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感情》 第1页 [现代情感] 《她没有感情》作者:眼睛弯了【完结+番外】 1 那天阮醉独自站在天桥上望着车流直到落日。 有个少年主动站到她身边,声线温柔地问:「我这有本余华的《活着》,要看吗? 再次相见,阮醉把举报同院系男生的检举信交到教务处。 站在走廊上的少年轻轻抽去她手里的信封,低声:「我来。」 听说他是法律系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善良里藏锋芒。 2 这个女孩子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她眼底多是凉薄的,笑容多是敷衍的。 猜她应该有不太幸运的过往,我是学法的,可以帮她。 ——沈南幸 「无人爱你,那么——我来爱你。」 淡漠系美人x温谦有力量的法律系才子 一句话简介:我要你活得像骄阳 立意:我要你活得像骄阳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甜文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醉沈南幸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我见星星 后来捎人打听,才知道你叫阮…… 炎热的夏季在无声地敲打人心中的燥意。 不知是谁嚷了一句把空调开低点吧,坐在下面的人抓起遥控器,随手调了个温度后,啪嗒一声放下。 声音刺耳,仿佛故意为之。 空气有那么一瞬安静,紧接着,阮醉耳边传来嘁的一声。 她低头捡遥控器的动作略微停顿,眼睛闪了闪,没解释,起身把遥控器放置原位。 桌前摆放着一支笔,是大家熟知的晨光牌,阮醉拿笔在草稿纸上划了两下,没出墨。 她将笔头对准嘴唇边哈了口气,又用胳膊涮了两下,黑笔这才肯出墨。 手机叮铃一声,有消息进来,屏幕亮的那瞬间,阮醉刚好看到了上面的信息。 [阮醉,你到了吗?辩论还剩二十分钟就要开始了。] 阮醉回了个好,随即起身,一股脑地将面前的东西全部装进包里,又拿了钥匙,准备出门。 房门关闭,宿舍里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不就是参加个辩论赛吗?真不知道她在牛气什么?天天在寝室摆着个臭脸,让她把空调开低点还发脾气,真是气死我了!」 「她好像是遥控器掉地上了……」 「那她没长嘴吗?就不知道说一句吗?」 「算了算了,咱们别说这个了,听说阮醉这次打辩论,法律系沈南幸也在!」 「真的?」 房门外,听完全部对话的阮醉放在门把上的手倏地松开,转移到口袋里,掏出一颗喜糖来。 喜糖用上了年代的纸包装着,阮醉剥开糖纸,一边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一边往楼道走。 —— a大这所名校拥有上百年的歷史,路道旁的百年大树直立蓝天。下了楼,阮醉骑单车去辩论的地方。 空气中似乎有气流在波动,阮醉脸上全是迎面而来的热风。 她微眯了眯眼,余光暼见右侧一处长立的身影。 身影笼罩在阳光下,打了个光晕。 距离辩论赛开始还有十多分钟,阮醉没多看,加快速度踩着还剩十分钟的点赶到现场,打开大礼堂的门。 进去的时候,原本吵吵闹闹的大礼堂突然安静下来,全部转头看向她。 阮醉从各色各异的表情中淡定掠过,走到反方三辩的位置坐下,从包里拿出一些资料来。 旁边四辩队友撑手挡在嘴巴前,身子朝她那边支过去,小声道:「我以为你会最后一个来呢。」 阮醉一愣,抬头往对面看去,只见与她正对面的位置还空着,迟迟没有人来。 安静没一会儿的底下观众又开始热络起来,声音大到坐在台上的阮醉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上面坐着的那个反方三辩,是今年杀出的一匹新生黑马,别看她是新闻系的,辩论起来比专业对手还牛。」 「夸吧你就,再牛能有我们法律系沈师哥牛?」 「害,总之今年思辩杯,总有一方去不了。」 思辩杯是全国性的大型辩论赛事,能参加思辩杯的都是从各个学校决胜出来的佼佼团队。a大作为思辩杯的老顾客,每年在思辩杯即将开始之际,打得火热。 「我听别人说,那个叫阮醉的大一新生,很看重这次辩论赛。」锅盖头观众往上方瞄了一眼,音量低了些。 「机会只有一次,你认为沈南幸会给她放水吗?」 旁边人反问他。 目睹这一切的阮醉不动声色地移回目光,她低下头,手指摩挲着那只好不容易能出墨的笔。 搁置很久的笔芯了,还是她从犄角旮旯里掏出来的,见它能用,便用上了。 耳边没有了令人烦恼的声音,阮醉神色淡淡,手指勾起笔盖上的帽尾巴,拉长距离。 啪嗒一声,帽尾巴断了。 与此同时,紧闭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和人一起进来的,还有无数的日光。 沈南幸就是站在像被曝光过度的日光下,朝大家温和一笑。 他手指修长而分明,握着一瓶矿泉水,将谦谦有礼这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人奇怪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毕竟整个a大的人都在嗑他的颜。 第2页 大抵知心有庭树,眉上也染绝代风致。 温和的人是好看的,沈南幸声音润朗:「抱歉,因为我的事让大家久等了。」 「师哥,你没迟到!刚好还剩一分钟!」 此话一出,礼堂内顿时哄堂大笑,沈南幸也笑着朝那人点了下头,迈着步子往正方三辩的位置走。 他今天穿了一件蓝色圆领t恤,天蓝的蓝,上面勾勒了几条流线,坚/挺的后背轮廓被撑起。 阮醉不经意和他对上眼,两人都有片刻停顿。 他眉锋很柔和。 不稍片刻,阮醉淡漠移开目光。 沈南幸弯了弯嘴角。 这次辩论的题目是个老辩题——理在情先还是情在理先。 如果是老辩题,那么就要求大家能玩出新花样。不管是正方还是反方,都要拿出新的论证来。 而且此次的辩论也关系到日后的思辩杯,学校会从双方人的表现进行择优选择,名额只有四个,能不能抢得到,全凭个人本事。 那这么来说的话,其实沈南幸估计已经凭实力被内定了,而阮醉,悬得慌。 阮醉自己也能想明白,她拿着缺了一个口的笔在空白纸上写写画画,却勐地停下来—— 沈南幸是空手来的,他什么资料都没带。 通常敢这样做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破罐子破摔、死马当活马医,一种是胸有成竹、熟记于心,沈南幸无疑属于后者。 突如其来的烦躁与不安占领阮醉心头,她把笔扔在桌上,两手揣进装着喜糖的口袋里。 糖纸摩擦,仿佛在安抚她烦躁的情绪。伴随着主持人说辩论赛开始的声音,阮醉整理好思绪,面对比赛。 首先是立辩时间,其次才是公辩时间,阮醉一直在听对方辩友的立辩,听到某处时,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话。 而她的动作刚好被对面的沈南幸尽收眼底,他唇角弯了弯,想是知道哪句话让她记住了。 公辩时间每人只有两分钟,阮醉拿起话筒站直身,眼神不含一丝感情:「你方在立辩时提到一句,法也是建立在情的基础之上的,这是否表明你方认同情在理先?」 作为理在情先三辩的沈南幸,他不急不缓拿起话筒。 「好的,对方辩友,我方说法也是建立在情的基础之上,强调的是人们对情绪的处理会有失妥当,所以才有了法,因而我方辩友说法是建立在情的基础之上。而如今社会用法来规束人们,因此形成了我们今天的法治社会,所以论证了我方理在情先这一观点。」 他声音缓和,不带一点攻击性,却又咬字清晰,逻辑严谨。 阮醉左手翻转撑在桌面上,很干脆:「那我请问你一个问题。」 沈南幸绅士地伸了一下手:「请说。」 …… 大概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比赛结束。阮醉感觉很渴,她急切地想要喝水,却被主持人喊住,说结束后来个大合照。 主持人的笑容大多经过训练,虽然看着有点假,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阮醉忍住口渴,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作为a大红人的沈南幸被荣幸推至c位,阮醉不想挤,她看着那一群女孩往他身上凑,自己则挪开位置,往末尾移。 中途被人踩了脚,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继续往后面退。 谁料突然听见有人喊:「阮同学。」 声音很好听,像晚安曲。 阮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毕竟在场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姓阮,她也不知道。 没人回应,沈南幸这回喊了全名:「阮醉?」 他声线很低,可当他说话时,周围人的分贝都不自觉低下来,仿佛是为了配合他。 阮醉回过头,一双曜黑的眼盯着他,没有出声。 大家似乎惊讶于沈南幸会喊阮醉,一时间众人脸上的表情浓墨重彩,有趣的很。 沈南幸主动往阮醉的方向走两步,眉眼向上抬,专注看着她。 「上回没来得及问你名字,后来捎人打听,才知道你叫阮醉。」 阮醉眉头一皱,对他的话不置一词。 「你辩论打得很好。」 沈南幸留意到她的表情,放缓声音,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阮醉眼神闪了闪,似乎因他的话有所动容。可片刻后,她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嘴巴蠕动说了一句话。 「恭喜你。」 恭喜你赢了我。 说得凉薄,语调冰冷。 接下来拍大合照,沈南幸因为高主动往后站,阮醉没吭声,却能察觉到身后有一团身影。 拍照的小姐姐用哄孩子的语气对他们说:「好,来,看镜头!」 「阮醉,笑一个嘛。」 「沈师哥,你干嘛盯着人家头顶看呀?」 咔嚓一声,小姐姐按下相机的快门,大合照就此落地。 回去的路上,阮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仰起头直往嘴里咕噜咕噜灌水。 太阳火辣,楼道间的穿堂风还算凉快,她逃过最短距离,选择从教学楼里穿过去。 沈南幸后出来,他刚好看见阮醉进去的身影,身旁的人指着阮醉的身影道:「说实话,你跟她辩论时,我一致认为她是朵带刺的玫瑰。」 沈南幸想了想,反驳了他的话:「她没有带刺。」 陆北瑭反问他:「那你怎么认为?」 第3页 沈南幸没有接着说下去,教养告诉他,他不该对别人如此评头论足。 陆北瑭见他不吱声,推搡了下他的胳膊,又接着问:「看你刚才在大礼堂的举动,你不是第一次认识她?」 人就是这么八卦的,陆北瑭尤其对沈南幸的事八卦。 谁想这回他问完问题后,沈南幸竟然笑了。 他笑得收敛,是很浅的笑意。 陆北瑭眉毛往上挑,更好奇了。 沈南幸也没遮遮掩掩:「我想送给她一本书,不过她没要。」 这不是沈南幸第一次遇见阮醉,比今天还要早一周的周末,他在天桥上看到过阮醉。 那时他在等车,看见她撑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反覆查看。这本来没什么,只是她待的时间有点长,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天桥上站着一个神情落寞的人,多么引人注目,沈南幸本是无意瞥见,却实实在在盯着她看了许久。 「你送的她什么书?」陆北瑭突然问。 沈南幸看了眼对面楼道,回忆起那天的事,眼眸细润:「《活着》。」 第2章 我见星星 准确点来说,他在等她拒绝。…… 余华作家的《活着》,当时沈南幸靠在椅背上瞥向后座他姐送过来的那一叠子书,第一眼就相中了它。 这本书他读过,那一叠子书他都读过,只是碍于沈南歌搬来也不容易,也就没有说不要。 沈南幸拆了书的包装纸,拿着那本书打开车门。 他抬头看了眼天桥上方,径直朝那里走去。 其父教导为人处事,不能见死不救。 一处斜阳打在天桥的玻璃上,阮醉站在斜阳的背面,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很久。沈南幸在将要靠近她时缓了缓脚步,内心开始组织起恰当的措辞。 他看见阮醉在他准备靠近的那瞬间收起了照片,两手揣在兜里,用一双乌黑的眼看着他。 沈南幸以前曾有幸在普陀寺遇见过一个高僧,高僧坐在蒲垫上,与他讲人伦天理,讲面相眼缘。佛家讲究眼缘,相术认为眼神透露玄机,看一个人的眼睛,是非分明。 他看着阮醉此刻的眼神,莫名想起高僧那句「破釜沉舟,防备于患。」 沈南幸停下脚步,始终盯着她双眼,明朗出声:「社区组织读书活动,置办读书角宣传读书的重要性,我是负责人之一……」 说到这时他停下,浅浅笑了一声,接着递过手中的书温柔道:「我这有本余华的《活着》,你要看吗?」 书面正对着阮醉,一束斜阳刚好折射在书皮上,亮得夺目。 沈南幸在等阮醉的反应,准确点来说,他在等她拒绝。 果然,阮醉连暼都没暼一眼他递过来的书,她眉目偏冷,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用。」 同时离开了天桥。 —— 辩论赛的后续还未终止,尽管阮醉他们临时组建的四人小队输给了沈南幸他们,但没关系,她还有復活赛。 阮醉在输了比赛后并不气馁,晚上她吃完饭便去图书馆查资料。a大图书馆又大又便利,并且24小时开放,比起鸡毛蒜皮小事一大堆的宿舍,她更喜欢在这里待着。 直到夜晚十一点,阮醉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两个在下面完成作业,还有一个在敷面膜。 阮醉忙碌了一天,她把包扔在桌上,将整个身子瘫在柔软的椅子里,两手指捏着眉骨处揉了揉。 因为闭着眼,手机里连续蹦出好几条消息她都没看见。 室友林晓红撕下脸上的面膜,掀起狭长的眼皮看了阮醉一眼,转头看向对面的室友:「澜澜,你听说了吗?今天的辩论赛是沈南幸他们队伍赢了。」 余澜抬了抬脖子,昂了一声,眼睛依旧盯在电脑上,回得漫不经心:「我知道。」 「听说你家跟沈南幸家认识?」林晓红又问。 「沾亲带故的关系吧。」余澜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林晓红这人有点见风使舵,同时又明白见好就收,她不再去打扰余澜,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阮醉一眼,好像这话是故意谈给她听的。 阮醉睁开眼,目光落在桌面昏黄的灯光下,唇角嘲讽地弯了弯。她觉得好笑,能考上这个学校的,智商都不太低,但情商倒是高下立现。 她拿了水杯准备去接水,林晓红的椅子挡在正中央,不偏不倚刚刚好的位置,让她过去不了。 阮醉神色淡淡暼她一眼,开口:「让一让。」 林晓红不知道又在往脸上捣鼓什么东西,闻言转头瞅了眼,小声嘀咕:「不是过得去吗?」 糟糕的宿舍关系令人心烦,阮醉没动,换了种说法:「我手里这杯水比较满,倒你身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闻言,林晓红立马把椅子往里面挪,唯恐阮醉真一个不小心就把水泼她身上。 等她再次转头时,才发现,阮醉手里的水杯是空的,她是煳弄她的。 而阮醉已经走到饮水机前,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在接水。 林晓红呵笑了一声,被气的,她在阮醉折回来的时候狠狠盯着她,眼神直勾勾含着不满。 阮醉全当没看见,她仰头喝了一口水,低头时发现手机上方亮着绿点。 是玉姨发给她的消息,玉姨是她的家人,两人已经在一起生活很长时间了。 第4页 划开,两条消息赫然在目,令她的心勐地一跳。 [醉醉,你在吗?] [醉醉,你爸回来了,他正在厨房做饭呢。] 看完这两条消息,阮醉握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她两眼无助地望着,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提起包就准备离开。 余澜终于捨得从电脑屏幕前抬眼,她叫住慌张的阮醉,眼神里有担忧:「你现在要出去……」 说到一半,余澜顿住了,因为她发现阮醉抬眼的那刻,两眼通红。 「注意安全。」余澜声音变小。 阮醉点点头,没有过多的反应,关门离开。 a大的夏夜星空闪烁,晚风很舒服,可阮醉却如堕冰窖,她在不停地拨打电话。 没人接,挂了,打。 依旧没人接,挂了,再打。 a大门禁是凌晨12点,此刻保安室的灯还没灭,阮醉戴上帽子低头走出校门,同时打开手机叫车。 车要好几分钟才到,她索性站在一棵大树底下看卖烧烤的师傅收了摊子,关掉灯。 阮醉眼前一暗,又在突然间明亮起来。 车灯照得她忍不住眯起眼,她看了眼车牌,不是她叫的那辆。从车上下来两个人,男的高大,女的玉立。 男的看了她一眼。 阮醉用手勾了勾单薄的卫衣帽子,低下头。 她的睫羽闪了闪,藏在口袋里的两手握紧。 本想装作没看见,谁想那人转身走到她面前,表现得好像他们之间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 「阮醉?」 他总喜欢用这种恰似春风的声音来喊她。 阮醉躲不掉,索性抬起头来。她的眉眼被稀薄的刘海遮挡一点,那双乌黑的眸子很平静。 沈南幸自来熟地问候:「你要出去?」 没有人可以跟她问得这么热络,阮醉看了眼沈南幸身旁的美女,又看了眼他,重新垂下眼。 「嗯。」 一声极低的声音钻进沈南幸耳朵里,还未等他回应,阮醉已经从他身边路过,迈进一辆车里。 沈南幸看了眼车牌号,快速记下。 旁边的女人暼了他一眼,调侃地笑:「心仪的姑娘?」 沈南幸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移到别的方面:「姐,你再不回去,姐夫可该给我打电话了。」 沈南歌咂嘴两下,觉得外人对他的评价都很不真实。 —— 上了车,阮醉将身子隐匿在黑暗中。司机是个约莫四十几岁的大叔,没怎么说话,会透过后视镜去偷看她。 阮醉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表面淡定但实则她已经悄悄打开电话,按下110。 索性车前的行车记录仪没有偏离导航,到了位置后她立马下车。 从进小区到进电梯,一路上阮醉都很快,黑夜像张大的嘴巴,所到之处除了她没有看到其他人。 她抬手从二楼一层层往上按,之后便把自己藏在角落里,看电梯一层层的上。 到六楼时阮醉停下,掏出钥匙打开某一扇门。里面一片漆黑,她靠记忆打开灯,轻轻唤了声玉姨。 没人应。 家里的物品摆放很整齐,阮醉心里踏实许多,她一间房门接着一间房门的打开,都没有看到玉姨的身影。 直到她来到阳台,发现摇晃的美人椅上,玉姨手拿着蒲扇睡过去了。 阮醉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她转身回到客厅,准备从老旧沙发上拿起毛绒毯子给玉姨盖上,结果却在毛绒毯子下面看到了父亲的遗照。 照片黑白,勾起了阮醉心底的回忆。 她怔了怔,拿起毛绒毯子迅速来到阳台,看向苍空外勐地唿吸一口新鲜空气。 玉姨是父亲的爱人,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她在照顾自己,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两人刚要结婚的时候,父亲意外去世了。 玉姨接受不了打击,再加上年龄也随之变大,出现心理疾病。她总是时不时以为父亲还在人世,心智也逐渐变得像小孩,发消息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 阮醉有些疲惫,她低头把毛绒毯子盖在玉姨身上,捏了捏边角。 做完这一切后,她缓缓蹲下身仰头望着天空,手掌撑在脸颊处,眼睛狠狠眯了眯。 没人告诉她,苦难像刀像枪,扎得她血流不止。 第3章 我见星星 煳涂煳涂的,朝他竖了个大拇…… 「苦难的人往往喜欢保持沉默,他们喜欢一个人待着,不会麻烦别人,也不会主动去帮助别人,环境造就他们,也成就他们。」 头上浮着几根银髮的男人打开手中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接着说:「他们善于抓住机会,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清晨的熹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沈南幸斟酌开口:「陈老师,如果一个人身边没有什么朋友,像猞猁一样独居生活,她又会是什么心理呢?」 「这个嘛……」陈老师顿了顿,放下保温杯想跟他好好研究时,办公室的门被不轻不重扣了两下。 沈南幸和银髮老师齐齐看向门外。 两道目光很直接地射过来,令阮醉轻微的不适应。 她往里走了走,一边将手里抱着的一团作业放到办公桌上,一边抬头对陈老师道:「全部学生的心理作业已经收齐。」 「好好好。」陈老师乐呵地摆了下手,看了眼阮醉,又看了眼沈南幸,突然慈祥地笑了,「阮醉,我记得你是在打辩论对吧?」 第5页 阮醉不明就里,但还是点了下头。 看到阮醉点头,陈老师立马拍了下沈南幸的肩膀,对她说:「刚好,这就有个现成的辩论高手,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合理利用学校资源嘛。」 说到最后一句,陈老师还朝沈南幸不太熟练地挤眉弄眼。 沈南幸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高手不至于,基础的倒是可以教教。」 他看向站直的阮醉,发现她眼敛下有一层浅浅的乌青,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皮肤有些苍白,初生的阳光照到她身上时,有种病态的柔和。 陈老师又多说了几句,大抵是叫他们互相认识互相帮助,说累了就喝一口保温杯的水,含煳三言两语准备赶他们走。 阮醉也不想多留,她今天起很早从玉姨那赶过来,精神状态并不佳,于是跟老师说了一声再见后便准备离开。沈南幸跟在她后面,高她一个头。 临出门了,两人突然被陈老师叫住。 「等等……」 阮醉率先转过头来,目之所及在沈南幸的喉结上。 她一愣,眼睛迅速往上移,结果又与沈南幸视线相撞。 「让我们等会儿走。」他眼神很柔软。 阮醉移开目光,没有回应沈南幸那句话,她往旁边站了站,等陈老师会交代些什么事。 陈老师却是指着沈南幸说:「沈同学啊,你那个问题,可以从自身因素和外界因素去想,譬如这种人的成长环境以及周围人对他的影响啊,是否是造成他不愿意与周边人交流且独居生活的原因。」 沈南幸点了点头:「学生明白。」 「但人虽然是独立个体,却不能真正成为一个独居的人,我们或多或少都会与这个世界碰撞,因此最好的选择也是拥抱这个世界的好与坏。」 陈老师补充道。 沈南幸若有所思看了阮醉一眼,转头回復陈老师:「好。」 —— 出了行政楼,阮醉发现沈南幸仍然跟在她身后。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并排走,朝她伸出的友好的手仿佛要触摸到她心底的秘密,惹得阮醉措不及防,连忙后退。 「学长,我先走了。」阮醉勐地转身。 「我也去辩论社。」沈南幸突然道。 阮醉顿住,她没有想到沈南幸竟然这么轻易就猜到了她要去辩论社。 与此同时沈南幸看了眼有些发窘的她,忍不住笑了,开始主动解释。 「我也算辩论社的编外人员吧,而且陈老师说让我指导下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沈南幸关注着她的反应,试探发声,「我想,我们也可以互相学习。」 阮醉的大脑有些懵,她没法反驳他滴水不漏的回话,再说他自己本就是要去辩论社的。 「辩论社往这边走。」阮醉看了眼沈南幸,似是妥协,调转方向继续往前走。 沈南幸弯了下嘴角,慢步走在她旁边。但很快他发现阮醉的走路速度很快,像是赶着要做什么事一样,他不由在心里想,阮醉大概是蜗牛的反义词。 到辩论社的时候,里面正在举行一场小型的辩论赛。这是社里的成员经常会做的一件事,什么论题都行,只要有论点可说。 偶尔还会说一些有趣的论题,譬如今天的这场辩论题目为——你认为是香蕉好吃还是黄瓜好吃? 嗯……辩论社也有不干人事的时候。 沈南幸本想通过他们的这次小辩论告诉阮醉一些关于辩论的技巧,结果当他听完几段隐晦又深邃的话后,果然离开了现场。 「别听,我们去别的辩场。」沈南幸静悄悄关上门,来到另一个辩场。 这个辩场的题目还算正常,沈南幸在他们一边辩论的时候会一边小声在阮醉耳边告诉她,他们哪里辩论的好,哪里不好,哪里论证不够有力。 阮醉确实需要知识的汲取,她安安静静听沈南幸指出得加以改进的地方,偶尔在他的眼神下还会移过目光点点头。 沈南幸明白她听得懂,一句话便不会重复说两遍。 他们在辩论社待了挺长时间,中午吃饭的时候沈南幸也没走,他提前叫了外卖,可以直接送进来。 「復活赛对你来说很重要,这是你仅有一次的机会,你在准备辩题的同时也要分析对方辩友的辩论特点。」 阮醉的头从资料中抬起来,说了声谢谢。 沈南幸不由笑了笑,他放下手机,起身往辩论社的门外走。 阮醉又抬头看了眼,这次她的眼里带着些困惑。 只是没等她困惑一会儿,她看见沈南幸提着两个外卖袋子走进来,透过塑胶袋她能看见新鲜可口的白米饭。 「先吃饭,资料可以等会儿再整理。」沈南幸解开外卖袋子,摊开两个盒子放到她面前。 阮醉面前临时出现两个塑料饭盒,她一时手足无措,捧着饭盒面目冰冷又有些不自在地说了声谢谢。 刚说完谢谢,她又补了一句:「多少钱,我转给你。」 沈南幸掰开筷子,看着她认真的神色,笑着说:「15。」 「好。」阮醉拿出手机想转钱,打开微信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对方的联繫方式。 她看了眼沈南幸,抿了下嘴,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眼前已经递过来一个收款码。 「扫吧。」 阮醉利索地扫了码,随后收起手机,没有进行下一步的举动。 第6页 沈南幸盯着那个收款界面好像在想什么似的,不过一会儿他也放下手机,安安静静吃饭。 两人在吃饭中没有任何交流,各吃各的,真正做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等两人吃完后,沈南幸会自觉地把餐盒甚至她的一起扔在外面的垃圾桶。 阮醉知道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做事方式,得体、恰当,礼貌又富有教养,就像某些不可逾矩的差距。 下午阮醉依然在辩论社里,中途沈南幸接到一个电话,因为离得远,她耳边只隐隐约约传来他含笑的一句「那祝您凡间旅途愉快」。 应该是某个很亲近的人,不然不会以这种说话的口吻。 阮醉不由想起了那天跟沈南幸站在一起的美女。 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十分登对。 「阮醉?」思绪开小差时,阮醉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她抬头,暼见沈南幸微俯下身在看她。 「什么事?」阮醉支使身子往后靠了靠,握着笔的手环绕在胳膊上。 沈南幸目不斜视:「我临时有事,恐怕得先走了。」 「好。」 阮醉几乎不假思索道。 沈南幸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时间着急,草草说了句下次再见便离开了辩论社。 他走得急,一个辩场的学生来找他时结果发现人不在,便问阮醉:「同学,沈学长呢?」 阮醉头也没抬:「走了。」 「……哦。」 傍晚夕阳出来的时候,阮醉才收拾东西从辩论社离开,因为玉姨最近情况不是特别稳定,所以她决定这些日子还是学校家里两头跑。 回家前她回了一趟宿舍,里面只有余澜一个人。 余澜近期似乎有恋爱的倾向,天天煲电话粥,阮醉进来时她抬手打了个招唿,接着又跟电话里的人说说笑笑去了。 阮醉不在意这些,她拿了一些学习的资料就准备离开,这时余澜拉住她胳膊,把电话拿远了点,问她:「你是打算在外面住吗?」 余澜这么想不是没有依据的,阮醉三天两头除了上课压根看不见她人影,最近连晚上也不回来了,是个人都会多想。 她只是单纯一问,阮醉告诉余澜:「没有,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看看。」 「这样啊。」余澜连忙放开她胳膊,尴尬地笑了笑,「那注意安全。」 「嗯。」 离开宿舍,阮醉又去一家门店买了一袋喜糖和两袋面包,这才离开学校。 喜糖不好买,时代在更新,门店多是些包装符合大众潮流的奶糖,像以前过生日结婚时用的喜糖,在市面上很难看到,估计批发超市里也许能看到一大堆。 她丢了一颗喜糖在嘴里,看天边的夕阳变化出各种浓墨重彩的画来,脑海里想起父亲指给她看的兔子云、乌龟云、将军云…… 倒也有趣。 等公交车来的时候,阮醉拿出面包往嘴里塞,面包没有什么味道,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她面无表情地吃下一口,又拿出水往嘴里灌,动作麻利熟练,仿佛进行了很多遍。 旁边有个小男孩一直盯着她看,一双圆熘熘的眼睛像极了葡萄。 阮醉抬眼朝小男孩看去,小男孩又立马躲闪过目光。 小男孩的母亲瞟见了,拉过他的胳膊,摆正他歪歪扭扭的站姿。 谁知小男孩偏不,他挣脱掉母亲的双手,跑到阮醉面前,好奇的眼睛只敢盯着她看一会儿,便立马往下移。 表情有些腼腆害羞地说:「姐姐,你嘴上有面包屑~」 阮醉微愣,她抬手往嘴边摸了摸,果然渣渣的不舒服。 这时她等的车已经来了,车上的人不是很多,她进去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发现小男孩还在盯着她看。 阮醉在他好奇的目光下,煳涂煳涂的,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 从那天辩论社的事以后,阮醉就再也没看到过沈南幸,他好像只是临时出场了一下,指导她接下来该怎么做,然后就不见了。 阮醉继续两头跑的生活,微信从来没响过,復活赛也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直到来到復活赛举行那一天,阮醉看到了沈南幸。 復活赛在辩论社举行,採取大众评审制度,但人数不够,就拉一些别院的学生凑人头。 这没什么,只是阮醉在评委席上看到了沈南幸。 他是评委之一。 除了他,还有几个年级大的学长学姐,在辩论上面都有一些经歷。 他们这个復活赛看的是个人能力,只选取其中两名优胜者,不是以团队论。 阮醉说不上什么感受,只是她知道自己这次一定要全力以赴,因为她要进思辨杯,谁也不能阻止她进思辨杯。 当他们开始辩论时,下面开始窃窃私语,阮醉虽然没故意去看,余光却看到有学长在和沈南幸交流着什么,目光投向她。 她握笔的姿势顿了顿,说出更有力的论证来反驳对方。 最后一场辩论打下来,她和某一个女生平票。 这就有点难办了。 第一名已经实至名归,第二名却冒出来两位,可比赛只需要两名优胜者,不需要三位。 最终评委席决定由评委根据两人表现重新投票。 评委也是人精,自己也不愿意得罪人,一个投阮醉一票,一个投那个女生一票,到最后就剩下沈南幸。 第7页 也就是说,谁留谁去,选择权在沈南幸那里。 赛场里唏嘘一片,随后安静下来。 阮醉站得脚有点难受,她今天穿了高跟鞋,不太习惯。 轻微地抬了抬腿,抬头时,发现一道目光投过来。 可当两人对视时,沈南幸移过目光,开口:「我选——」 第4章 我见星星 一轮大大的弯月照在阮醉和沈…… 当沈南幸拉长调子开口时,全场观众都倒吸了一口气,但身为主角之一的阮醉好像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她始终反应平平,一双无波的眼仅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最终结果怎么样与她无关。 最终沈南幸说出答案。 「我选阮醉。」 他平静道。 不同于其他人,沈南幸在说完投谁一票后会分析两人辩论的优缺点,最后看向阮醉,「阮同学更胜一筹。」 阮醉握在一起的手松开,朝沈南幸道:「谢谢。」 復活赛结束后,阮醉收拾东西往门外走,由于復活赛是晚上八点举行的,现在天已经黑得彻底。 不过路道两旁有路灯,也不算摸黑。 在阮醉一只脚刚踏出辩论社的门外时,有人不出意外地叫住了她。 阮醉两眼狠狠一闭,又勐地睁开,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可奈何。 可对方是沈南幸,他帮过她。 「学长。」阮醉转过头,表情和语气都很僵硬。 她许久没笑过了,现在做一个稍微友好的表情都很奇怪。 沈南幸盯着她别扭的表情看了一会儿,随后笑着说:「恭喜你。」 这话阮醉以前对他说过,同样的三个字不同的语调,他说得比她好听,比她真诚。 辩论社里有不少人往这边看,与阮醉争第二名的那个女生眼神更是赤/裸裸地瞟过来。 大家的反应好像都在说明一件事——啊,原来第二名和沈评委认识啊。 阮醉往里面暼了一眼,没去在意他们的想法,而是看了眼时间,对沈南幸说:「我得先走了。」 「我跟你一起。」沈南幸迅速道。 由不得阮醉拒绝,因为沈南幸已经走到她身边。 橙黄的路灯洒下来,像白日的阳光一样温暖,阮醉暼了一眼后收回目光,那句随你便在柔和的晚风中吞了进去。 沈南幸没有说他要去哪,他一直在跟着阮醉的节奏往前走,不紧不慢。 阮醉像往常一样走着,来到学校快递点拿快递。快递是买给玉姨的,本想今晚回去给她,可看如今的状况,只有等明天了。 拿到快递后,阮醉随手撕掉上面关于她的地址信息,再丢进垃圾桶里。 她动作干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沈南幸通过她利索的动作察觉到她是个安全意识很高的人。 身旁有道视线紧紧跟随,阮醉顿了顿,眼神在快递上停留一秒,又快速将它塞进包里。 接着她戴上卫衣帽子,两手揣进兜里低头往回走。 这变化令沈南幸措手不及,他跟上阮醉的脚步,试图去喊她:「阮醉?」 阮醉没停下来。 「你是不是很想进思辩杯?」沈南幸有些无可奈何,他无奈地笑了笑,直接切入正题。 这回阮醉停下了。 她停在原地,削瘦的嵴背对着他。 一轮大大的弯月照在笔直延伸的林荫路上,也照在阮醉和沈南幸身上。 「你想进思辩杯,我可以帮你。」沈南幸走上前对她说。 他看见阮醉的眼睛动了一下,这就表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其实在他和她第一次打辩论结束后,他曾无意看见她对着学校思辨杯的gg招牌看了很久。 那时沈南幸只是认为她对思辨杯感兴趣,仅此而已。 可等到復活赛时,他发现阮醉打辩论时对对方辩友紧追不捨,不放过任何一个点进行反击,甚至会特别留意底下评委包括他的反应。 这说明她很重视,但貌似她不会表现出来。 「但阮同学,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进思辨杯?」问完上一句,沈南幸接着问。 直觉告诉他,阮醉对思辨杯不只是想进而已。 说完,沈南幸在期待阮醉的回答,可她没有一丁点想要回答的意思。 就在沈南幸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看见阮醉一点点把头往上抬,目露凉薄地看着他,刘海下的一双眼睛竟然还有些湿润。 比月光还凉润的双眼,就这样平铺在沈南幸面前。他回望阮醉,试图去理解她的意思。 不过没让他成功,阮醉很快低头,想起什么似的往包里翻东西。 越翻越急。 「我得回辩论社一趟,先走了。」阮醉很快收起情绪,拉上包的拉链,往前跑。 沈南幸告诉自己,好人做到底,他看了眼飞奔向前的阮醉,发现自己真的是低估她了。 辩论社已经打烊,阮醉急匆匆地往里赶,连灯都没来得及开,借着月光就直奔进去。 结果进到一半,她的脚步勐地戛然而止。 —— 沈南幸赶到的时候,没有见到阮醉,辩论社的灯也没开。 倒是耳边有些小声交谈的声音。 那就表明有人在。 他摸索到墙壁的凹凸物,正准备打开开关,突然面前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他胳膊,顺着手臂的方向勐地一扯,把他往下拉。 第8页 同时另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紧紧覆在他嘴唇上。 漆黑的环境中,沈南幸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他有轻微的夜盲症,可从对方的唿吸声中,他知道是阮醉。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沈南幸并没有直接起身离开。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抓住阮醉覆盖在他嘴唇上的那只手,两根手指在她的腕骨处轻轻点了点,表明自己明白。 很小的力道,阮醉顿了顿,松开束缚他的手。 浅浅的唿吸声交替在两人耳边,阮醉这才意识到她刚才的行为有多么不符合她往常的举动。 沈南幸也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他观察了下四周,阮醉似乎把他拉到一个大讲台下躲着。 因为有讲台作屏障挡着,其他人看不到他们。 沈南幸隐约听到了一些很微小的声音,隔得不近,但也不远。 好像是…… 亲吻声? 这个认知令沈南幸一怔,他在漆黑中试着看清阮醉的轮廓,准备拉起她的手偷偷熘走。 刚要站起身,社内的一盏灯突然亮了起来。 沈南幸的胳膊再次被阮醉拽下。 「嘘—」 两人之间不再是漆黑一片,阮醉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让他保持安静。 沈南幸微愣,他看见阮醉在嘘了他一声后放下手,垂着头看地面。不看他,也不乱动。 像他家养的乖柴犬。 这使他嘴角忍不住往上弯了弯。 第5章 我见星星 大抵是以前沈南幸给人的印象…… 在辩论社里偷偷摸摸谈情说爱的两人还没有走,听女的声音是今晚和阮醉争取第二名的那个女生,男生的声音听不太出来,没有印象。 沈南幸觉得他和阮醉现在挺像做贼的,但貌似阮醉并不这么想,她脸上没有任何不安,眼睫低垂死死盯着地面。 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记事本,看样子应该是她落下的东西。 沈南幸一直认为阮醉身上有种坚定的特质,莫名地吸引他去靠近。 他很难解释为什么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会遇到这种令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可事实是看到阮醉的第一面,他就会忍不住想去了解她。 吸引力法则说我们会注意到和我们相似的人,或者互补的人,再者说隐性人格。 沈南幸不期待这些,但他从来不是一个瞒着自己什么都不去做的人。 谈情说爱的两人终于落下帷幕,在阮醉和沈南幸耳边上演了一场你闹我哄的戏码后,肯心满意足关上灯离开。 啪嗒一声,辩论社重新恢復黑暗。 阮醉就像夜晚中行走的猫,她在灯关上几秒后麻熘地弓起身,理了理衣服,准备离开这个见证了狗粮的是非之地。 刚走没两步,胳膊被人拉住。 阮醉停下脚步顿住,她没回头,而是拉着自己胳膊往回拽。 没拽动。 这时沈南幸疏朗又含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传到阮醉耳边:「我有夜盲症,看得不是很清楚,可不可以带我出去?」 阮醉没回答,她不动声色看了眼讲台到门口的距离,并不是他摸索不到的距离。 「看在我给你指导的份上。」沈南幸温和地补了一句。 阮醉妥协了,不过她还是先说:「你先放手。」 「好。」沈南幸随即便放开了她的胳膊。 他抓着她胳膊的时候其实没用什么力气,像带有体温的动物贴在你胳膊上一样。只是在她往回收胳膊的时候微微收紧了些。 借于前车之鑑,阮醉往后退了退,在漆黑一片的环境中朝沈南幸开口:「往前直走,三步,然后下台阶,旁边是墙壁,顺着墙壁出门就可以了。」 阮醉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使沈南幸抬脚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阮醉大概是他见过最坚固的石头了。 —— 回宿舍后阮醉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记事本里的东西有没有丢,她小心翼翼翻开,摸索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从照片的清晰度看得出来当时的照相技术水平不是很好,或者说拍摄这张照片的人财力有限。 「这是谁呀?」耳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往前夺过那张照片,放在自己眼前使劲瞅着,「怎么是个男的?」 林晓红暼了几眼照片里的男人,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嘛,不就是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吗?有什么好看的。 她开始还以为这是阮醉喜欢的男人呢,没想到只是个工人而已。 不过,好奇心使她问出口:「阮醉,这个男人是谁啊?」 还专门放在记事本里,多稀奇啊。 阮醉并没有去阻止私自拿她照片光明正大看的林晓红,不过她的眼神却冷淡下来:「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我为什么要去?」 林晓红满不在乎回了一句,拿起照片来回翻看,突然,她看到背后一行七拐八扭字:摄于2005年9月12日。 十一年之前? 她眉头皱起来,还想再看得仔细点,照片已经被阮醉拿过去反手塞进留有缝隙的化妆盒下面。 抬头,阮醉倚靠在衣柜壁上环手看着林晓红:「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触手怪是会被打的。」 「我就是拿着看一下嘛……」林晓红的声音渐渐变小,因为她看见阮醉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凉,那种没有温度的凉像刀刃上泛着的白光,令她一颤。 第9页 幸亏阮醉压根不屑于与她较真,林晓红得以跑路。 等耳边清静后,阮醉重新拿出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着黄色的工装,头戴安全帽。 带着笑容,很慈祥,叫阮成全。 今晚离开时,沈南幸站在羊肠小道的绿化小路里,留下几句话:「如果你想进思辩杯,就必须打赢除了前三名以外的所有人,还要预防有没有像你这样的黑马。」 「辩论人才大有人在,尤其是在比赛中更能凸显出。阮醉,有时候通往某一条路的途径并不只有一条,你可以试着去走别的路。」 阮醉不懂什么叫别的道路,灯光打在她鼻翼上投下一道光影,她收起照片,回忆起2005年。 那年阮醉刚放学回来,自己拿钥匙开了门,不管是喊爸爸还是喊玉姨都没有人应。桌上有刚做好的可是已经凉了的饭菜,她还数了下,三个菜一个汤,刚刚好。 没人管她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所以阮醉并没有在意,她百无聊赖地换台,直到看到某一条报导。 工人意外坠楼,上面写的是阮某全。 阮醉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父亲,她只是看到镜头转向死者的亲人哭得痛哭流涕的玉姨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死的人不是别人,是她父亲。 2005年那年冬季格外漫长,玉姨奔前走后偏要要一个交代,她扯着嗓子说阮成全,是她过十天就要成亲的丈夫!现在人没了,公司给了一笔钱就不理人!他那么惜命的一个人,小心了那么多年,把生命看在第一位,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玉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去公司闹,去找律师,没用!没有证据的案子就像凿不穿的城墙,水泥钢筋般坚硬。 可后来玉姨跟她说,醉醉啊,你爸的死绝对不简单。 因为父亲跟玉姨说了一个秘密,等她告知众人的时候,没人信,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还告她诽谤。 证据呢?所有人都在问证据。 清明节的时候玉姨带她去看望父亲的墓,玉姨坐在泥土地上说对不起他,没能给他一个交代。 而那一日,也成为阮醉第二个失声尖叫的日子。 —— 復活赛结束后便是校园辩论赛的半决赛,距离半决赛开始的日子还有两个星期,阮醉着手准备资料。 但这个时候,谣言像止不住的风吹遍a大整个校区。 a大论坛上莫名多了许多帖子,帖子上无非就在说復活赛那天,法律系沈南幸投了阮醉一票,原因是他们认识。 帖子断章取义,把写娱乐标题那一套方法掌握的死死的,乍一看这两个句子拆开看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明眼人都猜得出来帖子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沈南幸不公正、阮醉第二名名不副实。 可谁也没想到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谣言这件事是余澜告诉阮醉的,不知道沈南幸从哪里知道她和余澜是一个寝室的人,托余澜告诉她,叫她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阮醉对于谣言的攻击没有太大感受,她已经是个被扎破的没气的气球,等你再扎第二次的时候其实已经不构成特别大的伤害。 她以前遭受过各种谣言、眼神,不怕它小风小浪掀起来。 于是她像从前那样收拾东西去图书馆查阅资料,学习,准备辩论赛。 沈南幸的效率很高,不出一个上午,所有有关这种谣言的帖子被删得一干二净,那时阮醉在图书馆,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下午的时候沈南幸去了趟行政楼,找到相关老师说明情况,找出第一个发帖子的id,联繫对方人。 又从宣传部那边要来復活赛当天的视频递给专业老师查看,希望老师能发声说明一下。 大抵是以前沈南幸给人的印象太过温和与谦逊,导致大家都以为他不会怎么样,也敢造谣到他头上来。 但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校网连发的两条通知告知了众人,沈南幸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第一条通知是有关对造谣人的处分。 第二条通知是对復活赛的发声。 众人这才意识到,沈南幸是法学生,他对法律的掌握程度可以让他熟练地去利用法律来为自己和他人维权。 经此一出,让a大其他学院的人又再次热烈地讨论起这次事件来,但比起前一天的帖子不一样,这次的帖子大多表达了对沈南幸的崇拜、敬佩、敬仰…… 还有对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的阮醉的好奇。 网友是速度的,尤其是计算机学院的学生,扒人家的照片扒得格外顺手。不出一会儿,一张阮醉抬手宣誓的照片被疯狂输出,到处转载。 势头可逼前天那会儿的阵仗。 前一天还跟风倒的a大网友们今天又倒戈相向,纷纷在底下评论—— 「这个小姐姐好漂亮!」 「看着有点冷,沈师哥喜欢这样的?」 「楼上你瞎说什么呢,两个人独自美丽好不好?」 「……」 可是没等网友快活地讨论一会儿,他们神奇地发现,哦豁,美女的照片加载不出来了。 有人小心翼翼发下一个帖子:沈学长在……看? 然后,今晚论坛彻底沸腾了。 阮醉知道这些之前,刚还完书准备从图书馆回宿舍,途中接到沈南幸打来的一个电话。 第10页 她走出图书馆,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空,按了接听。 第6章 我见星星 同学,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餵?」 那边是很友好的一声。 阮醉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个未知号码是沈南幸,她停顿了下,回:「在。」 「谣言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沈南幸的语速比以往快了些,却还是温和的,「抱歉,因为我的问题给你造成了不便。」 今天没有星星,就连月光的轮廓都很模煳,阮醉的手指捏紧手机,很少和人交谈的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其实这件事错并不在沈南幸,只是他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人没有错。 「在听吗?」见她迟迟没答,沈南幸试探地问了一句。 「嗯。」 那边笑了,「你在图书馆?」 「……嗯。」阮醉没去问他怎么知道的,她的生活太过三点一线,很好猜。 「我在第一层台阶上,你往下看,能看到我。」沈南幸突然说。 阮醉握着手机一愣,她的目光缓缓从一层层台阶往下看,果然在最下面一层台阶上看到了直立的沈南幸。 他的身后有国旗护卫队正在走正步,嘴里喊着一二一二的走过去,恍若万丈光芒。 沈南幸与她对望,在电话里说:「阮醉,我们聊聊。」 阮醉说好后挂断电话,她提着包一层层往下走,然后在他面前站定。 「你想说些什么?」 阮醉的语言生涩,她明白沈南幸有话要对她说,因此她也停下了,只是每每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有种想把人赶走的语气。 沈南幸也察觉到了,很难想像一个打辩论的竟然在实际语言的应用上很缺乏,他边往前走边开玩笑地回:「我们没世仇吧,阮同学?」 阮醉也有些尴尬,她冷硬地道歉:「对不起。」 「不用,我明白你什么意思。」沈南幸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样的人会把已经完完全全包裹起来不让人靠近?沈南幸知道阮醉就属于这种人,她淡漠、孤僻,不关心人类,好像也不太关心自己。 阮醉看了他一眼,随后镇定又慌张地看向别处,小声说了一句话。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而沈南幸耳边却充斥着一二一二与立正稍息,他往前凑了点问:「什么?」 「没什么。」阮醉往后退一步,已经不打算再说第二遍,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我先回去了。」 沈南幸站在原处没有跟过去,他听到阮醉那一声说的是谢谢你,虽然很小很小,小到微乎其微,但他还是听到了。 真不容易呢。 他笑了下。 此时他脑边凑过来一个人头,棕色捲髮,大眼睛望着他:「人呢?带刺的玫瑰呢?跑哪去了?」 沈南幸看了眼他提的袋子,指了指那边的背影说:「走了。」 陆北瑭很可怜,他不过是去给带刺的玫瑰准备一点见面礼,没成想回来时她已经不在了。 「这怎么成?快,沈南幸你打电话把她叫回来!」陆北瑭心想他礼物还没送过去呢。 沈南幸果断拒绝:「不可能。」 「为什么?」陆北瑭反问,「我是她恩人!」 陆北瑭是计算机学院的学生,而且还是老师很看重的学生,这次删帖子的事多亏了他。 沈南幸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陆北瑭:「那我替她谢谢你。」 —— 回宿舍后,阮醉了解了谣言事件的全部过程才知道沈南幸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他效率高速度快,保障她的权益。 余澜告诉她,沈南幸这个人,她爸爸妈妈七大姑八大姨对他都很满意,总结一句话就是沈南幸做人很到位。 确实,阮醉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很深的善意。 接着余澜又八卦地问:「阮醉,我们都没有你照片,你那张照片从哪来的?」 那张她抬手宣誓的照片虽然都被删了,但还是被一些人看到,余澜是资深吃瓜网友,自然看到了,但她不明白,阮醉不管是朋友圈还是其他社交软体一个动态都没有,这张照片又从哪里流出来的? 问阮醉,阮醉很长时间地回想,最后告诉她,她也不知道。 看照片的样子,像是他拍,但阮醉并没有找人约拍过,那就说明是有人主动拍她。 余澜挨不住疑问的寂寞,主动敲了沈南幸问他照片从哪来的,沈南幸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她:「阮醉问你的?」 余澜刚打下我自己想问不行吗?不过……她想到什么,突然把答案换成了别的。 [对呀,阮醉问的,她很好奇这张不是她拍的照片到底从哪来的。事关个人隐私权,沈南幸你得从实交代。] 结果这条发出去,石沉大海几个小时。 余澜气愤地砸桌,转过头凶神恶煞地问阮醉:「阮醉,沈南幸对你好吗?」 阮醉正在整理自己的辩论资料,低头数着页码回:「正常关系范围内。」 余澜:你是不是对正常关系范围内这几个字有误解? 几小时后,沈南幸回余澜了。 [是他拍,摄影社的好几位成员在升国旗时拍的,因为照片好看就留下了。] 余澜:[好的,我待会儿转告她。] 第11页 这回沈南幸秒回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问我。] 所以这是知道问题根本不是阮醉问的了,余澜觉得脸有点疼。 她把两脚挂在转椅上,转过来看着阮醉,盯着她忙碌的背影问了句:「阮醉,你看到论坛里有人在谈论你和沈南幸是不是男女朋友关系的帖子吗?」 阮醉停下动作,后背微微直了直,「虚假传言。」 余澜却不这么认为,沈南幸既然有能力把相关帖子给删了,那么说明他也可以选择把这类帖子删掉。可他没有,说明他觉得无关紧要。 或者说,他不介意有这样的帖子出现。 —— 谣言事件结束后,阮醉的生活回归平静,但看过她照片的人偶尔碰到她会很惊讶,甚至直接叫出声。 「看见没?那个是沈学长喜欢的女生!」 阮醉紧紧托住手里的餐盘没让它往下掉,淡定地走到空闲位置坐下,刚吃没一口,就有个男生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 男生是个大高个,看到她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爱你!」 阮醉连忙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压压惊。 基于男生说出这么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阮醉这才抬头认真看了他一眼,而他也饱含深情地望着她。 阮醉低下头,没理他。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男生见她低下头,又用很夸张的语气说,「同学,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天可崩地可裂,我们仍然肩并着肩手牵着手!」 阮醉有些听不下去了,她拿纸擦了下嘴,起身准备离开。 男生连忙拉住她袖子,连声哀求:「别走!」 原本叽叽喳喳的食堂勐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眼神齐刷刷往这边看,有人已经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阮醉无可奈何看着眼前这个死皮赖脸的男生,她明白不好好收场估计又是论坛头条了。 于是她重新坐下,双手环胸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阮醉是没耐性的,她用极快的语速冷漠问出口。 男生似乎被她的表情吓得一怔,许是心理素质高,他接着表情夸张地说:「我想说我喜欢你,同学,你能不能接受我的告白?」 「不能。」阮醉很干脆。 「为什么?」男生很委屈地问。 阮醉突然一阵阵地头疼,她按住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揉了揉,起身往食堂外走。 这次男生没有继续留住她,而是端着餐盘离开,同时还不忘和看热闹的人说:「闹别扭了,闹别扭了!」 众人:「……」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你在闹。 走出食堂,阮醉的头疼终于好了些,今天是周六没有课,她准备去图书馆待一上午,也没去管刚才向她告白的男生为什么这么荒唐地闯出来,更没注意有人拍了下来发到学校论坛里。 陆北瑭看到这段告白的视频后连忙发给沈南幸看,并配上一段文字——沈南幸,带刺的玫瑰被人求爱了! 结果沈南幸消失好几个小时不见,任凭陆北瑭怎么旁敲侧击都没用。 余澜看到这个视频后惊掉了下巴,也立马转发给沈南幸,然后才转发给阮醉。 阮醉比沈南幸回得快:[谢谢。] 阮醉并不是不懂,那个男生突然闯过来声泪俱下跟她表白说爱她,正常人脑子没问题都不会这么做。 思虑片刻,她打开电脑。 —— a大经济学院常走的区域内,一个小型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把腿搭在膝盖上,女的紧紧依偎着他的胳膊,小情侣味十足。 夹杂着鸟声的道路上偶尔还传来几声victory,直到旁边女生有所不满时,男生才肯放下手机,转过头来在她脸上啄一口。 可亲完后男生觉得有些不对劲,没有为什么,就是凭直觉感到深深的不对劲,凭着这股不对劲他勐地往斜后方看,等看到某棵树下的某个人后,眼珠子随即瞪大。 一棵大树下,阮醉面无表情地看着男生。 这个上午刚向她深情表白的男生。 第7章 我见星星 沈哥,你是不是喜欢阮醉?…… 「聊聊吧。」 阮醉走到两人面前,一副已经瞭然的架势。 男生可不这么想,他寻思着自己什么也没透露啊,怎么这个女的就找到他了呢?是自己嘴贱暴露了哪一句吗? 来不及多想,他朝阮醉呵呵笑一声,随后拔腿就跑。 他跑得飞快,路上撞到人了连句对不起也没有,不过几眼就不见踪影。 原地只剩下阮醉和那个被丢弃的女生。 目标人物跑了,阮醉看了眼女生,顺便在长椅上坐下来,望着过路的人对她说:「那我们聊聊吧。」 ……一小时后。 a大话剧社房间内,有个穿着奇形怪状服装的男生往里面走,对窝在角落里的男生说:「王阳,外面有人找你。」 王阳收起手机往外走,多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可惜前来喊话的男生已经跟其他人交谈起来,没有注意到王阳问了什么。 王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提着步子吊儿郎当地往外走,他边走还哼着歌,走了一圈结果没看到人。 没有人找他啊,那傢伙瞎说什么呢?王阳转身准备往回走。 第12页 这时门板被人扣了两下,似乎在提醒某个人看过来。 王阳脚步顿住,他缓慢地转过头,这才注意到房门上有一个女生倚靠在那里。 女生戴着棒球帽,看身形和模样都很好看。 王阳这个人记性不太好,他眼里只有美女主动送上门这几个字,于是耍着帅走过去,贼眉鼠眼地问:「美女,你找我?」 阮醉拉下脸上的口罩,对上王阳惊愕的目光:「对,我找你。」 —— 经过王阳半个小时的自我交代,阮醉弄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做出像今早那么荒唐的事。 还是由于上次的谣言事件,他是被处分的一批同学,由于言辞过于犀利,已经对阮醉和沈南幸造成了人身侮辱,因此被沈南幸格外款待了。 男生面子大,气不过,再加上有人撺掇,就整了这么一出故意闹腾阮醉,也是满足他们的恶趣味。 阮醉问他:「有女朋友也敢这么做?」 王阳满不在乎:「放心,她不会放在心上的。」 女生嘛,哄哄她,她就不会怪你的。 正这么想着,王阳手机上叮咚一声,他收到一条消息。 消息上写着:[渣男,我们分手吧!] 「……」王阳勐地抬头盯着阮醉,「你跟我女朋友说了什么?」 了解事实经过后,阮醉已经不想待下去了,她起身时丢给王阳一句:「没说什么,陈述事实而已。」 她只是对那个女孩说了一句科目二都过不了的男人,就别要了。 离开话剧社,阮醉找了一处阴凉又隐蔽的地方,树林围成了一处围墙,她靠在围墙上摘下帽子,拿在手上缓慢地扇风。 王阳说是有人撺掇他的,事虽然是他做的,但主意都是别人出的。 阮醉掏出手机点开余澜曾发给她的截屏图片,截屏里都是上次谣言事件网友骂她的留言,她一直都没有选择去看,因为觉得没必要。 如今她翻出来,一条条看过去。 「这女的哪里讲得好了?评委的眼睛呢?我是真看不懂了。」 「服了,就这也能得第二名。」 「人家有人罩着,你有吗?」 …… 阮醉看完后收起手机,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中途沈南幸打过来一次电话,阮醉想起余澜上次问她和沈南幸是什么关系,以及去找玉姨的那天夜晚,他身旁那个美女。 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好像一直都是他在帮助她。 但阮醉想到什么,她没有接电话,任凭手机在口袋里一直响着,自己回了宿舍。 她在宿舍里待了挺长时间,余澜每次想看看她在干什么的时候都看不到,因为阮醉把床帘拉上了,只知道她在捣鼓电脑。 想到这余澜突然想起一件事,学校抢公开课的时候,她电脑不给力,学校网站因人数太多而进不去。 她气得想砸电脑的时候,阮醉冰冷地跟她说了一句:「用我的。」 结果一登就登进去了,她还抢到了自己想选的那门课程。 据说那门课程很难抢,没想到她竟然抢到了,好友都说她运气好,可余澜却迟钝地意识到,这或许跟阮醉有关。 没过一会儿,阮醉下来了,她抽出一张信纸开始拿笔写。 林晓红好奇地问了句她在写什么,结果阮醉完全没理她。 余澜隐约嗅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她给沈南幸发过去那段视频后,沈南幸只回了个好,这令她这个吃瓜群众心痒痒的,老想知道后续如何。 于是她趁阮醉上厕所的时间偷偷从椅子上熘过去看了眼阮醉写的东西,这不看还好,一看就令她震惊不已。 光是正文标题检举信这三个字就已经把她雷得外焦里嫩。 阮醉写什么检举信呢? 耳边传来扭门把的声响,余澜赶紧坐回原位,抱着西瓜假装在啃,同时用余光瞟了眼阮醉,见她没察觉什么后立马给沈南幸发消息。 [沈哥,给你透露个消息。] 沈南幸没回。 余澜大失所望。 阮醉把写好的检举信摺叠收起来装在买来的信封里,随后把信封夹在书本里面,没让它掉出来。 这期间余澜一直在小心翼翼观察着阮醉的一举一动,她发现阮醉这个人虽然挺冷挺抗拒他人接近的,但她也挺好的。 于是她走上前,一把抓过阮醉的胳膊拽着,对她说:「晚上了,我们去吃饭吧。」 阮醉正准备继续去图书馆待着,刚收拾东西到一半,胳膊就被人勐地拽了过去死死箍着,等她转过头,就看见余澜一脸灿烂地望着她。 她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下意识转过头去,「我不饿。」 「都晚上了怎么可能不饿呢?」余澜强制撤下她肩上的书包,拽着她的手往寝室外走,「校外对面有一家炸鸡特别好吃,我们去吃那个吧。」 阮醉从上初中起就再也没有过朋友了,对她而言朋友像个很陌生的东西,似乎可有可无。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一个人也活得很好。 可现在接连蹦出人来对她示好,像头顶爆炸的、措不及防的烟花,令她不知所措又惊慌。 她不知该怎么办。 阮醉想逃离,却被余澜狠狠抓住,余澜脸上的笑容绽放的越来越大:「不远,也就一点点距离。」 第13页 然后,阮醉被余澜半推半就地带出了寝室。 途中沈南幸终于肯回余澜消息了。 [关于阮醉的?] 余澜瞄了眼和她走一起后浑身不自在的阮醉,小心翼翼地回:[对,她现在在我旁边。] 沈南幸秒回了:[可以告诉她一声吗,我找她有事商量。] 余澜又偷偷瞄了阮醉一眼,她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但她得确定一件事情。 [沈哥,你是不是喜欢阮醉?] 第8章 我见星星 可沈南幸不想,于是他轻轻抓…… 在余澜印象里的沈南幸,是个不为情所困的优秀男人,他身边很少有女性朋友,对谁都是处在合理范围内的交情。 她听自己父亲说过,前段时间做房地产生意的那个叔叔想把女儿介绍给沈南幸,让两人认识认识。 可沈南幸怎么说来着,他说,如果是需要长久发展的人,也不必这么匆忙。 这叫委婉点的说法,余澜翻译过来就是不是很想见面。 但现在,沈南幸这是上赶着往阮醉身边凑啊,这叫不求回报的帮助。 沈南幸他是多么随性的一个人啊,现在却非常认真的、主动的去靠近一个人。 这不太像他的风格。 正想着,沈南幸的消息进来了。 余澜赶忙打开,顺带提防了一下旁边的阮醉会不会看。 瞅了眼沈南幸回的消息,余澜承认自己被气到了。 [不在我的回答范围内。] 这回的什么?避重就轻? 余澜看了眼身边的阮醉,扒过去问她:「阮醉,你对沈南幸是什么印象?」 阮醉几乎脱口而出:「好人。」 余澜:「……」 两人一个性质。 买完炸鸡后,阮醉和沈南幸又回了寝室,今晚阮醉破天荒的没有去图书馆,她坐在凳子前拿手拍了拍脸,随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宿舍。 今晚阮醉回去住,为了陪玉姨。 离开前,她的手停留在门把上,似乎在想什么,余澜转过身来看着她,问她去哪。 阮醉顺势说出来:「今晚回去住,明天回来。」 她扯着嘴角艰难地笑了下。 余澜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神奇,因为阮醉笑了,她顿了顿,才僵硬地摆手:「明天见。」 「嗯。」 阮醉离开宿舍。 宿舍门重新关上,余澜想起阮醉刚才那个动作,也学着把嘴角往上扯了一下。 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怪,不像阮醉那么浑然天成,余澜立马放下嘴角。 丑死了。 a大附近便是地铁站,今晚有点凉,阮醉加了件外套便往地铁站赶。 她把手放在扶手式电梯上,给玉姨拨了个电话。 「玉姨,我今晚回来。」 阮醉眼睛看着从扶手式电梯上来的人,在触及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后,把头低了低。 那边玉姨连忙答:「好,那我做好饭等你呀!」 「嗯。」 阮醉回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今天地铁的客流量挺高的,双休嘛,学生也跟着多了起来,所以不管是出去的还是进来的,电梯上的人都不算少。 阮醉自己往前走了几步,随后逃离大部队。 她抬头看了一眼向上的人群,目光动了动,还是把帽头压低,转弯来到进站处。 沈南幸转过头时,什么也没看见。 那一道目光好像只停留了一会儿,等他感应到后早已消失不见。 「往后看什么呢?」陆北瑭问他。 「没什么。」沈南幸转回身,打开手机看了眼,什么都没有。 「怎么,还想着带刺的玫瑰那事呢?」陆北瑭拍了拍沈南幸的肩,笑道,「你放心,我们今天出去不就是为了她的事吗?都办好啦,万事大吉!」 沈南幸温和地笑了下,眉梢往上抬起看着他:「你明天要来看好戏?」 「好戏嘛?谁不爱看。」陆北瑭朝他挑了下眉。 —— 阮醉回到家时,玉姨刚做好了饭。 家里只开了一盏灯,淡淡的灯光笼罩在两人身上,阮醉放下包帮忙把菜端在餐桌上。 今天炒了肉。 阮醉迅速低下头,眼里有点润。 「你说你上大学后回来的次数就少了,看着都瘦了好多,多吃点。」玉姨夹了一块肉放她碗里,目光慈祥地望着她。 那目光里还有一种流连,像是望故人,又像是对照如今。 阮醉轻嗯了一声,把肉放进嘴里,又低头扒口饭,嚼着一起咽下去。 这顿饭玉姨没怎么吃,她喜欢看着阮醉吃,阮醉吃得越多,她就越高兴。 所以阮醉在家一般吃得都比较多。 等阮醉吃好了,抹了嘴,玉姨才开始说正事。 她把洗好的梨削了皮放在阮醉面前,将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低头缓声说:「醉醉,你是不是在调查你爸的事啊?」 阮醉咬梨的动作一顿。 她眼睛往右移,看了眼父亲的遗照,这才回答:「没有。」 「你骗不了我,我了解你。」玉姨抬头看她,状似嘆了口气,「我虽然有时候精神不太正常,可大部分时候,我还是很清醒的。」 「你房里那些照片,写满的纸张,我虽然看得不是很明白,但也知道,跟你爸有关。」玉姨把剩下的话说完。 第14页 阮醉眼神停滞,她想起来自己放在抽屉里的东西并没有上锁。 玉姨看阮醉这个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话太重了,于是连忙开口:「醉醉啊,阿姨不是想说你什么,我就是想说……就是想告诉你,你不要瞒着阿姨。」 阮醉把梨放下,轻嗯一声:「玉姨,我懂。」 玉姨心里也难受,她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孩子暗地里在调查这件事,阮醉的想法没错,可一个人势单力薄,怎么行呢? 她虽然不懂,但如今都走法律程序,要办这件事,还是得光明正大的来啊。 玉姨想跟阮醉开口提,但这孩子的性格扭的很,自己坚持的事任别人怎么说都不会改。 吃完饭后,阮醉走进自己的房间,里面很明显有打扫过的痕迹。 她打开第三个抽屉,看了眼里面的东西,都规规整整放着。 想起玉姨说的话,阮醉坐在地上用手撑着面颊。 她为什么非要参加思辨杯,为什么非要通过一场场的辩论往里沖,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个曝光。 足够的曝光和足够的证据才能引起重视,曝光使人不会遗忘这件事,曝光使人重视,才能推进。 她不相信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 想明白了,阮醉从地上坐起来,她推开玉姨的房门往里看了眼。 玉姨已经睡了,她的柜子旁长年放着和父亲的合照,尽管里面的照片已经褪色。 阮醉轻轻关上门,来到阳台。 阳台上放着几盆仙人掌、仙人球。 听说今晚会下雨,大暴雨,天气预报也只是预测,不知道到底会不会下。 正想着,天空中突然噼下一道雷,响彻云霄。 紧接着,大雨如期而至,滂沱似冷箭,一颗颗急速砸下来。 雨势骤急,阮醉端了仙人掌进去,来来回回好几趟。 做完这些后,她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口,透过阳台看落雨,还有道路旁摇晃的大树。 手机叮铃一声,有一条消息进来。 阮醉拿起来看,新的朋友那里多了一个红点。 她心勐地一跳,预感到什么,点开看备註。 沈南幸。 他想加她。 —— 第二天一大早,阮醉就起来做早餐。 玉姨还没有醒,阮醉做完后摆放在餐桌上,拿了包静悄悄离开。 过了燥热的夏季,这里的天就显得微凉了,穿个短袖再搭个薄外套也很舒服。 阮醉直接往行政楼去,她从包里抽出那封举报信,准备趁没人的时候放在辅导员的桌子上。 可她没有想过会遇到沈南幸。 他站在沐光的走廊上和老师交谈,忽然朝她投过简单的一瞥,好似漫不经心,又似乎意有所指。 阮醉站在原地顿了顿,装作没看见他,攥着信封继续往前走。 也仅在很短的时间内,沈南幸与老师交谈完毕,老师踩着步子离开。 阮醉也加快速度往前走,她心里有种预感,一种说不清的预感,像光照进来那么清晰。 沈南幸看着阮醉走过来,目光里的隐晦与秋天悄无声息来临一样。 她不接他电话,不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像个执拗的信徒,只专注自己的世界。 可沈南幸不想。 于是他在阮醉接近他的那一刻,轻轻抓住了她的胳膊。 第9章 我见星星 他的眼神像溺水的鱼,可鱼不…… 阮醉被沈南幸的动作惊到了,她抬头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他放手。 沈南幸不仅不放,反而手往下延伸抽出她手里的那封信,夹在自己手里。 「阮醉,你不必这么做。」 沈南幸抬眼,看她。 在对上她倔强的眼神后,他低头垂下眼:「给我。」 沈南幸把信封抽走拿在自己手上,没准备让阮醉去交给辅导员。 他不清楚阮醉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后果,现在办公室都有老师在,如果这封举报信一旦交出去了,那么大家自然而然也会知道举报同学的人是她。 在某些方面人们更多考虑的是共同者的利益,或许阮醉没错,可这就像高中抄袭时某个举报抄袭的人一样,会被人孤立。 余澜告诉他后,他特意在这里守着,就是希望拦下她。 阮醉没说话,眼神却在证明她并没有错。 她的眼神又倔又犟,像头往前沖的牛。 沈南幸倏尔笑了,他低头温声说:「我来。」 说着,沈南幸就要拿着那封举报信往某个办公室走,却在刚踏出一步时,手中的信封被阮醉出其不意夺了回来。 她把信封用一只手揉成一团,顺手揣进兜里:「不用了。」 沈南幸状似轻扬的噢了一声,随后移回来反问阮醉:「真不用了?」 阮醉现在心情很烦,计划好的一切还没开始就泡汤,完全不想理他:「你离我远点就好。」 这是得有多大的气啊?沈南幸笑看着她,明白她刚才的举动是因为不想他来承担。 「阮醉,我们还是有其他的整治办法。」 沈南幸主动拉过阮醉的手,但拉上没三秒就被阮醉甩开,她往后退一步,话语有点不利索:「……你站好。」 「好。」沈南幸站在原地,当真不动了。 「想不想看好戏?」他问她。 第15页 撺掇王阳的那个背后人也是新闻系的,很巧,更巧的是沈南幸和阮醉都发现这个人竟然同时和三个女的谈恋爱,也就是所谓的时间管理大师。 昨天他和陆北瑭出去干了点小事,估计今天学校会有好戏看。 他想邀请阮醉一起看。 阮醉承认有点心动,她掀起眼皮看他,反问:「当真?」 沈南幸:「当真。」 —— 在学校的一隅里,一对小情侣正在腻腻歪歪,两人缠缠绵绵亲了一会儿,最后似乎是亲够了,便坐在长椅上你来我往的谈话。 而正对长椅的对面教学楼上,有三个人齐刷刷趴在窗口上一眨不眨地盯着。 陆北瑭悄咪咪瞅了旁边两人一眼,心里暗道不应该啊,怎么下面两人亲吻,这两人安静得像殭尸呢? 阮醉也没想到刚上来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亲吻,她轻声咳了咳,随意问:「好戏呢?」 沈南幸刚要回答,结果被陆北瑭很快截胡:「快了快了,我联繫那两位女生,特意让她们从这条路经过,待会儿就能看到了。」 陆北瑭对带刺的玫瑰能亲自来临表示非常欣慰,昨天他和沈南幸听两个女孩子哭了一下午,耳朵都快长茧了。 好不容易让两个单纯的女孩子相信她们的男朋友是同一个人,并且让她们当场来捉姦,陆北瑭表示,这里面有他一半的功劳。 沈南幸抬手看了眼表,转头问阮醉:「渴不渴?」 为了照顾她这个女孩子,沈南幸和陆北瑭把唯一有阴凉的地方让给了阮醉,现在沈南幸又开始对她嘘寒问暖,阮醉在他探过头的那一刻头下意识往后偏,盯着他眼睛回:「不渴。」 「好。」沈南幸眉眼笑得平和。 转过头,陆北瑭狠狠戳了戳沈南幸的袖子:「沈南幸,我渴。」 沈南幸抬手往窗户下指了指:「那里有便利店。」 陆北瑭:「……」 两人谈话间,阮醉的眼神慢悠悠瞟下去,又慢悠悠瞟回来,戴着帽子神色平静。 正是这时,他们看到树木参天的路道上,有两个妆容俏丽的女生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出现,站在腻歪的小情侣面前。 阮醉看见那个被处分的男生明显惊了一下,似乎没从这偌大的惊喜中反应过来。 不过,不用等他反应,因为有备而来的两个女生已经开打了,连带着他怀中的那个女生一起被连累。 空中还伴随着一声声—— 「王八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就是个渣男!我的青春餵了狗,你猪狗不如!」 似乎其中一位女生是个练家子,没一会儿就把男生的脸给打肿了。 男生长相确实颇佳,但做人这方面也确实颇为欠缺。 他们三个在窗户口看得有滋有味,陆北瑭甚至还拿手机拍下这段了不得的视频,发布到了学校论坛上。 其中女生都被打了码,唯有男生,清晰如高清。 这场闹剧持续很久,直到学校的管理人员出面,这件事才终止。陆北瑭的吃瓜属性使他直接跑下面去参与了,吃瓜中还不小心和一个女生撞到了一起。 沈南幸看着下面的人群慢慢退散,倏尔转头问阮醉:「这个方法是不是很好?」 阮醉点头:「嗯。」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处的那一方阴影,没有想到沈南幸会为她做那么多,从最开始的给她讲辩论知识,到现在替她出头,他一直在关注她,帮她。 「沈南幸。」阮醉忽然叫他。 「嗯?」 下面还有人群在八卦,沈南幸听到阮醉叫他后,眼神从楼下立马移到她脸上,柔和如冬天一杯暖人的白开水。 阮醉顿了顿,直视他的眼不动声色往下移:「谢谢。」 沈南幸大概是她说谢谢次数最多的一个人了。 原本她不想欠任何人人情,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好像一场拉锯战,她努力平衡,沈南幸努力创造交汇点。 她没问过沈南幸为什么要帮她、关注她,因为有些话,可能问出来就失了味。 「需要我的话……以后还可以找我。」沈南幸直接道,阳光照到他的下垂眼,温柔得夺目。 「我是学法的,可以帮你。」他说。 阮醉愣住。 击败一个人拿什么方法最好,对阮醉而言,是对方毫无保留的真诚和善意。 在这之前,她的世界是灰濛濛上空飘落的黑色灰烬,抬头往上看,扑面而来的灰烬令人感到恐惧。 在沈南幸来了之后,她抗拒,挣扎,拒绝,却还是一次次妥协。 「沈南幸?」 沈南幸凑近她,弯起来的眼睛比女生都好看几分,他好声好气地问:「喊我干什么?」 两人面部距离很近,沈南幸像是忘记了什么叫做合理范围内,直勾勾盯着阮醉看。 他的眼神像溺水的鱼,可鱼不会溺死,它会在上面欢快地跳跃。 阮醉被迫将视线从他的眼睛一点点往下移,先是鼻子,再是嘴唇,最后她生气地往旁边一撤,问出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来。 「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沈南幸嘴角往上提,这个问题有不少人问过,阮醉是第一个问得这么别扭的。 他张口乐意告诉她答案,可想到什么,又换了别的来交换:「如果你肯同意我的好友申请,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第16页 第10章 我见星星 南幸,是难于倖免的喜欢。…… 沈南幸的好友申请,阮醉看见了跟没看见一样,她听沈南幸提起这事,眼睛匆忙避开。 日光下的树影打在教学楼上,婆娑摇动,碎光梦幻,阮醉盯着那处画般的美好,低头说行。 沈南幸略微诧异,他又进一步:「那现在就同意。」 阮醉抬头稀奇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手机翻到微信通讯录,当着他的面点了同意。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让阮醉有点脸红,她眯着眼往里面躲了躲,彻底逃离日光。 沈南幸收起手机,他靠在太阳照过来的方向,眼睛暼向一时间手足无措的阮醉,嘴角微微牵起。 「南幸,是难于倖免的意思。我爸说,遇见我妈是难于倖免的喜欢,逃不掉的缘分。」 沈南幸主动跟阮醉说起他名字的含义,不过谈起他一直以来相亲相敬的爸妈,他的语气难免多了几分沉稳的骄傲。 阮醉微垂下眼,在心里细细嚼磨着难于倖免这四个字,不禁莞尔一笑,名字倒是好名字,爱情也是好爱情。 大概要很优秀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像他那样优秀的人吧,阮醉低头想着,靠在冰凉的墙上看地板砖之间的裂缝。 有一种裂缝,是美的,这叫线条的美。 可一个家庭若是有了裂缝,则是琉璃易碎,好物不坚牢,那也弥补不回来。 她的家庭就像碎了的琉璃,缝缝补补都会有痕迹。 沈南幸捕捉到阮醉情绪的不对劲,不过他并没有出声询问,而是盯着她在思考些什么。 直到陆北瑭进来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 「走走走,跟我安慰女孩去!」 因为跑上来的缘故,陆北瑭上气不接下气,他扶着胸口拍了拍,抬头望着一脸困惑的两人,贱兮兮一笑:「开导大师,来不来?」 —— 下午三点的阳光,正南偏西的方向,打进咖啡店的橱窗里,仿佛有一股神奇的魔力,照得人热血沸腾。 阮醉身边坐着沈南幸,他嵴背挺直,坐姿端正,不翘二郎腿,右手拿着小勺均匀地摇摆咖啡,听对面陆北瑭对他身边姑娘老妈子一般的开导。 「姑娘,你听哥一句劝,这种男人,为他哭不值得!世上男人千千万,何必单恋一棵草,而且还是棵烂草……」陆北瑭停顿了下,继续说,「而且还是棵种马草!」 女生的哭声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有所停顿,最后哭得更大声了。 陆北瑭紧急撤离,连滚带爬的,「我去上个厕所。」 阮醉将嘴抿成一条直线,忍住笑意,低头看着身前的咖啡。 沈南幸轻轻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很惨?」 阮醉没明白沈南幸指的他是谁,抬眼问:「谁?」 「上厕所那位。」沈南幸这样称唿他的好朋友兼开导大师·陆北瑭。 阮醉眼睛竟有些亮,她表情微妙地转过头,嗯了一声。 对面哭得很厉害的女生见没人理她,嚎啕大哭变成小声抽噎,还面带埋怨地看着他俩。 沈南幸手中的动作微顿,他对女生说:「他马上就来。」 阮醉忍不住嘴角上扬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对面的女生,小鹿眼樱桃唇,很娇软的长相,放在大街上也是很美的存在。 不然就不会喝个咖啡,男男女女的都往这边看。 阮醉看见女生一滴泪啪嗒一声掉进咖啡杯里,溶于咖啡中,不知道口感会不会受影响。 沈南幸这时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你们都是女生,应该好交流吧。」 他说完,期翼的眼神看着她。 阮醉不知道他这句话里到底含着几个意思,但他的表面意思很明确,让她宽慰宽慰对面的女生。 可这种事,阮醉没做过,她一般都是直接走人。 或者塞上耳机。 沈南幸还在看着她,阮醉舔了下嘴唇,不情不愿地开口了。 「其实……我觉得他长得很丑,你也没必要念念不忘。还有……男人一般都不是好东西,他们的爱并不完整,他们会变心,会家暴,会背叛,与其这样,你不如自己一个人。」 阮醉说完,不知想到什么,端起咖啡杯将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 女生抽抽搭搭听她说完,直接愣在原地,她看向沈南幸的目光仿佛在说:她单身多少年了? 沈南幸抵唇咳了咳,也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她说得挺对的。」沈南幸朝女生点了点头。 抽抽搭搭的女生:「……」 陆北瑭解决完他的人生大事终于回来了,他一脸笑容地坐下,看着气氛诡异的三人,茫然地问:「怎么了?」 旁边的女生微微摇了摇头。 陆北瑭看她不哭了,立马明白了。 哦,开导好了。 既然如此,陆北瑭举着手机对大家道:「待会儿还有个姐妹要来,你们也来开导开导她。」 此话一出,有两人神奇地静止了。 等那个女生来的时候,原本抽抽搭搭的女生自动让位,她擦干眼泪一脸好奇地盯着泣不成声的姑娘,表情逐渐扭曲,转过头问陆北瑭:「姐妹,我刚才也是这么哭的吗?」 陆北瑭点点头:「差不多。」 他试着去开导这位刚来的姑娘,但貌似不管用,想到刚才他只是上了个厕所的时间,但等他回来后女生已经被整治好了,于是他微笑着看向沈南幸和阮醉:「交给你们了。」 第17页 阮醉放下勺子,一脸镇定的我不要。 沈南幸看了眼她,又看向那涕泪横流的姑娘,缓声开口:「其实我觉得他长得很丑,你也没必要念念不忘。还有,男人一般都不是好东西,他们的爱并不完整,他们会变心,会家暴,会背叛,与其这样,你不如自己一个人。」 沈南幸说完后,朝哭声戛然而止的姑娘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五人之间的氛围变成难以扭转的僵硬。 陆北瑭直接原地懵圈,抽抽搭搭的女生嘴巴张得可以装进一个鸡蛋,而阮醉勐地转头看向他。 下午六点半的时候,阮醉和沈南幸、陆北瑭一起回了学校,路上陆北瑭一直缠着沈南幸问:「沈南幸,你对自己此生成为一个男的是不是很不爽?」 沈南幸慢悠悠看他一眼:「没有。」 陆北瑭咆哮:「那你还说出刚才那番誓要成为所有男人公敌的话!」 阮醉在旁边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抿了下嘴唇,打断两人的聊天,抬头说:「我先回宿舍了。」 陆北瑭立马转变为笑脸,举起手来:「拜拜哟!」 「等等——」沈南叫住她。 阮醉转过身,一种一如从前般的预感爬上心头,她蹙眼看他。 沈南幸往前一步:「待会儿我有选修课,关于逻辑学的,我想你听了或许对你之后打辩论会有帮助。」 他紧紧观察阮醉的反应,笑着开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这时陆北瑭看了眼时间,问:「那你岂不是已经迟到了?」 日照西沉,沈南幸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阮醉身上,他浅浅笑了下,眼里漾起光芒:「所以我在想,如果你去的话,会不会算一个迟到的理由?」 第11章 我见星星 沈南幸是把阮醉圈在怀中的,…… 沈南幸的话得细细思量,为什么阮醉去了就会成为一个迟到的理由呢?陆北瑭抬头匪夷所思看了沈南幸一眼。 而听到此话的阮醉更是直接转身就走,这回连简单的客套都没了,走得格外干脆。 陆北瑭盯着阮醉离去的背影,突然想明白了,他勐地一拍沈南幸的胳膊,大声道:「你是不是喜欢带刺的玫瑰?」 道路两旁偶尔会有人看过来,多是因为沈南幸和陆北瑭的颜值,而陆北瑭带吼的一声,更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沈南幸没有直面回答陆北瑭的话,他看了眼时间,边往前走边说:「我已经迟到了,先走了。」 他举着手机摆了摆,算是告别。 留下陆北瑭一个人留在原地,他抚额想,因为带阮醉去上课,说不定会被老师或者同学认为是他的女朋友? 所以,沈南幸就是喜欢带刺的玫瑰嘛! 陆北瑭当下做出结论。 阮醉晚上没课,她去食堂买了点吃的后便直接回了寝室。 余澜等了她好久,盯着她上看看下看看,最后把手机横着放到她面前,一脸的畅快:「快看,渣男得报应了!」 阮醉接过手机看,视频里是今天被两个女生打的那个男生,也是之前整她的男生,看视频里的样子很惨。 不过……余澜对她的事很积极嘛,阮醉抬眼看着她。 余澜感受到阮醉投过来的目光,想起是自己偷看她的检举信然后告诉沈南幸的,她心虚地咳了一声,耍无赖:「是沈南幸逼我说的,不是我主动告诉他的。」 她甩担子甩得比谁都快。 阮醉嗯了一声,也没说别的,她的目光里并没有迁怒,反而低头说了声谢谢。 或许正是这样的阴差阳错,才让结果变得更好以及大快人心。 余澜见阮醉完全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又活跃起来了,她本身就是个话痨的属性,只不过刚来这个寝室的时候,发现实在没有伸展的地方,便硬生生憋了好久。 室友林晓红听她们在那里咋咋唿唿的,忍不住掀开面膜坐起来嚷了一句:「麻烦安静点。」 余澜瞅了林晓红一眼,有模有样哑声复述一遍她的话,最后看向阮醉:「别理她。」 余澜的表情很有江湖大侠的同仇敌忾,阮醉盯着她的有趣面庞一愣,倏尔忍俊不禁笑了。 寝室楼下经常会有篮球声传来,多是热气风发的少年从篮球场回来,余澜拉着阮醉趴在阳台处往下观望,好姐妹似的戳了戳她的胳膊。 「阮醉,你看哪个比较帅?」 阮醉缓慢抬头看天:「都还行吧。」 余澜啧啧两声,说出她的心里话:「我知道,都没有沈南幸帅。」 听到沈南幸的名字,阮醉顿时不自在了,离开时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莫名其妙,阮醉不想让自己多想,随即起身准备去洗漱。 余澜一看把人给聊没了,立马改口:「好好好,不聊他了。」 阮醉轻笑,她关上卫生间的门,对着自己的脸拍了拍,最近她笑的次数确实多了很多。 是因为他们吧,阮醉非常清楚自己的变化来自于哪里。 洗漱好后,阮醉给玉姨拨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玉姨嘱咐了很多,最后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说:「醉醉,你要想调查就调查吧,阿姨支持你。」 阮醉倚在阳台上静静看着被树木遮挡的月亮,回了声好。 月亮通明,周身如梦似幻,挂断电话后阮醉盯着手机怔了良久,随后打开微信联繫人。 第18页 她点开某一个人,看了眼两人最后的聊天记录。 [十几年前的事了,证据不好找。] [得加钱。] 阮醉面无表情地翻过去,又点开沈南幸的界面框。 思酌片刻,她没有去看他的朋友圈,而是把他的名字备註上后,按了退出。 谣言事件以及它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过去后,阮醉重新投入到辩论赛的准备中,日子照常过,余澜跟她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 而没有事件来联繫的她和沈南幸,似乎在这个偌大的大学,也很少能够相互见到。 阮醉照例每天抽出一点时间去图书馆,学校的图书馆要用校园卡刷卡才能进,她一般都放在包里,只是今天…… 阮醉摸索半天都没有找到,她又往口袋里检查,但除了喜糖和手机,便没有看到其他的物品。 屋漏偏逢连夜雨,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今日天气预报说没雨,阮醉看天气总觉得不对劲,伞都已经放到桌面上了,临走时却忘了拿。 她背过身去看图书馆外面的雨幕,台阶下有不少人拿包放在脑袋上拼命奔跑。 正是这时,耳边传来滴的一声,有人刷卡通过了。 阮醉转过头,看见沈南幸拿着几本书通过通道后走到她身边。 几日不见,他还是很温和,眉眼总挂着淡淡的笑意,轮廓分明却不伤人。 秋日多凉,他今日套了一件米白色卫衣,下面穿着一条黑色直筒裤,微微露出来的脚踝比女孩子还好看。 看到她时,沈南幸眼睛很惊讶地睁大了一点,他直直朝她走来,然后离半米距离停下。 这是个很危险的距离。 阮醉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清新味道,她认真地点头听他平和的开口,自己的身子却微微往后仰。 没想到会用力过勐,差点人仰马翻。 幸亏沈南幸及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的身子往前带。 阮醉一个不留神就撞进沈南幸怀里,脑袋杵在他宽阔的肩膀处,鼻子和嘴唇都与柔软的卫衣布料相接触,只有一双迷茫的眼睛微微眨了眨。 耳边是几本书啪啪落地的声音,在安静已成规定的图书馆里,显得空旷又震耳。 沈南幸是把阮醉圈在怀中的,他的动作不紧锢,像有什么柔软又有温度的东西轻轻搭在她背上一样,异样传遍她整个大脑。 阮醉动了动手指,眉毛蹙成一条扭曲的毛线,她觉得很奇怪,眼神充满着不确定,却还是按捺自己镇定地说:「沈南幸,我没事了。」 在她话说完两秒后,沈南幸松开了她。 他的手经由后背划过她的肩膀,最后放下,像完成了一个仪式,体面又自在。 阮醉避开他的目光,蹲下去捡起他掉落的书。 是些不同种类的书,阮醉没有多看,因为旁边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剩下的一本捡起来。 随后,沈南幸朝她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给我吧。」 阮醉一股脑地把书塞到他手上,心里明明已经缓慢停歇下来的鼓点又开始紧锣密鼓地敲响起来。 她很难面对这样的自己,她不禁又蹙起了眉毛,像个反覆辩证的唯物主义者,告诉自己,是否会被唯心主义者影响。 可这明明是两回事。 阮醉蓦地站起身,她把肩膀上的包往上提了提,准备跟沈南幸说声再见后就离开。 沈南幸先开口了:「明天就是辩论赛半决赛了……」 他似乎也有些不自在,顿了下才说完接下来的话:「你准备得怎么样?」 阮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朝沈南幸点了点头:「挺好的。」 「嗯。」沈南幸握着书的手紧了紧,他看了眼外面纷繁的雨幕,突然转头问阮醉,「带伞了吗?」 阮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拿出一把伞来炫耀,她眯着眼往外看,最后摇头。 确实没带。 沈南幸轻笑了声:「用我的吧。」 秋日的雨多愁绪,绵绸绵绸的,似汤显祖笔下杜丽娘与柳梦梅欲说还休的爱情故事。 斜雨零星飘落在人脸上,沈南幸撑开大伞支在两人头上,低头往台阶下走。 台阶有些滑,阮醉走得很小心,手里还抱着沈南幸那几本书,她可不想借了别人的伞还把别人借的书给弄脏了。 沈南幸稍微把伞抬高了些,避免遮挡视线。 「你去哪里?」雨路上,沈南幸低声问。 头顶虽有了伞遮挡,但雨还是会透过斜面吹到阮醉的脸上,她睁了睁眼说:「宿舍。」 沈南幸注意到她这一举动,又把伞不动声色往下放了点。 视线被遮挡住了,就只能看脚下的路了,路上行人也只能看到几只步履匆匆的脚,沈南幸微微侧头看了眼把肩膀缩起来的阮醉,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如果辩论上有什么想不通的,都可以来问我。」他主动开口。 阮醉只专註脚下的路,听到他的话时敷衍地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我这有些辩论的笔记,你要吗?」沈南幸又接着问。 他循循善诱,比狼问候小红帽还懂得进退有度。 阮醉抬头看着他,想了想,问出一个问题:「沈南幸,你对朋友这个词是如何理解的?」 关于礼貌与帮助的边界,好像没有谁来定义过,可在泾渭分明的阮醉这里,所有的帮助就像一场下了赌的注。 第19页 道路从水泥地转向光滑的大理石,沈南幸走慢了些,回答她:「可以这么理解,在朋友的释义中,有一个意思是彼此有交情的人。」 他说完,侧头去看阮醉,却看见她在打滑的前兆下,一只手勐地抬起抓住他拿着伞柄的那只手。 沈南幸一愣。 第12章 我见星星 「我想了解她。」 掌心是个很温暖的地方,它传递的力量实在是强大。 沈南幸停下脚步,举着伞柄的那只手一动不动。 雨幕隔阂在黑伞之下,像病毒不断被细胞杀死,只能从外围冒出来。 阮醉站稳了才放开抓着他的手,心情一如雨般的愁绪:「刚才没站稳,所以……借了下你的手。」 她表情镇定,似乎真是那么一回事。 沈南幸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他莞尔一笑,慢着步子继续往前走:「不要紧。」 阮醉偷偷看了一眼他,从面庞到微红的耳朵,轮廓分明的线条像大画家画出的那般流畅,她抿了下嘴唇,更加专註脚下的路。 送别阮醉回寝室,沈南幸直接去了行政楼,办公室里一般会有学生会的部门人来值班,他进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个大一学妹在里面整理资料。 学妹们看见他,两双眼睛很亮,笑着说:「学长好!」 沈南幸收了伞,朝她们轻点了下头,随后来到辅导员面前。 其实这个不是他的辅导员,他只不过是个临时传东西的,正好顺便带个资料给新闻系的辅导员。 他想到新闻系是阮醉学的专业,就答应了。 正准备走时,沈南幸经过两个学妹的身旁,眼尖地看见了阮醉的资料卡。 桌上摆满了学生的资料卡,上面写着家庭地址年龄等等,沈南幸靠在边上停下,多看了几眼。 阮醉的家人那一栏,只填了一个紧急联繫人,而且紧急联繫人与她的关系那里也只含煳地写了个家人。 从一大片资料卡中,她的空白是最多的。 沈南幸眉头微微皱起,还想再看几眼,旁边伸出一只手已经把资料卡拿走了。 他目光微顿,拿起放在门口角落的伞走了出去。 —— 阮醉回寝室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余澜,她把包放下,看了眼正在写作业的两位室友,不禁问了句:「余澜呢?」 林晓红瞟了眼她,敲着键盘迴:「回家了,说是有个家庭聚会要参加,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嗯。」 知道她去干嘛了,阮醉也没再多问,外面还下着雨,她去阳台待了会儿,把自己的作业做完后,余澜来了电话。 「喂,醉醉,这里简直太无聊了,我想回学校。」还在大厅里的余澜勒了勒身上的束腰裙,很不满地跺了下高跟鞋。 阮醉塞上耳机,回:「家庭聚会很无聊吗?」 「那可是相当无聊好不好?」余澜的声音小了些,她跑到一个比较清静点的地方躲起来,继续跟阮醉吐槽,「这叫脑门子的家庭聚会啊,那么多商业人士都来了,这简直就是一锅炖!」 阮醉被余澜的比喻笑到了,她手指快速敲完最后一个代码,关掉电脑,对电话里的余澜说:「其实多观察下他们的说话方式和表情,你或许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余澜对这些可不敢兴趣,她吐了吐舌头,往大厅里面看了一眼后突然两眼发光:「醉醉,我先不跟你说了哈,沈南幸这个老熟人来了,我得去编排编排他。」 刚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阮醉握着手机盯了两秒,随后拿出一本专业书继续看。 余澜没想到沈南幸来这么慢,远远看去,他今天穿了一身西服,打了领带,和往常的他完全不一样,简直让人耳目一新。 「沈哥,原来你也知道打扮自己了!」余澜边往沈南幸那边走,边从服务员盘中捎带一杯酒端着,调侃道。 沈南幸也从服务员盘中拿了一杯酒端着,朝余澜微微一笑:「不同场合,不同穿着,这是礼仪。」 「再说……」沈南幸看了眼她今天的打扮,笑着说,「你今天不也一样。」 余澜收腹收得很累,她小声咆哮:「我这是被逼的!」 沈南幸佯装很懂地点了下头,端着酒杯朝她致意:「辛苦了。」 说完,沈南幸就往前走,姐姐沈南歌一胎安稳落世,姐夫举办了这么一场聚会,他总要去打个招唿才好。 余澜望着沈南幸英姿远去的背影,端着酒杯不由想,沈父是个颇有名望的大学教授,沈母是当年的军艺校花,这样良好的家庭氛围出现个沈南幸,似乎也不足为奇。 只是…… 余澜嘆了口气,端着酒杯小抿一口,晃了晃脑袋不再去多想。 沈南幸原本打算打个招唿就走,没想到半路来个相亲大会,还是女方父亲亲自介绍。 为了不落人面子,沈南幸没及时走。 女方叫元又灵,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说:「你上次说,如果是需要长久发展的人,也不必这么匆忙,那我现在来了,这算匆忙吗?」 元又灵落落大方,自信又骄傲,可她的一切行为都很有度,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反而会觉得她真性情中又带点俏皮。 沈南幸勾了勾嘴角:「不会,元小姐在我姐夫举办的聚会中来得很及时。」 第20页 他避重就轻,元又灵嘴角的笑容瞬间垮下去,这算个什么答案? 她仰头看着沈南幸,两手背在后面,嘴角微微翘起:「沈南幸,请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说,我俩适不适合长久发展?」 元又灵很直接,沈南幸握着空了的酒杯转了一圈,抬头看着元又灵开口:「我想,我们不太适合。」 他温和又直接的,拒绝了元又灵。 这边余澜看见沈南幸和一个女人在聊天,瞬间就开启了七级雷达,她一路小跑穿到两人中间,拉着沈南幸的袖子就要离开。 「借过借过!」 余澜直接把沈南幸生拉硬拽出去。 逃离大厅,这里安静很多,她死死盯着沈南幸,上眼皮翻了又翻。 「沈南幸,你老实说,你和那女的什么关系?」 沈南幸冤枉啊,他望了眼葱翠的树叶,刚下过雨,绿叶就像重新冒出了头,他收回目光:「没什么关系,父辈认识而已。」 余澜不信,她继续瞅着他:「是吗?我可是拍了你俩照片的,要不要我发给醉醉看呀?」 沈南幸顿了顿:「这个就不必了。」 想到阮醉,沈南幸问余澜:「你知道阮醉有哪些家人吗?」 今天他看到的资料卡一直在困扰他。 余澜没有先回答,而是问:「你问这个干嘛?」 沈南幸目光笃定:「我想了解她。」 第13章 我见星星 彻底把天聊死了。 晚上将近十点的时候,阮醉看见余澜回了宿舍,她带了很多好吃的来,分给宿舍的人共享。 余澜拿着一块糕点递到她嘴边,一手拦住她的腰,霸道地说:「吃!」 阮醉看着余澜亮晶晶的眼神,自己伸手放进嘴里,于是糕点的甜味很快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献宝献了,余澜开始说正事,她打量了眼阮醉整洁的桌面,状似不经意地说:「醉醉,怎么没听你说过你的家人啊?」 这是沈南幸给她的任务,余澜想着,她跟阮醉好说话,就帮他给问了。 可余澜没看到阮醉一瞬间的表情停滞。 阮醉打开桌面的灯光,轻微笑了下,笑得很显敷衍,「问这个干什么?」 余澜立马哈哈大笑,一边心虚一边接着解释:「没有没有,就是好奇阿姨什么时候来学校看看?听说你也是本地人,这样好啊,我请阿姨吃顿饭,交流交流感情嘛!」 余澜一口气说完这些,仔细观察阮醉的反应。 阮醉低下头,关掉壁灯,笑着说:「好啊。」 她的脸隐藏在暗淡中。 「那……」余澜铺垫了这么多,说到重点,「醉醉,叔叔呢?」 她说得很轻声轻声,只因着沈南幸告诉她的半点关于阮醉的消息,连她这个做朋友的都不了解。 可她似乎看到阮醉在听到叔叔这两个字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余澜立马站起身,打着哈哈:「不问了不问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洗漱去了。」 说完,她借着上厕所的名义给沈南幸发消息。 [我不问了,你自己问去!!!] 后面三个感嘆号表达了她刚才此起彼伏的心情。 发完消息后,余澜仔细回想,她好像确实没有听说过关于阮醉家人的任何消息。她来学校报导那天也是她自己一个人,而她的家人,从未提起过。 沈南幸收到余澜发过来的消息时刚从沈父书房里出来,他来到客厅查看。 客厅里装潢典雅,地板上铺着苏格兰风情毯,地毯纹路对称,沈南幸点进消息界面,看到余澜文字式的咆哮。 他不禁一笑,知道这事是有些为难她了。 保姆阿姨送来果盘摆放在他身边,沈南幸点头说谢谢,握着手机在手心掌旋转了两圈,似乎在思考什么。 最后他打开微信,来到阮醉的聊天界面。 阮醉的朋友圈有胜于无,什么都没有,空白得像她这个人,你好像能看懂她很多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懂。 沈南幸打下一句话,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打出来的那一句话,最后他犹豫半晌,又把那句话删了。 不知如何开口。 他蓦地起身,将手机塞进西装裤兜里,低头看窗户外马路淅淅沥沥的雨。 雨本来停了,可稍息一阵又捲土重来,沈南幸想起今天阮醉与他共打一把伞,她突然伸出的手。 她掌心很凉,皮肤柔软,碰上他的那一刻,皮肤火速升温。 夜雨似下沉的幕,沈南幸重新拿出手机翻到阮醉的聊天界面,打出一句话点击发送。 [辩论笔记什么时候来拿?] 阮醉是在临睡前几分钟收到这条简讯的,看到这条简讯时她明显愣了愣,刚准备盘起的发倏地松了下去。 [看你时间。] 阮醉没有刻意等一会儿再回,据说再等一会儿才回的人,其实心里住着一只名为慌张的小鬼,只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沈南幸没有想到阮醉回得这么快,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他甚至自趣地想她会不会明天才回。 可若是明天回,他也许可以把聊天时间无限延长,不是吗? 她这会儿回了,那他也可以继续聊下去。一段关系的延续必然要有一方的主动,沈南幸乐意做那个主动的人。 [我猜想你睡了,没想到你还在。] 第21页 [明天吧,明天辩论赛举行的时候我把笔记交给你。] 他回了两条信息,关掉屏幕,两指握着手机打了个转,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阮醉看到这两条信息时,心里的感觉怪怪的,从一开始就不受控制的情绪开始慢慢发酵。 她躺回床上,两眼默默看着天花板,最后回了一个字。 [好。] 彻底把天聊死了。 —— 辩论赛半决赛的举行在下午两点半,阮醉依旧踩着点到场,第一场不是她,她也不急。 她寻了个边上的位置坐下,查看新消息。 是一张烂尾楼的照片。 [这是当年你父亲被推下去时的那栋楼,不知道什么原因罢工了,现在政府找融资平台重新復工。] 阮醉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看了眼台上,回信息。 ——[你看着查。]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专心致志看台上的人辩论。 沈南幸是第一场辩论结束时才来的,他来的时候引发了全场一声热烈的尖叫。几分钟后,他又引发了全场第二声热烈的尖叫。 起因是学生会给他准备了特定的位置,但貌似沈南幸并不想坐那里,于是他拒绝了,径直朝阮醉旁边的空位置走去。 全场观众看见沈南幸施施然走到阮醉身边坐下,脸上的笑容像春日的阳光,温和并不炙热,亮眼却不灼目。 法律系的师妹们羡慕极了。 她们全都眼巴巴瞅着那两个脑袋。 阮醉心里是慌张的,但她认为令她慌张的源头来自观众,并不在她自己本身。 耳垂有一丝热,脸上还保持着淡定的表情,阮醉全神贯注盯着台上,目光仿佛要把台前的那块led大屏幕穿破。 直到耳边有人凑近轻声问:「这是第几场了?」 沈南幸用微哑的声音同她讲,嗓音像孩子临睡前爸爸给他们讲的睡前故事,问小王子的玫瑰在哪里呢? 阮醉没转过头去,她的眼珠子向下缓缓转了半圈,小声回:「第一场结束不久。」 沈南幸专注看着她,又问:「你是第几场?」 「第四场。」她快速回。 「真巧,我是第五场。」 阮醉抬头看了眼站在偏角落一点的主持人,她原本脸上保持着假笑,可在看到沈南幸来了后,嘴角张大了那么一点。 后面有人直接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看见没,我跟你说的是真的吧,他俩真在一起了。」 「这是……公开了吗?」 阮醉深唿一口气,转头看向沈南幸,眼里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第14章 我见星星 不欢而散。 察觉到阮醉的目光,沈南幸转过头温和地问她:「怎么了?」 阮醉嘴角动了动,最后又面无表情地回头。 「没事。」 她不太想在这些事上纠结对错。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南幸倒也没有跟她说话或者别的,而阮醉本身也不是个话痨的性子,她安安静静坐着,直到辩论举行到她那一场。 起身的时候,沈南幸眼尾往上挑,笑着同她说:「加油。」 阮醉看着沈南幸特意往里收的长腿,回了一句:「好。」 来到正方三辩的位置坐下,阮醉抬头往观众席看,他们大多数的目光都参杂在她身上。 隔远了,听不见他们说什么,阮醉也落得个无所谓。辩论赛正式开始,阮醉打起精神来,投入辩论中。 沈南幸坐在底下看阮醉辩论,这是他第二次看她辩论,不同的是第一次他是评委,第二次他是观众。 他了解到她打辩论的歷史很短,似乎是大一开学才开始做这件事的,也还记得自己问过她,为什么对思辨杯如此急切?仅仅是因为对辩论的热爱吗? 沈南幸其实没有从阮醉身上看到她对辩论的热爱,她对辩论的态度更像一种外力促成的,好像仅仅是为了做成这件事,而不是发自内心的热爱而去做成这件事。 所以这是他从前问她的原因。 但她貌似不想说。 可她无疑是聪明的,沈南幸看出来阮醉是个很聪明的女孩,你跟她说什么她一点就懂。 包括在辩论上,他以前给她指导的东西她能非常好的运用到这次辩论上。 而这样的阮醉,也无疑是发着光的。 宣传部的学长架着三脚架将镜头专门对准阮醉的脸,并在她眼里露出自信时捕捉这一瞬间。 沈南幸身后有学妹正在嘀咕,声音很小。 「看不出来啊,我以为阮醉是个花瓶,没想到说得挺好的。」 「纠正一下,是辩论得挺好的。」 「滚粗!」 …… 听到她们的对话,沈南幸低头轻轻一笑,他脸上的表情颇有一种自家孩子被表扬的骄傲之意。 简直了,陆北瑭摸着下巴在旁边围观,连声摇头啧啧。 某个人的酸臭味快要把他熏死了。 第四场辩论结束后,阮醉起身拿了一瓶矿泉水解渴,每次辩论完后她都觉得很渴,像渴了好几天的乌鸦找不到水喝一样。 下一场是沈南幸,阮醉站在上台必经的空道里,眼睛暼见沈南幸往前走。 她举着矿泉水瓶往嘴里灌,身子却往旁边让了点。 沈南幸原本是直接从她身边过去的,阮醉卸下一口气,眼睫下垂平静地把矿泉水瓶盖上。 第22页 正是这时,沈南幸又突然转回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阮醉只感觉耳鬓边被吹了一股温热的风,没来得及等她反应,那阵风早已夹着笑意离开了。 空道里是大堂的灯光很难照到的地方,所以底下的观众在看到沈南幸和阮醉的二次交流后,脸上的表情炸开了锅。 这叫什么? 公开秀恩爱? 最重要的是离她很近的观众当着她的面一脸兴奋地嘀咕:「是亲到了吗?」 阮醉觉得荒唐,她喉咙滚了滚,不去看那个给她带来惊天效应的人,起身来到自己刚才的座位上拿了包就准备离开。 刚准备走时,她被主持人叫住。 熟悉的台词在她耳边响起:「同学,你暂时还不能走,得留下来拍个合照。」 阮醉面目滚烫,她匆忙出声:「我出去买瓶水。」 「这里有。」主持人微笑着从身后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阮醉生平第一次感到无语。 沈南幸辩论功底扎实,阮醉坐在底下低头刷着手机,耳边却充斥着他沉稳却又有力的声音。 直到这场辩论结束,她都没有抬头往上看过一眼。 第五场辩论结束后就是公布成绩,阮醉和沈南幸所属队伍都赢了,这是个好消息。接下来就是拍照,主持人组织辩友以及评委还有观众拍照。 毫无疑问的,大家默契地在沈南幸旁边留了个位置。 像是特意为阮醉留的。 那一双双眼睛盯着她,包括沈南幸自己,他的眼神专注,又含了些别的意思。 阮醉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想法,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 宣传部学妹推搡她到沈南幸身前站着,笑着说:「同学们站好呀!」 阮醉转身记仇地看了沈南幸一眼,被他狡黠的笑意回礼。 宣传部学妹盯准镜头,准备拍照。 「好,来,看镜头!」 「阮同学,笑一个嘛!」 「沈师哥,你干嘛盯着阮同学的头顶看呀?」 观众一声唏嘘,随着摄像机咔嚓一声,照片就此定格。 最后,宣传部学妹查看照片,表情很是怪异。 她抬头看着沈南幸,认真道:「沈师哥,你没有一张照片眼睛是往我这看的。」 全场大笑。 拍照结束后,阮醉放弃逃避,她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笔记、辩论资料,将它们一一放进包里。 大堂里的人散的很快,就剩下几个收场的还没走。阮醉低头把包的拉链拉上,转身时面前站了个人挡住她的去路。 她措不及防往后退,一只手撑在椅子边沿上。 阮醉舒出一口气,她将身子沉沉靠在墙壁上,无奈发问:「你还有什么事?」 沈南幸觉得她实在有趣,他最初见到的她都是坚固的城墙,如今气急败坏的她、慌张的她、真性情的她,他都见过。 不过……他斟酌着问出口:「阮醉,你是不是在逃避我?」 「没有。」阮醉两手揣在兜里绕过他就准备走。 沈南幸不让,他挡住阮醉的去路,开口想解释,他猜到今天他对她的举动确实会让她感到困扰。 她向来是个有条不紊的人,自己明知她会有所不适但因为想逗她,却还是这么做了。 「我……」 「我是在逃避你。」 两人同时出声,沈南幸被阮醉打断。 阮醉大脑很乱,她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拒怕一切亲密关系的靠近,却又可以任由亲密关系的发展。 「对不起。」她小声跟沈南幸道歉,甩开他的手离开。 沈南幸留在原地,拿着笔记本的手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 「弗洛伊德说人其实是四个脚四个手的动物,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另外一半,寻求完整。」 阮醉把仙人掌摆在阳光下,听余澜在自己耳边头头是道,她沉重地唿了一口气,表情逐渐变得呆滞。 余澜拿着自己的小本本翻过一页,又接着道:「柏拉图也说过,人生来是一个半圆,只有找到另外半个,才可以获得幸福。」 「哦,对了,他还说,」余澜叼着笔又翻过一页,「人求索他缺失的另一半,那就是说两个人合在一起才完整,可是合起来就变成一个了。」 「所以,醉醉?」余澜歪着头问她,「这到底什么意思?」 她喊了几声,发现阮醉没有理她,忍不住拿手在她脸上晃了晃。 阮醉从呆滞中醒过来,她看着余澜,问:「怎么了?」 余澜双手环胸望着她:「醉醉,你这几天发呆的频率有点高。」 不仅是生活中,包括学习中,这简直是惊天奇闻,要知道以前阮醉上课发呆的频率少之又少。 阮醉揉了揉眉心,敷衍过去:「最近睡眠质量不太好。」 余澜冷静自持:「我都听说了,你跟沈南幸闹别扭了。」 这话听着有点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阮醉摇头:「没有。」 「醉醉啊,你就告诉我嘛,你放心,我绝对不跟沈南幸说,我是站你这边的。」余澜抬手发誓,模样不要太真。 阮醉看了眼时间,转移话题:「到吃饭时间了。」 余澜:「……」 连不告诉她的理由都跟沈南幸一模一样,你们俩是商量好了吗? 第23页 天气似乎真正入秋了,阮醉加了件针织外套,她跟余澜走在落满树叶的大道上,前往校区食堂吃饭。 余澜还在缠着她问:「醉醉啊,你就告诉我嘛,我实在是想知道你跟沈哥是怎么一回事!」 阮醉却在思考余澜问她的那个问题,柏拉图说人求索他缺失的另一半,那就是说两个人合在一起才完整,可是合起来就变成一个了。 合起来就变成一个了? 阮醉停下脚步。 身旁,余澜很兴奋地拍打她的胳膊,嘴里不断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沈南幸!沈南幸!醉醉,前面是沈南幸!」 阮醉被迫终止思考,她抬起头,刚好看到落满银杏叶的校区大道上,隔了十几米远的距离,沈南幸和陆北瑭刚好从她们对面走过来。 距离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仅过了几天而已。 余澜在她耳根子旁小声扒拉,激动得喊她名字都喊了好几遍:「醉醉醉醉,这是个求和的好时候,我来给你俩制造机会。」 说完,余澜就不管不顾地朝前面挥手:「喂,沈哥,看这里!」 同一时刻,沈南幸往这边看过来。 阮醉垂下眼,再次想起那句话。 是了,合起来就变成一个了,双方只有永远合不起来,才可以永远作伴。 第15章 我见星星 「翻篇了。」 「既然命运让我们在这里相遇,就说明我们有一起吃饭的缘分!」余澜对阮醉眨了眨眼,没回应,她又往沈南幸那边眨眨眼,开口暗示,「如何?」 陆北瑭是个人精,抢在沈南幸面前:「我觉得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两个人不由分说地替身旁的人决定这一切,兴致沖沖敲定了吃饭的事宜。 阮醉没去看沈南幸,可她知道他的目光总是会像从前那样停留在她身上。 比任何人都更关注她的人,除了玉姨,大概就是沈南幸了。 这一条路走得颇为艰难,余澜和陆北瑭都故意把阮醉和沈南幸推到中间,偏偏说话的也只是余澜和陆北瑭两个。 这就造成了两人要歪着头才能说话的局面。 而阮醉和沈南幸夹在中间,不说话,像极了被迫营业的人。 幸亏去食堂的路不算太远,四人推开大门往里面走,余澜和陆北瑭争先恐后说哪家比较好吃,哪家比较难吃,为此讨论了半天。 最后终于达成一致,找到一家二人都认同的。 阮醉排队站在后面一点,她发现有不少人明目张胆看着她和沈南幸,无非其他,辩论赛那一场,两人彻底在a大出名了。 更有甚者,端着菜盘从他们中间走过去时,先是抬头不经意看了一眼她,然后又勐地再次抬头,定定盯着她和沈南幸。 阮醉:「……」 她目光渐渐往上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沈南幸排在她身后,静静地,阮醉感觉到有一座大山压在她身后一样,令她浑身不自在。 食堂阿姨问她要吃什么,阮醉看着上面一系列的菜单,随便挑了个感兴趣的。 这家的好处就是出餐速度快,不用等很久,所以她直接站在旁边等,听食堂阿姨问沈南幸需要吃什么。 「和她一样。」 阮醉在给食物放酱料的时候,听到身旁的沈南幸这样说。 她的动作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端起餐盘,起身往余澜和陆北瑭那里走。而余澜和陆北瑭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同时很默契地转过头,摸筷子的摸筷子、夹菜的夹菜。 阮醉看破不说破,就连他们俩相互间的眼神来往都装作视而不见。 直到沈南幸来了后…… 余澜很惊讶地噢了一声,一脸的哇塞:「醉醉,你俩竟然点一样的,也太有缘分了吧!」 这叫什么抓马感言,阮醉刚喝进去的一口水都差点吐出来,她瞪了余澜一眼,示意她适可而止。 谁知陆北瑭还在旁边帮腔:「这叫什么,这就叫默契。」 余澜:「就是就是!」 阮醉头往下一低,不管了,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 沈南幸抬头看了阮醉一眼,见她低着头一声不吭扒着饭,于是朝余澜和陆北瑭这两个过于激动的人哑声嘘了一声。 余澜连忙闭嘴。 陆北瑭连声啧啧,很怪异地看了沈南幸一眼,护妻这个样子,也是没谁了。 这顿饭接下来吃得还算比较安静,阮醉从头到尾宛若没她这个人,而沈南幸,看他吃饭是一种享受,优雅又不做作。 至于其他两个,有种百年没找到知己,今朝遇见对方才发觉,原来世间万物都没有他们会健谈。 阮醉听得脑袋疼,她吃完饭就准备先离开,沈南幸刚好也跟着站起身,抬头主动跟她说:「一起吧。」 他抬眼看着她,目光带着似是而非的情绪。 同一时刻,叽叽喳喳的两人终于肯停下来,一脸看戏地望着他俩,最后,陆北瑭试探着伸出一只手在两人面前挥了挥。 「先走不送。」 —— a大的银杏大道据说是很出名的,它记载了这个学校的光辉岁月,阮醉踩在枯黄的银杏叶上,视线缓慢往前延伸,看到无数枯黄的银杏树叶落满了两旁的人行道。 「抱歉。」沈南幸突然开口。 阮醉停住脚步,在人行道上的长椅坐下,她看着沈南幸,略微僵硬地露出一个笑容。 第24页 「坐下再说。」 说完,阮醉快速移开目光,将视线放到来往的人群中。 沈南幸有些讶异,他能感知到阮醉刚才的那个笑容,是真心的。 「是不是觉得很美?」坐下后,沈南幸侧头望着阮醉。 阮醉将身子放松,她看万物都容易生出一种悲哀的情绪来,这使她没法跟沈南幸感同身受。 可是她说:「很美。」 沈南幸盯着她眼睛,明明她眼里没有一点波动,可是为了迎合他说谎。 「真的美吗?」沈南幸盯着她,又问了一遍。 「沈南幸,你这人挺容易抓着问题不放的。」阮醉低声调侃,她戴上针织外套的帽子,将自己缩在仅有的温度里沉默。 又将手放进外套的兜里,摸到一颗喜糖。 她把喜糖拿出来拆开吃了,这期间沈南幸一直侧头看着她。 冷不防地,沈南幸开口问她一个问题:「喜糖好吃吗?」 阮醉嚼得噶蹦响,发出一声鼻音:「嗯。」 过了会儿,她掏出一颗喜糖递到沈南幸面前,两眼乌黑望着他:「吃吗?」 沈南幸从她手上拿过喜糖,学着她的动作把喜糖拆开吃了,这种糖他在他爷爷那里见过,老一辈的人好像很难接受现代的很多事物,包括科技,也包括吃的食物。 反过来也一样。 所以当他看到阮醉喜欢吃喜糖时,是很吃惊的。 「好吃吗?」 阮醉看见沈南幸塞进嘴里,眼睛忍不住亮了些。 沈南幸刚好对上她有些色彩的眼睛,不忍让她失望,于是他说:「好吃。」 阮醉静静看了沈南幸一会儿,倏尔转过头去。 骗子。 她没有从他眼里看到一点好吃的感觉。 所以他们永远合不起来。 沈南幸观察她的反应,低头遮住表情时嘴角忍不住往上牵了牵,他发现这样的阮醉竟然有点可爱,也是生动的。 如果他没猜错,阮醉估计很久没有向别人推荐过什么东西,而她把喜糖推销给沈南幸的时候,神情就像个孩子,期盼得很。 沈南幸低头望着阮醉又放出来的手,那只手很细,手指上端沿着长椅的边边往里缩。 他手指往她那里挪了半个手指,最后很礼性地收了回来。 「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沈南幸跟她道歉,「阮同学,如果你愿意原谅的话,那我们就和好吧。」 他的气息缓缓打出来,像秋日里很少出现的暖光,阮醉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一向平淡的眸子闪了闪。 隔了许久,她说:「翻篇了。」 第16章 我见星星 「以后,多多见面。」…… 听她说出这句话,沈南幸不由轻松地唿出一口气,这些天让他烦扰的事情终于解决了。 翻篇了好啊,翻篇了才可以继续下去,沈南幸低头想了想,从一开始到现在,阮醉总算肯跟她多说几句话。 她就像个不断确定的试探者,直到确定你没有恶意,确定你不会离开,才会同你交真心。 「阮同学,我们是朋友吗?」沈南幸侧头看她,想知道这个身边几乎没朋友的人会怎么回答。 阮醉重新咬下一颗糖的动作微顿,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实在晦涩,可如果有个像沈南幸这样的朋友,或许是个非常不错的事,她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沈南幸笑了。 他又接着问:「你为什么喜欢吃喜糖?」 这是朋友间可以问的问题,当然,即使不是朋友的关系,他也主动出击。 为什么喜欢吃喜糖?阮醉把这句话放心里重复一遍,落在马路牙子上的目光逐渐悠远…… 那是个很炎热的夏季,小醉醉会拿着妈妈给她买的新款小电风扇对准脸唿啦啦地吹。 她才几岁大,妈妈说是别人照顾她的年纪,但因为他们家庭的特殊性,所以小醉醉要先一步成长起来。 于是她学着自己一个人沿着一条熟悉的路回家,其实她很怕,周围的人都是叔叔阿姨,高大的像书中读过的巨人国。 途径工人休息的地方时,她走得更快,可能是因为那一个个带着安全帽的形象,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灰漆漆又骨瘦嶙峋的身体,她一步步快步往前走,直到有个阿姨带着孩子来到她身边。 阿姨拿出一包零食递给她,问她要不要吃? 小醉醉分外警惕,因为妈妈说过大街上任何人都不要理,他们专抓你们这种屁大点儿的孩子。 所以小醉醉警惕地瞅着一大一小,狠狠摇了摇头。 阿姨不死心,又开始小心翼翼地套她的信息,问她住哪里呀,叫什么名字呀,有什么家人啊。 多么明显的诱拐手段,幸亏妈妈跟她讲过,她离这个坏阿姨远了点。 坏阿姨似乎知道来软得不成,便准备来硬的,她伸出大手准备拽着小醉醉的胳膊往怀里靠,却在这时,旁边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把小醉醉往他那边带。 小醉醉抬头往上看,热烈的日光下,她眼里似乎只剩下那一抹黄。 「滚,滚远点,都是爹娘养的,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工地叔叔脾气似乎不太好,对坏阿姨凶得很。 而小醉醉在那一刻好像没有特别怕了。 坏阿姨没得逞,夹着尾巴灰熘熘地离开,工地叔叔拉着她的手蹲下来说:「小姑娘,你爸爸妈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第25页 她眨巴眨巴眼望着他,也不说话。 即使他救了她,可她也警记妈妈的话。 见状工地叔叔也只是笑了笑,他从脏兮兮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喜糖塞到她手里,跟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叔叔给你的。」 小醉醉捏着那颗糖,没有吃,却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她看这个叔叔眼里没有恶意,他一直都是笑着的,笑得她有点不知所措。 「叔叔叫阮成全,这个工地的,不是坏人!」工地叔叔自报家门,「你要是不放心,就回家再吃。」 小醉醉听他嘴里不停扒拉,太阳正当头晒得她眼睛变成眯眯眼,她想早点离开。 可是离开前,她从干净整洁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工地叔叔。 「给你的。」 小醉醉乌熘熘的双眼定定看着工地叔叔片刻,弯着嘴角从他旁边经过,拔腿往前跑。 回忆结束,阮醉眼眶有点湿润,她低头用刘海挡住情绪,回答沈南幸:「就是好吃。」 沈南幸可不信,一个理由就可以想那么久,结果想出来的理由却是好吃,这太过敷衍了。 总结一句就是,阮醉不想说理由。 沈南幸也不逼她,人总有秘密,也许他需要等的不是自己问,而是她自己说出来。 这时他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开看,是他姐。 沈南歌的嗓门一向很大,她咋咋唿唿地嚎叫,唿风唤雨般的气势。 「弟弟,我听消息说,你在追一个女生。」 沈南幸暼了眼一旁木然的阮醉,低声回:「姐,你这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 他说话间,阮醉已经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她从长椅上起身,自顾自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侧身望着沈南幸。 电话那头沈南歌还在幸灾乐祸:「听说那个姑娘很难追啊,沈南幸你也有今天哈哈哈,我一定要在爸爸妈妈面前多夸赞你几句。不过……」 沈南歌话锋一转:「弟弟啊,追不上就别追了,只有真心对真心,才是好的感情,所以弟弟,你被她真心对真心了吗?」 沈南幸没有先回答他姐的问题,而是把手机挪远了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阮醉,用口型问:「怎么了?」 阮醉回得理所当然:「等你。」 她目光坦诚,没有一丝杂念。 沈南幸愣了愣,他听见沈南歌还在电话那头苦口婆心地劝他,他蓦地就看向阮醉,对准电话那头说:「有。」 沈南歌发愣:「……有什么有?」 沈南幸笑着回:「有被真心对真心。」 说完,他起身走到阮醉旁边,两人慢步走在银杏大道上,好像心情也跟着一起入了秋。 两人分别时,沈南幸突然叫住准备往宿舍方向走的阮醉。 阮醉停住脚步,一脸不解地看着沈南幸。 沈南幸嘴角往上扬,眼睛都是笑意:「以后,多多见面。」 阮醉飘忽的目光倏尔顿住,她抬头看了眼灰蓝的天,侧过身,两手插在口袋里。 「昂。」 她同意了。 —— 在听见阮醉昂了一声后,沈南幸今天的心情都很不错。 他回宿舍,陆北瑭朝他眨了眨眼,把椅子旋转过来问:「怎么样?」 沈南幸打开一瓶易拉罐,点了点头。 寝室门被人敲了两下,有个男生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在看到沈南幸后立马道:「沈师哥,楼下有人找你!」 沈南幸仰头喝饮料的动作停下来,他看了眼那个男生,起身往外走。 元又灵穿着小香风裙子,仪态大方站在男寝下面,忽略掉所有人不断投过来的目光,等着她的心上人施施然下来。 果然,她的心上人终于肯施施然下来了,只是他在看到她后脚步一顿,表情也变得匪夷所思。 沈南幸看到好久不见的元又灵,也是略微惊讶,他没有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来。 而且,他之前明确拒绝过她。 元又灵在看到沈南幸后就朝他扑过去,结果一不小心扑了个空,拥抱了空气。 沈南幸望着元又灵,保持礼貌距离问:「元小姐有事吗?」 元又灵两眼亮晶晶的:「有啊!」 「什么事?」 「陪我逛你的校园!」元又灵又仰起她高傲的长脖子,骄傲地看着他。 沈南幸耐心地告诉她:「这不在我该做的范围内。」 「为什么啊?」元又灵似乎有这么恼怒,她一个人跑到他学校来,结果他是个什么态度,连陪她逛一逛他的学校都不允许。 沈南幸静静看着她,委婉道:「元小姐,我想你懂。」 她懂又怎样?元又灵把两手背在身后,看着他道:「来者是客,是朋友,陪朋友去逛一逛你的校园总算不为过吧?」 她就不信,她说不动他。 这下沈南幸拒绝得更彻底了:「不行。」 元又灵脸垮下来:「这又是为什么?朋友都不行吗?」 沈南幸无奈地摇了摇头,选择直接把话挑明:「元小姐,当你抱着不纯目的时,就不该说朋友二字。」 元又灵委屈盯着沈南幸,随后又傲娇地哼了一声。 「我不管,我来都来了。」 沈南幸拨了个电话,打完后,他朝元又灵道:「嚮导马上下来。」 第26页 元又灵:「我要你做嚮导!」 这会儿沈南幸没说话了,他低着头,手里还拿着刚打开的易拉罐。 原本他以为是她来了,后来发觉是自己想多了。 「不行,有人会误会。」 沈南幸非常直接地拒绝了她。 —— 阮醉回宿舍后看见余澜拿着手机不停自拍。 她新买了个自拍杆,正在试效果如何,看到阮醉进来后,邀请她一起自拍。 阮醉几乎没自拍过,但余澜都已经揽着她的腰迫使她坐过去,像个霸道的男人一样。 她没辙了,跟着一起拍。 但她表情很皱。 皱巴巴的难看。 余澜忍不住道:「醉醉,好皮相可不是这么用的。」 「你得笑,还要笑得自然,看见那个点没,看它。然后笑,像我这样笑,这样拍出来的醉醉绝对是绝美的。」 余澜夸得阮醉瞪大双眼。 阮醉没有拂她的意,跟着笑了笑,她笑起来眼睛会成月牙,很好看,就是她笑得太少了。 拍完一轮后,余澜收起自拍杆,窝在椅子里道:「我们来看看成片。」 她打开手机图库,一张张的翻看,开启自我吐槽与疯狂赞美。 「醉醉,你这张真好看!」 「哎呀,我的脸为什么大,不行我要修一修!」 「醉醉啊,你的眼睛真好看!」 …… 余澜热火朝天评论了半天,却在翻到某一张照片时,笑声与言语戛然而止。 阮醉也跟着愣了愣。 那是一张沈南幸和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沈南幸穿着剪裁得体的西服,像个翩翩公子,矜贵十足。 而她对面的姑娘,自信,大方,拥有了阮醉无法拥有的所有特质。 看起来,很登对。 第17章 我见星星 阮醉完全打乱了他。 余澜当初拍沈南幸和元又灵那张照片时完全没想那么多,拍下来后也没及时清理,这就造成她翻看照片时,很直接地翻到了这张。 事后她诚恳和沈南幸道歉。 [沈哥,我错了。] 沈南幸:[???] 余澜:[你和元又灵的那张合照,一不小心被醉醉看见了。不过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消息发出去后,沈南幸静止了。 过了会儿,他问:[她人在吗?] 余澜回:[不在,醉醉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了。] 阮醉出寝室时没和任何人说,彼时大家都在午休,她静悄悄地离开了宿舍。余澜想,或许阮醉有她自己的小秘密。 同一时刻,车水马龙的大街秋风正爽,而停在某个角落的计程车上,坐着一个女性。 她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穿了一件小西装外套。 这时计程车的门被打开,上来一个男人。 男人脸上也全副武装,身上穿着便装,在他们互相对上眼、看到对方脸上的装扮后,都很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男人咳了一声,把事先准备好的资料袋递给她,二话不说又从车上下去了。 阮醉把资料袋放进包里,对出了一身冷汗的司机说:「师傅,开车。」 车子颤颤巍巍继续往前行驶,阮醉拉低墨镜,将目光投放在那一栋烂尾楼上。 烂尾楼的最顶层站着几个人,看着装与气度很像当官的。阮醉看着他们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司机一路直达她家小区,阮醉支付后下去,回家提前给玉姨打了个电话。 等她进屋,玉姨着实被她这一身装扮吓了一跳,在玉姨的印象中,阮醉没穿得这么鬼鬼祟祟过。 阮醉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快速拆开资料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 一行行看下去,她又不动声色地把东西装回原位,然后打开最底下那层抽屉,塞进去锁上。 手机叮铃好几声,有消息进来。 阮醉打开看,有来自几个人的不同信息。 余澜:[醉醉,你去哪了?] 沈南幸:[辩论决赛在两个星期后,这次会是自由组队,你有想好人选吗?] 还有一个连备註都没有的,发来的消息堪比语音。 [甲方捂这么严实,是怕我图谋不轨吗?] 阮醉嘴角终是忍不住抽了抽,她掠过上面两条信息,回最后一个没名字的:[半斤八两。] 没名字的:[表情包(生气)] 阮醉看到这个表情包后,不仅眉毛皱起来,连整张脸都跟着皱起来。 她关掉微信,不再去管这些。 玉姨午休去了,她躺在摇椅上像静止的纸张,轻飘飘的。阮醉照旧从沙发上拿了张毛毯严实地盖在玉姨身上,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 天气凉得快,可上午喝了一瓶冰饮的阮醉这会儿已经得到了报应。 她在地铁上弯着腰,抓住扶手的手白得吓人,算一算日子,来姨妈的第一天大概也就这两天。 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开始冒冷汗,同时身体开始发冷。 等不及地铁直接载她去学校,阮醉中途下了车,艰难地搜寻附近的医院。 彼时天已经慢慢黑下来,夜里的大城市是个魔都,霓虹灯闪烁其间,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过分苍白的脸,在冷风中走进医院的门。 晚上看病只能挂急诊,可她前面还有不少人,阮醉找了张长椅坐下,将临时买的暖宝宝放在肚子上。 第27页 走廊的灯光很亮,有些刺目,耳边还有人大吵大闹的声音,她皱了皱眉,拿出耳机塞上。 直到阮醉感觉到身旁的椅子往下沉,她往旁看了眼,发现一个打扮潮流的男生坐在她身边。 只是男生眉眼比她还不耐,他眉宇死死拧着,面无表情盯着手机。 阮醉却直直盯着他看了许久。 这期间,男生一眼都没往她这边望过来,在这方面论耐力,他比谁都能抗。 生了一副好皮囊,从小到大都被围观,这种直勾勾的眼神,兴许并不在意。 阮醉也没再继续看下去,她闭上眼,表面一派淡然,心里却开始计算起了某些事。 渐渐地,走廊上的声音消失不见,整个走廊重新陷入安静,声控灯光也跟着暗淡下来。 阮醉沉溺在黑暗中,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再重重地吐出来,捂着肚子往身侧弯着。 她表现的很痛苦,实际上她也确实很痛苦。 医生又报了个号,阮醉感觉旁边倏尔一轻,那人起来了。 紧接着,她身上被罩上一件外套。 外套材质很好,阮醉抬眼往后看,只能看到那人往科室走去的身影。 她的手动了动,不经意碰到口袋里的硬物。 一张卡。 —— 十点左右,阮醉回了学校。 沈南幸问她有没有决赛组队的人选,她没有。 沈南幸的实力有目共睹,所以找他组队的人自然很多,这个时候明智的选择就是乘早跟他组队。 阮醉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秋风吹得人恍惚,阮醉站在男寝下,拨打了沈南幸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沈南幸清晰又温和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阮醉?」 阮醉看着过往的情侣,唿出一口热气:「你出来一下。」 那边显然愣了愣,接着他说:「好。」 阮醉挂了电话。 明亮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她一双眼盯着地面,感受到肚子里那股翻腾的劲已经过去。 沈南幸出来的有点慢,阮醉等了五分钟,也没见上面有人要下来的冲动。 她一个人在原地转了一圈,抬头定定看着宿舍大门。 七分钟后,沈南幸终于出现了。 他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她面前,脸上的笑意始终不减,不过以往他的笑容多含礼性,今日的笑容真真实实多了几分愉悦。 阮醉动了动鼻子,闻到他身上沐浴过的清香,他的头髮都还是润湿的,好在一张不错的皮相撑着,没塌。 「阮醉,你找我?」 沈南幸有些不可思议。 阮醉点点头,望着他那张干净的脸,她真诚道:「沈南幸,我想和你组队。」 这是她来的目的。 沈南幸似乎是笑了一下,他抬眼,满脸笑意:「阮同学,你都不看消息的吗?」 阮醉一愣,拿起手机查看,才发现沈南幸在半个小时前已经问过她愿不愿意和她组队了。 结果她没回信息,还傻乎乎地跑到他寝室下站着。 沈南幸瞧着她的反应,真心觉得颇逗,可当他的视线移到她胳膊上时,愣了愣。 那是一件男士外套,国外大牌,价值不菲。 阮醉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她拂开被风吹动的刘海,对他说:「沈南幸,我们一起进思辨杯。」 沈南幸的目光从外套移到她脸上,他莞尔,随即一笑:「好啊。」 「那我走了。」 阮醉把事情说完便准备离开,她又朝他露出那个不算笑容的笑容,转身,快步离开了男寝下萧瑟的秋风。 沈南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送别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思考。 两人说话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陆北瑭看到沈南幸上来的这么快,简直惊呆了。 他凑上去问:「兄弟,你见的人是带刺的玫瑰吗?」 沈南幸没回答他。 他们住的两人寝,宽敞又方便,沈南幸打开小型冰箱,里面有新鲜的果盘,他拿出来递给陆北瑭。 陆北瑭一边拿到自己嘴里一边惊唿:「你什么时候买的?」 问完后,陆北瑭顿了顿,他后知后觉过来:「沈南幸,这玩意你是不是一开始不打算给我的?」 沈南幸半坐在写字檯上,他双手环胸笑看着他:「你不是不在乎过程吗?」 陆北瑭往嘴里狠狠塞了一块,咬牙切齿盯着他:「对啊,我可是个不在乎过程的人。」 说完,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吃完狗粮后,陆北瑭打了个饱嗝,不经意地问沈南幸:「南幸,你就这么喜欢带刺的玫瑰吗?」 他和沈南幸算是一起长大,在遇见阮醉之前,他就没见过沈南幸对谁这么上心过,阮醉是第一个。 今晚阮醉给他打电话,可那时沈南幸刚洗好澡,他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不是让她等他一下或者改时间,而是快速穿好衣物,理了理还没干的湿发,有条不紊又快速地下楼了。 陆北瑭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沈南幸。 阮醉完全打乱了他。 信徒这个说法,沈南幸曾告诉过他,他父亲是他母亲的信徒。 如今,陆北瑭倒有了种沈南幸是阮醉的信徒这种错觉。 窗帘外是篮球场,沈南幸看向窗外,低头道:「喜欢啊,要是不喜欢,怎么会处处留意。」 第28页 一见钟情对沈南幸来说,其实是荒谬的,但这份荒谬存在于阮醉身上,他便觉得合情合理。 他专注于她,好比所有的光线集中到一个点的凸透镜,几秒钟之内白纸就会快速燃烧,这就是人人皆知的聚焦现象。 他聚焦于她。 沈南幸喝下一口水,侧目看向窗外,他从没像今晚这样确定过自己的心意,也从没像今晚这样乱过。 因为那件外套。 第18章 我见星星 「外套什么时候还我?」…… 阮醉把那件外套拿衣架挂着,她的手顺着外套的肩线到袖口,目光放在口袋处。 余澜端着水杯路过她身边,看到外套时惊讶地问了一句:「沈……沈哥的?」 阮醉摇摇头。 余澜更迷惑了,除了沈南幸,还能有谁? 不过阮醉已经走向了阳台,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张银行卡,看到背面用黑笔随性地写了三个字。 方峥润。 潇洒大气。 阮醉盯着那三个字,目光渐渐变得深远起来。 她收起银行卡重新放进西装口袋里,打开手机从容不迫地拨通一个电话,等那边的人接听。 电话响了很久,另一边的人像是故意耗着你一样,迟迟不肯接电话,直到要把人的耐心耗尽时,他才慢悠悠接了电话。 「餵?」声音懒散的,漫不经心的询问。 阮醉低头看向阳台下被路灯照亮的树,低声道:「你的衣服落我这了。」 那边人不轻不重嗯了一声,便就没声了。 阮醉一直耐心地等着,她静默数着时间过去,一、二、三…… 「丢了吧。」他说。 猜到是这个回答,阮醉沉静说出下一句:「银行卡也落在这里了。」 这回方峥润直接笑了,他笑起来声音低沉,带着缱绻的喑哑,跟她没底的开玩笑:「怎么我人没落你这?」 他竟然调侃她。 阮醉待在原地十分镇定,她嘴巴里吐出几个字:「不知道。」 此话一出,那边笑声停了。 过了会儿,他散漫地回:「下回再说,先挂了。」 说完,他真就挂了电话。 阮醉也收起手机,跟没事人一样离开阳台。 第二天双休,阮醉去了辩论社。 半决赛结束后,阮醉成功进入学校的决赛,决赛场自由组队,阮醉和沈南幸还有其他两个男生组成了一对。学校举办方给了个论题,四人就论题进行为期两个星期的准备。 他们把一起讨论的地点定在了辩论社里。 阮醉一早就来到辩论社里待着,准备打开电脑查阅相关资料,找论证,只是她没有想到有人比她还早。 昨晚因为肚子疼外加外套的事,她睡得不太好,所以当阮醉顶着两个黑眼圈推开门看到沈南幸的身影时,顿了一下。 沈南幸带了早餐,他貌似不经意地抬头:「早啊。」 阮醉怔愣半晌,嘴角往上提:「早。」 她发现辩论社里只有沈南幸一个人,窗户被打开了一半,有秋天的阳光照进来。 「吃早饭了吗?」沈南幸眼睛盯着平板电脑,话却是对她说的。 阮醉打开电脑坐在他对面,自然地回:「没有。」 「给。」沈南幸顺势把身前的早餐往她面前一推。 早餐有油条、小笼包和豆浆,里面还微冒着热气,阮醉抬头看他:「你呢?」 沈南幸的目光从电脑移到她脸上,一双温和的眼往下弯:「我吃了,这是专门买给你的。」 措不及防地,阮醉感觉自己某个地方好像狠狠跳了一下,她不去想失控的心跳,接过早餐的同时问沈南幸:「多少钱?我转你。」 阮醉把每笔帐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沈南幸看着她道:「阮醉,我们是朋友,一顿饭钱无关紧要的。」 阮醉直勾勾望着他,跟他死槓到底:「因为是朋友才要算得更清楚。」 没有想到她那么轴,沈南幸思考片刻,顺了她的意:「好。」 他想告诉她,他给她买早餐不是因为只是顺路,而是想到了她,为了给她买而买,而不是自己想买就顺路给她买。 可他不能说,阮醉是个刺猬,也是个将自己缩起来的乌龟,如果他要追求她的话,那必然要慢慢来。 总要有个徐徐图之的过程。 可沈南幸不知道的是,阮醉从来没有过想谈恋爱的冲动。 她的恋爱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一潭死水。 经不得半点风浪。 所以,这註定是一场死局。 —— 阮醉在辩论社待了挺长时间,整个上午都待在辩论社里,另外两个男生来得稍晚些,双方打过招唿就开始各自专注自己的部分。 中午阮醉准时准点去吃饭,沈南幸跟她一起。 经过银杏大道时,阮醉看到一群人突然朝某个方向蜂拥而至。 有点像粉丝看到偶像的场景。 她丢了一颗喜糖放嘴里,目光沉沉看着前方,并没有多在意。 沈南幸走在她身旁毫无意外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阮醉一开始还很在意,可到后来,她也就无所谓了。 a大的路分叉很多,阮醉刚经过一个弯走到宽阔的大路上,耳边疾驰一声,有辆超跑来了个漂亮的漂移,快速转弯走上银杏大道。 第29页 落在地上的枯叶抬起又坠落,像经歷了一场歌舞。 阮醉视线往前,只看到那人凌厉的侧脸,和嚣张得无与伦比的背影。 索性超跑停了,很快,他的车前聚集了许多人。 沈南幸似乎对这些毫不在意,他同阮醉道:「北瑭跟我说学校新开的食堂多了好几家不错的饭菜,我们可以去试试。」 阮醉说好,既然是朋友,那就以朋友之道相处,她相信沈南幸的选择。 超跑还没走,里面的男人熄了火,注目盯着车前镜,拿了一瓶水扭开瓶盖,慢悠悠喝着。 超跑所在的那条路是阮醉和沈南幸去食堂的必经之路,离超跑越近时,阮醉心里的猜测便越打清晰。 直到她与车前镜里的方峥润对视。 阮醉抬眸,看见方峥润朝车镜里的她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脸。 邪性极了。 可他一笑,在场的其他女生都疯了。 方峥润从超跑里下来,他甩了甩车钥匙,一双笔直的长腿往阮醉和沈南幸这边走来。 他的眼神从阮醉脸上移到沈南幸脸上,嘴角缓慢勾起。 「好久不见,沈南幸。」 沈南幸脸上云淡风轻,他看着方峥润,平和回他:「好久不见。」 自此,a大两大风云人物终于会面。 阮醉在此时却震惊了,她不曾想过这两人会认识,似乎还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看来你混得不错。」 阮醉耳边传来方峥润的声音,他眼尾偏长,显得他整个人都很含情脉脉,尤其在他笑的时候。 这句话是对沈南幸说的,沈南幸双手插在大衣里,似乎没打算和他继续聊下去:「正准备去食堂混口饭吃,饭菜还是很不错的。」 他用调侃的语气回敬方峥润这个混不吝,拉起身旁阮醉的手就准备离开。 偏偏有人就喜欢看三角戏,方峥润拿了钥匙的那只手不偏不倚横在两人中间,他眼睛往上挑,对上沈南幸沉稳却又开始显露压迫的眼。 沈南幸做事一向讲究分寸,可如果其他人打乱分寸不讲规则,那么他自己守的规则也会及时改变。 所以在他那里没有既定的规则。 就好比现在方峥润在他眼皮子底下挑衅,沈南幸也不会坐以待毙。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峥润看着他冷笑:「没什么,就想和你再打一架。」 沈南幸脸上依旧是平淡的,可阮醉看到他眼里的情绪变了。 倏尔,他说:「我得先去吃饭。」 沈南幸拉紧了阮醉的手,阮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被他的手很轻易的包裹,温度传遍整个身体。 「跟她吗?」方峥润瞟了眼阮醉,挑着眉,说出一句很暧昧的话来,「外套什么时候还我?」 在这个代名词的时代,所有的代名词都会引起人们无限的遐想,方峥润此话一出,在场看戏的人都惊了。 方峥润想要的似乎就是这种效果,他心情忽好忽坏,这会儿突然开朗起来,手也不拦住他俩了,打开超跑的车门重新坐回去。 最后,他锋利的眉眼对上车前镜里阮醉的眼,勾唇一笑:「后会有期。」 方峥润说完后重新启动超跑,车轮滚滚,片刻便跑出众人的视野。速度快得像一阵风,吹起阮醉稀薄的刘海。 围观的人迅速热烈地讨论起来。 「她竟然和方峥润也认识?而且看起来关系不浅!」 「她不是和沈南幸是一对吗?怎么又和方峥润扯上关系?」 「你听见没?外套!这是当着沈学长嗯面眉目传情啊。」 「沈学长被绿了?」 有人甚至还小声地说:「这女的不会脚踏两只船吧。」 阮醉感觉胸口一阵堵,她眯了眯眼,想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沈南幸握紧她的手往人群外走,他不说话,握着她的手却不由分说地分开她的手指,根根分明与她十指相扣。 阮醉像个被动的鱼,她抬头看了沈南幸一眼,想抽走自己的手,却被他稳稳压住。 沈南幸的指腹按在她手背,轻轻动了动,却不容她挣脱。 这是阮醉第一次看到他强制的一面,温柔的、不置一词的蛮横。 沈南幸没去问她和那件外套的事,两人依旧来到食堂,他给她介绍好吃的是哪一家,笑容浅浅,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他并不造成影响。 坐下吃饭时,阮醉的电话铃声响起,铃声像一串长长的鞭炮在两人耳边不断徘徊骚扰,她盯着看了许久,最终按了接听。 第19章 我见星星 沈家的人都是爱情里的信徒…… 「餵?」 阮醉拆开筷子,把手机放在餐桌上,看对面人能说出个什么牛鬼蛇神来。 「找你要外套。」方峥润声音放得极其暧昧,像是知道她身边有人听着,摆这故意膈应人。 阮醉喝进去一口汤,这才回:「你定个时间。」 她没有拒绝方峥润的要求,即使方峥润不说,阮醉也会自己想方设法还回去。 那边儿似乎愣了下,既而笑了笑,痞气道:「今晚吧,今晚适合见面。」 沈南幸给阮醉抽纸的动作一顿。 「好。」阮醉答应了。 阮醉挂断电话后继续吃饭,而沈南幸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问过关于她和方峥润的事。 第30页 下午阮醉和沈南幸接着准备辩论赛的事,约莫四个小时后,阮醉率先离开,她拿起包准备出门的时候,沈南幸叫住了她。 「阮醉。」 沈南幸的声音很轻,有点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叫她的场景。 阮醉转过头,看见沈南幸迎着光站在不远处,他那一双眼似乎看懂了某些事,却不会说出口。 「没事。」沈南幸微微一笑,「去吧。」 阮醉露出微茫的眼神看着他,可她没有一直停留,在手扭转门把的那一刻,她已经转身离开。 虽是秋日,但今天外面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甚至阮醉鼻翼上都冒出微微汗意来。 方峥润给了她一个还外套的地点。 ——酒吧。 这是个很有预兆性的地点。 阮醉先回宿舍把资料放了,又从阳台把他的外套取下来,没有整齐地叠起来,而是直接拿一个袋子揉成一团放进去。 提着袋子去了酒吧。 酒池把名贵酒当不要钱,一瓶一瓶地砸,靓丽男女跟随音乐随性地摇摆,再火热点天雷勾地火就可以领一个一夜良宵了。 阮醉在杂乱的人群中搜寻方峥润,他上午刚到学校,下午就明目张胆来了酒吧,公然旷课不说,学校的面子也不给。 阮醉在角落的一隅沙发里找到了他,他周身自动隔离任何人群,与昨晚她见到的方峥润很像,面色微沉,眉眼不耐。 既然不喜欢酒吧的氛围,又为何要把地点定在这里,阮醉穿过人群走到他跟前站立,将手提袋子放在他空着的沙发旁。 方峥润也顺势收起了手机,他抬头眼神锋利地看向她,却在看到来人是她后,眉眼一下子就暧昧起来。 「来了呀。」 方峥润向后靠着沙发后背,一只手拍了拍他坐下空闲的位置,嘴角往上提:「来这坐。」 阮醉深深看了他一眼,真就在他旁边坐下了。 方峥润身上有种味道,像抽菸的人还没散尽烟味一样,浓浓的令阮醉有些不适,她讨厌抽菸的男人,鼻子不由皱了皱。 方峥润瞧见了,故意把外套的风往她那边扇,笑得风流。 「你是不是抽菸了?」阮醉实在受不了这个味。 「闻出来了?」方峥润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向舞池中躁动的人群,「不多,也就两三根而已。」 阮醉没说话了。 两人开始陷入沉默,在这期间阮醉也知道了方峥润只是表面的健谈,他骨子里,凉得透人。 而她的主动也是装出来的。 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横到方峥润面前,在心里做完自我建设后,微扬起笑脸对他说:「你的卡。」 那张卡停在半空中好久,方峥润都没有去接的冲动,他瞟了阮醉一眼,倏尔问她:「你和沈南幸怎么认识的?」 阮醉一顿,她把卡插在他外套口袋里,不理他了。 「啧啧,」方峥润连声啧啧,他的头仰着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社交就要有社交的基本样子,话不说也不主动,等着别人给你上贡呢。」 说完,他勐地凑到阮醉面前,凑得很近很近,没有安全距离的那种。 同时用一双含情眼盯着她,反问:「你说是不是?」 这人嘴巴着实毒。 阮醉沉得住气,她朝他一笑,笑容僵硬许多,但眼底里的那份英气却实实在在存在。 方峥润一愣,他低头往下看,发现自己胸膛前抵着一支笔。 钝钝的,不舒服极了。 方峥润没想到她来这一出,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把笔挪开,嘴里贱兮兮的:「别来无恙啊,阮小姐。」 阮醉木然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你往后退。」 「昨晚你可不是这个态度。」方峥润边往后退边道,「我记得阮小姐昨晚可是深情盯着我看了好久。」 阮醉揉了揉耳朵,耐着性子没走。 「错觉。」 她惜字如金的很。 方峥润觉得好笑,他看阮醉就像个小丑,所以才觉得好笑。 「你来这,沈南幸知道吗?」 方峥润收起了没心没肺的笑容。 阮醉彻底待不下去了,她起身就准备走。 就在这时,方峥润抬起一只手抓住她胳膊,勾着她往回走。 「别走,陪我聊会天儿。」 —— 「阮醉去见那个神经病了?!」 宽敞的宿舍内,陆北瑭嘴里的火龙果都快喷出来。 沈南幸揉了揉眉骨,不忍直视他的吃相,「嘴角有点红,擦擦。」 他抽出两张纸递给陆北瑭,陆北塘顺势接过,两脚踩在床上蹲着,继续说:「不是,他们俩能扯上什么关系?再说,沈南幸你就不紧张,那个傢伙最喜欢看你不爽了,抢你喜欢的人这种事,他肯定做得出来!」 沈南幸接了一杯热水放在桌台上,等它变冷些,回他的话:「倒不会,我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他还不至于如此不君子。」 「爱情面前做个屁的君子啊!」陆北瑭气得火龙果都不吃了。 沈南幸怔住,他朝陆北瑭道:「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阮醉。」 只是他觉得很奇怪,阮醉为什么会主动接近方峥润? 她不是一个会主动跟人接近的人,而这次她却主动接近她不认识的、甚至对方是异性的方峥润,这一点很令沈南幸好奇。 第31页 正想着,宿舍门被人敲响。 「进。」 外头探出个小学弟,笑眯眯地说:「沈师哥,外面有人找你。」 沈南幸眼神往外看,多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小学弟笑得更欢了:「女的。」 他不由又多问了一句:「她……算了。」 沈南幸没继续问下去,告诉小学弟他知道了。 小学弟离开后,陆北瑭瞅着他,憋出一句:「你不对劲。」 沈南幸不作声。 陆北瑭继续说:「带刺的玫瑰出去了,你心里惦记着呢。」 「你在猜来的人是不是她,但你觉得不可能是她,因为没有任何理由。而且如果是她来的话会提前给你打电话。」陆北瑭提了提偶尔才戴的黑框眼镜,分析得头头是道。 「既然如此,你就替我去见了吧。」沈南幸干脆道。 陆北瑭:「……」 这叫什么,这叫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元大小姐又来找你了?」陆北瑭从床上蹦下来,「她三天两头的给你打电话嘘寒问暖,都不见你这颗佛心动一动。」 「北瑭。」沈南幸看向他,语气严肃了些。 「好好好,我知道!」陆北瑭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你不喜欢嘛。」 陆北瑭认命地去见元大小姐,他想啊,沈家的人都是爱情里的信徒,一生似乎就认定那一个喜欢着不变了。 第20章 我见星星 你觉得我们家醉醉怎么样?…… 说起沈南幸与方峥润的那些二三事, 还得从他们初中年代说起。 他们都是一片富人区的,虽然不是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但也不可能不打照面, 刚好他们年龄又相仿,自家父母偶尔跟邻里打照面, 孩子也能互相撮合着认识。 沈南幸和方峥润的认识过程还算友好, 沈南幸这人性子是真好, 从小随了他爸,温文尔雅对人有礼。方峥润就不一样了,从小就是个混不吝,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玩得贼熘,像极了他那做地标生意的老爸。 原本还算和谐,可是有一回沈南幸放学往回走时,看到方峥润带着几个小弟在欺负新生。 他便从容不迫地跑去小超市店要来扩音器,打开手机的警铃吓跑了他们。这事沈南幸做得隐蔽,方峥润也不知道是他干的。 可耐不住沈南幸自己老实,且打抱不平。 等方峥润父母来他家拜访时,方叔叔让他多多帮助下方峥润的学习,沈南幸原本一本正经地点头, 随后转头就跟方叔叔委婉地开口说了下方峥润在学校教育人的事。 就因着这件事,方峥润记恨上沈南幸了。 沈南幸面对他的记恨依旧一副老神常在的模样, 一点也不愁。 但方峥润时不时就给沈南幸使绊子,他天不怕地不怕, 整个一厚脸皮的老子天下最牛逼者, 面目冷漠得可憎,最爱说着不着边的话,揣着最凉的心。 有一回, 方峥润直接把沈南幸堵到小角落里给打了。 被揍的沈南幸没吭声,只是告诉母亲想学武,沈母虽然不懂自己儿子为什么突然对武术感兴趣,但他要学,做母亲的自然贊成。 沈母却没想到沈南幸学武是来对付方峥润的。 几个月后,沈南幸非常郑重地给方峥润打了个电话,约他来武馆。 方峥润肯定会来,毕竟沈南幸玩弄话术那一套很在行,可他一般都不会这样待人,除非对方先于他无礼。 即是如此,他也不会做那无谓的君子。 沈南幸把方峥润约来武馆后,给他念了一遍武术精神,随后在武馆几百名弟子的见证下,把方峥润堂堂正正的打败了。 就此,沈南幸算是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方峥润败了,在几百号人面前,他的面子丢得彻底。 沈南幸杀人诛心啊。 自那以后,方峥润彻底记恨上沈南幸了。 有他方峥润在的地方,绝不会让沈南幸好过。 可沈南幸也不是吃素的,他总是会不急不缓地还回去,让方峥润丢了一次又一次的面子。 梁子越结越多,一直到现在。 那片区的人包括他们双方的父母,谁都没想到他们报考的大学竟是同一个。 大家都认为他们是双方各自的克星,没想到克了这么多年,竟也克到沈南幸喜欢的女生上。 阮醉早早就回了学校,秋日晚风打在她身上,她回忆起走时方峥润跟她说的那句话—— 「听说沈南幸还没追到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他嬉皮笑脸地跟她调情,眼尾的情调溺死个人。 而阮醉却感觉到一阵阵的犯呕,小时候的那种感觉涌上心头,让她连忙甩开了方峥润使劲拽着她的手,忙地往酒吧外跑去。 好在冷风让她清醒了许多,阮醉回宿舍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今晚陪玉姨在家住。 走出校门后,行至路边的轿车突然滴了两声。 阮醉低头往车窗里看,刚好看见沈南幸降下车窗。 他问:「去哪?我送你。」 阮醉站在原地,没动,她发现沈南幸好像剪了头髮,把发梢剪短了些,还有前面遮住眉毛的刘海也剪短了些,其实也没怎么变,但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利落了。 温和中还添了一点阳光。 气质更加成熟了。 第32页 沈南幸注意到阮醉惊诧的眼神,抬手摸了摸头髮,笑着道:「看不习惯?」 阮醉摇摇头,她恢復原先的状态。 这时沈南幸已经把副驾驶座的车门给打开了,阮醉目光动了动,思考片刻还是坐上了沈南幸的车。 车里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清香,阮醉不动声色打量着,最后将视线放到正前方。 沈南幸温和地笑道:「阮同学,你不必这么拘谨。」 阮醉瞅他一眼,伸手将卫衣帽子戴上,嗯了一声。 帽子一戴,沈南幸就看不到她的神情了,阮醉窝在座椅上,微垂着头。 「去哪?」 阮醉轻声报了小区的名字。 车子启动,驶入大道,沈南幸开了电台,阮醉在电台小姐姐柔缓的声音中渐渐静下心来。 之后又换了个男生的声音,男生的声音像潺潺的流水,可阮醉莫名觉得这声音还没有沈南幸的好听。 沈南幸的声音总能给人一种踏实感,那是这些年来一直都处于紧张状态的阮醉求之不得的。 「今日电台来电,一位来自周庄的姑娘问,你今日的副驾驶座留给了谁?」 切换成的电台小姐姐突然播报。 阮醉闭着的眼倏尔睁开。 「是老闆?是朋友?还是恋人?或者是你喜欢的男孩或女孩?其实,不管是谁,我们都要珍惜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而今日点歌的周庄姑娘说,副驾驶座一定要留给你喜欢的女孩,因为这也是她们确定你心意的一种方式。」 阮醉身体有些僵硬,第一次感觉坐得不自在。 反观沈南幸,他目无波动的开车,也没有要切换电台的意思。 阮醉索性转头,去看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好多商店都打烊了,天空乌沉沉的,压抑得很,似乎下一刻就有倾盆大雨要落下。 她看了眼时间,紧接着,目光落在车窗玻璃上,看见一滴两滴雨珠砸在上面。 沈南幸明显加快了行车速度,似乎在和雨赶时间。 阮醉坐回去,看向笔直的大道,沉沉闭上眼。 车到的时候,是沈南幸叫醒的她。 阮醉没有想到自己会睡着,这么多年来她都不敢在陌生人车上睡觉,即使不是生人她也刻意会保持警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沈南幸车上睡着。 此刻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小区在三环线以外,难为沈南幸送这么远了。 但他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模样,自己下车率先打开她那边的车门,让她出来。 小区保安打开骤亮的手电筒,同时,阮醉耳边好像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醉醉。 她转头往车后望,看见玉姨提着个袋子往她这边来,不过玉姨的眼神明显不在她身上,而在沈南幸身上。 沈南幸仅仅是瞬间就知道她们是什么关系,继而弯腰朝玉姨问好:「伯母好。」 玉姨对沈南幸这个存在很是稀奇,她的目光都不是正常的目光了,而是眼巴巴的瞅着,直勾勾的眼神。 阮醉眼皮子一跳,立马转头对沈南幸说:「今天谢谢你了,再见。」 她话刚说完就被玉姨扼制住,不让她再有开口的机会。 玉姨兀自走到沈南幸面前,跟瞅着上世纪的稀奇宝物一样瞅着他,脸上的笑容要多慈祥有多慈祥。 「娃,来都来了,要不要上去坐坐?」 阮醉眉头一皱:「玉姨?」 玉姨没理她,继续瞅着沈南幸:「阿姨炒几个菜给你吃好不好?」 沈南幸看了阮醉一眼,在她稍露暗示的目光下,温润笑着对玉姨道:「那我就上去打扰一下了。」 —— 流水声,还有交谈声,耳边全是这两种声音交杂在一起。 阮醉坐在客厅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厨房望。 玉姨要做饭,沈南幸主动请缨说他来帮忙,本来玉姨不打算让他来,毕竟他是客。可是碍不住小伙子过于热情,根本不用招唿,自己挽起袖角就准备开干。 阮醉进去没有落脚的地,她走到沈南幸身旁,放低声音告诉他,你是客,在外面待着就可以了。 沈南幸却温柔地看着她:「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阮醉一愣,转身就离开了厨房。 如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待在客厅,很安静。玉姨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小猫,猫才一个月大,瘦得很,营养不良的那种,豆大的眼警惕地盯着她看。 阮醉对猫猫狗狗都没兴趣,漠然跟它对视了一会儿,转身关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及时回自己房里,沈南幸与玉姨的交谈声仍会传到她耳朵边。 「小沈啊,你是怎么认识我家醉醉的?」玉姨边洗菜边问他。 沈南幸莞尔一笑,温声回答玉姨:「我和她是通过打辩论赛认识的,您听过她辩论吗?很棒。」 玉姨听他这么说,笑得哎呦的,连忙道:「她哪会跟我说,这样吧小沈,稍后咱俩加个微信,日后也好联络。」 至于联络什么,玉姨没说明。 沈南幸弯了嘴角:「好。」 过了会儿,玉姨又问:「小沈啊,你觉得我们家醉醉怎么样?」 沈南幸切好一坨肉,露出青筋的手放下菜刀,他不知想到什么,眉眼温柔得都快溢出水来了。 「伯母,她很好。」 第33页 玉姨乐了,人的话匣子一旦打开,那就收不住了,玉姨开始喋喋叨叨:「我们家醉醉啊,你别看她看着冷,整个一冰块,但她很善良的,她可会关心体贴人了呢。」 阮醉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起身来到厨房门口,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 第21章 我见星星 「衣服……是我的,你先将就…… 一个人突然站在门口, 当玉姨转身时看到阮醉,多多被吓了一跳,她拍拍胸脯, 嗔怪道:「醉醉,你明知道我不经吓。」 阮醉彻底失去了语言功能系统。 她又挫败地回了房间。 方峥润那个脸皮堪比钢筋混凝土结构的人不断打电话骚扰她, 也不知他的性格究竟是哪一种, 今晚电话一个接一个来。 阮醉干脆关机了。 外面风声大作, 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已经积蓄很久了,阮醉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预测今晚要下大雨。 她原本以为这雨早该下了, 没想到到现在还迟迟未下,像极了承诺却做不到的人。 过了半个多小时,沈南幸和玉姨端着菜出来了。 玉姨把菜放下时转头瞥了眼阮醉紧闭的房门,抬头对沈南幸客气道:「小沈啊,你帮阿姨去叫叫醉醉。」 沈南幸笑着说好,拿毛巾擦了擦手,起身走到阮醉的房门前。 房门紧紧闭着,没留一丝缝隙,沈南幸抬起的手有稍稍迟疑, 他的喉结缓缓滚了一圈,喊她的名字:「醉醉?」 房门内, 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沈南幸不由轻笑一声,他再次抬手敲了敲门, 喊:「醉醉?」 门快速从里面被打开了, 阮醉抬头盯着他,眼神往下暼:「你叫我阮醉就好。」 说完,阮醉关上房间的门, 从他身边绕过到餐桌旁。 沈南幸没能看到她房间长什么样,他想,毕竟是女孩子,许是有什么肯定是别人不能偷窥。 他在她旁边坐下,摆了筷子放在她面前。 玉姨看到这一幕,嘴角的笑容咧得老大了,可她笑着笑着眼神却暗淡下去,不过没让两人发现,低头抬头间,又恢復了那副慈爱的面孔。 她瞧着小沈气度不凡,是个知识分子。 又对阮醉好,会是个好人家。 阮醉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玉姨早已把她后半生和沈南幸挂钩在一起了。 这会儿她拿勺喝了一口鱼汤,觉得味道不错。 玉姨问:「醉醉,鱼汤好不好喝?」 阮醉点了点头。 玉姨逮着机会又说:「是小沈做的!」 阮醉舀汤的动作有所停顿,玉姨没察觉,继续喜气洋洋道:「我跟小沈说你就爱喝鱼汤,他听了,便说着要亲自给你做一次呢!」 阮醉感觉脸火辣辣的,她那一勺放在碗里,溶进饭里,也不知不觉刻进心里。 沈南幸吃饭动作特别好看,此刻他看着阮醉怔愣的反应,两眼便不自觉地笑起来侧头看着她。 阮醉被他看得怪异,头低了低,闷声吃饭。 这期间阮醉没怎么说过话,她就像饭桌底下那只逐渐放空的小猫,安静得很。倒是玉姨和沈南幸,一开口就没停过。 大多是玉姨在问,沈南幸答,两人也不嫌话多,沈南幸食不言的规矩也不要了,在阮醉耳朵底下讨论她的大学生活。 她干脆装聋作哑到底,安安心心吃她的饭。 两人讨论正当头时,积攒了许久的雨终于肯倾盆落下,一颗两颗硕大的雨珠砸落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让人觉得既担忧又安心。 阮醉看着那纷繁不停的雨,又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饭,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悄然爬上心头。 她觉得饭有些难嚼,嚼了好多下,最后发现不是饭难嚼,是她心里承载的东西太重了。 玉姨看这雨势,脸上散发着光芒笑,嘴上却道:「哎呀,小沈,这可怎么办,雨下大了呢。」 沈南幸不惊不慌:「不妨碍回去。」 「回什么回去?」玉姨急了,哪能放人回去呢,她严肃道,「你现在回去不安全,下雨天还是夜晚,要阿姨说啊,小沈,你就在这住下算了。」 「住一晚,明儿个你和阮醉一起回学校。」 玉姨把明天的事都给想好了。 这么想着,玉姨完全没注意两个年轻人的脸色,自顾自又说:「要是住下的话,我得去把换洗的被子拿来。」 她起身就准备去收拾渖南幸要住下的房间,完全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 阮醉简直被玉姨的操作给惊了,她立马站起身,阻止玉姨:「我送他回去。」 玉姨勐地转过身:「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说什么胡话,好好款待小沈,我去收拾收拾。」 「伯母……」这回是沈南幸站起了身。 「小沈,不回去,你今天不能回去!」玉姨直接下命令,「今晚你就住这了。」 沈南幸一愣,最后舒缓道:「伯母,您先吃饭,我的事不急。」 「那你还回去吗?」玉姨紧张地问,她指了指外面噼里啪啦的大雨,自己的声音也跟着大起来。 阮醉一只手捏紧筷子,一时间心绪繁杂。 沈南幸现在回去确实不太好,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路上打滑容易出事,更何况郊区离城区也有一段距离,很费时间。而且他还是为了送自己回来才耽搁的。 第34页 阮醉思来想后,低头扒了口饭,对沈南幸说:「你留下吧。」 她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有自己都未察觉的心慌,那种无处安放的心慌感。 玉姨一听阮醉都答应了,连忙转身去收拾屋子,她哪看不出来,沈南幸等着阮醉发话呢。 沈南幸重新坐下,他拿起筷子顿了顿,倏尔转头问阮醉:「鱼汤好喝吗?」 那鱼汤按着阮醉的口味做的,刚刚好的样子。 阮醉含煳说了一句:「挺好喝的。」 沈南幸柔和了嘴角。 吃完饭,阮醉又重新给手机开机,她看了眼密密麻麻的来电记录,皱了皱眉,却还是按下一个接了。 那边很快接通,传来方峥润玩味的声音:「阮小姐,跟我玩欲擒故纵呢。」 阮醉眉眼往下看着上锁的抽屉,静静听方峥润说,她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沈南幸和玉姨在清洗餐具,两人不知怎地又畅聊起来,她插不进去,也没想搅合在一起。 「阮醉。」见她不出声,方峥润喊了一遍她的名字,语气没有了之前的调侃,调调变冷了些。 阮醉发现自己做这种事很难,她啪嗒一声,无情地挂断电话。 手机很快传来忙音,方峥润把手机从耳朵边挪下来放在眼边瞧了瞧,目光凉得很,倏尔又冷漠地笑了。 他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继续盯着大屏幕玩游戏。 —— 大雨还在下,一直没有停消的意思。 阮醉把放在窗边的仙人掌往里挪了挪,又给小猫餵了食。 小猫似乎也不喜欢她,它对新来的沈南幸倒是喜欢得很,乐意滚到他怀里去。 玉姨生活作息很早,她早早就睡了,临睡前还交代阮醉好好招待人家小沈同学。 阮醉瞥了眼与猫互相亲昵的沈南幸,迟钝开口:「时间不早了。」 沈南幸摸猫的动作一顿,有些话在其他人口中可能说出来是别个暗示意思,但在阮醉嘴里,那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该睡了,别祸害猫了。 阮醉起身往浴室走,走了几步发现沈南幸没跟上,便转身看着他,声音放小了些:「沈南幸,跟我来。」 因为玉姨在睡觉,所以她声音才放小。 沈南幸放下猫走到浴室,他高大的身躯往浴室门口一站,瞬间就照应得浴室更小了。 阮醉走在前面,告诉他哪两条是给他准备的新毛巾,哪是洗脸盆哪是洗脸盆,哪里能放热水,没热水了怎么办。 沈南幸一一应着,比她这个主人都自然。 最后阮醉把该说的都说了,她抬头看了沈南幸一眼,刚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 今天他笑得格外多,阮醉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等等,」沈南幸叫住了她,「我想问,有没有换洗的衣服?」 还穿这一身睡觉的话,确实很为难人,阮醉挠了挠头皮,思考片刻后抬脚:「我去给你找。」 阮醉在自己的衣柜里翻了半天,家里没有男人,必定不会有男人的衣服,睡衣也没有多的,她只好拿自己的t恤充数。 最后她拿了件白色t恤放在手里,眼神木了木,然后鬼使神差地放鼻间闻了闻。 很果断地放回去了。 沈南幸见阮醉找得慢,自己就先洗了个脸,洗脸时水珠打湿了他额前的头髮,他抬手往上捋了捋,镜子里展现那张英气的五官。 浴室门口被人敲了敲,沈南幸从镜子里看到阮醉胳膊上搭着衣服往里面走。 她把衣服放在旁边的洗衣机上,顿了下才说:「衣服……是我的,你先将就着穿下吧。」 沈南幸看了眼那衣服,一件宽大的灰色背心,还有一条可以收缩的过膝短裤,放在手里软软的,夹杂着女孩子的香气。 他有片刻的怔愣,抬头说好。 「嗯。」 应了一声,阮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侧过身准备从沈南幸身边绕过去,结果胳膊压到热水器的开关,头顶上方的淋浴头立马冒出水来,往下浇了她一脸。 阮醉下意识闭上眼,凉水从她的发梢路过她的脸、脖颈,再到她的上身,凉得她打了个冷颤。 旁边迅速伸出一只手圈过她,腾出来的另一只手按了热水器的开关,头上的水才肯作罢。 阮醉眯了眯眼,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沈南幸圈在了怀中,更糟糕的是,她t恤偏薄,里面的内衣被浇出了轮廓。 而沈南幸的掌心烫得吓人,他一双眼住在她脸上,伸手轻轻拨开了她碎湿的刘海。 第22章 我见星星 「疯子。」 沈南幸动作很轻, 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他像来是温柔的,仅仅是拨弄刘海这么一个小动作,都能被他做得生出许多情来。 阮醉抬头震惊地看着沈南幸, 发现他眼里似乎有怜爱。 那份让她避之不及的眼神惶恐地充斥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惊起千层浪来。阮醉忍不住后退, 可他温暖的大手裹着她的脸。 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阮醉竟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在他的眼神中。 她明明在沈南幸的眼里看到了那个挣扎又困惑的面容。 眼看那双沉沦的眼就要往下移, 手指也寻着脸颊的方向摩挲到唇边,阮醉恍惚梦中惊醒,勐地退开一步, 踉跄地离开浴室。 第35页 她走的时候再次碰到了热水器的开关,水哗啦啦流下来,在沈南幸面前形成一片水幕。 沈南幸留在原地,缓缓抬起自己那双手,怔了怔。 记得母亲曾跟阮醉说过,男人天性里的劣根性改不了,她慈爱地望着阮醉,和蔼地给她的人生提建议:「醉醉,长大后你不要爱别人, 更不要爱男人,只爱自己, 也只有你自己。」 阮醉独自坐在房间的座椅上,耳边传来浴室的流水声, 脑海回忆起母亲曾说过的话。 窗户的雨珠顺着纹路流下, 滴滴答答竟也不觉得吵,阮醉抬头看了眼,沉默地打开最底下一层的抽屉, 翻出里面的资料来。 不论大大小小的纸张,都在说明一个问题——证据不足。 没有证据的案子就像四处飘散的蒲公英,都不用人来割、拔,它自己轻而易举就掉了。 可是证据难找。 十几年前的事了,玉姨立案也因为没有证据而被搁浅,阮醉相信自己的直觉,只要一直找下去,就不可能挖不到证据。 她復盘了所有的资料,找出所缺的部分是哪里,决定对症下药。 沈南幸已经洗完了,阮醉耳边传来他关门的声音,可轻了,像是故意避讳着什么。 不久后,客厅的灯也被关闭。 阮醉隔着房门看向门外,听着门外的动静,眼睫下垂,鸦羽覆盖下的那双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对自己说,沈南幸只是她的朋友。她这一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过朋友,也不稀罕有朋友,可大学里她收穫了两个朋友,一个余澜,一个沈南幸。 阮醉心底是期盼温暖的,所以她没有拒绝和他们来往,但若是这层关系再近一步,她就会觉得难以接受,自己也不可能接受那层关系。 沈南幸是她的朋友,阮醉喃喃地想着,只是朋友,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夜深了,雨水悄然变小,阮醉起身准备睡觉,手机传来一条消息。 是沈南幸的,他还没睡。 [晚安。] 阮醉的手机掉在床上,她迅速将手机放在枕头底下,关灯,睡觉。 —— 第二天一早阮醉就醒了,只是有两个人比她还早,沈南幸和玉姨又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边做饭边闲聊,像极了一家人。 阮醉坐在书桌边,打开余华作家的《活着》。 当时在天桥上时她没拿沈南幸递过来的那本书,主要是因为她有。 外面玉姨敲了敲她的房门,亲切地喊:「醉醉,吃饭啦。」 阮醉放下书,起身往外走。 打开门时沈南幸刚好把一碗菜放在餐桌上,他转头看到出门的阮醉,隔着老远朝她一笑,声音温润道:「醒了?」 很闲聊般的寒暄。 阮醉点点头,坐下来吃饭,吃完后玉姨跟沈南幸说了不少话,就准备送两人离开了。 离开前玉姨把阮醉叫到一边,小声在她耳边说:「醉醉啊,阿姨观察了的,小沈很不错的,你可以考虑和他长久发展。」 那边沈南幸正站在车门前等她,阮醉瞄了一眼他,对玉姨说:「沈南幸是我朋友。」 阮醉兀自重复了一遍。 玉姨完全没听进去她这句话:「以后就是我女婿了。」 这……阮醉压根觉得不可理喻,她连忙跟玉姨告别,坐上了沈南幸的车。 上车前阮醉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还顿了下,最后毫无心理压力地坐了上去。 两人对昨日的事一概不提,很有默契地跳过浴室那一段,车上沈南幸跟阮醉提到学校元旦晚会的事,说有朋友邀请他参演话剧。 阮醉秉持着朋友的态度恭喜他:「挺好的。」 沈南幸被噎了一下,他继续说:「但得有个女主人公。」 「找到了吗?」 「没有。」沈南幸看了她一眼,「还在找。」 阮醉:「其实余澜挺不错的。」 沈南幸抿了抿嘴,没说话了。 车子匀速前进,直到来到学校,a大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外出的人都很多,所以压根没有人在意他们。 阮醉打开车门跟沈南幸告别,沈南幸及时问她:「你愿不愿意做那个女主人公?」 就在阮醉要逃跑的两步间,沈南幸扼住了她挪动的脚步。 阮醉唿出一口气,在面对沈南幸万分期待的目光下,低头说:「我考虑考虑。」 —— 结果考虑了三四天,阮醉都没能考虑个答案出来。 隔天秋风正爽,阮醉试着给自己找一份家教的工作,她准备找家教机构了解了解情况,途中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态度邪性的嚣张,说了句:「向左看。」 阮醉一听就是方峥润的声音,她转身往左看,不出意外地在一咖啡店的橱窗里看到握着手机一脸势在必得笑容的方峥润。 他好心情地朝马路边的阮醉摇了摇手,声音透过手机传到她耳里。 「过来坐坐?」 阮醉木然地摘下耳机,不再听他多说一句话,她抬头死死盯着对面橱窗里的方峥润,告诉自己,可以忍一下。 他们都好像喜欢找这种地方待着,阮醉坐在方峥润对面,看他一口一口悠闲地品着咖啡,能把它喝成上世纪美酒的感觉。 「你出来干嘛?」方峥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深邃的眉眼展露出无所谓的笑意,他真的就只是问问。 第36页 阮醉也就随便答:「找工作。」 方峥润瞭然地点了点头,装若无意地说:「让沈南幸帮你啊。」 阮醉看着他,没说话。 方峥润也不在意,他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叉环在胸前,目光沉沉盯着她:「阮醉,我时常认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一样的对这个世界充满淡漠。」 阮醉想到什么,开始附和他的话:「你说得挺对。」 谁知方峥润听她说完这句话,就笑眯眯地看着她,突然不说了。 阮醉回视,眼神里有了探究。 「我带你去个地方。」方峥润突然站起身。 「去哪?」 「要能提前说出来的话,那就不叫惊喜了。」 方峥润带阮醉来了一片烂尾楼,阮醉看这栋烂尾楼觉得熟悉,后来才知道它们只是长得像,但也有不可说之处。 把她带到那后,方峥润往后退,嘴角扬起笑容对她说:「等一下,我去准备下惊喜。」 阮醉蹙起眉,不置一词。 她望着周围几根水泥柱子,还没装潢,不知道这栋烂尾楼又是被搁置了多少年,有没有人来管它。 方峥润隔了一根柱子遥看她,又重复那句话:「阮醉,你知道吗?我们是一类人。」 「我们的本质是相同的,一样的不喜欢这个世界,不喜欢生活。」 方峥润笑着,有点像小孩子的笑意。 阮醉怔怔看着他,莫名地有些心慌。 「我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灵魂深处跟我的相似,相似的人能相互吸引。」方峥润继续说,眉眼慢慢锋利起来,像一把尖锐的钢刀。 阮醉攥紧口袋里的喜糖,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给你惊喜。」方峥润嘴角往上勾起,他手里似乎拿了个什么东西,然后轻轻一按。 惊喜来了。 「砰——」 阮醉身边响起爆炸的巨响,恐怖无比。 她连忙捂住耳朵,心里升起一阵恐惧。 爆炸声一声比一声大,仿佛逃过战乱的国度跑到她身边,炸她个天翻地覆。 耳膜都要震碎了。 阮醉心脏开始剧烈地怦怦跳,受不了刺激拉起警报。 她紧紧闭上眼,胸腔的震鸣让她很不好受。 突然之间,爆炸声停了。 阮醉睁开眼,视线从模煳到清晰,看见不远处的方峥润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朝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兴奋地说:「surprise!!」 一丝秋风飘过来,夹杂着冷意,阮醉的眼神跟这秋风一样冷,她看着方峥润手里拿的遥控器,眼红地从嘴里逼出两个字:「疯子。」 第23章 我见星星 现在,他只想给给她一个拥抱…… 方峥润嘴角的笑容收住, 他用手指了指那些柱子上面,叫阮醉往上看。 阮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看,看到每一根柱子上面都绑着音响。 这也就是为什么方峥润能制造出这么大动静的原因。 「我给不少朋友送过这个惊喜。」方峥润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来放到嘴边, 他没摸索到打火机,索性把烟夹在两手间, 继续吐露真心,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个神经病。」 阮醉默默瞟了他一眼, 忍着没开口。 突然,方峥润看向她,眼神冷淡极了, 「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接近我?」 阮醉心口一跳,像是被人戳中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戴上厚重的卫衣帽子,转身往回走,淡定地说:「你想多了。」 方峥润望向阮醉的背影,她看起来小小的一个,遇见她的每次都喜欢将自己藏在帽兜中,不就是社恐人群吗? 但社恐人群会主动靠近他, 明明脸上一脸淡漠样,却还会附和他的话, 这不有病吗? 方峥润冷然一笑,他将手里夹着的烟扔了出去, 两手放在裤兜里, 悠闲地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沈南幸收到了方峥润发来的一张照片。 彼时话剧社的师兄问他:「南幸,你那个女主人公什么时候来?」 沈南幸捏了捏手机, 轻松一笑:「再等等,她有些不好意思。」 师兄瞭然地看了他一眼,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等师兄走后,沈南幸重新翻看方峥润发过来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阮醉沐浴在下午的阳光下,低头垂眼,样子很平静。 看门面应该是在咖啡店里。 还有方峥润发过来的一句话:[要不要我把地址发给你?] 语气嚣张极了。 沈南幸放下手机,继续拿起手里的剧本,他对话剧并不是很了解,不过师兄请他帮这个忙,见没有耽误自己的事程也就帮了。 但他提了一个小要求,希望女主人公能遵循他的意愿。 准确点来说,只此那一人。 可貌似……给她发过去的消息还没有回。 沈南歌问他有没有被真心对真心?他说有。 我们以长度单位来计算,世界上最大的长度单位是尧米,真心绵延不了这么长,比之光年也如此。 阮醉的真心是纳米,微毫的真心。 不过比起真心这一说法,沈南幸更好奇的是,为什么阮醉会主动去接近方峥润? 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细想间,手机发来一条消息。 玉姨:[小沈啊,什么时候再来阿姨家,阿姨给你做好吃的。还有就是,你跟醉醉怎么样了?] 第37页 玉姨问得过分直白,沈南幸放下剧本,思考该怎么回伯母的话。 等到了晚上后,话剧社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们一边走一边跟沈南幸再见。 「沈学长,还不走?」 沈南幸笑着摇摇头。 [我现在在话剧社,你来看一下剧本怎么样?合适的话可以考虑下女主人公。] [我在话剧社等你。] 这是两条比方峥润的照片发来还早几分钟的简讯,沈南幸迟迟没收到阮醉的回音。 —— 江边的凉风习习,阮醉站在栏杆前,看着面前的江水。 江水被吹皱又抚平,有趣得很。 方峥润的头髮被江风吹得唿啦啦地往后,包括他如丝绸般的黑衬衣,也被吹得鼓起。 可他站得直,像一棵不倒的松,眉目冷峻地望向辽阔的江边,面对路边不少美女投过来的目光也冷淡视之。 似乎被那些人看烦了,方峥润勐地一把搂过旁边的阮醉,眼睛直直逼视着那些露出小狗眼不肯走的少女们。 他这招确实有效,少女们立马灰熘熘地跑了。 阮醉从方峥润怀里躲出来,表情异常抗拒,她狠狠投过去一眼,离开这个神经病两步远。 她靠在栏杆边想,看看她做的好事,什么信息都没套到,反倒被别人吃便宜。 方峥润此刻又想拍照了,他恶劣地想起今天下午给沈南幸发过去的那张照片,不知道沈南幸会怎么想。 但如果沈南幸吃瘪的话,他就好受了。 再看一眼阮醉,这个女人还是挺有趣的,他踩着步子一步步往阮醉那边靠,手指慢条斯理地绕过她的帽绳,扯了扯。 「我说真的,你要不跟我试试?」 方峥润的眼敛抬起,眼尾往上挑。 阮醉静静看着他,目光从他脸上挪到他拽着帽绳的那根手指,抬起胳膊坚定地挪开了他的手。 「你在胡言乱语。」 「真不好煳弄呢。」 方峥润把手插在裤兜里,眼神渐渐凉下来。 从江边准备回学校的途中,阮醉才发现沈南幸给她发过消息。 阮醉发现自己慌了。 现在时间是九点半,她在地铁上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心说没事的,她不必慌,这没什么。 回学校的路程还好不算长,阮醉下地铁后飞奔到话剧社,却在将要靠近话剧社的时候把脚步压住,缓下步子放慢速度往里面走。 沈南幸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人来,他收起剧本准备关上灯离开,可就在他起身的那刻,透过窗户看到了橙黄路灯下飞奔的阮醉。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因为她不可能飞奔过来的。 可阮醉不仅飞奔过来了,还在要靠近话剧社的时候故意把速度慢下来,像是不愿被别人发现她的小心思一样,脸也绷得紧紧的。 如果不是她急促的唿吸出卖了她,沈南幸差点就信了。 瞧着这样的阮醉实在有趣,沈南幸好整以暇地透过窗户看着她,最后忍不住低头笑了。 阮醉走到门口突然就不走了,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唿吸声出卖了她,于是停在门口一边抬头往里面亮着的灯光看,一边板着脸平缓唿吸。 沈南幸生怕错过这一幕,他拿起手机静悄悄拍下阮醉的生动瞬间。 觉得真心在这一刻达到了尧米之外。 拍下后,沈南幸把手机放进裤兜,从倚着的桌子上起身往外走。 阮醉还在做心理建设,她意识到自己太过慌张了,这不像她,她得表现的从容一点,再从容一点,这样才叫朋友。 阮醉这么想着,木着一张脸抬起,正准备往里面走时看见两层台阶上,沈南幸朝她投过来的温润笑意。 阮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他什么时候来的。 可她又想到另一件事,转了转身子,低下头语气平静地说:「我没看到你发的消息。」 阮醉说完,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沈南幸的回答,她缓慢抬起头去看他,发现他也正在看着她,表情有些……说不出来的…… 「嗯,我知道。」 沈南幸往她的方向走近两步,站定。 阮醉依旧淡着张脸:「你知道就好。」 她看了眼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于是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沈南幸不紧不慢地往前跟了一步。 阮醉眼睁睁看着距离再次凑近,她坚定地往后退了一步,抬头说:「不是说看剧本吗?」 沈南幸点点头,眼神中的温度比台阶上的照明灯发出的光芒还要温暖。 剧本是其次,现在,他只想给她一个拥抱。 想着,沈南幸抬起双手轻轻圈住阮醉,把她圈在怀里,两手搭在她纤薄的背上,身子配合地往下弯。 阮醉双眼定定看着跟前的两层台阶,莫名觉得这两层台阶在笑话她。 她抬了抬手,想开口让沈南幸放开,可她发现自己开不了这口,语言像被封住了一样闭得死死的。 「沈……沈南幸。」 阮醉最终还是喊了他的名字。 「嗯?」沈南幸好听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他的拥抱是没有重量的,很轻的怀抱,温暖得跟他这个人一样,阮醉发现自己还是开不了口,她郁闷地唿出一口气,暼过眼说:「这样不好。」 第38页 沈南幸轻笑,平缓的声音从她舒服的卫衣里跑出来:「阮醉,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阮醉微愣。 她一直都知道。 沈南幸放开她,接着说:「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回答,可我们还有时间。」 阮醉感觉肩膀一松,那种舒服的味道没有了,她避开他的眼神,转身往话剧社里走。 「我去看剧本。」 沈南幸转过身,竟也从阮醉身上看到了落荒而逃的场面。 阮醉果真去看剧本了,沈南幸的剧本还没有收起,就摆在课桌上。 听说这个剧本是一个写过爱情小说的大三男学长写的,剧情格外的缠绵悱恻。 阮醉看完整个剧本的走向后,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沈南幸走过来绕到她身后,问:「怎么了?」 阮醉心慌意乱地把剧本放到课桌上,说:「这我演不了。」 「有哪里不好?」沈南幸知道她担心什么。 里面有很多两人亲密接触的镜头,譬如互相眼含深情地望着对方,譬如牵起对方的手十指相扣,譬如暗淡灯光下那没有吻却像被吻到的一幕。 阮醉想打退堂鼓。 「能缩减吗?」阮醉问沈南幸,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沈南幸装似明白地喔了一声,他仰起头一本正经地想了想,低头跟阮醉商量:「那我们来做个实验。」 「什么实验?」 「看你能不能适应的实验。」 说着,沈南幸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目光缓缓往下移,与她对视。 第24章 我见星星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很短,却又…… 「我希望你能被人爱, 也希望你能去爱别人。」 顷刻间,沈南幸代入角色。 他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眼神似乎会说话, 传递给她恋人般的深情。而说出的那句台词,比台词本身还要温暖。 阮醉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扯了一下, 她双眼闪了闪, 怔住了。 「能接受吗?」沈南幸温和地问她, 「或者说,还不确定?」 阮醉说不出话,她已经被这样的沈南幸彻底震住。 「还有一幕能接受吗?」沈南幸似乎看不到她的反应, 依旧温和地问她,身体却已经有了动作,展示下一幕该如何做。 只见他缓缓起身,手从扣住她的手脱离而出,慢慢移动到柔软的脸颊处捧着,捧着她的脸颊微微往上抬起。 阮醉被迫与他对视,一抬头就撞进他满是深情的眼睛里。 他的动作格外轻柔,他的眼神格外专注,脑袋一点点往下沉, 身子也一点点往下弯,距离她的脸部越来越近。 沈南幸拉长了整个过程的时间, 像恋恋不捨的恋人最后要分离一样,把留恋演到极致, 最后在阮醉唇边停下。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很短, 却又给出了一点空间接触空气。 沈南幸停在这个距离不动了。 他的眼神从唇上移到阮醉震惊的眼里,接着问:「可以接受吗?」 夜幕四沉,外围的树被秋风吹得枝叶摇摆。 阮醉轻轻滚动了下喉咙, 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南幸认真看着她,最后似乎确定了什么,嘴角不经意往上提了提。 今天方峥润发来的照片确实刺激到了他,他一直都在等她明白,可如果他自己不主动,她也永远不可能明白。 如果是这样,那他只好主动出击。 感情是个神奇的东西,沈南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沾染上它的,但他很乐意承受。他脑袋往上抬了抬,离开阮醉的唇一点距离。 却又在离开时来到她侧面,唇角擦过她的面颊拥抱她的背。 阮醉只感觉面颊有些怪异,后来才知道怪异在哪里。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像是不愿意相信这种出格的事是沈南幸这个对距离很有分寸感的人做出来的。 可是她完全忘了今天她与方峥润的事让他生气了。 即使从容如沈南幸,也会从平和中抽离到乱了分寸,害怕失去。 「阮醉,你能接受吗?」 沈南幸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阮醉却觉得他不是在问剧本,而是在问——阮醉,你能接受我吗? 阮醉,你能接受我对你的亲密吗? 阮醉大脑爆炸出数不清的火焰,快要灼烧掉她自己。 沈南幸没有等她回答,因为沉默不爱说话的阮醉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她其实可以接受。 否则她会立马推开他,而不是任他胡作非为。 沈南幸对这一认知很愉悦,他说:「既然你不做声,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说完,搂着她更紧。 —— 进入深秋,校园的萧瑟之意更甚,可学生们的活力完全就是萧瑟的对抗力,每天都生机勃勃的。 阮醉坐在书桌前,书看着看着,脑海里突然回忆起沈南幸那句话。 「阮醉,你能接受吗?」 那天她又落荒而逃了。 阮醉兀自摇了摇头,抬手揉揉酸涩的双眼,不去想这些,而是把书本收起起来准备去吃饭。 她下台阶的时候又想起她和沈南幸在雨下撑着伞一起走的画面,觉得自己魔怔了。 手机铃声开始响个不停,阮醉拿出来划开,来电人清晰刻着沈南幸这几个字。 第39页 冷意钻进她脖子,阮醉只思考了片刻,便接起电话。 「餵?」 「阮醉,有时间吗?」 阮醉蠕动了下嘴唇,自己气唿唿地转了个身:「我没时间排练。」 那边沈南幸似乎笑了,他说:「这回不是排练的事,我们的辩论赛该走一下过场了。」 「……」 阮醉啪嗒一声挂断电话。 吃完饭后,阮醉按时来到辩论社,她不敢去看沈南幸,脸上又有点挂不住的别扭,索性低头直勾勾盯着电脑。 主动后的沈南幸简直像变了个人。 他进来后直接来到阮醉身旁坐下,都不顾忌旁边两个男生惊愕的目光,脸上笑意盈盈的。 四人凑在一起后开始预演辩论赛当天的情况,每个人就各自的部分进行展示,再由其他辩友提出好的和不好的地方。 这个部分完成后就是两两一组互相提对方问题,其中一个充当反方辩友,从自己的角度来分析反方辩友会怎样反驳,而自己该如何去找出有力的论证再次进行反驳。 阮醉不期而然和沈南幸一组,沈南幸列出自己会提问的几个问题,让阮醉充当反方辩友进行反驳。 在问的过程中阮醉一直不敢抬头看沈南幸,她始终低着头,面目呆板得很。 沈南幸问过完便会问她:「是否进行反驳?」 阮醉理清脑子想了想,挑了几个点进行反驳,但都被他又反驳回来了。 她没说的,就直接不吭声了。 这磨人的一部分很快结束,来到她问他反驳的部分。 阮醉照例把问题念给他听,听他反驳。 可沈南幸没有反驳,周遭除了另外一组激情辩论的声音,他们这里很安静。 沈南幸发现阮醉从来没有真正有一眼和他对视过,他不禁道:「阮醉,看着我。」 阮醉抬起眼,有种装出的镇定。 沈南幸倏尔愣了,他目光流连到她僵硬的表情,似乎想到什么,眼里有一丝瞭然。 阮醉破天荒瞪了他一眼,拿纸张挡在她和沈南幸中间,挡住自己难以描述的脸。 「沈南幸。」阮醉隔着纯白的纸张喊他的名字,「请反驳。」 沈南幸的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传过来。 「请问正方,该如何告诉一个女孩,我喜欢她。」 阮醉握着纸张的手抖了抖。 她觉得不是自己疯了。 就是沈南幸疯了。 —— 日子依旧过得很快,辩论赛要举行的前一晚,阮醉被余澜抓去话剧社排练。 阮醉想这一定是沈南幸的授意,他比以前更加明目张胆了。 方峥润也很奇怪,偶尔冒出来突然给阮醉发消息,偶尔又能好长时间不发,他比哭得没由来的小孩还让人捉摸不定。 来到话剧社,大家都在各自忙自己的,沈南幸坐在表演台下的一处椅子上,低头看剧本。 听到余澜喊他的声音,沈南幸抬起头往她们这边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从未让人觉得不妥过。 阮醉很后悔自己答应沈南幸的请求,她把鸭嘴兽口罩往上提了提,又把卫衣帽子往下压了压,只留一双眼睛与外界对视。 沈南幸放下剧本朝她们这边走过来,余澜已经先开口了:「沈哥,这里好热闹啊。」 他笑笑,话语愉悦:「没事可以来这里玩玩。对了,北瑭也在。」 阮醉可不明白沈南幸为什么特意在余澜面前提起陆北瑭,但余澜仿若惊弓之鸟。 刚说陆北瑭,陆北瑭就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掀开金丝绒门帘出来。 余澜在看到陆北瑭的那一刻,嗖地一下就撤开挽着阮醉的手,哆哆嗦嗦对阮醉说:「醉醉,我……我先熘了。」 还没等阮醉说好,余澜就准备开熘,而发现她的陆北瑭瞬间拔腿追去,边追边喊:「余三点水!别跑!」 两人就是一阵闹腾的风。 余澜走了,场地可就没熟人了,阮醉看着望过来的沈南幸,转身往里走,准备去拿放在后台的剧本。 绕过沈南幸去后台时,沈南幸抬手掀开阮醉就没怎么取下来的卫衣帽子,对上她惊诧的眼说:「你的剧本在我这里。」 阮醉固执地又把卫衣帽子重新戴上,边戴边用眼神询问他:「那你掀我帽子干什么?」 可阮醉没想到沈南幸更加为非作歹了,她直接上来把她口罩也掀了。 这简直就荒唐。 阮醉一张小脸完完全全面对他,心里全是气。 明明她从来都不动怒的,甚至都觉得无所谓,可沈南幸每一次都能让她情绪起伏很大。 沈南幸把拿掉的口罩放自己手里叠好,拿起她的手重新还给她,「话剧的排练需要表情的辅助。」 「再说,」沈南幸抬眼看她,轻笑,「你很好看,不必隐藏。」 阮醉甩开沈南幸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他,最后她很不符合自己气场地回了句:「我乐意。」 「好。」 沈南幸这样回答,然后又从阮醉手里拿过口罩,把口罩打开重新给她戴上。 他两手放在她耳后,将口罩的钩子钩住她耳朵,撑起整个口罩。 做完这一切,沈南幸问她:「现在我们可以去排练了。」 阮醉觉得这更荒唐了。 第40页 「喂,你俩谈情说爱也试着挑一下场合吧?」 身后,某个人突然说。 阮醉和沈南幸往后看,看到去而復返的陆北瑭。 喔,还有个余澜。 余澜被陆北瑭拿胳膊勾着脑袋,整个头部往他的胸前靠近,一副我很惨我是被迫的谁来救救我的悲惨表情。 但神奇地是,没一个人搭理她。 阮醉完全不知道余澜和陆北瑭是怎么勾搭上的。 正如她同样不知道陆北瑭接下来告诉沈南幸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对了,元大小姐知道你要演话剧,特意赶过来凑热闹。」 第25章 我见星星 元小姐,手是我愿意牵的,人…… 随叫随到这个能力, 不是谁都有的。 陆北瑭刚说完元又灵,话剧社的门就被人非常有礼貌地敲了敲,并问:「请问一下, 沈南幸在这吗?」 声音令人为之震颤。 沈南幸率先拉起阮醉的手往后走:「告诉她我不在。」 元又灵揣着兴奋的心情来看沈南幸表演话剧,没想到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他牵着别的女孩子的手走过的场面。 有点烫眼。 她踩着几米高的高跟鞋走过去, 叫住将走的沈南幸:「南幸!」 叫得如此亲切。 阮醉转头看了她一眼, 看出她是谁了。 那天余澜无意翻出的那张合照, 旁边娇俏又明艷的女生就是她。 显然元又灵也发现阮醉了,她眼神渐渐不悦地凝聚起来,双手环胸摆起高傲的模样来:「你谁啊?为什么要牵着南幸的手?」 旁边看戏的陆北瑭直接笑了。 他很想说一句, 大小姐麻烦你看清楚好不好,这明明是你喜欢的沈南幸牵着人家阮醉的手呀。 元大小姐眼盲心盲也不是一两天了,她继续盯着阮醉说:「快放开。」 女人之间的斗争应该是充满硝烟的,可阮醉对跟元又灵因为一个男人辩驳实在提不起兴趣。 她抬起沈南幸抓着她的那只手,眉目冷道:「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就离开。 元又灵看到阮醉露出的一小截手腕被沈南幸牢牢抓住,他不放,显然也没有要放的意思。 眼神里还有些宠溺。 头一次被人这么直接地对待,元又灵显得很难堪, 她愤愤道:「那你自己不会放吗?」 阮醉很无奈,这句话元又灵明明可以跟沈南幸说的, 为什么非要和她讲。 「元小姐,我必须告诉你一句, 你打扰到我了。」 这时, 沈南幸突然出声。 元又灵显得很委屈:「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 说着,元又灵瞅了阮醉一眼, 继续说:「你看这个女人,我没有感觉到她有一点喜欢你,她在欺骗你的感情,还不如我呢。」 此话一出,四下明显很安静。 这是一个外人显而易见的认知,从表面看到的。 沈南幸不想承认什么,也不想听别人去妄自揣摩什么,他放开阮醉的手,同元又灵道:「元小姐,手是我愿意牵的,人,也是我愿意爱的,不是吗?」 沈南幸反问她,嘴角倏尔一笑,依旧是那个温和的模样,跟她说最后一句话:「你能明白吗?」 如果你能明白,你就应该知道,我喜欢她,和她不喜欢我并不产生冲突。 何况,她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沈南幸最后一番话彻底让元又灵伤心了,她不懂为什么别人口中温温柔柔的大哥哥在她面前却总是很绝情,从一开始就杜绝她想对他做的任何行为。 然而没人管她,沈南幸拉着阮醉去排练剧本了,陆北塘挟持着余澜不准她离开,整个话剧社在各忙各的,就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角落里,看台上沈南幸和阮醉的排练话剧。 排练的话剧有很多接触机会,当元又灵看见沈南幸将阮醉抱在怀里时,眼睛都直了。 这……这纯粹是在灭亡她最后一丝骄傲! 阮醉的视线从一排排椅子挪到元又灵身上,刚好看到她委屈得快流泪的表情,阮醉在沈南幸耳后毫无波澜地说:「她好像要哭了。」 沈南幸放开她,嘴里念出那句台词,等到群像人物表演时,他忽然对阮醉说:「阮醉,倘若没有人留她,她也可以自己选择走的。」 阮醉默默暼了他一眼:「你知道她为什么留下来。」 沈南幸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快解决,这场排练结束后,他起步走到元又灵身前,试图跟她好好说说。 「元小姐,你该回去了。」 元又灵把脸傲娇地撇到一旁:「我又没看你。」 说完她又补了句:「我只是在看你们而已。」 沈南幸很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旁边陆北瑭凑过来说两句:「元大小姐,支撑你在这看狗粮的精神支柱是什么?」 余澜小声说:「因为爱情。」 元又灵傲娇地暼了陆北瑭一眼,又惨兮兮看回沈南幸,下嘴还是挺狠的:「反正不是因为你。」 得,听到回答,陆北瑭麻熘地滚了。 阮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发现他们其实才是一类人,一类可以合得来的人。 今日的话剧已经排练的差不多了,明天还要准备辩论赛,她把该装的东西装进包里,决定还是打算跟他们说一声再离开。 第41页 元又灵瞅到她的动作,立马叫住她:「你走什么走,要走也是我走啊。」 阮醉迟疑地顿住,转过身才发现元又灵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双手环着站在原地,目光柔和在灯光下,看元又灵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你不就是想你走,以此来表示是我这个坏人挤走的你,然后你再让南幸误会,让他更讨厌我嘛!」 元大小姐咄咄逼人。 对于元又灵的一番话,阮醉只是轻巧地眨了两下眼,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她平静的目光对上元又灵的口不择言,显得元又灵倒像个张牙舞爪的泼妇。 元又灵觉得,这是个狠人。 她在阮醉平静的目光下心虚地转过头:「……小说上说的,不关我的事。」 这锅甩的,一众人为之震撼。 阮醉发了愣,她看着元又灵那一副说完爽事后怂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不过阮醉没多停留,继续拿起包准备走,经过元又灵那里时,她跟他们说了拜拜。 沈南幸走过来:「我送你。」 看见他,阮醉突然回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手是我愿意牵的,人也是我愿意爱的。 她迅速转过头去,眼神不自在:「不远,不用。」 余澜眼神亮了亮,阮醉终于知道加理由了。 沈南幸也没有强求,他笑着说:「好。」 元又灵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阮醉走出话剧社,晚风吹在她身上,从发梢到嘴角,她不经意的嘴角弯了弯。 夜里实在是冷,阮醉加快脚步,刚没走几步,后面传来噔噔噔的声音,还有一个人声:「喂,等等我!」 声音太有辨识度,阮醉立马转过头。 元又灵踩着她那难走的高跟鞋快步跑到她身边,却在跑到她身边时摆出优雅的姿态,正儿八经地咳了咳,这才说:「介绍一下,我叫元又灵。」 阮醉发现她小动作挺多的,且自我介绍的方法过于偏激,她顿了顿,才说:「我知道了。」 元又灵却说:「你该告诉我你什么名字啊?」 哪有人说我知道了啊。 「阮醉。」 阮醉继续往前走,声音淡淡传到元又灵耳边。 元又灵磕磕绊绊跟着她,张牙舞爪地说:「那……那你送我离开你们这个破大学。」 「你自己认路。」 元又灵激情亢奋:「我这是给我们友好交谈创造机会啊!」 「……」 —— 辩论赛的举行如期而至,为了见证阮醉校园辩论赛决赛,觉得辩论很无聊的余澜一改往日态度,非常积极主动的到场参加了。 旁边还坐着两个熟人。 一个陆北瑭,她惹不起。 一个元又灵,她很有兴趣:「元大小姐,您这又是从哪听来的一阵风,把你感应到这来了?」 元又灵傲娇地咳了咳:「你不懂。」 真,言简意赅。 余澜瘪了瘪嘴,决定不跟这个精神上的小仙女多说一句话。 当然,到场的还不止这些熟人,又不知道从哪飘来的一阵风把方峥润请来了,他优哉游哉地将身子斜倚在门边上,等阮醉面无表情地途径他时,墨镜半摘:「听说你能得第一。」 阮醉荒唐地看了他一眼,快步离开了。 方峥润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嘴角微微一勾,长腿迈出,走到余澜他们身后那一排,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大长腿都放不下。 元又灵眼尖地瞅到了方峥润,同时她很疑惑,方正企业的太子爷怎么也在这。 阮醉他们四人走到各自的位置坐下,沈南幸坐在她旁边,见她虽然表面淡定,但内心紧张,便在下面握了握她的手。 「别紧张,有我们。」 阮醉摇头:「我没事。」 她怎么会紧张,她也不能紧张。 这一场辩论比往日任何一场辩论都要更具有角逐的特性,余澜在下面看得连声啧啧,她边啧啧边说:「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醉醉这么牛逼。」 听到此话的方峥润抬眼看了她一眼。 陆北瑭符合:「对对对。」 而元又灵这个小傲娇,嘴边只有两句:「南幸哥哥好帅!」 「南幸哥哥好会!」 辩论结束后,阮醉照例先去喝水,她拿起一瓶水勐地往嘴里灌,喝完靠在墙壁上,觉得自己又激动又累。 可两方面她哪方面都没表现出来,她现在最紧张的是比赛结果。 灯光打出壁影,沈南幸看见阮醉微低着头的影子与她恍恍惚惚的重叠。 他站在不远处,迎上阮醉抬起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竖起大拇指。 很棒。 阮醉一怔,片刻后嘴角牵出了笑容。 方峥润看到这一幕,故意在阮醉要经过他的地方横出一只脚拦住她。 阮醉望着他,没说话。 同时手机发来一条消息。 没有备註的人:[甲方,我找到有关线索了!你父亲出事跟方正企业里有个叫王健全的人有关。] 第26章 我见星星 毕竟沈哥……看起来挺可怜的…… 信息很快在手机上闪了一下。 阮醉把手机背到身后, 看着方峥润:「你挡到我了。」 第42页 方峥润慢腾腾把腿收回去,墨镜往上搭覆盖住眼睛,不再挽留阮醉。 他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 阮醉从方峥润身边经过后才把消息拿出看, 没有备註的人已经发了第二条消息。 [你怎么想的?] 她该怎么想?阮醉关掉手机放进兜里,目光从一排排椅子挪到方峥润那一排。 她当初会主动去接近方峥润也是因为父亲的事, 只不过与人接触, 与她而言是强人所难。 不过还好, 既然他知道跟谁有关系了,她也没必要再去主动靠近方峥润了。 阮醉移开目光,坐在最后一排回復某个人的消息。 [我知道了。] 决赛的结果出来了。 阮醉和沈南幸这一队获得了胜利。 比起他们本人, 更开心的好像是余澜和元又灵他们,纷纷叫嚣着要去吃一顿火锅来庆祝庆祝,毕竟决赛打赢了,他们就可以代表学校出去和别的学校打,参加思辨杯了。 阮醉刚起身就被余澜箍住,任意揉搓她的脸:「醉醉,我的好醉醉,我们去吃火锅吧!」 阮醉的脸被她揉搓成小猪状,偏偏阮醉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她任由余澜揉捏。 沈南幸见了,发现阮醉有种呆板的可爱。 他走上前, 站在阮醉对面。 阮醉破天荒先开口了:「你也去吗?」 沈南幸微笑:「嗯。」 因为一群人轰轰烈烈走得急,所以阮醉也就忘了掉在大堂里的包。 最后所有人员离场的时候, 也没有人在意角落里还有个遗落的包。 学校外面有一条小吃街, 走进巷子里面更是烟火味十足,大家都知道好吃的都在巷子里,于是直接往里面钻。 余澜是挑店家的好手, 不一会儿就带领大家进了一家不错的火锅店。 深秋吃火锅算是一种幸福,阮醉坐下后发现身边立马跟着坐下一个人,她转过头,看到元又灵微微用力咳了咳。 一个女孩子,经常有事没事的咳嗽,不太好。 位置分配好后,大家就开始点餐。 余澜瞅了眼脸皮厚如城墙来去自如的元又灵,觉得她天性很是开放。 「元大小姐,你咋个又跟过来了?」 元又灵揪了揪她细细的一撮头髮,眼神往上飘:「不是你们请我来的吗?」 余澜:「……」 元又灵用手一指阮醉,两眼高高往上抬:「她请我来的!」 四下有些静,阮醉喝了一口沈南幸递过来的饮料,嗯了一声。 「你看,听见没!」元又灵像个有人撑腰的孩子,有了仰仗后就立马叽叽喳喳起来。 这边在吵闹,沈南幸很安静,他给阮醉递过饮料后,手机传来一条消息。 玉姨:[小沈啊,来家里坐坐吧,顺便劝劝醉醉,她都好久没回家来看看了。] 沈南幸抬头看了阮醉一眼,回復玉姨:[这周末就和醉醉一起过去。] 玉姨:[那可太好了。] 「你在聊什么?」 阮醉凑过来,目光放在标着红点的第一个联繫人上。 是玉姨,她眼神好得很。 沈南幸也不遮不掩:「玉姨让我们回去坐坐。」 听他熟稔的语气,陆北瑭忍不住脱口而出:「见家长了?」 余澜嗖地看向阮醉:「我怎么不知道?」 元又灵表示还是很伤心。 阮醉巡视一圈众人的反应,表情不咸不淡的:「哦,就是……在我家住了一晚。」 众人:「!」 瞪大了眼。 沈南幸差点也被阮醉的回答呛到,他想告诉阮醉其实这句话包含很多信息,但看阮醉一脸认真的模样,他没忍心说出来。 火锅上来了,大家纷纷被美食吸引,此事没延续多久。 沈南幸又收到一条消息,不过这回不是玉姨发的。 [学长,你有东西落在大堂了。] 吃完火锅,阮醉和余澜准备回宿舍,夜里路灯的光亮从树上打下来,恍恍惚惚的,天空打了一声雷,不大。 余澜问阮醉:「醉醉,你对沈哥……到底有什么想法?」 阮醉没有回答,她自己也不清楚对沈南幸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天上又打下一道雷,看样子是要下雨的节奏。 余澜加快脚步,却还不忘操心:「醉醉,我知道你从没喜欢过别人,但我告诉你啊,如果你经常容易想起一个人,对他念念不忘,会因为他发呆发怔走神。看见他会紧张会不知所措,会心情激动,那就是喜欢上他了。」 余澜越说越激动。 「你就说,你有没有以上这几点?」 很多人喜欢一个人都是不自知的,认为这只是好奇在作祟,其实不是。余澜就是要掰扯掰扯阮醉的想法,好让她明白。 毕竟沈哥……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阮醉依旧没有回答余澜,她听完余澜的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些事,像刚抽出的嫩芽一样,最后疯狂生长。 天上不止打雷,这下还来了闪电,余澜抓起阮醉的手腕连忙快走:「雨要下来了!」 两人往前奔跑,不止他们,还有同样没带伞的苦逼学生们。 一个拎着包的女生不小心和阮醉相撞,女生急急忙忙说了声对不起便立马往前奔。 阮醉向后看,看到女生拎着的包,她一下午的不对劲终于在这一刻记起来了。 第43页 她的包落在大堂了。 「醉醉,你怎么了?」 余澜见她站着不动,连忙问。 阮醉挣脱开余澜的手,转头平静地看着她:「余澜,你先回宿舍,我有东西丢大堂了。」 「马上要下雨了,你明天再去拿吧。」 话刚说完,积蓄很久的雨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下。 「不行,是很重要的东西,我必须去拿。」 阮醉没有特别向余澜解释什么,她转身就往离宿舍相反的方向跑。 余澜擦了擦砸在脸上的雨珠,望着阮醉的背影发怔。 大堂落地无声,沈南幸进来的时候天空刚好打了第一声闷雷,他拿起自己留下的物品准备离开,行至最后一排时看到了阮醉的包。 刚开始的时候沈南幸没在意,但因为这个包阮醉背多了,他逐渐有了印象。 包的一半在椅子上,一半在虚空中,地上还掉了个东西。 沈南幸犹豫片刻,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东西,是个档案袋。 出于礼貌,沈南幸并没有打开看,他准备把档案袋放进包里,谁想档案袋根本没系牢。 抬起档案袋往里放的时候有几张纸掉了一半出来。 天空又打响了一声雷,沈南幸非常清晰地看到了几个字——方正企业。 他眉头一蹙,方正企业不是跟方峥润有关吗? 可是,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阮醉的包里。 沈南幸望着包里的一本资料书,那里赫然写着阮醉的名字。 雨滴珠珠砸下来,砸在大堂的窗户上,沈南幸的思绪和大雨一样纷乱,他把档案袋里掉落的纸张一点点抽出来。 却在最后一刻选择了放回去。 整理好,塞进阮醉的包里。 与此同时,大堂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响亮。 脚步声由远及近,沈南幸站起身,看到阮醉刚好跑到大堂门口气喘吁吁地停下。 天上下来一道响雷,仿佛往人心口子里打。 第27章 我见星星 「我想第一个亲她。」…… 「沈南幸。」 阮醉直直盯着他, 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喊他的名字。 「你看到我的包了吗?」 阮醉有些急切,这大概是她处变不惊下很少有过的急切。 沈南幸收敛起目光里的深意,朝她一笑:「这里有个包, 你要不要来看看?」 躺在椅子上的包一下子就被阮醉看见,她上前几步从椅子上拿过包, 等包搭在肩上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太冲动了, 但她也没办法, 包总是要拿的。 外面还下着大雨,沈南幸注意到阮醉的头髮湿了,刘海耷拉在两侧, 衣服也湿了不少,冷风顺着窗户缝熘进她脖颈。 她哆嗦了一下。 沈南幸心里有很多想法,可他最终什么都没问。 阮醉拿到包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包里瞅了眼,档案袋那么醒目的一个存在,如果不是她的,她会拿出来。 但是她没有,而且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一口气提到嗓子眼,最后重重压下去。 「为什么不打伞?」 沈南幸平静地抬起眼看着阮醉, 没去问不该他问的事。 阮醉一开始并不冷,她一路跑过来甚至还有些热, 却在静下来后才发觉浑身的冷气在发酵。 「没事。」她低头随口含煳了一下。 「阮醉,你可以学着不用逞强的。」沈南幸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 两手握着衣襟往里拢的时候, 停住了。 他的目光里掺杂了阮醉看不懂的东西,这东西与他突然把她抱过去一样令人不明白。 沈南幸把她深深地抱在怀里,臂弯温暖。 这个拥抱令阮醉不适宜地想起十几年前妈妈临走前给她的那个拥抱, 也是下大雨的一夜,妈妈蹲下来将她裹在温暖的臂弯中,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而后说:「醉醉,妈妈走了,你跟着爸爸要好好的。」 阮醉的目光从沈南幸温暖的臂弯中穿透到起风的窗户外,道路淅淅沥沥,风声孤独。 沈南幸喃喃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阮醉,还冷吗?」 阮醉嘴唇蠕动:「不冷。」 「不冷就好。」沈南幸将她抱得更紧,沉沉的思绪也压在外套上。 次日,沈南幸应玉姨的邀请再去阮醉家里做客。 玉姨对他的到来很是宽慰,提早做了很多好吃的准备着,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吃饱,再谈事。 一老一小似乎有预谋,要谈正事的时候故意把阮醉支开,让她去买鱼回来做饭。 阮醉拿了钱出门,临关门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沈南幸和玉姨只是在家长里短,没有说别的。 她放下心来,抽了钥匙离开。 等阮醉离开后,里面谈论的声音就开始了。 「买鱼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吗?」 「不会的,要绕一阵子。」 「时间也够了。」沈南幸笑。 玉姨要吃鲶鱼,刺少,阮醉站在一条路的关口站了站,最后选择了一条不经常去的路。 —— 「唉,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小沈啊,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可千万别透露给醉醉,她要是知道我把这件事都告诉你了,我俩都惨了。」 沈南幸抬眼:「那您……为什么还选择告诉我?」 第44页 「她不明白,但我看明白了,一个人太辛苦了,小沈,真的太辛苦了。你是个好孩子,玉姨我看得出来,我看人不会错,所以才告诉你。」 玉姨舒出一口长长的气,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她准备跟沈南幸再聊几句,门把却传来响动的声音。 玉姨连忙对沈南幸嘘了几声,脸上又换了副神色。 「小沈啊,你是不知道,那个鱼是真的好吃!」 沈南幸瞥了眼开了一条缝的门,笑着回:「那伯母自然得多吃点。」 玉姨往门边瞟了眼:「那是那是!」 阮醉进来时静悄悄的,她的脸始终背对着玉姨和沈南幸,提着袋子里的鱼进了厨房。 厨房里很干净,阮醉找了个小盆把鱼放进去,打开水池的水,任由水打在鱼身上。 鱼还是活的,被这凌厉的水势激得往旁边躲,尾巴甩出一道水花来。 外面闲谈的笑声还在继续,很夸张,像是故意笑给她听的。 阮醉两手撑在水池边缘,冷静地看着水里的鱼,可眼神好像不能聚焦了,慢慢变得模煳、再模煳…… 玉姨见阮醉始终不出来,心里有些着急,她心里渐渐地开始没了底。 谁也没法保证阮醉到底有没有听见。 沈南幸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往厨房走。 站在厨房门边,沈南幸看见阮醉撑在水池边一动不动,盆里的水早就满了,正在一点点往外溢。 他掌心一震,明白似的走近。 「阮醉?」 沈南幸不确定地喊她的名字。 「嗯?」阮醉快速转过头来,脸上表情尚可,还朝沈南幸露出一个微笑,「怎么了?」 沈南幸盯着她:「水满了。」 最后两人到底没有留在家吃晚饭,藉口学校有事先离开了。 suv行驶至江边的特定车位,沈南幸和阮醉从车上下来。 江边旁有棵大树,树下有一把长椅,夕阳照在长椅上,影子延伸过野草。 阮醉来到长椅边坐下,看到有一对父母带着小孩在江边玩耍,笑声欢乐。 沈南幸在她旁边坐下,轻声询问:「阮醉,你是不是听到了?」 阮醉显得很平静,比以往还要多几分的平静:「听到了。」 没听完全部,但知道跟她有关,何况玉姨既然选择了告诉别人,就绝不会说一半留一半。 沈南幸深唿吸一口气,觉得心口有点发疼,如果没有玉姨告诉他关于阮醉的身世,他会不会永远都不知道? 夕阳下的那对父母坐在草地上休息,他们的孩子往这边奔来,沈南幸望着孩子们脸上明媚的笑容,再看向阮醉,她的目光也在小孩身上。 小孩经过他们时特意停留了一下,脸上带着稚嫩的天真,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这是一对龙凤胎,小男孩比小女孩大胆,眨了眨圆滚滚的眼睛问:「你们也是……爸爸妈妈吗?」 沈南幸弯下身,对上两个小孩明亮的眼:「是。」 「哇哦。」小男孩很震惊,「这么说你们已经结婚了?」 「还没有,不过……」沈南幸微笑,「会的。」 沈南幸的简洁回答似乎超出小孩们的理解范围了,小男孩抓抓脸,歪着一只脚问:「会亲亲吗?」 他们经常看到爸爸妈妈亲亲,所以他也好想让这个好看的小姐姐亲亲啊。 小男孩朝好看的阮醉萌萌地眨了眨眼,思维跳脱的很快:「姐姐,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小男孩继续发动卖萌攻击。 面对小孩,阮醉有些不知所措,想说好,一个好字在嘴里迴旋半天,没落下。 「可以,不过你要等等,好不好?」阮醉没回答,沈南幸倒抢先回答了。 小男孩才不管什么抢不抢答的呢,他眼睛亮晶晶的,心里想的是能亲漂亮小姐姐了,好呀好呀,说什么我都答应。 不过,为什么要等等呢? 小男孩看见眼前这个大哥哥突然转过头在漂亮小姐姐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想第一个亲她。」 温柔大哥哥说。 阮醉的心湖像是被投下一颗石子,盪起巨大的涟漪。 她反应慢半拍地转过头,望着沈南幸的目光不可置信。 沈南幸笑看着小男孩:「你可以亲了。」 他的表情很正常,但藏在下面的手却有些抖。 小男孩一歪一扭地走过来想要亲漂亮小姐姐,他肥乎乎的两手非常利落地抱住姐姐僵硬的身体,正准备上嘴时,被人拦腰一抱,落了个空。 「对不起啊,这小孩从小就不老实,见谅了。」 孩子妈妈走过来把小男孩抱得紧紧的,手上一边用劲一边跟阮醉和沈南幸笑眯眯地道歉。 道完歉,孩子妈妈拖着小男孩的身体离开,嘴里还念叨着:「你个小色批,还得让你爸打你一顿!」 「呜呜呜,我要亲姐姐!」 「亲什么亲!你脸呢!」 等他们走后,沈南幸笑出声来,他问阮醉:「是不是很有趣?」 没等到回答,阮醉一直在用同一种眼神看他。 准确点来说,在无声地问他。 沈南幸转过头,刚好对上阮醉无声地询问。 「你刚才做了什么?」阮醉觉得荒唐。 「亲你。」 「你怎么做得出来的?」阮醉觉得沈南幸能这么说出来,更荒唐了。 第45页 「因为那是你。」沈南幸抬起两手捧住阮醉的脸,在她一脸荒唐的表情下询问,「阮醉,如果我现在亲你,你会同意吗?」 他的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嘴角弯起,看似询问,实则告知。 阮醉受不了与他这么近距离,张开嘴想反驳。但在张嘴的那一刻,沈南幸顺势靠过来。 抬头,吻唇,封口。 第28章 我见星星 「在我身上,你自己拿。」…… 小和尚念经敲木鱼, 一声又一声平稳。 阮醉心里稀里煳涂地敲打,她是小和尚敲打的那个木鱼。 沈南幸缓慢抬手,指腹温柔压在她眼角, 在她错愕的眼神中寻找留恋。 这是个很浅很浅的吻,沈南幸用他的款款深情和缱绻羁绊来告白。 他望着阮醉, 指腹紧贴她白皙的皮肤, 声音缓沉:「阮醉, 我们在一起吧。」 沈南幸的心情并不平静,他回想起自己上一次心情这么不平静应该是在模拟法庭上,很难平静。 今天也是, 很难平静。 阮醉仿佛受到了惊吓,同时还有些羞赧,沈南幸看见她耳朵一片红,红得像带粉的樱桃。 他目光凝在那一块,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阮醉忍不住向后退,她从来没有想到沈南幸是这方面的隐形高手,她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再往后退可就没位,阮醉腾地一下站起身,脸上陷入一种刚才我发生了什么事的惊慌失措之中。 她也不问沈南幸了, 而是自己一直在那里回想。 阮醉是个精神上的独行者,这样的独行者这么生活了好多年, 突然涌来一堆人打乱她既定的节奏,会让她产生怀疑和犹豫, 就像沈南幸的告白, 她该怎么回应? 沈南幸从身后抱住阮醉,两手从上环住肩膀,脑袋搭在她的颈窝处, 眼睛望向江面平静的湖水。 他说:「阮醉,你不需要去想什么,也不需要去做什么,我们就慢慢来,你把它当成一个辩论的过程也好,当成学习的过程也好,我们就这么相互习惯下去,好吗?」 阮醉手指颤了颤,开口的声音也有些颤:「沈南幸,我没想过和谁在一起。」 沈南幸哪会不知道她的顾虑与不安,若不是玉姨告诉他那些事,或许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去打动她。 比起其他人的幸福家庭,阮醉像是生活在一个随意重组的家庭里一样,她口中所说的父亲阮成全不是她亲生父亲,玉姨也不是她母亲,他们三个是因为阴差阳错而生活在一起的三个人。 工地上日復一日建设没有家庭的阮成全认了没人养的阮醉做女儿,孤苦无依居无定所的玉姨选择了阮成全作为丈夫,而后接纳了双方都不曾有过感情的阮醉。 三个人阴差阳错生活在一起,为了生活,然后因为生活变得幸福起来,结果却在幸福的临门一脚,发生了让生活天翻地覆的变化。 阮成全死了。 阮醉所执着的真相,是在怀念一个对她无限好的父爱。 阮醉原先的家庭,母亲不要她走了,父亲酗酒闹事。当时沈南幸听到这些事时才发现这与他一直认识的世界有着天大的不同。 他从小衣食无忧,没有什么让他值得忧愁的事情,他的生活就是一层层台阶往上踏,在书香礼仪、方圆经纬中往上踏。 可阮醉不同,她从小就要顾忌很多,没有人来明确地教她,给她指明,她就只能自己慢慢摸索,跌爬滚打地往前爬。 他不懂她的难过,就像他们羡慕他的才华与从容。 沈南幸长唿一口气,抱紧她,声音沉稳:「你不想和我在一起,那就我和你在一起好了。」 总之都要在一起的。 沈南幸喜欢拥抱阮醉的感觉,像抱了一朵易凋零的花,花瓣跌跌荡荡,让人想呵护。 他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颊,贴着说:「我要和你在一起这件事,你可做不了主。」 沈南幸有信心,倘若阮醉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至于容他抱着她这么长期间。 「我不跟你说了。」 阮醉似乎对他生气了,后来沈南幸发现其实不是,她好像是自己在对自己生气。 「你就是个辩论高手,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那我还不如不说算了。」 阮醉从他拥抱中躲开,站在江边离他远远的,声音气急败坏,是沈南幸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你就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沈南幸觉得冤枉啊,他实在太冤枉了,他就是……想抱抱自己喜欢的姑娘,想亲亲自己喜欢的姑娘,仅此而已啊。 「阮醉,你听我说——」沈南幸上前几步想要解释,但是他一往前走,阮醉就往后退。 结果她一个不注意就踩在江水与台子的边界了。 阮醉半只脚在地上,半只脚腾空,一只手刚还颐指气使地指着沈南幸,没挥洒半会儿,就在天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将倒未倒时,沈南幸及时弯身揽住她的腰。 可为时已晚了,阮醉的身体已经在往后倒。沈南幸托她的动作仅持续几秒,就跟着她一起倒进了江水里。 水面溅起巨大水花,还有人在喊:「有人跳水啦!有人跳水啦!」 水面其实不深,尤其是江边。 可阮醉不识水性,她觉得自己是被迫灌水喝,身体勐地往下沉,眼睛也睁不开,唿吸困难。 第46页 她心里升出一种巨大的恐惧,手在水中拼命挥舞,然后被人抓住十指相扣。 腰后那只手紧紧托着她,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昏迷过去时,沈南幸带她钻出了水面。 —— 「打不通?」 「我来试试。」 「靠,我也打不通。」 陆北瑭认为他今天「中奖了」。 余澜往上瞅了他一眼,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别打了,打扰人家小情侣恩爱。」 「天都黑了,余澜。」陆北瑭提醒她,「天黑了。」 余澜:「哦。」 阮醉和沈南幸的电话都打不通,稀奇了。 更稀奇的是,在半小时后,阮醉回了余澜的消息。 回復是:[我今晚不回去了。] 沈南幸的回覆是:[今晚在外面。] 哟嚯,好整齐的回答哦。 余澜暗戳戳地想,绝对没做什么正经事,她拿手机回覆:[不用回来~] 后来带了个猥琐的表情。 余澜刚回復完,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今晚不回去?」方峥润人长腿长,手也长,抬起头眼神逼视余澜,「她去哪了?」 余澜有点害怕他的气势,刚要回答,陆北瑭把她一搂,蛮横道:「方峥润,你对我女朋友什么语气?」 方峥润把手机丢给余澜,冷冷看了陆北瑭一眼,走了。 余澜瞟着方峥润离开的背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声嘀咕:「陆北瑭,你这是被秒杀了吗?」 还有,干嘛说她是他女朋友啊。 陆北瑭咆哮:「去你大爷的秒杀!」 不过,方峥润关注阮醉干什么? 陆北瑭及时给沈南幸打小报告。 沈南幸这会儿手机完全不用,他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阮醉,让她擦一擦刚洗的头髮。 阮醉伸手接过,瞟他一眼:「你还不走?」 沈南幸无奈:「阮醉,一个身份证只能开一个房间。」 阮醉沉默了。 这个酒店离她家和学校都比较远,所以她只能在这里住一晚,但他们又是两个人,所以酒店服务员很懂的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情侣房。 房间……很情侣。 全靠玻璃撑起来的浴室,还有床头柜前放着的安全套,无一不在说明,他们住错了房间。 沈南幸看出她的窘迫,笑着说:「你先洗,我去外面待着。」 这也是不能逞强的事,阮醉沉默地答应了。 沈南幸轻轻关上门来到走廊,靠在墙壁上待了会儿,看到陆北瑭发过来的消息,消息有好几条,还隔了段时间。 [全垒上!] 沈南幸面色一灰。 第二条他有所留意。 [方峥润那玩意来找阮醉了,沈南幸,你的头号情敌来了!] 方峥润?沈南幸完全不担心,他收起手机往外走,女孩子洗澡应该需要些时间的,他可以晚点过来,顺便买点吃的回来。 阮醉洗得不是很慢,这是她洗得最不自在的一次,洗完后没看见沈南幸人,心里瞬间轻松不少。 她无所事事,眼神光顾整个房间,看到橱窗里的安全套时,顿了顿。 这东西长得很像吃的东西,她凑近看,在安全套旁边发现了更了不起的东西。 跳……跳…… 阮醉勐地收回目光,低头闭了闭眼,却在抬头时,看到沈南幸站在门口看着她。 阮醉心里咯噔一跳,沈南幸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沈南幸提着几个袋子走进来,似乎欲言又止。 阮醉也不知怎么想的,连忙开口解释:「沈南幸,你别想多了。」 沈南幸倾身把吃的放柜檯时,嘴唇靠在阮醉耳边说:「其实,我可以的。」 阮醉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用力推了一把沈南幸,可这点力对沈南幸来说实在构不成伤害,他翻手握住她的手扣住,凑近她的脸:「阮醉,我明白。」 荒唐! 阮醉气得锤他,抬起头辩解:「你理解错了!」 「你的手机还在我这,醉醉,你锤疼我了就没人给你修手机了。」沈南幸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部,暗想她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啊。 阮醉绷着表情的脸上有点慌张,半秒后又恢復自然:「我的手机给我吧。」 她声音小了些。 沈南幸低头看着她宠溺地笑,手上却没有动作:「在我身上,你自己拿。」 第29章 我见星星 「你喜欢我,你不敢承认,阮…… 沈南幸像被老和尚指明了道路一样, 对阮醉不再像从前那般克制,而是非常有目的性的挑明。 阮醉看着他那含满笑意却又温柔万千的眼,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 沈南幸那双眼睛会说话, 能溺死她。 阮醉怕他双眼里的温柔,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没有感情。 她跟沈南幸的相遇不是美好的邂逅现场, 也不是盛大的夏景, 只是天桥上他给她递过来的那本书《活着》。 阮醉出神想着,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对沈南幸不再抗拒。 「阮醉, 你在想什么?」 看出她的出神,沈南幸问出口。 阮醉缓慢抬起头,沈南幸一只手撑在柜檯上,身体往她这边倾,克制又主动的距离。 她转移话题:「把手机给我。」 第47页 阮醉眼里有自诩的坚定,沈南幸静静瞧着,突然对她说:「你喜欢我,可你不敢承认,阮醉。」 阮醉被他激到了:「你说谎!」 「说谎的是你。」沈南幸眼含深意地望着她, 撑在柜檯的胳膊一抬,关掉了房间的灯。 灯光在一瞬间熄灭, 唿吸声就变得更加清晰,阮醉在黑暗中听到沈南幸说:「我们来测谎。」 说完, 沈南幸由着身体向她靠近, 阮醉听到他浅浅的唿吸声由远及近,喷向脸颊再来到脖颈。 沈南幸缓缓寻到她脖颈处,嘴唇很慢地在她锁骨处点了一下, 酥麻的感觉传遍阮醉整个神经,她攥紧拳头,闭着眼说:「沈南幸,你停下。」 「阮醉,主动权在你那里。」沈南幸抬眼看向酒店窗外的月光,月华美极了。 「你喜欢我,你不敢承认,阮醉,你是个胆小鬼。」沈南幸在逼她,逼她认清自己的情感,他不允许她自我欺骗下去,不允许她认为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所以他借着黑暗的背景在她脖子上轻啃了下,像个食肉动物。 沈南幸心跳很快,但让他更确信的是,阮醉喜欢他,她没有拒绝他,一点拒绝的动作都没有。 她嘴上强硬,身体却很诚实。 沈南幸停下动作,在一片黑暗中试图看清阮醉,双手捧着她的脸,轻声说:「测谎结果出来了,阮醉。」 「你喜欢我。」 阮醉内心很溃败,她被沈南幸一点点击败内心的防线,身体像个木偶一样无动于衷他的举动。 她在黑暗中摸索到沈南幸的脸,一只手放在他脸颊上贴着,温柔的触感太过真实。 但她很快就放下,同时说:「你不能逼我。」 啪嗒一声—— 沈南幸开了灯。 他在灯光下看着她笑,声音貌似有些开心:「你承认了?」 习惯了黑暗突然来了明亮,阮醉微微眯了眯眼,瞅了眼他,没有拒绝,转过身说:「我要睡觉了。」 说完,阮醉往床上一躲,不理他了。 让阮醉承认确实有点困难,不过,沈南幸低头望着背对他的阮醉,无声地笑了一下,他让她看清自己的内心,就是最大的进步。 阮醉变得有些像小女生了,这可能是沈南幸惯的,她躲在被窝里不出来,就连沈南幸靠在床边说我要洗澡了,她都没动静。 结果等他进只有玻璃的浴室时,阮醉把被子默默地拉至头顶。 尴尬的不止阮醉一个人,沈南幸的教养也在告诉他,他不能在一个女孩子面前洗澡,即使两人都在刻意迴避。 可流水声阮醉也不是听不见。 房间里安静极了,比北极地里还要安静,阮醉腾地一下从床上起来,低着头快速走出房间。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沈南幸盯着房门愣了愣,倏尔一笑,心想这一夜真难。 洗完澡后,阮醉被沈南幸请进来,她面色似乎有些红,抬头瞧了眼头髮还滴着水珠的沈南幸,默默暼过眼。 沈南幸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洗完澡后他整个人神清气爽,把吃的递给阮醉。 阮醉默默接过,拆开筷子递给沈南幸。 沈南幸一顿,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阮醉没作声,拆盒子的动作倒是非常利落。 打开后,她愣了。 沈南幸把饭放在她面前,笑着说:「玉姨说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但不知道这家店的口味合不合你意。」 阮醉扒了一口干饭,碗里递过来一块肉,她拿起放进嘴里嚼,碗里又递过来一块。 阮醉又放嘴里嚼,同时给他夹了一块。 沈南幸被她连番几次的动作整愣了,他微微抿了下嘴唇,淡淡笑了。 吃完饭后该考虑的就是睡觉问题了,面对这么一张大床,阮醉第一次感到心口什么叫心慌意乱。 沈南幸很靠谱,拿了床上的毯子放地上,准备在地板将就一夜。 半夜里陆北瑭发来消息:[兄弟,情况怎么样?] 他无奈地抚额,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转过头,阮醉背对着他,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她自从睡下后一个动作动也不动。 「阮醉,睡了没?」 沈南幸在静悄悄中问。 阮醉没回答,可其实她没睡,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异性睡在同一个房间,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直直盯着窗外的月光,亮啊,铺满整个房间。 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唿吸声,阮醉才默默转过身,在月光的照射下望着沈南幸的面容。 他骨相立体,轮廓却很秀气,面部比例优秀。 额头饱满呈现方形,听老人说,额头饱满的人有福气。眉距稍宽,这种人心宽,容易想得开。 阮醉想起他有夜盲症,却敢在黑暗中啃她一口。 真是色胆包天。 —— 次日,天气明朗。 沈南幸驾车回了学校,今天是星期天,出入的学生还挺多,他把车停在停车位后,打开车门去给阮醉开车门。 阮醉刚把包拿在手里,抬头一片光明,看见沈南幸笑看着她。 这人动不动就对她笑,脸上温和得不成样。阮醉从车上下来,看见不少a大学子往这边望过来。 有些人还很激动,震惊的卧槽声她都听得见。 第48页 阮醉后知后觉她们能想到什么,脸瞬间红了几分。 沈南幸大大方方牵起她的手,在众人的眼神中路过,凑到她耳边问:「你心虚什么?」 阮醉把帽子往下扣了扣,拽手:「你撒手。」 她明明看见路过的人恨不得把他们牵着的手盯穿。 「他们看让他们看去,我们相爱没有问题。」沈南幸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阮醉打死不承认:「谁跟你相爱?」 好吧,阮胆小鬼还在纠结中。 沈南幸在送阮醉回宿舍后,自己也回了宿舍,陆北瑭刚从外面回来,看见沈南幸的第一面就朝他抛了个媚眼。 沈南幸从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水,皱着眉问:「你眼睛怎么了?」 陆北瑭贱兮兮的:「被狗粮砸伤了眼。」 沈南幸轻笑一声,身体半倚在桌沿上,抬头喝了口热水,「你这个说法倒是清奇。」 「所以可以告诉我昨晚的你去了哪吗?」 「无可奉告。」沈南幸把喝完的水杯慢放在桌上。 陆北瑭:我想来套军体拳用在他身上。 等阮醉回了宿舍,余澜第一个蹦到她面前,先是盯着她的脸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嘴唇上,嘿嘿嘿地笑了。 「这一晚感受如何啊?」 阮醉缩了缩脖子:「什么都没有。」 余澜心想我还什么都没问呢,她看到阮醉缩脖子的动作,突然凑过去深盯着她脖子看。 最后,余澜尖叫出声:「醉醉,你被沈哥咬了!」 窗外的麻雀都能被她吓走。 阮醉立马伸手捂住脖子,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没有,蚊子咬的。」 这都快入冬了,哪来的蚊子啊,余澜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看着阮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猥琐。 阮醉实在受不了余澜的眼神攻势,随便找了个理由逃出宿舍。她离开宿舍楼,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便由着自己的心情走哪是哪。 直到途径学校的商业街,阮醉想起自己还缺个东西,就掉转头准备进超市买。 这时头顶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掉在离她不远处的脚下。 是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 阮醉下意识向后退一步,她抬头往上看,二楼髮廊门面前,方峥润漠着一张脸,双手环胸眼睛向下看着她。 第30章 我见星星 隐晦爱意。 一束斜光打在髮廊玻璃上, 方峥润换了动作,两手撑在围栏上垂眼俯视她。 阮醉定定看了他一眼,弯腰捡起已经被他砸干瘪的矿泉水瓶, 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社会法则约束人们,很显然, 方峥润不屑一顾。 阮醉站的地方靠近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台阶层, 她丢完水瓶后抬头, 看见方峥润双手插兜从台阶上脚步随意地走下来,姿态高傲。 直到走下最后一层台阶,方峥润不走了, 用一双深邃有窝的眼睛直勾勾盯向她。 「阮醉,我昨晚给你了二十几个电话。」 方峥润面部轮廓很锋利,没有表情时在别人看来就是很不爽的表情,如今真不爽起来表情更显锋利,他接着说:「你可一个也没接。」 「没注意。」阮醉轻描淡写盖过。 「可你不能撩了人就跑。」方峥润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走路很有气势,裤脚撩风,离她一米距离处停下。正午的风勾勒他额前的碎发,露出流畅的额头来。 「我和你的关系,可不是你说拜拜就拜拜的。」方峥润勾唇笑着, 笑意慢慢在脸上凝聚停住,「怎么说呢, 我对你感兴趣了,在这几天内发现的。」 阮醉并未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一个很难缠的人, 她不知道有些人一旦较真起来就像个固执的、阴险的孩子, 不达目的不罢休。 好比他之前给她制造的所谓惊喜,很显然阮醉没有感到一点惊喜,有的只是惊吓。 她反问:「所以呢?」 「所以, 」方峥润倾身凑过来,「你可不能不理我啊。」 他声音带着点笑意,却又不像是笑意。 阮醉垂了垂眼,再抬眼时捏紧手心。 靠近方峥润是个不算计划中的计划,她暗自调查过他,以前他身边都是美女如云的,可他对她们都很淡漠。 所以阮醉以为自己跟那些美女一样,不会引起方峥润心理上的兴趣,她认为自己能功成身退。再不济,也不可能惹上他这个麻烦。 但很明显她错了,方峥润还真就对她起兴趣了。 阮醉不想跟无谓的人坚持下去,她把话说明:「方峥润,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把你当过朋友,我对你也没有任何方面的意思,你对我而言,真的就只是我不太喜欢的陌生人而已。」 她把话说得很狠,伤人吗?伤人,可阮醉不在乎,在她的世界观中,她不需要照顾那么多人的情绪,也不会照顾他。 至于方峥润以后会怎么想她,这些都跟她无关,只要他不来烦她,就算她在方峥润眼里成了屎一样的存在,她都不在乎。 方峥润的眼神渐渐冷淡下来,他身子绷得紧,脸部线条好像在她说完那句话后变得更加明显。 是生气了,但还克制着。 阮醉心里却没有一点负罪感,她当着方峥润的面把他的联繫方式给删了,电话拉黑,做得那叫个干脆。 她在赌,赌方峥润这个高傲的人对她的行为会生气,会恼怒,会高傲地不屑一顾。 第49页 骄傲的人怎么会拉下面子呢?不会的,他们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果然,方峥润放松绷紧的身体,冷哼一声:「记得那件给你披过的外套吗?」 阮醉看着他不言。 「丢了。」方峥润微抬下巴,「脏死了。」 说完,他眼睛在她衣服上留意一圈,微皱着眉大步离开。 阮醉站在原地轻轻拍了拍脸。 终于把他打发走了。 —— 学校的元旦晚会和思辨杯的进行几乎是同一时间的,自从阮醉进了思辩杯的名单后,静悄悄做了一件事。 註册一个专属她的微博。 微博号开通的悄无声息,却写了她的真名,简介那里特别标明思辨杯参赛选手。 听说接下来他们会和不同名校的辩论团队打辩论,沈南幸告诉她这会更难,而学会分析对手是她应该做的事。 但第一场辩论的时间迟迟没下来,阮醉就先把注意力放到了校元旦晚会上。 话剧的排练进行到尾声,阮醉没事的时候就坐在话剧社的椅子上打开电脑看不同名校之间的辩论比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沈南幸似乎在躲着她。 今天也在躲着她。 沈南幸要是知道阮醉这么想了那可太冤枉了,自从上次玉姨说了阮醉父亲的事后他就开始着手调查,但他也不是公职人员,只能从网上搜索来一些相关信息。 目前他已知的,只是整个事件大概的走向。 可他发现起因应该并不是阮父工伤,据他所知,在阮父工伤坠楼的一个月前,还存在着一个重要节点。 沈南幸翻出一个很久之前的视频,视频里的人也是阮某某,阮某某指出了工地里的安全帽质量问题,这个视频还上了当地的地方新闻,但随着时间过去,很少有人在意了。 目前存在的疑点是什么,公司说负全责,以此来树立一个良好形象,但最后的结果是只给了工人家属一笔工伤钱,而内部调查成了子虚乌有的一件事。 所属公司也是方正企业,沈南幸查出这项工程的负责人是王健全。 方峥润的叔叔。 沈南幸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关掉电脑,思虑良久,选择拨打一个电话:「餵?」 —— 校元旦晚会正式来临,彩排了无数次的阮醉对这场校元旦晚会没有一点新鲜感,她坐在演员席上,第一次有了想睡觉的冲动。 大家看起来都很热闹,台上的劲爆音乐就没停过,分贝比平常都要大,音量直接往人心里撞。 身后是一群热热闹闹的观众,每人一支萤光棒,还有各种烘高气氛的工具。台上有个名嘴学生在跟底下的人互动,段子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不得不说,a大历年来的晚会都把热烈的气氛放在第一位,只要气氛到位,不愁不嗨。 余澜在杂乱声中跋涉千里走到她面前蹲下,往演员席瞅了眼,脑袋转来转去地问:「沈哥呢?」 阮醉扯了扯身上的婚纱:「当主持人去了。」 「对哦,他可是在演讲比赛中得过奖的人。」余澜反应过来,眼珠子一转,转到阮醉穿着白婚纱的身上,「醉醉,你今晚的装扮真的太他妈美了!」 点缀着洁白珠子的蓬松婚纱一直延伸到穿着珍珠鞋的脚边,脚踝纤细。 上面白皙清瘦的肩膀露出来,肩窝很好看。 头髮蓬松柔软,发尾微微捲曲,夹了一个白色蝴蝶夹子,有种锦上添花的效果。 台上的投屏已经不止一次投到她身上了。 是摄影师都偏心的人儿。 阮醉却嫌勒得紧,她最近几个小时连口水都没喝,又渴又饿。 旁边是沈南幸的位置,但他一直没来,余澜很愉快地鸠占鹊巢,在阮醉旁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眼里散发着兴奋的光。 场上拉歌环节已经结束,元旦晚会正式开始,a大学子们看见台上的3d屏幕出现十这个数字。 接着是九、八、七…… 最后是一。 顶方的白炽闪光灯骤然打开,同时大幕上出现浓烈的色彩元素,仿若无数只蝴蝶冲破屏幕跑出来。 头顶的闪光灯却在这时关掉,屏幕也呈现一片灰暗,整个晚会现场陷入黑暗之中。 就在大家纳闷是怎么一回事时,闪光灯、屏幕界面和音乐声在三秒后一起活跃了起来! 同时,红丝绒幕布被缓缓拉开,几位主持人身着盛装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a大学子们仅屏了一息,再这之后便爆发出热烈持久的尖叫声。 还有人表白:「沈学长我爱你!」 阮醉在吵闹声中抬眼看向舞台,流光溢彩的舞台上,沈南幸穿着一身西装,手握话筒看着底下大众。 西装很合身,把他的身材比例勾勒得很好,胸襟上添了一个装饰品,由于灯光的原因阮醉看不清那是什么。 余澜在她耳旁疯狂尖叫:「卧槽卧槽!沈哥帅到犯规啊啊啊啊啊!!」 「醉醉你快拍照,这他妈不能便宜了那群女人啊!」 阮醉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听进去,她心跳很快,大概是因为台上的他。 也或许是错觉,只是音乐在作祟。 「醉醉醉醉!」余澜又开始连声叫她了,「沈哥在看你!你快回看他!」 阮醉心跳狠狠漏了一拍。 第50页 一束灯光从某处斜过来打到阮醉脸上,衬得她的皮肤如瓷娃娃般美好,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似那朦胧中的仙女。 阮醉只是觉得灯光多少有点太眷顾她了,她听余澜的话再次抬头看向沈南幸,微翘的睫毛往上抬,柔和的灯光就冲进她眼里,化成琉璃的光。 太美了。 沈南幸目光动情,看她耳边的碎发都跟着渗进了光,整个人宛若仙女下凡。 知道学校八卦的后排摄影师拉长镜头,特意把两人对视的画面拍摄下来,并把这张照片称之为—— 隐晦爱意。 阮醉猝不及防低下头,捏紧了手上的萤光棒。 刚才沈南幸的眼神太令她心惊了,让她忍不住想逃避。 那是种怎样的眼神?阮醉形容不出来,但她此生大概也只在他眼里见过。 他也只对她流露的眼神。 第31章 我见星星 真亲假亲? 舞台上已经开始了元旦致辞, 沈南幸的声音淳润,温和到人心坎里。 阮醉低头揪着裙摆,听心里一只鼓动的小鹿在挠啊挠, 它挠得那么有分量,那么不容忽视。 余澜死命地抓住她的胳膊摇摆, 两手揪成一朵小花, 全然嗨了。 「请吃饭!沈哥事后必须请吃饭!」 阮醉说好, 似乎都没太听清余澜说得是什么。 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的不对劲。 第一个节目是带有时尚元素的歌舞,就是为了把群众的情绪推向高潮, 余澜挥动手里的萤光棒,成为了这个场上最积极、最热烈的观众。 阮醉因为看了很多次,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的视线漫无边际地从舞台中央移到别的地方。 然后在某一处定住。 舞台与后台连着,一层幕布的遮挡下,后台被人开了一条小缝,阮醉从这条小缝里窥见沈南幸打开保温杯的水在喝。 水好像有些烫,他仰头的动作顿了顿。 优越的弧线低下来,他俯身弯腰从面前的桌上抽出个一次性水杯, 把水倒在一次性水杯里。 站在旁边等它冷却,自己就拿着演讲稿凝神看着。 你会发现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专注, 旁人打扰不到他。 阮醉第一次这么看他,她仿佛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沈南幸, 还想再窥见点, 沈南幸似有察觉地顿了顿,然后偏过头来。 阮醉下意识摆正姿势,就听见余澜在她耳边说:「醉醉, 你看沈哥看很长时间了。」 余澜很委屈,很不爽,沈哥拿走了阮醉对她所剩无几的爱。 阮醉眨了眨眼,有些不自在,她眼睛一指舞台,对余澜说:「看节目。」 余澜:「……」 接下来的节目各有各的精彩,阮醉低头捂嘴打了个冗长的哈欠,随手翻过节目单,快到她了。 后台漏了一条缝的幕布这时被人从里面掀开,沈南幸长腿长手走出来,他往观众席看了眼,然后从专门通道转到另一边的后台。 余澜注意到沈南幸的动作,瞪大了双眼。 沈南幸从这边的后台出来后直直往她和阮醉这边望过来。 余澜激动地攥住了阮醉的手。 嘴里打哆嗦:「他走过来了,走过来了!」 阮醉不解地往余澜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沈南幸正绕过人群往她们这边走。 他在人群中显得很高,有不少人特意转过头去看他,眼里有仰慕。 而这样一个人只管走到她面前,笑着蹲下,一只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上,仰起头缓声说:「醉醉,我们得去候场了。」 阮醉只感觉手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随后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喊她。 她呆愣地看着沈南幸,鼓动的小鹿又开始挠啊挠,挠破披着坚硬外壳的她。 「沈哥,你能不能注意下,这里还有个人。」余澜噘着嘴,默默提醒。 沈南幸就没往她这边看过一眼,他眼里只有阮醉这个心上人,余澜表示自己很受伤。 沈南幸似乎才注意到她,说出来的话让余澜想打他一顿。 「余澜,你也在这?」 余澜试图从沈南幸脸上窥探到一丝调侃的意思,但好像没有,他是真没注意到她。 有点挫败,余澜干脆道:「去吧去吧,你们赶紧走!」 沈南幸轻笑了声,拉起阮醉的手握住。 他蹲下的身子站起,笔直的长腿与西装裤相衬,却没有站直身体,而是微微弯腰托起阮醉的手,像个骑士对待公主那般,邀请她起来。 万千目光凝聚到这边,阮醉托着裙摆站起身,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自己可以过去。」 那么多人都在看着,阮醉感觉自己的脸在被火烧。 两人绕过人群往前走,沈南幸的手放在阮醉身后隔着一小段距离拥着,凑近她的眼睛轻声说:「我怕你不认路。」 阮醉小心翼翼往前走,反驳:「怎么可能?」 沈南幸笑笑,笑声愉悦:「是我想来接你。」 阮醉红了脸,不说话了。 他们的背影相得益彰,身后的观众看到他们a大非常着名的一对cp像对老夫妻一样,互相笑着调侃着走过去。 女的肩薄腰细,男的宽肩窄腰,如此相衬。 余澜摸着下巴连啧了好几声,酸臭味都快把她熏死了,这时身旁空着的位置突然坐上一个人。 第51页 那个人凑过来在她耳边问:「他们是情侣?」 余澜下意识地回答:「不是情侣能这样?」 全身都冒粉红泡泡呢。 回答完,余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她怎么觉得……这个声音有丁点的熟悉呢。 不,这个声音她有一阵子没听见了,记得上次听见还是在家庭聚会上。 余澜机械般地转过头,一个美女沖她抛了下媚眼。 余澜:「……」 她小心脏承受不起。 「沈……沈姐姐。」余澜的气势一下子就萎下来,她惨兮兮笑着,心里却在想现在都结婚生孩子的人,还能这么有精力吗? 沈南歌撩了下她的大波浪,眼睛看向舞台:「老爷子都知道了,我弟弟喜欢一个女生喜欢得不得了。」 余澜眼皮子一跳一跳的:「所以沈姐姐,你是来干嘛的?」 棒打鸳鸯的? 沈南歌掏出镜子看了眼自己的妆,心思完全没在余澜的问题上。 「回忆啊回忆,老娘好久都没参加过元旦晚会了,今晚趁你姐夫不在,我一定狂欢起来。」 余澜默默看着,心里悠悠嘆了一口气。 沈南歌,嗨了。 余澜将目光重新投放到舞台,主持人正在报幕,报的正是阮醉和沈南幸那一场。 听到自家弟弟的名字,沈南歌立马抢过余澜手中的萤光棒,为他摇旗吶喊。 在主持人报完幕后,舞台陷入一片漆黑中,头顶斜方打下一束聚光灯,照在露出背影的阮醉身上。 同时与她对称的另一边,另一盏聚光灯打在沈南幸身上,两人的话剧场缓缓拉开序幕。 话剧讲了一个相爱、分离、再次相爱的故事,两人的一举一动在底下的观众看来那就是大型屠狗现场。 「这就是正主按头嗑cp吗?」 有人默默发问。 沈南歌拿出手机狂拍,对着两人牵手的画面拍个不停。 余澜小声问:「沈姐姐,你拍这么多干嘛?」 「姐姐得交差。」沈南歌看了眼画质,还不错,她愉悦地用指关节敲了下手机,「老爷子要我拍来给他瞧瞧,说是看谁拐走了他的孙子。」 余澜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心里泛起忧虑:「沈爷爷……是什么态度?」 余澜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老爷子没挑明,我们可不敢乱猜。」沈南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说话间,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舞台上,随后震惊出声:「哇塞,沈南幸够勐啊,这是要亲吗?」 余澜往上瞅了眼,发现话剧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幕。 最后一幕是阮醉和沈南幸隔着几米距离遥遥相看,之后沈南幸从圆形台柱上下来,主动走到阮醉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亲吻。 唇与唇慢慢接近的那一刻,全场沸腾。 大家都在猜是真亲还是假亲,比本人还激动。 「肯定是真亲,毕竟两人都是情侣了!」戴着发光发箍的少女信誓旦旦道。 她刚说完自己的见解,坐下的椅子就被人踢了一脚。 真没礼貌,少女不爽地抬起头,正准备来一场爱的教育时,看到对方人的面容,默默闭紧了嘴。 然后两眼化成弯弯眼:「方学长。」 方峥润没看她,他心里有些烦闷,便点了一根烟燃着。 结果引来了场地管理人员,很礼貌地告诉他:「同学你好,这里禁止抽菸。」 他更加烦闷,心里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抬头又看到沈南幸真亲了上去,狠狠掐灭了烟直接从后门大步离开。 他刚离开没两步,身后传来勐烈的尖叫声,一声盖过一声。 沈南歌惊了,余澜也惊了。 惊得不止她俩,上面有一位也惊了。 阮醉瞳孔波动,沈南幸柔软的唇覆在她唇上,没有任何的遮盖。 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秒,阮醉却是真真正正地愣住了。 而此时她也注意到沈南幸胸襟上别着的东西,是一个白色蝴蝶贴,与她头上的是一对。 第32章 我见星星 沈南幸,我们试试吧。 「真要做这个?」 腮鬍子男人瞅了眼沈南幸递过来的图片, 又抬头看了眼他本人,满脸写着这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嗯,就这个。」沈南幸点了点照片里专门拍下的白色蝴蝶夹子, 很美。 腮鬍子男人试图纠正他的审美:「不准备换成别的?朱雀?麒麟?龙?」 他三连问,甚至还激动地唱了一句:「我们都是龙的传人……」 沈南幸被他的幽默致笑, 莞尔道:「白色蝴蝶很好看。」 腮鬍子男人停下肢体动作, 放弃了:「行吧。」 关于沈南幸特意定制白色蝴蝶胸针这件事, 阮醉还是后来才知道的。此刻沈南幸抬眼往上看,阮醉头上的白色蝴蝶被照得发光,温柔得很。 他从她唇上离开, 两人对望。 沈南幸唇边的笑意温和,阮醉在一片热烈的欢唿声中近乎耳鸣,却还能听见他说:「醉醉,白色蝴蝶很好看。」 醉醉。 白色蝴蝶很好看。 心里盘旋这句话,阮醉被沈南幸拉下台时都有些恍惚。 沈南幸从容不迫准备下一场节目的报幕,阮醉站在角落里望着他,头上的白色蝴蝶夹子翩翩起舞。 第52页 下了台才发觉有些凉,有个挂着工作牌的女生走到她身边,把手递过去, 笑着说:「同学,这是沈学长给你的。」 阮醉低头往她手边看, 是沈南幸的外套。 「……谢谢了。」阮醉接过外套,低头道谢。 「不客气!」女生甜甜的, 还顺便告了白, 「你真的好美啊!」 阮醉一愣,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激动地走小步子离开了。 她低头抚摸极富质感的外套, 披上外套准备去外面走走。 接下来还有好几个节目,她不想看,也嫌吵得慌,就自己一个人走到大树下的长椅上坐着,脑袋搭在椅背上,浑身放松。 夜幕下橙黄的灯光投到她朦胧的眼,阮醉轻轻眨了下眼,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幕。 观众的起闹声太大了,她的心跳声也很大。 阮醉发现自己变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因沈南幸而起。 这个人不由分说地走进她的世界,然后给予她帮助、温暖,与力量。 他赶不走,始终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长长久久地站在她身边。 阮醉握着手机回想从前与他有关的一切,还有他那句——阮醉,你喜欢我,你不敢承认,你是个胆小鬼。 沈南幸真是在不动声色地逼她承认。 她打开沈南幸的聊天界面,手指缓缓敲击键盘,看一个个字彙成一句话: [沈南幸,我们试试吧。] 这句话的信息含量真的很大,不知道沈南幸看到会是什么反应,阮醉打完后顿了顿,然后缓慢又坚定地点了确定键。 她想去爱别人,也想别人来爱她。 如果爱她的人,她也刚好爱他,为何不试试? 夜晚的风有点冷,阮醉内心冲撞,她把手插进口袋兜里准备暖一下,结果意外摸到了一张卡片。 愣了愣,阮醉把卡片掏出来,借着路灯打下来的光查看。 光映出每一个字,阮醉从左到右看过去,瞳孔逐渐放大。 沈南幸这是……替她做了什么? —— 晚会结束的时候,沈南幸没看到阮醉。 他收话筒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往人群中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到她的人影。 会不会是他的主动让她烦扰了? 沈南幸摘下白色蝴蝶胸针放在手里,一时间有些发愣。 「沈学长,来后台一下。」 有人在喊他,沈南幸收起胸针往后台走。 阮醉进来的时候沈南幸刚好进去,她知道他还有事,便找了个比较近的位置坐下等他。 余澜看到一半就直接开熘了,中途还给她发了条消息:[醉醉,沈哥的姐姐来过,幸好你不在。] 余澜完全把沈南歌的忠告抛在脑后,一转眼两个人都告诉了。 阮醉没什么反应,她回了个嗯,让余澜很摸不着头脑。 「同学,可以走了!」 好心的晚会工作人员特意走到阮醉跟前提醒她。 阮醉抬头,一动不动:「我等人。」 凑近了,工作人员才看清她是谁,立马激动地指着她,一句话在嘴边徘徊了半天,才大声喊出来:「你是——是阮——」 「阮醉。」 阮醉觉得他一句话能把自己憋死。 「对对对!」工作人员微喘,好像真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好奇多问了句,「等沈学长吗?」 阮醉低头摸了摸他的外套袖口,回答:「嗯。」 「我去喊沈学长!」 热心的工作人员有一颗乐于助人的心,立马马不停蹄地赶去后台,大声地吼:「沈——学——长——」 阮醉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沈南幸刚处理完事情,抬头看见个挂着工作牌的男生在喊他,便抬起头问:「怎么了?」 工作人员很激动:「阮……」 话到嘴边,他转了个弯:「学长你女朋友在等你。」 「……」 沈南幸愣了好一会儿。 他承认自己有点缓不过神,因为这不像阮醉能做出的事,可若是别人问谁是沈南幸女朋友,他们猜出的肯定是阮醉。 沈南幸捏了捏手心,他大步往前走,却在掀幕布的时候有点停顿,会是阮醉吗? 没由他多想,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沈南幸掀开幕布,刚好与座位上的阮醉对上眼。 她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嵴背挺直,双腿併拢,什么事也没做。好像真的,只是在等他。 沈南幸的心猝不及防跳了一下。 阮醉弯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来。仿若冰河消融的笑容。 沈南幸保持掀幕布的动作,嘴角却渐渐往上扬。 好似那一刻,他们心灵共通。 不用任何语言,都可以读懂对方的默契。 —— 枯叶子一片片地飘下来,阮醉走在沈南幸旁边,身上披着他的外套,手里还拿着他给她的保温杯。 「你还没看消息?」 阮醉侧头,眼神有些亮地看着他。 沈南幸听她这么说,立马把手机拿出来准备查看消息。 阮醉暼了眼他的动作,低声说:「回去再看吧。」 沈南幸顿了顿,随即一笑:「好。」 他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你今天……主持得很棒。」 阮醉今晚会主动跟他说话,还会主动夸奖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沈南幸转头怔怔地看着她,模样在阮醉看来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第53页 这让阮醉不禁反思:她以前是对他太冷淡了吗? 这显然是个伪命题,阮醉可不承认。 她把保温杯还给沈南幸,一指前方的宿舍楼:「我到了。」 两人站在灯光打投下的光轴里,沈南幸低头斟酌,轻喊了声阮醉的名字。 阮醉刚要走,连一步都没挪动就被沈南幸叫住。 「什么事?」 她的手指不经意动了动。 「我们要不要在一起?」沈南幸一只手拿着保温杯,另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兜里,脸上绽放出笑容。 阮醉眨了眨眼,没说话。 「醉醉,你不能让我白亲。」沈南幸见她不说话,有点拿不定主意。 「不早了,我先上去了。」 阮醉朝他摆了摆手,绷着张脸二话不说上楼去,也不回答他的问题,留沈南幸一个人在原地错愕。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南幸没看到阮醉克制的嘴角,他以为自己再次告白失败,捏紧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打开手心里那枚白色蝴蝶胸针。 他问那枚胸针:「还要多久她才会同意?」 胸针不回答他。 第33章 我见星星 我的女朋友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 沈南幸收起胸针,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他最后抬头往阮醉的宿舍楼看了眼,接电话的同时转身离开。 阮醉打开宿舍的窗户往下看, 沈南幸的背影像落在一幅画中。 落叶的大道上交相辉映的树,树下穿着西装身姿笔挺的他, 恰好吹过一阵风, 片片落叶从他身后飘过。 阮醉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半晌,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她才缓缓关上窗户。 「餵?」沈南幸喊了电话那头人的称谓,「林叔?」 「喂喂喂!小沈子啊!你说的那个案子有了点头绪!」 被叫林叔的人嗓门极大, 他粗狂的声音令人不忍遐想对方会不会是个不修边幅的老大叔。 沈南幸似乎早已习惯了,注意力全在他的话上,自己的声音里都含着激动:「有头绪了?」 「嗯,小沈子你抽个时间过来一趟吧。」林叔喟嘆一声,「面谈,这件事搁电话里可不好说。」 「好。」沈南幸立马答应,「您指定时间,我随时过来都可以。」 他脚步轻盈,周身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电话另一头的林叔听他愉悦的口气, 忍不住道:「别高兴太早,叔都说了, 这个案子耽误我的时间越长,你在我这打的免费工就越长, 知道不?」 林叔反反覆覆在沈南幸耳边提醒某个事实:「你林叔可不干不回本的事, 你我都是学法的,所以放假了赶紧到我这边来帮忙!」 沈南幸会心一笑,完全没有要逃避的意思:「这段时间就先辛苦林叔了, 等放假,我来帮您。」 他说完这句话,人已经走到男寝门口。 沈南幸住在一楼,二人房,进去的时候陆北瑭正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 陆北瑭看见沈南幸进来,正要开口跟他畅聊畅聊人生,被他静悄悄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手机,闭嘴了。 沈南幸走到窗前,继续打电话。 林叔哼哼唧唧,多嘴多舌了几句,最后又来了点亲属式客套才挂断电话,挂完电话后还对着手机加了一句:「等你来了叔叔就用爱的教育来折磨你!」 沈南幸可听不见。 他刚打完电话,陆北瑭就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脸的我不理解,双手摊开在身前:「我有一个朋友,他喜欢一个女孩,可这个女孩一直不答应和他在一起,你说这是为什么?」 陆北瑭越说越激动,他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余澜为什么不答应他,他都追了她那么久了。 「哎沈南幸你来评评理,我这个朋友是不是……」陆北瑭还想继续说下去,只是等他抬起头,看到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的沈南幸,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鸡。 陆北瑭看见沈南幸完全陷入自我状态,他眼睛直直盯着手机,没动。 手机没动,身体没动,眼睛里有波澜。 陆北瑭可是第一次看到沈南幸这样,他整个身体很僵硬,足足愣了很长时间,最后像是自我调理过来一样,一双眼渐渐弯起,眼里的色彩,是比月光还温柔的程度。 陆北瑭不禁音量降低,喊他:「沈南幸?」 沈南幸这回才注意到他,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出去一下。」 话刚说完,沈南幸就从他旁边快速经过,开寝室门,关寝室门,砰砰两声,比他平常的动作都要急切几分。 陆北瑭云里雾里,但他知道,能让沈南幸有这么大反应的,除了阮醉,还真就没别人了。 沈南幸到了宿舍外面,他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受,但他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他心里头有笨拙的冲动,也有理性的压制。 他试着去靠近一个看起来完全没法接近的女孩,走近她,了解她,帮助她,喜欢上她,以及爱慕她。 他时常在想,该怎么做她才会注意到他,该怎么做她才会对他与对其他人的态度不同,但人与人之间感情的递增都是要靠联繫的,所以他寻找一个个纽带来联结,然后再不动声色地让她看明白。 沈南幸走到一棵歪脖子树下拨通一个熟悉的电话,电话那头响了好几秒才接,似乎故意吊着对面的人。 第54页 他也不急,慢慢等。 最后电话终于肯施捨一点时间,接了。 接通的那一刻,两人都静悄悄的。 「阮醉?」沈南幸率先开口,声音放得很轻,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那边的阮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声音欠妥:「沈南幸,我已经入睡了。」 「……」沈南幸没料到是这样,他的心情一时之间有点……难以言喻。 「你有事吗?」阮醉说话好像都带点鼻音。 沈南幸捻着掉落的一片树叶,低低开口:「你给我发的消息,我看见了。」 那边阮醉似乎翻了个身,声音不冷不淡的:「嗯。」 沈南幸二十几年来的素养在这一刻差点粉碎崩塌,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又有些宠溺地喊了声:「醉醉……」 阮醉把手机支在耳边,眼睛眯着,嘴角微弯:「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她不知道沈南幸的心情大起大落,像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明天我在宿舍楼下等你,起晚点也没关系。」沈南幸说道,特意加了一句,「我的女朋友。」 他原本有话要问阮醉的,只是从目前来看,两人在一个心情一个频道的概率不太大,索性他直接单刀直入,把该说的话说了。 阮醉顿了顿,微软的声音传到沈南幸耳朵里:「嗯。」 —— 「这这这,都在这呢!」 沈南歌把手机递过去给老爷子看,自己也弯下腰来一起欣赏。 「爷爷你看我弟弟,是不是很有当情种的潜质啊?」 「跟我爸一样,一比一的情种,厂家生产都不带这么复制的。」 沈老爷子头髮银白,脸上戴着老花眼镜,却威严不减,看人一看一个准:「父继子承,两父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您是什么想法?」沈南歌小心翼翼瞄了眼老爷子。 「你可别看我。」沈老爷子翻过一张张照片,姿态端正地扶了下镜框,「自然是棒打鸳鸯喽。」 「啊?」沈南歌站起身愤懑地叉腰,「爷爷,您怎么又来这一套?」 沈老爷子呵呵笑出声:「年轻人,总要经受点折磨的!」 次日一大早,沈南幸早早起来,收到一条来自他姐姐的简讯:[弟弟啊,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自己保重啊!] 沈南幸蹙了下眉,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昨晚思辨杯初赛辩论的时间已经出来了,他加班加点把每一位选手的辩论特点进行了一下分析,准备今天一起打包给阮醉。 陆北瑭在另一张床上哀嚎:「不是吧,你昨晚睡那么晚,今天起这么早。」 沈南幸穿着一件暖白色的长袖卫衣,显得他整个人有种秋日的温暖,他头也没回地说:「去接女朋友。」 「行啊,」陆北瑭调侃了一句,过会儿才反应过来,立马从床上蹦起,「你说什么,女朋友?!」 沈南幸披上大衣,心情愉悦地跟他告别:「走了。」 这还没完,小沈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开点有营养的玩笑:「单身狗。」 陆北瑭:「……」 他起床的动作都大了几分,低头瞥见衣服架子上挂着的大衣外套,口袋里露出卡片的一个角。 陆北瑭随手抽出拿在眼前看,嘴里嘀咕:「他找兼职了?」 结果一看,上面写着什么什么法院。 显然这是一张名片。 陆北瑭瞅了眼名字,喔,林叔啊,那个找了沈南幸好多次,想让他来给他打下手的工作狂。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名片背后,被人用马克笔写了一行字—— 林xx调查阮成全一案,为作报酬,沈南幸为林xx免费打工整个假期。 下面还有两个人的签名,一个清隽大气,一个没眼看。 陆北瑭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写字画押这种操作只有林叔能干得出来。 不过他感慨的不是这,而是沈南幸对一个人的执着。前几天他听余澜有意无意透露过阮醉的家事,尽管阮醉从来没跟余澜提起过,但余澜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物理里有个原理叫流体力学原理,是说如果水够纯净,水源足够充足并持续流,再加上水的承载物足够光滑,那么每个水分子都会按照前面水分子的轨迹流动。所以看起来像静止。 沈南幸就像纯净的水,他对阮醉的感情基底则是承载物,而源源不断的水源则是不动声色的情感,所以他的爱情轨迹永远也不会断。当你以为这本是一份无足轻重的、像静止一样的感情时,其实在他自己心里,重量已经超载。 陆北瑭好像懂为什么余澜不答应他了,他把卡片放回去,真想当场给沈南幸来个爱的抱抱。 沈南幸可没时间理他,他跟阮醉在辩论社里,阮醉在给他看自己整理出来的每个人的辩论分析表。 「每个选手我都看了他们的相关辩论赛,这是一份具体的分析表。」 阮醉把列印出来的分析表递给沈南幸,眼里有不易察觉的期冀。 「对了,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想起刚才沈南幸要跟她说话,却被她抢先一步,阮醉不由问道。 沈南幸手里捏着那份极为详细的分析表,庆幸自己被她抢了先。 同时他揉了揉眉心,女朋友太优秀,好像不太需要他的帮忙。 第34章 我见星星 「你脸上有根睫毛。」…… 第55页 「没什么, 你做得很好。」沈南幸捏着手里那份分析表,又看了眼她手底下压着的那份,瞭然于心。 这份是阮醉专门列印来给他的。 「真没什么要说的?」阮醉抬头睁大眼睛望着他, 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沈南幸平日里脑子很好使,可这回在阮醉的眼神下, 大脑突然宕机。 阮醉那双眼睛很有灵气, 睫毛浓密, 眼睛在睫羽之下仿佛闪烁着璀璨的润光,沈南幸紧紧盯着,试探性地回:「我喜欢你?」 措不及防被告白, 阮醉的脸一红,她默默转过头,刻意压制下脸上想要浮现出的笑意。 可是又觉得这样没必要,她抬头镇定地看了沈南幸一眼,语调平缓:「你这么说是正确的。」 其实她只是想问问自己制作的这张分析表会不会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可目前看来,沈南幸好像理解错了,不过不成大碍。 沈南幸在阮醉身旁坐下,他自觉作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对女朋友嘘寒问暖是少不了的。 于是他问:「吃了吗?」 阮醉眼神虚晃了他一眼,很不理解:「吃了。」 沈南幸点点头, 又问:「昨晚……睡得好吗?」 阮醉这回直接转头盯着他,对上他关怀的视线, 眉宇渐渐皱起来:「……睡得不错。」 「那很好。」沈南幸有种书面式的来回问候, 可下一句他冷不丁地说,「我没睡好。」 沈南幸这句话说得有点别的意味,像是个抱怨的小孩, 在阳光下直勾勾盯着她,说,姐姐,我没睡好。 阮醉吓得手中的笔都掉了。 沈南幸弯腰替她捡起来,目光凝在她身上:「因为想你。」 阮醉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保温杯,还是沈南幸昨晚给她的那个。 「你今天话好多。」她迟钝地转过身去,将身子躬在电脑前,咬着牙尖说。 沈南幸见她耳朵微红,想起她其实很面薄,笑了笑,便不再逗她了,专心致志开始准备新一轮的辩论赛。 阮醉却有点看不进去,她发现自己的心境在悄然发生变化,眼下沈南幸点击的滑鼠声响在她耳侧,跟心跳声齐鸣。 「醉醉,该翻页了。」这时沈南幸忽然把手压在她手上,手指压着她的手指往下轻轻一点,电脑上的界面被翻过一页。 阮醉慢悠悠转过头,直直盯着他看了很久。 沈南幸装不懂:「怎么了?」 只见阮醉抬起一只手放在他脸上,一本正经道:「你脸上有根睫毛。」 说着,阮醉抬起指腹轻轻按在沈南幸的下眼睑处,似乎一只手还不够用,另一只手也放在他逐渐有了颜色的俊脸上,大拇指向脸侧靠脑后轻轻擦,把那根所谓的睫毛擦出去。 沈南幸滚动喉结,艰难出声:「好了吗?」 阮醉往他耳朵瞟了眼,一本正经地摇头:「还没有,它很顽强。」 「嗯。」沈南幸掀起眼皮看着阮醉认真的模样,她靠得很近,好似不知道什么是距离感,指腹温软地停留在他脸上,不一会儿就升腾起了温度。 这导致他身体下意识僵硬,一动也不敢动,静静看着她动作,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无所谓弄着。 「好了。」 阮醉指腹最后往脸侧擦了下,与他稍稍挪开些距离,她乌黑的眼始终保持着平静,余光却忍不住往他的耳朵看。 沈南幸的耳朵很红,有种出乎意料之外的可爱,阮醉不动声色暼了眼,在心里想,原来撩人竟然可以有这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怪不得他刚才撩她呢。 阮醉拿起他的保温杯准备喝口水,刚打开瓶盖,里面还有热气在冒,沈南幸就抓住她往上扬的手,轻声道:「烫。」 可是阮醉已经唇抵瓶口,她看了眼神色慌张的沈南幸,默默放下了保温杯。 沈南幸也随之放下她的手,脑海里却是她的唇抵在瓶口的场景。 真,间接亲吻呢。 手机滴滴了两下,阮醉的手机冒进两条消息,她看了眼依然红着耳朵的沈南幸,把手机挪到眼前查看。 [能找到的证据都找了,还有个人证,叫万柱,目前住在xx市的xx镇,你可以去看一下。] 阮醉瞟了眼,手指移到关闭键处,关掉手机屏幕。 沈南幸察觉到情绪的转变,问她:「怎么了?」 阮醉摇摇头,没选择说出口。 她那天看到沈南幸放在外套里的那张卡片,知道他在帮她,可这种事情她想自己来。 中午阮醉没继续待在辩论社,她准备最后去见一次那个私家侦探。沈南幸倚靠在门边等她,望着她收拾好东西离开辩论社,拉起她的手说:「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阮醉怀疑他猜到了什么,不过她说好。 沈南幸的手攀附上她的脸,在她微惊的眼神下笑着说:「有根睫毛。」 「挠一下。」 阮醉默默看着他。 她在碎光下握住他抬起的那只手,黑熘熘的眼眸望着他。 沈南幸真受不了眼神攻击,他干脆直接吻上去。 —— 下午阮醉到达与私家侦探约定的目的地,她今天照例换了一身与自己平常不符的装扮,宽大的墨镜搭在她小脸上,红唇荡漾,拿了东西就走。 拿着东西到学校后,经过一旁经营的游泳馆,阮醉莫名停留了一会儿。 第56页 她眼珠子转了转,想也没想就踏进去。 十几分钟后,工作人员笑眯眯地对她说:「欢迎常来哈。」 阮醉握着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一张卡,淡定接过,点点头准备离开。 她报了个游泳班,因为上次落水的经歷,让她对此多了个心眼。 被顶棚颜色染蓝的水池里有人划拉来划拉去,阮醉只瞟了一眼,便不再多看,她踩着不太合脚的高跟鞋从露台经过,没走几步,余光中瞥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人快速游来,抓住她的脚踝,一把把她拖下水。 简直没人性! 阮醉落水前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下意识把手里的包往水池外扔。 耳边响起巨大的扑通声,水面蔓延过她的腰身,还有往下的趋势。 阮醉从水里起来,抹了一把脸,目之所及之处,方峥润挑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她。 「差点没认出来你。」 方峥润往她胸上瞟,眼里有玩味:「早这么穿,我一定比沈南幸还先下手。」 阮醉懒得理他,她恨恨看了他一眼,转头往水池边走。 水池里的水不算深,她尚且能划过去,只是在水里行走比较困难,伸长手才勉强够到水池边沿。 后面来了只魔爪再次把她拖下水,一脸的畅快,偏要拉她与他在水下沉沦。 阮醉憋气憋得困难,差点唿吸不过来,抓着她的方峥润似乎看出她的痛苦,立马带她逃出水底。 一出水面,方峥润就问她:「你不会游泳?」 阮醉吐了他几口水池里的水,抬起手狠狠往他脸上扇去。 「方峥润,你做个人。」阮醉咬牙切齿。 「我不知道!」方峥润没了那股埋汰劲,摸了把自己被打的脸,盯着她,「我要知道直接就亲上来给你渡气了。」 这句话气得阮醉又抬起手,扇了他一巴掌。 方峥润被打得脸疼,心情也不爽起来:「你还打?」 他眉眼瞬间变得锋利,一股不好惹的气息盘旋在眉宇间,叫人看了心慌。 阮醉反盯过去,推开被他抓着的胳膊,转过身往水池边游去。反正打也打了,她也不亏。 往前走的时候,方峥润在背后喊她:「阮醉。」 阮醉没理他,心情像衣服一样黏稠。 「你跟沈南幸在一起了?」 阮醉没理他,方峥润依旧问,他晦沉的眼神盯着她后背,觉得心情差极了,抬手扬起一滩水。 水洒在阮醉背上,又湿了一层。 阮醉攥紧手指,从水池边利落地站起身,高跟鞋已经被方峥润拽进了水里,她没穿的,身上又湿透了,整个人沉甸甸的。 水里那位还死气沉沉盯着她,方峥润盯得差不多了便游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前走:「我带你去换衣服。」 阮醉认为他是假好心,挣脱掉他的手,掏出包里的手机准备打电话。 方峥润多瞧了眼,备註上写的沈南幸。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方峥润手一扬,抓在阮醉手里的手机就被扬下了水。 又是扑通一声,响亮得很。 阮醉怔愣几秒,转过头目光不可置信看着他,胸腔里憋着的那口气越存越多,恨不得当场把他推下水。 她克制着几分理性,对他道:「你手机拿来。」 方峥润冷着眼:「给沈南幸打电话?」 阮醉静静看着他,没回应。 瞧她那个样子也猜得出来,方峥润就当没听见,可忽然间他想到某一层,勾起嘴角去躺椅上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打吧。」 看到来电是他,声音是她,沈南幸会怎么想? 阮醉用方峥润的手机拨通了沈南幸的号,那边隔了一会儿才接通,不像他接她的电话那么快。 「餵?」是他的声音。 阮醉背过身去,第一次发现她有人可以诉说:「沈南幸,是我。」 第35章 我见星星 「这身装扮很美。」 半个小时后, 沈南幸拿着一套新的衣服过来。 他摊开崭新的毛巾,沉默不语地在阮醉湿发上轻轻擦拭。 阮醉任由他动作,抬起眼皮看他的神情, 沈南幸今天比平常要沉默些,但他的动作很轻, 捻起她的湿发细细擦, 低下头询问:「要不要吹个头髮?」 阮醉点点头, 被他拉着往休息室去,全然没有管身后看热闹的方峥润。 被忽视的方峥润脚步动了动,可他没有跟上去, 而是脚步一转,重新跳进水池中。 休息室很大,还有专门设置的独立小空间,阮醉在边边上坐着,看见沈南幸拿了个吹风机过来,按上插板后给她吹头髮。 沈南幸吹头髮的期间,她就拿手机出来看,两人很安静。 吹头髮的时间不长,阮醉感觉头上热乎乎的, 还有些闷热,不知道沈南幸从哪弄来一把梳子, 站在身后把头髮梳直。 阮醉放下手机,先问了:「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说话间她偏了偏头, 结果被沈南幸两手按住, 轻声道:「醉醉,先别动。」 阮醉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她原先还以为沈南幸会问点她跟方峥润的事,可现在看来,他并不会问。 想明白了,阮醉嘴角微微往上扬,倒是主动跟他说起来:「你帮我去教训方峥润。」 第57页 沈南幸把梳子归回原位,轻声答:「好。」 至于沈南幸最后是怎么教训方峥润的,阮醉没有从他口中得知,只是她有些日子没在学校里看到方峥润了。 离思辨杯初赛还有一天,阮醉坐在一棵大树下拿出摄像机拍摄眼前的景象,藤蔓爬地,长长久久。 万物生存的样子,很坚强。 谈笑风生的情侣从她的镜头前经过,瞥见她在拍他们还会友好地比个耶,阮醉放下镜头,朝他们一笑。 这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变化了。 沈南幸这个点给她打来一个电话,电话里头的他声音更有磁性,像电流一样:「醉醉,有时间吗?」 阮醉收起摄像机,边收边回:「嗯。」 「玩卡丁车吗?」那头的沈南幸一笑,声音里透着愉悦。 阮醉对卡丁车不太了解,但自从和沈南幸交往后,沈南幸说的,她会听,他提的,她会陪。 「玩。」阮醉把摄像机放进相机包里,起身就往校外走。 等上了沈南幸的车,阮醉才了解到这次卡丁车之旅,除了他们俩,还有别人。 阮醉静静看着他,不说话,眉毛都没动一下,但她的眼神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不想和与他以外的人见面。 沈南幸这会儿显得特别心虚,他咳了一声,解释道:「爷爷承包的,说是让我们放开玩,他知道我交了个女朋友,所以让他孙儿带来看看。」 阮醉眼皮子一跳,脸色更难看了。 她的手已经扣在车门上。 就知道阮醉疲于人际交往,沈南幸连忙锁上门,笑着道:「醉醉,别紧张,余澜和陆北瑭他们都在。」 阮醉暼过头,还是不想说话,她看着车窗玻璃前来来往往的车辆,车屁股连成了一排,而他们还没动。 她知道,沈南幸在等她答应,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去,他也不会强求她。 后面的车都已经开始按喇叭了,阮醉低下头,轻声说:「开车吧。」 沈南幸看了眼被迫接受的阮醉,发现她有很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可这样的阮醉是个鲜活的形象,他笑着道:「别怕,有我。」 阮醉抬头瞅了他一眼,还是不想说话,身子往旁边一转,闭眼睡觉。 沈南幸岂能不知道阮醉这是为他妥协,可他想带她进他的圈子,他想阮醉能走进他的圈子去看看他所接触的一切。 沈老爷子有什么心思沈南幸不难猜不出来,所以他才要带阮醉出来,如果他想娶阮醉的话,所有可排除的外界因素都应该解决掉。 譬如圈子里那群令他头疼的狐朋狗友。 沈南幸生于书香世家,只听父辈们告诉他要跟圈子里的人保持一定关系,但也不用深交,他这回带阮醉去,也是为了让阮醉认识他们。 suv驶进卡丁车俱乐部,这是个室内卡丁车馆,比普通的卡丁车馆还要大些,潮流的色彩元素与近处的轰鸣声碰撞,快得像一道闪电,让阮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沈南幸握住她的手,轻声介绍:「这里的卡丁车馆算是市内最大的室内馆,四百零七米的赛道,还有十一个弯道,醉醉你看第五个弯道上的人,是余澜。」 阮醉顺着沈南幸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清那是个女生的身姿,她驾驶卡丁车很快,快得有点不像余澜的个性。 许是余光瞟到有新人来,余澜赶紧跑完这一圈便卸了头盔往这边跑来,与此同时陆北瑭也赶过来,两人撞到了一起,谁也不服谁,跑过来都要争个第一。 阮醉注意到除了余澜和陆北瑭,还有很多她没见过的新面孔,他们身上有一个共性,狠! 玩起卡丁车来一个比一个狠,脚踩油门都是不要命的速度,就连过弯道速度都很快,漂移玩得贼熘。 但这些人注意到的根本不是阮醉,而是沈南幸,沈南幸其实很少来这,他性子温和,更偏向于养生之道,但偶尔会来这娱乐一下。 那群人也跟着停了车,三三两两的,男女都有,飒气逼人。 余澜率先跑到阮醉身边,显得很惊讶:「醉醉,你来了!」 之前余澜听阮醉会来还不信,没想到沈南幸真把阮醉带来了。 阮醉跟她打招唿,陆北瑭走到沈南幸身边撞了下他的肩膀,调侃道:「行啊,沈哥。」 都是认识的人,没有过多含蓄,倒是跟前那一群刚过来的少男少女们,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沈南幸轻轻捏了下阮醉的手心,头侧到她耳边说:「如果不想跟他们打招唿,可以不用理。」 他带阮醉来的本质只是让她来认识认识,混个脸熟就行,日后相见知道这是沈南幸的女朋友,不会为难她。 阮醉本就没想和别人过多交流,但她不主动,不代表别人不会主动。 一个长发挑染的女生手拿头盔走过来,脸上笑得明媚:「沈南幸,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这位时髦女生显然对沈南幸的到来感到意外,可她的关注点从沈南幸移到阮醉身上,画了狭长眼线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是?」时髦女生朝阮醉挑了下眉。 「我女朋友。」沈南幸微微抬了抬两人牵着的手,抢在阮醉之前回答。 阮醉看了沈南幸一眼,明白他是在安抚她。 「眼光不错。」时髦女生从上到下瞟了阮醉一眼,连头都没偏,随口回了沈南幸一句。 第58页 听到这句话,阮醉皱了皱眉,时髦女生的眼神像极了商场里挑菜的眼神,说话也轻佻极了。 她没去理会后过来的那群人,转身跟沈南幸说:「我先去换衣服了。」 沈南幸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好。 阮醉揉了揉被他摸的头,转身往换衣室走。 待她走后,有人调侃地说了句:「沈哥,你女朋友有点不太好相处啊。」 说话的那人是个灰毛小子,据说是时髦女生的追求者—— 之一。 沈南幸淡淡看他一眼,眼神是平静而温和的,说出的话也是温和的:「我家那位,人很平和的。」 言下之意,不好相处的是你们。 灰毛小子哼笑一声,闭嘴了。 这个小插曲过去后,阮醉也换完衣服出来。 平常阮醉穿的衣服多为普通款,即不显身材也不亮眼,用余澜的话说就是普通的一无是处,全靠那一张不错的脸蛋撑着。 而现在阮醉换了一身赛车服出来,火红的赛车服罩在她身上,长腿瘦腰,格外的好看。 再加上她自身的清冷气质,不出意外,所有人都往她这多看了几眼。 阮醉皮肤偏冷白,白与红的对比,给人的视觉冲击感更强。 阮醉对此浑然不知,她拿着头盔走到沈南幸面前,把头盔塞给他,说的理所当然:「你帮我戴。」 沈南幸被这样的阮醉惊艷到了,他接过头盔的同时凑到她耳边说:「这身装扮很美。」 阮醉察觉耳朵一痒,抬头看见沈南幸朝她笑得如春风般温暖。 余澜默默晃动身子凑到陆北瑭耳边,小声说:「新鲜的狗粮,吃吧你。」 一群人看见沈南幸给阮醉特别温柔地戴上头盔,那动作叫一个轻柔,生怕磕着碰着了。 那不叫戴头盔,那叫捧珍珠。 没眼看。 沈南幸倒不在意,他很喜欢他的醉醉给他提这些合理的要求。 戴好头盔后,就可以正式上道了。 阮醉以前没开过卡丁车,不过她也是拿了驾照的人,在沈南幸简单的指导下,阮醉已经可以独自上路。 陆北瑭玩累了就在旁边休息,看了眼已经熟练上手的阮醉,眼里有惊讶:「可以啊,你都没怎么教。」 沈南幸低头一笑:「主要是她自己心理素质够硬。」 玩这种车看得就是自己的胆量,阮醉她不怕,她像沉默的鹰,很有自己的想法。 「她在加速。」 陆北瑭吹了声口哨。 沈南幸抬头看去,发现他的醉醉已经不安于最初的速度,在一步步加大码力。 可是这时候,身后一辆车勐地向她撞来—— 第36章 我见星星 这算是阮醉……为数不多的主…… 那辆车的速度极快, 追赶着阮醉加足码力朝她撞去,沈南幸脱了手中别人递过来的烟,朝弯道里的阮醉大喊:「阮醉!」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阮醉稳定心神快速打弯转盘,竟神乎其神地玩了个漂移。 漂移没什么, 但生死时速的漂移还是很少见的。轮胎与地面发出呲呲声, 还没让在场的人看清楚她是怎么运作的, 卡丁车已经驶出原本的位置,而最开始想要撞她的那辆卡丁车,因码力加得太足直接从她空出来的位置极速而去。 外围的人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看见阮醉及时将车停在原地,头盔下飘扬的长髮也随之落下。 赛道上其他人也跟着停下车,纷纷往这边观望。 沈南幸看到阮醉没事,一颗悬着的心重新落下,同时,他看着匆匆在某一点停下的时髦女生,目光慢慢凝起来。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连忙过来了解情况,显然是事态发展惊动到了他们。阮醉在她们的问候下从卡丁车上下来,脚踏实地, 竟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非常清楚刚才的状况,但凡她慢一点, 就不会平平安安站在这里,可能就躺在医院了。 沈南幸及时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阮醉摇了摇头, 一颗心跳得厉害, 她打算歇歇平復下心情,却被沈南幸一把抱在怀里。 他的手放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像宠小孩一样。 很安稳的感觉。 阮醉轻轻眨了眨眼, 有些无辜地搭在他肩膀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她的目光从沈南幸背后往某处望,发现方才试图撞她的时髦女生正转过头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时髦女生身边也围了许多问候的人,但是她没理他们,而是惊魂未定地看着阮醉。 惊、魂、未、定的。 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很快阮醉就知道了答案。 卡丁车突然失控。 时髦女生坐的那辆卡丁车加速过程中突然失控,这就导致她会撞上前面的阮醉,她也想停,可停不下来,手不断控制也没用。 但幸好的是,在最后她即将要撞上赛道边的建筑物时,卡丁车意外的又好了。 责任在俱乐部里,阮醉不想也没有什么理由把责任推到时髦女生身上,再说她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幸运。 都是一帮名门子弟,卡丁车失控这么大的事导致经理直接出面道歉,阮醉也不想听,她嫌吵,精疲力尽的去换掉衣服,再回来时看到沈南幸在和工作人员交涉。 时髦女生坐在一旁喝着水,仍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惊魂未定。看来也不是真的狠,她只是表现的狠,心里很怕。 第59页 沈南幸看到阮醉已经换好了衣服,便立马走到她身边,低头问:「是不是想回去?」 阮醉望着他,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走。」沈南幸牵起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在漫长延伸的冬季里传递温暖,阮醉被他这么牵着,踏实多了。 余澜和陆北瑭经这么一出也不打算玩了,换了衣服准备跟阮醉和沈南幸一起离开。 在她们离开前,时髦女生突然叫住了他们。 「等等——」 阮醉被沈南幸拥着,她转过头去,沈南幸也跟着转过头去,齐齐看着时髦女生。 「你们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时髦女生的语气有些生硬,有种强装出来的感觉,「我希望你们明白。」 阮醉默默看她一眼,转过头不再搭理。 要这种人道歉也确实很为难她,所以,何必呢?不理算了。 沈南幸蹙了下眉,没说什么,带着阮醉从卡丁车俱乐部离开。 外面的天很清冷,属于冬日的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沈南幸问阮醉现在想去哪? 阮醉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跟出来的余澜和陆北瑭,想起他们四个一起吃火锅的场面,她弯了弯嘴角,说:「我们去吃火锅吧。」 「你不得去医院检查检查?」一边的余澜问。 阮醉:「真没什么事。」 「没事可就太好了,哎呀,醉醉我跟你说,你刚才那一幕真是吓死我们了!」 「我加一句,你那个漂移是真的帅!」 「帅什么帅,陆北瑭你的关注点该在这吗?」 「错了错了!」 几人说说笑笑,往火锅店里赶。 吃完火锅后沈南幸和阮醉回学校,挂满冬风的校园内,两人走在大道里,沈南幸牵着阮醉的手,稍显沉默寡淡。 阮醉抬头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察觉到身边人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拐弯抹角地问,就很直接地停下来。 沈南幸见她不走,转过头问她:「怎么了?」 「你情绪不对。」阮醉静静看着他。 听到这话,沈南幸明白过来,他倏尔一笑,拉过阮醉在就近的长椅上坐下,平和的眼含着笑意,托起她的手微微握着。 「我在想,今天我的做法对不对。」沈南幸看着她,目光温和而深沉,「醉醉,我该尊重你的意见的。」 阮醉不明所以:「你已经很尊重我了。」 「真正的尊重是从一开始就能明白、尊重你,可我没有,我想你去,醉醉。」沈南幸抬头,喊她的名字,「是我夹杂了私心。」 他把一切过责全部包揽在自己身上,完全没有怪罪其他人的意思,阮醉心里很触动,沈南幸哪里需要道歉? 他其实不需要。 这人怎么总傻乎乎的道歉呢? 阮醉挣开被沈南幸握着的手,想要钻进他怀里抱着,结果看到沈南幸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她微愣了下,两手从他腰间插过,向后环着。 「你挺好的。」 阮醉说完这一句,把头闷闷地塞进他怀里。 这算是阮醉……为数不多的主动? 沈南幸一怔,嘴角忍不住往上牵了牵,他的醉醉真是拥有十分的可爱,十分的善解人意,还有十分—— 格外的美丽。 「醉醉,你抬头。」沈南幸轻声道。 阮醉不解地抬起头,眼里有很多生动的情绪。 沈南幸轻轻一笑,捧起她的脸微微亲着,吻一下他的宝贝,再吻一下以示亲昵。 最后再来个深吻,听心跳声愉悦地起舞,看到醉醉因此而面红耳赤,眼珠乌熘熘地转着,觉得太过羞涩。 阮醉低下头,脸上强装镇定。 身边那人还一本正经地问:「初赛准备的怎么样?」 阮醉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 思辨杯初赛由主办方承包场地,阮醉和沈南幸一早就来候场,也见到了要和他们辩论的反方。 反方气势很足,四个人各有各的特点,其中一个以兇狠着称,辩论起来针针见血,再配上她那一副教导主任似的眼镜,简直是童年阴影。 阮醉有仔细看过她的辩论视频,她犀利的眼神和气势很容易在心理上压倒对方,简单而言,光看架势,你就败了。 可沈南幸属于不温不火的一卦,他的辩论方式平和有理,讲究一个以礼待人,因此在初赛开始时,两人对上完全就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倒显得反方像个泼妇骂街了。 再加上沈南幸本身有理有据,显而易见谁更胜一筹。 阮醉也不慌,有沈南幸这个靠山在,还有其他两位超强能力者,她显得倒像个打下手的,一辩的位置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瞅准了机会才开口辩驳。 下场后,沈南幸问她:「怎么不见你说几句话?」 阮醉喝了一口水,回答得很冤枉:「是师哥们太激动了。」 沈南幸一笑,贊同地点了点头。 初赛辩论结果出来,他们赢了反方。 这是个喜讯,阮醉默不作声打开微博,发现自己的粉丝数增加了很多,看来还是有很多人在关注这场全国性的比赛。 她退出微博,抬头看见沈南幸站在她身旁,也刚收起手机的样子。 「北瑭他们说要我们请吃饭。」 第60页 阮醉觉得这像是余澜能说出来的话。 「还说要喝白酒。」 沈南幸默默又添了句。 阮醉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勐地抬头看向沈南幸,反问:「白酒?」 沈南幸:「不醉不归。」 阮醉眼皮重重一跳。 他们打的什么歪心思? 其实余澜和陆北瑭能有什么歪心思呢?他们不过是借白酒的幌子让二人增进下感情而已,瞧,连酒店都定好了,目的就是为了把沈南幸灌醉。 酒让人冲动,冲动就容易产生些不可描述的事,事情成真就能生米煮成熟饭,想想就太刺激了! 说干就干! 两个冒失鬼把阮醉和沈南幸约到路边摊子里吃烧烤,先是啤酒,再是白酒,轮番倒,轮番喝。 阮醉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南幸和陆北瑭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盘里的烧烤那是一口都吃不下。 偏偏两人看起来都很清醒。 陆北瑭:「今晚不醉不归!」 沈南幸弯唇微笑:「好。」 陆北瑭:「今晚干翻苍穹!」 沈南幸沉稳点头:「好。」 阮醉:「……」 余澜:「……」 看来已经不清醒了。 天色渐晚,路边冷风徐徐,喝酒的两人却透着冬日里的火热,一杯接一杯的灌。 男人之间的感情,阮醉和余澜不懂,也不想懂。 最后,阮醉和余澜一个托一个去了酒店。 其实酒店还是余澜暗戳戳告诉阮醉的,她挤眉弄眼地说:「姓陆的给你们订了酒店,往前走个一百米就到了。」 阮醉:「?」 余澜贱兮兮地笑:「要不要我带路?」 阮醉:「?」 她这下算是把他们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余澜她自己懂吗? 阮醉清了清嗓子:「余澜,陆北瑭让我告诉你,如果他喝醉了就把他送去前方一百米的酒店?」 余澜:「?」 阮醉接着道:「他在那里开了间双人房。」 第37章 我见星星 奶乎乎的沈南幸 要说喝醉了去酒店这件事, 陆北瑭还真是个狠人。 他和沈南幸两人拼酒,沈南幸为什么会答应,因为陆北瑭说他要追媳妇, 假醉好追媳妇不是?沈南幸从容地想了想,仗义的答应了。 但余澜为什么没拦着他们两个喝酒呢?因为陆北瑭又对余澜说, 要促成阮醉与沈南幸的好事, 所以酒要放开喝。余澜信了, 没有一点怀疑的信了。 最后她发现,最会算计的是陆北瑭。 可现如今四人已经入住酒店,各自托一个醉醺醺的醉鬼。 这是阮醉第一次看见沈南幸喝醉酒, 他醉起来很神奇,不闹腾,特别乖,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她忙上忙下,自己摆成小学生坐姿瞅着她,眼里干净极了。 阮醉给沈南幸倒来一杯温水递给他,平视他双眼:「精神正常吗?」 沈南幸一看到阮醉过来就朝她笑,笑得甜甜的,神似月牙的眼睛散发着光芒。 阮醉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笑容, 像小孩的笑容一样甜,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喝水。」 沈南幸模样乖巧, 从她手中接过水杯端着,喝的时候边喝还便拿小眼神瞅她, 眼里全是无辜的神情。 阮醉心想这是醉了就还童了吗? 不过这样的沈南幸真的很可爱, 阮醉见他把水喝得一干而尽,中间没有停顿,喝完后两手端着水杯还给她。 阮醉匆忙接过水杯, 抬头看见沈南幸又再乖巧地看着她。 除了看她,没有别的动作。 他的姿势有点像小学生在老师面前的姿态,乖,特别乖。 阮醉试着往旁边走了几步,发现沈南幸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停留,她往东去,他的视线就往东,她往西去,他的视线就往西。 最后阮醉好笑地停下来,搬来椅子坐在他面前,开始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提问。 「难不难受?」阮醉问。 沈南幸嘴角含笑望着她,奶乎乎地摇头。 阮醉愣了愣,继续问:「想不想睡觉?」 沈南幸接着上面的动作,奶乎乎地摇头。 阮醉:「……」 她舔了下唇,思考该怎么和一个喝了酒智商就倒退的成年人交流,但等她抬头时发现,沈南幸正盯着她刚舔过的唇看。 目光依旧跟之前一样,阮醉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轻眨了下眼,勐地推开椅子,离他几步远,同时慌里慌张地说:「我去给你拿醒酒药。」 不吃醒酒药不行。 阮醉往门外跑去,试图从酒店服务员那里问问有没有醒酒药,可没等她跑几步,身后蹿出一个人影立马挡在房间门前,堵着。 堵得死死的。 阮醉眼睁睁看见沈南幸堵掉她要走的路,还拿一双乖巧的眼睛看着她,叫她没法气他。 阮醉伸手去扒拉他的身体,跟他解释:「我去给你拿醒酒药。」 沈南幸岿然不动。 要跟一个男人比力气显然是不可能的,阮醉识相地妥协了,她返回椅子上坐着,头顶落下一道阴影。 沈南幸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最后又老老实实坐在她对面,坐姿依然像小学生。 阮醉不合时宜地想,他小时候肯定是个听老师话的好学生。 第61页 好学生坐下后,依旧盯着她的嘴唇看。 这可不是好学生能做出来的事,阮醉想。 她看着沈南幸一点点凑过来,朝着嘴唇的方向。 阮醉抬手抵在他胸口,沈南幸终于不动了。 她歇了一口气,刚把手放下,沈南幸就已经准确无误地摄取她的唇,带着她的头往上抬了点。 他吻起来很专心,辗转碾磨,阮醉向后靠在椅子后背上,感受着唇边的柔软与温度,映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最后阮醉喘不过气来,抬手制止了他。 沈南幸停下动作,一双眼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喘气。 「你不许再继续了。」 阮醉认真告诉他。 沈南幸眨了两下眼,大概是在思索着什么,随后他点了点头,没再继续。 阮醉以为他终于弄明白了,放心地去洗漱。 陆北瑭是个八百年才出一次的奇才,不仅想出这种一箭双鵰的法子来,还非常友好地订了情侣房。 阮醉看着眼前这层玻璃,头疼地扭开水龙头,捧了水往自己脸上浇。 洗完脸,阮醉往身后看了眼,发现沈南幸已经在床上躺下,他好像睡着了,唿吸声浅浅。 阮醉走过去帮他把鞋拖了,又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可就在盖被子那一刻,沈南幸又骤然睁开了眼。 阮醉一顿,紧张地看着他。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会儿,阮醉见他没什么实质性的动作,继续捏起被角给他盖上,而这时,沈南幸突然伸出一只手把她挽在怀里。 被子掉落的那瞬间,她刚好撞进他颈窝处,唿吸沉沉。 「沈南幸!」阮醉喊他。 沈南幸状若未闻,他搂得很紧,另一只手也摸索着攀上她的腰。 两具身体紧紧相贴。 阮醉想从他怀中起来,她两手撑在沈南幸身体的两侧,使足了劲。 成功是成功了,沈南幸突然变卦,带着她翻了一圈。 她在下,他在上。 这是个很危险的姿势。 阮醉的周身都在沈南幸的笼罩中,她抬眼看见沈南幸目光沉沉,抬手解开她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阮醉连忙制止住,与他目光对视。 沈南幸抬眼看她,好像知道这样她不会同意,很干脆的放弃了,俯下身辗转来到她唇边,细细吻着。 他是一点点吻的,从唇角到唇中,吻一下,咬一下,最后顺延到脖颈,钻进里面继续吻。 阮醉看向酒店窗外的月亮,亮,一如既往的亮。 身上的人动作温柔轻沉,在她可允许的范围内亲吻,也不嫌地方小,反反覆覆吻着。 —— 第二天清晨,外面起了一层白雾,从窗玻璃往外望,竟有些不真实。 阮醉昨晚睡得晚,今早起来也不会早,她安静地枕在沈南幸怀里,神情像一只小鹿,唿吸均匀。 沈南幸睁开双眼,目光放在怀中的阮醉身上,阮醉和他身上的衣服都很规整,没怎么乱,由此可见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但他还是眼尖地看到阮醉脖间的红印,一直到锁骨处。 他抬手缓缓抚摸着阮醉柔软的长髮,表情深沉而不可言状。 昨晚被陆北瑭灌多了,意识不在线。他喝了酒容易断片,容易想不起来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因此怕自己有做对阮醉不好的事。 沈南幸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强迫她,这只有等阮醉醒了才知道。 阮醉估计要过会儿才醒,沈南幸从床上小心翼翼下来,准备去外面买点早餐回来,好让她一起来就能看到好吃的。 外面大雾四起,遮挡了人的视线,可这也不妨碍沈南幸碰见同样来买早餐且裹得严实的陆北瑭。 陆北瑭脸上有伤,巴掌印还没消。 这真是个不幸的事实。 看见沈南幸,陆北瑭憨憨地笑了笑,摸了把自己的脸,随后又兴趣蔫蔫的。 看来是没成功,沈南幸买了早餐就回酒店,途中起了一阵持久的风,他往后看了眼,陆北瑭在沉默地发着呆。 阮醉醒来时发现房间里没人,她起身掀开白色的窗帘,听到门口传来插卡的声音。 沈南幸回来了。 他穿着昨天的大衣,衬得他身材修长,看见阮醉起来,他温和地笑了笑,把买来的早点放在桌子上,走到她身后抱住她。 阮醉问他不嫌腻?他转过她的肩膀,观察她脸上的反应,最后终于放下心来说:「不会,怎么都不嫌腻。」 阮醉的视线从他深情的眼上转移到窗外,最后从他怀抱中脱身。 「我去洗漱。」 她跑了。 沈南幸轻笑一声,走到桌前把早点拿出来摆放开。 关于昨天的事,沈南幸从阮醉的神情上发现他好像没像陆北瑭那么惨。 这样就很好。 沈南幸打心里舒了一口气。 第38章 我见星星 接近真相。 从酒店回学校后, 阮醉没有在寝室看到余澜,她想她还没有回来,听沈南幸说陆北瑭出乎意料的惨, 猜想是余澜的杰作。 思辩杯的下次比赛定在五天后,是从上次两两对决中赢的队伍来重新分配正反方。 抽籤决定, 阮醉他们这回抽的是反方。 她不急, 换了一身衣服又准备出去。 走到学校门口前, 沈南幸发来一条消息:「今天有什么好的安排?」 第62页 阮醉回:「想睡个好觉。」 发完,阮醉戴上帽子、口罩,出了学校的大门。 最后联繫私家侦探那次, 他给了她一个人证,叫万柱,阮醉想试着去找找。据查到的资料来看,他是和阮父同一时期的工人,目前儿女双全,家庭虽不富裕,但也算知足而乐。 火车轰隆隆开着,阮醉摘下口罩看向窗外的风景,草木、平房, 她从兜里掏出一颗喜糖来放进嘴里,干涩的嘴里才有了味。 旁边有一家子吵个不停, 声音大到整个车厢的人都听得到,阮醉塞上耳机, 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老爷爷吼了句:「妈了个巴子的!」 过了会儿, 阮醉发现那一家子的声音变小了。 阮醉闭目养神,约莫两个小时左右到了目的地。 可这还没结束,她先后乘了地铁和公交, 最后又坐了辆颠盪的三轮车,才循着卡片上的地址到了万柱居住的地址。 他们家前有一道铁门,铁门上的尖尖看得人忍不住往后退几步,阮醉见门半敞着,一边推开门走进去一边询问。 「有人吗?」 屋里有些安静,空旷的平地上有两只鸭在嘎嘎嘎地跺着脚掌走来走去,大盆里还有一只,扑棱着翅膀游得欢快。 阮醉又问了一句。 「有人吗?」 依旧没人理她。 门半开着,不像家里没人的样子啊。 阮醉正要往里面走,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你找谁?」 她往声音的方向看,发现里屋靠外面的房间内,一个小小的人头凑在窗户边,眨着灰熘熘的大眼睛问她。 是个小男孩,阮醉走进他,隔着窗户铁栅问他:「你爸妈呢?」 「出去了。」小男孩穿着背心,在这大冬天里也不嫌冷。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问出这句话,阮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拐卖儿童的。 小男孩昂着头看她,身体随性的舒展,甩头:「还有我妹,在睡觉,她是头猪,老会睡了。」 阮醉随和地笑了笑,她跟着沈南幸倒也学会了怎么笑得温柔,努力同小男孩道:「你爷爷在吗?」 「爷爷出去买肉了,回来给我们做十全大补汤。」 看来家里就只有他和他妹妹了,阮醉在原地站着,没进屋去,打算在这等他爷爷回来。 小男孩倒是自己从屋里跑了出来,双手叉腰看她,见她不理他,自己又跟院里的鸭子玩起来,让阮醉见识了回赶鸭子上架。 阮醉抬头问他:「你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小男孩两手抓着鸭子,摇了摇头:「不知道,一般很快就回来了,但今天来了一个客人。」 「客人?」阮醉重复。 「是个很高的大哥哥。」 阮醉沉默了。 她继续终而復始的等下去,直到小男孩站在门外沖老远喊:「爷爷!」 阮醉勐地抬起头,从小矮凳上起身往外看。 不算宽敞的石子小路上,有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走来,阮醉看到其中一个人,眼睛愣地睁大。 沈南幸怎么会在这? 是为了她的事? 阮醉知道沈南幸在帮她,可是她不知道他已经了解了这么多。 沈南幸也看到了她,两人都愣了愣,尤其是今早阮醉还说想睡个好觉。 这真是阴差阳错的相遇。 —— 堂屋里很暖和,万柱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转身对凑到他旁边的小男孩说:「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小男孩一熘烟就跑了。 「你们先聊,我去做饭。」万柱倒完茶,朝两人说完这句,便从后门出去到厨房忙碌。 阮醉想喊住他,却被沈南幸伸手制止。 「你为什么来这?」阮醉撤开他的手,不由问。 沈南幸轻笑:「你来的理由就是我来的理由。」 沈南幸是上高速来的,怪不得比她快,来了之后他就说明此次来的目的,万柱自然能懂。 沈南幸告诉她,万爷爷当年只是听阮父告诉他,他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估计最近会有人找上他。 万爷爷问什么事,可阮父吞吞吐吐又不肯说,怕连累他。 阮醉坐在矮凳上,最终确信自己父亲死于无辜。 她手心发麻,心里阵阵酸涩,这时万柱从后门进来,站在门槛上问她:「小姑娘,你是?」 阮醉对上万柱询问的目光:「我是阮醉,阮成全的女儿。」 时光洪流里,阮醉一直在寻找某个答案,可直到如今,答案近在眼前,却又像今早的大雾一样捉摸不透。 万柱坐下来同他们交谈,他人老了,已经到了坐享儿孙福的年纪,可当年阮父的那件事一直梗在他心头,他也替阮父难过。 但万柱说他也只知道这些,阮父没告诉他,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万柱也不会刻意去询问他。 只是当他知道阮父死的事情后,这才知道阮父肯定是听到或看到什么涉及到他人利益的事情,否则时间不可能掐得这么准。 阮醉和沈南幸最后跟万柱吃了一顿饭,男孩和女孩都充满好奇地看着他们,万柱对他的子孙说,要成为像哥哥姐姐这样的人物。 约莫下午时,阮醉和沈南幸从万家出来,阮醉心情有些丧,她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就在临走前,万柱突然喊住他们。 第63页 「我突然想起来他把一个破手机留给我,说是里面有他女儿的照片,要我帮忙保管。」 说着,万柱连忙返回屋里翻找,因为是有意义的东西,万柱很快就找出来递给阮醉,忍不住道:「小姑娘,你把这个拿回去留个念想吧。」 阮醉没多想,她跟万柱道了声谢谢。 回去的时候,阮醉坐沈南幸的车。 车上,阮醉翻看阮父相册里的照片,里面有很多阮父偷拍她的照片,大多一个表情,气鼓鼓的忧伤。 还有和工友的照片,笑得很开心。 沈南幸问她:「醉醉,你难过吗?」 阮醉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低声说会难过,但不会一直难过。 阮父的手机里没什么特别多的软体,阮醉一个一个点进去,想要去看看阮父当年的足迹。 她还记得2011年微信刚出来,阮父下载后给她发了第一条消息——醉醉,我是爸爸。 阮醉鼻头酸涩,眼里却克制着,她点开录音机,本想直接略过,却发现里面有一条录音,时间显示也是很多年之前的。 阮醉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她望着这条录音,手指犹豫不决地点了播放。 第39章 我见星星 你在梦里哭了。 录音里有呲呲声, 传出的说话声也时小时大,阮醉精神高度紧绷,双眼直直盯着车窗前那个摇来摇去的小草。 最后, 手指像是无意识地点了暂停。 沈南幸转头关切地看了她一眼,但行驶在高速上, 没法过多分心。 「阮醉。」 他轻声喊她。 阮醉嗯了一声, 声音里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她转过过身去,面对车门,沉沉地说:「我有点困。」 沈南幸没再打扰她。 阮醉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玉姨, 有阮父,还有沈南幸。 玉姨在给她做饭,三菜一汤,她则坐在台式电视机前百无聊赖地调台。 画面一转突然来到被列为施工项目的四层高楼处,砖瓦连白漆都没上,水泥参杂着红砖头。上头还有个吊机在空中盪着,似乎下一秒就会砸下来。 现在是晚饭时间,工人们都去吃饭了,可还有个人戴着安全帽在楼顶吹风, 拿出手机想给自己女儿发个简讯。 阮醉漂浮在空中,看见阮父, 她惊喜地跑到父亲面前跟他打招唿,可是阮父看不到她。 在阮父背后, 从楼梯上来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人, 头上戴着质量尚好的安全帽。 两人偷摸摸说着小话,阮醉听见其中一人亲切地称唿另一个人为王总,看样子是他的属下。 「王总, 这未来的方正企业,可不由你来掌管啊。」 王总?方正企业?这句话对阮醉来说太熟悉了,她刚从父亲的录音里听见,怎么现在又听见了呢? 两人还在偷偷交耳。 「挪用公款的事没人知道?」 「没有没有,王总尽管放心。」 「用不着你拍马屁,我现在只是经理。」 「哎哟,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阮醉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秘密,可她顾不得这些,飘过去对还在录音的父亲疯狂地喊:「躲起来!躲起来!」 阮父好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也看不见她,他的手指在发抖,明明有风的日子,脸上的汗珠却一滴一滴地往外冒。 阮醉急得四肢不协调,她听见父亲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正在说话的两人突然停止了交谈。 楼顶的风唿啦啦地吹,交谈的两人缓着步子往墙这边走来。 阮醉跌坐倒地,在心里说完了。 可就在这时,有人一边上楼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成全!成全吃饭去!」 来了个眼熟的人! 阮醉看到了万柱爷爷,万柱爷爷一头白髮,身后还跟着他的孙子孙女,像是看不见西装革履的两人一样,径直走到阮父面前说:「成全,你躲在这干什么?」 他操着一口方言,语气夹在大风中。 阮父没有回答万柱,他依旧很慌,慌里慌张地跟着万柱下了楼,一摸后背,全是冷汗。 阮醉急忙跟过去,看见阮父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万柱爷爷口袋里,含煳地说:「柱子哥,这里面有我女儿的照片,你帮我保管。」 万柱爷爷摇头:「你咋不自己保管嘞?」 「我容易弄丢。」阮父说。 画面又一转,来到乌漆嘛黑的夜晚,还是高楼上,还是那三个人。 贼眉鼠眼的属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故意恐吓已经吓坏了的阮父,逼问他:「你听到了什么?」 阮父冷汗直冒,喉咙勐地咕隆:「没有,我什么也没听见。」 「你说谎!」 剩下的阮醉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往后飘,飘得越来越远,渐渐地,三人在她眼里成了三只蚂蚁。 而最可怜的那只蚂蚁突然一下子从楼上掉下来,直直坠落。 阮醉心说不该这样,她逆转风力飘过去,竟意外地看到沈南幸接住了阮父。 父亲没死,父亲还活着。 对了,这才对了。 阮醉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 「醉醉?醉醉?」 仿佛混沌之初,有人在喊她。 阮醉从梦中惊醒,看到沈南幸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认真又心疼地说:「你在梦里哭了。」 第64页 她恍惚地看了眼前车窗外,大雾之后的艷阳,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之上,发出锃亮的光芒,夺目四射。 公路上车水马龙,行人从斑马线上走过。 阮醉重新看回沈南幸,泪眼朦胧,两手攀上他的肩膀攥着,头埋在他怀里。 她哭着说:「沈南幸,我梦见我父亲了。」 没有人懂她,在大梦醒来后内心的空虚,好像被人从心脏挖出一块肉,空得很,最后又被人拿来个一模一样的替代品重新填了进去。 风是冷的,太阳是冷的,冻得她浑身不着力。 沈南幸抱紧她,两手放在她身后交替拍着。他不知道阮醉梦到了什么,可他能感知她的情绪,很难过。 太阳的光芒透过车窗玻璃照射进来,照在两人相拥的身上,沈南幸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他说醉醉,我们梦到熟悉的人或事,不能重来一回当初的沉疴祸害,而是要去见一见我们好久没见过的那个人,看看他,跟他说说话,随便什么都可以,全了自己没好好再见的心愿。 阮醉在他怀里狠狠点头,好似懂了,却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沈南幸无声拥着她。 —— 入了冬的a大,校园里还没有下过一场盛大的雪。 阮醉自从那天听到阮父手机里的录音后,整个人走神的时间开始变长。 余澜好几次上课提醒她,沈南幸专门来陪她上课,这些都无济于补。 那天下课后,阮醉照常收拾课本放进包里,她的动作很慢,心里藏着事,要么特别快要么特别慢,阮醉属于后种。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完了,阮醉拿出保温瓶里的水喝了一口,这才将包挎在肩上,竖起座椅从空隙里出去。 沈南幸站在门口等她,他最近都会在外面等她,有时候会陪她上课。 他说,我来温习一下从前学过的知识。 阮醉心里明白,她和他走过一间间教室,其中一间宽敞的教室内闪过一个人影,是方峥润。 阮醉没太注意。 沈南幸停下来,他看着走廊尽头,地面上铺落着耀眼的阳光。 他将视线延伸到尽头窗外的日落。 「醉醉。」沈南幸转头叫她,指给她看,「夕阳。」 阮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昏红将楼角抚平,美不胜收。 她心里没有多少激动,目光平整地落下。 沈南幸微微俯身握住她的手腕,思虑良久后决定说出口:「把证据交给我,我帮你翻案。」 听到他的话,阮醉心里一震:「……你怎么知道有证据?」 沈南幸无奈地笑了笑:「醉醉,我虽然没听,但不代表我看不懂。」 那天阮醉仅仅是听了一条录音就这样,可见那条录音多么关键。 阮醉移开对着他的目光:「我自己来。」 「相信我,醉醉。」沈南幸试图说服她,「证据充足的情况下,我们走法律程序会得到最大的保证。」 阮醉不言不语,眼神里充斥着不相信。 沈南幸静静看着她,猜到了阮醉是什么心理。 他舒了一口气,跟阮醉说开。 如果一开始沈南幸不懂阮醉为什么没有对辩论赛的特别热爱却非参加不可,现在他懂了,因为阮醉想借着思辨杯这个机会让大众认识她,如果她有了人气,就可以通过平台将自己的事诉诸出来,获得更多人的支持。 这时候沈南幸只有一个大概的猜想,但当他看到阮醉的微博名时,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拨云开雾般明朗起来。 阮醉不是一个高调的人,更不会做高调的事,可她在微博上的暱称是自己的真名,这就让沈南幸不由多想。 其实阮醉也可以现在就曝光在平台上,但她不敢轻易尝试,她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让她不敢轻易走下一步,只能稳扎稳打走实了才敢进行下一步。 沈南幸掰开她的想法,看她的脸色一点点从镇定到慌乱。 心里勐地咯噔一下,他连忙多添了句:「醉醉,相信我,我帮你。」 阮醉在挣扎。 她心里挣扎,被沈南幸握住的手也挣扎着想抽开。可沈南幸不让,他紧紧握着,观察阮醉一点点动容似要松懈的表情。 「你查到方正企业了?」 突然,阮醉松懈了全身的力气,不再挣扎。 沈南幸看了眼她,嗯了声。 阮醉决定相信他,就像玉姨发消息告诉她,她不能什么人都不相信,她应该学着去相信有善意的人,假如分辨不出来,那就去相信对你最好、最在乎你的那一个。 「我相信你。」阮醉平视他双眼,「你帮我。」 走廊上的光线渐渐稀少,趋于昏暗,沈南幸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笑着说:「在这件事之前,我们先去吃饭。」 沈南幸拉着阮醉往走廊外走。 在他们走后,一间教室里靠着墙的方峥润掏出裤兜里的打火机和烟,点燃,咬在嘴间。 教室外还能看到两人路过的场面,方峥润暼过眼,从嘴里吐出一口烟。 是他听错了吗?方正企业? 怎么还能跟他扯上关系呢? 方峥润把烟从嘴里拿开,夹在中指与食指间,低头倏尔讽刺地笑了。 第40章 我见星星 没有,绝对没有喜欢。…… 第65页 思辩杯第二次比赛, 阮醉他们又赢了。 自从上次沈南幸破解她的心防,她把证据交给他后,阮醉对待辩论赛总算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样子。 林叔那边给沈南幸打来电话, 说证据确凿就予以立案,同时他也查到案子逃逸人员的地址, 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给阮醉一个交代。 沈南幸把这件事告诉了阮醉, 阮醉看起来表情淡淡的, 她眼神开始变得像沈南幸一样平和,在冬日的阳光下跟他说:「去吃点好吃的吧,就挑巷子里的美食。」 沈南幸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释怀了。 后来林叔又发消息过来, 称他这位女朋友有着像胡杨一样的品性,忍耐力极强,在久旱的日子也能沉得住气。 沈南幸笑了笑,看了眼低头认真吃美食的阮醉,在心里默默认同。 结果林叔又发来一句:[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沈南幸默默红了耳朵,立马把手机关掉。 阮醉听到动静,刚抬头,就对上沈南幸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她不由问:「什么事?」 沈南幸夹了一块肉放她碗里, 嗓音淳淳的,笑着说:「没什么……就觉得, 我们日后能好好相爱,好好走下去的。」 阮醉愣住, 她看着他红了的耳朵, 自己的耳朵也开始慢慢染上颜色。 冬日严寒之际,万物都像霜打了的茄子,街道落了一场雪, 雪下得很大,压了枝头。 a大的学生们对于雪的到来都很开心,阮醉连余澜兴奋地跑下去玩雪,听陆北瑭在旁边宠溺地斥责她。 「明明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陆北瑭你可闭嘴吧!」 沈南幸笑着把阮醉冻红的耳朵用毛线帽盖住,站在她身边像个和蔼的弥勒佛。 「方峥润来找你了?」 阮醉揉了揉有点红的鼻子,抬头瞅了他一眼,这才说:「你吃醋了?」 其实方峥润确实来找过她,原因不是因为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而是为了他的家人。 方峥润主动告诉她,他听到了她和沈南幸的对话。 阮醉起初是没什么反应的,听到了又怎么样,她不认为方峥润能扭转干坤。 但这回她好像理解错了,方峥润也不是来扭转干坤的。 那天在无意之间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方峥润心里存了疑。 人一旦心里有了疑惑,那便一发不可收拾,方峥润回了家。 他在家里见王叔叔和自己的父亲有说有笑的,讨论着公司上的事,不亦乐乎。 于是他插了一嘴:「爸,这公司,日后不得归我管?」 方父佯怪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亦是如此:「你王叔叔还在这呢,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得谦虚呢。」 方峥润牵起嘴角笑笑,拿了杯红酒放在嘴边,转过头,边喝边看着眼前这位陪伴了他父亲很多年的王叔。 他记得王叔以前还不是董事会的人,后来成了父亲的左膀右臂,对他也很好,时常对别人说:「这就是我亲儿子,我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也确实,每次父亲停他卡的时候,王叔总会救济他,边偷偷给他钱边让他小心点花。 回忆扑面而来,方峥润有些待不下去了,他放下酒杯,起身往外走,连身后熟悉的问候声都没管。 后来王健全出来的时候,方峥润倚在墙边问他:「王叔,你把我当家人吗?」 王健全先是一愣,随后一笑:「润儿,你说这个干什么,当然是家人啊!」 他笑得脸上的皱纹夹起:「肯定是一家人!」 方峥润松了紧绷的神经,不知为谁。 后来方峥润来找阮醉,找她了解情况,阮醉没存想他愿意相信她,而不是相信他的王叔。 其实方峥润这人凉薄,谁都不相信,对王叔不是没有感情,但他那一点仅存的感情没有什么稀奇的。 所以他可以轻而易举去怀疑别人。 而至于知道以后他会选择怎么做,阮醉更是无从得知。 停了半刻的雪又开始下起来,余澜和陆北瑭尖叫着跑到屋檐下,沈南幸握住她的手,也拉着往屋檐走。 林叔再一次打电话来,是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 逃逸人员被逮捕了。 申请逮捕令下来后,逃逸人员就已经跑不掉了,仿佛真正应了那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方正企业的王健全也被逮捕。 举报王健全的,是方峥润。 理由不是当年那件案子,而是他挪用公款。 这些年来王健全在方正企业作威作福,表面一套背面一套,挪用公款只是其中一项,而其他的,方峥润整理出来作为证据交给警方。 据两人交代,他们没有杀人的想法,尤其是那个逃逸人员,他只是想恐吓一下他,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工人他自己就跳下去了。 阮醉听到这段话时,藏在口袋里的手死死攥紧,心里掀起惊天骇浪。她想,如果出了事,所有人都这么推辞的话,那谁来负责任? 没多再看,她和沈南幸从公安局出来,踩在白雪上,嘎吱嘎吱地响。 白雪延伸到光秃秃的大树上,树下站了一个人,那人在冷风中点了一根烟咬在嘴边,眉眼一如既往的锋利。 是方峥润。 看见她,方峥润嘴角牵出一丝笑容,但这个笑容看起来含着苦味,叫人心情不好。 第66页 阮醉看见他朝她走来,拿开烟对她说:「我跟你说几句话。」 阮醉静静看了他几秒,平淡说好。 沈南幸这个时候松开握着她的手,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迴避一下。」 他没有刻意忽视也没有刻意搭讪方峥润,而是很平常的态度,仿佛没把他当做威胁,径直往另一边的大树走去。 方峥润经此一事,消沉多了,他下眼睑有淡淡的乌青,应该是没睡好。 抬头看阮醉时,他眉心拢着,散不去的闷气。 「我给王叔多加了几项罪责,你是不是很开心?」方峥润问她。 他真的苦,像过期的巧克力,阮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却很直接地说:「开心。」 坏人得到惩罚,她就开心,她等了那么多年,自然开心。可这种开心不是激动,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从内心生出的戚戚然。 方峥润听到她的回答,表情明显停滞了一下,仅仅一会儿,他忽而问:「你恨他吗?」 阮醉实话实说:「恨。」 「我也恨。」他很快接上话,语气里竟有一丝愉悦。 阮醉最初不懂,后来是沈南幸告诉她,方峥润这是在自赎。王健全对方峥润不算差,尽管他确实眼馋公司,但他把方峥润当儿子对待。 或许一开始王健全也抱着讨好的成分,可这么多年他膝下无子,再加上时间堆积,对方峥润的好,也逐渐演变成真的好。 所以方峥润心里有愧疚,他的愧疚不会表现在表面上,而是通过向别人证明,错的人是他,自己是正义的那个,所以便能没有压力。 说出我也恨时,方峥润是畅快的,他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阮醉没有惊讶于方峥润的回答,她跟他原本就是强行认识的人,如果没必要,确实不需要互相认识。 方峥润显然不在意她回不回答了,他自顾自说着,转头看了眼在树下等待的沈南幸,自嘲地笑了声,抬头目视阮醉的眼睛,说:「我们还是不要相互碰见的好。」 阮醉贊同地点了点头。 「日后就当从没认识过。」他继续说。 阮醉依旧没表情地点头。 最后,方峥润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抬脚毅然决然地从她身边经过,走进公安局。 方峥润最后那一眼包含很多情绪,阮醉读不懂,却能看出他很难过。 为什么难过呢? 阮醉站在原地没想出来,便不再想,她往沈南幸的方向走去,走到他面前微微笑着,抬起头:「我们可以走了。」 「好。」沈南幸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你不问问吗?」 「问什么?」 「没什么。」 好吧,又是她多想了。 方峥润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感觉心情沉重,像被压了一座五指山,重得喘不过气来,他还是没忍住往后看了眼。 那一对情侣看起来感情是真的好,像极了爱情,也就是爱情。 他兀自问自己,开心吗? 刺激吗? 喜欢她吗? 没有,绝对没有喜欢。方峥润从容地转身,神色淡淡地往大厅里走。 第41章 我见星星 「我答应你。」 这件事尘埃落定后, 阮醉便再也没有在学校里看到方峥润。 他本就来去无影,如今更甚。 阮醉把案件的最新消息告诉了玉姨,玉姨在电话那头哭得泣不成声, 说要去墓地给他上坟。 其实是想他了。 阮醉挂了电话,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景象, 突然有点想沈南幸。 记得前几天沈南幸还问过她:「放下一件执着了很久的事, 是什么感受?」 她说:「大仇得报。」 沈南幸笑了笑。 她又说:「想吃顿好的。」 然后沈南幸就带她去吃好的了。 a大只下了一场雪, 是初雪,学生们猜这也可能是最后一场雪。 毕竟这座城市下一场雪已是恩赐。 趁着艷阳高照的时候,沈南幸带阮醉回了家, 他的家。 阮醉起初是拒绝的,她打死不去,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听沈南幸跟她分析不去的好处和去的好处,总结下来,就是去比不去好。 阮醉觉得沈南幸挺会分析的,连这种事都能分析,她稍加思索,被沈南幸坑蒙拐骗去了。 沈家很大,沈南幸把车停在车库, 拉着她的手进了门。 一进门,沈家老爷子、沈南幸父亲、沈南幸母亲、沈南歌, 以及沈南歌丈夫,排坐在沙发上, 睁着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和沈南幸。 喔, 忘了,还有个在襁褓中的孩子。 阮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南幸当即蹙起眉头,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众人一眼。 众人皆视而不见。 低头的低头, 看阮醉的看阮醉,喝茶的喝茶,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完全不搭理沈南幸的眼神。 沈南幸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握紧阮醉的手,从左到右一个个介绍这几位存心坏事的家长。 阮醉一个个微笑问候。 她从没笑得这么僵过。 每个人看她的表情都不太一样,这没关系,阮醉只是希望他们能认同她就可以了,但…… 「我叫你小阮可以吗?」 沈南幸母亲先开口。 第67页 沈南幸母亲是曾经的军艺校花,姓全。 阮醉心想,如果是以前她绝对拔腿就走,可是人一旦有了牵绊,所有愿意的、不愿意承受的,都得承受。 她先是看了一眼沈南幸,随后朝全阿姨点头:「可以。」 接着全阿姨没说话了。 下一个问她的是沈南歌,她朝她眨了眨眼,遂又一本正经地问:「你跟我弟是怎么认识的?」 「姐。」沈南幸试图通过喊她姐让她停止。 显然沈南歌没打算理他,她兴致勃勃看着阮醉。 「他主动搭讪的我。」阮醉回答沈南歌。 回答完,沈南歌愣了愣,不止她愣了愣,在场的人都愣了愣。 阮醉看到了众人的反应,她偷瞄一眼沈南幸,用眼神询问他,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沈南幸宠溺地朝她虚摇了下头,没事。 有人轻咳了一声,开口询问了。 「他是……怎么追你的?」 开口的是沈南幸的父亲,浓眉慈目,一副温和的样子。 很难理解沈父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连他儿子沈南幸都难以理解。 阮醉感觉这些问题像无数个金蛋砸在自己头上,指不定哪颗高危蛋就会砸中她这个倒霉蛋。 沈南幸是怎么追自己的?阮醉站得有些恍惚,觉得自己要认真回答他们的问题,便将她和沈南幸的回忆走马观花了下,抬起头看着沈父说:「对我好。」 阮醉将所有他做出的一切汇聚成三个字——对我好。 她说出这三个字时,沈南幸特意转头看了她一眼。 阮醉小心翼翼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好像还好的样子。她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下许多。 接下来,画风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沈老爷子拄着拐杖来到她面前,盯着她注视了好一会儿,非常直爽地问:「喜欢我们家南幸不?」 站在阮醉旁边的沈南幸心口莫名一紧。 阮醉瞥见沈南幸的表情,笑着说:「喜欢。」 要是不喜欢,怎么会答应。 沈老爷子又问:「想好了跟他?」 他们家南幸多么纯真的一个孩子啊,沈老爷子是这样看待他孙子的,一个温文尔雅纯洁无比的孙子,如今带可能成为儿媳妇的人回来了,他自然要把关的。 沈老爷子之前还准备给两人制造点挫折啥的,但等他听到卡丁车俱乐部那件事后,在沈南歌的洗脑下,决定不再剑走偏锋。 阮醉诚恳回答沈老爷子的回答:「想好了。」 沈老爷子点点头,模样老气横秋的,却又有着几分经歷岁月的世面与威严存在,他宽大的手往后一负,拄着拐杖坐回去。 发话了:「那你俩,准备准备,订婚吧。」 —— 从沈家走出来,阮醉还有些恍恍惚惚,她再次转头看向心情还不错的沈南幸,目光存疑:「你真的事先不知道?」 沈南幸无辜地摇了摇头。 他把阮醉挽在肩膀下,脸上全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表情,跟我没关系。 阮醉有些郁闷,任谁仅见了一回家长就被订婚,都会有点郁闷。 而且时间场地和邀请的人都定了,阮醉严重怀疑他们一开始的问话都是走个过场或者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而已。 「能接受吗?」沈南幸俯头问她,表现得很好商量,「要是你不想,我们可以再等等。」 阮醉:「当然得等等,我才大一。」 沈南幸望着她瞪他的双眼,无辜:「我才大二。」 阮醉抿嘴,瞅着他,最后憋出一句话:「你是故意的。」 沈南幸笑笑不语,看她的眼神却仿佛揉进了碎光。 两人相携走在平坦的小路上,最后沈南幸轻声问:「那你答不答应?」 「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多久?」 「一分钟。」 …… 「醉醉,一分钟到了。」 「我答应你。」 第42章 我见星星 眼角温柔地看着肩膀上的人。…… 思辨杯决赛举行之际, 离寒假只剩一天。 对于这场比赛,不管是阮醉还是沈南幸都是很看重的,包括a大校方都很重视。 一个学校培养出一个优秀的辩论团队或者优秀的辩论人才, 都是难得的,沈南幸是a大着力培养的人才, 他的胜败也决定着学校的名誉。 为了支持沈南幸和阮醉, 余澜和陆北瑭纷纷到场。 在谈话中, 阮醉得知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 「都说了让你来快点,说,发消息为什么不回我?」 「我就慢了两分钟, 澜澜。」 「这两分钟里你在干嘛?」 「想你。」 「好吧,我原谅你。」 阮醉、沈南幸:「……」 最后阮醉问出口:「你们俩……在一起了?」 余澜做娇羞状:「本来打算今天告诉你们的,没想到被看出来了。」 说完,她又问:「这么明显的吗?」 阮醉倏尔有点不想回答她下一个问题。 幸亏进场的时间到了。 辩论赛开始的时候,余澜和陆北瑭就在下面边玩手机边看着,余澜看见阮醉就坐在沈南幸身旁,沈南幸朝阮醉望过去一眼,阮醉就回看他,还露出一个挺甜的笑容来。 第68页 如果按照以前的阮醉, 她一定看都不看你一眼,淡淡地低头做自己的事, 专注,专注的这个世界仿佛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而现在阮醉变得爱笑了, 余澜不得不感嘆爱情的威力。 至少在她们这个辩论队伍中, 他们俩自带那种别人进不去的屏障。 辛苦旁边两个队友天天吃狗粮了。 陆北瑭问她为什么看得这么认真? 余澜认真地告诉他:「在看一份心心相惜的爱情。」 陆北瑭立马聊表情怀:「我们也可以啊。」 余澜默默瞟了他一眼,他们适合打打闹闹的爱情。她又重新看回台上,比赛已经到了提问环节。 反方提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 余澜察觉出阮醉这边有点回答不上来,有人站起来角度刁钻的回答了,却又被反方轻巧的迴避过去。 阮醉这边进入了死角。 两方都在钻角度,反方揪着一个正方答不上来的点不停攻陷,阮醉和沈南幸这边在钻一个大众所知的角度。 这时候沈南幸将刚写好的纸往阮醉那边移。 阮醉留意纸条上写的内容,立马拿起话筒站起来。 余澜在下面看到这一幕,问陆北瑭:「沈哥为什么不自己说?」 陆北瑭轻巧地解答了她的疑惑:「对沈南幸来说,输赢其实没那么重要,他只是享受这个过程,享受解惑的过程。」 余澜眨了眨眼:「没听懂。」 「傻子,沈南幸更想看他女朋友念自己答案的过程!」陆北瑭直言道。 余澜懵懂地眨了眨眼,她脑子灵光一闪,好似悟到了什么,立马转头惊讶地往台上看,沈南幸正仰着头微笑地看着自己女朋友发言。 好像发言的人是他一样。 余澜:「……好样的。」 这场辩论最终在沈南幸的救急下峰迴路转的赢了,而且他还得了个最佳辩手的称号。 学校公众号估计有素材了。 事后,他们准备一起去吃顿火锅,冬天里来一顿火锅,是个非常幸福的选择,沈南幸笑着说好,却在去的路上接到一个电话。 火锅局戛然而止。 —— 「听说你辩论赛得了个第一?」林叔把资料丢在办公桌上,一屁股坐在真皮椅上。 沈南幸站在百叶窗前,笑得温和:「才刚结束的事,林叔你知道得这么快。」 「不是我快,」林叔摸了把裤兜,菸瘾犯了,结果没摸到,他又把手放下,「当今是网络时代,是他们快。」 「谁把你辩论的视频放那个什么平台上,你叔幸运地刷到了。」林叔大言不惭道。 「喔,下面一大堆赞美你的,」林叔又慢悠悠补了一句,「都说你长得帅,可惜啊……」 林叔啧啧几声:「再帅也得跟着我下乡。」 这也就是林叔喊他来的目的。 他要去贫困地区调研,顺便做个法律顾问啥的,沈南幸是个好面子,可以跟他一起去实践实践。 再说,他为了他女朋友还欠着工没打呢。 沈南幸几乎没有思索便说好。 林叔:「不犹豫一下?」 贫困山区可不比大城市,要啥有啥的。 沈南幸淡笑:「我倒想去看看不同的地方。」 几分钟后,沈南幸从林叔那出来。 一出门就看见阮醉在大厅里坐着等他,模样很安静,乍看跟从前的她不同,可细看,其实眼里多了一份期待。 沈南幸在她面前蹲下来,拉起她的手软软握着,声音很轻:「等的无聊吗?」 阮醉摇头:「我在观察这里的人,觉得很新奇。」 沈南幸笑:「怎么学会观察起人来了?」 「跟你学的。」阮醉也笑,跟他一样的温和,「我记得你说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故事,我就试着去观察了。」 「那现在我们是回去还是留下来观察?」沈南幸轻声问她。 「回去。」 沈南幸便拉着阮醉的手往外走,此时夜幕渐渐黑下来。 冬天的夜晚还是很冷的,一出大门冷风就往人身上各处钻,沈南幸转过身给阮醉戴上帽子,顺带俯下身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下。 阮醉藏在帽子中的脸有点红,不过黑夜好掩映,再有人情味的她都不能被人瞧出来。 沈南幸这会儿说她可爱。 阮醉觉得可爱是个很宽泛的词,她问:「那我属于那种可爱?」 她眨着眼,抬起头娇俏地看着他,很像热恋中撒娇的一方。 可问完后阮醉就后悔了,这不像她的作风,也有点怪怪的。 谁想沈南幸俯身在她耳边说:「哪哪都可爱。」 阮醉默默移过眼,觉得这风也有点可爱了。 车来了,沈南幸让她先上车。 车上人很少,阮醉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窗外的风景缓缓掠过。 不过一会儿,她有点困了,便把头倚在沈南幸肩膀上沉沉睡去。 司机刚好能看到这边,瞟了一眼,瞥见女的安稳睡在男的肩膀上,男的微微垂头,身子不动,眼角温柔地看着肩膀上的人,眷恋无比。 司机不由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最近抱怨自己遇不到美好的爱情,不想被相亲,他在心里嘆了口气,默默收回视线。 沈南幸耳边传来阮醉清浅的唿吸声,他静静听着,心里想让时间过慢点,好让她多睡会儿。 第69页 跟林叔去贫困地区那事,沈南幸已经答应下来,那么有件事就要放弃。这不是他思考的重点,重点是,他该怎么告诉阮醉。 公交车缓缓到站,沈南幸轻喊她的名字,亲昵得很。 阮醉从他肩上起来,在他温柔得要腻的眼神下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喃喃自语:「到了?」 「到了。」沈南幸重复她的话,语气不同。 路灯像挂在树上一样,阮醉从车上下来,整个人恍惚了一下,顺着光亮走。 沈南幸送她回寝室,宿舍楼下,他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抱了会儿,随后松开她,笑着说:「早点睡。」 阮醉机械地点头,掉头进宿舍楼,却在走了几步后又转过身来,抬头问他:「你寒假有什么打算?」 其实沈南幸打算告诉她跟林叔去贫困地区当法律顾问的事,这时阮醉又说:「我们可以一起。」 他顿住。 阮醉好像没有等他回答,她微笑着说完,转身期冀地进宿舍楼。 第43章 我见星星 然后,朝她弯了弯嘴角。 「你要去山区当法律顾问?」 陆北瑭听刚回来的沈南幸随口一说, 手上的手机差点随意扔掉。 其实他惊讶的不是去山区当法律顾问这件事,而是在与另一件事的比较中,沈南幸选择了法律顾问。 早些天, a大的法律系孙教授要去米国进行学术交流,时间就定在寒假。孙教授特意告诉过沈南幸, 他如果有这个意愿, 可以和他一起去。 这是多少人巴不得的事啊, 当时沈南幸怎么做来着,他礼貌地点了下头然后,非常理性地说:「如果没有其他事牵绊的话, 我选择跟孙教授一起去。」 陆北瑭以为沈南幸是个会权责利弊的人,但其实他更想去做自己想做的。 「那孙教授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沈南幸脱下外套放在衣架子上,低头说:「得去道个歉了。」 陆北瑭又想到阮醉,沈南幸要去山区,阮醉知道吗?他这么想,于是就这么问出来了。 沈南幸在他意料之外摇了摇头,然后在他意料之中说了一句话:「我得找个好时机告诉她。」 嗯,非常符合沈南幸瞻前顾后的性格。 陆北瑭又问:「什么时候走?」 「后天。」 第二天, a大的部分学生放假,阮醉是其中一批, 她收拾好行李从寝室离开,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在宿舍楼等待的沈南幸。 在a大, 她和沈南幸恋爱几乎成了众所周知的事。 思辨杯辩论赛一战成名, 两人在微博上的讨论还小有热度,而兴沖沖赶来嗑cp的网友却发现,明明一开始就把自己大名招摇撞市摆微博上的阮醉, 静悄悄的註销了微博。 这令网友十分不解,纷纷跑到沈南幸的微博下天天发消息让嫂子露面。 沈南幸边把阮醉的行李放车上边笑着对她说:「他们让我发你的照片。」 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些的阮醉疑惑地问:「他们是谁?」 「微博的网友们。」沈南幸把阮醉的头轻轻往里推,关上她这边的门。 阮醉註销微博是因为微博的存在没有必要了,当阮父的案子解决的那一刻,她就没必要在微博上养精蓄锐、扩大流量,沈南幸深知这一点,所以在看到唯一关注的人成了个空号时,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这才符合阮醉的性格。 结果网友天天跑来他这边捣鼓了。 沈南幸并没有放大名上去,但网友都是人精,一个比一个会找,那他就大大方方公开算了,平常发些与比赛相关的事,还会被他们说这是个官方号。 更像老年号。 阮醉接过沈南幸递过来的手机,看到他微博底下一水熘的评论嫂子呢?嫂子去哪了?你把嫂子喊回来! 还有的评论什么时候发情侣照? 阮醉眨眨眼,有点不懂网友们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了。 车子平缓驶向阮醉的家,玉姨做好了饭菜等他们,听说沈家已经做主要订婚,玉姨起初是不同意的,哪能轻易就把女儿这样交付出去呢,但沈家父母亲自过来跟她说明情况,把一切事宜准备妥当。 玉姨听得稀里煳涂的,没听明白,但她看出一个事实,沈家很尊重她们这边的想法。 这就够了。 玉姨非常放心把阮醉交付出去。 阮醉是在吃饭途中才知道这件事的,她默不作声,却转头看了一眼沈南幸。 沈南幸只觉自己如芒刺背,其实他也不知道,事先父母可没跟他表明。 吃完饭,两人在小区路边消食,阮醉就不再过问这件事,她想起自己为数两个月的假期,跟沈南幸说:「我寒假想去旅游,你呢?」 走着走着,两人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这里靠近公园,行人渐多。 沈南幸准备告诉她自己要去山区的事。 偏偏这个时候阮醉直直抬起眼看他:「我们一起去旅游吧。」 阮醉的眼里充满了希望。 沈南幸不忍打破她这份希望,可他知道他得说出口,事情不能拖,拖得越久失望就越大。 他握着阮醉的手:「恐怕去不成。」 阮醉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她囫囵了一下喉咙,干巴巴的噢了声,眼神瞟向别处。 「醉醉,」沈南幸轻喊她,想告诉她不是她想的那样,「寒假……我得去山区当法律顾问。」 第70页 阮醉剎那间就想起自己从沈南幸口袋里看到的那张保证卡片,卡片里写着作为报答,沈南幸要答应给某人打工。 她抬头询问:「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沈南幸温柔笑着,替她摘去刚飘到头髮上的一片落叶,声音像春天里的一阵风,「醉醉,你无需多想,其实是我自己想去看看不同的地方。」 他抬眼看她,目光里夹杂肯定,笑容里有宽慰。 阮醉沉默不语,她感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沉。 「要去多久?」最后,她平静地问。 「两个月。」沈南幸直视她的眼睛。 两个月啊,阮醉已经在脑子里开始换算时间,这么来说,整个假期他和她都不会见到,更不要说什么所谓的旅游计划。 这跟阮醉想像的不一样。 可她该是一个理性的人,毕竟江湖里分道扬镳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阮醉只是有些难受,却还不至于盲目,她平静地点了点头,继续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 阮醉听到这个回答时,眼睛蹬地一下睁大,却又很快垂垂落下。 她像往常一样点头点头又点头,表现得再正常不过。 直到沈南幸要随队伍走的第二天。 去贫困山区当法律顾问的不止他一人,大家坐上大巴车准备动身启程前,会在带头人的号召下接受当地记者的採访,走一些基本流程。 阮醉乘坐地铁赶到目的地,走入人群中静静看着站在台阶前,第二排的沈南幸。 他换了一身很休闲的衣服,墨发在风中飘扬,尽管看起来有努力让自己低调,却仍在一众人中显得朝气蓬勃。 阮醉平静注视,愿有媒体将他称之为朝日的希望。 耳边咔嚓声不停,林叔在接受採访,他嗓音中气十足,声称要把法律的光芒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阮醉默默戴上卫衣的厚实帽子,一双眼藏在帽檐下。 昨晚沈南幸给她发了很长的一段话,里面有嘱咐,有宽慰,有关心,字句真切,她忍不住红了眼,冲动地跑到这来目送他离开。 沈南幸也看到了阮醉,从她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时,他就看到了她。 熟悉的人凭感觉就可相认,所以沈南幸从来都不会认错她。 尽管阮醉刻意把帽檐压低。 记者很快採访完,林叔笑得嘴都咧开了,洋气的一挥手,台阶上拍完照的他们也该准备上车了。阮醉这时抬头往台阶上看,定位到某个人。 而沈南幸正掠过层层目光往她望过来。 然后,朝她弯了弯嘴角。 —— 沈南幸离开的第一天。 阮醉在家陪家里的小猫看了一天的日起日落。 后来没坚持住,在太阳落山前离开了。 太阳落山前,这个范围真大,玉姨说她定力不如从前。 阮醉却注意到小猫肥了不少,胆子也肥了,竟会爬到她腿上睡觉,歪着头唿吸均匀。 沈南幸离开的第二天。 阮醉跟家里的猫关系更近一步,允许它在她床上跳上跳下。 沈南幸离开的第三天。 阮醉独自一人背上包,按照自己计划的那样,从某个地点开始,开启一个月的旅游路程。 她穿着户外装去青藏高原,缺氧、呕吐,最后拍了一张不算好看的照片传给余澜。 余澜吐槽她对不起自己的专业。 阮醉在白日下被余澜这句话笑得弯起眼,然后拿着这张随手拍的照片寄给了不知道能不能收到的沈南幸。 她还去了风沙迷人眼的乌尔禾风城,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去听大自然的鬼哭狼嚎,感受这座魔鬼城不那么魔鬼的一面。 还是选择拍一张照片留恋,先是传给余澜欣赏。 余澜这回直接给她打来电话,开头第一句话就是:「醉醉,你能不能去个对自己好点的地方?」 于是阮醉又去了敦煌莫高窟,去看神秘古画。 刚好班级群里发来最新摄影大赛的消息,阮醉顺手就多拍了几张照片,挑选角度,感悟独特故事感,选了一张自己最满意的照片参加大赛。 余澜终于肯表扬她照片拍得好了,人第一句话开头是好的,后面几乎都是好的,余澜会夸人了。 阮醉每到一个地方就拍下一张有自己身影的照片,然后传给自己亲爱的人。 没跑完一个月,阮醉在严寒天气中回了家。 彼时快到春节了,各地回家的票难买,阮醉在电视台纷纷报导骑摩托车回家的新闻时,拨打了沈南幸的电话。 那边迟迟没人接通。 她一点都不急,静静地等在电话前,等了十几分钟。 直到自己的手机打来一个电话。 这是沈南幸找到有信号的地方了。 阮醉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静数时间一点点过去,听他熟悉的声音响起,安心地喊了声—— 「醉醉。」 第44章 我见星星 买票去山区 喊了她的名字, 沈南幸又兀自笑了一声,倒是先问出口:「最近过得好吗?你的照片我收到了,很好看。」 他颇有种官方般的来往问候, 温和的声音令阮醉回忆到从前。 「我回来后收到了来自沈先生的礼物。」阮醉没有回答他问的问题,声音清晰地透到他那边。 第71页 在阮醉出去旅游那段时间, 家里收到了来自沈南幸寄过来的东西, 里面装着一些小玩意, 应该是那个地方独有的物品。 「还有一封信。」阮醉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信上说,见字如面。 他想她了。 阮醉听着他那边嘈杂的风声,唿啦唿啦的, 她静静说:「我看进去了。」 这算不算隐晦的告白? 沈南幸想和她继续聊下去,可这个地方的信号时好时坏,他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信号已经断了。 耳边重归于静,阮醉眨了两下眼,挪开手机确定他已经挂断电话,又默默把手机收回去。 应该是没信号了。 电视机里还在播放着返乡人员大作战,阮醉的手机叮铃一声,有消息进来, 她又默默把手机拿出来。 是一条app发来的信息,上面写着火车票订购成功。 她在前几天就已经定了从这里到山区所在县城的火车票, 没想到这么快就抢购成功了,估计是抢购的人比较少吧。 玉姨在外面喊她吃饭, 阮醉关掉电视, 思索再三告诉了玉姨她私自订票的事情,理由是班级群里刚好要做一期主题调研。 阮醉只不过是选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而已。 时间就定在她回家的第二天。 余澜知道这件事后,阮醉已经坐上前往目的地的火车, 她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脑海里浮现余澜说她是为爱奔波千里,不辞劳苦的画面。 阮醉无法反驳,她确实是夹杂着一点私心的。 冬天里车厢味很大,什么味都有,阮醉有轻微晕车症,再加上车空间里面五味杂陈,她就极其不舒服。 迫不得已戴上口罩昏昏沉沉睡了一路,从火车站下车后,天空的颜色逐渐暗淡下来。 冬天黑的快,朦朦胧胧中不少摊贩已经亮起了照明灯。 阮醉托着箱子从本地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走过,根据自己了解到的信息来到面包车点。 到沈南幸那里还要在坐上一两个小时的面包车,可面包车有专门停车的地点,要到沈南幸那里的话,估计还要自己走一阵漆黑的路。 最后阮醉上了面包车。 这一路走得格外跌宕,地路不算平,偶尔晃几下是常有的事,且越往里走绕的弯越多。 车上也不止她一个人,大家操着口方言你一句我一句,阮醉默默听着,用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灰濛濛的天,她似乎……真回不去了。 司机主动跟她搭讪起来,看样貌说她不像是本地人。 阮醉沉沉应了声,当做回答。 从面包车上下来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阮醉往四周看了眼,黑漆漆的一片中夹杂着几处亮着灯的人家,灯光很暗,让人不由生出一股恐惧来。 可这里的村民似乎都习惯了,他们从车上下来后便各自回各自的家,只有阮醉一个人站在原地,脚踩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机是个热心肠,见状问她:「你去哪里塞?」 阮醉:「叔能再送我一程吗?」 两人各问各的,最后阮醉又说:「那个地方叫明望。」 「明望啊?」司机在嘴里重复了一遍,方言味很重,「阔以是阔以,但那个旮旯有点远,还不好走捏。」 「我加钱!」阮醉及时道。 「上车!」 —— 车子再次启动,几乎坐了一天车的阮醉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她从没想过自己仅仅是坐车就可以这么累。 仅只有她一人的车开得很快,司机打出车前探明灯,在与阮醉你来我往干巴巴的聊天中了解到她是来找人的,又一听她是来找那一群知识分子的,兴趣就足了。 知识分子是这里的人给沈南幸他们的爱称,表明他们身份的不一般。这里的人很少有走出去的,大多在这个小地方了了过一生,连个村里的镇都很少出。 司机跟阮醉说道:「他们是前一阵子来的,好大的阵势哦,说什么要来宣传法律,哎哟我滴个老天爷喽,我们哪听得懂这些撒!」 阮醉心里一个咯噔,猜到沈南幸他们的工作估计不好做。 这边司机情绪仍处于十分激动的状态中,听到阮醉迟迟没回话,往后望了一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女娃子,你不会是来找他们的吧?」 阮醉在司机中厚的声音中点头。 此后司机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直到下了车,司机还是很热心肠地把她的行李从车上搬下来,指着前面那条延伸的小路说:「顺着这个坡上去,走个十几米就到喽。」 「看见没得,那里还有光亮!」 阮醉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处昏暗的灯光,她点点头,道了声谢,推着行李往坡上走。 这是一条很窄的坡,旁边是杂乱的野木,大概半个人那么高。箱轮滑在上面咕噜咕噜的,阮醉使了使劲,往上走。 坡上有好几处人家,阮醉来到第一家前,询问这里的法律顾问住哪里? 还没等到回答,阮醉就看见旁边那一家的大门下出来一个身形高挺的男人,穿着冲锋衣,两只手上各一只挣扎的鸡。 他的动作有些不太熟练,抓着鸡也没敢太用力,阮醉在心里猜想,这鸡估计要跑。 果然,在鸡的一只脚靠近鸡笼时,它飞了。 第72页 从男人的头顶扑腾掠过,咯咯咯的熘走了。 阮醉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男人似乎是听到了她的笑声,在老式灯灯泡的照明下转过身来,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却又在对上她的视线时,瞳孔勐地放大。 第45章 我见星星 这有只上蹿下跳的鸡!思念都…… 「醉醉?」沈南幸喃喃出声。 他声音里有疑惑, 有不解,更多的却是喜悦和惊喜。 阮醉跟指路的人道谢,推着行李往呆愣的沈南幸走去。 这里的灯光实在是暗, 仅一顶电灯泡,还忽闪忽闪的, 似乎下一秒就会生命耗尽。 她走来的过程中, 沈南幸紧紧盯着她, 整个人还没有从盛大的喜悦中反应过来。 沈南幸对于喜悦的表现是克制的,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像在平復自己的心情。 最后,他上前几步接过她的行李,另一只腾出的手往后一伸,把她抱在了怀里。 明明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怀抱,阮醉却品出了其他意味,她内心极快地跳了下,有什么东西唿之欲出。 「怎么来了?」过后,沈南幸放开她,轻柔掀开她垂下来的刘海, 温声道。 阮醉眼睛微动,她不自然地转过眼去, 「我有个课题调研,想着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来了。」 她说完, 就听见沈南幸低低笑了声,抬眼目不转睛瞧着她。 阮醉被他瞧得心慌,转移话题:「你刚才在做什么?」 她有意转移话题, 沈南幸就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他手一指那两只同款表情呆愣在原地的鸡,温声说:「捉两只不愿意进笼的鸡。」 阮醉下意识说了句:「有没有难度?」 沈南幸一怔,随后轻声笑:「还挺有难度的。」 「来人了?」 说话间,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听脚步声不止一个,应该是一堆。 阮醉和沈南幸齐齐转头看,见一群吃饱喝足的男人踏着步子往屋外走,其中一个阮醉认识,是林叔,有过几面之缘。 林叔率先哟呵了一声,先是瞧了眼她,才慢慢转向沈南幸,话语里有调侃:「千里寻夫?」 沈南幸莞尔:「林叔。」 林叔知道不好打趣,便悠悠将目光再次转到阮醉身上,拿手在外套上擦了擦,微微弯身,头抬着,说:「你好,阮小姐。」 阮醉回握,正准备开口,却被林叔抢了先:「叫我林叔就好,小沈子也这么叫。」 阮醉一愣,随后一笑,承他的意叫了声林叔。 身后几人纷纷朝她投来目光,有好奇的,有羡慕的,但都比较克制,朝她友好的打了声招唿,询问她饿不饿,铺垫这么多后问出一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来这干什么? 阮醉把自己要做课题的事告诉了他们,都是一群能听明白的人,不用绕那么大弯子,也没多说什么。 林叔直接吩咐道:「小沈子,赶紧给你女朋友找间空着的房间去!」 沈南幸的手扶在阮醉的行李箱上,微微用力往前推,其实他在这之前就想动了,不过碍于这群人跟猴子观月一样的举动,忍了忍。 可是在他即将迈腿踏进门槛时,头顶那个呲啦不停的电灯泡,灭了! 周身陷入黑暗之中,只有屋外那轮大大的明月淌下来,沈南幸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牵起阮醉的手,借着月光往屋里走。 原本以为只是那一个电灯泡坏了,谁想竟是断电,沈南幸在拉了两次空房间里的电灯泡没响应后,放弃了。 他叫阮醉在这里先等一下,然后走去自己的房间拿来手电筒打开。 手电筒发出的光亮很亮,阮醉眯了眯眼,在沈南幸的小心声中进屋。 阮醉看了眼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床是那种木板床,上面还搭了个粉色的蚊帐。脚踩的是水泥地,水泥还崎岖不平的,有些地方明显往里凹,她微微愣了愣,把行李箱推到最里面。 沈南幸握着手电筒走过来:「这里条件不太好,你可能得将就点了。」 阮醉接过他递来的一杯水,水是温的,她双手捧着喝了一口才回:「这没什么。」 「那我们就先来铺被子吧。」 沈南幸见她一口喝完,接过空手杯放到木桌上,十分熟练地走到床边,开干。 阮醉站在一旁给他打手电筒,看他熟练的动作,目光又徐徐看向破旧的窗,那窗开了一半,有倾泄的月光洒进来。 她看得正入迷,突然窗前闯入一物,扑棱着翅膀直直飞来。 有只鸡从半开的窗户里进来,边咯咯叫着边扑腾到屋里来,阮醉跟着这只鸡的行动轨迹快速移动,见这只鸡十分不厚道地跳到沈南幸弓着的背上。 再从他背上弹跳到刚铺好的床上,惊吓之际,在床单上拉了一坨很够味的屎。 「……」 沈南幸全身僵硬。 屋外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男人,男人到屋边就很有礼貌地放缓了速度,朝阮醉笑笑,转头便对沈南幸说:「小沈,抓住那只鸡!」 至此,阮醉才明白这只鸡为什么会惊慌失措地飞进来。 因为一群大男人,搞不定一只鸡。 那只鸡并没有被沈南幸抓住,因为它在无理地掉了几根毛后又灵活地跳下去了。 第73页 这只鸡对他们来说就像滑熘熘的鳝鱼一样,直到隔壁被吵的头疼的老大爷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露了一手,把鸡完整丢进鸡笼里。 这群法律顾问们对老大爷十分敬佩。 沈南幸把留了鸡屎的床单拿出去放进清水盆里,清水清凉,在冬天冻死个人。 阮醉说她来洗,被沈南幸冰凉的手握住,但他又很快放开。 「没事,你先去坐着。」 他声音温吞。 阮醉不言,默默给他拿来洗衣粉,突然生出一种自己来可能只是添麻烦的感觉。 手电筒的光打在沈南幸脸上,男人微微眯眼,眉宇间比之从前更显成熟了,她静静看了会儿,见他脸上比较严肃的表情渐渐变得有点僵硬。 阮醉明了,默默又把目光移回去。 洗完后,沈南幸把床单晾在架子上,转身回屋拿了个新的。 此时阮醉发现其他人已经走了,整个屋子安静下来。 沈南幸跟她解释:「他们住在工寓里,不过那里没有厨房,所以吃饭一般都在这里吃,吃完自然就回去了。我这里的房主人外出了打工去了,就先借宿给我们了。」 阮醉问:「你一个人住这里?」 沈南幸轻笑,点了下她的鼻子,抬眼看她:「原先有个人,只不过你来了,他就跑工寓里去了。」 阮醉后知后觉自己给别人惹麻烦了。 沈南幸知道她在想什么,宽慰道:「他们很高兴你能来。」 「为什么?」 沈南幸稍加思索,侧头回答她:「可能是来了个免费劳动力?」 阮醉忍不住笑了。 沈南幸见她笑了,自己也笑开,重新给她把床铺上。 她的房间与沈南幸的临着,这样如果晚上出了什么事可以直接喊他,毕竟在信号不通手机不管用的这里,人只有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整理好这些后,阮醉和沈南幸在暗淡的屋里双双坐着,问些两人的近况。 最后阮醉问沈南幸:「法律工作好做吗?」 沈南幸无奈一笑,朝她道:「明天你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他的语气,想来是不好了。 时间已不早,阮醉打算睡觉,沈南幸在她桌前放了个保温杯,里面装有热水,好让她晚上渴了就喝。 手电筒只有一个,沈南幸也留在她这里,自己摸黑走出去。 阮醉实在憋不住,开口了:「你等等。」 哪有他这么傻的人。 她打开手电筒,塞到他手里,借着光亮去看他的脸:「除非你不想明天鼻青脸肿,不然你就这么走出去。」 第一次听阮醉这样说话,沈南幸先是愣了愣,随后舒缓一笑,接过她手里的手电筒,轻声说好。 可他拿了手电筒并没有及时就走,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端详着她。 气氛有点不对,阮醉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沈南幸圈住。 他一只手捧上她的脸,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其实搬去工寓里的人是为了给我们行个方便。」 至于方便什么,阮醉红了脸,不敢问。 沈南幸倒是温声笑着说出口:「方便做相爱事。」 相爱事,相爱人,沈南幸被留住一次,就有点挪不动步子了,他温柔地吻住她的唇,思念都在行动中。 —— 第二天,清晨,天气很冷,架子上的床单都结了冰霜,摸上去格外硌人。 阮醉裹着大款羽绒服,从头裹到脚,站在院里停留没半刻,又钻进了屋里。 「沈南幸!」 她急沖沖地跑进去,带来了一身的寒气。 沈南幸也换上了宽大的羽绒服,将他高立的个子展现的淋漓尽致,听到阮醉的声音,他转头笑着问:「怎么了?」 阮醉倒了一杯热水,两眼亮晶晶的,「好冷。」 过于生动的阮醉还是很新鲜的,沈南幸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说:「记得把围脖戴上。」 又怕她忘记,自己动身去拿了围脖来,准备给她繫上。 却在戴上时,暼到她脖子上的红印,目光幽深了些。 阮醉缩了缩脖子,目光飘到别处。 沈南幸轻声咳了咳,仔细给她戴好。 他们起大早是因为听说有人要资助这里,带了好几车的物资,准备去接应。 路上阮醉问是谁资助的? 沈南幸摇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听说是跟房地产什么的有关。 阮醉:「那不得好好招待?」 沈南幸点头:「这是肯定的。」 直到他们去了那里,看见一个穿着厚实羊绒外套,脚踩马丁靴的男人利索的从车上下来,把脸上搭着的墨镜往下一挑,友好的跟他们打招唿。 「好久不见。」 方峥润盯着他俩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心情大为愉快。 第46章 我见星星 方峥润。 赶在冬日的第一缕阳光前, 他们见到了方峥润。 这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欠揍,他大刺刺的往前走,站在一个较高的点巡视了下四周, 转头问沈南幸:「物资到小学,还需要多久?」 沈南幸中规中矩的回答了一个数。 「上我的车?」方峥润看向他俩, 表情隐藏挑衅, 「还是你们自己走着去?」 沈南幸和阮醉也需要去小学做一些工作, 既然如此,既然方峥润都这么说了,他俩完全没有要逞强的感觉, 二话不说就上了他车。 第74页 车子摇摇晃晃颠簸起来时,阮醉看到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晃了她的眼,那是种很温和的阳光,她就把脖子上的围巾给摘了,透透气。 其实也不止阳光的原因,车上的气氛也有点窒息。 沈南幸依然一副从容淡定派,方峥润依然一副吊儿郎当派,那么到底哪里不对劲?没有不对劲,他们都挺正常的, 可不对劲就不对劲在太正常了,正常的让人窒息, 两人像是刻意较着劲。 但阮醉认为自己理解错了,因为沈南幸是个从容不迫的人, 不会为此和谁较劲。而方峥润,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们没必要见面。 见面了,也没必要说什么。 所以, 从见到第一面到现在,他确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即使目光掠过来,也是看向沈南幸。 阮醉倒没什么感觉,她心想,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几辆车缓缓驶向小学,每个小学一般都有一个特别的名字,承载了这个地区的希望,这里的叫光明小学。 一下车,方峥润就指挥人把物资往里面放。 阮醉和沈南幸从车上下来,踩在厚实的泥土地上,还有一些凸起的地方,不似城市平缓的水泥地。 光明小学不大,就那么几间教室,听到外面汽车呜鸣声,他们纷纷探出头趴在窗户边驻足观看,露出一双双稚嫩童真的眼睛。 这里的校长亲自过来迎接他们,安排到她的办公室去喝水。 方峥润没喝,那水直接从缸里舀起来,贵公子有自己的习惯,实在喝不惯这里的水。 沈南幸直接喝了,他来这里也算挺久的了,水在这也是很珍贵的,不能浪费。 「味道清甜。」沈南幸对阮醉说。 阮醉朝他一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清甜还是假清甜,但也直接喝了。 方峥润往他们这边瞟了一眼,似乎有点看不下去,他把瓷钢水杯往桌上一摆,伸长腿走到外面。 安静的校长办公室只剩下阮醉和沈南幸,过了会儿,阮醉出声:「他为什么来了?」 这世界的阴差阳错还真多。 沈南幸放下水杯,稍加思索说:「大企业基本都会做些慈善事,可能因为钱在他们看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了。」 「那你呢?」阮醉倏尔转头,反问他。 「我吗?」沈南幸低头笑了一声,捏着掌心骨回答她,「醉醉,在我看来还是很稀奇的。」 他说的,可真是明了又不明了,阮醉把水杯放在破了皮的办公桌上,起身往外走,「我们去看看孩子。」 位于一楼的几间教室,刚好到了下课的时间,没有二楼。 阮醉看见方峥润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身边围着一群小孩,都无比稀奇地看着他。 「哥哥,老师说我们要好好学习才能走出去,这是真的吗?」 一个小孩问他。 方峥润两手插裤兜,回答得漫不经心,可一点都没考虑他回答的对象是谁。 「不一定,你们前途未卜,唯一确定的是无依无靠。」 外面驻足的阮醉、沈南幸:「……」 另一个小孩又问:「哥哥,我学习不好,该怎么办?」 小孩子的眼里非常迫切。 方峥润掀起眼皮瞧了小孩子一眼,似笑非笑:「那就想想别的出路吧。」 这时又有一个男孩问:「哥哥,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可她不喜欢我。」 纯真又稚嫩的问题问住了他,方峥润似有所感地抬眼看向倚在窗户边看热闹的一男一女,盯着那个女的,对男孩说:「如果还有机会,直接上。如果没有,就忘掉。」 他这话不似说给男孩听的,更似说给自己听的。 窗户外的阮醉一顿,隐约明白了什么。 中午,到了吃饭的时间。 原本学生都是自己带饭过来的,他们的饭菜很简单,有的甚至连菜都没有,但方峥润带来了食物,他们就有的吃了。 很丰盛的一餐,每个孩子都有。 可阮醉却想到他们在吃到美味后,依然要重归平淡极穷的生活中,那么这一顿美味佳肴,吃起来会是什么感受? 果然,孩子们好像都知道这是一份来之不易的美味,不可能顿顿都有,于是他们吃得格外慢,像是在品味什么琼浆玉液一样,细嚼慢咽着,小心地扒拉里面的食物。 看到肉,他们甚至会两眼放光,却又不敢一口吃下去,每次只咬一点,然后扒一大口饭。 后来沈南幸告诉她,这或许不失为一种激励他们的方式。 只有见识到极大的不同,才能有往前沖的动力,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努力。 刺激这种东西,往往会走向两个极端。 阮醉拿出相机默默记录这一切,抬起头,看见沈南幸正一脸含笑地望着她。 阮醉摸了摸脸,认真询问:「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沈南幸依旧微笑。 接着他又说:「醉醉,你和他们共情了。」 阮醉一愣,她细想自己从前是个容易共情的人吗? 不是。 因男友脚踏几只船而被分手的女生,她都完全没法共情,甚至那时觉得好笑且无意义。 阮醉抬头,明晃晃的眼看向沈南幸:「或许受你影响。」 她刚说完,身后传来什么刻意撞击的声音。 第75页 转身,阮醉就看见方峥润放倒了一把椅子,椅子横在为数不多的水泥地上,庆幸的是,没摔坏。 「手痒。」 见两人看过来,方峥润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 他面无表情的从两人中间经过,转身利索地上了车。 坐上车,方峥润摇下越野车的车窗,胳膊撑在外面,探头:「我要走了,一起吧。」 突然的示好。 阮醉和沈南幸没那么多讲究,上了他的车。 方峥润透过车前镜看向座后的两个人,想起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经过王叔一事后,公司元气大伤,方父的内心不比他纠结更少。最后他把他叫来,嘆了一口气说道:「去替爸爸做些有意义的事吧。」 恶要善来还。 老一辈的人相信这句话。 于是方峥润就来了这里,见到了两个人,两个意料之中的人。 他越想越烦闷,关掉车前镜,闭眼入睡。 这冬日的一趟旅行,只是为了好好道别来的。 第47章 我见星星 「新年快乐。」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 方峥润把阮醉和沈南幸送到目的地,他就该走了。 他走时特意把阮醉喊到一边,当着沈南幸的面。 「你知道我几个意思吧?」方峥润有些心痒, 他摸索出一根烟来点燃,掀起眼皮瞥了眼不远处清风寡月的沈南幸。 阮醉抬头看他, 缓慢摇头。 她什么都没说, 可他懂。 方峥润拔了烟, 两手放在背后,微微倾身平视阮醉,眼睛里充满了情绪。 这是方峥润第二次拿这种眼神看她, 第一次是在公安局那次,他也是这般眼神,带着阮醉看不懂的情绪,好似夹杂着无穷晦涩的爱意。 方峥润用特别低的声音跟她说:「我喜欢你。」 他喉咙滚了下,接着说:「只是跟你说一声。」 说完,他站直身,瞥了眼直直往这边看过来的沈南幸,朝他挑衅地挑了下眉,随后转身离去。 方峥润是个骄傲的人, 这样的人最后还是选择跟她告白,把自己的内心话说出口, 是他的内心折服了他的骄傲,煎熬与冲动打败了犹豫。 他可能是憋得慌, 也可能是别的。 但经此一次, 他就真的不会再靠近她了。 方峥润走后,阮醉走到沈南幸身边跟他回去,路上沈南幸什么也没问, 她就什么也没说。 下午还有事,法律顾问们组织明望的村民在一起宣传法律。 村里的中年大叔耳朵不好使,听不见沈南幸在温和的跟他说什么,支起一只耳朵大着声音喊:「什么?你说什么?」 沈南幸平缓声音道:「叔叔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就去了别的地。 结果一个光棍了好多年的大汉贼眉鼠眼走过来,不管沈南幸说什么他就只回一句话。 「我要这娘们!」 指的阮醉。 沈南幸黑了脸,他握紧阮醉的手认认真真跟大汉讲:「这是我的女朋友,我的未婚妻,我的人。」 林叔走过来看热闹,事后边嗑瓜子边对大汉说:「你光着吧。」 阮醉忍不住笑了,转头看见沈南幸正望着她,认真同她说:「在这里,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阮醉明白他说的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去同情,有些人的思想骯脏如沟里的臭水,怕到时候脏了自己。 她点点头,朝他笑笑。 山里的阳光照到平地上,也映衬到她眼里,沈南幸轻柔地摸了摸她的眼角,眼神温柔。 两人从临时的法律宣讲地离开,在车里拿了些物资送给这里的小孩,小孩的眼睛大多纯真稚嫩,看见他们身上的布料都在小心翼翼的羡慕。 阮醉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送完东西后跟沈南幸回了法律宣讲地,结果看见原先耳朵不好使的中年大叔热情洋溢地拉着旁边大爷的手,绘声绘色道:「可别听他们扯啥子哟,不过是一群山路都没走过几回叠瓜娃子,搞啥子哦,不用听!」 阮醉转头去看沈南幸的反应,谁想沈南幸倒是笑了笑。 他低头含笑对她说:「大叔很有防范意识,其实能看出来他没怎么吃过亏,所以对他来说,我们的法律就是没用又唬人的专项。」 「那怎么办?」阮醉干脆仰头靠在旁边的墙壁上,问他。 沈南幸贴上她的脸:「力所能及。」 如果不能,那就转换思路。 学着用这里的语言,这里的表达方式,体会他们的人间疾苦和悲欢,与他们共情。 因此,有了共同语言后的沟通与交流,才能显得顺畅。 之后几天,法律工作都完成的还不错。 紧接着,新年就要来到。 阮醉和沈南幸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是在明望,这里电视很少,但信号时好时坏,有同于无。 一群法律男人们便聚在一起放鞭炮,陪村里的小孩玩,听他们一个一个哥哥的喊,喊得他们的心都跟着软了好多。 阮醉和沈南幸在做饭,这里的食材太少,她只能勉强凑合出一些吃的凑个完整的团圆饭。 索性他们都不挑,还有被帮助的村里人送来烤好的红薯。 结果刚吃完没半个小时,有人在人群中大喊:「谁放屁了!」 「怕不是你自己吧?」 第76页 「又有人放了!」 坐在外边门槛上的阮醉和沈南幸齐齐转头往回望,看见那群男人因为放屁问题而争论起来,她和沈南幸相视一眼,笑了。 外面下了一场雪,门楣染白,沈南幸问她有什么新年愿望? 阮醉把两手揣进他兜里,想了想,结果没想出个究竟来,就随便说了个答案:「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吧。」 沈南幸十分捧场:「好愿望。」 阮醉侧身问他:「你呢?」 「订婚。」沈南幸看着茫茫大雪,「和你订婚。」 阮醉耳朵又红了,但这回是被冻的。 她在脸红之前进了屋,一群法律大男人们就放屁问题讨论不出来,准备回工寓在讨论个八百来回。 阮醉目送他们离开,沈南幸紧跟在她身后,等他们走完后,缠绵地抱住她的腰。 他双手生得长而分明,挽在阮醉腰间,任她怎么掰都掰不开。 还被他转了个身,温柔的吻落下来,温凉温凉的,和外面飞扬的大雪一样,落下时轻柔极了。 他睫毛好像沾染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一眨一眨好看极了,偶尔抬起眼来看她一眼,视线对视时能碰撞出无数火花,漫天遍野。 阮醉强装镇定,但脸色通红。 沈南幸紧紧抱着她,双手向上贴上她微热的脸,唇上不停。 从外面窥望,只能看见两个美好的背影。 过了会儿,沈南幸带她进了卧室。 房子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光亮只能从雪白的窗户透进来,却照不到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充满爱意的角落。 墙上挂着钟,钟声嘀嗒嘀嗒,不急不缓转着,配合急促的唿吸声静悄悄流淌在空气中。 很安静。 没有一丝阳光能折射他们的轨迹,因为在下大雪,雪很白,跟少女的皮肤一样白净,所以才有了对比。 阮醉听见沈南幸在她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这个新年热乎乎的。 第48章 我见星星 「那我爱你。」 两个月后, 阮醉和沈南幸回了家,他们是各回各的家。 玉姨看见阮醉的第一句话就是她瘦了,以前就很瘦, 现在乍一看,瘦得像只猴。 假猴有点想念家里那只黑猫, 特意跑到它的窝里看了一眼, 结果发现它吃得比自己都好。 于是阮醉转头问玉姨:「都给它餵的什么?」 玉姨喜欢这些毛茸茸的玩意, 对黑猫可好了,阮醉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就把黑猫当阮醉疼, 你说餵的都是些啥。 不过玉姨不会这么说,她指着旁边的猫粮,咳了声:「就餵的这啊。」 刚好阮醉往猫窝里瞅,看见里面横着几根比较大的鱼刺。她听到身后传来玉姨的声音,默默选择了不揭穿。 阮醉走到阳台外,接听沈南幸刚打过来的电话。 「到家了吗?」他问。 阮醉靠在阳台上,微微嗯了声。 从明望回来后,阮醉察觉两人的感情又进了一步,就像今早刚升起来的暖洋洋的太阳, 有那么点微微的燥热,还有和风。 「明天上学, 我来接你。」 他们前天刚回来,明天就要回学校, 听沈南幸提起这件事, 阮醉不得不感慨一下时光。 「不用,我自己可以。」阮醉低头想了想,拒绝了。 「那要不要现在来见我?」沈南幸倏尔跳脱地问。 阮醉觉得这声音似近似远, 她恍惚地转身,低头往阳台下看,发现沈南幸握着手机在阳光底下朝她招了招手。 他上赶着来见她了。 阮醉快速跑下去,末了不忘跟玉姨说句今晚吃饭不用等她。 玉姨嘀嘀咕咕好一会儿,抱着她的小心肝黑猫来到阳台边神神秘秘地往底下看,心想谁把自己女儿拐走了,结果看到朝她和颜悦色的沈南幸。 玉姨撇撇嘴,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在心里打了个转,变成了好好玩哈! 两人齐齐朝她挥手,看样子还挺开心。 玉姨抱着猫慈蔼地笑了笑,她发现自从阮醉认识沈南幸以来,阮醉确实变了很多,她身上多了很多的人情味。 这是多好的变化,玉姨大手一挥,表示你们爱去哪玩去哪玩。 阮醉和沈南幸其实也没去哪玩,沈南幸开车载她去了公园。 公园挺大的,他们坐在高坡的草坪上,面前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湖,头上是漂浮的柳枝,光秃秃的。 「我爷爷已经开始操心抱孙子的事了。」沈南幸看了阮醉一眼。 和风徐徐,阮醉无比享受,她假装听不懂,远眺前面的湖,「今天太阳很暖和。」 「……」沈南幸干脆转身对着她,「醉醉,你听我说……」 「还有风也很舒服。」阮醉接着听不见。 沈南幸:「……」 他直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吓得阮醉连忙侧过身,双手撑地向后看着他。 「我觉得可以提上启程。」沈南幸认真看着她。 阮醉狠狠摇头:「我才要上大二。」 沈南幸:「小孩很可爱。」 「洋娃娃也很可爱。」阮醉紧接着回。 「你也很可爱。」 空气中有一丝静默—— 阮醉转过身继续看着前面的湖水,半晌,摸了摸没有异物的鼻子,点头。 第77页 然后沈南幸就开始寻着她的唇亲,他最近变得黏人多了,超爱往她身上黏。 有一次阮醉看见502胶水就不由想到他,她曾跟他说过,他就是胶水,沈南幸捧着她的脸亲了亲,眼带笑意地问:「胶水的具体表现是什么?」 阮醉怀疑他在开车,但她没有证据。 反正,最后红脸的人一定是她。 反正,最后爽的人一定是他。 上学后,他们就跟正常的情侣一样,会上课,会约着去图书馆一起学习,偶尔来个小约定,谁在图书馆能待得更久。 有时阮醉在图书馆睡着了,沈南幸就会拍下她的睡颜,当做屏保。 后来阮醉说丑,想要删除。 沈南幸急忙制止她,他说:「这很真实。」 阮醉稍加思索,她觉得他说得挺真实的,就任由沈南幸当屏保。 屏保后来被别人看见了,就问他,沈学长照片上面的人是谁? 沈南幸怎么回答的,阮醉不知道,但她从别人口中描述得知,当时的沈南幸一脸温柔的笑容,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照片上的人,缓缓道:「这是我女朋友。」 阮醉认为这绝对有艺术成分加分。 紧接着大一新生拍到他俩对视的场面。在热闹的人群中,有人表演了一场小品,其他人纷纷鼓掌喝彩,他俩笑得眼里只有对方。 沈南幸微微低头笑看着阮醉,眼里有说不出来的宠溺。阮醉笑着回望,捂着嘴偷笑,双眼弯成月牙。 真真是幸福,新生酸了。 其实a大新生老生经常能偶遇到他们,但每到之处,必定是大型屠狗现场。 因为阮醉和沈南幸之间自带的氛围感,谁都插不进去。 没有人刻意去拍他们,但你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或许是学校的长椅上,两个人不分你我的一起玩一个手机,对着屏幕里的内容不知道在笑什么,和谐的笑点成功虐倒a大一片狗。 或许是歌声飘荡的操场,前脚还在忙的沈南幸,后脚忙完后便走过来捧起阮醉的脸,吻了一下唇。 也或许是在火红一片的学校天台,摄影系的学妹正在拍a大学子刚下课的场景,结果镜头一转,投到天台上笑得肆意的两人。 在火烧云下的阮学姐,当真明媚得动人,而沈学长,光靠一个背影,都能看出他的目光有多黏腻。 要说两人之间有没有吵架的可能性,见过狗粮的人都说不可能,这两人感情好的不分你我,属于细水长流汇大江那一款,怎么可能吵架? 其实阮醉和沈南幸也偶尔吵架,多半是……因为一些很小的、鸡毛碎皮的小事。 大事上两人都太过冷静,懂得如何处理,所以只好在小事上嚯嚯,譬如你确定榴槤比榴槤干好吃? 但他们不知道。 因为两人为了证明自己说的对,一个买了榴槤来,一个买了榴槤干来,双方互换吃的。 最后得出结论,对沈南幸来说,榴槤干比榴槤好吃。 对阮醉来说,都不好吃。 两人以实践结束了这场无硝烟的争斗。 这都没什么,但最令a大学子不能忍的,是两人在讲台上秀恩爱。 其实他们之间很克制,全程没有任何亲密接触,都忙着各自的部分。 但!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眼神对视,相互的鼓励,流露出的爱意,对视时忍不住的笑……都让a大学子们看了场现场版的狗粮。 事后余澜拉过阮醉跟她说:「你没发现底下很奇怪吗?」 阮醉不知:「奇怪什么?」 余澜给她模仿底下的观众:「啧……咦……靠!!!」 阮醉不解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余澜咆哮:「群情激奋啊!不想吃狗粮!」 同样不想展示狗粮的阮醉默默跟沈南幸商量了这件事,沈南幸却拉着她的手温声说:「醉醉,爱意藏不住。」 要是没有了,那就说明他不爱她了。 可这不可能,将来也不可能。 阮醉突然想起沈南幸并没有说过他爱她,可他没说,就代表他不爱她吗?爱意藏不住,他已经都表现在行动上了。 「那我爱你。」 阮醉低下头,小声跟他说了句。 冬去,春来,万物復甦的季节。 沈南幸内心怦怦跳:「……你刚才说什么?」 「醉醉,你大声点,我没听见。」 这一年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对方。 更幸运的,是成为了对方重要的人。 然后,成为更好的那个自己。 「……要不要再说一遍?」 第49章 番外 好好生活,好好相爱 听说密室逃脱是容易增进感情的, 于是沈南幸带阮醉去玩了密室逃脱。 这年头密室逃脱都整得挺恐怖的,再来个npc绝对能达到你意想不到的效果。 阮醉她不怕,和临时来的几个人拼团凑足人数后, 交了手机准备进去。 在进去前,沈南幸让她站在他前面, 并认真地跟她说:「别逞强, 适度的可以依赖我。」 阮醉学不会依赖别人, 她自己一个人都可以把所有事情做好,这让沈南幸偶尔想帮忙的想法都变得有点多余,所以他再三重申。 但他显而忘了, 阮醉除了不会依赖别人之外,还有胜负欲。 被前台人员带入第一个房间后,周围的环境开始黑暗下来,只有微暗的绿光在闪烁。 第78页 整个房间比较小,与他们拼团的其他两男两女已经开始大刺刺地游荡起来,看样子不像资深玩家,倒像个临时来体验的,跟她们一样。 阮醉被从身后来的沈南幸自发性地搂在怀中,看前面两对情侣异彩纷呈的对话。 「好怕, 你看那个人都流血了。」 「不怕不怕,那都是假的。」 沈南幸低头问她:「你不怕?」 阮醉抬头瞅他:「我看着像怕的人吗?」 两人对望, 阮醉一脸坚强,沈南幸轻轻眨了下眼, 咬字反问:「真的?」 「真的。」阮醉确实不怕, 她还对里面的构造挺感兴趣的。 沈南幸默默放开了搂着她的肩膀,以免限制她活动的步伐。 等他放开后,阮醉确实走开了, 她比沈南幸想像中的还要兴奋,认真看房间里留下来的信息,并通过信息来解锁。 沈南幸看了眼其他两对情侣做的无用功,抬脚走到阮醉面前,见她拿着一张照片在仔细查看,于是俯头询问:「看出什么来了?」 阮醉迷茫地看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新手多多少少有点困难。 沈南幸以前玩过密室逃脱,他虽然不是资深玩家,也不会刻意刷记录,但智商决定出这个房间的速度呀,他聪明呀。 他的手绕到阮醉的另一边抽出她手里的照片看着。 阮醉发现手里的照片没了,而且还被沈南幸以一种向后环抱的姿势拥着,她有点懵,顿了顿,侧头看见环着她的沈南幸正一本正经地盯着照片看。 过了片刻,阮醉确定即使她把沈南幸盯穿了,沈南幸也不会看她一眼后,蛮不是滋味地问:「看出点什么没?」 沈南幸眼角含笑暼向她,好意指给她看,「看到最下面的时间,看看有什么特别的?」 他的唿吸缠绕在阮醉脖颈边,热热的,她抬眼鬼使神差往另外两对情侣看了一眼,镇定道:「没有。」 沈南幸低笑一声,领着她穿过喋喋不休、讨论热烈却又一无所获的两对情侣,当着所有人的面牵着阮醉的手来到角落里的电闸处,指给她看。 「应该拨哪几个?」 沈南幸特别有耐心地问她。 阮醉发现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身后还有几双视线期待地盯着他们,她的答案在嘴边绕了一个圈,最后不太确定的说出口。 「第一个,第三个,还有第四个。」 「那我们来试试。」沈南幸笑着拨了第一个,第三个和第四个。 然而整个房间并没有什么变化。 阮醉表情严肃,她在心里重新思索了一番,推翻之前的答案,最后直接走到电闸面前,换个答案试了一遍。 在她试的过程中,沈南幸就给她扶着电闸门,微微侧头宠溺地看她认真解决问题。 身后两对情侣显得有点多余,又毫无头绪的去找其他线索。 阮醉试了好几遍答案,最后还是不行,她有点泄气,可又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她继续试。 这时沈南幸贴近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阮醉一愣,试探性的重新拨。 可还是没有反应。 阮醉立马转头去看沈南幸,这眼里的情绪可太精彩了。 大概有一下几种语气—— 「怎么样,你错了吧?」 「看,你也错了!」 「说好的结果呢?」 「没关系,还是得看我的。」 真是有幸灾乐祸有宽慰也有比较,沈南幸被她眼里这么多的情绪搞愣住了,他明白过来后握住她还要动作的手,来到与电闸相邻的另一边。 另一边有一张铺着墨绿布的木桌,桌上放着一瓶爬满蟑螂的酒瓶,旁边还有个白瓷盘,盘里也分布着蟑螂。 而这样的酒瓶和白瓷盘,加一起有四个。 阮醉弯腰凑近蟑螂,沈南幸也跟着弯腰凑近,两人凑在一起,沈南幸轻声问:「看出什么没?」 阮醉没看出什么来,但她知道,沈南幸刚才给她的答案是正确的,只是它还没有结束,所以他们出不去。 沈南幸示意阮醉看上面的灯光。 他们最开始进来的时候是绿光,然后变了颜色——红色。 最后又变了颜色——蓝色。 蓝色还没完,最后又来了个黄色。 阮醉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她盯着头顶的灯光,让四种颜色轮完一圈,然后又迅速去数酒瓶和盘子里的蟑螂数量。 最后,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准备挪动酒瓶。 却在这时,沈南幸挡住她的手。 阮醉抬头莫名地看他。 沈南幸笑得温和:「我来。」 虽然上面都不是真蟑螂,但看着也挺可怕的,沈南幸本意不想让她去碰,让阮醉说哪,她就放哪。 阮醉往桌布一个位置上点了点,然后沈南幸放来第一个对应的酒瓶。 酒瓶上的蟑螂数量正好对应绿色灯光的闪烁次数。 这会儿阮醉才恍然明白,沈南幸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怎么能出房间,只不过他不说。 其他两对情侣纷纷凑过来凑热闹,有人还问:「这能成吗?」 沈南幸回那人:「能成。」 那人又问:「为什么?」 「酒瓶上的蟑螂数量与我们头顶不同灯光的闪烁次数是相对应的,就好比现在,黄色灯光闪了四次,正好对应那盘中的四只蟑螂。」沈南幸耐心道。 第79页 那人似懂非懂,忽而恍惚一声,明白没了一会儿又困惑下来,指着阮醉摆放的位置问:「那你怎么知道哪放哪?」 挪动位置也不是乱挪动的,你怎么知道要怎么挪动呢。 沈南幸却没有回答,他勾了勾阮醉被她牵着的那只手,挠了一下她的手掌心。 阮醉随即朝那个人解释道:「墙上的画已经从左到右标明了位置,右下角打乱顺序贴上了1234,而此时蓝色灯光是打在序号2那副画上的,这说明蓝色灯光对应的酒瓶应该放在第二位置上。」 她说完,抬头看了沈南幸一眼。 沈南幸用指腹轻轻挠着她的手心,满意地笑了。 同时他看向其他人的目光里,写着:你看,这就是我聪明又睿智的女朋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其他两对情侣成功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来自对方的碾压。 无论哪个方面的。 在沈南幸在阮醉解释完后,也把最后一个白瓷盘放在第四个位置。 倏尔,耳边勐地传来砰的一声,有个小洞门开了。 这是通往第二个房间的门。 大家纷纷簇拥着,有点不敢进。 阮醉默默走在后面,然后推了一把沈南幸,把他推到了小洞门前。 于是这时人们自觉排起队,纷纷排在他俩后面。 沈南幸侧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阮醉一眼。 阮醉抿着嘴,低头看脚板。 坑男朋友这件事,她做得得心顺手,沈南幸接受阮醉的好意,弓着身子往洞门里钻。 「啊!!!!」 沈南幸刚钻进去没两秒,旁边突然蹿出一个披头散髮、化着诡异妆容的人在他脸前怒吼。 配上头顶音响上方传来的尖叫声,真是敬业极了。 后面传来女孩子慌张的尖叫声,看样子是被吓到了。 沈南幸与npc静默地对视几秒,几秒后,npc很识趣地往里缩了缩。 这年头人不好吓,鬼也难做。 沈南幸进去后转过身递给阮醉一只手,准备拉她进来。 阮醉很自然地握住,她刚钻进一个头,那只扮鬼的npc又窜到她面前对她嗷嗷叫。 npc努力扮鬼吓她,然后阮醉只是身体抖了一下,随后便镇定的和他对视。 其实阮醉蛮想问他一个问题的,做npc感觉如何? 她没问,沈南幸已经拉她起来,还咦了一声。 「你不怕?」 阮醉:「你是不是想看我怕?」 沈南幸点头。 阮醉思索了下,缓缓举起一只手握成拳,对他说:「我好怕……」 沈南幸:「……」 他摸了下阮醉的脸,捏捏她的脸颊,随后放手,站直。 完全没有对她刚才行为的评价。 但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阮醉认为自己不适合这一茬,容易把人吓跑。 沈南幸就是个鲜明的例子,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等人都进来后,他们开始通第二关。 这个房间比之前的房间亮了点,房间中央摆了很多头窟窿,有人发现它能转动,以为这是个什么机关,便试着转动玩玩。 就在这时,从房间上方突然出现一具流满血的女尸!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个机关。 女尸出现的突然,又伴随着场控弄出来的超大恐怖音效,把一众人吓得不轻,阮醉抖了一下,很快恢復严肃。 沈南幸始终牵着她的手,她抖了一下,他自然能感受到。 于是他握得更紧。 阮醉不承认,她只是下意识抖了一下而已,并没有怕。 之后几关,算是沈南幸的主场吧,他过五关斩六将,一路秒杀其他两对情侣。 顺便给两对情侣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出来后,有人激动地朝他竖大拇指,并说:「牛逼!」 牛逼不牛逼的,沈南幸一笑而过,他牵着阮醉的手离开密室这里,准备去吃一顿好的来犒劳下他的女朋友。 至于阮醉推他那一下,沈南幸可记着呢。 傍晚,两人在床上做着有氧运动,月色从窗户铺进来,照了他们一身。 沈南幸温柔又炽烈,他贴在阮醉耳边问:「怎么想着推我一把?」 他倒不是不敢进去什么的,只是想看阮醉努力辩解的样子。 阮醉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答:「意外。」 沈南幸便也来了个意外。 让阮醉第二天下不来床。 后来阮醉得知一个事实,任何男人在做某件事时,都默契的统一。 默契的不遗余力。 沈南幸给她煲了汤,亲自端到她面前递给她,捏了把她的脸。 「刚学的骨头汤,尝一下?」 阮醉接过喝了一口,嘴里说道:「补不回来的。」 沈南幸轻笑一声,看着她两眼含笑反问:「那今晚再来补补?」 阮醉默默掀起被子,不打算理他了。 夜晚,沈南幸真身体力行告诉她什么叫做今晚再来补补。 月色一如既往的皎白。 阮醉趴在枕头上问:「你哪天要远行?」 沈南幸捧着她的脸微笑:「那你也要跟我一起。」 阮醉丢给他一个枕头泄愤。 这日子,过得太有滋有味了。 深夜,沈南幸给她盖住棉被,在她轻声耳边说:「醉醉,我爱你。」 第80页 没劲的阮醉迷迷煳煳的嗯哼一声。 沈南幸望着她,眼里温柔到极致。 此生有幸,好好生活,好好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