四郎自己都没逛过呢,但也知道刘老夫人规定的,家丁只能在前院,只有丫头能往后面去。 所以他叮嘱道:「你们别往后面去,刘老夫人她们住后面,小心冲撞了女眷。」 三子道:「四哥你就放心吧,我们知道。」 周四郎这才往后面逛了逛,发现这个宅子是真的很大。后面甚至还有两个院子是空着的。 他转了一圈出来,若有所思,结果周五郎和周六郎几个已经去饭馆了,家里一个知情的人都没有,他想问也没处问去。 厨房给方氏煮了一点儿肉粥,吃过后便吃药。 郑氏带了两个丫头过来看她们,一是要带她们熟悉熟悉家里,二则是帮她们看一下孩子。 周四郎把家里准备的东西卸下来,「白夫人,这是白老爷和白太太给你们准备的东西。」 除了白家托他们带的东西外,还有钱氏准备的各种干菜,腌菜和腌竹笋。 春天的笋子又脆又嫩,七里村山上有很多的竹子,钱氏让周大郎几人掰了不少竹笋下来,直接腌了两大罈子给满宝捎带上。 周四郎直接将车上的各种罈子搬下来,郑氏在一旁看着,想到她偶尔吃到的钱氏的腌竹笋炒羊肉的臊子,也咽了咽口水。 周四郎抱下一个大缸,对陆氏道:「弟妹,回头让老五找些好看的小罈子回来,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搬了新家,回头让他把缸里的腌菜分一些给邻里送去。」 周四郎还有些惋惜呢,「这是特意给满宝带的,她就喜欢吃腌菜拌稀饭,这一会儿给邻里送去,估计得到明年才能再吃到大嫂做的腌菜了。」 郑氏立即道:「我们家就三个邻居,不多。」 顿了顿后道:「再往远处去一些,隔壁街和我们家临近的,也才七家。」 周四郎笑道:「这送礼至少得把一条街都送上才行,不然短了谁家,以后怕是不好相处。」 郑氏道:「这一条街下去就四家。」 周四郎:…… 陆氏好奇的道:「京城的街这么短啊。」 周四郎:不,是我们家太大了。 第1731页 周五郎将採买的东西送回饭馆,然后就带着周立君去找阿六敦,带着他们回家去了。 阿六敦几个看到周四郎,立即高兴的上前互相拍肩膀,拥抱问好。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待在京城,一边打工,一边到处找他们需要的东西。 他们琢磨了很久,发现最好还是买盐。 中原贩往草原的盐是有定数的,很少,而草原的盐比京城的盐贵好多倍,而且还不好买,所以他们决定买盐回家去。 这样他们就不用在草原上买盐,可以省好多钱。 可惜朝廷的规定太多了,每个人每次买的盐都有量的限制,不过不要紧,周四郎还没回京城,所以他们时间特别多。 所以最近他们都是到处打工做苦力,然后回租的院子时顺手去盐铺里买够限量的盐巴,封在罈子里打算带回草原。 经过他们每天的努力,现在他们已经买了两大罈子的盐巴了。 几个胡人特别高兴,却不知道他们早被京兆府给盯上了。 他们前脚进了周宅,后脚殷礼就知道了。 本来这种小事不该报到他这里来的,但周宅是在崇远坊里,里头住的周满也有些身份,最主要的是,周满和京兆尹家的公子也算有些交情,于是就报到了殷礼这里来。 基本上,京城里碰上难搞的人或难搞的案子都会报到京兆尹这里来,毕竟一般人压不住那些人。 殷礼只看了一眼便道:「把案子交到长安县去,让长安县的县令去查。」 殷礼想到了什么,笑道:「以后,凡是长安县辖下的案子,不论难易都先交到长安县,县令处理不来,自会自己上报到我这儿来的。」 手下一听,迟疑问,「郭县令能弹压住那些人吗?」 京中的贵人可不少,有些纨绔公子没事儿就喜欢打架玩儿。 殷礼畅快的舒出一口气,笑道:「昨天晚上陛下已经开口将唐鹤从刑部里调到长安县了,今天一早诏书应该下来了,唐鹤和周满熟,让他去问就行。」 手下一听,立即恭喜道:「有了唐大人帮忙,大人也可休息一二了。」 京城两个县都归京兆府管,外加整个京城的安保,殷礼时不时的还要去练兵,可忙得不行。 殷礼也点了点头,也觉得自己可以放松了很多。 可惜杨和书一心扎在了户部,想要往外歷练,不然放到万年县去,他必定可以轻松更多。 第1475章 受欢迎 唐鹤刚到长安县衙,椅子还没坐热呢就有新案子递到跟前来了。 他惊讶不已,「京城的案子这么密集?」 一大早的至于吗? 满宝正在济世堂里看病,她让刘医女和郑辜坐在一起,等他们都看过病人开方以后她才看。 一个病人离开,满宝便拿着俩人开的方子点评起来。 现在郑辜比之前强了不少,至少十个方子她会用上两个方子了。 没有病人的空隙,满宝便会照着她写的医册按顺序教他们,再偶尔检查一下他们的背诵,再布置下作业就差不多到午时了。 满宝去后院蹲着看郑大掌柜教周立如。 周立如现在还在认药材,反覆的辨认,但已经开始背诵一些药性了,不过还不熟悉而已。 满宝蹲在一旁,偶尔在她凝滞住的时候指点一下她。 郑大掌柜做好了今日份的药膏,一抬头见她还在,便问道:「你下午有出诊?」 「没有,」满宝道:「我听说今天厨房做了粉蒸肉,我要吃了午食再走。」 郑大掌柜:「……住崇远坊的人还缺粉蒸肉吃?」 连郑辜都忍不住从医书里抬起头来,「爹,你这话听着可真酸。」 「去,一边儿去。」 他们这儿说着话,他们铺子的围墙上便搭上了一座梯子,隔壁保和医馆的掌柜露出头来,看到满宝就笑眯眯的道:「周小大夫,还未祝你乔迁新居呢。」 满宝笑眯了眼,「石掌柜您客气,您这是……」 「哦,请教您一套针法,上次您跟我交换的那本医册,上面写着脾胃虚寒,若是幼儿针法要酌情变化,可上面没写有,所以……」 满宝想了想后想起来了,「那个呀,得从阳明经开始……」 郑大掌柜暗暗瞪了石掌柜一眼,石掌柜趁着满宝不注意时回瞪了一眼,再扭头去看满宝时则是一脸的笑容。 唐大人到济世堂时,满宝已经从济世堂到隔壁保和医馆去了,还带上了郑辜。 因为很不巧,郑辜正好学到这个,而小儿病症最为难学,还难得有个病人给试验,哦不,是观摩,自然要好好的把握了。 石掌柜虽然很不想让郑辜上门,奈何他是周满的徒弟,而周满还是济世堂的大夫。 也就是周满年纪小,济世堂对她宽容,虽然只是挂单,却不拘着她去别的药铺看病,要是别的大夫,既然已经选择在这个药铺挂单,那就不能再和别的药铺有勾连。 暗里管不着,明面上却是要注意的。 但不仅隔壁的保和医馆常和满宝来往,就是对面的百草堂的大夫都偶尔会到济世堂门口来凑热闹,隔着一道门和满宝探讨一下医术。 以前和另两个药铺的大夫是当面不相识状态的丁大夫等人也会跑去凑热闹,于是大家就习惯了时不时的凑在一起探讨医术。 第1732页 郑大掌柜面上总是淡然,似乎很不喜欢他们去,但也从不阻止他们。 郑辜悄悄的和他们说了,其实他爹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不过家族里的人担心大夫们泄露些药方,或趁机与外人勾结,所以对此事很反感,这个态度不过是做出来让族里的人看的。 济世堂是整个郑氏的,而郑大掌柜他们是二房,现在因为郑太医在宫中,所以势力比较大,但也不是一言堂。 所以丁大夫他们都很克制,虽然常聚在一起探讨医术,但都是各自蹲在各家的门前,你说一句,我喊一声,从不上对家的门儿。 除了满宝。 她是比较自由的,不论去哪家药铺都不太有心理负担。 郑辜还是第一次到隔壁保和医馆呢,一进门便忍不住张望起来,一脸的好奇。 感觉怪怪的,总觉得他是来刺探军情一样的心虚。 满宝已经直奔病人去了。 石掌柜已经下了梯子从后院跑到前堂来了,直接让她看小病人,「这孩子才六岁,话都说不利索,你看他的脸色?」 满宝摸了摸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这才问他的父母一些问题,然后让郑辜来看看。 郑辜迟疑道:「我看着倒像是痢疾。」 石掌柜就道:「他先前看的大夫也断为痢疾,开错了方子,所以一直不好,这孩子吃多了苦药,现在脾胃越发虚弱,已经不太能喝下药了,所以我才想先用针灸调理。」 郑辜便看向满宝。 满宝点头,「的确是脾胃虚寒,虽然他身上有些症状和下痢有些像,但不是。」 她也没有现在就与他解释,毕竟一旁病人的父母正焦急的等着呢。 满宝摸了摸他的肚子,然后对持针的保和医馆宁大夫道:「先针后灸,可用艾草来暖脾胃。」 立即有人去取了艾条来。 满宝道:「先走中脘吧……」 手上闲着的大夫都凑上来观摩。 满宝并不亲自上手,这也是规矩,不是急症,这是谁的病人,谁就自己来,她最多在一旁指点儿一下。 唐大人换了便服进济世堂,才开了口找满宝,伙计看了一下唐大人,见他面色红润,不像是要看病的,便笑问:「郎君是要请病人出诊?」 「不是,朋友来访。」 伙计确定不是会被隔壁医馆抢走的病人以后就笑着指了旁边的保和医馆道:「周小大夫在隔壁保和医馆里呢,您一进去就能见到。」 唐大人一怔,问道:「怎么,她换医馆了?」 「那倒没有,我们周小大夫一直是我们药铺的,她这是过去指点呢,」他自豪却又小声的道:「隔壁医馆的大夫经常来请教我们周小大夫。」 唐大人心中好笑,脸上却板着脸点头认同道:「不错,周小大夫毕竟是小神医,医术那是没的说的。」 他转到隔壁的保和医馆。 孩子身上扎了针,忍不住哼哼起来。 满宝就摸了摸他的脸笑问:「又不疼,你哼什么?」 她想了想后道:「既然吃不下药,那试一试药膳?」 石掌柜立即把笔墨递给她,笑道:「那周小大夫留个方子?」 满宝便给他写了一个,然后被石掌柜高高兴兴的送了出去。 唐大人抬了抬手,结果人家根本看不见,满宝被送到门口,她两步就回到了济世堂。 郑辜和她讨论起这个病症,「您怎么辨下痢和脾胃虚寒的?」 第1476章 私访 这两个病症并不难区分,只是这个孩子的脉象不显,且大便溏薄,这才让人误会是下痢。 满宝正和他讲如何辨这个病症,一抬头看到唐大人,便和他点了点头,和郑辜说完以后才转身去和唐大人行礼,「唐学兄,您怎么来了?」 唐大人笑问:「你可以走了吗?我们路上说。」 满宝便转身回去拿药箱,和周立如说了一声后便跟着唐大人出门,离开前她还惋惜的看了一眼后厨,她的鼻尖已经闻到了粉蒸肉的香味儿。 满宝将药箱放到车上,看了一眼唐大人的马,便问道:「唐学兄,我们去哪儿?」 「去你家。」唐大人将马交给长随,直接和她一起上了大吉的马车,道:「我们车上说说话。」 满宝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很是好奇,「去我家做什么?」 她还以为他要请她吃饭呢。 唐大人笑问,「你四哥回来了?」 满宝点头。 「听说他在和胡商做茶叶生意?」 满宝点头,疑惑,「怎么了?」 「你知道那些胡商的来歷吗?」唐大人问,「我听说他们从正月开始就一直在买盐。」 满宝道:「他们买的是盐,又不是铁,怕啥?」 唐大人就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后笑道:「别闹,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盐和铁一样重要。」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四哥只和他们做茶叶的生意,盐的事您得自己去问他们。」 唐大人点头,「我这就去问。」 满宝:…… 合着是搭她的顺风车呢。 唐大人道:「我穿着便服,等到了你家,你可别说漏了我的身份。」 他道:「我今日第一天上衙,才知道京兆府的人一直盯着他们呢。」 满宝好奇的问,「你们刑部还管这事?这不该长安县和万年县管吗?」 第1733页 唐大人就嘆息,「不巧,鄙人正是长安县县令。」 满宝怔了一下后琢磨出味儿来,道:「调任了?」 唐大人就嘆气。 长安县的县令可不好做呀。 到了周宅,满宝将药箱交给大吉,直接就领着唐大人去找她四哥。 周四郎正带着阿六敦他们看茶叶,每一种茶都泡了水给他们喝,结果人家根本不是只喝茶,而是连着茶叶一起嚼了。 周四郎看着都苦,结果人家却吃得津津有味,还道:「和我们的奶一起煮肯定更好吃,配肉正好。」 「四哥,」满宝站在院门前,沖他招了招手,把人招到跟前,唐大人才从门后转出来和他说了几句话。 周四郎眉头微皱,不过很快舒缓了下来,直接领着唐大人去见阿六敦几个胡人。 阿六敦好奇的看向唐大人,觉得他身上的衣服特别好看。 周六郎一半胡语,一半汉语,再用手比划的和他介绍,「阿六敦,这是我妹妹,这是我的朋友,听说你们来做客,所以来看看你们,和你们交个朋友。」 唐大人也会些草原上的胡语,而阿六敦的汉语他们也勉强听明白了一点儿,于是大家就坐下来交流。 但周六郎听他们这样寒暄都觉得累,干脆替唐大人问,「阿六敦,你们怎么每天都去买盐?」 一提起这事阿六敦就忍不住抱怨起来,「你们中原人太小气了,每一次进店只能买一升。」 他的伙伴们一听,连连点头,「太小气了。」 唐大人一滞,忍不住问道:「你们要这么多盐干什么?」 「拿回部落,」阿六敦比划道:「在我的家乡买盐巴要走这么远的路,一升盐要三只成羊来换,在这里,只用一只羊的价钱就能买了。」 一旁的伙伴补充道:「还不是很苦。」 「不错,我们的盐太苦了,你们的好。」 唐大人问,「现在你们买的盐足够你们部落用一年的了吧?」 「够了,」阿六敦道:「但我打算给我母族的部落也带一点儿,到时候一升盐换两只羊就好。」 周四郎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可真厉害,一转手还能赚这么多钱。」 阿六敦不好意思的道:「要点儿路费的,对了,你们这儿的羊好贵,你家要不要羊?」 他道:「我们秃髮部的羊特别好,很好吃。」 周四郎摇头,「我家吃不了这么多羊。」 一旁的满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有牛吗?我们家缺牛。」 周四郎连忙拦住她道:「可别,白老爷初九的时候给我们家牵来了两头牛,说是你给钱买的,一公一母,家里的院子一时放不下,全放到小院那边去了,你再买,我们家就得再买地建牛棚了。」 而且这么远牵着一头牛回家,他这是有多想不开呀? 唐大人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指点他道:「你家虽不用牛,但或许村里有人需要,草原的牛还不错的。」 满宝直接问阿六敦,「你们的牛怎么卖的?」 阿六敦挠了挠脑袋,试探性的道:「一头牛换五十个茶饼。」 正着急的周四郎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他看了看满宝,又看了看唐大人,立即扭头和阿六敦笑问,「你们送到京城来?」 「那不行,要是我们送到京城得再加二十个茶饼。」 周四郎道:「十个,我们也把茶都运到京城来,其实你们秃髮部离京城比我们绵州到这儿还近呢。我们拉茶叶的花销也很大的。」 阿六敦道:「你们的茶小,我们的牛大,还是活的,不好赶。」 「又不是只卖牛,你下次来还带皮毛来,要是有好的药材我也要的,对了,我认识不少的药商,你们草原上有几味药很受欢迎呀。」周四郎笑眯眯的道:「我家也种有药材,或许我可以用药材和你们换药材?」 唐大人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就不坐在这里打扰他们谈生意了,于是起身。 满宝见周立君掏出了算盘在一旁啪啪的打,不断的告诉周四郎底价是多少,双方已经从牛和药材谈到了宝石上,她便不太感兴趣了,也跟着起身,招待唐大人往正堂去。 唐大人却背着手站在甬道里,伸手揪了一下眼前的牡丹树,扭头和满宝道:「我家后院有一棵特奇怪的牡丹树,最近已经长疯了,我听夫人说那牡丹树之前是你卖的?」 满宝抬头半望天,决定和他继续先前的话题,「唐学兄,草原不稳吗?他们只是买一些盐巴而已,怎么还成案子了?」 唐大人道:「那牡丹树宫里也有一棵?」 俩人坚持的望着对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满宝妥协了,「唐夫人什么都知道的。」 第1477章 乔迁礼一 唐大人当然知道夫人什么都知道的,他就是提醒一下满宝,「这种会生异状的花草还是谨慎些,天生异象是为不祥。」 他顺着甬道慢慢的往下走,道:「虽然现在无人留意,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所以最好从一开始就谨慎小心。」 她那会儿不是年纪小,想不到这些吗? 满宝老实的点头,她现在只会往外卖花朵了,绝对留不了种。 显然,唐大人也知道了,于是摇了摇头,不再就此事打击她,不过他也很好奇,「你这些花都是哪儿来的?」 第1734页 满宝一脸忧伤的道:「花大价钱买来的。」 唐大人信她才怪。 于是忍不住问跟谁买的。 满宝闭紧了嘴巴不说话,几年的交情,唐大人也算了解她了,她要是忍不住和他说话时,那还有机会打探出口风,她要是紧闭嘴巴,那就是不容人问的了。 唐大人摇了摇头,不再问这事,「你们家明天在哪儿办酒宴?」 「正堂后有一处小园子,那儿有一处敞轩,男客在那里,女客则在后面的一个院子里,那里近花园,大家还能去花园里玩一玩。」 这件事是刘老夫人和郑氏安排的,菜单则是周六郎安排的,採买是周五郎去的,满宝并不怎么操心。 用刘老夫人的话说是,他们只管高高兴兴的和自己的朋友们玩就行。 不过,该有的礼还是要有的。 今天乔迁喜酒,那就要给邻居们送一些礼了。 周四郎装了三小坛腌菜,又包了一些从家里带来的老姜、山药片等做土特产,最后包上几包点心,分成了三份后交给满宝他们,「行了,给邻居们送去吧,送上门就赶紧回来,一会儿客人们要来了。」 满宝想了想,拎了一份礼后道:「我跟杜家熟,我去杜家。」 可那份熟似乎不太友好呀,白善道:「我陪你一起吧。」 周立学道:「我们去张家好了,白大哥,你和白二哥去孙家吧。」 白大郎觉得这称唿完全乱了,但他也不想周立学叫他白大叔,于是便稀里煳涂的应下了。 他也拎了一份礼,拖着白二郎走了。 一到前院,刘贵还给他们准备了马车,周立学惊奇得不行,「去邻居家串门都要坐马车呀?」 满宝也不想坐马车,「拎着走过去就行了。」 毕竟是在一条街上,而且杜家就在隔壁,走一会儿就到了。 周立学也是这么想的。 但白大郎却是坚持要坐马车的,他拖了白二郎上车,道:「你们慢慢走吧,孙家在最后呢,那么老远,我才不走呢。」 白二郎深以为然,于是跟他哥一块儿上车了。 满宝和白善出了左侧门,两手都拎了东西,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隔壁家的侧门,满宝顿了顿,白善却是直接越过她继续往前走,道:「别想偷懒,第一次上门送礼怎么能走侧门呢?」 满宝便只能低着头跟上,「平时还不觉得,没想到还真远儿,比我家到你家还远。」 白善摇头,「没有,只不过你家到我家的路上好玩儿,所以不觉得时间长罢了。」 「这街上太空了,应该多种些花草的,这样看着舒服,走着也不觉得远。」 到了杜家大门前,白善去敲门。 杜家的家丁开门,满宝便把提前写好的帖子给他,笑道:「我们家是隔壁的周家,今日乔迁新居,特来给邻居送些我们家里的土特产,还请笑纳。」 家丁连忙双手接过,表示他会告诉主人家的,并请俩人进屋去喝茶歇息。 白善婉拒了,他们只是来送礼的,家里还有事儿等着他们忙呢。 家丁见状便目送他们离开,等人一走,立即提了东西飞奔去正院禀报。 周立学和白大郎他们也不进门,都急着回去干活儿呢,主要是他们跟人家也不熟。 虽然这两天刘老夫人已经把邻居家的情况打听清楚,还让他们背了下来,但他们也不想去和陌生人尬聊,所以把礼物送到就走了。 唯一算有点儿熟,至少有过几面之缘的杜家,那个关系还不太好。 杜家兄弟去年被满宝抽了血,虽然主要矛盾是太子和苏家与他们杜家的,可周满也参与了其中,所以杜府上下是把周满记在太子那边的。 杜舒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要出门去,路过正厅的时候见杜宇一脸嫌弃的反着桌上的东西,便看了一眼,问道:「这是谁送来的东西?」 上面还扎着红布呢,一看就是送的喜礼。 杜宇指了西边道:「隔壁周家。」 杜舒便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看了看,发现还有两包药材,便道:「今日他们家乔迁礼是吗?一会儿让你嫂子准备一份礼送过去,看她喜不喜欢,要是喜欢就上门去坐坐。」 「大哥,那就是个大夫,我们家还要去讨好一个大夫?」 「那是治好太子的大夫!」杜舒强调道:「恭王现在宫中禁闭,太子妃已有了身孕,你以后少和恭王凑在一块儿。」 杜宇不服气道:「我就是和恭王一起读书,并没有做什么。」 他顿了顿后道:「就算太子记恨,我们也没必要去讨好一个大夫吧?那不过是个医匠而已。」 杜舒就忍不住伸手拍他,「你别忘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大夫,她父亲是陛下追赠的绵州牧,这一个她就称得上是官家小姐。」 「那也不过是庶族出身的官儿,还是死后追赠的。」 「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犟嘴?」杜舒道:「一把年纪了,我说了一句你顶十句,你能不能把话想一想再出口?或者想一想我说的话。」 「她要是一般大夫,太子会把崇远坊的宅子送她吗?」杜舒冷笑道:「你也别看不起她,隔壁永崇坊里住着多少勛贵?本朝之前有多少是寒门庶族出身,只是因为跟随陛下南征北战才得封爵位的?」 杜宇张嘴还要说话,杜舒干脆抓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塞他嘴里,然后道:「行了,你少咧咧,隔壁住的除了周家还有白家,陇州白氏也是在《氏族志》上的,跟我们杜氏差不了几名儿,你要实在难受以后就当是跟白氏来往就行。」 第1735页 说罢转身道:「记得让你嫂子去送礼,我今日忙,没空盯着你,你不许出去乱窜,听到没?」 杜宇将嘴里的点心咬碎,嘟囔了两句后应下了。 第1478章 乔迁礼二 满宝他们的礼物很快送了出去,周立学和白大郎他们的也不难,基本上听说是新搬来的邻居送来的,甭管送的什么礼,他们都先收下了。 收下礼,拿了帖子后,孙家和张家略想了想便让人去盯着杜家。 「杜家要是只送礼,人不到,我们便也只礼到人不到,他们杜家要是上门,我们也去隔壁逛一逛。」 与此同时,刘老夫人正把刚回来的几个孩子叫到了跟前,「男客在的前园和女客在的客院里都多添了两张桌子,这两天让你们背的名字都背下了吗?」 她主要看向满宝和周立君几个,因为白善他们从小便背氏族志,一条街上的杜、张、孙三家都在上面,尤其是白善,京城中的世家和官宦家的情况他都知道,白大郎也知道不少,也就只有白二郎懵懂些。 所以主要还是满宝和周立君,一会儿后宅是她们两个管着的。 满宝和周立君一起点头,「都记下了,就是不认得人。」 刘老夫人便笑道:「不认得没关系,一会儿让善宝娘和刘嬷嬷随你们一块儿去,几家夫人她们都见过,她们要是领着孩子上门,肯定要介绍的,你们要是记不住,善宝娘和刘嬷嬷会提点你们的。」 她安抚的拍了拍满宝和周立君的手,笑道:「其他人家我们可以暂且不请,但邻里不好不请,好在也只有三家,剩余的人都是你们请来的朋友,倒不是不难。」 这一次宴请,刘老夫人只往白家本支的姻亲那里送了一张帖子,其余亲朋一个都没送。 就是考量着他们白家不宜喧宾夺主,而周家对于世家宴客不熟,要是突然请了不亲近的人家,一旦显出自由散漫的作态便会丢脸。 刘老夫人再了解不过,那些人家里些许失礼的事能直接记到谱子里世世相传下去,她不想几个孩子才一开始就受挫。 所以这一次,其实除了三个邻居外,其余都是他们自己请来的朋友。至于白氏本家那边,她觉得他们不会上门的。 刘老夫人估算的不错,白氏本家的姻亲那边还真没上门,不过也派人送了一份乔迁礼,不痛不痒的维持着面上情儿而已。 但是一大早,杨和书便带着崔氏到了,杨家标记的马车在大门口停下,他下了车后便扶着崔氏下车,候在门口的周四郎和他熟呀,立即扬起笑脸跟上,「杨大人,您来了!快里面请——」 杨和书笑着行了一礼,扭头和崔氏道:「这是满宝的四哥。」 崔氏嗔道:「我见过的,夫君忘了吗?」 正说着话,唐大人和唐夫人也来了,巧了,周四郎和他也算熟悉,于是都不用白善开口,直接笑着迎俩人入内。 结果他们大门还没进呢,殷家的马车也到了,这一次却是一次来了三辆马车。 殷或扶着长寿的手下车,看向后面。 殷大姐肃着一张脸带着三个妹妹下车,抬头对上白善他们惊奇的目光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目光再一转看到杨和书时便忍不住绷直了嵴背,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两分,却更显矜持。 而她身后的殷四姐、殷五姐和殷六姐更是直接红了脸,纷纷低头跟着行了一礼,一脸的想要抬头看,却又不敢的模样。 崔氏:…… 唐夫人用帕子遮住脸上的笑容,主动和殷大姐招手,「慧姐姐也来了?」 殷大姐这才领着三个妹妹上前,一手握住唐夫人的手笑道:「好久不见王家妹妹了,崔妹妹好。」 崔氏笑着打招唿,「慧姐姐好。」 白善戳了戳看呆了的满宝的腰,满宝立即回神,连忙请女眷们进去,至于杨大人等人,自然是交给周四郎他们了。 他们是来得最早的,其余的客人还没来,周四郎几个干脆就和杨大人他们坐在大堂上说话等着。 满宝则领着唐夫人她们去后院,唐夫人左右看了看甬道里摆的盆栽,笑道:「这布置倒是挺别致的,你摆的?」 满宝连连点头,「好看吗?」 「不错,」唐夫人倒是不吝夸奖,慢悠悠的跟着她往后面去,问道:「你们家宴席摆在哪里?」 「后面有两个空的院子,最后那个连着花园,便摆在了那里。」又道,「那后面有一个敞轩,春光正好,大家可以去那里坐一坐。」 「那我们直接过去吧,」唐大人和满宝最熟,也最放得开,直接道:「才吃了早食你学兄便拉着我来了,这会儿也不饿,也不累,既不想吃东西也不想歇息,干脆就去敞轩里坐坐赏赏景儿。我听说你们家这儿还有一个湖呢。」 「那是湖吗?我以为是池塘呢,很小的一个。」满宝笑道:「不过像月牙,水也好看。」 唐夫人:…… 殷大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这水是连着护城河的活水,转一圈儿是要进宫的,不仅你家里有,后头王家有一个大湖,你家的水下连着他家的。」 说罢看了唐夫人一眼后道:「就是这么巧,那水正好避过了唐大人府上,我记得小唐大人小时候因为喜欢王家的湖,还爬过围墙跳到了王家那边去。」 第1736页 正好碰到唐夫人和堂姐妹们在游湖,于是被当贼给拿了,还是杨和书从王家正门而入,连忙跑到湖边把人给救下的。 后来这事一直流传着,殷大姐比他们大几岁,当时也没出嫁,事情出来的时候,她们很是乐了一阵。 当然,这事她是不会当着唐夫人的面说出来的,但在场的,除了满宝外,其他人都是一听就想起来了,就是殷六姐都没少听姐姐们提起过。 唐夫人脸色微红,转开话题和满宝道:「所以你也别嫌弃这湖小了,有就算不错的了。」 满宝点头,还惊奇得不行,「所以我家后头过去就是王家的花园了?」 唐夫人点头,道:「那是我娘家。」 「我知道,这两天刘祖母一直让我背呢,这附近的人家我都背下来了,所以你们两家这么近,岂不是想回娘家就回娘家?」 唐夫人一噎,点着她的额头道:「娘家是随便能回去的吗?」 第1479章 乔迁礼三 说着话,她们已经绕到了花园里,敞轩里已经摆好了茶点,周立君刚叫人摆上,一转身看到客人便连忙迎上去。 满宝就和她们介绍,「这是我二侄女。」 看见满宝叫一个比她还大的姑娘叫侄女,她们见怪不怪,大家族里,八岁的叔爷爷,四十的侄孙都是常见的。 坐到了敞轩里,唐夫人就问起她都请了什么人。 满宝道:「就请了一些认识的朋友,女眷除了你们就只有我的朋友傅二姐姐,还有刘家、李家和王家的几个小姐姐而已。」 都是上次在皇宫里正式结交的,在此之前她倒是上过她们家里看病见过,只是没怎么说过话而已。 唐夫人一听放下心来,都是熟悉人家的女孩儿,性情总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唐夫人正想问得详细些,周立如进来道:「小姑,二姐让我告诉你傅家的二小姐来了。」 满宝眼睛一亮,和几人道:「我去接人,嫂子你们先玩儿。」 说罢,一熘烟的跑了。 唐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举起茶杯来和殷大姐等人示意。 殷大姐笑了笑,也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傅文芸是自己来的,一见面她就和满宝手拉着手,俩人一起往里去,一边儿问道:「你怎么不把孩子带来?」 「他太小了,」傅文芸道:「出门不好带,我便留给家里了。」 她拉着她的手笑道:「我想着早点儿来陪你,待过了午时我就回去,没想到有人来得比我还早。」 满宝就笑道:「唐夫人他们就住在左近,所以来得快。」 傅文芸没见过唐夫人她们,满宝连拉着她的手去和唐夫人她们介绍。 人不多,又都是满宝的朋友,所以气氛还算融洽。 周立君和周立如帮着满宝不断的往家里迎客,刘焕的妹妹刘丽荣干脆和王家的小娘子王珍淑,李家的小娘子李茗,韩家和程家的小娘子韩娥、程薇约好一块儿来的。 她们都是满宝上次在皇宫里玩得比较好的朋友,过后没少从她这里买花枝,她们也和明达公主玩得最好,年龄又和满宝相当,所以上次刘焕从白善那里拿了帖子给他妹妹以后,满宝干脆给她们几个都送了帖子。 她们全来了。 殷家未出嫁的三姐妹和她们都熟,毕竟平时宴会也没少见面,于是她们就凑在一起说话。 敞轩里便只剩下唐夫人、杨夫人、殷大姐和傅文芸四个已婚妇女。 李茗扭头看了敞轩一眼,拉了满宝问,「前面杨和书是不是也来了?」 满宝点头。 李茗便双眼发亮,低声问道:「真和外面说的那样很好看吗?」 满宝好奇,「你没见过他吗?」 李茗摇头,「我以前和祖母住在老家的,三年前才来的京城,上次我堂嫂儿子百日酒我也没看着。」 王珍淑道:「我有两个姐姐比我大几岁,早两年也出嫁了,听说就是因为他现在见面都不乐意说话,要不是她们当年争得太兇,也未必能轮得到崔家的姑娘。」 满宝微微蹙眉,「杨学兄是长得好看,但也没好看成这样吧?这世上好看的人多了,杨夫人也不难看呀。」 「这世上有才的人是有,好看的人也有,但又好看又有才,品性还上佳,家世又如此出众的却少有,」韩娥撑着满宝和李茗的肩膀笑道:「你们幼时不在京城,不知道杨和书他多厉害,你看他现在和唐鹤要好,但却比他小上三岁的。」 「唐鹤是恩荫进的国子学,杨和书却是自己小小年纪考进去的,当年他考进国子学时,我爹和我叔叔把三个哥哥都打了一顿,每天都能听到父亲打骂他们。」 满宝咋舌,想了一下后道:「白善也是考进国子学的,去年我也看过他们的题目,我觉着我做一样的卷子,应当也能考进去。」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羡慕嫉妒杨和书。 小娘子们:……突然好气哦。 刘丽荣忍不住道:「你会弹琴吗?」 满宝:「学了一些,你们要弹吗?我和白善他们借琴,他们手上有。」 「那你会画画吗?」李茗:「我画画还好。」 满宝:「也学了一点儿。」 她顿了顿后道:「你们要不要和我学一些医理?说不准以后能用得上。」 学习上好像是比不过,五个小姑娘泄气了,王珍淑道:「你上次说跟我借的书我在我家书房里找到了,不过我父亲不许我往外借,我最近正抄着,等抄好了给你送来。」 第1737页 满宝感激不已。 王家的藏书最多了,可惜王家的规矩也多,对书籍很看重,她去过王家三次,两次是看病,还有一次则是去找王珍淑。 最后一次王珍淑带她偷偷进了一次书房,那真的是满屋子的书啊,看得她眼都直了,可惜很快就被发现,然后跑了。 其他四个小姑娘都不是很喜欢读书,因此插不上她们的话题,等她们谈完了,程薇就好奇的问:「你不是说你四嫂和五嫂也来了吗,怎么不见她们?」 「是呀,我看刚才在客院那里安排人摆桌的是白夫人,她可是你未来的婆母呀。」 满宝道:「我四嫂病了,五嫂因为赶路身子也有些亏损,又要带孩子,所以今儿不出来。」 毕竟这些千金小姐身子很娇弱,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满宝道:「下次你们来,我介绍她们给你们认识。」 殷四姐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来了,便忍不住问她,「今日女客就只有我们吗?」 满宝想了想道:「我下帖请的就只有你们了,前面白善他们请的不知道有没有女客来,若有,我侄女她们会带到这儿来的。」 殷四姐便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觉得只有我们这几个也挺好玩的,更自在些。」 程薇:「是呀,上次李尚书家里百日酒人太多了,园子里到处都是人,好多人都没见过。」 李茗:「你直说乱糟糟的就行了,别说你了,我这个主人家头都晕,好多人都不认识,一天下来光被大人拉着行礼见人了,好些都是跟着来京城考试的家眷。」 几人自由自在的说着话,话题慢慢散开了,程薇还推了一把殷四姐和殷五姐,挤眉弄眼道:「你们六月就要出嫁了,今日既来了,不如让满宝给你们看一看,也好进了婆家以后一举得男呀。」 第1480章 乔迁礼四 殷四姐和殷五姐一下红了脸。 满宝倒是不介意,见她们想让她看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干脆拉过她们的手把起脉来。 大家一下安静了下来。 满宝摸过她们的脉,微微有些诧异,「你们的身体很好呀。」 她看了一眼一旁正看着她们的刘丽荣等人,收回了手后笑道:「很康健,我看过那么多人的脉,你们的脉象是难得的好。」 殷四姐便笑道:「祖母一直很注意我们的身体。」 岂止是很注意,满宝想,她们一定是一直在调理身体,这才能把底子调得这样好。 而且还没积累下药毒,看来给她们调理的人很注意这方面。 但这是人的隐私,所以当着刘丽荣等人的面她什么都没说,等到后面避开了人她才拉着俩人问道:「是谁给你们调理身体的?我发现你们一直有在吃药调理吧?」 殷四姐红着脸点头,小声道:「是老谭太医,祖母请老谭太医给我们调理过身子。」 殷老夫人觉得殷或的身体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和儿媳妇的身体有关,因此为了不让孙女们步儿媳的后尘,她一直很注意调理她们的身体。 别看殷礼生下的殷或各种毛病,但殷大姐、殷二姐和殷三姐嫁到婆家后生下来的孩子都很健康,而且不巧,第一胎都是男丁。 对此,满宝只嘀咕了一句,「生男孩还是生女孩儿,看的是男方。」 殷四姐一愣,正要细问,周立如赶了上来道:「小姑,前面好多客人来了。」 满宝连忙告辞往前面去。 孙家、张家和杜家也来人贺喜了,但正巧和东宫的人碰在了一起,前院很是热闹。 吴公公亲自来送礼,除了带来太子和太子妃的贺礼外,他还转交了长豫公主和明达公主的贺礼。 吴公公笑道:「来前公主们还说呢,陛下不许她们出宫,不然她们必要亲自来的。」 一旁的杜夫人听到暗暗庆幸,幸亏她来了,周满比他们想的还要更有面子。 满宝接了礼,谢过恩后便请吴公公也进去吃酒。 吴公公婉拒了,单独把满宝拉到一边道:「我的小祖宗,你说不进宫就不进宫了,哪怕不给殿下看病了,隔三差五也该进宫看一看太子妃不是?」 满宝:「太子妃的胎像不好吗?」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吴公公小声的呸了几声道:「国公府和皇后娘娘都给太子妃派了个嬷嬷来,加上有太医看着,倒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只是娘娘心中不安,也有可能是怀着小皇孙不舒服,这几日心情有些不好。」 吴公公压低了声音道:「殿下的意思是,你不是想在东宫里拿宫人给徒弟们练手吗?你还进宫里去,这宫里的人随便你扎,就还在东宫的那个偏殿里,只是你进宫的时候去给殿下和太子妃请一下安。」 说是请安,其实就是给他们看脉,检查一下身边有没有问题的。 自从身边被放了毒石以后,太子总有些疑神疑鬼的,有时候穿的衣裳换了种薰香他都要叫一趟太医。 满宝想到现在刘医女等人的针灸技术进度缓慢,立即点头,「这可是您说的,那我明天就进宫给太子妃请安去。」 满宝心里已经噼里啪啦的打起算盘来了,「我也不多要,隔一天进宫,你们能给我扎二十个人就行。」 吴公公想告诉她,他还能给她找更多的人来。 但想到这种是也得细水长流,而且抽调来扎针的人太多,耽误了别的活计,上头追究起来,这事不说取消,他们恐怕都得被问罪。 第1738页 于是他点了点头。 满宝就高兴起来,小声道:「我现在有四个徒弟呢,我能都带进宫里?」 「那不行,每次最多带两个吧?」 满宝纠结起来,「这样进度要慢很多,要学就一起学嘛。我侄女倒是还能缓一缓,她还没开始背穴位图,但郑辜他们都是可以直接动手了的。」 「那得请殿下的恩典。」 满宝便想了一下道:「行,我明天进宫和太子殿下求恩典。」 吴公公也高兴起来,毕竟周满进宫,虽是拿宫人试手,但他们也多了一个保障不是? 皇宫的宫人病了,可没几个能看大夫能吃药的。 一高兴,吴公公就不小心漏了话,他道:「我听殿下的意思,陛下似乎有意照您摺子上写的重组太医署,到时候让太医署广招学子学医呢。」 满宝一愣,心脏砰砰的跳,「真的假的?」 吴公公却一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对上满宝亮晶晶的目光,他还是咬了咬牙后点头,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真的了,殿下想把这事接过来,和崇文馆一起组建,到时候也是一份功德。周小大夫,这事殿下还在和陛下商议呢,连朝中的大臣都还不知道,所以……」 满宝立即道:「您放心,我谁也不告诉,绝对不外传。」 吴公公便松了一口气,重新笑起来,「太医署若能建成,将来周小大夫便功德无量了,咱家听说陛下让人给您做了五品的官服呢。」 白善和周四郎一起把上门的张家等人安排好,一回头发现满宝还在和吴公公嘀嘀咕咕的说话,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周六郎从厨房里出来了,正要回屋去换一身衣服,见这边热闹便过来看了一眼,往外看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外面探头的邱家父女,他一愣,立即拉了一把周四郎。 「四哥,我未来岳丈来了……」 周四郎往外看去,立即和孙三郎告罪一声,拖了周六郎便快步出去,「哎呀,亲家来了,快里面请,快里面请……」 满宝听到声音也扭头看去,也看到了邱培,连忙和吴公公点了点头迎出去,一把抓住邱培的手笑道:「邱姐姐你来了,快里面请,立君她们在后院呢。」 邱老汉见周家兄妹热情,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慢慢放下,本来就红的脸色更是涨红了,羞愧的,他之前看来是想多了。 他看了眼门内,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好礼。」 周四郎大笑道:「亲家能来就是最好的礼了,提什么好礼呀,六郎,快把你岳丈请进去,满宝,带邱大娘子去后头玩儿。」 第1481章 开宴 周六郎和满宝应下,一个请了邱老汉入内,一个则拉了邱培进去。 进到院里,周四郎也大大方方地和人介绍邱老汉。 邱老汉的一颗心彻底放下,笑着和人作揖后便随周六郎去了偏院。 周六郎解释道:「我才从厨房里出来,得先换身衣裳。」 邱老汉便问道:「你们家办酒席还需要你亲自下厨?」 「有两道菜是我做的,其余的是容姨和别的厨娘做的。」周六郎笑道:「刘老夫人还从外头酒馆里请了一个大厨来掌勺,一会儿您尝尝菜色怎么样。」 邱老汉左右张望,嘆气道:「你们家都住到崇远坊来了,你还做厨子吗?」 周六郎一脸迷茫,「不做厨子我也不会其他的呀,住到崇远坊来就不能做厨子了吗?」 邱老汉一听,心更安定了,笑着点头道:「能做,能做,是我想岔了,哈哈哈……」 这几天老周家的饭馆虽然开着,但人似乎很忙,明明听说周四郎人已经到了京城,却迟迟不上门提亲。 正月里周五郎上京后就和他们家说了,说老周家已经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只是他年纪有点儿小,得等周四郎到了以后才好做主提亲。 不过虽然没正式下定,但两家的亲事却是双方认可,半条街上的商户都知道他们两家要结亲了的。 可周四郎上京来两天了,不仅他没上门,周五郎也不见了踪影,周六郎更是每天待在隔壁饭馆里不出门,他们是女方,总不好上赶着提。 一直到周六郎给他们送了请帖,他们拿着帖子一路进了内城,又到崇远坊,别的不说,这心是越走越忐忑,那是忍不住哇凉哇凉的,还以为好容易说定的亲事又没了呢。 周六郎带着他到偏院,陆氏正带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儿,「五嫂,这是邱叔,您先招唿着,我去换身衣裳。」 陆氏应下,连忙请邱老汉坐下,然后去倒茶。 邱老汉怕老周家反悔,老周家其实也想早点儿定下亲事,也怕周六郎的这门亲事吹了。 毕竟他岁数不小了,这两年他的婚事都快成老周家的心病了。 本来周四郎还想着等他媳妇病好了再上门提亲呢,不过今天邱老汉既然来了,那便趁机提一提,等方氏病好了再正式上门提亲。 周家这一场乔迁宴,那可真正意义上的囊括了各个阶层,有邱老汉,有郑大掌柜等人,也有庄先生的朋友姜先生等人,周立学等人的同学,还有国子监里的同学、世家公子、勛贵家的少爷。 后宅还好,前院却是囊括广泛,好在地方够大,而刘老夫人早安排好座位,邱老汉和郑大掌柜等人坐在一起,不多会儿就热络起来,倒也不至于气氛冷淡。 第1739页 而不太熟悉的孙张杜三家则和唐大人他们坐在一起,更不会冷落,毕竟他们也属于邻居,平日里各种官场宴会上没少见面。 白大郎也请了他的同学来,大家便是不熟,平日在学里也是听过一些人的名字的。 比如白善,现在国子监里可是赫赫有名,整个国子监就没有不知道他的学生; 比如殷或,他也很出名,毕竟他一入学就上了绝对不能靠近,不能结交的名单帮手; 再比如季浩,作为前左相的小孙子,中途入学,他也是很有名的。 对了,季相致仕了,他上了两次摺子,皇帝第一次意思意思挽留了一下,第二次便同意了。 他现在还是左相,不过基本上都把手里的活儿交给旁人了,连早朝都不上了,听说把手上的事情交代完了,他还想上书回乡呢。 这一对君臣算是和平分手了,前一段龙抬头,皇帝还在人前感念了一下季浩早些年的功绩。 不过听说季浩的亲爹季翔外放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京城。 白善提起这事的时候还和满宝说呢,「皇帝的嘴,骗人的鬼,所以你进出宫廷可别相信什么金口玉言,皇帝惯会骗人的。」 真那么感谢季相,把他儿子往六部里提一提多好,结果外放了,显然,陛下还是介意季家先前在益州城的所作所为的。 白善倒没觉得皇帝做错,季相不能约束家人,受罚是应该的,但他觉得皇帝一边罚人,一边却又表达了君臣情深就很……虚伪了。 不过,白善觉得,大人的世界里总是虚伪多于真实的,他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情白善想得通,但像季浩这样单蠢的人却是连表面都没看出来的,他如今还没领悟到危机。 所以一点儿也不紧绷,每天该玩玩,该乐乐,除了嘴巴没那么贱了,和在益州时的生活也不差多少。 嗯,依旧是那么的直言不讳。 所以坐下以后,他左右看了看,皱眉问白二郎,「你们两家都藉助在周满家里了?」 一旁的封宗平差点儿被刚放进嘴里的肉丸子给噎住,易子阳很庆幸自己没吃东西,他放下碗筷看向季浩和白二郎。 白二郎却没能领悟他潜在的意思,点头道:「对呀,一会儿用过了饭你们要不要去看看我们住的院子?唉,选房间的时候要兄友弟恭,所以让我大哥先选了屋里的正屋,不过我的屋子也挺大的,我让人在窗边装了一张大大地木榻,以后我可以边躺着边看书,还能边吃点心……」 季浩蹙眉道:「借住,到底不好吧?」 众人:…… 白善眉头都没抬,白二郎已经一脸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好?我们不都是住在一起的吗?」 季浩忍不住问,「难道你们在家里的时候也常借住在对方家里吗?」 「那倒没有,」白二郎道:「周满家人太多了,我娘管的又多,在七里村,我们要是借住,那多半是住在白善家里,他家里才自在呢,我们晚上还可以看志怪小说,周满有几本鬼故事书写得特别好,特别适合晚上看。」 众人:…… 季浩顿了好久才道:「那是你们小时候不要紧,现在你们长大了还住在一起不好吧?」 白二郎总算是能领悟到他的意思了,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有什么不好的?大人们都在呢,而且我们先生也在这儿,我们要跟着先生读书的,谁家里不借住几个亲戚朋友?」 白二郎问他,「你家里没有借住的亲戚吗?」 还……真有。 这是京城,碰上大考的时候,谁家里没有几个亲朋借住?尤其今年还开恩科,家里来住的亲朋就更多了。 第1482章 宴中 封宗平憋住笑,侧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白善,见他依旧不开口,便知道他是算准了白二郎能怼回去,他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们看的什么志怪小说?」 白善这才开口,说的几本都是他在书铺里看过觉得还不错的。 白二郎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远处坐着的庄先生收回了视线,坐他对面的姜先生笑道:「你这小弟子也越发聪慧了。」 姜先生不掩羡慕,他也教书育人,也收过徒弟的,他身边的朋友也没少做人先生。 但能做到庄先生这样,有三个如此出色的弟子在身边服侍的,却也仅庄先生一人。 庄先生笑了笑后摇头道:「还是调皮得紧,且有的学呢。」 开宴以后,周四郎举着酒杯将所有桌子都敬过一遍,彼此算认识了,至少能把人脸和名字对上。 敬过一遍酒他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毕竟和许多人都不熟,他不自在,客人也不自在。 他就坐在郑大掌柜和邱老汉的中间,直接拉着郑大掌柜说话,「郑大掌柜,这次我来京城还带了两麻袋晒好的山药片,家里还炮制了一小袋儿,满宝说你们常用土粉炒,但麦麸炒也不错,我们家试了一下,您要不要看看这新的炮制手法?」 郑大掌柜眼睛微亮,问道:「这炮制法子是周小大夫告诉你们的?」 周四郎点头笑道:「说是一本医书上写着呢,过年的时候我五弟妹和大嫂琢磨了一阵琢磨出来了,费了不少的山药,最后还是成了,满宝试过,说药性还不错。」 郑大掌柜便笑道:「那你给我一袋回去试一试。」 第1740页 周四郎笑着应下,「好说,一会儿我给您装一袋。」 转身又和邱老汉道:「邱叔,这次我来京城,我娘特意让我把媳妇给带上,就是给老六操办婚事的,籍书我都带来了,明天我就请了媒人上门,您可一定要应承呀。」 他话说得软,给足了邱老汉面子,邱老汉便也哈哈大笑起来,高兴道:「你先请人上门再说。」 郑大掌柜等人一听便知道他们两家是正在说亲,立即跟着凑热闹道:「你这人好没诚意,他既这么求了,你就应了人家嘛。」 「没错,没错,」丁大夫笑道:「也让我们趁机讨杯喜酒喝。」 一旁的周六郎微微红了脸,周五郎则是一脸感嘆的看着他四哥,觉得他四哥真的是越来越圆滑了。 离他们有一定距离的杨大人几个却正在谈论崇文馆招贤纳才的事。 本来他们是不想说公事的,但张家的三郎刚好在招进的名单上,于是就谈到了这件事。 当然,他们聊着聊着就不由聊到了唐大人身上,孙家来凑热闹的二郎直接倒了一杯酒敬唐大人,笑道:「知鹤,你这当了长安县的县令,以后可要多多照顾我等呀。」 唐大人:…… 杨和书忍不住轻笑出声。 唐大人瞪了他一眼后才端起酒杯对着孙二郎的酒杯一碰,喝完了才道:「我才要你们多照顾我呢,没事儿的时候多看看书,少出去跑马打架,我这个县令不好做,你们可别为难我。」 白大郎的同窗喝了两杯酒,有了些醉意后便问道:「今年的大考,你们谁去?」 大家都摇头,白大郎道:「才入学两年,且还早呢。」 他却嘆气道:「我不比你们,我比你们还大两岁呢,你们还没娶妻生子,自然有时间慢慢来,我却不行了,我再读书没什么出息,不仅我岳家,我自己都觉得要对不起妻儿了。」 白大郎便道:「你家也不缺钱,多读两年书怎么了?」 他有些不能理解,他爹虽然也希望他考官出仕,却从不会逼他立时就要出头,只要他还在读书家里就很高兴了。 同窗的家境也不差的,至少吃喝不愁,也不用自己干活儿赚钱,不像周立学他们,不快点儿念书出来赚钱有可能就没钱念书,所以为什么不念呢? 他喝了一杯酒,安慰他道:「没事,慢慢读,再读两年再去大考也是可以的。」 和他坐在一起的同窗们便笑开了,安慰那个同窗,「你快别愁了,白大都没成亲呢,他且如此放松,你都儿女双全了,愁什么?」 白大郎:…… 前面这里说得热闹,后面满宝她们也坐席了。 郑氏出面陪她们一起,刘老夫人只出来见了见大家,然后就回屋自己玩儿去了。 今天来的都是年轻的小姑娘,小媳妇,她一个老太太去了大家肯定会不自在的,所以只让郑氏去陪着。 郑氏心性简单,自己就跟个孩子似的,因此和她们还玩得来。 吃饱喝足,不少人休息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 满宝先送走孙张杜三家,然后把刘丽荣她们也送出去,相约好了下次一起进宫去找明达公主她们玩儿。 然后是傅二小姐,满宝装了一些周四郎从家里带来的东西给她,道:「是罗江县的土特产,你或许想吃呢?」 傅文芸笑着接了,道:「那我先回去了,等哪日有了时间我再来找你玩。」 「好。」 回到后院时,唐夫人和杨夫人还在,周立君带她们去了满宝的房间,此时俩人正靠在窗边的木榻上闭目养神。 前面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只有与满宝他们玩得好的几个人还在,连季浩都告辞离开了。 反正都是熟人,白善干脆带他们到花园里,一边在另一处敞轩里喝酒下棋,一边休息说话。 满宝从厨房里拿了一些凉茶放到矮桌上,这才脱了鞋子坐到榻上。 唐夫人睁开了眼睛,示意她去看崔氏。 满宝看了一眼,见她脸色有些不太好,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脉,她挣了一下眼睛,见是满宝便又闭上眼睛。 她的丫头和嬷嬷轻手轻脚的上前,拿了迎枕给她垫上,还在她身上披了一张毯子,又将一个香炉放在一旁,这才躬身退到屏风外去。 满宝看得目瞪口呆,扭头问唐夫人,「你们世家的夫人小姐日常都这么精緻吗?」 唐夫人就靠在榻上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因为是来你这儿,我们特意带少了人来,要是去别人家,跟着的人,带的东西还要再多一倍呢。」 她抬了抬下巴,轻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第1483章 闲话 满宝看了眼杨夫人的脸色,小声道:「思虑过重,有些劳累。」 满宝有些疑惑,「怎么会劳累呢?她也不需要下地,也不需要干别的活儿吧?」 唐夫人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世上劳累的事儿多了,并不是只有下地才会劳累。」 说完,唐夫人扭头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崔氏,嘆了一口气道:「其实她也难,到底是做人媳妇的,每日晨昏定省,家里再多来几拨客人就有得她忙了。」 满宝很不能理解,「可她都怀孕了,她婆婆都不心疼她吗?」 满宝道:「我嫂子她们怀孕的时候,都要做最轻省的活计,月份浅和月份大的时候我娘都不让她们下地了。杨学兄家里也不缺钱,为什么要折腾儿媳妇呢?」 第1741页 唐夫人就笑道:「这就是你的浅见了,这世上和你母亲一样宽厚的婆婆有,却也有重规矩的婆婆。何况她婆婆还不是她亲婆婆呢。」 这点儿满宝还真不知道,小声问道:「不是亲的呀?」 唐夫人点头,「杨大人的生母早逝,现在是继母。」 唐夫人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后低声道:「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家对你若即若离吗?」 满宝:「……那不叫若即若离,那叫不想与我亲近,却又对我以礼相待。」 唐夫人扑哧一声笑出来,乐道:「原来你知道呀?」 满宝干脆坐到唐夫人身边,与她肩并肩的靠在迎枕上,打了一个哈欠道:「当然知道了,我又不傻。」 从去年到现在,她也出诊过不少人家,基本上京城的勛贵世家她都去了一遍。 有像李家这样过后把她看做座上宾,百日宴也请她去赴宴的人家,自然也有请了她看病后,过后碰面却只做不识的人家。 当然,更多的是,哪怕是心里不亲近,面上也会做足了礼节,该问好还是要问好的。 唐夫人笑了笑后道:「那是因为你医术厉害,尤其你还是个女大夫,将来女眷生孩子,生病都用得上你。」 唐夫人知道满宝的成长环境,直接道:「你别看我们不缺吃,不少穿,也不少医药,但碰上生病和生孩子,死亡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她道:「你唐学兄,杨学兄,还有她,生母都是因为生产过后身体坏了,又一直调理不好,一场病就直接没了。所以为了救命,对你礼遇便出自本心,但这会儿她们也不需要生孩子,也不生病,把你奉为座上宾则有些过早,她们也丢面,这才若即若离。」 她嘆息道:「你只觉得农家的日子缺衣少食,所以苦,却不知我们这些后宅的女子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碰上些勾心斗角的,兇险不下于乱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满宝听得目瞪口呆,「难道他们还能在后宅杀人?」 唐夫人就挑了挑嘴唇道:「这十几年还好些,宫中的娘娘大度,陛下又敬重皇后,所以后宫没有争斗,皇子公主几无夭折,所以我们这些人家的后宅便也安宁了些。」 满宝更惊了,「这也能跟皇宫扯上关系?」 「那是自然,」唐夫人笑道:「这就是上行下效了,陛下敬重嫡妻,皇后爱抚子嗣,各家自然以为榜样效仿,前朝的时候,后宫争斗激烈,各家嫡庶相斗也严重。」 「什么宠妾灭妻,当家主母手段狠辣,你打杀我,我毒害你的事情就多了,」唐夫人声音低沉,道:「崔氏是大家族,她虽然是嫡支的小姐,但日子也不好过,不然年前也不会给你看过以后才能怀上孩子。」 唐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这是崔家的私密,还是丑事,说多了,会招人厌烦的。 何况,杨家里面也不是很太平。 别看杨侯爷很疼宠杨和书,他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想要去哪儿当官杨侯爷就给他运作,但他在后宅还真不怎么说得上话。 满宝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崔氏,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唐夫人,杨学兄的脸是像谁呀?」 唐夫人认真的看了一下满宝,见她是单纯的好奇,便笑了一下后道:「既像杨侯爷,也像他母亲,听说他母亲年轻时候长得可漂亮了。」 满宝便道:「杨夫人也长得好看,要是他们生的孩子再挑着他们的长处长……」 唐夫人闻言,自己都羡慕了起来,「那可就真是太漂亮了。」 俩人就着漂亮说起闲话来,满宝说得口干,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话题,「杨学兄要是外放,杨夫人就能跟着他出去,应该就少了这许多的麻烦事了吧?」 「哪儿那么容易?」唐夫人道:「他要是这会儿提外放的事,她很大可能会被要求留在家里,然后给杨大人纳两个妾带着外放出去。」 唐夫人看着目瞪口呆的满宝意味深长的道:「这叫子嗣为重。」 神的子嗣为重呀! 这么做不是让孕妇费神吗? 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能好受才怪了。 满宝有些不能理解他们的逻辑,不过唐夫人说了,这就是大家族里的规矩。 然后还提了一句,「白家也是世家,他们家应该也有这些规矩吧?」 满宝直接摇头,「白善家里才没有这些规矩呢。」 唐夫人乐道:「你现在话说得满,小心以后打脸。」 满宝便哼道:「他要是敢用这事打我的脸,那我就真的打他的脸了。」 唐夫人曾经听他们吵架时说过,不免好奇,「你们小时候真的经常打架?」 「没有,」满宝断然否认,「我是女孩子,从不打架的,他们是师弟,他们才打呢。」 唐夫人有些怀疑,但没有再问,因为崔氏翻了一个身,迷迷濛蒙的睁开眼睛来,看到俩人,便又闭上眼睛,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这才把眼睛彻底睁开……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一半撒在她身上,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她觉得骨头都是酥的,干脆便懒懒的躺着没动,问道:「阳光这么好,你们怎么也不睡?」 唐夫人笑道:「好容易聚在一起,自然要说说话了,现在时间还早,你再躺一会儿?」 第1484章 开胃 第1742页 崔氏便扭头想要看沙漏,找了半天没找到,便问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满宝意识沉进系统里看了一下时间后道:「再过一刻钟就未正了。」 崔氏惊讶,「我睡了近一个时辰了?怎么觉着才眯了一会儿?」 唐夫人和满宝也惊讶,她们竟然嘴不停歇的说了快一个时辰?难怪觉得口有点儿干。 俩人一起端起茶杯来喝茶水。 崔氏看了眼外面的阳光,问道:「夫君他们呢?」 门外候着的丫头听见,立即进来回话,「大爷他们正在花园里说话呢。」 崔氏便点了点头,没有让她去问话,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她和满宝道:「难得睡得这样好,今日就在你家里多留一会儿。」 满宝道:「晚食你们也在这里吃吧。」 崔氏想了想后看向唐夫人,唐夫人就笑道:「我随意。」 她家里除了公爹外她最大,头上不像崔氏还压着一个婆婆。 崔氏便和满宝笑道:「那就叨扰了。」 这一整天他们都没事做,满宝干脆给崔氏问诊,「我看你食慾似乎不是很好,害喜严重吗?」 崔氏点了点头,嘆息道:「看着点儿荤腥的东西便想吐。」 难怪今天吃午食的时候她看着不是很有胃口。 满宝想了想道:「我给你想几个食膳的方子?」 崔氏连连点头,「正想与你说呢,我如今药也喝不下,大夫给开的保胎药,吃半碗,倒要吐出一碗来。」 满宝听着忧心起来,「这么严重?那要不要给你扎一下针灸?」 崔氏更是连连点头,忍不住露出笑容,「好呀。」 满宝便道:「每五天扎一次就好,我上你家去?」 崔氏想了想后摇头,「还是我上你家来吧,你每日那么忙,倒累得你多跑这一趟儿。」 唐夫人便忍不住笑道:「怕是你自己想出来透透气吧?」 崔氏便笑着没说话。 能够在路上少花费时间,满宝自然最乐意不过了,点头道:「好吧,你来,我让厨房给你煮碗稀饭吃,休息一会儿我就给你扎针。」 不用满宝亲自去说,往外说一声自有人去通知。 厨房很快送来一碗稀饭,托盘上还放了一小碟的腌菜。 崔氏中午的时候没吃多少,本来看见稀饭也不怎么有胃口的,但吃了一口粥,又吃了一口腌菜后,她竟口生津液,胃口大开起来。 她吃了一碗粥,看了眼手中的碗半响无语。 候在一旁的丫头迎月却很高兴,连忙问道:「夫人,可要再来一碗?」 崔氏想了想后点头,将碗递给她。 迎月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满宝。 满宝就笑道:「直接去厨房取就好,我家别的不多,稀饭还是管够的。」 几人就看着崔氏一连吃了三碗的稀饭,唐夫人将微张的嘴巴合上,道:「你这叫胃口不好呀?」 崔氏便不好意思的放下碗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胃口竟然就好了。」 她顿了顿后道:「你家的腌菜好吃,清清脆脆的,吃着很开胃。」 满宝看了眼小碗里的腌菜,道:「这是我大嫂腌的,你要喜欢吃,一会儿我给你装一罈子带上。不过你也别光吃这菜,别的也吃一些,菜蔬,荤菜的话你要是闻不得鱼腥,那就吃些肉羹和蛋羹,那也是可以的。」 一旁的迎月连忙记下。 崔氏笑道:「那就多谢你了,我还以为是这孩子贪心,就喜欢吃别人家的东西呢。」 满宝从一旁的书桌上找了笔墨纸来给她写菜单,唐夫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扇子轻轻地摇着,靠上去看她写字。 半响,忍不住笑道:「你这菜单写得倒是详细,可我怎么听说你厨艺很一般?」 满宝道:「那是因为我没学过,但背菜谱还是会背的。」 唐夫人便问,「菜谱还要背呀?你背这东西做什么?」 满宝就一本正经道:「百草皆可入药,这菜蔬当然也是一样的,不仅菜蔬可以做药,各种肉也有各自的用处,所以才有膳食养身的说法。这饭菜搭配得好了自然就相当于药方子了,所以要背菜谱。」 至于动手做,她其实也是会的,毕竟菜谱上的菜多为煮和炖,这个又不难,前提是不讲究口感。 对于此,满宝也很理直气壮,「难道你吃药还要讲究药好吃吗?还不是闷头一喝,该是什么味儿就是什么味儿。」 唐夫人和杨夫人:…… 杨夫人从她手下抽出菜谱给迎月,道:「好了,这种事儿让他们去操心吧。」 满宝点头。 唐夫人也收回了目光,摇着扇子问,「我刚在上面看到好几道没怎么见过的菜谱,这些菜谱你都是哪儿来的?」 「和保和医馆的宁大夫换的,他家祖传的,」满宝很有些骄傲,「这可不是借阅,而是他们家直接将一本有註解的菜谱给我的。」 听着很厉害的样子,唐夫人愣愣的问道:「你拿什么跟他换的?」 「一本《百十方》,上面有二十来个病症的方子。」这是一本一共分为五册的医书,只不过里面还有大量的论证,以及每一个病症下都有不同的情况和用药建议,所以一册那么厚的书只印了二十个方子。 这医书是她的教材,她从百科馆内买了书后干脆付积分印了几册,她最喜欢用它跟人换东西了。 第1743页 现在满宝书房里的医书,有一大半是从百科馆里买来的,剩下的,除了零星从书铺里淘来的,就都是跟人换来惯阅后抄录,或是直接换来的。 唐夫人不知道这医书她得来容易,因此一听,便忍不住点了她的额头,「你这不是亏了吗?」 用药方子换食膳方子,就算那是药膳,那也是亏了的吧? 满宝却摇头道:「知识不是这么算价值的,反正他们问我我也要说,换了东西多好,既省了我的时间,我也有所得。」 唐夫人:…… 崔氏便笑道:「你倒想得开。」 满宝就嘿嘿笑道:「那是当然,我要是这都想不开,那,那写书、印书、传播书的人得多想不开呀?」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这就想不开了,那敞开了书馆任由人借阅观看的百科馆得多想不开呀? 那里面可是无尽的知识,只需要一些积分就能买到了,要是他们这儿也有这样的书馆就好了。 第1485章 不做奸佞 唐大人和杨大人他们一直在这里吃过了晚食才离开。 满宝等人将人送到大门口,看着人上了马车离开才转身回家。 大家和门房一起把大门关上,周四郎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道:「这事儿总算是完了,满宝,你四嫂怎么样了?」 「得再养一段时间,但她有胃口了,只要能吃下药和东西,总会好的,一会儿我去给她扎针。」 周四郎就点了点头,扭头和周六郎道:「那明天我去请官媒上门给你提亲,等你嫂子好了再正式下定什么的,你明儿穿好点儿,店铺先不急着开。」 一旁的周五郎道:「我正想和你们商量呢,现在家里的事儿越来越多,之后老六还要成亲,肯定也很忙,总不能每次他一休息就把饭馆给关了,我的意思是请个能上灶的大厨,就算老六有事,店里也能周转开。」 现在店里已经请了帮厨,跑腿收帐这些家里也不缺,但他们手艺还不太行,为了不坏招牌,每次周六郎一有事儿店面就只能暂且关了,这其实不好。 周四郎想了想,饭馆的事周五郎肯定比他了解,于是一挥手道:「你们商量着来吧。」 周五郎就看向周六郎,周六郎想了想后点头道:「那五哥你去找吧。」 周五郎就应下来。 周立重几个正在清点今天收到的礼物,他们从下午送走客人后就在清点了,现在已经清的差不多了。 周立君拿着笔在一旁做帐册,等做完以后给满宝看,「各家送了什么礼都记上了,刘老夫人说记下来,以后人情往来就照着这个来。」 满宝点头,「你做主就好。」 家里的帐册之类的都是周立君拿着的,包括刚卖出去的茶叶也都是她记的帐。 满宝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周立重几个已经把事情做完了,她除了能给四嫂扎针外没别的事可做,便干脆去给方氏扎针。 方氏脸上的血色慢慢回来了,虽然还是瘦,但脸色一好,身上的那股灰白气息就没有了,看着倒像是个活人了。 满宝收了针后回自己的院子去,白善还在院子里,见她出来便和周四郎点了点头,与她一起离开。 周四郎站在院门口看着俩人肩并肩的从甬道那儿走回去,颇有些不自在,他和满宝才是一家的吧? 白善道:「陛下似乎有意重整太医署,不知道是不是要像我们上的摺子那样整理太医署,若是,你要不要进去?」 满宝也正想与他说这事呢,闻言惊诧,「你怎么知道的?」 白善道:「中午的时候听刘焕说他祖父近来脱髮厉害,想让我问你可有生发的法子,他想尽尽孝心。」 白善笑了笑后道:「听说是陛下压着户部拿出一些钱来给太子做崇文馆扩修,我下午的时候问了一下杨学兄,杨学兄说,面上说是给崇文馆的,但更大面还是为了重整太医署。」 白善思虑道:「听杨学兄的意思,这一次陛下打算在各州府都设立医署,这样的花销可不小。」 满宝便压低了声音道:「今天吴公公也和我说了,还说陛下想把这事交给太子来做。」 白善若有所思,「这事做好了是功德一件,是太子巩固声威的好途径,若做差了,对太子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满宝不在意的道:「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呢?我们开放下药也有看错病的可能,太子有陛下支持,只要肯用心,总能做好的。」 满宝不觉得这事会失败,他们想了那么久才写出来的摺子,不敢说高瞻远瞩,也敢说绝对是很好的,怎么会失败呢? 白善瞥了她一眼后道:「别的不说,各地设立医署,这么多药材从哪儿来?」 「草药多是採摘的野外的,若不能种植,突然增加的产量那就是竭泽而渔,」他道:「但若是突然鼓励种植,那就会挤压产粮的良田,对百姓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满宝的脑子总算是从医学的未来发展方向上抽了出来,开始大局观的看待此事。 她皱了皱眉道:「那就只能慢慢来,先选定一二州试着推广?」 白善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不知太子是怎么想的。」 他扭头道:「这摺子还是我们三个写的呢,太子要是太过急功近利,你进宫的时候多规劝一些,不然我怕百年后我们仨的名字要被记入奸佞册里供后人围观了。」 第1744页 满宝连连狠狠地点头。 看那些史书就知道了,有名的昏君身边总有一两个比昏君还出名的奸佞,而若是君主不怎么昏,那错的一定是奸佞。 满宝抖了抖肩膀,她才不要做奸佞呢。 另一位奸佞候选人白二郎对这些一无所知,第二天依旧是休沐的日子,因为前一天太累,他干脆赖在床上不起来了。 气得白善推开他的窗,还把他的窗帘和床帐都拉起来,就让阳光照着他的窗,不信这么亮他还能睡着。 白二郎整个人都钻到被子里去了,白善就道:「没见过你这样的,说好了要一起去踏青跑马的……」 白二郎干脆把自己捲成了蚕蛹,死也不出去,他真的太困了,而且春光灿烂,正是春困的好时节啊,为什么要去踏青? 他绝对不承认,前天说要去踏青的是他。 白善揪了一下他的被子,见怎么也揪不掉,干脆不管他了,转身跑出去,自己带了盗骊出门玩儿去了。 既已经应了封宗平等人,怎么能失约呢? 刘老夫人让两个护卫跟着他去,大吉则送满宝进宫去。 太子今天也休沐,一大早的没事做,正陪太子妃在园子里熘达呢,看见满宝便沖她点了点头,等她给太子妃把过脉,确认胎儿很好以后,他就卷了捲袖子伸出手去。 满宝将他的手放在脉枕上,把过脉后确认没什么问题,他就拍拍屁股走了,让太子妃和她说话。 太子妃拉着满宝的手笑道:「殿下知道了你的意思,已经答应给你一个手牌,到时候你自带你的弟子进宫来扎针。」 第1486章 霹雳 她笑道:「之前你们看病的偏殿就给你们用,除此之外,殿下还让人在那里设了一组药柜,到时候会採买一些常用的药放进去,钱从东宫的帐上走。」 太子妃顿了顿后道:「只是你也知道,宫中限制很多,有些药是不能进入后宫的,所以……」 满宝知道,这是预防宫人拿了药后害人,哪怕是有药物出入记载,可若是用药的人多了也很难查到。 宫里,除非是主子生病,不然宫人,不论是宫女还是内侍,那都是硬熬,熬得病重了就丢到防疫所,熬不过去就埋了,熬过去就再调回来…… 所以,凡是有毒性的药物是不能进这座偏殿的药柜的,但就是这样,对于生病只能靠熬的宫人来说也是大功德一件了。 对满宝来说,这也是教徒弟的一大便利,虽然药物有限,但至少他们进宫学习扎针时还是可以学习开药的。 而且因为限制,对于开方的灵活性要求也更高了。 尤其适合锻鍊郑辜。 郑辜不知道他师父给他找了个锻鍊开方的好法子,他正在济世堂里干活儿。 他师父有休沐,他却是没有的,不仅他没有,刘医女他们也没有。 在没学成前,他们该干活就要干活,该背医书就背医书,该背药材就背药材。 三丫又不小心记错了几个药材,此时正抱着脑袋死命的盯着眼前总是被记错的药材。 满宝在吴公公的陪同下再次去看了一下用来做医学教习的偏殿,着重看了一下才搬进来的药柜。 吴公公笑道:「这里头的小床都没拆掉,药柜才搬进来,再擦擦洗洗晾干,等药材採买回来了就可以放进去。」 满宝好奇的问,「药单你们找谁拿的?」 毕竟很多药不能放进来。 吴公公便笑道:「殿下让太医院出的药单,萧院正听说是太子要给周小大夫教学用的,当即就划拉出了一张药单,说只要这些药就尽够了。」 吴公公笑吟吟的道:「您放心,单子都给太医院看过了,说那些药都没什么毒,除非当餵牛一样给人灌下去,不然没什么害人身体的药。」 满宝翻开药单看了一下,见打头的是黄豆、赤豆、绿豆、白豆、胡豆、扁豆等各种豆。 她顿了一下心想,这的确不会有毒,再怎么样也吃不死人,除非一次性往嘴里灌上十几斤,不过也不是毒死的,多半是撑死的。 剩下的药材便是些甘草、柴胡、黄精之类很常见的草药,她从头看到尾,发现连何首乌这类东西都没有,因为有微毒。 满宝将药单递给吴公公,点头道:「那行吧,就照着这个弄好了。」 进宫前先生和她说过,在宫里尽量少提意见,特别是往宫里送的进口的东西,因为很容易出错儿。 除非必要,否则不要沾手。 吴公公收了药单,恭恭敬敬,高高兴兴的把满宝送出宫去了。 她说要带刘医女他们进宫练习扎针,果然第三天过午后就带他们进宫了。 这是她和吴公公商量出来的比较合适的时间。 早上济世堂比较忙,那会儿也是宫里最忙的时候,作为干活儿主力的宫人们当然没空来给他们扎针了,所以就定在了未正时分。 满宝提前带他们进宫,三丫本事还没到家,只能站在药铺门口看着他们走远,满眼的不舍。 除了刘医女,萧医女也在宫里等着他们了。 不论是刘医女、萧医女,还是郑辜、郑芍,他们都把穴道图背了下来,只是要精准的找到这些穴位还有些难而已。 满宝要做的就是在实践中让他们能够找到每一个穴位,且还要知道什么病症扎什么穴位,该如何行针…… 第1745页 满宝通常会在偏殿里教过大家,等把二十个宫人都看完,她便净手去后面看太子妃去,她三个弟子和萧医女则留下收尾。 太子妃倒不孕吐,只是嗜睡,因此她过去时,她都是刚好醒,满宝给她摸摸脉,说说话便告辞离开了。 时间很短,不过是请个平安脉而已,别说药方和扎针了,有时候连医嘱都不用下。 前后不过两刻钟,但太子妃也很安心了,连晚上睡觉都踏实了许多,然后肚子就开始安稳下来,每天一点儿一点儿的长大。 太子每天看着都很高兴,有时候回来碰见满宝在,也毫不在意的趴在太子妃的肚子上听了听,满宝很笃定他一定什么动静都没听到,毕竟还没满四个月呢,他要是听出动静来才要糟呢。 但太子夫妻俩显然不在意这一点儿,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满宝每每见到这种情况都是很有眼色的要退下去,太子却突然叫住她道:「皇帝同意孤扩招崇文馆学生至三十人,孤把白善的名字也加进去了,而太医署重整之事也由孤负责,你回去以后准备准备搬到宫里来吧。」 满宝瞪眼,半响才回过神来,「我,我要住进宫里?不是,白善进崇文馆读书,为什么我也要进宫?」 太子强调道:「为了修撰医书!」 他瞥了她一眼道:「不是你上书要在各州府建设医署吗?既要教导学生,自然需要教材,太医院的那些医书都杂得很,前两天光说要教学生什么东西他们就吵得不可开交,孤记起你曾给刘医女一本自己写的医册,既如此,那你们就自己写,等医书修撰好了再招收学生教学。」 他道:「太医署的事是接下来东宫需要做的重要事情之一,因此修撰之事你可和崇文馆里的学生商议,让他们给你们帮把手。」 满宝被这一消息砸得头晕,半响才回过神来,「这事,这事……那我以后不能去济世堂里看病了?」 太子就斜睇她一眼道:「宫里这么多人给你练手还不够?」 可这病症也太少了。 满宝心中腹诽,不过她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因此不敢开口怼他,好半响她才问道:「修撰之事只看我?」 「不是,太医院的萧院正为主编,你得听他的,」太子道:「这医书的事儿你和太医们商量着来,你不是说外面的书很少吗?崇文馆里的书随便你看。」 满宝立即精神一振,「真的?」 第1487章 提醒 太子点头,「孤金口玉言,怎会有假?」 可白善说,金口玉言也是会骗人的。 不过这会儿满宝不想提醒太子这一点儿,只乐陶陶的笑眯了眼,立即点头表示她定不负太子所託。 管他呢,先进崇文馆再说,医书能不能修出来以后再说,书是那么好修的吗? 最快也得一二年时间吧? 满宝笑眯了眼。 崇文馆呢! 她敢保证,全天下恐怕只有崔氏的藏书能跟崇文馆比一比了。 崇文馆是太子读书的地方,听说为了培养出优秀的继承人,皇帝一股脑的把皇宫里所有的书都往里堆了,可以说,连皇帝老爷子自己书房后面的藏书楼都没那么全乎的。 翰林院有时候都要从崇文馆里借书翻阅呢。 连进益州府学都要偷摸着进去的满宝笑眯了眼,觉得住进宫里也不错。 她笑道:「那我下午还在偏殿里教我的弟子们读书呀。」 太子挥了挥手道:「有不懂的,去问孔祭酒和杨和书吧。」 满宝有些不太确定的道:「杨和书?」 「嗯,父皇和户部丢到东宫里看着孤的,哼,以后再有杂事就去找他便是。」 满宝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砸得直到出了皇宫都还有些恍惚。 和她一起出宫的刘医女、郑辜和小芍一起看着她,见她被颠簸的马车晃回了神,这才开口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满宝砸吧砸吧嘴,和郑辜道:「出大事儿了。」 她思考了一下,刚才她出宫的时候太子好似没说要保密,吴公公也没有暗示,于是她便和郑辜招了招手,小声道:「回去告诉你爹,朝廷要重整太医署。」 郑辜茫然了一下,「太医署?」 一直在宫里伺候的刘医女却是立即反应过来,抬头惊讶的看向满宝,也压低了声音,「那岂不是要开始招生了?」 满宝道:「还没那么快,太子说得先修书,我过几天可能要住到宫里去了,不过你们也别担心,我和太子说过了,午后你们还进宫来学习扎针。」 郑辜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咽了咽口水后问,「太医署要是重整,那我们能进去吗?」 他隐约记得他爹说过,很久以前太医院还是太医署时,太医署还兼具教导职责,教出来的学生通过考核的进入太医院,不合格的,流入民间也是名医呀。 郑辜双眼发亮,犹如两盏燃烧得正旺的灯笼注视着满宝。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们认真学习,应该可以考进去,我总不好给你们走后门呀。」 小芍也机灵了起来,捏着手紧张的问道:「师父,考核用的医书您来修撰?」 满宝道:「太子说萧院正主编,我是在一旁帮忙的。」 那也很足够了,三人一起眼睛发亮,一起从心间燃起了勃勃的野心,好歹他们也能知道点儿内幕不是? 第1746页 满宝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她想说的是,「你回去告诉你爹,太医署重整后,地方也要建立医署,到时候太医署里教出来的学生应该会放到各地医署里去。」 郑辜一呆,首先想的是,「这不是在和我们药铺抢生意吗?」 满宝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可真够笨的,医药便宜了,看病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就好比麦子和面粉,一亩地只产一石麦子的时候,大家是煮麦粥,连着壳一块儿吃的,当一亩地产两石甚至更多的麦子时,人们就学会了把壳去掉磨成面粉来吃。」 小芍一脸茫然,没听懂。 郑辜和刘医女也没听明白,只是隐隐有些懂,又似乎不懂。 满宝见他们不吭声,就只当他们听懂了,到了岔路口时把他们放下车,她沖郑辜挥手道:「记得和大掌柜说,别忘了我家种了好些药材呀。」 郑辜稀里煳涂的应下了,等马车一走,他回过神来,看向刘医女,「你听懂了吗?」 刘医女摇头,她决定回家问她祖父,不过她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的马车,道:「大师兄,你要不要先送我回家去?」 郑辜想拒绝,他也急着回家和他爹说话呢,但对上刘医女的目光,他到底没好意思直接拒绝一个姑娘家,目光便落在一旁的小芍身上,「要不我让三师弟送你回去,我自己再请一辆车?」 这车是他们从济世堂里去皇宫时郑大掌柜给他们派的车,毕竟皇城里可没车给他们租,他们要是没车,那得用两条腿走出来,很远的。 刘医女问道:「在这里你能请到车?」 郑辜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儿虽也有些商铺了,但还真没马车,他略微有些惋惜,「好吧,我送你回去。」 俩人先把刘医女送回到刘家,这才紧急赶回济世堂。 郑大掌柜刚准备早退呢,在大门口和郑辜差点儿撞上,见他这么紧张便也提起了一颗心,拉住他问,「怎么了,你在宫里闯祸了?」 孩子进出皇宫就这点不好,出息似乎是真出息了,就是忍不住会有点儿担惊受怕的。 郑辜顿了一下才把表情控制住,他把他爹拉到后院,将满宝刚才说的话照实说了一遍,然后问道:「爹,师父是什么意思?各地要是开了医署,那将来我们药铺的生意岂不是要被抢?」 郑大掌柜被打断的思绪,他横了儿子一眼,淡淡的道:「这世上有两样事是人控制不了的,一是肚子饿,二就是生病了。」 他道:「人只要会饿,就得吃饭;同理,人只要还会生病,那就得吃药。你以为现在吃药的人很多吗?」 郑辜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郑大掌柜便意味深长的道:「其实吃药的人还可以更多,放心,便是医署开起来了也不会抢了我们济世堂的生意,相反,有可能会让我们济世堂的生意更好。」 说话间,郑大掌柜突然就想通了,他摸着鬍子笑道:「就不知道提议重整太医署的人有没有想到这一点儿,他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施为呢?」 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太医署的摺子是满宝和白善白诚上的,正想着回去以后得让弟弟去打听打听,上摺子的人是谁,以后是打算让哪家来给太医署供药。 对了,供药! 第1488章 竟然还有你 郑大掌柜眼睛大亮,拍掌道:「差点忘了这事儿,周小大夫让你告诉我她家种有许多药材?」 郑辜愣愣的点头,「是啊,她家卖药材您不是一早知道吗?上次周四郎还给了您一袋新法炮制的山药片呢。」 郑大掌柜就转圈起来,「对了,得找周四郎,他们家卖药的事儿都他管着呢,你去,算了,你别去了,你是她徒弟,就当好徒弟就行,这些事儿你别掺和,小芍……小芍也别去,小丁呀,你快往外城周记饭馆里找周四郎,就说我晚上请他吃饭喝酒。」 满宝跳下马车,拔腿就往院子里跑,方氏和陆氏正坐在廊下做衣裳,三个孩子坐在院子里摊开的蓆子上玩儿,郑氏手里拿着拨浪鼓和他们玩。 看到满宝跑进来,郑氏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好像她一把年纪了还玩拨浪鼓颇有些不好意思。 「郑姨,」满宝叫了一声郑氏,然后就去找方氏,「四嫂,我四哥呢?」 方氏愣了一下后道:「他带着人出去看瓷器了,说是想去商州运一些瓷器回来,听说商州的瓷器很好看,他得先看看京城这边的瓷器卖得怎么样……」 方氏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估摸了一下时间后道:「这会儿应该是在饭馆那边吧?」 郑氏将拨浪鼓给八头,起身笑道:「你要想找你四哥就让家里下人去叫就是。」 满宝点头,「好,我这就让他们去叫人。」 她跑出去吩咐人,转身便又跑去书房里找庄先生。 方氏见她这样风风火火的,便不好意思的和郑氏笑道:「这孩子也不知有什么事儿这样急。」 郑氏笑了笑,她都已经习惯了,这三个孩子哪天做事要是不着急那才稀奇了呢。 满宝跑去和庄先生讨主意去了,她觉得这件事太大了,其重要性不下于她当初知道她爹不是她爹,她亲爹娘被害死,她得给她亲爹娘报仇的事儿。 满宝摸着胸口道:「先生,我这会儿心跳得好快,就觉得太子殿下给我挖了一个好大好深的坑,偏坑里放满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红烧蹄子……」 第1747页 别说慢了,就连庄先生都有些恍惚起来。 半响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你要入崇文馆修撰医书?」 满宝点头。 庄先生便注视着他这个弟子,犹如在梦中。 半响,他才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轻笑出声,眼中却好似含着泪花。 庄先生越笑越觉得可乐,最后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 她一脸莫名的看着庄先生,觉得心里更怕了。 庄先生眼中含着泪停下,心中如同波涛一样不能停歇,半响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她可以看到更多的书,抄到更多的书了…… 庄先生眼泪差点下来,他拽着满宝的手道:「这意味着你位同翰林,你将来会名留青史,傻孩子,这是修书呀,修书呀……」 满宝愣愣的看着庄先生,不太能理解。 写书而已嘛,白二不早就写了吗? 要不是她没空,其实她也可以写的。 庄先生独自激动了一会儿,见这孩子一脸呆呆的,显然没明白过来。 庄先生便忍不住顿了一下,然后摇头失笑道:「为师一把年纪了,却还把得失看得如此之重,实在是不该,不该呀,倒是你,宠辱不惊了。」 满宝纠结道:「先生,我已经惊了,我怕这是坑?」 庄先生便笑道:「太子是不是说了你只是修撰医书?」 满宝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是呀,我午后还能去教导我的弟子呢。」 「那就是了,」庄先生目光幽远的道:「你是修撰医书的,不涉朝政,做的是治病救人的事,那就不会有事。」 他收回了目光,落在满宝身上道:「你只需和往常一样记住,进宫以后要多听少说,不要插手内政,这就足够了。」 至于站队问题,庄先生已经放弃了,以她这半年来的作为,要说她不是太子这边的人,别说外面的人了,庄先生自己都有点儿怀疑。 所以还是算了吧。 好在她是大夫,不论将来是谁登位,只要她不像华佗一样提出要开皇帝脑袋的话,应该都能活。 想到这里,庄先生继续道:「进了宫也不要荒废了学业和医术,尤其是医术,京城中若有疑难病症,你可以和殿下求一求出来看一看。」 他道:「你的名气越大,将来你才能活得更好。」 满宝听着庄先生的谆谆教诲,忍不住道:「那白善呢,他也要进崇文馆的。」 庄先生却摇头笑道:「他不必我操心,他会做好的。」 和满宝不一样,白善进崇文馆还是读书,只是多了一个职责,就是陪太子读书。 不过这会儿太子都这么大岁数了,显然用不着伴读了。 所以白善他们入馆后很大可能和在国子学里一样,还是上课读书。 只不过不能和现在一样自由回家,而是得住到崇文馆里去,须得休沐时才能出宫。 至于太子行为有差,皇帝问起罪责来,估计也是比他们年龄大,和太子年龄差不多的那些人被问罪,白善他们最多是陪着请罪而已,问题不大。 没办法,年纪小就这点儿好处。 庄先生很是安抚了一阵满宝,满宝总要掉进坑里的感觉才好一点儿,心情慢慢平復了下来,她就开始觉得时间过得慢了,「白善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庄先生看了一下一旁的滴漏,笑道:「应该快回来到了,你要是着急就去门口等着。」 满宝当即就起身跑了,「那我去前面等着了。」 庄先生:……他就那么一说,你就不能那么一听吗? 满宝跑到马车经常出入的那个侧门,正好看见白善他们的马车进来,她立即冲上前去,结果看到后面还有一辆车,帘子掀开,杨大人从车里下来了。 白善和白二郎跳下车,白善还没来得及说话,白二郎已经冲上来道:「满宝,你猜怎么着?」 满宝才到嘴边的话就换成了,「怎么着?」 白二郎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和白善要进崇文馆给太子做伴读了!」 满宝:「……竟然还有你?」 第1489章 竟然也有你 白二郎:「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竟然还有我?」 满宝道:「太子没和我说还有你呀。」 白二郎:…… 白善走上来问道:「是太子把我们添进名单里去的?」 杨和书也走上来了,道:「有些是太子添的,有些是朝臣们斟酌着往里加的。」 三人这才一起看向他,问道:「杨学兄你当时在?」 杨和书摇头,「我不在,但我父亲在。」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三人道:「你们三人之所以都在名单上,是因为那封关于重整太医署的摺子,上面署的是你们三个人的名字。」 白善和白二郎齐刷刷的扭头看向满宝,「你竟然也在?」 满宝就挺起胸膛骄傲的道:「我当然在了,我不仅在,我和你们还不一样,你们是去读书的,我是去修书的!」 满宝颇为骄傲,乐道:「说不定我还有品级呢。」 杨和书竟然点头,「你有品级,只是我父亲出宫前陛下还没定下,所以还没确定封你一个什么品级。」 第1748页 主要本朝没有女官,哪怕只是挂一个名儿也不好封,可要是不封,让周满做白工皇帝也挺不好意思的。 杨和书道:「还是医官比较好封一点儿,也有旧例。」 「上品的医女为八品,在此例上更进一步,可封你为医官,但品级嘛……」他笑道:「我今日赶来见你,除了要问你们一些问题外,还是想提醒一下你,趁着陛下的旨意未下,你下次进宫的时候去给皇后请个安,品级高一点儿,将来进了崇文馆修书,你说话的份量才重。」 书可不是那么好修的,以为提笔就能写了? 那叫写书,不叫修书。 有时候修一本书比写一本书还要令人头秃,书上取什么内容,不取什么内容,此内容的比重应当为多少…… 一项项,一条条都要讨论,周满年纪小,资歷浅,她要是不能从官品上压人一等,她在校书处根本连话都说不上。 别以为太医们不会压人,在这一方面,恐怕就是萧院正亲自出面也不顶用。 修书的功劳有多大,看翰林院里众学士为编撰打破头就知道了,周满还只是个民间大夫时,大家乐意卖她面子,毕竟她医术好,立功后,上面最多赏赐她些金银珠宝,与他们所得的功劳不相冲。 但进了校书处,她是编撰之一,功劳就那么多,她占去了一些,别人能分的就少了。 当然了,有心向功劳的人,自然也有一心想修书的,但说实话,能够不计功劳的,怕是没有。 便是他,既然领了这个任务,那就要想着立功的。 而他和周满自然是一伙儿的,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朋友,他都要提醒一下她,「太医署的摺子是你们上的,你的品级越高,太医署越能照着你们的心愿去发展。」 满宝便思考起来,「我好像许久没进宫给皇后请平安脉了,那明儿再进一趟皇宫?」 杨和书便点了点头。 于是四人移步书房,和庄先生汇合后坐在了一起。 三方互通了一下消息,这才把这事补足了,当然了,谁的消息也没有杨和书全面。 明明太子也是当事人,偏偏他只告诉了满宝两点,其他重要的消息都没说。 可杨和书不一样,虽然许多事情也是杨侯爷转述的,但人杨侯爷说的可详细了。 几人这才知道,其实崇文馆和太医署的事儿一直在讨论,只是迟迟定不下,其中有朝臣支持,自然也有朝臣反对。 之前侯集的案子一判,大臣们勉强同意太子崇文馆招贤纳士,却将他提上来的名单直接砍了一多半去。 崇文馆是本朝才建立的,一开始确定的学生名额是二十个。 而本朝至今老老实实会在崇文馆里读书的就当今太子一个,毕竟,先帝是造反当的皇帝,当今嘛,他就当了几个月的太子就成皇帝了,且他当太子的时候儿子都能满地跑了,战功赫赫,并不需要再去崇文馆里念书。 正因为是第一个,所以各种规矩并没有定死。 太子小的时候,崇文馆里的那二十个学生都是他的伴读,都是从皇亲国戚和三品京官以上的人家里挑选的。 当年苏坚就是其中一个,而且他是和太子玩得最好的一个。 后来这些学生有学成以后分散到各地去做官儿的,还有长残了只能回家继承爵位的,也有进了东宫做太子属官的…… 然后崇文馆里的学生都散了,一下就只剩下太子一个学生。 没办法,他不学好,皇帝操心操碎了,隔三差五的给他派个严师来,就指着能出一个高徒。 结果太子把这些老师气走一个又一个,连孔祭酒这个从太子启蒙时就教他的人都跑了。 这会儿他要招贤纳士,给上来的名单却是划拉了一大帮人,朝臣们看着,不觉得他是在招伴读,而是在招心腹呢。 看他划拉下来的名单,简直是把皇亲国戚,勛贵世家和朝中四品以上京官的子弟全划拉进去了。 别说朝臣了,皇帝都忍不住头疼。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结党营私呀。 不过皇帝一点儿没生气,只是有点儿心累的把不合适的人全去掉了,问过他的意见以后开始给他重新组建东宫的班底。 没人觉得太子是真的要招揽这么多人,包括皇帝在内都以为他是在以此警告和报復恭王,还是在闹脾气呢。 但这次闹脾气好歹闹在了正途上,没有直接跑去洛州恭王府里揍人,所以皇帝捏着鼻子认了。 白善他们这几个从国子学里抽进去的学生年龄偏小,进崇文馆主要的职责还真是陪读。 而太子和皇帝亲手选的那些人则是奔着东宫属官和太子心腹去的,算是给太子的班底。 于是这么挑挑拣拣的,今天早上大佬们带着太子在太极殿里又谈了谈,终于定下了名单。 顺便把崇文馆的馆事定了下来,还是太子的老熟人,他从小到大的老师——孔祭酒! 第1490章 安排 孔祭酒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还是接受了。 自从太子妃有孕后,太子虽然还是不能让朝臣满意,但也变得可圈可点起来,想到太子以前还乐意受教的时候,孔祭酒勉强接过这个兼职,算了,且再试一试,万一教好了呢? 总比真换一个太子要好。 孔祭酒在心里忧伤的嘆气,换太子是会血流成河的。 第1749页 而杨和书是户部调拨过去的,主要负责的是崇文馆、太医署的花费,以及户部这边的调拨。 崇文馆的花销是一定要走户部的,皇帝最多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一些来支援一下太子; 至于太医署,之前争议太大,又是要建医署,又要招生授徒,还要购买药材,花销太大,群臣不是很乐意,所以皇帝的内库就被掏光了。 至少有八成的花销得从皇帝的内库里出,所以皇帝很是精挑细选了一番管钱的人,最后挑来挑去就挑中了杨和书。 杨和书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心里没多少波澜的接受了这个新差事,哪怕这件事和太子很密切,他很有可能会被归为太子一伙儿。 可当他看到崇文馆和太医署的名单时,他便有些不淡定了,怎么这三个孩子也在上面? 他爹的内幕消息比较多,特意在中午时找了他道:「太医署的那封摺子是周满白善和白诚上的,先是递到了皇后那里,皇后又给了皇帝。」 杨侯爷说到这里摇头一笑,乐道:「陛下把摺子给我们这些老臣看的时候,我们还以为这是陛下要与我们同乐,看得是津津有味,过年的时候没少拿来取笑,结果翻过年陛下就要重整太医署,我们这些人倒成乐子了。」 杨侯爷道:「白善和白诚还罢,他们进崇文馆就是陪太子读书的,周满那里你却要当心一些,他们这一封摺子不知犯了多少人的忌讳,她进崇文馆要做的事也动了别人的利益,别以为太医院里的那些太医就只会治病救人,能在宫里活下来的,人好不好不知道,但一定不简单。」 杨侯爷知道他儿子跟周满他们关系不错,这才特意提点了一句,本意是让他离周满远一点儿,别卷进这些纷争里。 杨和书当面应了下来,转身却来找满宝,让她进宫去求品级。 当然了,他也从周满他们这里看到了摺子的手稿,甚至还看到了许多被修改和删掉的原始内容。 当初他们那封摺子可是写了不少时间,三人查资料,想各种点子,还对着户部、吏部、工部的职责来写建议,费了不少的脑筋。 最开始的稿子,那可是天马行空,三人连朝廷拨地种植药材,免费为家贫的病人看病这样的点子都想出来了。 幸亏他们改掉和删除了很多东西,不然这摺子最后还真的会变成一个大家传阅的乐子。 稿子太多,杨和书是不可能一下就看完的,他就扫了一眼,偶尔看到了几个让他都觉得惊悚的点子。 然后他淡定的收起来,放进一个盒子后与三人道:「崇文馆已经在收拾了,你们不日就要进宫里去住,这几天便收拾准备一下吧。」 他道:「崇文馆和国子监不一样,你们在国子监里可以在外住,但进崇文馆却是要必须住在宫里的,和衙门一样每旬一休,遇节休沐,这个,你们都知道的吧?」 满宝三个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很好奇,「那些成亲了的学生呢?」 杨和书微微一笑,「也要住在宫里。」 满宝就一脸的同情,「真可怜呀。」 杨和书:…… 白二郎好奇的问道:「和我们一样住在宫里,他们有什么可怜的?」 白善忍不住扶额。 杨和书直接起身,点头道:「我先回去了,进了崇文馆你们想做什么先与我说一说,别乱出主意。」 等他走了,白善这才和满宝道:「不止我们,封宗平、易子阳和刘焕也在名单上。」 他们都是三品京官的子孙。 满宝好奇的问,「那殷或呢?」 「殷或也在名单上,不过殷大人以他身体不好向陛下推辞了,他很可能不去。」 除了个别人会找理由推掉外,像白善他们这样的,进崇文馆是好事,是不会想着推辞的。 哪怕身上会被打上太子的标籤。 不可否认,这是一条晋升的青云路,机遇素来是与风险相伴的。 而现在太子就要有子嗣了,风险比之前还小了不少呢。 几人坐在书房中说话,满宝频频看向门外,蹙眉道:「我四哥怎么还不回来呀?」 周四郎此时正在去赴和郑大掌柜的约呢,老周家派去的下人正好与他错过。 等他回家时,满宝他们一家吃过晚食,天都快要黑了。 满宝干脆在院子里考校三丫,顺便教她一些医理,身后是周立君的房间,她正在灯下噼里啪啦的打算盘,记好了帐目后拿了帐本出来,看到四叔带着酒气进来,她便道:「四叔,我正要去找你呢,我看了一下,我们空着车去商州买瓷器,再拉到京城来卖不划算呀,还不如往北拉去,到草原边上去卖给草原上的人,赚的反而多一些。」 周四郎正要找满宝说话呢,闻言道:「那得走好远的,北边的路比南边更不好走。」 因为这一次来京的意外,周四郎谨慎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人一车就敢走天下了。 所以他道:「咱得惜命知道吗,有了命才能赚很多钱。」 回完了周立君,他扭头去问满宝,「你让人找我回来什么事?」 满宝道:「我想让你传话回去,让家里多种点儿药材,红枣也可以多种些,都是可以入药的,除此以外,你还得想办法多联繫一些药农,到时候从他们手里拿药。」 第1750页 周四郎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正想联繫药农拿药呢?」 他道:「我刚和郑大掌柜说好呢,以后我们家出的山药片、女贞子和老姜都给济世堂,我手上有多少药,他们就收多少。」 满宝没想到郑大掌柜的动作这么快,话说这事儿还是她提醒的吧? 第1491章 打算 满宝无言了一下,还是给周四郎解释道:「朝廷想在各地建立医署,到时候医署的药多半是要从各医馆和药铺进的,所以会很缺药。」 周四郎立即反应过来,问道:「那药什么时候要?」 满宝道:「这个不知道,还没开始建呢,我就是提前告诉你让你做个准备。」 周四郎就摸着下巴道:「药家里可以种,而且村子里有这么多人呢,反正种女贞子和红枣山上和旱地都可以,不占良田,它们也得一二年后才能结果,可我们得提前打好基础,总不能等药种下来了才做这门生意吧?」 周四郎道:「到时候怕是骨头渣子都不给我们剩下了。」 满宝、周立君和周立如一起仰着小脑袋看他,周四郎一脸的纠结,迟疑了好一会儿后一闭眼睛,再一睁开时便道:「行,我知道了,我们去商州进一批瓷器,直接送到夏州去,满宝,夏州远吗?」 「夏州在长城往北了,」满宝想了一下才在脑子里想起夏州,好奇的问道:「你去夏州干什么?」 「去年冬天我不是替郑大掌柜接过一趟药材吗?」周四郎道:「我问过了,那些药商就是从夏州进的药材,上次跟过来的有几个药农,我当时还问了他们家里的地址呢,这次我们送瓷器去夏州,顺便再找找人,要是能进一批药材最好,不能进也探探路,反正亏不到哪儿去。」 满宝道:「好啊,你去吧,对了,家里还有好多布料呢,你要不要拿去?」 她道:「草原也很喜欢绸缎锦绫的,夏天又快到了,这些布料只会更贵。唉,这些赏赐下来的布料在京城里很不好出手,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一点儿也不好。」 周四郎立即道:「等我从商州回来就带走,你留几匹做衣裳,虽然你定亲了,但打扮打扮也好看,我昨天看到白善又换了一身新衣裳。」 「那是夏裳,天气要开始变热了,我也做了,不过我没穿。」 周立君在一旁听了半响,道:「小姑,你好像还没告诉四叔你要进宫住的事儿呢。」 「哦,对,」满宝抬头沖她四哥咧嘴一笑,「四哥,我要进宫修书去了。」 周四郎现在对满宝进出皇宫已经不惊讶了,不在意的挥手道:「去吧,去吧,进宫以后别跟人吵架打架就行。」 满宝有些小骄傲的表情一滞,忍不住强调道:「我是要进宫住的。」 周四郎一滞,反应过来后立即道:「那不行,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能在外头住呢?」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院子里只有他们几个后更是压低了声音道:「这宫里有许多的色狼,你看外头说书的不常说前朝的皇帝看见一个漂亮点儿的女的就要宠幸吗?皇宫里的宫女都过得苦着呢。」 满宝:「……四哥,宫里除了侍卫就只有两种男人,一种叫皇帝,一种叫皇帝的儿子,只要皇帝和他儿子不是色狼,其他人在皇宫里也不敢变色狼的。」 她道:「我进宫也不是当宫女的,我是要修书的!」 满宝强调了一下修书二字,见周四郎一脸懵懂,她便通俗的道:「我是要当官儿的!」 周四郎眼睛一亮,「当官儿?你要当官儿了?是几品?」 满宝轻咳一声道:「几品还不确定,反正肯定是有品的,您就等着吧,对了,等我当好了官儿我也给娘请一个诰命,嘿嘿嘿,到时候娘也有品了。」 周四郎忍不住酸道:「爹要是知道了,心里一定要难过了。」 满宝一听,有些纠结,「可诰命都是封的娘,从没听说过也能封爹的。」 周四郎道:「这对我们男人太不公平了,尤其是对爹不公平。」 满宝仔细一想还真是,然后嘆气,「但这是律令,也不能够给我们一家改了呀,唉~」 周四郎回他自己的院子时还有些恍惚,反正颇有些不可置信。 方氏见他魂不守舍的,便推了推他问,「你怎么了?」 周四郎就扭头看着睡在床里面的两个儿子,幽幽道:「都说侄子像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像满宝一点儿,或者隔辈亲,像我小叔也是好的呀。」 方氏:「……我只听说过外甥像舅。」 想到拎着屠刀杀羊的大舅兄,以及前不久拿着刀砍人的媳妇,再看里面躺着的六头,周四郎颇有些忧伤,「像舅舅有什么好的,就算不像满宝,至少也要像我呀。」 方氏道:「当初六头刚出生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六头要是像我哥,至少踏实。」 周四郎便轻咳一声道:「那你看我现在不踏实吗?」 方氏摇头,「没看出来你踏实,就觉得比以前更危险了。」 周四郎:…… 方氏嘆气道:「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欢喜你,也嫁给你了。」 周四郎这才高兴起来,抱着她亲了一口道:「放心吧,这次出门我多带几个人,肯定不会再叫人打劫了。」 「三子他们年纪比你还小呢,虽然机灵,但打架肯定打不过人,你带谁呀?」 第1751页 「大吉给我介绍了镖局里的人,我前两天去看过了,打算到时候请几个人跟着一起走,虽然花销大点儿,但立君算过,这点儿钱我们还是出得起的。」 方氏一听,果然安心了不少。 周四郎正计划着走商的事,他当然不是自己带着人就走,还得带一个会算帐的人呢。 周立威上次跟着他收茶叶,才回到京城不久,还不太想出去外头跑,毕竟走商是真的很辛苦。 有时候走上一整天都找不到落脚的村庄和客舍,基本上只能露宿,他们露宿又不像满宝他们那样准备得这么齐全,基本上就是烧一锅水就着干粮啃一顿,可难受了。 于是周立重便顶上了。 周立君倒是不怕吃苦,很想去,但周四郎不乐意带她,道:「这趟路我们是第一次走,虽然商州不远,但谁知道路上出什么事?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跟着冒险了。」 第1492章 赐官 他道:「等以后路走熟了,我们都打点过了,你再想走,我再带你。」 周立君只能应下,然后将一本帐册交给周立重,看着他们点了钱后送到门外去。 现在家里的钱虽然是周四郎和周五郎拿着,但帐本却全都是周立君拿着的,所以家里到底有多少钱,满宝不知道,周四郎和周五郎恐怕都不是很清楚,但周立君是非常清楚的。 她叮嘱周四郎,「四叔,早去早回,本子里我夹了一张纸,上面有我算出来的最高成本,瓷器要是超过那价你们就别买了,不然运回来也是亏本的。」 周四郎应下,「放心吧,我又不傻,还能在这件事上让人坑了?」 坐上了骡车,周四郎还在忍不住嘆气。 三子看着好奇,抽了一鞭子骡子让它加快速度,问道:「四哥,你嘆什么气呀?」 周四郎又嘆了一口气,道:「我嘆我被打脸了,前脚刚想着要惜命,后脚就要往夏州去,唉~」 三子几个还不知道,闻言一愣,「不是要去商州吗?夏州离商州很近吗?」 「远着呢,」周四郎道:「我们先去商州拿瓷器,回了京城休息两天就去夏州,夏州在草原边上,要过了长城的。」 「长城是什么?」 周四郎就想了想后道:「好像是一堵墙,满宝说以前的皇帝建的,可以拦住胡人的骑兵,我也没见过。」 俩人的话题越来越偏,三子根本不在意去哪儿,在他看来,不管去哪儿,有饭吃,有衣穿,再有钱挣就行。 他的家乡在益州,只要不是回益州,那在外头哪儿不一样呢? 等他挣了钱,又再长大一点儿他就回乡去,买两块地,建个房子住下。 可惜现在县令不是唐大人了,不知道新来的县令还会不会分给流民土地,要是分,他就可以把买地的钱给省下了。 满宝对周四郎出门的事儿已经习以为常了,和往常一样过着自己的日子。 她先进宫一趟,找皇后娘娘说了一会儿话,过了两天,古忠就捧着一道摺子来找她了。 是一封皇帝亲自写的授官摺子。 庄先生带着满宝摆了香案跪下,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带着方氏和陆氏来凑热闹。 古忠展开摺子,言明周满医术高超,且医者仁心,人品贵重,特封为六品太医和五品修撰,赐金带…… 金带自然不可能是纯金的,而是因为金带上的銙是金的,边也以金线所制。 之前皇帝送过她五品官服,但没有腰带,现在补上,算是正式授官了。 古忠也合上了摺子递到满宝的手上,笑吟吟的道:「周小大夫,不,周小大人,恭喜您了,不算陛下先前赐您的官服,您还能往工部里领两套。」 满宝拿着摺子问,「谁是我的上官呢?」 古忠便笑道:「您是太医,自然是萧院正属下;您还是五品修撰,太医署为太子殿下总领,那自然是太子殿下的手下了。」 满宝便明白了,这还是要听太子殿下的呀。 满宝还有些恍惚,迟疑了一下后问,「那我何时进宫报导呢?」 古忠知道她是第一次当官没经验,于是笑道:「不急,周小大人不如等一等,等杨大人说崇文馆好了,自然可以进去了。」 说罢,古忠便弯了弯腰要告退。 庄先生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在满宝手里,满宝回过神来,摸了摸荷包,有点儿不捨得,但还是放在了古忠的手上,「劳烦古大人走一遭了。」 古忠见她不捨得荷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接过荷包往袖子里一塞,笑着走了。 满宝恋恋不捨的倚靠在门边看着他带着人骑马走远,这才转身回去。 陆氏和方氏看着托盘上的那一根金带稀奇不已,刘老夫人则拿过那封摺子看了又看,半响后道:「没想到满宝倒比善宝还更早授官。」 郑氏也点头,她也没想到。 方氏连忙问道:「满宝,你有官服了?」 「有呀,收在柜子里呢。」 「你穿来给我们看看好不好?」 满宝眼睛一亮,「好呀,你们等着。」 说罢立即跑进屋里翻箱倒柜起来。 将被压在柜子底部的官服找出来,满宝就脱了衣服换上。 五品的官服是浅绯色的,其实相比于浅绯色,她更喜欢深绯色,奈何她的官品还不够高。 第1752页 穿上官服,满宝就抓起托盘上的金带繫上,然后就开门跑出去,「噹噹当」的展开双臂问道:「好看吗?」 众人皆是眼前一亮,陆氏也连连点头,然后皱起眉头,迟疑的问道:「好看是好看,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正说着话,白善他们下学回来了,听见正院这边热闹,放下书篮便过来。 才一进院门他们就一起愣住了。 满宝又在他们身前转了一个圈,问道:「有什么问题?」 白善愣愣的摇头,「没什么问题,你,你怎么把官服穿上了?」 白二郎道:「感觉怪怪的。」 郑氏看了一会儿后道:「是头髮吧,满宝,你得把头髮梳起来,那样应该更好看些。」 说罢上前拉住她,把她拉回屋里帮她弄了一下头髮,「陛下怎么只赐了官服没有赐官帽?不然就可以戴上了。」 满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晃了晃脑袋后笑道:「没事,等我去工部领回来就有了。」 她凑近了看铜镜里自己,忍不住撑着下巴认真的看着镜子里的道:「我真好看。」 郑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乐着点头道:「是挺好看的。」 门外,白善已经从祖母和先生那里知道了赐官的事,听说她被定了五品便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下好了,她进了崇文馆应该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庄先生也笑着点头。 他们在这里高兴,殊不知吏部和朝中的官员因为这一次赐官闹得多大,魏知都堵在了太极殿的门口那里和皇帝说这不合规矩。 他沉着脸和皇帝说教,「陛下爱才也该有个度,她一步便受封为五品官,让其他臣子怎么想?」 他道:「陛下如此不是爱她,而是害她呀!请陛下收回圣旨。」 皇帝本来也不是很乐意直接封周满五品官的,因为现在封了五品,之后她编好了书,太医署再有功,他还怎么封? 总不能真让她当个二三品的大官儿吧? 不过魏知这么和他说话他就不开心了,于是道:「这是皇后的建议,要不爱卿去规劝一下皇后?」 魏知:…… 第1493章 心痛 魏知气得不轻,要不是皇后贤德,还救了他两次,他一定忍不住跟皇帝仔细谈一谈秦宣太后和吕后。 但为了皇后,他强忍下了,然后心里更堵了。 皇帝看见他脸都要憋青了,瞬间神清气爽起来,吃晚食时还多吃了两碗饭,然后成功撑着了,吃完饭便和皇后去花园里散步消食。 皇后笑问,「陛下什么事这么开心?」 皇帝当然不能告诉她,因此笑了笑后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胃口大开而已。」 皇后也不追问,笑道:「那下次见到周满和她要些山楂丸,她上次给明达送了一瓶,我吃着倒比太医院做的还要甜些,怪好吃的。」 皇帝欣然同意。 但出了宫的魏知却是越想越不服气,于是对着他媳妇说了半宿的话,魏夫人没办法,第二天便递了帖子进宫,委婉的劝诫皇后。 皇后微微一愣,这才知道昨天前殿发生的事。 她想了想,笑道:「夫人回去让魏大人放心,周满功高,并不是一蹴而至,不说她治好了我和太子,仅他们上的太医署疏议就足可以让皇帝破格录取了。」 魏夫人微微弯腰笑道:「话是这样说,但周小大夫毕竟年纪还小,一跃成了五品官,升迁过快不免惹人非议。」 皇后则摇头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她意味深长的道:「总要封得高一点儿,后头才有的降,不然后面一降便出宫去了,太医署的事又有谁能做呢?」 魏夫人一愣,出宫后将这番话原封不动的告诉魏知,好奇的问道:「我没有见过这位周小大夫,怎么,她很……顽皮吗?」 魏知也思考起来了,半响后摇头道:「顽皮倒不至于,还是很听话乖巧的一个孩子的,就是……」 魏知仔细的想了想,暗道:就是胆子有些大,不仅敢想还敢做,且又有智,十来岁的少年人的确很容易做错事,皇后想要以高位护她也就正常了。 魏知这才放下心来,见杨和书都已经把崇文馆收拾出来,开始让众人入驻,便也撒开手不管了。 满宝不知道她这官儿是打算封给她败的,她拿了皇帝的摺子去工部领回来她的官服、官帽和官印,当天晚上就穿了官服和大家吃晚食,惹得大家不住的看她。 就是这么不巧,白大郎正好坐在她对面。 看着对面穿着官服炫耀的满宝,白大郎已经千疮百孔得不想说话,天知道前几天他在四门学里上课时,才一下课,隔壁班一个上了骑射课回来的同学便跑来告诉他,「白直,太学的白诚是你亲弟弟?」 白大郎第一感觉就是他弟弟闯祸了,于是立即紧张的点头,问道:「怎么了?」 对方一脸羡慕和复杂的和他道:「你弟弟入选崇文馆了,不日就要进崇文馆里给太子伴读。」 白大郎当时都懵了一下,回过神来跑去太学里找他弟弟,这才确定了这事。 白大郎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白二郎到底是怎么入选崇文馆的。 但是,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搁两年前谁能想到白二能进太学读书呢? 第1753页 要知道他可是连益州府学都考不进去的。 白大郎抬头看看白善,又正了正脑袋看向对面的周满,打量了一下双方的年龄后泄气了,算了,年龄相差太大,他不想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儿。 吃过饭,白大郎就拍了拍白二郎的肩膀道:「二郎啊,你以后就好好的跟你师姐师兄们玩吧。」 白二郎拍掉他的手,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白大郎:「我有点儿惆怅,结果你还不给我拍你的肩膀。」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把肩膀送上去,「那你再拍一拍?不过力气小点儿,刚才你拍得好疼。」 白大郎就看了一下他的肩膀,摇头道:「算了,不拍了,心中这会儿不仅惆怅,还堵得慌了,你去收拾进宫的东西吧。」 「满宝问过吴公公了,我们进宫有许多东西不能带,除了几套衣裳鞋袜,最多只能带些书和笔记,我们想把绿耳带进去,还得慢慢和禁军申请,还得交钱呢。」 白二郎和他大哥说着这些麻烦事,道:「绿耳它们进宫每月得上交两吊钱,要是**饲料还得再价钱,比放在家里养贵多了。」 白大郎:…… 白大郎没好气的道:「宫里不是有马吗,你们干嘛非得带它们?」 「那也不是我们的,我们每天回家不论多忙都要亲自去餵它们吃一点儿豆子的,这会儿它们跟我们可亲密了,」白二郎道:「我们问过大吉,养马就得这么养,这样它们才跟我们亲近,才能听我们的话。」 白大郎便道:「你们也不缺这么点儿钱,交呗。」 他道:「正好,你们进宫食宿都不花钱,连国子监的束脩都免了,多好。就当是它们吃了你们花用的不就好了?」 白二郎道:「我们本来上国子监也不花钱呀。」 白大郎心塞了一下,差点儿忘了,白善和白二郎进国子监是因为白启恩荫进去的,朝廷优待忠烈之后,不仅免了他们的束脩,每个月还有一些补贴呢。 不像他,十年寒窗苦读,考进四门学后还得交钱读书。 白大郎再次抬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是不是满宝不捨得出那点儿钱?」 白二郎道:「对呀,不仅她不愿意出,我和白善也不太愿意出的,不过没办法,要想和绿耳它们玩儿,就必须得出钱。」 「那你们就再纠结纠结,走吧,我去给你看看你收拾的东西,可别把不该带进宫里的东西带进宫。」 白二郎自信满满,「我就带了衣服鞋袜和一些书。」 然后白大郎就从他的书箱里翻出了好几本话本,他抬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有些凝滞,问道:「话本也是禁品吗?」 白大郎直接把这些话本给没收了,道:「没事多读书,少看些话本,对了,你写的向公子的话本怎么办?」 「没事,我们每旬也休沐的,到时候出宫时再带出来给书铺就行。」 白大郎却突然发现了自己最心塞的地方,他再也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弟弟的稿子了。 白大郎心痛到无以復加,抱着那几本话本起身,一脸的深沉,「以后这院里就我一个人住了,显得好空荡。」 「没事,」白二郎随口安慰道:「大哥,每隔八天我们就回来住两天的,你平时要是害怕,那就搬去和立学他们住。」 白大郎:…… 第1494章 入学一 满宝一回屋就把官服扒了,和正给她收拾东西的周立君和周立如道:「这官服可真热,还是穿平常的衣服好。」 周立君:「可我看您穿得很开心呀。」 「开心过就热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现在还是傍晚,要是中午时候更热了,满宝抖了抖道:「也不知道皇宫里要不要求一定穿官服,希望不吧。」 周立君已经把她所有的书都放到书箱里去了,还有她的那些笔记、惯用的笔墨纸砚等。 周立如也把放衣服的箱子合起来了,「小姑,都给你收拾好了。」 满宝就满意了,她并不在意带进宫里多少东西,因为只要她想,她可以把这屋里的东西都带进去。 满宝喜滋滋的想着,不过听吴公公说,宫里的东西都还是不错的,毕竟被列入名单的就没有穷人,从小锦衣玉食过惯了的,满宝自觉比他们能吃苦多了,所以她是打心里觉得自己不用带太多东西进去。 已经有不少人家也在准备收拾东西进宫了,只不过他们都有家人和下人代劳,并不用亲力亲为。 殷或也在收拾东西。 他从床头柜里取出两本书递给长寿,让他收进箱子里,翻到一旁桌子上折起来的书卷,他便顿了一下。 这是白二郎写的传记,书铺每印出一册,他便买一册,哪怕已经看过原稿,他也收回来放在床头,夜里烦闷了便拿出来看一看。 长寿收好了箱笼,回头看见少爷手上的书便问,「少爷,这本书要装进去吗?」 殷或想了想后把书递给他,「收起来吧。」 皇宫到底不比外面,父亲肯松口让他进宫已是难得,这种有可能踩线的东西还是别带进去了。 殷礼本不答应殷或进宫的,哪怕他的名字是皇帝钦点的,但一来,他不知道这是皇帝的真心,还是假意试探; 或者,如今是真心,焉知将来不会成假意? 第1754页 殷礼一直是皇帝的心腹,当年一起跟随在皇帝身边的人,有功成名就退隐朝堂的了,也有继续在朝中效率的,还有像侯集这样因为行差踏错殒命了的…… 但不管是谁,如今能站在皇帝身边,能得他交付后背的也只他一个而已。 所以殷礼不想拿这种事试探皇帝。 除此外就是因为殷或的身体了,别看他现在看着和常人差不多了,但他知道,他不能冷一点儿,也不能热一点儿,饮食要有度,多吃或少吃一些都不行,依旧需要隔三差五的吃药…… 皇宫到底不比家里,因为殷或的身体状况不是秘密,国子学也一直优待他,他要是病了,基本上和学里说一声就能请假在家。 又有周满扎针开药调理,这半年来才小病了两场。 但进了皇宫,他还能有这些优待吗? 所以殷礼拒绝了皇帝,但殷或很心动,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殷礼知道他是想去的。 而皇帝又提了一次,那一次殷礼便迟疑了一下,皇帝见状,立即表示殷或若进了崇文馆,他会让宫人多照顾一些他的。 皇帝笑道:「何况周满就在崇文馆内,爱卿忧心什么呢?」 殷礼不是很理解,「陛下何以如此看重犬子?」 皇帝略微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轻咳一声解释道:「从前你我二人同病相怜,孩子都极不听话,但我见你年后便开怀了不少,上次你还说想把幼女留在家中招赘,显然是想通了,我想我家大郎和你家七郎有些相像,或许他们在一处,你家七郎能开解开解他呢?」 殷礼:…… 皇帝见他沉默,还非常友好的拉着他的手道:「殷卿,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朕信得过你,也信得过你家七郎。」 皇帝很有些自傲,挺了胸膛笑道:「难道朕还怕自己的儿子造自己的反吗?」 此时的皇帝年富力强,并不担忧太子强壮,只忧心他不够冷静自持。 但殷礼心想,你总有年老之时,恐怕到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 但想到此时皇帝的年纪和他儿子的身体状况,恐怕殷或还会走到皇帝之前,所以他又怕什么呢? 还不如称了孩子的意。 于是殷礼纠结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皇帝一听,高兴了,当即就吩咐古忠要把殷或照顾好,到时候让太子去与他们读书,让他们两个接触接触,也让殷或开解一下太子。 殷礼并没有告诉殷或此事,在他看来,他儿子的不听话和太子的不听话还是很不一样的。 殷或不听话主要是折腾自己,很少会主动去折腾别人;但太子不一样,太子是自己过得不自在了,也要让旁人不自在。 所以这怎么开导? 还是顺其自然吧,免得还让他儿子有心理负担,周满可是说过的,殷或不能伤神,伤神很容易伤害身体。 殷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不过他还是比别人更小心几分,连白二郎写的话本都不敢带进去。 白善可是一口气往箱笼里塞了不少他喜欢的杂书,其中有好些都是满宝拿来的杂书,其中有不少好看的。 他或许也知道这些书不太好拿进宫,于是提前准备了一些厚书皮,然后拿着笔一字一顿的在上面写了《论语》《左传》…… 然后将这些书皮包在书封上,再放在书桌上仔细的压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醒来,这些书封便压平了,然后他就把书放在最下面,垒了好几本,确认粗粗看去没什么问题了才合上箱子。 五月初一是一个风和日丽,阳光灿烂的日子,大吉和刘贵几个赶了马车送他们去皇宫。 庄先生和刘老夫人等也忍不住去送他们。 说来也是稀奇,他们去国子学里上学刘老夫人都没来得及送他们,没想到去崇文馆倒是赶上送了。 刘老夫人如此看重,惹得白大郎和周五郎也特意空了一天时间送他们。 满宝他们不坐马车,直接骑着自己的马走,当然,是走在马车边上,反倒像是他们护着马车去皇宫了。 进皇城的时候正好碰见刘家的马车,刘焕撩起帘子,趴在窗口那里和他们说话,「你们还真带着自己的马进宫呀?」 白善问他,「不是说好要一起带的吗,你怎么不带?」 刘焕唉声嘆气,「我祖父不许,说我进宫是读书的,又不是专门学骑射,宫里的马就够我用了,不许我带。」 第1495章 入学二 刘焕说完看着三人座下的神驹,羡慕得不行。 他自觉在家里就够受宠的了,毕竟他是幼孙嘛,可现在看白善三人,他觉得他在家还不够受宠。 一行人到了宫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四家的马车排在了后面。 满宝看到了殷家的马车,干脆打马上前跳下马来去敲马车窗。 殷或撩开窗帘,看到她便微微一笑,「你们也来了?」 殷或下车来,几个比较熟的伙伴便凑在了一起,封宗平和易子阳也慢悠悠的到了。 来的人越来越多,进宫的速度却很慢,因此他们的圈子慢慢热闹起来。 几人都很友爱,主动让年纪大的同学先进宫,他们继续站在马车边上顶着太阳等着。 主要是他们年纪小,也没什么资歷品级,这一点儿争也争不过,还不如识趣一点儿呢。 第1755页 赵六郎,也就是太子的表弟,赵国公的小儿子直接插队到最前面去了。 他也被选进崇文馆了,直到这会儿他都不太能理解,他都娶媳妇了,本来在国子学里读得好好的,都打算今年大考试着去考一考了,怎么就被选到崇文馆里读书来了? 他并不太想来,因为他四哥曾经就是太子的伴读,现在他四哥都到军中效力了,他还跑来做伴读,情分没多少,还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 但他姑父把他放到名单里,他爹也让他来,他便是不想也没办法。 赵六郎唉声嘆气,一路和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拱拱手,到了前面后就让人开了箱笼检查入宫。 排队等候进宫的人,有和赵六郎一样是被塞进去的,也有心知肚明,已经明确投靠到东宫门下的人。 他们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他们进宫就是给太子办事,给他巩固地位的。 至于读书,都二十来岁的人了,还读的什么书啊? 众人隐晦的往后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那八九个少年郎,他们才是读书的。 因为这些人是要长久的留在宫内的,就算宫廷内也各有门禁,侍卫们还是仔细的查了查,还真查出了不少违禁物品。 不是特别严重,但也不能带进去。 侍卫们要么没收,要么交给跟来的那些下人,让他们再原样带回去。 轮到满宝他们上前时,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了,想也知道他们查得多仔细了。 白善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自己的箱子里,他的书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们这几个人带的东西都很守规矩,可能是因为他们年纪小,第一次进宫长住,还很有些忐忑。 带进宫的东西不是衣裳鞋袜就是书,轮到白善的时候,侍卫们发现他带的书尤其多,于是翻了翻,发现都是《论语》《春秋》一类的正经书,便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白善。 带正经书的人不少,但带了这么大一箱子书的却只有白善一个,于是检查的两个侍卫忍不住好奇的盯着他看。 白善一脸的严肃,见他们看来还冲他们点了点头。 满宝好奇的凑上来看,「怎么了?」 白善扭头与她笑道:「没事,在检查书了。」 侍卫们不熟悉白善,但对满宝熟呀,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子,知道了白善的身份,但还是问道:「周小大夫,这是您未婚夫?」 满宝点头,也看了一眼他箱笼里的书,「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书?」 说着,她正好眼尖的看到一个侍卫翻起了底下的一本书,满宝看到那熟悉的封面,忍不住顿了顿,然后面无异色的问两个侍卫,「有什么问题吗?」 侍卫伸手拿起一本书,直接翻开看中间的内容,其中有一行字「金承安三年,金军击败弘吉刺、合底忻、山只昆等部……」 他便认为这是一本正经书,于是放下,合上箱笼道:「没问题,走吧。」 于是大家就进宫了。 等人走远了,那个翻书的侍卫才隐隐觉得不对,「往前有个金国?」 被问的侍卫也是勛贵家出身,但读的书不多,当差多年连《论语》都忘得差不多了,他哪儿知道什么金国不金国的? 于是迟疑的点头,「有……吧?」 那个侍卫依旧疑惑不已,「我怎么不记得有个年号叫承安呢?」 但他也没太怀疑,主要是虽然只看了一句话,但那句话是真的很正经,正经到他不能怀疑那是一本杂书。 皇城里他们还能骑马坐马车,进了宫里却不行了,所以虽然手上有马,他们还是只能走着。 身后有内侍抬着他们的箱笼,他们得一路从承天门走到东宫去,而崇文馆就在东宫接近玄福门的地方,那里有独立的院落,靠东一边的地方也为东宫的办公地点,而太子和内眷的生活区域却是在东宫的西侧,为靠近太极宫的地方。 那里有门通往太极宫,太子和太子妃要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时都是走的内门。 太阳正当空,天气又开始热起来,大家才走到东宫便出了不少的汗,殷或甚至唿吸急促起来。 满宝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三把团扇来,递给殷或和白善一把,自己拿了一把挡在眼前,勉强能挡去一些太阳。 正牵着绿耳的白二郎看见,忍不住瞪着眼看满宝。 满宝对上他的目光,不好意思道:「就只有三把,你将就将就吧。」 殷或知道自己手中的这把团扇多半是他的,便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他。 白二郎看了眼他的小白脸,摇了摇头道:「算了,你别晕了就行。」 殷或也不推辞,直接又挡在了头顶。 一行人进了东宫便继续往东而去,杨和书领着一个东宫司议郎在一旁等着,等他们都到了便转身道:「走吧,我带你们去安置,然后看一下你们要做的事。」 那司议郎也是熟人,正是苏坚是也。 见他目光落在满宝脸上,满宝还笑着挥手和他打了一个招唿。 苏坚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 满宝扭头问白善:「他怎么了?」 白善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他在嫉妒你,司议郎才六品,你是五品,你品阶比他高,下次见到他得先跟你行礼。」 满宝一听,立即神清气爽起来。 第1756页 第1496章 入学三 一行人先进了一道宫门,里面肃穆得很,这里没有宫女,偶有内侍经过,也少得很。 杨和书走在他们身侧,介绍道:「这就是东宫詹事府,张詹事今日不在,就不带你们去见他了。」 他就是在,他也不会来见一群小屁孩的。 太子已经不小,读书的时间并不会很多,他更多的心力恐怕是放在其他事情上。 太子詹事正三品,要做的事儿可多着呢。 东宫并不是指太子一个人,而是指围绕着太子为中心的一个小朝廷,太子需要负责的事儿不少,而太子詹事就相当于太子的丞相和尚书,太子荒唐发脾气罢工的时候,就是太子詹事带着一群手下运转着东宫和这一整个「小朝廷」的。 杨和书带着他们往后一进去,他们没有进那一个个的院落,而是顺着长长的甬道一直往前走,杨和书一路点着一路上看到的院子和他们说,「这是门下坊,这是典书坊……」 到了典书坊时他还停了停,回头找到满宝,和她道:「你要修书便在此修。」 满宝正想着她是不是要停下脚步在此入驻时,杨和书继续走了,还道:「跟上吧,带你们去看住的地方。」 顺着甬道继续往下,大家偏头便看到一个很雅致的院子,杨和书顿了顿后道:「这是太傅们休息的地方。」 之所以加个们,是因为皇帝很喜欢给太子找老师,光太子太傅就有六个,孔祭酒是最名副其实和当得最久的一个。 巧了,杨和书曾经也在孔祭酒的班里当过学生,而且他身后的这些人全是从国子监里出来的,都算得上是孔祭酒的学生。 于是杨和书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些学弟道:「孔祭酒进宫给太子讲学时便会在此休息,他的脾气你们是知道……」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表示知道,他们以后要是偷奸耍滑一定避着一点儿,绝对不让孔祭酒抓到。 杨和书继续带着他们走,到了下一个院落,这里却要大不少,他却没带他们进去看,也是站在院门口道:「这就是你们读书的地方了。」 看过了读书的地方,他们拐入一个小道,走过一个花园就到一个院落了,里面正热闹不已。 在他们之前进来的人正在指挥着内侍把东西放进房间里去。 杨和书站在院子里,对上前来行礼的众人点了点头,其中不乏与他年龄相当,曾经做过他同窗的人。 有的甚至还是学长呢。 但现在,一个已经是管着他们的官儿,一个还是学生。 杨和书道:「这个院子一共两进,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一个房间俩人,后面一进有伺候你们的内侍,需要什么便和他们说,规矩嘛,看院子里公告墙上的公告,为了不坏规矩,你们最好背下来。」 封宗平却看着院子里其他忙碌不断的人,问道:「杨学兄,这话您怎么只和我们说,他们怎么不听?」 杨和书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一旁的苏坚翻了个白眼道:「进宫读书的只有你们这十个,不,是九个,他们那些人是来给殿下做幕僚的,都一把年纪了,指望他们读什么书?」 众人:…… 大家扭头看了看,这才发现他们这落到最后的九人还真是年龄最小的,全都是正在国子学里读书的,彼此还算熟悉。 就算是赵六郎都在那群「不读书」的人的位列中。 这里的房间全都不大,且很密集,本来只能做一个厢房的房间愣是给开了三道门,隔成了三间,显然就是专门做出来给学生的,也就比国子监里的学舍好一点儿。 但问题是,在场的,谁在国子监的学舍里住过? 而且,先进来的「大人」们显然没有友爱弱小的概念,已经率先把号房间都占了,现在只剩下东边的五间厢房。 阳光不是很好的样子,一推开门,便看见里面并排着两张小床,然后只有两张书桌和一些置物架。 众人呆呆的,他们长这么大还没住过这么小的房间呢。 满宝也在一旁探头探脑的,杨和书伸手拉住她的后衣领,把人拽回来道:「你不住这儿。」 白善回过头来问,「满宝住哪里?」 杨和书笑道:「她住隔壁的隔壁。」 隔壁是个很小的演武场,学生们习武活动的地方,隔壁的隔壁则是东宫女官住的地方,杨和书只把人送到院门口,便有一个女官出来领人。 她沖杨和书行了一礼,便又沖满宝行了一礼,然后就带她和内侍入内,道:「周小大人,这是您的房间。」 她的房间要比刚才看到的要大一点儿,而且位置很好,女官笑道:「下官姓张,名唤绾绾,大人可以叫下官绾绾,太子妃特意交代过,要给您准备一个好房间,您看这房间可还好?」 满宝立即点头,「很好,我很喜欢。」 她真心实意的感谢道:「多谢你了。」 这个房间是她腾出来的,本来她还不是很开心的,但她见过周满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受宠的样子,不敢煳弄太子妃。 但此时见周满如此真心实意的道谢,她心里平衡了不少,也高兴起来,笑着点头道:「周小大人先休息,我帮您整理一下行李?」 满宝婉拒了,笑道:「我自己就可以,张大人累了半天也先休息去吧。」 第1757页 张大人也不强求,毕竟谁知道周满的箱笼里有没有私密的东西? 自有内侍抬了满宝的箱笼入内,她先把自己的药箱取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才把衣服一套一套的拿出来放在柜子里。 她的空间比白善他们的大多了,而且还雅致多了,有一个小屏风隔开了内外室,虽然这样隔开的外室很小,但至少可以放下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待客。 周立君和周立如把东西规整得很整齐,满宝只要把东西拿出来摆放好就行。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少了一张书架放书外,其他的东西都很齐备,她决定一会儿问一问有没有书架。 第1497章 入学四 而另一边的白善他们别说书架了,在屋子里整理东西时你走过来,我走过去,差点儿就撞在一起。 白善和白二郎住在一起,刘焕左右看了看,便问殷或,「我与你同住?」 殷或看了他许久,半响后点头。 因为晒太阳和走的路太多了,他现在正在出汗,且脸色潮红,唿吸还有些急促。 白善简单的把自己的东西摆好,便到隔壁房间来看他,见他坐在床上发呆,便上前问道:「是不是还没缓过来?要不要让满宝给你看看?」 殷或慢慢的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歇一歇就好。」 满宝的房间已经打扫过了,她只要把东西放进去就好,她很快把衣服鞋袜全都放好,至于装书的书箱则放着没动。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竟然还在屋角里找出了一个炉子和一个罐子。 满宝闻了闻,罐子应该是拿来熬煮宵夜之类的东西。 满宝干脆去打了水来烧,她打开了药箱摸出几片黄芪和甘草丢进去,便从一旁的篓里夹了炭生起火来,等熬得差不多了,她便掰了一小块红糖丢进去,等它都融化打咕噜了便倒出来。 满宝将竹筒盖上,锁上门就往隔壁的隔壁去。 院子不知是没有门禁,还是只是此时不禁,满宝直接进去,此时院子更热闹了,派给他们的内侍就这么多,结果这个让内侍收拾箱笼,那个让内侍去打水来洗漱,唿来喝去的,院子里都是声音。 住在另一侧东厢的封宗平等人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论是从年纪辈分还是资歷身份来说他们都抢不过那些「大人」,于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收拾。 虽然他们也笨手笨脚,明明是叠好的衣服,但他们从箱子里拿出来再放到柜子里就是能乱。 满宝秉持着非礼勿视的规矩在一个房门前停下,轻咳一声,问道:「里面是哪位学兄?」 封宗平探头看出来,都不等满宝开口,指着左边便道:「第三间就是。」 满宝便行了一礼,转身去了第三间。 房门虚掩着,她直接推门进去。 白二郎刚把被子展开,看到满宝便翻了一个白眼道:「他在隔壁帮殷或呢,殷或好似身体有些不适。」 满宝就点了点头,看着他站在床下粗暴的抖了抖被子便丢下,忍不住问道:「这样睡被子不会打结吗?」 白二郎道:「没事,我们又不大,这会儿夜里也不是很凉了,半边也够盖了。」 满宝默然无语,直接转身便去隔壁。 白善正头疼的教刘焕给自己套被单,见他怎么也不会,便道:「算了,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来。」 刘焕就一屁股坐在床上,累得直喘气,「套被子也太累了,这里明明就是有被单了,家里怎么还给我们准备新的?」 「这不是新的,」白善强调道:「你拿来的是旧的!」 一旁同样坐着缓气的殷或声音微弱的道:「旧的才舒服,宫里的被套不一定是干净的。」 满宝站在门口轻咳一声。 屋里的三人一起看过去,满宝将竹筒递给殷或,道:「补气的,你尝尝。」 殷或手微抖的接过竹筒,缓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竹筒盖轻轻地喝了一口糖水。 从承天门走到东宫的东后侧还是太远了,而且大家走得又急,对他还是有些勉强。 满宝道:「下次要是能从长乐门进宫就好了。」 一过长乐门就是东宫的大门,这样他们可以少走一大段路。 殷或笑了笑后道:「虽有些累,但你不也说过吗,要多走走,这对我的身体或许有好处呢?」 那也该适量。 不过见他此时说话气弱,满宝不再与他讨论这个话题,说话也耗气,这会儿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满宝见白善正在给殷或套被子,便掏出一根绳子来绑住袖子,今天是第一天进宫居住,刘老夫人特意给他们准备了礼服,广袖大袍,好看是好看,但不仅热,还不方便。 除了能在袖兜里藏下更多的东西外,就只剩下好看这个用处了。 俩人合作,很快把被子都塞进去,然后一人拿住一个角抖开,一床被子就这么抖好了。 刘焕:…… 白二郎跑过来看见,立即道:「白善,一会儿你也得帮我。」 满宝:「你不是说半边也够睡了吗?」 白二郎:「会打结的,多不舒服呀。」 他还道:「一会儿我们再去帮你套。」 满宝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有点儿困难,她以前套被子都是跟人合作的,于是没有表示反对。 殷或就坐在一旁慢悠悠的合着糖水,等他把这一竹筒的水都喝光了,也缓过气来了。 第1758页 众人也把东西收拾好了,于是去隔壁叫上封宗平俩人,「你们要不要去玩?」 封宗平和易子阳都谢绝了,他们还没收拾好呢。 于是他们就自己走了,出了院子,满宝这才有空盯着附近看。 皇宫的绿化做得不错,路边垒着花坛,还种有树,可惜,这些物种她全都挖过折过收录过,目前没有稀缺的了。 科科也一直很安静。 五人先顺路去隔壁看了一下演武场,这里设有箭靶和练武用的各种武器,还有就是众人休息的茶水间和更衣的地方了,所以空出来的演武场也不是很大。 至少满宝觉得远远比不上益州府学的演武场。 至于国子监的,她还没进去看过,因此不知道。 他们的马已经被东宫的人拉走了,他们交了钱,会统一餵养,他们要想看它们,可以去马厩那里看。 满宝围着演武场走了一圈,好奇的问道:「这儿能跑马?你们骑射也要在这里学吗?」 刘焕也不明白。 殷或道:「应该不是这里,西内苑就在东宫的后面,那儿那么大的地方,足够你们跑马了。我记得父亲说过,陛下和太子还喜欢在西内苑里打猎练兵。」 西内苑里驻扎着禁军,拱卫皇城,殷礼兼任禁军副统领,平时没少住在西内苑里当差。 这么一想,陛下竟然让殷或进宫来伴读,也是够……胆大的! 白善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也看向远方,似乎要透过重重宫闱看到后面的西内苑。 但他除了那层叠一起的山峦外,什么都没看到。 第1498章 皇城 皇宫在京城的正北方,依山而建,西内苑紧邻着龙首原,龙首原起于樊川,横亘六十里,可见这一山川有多大和多长了,皇帝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有兵从那边打过来,所以皇城在北边没有城墙。 他只是把北边设为禁苑,然后把禁军放在西内苑里而已,哈哈哈哈…… 前几年皇帝宽裕了一些,让人顺着西内苑往东的渭水河畔修建了宫廷,不过修着修着他闺女出嫁了,需要嫁妆,再不小心他几个儿子也要娶媳妇了,也需要聘礼。 又不巧,那几年是魏知把着户部,所以他只肯照着规矩给钱,多一文钱也没有,那边的宫殿修着修着就停了下来。 再后来,朝廷跟吐谷浑,党项羌分别打起来,那段时间是太子和魏知一起主持国库,更拿不出钱来修宫殿了。 所以东边的那座大明宫就修修又停一停,一直停到了现在。 只是园子还颇有野趣,又有修好的几座宫殿,所以皇帝就给皇子公主们在那儿玩儿。 杨和书对找上门来的几人道:「你们要上骑射课时,若不是去西内苑,那就是去大明宫,看教你们的师父的喜好。」 满宝此时正站在一座楼阁上北望,问道:「哪个地方风景好?」 杨和书看了她一眼道:「你也要跟着上课吗?你修书教学忙得过来?」 「别的课可以不上,但这骑射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三天才有一节骑射课,又不多。 杨和书道:「东宫里詹事、司议郎等官员全不住在宫里,就连萧院正他们也只有当值时会住在宫中,知道为什么你却要跟白善他们一起住进宫里来吗?」 满宝一呆,问道:「为什么?」 杨和书道:「因为太子妃有孕。」 因为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刘焕刚打赌输了去拿茶点,此时只有他们三个和殷或坐在阁楼上。 杨和书道:「陛下和朝臣知道太子此举是假公济私,但太孙同样涉及国本,所以大家便只做不知,似乎你进宫居住是理所当然的。」 满宝一脸迷茫,「所以呢?」 白善就敲了她额头一下,「所以你可以多提一些条件,不就是跟我们上骑射课吗?你就是天天都去西内苑跑马,太子估计也会给你找到藉口。」 杨和书笑着点头,「所以这事你还是自己和太子说吧,我到底是代陛下和户部管钱的,这种事不好插手太多。」 满宝明白了,笑着点头。 刘焕端了茶点上来,道:「我们午食还没吃呢,话说何时能吃午食?」 杨和书道:「你们要吃午食得去饭厅,不过……」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不远处院子里还在唿喝内侍的公子少爷们,摇了摇头后道:「你们把内侍都占了,估计也没人去厨房里给你们端吃的了,所以饿着吧。」 大家齐齐扭头看向他。 杨和书沖他们露出笑容道:「我才已经在前面吃过了。」 众人:…… 有些后悔跟他出来走一走了怎么办? 本来他们看过演武场就要去隔壁满宝住的地方的,结果他们才走出演武场就碰见了杨和书。 杨和书想着他们关系到底还不错,于是就领着他们到处走一走,顺便说一下宫里的忌讳。 哪儿可以去,哪儿不可以去,他们还是要知道的。 杨和书干脆带他们上了高楼,指着宫宇告诉他们,「东宫的西侧是太子内眷所在,有侍卫把手,你们是绝对不能去的,进去了,不小心被当做刺客砍了也就砍了。」 说罢他还扭头对满宝笑,「你不在此列。」 因为她不仅是个姑娘家,还是个大夫。 「至于这前面的詹事府,你们是一般不能去的,要是不小心进了机密要地,那被打一顿,或是被参,那也是你们活该,你们的家人一般都不太能给你们出头的。」 第1759页 「至于东宫的其他地方,你们想去也行,就是一不小心可能会被先生罚,对了,孔祭酒是你们的大先生,你们可以自己思量。」 几人齐齐打了一个抖。 「至于其他地方,那就是东宫之外了,作为东宫伴读,你们要是无诏私自去了别的地方,那就生死由命吧。」 整整三百多条的宫规给杨和书归纳总结成了四点,但不论是白善周满殷或,还是白二郎和刘焕,全都记忆深刻起来。 无人一起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杨和书对此很满意,见他们饿了就指点他们去哪里可以找到些点心茶水。 刘焕猜拳输了,于是他下楼去拿。 但拿上来的点心也没有多少。 五人一人分了两块吃了,宫廷的点心都小,一口一个,满宝吃下去后感觉更饿了。 白善也觉得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问道:「厨房在哪儿?或许我们可以自己去取食物?」 杨和书便笑了笑后道:「看,这就是你们一般不能去的地方了。」 五人:…… 杨和书道:「你们去了,轻的,那院子里的内侍皆要被罚,因为他们竟然让公子们亲去取饭食,重的,若是不巧厨房里有人投毒,毒了前面的太子和诸位大人,那不仅伺候你们的宫人,你们也挣不脱干系去。」 除了满宝和白善外的三人都被吓了一下。 杨和书吓唬完了人就走了,他一边下楼一边笑道:「今日你们就先上一节课吧,怎样在宫里很好的过下去。」 白诚一头雾水,扭头问白善,「什么意思?」 白善道:「我们得找到本应伺候我们的内侍,让他们去厨房里给我们取饭食去。」 但一回到院子他们就知道有点儿难了,因为内侍们都散在各人的屋里干活儿,满宝都忍不住好奇,不就是把箱笼里的东西拿出来再摆好吗? 最多再套个被套,他们怎么能做这么久? 于是便不顾男女大防,直接凑到窗口那里往里看。 屋里的是赵六郎和君三郎,俩人转着圈的看着屋里,一脸的嫌弃,「这窗台也太素净了,去取帘子来,得要淡蓝色的,轻薄一些的纱布,这样夏天到了也不至于沉闷憋气。」 君三郎也道:「再去取一个瘦美人瓶来,剪上几枝花来插上。」 窗外的满宝:…… 第1499章 噩梦 赵六郎才翻完铺好的被子,正好回头再度看向窗户,对上满宝白善等人的眼睛吓了一跳。 他不认识白善和周满,但他知道这院里不穿宫装的女子怕是只有她一个,而且他认识站在他们身后的刘焕和殷或啊。 殷或体弱,他惹不起他,于是便对准刘焕,「你干什么呢,趴在窗口那里吓唬谁?」 赵六郎跟刘焕的大哥曾是同窗,只不过他大哥不小心过了大考,又通过了吏部的考试当官去了,去年去了益州当华阳县令,走了唐县令的老路。 赵六郎还在读书,虽然他们现在似乎也成了同窗,但刘焕还真不敢拿同窗的态度来对他,于是道:「赵六哥,你们也太讲究了吧,这又不是在家里……」 赵六郎轻哼了一声道:「将来我们就要住在这里,还不定要住多久呢,讲究一些怎么了?」 他见五人还是站在他的窗前,便蹙眉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满宝便看向白善,白善左右看了看后看向殷或,刘焕自觉没那个面子从赵六郎手里要人,于是也看向殷或。 殷或便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捂住胸口虚弱的道:「赵六哥,如今已过了午时,我们饿得紧,您能把我们的内侍还给我们,让他去给他们取饭食吗?」 殷或立即道:「我让他给赵六哥和君三哥也取一份饭食来?」 赵六郎和君三郎一愣,齐齐看向屋里的那两个内侍,问道:「这是你们的内侍?」 殷或哪儿知道哪个是哪个不是? 干脆随手指了一个道:「就是他吧?」 眼角余光看到的内侍立即跪下道:「是,奴才马福明,叩见殷公子。」 赵六郎一听,便以为这内侍真是他们的,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他还真不太想和敢招惹殷或。 要是人真饿病了,殷礼可能不会做什么,他那三个姐姐却有可能去堵他的车,便是不堵他的车,在后宅堵他媳妇也很难看呀。 于是他对那内侍挥了挥手,嫌弃的道:「走吧,走吧。」 马福明这才弯着腰起身,倒退着退出,然后给殷或五人磕头。 殷或轻声道:「你去厨房给我们取饭食来吧,送到饭厅就好。」 马福明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他们这才移步到饭厅,这里自有案桌和座椅,满宝看着殷或道:「下次说饿要捂肚子。」 殷或:…… 马福明动作很快,臂力似乎也了得,提了两个四层的食盒过来,将他们份额的饭菜放出来后便迟疑的看着食盒里剩下的两份饭菜,低声道:「这是赵六公子和君三公子的……」 殷或看了一眼后道:「你给他们送到屋里去吧。」 他顿了顿后道:「送完了就回来,我记得杨大人说过,我们每一个房间都有专门伺候的内侍,你们是分好了吗?」 马福明便斟酌的道:「管事并没有分好。」 殷或便点了点头道:「那以后你就专门在我这屋吧。」 第1760页 马福明连忙跪下应是,起身后拎着食盒退下了。 满宝看着,觉得他们和她之前见到过的内侍一样却又不一样,似乎更加的谦卑。 五人都饿惨了,于是端了碗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吃。 等他们吃完饭,其他人总算也想起来饿了,纷纷走进饭厅,让内侍去食堂拿饭食。 满宝对宫里的事儿比较熟,扭头对候在他们身后的马福明道:「这些饭菜你收了去吧,看有喜欢的就吃一口。」 马福明一脸感恩戴德的应下,将碗筷收了起来。 等他走了,五人这才唿出一口气,白善很好奇,「宫里对我们竟如此宽松?」 那是不可能的。 都不等其他人吃完饭,苏坚便带着两个人耷拉着脸进来,直接喝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换好衣服到院子里去听宣。」 转身看到坐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他的周满,噎了一下后道:「不包括你。」 想想觉得不对,想起他妹妹的叮嘱,他又没忍住道:「你来也行。」 看见他这么纠结,满宝便去了。 此时天上的太阳正大,都是平时喝酒跑马打球的小伙伴,苏坚当然不会特意折腾他们,而且,折腾他们,他不也得站在烈日下面吗? 他才不受那份罪呢,因此说是在院里,却是直接让他们站在走廊里,当然,他也站在走廊里。 统共就三十个人,算上周满一起,因此一点儿也不挤。 苏坚道:「今日是你们入学的日子,也算给了你们时间适应了,这宫中的规矩都在那公告墙上贴着呢,我想,不用我再一一的给你们复述了吧?」 众人也都不是小孩儿了,都是世家官宦子弟,能被选进来当侍读的,就没有真是傻子的。 连白二郎都知道在宫里要苟着,更别说他们了,没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于是纷纷点头。 苏坚满意了,道:「我要说的就两点,既进了东宫,那你们便与太子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后行事说话多过两遍脑子,你们不要自己的前程性命不要紧,别连累了太子和东宫的其他人;第二,这皇宫不是你家,你们最好收敛着些脾气,这院里的下人就这么多,瞧你们,不就收拾行李吗,愣是闹到了现在!」 训斥他们一顿后,苏坚才道:「这崇文馆的规矩和国子学的差不多,明日辰正孔祭酒会来见过你们,怎么做,你们应该明白了吧?」 明白,衣冠整洁,准时到场,还要准备被考校嘛,都习惯了。 苏坚正要点头,突然最后一排伸起一只手来,因为前面的人有些高,他没看到人,于是没好气的左右挥了一下手,「侧一下,后头是谁举手?」 大家齐刷刷的侧过身往后看,就见满宝站在白善身边,伸着一只手,见大家都看过来,她这才轻咳一声问,「苏大人,我也要去吗?」 苏坚一脸的复杂问:「周小大夫你想去吗?」 来前,太子和他说过了,周满进宫的主要任务有两个,一是修书,二就是太子妃。 但苏坚觉得修书什么的可以暂时放一边,有萧院正他们呢,有她这个十来岁的少年什么事儿? 最主要的是太子妃! 所以他觉得她可以不必对修书那么上心,平时玩一玩,嗯,在太子妃身边玩就很好嘛。 其实在苏坚看来,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直接下旨让她贴身照顾太子妃,她还敢抗旨吗? 但太子和太子妃都没採取他的意见,弄得他现在对她都得以礼相待。 主要是,他现在每次看见她就觉得肚子疼,昨天晚上还不小心做了个噩梦,梦见有只小手在肚子里搅吧搅吧,把他的心肝脾肺肾都给剪了。 第1500章 进馆 满宝直接摇头拒绝了,不就是训学吗? 她一点儿也不想去站着听,但孔祭酒的官儿比她大,既然不作要求,那她当然是去崇文馆里看书了,或者去找萧院正商量一下这书要怎么修。 见她似乎不感兴趣,苏坚还微微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后大家散了。 奔波了大半天,大家都累了,于是各回各屋,洗漱一下便午睡。 皇宫里和外面也没多大的不一样,除了屋宇好看些和不能乱走以外。比如,在宫里也很早睡。 各院门都有门禁,一到时间就落锁,没有特殊情况,他们要在外面行走是会可能被巡逻的人抓去的。 满宝才不去做这丢脸的事呢,因此早早的洗漱好后便躺到了床上,因为下午睡的有点儿多,这会儿有些睡不着,闲着没事,她就进系统的教学室里学习去了。 等第二天她从床上醒来,外面天色已亮,她伸了一个懒腰起身,外面已经候着一个宫女,行礼后道:「奴婢徐雨拜见大人,以后大人屋里的杂务由奴婢来负责。」 满宝开门让她进来,好奇的问道:「昨日我没见过你。」 徐雨躬身道:「奴婢昨日月休,因此没来。」 她有些忐忑的抬头看向满宝道:「大人,先梳洗吧。」 她一早便端了热水来,显然是怕满宝怪罪。 满宝笑了笑,点头,让她把热水放在架子上便开始洗漱起来。 宫女只负责杂物,给她洗刷一些东西而已,日常还是得自己来,满宝也不太喜欢让人碰自己屋里的东西,因此婉拒了她替她整理衣柜。 第1761页 满宝想了想,今天是第一天当差,怎么也得穿官服吧? 于是她把官服翻出来换上,宫女见她有些笨拙的戴官帽,便上前帮忙。 好了,她总算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了,虽然打扫屋子才是她的职责,梳头不是,但换着来也可以。 给满宝戴好官帽,宫女便去把她的早食端来,等她吃完收拾好,便把她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了,顺道给她指了一下路。 满宝当然是认路的,便是她不记得了,不是还有科科吗? 所以她都不带停顿的,直接往崇文馆去。 路上碰到了不少正要去崇文馆听训的学生,两厢撞见,对方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官服,顿了一下后便停下弯腰作揖行礼,「小周大人。」 满宝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也回了半礼。 白善几个走在了前面,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便停顿了一下,等满宝穿着官服走上来便忍不住笑,也跟着凑热闹行礼,「周小大人好呀。」 满宝绷着的脸也笑开了,拱手回礼,「好好好……」 她问几人,「你们昨晚睡得如何?」 白善笑道:「有些不习惯,但还好。」 白二郎却是一觉睡到大天亮,要不是白善把他拖起来早课,他还能再睡一睡。 殷或也睡得不错,主要是他昨天累到了,需要睡眠来调节。 五人便一边说话一边往崇文馆去。 崇文馆共为两进,比詹事府还大,前面一进是给他们读书的课室,后一进却是一熘儿左右两层高楼,正房部分甚至做到了三层,是这一片除了楼阁外最高的建筑了。 满宝不想听他们训学,因此直接往后一进去,校书郎已经来了,满宝一进来他就认出她来,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她。 但在崇文馆里穿着五品官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虽然对方年纪比他小很多,他还是先上前行礼了,没办法,他才九品,对方五品呢。 行礼过后,校书郎便带着她进书楼里介绍,不错,这左右两层楼,以及正面三大层高楼里全是书。 当然,还是有办公的地方的,在正屋的第一层,满宝进去时,里面的校书郎、文学和正字都起身行礼,跟在满宝身边的顾校书郎显然是专门负责她的,因此给她介绍了众人。 满宝一一见过,这才知道太医院里目前只来了她一个人,崇文馆专门给他们腾出了一个区域,里面有四张办公桌,刚好圈起来,正中间则是一个空台子。 满宝扫了其他人的桌子一眼,发现其他人的桌子是围在一起,中间则放着不少的书。 这应该是三间大房打通成的藏书楼,里面非常的大,放了那么多桌子后还放了不少的书架。 满宝的眼睛黏在那些书架上,上前看了看书架上的书,问顾校书郎,「这些书我都能看吧?」 顾校书郎顿了顿后点头,「自然,大人是来修书的,这楼里的书都可以翻阅。」 满宝依旧很好奇,「那崇文馆里的学生可以翻阅吗?」 「可以,不过他们不在此看书,而是在左右两边侧楼内。」 左右两边的第一层楼内靠墙和靠窗放着一些桌椅,就和益州府学的藏书楼差不多。 学生可以借了书后在里面看书和抄录,甚至还能外借。 因为崇文馆的学生不多,这一次是最多的,不算周满在内,足有二十九个,往年都只有二十人的。 所以书籍的去向很容易查到,不用担心有私藏。 若有遗失,大部分人也能还得上。 满宝谢过顾校书郎的介绍,然后便自己在书架间翻找起来。 她也不定找哪本书,就是这样一排一排的走过去,这样对于楼里有什么书有个大致的印象。 等萧院正带着刘太医和郑太医过来时,满宝已经从一楼走到了一楼,她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一卷《伤寒论》,纸张已经有些破损,崇文馆似乎也知道,因此用油纸包了起来,很小心的捆了起来,满宝小心的展开,上面的字有些潦草,并不是刊本,而是手抄本,上面还有些註解…… 满宝如获至宝,果然,进崇文馆是对的。 萧院正上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本来要出口的打招唿瞬间变成了,「你怎么找到这东西的?」 满宝正看得入迷,闻言抬头看向他,眼神还有些迷茫,「顺着就找到了,怎么了?」 萧院正疾步上前,想伸手拿,却又怕这书给扯碎了,只能道:「我早听人说过宫中藏有《伤寒论》分卷,但我在太医院查过,怎么也查找不到,原来竟在崇文馆内吗?」 第1501章 跑偏 刘太医和郑太医听见,也跑了过来看。 于是四个大夫就蹲在地上小心的把这一卷书小心的展开,里面夹杂的几片碎纸散落下来,萧院正心痛不已,「校书郎竟然没有修復,也不粘贴起来。」 郑太医道:「这是医经,他们恐怕都修其他典籍去了,如何看得见我们这些医经。」 萧院正便撸了袖子道:「我来。」 他也是学过修復古籍的,毕竟他们家一直从外面寻找医书,有些医书损坏严重,只能他们自己来修。 满宝没这本事,于是蹲在旁边凑热闹,谁也没想到,太医院的修书之旅是从修復一卷古籍开始的。 第1762页 这下不仅满宝了,就是刘太医和郑太医都开始满馆的转起来,就是为了找医经。 理由还特别正直,既要修书,自然要先找出书来,看看要从哪些书上抄录摘取…… 因为太子对他们很宽松,还没要求一定要何时把医书修起来,于是四位太医都很不自觉的跑偏了,不约而同的把编书的事儿放到了一旁,先琢磨起崇文馆里的医经起来。 满宝埋在书堆里,一直到一个女官找过来,「……太子妃有请。」 满宝这才离开崇文馆,一路沉静的跟着女官往西府去,其实脑子还没从医书里出来呢。 到了太子妃处,满宝这才回神,连忙行礼。 太子妃笑着和她招手,「不必多礼,快来,你还没用午饭吧,正好,与我同吃一些。」 满宝便笑着上前,太子妃的饭食自然是比崇文馆的要好一些。 太子妃如今已经小腹隆起,很有些形状了,甚至,她一脸慈爱的道:「昨天晚上我感觉肚子动了一下,我和殿下都惊喜得不行。」 满宝笑道:「四个多月,的确要胎动了,恭喜娘娘。」 太子妃胃口极好,一直照着满宝列的食膳单子吃着,满宝见了满意,伸手给太子妃把了把脉,告诉她脉象很强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太子妃满意,伺候太子妃的人也很满意。 如今,广平王被训斥回封地,恭王还被关在宫中,侯集被砍,侯家一家人流放,东宫里的魑魅魍魉似乎一下就尽了似的,这段时间以来太子妃都很安稳,太子身边也不再有问题。 但东宫里的人和满宝并不敢彻底放松下来,因为想救人或许困难,但想害人却挺容易的,尤其还是一个孕妇。 哪怕已经从杨和书那里知道太子让她参与太医署修书是假公济私,但既然她进来了,便是「私」也要做好。 吃完了饭,太子妃的大宫女还领着满宝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当然,不能明着说让满宝查一下屋里可有不妥帖的地方,每次都找了不同的藉口,比如太子妃做了一套新衣裳,可惜她现在不能穿,周小大人要不要看看样式可适合太子妃? 再比如,太子妃新得了一套首饰,就放在妆盒里,周小大人要不要去看一看? 等满宝从太子妃那里出来时,已经是她们眯着在榻上睡过一次午觉之后了,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她还能碰到回宫的太子,顺手再给他请一请脉。 就那么几天时间,满宝和白善等人适应了崇文馆的生活,其实和在外面也没什么不同,上午看书,中午给太子妃或太子请脉,顺脚歇一歇,下午则去东宫侧殿里教进宫的刘医女、郑辜等人扎针。 吴公公很会做人,知道满宝他们住到东宫里了,这几天列出来的名单大多是东宫中的宫女内侍,所以满宝趁此机会将东宫各处当值人员认识了一遍,也对号入座了一遍。 满宝还接手了马福明和徐雨,徐雨和大多数宫女一样,或许是因为接触冷水过多,有些宫寒,满宝只能靠给她扎针活血通络; 而马福明,和宫中大部分内侍一样的毛病,甚至病症要更多一些。 经此一事后,满宝不论走到何处都有人认识,甚至远远的看见就能抬手打招唿了。 这一天满宝给太子妃摸完脉后道:「娘娘,明日我要休沐了,我出宫去你有没有想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太子妃笑着道:「我倒是很想吃一吃你说的济世堂斜对面的摊位里的肉饼,却也知道你带不进宫来,所以还是算了。」 能带倒是可以带的,就算不能放药箱里夹带进来,也可以放在系统空间里,但给太子妃带吃食这种事还是能不做就不做,哪怕她是大夫。 因此满宝笑了笑,午睡过后便离开了。 不过因为和太子妃多说了一会儿话,今天离开的比往日稍晚一些,想着去偏殿可能会迟到,满宝便和带她出来的女官想抄近路。 俩人从另一条路往外走,结果才拐进去便碰到了两个提着食盒的小宫女,俩人看到满宝便停下行礼。 满宝点了点头,从她们身边走过时闻到了食盒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味,满宝已经走过她们一段了,想想觉得不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领着她的宫女不由问道:「大人,怎么了?」 满宝问,「那食盒是给谁的?」 「给太子妃的,」宫女笑道:「太子妃有孕,饿得快,午睡起来都要用些东西的。」 满宝闻言,转身就去追那两个小宫女。 宫女见状,也吓了一跳,连忙追去。 两个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对满宝道:「大人,我们一路从膳房里提了食盒出来,路上从没停顿过的。」 意思是说,饭食要是有问题并不与她们相干。 满宝打开了食盒看,对她们道:「饭食没问题,我就是看看太子妃下午都用些什么东西。」 食盒里有果盘,点心,还有羹汤,满宝打开罐子闻了闻里面的汤,确定刚才闻到的香味便是从汤里出来的。 她放下汤勺,将盖子盖上,问道:「这样的汤太子妃每天都喝吗?」 宫女们对视一眼后谨慎的回道:「也不是每天,但每日午后都会有一碗汤的,因太子妃胃口好,还有肉羹什么的。」 满宝也看到了一旁碗里的肉羹,不过肉很少,多是米,不能称之为肉羹,应当为肉粥。 第1763页 满宝合上食盒,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和宫女回去见一见太子妃。 满宝知道孕妇胃口和常人不一样,但,有些东西是不能多吃的,「娘娘,其他的还罢,这汤却是用药材煨的,很补,吃多了,孩子怕是会偏大。」 第1502章 宫斗一 太子妃就捂住肚子问,「那现在孩子……」 满宝立即道:「孩子很好,很强壮,我摸过您的肚子,大小合适,目前还看不出偏大来。」 太子妃便松了一口气。 这汤是苏嬷嬷吩咐膳房给她炖的,每天喝的汤都不一样,别说,还是挺好喝的。 而且她怀孕后很馋,有时候睡到一半都想要起来吃东西。 太子妃便让人将汤撤下去了,正打算等满宝走后便让人把苏嬷嬷送回去,让家里查一查。 苏嬷嬷是苏家送到太子妃身边照顾她的,伺候过苏家两代主母生产。 结果满宝还没来得及退下,听了消息急匆匆赶来的苏嬷嬷就拦住了她,然后跪下道:「娘娘,这汤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今日周小大夫拍拍屁股走了,奴婢却有可能没命了,因此奴婢斗胆和周小大夫理论理论,这汤,娘娘怎么就不能喝了?」 她道:「我给娘娘的药膳汤,不仅国公夫人喝过,现在的世子夫人,府上的二夫人三夫人也都是喝过的,全都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众人不由看向满宝。 满宝一脸的莫名其妙,点头道:「汤是没问题呀。」 苏嬷嬷松了一口气,正想说话,满宝已经继续道:「可娘娘的确是不适宜再多喝,她如今每日的膳食已经可以提供足够的营养。」 苏嬷嬷据理力争道:「太子妃每日屋后都喝一碗汤,已有十来天了,您每日请脉不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吗?」 满宝道:「现在孩子四个多月了,正是快速成长的时候,娘娘的脉象显示孩子很强壮,这汤很补,吃下去的多余的营养要么堆积在母体各处,要么就会被胎儿过度吸收,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母体都不好。」 苏嬷嬷便扭头对太子妃道:「娘娘,周小大夫到底年纪小,且没有生产过,奴婢照顾过这么多孕妇,就是您的母亲和嫂子,以前吃得比您好的比比皆是,您看小公爷他们多强壮?」 太子妃思索。 苏嬷嬷道:「三夫人也才生产没几年,府上每日用的药膳单子还留着,您要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奴婢被老夫人送进宫来,也是想伺候好娘娘生下这一胎的。」 她道:「娘娘这一胎得来不易,奴婢想着,要是能伺候娘娘平安生产,那奴婢便是大功一件,因此不敢有一丝懈怠,奴婢早就说过,娘娘还是瘦弱了些,肚子也不大,这汤也是问过俞姑姑后做的,周小大夫信不过奴婢,也该信得过俞姑姑吧?「 俞姑姑是皇后给太子妃的人,也是特意来伺候太子妃生产的。 满宝微微挑了挑眉,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也正看向满宝,问道:「所以这汤本身是没问题的?」 满宝笑着点头,「汤本身没有问题,就好比韩五娘子吃的饭食也都是没问题的,只是她孕期得了消渴症,控制不住自己的饮食,因此多吃了不少好东西;娘娘身体康健,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所以只要稍加控制就好。」 太子妃一听,点了点头后对苏嬷嬷笑道:「嬷嬷的好心我知道,周小大夫也是关心我,您知道的,这孩子还没怀上时,我和太子身边便劫难不断,周小大夫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苏嬷嬷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脸上也露出笑容,「娘娘体恤,奴婢和周小大夫都是想娘娘好的,只是周小大夫到底年幼,便是大夫也有许多的东西不懂的。」 太子妃脸上笑着应是,心里却想到,这孩子连同房的姿势都能给她写出一个本子来,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太子妃勉励了苏嬷嬷几句,然后从头上拔了一根金钗送给满宝,笑道:「你们二人都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我都知道的。」 但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一个得了勉励的话,一个则是得了金钗,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但满宝却有些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宫斗,天啊,进宫这么久,她终于感受到了书上说的宫斗啦。 太子妃将金钗递给满宝,见她呆呆愣愣的,还以为她是被今天的事吓住了,于是笑着把金钗插到了她的头上,笑道:「还挺好看的,这几天你便戴着吧。」 跪在一侧一直面色没什么变化的苏嬷嬷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脸色微变,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满宝这才回神,谢过恩后离开。 这下是真的走了,等到了偏殿,郑辜他们早等着了,因为久等满宝不到,他们已经先把脉开方了,等满宝到了再看过一遍就行。 满宝接过他们开的方子看了一眼,上面详细写了行针的穴位和深度时间等,后面还另起一行写了可以使用的药方。 不过,除非必须的用药,不然他们也是很少开药的,哪怕现在偏殿已有药柜。 但仅此,他们每次开方都很痛苦,因为药柜里有的药太少了,东宫和太医院都很小心,不该出现在东宫的药绝对不会出现。 这也造成了他们很多药都不能用。 但他们开方的确进步了很多,哪怕才八天的时间,连小芍都会咬着笔头试着组方了。 第1764页 虽然总有错漏,但药就那么几种,错也错不到哪儿去。 满宝跟在三人身后开完了方子,然后开始盯着他们扎针,有时候遇到她适合新针法的病人,她也会自己拿来练针。 八天下来,不仅满宝和三个弟子的针法略有进步,宫中因春夏之交的病症也少了许多。 满宝一脸沉静,似乎没什么异常的看完这二十个病人,然后便交给郑辜三人收尾,自己回了崇文馆。 她回到崇文馆时,白善他们刚好下学,四人便邀请她一起去饭厅用饭。 这几天满宝要是回来得早就会先到崇文馆里看书,有时候就在馆里和萧院正三人一起吃了,有时候白善他们也会过来找她一起去饭厅吃,倒是方便得很。 俩人也感受到了住到宫里的好处,在这里有无尽的书给他们看,请的侍讲也是最好的,不仅孔祭酒会亲自给他们讲课,偶尔魏知几个大人也过来客串一下老师的角色。 第1503章 宫斗二 当然,他们主要是给太子讲课,每次过来讲学都是太子坐在课堂里跟他们一起读书的时候,但就是这样,几人也获益良多。 更不用说满宝了,以前她也和萧院正等人探讨过医术,但多是以皇后的病症为基础,其他的病症很少涉及到。 但进了崇文馆,他们找到了许多只听说过的医经,甚至没听说过的也找出好几本来。 他们就跟老鼠见了米一样,一边学习一边探讨。他们能学到多是满宝不知道,但满宝每天是都学到了新东西的。 她将这些医经一边记诵,一边抄录下来,还拿到系统里和莫老师探讨。 而莫老师身后还有一整个学校的师生和一个研究室。 或许是因为毒石,莫老师透露过他现在到了更高一级的实验室去了,里面的教授皆是医学泰斗,他以前在自己的实验室里都是主创,现在却只能打下手了。 但他也打得不亦乐乎,那些医学泰斗对古中医的治疗方法也很感兴趣,因此他把满宝给他的病症与人共享,最近有了许多心得。 两厢沟通,满宝进步神速。 萧院正每一天和满宝探讨刚翻出来的医书时都觉得今天的满宝已不是昨天的满宝。 更别说刘太医和郑太医了,郑太医还年轻,直接跟不上了满宝和萧院正的步伐。 对着比他还小的满宝,郑太医完全升不起嫉妒之心。 如果她只超过他一点儿,在他可以看得到,摸得着的前方,他说不定会嫉妒,但现在,他抬头看,人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她还每天都往前飘那么多,郑太医觉得这不是他不够勤奋,而是人与人本来就是不一样,悟性这种东西就是天生的。 萧院正也这样认为,然后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惋惜。 庆幸于周满是个女子,就算她现在能封官了,她也还是个女子,不然,她一人可带着周家压得他们这些杏林世家踹不过气来;惋惜于她是女子,不然她将来于医学上的成就怕是能赶上扁鹊华佗这样的神医。 但满宝今天没有兴致和萧院正他们谈论医学了,白善他们一到,她就兴沖沖的和他们一块儿往饭厅走去。 走到半路,确认前后的人离得都比较远以后,她这才压低了声音兴奋的道:「我今日和人宫斗了。」 殷或和刘焕一头雾水,问道:「什么宫斗?」 白善和白二郎却是精神一振,齐齐问道:「你赢了还是输了?」 满宝自豪道:「当然是赢了,看到我头上的金钗没,太子妃送的,还亲手插我头上了呢。」 白善兴沖沖的问道:「和你斗的是谁?是不是像书上写的那样,旁敲侧击的诬陷你了?对象竟然是太子妃,怎么不是太子?」 白二郎也有些惋惜,「就是呀,我还想看要是对象是太子,对方是不是会像书里写的那样,眼泪如梨花雨落那样美丽呢。」 满宝道:「要看也是我看,你又看不到。」 全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的殷或和刘焕默默地看着三人。 满宝见他们都盯着她头上的金钗看,便伸手按了按金钗,颇为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殷或看了一眼她头上的金钗,有点儿不太能理解:「我记得你还炫耀过太子妃送你的宝石首饰呢,是上次太子妃确诊后亲手送你的吧?」 「那不一样,这是太子妃亲手给我戴上的,而且还是跟人争执了之后送的,以前都是立功后送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殷或和刘焕:……为什么不一样? 白善和白二郎很能理解她的心情,纷纷道:「这可是第一次呢,回头收起来作纪念。」 满宝也是这么想的,还扭头和白二郎道:「向铭学的传记不是要写完了吗,你要不要考虑写一本女子奇志录?我可以给你提供素材啊。」 她压抑了一下午,这会儿忍不住噼里啪啦的往外说,将今天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后道:「哼,还想挑拨离间,我和太子妃的关系好着呢,岂是她们想挑拨就挑拨的?」 白善就蹙眉想了想,问道:「那汤到底有没有问题?」 「没有,」满宝摇头,「但太子妃喝多了,孩子的确会变大的,她现在脉象强健,孩子长得很好,屋后吃些肉粥、水果就可以了,在我看来,连点心都不必吃了的。」 白善便道:「可那汤喝了十来天却一点儿异常都没有。」 第1765页 满宝便笑了笑道:「是啊,因为孩子正在成型中,这时候吃多一些不是很要紧,但四个多月孩子已经会动了,接下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喝补汤,那肚子就跟我们用口水吹泡泡一样迅速的长大。」 她道:「那是孩子,不是病症,补过了还能再给对症的药消去,孩子补过了,接下来你不仅消不去他的已经胖起来的身型,还得保持住他每天必须的营养,不然孩子后续的生长会受限,饿过了还有可能变傻子。」 满宝前两天才从崇文馆里翻到一卷医经上的判例,道:「有先辈说,贫家多寒子,富家多慧根,就是因为贫家不能保证孕妇的营养,孩子发育不好。」 莫老师也对这个观点表示了贊同,虽然未来世界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这个结论在古代就得到了验证的。 满宝道:「就不知道这位苏嬷嬷是觉得我过于受宠,特意与我打擂台呢,还是真是受人指使。」 刘焕问:「会不会就是意外?她也说了的,苏家两代的夫人都是她调理的,不也一点儿问题没有吗?」 满宝摇头笑道:「谁说她们没问题的?」 她道:「当时她们顺利生产下来了,不代表就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满宝正想细说一下产道受损程度的区别,但一看到四个都是男子,还都不是学医的,她想她跟他们说这个干什么? 于是道:「算了,反正呢,她伺候过这么多夫人生产,同理,她肯定知道太子妃再吃下去,肚子一定会大起来,将来一定可以生个大胖小子和大胖闺女。」 第1504章 宫斗三 她笑了笑道:「并不是孩子大了就生不出来,还是有很大机率可以生下来的,她后面换换汤药好了,但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一定很讨喜。」 而生产中的艰险以及生产后的痛苦谁会在意呢?在他们看来,哪个产妇不是这么过来的? 怕是连产妇自己都稀里煳涂的吧? 就是满宝,之前也不是很在意这一点儿。 但看过莫老师给的教学片后,满宝知道,生产也可以分为很多种的。 她现在给太子妃制定的食膳和作息表就是最适合她的,可以让孩子健康的发育,又能让太子妃很好的生产,不至于太过痛苦。 其他三个还有些迷茫时,白善已经道:「只要太子妃信你,此事就无惧。」 他好奇的问,「下次见到太子妃,你要不要也挑拨离间一下?」 满宝兴致勃勃的问,「你觉得呢?」 「还是算了吧,」白善道:「太子妃应该会查的,她现在既然站在了你这一边,显然还是更相信你的,你若是也出言挑拨离间,怕是她会误会你,不如就这样。」 满宝虽然有些惋惜,但也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道:「果然,先前有人告诉我,宫里的相斗有时候并不是有人指使,也并不是不得已,而是因为有的人想有所为,而有的人想顺势而为,于是就斗起来了。」 殷或总算是琢磨过来了,不过他有些好奇,「你们将宫中的争斗简称为宫斗?」 三人顿了一下后一起点头。 殷或便不再问了,刘焕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赞嘆道:「总觉得挺好的,如今我们也在宫中,若是我们与人相斗起来,那是不是也叫宫斗了?」 「斗什么?」封宗平几人从后面追上了他们,五人默契的停住了话头,扭头看向他们,摇头道:「没什么,你们怎么这么慢?」 封宗平便嘆气,「被孔祭酒抓住训了一顿,本来今年我们想大考时去试一试的,说不定能考中进士呢?结果两日前考的卷子发了下来,今日孔祭酒又把我们留住问了两个问题,然后便让他们不要去大考里对人显眼了。」 白善几人同情的看着他们。 他们年纪还小,因此还不急着大考。 殷或问道:「那孔祭酒是提议你们明年再下场?」 封宗平点头,「说是明年或许可以一试,主要是上个月才开过恩科,现在榜单刚放出来,听他们说,今年有许多考生都留了下来,打算等秋季大考时再继续考一场,其中不乏鲁地的才子。」 易子阳嘆息,「希望明年鲁地应考的学子能够少一些吧。」 虽然他们不觉得他们比鲁地的学子差,但考试他们还真的差一点点儿,唉…… 封宗平正想把话题扯回来,就听白善道:「明日一早出宫,今晚我们要不要去观园楼里玩一玩?」 封宗平立时把刚才的话题忘了,连连点头道:「这个不错,我们可以花点钱和膳房要些点心瓜果之类的上阁楼去。」 满宝不再把苏嬷嬷放在心上,但太子妃却不能不放,就在满宝和白善他们坐在饭厅里吃饭说些闲话时,太子妃已经吃完了晚食。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巴,让人把饭食端下去,这才扶着腰去园子里慢慢的走动。 她的贴身大宫女亲自扶着她,慢悠悠的转了一圈后她才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奴婢今儿下午悄悄的问了伺候吴嬷嬷的人,没听说她有什么异常,也未说过什么怨怼之话,会不会真是巧合?」 太子妃摸着渐渐鼓起来的肚子冷笑道:「要是她不懂医理,或是一知半解,有可能是巧合,但她伺候过我母亲生产,我三个嫂嫂也都是她伺候的,我不信她不知道那汤喝多了孩子会变大。」 第1766页 大宫女便知道太子妃更相信周满,其实她私心里也更相信周小大夫,不仅因为他们两边没有利益冲突,周满的人品也更值得相信。 于是大宫女顿了顿后问,「要不要和国公府那边说一说查一查她的家人。」 太子妃点了点头道:「查吧。」 她面色冷沉,摸着肚子道:「我突然想起,我母亲生的我们都白白胖胖的,我几个侄子也都是白白胖胖的,虽然最后都母子平安,但母体受损都严重,我大嫂生下长子后过了四年才生下一个女儿。」 「我曾听有人说过,有的下人为了邀功,会特意把孩子餵大一点儿,这样孩子生下来又白又胖,不论是男是女都有赏;有的稳婆在生产时甚至会特意先把胎转偏一些再转回来,这样只要平安生下孩子便有大功劳。」 大宫女听得冷汗淋淋,「娘娘,那都是乡野之地没有见识的稳婆才有胆如此做,您在宫中,不仅有太医院的太医们看着,周小大夫还日日来请脉,哪个稳婆有胆子做这些事呢?」 太子妃点头,「是这样说,但把脉并不能准确,还是得摸胎才能摸出胎位来,若不是周满,我总不能让太医院里的太医上手吧?医女们到底还是差了一些的。」 太子妃就是敢把衣服撩起来给太医们摸,他们也要有那个胆子摸呀。 太子妃道:「查清楚了,看她是别人放来的钉子,还是起了争利斗狠的心,拿了我和孩子的性命来做筏子。」 但不管是哪一种,苏嬷嬷在太子妃这里都讨不得好去,不过现在她找不到她的把柄,且又有身孕,对方又是国公府里的老人,因此不好处置而已。 大宫女扶着太子妃慢悠悠的往回走,有些许好奇,「娘娘就这么相信周小大夫?或许苏嬷嬷真是想给娘娘养好胎呢?」 太子妃扶着肚子道:「你以为那些传言和稳婆的手段我是从哪儿知道的?」 还不是周满摸过脉以后和她歇着消食时说的私密话,她现在可是知道了不少生产中的绝密的,还和满宝学着做了好几个可以调整胎位的动作呢。 苏嬷嬷不知道太子妃的心思,虽然她这次略下一筹,暂时输给了周满,但她觉得假以时日,她总能超越周满的。 人都好口腹之慾,尤其是孕期的女人,想要忍住不吃好吃的东西就好比登天一样。 太子妃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习惯了午后喝一碗汤,突然断了,肯定会想的。 她走过的路比周满吃过的饭还多,难道还怕她吗? 第1505章 积累 吃过晚食,天还没黑,几人便拿了钱去膳房里取了些瓜果点心上楼阁去了。 登高可望远,他们站在第三层楼阁上,往北可看见西内苑,可惜,也只能看到马场而已,禁军营区设在一片树林之后,他们从这儿看不到那边去。 白善往北站着,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也不知道当初修建东宫时为何要建这一层楼阁,这岂不是给了太子窥视宫廷和禁军的机会吗? 封宗平亲手给大家泡茶,对站在一起的白善和周满道:「别看了,快来喝茶吧。」 俩人回神走回来坐下,底下也有人上阁楼里来玩,发现最好的位置已被他们占了,便转身去了楼下或别的地方。 倚靠在三楼的栏杆上,封宗平忍不住唿出一口气,笑道:「本还以为进宫是苦差事,没想到倒比外面也不差什么,就是没那么自在而已,你们的功课怎么样,跟得上吗?」 虽然他们年纪不一样,之前上的班级也不一样,但此时上的课是一样的。 毕竟才九个人,给他们讲课的老师只是兼职,他们在别的地方还有任职呢,不可能和国子监的博士一样时时盯着他们。 因此上的课是一样的,内容有些顺着封宗平他们几个大的,有些偏南,也有封宗平他们在国子监里就学过的课程,权当温故而知新了。 不过,同一篇课文,不同的老师上下来是不一样的感觉。 前天,祝侍讲和孙侍讲便选择了同一篇课文来讲解,内容多有差异,先讲完的孙侍讲听说祝侍讲在说一样的内容,特意过来旁听,然后两位侍讲就在课堂上你争我斗的争辩起来了。 争到最后脸红脖子粗的,就好像吵架一样,差点撸了袖子打起来,把他们这一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学生吓了一跳。 最后还是孔祭酒出面,把两位侍讲都带走了。 真是可怕,在国子监里,先生们虽也偶有争执和不服气,但绝对不会撸起袖子打架的,最多摆下擂台,请了其他先生做裁判吵一顿,不,是争辩一番。 白善和殷或都没什么问题,只是白二郎和刘焕有点儿难,但他们上课的时间不长,每天都有大量的空闲时间给他们自己学习。 所以有他们两个带着,他们倒也勉强跟得上,但其他人就有点儿难了。好在东方不亮,西边总亮,他们上的课程很多,除了经史典籍,还有律书,骑射,刀兵等,更别说还有琴棋书画这类的旁课了。 因为课程多,他们上课的时间又不多,因此密度不大,比较高深的经史,一天最多也就两节课而已。 其余时间不是学习本朝的律书,便是讲解些兵法修列,或是去上琴棋书画课。 骑射课,他们才去了两次而已,可惜满宝都没赶上,别说,去西苑跑马还是挺好玩的。 第1767页 太子也很喜欢跟他们去跑马,明明每次经史课,若不是孔祭酒的课他都不来,但每次骑射课他都赶上了。 白善喝了一口茶,表示他们没什么问题,反问封宗平,「你们觉得宫中的课程如何?」 易子阳道:「学的比国子学里的杂,但也更高深些。」 他道:「我们还好些,只需读书就好,他们就惨了,听说除了经史,其他的课程很少上,大部分都是在给詹事府打下手,最近正在书楼里找资料和整理资料呢。」 太子现在总算对政务上心了,要做的事还不少,所以新添进来的二十个人手一点儿也不嫌多,多是打杂的。 尤其是要重整太医署,繁杂工作可不少,听说他们最近正在调查几个大药铺,要挑出几个来合作,好以后给医署供应药材呢。 封宗平就好奇的看着满宝,「你的书修得怎么样了?」 满宝一顿后道:「这才刚开始呢,急什么,我们还在看书呢,总要先找资料,再谈修书的事儿。」 封宗平也不懂医学,闻言点了点头。 满宝却心虚的喝起茶来,他们最近都在看医经,根本没想起来要修书的事。 但是,管他呢,明天休沐,先回家再说,这会儿四哥应该从商州回来了吧? 几人在楼阁上吃茶吃点心,等到宫禁的钟声第一次敲响,他们这才收了东西施施然的回去。 下了楼阁,白善提了一盏灯笼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满宝没有推拒,俩人一起先回满宝的住处,白善送她到门前,看着她进了院子才转身回去。 等他回到自己院子时,第三遍钟声刚好响起。 他一进院子,宫人就把院门关起来,落锁。 满宝脱了外衣,简单的洗漱过后便上床去了。 想了想,她还是进了系统翻阅起一册医学发展歷史书,她对修书没经验,但想着,书修出来是给学生用的,他们想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就得修什么书。 所以她想,还是得先想一想他们要教出什么学生来才好。 前有前朝的太医署为例,后呢,有百科馆内从古到今的医学发展,当然,她是看不了这么多的。 满宝觉得她就照着科科他们说的远古时候和古时候来看就好,看看他们那时候的医学是如何治学的。 满宝翻了一下发展史,没发现自己想看的,便去百科馆内寻找起来。 这么多书,她当然不可能一本一本的翻找,她直接设了关键字,医学发展、学科、太医署,列上去后出来了好几排书,足有上百本。 满宝直接去掉关于他们那个年代的,只留下古医学和往前考古的书籍,但也有二十来本。 她不是那个科科那个世界的人,没有借阅权,只能翻几页,然后决定买还是不买。 满宝看了眼它们的积分,再看一眼自己的总积分,于是很大方的将这二十三本书都买下来了。 看完是不可能看完的,但既然买了就不能浪费,于是她付了积分印刷出来,都大致看了一下目录后拿出一本出了系统。 她只看了十来页便忍不住打哈欠,于是将书放在床头,灭了灯后便拉起被子睡下了。 打算明天回去后再仔细的看看这本书。 第1506章 变谨慎 第二天不用上班,满宝便小小的赖了一下床,听到敲门的声音她才起床。 徐雨端了温水来给她洗漱,转身就要去给她收拾床铺,她看到床头的书,目光微闪,她往后看了一眼,见满宝正低头洗脸,便伸手拿起那本书。 书是常见的蓝色封皮,封面上五个大字「古代医科史」,她正要翻开看一下,身后突然想起满宝的含笑声,「那本书放在桌上就好,你把床铺好了便把早食拿来吧。」 徐雨吓了一跳,手却稳稳的将书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头也不回的继续理着手上的被子,笑着应了一声「是」。 满宝将手擦干净,把帕子挂在了架子上,回身走到桌边拿起书来翻了翻,一旁的徐雨铺好被子后便退了下去。 科科等她走了才道:「宿主,她走远了。」 满宝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将书收到书箱里,而是收到了系统中,她想,以后这种书还是放在系统里吧,收在书箱里太麻烦了,放在书架上又太显眼。 满宝整理了一下药箱,将它放到架子上,她自己则往布包里塞了些需要带出宫的东西。 等徐雨端了早食过来时,桌子上的书已经不见了。 满宝坐在外室吃早饭,对她道:「你先忙去吧,我吃完了自拿出去放着。」 徐雨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满宝吃完早食,便将托盘放到门外去,然后挎上布包便将门窗锁好,这才去隔壁的隔壁找白善他们汇合。 白善他们也只带了课业出宫,其他的东西都留在宫内,因此很轻便。 这一次,他们从长乐门出去,因为不限时间,所以他们慢悠悠的往外走,主要是为了照顾殷或,不然他们早跑了。 殷或这八天来被照顾得还不错,满宝给他开的药方交到了太医院,太医院会给他配足药,伺候他们那一屋的内侍马福明会帮他把药熬好,加上满宝的针灸,他最近身体还不错。 所以等他们慢悠悠的走到长乐门时,他只是微喘而已。 第1768页 各家的马车早在长乐门外候着了,白善他们也看到了大吉,于是挥了挥手跑上去。 大吉笑问:「少爷,盗骊它们呢?」 「在东宫里养着呢,我们这一次休沐不去跑马,所以就没去接它们。」 这会儿天热了,他们才不会那么想不开的顶着大太阳跑去郊外跑马呢。 大吉笑着应了一声,放下马凳扶着他们上车。 马车渐渐朝皇城外驶去。 今天皇城里没什么人,只有他们这三十个学生及其来接他们的家人,因为今天朝廷的官员也休沐,大部分人昨天晚上就回家了,今儿根本不来皇城。 除了个别当值的人,整个皇城显得空落落的,然而当值的人也不在衙门外晃荡呀。 于是大家可以放肆的朝皇城外驰骋而去,等到了分岔路口,有的人拐到了朱雀门出去,有的人则继续向前,从安上门出皇城。 崇远坊就在安上门的东南方,距离皇城不是很远,因此他们直接出安上门。 回到周宅,周四郎果然在家,他昨天刚回到京城的,也才知道满宝被赐五品官的事儿。 这会儿看见她就稀罕得不得了,「还真当官了?」 满宝矜持的颔首,「一般一般。」 周四郎笑眯了眼,问道:「那你有没有官帖?」 满宝戒备,「你要官帖做什么?」 「当然是用来做护身符了,你想,在城固县时我要是有你的官帖,县令还敢放任罗家欺辱我们家人吗?」他道:「就算不把罗家人抓起来,但至少也不敢让罗家这样欺负我们。」 满宝想了想后道:「有道理,但这官帖怎么用讲究可大着呢,四哥,你可别拿着它去胡作非为,仗势欺人,不然你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但我却有可能被砍脑袋的。」 正在心里打小算盘的周四郎一惊,问道:「这么严重?」 一旁的白善便笑道:「这不是什么严重的,前几年,传闻吏部有位郎中给了家中堂兄一份官帖,他那堂兄拿着他的官帖在老家占地,被人上告后用官帖脱罪,闹出来之后全家被流放岭南了。」 周四郎顿时被雷噼一般,立即和满宝保证道:「你放心,我必定不拿你的官帖乱用,最多是我们被欺负狠了,我们才拿出来开开路。」 满宝这才道:「那回头我给你写一张。」 四哥他们在外行走,她还是挺怕他们会被人欺负的,写一张官帖,路上就是遇上盗匪也更好请官兵出手不是? 满宝去写官帖,白善则忍不住留下问周四郎,「周四哥这是决定去夏州了?」 周四郎点头,「等把老六的亲事定下来,议定了婚期我们就走,最多两月也就回来了,正好可以准备老六的婚事。」 周四嫂的病好了,先前周四郎请的媒人也与邱家说好了,只等方氏病好后代表老周家的女眷和周四郎一起上门去定亲。 等订了亲,当即就可以选个成亲的好日子,两家也就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 周四郎还问满宝呢,「明天你六哥定亲,你去不去?」 「要在家里吃席吗?」 周四郎摇头道:「太麻烦,就在咱家的饭馆里吃吧,请庄先生和刘老夫人他们都去热闹热闹,邱家那边也请了一桌亲朋,倒也够热闹了。」 他说的是晚食,在此之前须得下定了才能请人的,不过这门亲事两家议了不少的时间,两家该讨论的问题也都讨论过了,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于是满宝点头答应了,第二天就跟着周四郎和周五郎夫妻两个一起去邱家。 周立重他们倒是也想去凑热闹,奈何他们是晚辈,周四郎觉得去的人多了显得有点儿打擂台的模样,所以没让他们去,只让他们在饭馆里帮忙,把中午和晚上要吃的饭菜准备好来。 周六郎早早的打扮一新,被周四郎塞了两手的礼物,亲自提着去了邱家。 邱老汉也早请了邱家和岳丈家的亲戚来做见证,双方一见面,周四郎就和邱老汉双手握在了一起,都非常亲热的问好。 第1507章 定亲一 满宝和五哥六哥站在一处,看着恨不得和邱老汉抱在一起的周四哥,暗想:这到底是六哥定亲,还是四哥定亲呀? 明明四哥和四嫂定亲的时候他也是羞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的,这些年她四哥到底是经歷了什么? 邱母也拉着方氏的手很热情的请她上座,方氏自然是推辞了,硬是按着邱母坐在了上首。 周六郎则双手提着礼物站在一旁,脸色稍红。 邱培更是如此,站在一旁,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双方热情的推让了一番,大家这才落座,满宝发现对面邱家请来的亲朋脸色很淡。 等双方都坐下,周六郎这才被周五郎推着上前,将手上提着的礼物放下,请来的媒人这才有了用武之处,一边点着周六郎拿来的礼物,一边夸赞周六郎的人品相貌以及老周家的诚心。 周四郎听着很满意,不愧是他亲自去挑选的媒人,这口才可真是好。 当然,夸完了男方,媒人也适时的夸赞了一下女方,表示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连满宝都这么认为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但邱家那边的亲朋脸色更淡了,等媒人说完后,邱培的舅母忍不住怀疑的道:「我听我家姑奶奶的意思,以后你们两个成亲以后还要给他们养老送终?」 第1769页 周六郎看了一眼邱培后红着脸点头,「是的,邱叔只有大娘子一个女儿,我们当然要给邱叔和邱婶养老送终的。」 「可你到底不是上门女婿,你给这边养老,那你父母那边怎么办?」 一旁坐着的周四郎就笑道:「贾舅母放心,这一点儿却不由我六弟操心,我家兄弟多,他是兄弟里最小的一个,打小我父母就疼他,我们兄弟几个也宠他,以后这养老的事儿还有我们兄弟五个呢,他要是心里过不去,多孝敬父母些钱物就行了。」 周六郎在一旁默默地吐槽:才怪呢,打小他就是放养的,父母是否疼他,他已经没多少印象了,不过几个哥哥倒是经常揍他,尤其是四哥和五哥,他们闯了祸都喜欢推到他头上。 不过,不管腹诽得多欢快,周六郎心里对四哥这番话还是很开心的。 贾舅母扯了扯脸上的笑容,道:「所以这意思是,以后他们俩生了孩子也要有一个姓邱了?」 周四郎笑容不变的应了一声「是」。 贾舅母就撇了撇嘴道:「那何必这么麻烦,只是做上门女婿不就好了,反正你家儿子也多,不缺这一个。」 「贾舅母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周四郎笑道:「就算我家儿子多,我六弟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都是父母掉下来的肉,肯定心疼的。」 他看了一眼邱老汉后笑道:「也正因此,我父母好心,这才想着邱叔邱婶肯定也不捨得大娘子,所以才让我六弟答应邱家的条件,不然以我六弟的条件,什么媳妇说不得?」 甭管能不能说,反正先把牛皮吹出去。 邱老汉却觉得他说的是实情,毕竟前不久他可是刚去过他们家在崇远坊的大宅子。 而且他妹妹还当了大官呢。 虽然是妹妹,不是弟弟,但现在人家还没出嫁呢,那就是一家人不是? 所以邱老汉连忙拦住贾舅母,连连点头,生怕她把好容易谈下来的亲事给搅黄了。 本还想说话的周四郎看到了邱老汉的态度,脸色和缓了一些,便丢开贾舅母,开始他们今天来此的主要目的。 媒人也立即趁机打圆场,于是再次把气氛炒热,等两家交换了定礼和庚帖,又合了婚书,这亲事就算是成了一大半了,只等到了吉日娶亲就算完成全部步骤了。 当然,两家的要求也都写在了婚书上。 邱老汉拿了周六郎的庚帖,方氏则拿了邱培的庚帖,于是大家相视一笑,周四郎笑道:「定亲也是大喜事,所以我们家特意将家里饭馆的二楼腾出来摆了几桌,大家一起过去吃杯酒?」 邱老汉立即道:「这定亲礼该是在我家这边吃才是,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 周四郎便笑道:「你我两家现在哪还分这个?我们家人多,立重他们在那边已经准备了,便过去我家那里吃吧。」 邱老汉还有些不愿意,愣是被周四郎给拉了过去。 周四郎便和邱家和贾家的亲朋介绍道:「这是我大侄子立重,这是二侄子立威,他们两个现在都跟着我们哥几个做生意呢,这是我二侄女立君,邱叔知道的,她在铺子里收帐,我们家的帐目现在都她管着呢,这是我三侄女立如,现跟着我么妹学医呢。」 周四郎笑道:「对了,你们还不知道我么妹吧,这是我家满宝,现在宫里做太医,前不久陛下刚封了她做五品官。」 邱家和贾家:…… 周四郎继续介绍下去,「这是我三侄子立学和四侄子立固,现都在书院里读书呢,唉,他们没我么妹聪明,也就想着他们将来能读出来,考不中官,做个吏员也不错。对了,白善来了吗?」 被问的周立重愣愣的点头,完全不知道四叔今天是怎么了。 周四郎便笑道:「邱老伯,贾舅舅,我带你们认识一下我妹夫吧,他读书才叫厉害呢,现在宫里给太子做伴读,今日难得休沐出宫来,所以我请他们一家也来吃六弟的定亲酒。」 众人:…… 总算炫耀完了,周四郎神清气爽,拉着邱老汉的堂兄和大舅兄便往楼上去,还不忘回头来招唿邱家夫妻。 年前,在决定给周四郎说这门亲事前,周四郎就打听过邱家的情况了。 邱家夫妻只有邱培一个闺女儿,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要么招上门女婿,要么从兄弟家里过继一个嗣子来养,要不然,死后,这副身家除了给女儿陪嫁的外,陪不了的,大多只能给族里人分了。 邱家除了这个铺子外,在离这儿两条街的地方还有一个一进的小宅子呢。 别看只有一进,但里面还挺宽敞的,族里眼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第1508章 定亲二 据说从邱培十岁开始,族里就开始想着让邱家夫妻过继一个嗣子,邱家夫妻一开始也接了两个孩子养着,结果不知为什么,才养了不到三个月就把孩子送了回去,之后再也不提过继嗣子的事儿,反倒开始想着给邱培招赘。 当时第一个人选就是贾舅舅的儿子。 不过贾家一方面想要邱家的宅子铺子,一方面又不肯松口让孩子上门,拖了几年,邱培自己看不上外祖家的表哥,邱家夫妻疼她,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然后才开始发散开说其他亲事,在周六郎之前,这姑娘相亲相过好几个,但愿意做上门女婿的都不怎么样。 第1770页 他们家倒是不在意家境,却很看重人品和相貌,因此一直不肯讲究,邱大娘子的年纪便越拖越大。 去年看见周六郎,两家的铺子就在隔壁,一来二去的熟了,得知周六郎一把年纪了也没成亲,加上对方又长得不错,邱培这才不小心看上了眼。 也因为周六郎条件不错,邱家才没敢提上门的事,只求他们生的孩子能有一个姓邱就可以了。 在周四郎看来,邱家还是不够心狠,关系都不好了,干嘛还请了人过来见礼? 费钱不说,还给自己找了不自在。 像他家,他爹就跟母家闹翻了,这几次家里吃喜酒一次都没请过那边,多自在,还省钱。 不过,客人既然请来了,周四郎面上的礼节还是要做到的,请了他们上了二楼,等人都坐下后便去厨房里催饭菜。 周六郎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得亲自下厨,周四郎就压着他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厨房的事不用你管。」 饭馆已经请了一个厨子和两个帮厨,就算没有周六郎,饭菜也是没问题的,加上还有周立重他们帮忙呢。 因此这一顿饭大家吃得是宾主尽欢,在媒人的沟通下,周四郎表示明天就把俩人的庚帖送去玄都观里算日子。 说是去玄都观,但其实并没有进玄都观,而是在山下找了个还算有名的道士算的。 周四郎理由也很充分,他道:「我打听过了,这个道士算的也挺好的,他现在人还住在玄都观里呢,是观里的挂单道士,找他算比找玄都观里的道士算要合算。」 满宝跟在他身后问,「他这样抢玄都观的生意,玄都观没有意见吗?」 「有钱人家当然不会贪这点儿便宜,依旧还是找玄都观去,没钱的人家,就算没有他,也可以去别处找别人来算,所以有他没他都一样,玄都观不会有意见的。」 满宝就琢磨起来,「我们家没钱吗?」 周四郎顿了顿后道:「这叫能省则省,知道吗?反正我看他合的八字就挺好的,没听他说吗,天作之合!」 周四郎拿着红纸上写的三个数字去给媒人,让媒人送到邱家去挑选。 道士一共给他们选了三个好日子,一个在六月二十四,有点儿赶,周四郎自己就否决了。 一个在八月二十,一个则在九月初八。 周四郎看着两个日子道:「那道士说了,要论好日子,最好的还是九月初八这一天,正好赶在重阳节前的一天,很合他们的八字,但八月二十也不错,看看邱家喜欢什么样的日子吧。」 邱家当然是选九月初八了,女方嘛,一来矜持些,二来也想把孩子留在娘家长一些。 而且也给了老周家商量的空间,他们家要是不愿意,也可以退一步到八月二十。 于是两家很快就定下了九月初八的日子。 那还有四个月的准备时间呢,周四郎立即放心的收拾收拾带着周立重出门去夏州了。 至于家里则交给了周五郎夫妻和方氏三人。 方氏和周六郎商量了一下,就用他现在住的房间做新房,于是开始慢慢的给他准备起聘礼来。 这些事是用不着满宝操心的,她跟着晃了半天,最后跑去济世堂看了一下三丫的进度,然后就去斜对面的摊位里买了好几个肉饼,趁着放进篮子里的功夫全收到了系统里。 她决定留着晚上吃宵夜。 满宝啃着一个肉饼回家,白善他们已经收拾好等她了,「你上哪儿去了,快走吧,要不然进宫要晚了。」 满宝一边啃着肉饼,一边爬上马车道:「休沐的时间太短了,应该当天下午让我们出宫,明儿早上再进宫工作和上学的,这样我们就能在家睡三个晚上了。」 白善道:「你做梦呢?」 白二郎:「做梦都没你想的这么快。」 三人打打闹闹的先到了安上门,正巧碰到赵六郎的马车调转马头过来,看见他们就暴躁的撩起帘子道:「安上门不给过,得走朱雀门走承天门入。」 满宝很好奇,「为什么?」 赵六郎道:「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安上门三天两头的关上,长乐门干脆就是摆设了,总要走承天门过,这真是,真是……」 赵六郎骂不出话来,只能暴躁的丢下帘子,让车夫快一点儿走,去晚了进不了宫唯你是问。 大吉当即也调转马头跟在赵六郎的马车后走了,他们身后还有几辆马车也调转了马头追上来。 进了朱雀门,一路到了承天门,大家便跳下马车乖乖的排队检查进宫。 好在这一次大家带的东西都不多,最多是大家查漏补缺给带了些家里准备的茶叶和银钱之类的。 白善他们也多带了钱,其余的便是带出去的课业了,因此很快就进去了。 他们从这边进去,那边却刚好有人要出宫,白善扭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他们看过来。 正巧,刚好是熟人,于是白善沖对方微微笑着颔首,还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满宝回头看过来,只来得及看见人上马车的背影,认不出是谁来,便问道:「是谁呀?」 白善收回目光道:「是邳国公夫人。」 当时满宝去邳国公府抢救苏坚时白善跟着进去,因此见过苏老夫人几次面,刚才他一眼就认出对方来了。 他笑道:「应该是进宫来见太子妃的。」 第1771页 满宝点了点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等他们回到住处才知道殷或早进来了,而且他是搭着他爹的顺风马进来的。 他笑道:「今日我父亲要去禁卫营,顺手就把我捎带上了。」 第1509章 怀疑 白善几个羡慕不已,有个假公济私的爹还真不错。 殷礼是禁军副统领,但他很少管禁卫营的事,毕竟禁军除了正统领外,还有另外一个副统领,他管着京兆府就很忙了,禁军这边多是挂职,平时来练练兵,巡查巡查,确认大家的思想健康而已。 他每次去禁卫营都是直接走玄武门进,这样可以不过皇城,进了西内苑把儿子带到玄福门放下,过了门就是东宫的后门,他们住的地方就离后门不远,以殷或的脚程,走上半刻钟也到了。 路途非常的短,殷或走来都不带喘一下的。 要不是不好做得太过分,其实殷礼也是不介意每次他们休沐时把人从玄福门里接走的。 封宗平他们也进宫里来了,还给他们带了点儿瓜果,「是家里农庄种的,本来还想带些吃食进来的,但瓜果还可带,其他的东西就不好带了。」 毕竟是进口的东西,东宫又素来多事,所以还是不要去冒这个危险了。 五月正是瓜果开始多起来的时候,满宝摸了一个桃子啃,点了点头道:「挺甜的。」 白善道:「你喜欢吃,回头让我家庄子里也种上几棵桃子树,过两年就能吃了。」 白二郎道:「还不如花钱买呢,你家京郊的庄子离京城远着呢。」 「骑马很快就到了。」 封宗平不想理他们的争论,扭头和满宝道:「我进宫的时候在皇城里碰到了邳国公府的马车,邳国公府是谁进宫来了?」 「邳国公夫人,」满宝道:「我们进宫的时候她们正巧出宫,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封宗平道:「苏家自出了太子妃后就一直很谨慎,平时无诏绝不进宫来的,我就是好奇,这次怎么进宫来了?」 白善心中微动,拿起一个桃子塞进他手里道:「封学兄,好奇心太盛不是好事,管闲事不如吃桃。」 封宗平拿着桃子抛了抛笑道:「叫什么学兄,如今我们同班学习,早不是什么学兄学弟了。」 就在他们说说笑笑的时候,东宫里的太子妃正扶着肚子在花园里散步,顺便散气。 她刚和母亲发生了些不愉快。 太子妃要查苏嬷嬷,苏家自然如临大敌,还以为连苏嬷嬷这样的心腹都被人收买了呢,结果查了两天什么都没查出来。 苏嬷嬷的家人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来,于是苏家就给太子妃递了话。 太子妃就知道苏嬷嬷是属于哪一种了。 竟是想拿着自己邀功呢,要说太子妃不气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刁奴,还不如被人收买了或被威胁了背叛她呢,至少她心里没那么膈应。 既然认定了苏嬷嬷不好,太子妃便一早让人把苏嬷嬷送回苏家去。 结果早上刚把人送出去,午后老夫人就亲自带了人回来。 邳国公夫人自然是相信苏嬷嬷的,她道:「她伺候我们苏家好几辈了,就是你祖母,她也是帮着看顾过孩子的,又是世仆,父母丈夫和儿女都在府中,你有什么不能信的?」 太子妃的怀疑到底只是怀疑,一点儿证据也没有,总不能跟母亲说,她在之前就从周满那里听来了许多下人和稳婆害人的私密手段,因此怀疑她是故意养大她的肚子,好让她生下一个大胖小子邀功吧? 邳国公夫人见女儿许久不说话,就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道:「问你话呢。」 太子妃无奈,只能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母亲。 邳国公夫人便皱眉,「可有证据?」 「这有什么证据?」太子妃摸了摸肚子道:「要说证据,也就是周满说的,这汤过补,我不宜用太多了。」 「可我听苏嬷嬷说,在没看到食盒前,她把脉根本看不出来,由此可见你喝这汤也没什么不好。」 太子妃蹙眉道:「娘,有些病症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的,周满说过,这世上的大夫最厉害的便是病只在表皮便看了出来,但有的却需要入了骨髓才发现。这汤现在对我是没什么影响,但再喝下去的确就不好了。」 「苏嬷嬷也没有说会一直炖这汤给你喝,她都和我说了,这汤每天的都不一样,以后还会换的。」 太子妃便有些烦躁,「娘,你怎么还不明白,周满说我不宜进补太多,不论是什么汤,午后都不要用了。」 邳国公夫人一听太子妃的语气也有些生气了,抽回手道:「你怎么宁愿信个外人也不愿信自家的人?这苏嬷嬷一家都在我们家手里拽着,她敢做什么坏事?还不是尽心尽力的服侍你?」 她道:「苏嬷嬷都和我说了,她也是想把你的身子养好,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养好,待你怀胎十月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来。」 太子妃张了张嘴,心里憋闷得不行,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但她更相信周满说的,这就跟人吃饭喝水一样,少了不好,多了也不好,合适才是最舒服的。 这调理胎儿的饮食也一样,自然是合适是最好的。 本来她已经习惯了下午多一碗汤,这会儿要忌口心里就已经有些烦躁了,再听母亲这么唠叨,她就更烦躁了。 第1772页 她有些敷衍的道:「娘,周满便是大夫,她也给我做了食膳的单子,调理胎儿她也可以的,苏嬷嬷您就带回去吧,我这里伺候的人足够多了。」 邳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便彻底落下来,问道:「所以你这是宁愿信了一个外人,也不相信娘家人?」 「母亲,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道:「那为何您宁愿相信苏嬷嬷的话,也不相信女儿?」 「我这是怕你当局者迷啊,」邳国公夫人道:「你一心相信周满,那要是她有心想对你做点儿什么,你怎么办?」 她道:「我把苏嬷嬷放你身边,也是想多一个人帮你盯着,她到底伺候过家里许多人生产,知道这里头的事情。那周满是个外人,焉知她不会被人收买?」 太子妃无奈,「娘,她早被绑在我和太子这艘船上了,她若是能被人收买,这孩子我就怀不上了。」 第1510章 坚持 恐怕不仅怀不上,那毒石的毒恐怕早深入骨髓了,接触过毒石的那些人她也是远远看过一眼的。 「她不会被收买,那她的家人呢?」邳国公夫人道:「她家里人这么多,谁就知道全是好的,全能忍得住外面的威逼利诱?把苏嬷嬷放在你身边也是为了预防万一。」 太子妃抿嘴不语,还是坚持,「还有俞姑姑呢,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母亲总信得过她吧?您把苏嬷嬷带回去吧,我自是信得过母亲的,但下人也有私心,她心底怎么想的,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你说人都有私心,那你敢肯定周满就没有私心吗?」 太子妃笑了笑道:「母亲,周满和她不一样,她是下人,需要依附主人家的恩典过日子,周满是良人,既有为医者的仁心,又有为官的豁达,她不需要讨我的恩典过日子。所以她不会为争宠献媚做这样的事。」 不论邳国公夫人最后是真被说服了,还是不想与女儿闹得太僵,反正最后她还是把苏嬷嬷带走了。 苏嬷嬷完全没预料到这一点儿,她这才开始呢就被送出宫了? 所以自从出宫后她一直有些恍惚,心中忐忑不已。 她了解夫人,哪怕没有证据,若是认定了她有坏心,她必讨不了好去,就算不认定,但她在太子妃那里失了宠,没了用处,她将来在府里也没什么用处了。 到最后怕还是被送回庄子里去养老。 她为什么那么费劲儿的站到太子妃身边? 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日子过得更好一点儿,给家里的儿孙挣一份前程吗? 这些事情她是做惯了的,她给国公府两代共四位夫人调理过胎儿,哪一个不是白白胖胖的? 而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邳国公夫人也在思考着这件事,可能是受太子妃的影响,她这时往回想,也觉得几个儿媳妇生的孩子的确比其他人家的大一点儿,同样的,生产时也更艰难些,好在都是有惊无险。 就是老大媳妇当年身体受损有些严重,隔了三四年才怀上第二个孩子。 「夫人?」跟着邳国公夫人进宫的心腹嬷嬷给她倒了一杯茶。 邳国公夫人接过茶杯,沉吟片刻后道:「苏嬷嬷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太子妃用不着她,那就把她送回庄子里去荣养吧。」 心腹嬷嬷连忙应下。 邳国公夫人手指划动着茶杯壁,养胎的事到底只是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何况,把胎儿养得白白胖胖的本也算不得出错,期间是否有险恶的用心,除了她自己,又有谁知道呢? 邳国公夫人揉了揉额头,到底是伺候了这么多主子的下人,既有苦劳,也有功劳,总不能仅凭一些猜测就把人拿下。 邳国公夫人嘆息一声,道:「从库房里挑些旧东西来赏她,算是给她的奖赏。」 心腹嬷嬷低声应下,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满宝直到第二天中午去给太子妃请脉时才知道这件事,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找了个没人的时候特意告诉她的。 满宝眨眨眼,和大宫女大眼瞪小眼半响,她这才回过味儿来,所以她不仅卷进了宫斗里,还不知不觉的赢了? 话说这才过去了三天吧? 哦,苏嬷嬷是昨天离宫的,所以过去了两天? 虽然知道太子妃此举有向她示好的意思在内,但满宝还是忍不住心悦,竟然从心底觉得满意,然后对太子妃更上心了。 满宝一边忍不住对太子妃更好,一边还对白善道:「明知是御人之术,还是忍不住凑上去,这算不算一种本事呢?」 白善则道:「你怎么就知道是御人之术,而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呢?」 他道:「那苏嬷嬷真有利己之心,哪怕本意不是为了害太子妃,太子妃也不会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的。她今日能为一己私利算计主子,他日就能为利益性命害主子。逐了她,倒不是为了与你示好,怕是更不愿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吧。」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话是这样说,但我还是忍不住对太子妃更好些。」 白善便笑道:「那你就对她好吧。」 这并不是坏事,不是吗? 太子妃都感受到了满宝的体贴,感受了两天后忍不住和太子道:「还跟个孩子似的,因为和苏嬷嬷吵架了,我站在了她这边,那就和她是一伙儿的了,她便对我更好了。」 第1773页 太子对这种小女孩间的恩怨不感兴趣,只皱眉问道:「那苏嬷嬷果然有问题吗?」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道:「算不得有问题,我私底下拿了周满的食膳单子给太医们看过,他们说这样吃就很好了,又加上了苏嬷嬷给的补汤,都说这样补可能会让胎儿偏大,生产上会有些艰难。」 太子脸色便一沉,这个孩子得来不易,他是决不允许有这样心思叵测之人在身边的。 「那嬷嬷你们怎么处理了?」 太子妃便笑道:「我已经把她送出宫去了,我娘家那边会解决的,殿下不必忧心。」 和她母亲一样,毕竟是没有根据的事,总不能以此为藉口惩治人吧? 那不仅寒了家里僕人的心,也是给自己和周满找麻烦,还不如先冷一段时间,疑人不用。 太子果然没有再问,但也哼了一声,他摸了摸太子妃的肚子,问道:「他今天可有动作?」 太子妃摇头,「没有,你知道的,他就喜欢晚上动,白天却是很安静的。」 太子便高兴道:「他这是在等孤呢。」 毕竟他只有晚上才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他们母子。 太子妃笑了笑,并没有否认,太子对这孩子有感情是好事,她又怎么会往外推呢。 太子本来还想找个时间和周满碰碰头,让她再多注意一下太子妃的身边,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找时间,周满就自动出现了。 他们在西内苑碰上面了,应该说,他们在骑射课上碰上面了。 满宝穿着骑装,骑在赤骥上,正和白善你追我赶的绕着跑着玩儿。 太子看了她一眼,问道:「她怎么来了?」 第1511章 羡慕 太子的心腹,同为崇文馆一员的李衍看了一眼正凑在一起跑马的俩人,解释道:「杨大人说殿下既然将她编入崇文馆内,那自然可以选择是否来上课了。」 太子道:「她倒是会选,平日里在崇文馆上课时没见过她,来西内苑倒是碰见了。」 李衍都忍不住沉默了一下才道:「殿下不是让她修书吗?听说她每日午后还要在偏殿里教弟子医术呢。」 「对啊,她今儿下午怎么不去教了?」 李衍道:「行骑射课推掉了。」 反正她是老师她说了算,她说了今天不上课,难道她的弟子还能强逼她吗? 太子若有所思,干脆打马上前,拦住嘻嘻哈哈的俩人,「周满,你们医书修得怎么样了?」 满宝一听,心微虚,她轻咳一声道:「我们最近正在整理所需要用到的医书,待定下大纲后便可以开始写了。」 太子这才点头,道:「抓紧些时间,孤已经决定在现在太医院的后面噼出一块来做教学之用,之后你再教习弟子便不用在东宫偏殿了。」 满宝没想到太子的动作那么快,他们还没开始定修书的大纲呢。 瞬间骑马都变得不那么有趣了,白善见了便道:「反正已经出来了,你现在回崇文馆也做不了多少事情,难得出来一次,不如玩个够本,下次你能来上骑射课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满宝一听还真是,于是甩下太子便打马去挑她的弓箭去了。 教他们骑射的先生见了很气愤,拒绝了她,「你站着都射不好,还想着在马上射呢?先把骑术学好,再单练射术,等你两边都学得差不多了再想着骑射结合吧。」 一旁的赵六郎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全都乐得不行。 满宝瞪了他们一眼后乖乖的听训去练骑术了。 和她一样被先生拒绝的人还不少,不巧,白善和白二郎都在其中,先生认为他们的射术都不过关,在地上都不太能拉满弓,更别说在马上了。 易子阳也被拒绝了。 于是封宗平骑在马上,挎着弓箭绕着他们跑了一圈,白善等人感受到了他的嘲笑之意,纷纷道:「且等着吧!」 大家都计划着等回到崇文馆一定让他后悔刚才的嘲笑举动。 殷或却不像他们,他就安静的坐在廊下,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 他体弱,不说殷礼和太子都打过招唿,就是皇帝都开口说要对他多加照顾,所以像骑射这种需要大动作的课程从来都与他无关的。 可也没人拦着他来。 要是在演武场,他肯定嫌弃那里沉闷,风沙又大,必定不去的,但来西内苑他却很感兴趣。 就算不能骑马射箭,背着手在苑内走一走也不错的。 太子趁着上课的机会狠狠地在西内苑里跑了两圈,又拉了二十几支箭,要不是不合适,他真想直接跑到山上打一场猎。 不过他撒够野了,便丢了弓箭和马匹走了。 没办法,前头还有许多政务等着他呢。 教骑射的先生也不拦着他,太子的骑射一点儿毛病也没有,要知道,太子是能够在皇帝想要御驾亲征时抢着想要上战场的主儿,那骑射能有毛病吗? 他有毛病的是文化课。 所以他走就走了,他还怕拦着他教骑射,明天朝臣就要弹劾他拉着太子不务正业了呢。 跟太子一起走的大学生也不少,先生全都不拦着,他就盯着封宗平、易子阳、白善这九个学生,因为只有他们九个是需要认真上课的。 满宝勉强算在其中,还是顶的殷或的缺。 第1774页 一群人在马上腾挪,有了些心得后就被勒令下马,顶着大太阳去射靶子了。 先生对他们嫌弃得不行,「我大晋以文武治世,你们光会读书有什么用?难道将来吐谷浑东下,胡人叛变,你们也捧着书对着他们念子曰?你们得拿得起刀,得拿得起弓,得射的准才有用懂吗?」 哪怕是对满宝他都不是很满意,点着她的手臂道:「就你这样还学弓箭?还有这腿,下盘得先扎稳,懂不懂……」 白二郎道:「武先生,您也太严格了些,她是个小娘子,又不用上战场。」 「谁说小娘子就不用上战场了?」武先生道:「平阳公主不也是娘子吗,照样领着千军万马为国开疆扩土。」 满宝立即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问他,「武先生,您也觉得我像平阳公主吗?」 武先生嫌弃得不行,直接摇头,「怎么会像,差得远了,你先把靶心射中再说吧。」 他道:「这是死靶,这么短的距离你都射不中,你还想像平阳公主?」 白善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武先生便瞥了他一眼道:「白善,你也强不到哪儿去,你之前在国子监的箭术到底是怎么学的,竟然连靶心都对不准,崇文馆的门槛何时如此低了?」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笑了,都抬起弓来默默地对准靶心拉开…… 等满宝他们终于可以从西内苑下课离开时,手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满宝道:「骑射课一点儿也不好玩,你们之前不是说很好玩儿吗?」 白二郎也觉得手臂抬不起来了,他道:「我们前两次的骑射课的确很好玩儿,就骑马追兔子,先生也不要求我们一定要射中或追到,只让我们互相间不撞马就行,哪儿知道这次这么严格?」 白善道:「武先生那叫谋定而后动,你看这一次他就只盯着我们这几个,其他人他管都不管,任由他们四处跑马玩儿。」 刘焕恹恹的道:「那是因为他们骑射不错了,我要是和他们一样大,骑射也必定不错的。」 连封宗平都忍不住嗤笑一声,「吹什么大牛呢,你就比对着你大哥的来,能比吗?」 白善嘆息道:「还是殷或好啊,自由自在,全无压迫。」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旁边骑着马慢悠悠往回走的殷或,殷或对他们笑了笑后道:「你们羡慕我,却不知道我也在羡慕你们。」 第1512章 开端 一句话了结了大家的话题。 殷或见他们不吵了,便满意的闭上了嘴巴,继续骑着马熘达着回去。 把马拉回东宫的马厩里,大家拍拍手各回各屋洗漱换衣服去了。 等换好衣服,大家这才齐聚饭厅吃饭,徐雨知道周满喜欢和白善他们一起吃饭,因此也把饭送到这边的饭厅来。 在此用饭的人并不多,好像太子正带着人在前面的詹事府里干活儿,除了赵六郎几个外,其他太子的切实心腹都跟着在前面忙碌呢。 所以饭菜也是在前面用的。 白善将自己的食盒打开,看了眼菜色后便扭头看向满宝的。 满宝的要比他们的丰盛一些,所以品级高在宫里还是有些好处的,吃穿住的待遇上要比他们好许多。 满宝将食盒推上前,等他们都夹过后才开始吃。 吃人的嘴软,封宗平主动问道:「你修书时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他今天也听到了太子问修书的进度。 满宝连连点头,笑道:「我不会客气的。」 她是真的不会客气,只不过现在还用不上他们而已,因为他们就连大纲都没写出来呢。 不过满宝吃完了饭回去后还是拿出了笔墨纸砚,开始琢磨起这事来。 她这两天也没闲着,早上吃过早食后便去崇文馆里看书楼里找出来的医经,中午看过太子妃后便去教郑辜等人用针,等扎完二十个人,检查完他们的功课便回到自己的屋里看她从百科馆买来的书,晚上也多是看百科馆里的书。 通过和萧院正他们的谈话,她已有了些头绪,今日太子一逼,她便干脆将这些想法写下来,再润色润色,打算第二天一早拿去找萧院正他们商量。 满宝埋头苦写,天色暗下来后便点上了灯烛。 徐雨端了茶炉子过来,低声问道:「大人,是否要给您准备些宵夜?」 满宝拒绝了,笑道:「你去休息吧,把茶壶放着,我自己来就好。」 徐雨便躬身退了下去。 等她走了,满宝便将门关上,继续就着灯烛写她的大纲,写得饿了,便从系统里拿出最后一个肉饼放在炉子上烤了烤便吃。 虽然是二次加工,但他家的肉饼是真的好吃呀。 吃饱喝足,满宝又精神了些,等她把心中所想都写下来时抬头一看,外面已经敲了二更了,风从没关严实的窗里吹进来,满宝抖了抖脖子,收了东西便合上窗睡觉去了。 因为睡得有些完,第二天满宝听到敲门声时还有些起不来。 她勉强睁开眼睛去给徐雨开门,泼了自己一脸水才精神过来。 徐雨笑问,「大人昨天晚上熬到多晚睡下的?」 「也没有多晚,」满宝道:「二更过快三更才睡下的。」 徐雨咋舌,「这还不晚呀,大人下次别这么熬了,我听人说,孩子睡不好会长不高的。」 第1775页 满宝便动作一滞,圆熘熘的圆珠子瞪得更圆了。 徐雨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不过周大人这会儿这么高足够了,我像大人这么大的时候可还没您高呢。」 满宝看了一下徐雨的身量,略微有些伤心。 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下次一定要早睡,再不熬夜了的。」 徐雨笑了笑,并不当真。 满宝放下帕子,坐到梳妆檯前梳头髮,等把自己收拾好便去将昨天晚上写的稿子从抽屉里拿出来塞到书篮里。 徐雨躬身退出去,端了早饭进来给她。 满宝吃完早食便提着书篮去了崇文馆的书楼。 这会儿时间还早,别说萧院正三人了,连崇文馆里的其他官员都没来。 住在宫里就这点儿好处,省了许多路上的时间,满宝可以起得不是特别早,偏能在所有人到之前先到地方。 满宝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从书篮里把东西取出来,继续昨天晚上的工作。 等萧院正处理完太医院的事务过来时已经是巳时了。 宫中的人找太医的规律正好与外面的人相反,外面的人都喜欢上午去找大夫,下午很少有病人; 宫中却正好喜欢下午和晚上找太医,上午基本上没什么事情,所以萧院正才能每天上午带着刘太医和郑太医过来崇文馆看书,哦,不,是找资料。 才一进入崇文馆,萧院正便翻出昨天看到一半的医经继续看,满宝轻咳一声,成功的吸引了三人的目光后道:「昨日太子殿下问我,我们的书修得怎么样了。」 刘太医和郑太医沉默了一下,齐齐扭头看向萧院正。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而此时萧院正就是那个个高的人。 满宝也看向萧院正,将手中的稿子递给他看,轻咳一声道:「书要看,但也要修,太子说,他已经打算在太医院后噼出一块地方来,到时候专门做医署教学所用,所以这教学所用的医书得抓紧时间了。」 这是太子这个主事人亲自透露给满宝的消息,萧院正如今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看了无知无觉便丢了两个大雷的满宝一眼,如临大敌,周满如此得天独厚,他果真能因为她是女子便更胜一筹把握住重整的太医署吗? 满宝见他看着她发呆,便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问道:「您想什么呢?」 萧院正回神,不动声色的低头拿过她手中的资料,「没什么,听周小大人这么说,你是已经想好这书要怎么修了?」 满宝道:「之前您不是说医术难学,若要学全须得不下十五年之功吗?所以建议分科,我觉得您说的有理,这就是我计划分的科目。」 前朝太医署教导学员也分学科的,只是分的不是很细,满宝觉得他们可以在此基础上分得更细一些。 这其中有些参考未来的医学发展,当然,这是不能与萧院正他们说的,总不能说她是和百科馆内出来的书学的吧? 好在因为有先例在,虽然分得比较细了,但萧院正他们都能很快接受, 三人看了看满宝写的分科,讨论了一下后点头,「倒也可以,如此便要分开修书了,这需要的教材可不少。」 满宝道:「针灸科我自己便能独立修订,其他科,我觉着可以多请几位太医来帮忙,或是请民间的大夫也行,我们先把每一科需要的大纲都列下来,照着大纲来写错处就不大。」 第1513章 分科 前朝的太医署只存在了十二年不到的时间,非常的短暂,可虽然短暂,在某些方面的制度却已经完备了不少,除了地方医署部分还有许多不足之外。 其中,京中太医署的教学部分就具体分为了医学、药学、行政三个部分,满宝在这一方面便照抄了前朝的这一制度,因为有先例在,萧院正也没表示有意见。 但她把教学内容更细分了,其中医学分为医、针灸、按摩和药膳;而其中医又再次细分为体疗、疮肿、少小、耳目口齿、角法、疡医…… 萧院正知道周满的针灸术有多厉害,知道她自己一个人完全负担得起这个,于是在针灸上打了一个勾,然后目光落在疡医上,忍不住道:「这与疮肿是差不多的吧?」 满宝轻咳一声道:「其实我还想在疡医中教学正骨,输血,甚至是剖腹取子的课程,但是……」 萧院正立即在上面打了一个叉,道:「小周大人,不是我不愿意放权,而是这个在太医署中不好教学,到时候我上哪儿给你找这样的病人去?」 满宝略微有些失望,「可以先立项的。」 「立项之后就要招生了,你招了学生却没有资源和病人来给他学,那不是耽误学生吗?」 满宝头脑却没昏,坚持道:「那就将疡医与疮肿合併在一起教习,郑太医是见识过疡医的止血手段的,必要时候,开刀也是可以救人命的。」 萧院正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再反对,而是将二者合为一,「这一项谁来负责呢?」 满宝一人肯定是不行的,因为许多疮肿的病例她还没接触过呢,刘太医想了一下后道:「我和小周大人来吧,于疮肿治疗上,我勉强算有些心得。」 于是四人开始讨论起来,谁负责哪一项,或共同负责哪一项,其中体疗和少小为他们所有人共同负责。 第1776页 特别是体疗,萧院正为总负责人,将由他与大家商量出大纲来再想着写书的事。 「全部医书修好了才开始教学是不可能的,先修出最基本的来吧。」萧院正道:「体疗一科倒也简单,要学医,得先学药,其他科先不论,体疗却是不能不懂药,所以先背药书吧。」 「那药学呢?」刘太医问,「若体疗都将药都学了,那还分药学做什么?」 满宝道:「药学还要学炮制呢,或还可分出种植来,反正不用学体疗。」 她道:「体疗一术,少说也要八年以上的功力,若单学药学,可不必如此。」 萧院正点头,「不错,像针灸、药学、按摩、疮肿、少儿及五官,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足以出师,体疗上的时间却不能太短。」 郑太医道:「前朝定为七年。」 萧院正皱了皱眉,「那我们也暂定为七年吧,其他科则暂定为三年,每年考核,是升,是降,或是平都依照考核标准来,只有全过者方能结业离开。」 这一点儿没人有意见。 因为大多有前朝的先例在,在这一方面他们倒没多纠葛,只是避着人时,萧院正和满宝道:「前朝的太医署仅存在十二年而已,小周大夫觉得我们本朝整修的太医署能存在多少年?」 满宝严肃的道:「前朝太医署存在时间短是因为前朝本就短命,我朝千秋万代,只要有心,太医署自然也可以千秋万代。」 她道:「朝廷提倡寡妇再嫁,男女十二岁上便结亲,为的不就是繁衍人口吗?可你我都知道,男子及冠后成人,女子亦要长成后才好育子,这样对孩子,对寿命才是最好的,但如今民间普遍早婚,女子多十三四便出嫁生子……我们本可以不如此的,若各地有医署,可以更大概率的保证婴儿的存活率,那人就不必如此早婚,寿命便可往后推一大截。」 萧院正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这种。 愣了半响,他回过神来,「这,这谁与你说的,朝廷这些举措是为了繁衍人口?」 满宝道:「不是为了繁衍人口吗?」 她道:「开疆扩土要人,打仗要人,前朝之间混战了百多年,前朝到我朝又战乱了十数年,损失无数人口,这些人口不需要补贴上吗?」 满宝道:「本朝建国后,予民每人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哪儿来的这么多地分给人?还不是前面战乱死的人太多了,到处都是荒地和露地,这才有的田地分人?」 这有点儿出乎萧院正的思考范围,他愣愣的想了半天,回过神来,「我们不是在说太医署的事吗,为何会扯到田地的事儿上来?」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这两者不就是相关的吗?」 「哪儿相关了?」 「哪儿不相关了?」满宝道:「医与寿命、与人相关,而人与田地相关,这三项哪儿不是息息相关之事?」 她怀疑的看着萧院正,「您作为太医院的院正就没想过这些吗?」 要知道,庄先生在她提起各地建设医署可大大延长人的寿命时便第一时想到了田地。 她和白善白二郎还暗戳戳的计算过,等他们将来长大还能不能分到二十亩的永业田和八十亩的口分田呢。 若是他们两个还可以,那轮到他们的子孙时还行不行,若是不行,大概能分多少,分到的田地,不靠其他,仅靠分得的田产能否养活自己以及一家三口? 因为,女子是不能分得田地的,所以,自己成年后分到的永业田和口分田不仅要能养活自己,还得养活妻儿,直到儿子长大成年再分得田地…… 满宝不可置信的看着萧院正,「您这么大年纪了,都不想这些事的吗?」 萧院正:……他年纪大就是他的问题吗? 他们不就是太医吗? 不就是要给皇帝皇后皇子皇孙们看病,再顺带给京中的权贵们看看病的吗? 为什么还要想这种事情? 看着比他女儿还要小的周满,萧院正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半响才扯了扯僵硬的脸颊问道:「小周大夫平日里都会想这些问题吗?」 第1514章 听进去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也不是啦,我也很少想的,更多的想的还是医术上的问题,但这种事也与医学息息相关,因此偶尔也会想。」 主要是庄先生提出来了,她当然得想,然后越想越多,还有白善和白二郎在呢,大家都有问题,那想的问题自然也就比较多了。 萧院正本来是担心这个太医署不能长久,毕竟前朝的例子在那儿摆着呢。 但前朝的寿命也短,所以似乎不能以前朝太医署来论本朝的太医署,可是他也没想到能从满宝这里得到这么一箩筐的话呀。 他最后都忘了自己本来的问题,稀里煳涂的出宫去了。 满宝也没在意,耸了耸肩后就去琢磨她针灸的医书去了。 但俩人说话时并没有很避着人,这番话还是很快传到了帝后耳中。 皇帝听说这番话时半响说不出话来,不过却勾起了魏知的心事,于是他趁机道:「陛下,川府人少,因此现在还能满足均田之策,但其他地狭之地早已减半,尤其陇西一带,听闻有些地方新成之丁不过才分得五亩露地为永业田,太少了,几不能供应自身,何况抚养妻儿?」 皇帝微微回神,问道:「那爱卿是什么意思,让百姓活短点儿,少生一些?」 第1777页 魏知一脸无言的看着皇帝。 皇帝差点忍不住打自己的嘴巴,他这一定是被周满给影响了,他抚了抚额,连忙起身对着魏知拱手作揖,「爱卿勿怪,朕这是没缓过神来。」 魏知慢吞吞的回了一礼,原谅了皇帝,略过他的无理取闹,继续他的话题,「陛下,大晋幅员辽阔,现有耕地六百七十万顷,人三百二十万户,东江南、南岭南、西凉州、北幽州一带皆地广人稀,都还有许多耕作之地。」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淡淡的道:「故乡难离,你想迁民,百姓怕是不愿。」 魏知就反问他,「是普通百姓不愿迁往,还是世家豪族不愿他们迁往?」 皇帝皱眉。 魏知见他皱眉,便知道他听进去了,只是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皇帝要重修一本氏族志都劳累了两年呢。 皇帝看了一眼魏知,也默契的没再开口,君臣两个略过此事继续他们先前的政事。 等皇帝回到皇后宫中时,却见周满坐在皇后身边呢,看到皇帝,她立即把手里的糕点都丢进了嘴里,然后起身给皇帝行礼。 皇帝一脸的一言难尽,挥挥手免了她的礼,坐到皇后身边后问,「她怎么来了?」 周满:…… 皇后笑道:「我召她过来的,有些事情想问她。」 满宝和皇帝大眼看小眼,皇后便笑着让满宝先退下。 满宝还不乐意在这儿和皇帝说话呢,她是才从偏殿里教完弟子出来便被带到太极殿的,这会儿已是傍晚,就快要吃晚食了呢。 满宝行礼后告退,乐颠颠的回崇文馆吃饭去了,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皇后刚才找她说的也是一些闲话而已。 等满宝走了,皇后便道:「我今日听到了一番话。」 皇帝问,「什么话?」 「周满和萧院正已经议定了医书的大纲,我听人说,论起太医署时,周满说了一番话。」 皇帝便笑道:「巧了,也有人传到了朕耳中。」 他的手指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道:「看来,这崇文馆中的耳目还是挺多的,上午说的话,下午皆传到了你我耳中。」 皇后自然不怀疑皇帝这话是在敲打她,东宫的耳目一直都很多,而这也是皇帝的行为导致的。 他希望百官能够像监督他一样监督太子,只要太子行为不端就能够被及时的发现和纠正,加上先前太子处境不是很好,所以东宫里喜欢和他们打小报告的人不少。 因为这个歷史原因,此时皇后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皇帝自己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转开话题:「你找她来问什么?」 皇后顿了顿后道:「我听见这些话时心中很是复杂,长豫前两天正与我说呢,她还不想成亲。」 皇帝就皱了皱眉,「不是看中了程爱卿家的五郎吗?」 皇后道:「前儿有空,我让宿国公夫人带着他们家的五郎进宫来玩了一趟,两个孩子见着面都没怎么说话,人一走,长豫就说她不想出嫁,还想侍奉在父母左右。」 「她已经及笄了,女孩子不都要出嫁的吗?」皇帝不太在意的笑道:「等她嫁了人就长大了。」 这就跟太子不听话时他说的话一样,等他娶了媳妇就长大了,结果太子成亲以后也没长大,反而更混了。 皇后懒得与他打机锋,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周满说女孩子长成后再生育于寿命有益,我问她几岁算长成,她说,女子十八最好,成亲的最小年龄也不该低于十六去。」 皇帝一呆。 皇后直接道:「我的意思,长豫定亲的事不急,不如再留两年,等她长大些,心智也成熟了,也懂些事了再定亲。」 皇帝问道:「到时候还有好女婿吗?」 皇后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回头我宣几位夫人进宫来坐一坐,透出想要多留长豫、明达几年的话风,自然会有人家把好女婿给我们留着。」 什么是上行下效,这就是上行下效了。 皇室早婚早育,世家和权贵便也跟着普遍早婚早育,民间便跟风一起,当皇室反着来时,世家和权贵自然也会跟着反过来了。 本来皇后想着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把几个孩子的亲事都尽早定下来,这样她走得也安心些。 但今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还行,加上太子妃也有孕了,她想着,就算她真有什么事了,大郎应该也会安排好他几个妹妹的。 加上周满的「寿命论」,皇后就不是很想这时候给几个小姑娘定下亲事了。 皇帝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也行,不过云凤快要出嫁了吧?她那边……」 皇后笑道:「放心,周满说的那些话不会传出去的,我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添妆,陛下要不要给她添些东西?」 皇帝点点头道:「你看着帮我添一些吧。」 皇后:…… 她忍不住推了他一把,笑道:「你倒是会使唤我。」 第1515章 师 宫人们开始准备晚膳,皇帝拉着皇后坐在饭桌边,有些好奇,「都是医,别说萧院正了,朝中可没几个大臣想过周满这些问题,也就魏知那个老头喜欢瞎琢磨,她是怎么想到的?」 皇后给他夹了一块肉后道:「我问过她了,是她的先生考校他们的,似乎是因为她给她家里算她几个侄子成年后家里能分得多少永业田,所以他们先生让他们算一算七里村的荒地可够他们成年后所分,这才越说越多的。」 第1778页 皇帝就好奇,「她有几个侄子来着?」 皇后就乐,「听说现在已有八个了。」 皇帝:「……还是一户吗?」 皇后笑着点头。 皇帝有些不甘愿,「这是占了朝廷多大的便宜呀,难道罗江县县令没劝过他们家分家?」 皇后乐道:「哪有县太爷上门劝人分家的?她父母还在呢,这不是不孝吗?」 说的自然是老周头和钱氏,虽然他们不是周满的亲生父母,但因为周满言语间当他们是父母,皇后也就习惯了如此称唿。 皇帝道:「还是分家好,不然家业大了容易闹矛盾。」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皇帝也就是过过嘴瘾,作为一国之君,他总不能真下令去让臣子分家。 所以皇帝也就是提了一句,然后就问,「周满的先生叫什么名字?」 「听说姓庄,字洵美。」 皇帝用力的想了想,总算是在一堆记忆里翻出他来,说起来当年他们在庙里借宿时相谈得还算欢快。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没有再提此事。 皇帝边吃饭边思考,虽然周满会思考这些是意外,源于她家里那么多的子侄,可有和她一样问题的人家可不少,甚至世家官宦子弟都有,怎么不见他们想过? 显然还是老师的原因,因为没有老师问过他们这一个问题。 均田制的问题其实从建国之初就有了,各地情况皆不一样,一部分地方是完全遵照国策来分了田地,但还有一部分不能施行,甚至,连百姓都不闻此策。 他干了十多年皇帝,也只是让情况好转一些而已。下一任皇帝肯定还要继续干的,但怎么干却是一个问题。 像大郎这样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打架肯定不行,还是得如他一样徐徐图之。 皇帝心想着,晚上直接睡在了书房,第二天就找了空晃荡去了东宫。 到了崇文馆外,正巧今日是魏知给太子讲课,因此白善他们跟着一起听课。 皇帝站在了窗外,悄悄的看向坐在最前面的太子。 今天魏知讲的是《氏族志》,当然,不是照着《氏族志》念上面的排行和内容,而是告诉他们各世家目前在各地区的影响力。 本来,魏知今天要讲的是律书,但昨天他跟皇帝谈了一场后勾起了心中的忧思,今天就换了内容。 平衡世家的力量,这也是未来国君需要做的事,现在的皇帝都在做,皇帝没觉得这门课程有什么不对。 听了一会儿后,他便转身离开,到了下一进,正好听到周满在和人争辩,「怎么就不能在体疗中加入针灸之术,我给刘医女他们写的医册你们不也说好用吗?」 「所学过于繁杂了。」 「可针灸之术是治疗的一种手段,就算不能精学,也该粗略懂些,萧院正、刘太医和郑太医不都懂些针灸之术吗?」满宝道:「总不能将来的太医看病,看完病后开方下药,转身却又让专门学针灸的太医来定针法吧?若所行针法与用药正好相反呢?」 高深的针灸体疗的学生的确不用学,但他们最起码得有所涉猎,这样他们才能调节起其他专长的大夫来。 说到底,体疗科的学生才是太医署的重中之重。 一群太医站在书楼外吵架,哦,不,是争辩,争了半天,大家各退一步,于是郑太医将结论写到了纸上,回头好添加大纲内容。 一连两天,别说萧院正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没从周满那里占了好,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跟人吵架,哦,不,是争辩,说起这些来是头头是道。 你要是以势压人,那就只能萧院正来,因为除了他之外,谁的官儿都比不上她的。 可要是以势压人,她能假装听不懂,脸皮厚的很;不以势压人嘛,你也争不过人家,口才没人家好。 主要她还能引经据典,明明是一群太医,他们为什么要跟文人似的在这儿吵架? 等确定下他们刚产生的分歧,大家都还有些斗志昂扬,连萧院正都目光炯炯的扫视了众人一圈,问道:「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众人一起摇头。 萧院正便道:「没有就各自散去吧,把所需的医书资料找好,誊抄出来后送来,我们改日讨论一下内容。」 大家没什么意见。 萧院正看向周满,「周大人,虽说针灸一学是你修的,但内容你也得誊抄一份来给我等商议。」 满宝表示没问题。 于是大家各自散去,满宝一转身就看到站在廊下的皇帝和古忠,萧院正等人也看到了,纷纷跪下请安。 皇帝免了他们的礼,点了周满道:「周满,你陪同朕四处走一走。」 满宝悄悄的看了一眼萧院正。 萧院正:……看我干什么,虽说我名义上是你的上官儿,但我实在没有当过一天你的上官呀。 于是他假装看不见周满的目光。 满宝见得不到回应,便只能起身和皇帝走了,哼,不理她,那皇帝问起太医署的事儿来,她可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皇帝带着她在东宫里晃悠,好奇的问道:「你们在谈太医署的事?谈的如何了?」 满宝今天说了许多话,此时嗓子有点儿哑,但还是噼里啪啦的将他们这两天的成果说出来了。 第1779页 他们的效率还是挺高的,主要是太医院的人本来就不多,主事的就这么一两个,萧院正又很有权威,所以很容易就能商量出事情来。 相比之下,比皇帝的朝堂可有效率多了,毕竟他当初要重整太医署可是来来回回讨论了许久的。 当然,满宝绝对不承认他是在讽刺皇帝。 第1516章 特召 皇帝上了阁楼,听了半天,终于把太医署的事儿听明白了。 满宝也说明白了,于是悄咪咪的拿起桌子上新添的茶喝了一口。 皇帝从远处收回目光时正好看到,他顿了一下后问道:「你和你两个师弟现在都在宫中读书,那你先生这会儿在家干什么?」 「看书呀,」满宝道:「先生说,再来京城他才发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书他没看过呢,而且他平日也要会友,忙着呢。」 其实是上次白善从书楼里抄了一册书回去给他,虽然只有短短的八百多个字,但他看得津津有味,最近还在研究呢,那文太难懂了,反正满宝是看不懂的。 皇帝笑了笑,问道:「他当了这么久的先生了,书还没看完?」 「天下的书总是看不完的。」满宝顿了顿后道:「这也是我们先生说的。」 皇帝问道:「那外面的书总该看得差不多了吧?他有没有想过进宫里来找书看?」 满宝福至心灵,目光微微一闪,声音都放轻了几分,「能够多看书先生自然是愿意的。」 皇帝闻言笑了笑,正想说话,就听到下面一阵嬉笑声,忍不住低头去看,就见崇文馆的几个学生正追逐打闹着从阁楼底下跑过。 他不由看向古忠。 古忠立即弯腰低声道:「陛下,下学了,这会儿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皇帝便点了点头,点着不远处的白善和白诚道:「把他们两个宣上来,都是弟子,朕也问问他们的意思。」 满宝心想,他们又不傻,那肯定愿意呀。 有内侍下去找到白善和白诚,俩人齐齐抬头往楼上一看,结果只看到楼上守着几个侍卫,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能够让侍卫在东宫里守着阁楼的,要不是刚跟他们上了课的太子,那就是皇帝了。 俩人给封宗平几个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跟着内侍走了。 封宗平几个也立即行止端庄起来,不敢再追逐打闹。 上了三楼,皇帝用同样的话问白善和白诚,白诚自然想点头说「好啊,好啊」,先生进宫来,那应该也是先生吧? 只是他是师弟,照着先生的意思和他的习惯,他先偷偷的看了一眼周满和白善。 白善也看了一眼满宝,见她眨了眨眼后便大致猜出她刚说了什么话,他顿了顿后拱手推辞道:「陛下看重,先生应当是欣喜的,只是怕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皇帝挑眉,「哦?朕也是见过庄先生的,他能教出你们三个弟子来想见也是不错的,怎会辜负呢?」 白善顿了顿后直言道:「先生的名声有瑕,恐怕进了东宫后会拖累太子殿下。」 白善道:「太子为国之储君,身边皆得是光风霁月之人才可,我家先生年轻时多受磨难,如今还因旧事被人非议,如此怎能在东宫侍奉?」 本来只是无可无不可的皇帝却是心中一动,本来嘛,庄洵虽然不错,但朝中比他更不错的大有人在。 比如魏知,庄洵问周满的几个问题,不管他是真想到了,还是无意中的一问,但魏知却是切实想到的。 所以庄洵之于太子,可有可无,能够为东宫多网罗来一个教导太子的先生自然好,不能够,其他的大臣也能替换上。 可是现在…… 皇帝思考起来,庄洵的学识倒是其次,人品经歷倒是挺适合现在的太子的。 周满师姐弟三个老老实实的垂首站在皇帝身前,见他半天不说话,便忍不住偷偷的抬眼去看他。 站在皇帝身侧的古忠看见,忍不住移开目光,真是三个傻孩子,怎么就不能再忍忍? 皇帝正好回神,一低头就对上他们仨的小眼神。 三人立即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干。 皇帝:……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三人莫名其妙的退下,所以这到底是让他们先生进宫,还是不让他们先生进宫呀? 他们退下去的时候正好碰见知道了老爹来东宫,于是藉口从魏知手下逃出来的太子殿下。 三人侧身站在楼梯口,躬身等太子上去后才下去。 太子看了他们一眼,只微微点头便继续上去找他爹了。 皇帝一看他的脸色就明白,笑问,「怎么,魏知又谏你了?」 太子不想和他爹讨论他被先生骂的事,于是转开话题,「父皇召他们三个做什么?」 皇帝问道:「你觉得这三个孩子如何?」 太子点头道:「还不错,周满医术不错,且有赤子之心,白善有智,可做能臣。」 至于白二郎,太子没有点评,毕竟像他一样的人挺多。 皇帝点了点头后笑道:「他们皆师出一人。」 他道:「你这崇文馆刚选进了这么多学生,侍讲有些少了,不如给他们添个先生。」 太子微微有些惊讶,「可他并无功名,连个进士也不是,怎能入崇文馆讲学?」 第1780页 皇帝道:「师者,不从才学出,便从德行出,他才学或许比不上馆内的先生和学生,可德行高远,这就足够了。」 他道:「他曾受同窗陷害,生活困顿,可这些年来也不曾怨忿,朕曾经见过他,当时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阴郁之气。如今他三个弟子不说功成名就,但可以进出宫廷,见你,见朕都不难,却也一直没有借势打压仇人。」 这一年来,庄洵风平浪静,似乎已经忘了早些年受的冤屈,皇帝还是打心里钦佩的。 于是道:「凭此德行,特招他进东宫做侍讲也足够了。」 太子却是面色微沉,以为皇帝这是在借庄洵来敲打他。 但父子俩人最近关系和缓了不少,便是心中有气和有怨,他也强忍着没发作出来。 皇帝只以为他在严肃的思考他的话,等了一会儿后见他还是没言语,便笑问:「你到底是何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 太子便道:「答应不答应的不都是父皇做主吗?东宫里的侍讲都是您安排的不是吗?」 皇帝便起身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封庄洵为九品侍讲,让他择日进宫来为太子授课。」 说罢转身便走。 第1517章 被猜测 等下了楼,皇帝还是没忍住和古忠发脾气,「他这是什么意思?朕好好的给他找先生还找错了?」 古忠便点头哈腰的笑道:「陛下,太子不爱读书您是知道的,或许是为着拘束他的人又多了一个不开心呢。」 皇帝就哼了一声道:「这才几个先生呀他就觉着受拘束了,朕呢?满殿的文武大臣,满天下的世家权贵,哪一个不拘束朕?朕撂过挑子吗?」 古忠就一箩筐好听的话都奉承出来,总算是让皇帝心情好了点儿。 说是要特召庄洵,但也不可能就直接下旨把人召进来,白善说的话不无道理,若是庄洵品行有瑕,对太子很不利。 于是,没两天,皇帝召见了户部郎中陈福林,在内殿里当着户部尚书和魏知等人的面询问了他一些朝政。 白善他们在东宫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很迷茫,「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用我们家先生,反倒去用陈福林那个小人了?」 白诚嘆气道:「当时陛下提起,我们直接替先生应下就好了,何必说那么多话呢?」 周满便横了他一眼道:「你傻不傻,直接应下来,先生进了东宫也会遭非议的,那种把人捧起来再摔下去的感受你以为好受?」 白诚不承认只有自己蠢,于是道:「你那天不也没想起来吗?」 「但白善一说我就想明白了,我还是比你聪明。」满宝洋洋得意的说了一句,又有些失落,扭头看向白善,在心里问科科,「所以我现在还是没白善聪明吗?」 科科道:「不是,宿主的智商还在增长中,现在并没有弱于白善,不过,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弱处去对着对方的长处呢?」 满宝一想也是,要是比医术,白善一定比不过她。 满宝又高兴起来。 白善不明白她怎么才一脸失落又满脸高兴起来,他摇了摇头后道:「算了,这事我们也做不得主,再等等看吧。」 然后就等来了陈福林殿前失仪的消息,紧接着就听说陈福林才不配位,被皇帝问责,然后有御史顺势告他德也不配位。 去年周满刚给苏坚动刀子的时候,那会儿还没和益州王刚上呢,京中就已经有人留意他们师徒四个了。 待去年中秋过后,有关庄洵的一些消息便在私底下流传,不少文人都说他私德不修。 但一来,白家上下一直对他礼遇,似乎并不介意他的过去; 二来,京中也另外有些声音说他当年是被人陷害,有关庄洵的风言风语这才没闹大。 待到周满和白善御前告状,在天牢里走了一圈出来,俩人在文人中收穫了好名声,得了一个不佞权贵,为父报仇的佳话,自然,作为他们的老师也就被人高看了一眼。 对于旧年旧事,不少人都选择相信庄洵,而反过来质疑陈福林。 尤其在陈福林几次避庄洵而走后,大家更认为他是心虚。 这件事没人知道的时候也就算了,既然有人知道了,自热有人看不过陈福林,不屑于与他同朝为官。 因此也有人上书弹劾过陈福林的。 不过是没有实质的证据,而且这半年来朝中不断的出事,事情太多,弹劾陈福林的摺子多半被发下去让吏部去考核,一切按程序走。 但这下皇帝过问了,之前弹劾陈福林的御史精神一振,结合他拖朋友从益州带回来的一些证言及卷子,直接弹劾他德不配位,将二十多年前的事给翻了出来。 甭管这些证据够不够给陈福林定罪,反正事情是翻出来了,怎么认为的那就是见仁见智了。 等白善他们休沐出宫时,陈福林已经被革了官职,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二十多年前他构陷庄先生的事。 虞县公身体不好,去年上京城后就一直留在了京城,没有回老家去。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乐道:「这可真是天理昭昭了。」 虞侍郎却不是很高兴,他道:「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怎么了,本只是户部和御史台的一点儿小事,他非得上书掺和一脚,让陛下把陈福林一家赶出京城去,永不许陈福林再进京,此时朝中因为这事又吵起来了,大家都说太子不够仁厚,儿子这是上书也不是,不上书也不是。」 第1781页 所以朝堂也是一棵很大的墙头草,早上倒向这边,下午就会因为别的原因倒到另一边去。 虞县公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又不是御史台的,又不是户部的,与你什么相干?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前儿重整太医署的事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儿子为官,那天下便没有什么公事是儿子不能开口的,还撺掇我上书力推太医署重整呢。」 虞县公否认了,「我年纪大了,有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看着头髮雪白,年近八十的老父亲,虞侍郎默默地咽下了脏话,默默地承受了他的反覆。 等虞侍郎气唿唿的自我调节去后,虞县公就眯着眼睛躺倒在躺椅上,暗道:太子恐怕不是为了庄洵,而是为了自己吧? 虞县公想,皇帝推崇庄洵,这是想让太子向庄洵学习,对恭王和广平王宽容以待,以德服人? 不仅虞县公这样想,朝中许多大臣都是这样猜想皇帝的,于是不少人跟着上书,觉得太子把人赶出京城的举动失了为君者的仁慈。 魏知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把陈福林赶出京城去没什么毛病,有毛病的是这事不该太子来提,太子也不该提。 他不太能理解,这种小事让吏部和刑部照着规矩处理就是了,一个储君去掺和什么? 但他贊同也不是,不贊同也不是,于是一整天都对太子没个好脸色。 当然,这些私底下的议论和猜测皇帝是不知道的,也没人敢在他面前露口风,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帝思考片刻后竟然同意了太子的上书,着他定期内出京去,以后不准再回京城。 正暗戳戳的等着皇帝驳回太子摺子的众臣:…… 以及太子:…… 朝中顿时风平浪静了,皇帝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回宫后很疑惑的和皇后道:「昨天下午在朕跟前差点打起来,今儿一早朕准了太子的摺子,朝中却一下没声了,他们怎么不反对了?」 皇后也不知道外面的事,闻言笑道:「他们反对太子的提议你心烦,这会儿不反对了你又不自在了,你到底想他们干什么?」 皇帝想了想后甩开手不管了,他就是觉得他们反对得莫名其妙,这会儿不反对了,更莫名其妙。 第1518章 孝经 庄先生送走来送摺子的吏部官员,回头看向他三个弟子,「走吧,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庄先生到底不是官场中人,这朝堂上的消息之前都是白善和周满从各个渠道里来的。 白善他们在宫里,别看这几天朝上不少人在弹劾陈福林,还借着庄先生猜测圣意,甚至太子都下场表态,但还真没人问过庄先生这个当事人。 所以庄先生他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一大早三个弟子才从宫里休沐回来,前脚刚进门,后脚吏部的人就来了,却不是找他们三个,而是找他。 给了庄先生一封聘书。 白善三个对视一眼,最后是周满站出来将这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然后道:「先生,陈福林这会儿应该收拾东西要离开京城了。」 满宝的意思是,您要不要在他临走前来一出痛打落水狗? 庄先生抬头看了满宝一眼,没说话。 他低下头去打开看这摺子上的官阶,心里一片恍惚,虽只是九品侍讲,却是他年轻时候求而不得的。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来了? 庄先生沉默了半响,合上摺子道:「行了,为师知道了。」 白善有些担忧,「先生,这官您接不接呀?」 庄先生道:「既然授了,为何不接?好歹也是一份俸禄不是?」 三人连连点头,是这话不错。 庄先生嘴上说得豪迈,心里却还是很忐忑的,去崇文馆里做侍讲,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讲课。 他做了这么多年先生,白善三个是带得最久的,也是教得最深的,其他的孩子,还没教到这个份上便大多去了县学,府学或是别的书院了。 所以比白善他们还大上这么多的学生,他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们。 他得讲什么内容呢? 白善和周满都很聪慧,他给他们讲课都是点到即止,俩人都可举一反三,因此不用他怎么愁心。 至于白二…… 庄先生的目光落在了白二身上,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既如此,就先照着教白二来教他们好了。 白二郎摸了摸自己的脸,忐忑的问道:「先生,我怎么了?」 庄先生露出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没事,来,与为师说一说你们平日里在崇文馆都上什么课,先生都是怎么讲课的?」 崇文馆里的侍讲多是朝中大臣兼职,除了孔祭酒是太子太傅,其他人,像魏知、李尚书、季相等都是兼职侍讲,六品到九品不等,反正是兼职,皇帝给得很随意,大家也接得很随意。 除了他们,其他侍讲都是从翰林院里调过来的,跨过进士科,走过吏部考核的饱学之士,每一个的学识都不在庄先生之下。 反正庄先生听白善和白二郎仔细的说过几位先生的上课内容后,他发现除了讲课更有趣些,他恐怕没什么比得过他们了。 就不知道崇文馆会安排他去讲什么课。 没错,每个老师的上课内容也是有范围的,一人负责一本书,或者两个人一本书,但两位先生的认知必定有很大的差异,这样才能让学生学到更多的东西。 第1782页 所以崇文馆里的先生总是吵架。 满宝很好奇的问,「先生想教什么书?」 庄先生想也不想道:「我想教《论语》。」 他最熟悉的是这本书,且这本书百学不厌,哪怕垂髫时便能倒背如流,到了耳顺之年再读,依旧有所得。 庄先生笑道:「或是《道德经》?」 这一本他也熟,同样觉得百学不厌,而且他觉得太子更适合《道德经》。 虽然他没怎么见过太子,但他对太子可不陌生,毕竟满宝隔三差五就能见着人,这孩子在家里可从不避讳谈起他。 师徒四个在这里猜测和期待,等第三天庄先生到了崇文馆后,满宝还特意从书楼里出来钻到侍讲们的后窗偷听。 白善和白二郎早就占据了有利位置,看到满宝便嘘了一声,三人一起凑到窗户那里往里看。 不远处的刘焕和殷或给他们望风,很是不解,「不就是领课吗,下午课单出来不就知道了?」 殷或想了想道:「他们是怕庄先生被欺负吧?」 刘焕道:「就是被欺负,这一时言语也看不出来吧,都是读书人呢。」 殷或道:「看安排的课单就知道了。」 不错,看安排给庄先生的课单就知道了。 崇文馆的馆事是孔祭酒,因此孔祭酒亲自约见了庄先生,他对庄洵有些印象,对二十多年前的事也有印象。 他当年见过庄洵和陈福林,当时他还是翰林,知道庄洵要考国子监,似乎还和国子监的先生举荐过他。 所以后来庄洵抄袭陈福林诗的事儿出来后他还惋惜了一阵。 此时再见到庄洵,孔祭酒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问他道:「你最擅长哪一本书?」 庄洵照实说了,「下官对《论语》和《道德经》略熟些,不过比大人还是差上许多。」 《论语》就是孔家的,孔祭酒钻研了几十年,自然是最为熟悉的,他笑了笑后道:「大家商议过,想让你主讲《孝经》,既然你擅长《道德经》,那不如再辅讲道家的典籍。」 庄洵微愣,问道:「太子没有学过《孝经》吗?」 孔祭酒就嘆气,「自然是上过了,但这是朝臣的意思,大家都觉得殿下应该再重学一下《孝经》。」 庄洵便问,「那不知以前是谁给太子授学《孝经》的?」 孔祭酒:「……我。」 庄洵:…… 庄洵连忙回神,和孔祭酒请教一下经验。 孔祭酒就无限的嘆气,他当年教太子《孝经》时还是挺好教的,主要是当时太子虽然调皮,但他们父子间的感情还不错,所以他说的太子基本都能听得进去。 但后来太子和皇帝关系恶化,他再讲《孝经》,太子便很牴触了,主要是,这本书都讲烂了,不论他怎么说,最后都会绕回到要太子孝敬父亲,顺从君父上。 庄洵接下了这个任务,满宝忍不住懊恼的扒拉了一下窗口,发出声响来。 孔祭酒扭头看去,就见窗户轻轻地摇了摇,他没放在心上,扭头继续和庄先生说话。 庄先生也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去认真的听着。 第1519章 吹牛 白善伸手拽住满宝和白二郎,一手拖着一个走了,跑出去老远才停下。 殷或施施然的从后头跟上来,问道:「庄先生要上什么课?」 满宝不太高兴的道:「孝经。」 刘焕也跟着跑了上来,闻言道:「正好,我只抄过,还没学过《孝经》呢。」 白善好奇,「没学过为什么要抄?」 刘焕:「……因为被罚。」 几人笑起来,白善道:「给别人讲《孝经》也就算了,给太子殿下讲,怕讨不了好。」 讲的《孝经》要是合了太子的意,怕是又不合皇帝的意了,皇家这父子间可矛盾着呢。 满宝连连点头,小声道:「看太子和皇帝,像是孝顺恭良的吗?」 太子可是想过谋反,差点实施行动的。 白善想了想后道:「没事,就算太子殿下不喜欢,先生讲课时不出大错就行。」 庄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备课时便照着《孝经》的大意来,暂求不出错就行,不求新奇,更不求能在太子那里讨了好。 太子每天除了上朝,处理政务,还要上课,忙得不行,哪怕一天就一堂课,他也烦躁得很,很多时候,只要上课的不是孔祭酒、魏知、老唐大人这样的重臣,他基本就当睡觉了。 翰林院和崇文馆里的侍讲们也不敢把太子怎么样,主要是他前两年和先生们的关系闹得太僵,差点殴打老师。 当年孔祭酒就是这么被他给气走的。 一看到他的课单上新添了一门叫《孝经》的课,太子虽然心中不屑,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主要是这东西有点儿敏感,他这会儿要是敢嗤笑一声,怕是用不着半盏茶的功夫他皇帝爹就能知道,然后朝臣知道,再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弹劾了。 太子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且他这会儿也没必要因为这种事跟皇帝闹矛盾。 既然他爹不是用庄洵来暗示他,那就没必要太介意了。不过老三那个东西倒是可以比作陈福林,一样的蔫坏。 太子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便把课单丢到了一边,起身去看太子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1783页 走到殿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的琴声和说话声,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谁在里面?」 宫女立即道:「周小大人在里面呢。」 太子就看了一下时辰,问道:「她怎么还没走?」 宫女顿了顿后道:「周小大夫在教娘娘做胎教呢。」 「胎教?」太子立即拔腿往里走,道:「这个孤知道,母后也说过的,要想孩子文採好,这会儿就多给太子妃读书念诗,要想武功好,那就让太子妃看些刀枪剑戟耍着玩儿……」 满宝本来正撑着下巴听伶人弹琴呢,听见太子的话半响说不出话来,连起身行礼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胎教是这么教的吗? 太子一进屋听到这软绵绵的琴声,忍不住道:「听这个做什么?要听也该听战鼓呀。」 「别,」满宝拦住他,心累的道:「殿下,孕妇听太激昂的声音容易激动,对胎儿的影响不太好的。」 太子怀疑的看着她。 满宝肯定的点头,「是真的,您想啊,您要是听着那咚咚咚的巨声,心里会好受吗?」 「会。」太子指了琴道:「比听这个好受。」 满宝:「……那要是很困,很想睡觉的时候一直给你擂鼓听呢?」 太子这才不说话了。 满宝道:「肚子里的孩子主要就是睡眠来成长,这会儿就应该听些轻柔的音乐,或者听一听文章诗句什么的,总之母亲怎么舒服怎么来,做娘的高兴了,娘肚子里的宝宝才高兴。」 一旁的太子妃连连点头,她可不想在东宫里听战鼓。 太子接受了周满的劝诫,问道:「这会儿孩子可以做胎教了?」 「可以了,做吧。」满宝有些心累,本还有一箩筐的话和他说,这会儿却不想说了。 太子摸了摸太子妃的肚子,见孩子总是不理他,似乎已经睡着了,便收回了手问周满,「说吧,有什么事?」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您知道呀?」 废话,不就是胎教吗,他们夫妻俩夜里没少谈论这个,早谈完了,还用得着周满特意留到这会儿教? 就算他们的胎教方法有些不对,点一点,一刻来钟也够说了,不必留到这会儿吧? 满宝便不好意思道:「殿下,我想拜託您照顾一下我先生的。」 「庄洵?」 满宝连连点头,「我家先生讲课,若有不合您心意的地方,您可得宽容一二。」 太子蹙眉,「孤看上去是会胡乱打人罚人的人吗?」 像! 不过满宝没敢回答,小脑袋还一摇一摇的道:「殿下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只是我家先生年纪大了,所以我们这几个做弟子的才多操心一些。」 「你们可真够操心的,行了,孤知道了,只要他不犯事,孤犯不着找他的麻烦。」太子挥了挥手让她可以走了,道:「孤现在还没听他讲课呢,不过他要是才不配位,孤也不会帮他的。」 满宝立即道:「这个您放心,我家先生做了二十年的老师,别的不会,教书那绝对是一流的。」 满宝吹起牛皮来简直是每边了,尤其这吹的还不是自己的牛皮,那更是可劲儿的吹,不说别人,反正太子和太子妃听得很欢乐,本来是想让她走的,结果说着说着他们也忘了,愣是又说了两刻多钟的话才散了。 等人走了太子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想了想后道:「白善和白诚也很爱说话,好几次侍讲们讲课,白善问题最多,白诚最喜欢煽风点火,所以这位庄先生的话是不是也挺多的?」 太子妃想到满宝那小嘴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乐道:「那殿下以后有的乐了。」 太子的脸色却板了起来,有些不太好,「孔祭酒和魏大人就已经够能说的了,再来一个能说的……」 太子这会儿有点儿后悔答应周满照顾庄洵了。 满宝吹完牛就毫无压力的跑去偏殿教她几个弟子去了,却不知道庄先生此时正坐在崇文馆里发呆呢。 第1520章 打赌输了 崇文馆教学和私底下教三个孩子不一样,那里头至少坐着十个学生,其中一个还是国之储君,他总不能只给太子讲四五六章吧? 话说,当年他教三个孩子《孝经》时,二三章都是粗粗一讲,对于天子和诸侯之孝并没有多做解释,更多的是讲之后的章节。 庄洵有些头大,第一次觉得教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这个太子还不是一般的太子,他的君父也不是一般的君父。 怎么办,在教天子章时,总不能和太子说「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吧? 他们李氏先祖在忠孝一途上有什么值得他学习纪念的? 先帝的皇位是造反来的,当今的皇位得来的也不是那么正,真让他思念先祖,以先祖之德行修养自己的德行…… 庄洵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头疼了。 所以不能那么教。 庄洵看着案上的《孝经》发呆,所以儒家将君定为帝王,他很不好教孩子啊,满宝拿回来的那些杂书上说的不错,若君为百姓,那这世间许多的东西便能解释得通透了…… 庄洵无意识的胡思乱想着,等他反应过来他想了什么的时候,他狠狠地吓了一跳,然后连连摇头将心中的杂念去除。 可思想从不能受身体的限制,明明告诉了自己不要想,他还是没忍住继续去想。 第1784页 若将君定为百姓,忠君是忠于百姓,那这世间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但这也是很危险的。 他不确定皇帝和太子会怎么想,若是朝臣和天下士人想的不是忠于君王,而是忠于百姓,那这皇朝还是他李家的皇朝吗? 如果他们不认同这个观点,他脖子上的脑袋还能保住吗? 庄洵开始计算起自己要是口无遮拦像教三个孩子一样全无保留的教导太子,自己能活着出宫的机率。 最后他幽幽一嘆,决定先静观其变,在此之前,还是先平庸些吧,或许,他可以先不讲天子和诸侯之孝,先从庶民之孝讲起? 这么一想,庄洵豁然开朗,没错,先从庶民之孝讲起。 庄洵想通后唿出一口气,这才把案上的书收起来,起身往外看去,发现天色不知何时竟然暗沉了下来。 庄洵大惊失色,连忙往外去,就见三个弟子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吃瓜果,听到脚步声一起扭头朝后看来。 庄先生问:「这是几时了?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三人立即起身,满宝道:「先生,我们都吃过晚食了,过来看见您在发呆,便坐在这儿等等您。」 白善将盘子端起来,「先生,您要不要吃一块儿?」 庄先生沉默了一瞬道:「怎么不叫我?为师要出宫的。」 他是住在宫外的,每日进宫上班,除了当值的时候都要出去的。 白善不在意的道:「时间还早呢,宫门还没落锁,不打紧的,您一看就是在想事情,所以我们不打扰您。」 白二郎却告状道:「本来我是要叫您的,但他们两个都说人想事情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了,愣是不让我叫您。先生,要是我叫您了,您讨厌我吗?」 庄洵看着目光炯炯的三人便知道他们拿他打赌了,他气得吹了一下鬍子,然后道:「不讨厌。」 周满和白善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白二郎得意洋洋的看着俩人,书楼两天的当值妥了,哈哈哈哈…… 庄先生没有吃他们的瓜果,直接甩着袖子出宫去了。 三人目送先生的背影消失,白善和满宝皆幽幽地嘆了一口气,白二郎喜滋滋的道:「明天正好是我当值书楼,你们谁来呀?」 白善道:「我时间充裕,随便哪一次都行。」 他看向满宝。 满宝嘆气道:「我来吧,你们把书单给我。」 最近天气晴朗,书楼当值就是把书拿出来晾晒,下午再收回去按照顺序给摆回去。 因为宫中内侍识字的人不多,而且书籍珍贵,这样的活儿自然不能交给内侍来做。 以前崇文馆里只有太子一个学生时,这些事是东宫的侍讲和编纂们干的,现在崇文馆里多了二十九个学生。 这种事当然是他们来干了。 不过为了不出错,少损伤书籍,所以书籍都是分批晾晒的,每天三个人当值,二十九个人轮流干。 明天正好轮到白二郎和封宗平易子阳三人。 第二天一大早,满宝在院子里读了一篇课文,伸了伸胳膊腿后就到了书楼。 内侍们已经把晾晒用的桌子等搬了出来,院子里只余俩人走过的通道,其他密密麻麻摆了桌子。 萧院正和刘太医郑太医从太医院里过来时,正好看到满宝抱着书从东侧的书楼里出来,怀里抱了七八本书,放到桌子上便开始摊开晾晒。 萧院正忍不住惊讶的停下脚步,「周小大人,这晾晒书籍怎么还要你亲自来?」 好歹也是五品官吧,这崇文馆里可没几个人比她品级高的。 同样搬了书出来的封宗平和易子阳乐,满宝一脸深沉的道:「萧院正,我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做点儿事情。」 封宗平和易子阳更乐了,直接笑出声来。 萧院正怀疑的看着他们,俩人对上满宝的眼睛,立即嘴巴紧闭,表示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转身跑进书楼里继续搬书了。 等三人把书单上的书都搬出来晾晒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封宗平和易子阳去上课,满宝则继续修她的书去了。 今天庄先生第一次上课,他先讲了开宗明义第一章 ,然后直接跳到了第六章讲庶民之孝。 太子坐在下面颇有些无聊,不过听着听着,倒慢慢喜欢上了,因为庄先生讲课喜欢寓言,听他讲课就跟听故事一样,倒也不是十分无聊。 当然,最主要的是,庶民之孝很少与太子扯上关系,以衣食赡养父母对他这个一国太子来说还是不难的,他没有听出庄先生在暗示他要孝敬皇帝,所以今天的课堂内容完全与他无关嘛。 太子听得津津有味。 同样的内容,白善和白二郎再上也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先生寓言的故事变了。 第1521章 孝敬 课堂的最后,庄先生笑道:「虽为庶民之孝,你们或许不缺衣食奉养双亲,但百孝相通,你们若能赡养父母衣食,哪怕所花费的金银不是你们所得,我想,他们也会很开心的。」 「所以,下一次休沐,你们回去后就给父母或祖父母送一样东西吧,或是一套衣服,或是奉一碗饭食。」 见大家表面上恭敬的应了,庄先生便微微一笑道:「我会问的。」 众人:…… 第一次碰见先生压着让给家长送礼的,学生们略微有些苦恼。 第1785页 太子感受不到他们的苦恼,因为他不觉得这事与他有什么相关,但下午在太极殿里处理政务晚了,不得不留下与父母一起用饭时,太子夹肉吃得正欢,抬头见一旁的母亲似乎胃口有些不好,便从身前盘子里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她,「母后是苦夏了吗?」 皇后微愣,然后笑道:「是啊,这天越发闷热了,所以这两日胃口有些不好。」 皇帝便也不由关怀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喜欢请太医,因此想了想后对太子道:「让周满没事到太极殿来走一走,看可有什么消暑的法子。」 皇帝道:「这才五月呢,你就苦夏了,那到了下个月怎么办?」 皇后这次倒没反驳,见他光吃肉不吃菜蔬,便笑道:「陛下也别说我,您这两日出的汗也有些多,太医都说了,让你少吃些肉,多吃菜蔬瓜果。」 皇帝低头吃饭不语。 皇后扭头看向太子,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太子微愣,看了眼离自己特别近的菜蔬,再看父皇跟前全是肉多,想了想,便也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父皇多吃菜。」 夹完了觉得不够,太子还示意吴公公把他身前的菜蔬都端到皇帝跟前去。 吴公公战战兢兢,迟疑的挪步上前。 皇帝看着碗里堆尖的青菜,忍不住吹了吹鬍子,但抬头看了皇后一眼,再看一眼太子后默默的抬起筷子吃了。 算了,好歹是太子夹的。 说起来,几个儿女中,也就只有老三和明达会往他嘴里塞吃的,太子这还是第一次给他夹菜呢。 就是可惜,这菜不是自己喜欢吃的。 欢喜虽然打折了一半,好歹也是欢喜不是? 吴公公见皇帝竟然吃菜了,手脚立即麻利的上前端起青菜盘子放到皇帝跟前。 皇帝看了眼正啃鸡腿的儿子,便也点了远远的一盘青菜道:「给太子端起,天气热,多吃些菜蔬,少吃肉。」 皇后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父子互相伤害,胃口也好了一些。 两个儿子的胃口都像他们父亲,只喜欢吃肉喝酒,不喜欢吃青菜,明达那孩子也是,明明体弱不能多吃肉食,也总是馋肉。 太子吃饱喝足,又和皇帝加了一下班,天彻底黑下来,各宫门都要落锁后他才把分给他的摺子批完,交给他爹后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想到今日庄洵说的,子女代父母之劳,庶子尚且要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孝父母,他不用像庶子那样劳顿,但叮嘱一声还是可以的。 代劳就不必了,先不说他愿不愿意的问题,他真提出代劳了,他爹说不定还以为他想抢皇位当皇帝呢。 于是太子尽量表现得真诚些说了点儿废话,「儿臣先告退了,父皇也早些歇息,莫要熬夜伤身。」 皇帝点了点头,让他走了,秉持着礼尚往来的规矩,还叮嘱吴公公道:「多点两盏灯笼,小心脚下。」 吴公公恭谨的应下,和宫人们将灯笼挑亮些给太子照路。 等太子走了,皇帝这才扭头问古忠,「今日太子也没对着朝臣发脾气?」 古忠想了想后弯腰道:「今日殿下心情好,并没有发脾气。」 皇帝颇有些莫名其妙,「竟还知道关怀朕了,这是怎么了?」 古忠觉得皇帝是怀疑太子黄鼠狼给鸡拜年,立即道:「听说今日上午太子去崇文馆里上的是《孝经》。」 皇帝很惊奇,「孔祭酒上的?他上《孝经》有什么稀奇的?朕记得他早几年没少给太子讲《孝经》,也没见太子听进去多少,倒是没少跟朕别苗头。」 古忠笑道:「是一位叫庄洵的侍讲讲的,陛下前不久才封了他九品侍讲的官儿,让他进东宫讲课。」 皇帝一听,反应过来,「周满和白善的老师?」 「是。」 皇帝就放下笔,摸着鬍子思考起来,「周满和白善且不说,都是纯孝之人,他们那个师弟,叫白什么的,也孝敬父母吗?」 古忠哪儿知道? 不过他依然弯腰笑道:「那位白公子不仅能进国子监,还能进崇文馆,自然是孝顺之人。」 皇帝思考起来,半响后道:「孔老二什么都好,就是讲《孝经》比不过人,脾气也暴,太子脾气像朕,他再那么啰嗦,难怪太子听不进去。」 古忠:…… 是谁每次太子不听老师讲课就大骂太子狗脾气的? 这会儿倒是知道太子脾气像您了。 古忠僵笑着应下,目光在殿内一扫,发现只有他徒弟和两个宫女在,放下心来。 嗯,很好封口,刚才的话应该传不出去。 这番话的确没传出去,但昨天太子不仅友好的和帝后共进晚餐,皇帝还关怀了一下太子走夜路的灯光问题却传了出去。 满朝,满宫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和皇帝的关系更和缓融洽了,太子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在朝中的行事更顺畅了。 连一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魏知都难得对他露出了笑脸,休息的时候还和他闲话,「殿下今日处理的胜州来的摺子不错。」 太子矜持的点了点头,心里也忍不住欢喜。 就是他爹也很少能得到魏知的夸赞的。 一旁的老唐大人闻言后笑道:「近日天气炎热,皇后娘娘凤体欠安,殿下何不提议让娘娘去大明宫里避暑?」 第1786页 皇后去了,不趁机提议一下让皇帝也跟着去吗? 这也是孝敬嘛。 一来二去的,父子间的感情自然就好了。 父子感情一直很好的老唐大人对此深有体会。 第1522章 吃坏了 太子和皇帝脾气有些扭,却是真孝顺皇后的,今日他已经让周满抽空过太极殿来看皇后了。 等下午休息时去看皇后,见她的脸色没多少改变,便想起老唐大人的话,于是道:「母后不如移到大明宫去避暑?」 那里距离龙首山更近,而且就在渭河边上,夏天要凉爽一些。 不过大明宫那边现在停工了,很多地方都没修建好,也就只有含元殿能住人。 皇后迟疑道:「你皇祖母这几日身体也不适……」 太子便道:「那让皇祖母也去。」 他想了想后道:「让父皇去劝说皇祖母吧,他最近不也觉得热得很吗,干脆一块儿搬过去算了。」 皇后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便笑问,「既如此,就让你媳妇也搬过去吧,眼见着就要进六月了,天气越来越热,她怀着身孕也辛苦。」 太子没反对。 于是太子孝顺,让帝后搬到大明宫避暑的事儿就定下了,当然,帝后也孝顺,于是把皇太后也给带过去了。 皇室一派和气,他们其乐融融,朝臣的日子也跟着好过起来。虽然个别人心里很焦躁,但像魏知这样的老臣才不管呢,太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皇帝和太子的关系也在好转,他们脑抽了才会跟着那些人一起急。 大明宫就在东宫的东北方向,已经出北城去了,皇帝说搬就搬,摺子和当值的大臣直接到含元殿里听宣,却苦了满宝。 之前给太子妃请脉,她迈着小短腿从崇文馆走到西府就行,一点儿也不远。 但这会儿得换到大明宫去,别的不提,她得先出宫城才能去大明宫,就算是出宫的路上有马车坐,那也远着呢。 这样一来,直接把她休息的时间和下午教徒弟的时间给压缩了。 好在郑辜他们最近把宫里的人普遍扎了一遍,收集了不少脉案,而且因为一直重复扎的一些针法,现在就算没有满宝盯着,那几种针法也能扎了,她这才轻松点儿,不然她得跑断腿。 皇后估计也知道她难,在她跑了两天后便笑道:「以后你从西内苑那里过来吧,那样快些。」 满宝一愣,问道:「西内苑能过大明宫?中间不是有河隔着吗?」 皇后笑道:「河上有船,你坐了船就能过来。」 满宝惊奇得不行,第二天特意早早拿着皇后的手令去了西内苑。 水上当值的侍卫和内侍看着满宝手上的手令,再抬头看一眼太阳,忍不住道:「周小大夫,您平时不是上了午时,吃过午饭才去给太子妃看诊的吗?今天这才巳正呀。」 来的好像是有点儿早。 满宝脸微红,强撑着道:「今日崇文馆不忙,所以我来早点儿,怎么样,能不能坐船过去?」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得等尚食局那边送东西来了才走,这船每日来往的次数是有数的,不能少走,也不能多走。」 西内苑距离大明宫并不远,他们的北边都是龙首原,没有宫墙,也没有城墙,南边就是东宫,但到大明宫的宫墙处没接上,所以有个口子。 那个口子便是河水。 水从龙首原上来,流经西内苑后分成两股,一股流向宫城,一股则流向大明宫,在大明宫内还挖了一个很大的湖,经过湖后才又流出宫墙往内城去。 可以说,这两条水贯穿了京城,因此水源很要紧,沿途都有禁军巡视。 帝后住到大明宫去,有些食物是直接送到了那边,但还有许多东西要先进宫城才又转到大明宫。 所以这条河便通着给那边送东西。 因为满宝来得早,平时都是午时才出发的船在接到尚食局送来的东西后便出发了。 坐在船上,满宝兴奋地不行,她看着清澈的水,坐着船出了西内苑,不一会儿便又到了大明宫宫墙下,直接坐船进去。 墙内有个小码头,码头上也有禁军把守,满宝都还没能欣赏到河上风景就得下船了。 她颇为惋惜。 在太子妃那里玩的长豫和明达听到满宝一脸惋惜的感嘆,忍不住笑出声来,长豫道:「你想看水上风景,我们叫了船去湖里玩好了,哪需要特特跑去河上看?」 明达笑着点头,道:「那段河也不长,水里还不许种花种草,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湖好看些,现在湖中也有荷花苞了,正好呢。」 这么一说,大家都想去湖里玩了,就是太子妃都忍不住心中一动,「我突然想吃莲子了。」 长豫公主:「大嫂你现在的口味可真够怪的,刚还说想吃大蒜呢,这会儿就又换成莲子了。」 太子妃就摸着肚子笑道:「这可不是我想吃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的。」 长豫看着太子妃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打了一个抖,她悄声问满宝,「这肚子还会打下去?」 「那是当然了,这才哪到哪儿呀。」满宝道:「起码还得大两倍。」 满宝从小到大不知道见过多少孕妇,不说医馆里见过的孕妇,就说村里和自家的几个嫂子,她可没少看她们怀孕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 第1787页 她道:「等着吧,下头两个月,那肚子就跟吹气球似的大起来了,对了,您可以换食谱了。」 孩子进入了另一个阶段,需要的营养也有些变化,所以得换食谱了。 太子妃点头,笑道:「本来在东宫的时候我胃口都有些不好了,幸亏搬到了这边来,凉爽了许多,胃口又好了。」 和太子妃一样胃口变好的还有皇后,以及皇帝。 好到皇帝一口气吃了六个甜瓜,成功的把自己吃坏了肚子,满宝和明达她们玩到一半就被古忠亲自来请过去了。 明达和长豫担心不已,于是跟着满宝一起过去。 走着去的路上,古忠委婉的和满宝表达了皇帝的意思,这个吃甜瓜吃多了的事最好不要写成医案。 因为写成医案就要上交到太医院,上交到太医院,朝中的大臣就会都知道,不说皇帝,就是古忠都能想到明天魏知该怎么上谏了。 所以,还请满宝能够帮着隐瞒一二,我们悄悄的看病,悄悄的开药喝药治好就好了。 第1523章 入案 悄悄地是不可能的,医案也是一定要写的,不然皇帝要是出了事,是算她的,还是算古忠的? 不过当着古忠的面满宝没把这话说出口,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和,这是跟萧院正学来的本事。 当上位者有不好的要求时就这么煳弄着,过后该怎样就怎样,照着规矩来总是没有错的。 尤其是这种不是很严重的后果,那更得照着规矩来。 不然,因为你不守规矩,本不是很严重的后果变得严重了怎么办? 除非是像中毒这样的严重后果,上位者下令说不准外传了,太医们才会悄悄的写秘密医案,暂时不入册。 但等尘埃落定了,该入册的还是要入册的。 到了皇帝住的宫殿里,皇帝正捂着头靠在榻上,一手还按着肚子,脸色有点儿发白。 皇后坐在一旁,脸上有些焦急,看到满宝便脸色一松,连忙招手,「周小大夫快来给陛下看看。」 满宝开了药箱拿出脉枕来上前请脉。 古忠是一个很贴心的内侍,因此在路上他就把皇帝的症状说了个大概,包括今天午食吃了什么,吃完午食后没多久就吃了甜瓜,一共吃了几个,说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以满宝很机灵的没有再问让皇帝难堪的问题,她摸了一下脉后道:「凉到了,陛下很痛吗?」 甜瓜是凉性的,本来就不宜吃太多,皇帝还一口气吃了六个,这不仅是撑到了,还凉到了。 皇帝依旧捂着脑袋,微微点了点头。 不是很痛,是非常痛啊,没见他都一声不吭吗? 满宝想了想,觉得熬药也得一会儿,而且他刚吃了午食就吃凉瓜,这会儿再吃药,可能会把肚子吃得更坏,于是道:「那我给陛下扎几针?」 她道:「正好我药箱里有药,扎完了针,我再给您灸一灸,下午些再吃药吧。」 皇帝疼得额头都冒冷汗了,点了点头,便在古忠的服侍下去换衣服。 他把外衣都脱了,就披了件中衣躺在榻上,满宝掀起他的衣摆,在他的大肚子上按了按,见他忍不住嘶的疼出声来,便捻了针,找准了穴位扎下去。 满宝扎了六针,捻了一会儿后皇帝脸色慢慢变好,紧蹙的眉头松开,慢慢的唿出一口气,总算是不那么疼了。 虽然不是很疼了,但肚子依旧隐隐作痛,反正不是很好受。 满宝看了一下皇帝的脸色,干脆在他的手臂上也扎了两针,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皇帝一边感受着腹中的隐隐作痛,一边暗想,周满的这针还真有用,难怪太医院那帮人对他封她为五品官没多大反应呢。 心里想了一些事情,皇帝就迷迷煳煳的睡过去了。 感觉就眯了一瞬,等他再回神时,周满已经把他身上的针都拔了,手上正拿着什么东西烘着他的肚子,暖洋洋的,让他身上还冒了些汗。 坐在一旁的皇后见他醒来便笑道:「陛下睡了有两刻钟了。」 皇帝惊讶,「这么久了?」 皇帝觉得背上的汗越来越多了,他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满宝就伸出手来按住他,「陛下,别动!」 皇帝就停住。 候在一侧的古忠冷汗都下来了。 满宝给他药灸,道:「这是暖胃的,您的肠胃着凉了,这是慢慢回阳的,您别乱动,不然会烫伤的。」 皇帝便彻底不敢动了。 明达和长豫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两双眼睛紧盯着她们爹的肚子,长豫口没遮拦道:「父皇的肚子比大嫂的还大些。」 皇帝这才发现两个闺女也在这里,顾不得会被烫伤了,立即拨开周满的手合拢好衣服,还从一旁抓过外衣盖在自己肚子上,涨红了脸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他对皇后嗔怪道:「女儿们都大了,你怎么也不拦着?」 皇后连忙笑着道歉,拉了长豫和明达就要出去。 长豫便道:「有什么不能看的?父皇不给我们看,我们去找三哥,三哥的肚子比父皇的还大呢。」 满宝见灸不成了,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闻言顺口接了一句道:「恭王太胖了,再胖下去,于身体有碍。」 皇帝一听,立即关怀的问道:「可我看他身体健壮得很,不像是身体有碍的样子啊。」 第1788页 满宝道:「陛下不信可以找太医院的太医们来问,这世上什么事儿都是适中才好,胖瘦也一样的,并不是越瘦就越好,自然也不是越胖便越健壮,身形的话,像太子那样的就差不多了,陛下和恭王都有些胖了。」 满宝道:「不过陛下是微胖,除了吃的肉太多外没什么大的毛病,但恭王嘛,他吃太多肉了。」 满宝觉得恭王就是太有钱了,这才能在正当年的时候吃成了那样。 要知道他今年可才二十三岁呀,这就挺着一个大肚子了,那年到而立的时候怎么办? 皇帝便思考起来,然后看向满宝,眯起眼睛道:「不然,你给太子调理调理?」 满宝摇头道:「恭王不用调理,不给他吃肉就行,然后每天绕着宫城跑一圈,不到俩月肯定能瘦。」 皇帝面色一沉,问道:「你这是在作弄他呢?」 「不是,」满宝摇头道:「陛下您要是不信就让恭王这样俩月,他要是不瘦,我,我……」 满宝顿了顿后道:「我不要俸禄俩月。」 皇帝忍不住讽刺,「好大的决心啊。」 不过皇帝却是信了七分,他不觉得周满会拿自己的俸禄开玩笑。 满宝收好药箱,皇后也把两个女儿送到偏殿回来了,皇帝立即把周满刚才的话告诉皇后,和她商量起是不是让老三瘦一些。 皇后连连点头,她早就觉得老三太胖了,只是不管她怎么劝,那孩子就是喜欢吃肉,还不爱动,这就一天胖过一天。 满宝放好药箱,看向古忠,「我给陛下开张药方吧,抓了药后熬着,一个时辰后喝,晚上饭后再喝一碗就差不多了。」 古忠连忙奉上笔墨。 满宝一边写药方,一边叮嘱,「晚上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可以多吃些青菜,最好是吃粥养胃,甜瓜别吃了,也不许吃寒冷和冰的东西……」 满宝一一叮嘱过,将药方写了两份,岸上自己的印鑑后交给古忠一份,自己收了一份。 古忠看见了,不过什么都没说。 真的不给周满入案,回头出事他也脱不了干系,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 第1524章 玩耍 皇帝对此一无所知,拉着皇后说了一会儿话,觉得周满既然过来了,干脆给皇后也看看。 「皇后近日胃口有些不好。」 满宝摸了摸脉后道:「是苦夏,这个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您的身体弱,屋里别用太多冰盆,还是用扇子扇风吧,或者在透风的地方坐坐也不错,晚上小心着别受凉……」 满宝絮絮叨叨的叮嘱了好多话,就连一旁听着的皇帝都觉得她太过啰嗦,倒是当事人皇后听得津津有味。 等终于把她送走,皇帝便长舒一口气道:「年纪看着不大,怎么就这么絮叨?」 皇后笑问,「陛下现在肚子还疼吗?」 皇帝感受了一下,摇头道:「别说,她这针灸还是挺有用的,我听太子说,他们太医署要分科教学,其中有一门就是针灸。」 皇后也觉得好,别看她今年夏天还是苦夏,其实比往年要好一些了,去年这会儿她身上很不舒服,尤其是柳絮飘飞的时节,她一度觉得活不过那个夏天。 皇帝这是第一次被扎针,他都觉得不错,更别说皇后这个经常被扎的人了。 也正是因此,皇后才那么尽力的说服皇帝重整太医署。 周满那一身的本事,若能照他们摺子上写的那样,教授弟子后传到各地医署,然后为天下百姓看疾,那不知有多少人可以受益呢。 皇帝也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事来,而且他想的比皇后更深些,「针灸用到的药少,花费应该也会少些,一些贫苦百姓也能用。」 皇帝的手指忍不住敲了敲大腿,沉吟道:「到时候每年从国库中拨一笔银子下去,各地医署都收购一些常用的药材,也可赈济买不起药的病患。」 皇后连连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个章程却要定好,免得真正该帮的人没帮到,倒餵饱了一些硕鼠。」皇帝想了想,扭头和古忠道:「这事是太子在做,把他叫来,朕问问他那边可有章程了?」 古忠连忙应下,躬身退出去让人去宣太子前来。 他才吩咐好要转身回去,便见侧殿里才走没多久的周满乐呵呵的和两位工作坐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周满和长豫公主正仰头哈哈大笑,就是明达公主都笑得弯了眼。 古忠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回去。 殿里的帝后也隐约听到了笑声,问道:「她们笑什么呢?」 立即便有宫人出去问了,很快便打听回来,「周小大人在和公主们说她小时候在村里河边玩儿的趣事呢,两位公主都很喜欢。」 岂止是喜欢呀,要不是满宝说太阳太大,不想晒太阳,俩人都差点拉着她一起去河边挖泥巴玩儿了。 河嘛,大明宫也是有的。 而且因为大明宫没有修建完成,占地又广,所以颇具野趣。河边完全没有被经营过,该长水草的地方长着水草,该有泥巴的地方也有泥巴,甚至一些水草茂盛的滩涂里还有野鸭子呢。 一点儿也看不出是皇宫来。 总算是等到太阳下去不那么毒辣了,拉着满宝和明达到河边的长豫看到被惊吓飞起的野鸭子,忍不住高兴的哇哇大叫起来。 第1789页 满宝不觉得惊奇,但很想知道水草里有没有野鸭蛋,于是把裙子一提,一绑,撸了袖子就往草丛深处走。 长豫立即跟上去,明达也想去,却被宫人眼疾手快的拉住,「公主,您可是不能受凉的。」 明达有些惋惜,便站在岸边等她们,还给她们指方向,「再上来一些,刚才那只野鸭子是从上头飞走的……」 满宝扒拉着滩涂上的茂盛水草,最后和长豫公主找到了一个干草窝,扒开一看,看到五个青白色的鸭蛋。 俩人都忍不住呀了一声,伸手就去拿。 满宝还摇了摇,特别开心的道:「日子都不长,都可以吃呢。」 长豫拿了三个,满宝拿了两个,俩人高兴的挤出水草丛上去,将鸭蛋给明达看。 明达也新奇得不行,「这怎么吃?」 「可以和韭菜炒着吃,」满宝道:「韭菜炒鸡蛋好吃,那炒鸭蛋应该也好吃。」 反正都是蛋。 长豫捨不得全吃了,于是拿了一颗道:「这一只我要洗干净放到案上供着,谁也不许吃。」 明达也想要一颗,于是捏了一颗在手里,满宝无所谓,直接把手里的两颗蛋都交给宫人,「这蛋也就能放二十来天,天气热,你要是不吃它也会坏的。」 明达惋惜,「就没有办法让它不坏吗?」 「有呀,看看它是不是种蛋,要是种蛋,找一只母鸡孵着,这样蛋就变成了小鸭子,小鸭子长大还能再下蛋,这样不就坏不了了吗?哈哈哈……」 满宝是说着玩儿的,结果明达和长豫竟然当真了,俩人一想,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于是决定拿回去让人找来一只母鸡孵蛋。 「这可怎么看是不是种蛋?」 满宝一愣,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她娘选蛋的步骤,挠了挠脑袋道:「得点上油灯,然后把蛋对准油灯照,照着照着,就看出是不是种蛋了。」 一旁的宫女内侍们:…… 有一个宫女进宫前年纪不小了,知道怎么看,于是上前一步道:「公主,奴婢知道怎么认。」 于是一行人便跑回了宫殿,直接拉上窗帘,点上油灯,对着选种蛋。 运气很好,五颗蛋里有三颗是种蛋,明达和长豫选了一颗看上去觉得顺眼的,然后看向满宝,「你真的不选一颗吗?」 满宝对养鸭子不是很感兴趣,她的小庄子里就有很多鸭子,没必要大老远的在皇宫里养。 但她难得和小伙伴有一件共同的事情做,因此想了想后便拿起剩下的那一颗,点头道:「行吧,不过我不方便带着,你们帮我拿?等找到了抱窝的母鸡放在一起孵蛋。」 明达立即点头,从她手里接过鸭蛋笑道:「我来帮你保管。」 一旁的宫人见她们总算商量好了,便委婉的提醒道:「周小大人,时辰不早了。」 满宝往外一看,这才惊觉时间飞逝,这会儿竟然就快要到吃晚食的时候了。 她立即起身,「我得回去了,不然一会儿船要停运了。」 最主要的是,她还得把医案上交到太医院呢,今天晚上太医院也不知道是谁当值。 第1525章 规矩 很不巧,今天是萧院正当值。 所以等满宝踩着落日的余晖进入太医院,上交医案时,萧院正紧张的站了起来,「陛下吃坏了肚子?」 满宝点头,「肠胃受寒,又过于饱食,大约是发了炎症。」 萧院正看着满宝写出来的脉案,看到只有她一人进行了诊断,不由焦急,「怎么只叫了你一个过去?」 满宝道:「我当时正好在大明宫。」 「太医院在那边也留了太医的。」 毕竟皇室大半的人现在都在大明宫那边,太医院自然也往那边派驻了太医,只不过两宫相距不远,所以宫廷这边也留了一位太医。 除了周满,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排班两边当值了。 给皇帝看病,必须得两个以上的太医的,哪怕其中一个只做记录,那也是一种见证,这是规矩。 萧院正以为满宝不懂这个规矩,毕竟她是第一次给皇帝看病嘛。正想提醒一下她,满宝就道:「古大人一开始暗示了不要入医案呢。」 既然兼任了太医院的太医,满宝当然会了解清楚太医院的规矩,这种规矩她还是懂的。 为此,白善还专门与她研究了一下,最后看了太医院诸多案例的俩人得出一个结论,太医院的规矩就是一切听从皇帝的,无伤大雅的事听从皇帝定下的规矩,大事听从皇帝个人的决断。 在此基础上随机应变。 所以满宝就了解了一下皇帝定下的规矩,这就算完了。 当时研究完太医院的规矩时,俩人还觉得太医院太没有朝臣的傲骨了,怎么能什么都听皇帝的呢? 这会儿好处就出来了,一听说古忠想不入案,萧院正立刻什么都不说了。 古忠是皇帝的心腹,这话怕不是古忠说的,而是皇帝说的吧? 萧院正转身让到一边,让满宝入案。 谁知道满宝填好案卷,又将脉案和药方夹进去放好后还给他看,「萧院正,我第一次入案,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萧院正:「……」 「周小大人其实不必特意给我看的。」 满宝道:「可这给陛下看病不是得有两个人的印鑑吗?那会儿没人,这会儿您又正好在这儿,您顺道帮我印上一个呗。」 第1790页 日后查案宗的时候,若是有问题也有人给她做个证。 萧院正:「周小大人,这话不必明说出来。」 见已经脱不开身,萧院正倒也干脆,他拿起案卷认真的看了看,点头道:「写得标准,没什么问题,不过我没有亲看过陛下的脉,可不能给你签印。」 满宝也不勉强,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这么入案了。」 反正太医院的规矩是一切听皇帝的,只要没问题,案宗是不会被人查的。 萧院正指点着满宝将案宗归档,见左右只有他们两个,便干脆坐在椅子上嘆气,「陛下也太贪欢了,甜瓜怎能多吃呢?」 满宝也想吃甜瓜了,于是比划了手指道:「吃了六个呢。」 萧院正:「……这也太不注意了,伺候的人怎么也不提醒,如此贪欢如何使得?」 满宝不以为意,逢年过节,她大嫂做的许多特别好吃的东西时她也会忍不住多吃的,经常要给自己开消食的山楂片,不过…… 「陛下的确不该一次吃这么多甜瓜,可以分开吃嘛,早上吃两个,中午吃两个,下午晚食前后再吃两个就是了。」 萧院正忍不住斥道:「别瞎说,那还是过食,甜瓜寒凉,怎能一天之内吃这么多?」 「但肠胃多半能忍受,不发病出来,过几日它就又自己调节好了。」 萧院正都震惊了,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安排自己身体的太医,一般人也就算了,贪口腹之慾,但你是大夫啊,你是太医啊。 好半响萧院正才咽下口水问,「这话你不会也对陛下说了吧?」 「才没有呢,我又不傻,当时殿里还有许多伺候的人呢,起居郎不知道在哪儿窝着,我才不要在史书上留下奸佞的名字呢。」 萧院正就松了一口气,不然,就算她是五品修撰,就算她年纪小,他也得代太医院罚她。 「这话可不许再说了,尤其是对着陛下和皇室中人,不然他们真的贪口腹之慾出了什么事,你我都担待不起。唉,过两日魏大人就又要上谏了。」 「多吃了几个甜瓜而已,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肠胃发炎也是会死人的。」见满宝一脸惊诧的模样,萧院正就摸着鬍子道:「喝水都能死人,更别说吃甜瓜了,这很意外吗?」 「可这不都是意外吗?」满宝道:「喝水死人到底是极少数,怎能放在有因可循的案例中呢?」 萧院正:……我和你谈意外,你跟我论医理? 萧院正顿时不太想和满宝说话了。 见她有絮叨下去的趋势,萧院正立即抢在她之前开口,「周小大人还不回崇文馆吗?我看这天色渐暗,各宫就要落锁了吧?」 满宝这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这会儿天都快要黑了。 她立即起身告辞飞快的离开。 她到底年纪小,出了太医院,拔腿就往东宫跑,一点儿也不注意形象。 在宫中疾跑也是忌讳,但沿路的宫人看清楚是满宝后,再抬头看一眼天色,默默地当没看见。 满宝一熘烟的跑进东宫,这才停下来出气。 白善正拿着一本书在不远处看,顺便等她。 见她跑进门来,便「哎」了一声问道:「你去做什么了那么晚才回来?」 他道:「今日你的弟子刘医女还特地找到崇文馆去,说是有两个病症拿不准想要请教你,结果你不在,郑太医跟着去看了。」 满宝顺了气后道:「我今天去大明宫了,坐船过去的,还和明达长豫她们去摸野鸭蛋了,你不知道,大明宫那边可好玩了,它不像这边已经划好了道儿,人只能走人道,那边许多地方都还荒着,但为了不难看撒了许多的草种,其中有些月季长得特别好看,到处都是草……」 她这两天还挖到了三株这边皇宫里没有的植物呢,科科扫描了一下,发现靠近山脚的那边还有不少没收录过的植物呢,可惜这一时半会儿的她还到不了那边。 第1526章 因甜瓜而起 白善给满宝留了晚饭,就放在她的屋里热着。 趁着宫里的院门没落锁,还能自由的行走,白善跟着她到了她房里,看着她从炉子上把饭菜拿下来,道:「先生今日没课,在书楼里看了一天的书,我听人说,崇文馆没给先生安排其他的任务。」 满宝道:「不急,等他们知道了先生的本事,自会让先生参与修书的。」 崇文馆的侍讲们也不是单给他们讲课而已的,平时也要做些修撰或註解的工作的。 还有做一些文字研究等,偶尔还要到詹事府里帮忙查找整理材料,就好比弘文馆里的学士要去六部听差或御前行走一样。 也很忙的。 但现在庄先生就很清闲。 工作清闲并不是好事,那代表着你的能力没被认可。不过满宝不觉得有什么,她刚当大夫时也很清闲,没几个病人愿意找她看病,但时日久了,本事显露出来,不仅病人喜欢找她,连大夫都喜欢找她了。 「所以时间能见证一切,」满宝道:「且等着吧,先生不会着急的。」 庄先生才不着急呢,他每天在书楼里看书也很自得其乐,他三天才两堂课,一堂《孝经》,一堂《道德经》,而且太子还不上《道德经》,他想怎么讲就怎么讲,没多少忌讳。 别说,除了讲《孝经》时比较纠结外,庄先生没什么烦恼了。 第1791页 本来隐隐有些看他不起的崇文馆侍讲编撰们在见到庄先生的花白鬍子后,哪怕秉持着尊老爱幼的传统也不能像对新人一样的指使他干粗活儿。 毕竟,孔祭酒是馆事,崇文馆里的侍讲也多学儒家经典,便是不能做到老吾老,尊老还是做得到的。 何况,人家还有三个嫡亲弟子在崇文馆里呢,不说周满的官品,就是看在白善的面子上也不会有人特意为难他。 不错,看在白善的面子上。 虽然才入学不到一个月,但馆里的侍讲们已经发现了白善的聪慧,除了偶尔提的问题刁钻些,让他们难以回答外,这孩子是真的聪明。 连杨和书都忍不住私下和唐县令说,「他要是早生十年,刚好能与你做一对,一起闯荡国子监,孔祭酒说不准真的会忍不住将你二人都逐出国子学。」 唐县令一听就知道白善有多刁钻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没两天,他进宫办公时便忍不住转到崇文馆来看他们,「我家庄子里的瓜果熟了不少,可惜你们都在皇宫里,不然还可以给你们送一些。」 满宝还在念念不忘皇帝吃的甜瓜,问道:「有甜瓜吗?」 唐县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点头乐道:「本来没有的,不过现在京里有不少人卖甜瓜,你要吃,等你们下次休沐出宫,我给你们买一些。」 去年的这个时候满宝他们还没进京来呢,因此不知道京城这会儿就盛产甜瓜了,忍不住问道:「京城的甜瓜这么早熟吗?」 「不是,」唐县令压住笑道:「也就是一些庄子提前在屋里或温汤附近种的熟了,其他的估摸着还得再等上十来天才出来呢。」 「那怎么京城街上就有卖了?」能够在温汤附近种甜瓜的人家会往外头卖吗? 而且那价钱怕也不是一般的甜瓜能比的吧? 唐县令笑道:「本来这些甜瓜多是留着自己吃或送礼用的,卖出去也不赚什么钱,但从昨日开始,京城便冒出了好些商贩,拿着甜瓜说是陛下都喜欢吃的甜瓜,一个便要半两银子呢。」 那么贵的甜瓜,唐大人当然是不吃的,不过等到白善他们再休沐那就是六月初一了,那会儿地里种的甜瓜,最早的一批应该也熟了,价钱必定会下来,请他们吃几个还是可以的。 满宝立时不说话了,她这两天去大明宫看太子妃都特意绕着正殿走,能不碰到皇帝就不碰到。 她把皇帝吃坏肚子的脉案入档,和知情的萧院正闭紧嘴巴,明明只告诉了白善一个人,白善也没往外说,但还是被朝臣们知道了。 满宝和萧院正打探过,知道第二天皇帝便照常去上朝,一整天下来一点儿事也没有,满宝还去给他又针灸了一遍呢。 结果下午门下省的官员去太医院核对医案时看到后皇帝新入的医案便查看了一下。 当然了,当时门下省的官员并没有太往心里去,萧院正也暗示过陛下不想这件事太多人知道,结果过了一晚上,魏知等朝臣还是知道了。 像赵国公这样的朝臣知道了这件事,最多当面笑呵呵的打趣一下皇帝,甜瓜好吃否? 结果魏知却去大明宫里堵着皇帝上谏了,认为他一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便是不爱惜国家;二身为帝王连这点儿自制能力都没有,如此贪欢,如此凭好恶做事,显然就要忘了当初为政的初衷。 他认为他必须要为皇帝敲响警钟,以防止他一步一步沦陷,越发的好逸恶劳。 于是骂得皇帝掩面道歉,这事儿才算完。 但这两天皇帝的心情很不好,借茬骂了好几个人,尤其京城里的不知道这么就掀起了一阵吃甜瓜的风气,魏知现在嘴上还没说,但皇帝依旧提心弔胆的,觉得他随时可能又要骂他。 不过皇帝没想到这次骂他的不是魏知,而是老唐大人。 唐县令笑道:「我父亲今日上书,认为京城的这股风气是因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故陛下今后行事更因谨言慎行,今日有人因陛下爱甜瓜而高价买瓜,那他日可能就有有心之人为了种植陛下心爱的甜瓜而拔麦毁稻,只为种植甜瓜。」 满宝目瞪口呆,「这么严重?」 连白善都惊讶起来,「谁会那么做?」 唐县令笑道:「一个甜瓜半两银子,两个就是一两,一亩的麦子都卖不出这么多钱来,百姓多愚昧,不会去想甜瓜多了就卖不出价,他们只看得到眼前的价钱,你说在甜瓜如此高价的情况下,你是种麦子还是种甜瓜?」 那当然是种甜瓜了。 有小庄子,且同样爱钱的白善和满宝心中暗暗回了一句。 唐县令道:「陛下今日叫我进宫就是为了这事。」 第1527章 做胭脂 虽然魏知和老唐大人的话很不好听,皇帝很不喜欢听,但他还是听进去了,还真怕农民们因为今年甜瓜的重利而改良田为瓜田。 所以特意召见了长安县和万年县的县令,让他们今年做好劝课农桑的工作,明年紧盯各大庄子的粮食种植,不许权贵带头改良田为瓜田。 也是因为这么忙,皇帝才一开始没想起来和周满算帐,等他抽出空来时又把这事给忘了。 但满宝不知道啊,她一直悄咪咪的躲着皇帝走呢,连去给皇帝针灸都不亲自去了,而是仔细的教了教萧院正,然后就甩手给萧院正不管了。 第1792页 萧院正巴不得从她这儿多学点儿针灸的本事,跟着满宝去偏殿,找了两个肠胃有些不好的内侍扎了两次针,确认没问题后就毫不介意的顶着皇帝的寒气去给皇帝扎针。 因为有人去代自己受过,所以满宝虽然躲着皇帝,却依旧每天都往大明宫里跑,偶尔时间宽裕,在看过太子妃后就和明达长豫到处去玩儿,还顺手给明达公主调理身体。 一开始见满宝连脉案都不出就给明达公主扎针,明达的宫女内侍们还想着拦一拦,但发现公主扎过针后胃口的确要好上一点儿,夜里也会睡得安稳些,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 算了,反正周满总不会害公主的,而且她给皇后扎针也很少入案。 陛下的后宫和别人的有点儿不一样,不说远的,便是先帝时,后宫都免不了有倾轧陷害。 当今的却很少。 便是有争风吃醋的事儿发生,也从不会祸及子嗣,皇后将后宫打理得很好。 也正是因为环境宽松,满宝才能这样自在的给明达扎针。 看到她们往脸上涂抹胭脂时,满宝还兴趣满满的表示她在崇文馆看医书时翻到一些胭脂方子,看上去很不错的。 计划着和明达长豫一起做着玩儿。 看着明达的老嬷嬷听着这些话,暗道:这要是在前朝或是先帝时,可不敢让公主们碰这样的药材和用这样的胭脂,谁知道这一件事里藏着什么样的祸端呢? 这会儿嘛,她们想玩就玩去吧。 于是,老嬷嬷就看着满宝撺掇着两位公主去和太医院拿了好多药材来,然后去小厨房里转了一圈后嫌弃厨房腥气重,三人一起蹲在迴廊里就生火熬制起来。 满宝是不太能理解她们的,一边拿着小称称药材,一边问道:「厨房哪儿腥了?我进去转了一圈儿,明明挺香的。」 灶上还吊着高汤呢,听说是晚上要煮面条吃。 不过这是给公主们吃的,满宝是吃不着了,她得在晚食前从这儿出发赶回崇文馆,不然夕阳一落东宫会落锁的。 长豫道:「厨房里才杀了鸡呢,你竟没闻到那股血腥之气吗?」 满宝想了想,摇头,「人的血好像比鸡血腥。」 这话儿没法接,长豫干脆不接了。 满宝将称好的药材排序放好,明达和长豫则一人坐在一个小桌子前捣药材,她们的贴身大宫女亲自蹲在炉子前生火。 她们对周满和两位公主的能力表示怀疑,从没听人说过胭脂是用药材做的,胭脂不应该是用花做的吗? 明达和长豫只会坐着让人化妆,现在她们年纪还小,只贴了花钿,或画上额黄,连粉都不敷的,但宫女们却没少倒腾自己的脸,胭脂什么的也没少买。 买的多了,自然知道这胭脂是怎么做的,说白了,不就是红蓝花做成的吗? 好的胭脂会往里加其他的花调成更好的颜色和香气,哪有用药材做的? 满宝却很自信,带着明达和长豫又是捣药材,又是蒸煮,费了三天的功夫,就在皇后都快忍不住问时,满宝还让长豫从尚室局里拿来一块羊油。 别说宫女们了,就是老嬷嬷都看呆了,然后就看着满宝拿羊油化开和她们做了三天的浅紫色「胭脂」混在一起,本来颜色就淡的「胭脂」颜色更淡了。 满宝和好后放在一旁的冰盆里冻上,从上午盯到了下午,再一揭开罐子,里面便凝固了起来,颜色浅淡,可能是因为匀得不是很好,有的浅紫色,有的是奶白色。 满宝闻了闻,自觉还不错,于是得意起来,给长豫和明达闻。 俩人闻过,都点了点头,「香是香,但这是胭脂吗?」 她们虽然没用过胭脂,但她们也见过人用好不好? 明达迟疑道:「这是药膏吧?」 满宝道:「你们不是说,胭脂便是使人有好颜色吗,这就能让人有好颜色,自然是胭脂了。」 满宝将自己抄录下来的方子给她们看,「诺,上面都写着了,叫润胭脂。」 长豫和明达这才没再怀疑,而是一起看罐子里的胭脂问,「那这就可以用了?」 「可以了。」 满宝用指腹抠了一些在手心搓开,然后就往脸上擦,最后擦手背,她看了一下手背,点头道:「果然不错。」 满宝立即跑去打开药箱,拿出三个小木罐,和明达长豫道:「我要挖一些。」 她们做的不少,一大罐呢,满宝虽然带来了三个木罐,但并不大,所以俩人一点儿也不小气的点头,让她挖了三小罐走。 满宝喜滋滋的提着药箱回东宫去了,她前脚走,皇帝和皇后后脚便到,一进女儿们的偏殿,皇帝便左右张望着问道:「周满在哪儿?」 长豫还在和明达研究这润胭脂呢,听见皇帝的声音立即冲出去,「父皇,母后,你们快来,我们做出了好东西呢。」 皇帝道:「朕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把着偏殿给烧了,一连三天朕都看见这边在冒烟。」 明达跑上前抱住母亲的一条胳膊,闻言笑问,「那您怎么这会儿才过来问?」 那当然是因为没空了。 最近黄河上游冰化,水还下得有点儿多,胜州刺史这会儿就让人快马加鞭来禀报黄河危急了。 皇帝吃多了甜瓜的事也不了了之,魏知已经在和户部计算今年要出的赈济粮款,不日就要送到胜州去了。 第1793页 同去的还有工部,还是尽量不要让黄河决堤。 今天才把章程都定下,皇帝难得可以准时下班,恰巧今天偏殿又不冒烟了,他就好奇的叫上皇后一起过来看看。 第1528章 润胭脂 长豫和明达兴奋且自豪的将半罐子药膏拿出来给帝后看,「父皇,母后,这是我们做的胭脂。」 皇帝看着罐子里的东西,都不带停顿一下便大声的夸赞道:「好!我们的女儿都会做胭脂了。」 皇帝便是不用,也是见过皇后和其他嫔妃用的,自然知道胭脂是什么样,所以他觉得女儿们做的胭脂坏了。 不过见她们开心的样子显然还不知道,皇帝也不想打击她们,于是使劲儿的夸了她们一顿,转身却让古忠去挑些上好的胭脂给两位公主上来。 皇帝拉着她们的手笑道:「你们母后养育你们不易,这亲手做的胭脂就给你们母后用吧,你们用我给的。」 长豫和明达没多犹豫就应了下来,把胭脂罐子往母亲怀里一塞,便当是送给她的了。 皇后:……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胭脂」,半响说不出话来。 便是她见多识广,那也是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胭脂的。 看了皇帝一眼,皇后将怀里的「胭脂」交给尚姑姑,笑着谢过她们的孝心。 夫妻俩和两个小姑娘说了一会儿话,就在她们两个依依不捨的目光中带着「胭脂」走了。 回到正殿,皇帝就讨好的捏了捏皇后的手,对尚姑姑道:「把这胭脂收起来吧,梓童,朕抽空出一趟宫,亲自给你买上好的胭脂回来如何?」 皇后将手从他手里抽掉,笑道:「陛下,妾身没那么小气的,这好歹是孩子们的孝心,还是留着用吧。」 皇帝就又把手拉回来,笑道:「两个孩子折腾着做的,也不知道添了什么东西,颜色看上去还不好,孝心嘛,我们知道就好,不必用的。我这不也是怕她们不知深浅,万一用坏了脸怎么办?」 皇后这才给他好脸色,嗔怪道:「她们身边的人也不是不知轻重的,怎会让她们用?」 尚姑姑便适时的插话道:「方子是周小大人拿来的,三人一起做的,刚明达公主身边的人已经挖了一些送去太医院,让太医们帮着看看能不能用。」 皇帝便问,「太医们怎么说?」 「人还没回来呢。」尚姑姑躬身道:「待人回来了,奴婢让她过来一趟回禀。」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和皇后道:「明达和长豫因为周满带着,这几天都玩疯了,你也管一管,女孩子还是应该以贞静为主。」 皇后道:「真是难得,陛下竟会说这样的话。」 皇帝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以前长豫和明达调皮,都是他宠着,皇后管着,每次皇后要下狠手管时,皇帝都说,「朕的女儿,大气舒朗一些是正常的,活泼点儿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必非得要求她们贞静文淑?」 皇帝微微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不是被周满给气到了,就是被胜州的事儿给忧愁的。 他给自己找理由,「周满,太不讲信用,明明都应承了不写医案,却出尔反尔,你别让两个孩子跟她玩得太密。」 皇后却笑道:「但陛下也没问她的罪,显然知道她做的是对的。」 她笑道:「守规矩没什么不好的,我近来正想教两个孩子规矩呢,便先从这一件事开始吧。」 皇帝没想到临了临了,自己还得成两个女儿的教材,还是反面的,于是不说话了。 皇后见他沉默了,这才舒心。 去询问太医的宫女很快便过来回话了,她低着头道:「太医说这不是胭脂,这是面脂,是冬天治脸上干裂用的,属于药膏。不过太医们看了方子后说周小大夫删减了一些药材,所以便是公主们日常用着也没什么事。」 宫女没敢说的是,当时两个太医研究后道:「这药量的白芨就是全往脸上煳也没什么毛病吧?用了就用了吧。」 「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脸肿,还是长了恶疮?怎么用了这个方子做药膏?其实还是比不上用白芨散,周小大人怎么不开白芨散?」 宫女没把这些议论告诉主子们,她知道主子们想听什么话,反正知道这药膏能用就行。 皇帝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和皇后笑道:「既然能用,皇后就用吧,不过着颜色,实在是不好看,周满不是说要带她们做胭脂?怎么做成了药膏?果然是大夫,做什么东西最后都做成了药。」 皇后若有所思,便伸手抠了一块擦在手背上,就见那浅紫色的药膏化开,擦了擦后手背上什么都不剩下,自然也没了颜色。 皇帝也看到了,摇了摇头,已经认定这胭脂是做坏了的。 抱着胭脂跑回东宫的满宝却喜滋滋的和白善炫耀道:「我前段时间在书楼里看到的方子,这才知道原来手足皲裂还有专门的方子,甚至有医者便是不春夏都会往手上擦抹药膏以预防秋冬皲裂。」 白善拿过木罐子问,「可这会儿我们也用不着呀,离冬天还远着呢。」 满宝道:「这是给我娘和我大嫂大姐的,她们手上常年有口子,白二和白大哥下旬不是就要往家送信了吗?我到时候让他们带回去。」 白善点了点头,还给她,然后问道:「你给了你大嫂,那二嫂三嫂不给吗?毕竟千里迢迢的往回送东西……」 第1794页 满宝一愣,挠了挠脑袋后道:「我和明达公主她们就做了一罐,要是再去挖两小木罐是不是不好?」 白善好奇,「你就不能自己做吗?」 「可以是可以,但休沐只有两日,而且有些药材还是挺贵的,至少百合花瓣就需要不少……」 这东西可不便宜。 白善便认真的替她思考起来,「那你再琢磨出另一个方子来,再去找明达公主她们又做一份,你们不都有差不多功效,却又有些差别的药方子吗?」 满宝眼睛一亮,忍不住沖他竖起大拇指,「你这个法子好,那我再琢磨琢磨,我记得当时那本医书后头还记了两个方子,不过那两个方子是治痤疮的,上次我看到六哥额头上就长了一个,做出来还可以让他先试一试。」 白善:「他好了吧?」 「没事,他常在厨房,肯定还会再长的。」 白善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同情起周六哥来。 第1529章 悄悄 满宝喜滋滋的把药膏收起来,转身便扎进了书楼,翻找出那本薄薄的医书,直接借回屋里继续研究。 可惜第二天他们就要休沐出宫了,满宝便抄了方子,打算出宫后还细细地琢磨琢磨。 她进系统里和莫老师上课时顺手也给了他一份,让他帮忙研究研究。 莫老师只看了一眼便道:「你要做护肤品?」 满宝疑惑的眨眼,「护肤品?」 「哦,你们这会儿还没衍生出护肤品这个行业,这可是个暴利的行业,不过我不建议你涉及,因为对于医药研究并没有什么进益,反而会消磨你的意志和热情。」因此莫老师拒绝研究,不仅如此,还对满宝说:「建议你也不要涉及这方面。」 满宝却很感兴趣,「可痤疮不也是病吗?」 莫老师道:「这方子能治什么痤疮啊,真正的痤疮方子要比这复杂一点儿,这点儿量和这么简单的制作方法也就能润面,减轻一些痘痘罢了。」 莫老师直接下线去,不一会儿便拿了一本书和一个笔记本来,直接放到了教材行列,道:「你有兴趣可以看看这个,不过,你现在还有时间吗?我上次布置给你的肝硬化切除,你一直没有将录制视频给我,你还没做吧?」 满宝道:「我做了两次,自觉还不够,所以没有录制视频。」 「不管多生疏,下次做的时候把视频录制给我,我才能知道你的问题,」莫老师道:「现在你那边世界的事情太多,学习时间太少了。」 满宝却不这么认为,「进了崇文馆后,我每日夜里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进教学室学习的,比之前的还要稳定。」 「可你越学越深,仅靠你之前的学习时间显然是不够的,」莫老师很看重满宝这个学生,不仅在于她聪明,还在于她和他学了这些医术后都有可能变现。 要知道,在他这个世界,已经很少有医术变现的可能了,没见他都是做教学和研究工作,对满宝的病例如获至宝吗? 不过考虑到满宝那个世界的情况,他也是主要做古中医研究的,所以他们的学习方向大多是古中医。 这一次学习的肝硬化切除则是在中医治疗下的外科手术,是古医学中西合作的标志性案例,很有名的。 莫老师还鼓动满宝,「尽早把这案例学好,既然你在那个时间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最好抽空找一下有没有相应的病人,或许可以试一下这个治疗方案。」 满宝道:「怕是很难,前期的中医调理还可以,到后期结合肝硬化切除术,除非他也落个马,或是被人捅了肚子,不然别想我能打开他们的肚子切肝脏。」 莫老师:……真愚昧。 不过他也只能表示失望,并不建议满宝去做不切实际的努力,在这一方面,他和益州的纪大夫很像,都认为救治病人也看缘分,他们治的是病,命数如何还得看病人自己。 所以如果病人自己都不愿意治病,他们是不会多劝的,这是每个人的选择。 虽然如此,莫老师还是瞪了满宝一眼,督促她尽早将这一案例学透,他们才好继续下一课题,总之卡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这么一想,莫老师又有点儿后悔把那本子和书给她了,万一她受不住诱惑真移了性情怎么办? 就算不移了性情,花费时间在这上面也很可惜呀。 但满宝还没等他反悔就已经按键将教材取了出来,然后和他打了一个招唿便出去了。 满宝当然不可能一页一页的看过去,她已经习惯了,看莫老师那个世界的书就得照着目录看。 和他们这个世界,一句话需要反覆诵读研究不同,他们的文字书写习惯让她一眼扫过去就知其意。 所以她在这个世界看的一本薄薄的医书,需要她反覆研读才能读懂,可莫老师给的医书却不用。 有时候她还嫌弃里面太过啰嗦,总是把病理和治疗方法反覆详细的描写,曾经看过满宝一本医书的白善坚持认为她给人下医嘱时之所以会那么唠叨,就是受这些医书的影响。 所以满宝拿到了医书,直接翻开目录,找到痤疮的那一目录便开始看,先是一目十行的扫过因为痤疮给人带来的心理和身体上的伤害,翻了三四页才看到痤疮形成的各种原因。 满宝唿出一口气,一边趴在床上翻书一边想,所以莫老师到底为什么觉得她看书看得快呢? 第1795页 明明都好多废话,为什么还非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 又不是有趣的故事或文字,她才不看呢。 满宝快速的翻了二十多页,听到脑海里的科科播报,「徐雨走来了。」 满宝竖着耳朵听,依旧什么都没听到。 感慨了一下自己的耳力后,满宝将书收到了系统里,然后开始拍蚊子,将蚊子都赶出蚊帐,这才熄灯躺下睡觉。 一躺下她就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眼角沁出眼泪来,就听到科科道:「她走了。」 满宝便闭着眼睛迷迷煳煳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入睡前心想,其实徐雨这样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她每晚都能保证在亥正前睡着。 她现在还小呢,得多睡点儿才能长高。 或许是入睡前有了这个想法,满宝第二天没能及时醒来,还是急着要出宫的白善跑过来敲她的门,见她头髮糟乱,满脸惺忪,便问道:「徐雨怎么没叫你?」 满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打了一个哈欠道:「今日碰巧她月休,不用伺候。」 不过水却是给满宝打好了的,就放在屋里的木桶里。 大夏天的也不需要热水,满宝关上门就去洗漱,等她换好衣服收好东西出来,封宗平他们就已经吃好了早饭准备出宫去了。 白二郎着急,「我和我国子监的同窗们约好了要去护国寺游湖的,你也太慢了。」 满宝道:「我昨晚熬夜看书了。」 「又熬夜看书,你现在都当官儿了,何必还这么用功呢?」白二郎觉得他要是当了官儿,那一定不会再多看一本书的。 他现在每天努力学习不就是为了以后当了官儿可以不再看书学习了吗? 第1530章 俸禄一 满宝不理他,扭头问白善,「你也去吗?」 白善点头,「去,听说这会儿护国寺有很多卖荷花和莲蓬的,莲子新鲜的也很好吃。」 满宝立即道:「我也去!」 瞬间把系统里的医书和笔记给抛到了脑后。 一行三人还顺嘴邀请上一旁的刘焕和殷或。 殷或点头答应了,刘焕也许久不出门玩儿了,想得不行,因此也连连点头。 三方约好了汇合的时间便在宫门口那里分别,各自先回家去了。 满宝提着篮子飞奔回正院,把带出来的三个木罐塞到多宝架上转身就往外跑,被从花园里干活儿回来的四嫂一把拉住,她问道:「怎么才回来就要往外跑?」 满宝道:「我和朋友约好了去游湖呢。」 方氏便抬头看了一下太阳。 这会儿还是早上,但太阳已经开始热起来,想也知道一会儿会多毒辣,方氏盯着满宝白白嫩嫩的脸看,到底不捨得她出去晒黑了,便道:「戴上斗笠吧,对了,我看外头的姑娘外出似乎会戴带纱子的帽子,还是挺好看,还能遮阳,你也去买一顶戴上。」 不过这会儿家里没有,方氏便将自己经常戴的斗笠扣在了满宝头上。 满宝也不嫌弃,戴着斗笠就跑去找白善和白二郎。 白善和白二郎看见了,羡慕,「还有没有,我们也要一顶。」 一旁的郑氏:…… 看了看儿子如玉一般的脸,再去看满宝头上的斗笠,郑氏张了张嘴,弱弱的道:「要是嫌弃晒就不要出去了吧?」 白善立即道:「我们不怕晒。」 郑氏:…… 嘴上说着不怕,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跑到周四郎他们的院子里去找斗笠了。 方氏她们还真有,又给他们拿了两顶还算新的,笑道:「这边比我们罗江县晒多了,还少雨,我们都来了这么久了,大夏天的就下了两场雨,一问当地人,他们竟然还说是正常的。所以我们就多买了几顶斗笠,想着便是在院子里干活儿也用得上。」 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用呢,白善他们先用上了。 斗笠白善和白二郎也熟,都不用人帮忙,自己就能往头上扣和繫绳,还问道:「立学他们呢?」 「去书铺了,」方氏笑道:「他们现在写的字总算得了书铺掌柜的认可,所以从书铺里接了书回来抄,今儿他们一块儿去交差了。」 别看他们家现在住到这大宅子里了,但花销什么的周五郎也没瞒着他们,毕竟要从公中出。 方氏的身体好以后和刘老夫人一商量,还是自己在院子里做着吃,周立学几个当然和他们一起。 反正这宅子也够大,院门一关就是独门独户,和在乡下里各家过各家的没什么差别。 而满宝她就自在了,反正每旬她才回家两天,她要是嫌弃方氏他们做的菜不好吃,转身就去和白善他们吃; 要是想吃方氏她们做的菜便在这边吃,没人强求她。 因为自己买米买菜,自己做饭做菜,所以老周家知道每个月的大约花销是多少。 而不论他们住多大的宅子,目前的收入,出了满宝的俸禄外,家里的确只有饭馆一个固定的收入。 至于周四郎那边,暂时别想了,不管他挣了多少钱,转过身他能大半都投入进去,而且多半在外行走,挣的钱并不能拿来给他们用。 剩下的那一小半则存在周立君手里,那是给老家留的,不能轻易花用,下次回家是要带回去给父母的。 所以周立学他们便也开始认真的练字,把急躁的脾气收起来不少,倒也能抄写一些简单的书籍了。 第1796页 一本书赚的钱不多,却也足够他们自己平时学习的笔墨花费了,这样周五郎这边就又少了一笔支出。 就连方氏和陆氏都收了马粪在花园的一角里照着花匠的法子堆花肥,然后把他们住的院子空地一整种上了菜,花园里也种了一些菜。 夏天菜长得快,这才一个月,一些菜蔬已经不用出去买,自家就能供应上了,连刘老夫人都很感兴趣的下地感受了两天。 说起抄书挣钱,满宝这才想起来,「是啊,今儿六月初一了,我不是应该领俸禄了吗?」 白善:「今天户部也休沐吧?」 满宝算了一下,生气了,「我休沐的时候他们也休沐,他们上班的时候我却进宫里去了,我还怎么领俸禄?」 一旁的郑氏听了好笑,乐道:「真是个傻孩子,领俸禄哪里需要自己去?」 她是替白启领过俸禄的,因此知道怎么操作。 她带着些怀念的回忆道:「你得找空去一趟户部,将自家的门帖和自己的印鑑上交一份给他们,以后你家里的人拿了盖了印鑑的门帖上门去就能把俸禄领回来,不需自己亲自去。」 满宝这才放心,想了想后道:「我初三那日请假去一趟吏部好了,不知道要不要提前预约时间,一会儿得和刘焕说一声,让他晚上回去和刘尚书递句话,初三那天可得等等我。」 刘焕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作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一脸的懵。 但懵了一会儿后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点头,「行吧,我和祖父说一声,你打算何时去户部?」 满宝想了想后道:「初三申时左右吧,那会儿我应该从大明宫回来了,和崇文馆请上一个时辰的假就行。」 白善找到了自己想买的莲子,一边蹲着挑选,一边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让你的祖父让手下的书记员略等一等就好了。你看这几个怎么样,子是不是挺大个的?」 满宝也蹲下去看,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莲蓬,捏了捏旁边的几颗后觉得挺饱满的,便点头。 白善便问小贩,「这个怎么卖?」 小贩笑道:「十文钱一支。」 白善道:「真贵,比我们在益州城买的贵了四文钱呢。」 小贩便骄傲的道:「公子,这是京城,这里的东西就是比外头的贵一些的。」 白二郎挑挑拣拣了一下,也挑了三个,一併塞给白善让他结帐,「说好了你请客的。」 白善便从钱包里掏出一串钱,因为正好是一百文,他不太想拆开,便扭头对殷或和刘焕道:「你们也选一个?」 第1531章 本事 殷或正有些不自在的扯着头上的斗笠,这是满宝给他们带的,因为她觉得连他们都需要戴斗笠防止晒晕,殷或更需要了。 于是把家里剩下的两顶斗笠也给带出来了,在路口和殷或刘焕汇合后就把斗笠送给了他们。 他们一下车时就戴上了,因为周满和白善白二郎都戴,刘焕戴上时没什么感觉,该怎么玩儿还怎么玩儿。 但殷或却不习惯,主要是这个斗笠有些大,一戴在头上就压住了他的眼睛。 听到白善的话,他就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堆莲蓬,随手选了一个看上去最大的递给满宝。 满宝就一併抱过,刘焕则是似懂非懂仔细的挑选起来,最后也不知是基于什么原因选了一支。 白善就一併把钱付了。 小贩还是挺伶俐的,至少数数没问题,京城不像是罗江县,拿了钱数不清楚就不数了,小贩坚持把这一串钱给数完了。 银货两讫,白善就把莲蓬从满宝手里接过塞给他们,自己拿了自己选好的两个,「走吧,我们去租船,白二,任可和乔韬他们在哪儿?」 白二郎一边剥莲子,一边仰起脑袋四处转了转后道:「不知道,顺着湖边走吧,总会找到的,说好了巳时在湖边见面的,这会儿已经过了巳时,他们估计已经上船去了。」 白善便也不找了,见人有些多,便伸手拉了满宝先行避让,等这一波人过去了以后才拉着满宝过去。 殷或一手拿着莲蓬,一手撑着斗笠艰难的跟着他们,停好车赶上来的长寿看见,连忙上前帮他拿莲子,护着他往前走。 走了一段儿还没找到任可几个,白善便道:「不找了,我们先租船吧。」 满宝连连点头,目光在岸边几条闲着的船上划过,便指了一条看上去比较顺眼的船道:「租这条吧。」 也跟了上来的大吉便上前租船。 俩人很快谈好价钱,大家便上船去。 这船便是给有钱的游客们坐的,船舱布置得还不错,有固定的桌子,上面还摆着茶具,船舱角落里还有茶炉子可以泡茶。 船夫也接待过不少郎君娘子,突然看到戴着斗笠的五人时还有些愣。 他的目光扫过他们头上的斗笠,然后看了眼他们身上的衣饰,再看一眼跟在一旁不停没戴斗笠,正抬手抹汗的长寿等下人,立即恍然大悟,连忙恭敬的弯腰让他们上船。 然后和对待其他有钱郎君娘子一样推荐他们船上的茶,成功卖出一壶茶后便撑着船滑出了浅水,滑入湖中…… 船慢慢的往湖中心飘去,满宝将头上的斗笠解下来,感觉到头髮有些散,便伸手扒拉了一下。 白善看不过,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刘焕也觉得伤眼,于是和白二郎一起将头扭到一边去,也把头上的斗笠解下来丢到一边。 第1797页 殷或才是真的大松一口气,他将斗笠交给长寿,在船舱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转头吩咐长寿,「去泡茶。」 从他手里取过莲子,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剥,他不由看向对面的白善和满宝俩人。 满宝已经和白善把莲子剥出来,再剥出莲肉,也不去心,直接丢嘴里吃了。 甜中带苦,还是挺好吃的,而且莲子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见殷或看着他们,手上却没动作,满宝忍不住问,「你不会不会吃莲子吧?」 殷或不好意思的道:「我身子不好,家里从不给我吃这些东西的,家里人也不会在我跟前吃。」 几人一听,立即同情的看着他,顺便同情了一下他家里人,尤其是跟他年龄差不多的三个姐姐。 也不知道她们吃没吃过莲子。 白善道:「先把莲子剥出来吧。」 殷或就学着他们的样子剥了一个洞,却发现里面的莲子很小,他想了想,放到一边,继续去剥下一个,一剥开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连白二都把脑袋扭回来同情的看着他了。 白善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莲蓬,手在上面捏了捏,最后发现莲蓬倒是挺大,但有近三分之一是空的或是很小很小,几乎不能吃的莲子,还有三分之一是偏小的,剩下的三分之一倒是大小不一,但在正常范围之内。 白善把那几颗「硕果仅存」的莲子放到他手心里,憋着笑道:「吃吧。」 白二郎将手里的莲子塞进嘴巴里,同情的在他的三个大莲蓬中挑了一个给他,「诺,给你吧。」 殷或谢过,便看了一下四人手中剥出来的莲子,发现还是白善他们选的莲蓬最好,不由好奇,「你们是怎么选的?」 这个三人还真没学过,不过全凭经验和感觉罢了。 满宝道:「我们曾经摘过不少的莲蓬。」 白善都有些怀念了,「那莲蓬特别好吃。」 白二郎挑明原因,「白得的又大又多的莲蓬,可不好吃吗?」 刘焕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是白得的?」 白善赶在白二郎前面矜持的道:「因为是无主的,谁看见了自然都能摘,所以是白得的。」 「那荷塘竟是野生的吗?」刘焕精神一振,道:「都说江南多莲,我知道有些水乡有很多是野生的莲塘,没想到你们罗江县也有。」 满宝道:「我们摘莲蓬的地方不在罗江县,在益州城。」 刘焕惊嘆:「益州城这么好,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这会儿白二郎总算和他们两个隔空达成了共识,三人一起点头道:「可不是吗,可好了,里面不仅荷塘是无主的,许多花花草草也都是没主的,哈哈哈哈……」 刘焕见他们乐成这样,便也心生嚮往之。 白善他们的笑声太大,也太欢快了,很快就吸引到了湖中其他和他们距离得近的船只的注意。 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一条船上钻出一个脑袋,冲着他们这个方向就喊道:「白善,白诚,是你们吗?」 白诚坐得离舱口近,立即探出脑袋,看到他高兴的叫了一声,「乔韬,总算是找到你们了,你们怎么也不等我们就上船了,害我们一顿好找。」 船上的几人:……根本就没用心找。 第1532章 同游 但没人戳破这一现实,对面船舱里的人微微抱歉,喊着回答,「我们等了你们许久,想着你们出宫也需要时间,又得回家一趟,未必赶得及时,岸上的人太多了,正好又有船空闲,因此我们就先上船等你们了。」 两条船慢慢并在了一处,因为船并不是很大,加上船夫们也放慢了速度,有一波没一波的摇一下船桨,哪怕是碰在一起也不怕。 他们是计时收费的,一点儿也不着急催促贵客们快走,巴不得他们在船上待一整天呢。 两边顺利的隔着湖水在船中相望,那边船上不仅有乔韬几个太学的学生,还有彭志儒和卢晓佛,都是同一批恩荫进国子监的学生。 白善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们两个,便好奇的问,「你们约好了一起来玩的?」 彭志儒笑道:「是啊,下个月是鬼月,我们想在护国寺里给先人点盏长明灯,却不知程序如何,所以想着今日出来游湖,顺道去护国寺询问一下。」 其实是问价,毕竟下个月是鬼月,点长明灯不仅需要提前预约,价钱上也有所上涨,京城生活太不容易了,他们也得规划着名来。 满宝忍不住和白善对视一眼,问道:「护国寺点的长明灯好吗?」 「听说不错的,」任可难得开口,「毕竟是国寺,连皇帝和皇后都很相信护国寺的。」 满宝想了一下皇帝拜佛的态度,那根本不是信众好吧,只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的祈祷。 于是她瞬间把护国寺往后拨了拨,排在了玄都观后面。 白善则更干脆,扭头问满宝,「你觉得他们会喜欢点长明灯还是做法事?」 这是让满宝问周小叔呢。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机智了,根本没有任可乔韬他们的烦恼,先人们喜欢哪种,直接问满宝就知道了。 他觉得他父亲和周小叔应该算知己,所以周小叔喜欢的,他父亲应该也喜欢。 满宝沉默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在心里问科科,「你觉得我爹是会喜欢做法事,还是喜欢点长明灯?」 第1798页 科科:…… 要不是它的宿主现在还是主系统的留意对象,它一定会忍不住回嘴的。 作为系统,它是不能有主观认识的,因此在沉默了一下,见满宝似乎一直在等它回答,它便道:「根据宿主素来的喜好,您父亲可能会喜欢做法事。」 这个回答让满宝沉默了一下,然后她就面不改色的和白善道:「他们可能会喜欢去道观。」 白善便点头,「那我们就去玄都观里做法事好了。」 任可听了好奇,「玄都观的法事做得好吗?」 白善很中肯的道:「去年我们两家在玄都观做过,感觉还不错。」 任可就迟疑起来,「那我们也去玄都观里问问?」 他们并不信佛,当然,也不信道,只是想有所寄託,或许先人能收到他们的心意呢? 所以他们内心深处相信不论是长明灯还是做法事,先人们都能收到的,只是多寡的问题而已。 而这个多寡就取决于和尚道士们的道行以及诚心了。 也因此,他们很容易被说服。 别说年纪小的任可了,就是年纪大的彭志儒和卢晓佛几人都迟疑起来,然后道:「不如两边都问问?」 反正距离下个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而若是选择月半做法事,那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呢。 白善则不打算去费这个时间,「你们去问护国寺,我们去问玄都观。上次我们去玄都观里做法事不是和上面的知行道长交换了名帖吗?」 满宝点头。 彭志儒道:「那你们问仔细些,回头我们问你们就好了。」 玄都观也不近,他们不想多跑这一趟儿。 大家都是忠烈之后,又都是同一批进入国子监的,还是很有共同的立场和语言的,他们觉得这种事可以一起来。 白善和满宝也没意见。 重要的事情商量完,彭志儒的目光便落在他们手里的莲蓬上,笑问:「你们怎么还买了莲蓬?」 然后沖他们伸手。 白善手里就剩下还没吃的大半个了,他不舍的,于是扭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手里也只剩下一个了,还剥了两颗出来,他也不舍的,扭头看向刘焕和殷或,想到他们统共就一个,目光便略过他们看向满宝。 满宝手里的三个已经剥了一个,她迟疑了一下,便伸手挑了一个比较小的递了过去。 彭志儒伸手接过,递给小伙伴们,大家一人一颗的剥出来,问道:「在那儿买的?还挺甜的。」 满宝指了岸上道:「有许多呢。」 一群书生公子还真没留意过岸上地摊上摆的东西,还略微有点儿惋惜。 吃完了莲子,彭志儒和卢晓佛几人还有些意犹未尽,于是道:「不如我们上岸去买些莲蓬?」 船夫立即道:「公子,我们知道谁家的莲蓬好,我们将船摇过去?」 卢晓佛点头,看了一眼天上快要升到半空中的太阳道:「摇过去吧,一会儿我们还上船来,待过了未时再上去护国寺。」 这会儿太阳太大了。 满宝他们今天来护国寺就是为了吃莲蓬和游湖的,自然也跟着一块儿去,而且吃午饭的时间快到了,他们可以顺道去买些吃食,带着在船上吃。 这附近的酒楼饭馆很会做生意,知道这会儿湖上的贵人多,于是不仅和船夫们合作推荐饭菜,还特意派了自家的伙计来湖边,沿着岸边走边大声的报菜单。 满宝他们的船才靠了一边的岸,还没来得及看岸上摆着的莲蓬就远远的听人人喊「鲜蘑菇炖鸡、烤羊腿、烤蒸鸡啦……」 满宝听见,立即沖那伙计招手,叫道:「鲜蘑菇炖鸡!」 那伙计耳尖的听见,立即循声扭头看过来,拔腿就往这边跑,笑眯眯的站在岸边躬身问道:「小娘子是要吃鲜蘑菇炖鸡吗?」 满宝问道:「你们的鲜蘑菇哪儿来的?」 「都是山上採摘的,」伙计道:「这会儿是最后一波野蘑菇了,这几日天热,过段时间蘑菇就该全都不长了,小娘子真是好慧眼,这会儿不吃鲜蘑菇,再吃就要等到明年了。」 满宝就扭头看向小伙伴们,问道:「你们吃吗?」 白善和白二郎立即点头,然后盯着刘焕和殷或看。 殷或不太能吃肉,而刘焕更想吃烤羊腿,但见他们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看,只能勉强的点头,「好吧。」 第1533章 同食 既然遇上了任可几人,自然是一起吃了。 于是大家商量着定了菜单,然后就让小伙计飞快着跑回去通知酒楼了。 满宝这才去看他们买的莲蓬。 和他们仔细的挑选过不一样,不太逛街的几位公子直接大手一挥买了一大捧,非常大方的分给白善他们一半。 这让刚才显得恋恋不捨的三人颇为不好意思,于是主动提起让小厮随从们都到那边船上去,彭志儒他们移过来和他们坐在一起,这样聊天也方便好多。 大吉这会儿也不担心他们,而且两条船相隔也不远,于是和长寿等人去了任可他们的船。 彭志儒他们移了过来,两两对坐着剥莲子吃,他和卢晓佛与白善周满更熟,于是问道:「在崇文馆读书如何?」 白善道:「还不错,就是能天天见到孔祭酒。」 彭志儒他们设身处地的一想,有点儿羡慕,却也同情他们。 第1799页 酒楼的速度不慢,赶在午正时把饭菜送来了,那小伙计特别机灵,当时走时直接记的船夫的船,因此当他带着人提着三个大食盒过来时,踮起脚尖往湖里一望,很快便找到了人。 船夫也很留心,他们和这些酒楼的伙计也都是熟了的,他一招手,船夫便摇着船过去了。 大吉和长寿等人跳到岸上,将食盒拎入船舱里,打开食盒,把饭菜一一的摆上桌子,然后就退了出去。 船又幽幽的晃到了深湖中,微风再一吹,水汽被吹入船舱里,便是如今外面烈日如火,他们也感觉不到炎热,只觉惬意不已。 尤其,此时湖边游人如织,摊贩的吆喝声高高低低的传来,比在宫里游湖更有趣味儿。 白善静静地看着岸上好一会儿,忍不住感嘆道:「这会儿算盛世了吧?」 满宝等人也扭头看到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比先生们说的十几年前好多了。」 要知道当今登基时还处于乱世呢,别看先帝建国了好几年,但那会儿各地都还没彻底安定下来。 当今登基时,北方的胡人统领直接带兵逼到了京城外,最后是陛下御驾出城才止住了兵戈,但这十多年来,各地也偶有战事。 可是,那多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叛乱和边关战事,对于中原人来说,这十几年的确安定祥和,陛下也尽量轻徭薄赋,粗粗一看,的的确确算得上是盛世了。 白善知道这个国家还有许多的不足,但若能一直维持这种平和,百姓们总能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普通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的。 别的不说,至少以后夏天不会少了莲蓬吃,同时也不会少了莲花赏玩,各时节有各时节的美食,物美而价廉…… 到这时,才真正算得上是盛世。 白善心中想着,目中生辉,整个人都明亮了不少。 满宝侧头看着他,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俩人忍不住展颜一笑,目中如同盈着星光一般。 对面坐着的彭志儒和卢晓佛等人还是第一次见俩人这样相视一笑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涩,算起来,他们年纪还比白善大一些呢…… 便是殷或这样心知他们情谊的也忍不住一愣,抬头莫名的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只有坐在一旁的白二郎见怪不怪,趁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时候伸筷子把白善刚夹走的鸡腿夹了过来,用鲜蘑菇炖的鸡很香,连鸡腿都带着清香味儿呢,而且鸡腿多好吃呀。 白善回神低头拿起筷子正要继续吃饭时隐隐觉得不太对,不由扭头看向一旁的白二郎。 白二郎已经把鸡腿啃得差不多了,见他看过来,便扬了扬眉,把鸡腿神回去,「你吃?」 白善嫌弃得不行,「你自己吃吧。」 一行人吃了饭,船盪到了湖中心,便自在的喝茶聊起天来。 满宝干脆戴着斗笠坐到了甲板上,将鞋袜一除,直接伸到了湖水里。 里面看到的任可差点把茶水喷了,连忙移开目光。 白善和白二郎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还问满宝,「舒服吗?」 满宝点头,于是俩人也走出船舱,也脱了鞋袜泡脚,别说,湖水清澈,又凉丝丝的,的确很舒服。 白善用脚招了招水,惋惜道:「不知湖泥如何,要是有村里那条河泥那么细腻就好了。」 那样可以踩着玩儿,也很好玩儿的。 白二郎问,「你们不是掉进湖里过吗?当时没到湖底吗?」 这实在是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满宝和白善同时把脚一收,不泡脚了。 白二郎见他们一言不合就离开,就瞪圆了眼睛扭头看向一旁刚刚好奇凑过来也要泡脚的刘焕,「我说错什么了?」 刘焕知道白二郎提的是去年他们湖边遇刺的事,当时白善和周满掉进了湖里。这实在不算多开心的事,于是他道:「你就不该提这事,掉进湖里又不是什么开心事。」 白二郎却不这么想,蹙眉道:「掉进湖里不是开心的事,却是值得炫耀的事,他们怎么会不高兴?」 以他对两个小伙伴的了解,他们该自得才是啊。 白善和满宝穿好了鞋袜回去,暗道:这湖里可是淹死了两个人呢,他们才不泡脚了呢。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弄死了两个人,其实掉进湖里又安全的冒了出来,的确算是开心的事。 俩人回船舱坐下,彭志儒几个就盯着他们头上的斗笠看,白善解了斗笠后问,「怎么了?」 彭志儒迟疑的问道:「又不下雨,你们怎么戴着这个?」 在他的印象里,这是下雨才会戴的东西吧? 满宝道:「斗笠也可遮阳的,怎么,你没见过吗?」 彭志儒不太自信的回头问卢晓佛几人,「你们用斗笠遮过太阳?」 几人一起摇头。 太阳还用遮吗? 满宝惊讶,没想到他们比庶民还糙呀,那么大的太阳都不挡一下吗? 和斗笠纠缠了不少时候的殷或这时候插嘴道:「太阳大了,他们可以选择不出门,或是乘坐马车,大不了还可戴帷帽,谁会用斗笠遮挡太阳呢?」 这下轮到满宝和白善怀疑了,迟疑着问,「男子也戴帷帽吗?」 彭志儒等人:……你们是对男子有什么意见? 第1800页 满宝和白善一起扭头看向遥远的岸上,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个男子戴帷帽了。 殷或就嘆气,「这会儿太阳还一般,等过段时间你们应该就能看到了。」 不过,谁也不是地里讨生活儿的,出入都可乘坐马车,谁还会去戴帷帽? 也就只有长时间在外行走的子弟会戴上。 第1534章 俸禄二 满宝就语重心长的和殷或道:「你身体弱,怎么出门也不戴帷帽呢?」 殷或道:「这种天气,我从不在室外久留。」 以前殷或别说在大夏天的出门游玩了,便是从这个院子走到那个院子,下人都要拦着,会让他等暑气消散一些才出门,也多是在迴廊底下行走,还有下人撑伞,绝对不会顶着大太阳出游的。 好了,大家交流了一下彼此不知道的信息,算是互通有无了。 不过物品却是不能够互通有无的,时间差不多时,船夫们便把船摇回去。 岸边等着的伙计上前收拾食盒,顺道结算饭钱。 大家也很干脆,按照人头,每人出一份钱,再平摊了船资便要各走各道儿。 满宝他们戴上斗笠,看着不一会儿便被晒红了脸的卢晓佛等人道:「你们下次出门还是戴斗笠吧,或是戴帷帽也可以。」 卢晓佛看了一眼他们头上的斗笠,再看一眼和斗笠极不相称的衣饰,决定还是少出门为好。 白善他们甩甩手走了,卢晓佛他们则是转身去护国寺上打听消息,临走前双方还约定下旬碰面时互通有无,看是选择护国寺好,还是选择玄都观好。 白善应下,回到家就找了祖母说起这事,让祖母派人去玄都观里打听。 他道:「本来我想着鬼节和往年一样在家里烧些纸钱祭祀便可以了的,但卢晓佛他们这些独自在京城的都想着给先人点长明灯,我们全家皆在此处,也该做得隆重些才好。」 刘老夫人便想了一下后道:「也好,我派人去打听,既去了玄都观,那就再去一趟护国寺。」 她笑道:「你们这些孩子脸皮嫩,那些知行僧和知行道长说不得会煳弄你们。别以为出家人便不打诳语,出家人打起诳语来,凡人皆不能比。」 想了一下道和道虚他们日常要学的本事,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刘老夫人这才问起满宝俸禄的事,笑问,「她的帖子做好了吗?」 白善一顿,挠了挠脑袋道:「她可没做过,她兄嫂们也不会做吧?以前的帖子都是先生亲自给她写的。」 刘老夫人便笑道:「送到户部的帖子是要留档的,以后去领俸禄的人还要对照印鑑,所以着帖子可不能寒酸了。」 她伸手在案上取来两张洒金帖子交给白善,笑道:「这两张帖子都是请庄先生亲自写的,让满宝盖上自己的印鑑就好。」 白善打开一看,里面的字工整有力,用的纸张是上好的硬纸,有些闪闪发光,应该是洒了铜箔。 白善收了帖子,问道:「祖母,等我拿了俸禄……」 刘老夫人乐道:「我照着原样给你做一份。」 白善这才心满意足来,拿着帖子去找满宝。 满宝看到帖子也很惊喜,不舍的摸了好一会儿,「为什么要交这么好的帖子?」 白善道:「这是面子问题,既是祖母给你做的,那你就交了去吧,帖子你不用留着也是落灰。」 满宝一想也是,只是看见这么精美的帖子依旧很不舍。 她尚且不舍了,周五郎他们看了更不舍了,「这金光闪闪的是金箔?」 「封面是,里面是铜。」 周五郎咂舌,「这帖子一定很贵,既然是交上去做信物的,不是随便一张帖子都行吗,为什么要做这么好的?」 方氏也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轻声道:「刘老夫人也太客气了。」 但依旧道:「不过既然做了就要用起来,这也是为了小姑的面子,总不能小姑当了大官儿还用普通的帖子,以后去和同僚们见面都不好意思了。」 满宝道:「我不会不好意思的,当官凭的是本事。」 「话是这样没错,但总不能让人小看了小姑,」方氏道:「没有也就算了,既然有了,这面子还是要做的。」 满宝点头。 方氏问,「不是还要盖个什么印吗?印呢?」 满宝便翻出自己的私印和官印,一左一右的盖上,两张帖子都盖了一样的,然后把其中一张交给周立君,道:「他们都是月出发俸禄,那会儿我多半还在宫里呢,所以以后每月你记得去领俸禄。」 周立君接过帖子,点头。 满宝收了另一张,打算第二天带进宫里去,初三那日去找户部登记。 而此时,刚回到家里的刘焕正好碰见刘尚书与人喝茶回来,正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他想起周满的叮嘱,立即追上去行礼,「祖父,您回来了。」 刘尚书扭头看了小孙子一眼,嗯了一声问,「你也回来了?」 却不等刘焕回答便背着手继续往书房去。 刘焕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祖父,我正有事想与您说呢。」 刘尚书勉强抽出一丝心神,敷衍的嗯了一声后道:「你说吧。」 「祖父,周满后天要去户部送帖子,您能不能派个人下午等一等她?她怕她从大明宫里过来会晚,你们户部的人要下衙了。」 第1801页 刘尚书心神这才回了一半,问道:「她来户部送什么帖子?」 「就是领取俸禄的帖子呀,她这个月该领俸禄了。」 刘尚书,国家财政部的正部长,他哪儿会留意一个五品和六品小官儿的俸禄? 他沉默了一下便问道:「就为这事儿?」 刘焕看着祖父的黑脸,莫名其妙的点头,「是啊,祖父和底下的叔叔伯伯们说一声就好了吧?」 刘尚书就忍不住伸手拍他脑袋,「这种事用得着我特意去吩咐吗?后天不行,不会再多等一天吗?迟几日领俸禄又不会死,胜州的赈济钱粮都要迟几天才给得出来呢。」 受了无妄之火的刘焕:…… 刘焕眼中匍匐起眼泪,转身直接跑了,「我要告诉祖母,祖父你拿公事上的火气沖我发……」 刘尚书伸手就要抓他,结果这小子呲熘一下就跑了,特别的灵活儿。 刘尚书:…… 初三那日,刘尚书还是在户部里转悠了一圈儿,然后随手揪了一个书记员,与他道:「你今日留心一下,崇文馆和太医院的周满来交帖子和印鑑,记得把她的帖子和印鑑归档,别误了发放俸禄。」 书记员连忙毕恭毕敬的应了,心里思索着这周满还真是受宠,竟连他们的尚书这么小的事都要特意叮嘱过。 第1535章 颜好 刘尚书背着手一走,书记员便开始翻找出周满的档案,特特放在了手边,这样她把帖子一送来,他这边就可以入档了,速度快,效率高,相信一定能夺得对方的好感的。 他开始期待这位得宠太医的到来。 刘尚书和书记员却不知道,此时满宝在大明宫里被绊住了。 因为记挂着要入档领俸禄的事儿,满宝拒绝了和明达公主长豫公主游玩,而是在给太子妃请脉完后便要回东宫去,结果她才出门皇后身边的尚姑姑就亲自来请她。 本来正有些惋惜不能一块儿惋惜的明达和长豫一见,立即高兴的和满宝一块儿去正殿的寝宫里见皇后。 因为明达她们早上才和皇后一同用过早饭,知道皇后气色很好,所以尚姑姑来请满宝肯定不是为了看病。 路上明达便直接问尚姑姑,「母后叫满宝做什么?」 尚姑姑笑道:「公主们去了就知道了。」 大家看她的神情便知道不会是坏事,于是连满宝都放松了些。 进了正殿,皇后正在批阅摺子,当然是后宫的摺子,便是住到大明宫来,宫务也是需要她处理的。 而且除了皇宫里的事,还有一些命妇的事儿也需要她处理。 如果一般的主妇是要维持后宅安稳,宗妇是要维持宗族后院安稳,那皇后不仅要维持皇室宗族后院的整体安稳,还要维持好整个朝堂大臣们的后宅安稳,以辅助皇帝管理好整个朝堂和天下。 所以她事情不少。 看到满宝和两个女儿一块儿过来,她便将手上的摺子批完后放下,与她们招了招手,将她们招到身前后便问满宝,「你看我今日有何不同?」 满宝便认真的打量皇后,半响后不太确定的道:「娘娘看着和往日并无太大区别,甚至脸色还比往日好了许多呢,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皇后便和尚姑姑笑道:「可见真是个医者了,一心只想着病。」 她伸手摸了摸脸蛋后笑道:「脸色的确红润了不少,却不是因为吃药,你看我的手?」 满宝便盯着她的手看,盯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见满宝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皇后便扑哧一声笑开。 一旁的尚姑姑已经给三位小姑娘倒来了茶水,她笑道:「周小大人这是忘了前两日做的药膏了?哦,对了,您管它叫润胭脂。」 满宝微微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皇后的手背,感觉到润润的,她忍不住摸向她的脉,在她惯常把脉的地方轻轻的摸了摸,仔细的感觉了一下,觉得比以前问诊时摸到的皮肤不仅要润,似乎还要弹一些。 皇后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明白过来了,收回手后让她和明达长豫两个坐在身边,笑问:「那药膏,好吧,润胭脂,那方子你是哪儿来的?」 满宝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书楼里找的。」 皇后也不太懂这些,好奇的问道:「方子就叫润胭脂吗?」 满宝的脸色就有些怪异,迟疑了一下后道:「是也不是。」 长豫便好奇的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有是也不是?」 满宝一脸的一言难尽,哎呀,这个可怎么说呢? 难道要告诉她们,写这个方子的大夫再皮肤病上有些研究,但其他的大夫颇看不起他,但他是真心觉得皮肤病也很要紧,因此有些郁郁不得志。 后来他去研究别的病症去了,勉强算有些名气,他写医书时就忍不住写了副册,让人连着正册一起印出来。 其中在副册上他把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看不起他方子的那些人讽刺了一顿,最后调笑说,那些人看不起他,不过是因为他和他夫人的颜色比他们和他们夫人的颜色更好。 明明是同龄人,但他就是能让他和他夫人看上去比他们年轻上十岁,他们瞧不起他做的各种药膏,却不知他这药膏比市面上的胭脂还要让人更有颜色。 而人活着,一为命,二不就是为颜吗? 第1802页 他和他夫人能漂亮的活着,这门医术便比他们所有人都强,于是他调笑的将自己的方子叫做润胭脂,意思是比胭脂润,还更让人有好颜色。 当然,实际上是叫白芨膏,润胭脂只是他的戏说,而满宝觉得他着副册写得很有趣,尤其是他骂那些大夫的话她看得是津津有味,于是便特意记下了这个方子,拿出来和明达长豫她们做着玩儿,就是想看看这润胭脂是不是真的能治皲裂,能使人的皮肤润泽且好颜色。 所以满宝说这名字是也不是,要是只有两个小伙伴,那她当然是想怎么吹牛就怎么吹牛,反正过后大家嘻嘻哈哈笑过就算了。 但皇后问她却是不能不如实回答的。 于是满宝吭吭哧哧的把那本薄薄的医书大致讲了一遍儿。 长豫便忍不住问道:「所以他和他夫人便是靠着这药膏比常人多年轻十岁的?」 满宝道:「当然不是了,我看过他写的另一本医经,他很擅调理之法,其中不仅有外理,还有内调,这其中的学问多着呢。」 长豫目光炯炯,便是皇后都忍不住问:「你学会了吗?」 满宝摇头,「我就通读了一遍医经,并没有细细地钻研过这一方面。」 长豫问道,「那你看那本医经做什么?」 「我在找调理肝脏的方子,顺着找到的,」满宝道:「我只暂时研究了他书中记录的调理肝脏的法子,其他的没研究。」 她也暂时没空研究。 明达的关注点儿却和常人不同,她好奇的问,「听他的语气,这位大夫也是个厉害的人,那他写的医书怎么到了书楼里?」 一般这种医书不该是传家之用吗,很少能流落到外面的吧? 满宝道:「我只知道他是梁人,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研究一个人的生平是史学家去干的事儿,不过,他是个大夫,还没有名到值得史学家们去研究他的生平,所以,要么以后他的后人传颂他的名字,不然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生平的。 第1536章 迟到 她现在还能知道他是梁人,是因为他在副册里写出来的,但那副册在太医院里并不怎么受欢迎,因为里面记录的方子都是像白芨膏这样的,只能治很小的皮肤病症,有些用药又过于珍贵,对太医们不实用。 所以过个几代,若是副册流失,怕是连他是哪儿人都要不知道了。 这么一想,满宝暗下决定,等以后她一定要给自己立传,便是史者不能将她记入青史,她多写些传记,自己也能流传下去。 皇后不知道满宝这会儿想着留名的事,轻轻的滑了滑自己的手背后笑问,「这药膏你还能再做出来吗?我觉得挺好用的。」 能是能,但已经做过一次的满宝不想做第二次。 要是皇后两天前问她,为了给二嫂三嫂她们也凑一份药膏,她肯定答应的,但这两天她很是研究了一番去痤疮的药膏,现在想做的是新药膏。 于是她道:「娘娘,我最近在研究他的另一个方子,也有润肤的功效的,您要不要试一试?」 「哦?」皇后问道:「和这方子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方子主要是防干裂和皲裂的,还能美白一二,新方子则是祛痤疮的。」 满宝目光在明达和长豫光滑的脸上扫过,然后道:「痤疮多生于男子面部,或许以后五皇子他们会用得着?」 众人:…… 皇后看出了满宝的跃跃欲试,也大概猜到了她为什么不想再做一遍这药膏,便笑着点头道:「那你先试着做一做这治痤疮的药膏,不过既然都是熬制药膏,不如再顺手做一遍这药膏?」 满宝立即应下,高兴的不得了。 明达和长豫这会儿对那大夫和那药膏都很感兴趣,也自告奋勇的要帮忙。 皇后只当她们是要玩儿,也不拦着她们,笑道:「不过别耽误了功课。」 明达立即道:「母后放心,我们都是上午上完了课才去玩儿的。」 明达和长豫都是十来岁的公主,自然是要学习的,不过因为皇帝宠她们,夏天又闷热,所以只上午上课,中午和下午便让她们自由玩去。 而就是这么巧,满宝每次来看太子妃都是中午和下午,所以她们三个总能凑在一起。 从皇后那里出来,满宝立即把自己研究改良了一下的方子写出来,交给宫人让她们去太医院里拿药, 因为有皇后的话在,太医院拿到两张方子,其中有三味药还挺贵重,他们也只能抓给宫人,只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周小大人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开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方子? 等宫人带回来一大包药材,还去尚食局里取了周满要的蜂蜜,这可是贵重东西,便是皇宫里也不多的。 毕竟野蜜难采,需要采蜜人冒着什么危险去采的,属于食材中的贵重食材之一。 满宝一边摆弄着这些药材,一边和明达长豫道:「这个大夫一定是个很有钱很有钱的人。」 明达点头,「一般人可用不起这药材。」 其中还有珍珠呢,虽然那珍珠长得有些丑,但碾碎了做药材还是很珍贵的。 满宝开始称药材,一份一份的分出来,明达和长豫已经动过一次手,第二次颇有些熟练的感觉在,兴沖沖的搬来了凳子便坐在一旁碾药材。 第1803页 宫女们则将纸摊开给她们盛放药材,也不插手。 满宝决定今天改一下步骤,先把准备工作都做好,明天再统一熬制。 三人玩得是不亦乐乎,等满宝从大明宫里离开,看到药箱里的帖子时才想起俸禄的事来。 她看了一下系统内的时间,急了,拎着药箱撒腿就往跑东宫里跑。 她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箱,找出帖子和今天上午和孔祭酒拿的假条,急忙朝皇城跑去。 太子从詹事府里出来,伸了一个懒腰,正要回西府时就见周满一熘烟的从侧门那里跑过,直接就冲着东宫大门去了。 太子一顿,蹙眉问,「去问问,出什么事了?」 吴公公连忙跑去问,但谁也不知道呀。 最后他只能流着汗跑到了崇文馆,找到正在写课业的白善,问道:「白小公子,太子刚看到周小大人往外跑去了,可是东宫出了什么事?」 白善握着笔的手一顿,连忙起身行礼致歉道:「周满今日上午和孔祭酒请了假,本是要去户部办公事的,只是没想到今日去大明宫里看太子妃回来晚了点儿,这会儿时辰晚了,她应该是焦急和户部的公事要对接不上了。」 吴公公一听,松了一口气,不是太子妃和宫里出事儿就好。 不过他还是细声叮嘱了一句,「还请白小公子劝诫一下周小大人,这宫里可疾步行走,就是不能跑动,若是冲撞了贵人,那可是大罪。」 就算不冲撞贵人,看着也挺让人心慌的,尤其是周满这样的大夫,一跑起来就让人觉得是出大事儿了。 白善连忙起身应下,抱歉不已的将吴公公送出崇文馆,还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荷包,「还请吴公公替周满在太子面前请罪,惊扰了太子实在是罪过。」 吴公公笑着应下,接了他的荷包。 白善心底这才暗松一口气,知道这件事儿才算过去。 等吴公公走没影儿了,今日和他一起当值的殷或这才好奇的上前来,问道:「刚才满宝来过了?我怎么没看见。」 白善唿出一口气道:「没来过。」 殷或:「那你怎么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迟了?」 「我不知道,猜的,」白善道:「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提太子妃总不会有错的。」 而她一定是在大明宫里待的时间太久,这才晚了的,不然她要是回了崇文馆,不会不来这儿,也不会想不起俸禄的事儿。 白善皱了皱眉,等她回来,得让她以后小心些儿,便是再急也不能跑了。 满宝拿着孔祭酒的条子出了宫城,直接往尚书省去。 户部就在尚书省里的左院儿,满宝去时,大部分官员都下衙走了,还有少部分人在自动或被动的加班儿。 满宝找到户部,一直等着她的书记员看到她,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天哪,他还以为她不来了呢,差点儿就走了,说好的申时呢? 这会儿都过酉时了。 第1537章 背你 满宝一路跑过来,气还有点儿喘,见到书记员,连忙行礼致歉,表示自己失约了。 书记员本来心底还有些生气的,哪怕周满受宠,官阶又比他高,还被他的最顶头上司关照过,但他依旧觉得生气。 但这会儿见周满一揖到底,那点儿气便消了,她好歹是五品官儿不是,比他这个八品的书记员高了这么多品阶呢。 如此谦逊真诚的道歉,那自然是……原谅了。 不管心里闪过多少想法,反正书记员脸上笑眯眯的回礼了,表示他也没有等多久,一点儿也不介意。 然后引着满宝进入公房里办理手续。 待看到满宝拿出来的帖子,他还夸奖了一下满宝的帖子华丽又贵重,字也写得好,印鑑也很不错,反正是哪儿哪儿都是他见过的最好的。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昨天她可是听白善说过,听说有官员的帖子直接用的金皮,可闪亮了。 书记员审核过她的帖子后便开始给她入档,让她填了不少的资料。 手续办的很迅速,但再迅速,这么多资料签下来,又核对了一下应该核发的俸禄也花了一刻钟左右,满宝气平顺了不少儿,书记员也放开了一些,一边给她入档,一边笑道:「周小大人若忙,大可以让人传个话,明日再来办也是一样的,不管何时,下官既得了刘尚书的叮嘱,都会等您的。」 满宝听着很不好意思道:「总不好让你白等一个时辰,今日忙,明日也未必就能准时过来的。」 书记员便很好奇的问,「东宫很忙吗?」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问的话有些不好,立即解释道:「只是见周小大人似乎很忙碌的样子。」 满宝笑道:「不是东宫,是皇后娘娘有些事情吩咐,所以迟了些。」 书记员笑着点头,没有再细问,当然,他觉得再细问周满也不会说的,所以做人还是要识趣儿。 识趣儿的书记员再度表示他等周满是应该的,周小大人不必心中不安,很是安抚了她。 书记员将档案合上,和满宝恭敬的笑道:「档案已入,周小大人的家人拿着一样的帖子来就可以领俸禄了。」 满宝有些兴奋的道:「他们明日就来。」 书记员:……其实大可不必这样急切的。 但看了一眼满脸兴奋的周满,书记员默默的把这话咽了回去。 第1804页 算了,再是宠臣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想他第一次领俸禄时也很激动。 不过,明日看来要早些来通知发放俸禄的同事准备好周满的俸禄了。 大晋的官员并不多,因此俸禄还是很丰厚的,除了钱,还有布匹,禄米能够领取。 若是天太热,京官五品以上偶尔还能领取冰块呢,虽然不多,但不仅是荣耀,也值不少钱的。 周满正巧就踩在这条线上。 不过今年户部有点儿难,书记员想到今天听到同僚们的议论,觉得今年大人们的冰要没了。 满宝办完了事儿,喜滋滋的走了。 这会儿天边才出现橘色的夕阳,她顺着皇城的墙慢悠悠的往宫门去,这会儿才觉得刚才跑得太狠,腿似乎有点儿酸疼。 不仅腿酸疼,肚子还有点儿疼。 满宝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最后给自己下了诊断——饿的! 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边的夕阳,摸着肚子暗道:今天不仅费脑还费体力,下午还忘了吃点心,难怪这么饿。 满宝走回到东宫,正想回崇文馆去,就见东宫大门里等着的白善。 她便快走了两步,问道:「你怎么来了?」 正想教训她的白善见她走路的姿势不对,顿了顿后皱眉问道:「你脚怎么了?」 满宝便嘆气,「脚没事儿,腿似乎拉伤了,刚才跑得太快太急了些儿。」 白善便有些焦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亏你还是大夫呢。」 满宝道:「人家等了我一个多时辰呢。」 白善明白她的意思,这是不好让人家再久等或空等,本来想念叨她的话咽了回去,他在她身前蹲下身子,「我背你吧。」 满宝眼睛一亮,一边往他的后背上趴去一边道:「这样不好吧,我还能走的。」 白善背对着满宝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嘀咕了一句,那你倒是不趴上来呀! 白善直接背起她,问道:「这会儿萧院正他们都走了吧,你怎么办,要不要让人去太医院里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满宝趴在他的背上喜滋滋的道:「不用,我有药膏的,一会儿吃了饭我自己擦一擦,再睡一晚上就好了。」 白善把她往上掂了掂,确认她没有叫疼后便勉强信了她的话,压低了声音和她道:「虽然徐雨不可信,但擦药这样的事儿你还是可以叫她帮忙的,这样你也方便些。」 满宝连连点头,察觉到他看不见,便嘴上应了一句。 白善听出她声音中的高兴,便也忍不住笑了笑,背着她顺着长长的甬道往下走。 这会儿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便是遇到了宫人与内侍,俩人也不惧,因为宫规里并没有不准背人这一条儿。 他们只要不跑,不慌不忙就行。 白善一路把满宝背回到住处,竟然都不喘。 他这几年一直有跟着大吉习武打拳,加上吃的也多,比满宝力气可大多了。 明明俩人就相差一岁,小时候俩人几乎一样高儿,满宝长得最快的七八岁时,还一度与白善齐个头,但这两年,白善越长越高,满宝越长越慢,不知不觉,以前被满宝压着打的人都能背着她绕着东宫走一圈儿了。 满宝被放到床上时心里既高兴又伤感,「都半年了,我只长了这么一点儿。」 白善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长得慢也有好处的,腿不疼。」 他道:「我和白二长得快,最近夜里睡觉都觉得腿酸疼酸疼的,有时候还会抽筋呢。」 满宝还从不知道这点儿,连忙拉住他的手,「我给你看看?」 白善便大大方方的给她看脉,为了方便她把脉还拖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坐着。 满宝摸了摸他的脉后道:「没什么问题,看来的确是因为长得太快了。」 第1538章 俸禄三 满宝心底是有些羡慕的,「这是食物跟不上呢,该多吃一些蛋和肉,要不我们出钱,让尚食局给你们多添些菜?」 白善迟疑,「这不好吧?」 满宝立即道:「有什么不好的,能长是好事,我想长高一些还不能够呢。」 白善便笑道:「你不要与我们比呀,你长得也不矮的,我看你和徐雨站在一起时便差不多一样高了,她可是比你大好几岁呢,以后必定比她高的。」 总不能因为她在男孩堆里长大,便要与他们比身高吧? 满宝却并不怎么高兴,因为徐雨在她见过的宫女中并不怎么高。 满宝开始思考起来,不知道她亲娘高不高,下次回家得问一下娘亲,她肯定知道的。 俩人说着话时,徐雨提了食盒进来,看到坐在床前的白善怔了一下,连忙移开目光,低下头去行礼,「奴婢不知道大人有客。」 说罢就要退出去,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白善连忙叫住她道:「周小大人的腿受伤了,你去打了水来给她洗漱,然后帮她上药。」 已经不怎么疼的满宝:…… 她迟疑了一下,想着白善毕竟刚把她背回来,所以闭上嘴巴什么都没说。 白善起身和她告辞,「你上了药再吃饭吧,要不要我去书楼帮你把你的书取回来?」 满宝连连点头,她一会儿的确还要修一下书的。 白善便去了。 徐雨侧身让路,等他走了便疾步上前看满宝,「周小大人怎么受伤了?」 第1805页 满宝道:「跑太快了。」 徐雨…… 徐雨去打了热水,还要扶她去洗漱时,满宝推开她的手自己去了,她笑道:「不打紧儿,已经不怎么疼了。」 徐雨见她走路的速度虽有些慢,但脸上不见多痛苦,便知道不是很要紧,还想着晚上是不是守夜的她沉默了一下。 心底觉得白善也太小题大做了。 满宝泡了澡,洗了脸便自己上药了,并没有让徐雨帮忙。 自从知道徐雨总是喜欢盯着她时,满宝就让科科帮忙盯过她,因为涉及到宿主的生命安全,人离得又不远,科科还给她打了折扣,只收取了当时盯着太子一半的积分。 可盯了好几天,别说满宝,就是科科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除了她总是时不时的喜欢窥视满宝外。 一人一统都没有找到跟她接触的人有问题,她也没说过什么针对满宝的话。 别说满宝了,就是科科都觉得这个积分花得有些冤,虽然赚积分的是它。 最后满宝干脆就不盯了,积分买书不好吗? 虽然不盯着徐雨了,但满宝还是很小心,她知道皇宫的这间房并不是很安全,不仅徐雨,就是其他女官或宫女,只要愿意都是有办法进来的。 所以她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时,都会把门关起来,又有科科看着,只要有人靠近,她就会把东西塞进系统里。 至今没出过什么问题。 可满宝依旧不想让一个不确定敌友的人近身,哪怕白善说徐雨没那个胆子在她这个大夫面前做手脚。 反正也不怎么疼了,自己随便擦一擦药就好了。 满宝擦了药便开始吃饭,等徐雨把食盒收下去以后,白善便和白二郎一起搬了她的东西过来。 她修书需要用到的资料不少,上一个月她查找了不少资料,都在桌子上堆着呢,白善干脆全给她搬过来了。 还有崇文馆提供的纸张和笔墨。 进了崇文馆后,满宝所用的纸张和笔墨就没费过钱,全是东宫提供的。 白二郎帮着把东西放到书桌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后问白善,「她哪儿受伤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白善还没说话,满宝便已经道:「让你看出来了,那你就是大夫了。」 白二郎便蹙眉,有些关怀的问道:「不会真受伤了吧?」 满宝慢悠悠的坐在了书桌上,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刚还擦了药呢,没闻到吗?」 白二郎耸了耸鼻子,还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担忧问,「怎么伤了?」 白善也闻到了,干脆去炉子上提起茶壶给她倒水,「明日要不要给你请假?」 满宝摇头,「不用,睡一晚上就好了,大不了明儿我让我二徒弟给我扎几针。」 白二郎见她倒了水就研墨,一副摊开架势要干活的模样,有些同情,「都受伤了还要干活儿呀?」 满宝就眼睛发亮,语气带着些激盪的说着惋惜的话,「我刚跟户部核对了一下我的俸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拿了那么多钱,不好不干活呀。」 白善和白二郎没听出她这句话中的惋惜之意,只听到了她的兴奋,忍不住问,「俸禄很多吗?」 满宝好似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就跟夜里突然挑高了一盏油灯那样的亮,整个人兴奋不已,却又抑制了一下,「你们一定不知道,我到底能有多少俸禄?」 白善和白二郎还真不知道,他们都没了解过这一点儿。 主要是,庄先生从不会以利诱他们,当官要是为了俸禄,那何必当官儿? 不论是白善还是白二郎,家里钱都不少,田地也多,钱财对他们来说其实没那么大的吸引力。 他们只是日常有些节俭而已,并不是他们有多渴望钱财。 而且,庄先生也不希望他们对钱财有渴望,那样培养出来的是贪官吧? 所以庄先生从没告诉过他们,各级官员有多少俸禄。 他都不说,更别说陆老夫人和白老爷了,他们让白善和白二他们读书,根本不是为了那点俸禄好不好? 为的是光宗耀祖,为的是先人遗志呀。 可这会儿,这层膜让满宝捅开了,她眼睛发亮的看着他们道:「我五品编撰,每个月俸钱是三千六百钱,六品太医是每月俸钱两千四百钱。」 白善问道:「那和你在济世堂里坐堂赚的差不多呀,你在济世堂每个月还有五两银子呢,还不算你出诊的收入。」 现在满宝人在宫里,可没有出诊的收入了。 满宝便眼睛发亮道:「但这只是俸钱,除了俸钱,每季还有绢、布、绵,还有禄米,五品编撰是每月十五石,六品太医是每月八石,最最主要的是,我还有职田,虽然现在还没发下来,得等到秋收之后才核定发下,但我五品编撰有职田六百亩,六品太医有职田四百亩啊。」 第1539章 俸禄四 白善和白二郎目瞪口呆,半响才找出自己的声音,「是荒地?」 满宝连连摇头,洋溢着欢喜道:「不是,是官田,从官田中拨出来的,我的那份在雍州那边。」 大晋的官员都是有数儿的,退休的,突然不想当官儿离职的,犯法被下狱或夺官的,或者外放的,职田都要被收回或重新拨。 土地所有权属于国家,官员只有使用权,产出属于个人,你人走了,田得留下。 第1806页 所以满宝不愁没田分。 京中的官员本来就不满员,常常一个人当一个半使唤,去年益州王叛乱撸了不少官儿,现在都是一个人当两个使,所以职田不缺。 而且职田只发正职,虚职是没有职田的,不然满宝还分不到雍州的职田呢,估计得要分到商州、陇州,甚至是梁州去。 当然,书记员能在她入档的时候就告诉她能分到雍州的职田,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她现在很受宠爱。 不仅受东宫宠爱,也受帝后宠爱,看她现在每天往大明宫跑的架势,还有他们尚书大人亲自叮嘱他给她入档的架势,书记员特意给她挑了一块好位置的官田。 当然,满宝这会儿还不知道职田的分拨也有这许多的猫腻,刘尚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给周满的影响。 这会儿刘尚书在为国库头疼中,而满宝则在为刚核定好的俸禄兴奋中。 兴奋过后她就觉得拿了人家那么多钱,要是再不好好干活儿就太对不起这两份俸禄了。 所以满宝现在心情激动,对工作充满了热情。 她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两个小伙伴道:「你们也要努力呀,早日毕业,早日考过进士,早日考过吏部考核,早日当官拿俸禄。」 只有一百亩地,还是三人合伙的地的白善和白二郎这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么多职田?」 满宝点头,心生嚮往道:「孔祭酒就厉害了,他身兼数职,光职田就有二十八顷呢。」 那是在知道自己竟然两份地加起来有十顷后忍不住特意问书记员的,「我还问了先生的,先生的职田是两百亩,我拜託了书记员,让他尽量把先生的地安排在我的旁边,这样我们还可以互相照顾。」 白善和白二郎忍不住道:「陛下可真有钱啊。」 满宝连连点头,然后小声道:「我觉得上次做的实在是太不对了,明日我再去大明宫得给陛下认个错儿。」 白善莫名的看着她,问道:「那再有下次,他让你不入医案了……」 满宝道:「小病小痛的还是得照规矩来的,要是大病大痛的,自然听他的。」 帝王大病可是会涉及王朝更迭的,当然得听皇帝的。 所以她这意思,错认,但以后该怎么着还是得怎么着。 白二郎觉得这样很不好,「那你还不如不认错。」 满宝:「那不行,受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还给人气受,我爹要是知道了也会怪我的。」 白善终于从职田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了,道:「这田是天下的,你不能想着这是陛下给你的,你得想这是天下百姓给你的。」 满宝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俸钱和禄米的确是百姓供给的,但田不是吧,那是陛下给我的。」 「怎么不是,这些田地都是人开荒出来的,官田一直是奴役耕种,」白善想了想道:「你这么想也没错,的确是陛下给的,但你得在陛下之后再加一个百姓。」 满宝好奇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楚?」 白善一脸严肃,「分得清楚点儿好,免得以后你一心只想着皇帝,会做错事儿。」 满宝很肯定的道:「我不会做错事的。」 白善道:「一件事,你的本心是向左走,向左走也对百姓更有利,但陛下让你向右走,那你是想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满宝斩钉截铁,「当然是向左走。」 白善:「你要是向右走,陛下给你二十顷地呢?」 满宝道:「向左!」 「三十顷!」 满宝不带迟疑的,「还是向左。」 「那要是三十顷地都封赏给你,不做职田,可做永业田呢?」 满宝迟疑了一下,「向左吧。」 「那要是五十顷呢?」 满宝:「那得是多大的事儿呀,孔祭酒那么大的官儿也才有二十八顷呢。」 「你别管什么事儿,你只说会不会进行利益置换,当陛下给你的利益足够大的时候。」 满宝这次沉默得更久了,半响后道:「得用到五十顷的土地来换的大事儿,陛下为什么要跟百姓站在对立面?」 白善眨眨眼。 满宝便点着手指道:「那我要是死劲儿反对,陛下会不会砍了我?」 白善吓唬她道:「会。」 满宝便沉思了一下道:「那我……辞官?」 白善见她没被职田沖昏了头脑,还知道理智的思考,便赞许的点头道:「好,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辞。」 一旁的白二郎牙酸不已,忍不住嘀咕,「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白善直接无视他的话,和满宝道:「行了,你忙吧,晚上注意休息,睡不够是长不高的。」 正打算晚上是不是为皇帝熬个夜的满宝瞬间决定还是按时睡觉,明天再修书。 满宝这个官儿毕竟是皇帝和太子给的,尤其是太子,所以满宝第二天要去大明宫时还特意绕到詹事府去了。 今天上午太子已经上过孔祭酒的一堂课了,此时正在处理公务。 满宝和詹事府的官员们不太熟,但她一路进来还算畅通,虽然大家都是一脸的严肃,看上去对她出现在这里有些不满。 可她毕竟于东宫有功,所以大家勉强与她点了点头便给她指了路。 满宝看着这些东宫的官员,暗道:陛下的大人们都挺有趣的,怎么给太子的大人们这么死板?看上去一点儿也不亲切友好。 第1807页 吴公公看见她,立即进去和太子请禀,很快便出来领着满宝进去。 太子正伏案疾书,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想到昨天傍晚看到的,他停了停笔,问道:「太子妃出事了?」 「没有,」满宝从药箱里拿出一包东西给太子,笑眯眯的道:「这是我配的消暑茶,给殿下你煮着吃。」 第1540章 领俸禄 太子看着她递过来的消暑茶沉默不语。 吴公公反应过来,立即上前接过。 满宝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子,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包递给吴公公,笑眯眯的道:「这是防蚊虫的药包,公公可以放在荷包里给太子戴上,放心,便是靠近太子妃也能佩戴的,很好用的。」 吴公公这会儿也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礼物都送出去了,满宝心满意足,提着药箱笑道:「那我先去大明宫看太子妃了。」 太子微微挑眉,看着她问,「你这就走了?」 满宝点头,还回头问太子,「要我给您请一下脉吗?」 太子就放下笔,撸了袖子伸过手去,「来吧。」 满宝便上前给他摸了摸脉,然后肯定道:「殿下保持得不错,不过今日或许过于劳累,再多注意一下休息,晚上早些睡觉就更好了。」 见满宝看完了脉还是没提要求,竟然提了药箱又要走,他便看向吴公公。 吴公公收到太子的眼色,立即把两包药收好,笑着送满宝出去,一路将人送出了詹事府,还送到了甬道上,「周小大人,这儿离兴安门远着呢,您要去大明宫,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满宝道:「我今日从皇城出去,走正门而入。」 吴公公见她没明白,便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便低声问:「周小大夫,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与殿下直说的,您和殿下的关系好,殿下是不会吝于帮助的。」 满宝反应过来,立即摇头道:「我没有需要殿下帮助的,那药包我是真心实意送给太子殿下的。」 吴公公也有些怀疑,主要是满宝从不是无事献殷勤的人,他迟疑了一下,干脆明问,「昨日您急匆匆的出宫去是出了什么事吗?」 满宝:「……没事,就是去户部入档领俸禄而已。」 「是吗?」吴公公没能明白这有什么着急的,竟在东宫里疾跑起来。 甭管吴公公信不信,反正这是实情。 满宝也知道她今天的行为让太子和吴公公多想了,忍不住嘆息一声道:「我真是真诚的关心太子的。」 吴公公就这么目送满宝忧伤的离开了。 吴公公想了想,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他是不是误会周小大夫了? 其实周小大夫人还是挺好的。 可那药包,送给他,甚至是送给别人都像她平日的时候,但是送给太子…… 怎么想怎么有些奇怪。 虽然周满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平日里跟太子太子妃也挺要好,但大家都觉得,她会送东西给太子妃,给宫里的内侍和宫女,就是不会送东西给太子,以及,皇帝。 至于为什么,大家还没想出来,反正就是这么个认识。 吴公公没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只能小心翼翼的回到公房,小声和太子道:「周小大夫说她是担心您中暑,是真诚的关心您,这才特特的送您东西的。」 太子就问,「昨天太子妃有赏她重礼吗?」 吴公公摇头,小声道:「倒没听说过。」 那就是没有了。 太子看了一眼吴公公收起来的药包,挥了挥手道:「算了,她现在不说,以后总会说的,你先把东西用上吧。」 「是。」 而已经坐上宫里的马车出宫的满宝正让车夫放慢速度的从户部的库房那里路过。 那需要饶好长的一段路,但这次给她驾车的内侍刚好是荣四公公,当初接送满宝来东宫给太子看病的。 上次满宝翻车以后他也算因祸得福,虽然在床上躺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因为满宝隔三差五的去给他看伤,还给他正骨和送药,吴公公干脆把他提入东宫听差,没有丢他到防疫所自生自灭。 他伤好以后就留在了东宫,虽然也是做跑腿儿的活儿,品级却提高了一级,日子比之前好过多了。 所以满宝说想往户部库房那里晃一圈儿,他便转过去了,反正今天周小大人出来的时间早,他路上再快一点儿,总不会迟了的。 远远的,离户部库房还有一段距离时满宝就撩开了帘子趴在车窗那里向前看。 看见不少人拉着车站在那儿排队,有官吏在大声唱名,「通议大夫张正大人家上前,崇文馆编撰暨太医院太医周满家人上前……」 这会儿都不用周满吩咐荣四公公就知道怎么做了,他慢慢将马车勒停,远远的让满宝看。 他压低了声音和满宝道:「周小大人,我们不能上前,宫里要是知道我们与外人私见是要问罪的。哪怕罪责不大,被罚也是不好的。」 满宝连连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就远远的看着。」 满宝趴在窗口往那边看,这儿人来人往的不少,停住的马车也不少,所以满宝他们的马车一点儿也不引人瞩目。 不过有人看出荣四是内侍,依旧会好奇的看马车一眼。 第1808页 站在门前的周五郎并不知道满宝正远远的看着,听到宣后立即带着周立君和周立威进去。 毕竟是生平第一次从皇宫里领俸禄,周五郎还是有些胆怯的,因此就把周立威也给拉上壮胆子。 三人入内,户部的书记员核对了一下两边的帖子和上面的印鑑后便给了他们一张条子,再次确认:「五品编撰和六品太医?」 来前,刘老夫人和郑氏给他们讲解过,只要确认满宝的官品没错就应是,于是三人一起点头应是。 书记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还有个姑娘在,便好奇的多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谁说不许官员家有姑娘来领俸禄。 京城里官员家后宅什么样儿的情况都有,有的是管事下人来领俸禄,有的是妻儿来领,当然,也有闺女来领的。 反正只要帖子和印鑑对了,又的确是官员的家人就行。 书记员就一边做记录一边问:「你们都是周满什么人?」 周五郎立即道:「我是周满的五哥,这是周满的侄子和侄女。」 他强调道:「都是亲的!」 书记员:「……没说你们是假的。」 他翻过他们的籍书,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便在条子上盖章,道:「行了,拿着条子去旁边领俸禄吧。」 第1541章 心动 周五郎看了一眼,立即便转手交给周立君,周立君看到条子上详细写了他们可以领的俸钱、禄米和绢布。 书记员道:「你们家运气好,这个月刚好发夏季的绢布,六月又正是勘定职田的最后期限,所以今年你们家应能分得职田,明年就可以收到职田的租子了。」 周五郎他们不太明白什么职田不职田的,不过为了不露怯,他们什么都没问,决定回去问刘老夫人和庄先生。 他们见多识广,肯定知道的。 周立君确认过条子,便拿了条子和五叔到旁边去,等离得远了,她便压低了声音道:「五叔,一共有二十三石禄米呢,咱的车能装下吗?」 周五郎眼睛一亮,问道:「有这么多?」 周立君连连点头,问道:「能装下吗?」 周五郎就和周立威嘀咕了一下,然后道:「应该可以,好险我们带来的是骡车,二十三石,他最多装成了三十袋,我和立威往外装一些,肯定能挤上,」 骡子耐力比较足,要是马或骡子就不好拉了。 三人拿着条子去领俸钱和禄米。 户部不喜欢用银子结算,都是给发的铜钱,正好她两个官品加起来是六千钱,负责发放俸禄的官吏将六吊钱给他们,让他们签名,又在条子的俸钱上画了一个圈,表示他们已经领过。 旁边的库房则出禄米,有户部的僕役从库房里将一袋袋米搬出来,称好后放到一边,一直算出二十三石给他们。 周立君一直盯着旁边另一家是怎么收禄米的,见那些僕役称好了禄米便退到一边,便上前,将一把铜板塞在他们手里,请他们帮忙将禄米搬到骡车上。 僕役们笑了一下,纷纷上手帮忙。 周五郎看见,正想说自己和立威就可以,立威就拉了拉周五郎,让五叔听立君的。 周五郎顿了一下,便拉了周立威出去帮忙,其实就是把粮食重新整理一下,好可以装下所有的。 他们没想到禄米有这么多,下个月再来得拉两辆车了。 满宝在马车上看到她五哥领着僕役扛了禄米出来,心满意足了,和荣四公公笑道:「我们走吧。」 荣四公公笑着应下,打转马头离开。 因为他们在路上耽误了一段时间,荣四公公特意加快了马速,出了皇城便过了几坊,这才到了大明宫的正门。 满宝背着药箱急匆匆的往太子妃的住处赶时,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在路上拦住了她,恭敬的道:「周小大人,太子妃在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那儿,您直往那儿去就行。」 说罢领着她转去明达公主她们住处。 满宝唿出了一口气,与她去了偏殿。 一进屋,一股凉气便铺面而来,因为太阳照射的的热气消散了不少,满宝舒出了一口气,道:「还是你们这儿凉爽些,你们在说什么?」 太子妃笑道:「说你和明达长豫做的润胭脂。」 她有些期待的盯着满宝问,「满宝,那润胭脂我能用吗?」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没有活血的药材,可以的,不过娘娘,您用那个做什么?」 明达忍不住道:「是人都想颜色好,你说用它做什么?」 太子妃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满宝看了看明达的脸,又看了看太子妃的脸,半响后点头道:「用吧,少用些就好。」 太子妃立即问,「为何少用?是会对胎儿不好吗?」 「不是,」满宝道:「用多了脸上可能会长痤疮。」 她顿了顿后道:「不过长痤疮也不怕,我们这次就做痤疮膏。」 太子妃:……那还是算了,她还是少用些吧。 一旁的明达和长豫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满宝给太子妃摸了摸脉,表示一切正常后便和明达她们做药膏去了。 毕竟是药,气味很大,太子妃远远的看了两眼,到底不敢太近前,只能惋惜的走了。 不过在走之前她叮嘱了三人,要是做好了一定要给她留一份儿。 第1809页 满宝一边捣药材,一边盯着宫女们熬制药液,好奇的问明达,「女子果然都这么喜欢这些药膏吗?」 明达点头。 长豫则是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更详细的问道:「若一样东西能够让你更漂亮,更年轻,你想不想要?」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现在就很年轻,不过要是有一样东西能够让我变得更聪明,可以一眼即通,那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得到的。」 长豫:……我说漂亮,你说聪明? 明达则笑道:「一样的道理,都是自己极喜欢,极想得到的的一样东西。」 满宝若有所思的点头。 等将今天的步骤做完,叮嘱好了一些事情后,满宝便要走了,走之前,她问宫女:「不知道陛下忙不忙,可有空见我吗?」 宫女愣了一下后问,「周小大人有事要觐见陛下吗?」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的确是有事,毕竟要跟人道歉嘛。 于是宫女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过来道:「陛下在正殿呢,这会儿正好没人,大人随奴婢来吧。」 将满宝送到了正殿,古忠的小徒弟候着,笑着上前引满宝进殿。 皇帝刚和大臣们商量事情,因为下午天热,这会儿正坐着吃甜瓜呢。 不过他这次学聪明了,没敢多吃,一次就吃一个。 看到满宝进来,他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愣是等她行完礼后才问:「何事要上奏?」 满宝看了一眼他正在吃的甜瓜,还盯着他的脸色看了好一会儿,直盯得皇帝心里发毛。 他不由放下手上的甜瓜,微微坐直了身体,问道:「怎么,朕有疾?」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道:「陛下似乎有些受寒。」 皇帝:「……朕就吃了一个!」 满宝沉默了一下,皇帝也跟着沉默起来,最后一撸袖子伸出手来。 古忠看得是胆战心惊,立即上前搬小凳子和移桌子,让满宝给皇帝看诊。 满宝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脉枕,一边将皇帝的手放到脉枕上,一边认真的道:「陛下,您要相信我,我今天过来不是因为想看你生病,而是想给您送东西的。」 皇帝没好气的问,「你要送朕什么?」 「药包。」见皇帝脸一板,满宝立即解释道:「是消暑和防蚊虫的药包,都是我自己配的,还花钱从太医院里拿药了呢,特别好用。」 第1542章 陛下有疾 「真是难得,你竟这么大方起来了。」皇帝见她把脉也不好好把,就示意她认真点儿,过了一会儿见她还是盯着他瞧,就问道:「说吧,朕哪里有疾?」 满宝沉重的道:「就是受寒了。」 皇帝再次道:「朕就吃了一个,不对,一个还没吃完呢,就吃了半个!」 满宝便伸手摸了摸旁边桌子上的甜瓜,入手冰凉,满宝皱眉问,「冰过了?」 古忠立即道:「这两日天热,陛下苦夏,因此瓜果都放冰盆里冰过的。」 满宝便看向案桌下的两个冰盆,这才发觉屋里的确比外面要阴凉许多,不过这会儿已经是傍晚,而她一路从偏殿走廊下过来,也不是很热,所以没多大感受。 满宝盯着那两盆快化成水的冰问,「殿里就放了两盆冰吗?」 古忠看了一眼皇帝,然后才小声道:「之前还有两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周满的目光下,古忠有些许心虚,他解释道:「之前殿里有很多大人,天儿又热,所以就多添了两盆冰。」 满宝便肯定的道:「陛下是不是出过大殿?」 依旧是古忠回答,「未时和刘大人李大人们出去了一趟,不到三刻钟便回来了。」 满宝便问皇帝,「进来的时候是不是觉得特凉爽?」 皇帝:…… 他认真的看了看满宝,确定她不是在讽刺他,而是在询问,便点了点头。 大热天的进有冰盆的大殿,可不特凉爽吗? 满宝便道:「冷热交替,您就是受寒了,陛下,我给您拔去一些寒气,再开些药吃?」 皇帝这会儿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身体倍儿强壮,肚子也没有疼痛的感觉,所以一点儿也不想吃药。 不过扎针的确是挺舒服的,虽然那针看着老长,但只要不看它,被扎的时候是不会觉得疼痛的,反而酸酸胀胀的,过后还挺舒服。 于是他迟疑了一下便点头。 满宝道:「这屋里太凉爽了,我们去偏殿吧。」 满宝给皇帝扎了针,然后给他开药方,「现在吃一副药,晚上临睡前再吃一副就差不多了。」 皇帝穿好衣服,一边穿鞋子一边好奇的看着她,「你真是来给朕送药包的?」 满宝连连点头,是真的,怎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呢? 她想了想,还是一脸真诚的和皇帝道:「陛下,我是特意来谢谢您的,还有,上次的事儿我很抱歉,但那是规矩,给您开方子就是得入案,我也没想到魏大人会因为这事儿骂您。」 皇帝立即问道:「你也觉得魏知很无理取闹是吗?」 满宝迟疑了一下,没点头,但也没摇头。 但这对皇帝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鼓励了呀,他干脆拉着满宝说起魏知的坏话来,「魏知那人,严以待人,宽以律己,朕在他眼里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人了,多吃些甜瓜都要说,午睡时多小憩了一会儿就要猜测朕晚上寻欢,如此窥视朕的行踪生活,别说朕是皇帝,就是一般人都不能忍吧?」 第1810页 满宝便道:「陛下您又不是一般人。」 她道:「我先生说过,要做非常事,便做非常人;要想有大成就,便要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陛下既然想做圣君,自然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满宝一边收药箱一边道:「魏大人这是把您当圣君看呢,自然是以圣君来要求您,您应该开心才是。」 皇帝觉得自己不应该开心,但别说,他还真有些开心。 满宝将药方交给了古忠,再次小声道:「陛下,这一次我还是得入案。」 皇帝:…… 古忠接过药方,把脑袋低得更低了。 毕竟刚收了周满的彩虹屁,皇帝这会儿也不好翻脸,于是挥挥手让她滚了。 满宝拎着药箱就跑了。 回去后去了一趟太医院将这脉案入档。 萧院正已经见怪不怪,毕竟是第二次见了不是? 他看了一下皇帝的脉案,觉得还可以,不过依旧打算第二天派刘太医过去复诊一下。 他收了医案,问满宝,「你手上的那部医书修得怎么样了?」 「内容你们不是都通过了吗,我已经开始写了,大概要写上两月左右。」 因为是在宫里,虽然看着忙,但能挤出来的时间也不少,所以他们的效率还是挺高的。 萧院正点了点头,见她要走,便忍不住轻咳一声,叫住她道:「周小大人,你写给刘医女的那本医册我看过了,我觉得其中有些便可用,不过我想亲自验证一下其中几套针法的效果。」 满宝点头,「试吧,不解的地方可以问我。」 萧院正见她没理解他的意思,便更明白的道:「我想去东宫的偏殿看一下你那三个学生的扎针,我听说这两日你都没去偏殿了。」 满宝道:「他们最近用的针法都扎熟了,要是有不确定的地方他们会留着病症给我,让人将病案送与我,所以我这两日没去。」 其实是她和明达他们玩得太忘我了,偏殿的三个弟子可以自学,她便不去费那个心了。 萧院正便道:「我也过去看看?」 满宝笑道:「去吧,您顺便帮我盯一下我的弟子,他们要是有不懂的地方,您可得教他们。」 萧院正点头,但总觉得哪儿怪怪的,一直到满宝提着药箱离开了他才勉强想起来,他是去偷学,哦不,是学习的,怎么变成替她教她几个弟子了? 萧院正摇了摇头,嘆息一声,继续留下值班。 说起来他也比较倒霉,两次周满给皇帝看病入案都遇上他值班。 萧院正想着,明天一早刘太医只要来上班,他就让他去大明宫给皇帝复诊,再顺便和郑太医商量一下调班的事儿,这样下次他就不用这个时间值班了。 他想,总能给周满岔开吧? 结果第二天刘太医还没进宫呢,便有内侍急匆匆的从大明宫那边过来道:「萧院正,陛下召见。」 萧院正立即从小床上惊醒,连忙穿鞋问道:「陛下怎么了?」 「陛下发热了,大明宫那边的卢太医和方太医已经去了,只是发热是大事,所以卢太医让过来请您。」 第1543章 虚惊 萧院正立刻转身去取了好几瓶药,这才急匆匆的与内侍走,这会儿天都还是黑的,不过宫廷也已经开始运作起来了。 他知道,再过不久皇帝就该起床吃早食准备上早朝了,很显然,皇帝凌晨才被发现发烧,也不知道是刚烧,还是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 「陛下歇在谁宫中?」 内侍低声道:「在中宫。」 萧院正松了一口气,又加快了些速度。 一行人小跑着上了船,到了大明宫后又小跑着去了正殿后面的寝宫。 这个时代,甭管是因为什么发热的,反正发热是大事儿,因此不仅惊动了住在另一处宫殿里的太后,连在前面值班的老唐大人都被惊动了。 萧院正连忙去给皇帝问诊。 皇帝只是发热,又不是昏迷,他这会儿就很清醒的坐在床上,看到萧院正都来了,不由有些脸黑。 他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一边擦鼻涕一边道:「不是什么大事,吃上两副药就好了,怎么折腾了这么多人来?」 萧院正是皇后让人去叫的,她道:「来都来了,还是让萧院正看看吧。」 皇帝只能伸手给萧院正把脉。 萧院正摸过脉,又摸了一下皇帝的体温,虽热,却还不至于高热,于是松了一口气。 皇帝这种状况他一眼就看出来是受寒了。 于是道:「陛下是受凉了,臣给陛下开个方子先试一试。」 萧院正和两位太医商量了一下后开药方,开着开着觉得不太对,昨天周满不是给皇帝看过,那脉象看着不重呀,按说两剂药下去,又扎了针,体内的寒气该消了才是。 他写着药方的手一顿,忍不住去问古忠,「陛下昨日是不是又多吃了冰过的甜瓜?或是夜里踢被子了?」 别看这儿白天那么热,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尤其这里近山,夜里风一吹,还带着些寒气呢。 所以夜里还是要盖被子的。 要不然,皇帝他们也不会住到这里来避暑,比起宫城,大明宫这边简直算得上是凉爽。 古忠不知道晚上皇帝有没有踢被子,但是他知道,「陛下没有喝周小大人开的药。」 第1811页 萧院正:…… 古忠小声的解释道:「陛下没觉着难受,昨日既没流鼻涕,也不发热,那药汁苦哈哈的,所以……」 萧院正不说话了,开始拉着两位同僚继续开药方。 他们商量出了一个药方,然后便去抓药熬药。 老唐大人正在侧屋里等着,因为凌晨被惊醒,这会儿正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动静立即醒过来,问道:「怎么样了,可严重吗?」 古忠来回话,「萧院正已经开了药了,应当是不大要紧的。」 毕竟,这会儿皇帝除了发热,流些鼻涕外并没有别的症状,头不晕,身不乏,这会儿还想着吃早饭呢。 老唐大人一听皇帝的精神这么好,便道:「那让人去东宫通知太子殿下吧。」 古忠应下,派了人出去。 皇帝生病了,太子当然得来侍疾,等太子来了,还得去通知依旧被关在屋里反省的恭王。 其实恭王离他们更近,也在这大明宫中,不过住在了后头建到一半的宫殿里。 他现在还在闭门思过,抄写经文,本来帝后移宫大明宫避暑,朝臣是反对带他的。 但皇帝觉得宫城太热了,而恭王又胖,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太可怜,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于是非得带他,当然,理由也很正当,他要亲自盯着恭王悔过,知道他每日都诚心的抄写经文认错才行。 皇后也想带,太子也没反对。 他觉得要是不让他爹娘带过去,把老三关在太极宫这边思过,他爹回头还得各种担心,肯定会往这边送冰盆,送各种东西。 这不是浪费钱吗? 还不如把人带到大明宫去,那边有座建到一半的宫殿,别看里面收拾得还算干净,里头的东西肯定比不上太极宫这边齐全,把人往里面一塞,除了凉快点儿,也没其他的好处了。 嗯,听说大明宫里的蚊虫还多,尤其是老三住的那半座宫殿,靠近山,夜里蚊虫看见灯光就跟看见什么似的,哈哈哈哈…… 太子一点儿也不担心恭王离帝后比较近,因为他媳妇,还有媳妇肚子里的儿子也在那边,最主要的是,皇后在呢。 不过,再怎么放心,听说他爹发热了,太子还是急匆匆的披了衣服起身,鞋子都没穿好便往大明宫赶。 他路上问了一下内侍,想要知道他爹什么情况。 内侍哪敢说这些? 只说自己不在殿内伺候,不过萧院正和太医院的两位太医都在,老唐大人也在。 太子便问,「萧院正没有再叫太医院的其他太医去吗?老唐大人有没有叫三高官官进宫?」 内侍小声道:「奴才没听说。」 那就是没叫了。 太子一下放下心来,那看来他爹没什么事儿。 太子这会儿也不希望皇帝有事,他这会儿还没儿子呢,怎么也得等太子妃平安生下孩子来才好。 而且,头上悬着的闸刀移开了,太子便有了孝顺之心,也开始担心起他爹来。 太子有些忧愁的到了大明宫,结果一到正殿,却看到皇帝和皇后正坐在一起吃早饭呢。 皇帝已经吃完了一碗面,此时正在啃包子,看到太子头髮散乱,便随手一指一个内侍,「给太子收拾收拾,披头散髮的算怎么回事?」 太子看了一眼他爹的脸色,觉得比他还要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于是转身收拾去了。 一家三口,不,是加上后面赶来的恭王、明达和长豫三人,一共是一家六口一起吃了个早饭。 然后恭王就希望回去闭门思过了,皇帝则带着太子去处理政务。 虽然生病了,但貌似表现得不是很严重,皇帝头不晕身不乏,他感觉出了喉咙有点儿不舒服,鼻涕有点儿多外就没什么毛病了。 因此也不好旷工,便只能继续上朝去了。 不过这会儿皇帝身体欠安的事儿已经传出去了,该知道的大臣都知道了。 第1544章 忍让 或许是考虑到皇帝的身体状况,今天讨论的政事都还算平和,就连魏知都难得沖皇帝路出笑容。 皇帝见状,得寸进尺的让太子代劳了大部分事物,自己则悄悄去看了一下廊下养着的鹦鹉,教它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儿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做这事的时候并没有瞒着魏知。 魏知知道以后默默的忍了,皇帝颇为开心,然后就乐极生悲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皇帝觉得喉咙更疼了,吃了一块肉,竟然觉得吞咽困难,而且头还昏沉沉起来了。 皇后看着不太对,连忙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竟比早上的还要热,连忙让人去请萧院正。 萧院正也没想到陛下吃着药病情竟然都加重了,连忙给他下药降温。 皇帝下午就不能再处理政务了,太子过来晃了一圈,见他爹蹙着眉头睡觉,他只能默默地回前殿去替他工作。 满宝对这些全都不知道,别看大臣们消息灵通,那是宫里的人想让他们知道消息,他们才那么快知道的。 而皇后不想让明达和长豫担心,因此没让宫人们告诉她们皇帝再发高热的事儿。 早上他们分开的时候皇后就不让她们再去正殿了,她道:「明达身子本就弱,长豫年纪也不大,别过了病气,这两日你们就跟着先生读书,和你们嫂子做伴儿,等你们父皇病好了再过来请安。」 第1812页 因为早上吃早食时皇帝精神特别好,还和她们说了笑话儿,所以俩人没觉得这是大病,转过头就忘了这事,全记着做药膏了。 太子妃的身份更不好提了。 于是正殿那边在熬药担忧时,侧殿这边正欢快的熬着药膏呢。 满宝将蜂蜜和羊油分别加到两份药膏中,再一冰就成了。 她们将药膏取出来,揭开,满宝都挑了一点儿擦在手背上,很高兴的和三人道:「我觉得做对了,别说,这药香味儿也挺好闻的,下次可以试着往里加些香气浓的花汁,说不定还会带花香呢。」 明达道:「这个好,你不是很喜欢花园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吗?我挖着觉得青草的味儿也不错,或许还能加草汁?」 长豫想了一下,立即打了一个抖,拒绝道:「那岂不是绿油油的了,擦出来的脸还能看吗?我不要。」 太子妃也表示了拒绝。 因为有皇后的叮嘱,这一次她们润胭脂做的便多了一些,相当于上次的两份。 满宝看了后道:「我要再挖三罐。」 明达和长豫这两天也从母后那里抠了一些往脸上擦,都也觉得自己变好看了,于是道:「我也要一份儿。」 满宝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六个小木罐子,而明达她们则拿出了自己的瓷罐子,一起摆在满宝的木罐子旁边,等着她挖。 满宝先给她们挖上,填满了瓷罐子后道:「少用点儿,小心长痘。」 明达和长豫喜滋滋的应下了,道:「下次我们还熬。」 她们觉得做这个挺有趣的。 一旁的宫女们身上带着烟火气的想,可不有趣儿吗? 公主们只是顺手捣一捣药材,添一点儿木柴,大部分时候活儿都是她们干的,炉子也是她们看的。 满宝也觉得很有趣,主要是,这次做药膏,完全不像是跟着郑大掌柜做的药膏,还需要自己不错眼的盯着,她只要做些关键的步骤就好,还不是很费时。 太子妃不知道这会儿就能出药膏,因此没经验,这会儿正让人回去取瓷罐,一回头就见满宝正往自己的木罐子里挖药膏,她见了忍不住问,「你怎么要这么多?」 满宝道:「这是给我二嫂和三嫂的,这是给我六哥的,这个则是给刘祖母和郑姨的,还有这一份我打算自己擦擦看。」 太子妃总算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有闲心教明达和长豫熬药膏了。 宫女很快取来了瓷罐,太子妃把瓷罐递给满宝。 满宝给她挖了一份润胭脂,大罐子里瞬间只剩下五分之一左右了。 满宝觉得这样罐子太空了,于是想了想后问明达,「有没有大一些,又好看一点儿的瓷罐子? 明达让宫女去找,很快找来了。 满宝用木条将药膏全颳了进去,然后盖上交给明达,笑道:「帮我转交给皇后娘娘吧。」 毕竟,这一次做润胭脂是受皇后娘娘的委託不是? 明达欣然接过,然后看着另一罐还有三分之二那么多的痤疮膏问,「那这个怎么办?」 满宝一边好奇的问,「这个药膏你们不想要吗?」 长豫道:「我们脸上又没长疮。」 「其实不一定长疮才可以用的,它和润胭脂一样有滋润的功效,不过润胭脂还可美白,痤疮膏则是消痘印和收敛。」 明达和长豫都不是很感兴趣。 满宝略微有些失望。 这一张药方她可是更费心力的改良了的,怎么大家都不喜欢呢? 见满宝一脸的沮丧,明达便小声道:「要不你给我留一罐?」 满宝立即高兴起来,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于是给明达挖了大大的一坨。 剩下的药膏没人要,这药膏还是自己决定做的,于是满宝想了想,干脆整个罐子都抱了起来,「那我全带走了。」 这里头用的药材也很贵重的,她拿回去封起来放到地窖里去,慢慢让她六哥用,不知道她六哥脸上现在还有没有疮,希望没长好吧。 周六郎不知道他妹妹正惦念着他脸上的痘痘,此时正和周五郎一起站在库房里看领回来的禄米。 他搓了搓手里的米道:「还不错,这样一来,我们家完全不用买米,连饭馆用的米都能供上了。」 「不错,」周五郎眼睛闪闪发亮道:「昨儿看到钱的时候我还觉得少呢,满宝在济世堂都能拿五两银子,换成铜板也有六千钱,结果她兼任两个官儿才六千钱,看到米我才知道,朝廷送的禄米可真多啊。」 周六郎也很高兴,这样一来,他们饭馆几乎不用买米,甚至还有剩余呢。 他计划起来,「要是再有多余的米就做酒糟,那个也很好吃,这会儿是盛夏,正是吃酒糟的时候。」 周五郎怀疑,「你会做?」 第1545章 证明 周六郎:「怎么不会做,虽然做的没大嫂的好吃,但做还是会做的。」 提起大嫂做的酒糟,周五郎便忍不住咽口水,「我上次吃大嫂做的酒糟,还是因为我媳妇生了孩子呢。」 酒糟费米,一般是不会做的,只有家里有喜,有产妇坐月子时才会做。 老周家没少做酒糟,就是因为他们家孩子多。 上至大头,下至他儿子的酒糟他全吃过。 周六郎也想念了一下大嫂的手艺,然后就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大手一挥道:「今天先带两袋米去饭馆吧。」 第1813页 周五郎点头,「对了,这次除了米,还领回来两匹布绢,我看过了,咱都能用。」 以前满宝带回来的赏赐布料,别说他们了,就是方氏她们都不太用得上。 看着很好看,可不好下地干活儿呀。 所以哪怕满宝送给他们,他们也是交给周四郎去换钱,或是拿去做生意。等他们需要做衣服时便自己去布庄里买布料。 但这次的布绢是领回来的俸禄,都是很普通的布绢,他们全都能用上。 周五郎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六郎后道:「虽然你现在定亲了,不用特别拾掇自己,但平时还是打扮打扮,至少穿的衣裳好点儿,你未来媳妇就在饭馆的隔壁呢,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周六郎脸微红,小声的问道:「我这身很寒碜?」 「倒也不寒碜,但也不多好看就是了,你怎么还往身上打补丁呢?」 周六郎就低头看了一下袍子后道:「上次刮到的,才打了一个,不打补丁我总不能穿着坏的吧?也不能扔了,才颳了一个口子呢。」 周五郎一想也是,才一个口子就不穿了的确很浪费。 他想了想后道:「这样吧,给你做两身新的衣裳,以后你出门就穿那个,在家,或是在饭馆里就穿这些旧的。」 周六郎觉得太麻烦了,他不太乐意这么折腾。 周五郎便恨铁不成钢的道:「这都是为你好知道吗,你媳妇现在还没娶到手呢。」 周六郎看着自从五嫂来了以后就越发注意打扮自己的五哥沉默不语。 等兄弟俩从库房里出来时已经达成了共识,周五郎搭着周六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听我的绝对没错,五哥什么时候坑过你?」 周六郎仔细的想了想,还真没有,通常情况下,都是他们两个被四哥坑,俩人一直是难兄难弟来着。 于是周六郎更接受了。 「对了,我听立君说,满宝还有田呢?」 周五郎道:「我问过庄先生和刘老夫人了,那不算满宝的田,听说是由工部管着的,不过每年十月收上来的租子全是满宝的。」 周五郎眼睛发亮的道:「立君看过条子了,满宝两个官儿加起来有一千亩地呢,一千亩的租子啊!」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中激盪不已。 白老爷家在他们县里都未必有这么多地呢。 周六郎都呆住了,咽了咽口水道:「当官这么好?」 周五郎点头,本来他只觉得满宝当了五品官儿是光宗耀祖,是小叔和小婶的坟上冒青烟了,可这会儿看,这完全不止是冒青烟啊,这简直是沖天的青烟呀。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当官儿了,他要是早知道,小时候家里钱也多点儿,他一定死劲儿的读书。 也要试一试能不能当官才行。 就是周立威都有些后悔小时候没有好好读书上学了,虽然他才上了一年学堂。 所以对现在有机会的周立学和周立固,去领了俸禄回来的周立威和周立君是这么和他们说的,「你们要是能当官儿,那就吃喝不愁了,想想那禄米,想想那地,听庄先生说,他才九品都有两百亩的地呢。」 周立学咋舌,问道:「朝廷哪来的这么多地?」 「这个我们哪儿知道?」周立君道:「反正这整个天下都是皇帝老爷的。」 虽然小脑袋里依旧有许多的疑问,但周立学和周立固的确精神一振,第二天去上课时更用心了一点儿。 毕竟一千亩的地呢。 就算他们没有小姑这么厉害,有小姑一半厉害也有五百亩地了呀。 不过这种坚持也没能坚持多久,他们很快又恢復了往常,和同班的同学们一般努力,偶尔还会忍不住想偷懒。 周立学和周立固私下说,「我很想努力的,可累了以后看书什么都没看下去,坐了半天也不知做了什么,光顾着发呆了。」 主要是发呆都没想什么,就是呆呆的呆着了。 他嘆气道:「还不如去接书铺的书来抄呢,好歹还挣了点儿钱,还练了字。」 周立固也是这么认为的,也只有这会儿他才觉得小姑是真厉害。 「感觉小姑和小姑父每时都在看书,他们都不烦的吗?」 周立学嘆气,「是啊,他们都不烦的吗?」 俩人用了三天的时间来证明自己不是那么适合用力的读书,而皇帝则用了三天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好。 已经是第四天了,皇帝依旧断断续续的发热,这也就算了,今天一早,皇帝的咽喉甚至疼痛到吞咽口水都困难的节奏,然后他起床时晃了一下,整个人就软软的靠在了榻上。 皇帝一失去力气,皇后便大惊失色,古忠更是脸色发白,差点站立不住。 俩人一左一右的扶住皇帝,让他靠在了床上,皇后一摸皇帝的额头,只觉得滚烫得入烙铁一般。 她吓得不轻,立即吩咐古忠,「快去让太医过来。」 她顿了顿后道:「请太子来,还有三省的首官,魏大人他们……」 自从季相致仕以后,皇帝一直没选好左相,右相年纪也大了,基本上不上朝,也正打算近期致仕,所以皇帝现在最倚重的就是魏知、老唐大人和赵国公几个。 古忠立即飞奔而出。 宫人们立即打了冰冷的水上来给皇帝降温。 第1814页 皇后拧了毛巾盖在皇帝的头上,皇帝也就是晕了一会儿,靠在床上便慢慢醒来了。 因为高热,他此时双眼布满了血色,看着通红通红的。 他哑着声音慢慢的问道:「朕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了?」 皇后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了? 第1546章 严重了 萧院正他们很快给了俩人答案,这一次是四位太医会诊,他们把皇帝全身都检查过后,沉重的告诉帝后,「陛下旧伤復发了。」 皇帝便扯了一笑嘴角道:「难怪朕觉着后腰火烧似的疼,原来是旧伤復发了。」 萧院正一边和人商量着药方,一边低声和皇后道:「娘娘,不如请周满过来商量商量,看她能不能用针灸给陛下降一下温。」 他道:「陛下现在旧伤復发有许多的药都不能用了。」 皇后点头,看向尚姑姑。 尚姑姑躬身退了出去,很快找来宫女,问道:「周小大人来大明宫了吗?」 「没有,还未到时辰呢,一般她要午时才过来的。」 这会儿才早上呢。 尚姑姑道:「立即派人过去接她,就说陛下宣她。」 「是。」 满宝东宫到大明宫时,不仅太子和太子妃在这儿,魏知等一众大臣也到了,再入内殿,发现太后都来了。 她此时正一脸疲惫的坐在床边,拿着帕子擦眼泪。 满宝被宫女带着上前,太后看见她便道:「你上来给皇帝看看吧。」 起身将位置让给她。 满宝上前给皇帝把脉,此时皇帝还是清醒的,满宝便让他张开嘴,想看一下他的咽喉。 皇帝:…… 萧院正也看过他的咽喉,这会儿不过是再张开一次,啊一声让周满在看一次而已。 皇帝安慰自己,她虽然年纪小得都能当自己闺女了,但医术还不错,得当臣子来看。 于是皇帝张开了嘴巴,满宝举着灯烛看了一眼,眼尖的看到他咽喉都发脓了。 满宝有些忧心,将灯烛灭了交给古忠后便退出去找萧院正商量,「怎么这么严重了?前两天不是说快要好了吗?」 一旁的刘太医压低了声音道:「不说前两天,就是昨日也没这么厉害的,便是有些反覆,我等也没想过一个晚上就厉害成这样了,咽喉上全是脓,陛下吞咽口水都有些困难了。」 「昨天入夜便吹的东南风,就是大明宫这边也闷热得很,陛下这会儿已经不是简单的受寒了。」方太医道:「之前病症没能断掉,断断续续的,陛下癒合之力已不比当初,何况现在还旧伤復发了。」 萧院正点头,他也是这样的想法,心里也不知是懊悔还是苦恼,他之前为了不让陛下太难受,用的是偏保守的治法,可陛下的身体比他预想的还要差。 不错,皇帝的身体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壮,别看他正当年,毕竟是这么多孩子的爹了,但他身上的旧伤不少。 平时这些旧伤没事儿,最多下雨或天热时有点酸痒,可旧伤一旦復发…… 这一次显然是体内的炎症引发了旧伤,加上这下发热也不是简单的受寒了,病情更复杂了。 满宝听着他们讨论,在心里和科科道:「皇帝的病急剧恶化成这样,要是不能降温是会死人的。」 科科问她,「要买抗病毒药水吗?」 说罢在百科馆内搜出一管西瓜红一样的药剂给她看,道:「百科馆内生物实验室新出品的,只需要十万积分。」 这当然不是专门治疗喉咙发炎,感冒咳嗽的,而是为了抗病毒,症状同样是这些。 科科道:「可能都用不上一管,半管就能见效。」 满宝看着那颜色道:「你要是无色,我还能想办法往皇帝喝的水里加进去,这个颜色我可怎么给他?」 科科一想也是,要是宿主不能解释这种药剂的来歷,引起人的怀疑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她一共从系统内拿过两种药剂,一种是绿色的,给钱氏喝了;一种是蓝色的,说是解毒石的毒,太子和这个世界的人之所以没怀疑这蓝色药剂,就是因为那毒石上有相当一部分是蓝色的。 而周满说过,解毒药剂一部分的成分是从毒石上提取的,当然了,这个结论是莫老师告诉周满的。 虽然太子和其他人不知道这要怎么提取,但不妨碍他们信任她。 前者除了满宝和钱氏外,没人知道;后者是有理由,再来一次,还是颜色这么鲜艷的药剂,满宝暂时找不出藉口来。 而且,相比于依靠百科馆,她更想自己来。 论开方,满宝还比不上萧院正他们呢,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萧院正便制定好了治疗方案。 开了药先消炎降温,然后开药敷旧伤,内调外理,满宝再以针法降温提升药气,先看过效果再说。 众人领了各自的任务后下去准备,刘太医拿着商量好的药方去抓药熬药,方太医则和卢太医去准备外伤药膏,萧院正与满宝去为陛下扎针。 自然是满宝为主,萧院正在一旁盯着,哪怕他针灸之术比不上她,可医学判断上却不会弱于满宝。 而且皇后和朝臣们的心理,也觉得由萧院正盯着更放心。 古忠服侍皇帝脱衣,满宝先给他扎针降温。 皇帝此时脑袋昏沉,含煳的问满宝,「这病怎么如此严重了?」 第1815页 站在床尾的萧院正嵴背一寒,扭头看向满宝。 此时皇帝趴着,只看得到眼前的满宝和坐在一旁抹眼泪的太后,便看不到其他人了。 满宝一边给他扎针,一边给他解释病情,「陛下是寒气未消便又入了暑气,所以病情反覆,若是前两天您体内寒暑之气都被拔除,治好了病也就算了,偏您身上有旧伤,有些虎狼之药不能用,所以便拖了下来。」 满宝嘆气道:「偏昨晚突然起了东南风,温度突高,这是夏天,易生夏瘟……」 满宝有一句话没说出口,皇帝这是运气不好。 纵然,他的免疫力不太行,可正常情况下一般的发烧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何况他还是皇帝,请的是最好的大夫,用的是最好的药。 满宝刚才看过这三天来的药方,萧院正开的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就是满宝来开,都未必能开得比他周全。 不过若是她来治,她早三剂药把他这病治好了,至于会不会引发旧伤疼痛,满宝觉得她肯定顾虑不到的。 第1547章 时也命也 但刚才听了萧院正他们的辩证,又看了他们的药方,她便知道了她的不足之处。 可是,也是因这天气突变,让萧院正好好的药方变成了不适宜,她心里那不太好的药方却又可能正对症。 所以周满才觉得皇帝运气不好,这是时也命也,是大夫治不了的。 当然,这些内因满宝知道,萧院正知道,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也看出来了,不过没人说出口就是了。 病人们,尤其是皇帝这个尊贵的病号可不会理解这些,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的病没治好,哪管什么时也命也? 这些内因满宝是不会,也不能告诉皇帝,因此只能暗示他,太医开的药方没毛病,也没人要害您,就是您运气不好,昨晚正好碰上东南风,气温又一下飈高,冷热交替之下,内力的寒热也未消,病情便一下重了。 皇帝听出来,心中不由更郁闷了。 满宝却犹自不觉,还在一旁给他扎刀,「您那天不该不吃我给您开的药的,那天天气多好呀,吹的还是北风,夜里凉,您吃了药,盖着被子睡一觉体内的寒气就消了,就算您后来受热不舒服,最多身上长些痱子,嘴巴长两个泡也就完了……」 满宝一边唠叨着一边把针扎完了。 一旁的太后这才知道还有这个根由,不由生起气来,伸手要拍他,一抬手发现他身上都扎着针,这才克制住,但还是忍不住生气的念叨,「你都这么大,孙子都能满地跑了,怎么还做这样不听医嘱的话?太医都给你开药了,你竟然不吃。」 皇帝本来就晕的脑袋更昏了。 他心里是真的后悔了,可谁这会儿能把太后或是周满弄走? 因为皇帝是趴着,满宝不太能看得到他的表情,听见太后教训皇帝,还跟着点了点头。 太后见了,训得更起劲儿了,见他趴在床上不说话,而她正好能看到儿子憔悴的脸色,再一摸到他滚烫的额头,太后就忍不住又哭起来。 她抹着眼泪道:「猫奴,我现在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难道你还要让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吗?」 皇帝一听,也忍不住伤感起来,偏手又不能动,只能哑着声音安慰她,「母亲宽心,儿子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满宝见缝插针,「要按时吃药。」 皇帝:…… 太后盯着他看。 皇帝只能应了一声。 皇后终于来解救他了,上前扶起太后安抚道:「母后,别过了病气给您,让臣妾来照顾陛下吧。」 太后看了眼皇帝身上扎的针,又看了一眼周满,抹干净眼角的泪水后道:「周满,萧院正,你们好好的治,治好了陛下自然有你们的好处,可要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哀家也是会不客气的。」 萧院正诚惶诚恐的应下了,满宝躬身应下,感觉有座大山哐当一下砸在了她背上。 这会儿她总算感受到了当官的不好,唉~ 果然,拿了多大的好处,便要承受多大的风险,书上果然没有骗人,天上从不会掉馅饼的,难怪皇帝给了她一千亩的职田。 满宝扎了降温针,皇帝略微好受了点儿,但发热的温度依旧很高。 满宝拔了针,刘太医刚好送了药上来,皇帝喝下,满宝便给他行另一套针法,让药效可以快些起作用。 大家商量出来的药方降温效果还不错,主要是皇帝现在烧得太厉害了,萧院正已经不能顾及旧伤,不然真可能把人烧死。 这一剂算勐药,皇帝服下后很不舒服的皱紧了眉头,唿吸有些急促。 萧院正忍不住看向满宝,低声道:「行你的第三套针法。」 这也是大家一开始商量好的,这张药方坏就坏在这处,但命和稳健来提,太医院悄悄选择了命。 满宝默不作声的拔了几根针,换了针法…… 皇帝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但温度的确是降下去了。 皇后见他一直在冒汗,知道这是在降温,一边用干巾子给他擦汗,一边试他额头上的温度。 时间一到,满宝便拔了针,她顺手摸了摸皇帝的脉,半响后起身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小小的年纪便紧皱着眉头。 萧院正上前摸了摸皇帝的脉,让到一边让刘太医也看过便道:「娘娘,陛下暂时退烧了。」 第1816页 皇后便松了一口气,挥手道:「辛苦几位太医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几人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萧院正还有事与满宝商量,因此拉上她一起。 四位太医都是人精了,甭管实际情况怎么样,反正面上是照常的严肃,一般人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所以外室坐着等候消息的魏知、老唐大人等便都盯着满宝看,见她眉头紧皱,小脸都苦在了一起便知道情况不好。 太子也从室内追了出来,直接了当的问萧院正,「父皇何时能好?」 萧院正哪敢肯定?只能道:「殿下,我们还得商量一下用药,陛下现在虽暂时退烧了,但病根未除,还有可能会反覆的。」 太子眉头紧皱,看向周满。 却见她正皱着眉头看着脚尖,便知道情况不是很好,他抿了抿嘴,让开让太医们去商量。 萧院正和刘太医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商量,而是把太医院的人都拉到了耳房熬药的地方,将宫人都支走后才低声商量起来,「你们手上可还有什么合适的方子吗?」 一听萧院正这话,没摸脉的方太医和卢太医便知道情况不好,忍不住问道:「脉象如何,那药竟是没起效果吗?」 萧院正看了一眼刘太医后嘆气,「我把脉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陛下腰上的旧伤,已经红肿起来,甚至隐又水渍。」 方太医和卢太医一听大惊失色,连忙看向刘太医。 刘太医微微点头,沉重的道:「陛下的这道旧伤早年处理得不是很好,这才留下了隐患。」 说罢又看了一眼周满,道:「郑家的止血消炎圣品三七膏要是早二十年问世,这道伤或许就处理好了。」 萧院正烦躁道:「这会儿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陛下体内的炎症太严重了,尤其是咽喉上的炎症,都已经发脓了,再不治……」 第1548章 探听 萧院正顿了顿,再不想办法,他是一定会再发热的,不,下一次发热是必定避免不了的,他们能想的就是想办法降温,然后再消炎。 「你们都想想,手上可还有什么药方,我们再商量出一个方子来才好,」 满宝道:「陛下体内的炎症太严重了,如今还旧伤復发,用下去的药根本来不及消咽喉上的炎症,我看今日天气依旧炎热得很,屋里也不能用冰盆,过了今晚只怕会越发严重。」 方太医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他往外看了一眼,这会儿还未到午时,天气便已经热得不行了,今年的气候的确很奇怪。 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再重两分药……」 「不行,」还没等满宝反对,萧院正已经沉着脸否决了,低声道:「陛下早年打仗坏了底子,平时没病没伤的时候还好,这会儿再下重药,恐怕要出事。」 满宝连连点头,小声道:「今日那一剂药都有些重了,陛下唿吸都重了许多。」 下重药,便是一时好了,那也会坏了根基,而皇帝这时候的情况,再加重药量,那就不止是坏了根基的事情了。 很有可能会出现意外。 「那怎么办?重药不能用,体内的炎症来势汹汹,只以稳健的方子怕是平衡不了。」方太医低声道:「以陛下现在的情况,晚上怕是还要烧。」 萧院正沉重的摇头道:「恐怕到不了晚上。」 四人都沉默了下来,满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脑海中的科科,科科特别心领神会的把那管红色的药剂搜出来,就在她脑海中闪呀闪呀…… 满宝暗道:皇帝不同旁人,她晚上要是还找不到办法,那就想办法把这药灌到皇帝嘴里吧。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去问一声莫老师。 这个世界,连萧院正都没办法,那就只能问莫老师了。 满宝见大家也商量不出什么来,便转身道:「不如大家散去各自想一想办法?想到了再一起商量。」 萧院正也没什么好法子,便点头,不过在散去前,他还是低声将大家团结了一下,「如今正是休戚与共之时,望大家精诚合作,无论如何要将陛下救回来。」 四人齐齐应下,刘太医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院正放心,在陛下的事上,无人敢怠慢。」 萧院正着才点了点头,点了卢太医道:「卢太医先与我守着陛下,申时后换刘太医和方太医。」 他看向满宝,低声道:「周太医,你的针灸之术最好,不论是陛下降温,还是行药都需要到你,还请你在偏殿休息,我们要请你也方便些。」 这是萧院正第一次叫满宝太医,满宝连忙应下。 满宝和刘太医方太医一块儿移步到偏殿,这里放了桌椅和笔墨纸砚。 三人站在桌前想了想,刘太医道:「我得回太医院找些手册。」 方太医道:「我与您同行。」 俩人一起看向满宝,满宝刚给莫老师发信息,只希望他能赶紧看到回信,回神后见俩人正盯着她看,便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看出来满宝在想事情,刘太医也不介意,沖她点了点头后道:「周太医要援助萧院正便留在此处吧,我等先告辞了。」 满宝点头,送他们到门口,这才回到桌前坐下。 吴公公不知道打哪儿悄咪咪的钻了进来,偏殿里没有宫人,这会儿大家心神都在正殿那里,也在正殿那里忙碌呢。 第1817页 他变出一盘点心来给满宝,小声道:「周小大夫先吃点儿东西?这会儿大家正忙着,怕是顾不上您的午食。」 满宝谢过,问道:「你吃了吗?」 吴公公笑道:「周小大夫放心,我总不会饿着的。」 满宝便捏了一块点心,吴公公见她神思不属的模样,便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周小大夫,陛下的病……」 满宝蹙眉看向他。 吴公公立即道:「我并不是要打探的意思,只是我刚从耳房后头过来,却见到有个眼生的宫女站在后窗那儿,因为树挡着也看不清楚脸,我过去时她就跑走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 吴公公压低了声音道:「周小大夫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明达公主,当时皇后娘娘身边的尚姑姑正要送明达公主回偏殿休息,和咱家一起看见了的。」 满宝想到他们刚才在耳房里说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吴公公见她小脸煞白,便压低了声音问,「周小大夫,陛下的病……」 满宝深深的看了吴公公一眼,半响后轻声道:「虽兇险,却应该可以无虞……」 吴公公面上一松,露出了笑容,又立刻收了起来,他意味深长的和满宝道:「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期望,毕竟太子妃就要生产了,陛下怎么也要看到殿下的长子出生才好。」 满宝缓缓的点了点头,只觉得这宫廷果然步步是坑,还不知道站在耳房后面盯着他们的是谁呢。 不过,不管是谁,这都不是满宝能管的事儿,现在最要紧的是让陛下彻底退烧好起来。 满宝放下手中的点心,起身道:「吴公公,我想回东宫里取些东西,只是我现在走不开,不如我写一封信,您替我带给崇文馆的白善,让他收拾好了给我带来?」 吴公公低声道:「白小公子无诏不能往这儿来,不过咱家可以让徒弟亲自过去,白小公子收好了东西交给他,他会给您带过来的。」 满宝点了点头,便研墨提笔写了一封简讯交给吴公公。 吴公公塞在袖子里,见没人注意,又偷偷的熘了出去。 他是太子的人,若是叫人发现他这时候接触太医,就算他真的没做什么外人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他还真做了什么。 这时候打探陛下病情可是大忌。 就是素来耿直的魏知这时候都不敢打探皇帝的病情,而是焦心的和赵国公等人候在外殿焦急的等着。 满宝等人走了,这才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干脆闭起眼睛将意识沉进了系统里,「科科,帮我盯着外面。」 第1549章 套餐 科科应下。 满宝看了一眼邮箱,莫老师还是没上线,便只能去翻医书,专门查找发炎高热一类的目录。 翻着翻着她觉得不对,问科科,「刚才我们在耳房时有人偷听我们说话你不知道吗?」 科科的电子音冷漠的道:「宿主,我没有监测到她对宿主的恶意,所以系统判定为不会对您造成生命危险,不在预警的范围内。」 满宝一愣,若有所思起来,这是主系统又盯着他们了? 说白了,系统不会干涉宿主在原世界的生活,所以他们能生活得怎么样得靠自己,当然,他们要是有积分,是可以付费申请系统有的服务的。 系统的晶片内自有认定的程序,只有认定会对宿主的生命安全造成危险的才会自动示警。 科科的示警底线一直很低,低到小时候一只蜘蛛在满宝头上的墙壁上爬过它都要示警一声。 就是因为它断定蜘蛛的毒素有可能会对宿主造成伤害,而宿主年龄过小,很有可能那伤害会变成致命的。 因此,到现在满宝长大了,他示警的底线也一直很低,也因为它宿主起始的年龄过小,当年这个底线也是经过主系统审核的。 而现在一直保留了这个底线,甚至还隐隐有继续降低的趋势,一般情况下主系统不会察觉,毕竟科科只是它如浩瀚宇宙中的一块小石头,它是不可能对一个小系统来回筛查的。 之前徐雨窥视她,哪怕她身上没有多大的恶意,科科依旧示警了。 这会儿却突然公事公办起来,显然是因为必须按照程序来。 满宝沉默着没说话,正思索时,系统内叮咚一声,莫老师的头像亮了,满宝眼睛一亮,然后就点了视频通讯,没一会儿莫老师便出现在了满宝的脑海中。 不过,满宝通过科科可以看到莫老师,莫老师却看不到满宝的脑电波,未来的人类目前自身还没有这个功能。 科科适时的叮咚了一下,推出套餐道:「想要无障碍沟通,即便只是意识沉浸系统内部也可以与联繫列表中的人畅通无阻的交流吗?百科馆特意为您设定了优惠套餐,只要一万八千九百九十八积分就可以通过意识具象化,让你对面的人看到你。」 科科顿了顿后将一行小字念出来,「时限十个小时。」 满宝惊呆了,失声问道:「这也太少了吧,才十个小时,比盯梢太子还贵!」 而莫老师已经在教学室里皱起眉头来,「人呢?」 满宝无奈,这是皇宫,这是大明宫啊,这还是皇帝住的正殿旁边的偏殿呀,外面宫女内侍走来走去,不知何时就有人进来了。 哪怕有科科帮忙盯着,她也不可能放心的在这个公共场合消失,然后进入系统。 第1818页 想了想,她还是忍痛买了这个什么意识具象化的功能,买了之后她才觉得不对,「我可以用语音和邮箱与莫老师交流呀。」 科科冷漠的道:「宿主还有时间吗?」 满宝一想也是,用邮箱交流到底比不上面对面的交流,现在他们就是在跟时间争命呢。 在满宝的脑海中,她看到了系统中凭空出现许多光点,这些光点慢慢汇聚成了她,却是虚影的她。 满宝看着很新奇,脑海中忍不住咦了一声,那虚影也咦了一声,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脚和身体,满宝心念一动,虚影也一脸好奇的往上蹦了蹦,完全就是她的想法呀…… 科科道:「这是你的意识,除了没有血肉,就是你本人,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满宝心念一动,虚影就进入了教学室。 莫老师总算是看到了满宝,看到她是虚影,便笑道:「你还挺有钱,这个功能刚出来,还没多少人用呢,没想到百科馆会推荐给你们这些异时空的人。」 主要是他们不太用得着,和满宝他们不一样,他们沟通时不是人进入系统,而是直接投影全息,意识进入就是进入了,所以再弄一个意识具象化的小功能显得很鸡肋,不过最近国家通信公司正在铺天盖地的宣传,其中和百科馆有合作。 满宝问道:「这个的花费在你们看来也很贵吗?」 「是啊,不便宜,包月一百二十积分呢,大家都觉得没什么用处。」 满宝却受到了暴击,「多少?」 「包月一百二十积分,怎么了?」 满宝心痛得不能说话,问科科,「你,你怎么坑我?」 科科冷漠的道:「宿主,这其中有科技税?」 科科的话音才落,莫老师已经道:「不过你赚积分比我们容易,毕竟你是收录系统的宿主,这种科技只应用于你自身,又是服务类,不会产生科技税,这点积分还是花得起的,系统很多功能你都不能用,你包个月以后我们也好联繫。」 满宝:……太贵了,包不起。 十个小时就近两万的积分了,那一个月三百六十个小时就多少积分? 系统中设定的谎言被拆穿,科科也不尴尬,反正它只是遵从设定,至于这么判定还得宿主来。 宿主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长大了。 满宝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选择原谅科科啦,都怪她一时忘了现在的科科是被监视的科科。 莫老师拉回正题,笑问:「收到了你的邮件,怎么,遇到了难题?」 满宝立即把皇帝的病情细细的说了,「……萧院正之前开的药,因为顾忌陛下病情,所以药方稳健,想要徐徐图之。本来他的病虽有些反覆,但再吃上几天药也就慢慢断了根儿,可昨天晚上风向突变,天气一下又特别炎热起来,只是一晚上,他咽喉就发脓了。」 莫老师自动将萧院正当成大夫,陛下当成病人,他给满宝上课时,偶尔中途休息,她没少和她说她那个世界的人和事。 他知道,陛下是远古时代的皇帝,手上有绝对的生杀大权,一点儿人权都不能讲的。 所以他也很担心满宝的生命安全。 他想了一下道:「这是急性扁桃体发炎,很有可能引发高热,中耳炎……」 第1550章 中药学 这些满宝都学过的,不论是从纪大夫他们那里学来的,还是从莫老师这里学到的,她都知道,这样持续性的高热,若不能消炎退烧,烧傻都是轻的。 皇帝这么大岁数了,还有暗伤,基本上没有烧傻的好运气,只有那一种可能。 莫老师想了想后道:「我们好像还没上过中药学科。」 满宝微愣后道:「我们不一直在学的中医吗?」 「不一样,中药学和中医学虽有重合,但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我记得中药学里有一个分支叫贴药。」莫老师道:「我在研究古时候中医药学的发展中看到,在古代,中医药学因为重新受到重视,从远古时候遗留下来的方子中衍生出了许多好的方子,不少都经过实验室和临床的验证,你等我帮你找一找。」 满宝知道,她这会儿就在莫老师的远古节点上,那古时候就是她往后的时间了。 社会的发展总是会越来越好的,对病症的认识也是。 满宝眼睛一亮,等着莫老师给她找方子。 莫老师消失了好一会儿,重新出现时手上却没拿什么书,而是直接给她一张书单,让她从百科馆内购买。 「这是教材,就算现在还学不到,你也先买了,若有空便看一看。」见满宝苦着脸,一脸没时间的模样,莫老师就道:「我上次看到你在教学室里看《古代文学与资本风云传》,有时间看这样的杂书,怎么会没时间看这些中药学呢?」 满宝没想到自己就趁着莫老师没上线的那会儿功夫看了一下杂书就被发现了。 她小声嘀咕道:「我好歹也是文人,了解一下未来世界的文学发展情况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莫老师随口道:「反正不会比你那个世界好到哪儿去,你不如拿时间来做点儿正事,你先把这本书买了,翻到第八十九页,上面有治疗扁桃体发炎的药贴制作方法。」 满宝立即回神,让科科照着书单把书都买了,因为她现在是虚影,能说话,能蹦能跳,就是不能接触东西,因此科科没有给她电子版,让她自己翻阅。 第1819页 满宝不太习惯看电子版,但还是会的,因此一下翻到了八十九页。 「从这一页开始,一共有十二贴药,除了最严重的扁桃体发炎外,还有咽喉炎也在这其中,根据不同的状况,贴药的制作也有些差异,贴的穴位也不同,你们那位陛下的主要发炎情况和部位,在拟人模特上指出来……」 莫老师知道她这会儿不方便,便将他这边的拟人模特摄入,让满宝隔着虚空指点。 师生两个研究起来,对着书本和皇帝的脉案研究了小半天后莫老师很快就选定了适合他的药贴方子,还给改良了一下。 作为资深中医学发展的博导,这点儿能力他还是有的。 满宝的意识退出教学室,现实中则微微回神,拿起笔要把药贴方子抄下来,结果才一沾墨才发现砚台里的墨放的时间有点儿久,有些稠了。 她左右看了看,没发现磨墨的水,便顺手掀开茶碗盖,看了一眼里面的清水,直接就往砚台里倒了一些磨起来。 她提笔沾墨,将药贴方子和制作方法抄写下来,正巧萧院正和卢太医从外进来,满宝只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继续低下头去写。 萧院正和卢太医都一脸板正,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看了眼满宝桌前堆的东西,也不上前打扰她,直接坐到了另一边。 显然,他们也知道了满宝托人从东宫里取了些医书来研究,正好他们自己有些话要说,便坐在一旁低声讨论起来。 满宝将方子写完,这才有空看身前案桌上堆的东西。 她意识具象化在教学室里研究的时候,中途进来过几次人,科科都有播报,因为这也是系统的程序,合规的。 ——当宿主在使用系统时,系统有义务监测周围,以确保宿主不被原住民发现, 先是吴公公的徒弟送来了白善收拾的医书和资料等;然后是刘太医他们从太医院里回来,往这走了一趟。 不过满宝都只是暂时脱离系统与他们说了两句话便继续沉进系统里和莫老师研究去了。 刘太医和方太医当时看了眼满宝身前的医书,没怀疑她是在「走神」,只以为她在很认真的做研究(实际上也是),所以和方太医没打扰她,转身便走了。 这会儿总算和莫老师定下了药贴的方子,满宝总算是可以把意识都抽出来了,一回体,她才感受到身体上的不适,觉着身上黏煳煳的不说,还背疼、腰疼、屁股疼,腿还麻了。 满宝一时没转过弯来,呆呆的问科科,「我这是怎么了?」 「宿主长时间坐着不动,肌肉僵硬了,活动活动就好。」 满宝这才像个老头一样扶着桌子慢悠悠的站起来,揉了一下后腰后才敢左右扭了扭。 她一有动作,萧院正和卢太医便看过来,见她这样,便知道她是坐麻了,便是现在情势不是很好,萧院正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道:「周太医这是坐麻了?」 满宝僵硬的点了点头,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问题萧院正便忍不住幽幽嘆了一口气,道:「刚又烧了一次,好在不是很烫,所以没有叫你。」 萧院正知道,便是针灸降温也不能时时用,人的身体是很奇异的,它会适应这些变化,所以哪怕针灸好用,在急症上也得用在刀刃上。 所以刚才皇帝发烧他们用的是物理降温,而且萧院正改了一次药方,又让皇帝吃了一剂药。 他道:「现在陛下已经睡着了,但情况不是很好,临睡前他吞咽口水都有些困难了。」 他顺口问道:「周小大夫研究了两个时辰,可有找到好用的方子?」 满宝停顿了一下,还是将写好的药贴方子递了上去,道:「我想到了一个药贴方子。」 她道:「既然入体的药会先紧着去消旧伤上的炎症,而不能很好的治疗喉咙上的炎症,那不如以贴药贴在脖子上,对症下药,以此清热消炎。」 第1551章 药贴 萧院正显然没想到这个法子,他愣了一下后疑惑,「贴药?」 满宝点头。 萧院正就和卢太医对视一眼,有些迟疑,「我只知道贴药可治外伤,还能内治?」 这个时候贴药还不是很多,连药膏都少,治病的药多为草药,也就药粉会多些,至少萧院正就没见过可以治疗高热的药贴。 他伸手接过,发现其中有两味凉血消肿,消炎止痛的药材在,这倒是也对症,但贴在脖子上…… 萧院正问道:「这个真有用吗?」 满宝点头,「应当有用的,试试吧,我们又不能再给陛下下勐药,等贴了药膏,我再佐以针灸行药,让药效起得更快些,有没有效果晚上就知道了。」 以皇帝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晚上必定会高烧的,所以他们得在天黑之前想好治疗的法子。 萧院正又仔细的看了一下方子,问道:「这药贴的方子你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满宝驾轻就熟的掰扯道:「不是书楼里的医书,是我家里的,专门记了药贴的医书上记着的,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 那就是家传或是自己从外搜罗到的医书了,这种医书一般是要传家的,萧院正没有再细问出处,而是和满宝辨起药的君臣来。 三人讨论了一下,都觉得这个药贴的制作方法没见过,甚至药贴的方子排列也是第一次见,但君臣得当,药性相符,应该没问题。 第1820页 而且所用之药也对陛下的病症。 加上这药贴只是贴在脖子上,毕竟还没入口,萧院正便没有过多迟疑,在辨过后认定它所用的药对症后便把方子交给卢太医,「去抓药来,我们三个一起做,争取天黑之前把药贴做出来。」 卢太医应下,接过药方就赶忙去抓药了。 满宝也唿出了一口气,有萧院正支持,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容易多了,「除了脖子上,我还另外找了一个外伤的药贴,陛下腰上的旧伤已经从内发炎到了体外,不如也在腰上用一贴药膏?」 「如今陛下后腰上用的是济世堂的三七膏,怎么,周太医有更好的药贴吗?」 「主药也是三七膏,不过在三七膏里再加两味药……」 这个方子则是莫老师自己根据皇帝的病情想出来的,满宝当时看了一眼觉得不错,所以就记下来了。 用的药也简单,不过是再剁碎熬制两味药,然后加上济世堂的三七膏,贴上就行。 而除了这两样外,满宝还从莫老师那里学来了好几个听上去特别厉害的中药方,不过现在不是制作的时候,先把这两个方子做下来再说。 萧院正和满宝讨论了一下,也通过了这个方子。 于是等卢太医拿了一大包药材回来时手上便又多了一个药方,他们要做两种药贴。 好在所需用的药是重合的,所以不用他再另外跑一趟。 他将大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包包包好的药包,直接摆在桌子上,「怎么做?」 萧院正已经把方子都熟记于心,直接道:「一人负责熬制两种吧,正好是六味药。」 俩人应下。 熬药当然是不能在偏殿熬的,他们去了耳房,不过这里面的炉子和药罐不够,萧院正让药童再去取来。 三位太医亲自动手,各自分派好要做的药后就开始对着方子琢磨起来。 满宝是已经都琢磨过了,因此帮着他们捋了一下,三人这才动手。 满宝身前左右两个炉子,一味药是要慢慢熬制的,一味药则是要捣碎了磨粉再熬熟,然后再和其他熬制好的药调匀。 熬药膏对火候很讲究,大了不行,火气会大,药效说不定会正相反;小了也不行,药性可能没出来。 还有些药材需要另外炮制过才能用,比如萧院正手里的那位药就需要用酒先炮制过才进行下一步。 满宝不会用酒炮制药材,所以萧院正自己来。 满宝称好了药材便丢进药罐里,看好了火后就把另一味药材丢进捣药罐里捣。 她坐在小凳子上一边看着火,一边捣药,在水开了以后药味儿慢慢散出来时,满宝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一阵。 正忙碌的萧院正和卢太医一起看向满宝,满宝也有些愣,她摸了摸肚子,惊诧道:「哎呀,我忘了用午食了。」 萧院正:「……这会儿都过申时了,你也真够能忍的。」 他看了一眼满宝身前的药炉,道:「先看药吧,我让人去给你取些吃的东西来。」 旁边就有两个药童呢,他们两个立即分出一个来出去了。 满宝便幽幽的嘆息了一声,把药炉的火撤了一些,以中火熬制。 她继续捣药材,目光不由看向候在一旁的药童。 萧院正或许知道她在想什么,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道:「周太医,这是陛下的药,你还是上心些吧。」 别想着让药童来熬制之类的,没见他都亲自上场了吗? 满宝默默地低头应下了。 药童给她带回来一碟点心,满宝往嘴里塞了一块,默默地继续捣药。 三人忙了近一个时辰,总算把药都熬出来,然后倒到罐子里晾着,卢太医取了膏药贴来,三人便坐在桌子前等着药凉。 满宝间或捏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萧院正看不过,道:「就快要吃晚食了,你少吃些点心吧,不然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满宝问,「我能按时吃晚食吗?」 萧院正一想,还真不一定,于是不说话了。 满宝就把碟子上的最后一块点心吃了。 等药凉得差不多了,萧院正就把药罐推向满宝,道:「你来调配吧。」 他对这个用量还是不太有把握,毕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方子。 满宝也不客气,直接拿过一个空罐子调药,很快就调出两种药来。 此时已到酉时了,三人拿着两罐药去正殿。 魏知他们还守在外殿,太子也在此处,几人已经把处理公务的地点搬到了这里。 一天下来,他们也看出来了,皇帝的情况很不好,刚刚又烧了起来,皇后餵水时都吞咽不下去了。 看到满宝和萧院正他们进来,正焦躁的太子便起身走过来问道:「如何了?」 第1552章 起药效 满宝看向萧院正,萧院正立即躬身道:「殿下,我等找出了新方子,这就给陛下用。」 太子松了一口气,和他们一起进了内殿。 太后和太子妃等人已经被皇后送回去休息了,殿里只遗留了皇后和两位太医及几个伺候的人。 萧院正他们一来,刘太医立即上前低声说明了一下皇帝的情况,「不是高烧,只是低烧,但咽喉上越发严重了,已经不能进水……」 连水都不能进了,更别说药了,皇帝现在吞咽很困难。 第1821页 所以虽然一时没有高烧,但他们心里都知道,情况更加兇险了。 方太医也上前低声道:「陛下这会儿睡着了,但很不安稳,梦里似乎也觉得后腰疼痛,我看过了,旧伤有些发热,虽敷了药膏,但情况也有些不好,应该是内里起了炎症。」 萧院正点了点头,让人去打温水来,目光在众人之中一扫,便点了满宝和他一起上前。 俩人向皇后行礼,说了一下有新的方子后便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看了一下皇帝的情况。 俩人轮着摸了一下皇帝的脉象后便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互相点了点头。 萧院正解开皇帝的衣裳,还推了推他,把皇帝叫醒。 萧院正看到皇帝眼睛通红,双眼都有些迷茫了,立即道:「陛下,我们找到了新的方子,这会儿要给您贴药膏,须得您起身仰一仰脖子。」 皇帝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他眉头轻蹙,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满。 满宝看见,上前直接将人扶起来,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暗道:这岂止是急性,还是恶性呢,她就没见过发展的这么快的扁桃体发炎。 满宝扭头对萧院正道:「来吧,我扶着陛下,您把药膏拌一下。」 本意是想询问一下皇帝意思的萧院正见满宝直接替皇帝做了决定,忍不住看向皇帝和皇后。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皇后更是道:「既然有了新方子就用吧。」 太子也在一旁道:「还磨蹭什么,没看见父皇这时候难受得不得了吗?」 他直接上前扶住皇帝,让周满赶紧的。 满宝和萧院正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拿过药罐来,拌了拌后就把药膏放在药贴上,然后在皇帝的脖子上看了看,捏了两下后找准穴位贴下去。 满宝和萧院正一共往他脖子上贴了四贴,贴好后就让皇帝躺下,然后给他处理后腰上的伤。 萧院正亲自上手,拧了温水毛巾后给他擦掉后腰上的药膏,然后给他贴上调好的药膏。 等忙完了这一切,俩人就开始坐着等,等到他脖子上的药贴的药性开始散发出来,然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满宝等了有两刻钟左右才问皇帝,「陛下,您觉得脖子有凉爽的感觉吗?」 皇帝便微微点了点头。 满宝松了一口气,取过针袋后道:「我给您行针,让药效走得更快些。」 皇帝便微微闭上了眼睛,他觉得周满行针会让他好受一点儿,他这会儿脑袋发胀,浑身都难受。 满宝给他行针,让药可以更快的起作用。 因为是往脖子和脑袋上扎针,满宝比平时更小心几分,她在皇帝的脖子上摸着穴位,小心翼翼的将针扎进去…… 针法很快起了效果,皇帝只觉一股清凉之气上涌,昏沉的脑子有片刻的清醒,然后顺着这股凉意,一直头痛睡不安稳的皇帝便慢慢唿吸绵长起来。 萧院正在一旁看着,摸了摸皇帝的脉,不由赞许的看了满宝一眼。 脉象虽没好转,但陛下唿吸绵长,脉象也没恶化,显然是睡着了。 对于病人来说,有时候安稳的入睡便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修復,因为难受,皇帝今天虽然都躺在床上,但都睡得不是很安稳。 满宝捻针,估摸着时间拔针,拔针后,皇帝额头上的温度已经稍降,脸上看着都没那么红了。 萧院正点了点头,和满宝道:「今晚我们一起留在这儿守着吧。」 一旁的皇后和太子问,「如何了?」 萧院正还有些不肯定,因此斟酌的找说辞,太子嫌弃他温吞,立即扭头问周满,「你说,照实说。」 皇后不太贊同的看了太子一眼,但也同样看向了满宝。 满宝看了一眼萧院正,见他微微点头,她便道:「陛下在好转了,殿下放心,待入夜我再给陛下行一次针,争取让他不再烧。」 太子和皇后一听,略微放心。 萧院正却忍不住暗暗瞪了满宝一眼,他是让她说,可没让她把情况说得这么好呀。 明明药性刚发出来,还没来得及看到太大的效果,怎能如此和太子皇后禀报? 万一夜里皇帝的病情再恶化呢? 不过话一出口,这时再改也不行了,萧院正只能默默地站着不说话。 太子却很喜欢满宝的爽快,还对她赞许的点了点头。 皇后也露出了笑容,和萧院正及满宝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一会儿陛下还需要你们看着。」 俩人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有宫人上前服侍他们用饭。 这会儿已经过了用晚食的时间了,满宝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此时一听说要吃晚食便觉得飢肠辘辘,差点走不动道儿了。 萧院正继续板着脸,带着满宝穿过目光炯炯的几位朝中大臣,拖着她一路到了偏殿,还低声叮嘱她,「陛下的病情不要与人随便说,只有皇后在场且允许时才能实话实说,知道吗?」 满宝点头,强调道:「刚才皇后就在场,皇后也答应了。」 萧院正没好气的道:「没说你刚才不应该说,你没看到刚才魏大人几个盯着你的眼睛都快要把你盯破了吗?」 知道周满年纪小,还有些藏不住话和情绪,萧院正直接道:「你少独自一人往外走,可以和刘太医他们做伴儿,遇到问话的,让他们顶在前面。」 第1822页 满宝便有些欲言又止,萧院正看到了,低声问,「怎么了?」 满宝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宫人,摇头。 进了偏殿,刘太医等人迎上来,问道:「怎么样了?」 萧院正唿出一口气道:「起了药效,那药贴可贴四个时辰,这会儿正是起药效的最佳时候,所以先等等,等晚上看效果。」 第1553章 交易吗 这么说,情况还是不定,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刘太医等人没有太失望。 一直到这会儿他们也没放弃再找别的方子,正思索时,就听到满宝压低的说话声。 几人回神,转头去看周满,就见她正在和宫女嘀嘀咕咕,「……不要泡茶,只要烧开的水,帮我多盛一些饭。」 萧院正等人:…… 宫女也去东宫偏殿扎过针,对周满很有好感,因此竖着耳朵认真的听,记下后便行礼退了出去。 她一走,满宝就瘫坐在椅子上,摸着肚子嘆气。 一口气嘆出,她觉得殿里过于安静了,于是抬头看向萧院正等人,便看见他们四个也都在看着她。 满宝沖他们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四人一同移开目光,没有和她说话。 满宝也不介意,继续坐在椅子上休息,从上午到现在,一个白天下来了,她不仅身体不得停歇,脑子也不得停歇,可是累得很呢。 她看着不远处还在讨论的萧院正等人,胡思乱想道:大人就是大人,忙了一天也不累、不饿,真好。 要知道她还吃了一盘点心呢,听说中午的时候萧院正和卢太医看顾着陛下,那是一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东西了。 满宝觉得他们真厉害。 果然,首官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不仅要学识丰富,还要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比如饿肚子。 这会儿满宝就饿得有些头晕了,奇怪,刚刚给陛下治病的时候怎么不晕呢?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饿晕过去出糗,满宝决定给自己找些事儿做。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医书资料上,起身走过去翻找起来。 今天中午她心神都在教学室里和莫老师研究药方,还没来得及看白善给她带来了什么东西呢。 满宝各本书都翻起来,翻到她的笔记时在里面看到了一张夹着的纸。 满宝拿出来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你要是赢了,休沐后我带你去刘焕家的庄园里摘葡萄。」 满宝眼睛一亮,将纸张收起来放好做证据。 满宝觉得不是很饿了,开始琢磨起来晚上是不是该给皇帝换一个针法…… 或者琢磨一下莫老师给的另一个中药散剂? 不过那个很难,她不知道硝酸盐是啥,回头还得请教一下莫老师才行。 心里想着事情时间便过去很快,满宝觉得宫女很快就把食盒提来了。 一直低声讨论的萧院正等人也坐到了桌子边上,满宝将桌子上的书一堆一推便给他们让出位置来。 萧院正见她如此随便,便忍不住看着桌上堆着的资料,问道:「这都是你带来的?」 满宝点头,问道:「你要看吗?」 此话一出,不仅萧院正,刘太医几个也都伸出了手。 满宝已经把椅子往后拉了拉,方便宫女们把饭菜拿出来。 一人一个食盒,一个食盒里便是一份饭菜,满宝见拿出来的这份不仅饭比别人的多,菜也多,心情瞬间更好了。 满宝拿了筷子看向萧院正等人,他们正各人拿了一本册子在看,见她看过来,萧院正一时不解,待看到她手上的筷子便笑道:「你先吃吧,我们还不是很饿。」 满宝羡慕,然后也不客气了,自己先吃起来。 等她吃下一碗饭,总算觉得胃里好受了,这才有空再去看萧院正四个,就见他们正一手书,一手筷子的边吃边看,她便道:「我先生说了,边吃饭边看书不好。」 萧院正四人:……他们自己就是太医,还用你先生说? 萧院正先放下了手里的册子,问道:「我看这册子里有好些医方都是我未曾见过的,这些方子是?」 「都是我家医书里的,我都琢磨过了,验证过后才写上去的。」 凡是百科馆里带出来的,满宝全认为是自家的,百科馆有一年的宣传很好,百科馆是大家的家,爱护书籍靠大家。 刘太医他们摸到的却是书楼里的医书,没能抢到满宝的那些资料和手记。三人羡慕的看了一眼萧院正,然后也放下手里的书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问满宝:「可有在这些书上看到什么好方子?」 满宝摇头,「汤剂没有。」 萧院正就沉思起来,道:「你这药贴若果真有用,那不仅可与汤剂并进,加快疗效,还能独成一支。」 萧院正此话一处,刘太医三人看着满宝的眼睛便都惊羡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 满宝却还在扒饭吃,没能惊觉这意味着什么,只问道:「若是在太医署中加入此支,该併入药学吧?」 萧院正沉思起来,「若是药学,那该与炮制药材一併学习,可这药贴我们所知甚少,只有这一个方子……」 满宝立即道:「我有方子呀,就是没时间。」 满宝亮晶晶的眼睛对上萧院正亮闪闪的眼睛,俩人脉脉的对视了一下后,满宝道:「我有两个弟子,一个叫郑辜,一个叫郑芍,他们都是从学童做起的,对药材极为熟悉,若是药学开办,我想他们一定很适合进去学习。」 第1823页 满宝的办公桌就在萧院正的对面,某次偶尔一瞥时看到了他们私下制定的招生要求,她估摸了一下,太医署要招生,恐怕要到年底,甚至明年了。 到时候他们的年纪就先不符合了。 以前,满宝并不觉得进太医院有什么好的,但在见识过太医院里的记录的医案、药方,以及书楼里那些她需要花费许多年才能看得完的医经后,满宝知道,太医院和外面的药堂还是有区别的。 至少虽才进宫两月,但她的医术也进步了许多,尤其每日上午办公她的对面和左右坐的都是太医院里资深的太医,医学知识虽不及莫老师,但经验却远在他之上。 有时候满宝便是一个问题都不问,光听他们讨论便觉受益匪浅了。 所以她觉得,她得把她的徒弟送进太医署才好,刘老夫人不是说过吗,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师同父母,她就和他们的父母一样的。 满宝如此甜滋滋的想着,然后胃口很好的吃了一口肉,再抬头继续亮晶晶的看着萧院正。 第1554章 循循善诱 萧院正目光也亮闪闪的,他倒是很想一口应下来,但这太医署招生不是他一言堂,于是他看向一旁的刘太医三人。 这三位在太医院里也很有声望,如果他们答应,那他就有七成的把握…… 七成,足可以答应周满了。 于是他盯着刘太医几个人瞧。 刘太医想到他孙女,迟疑了一下后便微微点了点头。 但卢太医和方太医却不太同意,道:「周太医,你那两个弟子年纪有些大了。」 满宝道:「我知道,太医署对招生有年龄要求是因为学医和学药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若是太晚入学就耽误了,可我这两个弟子对药材都熟得很,基本上一进要学便算掌握了大半,直接从最后一年的课程学起便是。」 方太医笑道:「周太医对他们如此信心,那何必再送到太医署来学习?而且这贴药还是你提出来的,你大可以私下传授他们,我想,以济世堂的能力也不至于教不起他们药材的炮制之法。」 卢太医点头,更加耿直,「周太医如此明目张胆的走后门,恐怕会带坏风气,这太医署还没建起来就如此,将来可怎么组织呢?」 满宝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直接规定,谁家要是想走后门,那就拿出一门医术或医理进献,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太医署,任凭太医署收录或传授各弟子,许他们一个入学名额又如何?」 满宝只是话赶话的随口一说,但说出来后却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扭头亮闪闪的和萧院正道:「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可以试行呢。」 萧院正:…… 卢太医和方太医也一时说不出话来。医术也是一门手艺,谁家不藏私? 拿出一门医术来就为了送一个弟子入学?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计划给太医署的学生考级的,若是考试不过,一次留,二次则逐出的。 万一子孙不肖,那拿出医术来的人家老祖宗岂不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 最要紧的是,也不值当呀。 一门独特的医术收益有多高,那简直是不可想的。 比如,周满的这剂药贴真治好的陛下…… 这么一想,卢太医等人精神一振,忍不住和方太医对视一眼,他斟酌道:「你是只拿出一个方子,还是……」 满宝大方的道:「我知道的方子都告诉你们。」 别说卢太医和方太医了,就是和她比较熟的萧院正和刘太医都怀疑的看着她。 满宝见了后道:「等我回家,我把那本医书走出来,直接给你们抄,这总可以了吧?」 萧院正咽了一口口水,立即笑眯眯的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说的,这一门医术才能换一个名额,所以这……」 满宝便神神秘秘的道:「我还有一个方子,特厉害的,不过我暂时做不出来,你们要是给我两个名额,我还把这个特厉害的方子告诉你们。」 萧院正问:「什么方子?」 「专门治咽喉发炎的方子,不是汤剂,也不是药贴,而是散剂,书上说这散剂极其厉害,不仅见效快,还很安全,老幼皆宜,反正就是超厉害的。」满宝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后继续吹,「我本来打算把这方子研究出来给陛下用的,奈何陛下的炎症太严重,而那方子又有些复杂,没办法,这才冥思苦想的想了药贴。」 「但药贴有没有用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我那方子的散剂一定有用。」 萧院正问:「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满宝噎了一下后道:「书上说的,反正超厉害的。」 卢太医忍不住问,「周太医,你家里哪来的这么多医书?」 而且还都这么厉害,这药贴他们是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她说的这么厉害的散剂了。 满宝立时低下头去吃饭不回答他们了,难道她能告诉他们,是和科科买的吗? 萧院正瞥了一眼卢太医,然后扭头和满宝笑道:「名额的事好说,我回头会和太医院的人商量的,不过,你家那书,一本上有多少方药贴?」 满宝歪头想了想,那么厚的一本书,就算她掐头去尾,只取中间讲方子的部分也有许多吧? 不过确切的数字她也不知道呀,于是想了半天只能摇头,「我没看全书,不知道。」 第1824页 四位太医都没怀疑,但以周满看书的速度和钻研的精神,她都没有看完的话…… 方子似乎很多呀。 四位大佬目光流转,隔空交流了一下后由萧院正开口,他笑眯眯的点头道:「周太医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商量这名额的事的,那这书……」 「等你们商量好了再说吧。」 满宝暗道:书还在系统里呢,她得截去一些有可能露馅的段落,只放方子和解释方子的部分,再给积分印刷成册,虽然印刷很快,就咔咔几声就好了,但她删文是需要时间的。 而且,好处也没拿到手呢。 白善说得对,哪怕她就是想把医书传播出去,能要好处时就要好处,不然她爹都不答应呢。 不过,药贴方子的事儿可以缓一缓,散剂的事儿却不能缓。 于是满宝低头把饭菜都吃了,转身就去找纸笔来写方子。 萧院正四人看着她空空的饭碗和菜碟,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是心里忍不住羡慕,年轻就是好呀,胃口竟然这么好。 尤其是这时候,胃口还能这么好。 本来不太吃得下的四人便也吃了一些饭。 等他们吃完,满宝已经把那老难,老难,好几样药她都不太认识的方子写出来,然后吹干药方,捂在胸前看向他们,「萧院正,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愿意先把那顶厉害的散剂方子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可记住了,过后你们商量出来了,这方子可是能换一个名额的。」 萧院正四人:……所以你这么快的告诉我们真的好吗? 这孩子这么信任人的? 科科看着这些人类脸上的表情,安静的呆在满宝的脑子里不说话。 真是傻呀,这么久了还没看出来吗? 周满根本就藏不住医术,现在她不主动教,但只要有人问,她还是会教的。 第1555章 留值 知识只有交流才会进步,只有流通才有价值。 而此时,满宝想的也正是科科想的这一点儿,莫老师说的没错,知识只有流通起来才有价值,看,她现在才流通了一下就快得到两个名额了呢。 并不知道她是这么流通的莫老师:…… 不过,知识要是都能以这么简单的方式流通,那这时代必定迎来知识大爆炸。 可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就是得利者如萧院正,他们也觉得周满这交换很坑她爹和祖宗。 这得多败家才能拿这好东西来换两个名额? 他们在心里惋惜,却并不知道满宝心里想的是什么。 四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满宝捂着的方子上,萧院正觉得不能太坑孩子,于是愣是拦住了心中的渴望,心痛的对满宝道:「此事不急,方子你先拿着吧,等我们讨论出来再说。」 满宝一愣,那怎么行呢,她还等着他们帮她参详参详呢。 于是与满宝义正言辞的道:「不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既然说了要给你们看,就一定要给你们看。」 这下连卢太医他们都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败家了,然后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也愣是抑制住了心里的渴望,和萧院正劝她,「算了,还是等我们商量出个结果再说吧。」 满宝当然不能答应了,直接把方子拍在了他们面前,「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可记下了,等确定给我名额了,这一个方子要算一个名额的。」 萧院正四人:……他们还没确定要给名额呢。 不过四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方子上,刘太医坐得最近,眼尖的看到了排头的两个字,疑惑的问道:「西瓜?」 满宝点头,「西瓜霜,据说是很好很好用的散剂,不过不太好做。」 四位的太医的脑袋就忍不住往前伸,共同参详起这方子来,「这是散剂?看着不像呀。」 「硝酸盐是什么?」 「芒硝又是什么?」方太医也皱起眉头,「这里头的东西许多都不认识呀。」 满宝就指着排头道:「我认得西瓜!」 四人:……他们也认得! 满宝道:「我在东宫那里吃到过西瓜,很好吃。」 萧院正皱了皱眉,看着方子上的制作办法道:「说是要把芒硝填入瓜内,然后西瓜表皮便会析出白霜,此白霜便是西瓜霜,可先不说西瓜多难得,着硝酸盐我们都不认得,更别说芒硝了。」 同样不认识的满宝为什么会把方子拿出来,当然是指着他们参详参详了。 方太医忍不住怀疑,「这方子果然那么厉害吗?」 「那当然了,我从不打不打诳语。」 大家也就那么一听,并没有很往心里去,她要是还不打诳语,那太医院就没几个会吹牛的人了。 虽然心中怀疑,萧院正还是收了方子,然后和满宝道:「首先,我们得知道硝酸盐是什么。」 满宝拍着胸脯道:「不急,等我去找一找书,或是想一想,肯定能想出来的。」 「要不要我们帮你找?」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满宝谢绝了他们,然后就打了一个哈欠,吃饱后有些犯困,第一个哈欠打出来便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个,眼睛差点就眯起来了。 满宝道:「我得去睡一会儿,今儿我没有午睡呢。」 宫中的皇帝、皇后、太后和太子只要出了什么事就得熬夜的四位太医早已经习惯连着几天不睡觉守着病床了,这突然来一个只是午觉没睡的人喊困,他们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第1825页 萧院正想了想后道:「你去吧,这儿有我们盯着,等有事了叫你。」 满宝应下,转身打着哈欠绕过屏风,后面有一张小榻,满宝打着哈欠躺了上去,心里却记挂着硝酸盐,还是在临睡前将意识沉进系统里给莫老师发了一封邮件,询问硝酸盐是什么。 之前光顾着研究贴药和听莫老师说这散剂多好用,多好用,她却是没来及研究一二的。 等要抄药方时,莫老师已经离开教学室,而她才发现那两味药她似乎认识,又似乎不认识。 硝酸盐,听上去就是盐吶。 此时,萧院正也是这么和刘太医三人说的,他道:「莫非这硝酸盐是一种极好的盐?」 反正西瓜看着已经很贵重了,再来一种更贵重的也不是不可能。 刘太医便道:「若如此,那这药用处不大啊,除了贵人,谁还用得起?」 萧院正却没点头,谁说只给贵人用用处就不大的?看看正殿里躺着的那位,此时若有圣药能救,那皇室和朝廷肯定会不惜代价去救的。 有些药适用于平民,但有些药的确是只适用于贵人的,别的不说,太医院里的几味保命汤剂,平民用得起吗? 那所用的可都是贵重药材。 那几味汤剂便会因此就不重要吗? 那怎么可能?不然他们太医院也不会一直保存收藏了。 萧院正思考了一下后便道:「算了,此事暂且按下不提,等陛下渡过此次难关后再说。」 三人这才想起皇帝还在隔壁正殿里躺着呢,于是继续忧伤的坐下吃饭。 而隔着一道屏风的满宝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并不知道她的意识前脚刚出来,后脚莫老师就上线了。 莫老师在教学室里看了一下书,见满宝迟迟不上线,便忍不住看了一下时间。 六点半,一般这个时间她不都是吃过饭还玩了好一会儿该上线上课了吗? 天知道他为了适应她这个作息推掉了多少美好的约会,结果这会儿又掉线了? 莫老师嘆息一声,又边看书边等了一个小时,见她迟迟没有上线的意思,便退下去走了。 算了,正好出门散散步,这会儿正是晚上开始热闹的时候呢。 而此时,正是宫门落锁,各处归于安静之时。 魏知和赵国公等商议了一下,留下俩人在大明宫内值守,以防出现意外,其他人便先出宫去了。 总不能朝中的重要大臣都在这儿窝着,明日还要处理国事呢,因此轮流来。 最后今晚就定下了魏知和赵国公留守,李尚书和老唐大人等出宫。 这个值守人员很有讲究啊。 第1556章 好转一 看着李尚书等人连夜被内侍引着送出宫去,魏知侧头看向赵国公道:「赵国公,请吧。」 「魏大人请。」 俩人一起回正殿,这一次进了内殿去守着。 皇后已经守了一天,她身体不好,太子已经强硬的让人把她扶下去休息了。 此时,内殿里守着的只有太子,连明达和长豫两位公主和五皇子等小皇子都被他打发走了。 进入内殿,就见他正趴在床边睡觉,也没人敢打搅他。 魏知和赵国公看了一眼皇帝,也没有叫醒他,转身看向一旁闭目值守的萧院正和卢太医,知道他们也累得不行,便默默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皇帝此时睡得还不错,他从傍晚贴上药膏扎过针后,大约是酉时的时候一直睡到了现在,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古忠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皇帝的额头,没感觉到很热,便微微松了一口气。 今日下午陛下可太难受了,一直烧不断,感觉连唿吸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整张脸都红得不行。 古忠看着都心焦不已。 相比于其他人,他才是生死荣辱都寄托在皇帝身上呢。 确保皇帝的病情没有恶化,古忠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对看着他的魏知赵国公和萧院正等人点了点头。 几人便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闭目休息去了。 满宝一觉睡到大半夜,是被眼睛通红的卢太医推醒的,他道:「陛下醒了,正在吃东西,情况有些好转了,萧院正要再换一次要,让你去运针。」 满宝却一脸迷煳的盯着卢太医的眼睛问,「卢太医,熬夜很损肾元肝脏的。」 卢太医:「……我刚在值守。」 说得好像他很喜欢熬夜似的,他已经快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了。 满宝这才清醒过来,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从榻上爬起来,一边穿鞋一边忍不住嘀咕,「我年纪还小呢,这样可怎么长高?」 卢太医看着不论是年龄,还是个头都比自己女儿小的周满,心塞的没说话。 到底年纪小,还不是很注意形象,满宝头髮散乱,便干脆绾了一下便跟着卢太医去了正殿。 这在宫里是很失仪的,但没人这会儿和满宝计较这个就是了。 而且她受宠,便是计较,谁又会去罚她呢? 满宝给自己灌了一口水,这才上前去看皇帝。 皇帝是饿醒的,而且可能睡够了,所以自然而然的就醒了。 他此时正在吃粥,煮得很软烂的白粥,满宝看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因为吞咽困难,只能吃白粥的皇帝正觉得没滋没味,抬头看周满时见她咽口水,忍不住心塞了一下,扭头问古忠,「你们少了她吃的?」 第1826页 皇帝此时说话慢悠悠的,但好歹是能说话了。 古忠看了周满一眼,连忙躬身道:「奴这就吩咐御膳房给太医们送些宵夜来。」 皇帝没反对,他又吃了两口,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便放下。 他这会儿还是低烧,不过却没那么难受了,他出了一身的汗,温度便降了下去,现在咽喉也没那么疼痛了。 虽然咽口水的时候还是会疼,但也不至于像中午和下午那样连吞都快要吞不下去了。 可是吃东西依旧很疼。 皇帝放下碗,伸出手去给满宝摸脉。 满宝看了一旁萧院正一眼后摸脉,不一会儿又看了一下皇帝的喉咙,便道:「继续贴药贴吧。」 药贴已经起作用了,皇帝咽喉里的脓和肿胀消了不少。 满宝和萧院正重新给他贴上药贴,等药性开始散发出来时满宝便给他扎针行药。 皇帝这次不想睡了,主要是他先前睡了不少了,所以他就看着周满捏着那又细又长的针往他的脖子、脑袋里扎,别说,他还是有点儿害怕的。 但奇怪的是,扎进去时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可过不多久,脖子就感觉慢慢渗进一股凉意,再吞咽口水时都感觉稍许顺畅了点儿。 大家一起守着皇帝扎针,等扎完了针,大家和皇帝大眼瞪小眼。 在场的,除了皇帝以外,其他人都困得不行,太子坐在床边都快要抱着床柱睡着了。 皇帝倒是很想找人聊聊天,哪怕聊聊朝政也是可以的,但张了张嘴,发现喉咙还是很不舒服,于是也闭上了嘴巴。 魏知这会儿也困得不行,见皇帝似乎在好转,这会儿也没什么太危机的情况发生,于是起身道:「陛下休息吧,臣等在外守候。」 赵国公也困,于是跟着行了一礼后出去外殿继续坐在椅子上睡觉。 皇帝忧伤的嘆了一口气,看向太子,对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的太子道:「让太子去榻上睡吧。」 古忠连忙服侍太子去睡觉,皇帝就抬头看向周满,正见满宝悄悄背过身去打了一个哈欠。 皇帝:…… 他挥了挥手,让太医们也下去了。 但太医们是不可能真的全走的,这个时间轮到刘太医和方太医值守,满宝跟在萧院正和卢太医的屁股后面回了偏殿。 萧院正和卢太医都去找地方休息了,满宝一看,自己先前躺着的木榻还在,于是走过去,继续躺下睡觉。 皇帝自己无聊的在正殿里走了一圈,最后见宫人和内侍们也都一脸的睏倦,便也不折腾了。 挥了挥手便捂着脖子上的药贴躺回了床上,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结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一醒来,天就亮了。 皇帝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先咽了一口口水,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似乎不是非常的疼了。 皇帝眼睛微亮,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叫道:「古忠,去把萧院正和周满找来。」 躲在角落里打盹的刘太医和方太医立即惊醒,一抹脸便越过上前的古忠给皇帝检查。 一番检查下来后俩人发现,皇帝喉咙里的脓消了不少,现在还有黄的,且红肿,可与先前的相比好太多了。 所以这药贴还真有用。 刘太医和方太医对视一眼,然后给皇帝换了一方汤剂,这方汤剂要温和许多,昨日为了消除炎症和降温,他们开的药还是重了些的。 换了汤药后,方太医去熬药,刘太医则去找萧院正和卢太医,将皇帝的情况说了,道:「这药贴比我们想的要好用许多。」 第1557章 我哭 刘太医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屏风那面,那里周满还在睡觉呢,「所以,我觉得周太医提的条件是我们太医院占了大便宜了。」 暗示道:「趁着便宜还在,不如就应了下来吧。」 卢太医则瞥了一眼刘太医道:「刘太医,这可不是两个药学的名额那么简单,以周满的能力,且背后靠着济世堂,她还能教不出两个弟子来?」 「显然,她是想让她两个弟子以药学为板跳到医学这边来的,」卢太医道:「而医学里的针灸无人能出她右,我想她这两个弟子也不用我们教,那就是奔着体疗来的呢,太医院已有了一位郑太医,难道还要再多两个郑太医吗?」 卢太医看向刘太医,意味深长的道:「刘太医,虽说刘医女也是周太医的徒弟,到底不及她师兄和师弟,你看,周太医就没说将名额给刘医女,所以说,这女子到底比男子差了一层,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这孙女年纪也不小了吧?」 刘太医蹙着眉头不说话。 萧院正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看了卢太医一眼。 卢太医好奇的看向萧院正,微微拱手道:「院正有何指教?」 萧院正的目光就瞟向他身后,微微使了一个眼色。 卢太医身体一僵,回头看去,就见满宝睡眼惺忪的站在屏风边,一脸懵的看着他们。 卢太医:…… 刚才那番话到底不算好话,算得上是恶意的揣测,这会儿被当事人看见了,便是卢太医人老脸皮厚,此时也不由有些尴尬。 但他到底人老脸皮厚,脸上的尴尬很快就收了起来,板着脸,一脸义正言辞的和周满点点头,然后继续回头和刘太医道:「刘太医,你该知道我说的是实情,所以有些提议还请再斟酌斟酌。」 第1827页 人小脸嫩的满宝本来已经打算非礼勿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和他打招唿了,他这话一出,满宝就决定讨厌他,于是也板着脸,不顾礼仪的道:「卢太医慎言,谁说女子就比男子差一层?」 她道:「我现在是还比不上你,但我年纪小,假以时日,我必超过你的。」 然后扭头一脸严肃的对刘太医道:「刘太医,我不把名额给刘三娘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而是因为她是用不着。」 她道:「虽说她现在拜我为师了,却不仅仅是我的徒弟而已,她身上还带着皇后娘娘的命令呢。」 满宝道:「和我学针灸是娘娘的意思,所以将来太医署一开,她肯定是针灸科的第一入学之人,根本用不着我给她找名额。」 刘太医一愣,萧院正和卢太医也都愣住了,他们早忘记此事了。 他们忘记了,满宝却没忘,她可是老早就计划好了,每一个徒弟都安排好了。 哼,等她把郑辜郑芍和刘医女都送到太医署里学习,不信不能把萧院正他们身上的本事都学过来。 还有三丫呢,有她三个师兄师姐带着,她肯定也能考进太医院。 刘太医半响才回过神来,然后看看卢太医,又看看周满,慢悠悠的道:「周太医不提,我都快忘了,哎,到底是老了,许多事儿都记不住了。」 然后笑眯眯的和卢太医道:「卢太医你看,我们都误会周太医了。」 卢太医:……误会个屁,你敢说她把郑辜和郑芍送进药学不是为了进体疗科? 既然在这件事上都撕破脸了,卢太医直接问周满,「周太医把两个弟子难道不是为了送他们进体疗科?」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从药学考到体疗科,难道我这个做师父的还要拦他们不成?」 卢太医便和萧院正道:「院正你看,她果然居心不良,郑辜和郑芍要是也都进了体疗科,那以后太医院岂不是要有三个郑太医了?」 满宝没好气的呛他道:「三个郑太医怎么了,就是叫错了,被叫错的也是他们,卢太医跟着尴尬什么?」 满宝紧抿着嘴,也扭头和萧院正道:「院正,太医署不像是太医院,它可大着呢,它不是谁家的太医院,也不是几家的太医院,而是全大晋,全国百姓的太医署,若是太医署将来也像卢太医这样狭隘的确会走得不长远。」 卢太医气得不轻,怒道:「你还走了后门呢,难道像你这样太医署就能走得长远了吗?」 因为吵架,满宝脸有些发红,这会儿更加压不住怒气,不仅脸,连眼眶都红了,还因为委屈带上了眼泪,「什么走后门,都说了,想走后门的拿出一门医术或是一张至关重要的方子来,我不介意你也走后门。」 喊到最后,满宝直接破音,声音里都是哭音。 满宝抽了抽,伸手一抹眼泪,哭着喊道:「卢太医你家不就有一张治天花的秘方吗?你把它拿出来,你要名额时我给你投一票,拿呀!」 卢太医惊呆了。 萧院正和刘太医也都惊呆了,殿外的宫女和内侍听见争执声跑进来,也呆呆的看着站在屏风边上哭的满宝。 太医院内部其实跟个小朝堂差不多,太医们惯常吵架争执,但……当面哭的一个也没有。 不对,别说当面哭,背面哭也没有啊。 争斗而已,这次吵不过,回去重整旗鼓再来,这次争不过,下次继续,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 哦,不对,周满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见满宝站在屏风边抽抽的抹眼泪哭,便是一直不太插手底下太医们的争执,只在关键时候做平息争吵的萧院正也不由不贊同的看了一眼卢太医,然后上前安慰满宝。 卢太医也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觉得这殿里大家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对,他又气又恼,还有些不好意思,最后一跺脚,一甩袖子自己先出去了。 萧院正掏出帕子递给满宝擦眼泪,轻声哄道:「快别哭了,这事是卢太医不好,你那药贴的药效我们已经看到了,别人我且不知道,但我这里是贊同给你两个名额的。」 满宝渐渐就止住了哭,一边擦眼泪,一边抬起头两眼湿漉漉的看着萧院正。 萧院正看见了便不由嘆气,这还是个孩子啊,到底年纪小,这吵不过就哭……不对,她也没吵输呀,怎么就哭了? 卢太医才输了吧,该哭的不应该是他吗? 第1558章 认同 萧院正这会儿总算品尝到了太医院里招了个小太医的难处,那就是,她会哭鼻子啊。 刘太医也缓过神来了,连忙让宫女去给满宝打水洗脸,顺便再整理一下头髮。 等满宝梳洗好再出现时,除了眼角还有点儿泛红外,基本上看不出来才不久前哭过。 满宝毕竟才哭过,脸上还很有些不好意思。 不仅她不好意思,萧院正和刘太医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起因是他们背后论事。 对于皇帝和皇后来说,宫里就没什么秘密,尤其满宝这一哭的动静还不小,因此用早饭的时候皇帝和皇后就都知道了。 过了一晚上,皇帝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咽喉里的脓基本上消了,只是还红肿疼痛,所以他还是只能吃粥,不过粥里加了一些肉末,看上去还不错。 其实吃上去也不错。 第1828页 津津有味的听古忠禀报了一下偏殿的争执,皇帝喝完了一碗粥,满意的放下碗,笑问:「周满呢?」 古忠见皇帝有兴致,立即笑道:「萧院正怕周太医脸上不好看,所以让人把早膳拿到偏殿给她」 「在偏殿能吃着什么好东西?将她叫来,正好,这桌上还有不少好吃的东西呢。」 皇帝这话听着就很假,因为他有许多的东西不能吃,皇后为了不馋他,这桌子上除了一瓦罐肉粥外,就只有一篓馒头和一些小菜了。 周满自己吃还丰盛些呢。 不过古忠没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而是笑着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去找周满。 满宝正坐在偏殿里等吃的呢,萧院正已经和刘太医他们趁着满宝梳洗的时候去给皇帝看过了,这会儿正好与她提一提,「药贴很管用,我们看过了,咽喉上的脓基本上消了,旧伤上的炎症也消了不少,刘太医先前已经开了稳健的方子,接下来的治疗也该换了。」 满宝坐在椅子上,腿一点一点的点头。 萧院正见她贊同便继续问道:「你看还行针吗?」 满宝道:「不用了,贴着就行了。」 满宝道:「既然陛下已经的病好转了,那我回崇文馆去了。」 当着人的面哭出来,实在是太丢脸了。 萧院正迟疑了一下后道:「你要不再去看一下陛下?」 话音才落,古忠便过来请满宝了。 满宝看了一眼萧院正后和古忠一起去正殿。 她一到,皇帝就盯着她的脸看,看得出她还有些闷闷不乐的,他便高兴了。 被皇后瞪了一眼,皇帝便指了一张椅子道:「来坐吧,来人,给周太医上一副碗筷。」 满宝谢过皇帝赐膳便坐下,古忠看了她一眼,便也给她盛了肉粥。 皇帝笑着问她,「朕怎么听人说你哭了?」 满宝才忘了一点儿这糗事皇帝就提起来,顿时生气,她知道,皇帝就是故意的,于是也提到:「陛下,萧院正说你的病好些了,体内的炎症消了不少,应该不会再发烧了。」 她道:「您以后可得少吃甜瓜,按医嘱吃药,本来您的病不该如此重的。」 皇帝一听,立即不高兴了,俩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满宝低下头去吃粥,皇帝则低头去喝茶。 皇后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摇头。 满宝胃口超好,吃完了一碗粥,还吃了两个馒头,别说现在只能看不能吃的皇帝了,连皇后都有些羡慕。 皇后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可真能吃。」 满宝倒没有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正长身体呢,吃得多才能长高。」 皇帝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后点头道:「是得多吃点儿。」 满宝:…… 皇后等她吃完了便笑道:「你再给陛下看一看吧。」 当然不可能是满宝一个人看了,萧院正和刘太医他们也一起来了,五人一起会诊过后确定皇帝的危险期已经过了,接下来只要贴药贴,再按时服药,过个三天左右就能完全断了根子了。 皇帝就道:「所以朕是的病是这药贴治好的了?」 萧院正想了想,觉得皇帝这么说也没错,皇帝之前的病症要命之处便在于体内炎症过重,下去的药并不能作用于咽喉之中,多被身体其他地方的炎症抢去了。 而汤剂不能够完全应付这些炎症,再加重药量皇帝的身体又受不住,而药贴的药性不仅有针对性,虽缓慢,却持久,何况还有周满的针法刺激药性,流通药性,药效一下就起了。 因此萧院正点了点头。 皇帝便道:「如此说来,这药贴很管用呀,若是能流传出去,必造福于民。」 萧院正愣了一下后道:「是,周太医此次有大功。」 皇帝点了点头。 他是真觉得这药贴好用,贴着除了把脖子上的皮子绷得紧一点儿外,凉丝丝的,不仅咽喉,就连脑子都清醒了许多,感觉不错。 皇帝点到即止,挥了挥手让萧院正几人退出去了。 等他们走了,皇后便道:「卢太医虽有才,心胸上到底差了一层。」 皇帝不在意的道:「医术好就行,又不让他做院正,心胸有最好,没有也没什么。」 古忠在一旁听了一耳朵,便知道卢太医这辈子就止步于太医了。 皇后也觉得卢太医当不起院正这个职位,点了点头,也不再提他,而是转而问道:「周满想让她两个弟子入太医院……」 皇帝就笑道:「她能从太医院那些人手里换来名额是她的本事,朕对太医们的事情也不懂,随他们去吧。」 皇后笑道:「你不担心太医院有三个姓郑的太医?」 皇帝笑着摇头,「他们只要有本事就行,便是全部姓郑也行。」 太医院不像朝堂,涉及的利益过多。 太医院院正只有正四品,主要职责就是给皇室和贵族们看病,很少涉及朝政,皇帝当然不在意了。 太医嘛,医术好,用得开心才是最要紧的,像周满那样的……算了,用的还是挺开心的。 这件事在帝后那里就算完了,但在满宝和卢太医看来,这事还没完呢。 卢太医依旧不同意用名额换药贴的医册和那一张方子。 满宝并不急,太医院里的太医不少呢,只要有大部分同意就行,卢太医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第1829页 不过,她伸手从卢太医手里把方子拽了过来,然后道:「既然您不答应,那您就别研究了,我们自己来研究。」 卢太医:…… 第1559章 吃瓜 萧院正见满宝一脸的坚持,只能轻咳一声道:「卢太医,要不您去正殿里看着陛下?」 皇帝的病好转了,魏知和赵国公一早便出宫回家休息去了,正殿那边也不用特意留太医。 此时让卢太医去,完全就是想支开他嘛。 卢太医甩袖,气唿唿的离开了。 满宝轻轻地哼哼两声,萧院正三人就低头看着她,这要是别的同僚如此,他们肯定也会忍不住生气的,可这会儿看着气鼓鼓的周满,他们竟然不气。 萧院正摇了摇头,在主位上坐下了,这才开口问:「周小大夫,你可能查到硝酸盐是什么?」 「查到了,」满宝的意识沉进系统邮箱里扫了一眼莫老师的回覆,道:「硝酸盐就是海水煮干留下的结晶,而芒硝则是再提取的硝酸盐,里面的杂质太多了,得再提纯。」 萧院正三人都呆住了,刘太医迟疑的道:「那这所谓的硝酸盐不就是海未吗,芒硝是盐硝?」 他不太确定的看向萧院正和方太医。 方太医:「……是朴硝吧?治肠痈肿痛的,院里的药房不就有吗?」 萧院正道:「照周太医如此说,这应该是别名,但朴硝是从盐湖里取的,可不是海里,周太医,不如查一查作用是否一样?」 满宝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她是知道朴硝的呀,一开始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有些懊恼,便点了点头,决定一会儿再去问莫老师一趟,不过:「既然我们有朴硝,那不如先试一下?我一边查,这边一边试验嘛。」 因为她也不确定莫老师就知道,时间的更替让许多药名都改变了。 萧院正不知道时间的更替这一点儿,却知道一味药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大夫那里常有不同的叫法。 他也不知道周满能不能查出着芒硝和朴硝之间的共同点或区别来,考虑了一下后便点头,「也好,那我们先试一试。」 芒硝不一定有,但朴硝却是一定有的,这西瓜在外面难找,但在宫里却不太难,皇庄里就种有。 不过这东西毕竟是西来之物,可能还不太适应中原的气候,长得不仅没有西来的甜,也没有西来的大,似乎还没有西来的产量。 萧院正去找古忠要西瓜,其实太医院自有一条採购的渠道,不过他觉得这会儿找古忠最有用。 古忠一听说是给皇帝做药,立即便让人去取来,不过却很好奇,「这寒瓜和甜瓜一样都是寒凉之物,却没有甜瓜甜,怎么用它做药?」 古忠就没差明着说,陛下是吃甜瓜病的,这会儿竟要吃寒瓜来治病? 萧院正一听,生怕以后皇帝就要改吃西瓜了,连忙解释道:「陛下生病并不是因为吃甜瓜……」 他顿了顿后道:「似乎也可以说是因为吃甜瓜。」 古忠:…… 萧院正就忍不住拍了自己的额头道:「哎呀,这可怎么说呢,陛下吃的甜瓜冰过,加上先前殿内放太多冰盆,大中午的又往外走了一段儿,正是体内冒热气时又进入殿内,这一热一寒便堵在了体表,等陛下吃了冰过的甜瓜,体内的寒气更重,且因为殿内放着冰盆,内里又有热气,所以看不太出来。」 萧院正也是很惋惜的,道:「陛下当时要是吃了周太医开的药,估计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偏他不听,晚上再因为热踢了被子,而深夜时分又寒凉,这一热一冷交替就烧了。 但这都不重要,因为不是十分严重,萧院正他们都能治,要是天气稳定的话。 偏这两日天气很不稳定,前天晚上更是闷热不已,皇帝的病情一下就严重了。 所以皇帝生病,他自己的原因占一半,天气的原因占一半。 古忠听得似懂非懂,但却明白了一个道理,皇帝生病跟甜瓜没多大关系,只要那甜瓜不冰过就行。 所以正常的甜瓜还是可以吃的…… 古忠很大方,直接让人给他们带来了一箩筐的西瓜,不过太医院的朴硝却没那么多,毕竟这是药,谁也不会当饭吃,于是方太医让人出去药铺里买了。 三人蹲在瓜前,看了看药方,再看一眼箩筐里的瓜,问道:「所以这瓜肉得挖出来?」 满宝撸了袖子道:「我来!」 萧院正便道:「这一箩筐呢,就算只吃一半你也吃不来这么多吧?」 满宝就为自己的小伙伴们谋福利,「不如去崇文馆?让白善他们帮忙。」 萧院正直接否决了,「折腾,还是在这儿就行了,找几个宫女和内侍来帮忙。」 这药毕竟涉及陛下,还是少与东宫扯上关系。 满宝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恢復过来,她挑出一个最大的瓜,比划了一下后就拿刀在它的顶上开了一个口子。 瓜肉已经红了,满宝找了勺子来挖了就吃。 被叫来帮忙的众宫女和内侍:…… 所以他们的活儿就是吃瓜? 萧院正仔细的研究了一下药方对他们道:「不能吃太多,只能吃三分之一左右。」 满宝一边吃一边道:「明明可以吃一半。」 萧院正:「……这是为了预防万一,瓜肉要是少了,我一时半会儿去哪儿再找西瓜来?」 第1830页 满宝一想也是,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后问道:「萧院正,我下午可以回崇文馆了吗?」 萧院正想了一下皇帝的病情,点头。 满宝就和宫女要来一个大瓷碗,吃到好吃的瓜就挖出一大块一大块的往碗里放。 萧院正看见,看了一眼她眼前挖得特别好的瓜肉,再看一眼放在众人面前的大盆里的瓜肉,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满宝道:「我要带一些回崇文馆。」 她挖出来后还交给一个她比较熟的宫女,拜託她把碗放到冰盆里冰着。 萧院正看着摇了摇头,反正瓜肉够多,他也不禁。 偏殿这里挖瓜肉挖得不亦乐乎,宫女和内侍们一开始还不太敢吃,但发现似乎真的能吃以后,他们也就吃了起来。 但没有放开吃,因此挖出来放在盆里的瓜肉还挺多的。 第1560章 西瓜霜一 等把竹筐里的十五个西瓜全挖了,四位太医就不让宫女和内侍插手了,自己亲自来填瓜壳,一层瓜肉,一层朴硝的往里填,一边填一边怀疑,「这就能做出药来了?」 连刘太医都忍不住笑道:「这药可真够稀奇古怪的。」 满宝道:「这世上的许多药不都稀奇古怪的吗?」 萧院正却笑道:「这算是稀奇古怪里更稀奇古怪的一种,不过这也不算特别稀奇,你现在还小呢,等你再长大一些就知道了,这世上稀奇古怪的药,药方子还多着呢。」 满宝点点头。 等把十五个瓜都填上,萧院正他们就用细细的木籤子将壳子扎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放进竹筐里道:「送回太医院去吧,注意看着,此事就有劳刘太医和方太医看顾了。」 刘太医和方太医应下,一起和人把这西瓜送回太医院去了。 满宝也从冰盆里把自己的大瓷碗取了出来,用布包了要回崇文馆去。 萧院正看着抽了抽嘴角,不过什么都没说。 周满一个晚上没回崇文馆,连太子都不在东宫里,白善嘴上不说,心里是很担心的。 因为心里担忧,心情就有些不好,同班里有同窗闹他,他就没忍住发火儿。 所以等满宝抱着一个大瓷碗屁颠屁颠的从大明宫回来时,白善正沉着脸和谁都不说话。 刘焕看着在一旁心惊胆战的,但白二郎和殷或却适应良好,直接无视他自己玩自己的,自己看自己的书。 白善则自己在一旁生闷气。 刘焕左看看,右看看,不敢打扰正捧着书看的殷或,就去戳白二郎,小声问道:「我们真的不管吗?」 白二郎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了一眼白善便不在意的道:「不用管,他自己会好的。」 殷或也从书里抬起头来,笑道:「你让他自己呆一会儿就好。」 刘焕觉得他们也太想得开了,但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正纠结时,看到周满抱着东西笑眯眯的小跑着进院了。 他眼睛顿时一亮,刚起身,白善已经迎了上去,他左右看了看,见白二郎和殷或都没动弹,他迟疑了一下,便也跟着坐了回去,不过耳朵却忍不住支棱起来。 和他一样竖起耳朵听的人还不少,甚至旁边屋里本安坐的人都忍不住从窗口那里探出身子来。 皇帝生病了,还是重病,宫外头或许还只有朝臣知道,但宫里的人却是大半都知道了。 尤其在这崇文馆里住着的,不是太子的心腹,就是朝中权贵之子,谁也不是傻白甜。 大家不敢明着议论,私底下却都悄悄觉得皇帝这次是凶多吉少,听说连赵国公魏大人等都亲去大明宫那里守着了。 也只有在皇帝生死之际,朝中的大臣才会去守着榻前,当然不是只为皇帝了,更多的是为了国家。 皇帝要是真的那什么了,该谁继位,该是什么章程,都得这些大臣亲自来处理的。 此时看到去给皇帝治病的周满颠颠的跑回来了,消息不太灵通的崇文馆众人自然忍不住关注起她来。 白善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本来还想拉着满宝避到另外的地方说悄悄话,但见她脸上笑眯眯,浑身散发着喜悦和激动,他拉着她胳膊的手便一顿,直接站在院子里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满宝道:「陛下病稳住我就回来了。」 她将怀里抱着的布包往白善怀里一塞,道:「我给你们带回来一大碗西瓜。」 白善觉得怀里的布包似乎有些泛凉,问道:「冰过的?」 满宝点头。 这话一出,白二郎和刘焕立即蹦上来凑热闹,殷或都放下了书。 四人在廊下打开布包,就见里头包着的哪儿是个瓷碗,完全是个瓷缸嘛。 揭开盖子,里面是一大块一大块红色的瓜肉,一丝丝凉气从内散发出来。 殷或都忍不住问,「你这是挖了几个瓜?」 满宝道:「我才挖了两个,不过这里面一共有五个瓜的瓜肉,凡是我觉得好吃的我都往里挖了两三块,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说完了见殷或盯着看,她便迟疑了一下后问:「你也想吃吗?」 殷或微微移开目光,却又忍不住移回来,问道:「我能吃吗?」 满宝道:「吃一小块儿吧,不过得放着去了凉气再吃。」 白善看看手里的瓜,再看看殷或,忍不住笑问「要不要再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晒热了吃?」 第1831页 满宝就低头思考起来这个可行性,「那样或许可以再多吃一小口?」 众人:…… 连殷或都没忍不住移开目光。 不过,最后四人还是挑了一块西瓜放在碟子里晒到了太阳底下,殷或等着碟子里的西瓜晒热的功夫,白善和白二郎刘焕三人已经一人一个勺子的吃了起来。 正暗暗留意这边情况的众人:…… 怎么不继续问了,陛下那么大的人,哦,不,是那么重要的人,你们竟然就说一句话? 这对比下也太不看重了吧? 封宗平都忍不住拉着易子阳出来了。 白善嘴角微挑,很大方的请他一起吃瓜。 封宗平接受了,吃了一块儿后问满宝,「你怎么不吃?」 满宝摸着肚子道:「我吃太多了,再吃,要坏肚子了。」 虽然她很想再吃来着。 封宗平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不是去大明宫给陛下看病吗,怎么吃上寒瓜了?」 满宝道:「我们要用西瓜做药,所以古大人让人送了很多瓜来,不吃也太浪费了。」 众人很难想像这得是多少的瓜呀? 封宗平看了一眼白善,见他就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能顶着身后的众多殷殷目光问道:「陛下的病如何了?」 满宝谨慎的道:「好了许多,再过两天应该就可以上朝了。」 离开大明宫前,萧院正已经教过她,陛下的病情不能往外泄露太多,满宝虽然已经有了应付打探太子病情的经验在,皇帝似乎比太子更重要,所以她也就更谨慎些。 见她说了一句话又不说了,众人心里就跟猫爪子似的难以忍耐,但封宗平也是点到即止,没有再问下去。 众人心中惋惜,连封宗平都不问了,其他人和周满又不熟,更不好贸然开口打探这样私密的事儿了。 第1561章 太后认同 等白善送满宝回去时,他才在路上问,「皇帝怎么了?」 「寒热交替,扁桃体……咽喉发炎了。」 白善都不带停顿的,直接问,「咽喉发炎都能病重?」 满宝道:「你可别小看咽喉发炎,严重的咽喉发炎会引发中耳炎,肺炎,高热不断,烧都可以把人烧死。」 普通人经常觉得咽喉疼痛不算大事,但做大夫的都知道,许多的病都是从这一小症状开始的。 民间因为高热而死的大人孩子都不少,尤其是孩子,为什么都说养孩子要到八岁上才站住? 就是因为幼儿常发烧,每一次发烧都有可能会死人。 所以大夫从来不敢小看任何一种炎症,尤其是咽喉发炎。 因为只有白善,满宝便将皇帝的病情详细的和他说了一下,道:「再过两天,陛下的病应该就可以断根了。」 就算不断,两天后也能上朝了。 但皇帝比满宝想的更早一天上朝去,倒不是他真的有多勤奋,而是为了安定人心。 所以在又贴了一天药贴,觉得咽喉已经没有明显的不舒服后他就上朝去了。 当然了,不敢再讳疾忌医的皇帝还是贴上了药贴,于是满朝文武都看到了皇帝脖子上贴着的药贴,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皇帝上完了朝,把太子提熘着到书房里给他做苦力处理摺子,然后他就甩着袖子回了寝宫,不太高兴的和皇后道:「这药贴什么都好,就是不好看,今儿不知多少人盯着朕的脖子瞧。」 皇后笑道:「陛下再忍两天就好了,萧院正不是说了,再贴两天就可以去了,不然吃的药多了也不好。」 皇帝便道:「那药汁虽难喝,但喝完了就完了,谁也看不出来,这药贴……」 皇后直接打破他的幻想,「要不陛下往脖子上围个毛子?」 那算了,因为他生病,这会儿殿里只能放一个冰盆,他再往脖子上围毛子,这是要热死? 皇帝不说话了,皇后便道:「母后那里还担心呢,陛下既然觉着好受多了,那我们去看看母后?」 皇帝想了想,点头,「前两天明达他们也吓坏了吧?干脆叫上他们一起去母后那里用一顿饭吧。」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微微点头。 于是中午吃午食的时候,太子不仅在太后殿中看到了明达和长豫、五皇子几个,还见到了关禁闭的老三。 太子瞥了一眼老三便移开了目光,几个弟弟妹妹则上前和太子行礼。 太子和他们回了礼,便去见太后。 太后正拉着皇帝的手教训他,「这一次以后可不能再讳疾忌医了,太医既然开了药,怎能不吃药?你孙子都能满地跑了,却还做这样的小儿之事,让他们以后怎么学好?」 皇帝低着头听了,看到太子过来便对他道:「大郎,来和你皇祖母说说话。」 太子上前,太后便问他,「你媳妇呢?」 太子道:「外面太阳大,她有些苦夏,殿里又不能放太多冰,孙儿就没让她过来。」 太后点了点头,嘆道:「今年天气是比较热,这还是在大明宫,要是在东宫只怕要更热。」 她道:「她这会儿肚子也大了,能不出来就不出来吧,你近来多体谅体谅她,别惹她生气,让她生个健康活泼的皇孙。」 太子应下。 太后见他们都乖巧,这才慢慢高兴起来,看了一圈儿人,见皇帝脸上已经没有前两天的病气,虽然脖子上还贴着药贴,却没再发烧,眼也不红了; 第1832页 而素来身体不好的皇后和明达看着也康健了许多,更别说太子了,精神气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第一个孩子再过四个月也要出生了。 虽然不确定这一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但只要有了第一个孩子,之后肯定还会有的。 太后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都不得不感嘆,「周满年纪虽小,为人又冲动,但医术的确是好。」 皇帝和太子忍不住一起点了点头。 皇后和明达看了他们一眼,觉得奇怪,周满哪儿为人冲动了? 然后太后表达了对萧院正等太医院里其他太医的不满,「周满年纪比他们还小些,尚且知道努力钻研医术,听说每日在崇文馆里看医书要看到闭楼,我就没见过萧院正他们如此用功过。」 这一次连皇帝都得周满来救,太后……太后心情很复杂。 皇帝是听过周满和萧院正几人商量药方的,因此知道内情,他笑道:「母后,周满还小呢,她这次进献的药贴方子是不错,但汤剂这些药却是萧院正他们开的,她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萧院正他们看过的医书多,要做的事儿也多,并不用时时到书楼里去。」 太后却很固执,而且年龄越大的人就越固执,她固执的道:「那这一次萧院正他们怎么就没想出用药贴?而且行针也是周满来。」 太后可没看到萧院正他们开药方,而且,之前皇帝也吃了汤剂的,汤剂的效果显然不是很好,因此太后固执的认为皇帝的病就是周满治好的。 此时太后对周满的感情比较复杂,复杂到不太乐意搭理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皇帝,于是就略过他拉着太子说起话来。 皇帝:…… 明达乖巧的坐在一旁,趁此机会悄悄告状,「皇祖母,周满昨天还哭了呢。」 太后只对周满的医术感兴趣,对她这个人不感兴趣,因此没应声。 长豫却不知道这件事,在一旁好奇的问,「她怎么哭了?」 明达就将她和卢太医的争执说了,道:「听说她拿出来的医册和方子都极好,父皇现在用的药贴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太后就若有所思起来,问道:「周满的两个徒弟出自济世堂郑家?」 明达点头,应了一声「是」,轻声道:「我听她说,一个是济世堂以前给她的药童,一个是济世堂掌柜的儿子。」 太后就道:「济世堂倒是会做生意。」 这句话大家琢磨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于是都没说话。 太后却在思考了一下后道:「郑太医看病还是很不错的,这太医院是皇帝的太医院,又不是他一家之言,还管进来的人姓什么?」 第1562章 出嫁 她扭头对皇帝道:「你看着合适,只要有本事就收进来吧,不然有本事的落在了外面,岂不是明珠遗落?」 皇帝乖巧的应了一声「是」。 太后就满意起来了,虽然这俩人是周满的徒弟,但也是郑家的人,等他们把她的本事都学了,哼…… 师生又怎么样,歷朝歷代的师生因为政见与利益不同决裂的还少吗? 连太后这个「仇家」都贊同给周满两个太医署的名额,那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正待嫁的云凤郡主听说这件事时,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她颇有些气闷,将刚试好的嫁衣丢到一边。 益州王妃将嫁衣交给宫女收好,坐到她身边道:「没两天你就要出嫁了,这时候生什么气?」 「皇祖母怎么也和周满越发亲近起来了?」 益州王妃早没了去年的心气,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以前对周满和白善恨得牙痒痒,可现在便是在宫中远远的碰见,她心里也没多少波澜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她现在就希望剩下的这一双儿女能够平安无事。 所以她不希望女儿太过关注周满,她就要出嫁了,将来她和儿子也是要去棣州的,而周满和白善有可能会一直留在京城,甚至呆在皇帝和太子的左近。 哪怕他们一家和皇帝有血缘关系,真论起亲近来,他们恐怕还比不上周满和白善这两个陌生人,所以何必呢? 何必再去刻意的招惹他们? 时间越久,益州王妃想的越多,她和一双儿女恨周满和白善有杀夫杀子之仇,他们心里不定还恨他们有杀父杀母之仇呢。 所以她劝女儿,「你就安心备嫁,其他的事休管。」 云凤郡主便是想管也管不着,因为帝后一家都住在大明宫那边呢,而他们一家虽然依附太后,这一次却没有跟着去大明宫。 大明宫那边凉快,但宫室却少,皇帝带太后去是尽孝心,带他们做什么? 太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没有带益州王妃母子三个,而且云凤要备嫁,在太极宫这边其实更方便些。 虽然云凤郡主出嫁没有办得很隆重,但太后还是亲自从大明宫里回来给她送嫁。 云凤郡主就在艷阳高照的一天清晨从皇宫里出嫁了,皇帝作为伯父也跟着出了一下面,然后就让五皇子跟着新庆郡王一起去送嫁。 这事跟满宝他们没关系,别说满宝了,东宫里除了太子和太子妃,没人讨到喜酒喝,主要是皇帝的病刚好,云凤郡主又是益州王的闺女,不论是朝堂还是皇宫都不想大办。 满宝更是听过一耳朵就算,和她有仇的是益州王,又不是云凤郡主,她虽然不喜欢对方,却也没有很把对方放在心上。 第1833页 她现在就想休沐回家去,因为殷或邀请了他们去吃他姐姐出嫁的喜酒,正好就在休沐日。 满宝还是第一次看京城的人成亲呢,特别感兴趣。 白善和白二郎也感兴趣,和殷或问起他们吃酒一般都会有的菜色。 殷或:……他怎么会知道? 反正他都有许多东西不能吃,他怎么会去关心这种事呢? 不过这一次他只能去关心了,所以回到家便问起祖母,「四姐出嫁,家里准备好菜单了吗?」 殷老夫人惊讶起他会问起这个,笑道:「菜单早在一个月前就确定了,怎么,你要看吗?」 殷或板着脸道:「我看一看吧。」 不仅殷老夫人,就是殷四娘都很高兴,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毕竟殷或是很少关心这种后宅的事的。 殷或将菜单拿过来看,默默记下几道白善和周满几人有可能会喜欢的菜色以后,让长寿去给他们传信,让他们只管放心的来。 殷大人又嫁了一个闺女,虽然依旧是庶女,但京城里的官员、世家和权贵们都很给面子,不论今天休沐的,还是得加班的,都抽空亲自来了一趟。 所以白善他们的马车刚从自家那条大街转过来时便被堵住了,路上有京兆府的士兵在指挥马车。 白善和周满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估计还有好一会儿才能进去到,便有些后悔,「早知道我们走路过来就行了,反正也不是特别远。」 白二郎道:「抱着礼物走在街上多难看呀,我才不要丢这个脸呢。」 白善就道:「你可真够笨的,我们可以走着,让大吉赶着马车带礼物就行了。」 满宝道:「那我们现在也可以下车呀。」 白善想了一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主要是这会儿太阳大了,呆在车里,那太阳照着马车热乎乎的,他们坐在其中就跟烤火炉似的。 于是三人就跳下马车,拿手挡了挡太阳后便朝前走去。 人走起来比马车可快多了。 大吉就这么看着他们一路朝着殷府大门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三人自己走到了殷府大门口,正跟在岳父身后招待客人的三个女婿竟然见有人走着来,颇为新奇的看了他们一眼。 殷礼见是他们,便笑道:「或儿在院里呢,我让人领着你们去。」 点了一个小厮让他把人带到后院去。 殷或的身体不太好,不仅殷老夫人,就是殷礼也不敢让他久站,所以早上在大门口接了几个比较亲近的客人,太阳一大,天气一热,殷礼就让他回院子里休息去了。 殷家的三个女婿跟周满白善和白诚的恩怨不可谓不早,但正式的见面,这似乎是第一次。 尤其是殷家的大女婿,那更是直接出手对付过他们的。 他本意是给小舅子出气,结果人家自己成了好朋友,连他媳妇都对人家以礼相待起来,这会儿大女婿就比较尴尬了。 好在他岳父没留意他,满宝三个更没留意他了,和众人团团见礼,甭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行过礼,然后就跟着小厮往院内去了。 殷或正坐在自己的屋里发呆呢,看见他们来便露出笑容,「你们来了?」 白善点头,问道:「你在干嘛呢?」 殷或摇头道:「没什么做的,就发呆。」 他顿了顿后道:「昨晚上父亲请老谭太医来给我看过病,与我谈过了,他知道我不想说亲,已经决议留了六姐在家招赘。」 第1563章 情敌 满宝惊讶,问道:「你六姐也答应了?」 殷或点头,「我父亲说,或从军中,或从一些小世家里选个还看得过去的庶子,我父亲也还年轻,应该可以看顾到孙子长大的。」 三人便道:「恭喜你了。」 殷或嘴角翘了翘,也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于是道:「一会儿我们喝一点儿酒?上次满宝好像说过我能喝点儿桂花酒。」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点头,「一点点酒还是可以喝的。」 殷或很高兴,但殷老夫人却不怎么高兴,但这是儿子和孙子共同的决定,她也不好说什么。 等刘焕一到,殷或就拉着四个小伙伴独自坐了一桌,封宗平几个同崇文馆的同学和他们坐在了一起,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五个人举杯庆祝。 封宗平问殷或,「你四姐出嫁你这么高兴啊?」 殷或问,「你姐姐出嫁的时候你不高兴吗?」 封宗平直接摇头,「不高兴。」 他道:「嫁出去我就很少能看到她了,她还得伺候别人家的父母儿子,有什么可高兴的?」 殷或一愣,不太能理解这一点儿,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姐姐们似乎总是在忧心出嫁的事儿。 出嫁前担心嫁不到好人家,出嫁后担心以后被欺负娘家没有兄弟撑腰…… 所以他也总是跟着忧心他姐姐们能否嫁一个好婆家,从没想过她们出嫁后他会不开心。 因为他是真的开心呀。 真稀奇,这样的喜事竟然还会有人不开心。 见殷或一脸迷茫,封宗平道:「你爹几个女婿都选得好,不仅你姐夫们对你父亲唯命是从,就是你姐姐们的公婆也对她们很好,自然不用担心这个了。」 可以说,殷礼挑的几个女婿,出了家底薄些,不能和殷家公平的互惠互利外就没什么毛病了。 第1834页 而满京城的世家权贵,谁家不是往家世好的上面说亲? 哪怕不提高嫁或高娶,至少也要势均力敌,可以互惠互利。 结亲,从来不是男婚女嫁这么简单而已,而是结两姓之好。 就算是魏知,他三个儿子的媳妇也都是出自名门,他自己的妻子都是出自名门。 哪怕他自己是寒门出身。 封宗平心底也不知道是羡慕殷家,还是同情,反正心情很复杂。 殷或很快回神,笑问,「你的亲事定下了?」 封宗平就嘆气道:「没有。」 白善好奇,「你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还不定亲?」 封宗平:「……不是我年纪大,而是你定亲太早了。」 白善:「胡说,你看唐学兄和杨学兄,他们像你这么大时应该也定亲了吧?」 封宗平就心塞得不想说话了。 满宝和白二郎也好奇的看着他。 殷或的小道消息灵通点儿,不,应该说是他姐姐们的小道消息很灵通,他压低了声音问,「你家是不是想给你说公主?」 封宗平眉眼剧跳,看向殷或,「殷或,你是男子,别总跟你姐姐们混。」 易子阳忍不住笑。 殷或瞥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你家一直搁置你的婚事,不也是想给你尚公主?」 易子阳就不笑了。 除了殷或之外,满宝三个瞬间升腾起熊熊的八卦之火,目光炯炯的盯着俩人问,「所以你们现在是情敌了?」 封宗平和易子阳:……神的情敌呀,他们连公主都没见过几次面。 满宝歪着脑袋疑惑起来,「你们是想说哪位公主?总不可能是明达公主吧,她比我还小一岁呢,那就是长豫公主了……」 封宗平和易子阳一起端起茶杯来喝茶。 满宝想了一下长豫公主的性格,再左右打量了一下俩人后摇头,「你们不行。」 封宗平知道满宝和长豫公主是好朋友,于是问道:「那你觉得长豫公主和喜欢什么样的?」 「长豫公主喜欢那样的。」满宝指着不远处正走进来的杨和书道。 众人扭头看去后收回目光,封宗平道:「真是巧,京中几乎所有的女眷都喜欢这样的。」 白善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正进门的杨和书和唐鹤听见他们的笑声,扭头看过来,看见他们便停顿了一下脚步,和他们几个点点头打过招唿后便和人继续往里去。 大人有大人的圈子,封宗平他们坐的位置还处于孩子坐的位置,都是跟着家里大人来的,还不能独立的成为一个人。 封宗平几个看着他们俩人离开,纷纷感嘆,「也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成为他们这样的人。」 白善雄心勃勃,「我再长大几岁就可以了。」 封宗平便扭头看了眼他,再看一下自己,默默的没说话。 唐鹤则是好奇的问,「周满怎么跟他们坐在一块儿,不去后宅?」 杨和书笑道:「她现在也是个大人了,安排在前面也没什么不好的。」 本朝男女大防不严,周满现在还是五品编撰,坐在前面还有殷或亲自作陪,比坐在后宅里做客可能还要自在些。 唐鹤想了想后笑道:「也是,殷大人一直考虑周到,周满和他三个女儿都起过冲突,就算是为了避开双方,也应该把周满安排在前面的。」 杨和书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是坐席吃点心和茶酒,等新郎官上门来迎亲,他们还要帮着殷家拦一拦,等新郎官把人迎走了,他们才会留下来吃午食,有的人家还要再转去新郎官家吃一顿。 当然,和殷家亲家不是很熟的封宗平几人是不去的,他们就在殷家厮混,听说书,听伶人唱歌…… 等到下午殷或累了几人才散去,而殷家的客人也慢慢的散了, 满宝他们看到了京城出嫁迎娶的风俗和规矩,心里也满足了,高高兴兴的和殷或道别回家。 而跟殷家比较亲近的几户人家也从殷礼那里得到了殷六娘要招赘的事儿,同样心满意足的离开。 殷老夫人听到了前院传来的消息,见有几位夫人已经在和她悄悄打探,她便知道这事算彻底定了,嘆息一声后打起精神来应付。 殷大姐几个目光复杂,心中更是复杂,不过今日是殷四娘的好日子,谁也没说什么。 至于之后,她们就算想说什么,有殷礼在,也不敢再开口。 殷家习惯了一切都听从殷礼的安排。 第1564章 西瓜霜二 殷四娘出嫁后不久就是殷五娘,都在六月里,只是一个在月中,一个在月末,而且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在月中的休沐时间里,一个则在消暑假里。 不错,大晋是有消暑假的。 满宝和白善他们刚回崇文馆没几天,就在萧院正告诉她西瓜表皮析出寒霜来时,宫里宣布放假了。 满宝没有出宫,而是让白善和白二郎回去后就去太医院里看西瓜霜去了。 听到她对放假这么稀奇,萧院正便笑着解释道:「朝廷每年都有消暑假和御寒假,今年的消暑假比较早,因为钦天监说接下来几天都会持续高温。」 「不过,其他人有假,我们太医院却不能全都放假,需要轮休的。」萧院正看向满宝,笑问,「周太医要不要也试一试轮值?」 第1835页 满宝才不要呢,宫里又没有几个病人需要请太医,与其费时间在太医院里轮值,她还不如出去玩儿呢。 就算想看病也可以去济世堂啊。 济世堂可比太医院好玩多了,于是满宝拒绝了,表示自己年纪还小,值班怕出事。 萧院正信她才有鬼,都给陛下看过病了,而且谁不知道她胆子大? 看得出来她是懒,不想值班,萧院正也不勉强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然后道:「太医院已经议定了,也和太子殿下禀告过了,只要做出来的西瓜霜证实是有效的,那先前说定的两个名额就答应你了。」 又道:「殿下已经让人在修建太医署,一应器物九月份应该可以准备好,如果顺利,年前应该会招收一批学生,你那针灸学科的书修得如何了?」 满宝道:「八月份之前应该可以修完,不过从您那儿领来的体疗部分可能要差些时间。」 萧院正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太医院里现在能用的人还是不少的。」 满宝点头。 说着话,萧院正开了药房的门,那十五个西瓜便放在最里侧的架子上,刘太医和方太医正看着,见他们过来便立即道:「院正,周太医,你们快来看,今天早上开始析出来的,现在越来越多了。」 满宝还是第一次见,好奇的凑上前看,就见西瓜皮面上覆着一层白白的霜,有的几乎成了晶体。 满宝让科科录像,然后和三位太医一起将这白色的爽体扫下来…… 等把所有的西瓜霜都扫下来,四人便坐在桌子前盯着它们看,满宝道:「要怎么证实它们有效?」 萧院正说,「这几日暑气盛,不仅宫中,京中也有许多人咽喉发炎,找一些人来试一试就知道了。」 满宝迟疑,「还没试过药性便直接找人试药吗?」 萧院正道:「放心,会有人试的,实在无人愿意,死牢里还有犯人呢,周太医不用担心。」 他经常找人试药,对这一块儿太熟了。 满宝就觉得她还是给莫老师带一份吧,东西是真是假,让莫老师看一看就知道了。 于是满宝翻出一个小瓷瓶装了一些西瓜霜,「我要带一些回家试试看。」 这一次析出来的霜不少,而且这还不知道真假呢,因此萧院正看了一眼她拨走的满满一瓶没说话,点了点头同意了。 刘太医他们也很意动,但看了一眼萧院正的脸色,意动到底只能是意动。 萧院正将剩下的西瓜霜收好,对满宝点了点头道:「周太医出宫去吗?」 满宝便扭头看向外面的天色。 刘太医道:「天快黑了,要出宫的话得抓紧时间了,不然宫门要落锁了。」 这一次消暑假要放五天呢,连着七月的休沐一块儿放了,满宝可不想在宫里度过,于是起身,「那我先出宫了。」 说罢把瓷瓶往怀里一塞就跑了。 萧院正等她走了便和刘太医道:「去找些不舒服的宫女内侍来试药,看对不对症。」 刘太医应下。 满宝怀揣着西瓜霜跑回了东宫,取了自己赤骥才出宫去。 出了宫门,果然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她就骑着自己的马欢快的跑了。 等她回到家,白善看到她很惊讶,「你不是说今日不出宫吗?怎么又回来了?」 「速度快我就回来了。」满宝将马交给刘贵,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道:「看,这就是我新做出来的宝贝药,听说可管用了。」 白善凑上去看了一眼,问道:「试过了吗?」 「没有,萧院正说他找人来试药。」满宝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但我觉得直接找人试太危险了。」 说罢沖白善眨了眨眼。 白善心领神会,压低了声音问,「你要直接问周小叔吗?」 虽然不是,不过这会儿满宝已经习惯的把她亲爹的名字替换成了科科,或科科背后的那些人,于是点头。 白善就兴奋起来,鼓动道:「那你快回去问吧,要不要我给你守门?」 「这却是不用。」 白善又道:「祖母已经在玄都观里预定好了十四那天做法事,家里还给买了些香烛纸钱,要不要我拿一些过来烧给周小叔?」 满宝:「……不用了吧?」 白善歪头,「怎么,周小叔他们收不到吗?」 满宝哪儿知道,万一他们能收到,结果她这儿说不能收到,以后他们都不烧了怎么办? 于是纠结了一下后道:「倒也不是……」 白善就自以为明白了,「你别担心,这不值什么钱的,给周小叔他们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也好呀。」 于是他就单方面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等满宝回屋时,白善就拿了一沓纸钱在她房门外面烧,还给点了两根蜡烛。 回家来的周立君和周立如都好奇的跟着蹲着一块儿看,好奇的问道:「小姑父,你烧给谁的?」 这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白善道:「烧给我岳父的。」 他岳父不就是他们小叔吗? 周立君一脸的好奇,「今天也不是小叔的忌日,也不是清明和中元节,为什么要烧纸钱?」 白善道:「这是我的孝心。」 周立君和周立如就觉得他很奇怪,一抬头,就见她们小姑也正一脸忧愁的撑着脸趴在窗台上看着他们。 第1836页 不知道为什么,周立君就想笑,于是就不管他们了,拉了周立如便走。 第1565章 西瓜霜三 白善坚持给周银烧了纸钱,满宝则分出了一指甲的西瓜霜给莫老师去辨认真假。 莫老师收到她用纸包好邮寄过来的东西时都懵了,他道:「这是古书上写的东西,我们现在……好吧,我们现在用的药中也有含有西瓜霜的,但那是另一种形态,算了,我还是给你检测一下吧。」 莫老师默默的收了东西,下线去给她做检测去了,实验室做这个检测还是很快的,最主要的是,那个世界是有西瓜霜的,所以有数据在资料库中,他对比出来后给满宝回復了一个邮件,道:「虽然质量不是特别好,比不上现在的西瓜霜,但你这的确是西瓜霜,可用。」 满宝收到这个邮件的时候家里正好要吃饭,她一边跟着白善去吃饭,一边走神看了一下邮件。 白善扭头见她都快要撞到树上了都不知道转个弯儿就知道她在想事情,而且还入神了,只能伸手把她拉走,牵着她去饭厅。 进了饭厅满宝才回神,见白家兄弟正扭头看着他们,便快速的将手从白善手里抽出来。 白善面不改色的越过满宝走上前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刘老夫人看到满宝,笑着招手,「快过来坐下,我猜着你今天就要过来吃饭,特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满宝就快步上前。 除非正好碰到她六哥回来做饭,不然满宝都是跟着白家这边吃的。 没办法,容姨的手艺比四嫂五嫂好太多了。 方氏和陆氏也知道这一点儿,并不勉强小姑跟她们吃饭,说真的,她们觉得她们的厨艺还是很可以的,当然了,比不上大嫂,但却远远超过二嫂。 只是满宝从小吃着大嫂的饭菜把嘴巴养刁了而已。 满宝在刘老夫人身边坐下,对面正好是郑氏,她忍不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 才吩咐人把汤端上来的郑氏忍不住笑问,「怎么一直看着我?」 满宝就问,「郑姨,你是不是不舒服?」 大家便忍不住一起看向郑氏。 郑氏一愣后道:「还好吧,喉咙有些不舒服而已。」 白善便立即想到了皇帝,立即坐直了身体,「娘,你身体不舒服就要请大夫。」 郑氏不由嗔怪道:「请什么大夫呀,家里不就有满宝吗?而且也不是多严重的病,只是喉咙有些不舒服而已。」 皇帝一开始还没有喉咙不舒服呢都闹成了那样,白善暗暗吐槽,然后看向满宝。 满宝则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郑氏后对白善道:「没事,一会儿我给郑姨喷西瓜霜。」 刘老夫人闻言便立即看向满宝,问道:「你那西瓜霜弄出来了?」 满宝点头。 前几天满宝休沐回来,自然把她和太医院做的交易都和庄先生说了,庄先生那边知道了,刘老夫人这边也就知道了。 说真的,满宝现在走的路,她和庄先生都不太能给她什么好的建议了,除了让她在宫里不恃宠而骄外。 她以为还需要一段时日的,谁知道这孩子这会儿就弄出来了。 刘老夫人看看满宝,再看看一旁淡然的白善,觉得孙子的将来路可能会有点儿难。 她失笑着摇了摇头,和满宝道:「那一会儿吃过了饭你就给你郑姨看看。」 满宝笑着应了一声是。 郑氏没有太大的毛病,就是因为内热而咽喉发炎了而已。 满宝给开了一副汤剂,然后就给她喉咙里弹了一点儿西瓜霜。 别说,有点儿泛苦,却又凉丝丝的,郑氏很有些不习惯。 但有可能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药物,身体的治癒效果惊人,晚饭后喝一碗药,又弹了点儿西瓜霜,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感受不到喉咙的痒意了,比任何时候好的都快。 满宝兴沖沖的跑来看,见效果果然和莫老师说的一样好,高兴起来,「难怪这药这么厉害,虽比不上三七散,作用却也不小。」 郑氏也觉得好用,「除了那药粉有点儿苦外没别的毛病。」 可什么药是不苦的呢? 满宝就问:「还有吗?」 她仔细的询问了一下用药的感受,一一记下后便给郑氏分了一半。 郑氏一边将这药粉收起来一边问道:「你问的这么详细,这药你不会还没试过吧?」 满宝嘿嘿笑道:「郑姨,我虽不敢保证你是全天下第一个用上此药的人,但一定是宫城外第一个用上此药的人。」 郑氏:……她该高兴吗? 而此时,宫里的萧院正和刘太医等人也从找来的内侍宫女那里得到了反馈。 此时正是一年暑气最盛的时候,宫里因为受热而不舒服的人不少,只不过有表现出来,也有不表现出来的。 大部分是不表现出来,然后默默地忍着,或走关系拜託一番往东宫偏殿走一趟,让周太医或她的徒弟们给扎几针缓解缓解。 太医院要试药,很多人是没的选择,他们会直接从最低等的宫女内侍那里寻找,等找到适合的人选便带到太医院试药。 他们可不会像周满那样还给郑氏开汤剂,都是直接用的西瓜霜,这样才能更好的验证药效。 药效果然很喜人。 第1837页 萧院正仔细的看过他们的咽喉,又摸了摸脉后道:「很好,这药效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些。」 刘太医也摸着鬍子点头,笑道:「再用一段时间吧,看看可有不适用的地方。要是好用,它完全可以在后期代替药贴,这样陛下也就不用在意药贴难看了。」 萧院正点头。 他们仔细的商量了一下试药的量和日期,然后由他们三个分别监看他们的脉象。 方太医道:「昨日傍晚卢太医还问呢,可是霜做出来了。」 萧院正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问,方太医告诉他就是。」 卢太医问自然是想参与其中的,但萧院正这样回答,显然是将他排除在外了。 方太医明白了萧院正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看这药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太医署也答应可让周满的两个徒弟进学,那她那本药贴医书……」 相比于这个方子,自然是那一整册的药贴方子更重要了。 萧院正道:「等休假吧,到时候我问问。」 他看向刘太医,笑道:「或许刘太医也可以找刘医女问一问。」 第1566章 界限 刘太医道:「他们师徒间的事我不好过问太多。」 方太医笑了笑,信不信则就不一定了。 刘太医脸上笑眯眯看不出来,但心里是真的苦,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 三娘并不喜欢和他说这些事,以前周满没收她做徒弟前,她还会拿从她那里学到的不懂的医理小心翼翼的请教她,而在周满收她为徒后,刘医女就很少在家里说起周满的事和从她那里学到的医理了。 说起的一些事也必是稍微用心便能打听出来的事,刘太医在察觉后也不勉强这个孙女。 因为他知道,三娘既然入了周满的门墙,那她就要做一个选择,是更亲近周满,还是更亲近刘家。 毕竟是一门技艺,刘太医虽然很钦佩周满的医术,却也做不出窥视偷窃的事儿来。 祖孙俩都默契的维持着一个度,不至于让刘周两家将来在杏林行里闹出丑闻来。 而同样拜周满为师的郑辜和郑芍却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周满和济世堂的关系太亲近了,她本就是济世堂出来的。 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和济世堂合作,周满给过济世堂不少东西,济世堂同样教会了周满不少。 所以郑家两兄弟不仅可以在周满那里代表济世堂,也可以在济世堂里代表周满,让周满和济世堂的关系更近一分。 而刘家不一样,他们几乎没有利益纠葛。 当然了,萧院正和方太医信不信他就不知道了,刘太医也知道这种事是不能解释的,越解释人家反而会越加不相信。 而此时,满宝也正在济世堂里和她的四个徒弟说话呢。 她把郑辜和郑芍得到名额的事告诉他们了,鼓励他们道:「你们年纪都超了,所以先进药学,争取三个月内考到医学体疗科。」 她道:「除了针灸和一些病症外,我其他的医术较其他太医还是差了些,以后太医院的体疗科是萧院正亲自带着的,他擅长的病症很多,医术更是没的说,你们好好和他学。」 满宝就没差说,把他身上的本事全学过来。 当然了,萧院正肯定有压箱底的医术只教给自家子弟,但医术这种东西,并不是你教了对方就能学会;也不是你不教,对方就学不好。 前者请参考她的徒弟郑芍,后者可以参考她。 说完了这两个弟子,她又扭头去和刘医女说,「三娘,药学你也得学起来,你主要学针灸,若能与药学结合起来,将来你能看的病症就多了,除此之外,一些病理也不要忘了学,做大夫还是得会开方,不然就丢了看家的本事了。」 刘医女认真的点头。 「有不懂的你问我,不然就问你大师兄,郑大掌柜人也很好,问他也行,」满宝给刘医女找了很多可以请教的待选人,「刘太医的医术也很不错呀,在家里也可以问他。」 见满宝把她认识的人都点了一遍,刘医女的头点不下去了,她觉得师父肯定是忘了人家的本事也是不会乱传的。 满宝却还指着刘医女把她祖父的本事学过来呢,见她对着自己的祖父都那么腼腆和不好意思,她忍不住教她,「你真不好开口问,就站在你祖父的书房前冥思苦想,他问起来你就顺势请教就行。」 又道:「对了,回头你抄上两张药贴的方子拿回去,这儿想不通,那儿也想不通,拿去问他,他肯定高兴。」 别说刘医女,郑辜和郑芍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郑辜听着听着觉得这样的行为很眼熟呀,话说,去年他师父刚到他们京城济世堂时不就这样吗? 她不仅喜欢站在丁大夫跟前发愁,还喜欢到隔壁的保和医馆发愁,时间久了,一来一回才和隔壁的大夫熟了的。 见郑辜和郑芍一脸的不可思议,满宝就道:「你们也学着点儿,本事都是要自己学来的。」 郑辜就忍不住小声道:「这样脸皮也太厚了吧?」 一旁的周立如不同意了,道:「怎么会是脸皮厚呢,小姑,不是,师父也教了他们东西的,这叫互惠互利。而且,不懂就问不是平常吗?」 不仅郑辜,郑芍和刘医女都一脸恍惚,「这是平常吗?」 第1838页 姑侄两个一起狠狠的点头,周立如好奇的问道:「你们种地的时候不知道豆子是一颗一颗的撒,还是两颗两颗的撒比较好不会问吗?」 三人:「……我们不种地。」 周立如沉默了一下后问道:「不都一样吗?」 三人一起摇头,满宝直接扭头和周立如道:「你不懂,外面的人把手艺看得很重要的,和我们村子里不一样,回头我再和你说。」 在七里村,基本上没有什么技艺是很深的秘密,比如小钱氏做饭的手艺,不仅家里人想学的时候她都教,就是邻里相问,她也不会藏着掖着的。 谁家今年种的稻子长得特别好,谁家今年收穫的麦子最多,都是怎么种的,大家都是会互相交流的。 小钱氏会做豆腐了,村里的人上门来问,她从不会瞒着,有的人实在是学不会,要做豆腐时还会叫上她一起,大家一起出豆子出力,做出来的豆腐再各家分去。 要实在是懒,连力气也不想出,那就拿豆子换豆腐,反正也不贵。 以前满宝年纪小,有许多的事情想不通,但见识的多了,她就能理解父母、兄长他们的认识了。 在他们看来,这些技艺都不是很有技术含量,都不难学,所以用不着藏着掖着的不教人。 可有些手艺是不一样的。 比如做帐,做大夫这些,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和金钱都是巨大的,这样的手艺才是轻易不能往外传的。 可从小只是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能从百科馆里学习无尽知识的满宝并不觉得知识要这样藏着掖着,而且莫老师也说过,学术需要交流才能进步。 连庄先生都说,论道才能让道更进一步。 虽然知道了,但满宝不认同,所以她一直用自己的方法在做着交流。 周立如也没学过这些,和周满一样,她生活环境单纯,这些事情同样不太懂。 第1567章 鼓励 满宝将一本医书拿出来给他们,道:「这就是专门记着药贴的医书,你们拿去自己抄一册,回头我要交给太医院的。」 郑辜三人闻言,立即应下退了下去。 然后满宝就拉着周立如去说悄悄话,「这个世上医术好的人有很多很多,可愿意把所有医术都传授给别人的却没有几个。」 她道:「我就是再聪明,也不能将所有的医术都学尽,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很厉害,都有自己擅长的病症。」 周立如道:「小姑也厉害,现在京城里都叫小姑小神医呢。」 满宝道:「我当然很厉害,但也仅在我擅长的病症里,还有很多病症我还没学到呢。」 她道:「我还有很多医术要学,你也一样,只是你现在刚开始,所以先学药,等过两年你把这些都学会了,你师兄师姐们也在太医署里站稳脚跟了,到时候我想办法把你也送进太医署去学习。」 周立如惊诧,「我,我也能进太医署?」 「为什么不能?」 周立如好奇的问,「是要像师姐那样做医女吗?」 满宝摇头,「要做就做太医,做什么医女呀。」 「有女太医吗?」 满宝就指着自己的鼻子看她。 周立如恍然大悟,「是哦,小姑不仅是编撰,也是太医呢。」 周立如思考起来,「果然,只要有本事。」 满宝狠狠地点头,「对,只要有本事,所以你得好好学知道吗?」 周立如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小姑,你怎么把我送进太医署呀?」 满宝看了她一眼道:「当然是考试了,就跟白善他们考国子监一样。不过萧院正他们现在还没松口可以收女学生,但是不要紧,到时候我拉上郑太医和刘太医,有他们帮忙,松口考核一下你还是可以的。」 满宝鼓励她,「所以你可得好好的学,争取一次就考过。」 周立如忧心,「他们会答应吗?」 满宝肯定道:「他们一定会的!」 满宝可是把郑辜和郑芍都送进了太医署,郑太医会不答应吗? 而刘太医那边,有刘医女这层关系在,他就算不支持,也不会反对的,到时候她再拉上几个太医帮忙好了,满宝现在太医院里混得还是不错的。 而此时,暂时把书给师妹和师弟抄写的郑辜也到了二楼找他爹,一脸的恍惚,「爹,我就这么进太医署了?」 郑大掌柜这两天一直很兴奋,从他弟弟回来告诉他,太医院内部已经答应周满同意郑辜和郑芍进入太医署开始他就一直在兴奋中。 见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郑大掌柜便恨铁不成钢道:「这都知道两天了,今天你师父还亲自来告诉你,你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郑辜迟疑道:「刚刚师父和我们说,让我们好好学,争取尽早考入医学的体疗科。」 「你当然得考进体疗科了,只有体疗科出来的才能进太医院争院正的位置你懂不懂?」 郑辜:「……爹,我们野心这么大吗?」 郑大掌柜也慢慢缓过神来了,他沉默了一下后道:「就算不能当院正,体疗科进太医院的品级总比针灸和药学要高吧?所以你还是得进体疗科。」 要知道,不论是针灸科还是药学,都只学三年。 而体疗科则要学七年呢。 郑大掌柜拍着他儿子的肩膀道:「你别妄自菲薄,虽然你年纪大了点儿,但你也学了不短时间的医术了,应该不会比别人差的。」 第1839页 郑辜:…… 说起儿子的年纪,郑大掌柜开始忧愁起来,「你今年及冠,也要开始说亲了,可这进太医署……」 现在太医署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在他考入体疗科前,郑大掌柜是不想给他定亲的。 倒不是为了积累资本说一门更好的亲事,而是未免郑辜分神。 都是大小伙子过来的,成亲了,肯定会把心神分出来放在妻儿身上的,而郑辜这时候是关键时候,是不能走神的。 郑大掌柜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当机立断,「要不你过两年再说亲?」 还没等郑辜回答,郑大掌柜已经道:「就这么定了,反正男子晚两年成亲没什么。」 和一般人家不一样,做大夫的都很少让家中子弟早早成亲,男子多是过了二十才议亲,从议亲到成亲,一般是一年的时间; 而女子多是及笄才开始说亲,十六七出嫁的比比皆是,十八九才出门的也不少。 像刘医女,她现在年纪就不小了,不过她在宫中当差,一般要过了二十才能出宫。 但她选择进宫,本来就是为了说一门更好的亲事。 郑大掌柜开始思索起儿子的婚事来,把他知道的姑娘家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发现都不太合适。 他想起了什么,迟疑的看着儿子道:「儿子,你觉得你师妹怎么样?」 「刘三娘吗?」郑辜连连摇头,「算了吧,出了医术,我跟她实在找不出话来说,总不能将来我们在外面给人看病,回到家说的还是看病的事儿吧?」 郑大掌柜就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没错,你可不能看上刘医女,不然我还得想着棒打鸳鸯。」 郑辜就有些好奇,「为什么?」 郑大掌柜就嘆气道:「傻孩子,将来你是要跟着大房争家主的位置的,刘医女出自刘家,他们家跟百草堂赵家更亲近,刘太医没少和赵家合作。我们郑家是不会要一个跟赵家亲近的宗妇的。」 郑辜就嘆气,「我的婚事竟然还涉及这么多?」 「那是当然,你也是郑家的少东家之一。」 「那您还问我干嘛,直接找一个合适的定亲不就是了?」 「我以为我不想?我这不是担心给你订了亲你又各种不满意,到时候你生不出嫡孙来怎么办?」郑大掌柜没好气的道:「也是你不争气,一把年纪了连个姑娘家都找不到,你说你也长得不差,怎么就不行?」 郑辜:……是谁怕我学会,一天十二个时辰得有六个时辰站在柜上的?可以说,除了吃饭睡觉外,郑辜的时间都在药铺里了,来这儿看病的除了男的就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小姑娘和已经成亲的妇人,他上哪儿争气去? 郑辜生气的转身走了。 第1568章 讨价还价 郑大掌柜就在后面吩咐道:「这段时间可别荒废了学业……」 郑辜生气的下楼,一到大堂便看见一个姑娘正好奇的站在药柜前盯着他们家的药柜看。 郑辜觉得她有些眼熟,便上前问道:「姑娘是要看病还是要买药?」 周立君转身看郑辜,俩人一对上,郑辜就认出她来了,笑道:「周姑娘是来找师父,还是找四师妹的?」 立君笑道:「都找,我没看见小姑在大堂里。」 郑辜笑道:「师父和四师妹在后院呢,请。」说罢,领着周立君去后院。 俩人是见过的,去年周记饭馆开张,郑大掌柜带着一大帮人去贺礼,当时俩人照过面,而后零星见过几次面,不过都不太熟。 郑辜领着周立君去后院,满宝正在考校周立如辨认药材,看到立君过来,便一边分神看周立如认药材,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立君跟着看妹妹伶俐的认药材,站在小姑旁边道:「四叔让人送信回来了,五叔让我给小姑送来。」 周立君仔细的看了看济世堂的后院,尤其是架子上的簸箕里晾晒的药材,目光炯炯的道:「而且小姑你上次不是说,等下次放假有空了就教我们做润胭脂和消疮膏的吗?」 上次放假白大郎让人往家里送信了,满宝把从宫里带出来的润胭脂和消疮膏托白家的下人一起送回去了。 连方氏和陆氏都得了一瓶。 周立君和周立如都很好奇的抠了一点儿往脸上和手上抹,没两天,周六郎的那瓶消疮膏就到了周立君手上。 虽然满宝说这两瓶药膏的用材有些贵重,但周立君觉得京城的贵女们什么都有可能嫌弃,就是不可能嫌弃贵。 她可是给她们卖过二两银子一朵花却只戴一天的人呢,这药膏,就这么一点儿,五两银子就能用上差不多一个月,那些贵女会不用吗? 没错,周立君连定价都算好了的。 当然,这也是满宝给她算过她们做一大罐药膏的成本。 这两年没少跟着四叔和五叔长见识的周立君知道,算成本还得把人工这些零碎算上去呢。 她觉得四婶和五婶带孩子之余还得做药膏很辛苦,于是把人工成本往上提了好大一截。 所以她不只是来送信的,也是督促小姑赶紧把药材买回去的。 早点儿做出来,早点儿赚钱。 满宝总算是想起了这件事,给郑辜写了一张方子,让他帮忙去抓药,这才拆了四哥的信看。 周立君已经提前看过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四叔信上说他跟着人去草原了。」 第1840页 这才是周五郎那么着急的让她把信送过来的原因。 满宝一目十行的扫过信,信是大头周立重写的,写得很详细,他告诉满宝几人,他和四叔拉着瓷器到夏州出手后又碰到了秃髮部的人,还碰到了向铭学几人,秃髮部的人邀请他们叔侄两个去草原,说他们要买的药材在草原上更多,而且草原上更便宜。 正巧向铭学也正要去草原,便和他们一起走。 四叔和他考虑了一下,都觉得有向铭学这个熟人带着,他们完全可以去草原上走一趟,而且现在天气热,草原上反而凉快些,反正这些药材也不急着要,所以就和秃髮部的人一起走了。 不过怕他们在家里等久,所以他们写了封信託人带回来,让他们好放心。 大头还在信上悄悄的和他们说,向铭学去草原也是要做生意的,而且他认识好几个草原上的人。 满宝更不担心他们了,将信折起来后道:「我也想去草原。」 周立君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四婶肯定会担心。」 她往外看了一眼,起身道:「小姑,我去看你徒弟抓药?」 「抓药有什么好看的?」 抓药不好看,但抓的药能做赚钱的药膏就很好看了。 周立君跑出去了,她还想和济世堂商量商量,她要是常从他们这里买药材,能不能再给她算便宜点儿。 正好郑大掌柜也在,俩人就靠在柜檯上边等郑辜抓药边聊天,郑大掌柜对周立君的到来,不对,应该说是对他儿子手里的药方很感兴趣。 「这是什么药方子?」 周立君没设防,笑道:「是我小姑刚琢磨出来的润胭脂和消疮膏,人用了颜色好。」 郑大掌柜就想起周满给的那张卖得很好的膏药方子,他眼睛微亮,看了眼他儿子抓的药量后笑问,「怎么,你们家要做了自己卖?」 周立君道:「我们做着玩玩。」 「既然有周小大夫在,那肯定能做得出来。」郑大掌柜笑道:「着做出来了就得卖出去,你看我这药铺人来人往的,不如放在我这寄卖如何?」 周立君目光一闪,笑问,「郑大掌柜怎么不去问我小姑?」 郑大掌柜便道:「你小姑不太管这种事,谈生意嘛,还是应该谈明白比较好。」 周满对这种事不太上心,他要是提,她能够大手一挥直接把方子给他,让他出药材出人再卖出去回头给她分成…… 当然,这样不是不好,可就是因为太好了,这人情又欠下一桩,对双方将来的关系维繫反倒算不上好了。 而且郑大掌柜也不好提,但对周立君不一样。 他知道他们周家的帐都握在这小姑娘的手里呢,上次去喝乔迁酒,礼就是她记着的。 他就喜欢跟大夫谈医术,跟生意人谈生意。 周满嘛,那就算了,他宁愿等周四郎回京再谈,也绝对不这时候找周满稀里煳涂的做下这门生意。 周满那人,甭看你现在占她多少便宜,将来你肯定得双倍的让她占回去,不然她手里必定会有更多的好东西让你后悔。 所以谈生意时还是清楚点儿好,周立君看着就是个清楚的人。 周立君当然清楚了,她这会儿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得啪啪响了。 于是,郑辜抓着药的功夫,周立君已经和郑大掌柜谈好了寄卖的方法,甚至还谈好了以后药材购买的优惠度。 郑辜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忍不住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周立君,摇了摇头后转身继续去抓药。 满宝出来时,他们俩人都已经心满意足的谈妥了,郑辜将包好的药材捆好放在柜檯上给周立君。 周立君从荷包里拿出钱来结帐,然后提着药材喜滋滋的和满宝走了。 「这么开心?」 周立君点头,然后道:「小姑,郑大掌柜看在您的面子上在药材上又给我便宜了一成。」 满宝惊诧,「他不会亏了吧?」 周立君道:「不会,我从四叔那里看到过一些药材的进价,虽然他一脸肉痛的模样,但绝对没亏。」 满宝就放心了,「不亏就使劲儿的讲价吧,这是你的本事。」 第1569章 暑热 得了满宝的话,周立君更放心了,已经计划着要怎么做这门生意了。 回到家,满宝就把这一包包药材拿出来,重新称了分好,然后教她们熬制药膏。 陆氏上手最快,她没熬制过药膏,但她以前炮制过药材,也没少熬过药汁,知道怎么掌握各种火候。 基本上,满宝一说她就领悟了,方氏慢一点儿,但也不比明达两位公主差,因此也能学会。 周立君知道自己在做饭做菜上没天赋,因此一直蹲在一旁看,轻易不敢上手。 毕竟这药材不便宜,万一她弄坏了怎么办? 但看着看着她琢磨出味儿来了,这是药,又不讲究好喝,还是往脸上抹的,根本没那种顾虑嘛。 而且,她就算熬不好药,捣药材却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于是一撸袖子上前帮忙了。 等庄先生和另两个徒弟散步走到这边来时,就见厨房里烟火缭绕的,满宝和周立君正坐在走廊的阴影处捣药材呢。 俩人的理由很现实,厨房比较热,她们不想在里面烤火。 负责熬制药材,不敢放松的方氏和陆氏就在厨房里。 第1841页 六头正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他就带着两个弟弟在一旁给满宝她们捣乱,这个抢一下药材,那个要亲自捣药,被周立君凶了两下后就老实了。 满宝见他们低着头乖乖的坐在地上,就有些心软,正想是不是给他们玩一下,庄先生他们就过来了。 他好奇的看着俩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白善只看了一眼便道:「是不是在做你给你六哥的那个药膏?」 满宝点头,将这个药膏的好处详细的和庄先生说了,还问,「先生,您要不要来一瓶?」 庄先生不明白他要这个药膏有什么用,于是摇头拒绝了。 白二郎却很心动,「我想要一瓶。」 白善也道:「我也想要。」 满宝好奇,「你们要来做什么?」 白善道:「你六哥都有呢,我们为什么不能要?」 「我六哥脸上长疮了,你长了吗?」 白善坐在栏杆上与她道:「你不是说了它还有养颜的功效吗,又不是非得长疮才可以。」 白二郎:「就是。」 想了想,觉得不能忘了他哥,于是道:「给我哥也来一瓶。」 周立君忍不住了,沖他们两个伸手道:「给钱。」 满宝:「没错,给钱就给你们做。」 白二郎立即看向白善。 白善想了想后道:「给就给,不过咱好歹是这样的关系,你们不会想要赚我们的钱吧?成本价多少?」 庄先生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 满宝则扭头看向周立君,成本她没算过,但她记得立君算过的。 立君就想了想后道:「行吧,就收你们成本,二两银子一瓶好了。」 白善微愣,有点儿肉疼,「成本价都这么贵?」 周立君,「小姑父,回头我还得打上好的瓷瓶呢,很贵的。」 「不用给我们来太好的瓷瓶,就用满宝装药的木罐就行。」 满宝刚想点头,周立君已经拒绝,「不行,必须得用跟我们往外卖的一样的瓷瓶。」 白善怀疑的看着她,「你不会还想我们帮你们往外卖吧?」 周立君就看着他的脸道:「不用,只要小姑父说你在用我们家做的药膏就行,对了,得换个名字,这润胭脂和消疮膏都不好听。」 周立君就想拉着满宝取名字,一错眼看到庄先生,立即捅着小姑让她看庄先生。 满宝便也抬头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立即扭头道:「今儿的太阳是挺大的,最近的太阳都很大呀。」 白善笑出声来,道:「你们就别难为先生了。」 他想了想后对周立君道:「你要真想要好名字,我给你指条路。」 他笑道:「你去找我娘,她肯定能给你取出来。」 「对,找郑姨!」满宝总算是想起来了,对周立君道:「郑姨取的名字特别好听,你看她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取名,从不带重名的。」 白善这才和满宝道:「你送给我母亲的药膏她也很喜欢。」 「难怪觉得这次回家郑姨变漂亮了一些呢。」 这虽然是实话,但总给人一种她是在夸药膏的感觉。 满宝却捣药材累了,直接把药锤往白善手里一塞,让他帮忙。 白善便坐到了她的位置上,不一会儿就出汗了,他一边捣药一边道:「今年京城好热。」 去年这时候他们也到了京城的,并没有现在这么热。 庄先生便微微抬头看向天空,当然不可能直接对着太阳,他又不傻,但只是看着空中那几乎发白的阳光他就知道这太阳有多烈了。 他心里有些忧愁,「听说胜州那边发了水患,京城这边却又连着一个多月不下雨了,今年气候有些怪异呀。」 其他几人也微微抬头看向半空中灿烂的阳光。 白善也愁,「今年怕是有大灾,只望没有人祸。」 满宝:「很难,不论是暑气过剩还是洪涝都易生疫情。」 白二郎:「今年都过了一半了,看现在这么热,这不就已经是灾祸了吗?」 周立君则担心家里,「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只希望我们罗江县风调雨顺吧。」 六头已经会说不少话了,立即跟嘴,「顺!」 周立君就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笑道:「你说了不算,小姑说了才算,小姑,你是仙子转世,你快说。」 满宝:…… 庄先生和白善:…… 白二郎一直对这说法持怀疑态度,属于半信半疑,见周立君再度提起,他便光明正大的看向满宝,问道:「你真是仙子转世吗?」 满宝:「我要是真的知道,就算我说不是,那也是了。」 白二郎一想还真是,但他实在是忍不住好奇,既然问不了满宝,他便去问白善,「你说她是吗?」 白善将捣好的药倒出来,默默的看了白二郎一眼。 庄先生有些头疼,叫了他一声后道:「白直到现在都没回来,现在暑气盛,别让他在外久留,你去把他找回来。」 白二郎一愣后问:「我大哥都是大人了,应该不会中暑吧,立学他们还在外面呢。」 「立学他们是去书铺了,白直是去应宴去了,怎么一样?」庄先生道:「这种天气,他本就不该出门应宴的。」 第1570章 度假一 第1842页 庄先生正担忧呢,结果白大郎戴着斗笠回来了。 他刚下马车,本来是要穿过庭院回他们自己的院子的,结果这边院门大开…… 好吧,院门大开是正常的,除非晚上了,不然各个院门都是开着的,尤其是周五郎他们住的这个院子,因为方氏和陆氏带着孩子在,所以经常进进出出的,当然不可能关院门了。 他正要走过去时隐约听到了先生和白二说话的声音才进来的。 庄先生最近沉迷于崇文馆的书楼,许久不外出了,看到白大郎头上戴的斗笠便多看了一眼,「怎么戴着这个?」 白大郎笑道:「这段时间天越发热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兴起的,男子出门都好戴着斗笠,女子都戴上帷幔了。」 庄先生不带在意这些,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整日的往外跑?」 白二郎却扭头看向满宝,满宝则扭头去看白善,发现白善也抬头盯着她,满宝想了好一会儿,有些不太确定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向厨房里正忙着的方氏,默然不语。 白大郎没察觉到他们的互动,他给庄先生行了一个礼后也在栏杆上坐下,顺手把扒拉着栏杆想站起来的八头给拎到栏杆上一起坐着,然后回答庄先生:「也没什么,新结识了几个朋友,恩科不是结束了吗,他们没考上,正等着八月进士考再考一次,所以与他们论一论诗文而已。」 大家就一起抬头看着还没到半空中的太阳,一脸的惊奇,白二郎:「大哥,你们聚会都不吃了午食再回来吗?」 白善则是问,「大堂哥,你是不是跟人吵架了?」 白大郎:「你们就不能想我点儿好吗?」 他道:「大热的天,我就是不想与他们喝酒,所以就找藉口回来了。」 庄先生赞许的点头,「酒虽好,但不可多饮,何况这样的酷暑时节,你回来是对的。」 白大郎看了一眼白善和周立君捣的药材,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满宝道:「做药膏,白二还说送你一罐呢,专门擦脸的。」 白大郎就摸了摸脸道:「我脸上有毛病吗?」 「没毛病……」大热的天,大家也没别的去处,廊下还算有点儿凉,所以干脆就一边捣药,一边坐着聊天。 满宝和白善讨要自己的奖励,「你说的,只要我治好了陛下的病,你就带我去刘焕家的庄子里玩儿。」 皇帝生病时,白善为了鼓励她,承诺她只要赢了皇帝的病就带她去田庄摘甜瓜的。 不过上次休沐他们跑去喝喜酒去了,这一次放避暑假,昨天也喝喜酒去了,今天则过去了一半……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一会儿就让大吉去给刘焕送信,明儿就去。」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去!」 周立君本来是不感兴趣的,但听说刘焕的堂妹大概也会去,她立即道:「小姑,我也要去。」 满宝就看向白善。 只想带上满宝的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道:「好吧。」 既然都去了这么多人,白善不介意邀请更多的人,「先生要不要也去田庄里住一夜?庄子里总是要凉爽些。」 庄先生想了想后点头笑道:「好啊,不过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我去姜先生西郊的庄子里散散心,似乎离得不是很远。」 何止离得不是很远啊,简直就是左近嘛。 西郊有很多小庄子,全是京中权贵世家的,被百姓们认为是大官们家里的菜园子。 很多人家的菜蔬都是他们在西郊的小庄子里种出来的,姜先生在西郊也有一个小庄子,离刘家的庄子不是很远。 也不知道封宗平他们是打哪儿听说他们要来庄子避暑的,一大早便在坊门口那里等着了。 昨天满宝他们一直在熬制药膏,连夜将药膏熬出来,拌上炼好的羊油,然后吊在井里冷切。 一大早上将装了药膏的竹篮子拉上来看时,里面的药膏已经冷切好了,摸上去凉丝丝的。 满宝抠了一块往自己的手上擦,又闻过,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周立君就拿了几个精緻的小木盒子装了一些。 这些木盒子都是装耳饰的,他们清理清理就能用。 周立君装了五个木盒子,然后把剩下的交给四嫂拿着,自己拿着五个盒子就和满宝往庄子里去了。 出了京城,路两边的绿荫就多了,举目望去,都是绿葱葱的树木,有繁茂的树伸展出来挡住了路上的阳光,马车从底下走过,一下就阴凉了许多。 满宝他们没坐马车,而是骑着马出来的,特意挑了阴凉处走着,加上风吹着,别说,还挺舒服的。 白大郎也跟着来了,这会儿他坐在马车里正有些昏昏欲睡呢。 昏昏沉沉间,他想,还是庄子住得舒服啊,要是他爹也能在京郊买个庄子就好了。 他还只是想,白善已经回头和大吉商量起来了,「回头到附近打听打听,可有人卖庄子的,或是普通百姓卖田地也可以,不论多寡,先买过来,就算只有七八亩,也足够建一间避暑的庄子了。」 大吉应下,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怕是不好买。」 白善当然知道不好买,不然他祖母也不会把庄子买到近雍州那边去了。 那可是十多年前呢,那会儿都买不到好的田地,这会儿恐怕更不好买。 第1843页 但他们现在读书生活都在京城,有个近一些的庄子还是更好的。 到了刘家的庄子外面,刘焕最先从马上跳下来,对跑上来迎接的庄头道:「房间都收拾好了吗?」 「是,昨儿下午收到少爷的信后就收拾了,公子小姐们要不要先去房间里休息休息?」 当然要了,总得先把他们的行李放下不是? 于是一群人唿啦啦的进去了。 庄先生也跟着进去了,但不一会儿隔壁隔壁的姜先生就派人来接庄先生了,白大郎觉得跟一群小屁孩没话说,于是和封宗平易子阳他们走了…… 周立君也在路上和刘家的娘子搭上了话,她们对她手上的润胭脂很感兴趣,于是拉着她去了她们的房间。 于是,等满宝他们收拾好了行李高高兴兴出来时发现来的浩浩荡荡的人中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第1571章 度假二 大家都是大人了,满宝他们当然不担心各自的去处的,所以他们一出来便开心的玩去了。 刘焕带他们去摘甜瓜,「山上还有别的果子呢,桃子就特别好吃。」 殷或戴着一顶特别适合他的斗笠,这是他那天回家后特意让长寿去买的。 甜瓜在山脚下,这时候的甜瓜已经快要收尾了,可能是因为阳光好,看着表皮就偏黄,似乎很甜的样子。 满宝让科科帮忙找出最甜的一个,直接冲上去就摘了。 科科也是第一次发现它还能拿来做这样的判断,可惜着甜瓜已经收录过了,它就算找出最甜的那个对它也没什么好处。 白善他们几个还好,没少下地,摘瓜的乐趣在于你摘下来以后把它吃掉或送人。 而不论是吃掉还是送人都是有量的,所以摘几个乐趣就够了。 所以白善他们左拥右抱,用衣摆兜了好几个瓜后就要上山到果树下去吃瓜,结果第一次到地里的刘焕和殷或却不太乐意走。 尤其是殷或。 他长这么大还没这样到过庄子里的地呢。 但他的衣摆有限,摘了五个瓜后,发现怎么也装不下了,也就只能兜着去找白善他们。 一行人往山上走了一会儿,找了一棵看着挺繁茂的桃子树下坐着,将各自的甜瓜拿了出来。 跟着的下人连忙给他们奉茶打扇,见他们就这样坐在地上,庄子的管事忍不住弯腰道:「少爷,小的让人去拿几张蓆子过来?」 刘焕就看向白善,问道:「午食你们想在哪里吃?」 白善道:「我们几个都随意的,看你们想在何处。」 殷或道:「那我们就在野外吧。」 「什么野外?」封宗平和白大郎易子阳走过来,用扇子挡住太阳,到了树底下的阴影处才扇着扇子道:「这太阳可真够大的,还是你们有先见之明,竟提前准备好了斗笠。」 易子阳看了一眼他们头上的斗笠,嫌弃道:「我宁戴帷幔,也不戴这样的斗笠。」 封宗平也觉得斗笠丑,但现在戴斗笠的都是女子,他也不愿意跟女孩子们戴差不多的,于是道:「我还是用扇子挡一挡吧。」 三人上前坐下,看到他们身前这么多甜瓜,便忍不住伸着脖子去看了一眼瓜田,见阳光如此的好,他们当机立断的决定不去摘瓜了,于是回头盯着他们的瓜看。 满宝几个都很大方,她将科科认定含糖量最高的那一个瓜抱到自己身前,其他的都往中间滚,让他们随便挑,随便选,不用客气。 白善几个也是如此,特别大方。 封宗平和易子阳看了一眼周满滚出来的瓜,发现她摘的瓜都不如其他人的好看和大,于是直接转头去白善他们那里挑选起来。 白大郎却没多犹豫就在满宝剩下的三个瓜里选了选,选了一个比较大的后问,「甜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道:「肯定甜。」 有下人送了刀过来,满宝先接过切了,一边切一边和刘焕道:「现在外面的甜瓜也好贵的,我回去时能不能多摘一些带回去?给我哥哥嫂子和侄子侄女们尝一尝。」 刘焕很大方的挥手道:「如今都改吃寒瓜了,这甜瓜我家里人也吃够了,你只管摘。」 封宗平和易子阳一听,也立即表示他们也要摘一些带回家去。 封宗平边将瓜擦干净切开,边道:「还是你家这庄子的位置好,不像我家的,只占了那么小的一块,地也不太好,种出来的瓜果都不太好吃。」 满宝他们刚才从封家的地上走过的,她想也不想便道:「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家那块地肥着呢,拿来种麦子最好了。」 白善也道:「种水稻也会比别人家的要好些,你家地肥,有什么不高兴的?」 封宗平一脸惊奇的看着他们俩人,「所以我家的地算好的?」 俩人和白二郎一起点头,他们好歹是跟在老周家和先生的屁股后面种过地的,老周家为了不让他们亏本,而庄先生为了他们长大后不至于做不识五谷的父母官,都特意讲解过这些。 封宗平家的土一看就很肥。 「那他们怎么种不出好吃的瓜果来?」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家那地肥是肥,就是不好排水,所以不适宜种瓜果。不过瓜果那么贱,那么好的良田你干嘛拿来种瓜果?」 「就是,我们村子里的瓜果都是种在山上或者旱地里的,」白善道:「种麦子多好。」 第1844页 封宗平道:「我家还有别的地呢,不缺麦子吃,这京郊的地本来就是拿来种些菜蔬和瓜果自己吃的。」 满宝突然有些心塞不太想与他说话了,白善也不想,于是伸手从满宝手里拿过一片瓜,「你身体不好,少吃些。」 此话一出,除了白家兄弟外,其他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俩人。 正要吃瓜的白善和满宝一脸莫名其妙的回望他们,「怎么了?」 封宗平指着周满问道:「她身体不好?」 白善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满宝也一脸莫名的道:「我是身体不好呀。」 其他人都看着脸色红润的周满说不出话来。 白大郎也切了一个瓜,抬头两边看了看后笑道:「你们不知道,满宝小时候身体是不好,他们家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人养活呢。」 白善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后隐隐觉得不对,扭头和满宝道:「从来只听大家说你身子不好,但你小时候可没少动手打我们,也没看出你哪儿身体不好。」 这倒是真的,白二郎狠狠的点头。 满宝还没为自己正名呢,一旁的白大郎已经笑道:「那是她身体已经养得好一些了,我记得她小时候三天两头的生病,有一次是半夜发烧,结果夜里下大雨,他们家的人出不去请大夫,最后冒雨求到我们家门上来,从我们家里抓了药去熬的。」 白二郎一脸懵,问道:「我怎么不记得?」 满宝也道:「我也没印象。」 白大郎就乐,「你当然没印象了,那会儿你还没瞒周岁呢,能记得什么?二郎也才会说话呢,那会儿大概是两岁出头吧。」 他们家也刚搬到七里村没出一年呢,记忆里,似乎周家突然就有了一个孩子。 那会儿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很少到村里去,可现在看来,那会儿正是周银他们回乡后没几个月的事儿。 第1572章 挨打 满宝和白二郎都是一脸懵,对这些事儿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们两个都没印象,更别说白善了,那会儿他还没到七里村呢。 不过有白大郎作证,封宗平几个总算是相信了周满从小身体不好的说辞。 殷或最为好奇,「那你是怎么养得这么好的?」 满宝就道:「吃鸡蛋,每天最少一个鸡蛋,吃着吃着就好了。」 她对殷或道:「你跟我有些不一样,不过合理膳食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 殷或道:「我一直照着你给我的膳食单子吃的。」 就算是在东宫里,他爹也托尚食局照顾了一下他,加上他现在和周满住得近,不论是针灸还是吃药都方便很多。 所以他感觉得到,近来身体也在慢慢的好转之中,但要想像满宝这样健康,恐怕还需要不少的时日。 用她的话说是,身体的恢復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们的心态得放稳,慢慢的来。 而连周满都不敢一个人吃一个甜瓜,殷或当然更不敢了,所以只吃了一小片。 其实满宝是敢的,奈何白善不给,她也没办法。 但科科给她挑选的这个瓜真的好甜呀。 白善也觉得很甜,吃了一口后就忍不住看向她剩下的两个瓜,见她的瓜长得似乎有点儿丑,再去看他挑选的又大又好看的瓜,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就腾出一只手来把她身前不远处的两个瓜都拨到了自己跟前。 白二郎瞬间反应过来,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去看满宝,再看一下他大哥,立即伸手把满宝手边剩下的那片瓜给抢了。 满宝微微瞪眼。 白二郎一本正经的道:「你身体不好,少吃点儿。」 满宝有些手痒,白善觉得在这儿打架不好,毕竟在别人家做客呢,于是按下满宝的手道:「算了,剩下的留着,你晚上回去再吃一片就是了。」 他道:「不是你说的,陛下要是一顿一个瓜也不会吃坏肚子吗?你身体不太好,那就一顿一片呗。」 满宝:「我上次吃了好多寒瓜都没事。」 「是吗?那是谁连着两天吃饭都不太有胃口的?还不是伤到了脾胃?」 哪儿那么容易被伤? 不过满宝到底不敢硬犟,因为她是大夫啊。 于是,她就坐在地上,和殷或一起撑着下巴看他们吃。 白二郎吃了一口瓜后就眯起了眼睛,目光不由瞟向白善身前的两个瓜,默默的什么都没说。 白大郎没吃过别人的瓜,还以为刘焕家的瓜都那么甜呢,还夸了一下他家的庄头,认为是他管理的好。 刘焕被夸,那自然是高兴的,一行人便打算在半山腰上吃午食了。 有下人送了蓆子过来摆上,还有茶水等物。 知道他们是要在此野炊,下人们便又回去一趟将饭菜端来。 满宝看着他们顶着烈日走来走去的,和白善道:「这样的情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的,看这些下人足有十二三个吧?」 「十六个,」白善一眼扫过去便算出来了,笑道:「等我们出门在外就没这个待遇了。」 满宝就觉得趁着现在还有这个机会要好好的享受享受。 刘家的庄子准备得很齐全,因为每年夏天主人家都会过来避暑,也没少带客人来,他们都自有一套招待客人的规矩了。 第1845页 晚上他们都在此留宿,封宗平和易子阳住在隔壁他们自家的庄子里,但晚上忍不住跑过来和他们一块儿玩。 说真的,白二郎私底下是有些嫌弃他们的,不过这些话不好对外人讲,于是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和满宝白善说,「我们差着年纪呢,他们怎么这么喜欢跟我们玩儿?」 白善正在切他们下午摘回来的桃子,闻言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后问,「他们怎么了?也没比我们大很多吧?」 「可他们说的话题我都插不上话,」白二郎道:「那些话题和大哥说就是了,干嘛与我们说呢?」 满宝在一旁悄悄的捏着切好的桃子吃,闻言回想了一下,「他们今天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题呀,不就是说现在天气热,忧心今年进士考艰难的事儿吗?」 白二郎就瞥了她一眼道:「这只是其中一个话题罢了,延伸出去说的话题可多了。」 他道:「我们现在年纪还小呢,要科举那也得好几年以后了,到时候科举开不开还不一定呢,这时候讨论这些也太早了吧?」 白善的桃子切不下去了,「你个乌鸦嘴,能不能别乱说话?」 满宝却吃得津津有味,竟然顺着他的话思考了起来,道:「还真有可能,也是朝廷科举时间不定,说是每年都考试,但有时候吏部等着考试的进士多了就取消了,或是有天灾人祸也取消了。我好像听谁说过,本朝就取消过六次科举考试了。」 白二郎立即拍掌乐道:「我说的!我特意去数的。」 满宝呆住,白善问,「你没事儿去数这个干什么?」 「就是因为没事儿才去数的,我想估摸一下等到我们可以考试的时候,朝廷会不会取消进士考。」 这下连白善都觉得手痒想揍他了,正在此时,殷或他们说说笑笑的从外面进来,于是他默默地忍下了。 满宝立即左右捏了一片桃子,一边吃一边道:「我觉得这事儿你得和白师兄提一提,毕竟他没两年就要考试了。」 白二郎就思索起来,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事儿我大哥肯定还不知道呢。」 白善就看了满宝一眼,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的,便对白二郎挥手道:「你去吧,对了,晚一点儿再去,现在大堂哥正和封宗平他们说话呢,没空。」 白二郎应下。 晚上趁着白大郎还没歇下时跑到他的房间里和他谈心,结果被揍了,整个院子都听到了白二郎的惨叫声。 虽然很短促,但还是吓着了刘焕和刘家的下人,不过不等他们去问,白家这边跟来的小厮已经出面表示没什么事儿,只是他们家的二少爷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别人信不信他们不知道,但白善和满宝是绝对不相信的,不过他们只是翻了一个身便继续睡去了,连床都没下,更别说问了。 第1573章 暑热一 第二天一早,白二郎便气唿唿的来找他们两个,「你们是故意的。」 白善没承认,「我们故意做什么了?」 满宝则是直接道:「你是不是傻,还真就去问了?」 白二郎就气唿唿的瞪着白善。 白善耸了耸肩,也不否认了。 白二郎气道:「你们太坏了!」 白善道:「这叫吃一堑长一智,你放心,以后你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满宝笑眯眯的点头。 俩人成功把白二郎气走,就继续去庄子里找好吃的瓜果,因为今天要回家,所以他们只在庄子里玩大半日,等到下午太阳不是那么大的时候便启程回京。 这一次满宝他们几个也不骑马了,坐在马车里,打开窗户吹着风,随着马车一摇一摇的打瞌睡。 为了抓紧时间玩儿,他们今天都没午睡。 昏昏欲睡间,满宝似乎听到外面传来的大哭声,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白善也醒了,俩人拽了一下脑袋还在一点一点的白二郎,凑到窗口那里往外看。 就见路边一妇人正跌足在地的拍着大腿悲痛的大哭着,唐县令带着几个衙役站在她不远处,脸色沉凝,因为顶着烈日,本来还算白皙的脸庞现在变得红通通的,红到有些发黑。 唐县令一抬头便对上了他们的目光,微微对他们颔首后便又回头与那妇人身后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这才带着衙役转身离开。 因为围观的人比较多,马车被堵住了,牵着马的唐县令将马丢给下属拿着,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走赶上他们的马车。 大吉也乖觉,立即下车放下车凳让唐县令上车,白善给唐县令倒了一杯热茶。 唐县令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后道:「我现在看见热气就头疼?」 满宝好奇的从窗外收回目光,此时道路也通了,马车正往前面去,慢慢越过了还在痛哭的妇人,「这是怎么了?」 唐县令嘆息道:「她家男人前两日出城去干活儿迟迟不归,他们家沿路找了两天没找到,报到了官衙,衙役们在一山坡下面找到了他的尸首。」 白善问道:「是失足跌落而死?」 唐县令摇头,「是中了暑气,仵作确认过,他身上只有跌落时的一些小划伤,不致死,真正的死因是暑热,他是被晒死的。」 满宝三人长大了嘴巴。 唐县令道:「到今天这一例,长安县因暑热而亡的人已经是第三个了,前两个都是老人家,熬不过暑热,但这一个是青壮。」 第1846页 而正因为是青壮才这么的让人意难平,死得很意外。 四人一起扭头看着车窗外的阳光,连白二郎都忍不住道:「今年好奇怪。」 唐县令没说话。 但彼此心里都有些发愁,今年怕是有天灾,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连他们都有这样的感觉了,更别说朝中的大臣们了,虽然是避暑假,但他们也并不能安心的度假。 就是皇帝,在休息三天后也不得不去前殿里看各地发回来的消息。 太子已经提前把这些摺子看过一遍了,上交给皇帝时大致说了一下,「如今报上来的,最严重的还是京城附近,包括雍州、商州在内,共四州有超过一月滴雨未下,且持续高暑,到今日,因暑热而死的人已经有二十三人之多了,其中十六个是老人,四个是青壮,还有三个是孩童。」 皇帝沉着脸起身走了两圈,觉得刚好的咽喉又有些上火,他转头沉声问道:「胜州如何了?」 太子沉默了一下后道:「胜州淤堵,垮了一处河道,好在情况不是特别严重,上报说已经堵住了,毁坏的农田客舍并不多,但有五个里的百姓无家可归,现在都被暂时安排在胜州各县,胜州刺史怕他们聚集闹事,一直将他们分散安置。」 皇帝就看着外面的烈日发愁,「两边但凡匀一些就好了。」 太子就想,他从小就是这么想的,但长大后就知道了,这世上的事要是都这么随心,那就用不着皇帝和大臣来治理天下了。 他爹年纪都这么大了,没想还是那么单纯。 情况越来越严重,像唐县令这样的一线官员当然不能休假了,还有一些相关的大官也默默的回到大明宫加班。 控制太阳是不可能控制的,皇帝他们能做的也就是通知百姓注意避暑,不能顶着大太阳劳作; 让工部与地方官员合作寻找水源,或是打井,或是整理河道,尽量保证百姓用水; 户部还得做赈灾的准备。 不过今年还得再加一个举措,太子道:「父皇,太医署正在筹建,本来太医署便要在各地建设医暑,以应对民间疫情和生活困苦的病患,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下到地方为百姓整治,开些消暑的方子?」 皇帝就问户部,「那就再拨出一份钱来购买药材?」 刘尚书想了一下后道:「得要东宫和太医院共同出一份预算。」 现在太医署是东宫管着的,太医院基本没有上朝议事的资格,所以他只能找太子要了。 太子哪知道治病救人的事儿?决定一会儿让人去找萧院正要。 萧院正这会儿正盯着西瓜霜呢,在确定西瓜霜真的起了效果后,萧院正便又找了些西瓜来做了一批,此时刚放到阴凉的药房里。 然后和刘太医他们去看正服药的那些宫人,将他们的脉案记下,做好观察笔记。 因为是新药,最起码得服用过三个月后,确定没有后遗症才会开始慢慢的应用起来。 他们并不知道周满已经把药给自己未来的准婆婆用了,此时还在一点儿一点儿的做着监测呢。 但满宝是走了莫老师的捷径,新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但郑氏不知道这些道道呀,不知道方氏是不是在厨房待久了被热气熏的,一早起床喉咙也有些痒和疼,总忍不住要咳两声。 郑氏见了便道:「满宝前段时间给我用的西瓜霜不错,你要不要洒一些?」 方氏知道小姑的医术好,因此笑着应好。 第1574章 暑热二 郑氏就把她用剩下的药给方氏了,觉得不够多,便派人去济世堂里买。 郑大掌柜哪儿知道什么西瓜霜啊,便是他亲弟弟是太医,那郑太医也不可能把太医院里的所有事儿都告诉他。 有些药没做好是不能往外说的,便是至亲也不行。 像周满这样直接就用了的……好吧,她是方子持有人,她有这个权利。 但郑大掌柜一脸懵呀,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这药就是他弟弟隐晦的提到过周满拿来和太医院交易一个名额的药。 他压住了想要打探的心思,告诉白家的下人这种事外面现在还没有,这事先别往外说,还是亲自问周小大夫的好。 周小大夫在郊外玩得正开心呢,一直到快傍晚才和白善等回到家。 唐县令在半途中下车了,继续苦苦的回去加班去,一点儿也不开心。 满宝进门的时候正巧碰见去买药回来的下人,她道:「西瓜霜呀,找我呀,济世堂里没有的。」 不过满宝不止给四嫂拿了西瓜霜,还给她开了一剂苦苦的药,她道:「您是上火了,肝火旺盛,所以吃药吧。」 方氏不是很喜欢喝药,但满宝都把药抓出来了,也只能喝了。 满宝道:「今晚喝一碗,应该就好了,明天早上再喝一碗就差不多断根了,不是很严重。」 的确不严重,第二天方氏就没觉得喉咙疼痒了,因为天热,一家子哪儿都没去,干脆移到花园里的敞轩里玩儿。 地上铺了蓆子给三个孩子坐着玩儿,临水的一面里摆了些桌椅,白大郎正带着三人在奋笔疾书。 今天早上庄先生被他们吵醒,实在看不过他们如此散漫,干脆就给他们布置了作业,让他们今天之内写完。 但书房也没凉快多少,所以他们也搬到敞轩这里来了,这边临水,风再一吹,便没多少热气了。 第1847页 方氏和陆氏则和郑氏一起拿了针线在蓆子边上坐着,一边看着在脚下闹腾的三个孩子,一边做针线。 周立学他们从外面搬了桌椅过来,就放在他们小姑的边上,然后坐在椅子上嘆息一声,这才撸了袖子摊开纸笔。 白二郎就有点儿走神,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敞轩另一头正躺在躺椅上看书的先生,他总觉得先生这会儿的眼睛是闭着的,并不是在看书。 他悄悄踢了踢满宝的脚,示意她去看。 满宝抬头看了一眼后小声道:「睡着了。」 白二郎立即放心了,扭头去和周立学他们说话,「你们干嘛呢,也有作业?」 「我们的作业早写完了,」周立学道:「这是接的书铺抄书的活儿。唉,这《论语粗析》一书我都快要抄吐了,书铺老闆就是不乐意给我换一本抄。」 说着,周立学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叔平,道:「叔平就好了,他的字比我们的好,现在能抄四本书,随便选哪一本都可以。」 白二郎问,「你们这么缺钱吗?」 「赚点儿笔墨钱嘛,」周立学道:「而且京城的东西太贵了,一个肉饼都涨到八文钱了。」 白善闻言抬头,「你们是不是被人骗了?街上的肉饼不一直是六文吗?」 周立学:「没有,那摊位就在我们学堂旁边呢,本来也是卖的六文,但上个月说是肉和米面都贵了,所以涨了一文钱,前儿我们放假前他又说,其他摊位都涨到了八文,他们也得涨了,不然生意要做不下去,别人也要有意见的。」 周立固立即道:「不过虽然又涨了一文,但肉饼做得比以前大了,我们看了好似也没亏,大家还是喜欢去那里买着吃。」 周立学:「相比之下,我们抄的书怎么都不涨价,好几个月了,该是多少文,还是多少文。」 众人:…… 白善随口回了一句,「你别想了,书再涨价,读书人就不用活了。」 他扭头和满宝道:「现在正是夏收的时候,秋收也在即,怕是粮食歉收已成定局了。」 满宝就有些忧愁,「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白大郎也愁,「我们写信回去问一声吧,还有,家里也该屯些粮食了。」 不远处的方氏听到便道:「我们家许久不去粮铺里买米面了,吃用的都是小姑的禄米,既然粮价涨了,我们就没必要去跟人争这救命的粮食了吧?」 满宝点头,「买得多了,会把粮价炒高的。」 郑氏轻声道:「吃用的粮食不用怕,总是会够的,远的不说,我们家在京郊也是有庄子的,便是歉收,总还能收上来一些。」 而且陇州离京城也不远,孩子们没必要为这些是忧心,少了什么,也不会少了吃的。 方氏她们一听,立即就真的不担心了,可白善四个还是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心中都有些忧虑。 天时不候,朝局便易动盪,这才安定了多少时候呀。 但几人互相看了看,发现他们都还只是学生,暂且还无能为力,便嘆息一声后继续低头写作业去了。 满宝也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来着,结果第二天进宫上班后,屁股才坐下,还没坐热呢就被内侍请到了前面的詹事府里。 萧院正和刘太医也在,俩人正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着。 满宝好奇的上前和太子行礼,好奇的看着三人。 太子将一份摺子递给她看,道:「如今天气干旱酷热,各地百姓多有中暑昏厥的,所以朝廷打算採购些消暑药材抗暑,这是太医院列出来的药方子,孤想问你那里可还有什么好方子?」 满宝接过看了一眼,摺子的最开始写了两个方子,底下则是药材的预算,需要採购的药材都是按石来计算的,可见用量有多大。 满宝道:「这两个方子就很好了。」 太子看了萧院正和刘太医一眼,然后对吴公公道:「请两位太医去偏殿里稍作歇息吧。」 吴公公躬身应下,连忙请俩人先去偏殿里休息。 等他们走了,太子才道:「这个预算太高了,户部应当不会允,你那里还有什么便宜的方子吗?」 满宝惊诧道:「这方子已经很便宜了,一剂药算下来才九文钱左右而已,若是户部和药商直接採购,应该会更便宜的,一方最多六文钱。」 她好歹也是在济世堂坐过堂的大夫好不好,这点儿药价还是知道的。 第1575章 费钱 太子一开始也觉得不贵,萧院正也是提过药材单价的,但刚才他们算了一下需要的方剂数量,太子瞬间便知道,这个摺子交上去,户部也不会批的。 他道:「就算一剂药才六文钱,你知道光京城我们就要施多少药出去吗?」 满宝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她又不是县令。 太子道:「京城一共有三十三万四千六百七十户口,总计九十二万人。这九十二万人中,便是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来领用消暑药剂,那也需要三十万六千七百剂,一剂药要六文钱,你算一下多少钱了?」 满宝呆了一下后道:「一百八十四万两百文……」 正想把他好容易算出来的钱数告诉她,周满一说出来他就顿了一下,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你算的倒快。」 第1848页 他道:「这还只是算了京城的人口,而这一次受灾严重的地方还有雍州、商州一带……」 当然,两州的人口加起来都没有京城的一半那么多,可是花销依旧不会少,因为还要运费呢。 这么多钱,这会儿他们还得预备出一部分钱粮做后面旱灾的赈济用呢。 满宝站在那儿掰着手指头数,感嘆:「陛下和刘尚书也不容易呀。」 太子…… 他爹不容易他知道,但这关刘尚书什么事儿? 他虽然管着国库,但国库实在没钱,他爹也不能砍了他不是? 他觉得,除了皇帝之外,最不容易的应该是他,因为很显然,这一次皇帝将赈灾的事儿主要交给了他。 很少为钱操心的太子这会儿也开始操起钱的心来了,他问满宝,「你那有什么更便宜的方子吗?」 满宝直接摇头,「消暑避疫的药方,萧院正给的这两个方子真的是最便宜的了,倒是还有一剂药效果可能会更好,用的是苍朮、陈皮、厚朴、白芷、茯苓、生半夏和藿香、紫苏一起,这是一剂好方,不过比萧院正开的方子要更贵一点点儿。」 太子:「孤问的是便宜的,不是要贵的。」 「那也不能不看药效呀。」 俩人大眼瞪小眼,太子有些不高兴了,挥手道:「行了,找你没用,你下去吧,把萧院正和刘太医叫进来。」 满宝耷拉着脑袋出去了,对正候在偏殿门口的萧院正和刘太医道:「太子殿下叫你们进去呢。」 刚悄悄和萧院正说太子可真信任周满的刘太医见她耷拉着脑袋走了,不由看向萧院正。 俩人刚想叫住她问问情况,吴公公已经出来笑眯眯的请他们进殿了。 俩人对视一眼,只能与吴公公进去见太子。 满宝回到崇文馆,正好碰见白善他们下课,见她眉头紧皱,便上前问道:「你想什么呢,叫你都不应声。」 满宝道:「我才知道,原来只是一方那么便宜的消暑药剂朝廷都穷得拿不出来。」 「什么消暑药剂?」 满宝将太子找她的事儿详细的说了一遍,然后道:「我现在正绞尽脑汁的想呢,到底有什么方子的花销还在六文钱以下的?」 一旁的白二郎不可置信的道:「六文钱而已,一个肉饼的钱都出不起吗?竟还要和朝廷领消暑药剂?」 白善道:「穷人家,别说六文了,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也是有的。」 他道:「在这种事上,我们莫要以己度人。」 满宝连连点头,「而且贪便宜是人之常情,若有免费的消暑药剂领,他们为什么不领呢?」 反正要是她爹和哥哥嫂子们,那肯定会去领的,所以真放开了供应,太子殿下按照京城人口的三分之一来准备也未必就够呢。 满宝正苦恼呢,白善却在思索了片刻后问道:「听的意思,这是每一个人都需要喝药了?」 「也不是,现在天太热了,是为了防止中暑生疫,」满宝道:「尤其是这种天气还在外奔波的人,身上多少都带着热毒。」 白善道:「可生病总有轻重缓急,开的药方也一样吧?你们这样竟是打算全用的一样的方子?」 满宝道:「他们吃这药剂的时候只要不再吃别的药就没问题,就算病的不是那么重,吃着也不会有什么毛病的。」 她道:「这是最简单的法子了,开一个大家都能喝的汤剂,不然真把我们这些太医拉出去给人看病开方,那花销才是真的大呢。」 白善问道:「就不能分级吗,比如轻病喝一个方子,少上几味药,病重一些的喝另一个方子,照病领方剂。」 满宝就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思考起来,「你说得对呀,像你们这样的,就算觉得口渴暑热,其实也不必喝太多药,用积雪草熬些药汁喝了就行了。」 满宝是济世堂出来的,记得她小时候还给济世堂扯过积雪草卖了换钱呢。 那积雪草可是论斤卖的,多少文钱一斤来着? 而这世上有和积雪草一样功效的药草还有很多,野外到处都生长着。 满宝心里开始计算起来,「要是单一的熬煮一种清毒解暑药剂,的确要便宜和方便许多,但怎么保证领药的人老实的领单一的积雪草,而不是领方剂呢?」 白善也思考起来,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道:「就跟施粥一样,由衙门熬煮药剂然后分发?」 白善指着天上的大太阳问他,「就顶着这样的大太阳去领药剂?」 满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那药剂怕是还没领到,人就先晒晕过去了。 白二郎就问,「那你们说怎么办?」 白善得去上课了,于是他道:「你不是还得去看太子妃吗?你先去那边宫里吧,等回来我们再商量。」 满宝点头,回房间去收了药箱后去大明宫。 太子妃的肚子越发大了,满宝好几天没来看她,这次就给她摸了一下胎位,发现胎位有点儿不正,不过问题不大,满宝教了她几个动作,让她每天都练一练正胎位。 太子妃一听说胎位不正便有些紧张,「会不会有事?」 满宝安抚她道:「不会有事的,只是有稍许不正,孩子在母体内本来就会不断的挪动的,所以胎位稍许不正是正常的,只要锻鍊一下就能让孩子正了。」 第1849页 太子妃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第1576章 偶遇你 满宝出了太子妃的宫殿,正要回崇文馆去,结果才出来就被古忠的徒弟古济拦住,他低声道:「周太医,陛下宣您觐见。」 满宝便提着药箱和他往前殿去,问道:「陛下身体又不舒服了?」 这话儿古济哪敢说,连忙道:「是陛下说了要见您,没说是因为身体不适。」 满宝便点了点头,跟着他绕过一个小花园时,前方不远处的树下便转出了一个胖乎乎的人,身后还跟着一群打扇的人。 那高高的掌扇之前被树挡住了,所以满宝和古济没看见,这会儿人转出来,满宝和古济都被吓了一跳。 古济看到转出来的人,见他盯着周满看,更是心惊胆战,他迟疑了一下便跪到地上请安,「奴才参见恭王殿下。」 恭王扫了古济一眼便抬头看向周满。 周满放下药箱,拱手弯腰行了一礼,「参见恭王殿下。」 恭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微微点头,满宝眼角的余光看见,便直起腰来,她低头看着还低头跪在地上的古济笑道:「恭王殿下让你起来呢。」 古济便又拜了一拜,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手便被地上的石头给烫红了。 满宝的目光扫过他的手掌,看向恭王后笑道:「殿下,这儿热得很,您怎么在这儿?」 恭王道:「父皇召见。」 满宝立即道:「那您先请?」 恭王也热得不行,并不想站在太阳底下和她说话,但他又的确和她有话说,于是便转身走回树下,和身后的宫人挥了挥手, 宫人们鱼贯着退下,退出十步开外才停下,满宝本不想惯着恭王的,但见他们都站在烈日底下等着,连古济的脸都很快被晒红,她便看了恭王一眼,上前站在了他对面。 恭王问道:「你这隔三差五的去太子妃那里,是胎儿有什么问题吗?」 满宝一愣,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她有些戒备的看向恭王,迟疑了一下后还是照实回答道:「不是,太子妃和孩子都很平安。」 恭王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后转开目光去看树荫旁的灿烂阳光,问道:「你就那么肯定,他们这一胎生的是皇孙?」 满宝愣了一下后道:「太子和太子妃都没问过他们这一胎是男是女,不管是男女,下一胎再生就是了,反正太子殿下也不缺侍妾,更不缺养孩子的钱,一直生,总能生出儿子来的。」 恭王被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拦住周满的目的,他问道:「所以太子是彻底好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过,满宝都不会对太子说,更不会对恭王说了,于是她沖恭王点了点头,表示是这样的,太子已经好了。 恭王恍惚了一下,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相信,许久他才低头盯着周满问,「本王不太明白,为何你们一入京城就站在了太子那边?」 满宝可从不认为自己是太子那边的,更不可能在宫里承认这样的事儿。 于是她义正辞严的和恭王道:「殿下,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臣的职责,何况,给太子殿下治病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命令,身为臣子,更不能推脱。我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认定臣是太子殿下的人。」 恭王冷笑道:「如今本王已经失势,你没必要在本王面前遮掩,你往外问,谁不说你是东宫的人?」 给太子治好了不育之症也就算了,还给太子解了奇石之毒,她要真是皇帝的人,在知道太子中毒后最先想到的不应该是禀报皇帝吗? 可是她帮着太子隐瞒,一直到太子主动上报皇帝才知道。 所以要说她不是太子的人呢,别说他,就是父皇也不信的。 满宝沉默着没说话,她总不能告诉恭王,她当初不说,不是因为她偏向太子,而是因为她怕死吗? 这么一想,她距离忠臣好像很远呀。 满宝心底有些忧伤,见恭王非得要一个理由的模样,满宝便想了想后道:「殿下问我,为什么不问一下自己呢?您和太子殿下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你们也不需要为了吃穿争斗,为何要变成现在这样呢?」 恭王脸色一沉,「怎么,连你都能训诫本王了?」 满宝摇头,道:「殿下,太子之前行事荒唐,也有人提议过废太子,但陛下从不应允,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恭王道:「因为他是嫡长子。」 满宝摇头,对恭王道:「因为他是陛下的儿子,您也是陛下的儿子,陛下对您的心,对太子也有,就算有厚薄之分,那也是心肝肉,您非得让陛下留下您这块厚一些的心肝肉,把太子殿下占的那一半割去,您就没想过陛下也会疼吗?」 恭王愣住。 「嫡长不嫡长的,那是陛下做皇帝时需要和群臣考虑的,但他不仅是皇帝,也是父亲。」满宝知道,恭王在花园里拦住她说话,也只让宫人退后十步,他们在园子里说的话根本瞒不住人。 他是「阴谋败露,破罐子破摔」了,但满宝不是。 就算连太子自己都认为她是他的人,她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承认这一点儿,更不能让皇帝认定了她就是太子的人。 她是太医,是不应该有属性的。 第1850页 更何况,皇帝还不太老呢,这时候站位能是什么好事? 科科觉得满宝此时整个人都竖起了汗毛,心率虽快,但还算稳,所以它什么都没提醒。 满宝的脑子异常的清晰,她盯着恭王道:「殿下以前只考虑到了自己,现在何不考虑一下家人?您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妻子儿女,您想过了吗,若您争位成功了,您的兄弟会如何,姐妹会如何,父母又会如何?」 恭王心中冷笑,他父皇的位置不也是抢来的吗? 这时候他三叔何在,五叔何在? 不过,他虽然破罐破摔了,但这样刺激皇帝的话还是不敢出口。他来找周满是为了确定一件事的,不是来找死和找罪受的。 第1577章 你儿子有病 满宝道:「殿下问我为何选择了太子殿下,其实我从未选择过太子殿下,我是真心的,我是大夫,是陛下的臣子,便只认陛下的命令,太子一日是太子,太子一日是陛下的嫡长子,那我就会和魏大人、老唐大人这些朝臣一样维护太子,您总不会说魏大人和老唐大人这些人也是太子殿下的人吧?」 恭王嘲讽的看着周满,「你倒是会比,拿自己比魏知、唐辉?」 满宝厚着脸皮,一点儿都不带红的,暗道,我比他们怎么了? 我比的是态度,又不是比的才华,而且论本职才华,她也是不差的好不好? 俩人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在,但偏偏他们接下来还要走同一条道儿。 恭王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反正转身便走了。 那些烈日下站着的宫女内侍立即拿着掌扇追了上去给他挡住太阳。 满宝等他走出一段后才招唿上古济一块儿走。 俩人一前一后的到了皇帝殿中,皇后也在。 皇帝这次既召见了周满,又把恭王找来,便是为了让周满给恭王看一下。 恭王的身体并不太好,相比于强壮的太子病在内里轻易看不出来不一样,恭王的身体不好是表现在外面的。 他不喜热,容易睏倦乏力,也容易生其他的病,只不过都是些小病。 然而小病小痛的最易让人心疼,皇帝从小就比较心疼恭王。 皇后当然也心疼他,这几日天气特别炎热,哪怕是住在大明宫里,偶尔也会感到不好受,昼夜的温差很大,连皇帝之前都病了,更别说恭王了。 他这几日其实一直在吃药。 只是恭王是在闭门思过,皇帝就算心疼也不好大张旗鼓的给他一次性请很多太医。 不过不论是萧院正还是刘太医都去看过了,开了方子后吃着是有一段时间好了,但过两天又不舒服了。 皇帝就想让周满给他看一看,或是给他扎几针也不错。 他觉得周满扎针挺舒服的,虽然那针看着老长,但一点儿也不疼。 满宝倒是不介意给恭王扎针,但恭王似乎有些介意,不太愿意让周满扎。 满宝见他一副质疑她的立场和目的的样子,有些生气,他不乐意,她还不乐意呢。 于是就和皇帝絮叨起来,「恭王殿下是气虚,他又怯热,爱出汗,要是喝的水不够是会极易中暑的。」 皇帝连连点头,似乎找到了知音,道:「太医们都说过恭王气虚怯热,却没有好法子断根,只能开方,让好好的养着,但总这样怎么行?」 满宝道:「其实是有法子断根的,只是太医们怕是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 满宝也一脸纠结的模样,不肯开口了。 一旁的皇后便道:「你只把我们当成普通病人一样叮嘱就行,此时不必在乎身份。」 皇帝就知道是太医院惯传的臭毛病,他当即对周满道:「朕恕你无罪,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那我可就说了,」满宝看了一眼恭王,直看得他汗毛直立后便和皇帝殷殷叮嘱起来,「恭王身上大的毛病没有,但小毛病特别多,气虚怯热易中暑还只是其一,激动了恐怕还会头晕乏力,夜里睡觉,若是睡的沉了,恐怕还会气虚心悸……」 皇帝就看向恭王,他记得这些毛病老三都有过,好几次夜里他都睡不安稳,都要内侍出宫去确定恭王安然才放心。 恭王:…… 他默默的看着周满不说话。 这些毛病他的确都有,但症状都很轻,别说他,就是太医们也没有很将这些病症放在眼里。 他以前总喜欢拿出来在父皇面前说,那是在撒娇,怎么这会儿被周满一说,他像是要命不久矣的样子? 满宝已经接下去道:「殿下现在才这岁数,所以觉得这些小病小痛没什么,却不知道这病若不去根,它是会随着人年纪的增长加重的,到得以后,才是想治也没法治了。」 别说皇帝,就是皇后都听呆了,俩人都着急起来,「果真?怎么萧院正他们没发现?」 满宝道:「这病轻时只是身上有些不舒服,并不致命,而且要根治可不容易,得受罪,萧院正他们怕是觉得恭王受不了这个罪。」 皇帝便蹙眉,「是吃的药很苦?还是扎的针很痛?恭王也是七尺男儿,怎么可能会怕这些?」 「都不是,」满宝道:「得忍受飢饿,还得习武练体。」 她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恭王的体型,道:「恭王这许多的毛病都是从这肥胖中来的。」 第1851页 此话一出,恭王便忍不住大怒,伸手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大胆,你敢羞辱本王!」 皇帝也皱了皱眉,「恭王如此多强壮啊。」 满宝:……这又不是猪和羊,只讲身上的肥肉,这是人好不好,长肥了又不能拉下去宰了。 满宝睁着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默默的看着皇帝,和他对视了半天后还是屈服了,她就撸了袖子给皇帝看自己的手腕。 「陛下您看,这是什么?」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道:「胳膊。」 「对了,」满宝就指着手腕里的血管和他道:「您看到了吗,这有点儿青色条条就是血管,这些血管会一直连通到心脏,心脏这样砰砰跳动时,里面就有血出来,顺着血管流动全身,人这才能活着。」 皇帝和皇后一起听住了,这个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只是从无人这样与他们说起过。 满宝继续道:「您看我的胳膊这么细,整个人都这么小,我抬起步走路,伸手提东西,是不是用的力气都很小?」 皇帝隐约明白她这是拿自己和恭王做比较,于是看了眼恭王后又看看她,直接定论道:「你能抬的东西一定没有恭王重,恭王力气可比你大多了。」 这个时代,力气大就约等于强壮了。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满宝沉默了一下,却也不得不点头承认皇帝说得对,干脆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是您得知道,健康的人的心脏动力其实是差不多的,您看,假若我这拳头是心脏,它一开一合就是一次供血,一个轮迴……」 第1578章 吓住 「正常的人承受正常的压力时,心脏也是这样不紧不慢的开合,当承受的压力过大时,全身各处需要的……嗯,力气吧,需要的力气要大,那这时候它就需要更多、更快的血来提供能量,那心脏就是这样的……」 满宝加快了开合的速度,对都很认真听的三人道:「一般我们抬重的东西,或是极力用脑都有时限,一天十二个时辰,你不可能时时都在伏案用脑或是做苦力。所以它是张弛有度,便是一时超过了它的承受范围,它也可以承受。」 「但是如果你时时劳作,陛下,鞠躬尽瘁说的就是后果了。」满宝看向恭王,「而恭王的身体却会让他即便是在睡觉时也让心脏承受很大的力,会让它觉得主人在劳作,因此就算是睡觉,它也会比别人的心脏多承受一些力。这样下去,它并不会越加强壮,而是会一天比一天疲惫,有一天,它到了极限就会崩溃,或是停住不跳了。」 这形象的形容,皇帝和皇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恭王更是嵴背冒汗,下意识的道:「不,不可能。」 皇帝看了眼儿子,便扭头去认真的盯着周满看,半响后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减肥,」满宝道:「殿下现在体重,且有一日重过一日的趋势,只有减下来,慢慢调理才能好,不然……」 满宝最后的话没说出口,但刚才听了她如此形象详细的介绍后,包括恭王在内都能设想出那个后果。 皇帝立即拍板,「那就减!」 满宝板着脸道:「需要节食的。」 皇帝看着老三有些心痛的道:「那就少吃些,膳食单子你给列出来,朕让古忠亲自去办。」 候在一旁的古忠微微躬身。 满宝继续道:「还很受苦呢,我虽然没治过这个病,但我看医书上说的,治疗的过程很痛苦,许多得了此症的病人都不能坚持下去。」 皇帝就忧心的问,「怎么痛苦了?」 「就两句话,管住嘴,迈开腿,只要做到了这两个就可以治好了,但管住嘴和迈开腿都很痛苦。」 皇帝怀疑耳朵听错了,扭头去看皇后,「她说什么?」 皇后看了他一眼后道:「就是让老三管住嘴巴少吃一些,再多走一走。」 皇帝:「……这算哪家门子的痛苦?」 他大手一挥道:「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每日过来看太子妃时就顺道给恭王看一看,将他身上的病治好。」 「父皇……」 皇帝就拉着恭王的手嘆息道:「三郎啊,你也听到了,朕也问过其他太医了的,你这体型……的确有些胖了,你先治。朕病了这一遭,知道了这世上再没什么比人体康健更宝贵的东西了。」 恭王就拉着皇帝的手哭,「耶耶,儿子以为您生我的气,已经不要我了。」 皇帝叫他哭得心酸,抱着他道:「傻孩子,你是阿耶的儿子,阿耶怎么会不要你呢?」 一旁的满宝看得目瞪口呆,古忠却已经习以为常,给满宝悄悄使了一个眼色,带了她出殿,低声道:「周小大人,您先在偏殿吃些点心歇息,一会儿咱家再来叫您进去给恭王殿下看一看。」 满宝坐在椅子上点头,不过没吃点心,而是吃盘子里的瓜果,一边吃一边想,没想到恭王比她还会撒娇呢,她这么大了,早不好意思跟爹卖哭撒娇了,没想到恭王儿子都有了还哭。 满宝一边吃一边想,太子就是不会撒娇啊,果然科科说得对,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不知不觉间,满宝把果盘里的瓜果都吃光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皇帝和恭王互诉衷肠,哭了一顿后好受了许多,皇后眼眶也微红,吩咐人打了热水上来给俩人梳洗,这才重新把满宝叫进去。 第1852页 满宝着才正式给恭王问诊,给他下治疗的方子,其实就是计划书。 满宝刚才再吃瓜果的时候已经想过了,于是她开始细细的问起恭王每一顿吃多少饭,吃多少肉,吃多少菜…… 当然,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听恭王的回答的,因为他的回答都是没吃多少。 所以满宝直接让他的贴身内侍来回答。 皇帝这才知道恭王这一天不算偶尔吃的小点心,每天至少要吃五顿呢,而且每一餐看着东西都不多,但其实还真不少。 满宝一边记下来,一边算了一下他每日摄入的量,直接就给他砍去了一半,顺便改了一下膳食单子。 「米面少吃,多吃菜吧,羊肉、鸡肉也少吃,吃鸡蛋吧……」 满宝修改了两遍,终于把每天他什么时辰该吃什么东西,吃多少量给写了下来。 当然是估算的,减个肥而已,回头带他围着大明宫多走两圈就是了,吃进去的东西不要太多就行。 满宝将方子交给皇帝看,皇帝看了一眼后迟疑问,「不是要节食吗?」 这膳食单子看着也不少呀。 满宝笑道:「一步一步来嘛,现在先这样,后面再改呢。」 皇帝点头,满宝便又写了一张方子,「这是消暑的方子,也可减身,殿下可以先用着。」 因为周满跟太子牵扯太深,皇帝虽然信任她,但给恭王用的东西,他还是要给太医院里的太医们看过才行的。 满宝大概也猜到了,因此只给出方子,至于怎么执行,先看吧。 满宝看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皇帝将药方放在手边,让古忠送周满出去,这才去勉励还有些不太情愿的恭王,「三郎,你是知道父皇和母后的心的,便是不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你也得保重自身呀。」 皇帝都这么说,就算是为了孝道,恭王也得把身上的这些肉给减了。于是恭王一脸感动的应下了。 将满宝送到殿门口的古忠轻声笑道:「多谢周小大人了。」 满宝不解的看他,「谢我什么?」 古忠笑着微微摇头,「周小大人不知道便算了,咱家只能送您到这里,您先请吧。」 满宝莫名其妙的走了。 古忠笑了笑,回身看到正出殿门的恭王,古忠笑容微敛,不过还是笑着上前行礼,然后躬身将恭王送出了殿门。 恭王正在思考周满的目的,没怎么留意他,扫了他一眼后便走了。 第1579章 哭 古忠目送他离开,转身进了大殿,微微躬身禀道:「陛下,恭王殿下和周小大人都走了。」 皇帝点了点头,将手边周满写下的药方和膳食方子一併交给他,「着人送去太医院,让萧院正给看一看。」 「是。」古忠躬身接过,迟疑了一下后道:「陛下,真让周小大人给殿下治病吗?奴才看着,殿下似乎不是很信任周小大人,而且周小大人和太子殿下也走得略近,听说刚才在园子里殿下特意等了一下周小大人,俩人站在一处说了些话,看神情似乎不太好。」 皇帝便蹙眉,问道:「刚才是谁跟着他们的?」 古忠便报了几个名字。 皇帝便道:「去问问他们俩人说了什么,算了,这会儿我们也没事,将人叫来我问。」 恭王本来就不太想隐瞒他和周满说的话,何况他还在禁闭中,身边跟着的都是帝后的人,他想瞒也瞒不住。 他不想留在大明宫了,所以想借着周满的力回洛州去了,可哭过后,恭王心底是隐隐有些后悔的,父皇要是知道了他在园子里问周满的那些话会很伤心和失望吧? 恭王边往回走边想,周满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园子里一番说教的姿态,与他针锋相对,到了父皇面前却一副医者仁心,似乎全在为他考虑的模样。 恭王不知道,他一走,古济和之前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宫人便到了皇帝殿中,战战兢兢的将恭王拦住周满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当然也包括了周满和恭王说的话。 皇帝是真伤心了,听说恭王问及太子的身体状况,还问周满为何一开始就选择太子,脸色便沉得跟墨水一样。 待听到周满说恭王和太子都是他的心肝肉的那些话,他更是伤心,脸色沉凝,整张脸都没有表情起来。 皇后也心中触动,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盈满,忍不住从眼角那里落了下来。 不过她很快收敛了情绪,对古忠使了一个眼色,古忠会意,立即将殿内的人都带了出去。 古忠小心翼翼的将门关起来,殿里瞬间只剩下夫妻二人了。 只剩下夫妻两个人,皇帝这才塌下一直挺直的肩膀,整个人委顿的坐在榻上,眼眶更红了。 皇后伸手握住他的手,皇帝的情绪一下就崩了,又是伤心难过,又是失望,他抱住皇后的手哭道:「连周满这么小年纪都知道的道理,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皇后抱着他没说话。 在这次侯集的事情出来前,皇帝一直不相信恭王在和太子争位,恭王也从没明言说过对这个位置有兴趣,也很少在帝后面前攻讦太子。 更多的是朝中的一些官员,或是他的附属在攻击太子。 而太子表现得比恭王更激烈,便是家庭聚会也难掩对恭王的厌恶,而恭王多是避让太子。 第1853页 因此皇帝一直觉得兄弟俩的事儿是太子的问题更多些。 而皇后不一样,在恭王生下长子,开始活跃起来时便察觉到了,但恭王也是她的儿子,她同样不能为了太子便将另一个儿子推入万劫不復之中。 所以只能一边劝说皇帝不要过于宠爱恭王,一边态度鲜明的站在太子身后,同时暗暗警告了一下恭王。 这几年来,为了平衡两个儿子,她可谓是心力交瘁。 此时皇帝一哭,她也没忍住自己心中的委屈和失望,眼泪悄悄的滑落下来,是啊,连周满都知道的道理,三郎为何就不知道呢? 皇帝趴在皇后怀里哭,察觉到手背微湿,惊诧的抬头,这才发现皇后也哭了。 皇后可是很少哭的,至少没他哭得多。 皇帝连忙抱住她安慰,「梓童……」 皇后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只是也伤心了,陛下,是我没有教好孩子……」 皇帝就抱着她道:「这如何能怪你?都怪朕,不对,都怪三郎身边的那些人,要不是有人撺掇着,三郎怎么会想起做这样的事?」 他道:「以前三郎和大郎的感情也很不错的,也就是大郎后来行事荒唐,又有人撺掇着三郎,他这才做了这些事。」 皇后沉默了一下后微微摇头,轻声道:「陛下,三郎不是小儿了,你不可如此为他开脱。」 她道:「大郎再怎么不好,他也不应该想这事,至少他用的方法就是错的,他这样逼太子,并不单是逼迫太子而已,也是逼迫我们。」 「周满都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肉的多寡而已,我们不论捨弃了哪一部分都心痛不已,他怎么就不知道,他夺取东宫,他大哥就没法活儿了。」 皇帝:「怎么会,朕不是那样的人……」 「陛下,」皇后突然打断他的话,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道:「歷朝歷代,就没有废太子可以活着的,我们这把岁数了,什么没经歷过呢,世间的事从来不是我们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哪怕你是皇帝也不可能。」 皇帝就沉默起来。 「你是要做明君的人,想的必定比臣妾周全,抛开你疼爱三郎的那份心,你说,他适合当皇帝吗?」 皇帝颓然,沉默了一下后摇头,「三郎,不合适。」 皇后就含泪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合适?」 因为心胸狭隘,过于优柔,他要是当了皇帝,不仅老大,恐怕其他儿子也会出事。 皇帝眼中蓄了泪水,紧紧握住皇后的手。 皇后抹着眼泪道:「陛下心里知道,妾身心里也知道的,然而儿子再不好,那也是儿子,妾身依旧忍不住爱他,为他操心。但妾身总不能为了他一人而放天下人不顾。」 「乱世也才结束没几年,百姓也只从周满这一代开始算得上安居乐业,妾身怎敢让陛下,让李氏皇族因他们二人背上永世的骂名?」 皇帝心中羞愧不已,握着她的手道:「是朕的不是才是,朕,我,我实在是不知道着孩子是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 皇帝颓然道:「罢了,让他回洛州去吧,以后无诏不得回京,也算是断了他的心思。」 皇后却摇头,「不能让他回去,他为什么在园子里拦着周满说这些话,为的就是让你放他回洛州,但妾身惶恐,并不知道他是会真的就此放弃,还是会像益州王一样,陛下,就当是妾身的私心吧,我,我明白太后心中的苦,我不愿像太后一样承受这样的苦。」 第1580章 伤心 皇帝低头看着皇后,夫妻俩泪眼婆娑的相对着,看着皇后眼中的泪水,皇帝还是点了点头,哽咽道:「他是我们的儿子,自然是听梓童的。」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皇帝哭起来。 夫妻俩相拥着哭了一阵,觉得这两儿子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顺心,想来想去还是女儿好。 于是皇帝擦干眼泪后就让古忠从库房里挑出了好多东西给明达长豫几位公主送去。 皇后哭过后精神也有些不好,因此躺着去了,没有管他,反正这些东西以后也都是要给孩子们的,给了就给了吧。 皇帝给出了不少东西,但觉得心里还是不痛快,他往外看了一眼,见夕阳已经快要落下,便干脆带着古忠在到园子里去散步。 走着走着走到了太后宫中,他忍不住停下脚步,见宫殿里有些安静,便问道:「太后在做什么?」 古忠立即躬身去找太后宫中的管事姑姑。 皇帝没去见太后,而是站在廊下发呆。 一个头髮花白的女官跟随古忠过来,她是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陈姑姑,比皇帝年长几岁,皇帝小时候她还带着他们玩过呢。 后来嫁给了府中的管事,在跟随先皇南征北战时战死沙场,她生的孩子后来也病死了,太后怜惜她,特意将她召入宫中当女官,平时只需陪着太后说说话儿,身边还有宫女伺候,并不用特意做什么。 不过皇帝记得,前两年太后更喜欢伶俐漂亮的宫女伺候,因此陈姑姑很少到太后跟前去了。 此时古忠去叫人,叫来的既然是陈姑姑,那说明现在她又在太后跟前得宠了。 陈姑姑恭敬的给皇帝行礼。 皇帝问:「母后的宫殿怎么这么安静?」 陈姑姑低头道:「太后精神不济,所以不爱热闹,此时正在屋里休息呢。」 第1854页 皇帝便问起太后的起居来,太后的身体从去年益州王薨逝后就一直不太好,这半年更是时好时坏,不过精神的确差了许多。 她到大明宫来避暑,平时除了皇后会带着两个公主过来看她外,也就太子会偶尔来看望她了。 皇帝在太后的正殿门口徘徊了一下,到底没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皇帝毫无目的的在大明宫里乱走,不知何时走到了龙首原山脚下,他干脆向山上去。 古忠欲言又止,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到底没敢阻拦,只是回身和人使了个眼色,立即跟在皇帝身后上山去了。 殷礼正好在禁卫军中,闻言立即调拨出一队人来,亲自带着人上山去护卫皇帝,而皇帝此时正站在半山腰一块凸出的平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大明宫,他的宫城,甚至是,他的京城和他的天下…… 皇帝眼中含着泪看着他的这一切,胸膛急剧起伏起来…… 皇帝站着想了很多很多,待他回神时,天边已经只有橘红色的夕阳,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只是天还亮得很,似乎是因为天气太晴朗,太阳落下的地方正翻滚着橘红色的云彩,一大团一大团,颜色浓淡纠缠在一起,随着风缓慢的变换成各种样子。 皇帝才压下的思绪又翻滚了起来,他回头,这才发现殷礼不知何时带着侍卫们站在了他的身后。 看到他回头,殷礼也收回了看着天边的目光,拱手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道:「你上前来看吧,从这儿可以看到整个宫城和大明宫。」 殷礼便上前,站在皇帝身后一步的位置上,也举目看着山脚下的这一切,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东宫。 皇帝也正看着东宫。 他道:「朕记得,朕才被封为太子时,魏知曾骂朕坏祖宗历法,我以兵变夺位,将来我大晋王朝怕是再无顺利即位的太子,我带了一个坏头,便是亲生兄弟,为这皇位也会自相残杀。」 殷礼沉默的听着,就听见一向自信的皇帝喃喃的问道:「守节,你说朕错了吗?」 殷礼单膝跪下,低着头掷地有声的道:「陛下没错!」 他微微抬头道:「陛下,曾经说这话的魏知如今是陛下的良臣!」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道:「朕也从不觉得他说对了,可今日见过三郎,朕觉得,魏知说的也不全错。」 内侍转告的话,恭王有些话虽未出口,但皇帝还是猜到了。 他这是在学他呢,所以皇帝心里不仅有伤心和失望,还隐隐有些懊悔,可他又没觉得自己当年有错,或许,不该杀了老三? 可不杀,这天下岂能安定? 皇帝胸中一闷,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殷礼立即起身,和古忠一起忧心的上前扶住他,皇帝摆了摆手,扶着殷礼的手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了。 见皇帝情绪不太好,殷礼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听音也知道必定和几位皇子有关。 不然皇帝也不会说出「便是亲生兄弟,也会自相残杀」这样的话来,要知道,皇帝去年让他调兵去益州时可没说要留益州王的性命。 这种事还是不要掺和最好,于是殷礼沉默着没说话。 皇帝今天的心情却是真的很不好,见没人能回答他,他便坐在石头上自己发呆。 古忠见着忧心不已,只能不停的给殷礼使眼色。 殷礼没接,继续低头站着。 见皇帝半天不说话,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就见陛下一脸的恍惚,眼中还带着泪水。 殷礼便也忍不住难受起来,他比皇帝年纪小,十六岁时开始入军中跟在皇帝屁股后面打仗。 因为他年纪比大家都小,不论是冲锋陷阵,还是出谋划策,他都排在了后面。 不过他是唯一一个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不论分军多少次都没离开过的人。 当年皇帝被逼到绝路,千里潜行回京杀前三皇子时他也跟在身边,他这才能在皇帝登基之后成了京城最小的侯爷。 殷礼突然也有些伤感,跪到皇帝身前道:「陛下,先皇的几位皇子之中,论能力,论爱民之心,无人能比得过您,您做皇帝,是民心所向,何况,这半边江山都是您带着我们打下来的,凭什么坐不得?」 第1581章 劝解 他道:「您继位十六年来,平定叛乱,退却胡兵,又轻徭薄赋使百姓安居乐业,再没有谁能做得比您更好的了。」 皇帝低头看着他道:「可三郎他如今想要效仿朕当年……」 「陛下,」殷礼忍不住出声打断他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有些话说出来是会后悔的,他后悔了,听到的人也不会好过。 他只能沉声道:「往日不同今时,当年先三皇子咄咄逼人,先太子嫡系几乎都选择先三皇子,世家与我等武将矛盾颇多,先帝又宠幸先三皇子,陛下不反击,不仅您不能活,我等追随于陛下的人也都将万劫不復,陛下当年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我等。」 「而如今,陛下宽厚,对几位皇子都极为慈爱,皇后娘娘又贤良,太子也友爱手足,当年之事必定不会再发生。」 说太子友爱手足,几年前皇帝听了肯定贊同,因为太子虽然更注重几个弟弟的功课,但也没少关心他们。 不过这几年嘛…… 第1855页 太子不跟他几个弟弟打起来就算不错了。 皇帝的心绪被这一打岔竟然好了不少,最主要是殷礼劝他劝到了点子上,是啊,往日不同今时,当年他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可不是乱世。 他和皇后对恭王也好得很,恭王凭什么想要夺位? 皇帝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开始思索起怎么处理这事来。 现在,太子妃就快要生了,不论她这一胎是男是女,太子都算有了子嗣,是儿子自然最好,是女儿,下一胎再生就是。 太子也收了往日桀骜的姿态,如今虽不至于朝臣皆贊,但也比之前剑拔弩张的态势好很多了。 只要用心栽培太子,再收拾一下那些撺掇恭王的人,群臣和儿子们应该就明白他和皇后的意思了。 三郎,应该也会收敛一些吧? 「对了,常跟在恭王身边的那几个人是谁家的孩子来着?」 殷礼隐隐有些后悔亲自跑来护卫皇帝了,不过他也没停顿多久,思考了一下后便道:「臣只知道崔家和王家都有儿郎跟在恭王身边。」 皇帝脸色一沉,瞬间迁怒,「这是想让朕的儿子也成他们手中的刀不成?哼!」 皇帝胸中又堵了气,也不愿意和殷礼谈心了,转身便往山下去。 殷礼嘆息一声,和古忠对视一眼后立即追了上去。 皇帝和世家的恩恩怨怨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这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事情复杂得很,皇族李氏本就是世家。前朝末帝好大喜功,一心想要削弱世家的影响力,于是各地叛乱迭起。 李氏不过是其中一支而已,当时先帝和先太子在太原联络各地世族,而当今则奔波在外招兵买马,父子几人共同努力才打下这大片江山。 但打下江山之后才发现挑战才刚刚开始,当今和先帝的理政理念不一样,先帝认为前朝的灭亡就是他们的教训,所以该回归以前,皇室与世族共治,这样王朝才能长久; 当今也认为前朝的灭亡是他们的教训,所以该渐渐削弱世家的影响力,不能让世家左右王朝更迭。 放眼古往今来,亡于世家手中的国有多少? 而且,国家朝政在世家手中,不仅皇室受罪,百姓也受苦,土地大范围的被世家圈占,百姓无所依着,最后还是会被逼得谋反。 而百姓一旦有了反意,只要当政者不如他们这些世家的意,他们便会利用百姓举反旗。 前朝怎么灭的,灭了前朝的当今会不知道吗? 与其依旧把刀递给世家,与世家共举那把治世的刀,不如他一点儿一点儿的把刀拿过来,只一人握住。 所以天下初定后,当今便建议以军功论勋爵,当初跟随当今冲锋陷阵的大将皆得了封赏。 朝中一半的勋爵曾是当今的手下,不仅太子,就是先帝也惴惴不安起来,加上世家心中不服,再一推波助澜,皇帝和三位嫡出的皇子瞬间争斗起来。 当今看得透彻,在伤心过后便退了一步,主动卸下兵权,并疏远了那些得爵的武将,想要以此平息皇室争斗。 但一步退,步步退,一直到先太子病重,眼见着先太子若是薨逝,他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于是争斗更加的混乱。 当今还真起了心思。 他大哥活着,他甘愿退一步做臣,但他大哥要是死了,那不论是论长,论嫡,还是论功劳,都该他当皇帝了。 从战场上浴血奋战出来的,心再软也软不到哪里去,加上当时他身边好多武将都被先太子和三皇子打压得动弹不得,于是一恼火,都愿追随他再反一次。 当今犹豫着,犹豫着,然后就在战场上逼到了绝路,那一场仗,他们被断了后路,死伤惨重。 当时殷礼就跟在皇帝身边,和活下来的众将一起跪求他反了, 然后他们就千里奔袭,绕过先帝车架奔袭回京杀了三皇子,等先帝听闻消息赶回来时,他们已经稳定了京师。 先帝被逼无奈,只能立他为太子,而后因为打击过大,病重,熬了几个月后驾崩了。 而也正因为当今这一雷霆手段,世家全部被镇住,加上乱战多年,百姓都再也经不住再来一次战争,当今登基后主动向世家服软,两边都各退了一步,这才维持住了表面平和。 但这么多年来,皇帝从没想过放任世家,这些年,科举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停考,却隔上两三年就必要办一次,每一次都有寒门子弟入选翰林院。 作为皇帝的心腹,殷礼知道,皇帝这是在慢慢的削弱世家的影响。 可世家同样没有放弃,太子身边,恭王,甚至其他几位皇子身边从不少他们的人。 皇帝和世家,说不出是谁负了谁,便是通透如殷礼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是为了预防皇帝以后后悔,所以暗暗提醒了一句,「陛下小心打鼠坏了玉瓶。」 被世家放出来参与夺嫡的,一般都不会是嫡支,便是嫡支,也不会是长房。 看杨和书就知道了,他不仅是京城最有名的世家子,也是杨氏的嫡长,是做宗主培养的。 所以他不会表现出偏向任一皇子,就算是现在东宫中辅佐,他也是听命于皇帝,而不是东宫詹事府的人。 而杨氏若有其他子弟参与夺嫡,赢了自然是从龙之功,荣华富贵;输了,家族虽会受影响,但嫡支在,根基就还在,沉寂几年便又能付出了。 第1856页 所以皇族会灭,王朝会亡,世家却是生生世世不灭。 第1582章 合作 殷礼以前不会想这些,但殷家也是个小世家,虽然比不上王崔这样的大姓,但看得多了,他也就明白了。 只有一个儿子,且儿子还绝对不会出仕的殷礼对皇帝打压世家的事儿没多大感触。 所以能够完全的站在皇帝的角落上思考这事。 皇帝也很喜欢和殷礼说这方面的心事,有些话他不能和皇后说,也不能和儿子们说,更不能和魏知这些朝中的大臣说。 殷礼的劝诫他还是听进去了,他从来不敢小看这些世家,他重修一本氏族志,他们都要罗里吧嗦好些年,崔氏因为他把他们降级,还不乐意娶他女儿,他还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家呢。 那些撺掇三郎的皆是老鼠,若是因为打他们波及到了太子和三郎,的确是得不偿失。 皇帝开始思索起来,该怎样慢慢的收拾他们,而不让两个儿子受到太大的影响。 殷礼沉默的跟在沉思的皇帝身后,将人送回主殿后便告退离开了。 皇帝站在殿门前思索片刻,还是没进去,而是转身去了书房。 古忠一看这架势便知道皇帝今晚想要歇在书房,于是一边让人去告诉皇后那边,一边去准备。 等把皇帝伺候好,天都黑沉下来了,他这才找了一个空出去用饭。 古济特意给他师父热了饭,一见师父进来,就把热着的汤先给他盛了一碗,低声道:「师父,您胃不好,先喝一碗汤垫垫。」 古忠点了点头,接过汤喝了一口,见耳房里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便低声道:「此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你对外也不要提起。」 古济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师父,我们听到恭王与太子相争的话,真的不用避到庄子里去吗?」 古忠摇头,「陛下如今对恭王不同以前了,对太子也不同以前了,所以你安心当差,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他看了一眼古济的手,低声问道:「可上了药吗?」 古济连忙点头,「涂了药膏,一下午好了许多,已经不怎么红了。」 「膝盖呢?」 「也涂了。」 古忠点点头,看着外面昏沉的夜色道:「这天还是太热了,地上的青石板哪怕只是才晒一个上午都跟火烤似的,你下次要跪也别那么实诚,找个有阴影的地方跪,好歹不是那么烫……」 古济低低的应下,表示自己都明白,「这一次欠了周小大人一个人情。」 古忠摇了摇手道:「急什么,以后总能还上,不过你得记得,还人情是还人情,却不可坏了宫中的规矩。」 他道:「我们是伺候陛下的,只可唯陛下之命是从。」 古济表示明白,「师父,我都记着呢。」 古忠满意的点头,他还想把古济培养起来,将来他老了出宫,或是在宫中的哪个角落里住着,还得古济给他养老送终呢。 古济五岁时就进宫来了,他记事晚,进宫不到半年基本上就把父母家人忘得差不多了,却还记得他是父母卖进宫的。 古忠偶尔见过他,觉得很投眼缘,便将他收在门下,说是徒弟,其实是当儿子养的,古济的名字也是古忠取的,随他姓。 可以说,这宫里除了皇帝之外,对古忠最重要的人就是古济了,恭王要借周满的力回洛州,却没把跟着他和周满的这些内室宫女放在眼中,却没想到,这一个个小人物也是可以坏他的事儿的。 恭王回到自己的房间,想着这会儿父皇应该已经隐约听说了他和周满的谈话,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将他送回洛州。 不过,今天周满说的话出乎他的意料,恐怕父皇听说了,反而洗刷了她是东宫的人的嫌疑。 恭王坐在桌子前皱眉沉思,颇有些不悦,觉得事情远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 而此时,满宝已经把白天的事忘在了脑后,正在和白善几人一起分写摺子。 满宝想了半天,又问了一下莫老师的意见,最后还是从古早中医书上汲取了经验,决定用凉茶结束。 积雪草、穿心莲、金银花了解一下? 白善就觉得,既然这几种主材都随处可见,那就可以由朝廷出钱与人收购这些药材,再转而分发给百姓嘛,还能给大家创收,多好。 这就跟以工代赈一样的道理。 于是白二郎和殷或便帮着他一起完善这个计划,根据京城、雍州、商州的不同情况设置出不同的收购和赈济方案。 这种事情白二郎是做熟的,殷或聪慧,也很快上手,只苦了跑过来看热闹的刘焕,看了半天后发现他只能磨墨摊纸。 而满宝则在具体的写这些凉茶的配方,以及药材发放等级,什么情况的人发放什么等级的药包,以及各地需要多少药包的大致估算。 白善三人则根据她的估算计算出大概的花费和损耗…… 四人一起忙到了快要各院要落锁,这才分开。 而白善拿了写了一大半的摺子回到他们的住处后继续写,殷或身体不好,不能熬夜,因此准备去休息了。 刘焕求之不得,也跑去找别人玩去了。 白二郎一边埋头苦写,一边埋怨,「这不是太医院和户部的活儿吗?我们为什么要做?」 他道:「赵六郎从尚食局里买了一小桶冰来,打算做奶酪吃,我们真的不去吗?」 第1857页 白善头也不抬的道:「这是太子第一次和满宝问有关于太医院的策,做好了将来她在太医署里的话语权才大,你没发现萧院正他们只给满宝排修书的活儿,太医署的其他事情很少问她吗?」 白二郎一想还真是,满宝很少参与到太医署的建设之中,基本上都在修书,或到大明宫那边给皇帝一家看病。 白善道:「虽然五品编撰的职位更高,但实权还是太医署的六品太医,太子既然和满宝问政了,我们将此做好,将来她的机会也更多些。」 师兄弟两个写了半晚上的摺子,第二天就黑着眼圈把摺子交给了满宝,然后急忙去上课了。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摺子,发现这两本摺子的字迹都很像她的,只是一本是特别像,一本是有些像。 她抽了抽嘴角,提笔在末尾用她真正的字迹添上了白善和白二郎的名字,想了想后把殷或的名字也添了上去。 她单独写的那封摺子也添上了他们三人的名字,这便一起拿去给太子了。 第1583章 改变一 太子正在上课,于是满宝将摺子交给了正在詹事府里处理事务的杨和书。 杨和书看了看满宝的三封摺子,一眼便看出另两封摺子的字迹虽像她的,却是出自不同人的手。 他自然也看到了最后落款的名字,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收了摺子颔首道:「我会看的,等殿下回来也会交给他,你先去忙吧。」 满宝应了一下,转身就要离开,杨和书却叫住她问道:「你这是要去大明宫看太子妃和恭王吗?」 显然,周满要给恭王看病的事儿也传开了。 「杨学兄,你们的消息可真灵通,昨天下午陛下才下令让我给恭王看病呢。」 杨和书笑了笑,道:「宫中的消息素来传播得快。」 他顿了顿后道:「满宝,恭王和你以往的病人不一样,你一直给东宫看病,不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在外人眼中你就是东宫的人,所以去恭王那里,你要小心些。」 满宝就狡黠的眨眼道:「杨学兄放心,只要陛下和皇后会真心为恭王好,就不会让恭王为难我。」 杨和书觉得她太乐观了,道:「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就算都在大明宫中,陛下和皇后也不能时刻关注恭王殿中的情况。」 满宝就意味深长的道:「那也要现管的有时间和精力才行。」 杨和书疑惑,满宝却没有解释。 她告辞离去,先去大明宫里看太子妃。 太子妃也知道了她要去给恭王治病的事,和杨和书一样,她也担心恭王为难周满,不过和杨和书不一样,她道:「若恭王为难于你,你可与我说,我和殿下总不会坐视不管的。」 满宝笑着应下,先道谢过,确定她的脉象没什么问题后就去找恭王。 结果没走多远就碰到了明达和长豫。 明达拉着长豫和满宝道:「你是要去看三哥吗?我们和你一块儿去吧。」 满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虽然她嘴上说得自信,但人是不可控的。 何况她和恭王还不熟,并不是那么了解他。 所以明达一说陪她一起去,她立即高兴起来。 她当然知道明达来找她去见恭王不是真的正巧路过,而是为了照顾她,不然她大可以自己去,何必要在园子里等她一起? 满宝一边跟她们往恭王那里去,一边问道:「陛下和娘娘可有去看过恭王?」 长豫道:「我们正想问你呢,不知道你和父皇母后说了什么,今儿一早父皇和母后就给三哥送去了好几个人,专门盯着三哥的起居饮食,而且总领事竟然是母后身边的尚姑姑。」 长豫的语气中带着羡慕和害怕,既羡慕三哥有父皇母后如此的关心,也害怕尚姑姑的威严。 满宝听说恭王那里现在是尚姑姑负责的,立即放心了。 她笑容满面的道:「陛下和娘娘都是为了恭王好。」 三人到达恭王那里时,恭王正让人去准备午食呢,他早上是照着周满给的膳食单子吃的,吃的时候没觉得少,可没想到只过了一个多时辰就饿了。 所以他要提前吃午食。 满宝其实知道减肥还可配以针灸,速度要快许多,不过她没有和皇帝皇后提,也没有告诉恭王,只把了一下脉后道:「殿下不如绕着这大明宫走上半圈?」 恭王觉得她这是在折腾他,正想拒绝,尚姑姑便上前道:「殿下,陛下和娘娘都忧心您的身体,您爱惜自己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孝道了,不如奴婢陪着您走一圈?」 恭王噎住,他素来孝顺,尚姑姑都那么说了,他当然不能不孝,于是便只能饿着肚子起身,一脸憋屈的跟着尚姑姑往外走。 满宝立即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我们往山脚下那边走吧,静些,也阴凉。」 从这里到山脚下路上都栽有大树,走在树下就很阴凉了,要好受很多。 恭王听说她也要一起,便眯起眼睛来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点头。 明达和长豫早就想去山边玩了,于是也高兴的要跟着一起。 于是一行人就出发了,等他们走到山脚下时,恭王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是汗了,而满宝他们早就跑到了前面,此时正一脸好奇的蹲在地上不停的挖东西呢。 他扶着内侍的手艰难的往前挪步,对尚姑姑道:「追上她们了,让本王歇一歇吧。」 第1858页 尚姑姑对:「殿下再走一段吧,周小太医说过,流汗就是减肥,您看您出了这么多的汗,再多出些,才会瘦得更快。」 恭王:……可是他又饿又累,是真的不想走了。 尚姑姑又提起孝道,恭王只能咬着牙又走了一段。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一棵树下的石头上,就看着周满拿着一把花锄和明达长豫一起到处挖挖挖,欢快得不行。 搞了半天,走路只折腾了他一个。 恭王扭头和尚姑姑道:「本王已经走到了这里,你让人去把坐辇抬来吧。」 满宝已经把科科扫描出来的附近的植物全给挖或摘了,正拿着锄头直起腰来伸展一下,听到恭王的话,忍不住扭头去看他,一脸的惊诧,「坐回去?那您走路还有什么效果?当然是要走回去了!」 正想应下的尚姑姑一听,立即又低声劝起恭王来,让他为了自己的身体,为了皇帝和皇后多坚持一下,既然他可以走到这里来,那一定也可以走回去。 连明达和长豫都跑来给他鼓劲儿。 恭王骑虎难下,只能咬着牙又走了回去。 等回到他的宫殿时,他两条腿都快要站不起来了,宫人立即去准备温水给他沐浴,顺便准备午食。 满宝等他洗澡去了,这才对尚姑姑道:「运动过后胃口会大开,您一定要控制好他的饮食,只能吃我列的膳食单子,晚上一定不能吃点心,要是饿就早些睡下,睡着就不知道饿了。」 尚姑姑笑道:「周小太医多虑了,我看过您的膳食单子,还是挺丰盛的,殿下应该吃饱了的。」 才怪呢。 周满给他列的单子,他平日吃着也才七分饱,再一运动,连六分饱都没有了。 第1584章 开诚布公 恭王根本没吃饱,而尚姑姑一直盯着,他也没有吃点心和零嘴的机会。 而等到傍晚吃完了晚食,恭王又被尚姑姑劝着在宫里走了一段儿,同样颤着腿儿回到了宫殿。 晚上,恭王是饿着肚子睡着的。 而因为飢饿,他根本没有精力和脑力去思考父皇怎么没让他回洛州,也没法去想周满的行为。 他捂着肚子睡着了,第二天是生生饿醒的,然后他发现,这一天更饿。 之前也没怎么把周满说的治病放在心上的恭王一下被这事给难住了,整个人给折腾得不行。 周满每天看完太子妃后就去见恭王,给他把把脉,再鼓励一下他,说他的身体比前一天更好了,然后叮嘱尚姑姑一定要看住了他,要他少吃多运动,假以时日,身体一定会越发康健的。 因为突然走了很多路,他人又胖,这一天浑身酸疼不已的恭王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儿就比前一天更好了。 但尚姑姑显然很信任周满,包括跟着她过来的明达和长豫,哪怕他捂着胸口表示很难受,周满也一本正经的和他说,「恭王殿下,您这是错觉。」 这话一出,跟在恭王身边的人只要正常的都知道恭王在装病了。 于是尚姑姑又是劝,又是暗示,总算是让恭王又往山脚下走了一趟。 满宝和明达长豫欢快的走在了他前面,然后进山里挖花花草草,明达还伸手抓了一只虫子,把长豫吓得不轻。 等恭王像只死狗一样拖着身体回到宫殿时,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今天是第二次走路,明明是一样的路程,但他觉得比昨天还要难走,每抬一次脚就好像有千斤的石头压在他的大腿上让他抬不起来一样。 恭王根本没有洗漱的力气了,最后是被内侍们剥光给抬到池子里去泡澡,又给抬出来的。 都这样了,尚姑姑也没放松,轻易不肯给他多吃一点儿,而且吃完了还不给他睡,非得让他在屋子里走上两刻钟。 恭王更加迫切的想要回洛州了。 但此时皇帝正在和太子父慈子孝,修復父子关系,已经打定主意短期内不让恭王回洛州。 因为皇后的话还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不会让恭王有机会做益州王的,他怕,他这最疼爱的儿子做了益州王,他是杀还是不杀? 为了不发生这种意外,他宁愿暂时将人圈禁在宫中,让他闭门思过。 而太子昨天今天心里也复杂得很,思绪很混乱,所以对着他爹时沉默居多。 虽沉默居多,却学会给他爹倒水奉茶了,惹得皇帝看了他好几眼,连魏知等人也看了太子好几眼。 昨天,庄先生继续给他们上《孝经》,他在思考了两个月后,还是给太子他们上了诸侯之孝和天子之孝。 在公开的课堂上,庄先生是全照着书来教的,太子也察觉到他上这一课时的拘谨了,明明以前讲《孝经》都有不少举例的,今天却全照着课本来。 太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爹不孝,然后他也不孝。 本以为课上完就可以了,没想到庄先生却提早结束了课程,然后请太子去了隔壁的小课堂,要重新给他讲这一课。 教过不少学生,又收了两个情况比较特殊弟子的庄先生知道,教一些孩子你得省着点儿教。 就是,话不能说开,你想让他接受什么就教什么,比如白二。你将话说开了,对那孩子反而是个负担。 所以要省着点儿教,这样他哪怕喊着苦,喊着苦,也依旧会开开心心的往下学,总有所得; 第1859页 但对有些孩子你得放开了教,这些孩子不仅聪慧,且敏感,容易想多。你收着力,他反而会觉得隐瞒欺骗和虚伪。 不如放开了说,好的坏的,皆细细地与他说来,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年纪小的孩子或许不了解,但有了一定阅歷的人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他们早早便已经学会了独立思考,并不是先生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与其让他们胡思乱想,不如掰开了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些。 白善和周满都是这样的人,太子也是。 这样的人,似是而非的讲解只会让他们怀疑,怀疑先生,怀疑身边的一切人和事,甚至是怀疑自己。 所以庄先生在盯着白善和周满看了两个月,又思考了两个月后,决定换一种方式教导太子。 但课堂上有三十个学生,除了太子外,其他九个也正在学习的阶段,他们并不适合这样的教学方式。 他不能为了教好一个太子,就让其他孩子有可能学坏吧。 像刘焕、封宗平和易子阳这些孩子,他们和白二郎不一样,二郎从小跟着白善和周满,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教育方式,不论是他,还是白善周满都能给他圆回来。 且白善和周满年纪还小,心底还是纯真居多,和这些年纪不小,已经见过不少险恶的权贵公子不一样。 庄先生可不敢将这世道掰开了给他们看里面的好与恶,把人教坏了,他们的家长会不会上门他不知道,皇帝怕是会第一个不依的人。 这为人处世的道理,他能教他们好的,恶的那一面还是让他们的父母去教吧。 而这世上,值得他将好恶都掰开教导的,也只有白善周满和白诚而已,如今且多一个太子,还是因为他是储君,是国之本,是他三个弟子早早挂靠上去的靠山。 庄先生看得明白,虽然白善三个孩子心里并不认为自己是东宫的人,也从不为东宫谋私,但在世人,在朝臣,皇帝,甚至太子自己的眼里,那三个孩子就是东宫的人。 就连他,这时候也在东宫做侍讲。 他们心里清楚明白自己的志向,可不会有人将他们与东宫割裂开来的。 东宫好,则他们有便利;东宫不利,他们这些小人物怕是会第一个被开刀的人。 所以庄先生也是期望于多教导一些太子的。 他将太子请到隔壁的茶室,请太子坐下后便在太子的对面坐下,然后给他倒茶。 在他成为东宫侍讲的两个月后,庄先生第一次开诚布公的和太子谈了一次。 第1585章 上课 「殿下,这一堂课我给您讲『开宗明义章』如何?」 太子扬了扬眉,问道:「怎么,不讲诸侯天子章吗?」 庄先生笑道:「讲了『开宗明义章』,自然就到诸侯天子章了。」 太子就倚靠在身后的靠枕上,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庄先生,示意他讲。 庄先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依旧如往昔一般恭谨的道:「殿下,《孝经》一书您应该都看过的,甚至也都背下来了,孔子言,孝为一切德行的根本,也是教化产生的根源,而天下人心归顺,其帝王必有其至高无上的品行和最重要的道德,这才能寰宇安定,天下归心。」 这些话太子早听腻了,孔祭酒过去的几年时间里瞅着空就给他念叨,太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敷衍的点了点头。 庄先生问道:「殿下觉得当今如何?」 太子不走心的道:「父皇自然是英明神武了。」 庄先生看了眼他的表情,笑着道:「说的不错,陛下的确英明神武,我这岁数比陛下年纪还大些,殿下或许不知,但臣歷经两朝,乱世时臣在家乡读书,邻里不说被强徵兵役走的,便是同县的其他豪富也因税赋过重而不得不变卖家产。」 「不说前持续了近两百年的乱世,就说前朝末帝时,百姓也是过得苦不堪言。」庄先生道:「而陛下登基之后,武功上先后平定突厥、薜延陀、回纥、高昌,文治上曾先后派老唐大人、李尚书、魏大人等巡视全国,考察风评,这十六年来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 他道:「殿下曾在户部当值,应该知道,我大晋建国之初,不过才两百万户人口而已,而今却已经有了三百万户,可以想见陛下的文治武功。一句英明神武陛下是真当得起的。」 太子不否认庄先生说的这些,不过他忍不住道:「庄侍讲的这些话应该到陛下跟前说才对。」 庄先生知道这些话恐怕太子听的都比皇帝多了,不论是好话,还是谏言,同样的一番话听得多了,便是心底知道是有理的也会觉得厌烦的。 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继续道:「殿下,《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您是储君,更该以先祖之志修养自己的德行,您看陛下的这些文治武功,难道您不该与他学习吗?」 太子捏起茶杯喝了一口,浅浅的笑了笑,他看了一眼这幽静的茶室,见他特意将他带来开小课堂,他便知道庄洵要说的肯定不止这些。 他放下茶杯问,「我父皇如此文治武功,却没有和我皇祖父学习他的志向,休养他的德行,庄侍讲以父皇做例子教诲我是不是用错了?」 他道:「便是孔祭酒,在上《孝经》时也多是以汉武文景做例教导孤王。」 第1860页 庄先生知道最要紧的来了,忍不住微微坐直了身体后道:「殿下,书上说的没错,孩子是血脉的延续,但我们还要知道一点儿,每一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人,殿下是,陛下也是,你们的所言所行也证明了,你们并不完全依附于父亲。您不会完全听从陛下,陛下也不会听先皇的往西便往西,向东便向东。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得失的权衡,更有对这世界的思考。」 太子微愣,这话有些绕,且似乎与《孝经》的本意背道而驰。 庄先生却继续道:「并不是完全听从于先辈才叫孝,圣人尚且有犯错之时,何况我们常人乎?」 他道:「魏大人时常谏上便是如此,殿下也该分辨父亲好的和不好的来学。」 太子认真了些,忍不住微微坐直身体,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抬起目光来看着庄先生问,「庄侍讲觉得孤该学父皇什么,不该学父皇什么?」 庄先生笑了笑后道:「陛下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殿下学习,我们今日来便说最值得殿下学习的孝道吧。」 太子忍不住嗤笑出声,问道:「父皇身上最值孤王学的是孝道?」 庄先生微微颔首,应道:「是!」 「殿下以为宗族最高的愿望是什么?李氏先辈最统一的愿望是什么?」 太子一听庄先生说他最应该学的是他爹的孝道就不太想听下去了,不过因为庄洵前面说的不错,于是他继续坐着没走,顺着问道:「庄侍讲以为是什么?」 「我说的,殿下或许会不贊同,所以殿下不如自己想,」庄先生道:「殿下设想一下,你为父,太子妃给您生了个嫡子,您希望他将来如何,继承您的什么志向,您的子子孙孙将来如何?」 太子皱起眉头。 庄先生道:「太子妃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产了吧?太子初为人父,或许不知道,养育孩子不止是取个名字和给他们穿衣吃饱就足够了,还要教他们为人处世,教他们识文断字,还要看着他们功成名就……」 庄先生怅然的道:「臣年轻时错失了很多,殿下少年时陛下又正是最危险,最忙之时,怕是也没空教导于您,但臣想,天下父亲的心大抵是一样的,太子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怎样的人?」 那当然是继承他的皇位,将他们李氏的天下世世代代的传递下去了。 太子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和庄先生说的。 他将来要当皇帝,太子从不避讳这一点儿,跟恭王吵起架来时,还直言不讳的喊过,他要想当太子,首先得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 所以他从不避讳这一点儿,皇帝和朝臣也早习惯了,便是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告他这个状的,除非他练兵。 庄先生便笑道:「陛下想必也是这么想的,先皇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李氏先祖必定也有此望,希望李氏的天下长长久久的传下去,而要做到这一点儿,必是天下万民归心,百姓安居乐业,帝王管理好百姓,而百姓信服供养皇室……」 庄先生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差点儿哭出来,他总算把话题扯到了正道上,这个学生真的是太难教了,比他以前教过的所有弟子都难教。 第1586章 例子 当今没有缺点吗? 那当然是有的,一大堆呢,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的招魏知的骂。 魏知为了给皇帝做好表率,家里的下人统共不超过五个,明明是位比宰相,却过得比一般富户还清贫。 但儒家讲究的是子不言父过,所以孔祭酒给太子上《孝经》是不可能以当今和先皇为例教导他的。 多是以汉代的文景汉武为背景来讲解《孝经》,或者更往前,说到战国,说到春秋,再说到两周之治。 太子要是个普通的太子也就罢了,他肯定乖乖上课,说不得还真跟皇帝父慈子孝起来。 可这太子不普通,他有心结,皇帝又没做好表率,先不说他怎么上位的,最近的,去年他不就枉顾太后的意思把亲弟弟益州王弄死了吗? 别说什么战死沙场,别人不知道,太子还能不知道是为的什么吗? 都说父母的行为最容易让孩子学习处事,太子自然一样。 皇帝总说恭王最像他,但庄先生觉得,太子才是最肖皇帝的人。 只不过一个内敛,一个还外放而已。 父子俩身上的毛病都不少,但孔祭酒讲孝经,不能以皇帝为反例,只能不断的劝诫太子,一个是苦口婆心,一个则是厌烦横生,以前相处得挺融洽的师生就变得针尖对麦芒起来了。 庄先生没把太子当普通的学生,还是当储君更多一些。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他希望太子将来是怎样的太子,希望他将来做怎样的帝王…… 他想了两个月才决定对太子要放开教,在教导时再略微收一收。 不仅当今的过错他毫不避讳的讲出来,就是先帝时做得不好的事,庄先生也点了起来。 然后他问太子,难道父辈犯过的错误你要再犯一次,父辈后悔的事儿你要重蹈一次吗? 庄先生道:「殿下和陛下不一样,臣记得,曾有朝臣四次上书请求废太子,但都被陛下压下了。陛下的慈父之心还在先帝之上。」 太子这一次不再目露讥讽,也不再走神,而是长久的沉默着没说话。 庄先生说得口干舌燥,拎起茶壶来倒水时发现没水了,往外一看,这才发现时间竟然过得飞快,看外面的太阳显然是已经过了午时。 第1861页 庄先生便道:「殿下,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太子便起身要离开,庄先生却突然叫住他,「殿下,这世上任何一种关系的维繫都需要来往,便是父子,母子之间也是一样的。您和恭王都是陛下的嫡子,您还是嫡长子,可有想过陛下为何盛宠恭王吗?」 太子直接道:「因为老三会哭。」 已经准备好话的庄先生被噎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满宝,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殿下再见到陛下,不如给陛下倒杯茶,或者是关心一下陛下的身体吧。」 太子直接就走了。 吴公公一直守在门外,俩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但也不低,何况作为内侍,耳朵灵也是生存的基本要素,所以他全听到了。 也正因为听到了,吴公公才不敢让外人过来打扰的,他深深地觉得,不怪周小大人和白小公子胆子这么大,因为教他们的先生胆子就很大呀。 这些话竟然都敢跟太子说。 不对,这些话竟然都敢说出口。 就是孔祭酒,他没少骂太子,但也从不敢把陛下拿出来给太子当反例的。 太子一出来,吴公公便立即迈着腿儿小跑着跟在了后头,等他走出了一段儿,速度开始放慢以后才敢追上去小声的问道:「殿下,都过了午时,您要不要用些饭食?」 太子还想着刚上的课,不太走心的应了一句,没回西府,而是直接去了詹事府。 杨和书不仅吃过了午饭,还歇了午觉呢,这会儿正在喝下午茶,看见太子进来,立即起身行礼,然后将案头上放着的三封摺子拿起来奉给太子,「殿下,这是周满白善等人今日送来的摺子,是关于太医院施解暑药之事,臣看了一下,觉得大多可行,殿下要不要看一看?」 太子就接过摺子,将另外两本扔在桌子上,然后摊开一本看,看着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对,问道:「这前后两种字迹都差不多,可孤怎么看着不像是同一人所写?」 杨和书这一上午都在看他们的摺子,这会儿早琢磨出来了,他笑道:「这应当是是殷或和白诚所写,他们都仿的周满的笔迹。」 太子就翻到最后看落款,在上面看到了四个人的名字,沉默半响后合上摺子,「仿着有什么意思?写得更快?」 杨和书道:「殿下看,他们落款的名字笔迹也不全一样的。」 太子便认真的看了看,然后伸手拿过另外两封摺子看了一下,杨和书给他介绍,「这一本应该是周满自己写的,这一本应该是白善自己写的,殿下可以看一下他们的建议,这四个孩子不错,连花费都一一列举出来了,只是不太全。」 这几个孩子显然忘了,官吏们下乡赈灾也是要有所损耗和支出的。 太子一目十行的扫过,白善写的摺子还算精练,白诚和殷或写的那封摺子则多是数据统计,太子扫过时只关注了一下具体数字便跳过,一遍以后便知道他们写得不太全。 但都是很有实际性的建议。 太子沉吟起来,敲了敲桌子后问道:「周满不是太医院的太医吗?太医署还是她的点子,她怎么没把摺子给萧院正?」 杨和书笑道:「殿下,太医署现在是臣在筹建,殿下在监督,摺子交到詹事府也是没问题的。」 太子便抬起头来看了杨和书一眼,想了想后道:「将周满找来吧,孤问问她。」 杨和书应下,转身让一个内侍去找人了,不过内侍很快回来禀报,「周小大人往大明宫去了,还没回来呢。」 太子这会儿正在补吃午饭,闻言看了一下屋角的滴漏,立即就知道周满又在大明宫里玩儿了。 他可是看过周满给太子妃请脉的,基本上就摸摸脉,摸摸肚子,再说说话,最多两刻钟搞定。 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玩儿。 想到自己忙到连吃饭都得挤出时间来,她一个做下属的竟然这么闲,太子略有些不平衡。 第1587章 特权取消 可惜太子这会儿也没办法,因为他今天是真的很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点灯落锁。 第二天他上完孔祭酒的课,发现今天的摺子有点儿少,于是很高兴的转到了大明宫去,想要看看太子妃,再顺道和周满碰一下头。 谁知道周满不在太子妃那里。 太子妃笑道:「她和明达长豫去恭王那里了。」 她压着笑道:「听说恭王这两天在治病,今天是第二天,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太子倒是很想去看一看的,但此时皇帝正在前殿,许多朝臣也在,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他还是不去了。 于是便转到了皇帝那里听政。 正巧,皇帝这两天想的有点多,正觉得往日对太子太过严格,以至于让父子关系恶化成这样,于是今日对他很温和。 对着皇帝的笑容,太子不知为什么也想到了昨天庄洵说的话。 昨天俩人谈的可不少,包括皇帝年轻时被先帝猜疑的艰难处境,虽然太子对皇帝有些心结,但庄洵的一些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庄洵说,「陛下是有大德和大志向的人,他想成为千古留名的明君,如果有一点儿机会,他为何要使自己背上忤逆君父,残害手足的骂名呢?」 太子当然知道,因为他曾经差点儿做了和他爹当年一样的选择,但凡还有一线生机,他又怎么会想着造反? 第1862页 还不是看不到生路,他才想着搏一条命吗? 以前,他会说,他爹也是这么干的。 但现在,他竟然可以说,他理解他父亲当年的处境,因为前不久,他和他爹一样有同样的处境。 而庄先生说,「殿下既理解陛下,何不心疼一下陛下?与父亲兄弟的亲缘已经如此决绝,总不能再和儿子如此,那陛下也太苦了。」 太子当下便眉眼一厉,看着庄先生问,「周满和庄侍讲说的?」 他是做过造反的准备,为此还疏远过周满,莫不是周满猜到了什么? 庄先生道:「满宝说殿下心里很苦。」 太子心中一软,敌意没那么大了,不过依旧嘴硬道:「孤是太子,还用得着她一个下臣来同情?」 但此时看着鬓边已经花白的父亲,想起他准备造反时的忐忑,伤痛和犹豫,太子突然心中一软。 庄洵没说错,造反的确挺苦,曾经准备要造反的他知道那种感觉,真以为拿起刀枪振臂一挥就可以了? 那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点儿也不好受。 他还只是在做准备阶段都这么煎熬了,他爹可是做了的。 这么一想,太子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主动拎起茶壶给他爹沏了一杯茶。 皇帝惊讶的看了一眼太子,然后突然欣慰得不行,殿内坐着议事的魏知、老唐大人等也暗暗点头,头一次不找太子的麻烦了。 君臣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然后臣子们领了任务出宫去,皇帝则带着太子去找皇后一起吃晚食。 碰上明达和长豫刚从恭王那里回来不久,俩人因为走的路多,现在脸还红扑扑的,显得特别的健康。 皇帝看着特别高兴,「明达的身体看着也比去年强健了不少。」 明达立即道:「我今天和姐姐一起跟着周满去看三哥治病了,我们一路走到了山脚下,我都没怎么喘气,只是出了不少汗,身上黏煳煳的有些不舒服。」 皇帝笑眯眯的听着,问道:「你三哥的病治得怎么样了?」 明达就忍不住捂着嘴巴笑起来,告状道:「三哥不想治病,还装病来着,不过被周满识破了。」 长豫连着两天去山边玩儿,觉得山上也不错,主要是她很想上山去体验一番周满说的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所以觉得这时候三哥还是继续治病好,于是道:「父皇,周满说了,三哥的毛病就得少吃多动,他午食明明吃了一碗饭一个馒头,还有许多的菜,偏他说没饱,走的路还没我们多就喊着要累死了,您可不能不让他走了。」 明达也想上山去玩儿,于是提建议道:「父皇,等三哥再适应适应,我们带他去爬山好不好?周满说爬山也很能治病的。」 皇帝一听,自然是两个女儿怎么说怎么答应了,他还扭头对古忠道:「将恭王入宫可乘坐坐辇的特权取消,既然是走路比较好,那以后就让他多走走。」 古忠笑着应下。 一旁的太子惊讶的捧着茶都没喝下去。 皇宫之中,除了太后、皇帝和皇后,以及太子之外,其他重臣,包括所有的皇子皇女都得靠自己两条腿走路。 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意外,一个是虞县公,他是年纪太大了,目前还活着的朝臣,没人能活过他去,属于吉祥物,所以早些年皇帝就赐他进宫可乘坐坐辇的特权; 一个就是恭王了,他太胖了,加上身体不太好,走上一段就喘得厉害,而且还出很多汗,每次进出宫都有些狼狈。 所以皇帝就赐他坐辇,每次进出宫都可以坐,待遇如同太子一般。 当年这个事情出来时,魏知还为这事弹劾过恭王和皇帝。 皇帝被骂得不轻,当面和魏知承认了错误,转过身却死也不该。 他曾悄悄的和皇后说过,「恭王是朕的儿子,皇宫是朕的家,儿子回自个的家坐坐辇怎么了?朕心疼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儿?」 皇后便道:「皇家无私事,陛下要是心疼三郎,那就让他少进宫,少些奔波,还有,他也该减减身了,总这么胖对身体不好。」 可惜父子俩没一个听她的,皇帝觉得家里也不缺吃,也不缺穿,孩子想吃却不给他吃,那他得多难受啊; 让他不见他儿子也不行,他见不着儿子该多想他啊,于是魏知骂他,他就忍着,当面认认错,转身继续死性不改。 魏知努力了许久发现皇帝改不过来,干脆也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了,毕竟他还有许多其他的事儿要管不是? 太子没想到,魏知骂了这么久都做不来的事儿,就被两个妹妹以「周满说」给改过来了。 他愣了一下后忍不住摇摇头,暗道:如此,周满去给老三治病也挺不错的。 恭王是第二天收到旨意的,没办法,他当天实在是太累了,又累又饿之下,导致他天还没黑就睡下了,所以宫人没敢打扰他,第二天他醒来才知道。 于是饿了一晚上正兴致勃勃要吃馒头的恭王觉得手里的馒头一点儿也不香了。 第1588章 全方位打击 满宝再次出现在恭王面前时,恭王正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屋里还放了一个冰盆。 尚姑姑小声和满宝道:「周小大人,恭王好似真的病了。」 满宝道:「这才第三天呢,怎么可能病了?」 第1863页 她上前给恭王摸脉,恭王拒绝,沉着脸道:「本王不要你问诊,本王要太医院的其他太医来。」 满宝就嘆气道:「殿下,您的品阶是王爷,应当由六品太医请脉,不巧,臣正好是六品,您就是请了别的太医来,他们品阶与我相等,或是低于我,也都要与我商议的,何况臣是奉陛下和娘娘的命令在给您看诊。」 恭王瞪眼道:「你治得不好,本王本无不适,但被你一治,如今全身酸痛不已,还病倒了,你如今还贪功狡辩……」 满宝见尚姑姑有些意动的样子,便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叫进来一个肩宽腰挺的侍卫,满宝让一头雾水的侍卫站在恭王的床前,指着侍卫和恭王道:「殿下,您知道您和他之间差着什么吗?」 恭王抬头看着身形挺拔健壮的侍卫半响说不出话来。 满宝再一拍掌,两个内侍硬着头皮将周小大人刚要求的猪肉给抬了进来。 这种肉腥气重,是给他们宫人吃的,而这儿离宫人们做饭菜的膳食房不远。 两个内侍将抬着的一大扇肉放到了恭王床前,满宝一脸严肃的和恭王道:「你和他之间就差着这六十斤的肉,而这六十斤的肉总不能从你身上割下来不是?所以要减掉它,就须得让它转化为能量消化掉,您又不是农人,不然下田种地,或是去街上扛包做苦力是最好的,不到三个月,保准你健康起来。」 恭王看着摆在床前的这一大扇肉,又气又震惊,半响说不出话来。 尚姑姑也瞬间安定了下来。 满宝最注意尚姑姑的脸色,至于恭王,她才不管呢。 见尚姑姑被说服了,满宝便一挥手,两个内侍立即抬起肉飞似的跑了,而侍卫也一头雾水的走了。 满宝这才坐到床前,抓起恭王的手摸了摸脉,她看出他是心情郁结,但减肥嘛,少吃少喝还得多动的,是个人都会郁结,于是她道:「您是心情郁结,我可以理解您的,毕竟您久不运动,身上酸疼,心情不好是应该的。」 「可您要知道,这也是为了您的身体好,陛下和娘娘可是很关心你的,这样吧,您今天多走走,运动可纾解心志,等您走完了,心情也就好了。」 才怪呢,等他走完,就累得动弹不得了,哪儿心情好了? 但转过身满宝却和尚姑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现在恭王睡不着,等他走累了就想睡了。」 尚姑姑思索片刻,转身便进去劝恭王,正巧明达和长豫过来找满宝玩儿,不,是看望恭王,见恭王耍赖不肯走了,立即道:「三哥,你这样可不好,父皇和母后昨天还谈起你呢,说你如今身体越发不好了,母后还乖父皇太过惯着你,这才把你养得这么胖的……」 明达语重心长的拉着恭王的手道:「三哥,象儿都四岁了,您却如此讳疾忌医,将来他有样学样怎么办?」 恭王不得不下床再次踏上征程,但腿脚实在是酸疼得不行,最后走一段歇一段,半走半扶的走到了尽头,然后回到宫殿时一坐下就起不来了,这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又酸酸疼疼的过去了。 满宝她们三个则往山上爬了一小段,玩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的。 满宝将挖下来的花草放进篮子里带回她的住处,一进院门就见徐雨正蹲在地上她的花盆边上,她问道:「你在干什么?」 徐雨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笑道:「奴婢在给花草浇水,周小大人,您种的这些花草叫什么?」 满宝笑着上前给她介绍,「这是五加,这是青虾膜……」 这些名字徐雨听都没听说过,而且这几株看着不像是花草,倒像是树苗,她不太能理解这东西种着有什么用。 徐雨微微低着头问道:「这些是药材吗?」 「不是,」满宝大大方方的道:「都是一些我没怎么见过的植物,我很喜欢收集植物,见到了,就和明达公主她们一块儿挖了带回来养着看看。」 徐雨听说是和明达公主她们一起挖的,就不敢问太深,只是忍不住好奇的又问了一句,「奴婢记得昨日给您拿花盆时不止有这么多花草的,剩下的……」 「它们挖坏了,不适合种活,所以我处理掉了,」满宝笑了笑问,「怎么,是管事的姑姑问话吗?」 「不是,」徐雨心脏剧跳,连忙否认道:「奴婢只是有些好奇。」 满宝点了点头,找藉口打发她以后才进屋,打开篮子,挑出科科可以收录的植物给它收录了,剩下的便敷衍的种到花盆里。 科科问,「你不怕她怀疑吗?」 满宝道:「不怕,我一直想要知道她是谁的人,可惜她一直都不联繫别人,这次看看呢。」 这次,徐雨还是谁都没有接触,白白浪费了满宝付出的一天积分。 满宝嘆息不已,悄悄和白善道:「她好厉害,一直都很沉得住气,我前天晚上还特意在她跟前写摺子了呢,结果她也没去找别人。」 白善道:「别怕,现在是她在明,我们在暗,该她怕我们才对。」 满宝点头,和他肩并肩的坐在假山上,晃着腿问,「今天太子找你了没?」 「找了,不仅我,白二和殷或也被找去了,问的是摺子的事儿,」白善顿了顿后问:「你怎么在上面添了我们的名字?我们本意是想给你建功的。」 第1864页 「这又又不是我一人的功劳,」她嘆气道:「而且我现在忙着呢,既要修书,又要照顾着大明宫那边的情况,哪儿有空处理赈济的事?」 白善略一想后道:「难怪殿下最后没找你呢,你说的不错,此时你的时间不够用,修书更重要,将来太医署若是用你修好的教材,那里头出来的学生,甭管是不是你亲自教的,可都算得上是你的学生了。」 满宝道:「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有书流传下去了,若能流传千古,我就是个名人了,更别说,如此张扬医学的机会,怎能放过呢。」 第1589章 差事 白善便道:「既如此,赈灾的事儿你别管了,我帮你去做,摺子是你写的,到时候必有你的一份功劳。」 满宝点头,鼓励他道:「你去做吧,不用我的名也可以,皇帝这会儿又不可能给我升官,立了功也没别的赏赐,赈灾来的功劳,皇帝总不能还赏赐东西吧?」 她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听说陛下现在私库里没钱了。」 白善:「……你怎么知道的?」 「明达悄悄和我说的,」满宝道:「她有一次听到陛下和娘娘说悄悄话,说长豫晚两年再说亲也好,现在内库里没钱,好些嫁妆都没法准备。长豫公主听说了以后高兴得不得了,还请我和明达吃了一碗奶酪呢。」 白善:…… 太子动作还挺快,才和白善他们说过,第二天便找了个由头让崇文馆里的学生都到詹事府里帮忙。 一群学生都坐在詹事府里做事是不可能的,那自然是到外面去查漏补缺了。 于是白善他们全出宫去了,满宝将人送到东宫门口,叮嘱他们戴好斗笠,别晒伤,然后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药包,「这是驱虫的,你们到乡下去,夜里蚊虫多,戴在身上防虫,要是虫子实在多,就从药包里取出一些药来放火里慢慢的烤,散出来的药味效果更好。」 白善他们一一接过,一旁的赵六郎等人看见,忍不住上前盯着满宝看。 满宝只准备了几个,能够给到封宗平和易子阳已经是因为彼此算亲近了。 她对上赵六郎等人的目光,顿了顿后道:「我把药方写给你们?」 赵六郎觉得她忒小气,好歹一起在崇文馆里好几个月了,她竟然连一个药包都不舍的送他们这些即将远征的人。 不错,这一次,他们不仅会分散到京城各处,有可能还要去雍州和商州,对于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公子们来说,这算远征了。 而且是要拿着铜钱下乡收药材,再转而布施给需要的民众,一进一出,虽不需要他们亲力亲为,却需要他们亲自盯着,且因为官差少,这些人是哪儿需要就往哪里搬。 反正用他们又不用额外付钱,太子用起他们来一点儿也不手软。 但这二十九人中,有二十人是太子的心腹,如今太子长子还没生下来,地位还不算特别稳固,所以他们急于为太子立功,对此事很上心。 而白善白诚殷或几个呢更是这件事的提出者,加上他们和周满特殊的关系,早被人暗暗打上太子的标籤。 相比之下,只是单纯进来读书的封宗平和赵六郎几人则是一脸懵的被动接受了这件事。 封宗平和易子阳还罢,虽然下乡有些受苦,但他们以后都是要出仕的,这一次就当是积累经验好了。 赵六郎则是打心底不太甘愿,因为他就没想到崇文馆里来念书,也不想建多大的功,做出多大的事业来。 他好好的在国子监念书不好吗? 到了岁数,家里给他恩荫一个官儿,虚职也好,实职也可以,不过是办差,但绝对不会去做这样的苦差事。 那么大的太阳,多走几步都冒汗,他为什么要去受这样的苦? 赵六郎不甘不愿的上马,跟着人到了城门口,他运气还不错,分到了白善手下,主要负责的是京城这一块儿。 但是,京城也很大,他们得下乡去,回城就需要大半天时间,所以他们就不用回城了,在哪里办差就在哪里住。 也不知是太子有意提拔,还是无意间照顾到的,他们这一组都是白善几个熟悉的人,白二郎、殷或、刘焕、封宗平和易子阳,还有一个赵六郎,六人一起负责京城两个县,因为所需的药草多要在野外採摘,所以他们需要下到各乡里去。 作为长安县的县令,唐县令很积极的在乡下给他们搭了几个帐篷做办公地点,然后和他们一起到了地头田间。 看到草地上搭建起来的帐篷,别说赵六郎封宗平几个了,便是见多识广的白善几人也惊呆了,问道:「我们住这儿?」 唐县令点头,然后看了眼他们身后的下人和侍卫,嫌弃的道:「因为你们带的人太多了,我找不到那么多的房子安置你们。」 白善看了眼特意跟过来的大吉和高松,再看一眼殷或和赵六郎等人身后的一长串伺候的人,立即道:「这可不是我和白二的过错。」 刘焕想说也不是自己的,但看了一眼自家派来的两个小厮和两个护卫,又把话咽了下去。 殷或直接不辩解,在几个帐篷中挑了挑,然后点了一顶帐篷道:「我住这顶吧。」 赵六郎几个也默默的没说话,去挑帐篷去了。 白善和白二郎还是第一次住帐篷,心里还是有些雀跃的,所以把锅甩出去后便也高兴的去挑选帐篷了。 第1865页 等他们安顿下来,唐县令便对他们点了点头道:「钦天监说现在还不是最热的时候,现在还只是头伏,再过一旬就是中伏了,到时候更热,且空气潮湿,难受得很,所以这药材最好在之前就收好。」 他笑道:「京城的黎民百姓还等着你们的药材解暑呢。」 白善带头应下。 唐县令就给他们留了两个衙役帮忙和领路,没办法,白善和白二郎还罢,其他人,他怕他们会把他的治下弄乱。 他们做完了这件事倒是拍拍屁股走了,他可是一县父母官,得管好治下的。 唐县令又暗示了这六个学弟一番,让他们悠着点儿做事,要是在他的治下惹祸,他可是不留情面的。 等人一走,白善立即带着几人去找派来与他们协助的官吏,几人商量了一下,第二天白善便到地里揪了一把积雪草,然后拿去给村民们做范本…… 殷或他们见他走在路上便蹲下去扯了一把草,然后就拿让人拿到各乡各里去宣告,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惊奇不已,「这就是药草?」 白善点头,「不错。」 赵六郎就忍不住道:「如此随处可见,广而告之让百姓自己扯了回去熬煮就是,何需我们费劲儿的收购再赈灾?」 白善道:「因为只是宣告,他们不会煮的,不过今年过后,以后的三伏天他们应该就知道怎么弄了。」 第1590章 黑了 宣告这样的事自然不是他们这些贵公子去做的,实际上,王朝的统治一直是一层套一层,所以政令才能够用很少的人便传下去。 在别的地方,政令或许有所延迟,但在京城,因为就在天子脚下,所以政令还是挺通达的。 太子的摺子前脚过了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坎,后脚就作为政令发了下去,殷礼则传达给京城的两县县令,不到一天的时间,京城两县的县令就把底下的里长都叫来将话传了下去。 不过太医院指定的药材,别说乡民们不认识,就是县衙中的许多官吏那都是不认识的。 说是要拔药草自己晾晒,天知道那药材长什么样? 听大人们的意思是随处可见,可什么药材是随处可见的? 所以里长们离开县衙后虽然找了各村的村长传达了意思,但还真没多少人将这事放在心上。 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今天刚找了各村的村长来说一声,下响便有人拿着一把野草来找他们了。 他们看着这随处可见的野草,迟疑的问道:「这是药?这不是破铜钱吗?平日里被割了手嚼吧嚼吧敷在伤口上止血的。」 前来送样品的吏员被堵了一下后道:「你管那么多呢,反正是药就行,让村里的人照着这样子找,然后晾晒。」 「这……」 跟着来看情况的白善立即道:「老丈,这药材我们不白要,而是花钱买的。」 他温和的道:「五文钱一斤,现在太阳这么好,晾晒上两天或三天便差不多了。到时候这批药材是要重新发下来给百姓抗暑热的。」 村长们有些不解,「这收上去,又再卖给我们?」 「不是卖的,是免费送的。」白善道:「今年暑气太重,京城因为中暑而死的人到今天已经有九个人了。」 这件事情村长们也知道,因为老早里长就叮嘱,让他们避开午时到申时这个时间段的劳作。 可是…… 这破铜钱真有用? 不管心内怎么怀疑,反正他们最后还是去拔草了。 今年的收成很不好,夏收只有往年的一半,如今天热成这样,眼见着秋收更惨,哪怕一斤只有五文钱,那也是钱不是? 而这时,除草已经是没用了,水是轮流浇灌的,你就是想天天去浇水,那也没那么多水给你们浇呀。 于是不少人开始拿着这些贵公子给的样品去拔草,有的甚至不用,只要直接说是破铜钱,自有知道的大人带他们去拔。 白善将他们的人分成了两组,让封宗平带着人去负责万年县那边,他们则留在长安县这边。 他们的工作并不多,就巡视一下,确认户部拨下来收购药草的钱按量的发到了採药人的手中,再统计好数据,监督人将药草送回太医院,由太医院挑选、最后再晾晒分好重量就行…… 等各地准备好一定量的药草,白善他们又将经过太医院挑选的药草分发下去,县到里,再从里到坊或到村,他们依旧更多的是做数据统计和监督工作。 但偶尔地方官吏忙不过来,白善他们也会伸出手帮忙,所以从收购药草再到发放药草,等把这一次赈济做完,几个人都黑了一圈。 就是一直呆在帐篷或屋里做帐目的殷或都晒黑了一点儿,更别说戴着一顶斗笠就四处跑的人了。 回城的路上,赵六郎不断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铜镜,忧伤得不行,「好像比昨日更黑了。」 白善闻言扭头认真的看了看他,点头道:「是又黑了一点儿,你是不是没戴斗笠?」 赵六郎憋屈道:「戴了,但似乎用处不大。」 白善道:「还是有用处的,你看刘焕就知道了。」 赵六郎就扭头去看骑马走在一边的刘焕,瞬间心里平衡了。 刘焕:…… 白善沖他伸手,「借我看看。」 赵六郎再度忧伤的嘆了一口气,然后把铜镜给他,「我们这是直接回宫吧?」 第1866页 白善应了一声,骑在马上拿着铜镜,一边仔细的打量自己的脸一边道:「先回去和太子交差,然后就休沐了。」 赵六郎长出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总算是有点儿开心了。 回到东宫,白善和封宗平去给太子交差,而去商州和雍州的人还没回来,听说他们也完成的差不多了,也就这一两天吧。 他们这一次差事都办得不错,因为是太子主办的,因此太子在朝中多少也挽回了一些声誉,加上这段时间庄先生一直在给他开小课,主讲诸侯天子之孝。 虽然太子依旧喜欢找茬,但庄先生从不反驳他的观点,有时候还肯定了一下他那些不好的想法。 用庄先生的话说就是,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每个人有好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 就是他,这一生也做过有失公允的事,但做个好人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而作为太子,他还应该想着要做一个明君。 只要有此想法,照着这条路走去就是,就是当今在执政的过程中都没少犯错,他也不会要求太子一点儿错不犯,只要有为民之心,只要有为君之志,目前来说就足够了。 庄先生年纪大了,活得越发平和,太子跟他上小课时虽还总忍不住些讥讽,但心境的确也慢慢平和了下来。 他一平和,气质便没有以前显得尖锐,朝中诸臣都看在眼里,嘴上虽不说,心底却是慢慢满意起来。 尤其庄先生还时不时的提醒太子,孩子都喜与父亲学,你要想孩子以后孝顺,那你便也该孝顺一下皇帝和皇后。 所以太子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也主动给他爹夹一筷子菜,或是多问几声皇帝的身体情况。 皇帝最近正担心恭王,被太子这么一关怀,也不好意思像以前那样严格,于是也缓和了脸色,再加上有皇后在一旁调和,父子俩的感情竟在这一来一往中亲密了不少。 而恭王被周满带着明达长豫折腾得不轻,在他终于习惯了走路,可以来回走两趟而不再累趴下时,周满便又撺掇着尚姑姑让他跟着她们去爬山。 为此,满宝还修改了过来大明宫的时间,因为她们在研究后发现,还是下午申时过后爬山最爽,太阳没那么大了,清风徐徐,山中林木多,又阴凉,最好不过。 但是,树荫再多还是会被太阳晒到,所以满宝和明达长豫三人也都黑了,她们尚且黑了,更不要说每天一早还要再走一趟来回的恭王了。 那是直接黑成了黑面包子,本来他是个白面包子的。 第1591章 来信 整整十八天,恭王每天都在又累又饿中度过,因为总是吃不饱,所以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朝中和宫里的事儿。 等他终于等到周满又要休沐出宫,终于可以稍微缓一口气时,太子的风评已经好了许多。 朝臣们自然不知道庄先生上课的内容,因为庄先生给太子说的那些话颇有些大逆不道,所以吴公公一直牢牢的把住门窗。 后来则是太子有意的让吴公公看管住门窗。 崇文馆毕竟还是在东宫里,那里又是教学的地方,虽然人多眼杂,但还真没几人会特意冒险去窥视庄先生给太子授课。 因为不值当。 庄洵无权无势,品阶也不高,他就是完全的站在太子身边又能给太子带来多少利益呢? 相比之下,魏知这几个大臣过来给太子授课时显然更值得关注。 因为他们只要跟太子走得近一点儿,那他们还能参一把他们结党营私,当然了,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抓到这个把柄。 这些人中,有不死心的恭王一派,也有非常讨厌魏知、老唐大人、李尚书等人的人,反正大家日常都是脸上笑眯眯,心里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白善他们完美交差,和满宝一碰面,发现彼此都黑了,立即大乐起来。 白善很好奇的问她,「你怎么也黑了?」 满宝道:「我每天都去看恭王爬山,趁机挖了好多的植物,虽有树荫,但也晒得很,所以就黑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乐道:「但我觉得你比我黑。」 白善道:「我们晒的太阳比你多,你还有润胭脂擦着,当然比我白了。」 俩人边说着边往宫外去,太子体谅他们久不回家,因此特许他们提前一晚出宫。 满宝也不管自己在不在其中,一从大明宫回来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收拾了东西也要出宫。 她跟在他们七个人的屁股后面,竟然也混出宫去了,因为他们常在一起进出,看守宫门的禁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实在是第二天就是休沐了。 满宝边说话边牵着马和白善他们出宫,一走出宫门,她便忍不住要回头看一眼,白善就扯了她一下道:「快走吧。」 满宝这才赶忙跳上马,跟着白善白二郎跑了。 殷或依旧坐的马车,三人跑到殷或的车旁还和他打招唿,「你要是在家里无聊就来找我们玩呀。」 殷或觉得他这两日可能不太想出门,而是会想在家里躺着休息。 白善三人越过他快马出了皇城,然后往崇远坊去了。 一回到家,发现大吉他们已经在等着了,方氏没想到满宝也跟着回来了,立即高兴的迎出来,「小姑,你快来,家里来信了。」 第1867页 满宝立即丢下马跑上前去,「信呢?」 一旁的白大郎默默的道:「在我这儿呢。」 大家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白大郎,立即问道:「先生呢?」 白大郎:「……姜先生得了一个小孙子,一时高兴,就拉着先生喝酒去了,刚让人传了话回来,先生晚上怕是要歇在姜家。」 满宝的注意力这才回到信上,忙问道:「我家的信上说什么了?」 白大郎就指了一旁的护卫道:「看到没,刚到的,信还热乎着呢,没来得及拆。」 于是他把手里的两封信分了一封给满宝,自己拆了自家的。 白善却没有,他家里人都在京城呢。 满宝和白大郎同步拆信,不一会儿就惊叫起来,「天啊,我爹娘要来京城了!」 白善和白二郎都吓了一跳,一个跑到满宝身边去看信,一个凑到白大郎的身前看信。 俩人一目十行的扫过,同时白大郎和满宝也紧张的瞪大眼睛再次从头看起,确认过后觉得身心都被震住了。 震惊过后,满宝是欢悦,恨不得跳起来欢唿一声,「我爹娘要来啦!大哥大嫂也要跟着来!」 白大郎却忍不住和白二郎对视一眼,兄弟俩都有些心颤颤,不太敢往深处想。 白二郎也很快缓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后同情的看着他大哥,「大哥,爹的信上说,这次上来主要是为了你的婚事,这一次他们把新娘子也接来了。」 白大郎给白二郎分担了一点儿压力,道:「也不全是吧,爹还说了,知道你进了崇文馆,特别高兴,因此也要上京来看你,怕是还要督促你呢。」 白善却是和满宝一样高兴,他也挺喜欢老周头的,当然了,他最喜欢周大嫂。 方氏等人也惊了一下,然后立即凑上前去,不过她们认识的字不多,这才想着让白大郎帮忙读一读的。 「小姑,信上可有说他们几时到京城,一共有几个人?」 满宝道:「我们家就大哥大嫂带着爹娘出来了,信上说,他们是上京来看我和给六哥娶媳妇的。」 满宝美滋滋的道:「爹一定是知道我当官了,所以特意来看我的。」 方氏觉得也是,想了一下道:「那得把后头那两个院子都收拾出来才行,这样我们家住一个,白老爷家也能单独住一个。」 陆氏道:「草蓆、被子、柜子这些都得准备起来了。」 方氏道:「对了,还得去告诉立君他们一声,这会儿他们还在饭馆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满身疲倦从济世堂回来的立如听到立即道:「我去告诉五叔和二姐他们,小姑,只有大伯和大伯母来了,我爹娘没来吧?」 「没有,二哥二嫂和三哥三嫂留家里呢。」 周立如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娘不来也不错。 周立如欢快的跑了出去,找了个家丁驾车就往饭馆去了。 她一走,满宝这才有空研究她爹的信,看着看着发觉不对,「这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白大郎也发现了不对,一起扭头看向送信的护卫。 护卫终于找到空说话了,他弱弱的道:「大少爷,我到商州的时候病了,所以在商州停留了五天,这信送出来时,老爷说他们第二天就出门的。」 众人:…… 单马单骑和车队的速度自然是不一样的,但相差再多,从罗江县到京城马车也就九天,就算老周头他们年纪大了再慢一点儿,那十一二天也该到了。 几人算了一下时间,惊讶的发现,今儿都是第十一天了。 白善道:「那堂伯他们应该也就这一二天到吧?」 第1592章 到达 这么一想,全家都开始忙碌起来,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听到动静到前面来了。 她见几个孩子或高兴或忧愁的团团转,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便笑着拦住他们道:「这些事情不用你们管,都连着忙了半月,先休息去吧。」 白二郎一听,立即跑了,白善便也拉着满宝走了,白大郎也想走,结果才转了一个身就被刘老夫人叫住,笑道:「我看信上说,这一次成家的人也上京来了,看来两家是已经议定婚期了,他们人住哪儿,客院怎么布置还得你参详。」 白大郎红着脸应下。 刘氏一边教他怎么安排一边取笑道:「你年纪也不小,合该成亲了的,羞什么呢?」 年龄是到了的,但他回京前计划的是过年时回去成亲的,这突然提前,他心里有点儿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 刘氏好笑着的看着他,指点他给成家布置客院,顺便还要操心一下隔壁院子的布置。 这一时半会的,方氏和陆氏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布置,刘老夫人就打开了库房,从里面挑了不少东西出来,教她们哪里的窗挂怎样的窗帘,这时节该挂什么帐子…… 方氏和陆氏没料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讲究,忐忑不已的听着,折腾了半天她们也没能有自己的想法,只刘老夫人让她们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满宝很关心她爹娘的房间,于是沐浴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后就跑来看。正巧周立君也回来了,俩人转了一圈,便接手了。 满宝虽没有特意学过这些,但房屋布置嘛,照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对了,于是帐子选的是轻薄,颜色鲜亮的,窗口挂着竹帘子,这样白天可以拉起来,夜里可以放下…… 第1868页 周立君则去布置大伯和大伯母的房间去了,她在乔迁过来时,曾和刘氏郑氏学习过这些,虽然只是粗通,但也足够用了。 方氏和陆氏跟在她们身后做帮手,立学和立如几个也都撸了袖子擦洗,加上有下人帮忙,在天黑前总算把房间大致收拾出来了。 方氏松了一口气道:「虽然现在天气热,但还是备着一床薄被放着吧,免得晚上受凉。」 陆氏点头,「今天晚了,明儿再准备吧。」 但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老周头他们就进城来了。 白家的下人没在城门口看到接他们的人,白老爷便干脆直接带着大家往崇远坊去了。 白老爷只在年轻时候来过京城,只隐约记得崇远坊在京城的东北方向。 反正肯定是在内城的,所以先往内城走是不会有错的。 白老爷一路问着到了崇远坊,然后就让下人往前去打听。 老周头自从进了京城后眼睛就很少在眨动了,他趴在窗口那里往外看,一路从繁华的外城坊市到宽敞人多的内城,再转到道路宽阔,有些肃静的崇远坊来,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坐在老周头边上的周大郎也看得目不转睛,半响后道:「爹,京城人可真多呀。」 老周头点头,「东西也多,才一路走过来,好些东西都没见过呢。」 父子两个慨嘆不已,老周头带着三分自豪道:「我们家满宝越发厉害了,都当了五品官了呢,不仅是我们村,也是我们镇,甚至是我们县的头一份呢。」 周大郎就左右看了看后小声道:「爹,这话您都说了百八十遍了,娘说了,这京城和我们村不一样,不让您在外头说这些话。」 「我这是在外头说的吗?我明明是跟你说的。」要让老周头不说话,那是浑身不舒服,但他又胆小,惧怕外面的人,哪怕是对着白老爷,他最多也是点一下,他家闺女现在当官了,他家未来女婿现在还陪太子读书呢。 当然了,白老爷也有一个儿子在陪太子读书,所以老周头总能和白老爷找到共同话题。 但白老爷在吹嘘的同时还是忍不住会担心,他不像老周头。 老周头是单纯的高兴,以为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根本不知道,太子也有可能做不成皇帝。 到时候牵连的人可就多了。 所以白老爷是一边高兴一边忧心,老周一家四口却是一路高兴的上京来的。 老周头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车外的那高墙看,白家派出去的下人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串的人。 「娘——」 满宝隔着老远就叫了,车里的老周头听到满宝的声音,立即探出脑袋往前看,正好看到远远跑来的满宝等人,他立即高兴的应了一声,「哎,满宝,爹在这儿呢!」 钱氏落后了一步,但也趴在窗口那里笑着应了一声。 跑到车前的满宝看到她爹也高兴的挥手打了一个招唿,然后冲着后面她娘坐的马车就去了。 老周头:…… 不过后面立学几个也立即跑了过来,纷纷叫道:「爷爷,您一路上累了吧?」 「爷爷,您看,这就是我们的家。」 马车到了侧门,老周头被扶下来时一脸的惊讶,他仰着脑袋去看这高高的围墙,再侧头去看那沿着巷道往下看不到尽头的围墙,手指有点儿抖,「这,这一路下去……」 「都是我们家的,」立学扶着爷爷的胳膊,笑眯眯的道:「爷爷,里头还更大呢,走,我们带您进去看。」 老周头就被他们扶着进门,刘氏和郑氏带着一群人等在门内,一见到老周头便笑着打了声招唿,「亲家一路劳顿了……」 满宝也扶着钱氏的手进门了,刘氏目光和钱氏对上,俩人都是一笑,然后手就搭在了一起,小钱氏则和郑氏打了招唿后走在一块儿。 一群人堵在门口,钱氏问满宝,「我听你二哥念信,说你们这宅子很大,还有很多空余的院子?」 满宝点头。 「白老爷的亲家也来了,这次是打着结亲的主意来的,你是主人家,快去把新娘子请进来,别让他们不好意思。」 一旁的白善给老周头和钱氏行过礼后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成长史当然不会亲自来的,他还得办公呢,所以来给成二小姐送嫁的是成大郎和成大嫂,以及他们的母亲成太太。 白善和满宝迎出去,和白老爷白大郎等人一起将他们送到了客院,安排好后才离开。 第1593章 开心 人实在是太多了,等大家各自领了自家的家人和客人离开后,满宝这才拉着她娘和大嫂去正院看她的房间。 老周头自然也跟着了,老周家人全都唿啦啦的跟上,白善稀里煳涂的也跟在后面走。 郑氏想要拉住他,刘氏就按住她的手笑道:「不急,我们先去看过成家二小姐,让他随他们去吧。」 郑氏就颇有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 满宝的正院可比村里老周家的青砖大瓦房还要大,院子里有两棵大树,树下摆着桌椅,就是这么热的时候,树荫下面也有些凉快。 老周头问,「这么大的院子就你们三个小姑娘住?」 满宝点头,指了正院骄傲的道:「爹,那就是我的房间,您去看,特别的开阔,我噼出一半来做了小书房,还有榻靠窗放着喝茶呢。」 第1869页 说罢,拉了爹娘就进去看。 几人推门进去,见里头是个堂屋的摆设,当中放了桌椅,但那桌椅颜色好,加上屋角架子上摆了瓶子,瓶子里插着画,屋子显得很鲜亮。 而左边是一个很巨大的架子,架子上摆了很多东西,老周头看着有金有银,还有玉,更有各种瓷器,一眼看过去,老周头就呆了。 满宝道:「这是多宝架,这上头的东西都是太子太子妃送我的。」 老周头伸手拿过一个金灿灿的弥勒佛,摸了又摸问,「太子和太子妃对你那么好呀?」 钱氏也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伸手摸了摸架子上的东西。 满宝道:「爹,那个金子的不贵,这个才贵呢。」 她搬了凳子过来踩上去,将倒数第二格的白玉送子观音拿了下来给她爹看,「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送我送子观音,但这个更贵,这一个能抵您手里十个金的呢。」 老周头立即道:「那你可得小心点儿,这玉的不经砸,你放那么高干嘛?」 「这样摆着好看,而且这架子稳当着呢,不会摔的。」满宝又踩着凳子,在老周头心惊胆战的目光中摆了上去。 看完了外室,满宝还让他们看了一眼内室。 内室有一个单独的窗户,也敞亮得很,里头的帐子是嫩黄色的,里头也有两个单独的架子,上面放着瓶子,其中一个大肚瓶,就算是不插花放在那里也很好看。 而且这屋子做得比他们家的高,也宽,屋里很是亮堂。 钱氏看得很满意,问满宝:「这是谁给你布置的?」 满宝歪着脑袋想了想后道:「是郑姨布置的。」 钱氏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起来,心情很愉悦,「去看看你说的小书房。」 小书房是用书架和屏风隔开的,转进去,里面靠窗放着一张榻,不远处则摆着书桌和椅子,这里也很敞亮,钱氏满意不已,看着满宝笑道:「我们家满宝已经长大到可以当家做主了。」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羞涩笑。 老周头则在转了一圈后道:「那么大的院子只住你们姑侄三个多浪费呀,我和你娘就不去那什么什么院子了,也住在这边。」 满宝道:「爹,你要住我的正房吗?」 老周头摇头,「你这房间我住不惯,又是书房,又是各种架子的,万一碰倒了怎么办?我看那西厢的房间就不错,我和你娘选一间住下就行。」 「那不行,」满宝道:「晒得很,下午的时候西厢的房子就跟蒸笼似的,您没看立君她们都住的东厢吗?」 周立君和周立如连连点头。 满宝就拉着她爹去看给他们准备的房间,「你们的院子就在主院的旁边,房间是我特地布置的,爹,你先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咱再换地方。」 反正家里空余的房间还有很多,不愁没地方住。 几人就跟着她转到那个院子里,的确离正院不是很远,出了正院再转过一个月亮门就到了,路上还栽种了不少花花草草,院子里还有活水流过,有一座假山在潺潺的流着水。 水并不是很深,且只有一个跨步那么宽,水里有青苔和水草,上面放着石板做路,在院子里饶了大半圈后从东厢的一个屋角里出去。 老周头好奇的跟随水流往前去,在屋角那里转悠了一圈问,「水上哪儿去了?」 满宝立即举手,「我知道,它走石下往园子里去了。」 周立学忍不住乐,「爷爷,你怎么跟小姑一样啊,当初小姑看到这院子里有水,也是跟着水跑了半天,非要弄清楚它从哪里来的,又到哪儿去了,后来还是请教看守这宅子的人才知道的。」 小钱氏却能感觉到这院子比正院还要凉,或许是有水的原因? 她一下就喜欢上了,于是扯了扯婆婆的袖子,钱氏也很喜欢这院子,北方太晒太热了,又干,一点儿也不像罗江县,倒是这院子看着还舒服些,于是她对老周头道:「就住这儿吧,离满宝也不远。」 老周头心底也喜欢,于是没说话。 满宝就拉着她爹进屋去看布置,这可是她亲手布置的,真是哪儿哪儿都布置在她爹娘的心坎上了,最要紧的便是敞亮二字。 老周头看着喜欢,终于点头,「行,就住这儿吧。」 周大郎和小钱氏也很喜欢这个房间,一旁的周立君就拉着大伯母去看他们的房间。 就在同一个院子里,住在东厢,那样凉快些,选了光线最好的一间。 老周头满意了,确定了住的地方,大家这才去前院把老周家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他们带得最多的便是吃的,小钱氏做的各种吃的。 满宝闻到了罈子菜的味道,忍不住蹲在罈子前咽口水,方氏等人也觉得肚子饿了。 老周头看着心疼不已,左右看了看后问,「老六呢,他怎么不回来做饭?」 方氏回神,立即道:「爹,小叔在饭馆掌厨呢,家里一般是我和五弟妹一起做饭的。」 说起这个方氏想起来了,连忙和陆氏道:「还没告诉五叔他们公爹到了呢。」 陆氏反应过来,立即道:「我这就去叫他们回来。」 钱氏已经知道他们刚收到信儿,而且赶路不一定,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的京城,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便等着他们到,于是道:「不忙,这会儿快到用午饭的时候了,正是饭馆忙的时候,等下响再去叫也一样的。」 第1870页 第1594章 参观一 老周头这才想起几个儿子来,左右看了看后问道:「老六和老五在饭馆,那老四上哪儿去了?」 方氏便看向满宝。 满宝道:「四哥做生意去了,他去商州进了瓷器送去夏州,然后跟着他几个朋友去草原上收药材去了。」 「家里不就有药材吗?」老周头嘟囔道:「草原,那是胡人的地盘吧,也太危险了。」 满宝道:「爹你就放心吧,皇帝早就收服了回纥等部,草原上现在都认陛下为天可汗。」 「在中原里走商都有可能被山匪抢掠,草原上还能比中原更安全?」老周头也不傻,虽然他见识少,但也是歷经两朝,看过兵祸乱世的。 只不过他们罗江县太穷,七里村太偏,当时打仗暂时波及不到他们那里而已。 但他年轻时候可是见过不少逃难到他们县的灾民的,听说草原上的胡人都爱吃人肉,还管他们汉人叫两脚羊呢。 一想到这个,老周头便一抖,道:「赶紧给你四哥写信,让他马上回来,宁愿生意少做一点儿也不能拿命去赌。」 一旁的周立学忍不住道:「爷爷,四叔把我们家的本钱全带走了,还有小姑得的那些绸缎布匹,这要是做到一半不做了,会亏死的。」 「怎么会亏?不去草原做生意,卖给别人就是,反正是白得的赏赐,卖得一文赚一文,卖得一两赚一两,」老周头一脸肉痛的道:「虽然心痛,但总比没命好。」 满宝想了想,觉得她爹说得对,草原的确比中原危险,于是点头,「可是爹,我不知道四哥这会儿在哪儿呀,就是写了信也没处送去。」 「他就没说他去哪儿?」 「说是和秃髮部的人走了,可他们去不去秃髮部就不一定了,而且草原上的人逐草而居,现在正是水草丰美,放羊牧牛的好时候,他们可不会一直停在某一处,那边又没有驿站,信怎么寄?」 老周头的关注点却偏了,惊奇的问道:「怎么还有个部落叫秃髮部?那是不是还有多发部?」 满宝:…… 白善忍不住解释道:「周伯,秃髮部原先是河西鲜卑的一支,拓跋氏,十六国乱世的时候,拓跋氏的首领长子叫拓跋匹孤,他爹没让他即位,拓跋匹孤一气之下就率领愿意跟随他的部众离开了部落,传说因为他的儿子是在棉被中出生的,而鲜卑语称棉被为『秃髮』,他爹给他改姓为秃髮,叫秃髮寿阗,所以他们那支部落从那以后就叫秃髮部了。」 老周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上的头髮道:「他们这部落的名字取得不怎么好啊。」 满宝也点头,小声道:「我也觉得取得不好。」 白善:「……你不是见过阿六敦几个吗?他们的头髮多着呢。」 老周头就若有所思,「或许这就跟做梦一样的道理,都是反着来的?」 这话,就是满宝都没法认同她爹了,她想了想道:「因为肾好吧,肾好,一般头髮都差不到哪儿去。」 这下轮到众人沉默了。 不过老周头年纪虽然大了,却没有头髮的烦恼,所以他只讨论了一下就丢开了,反着他头髮多得很,谁秃头谁就忧心吧。 钱氏这才找到机会和满宝说话,因为白善也不是外人,她并没有避讳她,「白老爷和成家是客人,你们把他们安排在哪儿了?」 「就在后面一个院子里,」满宝道:「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呢,白老爷去和白善他们住一个院子,后头那院子就给成家人住,很宽敞,够住的了。不过他们带了好多东西,恐怕得腾一间房做库房才行。」 钱氏笑道:「那是成二小姐的嫁妆,来的路上,成家说要到外面租个院子住下,我当时也没看过你的宅子,没敢留他们,既然有空余的院子,那一会儿娘和你到后头去,将成家人留下,干脆就在这里备嫁出嫁就是了,我们家也沾一沾他们的喜气。」 「咦,成二小姐从这里出嫁,那白大哥在哪儿迎亲?」 白善也好奇。 钱氏笑道:「来的路上白老爷就打算好了,在京城买个宅子,若是一时买不到合适的,就借用白善家的房子用一用,到底是长子娶媳,总要办得漂亮些。」 一片的老周头补充道:「那是因为白老爷不差钱。」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他们家的房子后乐道:「我们家虽然差钱,但我们家不差房子,哈哈哈哈……」 老周家人都跟着傻乐,连白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满宝是不太介意这种事的,反正家里房子多,每一个院子都有单独的厨房,他们想住就住呗,她还是很好客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带着她爹娘把他们家全都转一遍才行。 方氏几个没有跟着,而是拉着周立君和周立如,拖着周立学和周立固去收拾东西。 他们从前院搬过来的东西大部分还放在院子里没有放好呢。 满宝便顺着带他们去看周立学他们住的院子,看到还有这么多房间空余着,老周头直唿心痛,「这也太浪费了,老四他们住哪儿?」 「四哥他们住前面。」侧门进来的第一个院子,重在开阔,周四郎周五郎和周六郎兄弟三个都住在这儿,比在老周家那会儿还宽敞呢,还有预留出来给孩子们的房间。 等孩子再大一些,这里要是住不下了,直接把孩子往后头周立学他们住的院子里一丢就可以了。 第1871页 看完了西一侧的院子,满宝又带着他们往东一侧去。 其实东一侧的风景更好,因为这边本就是书房、客院和花园为主,不像西一侧,一看就是给家里人住的,房屋修建得很好,景致也不错,但花花草草什么的到底少了一些。 但老周头一点儿也不在意这点儿,看到方氏他们把自个住的院子的空地开出来种了菜蔬,还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么好的地放着可惜了。」 满宝道:「爹,花草也很贵的。」 「能卖出去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除了名贵花和适合簪花的花外,其他的要卖就只能晒干了卖给药铺了。」 第1595章 参观二 老周头:「那不就行了,你四嫂她们也不是精细人,恐怕照顾不了那些花草,没得浪费了花草还浪费了地,还不如种菜呢。」 满宝无话可说了,老周头就一路指指点点道:「瞧这土,都快成黑色的了,可见养得好,这里头种的都是什么?」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建兰,不过好像不太合适在这儿种。」 「瞧着都快死了,当然不合适了,拔了,种上葱吧,葱花也挺好看的,还能吃,」老周头道:「回头你大嫂要给你下面,随手一揪就是一把葱花,顶新鲜的,好吃。」 正想拒绝的满宝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点头答应了。 「这块地也不错,开阔,你不是喜欢吃果子吗?回头爹给你找棵果树种上怎么样?」 满宝问,「种什么果树?」 一旁的白善插嘴道:「种枣树吧,你不是喜欢吃青枣吗?」 满宝道:「那我喜欢的可就多了,我还喜欢吃梨,吃枇杷,吃核桃,吃栗子……」 老周头看了眼前面一熘儿的花坛,大手一挥道:「都种!」 他豪情万丈,等终于走到花园子的时候,老周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钱氏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夫妻俩忍不住喃喃道:「这么大一块儿地,还有什么是不能种的?」 小钱氏也一脸恍惚的跟着公婆进园子,转了半圈后到了湖边,她看着不知哪儿潺潺流过来的小溪,水从她脚下的青石板过,然后汇聚到湖边,她问:「这,这么大的地方都是我们家的?」 满宝骄傲的挺足了胸膛,努力憋着笑的点头。 小钱氏慨嘆,「这得多少钱啊。」 周大郎点头,喃喃道:「一定老多钱了。」 老周头和钱氏这才回神,连忙拉住满宝道:「你信上说,这宅子是谁送的来着?」 「太子。」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扭头和钱氏道:「那应该是真的了,毕竟这整个天下将来都是太子的呢,送满宝一个宅子没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儿飘,整个人晕乎乎的,似乎站的地都是软乎乎的了。 满宝觉得她爹的神情不太对,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问道:「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老周头呆呆的低头看着满宝,无意识的道:「我高兴的,高兴得整个人都轻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眼睛一翻,软软的倒下了,一旁的白善连忙伸手拉住他的另一边。 周大郎这才回神,连忙上前半抱住他爹。 满宝吓了一跳,连忙去摸她爹的脉,又去看他的舌头和眼睛,半响后有些纠结的道:「爹好像是中暑了。」 白善忍不住看了一眼满宝,她看病可不会用「好像」这二字,而且中暑不是很好看出来吗? 满宝指点着大家把老周头抬到了正院,没办法,这儿离正院最近。 满宝取了针来给老周头扎了两下他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人还有点儿恍惚,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爹,你激动得晕了,」满宝趴在他耳边小声的道:「不过我跟人说你是中暑的。」 老周头脸红,但还是给了他闺女一个赞许的眼神。 满宝直起腰来,摸了摸她爹的额头道:「都怪京城太热了。」 钱氏心底是有些怀疑的,虽然罗江县少有这么热的时候,但并不是没有,那时候他们还下地干活儿呢,不也没什么事吗? 怎么到了这儿逛个园子却晕了? 钱氏忧心老周头是不是年纪大生病了,于是拉着满宝悄悄问起来。 满宝想了想后道:「爹年轻时吃太多苦了,身体是不太好,正好,这次既来了京城,那就好好的调理一下。」 于是满宝跑回去仔细的给老周头把脉,立即就给他下了方子,老周头这会儿头不怎么晕了,爬起来看见,忍不住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多喝点儿水就行了,这么多药得费多少钱呀。」 满宝道:「爹,你先吃两副药,回头我给大嫂写药膳方子,以后你们可以吃点儿药膳调理。」 她道:「是药三分毒,但食材也可做药,药也能做食材,药膳起效虽慢,却也少毒,正好合适一般人调理身体。」 老周头问:「花钱多吗?」 满宝想也不想便摇头,「就是些食材,比如我们家种的山药就可以常吃,调养脾胃的。」 老周头一听,这才不再心疼。 满宝写好了药方,直接就给周立如,让她去库房里抓药。 老周头这才想起来问,「三丫跟你学医术学得怎么样了?」 第1872页 满宝道:「现在还在认药材呢,不过大多都认下了,现在都可以在柜檯上和药童们一起抓药了。」 老周头眼睛一亮,忍不住和钱氏道:「也真是奇怪了,怎么我们家的孩子都是闺女聪明呢?」 满宝笑呵呵的道:「因为像我娘。」 老周头看了一眼钱氏,倒是没反驳,不过却和满宝道:「你像你亲爹,他就特别聪明,听说你外祖家当年就是看中你爹特别聪明才把你娘许给他的。」 所以满宝可不是像娘。 钱氏横了老周头一眼,不想他连这个都争。 她和满宝笑道:「这宅子很好,你既收了太子的好处,可得好好的给太子治病,我们是知恩图报的人,知道吗?」 这宅子是太子知恩图报给她的。 不过满宝没分辨这一点儿,或许太子还没当家,所以不知财迷油盐贵,赏赐起来比皇帝大方多了。 满宝的确更喜欢给太子看病,而不是给皇帝。 见满宝乖巧的应下了,钱氏便满意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道:「你去厨房看看吧,我在这儿陪你爹坐一会儿,看饭菜好了没有,下响我们去看看成二小姐,晚食大家还是一块儿吃顿饭才好。」 小钱氏就和满宝一块儿去。 正巧方氏他们才把饭煮好,菜切好,正要下锅呢。 钱氏便洗了手接过铲子,满宝兴沖沖的给她烧火,顺道和她说话,「大嫂,你来了,家里的饭馆谁管着呢?」 「大丫暂时管着呢,她也学了不少手艺去了,虽然比不上你六哥,但应付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钱氏道:「主要我和你大哥不放心爹娘两个人上京来,所以就跟着一起了。」 第1596章 沖天之势 满宝觉得很奇怪,「爹和娘竟然愿意来京城!」 不说她娘,就是她爹,那是绝对不会想着出远门的,他害怕出远门。 「白老爷和村里人一起劝说的爹。」小钱氏忍不住笑道:「你写的信一回到家,爹高兴的两个晚上没怎么睡觉,还跑去给小叔和小婶上香,这一下村里的人就都知道了。」 她道:「爹太高兴了,说的话一时有些过,村里有人不服气,就起闹让他来京城看你,也看看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正巧白老爷想娶长媳了,正和成家商量着上京城成亲呢,就和村里人一起鼓动爹,爹当时经不住劝,当场就应下来了,」小钱氏压低了声音和满宝说悄悄话,「其实,公爹当时一应下就后悔了,生怕上京后给你惹麻烦,而且京城距离我们七里村实在太远了,爹最远到过的地方还是益州城呢。」 「但白老爷隔天就亲自上门招唿着收行李,爹装病都没用,娘想着,老六在京城成亲,毕竟是最后一个小儿子,已经比别的孩子弱了点儿,总不能父母也不到场,干脆就一块儿来京城给老六办婚事就是。」小钱氏道:「这样老六脸上也有光,也看看你。」 她嘆息道:「你现在是官儿了,必定比以前更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乡呢。」 满宝道:「只要一有空我就回去。」 小钱氏就嗔道:「这京城离我们村远着呢,来回就得小二十天,你现在当官儿了,得做事,可别跟以前一样总想着玩儿……」 满宝被训了一顿,笑嘻嘻的应下了。 「那嫂子,这次你们可以待多长时间呀?」 小钱氏想了想后道:「还不一定呢,不过总要老六的婚事完了才走。」 周六郎的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八,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才到呢。 小钱氏一边炒菜,一边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不过北方的确比我们罗江县要热很多,我们的车队一开始走得挺快的,到了梁州后就慢了下来,午正到申时的时候我们都不敢行车。」 满宝道:「去年并没有那么热的,今年北方一带异常干旱,我还担心家里的情况呢。」 小钱氏就笑道:「今年家里的雨水虽少些,但也还算好,尚且够不着干旱,我们上京前夏收都收好了,只还有秋收,你二哥他们在家就能干,到时候再请些人帮忙就行。」 现在老周家在家的人少,而田地多,所以也习惯了请短工。 连一般的村民都看出了老周家在逐渐走向繁华,更别说白老爷了。 他私底下和白老太太白太太道:「怕是用不着两代,周家就要赶上我们白家了。」 白老太太道:「何至于,我们白家虽是旁支,但好歹出身世家,有几百年的积累在这儿呢。」 白老爷道:「他们家的孩子太多了,每一辈只要有一两个出息的,其他又不偷奸耍滑,您就看着吧,用不着两代,就能赶上我们白家了。」 他嘆气道:「您看看二郎现在和大郎,往前看十年,或者往前看五年,谁能看得出二郎比大郎还有出息些?」 白老太太和白太太不说话了。 成家为什么愿意婚期提前,还不是因为京城传来消息,二郎进了崇文馆读书。 进崇文馆就相当于做了太子伴读,将来他只要不是跟着太子造反,那必定前途无量。 而作为他的嫡兄,也在国子监念书的白大郎也必定不会差到哪儿去,所以白老爷只是试探性的一提,成家就答应了将婚期提前,并且愿意送嫁到京城。 当然了,白老爷也因此答应给小两口在京城买个宅子,这样也自在些,又没有公婆束缚,将来白大郎要是考官出仕了在京城也有的住。 第1873页 在来前,白老爷已经做了一些心理准备,可真正到了京城周宅,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周满。 说是只有三进的房子,但这是一般的三进吗? 白老爷还没来得及走完全部呢,但只从西侧过主院再到东侧他们住的院子,他就知道小不了,何况他们住的院子背后就是那么大一个园子。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婶娘也会住在周宅了。 白老爷嘆息了一声,问两个儿子,「怎么不见庄先生?」 「现实昨晚吃喜酒去了,今儿应该会回来。」 白老爷点头,思考半天,还是嘆息道:「大郎啊,在崇远坊给你买宅子是不可能了,我打算在常青巷里找一找,看能不能给你买个一进或两进的小宅子,你成亲了就住过去。」 白大郎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他看向弟弟,「二郎呢?」 白二郎一脸懵的抬起头,「干我什么事?」 白老爷就拍了一下他脑袋,然后和白大郎道:「二郎跟随在庄先生身边久了,他又调皮,还是让他在这儿住着,也有他先生和师兄师姐看管。你就安心和你媳妇过日子。」 白大郎便点了点头。 白二郎张了张嘴,他也没想去和大哥住好不好,相比总是不在一处的大哥,他还是和白善周满更熟一些。 白大郎就扭捏了一下问:「爹,那婚期定在了……」 「我们去算过日子了,八月二十二的日子最好。」 白大郎愣了一下后道:「那不到一个月了,又要买房子,又要布置,来得及吗?」 「我已经托你堂祖母帮忙找宅子了,过两天要是还找不到,那就暂时借用他们家在二柳巷的宅子,等往后找到了房子收拾好了再搬过去。」 白老爷敢和成家定这个日子,自然是有成算的。 他道:「现在紧要的是成家要住哪儿,先前他们家计划着上京后租个院子,或是包个客栈住下,但这住在外头到底有些不方便……」 白二郎一边吃奶酪,一边道:「那就住这儿呗,反正有空院子。」 白老爷听了就没好气的道:「这又不是你家,还由得到你做主。」 白二郎不服气的道:「满宝好客,周家人也不差,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怎么不能给未来大嫂住?您等着吧,他们肯定要留客的,您要是愣让成家人走,周家才是真的不好意思呢。」 话音才落下,便有下人来回话道:「二少爷,满小姐说吃过午食后要去客院里看新娘子,问您要不要一起去。」 白二郎就得意的看向他爹。 白老爷:…… 第1597章 留客 老周头吃了午食又喝了药便睡下了,满宝有些犯困,不过还是和母亲嫂子们先去客院里见客人。 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在,白老爷带着白大郎和白二郎到的时候,满宝他们也才到园子里呢,大家热热闹闹的打过招唿,成大郎就请白老爷几人到客厅说话,其他人则和成太太成大嫂一起去了新娘子的房间。 昨天刘老夫人指点白大郎准备房间时就考虑到了,新娘子有可能要在此出嫁,所以给她选的是园子里最宽敞的正房。 钱氏一路与成太太同路,虽不至十分相熟,但也勉强有了些交情,所以一坐下,钱氏就对成太太道:「我听白老爷说,太太还想往外找宅子?」 成太太便笑道:「总不好叨扰周小大人和太太您一家团圆。」 钱氏就笑道:「这是哪儿的话,您也看到了,这宅子宽敞着呢,只要不是太太住着不自在,那就继续住下去,最好呀,新娘子就从这儿出嫁就是。」 钱氏笑道:「我是个乡下人,成太太不嫌弃我说话糙就好,我们家满宝能有今日,全赖庄先生教导,而庄先生当年是白老爷请来的先生,白家的二少爷和我们家满宝成了师姐弟,大少爷曾经也在庄先生膝下读书的,算起来,他们都有师兄妹的情谊。」 一旁的满宝连连点头。 成太太和成大嫂忍不住对视一眼,都有些许意动。 但他们这一路上京,虽然同路,但也就早晚见面问个好,其实并不怎么往来的,这又不熟,进京来借人家家里歇两天脚已经是很不好意思了,再住上近一个月的时间,还从这里出嫁…… 钱氏继续道:「太太来的时候也看到了,白家的大少爷二少爷也一直是住这儿的,算起来,我们两家也是亲戚呢,将来我这女儿是要嫁到白家的,跟令千金是要做堂妯娌的。」 一直沉默的刘老夫人见成太太一脸的迟疑,便笑了笑,接口道:「成太太,我这亲家母是个好客的,看我那侄子就知道,七里村民风淳朴,好客留客,不然早些年我也不会去那投奔他去。所以我这亲家母是真心想留您的。」 成太太就尴尬的笑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也太打扰周太太了。」 钱氏笑道:「不打扰,不打扰,您能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新娘子若能从我家出嫁,那也是我们家沾了喜气。」 见成太太还迟疑着不应,但脸上又满是意动,刘老夫人便对钱氏笑了笑,钱氏就起身拉了满宝进内室去见新娘子去。 等人进去了,刘老夫人才拉住成太太的手低声道:「成太太,你也知道,我家和侄儿一家亲近,我们三家关系如此,我也不瞒你,这崇远坊是多是世家聚集,您看这左右邻居便知道,二小姐要是能从这儿出嫁,不仅成家面上有光,白家也面上有光的……」 第1874页 成太太这才想到这层。 刘老夫人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便知道她心里多半已经愿意了,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您不用不好意思,我这亲家是真的好客,你看,我们都在这儿住着呢。」 成太太这才松口,笑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了周家吗,毕竟人家父母儿女的也是才团圆。」 「所以才单独噼出一个院子来给您做客院,」刘老夫人笑道:「这个大郎早想到了,这院子里就有厨房,以后呀,你们要吃什么用什么,和你女婿说,让他给你们买去。」 刘老夫人这话说得漂亮,虽然白大郎还没正式成为她的女婿,但她听着也很开心,一下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哪里就用他操心这些,让我那大儿子去就好。」 刘老夫人就知道这事算说定了。 成亲之前,成二小姐不能和白大郎见面,所以她自从进了门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去。 因为是来送嫁,所以她身上穿着水红色的衣裳,脸上的妆容也精緻,比上次满宝看见的她漂亮多了。 而且那次是正月,天还冷着,成二小姐穿的还有些厚实,可这会儿,身上的水红披衫很是轻薄,穿在身上称得她的皮肤雪白雪白的,特别的好看。 满宝一下就看住了。 然后她看了看成二小姐的脸、脖子和手,再低头看自己的手,有些伤心起来,她好像是晒黑了。 小钱氏留意到了满宝的动作,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别看了,才见面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怎么才半年不见,你和善少爷和二少爷就黑那么多了?」 明明白大郎还是那样子的。 满宝嘟了嘟嘴道:「京城的太阳太毒了。」 钱氏听到她的嘟囔声回头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去和新娘子见面。 他们两个是见过面的,上次见面,周满还披着一件狐裘呢,衬得小脸雪白,那时候成二小姐心底还特别羡慕呢。 没想到再见,俩人却换了一个个儿。 成二小姐和满宝的目光对上,成二小姐沉默了一下后总算搜肠刮肚的想到了一个夸奖她的开头语,「周妹妹好像比上次见的高了一些。」 满宝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瞬间把黑了白的问题丢到脑后,眼睛闪闪发亮的盯着成二小姐问,「真的吗?」 成二小姐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满宝的个头,点头道:「真的,是比正月那会儿见的高了好些。」 满宝瞬间高兴起来,坐在成二小姐身边和小钱氏道:「大嫂,看来这半年我还是有长进的嘛。」 小钱氏就笑骂道:「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夸自己的,羞也不羞。」 钱氏笑道:「竟不知道你们见过,来,这是我四儿媳妇,这是我五儿媳妇,成二小姐没见过吧?」 方氏和陆氏上前,成二小姐连忙起身与她们见礼。 钱氏等她们见过了才指着站在后面的两个孙女道:「这是我二孙女,叫立君,这是我三孙女,叫立如,二小姐以后有什么需要,满宝她几个嫂子要是不在,您就让人去叫我这二孙女,这家里的事儿没有她不能处理的。」 成二小姐笑着客气应下,她刚才也听到了外室的谈话,但此时他们家住不住在这儿还不一定呢。 第1598章 谢恩 成太太被说服后,再面对老周家人时便多自在了两分,也更亲近了两分。 正巧庄先生也回来了,几家便凑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食。 庄先生没想到自己只是外宿了一个晚上,回来就能见到这么多人,多了这么大的变化。 不过歷经风浪的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老周头吃了药,这会儿也好很多了。 毕竟,「中暑」嘛,缓过那股劲儿就好了。 他对庄先生非常的尊重和感激,认为没有庄先生,那就没有满宝的今日。 所以晚上吃饭时,说起满宝现在的官品,老周头直接对满宝道:「快给你先生磕个头,要不是你先生,你哪有今日?」 满宝便起身跪下要磕头,庄先生连忙伸手要拉住,却被老周头拉住道:「庄先生,让她磕,这孩子从会说话开始就一直跟着您读书呢,我这个当爹的都没教她什么,都是您教的,她现在当了官儿,这个头说什么也要磕的。」 庄先生一脸的无奈,和白善道:「还不快把满宝扶起来。」 白善看看未来岳父,又看看师父,再一看已经跪下磕了一个头的未来媳妇,到底没伸手,于是他也跟着跪到了满宝身边。 俩人齐齐给庄先生磕头。 白二郎瞪着眼睛站在一旁,迟疑着扭头问他爹,「爹,我要跪吗?」 白老爷觉着有些心塞。 站在后侧的白大郎直接给了他一脚,白二郎往前踉跄了两步,顺势也跪下了。 三人乱七八糟的磕了头,庄先生被老周头拉着,只能受着了,等三人都磕完了才道:「起来吧。」 三人这才笑嘻嘻的起身。 庄先生嘆了一口气,扭头和老周头道:「周金兄,满宝能有今日更多的还是靠她自己的本事……」 老周头坚持道:「那她的本事不还是跟您学的吗?」 庄先生便笑道:「我只教了她文章世事,却没教她医术……」 老周头摇头道:「要是没您教她读书认字,她哪里看得懂医书?要是您不教她为人处世,她哪里能跟别人学来这么多医术?」 第1875页 他道:「虽然我们家满宝是仙子转世,聪明得很,但她这辈子毕竟是凡人,没人教也是不行的。」 一旁的钱氏点头。 白善便悄悄的和满宝咬耳朵,「周伯不提,我都快要忘了你还是仙子转世呢。」 就算是仙子转世也没有他聪明。 满宝颇为哀怨的横了他一眼。 成家的人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惊奇不已,「周小大人是仙子转世?」 这下都不用钱氏说,方氏等人就能把这些年乡里越传越像是真的传说说了一遍。 到最后,成太太看着满宝的目光都变了。 她暗道:怪道那么多太医都看不好太子的病,周满才入京不到一年就让太子妃怀孕了,原来是仙子转世,这是在道尊那里有面子吧? 成太太拉着闺女的手,决定以后让女儿多和她相处相处。反正,白大郎也曾是庄先生的学生,算起来,他们也还是师兄妹呢。 这样一想,两家的关系的确是很亲近啊。 成太太也脸上笑成了花。 庄先生本来还有许多的话说,见话题已经偏到了满宝前世在仙界到底是管什么的上,便闭了嘴巴默默不说了。 白善三人便也悄悄退到了一旁说悄悄话。 白二郎松了一口气,小声抱怨道:「下次你们要磕头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爹刚才看我的眼神里都带了刀子知道吗?」 白善便看向满宝。 满宝将锅推回去,小声道:「我爹让我跪的,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谁让白善也跪的?」 白善小声道:「先生让我拉着你,你爹又不让,那我到底听谁的?我也就只能跪了。」 他横了一眼白二郎,「是你自己没眼色,你师姐师兄都跪了,你怎么不赶着上来跪?」 白二郎心中憋屈得不行,小声道:「怪我?你们俩不仅是师兄师姐,也是未婚夫妻,我怎么知道我该不该跪?」 白善一想也是,于是道:「那下次我给你打暗号,我要是不看你,你就别跪,我要是看你,你就过来跟着一块儿跪。」 白二郎哼哼着应下了,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屁股道:「我大哥一定是公报私仇。」 他们在这边说着悄悄话,老周头却还在感谢庄先生,「这次我们来京,您家里的大郎也託了我们给您带些东西上来。」 庄先生正巧不能融进刘老夫人她们的谈话中,于是趁机告辞和老周头等人去看一下家里给他带的东西。 白老爷也不想跟一群女眷坐在一起,趁机起身跟着一块儿走了。 白善见了,立即拉了满宝和白二郎一把,三人目光一对视,立即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出去了。 白大郎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半躲在成太太身后的成二小姐,因为他们即将成婚的关系,今天晚上虽一起吃了饭,但彼此间还是不能说话。 且因为习俗,连看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看,看出她有些不自在,白大郎也不好多待,于是也跟着熘了。 他一走,成太太就不再拽着女儿躲着了,也开始大大方方地坐出来和刘老夫人郑氏及钱氏等人说话。 庄大郎托老周头他们带来的两个箱子,都是衣服鞋子,还有一些家里做的燻肉和熏肠,皆是庄先生喜欢吃的东西。 衣服有三季的,夏秋冬都包含在了里面,还做了十来双贴脚的鞋子。 除此外还有一封信。 庄大郎已经收到父亲的信,也从白家和周家那里知道了父亲当官的事儿,他表示很替父亲高兴,但也叮嘱他年纪渐长,要是感到劳累,那便辞官不做。 他没有答应让长子上京读书,虽然有片刻的心动,但一想到孩子要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他就有些不舍。 而且,他走过来往京城的路,虽然当时他年纪还小,记忆有些混乱了,但也知道在路上并不好过,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去受这样的苦。 所以还是让孩子在县学里读书吧。 庄先生看完了信,心内嘆息一声,和在一旁和白老爷抱怨周四郎不知跑到了何处的老周头道:「孩子还年轻,愿意出去走一走是好事。」 第1599章 被压迫 「先生说的是,满宝说有一句话,叫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可我觉着,不管要做什么事,得保命不是,草原上太危险了,万一遇见了胡人怎么办?」 白老爷忍不住道:「草原上都是胡人,现在我们和胡人不打仗了,您就放宽心吧。」 庄先生笑了笑,收了信后看向熘出来的三个弟子,道:「满宝,你们近来都忙,我倒忘了检查你们的功课了。」 老周头一听,立即觉得这是正事,便拉着白老爷要告辞,「那庄先生您考他们,我们先走了。」 庄先生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三个弟子一眼后转身先往书房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他们总觉得先生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果然,庄先生今晚上出的题目都尤其深,检查的课文背诵都正好是他们不太擅长的。 别说白二郎了,就是满宝和白善都被训了一顿,更别说白二郎了,那是被训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然后接了好多作业离开。 三人垂头丧气的出去,满宝委屈的道:「也不知道是谁惹先生不高兴的,我本来还想明天带我爹娘出去逛一逛京城呢。」 第1876页 白善也嘆气,「别想了,不想先生生气,明天我们是哪儿都去不成了。」 白二郎也伤心,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不听先生的话硬是下跪磕头惹的?」 满宝和白善便横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想个靠谱点儿的理由,我们磕头的时候先生明明挺高兴的。」 白善想了想后道:「肯定是因为庄师兄,是不是庄师兄信上写了不好的话?」 满宝也思索起来,「庄师兄给先生送来了这么多衣裳和鞋子呢,肯定不是,我觉着是不是先生想让家里的孙子上京来念书,庄师兄不愿意?」 白二郎就小声道:「庄师兄一点儿也不像先生,脾气好倔。」 白善中肯的道:「人各有志,不要背后论人。」 白二郎就闭上了嘴巴。 满宝嘆气道:「算了,还是想想明天的作业吧,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全,大家先去做一点儿作业?」 白善想了想后点头道:「去我的书房里做吧,后窗正对着园子,晚上吹风要凉爽一些。」 满宝和白二郎应下,各自耷拉着脑袋转身回去收拾自己的课本和本子,默默的去白善的书房里相约做作业了。 周立君不知道在兴奋什么,高兴的跑回来时正好看见小姑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停下脚步扬着笑容问道:「小姑,你怎么了?」 满宝道:「先生给我布置了好多作业,明天我不能陪着爹娘去逛街了。」 周立君乐哈哈的道:「爷和奶他们明天本就没打算去逛街,明天他们要上邱家去呢,六叔也从饭馆里回来了,明天要一块儿去邱家拜访。」 满宝道:「我后天一早就要收假进宫去了。」 周立君不在意,「怕什么,爷奶他们要在京城住好久呢,一直要等到六叔成亲呢,这次不行,下次小姑休沐就可以了。」 满宝点了点头。 周立君见劝服了小姑,便跑回房间,也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抱着就跑了。 满宝垂头丧气的回房收拾了东西,一路上就没碰见个人,大家似乎还在饭厅那边玩呢。 满宝停住脚步,踮起脚尖看了一眼热闹不已的饭厅,再度嘆了一口气,默默的去找白善他们写作业了。 三人各自在书房里占了一个桌子便开始写作业,满宝咬着笔头走神,一抬头见白善正低着头在写作业,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本子上已经有好几行字了。 远远地看着,除了开头两行有些潦草外,后面的字慢慢工整起来,显然他的心已经静下来了。 满宝便低头去看自己的作业,默默的嘆了一口气后也提笔写起来。 话说,她现在都当官儿了呢,还是五品官儿,为什么还要写作业? 白二郎有些心浮气躁,拿着笔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他很想出去玩儿,今天他刚和他爹团圆呢。 但一抬头,发现白善和周满都正低头写着呢,他便也压下了心中的烦躁,开始看着题目纠结起来。 不一会儿,屋里只听得到三人写字的声音了。 等写累了,白善和满宝便拿着要背的课文小声的读起来,通读两遍熟了一些后便闭上眼睛试探性的背一背。 白二郎一看到他们进度这么快,忍不住加快了速度,一边写一边喊,「你们等等我呀。」 白善瞥了一眼他的作业后道:「你可别写得太潦草,小心先生让你重写。」 白二郎又不得不慢下来,他觉得他太难了。 三人写作业到亥时,大吉过来提醒他们,「再不睡觉,老夫人那边就要问了。」 三人一听,这才慢悠悠的收拾东西散了,相约明天一早趁着早晨气温舒适在花园里一起背书。 白老爷站在窗前看着他儿子抱着书回了房间,一脸的惊奇,「二郎竟然这么勤奋了?」 同样在看书的白大郎打了一个哈欠道:「父亲,夜深了,儿子送您回去休息?」 白老爷就对白大郎道:「大郎啊,你也得努努力,争取两年后能考中进士。」 白大郎点头,「儿子会努力的。」 总算是把他爹送到隔壁他的房间里,白大郎就松了一口气,这才重新拿起课本来看。 两年后是不可能的,他打算明年就报名试一试,反正他人在京城,试一试成本也不高,万一不小心考中了呢? 第二天一早,满宝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过后就去花园里读书去了。 读到太阳出来,有些热度了,白大郎便也拿着书晃荡到了他们这边,好奇的问道:「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勤奋了?平时不是叫着说在宫里已经够累够忙的,回家要好好的歇一歇吗?」 白善道:「先生布置的作业。」 白大郎就同情的看着他们,自己学习和被需要完成学习任务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前者可以轻轻松松,随意定目标;后者嘛,看一直捧着书埋头读的他弟弟就知道了。 满宝却读得嗓子有些冒烟了,于是停下喝了一口水,见白大郎晃荡晃荡的,满宝便左右看了看,凑上去小声的问:「白师兄,你想不想见一见成二小姐?」 白大郎:…… 第1600章 守礼 白大郎转动着眼珠子左右看了看,见周围除了他们几个外就没别人,于是轻咳一声,小声道:「想自然是想的,只是这规矩……」 第1877页 满宝道:「这又不是非守不可的规矩,不然昨天晚上你们怎么坐在一起吃饭了?」 「没有坐在一起,中间隔了屏风的,分了男客女客的,」白大郎辩解道:「我只看得到她的头髮。」 白善道:「就问你想不想见吧,只是见面,又不是让你们做失礼的事儿,而且,说是成亲前不好见面,但那也是成亲前夕,这会儿离你成亲还有许多时候呢。」 比如他和周满,就没人跟他们说未婚夫妻不能见面,反而,定亲之后还自在了许多,便是他们当众手牵手,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白大郎迟疑了一下便小声道:「但在成家看来,二小姐是已经送嫁了的,只是现在因为我家的缘故才另外选了日子在京城拜堂,这会儿二小姐正在出嫁的时间上,我们见面到底不好。」 成家送亲,并不是直接拉了嫁妆带上女儿就来的,当初白老爷代替儿子上门求娶,是连跑了三趟,给足了成家面子,然后又代儿子去迎亲的。 本来一对新人天各一方,新娘子是可以先在七里村进门,然后再送到京城和白大郎简单行礼的。 可一来,成家不愿这样委屈了女儿,二来,白老爷也不愿意如此委屈儿子。 毕竟都是第一次成亲,且是长媳,宁愿折腾些,也不能在有些礼上太简。 所以白老爷上门替儿子迎娶时,成家那边是大摆出嫁酒,成二小姐穿上了嫁衣,然后被送出绵州城的。 也就是天热,成二小姐中途才换下了嫁衣,但这十二天来穿的也都是红色的衣裳,从不曾换过别的颜色。 现在就等白老爷买下房子,准备好后到了吉日子就把长媳迎进门就可以。 如果说未婚夫妻是一只脚已成了夫妻,那白大郎和成二小姐现在就是只差脚后跟的距离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得守礼才行。 所以白大郎迟疑了半响后还是一咬牙一闭眼,拒绝了满宝和白善的诱惑,然后在园子里仔细的挑了挑,伸手挑了一枝极好的月季剪了交给满宝,「替我送给二小姐。」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满宝还是很高兴的接了过去,不再撺掇着让他去见成二小姐。 满宝将书塞给白善,托他带回去,然后拿着花就去客院那边找成二小姐。 走着走着觉得不太对,她看了眼手中的花,忍不住在心里问科科,「这花是我的吧?」 科科道:「是宿主的。」 满宝就道:「白师兄可真小气。」 不过将花交给成二小姐时,她还是压低了声音和她悄悄道:「白师兄在园子里挑选了好久才挑出来的,特地叮嘱我把花送给你。」 成二小姐羞红了脸,接过后在屋里找了一个花瓶插上,脸发热的小声道:「替我谢谢他。」 满宝问:「谢他什么?」 成二小姐脸更红了,半响才说出声儿来,「谢他周到,就,就说我很喜欢。」 满宝笑着应下。 成太太才洗漱好,听说周满来了,连忙梳好头髮走过来,「满小姐来了?」 只是一个晚上她也换了称唿,却显得多了两分亲近。 成二小姐顾不得他们还不熟,急忙一手抓住满宝的手,目录祈求。 满宝便笑着和成太太道:「我来给二小姐送朵花儿,现在送完了,太太忙着,我先回去用早饭了。」 成太太连忙挽留,「在这里吃吧。」 满宝谢绝了,一熘烟跑回了白善他们的松柏院,果然,堂屋里已经摆了吃食,白老爷也坐在了桌子边上。 看到满宝便笑着招手,「来得正好,快来吃早食。」 满宝上前坐下,白善分给她一副碗筷,问道:「还以为你要在你家那边吃呢。」 满宝道:「大嫂累呢,今儿早食是四嫂做的。」 白善他们几个就明白了。 庄先生日常教训了她一句,「你也太挑食了。」 满宝嘻嘻一笑,乖乖认错,下次估计还是死不悔改。 白善适时的转开话题道:「你的书我给放在书房了。」 庄先生听了立即道:「一会儿用完了早食我便抽背课文。」 白二郎嵴背微寒,低着头吃粥。 白善和满宝也绷紧了皮,弱弱的应了一声。 白大郎看了满宝好几眼,发现她都没有收到他的暗示,便失望的低下头去。 满宝吃了早食便和白善白二郎去书房随庄先生读书去了,白大郎则跟着他爹忙婚礼的事儿。 虽然需要到他忙的事儿不多,但像喜服等,还有要请的客人都还要问过他的意见的。 老周头则是难得好眠,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 钱氏早起来了,闻到药味儿,便和小钱氏循着药味去了前面,就见陆氏等人正在熬煮药。 她愣了一下问,「这是给谁的药,你爹的?」 陆氏连忙起身道:「不是,小姑说公爹的药得饭后吃,公爹这会儿还没起身呢,所以还没开始熬。这是家里做的药膏。」 陆氏解释了一下这药膏的来歷,道:「现在这药膏卖得可好了,尤其是这润白膏,昨天立君还给成二小姐拿了一小罐呢。」 钱氏:……她说呢,那孩子昨儿怎么神神秘秘的,从成二小姐房里出来的时候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钱氏扶着小钱氏的手坐到了一旁的小凳子上问道:「这些药材贵吗?」 第1878页 「挺贵的。」陆氏比划道:「这么大一罐药膏,不算柴火人工就得小一两银子呢。」 「那你们卖多少?」 「一罐大约可以分成两个瓷罐,一瓷罐二两银子。」陆氏见钱氏蹙眉,她立即解释道:「瓷罐也很贵的,立君非得在上面刻上一个周字,所以瓷罐都得定做,因为釉色要好,所以一个罐子要一百五十文左右,比家里买的那些碗碟贵重多了。」 可不贵吗,家里用的是瓦的,这儿用的是瓷的。 钱氏愣愣的看着厨房里冒着烟的三个药炉,半响后道:「这样也好,你们在京城里也有事儿做。」 陆氏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了一声是。 第1601章 见亲家 老周头和钱氏吃了早食,用了药以后就提了不少家里带来的土特产领着周六郎一起去拜访邱家。 其实是周六郎领着他们去的。 到了邱家,提前一晚知道了消息的邱老汉特意关了店门等着,双方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而且两个孩子也已经定了亲,老周头和钱氏为了两个孩子成亲的事还专门赶来京城,邱家不论是面上还是心里都很满意。 而老周头在看到邱家的铺子和那个一进的小宅子后,更不会使脸色了,将来这些可都是他孙子的。 甭管那孙子姓什么,那也是他们老周家的血脉不是? 老周头笑眯眯的,中午大家就在他们家的饭馆里吃饭的。 现在周记饭馆在这一条街上已经做出名了,周六郎的手艺自然是比不上大酒楼的主厨的,但他做的饭菜也不差。 不是求精緻的权贵人家还是很认可他的手艺的,所以每天午食晚食客人都不少。 饭馆里请了一个掌厨的厨子,就算周六郎一时不来,饭馆的生意也能继续,并不用如以前那样他只要有事,饭馆就要关门。 周六郎道:「爹,娘,现在饭馆每天都有十五两以上的收益,多的时候能赚到二十两呢。」 这个收益自然是把他们的工钱都算出来的,现在,立君和立威在饭馆里干活儿也都是有月钱的。 小钱氏听着赞嘆,「京城就是京城,赚的可比我们罗江县多多了。」 周六郎点头,「但花销也高,幸亏满宝有了个大宅子,不然我们家租房子花销更高。」 钱氏问,「饭馆现在人手还够使吗?」 「够的,」周六郎笑道:「现在五哥除了採买东西,也开始跟着立君学做帐了,日常收钱都是他了,我们又请了一个活计,偶尔忙的时候,立学他们下学后也跑来帮忙,所以不缺人。」 钱氏就点头。 避着邱家时她就和周六郎说了,「我早些时候在邱家看见邱家的小娘子也在管着帐上?」 周六郎不好意思的点头,「是,他们家的帐一直是她管的,娘,我岳丈还说等我们成亲后就把熬羊汤的配方教我。」 钱氏就道:「这个不急,如今你们兄弟还没分家呢,这饭馆又不是你一个的,我们不好占邱家这一个便宜。」 她道:「我的意思是,既然她在邱家那里是做的收帐,将来你们成亲了,她总不能丢下父母不管了。所以将来你们夫妻可以商量着来,这边忙得过来,她就继续在邱家那边帮忙便是。」 周六郎高兴的应下,「娘,你想的真周到,她之前也忧心呢,想着自己走了以后父母忙不过来。」 钱氏便笑道:「你们的情况不一样,将来他们家那边的铺子和宅子肯定要留给你第二个儿子的,但你要记住,不管孩子姓什么,那都是你的,可不能一碗水端偏了。」 「娘,我知道,爹都能让满宝的第二个孩子姓夏,我还能介意这个吗?」 钱氏闻言伸手拍了他一下,低声道:「这事儿是你爹的心病,你少拿这个惹你爹。」 周六郎就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老周头正在和邱老汉喝酒说话,邱老汉比老周头年轻几岁,因此一句周老哥的叫着,让老周头心里服帖不已。 没过多久俩人就称兄道弟起来了,老周头拉着邱老汉道:「你们京城人是多,摊位也多,好热闹,可就是太热了。」 邱老汉笑道:「周老哥今年来得不巧,正碰上干旱,往年京城可不这样的。」 「也没什么熟人,好在我闺女的宅子够大,里头住的都是亲戚,还能说说话什么的,可整日闲着也不好受,觉得骨头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就想干点儿活。」 邱老汉感嘆,「周老哥是个勤奋人啊。」 老周头厚颜无耻的点了一下头。 陪坐在一旁的周大郎默默的不说话。 他爹有多懒,往七里村走一趟就知道了。 年轻时候就不说了,现在更是能指使几个儿子就绝对不亲自动手,不过他很喜欢到地里晃荡,看一看庄稼就是了。 全家上下,干活儿最像爹的就是老四了。 但邱老汉不知道啊,他当初看上周六郎,除了他长得俊,家里兄弟多外,勤奋也是一大要素,那孩子可勤奋了,又好学。 因为刚到京城什么都不懂,所以常蹲在门口和他请教,一来二去俩人才熟了的。 儿子嘛,自然是像爹了,所以邱老汉没怀疑。 俩亲家第一次见面很愉悦的结束了,邱老汉回去后和妻子道:「虽然是乡下来的,但很知礼,不愧是家里读书的人家。」 第1879页 老周头和钱氏道:「人还挺和气的,应该不难相处,将来老六跟他们过日子应该不会太受委屈。」 钱氏道:「你是娶儿媳,不是嫁儿子,放心吧,他受不了什么欺负。」 老周头就嘟囔道:「我这不是操心吗?老六不像他几个哥哥,他开窍完,每天心里就想着挣钱,其他的事儿想得少,我们不得多替他想一想?」 钱氏笑道:「邱家的小娘子倒是心里有成算的,这门亲算是说着了。」 老周头也觉得邱培有些精明,但老六本来就有些憨,配个精明强干的媳妇更好。 于是点头道:「行了,亲家已经见过了,回去就开始准备喜房吧,问一下老六,他是要现在的房间做喜房,还是换一个。」 反正家里空房间多,随便选,随便挑。 钱氏看他大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回到家里,老周头想了想,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跑去正房那边看闺女。 满宝吃过午食有一段时间了,此时正有些犯困,所以躺在榻上午睡呢。 窗户开着,竹帘半放,风从院子里吹进来,她已经半梦间了,老周头进屋后看见便摇了摇头,对跟进来的钱氏道:「还是跟以前一样,躺下就能睡,也不知道上床去,这儿万一凉着了怎么办?」 「三伏天怎么可能会凉着?」话是这样说,钱氏还是伸手摸了摸满宝的脚,然后拖过一块巾子盖在她的脚上,拉着老周头走了。 第1602章 我也要去 老周头也只歇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便拿着锄头开始满院子的熘达起来,想着哪儿种上果树才好。 结果他才晃到正院,就见满宝着急忙慌的提着篮子往外跑,老周头就停下脚步问,「你跑什么呢?」 满宝道:「我今儿要进宫当差,爹,我先走了。」 老周头精神一振,眼珠子一转,立即丢下锄头赶在了她屁股后面,问道:「满宝啊,那皇宫,爹能去看一眼吗?我也不进去,就远远的看一眼。」 你就是想进去,这会儿也进不去啊。 不过远远的看还是可以的,近近的看也可以,于是满宝带着他一块儿走了。 白善和白二郎早等着了,庄先生上班的时间比他们晚,只要没有课,他便是半日不去也没人说什么。 所以他不与他们同路。 满宝几个将篮子放到车上,然后便爬了上去。 小钱氏愣愣的追上来,问道:「满宝,你不吃早食了?」 满宝纠结道:「太阳快出来了,我们须得赶在其他大人之前进宫,不然被他们撞见,他们又该弹劾我们懒惰了。」 今天他们起晚了一点点儿。 小钱氏一听,立即道:「你们等会儿,我烙好了饼的,给你们装几个。」 说罢跑回厨房里将烙好的饼捡了好几个放在篮子里,又拧开一个竹筒,打了一旁凉着的米汤倒进去,跑到前院全给他们塞车上了,「路上吃,下次要干活儿了,可不能再睡懒觉了。」 满宝应下。 大吉见他们都准备好了,这才赶着马车前行,高松则和另外两个护卫在后面牵着他们的三匹小马驹骑马赶上去。 饼是刚烙出来的,还热乎乎的,里面填着肉馅,咸香咸香的,咬一口,还脆脆的,可好吃了。 满宝吃了两口就拧开竹筒,白善摸出车上常备的茶杯,大家各自倒了一杯,便一边吃饼,一边喝着米汤,都惬意得很。 连白二郎都一脸的怀念,「周大嫂做的饼子真好吃。」 满宝连连点头。 一旁已经吃过早食的老周头都觉得又有些饿了,不过他看了三孩子一眼,默默的没说话。 满宝将她手上的饼扯了一块给她爹,「爹,你也吃。」 老周头推了回去,「爹吃过了,而且爹就住在家里,想吃多少都行,你进了宫,要吃就得等下次休沐了,对了,你们进宫几天休沐?」 白善道:「八天。」 老周头嘆气,「怎么这么久?」 白善道:「读书都这样的,国子监也是每八天放两天假,只是崇文馆是给太子伴读,因此不许随便进出。」 老周头愣了愣,问道:「你们是进宫陪太子读书,但满宝是给太子治病的,她怎么也要住在宫里?」 白善沉默了,他能告诉老周头太子是以权谋私了吗? 满宝一边吃饼一边道:「爹,我在崇文馆修书呢,我身上有两个官职,一个是六品太医,一个就是五品修撰。」 老周头就心疼,「你才多大呀,就要干这么多活儿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倒不怎么累,省了进出宫的时间可以做许多事呢。」 老周头有生之年就没体会过一天时间怎么都不够用的感觉,哪怕是农活最忙的时候,临睡前他想的也只会是,今天总算是过去了;而不会是,今天怎么就过去了? 所以他一脸满宝亏了的模样,道:「可这也是两份工啊。」 「我也拿了两份的俸禄呀,」满宝道:「时间还是一天,虽然干的活儿是比单份的多,但俸禄也高呢。」 老周头这才想起来问,「对啊,你是官儿呀,你有俸禄的呀。」 满宝点头,「我有俸禄呀,咦,我信上没写吗?」 老周头愣愣的摇头,「我没听见你二哥念呀。」 第1880页 满宝却挠着脑袋道:「我写了吧,我写了我现在已经开始领俸禄了,还是双份的呢。」 老周头自然是更相信满宝的,于是骂道:「老二看信也不知道怎么看的,竟然漏了这么重要的事儿。」 不认识「俸禄」两个字,于是便略过一句话不念的周二郎在家里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 冯氏拿着簸箕出门看见,便问道:「是不是昨晚上贪凉病了?」 周二郎揉了揉鼻子后摇头,「没有,估计是爹娘在京城念叨我吧。」 「有满宝在呢,爹娘才不会念叨你呢,」冯氏道:「要念叨,那也是念叨地里的庄稼,对了,我看东边那几块田有些干了,这两天要是还不下雨,就得从沟渠里挑水浇地了。」 周二郎道:「我傍晚去看看。」 冯氏点头,然后看着天空忧伤的嘆气,「也不知道二头二丫他们在京城里好不好,二丫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说亲了。」 周二郎道:「不急,二丫现在厉害着呢,先看看情况,怎么也得找个富裕人家,嫁过去不用下地,最好家里有几个铺子给她管着。」 「她又不是小姑,能找到吗?」 周二郎道:「你也太小看我们闺女了,你没听满宝说吗,她和三丫现在都厉害着呢,你只管往好的那边找,可别随便许给庄稼人。」 「庄稼人怎么了,你不也是庄稼人?」 「我是,所以我不乐意让她们跟我一样下地熬着。」 冯氏就不说话了,想了一会儿后道:「是得好好的找一找,她们好歹到过京城,也见过大世面了。不求以后和小姑一样出息,能有小姑十分之一也好呀。」 而此时,老周头就目光炯炯的盯着满宝问,「那俸禄多少钱呀?」 满宝道:「钱的话五品是一月三千六百文,六品是两千四百文。」 老周头想加一下,奈何这个数据太大,他加不太起来,「你就告诉我一共多少钱。」 「六吊钱。」 这个老周头就听懂了,他蹙眉问道:「倒是挺多的了,毕竟以前咱家一年也未必能存下六吊钱呢,你这是一个月的,的确不少了,可我记得你之前再济世堂坐堂的时候,一个月就有五两的月银吧?怎么当官的钱跟坐堂的钱差不多?」 而且还是两个官的钱才比得上一个坐堂的钱。 满宝道:「我还有禄米,还有职田呢。」 这个才是大头。 满宝挺了胸膛道:「我五品一月有十五石的禄米,六品有八石,职田嘛,我一共有一千亩。」 老周头瞪圆了眼睛,惊叫出声,「多少?」 第1603章 好奇 白善和白二郎在一旁捧着饼一边吃一边看他们父女两互动,老周头半天才缓过来,好在他这两天一直在吃药,所以这次没晕过去。 但就是没晕,头也晕眩了一下。老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咽着口水再次问满宝,「多少?」 满宝道:「一共是二十三石禄米和一千亩职田。」 老周头纠结了一下后还是小声问道:「那职田不会就随手一指,全是山啊、沙地的给你吧?」 「不会,」满宝道:「虽然职田还有良次之分,但都是有人耕种的,就算是有山,那山也必定是种有豆子或果子的,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很少,我听人说,职田大部分都是熟地。」 熟地就是可以种麦子或水稻的田地,一些好的荒地,那也得种上三五年才有可能变成熟地。 若是不好,种上十几年,那地还是生的,除了豆子和一些瓜果,其他的作物都活不了。 一千亩呢,这显然超出了老周头的认知,他靠在车壁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只道:「怪道那么多人都想当官儿呢,一千亩,这得少生多少孩子才能分得?」 满宝三人:…… 老周头抹了一把脸,还是没能回神,「这么多地都分哪儿了?能不能分到咱七里村去?到时候爹也好给你看着,不对,七里村没那么多地了呀……」 满宝道:「爹,分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户部给我分了雍州那边的地。」 「雍州在哪儿?」 「不远,马车半天多功夫便到了,」满宝道:「就在京城的东北方向,因为是陪都,很多京官的职田都分到那边去了。」 「那得请长工或者雇佃户吧,不然这么多地你也种不了。」 「爹,这些职田有专人管理呢,我只等每年夏收秋收时分成就行。」 「那怎么行,」老周头在别的事上煳涂,在田地的事上却从不煳涂,他道:「这地里的活儿怎么能交给别人呢?这干活儿累着呢,他们要是不尽心,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老周头直接道:「你收回来,回头我去给你看着。」 满宝:「……爹,这是职田,我要是不当官了,就不是我的了。」 「那你现在不是当着吗?这当官都是越来越往上走的,你现在年纪还小呢,当个五六十年不成问题……」 满宝三人:…… 白善下意识的咬了一口饼子,瑟瑟的看了满宝一眼。 对于固执的老爹,满宝是没多少办法的,这件事只能交给她娘了。 可是这会儿她娘不在,所以她只能嘆气着应下,也不知下次她休沐的时候她爹能不能忘了这事儿。 只拿租金多好呀,佃户都有人管着了,为什么还要去给自己找事儿做呢? 第1881页 白善将手中的饼子吃完了,突然道:「到了。」 满宝这才发现马车慢了下来,然后渐渐听了。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只是来上班的官员们还不多,大部分人还都在皇城里上班,并不进宫去,所以宫门口这里特别冷清。 满宝正要和她爹招唿一声就下车,就见她爹小心的躲在车窗后面悄咪咪的看着外面。 满宝:「爹,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老周头已经感受到这里的肃穆气氛了,他隐隐有些后悔,他怎么会突然提出来看皇宫的呢? 这外头除了拿刀拿剑的官兵外就没别人了,看着就可怕。 白善问他,「周伯,你要不要下车来走一走?」 老周头悄悄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官兵,连连摇头,他还是算了,就在车上看着吧。 但他这样窥视,守宫门的侍卫们又不是傻子,察觉到一道隐晦的视线,便目光如电的看过来,吓得老周头放下帘子就死也不往窗外看了。 满宝不太能理解她爹的胆怯,伸手挠了挠脑袋后道:「爹,那你和大吉回去吧,我们先进宫了。」 老周头点头,想了想,叮嘱道:「进了皇宫也要好好吃饭,要听皇帝和太子的话,可别闯祸。」 虽然她爹的话说的不太对,但满宝还是点头了。 她跳下马车,还没站稳,后面便一阵风似的唿啦啦的跑来几辆马车和马,他们的同窗同样着急忙慌的从马上或车上跳了下来。 见白善他们也没进宫,几人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们也不是很晚嘛。 封宗平问白善,「你们怎么也晚了?」 白善面不改色的道:「起晚了。」 几人听了都欣慰起来,刘焕更是直接道:「我就说嘛,难得可以休息两日,你们怎么会不赖床呢?」 赵六郎已经提了东西交给侍卫检查准备进宫了,见他们还在磨叽,就道:「快点儿吧,我们来的时候看见魏大人和孔祭酒的车架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进皇城来了。」 大家立即唿啦啦的去排队进去,侍卫们已经习惯了,例行检查过后就放行。 满宝一边将东西塞给白善去排队,一边和又趴在窗口那里偷偷看的老周头道:「那爹,我进宫去了。」 老周头在窗缝里点头。 封宗平几人听见满宝的话好奇的回头看来,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满宝去排队,顺口回道:「我爹!」 「你爹来了?」封宗平几人正犹豫着是不是去行个礼时,远远的看见了孔祭酒的车架来了,几人立即将这事丢在了脑后,冲上去催促侍卫,「快快快,快点儿……」 守宫门的侍卫们见多不怪,但依旧一个一个的检查过才放人。 满宝这次利用职权之便,先他们一步检查,一过,提着自己的篮子扯了自己的马就跑了。 可是,跟在孔祭酒身后的魏大人还是看到了。 他抽了抽嘴角,和孔祭酒道:「孔祭酒的这几个弟子有些松懈呀。」 孔祭酒素来护短,闻言道:「周满还是朝中官员呢,不照样晚了?」 都知道魏知和周满关系不错,你说我弟子,那我就扯你的朋友好了。 白善他们都一熘烟的跑了,宫门口瞬间只剩下几辆车架和几匹马,各家的下人开始归拢好出皇城去。 第1604章 弹劾 老周头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一切,新奇不已。 魏知是谁啊,才走近,察觉到马车里还有人,不由多看了一眼,就对上了老周头的目光。 魏知微讶,「周老丈?」 老周头也惊讶,忍不住将窗帘掀得更开一些,有些迟疑的道:「您是魏先生吧?」 魏知曾经在七里村住过几日,还到过他们老周家吃过饭,说过话呢。 因为七里村很少有外人进来,加上老周家有那么一个秘密,所以对进村的人特别关注。 事情也没过去几年,而魏知的外貌也没怎么改变,所以老周头还记得他。 孔祭酒却眼睛一眯,目光在魏知和老周头之间来回滑动,想起去年魏知针对益州王谋反一案时的弹劾,他隐有些明白。 魏知并不在意孔祭酒的目光,笑着和老周头说话,「周老丈是来京看周小大人的?」 老周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周小大人」是满宝呢,于是他连连点头,笑道:「我六儿子也要成亲了,上京来也是为了给他办喜酒,魏先生,你也在宫里当差吗?」 魏知笑着点头。 老周头立即道:「那回头我六儿子成亲,您可得来喝杯水酒,对了,你们富贵人家都喜欢送个帖子什么的,回头我让满宝给您送一封去。」 看得出老周头并不是想要巴结他,而只是因为认识所以叫了他去沾一沾喜气,所以魏知笑着应下,「只管让周小大人给我送,在下一定去讨杯喜酒喝。」 老周头连忙应下。 孔祭酒也对老周头和善的笑了笑,然后和魏知一起进宫。 孔祭酒并没有立即去东宫,今天有小朝会,皇帝还从大明宫那边回来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所以这会儿他们要去太极殿里见皇帝。 走着去太极殿的路上,孔祭酒目视着前方道:「去年我就觉得奇怪,虽说一切都合情合理,可怎么就这么巧,陛下要恩荫功臣,白善之父就恰巧在其列,周满也的确有本事,但只因救了苏坚一命,立即便被送到了皇后面前替皇后诊治,我了解太子,他是直肠子,若是无人在他身边暗示提点,他是不会想到周满可治疗皇后的。」 第1882页 魏知没说话。 孔祭酒站在太极殿的宫阶下,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严肃的道:「陛下此举失于仁善了。」 魏知也抬起头看着太极殿,沉声道:「孔大人,对于十四年前冤死的人,还有因益州水患而死的剑南道百姓来说,陛下此举就是仁善。」 「魏大人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吗?」孔祭酒沉怒道:「陛下大可以申斥益州王,派人光明正大的去查……」 魏知打断他的话,「太后还在呢。」 孔祭酒就冷笑,「陛下此举并不是孝顺,现在太后也没好受多少去,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已,不仁不孝就是不仁不孝。」 魏知皱眉,虽然他当初也不太贊同皇帝的作为,但此时已经尘埃落定,再翻出来,不论是对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都没好处。 于是他皱眉看向孔祭酒,「孔大人是要弹劾陛下吗?」 孔祭酒哼了一声道:「我不傻,魏大人放心,我就是私下谏上,也不会当众弹劾的。」 魏知就松了一口气,不把事情闹开就好。 至于皇帝私底下被骂,他反正是不太在乎的,骂就骂吧,也免得皇帝下回还犯这样的错误。 孔祭酒不太开心的去开小朝会,小朝会结束以后,他便藉口有事找皇帝说,然后去给皇帝说了两则寓言故事。 皇帝一头雾水的听完,直到孔祭酒走了都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孔祭酒不高兴,说的两则寓言是在骂,不,是在谏言他听出来了。 皇帝一脑袋的问号,虽没听懂,但他将这段时间他处理的国事都翻出来仔细想了想,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毛病; 忍不住又去翻了翻家事,再次确定他家里也没发生什么事儿。 最近太子很用功的处理朝政,他们父子相处也挺愉快;老三正专心治病瘦身,也没闯祸;剩下的儿子女儿都乖巧得很,虽然有拌嘴,但都是小事儿,皇后就处理好了,老孔应该不是那么婆妈的人,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找他的茬儿…… 所以想来想去,皇帝没在自己身上发现什么问题,那就只能是老孔自己的问题了。 一想明白,皇帝气得吹了一下鬍子,和古忠道:「孔祭酒近来火气有些大,给他送些寒瓜去下下火。」 古忠笑着应下。 皇帝问,「太医院正在做的那个西瓜霜还没弄好吗?要是弄好了,给他也送一点儿去。」 古忠躬身道:「听说效果不错,只是现在还在试验呢,所以还没敢给主子们用。」 皇帝这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满宝先把东西放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拿了东西去崇文馆里修书,只是她正沉浸在其中的时候,萧院正找了过来,递给她一个摺子道:「今儿有个小御史弹劾你怠政,还带坏了崇文馆的学生,你抽个空给御史台回个话吧。」 满宝一脸懵,「谁呀,说我怠政我认了,今天的确晚了,可带坏崇文馆的学生是怎么回事?我跟他们有关系吗?」 萧院正道:「你和白善白诚是同门,还住在一块儿,你说有关系吗?」 「那怎么就不是他们带坏我,而是我带坏他们?」 萧院正本来都要转身走了,一听停住了,回身好笑道:「你大可以这么和御史台回嘛。」 满宝一听,噎住了,她要真这么上折,最后肯定是她和白善白诚二人的官司了,她又不傻,自己在水下也就算了,还把两个小伙伴给扯下水。 满宝嘟了嘟嘴,觉得自己为师门受大委屈了。 却不知道此时白善他们也在受苦。 就是这么不巧,今日御史不仅弹劾了周满,还弹劾了崇文馆。 弹劾周满的摺子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转到了萧院正那里,但弹劾崇文馆的摺子却是上了皇帝案头的。 第1605章 被利益支配 崇文馆是太子伴读,伴读怠学,如何能陪伴好太子? 因此,这一次,崇文馆里的所有学生都被御史给弹劾了,太子也被言官认为没有约束好手下。 所以崇文馆今天便罚了白善等人去演武场上训诫。 等孔祭酒从太极殿里回到崇文馆时,白善他们已经在大太阳下站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孔祭酒眉头一皱,问道:「谁罚他们去训诫的?」 「是袁侍讲。」 「把他们叫回来,看看这会儿的太阳,先前为什么派他们出去消暑赈灾?你们就不怕把人晒出个好歹来?」孔祭酒紧抿着嘴道:「让他们抄书思过。」 众官:……就知道孔祭酒最爱罚学生抄书了。 远远站着的庄先生悄悄松了一口气,抄书可比去演武场上训诫安全太多了。 孔祭酒让人去把学生都捞回来后便拿起桌子上的摺子看,边看边皱眉,早上明明只他和魏知看到了。 魏知那人他还是知道的,虽然严以律人,却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早上他们一同进太极殿前明明已经达成了共识。 他自罚他的学生,他自去罚他的官员,大家互不干涉,既罚了那些孩子让他们吃到教训,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大。 怎么就直接向陛下和中书省弹劾崇文馆了? 这是冲着崇文馆呢,还是冲着太子呢? 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的孔祭酒心情更不好了。 白善他们被从演武场里叫回来时整个人都湿透了,脸晒得通红,脸都绷得极紧,心头也都有些冒火。 第1883页 欺负谁呢,以前他们进宫时也并不是没有迟到过,不也什么事儿也没有吗? 这次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罚他们? 赵六郎很快从另外几个比他们年长,且是太子心腹的同窗那里回来了,愤愤道:「这次太子殿下差事办得好,京城、雍州和商州的消暑赈灾都没出什么岔子,反而因为朝廷分发消暑药材,因为连续干旱有些埋怨浮动的民心也都稳定了下来。」 「听说消息传到胜州,连胜州的民声都好了许多,有些人看不过殿下独占功劳,所以要拿我们试刀呢。」赵六郎怒道:「张二让我们忍一忍,以大局为重,呸的以大局为重,我们是进宫来读书的,又不是进宫来给他们争功做筏子的。」 胜州正在遭灾,和这边旱灾不一样,那边是洪灾,据说已经冲垮了好几个村庄,因为有了益州城这个前车之鑑,这一次皇帝早早就派出朝中官员过去主持赈灾事宜。 不过这次过去的官员显然没有魏大人的魄力,虽然一直在进行,但也一直没有稳定住局面。 也是胜州的情况比较复杂,那是黄河的拐点,为了保证下游的安全,上面一部分的乡里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显然,去的官员和胜州的当地官员没能协调好。 听说在他们各处刷名望的时候,胜州可是一地鸡毛,朝中为此将去的官员和当地官员弹劾得不要不要的。 白善没想到这还涉及到利益之争,不由皱眉,白二郎嚷道:「我们只是学生,为什么要将他们牵涉进来?」 封宗平横了他一眼道:「从我们进崇文馆的那一天起就不是单纯的学生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身上都打了太子殿下的标籤。何况这摺子一开始不是你们写的吗?」 白二郎就有些心虚的看向白善,「所以这是我们的错?」 白善瞥了他一眼后道:「不是,是那些为了利益便罔顾是非曲直打压我们的人的错,别胡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那些人并不在意一件事的是非曲直,也不在意牵涉的人是否无辜,只在意利益,只要对他们有利,他们就做,所以是他们的错,与他们这些无辜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被太阳晒得对白善白诚已经有些怨气的其他学生闻言,立即一顿,想了想,心中隐隐有点儿羞愧起来,好像还真是这样。 其中一个却没这样的心胸,叫道:「殷或怎么不受罚?说起来,那摺子也有他的一份吧。」 白善冷眼扫过去,淡淡的道:「他倒是能晒,就怕崇文馆承担不起他那一晒的后果。」 谁都知道殷或身体不好,从宫门走到崇文馆来,只是走得略快点儿他就气喘,因此除了第一次入宫外,每次休沐回来他都是被殷大人带到西内苑,再从西内苑进崇文馆,路程直接缩短了三分之二。 刚才袁侍讲倒是把所有学生都叫到演武场训诫,只是白善给殷或使了一个眼色,殷或想了一下便眼睛一闭,晕倒了。 袁侍讲看不出他是装的吗? 当然看得出,但他敢真的让殷或晒上一个时辰的太阳吗? 他是不敢的。 殷或真出个好歹,训诫一事便是好事,也能变成坏事。 不仅殷或,在场的每一个都是如此,而他之所以敢训诫他们,不过是因为他们晒了不会出事,最多受罪;殷或却是会的。 大家嘟囔着往崇文馆里走,正在课室里喝茶看书的殷或听到动静,立即将东西一收,让伺候他的内侍赶紧端下去,然后正襟危坐,一脸的忧色,看到他们便关切的迎出门去,问道:「你们没事吧?」 看到只是几步路,走得快些他都喘,觉得他占了大便宜的众同窗也没了怨言。 算了,算了,殷或和他们又不一样,他进崇文馆来读书那就是单纯来读书的,他将来又不会出仕,跟他计较这些做什么? 众人纷纷摇手表示没事,然后进屋里灌水去了。 满宝中午吃午食的时候才知道他们被训诫的事儿,因为要写辩折,所以她很任性的给大明宫那边传话,说她今儿太忙,就暂时不过去看太子妃和恭王了。 太子妃收到消息时一阵惋惜,这两天胎动得厉害,有时候只是喝一口汤,肚子里的孩子就欢腾得跟什么似的,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想问一问满宝呢。 而一早绷紧了神经的恭王却悄悄松了一口气,觉得今天又过去了。 虽然今天他还是得走路爬山,但感觉没那么沉重了,一定是因为周满没来他很开心的缘故。 第1606章 任性请假 满宝打开自己的食盒,把自己的饭菜都拿出来摆好,然后拿了筷子盯着白善白二郎几人看,半响后道:「我说呢,你们怎么脸色通红,原来是晒的,你们完了,明天肯定更黑。」 白善有些食不下咽,问道:「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们吗?」 「谁来安慰我呀,」满宝道:「我也被弹劾了,你们还好,一弹二十九个,算上太子三十个,主要火力还是太子给你们顶着呢,我就一个,辩折还得自己写呢。」 白善一听,立即抬头问,「你也被弹劾了?那被罚了吗?」 「没有,就是被骂了几句,萧院正说我只要在摺子上认真认个错就行,哼,我们当官的,谁还没迟到过呀,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白善几人:…… 第1884页 一起在饭堂里吃饭的崇文馆学生们突然觉得自己好惨。 封宗平从隔壁端了饭碗过来和他们坐在一起,「行了,别难过了,周满和我们不一样,她是官儿,虽然也关联着太子,但责任更大的在于朝廷,不像我们,是太子伴读,做得好呢还好,得不到一句夸,好歹平安;做不好,那可就是带坏储君,这名头大着呢。」 满宝夹了一块肉后问,「那你愿不愿意担这个风险呢?」 封宗平想了想后道:「都进来了,再灰熘熘的逃出去,那不成了软蛋了吗?」 「没错,」赵六郎也端了饭碗过来,道:「回头我就找太子表哥,让他知道我们劳苦功高,再找我爹,把那些弹劾我们的人骂回去,我就不信了,他们当官这么久来就没迟到早退过。」 一旁的殷或默默的吃饭,这事跟他关系不大,他父亲是不会牵涉进这些党派之争的,哪怕是跟他沾边也不行。 但其他人显然没这么想,只是一个下午便有好几个人出现在殷或身边说些引导性的话,或是拉拢他,或是挑拨他和东宫的关系…… 不论这些人的目的是太子,还是因为他爹挡了谁的路,或是他爹手上的利益,殷或全都不言不语,有时候还做出头晕的样子来,那些人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白善目睹了全过程,忍不住和白二郎道:「进宫前我做好了准备,但进宫这两月来风平浪静,每日都是读书学文,和在国子学也没太大的区别,所以我都放松下来了,结果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白二郎没那么敏锐,所以颇有一种万事不过心的豁达,他道:「管他呢,反正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最多骂骂我们,再罚我们些而已,最多是晒太阳,可孔祭酒在,现在连晒太阳都不用了。」 至于抄书,从小就没少抄书的白二郎一点儿也没把这惩罚放在心里。 白善一想还真是,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们上面还有太子和孔祭酒呢。 果然,都不用等到第二天,下午时太子再去大明宫给他爹和尚书省送批阅好的摺子时就这事提了一下,表示是他念着大家前半月来的劳顿,特意给他们放松了时间的。 孔祭酒正好也在,表示虽然是太子容许的,但身为学生,他们学习上还是懈怠了,所以他已经罚他们了。 俩人一拉再一扯,就将责任和赏罚都接了过去,噎得一些人说不出话来。 皇帝笑着颔首道:「朕知道了,不就是几个孩子进宫的时间晚了点儿吗?其实也没有晚多少吧,听说是掐着点儿进的宫,不过是崇文馆离宫门口太远,这才迟了的。」 有御史正要说话,皇帝便道:「他们只要不耽误学习和工作就行,各位爱卿不也家中有事中途离开过皇城和值班所吗?」 有意见的人顿时不说话了。 「为了这么件小事就打乱了大家工作的步骤,这不是得不偿失吗?」皇帝笑着抱怨道:「今日朕还想等周满来大明宫时问她一些事儿的,结果她为了写辩折,直接就不过来了,太子妃和恭王的平安脉都没请呢。」 当下有人道:「可见周满耍奸,竟是连本职都没做好的。」 太子哼了一声道:「她又没有三头六臂,要不是你们言官找茬儿,她会耽误大明宫这边的事儿吗?」 这话可就捅了马蜂窝,有意见的几位臣子正要说话,一直沉默的魏知突然道:「殿下此言差矣,言官纠正百官错处是职责所在,当然,周满回御史台问责也是职责所在,人力有限,难以兼顾是情有可原的,好在太子妃和恭王都只是请平安脉,这其中违规与否,问太医院便可。」 于是想说话的几人又再次噎了回去。 太医院那边自然是说不违规的,太医院虽然要给皇室成员请平安脉,但也不是每天好不好? 一般皇帝会勤些,基本上是隔天一次,皇后因为身体不好,也是隔天一次,而太后因为年纪大了,身体更不好,所以太医院每天都有派太医上门。 至于其他人的平安脉,按例是一旬一次,周满每天都跑去大明宫看太子妃是因为太子的命令,而太子的命令是对着周满的,可不是对着太医院,所以不违规; 至于给恭王看病,那更是周满作为主医,她说有问题就有问题,说没问题就没问题,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去看恭王,那就什么时候去看恭王了。 只要恭王没出事就行。 至于出事了,那就翻找脉案,到时候照着规矩来就是。 御史台来问周满违规没有,萧院正又不傻,将太医院给扯进这样的纷争里,于是直接回了句目前周满的所行所为尚合乎太医院规矩。 到了傍晚,满宝他们几个捧着一大碟西瓜坐阁楼上吃饭后水果,而一整天都在处理朝政的群臣们才从大明宫里散去。 老唐大人慢悠悠的走着,魏知走到他身边问,「你们御史台这是在做什么?」 老唐大人慢悠悠的道:「谁知道呢,御史台又不是我的御史台,这是陛下的御史台,也是朝廷的御史台。」 所以为了利益之争斗来踩去也是正常的,老唐大人真要事事掌握,他会不会累死且不肯定,但多半会在累死前被皇帝猜忌,或被朝臣弄死。 魏知也摇了摇头,「他们这是项王舞剑,意在沛公呀。」 第1885页 老唐大人微微颔首,说来说去,还是有些人不喜欢太子安稳,想要这个天下换一个太子。 只是恭王已经没希望了,就不知道这一次那些人想推谁上位呢? 老唐大人嘆了一口气道:「世家与皇权之争,其惨烈从不在皇位之争下面。」 魏知不说话了。 第1607章 侥倖 皇帝回到皇后宫中,热得当即把袍子脱了,尚姑姑拿了一碟已经从冰盆里拿出来足有两刻多钟的寒瓜给皇帝。 皇帝摸了摸,发现寒气已经去得差不多了,便一边心中嘆息,一边吃。 自从他病过一场后,他就再也吃不到刚出冰盆的冰东西,连奶酪他们都恨不得等全化了才给他吃, 当然,他也不是很敢那么吃就是了,上次真的差点就一命呜唿了。 皇帝将瓜吃完,皇后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巴,问道:「我听说前面又吵了起来?」 皇帝不在意道:「没事,因为几个孩子上学迟到闹腾的,事情已经了了。」 皇帝能不知道他们项庄舞剑,意在太子吗? 只是事情多了,他已经不是很在意了,日子还长着呢,且慢慢过着,真像前朝末帝那样好大喜功,想要三五年内做完三五十年,甚至是三五百年才能做好的事,那结果怕不是换个干坤,而是换了坐在干坤之位上的人。 他们李氏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亲自打下半壁江山的皇帝最了解不过。 太子也在去看过太子妃,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后回东宫去了,他也没很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些年,他受到的攻讦,哪一个不比这个严重? 他们身经百战自然可以淡然处之,但崇文馆里一群连茅庐都没出的学生不行啊。 白善和白二郎还好,他们好歹经歷过状告益州王,在最初的气氛过后就该吃饭吃饭,该读书该读书,有再多的想法也先埋在了心中。 殷或则是不好过问,这件事说是与他有关,却又与他无关,他父亲的位置註定了他不能过多的参与这种纷争。 所以同窗们激愤不平时,三人正和满宝一起坐在阁楼上吃瓜,这半个月累惨变瘦的几人现在就毫不掩饰食慾的吃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明明才吃过晚食不多久,这会儿吃了饭后水果,竟然还能摸着点心吃。 殷或胃口一向小,被他们带着都忍不住多吃了一块点心,然后成功的把自己给撑住了。 他沉默了一下后便自己起身在阁楼里熘达起来,一边熘达一边和三人道:「我看这未必是恭王所为,我听我父亲提起过,乱世是最有可能有作为的时候,当然,绝大部分正常的人都是不会希望出现乱世的,但在不出现乱世的情况下浑水摸鱼也是可以的。」 他道:「这个世界上有孔祭酒、魏大人和李尚书这些希望天下太平,皇室和睦仁爱的臣子,自也有自认满身抱负不得施,想要一个可以掌控或是与他政见相和的君王。」 白善三人目瞪口呆,问道:「这话真是殷大人说的?」 那殷大人胆子可真够大的。 殷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前一段话是我父亲说的,后一段是我根据父亲的意思想的。」 殷礼之所以告诉殷或这些,是想告诫他,他们家一直是陛下的人,所以他便是在崇文馆中读书,也最好不要参与进里面的纷争。 进了崇文馆,很多事都将身不由己,并不是你不争不抢就可以真的独善其身的,因为总有人、总有势力会推着你,迫着你不得不去争抢。 殷礼告诉殷或这些是让他自己考虑是否真的要进崇文馆。 而殷或在考虑过后依旧选择了进来,当时殷礼就告诉他,「希望你进去后一来从心,二来要时刻将家族放在心中考量。」 殷或当时应下了,如今也暂时做到了,但将来如何,连他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因为今日或明或暗在他身边围绕的人太多了。 只是还没等他做出选择呢,第二天这件事就爆了。 当然了,引爆这件事的不是太子,更不会是孔祭酒,他们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 谁知道赵六郎等人受不住这个气,直接悄悄的和家里传信,第二天谁谁的爹就开始给言官们找茬儿,谁谁的姐夫也在一旁帮腔,佐证谁谁在上班期间还喝小酒呢…… 朝堂瞬间乱成一团,到处是乱弹劾的人,气得皇帝发了一通脾气。 天气那么热,大家早点儿把朝政处理完回家抱着冰桶过夏天不好吗? 为什么要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架,很耽误时间知不知道? 他们这么一吵,倒是便宜了满宝,她的认错摺子递到御史台后因为很多言官都参与到吵架中了,没空处理这些摺子,传来传去就传到了老唐大人的手中。 老唐大人展开,本来只打算扫一眼,结果看着看着笑出声来,直接愉悦的给她画了一个圈儿,算是通过。 老唐大人在公文册上将周满的名字添上,并给吏部写了处罚建议,算是给她的这件事划上一个句号了。 公文册会先递送门下省,他们审核过后没问题才会发给吏部。 不巧,门下高官官是魏知,他今天也不想到皇帝面前为这么些小事吵架,所以没去大明宫那边找架吵,也在皇城这边处理公务。 在一堆摺子的底下看到御史台的公文,便拿起来看了看,看到周满的名字和处理意见,扬了扬眉后干脆添了一笔,然后写下一句评语,让人交给吏部了。 第1886页 吏部看过后对此处罚意见没有意见,于是直接把摺子交下,自有吏员给周满送去。 满宝此时正在大明宫呢,她给太子妃问过脉后又去了一趟恭王宫里,给他把过脉,又不太有感情的鼓励过他以后就兴沖沖的拉着明达一起去前殿看大臣们吵架了。 长豫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在犹豫了一下后就决定带着宫女们跟在三哥的屁股后面上山玩儿。 明达却也很喜欢去前殿,她打小就喜欢跟在父皇身边,小时候还在大殿上撒过尿呢。 当然了,这种事儿她是不会记得的,都是皇祖母和母后,偶尔会提起这件事,让她想忘记都难。 俩人悄咪咪的跑到大殿外,在窗口底下找了个阴凉的好位置,一边趴着,一边喜滋滋的看着里面的大臣唾沫横飞,互相指责吵架,脸红脖子粗的,几乎都要打起来了。 第1608章 打架 皇帝火气也大,但他按捺住了自己,一边生气,一边灌自己茶水,底下的大臣吵到兴致处就打了起来。 赵国公脾气火爆,赵六郎是他的小儿子,也很受宠的,他递了条子回来说他晒得脸都脱皮了,下次休沐都不敢回家了,万一把他媳妇吓坏了怎么办,他才娶媳妇没半年功夫呢。 于是赵国公便气得推搡了一把弹劾的言官。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说是言官,但谁还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不成? 谁读书的时候不是六艺都学的? 甚至有的言官还是上过战场的。 老唐大人这个御史头不就是刑部出来的吗?打架,哦,不,是打仗也不怎么在话下的。 于是言官被推了一下后,立即就大力的推了回去。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看见,伸手正要拦,底下的情状已经如天雷勾地火般的炸了开来,俩人立即就跟摔跤一样的你一拳,我一挡,再来一腿的打上了。 今天老唐大人不想看他们吵架,所以没来,言官们没了长官约束,见赵国公竟然敢在朝堂上公然动手,气得立即群起而攻。 宿国公等本在一旁围观,顺便煽风点火再帮腔一下赵国公,见赵国公被围攻,立即不高兴了。 你们这些世家子还真当我们勛贵都是吃素的吗? 平时骂我们,四处找茬儿也就算了,现在打了他们家的孩子,还跟他们家的大人动起手来了…… 于是大家立即挥了拳头跟上。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惊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得鬍子都快飞到鼻子上了,但气了一会儿,他又缓缓了坐了下去,沉着一张脸看着他们打架。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的靴子头旁飞来,直接砸中了赵国公的脑袋,靴子地一般都是木头…… 别说殿内的人,就是趴在窗口上的满宝和明达都清晰的听到了咚的一声,然后赵国公眼睛一呆,直接就睁着眼睛倒下了。 这一下大家终于停了,皇帝也气得拍了龙椅,怒喝道:「还不停手吗?」 大家纷纷停下,离得近的宿国公和一个言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赵国公,面露急色,「赵国公,赵国公你没事吧?」 皇帝也急忙从龙椅上下来,蹲在他的身前问,「赵国公?来人,快宣太医……」 在窗外着急的满宝就等着这一句话呢,立即应道:「太医在这儿呢。」 她提着裙子就往里跑,老早就盯着她们看的侍卫象徵性的拦了拦,等明达公主拉住周满后便放行了。 皇帝宠爱明达公主,像御书房和前殿这样的地方从不拦着明达公主进出。 明达带着满宝跑了进去。 一群打得浑身是汗的糙老爷们看到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跑进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大臣直接问道:「公主何时来的?」 「哎呀,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快让太医看看赵国公如何了……」 满宝给皇帝行礼,皇帝挥手,让他赶紧看躺在地上的赵国公。 满宝上前摸了摸脉,立即对围观的众人道:「诸位大人散一散,让赵国公吸一吸气。」 赵国公不止是被砸晕的,他应该是被热晕的。 满宝等众人散去,便去掐他的人中,赵国公疼得绷了一下腿,疼得吸了一口气后便微微睁开了眼睛,然后就赫赫的唿气。 满宝在自己的腰上摸了摸,摸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包针袋,里面只有十枚针,是她惯常带在身上应急用的。 满宝拿起赵国公的手,在他的虎口上扎针,又往他脑袋上扎了两针,并没有停留很久,捻了捻后便抽了出来,但赵国公也好受多了,唿吸顺畅,头又不是那么晕了。 满宝让人去拿一倍温水和一些盐来,往水里倒了一点点盐,等融化后就给赵国公喝。 赵国公喝了水,觉得发软的手脚才好些,他这会儿感受到脑袋疼了,就伸手摸了脑袋上的包,问道:「谁,谁的鞋?」 宿国公光脚道:「我的。」 见众人看过来,他立即辩白,「鞋虽然是我的,却不是我砸的。」 一个言官憋屈的出列道:「我砸的,但也是宿国公砸了我,我才砸了回去的,奈何准头够了,但宿国公躲开了。」 宿国公立即生气的道:「王绩,你砸人还不准人躲开?」 「好了!」皇帝怒道:「爱卿们要不要再打一架?在朝堂上打架成何体统!你们有本事画下道儿来去演武场里真刀实枪的来一场!」 第1887页 在一旁端水的古忠闻言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皇帝慎言。 皇帝沉默了一下,也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于是更生气了,觉得他都是被他们给气的。 一旁的满宝弱弱的道:「陛下,我看诸位大人出的汗都有些多,要是不喝水,一会儿说不得还会再晕几个。」 明达立即拉着皇帝的袖子摇了摇,撒娇道:「父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诸位大人这会儿肯定都知道错了,还是先给诸位大人奉水吧,不然大人们晕了,心疼的还是父皇。」 皇帝就觉得还是明达贴心啊,哪儿哪儿都贴心。 大臣们也觉得还是明达公主好呀,果然和皇后一样明理知礼,于是纷纷低头表示羞愧。 皇帝脸色也和缓了,让古忠去取水来,给大家倒茶。 古忠应了一声,立即去吩咐内侍们沏茶。 赵国公也被扶到坐席上半靠着,其他大臣衣裳混乱,也都不太顾形象的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皇帝舒出了一口气,见周满把针袋收起来才想起来问,「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明达转了转眼珠子,立即道:「父皇,今日天好热,我担心你,就拉着周小大人过来看您。」 皇帝虽然知道这话有水分,但还是忍不住开心,拉着明达的手道:「还是女儿贴心啊,你三哥呢?」 「三哥去爬山了。」 皇帝就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有些忧心。 满宝立即道:「陛下放心吧,山上可比这儿凉快多了,而且都是树荫,恭王是不会晒到的。」 才怪,山里是凉快,但那是在人坐着躺着不动的时候,你一直往上爬试试看? 什么树荫底下不会被晒,那都是骗人的,要是不被晒,他为什么会变黑了? 第1609章 长得好看的 这会儿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满宝静静地站着,等了一会儿,见大家竟然不吵了,略有些失望。 明达则是松了一口气,站在皇帝身边安慰他。 大家的情绪慢慢平復下来,当着两个小姑娘的面也不好意思再吵,皇帝便各自打五十大板,将勛贵和言官们都训了一顿,象徵性的罚没他们几个月的俸禄这事儿就算完了。 不论是勛贵还是出身世家的言官们都不指着这一点儿俸禄养家,所以并不太往心里去,老老实实的应下了。 站在一旁的满宝想,这罚的还挺重的,看来也不能随便在朝堂上打架嘛。 容易误伤自己人不说,还容易被罚俸禄。 满宝以他人的教训告诫自己,高高兴兴的回崇文馆去了,然后就收到了吏部送来的文书。 她打开一看,呆了一下,忍不住叫出声来,「凭什么扣我的俸钱,还扣两个月!」 正要走的萧院正上前看了一眼,看到上面的评语,以一种她不识好歹的目光看她,「扣两个月的俸钱而已,又不是贬官,你叫什么?」 「我就迟到一次,他们还想贬官?谁还没迟到早退过?萧院正,你没有吗?」 萧院正轻咳一声道:「这个,这个,周太医你不要乱说,我何时迟到早退过?」 说罢转身走了。 满宝悲伤不已,她还想着下个月月初她得找个休沐的时候去领一次俸禄呢,到时候带上她爹…… 太丢脸了,难道她爹上京后第一次去领她的俸禄,结果却领不到钱? 满宝悲伤不已,吃晚食时觉得盘子里的红烧肉也一点儿都不香了。 白善道:「别愁了,这是小惩大诫。」 「那我爹怎么办?」 白善想了想后道:「太好面子了不好,这是缺点儿,你得改。」 满宝还是不太乐意让家里知道她被罚的事儿。 白善就将自己碟子里最好的两块肉放在她的碗里,与她道:「这就跟先生罚我们抄书一样,有什么好丢人的?我问过其他同窗了,他们的父兄当官时别说被扣俸禄了,贬官都是常有的事儿,这官场就是起起伏伏,起的时候呢,你说不得能当宰相,伏的时候呢,小命可能就没了。」 满宝沖他挑眉。 白善对她笑了笑,道:「所以,这以后被罚有可能会成为常态,你要是每次都要为瞒着家里忧心,那得操多少的心才完?」 满宝歪着头问,「很是常态吗?」 白善肯定的点头,「你看魏大人,他也起起伏伏好几次的,被罚着,被罚着就习惯了。」 「好吧。」满宝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说辞。 她不接受也没办法,这会儿她在宫里呢,离休沐还有六天的时间,她总不能这六天里一直操心吧? 既然心情不好,那就做点儿开心的事情吧。 满宝第二天就和明达长豫她们爬到了龙首原的一个小山顶,要求恭王也要爬到山顶。 恭王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这段时间瘦了很多,身体不像以前沉重了,可要爬这么高的山还是有些困难,所以爬到一半他就不动了。 但跟着的尚姑姑在呢,都不用满宝开口,她直接让人半拖半拉的把恭王拉到了山顶。 恭王气都有些喘不匀了,手撑着一块石头坐在上面,不住的念叨道:「本王走不动了,本王走不动了,你们这是想害死本王……」 满宝三人已经缓过气来了,这会儿神清气爽,她拉着明达站在边缘,指着一览无遗的宫城和皇城,甚至皇城之外更远的地方道:「你看,好看吗?」 第1888页 明达很高兴,狠狠的点头道:「好看!」 满宝道:「若是中秋和元宵灯会时站在这上面眺望,肯定另有一番滋味儿。」 长豫道:「灯会的时候站在宫楼上看也很不错的,夜里这里虫子多,我可不要上这儿来。」 明达嘆息道:「过不了多久我们可能就要搬回太极宫去了,下次再来得明年了。」 满宝道:「还没过完暑热呢。」 「就快要进八月了,钦天监回话说,过了初九天气就没那么热了,会慢慢凉下来。」明达道:「母后说我们在大明宫住了三个来月了,父皇处理朝政多有不便,还是应当回太极宫的好。」 满宝还捨不得龙首原这连绵不尽的山,鼓动她道:「我看这大明宫的建造还乱得很,园子里杂草丛生,颇有野趣,不如你们说来这儿散心,反正太极宫离大明宫又不远,从西内苑坐船,片刻便到。」 长豫道:「你说的容易,我们还要跟着先生读书呢。」 她嘆气道:「不嫁人就这点儿不好,总是要上课。」 明达好笑道:「那姐姐嫁人去?」 「那我还是上课吧,」长豫道:「父皇给我选的那些人,要么文采不行,要么武功不行,两者都有的,偏又长得不好。」 满宝和明达都看过她驸马人选的画像,忍不住大笑起来。 长豫嘆息道:「这世上要找到一个和杨长博一样样样都好的人太难了。」 满宝想了想后问道:「你要不要去崇文馆看看?那里面有好些人都没定亲呢。」 「算了吧,你以为我没看过?」长豫道:「里面长得好的也就一个殷或和一个你的白善,殷或又是个病秧子,走路急一些儿就喘,我才不要他呢。」 满宝就感嘆,「还是看脸呀。」 明达好奇的问,「脸不重要吗?」 满宝便歪着头仔细的想了想,然后点头,「重要吧,杨学兄和唐学兄,我就更喜欢杨学兄。」 但其实俩人人品学识都差不多的。 长豫就一脸「你看吧」的看着明达。 一直坐在后面换气的恭王被迫的听了一肚子的小女儿烦恼,看了眼周满后忍不住和长豫道:「除了殷或,不还是有一个你觉得长得不错的吗?」 三个小姑娘一起回头看他。 恭王便对满宝恶意的笑了笑,道:「那个叫白善的,你看上他就和父皇求婚,我想父皇疼你,一定会给你赐婚的,他敢不应,那就是抗旨。」 第1610章 折腾 明达:「……三哥,你太坏了。」 长豫翻了一个白眼道:「我连杨长博都没抢,为什么要去抢一个白善?」 满宝则对恭王道:「王爷,你得多读书,干脆下次你一边爬山一边背《礼记》好了,有助于你学习换气。」 三人一起转身,留给恭王一个背影,继续欣赏山下的风光去了。 明达望着天边的阳光道:「太阳好像快要下山了,听说在山上看到的夕阳特别好看。」 满宝没少看夕阳,点头道:「没错,那我们看完夕阳再走吧。」 长豫道:「可我肚子有点儿饿了。」 满宝就掏出一个荷包给她,「里面有炒好的豆子,给你吃。」 长豫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一边吃一边问,「这东西哪来的,可真好吃。」 「我大嫂给我炒的,干豆子,可以放好几天呢,就是可惜不热了,不然肯定更好吃。」 豆子很脆,咯嘣咯嘣的响,长豫吃着觉得很有趣,见明达伸手要便给了她一点儿,三人一起咯嘣咯嘣的吃着。 身后的恭王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肚子还叫了一下。 三人一起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明达和长豫就去看满宝。 满宝一脸严肃的对恭王道:「殿下,瘦身除了要迈开腿外还要管住嘴巴,所以你现在不能吃,不然你今天的山就白爬了。」 但并不止于此,满宝下山后就把恭王的食谱给改了,去掉了所有的菜式,就给罗列了三样东西,一是馒头,不多,只两个而已;二就是水煮瘦肉,用斤计算的;三就是水煮青菜了,同样是一大盆一大盆的给他。 满宝给的食谱上只有一句话,「少油少盐。」 尚姑姑看过,虽然觉得食谱简陋了些,但看了一下量,也不觉得周满在苛待恭王,所以让厨房照做了。 恭王看到拿上来这么多肉时还高兴,但啃了一口后立时高兴不出来了。 这简直是一点儿味道也没有,他为什么要吃这样的东西? 恭王是怎么在这个物资不太丰富的世界里长这么大的,那当然是吃的了! 为什么能吃这么胖,那当然是因为东西很好吃了! 恭王喜欢吃的东西很多,他不太挑嘴,但对东西的要求却也不低,每一道菜都要求色香味,就算是之前减肥,他的饮食质量也从未下降,只是量减少了而已。 一道菜,少了香料不说还少油盐,那还有什么滋味? 恭王味同嚼蜡,只觉周满这是在报復。不过他硬气的撑着没说话。 这种状况也只维持到了第二天,因为周满再来见他时给他带了两个沙袋。 满宝让他将沙袋绑在小腿上,道:「殿下的身体这段时间好了许多,看这身形,多么的伟岸,便是陛下见了都要开心的,但身体到底还沉重,所以还差一点儿。我昨晚上回去后左思右想,总算是想到了一个治疗的法子。」 第1889页 满宝指着地上的沙袋道:「我以前学过爬墙,知道武人学轻身术都要在腿上绑沙袋练习,这样有一日解开沙袋,人便能身轻如燕,便是飞入屋檐樑上也不费吹灰之力。」 恭王看着地上的沙袋叫道:「本王又不做贼,学这个做什么?」 「殿下,谁说学轻身术就是要做贼的,您还可以上战场为国效力呀,」满宝道:「身为皇子,受国家供养,回报国家不是应该应分的吗?」 恭王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本王能领兵打仗?」 他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太子和朝中大臣敢让他掌兵权吗? 满宝道:「也是您没有这个本事呀,您连骑马都困难,怎么领兵打仗,来人,把沙袋给恭王绑上。」 内侍们已经习惯了听她号令,立即拿起沙袋给恭王绑上。 恭王很想反抗,但想到周满的话,也想要知道自己可以领兵打仗时他爹到底让不让他去。 尚姑姑见他半推半就,便忍不住看了周满一眼。 满宝满意的暗暗点头,然后才爬了不到三刻钟恭王就后悔了。 最后他是怎么爬到半山腰,又是怎么浑浑噩噩爬下来的完全没印象了。 满宝见把人折腾得不轻,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回东宫,哼,她欺负别人不行,欺负自己的病人还不容易吗? 才回到东宫,正好碰见太子在园子里的迴廊里赏景儿,看到她便招手让她过去。 满宝就拎着药箱屁颠屁颠的过去了,行礼后便仰头沖他乐。 太子看了一眼她的笑脸,淡淡的问道:「恭王的病怎么样了?」 「殿下放心吧,恭王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我保证太子妃生产前他都不会有精力找您的麻烦的。」 只是想慢慢打听一下详情的太子没想到一下就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他沉默了一下后问,「瘦身而已,有这么难吗?」 满宝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子后道:「对于希望骑马去演武场习武的您来说不难,但对喜欢坐着吃东西就是不动弹的恭王来说可就太难了。」 太子早听人说了,听说今天恭王在山上都哭了,一边哭还一边发脾气的要把沙袋给解了,最后是被内侍搀扶着下山来的。 太子至今都不能理解这个弟弟痛苦的点儿。 不过,最近他的麻烦的确少了许多,虽然朝中依旧有人在针对他,但少了这个最爱给他惹事的弟弟,他身上的担子一下就轻了许多。 太子还是有些开心的,于是他对周满道:「那你就好好的给恭王治病吧,不过太子妃那边也不要松懈了。」 「殿下放心,太子妃那边我都盯着呢。」 太子点头,挥手正要让她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前日在崇文馆里哭什么?」 满宝顿了一下后辩解,「殿下,我没哭,就是受了委屈。」 太子乐,「就因为被罚了两个月的俸钱?」 满宝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 太子便道:「这一次,朝中有八个大臣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可不仅仅是俸钱,还有禄米。」 满宝道:「那是因为他们打架,我却是才迟到了一会会儿而已,平日也有大臣迟到的。」 太子就道:「这一次算是孤连累了你们,好了,不就是想让给你爹娘做脸吗?孤给你脸。」 满宝「啊?」的一声,一头雾水。 太子笑了笑,挥手道:「你回去当差吧。」 第1611章 压下 满宝默默地回崇文馆去了。 过了两天,就在她已经准备要收东西休沐回家时,白善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来,直接进了她的房间,眼睛亮亮的注视她道:「我今天听詹事府的人说,礼部给你父亲和母亲诰封了。」 满宝直接就把嘴里没咽下去的水给喷了,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谁?诰封,不是诰赠吗?」 「你亲爹的遗赠比你还高呢,用得着用你的官职来诰赠吗?当然是给周伯他们的诰封了。」 满宝目瞪口呆,叫道:「我,我没给礼部送礼呀。」 白善顿了一下后直接略过她这句话道:「听詹事府的人说,上书的礼部官员是太子殿下的人,摺子已经送到了中书省,奇怪的是,中书省那边竟然应了,现在摺子在门下省那儿呢。」 只要过了门下省审核,到了礼部手中,这事儿就算成了八成了。 白善看着满宝,满宝也抬头看着白善。 本朝的诰封并不多,虽然只是个虚名,没有钱拿,最多朝廷每季给送点儿衣裳布料,或是过年过节朝廷有大喜事时有赏赐之物,也多是喜米喜布或者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 可是这个虚名很好听呀,让官员以及受到诰封的人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身份地位也飞速的上升。 别看官员都可以给自己的母亲和妻子申请,但申请通过的却没几个。 因为非功绩超群者,非皇恩浩荡者,非劳苦功高者不封。 第一种多见于在战场上立下大功的武将,比如殷礼、李尚书这样的;第二种多为皇亲国戚;第三嘛,就是文官里当了不少年,乍然的大功劳没有,小功劳却累计不断的,比如孔祭酒那样的。 满宝目前哪一样都不是,她还想着等自己学成医术,名扬四海,救人无数后再给她爹娘申请的,没想到此时太子就给她走了后门。 第1890页 此时满宝就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激情,眼含热泪的道:「太子殿下对我真是太好了。」 白善拿出手帕给她擦掉嘴角的水,点头道:「是挺好的,太子在收买你呢。」 满宝歪着头想了想后道:「算了,我又不跟他干坏事,这种太复杂的关系我们还是不要缕了。」 白善觉得她就是懒,不过,太子给的好处的确恰到好处,他一定不知道,这一点儿可正中满宝和老周家的下怀。 大晋诰封的人并不是很多,她们还能时不时的进宫参加个宴会,和皇后说说话之类的,虽没有实权,身份却不是一般的高。 满宝是五品,正好卡在了可以诰封的那个点上。 若是她申请,礼部多半不会给,但太子申请,礼部就要看太子的面子了。 太子在礼部的人也乖觉,知道普通的申请可能不会给过,因此申请时着重表现的是周金夫妻的义和仁,周银死后,是他们夫妻两个冒着极大的危险将周满抚养成人,明明家境那么艰难,却还能供周满读书识字,这才为朝廷培养了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 那摺子给满宝看了都牙酸,那礼部的同僚却能面不改色的写出来,满宝也是很佩服他的。 朝廷素来喜欢表彰义士、孝子、贤妇,以传达一种价值观,教化万民。而周金夫妇的行为显然是应该嘉奖的。 周满虽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却由他们抚养成人,现在她当官了,她也有心给父母申请诰命,那朝廷为何不趁机表彰一番呢? 摺子到了中书省,自然也是到了皇帝跟前。 他听说这摺子是太子的人写的,周满自己都还不知道呢,他仔细想了想,虽不知太子此举是为了收买周满,还是为了敲打诸皇子益州王的下场,或是两者都有,还是提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儿。 皇帝同意了,中书省自然没什么意见了,顺势就把摺子递给了门下省。 魏知是去过七里村的,也见过当时还一无所知,天真烂漫的周满,自然也见过周家人,他想了想,按下摺子,压着没批,也不准人批。 第二天进宫小朝会议事时,魏知便将此事打了回去,他对皇帝道:「虽周金夫妇之义值得表彰,但周满功绩浅薄,尚且不足以诰封。」 皇帝对一个诰封不是很在意,闻言道:「这是太子的申请。」 魏知就对太子道:「太子殿下不如等周满累积足够了功绩再行表彰?」 太子道:「周满之前医治好了孤和父皇,这还不足以表彰吗?」 「医治陛下是太医之责,是整个太医院的功劳,非她一人之功,这一点儿周满也是承认的。」 要论口舌,还真没人说得过魏知,而且他也不是说不给封,而是明言这会儿还不是时候,周满的功绩还不足,若是她父母得封,其他官员的申请怎么说? 太子皱了皱眉,没有当朝就这个问题和魏知再吵,下朝以后,太子忍不住去找魏知,「魏大人为何卡住此事?」 大家都没意见,因为这个不涉及谁的利益,一个虚名而已,比周银去年遗赠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魏知看了一眼太子后道:「殿下,捧子如杀子,您若是真对周满好,就不该只看到她一个人,她身后还有整个周家,而她在周家还有六个哥哥一个姐姐。」 太子扬眉,有些不解。 魏知道:「殿下,治家如治国,这治国就如同放风筝一样,想它飞得远一点儿,高一些,就要紧松有度,一味的放纵,一场风来,风筝就会跌落,到时你手中的线却早已放松,一时收不紧,这风筝就只能跌落粉身碎骨。」 太子怔住。 魏知也是太子的讲课老师之一,见他听进去了,便微微点头,背着手走了。 太子想了一路,回到东宫时就见满宝正翘着腿一边的吃点心一边等他,看到他回来,她立即蹦起来跑过来,草草的行了一礼后道:「太子殿下,您的摺子是不是被打回来了?」 太子:……有点儿丢脸怎么办? 满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松了一口气后道:「那就好,这事儿还是压一压吧,先别申请了。」 太子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不想要诰封?」 满宝摇头,「想呀,现在都还想呢,但我先生说,过犹不及,如今诰封对我家来说未必是好事。」 第1612章 你有福 周满的先生就是庄侍讲了,太子微微挑眉,「你先生是怎么说的?」 满宝道:「先生说,如今我家如大海行舟,尚在浅海,风平浪静时自然岁月静好,天高海阔;若起波澜,虽是小舟,但在浅海里也有一搏之力;但进了深海,虽然看到的天空更广阔,大海越发雄壮,但别说起波浪,就是风稍大些,也有可能将我家这小舟掀翻,何况我家人口众多,根基不深,此时与其想着扬帆四游,不如想着内修。暴发户虽让人羡慕,但观古往今来的歷史,最后还能存于歷史长河中的都是脚狠狠的扎在土地上的人。」 太子内心有些震动,怔怔的看着满宝。 满宝犹自不觉,继续絮叨道:「白善也说我们年纪还小,可以慢慢的搏斗,我们可以努力做更多的事,却不能想着将十几年的功劳一日内做完,那样毁的是自身,我觉着他们说的都对,所以殿下,此事还是暂且压下吧。」 第1891页 其实白善当时还说了一句,「你让太子收买你有什么意思?该当让皇帝收买才对。」 他道:「诰封本就是皇帝和朝廷收买大臣设立的制度,如今是太子提出来给你的诰封,待你以后长大些,立下大功,到时候该皇帝收买你才好呢。皇帝不比太子有面子吗?」 满宝觉得皇帝很小气,他未必愿意收买她,不过她还是有些心动的,加上先生的教导,她就特特跑到这儿来等太子了。 太子沉默的时间太久,满宝觉得有些奇怪,不由抬头看向他,「殿下,您怎么了?」 太子回神,看向她道:「魏大人才和我说治家如治国。」 满宝点头,一头雾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国家,国家嘛,国与家不是从来都连在一起的吗?」 太子便上下扫视了满宝许久,看得她心底发毛后方才嗤笑道:「孤曾经听到过一些流言,说你运气素来好,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之前孤不太相信,不过现在孤信了,你是得天眷顾之人。」 说罢,他背着手走了。 满宝一头雾水的目送他离开,一把拉住要从她身前经过的吴公公,小声问:「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公公「哎哟」了一声,看了一眼太子的背影后小声道:「周小大人还不明白吗?殿下说您有福气,那您就是真有福气。」 说罢,连忙挣脱开满宝的手跑去追太子了。 满宝当然知道自己有福气了,但她不太明白,太子是怎么突然认定了这个结果的。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满宝便皱着眉头去找白善,将太子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白善,问道:「你说太子是什么意思?」 白善也皱眉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因为殿下觉得魏大人和先生都在维护你?」 这么一会儿工夫,魏大人不同意诰封周金夫妇的事儿也传到了东宫,虽然有人在白善跟前晃荡说魏知在打压满宝什么的,但才听过先生上了一课的白善白二郎知道,魏知这是在变相的保护满宝呢,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这会儿能够让太子说满宝有福气的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满宝想了想,也不太确定,「应该是吧?」 懵懵懂懂的俩人却不知道太子回到自己的住所后让吴公公拿了一壶酒来。 吴公公迟疑了一下,没有拿一整壶,只盛了一个壶底的酒来。 自从知道太子不能过多饮酒,不然影响子嗣以后,不论是太子自己,还是太子身边的人都在有意的戒酒。 虽然有时饮宴还是免不了要喝酒,但太子喝的都很少,至少,他这大半年来就没醉过一次。 吴公公给太子倒了一杯酒,太子喝了一口后嘆气,「有些人似乎天生便聪明,真是稀奇,孤是太子,怎么竟还没他们会读书?」 吴公公立即道:「殿下,您是太子,不用读书特别厉害的。像周小大人,白小公子这些人,如今读书学本事,将来都是要给殿下您效力的。」 太子一想后道:「还真是。」 他嘴角一挑,笑道:「那就从现在开始吧,去将苏坚找来,崇文馆是孤的伴读,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总不能也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吧?」 白善他们并不知道崇文馆将有地震,因为第二天他们就要休沐回家去了。 而且,地震是震其他人,和白善他们这几个并无干系,所以第二天他们开开心心,一无所察的拎了东西就出宫去了。 殷或依旧与他们同路,和白善道:「我过两天可能要病一场,你们不用担心,最多病上一旬也就好了。」 满宝三人:…… 白善很快心领神会,问道:「中秋快到了,那中秋可以一块儿过吧?」 殷或笑道:「应该可以,太子也不是吃素的,朝中诸事繁忙,这就是一件小事,就算有人借题发挥,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们闹腾的了。」 三人这才放下心来,满宝道:「那到时候我们中秋一起上街赏灯。」 殷或点头,「今年我病大好了,应该可以出门,我姐姐们应该会做灯棚,到时候请你们上我家的灯棚来坐。」 往年,殷或都是不能出门的,夜露寒重,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吸入一口寒气就生病,因为一场病就去了? 不过他今年好很多了,应该可以去。 满宝同情的看着他道:「本来我想给你做丸药的,丸药没那么难吃,可我研究了一下发现,丸药的药效没有汤剂好,所以你还是继续喝汤剂吧。」 殷或吃药比喝水还平常,闻言笑道:「不要紧,汤剂喝着也不错的。 他们说笑着走到了宫门口,老早就和好几个同窗先跑到宫门口的刘焕老远看见,挥手道:「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呀,今儿去哪儿玩,赵六郎说要在状元楼里请客设宴,庆祝我们的胜利。」 满宝道:「他爹都被人打肿了脑袋,哪来的胜利?」 「那也比王大人好,」刘焕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听说王绩被参治家不严,纵容家中的侄子踏了农户的青苗,现在他被陛下要求闭门思过呢。」 第1613章 以己度人 满宝和白善眉头齐齐一皱,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怎么不知道?」 「就刚刚呀。」 满宝和白善就一起抬头看了一下天边的朝阳,问道:「这大早上的,而且今天不是休沐吗?」 第1892页 「咦?那就是昨天下晌了。」 三人:……你能不能严谨些? 白善嘆息一声,扭头和满宝道:「看来这事儿还没完。」 满宝挥着小手道:「跟我们没关系了,大人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闹去吧。状元楼是吧,请我了吗?」 刘焕乐道:「他放了话,崇文馆里的人想去都可以去,自然也包括你了,说起来这次你也挺倒霉的,听说你自己被单独参了一本,还被罚俸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忒讨厌了。 满宝转身将篮子交给候在一旁的大吉,然后拉过赤骥便跃上马,「走,吃大户去。」 白善和白二郎也将自己的行李交给大吉,然后一起骑上马,问殷或:「你去不去?」 殷或想了想,他回去就得「生病」了,这一顿估计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唯一可以在外面吃的了,于是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也去了。 一群崇文馆的学生一出宫,连家都没回,直接就去了状元楼。 像程二这样的大人是不屑于参加他们的这种聚会的,虽然他们也没比赵六郎几个大几岁,但在崇文馆里,他们是下意识的分成两派的。 一派是太子的心腹,都是他招进来的,主要是来歷练干活儿的;一派就是赵六郎封宗平白善这样或是被选或是被塞进来的,主要就是来陪太子读书的。 程二他们不喜欢和赵六郎他们玩儿,赵六郎他们还不喜欢和他们玩呢。 于是算上满宝,去赴宴的也才十个而已,全是进去读书的。 赵六郎见一个都没落下,全来了,高兴起来,大手一挥道:「大家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今儿我请客,谁都不要客气。」 白善笑起来,连菜单都不看,直接报了两个状元楼的招牌菜名,赵六郎见了便高兴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对,就和白善一样,不要客气啊。」 大家也没想和他客气,酒菜点了一大堆,也不管能不能吃得完。 宫里的饭菜虽然不差,但多贴心肯定没有,他们又不是皇子公主之类的,要吃好吃的就得拿钱去尚食局里买,贵不说,也未必就能满足口腹之慾。 所以每次出宫,大家都要浪一浪。 只不过这一次是更浪而已。 酒菜上来,大家纷纷举筷,赵六郎给人倒酒,端起酒杯和众人道:「这一次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了,将来我们还得再齐心协力,总不能让外人把我们欺负了去,别以为我们只是崇文馆的学生就可以随便欺负。」 大家闹哄哄的举杯,满宝不喜欢喝酒,就只碰杯不喝酒,殷或更是只举了举杯而已。 赵六郎知道殷或不能喝酒,也不勉强他,但对满宝有些意见,「又不是烈酒,你都这么大了,喝一口怎么了?」 满宝道:「苦的,一点儿也不好喝。」 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易子阳边喝边笑道:「你这是还没领悟到酒的好滋味呢。」 大家也放过她了。 一行人从早上吃到中午,直到家人找来了,这才散了。 满宝吃饱喝足,顶着大太阳骑着赤骥跑回家了。 家里的人并不怎么担心他们,因为大吉一早就把他们的东西运了回来,然后告诉大家他们去酒楼吃饭了,有同窗宴请。 所以等满宝回来时,老周头还问她,「吃得好不好?」 满宝点头道:「特别好,感觉晚上都不用吃饭了,爹,他们家的红烧肉和蒸肉都特别好吃,下次我请你们去吃。」 说着老周头都有些流口水了,他直接扭头和小钱氏道:「老大家的,家里买有肉吗,要不晚上我们吃蒸肉?」 小钱氏笑着应下,「有,只是有些不太够,一会儿我和立君再去买一些回来,多蒸一些,放在井里冰着明天也能吃。」 要说这个家最让小钱氏满意的地方是哪儿,那就是井多了。 基本上每一个院子都有一口井,花园那里更是有两口古井,水都特别好,大热的天,冰凉冰凉的,不论是拿来镇肉,还是镇瓜果都特别好。而且还不用往外挑水,多好呀。 满宝听着,就觉得她其实晚上还能再吃一点儿。 白善和白二郎也感觉还能再吃,于是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特别机灵的邀请俩人一起,「晚上你们来我家吃饭吧。」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 在满宝连着吃了他们家好几个月后,他们终于可以过来她家吃一顿了。 满宝难得回来,老周头就和她炫耀起他这八天来的成果,「我和你大哥把京城好多坊市都走过了,终于找齐了你要种的果树,你去看,园子里都种下果树了,过个三两年它们就能结果,到时候你随处走着,伸手就能摘果子吃。」 满宝连连点头,突然觉得自己的胃有点儿小,但过食不好,她今日已经算犯错了。 老周头问道:「但我忘了问你了,我听你说,那职田你不当官后就不给你了,那这宅子,将来你要是不当官了……」 「放心吧爹,将来就算我不当官了,这宅子也是我的,」满宝道:「这不是朝堂和皇帝给的,是太子送的,房契都在我手上了呢。」 老周头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还怕这果树种下去将来便宜了别人呢。」 他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声问道:「你问了宫里的大人吗?那职田能不能我们自家耕种?」 第1893页 满宝:「……」 她不敢说自己忘了,于是面不改色的道:「爹,这会儿才进八月呢,我是今年他们耕种了以后才要分的职田,得等他们把地里的庄稼都收了才分我的,九月以后的地才属于我。」 老周头表示理解,「也是,毕竟上一位大人出了种子和人工,的确要算人家的,听说今年雍州遭灾了呢,好多庄稼都旱了,收成不好啊。」 满宝点头。 老周头:「所以这地更得自己打理了,要是交给宫里的大人们,那肯定是更操心自家的,哪还有心神去操心你家的田地?」 他用自己的心思去猜测别人的心思,举着例子道:「比如,一个地方都遭灾了,都要浇水,那是先浇自个的,还是先浇你的?」 都不等满宝回答,他直接道:「那当然是先浇自家的田地,然后再浇亲戚的,还得浇邻居朋友的,最后轮到你的时候都没水了,你说你还有收益吗?」 满宝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找到自个的声音,「爹你好聪明,但户部管理职田的官员好像是没有职田的。」 第1614章 叫醒 甭管有没有,反正老周头愣是让满宝答应了下次进宫的时候一定要去问一问这职田到底能不能自个种。 满宝耐不住老周头提,只能应了下来。 她的假期不长,除去今天早上的聚会,到目前为止还剩下一天半,所以很是珍惜。 她觉得大嫂做的东西真是什么都好吃,就是炒的豆腐渣都好吃得不行。 恰巧小钱氏看着满宝觉得她瘦了,所以逮着空就餵她,餵她的时候就忍不住把跟在她身边的白善和白二郎给餵了。 从回家的那一刻起,三人的肚子就没空过。 满宝一直念叨:「这是不对的,对身体不好,胃总是得不到休息怎么行呢?」 但还是忍不住想吃呀。 就连白大郎都蹭着吃了不少东西,惹得郑氏和刘老夫人道:「平时也没亏过他们,怎么就跟三辈子没吃饱过似的?」 刘老夫人笑道:「容姨做的东西太精緻了些,周大嫂做的东西味道还好,别说几个孩子,就是我们大人都觉得好吃。」 郑氏一想也是。 小钱氏做的许多东西都是平时他们不会做的,比如炒豆子,炒豆腐渣,东西虽粗,但她就是能把味道做得不错。 满宝不仅在家里吃得饱饱的,临进宫前,小钱氏还给她装上了一罐酱料,道:「带进宫里去,可以绊着馒头和白粥吃,多吃粮食也能长胖的。」 满宝摸了摸自己好似又圆回来的小脸,道:「大嫂,我觉得这么圆就可以了,再圆就不好看了。」 「胡说,圆脸有福气,胖些才好呢。」 「像恭王那么胖就不是福气,而是病气了。」 白善歪头想了一下满宝像恭王那么胖的样子,打了一个寒颤后将酱拿过去,「算了,你别吃了,我们替你吃好了。」 小钱氏立即道:「我给你们也准备了的。」 说罢,她连忙拿出另外两罐一样大小的酱料。 白二郎一见,立即高兴的接过,嘴巴特别甜的道谢,「谢周大嫂。」 小钱氏便笑眯了眼,她还是下意识的把白二郎当做村里地主家的二少爷,「二少爷要是喜欢吃,下次我多给你做点儿。」 白二郎连连点头。 难得过来送儿子出门的白老爷都觉得他丢脸。 满宝也已经从白善手里把罐子抢了回去。 老早坐在车上等着的周立君见他们还在磨叽,便掀起帘子道:「小姑,你们再不走就又要迟了。」 三人因为上次入宫迟被弹劾处罚的事家里已经都知道了,没办法,今儿就是领俸禄的日子,满宝不说,家里一去领俸禄也就知道了。 不过这次还真不是他们三个主动交代的,而是白老爷不知打哪儿知道了消息回来把白二郎揍了一顿,直把白二郎从东侧院撵到了西侧院,然后家里就全知道了。 为了这事儿,白大郎也被罚着跪了半天,因为他在国子监里上学,消息灵通,肯定老早就知道的,结果他竟然瞒着不告诉家里。 白大郎一边跪一边腹诽,他不是看庄先生每日进出宫都一脸的淡然,一副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于是才没说的吗? 有本事找他,怎么没本事找庄先生? 庄先生和他们同在崇文馆中,论消息,还能有谁比他更了解吗? 老周头知道这事儿时除了心痛就没别的感觉了,钱氏则是有些害怕,拉着满宝问道:「皇宫里的大官会不会因为你迟到便打你?」 「不会,」满宝道:「这种事儿也就罚俸而已,怎么会打人呢?」 钱氏这才放心。 不过老周头却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天不亮就醒来,然后等着去叫满宝。 今天是他们入宫的日子,所以他起得又尤其早,他起床的时候星星和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呢,伸手只能看见模煳的五指,万籁寂静,谁也没醒。 但他就是披着衣服站在了周大郎和小钱氏的门外,沖门里喊道:「大郎,这时辰也不早了,该起了。」 周大郎睡得迷迷煳煳的,醒来确定是听到了他爹的声音,还以为他睡懒觉了,结果摸着黑起身往门外一看,月亮还挂在半空中呢。 老周头还站在门外,看到只有他起来,便嫌弃道:「你起来有什么用,叫你媳妇起来,今儿满宝他们要进宫了,得早些准备早食,别跟上回一样饭没吃上还迟到了。」 第1894页 他念叨道:「迟到一次扣两个月的俸钱呢,整十二吊钱,哎哟,我的心呀。」 本来还有些抱怨的周大郎一听到这个数儿,立即没有怨言了,立即去把妻子摇醒,让她起来做早食。 老周头听到了儿媳妇的声音,便转身心满意足的找他闺女去了。 各个院门晚上是会落锁的,但因为住的都是家里人,所以不会加铁锁,老周头拿着一串钥匙就出门,直接打开正院的院门便进去,把满宝叫醒后想了想,干脆去东侧院那边把白善和白二郎给叫醒了。 三人起床时都是一脸的懵,满宝更是直接坐在院子里沐浴着星光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做了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挂着的星星和月亮,最后一脸悲伤的去洗脸梳头了。 同院子的周立君和周立如也被老周头吵醒了,周立如是呆了半响,然后翻了个身就又睡着了。 立君却在床边做了半天,然后眼朦胧的也起身去洗漱了,还帮她小姑整理了一下头髮。 屋里点了油灯,满宝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沁出泪花来,问道:「你起那么早干嘛?」 「我跟您一块儿去皇城。」 「领俸禄吗?没到时辰吧,户部还没上工呢。」 周立君道:「不,我去等小姑父他们的同窗,然后再去领俸禄。」 满宝呆呆的问,「等他们做什么?」 「小姑父的好多同窗都想买润白膏呢,只是我觉着他们怕是不好意思上门来,或是这两日事忙忘记了,所以我决定直接送货上门。」 其实是,生意还不算谈妥,只是白善让同窗们知道了一下他在用润白膏,同窗们有些兴趣而已。 但最近积累下不少库存的周立君继续销货,所以不介意提供更优质的服务,她要亲自送到宫门口去给他们。 第1615章 买卖 因为起得太早,大家时间特别宽裕,吃完了早食还有空为酱的事儿争一争,但周立君等不及呀,她老早就抱了一大盒子的瓶子上车了。 见他们不走,不免开口催促起来。 三人这才收了酱料,塞到篮子里,然后就上马一起出门去了。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呢,坊市也才开没多久,街上就没几个人,三人一边骑马一边失望道:「这也太早了,我们能进宫里去吗?」 皇宫的大门开不开他们不知道,但皇城的大门是开了的。 但守门的士兵很是稀奇的看了他们一眼,但朱雀门这里不用详细检查,基本上只需检查一下进去的人员,确认没有夹带什么陌生人员和武器进去就行。 这个时间,皇城里除了净扫大街的奴隶外就没什么人了,他们的马车一路顺畅的到了承天门门前。 守门的侍卫们看到骑在马上的三人和白家印记的马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个侍卫直接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半响后无语的看向三人,「你们这来得也太早了吧?」 满宝跳下马,这会儿她吹了风,反倒精神起来了,道:「你以为我们乐意吗?这不是家中长辈天没亮就叫起了吗?行了,检查吧。」 白善将马交给他们,这次他们不慌了,可以在这里直接登记,由他们派人把马送到东宫去。 马很快通过检查送入,然后他们便把各自的行李拿了下来排队检查。 这会儿就他们三个,时间也宽裕得很,于是大家都不急,侍卫们检查得特别仔细,看到他们都带了一个罐子,便打开,一股香气便扑鼻而来。 侍卫们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这有些泛黑的酱料,「这是……」 「这是牛肉酱,」满宝也吸了吸鼻子,道:「前段时间听说有人家的牛老死了,这是用老牛肉的肉剁碎了熬的酱。」 侍卫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作为经常只能吃工作餐的侍卫们来说,这个酱很有吸引力呀。 检查的侍卫确定没问题就立即把罐子给盖上了,然后道:「你们家的厨子还有熬酱的手艺呢。」 满宝就骄傲道:「这是我大嫂熬的,我大嫂会做的酱可多了。」 侍卫们带着说不出的羡慕将东西检查完了,然后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结果三人却没动。 侍卫们总觉得他们篮子里的酱香还总是从那里面飘出来,于是道:「还站着干什么,进去呀。」 满宝却道:「先把东西放着吧,我们再等一等别人。」 周立君也从马车上跳下来了,好奇的看了侍卫们一眼,然后就熘熘达达的跑到白善身边,「小姑父,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帮我美言几句呀。」 白善一脸严肃的点头,表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白二郎道:「他才不会说好话呢,说好话还得找我。」 立君顺势道:「那二少爷,你也帮我说说好话呀。」 白二郎便道:「那你得换个称唿,你都叫他姑父了,不得叫我师叔吗?」 周立君便看了一眼个头也没比她高多少的白二郎,不太甘愿,「他是跟着我小姑叫的,你凭的什么?」 「我是你小姑的师弟。」 「那又怎么样,我不也在庄先生的门下上过课吗?同一个先生,不论父子都是师兄弟,我最多叫你一声学兄。」 白二郎:…… 白善和满宝扑哧一声笑开。 白二郎觉得她太刁了,和满宝道:「这样一来,倒显得我比你们都小了一辈儿似的。」 第1895页 四人插科打诨,倒是越来越精神了,但侍卫们困呀,见他们一直站着不走,干脆挥手把他们赶到一旁,别在这儿打扰他们打盹。 这会儿没人来呢,他们也就趁着这会儿可以悄悄的眯一下眼睛了。 等了许久,终于有同窗来了。 最先来的是封宗平,他这次回去也被祖父罚了一顿,甭管算不算大事,反正姿态要做出来。 而且作为刚成长起来的青年人迟到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所以他被罚了。 今天便来得早了些,他以为他够早的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早,而且还早这么多。 白善看了一下竖着的日晷,道:「我们比你整整早到了两刻钟。」 封宗平从马上跳下来,将马丢给自家的下人,然后从家丁的手上接过行李,一脸无语的问,「你们来那么早干嘛?」 白善反问,「那你这次怎么来得这么早?」 好吧,大家家里都有一个同款的家长。 封宗平也不急着进宫,问道:「既来了怎么不进去?」 白善面不改色的笑道:「等你们。」 他打开立君抱着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瓶润白霜丢给他,「你们上次问的润白霜,二两银子一瓶,交钱吧。」 周立君张大了嘴巴。 让她更惊讶的是,封宗平还真打开荷包拿出了二两银子给她,然后扭头和白善笑道:「你还记着呢,我自己都快忘了。」 白善看着他黝黑的脸道:「我怕你说不到媳妇。」 满宝和白二郎乐眯了眼。 封宗平:…… 他拿了药膏,一併放到篮子里给侍卫检查,见他们不进,干脆也与他们站在一处说话,「听说了吗,王绩把他侄子打了一顿,听说把屁股都打烂了。」 满宝觉得屁股有点儿疼,小声道:「这就能躲过弹劾了?」 「不能,但也是一种态度不是?」封宗平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道:「我祖父和我说了,让我在崇文馆就好好读书,其他的事少管,唉,太子已经不是垂髫小儿,我们这些伴读就只是陪着读书而已,劝诫的事儿还是得朝中的大人们来。」 别说满宝和白二郎了,就是白善都一脸的莫名其妙,「殿下在这事儿上有什么值得劝诫的吗?」 迟到是他们迟的,这就是一件儿再小不过的事儿,是大人们非得小题大做,借力打虎,牵连了太子,太子在这件事上有什么需要改过的? 封宗平摇头晃脑的要继续说,陆续有其他同窗来了,他立即收了声不说了。 第1616章 外诊 易子阳等人陆陆续续的从远处而来,还没近前便看到宫墙前排排站着的五人,下马或下车后就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被罚了?」 白善直接丢给他一瓶润白霜,道:「不是,等你们呢,打算一块儿进去。诺,这是你们上次问的润白霜,二两银子,不谢。」 易子阳也不以为意,一边摸银子一边来回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包括封宗平在内,四人齐齐的嘆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的立君什么都没说,沉默的接过易子阳的钱后就放进了荷包里。 她觉得小姑父卖东西好快呀,比她想像的可快太多了。 好吧,这一嘆含义万分,易子阳一下就领会了,他也嘆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地将行李拿去给侍卫们检查,也不急着进宫,和满宝他们站在了一起。 侍卫们:…… 突然有点儿生气怎么办,你们到底进不进去? 侍卫们愤愤的检查完,然后就把篮子放到里面去,跟另外四件行李摆在了一起。 来的人渐渐多了,这一次,大家显然都比往常提前了一点儿来,白善也不是碰见谁都丢一瓶药膏的,他只选认为对方会要的人丢。 果然,每一个接到药膏的都没多问一句就掏钱,一个和他们不是很熟的同窗看见还多问了一句,「怎么不给我一瓶?」 白善看了他一眼后问,「你不是已经娶妻生子了吗?」 拿着润白霜的封宗平等人感受到了被冒犯。 那同窗闻言笑道:「娶妻生子就不用在意仪容了吗?来给我一瓶。」 周立君机灵的送上一瓶,于是都不等人都来齐,她带来的一盒润白霜共计十二瓶都卖出去了。 从头到尾她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这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将沉甸甸的钱袋拿出来放在了盒子里,然后抬头看向小姑和白善,一脸严肃的道:「小姑,你们快进宫去吧,我去前头等着爷爷和五叔他们。」 一会儿还得去领禄米呢。 那算是自己的丢脸时刻,满宝嘆气道:「去吧。」 于是他们不再等剩下的人,直接转身进宫去。 他们领了自己的行李往东宫去,才走到一半,赵六郎就提着自己的篮子飞快的赶来,叫道:「等一等……」 几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赵六郎追上来问,「润白霜呢,没我的吗?」 白善眨眨眼,道:「卖完了,我下次给你带。」 赵六郎就忍不住念叨:「明明是我问的,你竟然不给我留。」 白二郎嫌他吵,道:「这有什么,回头我的分你一半。」 赵六郎惊奇,「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分吗?」 白二郎道:「我这会儿没那么黑了,我就愿意了。」 第1896页 赵六郎心口一噎,看了眼白二郎的脸道:「其实也没有白多少。」 「比你们白我就满足了。」 几人都不理他们二人,倒是走出了一段的满宝想起来问,「赵国公的伤怎么样了?」 赵六郎就挥手道:「没事,头上的包已经消了,这两天正在看王家的笑话呢。」 众人嘻嘻哈哈的往崇文馆去,都不觉得这事和他们有太大的关系了,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他们大人的利益之争,他们只要听大人的乖乖的在崇文馆读书就可以了。 他们这群太子的伴读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满宝了,她都已经被罚过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谁知道才一天,太子就找了她道:「有个外诊,你去不去?」 满宝一脸惊讶,「我还能出外诊?」 惊完了才想起来问,「什么外诊?」 太子笑了笑后道:「王家的,王绩有个侄子你知道吧?」 满宝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想起来,「那个纵马踏青苗的王家侄子?」 太子点头,「王绩把他打坏了,人现在有些不太好,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作为大夫,救死扶伤是她的本职的,满宝当然可以去,但她觉得奇怪的是,太子怎么会让她去? 见周满一脸的疑惑,太子便笑道:「想去就去吧,佛家不是说了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满宝便起身道:「好吧,那我去了。」 太子点头,让吴公公送她出宫,还给她从库房里拿了上好的药。 满宝一头雾水的跟着吴公公往宫外去,问道:「吴公公,您跟我一块儿去吗?」 吴公公笑道:「咱家只能把小大人送到东宫门外,荣四会给您驾车的,王家的庶子正在宫外候着呢,您跟着他去就行。」 满宝还是觉着奇怪,「殿下怎么想起叫我去?宫中其他太医出入不是更方便吗?」 吴公公就笑道:「这是殿下的私情,不好叫其他太医,而且王家母子也更相信小大人的医术。」 满宝就小声问,「太子跟王大人和解了?」 吴公公压低了声音笑道:「您开玩笑了,太子是君,王大人是臣,君臣之间哪儿有什么矛盾?不过是政见不和罢了。」 那就是没和解了。 满宝觉着更奇怪了,她拎着药箱道:「我是大夫,只救人的。」 饶是吴公公身经百战,这会儿都忍不住愣了一下,他看了眼周满,又好气又好笑道:「哎哟我的小大人,您都想到哪儿去了,殿下让您去,自然是去救人的。」 他顿了顿,还是给周满透了一下底儿,「王家的庶子求上门来,殿下不好拒绝,毕竟是一条人命,殿下就应下了。」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和吴公公保证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不就是打屁股吗,多半是青紫淤血了,或是伤到了筋骨?不过屁股上的肉多,应该不打紧的。 满宝这么想着,到了东宫门外,荣四已经等着了,接了她的药箱便驾车出宫,在宫门口那里又检查了一下。 因为有太子的手令,满宝是可以出宫的,到了宫外,躲在墙角的一个人立即飞奔上来。 满宝撩起帘子看他不过比他们大几岁的模样,便道:「你要和我们坐车吗?」 王家庶子看了一眼周满后微微松了一口气,立即道:「多谢周小大人,我家里有车的,我们这就走。」 第1617章 杖刑 两辆马车达达达的出皇城而去,然后一拐弯便进了崇远坊。满宝嫌弃热,老早就把窗帘给捲起来了,看到车拐入自己熟悉的街道,便眨了眨眼。 可车还没到她家就拐了一个弯儿,直接穿过崇远坊到了后面的光德坊中。 最后车在一道侧门前停下了。 王家庶子跳下车,小跑着过来请满宝,一头汗的指着道:「周大人里面请,我大哥在里面呢。」 满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问道:「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唿呢。」 「在下王达,王荣是我哥哥。」 王荣就是王绩那个被打坏了的侄子了。 满宝跟着人进了侧门,一进去便是一个院子,有下人一早候着,见了人立即往院里领。 满宝还以为要去后院,结果进了一道门后发现这是一个独立的二进小院,竟是独门独户,病人就在小院的第二进里。 一个很年轻的女子正站在廊下哭,旁边站着一个奶妈抱着一个孩子,看到提着药箱的周满,她也立即迎上来,「是宫里的周太医吧?」 满宝点头。 她立即抹干净眼泪请她进屋里去,「母亲正等着呢。」 立即又丫头撩起帘子,满宝进到屋里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儿,一个中年妇人正坐在床前哭,屋里还有两个大夫。 满宝一看到那两大夫忍不住呵了一声,因为很熟啊,一个是丁大夫,一个则是郑辜了。 满宝盯着郑辜看,「你今天没进宫?」 郑辜:「师父,徒儿昨晚上就在这儿了。」 年轻的女子管中年妇人叫「母亲」,满宝便知道她是王太太了。 王太太连忙起身对满宝道:「周太医,您看看我儿吧,他从昨晚一直烧到现在呢。」 满宝连连点头,放下药箱,也不拿自己的脉枕了,直接把床上趴着的人的手拿过来放在丁大夫的脉枕上把脉,一边把脉一边道:「趴着把脉不太准呀。」 第1897页 丁大夫看了周满一眼,干脆将盖在病人身上的布料掀开让她看对方屁股和腰上的伤口,「他躺不了。」 满宝看到伤口,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严重?这,这像是杖刑呀。」 只见王荣的后腰到大腿根部全被打烂了,可能是因为护理得不好,或是天气太热,此时伤口已经有些发脓,这又不是一两道小伤口,而是一大片呀。 杖刑满宝只见过一次,就是去年告御状时向朝被打的那一次,当时向朝也是动弹不得,伤得也很重。 可那会儿天气已经偏凉,虽在牢里,但医药也不少,加上向朝筋骨强壮,所以只低烧了两次就有惊无险的过来了。 满宝再看了眼他身上的脓,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丁大夫压低了声音道:「从昨晚一直烧到现在呢,之前是保和医馆的大夫看的。」 因为周满和郑太医的原因,济世堂或多或少的被认为是亲近太子的,所以王家一开始请大夫是绕开济世堂的。 还是昨晚情势不对,王家才去请了丁大夫过来,郑辜是跟着来学习的,本来还以为是小症,结果他们都在这儿耗了一晚上了。 满宝摸过脉,又看过对面的脸色和嘴巴,这才去看保和医馆和丁大夫开的药方。 满宝提笔重新写了一张药方给王家,道:「去抓药吧,这是内服的,我们来处理他的外伤。」 丁大夫看了眼满宝的药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忍不住惊讶,只是几个月不见,周满开的药方已经在他之上了。 丁大夫看着周满,心中只余惊色,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活该成功啊。 满宝还在看向荣后腰和屁股大腿上的伤,头也不回的问,「丁大夫,我们得清理一下他的伤口吧?」 郑辜发现丁大夫在走神,便伸手戳了戳他,丁大夫瞬间回神,连忙点头道:「啊,对,得把脓和坏肉清理掉,然后用三七粉敷盖。」 满宝却想了想道:「单用三七粉怕是不够好,再多拿几味药来。」 说罢又写了一张药方,让王家去济世堂里拿,三人正忙碌时,有下人进来道,「太太,保和医馆的石掌柜来了。」 王太太不想见人,儿子被打以后就是找的保和医馆诊治,结果人越治越坏,她不打上门去就算不错的了。 满宝已经看过保和医馆的药方,虽然不知对方最初情况是怎样的,但她也治过杖刑,知道最初的药方是没问题的。 于是道:「太太不如让人进来问问,或许对方找到了良方也不一定。」 石掌柜没找到良方,但他找到了治疗外伤的一些新药方,所以抱着药来了。 宁大夫和他一起来的,俩人一进屋看到满宝还惊讶了一下,她不是在宫里当太医吗,怎么出来了? 满宝抬手和他们打招唿,闻到了一点儿熟悉的药味儿,便耸了耸鼻子问道:「你们是不是把草参带来了?」 石掌柜顿了一下后点头道:「没错,磨成粉了,我这还有葛根粉。」 满宝便哎呀一声,乐道:「我正想要它们呢。」 石掌柜立即随棍上,笑道:「我来给您帮把手吧,是要调制伤药吗?」 丁大夫看了他一眼后站到了周满身边,开口道:「我们正打算把王公子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呢。」 伤口现在一直是暴露状态,石掌柜也看到了,忍不住嘆气,「是得处理处理。」 满宝就邀请他们一起,道:「伤口面积太大了,就我和丁大夫两个不知道要清理多久呢,石掌柜和宁大夫一起来?」 石掌柜这时候带药上门就是为了挽回名声来的,自然愿意,于是看向主家王太太。 王太太从布掀开后就一直在心痛,她好好的儿子给打成了这样,这会儿听见满宝问,便抬起泪眼问,「这要怎么清理?」 满宝道:「得将脓都清理出来,还要将坏肉割掉,然后上药,这样才能好得快些,他这是内外交困,内里的话,现在只能尽量降低温度,一会儿药熬好了先喝一剂药看看,不行再换方子,但这外伤也得尽快处理,这伤您也看到了,要是处理不好,他这……」 第1618章 告诫 王太太立即放下了对保和医馆的偏见,请石掌柜和宁大夫一起留下治疗。 石掌柜和宁大夫便悄悄松了一口气,沖周满和丁大夫感激的笑了笑。 丁大夫回以一笑,然后他们就开始让人清理软榻,把榻放到了房屋中间,把人抬到软榻上去。 然后满宝把王家的大部分人都赶了出去,「人太多了,容易带进来脏东西,如今他的伤口最怕的就是脏东西了。」 王太太就让脸色煞白的儿媳妇出去了,儿子的伤口她看着都害怕,更别说她这么个小年轻了。 她只留下了两个丫头听吩咐。 大夫们要了热水,分别净过手就开始把自己的刀具拿出来,然后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便用针灸给他止痛,其实他一直在疼痛之中,这样动手术要方便点儿,因为他的忍痛力再上升,但这会儿人昏迷着,为了万无一失,还是给扎两针吧。 确认止痛针起了效果后,大家便分两边站好,各自清理一边。 王太太本来正在默默的抹眼泪,突然看到四个大夫分两边站着,拿着刀子就把她儿子身上的肉给片了下来,她吓得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发抖起来…… 第1898页 郑辜站在一旁观摩学习,见状立即抽空安抚了她一句,「王太太,这是把王公子身上的腐肉切下来,这样好得快些。」 王太太一点儿也没被安慰到,但她脸上却显出了狠戾之色,倒把郑辜给吓了一跳。 四人都很小心,低着头轻轻的将脓清理掉,再切掉已经确定死了的肉,一点一点儿极耗眼力和腕力。 丁大夫见大家都很专注,便趁机将刚才收起来的药方递给郑辜,让他照着药方去调配伤药。 等他们清理完,郑辜也把伤药调配好了,剂药也熬好了。 四位大夫小心的给他上药止血,然后拿了一块干净的白布轻轻覆在他的后腰和屁股上。 丁大夫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对满宝道:「把人弄醒吧,得让他把药吃下去。」 满宝应下,扎针把人弄醒。 王荣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睛,根本没多少意识,但宁大夫和丁大夫见他睁开了眼睛,便手脚麻利的把人半抬起来,直接拿过熬好的药给他灌了下去,动作特别的迅速和干脆利落。 谁还不是从药童干过来的? 灌了药,大家把病人又放回到榻上,然后就开始等着看情况。 王太太等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满宝,「周太医,我儿……」 满宝道:「等着看情况吧,半个时辰后烧要是没有退的迹象,那就再换药。」 满宝看向石掌柜,问道:「病人有内出血吗?」 石掌柜垂下眼眸道:「有,一开始便用了济世堂的三七粉内服,外伤也用的三七粉。」 「那怎么……」 宁大夫有些憋屈的道:「病人饮酒了。」 众大夫沉默了。 王太太察觉到气氛不太好,顿了顿后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满宝想了想后道:「等等吧,内伤应当不是很严重,先退烧再想着止血。」 王太太也只能应下,房门被敲了一下,王太太便对四位大夫微微示意,然后起身出去。 她一走,四位大夫便放松了一些,谈论起病情来也更加的放开,满宝道:「病人还有心病呀,心情郁结不利于伤口癒合。」 「要不是心情郁结,他也不会喝酒了,」宁大夫提起这事儿他还有些憋屈呢,这病人一开始是他的,这伤说小却不小,主要是打得太狠,还伤到了筋骨,这会儿天又热,很难护理。 一个不小心人就死了。 可是他自觉这一次处理得不错,伤口处理好了,内伤也兼顾到了,王家不差钱,所以用的是上好的药,家中下人多,护理上也不该有什么问题。 只要熬过最初几次发烧就不会有事,结果他前脚看完病离开,后脚病人就心情郁结的喝了一口酒,然后他给开的什么止血药,什么疗伤药却没用了。 满宝和丁大夫同情的看了宁大夫一眼,正想问得详细一些,就听到外面王太太在大发雷霆,「什么叫不该,他这是想逼死我们母子吗?你让他亲来与我说。」 屋里的五个大夫全都竖起了耳朵,就听得外面似乎是个嬷嬷低声告诫道:「大太太,老爷本意也是为了侄少爷好,谁也没料到那几个刁奴下手这样重,老爷夫人已经将人捆了,大太太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还请大太太以大局为重。」 别说屋外,屋里竖着耳朵的五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唿吸,外面沉默了一下后还是那嬷嬷的声音,声音很低,奈何大夫们耳朵都尖,所以还是听到了,「大太太,这是一盒人参,还有宫里出来的上好伤药,算是我们老爷夫人的一点儿心意,您收下吧,屋里那位太医,您还是尽早送走为好。」 她压低了声音和王太太道:「您要请太医,可以和老爷要帖子嘛,您放心,我来前夫人已经说了,家里会立即拿了帖子去请陈太医来,陈太医的年纪不比她大?手段自也比她厉害些,您只管放心。」 王太太放心才怪,袖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她沉默着不说话,嬷嬷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正要说话,王达从前面赶了过来,走到嫡母身边小声道:「母亲,去济世堂拿药的下人回来了。」 王太太立即回神,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她看向那嬷嬷,扯了扯嘴角道:「吴嬷嬷放心,我都知道的,以后我们一家还要仰仗叔叔过日子,自会以大局为重的,老大家的,你送嬷嬷过去。」 王大奶奶立即应了一声,上前将那嬷嬷送走,她还不太愿意,便有丫鬟上前亲热的拉着她的手送到了院门那里,直接送到隔壁去了。 等人走了,王太太才压不住自己的脾气沖她离开的方向狠狠的「呸」了一声,她直接快步走到墙下,冲着那边就高声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荣儿刚送回来的时候我都跪下要请太医了,结果谁见我了?」 第1619章 隔空 「一个说政务繁忙,一个说病了没空,现在你们倒是一个不忙,一个又病好了不成?」 她一点儿也不怕被人听着去,越发高声道:「板子不是打在自个儿子身上便一点儿不心疼,什么踏青苗?狗屁的连累!到底是谁连累的谁,谁心里没数?」 说罢便掩面痛哭起来,大声哭道:「我可怜的荣儿呀,不过是今春骑着马从路边过,马失前蹄踩坏了几株禾苗,正在插秧的农户丢了两株禾苗下去就补上了,你说要赔钱,那农户还笑话你富家公子不知节俭,就这么两株禾苗竟然也想着赔钱,结果现在禾苗都变成谷子要收起来了才让人弹劾说纵马踏青苗……」 第1899页 她伸着脖子沖那边院子喊道:「是谁在朝上得罪了人,才叫人收买了人来诬告我儿!你们不说替他伸冤,还拿他做替罪羔羊,你们打他辱他我都认了,谁叫他早早就没了爹,只能依附叔叔婶婶过活儿,可你们不该算计他的性命啊,明明说是打板子,结果廷杖那么大的板子打下去,你们这是存心想要他的命啊,是不是他死了就遂了你们的心,你们还得了一个大义灭亲的贊!」 嬷嬷才过了院门就听到这些话,忍不住回身要去拦,却被王大奶奶的丫鬟牢牢的拖住,王大奶奶也把她往那边推,一边推一边哭道:「嬷嬷且宽谅些吧,夫君整个后背都被打坏了,从昨夜昏睡到现在都没醒,婆婆跟着熬了一夜,我婆婆就这么一个亲儿子,夫君受伤就如同挖她的心肝一样的……」 「那也不能胡说……」 「一切还是等夫君醒来再说吧,如今夫君生死不知,您和婆婆说什么道理都是不行的,做母亲的,谁心里不想着孩子呢?」 这句话让嬷嬷脸色大变,她定定的看了王大奶奶一会儿,然后用力推开丫鬟,转身便走了。 等她走远了,王大奶奶才擦了擦眼泪,和丫鬟回身,然后将院门锁了起来。 这边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正院和书房。 王绩没想到那边还会变本加厉,忍不住站起来转了两圈,问道:「你不是派人过去了吗,怎么倒引出这许多的话来?」 王夫人闭了闭眼后道:「老爷还是先请陈太医上门吧。」 王绩脸色难看,半响后道:「已经让人去请了,只是不知道他今日是否当值,若是当值还得再等一等才行。」 「我们等得,只怕那边等不得。」王夫人都忍不住抱怨一句,「老爷这次出手也太狠了,大嫂就这么一个亲儿子,要是出事儿……」 王绩脸色铁青的说不出话来,他哪里知道王荣那么不顶用,只是打一场做做苦肉计,却没熬过? 不过他当时也的确是在气头上,他嘆息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王达那庶子竟直接跪到了东宫门口,这简直是诛心之举。」 王夫人也嘆气,「等王荣好了再算这笔帐吧,不过荣儿那孩子素来看重他那庶弟,只怕他到时候还不愿意。」 「由得他吗,这是王氏,是要大局为重的。」 满宝和丁大夫几个在房间里津津有味的听王太太骂人,将王家的底儿都掀掉了。 王达乖巧的站在一旁,等嫡母骂累了便上前扶住她去偏房里坐下歇息,田姨娘,也就是王达的生母,立即倒了茶给她润口,然后才轻声道:「药送进去给周太医他们了。」 王太太点了点头,抹干净脸上的泪,对田氏道:「你去包一包厚一些的礼金,一会儿要送周太医出门的。」 田姨娘应下,转身立即去了。 屋里只剩下母子了,王太太这才问王达,「你是怎么求太子的?」 王达小声道:「儿子就说,太子对哥哥有救命之恩,将来我们兄弟必为太子肝脑涂地;就算哥哥……太子也有了个仁厚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太子听了以后就答应了。」 王太太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王达的手道:「难为你了。」 「不为难,母亲,我照您的吩咐点的周太医,只是她真的可以吗?」 王太太眼角又忍不住流出泪来,她按着眼角道:「也只能试一试了,你别看她年纪小,医术却是出名的,不仅治好了太子,也给皇后皇帝看过病,先前陛下病得那样重,连你大伯都悄悄的准备麻布了,结果不还是救回来了吗?」 她道:「连陛下那样急的病都能治好,你大哥……应该也可以吧?」 王太太自己都不是很有信心,实在是她儿子的伤看着太恐怖了。 她养了他二十来年,就没让他受过这么大的罪,他小时候不喜欢读书,她最狠也才打了他几下手心而已,那边凭什么拿着廷杖那么大的板子打他? 王太太擦干眼泪,收拾了一下面部表情,又期期哀哀的去正院那里看儿子去了。 夏天养外伤,尤其是这种大面积的外伤是很困难的,需要很整洁的环境和很小心的护理。 这些东西满宝都有教过郑辜,此时郑辜就在给王家的下人吩咐要怎么护理。 满宝给人行了一套针,加快药效,半个时辰后,王荣的烧减退,见药剂有用,满宝就满意了,另外开了一个方子给他们家人道:「这是内服的汤剂,中间隔上一个时辰后再温水送服济世堂的三七粉,那是止血用的。」 济世堂的三七膏和三七粉并不是单独的三七制作成的,只是那么叫而已,它里面还含了别的药材,因为所用的药材都不太便宜,尤其是三七,需从岭南那边拿过来,所以很贵。 也就王家不差钱才能这样大量的使用,但这东西用多了也不好,满宝便给他们规定了量。 她在王家留到了下午,王荣终于醒了过来,她给他把过脉后便对王太太道:「今日先到这儿吧,外伤已经处理过了,让一位大夫留下看着就好。」 王太太连忙亲自送满宝出去,她这边才上马车,那边正院就敲响了院门,原来是他们请来了陈太医。 第1620章 发酵 王太太面色微冷,满宝对她笑了笑后道:「太太有事儿就先去忙吧。」 王太太连忙回神,笑着应了一声是,然后从田氏的手里接过一个钱袋子塞在满宝手里道:「今日真是有劳周太医了。」 第1900页 满宝迟疑了一下便推回去道:「太太客气了,我也是奉命而来,既是奉命便是我的职责所在,当不得您的谢。」 王太太没想到她会推辞,愣了一下后立即道:「我知道,太子对我儿有救命之恩,只是这也是我们诚心诚意谢你的,还请周太医不要嫌弃礼薄。」 见周满不肯收,王太太便失落的道:「还是周太医看不起我们孤儿寡母的,门庭浅薄,所以……」 「这是哪里的话,」满宝连忙道:「我家还是乡下出身了,怎会看不起别人?」 满宝纠结了一下道:「就是,我奉命而来,再拿钱就不好了。」 王太太见她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便是心情不好,此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强硬的将钱袋塞进满宝手里道:「这是我们谢周太医的礼金,与您是不是奉命而来不相干的。」 满宝看了眼荣四,这才收下了。 王太太便趁机道:「明日还请周太医再上门来看一眼,也好安我们的心。」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我会和太子殿下说的。」 她出宫得要太子殿下的认同的。 王太太便松了一口气,目送他们离开。 出了巷子满宝便和荣四道:「去大明宫吧,然后你自己回皇宫,我傍晚走水路回去。」 荣四应下,便打转马头走另一边,然后才往前跑了一段,跟一辆马车擦身而过时,才越过他们的马车便停了下来,一人探出脑袋来叫道:「满宝!」 荣四便勒住马,满宝也从窗户那里探出脑袋来往后看去,就见唐夫人从窗口那里看她。 确定是满宝,唐夫人便下车来。 满宝也微微惊讶,「唐夫人,这么巧呀。」 她也蹦下马车。 唐夫人用扇子撑在脑袋上躲太阳,道:「巧什么,这是我叔叔家,你是来看王荣的?」 满宝迟疑的点头,然后惊疑不定的看着唐夫人问,「王绩是你爹呀?」 唐夫人:「……王绩是我叔叔,准确的说是堂叔,我们家是大房,他们那一支是二房,王荣算我堂兄,他人怎么样了?」 满宝啧啧摇头,因为是唐夫人,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情况不是很好,估计要受不少罪,而且他伤到了筋骨,起码得养上三四个月才能好,这还是接下来伤口不会恶化的情况下才行,等三天吧,只要三天过后,伤口有结痂的趋势却不化脓,他这才算是熬过性命这一关。」 唐夫人脸色一沉,「这么严重?」 「可不是,比向朝当初过杖刑也不差多少了,不过向朝皮糙肉厚的熬过来了,你堂兄太细皮嫩肉了。」 唐夫人:……一个是世家公子,一个是常年奔命的亡命之徒,这个怎么比? 她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问,「太子让你来的?」 满宝觉得这会儿这事肯定传得大家都知道了,所以她也不隐瞒,直接点头。 唐夫人便点头道:「行,我知道了,还得多谢你来看他,以后还得多费心了。」 满宝立即笑道:「好说,好说,那嫂子,我先走了?」 「走吧。」临走前,唐夫人还塞给了她一包点心,是她带去看王荣的,家里厨娘做的,用料特别好。 满宝喜滋滋的收下了,然后去大明宫。 她按照流程走了一趟,先看过太子妃,有空就去看恭王,没空就不去,反正恭王就瘦身,看的是尚姑姑和恭王自己的自制能力,她去也就是看着对方受罪而已。 夕阳西下时,满宝才从大明宫回到东宫,然后先去给太子回话,说了一下王荣的病情后才离开。 她一回到崇文馆,大家立即唿啦啦的围上来,封宗平甚至赶在白善前开口,「听说你奉太子令去王家治王绩的侄子去了?」 满宝点头,「你消息还真灵通。」 白善将人拉到身边道:「你吃晚饭了吗,还是先吃饭吧。」 「还是边吃饭边说吧,」封宗平道:「天黑后就要落锁了。」 于是大家就在饭堂里围坐着看满宝吃饭。 满宝倒没有不自在,她想了一下,她离开王家的时候,王太太没让保密,刚才她去见太子时,太子也没叮嘱,加上王太太当时骂人时嚷得那么大声,恐怕不少人都知道了。 于是满宝也不再避讳,一边吃一边绘声绘色的将王荣的伤描述了一遍,当然,顺道把王太太和王绩隔空叫嚷的话也描述了一遍。 众同窗听得唏嘘不已,连年纪最大的李三郎都忍不住嘆气道:「王大人出手也太狠了些,我们还以为都是意思意思打几板子,再关在屋里装几天就差不多了,谁知竟是用的廷杖。」 「说是纵马踏青苗,但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现在谷子都快能收割了,也不过是几人的片面之词而已,就算御史弹劾,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罚一场而已,」程二郎道:「说来说去,还是王大人他们先前抓着我们不放,小事闹大,陛下有些不太高兴,才罚他闭门思过的。没有什么实际的罪名,最多思过十天半个月的就回来了,何苦来。」 白善忍不住道:「你们全是马后炮,这会儿分析得头头是道,昨儿进宫时是谁幸灾乐祸的?连我们都忍不住奚落和幸灾乐祸,谁知道王大人心里怎么想的?为了更快起復,可不得下狠手惩治王荣吗?」 赵六郎道:「可这也打得太狠了。」 第1901页 白善就嘆气道:「这就是心狠手辣了,不是自个的儿子,所以不心疼呢。」 这会儿皇帝也正在和皇后说呢,「……到底不是自个的儿子,为这么件小事就把孩子打成那样,也太心狠了。」 皇后问道:「那陛下打算怎么做?」 皇帝想了想后道:「臣子家里的事儿朕也不好插手太多,先看看王家是什么意思吧,他们要是求朕做主,朕自然要公正一些的。」 皇后点头,「再怎么样,也不可使用廷杖。」 皇帝深以为然。 第1621章 解决一 唐夫人看过了王荣,本来她想去见一见王绩这位堂叔的,但看到王荣后背和大腿上的伤以后,唐夫人便沉着脸离开了,没有再去见堂叔。 王大奶奶抹着眼泪将唐夫人送出门,目送她的马车走远了便立即回身找婆婆,「母亲,大姑奶奶她走了,没有去隔壁。」 王太太沉着脸点头,轻轻的给王荣扇扇子,「族长必定是要问的。」 王荣还昏睡着,留下的宁大夫被请下去休息了,这会儿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人。 王太太沉默了一下后对王达道:「你去拿些麻布出来,就当是给你兄长沖一冲,说不定反倒沖好了。」 王达张了张嘴,迟疑道:「母亲,这样不好吧……」 王太太咬牙,「快去,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你爹过得早,那时候你祖父母都还在,所以家里没分家。我们只能靠着我那点儿陪嫁艰难度日,如今你祖母万事不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送出去的信到现在都没回,也不知道是没收到,还是不愿意为你大哥回来。」 她道:「这一次,我们算是把你叔叔婶婶得罪狠了,就算过后面上再和善,心中的芥蒂不去,他们有的是办法让我们生不如死,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就分出去。」 王太太抹着眼泪道:「要早知道留在京城需拿你们兄弟俩的性命去赌,我们还不如早早就回太原去,就算是清贫些,好歹还活得性命。」 王达也跟着抹起眼泪来,跪下叫了一声,「母亲。」 王太太道:「你哥哥已经这样了,我们却不能灰熘熘的回去,不然太原的那些宗亲还不知道要怎么看我们呢。」 她目光深远道:「我们生在世家之中,也就外人看着光鲜,似乎没人敢欺辱我们,但他们却不知道,我们内里欺辱的才狠呢,所以我们就算是回去,也得理直气壮,有理有势的回去,这样他们才不敢随便欺负了我们去。」 王达这才应下,去库房里拿了几卷麻布出来开始裁剪。 唐夫人从光德坊王家离开后立即便一脸怒气的回了崇远坊王家见她爹。 她爹正优哉游哉的沿着湖边餵鱼呢,看到闺女回来,立即招手笑问:「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正要与你说呢,我来京的日子也够久了,择日便要回太原了。」 王族长是王氏的族长,他并不在朝中任官,其实他当过的,只是族中事务繁忙,而且之前皇帝要重修氏族志,崔氏的族长气得辞官,便拉上他们几个人一起辞官。 王族长觉得当官也怪没意思的,皇帝又没多礼遇他,于是便跟着一起辞了。 他高兴了就从太原过来京城住一段时间,看看儿子和女儿们,不高兴了就回太原去,自在得很。 唐夫人走到她爹跟前,沉着一张脸问,「父亲,您知道绩叔父打了荣堂兄的事儿吗?」 「嗯?听说过,因为那孩子纵马踏青苗,怎么了?」 唐夫人运着气道:「父亲,荣堂兄素来谨小慎微脾气软,他会纵马踏青苗吗?不过是马失蹄踩坏了几株,农人当时就补上了,堂兄当时也要做补偿……」 王族长抬手止住她的话,笑道:「傻孩子,不过是朝堂博弈,难道你还要去找证据与他们分辨是非吗?」 「跟外人是不用分辨是非,但族里却不能不知道,绩叔父被弹劾本就不是荣堂兄的错,说起来他才是受绩叔父连累的。」 王族长皱眉,「他们是嫡亲叔侄,乃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什么连累?」 唐夫人就面无表情的道:「可绩叔父用廷杖把荣堂兄打坏了。」 王族长面色一沉,脸上的笑容彻底收起来,「你说什么,王绩打板子用的什么?」 「廷杖!」唐夫人紧握着拳头道:「我去看过荣堂兄身上的伤了,从后腰到大腿上,完全是杖刑的行刑样子,哪里是家常的打板子?我去的时候,人还昏迷着,中间那段儿都打坏了。」 王族长丢下手中的鱼食,转身便走。 唐夫人要追上,他便停下回头道:「你回家去吧,你是出嫁女,这事儿不好插手太多,我自己过去看看就行。」 唐夫人停下脚步,想了想后点头,「那我回去了?」 王族长点头,蹙眉道:「你没事少欺负些女婿,我上次看他额头上似乎青了一块儿,一问,他说是自己摔的,我一看就知道是你揍的。」 以前,每次唐鹤被打,别人问起来他都说是自己摔的,可一个大人,怎么可能总是磕磕碰碰的?又不是两岁小儿。 唐夫人:「……那就是他摔的!」 王族长一脸的不相信,唐夫人气了个倒仰,那本来就是唐鹤摔的,前天下雨,花园的石子路有点儿滑,他非得躲起来要吓她,结果自己一不小心踩滑摔了一跤碰到了头,这都能赖她? 第1902页 唐夫人气唿唿的回了家,难得准时下衙回家正和儿子玩的唐大人看见了,抱着儿子就要转身躲,却被唐夫人眼尖的看见,叫住,「站住!」 唐大人抱着儿子转身,将怀里的儿子放下,讨好的沖夫人笑了笑,牵着儿子上前,「夫人回来了?」 唐夫人哼了一声,问道:「你今儿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没什么事儿了呀,干旱已成定局,地里的稻子多半都黄了,接下来就是收割的事儿了,等他们晾晒得差不多了才轮得到我们忙呢,所以为夫想着得趁着这段时间有空多陪陪夫人。」 唐夫人面色这才和缓些,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让人把他领下去玩儿,这才和他说了一下王绩一家的事儿,道:「我父亲已经过去了,明儿我再让人送些药材过去,满宝说得过了三天才能确信是不是真的脱离了危险。」 她又生了些怒气,「好好的一个人给打成了生命垂危,我都不知道绩叔父是怎么想的。」 唐大人皱了皱眉,拉着她避过所有下人才道:「怎么,岳父还对当年氏族志的事耿耿于怀?」 唐夫人:「我爹早忘了这事了,他就是自己乐不思蜀,不喜欢当官儿,这才顺水推舟的和崔氏站在了一块儿。」 「只恐怕王氏其他房不这么想吧?」 第1622章 解决二 「嘴巴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王氏家大业大,你想每一个人都同心协力怎么可能?」她道:「何况王氏也不是只有我们太原这一支,琅琊郡、东海郡和中山郡,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唐夫人也并不觉得他们做的有哪点儿错,道:「本来嘛,陛下这事儿就办得不地道,他想把他们陇西李氏放在头名,也没必要压着我们几家,往上数,陇西李氏不过是二三流的世家罢了。」 唐大人:「……现在我家连二三流都还不是呢。」 「那没办法,谁让我就看上你这个人了呢?」 夫妻俩越说越偏,最后还是唐大人将话题掰回正轨,「这段时间的争斗我也看在了眼里,说到底不过是有些人看不得太子一帆风顺而已,王氏那边是有了属意的人选?」 唐夫人没好气的道:「你少与我打探这些,你也知道,我父亲现在不当官儿,他虽是族长,却也不能控制住每一个人,我也不知道绩叔父是怎么想的,也不感兴趣,我就知道一件儿事,那就是嫁鸡随鸡,所以我问你,你这心里有属意的人?」 「没有,」唐县令立即否认,「我是陛下的臣子,也只是陛下的。」 他乐呵呵的拉着唐夫人的手道:「你没见长博虽在崇文馆中当差,却也是陛下的人吗?」 唐夫人就冷笑道:「我是信你和他的,可别人未必信的,你最近还是少出门,少些应酬吧。」 唐大人立即应下,然后扶着夫人小心翼翼的回后院去了。 就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一个家族里都有意见行为相悖之时,何况世家之间? 别看他们此时因为太子而站在了一起,一出现对自己有利益相关的事时,他们也是可以暂时彼此对立的。 王绩是三品言官,再进一步就是老唐大人的位置,不知多少人在盯着呢,所以此事一出,便有两家同是世家的同僚上摺子弹劾王绩了。 摺子送到皇帝跟前,皇帝很满意,和古忠取笑道:「你说他们是对事不对人呢,还是只看利益呢?」 古忠不敢说话,只能低头笑笑。 这种事只能见仁见智了,或许上摺子的人就是单纯的看不过王绩如此薄待兄长侄子呢? 皇帝没有批覆这两封摺子,他压了下去,决定等王氏自己的处理出来后再说。 王族长踩着夕阳进了光德坊王宅,他径直去看了王荣。 王太太显然没想到族长来得这么快,连忙带着王达迎出来,王族长对她嘆气一声,「弟妹,荣儿怎么样了?」 王太太眼眶微红,带王族长去看王荣。 不巧,王荣刚醒来喝了一碗药,现在又昏睡过去了,大夫们都说,他这时候睡着比睡不着要好。 满宝几人没给他包扎伤口,一是因为面积过大,不好包扎;二则是因为现在天热,上药以后伤口通风显得更重要。 因此对进出房间的人要求就严格些,再拿透气的白麻布轻轻地盖上以遮挡灰尘就可以。 王族长掀开麻布看了一眼他的伤,也给吓了一跳,毕竟上午才片了不少肉下来,虽然及时上药了,但这会儿也狰狞得很。 王族长额头青筋跳了跳,普通的板子是打不出这种伤的,就算是力大,最多出点儿血,多半还是青肿,这种大面积的出血,只能是用那种大廷杖。 王族长轻轻的将布盖了回去,低头看了王荣半响,便扭头对王太太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出了门他才有空打量起这院子来,发现角落里挂着麻布,似乎是挂到一半,又似乎是取到一半,不由惊讶,「这是……」 王太太眼泪就扑簌簌的落,哽咽道:「昨天晚上大夫说荣儿不好了,我就让他弟弟做了些准备,若是……也不至于让他走得不安心。」 王族长脸色越发难看,正待说话,王绩夫妻急匆匆的从隔壁过来了,显然是收到了族长上门来的消息。 王族长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怒自威的看着王绩。 第1903页 王绩快步上前行礼,一揖到底后道:「大哥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小弟也好出门远迎。」 王夫人也上前行礼,然后就一把握住王太太的手,见她眼睛通红,也不由眼眶一红,然后就用帕子按着眼角道:「大嫂,荣儿怎么样了,现在陈太医还在我们那边院里,要不您就让他看一看吧。」 王太太将手抽回来,面无表情的道:「多谢弟妹了,还是让他给你看看吧,你昨日不是病得下不来床了吗?至于荣儿这边,已经请了太医院的周太医来看,现在还有保和医馆和济世堂的大夫看着,我已经安心了。」 王夫人面色有些尴尬。 王族长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脸上,淡淡的道:「原来弟妹也生病了,那怎么过来了,还是快回去养病吧,小心病情加重。」 王夫人连忙低头道:「妾身的病已经好多了,那都是旧疾,歹一阵好一阵的……」 王族长轻轻地哼了一声,直接问王绩:「从前日到今日,你过来这儿几次?」 王太太面上有些讥笑,王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能低着头。 王族长便转身道:「你随我来。」 王绩便给王夫人使了一个眼色,连忙跟着王族长走了。 俩人的年纪其实差不多,但在王族长面前,王绩就是得站着,尤其是在对方生气的时候。 进了前厅,屋里只有俩人,连送他们到厅外的王达都只能候在外面,更别说下人们了。 因为只有俩人,王族长说话也更直接些,「为何用杖刑?」 王绩连忙喊冤道:「大哥,你知道我的,我岂是那么心狠的人,我是说了要罚他,却没想到下人竟是用了廷杖,荣儿那孩子也倔,竟是一声不吭,不然我当时肯定要拦着的。」 王族长便眯起眼睛看他,道:「王荣就快要醒了,你可要想清楚了,他被罚时你在不在,他总是知道的吧?」 他能封下人的嘴,还能封了王荣的嘴吗? 王绩张了张了嘴巴,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王族长见了便气得一拍桌子,半响后才沉声道:「把婶婶请回来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儿子都快成年成亲了,再说教不过是让彼此难堪而已,还不如直接解决。 第1623章 解决三 王族长虽没问过王太太她想怎么解决,但他又不傻,只是看王太太对待王绩夫妻的态度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个屋檐下过了。 再住下去,说不得还真会闹出人命来。 王族长嘆息了一声,让王绩将他母亲从郊外庙里接回来。 然后他才去见了王太太,直接了当的道:「我本打算再过两日便回太原去的,但见荣儿如此,倒不介意多留一段时间,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王太太敢做戏煳弄其他人,却不敢在族长面前拿捏的,因此略一思索便屈膝道:「回族长,我们一家也久不回太原了,想和族长一起回太原去。」 王族长便明白了,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其他话,起身道:「你先好好照顾荣儿吧,等明日家里人齐了再说。」 王太太低头应下。 王太太将王族长送到门外,候着的王绩夫妻立即打点气精神来,王族长走过他们时停顿了一下,道:「你们也进去看看荣儿的伤吧,看看库房里有些什么药给他送些来。」 王绩应下,送王族长上了马车后便扭头看向王太太,顿了顿后微微弯腰道:「大嫂,我们二房一直就比不上大房、三房和五房,这家里有再多的矛盾也都是家里的事儿,等母亲从庙里回来,您可以请她老人家做主,弟弟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嫂子也都可以提出来,还请大嫂以大局为重。」 王太太面无表情的道:「叔叔要去看荣儿吗?」 王绩顿了一下后笑道:「那就去看一看吧。」 然后和王夫人一起进屋去看王荣。 麻布掀开,王夫人吓得倒退一步,然后震惊的看向王绩。 王绩脸色微变,也没想到表象会如此可怖,立时不说话了。 王太太将布盖了起来,然后捏着帕子就坐在床边低低地哭起来。 王绩眼内闪过厉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冲着王太太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王夫人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和王太太行了一礼,连忙去追王绩。 她追着王绩过了院门,一直到园子里才把人追上,她一把拉住对方,脸色发青的问,「怎么这么严重?老爷不是才叫人打了他三十板吗?」 王绩甩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后道:「让库房再给他们送些药去,家里的帐册你连夜理一理吧。」 说罢,转身便走了。 王夫人气得不轻,说得好听,连夜理一理,让她怎么理? 一个晚上能理出什么来? 那当然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就是作假都来不及了,王绩倒是可以让去接母亲的人速度慢一点儿,拖个三两日再考虑着回来,但王族长急着回太原呢,他离开光德坊时,直接让人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去接人了。 因此第二天王绩派出去接老太太的人才出门没多久,老太太的车架就回来了,正好和来看病的满宝堵在了一起。 荣四告诉满宝,「周小大人,前面堵上了。」 她便撩起窗帘去看,正好看到王家的大门打开,一辆马车从拆了门槛的大门进去,好一会儿堵在他们面前的马车才走光。 第1904页 然后荣四就架着车进了小巷子,到侧门前停下。 满宝从车上跳下来,小声和荣四道:「肯定是王家的老太太回来了。」 果然就是王家的老太太回来了,满宝才给王荣看完病,扎好针,餵完药又重新上了一回药,见王荣已经清醒过来,现在只是低烧而已,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要洗手准备离开,院子便传来喧譁声,她一扭头就见一个老太太带着一帮人唿啦啦的进来了。 满宝便忍不住皱眉,看了一眼床上趴着的,从她给他上药开始就一直红着耳朵,忍不住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起来的王荣一眼。 她伸手将还晾着的屁股盖上麻布,然后让屋里打下手的丫头将帘子放下,然后出去拦住这一帮人,「病人的伤面积太大,为了不感染,不能进这么多人。」 追上来的王太太松了一口气,然后低眉顺眼的站在了一旁。 满宝对已经有些沉怒的老太太露出一个笑容,道:「老太太想看就进去吧,现在王荣是醒着呢,其他人先在外面等一等?」 王夫人却不是很想老太太看,于是上前扶住她的手道:「老太太,既然荣儿醒了,那我们就隔着帘子和他说说话吧,他伤的地方不太好,也免得孩子羞臊。」 老太太也有些迟疑起来,孙子已经二十好几了,看他的屁股的确不太好。 躺在内室的王荣并不知道昨天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有很多人看过了,所以这会儿深深的觉得他婶娘说的对,于是趴着一动也不敢动,一点儿声响都不弄出来。 王太太看了一眼王夫人,然后一脸担忧的看向满宝,「周太医,我儿的伤上药了吗,伤口有没有长好,不会还得割肉吧?」 满宝道:「哪儿有那么快,不过这会儿没再发脓,也没有腐肉,不用再割的,只是人还有些烧,等过两天就知道这伤口好不好了。」 俩人这么一说,本已经打算不进去的老太太便推开了王夫人的手,掀起帘子进去了。 不一会儿,帘子里传来惊叫声,王荣忍不住叫了一声「祖母」,王太太看了一眼王夫人后便立即进去扶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握住王荣的手,眼里忍不住含了泪,一个劲儿的道:「孩子你受罪了,你叔叔怎么下得了手,他怎么下得了手……」 满宝退到一旁,和宁大夫站在了一起。 宁大夫就压低了声音和她道:「昨天傍晚王氏的族长过来了,虽没听到他们说话,但我估摸着今日王大人要遭殃。」 可惜,就算是遭殃他们也不能亲见现场,因为王族长来了以后,除了床上躺着的王荣和看顾他的王大奶奶及他们那个才一岁出头,路还走不稳的儿子外,其他人全到隔壁的正院去了。 那里离这侧院远着呢,何况,满宝看完了病就得回宫去了,她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 于是只能目露遗憾的和宁大夫对视一眼,默默的走了。 第1624章 好奇 满宝一到东宫就忍不住和太子妃,及呆在太子妃身边的明达长豫分享这件热闹事儿,一脸的惋惜道:「可惜我们看不着。」 太子妃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告诫道:「世家的热闹少看,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伤到了自己。」 满宝心头虽然很失望,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主要是,她也没别的渠道可以看不是? 她没有渠道,但皇帝和太子有啊。 显然,对于王家的这场热闹父子俩都很有兴致,一个让人去王家外面候着打听消息,一个则是直接让古忠去,「看见王子疾出来就把人请进宫来,说起来朕也许久不见他了,正好与他下一盘棋。」 古忠笑着应下,然后将伺候皇帝的事交给他徒弟,他亲自去王家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王家的这一场会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共计三个多时辰。 王绩脸色不是很好,却还算恭敬的将王族长送出了门,古忠看着王绩进去了,这才笑着从车上下来,笑盈盈的迎上王族长,躬身道:「王先生,陛下听闻你来京,甚是想念您的棋艺,所以让咱家来请先生进宫去下棋。」 王族长看了一眼他背后的马车,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便上了马车。 王族长面无异色的进了皇宫,心里却知道,王氏到底还是让人看了笑话。 皇帝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看笑话的动机,老早就处理完政事,然后就坐在院子里摆弄棋盘等着。 太子也在一旁伺候。 王族长一进来,父子俩就齐齐抬头看向他,然后皇帝就招手笑道:「子疾来了?快来看看朕新得的这盒棋子。」 王族长笑着上前,行礼后坐下,贊道:「这棋子入手冰凉润泽,是不错。」 皇帝便和他摆开棋盘下棋,下到一半才笑问,「听太子说,你家二房的一个侄子伤口恶化了,还是请的周太医去诊治的?不知如何了?」 王族长腹诽,太医是你的,他怎么样了你不比我更清楚吗? 但他面上却只能笑眯眯的道:「听太医说只要安心养伤就没什么大碍了。」 他遮掩道:「王绩倒是一片好意,奈何下人刁钻,所以让王荣那孩子受委屈了。」 皇帝挑眉,扭头和太子道:「朕记得王荣年纪也不小了吧,你那可有合适的职位给他做?」 第1905页 他笑道:「朕看过御史台的弹劾摺子,年少轻狂,谁年轻时不犯几个错误呢,又不是什么大错,那孩子也是知错能改的,他父亲去的早,没人给他考量仕途上的事儿,难得太子与他投缘,便在东宫里找些事情做吧。」 王族长还没说话,太子已经先应下了,然后道:「王荣有个庶弟王达也是不错的,听说他现在就在四门学里读书。」 王达是考进去的,这件事王族长也是今天才知道,本来他们那一房也有个恩荫的名额的,王荣读书一般,因此就把他爹恩荫的名额一直留着,想留给他庶弟。 结果他庶弟年纪到了以后,不巧碰上王绩的两个儿子年纪也都到了,王绩自己有一个名额,显然是不够的,因此全拿去了。 王荣兄弟没办法,只能先去了别的书院读书,第二年王达才考进了四门学。 但到底比两个堂兄弟差了一年,也落后了点儿。 王达求助太子的事儿他也知道,一开始他也有些生气,族里的这些事闹到君前到底太过丢人。 他人就在京城,王太太若有心,大可以找他。 可经过了今天这一场分家大戏,王族长思量的更多了。 树大分支,每一片叶子的朝向都是不一样的,何况人呢? 作为族长,他只能把住家族发展的大方向,至于小的方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他们去吧。 考量过后,王族长笑着抬头道:「今日王荣一家倒是说要与我回太原去,但他们或许为仕途留下来也不一定,殿下可以直接去问他们。」 太子便笑问,「他们怎么突然想回太原去了?我记得他们家老太太还在吧,分居两地,老太太想儿孙了怎么办?」 王族长便笑道:「他们分家了,老太太和长孙过,京城,还是太热了,春天的时候过来看看牡丹还行,其他时候还是太原好。」 王族长扭头和皇帝道:「陛下也许多年没回过太原了吧?」 皇帝点到即止,没再详问,怅然道:「是啊,许多年没回太原了。」 虽然王族长很不想将族里的这些丢脸琐事外传,但分家这样的大事显然是瞒不住的。 就算他们家里人都不会往外说,但稍一打听王荣一家分去的财产便能猜出大概来了。 就算是王太太为了家丑不外扬,已经约束家人和下人不外传了,但满宝他们去看病时,家里下人忍不住的脸上喜色,加上悄悄收拾的箱笼,他们还是知道了不少。 这一天,王荣背上的伤开始结痂了,烧也都退了,满宝再扎过一针后表示接下来就是内调和等外伤好转了。 她对依旧趴着的王荣道:「你内伤还没好全呢,所以这汤剂得继续喝,我留下了方子,再喝上半个月吧,身上的伤口在结痂了,你最近别乱动,小心伤口再崩开,接下来皮会有点儿紧,还会痒,忍过去就好了。」 王荣基本上每天都要被周满看一次屁股,他这会儿虽然依旧会羞臊,却好了很多,他埋着头低低的应下,听到人走了才抬起头来。 满宝已经出去和王太太表示她从明天起就不来了。 王太太已经从宁大夫那里知道她儿子的情况稳定下来,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因此特特的给满宝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封。 托满宝的福,同样告辞回医馆的宁大夫也得了一个大红封,并表示他明天一定会按时来给王荣换药的。 然后两人一起出了王家的侧门,满宝跟在宁大夫屁股后面上了他的马车。 宁大夫默默的看着她,满宝也默默的回望他,然后两人齐齐笑开。 宁大夫轻咳一声道:「我们说病人家的事到底不好,有违职业道德啊。」 「宫里都传遍了,我们悄悄的说怎么了,又不会往外传。」 宁大夫就好奇,「宫里都传遍了?」 满宝点头,「陛下还亲自召见王族长问的呢。」 宁大夫这才没了顾忌,压低了声音道:「我从王家的下人那里听说,王太太他们这一房一共分去了近七成的财产呢,连族田都归了王荣。」 第1625章 诘问 满宝也立即精神起来,兴致勃勃的问,「这么多?王大人也愿意?」 宁大夫就笑道:「不愿也没办法呀,他们王氏的族长亲自主持的分家,王荣的爹是嫡长子,按照规矩,他们那一房本就要分七成的。」 「不过王大人也的确亏了,」宁大夫笑道:「长房的王老爷过了这么久,这十几年来一直是王大人当家,家里的产业几经增长,倒是都便宜了王大人。」 满宝则道:「有所失必有所得,王大人这些官途走得这么顺,难道没有用家里的产业经营?」 满宝已经不是小童了,她好歹也正在混官场呢,这会儿她年纪还小,也不想着升官,又是女子,所以没什么应酬。 但她在宫里看她的几个同僚,平时的应酬可是不小的。 在外面吃饭多贵呀,那点俸钱也就够上四五趟状元楼吧,何况还得养家呢。更别说人情往来的花销了,光靠俸禄是肯定不够的。 所以要说王绩全亏她是不信的。 「何况,若不是他当初有贪心,今日又怎么会有失去呢?」满宝道:「他大可以在他父亲去世后分家嘛,到时候经营的多少自然全算自己的。」 但他没有分家,而是带着寡嫂和两个侄子一起生活,要是照顾也就算了,但看今日闹成了这样,显然是没多少照顾的。 第1906页 满宝和宁大夫对视一眼,暗道:果然大户人家和他们小户人家也没什么区别,也是会为分家产斗得眼红的。 果然,人嘛,都是一样的。 但娘亲说过,好男不吃分家饭,谁不是从无到一,从一累积到有的?人只要勤奋,守住了分到的田地,老天爷赏上三分脸,总不至于会饿死的。 太贪心了,老天爷也会看不过去,收回去一些东西的。 于是满宝回去后就对白善白二郎说了,「从王大人的经歷看,我娘说的果然是对的。」 白善点头,问道:「你去给太子復命了吗?」 满宝道:「去了,但他忙呢,暂时没空见我,我等傍晚的时候再去一趟。」 她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问:「你说,太子要是问我要什么奖赏,我说我要自己管理自己的职田可以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不容易吧,职田是户部管着的,现在太子殿下主管的是吏部,问他,你还不如借刘焕的口去和刘尚书打探呢。」 满宝便若有所思起来。 白善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是在为她爹的事儿烦心,想了想后道:「算了,我替你和刘焕打听打听吧,不过要知道,得等到休沐以后了。」 满宝连连点头,「我等得的。」 太子一直到傍晚才见满宝,问了一下王荣的情况后便挥手让满宝离开了。 满宝忍不住悄悄和吴公公打探,「殿下是打算用王荣吗?」 吴公公就笑着低声道:「陛下发话了,既然王家本来就有一个恩荫的名额,那不如让王公子也进四门学里学上几年,能不能为朝廷效力就看他能不能过了大考和吏部的考试了。」 满宝琢磨出味儿来了,既然王荣要用到他爹留下的恩荫名额了,那现在正用着他爹名额的堂弟显然是用不了了。 这样一来,王大人的这一顿廷杖损失是很巨大呀,只不过王荣用大半条命换来的这些却未必值。 满宝道:「感觉还是命更重要。」 吴公公:……废话,当然是命更重要了。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而此时,王绩也才刚刚从两天前的分家中回过神来,没办法,今日王太太便让人来接收库房里分给他们那边的东西。 哪怕他心里再不能接受,他脸上也不得不笑着接受。 看着他们那边来搬东西,王绩转身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王老太太正在念佛,听到动静也没有睁开眼睛。 王绩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嬷嬷,示意她出去后才撩起袍子跪在了老太太身后,低着头认错,「母亲,儿子知错了,您能不能留下来让儿子尽孝?」 王老太太捏着佛珠的手一顿,睁开眼睛看着放在上面的佛像,半响后道:「荣儿和达儿还年轻,我也没有老到不能动弹的时候,我先去帮他们看顾几年,等以后我不能动弹了,自然要回来看你的,到时候你不嫌弃我这个做娘的就好。」 「母亲,荣儿那边还有大嫂子呢,您这些年一直安享晚年,怎能让你再操这些心呢?」王绩劝说道:「您就留下吧,大哥不在了,您总得让儿子尽孝。」 哪有儿子还在,母亲便去跟孙子过活的呢? 王老太太却很坚持,「我也很多年不回太原了,说到底,那才是我们的根儿,京城离太原也不远,以后逢年过节,你要是想我了就回去看看。」 「母亲!」 王老太太沉默了许久,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他,半响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不重,却也让王绩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王老太太抖着手放下,压低了声音喝道:「我回来三日了,你从没来告诉过我,你为何要对荣儿用廷杖。」 王绩连忙道:「母亲,儿子本只是想做做样子,他被人弹劾纵马踏青苗,这是重罪,我想着家里先罚了,朝上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先不论这事是真是假,且说罚人的法子有那么多,你让他跪祠堂,打他手心,哪怕是打他板子,抽他鞭子我也都认了,可那是廷杖,你还打了他三十杖,你不知道廷杖会死人吗?」 王老太太一把抓住他脖子上的衣裳,隐怒道:「他可是你大哥唯一的嫡子,你怎么忍心……」 「母亲!」 王老太太兀自道:「你平常偏心,但侄子不是儿子,因他们兄弟要依附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所以家是你媳妇管着的,你把达儿的名额转去给了勉儿,说达儿读书还行,大可以自己考上,为了大局考虑,家里多一个人入国子监更好,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默许了,就是你嫂子都没说什么,可你怎么能算计着荣儿的性命呢?」 「我没有,」王绩否认道:「母亲,那杖责看着厉害,但他只要好好养伤是不会有事的,您没听保和医馆的大夫说吗,他伤情恶化是因为喝了酒……」 王老太太忍不住狠狠的一巴掌挥在他脸上,「住口,我还没问你呢,谁许你剥了他的裤子杖刑的,那是对犯人的刑罚,他二十好几的人了,被当着下人脱裤子杖刑,你让他以后怎么见人?你,你就是存心要逼死他,你,你……」 王老太太捂住心口,眼睛圆睁,直直地往后倒下。 王绩吓了一大跳,立即上前扶住,「母亲,母亲,您别吓儿子呀,来人,快来人!」 第1626章 角力 第1907页 满宝第二天去崇文馆修书时才知道王老太太中风病倒的消息,是萧院正告诉她的。 昨日王大人家的下人拿着帖子跑到了太医院请陈太医,陈太医去了以后没多久又来人请我,去了才知道老太太中风了。 满宝便关心的问,「那老太太怎么样了?」 不仅满宝,隔壁桌子修书的崇文馆编撰们也竖起了耳朵。 「问题不大,但也不小,以后行走怕是有些困难,嘴巴也有点儿斜,好在还算轻微,慢慢养着,不动气过个几年还是可能恢復的。」 满宝就好奇的压低了声音问:「老太太为什么会中风呀?」 萧院正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道:「听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但是摔,还是气的,太医们又不是傻子,一摸脉也就差不多知道了。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们是太医,又不是言官,所以不能往外乱说的。 满宝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撑着下巴道:「王大人很危险呀。」 萧院正看她幸灾乐祸的模样,就伸手轻拍她的脑袋,「赶紧修你的书吧,你写好的《针学》赶紧检查完给书局送去,让他们雕印出来,殿下已经给各地去了文书,选定今年大考过后太医署便正式招考第一拨学生。」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道:「这个速度快,您放心,不出三天我就能检查一遍。」 萧院正实在不怎么放心,道:「你还是多检查几遍吧,我们是太医,这朝上的事儿与我们关系并不是很大,你别总是想着听别人的故事。」 满宝应下,「知道了。」 王家的事儿到这儿算告了一段落,朝堂上连针对太子和崇文馆的弹劾都少了许多。 实在是,王绩为这事付出的代价有点儿大,不仅分家了,老母亲还生病了。 要知道王绩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这时候他母亲若是有个什么,那就得丁忧。 丁忧后能不能起復却不一定了。 他要是王族长那样的性格,自然乐得轻松自在不当官儿,可他不是啊。 所以这会儿他也不敢在老太太跟前晃悠,更不敢要求老太太留下和他一起居住了。 王太太在考量过后,还是决定等王荣和老太太的病好以后就带着老太太回太原去。 王荣和王达兄弟俩则搬出王宅,另外找个宅子住下,在京城里读书,虽不曾正式宣布,但大家私底下都知道,他们兄弟俩这算是投了东宫门下。 太子就出了一个太医,没费多大劲儿就把这事儿消融,还从王氏那边收拢了两个人。 虽然王荣和王达将来未必有大成就,但那也是王氏的人,便是跑跑腿儿,或是给出些世家的消息,也足够太子回本了。 不,就算王荣和王达什么都不做,仅凭这一次太子收穫的名望就足够了。 以前的太子多暴躁呀,现在却已经愿意派太医去给弹劾他的言官侄子看病了。 虽然同样闹了人言官一个没脸,但以太子以前的脾气性格,他肯定不会派出太医,反而会冷眼看着,等人一死,才好用死人和王绩博弈呢。 虽然这一次不少人依旧看出了太子不安好心,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太子越发仁慈了。 而对于君主来说,有仁慈之心是获得臣子认可的一大要素。就连很少参与政治斗争的王族长都开始认真的考虑起大晋的将来了。 他们王氏是否也要在这夺位之争中做一些倾向性的投资。 不少人都觉得王绩和世家这一次是亏惨了,杨侯爷也是这么想的,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忍不住谈兴,和儿子道:「王绩这一次被骂惨了,打人这种事儿,做做样子就行了,他想借这件事除掉长房嫡子,心思还是太恶毒了些。」 杨和书筷子微顿,蹙眉问:「父亲也贊同他们弹劾崇文馆不成?」 「我贊成做什么,些许小事罢了,我们是忠于陛下,不搞这些党争,」杨侯爷瞥了他一眼道:「何况你现在就在东宫,我针对崇文馆做什么?」 杨侯爷虽然不太喜欢太子,却对儿子很满意,他才不会去做影响儿子仕途的事儿呢。 杨和书听了就放心了,但他们杨氏同样是世家大族,最近陛下和太子与世家的关系有些紧张,所以他忍不住私下找了父亲叮嘱,「父亲,我们家和其他家不一样,他们参与进这样的事情中或还可带着家族全身而退,但我们杨氏不行。」 因为宫里有一位杨妃出自他们杨氏,五皇子也是我们杨氏的。 杨侯爷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点头道:「为父不傻,自然都明白。」 杨侯爷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杨氏这边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崔氏那边……」 他盯着杨和书道:「你媳妇最近和娘家走得近吗?」 杨和书道:「父亲,崔氏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她不会做有损我的事的。」 杨侯爷看了一眼儿子的脸,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杨和书脸色微僵,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时候想纠正也不可能了。 他摇了摇头,和父亲行礼后告退。 崔氏正扶着腰在屋里走路锻鍊和散食,看到丈夫回来便笑着迎上去,「夫君要不要喝茶?」 杨和书露出笑容,握住她的手道:「不急,你身子怎么样了?」 第1908页 「越发沉重了,稳婆算了日子,说是再过一月左右就可以生了。」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崔氏还是有些害怕的,此时手被握住,她就忍不住和杨和书提了自己想了许久的事,「我想着到时候请满宝来府里帮我看一看,她接生也很厉害的。」 杨和书便沉吟道:「只是她在宫里当差,怕是不好进出……」 见妻子轻皱眉头,杨和书便道:「此事交给我吧,回头我和殿下提一提,将她借出宫来。」 崔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既然是要借她,杨和书自然要提前问满宝一句,所以第二天进宫时就问了她一声,满宝想也不想便道:「好呀,我也许久不见杨夫人了,上次我给她摸胎位都挺正的,生产的问题应该不大。」 第1627章 没资格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时间过得更快的东西了,在满宝还没把《针学》检查完时,休沐日便到了。 然后他们就高高兴兴的唿啦一下出宫放假回家了。 一回家,满宝就忍不住犯懒,于是就把已经检查过的一册医书交给白善,「你帮我检查一下错别字吧。」 白善不是很乐意,他课业也很多的好不好,而且他还和朋友们约好了出去玩呢。 「殷或的『病』应该好了,我们还说去看看他呢,你这不是医书吗?要不干脆你把它们给你几个学生检查?」白善道:「不仅可以查错字,也可以查一下是否还有其他的错漏,你不是一直在教他们针灸吗?」 白二郎也不想他们大好的放假时光是在家里度过的,因此在一旁鼓动道:「就是呀,宫里的内侍和宫女都叫他们扎了一个遍儿,听说连侍卫都跑去找他们扎针了,应该学会了吧?」 满宝便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立即转身收拾东西,将她写的三本医册拿了两本,「走,找他们去。」 白善便跑回去给她拿帷帽,「等一会儿,我们顺便出门玩去。」 难得碰上闺女放假,还想和闺女亲近亲近的老周头过来时,满宝他们已经跑没影儿了。 郑辜和刘医女他们都在济世堂里坐堂学习,他们现在每天上午都会去一趟东宫,有时候没有问题,自己就可以把病症解决掉,有时候有问题,满宝偶尔会过去。 过去时就会给他们解惑,不过去时就把问题累积着,基本上只要不出现特殊情况,满宝都要往偏殿去一趟的。 反正都在东宫里,离得也不是特别的远,走上一刻钟就到了,就当是散步了。 满宝到时,郑辜和刘医女正一起占着满宝坐堂的诊室给人看病呢,才送走一个病人,后面就没人了。 相比其他大夫的门庭若市,他们俩的诊室就太冷清了。 满宝探着脑袋看了一会儿,问道:「我看你们写的脉案也没什么问题了,怎么找你们看病的人这么少?」 刘医女甚是羞愧,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去,郑辜脸也微红,小声的解释道:「他们觉得我们开的药方不是那么好。」 满宝一边翻他们的脉案和药方,一边道:「比不上才是对的,就是现在我也不敢说我开方就比丁大夫他们厉害的,慢慢来嘛。」 满宝道:「你们别的地方比不上,可以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呀,比如三娘,你是女子,肯定会有女病人更喜欢选择你来看病的。」 刘医女就看向郑辜,一脸的哀怨。 郑辜:…… 他迟疑道:「那我以后多往外走走?把诊室让给你一人?」 满宝道:「你们真傻,轮着来就是了,而且你们现在也是有长处的,你们基本上每日都要进宫学的针灸不用留着干什么?一样的价钱,你们还附送针灸,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名声打出去就有人愿意来找你们看病了。」 明明是小小的人,偏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们现在还小呢,正是学本事的时候,所以别想着挣钱,针灸费的是针和人力,不费钱,所以可以可劲儿的造。」 郑辜和刘医女:…… 俩人对视一眼后默默的点头应下了。 满宝提笔拿过治,根据他们的脉案重新开了方子,「你们可以对照着看一下,你们开的方子其实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再要进步就得学会自己琢磨了。」 「不过当下这件事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们帮我检查一下这两本医册可有错漏之处。 俩人看到医册上大大的《针学》二字,吓了一跳,「师父,我们能检查这个?」 「有什么不能的,这里头的东西你们都学过了的,要是有遇上不解的,更好了,回头记下来我给你们讲解,对了,还得检查错别字,回头要雕印的。」 针学也是从最基本的医理知识开始的,第一学年基本上都在学习穴位和一些基础的医理知识,之后才是具体的针法学习。 这些基础的东西如果郑辜和刘医女都不知道的话,那是得重新的好好学一学了。 满宝将重任交出去,然后就高高兴兴的和白善他们一块儿去玩了。 这会儿天慢慢的没那么热了,虽然今年京城附近几座城都干旱,但并没有影响街上依旧有许多的摊贩和游人。 几人约好了一起在书铺里见面,殷或因为一直病假在家,所以没什么忙的,一早便在书铺里等着了。 满宝他们到的时候他已经翻了半本书了。 第1909页 隐约听见他们的声音,他就将书放回书架上,然后和长寿一起出去。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色,惋惜道:「你请了病假,也没见你胖嘛,难道这八天里你没有吃好吃的吗?」 殷或:「……没有,反而因为突然不上学了,还有些不习惯。」 满宝三人只剩下羡慕的份儿了。 白善往外看了一眼,问道:「刘焕怎么还不来?」 殷或就指了书铺对面的茶楼道:「我们上那儿等着吧。」 四人便转移了阵地。 刘焕足足迟到了两刻钟才到,白二郎抱怨起来,他就灌了自己一杯茶水道:「这可不赖我,都赖他们俩。」 刘焕指着白善和周满道:「我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我祖父了,你不是让我问职田的事吗?我就问了,然后让我祖父一顿削。」 白善好奇,「不懂就问,刘尚书为什么要削你?」 满宝:「就是,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一句话的事儿,为什么要生气?」 刘焕本来觉得他祖父生气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但被他们两个这么一问,他再低头这么一想,还真是,他祖父为什么要生气?又凭什么骂他? 刘焕瞬间挺直了胸膛,「对啊,我又不是给你们走后门,我就是不懂就问而已,这是请教呀。」 白善点头,转而问道:「刘尚书是怎么说的?」 「刘尚书说这事也有先例,不过,」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他祖父说这话时的意味深长,「不过最后好多职田都变成了私田。」 不仅满宝三人,就连殷或都惊呆了,「职田为什么会变成私田?」 「自然是有些人家种得久了,种着种着就变成私田了,当然,那些人家也不是一般人家就是了,所以朝廷官员虽然一直没增长多少,但职田却一直在扩张,就是因为每隔一段时间职田就要消失一部分。」刘焕对周满道:「你嘛,暂时还没有这个资格可以从户部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职田变成私田。」 第1628章 可能请不到 满宝吓了一跳,道:「我可没想把职田变私田,那不是国蟊吗?」 她道:「我就是想着,自己管理佃户和职田,耕种得细緻些,收穫也高些。以后我要是不当官儿,或是换了官职,换了职田,原先的职田是肯定要还回去的。」 刘焕道:「我也说你不是这样的人,祖父倒是没怀疑,只说职田的管理也繁杂得很,你要是愿意自己管儿,只能先到户部那里去申请报备。」 白善便对满宝道:「那多半就是可以了,后儿找了空我跟你一块儿去。」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道:「先生的职田就在我的左近,我们叫上先生一起吧。」 庄先生根本不操心职田这种事,他现在全部心神都在读书和教授太子及三个弟子身上,职田这种事,不应该跟俸禄一样,到了时间去领了他该得的那份就可以了吗? 但满宝信心满满,加上老周家也有不少人在京城,论种地,他们可比他厉害多了,因此想了想后便点头。 然后道:「你们在宫里出来不容易,既然你们已经在刘尚书面前提过了,那这件事交给我就可以了,我去户部那边申请办手续。」 满宝和白善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是例外之事,俩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庄先生对他们笑笑,安抚了一下他们后便让他们玩去了,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他之所以会主动接下此事,却是为了打探得详细一些。 对于职田的管理,他了解的也不多,但据他所知,职田一直是户部管理的,每年夏秋收穫之后,户部就会算好各人的租金产出,一併由户部交付。 就是地方上的官员,衙门里也有专人负责此事,只不过,相比于京官,地方上的官员大多都可以自己管理职田。 毕竟就在自己的辖下,特别的方便。 不像京官,职田已经辐射到雍州、商州、梁州等地了。 所以除了一些职田特别多的会要求自己管理外,大部分官员都是交由户部来管理。 因为管理的成本也不少,还不如统一交给户部,省去不少心力呢。 庄先生找到户部时,户部负责职田的官员只看了庄先生一眼便把两张单子给了他让他填写。 然后道:「周小大人那里还得用她的印章,确认是她本人的意思才行。」 庄先生一看便知道这是已经有人打过招唿了,他便笑着打探起职田的现状来。 别看户部管着大大小小官员的职田,但主管此事的官员品阶并不高,只有七品,比庄先生略高那么点儿。 因为庄先生是来申请自管的,他正好也要将一些注意事项与他说清楚,便趁机说了一下这职田的管理。 庄先生一脸沉思的回了崇文馆,然后把满宝叫到了跟前,当然,白善和白二郎正好也在吃午食,于是三人便一起被叫到了跟前。 「满宝,你一共有千亩的职田,这么多田地,你想好怎么耕种了吗?」 满宝立即道:「不是有佃农吗?到时候吩咐佃农就是了,我爹想亲自去管呢。」 庄先生道:「可能会没有佃农。」 满宝瞪圆了眼睛,白善也惊讶的抬起头,「怎么会没有佃农呢?」 「因为佃农难请。」庄先生道:「你以为户部为什么会这么宽松,你们想要自己管理职田就立即给你们了?」 第1910页 他道:「因为职田一点儿也不好管。」 岂止是不好管,简直是费心费力还不讨好。 别看职田多是良田,户部的人说,佃农中根本没多少人愿意租种职田,「朝廷很少给他们良种和农具,租金却是固定的,一亩地租在二斗米到六斗米之间,根据地肥情况来定。」 白善算了一下后道:「倒也合理。」 庄先生点头道:「但这是必须给的,租种别人的土地,东家还有可能给些良种和农具,朝廷这边却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不喜欢租种职田。」 「很多佃农都是被逼着租种的,所以你们要想自己管理职田,恐怕就很难招到佃户了。」 满宝道:「还得实地看过才知道啊。」 白善算了算日子后道:「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听说今年中秋有外藩来朝,会多放几日假,不然我们去雍州看看?」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道:「好呀,好呀。」 就算不去看职田,去雍州玩一玩也是不错的。 白二郎也想去,「反正也不远,半日功夫就到了,我们还能在乡下庄子里多住几天呢,听说雍州的羊蝎子特别好吃。」 白善和满宝更想去了。 还有许多话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干脆将一本小册子交给满宝,「虽然职田交给我们自己管理了,但也是有要求的,比如与佃农所有租税,定租不能超过六斗米,分租不得超过六成。」 这也是朝廷保护佃农的唯一措施了。 满宝应下,看过条例后和白二郎道:「竟然可以要六成的分租,可真黑呀,我以为大家都会要四成的,你家不就是一直取的四成吗?」 「分地方的,」白二郎了解的不多,但每年都有庄头来家里汇报情况,所以他也听了一耳朵,道:「有些地方我爹也是收五成的。」 满宝好奇,「为什么不一样?」 白二郎:「我怎么知道?要不回去以后我替你问问我爹?」 白善道:「因为地方不一样吧,地肥也不一样。」 他道:「罗江县毕竟是自己住的地方,哪怕为了交好乡邻,也该少取一些租税的,其他地方的话,薄地就少取些,肥地就多要一些,现在我家在陇州一带收的租税也多为四成,只有部分地方是五成。」 满宝和白二郎听得一愣一愣的。 「祖母说了,就算我们现在不住在陇州,那也是我们的故乡,本家所在,还是应该经营好当地的。」白善意味深长的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一般连自家所在的周边都取厚租的,多半会长久不了,就是世家豪族,他们也得对自家周边的佃户宽容一些的。」 很现实的问题,但不知为何,满宝心底有些发冷,她暗道:这不就是百科馆里一些书上写的剥削吗? 白善显然也想到了,看了满宝一眼后道:「你要自己管职田,对佃农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第1629章 放长假 别的不说,就算是老周头,心也并不硬的。 庄先生点了点头道:「户部之所以那么快答应把职田交给你们自己管,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今年雍州旱灾,一般的百姓还罢,家里多少有些存粮,不然勒紧了裤腰带熬一熬今年也就过去了,但那些佃农恐怕处境艰难。」 所以佃农更难管了,户部能够少管一部分田地就少一些麻烦,要不是职责使然,全交给个人他们也是愿意的。 果然,庄先生递上去的申请单很快就有了回復,户部直接把手续给他们办好了,正好,他们的职田其实六月时就分好了。 只是地里还有庄稼,属于前一任官员的收益,所以还不属于他们。 但现在地里的庄稼多半已经收上来了,因此户部直接将地址和文书给他们,让他们照着地址去找里长就可以去看职田了。 因为周满和他们尚书大人家小公子的关系,户部的官员还额外提醒了一句,「你们要僱佣佃农,最好重阳之前便去定下,不然过了重阳,你们再想找佃农就难了。」 对于户部来说,管理职田最难的并不是缺少田地,而是缺少人力。 庄先生将此事记下了,然后回去转告给三个弟子。 庄先生道:「正好,白善、白诚,将来你们都要从一地父母官坐起,这次,你们就从管理佃农开始吧,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得先找得到愿意租种你们田地的佃农。」 白善和白二郎觉得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在罗江县,只要有地,还怕没人种地吗? 老周头也是这么想的,他才从庄先生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后脚立即让周大郎把东西收拾收拾,「等满宝休沐回来过中秋,我们立即就去雍州看一看。我听白老爷说,雍州那边和我们罗江县大不一样,那边的田地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很少有山,而且分给官员的职田都是熟地呢。」 周大郎闻言就回去收拾东西,收着收着觉得不对,跑回来问他爹,「爹,我们都去雍州种地了,那家里的地怎么办?」 老周头就沉默了起来,又开始摸后腰上的旱菸袋子了,钱氏见了就拍了一下他的手,对周大郎道:「老二和老三都在家里呢,怕什么?老三是种地的好把式,谁误了地,老三也不会误了的。」 「可就二弟和三弟他们,人也太少了,家里这么多地呢,还有山上种的药材……」 第1911页 「老二在呢,忙不过来他会请人的,」钱氏并不是很担心这一点儿,道:「倒是你们,我听庄先生的意思,似乎雍州那边很难找得到种地的人。」 老周头道:「有地还能少了种地的人?你没听白老爷说吗,雍州是陪都,知道什么是陪都吗?」 钱氏还真不知道。 老周头也不知道,但他会吹牛,「就是很大的城,这么大的城能少得了人吗?有人,就会有种地的人,放心。」 钱氏看他骄傲成这样,更担心了,想了想后道:「等满宝出宫了,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你去干什么?」老周头嘟囔道:「你身子不好呢,不能来回奔波。」 「我身体已经好了,从村里到京城十二天都走了,还怕去雍州的这半日路程?」 家里的事儿老周头还真说不过钱氏,所以钱氏决定要去,老周头还真拦不住她。 结果钱氏不仅自己去,她还去约上了刘老夫人,「我听说他们宫里中秋放长假呢,老夫人不如也去雍州里玩一玩,我们是乡下人,见识少,还想请您老人家去了给我们掌掌眼呢。」 他们家只请过短工,连长工都没请过,更别说佃农了。 村里只有一个地主白老爷,只是七里村就没有做佃农的,最多去给白老爷做过短工,所以对这行情不是很了解。 对于未知的事情,就算是钱氏也是会胆怯害怕的,所以还是要一个懂行的人去指教才好。 刘老夫人没考虑多久就应下了,她笑道:「正巧,我们家在雍州郊外也有个庄子,现在天还热,不如我们住到庄子里去,现在瓜果熟的多,我们吃吃瓜果也是好的。」 钱氏没什么意见,于是大家就这么定下了。 满宝他们八月十三傍晚就放假出来了,这一次进宫他们只上了三天学,满宝一路欢唿着从大门跑到西侧院去找她大嫂,大声喊道:「我们休沐了,这一次可以休五天呢!」 小钱氏惊讶的从屋里出来,高兴的问:「真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中秋那晚陛下要与民同乐,所以明天晚上宫里就要准备了,他们一家也要从大明宫里搬回来,我们就放假了。」 又道:「十六的时候要召见各国使臣,又得热闹两天,所以我们就放了五天假,直过了十八再进宫。」 小钱氏算了一下后问,「可二十不是白大少爷成亲的日子吗,你们十九要进宫?」 满宝嘿嘿笑道:「我们早算到了,所以出宫前和孔祭酒、萧院正请了假的,二十一才进宫当差呢。」 所以她才那么快乐呀,她可是足足有七天的假期呢。 白善和白二郎也很高兴,纷纷跑回去告诉家人这一大喜事,白二郎浑然不知愁,还邀请他哥先跟他们去雍州玩一玩,等十九再回来准备成亲的事。 白大郎直接给了他脑袋一下,道:「我也就不指望你帮我什么了,你好歹别添乱,我都快要成亲了还跑出去玩,家里这么多事交给谁?」 白二郎摸着脑袋道:「爹都给你买好宅子了,里面的家具什么的也都换了,还用你做什么?」 白大郎掰着手指头就要给他数,但突然想到他为什么要提前跟他说这些呢? 于是道:「等你成亲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成亲要是像你想的这么简单,爹为何要把成亲的日期推到了二十号?」 白二郎转身便跑出去,叫道:「你不去就算了,我跟满宝白善他们去,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带好吃的瓜果回来的。」 庄先生也要去,满宝还叫上了立君和立如,她是这么跟她爹说的,「爹,以后这地里这么大的帐都要立君帮你管呢,所以让立君去看看,立如最近学医术太累了,也出去走一走。」 老周头则道:「让你四嫂和五嫂也都去,这地里的庄稼应该都收上来了,我看地里的草多不多,要是多,我们先把地里整一整,好准备过冬的事儿。」 想去玩儿的方氏等人:…… 第1630章 欢快 第二天一早,家里除了白老爷一家和成家外,其他人都收拾好了东西套上马车和骡车便要出门。 当然,白二郎是不算在白老爷那一边的。 白老爷和成大郎站在门前目送他们浩浩荡荡,欢欢乐乐的跑了,两亲家对视一眼,都莫名的有些想嘆息。 虽然雍州离京城很近,近到每每休沐,京中的官员、学生和公子哥们都喜欢从这儿骑马跑到雍州去度假,但满宝他们一次都没去过。 出了东城门,上了宽敞热闹的管道,满宝便将帷帽束紧,直接打马就率先跑了,白善也将布巾掩住口鼻,打马追上去。 白二郎哇哇叫道:「你们等等我啊。」 才一张嘴,因为对面车道来车,灰尘飞起,直接就扑进了他的嘴巴里,白二郎气恼的直接呸呸几声,也将布巾掩住口鼻,这才打马去追俩人。 大吉这才带着两个护卫去追三人。 白叔平也跟着周立学周立固他们一起来了,连他母亲都跟着去雍州玩,也就他大哥,因为还在镖局里习武,不能离开。 习武和他们读书不一样,后者还有假期放,他大哥习武却是没有的,基本上除了过年,就没有离开镖局的时候。 除非他学成开始可以独立走镖。 白叔平掀起帘子,和周立学看着车外的车流和人来人往,也被灰尘扑了一脸,他放下帘子道:「可真够热闹的。」 第1912页 周立学道:「京城是我见过的最大最热闹的城了。」 周立固:「……三哥,你总共才见过几座城啊,而且京城乃国都,自然最大最热闹了。」 老周头也拉着窗帘看着外面,和几个嫌弃灰尘的孩子不同,他就没把这灰尘放在眼里,所以直接顶着灰尘和周大郎道:「雍州的人只要有京城一半多,那就不愁找不到种地的人,而且我看京城离雍州也不远,那边找不到种地的,来这边找也行啊。」 周大郎却看着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问道:「爹,你看外面这些谁像是会种地的?」 老周头就盯着外面不说话了。 刘老夫人正笑眯眯的和钱氏说话,「雍州要比京城凉一些,我们又住在庄子里,要更凉快,正好躲过了秋老虎。地里种了许多瓜果,到时候请亲家母去地里摘果子。」 钱氏笑着应下。 一阵马蹄声过,钱氏撩开帘子便正好看见满宝一阵风似的骑着马跑远了,白善骑着马紧随其后,好一会儿白二郎才追了上来,她便半放下帘子和刘老夫人道:「满宝这孩子越发调皮了,有时候我看着她骑马都有些心惊胆跳的。」 刘老夫人则笑道:「几个孩子这几月都忙坏了,好容易有空闲出来,随他们去吧,他们的骑术都是和大吉学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何况大吉还时时跟着他们呢。」 孟氏正好也坐在一旁,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刘老夫人周到,这车里坐的每一个人她都照顾到了,钱氏也是八面玲珑的人,俩人一应一和,气氛好得很。 按说她的身份应该是和郑氏交谈才对,偏她就更和刘老夫人说得来,而小钱氏虽矮郑氏一辈,俩人却更说得来,主要是,彼此都同龄,也更有话题。 孟氏自然是和小钱氏郑氏一起说话了。 立君和立如也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去雍州,一路上就坐在车窗边叽叽喳喳的说话。 大家说说笑笑的,不过半日功夫就到了白家的庄子里。 庄子里的管事昨晚上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一早便叫人洒扫庭院和房间,将主子和客人们迎接进去。 刘老夫人招唿着他们住下,因为是乡下地方,庄子里的房间有限,所以需要不少人合住。 但不会有人嫌弃的,在场的,谁还没过过艰苦的日子呀,再苦能有从村里到京城的路上露宿野外苦吗? 满宝和立君立如一起住,白善则和白二郎一块儿住,大家分好房间便住进去。 将行李一放,立即撒丫子就跑向庄子里的果园了。 地里的庄稼全收了,此时地里正空落落的一片,只有一些瓜田还搭着架子,还有就是不远处的果园了。 满宝几个跑进果园里看果树,此时正是吃枣子的时候,晚梨也有。 一群少年立即咋唿起来,叫道:「快看,这些青枣都可以吃了。」 「看上去还挺大的,不知道味道如何。」 满宝立即蹦起来扯下来一根比较低矮的枝叶,摘了一颗道:「我替你们尝尝。」 众人一起看向她,满宝咬了一口,眼睛大亮,脸上都忍不住愉悦起来,都不用她说话,白善立即道:「是甜的,快拿杆子来打。」 大家便唿啦啦的跑了,和庄子拿了杆子,抢不到杆子的就去找了一根长棍子,大家就开始站在树下打枣子。 才两棍子下去,白善几个就忍不住心痛起来,「你们倒是轻一些呀。」 周立君就蹬掉鞋子,撸了袖子道:「打什么打呀,等着,我上树给你们摘。」 周立学立即也丢了杆子,「二姐,我和你一起。」 于是也脱掉鞋子,跟在周立君屁股后面蹬蹬的上树。 满宝看了看他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然后看向白善,小声道:「当官了是不是得稳重一点儿?」 白善已经在脱鞋子了,他道:「这儿除了自己人,没人知道你当官了。」 满宝一想也是,立即脱掉鞋子,和白善另外找了一棵看上去果子特别多的树爬了上去。 白二郎也爬了,爬树他虽然比不上白善和周满,却比周立学也不差多少的。 大家爬到了树上,开始挑又大又熟的青枣往下丢,周立固他们就负责捡。 白叔平张大了嘴巴,老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扭头问周立固,「少爷,我,我是说,白善和你小姑他们怎么还会爬树?」 「这有什么,他们还会下河呢,」周立固道:「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会爬了,好像是我四叔教他们的,因为这,我四叔还被我爷爷追着打了一顿呢。」 白叔平道:「我大哥都不会爬呢。」 因为白伯安从小也是被强按着要走读书那一条路的,就算力气更大,也更喜欢活动,但也不敢做这样调皮的事。 没想到少爷他们竟然能做。 第1631章 炫耀 五人小心的在树上移动,不断的将青枣往下扔,周立如和周立固白叔平则是捡了两簸箕,候在一旁的大吉和两个护卫也弯腰帮着捡,很快簸箕里就放不下了。 正巧有下人跑来叫他们,「少爷小姐们,要回去吃午食了。」 满宝几个这才一脸失望的从树上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穿鞋子,「只摘了枣,待吃了饭我们再来看看梨吧。」 白善满口应下,「好呀。」 第1913页 几人将青枣拿回庄子,一部分泡上井水,清洗以后就放在篮子里,打算吃了午食就当饭后水果吃。 只是可惜,计划着吃了午饭就继续出去玩的几人到底没能成行,因为才吃饱他们就有些犯困,毕竟跑了半天的马,还是有些累的,今天早上起得又早。 见他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望着外面,刘老夫人就道:「现在太阳正烈,你们先去歇午觉吧,等睡醒后再说。」 几人觉得日子还长,这个主意也不错,于是就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可是等睡醒,老周头又不许他们去玩儿了,他道:「我已经跟人打听过了,职田在的那个里离这儿不是很远,马车三刻钟左右就到了,所以我们这就去看看。」 满宝还念着果园里的梨,道:「爹,这事儿不急的,我们还有四天的假期呢。」 「怎么不急,」老周头都快急上火了,他道:「你没看到庄子里已经有人在种田种冬小麦了吗?」 「这京城太北了,雍州比京城还北一些,只能种一季小麦,要是不能赶在下雪前让小麦冒青,那就得再等一年才能种上小麦,多亏呀。」 满宝道:「可以种豆子呀。」 「那么好的地种豆子,更亏了,」老周头道:「赶紧的,别偷懒了,你怎么比爹还懒呀。」 周大郎笑道:「爹,她这不是懒,她这是想玩儿呢。」 小钱氏对满宝道:「你还说要去雍州看花灯呢,今天你要是不去,明儿你可怎么去看花灯呢?」 满宝一激灵,立即对她爹道:「爹,我们现在就走吧,三刻钟而已,很快的,我们骑马可能更快,两刻钟就到了。」 白善也机灵的将他们的马都给拉了出来,和老周头问了方向后就上马跑了。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扭头问周大郎,「都没人给他们指路,他们跑什么,万一跑错道儿了怎么办?」 钱氏已经收拾出来了,闻言道:「路上有人,他们知道地名,自会拦着人问的,鼻子底下一张嘴,还怕找不到路吗?」 老周头一想也是。 刘老夫人让庄头随他们一起过去,他认得路,而且对这附近也比较熟的。 从京城到雍州,一路上只有几座低矮的山,很多地都被开出来了,成了大片大片的农庄。 庄头坐在车辕上和老周头聊天,道:「这附近呀,村民们的田地只是少数,更多的还是职田和大老爷们的地,所以这一带的村庄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佃农,家里只有几亩地的,剩下的全是租种的别人的地,或是一亩地都没有,全靠租种的。」 老周头就问:「大晋这才多少年啊,他们就把地给败光了?」 庄头便苦笑一声,看了一眼老周头的手后便往车后头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看您也跟我一样是个种地的,我也不瞒您,这哪是他们败光的呀,当然了,也有自己把地败光的,但更多的是被朝廷赎买了回去做职田的。」 「也不知怎么的,朝廷招了那么多做官的,年年职田不够,不够怎么办呢?」 老周头:「怎么办?」 「那只能从我们这些老百姓手里拿呗,衙门直接拿一点儿钱便将我们耕种下来的熟地征去做职田,重新给分一些生地,但您看那生地,草木这么多,一年都未必能开出来两亩,开出来还只能先种豆子,人都要饿死了,谁会去开那点儿地?还不如给人做佃农呢。」 老周头目瞪口呆,所以他们家满宝的职田是这么来的? 庄头还不知道老周头的身份,只笑问:「老丈往那边去,是东家在那边买了地?」 老周头回神,摇头道:「不是,是我闺女分了职田。」 「你闺女?」庄头不解,「你闺女是宫里的娘娘?不对呀,我在这儿附近也没少见管着职田的庄头,没听说过娘娘还有职田的呀。」 老周头这才骄傲起来,挺了挺胸膛道:「不是娘娘,是官儿,我闺女是太医,还是个什么编,就是修书的,五品呢,她当了两个官儿,所以分了一千亩的职田,我们这次就是去看那职田的。」 庄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响才合拢起来,「这,这是官老爷呀,哎呀,您享了闺女的福了。」 老周头便笑眯了眼,总算是找到可以说话的人了,他和庄头点头道:「可不是吗,我几个儿子里,就没人比得上我这小闺女,她打小就孝顺,小时候她喝鸡蛋水,还想着偷偷留给我喝呢。」 庄头就仔细回忆了一下周满,半响后道:「年纪那么小呢,这就当官了?不对吧,我记着老夫人好像说过,那是我们家未来的少奶奶。」 「是啊,我们两家定亲了的,和你家少爷定亲的就是我这小闺女,他们现在一起在宫里当差呢,我闺女做官儿,你家少爷也厉害,正陪太子读书呢。」老周头又多了一个炫耀的点,压低了声音道:「知道太子吗,那可是未来的皇帝老爷。」 而他女婿现在就陪着未来的皇帝老爷读书,四捨五入一下就是他女婿和皇帝老爷是同窗,想想老周头就觉得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庄头也觉得有点儿喘不上气。 京城,不,是雍州的这个庄子刘老夫人买来就是做落脚和给京城的家人提供一些新鲜的蔬果粮食的,因此没有特特的挑选管理的人。 为了能融入京城和雍州,少些麻烦,庄头和佃户都是从当地挑选的,不过,她也有将家里的下人派到庄子里管事或干活,算起来,那些才是她的心腹。 第1914页 因为不是卖身,而是僱佣关系而已,庄头和佃户们对东家的事知道的不多,东家的小少爷竟然在陪太子读书…… 庄头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东家也是这么有权有势的吗?他一直不知道啊。 第1632章 莆村 满宝几人跑得太快,等老周头他们是不可能等的,这么大的太阳挂着,在路上等多无聊呀。 于是他们就一路问着先到了地方。 那是一个挺大的村落,看着跟大梨村差不多一样大,只是房屋不是很整齐,而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中,还零星有几户人家点缀。 满宝勒住赤骥,原地转了两圈,将附近都看过,便指了那个大村落道:「应该就是那儿了,走,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打马过去,大吉带着两个护卫跟在后面。 马才跑到村口,正在村口那里看谷子的孩子们立即蹦了起来,一半的人远远的站在树下或屋檐下看他们,一半的人则转身跑回村里去。 这看着跟他们村差不多嘛,满宝打马到了跟前,和白善对视一眼后便跳下马。 满宝从身上摘下荷包,从里面倒出两块点心,看见这么多孩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出手。 白善就摸了摸身上,也只摸出几块点心。 白二郎鄙视的看了他们一眼,拿出自己的荷包,一倒便倒出来十几颗糖。 孩子们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三人将这些糖和点心分给他们,问道:「这是岐阳县的莆村吗?」 就算是小孩儿也知道县村之名的,因此点头,「是,贵人们要找谁?」 满宝笑道:「我想找你们的里长。」 正说话,几个大人跟着一帮小孩儿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为首一个老者,穿的是宽袖,一看就是里长。 在乡下地方,除了地主老爷和里长,谁还会穿宽袖呀。 而听说莆村大部分都是佃农,并没有像白老爷一样有钱有地的地主老爷的。 于是满宝笑着迎上前,尊老的先行揖礼,对方的目光快速的扫了一下他们身上的衣饰,目光在他们身后的马上一扫而过,自然也看到了身高体壮的大吉三个护卫。 里长也露出笑容,跟着回礼,这才问道:「几位小姐公子这是?」 满宝连忙从袖袋里拿出自己的官印和户部给的文书,其实就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盖了户部的印章,写明了她职田的范围,以及地点之类的。 「在下周满,是来看一看我名下的职田的。」 里长惊讶的看向周满,他知道,他管辖的职田又换了官员,还听说是个编撰和太医,他这才觉得微松一些呢,结果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小姑娘。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纸,迟疑的问:「大人是想自己管理职田?」 满宝笑道:「是想叫家里人管着的,当然,今后还需要里长多多照应。」 满宝从小就是村里长大的,知道一个里长的支持有多重要。 里长却笑了笑道:「大人说笑了,小人能照应大人什么呢?」 他立即回过神来,将看过的公文折起来交给周满,从身后儿子的手里接过斗笠,戴上后道:「大人既然来了,不如小的带大人看一下您的职田「 满宝欣然答应。 于是大家便转而向村外走去。 村里的人很快就知道是职田的大人来看自己的田了,这可关系到大家的生计,于是不少人都跟在后面一起去看。 里长悄悄的看向周满几人,见他们面色坦然,似乎并不介意,也就不驱赶村民了。 满宝的千亩职田并不全在这里,而是大部分在这里,还有一部分则在另外两个里和村里,只是那两处占的少,所以满宝先来这里罢了。 此时地里的庄稼已经全收了,地里要么是空的,要么是野草丛生。 满宝他们都是种过地的,且从小就在村里长大,没少看人春种秋收,佃农们劳作得怎么样,只看田地里的情况就能猜出。 而此时,刚收穫完不久的地里就全是野草了。 满宝走到地里,用脚尖踢了踢地里的野草,然后蹲下去拔了拔,用了不少的劲儿也没拔动。 白善则蹲下去挖了一捧土,伸手捏了捏后和满宝道:「都是熟土,就是不怎么经常翻,所以土质有些不好了。」 一旁站着的里长眉头微跳,转头看了白善一眼,见他衣饰最为华贵,身上的绸缎还是暗纹,只袖口绣了一只半隐半现的鹤,看着是一群人之中最贵气的。 他没想到他还懂得种地。 满宝点了点头,抬头望向远方,发现举目所到之处都是野草,她便有些头疼,就这,她爹还想翻一翻地埋下野草过冬呢,她觉得她大哥他们的腰估计会很疼。 满宝摇了摇头,问里长,「这职田的始终从哪儿到哪儿?」 那么大一块地,走是不可能走完的,但里长可以指着告诉她从哪儿大概到哪儿,哪些部分有缺漏,是属于良民的地。」 虽然中间偶尔夹着别人的地,但基本上她的职田都可以连接得起来。 朝廷能连接起这么大一块地,看来没少从人手里买地呀。 满宝心里有问题,不问清楚便不开心,问道:「我听说朝廷会从百姓手里赎买土地,这些以前都是村民们的地?」 里长微愣后笑道:「这倒不是,这一片以前是一位姓刘的将军的,那会儿是前朝的时候,再往前更难追溯了,在我祖父的时候,听说这十里八乡隔上两年就要换一个流民帅,今儿是这位将军的,明儿是那位老爷的,本朝建立以后,朝廷直接把这一大片都收回去了,后来分给了官员们做职田。」 第1915页 里长道:「我等都是从失地后从别处迁来的,在此落脚也不过才十多年。」 满宝就好奇,「那你们故乡在何处?」 里长道:「倒也不远,也在岐阳县,不过在另一头罢了。」 白善问,「你们是因何失地?」 里长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挤出笑容道:「皇恩浩荡,我们的土地就是被朝廷赎买去的。」 满宝三人:…… 满宝点了点头,顺着这一大块旱地往下走,走到了田里,见田里的地都龟裂开来,一大块一大块的,那裂开的口子很大,便知道这地方干旱挺严重。 她问道:「今年可有蝗灾?」 「有,不过不大,」里长也看了一眼地里的裂口,知道这几位小公子小大人都是懂种地的人,因此也不隐瞒,「您别看现在没几个蝗虫,让孩子们往草地里一跑,它们就全飞起来了。」 第1633章 不想 里长说罢,伸手招来几个孩子,让他们去地里驱蝗虫。 几个孩子便相视一眼,撒腿就往地里跑,哪里草多就跑哪里,呦喝一声跑过去,草里立即扑哧哧的飞出一群蝗虫,在空中飞了一阵避开那几个孩子又落到远处的草丛里。 还有几只蝗虫被赶得急了,慌不择路,直接往他们这群静立不动的人脸上扑…… 里长大惊失色,正想伸手去挡,满宝三个已经眼疾手快的伸手去抓了。 满宝一抓一握,然后捏住还在挣扎的蚂蚱,拎着它的翅膀问,「着还不大呀。」 里长:「……大人,小的说的是蝗灾闹得不是很大,但这些蝗虫还是吃得挺肥的。」 满宝便问,「村里没有养有鸡鸭吗?」 里长愣了一下后道:「养是养有,大人要吃吗?」 满宝捏着蚂蚱笑道:「不是我吃,是这个可以被吃。」 满宝看了看手里的蚂蚱,到底没有捏在手里太久,而是将它丢在地上,一脚踩死了。 白二郎还有些捨不得,捏着他抓到的道:「我记得小时候立重和立威带我们去烤过蚂蚱,也挺香的。」 满宝便低头看着蚂蚱的尸体,略微有些惋惜,「你不早说。」 白善已经扯了一根草将手里的蚂蚱绑起来递给白二郎,指着路上道:「他们也到了。」 里长和村民们被这三个公子小姐弄得有些心悸,他们这样儿让他们有点儿恍惚。 尤其是满宝刚才踩死那只蚂蚱时,总让里长心里有种很怪的感觉。 白善一指,里长和村民们也忍不住扭头看去,就见大路上慢慢来了四五辆马车,他们微微一愣。 马车上的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在离他们最近的路上停下,然后车上便下来了不少人。 满宝几人迎上去,沖已经兴沖沖走过来的老周头叫了一声「爹」,然后和庄先生、刘老夫人行礼。 刘老夫人微微颔首,举目四望,微笑的问:「这就是你的职田?」 满宝笑着应下,然后和里长介绍,「这些都是家里的长辈,正好我们来附近的庄子里小歇,便顺道过来看一看,这是家父,这是家母。」 里长一愣后立即去和老周头行礼。 老周头对里长也很客气,甚至还有点儿小心翼翼,这是在家里养成的习惯。 老周头看地更仔细,他在地里跺了跺脚,然后就随便找了根棍子挖了点儿土,放在手心里搓了搓,然后看着这满地的野草嘆息不已。 他找了找,这一块田应该是种的稻子,他仔细看了看地里的情况,挖了好几个地方都没发现肥,再到旱地上挖了一阵也没发现,便对满宝道:「就这,你还说不自己管,你看看这地都种成什么样了?」 一旁的里长有些尴尬,村民们却有些不忿,张嘴想要说话却被里长瞪了一眼。 白善看到了,便撞了撞满宝,示意她去看。 满宝与他对视一眼,和里长笑道:「太阳大,长辈们不好久晒,还请里长带我们进村歇歇脚,讨一碗水喝。」 里长自然愿意,将来这大片职田都是他管辖之下,而这些职田现在都是周满的,和她搞好关系是必然的。 于是里长躬身请他们进村。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村去,直接去了里长家里歇脚。 里长的儿子和儿媳妇连忙烧水泡茶招唿众人,老周头干脆就拉着里长说起话来,主要说的还是种地的事儿。 那么好的地他们那么种实在是太糟践了。 刘老夫人笑着低头喝茶,钱氏也喝茶,等老周头念叨了一阵才打断他的话,和声问里长他们这里今年的收成如何,几月开始播种,几月可以收穫…… 「这一地风俗不同一地,我们老家不在此处,也不知道你们这里气候如何。」 今年的收成还不属于周满,是属于上一任官员的,所以里长便是怎么惨怎么说,「周老爷是没看到,之前我们这里的河都断流了,也是今年运气不好,交了定租后,这脚钱还没着落呢。」 正看着屋内摆设的白善回过头来,问道:「脚钱?是丁税的脚钱,还是职田定租的脚钱?」 「自然是定租的脚钱了,」里长道:「这些定租是要送到京城去的,由衙门里的大人们来收取,再统一押送进京,这都是需要脚钱的,每一亩地都要一升的米做脚钱。」 白善微微点头,看向满宝,俩人便一起出门去了。 第1916页 满宝见不少村民都围在里长家的围墙外看热闹,便和白善一起出去,人群立时散开离他们远了点儿。 满宝看了看他们脸上戒备的神色,便伸手进袖子里,从系统空间里摸了一把糖出来,直接找了几个比他们小的大孩子,将糖分给他们吃。 这个糖和刚才分的糖似乎不太一样,刚才没怎么分到糖的孩子们看了一眼大人后便唿啦啦的围了上来。 满宝给白善手里塞了一把,跟出来的白二郎看见了,便沖满宝伸手。 满宝看了他一眼,也给他抓了一把。 白二郎就一边分糖一边嘟囔,「你明明都带糖了,刚才还装作没有,可真够奸诈的。」 白善则是看了一眼满宝的袖子,推了一把白二郎,「废话这么多,我们到一边去。」 白二郎剥了一颗糖塞自己嘴里,然后跟着俩人慢慢往外走,很快就将一群孩子引到了远离大人们的地方。 虽然知道了周满是官儿,但因为她是女孩儿,年纪又小,村里的村民们对他们也没那么高的警惕性了,反倒对屋里的老周头等大人很在意,所以都围在屋外看情况。 三人用糖将村里下至能走的孩子,上至还没成亲的青年都给引来了。 身边围了一大群人,满宝看了眼手上剩下的几颗糖,自己也剥了吃一颗,剩下的就给了两个一看就是才两岁左右的孩子。 然后她好奇的问一个少年,「他们为什么都围着里长家呀。」 少年便看了满宝一眼后道:「你们是贵人,我爹说得去看看明年种谁家的地。」 「你们不想种我的地了?」 少年想也不想便回道:「不想。」 第1634章 摸排 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满宝依旧被噎了一下,有些许的伤心,「为什么?」 少年吭吭哧哧的说不出来,半天才道:「种这些田太累了,还吃不饱。」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旁年纪稍大一些的几个青年便代他回答,「职田不好种,出了这一片有个方老爷家,租他家的地只用交五成的租子。」 满宝问道:「朝廷和你们要多少定租?」 「这一片职田土还不错,所以他们都定的六斗米和五斗面」 六斗米,快一石二斗的谷子了,一块田也就是二三石的收穫,也算是五成,但如果不论旱地和水田都定的这个定租的话,其他种豆子的地就不值当了。 青年继续道:「可人家方老爷给我们一半的粮种,一百亩还分一头牛给我们用,农具坏了也出一半的钱修,衙门啥都不给我们,种子和农具都得自己出全部的钱,一年四季每一季还得给你们职草……」 白善三个特别好奇,「什么是职草?」 「连职草都不知道?就是你们的马吃的草,」青年道:「每年光给你们准备草都得费去好多的工时,亏得您不是武职,不然家里的马一多,所用全堆在我们身上,我们连过年都得给你们打马草呢。」 满宝咽了咽口水,「原来还有职草这种东西啊?」 「那可不,东西可太多了,有时候大人们还会下来看,看到我们养了鸡鸭,也要分鸡蛋鸭蛋和一部分鸡鸭去,说这些鸡鸭也都是用职田养起来的。」 白二郎和白善就一起扭头看着满宝。 满宝汗颜不已,小声道:「这跟我可没关系,我现在才开始接手职田呢。」 白善便问青年,「你家在哪儿,我们能去你家看看吗?」 青年将手里的糖全吃了,觉得他们虽然也是贵人,但跟他们在雍州城里见过的贵人都有些不一样,还挺和气的,于是便毫不在意的带他们去了他家。 这些房子都是才修起来十多年,但看上去很老旧了,因为都是草混着黄泥搭建起来的,房子很低矮,整个村子除了三家外,其他人家全是茅草屋顶。 白善不算特别高,但进屋的时候都要微微弯腰才能进去,进去后发现屋里很昏暗,这才发现窗户特别的小,青年见他们看窗户,就道:「哦,窗纸坏了,那个太贵了,这会儿天又不冷,所以没煳上。」 满宝问,「你们的窗户怎么开得这么小?」 「难道还往大了开吗?冬天那么冷呢,开大了屋里的热气留不住。」 三人只能接受了这个说法,点了点头后转身出去。 满宝干脆找齐一起跑来凑热闹的孩子,开始一家一户的参观过去。 满宝和白善都发现了,村里养鸡鸭的特别少,也不知道是怕被朝廷分去,还是养不起。 几人在村子里走了一圈,等他们回到里长家门口时,大人们已经说完了话,天边都出现了夕阳,显然是太阳快要下山了。 里长已经从几个儿子那里知道周满正跟着村里的孩子们四处看的事儿,他本来想拦的,但后来一想,村里也没什么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村民们就是不愿意租种他们的田地,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除非他们能够说动县里的衙门,让县令强摊职田。 这就是自己管理和朝廷管理的区别了,若是朝廷管理,户部给县衙里去一封文书,里长就得为这职田的事儿跑断腿。 但要是个人,那职田能不能租出去就全靠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职田是已经交给你自己经营了,盈亏自负。 老周头看到满宝,立即上前将满宝拉到一旁,小声道:「满宝,爹刚才和里长说了一下,结果他竟然说大家都不是很乐意租咱的田,说是大家已经定了要去租一个什么方老爷的田了。」 第1917页 老周头很有些愁,「我今天问了一下庄头,雍州城里人倒是挺多的,可没人愿意来种职田呀。」 「也真是怪了,这职田不也是田吗?我看那地挺好的呀,怎么大家却不愿意种呢?」 满宝道:「爹,这事儿交给我,现在天色不早了,您和娘他们先上车回去,我和里长说说话。」 「那……」 「您放心吧,天黑的没那么快,我们骑马,很快就追上你们了,而且还有大吉他们在呢。」 老周头这才同意先回去。 庄先生则叫来三人训了一场话,道:「做官的,要与民为善,但也不可过于软弱,你们长处是年纪小,脸皮薄又心地善良,短处也在于此,在谈前先定好章程,定了,底线就不要轻易更改。」 庄先生意味深长的道:「有所失就要有所得,不然就得不偿失了。」 三人若有所思起来。 然后庄先生和老周头他们一起先乘车离开了。 白二郎扭头看向俩人,问道:「先生是什么意思?」 白善道:「先生让我们不要太心软,不要因为他们日子过得苦就没有底线的相让,那样会害人害己的。」 满宝道:「先生说,我要是让利给他们,那他们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或责任,这样才算有失有得。」 白二郎一脸的怀疑,「是吗,我怎么没听出来?」 白善和满宝都没理他,而是齐齐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后回头面向里长。 目送老周头他们的马车离开,正笑着要送走周满三人的里长对上俩人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满宝道:「里长,不如我们和您及村民们谈一谈吧。」 里长一愣,问道:「谈什么?」 「谈佃租的事儿。」 里长脸微僵,僵笑道:「周大人,这佃租的事儿得靠自愿不是,因为您来得晚了些,先前他们已经定好了租方老爷家的地。」 才怪呢,这粮食刚收上来没多久,怎么可能就定好下家了? 而且那些孩子都说了,大人们都担心得很,所以才围在里长家门外的,他们都不想再租种职田。 满宝便在门口和里长笑道:「我不收定租,您也知道,这职田现在是我单管的,所以不干衙门的事儿了,我只要在任上,这地怎么种我都能做主。」 她道:「我不要定租,而是要四成的租子,您看怎么样?」 第1635章 考虑 四成的租子! 此话一出,里长还稳得住,一直留在附近的村民们却忍不住意动起来了,颇有一种想要开口的冲动,只是被旁边的人拦住了,大家嘈杂了一阵,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满宝和里长看。 里长迟疑,问道:「四成?周大人,您要知道,要是明年再遇上今年这样的旱灾,四成,一亩地可能连一筐的谷子都没有的。」 满宝淡淡的笑道:「要是明年还是这样的旱灾,四成我也不要了,权当是为陛下分忧了。」 她对里长道:「本官是官儿,家国天下的理儿还是知道的,百姓生计艰苦,我又怎能再逼迫你们?」 她这么一说,里长便有些激动,眼眶也忍不住红起来,「这,那,这件事周大人能做主吗?要不要再与家里人谈一谈?」 「您放心,我会和家人说的,」满宝笑道:「我父母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们都懂的。」 里长跟老周头谈了一下午,可不觉得他是通情达理的人,相反,他觉得他跟村里管的部分老头也没多大区别。 不,还是有的,人家有个能干的女儿,竟然能当两个五品和六品的官儿。 不过,他看了一眼周满,再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白善。 虽然着一下午他们说的话不多,可里长还是隐约感觉出来了,这两位说话还是挺管用的,所以周满应该是可以做主的。 再看一眼周满的年纪,里长暗道:小姑娘家总是容易心软些,也难怪乎在村里走了一圈后便做出这样的决定。 对于善良的人,甭管心里怎么想,里长内心深处还是很喜欢和这样的人来往的,尤其善良的对象还是他的时候,他就更喜欢了。 因此里长立即满面笑容的道:「若是四成,那村民们或许愿意多耕种一份土地,毕竟大人的职田离家近,出入也方便些。」 满宝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便道:「不如我们搬了椅子来,坐下说一说?」 里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邀请几人进屋去做,又呦喝着几个儿子让他们去杀鸡。 白善谢绝了,道:「我们说完话就回家去了,天黑不好走路。」 满宝点头,指了这一片空地道:「就在这儿说吧,也让他们听一听。」 里长思考片刻,应下了,让人回屋搬了四张椅子出来,他和三人一起坐下谈话。 满宝只和白善对视一眼便道:「我不仅只收四成的租子,谷种我也出一半,麦种我出所有的,我还会想办法多买几头牛来,到时候分给大家耕用。」 里长越听眼睛越亮,立即道:「哎呀,周大人可真是菩萨心肠,我们能遇上大人真是我们三生有幸,大家还不快谢过周大人。」 村民们也越听越激动,跪下就要磕头。 满宝连忙起身要拦,见拦不住,就对里长道:「里长,先不忙道谢,我做这些也是有要求的。」 第1918页 里长笑哈哈的道:「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做。」 满宝道:「这地要怎么种,你们得听我们的。」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一静,众人瞪大了眼睛,一个农户忍不住高声问,「大人,难道这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拔草也得听您的?」 满宝笑道:「差不多吧。」 不少人便打了退堂鼓,「这,这不是胡来嘛,万一您指得不好,我们还得听您的,到时候一粒粮食都种不出来怎么办?」 「就是呀,您是大官儿,不缺吃不缺喝的,我们却是不行,一年要是没收成要饿死的。」 满宝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力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的,除非天灾,不然在我的职田下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祸的。」 她道:「大家刚才也都见过我父母和兄嫂了,应当也看得出来,我家就是种地的,我们这几个也打小看着家人种地长大的,我们呢,也不是没下过地,所以你们放心,谁都有可能糟践地,就我们不可能。」 这话一处,大家越发迟疑了,既想相信她,又有点儿害怕。 他们租种土地,虽然东家或衙门偶尔会指手画脚,但其实怎么做,大部分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他们也知道农时,职田种不好,一半是因为老天爷闹干旱了,一半则是因为他们不想种,人力有限,也实在是种不好。 可现在东家只要四成的租子,要是种好了…… 可要是她指挥得不对,又给种坏了,那才是要了命了。 白善道:「我们也不瞒诸位,我们从小便自己经营过农庄,对种地并不陌生,现在是中秋,在十月前,地里的小麦最好种下去,不然麦子不能在第一场雪前冒青,种子怕是就冻死了。也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愿意将租子定在四成。」 他道:「我知道,职田有诸多要求,你们不仅得割职草,有时候怕是还得给户部额外提供一些布绵,日子肯定艰难,但在我们这里不会,我们在家乡经营的庄子,都不会和长工要他们自己种的桑麻,更不用说你们是佃户了。」 一个人便高声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不分我们的布绵了?」 白善笑道:「种在沟壑边上的桑麻,我们是不会分的。」 此话一出,大家大松一口气,纷纷看向里长。 里长便知道他们更心动了,其实他也心动,他迟疑了再迟疑,想到了什么,问道:「大人刚才说这麦种您来提供?」 「没错,市面上不是有一种新麦种吗,我看了一下你们收上来的麦子,似乎都没有换成新麦种。」 里长便苦笑道:「那个得花钱买,谁有那个钱呀。」 满宝不解,「可现在新麦种也并不贵了呀,就跟普通的麦种差不多一样的价,就差那么几文钱一斗。」 「我们也不买普通的麦种的,」里长道:「我们用的麦种都是自家留的。」 所以不用花钱。 满宝:……果然够省钱。 不过她也能理解,朝廷收的是定租,如果一文钱和一粒粮种都不出,都让佃农自己买的话,那个花销是不少的。 丰收时还好,要是遇上今年这样的旱灾,那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满宝道:「新麦种我来想办法,到时候你们决定租种我的地了,我会分给你们的,你们今晚可以想一想,明日我过来要答覆。」 满宝直接起身,「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便先回去了。」 临走前,她和里长,也是和村民们道:「明日就是中秋,中秋过后还有大约一个月的小麦播种时间,你们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时间也不等人,希望你们能够尽早下决定。」 第1636章 劝说 三人上马离开,留下一地沉思的人。 他们的马才跑远,村民们便忍不住围上里长,纷纷讨主意,「里长,您说怎么办呀,是租她家的职田,还是去租方老爷家的地?」 「四成呢,到底比方老爷少了一成,而且麦种全给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种地的事儿全听她的,万一她不会种地咋办?」 这才是大家最担心的一点儿。 里长伸手压下大家的议论,道:「没听周大人和那位白公子说话吗?他们是知道农时的,那就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里长显然比村民们聪明,也比村民们更有见识些,道:「毕竟是京城里的贵人,他们总不会一直留在这地里头盯着我们,多半还是要派人来看管,那位周老爷,我看他倒是像一个庄稼把式,大家也都是种地的人,都知道,这种地啊,只要看准了农时做了该做的事儿就算会了,又不难。」 大家一想也是,「那就租她家的?」 「就租她家的吧,我看这位大人倒像是好说话的。还给了我家小子还几块糖吃呢。」 「也别太高兴了,真要好说话也就不会提出啥都得听她的话了,那是为了让我们听话,这才给了这么低的租子的。」 但是,有了第一个人同意,剩下的人便也能很快拿定主意了。 满宝几个乘着夕阳打马往庄子的方向回去,白二郎追上他们问,「你们还打算亲自来管庄子不成?」 满宝道:「我们做做规划就行,还有我爹和大哥在呢。」 她道:「你也看到了,近八百亩的地都在这一片,也就中间缺了几块,剩下的基本都能连在一起,这么大一块地还都是熟地,好好的经营,收益必定不少。」 第1919页 白二郎道:「现在你也不缺钱呀,别的不说,现在立君卖出去的润白膏,三个月赚的钱就够你这地劳作一年赚的钱了。」 满宝没好气的道:「我又不单是为了钱,你不觉得看着土地有所产出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吗?」 白二郎一边打马一边沉思起来。 一旁的白善道:「二郎,我们不能什么都以钱来衡量,你要知道,民以食为天,粮食才是国基,你看我们今天看到的莆村,这天下便是由千千万万个莆村构成的。」 「要是这世间都以钱来衡量,怕是无人愿管他们,无人再愿出苦力种田了,到时候天下人都吃什么,喝什么?到时就算有钱也买不着一粒米,那这世道也就崩溃了。」 白二郎一想,片刻后大声回道:「所以你这是要提前做父母官了吗?」 白善大笑道:「有何不可。」 满宝打马超过他们,直接向着天边的夕阳奔驰而去,大笑道:「管庄子和治理一地可不一样,将来你们做了父母官要是把县城当庄子管,先生会气得不认你们的,哈哈哈哈……」 三人你追我赶的在大道上奔驰着,大吉带着两个护卫跟在他们三人后面吃灰尘,一句话都没有。 六人六匹马,不过两刻钟便回到了庄子。 满宝勒住马,从赤骥身上跳下,摸了摸它的脖子后就拉到马厩里餵它吃了一些豆料,然后就跑去找她爹娘。 庄子里还在弄他们的晚食,虽然这会儿吃晚食算晚了,但大家并不觉得饿,老周头正在和周大郎计划着这么大一块地要怎么种。 「……那些人要是不愿租种,咱还得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有没有长工呀。」 满宝跑进来,笑道:「爹,我已经和村民们说过了,让他们考虑一晚上,明天我们先去另外两里看看剩下的一百多亩地,还有先生的那一百亩呢,也得找人租种下去。」 一旁的庄先生闻言笑了一下,放下茶杯问,「你是怎么说动他们的?我们今天看着他们并不是很愿意租种职田,你现在竟能让他们考虑了。」 满宝道:「我跟他们说我要四成的租子。」 老周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白老爷在七里村和大梨村租给佃户的地也是四成的租子,不过大家都不怎么缺地,所以大多数是租个几亩比较好的田意思意思。 相比需要自负盈亏的租种,他们更喜欢给白老爷打短工,甭管当年是否风调雨顺,是否丰收,我们出工了白老爷就得给工钱,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现在轮到老周头做地主了,他就不太乐意请短工了。 这还没看见收益呢,就给出那么多钱,那多亏得慌呀。 还是佃租好,他们只出地,再监督佃户们种好地,除好草,上好肥,保证水,那一年以后就能白分得四成的租子,这才是稳赚不赔的。 所以四成他也很满意了的。 反正这地又不是自家的,是朝廷的,满宝当一年官他们就收一年的租子,多好啊。 「四成就四成,不过得说好了,地得咱来管,那些佃农得听我们的才行,你看他们多懒,那么好的地给弄得杂草丛生的,多费地力呀。」 满宝希望他们将来可以友好相处,因此替他们说话道:「也不怪他们,朝廷朝他们收的是定租,除了米面之外,他们还得给脚钱,还得给大人们收割晾晒牧草,连自己养的鸡鸭都得分人家一半。」 老周头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这怎么听着跟乱军似的?」 庄先生忍不住轻咳出声,小声道:「周金兄,这样的话可不好说。」 钱氏就瞪了他一眼,老周头便立即不敢说了。 刘老夫人笑道:「没事儿,这都是家里人,不会有人出去乱传的。」 这样的话传出去倒也没什么,只是会比较容易得罪人而已,当然,得罪皇帝还是其次,主要是会得罪拥有职田的大人们。 刘老夫人看了满宝一眼,笑了笑,不过这位小大人显然不在其中。 满宝还是挺贊同她爹的话的,她也觉得职田的管理很混乱,对租种职田的百姓很不公平,也难怪他们不愿意租种职田了。 「所以爹,咱对他们和蔼些,到时候再多买几头牛分给他们耕种,把关系搞好,这种出来的粮食也更好。」 老周头就嘟囔,「还要买牛啊……」 牛可是很贵的。 第1637章 我的志向 满宝没管她爹这句话,她还没告诉他,她还会给他们提供麦种呢。 她直接找了白善出去悄悄商议,「你家能供上所有的麦种?」 白善道:「问题应该不大,这才秋收呢,今年京城附近干旱,陇州也受了一点儿影响的,祖母肯定没有将收穫的麦子卖出去。」 所以几百亩的麦种他应该是凑得齐的。 白善问道:「这也是件大事,不告诉周伯吗?」 「等过完中秋吧,」满宝道:「总要让我爹过个好节。」 白善一想也是,等他们把麦种拉过来,周伯就算是心痛也会用的。 白善转身去找他祖母商量。 刘老夫人早就猜到了,当初三个孩子就是靠着那新麦种挣了不少钱,现在新麦种基本上已经普及开来,朝廷甚至自己都常给百姓派发良种,而这些租种职田的人却还在用着自己留的旧种,几个孩子肯定要换掉的。 第1920页 要么买,要么就自家出。 前者花费不少,后者,罗江县距离雍州太远,倒是陇州不远,来回三四日就可以,所以她便猜他们会从陇州拿。 刘老夫人还是很开心的,和白善道:「今年京畿一带皆旱,胜州又洪涝,我便猜想粮价怕是要升,所以今年夏收的麦子都没有卖出,不过户部调拨得当,目前京城的粮价平稳得很,前段时间涨了不到两文钱,现在又回落了,所以这些麦子倒便宜了你们。」 白善立即笑嘻嘻的道:「祖母,满宝也不白要我们的,明年收穫了就还我们了。」 刘老夫人笑道:「我知道,以我们两家的关系难道还用客套这些吗?」 她道:「我明日就让刘贵回陇州,让他将麦种押运过来。不过我却是想问一问你,你们是打算把这职田弄成和你们那小庄子一样的庄子吗?」 白善沉吟了片刻后道:「祖母,种地很苦,我觉得这世间的道理很奇怪,我受的教育,我看的书都告诉我,土地很是贵重,甚至歷朝更迭也多因土地而起,但我算过,土地产出的收益并不高,可这世间万物,不论什么东西都离不开土地。」 「一匹蜀缎从五吊钱到百金各有不同,其中的差异是丝,更是因人的手艺不同,但蚕吃的桑叶都是从土地上来的,从种桑叶开始,一直到蜀缎穿到人的身上,穿着的人,售卖的商人,甚至工匠都可能富有了,只有最开始养蚕种桑的人,他似乎会一直贫穷,为什么?」 刘老夫人:……她怎么知道为什么? 不对,她为什么要去想这样的问题? 善宝又为什么去想这样的问题? 刘老夫人正要说话,白善已经坐在她脚边道:「但种地的人也并不是就会一直贫穷,您看我们小庄子里的长工,他们一开始多穷啊。」 那是穷到连一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房子和娶媳妇生子了。 结果这才几年,别说衣服了,人家有房子,有媳妇,还有了孩子,虽然其中有两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但那也是养子不是? 现在衣食不缺,庄子里养的大片鸡鸭鹅也有他们的一份,不敢保证他们时时有肉吃,却可以保证他们常常有蛋吃,就是比一般的富户也不差了的。 「还有周伯一家,以前满宝家里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但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吗?」白善道:「所以问题不是出在种地这件事上,而是出在了人身上。」 「我在想,这个地要怎么种才好呢?」 刘老夫人:……她就问了一句话。 白善继续和祖母说心事,「以前祖母都是让我继承父亲遗志,所以我想为父亲伸冤,和父亲一样当官儿,但我现在隐约明白了我将来想做什么。」 刘老夫人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她露出笑容,轻声问道:「你将来想做什么?」 白善目中生辉,闪闪发光,他道:「就做这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事吧。」 刘老夫人满意的点头,难得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道:「你去休息吧。」 刘老夫人等他走了以后心绪久久不能定,半响才轻轻的和刘嬷嬷道:「这孩子长大了。」 刘嬷嬷笑着应了一声「是」。 躲在窗外偷听的满宝和白善汇合,「原来你要这么说服刘老夫人吗?」 「这明明是我的心迹。」 满宝很疑惑,「可你过年的时候就和我说了,说孔子有三志,『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你人小志短,就立愿『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就足够了,可见你的志向是早就定下了的,怎么这会儿才和刘祖母说?」 白善就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管呢,只管等着陇州那边送麦种好来了。」 满宝皱了皱鼻子,哼哼道:「可真是奸诈之人。」 不过她也没去刘老夫人那里揭穿他,因为夜深了,俩人便各自去洗漱后睡下,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先去另外两里看过他们剩下的一百多亩地。 其实是差不多连在一起的,只是这一百多亩地正好在了另外两里的范围,所以归另外的里长管,满宝将单子给他们看完,算是确定了职田的范围,这才顺着去了莆村。 莆村的人在思考了一晚上后,都答应了满宝的要求,然后开始心怀忐忑的等着佃租。 满宝自己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装作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从大吉那里接过书箱,直接打开,从里面拿出笔墨纸砚,「既如此,我们今日就来登记,今儿正好是中秋,大家也过个好节,明日就要开始整理田地准备种小麦了。」 里长连忙代替大家应是,然后让人从家里搬出桌椅来给他们做。 满宝一边磨墨一边道:「我看过文书,我这一千亩的职田,包括最远的那一百多亩之前都是你们村的人租种的?」 里长笑着应了一声「是」,「这也是衙门的要求,不然分开来,不太好收租子。」 所以他才烦恼,他也不想管职田,麻烦不说,交不上定租,他这个里长是要被问责的。 不小心遇到一个不好的官员,要求再奇怪和多些,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了。 第1638章 买肉 不错,官员们是可以通过户部和他们这些职田的佃农提要求的,比如有的官员喜欢吃白米饭,不喜欢吃麦子,所以会特别要求多种水稻,少种麦子。 第1921页 但关中就是种麦子最好呀,反正地不是他们种,他们也不指着这职田过活儿,各种要求都有,所以大家才那么讨厌被人指挥着种地的。 知道这一千亩地都是他们种的,满宝就放心了,立即笑道:「那正好,倒方便管了,你们各家要租种多少,上前来说吧。」 一里百家,十几年前,莆村被搬过来时就直接照着一里来搬的,这十几年来,甭管家里的老人有没有去世的,反正一个分家的也没有。 日子已经够艰难了,为什么还要分家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哪怕是吵吵闹闹,为了少一户的劳役,他们也死都不分家,所以现在莆村还是整齐的一百户。 满宝想,一百户,一家就是租十亩就分完了,到时候再劝说一些家里人比较多的再多租种一点儿,先生的那一百亩也有了着落,多好。 然后她摊开纸,一边磨墨一边抬头问排在第一位的男子,「你家打算租多少地?」 男子迟疑了一下后问,「大人肯定要给我们供新麦种吗?」 满宝点头。 男子便咬了咬牙道:「那我租二十亩。」 满宝便一愣,看了眼他后面的人,一脸纠结道:「是不是太多了,后头还有这么多人呢。」 男子便道:「我家里人多,今年职田都分派给我家十五亩呢,我们还另外租种了方老爷家十亩的地,都忙得过来的。」 满宝微微挑眉,看了眼他们背后那一片绿草丛生的田地,暗道:难怪职田荒废成这样。 满宝想了想后问道:「那你租了我的地还租方老爷家的地吗?」 男子略有些尴尬的笑道:「既是大人家的佃农了,自是不会再去租别家的地了,大人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就好。」 佃农也并不是就需要种地而已,有时候东家有需要,他们也得免费的给东家干活的,这也是世家豪门都更喜欢用佃农的原因。 拥有一个佃农,那你就可能有用一户的佃农、长工和短工,特别的划算。 满宝此时还不太了解这点儿,毕竟她现在只用过长工,她哥哥们则是只做过短工,所以对此了解不多。 她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白善和白二郎了。 不过,三人心里都是有很多打算的,所以需要很多的人力,佃农们能全心全力放在职田这边三人自然很高兴。 于是满宝大手一挥就答应了,然后给他们记上名字。 果然,他是佃租最多的人,后面的人就租不了这么多了,或是十二亩,或是七八亩不等。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让人分成了三队,一人记录一队,等记录完以后便开始计算。 因为这是他们的意愿而已,能不能租到这么多还看他们的决定。 三人算了一下发现统共是一千一百八十三亩了,比他们手上有的多出去了八十三亩。 满宝和白善对照了一下各户报上来的劳力,然后挑拣着从一些人家里减去一些亩数。 大多是减去一亩,有的人家则是不减。 算下来总共是一千一百亩后便找了里长道:「就按照这样的亩数佃租吧。」 里长看了一眼多出来的一百亩有些惊讶,「这是……」 「这是我先生的职田,里长应该也熟,就在合村边上,和我的职田连在一起的,那一片之前应该也是你们村的人佃租的吧?」 里长不好意思的笑,「还真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满宝将最后的名单给他,道:「将佃租单子填好,我们过两日就过来盖章然后将地分好。」 里长应下,问道:「那麦种……」 「已经派人去取了,最多四日就送过来了。」 里长就大松一口气,收下名单后要送满宝三人离开。 满宝看了眼正热闹的人群,想到今天是中秋,便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来给里长,笑道:「今儿是中秋,我也没什么好送大家的,便由里长代去买些肉来分给他们吧。」 这一块银子大概有二两左右,足够买一头猪了。 里长微愣。 满宝直接将银子塞在他手里,一头猪分一百户,也不过是一户那么一小块肉而已,满宝起身和白善等人一起告辞。 里长连忙追出门去,看到他们上马要走,便停了下来,拱手沖他们行了一礼。 刚才满宝那话不算小声,又是坐在院子里说的,因此也有农户听到了,大家都是一惊。 讲真,给朝廷种了十多年的职田,职田的大人换了有七八个了,可没有哪一个有在过节时给他们这些佃农送东西,周满算是第一个。 所以等里长拱手行礼时,听到了的农户们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拱手拜下。 满宝有些惊讶,在马上挥了挥手道:「不必客气。」 后面的农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迷茫的跟着乱七八糟的行礼。 满宝已经笑了笑,和白善白二郎等人骑马走了,大吉带着护卫跟上。 今天过来的只有他们六个,其他人进雍州去了。 今天中秋呢,说好了要去雍州看花灯的。 刘老夫人他们一早便收拾了东西提前去了,满宝他们处理完这里的事便也跑去。 这里距离雍州城并不远,骑马半个时辰不到就到了。 官道很宽敞,还是挺好跑的。 第1922页 几人都是第一次来雍州,等跑到雍州城下已经过了午时。 肚子有些饿了,所以几人只抬头看了一眼雍州城,这是他们见过的第三大的城门口。 陪都看着和益州城差不多嘛。 三人只看了一会儿便下马排队进城,因为是中秋,今日进城的人特别多。 三人个子都不太高,所以跟着人走进去差点被淹没了,刘老夫人派了留在城门口等着的人差点看不到他们。 好在大吉高,且三位小主子一看就不一样,所以几人往城里走一段时还是被看到了,下人立即挥手大喊:「少爷,满小姐,堂少爷,这儿呢……」 第1639章 失约 刘老夫人包了一个客栈的两个院子住下,他们要在这儿住一晚,看过了花灯十六才回去。 满宝他们到的时候,刘老夫人他们已经分男客女客的在两个包厢坐下了,就等他们到了便吃饭。 见他们风尘僕僕的,刘老夫人便指了几个小丫头道:「快去厨房里给他们打些热水洗漱。」 又让下人带他们回自己的房间里洗漱换衣服去。 肚子饿,正想坐下去就吃的三人不得不转身去他们的客房。 周立君跟着跑去了,因为满宝的衣裳是她带着的。 她给小姑找出来一套衣裳,问道:「小姑,莆村的人答应佃租了吗?」 满宝点头,「答应了,每一户要佃租的田亩数我们都记好了,后天我们就可以去村里签章,正式定下合约。」 满宝扭头和周立君笑道:「回头我给你一笔钱,专门用作职田的开销。」 周立君不在意的道:「从公中出吧,这些地种出来的东西都是我们家的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四成的租子,拿出一成来我和白善白诚他们平分收益吧,剩下的都是家里的。」 满宝说到这里一顿,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有没有听你爷爷奶奶说要留在京城这里还是回家去?」 周立君也压低了声音,「爷爷才想不到这些呢,他现在就想着中秋后带着我们去整理那些地,先把冬小麦种下,奶奶倒是提了一句,我看爷爷很着急,既心疼那些地被种坏了,又捨不得家里,今天来雍州城都不怎么开心呢。」 满宝道:「我看出来了,那大哥和大嫂呢?」 「大伯母放心不下家里的大姐,想回家去,但大伯想在这儿看着大哥,我还偷听到大伯说大伯母,大哥年纪早到了,却一直没定亲,不如在这儿留两年,等大哥成亲了再回去。」 周立君看了眼小姑,又看了眼小姑。 满宝一脸莫名,「你说就说,看我干什么?」 「大伯还说小姑年纪也不小了,又和小姑父定了亲,要是说得好,说不定过两年也要成亲了,小姑一成亲,家里更难见到了,说大伯母要是心疼小姑,就多留京城两年。」周立君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大伯母好一会儿没说话,态度已经软和了。」 满宝立即道:「等我回了京城我就给大丫送东西回去。」 周立君掩嘴乐。 这是已经认定爷爷奶奶和大伯大伯母要留在京城了。 满宝喜滋滋起来,和周立君道:「既然是家里拿大头,那就从公中出钱吧,我答应了佃农谷种我们家出一半的钱,还有,我看过他们的农具,实在算不上好,我记得曲犁我们村早换上了,他们这儿用的还是直犁,这农具也得重新打……」 周立君听得目瞪口呆,连忙拦住她,「小姑,这一百户呢,你难道要打一百副犁吗?」 她在心里快速的心算了一下,道:「这肯定不行,一家一副犁,我们家一年四成的租子就全进去了,相当于我们费心劳力,啥都没落着。」 满宝想了想后道:「那就租借?我们打了犁,他们和我们租借,分年用粮食偿还,多少年以后这犁就完全属于他们了,至于具体的数额,你回头算一算就是了,我们不要利息便是,这犁好,省了力,我们也赚了不是?」 周立君:「我们赚他们的力做什么?」 「那能做的可就太多了,」满宝换好了衣服,一边系上带子一边道:「我和白善小的时候曾经做过一篇文章,就是想着我们要是有了足够的地,那该如何让生态循坏利用起来。我希望种地只占去他们一半的精力就好,剩下的一半,我还有别的用处。」 周立君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小姑,什么是生态循环利用?」 「就是用秸秆牧草养牲畜,又用牲畜的粪便肥地,饲料还可以养鱼,那就要修个水利大塘,平时养鱼养鸭子,旱时可浇灌,涝时可排水,反正挺多学问的,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周立君听说还要修水利大塘,只觉得自己的钱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她深唿吸两口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姑,这是职田啊职田啊,你要是不当官儿,或是被贬了,是要被收回去的,这不是我们家的地,怎么能花销这么大呢?」 满宝:「所以我没有让你立时就拿钱出来修水利大塘嘛。」 周立君这才唿出一口气,就听到满宝道:「你先出钱买些鸡苗好了,你看那地里这么多草和蚂蚱,不拿来用可惜了。买了鸡苗给他们餵养,养大以后下的蛋,还有肉也都是照四六分成。」 周立君那口气就唿不出去了。 第1923页 「小姑,你就说你决定往这农庄上投多少钱吧。」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不知道,回头我问过白善再告诉你。」 这事儿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的,而天大地大不如吃饭大,所以满宝换了干净的衣裳便拉了周立君去吃饭。 周立君小声嘀咕,「爷爷一定不知道你打算在职田上花这么多钱。」 俩人绕过热闹的前堂,然后上三楼去,伙计知道她们是包了后面两个客院的贵客,因此给她们带路,还给她们介绍,「小姐们是来看花灯的吗?今晚李家在主街那边搭了花棚,小姐们可以过去看看。」 说起花棚满宝就想起了一件事,路过白善他们的包厢时就停住了脚步,和白善白二郎道:「完蛋了,我们答应了殷或去他家的花棚赏灯的。」 白善:……还真忘了这事儿。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都觉得要糟。 白二郎咽了一口口水问,「我们出院门的事儿你没告诉殷或吗?」 「我只告诉了他我们请假到二十一的事儿。」 而此时,殷或和刘焕才被白老爷从周宅里送出来,俩人含笑着上了马车,一到车上笑容就落了下来,刘焕很不高兴的道:「他们怎么去雍州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还说了晚上要一块儿赏花灯呢。」 殷或看向外面已经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道:「雍州离这儿也不远,走官道也就两个多时辰,慢一些三个时辰也到了。」 第1640章 缘分 等殷家和刘家知道家里的两个孩子跑去雍州时,两辆马车已经出城一个多时辰,路都走了一半了。 刘尚书气得差点吐血,和人吼道:「一家团聚的日子他跑去雍州干什么?」 回来禀报的下人缩着脖子小声回禀道:「说是去给姑太太请安。」 刘尚书有个女儿嫁到了雍州,的确是刘焕的姑母,可是,往年也没见过他和他姑母感情这么好呀。 刘尚书抖了抖嘴唇,压下怒气,气势汹汹的扭头看向老妻,「你瞧你把孩子都娇宠成什么样儿了?」 刘老夫人没管他,直接吩咐下人,「还不快收拾了东西追去,中秋人多,多带几个护卫,小心他被人贩子拍去。」 又道:「将他常穿的衣裳,常戴的饰品,还有惯常用的胰子,脸盆这些都带去,他姑母那里也还不知道,你们快马加鞭去通知,就让他住到他姑母家里,别在外头住,不干净。」 下人一叠声的应下,然后转身跑了,不敢面对刘尚书的狂风骤雨。 而距离刘家不是很远的殷府则要安静,又要热闹得多。 因为殷大人并没有发火儿,只是让人收拾好殷或的东西给他带去,还有他在家常用的下人也一併送去了。 殷老夫人一边让人将一些要紧的药材打包,一边念叨道:「怎么突然就往雍州去了,他还没怎么出过远门呢,上次去京郊住了半个月,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安……」 殷大人道:「孩子大了想往外走走是正常的,雍州离京城也不是很远,他们午时走的,最晚酉时就到了,不会有事的。」 殷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嘆息,她已经知道,最近儿子正在给六娘挑选女婿,而且挑的身份都很低,显然已经拿定主意要让六娘招婿了。 这样一来,殷或是不必急着成亲,甚至不用成亲的了。 本来按照计划,今年殷或就该成亲,并要想办法怀上一个孩子的。 殷老夫人沉默着没说话。 母子俩都不是多话的人,奈何今日几个女儿都回家来了,殷大姐将带回来的礼盒交给下人,然后就提着裙子快步走来,才到门口就道:「父亲,我听说小弟去雍州了?」 殷大人有些头疼起来,很好,这会儿殷家比刘家热闹多了。 刘焕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雍州城了,他每年都要来个几次,有时候是跟兄弟朋友们过来玩儿,有时候是过来走亲戚,反正又不远,早上出发中午就到。 可殷或是第一次。 说起来,他们家在雍州还有别院呢。 到了城门口,殷或撩开帘子,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城楼,露出微笑,「这就是雍州城吗?」 「是呀,」刘焕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催促道:「快进城吧,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呢,这雍州城也不小,可怎么找呢?」 殷或想了想后道:「让人去打听一下城里有几家好些的客栈,他们人多,应该不难打听。」 刘焕摸了摸肚子道:「出城的时候只买了两个肉饼吃,这会儿我都饿了。」 殷或想了想便道:「那找一家饭馆停下吃饭吧,对了,我们晚上住哪儿?」 俩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第一次自己跑出来,以前这些都是下人安排好的,他们只管该饿的时候吃,该玩的时候出门就好了。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长寿道:「少爷,我们得找个客栈住下吧?您坐了快三个时辰的车,肯定累了,晚上还要出去看花灯,怎么也得先睡一觉。」 「至于白公子他们,小的让人去找便是。」 殷或和刘焕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于是让他们先找个客栈歇脚。 刘焕的小厮青玉对雍州比较熟一些,他赶着他们家的马车跟在后面,见前面的车就顺着大街往下,眼见着就要从这边的城门走到那边的城门去了,便忍不住将马车赶上去然后叫停。 第1924页 得知他们是在找客栈,便忍不住道:「雍州城里最好的客栈就是福来客栈了,刚才都已经走过了,少爷们随我来吧。」 于是他们就调转马头。 福来客栈并不在主街上,而是在主街往下的第三条大街上,但这里也热闹得很,来来往往好多人不说,还有好些人在搭建花棚呢。 青玉指着前面的客栈道:「就在那儿,他们家客栈特别大,前后两栋楼,都是三层,前头是吃饭的地方,后头则是客房,再往后还有五个客院呢,不仅可以短租,还能长租。」 他道:「一些从京城来的贵人,不想住在别院里,或是在雍州城没有别院的,又不想费劲儿去租住房子,便在此包个院子,住上一两月也可以。全雍州最好的客栈就是福来客栈了。」 刘焕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青玉笑道:「少爷,您忘了,小的哥哥是大少爷身边伺候的,大少爷就喜欢在福来客栈里租院子住。」 刘焕:……他哥哥还有这个爱好?他怎么不知道? 马车在福来客栈停下,立即有伙计出来将他们的马车拿去停好,这些伙计认人的本领都是一流,何况还有牌子呢。 长寿拿了牌子就和青玉一起伺候两位小少爷进客栈,先要了两间上房住下。 他们是临时决定来雍州的,车上只有应急带的一套衣裳,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长寿觉得这样不行,于是道:「少爷,小的先伺候您上去歇息,然后再去去给您买些东西。」 虽然客栈里也有洗漱的东西,但他们少爷肯定是不能用那些的。 殷或点了点头,跟在他们身后往后面去客房,正要去后一楼时,碰巧前面来了一行人,似乎是要出门,双方一碰面,一抬头,齐齐惊住。 刚午睡起来没多久,养好了精神正要出去玩儿的满宝三个震惊的看着对面的殷或和刘焕。 殷或也没想到他们的运气会这么好,竟然就碰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刘焕已经跳起来指着他们道:「好呀,原来你们在这儿!说吧,你们失约了,怎么办吧?」 一旁给他们带路的活计本来有些紧张,还以为是仇人相见了,一听这话就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1641章 送礼 满宝三个惊奇得不行,纷纷围上来,「你们怎么也来了雍州?」 又道:「我们出门匆忙,忘了去告诉你们,先前还心焦呢。」 殷或和刘焕才不信呢,就一句话的事,他们不能亲自来通知,叫下人传句话送封信怎么了? 可见还是没把他们放在心里的。 俩人生了好一会儿气,三人都团团行礼道歉,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俩人哄好,于是他们两个也不去自己才定下的上房了,直接去了他们租住的院子,就在白善和白二郎的屋里洗漱休息。 白善和白二郎用的东西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自然是很好的,殷或和刘焕也不嫌弃,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去给刘老夫人等人行礼问好,告知他们来了以后便回屋去。 白善他们本来想出去逛街的,这会儿也不出去了,让伙计给他们送了饭食过来便一起坐在白善的屋里边吃东西边说话。 殷或吃了一些,他胃口小,很快就吃饱了,然后就撑着手靠在榻上昏昏欲睡。 满宝写了一张药方吹干递给长寿,让他去抓药给他家少爷喝。 殷或只是有些劳累,并没有增加别的毛病,但他忘了带药,这会儿已经到了他吃药的时候。 长寿接了药方便出去,但其实并不用他去,他才出门,白家的下人便上前接过单子出去了。 长寿便又回身站好。 殷或动了动,挥手让长寿和青玉下去用饭,然后看向胃口极好的四人,打了一个哈欠问,「你们怎么这么能吃?」 满宝看了看自己的空碗,将最后一口馒头吃了,然后道:「我们要少吃一点儿,晚上还要出去逛街呢。」 刘焕也没午睡,此时也有些犯困,打了哈欠问,「得过了戌时天才黑吧?你们这会儿出去也没灯呀。」 白善应了一声后道:「所以你们睡吧,我们等你们醒了再一块儿出门。」 俩人听他这么说,立即安心的歇息去了,一点儿也不顾才吃了饭不好睡觉。 可谁管呢,俩人也没去他们的上房,直接霸占了白善和白二郎的床,刘焕蹬掉鞋子就唿唿大睡了。 殷或好点儿,在长寿的服侍下宽了衣服,着里衣睡下的,还算舒服。 他们这一觉便睡到了夕阳下下,醒过来时,屋里已经有些昏暗,外面倒是还有亮光,但估摸着不出两刻钟也就全黑了。 俩人连忙起床洗漱穿衣。 白善他们坐在院子里聊天,桌子上摆着笔墨,上面写了不少字和画了不少画,全是关于职田的规划。 听见他们醒来的动静,白善便将手上的数据算完,记下后便要收拾起来。 殷或一边披了外衣一边出来,瞥见他们的手稿,正好最上面是一张画,方方正正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便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白善笑道:「没什么,满宝职田的图画。」 殷或这才想起来问,「所以这次你们来是为了看满宝的职田?」 三人一起点头。 殷或就抽出那张图画看,发现上面还标註了河流,在河流的一侧画了一个圆,似乎是要做塘之类的。 第1925页 他疑惑,「职田能挖塘吗?」 「不能,」满宝道:「这不属于我的职田范围,而是在边上,那是一块荒地,多是沙土,我想租或买都不难。」 「那将来要是你的职田不在这儿了呢?」 满宝便笑道:「那就把塘转卖给别人,或是租给他人也行。」 殷或便笑,「要是既无人买也无人租呢?」 「那有什么要紧,白善家里就有庄子在左近,到时候交给他家的庄户管也是一样的。」 也是基于这个考虑,他们才敢计划着拿出这么多钱来挖塘。 殷或忍不住去翻了一下他们的草稿,这上面不仅有着计划要养多少只鸡鸭,连种多少颗果树都算出来了,他愣愣的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算的?」 「用算术算的,」这一点儿白二郎就能给他解答,「还是北方好,地势平坦,地基本上都是一亩一亩的分毫,满宝的这一千亩田地和庄先生的一百亩几乎都连在了一起,就算中间有缺,也不过是隔着几亩田地,这边不连,那边也有连着的,所以很好计算。」 「这些都是熟地,拿来种果树可惜了,所以果树和桑树都是种在垄上,我们算好了距离,除了一定要分给各佃农的地埂外,其他的我们都可以拿来栽种果树。」 殷或好奇,「为什么一定要分地埂给佃农?」 白二郎噎了一下后反问,「不分地埂给他们,他们拿什么地来种桑麻?他们得给朝廷缴纳布绵的。」 殷或哪儿懂得这些,问道:「他们没有地来种桑麻吗?」 白善道:「那一片地大部分都是朝廷的职田,要想种桑麻,那就只能去荒地上种了,但上面杂草丛生,还有各种灌木和废石,需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还不如在地埂间种呢。」 满宝点头。 殷或便沉默了一下后问,「你们在地埂间种果树会有收穫吗?我听人说乡下的孩子会偷果子。」 满宝笑道:「也没指着这些果子赚钱,到时候给他们摘去,要是果子种得好,逢年过节我们就拿果子搭配着鸡鸭送给他们,我们省钱,他们也吃得开心不是?」 穿好衣服出来的刘焕听见笑道,「从来只听说庄子给主人家送礼,没听说过主人家给佃农送礼的,你是不是反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道:「反了吗?可是我们在家里的时候每年都给家里的长工送东西的,刘祖母他们也从未说什么。」 白善:「没反吧,书上都写着呢,过年过节时要给手下送贴心的礼物,这样手下才能更有归属感,整整一本书都是写的怎样收服手下呢。」 殷或好奇,「这是什么书?」 白善正要说书名,想到了什么后笑道:「一本杂书,我很小的时候看的,现在不知收到哪里去了。」 刘焕依旧不相信,「每年我家庄子的管事都往我家送东西,却从没见过我家里给佃农送礼的,不信你问青玉。」 第1642章 沖鸭 青玉能怎么说呢? 他只能僵笑的道:「伺候主子是奴才们的荣幸,怎敢收主子们的礼。」 刘焕就得意的看着他们。 满宝三人迟疑,「是这样吗?」 这和他们从小的认知不太一样啊。 白善最先回神,挥手道:「算了,不管怎样,已经定下的事便不要轻易改了。」 他对满宝和白二郎道:「何况我们已经习惯如此,贸然改了,反倒不好管理,步入就顺势而为吧。反正我是觉着那本书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我就觉着我们小庄子的长工比堂伯家的长工能干多了。」 这个白二郎最有发言权,连连点头道:「不错,我们的长工是比我爹的长工能干。」 于是三人便再度自信的看向殷或和刘焕,尤其是刘焕,郑重的道:「你们也学学。」 殷或默然不语,将稿子还回去给他们,「那你这官儿可得当久一点儿,桑树三年才能採摘桑叶养蚕,你这官儿要是当了两年不当了,这些佃农岂不亏死?」 满宝一想还真是,立即道:「我回去就勤勉当差。」 白善将东西收好了交给大吉,然后起身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脚后道:「走吧,我们出去走走?」 刘焕就左右看,问道:「刘老夫人他们呢?」 满宝道:「他们早出门去了,本来我们是要一起的,你们不是还没醒吗,我们便在此等你们了。」 白二郎兴奋起来,「走走走,我们也出去看雍州的夜景和花灯。」 结果他们才开了院门,便正巧碰到一个伙计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过来,两厢看见,刘焕和殷或立即被围住。 刘焕家那边来了一个中年管事,他直接扑倒在地抱着刘焕的腿哭,「小少爷,您可吓死老奴了,您怎么能一声不吭自己就跑到雍州城来了?」 刘焕道:「谁说我没说的?我不是派人回去告诉家里我来雍州城看姑母吗?」 中年管事哭声一顿,抬起没有眼泪的脸继续哭道:「可是少爷,这儿也不是姑太太府上呀,您不知道奴才们到了姑太太府上,却找不到您时有多慌,多亏了殷大人家的家将,他查到了两位少爷在福来客栈,奴才们这才赶了过来,不然这一晚上找不到少爷,奴才们也不用活了……」 而距离他们三步不到的殷或那边却是另一幅景象。 第1926页 殷家的家将沖殷或行礼过后便道:「大人让小的给少爷送贴身的东西来,还让小的保护好少爷。」 殷或点了点头,指了长寿道:「我定了间上房,正好不住,你让长寿领你们去吧,我贴身的东西就放到白公子屋里好了。」 长寿当然不可能去的,家将也是不可能走的,最后家将和下人们的东西就就给了伙计带去上房,而殷或的东西长寿则接了转身送到白善的屋里。 在此期间,家将不许他们离开,非要一起走。 刘焕头疼不已,勉强安抚下不断嚎哭的中年管事,最后应承下把他带来的五个下人全带上,绝对不乱跑后才能跟着满宝他们出去。 白家本来就给白善他们留了五个护卫,再加一个大吉,这会儿再加上他们,浩浩荡荡的往街上一站,大家瞬间离他们五个人三丈远,生怕冲撞了这不知是哪儿来的贵公子和贵小姐。 满宝三人:…… 但是,这会儿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因为耽误的这一会儿功夫,天黑了! 而打更的更夫恰时敲了一更,然后大声喊道:「一更——点灯——」 不仅这一条街的更夫,其他街道的更夫也不约而同的打起更次喊起来,于是,街上开始有人点亮了门前的灯笼…… 一盏盏灯笼在眼前点亮,霎时如同一条火龙一般延延亮起,而宽大的道路两旁做的灯棚也被一盏一盏的点亮…… 天色越来越暗,点亮的灯棚在黑夜中越发的璀璨,别说满宝这三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了,就是常年来往于京城雍州两地的刘焕都惊呆了。 他哇的一声,惊嘆的小声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人点灯……以前上街的时候,花灯都是早已点好的,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白善三个了,三人纷纷惊嘆,「可真漂亮啊。」 白善感嘆,「这灯竟比花还好看,灯棚比花棚还要耀眼,一街花灯可比花千树。」 满宝和白二郎只有狠狠点头的份儿了。 四人在此惊嘆着,慢慢觉着有些不对,怎么好像少了一个人的声音? 于是回头看去,就见殷或早已目视前方看呆了,整个人看着前面一整条街上的花灯都回不过神来。 满宝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殷或这才略微回神,他疑惑的低头看向满宝。 满宝就笑道:「你这是第一次看花灯吗?」 殷或点头,再次忍不住抬头看向前方璀璨的街道,轻声道:「我以前只在府里见过花灯。」 然而府里的花灯才有几盏? 那怎能与大街上这千万盏灯火相比呢? 何况,殷府冷清,家里都知道他不喜欢人多,所以就算是中秋元宵这样的节日也轻易不往他跟前凑,那冷清的模样如何能与大街上的这些许热闹相比呢? 白善三人这才想起来,他们三个是因为从小生活在七里村,所以没怎么见过大城市的灯节,可是像罗江县、益州城这样的灯节他们也是见识过的,相比之下,殷或才是真的「乡巴佬」,哪怕他在京城里住了十几年,但一次灯节都没看过。 三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后便道:「走吧,我们上街去!」 白二郎挥手道:「沖呀——」 声音不小,惹得不少人都扭头看向他,他丝毫不觉,已经举步往前冲去了,白家的护卫见怪不怪,几乎是在他喊沖的时候便有一个挤到了他身边,他一冲便也跟着他跑了。 白善和满宝想也不想就拔腿跟着沖,大吉带着人追上他们,还贴心的给刘焕和殷或留下两个护卫。 殷或第一次逛灯节,以为就该如此,于是撩起袍子便也快步跟上他们。 这会儿人多,说沖也只是跑一小段儿,沖不到哪儿去。 留下的刘焕一头雾水,拉住给他留下的那个白家护卫问道:「沖什么?」 护卫道:「冲去找吃的找玩的,猜灯谜都行,刘公子,您想去玩什么?」 刘焕一脸的玄幻,「我一个人吗?他们人呢?」 第1643章 灯节 白善已经拉着满宝挤在了人群之中,大吉和另一个护卫站在他们身后保护他们,俩人很快就赶上了前面的白二郎。 白二郎正站在一只烤羊腿前,他回头张望,看见俩人便招手,「快来,这羊腿看着好吃。」 满宝闻到那焦香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白善便和摊主道:「来十刀。」 摊主笑着应下,然后就翻滚了一下羊腿,拿了一张荷叶放在手心,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来,特别顺熘的片了一刀,在三人的注视下便片出一张又大又薄的羊腿肉。 薄肉片被放在荷叶上,这就是一刀了,然后他接着片第二刀…… 殷或带着一群下人追上来时,他已经快手的片到了第五片…… 殷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烤羊肉是这么卖的,不由惊奇不已。 白善掏钱,白二郎已经伸手接过了荷叶,满宝则伸手拿了木籤子卷了一片肉,她咬了一口后眼睛微亮,沖几人竖起大拇指,道:「不比我们在益州城吃的差。」 刘焕终于赶了上来,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人这么多他们竟然没有走丢。 走丢是不可能走丢的,一条大道分两边,来往的人都只能走自己的那一边,人又多,就算是跑,也只能跑那么一小段儿,所以他们相隔的距离不会太远。 第1927页 如果只有他们几个可能还要担心视线受阻,但有大吉这几个高大的护卫在,基本上就丢不了。 几人请刘焕一起吃,然后满宝挑拣了一下,直接从一张薄片上分出一小块给殷或,道:「你尝尝味儿就行。」 殷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很多东西都不能吃的。 他将那小一块肉含在嘴里,心里就已经高兴的不行了。 白善吃了一片后就将剩下的给大吉了,然后大家便踮起脚尖往前面看了一会儿,便一起往前面去。 店铺挂在门上的花灯是给人看的,但也有的店铺搭了灯棚,灯上就会有谜,看中了哪一盏灯便去猜,猜中了便可以取走。 基本上灯谜都是与自己的经营有关,有的店铺除了灯,还会送一些自己经营的东西给人,这样好炒高人气。 满宝还路过了雍州济世堂的门前,看了一下他们制作的灯谜,她基本上都可以猜出来,不过她没猜,因为他们的灯不太好看。 满宝一边和白善转身离开,一边道:「也不知道这些花灯是谁做的,可真丑。我听立如说,我们京城济世堂的花灯是和工匠定做的,其中有一盏荷花灯做得特别的好看,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猜走,要是猜不走,我回去要去看一看。」 济世堂估计也知道他们的花灯比不上隔壁几家的,因此除了猜灯谜送花灯外,他们还送药材包。 一小包一小包的药材,全是配好的几味药材,有补血益气的;也有平喘生津的…… 反正好几种,你只要猜中了,拿走花灯的同时还能选择一种药包带走。 也就有这个活动满宝才没继续吐槽了。 几人欢欢乐乐的往下走,一路走,一路玩儿,再一路吃。 因为是中秋,好多手艺人都跑出来卖艺了,还有人在宽敞的街道上圈了一块地做杂耍,然后一边耍一边往下走。 几人拿着买来的东西挤到最前面去看,就见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体轻盈的踩在人的背上飞起来,穿过半空中的竹圈又落下,人群忍不住爆出喝彩声。 满宝几个也连连拍掌喝彩,惊奇不已。 白善道:「这就是轻身术吧?」 刘焕道:「我家的护卫也能飞的。」 白二郎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形,惋惜道:「我小时候也要跟着大吉学的,但大吉说我太胖了不能学,但我现在瘦了,他又说我年纪大了不好学。」 白善不在意的道:「你别想了,叫你扎马步都扎不好,我都不太能学得来轻身术呢。」 白善一直和大吉习武的,不过也就打架厉害点儿,跟崇文馆的武师傅练剑的时候学得快一点儿,真和大吉一样踩着墙就飞上屋顶的,目前还不行。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嫌苦喊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白二郎了。 人家能飞起来也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的,于是白善掏出一把铜钱,放在了来收钱的卖艺人盘子里。 卖艺人特意制作的铜盆,打赏的东西落在铜盆上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是一件对他们,对围观的人都很激励的事儿。 所以白善的铜钱落在铜盆里发出丁零噹啷的声音时,围观的群众就忍不住都看了过来。 在人群另一侧的周立学等人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立即招手,隔着人群就大喊起来,「小姑——」 满宝踮起脚尖去看,也看到了他们的手,就是不怎么看到脑袋,于是也招手回了一声,「你们在这儿,我爹他们呢?」 老周头才不跟他们去人群里挤呢,刘老夫人一早在最热闹的主街上的一家酒楼里定好了位置,临窗的,靠街的,坐在包厢里就能看到下面的热闹。 但孩子们对这些是很感兴趣的,所以周立学他们早早便下楼玩了。 这下两厢遇见,大家便汇合在了一处,然后周立学就指了不远处的酒楼道:「爷爷他们在那上面呢。」 正好这一波表演结束,大家正要各自散去,殷或有些站立不稳,满宝便道:「走,我们也上去坐坐,顺便喝口茶水再下来玩儿。」 刚才吃了不少的东西,大家也的确渴了。 于是大家顺着人群往前走,不远处酒楼的三楼处,韩五娘不太确定的捅了捅丈夫,问道:「那个是周小大夫吧?」 正抱着孩子乐呵的李三郎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得到乌压压的人头,什么都没看到,便道:「你看错了吧,周小大夫这会儿应该在京城看花灯吧?」 韩五娘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没看错,于是扭头对丫头道:「你带上两个人下去找找,我总觉得我没看错。」 丫鬟应下,出去挑了两个婆子下去。 李三郎颇为无奈,「便是周小大夫又怎么了?」 「要是周小大夫来了雍州,我自是好好的招待她的,这雍州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地盘。」 第1644章 震惊 丫鬟带着两个婆子才下到一楼,打眼就看到周满和她几个小伙伴嘻嘻哈哈的过来了。 她没想到这么有缘分,愣了一下,然后店伙计比她更快的迎了上去,「几位客官是要吃饭,还是……」 周立学道:「家里在二楼上包了一间包厢,我们自上去。」 伙计的目光扫过他们身后一大群的奴僕,笑着应下,侧身让他们上楼去,不过却没立时走开,他还得看他们在哪间房,然后给送茶水去呢。 第1928页 正想着,韩五娘的丫鬟已经迎上去拦住了周满行礼,「周小大夫。」 满宝定睛一看,惊诧,「咦,你不是那个香桂吗?」 香桂笑着应下,道:「我家三爷和娘子也在这儿赏灯,才在楼上娘子就说看到小大夫了,三爷还说不是呢。」 香桂邀请满宝上三楼一块儿去坐。 满宝就道:「不必,让你们家爷和娘子自去玩吧,我家长辈在二楼呢。」 主子让她来请人,怎么也要把人请去才好,于是香桂想了想后笑道:「周小大夫,我家小少爷也在呢,您自百日后就没再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能坐会爬,甚至都能抓着人站起来了。」 满宝一听,也想去看看这个第一个被剖出来的孩子,于是对她道:「你先上去,我见过了长辈就上三楼去见你家娘子。」 香桂笑着应了一声,先送满宝他们去了二楼,记下了他们的包厢号才上三楼去。 老周头正站在窗边看着底下的灯看得目不转睛呢,说真的,这么热闹繁华的灯节,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的确是第一次见,所以自点灯后他就看得眼睛都不转了。 他不仅自己看,他还拉着钱氏看。 当然,亲家和庄先生面前他还是比较矜持的,只压低了声音和钱氏道:「快,快看那盏灯,像不像兔子?」 钱氏扭头看去,含笑点头,「像。」 老周头就小声道:「一会儿下去给你买一盏。」 钱氏抿着嘴笑,没有拒绝。 俩人认真说话,以至于满宝进了包厢都没发觉。 刘老夫人看到几人气喘吁吁的挤进包厢,便笑着让丫头给他们倒茶,笑问:「你们这是玩了多久过来?」 满宝道:「也没多久,在路上碰到立学他们就过来了。」 满宝见他们都坐着不动,就鼓动道:「先生,刘祖母,你们也下去走走呀,街上才好玩呢。」 俩人拒绝,「我们年纪大了,就不跟你们去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去吧。」 满宝就邀约郑姨,还跑到窗边叫上她爹娘,「爹,娘,我去给你们猜灯谜。」 老周头就迟疑起来,问道:「有兔子灯吗?」 「有呀,但美人灯更好看吧。」 老周头却道:「兔子就挺好看的,给你娘猜一盏兔子灯。」 满宝笑着应下,道:「你们等等我,我上楼去见个朋友就下来。」 白善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道:「我与你同去吧。」 然后让大家在这儿等他们。 刘老夫人好奇的问,「怎么,你们在雍州还碰到了熟人?」 白善道:「是李家的三爷和三娘子,满宝的病人。」 老周头他们不知道是谁,但刘老夫人却是瞬间便想到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对俩人道:「去吧,和人问了好就回来。」 俩人应下,然后相携上楼去了。 刘老夫人等他们走了便招待起殷或和刘焕来,这俩孩子下午突然出现在雍州把她也给吓了一跳。 满宝和白善上了三楼,才上楼就发现了候着的香桂,俩人随她去了包间。 韩五娘已经许久不见满宝了,做完百日后不久他们一家就回雍州了,只不过回雍州时也热闹了好几个月就是了。 没办法,她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剖了肚子取子还能活着的人,别说那些亲朋妯娌了,就是她婆婆都没忍住看了一下她的肚子。 本来她还觉得她肚子遗留的刀痕挺难看的,但这会儿已经不那么觉得了。 一见到满宝,韩五娘便高兴的拉着她的手问好,然后就让李三郎把孩子抱过来让满宝看,还教正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叫「姨姨」。 有外人在,李三郎不好再抱着孩子,于是转身把孩子交给奶妈抱,他则和白善在一旁说话。 主要是好奇他们怎么会在这儿的。 一旁的韩五娘则拉着满宝说起育儿的烦恼来,比如这孩子最近已经不太爱喝奶,专盯着饭桌上的肉看,「……一个劲儿的吵闹着要吃,但我记得您说过,孩子周岁前最好不要吃盐和肉,只吃些蛋羹就好,所以一直没敢给他吃。」 满宝点头,笑道:「孩子肠胃弱,五脏六腑正是发育的时候,所以这时候少用盐,小的时候,奶水便可以提供大部分的营养了,这会儿倒是可以吃辅食了。」 韩五娘之前是亲自餵养孩子的,只是他后来长了牙齿,咬得人好痛,她这才听了,开始交给奶妈餵养。 这会儿她的烦恼也不少,而他们这个包厢不小,她干脆拉着满宝到屏风的另一边说悄悄话,末了道:「可惜雍州也没个像你一样的女大夫,这种事儿我也就只能和身边的婆子说,可她们只会跟我说,女子都有这一遭,熬过去就好了……」 满宝也嘆气,「太医署就快要建起来了,希望到时候可以多招几个女弟子,学成了便也可以放到各地医署去。」 韩五娘目光微闪,压低了声音道:「周小娘子,你看能不能从我身边挑两个人进太医署?」 满宝惊诧,一脸的疑惑,「啊?」 韩五娘就笑道:「这寻常百姓家中的女子少有识字,只怕她们不会去考试,考了也得从识字开始学起,也太耽误工夫了,但我们身边的人不一样,她们从小就学过一些字的,又聪明伶俐,一进医署便可以开始学医术,岂不是比从外头选的要好吗?」 第1929页 满宝就若有所思起来,问道:「还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 满宝不动声色的问道:「可她们是奴籍,不是良籍呀。」 韩五娘就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放了她们的籍就是了。」 第1645章 补漏洞 满宝一脸的疑惑,问道:「放籍,那她们还是你们的人吗?」 韩五娘就笑道:「她们的老子娘都还在府上呢,虽然放了她们的籍书,但学成后自然还是要回府上的。」 满宝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想送人进太医署的人多吗?」 韩五娘便嘆息道:「这医官谁嫌少呀,自然都想送进去的,只是太医署现在是太子殿下管着的,这挑选的规矩还没定,所以各家就算是想送人,一时半会儿的也送不进去。」 满宝就笑着点头,道:「这些事情都是萧院正他们管的,我年纪小,只管修书和给陛下娘娘们看病,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管的。」 韩五娘也猜出来了,毕竟满宝年纪还小,不过,「这女弟子将来是你来教导吧?作为先生,这太医署又是你上的摺子建起来的,你说话太医院那边应该也会考量一下的。」 满宝思索片刻后便道:「我回头和萧院正商量商量。」 商量把这个漏洞给补上。 韩五娘不知满宝心中所想,她得了解惑,又将一直以来压着的心事告诉了满宝,便开开心心的把人拉到屏风外说话。 而这一会儿功夫,白善也和李三郎建立了基本的友谊。 知道他们是打算自己管理周满的职田,李三郎便表示他会叫人帮忙照看一下莆村。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而李家在雍州不仅是地头蛇,还是强龙。 叙话完,满宝和白善俩人便笑着告辞了,李三郎和韩五娘将人送到楼梯口,看着人下楼才转身回房。 李三郎叫来酒楼的伙计道:「他们的帐记在我的帐上,再让人送一些酒菜过去,就说是我给的。」 伙计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韩五娘笑道:「早知道他们定了咱家的酒楼,应该安排在三楼才是,这儿的视线才好呢。」 李三郎道:「今年是来不及了,再让他们换也太折腾,来年他们要是还来雍州过灯节,便给他们定三楼的厢房。」 而并肩走下楼梯的白善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下走后扭头问道,「你想什么呢,也不看脚下。」 「我在想太医署招生的漏洞要怎么填上去,」她左右看了看,见周围人多,便道:「等出去了再与你说。」 俩人这一次拉着老周头他们一起上街去了,满宝和白善去给他们猜灯谜,他们则先自己逛着。 满宝特意点了老爹看上的兔子灯,猜了灯谜后将花灯拿在了手上,见白善也猜了两盏灯,便与他一起慢悠悠的往回走,将刚才韩五娘托她的事儿说了。 「太子和杨大人已经在商议着每一学年给太医署的拨款了,」满宝道:「我看过萧院正拿到崇文馆的公文,上面不仅有教学所用的耗材,药材等的花费,还有给学生的济米,也就是说,进太医署学医的学生不仅不花钱,每月还能从署里领一份济米回家。」 白善略一思索便道:「这是鼓励家贫之子学医呢。」 满宝点头。 「若是照韩五娘这样,将家里的奴僕送进太医署里学习,朝廷和太医院费了那么大劲儿教出来的学生最后却进了他们这些世家和权贵的私宅,那太医署成立最初的目的岂不是就废了?」 白善沉吟,「恐怕有这想法的不止是韩五娘,她尚且不知有错,何况他人呢?」 满宝点头,「得想办法堵上这个漏洞才好。」 满宝想到这里一笑,「说起来这次还要多谢她,要不是她提,我都不知道原来他们竟有这样的想法。」 白善:……只恐怕韩五娘不会很开心。 不过这会儿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俩人提着灯笼回去,满宝把兔子灯笼给她爹,就见她爹转手就送给了她娘,正拿着白善塞过来的一盏灯笼的满宝一滞,看了眼手里的灯笼。 白善见了笑道:「伯母既然有了,那你就自己拿着吧。」 满宝便只能自己拿着了。 殷或他们也跑去猜谜去了,他以前在家的时候也猜谜,不过他并不喜欢,也就是为了讨祖母欢心所以随大流跟着猜一两个而已,并不觉得猜谜有什么意思。 可这时看着灯棚上架着的灯笼,他猜中一个谜便能得到一个灯笼,转身就能把灯笼送人,他觉得很有趣。 于是就拉着白二郎和刘焕他们一块儿猜谜去了。 当然了,主要是他猜,白二郎和刘焕给他拿灯。 但白二郎见他一连猜了好几个都猜不中,忍不住把他推到一边,自己亲自上。 白二郎选了简单好猜的灯谜,一连猜了三盏灯后看向殷或,「这猜谜和做文章是不一样的,你得会想像知道吗?」 殷或:不知道。 不过他倒是挺开心的,三个谜里总能有一个能猜中,而且和根据灯来选谜的白二郎不同,他很快找到自己的规律。 甭管灯棚上挂的灯好看还是难看,他就看着谜猜,猜中了就取灯。 转手送给周立君几人,他们要是嫌弃丑,他就随手送给过路的孩子,他们要是不嫌弃就送给他们。 第1930页 周立君和周立如自己也会猜灯谜,但却来者不拒,谁给的都拿,不一会儿手抓满了转身就叫卖,不拘四文钱,还是五文钱,能卖出去就行。 老周头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也跟着周立君几个跟在殷或的屁股后面,他猜中了灯就接过手,转身也卖了。 钱氏:…… 满宝和白善都惊呆了,然后相视一眼,撸了袖子就上前帮忙。 论猜谜,谁比得上他们两个呀。 一直到打了三更,他们要回家了,几人回神一看,他们已经走过了好几条街,基本上把雍州城的灯棚都逛了一圈。 三更过了,大街上的人便渐渐的散了,殷或和白二郎几个给他们赢的花灯全叫老周头他们卖得差不多了,大家兜了一兜的铜板要回家,老周头笑眯眯的道:「等回去给你们买甜水喝。」 殷或这一晚上说了不少的话,喉咙都有些哑了,闻言连连点头,他的确想喝水了。 于是大家回客栈去。 刘老夫人和郑氏他们早从酒楼里回去了,刘嬷嬷听见动静还出来告诉满宝和白善:「老夫人让告诉你们,洗漱后睡下把门窗关好了,夜里别着了凉。」 又道:「还有,今儿我们落脚的酒楼是李家的,所以今晚在那儿吃的酒菜茶水他们家全付了,老夫人让少爷和满小姐记在心里,下次好还礼。」 满宝打着哈欠应下了,决定下次给韩五娘送一瓶祛疤的药膏,将她肚子上的刀痕再消一消。 第1646章 姻亲 因为十五玩得晚,他们第二天双双睡迟了。 等起床时,外面又是一片热闹了,他们倒也不急着回庄子里去,一群小伙伴唿朋唤友的分了好几拨出去将雍州城逛了逛,买了些不太贵重却又乱七八糟的东西。 到了下午太阳没那么大了,看着凉爽了些,大家这才退了客房离开。 殷或和刘焕并不想立即就回京城去,反正已经出来了,那就多玩两天呗。 殷家的下人倒是不催殷或,但刘家的下人忍不住催促刘焕啊。 不过刘焕是充耳不闻,他悄悄的和小伙伴们道:「反正回去后一顿打是免不了的,既如此,自然是要玩够本才好,晚两天再挨打也是好的呀。」 白善几个深以为然,于是带着他们两个一块儿回了庄子,还翻过来帮刘焕劝刘家的下人,「既来之则安之,等回去以后你们把这些事都推到刘焕的身上就是。」 刘家的下人:………… 到了白家的庄子,刘焕和殷或跟着他们趁着天没黑又跑到果园里摘了些果子,然后绕着庄子走了半圈道:「你家这庄子也不怎么大嘛。」 白善道:「能在京城和雍州之间买到这一个庄子算不错的了,我祖母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的机会。这两城之间的地,通常才出来便有人抢,反正是不愁卖的。」 刘焕道:「我家在京郊就有庄子。」 白善笑道:「知道,我家在这方面自是不能与你家比的。」 殷或道:「你祖籍陇州,陇州离这儿也不是很远,你家里在那里没有田产吗?」 「有的,我家里的田产多数还是在陇州,」白善道:「不过陇州距离京城还是有点儿远了,这个庄子主要种些蔬果和惯常吃的瓜豆,可以应季送到京城。不过粮食也种,倒在其次了。」 殷或点头,不由问:「那满宝的职田主要种什么?也是瓜果菜蔬吗?」 白善:「……一千亩的职田呢,哪能主要种这个,自然种的粮食了。」 白善将主要规划给他们说了一遍,刘焕对这种不是很感兴趣,殷或却听得津津有味。 白善道:「刘贵去陇州取麦种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往回走了,最多两天就送回来。正好中秋过了,大家也可以开始耕种了。」 种地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却也不容易,自然不是他们说可以种了就可以种了的。 第二天是十七,老周头天还没亮就起来,把大儿子叫醒以后换了一身干活的衣服便要带着几个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到莆村去看看。 庄先生竟也换了一身衣服要同去。 本来想赖床藉口要读书练字的满宝几个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默默的换了衣服一块儿过去。 刘老夫人她们才不去呢,决定在庄子里给他们打理好内务。 等到了莆村,满宝几个基本上插不上话了,因为各家已经定下了要佃租的田亩数,连地都分好了。 朝廷的职田规划得特别方正,一亩就是一亩,这样每有官员要替换时,再重新分配职田就要容易得多,数着块数就行,哪儿来的那么多人力物力还给你重新测量一遍? 当然,这样是挺快速的,但弊端也是肉眼看得见的,职田很容易被侵夺,有的职田种着种着就没了,就是因为一些大官儿在分配到职田后会出钱把分布在职田中间或周围的私田买下,然后种着种着,他家的私田就越来越多,职田就越来越少。 过个几年或十几年,官员外放,或者致仕,再或者因为别的原因不分这块职田了,户部来收回时就发现职田缩水了大半或是直接就没了。 此时户部就有两条路走,一条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用接下来几年的时间,和问责一大批户部官吏的代价将这批职田找回来,然后牵扯出更多的事儿; 再一条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报因为各种天灾人祸,职田被毁,需要重新勘选新的职田。 第1931页 天真浪漫的满宝白善几个坐在村里搬出来的椅子上,一边盖章确定佃租合同,一边听乡民们说起他们十几年前为什么会搬到这里来。 就是因为他们的地紧挨着一大块职田,后来那一大块职田变成了一位崔老爷的私田,然后他们的田地就被朝廷赎买去当了职田,而衙门买了他们的地去当职田后却不愿意让他们佃租。 有一个老人悄悄的道:「里长说,官老爷们不让我们种,是怕我们在那儿闹事,所以就把我们迁到这儿来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对视一眼,总算明白了一些书上为什么直接点明了,战争的起始都是因为土地兼併严重,农民活不下去后才造反的。 这才是本朝的第二代呢,就已经有人侵占了大量的职田,再下去,岂不是要明目张胆的圈占良民土地了? 白善皱紧了眉头。 殷或和刘焕显然没看过那些书,对他们仨的心有灵犀不了解,他们只觉得震撼。 殷或道:「这有违律法吧,刘焕,你祖父竟也不管吗?」 他祖父是户部尚书。 刘焕涨红了脸问道:「姓崔?难道是崔氏?」 殷或就不说话了,崔氏是名门望族,最要紧的是,他家的姻亲遍布朝野,远的不说,坐在他面前的刘焕,他有个堂叔娶的就是崔氏的女儿。 朝中的魏知魏大人,他的长媳也出自崔氏,还有杨学兄的妻室、韩尚书和陈国公家都有一个儿媳妇出自崔氏,这还是青中年一辈,更别说老一辈了。 各家盘根错节的关系更是没法儿说,殷或的祖母,她娘家一个嫂子也出自崔氏。 所以,就是殷或本人,见到崔家的人,也得论着关系叫一声表兄弟或表叔之类的。 可以说,崔氏是真正的靠着姻亲连接起了整个朝堂。 殷或因为体弱没有背氏族志,但也是看过的,加上家里有六个姐姐,京城的这些关系他想不知道都难。 更别说白善了,他可是把整本氏族志和白氏的族谱都背下来的人呢。 对了,白氏也和崔氏联络有亲。 这么一想,白善自己都惊呆了。 满宝听说之后啧啧称奇,道:「崔氏比我们镇上的马老爷家还厉害呢。」 第1647章 心机 马老爷是白马关镇上的人,他有九个闺女,只有一个儿子。 前年满宝从益州城回家过年的时候偷听到了一耳朵,说是白老爷想为他儿子求娶满宝,原因是满宝上头有六个哥哥,不过老周头嫌弃他家净生闺女不生儿子,所以不太乐意。 当时满宝悄悄的听着她嫂子们议论了好一通马老爷家的事,据说因为他家有九个闺女,姻亲就遍布了整个白马关镇,还有两个闺女嫁到了罗江县呢。 满宝以为马老爷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崔氏比马老爷一家还要厉害呀。 白善这会儿也才能感受到崔氏或者说,是世家的力量。 他咽了咽口水,和满宝道:「我们还是来商议一下这职田的事吧,其他的东西还不急,但鸡却是可以养起来的。」 白二郎道:「没那么多鸡苗。」 满宝道:「买种蛋回来孵吧,种蛋的钱我们出,再买上一些要抱窝的母鸡就行。」 以前他们的小庄子要养鸡时就是这么干的,不过种蛋是他们买的,母鸡却不是。 当时都交给了老周家的母鸡帮忙孵化。 满宝盖完了章,将佃租的文书都交了一份给里长,这才要去找她爹说这事儿,就见她爹已经跟人在地里忙碌起来了。 老周头这会儿看见满宝就忍不住念叨起来,「你怎么把地都租出去了,一亩也没给我们留?」 满宝一呆。 老周头道:「你不给我们留地,我们留在这儿干啥?」 满宝呆住,半响后道:「爹,你留下管他们呀,这有一百户佃农呢,他们种着我们家和先生的一千两百亩地呢,您得看着呀,对了,我们是不是要沤肥了?」 满宝看向白善,白善立即道:「没错,是要沤肥了,周伯,您看这地多肥呀,但如果肥料不够,再好的地也会种贫瘠的。」 老周头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转身去找那些佃农,他得问问,他们今年准备了多少粪肥来沤肥。 老周头有事忙起来,立时顾不上他们了。 钱氏看了眼他的背影,招手叫过满宝,看了她一会儿后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其他的事也就算了,以后你爹他们过来看地的时候住哪儿呢?」 满宝立即道:「我找地方给爹盖个房子?」 钱氏道:「随便搭间茅草房就算了,这地毕竟只给我们耕作,并不在我们名下,能种多少年还不一定呢。」 满宝则想起了她要挖的塘,忍不住看向白善。 俩人目光交流了一阵,然后笑着应下。 钱氏看了看俩人,道:「有钱也不是胡闹的,虽然家里现在不是太缺钱,但你也不能乱花费。」 满宝保证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什么时候乱花钱过?」 钱氏勉强信她。 满宝转身却跟里长商量起买地的事儿来。 里长一听说满宝想要买地就头脑发昏,对她的好感唰的一下落到了最低点。 满宝指了远处的荒地道:「那块砂石很多,不知是能买,还是能租。」 第1932页 里长还在心里想着怎么拒绝她,听说她要买那块荒地,就忍不住一愣,然后戒备的问道:「周大人买那块地能干什么呢?」 「建房子吧,」满宝道:「没办法,我看你们村的房子都好紧凑,以后我家里人要过来管庄子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还是在左近好,从白家的庄子过来得要三刻钟呢。」 里长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是块荒地,倒是可以建房子,也不贵,周大人意思意思给一些就行了。」 满宝眼珠子一转,就问道:「那我要是买大一点儿,要在那里挖一个大塘呢?」 里长道:「地倒是不贵,但挖塘的花费可不少,而且这会儿干旱……」 「就是因为干旱才要挖塘储水,」满宝道:「这附近的田都是我的职田,明年还不知光景如何,若能储下水,多少能缓解一些旱情不是?」 她道:「能救得一亩地是一亩地。」 里长觉得她钱多人傻,于是便笑道:「周大人觉得好便好吧。」 然后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的把那块啥用处也没有,走路还嫌硌脚的荒地卖给了满宝。 因为想搞好关系,他还只取了最低的那份钱,然后就给开了地契,到时候上衙门就能备案。 至于钱,一般是放在他这儿,将来村里有什么需要时会从公中出。 老周家人对这些一无所知。 老周头和周大郎跟着村里人认真的将这一千亩地走了半圈,和他们确定了今年要种的冬小麦亩数,勉强心里有数后才回庄子里去。 白善已经开始计划着塘要挖多大多深了,白二郎则在纸上乱画着给满宝计划要盖几间房,「就算是砂石地,那也不能就光秃秃的盖几间房,你尽量多当几年官,这么大一块地,将来有桑田,有果树,还有麦田稻田和各种瓜果菜蔬,我们休沐时完全可以来住。」 他在纸上画着,道:「所以我要有一间房,白善也要有一间,还有你和先生,这园子里总得再种些花草才好看,我看就种蔷薇吧,那个一株就能长好多,也好养活……」 满宝道:「别忘了还有我家里人呢。」 「知道,还得给周四哥他们留房间,他现在都把生意坐到夏州去了,从夏州到京城必要经过雍州的,要是天晚了还能在这里歇脚,第二天一早启程回京城正好赶在午时前进城,从从容容,多好。」 「嗯,那再往旁边盖一点儿。」 白善抽空看了一眼,忍不住拍他,「你这么建,我池塘都没地挖了。」 殷或正帮他们整理文稿,见了笑道:「哪有房子是这样横着建的?」 他取过笔帮白二郎规划,刘焕无聊得很,问道:「这种事交给管事就行,何必亲力亲为?」 满宝道:「我家没管事。」 刘焕就指了白善道:「你家没有,他家还能没有吗?而且没有就雇呀,或者买也行,要不要我送你一个?」 白二郎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是不是傻呀,连白善都不送她人,你竟然送她。」 满宝道:「不要,我家里的事我大哥他们就能干,这会儿并不需要什么管事。」 她前脚请了管事,她爹后脚就能带着她娘和大哥大嫂回家去。 别看她爹娘在京城里似乎过得乐呵呵的,但却想念家乡得紧,要是没事给他们做,他们就是再想她,也是会回家去的。 家里还有那么多地呢。 满宝眼尖的看到她爹的身影在门外走过,立即道:「这么多地,我还要进宫干活儿呢,可管不来,就全指着我爹他们了。」 第1648章 串通 老周头转身离开,找到钱氏道:「算了,我们还是留在京城吧,虽然满宝把地全租出去了,但我看莆村那些人也不像是很勤奋的人,你也都看到了,这都快要秋播了,结果一点儿粪肥都没准备,要没个会种地的人帮着管,来年四成的租子怕是连他们出的一半种子钱都收不回来。」 这会儿老周头还不知道满宝他们连麦种都全承担了。 钱氏颔首,「这样的大事自然是听你的。」 老周头自得起来,然后想了想后道:「既然都租给他们了,那就不能把儿媳妇们叫来做白工,就我和老大过来盯着不让他们偷懒就行,回头我们爷俩搭个茅草屋就好。」 钱氏想了想后道:「先回去吃喜酒吧,等吃了喜酒你们再过来。」 老周头点头。 白善也在和满宝计划此事,「我们得先回去吃大堂哥的喜酒,我估摸周伯他们也要过了二十才来,趁着这会儿功夫请人将地基挖出来,周伯和周大哥他们来了就先住在庄子里吧,虽然远了点儿,但有车倒不怕。」 满宝道:「谁盯着建房的事呢?」 白善拿起殷或画出来的图,笑道:「就这么建吧,既然想闲时过来住,总要建好一些,一会儿我去找祖母,让她给我两个人手,我留下他们来管这事,不过钱呢?」 白善看了看白二郎,又看向满宝,道:「亲兄弟明算帐,你既然说了这庄子要拿出一成来给我们平分,那这我和白二也多出些力,将来这屋子虽是你的,但我们肯定也没少住,所以我和白二一起出五成,剩下的五成算你的。」 满宝便看向白二郎,「我是没问题的,你呢?」 白二郎下意识的捂住荷包,问道:「先问好,这一套宅子得花费多少?」 第1933页 「看你吓成那样,就是算上里面的家具和花木,最多也不会超过百两,我们分一半,一人二十五两吧,剩下的五十两满宝自己出。」 白二郎算了算后发现自己还能承担,于是点头,「行吧,不过我最近没什么收益,我要等到庄子上的钱来了再给。」 满宝忍不住问,「你那么多的钱都上哪儿去了?」 白善道:「别问了,肯定是借给别人了。」 他道:「他进了崇文馆,别的还没学到,倒学会了贷钱给人。」 白二郎道:「又不是我主动的,是他们主动问我借钱,还要给我利钱的,反正钱收在手上也没别的用处,不如借贷给别人,甭管收上来的利钱有多少,反正是钱不是?」 满宝惊奇得不行,「你把钱借给谁了?」 「谁都和我借过,封宗平,赵六,诺,刘焕也和我借过。」 大家就一起扭头看向刘焕。 刘焕立即道:「我借钱是有正经用途的。」 白善很好奇,「什么正经用途?」 刘焕憋了一下后道:「给我祖母买寿礼了。」 白二郎就道:「他和我借了三次。」 众人:「……」 满宝很好奇,「利息高吗?」 白二郎道:「我不定日期,他们看着给,有的人不给我利息,直接请我吃饭,这样也是可以的。」 满宝便扭头对刘焕道:「我也有闲钱。」 刘焕沉默了一下后愤愤:「我不借钱!」 满宝略有些失望。 白善看着乐得不行。 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只有殷或对他们如此分摊钱利很感兴趣,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只默默的看着。 白二郎暂时赊欠,满宝就暂且把他的那份钱给田上,她悄悄的拿了七十五两银子给白善,小声道:「可得瞒着我爹,别让他知道。」 白善道:「放心,地基打好以后周伯就是知道也不怕了。」 到时候,老周头就是心疼钱,看着已经买好的地,打好的地基,要是不把房子建起来,那才是真的打了水漂,就算是心疼他也会让他们建的。 俩人心领神会的嘿嘿一乐,把这事交出去后就开心的在庄子里撒欢玩起来了。 没办法,明儿他们就要回京去了,下次再想出来玩就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就连殷或和刘焕都有些依依不捨,但一看到京城的城门口,俩人便皮微紧,就算殷或知道家里不会责骂和责打他,他心里也是忍不住有些忐忑的。 进了城门口,大家便往内城去,最后在崇远坊的岔路口分开了。 刘焕从殷家的马车换到了他们家的马车上,还抓着他们家的马车边依依不捨,和白善几个道:「稍晚一些记得派人去我家看我,就说约我明天一起上学去。」 白二郎便道:「明天我们不上学,我们请了假了,我大哥后天要成亲。」 白善则道:「放心吧,我会派人去叫的。」 刘焕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羡慕的看着他们,「我也想去吃喜酒的。」 满宝笑嘻嘻的道:「礼到就行,等我们二十一进了宫给你带喜饼。」 刘焕心想:他是想吃那点喜饼吗,他想的是这两天的假期好不好? 殷或已经道:「那我们先走了。」 刘焕也依依不捨,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走了。 但他回到家时,预感中的棍子却没落下,而是被狠狠的骂了一顿后赶到祠堂里跪着了。 刘焕觉得特别奇怪,悄悄的问押送他到祠堂的管家,问道:「祖父怎么不打我?」 管家:「……这都四天了,老太爷的气消了不少了。少爷,您可别再惹起老太爷的火来,不然真的要被打一顿的。」 刘焕立即保证他绝对不惹祖父生气。 殷家则要风平浪静许多,殷或一回来殷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也不骂他,就是嘘寒问暖了一阵,确认他出门一趟没什么损伤后便让他回屋休息去了。 殷或行礼后退下,自己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扭头对长寿笑了一下,道:「将我们从庄子里带回来的东西送到厨房去吧,让他们选能做的做了,晚上吃。」 没错,他们从庄子里离开时不仅摘了很多新鲜的水果带上,还去菜园里割了好多新鲜的菜蔬带上,全是给各家尝尝鲜的。 于是殷家晚食就吃到了白家庄子出品的各类瓜果菜蔬,刘家也是,同时白家的下人也替主子进来传话了,「我家少爷让叮嘱刘少爷,别忘了明天一早进宫要背书的。」 第1649章 亲生的 刘老夫人不等刘尚书说话,立即让人去把刘焕从祠堂里叫回来,「快让他去书房读书,可别误了明日的考校。」 刘尚书:…… 他运了运气道:「告诉他,吃完饭我就检查,他要是背不出来,我打断他的腿!」 白家下人:……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怎么办? 他忐忑的回去将此事告诉少爷,白善不在意的道:「没事,有刘老夫人在呢,他出来了应该就不会再进去了。」 不过白善也很意味,「竟然只是罚跪,没有挨打吗?」 「没有,小的打听了一下,听说刘少爷被骂了一顿就赶到祠堂去跪着了,也就去了三刻钟不到。」 白善怕他被打惨,所以回家休息了一下下就立即让下人过去了,谁知道人家压根没被打,只是跪祠堂而已。 第1934页 白善摇了摇头,将这事丢在了脑后,然后跑去看下人们的布置。 白大郎的喜房放在了常青巷。 白老爷派人在城里转悠了一圈,又问了不少牙人,最后发现白善他们之前租住的那个宅子最好。 碰巧房东也有卖房子的意思,所以白老爷便狠狠心讨了大价钱将房子给买下了。 两进的院子,还带了一个小花园,别说住白直这对小夫妇了,就是他们全家住过来也是可以的。 而且常青巷这里距离国子监和周宅都不是很远,白大郎上学也好,跟他弟弟几个来往也好,都方便得很。 白老爷用很快的速度买下了宅子,再要布置就容易多了。又有刘老夫人帮忙,很快就把那边布置好了。 几家商量了一下,最后成家还是决定听从各家的建议从周宅这边出嫁,所以周家也要布置一下的。 至少大门得挂红,从内院到大门口的甬道也得挂上红才行。 满宝他们回来的时候,两家其实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连窗棂上都贴了囍字,家里一片喜气洋洋。 因为第三天就要成亲,白大郎要搬到常青巷那边去住,白二郎和白善在宅子里晃悠了一圈后就被白老爷赶着要一块儿过去那边住。 「后天一早你们要跟着过来迎亲,知道吗?」 白善就问:「那堂伯今晚住哪里?」 白老爷道:「和你们一样,也住在常青巷。」 不仅白老爷,就是庄先生和周立学几个都被白老爷拉着到常青巷去了,「这样后天迎亲的人才多,才热闹。」 白善道:「明天再过去也是一样的……」 「一样什么一样,提早两天过去暖房知道不知道,你们顺道帮着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到底是你们哥哥第一次成亲,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白老爷也是第一次给儿子办婚礼,很有点儿紧张,所以在他的强硬要求下,才回家还没来得及坐稳屁股的几人又转到了常青巷去。 到了熟悉的常青巷,白善几个都惊呆了。 跟着过来凑热闹的满宝也惊呆了,她看了眼那大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问道:「这是之前我们住的地方?」 白老爷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去年有刺客上门,在门口死了好几个人,血都溅到门口上了,我之前仔细看了看,也觉得门上有血迹未清,所以我就叫人重新换了一扇门。」 白老爷何止叫人换了一扇门,他连门槛,还有门前的青石板都给撬起来换了。 现在从青石板到门槛再到大门都是崭新崭新的,满宝几个哇哇的惊嘆叫着,推开门进去,就见前院里摆了不少大的花盆,里面树木苍翠,花开绚烂,上面都挂着红布,一派喜气洋洋。 再进去,里面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他们从来不知道,他们曾经住了快一年的地方原来竟可以变成这样。 到了后一进的主院中变化更大,白老爷惋惜道:「要不是时间紧,我还想叫人把房子重新刷一遍呢,别的不说,这些木头都要上一遍漆。」 白大郎听着都冒汗,连忙道:「爹,这宅子也不破,看着就挺好的,不用重新刷漆了。」 「这可是你第一次成亲,怎么能马虎呢?」白老爷说到这里就嘆气,「其实要不是时机不对,应该在家里成亲才对,你祖母和母亲都在,在家里也各种方便,到时候我们可以把红彩挂到村口去……」 白老爷显然在心里畅想过许多次,这会儿说来惋惜得不得了。 说到最后,他看向白二郎道:「二郎,以后你的婚事就这么办。」 白二郎:…… 白大郎同情的看了弟弟一眼,立即先一步去看新房了。 白善和满宝却同是有些欣羡的看着白二郎,然后两人道:「其实我们成亲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办的。」 白二郎:…… 他扭头去看两人,见他们竟然是一脸的认真,尤其是脸还都有些发红,他更受不了了,「你们竟然觉得我爹的主意好?」 白善道:「不好吗?红彩都挂到村口去了,多隆重呀。」 满宝道:「多热闹呀。」 白二郎扭过头不理他们了。 大家跑去看白大郎的新房。 新房也都布置好了,白大郎对白二郎道:「这两晚我跟你说。」 白善则好奇,「大堂哥,谁给你滚床?」 一旁的白老爷嘆气道:「满宝的侄子八头,可惜她也没个适龄的侄女,所以我们在巷子里找了一家,不过我问过了,他们家就一个儿子,目前就一个孙女,福气远远比不上老周家,本还想让媒婆帮忙去租一个更好一点儿的,但二十那天是难得的好日子,听说全京城现在知道要在那天成亲的就有八个,所以福男福女全被抢光了。」 这是唯一让白老爷不满的地方,「我们毕竟是外来的,抢不过人家。」 白老爷想了想,想出了一个歪主意,「要不那天让七头跟着八头一块儿上床滚一滚?三个福童,福气说不定就盛了呢?」 白善几个一想竟然都觉得这个主意好,连连贊同。 背着手逛了一圈过来的庄先生闻言抽了抽嘴角,总算是知道二郎像谁了,果然是白老爷亲生的。 第1650章 守门 白老爷说干就干,成亲那天一大早就牵着七头,抱着八头过来了,和巷子里请的那个三岁的女娃娃一起放到了喜床上滚了好几番。 第1935页 等把喜床滚得皱巴巴的了,白老爷这才满足的将人抱下来,一人给了他们一个红包,这才让喜婆重新整理床单,把枣子花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撒到床上。 白善和白二郎正在看喜婆倒腾白大郎,别以为成亲只有女子需要打扮,男子也需要的好不好。 只是以前看老周家的人成亲没那么多讲究而已。 白家这边却很讲究的。 不仅有梳头娘子细细地给白大郎束髮,带上玉冠,还有专司仪容的娘子给白大郎敷面画眉。 一番操作下来,白善和白二郎看着英气十足,又面白俊俏的白大郎说不出话来。 白大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也呆了呆。 化完了妆发,喜婆便让人将大红色的外袍取来,给白大郎穿上,「吃了饭,到了巳正我们就出门迎亲去了。」 有的地方讲究的是昏礼,即黄昏之前将新娘迎娶进门,但京城这边更喜欢用合八字来算新人的吉时,在吉时时出门,在吉时时进门才是大吉。 这一点儿又和罗江县有些不一样,他们那里都是赶在正午之前将新娘迎娶进门的。 不过入乡随俗,最主要的是,白老爷合了八字后发现新娘子进门的吉时是午正时分,这样一来,和他们罗江县的习俗也差不多了,所以就照着两边的来了。 成家也没什么意见。 白大郎才出门,他邀请的同窗和朋友们便唿啦啦的来了,一会儿他们要跟着一起去迎亲的。 白老爷为此把三家的马都借来了,就是为了好看,一会儿一熘的青葱少年和青年们骑着马从街上走过迎亲,多好看呀。 此时老周家却是另一种样子。 满宝也是送过大侄女出嫁的,但成二小姐出嫁又更隆重些,一大早,客院那边就忙碌起来了。 老周家的人自然跟着帮忙。 不过这种事跟满宝和立君立如三个小姑娘没关系,她们不太懂,大人们也不让她们招手,只让她们去陪成二小姐说话。 三人就坐在成二小姐身边看着丫鬟们给她化妆,好多东西满宝都是第一次见呢。 成二小姐见她感兴趣,就趁着这会儿无聊和她介绍起来,然后小声道:「你们做的润白膏特别好用,我之前上京来都晒黑了一些,但用了你们的膏,只是二十来天就白了好多,我瞧着比我在绵州时还要白一些呢。」 满宝就盯着她的脸看,半响后想,她这是捂白的吧? 要知道这二十来天她可是几乎不出门的呀。 但周立君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就是她家的润白膏有用,于是她高兴的和成二小姐道:「你要是喜欢,我一会儿多送你一罐。」 成二小姐一听,高兴起来,「好呀,多谢你了。」 俩人亲戚热热的,惹得满宝不住的看向俩人。 很快,前面就传来了第一遍鞭炮声,满宝一听便知道是迎亲的队伍进到街道来了,立即就拉上大家一起去前面拦门。 等他们跑到前面去时,周立学他们已经快要顶不住压力把大门打开了。 满宝她们一来,几个人立即叫道:「小姑,快来呀,我们出的题目难不到他们。」 满宝立即撒丫子跑去,帮他们一起顶住大门,见外面一直在推,便叫道:「推什么推,娶媳妇是要文斗,你还想武斗呀。」 外面的人就起闹道:「文斗你倒是出题呀,你们才出的两道题我们都答上了,再不出题,我们就当你们是输了,快把门打开。」 满宝用肩膀顶住大门,问周立学,「你们出了什么题?」 「还能什么题,自然是催妆诗了,还有就是考了几句诗,可是小姑,白大哥他是国子监生,比我们可厉害多了,外面还有小姑父他们呢,我们出的文题能难到他们吗?」 满宝想了想,觉得还真的不能,于是转了转眼珠子道:「行吧,再回答两个问题就放你们进来,白师兄,你心里爱重成二小姐吗?」 一旁正有些焦急的成大郎一听这问题,立即不着急了。 外面正严阵以待的青年和少年们一听这问题,立即跟着起闹起来,把原本躲在他们身后一步保命的新郎官推到了最前面,闹笑着道:「快回答,快回答,爱重吗?」 白大郎脸色通红,羞红了脸小声回了一句,「自然是爱重的。」 满宝把耳朵贴在门上都没听见,于是喊道:「大声些,我都没听到。」 白善和白二郎跟着起闹,叫道:「大哥,快大声些。」 白善乐道:「最好让成二小姐也听到才好。」 白大郎就瞪了他一眼,小声道:「白善,别忘了你终有一日也是要成亲的。」 白善就得意洋洋的道:「我并不怕这个为难。」 白大郎磨了磨牙,提高了点儿声音回答周满,「自然是爱重的。」 满宝乐了,立即问,「有多重?」 外面本来是白大郎同盟的青年们跟着闹笑的问,「对呀,有多重呀?」 白大郎脸上发烧,就跟喝醉了一样的通红着脸道:「如滔滔江水。」 大家「咦」的一声闹笑起来,满宝隔着门大声道:「白师兄可要记住这句话呀。」 然后就开了门,门才开了一条缝大家便立即挤进去,周立学想起来,叫道:「糟了,忘了要红包了。」 满宝撒丫子就跑,喊道:「笨呀,前面还有两道门呢,我们跟着去堵……」 第1936页 周立学几个一听,立即撒腿就跟上。 成大郎经验不足,差点被冲倒,因为他是正经娘家人,周五郎和周六郎觉得不能落下他,因此拖着他到了前面,愣是把他推到了最前面的门前。 满宝喊道:「这一道门就不难为你们了,但红包得给足了,快给红包。」 白善道:「你们在门外呢,就是给也不给你们呀。」 满宝就掐腰道:「不给我们红包,休想越过我们给门里的人。」 门里把门的方氏等人听了便笑道:「对,得先给小姑,不然我们不拿红包不开门。」 白大郎等人无奈,只能掏出一把红包先把满宝他们打发了,这才挤到了门前从门缝里不断的往里塞红包,终于嬉闹时对方不小心将门开大了些,白善眼疾手快的将门往里一推,白二郎立即跟上,于是一大群人立即将门推开了,众人大乐,立即就往里沖…… 第1651章 回来 成家的丫鬟正在和成二小姐和成大嫂学舌,将前面的事儿告诉她们。 待听到周满的问话和白大郎的回答,成二小姐一下羞红了脸,成大嫂笑了一声,正要取笑她,就听到前面闹哄哄的一阵,一个丫头飞快跑来,叫道:「小姐,姑爷他们进来了,已经在花厅上等着了。」 白大郎被人一路簇拥着到了前厅,成太太已经在前厅上坐着了,他连连上前行礼,成家的下人得了太太的允许才到旁边的喜房里叫成二小姐。 满宝和立君几个跑去看成二小姐,护送她一起到了前厅上,看着她和白大郎一起拜别了成太太。 成太太叮嘱了他们几句,含着泪将女儿交给白大郎。 成大郎便上前背起妹妹,一路送到了前院的花轿上,这就算迎上亲了。 满宝他们一群人跟着跑去凑热闹,反正他们也不算是成家的娘家人,算起来,还是白大郎他们那一边的呢,所以一定要去喝白家的喜酒才对。 魏知难得抽空出来看了一场婚礼,结果屁股还没做热呢,他们这一群客人就被夹裹着往常青巷去了。 等坐到席面上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喝了两顿酒,把出嫁和娶亲的酒泉喝了呀。 魏大人忍不住微微摇头,瞥眼看见唐鹤和杨和书坐在一旁,便沖他们微微点头,问道:「你们这是请假出来的?」 俩人笑着应了一声「是」,杨和书笑道:「下官在罗江县时便和白老爷有来往,只没想到魏大人也会来。」 魏大人笑道:「在杨大人之前我也去过七里村,当时就是借住在白老爷家。」 正巧白老爷端着酒杯过来,魏大人便端起酒杯感谢一番他当年的款待。 白老爷连连弯腰谦虚,魏知的帖子是满宝送的,他又不傻,到底是为谁来的他能不知道吗? 当然了,肯定也有他白家的原因,好歹有点儿渊缘在不是? 白家在京城没多少亲朋,除了白善和老周家外,也就一些隔着老远老远的亲戚了,多数是算的宗族那边的亲。 白老爷并没有给他们下帖子,一来是不熟,二来以前也没怎么往来,突然给人发帖子,还以为是为着份子钱呢。 所以剩下的全是四个孩子的同窗和朋友了。 白老爷当初要请人时特意给了四人好多请帖,他放出话来,「不在乎份子钱,就是要份热闹,总不能一场喜宴,来的人还没家里的下人多吧?越热闹,将来他们的日子才能越红火。」 白大郎一听,立即把自己说得上话的先生、同窗、朋友全请来了,白善倒是问了一声封宗平他们,不过崇文馆的假不好请,总不能他家喝一顿喜酒,崇文馆的人全来吧? 所以他便没有请,而是请了曾经国子学的同窗。 白二郎也一样,俩人商量过后还悄咪咪的代替白大郎给孔祭酒送了一张帖子。 白大郎好歹也是孔祭酒的学生不是? 孔祭酒当然不可能来的,整个国子监的学生都是他的学生,好几千人呢,要是每一个学生他都跑去喝喜酒,他这一年到头得吃多少酒? 不过他还是上了心,毕竟很少能收到不太熟的学生的喜酒请帖,所以他抽空给白大郎写了一张字。 白老爷看到后特别惊喜的让人装裱了起来,打算过后就拿回老家去挂在前厅上。 孔祭酒的字可是很有名的。 满宝则把她熟的大夫和太医全请了,至于有没有空来,她暂且不管。 但是连魏知都来了,其他人自然要给周满面子,因此来的人不少。 哪怕不是在老家,这一场婚礼也办得极热闹,极体面。送嫁过来的成大郎见了心中很满意。 他一满意,就可劲儿的给白大郎灌酒。 白大郎已经连喝三杯了,觉得头有点儿晕,于是看向一旁的白善和白二郎。 俩人心领神会,就算不怎么爱喝酒,也硬着头皮上去挡,各喝了一杯后白善觉得他们情势不太好,于是悄悄熘了,跑到隔壁饭桌上把周五郎和周六郎给拽了去,他道:「周五哥,周六哥,下个月就到你们了,今儿先预演预演。」 周五郎和周六郎被推到了白大郎旁边,这会儿已经轮到白大郎的同窗们上前敬酒了,俩人没办法只能顶上。 周五郎对酒一般,不过也不讨厌喝,只是一边喝一边惋惜,「要是四哥在就好了,这种事根本难不倒他。」 第1937页 周六郎点头,小声道:「也不知道四哥这会儿在哪儿呢,我初八的婚期,他总得赶上吧?」 白善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周六郎惊奇,忍不住扭头看向他,「你这么神?在哪儿呢?」 白善指着前面道:「诺,在那儿呢。」 周六郎和一旁的白二郎扭头看去,就见周四郎才被下人引进门,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立即就对上了周六郎和白善的眼睛。 周六郎转身就要去,却被一旁的白大郎一把抓住拖了过去,「周六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赵公子,我同窗……」 所以,挡杯酒吗? 周六郎走不脱,不擅酒的白善却一下就熘了,跑过去见周四郎,「周四哥,」 他看到站在一旁的向铭学,乐道:「向大哥也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半个时辰前到家的,结果你们一个都不在家。」但其实这并不能让周四郎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我爹娘他们来了?」 天知道周四郎知道这事儿时惊吓有多大?所以他就是简单的沖了一下澡,换了一身衣服,连头都没洗就拉着向铭学赶了过来。 白善领着他们上大厅去,道:「周伯他们在厅上呢,满宝她们则在花园里,你要先见哪一个?」 周四郎顿了顿后脚步一转,「我先去见过满宝吧。」 白善就笑着和他一块儿去花园。 女客都在花园那边,白善在路上拦住了一个丫鬟,让她去叫满宝,然后就和周四郎他们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花园的一块大石头,一起坐在上面等着。 第1652章 草原之行 满宝和周立君很快过来了。 周四郎看了眼她们的嘴,问道:「吃什么好吃的了?」 满宝则打量周四郎和向铭学的脸色,问道:「四哥,你们脸色怎么这么差?」 周四郎就挥手道:「别提了,我们一路从草原上走回来的,能不差吗?」 满宝一听,呆了,「四哥,你们被打劫了?」 周立君忍不住问,「四叔,你们带去的钱和货全没了?」 周四郎:「……你们就不能想我点儿好吗?」 向铭学忍不住笑出声来,周四郎道:「没被抢,只是我买了一些牛回来,那牛不好运输,只能牵着慢慢往关内赶,几乎是一路走回来的。」 满宝问道:「你买了多少头牛回来?」 周四郎就自得道:「也不是很多,一百头吧。」 这一次他们这一行人一人往回牵五头牛左右,要不是怕路上被打劫,其实他可以买入更多。 不过这条路他是第一次走,就算有向铭学带着,他也不敢一次性带太多这种显眼的货物。 满宝惊嘆:「四哥,你可真够厉害的,都走到草原上去了,对了,草原上的人多吗,好东西多吗?」 「不多,有时候你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碰到一个人,」周四郎道:「这次要不是有向兄弟带着,我都不敢进草原。」 向铭学笑道:「草原上和关内不一样,我们进去的时候正碰上羊群和牛群迁徙,所以如果不是在水草丰美的地方很难碰得上人。」 周四郎对周立君道:「去拿些吃的来,我饿了。」 满宝就对她道:「就拿点儿馒头和清淡的菜吧,他们太累了,不能一下吃太油水的东西。」 周立君就给他们拿了一篮的馒头和甜点,外加一碗汤,汤里全是青菜。 周四郎和向铭学也不嫌弃,直接开吃,一边吃一边道:「去了一趟草原后我总算知道阿六敦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茶叶了,那地方根本不种菜,他们吃的菜全是挖的野菜。」 他道:「但野菜才有多少呀,根本不够吃,每天吃的最多的就是奶和肉,我才进草原二十天就拉不出来咳咳那什么了。」 向铭学一点儿不受影响的继续吃。 周四郎继续道:「还总觉得胃口不好,明明我挺喜欢吃肉的,可吃多了吧,就吃不下去了,三子他们好几个都水土不服,最后还是吃了你给我们带的药才好的,后来我们就每天人手一杯茶,连茶叶渣滓都嚼了咽下去,差点没把自己当成野人了。」 满宝和白善听得津津有味。 周四郎继续道:「本来我们是想买了药材就走的,结果我们跟着阿六敦回去晚了,他们部落好多药材都叫人收走了,我们只收到了一点儿,要是就这么转身回来,这一趟虽不至于白走,也赚不来什么钱,正巧我看到他们牛多,又便宜,所以我就买了一百头。」 他指了向铭学笑道:「本来我都没敢带着三子他们上路的,多亏了向兄弟帮忙,我们这才能安全回来。」 向铭学笑了笑道:「正好我们也要回京的。」 白善看向向铭学,笑问,「向大哥怎么也去草原了?」 「去见以前认识的几个朋友,」向铭学道:「以前欠了人情,这次是去了结的。」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猜测多半是以前为对付益州王而认识的人,此时仇已经报了,自然没必要再追究以前,于是俩人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周立君见他们没问题了,立即问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四叔,草原上的牛怎么卖的?」 周四郎立即道:「有两种法子,一种是杀了称肉,还有一种就是分大小,估算一下大概有多少斤,然后算的价钱,反正比关内卖的便宜多了。」 第1938页 「不过草原上的牛都是养来吃肉喝奶的,不是很会干活儿,」他道:「幸亏我以前看过白老爷家的牛倌是怎么给牛穿鼻环和训牛的,要不然这次这些牛我们都还带不回来。」 草原上的牛羊都是放养的,谁会给它们穿鼻环? 周四郎之所以一去两个月,就是为了给它们穿上鼻环,又简单的训了训才敢牵着回来的。 周立君问:「买牛一共花去了多少钱?」 周四郎就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他记的帐,「诺,都在这上面写着呢,牛的话是二百三十二两。我估摸着养上几天,等它们精神一点儿了,就把它们分成三等按照不同的价格卖出去。」 满宝立即道:「我先来二十头。」 周四郎瞥了她一眼道:「你要牛干什么?」 「种职田呀,」满宝道:「四哥,我已经和户部说好了,分我的那一千亩职田由我们自家管,还有先生的二百亩呢。」 周四郎一呆,连忙问道:「所以爹娘他们来京城……」 「爹娘他们已经决定要留在京城了,大哥和大嫂也留下,怎么样,开不开心?」 说实话,不太开心! 周四郎想到头上一下砸下来四座大山,他就高兴不起来。 爹娘和大哥大嫂没来之前,他在京城就是除了满宝外最说一不二的人,现在嘛…… 周四郎耷拉着脑袋道:「行吧,我知道了,我先去给娘问好?」 「还是先去跟爹问好吧,」满宝虽然理解他此时的沮丧,却依旧掩饰不住的开心,「娘跟一大群女眷在一起呢,你连头都没洗,还是别往前凑了。」 满宝伸手拍了拍白善的肩膀,笑眯眯的道:「你带我四哥去见我爹吧,对了,让我四哥去敬白师兄一杯酒,别让他多喝呀,他们现在最好少喝酒,等回去我给他们熬一副汤药,喝了顺过水土来就好了。」 白善笑着应下,拉了周四郎和向铭学去前面。 周四郎唉声嘆气了一阵便打起精神来问,「这宅子白老爷是租的还是买的?」 「买的。」 周四郎就扭头和向铭学笑道:「你原先还说从草原上挣了钱回来就把这宅子买了,结果被人抢先一步了吧?」 向铭学道:「这也是缘分,强求不得的。」 白善听了扭头看向向铭学,问道:「向大哥打算在京城定居吗?」 向铭学摇头笑道:「倒也不算,只是家里的农庄耕种起来需要很多的钱,所以我打算暂留京城赚一些钱。」 第1653章 装醉 对于赚钱,周立君很感兴趣,因此兴致勃勃的问道:「向先生打算做什么生意?」 她可是知道的,以前向铭学一心报仇,好像赚的钱都拿去报仇了,所以似乎过得还挺穷? 向铭学就指了周四郎道:「以前我贩过粮食和药材,正巧四郎以后打算走草原这条线,因此我们打算一起做。」 周四郎连连点头,「我走了这一趟才知道,我们那点儿钱和人去草原上走个来回实在是太亏了,一些小的商号,每次去草原都不少于二十车呢。」 周四郎目前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倒不只是车的问题,主要还是人和钱。 出远门,带的人一定是要信得过,可以交付性命的,现在周四郎身边带的全是当初从益州城带出来的三子几个,还是少了点儿。 但再往外招人他也怕,万一招到歹人怎么办? 正巧向铭学也有这个意思,俩人就一拍即合合作了。 周四郎钱不多,向铭学的钱也少,但合在一起倒也勉强能看,主要是他们手底下都有一群绝对信得过的人。 而向铭学在草原上还有点儿人脉,知道路,所以俩人这一次同路就一拍即合决定合作了。 满宝是不管这些事的,周四郎做生意的钱一直记着帐呢,大部分是公中出的钱,还有一些是各房放进去的布料换的,那算是各房的,也都记着帐呢。 不然周立君和周立重他们跟着干什么? 基本上,帐都是他们管着的。 果然,满宝对这些不感兴趣,周立君却问得很详细,没办法,回头帐还得她和两个哥哥做呢。 满宝问:「对了,立重呢?」 「他刚才停车去了,这会儿可能在前头吃席了。」 周四郎起身道:「走,我们先去给大少爷敬酒去。」 周四郎兴沖沖的要去给白大郎敬酒,结果酒刚敬出去就被周六郎顺手接过去喝了。 周四郎一顿,看他喝得脸都红了,便忍不住拍他脑袋:「你是不是傻啊,我的酒你都挡。」 白大郎喝得也有些懵,看到周四郎便乐道:「怎么周六哥还变出周四哥来了?」 向铭学听着忍不住一笑。 白大郎傻乎乎的,笑眯了眼,「竟然把向大哥都变出来了。」 众人:…… 白老爷见了连忙拉住白善和白二郎道:「赶紧的,把你们大哥送回洞房去,把客人们拦一拦。」 他是长辈不好出面,只能白善他们两个去了。 白善一听,立即拉了白二郎上前挡住还在不断敬酒的客人,喊道:「吉时到了,吉时到了,我们把新郎官送回新房了,周五哥,你帮着大堂哥把酒喝一喝吧。」 一边说一边扶着白大郎就要走。 第1939页 大家不甘愿,立即拦道:「这可不行,这才哪儿到哪儿呀,看现在天光大明的,怎么就进新房了?」 大家不同意,白善就拉了还在起闹的成大郎道:「成大哥,我大堂哥不擅酒,这会儿已经醉得不行了,再喝下去要出丑了,而且大堂嫂还在新房里等着呢。」 成大郎一听,立即不起闹了,也连忙帮着拦。 新娘家的人都开口了,大家自然只能给他一个面子,于是半拉半推的让白大郎走了。 白善和白二郎一人扶着他一个胳膊送到后院,到了新房门口,白善就敲开门,将他推进去,「行了大堂哥,这会儿没人了,你别装了。」 一直耷拉着脑袋胡言胡语的白大郎悄悄睁开了一线眼睛。 住在一块儿那么久了,谁不知道谁呀? 每当白善他们出去聚会一起玩乐时,白大郎总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基本上不是在交友就是在参加文会诗会什么的,十次总有九次是带着酒气回来的。 不过今天白大郎的确喝了不少,这会儿虽不至于真的罪煳涂了,但也的确醉了。 他打了一个酒嗝,白善和白二郎立即嫌弃的离他三丈远。 白大郎沖他们挥手道:「前面就多拜託你们了,还有,和周四哥向大哥说一声,今日招待不周,明日再赔罪。」 说罢就把新房门给关了起来。 白善和白二郎转身便走,下了台阶才想起来,「不对呀,我们不应该要闹洞房吗?」 白善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没事,一会儿天稍黑些了就来闹。」 结果白大郎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大家从午正吃到了下午晚食过,大部分人都醉了,白老爷立即安排了车马将人送回去。 白善他们倒没醉,但还没来得及提出闹洞房呢,高松就给他们准备了车马,恭送刘老夫人和老周头钱氏等上车。 大人们都走了,因为周四郎突然回来惊喜不已的老周头等人自然要带上满宝几个了,于是大家闹哄哄的要上车回家。 满宝也记挂着闹洞房呢,迟疑着不肯走,「爹,要不你们先回去,我们先去看看白师兄他们?」 白老爷立即道:「哎呀,他有什么好看的,明儿认亲就能看到了,你们先回家去吧,对了,我跟你们一块儿过去。」 于是白老爷出面,将一行人全带走了。 心心念念闹洞房的白善几个默默的回家去了,一回到家就忍不住嘆息。 满宝道:「明天要早起进宫啊。」 白善:「认亲没我们的事儿了,唉~」 白二郎:「嫂子应该会被认亲礼给我们留着吧?」 不仅他们三个,就是周立学他们也不能看热闹了,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暂且放下这事,因为他们大哥周立重回来了。 他不仅人回来了,还给他们从草原上带了好多东西回来。 周立重拿出一把黑黝黝的短刀,拔出来给他们看,众人哇的一声,他自得道:「这是我用两匹缎子换的,可锋利了。」 满宝看了看后道:「我也有一把,上面还镶满了宝石呢。」 周立重强调道:「小姑,刀是拿来防身的,在上面镶宝石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周立威跟着点头,「本来刀还只是刀,镶了宝石变成了宝刀,大家都想抢了。」 周立君却道:「但值钱呀,小姑的刀多贵呀。」 第1654章 上班啦 一连休沐了六天,满宝从床上睁开眼睛时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她爹的声音传进来,「满宝呀,你今儿得进宫上衙去了。」 满宝这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满宝生怕又迟了,连忙换衣服洗漱。 周立君估计也是怕她晚,顾不得收拾自己,一边半闭着眼睛打哈欠,一边给她打了一盆水来,「小姑,快洗漱吧,我刚才隐约听见小姑父他们的院子也正热闹呢,好像都起了。」 满宝伸着懒腰道:「以前早起也不难,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难了?」 周立君歪头想了想,给大家找了一个理由,「一定是因为昨天大家都累到了。」 满宝深以为然。 科科忍不住道:「不是因为放假久了养懒的吗?」 满宝不承认,「就是因为昨天大家都累了,不信你扫描看看,我们家现在起床了的有几个?」 其实大部分人都醒了,除了周四郎和周立重几个才从草原上回来的人。 满宝换好了衣服,将头髮梳好,便将昨天晚上收好的篮子带上,直接去了西侧院里用早饭。 小钱氏已经给她做好了早饭。 她觉得昨天他们吃的都太油腻了,所以今天只给她煮了清粥,再把咸菜捞了一把给她拌上,她就着一碟咸菜就吃了两碗粥,白善和白二郎匆匆忙忙跑过来的时候她还没放下碗呢。 小钱氏看到他们两个匆忙的样子,手上只拿了一个馒头,便干脆拿了竹筒给他们盛了几勺粥,再将一碟子的咸菜放进他们的书篮里,直接给他们送上车,「车上吃吧。」 三人就爬上车,满宝想起了什么,赶忙抓着周立君的手道:「你记得盯着四哥,让他给我们留二十头牛,回头要给佃户们用的,还有,种蛋也得买起来,别光想着种地忘了我们和你说的事儿。」 第1940页 周立君道:「小姑你就放心吧,反正就照着你们在村里的小庄子往大了的搞呗,我知道了。」 满宝这才坐到车里,大吉赶了车出去,后面的护卫们把三个小主子的马带上,大家匆匆忙忙的往皇城去。 刘老夫人和郑氏就站在院门那边看,等人走了便摇头笑道:「每次休沐后进宫就跟打架似的。」 郑氏给他们找藉口,「也是昨日累着了,以前孩子们还是挺自觉的。」 刘老夫人便笑道:「你就宠着他们吧,一会儿我们吃了饭也过去找亲家他们说说话。」 刘老夫人笑道:「他们倒是心大,做事儿都只做半截,留了一堆摊子给我们,今天得把建房子和挖塘的事儿告诉亲家他们,不然赶明儿他们去了莆村,一看肯定要着急。」 郑氏笑着应下。 马车才到大街上行驶稳当,白善和白二郎立即放下丢下馒头去拿竹筒,又将咸菜拿出来。 白善道:「今天起太晚了,我一直口干想喝口水,偏他们一点眼色也没有,只给我拿了馒头。」 白二郎连连点头,「我昨晚就喝了好多水,但现在还是口干,一点儿也不想吃馒头。」 满宝道:「昨天大鱼大肉,你们还喝酒了,不口干才怪。」 她盯着碟子里的咸菜咽了咽口水道:「你们少吃点儿,咸菜吃多了也口干。」 白善道:「不吃完也是带回家去,何必麻烦。」 满宝这才不拦着,摸了摸肚子,没觉得有空档,这才惋惜的嘆了一口气,看着他们一口咸菜一口粥的全吃了。 到宫门口的时候,俩人不仅已经吃完了早饭,还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三人立即拿了各自的东西下车排队检查进宫。 六天不见面,同窗同僚们一见面还是挺兴奋和高兴的,满宝就很高心的和萧院正打招唿,然后问道:「萧院正,近来宫中有什么新闻吗?」 萧院正道:「新闻没有,倒是有一件事和周小大人商量。」 「你说。」 萧院正正色道:「周小大人,你也是太医院的人,你看这个轮值……」 满宝眨眨眼,立即道:「当初殿下可没说我要轮值的,因为我要看顾太子妃,再轮值就抽不开手了。」 萧院正就吹鬍子道:「那作为太医,你也不能不说一声就跑出京城去呀,不知道难找吗?」 满宝道:「我休沐了呀,怎么,中秋节中出事了?」 「没出事,」萧院正没好气的道:「只是有藩国听说太医署要招生,所以想往里送几个学生。」 满宝一脸莫名,「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无关,太医署的摺子还是你上的呢,我们自己人都教不来,哪儿还有时间去教藩国的人?而且各藩国的医术都粗糙得很,又文字语言不通,怎么教?」 萧院正道:「但陛下好面,我等说的话不太管用,你在陛下和太子面前却能说得上一些话的,谁知……唉,要用到你时,你偏不在京城。」 说到招生的事儿,满宝突然想起来了,她左右看了看,见馆内有不少人,干脆伸手将萧院正拉出去。 一路拉到了外头园子里,奈何此时是上午,来来往往的宫人不少,满宝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悄悄道:「萧院正,我正要和你商量一下这个招生的事儿呢。」 萧院正一看她这个架势就觉得不好,立即道:「周小大人,你可不能再走后门了,你统共四个徒弟,已经有三个在名单上了,你那小侄女……」 「哎呀,我那小侄女自会去考的,她现在岁数还小呢,不急,」满宝道:「我说的是另一件事,这一次我出去玩儿才想起来,我们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培养大夫,万一教好了人,他们不进医署,直接去给别人家做家养的大夫怎么办?」 萧院正自信的道:「这不可能,家养的大夫便是钱多些,那也远比不上在医署里受人尊敬,那些人家总不至于拿出一年拿出百两来养一个大夫吧?」 「那要是人家父母家人都在人家里为奴为仆呢?」 「考试得是良籍……」萧院正说到这里一顿,立即明白了周满的意思,他抬头看向周满,周满便对他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萧院正就皱着眉头思索起来,「简直胡闹,他们有钱有势,有的是大夫请,竟然还跟我们医署抢人?」 第1655章 补漏洞 满宝道:「我觉着这样的人一定不少,我们得想办法堵住这个漏洞才好。」 萧院正问,「怎么堵?三代以内不能为奴?」 满宝摇头,「那也太一桿子打死了,我是想着,他们学成后须得在医署里工作一定的年限,达成后才能自由选择去处。」 萧院正就眼珠子一转,「免费的?」 满宝一脸无奈的道:「萧院正,出钱的是陛下,又不是你,你干嘛心疼钱?」 不远处的一堵墙后,太子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杨和书,再看一眼坐在一旁的孔祭酒,默默的放下了茶杯没说话。 而站在安静角落里的俩人一无所知,萧院正一想也是,点头道:「行吧,你说定多少年好?」 科科迟疑了一下,没察觉到屋里那三人身上的恶意,它的程序自己判定了一下,断定宿主说的话目前也不损害对方利益,所以便沉默着没有提醒,满宝已经迟疑道:「十年?」 第1941页 「不行,」萧院正道:「十年才养出一个好大夫来,才养好了他们就放走,那亏的不还是我们吗?」 满宝道:「不至于吧,都十年了,我觉着五年五年吧,前五年还是边看病边学习,后五年应该算是养好了。」 「你不能以自己的天赋去衡量别人的能力,」萧院正道:「远的不说,你看郑太医,他可是在太医院里熬了有十年,去年才主治的。」 还是因为带他的计太医被太子砍了,不愿意再在太医院干了辞官后他才轮上的。 「更别说他在进太医院前就已经歷练过好几年了,是因为有了名气我们才收他进来的。」萧院正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后摇头,「周小大人,你的情况与人不同,你得把一般人的年限再延长一些。」 满宝问:「那你说多久?」 「二十年。」 满宝:「……这也太长了吧,万一你医署亏待人怎么办,学生一辈子都在医署里给你打白工了。」 「怎么是给我呢,是给陛下!何况有薪酬的,怎么会是白工呢?」 满宝想了想道:「得添加一个条件,天下间的医署随便他们来去,只要他们考得上,选得上,任何一地的医署不可强扣人。」 「那万一大家都选京城的医署,不去他地怎么办?」 「各地医署都限定了人数,他们选不上自然只能去别的医署了,」满宝道:「给他们设定空余的时间,超过了时间找不到接收的医署就强制分配吧。」 她道:「不过我老早就想说了,萧院正,你们初初设定的薪俸好少呀,这养一家三口还可以,那万一人家父母多,妻儿也多,怎么办?」 萧院正道:「那不是我定的,是太子殿下定的。」 他喊冤道:「现在户部不愿意陶太多钱,现在预算的这些都是从陛下的私库里出的,陛下说没钱了,我怎么办?」 满宝念叨了一阵,「户部也太抠门了,就是欺负我们太医署是工科……」 萧院正深以为然,「就是啊……」 一老一少对着沉默了一下,满宝道:「这事儿我们得再商量商量,既能把窟窿堵上,又不至于损害学生的利益。」 萧院正道:「还有陛下的利益,」他道:「钱是陛下出的,你得首先考量陛下。」 满宝蹙眉,「陛下放最后吧,太医署建立之初本就是想着便利百姓,让贫民之家也能看病,若遇疫情可控制,自然要把百姓放在第一位,然后再想想怎么安心让大家到各地医署去干活儿,最好是抢着去,陛下嘛,陛下看到国泰民安就会很高兴了。」 太子:…… 萧院正蹙眉,见满宝一脸的认真,便觉得跟个孩子没必要计较,反正这事儿他们也不能做主,到最后肯定还是户部和东宫扯皮才能定下,于是敷衍的点头道:「行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还有事儿吗?」 满宝摇头,想起了什么又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萧院正,这事儿您可不能跟别人说是我说的。」 萧院正:「为什么?」 满宝就一脸忧伤的嘆了一口气,道:「没办法,想走我后门的是我一个朋友,结果我不仅不帮她,还把她的后路给堵上了,传出去她肯定伤心生气的,所以您千万别告诉别人。」 萧院正:…… 周满的这个操作也很出乎萧院正的意料,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你这位朋友是谁呀?」 满宝立即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萧院正就慢条斯理的看着她的脸色猜,「是唐夫人、杨夫人,还是程二夫人或是韩家的大娘子,五娘子?」 满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萧院正,「萧院正,您怎么猜的?」 萧院正就自得的道:「想得到把家里的下人送到太医署里学医再拿回来做家养大夫的,不是世家就是勛贵,难道还能是普通人家?」 他道:「普通人家里谁会想着在家里养个大夫?」 萧院正继续问,「到底是谁家,我回头问问还有没有人暗中受贿,答应了她。」 满宝立即摇头,「那必定没有了,她也只是问一声,可没有贿赂我。您要查也得查的别人家。」 满宝虽然心痒痒,但还是忍住了没往外说,这件事她连白二都没告诉呢,怎么能告诉萧院正呢? 于是她长吸一口气憋住,对萧院正道:「您别问了,再问我也不会告诉您的。」 萧院正得不到答案,不过猜着左右不过是那几家,而他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他就是个太医,又不是御史,还能弹劾一下他们。 萧院正嘆了一口气,干脆问起来,「你的《针学》自查完了吗?」 「查完了,可以拿去雕印了。」 「那你快回去吧,我案桌上有一份我们做出来的细录,后面五卷是你的任务,你争取一个月内修出来。」 满宝立即耷拉下脑袋,「这也太多了吧,我手上还有一本医书没修完呢。」 萧院正道:「这叫能者多劳,而且你又不用值守太医院,我们既要修书,晚上还要值守太医院呢。」 第1656章 六一儿童节快乐呀 一说起这个萧院正就一肚子的意见,本来他是觉得周满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值守是情有可原的,结果她竟然休沐时跑出京城,太医院有事都找不到人,简直过分。 第1942页 俩人一边说一边走远了,等到声音渐渐小了,直到听不见,一墙之隔里的三人这才说话。 孔祭酒一脸的欣慰和贊同,和太子道:「殿下,周满为读书人,萧院正为工,这就是士和工的区别,君为轻,民为贵,殿下从小熟读诗书,更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太子蹙眉,本来周满说百姓为要他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孔祭酒转而这么一说他就忍不住有些气了,凭什么孤和父皇就轻了? 不过想到上次休沐前庄先生和他说的,「殿下喜形于色自己未必能有多自在快乐,反倒愉悦了他人,既如此,何不收敛一下情绪,让人无所攻讦?」 太子便坐着没说话,不过为了降火气,他给自己灌了一杯茶,然后将茶放到案桌上,看向杨和书,转开话题,「杨大人,你也听到了,户部那边是不是应该拨一笔钱银过来专做医者的薪俸?」 杨和书道:「此事臣并不能做主,不过殿下可以和户部提议,臣也觉得医署事关百姓生计,可以稍微增加些。」 杨和书转头看向孔祭酒,道:「若能得孔大人美言几句,下官想户部那边要更容易些。」 孔祭酒可是很德高望重的,有时候他一句话比太子一句话还要管用,而且,刘尚书就是孔祭酒的师弟。 孔祭酒虽然失望不能藉此发挥更尽力的教导一下太子,但还是思考了一下后点头,「忠君之事,食君之禄,他们既为百姓和陛下尽忠,自然该得到应有的薪俸。」 太子这才满意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将他爹的私库掏空的,但现在显然是将他爹的私库掏空了也补不上太医署的空缺,所以户部想要坐收利益显然是不能够的。 太子本来是觉得这边凉快,知道孔祭酒是要给他说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所以便选了这边,想着实在听得无聊了就扭头看看园子里的景致也行,谁知道还额外有这样的收穫? 满宝暂且对这些事不知道,因为她一直在和萧院正说话,科科就没打搅她。 俩人话还挺多,一路说着便回到了崇文馆的书楼里。 满宝拿起萧院正写的后五卷的细纲,上面罗列了每一卷要写的要点,甚至还把参考的书目给她列举出来了。 满宝扫了一眼,发现所有的书她都看过,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修书就要快一些了,不然她还得学习过才能开始修,别说一月了,怕是半年都未必写得出来。 融会贯通和一知半解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萧院正对她道:「行了,你赶紧把书找齐了开始修书吧,就照着细纲来,可别跑偏了,你上次交给我的那一卷医书,明明说好了要些风寒之症,你怎么还写到热病去了?」 满宝道:「我写来对比一下嘛。」 萧院正怒,「你那是对比吗,一卷你写了二十八章,其中有十六章写的热病,只有十二章写的风寒,热病那一卷是陈太医写的,因为你占了他的内容,你让他写都没处写了。」 满宝立时不敢说话了,乖乖认错。 萧院正缓了缓语气,对满宝道:「周小大人啊,你年纪还小,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不要跟大人一般见识,知道吗?」 满宝愣愣,然后小声道:「萧院正,我真的不是故意针对陈太医,因为风寒之症和风热之症总是对着的,前些时候又正对上暑热,所以我写着写着就忍不住的多写了一些,真的,我发誓。」 满宝一脸真诚的望着萧院正。 看着她真诚的目光,萧院正也迟疑了起来,「真不是故意针对?」 满宝狠狠地点头,「真不是故意的,我写完交给您以后都没想起来这事有什么不妥,还是郑太医来和我说我才想起抢了陈太医的活儿,唉,都怪我。」 萧院正就挥手道:「算了算了,不是故意的就行,不过你写的的确比陈太医的要详细些。」 满宝就一脸忐忑的问,「那太医院决定用谁的?」 「自然是谁好的用谁的了,一本医书共十二卷,总不能参差太多。」 满宝就悄悄的在心里比了一个耶,要是脑海中真的有小人,她的小人一定是高兴的飞起来的那种。 科科就监测到宿主的情绪波动,都不用分析,已收录的波段就能告诉它宿主此时有多开心。 满宝低着头将萧院正送走,然后就一脸沉默的将案上的稿子收起来抱进了怀里。 她出了书楼往自己的寝室走去,半路上没人,她就忍不住蹦了起来,脸上瞬间扬起灿烂的笑容,在心里不断的和科科道:「你听到了吗,萧院正说了用我的,不用陈太医的!」 「听到了,不枉费宿主熬夜近半个月写的那一卷热症了。」 满宝哼哼道:「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我把他的路都走了,让他的路变得窄了又窄。」 科科能说什么呢?只能告诉宿主,「刚才宿主在花园里和萧院正说话时不远处的墙后有太子、孔祭酒、杨和书和吴公公。」 满宝一呆,蹦不起来了,「你怎么不早说?」 科科道:「宿主下次想要避开人群时记得先通知我一声扫描。」 所以这还是她的锅了? 满宝虚心受教,表示下次一定得问一下科科才行。 回到宿舍,满宝哼着曲儿将稿子都放在书桌上便收拾药箱要过去看太子妃。 第1943页 收着收着觉得不对,她收了手,看着自己针袋,「我上次收针袋收得这么整齐吗?」 「没有,宿主的针袋被人动过了。」 满宝惊诧,将针袋抽了出来,打开,开始一根一根的将针抽出来,饶是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满宝只能求助科科,「哪儿不一样?」 「没有哪儿不一样,只是被翻动了针袋,针没被更换。」 满宝思考了一下,虽然觉得科科不会出错,不过她依旧将这一卷针袋卷了起来,问道:「现在附近没人了吧?」 科科道:「没有。」 满宝就把这卷针袋放到了系统空间的一个角落里,然后拿出另一卷放进了药箱,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药箱里的其他东西,「其他东西应该没被动过吧?」 科科应了一声「是」,她就将药箱合起来,提着就去看太子妃。 这会儿太子妃已经搬回东宫了,她去看她近了很多。 满宝嘟囔了两句,「为什么要动我的针袋呢?」 第1657章 遮掩 是啊,为什么呢? 科科并不能回答她,因为它没有时间回溯的能力,只能默默地听着她不断的念叨。 最后她在纠结了一下还是花了积分让科科去盯了一下徐雨,目前,她能怀疑的人也就她了。 科科扫描过去,默默地开启了录制功能。 满宝到太子妃的寝宫时,一人一统已经交流完了这件事。 太子妃身子很沉重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满宝摸了摸她的脉,又摸了肚子,确定胎位和人都没什么问题,便起身告辞。 太子妃笑问,「你还要去看恭王吗?」 满宝点头,「许久不见了,得去看看恭王的身体恢復得怎么样了。」 太子妃便笑道:「中秋的时候我见着了,看着虽还比一般人富态些,却健硕精神了不少,连太后都说恭王看着比以前康健了。」 满宝自得起来,「瘦身也不是那么难的,等娘娘生下孩子,我可以帮你也瘦身。」 太子妃就伸手摸了摸自己臃肿起来的脸,笑着应了一声「好」。 满宝顺着东宫就去了太极宫那边看恭王。 现在恭王依旧是住在宫中,毕竟是在禁足嘛,不过他最近松懈了很多,基本上只围着御花园来回的走,不用爬山,轻松了许多。 但他瘦了很多,尤其是肌肉紧实了,近来没见过他的人这会儿突然看见他,几乎都快认不出了。 恭王自己都能感觉身体好了许多,至少走路的时候不会气喘和汗流浃背了。 可是,他依旧不会感谢周满的,一看到周满就没好脸色,更重要的是,他一看到周满便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周满在摸了摸他的脉,又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后道:「殿下以后都不用特别走路瘦身了。」 恭王绷紧了嵴背。 满宝道:「让陛下给您找个武师傅习武吧。」 恭王:我不! 满宝似乎感受到了恭王的抗拒,好言相劝道:「殿下,习武多好啊,不仅能强身健体,也是一个本事不是?将来说不定你还能上战场建功立业呢。」 她道:「您现在有钱,有武师傅,还有时间,多好呀。」 要是她有时间,她也会和大吉习武的。 习武呢,多好玩儿呀。 恭王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玩儿,他要是想走武将一途,小时候就学了,用得了等到现在吗? 他儿子都快可以习武了,他这时候才练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了,满宝本意又不是让他成武林高手或勇武将军之类的,她只是让他多动一动,多出出汗,把身上的软肉再收紧一些。 不管恭王愿不愿意,反正满宝这么说了,都不用皇帝安排,皇后就把人和时间给恭王安排好了。 反正他这时候在禁足,有的是时间。 本来皇后想着过完重阳就把人放回洛州去,毕竟他总留在京城也不好,可既然周满那么说了,他们也看到了效果,就算是为了恭王的身体健康着想,也该将人多留一段时间。 恭王是真的要哭了,如果人是父皇安排的,他还能趴在父皇的膝盖上哭一哭,可是母后安排的,他便知道就是哭也没用。 周满果然是他的克星。 恭王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 满宝拎着药箱从恭王宫里离开的时候正好与等在路上的明达和长豫撞上,三人笑嘻嘻的说了一会儿话,长豫问:「我刚在外面就听到了三哥生气的声音,你对他做什么了?」 满宝道:「我没有啊,只是娘娘派了人过来教恭王武艺,以后他就不用再去御花园里快步走路了,只在演武场习武就好。」 长豫张大了嘴巴。 明达道:「三哥不喜欢习武,最喜欢的是读书,太子哥哥却正好相反,相比读书,更喜欢骑射,你们都怪,太子哥哥不喜欢读书,孔祭酒他们却非得拘着太子哥哥读书,三哥不喜欢舞刀弄剑,你们偏让他习武。」 满宝道:「也没指望他学出什么来,全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等他身型标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我和陛下交了差,他还练不练就全看他自己了。」 主要是,她不想他太有空给她找麻烦,哼,还想着挑拨离间,也不看看她是谁! 第1944页 明达和长豫与她相交多时,估摸出她是记仇了,因为当初在山顶上恭王的那句话。 长豫忍不住乐,和满宝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点白善做驸马的。」 满宝道:「我和白善都定亲了。」 潜台词是,你就是点了,也成不了啊,皇帝不要脸的吗? 长豫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是,父皇还是很爱面子的,这种强抢下臣之……夫的事儿还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他们在这儿等满宝不是为了说这些闲话的,长豫看向明达,明达就压低了声音道:「满宝,你知道高丽吗?」 「知道呀,高丽参很有名的。」 两位公主同时被噎了一下,然后道:「我们说的不是参,是人。」 明达压低了声音道:「这次藩国进贡,高丽送来了十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孩子。」 长豫道:「使臣中有几个高丽男子也很好看。」 满宝问:「有杨学兄好看吗?」 长豫和明达就一起摇头,道:「怎么比得上?」 满宝就摊手道:「那还有什么意思,都没有杨学兄好看。」 长豫道:「虽没有杨大人好看,但也好看,我和明达想去看看,可我们没有理由不能随便出宫。」 明达点头,「你不能只盯着杨大人一个看嘛,多看看其他好看的人也不错,毕竟,春花秋月,各有所长。」 满宝一头雾水,「我好忙的,哪儿有时间去看美人呀,你们也出不了宫,嗯,是让我去帮你们看吗?」 明达忍不住道:「这怎么帮看?我们的眼睛也不能装到你身上。」 满宝道:「还是能装的,不过装过来就是我的眼睛了,你们也不可能透过眼睛看到你们想看的东西。」 长豫就扭头和明达道:「完了,这才六天不见就说不上话了。」 满宝也一拍脑袋道:「怪我,今儿一整天都在想着萧院正交代下来的事儿呢,满脑子都是各种医书,算了,你们直接告诉我想找我干什么吧?」 明达就道:「下次你休沐的时候,我们要和父皇母后说出宫找你玩儿,你在父皇母后那里替我们遮掩一二。」 第1658章 调查 满宝没带过公主出去,很迟疑,「能行吗?你们可以随便出宫?」 「随便当然不可能,但找好了理由还是能出去的,」长豫压低了声音道:「以前三哥没有就藩的时候,我就总是藉口说要去看三哥出宫,后来三哥就藩去,我就再难找到理由了,唉……」 其实长豫和恭王的关系不错,每次她和几个兄弟想出宫去都是找的他帮忙,相比之下,太子哥哥就要严厉很多。 明达没有管长豫的怅然,和满宝道:「反正我们要出宫的时候你帮我们美言几句就行。」 这个没什么问题,满宝拍着胸脯道:「这个不难,等你们要我说情了叫我过来就行。」 满宝想到她才被动过的针袋,忍不住问俩人,「这几日宫中有什么新闻吗?」 「新闻?最大的新闻不就是十六的时候各藩国进贡吗?」明达看了一眼长豫后道:「各国进贡好多宝物,比如西域有一小国进献了父皇一匹宝马,听说它身上有汗血宝马的血统,是一匹神驹呢。」 长豫补充道:「刚说的高丽,除了十个美人,还有人参鹿茸之类的东西进贡,反正都挺多的。」 满宝听着羡慕不已,「这些礼物都是给陛下的?」 明达不太确定的道:「是给父皇的吧,给我们大晋的,不就是给父皇的吗?」 「当然不一样了,收进私库里的才是给陛下的,收进国库的,那就是给大晋的,由户部管着呢。」最近太医署在和内库及户部要钱,程序各不一样,满宝听了一耳朵,觉得头疼,深深的在心里同情着萧院正等人。 明达便道:「给父皇的,前儿父皇还把倭国进献来的珍珠给了我一匣子呢。」 皇帝不可能将户部的东西拿来给女儿们,只能是私库里的东西。 满宝就心中有数了,如果是私库里的东西,她将来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见识一番呢。听说高丽那边的药材特别多。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新闻了?」 明达和长豫一起摇头,然后笑问,「你怎么尽想着看热闹,宫里哪有那么多热闹瞧?」 明达笑道:「宫里近来风平浪静的很,皇祖母身体都好了不少,每天就盼着大嫂生下皇孙呢。」 满宝若有所思起来,和俩人点头笑道:「我知道了。」 然后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我没有想着看热闹。」 不过明达和长豫都不是很相信就是了。 满宝回到屋里,问过科科后便将药箱里的针袋收到了系统空间里,将那袋被动过的针袋重新拿出来放进了药箱里,这才合起来放在了一旁。 满宝问:「她在干什么?」 科科就将已经录制好的视频发她,然后道:「她在给你叠衣服。」 徐雨要负责满宝的起居,她的衣裳是她洗的,收的,摺叠的,还有房间也都要她打扫,满宝想着她要是坏人可以从很多地方来害她,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动了她的药箱,不过这会儿没证据,满宝问道:「是她动的吧?」 科科:「……不知道。」 满宝就撑着下巴嘆气,「怪我,放松了警惕,可我总不能每天都花积分让你盯着我的房间吧?有你还罢,若是没你呢?」 第1945页 科科没说话。 满宝很快振作起来,偏头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药箱,道:「且等这次事情水落石出吧,到时候我要把药箱放到崇文馆去。」 白善对此的看法是,「崇文馆未必就是安全的,那边更人多手杂呢。」 他道:「只有千里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满宝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白善转身就去找了杨和书,拜託他帮忙查一下徐雨。 杨和书便挑眉问,「查一个宫女做什么?」 白善笑道:「只是心里有些疑惑,想知道她是哪里人,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而已,只是我们进出宫不方便,所以想拜託杨学兄帮忙查一查。」 杨和书想了想便答应下了。 查一个宫女的家世对杨和书来说并不难,先不说杨氏的人脉,就是他如今在宫中当差,要看一个宫女的籍贯等还是不难的。 杨和书第二天就将一张条子给了白善,道:「许州人,家里除了父母外还有两个兄弟和一个妹妹。」 白善拿了条子后道谢。 杨和书笑问,「这会儿可以说是为什么查她了吧?」 满宝并没有抓了她现行,而宫中人心混杂,谁知道是不是她? 若不是,他们贸然猜测岂不是无辜害人? 好吧,其实她也不怎么无辜就是了,好几次都盯着满宝的行踪呢,但一码归一码。 所以白善摇了摇头,没有告诉杨和书什么。 杨和书笑了笑,也不强问,宫里的事儿,还能是为的什么呢? 左不过那几样。 白善并没有就此算了,转身则去找了殷或,「许州人,我回头出宫了就让人去许州查一查,你让马福明帮我问一问这半年来有没有人来探亲徐雨。」 马福明是专门伺候殷或和刘焕的内侍,因为殷或待他还不错,马福明对殷或很言听计从,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白善隐隐知道,马福明算是投在了殷家门下。 殷或没有拒绝,记下后晚上便让马福明去查。 内侍和宫女自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拿碟点心跟人坐在树下聊聊天,说说话就能得到很多消息了。 只要不是什么秘密,宫人们还是很愿意交流的。 像亲人来看望自己的事儿更是随时都可以被提出来谈的话题,因为得亲人看重,也是他们在宫里的一个靠山。 不是身体上的,也必是心灵上的。 有盼头总比没盼头要强吧? 可以说宫女们除了比衣裳首饰和赏赐外,比的最多的就是家人了。 而且每月的放归日各人都不一样,却是一次一拨人一起见的,所以基本上瞒不住人。 第二天马福明就禀报导:「徐雨有个姑姑就在京城,她每月都会来看徐雨的,给她带些鞋袜和小首饰,徐雨也会把存的钱托她姑姑送回家去,这个月她的放归日也见了她姑姑,除此外就问不出什么来了。」 马福明道:「不过听说她家里人对她挺好的,以前刚进宫的时候每个月都还给她送一些钱走人情呢。」 第1659章 辛苦 会到宫里来当宫女和太监的人,基本上都家贫。 徐雨自然也是一样的,听说她才七八岁时就被採买进宫了,但她进宫后家里就没断了和她的联繫,这在宫里也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因为宫中大部分的宫女虽然也有亲人探视的日子,但基本上是当休沐日来过的,并不会真的有亲人上门来看望。 只有家在京城附近的宫女,或是有亲人在京城附近的才偶尔会来探望。 因此在这一点儿上,宫里的人还是挺羡慕徐雨的。 满宝一边吃饭一边听马福明的禀报,然后道:「这样说来,徐雨虽然家境贫寒,但应该过得不差的。」 满宝家里就曾经穷过,她一直觉得身体贫穷没什么,心里喜滋滋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马福明道:「奴才也觉着徐雨的日子过得好,宫里好些人都羡慕她呢。」 相比于内侍,宫女们过得可比他们好多了,当然,不是指吃穿这些,而是因为宫女们还有家人可寻,但送进宫里来的内侍,基本上已经没有家人这样的说法了。 便是有,也只是他们自己的妄念,他们心里是知道的,家里未必对他们还有多少感情。 更别说他们还得时刻承受着身体上的病痛了。 就是马福明,以前不怎么认识徐雨的,在打听过后也忍不住羡慕她的。 满宝和白善对视了一眼,决定出宫以后就要人查一查徐雨的姑姑和家人。 殷或谢过了马福明,让他下去后才和白善道:「我昨儿特意去找满宝,在她的院子里和徐雨碰上了,并没有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你们是不是感觉错了。」 满宝想:她有可能感觉错,但科科总不会错的,徐雨就是好几次悄悄的偷窥她,却有那么一两次身上释放出了淡淡的敌意的。 白善心里则想:他有可能会错,但周小叔总不会有错的吧? 他不相信有坏人可以在周小叔面前遁形,奈何周小叔似乎只能跟在满宝附近,不能时时盯着坏人。 上次让周小叔盯着太子是进贡了一些牲畜,或许…… 白善扭头和满宝道:「等休沐我和周四哥说留一头牛给我,也不知他是不是全入了编号了。」 第1946页 满宝心领神会,懊恼道:「我忘了这事了。」 又在心里和科科道:「我忘了,你怎么也忘了?」 科科:「……宿主,我没扫描到您四哥带回来的牛。」 没扫描到在它这里就相当于不存在,自然不会提醒宿主收录了。 周四郎并没有把他买回来的那一百头牛赶到城中,他又不虎,那么多牛赶到城中放哪里? 而且吃的饲料也成问题呀。 所以他们将牛放在了城外,在一个村子里组了几个农家院子,让手下的人看守。 他本意是进城找满宝和白善商量一下能不能暂时先把牛放在白家的庄子里,他知道白家在京郊,靠近雍州那里有个庄子的。 结果他没想到他爹娘进京来了,还正好碰到白大郎娶亲,他没忍住多喝了两杯,加上又累又乏,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大天亮。 不过他也不用为牛的去处烦心了,因为满宝将职田拿了过来自己耕种,他便有了大把地方安置。 第二天,除了开饭馆的周六郎和要学堂药铺学习的几个孩子外,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跟着出城往莆村去了。 当然了,在去莆村之前,周六郎先带他们去看了一下放在京城外面的牛和人。 然后一行人再将一百头牛送到了莆村。 早上出发,因为牛走得比马车慢点儿,所以他们过了午正才到的地方。 莆村的里长和佃户们看到这浩浩荡荡的牛,惊得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里长最先回过神来,立即上去沖老周头连连作揖行礼,贊道:「周老爷大义呀,周大人不愧是太医,医者仁心,竟然给我们弄来了这么多牛。」 老周头:…… 周四郎生怕他爹头脑一热就应下,立即挤上来要说话,他爹已经快嘴道:「里长大人,您误会了,这牛是拿来卖的。」 里长动作便一僵,僵硬着脑袋去看那些牛,抖着嘴唇问,「卖,卖的?」 老周头点头,笑道:「村里要是有人想买,我让我四儿子给你们算少一些。」 里长就直起腰来了,暗道:那算了吧,大家饭都快吃不饱了,别说买牛了,连买只小猪仔都买不起。 村民们脸上也可见的表现出失望。 老周头并不以为意,想什么呢,他们家干了多少年才买得起一头牛,还白送给他们? 他宁愿把牛赶回七里村去,也绝不送人! 不过他虽然不送人,却可以给他们暂且拿去耕种,没办法,冬小麦要播种了,这些佃户懒得到现在都没开始拔草松地呢。 而且这些牛也需要调教,正好牛要编号入籍也得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便借给他们用吧。 村民们大喜过后大悲,大悲过后又小喜,反正也挺高兴的,大家就目光炯炯的盯着那些牛不动了。 周四郎就笑眯眯的道:「我听我侄女说你们有百户,正好,我这儿有一百头牛,一家先领一头回去,暂且给你们用,不过这牛吃的草料得你们来负责。」 大家自然没什么问题的应下。 老周头就在一旁补充道:「你们可得当心着点儿,别让它们累到了,这些牛都是从草原上买来的,一路从草原走到了这儿,可辛苦着呢。」 论伺候牛,整个莆村的人加起来都没有老周头精心,他们家的牛可一直是他亲自盯着照顾的。 年后白老爷还给他们家送来了一头公牛一头母牛,据说是满宝老早就出钱买下的,他出来之前母牛已经成功怀上了…… 老周头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想家了。 正想着呢,周四郎几个已经热热闹闹的分起牛来了,他们这样一分,不仅牛住的地方有了,连牛吃的草料都不用他们操心,简单得很。 周四郎悄悄和周大郎道:「还是满宝厉害,知道我需要地方落脚,早早就准备了这么一个地方。」 周大郎却盯着不远处正在干活儿的人,问道:「那是在干什么?」 周四郎看了一眼后道:「建房子吧,满宝不是说要在这儿建个小庄子,方便你和爹住,也方便我们落脚吗?」 周大郎惊,「我怎么没听她说过?」 周四郎就指了不远处的周立君道:「立君说的,还说白善和白家的二少爷也出了钱的。」 第1660章 你家的 老周头还在和佃农们叮嘱养牛的事儿,这些牛都是要编号卖出去的,虽然给他们劳作,但也要养好了。 等他叮嘱完回头,自也看到了不远处空地上正劳作的青壮们,他记性还不错,想了想后和里长道:「我记着之前那是块荒地吧,上面有好多散石,连树都没长几棵,全是些野草,这才几天就把地基给打起来了?」 里长也笑道:「人多做的就快些,除了从城里请来的匠人,我们村的青壮也都应召过去帮忙,也是您家出手大方,每日有二十文的工钱呢。」 老周头下意识的点头,头点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疑惑道:「我家?」 「是啊,您家,」里长见他一脸的疑惑,便也迟疑了一下,看着他的脸色犹豫的问道:「这地周大人一早就和我买下了,第二天就有人过来划地,第三日就来了一帮人开始规划建房子,还从村里请了好些人帮忙捡石头挖石头和挖地基,怎么,周老爷不知道?」 老周头当然不知道了,他刚还在想着哪个傻缺竟然跑到这儿来建房子,这儿离村子有一定距离不说,地还不好,光挖石头就要去好多功夫,除了前后左右地方大又在路边就没什么好处了。 第1947页 可建房子要那么大的地方干什么? 院子里那种地又不能种菜,多废得慌呀,结果这是他家的? 老周头看了眼那块地上那么多的人,自动将他们换算成一堆堆的钱,一堆二十文…… 老周头捂住心口问,「这都几天了,你们竟然才挖了地基?」 里长:「……也没几天吧,今儿不是二十一吗,才第四天吧。」 「在我们那儿,这么多人四天都能够把房子建起来了。」 里长一噎,半响后笑道:「周老爷说笑了,这要是茅草屋,我们一天都能建起来,可您家要建的庄子可不一般,要没一两月怕是建不起来的。」 他又道:「何况,我们这些人只会卖力气,这怎么建还得听府上请来的匠人怎么说。」 老周头叫起来,「什么,建个房子他们还请工匠了?」 周四郎等人也听到了喊声,转头看过来,他立即道:「完了,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吗?」 钱氏已经反映过来了,悄悄的横了老周头一眼后道:「乱叫些什么?」 她道:「我没听立君说起过这事儿,显然建的庄子不是要家里的钱。」 老周头便道:「满宝的钱也是钱,难道就不是家里的钱了?」 他嘟囔道:「也不能随便乱花的,就我和大郎住,要我说你和老大家的都不用来,建那么好的房子干什么?随便搭个茅草屋就行了。」 钱氏就想,老周头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明明年轻的时候又懒,又爱倒腾自己,还好吃懒做,尽想着享受,只是那会儿家里没钱,连吃饭都有些困难。 结果现在家里有钱了,他却又想起俭省吃苦了。 钱氏不是很有诚意的敷衍他道:「行了,地也买了,钱也花了,这都建到一半儿了,你还能把人赶走吗?」 她道:「这也是满宝给你的孝敬,之所以不跟你说就是给你个惊喜的。而且在这儿有个庄子也不错,离京城不远,满宝他们骑马又快,一个多时辰就到了,以后每逢休沐就跑过来这里玩一玩,看看我们,多好?」 老周头这才不念叨了。 周四郎趁机上前道:「爹,这庄子也不全是满宝出钱,白善和白二少爷也出了的。」 老周头莫名其妙,「他们做什么出钱?」 「说是要给他们留一个房间,亲兄弟明算帐什么的。」 老周头心里舒服多了,嘴上却道:「我们几家是什么关系,不就是留两个房间嘛,哪儿用得着特特给钱?显得我们家忒小气了些。」 周四郎就道:「那赶明儿我回去让满宝把钱退给他们?」 老周头就拍了他脑袋一下,怒道:「这推来让去的才伤情分呢,而且他们看着像是缺钱的人吗?这种事你妹妹心中有数,你少跟着掺和。」 得,说小气的是您,不愿意退钱的也是您。 周四郎摸着脑袋退到了一边,不过老周头的心情的确好多了。 也因为好多了,他才和人走过去看那正在建的房子,走近了才发现,圈下来的地好大的一片,直接从路边的这一大块一直延伸到那边的树林边上。 树林上是一座山,当然了,出生于七里村山窝窝里,出入都要翻山越岭的老周头并不认为那是一座山,坚决认为那就是一座土坡,不过那座土坡还挺大,且树木特别茂密,他们家的职田直接将这座土坡围绕在中间,然后延绵而去。 但一望平川的里长们坚决认为这是一座山,见老周头看着山还道:「这座山也是村里的,村里捡木柴之类的都在这山里,每年春天还要补种前一年砍下来的树苗呢。」 老周头心里嫌弃的直撇嘴,他们七里村啥都不多,就是山特别多。 他指了一直延伸到树林底下的地问,「这么大一块满宝都买下来了?」 「是,」里长笑道:「这一块荒地石头多,不长东西,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周大人就全买下了。」 老周头皱紧了眉头,「这么大一块地全拿来建房子?她这是打算做多大的呀?」 里长可不知道,所以没回答。 老周头就转身沖那边高声喊周立君,「二丫,你赶紧过来。」 周立君跑过来,一点儿也不介意她爷爷叫她的小名儿,现在全家都改叫她大名了,就是奶奶也叫她立君,只有爷爷,甭管他当面应得多好,转身就能忘记,还是叫她「二丫」。 就连周立重几个也是这样,永远只有小名。 所以他们也不想纠正了,爷爷想叫就叫吧。 老周头指着这一大片地问,「都要建房子?」 「不是,」周立君道:「我们看过这地了,这一边建庄子,那一边土质比较松,石头少,从那儿到那儿都要挖塘,到时候从那边沟渠里引了水过来,小姑他们说了,要是明年还干旱,这一大塘的水好歹能把这边的几十亩地给浇了。」 第1661章 帐房 涉及到种地,老周头就把目光从房子上移开,和里长周大郎等人一起走过去看一看。 要挖塘的那块地还挺大,延长下来有两亩左右大,而看着周立君指的方向,这是打算挖了这块,还要沿着树林往路那边再挖,差不多可以把房子给绕上半圈。 周立君道:「小姑说这些地不好种东西,还不如挖了积水养写鱼和鸭子,那边跟沟渠连着,也算是活水。要是可以,到时候从这头再挖了暗渠到那头去,和那边的沟渠也连上,那左右两边的水就全连通了。」 第1948页 老周头嘟囔了一句,「这得多少钱呀,地还不是我们家的……」 周立君道:「爷爷放心,庄子是我们家的。」 「这庄子建来就是为了看职田的,职田要是没了,这庄子还有什么用?」 周立君没说话,她私心里觉得庄子建好了,以后他们就是住不着了,也可以卖出去。 和京城贵女们做了不少生意的她隐约有了一种感觉,京城的贵人们都有点儿奇怪,在一些事上很抠,但在自我享受上从不会怠慢了自己。 这里距离京城和雍州都不远,要卖掉庄子还是不难的。 于是周立君精神一振,和老周头道:「爷爷,等这地基打好了,我亲自来盯着他们建房子吧,您放心,我一定让他们把这庄子建得漂漂亮亮的。」 老周头问:「建那么漂亮做什么?」 周立君还没回答,老周头已经自问自答道:「是得建漂亮些,不然钱不是白花了?不过钱也省着点儿用,别把你小姑他们给的钱用超了。」 周立君便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乖乖的应下。 老周头他们把马分下去登记好便转身赶着车去了白家的庄子,他们暂时住那里,庄子还需一些时日才能建起来。 里长说要两个月,其实并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主要是白家请来的匠人还是挺能干的,村里的青壮也能僱佣到,只是一开始挖地基和石头费时间而已。 地基一挖好,要建房子就容易多了,只要有钱,砖块是能及时到的,木樑等也不难找,所以速度便一日比一日快。 不过老周头也就每日看一看,他更多的是将心力放在种地上。 刘贵带着人从陇州运了麦种过来,老周头这才知道他们家这是连麦种都包了,于是更不肯让佃户们煳弄过去,须得盯着他们一点一点的耕种好。 不然他们花销这么大,岂不是全白费了? 于是他每天都去看着人拔草,堆肥和犁地,莆村肥料不够,他也猜到了,就让人去山里拿些积土和枯叶沤肥。 他很是嫌弃,和钱氏抱怨道:「比我们村都不如,别说猪了,连鸡鸭都不养,根本没有粪肥来沤肥,辛亏老四牵了一百头牛来,每天还能收集到一些,可这么多地也不够呀。」 更别说这边山还少,林子也不多,需要走很远的路才有。不像他们,出门就见山,一上山,上面落下来积存的腐叶和淤土特别多,都肥得很。 但这地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第一把犁下地,牛拉着将土犁起来,翻出来的黑褐色泥土,老周头摸了一把,用力才能将土块给搓散,他便对周大郎嘆息道:「地是好地,就是水不够。」 周大郎也点头,「还是太旱了,下两场雨就好了,这土可比咱七里村里的地好一些。」 何止是好一些啊,但论地力,是只强一点点儿,但七里村里的地参差不齐,好赖一直是夹着的,基本上是熟地少,生地多。 但这边一片连着一片过去可全是熟地。 而且地势平坦,一亩一亩的特别方正,跟他们七里村东扭西扭的完全不一样。 老周头一边嘴上嫌弃,一边心里羡慕,然后为了不浪费好地,更加紧盯着佃农们耕种了。 佃农们:…… 虽然种好了地有六成是属于他们的,但总感觉怪怪的,而且老周头很多经验都跟他们不太一样。 别的不说,就说沤肥,他们就没想过还得跑那么远的地方挖林子里的土和烂叶子回来沤肥。 但想到和周大人的合约,虽然心里很怀疑老周头的决策,他们还是默默地接受了。 周四郎只在二十一那天在庄子里一天,过后就开始回京城奔走起来了,他要给牛上编号才能往外卖,不过这事儿不急,因为他还有药材呢。 先把药材卖了再想着卖牛,反正职田那边正需要牛耕地呢。 周立君则是来回两处跑,偶尔要帮着大哥管一下四叔那边的帐目,还要将四婶她们做出来的药膏卖到权贵后宅里去;一边还要到庄子这边来盯着房子的建造速度,看着情况拨钱,还得帮爷爷奶奶他们做帐,看一下各家领去多少麦种,确定没有多领和冒领。 她忙得脚不沾地,等满宝他们休沐从宫里出来时,她又黑又瘦了,但却神采奕奕,精神得不行。 周四郎垂头丧气的从她屋里出来,碰到才从宫里回来的满宝,立即停下脚步笑容满面,「满宝回来啦……」 满宝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药箱,问道:「四哥,你别这样,我有点儿害怕。」 周四郎就收敛了笑容,往后看了一眼后拉了她到另一边,小声道:「满宝,四哥手头有点儿紧,你借四哥一些钱?」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你借钱做什么?」 周四郎一看她的眼神立即明白,忍不住无语的道:「不是赌,那玩意儿我就去过一次,早改过了,我是看中了一门生意,想做来着,但立君不答应,不肯给钱。」 家里的帐都是周立君管着的,饭馆一开起来就是她管着帐,钱自然也是她拿的,周五郎每次採买也都要从她手里拿钱。 一开始是为了记帐方便,但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四郎做生意回来,也习惯的把帐册给她盘一盘和算一算,然后钱也自然而然的交到了她手里。 前两天他刚把卖药材的钱入帐,也就是给了周立君,这会儿想取出来发现不能够了。 第1949页 第1662章 不经念叨 「四叔——」 正凑到满宝耳边悄悄说话的周四郎给吓了一跳,一脸惊悚的回头去看,就见周立君正握着双手站在她的房门前面盯着他看。 周四郎一看到她,很多话就堵在了胸中,转身熘了。 满宝看着他跑远,好奇的问周立君,「四哥想做什么生意?」 周立君就和满宝告状,「四叔心大得很,这才多少会儿功夫呀,他就想着跟西域商人做宝石生意。」 周立君给满宝比划,「这么大一颗石头就要好几十两,我听人说送去打磨雕琢还得出一份钱,等弄下来一颗的成本就要近百两。」 满宝咋舌,「这么贵?」 周立君点头,「买上十颗就一千两了,就算是刘小姐这些千金小姐也是不能够轻易买宝石的,四叔他到时候卖不出去砸手里了怎么办?」 满宝点头,「既不当吃也不当喝的,基本上没用了。」 满宝抱紧了自己的药箱,决定不理会周四郎了。 她放下药箱才跑回来问周立君,「庄子怎么样了?」 周立君便笑道:「已经建了一半了,等到六叔办喜事说不定就差不多能建好了。」 满宝一听满意了,开始和白善白二郎计划着买些花花草草回头将庄子打理起来。 殷或听说,还从自家的花园里选了几盆还不错的菊花给满宝送去,刘焕一看,觉得作为朋友也得支援一二,因此跑回家转了一圈,就把他祖父书房前头不怎么打理的发财树挖了一棵给满宝送来。 满宝一看,乐了,立即问道:「你还有没有,再多给我一棵吧。」 刘焕一愣,「这树很稀奇吗?我是挑最小的挖的,不是,我是说,我挖一棵不太明显,这挖两棵就太明显了。」 满宝就盯着眼前的这株小树苗看,「看着不太好分支呀。」 刘焕道:「你养着呗,养大了就可以分支了,一开始我祖父也只在门前的花坛里种了两棵,结果现在分出了不少。」 满宝权衡了一下,觉得分出来她也有点儿难养活,还不如全给科科呢。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是不可能将东西收起来,因此也放在花盆里养好,决定要移到庄子前再趁乱收录。 满宝和刘焕道:「有空我去你家玩一玩呀。」 刘焕觉得她的热情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点头,「你有空就来。」 他反正是没什么意见的。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没说话。 这一次休沐满宝还去了一趟杨府看了看崔氏,崔氏现在肚子好大了,脚很肿,所以都不敢多走。 满宝摸了摸她的肚子,觉得胎位还算正,就问道:「大夫算的日子就这两天了吧?」 「是,」日子越临近崔氏也就越紧张,她握着满宝的手道:「我总觉着心慌慌的,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满宝,你觉不觉得我这肚子有些大?」 是有些大,不过满宝面无异色的笑着安抚她道:「还算正常,您别自己吓自己,我明天就要进宫当差去了,但学兄也在宫中当差,您要是发动了就让人去告诉学兄,学兄自会把我带出宫的。」 崔氏还是有点儿紧张,满宝就继续道:「不过您或许能等到我重阳放假也不一定的。」 重阳节是大节日,朝廷也是要放假的,初七傍晚他们就能出宫,初八是她六哥成亲的日子,一直过了初十才会进宫。 崔氏算了算日子,唿出一口气,对满宝笑了笑道:「你说得对,或许这孩子晚两天也不一定,稳婆都说了或早或晚几天是正常的。」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结果孩子就是不能念叨,满宝上午刚看完她回来,晚上她才躺到床上准备进系统里上莫老师的课,他们家侧门就被敲响了。 杨家的下人急匆匆的来报,「周太医,我家夫人要生了,大爷让来请您过去看诊。」 满宝一下就精神了,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立即转身拿了药箱就出门。 白善站在院门口那里看她,问道:「要不要与你同去?」 满宝拒绝了,道:「你明儿还要进宫读书呢,我还好请假,你却是不好请假的。」 白善也不怎么担心她,点了点头道:「行吧,你自己小心。」 满宝和杨家来接她的下人急匆匆往外走,同样被惊醒的还有方氏等人,她们还是第一次碰见有人黑夜上门求诊,都有些惊奇。 周立如跟着跑出来,问道:「小姑,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儿去?」 满宝看了一下她,权衡了一下后拒绝了,「你现在还用不着学这个,等过两年吧。」 大吉默默的跟上了。 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将人送出去后就各回各屋去睡觉。 白善打了一个哈欠,明明很困,却有些睡不着,他翻了一个身,暗想,杨学兄那儿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大吉将马车赶进了杨府,目送满宝跟着一个丫鬟去后院后才跟着杨府的小厮转身去门房里休息。 到了后院,杨和书的院子正灯火通明,杨侯爷的继室侯爷夫人正指挥着人往里送东西,屋子里传来崔氏的惨叫声,满宝听着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而杨和书正站在院子里一动也不动,满宝小跑着上前问道:「杨学兄?」 杨和书抖了一下,慢慢回过神来,侧头看着满宝,好一会儿才聚焦,「满宝来了,你进去看看吧。」 第1950页 满宝见他声音飘忽,便知道从他这儿问不出什么来,便连忙跑进产房里。 里面正有两个稳婆给崔氏接生,看见她们在给崔氏按压肚子,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两个稳婆也吓了一跳,看见是周满,立即道:「周太医您快来看一看吧,夫人吃过晚饭后摔了一跤,当场就见红了,这会儿宫口才开了四指,但羊水……我们怕迟了孩子在肚子里闷坏了。」 满宝就撸了袖子道:「先打热水来,催产药熬了吗?」 「熬了,再有两刻钟就好了。」 两家离得太近了,崔氏才摔下杨和书就让人去请满宝了,所以她来得很快,药才没熬好的。 第1663章 顺利 满宝点了点头,等着热水的功夫先给崔氏摸了脉,又摸了摸肚子,发现胎位还算正便松了一口气,她对紧张的崔氏安抚的笑了笑道:「学嫂,没事儿的,我看过了,孩子在肚子里还安稳,你先歇口气。」 崔氏本来脸色煞白,她被两个稳婆按得极疼,本来绷紧了心弦,但这会儿看见满宝的确是松了一口气。 她强笑一声,满脸都是汗,「真的没事吗?」 满宝笑着点头,「没事,本来日子就在这几天了,所以不算早产,你放轻松来,不打紧的。」 满宝摸完了胎位便开了药箱取出针袋,笑道:「我先给你扎两针止痛,这会儿先缓气,等有了力气我们再继续。」 「孩子……」 满宝只能安抚她,「没事儿。」 她是要自然生产的,所以不能太紧张,人一旦紧绷起来,不仅宫口会收缩,不宜生产,对自己,对孩子都很容易造成伤害。 满宝经过韩五娘生产后可是和京城及雍州城的资深稳婆们学了不少。 满宝瞥了杨家请来的稳婆一眼,深深的觉得她们的应变能力比不上李家和韩家请的稳婆。 满宝捻了针给崔氏扎针,稳婆们见崔氏不仅面色和缓下来没那么痛苦了,羊水也很少再往外流,便知道周满这针不止是止痛而已。 满宝捻针,没问崔氏是怎么摔,为什么摔的,她一连串的吩咐下去,需要另外准备一些药材,还有干净的白布等…… 这一会儿的功夫,两刻钟就过去了,迎月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药进来。 满宝看了一眼,都不用她开口,迎月就用勺子盛了药,吹了吹后便给崔氏餵下。 满宝见崔氏竟然皱着眉头一勺一勺的喝下去了,她便皱着脸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算了,一勺一勺的喝除了苦点儿就没别的毛病了。 崔氏将一丸药全喝了,这才在迎月的扶持下躺下,满宝等她躺下后就给她换阵,另外扎了一套针法催药性。 不多会儿药就起了效果,本来已经没有动静的肚子动了几下,崔氏看着惊喜,自她摔跤后孩子便一动不动,她都吓坏了。 稳婆惊喜道:「宫口开了……」 崔氏也感觉到阵阵的疼痛,满宝拔了针,按住她的手道,「学嫂,留着力气别叫,跟着稳婆的唿吸来,我们先存气再用力……」 崔氏这一胎养得还不错,虽然看着略大些,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最主要的是,她后面和满宝调养过身体,怀孕期间也很注意锻鍊,只要宫口打开,胎位又正,满宝稍稍的给她按压止痛,她很快就生了下来…… 宫口打开不过三刻钟孩子就生了下来,崔氏整个人都摊在了床上,似乎只有唿吸的劲儿了。 稳婆快手快脚的接住孩子,剪掉脐带打好结,然后就将孩子口鼻的秽物取掉,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孩子一吃痛,立即哇哇的大哭起来。 满宝却已经和另一个稳婆着手止血…… 听到孩子的哭声,崔氏略微精神了些,沙哑着声音问,「孩子怎么样了?」 稳婆连忙抱上前给崔氏看了一眼,乐道:「是位公子,又白又胖,长得可好了。」 崔氏朦胧间只来得看一眼便被稳婆抱下去清洗了。 满宝见血流量虽然变少了,却也比一般情况的要多,想了想便转身开了一张方子给迎月,「去抓药熬来。」 迎月连忙接了药方应下,手脚发软的下去。 满宝不想告诉崔氏这些,所以面无异色的对她笑道:「学嫂累了吧,你先睡睡,一会儿熬了药来吃下就好了。」 崔氏觉得生完孩子后便一身轻松,身上的撕裂感甚至都影响不到她了,因此她笑着点了点头,对自己的伤情一无所知。 她也的确累极,加上身体虚弱,不知不觉就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 满宝一边摸着她的脉一边给她扎针,看了稳婆一眼后对她微微点头。 稳婆便躬身出去,和守在外面的侯爷夫人及杨和书低头道:「夫人她出血有些多,不过现在被周太医控制住了一些,药还请尽快熬好,若有老参,拿一些来先给夫人含着补气。」 杨和书立即扭头吩咐下去,「去库房的西柜里取那盒老参来。」 侯爷夫人眉头一跳,连忙道:「我那儿就有一盒老参,去正院还快些,嬷嬷,快回去取我们上次用过的那盒老参来,切了片给大夫人用。」 「夫人好意我等心领了,之后崔氏补身恐怕还要用到,所以库房里的那支人参还是取出来的话。」说罢扭头对候在一旁的管事道:「你去取来。」 第1951页 大爷和侯爷夫人的话,那当然是听大爷的,管事躬身退了出去。 侯爷夫人慾言又止,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她很快收敛了情绪,转头对稳婆道:「孩子呢,把孩子抱出来我看看。」 杨和书温和的道:「夫人别担心,我听着孩子刚才哭声挺响亮的,应该没事,如今夜深了,外面有露水,还是别让他出来了。」 侯爷夫人再次被噎住,只能笑着应了一声是。 人参很快送来,稳婆打开一看,忍不住眉头一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的人参,都快成人形了,哪怕阴干了也能看出它胖乎乎的身形。 稳婆小心翼翼的切下来一片,然后给崔氏含在嘴里,让她压在了舌根下。 药也很快送来,崔氏被叫醒喝了药,血就慢慢止住了。 一直到此时,周满和稳婆们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大家才有空看向一旁被包得很好的小孩儿。 崔嬷嬷一直等着呢,见周满有空了,立即抱了孩子上前,「周小娘子,您给我们小少爷看看,他头上怎么青了一小块?是不是摔着了?」 满宝就伸手摸了摸,不太确定的道:「应该不是摔的吧,好像是夹的?」 稳婆们看了看,肯定道:「就是夹的,夫人摔下去时肚子着地了?」 「那倒没有,」迎月道:「当时我扶了一把,是,是侧倒的,这儿着地了。」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道:「那就不是摔的,孩子的胎位正,他当时头朝着下面呢,最多摔到了脚。」 崔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念了一声「无量天尊」后道:「可真是太上老君保佑了。」 第1664章 猜测 崔氏的情况稳定下来,满宝这才洗干净手出门,还站在外面的杨和书立即迎上去,「怎么样了?」 满宝道:「母子暂安。」 她笑道:「失血有些多,好在不是崩漏,我会在此留一个晚上,到明天正午看看,若控制住,我留下药方就好了,学兄也可以去济世堂里请陶大夫来看看。」 杨和书微微松了一口气,问道:「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不用,我这会儿还不饿,你让丫头把耳房收拾出来给我休息就好。」 杨和书也不客气,转身便让下人去收拾。 嬷嬷们才将产房里的被褥还有崔氏的衣服等都收出来,闻言便转身要进耳房里给满宝收拾,满宝看见了立即道:「不用劳累她们,随便让个小丫头抱床被子来给我就好了,耳房里不是有榻吗?」 杨和书闻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让嬷嬷们下去,让一个小丫头去抱了床新被子来给满宝。 满宝暗暗松了一口气。 杨和书目光依旧关切的看着屋内,「孩子……」 「哦,孩子在屋里呢,学兄要看看吗?」 杨和书就想跟着上去看,一旁的侯爷夫人便冷不丁的道:「这样不好吧,产房污秽,男子进去会不吉祥的。」 满宝这才留意到一旁站着的侯爷夫人,愣了一下后连忙行礼,她也来过杨府好几次,见过侯爷,也见过杨家的其他少爷小姐,就是没见过侯爷夫人,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满宝对杨和书道:「学兄要是想看不如就在门外等一等,我把他抱到门边来给你看一看。」 毕竟是自个的儿子,杨和书还是很想看的,因此权衡了一下,还是点头了。 满宝就进屋抱起已经攥着小拳头躺在软榻上睡得极熟的孩子,显然,折腾了这么一阵,他也累了。 满宝将他抱到门边给杨和书看。 杨和书不是第一次见小孩子了,不说唐鹤的孩子,就是家里几个弟弟,他们才出生的时候他也是见过的。 但他看到他们时并没有多少感觉,和看着眼前这个红彤彤的小孩儿完全不一样。 杨和书手指轻轻的按了按襁褓,没敢碰到他的脸,见他睡得熟,杨和书便压低了声音问,「那催生药会对他有影响吗?」 满宝道:「多少会有一些的,不过我之前留下的方子就是偏温和的,所以问题不大,孩子日子小,可能会有点儿难带。」 「难带?」 满宝解释道:「他不舒服会哭闹的,那点儿药……不是虎狼药,对他的影响应该不是很大,可能哭闹几天就好了。」 杨和书没带过孩子,对此还没什么感悟。 他仔细的看了看儿子的脸,也发现了他头上好似青了一块,就问道:「这儿怎么青了?是不是因为他母亲摔倒了……」 「不是,」满宝这会儿已经有所猜测,且有些肯定了,她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是夹的,就是刚才稳婆们按压伤到的……」将之前崔氏宫口难开,稳婆强硬的按压肚子的事儿说了。 杨和书愣了片刻,然后看着她怀里的孩子低声问:「那她没事吧?」 满宝想了想后道:「有些伤到了,看明天吧,不过我觉着她心里也伤到了。」 她道:「我听陶大夫说过,有些孕妇生第一胎时太惨,而后就不太想生孩子了,杨学兄,回头你安慰安慰学嫂。」 杨和书微微点头。 其实满宝还有话没说呢,她在崇文馆修医书时,曾经和萧院正等几位太医讨论过人的寿命,每隔一段时间,户部也是会做一下统计,统计人口,统计一下各地的人均寿命的。 第1952页 他们在谈论这些的时候就忍不住说到有些年轻妇人生孩子,一开始身体挺好的,但生着生着,人就忧郁而亡了。 刘太医在民间做过大夫,他怀疑这些妇人的身体变差和第一胎生产有关系。 第一胎若是生得太艰难,哪怕再喜欢孩子,妇人也会抗拒再次怀孕生子,虽然萧院正他们听着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他们不能否认有这种情况在。 满宝,满宝当然是非常肯定了,这个分支她也是有所了解的好不好,和殷或的病多少有一点儿关联。 不过她说了萧院正等人觉得她说的妇人过于矫情,不太相信她的论断。 满宝当时就想:你们以前还觉得殷或矫情呢,他现在不就过得好好的吗? 可见不是他矫情,也不是那些妇人矫情,而是你们矫情。 她自然是不希望这么好看的杨学兄也变得矫情的,于是特意将此事说重了两分,为了能让他理解,她还道:「人的心和情绪是很难管理的,我受了惊痛,虽然面上说不害怕,心里也说没事儿,但晚上睡觉做梦还是忍不住会怕,有时或坐或走都有些惊怕。」 杨和书便将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抬头看了她一眼后问:「去年刺杀的事儿你到现在还害怕?还是因为春天那次落马被吓到了?」 满宝:…… 她干脆道:「都有。」 杨和书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我明白,我会安慰她的。」 俩人倚靠着门边,一个在外头,一个在里头,远远的看着气氛很好,颇有些亲密的样子,侯爷夫人才将两个稳婆安排下去吃饭休息,一转身看到俩人靠在门边说话的亲密样子,便忍不住眯了眯眼。 她扶着大丫头的手轻声问道:「我们大爷怎么和这位周小娘子这么好?」 大丫头小声道:「听说大爷在罗江县做县令的时候就和她认识了,她刚到京城的时候,大爷还来信託过侯爷照顾呢。」 侯爷夫人就似笑非笑的道:「我们大爷可是招人得很,崔氏信任这个小大夫,别最后引狼入室才好。」 大丫头抿着嘴没说话。 侯爷夫人就斜睇了她一眼道:「我说的对吧,大爷那张脸,恐怕就没有女子不被他招的吧?」 大丫头瞬间红了脸,死死的低着不敢说话。 侯爷夫人冷哼一声,对她道:「再去一趟厨房,让人给周太医煮一碗燕窝粥来,虽然她说了不饿,但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殊不知,这会儿,满宝正探头悄悄的从杨和书的胳膊那里看过来,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他,「杨学兄,学嫂为什么会摔跤?是不是她害的?」 第1665章 抽筋 杨和书忍不住静默了一下,然后伸手敲了一下她脑袋,沉着脸道:「别和你唐学兄学,看到是个人就怀疑,好了,把孩子抱进去吧,今晚辛苦你看守了。」 又道:「我明日会帮你和萧院正孔祭酒请假的。」 满宝只能抱着孩子回去了。 她将孩子放在软榻上,便揉了揉额头,崔嬷嬷连忙盯着孩子看,而迎月才给崔氏盖好了被子出来。 出来看见满宝揉着额头,就压低了声音问,「满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满宝道:「没事儿,被学兄敲了一下脑袋,我不过问了一下学嫂是不是因为侯爷夫人才摔跤的。」 迎月顿了一下,赶忙往外看了一眼,见侯爷夫人已经和人离开了,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满小姐,这话儿您可别往外面说。」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我只和你们说,我知道,你和崔嬷嬷都是学嫂信得过的人。」 崔嬷嬷很自豪的挺了挺胸膛,迎月也有些自豪的笑了笑,因为屋里只有她们这两个心腹,她们也知道大爷和夫人都信得过满宝,于是也忍不住和她说悄悄话。 「夫人摔倒还真和侯爷夫人没什么关系,」迎月也坐到了榻上,压低了声音道:「是夫人自己摔的,也怪我不好,没扶住。」 崔嬷嬷则对满宝道:「凭她?手还伸不到我们院子里来,不过各种折腾我们夫人的法子却也没少使。」 崔嬷嬷积怨已久,奈何崔氏御下甚严,不让她们往外说这些是非,也不准在宅内讨论,所以她积了一肚子的话。 在她看来,满宝也不是外人,这会儿她又才经歷过了夫人艰难产子的过程,心里正有许多压力想要宣洩呢,因此就吧啦吧啦全和满宝说了。 「我们刚回京城的时候,她仗着婆婆的身份让我们夫人晨昏定省,晨,要在她醒前就在正院外头候着,不仅要伺候她梳洗打扮,还得伺候她用完了饭才能离开;昏更是不用说,我们夫人每天都要熬到天色全黑了才能回屋吃一口饭。」 满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问道:「杨学兄不管吗?」 「哎哟,大爷那会儿哪有时间啊,益州王造反留下的烂摊子,大爷刚回京就到户部去办差了,恨不得晚上都谁在衙门里,夫人心疼大爷,不想他再为后宅的事儿生闲气,所以不许我们告诉大爷。」 崔嬷嬷道:「还是后来大爷忙过了一阵,从书房里搬回了院子才察觉到的,然后就不让夫人过去了,每日晨昏定省都是他亲自带着的。」 说到这里,崔嬷嬷还是很欣慰的,「大爷还是很心疼我们夫人的。奈何侯爷夫人占了一个长,夫人就是为了孝道,也不能忤逆她,没了晨昏定省,其他折腾人的法子也多着呢,让我们夫人成天站着端茶递水就够累人的了,更别说她还三不五时的病一场,指明了要我们夫人侍疾……」 第1953页 崔嬷嬷道:「我们夫人在罗江县养得好好的身子,全叫她和那边房里的夫人给折腾坏了。」 满宝好奇,「那边房里?」 崔嬷嬷就嘆气,「就是我们夫人的娘家夫人,要不说大爷和夫人天生的一对呢,大爷没亲娘心疼,我们夫人也是小小就没了亲生母亲,两个正好心疼彼此了。」 满宝:……天生一对还能这么解释吗? 不过学嫂听着是很可怜呀。 迎月听崔嬷嬷把他们家小姐说得这么惨,有些欲言又止,虽然他们小姐,不,是夫人……虽然他们夫人看着似乎是处于弱势,但也没崔嬷嬷说得这么可怜吧。 后来他们夫人和大爷不还是让侯爷发作了侯爷夫人,从那以后夫人便接过了府里的中馈,既全了孝道,又让侯爷夫人折腾不起来吗? 不过看了眼满脸心疼的满小姐,迎月默默的什么话都没说。 等崔嬷嬷将崔氏这回京一年里发生的事儿都吐槽完了,满宝还没忘了最初的问题,「所以学嫂是怎么摔的?」 崔嬷嬷就横了一旁的迎月一眼。 迎月想起此事还心有余悸呢,然后红着眼睛道:「夫人才吃了饭犯困,说想睡觉,每晚睡前她都要更衣一次的,我就扶着去了,结果出来的时候,夫人突然小腿抽筋,一下就站不稳,直接往下扑,我,我一开始就没扶牢,只来得及拉了一把,然后就抱着夫人一起摔下去了。」 满宝就上下打量迎月,半响后问道:「你垫在下面的?」 「是,夫人侧腰着地,后背靠着我呢,我倒地上,然后夫人就见红了。」 满宝就撸了袖子道:「来来来我给你看看。」 迎月就笑了笑道:「我没事儿,您看我这一晚上都跑上跑下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满宝坚持要看。 迎月就只能把衣裳脱了给她看,这屋里除了软榻上躺着的那一团外就全是女的,所以迎月也不避讳。 里衣才脱下,崔嬷嬷便忍不住惊唿一声,压低了声音问:「怎么这么严重?」 迎月听了往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满宝伸手按了按,问道:「痛吗?」 迎月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等满宝问第二次时,她才感受到一顿钝痛,然后瞬间全身上下都疼起来了。 她给惊住了,一下愣在了当场。 满宝全部检查过后道:「你这是吓的,自己都不知道疼了,手臂还有些脱臼,你也没感觉吗?」 迎月这会儿要疼哭了,忍不住落泪道:「满小姐,我这会儿疼了。」 崔嬷嬷就一边念叨一边去给她找药酒,「你也是不知道轻重,自己疼不疼竟也不知道了。你后背都青了一大块了。」 何止是青一大块啊,都快成紫色的了,显然挫伤挺严重。 迎月本来就小巧,她抱着崔氏一个快要生产的人毫无防备的砸在青砖地板上,骨头没折都算是幸运的了。 满宝看到崔嬷嬷拿过来的药酒,沉默了一下后道:「不能用这东西擦,这会儿先冷敷吧,我这儿也没伤药膏给你,这样吧,我先给接上手,明儿你们派人去济世堂拿药膏。」 第1666章 像你 其实不仅满宝有这个怀疑,就是跟着唐夫人过来看望的唐鹤都有这个怀疑,于是他悄悄的拉过杨和书问他,「弟妹是怎么摔的?」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边正院,问道:「和那边有没有关系?」 杨和书看了他一眼后道:「没有,她是脚抽筋了,一时站不稳摔的。」 杨和书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些内疚的,早知道他当时和她一起去好了,他力气总比迎月要大些,两个人肯定能扶住的。 杨和书说了没有,唐鹤便信了,对于他的能力唐鹤还是相信的。 尤其是在后宅争斗这样的事上,杨和书可比他有经验多了。 如果说唐大人后宅争斗的经验多来自于听闻、见识和各种案件,那杨大人则是因为经验丰富了。 唐大人左右看了看,嘿嘿一笑,问道:「世叔呢?他有了长孙,这会儿应该很高兴才对吧?」 杨和书道:「父亲出远门了,预定的初四回来的。」 大夫和稳婆们认为崔氏应该是初六初七生产,所以杨侯爷才定的初四回家,正好可以看着长孙出生。 唐鹤一听说杨侯爷不在,立即不拘束了,撩起袍子就坐在了栏杆上,还拍了拍身边的栏杆和杨和书道:「快坐,别客气。」 杨和书看了他一眼,也撩起袍子坐下。 唐鹤就问他,「他们这算是母子均安了?」 杨和书微微摇头,「崔氏损伤有些大,满宝还在等,等到正午就知道平安不平安了。」 「好歹是有了嫡长子,怎么样,心里高兴吧?」 杨和书嘴角微挑,这才看出愉悦来,「我儿子看着比你儿子刚出生时大些。」 唐鹤道:「养得好才是真的好,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像你还是像弟妹,要是像你,啧啧啧……」 杨和书就笑,「像崔氏也不差呀。」 崔氏的样貌也不差,但在当年一群追着杨和书跑的贵女中只属于中上之姿,其实还是差一点儿的。 不过…… 唐鹤偏头看了一眼杨和书,他要是看样貌,看自己就好了。 「都说儿子肖母,女儿肖父,你不就长得像你娘吗?」唐鹤道:「很大概率你儿子就是像弟妹,待她养好了身子你们再生一个女儿吧,那模样,啧啧……」 第1954页 杨和书笑道:「你别啧了,把人送过来你就走吧,你不用去衙门的?」 作为一县父母官,唐鹤虽然可以迟到早退,中间旷工,但显然是不能一整天都旷工的,他嘆息的起身道:「行吧,本也是过来看看你们一家是否平安的,既然他们母子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你也没什么冤屈,那我上衙去了。」 杨和书便起身送他出去。 唐县令和他道:「别急着把你嫂子送走,留她吃个午饭,我中午过来和你们一道用饭。」 蹭饭都蹭得理直气壮。 杨和书笑着应下了,看着他上马离开才转身回府。 唐夫人正坐在床边看着崔氏和满宝吃着蔬菜肉粥,边和她们说话。 没错,满宝也在吃,她昨天晚上一躺到木榻上,立即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晚上,守着崔氏的嬷嬷和丫鬟都没叫她,满宝一觉睡到天亮,过来看过崔氏,确定她情况还不错后才去洗漱。 然后扎针,顺便看一下孩子,等她们忙完这个,小厨房就将用高汤煮的鸽子粥给盛了来,还是满宝看到只有肉,没有菜,让人切碎了一些菜丢进去才变成的菜肉粥。 满宝吃着觉得不错,鸽子肉还是很嫩,很好吃的,不过更好吃的是它炖出来的汤,再拿汤煮粥,那米粥就更好吃了,毕竟营养都被米粒给吸收了。 因为有多,满宝便和崔氏一人一碗。 崔氏本来胃口一般,毕竟身上还有点儿痛,尤其是麻木过去以后,睡了一觉起来,那种痛就更加明显了。 可看着满宝吃得那么香,她便也觉得这鸽子粥不错,于是便多吃了两口,再多吃两口,然后就把一碗粥全吃光了。 崔嬷嬷看着很高兴,将两个碗收下去,便问道:「夫人要看小少爷吗?」 崔氏立即道:「快抱上来我看看。」 小少爷还没醒,他依旧攥着拳头睡着,腿被绑着,但也像个圈圈一样曲着。 唐夫人跟着探头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后道:「眉眼看着像你。」 满宝便跟着一起凑上去看,看了半天没看出来到底哪里像崔氏了。 她对于这些大人只看一眼孩子就看得出像谁的本事特别好奇,「唐夫人,您到底是怎么看的?」 唐夫人看了她一眼后道:「见的人多了就看出来了,你看不出这孩子鼻子眼睛都像她吗?」 满宝看了眼孩子,又看一眼崔氏,再看一眼孩子,再抬头看一眼崔氏,然后老实的摇头,「看不出来。」 唐夫人老神在在的道:「没事儿,等你见过的人多了就看出来了。」 「我见过的人也不少了的,」满宝算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人,越发肯定,「说不得我见过的比您还多呢,不过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我最好奇的是,孩子眼睛还没张开呢,您是怎么看出来眉眼都像杨夫人的?」 杨夫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唐夫人忍了忍,没忍住,抬手敲了一下满宝。 满宝又不傻,便知道唐夫人是恼羞成怒了,看来她也没看出来孩子和崔氏哪里像,估计转身见到杨和书,她就会改口说孩子和杨和书相像了。 哼,果然,大人的嘴骗人的鬼,从小到大好多人都是这么骗她的,一看她就说她跟她爹很像…… 老周头在莆村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问道:「是不是满宝想我了?」 旁边站着的三个儿子都没吭声。 老周头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举目四望,满意的看着已经被种了不少的麦地,很是欣慰,「就是肥还没沤好,老大,你回头记上,一定要记得在十月前让他们上一次肥,不然麦子过了冬后要长得不好了。」 周大郎应下。 周四郎收回了目光,道:「爹,我和唐县令都说好了,这九十九牛等县衙的人看过就能入编号。」 老周头皱眉,「怎么少了一头?」 周四郎道:「白善要一头,不让入编号,我想着自家人不用太拘泥规矩,所以就应下了。」 第1667章 用脑子 老周头有些好奇,「白善要牛来干什么?」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这孩子不会想着拿牛去吃吧?」 周四郎还没说话,老周头已经叫道:「这可太暴殄天物了。」 周四郎道:「他说是送人,有个同窗想要,只是在外头买的都有编号,去处衙门那里都有留档。」 朝廷现在对耕牛的管制还是挺严格的,周四郎的牛是从草原上带回来的,没编上号前,他拿来干什么都可以,编上号了,那就是耕牛了。 老周头对于白善送礼竟然送一头牛的奢侈行为表达了一下不满,然后就问道:「人家会回礼吗?」 周四郎哪儿知道? 不过为了不让他爹放心,他毫不犹豫的点头,「肯定会的。」 老周头这才放心。 已经被预定了要收礼的满宝并没有要给白善准备礼物的意思,她见崔氏的情况稳定下来后便要收拾东西回家去。 杨和书就留下她道:「唐知鹤午时要过来,你不如留下一起用饭。」 满宝想到她也许久不见唐大人了,于是点头应下。 唐知鹤还真跑过来用午饭了,崔氏还不能出产房,因此饭厅里只有他们四人和伺候的下人。 唐知鹤笑问满宝,「听说你自己掌了职田,怎么样,户部给你分的地还好吧?」 第1955页 满宝点头,「很好,比我们七里村的地可平坦肥多了,关中平原居多,就是比我们川蜀好。」 她想了想后道:「除了夏天太热,冬天太冷外没别的太大毛病了。」 唐知鹤:…… 他扭头和杨和书道:「还挺挑剔。」 杨和书笑了笑,问满宝:「你找到佃农了吗?」 满宝点头,「基本上是以前的佃农租种的。」 杨和书微微挑眉,问道:「你是怎么收租的,他们竟然愿意续租你的职田?」 唐鹤对这些事儿不熟,闻言还有些奇怪的抬头,「怎么,雍州佃农很难请吗?」 杨和书瞥了他一眼,显然这位县令是不知道职田里的猫腻的,他没说什么,看向满宝。 满宝将口中的菜咽了下去才道:「我只收四成的租子,麦种我全供,稻种我供一半,其他的种子他们自己负责,除此外,我还打算给他们二十头牛。」 唐县令还没说话,唐夫人已经道:「才四成的租子,你给这么多东西,一年下来还能赚多少?」 满宝笑道:「头一两年或许赚得少些,等后面就多了?」 唐夫人挑眉问,「怎么,你后面要涨租?」 满宝摇头,「学嫂,最珍贵的并不止是职田,还有他们的人力,有些收益这一时半会的看不到,日子久了就看到了。」 杨和书便想起他们在七里村的那个小庄子,作为那个小庄子各种意义上的常客来说,他可是能大约算出他们的收益的。 杨和书问她,「你给出的条件这么好,是不是也对他们有要求?」 满宝点头,「我让他们全听我们的,只要是有关于庄子里的一切事物,都是四六分成。」 唐夫人不觉得这算条件,「佃户本不就是要听主人家的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心甘情愿的听和不心甘情愿的听是不一样的。」 三人一时不解。 满宝就举了一个例子,「庄先生以前给我拿了一本《易经》读,我对坐着读了一上午也没看下两页来,看完了还不进脑子;但我自己看话本就不一样,一上午我能看下半本来,眼睛都不带眨的,我还能全都记住了呢。」 三人:…… 满宝道:「这就是心甘情愿和不心甘情愿的区别。」 唐夫人憋了半天问道:「种地又不似读书,还需要用脑子。」 这话杨和书也不太贊同,道:「种地也不全是靠蛮力的。」 满宝则更直接,「谁说种地不用脑子的?种地不用脑子,就说明他们心不甘情不愿,所以种出来的粮食都不及别人的好。」 满宝道:「我家有几块田和别人家的紧靠在一起,前后左右,地力都差不多的,但每年不论是种的麦子还是种的水稻,收成都要比别人家的好一点儿,就是因为我三哥特别会种地。」 她道:「这就和做菜一个道理,一样的食材,我大嫂做出来是一个味儿,我二嫂做出来又是一个味儿。所以并不只是读书才这样,我觉着这世上的事儿大体都这样,都分用了脑子和没用脑子。他们心甘情愿的给我劳作,收穫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哪怕我只占了四成,总量多了,我也就分得多了,他们也分得多,双赢岂不比我单赢要好吗?」 唐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杨和书则在心里思考起来,和满宝道:「你先坐着,看看两年后你们的亩产怎么样。」 满宝点头。 唐县令则是更直接的问她,「说吧,想求我们什么事儿?」 满宝就嘿嘿一笑,「还是唐学兄了解我。」 她正色道:「我想买些种蛋给他们孵小鸡养着,只是立君找了找,发现京城的种蛋很不好买。」 不是不好买,而是大量的不好买。 满宝可是预计给他们一家养二十只小鸡的,这么大量的种蛋一时根本买不着。 满宝就和唐县令道:「唐学兄,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唐大人没想到她是这个要求,一时惊呆了,「我一县县令上哪儿去给你们找鸡蛋去?」 满宝道:「你是县令啊,不应该很好找吗?」 「谁告诉你县令好找鸡蛋的?」 满宝直接扭头看向杨和书。 杨和书吃饱了,他喝了一口茶涑口,半响才擦了擦嘴角道:「这事交给我吧,你想要多少个?」 满宝:「两千?」 杨和书只是皱了皱眉便点头,「回头你让人送钱过来就行。」 满宝便从荷包倒出一小块银子给他道:「喏,三两,不用找了。」 杨和书:…… 他这才想起,别看两千个鸡蛋听着挺多,还真不怎么贵,三文钱两个,三两要是兑换成铜钱还能剩一些呢。 杨和书接过银子道:「不占你的便宜,回头我会让人把剩下的钱给你送去的。」 唐鹤好奇得不行,「你一个户部的官员上哪儿买鸡蛋去?你在罗江县当县令时还给他们买过鸡蛋?」 杨和书道:「我不仅给他们买过,还帮他们卖过呢。」 要不怎么说他是常客呢? 第1668章 速度 唐鹤没想到他还兼职干这个,惊讶得不得了。 满宝一边看着唐县令一边摇头,嘆息道:「唐学兄,您太不敬业了,您好歹是一县父母官,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不管吗?」 第1956页 「给你买鸡蛋很重要吗?」 「这是农事您知不知道,农为本,怎么会不重要呢?」 长安县比华阳县还要难管,唐大人每天都忙得要头秃,朝里的事儿,看着跟他这个小县令没多大关系,毕竟他参不上政,但是,每一件事又都跟他有些关系。 比如这个官员去了春风楼,御史把人给弹劾了,吏部说不定就要拉上御史台搞一次官员风评大检查,这京城里的各种欢场说不定就要巡查巡查。 不巧,京城大半属于长安县,欢场这种繁华之地多半在他治下,所以你看他忙不忙? 忙完了他还得提防着不让对面的万年县看笑话。 所以他为什么要去管两千个鸡蛋的事儿? 唐县令突然想起了什么,道:「而且你那职田不在长安县范围内吧,那不是雍州的吗?」 满宝眨眨眼,倒打一耙,「唐学兄,你得有兼爱之心知道吗?虽然你现在只是一县县令,但将来肯定要做一府一州一道,甚至全国的,咳咳,不对,是宰相,所以你现在不能只看着一县的百姓,你得想长远些,爱得广泛些。」 唐县令道:「歪理还挺多,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说白了你就是想走后门,有本事你去找雍州的刺史给你找鸡蛋去?」 一旁的唐夫人忍不住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走三两银子的后门吗?」 唐县令一噎,好像还真不能这么说,显得他的劳力很廉价似的。 杨和书打断他们没有意义的争吵,道:「行了,这事儿我都接了,你们再吵,我让你们自己接手去。」 唐鹤和满宝立即闭嘴不说话了。 满宝吃饱喝足,留下两张药方,一张是给崔氏的,一张则是给迎月的,然后就告辞了。 杨和书也不多留她,让万田将人送出去。 满宝一走唐县令就忍不住问杨和书,「你还真能一下买到两千颗种蛋?」 杨和书道:「也并不怎么难。」 他道:「户部那里有路子可以买到。」 唐县令一头雾水,「户部怎么会管这样的事?」 杨和书就瞥了他一眼道:「西内苑里养着这么多禁军呢,每个月都要从户部里拨款过去,他们的採买有路子买到鸡蛋,还有皇宫中的採买,各家的庄子初,户部多少都有联繫,两千个蛋,即便是种蛋,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周立君他们在外面难买,是因为集市上都是散卖的鸡蛋,基本上都是农户家里养的鸡,并没有多少。 她一下要两千个,还要求必须是种蛋,自然难,可对杨和书来说,这还真不怎么难。 吩咐下去,不过三四天便有人挑着八筐鸡蛋到了侧门。 一筐里装了两百五十个鸡蛋,为怕磕着碰着,送过来的人还多添了几个呢。 万田亲自出来接着,低头看了看,他也看不出好坏来,但见个头不小,便觉得不错,他问道:「都是种蛋吗?」 「是种蛋,按照大人吩咐的,母鸡多,公鸡少,小的们都检查过了的。」 万田便拿出一块银子来,道:「我们要是孵不出小鸡来,或是孵出来的公鸡多于母鸡,我们可不轻饶的。」 「您放心,大人亲自吩咐的,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煳弄的,不信您找个懂行的照一照,都不用孵出来就看出这全是好种蛋了。」 万田便满意了,将银子给他。 管事摸出一把小秤来称银子,见正好是三两,便从怀里摸出三串铜钱来还回去,笑道:「万爷,因怕手下的人手脚重,所以小的还往每个箩筐里多装了两个鸡蛋,以免碰坏了不够数,这是给您找的零,您看看。」 万田便知道今日银子兑铜钱是一比一千一。 他接了过去,直接又给了他一串钱,道:「你们为大人着想,我们大人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这一串钱是我们大人赏你们的,拿去花用吧。」 农户双手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鞠躬着道谢。 等他走了,万田这才叫过人,将车赶过来,把箩筐放在了车上运到周家去。 正巧,老周头他们今天从莆村回京城里来准备周六郎的婚礼,看到他们送来的鸡蛋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老周头就一边让人将箩筐卸下来,一边推辞道:「怎么能让杨大人破费呢?而且就算老六办喜事,那也是用不了这么多鸡蛋的。」 万田愣了一下后道:「周老爷,这鸡蛋是满小姐托我们大人买的,您不知道吗?」 老周头一愣,然后问道:「满宝买这么多鸡蛋干什么?」 万田自然是知道的,但见老周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震惊模样,话在嘴巴里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来。 他憨笑道:「小的也不知道,就知道这是满小姐要买的种蛋,对了,这是剩下的钱,大人让我退回来给满小姐。」 把钱塞给老周头,万田甩手就跑了,「周老爷,种蛋我送过来了,这就先走了。」 说完带着下人们撒丫子就跑了。 周老爷听他特意强调了一下「种蛋」,哪儿还不明白,这是满宝打算买了来孵小鸡呢。 养鸡其实也挺好的,平时不仅有蛋吃,逢年过节还可以杀只鸡什么的。 但看着排成两排的箩筐,很显然,这么多鸡蛋是不可能他们自己全孵化了自己养的,那给谁养就再明白不过了。 第1957页 老周头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两串钱,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发现,立即往怀里揣,这才开始掐着腰念叨起来:「大手大脚的,这么大手大脚的怎么了得?」 一边念叨一边高声喊道,「老大,老四,老五——」 周四郎和周五郎不知跑哪儿去了,只有周大郎应了一声,老周头便喊道:「过来把箩筐搬回去,让你媳妇仔细挑选一下看是不是种蛋,回头想办法孵了。」 等周大郎从院子里出来时,老周头已经快走到他住的院子里了,周大郎往甬道里看了一眼,只看得到他模煳的背影了。 周大郎这才去看院子里摆的箩筐,有些奇怪,爹怎么就把鸡蛋丢在这儿走了? 第1669章 给你算帐 老周头偷偷摸摸的回了房间,钱氏正在靠窗的榻上纳鞋底,这是给几个儿子的,他们常要出门,鞋底厚些对脚好,也耐穿。 因为中间有屏风隔着,她并没有看到探头探脑的老周头,但她听到了动静,便扬声问了一句,「他们把新房布置好了?」 老周头吓了一跳,差点栽倒,他「啊」了一声,应道:「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他站着等了一会儿,见老妻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就转身悄悄的进了内室。 他将怀里的两串钱拿出来,在床尾的柜子深处摸了摸,最后摸出一个盒子来,打开后就迅速的把那两串钱塞了进去,然后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没人过来,这才长出一口气,又把盒子给塞回去了。 老周头将柜门合上,站着看了看后心满意足起来,这才背着手转身出去。 他对钱氏道:「我到前头去看看,满宝买了好多鸡蛋回来。」 钱氏觉得他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两分,低着头抽空想了想,不知道满宝买了什么鸡蛋回来,于是便随口应了一声。 老周头就到前面去了。 周大郎已经找来了两个弟弟,还找了住在前面偏院里的三子等人帮忙把箩筐给抬回院子里去了。 他们对于满宝买了这么多鸡蛋也很惊讶,小钱氏略一思索便道:「这怕不是拿来吃的,而是拿来孵小鸡的吧?」 周四郎道:「问我没用,这事儿得问立君,满宝的主意她肯定知道。」 周大郎就左右扭头问,「立君呢?」 方氏道:「出门了,她给人送润白膏去了,估摸还有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呢。」 小钱氏已经卷了袖子道:「先清点一下吧,总不能她不回来我们就不干活儿了。」 周大郎便嘆息一声,只觉得这几个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偏他们还有钱,主意又大,他们谁也拦不住。 他扭头对懒懒站着的周四郎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几块厚一些的布来把三个孩子常玩的那间厢房罩起来,点了油灯看看是不是种蛋。」 周四郎张大了嘴巴,指着这些箩筐道:「这么多蛋要一个一个的看?」 周大郎问道:「不然呢,万一漏了哪个不是,跟着一起孵了岂不是浪费?」 周四郎无言以对,被方氏扯了一把,只能默默地干活儿去了。 夫妻俩将布将窗户都罩住,再把门一关屋里便暗了下来,周四郎抱着好几盏油灯过来,嘆气道:「要我说,我们家这会儿也不缺这点鸡蛋钱,孵了就孵了,万一孵不出小鸡来,臭蛋也是有用处的。」 方氏没好气的道:「有什么用处?拿来砸你的头吗?」 她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知道我们家里现在每天要花出去多少钱吗?」 「这事儿问立君去,我只知道每天都往里赚了不老少。」 方氏知道他就是贫嘴,拍了他一把道:「你老实点儿吧,爹一会儿上来听见了,看他揍不揍你。」 周四郎就不说话了。 几人抬了两箩筐的鸡蛋进屋,点了油灯开始看。 看种蛋并不难,老周家的人都会看,三子他们一开始不会,但周四郎教了一下也就会了。 一盏油灯可以凑着两个人看,周四郎各个屋里逛了一圈就拿出六盏油灯来。 小钱氏重新拿来了一个箩筐,也照着那些农户准备的样子先往底下铺了一层空稻壳,然后大家看过蛋,确定是种蛋后就放到这边箩筐里去。 大家铺满了一层鸡蛋,就把这边箩筐里的空稻壳放到那边,露出下一层的鸡蛋后便继续看,再垒一层鸡蛋,只要没有空隙,又有空稻壳做缓冲,一般鸡蛋是不会碰坏的。 老周头上来后自然也要跟着忙,就连另一边侧院里的刘老夫人听说了,也带了郑氏和好几个嬷嬷丫鬟过来凑热闹。 大家挤了一个屋子,会的人教不会的,刘老夫人跟着看了两个就觉得眼睛酸涩起来,连连摇头道:「不行了,人年纪大了,眼睛一凝神就看不清楚了。」 钱氏也来了,她闻言笑道:「亲家这是看书看多了,我看满宝看书久了,那眼睛就泛红,迎风一吹还容易流泪,后来她看了医书,说这也是病,从那以后就没敢再那么长久的看书了。亲家不如也歇一歇眼睛,让它休息休息。」 她笑道:「若是无聊,和我们说说话也好。」 刘老夫人就笑着应了一声,问道:「这么多的鸡蛋,孵化以后得养在职田那边吧,满宝他们是打算自己养,还是交给佃户们养?」 钱氏就嘆气,「我估摸他们肯定是要交给佃户们养的,我就没听他们说过还要另外雇长工的。这么多的鸡放在一块儿养也容易生病,分开养反倒更好些。」 第1958页 刘老夫人点头。 立君送药回来时证实了他们这一想法,她道:「母鸡我都跟人预定好了,等今晚看过蛋,明天四叔和我就一块儿把这些鸡呀蛋的送到莆村去吧。」 老周头差点跳脚,「你连母鸡都买了?」 「买了,买了一百只,我问过大伯母了,一个鸡窝里放二十一二个蛋是最好的,多了反倒显得麻烦了,正好一户一只,到时候孵化了还能让它带小鸡,免得被天上的老鹰给捉去了。」 老周头问道:「你们花这么多钱算没算过能挣回来多少啊。」 「算了啊,」立君道:「我都跟他们说好了,给他们二十个蛋,最少要孵出来十六个小鸡,养到明年六月份时最少得成活十二只,只有成活了十二只和十二只以上,我们才是四六分,八只以上十二只以下,五五分,要是最后养活的在八只以下,那全是我们的。」 「养得差的,得还给我们一只母鸡,鸡蛋就算了,养得好的,明年还是给二十只种蛋,」立君道:「爷爷,买鸡蛋的时候我们都算过了,里头总共只有两百只公鸡,其余的全是母鸡,您算了一算,就算这两千只蛋最后只有一千只成了大鸡,我们五五分的情况下是五百只鸡,概率来算,公鸡大概有一百二十五只,剩下的三百七十五只就是母鸡,明年六月份它们就可以下蛋了,就算隔天才能下一个蛋,那一天最也有一百八十七只半,那五百只鸡都是我们的,他们下的蛋当然也全都是我们的,也就是说,只要十一天我们就能收回来两千只蛋了,还多了五百只鸡,您说赚没赚?」 第1670章 想出宫 老周头眼晕了,别说老周头了,便是这儿站着的老周家最机灵的周四郎都眼晕,中间一大段他们都没听明白,就听到了最后的数据,不,老周头连最后的数据都没记住。 立君继续慢悠悠的道:「而且,这只是第一年,到了第二年,我们还是出二十只种蛋,不约束他们自己出多少,反正不管多少,凡是他们养的鸡最后都要四六分给我们,包括蛋!」 「但其实,除了第一年我们花钱买了母鸡和鸡蛋,往后每一年我们都不必花钱,连力气都不用花费多少就能分得鸡和蛋,爷爷,您说划算不划算?」 老周头不由看向老妻,「立君算得准吗?」 钱氏哪儿知道? 她瞟了老周头一眼后道:「反正比你准。」 长一辈的基本上都算不出来这些数儿,因此周大郎看向一旁的大儿子,周立重忍不住挺直了嵴背,硬着头皮道:「我,我得要算盘可能才算得出来……」 周大郎没说话,小钱氏早习惯了,家里就是几个女孩儿比较聪明,从他们这一辈儿就是。 看满宝比她几个哥哥聪明多少呀? 所以看着儿子和立君的差距,小钱氏一点儿也不伤心,总比他爹和他小姑的对比强多了吧? 屋里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钱氏道:「行了,既是满宝和立君的决定,那就听她们的,鸡蛋也买了,母鸡也买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吧?」 老周头也立即和蔼了起来,虽然大部分他都没听懂,但赚了的还是听懂了的,有的赚就好。 因为有刘老夫人带来的嬷嬷和丫鬟们的帮忙,她们总算在天黑之前把所有的种蛋都照过,确定都是好蛋以后,他们这才将箩筐摆好,决定明天装车送去莆村。 老周头叮嘱道:「路上慢点儿走,这鸡蛋不同它物,可不能磕着碰着。」 和他们一起走的周大郎周五郎应了一声,他们赶了两辆骡子车过去,正好把鸡蛋和母鸡都装上了。 立君是通过周五郎和一些商户及农户预定的母鸡,周五郎一边赶着骡车一边道:「我还以为那鸡你是替家里问的呢,还想说办酒席用不到这么多鸡呢,谁知道你竟是打着这个主意的。」 周立君突然想起来,「对了,六叔办酒席的鸡买了吗?」 周五郎就沉默了下来。 周立君见了便道:「完了,完了,明儿就是初七了,还来得及吗?」 周五郎想了想后道:「我们今天去今天回,明儿一早我出去找一找,家里来的客人应该不是很多,一桌两只鸡也就差不多了。」 周立君有不同的意见,「不会少吧,明儿下午小姑他们就休沐出宫了,他们朋友多,邀请的人肯定也多。」 不错,这会儿满宝正在崇文馆里请人呢,当然,她也不是谁都请的,就请一些她认为玩得比较好的,比如封宗平、易子阳,以及跟她脾气秉性还算对胃口的赵六郎。 赵六郎想着初八那天也没事做,而且周满现在住的那宅子曾经可是他们家的。 所以他点了点头,应下了。 赵六郎一应下,平时跟他玩得比较好的几个便扭头看向满宝,目光炯炯。 满宝对上他们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后问道:「你们要来吗?」 几人就顺势应下了。 一旁正无聊翻着书的几个同窗听了,便抬起头看了满宝一眼后道:「好歹我们也同是崇文馆里的人,也有同事之宜,干脆我们全馆的人都一块儿去吧。」 满宝张大了嘴巴。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其他人就已经应下了。 人家要来喝喜酒,满宝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不是?只能应下了。 等出了食堂,满宝才扭头看向白善,「他们这是在交好我?」 第1959页 白善点头,「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现在大家看你就是太子的心腹,崇文馆里除了我们这九个是认真读书的外,其余人也都是太子那一边的,你这个心腹家里有喜事要办,作为同盟他们当然也要去了。」 满宝便琢磨起来道:「这收礼的代价有点儿大呀。」 白善不以为意,「算了,你人现在东宫里呢,澄清也没用,陛下信你是他的臣子,而不是太子的心腹就可以了。」 满宝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决定临出宫前去看一看皇帝,给他送送礼,再顺道帮明达和长豫公主说两句话。 不错,她们三人预定初七那一天和皇帝皇后申请出宫。 满宝最后花了钱从太医院里买了一些药材,然后调配了两个香包给皇帝和皇后。 她给俩人闻那淡淡的香味儿,还给古忠闻了闻,然后道:「这是助眠的,我看陛下和娘娘近来有些疲惫,是不是夜里没睡好?」 皇帝连连点头,「正是,也不知是为什么,就算没什么心事也睡不着。」 年纪大了都这样。 满宝没将这句话说出口,而是道:「这药包可以放在枕头底下,也可以挂在帐子上,是助眠用的。」 满宝还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药方来交给古忠,笑道:「这是方子,陛下和娘娘要是用得好,再去太医院里配就行。」 古忠接过方子,便细细地问起来,「这药包要多久换一次?」 「一旬再换就可以,不用太频繁。」满宝道:「都是很普通的药材,只是炮制的手法特殊些而已。」 这是莫老师找出来的小方子,和她分享时主要是告诉她药材的炮制方法不一样,起的药效也有很大的不同。 有些药材,甚至能直接拿来做香水,可在没有炮制彻底前,没人能闻到它身上浓烈的香味儿。 皇帝和皇后还是挺喜欢听周满说起这些医理的,因此气氛正好,皇帝还关心了一下太子妃的身体,得知太子妃和未来皇孙都很健康,他更满意了。 于是明达和长豫就趁着这功夫提出了想到宫外去玩一玩的事。 皇帝想也不想的道:「你们出宫去干什么?宫外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明达道:「父皇说谎,您就常和舅舅偷熘出宫去玩儿,要是不好玩儿,您怎么会出宫去。」 皇帝就被口水给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1671章 送礼 长豫看向明达,明达就上前抱住皇帝的胳膊摇了摇,「父皇,你就让我们出宫去玩一天嘛,正巧明儿满宝的六哥成亲,我们想看看外头百姓成亲的样子。」 皇帝就和皇后笑道:「明达现在都想成亲的事儿了,是不是我们明达想招驸马了?」 显然想煳弄过去。 「父皇……」明达摇着皇帝的胳膊,不乐意他这么支开话题。 皇帝看着明达满脸的期盼,心下一软,有些不忍拒绝起来,说起来,这两年明达都没怎么出宫玩过呢,而早两年她身体不好,出宫的次数也不多。 皇帝迟疑起来,便偷偷的看向皇后。 明达见了便知道父皇心里已经应了,立即转头去求母后,「母后,您就让我们出宫去玩一玩嘛。」 长豫不太敢和父皇撒娇,却敢和皇后撒娇,因此也上前抱住皇后的一条胳膊跟着一起求。 皇后笑问,「你们先老实交代出宫干什么去。」 她笑道:「以前也没见着你们念叨出宫去玩儿,怎么近来这么想出宫?」 明达和长豫就偷眼看向满宝。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他们想去我家吃喜酒。」 皇后就问明达,「是这样吗?」 明达连连点头,道:「母后,我们也想去看一下民情。」 皇后看得出他们没说实话,思索片刻后道:「好吧,不过只能去一天,宫门落锁前必须回来,出宫后不许与百姓争利惹祸。」 俩人连连点头,恨不得把头都点掉。 皇后都答应了,皇帝更没有意见了,要不是他忙,他也想出宫去看一看的。 重阳节到了,今年京畿附近的百姓都不好过,朝廷决定今年将施恩长者的年龄放宽到五十岁,而年过七旬的还能进宫和皇帝吃顿饭,让皇帝安慰一下他们。 所以今年皇帝很忙。 明达和长豫低声欢唿起来,忍不住在帝后面前和满宝手拉着手离开。 皇帝看了以后便道:「明达和长豫少有同龄的朋友,既然这两年不打算给她们招驸马,不如再招几个女孩儿进宫来陪她们读书?」 皇后道:「现今她们每日也就读半日的书而已,外头和她们同龄的多半要说亲了,何必耽误了人家?」 皇帝却觉得这主意不错,「周满不是说,女子太早成亲有孕对子嗣寿命都不好吗?朕看世家权贵之女的确成亲过早了,既然宫里都推延几年说亲了,那外头自也可以推延几年。」 皇后就低声笑道:「你是怕她们太早说亲,而长豫她们太晚,把好女婿都抢走了吧?」 皇帝轻咳一声,不太自在的扭过头去,不过他的确是这个意思,总不能明达和长豫捡人家剩下的吧? 皇后自然也有些许私心的,也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来。 明达和长豫已经拉着满宝跑远了,俩人和满宝商议起来,「明天我们在哪儿碰头?」 第1960页 满宝道:「明天你们先自己去玩吧,我估摸得吃过了午食才能去找你们。」 长豫不解,「为什么?」 「我得看着我六哥成亲呀,我六哥午时去迎新娘,等我六哥六嫂拜过天地,我还得和我娘去招待一下邱家的亲戚,等吃过饭,应该已经过了未时了,所以你们先玩着儿,不用等我。」 满宝想了想后道:「只一件,你们可别跟人吵架打架,不然闯了祸,我也得吃挂落的。」 长豫保证道:「这个你放心,我和明达脾气都好着呢,不会与人吵架打架的。」 明达则道:「我倒对你六哥娶亲很有兴趣,我能不能去你家吃喜酒?」 满宝既想让她们去,又不想让她们去,于是嘆气道:「你们是我的朋友,要是能去自然是最好的了;可你们又是公主,你们凤驾过来,所有的宾客都要跪迎。」 「什么凤驾不凤驾的?」明达道:「我们出宫是微服,又不是大张旗鼓的出去,不用特意迎接,你就和你家里人说我们是你的朋友就是。」 长豫是参加过世家贵女的婚礼的,但明达没有,她从小身体不好,一般除非帝后亲自带着,不然她是不能去人太多的地方的。 所以明达特别的感兴趣。 满宝想了想后道:「好吧,那你们明儿出宫先自己玩去,待午时再来我家,那会儿我六哥应该把新娘子迎回来了,你们正好凑热闹。」 「不用我们一开始跟着吗?」 满宝摇头道:「算了,你们难得出宫一次,总不能就看一次婚礼吧?」 满宝想想都替她们心疼,她每次旬休出宫都觉得日子好短,有好多好玩的没去玩儿,好吃的没去吃呢。 比如玄都观,护国寺,哪怕已经去过好几次了,再去也依旧高兴得很,每次都能逛出不一样的趣味儿来。 明达和长豫也很珍惜这一次出宫的机会,因此狠狠的点头应下了,觉得满宝果然是她们的知心人,连这个都想到了。 于是俩人转身回去就想了想拿什么礼物去参加婚礼,明达道:「我有一把孔雀扇,是前两年南藩进贡后三哥送我的,我转送给她。」 长豫则道:「我记着我的库房里有一张蜀锦桌屏,绣的是蜀竹,寓意节节高升,我当时觉着我是一个公主,要这个并没有什么用,但那桌屏又的确好看,就一直收着了,这会儿觉得正合适她,我就送她吧。」 俩人身边的姑姑听她们讨论了半天,忍不住笑道:「公主,喝喜酒送礼金就好。」 明达就道:「礼金是礼金,这份礼却是单独送给满宝的。」 长豫也点头,和明达对视一眼后道:「这样下次才好再开口出宫的事儿呀。」 姑姑们立即不说话了,宫女们则去帮着将她们说的这两样东西找出来,然后找了盒子装上。 她们不仅自己送礼,还跑去找太子和太子妃,告诉他们她们明天要去周满家喝喜酒的事儿。 太子妃如今身子重,走路更艰难了,闻言扶着宫女的手笑道:「那你们替我们也给一份礼好了。」 太子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俩人跑去找三皇子时,三皇子则假装没听懂。 他最近在演武场里和武师傅习武,这也就算了,还要骑马,每日在马上的时间不少于半个时辰。 他感觉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然后他好累,因为人胖,肉又嫩,大腿内侧被磨得好疼,他现在不想见周满,也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她的事,连名字都不想听见。 明达和长豫见三哥没表示,离开后便偷偷议论,「三哥可真小气,好歹满宝也治好了他,现在还每日来宫里看他呢。」 第1672章 迎亲 一大早,满宝便从床上坐起来,她坐着换了换神,想到今天不仅她六哥要成亲,明达和长豫还要出来找她玩儿,立即便掀开被子下床。 她将昨晚上便找好的衣服拿出来穿上,便立即出门去打水洗漱。 而在她之前,她哥哥嫂子们早就醒来开始干活儿了。 府里其他的下人也是,有人送了食材来,他们得把食材送到厨房准备起来了。 而前院待客的地方也要开始摆上桌椅,放上果盘点心之类的。 在京城里办喜事,可比村里有讲究多了,就算老周头捨不得花钱,有钱氏盯着,哪怕是为了满宝这几个孩子的面子也得照着京城的规矩来。 不说刘老夫人和钱氏暗示过,就说已经有白老爷办过一次喜事的经验在,老周家也知道他们不能照着村里的那套来。 连老周头都一边心疼钱一边道:「请的客人不一样,人家送的礼也不一样,总不能让人吃村里的酒席吧?」 因此这一次,周五郎还和白老爷一样,从外面请了两个厨子来家里帮忙。 酒席上除了大菜外,一些点心也是不能少的,客人们坐着聊天时总不能什么都不吃吧? 大家都忙碌起来,满宝洗漱好以后就跑到西侧院去找周六郎,就见他已经穿好了喜服,正有些紧张的坐在屋里。 看到满宝,他立即招手,「满宝快来。」 满宝就跑上前去,仔细的看了看周六郎的脸后道:「六哥你今天真俊。」 周六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然后小声和她道:「喜婆要往我脸上抹粉,我,我不太想涂那个,我觉着不自在。」 第1961页 满宝仔细回忆了一下白大郎涂粉的样子,然后道:「我觉着挺好看的,很显白。」 周六郎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道:「我现在也不黑呀。」 也是,不知道是因为常在厨房里干活儿,还是因为满宝给的药膏的关系,周六郎现在要比几兄弟要白得多,看着比最好看的四哥也不差多少了。 毕竟四哥现在被晒得挺黑。 于是满宝道:「不涂就不涂吧,最主要的是自在,不过嘴唇可以上一些颜色,这样好看些。」 周六郎:…… 跑过来凑热闹的白善和白二郎等人深以为然,见他不想让喜婆动手,白善就撸了袖子亲自上,「来,我帮你上色。」 周六郎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会这个?」 白善道:「我看我娘用过,还是我教的满宝呢。」 周六郎没料到他们两个都交流上这种东西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等把周六郎倒腾好,大家才想起来一件事儿,「哎呀,好像还没用早食呢。」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周六郎的嘴唇,半响说不出话来,白画了…… 一旁的喜婆看得直乐,她给过那么多对新人上妆,就只觉给他们家的人上妆最可乐了。 大家闹哄哄的用过早饭,然后就一起坐在院子里等吉时。 一群少年排排坐在院子里说话,身边是忙得飞起的大人们,他们一副完全游离在外的模样,周立学一边看着一边嘆气,「我经过这么多叔叔成亲,就只六叔成亲的时候最轻松了。」 周六郎瞥了他一眼道:「说得好像前面你几个叔叔成亲时你做了什么大事儿一样儿。」 「那可不,我做的可多了,」周立学道:「我得看着家里的糖饼点心,不能让人摸走太多,还要看着到家里来的孩子,不让他们乱钻,忙坏了。」 他看着走过来又走过去的下人们道:「这会儿倒好,什么都不用忙,就跟着凑热闹就行。」 连管帐的周立君都不怎么忙,全被周大郎和两白家接手了,让他们惊奇的是,连白大郎都带着他媳妇成氏,可他们这些人反倒很清闲。 满宝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很自得其乐的坐着等的,奈何清闲的时光也只有那么点儿。 前面一声锣响,周四郎急匆匆的从前面进来道:「迎亲的轿子,车队都来了,六郎,赶紧出门去。」 于是众少年们欢唿一声,簇拥着周六郎就往外去。 老周家选了一匹温顺的高头大马,在它的胸前系了红布,然后扶着周六郎坐了上去。 满宝几个也穿着喜庆的新衣裳纷纷跳上马,呦喝道:「去迎新娘子喽——」 迎亲队一路敲敲打打的到外城去,才出宫在大街上逛得正兴起的明达和长豫听见锣鼓声,回头便看见了马上恣意飞扬的满宝。 俩人一愣,立即招手喊道:「满宝,满宝——」 满宝听见,对白善微微点头后就扯过马让到一旁,然后跑到明达他们身侧,直接骑在马上问,「你们出宫来了?」 明达很好奇的看着,「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迎亲。」 明达立即转身和侍卫们接过自己的马,大乐道:「我也要去。」 满宝便带着她们两个追上迎亲队,然后又插到了前面去。 公主的侍从们无奈的看着,只能分出两个人近前保护,剩下的则骑着马跟在了后头。 大家浩浩荡荡的往外城去,邱家的宅子在外城,只有一进,但院子不小,此时里面也坐满了邱家的亲朋好友,周六郎他们的迎亲队不小,一下就把巷子给堵满了。 他们并不能出什么题目为难周六郎,所以满宝他们就可劲儿的发红包,他们奸诈得很,见门里的人迟迟不开门,干脆就抓了一把红包从底下的门缝里塞进去,却只塞进去一点儿,更多的撒在了门外。 门里的人可以看得见,为了拿红包,就微微开了一条缝,这一条缝一打开,白善立即往里塞红包,里面的人立即伸手要拿,大家哄抢起来,满宝和白二郎就立即用力的推开门挤进去。 明达和长豫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甭管懂不懂,都兴奋的喔喔大叫,跟着一起推门…… 大家嘻嘻哈哈的冲进了门内,见大家都在撒红包开路,明达左右一顾,一高兴,便将身上的玉牌都取了下来要丢出去。 白二郎正巧被挤了过来,眼尖的看见一把抓住。 他看了眼手里的玉牌,颇为无语,伸手拉住明达公主道:「这东西不能乱丢,这红包里都只有一文两文钱,你这玉牌丢出去……」 白二郎找不到恰当的话形容,直接把玉牌塞她手里道:「反正不能乱丢。」 第1673章 出门 白二郎见她似乎很想扔点儿什么东西,便在自己两边袖子里扒拉了一下,摸出十几封红包就塞她手里,「诺,给你发。」 明达抱着红包惊讶得不行,问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多红包?」 白二郎就嘿嘿笑道:「我抓的,不带红包怎么好叫门呢?」 反正红包里的钱又不多,不是一文钱就是两文钱,一撒一大把,随便抢。 当然,白二郎是不太心疼这点儿钱的,但老周头心疼啊。 他们七里村可没有撒这么多红包的习俗,但入乡随俗,谁让老六是在京城成亲的呢? 第1962页 明达抱了红包也就算是男方家的人了,白二郎带着她往前沖,一路上用红包开道,一直冲到了堂屋,见到了邱家夫妻。 周六郎被人簇拥着上前,因为激动心慌,他冲着夫妻俩连连拱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带着他来迎亲的周四郎和周五郎看见,总算有一种老六终于开窍的感觉,兄弟俩立即帮着他说话,一句一句的教他,「快叫岳父岳母。」 周六郎便一揖到底,叫道:「岳父,岳母……」 一旁的周五郎又道:「再喊一声爹和娘。」 周六郎又拜下去,「爹,娘——」 邱家夫妻也是第一次嫁女儿,同样激动得不行,连连点头应了一声好,然后扭头看向一旁的亲友,道:「快去把大姐儿扶出来。」 邱培正在闺房里等着呢,这边一说话,她那边就听到了,请来的喜婆立即和她表姐一起扶着她出门。 她一进门,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周六郎的目光,看到今日的周六郎比往日更俊俏些,不由的便红了脸。 周六郎也红着脸看着邱培,半响转不过神来。 周五郎看了嘿嘿一笑,满意了,于是捅了捅他,示意他回神。 周六郎红着脸转回神,和邱培一起跪下给邱家夫妻行礼。 明达和长豫总算是把红包都撒完了,从外面挤进来看热闹,听邱母拉着邱培的手叮嘱了好些话,然后又和周六郎说了些以后多担待的话,这才接过他们奉上的茶喝了。 喝了茶,给了红包,周六郎这才起身扶起邱培一起转身。 邱培没有兄弟,本来应该是由她的表兄弟背出去的,但贾家的要求太多,邱老汉跟他们没谈拢。 之前老周头和钱氏去邱家谈起婚礼时,邱老汉很焦躁,便不由和俩人说了一下贾家的条件。 老周头一听说贾家狮子大开口,只是背那么一段路就要一两银子的红包,立即不答应了。 哪怕这钱是要未来的亲家出的,那也不行。 邱家只有一个女儿,将来这钱还不都是他孙子孙女们的? 所以他就给邱老汉出了个歪主意,「咱两家的情况本就不一样,您家这闺女算出嫁,却也不算出嫁,将来他们第二个孩子都要随邱家姓的,所以要我说啊,干脆就让她自己走出去,自己上花轿。」 邱老汉当时都张大了嘴巴,邱母还觉得这样不像话。 老周头却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好,还道:「难道老六上门,他出门的时候,我还得让他哥哥们把他背出门去吗?那肯定是不能够的,既然俩人嫁娶都特殊,那就没必要在这些循旧礼嘛。」 新娘子让家里的兄弟背出去,本来是寓意娘家有兄弟做靠山,那既然邱培没有,何必花钱去做这个假象呢? 邱老汉被说服了,于是咬了咬牙就这么定下了。 此时,邱培头上的盖头便被放了下来,然后被周六郎和喜婆牵引着往外走。 大家起闹起来,纷纷向两边让去,邱培随着人群退去踏出了堂屋的门槛,结果不知是谁在门外丢了一件破烂的衣裳,人群散去大家也不注意看,她一脚踩上去差点儿摔倒。 喜婆扶着她的一边胳膊,一脚踏出来看见的时候已经往边上踢了踢,但新娘子还是踩到了。 喜婆皱了皱眉,正想着是不是蹲下去将这件破衣裳从新娘子的脚底下扯出来扔出去时,一旁凑热闹的满宝已经「喔喔」的喊道:「六哥,把新娘子抱出去……」 白善也跟着起闹,「抱出去,抱出去,以后六哥就是六嫂的靠山了,快抱呀。」 白二郎和周立学几个立即跟着起闹,「快抱呀,快抱呀……」 明达和长豫等人还以为这是罗江县那边的习俗呢,觉着挺好玩的,于是也跟着起闹,「快抱呀,快抱呀。」 周六郎看了一眼他四哥和五哥,见他们不反对,便红着脸走到邱培面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喔喔」乱叫,反正跟着起闹就对了。 大家簇拥着一对新人穿过院子出大门去,嬉笑着看新郎官和新娘子抱上了花轿,于是大家好话都跟不要钱似的往外丢,「什么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恭喜发财……」 凡是能说的都说了。 邱家的亲朋点燃了鞭炮,将迎亲的队伍送走。 满宝等人在周六郎上马以后也跟着跳上了马,明达和长豫还是跟着满宝几个凑在了前面。 因为一边道路只容许双马并骑,满宝和白善走在了一起,明达便打马上前和白二郎并齐,扭头问他,「你们罗江县是新郎抱着新娘出门的?」 白二郎摇头,但见前后左右都有不少人,他又不想说出实情来让新娘子难堪,便含煳道:「这样也是可以的。」 明达便笑道:「真好玩儿。」 大家敲敲打打的回到了周宅,周家开了大门迎亲。 请的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赵六郎他们几个都来了,正好可以围观新郎新娘拜堂。 明达总算是看了一出完整的民间婚礼,要知道她姐姐没出嫁和哥哥们娶妻可是很繁琐的,礼仪特别多,她以前体弱,基本上跟不完全程。 她觉得民间的婚礼还是挺好玩儿的。 满宝领着一众关系好的小伙伴将新娘子送到了新房,还想趁机调戏一下六嫂呢,已经被守在这里的五嫂给赶了出去,「赶紧前头吃饭去,别在这儿打扰新娘子了。」 第1963页 众人只能依依不捨的走了。 第1674章 师姐过来 满宝和白善几人这才到前面去招唿他们请来的客人,当然是把明达和长豫给带上了。 老周家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个小姑娘的身份呢,只觉得他们带来的随从可真多,而且气势也很不一般。 周大郎就找了满宝道:「你这两个朋友带来了好些人,安排在哪儿?」 满宝想了想道:「把他们安排在前院送饭吧,我带她们去后面园子的敞轩里用饭。」 能在敞轩里用饭的,都是满宝和白善几人在京城里很要紧的朋友,每个地方坐的客人都不一样,大家身份相当,地位也相当,这样才能玩得开,这也是周大郎两次办喜事才学到的。 京城的规矩忒多。 一点儿也不像他们七里村,只按照远近亲疏来安排就好,尊贵的,基本上凑不出来一桌。 敞轩里正坐着吹牛的几人看到满宝带着明达和长豫过来都愣了一下,赵六郎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就说我刚才没看错吧,你们偏说我花眼了,我这是花眼了吗?」 封宗平等几个咽了咽口水,连忙起身要行礼。 明达挥手道:「大家不必多礼,我和姐姐今日是微服出来的。」 虽然这样说,大家还是拱手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在场的,大部分都见过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如果没见过,那多半是没跟着长辈们进宫参加过宴会。 因为赵六郎是她们表哥,所以便和他们坐了一桌,他很好奇的问明达,「陛下和娘娘怎么放你们出来了?」 白二郎正喝茶,闻言喷了一下,乐道:「你说这话好像她们是什么一样。」 众人不解,「是什么?」 明达和长豫也看了过去,白善和满宝在桌子底下一人给了他一脚,白二郎吃痛,这才反应过来,紧闭着嘴巴道:「没什么,我乱说的。」 明达和长豫又不傻,眯起眼睛来看着他。 白二郎却突然指着前面道:「看,杨学兄他们来了。」 明达和长豫立即扭头去看,就见杨和书和唐鹤相携走来,明达还罢,长豫是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捧着脸星星眼看着杨和书。 杨和书和唐鹤现在的身份也的确比他们高,于是大家又再次纷纷起身行礼。 俩人看到两位公主在此也有些惊讶,不过他们面色没多少改变,行过礼后便看向满宝:「我们到那边去做。」 长豫就拉扯满宝的衣裳。 满宝本来想留他们在这边坐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大家毕竟比较亲近嘛。 但一被长豫拉扯,满宝立即点头,还问杨和书,「学嫂怎么样了?孩子可健康吗?」 杨和书笑着答了几句,然后就和唐鹤换了地方,到了园子的另一处去,那边坐着刘太医几人。 等杨和书的背影消失不见了,长豫才收回目光嘆息道:「你怎么不留他在此用饭呢?」 不等满宝回答,长豫又乐滋滋的道:「不过今日能近前看他也不错了,对了,杨夫人已经产子了?那孩子长得是像杨大人多些,还是像她多一些?」 她自言自语的道:「最好还是像杨大人多些,将来我嫁人生了女儿就让他们结亲家。」 满宝:…… 「对了,我们快些吃饭吧,一会儿就去驿馆里看高丽来的美男子。」 满宝这会儿确定了,她就是喜欢看好看的人。 满宝一边夹了一个馒头,一边问道:「你如此看脸,以后怎么招驸马?」 长豫撇了撇嘴道:「招驸马又不一样了,我倒是想看脸,但父皇肯定要先看家世的,还有才华之类的,脸倒是最次的了,哎,可惜我生不逢时啊。」 她生得太晚了。 众人对这种言论早习惯了,尤其是京城里长大的男孩子们,不论是比杨和书年长的,同龄的,还是年幼的,都会受到一些影响。 但没办法,谁让他家世好,文採好也就算了,偏还长得这么好呢? 大家吃饱喝足,也懒得挪地方,这园子的景致也不错,干脆就坐在敞轩里喝茶吃点心赏景。 赵六郎只来过这宅子三四次,正背着手欣赏时突然看到远处围墙下似乎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不由指了地方问道:「那块地上种的什么?」 满宝抬头看了一眼后道:「白菜。」 赵六郎傻眼:「菜?」 满宝点头,「是啊,怎么了?」 赵六郎摇手,坐在了栏杆上嘆气,「太子表哥把这宅子送给你还真是暴殄天物了。」 一旁的白二郎这才想起,扭头和满宝道:「对啊,我差点儿忘了,这宅子以前是他们家的。」 此言一出,正从刘太医他们那里敬酒回来路过的老周头和白老爷一起抬头看过来。 赵六郎微微抬起了下巴。 满宝点头,和赵六郎道:「赵国公眼光挺好的,这宅子不仅位置好,地方大,房间多,空地也多,种什么都方便。」 赵六郎哼哼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内城各坊好的宅子可不多了,太子表哥手上也没几个宅子。」 明达看不过他的炫耀,扭头和满宝道:「这有什么,回头待我的公主府修建起来,我请你去玩儿。」 满宝就问,「你的公主府要修在什么地方?」 第1964页 「不在长乐坊,就在兴宁坊,左不过这几个地方,反正不会离得很远的。」 满宝便兴奋道:「长乐坊就很好呀,那里靠山近水,又在大明宫左近,就是离热闹的地方远了点儿,但山水都有了,多好呀。」 明达便想了想后道:「有道理,回头我就让父皇把我的公主府建在永乐坊里。」 赵六郎见俩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偏,便撇了撇嘴走到一边去不理他们了。 白善和白二郎却发现了一脸愣怔的老周头和白老爷,迎上去问,「周伯,堂伯(爹)你们怎么过来了?」 俩人木呆呆的目光移动了一下,定在了身前俩人身上,还是白老爷坚强些,他压低了声音问,「那,那两位是?」 白善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顿了顿后也压低了声音道:「是公主殿下。」 白老爷还算坚强,他好歹也是士人,也是世族不是?虽然很旁支很旁支了。 但老周头却是眼睛一翻就要倒下,被白善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尽量不让人看出来,见白二郎呆住,就忍不住踩了他一脚,白二郎回过神来,立即转身沖满宝叫道:「满……师姐,你过来说说话呢?」 第1675章 领出来 满宝好奇的扭头看了他一眼,除了挨打和有求于她的时候,白二郎从不叫她师姐。 满宝看了一眼侧对着她的老爹,见白善似乎扶着他,便扭头对明达几个点点头,然后转身便下去。 满宝近前一看就看出她爹的力气都在白善身上呢,立即上前扶住,白老爷也回过神来,伸手帮忙。 大家不动声色的把老周头扶到了正院里去休息。 满宝按着他的虎口揉起来,白善转身倒了一杯水给他喝了一口,老周头这才缓过劲儿来,「我,我怎么又头晕了?」 满宝纠结道:「您又中暑了?」 老周头就摸着自己的脑门道:「来了一趟京城,身子倒不如以前了。」 白老爷坐在了一旁,深以为然的点头。 老周头往外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这才拉着满宝的手道:「满宝啊,那两位小娘子是……」 「是公主,」满宝不理解这有什么可激动的,道:「您不是早知道了吗,我在宫里当太医,连皇帝都见着了,白善还陪着太子读书呢,见着公主有什么可稀奇的?」 老周头道:「但我没见着面啊,我这竟见到了皇帝老爷的闺女了。」 白老爷也有些激动,激动到有些口干,见白二郎站在一旁傻乐,就指了指桌子看了他一眼。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去给他爹倒了一杯水。 白老爷喝了水,这才心满意足,和三人和蔼的道:「既然有贵客,那你们就快去招唿客人去吧,这前头有我们就行了。」 老周头也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你们招唿公主们去,这前头的事儿不用你们操心,对了,要不要再给你们上一桌席面?」 满宝:「爹,我们吃饱了的,现在就坐着说说话儿,一会儿还出门玩呢。」 「去吧,去吧,要不要你四哥五哥给你们提东西啊?皇帝的闺女,总不能买了东西自己拿着吧?」 白善笑道:「周伯,公主们都带了侍从来的,您要不要先回屋休息一下?」 他看向满宝,其实想问的是要不要喝点儿药。 满宝却觉得不用,是药三分毒,总是吃药也不好。 于是她摸出针袋来对老周头笑道:「爹,我给你扎几针吧。」 老周头看到那长长的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别看他闺女是大夫,但他很少被扎的,哪怕已经有过经验,知道扎针不疼,但看到这长长的针,他还是忍不住紧绷起来,然后闭上眼睛。 满宝撸起他的袖子,按了按后给他扎针,和他说话让他放松,「爹,你刚去给谁敬酒了?」 「杨县令呀,他以前可没少照顾我们七里村,还有唐县令,我都听说了,你们进京后多亏了他照顾,所以我和白老爷去给两位敬酒去了,上次他们来吃喜酒,家里人多,都没怎么顾得上他们。」 说着话的功夫,满宝扎好了针,老周头感觉精神好了一些,满宝这才收了针道:「爹,公主们都好着呢,你不用怕她们。」 老周头咽了咽口水的点头道:「我不怕。」 但他还是悄咪咪的去找了钱氏,然后小声道:「可不能让孩子们冲撞了贵人啊,你让立学几个没事别往园子里跑。」 钱氏应下了,她也觉得公主很贵重。 明达她们对此一无所知,还和大家一起逛了逛满宝家的园子,别说,到底是赵国公当年抢下来,又送给太子的宅子,园子的景致还是很不错的。 满宝他们住进来以后基本没怎么改变园子的景物,也就方氏几人选了两块靠墙边的地,将那些不是很好看和贵重的花草拔了种菜。 听说方氏最近还打算往湖里埋一些莲藕,这样明年说不定就有莲蓬吃了。 明达站在湖边看了看后笑道:「虽说这湖小了些,但景致也不错。」 满宝点头,「是不错,我还想着等有钱了,将湖水引出来,绕着每个院子都走一遍再回到湖里。」 她道:「你不知道,我爹娘住的那个院子里就有一条水流过,虽然很小,但夏日就是比别的院子要清凉些。」 第1965页 明达扭头看了一下她家的院子,笑道:「这个工程可不小,只怕得大动。」 满宝点头,「我们还没找到好的法子,所以暂时没动。说不得以后我们认得厉害的大师,不用大动也可以将水引向每一个院子呢?」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长豫便跃跃欲试的道:「快走吧,我们去驿馆里看看高丽来的美男子。」 几人想了想,接下来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做了,便应下了。 朝廷专门招待外宾的驿馆在国子监的不远处,国子监上去一条街就是,那边可要比国子监热闹许多,很多茶馆酒楼店铺都设在那附近,可以让藩国的来使充分感受到他们大晋的繁华。 因为太阳大了,满宝他们就没骑马,而是坐着马车过来,明达和长豫俩人一人霸占了一边的车窗,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 「原来驿馆在这边,这些外藩的使臣可真有福气。」 满宝也是这么认为的,给她们指了路边的店铺道:「那一家的羊汤不错,等再过一段时间天冷了可以来吃,那家的肉饼还行,不过他家最好吃的是馕,烤得脆脆的,可香了……」 又指了一家路边的摊位道:「他家的馄饨特别好,好几次丁大夫他们都拿了钱让药童跑到这儿来买一碗馄饨去吃……」 满宝如数家珍,明达和长豫的目光本来一直看着路边摆了各种小玩意的摊位的,她这么一说,俩人便也不由看起两边的饭馆来。 马车到了驿馆不远处停下,大吉问他们,「满小姐,你们是要直接进去吗?」 直接进去是不可能的,她们可没告诉父皇母后这次出来是看美男子的,于是俩人你推我一把,我撞你一下,然后齐齐看向满宝。 满宝往后一仰,戒备的看着她们,「你们想干嘛?」 明达就笑道:「我们的身份不好进去,你替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 满宝道:「我的眼睛也不能代替你们的眼睛呀。」 「哎呀,你找到了人就把人领出来嘛,」长豫道:「就说你请他们吃茶,把人领出来让我们看一看。」 明达连连点头。 第1676章 好看的人 白善和白二郎已经跳下马了,见车上的三人迟迟不下来,忍不住上前敲了敲车门。 满宝唉声嘆气的跳下车,抬头四处看了看,便指了驿馆斜对面的茶楼道:「你们上那儿等着我们吧。」 白善扭头看了一眼茶楼,问道:「你们上哪儿去?」 满宝看了他一眼,便伸手点着明达和长豫道:「她们才是你们,」又点了他和自己道:「这是我——们!」 白善笑出声来,改而问道:「我们上哪儿去?」 满宝嘆息,指着前面十来步外的驿馆道:「我们去那儿。」 一旁的白二郎忍不住了,问道:「那我呢?」 满宝觉着他们今日好歹是东,总不好让客人们自己玩儿,于是便和白二郎道:「你领着公主们去茶馆吧,给她们点些好吃的好喝的先坐着,我们一会儿就来。」 白二郎伸手,「钱。」 满宝伸手拍掉他的巴掌,「请客吃顿饭而已,你何时这么小气了?」 「我前儿刚把要建庄子的钱给你,我现在身上没钱。」 「请一顿茶水能要多少钱?」 白善已经从钱袋里拿了一串钱给他,和满宝道:「别问他要了,我今天看到刘焕又和他借钱了,明天是重阳,听说他要花钱给他祖父母送礼。」 白二郎接了钱便领着明达和长豫二人去了对面的茶馆。 满宝和白善也站在了驿馆前,一起抬头看了一眼驿馆,白善很好奇,「你们都见过杨学兄了,珠玉在前,再看别的美男子还有什么意思?」 满宝也不太能理解明达和长豫,在她看来,杨学兄已经长得足够好看了,而杨学兄之外,白善、殷或等人也都不丑,好看的人那么多,为何非得来看高丽美男子呢? 但到底是自己的好朋友,她觉得得给她们找补一些,于是想了想后道:「这就跟你们男子一样,便是看过了最漂亮的女子,也会认为天下的美人春花秋月各有所长,还是会忍不住再看其他美人。」 白善摇头,「我没有这样,样貌不过是皮囊而已。」 满宝道:「骗人,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男人不喜欢美人的?」 就好比这世上没有女人会不喜欢美男一样。 守在驿馆前的两个兵丁见俩人站在门前你来我往的说得热闹但就是不进门,忍不住了,直接上前一步大声吼道:「你,你们干什么的?」 要不是见他们衣着不俗,又是从马车上下来的,他们早把人赶走了。 满宝和白善这才回神,他们好似在大门前站的有点儿久了。 白善立即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裳后上前行礼道:「在下白善,乃——国子监的学生,听闻高丽的来使住在这儿,我等有些高丽方面的事想要请教来使,还请吏员代为通禀一声。」 崇文馆到底是太子门下,用这个名字不好,万一传出去有人给太子乱扣帽子,认为他结交藩国怎么办? 虽然高丽不似草原上的胡族需要戒备。 谁知道守门的兵丁只看了他们一眼便直接挥手道:「进去吧。」 俩人:……这么随便? 满宝都忍不住上前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不报名字也可以上前?」 第1966页 兵丁稀奇道:「这有什么不可的?你们只要不在驿馆内打架斗殴就行。」 说完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句,「还有,不要把人家身上的钱骗光了,闹出事来,不好看的也是你们。」 满宝和白善:……他们看着像是骗钱的吗? 不过俩人倒是顺利进去了。 这处驿馆是属于鸿胪寺众多宾馆中的一处,里面住着的主要是高丽、回纥、党项等部族来使,俩人还是第一次来,进了前面的楼子,有厅直通后面的天井。 到底是驿馆,院子没有修建得很大,天井四方,栽种了一些盆栽,然后就有廊通向各处,他们站在天井里往上看,这才留意到这一座驿馆一共有三层楼,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们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去。 正迟疑,一个大鬍子从楼上下来,白善立即上前行礼问路。 大鬍子的国语很蹩脚,但白善放慢了速度他还是听懂了,听到他说是来找高丽的来使,他便有些迟疑,但看了俩人一眼,还是转身带他们上楼去了。 到了二楼,大鬍子带他们转到一个房前,推开门,里面还挺宽敞,只有两个屏风隔着,却不是桌椅的摆设,而是坐席的样子,里面正坐了十来个人,似乎是在商量事情,听见推门声便一起扭过头来。 白善一看他们身上的衣物便猜出他们就是高丽人,满宝一眼扫过他们的脸,目光在几人脸上停了停,便知道那几人是明达和长豫想见的人。 她的目光在三人中来回看了看,最后便盯着其中一个人看,心中感嘆,长得虽没有杨学兄俊俏,也没有杨学兄的冷峻,却肤如凝脂,还是挺好看的。 就在满宝思考的时候,白善已经笑着和里面的人互相介绍了。 本来屋里坐着的十几个人并没有很把白善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和对大国的敬畏笑着起身行李而已,待听到白善是国子监的学生,他们立即眼睛一亮,都兴奋起来。 白善见满宝还在发呆,便转身微微挡住众人的目光,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用目光暗示她,「周大人,你说是不是?」 满宝立即回神,根本没听到白善前面说的是什么,直接点头应道:「是啊,是啊。」 高丽的来使有些怀疑的看着满宝,问道:「这是编撰大人?」 白善笑着点头,「是,这是周大人。」 来使人对视一眼,有些迟疑,怎么竟是个女人? 女人也能当官? 白善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他快速的看了一眼室内后便问道:「大人们是在商量事情?我们来此是否打扰了?」 汉字在高丽是雅文,只有贵族才学得起的,而也只有贵族才能当官儿,所以来使们都会说汉语,哪怕发音上有些出入,但交流是没问题的。 各地百姓说的官话不都带些口音吗? 白善并不想留在驿馆中,他们人少,对面人多,聊天都不好聊,还是把长得最好看的那三人带出去一起玩儿吧。 第1677章 见面 他还以为还需要再寒暄一阵才能把人带出去,但听说周满是编撰,他又是国子监的学生后,他们竟然就答应了。 于是俩人把三人带出了驿馆,白善都忍不住问他们,「你们就不怕我们是骗子?」 三人中为首的高友行了一礼后谦逊的笑道:「公子衣饰华丽,高贵文雅,一看便是贵族,自是不会骗我们的。」 白善就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饰,因为今天是周六郎的好日子,所以他的确着意打扮了一下,但身上的衣服也只是普通的绸缎而已,算的不很华丽吧? 高友已经问到:「白公子想带我们去何处说话?」 白善就指了对面的茶楼道:「我还有几个朋友在上面,不然我们去茶楼里坐坐?」 三位美男子是松了一口气的,虽然看得出白善和周满年纪小,衣着和气质都不差,不像是坏人,但他们还是不想去太远的地方,能够在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三人欣然同意,跟着俩人去了对面的茶楼。 茶楼只有两层,此时明达和长豫就趴在二楼的窗口往下看,五人一走出来她们就认出来了。 俩人兴奋起来,然后来回对比了一下,半响后有些失望,「这样看着似乎也不是特别好看了,看上去和白善差不多嘛。」 明达道:「还没有满宝好看呢。」 一旁的白二郎忍不住道:「满宝是姑娘。」 明达和长豫一时没理他,指了走在侧边的那人道:「不过那个人好白。」 明达也点头,「他最好看,且看上去颇为温柔。」 白二郎也忍不住探头去看了一眼,因为位置小,他还把她们往那边挤了挤,明达也不介意,给他让了一点儿位置。 白二郎看过后点头,「是挺白的,但我觉得以前的杨学兄也有这么白。」 长豫连忙问:「什么时候?」 「六年前,七年前?那会儿杨学兄刚到我们罗江县,我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就好白,我以前从没见过比他更白的人了。」 这会儿杨和书已经经歷了官场和太阳的毒打,没有以前白了,但依旧俊得亮眼。 眼看着五人上楼来了,三人立即回桌子边上坐好,端庄无比,完全看不出刚才趴在窗户点评美人的模样。 满宝推开门来,明达和长豫抬起头来,矜持的对着三人微微颔首。 第1967页 白善和他们介绍道:「这三位是我们的同窗,这是白诚,这是明小姐,这是豫小姐。」 白善又和明达三人介绍道:「这是高句丽来的高友使者,娄冕使者和星宣使者。」 白二郎拱手回礼,明达和长豫微微点头,并不行礼,目光扫过娄冕后便抬手道:「大家请坐吧。」 高友三人见了便心中有数了,这两位只怕是贵女,身份挺高。 八人坐下,当然不能干坐着,白善把人带出来就要负责带起话题,于是他伸手和店里的伙计拿了菜单牌子,问三人,「你们想吃些什么?」 高友三人有些拘束,白善见了就和伙计笑道:「那便来些你们店里的招牌点心吧,再上些茶水。」 伙计应下,又笑道:「客官,我们店里还有西域来的葡萄,贵客们要不要来一些?」 满宝立即问道:「有西域来的葡萄,那是不是也有京郊或雍州种的?」 伙计:「……有的。」 满宝便道:「那给我们来一份京郊种的,再来一份雍州产的。」 伙计:「……贵客,这两地产的葡萄价钱都一样的。」 「我却想尝尝味儿是否一样,反正各来一份就是了。」 白善对伙计点了点头,「其他的果盘也来两份。」 然后将木牌都还给他,等他走了才扭头看向满宝,「你这是打算在庄子里种葡萄?」 满宝点头,「家里太远了,三哥他们种的葡萄我都吃不上,所以还是在这边种吧。」 「但京郊和雍州也不差多少地儿,用得着分那么细緻吗?」 满宝不在意的道:「谁知道呢,反正吃得下,尝一尝是否有区别嘛。」 俩人你来我往的斗了两句嘴,然后顺嘴就问高友:「你们国家种有葡萄吗?」 高友有些尴尬的道:「没有。」 满宝立即道:「但你们国家有高丽参,我久仰大名,不知道你们这次来可带有种子?」 高友更尴尬了,摇头道:「高丽参都是野生的,需要进入森林里寻找,并没有种子,不过这次来我们给陛下进献了高丽参。」 满宝惋惜道:「便是野生的也可以考虑收集一下种子的,我还是想看看能否人工种植得出来。」 最主要的是,种子总是活的,科科是可以收录的。 他们送来的高丽参,还有药铺里人参,那都是晾晒或炮制过了的,这就颇为惋惜了。 高友听了周满的话,忍不住心中冷笑,那是山神的馈赠,岂是凡人可以种植的? 大晋的人也真的是自大高傲了。 长豫见满宝说了半天没说到她们想要知道的问题上,忍不住开口问道:「本……我听说你们这次来是想入学国子监的?」 高友精神一振,立即目光炯炯的看着长豫道:「是,我们国主听闻新罗送了学子过来这边求学,也想我们在大晋习得真理回去教导万民,特派我们过来学习。」 长豫望着娄冕问,「你也是要进学的?」 高友忍不住扭头看向娄冕,看到他这个小白脸,忍不住神情一滞,娄冕有些紧张,但还算体面的微微弯腰应了一声「是」。 高友便笑着解释道:「豫小姐,娄冕是我的伴读。」 白善在一旁解释,「高友使者是高句丽的五王子。」 藩王的儿子而已,比藩王还要尊贵的明达和长豫都不是很看在眼里,明达看了一眼娄冕后道:「我记得新罗派来的学子已经学成贵国了,这两年都没有再派学子过来。」 高友便挑了挑嘴唇笑道:「或许是因为新罗王坐稳了王位,觉得来不来都无所谓了吧?」 满宝突然插了一句嘴,「听说新罗是女王,是吗?」 白二郎立即起了兴致,点头道:「就是的,我在太学里就听人说过了,听说是前一任新罗王没有儿子,所以把王位传给了他女儿,新罗女王还当得不错呢,听说很受爱戴。」 第1678章 不一样 高友三人更安静了,因为……高句丽和新罗的关系,实在是不太好。 白二郎和满宝讨论得津津有味,显然不知道这些内幕,但白善知道啊。 他连忙打断俩人,再度将话题扯回来,「那你们定好了要去哪一个学院了吗?」 一般来说,藩国的学子多是去四门学和太学。 高友三人顿了顿后苦笑道:「鸿胪寺还未定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听说白善是国子监的学生便很热情的原因之一,之前因为新罗,高句丽和天朝的关系也不太和睦,这次他们送贡品过来,鸿胪寺虽收下了,对他们的要求却没有第一时间应下。 他们可以感受得到,鸿胪寺不太想应承他们进入国子监,倒是对于他们带来的两个医生申请进入太医署的事儿没有做过多的阻止,似乎已经应下了。 但太医署里学的不过是工匠之学,而进入国子监要学的是治国之学,他们还是更想进国子监。 作为太医署重要人员之一的满宝:…… 虽然对方说得很隐晦,但她还是听出了他们对太医署的嫌弃。 满宝心中哼哼,觉得萧院正说得不错,这些人的汉语说得都不是很好,她现在听着都费劲儿,进了太医署还要重新学习语言和文字,也忒麻烦了,还是不招收的好。 高友三人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们讲述自己的苦恼,便是想让白善几人帮忙和鸿胪寺求一下情,尽早让他们进国子监才好。 第1968页 白善看向明达和长豫,明达还罢,长豫却是有些心疼娄冕受委屈的,于是道:「我回头和梁少卿提一提。」 鸿胪寺少卿姓梁。 满宝便忍不住看看娄冕,又看看长豫,心中和科科感慨道:「果然美色误国呀。」 科科:…… 白二郎也如此想,他坐在满宝和白善的斜对面,忍不住沖俩人眨眨眼。 白善瞪了他一眼,让他老实些,一旁的高友已经惊喜起来,他不知道长豫的身份,但她能说出这句话来便表明她的身份不低,是可以说话的。 于是他连忙行礼道谢。 长豫却盯着娄冕看,娄冕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脸微红,被高友踢了一下后才跟着起身行礼道谢。 重新落座后,高友忍不住高兴起来,便和白善等人打听起国子监的事来。 这个倒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白善和白诚毕竟在里面上过学,还是挺熟悉的,他们和高友三人说国子监,高友三人则和周满说一下他们高句丽盛产的各种药材,明达和长豫则是好奇他们国家的人以及他们国家盛行的衣饰等…… 各得其所,自然相谈甚欢了。 八人下午哪儿也没去,就坐在包厢里喝茶聊天了,等到宫里的侍从忍不住提醒两位公主时间时,她们才依依不捨的起身来,「时辰不早,我们得回去了。」 满宝这才看向外面,发现天色还真不早了,便也起身道:「那我们要准备告辞了。」 长豫恋恋不捨的又看了一眼娄冕,下次再见还不知道要到何时呢,她嘆了一口气,扭头和满宝道:「你下次可还要再来找我们玩儿呀。」 满宝:「……我大后天就去找你玩儿。」 长豫就嘟了嘟嘴道:「我不是说的那个。」 满宝就道:「细水才能长流,你别太过分了啊,坏了我在咳咳他们跟前的好印象,以后再带不出你们来了。」 明达连连点头,也劝姐姐,「姐姐,我们还是先回家吧,下次冬至是个大节日,或许冬至前我们可以出门来玩一玩。」 长豫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这才看向娄冕三人,告辞离开。 娄冕暗暗松了一口气,和高友星宣一起将他们送到楼下去。 有侍从将他们的马牵上来,俩人上马,居高临下的和他们微微颔首,这便打马带着侍从们离开了。 高友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十多个随从,目光微闪,扭头看向白善几人,就见一旁停了马车和几匹马,几个护卫正垂首站在一旁。 高友立即笑问,「白公子,还不知你家在何处,下次好上门相约。」 白善转身从大吉手里接过一张门贴递给他,笑道:「我家在崇远坊里,高使者找周宅就是,我们都住那儿。」 高友知道,崇远坊那边住的都是贵人,对着三人越发恭敬了。 当然,高友也将他们的门帖给了他们一张,虽然他们不太用得上。 然后高友就目送三人上了马车离开,大吉给他们赶车,护卫们则骑一匹马,再带上白善和白诚的马一起回家去。 等马车走远了白善才将窗帘放下,和满宝道:「长豫公主如此喜爱美色,你还带她来看美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满宝笃定道:「天下的美人何其多,长豫虽爱美,但她也是公主,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更何况,论美,娄冕还比不上杨学兄呢,连你和殷或都比不上,她不会做错事的。」 白二郎在一旁接口道:「还有我。」 满宝和白善一起扭头看他。 白二郎微微挺直了胸膛,一本正经的道:「先生说过,美不仅在于相貌,更在于才华和品格,这品格时日尚短,我们且不论,就说这才华吧,娄冕三人还比不上我呢,而且我长得也不差吧?」 说罢还将捋了一缕头髮偏头看向白善和满宝。 满宝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白善直接挥着拳头将人按下去揍了好几下,嚷道:「再做这种动作,下次送你去和马福明做伴儿。」 白二郎叫道:「这是娇弱动不动,娄冕不就是这样的吗?」 「才不是呢,」满宝道:「你这叫做作,他那叫温柔。」 此时,正骑马回宫的长豫也在和明达说娄冕,「他长得可真白,比我们女孩子还要白。」 明达点头,「我看着他身体似乎也不是太好,却能比我们还白,不过我看着,似乎没有殷或白。」 长豫就嘆息,「不仅没有殷或白,才情上也差了一些。我以前不喜欢殷或,觉得他一个男人比我们女子还娇弱,又爱哭。」 「我记着几年前我去大姐姐家里吃喜酒,就在后院见过他,不过是大姐夫家的两个堂弟说了几句讥讽的话,他当场就哭了。」长豫哼道:「他要是当场骂回去或是打回去,我敬他是一条好汉,结果却眼眶通红的哭了,我就觉着不好,当时父皇还说,要不是他身体不好,还想和殷家做亲呢。我才不要嫁给这么一个文弱的人。」 「但今儿在满宝家里看见的殷或,似乎和以前见过的有些不太一样了,」长豫道:「不过,娄冕是真温柔,殷或嘛,只怕是面团里捏着月季枝条,扎手得很吶。」 明达闻言就哈哈大笑起来,问道:「姐姐这是在选美还是在选驸马?「 「当然是在选美了,驸马,唉,那得父皇做主了,」长豫嘆气,「父皇就想把我嫁给他那些好功臣家的子弟。」 第1969页 看得出她不太高兴,明达就问,「姐姐不喜欢他们?」 「大家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各人什么样谁不知道?我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 明达就好奇,「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威勐雄壮有阳刚气概的,可你看父皇提的那些人,有哪一个是那样的?」 明达被惊得不轻,忍不住问道:「姐姐喜欢那样的?可是,可是……」 可是杨和书和娄冕都不是那样的呀…… 明达不解,一双眼睛里尽是迷茫。 长豫四十五度的仰望前面的天空,嘆息道:「这也只是奢念而已,能晚两年说亲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1679章 气性不大 两位公主回到宫中,老老实实的去给帝后请安,表示她们很乖巧的按时回来了。 皇帝还不知道她们跑去看美人儿了,所以对此很满意,挥手道:「快回去休息吧,明儿是重阳,得去陪你们皇祖母用饭。」 俩人乖巧的应下,长豫在退下去前还好奇的问了一句,「父皇,各藩国不是送来了学子想入国子监吗,您怎么没答应他们进去读书?」 皇帝看了她一眼后笑问,「长豫今日怎么对国事好奇起来了?」 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句道:「各藩国情况不一样,自然要区别对待,像回纥和党项,送来了就送来了,吐蕃那边却难办得很,哼,说是臣服于朕,却有两年没有朝贡了,边关还时有摩擦,所以就算收入他们的学子,也不能如此轻易的收入。」 回头还得和国子监的博士们提一提,要对吐蕃那边的学子多关注些,最好悉心的教导,务必要他们学得儒道的礼仪,回去以后好知道尊重上国,推崇他们大晋的治国之策才好。 长豫等了一下,发现她爹没提起高句丽,就忍不住问:「那高句丽呢?」 「高句丽啊,」皇帝笑道:「鸿胪寺那边打算将人遣返,给些回礼就行了。」 明达都忍不住好奇的问,「为什么?」 皇帝道:「高丽王久不来朝贡,前朝时甚至派兵攻打辽东郡,朕很不喜,所以没打算让他们入学。」 虽然前朝不是本朝,甚至是皇帝跟着他爹带领了一众兄弟灭了前朝,但这也是他们内里的事儿,不可否认,前朝生灵涂炭,末帝的责任最大,但高句丽也算个引子,要不是它当年攻击辽东郡,前朝末帝也不会穷兵黩武,让百姓宁愿自断手足也不去参军。 而且自他登基以来,高句丽除了最初两年表示臣服外,后面该有的朝贡都是给一年少两年,有时候穷都不哭,直接与他们断绝来往。 要不是他登基以后各种事情不断,他也想发兵去打高句丽,所以这次他不问罪高句丽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怎会还把人收到国子监里? 他们又不是吐蕃,占据要地,兵强马壮,可随时攻入大晋,所以得打一棒再给个甜枣,对那边,完全可以给棒子多一点儿,至于甜枣,看心情吧。 长豫张了张嘴巴,最后看了看明达,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出了宫殿长豫就嘆起气来,「这可怎么办呢,父皇似乎不愿意给高句丽此恩惠,早知道先前就不说大话了。」 明达也是个好孩子,闻言跟着忧愁起来,「是啊,应承的话已经说出去,总不好言而无信。」 姐妹两个忧愁起来,长豫便道:「满宝素来有急智,不然等她进宫后问一问?」 明达想了想后道:「你别想了,满宝巴不得他们倒霉呢。」 长豫惊讶,「为什么?」 「刚才在茶馆时高友得罪了满宝你不知吗?」 只顾着欣赏美人的长豫一点儿也没留意,她摇头问,「高友怎么得罪她了?」 明达道:「高友言谈间看不起太医署,我看当时满宝便有些不高兴,她可不是能受气的人,三哥得罪了她,她都要当场报仇回去,更别说小小的高丽使者了,你还是别问了。」 问了,出的也是馊主意。 长豫也想到了,然后对高友也有意见了,「明知满宝是太医,太医署还是满宝的摺子,他竟然都得罪人,难怪父皇看不上他,只是可惜了娄冕,跟着受委屈了。」 明达:……中午在茶楼窗口那里看人的时候,是谁夸对方面如朗月的? 但重阳日到了,这是一个重大的节日,她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考虑这件事。 第二日,她们不仅要陪太后吃饭,还要跟着皇后去慰问宗室的老人,以及各家宗妇。 虽然帝后打算让长豫晚两年才出嫁,明达也不急着说亲,但该见的人还是要见的。 总要先把名气打起来,让各家知道,皇帝还有两个宝贝女儿没选驸马呢。 有意的,就把家里适龄的孩子留一留,到时候大家再说亲呀。 皇帝的女儿有时候也是愁嫁的。 姐妹两一忙起来就把昨天的事儿给忘了,但皇帝没忘,所以他在去陪老人们和大臣们吃饭时脸上虽然笑嘻嘻的,但心里却不怎么高兴。 尤其是看到远处的各国使臣时,更不高兴了。 为了表达一下大晋的胸襟和气度,这一次重阳赐宴,来朝的各国使臣也得了出席的名额。 皇帝冷漠的瞥了一眼高丽使团所在的方向。 昨天两个女儿一走,皇帝就从随侍出宫的侍卫们那里知道了她们干的事儿。 第1970页 去周满家参加婚宴,还跟着凑热闹洒了一把红包什么的他是一点儿也不介意的,但他介意的是周满竟然领着她们去看男人! 几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为此,皇帝很生气的对古忠道:「朕记得今年重阳,京官六品以上,家中有老人的都有赏赐?」 古忠想了想后躬身道:「是,都是些平常之物,比如香囊,团扇和酒水之类的。」 皇帝就道:「将周满的那份去了,」想到周金夫妇算义士,去掉赏赐的动静还是太大,万一叫魏知知道了,恐怕不止得弹劾他,也会弹劾他两个宝贝女儿,于是皇帝沉默了一下又改了主意,「算了,你叫人送去的时候让她给上个罪己书,让她悄悄的递上来,不许走御史台。」 古忠:……送礼不归他们这些内侍管呀,那是户部的事儿,而且是官员自己去户部领的,他这…… 古忠心中无奈,脸上却笑眯眯的应下了,转身就让徒弟第二天去皇城里候着,「明儿见到周小大人,将这话给她说透了,免得她不知道错哪儿了。」 于是第二天,打扮一新的老周头在喝过新媳妇的茶后高高兴兴的和满宝到户部里领过节的赏赐时,就再一次见到了宫里的公公。 对方拉着满宝避到一旁,小声的将昨晚上皇帝生气的事儿说了,「周小大人,我师父让您写罪己书时诚恳些,陛下气性不大,看您写得好,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满宝心中和科科吐槽,「就这还气性不大呀,看美男明明是长豫和明达的主意,他却来生我的气。」 第1680章 何以解忧 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满宝毕竟拿了人家的俸禄,也的确是她领着明达和长豫去看的美男子,所以她还是嘆息着应了下来,表示会写摺子请罪的。 反正摺子又不过御史台,那就不会被扣俸禄,写就写吧,就当是哄皇帝开心了。 满宝打发走了古忠的徒弟,转身就去找她爹。 老周头正在排队领东西,见她说完了悄悄话,小小的人儿有些垂头丧气,就不由关心的问道:「那位公公说什么了?」 满宝耷拉着脑袋摇了摇道:「没事,就是回去得写个摺子。」 老周头立即道:「陛下这是看重你才让你干活儿呢,满宝呀,你也长大了,不能整天只想着玩儿,你看皇帝给了你这么多俸禄,还有那么多职田,你可得好好的给人家干活儿。」 排在老周头前面的大人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们父女,就见周满一脸憋闷的点头,应道:「爹你放心吧,我回去就先写摺子,写完了才出去玩儿。」 老周头满意了,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乖啊~」 回头对上一人的目光,老周头看到他身上穿的官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位大人脸上露出笑容,和蔼的和老周头点了点头,然后才回过头去排好队。 周满也看了对方一眼,发现不认识,便默默的站在她爹身边,一边想着这请罪的摺子要怎么写。 今天会亲自来皇城领重阳节礼的官员不多,三品以上的此时都在宫里等着和皇帝吃饭呢,因此多半是家人或下人来领的。 六品以下没资格,所以只有六品以上四品以下的官员才会来领,也是凑个热闹,今儿是重阳,秋高气爽,出来走一走也是不错的。 所以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老周头和满宝,满宝拿着自己的印章上前领赏。 今年皇帝不是很大方,因为胜州和京畿附近遭灾,国库有点儿瘦,所以比往年少了一点东西。 但再少,在老周头看来也是白得的东西,而且他并不觉得少。 有一小袋福米和福面,一坛酒,两对团扇,九个香囊等小东西。 满宝和老周头领了以后就抱了转身往外走,老周头一手拎着两小袋福米和福面,一手则抱着酒,小声和满宝道:「皇帝老爷子还送酒呢,真好。这皇宫里的酒是不是跟外头的不一样?」 满宝道:「一样的,都很苦。」 老周头就笑道:「那是你还不知道喝酒的乐趣呢。」 走了一段,周四郎赶着车在前面等着,看到他们抱了东西过来,立即跑过去接住,「都送了什么东西?」 满宝就在她抱着的一堆东西里找了找,找出一个香囊塞给周四郎道:「诺,驱虫防蚊的,送你了。」 周四郎:「这东西你不就会做吗?」 「我会配药材。」 她用的香囊、荷包、钱袋这些东西却一直是郑姨带着丫头们做的,她可不会做那个。 不过宫里出品的香囊还是挺精美的,周四郎看了看,觉着挺好的,于是塞怀里去了。 打算拿回去送他媳妇。 父女俩上车回家,这些东西自然交给老周头去分配了,她只拿了一把团扇和一个香囊就完事儿了。 庄先生正带着几个弟子等她回来呢,她一回来便道:「走吧,我们爬山去。」 满宝:……忘了这个重阳节必备的节目了,想到她答应她爹的话,她立即转身跑去找她爹,「爹,等我爬山回来再写摺子啊。」 老周头知道他们每一年重阳都要跟着庄先生去爬山,以前在村子里也是这样,年年去大梨村爬道观的那座山,就没有哪一年歇过。 他是不知道爬山有什么好玩儿的,不过还是挥了挥手让她去了,只是叮嘱道:「晚上早点回来干活儿,可别把皇帝交代你的事儿忘了。」 第1971页 满宝应了一声,转身跑去找先生他们。 庄先生他们跟在后面出来,闻言很好奇,「陛下让你写什么摺子?」 反正这事也瞒不住,满宝左右看了看,见她爹不在了,便小声道:「陛下让我上书请罪,我把明达和长豫带去驿馆的事儿让陛下知道了。」 庄先生便笑着摇了摇头,点着她的额头道:「调皮。」 不过却没骂他们,孩子嘛,调皮才是正常的,而且看美人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什么可怪罪的? 师徒四个照例爬山去了,其他人也各自有他们的活动,满宝从白善手里接过一个背篓一起出门去,将背篓放到马车上,服侍了庄先生坐上马车,他们三个就骑上马,哒哒哒的跟在马车边上往城外去。 他们这次不爬玄都观了,去爬城外的山。 庄先生和姜先生几个也都约好了,和去年一样,随性得不得了,到了山脚下,简单的看了一圈,没看见他们就背着手先爬上山去了。 满宝三个和大吉一起将背篓拿下背在背上,跟着庄先生往山上爬。 今日来登高的人不少,比去年还要多,满宝看见热闹就想凑,这也看看那也看看,所以庄先生爬得虽慢,但竟然一直走在他们的前面。 爬了半响,才到半山腰上,满宝就被一声巨吼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中年文士站在一块靠边的大石头上冲着山下一边唱歌一边哭…… 满宝吓得小心肝乱颤,却又莫名的想乐,可不一会儿她又感受到了他歌声里的悲呛,最后才凝神去听他唱的词。 满宝怔在当场,愣愣的听着,不太确定的扭头问白善,「他这是说他的心上人离开他了?」 白善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你傻了吗,他在说他科举没中,打算放弃远志回乡去以后都不再考了,只是将抱负比作心上人而已。」 一旁的白二郎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险他刚才没有开口。 在他们前面站住的庄先生半响后嘆息一声道:「走吧,往上去一些,我们不是带来了两壶杜康吗?给他一壶。」 那酒是给姜先生他们带的,不过满宝他们又不喝,送谁都可以。 第1681章 不止杜康 师徒四个继续往上,走到了那中年文士的身边,山道上被中年文士惊了一下的人也不少。 然后不少人都跟着哭了。 有的年纪比那中年文士还要大,直接一屁股坐在山道上就哭,大声喊道:「苦矣~苦矣——」 正垫着脚尖在白善的背篓里翻找着酒的满宝一愣,扭头去看山道上不少跟着哭和跟着嘆息的文人,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善和白二郎都不知道。 庄先生道:「今年的大考结束了,今年年成不好,明年朝廷未必还开科举,他们在伤心呢。」 和白善白二郎不同,他们两个上过国子监,现在又是崇文馆的学子,将来出仕,就算不考科举也可以,直接去吏部应考也能出仕。 但其他非国子监的学生,甚至是非官学的书生,他们想要入仕就只能先通过科举,然后再通过吏部的考试,最后才排队选官。 科举也只是前朝才正式起来的,但选官主要还是定品,到了本朝科举的次数才多了,但也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停考。 今年开了恩科,秋季又考了一次,选的官不少,基本上把缺都补上了,今年年景又不好,所以很大概率明年是不考的。 在上个月放榜后,国子监已经放出了这种风声,本想留在京城留待明年继续的书生们都很失望,不少人已经准备离京回家去了。 庄先生将这些内情告诉三个弟子,然后微微摇头道:「本想重阳登高望远的,却没想到遇上了这些事,算了,给了酒我们就上山去吧。」 满宝却住了手,看向不远处正坐在石头上默默流泪的中年文士,「先生,他这么伤心,万一喝醉了酒掉下山去怎么办?」 白善也道:「山路崎岖,他要是不小心摔了或掉下去,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庄先生:「……杜康酒能喝醉人了?」 不胜酒力的三人一起点头,「能的。」 师徒四个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人数过少的庄先生败下阵来,他只能嘆息,「那我陪他喝一杯?」 反正他不高兴的时候挺喜欢喝酒的。 满宝却在自己腰上的包里翻出针袋,「要不我给他扎几针吧。」 满宝道:「他现在太过伤心,容易伤志,扎两针就精神了。」 庄先生很好奇,「不是说心病难医吗?你这扎针还能治失意?」 失意当然是不可能治疗的,但让他一时忘记心里的伤痛还是可以的。满宝拿了针袋上前,先冲着正哭得伤心的中年文士行了一礼,然后便道:「这位先生,我家先生忧心你,呃,嗯,你也别太伤心,我看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庄先生师徒三个:…… 围观的众人:…… 满宝继续蹩脚的安慰对方,「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想想家人,这山路崎岖,您这么伤心,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她总算是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道:「这样吧,我给您扎两针,让您振作起来,您下山去吃一顿好的,再睡一觉,明天就会感觉好多了的。」 第1972页 中年文士看着年纪那么小的满宝说他还年轻的话,只觉得更伤心了。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表露自己的伤心,见他没有出言反对的满宝便伸手拿起他的手来,直接一撸袖子,露出他的一条手臂,然后从针袋里抽出一枚针来就扎了进去…… 中年文士始料未及,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满宝又拿出一根针扎了他另一处,他立即「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声音之痛苦吓了所有围观的和不围观的人一跳。 满宝轻轻的扶着他的手臂,想要将手抽回来的中年文士发现他这条胳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但是——好痛啊! 满宝见他叫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这才将针取了,她针才扒了,他的手臂就慢慢恢復了知觉。 他指着满宝「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满宝就安抚他道:「怎么样,心里好受点儿了吗?」 叫了好一会儿的中年文士发现他竟然不哭了,而且心里似乎也没那么憋闷了。 他忍不住一静。 围观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儿,齐齐松了一口气,听着还挺可怕的,不是害命就好。 满宝见他好了就把针袋收了起来,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先生保重,我看你年纪也不是很大,只要活得够久,总会有机会的,科举这种事,到日子了来考一考就可以,平日还是可以多做一些别的事的嘛。」 反正科举又不限制年纪,想考到什么时候就考到什么时候。 中年文士:…… 他没有感受到安慰。 庄先生总算是上前了,他让满宝到一边去,然后笑着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绵州庄洵,今日是来重阳登高,相逢即是有缘,兄台不如与我同登山顶?」 他又指了他三个弟子笑道:「我让我这三个弟子带来了两壶酒,正好与兄台共饮。」 对方一听,沉默了一下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回礼:「在下沧州张琛,先生多礼了。」 不过却没谢绝他的邀请,他也看得出来他们是怕他在山上出事,虽然刚才失意起来有些想破罐破摔,可他也没想过要做轻生的事儿。 那可是造孽,他可做不来。 但庄先生的好意他还是领受了,干脆就一撩袍子和他们上山去。 他身体不错,又比庄先生年轻许多,虽然很失落,但依旧走得很稳,庄先生到了后半程却是要靠白善和白二郎扶一下的。 张琛回头看他们师徒几个,忍不住问:「庄先生也是来京赶考的?」 庄先生就笑道:「不是,来陪几个弟子读书的。」 张琛的目光就落在白善和白诚身上,夸赞道:「先生这两位弟子风清云朗,看着就是好儿郎,他们在哪个书院读书?」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在崇文馆里读书。」 张琛微愣,然后就少了两分热情,笑了笑后问道:「原来如此,不知两位公子是谁家的弟子?」 第1682章 醉翁之意 白善代为回答,「我们二人出自陇州白氏。」 庄先生还微微侧身介绍了一下跟在后面的满宝,笑道:「这是我的大弟子周满。」 中年文士一愣。 他没认出庄先生,但他听说过周满呀。 而周满有一个先生,两个师弟的事儿在京城也是广为流传的。 张琛只觉得手臂再度很疼,忍不住越过他们看向站在后面的周满。 满宝莫名其妙的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一脸的不解,怎么走着走着又不走了? 周满在京城还是很有名的,其实白善也有名,尤其是在文人之中,他们二人可是占着忠义仁孝,他没想到会遇到他们。 张琛重新与他们行礼见过,等到了山顶找了位置坐下,摆下酒水点心来,他这才和几人嘆气道:「在下恩考的时候就参加了,当时落榜,还以为秋榜能有机会,谁知道还是不行,唉……」 庄先生安慰他道:「今年虽连开两科,但应考的人也多,张兄弟不必过于灰心。」 这样的安慰张琛听多了,摇了摇头道:「今年不中,明年未必还会再开考,再等上两年,我年纪更大了。」 庄先生就笑,「你年纪再大,还能有我大吗?」 张琛看着精神奕奕的庄先生,再看一眼坐在蓆子的另一边服侍的三少年,更嘆气了,「在下如何能与先生比,先生有此高徒,便是一生不出仕也值了。」 庄先生虽然觉着他这话说得对,却也听出了一股颓丧之气,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再劝。 交浅不好言深,他抬了抬手,敬了他一杯酒。 他们坐了半响,姜先生等人总算是上山来了,一看到庄先生师徒四个便笑道:「我就猜你们上山了,果然不假。」 对于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张琛他们也没放在心里,反正重阳登高就是爬爬山,看看景儿,喝喝酒,心底高兴就行了。 三个年纪大的洒脱不已,三个年纪小的则是无忧无虑,只有张琛一人心中苦闷不得志,愣愣的坐在一旁。 姜先生等人也带了酒上来,看出他似乎心情不好,便干脆抬手灌他喝酒。 大家在山上待到傍晚,张琛直接喝醉了,最后是由大吉和姜先生的随从一起背下去的。 马车晃晃悠悠的回京,满宝三人骑在马上你追我赶的往京城跑,抛开马车很远一段距离后又调转马头跑回来,如此往復乐此不彼。 第1973页 他们年纪还太小了,并不能理解张琛的失意。 何况,不论是满宝,白善还是白二郎,都不觉得这世上当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人在这个世界上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出仕不过是一种选择而已。 在这一点儿上,他们甚至看得比庄先生这个歷经风雨的人还要开。 姜先生放下帘子,从窗外收回目光,和庄先生笑道:「你这三个弟子看着比往昔又更长进了。」 庄先生笑了笑道:「他们也长大了。」 姜先生就忧愁的嘆息,「你可以看见他们长大了,我这边却是徒长岁数,看着我是一日比一日老,家中的子弟却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啊。」 陈先生笑道:「每次一见都要听你羡慕一次,耳朵都要起茧了。」 「你不羡慕?你不羡慕你私底下也少说两句呀。」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不在意的摆手道:「说就说吧,我是不在意的。」 「羡慕你的话,你自然是不在意的。」姜先生想到了什么,转身在他的行李里找了找,找出一卷捆好的文稿给他,「这是我近来练的字,我看白善的字很好,看他是否想临摹吧。」 姜先生的字可是很有名的,听说连皇帝都有收藏的,庄先生立即接过,替白善谢他。 姜先生摇了摇头道:「我这辈子是收不到这么好的弟子了,也就只能看着羡慕羡慕,能从旁指点一下也心满意足啊。」 等回到城里,庄先生便让人将躺在他家马车里的张琛送到客栈里去。 姜先生听了挑眉,笑问,「怎么不带回家去?毕竟是能够参加科举的书生,身上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说不定能收为幕僚。」 庄先生便摇头笑道:「我一个九品小官,要什么幕僚?不过是在崇文馆里看看书,给太子讲些经义罢了。」 他道:「满宝更不需要了,她是太医,只管治病救人,修撰医书,并不需要出谋划策的幕僚,至于白善和白诚,他们还太小,出仕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陈先生耿直,「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看不上他。」 他笑道:「我看他言语中有投奔之意,所以才灌他酒,想着你顺水推舟把人带回去,这幕僚就算稳了,谁知你并无此意。」 庄先生摇了摇头,笑着偏头看向窗外,他那三个调皮的弟子又从远处骑马跑回来了,正嘻嘻哈哈的笑着呢。 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人家意也不在我们师徒身上。」 而怕是在于他们身后关联的太子身上。 姜先生自然也想到了,毕竟是好友,忍不住就关心了一句,「你们在东宫里还好吧?」 庄先生笑着点头,「太子殿下日益谦逊,所以我们都过得不错。」 太子性格的改正和好转,可以说整个朝堂都看在眼里,这一次皇帝请老人和大臣们吃饭,太子便是执壶倒酒之人。 没了往年的暴躁,加上前面他几件差事办得还可以,虽然隔三差五的也有御史上书弹劾他,但都不是什么大事,他也很少在朝堂上跟大臣们对骂了。 所以以魏知为首的大臣们今天看太子也挺顺眼,大家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宫宴,然后就有人提起恭王回洛州的事。 恭王留京的时间太长了,也该回洛州了,总不能一直将人软禁在宫中吧? 皇帝沉吟起来,想起皇后的意见,他便推脱了一下此事,表示今天是重阳,大家只敬老人,不谈国事。 反对恭王回洛州的魏知稍稍松了一口气。 恭王在京城,他要是一直被关在宫中,那自然是留京好;等哪天皇帝想放他出来了,再提回洛州的事儿吧。 他只要是被软禁在宫中,那能做的事儿就不多。 第1683章 日程 庄先生让人送张琛去客栈,然后坐着姜先生的马车先回了自家,和三个徒弟站在门前挥手和他们作别后才转身进屋。 爬了一天的山,高兴是真高兴,但也是真累。 其他人累了可以洗洗吃了饭就睡觉了,满宝却只能洗洗吃了饭后默默的摸出摺子来写。 写文章嘛,还是不难的,不就是请罪摺子吗? 也没少给先生写认错书的满宝写得还是挺快的,打了个草稿,检查了一下没有错别字,再修改了几个句式,她就将文章抄到摺子上。 因为夜太深了,往窗外一看,所有人屋里的灯都熄灭了,满宝便也不收拾,放下笔就打了哈欠转身去睡觉。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周立君看不过眼,敲门进来,看到她案头上笔也没洗,砚台也没清理,就一边收拾一边念叨:「小姑,六婶还一直等着见你呢,你怎么还不起床?」 满宝迷迷煳煳的道:「见我干什么,昨天不是认过亲了吗?」 「爷爷说要带家里人去庄子里看一眼,好认地方,以后京城这边没什么事儿了就去庄子里干活儿。」 满宝就翻了一个身道:「我不要去,明儿一早我还要进宫办差呢,再不能睡懒觉了,今儿再跑来跑去,我要累瘫了。」 周立君道:「不指望你了,爷爷和奶奶他们已经走了,今儿一早爷爷都往这边跑三趟了,你总也不起床。」 她忍不住念叨:「都是爬山闹的,爬山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你们年年去爬。」 「好玩着呢,」满宝还觉得奇怪呢,「你们竟然会不喜欢爬山,登高望远多开心,多舒服呀。」 第1974页 周立君把东西收拾好了,转身拿了一个木盆出门,「我给你打水去,小姑你快起来吧,不然一会儿小姑父他们要过来了。」 满宝只能艰难的爬起来。 老周家人只剩下几个小的在家了,大人们都去了莆村,周六郎带着新媳妇邱氏也去了。 小钱氏给满宝在灶台上留了吃的,不过满宝去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凉了,于是摸着肚子去了白善他们的院子。 白善正往托盘里放早点呢,看到她过来便笑道:「我就猜你还没吃早饭,正想给你送一些去呢,快过来吃吧。」 满宝就过去一屁股坐下,左右看了看,见白善和白二郎身前的碗里都没什么东西了,便问道:「你们都吃饱了?」 俩人一起点头。 满宝问道:「先生呢?」 「先生在花园里散步呢,」白善道:「堂伯也在,我估计一会儿他们会自己下棋玩儿。」 白二郎补充道:「我大哥大嫂他们出门玩去了。」 昨天重阳,白大郎戴着妻子成氏过来和父亲弟弟团圆,就住在了这边,反正他的房间一直留着,两边想住哪里住哪里,方便得很。 成家见成二小姐和白大郎琴瑟和鸣,白家和老周家人也好相处,三家在京城里都能互相照应,也放下心来,已经选定了日子十二便启程回家。 白老爷思考了一下后决定和亲家一起回去。 家里一堆事情要忙,他是不可能常住在京城的,所以只能再次将俩儿子託付给刘老夫人,当然,这次还多託付了一个儿媳妇。 知道老周头他们要留在京城,所以他也拜託了一下老周家人照顾一下。 当然,他也会照顾一下七里村的老周家的。 老周头就打算着这次要托白老爷给家里的儿子儿媳,还有村里的一些亲朋带些东西。 嗯,都是京城的土特产。 要不是一些吃食不好带,他还想包一些点心叫白老爷带上呢。 也因为白老爷和成家就要走了,这两天白大郎和成氏打算住在周宅里陪着。 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反正他们过年多半是不回绵州了。 马和马车还是太不便利了,真希望这世上会有玄幻书上写的那种御剑飞行的法术,咻的一下就可穿越千里。 因为想着明日要早起进宫,所以今天他们就待在家里哪儿都没去,自己看看书,下下棋,满宝还提着锄头到花园里除了除草,顺带指点了一下同样休沐在家的周立如一些医理,然后天就黑了。 周四郎周五郎和周六郎也都带着各自的媳妇从莆村回来了,「爹娘和大哥大嫂留在那边了,他们麦田都种得差不多了,爹要看着他们沤肥之类的,大哥要盯着建房子,所以就没回来。」 虽然少了老周头叫起的服务,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满宝他们还是醒了。 因为怕迟到,三人一醒就立即起床,洗漱好以后用过早饭就出门了。 庄先生的上衙时间比较宽松,不和他们一起,他沖三人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一会儿宫里见。 三人干脆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握着缰绳,直接骑马进皇城。 大吉带着护卫们跟在后面。 清晨的街道很安静,人也很少,但三人也不敢纵马狂奔,几乎是压着限速前进,谁知道哪个角落里就蹲着一个御史呢? 上个月赵国公被弹劾,被吏部罚了一个月的俸禄,听说就是因为某个清晨,赵国公进宫参加朝会时晚了,于是在无人的大街上纵马狂奔而过,于是被蹲在一个巷子口的御史看见了。 然后赵国公知法犯法就被弹劾了。 满宝还是很珍惜自己的俸禄的,可不想再被罚了。 白善和白二郎则是不想再被罚站和打手心。 三人从街道上匀速跑过,让刚到街上的高友等人看见了。 高友伸手想要打招唿,三人带着护卫们已经跑了过去,一心一念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皇城,没看到高友几人。 跟在高友身边的使者见他们只在皇城门口停了一下便骑马进去,忍不住惊讶道:「王子,他们不是国子监的学生吗,怎么进了皇城?」 今天国子监上课的吧? 国子监不应该在他们后面吗? 高友眯起了眼睛,星宣道:「恐怕他们不是国子监的学生,身份还要更高一些。」 几人对视一眼,高友道:「走吧,今日去鸿胪寺再催一催,长安居住不易,再不定下来,我们身上的钱要不够了。」 第1684章 朋友 使臣住在驿馆中是不收钱的,有的藩国来使在驿馆里赖上三五年都是有的事儿。 住可以不花钱,但吃喝穿却是要花钱的。 尤其是吃,驿馆里不包三餐的,你要么交钱在驿馆里吃喝,要么就出去吃。 长安的人竟然大多都吃白面和白米,那在他们国家,便是贵族也不能一日三餐都吃这个。 他们带来的钱并不多,主要是钱不一样,而银在他们国家也很贵重,他们带来的也不多。 最后还是将带来的贵重东西卖出去了一些才换的钱,近来走动关系也花了不少。 再不进入国子监,他们恐怕在长安都生活不下去了,到时候只能带着大晋给礼节返回高丽。 那他们此次出使就算是失败了一半。 第1975页 没想到白善几人看着身份似乎很贵重,不知能不能走他们的路子? 他们思考的时候,满宝他们已经检查进宫去了,大吉等人目送他们进宫后便转身骑马回家去。 满宝三人将东西送回卧房,她便拿了要紧的文件抱在怀里,转身去崇文馆里点卯。 写了几页医书,便起身往前面去看三个弟子扎针,指点了一下后便去看太子妃,然后回去和白善他们一块儿吃午饭,歇息片刻又去崇文馆里修书。 一直到下午有些饿了累了的时候她才拿上摺子和自己的药箱去找恭王,看完恭王就顺道去找皇帝,顺便把请罪摺子给他。 皇帝本不打算见他,让人收了摺子就要把人打发走,想起了什么,又让内侍去把已经走下台阶的满宝给叫了回去。 满宝任劳任怨的转身进殿,给皇帝行礼后拎着药箱站在一旁。 皇帝正好也忙了一天累了,他挥了挥手,让周满放下药箱,问道:「恭王的身体如何了?」 满宝在心里算了算太子妃的生产日期后道:「王爷的身体比以前好一些了,可臣看王爷意志不坚,所以还得再练的健壮一些,以免他突然停下又胖回去。」 皇帝想了想后点头,「可以慢些练,你不要总是强逼恭王,朕听说,你欺负他哭了好几次?」 满宝不承认,「恭王是觉得练体难受,却又为了孝顺陛下和娘娘不得不坚持,所以才哭了的。」 皇帝信她才有鬼,不过她说话好听,他且略过此事不提,反正他就一个要求,慢慢的治,不必太心急,让恭王过了年再减肥成功也是可以的。 正巧,满宝也是这么想的。 君臣两个达成和解,皇帝便靠在龙椅上和她闲话家常,「朕听人说,初八那日你带着公主们去看高丽美男了?」 满宝立即道:「他们不好看。」 皇帝挑眉,「你们不是相谈甚欢吗?怎么转过身又说人不好看了?」 满宝道:「也就长得比一般人好看些吧,总不会有杨学兄好看,平日我们见的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少,白善和殷或都比他们好看。」 她顿了顿后给他们上眼药,「而且皮相上的美到底只是一时的,他们见识不高,学识有限,实在不足以称美。」 皇帝不由好奇起来,「你怎么说起人家的坏话来了?」 满宝否认,「没有讲坏话,我这是实事求是。」 说完,到底气不过,她哼哼了两声道:「陛下,他们想送大夫进太医署里学医,言语间却又看不起太医署,觉得我们太医不过是工匠。哼,医学博大精深,连黄帝都对此钻研不止,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皇帝微愣,立即安抚她道:「可见他们短视,朕的太医署还要仰仗太医们齐心协力,谁敢看不起你们呢?」 虽然知道医的地位的确低于士,不过皇帝这话还是让满宝舒心了一些。 皇帝等人走了,便和古忠笑道:「这小丫头气性还挺大,人家不过说了一句,她就来朕这里告黑状。」 古忠就弯腰笑道:「周小大人这是年纪还小,还不会掩藏心思呢。」 皇帝便笑道:「不会就不会吧,她医术好,专心钻研医学也就够了。」 满宝提了药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走了没多久就碰见专门等在前面的明达和长豫。 她立即提了药箱小跑着上前:「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听说你过来就在等你了,结果你看完了三哥竟然就走了。」 满宝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陛下让我写请罪摺子呢,我给他送来,当然要避着人了。」 明达好奇,「你犯了什么错?」 满宝就幽怨道:「因为带你们出去看了美人。」 两位公主立即不好意思起来,明达问:「父皇有没有罚你?」 满宝摇头,「陛下不意朝臣知道,所以摺子都没过御史台。你们找我什么事?」 长豫这才想起正事来,拉着满宝说起给高丽使臣说情的事儿,她将那天皇帝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满宝听,然后嘆息道:「我都答应娄冕了,总不好言而无信吧?」 满宝一愣,她都告了黑状了。 她咽了咽口水,道:「你那不算是答应吧,最多算是应承试一试。」 「那我们就试一试嘛,我这还没试过呢。」 满宝就盯着长豫好奇的看,问道:「你很喜欢娄冕吗?」 长豫道:「主要是捨不得美人儿伤心,他那么白,那么温柔,万一伤心蹙眉了怎么办?」 满宝就扭头和明达道:「幸亏她不是皇子,不然她万一当了皇帝,这后宫还不得乱套?」 明达想了一下那场景,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 长豫就跺脚道:「我在认真和你们说话呢,你们竟取笑我。」 满宝思考了一下,还是小声和长豫道:「我觉着不容易,因为我刚才还和陛下说了他们坏话呢。」 长豫愣住了,半响后瞪大了眼睛,「就因为高友看不起太医署?」 满宝点头,「他看不起太医署,我还看不起他们呢。」 「可这关娄冕什么事儿呀?」 明达笑道:「姐姐煳涂了,娄冕是他的伴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不可避免之事。」 长豫就嘟嘴看向满宝。 第1976页 满宝挠了挠脑袋,半响后问道:「要不我改日再去陛下面前改口去?」 「千万别,」明达阻止她,「你这样揣摩上意,小心父皇问你罪。」 虽然美人重要,但朋友也重要,长豫嘆气道:「没错,这事儿你不能再开口了,父皇生起气来可不一般,还是我去自己去说情吧。」 第1685章 谨慎 虽然满宝不能帮她求情,但还是帮她出了一个馊主意,「你就歪缠嘛,陛下要是还不答应,你就在地上打滚,他没办法自然就答应了。」 长豫:……总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明达也觉得,伸手推了满宝一把,「你别闹长豫姐姐。」 长豫思考了半天,觉得除了这个办法外她也没别的法子了,于是嘆气,用晚食的时候,躲着皇后娘娘,她就跑去找父皇聊天。 皇帝还是挺高兴的,毕竟父女两难得可以坐在一起说话,结果才说了才一会儿,长豫就开始说起她前两天看见的高丽使者是如何如何俊秀。 反正父皇都知道她们去看过他们的事儿了,那就没必要假装隐瞒了嘛。 皇帝用脚拇指想都知道她想干什么,有些心塞。 当然,长豫也不是光撒娇的,今天下午,满宝和明达还是帮她想出了一些说服皇帝的理由的。 明达道:「你就说是为了修两国之好,既然高句丽松了贡品来,显然是有心修好,既如此,父皇何不恩裳他们?」 满宝则道:「我看高句丽时隔多年才来朝贡,还是有不臣之心,既如此,不如收入国子监内,将他们教出来了,让他们回去教化万民,也让他们的国主和臣子看一看我大晋的气概。」 长豫头疼,「你们给的理由恰好相反,到底要哪个?」 明达掩嘴笑道:「你先说满宝的,再说我的,这叫先抑后扬。」 满宝点头,「没错。」 临走前,满宝还是表达了对高友等人的不满,「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们什么,国子监里那么多的有才之士呢。」 「我喜欢脸,」长豫道:「国子监里的那些书呆子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满宝却没觉得他们是书呆子,相反,因为白善和白诚,她没少和他们相处,她还觉得他们过于活泼了呢。 俩人谁也没法说服谁,最后满宝回东宫去了,长豫则斟酌着找皇帝说情。 皇帝本想直接拒绝的,但听见长豫竟还扯上了国事,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就忍不住问她,「这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长豫不想出卖朋友和姐妹,于是摇头,「是我一个人想的,父皇,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皇帝沉吟着没说话。 长豫就摇着他的手道:「父皇,你就答应了我吧,反正就是国子监的几个名额,他们又是番邦使者,给他们三省也挑不出错来的。」 皇帝便道:「你还知道三省啊?」 「父皇~~」长豫摇着皇帝的手眼巴巴的望着。 到底是女儿难得的请求,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后还是点头了,「行吧,让他们去四门学学习吧,学成后让他们回去教化他们的百姓。」 长豫高兴起来,「父皇您真好!」 「现在你可以告诉朕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了吧?」 长豫看着她爹的脸色,觉着还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就笑哈哈的道:「是明达和满宝教我的。」 明达也就算了,周满是怎么回事? 皇帝蹙眉,才跟他告了黑状,转头就教长豫来求情? 他瞥眼看了一下傻女儿,问道:「她们什么时候教你的?」 「今儿下午呀,我想了好久才组织好了语言呢,父皇,我厉害吧?」 皇帝敷衍的点头,「厉害,行了,你回去吧,明儿朕就让鸿胪寺安排一下。」 等长豫走了,皇帝就对古忠道:「去问一问今天下午伺候两位公主的侍从,周满是怎么和她们说的?」 古忠便知道皇帝有些生气周满两面做派,连忙退了下去,许久以后又一言难尽的回来了。 他将今天侍从们听到的话都转述了一遍,不说他,连皇帝都要气不气,要乐不乐起来,「合着她在朕这儿告黑状是因为好恶,给长豫出主意是念朋友之情了?」 古忠便笑着劝慰道:「陛下,公主们和周小大人到底年纪还小,心性不定,没有朝中老大人们的固执,自然是想一出是一出。」 说罢又笑道:「奴才想,周小大人给公主出主意也是因为是朋友,抹不开面子去。」 皇帝这会儿倒是不怎么生气了,毕竟周满明确的告诉了长豫她刚跟他告了黑状,倒不算两面派了,不过依旧哼了一声。 古忠又说了一句,「不过周小大人的确机灵,这么会儿功夫就想到了这么好的一个藉口。」 皇帝就瞥了一眼古忠,「你对周满倒是很有好感。」 古忠嵴背一紧,心里紧了一下,面上却一脸轻松懊恼的道:「倒叫陛下看出来了,像周小大人那么机灵一个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奴才是看着两位公主长大的,看见周小大人,倒觉得她这天真烂漫和两位公主有些相像。」 皇帝也就随口一提,听古忠这样说,便也笑着点头,「宫中老奸巨猾的大人太多了,难得有个年纪小又单纯的进来,是新鲜些。」 古忠面上笑眯眯的应着,心里想的却是,看来以后不能表现得和周满过于亲近了。 第1977页 而此时,古忠的徒弟刚将药包熬上,等古忠服侍了皇帝睡下后回自己的屋,他徒弟立即端了一个密封的泡脚桶上前,「师父,我今儿送周小大人过去东宫时,她给了我一个药包,说是给您泡脚的,可以止痛祛风湿。」 古忠一边拖鞋一边道:「不是说过不要再泡药材了吗?这味儿传出去让主子们闻到了不好。」 他徒弟道:「师父放心吧,您看这木桶,就是周小大人给画的,这盖子一盖上,药味儿便淡了许多,等泡好脚等一会儿再开窗,飘不了多少出去。」 他道:「药包是在厨房那边熬好的,味儿传不到这边来,您就放心泡吧。」 他很心疼,「这几天天气开始变冷了,师父又疼得睡不着觉了。」 古忠不再说话,任由他徒弟脱了鞋袜后将脚泡到了药桶里,他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叮嘱道:「以后再从周小大人那里拿东西避着点儿人,别往外说我们跟周小大人来往过密的事儿知道吗?」 他徒弟愣了一下便应了下来,「徒儿记下了,以后记在心中。」 第1686章 莫迁怒 四处碰壁的高友几人正心急呢,突然鸿胪寺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来通知他们的鸿胪寺官员道:「陛下恩准你们进入四门学学习,不过你们申请的医生不能进太医署了,太医署那边说才重建,许多事情未安顿好,所以暂且不收外藩学生。」 高友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一点儿,他们能进国子监已经最大的喜讯了,至于他们特意带来的医生,进不了就进不了吧,只是匠术而已,总比不上治国之策的。 鸿胪寺的官员见了,到嘴边的提醒便咽了下去。 算了,看这群人似乎也不是很看得上太医署的样子,既然他们不喜欢,那就没必要提醒他们是太医署点明了不要他们的事儿。 没错,就是太医署点明了不要他们。 其实萧院正一个外藩学生都不想收,他也是这么和杨和书交涉的,不过杨和书表示这是朝廷打算给藩国的甜头,涉及国策,不是他们说不收就可以不收的。 最后还是满宝看萧院正实在是不开心,便挑明了问杨和书,「哪个番邦的学生是我们必须收的?」 杨和书眼中带笑,赞许的看了满宝一眼后慢悠悠的道:「至少吐蕃、回纥和党项送来的人你们得教。」 萧院正恍然大悟,立即道:「那行,除了这三家,其余的医者都退回去吧。」 杨和书沉吟片刻后道:「至少你们得再多选一家,不然这也表现得太明显了。」 萧院正便随口道:「那就再来个高丽?」 这名字就挺好听的。 「不行,」满宝立即道:「哼,和蛮部和撩子部那边不也送了人来吗,干脆选他们的人吧,正好,那边巫医多,我对巫医很感兴趣呢。」 和蛮部和撩子部在大晋的极南之地,那并不是藩国,而是属于岭南道和剑南道的极南之处,那里少数民族特别多,丛林密布,又多毒虫胀气,说是大晋的国土,却一直是部落自治。 朝廷基本上不从那里收税,只每年收些部落进献的贡品而已,比如孔雀,宝石,或是一些土特产而已。 送了东西来再哭穷,然后再从朝廷这里得些贡米,绸缎,瓷器的回去,基本上,只要他们不辱朝廷,也不主动发兵打仗,朝廷就不会管他们。 因此不是藩国胜似藩国。 满宝宁愿要他们,也不要高句丽的人,他们可是刚看不起太医署呢,更不要说和蛮部和撩子部还有漂亮的孔雀,还有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巫医呢。 满宝想到这里,更加坚持了,「萧院正,就要和蛮部和撩子部。」 萧院正却好奇的看着她问,「高句丽得罪过你?」 「没有。」满宝断然否认,否认自己公报私仇还小心眼。 但萧院正和杨和书又不是傻子,她气唿唿的那一声「哼」就表明了态度。 不过她不乐意说就算了,他对杨和书道:「行吧,再列入和蛮部和撩子部的医者就可以了,其他的先不收。」 反正他是不挑的。 杨和书思考片刻后应下,将名单写下后交给书记员去处理,这才叫上满宝一起出去散散步。 满宝只能放下修到一半的书与他出去,「杨学兄,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儿,就是问你,上次白善让我查的宫女可还要我帮忙?」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们慢慢查吧。」 她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刘祖母已经派人去了她老家,也找到了她姑母家,近来正盯着呢,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杨和书点头,笑道:「上次多谢你来给你学嫂接生,她今儿还说呢,洗三你没赶上,等孩子满月,一定要请你上门吃红鸡蛋的。」 满宝乐呵呵的道:「只要碰上休沐,我一定去。」 杨和书趁机问,「高句丽的使者得罪你了?」 满宝不想告诉上司她公报私仇,却不介意告诉杨和书的,她一时忘记了,一定程度上,杨和书也是她的上司的,「他们瞧不起太医署,我不太高兴。」 她道:「既然瞧不起,那就不要进来学习,哼。」 杨和书却沉吟了片刻后道:「但瞧不起的是高句丽的使者,他们都是士人和贵族,要进太医署学习的却是医者,你怎能迁怒于人呢?」 第1978页 他道:「你这样对高句丽的医者是不公平的,他们也是在国内听说了京城要开太医署才过来的,长途跋涉,却要因你的偏见不得进太医署,也太冤屈了些。」 满宝一愣,设身处地的一想,她要是因为朝中的大臣或国子监里的学生说的几句话错失了学习医术的机会,那…… 满宝羞愧的低下了头,脸色涨得通红,她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后还是小声问道:「那,那怎么办,要在名单上添上他们的名字吗?」 「名单刚才已经盖章让书记员入册并送去鸿胪寺了,这会儿要改也来不及了,而且就是能改,你太医署是决定多收一个番邦的学生呢,还是将谁家的名字划去呢?」 见满宝一脸的羞愧难受,杨和书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傻孩子,知错能改,以后不再犯就是了。」 满宝就垂头丧气的回去吃午饭去了。 白善见她耷拉着脑袋,就问她,「你怎么了?」 满宝戳着碗里的饭将她做错的事儿说了,道:「是我偏见了,因高友的言论迁怒他人,太没有涵养了。」 白善就道:「知错改过来就是了。」 「可是名单已经上交,改不过来了。」 「你真笨,你们太医署本来就没打算要收谁家的医者不收谁家的,他们这次落选你的缘故占的并不多,难道和蛮部和撩子部就活该落选吗?」 「下次你们太医署再招募番邦学生时让他们公平竞争就是了,你不插手这就是改过了。」 满宝想了想,心里好受了些,然后开始反击,「你才笨呢,我并没有比你笨。」 她还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说是不是?」 科科不理她。 满宝也不介意,她想,就算稍逊一些,应该也逊不到哪儿去,她可是一直有努力读书的。 但满宝自以为这只有他们几个知道的事儿还是传了出去,连鸿胪寺的官员都隐约听说高丽的使者得罪了太医署里的人,所以太医署点明了不要高句丽的医者,而是换成了和蛮部和撩子部的医者。 当然了,这事儿目前高句丽的使者还什么都没听说,因为高友的不在意,想要提醒一下的鸿胪寺官员都收口了。 第1687章 招生 秋意渐浓,连冬天的冷冽之气都偶尔冒出来了,在此情况下,京城里的亲朋将成家人和白老爷一起送出了城,目送他们走远,老周一家便开始四散开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老周头带着周大郎和大儿媳去了莆村,盯着佃户们在冬天来临之前给麦子上一遍肥,还看着他们家的庄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建起来。 这庄子建的比他们自家还要大,还要好看,当然,花销也大。 哪怕因为旱灾,今年请工匠要便宜些,但也花了不老少。 好在庄子建的也的确挺漂亮的样子,满宝从家里和从外面挑选了不少的花花草草交给周大郎,让他拿去种上,还有刘焕、殷或等人的支持呢。 连明达和长豫知道她要打扮自己的庄子都从御花园里抱了两盆花送给她,没办法,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花草,尤其是一些比较稀奇,她不太见过的花草。 等满宝开始穿上袷衣进出宫时,听说她的庄子已经修建好了,可惜,她不能去看,因为太忙了。 哪怕是休沐日,她也不是很有空,太医署已经建成,太子以东宫的名义正式发布招生令。 从六月传出消息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月的时间了,全国各地有意的医者都提前到了京城候着。 有送自家子孙来应考的,也有自己收了行囊来应考的。 不过在报考之前,太医署先张贴了一张公告,里面是对学生的要求。 太医署不限报考学生之前的身份,但报考时一定得是良籍,学成之人必须要在各地医署(包括太医院和太医署)里工作十五年,十五年以后,是离开朝廷开办的医署,还是继续留下,全凭自愿。 每年太医署都要考试,考过的人才能晋升下一级,不过的留级,留级超过三次的人劝退,然后必须在医署下服役与学习相同的年限。 比如,你在太医署里学习了五年,那就得在各地医署中服役五年以偿还。 当然,也有情况例外的,比如家中突遭变故,亲近之人亡故的会被放松要求,免除服役。 公告上不仅有对学生的要求,也有对太医署的要求。 太医署要给入学的学生提供食宿,提供学习的材料。学生学成之后有半年的时间可自由应聘各地医署,只有半年以后还没找到接收医署的会被太医署强制分配。 不过此时挤在公告栏下面的人没怎么在意这一条,他们全都盯着这张公告旁边的招生科目和招生细则。 「针学只收八十人?也太少了吧?」 「针学还算多了的呢,体疗那么大的体系竟然才收一百人,这也太少了。」 「少儿才二十人呢。」 「按摩和咒禁也才二十人。」 「嗤,进了太医署,谁会去学按摩?」 「你瞧不起按摩?」 「疮肿也才四十人」 「我要进体疗!」 「想的倒是挺美,体疗的要求最高,这是要学七年?」 「八年吧,没看后头还列了还有一年的实习时间吗?」 「哎,要学体疗必须得识字呀,其他还不要求一定得识字呢。」 第1979页 萧院正站在上方听着大家的议论,额头青筋抽了抽,转头和周满道:「我本来全部要求识字的,就是你和殿下进谗言,这才压到了只体疗必须得识字,你也不想想,其他的学生进来了还得从识字教起,知道这要浪费多少时间吗?」 满宝道:「总要给不识字,或识字少的人一些机会,而且不是有考试吗?虽然给了机会,但考试却是公正的。」 太医署的考试当然不止是文考,因为有的学生是不识字,或者是识字了不知道写的,所以考试分为很多种,最后综合得分后才选定学生的。 满宝道:「有的人家是没有条件读书识字,但并不是不聪明,医学也是要看天赋的,有天赋的人,基础差了一开始是会慢,但后面总会赶上来的。」 她对萧院正笑眯眯的道:「您也说了,学医是一辈子的事儿,我们总不能因为这头三五年的事儿就否认了人家后面的三五十年。」 萧院正嘟囔道:「还三五十年呢,一个人能活多长的时间?」 不过他还是认同了周满的话,连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都没意见。 天赋有多重要,看他们和周满就知道了。 哪怕是心里不愿承认的卢太医也不得不认同周满的天赋要比他们高很多,也是因此她才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和他们站在一起。 公告贴了出去,他们就开始等着考试了,他们这些太医全是考官。 满宝站在上面看着,见一大群人中女子寥寥无几,她便微微嘆了一口气,转身回去了。 这一次招生不分男女,也就是说,女孩子也可以报考,但是对人数却有要求,皇后开口以后,满宝才能据理力争的将比例定在了7:3上。 见满宝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庄先生便笑着劝她,「你总不能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这做事儿也是要慢慢来的。」 满宝还是不高兴。 一旁吃水果的白善便道:「你还是想一想万一你连三成的女学生都招不齐时怎么办吧。」 他道:「我看了一下你们的名单,现在报考的女孩子才有十二个,你们这次不是预计要招九十个吗?」 满宝一激灵,立即没空气愤和沮丧了,头疼的问道:「这可怎么办呢?皇后已经让京畿的衙门去宣传了,但来报考的小娘子还是不多。」 白善挠了挠脑袋,问道:「要不我们僱人敲锣打鼓的各地宣传一下?」 满宝想了想,也没其他的办法了,于是点头。 白善道:「这样的事儿,还是得去找唐学兄,他是父母官,他要是肯出力给我们当靠山,那百姓会更加相信的。」 他就敲了敲满宝面前的碗,道:「快吃,吃完了我们去找唐学兄。」 庄先生:……所以他们还得出钱给朝廷的太医署做宣传吗? 但看着高兴的满宝,庄先生默默的没说话。 俩人吃完早饭,转身去找还赖床的白二郎。 白善敲了敲门,见他总也不醒,就忍不住推门进去,见他像个蚕蛹似的卷着被子,就忍不住伸手去拉,「你怎么还不起床?」 第1688章 帮忙 白二郎将被子卷得更紧了,含煳道:「好冷的……」 满宝见他们总没有动静,忍不住探头进屋看,见白二郎还睡着,便也不由钻进去看。 白二郎在被子里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躺着。 满宝伸手和白善一起拽他的被子,他扯不过,不得不露出头来,他一脸懵的瞪着他们,「你们想干嘛?」 满宝道:「太阳都快要晒屁股了,你怎么还睡?」 白二郎还不理解他们呢,「这不冷不热的天睡觉到好呀,你们为什么要起这么早?」 现在这种天微冷,却又不是很冷,盖了被子正好合适的时候是一年之中最适合睡觉的时候,在宫里每日要早起读书,为什么休沐回来他还不能睡一下懒觉? 最后白善和满宝还是合力将人从床上拽了起来,等他洗漱穿好了衣服,直接拿了两包子给他就拖着一起走了。 白二郎:…… 他忍不住回头去找先生,伸手可怜巴巴的叫道:「先生——」 庄先生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白善和满宝拖着他的速度更快了。 今天唐县令也休沐,所以他难得清闲的在家里和唐夫人下棋喝茶,好不惬意。 三人直接骑着小马哒哒的找过来,反正两家离得又不是很远。 侧门的门房认得他们,知道他们和自家大爷关系好,便放了人进来,同时让人去后院找大爷。 等唐县令和唐夫人从后院园子过来时,满宝和白善正无聊的蹲在地上看蚂蚁,白二郎站在边上吃包子,那俩人还时不时的从他手里的包子上揪下一块来餵蚂蚁。 别说唐县令,连唐夫人都忍不住住了脚,半响无语。 白二郎吃着吃着,干脆也蹲了下去和他们一块儿看这窝蚂蚁,还小心的从包子里扣了点儿肉丢在地上给它们吃。 唐夫人见了一脸的嫌弃,瞥眼看向唐县令,目光在说:「这就是你朋友?你儿子都不玩这种游戏了。」 唐县令便握拳放在嘴前轻咳了一声。 三人一起抬起头来,满宝眼睛亮亮,「唐学兄,学嫂,这天是不是要下雨了?」 白善也眼睛亮亮:「唐学兄,我们找你商量些事儿。」 第1980页 白二郎则问,「学嫂,你家有没有茶水?」 唐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扭头看向一旁候着的下人时笑脸微沉,「怎么不给客人们上茶?你们是怎么待客的?」 白二郎闻言,连忙道:「不怪他们,一开始我们是要坐在屋里的,都是他们两个要看蚂蚁,我也是刚刚这一口包子噎了一下,刚才并不渴。」 一旁候着的下人们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进屋去给白二郎倒一杯茶水。 唐夫人这才没追究。 夫妻两个干脆站在路边那窝蚂蚁边上和他们说话。 这蚂蚁显然是刚出现没多久的,还在花坛边上,她就说嘛,家里每天都要打扫一遍,一大早上的怎么就在路上有了这么一窝蚂蚁。 唐县令问白善:「你们找我何事?」 白善便三言两语的将这两天正热闹的太医署报考的事儿说了,问道:「学兄治下能不能宣传一下,让合适的女子进太医署学习?」 唐县令扬眉笑了笑后道:「巧了,昨天晚上长博也找过我,说起这事来,让我可以在治下找些适龄的小娘子送进去。」 满宝眼睛一亮,「杨学兄也来找过你了?」 唐县令转了一圈,见前面下人还是多,就指了后面的园子道:「走吧,我们去那后头说。」 到了后面园子的亭子里,下人们上了茶后退下去,夫妻俩说话这才完全没了顾忌,「知道你们太医署这一下堵了多少人的路吗?」 唐县令笑道:「这会儿大家都等着要看你的笑话呢。」 满宝愣愣,「我们堵了谁的路?」 「你们定下的工作和服役年限,针对的是谁?」唐县令微微一笑,转手指了唐夫人道:「你们问她,这几日京中夫人们聚会是不是正恼这事?」 满宝惊讶的看着唐夫人,问道:「学嫂,你也想占朝廷的便宜,挖我们太医署的墙脚?」 唐夫人正喝茶,闻言差点将茶水给喷了,她无奈的咽下茶水,放下茶杯道:「我用得着吗?」 她道:「虽说女医难得,但你与我们家关系好,以后请你就是,等过几年你把弟子教出来,病了花钱请到家里来就是,哪儿用得着特特在家里养一个?」 满宝这才放心,连连点头道:「就是嘛,他们也太想不开了。」 唐夫人却摇头,「倒不是想不开,女孩儿总比男子娇贵些,我们家是因为人口简单。」 唐家人口太简单了,老唐大人丧偶以后一直单身,家里主子就这几个,除了唐夫人全是男的,所以用不着养个女医。 但其他大家大族,不说好几房住在一起,便是一房之中,算上妾室所出的女儿,多的说不定有十来个呢。 比如她在本家的五叔,光闺女就有十二个了,更别说还要算上孙女,家里这么多女孩儿,有些病不好和男大夫张口,要是家里养个女医那就简单多了。 所以包括王氏在内都有想过往太医署里塞人的。 但太医署的那两条规矩出来,他们之前选的人全没用了。 学医用去三年到八年的时间,学成之后再在太医署里工作十五年,等回到他们家里,都过去多少年了? 而且,那时他们还能掌控住人吗? 就是唐夫人都觉得,见识过自由之身带来好处的她们是不可能再回到世家权贵家里的。 满宝听说以后严肃的道:「太医署是我和娘娘想着给各地贫苦的百姓,尤其是贫苦,少有看得起疾病的女子建造的,世家、权贵、甚至是一般的大人和地主,只要有钱,总能请得起大夫。你们养女医求的是便利,他们求的却是命,便利和命岂能相提并论?」 唐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唐县令也微微收了脸上的微笑,他对三人笑道:「你们的要求并不难,明儿上衙以后我让主簿和衙役们往乡下走一走,或许有人家愿意送女儿进太医署也不一定。」 满宝点头,正想提他们花钱请人敲锣打鼓宣传的主意,就听唐县令道:「敲锣打鼓就不必了,那不过是看个热闹,还不如我找里长们谈一谈来得便利。」 听说唐县令肯为了他们找里长来谈,白善和满宝顿时眼睛一亮,白二郎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喝了一口茶后野心勃勃的道:「唐学兄,我们能一起去吗?」 第1689章 主意 唐县令就瞥了他一眼道:「明日还是休沐日。」 他临时让衙门里值班的主簿和衙役下乡宣传宣传也就算了,总不能逮着休沐日还让人里正来县里开会吧? 白二郎就撺掇道:「里正他们不会在意的,也就大人们才有休沐日,他们才不会在乎什么休沐不休沐的呢。」 虽然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但唐县令自己不想加班怎么办? 他扶额不言,唐夫人便也推了他一把道:「行了,他们求你你就应了吧。」 反正隔三差五的加班,也不差明儿的那一点时间。 唐县令只能无奈的看了三人一眼,应下了。 有里长参与和没里长参与是很不一样的,每一里有百户,基本上各家什么情况里长都熟悉得很。 唐县令告诉了里长,对各家情况熟悉的里长基本上就心里有数谁家合适,谁家不合适了。 跟着去凑热闹的满宝三人便在一旁告诉这些里长太医署学医的好处。 第1981页 太医署不仅包吃、包住、教识字、学医,学成以后到医署里工作是有薪俸的,做得好,说不定还能当官呢。 满宝便以自身为例,「周某现在是六品太医,以后太医院中也会进女太医,医女也是有品级的。」 这才是最诱人的,连里长们自己都想送自己的女儿或孙女去试一试了,不过,这种事儿还是男子去做最好,他们决定回家就让家里看上去还聪明的男孩儿都去报考。 嗯,再顺便把家里的女孩儿带去试一试吧。 满宝不知道他们反倒盯起男弟子的那七成比例,见他们应得干脆,便高兴的和白善相视一眼。 白善就在唐县令耳边吹风,「要是万年县的县令也能如此就好了。」 唐县令就斜睇了他一眼,半响后放下茶杯,「行吧,我替你们走一趟。」 他沖几人伸手,「茶水费拿来。」 今天是休沐日,这又不是公事,叫人家出来说话不得喝茶吃饭? 白善想了想,便从钱袋里取出一串铜钱放在他手上。 唐县令收了钱又伸出手,笑眯眯的道:「吃茶倒是够了,但郭县令好像更爱喝酒。」 白善出门通常只会带一串的铜板,剩下的就是几块碎银子了,他们只要不是跑去买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那一钱袋子就够他们用好几个月了。 满宝也知道他这个习惯,给银子是捨不得的,于是满宝开始翻自己的钱袋,也从钱袋里拿出一串拆过的铜钱给唐县令。 唐县令一看那缺口就知道这一串钱只有八十文不到。 他收了钱,看了一眼捂紧钱袋的白二郎,好奇的问,「你不是三人中对钱最看得开的吗?我记得你之前写的话本,哦,不,是传记,那书铺的收益都给了他们二人。」 白二郎一脸严肃的道:「今日的我已经不是昔日的我了。」 唐县令便收起手来,顺变把白善和满宝给的钱也收了起来,他起身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看他们一副想要凑热闹的模样,唐县令挥手道:「你们不认识郭县令,不要跟着胡闹。」 三人便歇了心思,看着他走远后才嘆息一声也出县衙去。 长安县的衙役和三人都熟了,见他们往外走还伸手和他们打了声招唿,让他们常来坐一坐。 有主管一地的父母官出手就是不一样,第二天满宝刚进宫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呢,萧院正便从外面进来道:「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我以为报名的人这两日都登记完了,结果今天一大早又来了一大波人。」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问道:「女子多吗?」 萧院正看了她一眼后道:「倒比前几日的要多许多,但也只有二十来个而已。」 见满宝还有些失望,他便道:「刘太医在外面登记,回头问他名单才知道,我也只是粗粗一看,这会儿还早,或许还有人多也不一定。」 满宝却嘆息了一声,总不能一直将希望定在外面不知是否有的人身上。 她想了想,扭头看向外面的天空。 下午满宝过太极宫看过恭王以后,就开始趁着下巴盯着他看,其实是盯着围着他转的宫女们看。 但恭王不知道啊,他以为她是在看他,只觉得心头髮麻,干脆扭过头来瞪她,「你又想干什么?」 满宝这才转动目光定焦在他脸上,看了他一会儿后又移动目光去看他身边的宫女,然后道:「没什么,陛下不让我对您太严格,所以最近我就不让您节食了,还是跟先前一样,每天都吃水煮瘦肉吧。」 恭王脸都快扭曲了,那肉,只用白水煮一煮,连盐都很少,是他吃过的最难吃的肉,这还叫不严格吗? 满宝见了心里这才高兴一点点,总算是起身离开了。 她却没有直接回东宫去,而是去找了皇后,她接了宫女送上来的一杯茶,目送她退到一边,这才收回了目光低头喝茶。 皇后看着便笑问,「你总看着我宫里的宫女做什么?」 满宝就放下茶杯正襟危坐的道:「娘娘,太医署招生很不顺利。」 皇后显然也知道了,太医署毕竟是她一力劝说皇帝施行的,用的又多是皇帝内库中的钱,她自然很关心。 她嘆了一口气,然后顺着满宝的宫女目光看去,不由问道:「怎么,你想让她们去学?」 满宝便道:「娘娘,您上次不是说宫中奢靡要裁减吗?您何不问一问宫中的宫女,看她们是否愿意去太医署应考。」 皇后笑了笑问,「怎么,她们去了还要先应考吗?」 满宝道:「当然,谁进太医署都要先应考的。」 皇后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后笑道:「如此,那只能选年纪小的宫女了。」 满宝道:「学成以后,她们甚至还可以选择回到自己故乡的医署,还可以与父母家人团聚呢。」 皇后笑了笑,点头道:「倒是个好主意,你先去吧,让我想一想这事要怎么做。」 满宝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退下。 等她走后皇后才笑着摇了摇头。 尚姑姑给皇后奉茶,笑道:「娘娘,周小大人还是天真了些。」 她道:「只怕没有多少宫女会选择回到故土。」 皇后道:「孩子嘛,本就应该是天真的,也不是坏事。」 第1690章 前程 第1982页 皇后想了想后道:「你去选一批年龄合适,机灵些的孩子出来给太医署送去,让她们都去考一考,要是考中了,将来她们就是良籍,放了她们的籍书,一切照着太医署的规矩来就是。」 尚姑姑闻言停顿了一下,低声问道:「那之前选定放出宫去的名单。」 「照常放了吧,」皇后道:「这几年宫中也没添什么新人,反倒是几个孩子都就藩去了,现在老五也快要定亲出宫去开府,我想太医署那边也选不了几个人去,各处紧一紧就是了。」 尚姑姑便笑道:「娘娘仁厚。」 是真的仁厚。 自皇后做皇后以后这已经是第三次放归年长的宫女了。 若没有帝后的恩德,宫女终其一生都是不可能出宫的,而年老的姑姑,除了几个主子身边得用的外,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局。 而宫中这么多宫女,她们都是会老的,而宫中为什么少见老宫女? 因为大部分都活不到年老的时候。 太监和宫女为什么那么热衷收干儿子、干女儿?求的就是将来他们年老体弱伺候不动主子以后能够有人照料一二。 不至于被送到浣衣局或冷宫那样的地方去干苦力,就是送去了,他们带出来的徒弟和干儿子干女儿但凡照应一下,活计也能轻省一些,能隔三差五的得些他们漏出来的吃食和药材。 没错,他们的要求也就仅此而已。 哪怕尚姑姑是皇后身边的人,她也收有一个徒弟的,也是防老用的。 所以,皇后肯让年长的宫女带着她们多年的积蓄出宫去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惠了。 就算宫外的生活也艰苦,但有宫里的积蓄在,身上再有一两样本事的,总能安稳度过晚年,反倒比在宫里还要好一些。 年纪要不是特别大的,四十岁以下的,说不定还能找个鳏夫嫁了,带一带对方的儿子孙子,说不定晚年也有个依靠呢? 周满的提议,还给宫里人更多的念想了。 当然,满宝此时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太医署的女弟子名额不招满,她就太丢人了,对下一届招生也很不利,所以才想着一定要招够学生来。 却不知道这一提议在皇宫里,尤其是在宫女之间造成多大的轰动。 不少过了十八岁,已经不合格的宫女暗暗落泪,后悔自己生早了。 更年长一些的却想得更开,然后对一群年纪还小,却也进宫好些年的小宫女们道:「你们运气来了,若能进太医署,说不得将来我们见面,我们还得叫你们一声大人呢。」 有小宫女小声问:「就和见到周小大人一样吗?」 「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你要能有周小大人的医术,自然一样的。」 大家便升起些壮志来。 于是和尚姑姑报名的小宫女不少,她们年纪虽小,却也不是傻的,知道这是光明正大离开皇宫,且有着远大前程的不多机会之一,自然要好好把握。 宫里在报名,周立如也听了小姑的话去报名,然后这两天一直抱着医书在背。 周立君为此还照顾起她的一日三餐来,简直是当祖宗一样伺候了。 周立学几个看得目瞪口呆,很不解,「不是有小姑在吗?」 周立如一手拿着书,一手抓着馒头,一边吃一边看,头也不抬的道:「小姑特特说了,她不能给我走后门,太医院里好多太医都盯着她呢。」 她嘆气道:「大师兄和三师兄年纪超过了,所以他们俩是拿的小姑争取来的名额进的,到我这里要求可能就严格了些,所以我得比其他人考得更好才行,不然只怕是进不了体疗科。」 体疗科要求最为严格,是唯一一门要求报考的学生识字,而且最好有些基础医理的科目,学制八年。 「小姑说了,我今年要是考不上体疗科,那就先不进太医署,明年再考。」 周立学就乌鸦嘴问,「万一明年也考不中呢?」 周立如还没反应,周立君先伸手拍了他一下,然后和周立如笑道:「别听你三哥胡说。」 周立学就道:「我这是合理怀疑,总要把最坏的结果考虑到吧。」 周立如道:「小姑说,明年要是还考不上,那就考针学,我针学肯定能进,先在针学里学一两年,再想着转到体疗科去。」 周立固道:「三姐,你要是考进去了学成后岂不是也得进医署里工作十五年?」 周立如自信的道:「我都想好了,我将来也考太医院,进宫当官去。」 这下换周立君问了,「要是考不中呢?」 「那就回咱罗江县的医署,到时候离家还近,也不错。」 大家一想还真是,反正都有钱拿,学了手艺总不会没用处。 于是大家高兴了不再纠结于这件事。 但此时,郑掌柜也在和郑辜说这一件事,「你不要在意这十五年的年限,我和你叔父商量过,等你学成,就算不能进太医署,那进京城两县的医署,或是去京畿的其他医署也是不错的。」 郑辜就问:「那家里的生意怎么办?」 「傻孩子,还有其他房在呢,我们岐黄世家,这医术和人脉才是最重要的,你医术好,族里就不敢亏待了我们这一房去,看你叔父就知道了。」他道:「你两个堂弟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看得出没什么天资了,但只要你叔父在,你爹我在药铺中就还说得上话,我说得上话,我们家和你叔父一家就吃不了亏。」 第1983页 郑大掌柜都已经细细的打算过了,「你在你几个兄弟中心性是最定的,也是最有天赋的,所以以后你就专心跟你师父学医术,等翻过年我就把你两个堂弟带在身边学习,将来这铺子里的生意尽量交给他们。」 郑辜就明白了,到了他们这一辈,他就是他叔父现在的位置,而他两个堂弟就是他爹现在的位置。 这种事他也习惯了,低头应了下来。 郑大掌柜便嘆息道:「就是你这婚事我很愁呀,可惜立如年纪太小了。」 郑辜瞪大了眼睛,叫道:「爹,你想什么呢,小师妹她那么小。」 「是啊,所以你觉着她姐姐怎么样?」郑大掌柜道:「要是能跟你师父亲上做亲,那你进太医院的事儿又闻了几分。」 郑辜便努力想了想,已经不太记得周立君的长相了,只记得她噼里啪啦的说话,特别的利落,他立即摇头,「不,爹,我们不合适,我,我还是喜欢温柔一些的女子。」 郑大掌柜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能不能出息些,她不就是要强些吗?你怕什么?」 郑辜连连摇头,他感觉对着周立君比对着师父还紧张,跟她只适合做生意吧? 郑大掌柜惋惜不已,他是真心觉得周立君不错的,不仅可以和周满拉近关系,主要对方能力还不错,可是…… 看了眼儿子怂怂的样子,想着他平日里做事就温温吞吞,真给他说了周立君…… 他也抖了一下,算了算了,总不能真让未来儿媳妇压着儿子吧? 脾性不合,将来打起来怎么办? 第1691章 考试 萧院正对于女弟子收不收得够不是很关注,本来太医署里除了周满外全是男的,自然是教男学生更好了。 女学生收不够,正好全换成男学生才好,本来他就觉得8:2的比例才是最好的。 但皇后开口,太子也放纵,连杨大人都帮着周满说了几句话,他这才同意7:3的比例。 报名时间就要截止,他怎么也没想到宫里直接送来了七十多个小宫女参考。 送人过来的女官笑道:「娘娘说,她们只要通过了太医署的考试,那就放籍,今后就是太医署的人了,所以萧院正尽管放心,宫里是不会插手的。」 萧院正就猜出这是周满干的,他只能强笑着应下,将人收下以后,转身就跑去找周满算帐。 周满却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是第一年招生,要是招的人数不够可怎么办呢?」 萧院正抖着嘴唇道:「你还嫌我们招的人不够多吗?你有没有想过太医院里才有多少太医,大家平日里又要在太医院里工作,还要去太医署里上课,这么多课你知道多累吗?」 「这不是一年,明年还要招生,后年还要招生……」 满宝道:「不够就招人呗,不是您说的,平日里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太闲了,进阶无望,这才免不了勾心斗角的吗?现在多好,大家都忙起来了,还是拿的双份的俸禄。」 虽然在太医署里当博士没有职田,却是有俸禄的,也不少的呢。 萧院正被噎了一下,问道:「我何时说过这话?」 「怎么没说过,陛下高烧不退那会儿,我听到你和刘太医悄悄说的。」 萧院正:「……你耳朵可真够灵的。」 满宝:「我就在边上的木榻上睡觉呢,只是没睡死而已。」 萧院正头疼的挥手道:「行吧,后儿就考试了,你不许给我放水。」 满宝保证,「您放心,经过我监考的,我一定不会放水的,既然要学医,自然是要合适的才好。」 毕竟年限不短,要是招进来一个不适合的,不仅害了人家,也害了他们太医署不是? 考试是分科目的,分了很多种,体疗科的必须要识字,所以头一天他们就是笔试,不仅要写字,还要考一些很基本的医理,比如「你再路上看到一人面红耳赤,双目通红,你觉得他是什么问题?」诸如此类的常识考试。 虽然是常识考试,但也依旧有很多人答不上来,满宝是不太能理解的,但刘太医却习以为常,「我们看着简单,是因为我们学过,但有的孩子,连两根木棍摆在一起是二都不知道呢。」 满宝道:「可是他们识字了呀。」 刘太医摇了摇头笑着没说话。 也正因此,周立如在其中的成绩还不错,毕竟她也学了不短时间的医理了,基本上把药草都认遍了。 当然,和她一样优秀,基本上通关的人也有不少,大多都出自杏林之家,之前就接触过医学的。 满宝将卷子批改出来,发现周立如能排在三十名以内,却是二十名开外,而在她前面,还有两个小姑娘比她厉害。 这是需要识字和笔试的,不需要识字和笔试的,则是由先生们一个一个的考,当然,每一次上头坐五个先生,一人进去,先生们轮流提问回答问题,然后根据他们的回答打分,最后再综合一下分数后录取。 太医们都很接地气,拿着乡村地头随处可见的一些草药问进来的人,认不认得这是什么草,以前有没有用过,怎么用的? 或者是问,以前有没有生病过,看没看过大夫,生的什么病,还记得是怎么治疗的吗? 再或者,有的大夫直接上手,问他这个地方叫什么穴道,是否出现过疼痛,疼痛的话是怎么做的。 第1984页 满宝则给人出了好多智力题,比如一头牛的尾巴着火了,你要怎么办? 别说考生们,连考官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趁着学生出去,便扭头问满宝,「这一题的答案是什么?」 满宝摇头,「没有答案呀,我就是问问,好奇他们会怎么办。」 萧院正等人:…… 除此之外,太医们最喜欢问的就是术数题了,比如川穹一两二十八文,一个病人需要买川穹八两,那一共要多少钱? 诸如此类的问题差点没将识字和不识字的考生们弄疯。 考试一共持续了五天,没办法,真的有许多的考生不识字,只能面考,而不是笔考。 一个一个的见过,自然是比较慢的。 基本上,有医学基础的都是奔着体疗科、针学和疮肿来的,竞争才是真的激烈,至于其他科,大部分是零基础,他们只能挑选看着比较机灵、合适的人选入。 比如按摩,就需要手劲儿比较大的,最后二十人的班只选入了两个女生。 出乎萧院正等人意料的是,宫里出来的小宫女竟然大部分应考了针学,还是满宝劝说她们,针学选不了这么多人,她们这才分散开去选其他的学科,这才没有自相残杀上。 一连五天,满宝都快要累瘫了,说得话过多,回去后就摸出一些晒干的菊花泡水喝。 明达和长豫偷偷的跑到东宫来找她玩儿,就盘腿坐在她的床上和她说话,「我听回宫的小宫女说,你还问了好多人,你要是看见一个人掉水里,你要怎么办?结果好多人回答不救的,你没录用,回答跳下水去救的,你也没录用,你是怎么选人的?」 满宝捧着茶杯喝菊花水,道:「我这不是一个问题,是好多问题,我还问了他们会不会水,有没有下过水呢。不会水却跳下去救人不是添乱吗?白添了一条人命。」 「不救人的你可以喊人嘛,四处找找有没有棍子,给人放一根棍子拉上来也是可以试一试的嘛。」 长豫不解,「这些问题和当大夫有什么关系?感觉你们问的问题都好乱,听说萧院正还问人,你要是三天不吃饭了,一盆肉和一盆菜放在你面前,你是选择吃肉还是吃菜。」 满宝道:「医者要有仁人之心,转身就走,不救的,不可取。」 第1692章 说情 「医者还要有保全自己能力,明知不可为却还愣是要做的,不是仁心,而是不聪明。」满宝顿了后道:「想要一命换一命,结果两命皆陨,不可取。」 「那萧院正出的题目是为什么?」 「那也是两道题,腹中久不见油水,是不能一下就吃大鱼大肉的,会伤肠胃,不知道的人选了肉还情有可原,知道的人还选肉那就是贪慾,将贪慾立于健康和性命之上的,不可取。」 明达似乎听明白了,问道:「所以,同是回答吃肉的,有的人会被录取,有的人不会?」 满宝道:「看情况吧,要是有答得比他们好的,录取人数已经足够的自然不会再录,如果不够的,那就矮个子挑高个吧。」 因为是第一届招生,所以来参考的人参差不齐,有已经学医好几年的小大夫,也有知道一些医理常识的药童,甚至还有游方郎中带着家中的子侄来的。 但更多的是京城及附近认得一些字的人,以及不认字,只是听说太医署给学艺不说,还包吃包住,将来还能当官便跑来应考的小伙子小娘子们。 明达问:「那你们现在招的人足够了吗?」 满宝摇头,「除了按摩和咒禁外,其他班都还差几个人,实在是挑不出来合适的了,萧院正说宁缺毋滥,毕竟将来是要放到各医署中给人看病的,宁缺毋滥。」 明达点头。 太医署中名额没满,于是有人求到了帝后跟前,不知道能不能让他们家中的远房侄女之类的进去学习一二,但不算在太医署的名额中。 说是远房侄女,那不过是种说辞而已,多半是给家中的大丫鬟赐姓,放籍后就算做是远房侄女了。 皇帝对太医署只管出钱,近来很少管这些事,闻言没有多想,直接笑道:「爱卿家里还缺大夫不成?」 大夫是不缺,但女大夫缺。 虽然他也不太理解家里的夫人和女儿为什么非得让他养一个女大夫,但夫人隔三差五的闹腾,那就跟皇帝说说呗。 皇帝不是很往心里去,取笑过后便道:「此事是皇后和太子在办,你们与其求朕,不如去求皇后。」 求情的大臣们一听,乐得轻松自在,于是便让自家的夫人进宫去找皇后。 她们都是诰命,都有资格进宫的。 于是没两天,皇后只能私底下召见了满宝,「太医署还有多少名额才满?」 满宝道:「体疗科还缺俩人,针学,少儿,疮肿则都是缺一人。」 皇后微微点头,道:「有几家的夫人求到了我跟前来,想要把家里的远房侄女放到太医署中学习一二。」 满宝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蹙眉不言。 皇后笑问,「怎么,你不愿意?」 见满宝还是不说话,皇后便笑问:「我听人说,似乎也有人求到你面前过,你给回绝了?怎么,你对这些世家和权贵夫人有意见吗吗?」 满宝摇头,「我对她们没意见的,也能理解她们,但是娘娘,我们之前说过,太医署是为了各地医署培养和输送大夫的,而医署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而设。」 第1985页 皇后点头,笑道:「没错呀,如今依旧是,这不是你们没招满员吗?」 「娘娘,如果今年我们没招满员就同意各家送人进太医署,那明年太医署会不会更招不满员?一年又一年,我们能招到的学生越来越少,最后招不来几个,其余的名额都要给他们呢?」 皇后听着,脸上的笑容慢慢便收了起来。 一旁的尚姑姑惊诧的看着周满。 满宝道:「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只要有利益,他们就会想办法让事情顺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去发展,如今我们看着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却是有可能引起以后太医署崩溃的祸根。」 她一脸严肃的道:「所以规矩既然一开始定下了,那就不容更改,说好了每年三百个名额,招不满就招不满,但凡是这三百个名额内招进来的学生将来全部都要分配进医署才行。」 皇后沉思半响后问道:「将来这医署能放下这么多人吗?」 满宝认真的道:「放不下的时候自然有放不下时的办法,到时候由朝廷出一道旨意也好,各地衙门协调也罢,让这些学好了医术的大夫各自求生去都行,但现在我等还看不到医者丰盈之时。」 皇后便扶额道:「守规矩是对的,是本宫抹不开面子,唉,先前以软了态度,这一下再回绝了人……」 满宝见皇后忧愁,她也不忍心的跟着忧愁起来,她想了想后道:「娘娘那三百个名额不论满或不满,都不能给他们,而在三百个名额之外,再给出十个名额与他们就是。」 皇后挑眉,「你是说,专门给他们设立十个名额?」 满宝点头,「对,让他们出钱,我们太医院教她们就是。」 想到现在皇帝的私库已经陶得差不多了,而户部每次给钱都要一拖再拖,萧院正和杨学兄每次都要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一番,她夹在中间很为难的。 尤其最近萧院正还喜欢上了让她去给杨学兄传话,让她更为难了。 「正好,太医署里正缺钱置办一些教材呢,等回头我和萧院正商量出一个价钱来,您就让他们把人送来吧,这十个名额,我们会让她们和其他学生一样一起上课,一样学本事,学成之后,随她们来去,绝对不阻拦。」 满宝顿了顿后又转了转眼珠子,「甚至都不用考试,只要送来我们就教,不过能不能学会可是看各人天赋的,每年都给她们十个名额,多的就没有了。」 皇后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后点头道:「这法子倒是不错,可这名额怎么定呢?」 满宝笑眯了眼道:「娘娘自己定夺好啦。」 想了想,她又不好意思的道:「娘娘,不知道雍州李家的人有没有找您呀,要是也找了的话,不然您给他们家留一个名额?」 皇后:…… 尚姑姑:…… 皇后忍不住笑出声来,问道:「你要不要回去先和萧院正商量一下?」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虽然她很有信心可以说服萧院正,但还是回去商量一下的好,这价钱也得定好了。 第1693章 敝帚自珍 满宝跑回崇文馆,萧院正他们正在核对名单,看到周满竟然这么悠闲,忍不住板了脸问她:「周太医,你负责的名单弄好了?」 「弄好了。」满宝将她写好的名单翻出来给他们看。 众人:……竟然这么快,明明是一样的工作量。 满宝将名单压在桌子上,拖了椅子坐到正忙的萧院正身边,撑着脸沖他嘿嘿笑。 萧院正就心头一凉,他正写着字呢,但还是转身背过半个身去避开她的目光。 满宝就殷勤的道:「萧院正,要不要我帮您写?」 萧院正本来还想把自己手头的工作推给她的,但见她如此,立即摇头,表示自己可以,不用她帮忙。 满宝还失望了一下。 她抬头四望,见大家有意无意的都在看她,便觉得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和萧院正道:「萧院正,要不我们出去说说话?」 萧院正一脸严肃和公正不阿的道:「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好了,我们事无不可对人言。」 「话虽如此,但事情还没定,我不想让太多的人听,」满宝压低了声音小小声的道:「我刚从皇后娘娘那儿回来。」 萧院正很想继续保持自己的刚正不阿,但他又实在想知道周满又撺掇着皇后做什么事了。 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嘆息着放下笔,起身和她出去。 所以有个年纪和自己小女儿,大孙女相仿的下属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尤其这个下属还很得他的顶头上司喜爱,许多事都可以越过他和最顶头的上司商量就更讨厌了。 他随满宝到了外面,嘆了一口气后问,「说吧,什么事儿。」 满宝便将皇后和她商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院正,她道:「前儿我们列上去的药单户部不是不批吗?」 萧院正:「他们觉着给学生教学用这么贵的药暴殄天物,就算我说了这些药可以反覆使用于教学他们也不答应买。」 满宝:「所以我们太医署得自己有个小金库才行,这样户部不批的条子我们可以自己买。」 萧院正眉眼一动,「你是说从那些大人家里弄钱?」 满宝点头,「他们想要私人的大夫,那我们给他们培养就是了,给钱就行了。」 第1986页 萧院正蹙眉道:「这样一来,技艺岂不是传了出去?」 「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技艺不外传吗?」满宝道:「您别忘了,太医署里还有番邦的大夫呢,他们学成以后可是要回自己的国家和部落的,您反倒怕那些世家派来的人学去医术吗?」 萧院正一想也是,拦呢,显然是拦不住了,最多也就留下自己看家的本事不教人而已。 满宝依旧在吧啦吧啦的说话,「……我觉得先生说得对,你们就是太在意那看家的本事了,像我,我就不在意。」 萧院正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几不可闻的哼唧了一声。 满宝没发觉,继续说:「这就好比远古的人生火,第一个人知道了火的好处,他要是藏着掖着谁也不告诉,自己一个人知道,那有什么用呢?他也就只能等着天火来临时存下火种,但是他告诉了别人,许多人知道后,当有一天天火熄灭了,便有人想出了钻木取火的方式……」 萧院正完全听不懂周满在说什么,只能愣愣的看着她嘴巴一开一合吧啦吧啦,「想出了钻木取火的人要是也藏着掖着不告诉别人,那他可能终其一生也只有这个方法,他一死,就没人知道这个法子了,不知要多少年才有第二个人摸索出这个法子。」 「但他告诉了别人,这个办法就可以流传下去,然后下一个人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现了打火石,就是靠着这一个又一个的先辈,我们现在才有随时可以打火的打火石和火摺子。」满宝总算是把这铺垫讲完了,然后给出结果,「所以这医术也是一样的,我们能够倾囊相授,教出来厉害的弟子,他们将来就不用一直只想着钻研前者留下的医术,还可以想着钻研我们未到达的高度,一个累积着一个,一代叠加着一代,总会钻研出比我们现在更厉害的医术来的。」 这是她最近和莫老师简单的学习过医学发展史后思考出来的,她之前一度不解,为什么莫老师他们那个时代的医术会那么厉害? 以前,她只学过古中医发展史和演变史,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全医学的发展歷史,她才知道,他们这些人还是太过狭隘了。 狭隘的萧院正听不懂满宝的话,一头雾水的问,「什么天火,什么钻木取火?」 满宝:「……您没读过史书吗?传说古人类第一次学会用火就是因为天火。」 萧院正:「……我又不是史家,我一个医家为何要去学那么远古的歷史?而且这是哪本史书上写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满宝挠了挠脑袋,难道她记混了,把百科馆出品的史书和这个世界的史书给混合在一起了? 她绝对不承认! 满宝道:「不记得了,反正就是有。不对,这就不是个问题,您不是应该想着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吗?」 萧院正直接挥手,「行了,我们说的是收钱的事儿,跟这事儿没关系,你说要给那些世家和权贵十个名额?」 好吧,满宝只能配合着转开话题,思考当下最要紧的事,她点头道:「对,赚的钱全放太医署里。」 萧院正就问,「这个钱怎么收?」 满宝和他大眼瞪小眼,满宝没经验,萧院正当然也没有。 俩人互相瞪眼半响,然后满宝就狮子大开口,「一人一年一百两!」 萧院正:「……你做梦呢?谁家愿意出这么多钱来培养一个下人?」 满宝:「那您说多少?」 萧院正就摸着鬍子道:「一半,五十两?」 那也不少了,可以买不少的药材了。 满宝皱着眉头道:「学几年呢?」 要是八年,四百两足够一家五口富足的过完一辈子了,似乎也不少。 萧院正也在思索,「他们想要的是女大夫,应该是想专门学妇人的病症,到时候多半由你来教,所以你想教几年?」 第1694章 讨价还价 满宝立即道:「我一个人肯定不行,萧院正,病人面对男大夫或许会不好意思,但学医的女弟子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你们放心大胆的教,我有一个老师说过,医者是没有性别的。」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便走。 满宝立即追上去,「我们还没商量定呢,您怎么就走了?」 「已经定了,这价钱也不是我们说多少就能多少,现在先商量出个大概的,明儿我去求见皇后娘娘,再商量一下这件事。」 满宝跟在他屁股后面道:「萧院正,我们再商量一个事呗。」 萧院正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 满宝便嘆息道:「这个名额能不能给雍州的李家留一个?」 「哦,当初想走你后门的是雍州的李家?」 满宝:……人太笨了不好,太聪明了也不好。 萧院正便心中有数了,挥了挥手道:「我是不在意的,反正钱都一样,给谁不是给呢?」 于是背着手走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觉得她回崇文馆也没事了,想要转身回屋去,走了十来步想起什么来的萧院正回过头来叫住她,「你不是要给我帮忙吗?正好,我得先去找杨大人商量此事,你回去帮我把名单都写出来。」 满宝:…… 萧院正这下是真的背着手走了,但心里却忍不住回想起周满说的火种的话,他嘆了一口气,不论这天火、钻木取火之类的事是不是真的,道理却是有些通的。 第1987页 但这世间能想通的有几人呢? 满宝被动接了工作,只能默默地回崇文馆去了。 萧院正和满宝没经验,也不能理解那些大人家里的想法,但杨和书可以呀。 他就是世家,对于出钱让太医院给家里培养一个女医,他只是想了想便道:「你们就往上报一百两吧,他们不愿意,自然会压价的。」 萧院正没想到杨和书比他们都要敢喊价,话说,一百两一年,世家真的捨得出这么多钱? 就算进好一些的书院,一年束脩最多也就五十两上下,一般书院的束脩都是五两上下吧? 他们就是一个学医的太医署,竟能收费这么高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了,第二天萧院正才开了一个口,都不用前朝的大人们,来给皇后请安的诰命夫人们就给喷回去了。 一年一百两,当她们是冤大头啊。 夫人们一对视,直接砍去一半,五十两一年,你们太医署喊这么高的价这是想从她们这儿敛财吗? 萧院正却也不是吃素的,一开始被喷得面红耳赤,后来他插不上话儿,慢慢就冷静了下来。 然后他一想,立即道:「几位夫人,据下官所知,府上每次请周太医上门,每次的诊金都不少于五两的,这一年一百两看着多,摊分下来可就不多了。」 「养出来的大夫将来就是府上的私医了,五年八年以后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呢。」 但贵夫人们也不傻,当着皇后的面和萧院正算这一笔帐,「我们也不是光用人不给钱的,这女医就算是只家里用,每月的供奉也是不少的,更不要说她们的医术未必赶得上周太医。」 「就是,五年八年以后,你们教出来的女医能赶得上周太医几分?」她们是想在家里养个女医图方便,但真遇上大病要病不还得请太医院里的太医去看吗? 所以太医署想拿她们当冤大头也是不可能的,当然了,都求到了皇后跟前,她们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的。 于是大家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一番,贵夫人们开始关心起这课程要怎么教,你们都打算教什么。 萧院正直接道:「每个班里多添加一个名额出来,太医署的学生学什么她们就学什么。」 萧院正怕她们还不理解,便道:「要先学《脉诀》、《本草》、《明堂》和《素问》,等学完了这四本书再学她们的专课。」 几位贵夫人对视一眼,赵国公夫人看了一眼皇后后道:「不行,这样一来,她们学的东西都不一样了。」 萧院正道:「虽专课不一样,但很多医术都是共通的,这价钱也是不一样的。」 一直讨价还价的贵夫人们则道:「我们看着像是缺钱的人吗?」 萧院正:…… 「而且这样学来的东西也未必是我们想要的东西,我看不如让她们单独成一个班,专门请一批先生来教的好,而且十个名额也太少。」 「就是,这给了谁家不给谁家也不好,要我说,干脆拿出三四十个名额来才好。」 「先生嘛,周太医是一定要的,她素来贴心,肯定知道要教女医们什么。」 「对了,周太医呢,她怎么不来?」 萧院正到后面压根儿插不上话了,赵国公夫人也和皇后笑道:「娘娘,不如请周太医来问问,她都能教那些女孩子什么,到底是家中的远房侄女,家里多少有些关心她们的前程。」 主要是,很多话对着萧院正这张老脸说不出口啊,对周满就没有太多的顾虑,女医嘛,自然是和女大夫沟通才是最好的了。 萧院正:…… 皇后也被缠得没办法,主要她也看出来了,夫人们有顾虑,话不好出口,而萧院正有些话也不敢明着说,这样拉锯得闹几天才能定下? 这不是皇后想要的,于是她对萧院正微微点头,对他道:「萧院正就让周太医来一趟吧。」 萧院正只能退下,因为怕周满被屋里那些贵夫人坑了,他不愿意让宫女单独去叫人,而是费力的和宫女一块儿走回崇文馆,找到满宝后,一边让宫女退后,一边和满宝走在一块儿说悄悄话,「你记住,名额上,我最多让她们成一个班,多一个的也没有了。」 满宝:「二十人?」 萧院正点头,道:「你自己思量,针学肯定是你主管的,她们送进来的女医肯定也要你主管,这是莫可奈何的事儿,你自己算一下自己有多少时间。」 满宝一个激灵,立即道:「您放心,人我一定不要多。」 萧院正满意了,道:「还有钱,我本来想着一年五十两也可以了,但她们太难缠了,你把价格给我提上去,要是低于一年六十两,你不要回来见我了。」 满宝:…… 萧院正还有些愤愤,「还有,舍监一开始就没建她们的,她们要住进来,得另外交钱,反正,她们要是在名额上纠缠你,你就在金钱上纠缠她们,别看她们都是夫人,对钱也抠得很。」 满宝:…… 满宝踏进大殿时还有些恍惚,她一进门,便稀里煳涂的先给皇后行礼,听到皇后免礼后站起,一扭头便对上了好几位夫人慈爱的笑脸,大部分都是眼熟的,她全见过,好些还看过病呢。 第1695章 答疑 对着周满,许多不好出口的话也好说了,何况这里有几位老夫人还和满宝相处过,让她上门问诊过。 第1988页 太子妃之母,邳国公夫人就伸手和满宝招了招手,笑道:「一段时间不见周小娘子,小娘子便长高了许多。」 满宝眼睛顿时一亮,腰背都挺直了些,笑问:「真的吗?」 邳国公夫人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赵国公夫人。」 上次赵国公夫人胸闷难受,也是请的满宝看诊,所以俩人也有点儿熟。 赵国公夫人笑着点头,表示是真的。 满宝便高兴起来,也不太拘束了,轻声细语的问这些贵夫人,关于太医署招生的事儿,有什么不解的可以问她。 能找到皇后跟前的自然不是一般人,赵国公夫人是皇后的嫡亲嫂子,邳国公夫人是太子妃之母,除此外还有吏部尚书李夫人,她代表的是整个李氏,还有宿国公夫人,留在京城的崔家夫人,王家夫人和卢家夫人。 不是权贵便是世家,大多满宝都见过,就算没看过病,也在韩五娘儿子的百日宴上见到过,不熟,但满宝算得上过目不忘,自然记得她们。 皇后给周满赐座,似乎是为了让她们好交流,座位特意放在了她们的对面。 满宝看了一眼那位置,又悄悄的看了一眼皇后,得到她鼓励的微微点头后便上前坐下。 几位夫人张嘴就要问话,但座上的皇后突然端起了茶杯对满宝笑道:「夫人们有许多的问题要问,今儿下午你就不用去太子妃和恭王的那里了,先给夫人们答疑解惑的好。」 满宝微微弯腰应下。 正想抱怨萧院正开价太高的夫人们心思一转,咽了一下口水后转而问道:「周小娘子,我们才和萧院正说呢,家里送进太医署的人不一样,要学的东西也和一般的医者不同,实在不必和其他人一起上课,不如单独组成一个班,由周小娘子亲自教她们。」 满宝笑着推辞道:「所有的医术都要从最基础的学起的,医都共通,太医院里其他太医的医术都不下于我,若要我全程带班是不可能的,不过是负责一两门课而已。」 满宝看向皇后道:「我等太医虽在太医署中任教,但太医院里的工作也不能荒废的。」 几位夫人对视了一眼,赵国公夫人也端起茶杯喝起茶来,邳国公夫人只能开口问道:「那不知太医署打算教她们什么医术?」 她们最关心的还是她们想要的医术能不能教给她们。 满宝在京城呆了一年半的时间了,没少出入后宅,知道她们最关系的是什么,便掰着手指头细细地给她们数,「就算是单独教她们,《脉诀》、《本草》、《明堂》和《素问》这四本最基础的医书也是要学的,如果她们识字,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便可以学完,第三年太医署便可以教她们少儿和妇人常见的病症。」 她顿了顿后道:「我知道,诸位夫人是要养私医,这样以后家里方便些,但一家人生的病很杂,她们要学的东西必定要比别的科目更杂些,若想她们精通些,那便照着体疗科来教,大概需要八年的时间。」 夫人们一听纷纷不太愿意,这也太久了,在她们看来,三年的时间就已经够久了。 满宝看出她们的想法,道:「三年的课程也不过是学了基础而已,可能还没有宫中的医女们来得博学。」 满宝看了一下她们的脸色,压低了声音道:「像女子身上起了疹子、备孕、保胎和生产,以及产后崩漏等各种问题,她们全都要学,甚至少儿常见的一些病症,以及风寒、风热、中风等,她们不仅要学诊断用药,还要学针灸按摩这些有针对的,没有五年以上的时间是学不全的。」 李夫人便立即道:「那就五年。」 其他夫人沉吟片刻后也道:「五年也可以,八年就实在是太长了。」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 几位夫人就委婉的表达了一下她们的意愿,她们觉得少儿和一般其他的病症可以少教一些也没什么的,主要是妇科一类的疾病。 尤其是针灸,她们都是感受过周满针灸过的好处的。 家中其他人生病,不论是男主人们,还是小孩子,都可以请大夫或太医上门来看诊,家里再花钱养个大夫在家里也是可以的。 就是现在,他们这些家里人多的,谁家里不养着一个大夫呢? 只是女医难求,女子,尤其是家中的女儿身上不舒服,尤其是身上起了什么东西,或是哪儿疼痛了,因为羞于出口,所以常自己要嬷嬷去抓药,有的因为抓的药不对症,反覆的也有; 或是因为药效不太好,反正总是有些差强人意。 但家里有个女医就不一样了,都是女子,许多话也好说,就是问诊扎针也方便,不必和见男大夫一样遮遮掩掩的。 更别说,除了家中的女孩儿,还有儿媳妇、孙媳妇这些了,谁成亲生孩子以后没有一些毛病? 大家平日里看着脸色不差,开开心心的,但私底下哪儿哪儿不舒服,估计也就自己和身边的丫头才知道。 多半是靠熬的。 有权有势家的女子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外面的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了。她娘年轻时候身上那么多毛病不就是总憋着不说吗? 后来病得动弹不了后才去看的大夫,然后一副药吃了近十年,也只有病危时才会去大梨村请陆老大夫再看一看。 满宝收回心神,快速的在心里计算着她们需要开的课程,半响后点头道:「我回去和萧院正商量,应该可以的。」 第1989页 反正她们有钱,课程可以灵活些。 夫人们满意了,还小声的抱怨起来,有好些问题都不好去问外面的大夫,不仅是因为不好意思,还因为外面的大夫嘴巴若是不严实,传出去对家中女孩儿的声誉很不好。 满宝表示理解。 说完最要紧的内容,接下来自然就是谈钱了,因为前面交流得不错,夫人们对着满宝不像对萧院正那么强硬,但也表达了太医署的定价过高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