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轻漾》 第1章 许诗婉 燕莱有三国,褚国、吕国和姜国,国主分别是褚照、吕达、姜禹。 燕历204年,在卫洵的协助下,褚照攻下其他两国,先后灭两国国主,成功统一燕莱。 同年褚照登基称帝,定国号为宣,宣布次年为和熙元年,将原褚国改名褚洲,定为国都。 把原吕国和姜国改名吕洲和姜洲,分别授吕达之子吕文渊、姜禹之子姜子书为吕洲、姜洲洲主。 同时,褚照收了吕洲和姜洲的兵权,并派心腹两人白榆、黄梧分管两地的兵力,至此,天下已定。 时间弹指而过,转眼已是和熙八年…… 吕洲一处偏僻的山上,穿过一片浓密的竹林,可见一座农家小院。 院中有一座木屋,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但修整得很是干净整洁。 木屋有两个房间,每个房间内仅有床、书案、衣箱等简单的物件,阳光洒入,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院内的两边分别摆放着一排竹架,竹架上的簸箕里晾晒着各种各样的药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弥漫在整个院落中,闻之令人心定神安。 院子中部靠左的位置有一木桌,木桌旁坐着一女道人,素衣素簪,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细细观看手中的药谱,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师父,我回来了。”清脆悦耳的声音打破了院子的宁静。 女道人抬眼看去,只见一背着药筐的少女笑盈盈地朝自己走来。 少女虽只穿了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戴了一只木簪,腰间别一烟青色的玉箫,打扮得甚是寡淡。 但她肤色白皙如美玉,容颜清丽绝俗,气质清冷,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倾国倾城的姿容。 女道人欣慰一笑,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婉儿回来了,采药累了吧,快来喝杯茶。”边说边把书放下,为少女倒了一杯茶。 “好。”少女将药筐放到院落右边的药架旁,走到女道人的对面坐下,接过对方递来的茶,道:“多谢师父。” 然后饮茶,动作优雅从容。 “看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还这么客气。”女道人露出一丝嗔怪的神情。 “礼不可废。”少女微笑着回答。 女道人抿嘴摇摇头,喝了一口茶,等了一会儿方正色道:“婉儿,你自幼离家,跟在我身边已经六年,如今马上就要及笄,该回到父母身边了。” 少女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女道人,眼神有些茫然。 女道人拉过少女的手,慈爱地开口:“婉儿,这些年得你陪伴,我甚是欣慰。 你我师徒,感情深厚,我知你舍不得离开我,我亦是如此。 但如今我与你父母约定的期限已到,该放你回去了,且父母多年未见你,肯定十分想念。” 听到师父说起自己的父母,少女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自己幼时便离家来到师父身边,对父母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依稀记得他们十分疼爱自己。 如今突然被告知要回去,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师父的不舍,也有对父母的期待,还有对未来的一丝恐惧。 努力将诸般思绪压下心头,她回神望向师父温和的眼眸,渐渐红了眼眶。 起身走到对方面前跪下,道:“婉儿自幼体弱,若无师父悉心照料、调理,恐怕早已离世,如何能像现在一样康健。 且您让婉儿知书识礼,博古通今,拳拳爱心,谆谆教诲,婉儿铭感五内,断不敢忘。 如今师恩未报,怎忍离去。” 女道人听着徒弟的真心之语,心头一阵酸涩,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她扶起少女,开口道:“好孩子,我当初将你带至身边抚养,不过因为合眼缘,缘聚缘散,一切随心罢了。 我不希望你我数年的情分给彼此带来任何负担,只要你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少女潸然泪下,扑入女道人怀中,哽咽着唤:“师父……” 将军府芳菊馆内,刘氏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老爷,你说的可是真的?婉儿要回来了?” 她面容姣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角处有细纹,留下些许岁月的痕迹。 许正淳连忙扶住刘氏,满眼笑意,“真的,柳师父来信告知,下月初就可以派人去吕洲接婉儿。” 他将近不惑,蓄着胡子,因为经常去军营练兵,所以身强力壮,虽肤色偏黑,但一双眼睛很是明亮,看着非常精神。 “好,好……我的婉儿终于要回来了。”刘氏笑着,面上流下两行清泪。 许正淳用袖子为她擦干眼泪,“这是喜事,夫人莫要哭了,你身子虚弱,再病了可怎么好。” “如今我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走之前能见见我的婉儿,也无憾了。”刘氏挤出一个苍白且无力的笑容。 许正淳感觉自己的心一阵抽痛,强压下悲伤的情绪,握住刘氏的手,语气异常轻柔地道:“夫人别说傻话,你定会长命百岁,与我相伴到老的。” 菡萏院内,许诗妍突然从桌边的花梨绣墩上站起来,声音尖锐地问:“娘,你说什么?许诗婉要回来了?” 原本娇美精致的一张脸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 “我的儿,你低声些,这是我身边的嬷嬷听老爷院里的下人说的,应当不会有假。 她是府里的大小姐,当初不过因为体弱才跟着那女道调理,早晚都是要回来的。” 吴姨娘忙转身将门关上,拉着许诗妍坐下。 她虽容色较刘氏差些,但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风情,能在不经意间吸引人的目光。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过激了,许诗妍忙调整思绪,敛了神色,垂下眼帘,有些自嘲地说道:“是啊,许诗婉早晚会回来…… 幼时父亲便偏爱她,待她如珠似玉,这么多年未见,到时还不知道会宝贝成什么样子,恐怕眼里更是没有我这个庶女了。” “妍儿,你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吴姨娘拉过许诗妍的手安抚道:“许诗婉跟着那女道能有什么出息,无非是四处流浪,见些下九流罢了。 哪像你,这么多年一直以嫡女的标准约束自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精通,那许诗婉还能越了你去。” 吴姨娘觉得自己的话十分有道理,便继续喋喋不休:“你父亲不过因着与刘氏的情分才对许诗婉另眼相看,那刘氏生许诗婉和许景桓伤了身子,这么多年一直缠绵病榻,且身体每况愈下,估计没几天活头了。 刘氏一死,你父亲再看着一个粗鄙不堪的许诗婉,还能有多少好感,到时候他就知道你的好了。” 听着吴姨娘的话,许诗妍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但还是有些担忧地道:“可是听说那女道是位高人的弟子,潜心修行,一生未嫁,许诗婉跟着她,未必就粗俗了。” 吴姨娘“嘁”了一声,轻蔑地开口:“什么高人的弟子,我看是沽名钓誉之辈,还一生未嫁,装什么清高。 身为女子,嫁人生子才是正途,其他都是歪门邪道,许诗婉跟着这样的人能成什么气候。” 许诗妍感觉吴姨娘说得有些偏激,想要反驳一下。 但细细想来似乎也没什么错,便撑起一个浅浅的笑,把另一只手覆到吴姨娘的手上,说:“娘说的是。” 第2章 离别 许诗婉将要离开吕洲的前一天晚上,柳轻尘双手托着一个不小的棕红色木匣走进她的房间,亲切地唤:“婉儿。” 许诗婉此时正心不在焉地坐在书案前写字,听到声音抬起头。 见是师父来找自己,忙起身迎上去,看到木匣,有些疑惑,问道:“师父,这是……” “送你的离别礼物,打开看看。” “是。” 许诗婉接过木匣,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书案上打开。 然后便看到一条紫色的纱裙,衣料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柔和,如雾如烟,很是漂亮。 上面放了一只祥云如意玉簪,温润透亮,还能从中看到丝线一般的纹理。 柳轻尘笑着开口:“你回家不比和我在一起,总要体面一些。 这是我在山下的铺子里为你挑选的衣裙和首饰,虽不如那些大户人家小姐的华贵,但比你平常穿的粗布衣服,戴的木簪要好上许多,你不要嫌弃。” 许诗婉连忙摇头:“师父多虑了,婉儿喜欢还来不及,怎会嫌弃,多谢师父。” 柳轻尘欣慰地点点头,然后正色道:“婉儿可还记得,我曾经与你说过,早些时候收过一个女弟子?” 许诗婉一愣,快速思考了一瞬,想起师父确实提到过这件事。 “师父说的是雨霁师姐?” “不错,当年我游历褚洲时,在一座破庙中遇到了她。 说来也奇怪,看她第一眼,就觉得很是亲切,似曾相识。 想来这是缘分,便收其为徒,带至身边抚养。” “婉儿记得师父曾说雨霁师姐天赋异禀。” “是,那孩子天资聪颖,学东西极快,不过两年时间,便将我所教授的尽数学完,且能举一反三,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只是……” 柳轻尘说起爱徒,眼睛微亮,有惊叹、骄傲,还有那么一丝悲伤…… “她不知从前经历过什么,沉默寡言,心思深重,我尝试开导她,却是徒劳。 她紧闭心门,不让人踏入其中,且身上隐约有些戾气。 在我身边待了两年后,雨霁留下一封告别的书信便离开了。 想到她说过自己是褚洲人,我便去褚洲寻她,并未找到,此后六年,再没有见过她。” 柳轻尘轻叹一口气,神色黯然。 许诗婉有些不忍,轻轻拍拍师父的肩膀安慰道:“师父别难过,雨霁师姐定是有事情要处理才离开的。 婉儿回去如果遇到她的话,会转达师父的思念,也会想办法让雨霁师姐与您相见的。” 柳轻尘笑笑,将许诗婉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握在手里,轻轻拍了拍,开口道:“见面一事就随缘吧。 只是……婉儿,若你真能遇到雨霁,希望你能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一二,如此我便安心了。” “婉儿自是愿意的,但婉儿并未见过雨霁师姐,不知她身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婉儿得以辨认?”许诗婉斟酌地问。 柳轻尘略一思忖,答道:“六年未见,雨霁的样貌定与从前大不相同。 不过,她左手掌心有一柳叶形状的红色胎记,想必不会改变,你可凭此分辨。” “是,婉儿记下了。” “好孩子,早些休息吧,明天你还要赶路。”柳轻尘摸摸许诗婉的头,神色有些落寞。 “好,师父也早些休息吧。”许诗婉感觉心里空空的,说不出的难受,但还是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窗外,明月高挂,撒下的光华像雪一般,为小院平添了一丝冷然。 离开的这天正值初夏,阳光和煦,微风轻扬。 许诗婉穿上了柳轻尘送的紫色纱裙,戴上玉簪,腰上依旧别着那只烟青色的玉箫。 本就极美的人,如今这番打扮,更显得肌肤胜雪、清冷出尘。 向柳轻尘行了三跪三拜大礼,又眼含泪光地望着对方。 许诗婉感慨时光易逝,师父秀丽的面庞上已经生了一些皱纹,内心五味杂陈,哽咽道:“师父,婉儿走了,您保重。” 柳轻尘红着眼眶,尽量用平和的声音开口:“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我闲散惯了,以后也许会继续在各个地方游历,你不必挂念,照顾好自己。” 许诗婉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座充满回忆和药香的小院。 穿过竹林,行走在下山的小道上,看着道路旁灼灼盛开的桃花,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许诗婉不禁想:这样纯粹的自然气息,以后恐怕很难再体会到了。 经过一段崎岖的路程,终于来到了山脚下师父所说的位置。 看到了父亲派来接她的人:两个婢女、一个小厮,六个佩剑的侍卫,他们俱站在一辆古朴又雅致的马车旁。 几人正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即将归家的大小姐,忽然看到一抹紫色的身影向他们翩翩而来。 对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极为特殊,像天上的仙女,又像江湖中的女侠,端庄又潇洒,温和又冷然,让人挪不开视线。 等女子走近了,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心道:这世间怎么有这么美的女子? “诸位是将军府上的人吗?”许诗婉试探地开口,声音婉转悦耳。 穿湖绿色衣服的婢女先反应过来,忙答道:“是,请问姑娘是?” 问出口又觉得自己有些蠢,此时此地,询问将军府的人还能是谁? 但是看着眼前这气质突出的女子又有些不敢辨认,毕竟听说大小姐从小跟着一位女道人四处流浪,很可能粗鄙不堪。 “许诗婉。” 几人俱是一愣,随后齐齐行礼:“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万福。” “起来吧。”许诗婉轻轻抬手,温柔地开口道:“一路上辛苦你们了。” “这是应该的,大小姐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们了。”穿水红色衣服的丫鬟急忙回答。 许诗婉微微一笑,说:“回府后我定会让父亲厚赏你们。” 众人面上一喜,千恩万谢了一番。 随后,两个丫鬟将许诗婉扶着上了马车,然后站立在车的两旁,小厮驾车,侍卫则跟在车后面。 许诗婉轻轻撩起帘子,心里默默地对师父以及曾经所在的地方告别。 马车不疾不徐地前行,路上许诗婉和两个婢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了解到穿湖绿色衣服的婢女叫绿萍,穿水红衣服的婢女叫红槿,她们是母亲买来并教养,以后要在自己身边侍奉的。 另外也知道了母亲身子不好,家里现在主要是母亲身边的李嬷嬷以及吴姨娘帮忙打理。 傍晚的时候一行人来到吕洲与褚洲交界处的一家客栈进行休整,第二天继续启程上路,在临近正午的时候到达了褚洲。 走在距离将军府不远的街道上,驾车的小厮归心似箭,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街道上人很多,有做生意的小贩,买东西的老百姓。 旁边的茶馆里有谈学论道的书生,酒楼里有饮酒享乐的达官贵人,呈现出一派热闹的景象。 许诗婉听着外面喧嚣的声音,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是用左手轻轻摩挲着身侧的玉箫。 马车于闹市中穿过,人们看到它低调但难掩贵气的模样以及周围跟着的丫鬟和侍卫,猜测主人定是显赫人家,便自觉地将路让出来。 突然,伴随着马儿的一声嘶叫,马车猛地晃动了一下,许诗婉心中一紧,忙用手撑住车厢的侧壁稳住身形。 还没等开口问情况,便听到驾车的小厮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竟敢冲撞我们家大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马车前突然响起一阵孩童的哭声,紧接着一个略有些嘶哑的中年妇人的声音传来:“对不住,孩子不懂事,在街上乱跑,惊扰了贵人。您大人有大量,饶恕了他吧。”语气中满是惊慌和恐惧。 这时两边的帘子几乎同时被掀起,绿萍和红槿齐声问:“小姐没事吧?” “我无事,外面怎么了?”。 绿萍和红槿上下左右来回地打量了许诗婉两圈,见确实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要是小姐出了事老爷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这些人。 “回小姐,有个孩子突然冲到路中央,小厮赶忙勒马才没有撞上。”绿萍答道。 “人没事就好,孩子也不是故意的,让他们走吧。”许诗婉开口,声音平淡如水。 “是。”绿萍走到马车前面,对那妇人温和地说道:“小姐心善,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走吧,以后切不可让孩子这么莽撞了,不然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妇人连连点头,口中称谢,赶紧拉着孩子离开了。 街上的动静引起了两个男子的注意。 第3章 初见 两人正在酒楼上顶好的位置对酌,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街道的面貌。 穿玄色劲装的男子面如冠玉,头发用一银色发冠和一根银簪简单束起。 他浓眉如墨如剑,一双桃花眼深邃而闪亮,瞳仁黑中带蓝,如星空一般。 睫毛纤长,微微上翘,一睁一闭间仿若蝴蝶在飞舞。 鼻梁高挺,鼻翼修长,嘴唇则十分纤薄,是好看的淡粉色。 男子端坐在酒桌旁,一只手随意地拿起酒杯浅酌,姿态优雅从容。 不动声色间,已夺人心魄。 对面的白衣男子同样相貌出众,一双狐狸眼,风流魅惑。 轻摇一把水墨折扇,谈笑中透露着潇洒快意。 安静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玄衣男子开口打破沉寂。 “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陪你喝酒?” 他微皱着眉看向面前的人,语气有些不耐。 白衣男子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秦少爷,你在家除了守着你那把刀还有那些无趣的书,还能干什么? 出来感受感受市井气息,放松一下多好。” “你可是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终身大事不是重要的事?” 玄衣男子挑眉,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我也快到了成婚的年纪,多出来走走,不定就能寻到自己的意中人。 难道你未来想娶个自己不喜欢甚至未曾见过面的女子做妻子?” 玄衣男子无所谓地说道:“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我能决定的?而且……” 他话锋一转,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说得好听,其实你就是为了出来看漂亮姑娘吧?” 白衣男子被戳破了心思,轻咳一声,摸摸鼻子,用扇子遮住半边脸,心虚道:“我哪有。” “你与礼部尚书嫡长女玉清清早有婚约,褚洲几乎无人不知。 如今这般是何用意?想背弃婚约,另娶他人?” 白衣男子听到这话脸上瞬间流露出厌恶的神色,淡淡道:“什么婚约,不过是我幼时双方父母的戏言罢了。 那玉清清相貌平平,举止粗俗,如何配得上我?” 玄衣男子还想再说什么,白衣男子却已经不耐烦,“秦离,别说这事了,我不想听,喝酒吧。” 叫秦离的男子摇摇头,叹了口气,垂下眼帘,道:“你欢喜便好。” 两人不再说话,静默地饮酒。 突然,楼下传来马的嘶鸣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往下看。 只见一驾着马车的小厮气急败坏地吼着前方的一个孩童以及一个中年妇人。 两人习以为常,表情都有些漠然,正欲移开眼睛的时候,突然看到马车帘子被掀起,一张绝色容颜映入眼帘。 女子身着一袭紫衣,肤色如羊脂玉一般白皙。 一头青丝一半用一只玉簪挽起,一半随意地披散在背后,额前几缕碎发随微风轻轻拂动,撩拨人的心弦。 她的眉像柳叶一般纤细而狭长,一双丹凤眼明亮且深邃,如同阳光照耀下的深潭。 眼尾微微上挑,略显妖媚,但她气质清冷,将那妖媚生生压下,反而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及的高洁之感。 她的鼻子小巧而挺翘,鼻尖呈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嘴唇薄而娇艳,像一朵正在盛开的桃花。 秦离眸色一亮,突然感觉心跳慢了一拍,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似是欢喜,似是悲伤。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他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别的人事物,只一错不错地注视着那个女子。 白衣男子也很是惊讶,盯着女子看了好半晌才转头欲与秦离交谈,却见对方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马车上的姑娘。 他眉毛一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揶揄道:“呦~我们冷若冰霜,不近女色的秦少爷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看。” 秦离回神,收了目光,略有些不自在,故作镇定地道:“只是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女子,有些好奇,便多看了几眼罢了。” 白衣男子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让你眼生的姑娘多了去了,也没见你看谁看得这么专注。 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说,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他笑得狡黠,颇有种看好戏的意味。 秦离此时已面色坦然,微微一笑,用略带威胁的语气淡淡道:“慕容景,如果慕容大人知道你不务正业,出来喝酒看姑娘,以后不知还会不会放你出门。” 他说完便拿起酒杯浅酌一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你!”慕容景没想到秦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气急败坏,却拿他没有办法。 毕竟自己是向父亲谎称与秦离讨论学问才得以出府的。 如果他向父亲告状,那自己以后都别想这么轻松地出来了。 想到这里,慕容景瞬间像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秦离眼睛带笑,看着慕容景咬牙切齿的样子,十分快意。 慕容景不服气,静默片刻,眼珠一转,唇角一勾。 他从容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个府上的,看她的样貌和气质想必身份不简单。 如果是褚洲人的话不会籍籍无名,可见她很可能是从别处来的,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就不知道了。” 他边说边偷偷打量秦离的神色。 秦离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仿佛在思考什么,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楼下,却只见马车远去的背影。 想到以后可能见不到这位姑娘,心中有些酸涩。 他很奇怪,自己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很久以后,秦离才明白,原来这种感觉是一见钟情,是一眼万年。 许诗婉解决完街上发生的意外,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将军府,这里古朴肃穆,彰显着一个武将住宅的威严。 在门口下了马车,被红槿和绿萍引领着来到府内,行走在府中的小道上,眼前皆是似曾相识的景物。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父亲和母亲,许诗婉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微微攥紧双手。 府中的丫鬟小厮早就知道大小姐今日要回来,如今看到红槿和绿萍小心翼翼引着一人前来,便知是此人。 于是站在一旁恭敬地行礼,忍不住抬头偷偷打量,目露惊艳之色,难以收回目光。 没过多久,许诗婉便来到了刘氏所住的芳菊馆。 院子清净雅致,里面种了很多菊花,现在只是结了花苞,还未开花,可以想见院子的主人定是一个心性淡泊的人。 来到正屋的门口,绿萍满是欢喜地开口:“老爷,夫人,大小姐回来啦。” “快请进来。”一个浑厚且急切的男人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红槿和绿萍连忙将许诗婉引进屋内。 进入房中,许诗婉便看到一中年男人搀扶着一妇人向自己迎来。 男人气宇轩昂,精神抖擞。 妇人端庄秀丽,但脸上隐有病气。 这便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阔别六年,两人已不像自己记忆中那般年轻。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父亲母亲万福。” 许诗婉双手交叠放在身侧,屈膝给两人行礼。 许正淳和刘氏忙伸手将女儿扶起,眉开眼笑地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边说边开始打量自己六年未见的女儿,发现她乌发白肤,气质非凡,与从前病恹恹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着面若桃花、眼若春水的女儿,两人甚是欣慰。 尤其是刘氏,眼含泪光,轻轻抚摸着许诗婉的鬓角说道:“柳师父将你养得很好,我和你父亲都快认不出了。” 许诗婉看着母亲微微一笑,道:“师父的确待我极好,视如己出,悉心教养。” 许正淳点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多次想要送些薄礼给柳师父,奈何她从不肯将详细的住址透露给我。 这样大的恩情却无法报答,为父心里实在不好受。” 许诗婉给父亲一个安抚的眼神,开口道:“师父是个闲散之人,助人全凭自己的心意和缘分,无意挟恩图报。 父亲不必介怀,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也许以后她有需要您帮忙的时候呢?” 许正淳听到女儿的话,心中宽慰不少,笑呵呵地点头,“婉儿说的是,是为父想得狭隘了。” 三人正说着话,一个丫鬟进来通报说:“禀老爷、夫人、大小姐,吴姨娘和二小姐来了。” 第4章 家中 刘氏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但还是维持着一个端庄大气的主母形象,温柔地开口:“请进来吧。” “是。”丫鬟恭敬地弯腰行礼后便去传话。 不多时,许诗婉便看到一个打扮得甚是华丽的妇人袅袅婷婷地走入室内,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她身后的少女着一袭鹅黄色的长裙,杏眼桃腮,容色清丽,看上去安静娴雅。 “妾给老爷、夫人、大小姐请安。”吴姨娘妖妖娆娆地福身,声音婉转缠绵。 “妍儿给父亲、母亲、姐姐请安。”许诗妍也侧身行礼,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起来吧。”许正淳淡淡地开口,眼神从吴姨娘和许诗妍身上一扫而过。 他看向许诗婉,温和地道:“婉儿,这是府里的吴姨娘和你妹妹诗妍,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许诗婉笑着点点头,道:“记得,吴姨娘、妹妹安好。” 许诗妍这才抬头去看已多年未见的姐姐,只一眼便愣住。 眼前的女子冰肌玉骨、绝色倾城,静静站在那里,笑意盈盈。 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又像春日枝头亭亭绽放的玉兰花,清冷高贵,不容亵渎。 她万万没想到多年后见到的许诗婉会是这个样子,她不应该是平平无奇甚至粗俗不堪的吗? 为何会长成如此美貌,将自己都比了下去。 许诗妍死死盯着许诗婉,不自觉地攥紧双手,表情有些不自然,已经不复方才的温柔娴静。 许诗婉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有些疑惑,许正淳和刘氏则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吴姨娘也非常惊讶,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 许诗婉不仅不粗鄙,反而像个仙女儿一般,让人无法忽视。 不过她很快回神,当发现许诗妍表现异常时,连忙开口打圆场:“哎哟,这是我们大小姐? 怎么长得这么标致了?跟从画上走出来的似的,我都不敢认了。 妍儿是不是也认不出了?妍儿?” 许诗妍听到吴姨娘的声音,快速将思绪拉回现实,挤出一个笑容,“是,妍儿许久未见姐姐,差点没认出,失了分寸,姐姐莫怪。” 许诗婉浅浅一笑,道:“无事,我离家多年,变化良多,妹妹感到陌生实属正常。 日后我们相处的时日还有很多,慢慢熟悉就好了。” 许诗婉声音如山间的清泉,清脆动人。 但是许诗妍却感觉有些刺耳,本来是想来看许诗婉笑话的,结果却将自己置于窘迫的境地。 心里气急恨极,偏偏面上还要维持一副娴雅从容的模样,实在是难受不已。 其实,许诗婉对许诗妍以及吴姨娘并没有多少记忆,也就记得府里有这两个人罢了。 幼时身体不好的缘故,她大多数时间都在喝药治病,很少与近身伺候的人、父亲、母亲、弟弟之外的人见面。 加上有些自卑、心绪不佳,便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怎么关注其他的人和事。 后来,随着柳轻尘的调理、教养以及年龄的增长,她渐渐向外界打开心门,也慢慢地善于察言观色。 就像现在,她几乎在许诗妍望向自己的第一眼便知其不喜欢自己。 因为当时她的目光里有惊讶、有愤恨、有厌恶,即使后来吴姨娘说了一番话替她开脱,许诗婉也没有相信。 她知道这个妹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决定以后对其敬而远之。 刘氏和许正淳则像是被吴姨娘的话说服了,以为许诗妍不过是许久未见许诗婉,有些惊讶和不适应罢了。 “婉儿,你舟车劳顿,肯定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下,等午饭的时候我让李嬷嬷去请你。” 刘氏拉着许诗婉的手,满脸笑意地开口。 “你母亲说得对,快去吧。”许正淳附和道。 “是,女儿告退。”许诗婉行礼准备离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她转身对父亲说道:“去迎接女儿的人办事很是妥帖,还请父亲厚赏他们。” 许正淳看到女儿体恤下人,很是欣慰,笑着开口:“为父知道了,你放心吧。” 看着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许诗妍觉得自己和姨娘格格不入,仿佛外人一般,心中意绪难平。 无意间瞥到许诗婉腰间的玉箫,微微睁大了眼睛。 许诗婉在红槿和绿萍的引领下来到了沁兰院,院子很大,清幽宜人。 沿着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前行,可以看到一棵很大的玉兰树。 如今花期已过,枝头几乎是光秃秃的,只一些稀稀散散的绿叶挂在上面,不过可以想象它开花时一定很美。 院中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池塘,水是碧蓝色的,里面种着些许睡莲。 粉色的花朵娇嫩美丽,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塘中还有几尾金色、白色、红白相间的锦鲤,自由自在地在里面游走。 来到房间门口,许诗婉又见到了两个长相清秀的丫鬟,杏雨和浅烟。 她们年纪比红槿和绿萍要小一些,以后也会在自己身边伺候。 许诗婉温柔地与她们打招呼,两个小丫头有些羞涩,脸上泛起红晕。 走进房间,看到一掐丝珐琅三足熏炉,袅袅青烟从中飘出,一股清雅甘甜的沉香气息扑面而来。 房内还有挂着藕粉色纱幔的紫檀雕花拔步床,黄花梨贵妃榻,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等物件,让整个房间显得温馨雅致。 许诗婉眼眶微微发热,心底温柔一片,知道父亲和母亲肯定花费了不少心思。 让红槿和绿萍下去休息,许诗婉在杏雨和浅烟的服侍下躺到床上,舟车劳顿带来的疲惫得以缓解,自己缓缓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红槿的呼唤中醒来,得知母亲身边的李嬷嬷请自己去芳菊馆用饭,弟弟许景桓也从国子监回来了。 许诗婉让红槿告知李嬷嬷稍候,然后起身简单整理一下头发、衣服便出门。 在门口看到了一个身形微胖,满脸喜气的婆子。 她打扮得很是体面,可见在刘氏跟前是很得脸的,这便是李嬷嬷了。 对方看到许诗婉,两眼放光,即便已经从别的丫鬟口中得知如今的大小姐已是脱胎换骨,但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被惊艳到了。 将许诗婉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李嬷嬷开口道:“小姐如今已是大好了,身子康健,容貌也更胜从前,老奴看着真是欢喜。” 她说着说着,眼中逐渐有泪花闪烁。 许诗婉依稀记得自己幼时得这位嬷嬷许多照顾,如今看她这般,也是十分动容。 “我再次见到嬷嬷也很高兴,以后常住府中,可能要劳嬷嬷费心了。” “小姐说得哪里话,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以后小姐有什么事情,直接派人来知会一声即可。” 李嬷嬷满脸笑意,边说边引着许诗婉往芳菊馆的方向走。 许诗婉点点头,然后问道:“听红槿说,景桓回来了?” 对于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许诗婉的记忆已经不是很清晰,只记得他幼时生得玉雪可爱,聪慧过人。 说起许景桓,李嬷嬷脸上的笑意更深,“少爷读书用功,入学以来从未告过假,如今是为了大小姐特地回来的,可见对您的重视。 他幼时便似玉雕出来的小人儿,如今更是一表人才,样貌在整个褚洲都是拔尖的,大小姐见了肯定欢喜。” 李嬷嬷一路滔滔不绝,许诗婉也礼貌地应和着,两人很快便来到了芳菊馆。 此时许正淳、刘氏、许诗妍都已经入座,吴姨娘站在刘氏身侧伺候。 许正淳旁边坐着一位身穿鸦青色箭袖衫的少年。 少年丰神俊朗、气质沉静,让许诗婉不禁眼前一亮。 第5章 计较 “老爷、夫人、少爷,大小姐来了。”李嬷嬷喜形于色,将许诗婉领至席前。 许景桓看到迎面走来的绝色女子,不禁一怔,然后快速起身作揖,声音温润清亮地道:“长姐安好。” “同安。”许诗婉莞尔一笑,调侃道:“景桓长大了,已是个俊俏的少年郎了。” 许景桓闻言有些羞赧地低下头,面色微红,小声地开口:“长姐说笑了。” 许正淳看着一双出色的儿女,心情大好,朗声道:“婉儿、景桓,你们快入席吧,等用完饭再说话也不迟。” 许诗婉和许景桓称是,行云流水地落座。 刘氏吩咐李嬷嬷传饭,随后各种精致的菜肴便陆陆续续上桌,令人眼花缭乱。 吴姨娘站在刘氏身边,虽然脸上挂着笑,但是心中满是愤恨。 同为一人之子女,待遇差别却这般大。 许诗婉和许景桓自出生以来便得到许正淳的千般怜惜、万般宠爱。 自己的女儿却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尽管做得再好,也无法让许正淳另眼相看。 每每想到如此,吴姨娘便怒火中烧,巴不得刘氏母子三人从这世上消失才好。 刘氏因为盼了多年的女儿终于回来,满心欢喜,并不知道吴姨娘此时的心思,甚至笑着让她也入席一起用饭。 吴姨娘有些惊讶,但又觉得理所应当,便顺势坐下。 不过她到底胸中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于是高声道:“老爷可真是疼爱大小姐啊,将府中最好的沁兰院都拨给出去了。 那院子又宽敞景色又好,当真是个福地,比我们妍儿住的菡萏院不知好出多少,大小姐真是好福气啊。” 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让正在用饭的众人动作皆是一顿。 许诗婉有些无奈,心想这吴姨娘真是沉不住气,可见也不是个聪明的。 刘氏面色如常,许正淳却是微蹙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婉儿自幼体弱,沁兰院位置好、风水佳,于她身体有益。 妍儿住的菡萏院虽比之稍差些,但也是个清净雅致的居所,你在计较什么。” 吴姨娘望着容光焕发的许诗婉,心想你看她现在这样像是体弱吗? 不过是找借口让她顺理成章地住进去罢了,真是偏心。 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许正淳一句“食不言”给噎了回去,只能又憋着一肚子气继续用饭。 此时的许诗妍微抿双唇,双手微微攥起,冷漠地瞥了许诗婉一眼。 许诗婉恍若未闻,在心中叹了口气,明白自己以后在府中的生活可能并不会十分好过。 不过想到有父亲母亲的宠爱,吴姨娘和许诗妍应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便也不再去想她们,专心享受眼前的美味佳肴。 几人用完饭后,丫鬟们上了茶,许诗婉便与许景桓寒暄,问起学业的情况。 “已在国子监上了一年学,刚升入修道堂。”许景桓一板一眼地回答。 据许诗婉了解,褚洲的国子监分为六堂,分别是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修道堂、诚心堂、率性堂。 其中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为初等学堂,修道堂、诚心堂为中等学堂,率性堂为高等学堂。 学生完成初等学堂的课业并通过升学考试便可以进入中等学堂读书,完成中等学堂的课业并通过升学考试便可进入高等学堂读书。 如果一个学生在学业上表现得十分优秀的话,通常在初等学堂、中等学堂各读一年,高等学堂读两年便可结业。 特别突出者甚至可以在高等学堂读一年便可结业。 但是未通过升学考试的话便要在当前学堂继续读书直至通过为止。 很多资质平庸的学生往往要在初等学堂和中等学堂读上多年才能升到高等学堂,更别说在高等学堂里要读上多少年才能结业了。 如今景桓在初等学堂读了一年便升入中等学堂,可见是十分优秀的那一类。 许诗婉满意地点点头,知道他在学业上没什么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许诗妍突然开口道:“姐姐腰间的玉箫很是别致,不知可有名字?” 许诗妍此人,心高气傲,面上却是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 幼时因许正淳对许诗婉的偏爱,便将她视作眼中钉,且认为自己比起这个病秧子更像一个嫡女,于是事事皆以极高的标准要求自己。 无论是弹琴、下棋、书法还是作画,均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久而久之,便真正是一个嫡女的模样。 待人接物恰如其分,所见者无不夸赞。 许诗妍喜欢金银玉器,犹爱玉,对这方面多有钻研,也收集了不少玉器。 初初看见许诗婉腰间佩戴的玉箫便被吸引住目光,仔细观看色泽纹理后知其不是凡品。 在李嬷嬷带许诗婉过来时,她注意到那玉箫在日光下散发出淡淡的、朦胧的光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又是惊喜、又是嫉妒。 饭后用茶期间,终于问出了口。 许诗妍这么一问,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许诗婉腰间的玉箫上,发现的确很特别,目露惊艳之色。 “此箫是师父所赠,并没有名字。”许诗婉含笑回答。 “可是寒玉所制?”许诗妍追问。 许诗婉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妹妹懂的东西挺多,不过她很快平复心中的波澜,温和地答:“不错。” 许诗妍闻言面露激动之色,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那玉箫。 “这寒玉有什么特别之处么?”吴姨娘从未听过这种玉,在一旁疑惑地问道。 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克制住内心的雀跃,许诗妍尽可能保持冷静地说:“这寒玉乃是一百多年前一道门中人偶然于吕洲,也就是当时的吕国中一幽深的寒潭中寻得。 通体呈烟青色,日光下会发出月华般的光彩,且冬季触手温热,夏季触手冰凉。 更为特别的是,此玉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极为坚固。” 听许诗妍说完这番话,众人面上皆是一惊,没想到这世间竟有这样奇特的玉石,且他们今天还见到了。 刘氏和许正淳十分高兴,知道柳师父对女儿宠爱有加,心中又对其千恩万谢了一番。 吴姨娘没想到那女道人这么有本事,竟能得到这样的宝贝,此时又嫉妒又气愤,不满好东西都让许诗婉得了。 于是开口道:“大小姐如此得师父疼爱,想必从她那里得了更好的宝贝。 妍儿极爱玉器,你作为姐姐,理应体恤妹妹,便将这玉箫送与她吧。” 气氛瞬间沉寂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许诗妍知道吴姨娘此时说这话极为不妥,但是自己确实喜欢那玉箫,想要得到,便默不作声,打算看看许诗婉的反应。 许诗婉则很是无语,心想这吴姨娘不仅没脑子,行事还十分小家子气,当即冷下脸来,不愿再说一句话。 刘氏和许正淳眉头紧蹙,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许景桓淡漠地开口:“圣人言尊师重道,此箫乃长姐恩师所赠,轻易与人,岂非对恩师的不敬,姨娘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 吴姨娘听了非但没有感到羞愧,反而觉得这小子顶撞长辈,不知礼数。 刚要开口回怼,却见他转头向许诗妍说道:“且……君子不夺人所好,二姐姐向来明晓事理,想来不会强行索要长姐的心爱之物吧?” 看到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自己身上,许诗妍有些无地自容,羞愤不已,但更多的是痛心、不平。 自己多年来一直对许景桓不错,如今他却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只一心向着那个多年未曾见过面的长姐。 想到这里,许诗妍更加讨厌许诗婉,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一切,而自己费尽心机,却还是一无所有。 第6章 往事 许景桓其实并非有意为难许诗妍。 在吴姨娘向许诗婉提出将玉箫送与许诗妍的时候,他便一直在观察许诗妍的举动。 他想二姐姐平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应当会出言阻止吴姨娘。 然而并没有,他甚至在其脸上看到了期待的表情,心下了然,也许自己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二姐姐。 经过一番挣扎,终是说出了那番话。 许诗妍努力压下面上的不自然,勾起唇角,尽可能平静地开口道:“弟弟说得是,这玉箫是姐姐的师父所赠,且是姐姐的心爱之物,我怎能让姐姐辜负恩师、舍弃所爱呢?此事姨娘莫要再说了。” “妍儿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刘氏眼中含笑,夸赞许诗妍。 吴姨娘觉得刘氏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虚伪,不满地开口:“妍儿自是懂事的。 只是大小姐这个当姐姐的,将好处全占尽了,也不知道分与妹妹一些,实在算不得懂事了。” “住口!”许正淳再也看不下去吴姨娘的嘴脸,厉声怒喝,“这个家是亏待了你还是亏待了妍儿? 让你如此咄咄逼人,不识好歹,先前那番话是该对府中主母和嫡女说的吗? 这些年让你帮着管家,你便忘了自己是谁,是什么身份了吗?” 吴姨娘所知的许正淳向来是温和沉稳的,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当即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瑟瑟发抖地道:“老爷息怒,是妾的不是。” 许诗妍也十分惊恐,赶忙跪下为吴姨娘求情:“父亲,姨娘是疼爱女儿太过才会冒犯了母亲和姐姐。 还请父亲看在姨娘这些年为家里劳心劳力的份儿上,宽恕姨娘吧。” 许正淳看着这个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怒气消了一些,但还是冷冷地对吴姨娘说:“下不为例,以后你若再敢对夫人和婉儿不敬,便自请去庄子上过活吧。” “妾知道了,妾再也不敢了。”吴姨娘唯唯诺诺地答道。 过了那么多年养尊处优、受人尊敬的生活,她自然是不愿去吃苦的。 庄子上的生活,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法忍受,真正去了还了得? 许诗妍跪在地上,感到无比羞耻,她何曾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候。 看着坐在座位上云淡风轻的许诗婉,这种感觉更甚。 她心里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许诗婉察觉到了许诗妍的恨意,心头涌上淡淡的疲惫,突然想起了和师父一起在外游历的日子。 那些善良敦厚的人,一望无际的原野,蜿蜒不尽的江河,此刻成了奢望。 傍晚,许诗婉坐在院里的池塘边,望着水中的鱼儿,喃喃道:“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红槿和绿萍站在远处听着,只觉有些悲伤,心下黯然。 秦离从酒楼归家后,脑海中一直萦绕着白日所见女子的模样,挥之不去,看书习武皆无法专心,心中烦闷不已。 于是他使用轻功跃上屋顶,顺着屋脊躺下,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皎皎明月发起了呆。 此时女子如画的眉眼、清冷的神态都愈加清晰了起来,秦离嘴角微微翘起,口中不自觉地冒出一句话:“你是谁?” 院中的书砚抬头见少爷笑意盈盈地望着月亮的样子,疑惑道:“今天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了吗?少爷怎么这么开心?” 刀心淡淡地瞥了眼屋顶上的人,又看了一眼月亮,转头毫无波澜地对着书砚说道:“许是今晚的月亮格外亮吧。” 书砚一脸无语,然后摇摇头,“木头啊木头。” 夜里,将军府芳菊馆中,刘氏被李嬷嬷伺候着梳洗,脸上始终挂着喜色,身上的病气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李嬷嬷见了十分欢喜,开口道:“夫人许久没这么高兴了,气色看着也好。” “婉儿回府,是了却我一桩心事,如何不喜,只是……” 刘氏话锋一转,语气突然有些哀伤:“我身子弱,不知能陪伴她多长时间。 若我走后,她在这府中受欺负,那我在九泉之下便难以安心。” 李嬷嬷面露惊色,忙握住刘氏的手,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道:“夫人这是说得哪里话,您还年轻,以后悉心调理,定能长寿。 而且大小姐是府中嫡女,身份尊贵,谁敢欺负了她?” 刘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今天你也看到了,婉儿才刚回来,吴姨娘便咄咄逼人,惦记起她的东西来了。 那许诗妍看着婉儿的眼神也是不怀好意,想到我去了以后,她在府中的处境,怎能不痛心呢?” “夫人多虑了,老爷一直将大小姐视作掌上明珠,疼爱有加。 今日也站在她这一边,斥责了吴姨娘,日后肯定不会让她受欺负的。” 刘氏面上浮现一抹苦涩,道:“世事变化无常,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当年许正淳也说过此生只娶她一人,再不会有别的女子,可是后来还是纳了吴姨娘,让她生下了许诗妍。 李嬷嬷已伴在刘氏身边多年,对她多有了解。 此时也知其心中所想,于是安慰道:“老爷当年也是被逼无奈,老夫人拿子嗣和孝道压他,他……实在没有办法才纳了吴姨娘。 但是奴婢这些年看得出,老爷心中只有您一个人。” 当年,许正淳和刘氏彼此倾心,结为连理,婚后也是琴瑟和鸣。 一年后,刘氏早产生下许诗婉,身体受损,听大夫说自己也许今后都无法怀孕生子,悲痛不已。 许正淳的母亲听说了这件事,以传承子嗣为借口要求许正淳纳自己娘家的一个女子为妾。 许正淳不从,坦言今生非刘氏不娶。 许母怒斥许正淳不孝并因此被气病,且拒绝喝药。 许正淳与母亲僵持良久,见其身体每况愈下,终是不忍心,含泪答应了许母的要求,纳了吴姨娘为妾。 那天晚上,刘氏坐在门口,望着无边的夜色,流了许久的泪。 一年后,吴姨娘生下许诗妍。 没过多久,刘氏被诊断出怀有身孕,后生下许景桓。 许正淳大喜,此后再未去过吴姨娘房中。 刘氏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道:“我知他是不得已,但到底心中是有了芥蒂的。 不过,那些都是往事了。 如今我只想一双儿女健康、平安地长大,其他的,都不在意了。” 李嬷嬷眼含泪光,宽慰道:“大小姐与少爷都是您所出,血脉亲情是无法割断的。 以后他们定会相互扶持,不会让对方受委屈的,您放心吧。” 刘氏点点头,想到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脸上漾起笑容,在烛光下显得分外柔和。 菡萏院内,许诗妍沉着脸望向吴姨娘,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姨娘不是说许诗婉会变得粗鄙不堪吗? 为什么她不仅不像你说的那般,反而容貌出众、气质高雅,让人心生爱怜呢?” “妍儿,你莫要生气,娘也是没有想到那女道是个有本事的,将许诗婉养得这么出众。 但是她到底不像你一般正儿八经地受过先生们的教养,想来也是徒有其表,比不上你的。” 吴姨娘一脸讨好的笑,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许诗妍轻蔑地一哼,眼中满是傲慢,“那是自然,这么多年,我每日勤学苦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赢过她,让所有人看看,谁才像一个嫡女,谁配当一个嫡女。” “我的妍儿自然是最出色的。” “姨娘,你以后莫要在父亲面前针对许诗婉,来日方长,我们从长计议。” “娘都听你的。” 母女两人像寒冬时节的鸟儿,在偌大的将军府相互依偎,满怀希望和期待,等待着也许永不会到来的春天。 第7章 借书 许诗婉归家后的第二天,在红槿和绿萍的服侍下,起床梳洗、去给刘氏请安、陪其用饭。 回来后坐在书案前,拿起毛笔想写点什么,却迟迟无法下笔,感觉脑袋空空,便决定找些书来读。 于是她问红槿和绿萍:“府中何处有书可允人拿来读?” “回小姐,府中唯有老爷和景桓少爷的院中有书房。 老爷这个时辰应当去上朝了,少爷应该还在家中,您可去借几本书。” 红槿恭敬地回答道。 “好,那你们便陪我去景桓的院中吧。”许诗婉含笑望着两个丫鬟。 “是。”两人齐声回答。 许诗婉在红槿、绿萍的带领下,先是穿过一个月亮门,来到一个大花园。 这里树木葱郁,亭亭树盖遮挡了大部分日光,在小径上投下阴影。 人在上面行走,只感觉清凉无比。 花园中遍布着奇形怪状的假山,给人几分幽深感和神秘感。 园子的中心有个很大的湖,湖水碧绿澄净,像一块巨大的玉石。 湖边种着一棵桃花树,此时正灼灼盛开,微风将些许花瓣吹落到湖面,使其泛起微微涟漪。 湖的另一边还有一座小亭子,可供人在其中品茶赏景。 许诗婉心中惊叹此处景色的秀美,边走路边欣赏,身心格外舒适。 三人穿过横在湖面的用石块铺就的路,没过多久便来到了许景桓所在的修竹馆。 如它的名字一般,院中种了许多苍翠欲滴的竹子。 许诗婉走进来刚看到的时候,只感觉十分亲切。 此前自己与师父所住的小院里便有许多竹子,清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能让躁动的心为之平静。 许景桓此时正在房中指挥小厮为自己收拾衣服、文房四宝等去国子监需要带的物品。 抬眼看到长姐来到了自己的院中,正望着墙边的那丛竹子,笑着迎过去,亲切地问道:“长姐怎么来了。” 许诗婉听到对方的声音方回过神来,眉眼舒展,轻启贝齿:“听身边的丫头说你这里有书房,便想来借几本书看看,不过……” 许诗婉的视线越过许景桓,望向其身后屋中正在收拾东西的小厮,有些犹豫地道:“看你似乎在忙,不知可方便?” “方便的,我这便带长姐去,长姐请。” 许景桓伸手向许诗婉做出引路的姿势,温文尔雅的动作让红槿和绿萍都不禁面色一红,心想少爷真是个如玉般温润的翩翩公子。 许诗婉点点头,边走边问道:“你是要回国子监了吗?” “是,大约一个时辰后走,东西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许景桓回答得有些乖巧。 “看来我来得很是时候了。”许诗婉微微挑眉,面上挂起一个浅浅的笑。 许景桓微怔,轻勾唇角,低眉顺眼地答:“是。” 来到书房,看到书架上放的一排排整齐的书,许诗妍眸色一亮,眼睛微微睁大,脑海中冒出一个词:汗牛充栋。 粗粗过了一眼,发现书的种类繁多,既有天文地理、史书典籍,也有奇闻异志、佛经道文。 许诗婉眼花缭乱,穿梭于各个书架间,挑选自己喜欢的书籍。 “你这里的书可谓种类齐全,不知父亲的书房中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许诗妍边找书边与许景桓搭话。 看到长姐流连于书丛中如鱼得水的样子,许景桓也很欢喜,答道:“父亲对我读书一事很上心,在我幼时便从各处收集各种古书典籍供我阅读。 现在也是如此,所以长姐才能看到这么多书。 至于父亲的书房……” 许景桓语气一顿,然后才继续道:“它并不很大,且里面多是兵书和武器图谱,想来长姐应当不是很感兴趣的。” 许诗婉听了,认同地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不想耽搁许景桓的时间,许诗婉快速挑选了三本比较喜欢的书,分别是《庄子》《史记》《神农本草经》。 许景桓看到姐姐所挑选的书,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很少听说女子读这些书的,多是如二姐姐一般,看一些女则女训、琴艺棋艺、插花熏香之类的书籍。 许诗婉看出了许景桓的疑惑,双手拿着三本书前后左右地看了一遭,然后俏皮一笑,道:“涨涨见识罢了。” 红槿见状连忙上前接过小姐手中的书,绿萍从中拿了一本帮她分担。 许诗婉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抬头开口道:“那我先走了,书看完就来还你。” “好,长姐慢走。”许景桓还有些恍神,呆呆地答道。 然而等许诗婉迈出几步后,许景桓突然出声:“等一下。” 许诗婉疑惑地转身,看向许景桓。 “我在国子监念书,每十日可以休沐一日,即使我不在,长姐也可以过来借书,稍后我会告知看管书房的小厮以墨。” 许诗婉笑意盈盈地看着许景桓说:“我知道了。” 低头思忖了一下,又开口道:“读书一事,正如孔圣人所言,‘学而不思则惘,思而不学则殆。’ 不是只听懂老师所教授的东西就可以,还要多思考,凡事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思学结合,如此方能在众多的学子中脱颖而出,你可明白?” 许景桓闻言又是一怔,没有想到长姐对《论语》中的学习之道有所研究。 这句话虽然简单易懂,但能真正做到的人寥寥。 长姐说得细致,定是身体力行过,想到这里,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于是低头拱手道:“景桓谨记。” 许诗婉颔首,转身带着两个婢女离开。 望着长姐的背影,许景桓只觉得潇洒飘逸至极,不似这俗世中人。 回到沁兰院,许诗婉便看到杏雨眉开眼笑地向自己小跑过来,说道:“小姐,李嬷嬷来了,奴婢给她奉了茶,就等您呢!” 许诗婉点点头,进入房中语气轻柔地开口:“嬷嬷安好,您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有事交代?” 看到许诗婉,李嬷嬷的双眼便弯成了月牙,满脸喜气地道:“夫人让老奴来告知大小姐,右丞相府今日送来帖子说要于这月中旬举办赏花宴,邀请咱们府中女眷去赏花。 夫人届时会带您和二小姐去,这是您第一次在褚洲高门大户的女眷中露脸。 夫人说了,不可马虎,已经派人去请千衣坊的人来为您量身做衣裳,还请了荆钗阁的人带首饰来供您挑选,人下午就到了。 届时小姐打扮得好看一些,在赏花宴上一鸣惊人,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 许诗婉静静听着李嬷嬷说话,一脸平淡从容。 当听到最后一句时眸色一动,心中不自觉地有些抵触,但是并未在面上显现出来,只低声道:“我晓得了,替我多谢母亲。” 李嬷嬷应声退下。 许诗婉有些忧愁地望着院中的玉兰树良久,喃喃道:“嫁人……” 中午用完饭不久,千衣坊和荆钗阁的两位妇人先后带着手底下的丫头来到了沁兰院。 两人第一眼看到雪肤花貌、清冷绝尘的许诗婉,俱是一惊,心道:褚洲竟还有这样的美人儿,为何以前从未见过? 许诗婉礼貌地迎接,并且让红槿和绿萍为其奉茶上茶和点心,两人皆是受宠若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办事。 来自千衣坊的妇人先为许诗婉量尺寸,过程中夸赞道:“小姐长得美,身段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哪怕穿一身粗布衣服也是别人所不能比的。” 说完又接着道:“不过您放心,我千衣坊的衣服是出了名的漂亮且材质上乘,必会将小姐衬托得人比花娇。” 许诗婉含笑答道:“有劳了。” 待量好尺寸,荆钗阁的妇人让随身的丫头打开拿来的几个木匣。 里面发簪、钗环、耳坠、项圈、手镯,各种做工精细的首饰应有尽有,都分门别类地摆放着,让人眼花缭乱。 许诗婉简单地从中挑选了一支金镶玉簪、一支玫瑰晶并蒂莲海棠修翅玉鸾步摇、一对白玉耳环、一对紫水晶镯等看上去清新素净的几样首饰,让绿萍将它们与母亲所赠的一些首饰放在一处。 几天过后,千衣坊派人送来了给许诗婉做的衣服以及刘氏又另外买的一些衣服,五件参加宴会等正式场合穿的,十件常服以及几件中衣。 许诗婉看了这些不禁苦笑,心想母亲真是,这么多衣服什么时候穿得完。 第8章 赏花宴 四月十五这一日,因为要参加赏花宴,许诗婉很早便起床,在丫鬟们的服侍下开始梳洗打扮。 先是妆容,敷粉、描眉、抹胭脂、涂口脂。 再是发髻,梳一个垂挂髻,耳朵两边分别挂着两缕挽起来的头发。 头顶盘一个小髻,在其中间簪一朵粉色的绢花,左右两边各插两支简单的玉钗。 耳朵上戴着白玉耳坠,双手戴着紫水晶手镯。 最后是衣服,穿一藕荷色交领齐腰襦裙,天青色披帛。 腰间系一桃红色的绸缎,右侧挂如意云纹玉佩,左侧配玉箫。 这样一番打扮下来,丫鬟们纷纷看直了眼。 尽管妆容和衣服都算不上华丽,但却有一股清雅出尘的味道,衬得许诗婉恍若下凡的仙女。 考虑到出门需要带一个丫鬟在身边伺候,许诗婉便将红槿带上,让绿萍留下。 去给刘氏请安的时候,发现许诗妍已经到了。 她梳着一个双鬟髻,带一九展凤翅金步摇,赤银珍珠耳环,穿一身绯色芍药纹齐胸襦裙,一对成色极好的和田玉镯半掩在袖中。 整个人光彩夺目,一颦一笑皆让人心动。 许诗婉心想这个妹妹也当真是个妙人。 转头看向母亲,见她打扮得雍容端庄,用脂粉掩盖了脸上的病气,但整个人还是有些虚弱,不由得有些心疼。 许诗婉听身边的丫鬟说过,母亲身子不好,很少出席这种宴会。 这次定是考虑到自己是第一次在褚洲贵女中露脸,想给自己撑撑场面才出门的。 当下又是一阵感动。 许诗妍也抬头看向许诗婉,见她乌发樱唇、面若桃花,衣裳清新素雅,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将自己衬得都有些俗气,不由心生嫉妒。 刘氏在看到许诗婉后,眼睛一亮。 女儿雪肤花貌,宛若天人,并没有被打扮得明媚艳丽的许诗妍比下去,反而更胜一筹。 她看着心中满是欢喜,甚是骄傲。 留许诗婉和许诗妍在自己这里用饭,又叮嘱了她们在赏花宴上应注意的礼仪后,她与两人坐着马车,带着随身的丫鬟嬷嬷缓缓向右丞相府出发。 路上,许诗妍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背,回想两天前与吴姨娘的对话。 “那刘氏还算明理,给许诗婉做衣裳买首饰也没忘了你,我还以为许诗婉回来了她的心得偏得没边了呢。” 吴姨娘摸着桌子上放的衣裳首饰,尚算满意地说道。 许诗妍轻笑,“母亲一向将面上功夫做得足,丝毫不会让人挑到错处。 她自然不会短了我的东西落人口实,只是谁知道她私底下给了许诗婉多少呢,到底是亲生的啊。” 随后她将视线移到桌上的衣裳首饰上,眸色渐深,道:“母亲平时很少出门,就算接到别的府上的帖子也多是让身边的李嬷嬷陪我去,这次却要亲自带我和许诗婉出门,您可知是为何?” 吴姨娘略微思忖,开口道:“大约是为了给许诗婉撑场子吧。” “哼~”许诗妍嘲讽一笑:“这只是其一,她最重要的目的是右丞相府的公子徐喻之。” 吴姨娘十分惊讶,“你的意思是……刘氏欲与丞相府结亲,让许诗婉嫁与徐公子?” “不错。”许诗妍点头,“众所周知,右丞相徐大人清正端方,对发妻一心一意,成亲多年从未纳妾。 其子徐喻之更是青出于蓝,为人周正,俊逸非凡且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已是国子监博士,前途无量。” 说到徐喻之,许诗妍面飞红霞,有些羞涩。 停顿片刻,方又继续道:“而且父亲向来与徐大人交好,未来两家亲上加亲,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母亲此次亲自去参加赏花宴,必是想给徐夫人留个好印象,方便以后促成这桩婚事。” “她倒是打得好算盘。”吴姨娘听完许诗妍的分析,气愤地说道。 “放心,我不会让许诗婉这么如意的。”许诗妍脸上挂起一个阴恻恻的笑,让吴姨娘都有些不寒而栗。 马车没走多久,便来到了右丞相府,许诗婉掀开帘子,发现这里古色古香,透露着文人的清雅气息,与将军府给人的威严感截然不同。 三人下车后,在府中丫鬟的带领下前往堂屋,路上鸟语花香、草木欣荣,让人十分舒心。 片刻后来到门口,听到两个妇人交谈的声音。 “清宁如今出落得是越发标致了,真真是个美人坯子,玉夫人好福气啊。” “您这是打趣我了,璟雯的相貌、才情,在褚洲都是数一数二的,该是我羡慕您才是。” 丫鬟进去告知有客来,随之将刘氏三人请入屋中。 许诗婉抬头,见整个会客厅或坐着或站着的,都是妇人和少女,此刻她们抬眼望着自己,眼中有惊艳、有疑惑。 “许夫人,好久不见,这次怎么带了位仙女儿来,她是谁啊?”一肤色白皙,穿着湖绿色比甲的妇人笑呵呵地问道。 刘氏含笑道:“这是小女诗婉,自小离家修行,前几天刚回来,李夫人想是不认得了。” 然后转头对许诗婉说道:“婉儿,这位是工部尚书李大人的夫人。” 许诗婉闻言向对方行礼,声音像山间的潺潺溪水:“婉儿给李夫人请安,李夫人安好。” “哎哟哟,真是似玉雕出来的人,好孩子,快起来。” 李夫人忙上前去将许诗婉扶起,同时细细打量,连连赞叹,还不忘将头上的金簪拿下来给许诗婉当见面礼。 许诗婉推脱不得,看向母亲,见其点了点头,便道谢收下。 一旁的红槿很有眼色地上前接过。 “竟是诗婉,我还记得她幼时身子不好,一脸病气。 如今竟出落得这般好了,真是上天保佑,是个有福的孩子,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坐在会客厅中间、梳着坠马髻、身穿绛紫色对襟褙子的夫人说道。 刘氏向着许诗婉道:“去吧,那是右丞相徐大人的夫人。” 许诗婉点头,走到徐夫人面前,问好,行礼。 徐夫人伸手去扶,笑着对刘氏说道:“长得真美,你年轻时便是容貌过人,没想到婉儿竟比你还要美上许多,恐怕放眼整个宣国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她的。 你也是,要带婉儿过来也不提前告知一声,我都没准备什么礼物,实在是过意不去。” 还未等刘氏回答,便摘下腰间的玉佩放到许诗婉的手中,道:“这枚鸳鸯同心如意佩是我的陪嫁,如今便送与你吧。” 刘氏惊道:“使不得,这玉佩如此贵重,您还是留下吧。” “我瞧着这孩子容色极好且乖巧懂事,心里喜欢,你就不要推辞了。”徐夫人眉目舒展,让人看着很是亲切。 刘氏不好再拒绝,便示意许诗婉收下。 此时在场的众人神色各异,对于徐夫人对许诗婉的态度,有的漠不关心,有的面露嫉色,有的则表示不屑。 许诗妍看到许诗婉受到的待遇,心中嫉恨,面上还是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但是双手却攥得紧紧的,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 接着,许诗婉又在母亲的引见下认识了户部尚书何大人的夫人以及礼部尚书玉大人的夫人,收到了她们给的发钗、玉镯作为见面礼。 较之李夫人和徐夫人,许诗婉能明显感觉到这两位夫人对自己比较冷淡,不过在走过场罢了。 与长辈的见面结束后,许诗婉又在徐夫人的介绍下认识了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众位小姐。 第9章 刁难 徐夫人身边的少女是她的嫡女徐璟雯,生得花容月貌,眉目温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给人亲近之感。 何夫人右侧的是其所出的嫡女何珞珠,容貌姣好,虽然对人彬彬有礼,但神态间流露出一股高傲之气,让人不禁想要敬而远之。 左侧是庶女何馨语,千娇百媚、楚楚动人,但眼底似乎藏着算计,看上去不很真诚。 玉夫人旁边也有两个女子,左侧是嫡长女玉清清,相貌平平,只能算得上清秀。 但许诗婉与她对视时,看到她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双眼弯成一对好看的月牙,很是友好。 受其影响,许诗婉脸上的笑意也加深。 右侧是嫡次女玉清宁,唇红齿白,明艳动人,仿若一朵盛放的红色月季花。 不过,许诗婉与她打招呼时,她轻蔑地瞥了一眼,微微抬起下巴,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 许诗婉心下有些疑惑,这玉清清与玉清宁同是嫡女,想必都是玉夫人所生,但为何容貌和性格却是天差地别呢? 将这疑问压下,许诗婉在徐夫人的引领下来到了李夫人的面前。 她身旁的少女娇媚可人,是小家碧玉型的。 许诗婉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片刻,然后勾起一个甜甜的笑,心道真是可爱。 待许诗婉将人认得差不多时,徐夫人便带着众位女眷前往府中园子赏花。 来到目的地,众人看到几十棵姿态各异的桃树,枝头上开满了粉色的桃花。 一些花瓣随着微风飘舞,落在人的头发上、肩上或是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众人驻足其中,望着仿若一片粉色云雾的桃林,眼中闪烁着光芒,久久无言。 此时李夫人突然开口道:“《诗经》有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形容这片桃林真是恰到好处。 今日多亏了徐夫人,我们才能欣赏到如此美景。” 其他人均是点头开口附和。 徐夫人含笑说道:“与诸位共赏之,方不负此胜景。” 一行人在桃林中闲逛了半晌,徐夫人注意到小姑娘们有些拘谨,便提议让她们自去玩乐,其他夫人无有不应。 姑娘们很是欢喜,各自携了平日里交好的玩伴离开。 许诗婉站在原地,正不知道该去哪里时,玉清清突然上前来与她搭话:“许大姑娘年少离家修行,不知拜在何人名下?” “尊师道号素一真人。”许诗婉礼貌回答。 “可是那位四处游历、治病救人的素一真人?” “正是。” 玉清清眼中满是敬佩和羡慕,开口道:“久仰令师大名,许大姑娘有幸成为她的爱徒,想必有过人之处。” “不过比旁人运气好些罢了,遇到了师父,免于疾病缠身。”许诗婉微微一笑,垂下眼帘。 玉清清点点头,复又说道:“你跟随真人,定是去过不少地方,见过很多世面,与我们这些自小便囿于一方天地中的女子是不同的。 见你第一眼,便知是个洒脱随性之人。” 她的话语中含有淡淡的悲伤,让许诗婉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时,身边突然冒出一人,细声细语地问:“两位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 许诗婉和玉清清同时转头,见是李容歆,俱是一笑。 玉清清开口回答:“不过是问问你许姐姐这些年在外的一些情况罢了,你呢?怎么不去赏花?” “就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呀?两位姐姐若是不嫌弃,能带我一起吗?”李容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像只乖巧的小白兔。 “当然可以了。”许诗婉看着李容歆可爱的样子,心头一阵温暖,脸上充满笑意。 李容歆看到许诗婉眉开眼笑、温温柔柔的样子,愣了半晌,痴痴地说道:“许姐姐,你好美呀。” 许诗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正欲开口说话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容歆不来找我们这些平日来往较多的姐妹,反而巴巴地寻这今日才见面的外人,真是叫人伤心。” 许诗婉转身,发现来人是玉清宁,后面跟着许诗妍和何馨语。 李容歆听到这句话吃了一惊,连忙摆手解释道:“玉二姐姐误会了,我是因为与许大姐姐初次相见,想与她熟悉一些才过来的,大家都是姐妹,不分彼此的。” “是么?往常我可没见你对我这么热络。”玉清宁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打住,而是继续逼问李容歆。 “我……”李容歆小脸有些发白,双手绞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玉清清看不下去,皱起眉头,有些生气地开口:“容歆不过与许大姑娘有些亲近罢了,你至于如此咄咄逼人么?” 玉清宁闻言神色一冷,盯着玉清清道:“大姐姐也在啊,你向来是看我不顺眼的,今天也要帮着外人一同欺负我吗?不怕我回去告诉父亲罚你?” “欺负你?今日明明是你咄咄逼人在先,去找父亲也讨不到什么好。” “你确定?”玉清宁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玉清清像是气极,眉头紧蹙,面色如冰,感觉下一秒就要爆发。 “玉二姑娘真是好生威风,逼迫年纪小的妹妹,威胁年长的姐姐,也不怕落个嚣张跋扈、尖酸刻薄的名声。”许诗婉风淡云轻地开口。 玉清宁表面上刁难李容歆与玉清清,其实针对的是自己,听完对方说的那些难听的话,也不愿给她什么脸面了。 众人俱是一惊,齐齐望向许诗婉,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玉清宁先是一怔,然后咬牙切齿地大声道:“你……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劝你说话注意点,许大姑娘的父亲是当朝兵马大将军,你想想是我们府里惹得起的人物吗?”玉清清一脸漠然地开口提醒。 玉清宁一噎,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许诗婉,目光中满是愤恨。 许诗妍见状开口道:“姐姐,玉二姑娘那番话是无心之失,你向来大度,想必不会怪她吧?” 要是我怪她,就是不大度了?许诗婉几乎要被气笑了。 “你不必给我扣帽子,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但至少是一个讲理的人。 今日是玉二姑娘有错在先,理应给李姑娘和玉大姑娘赔礼道歉。” 许诗妍见许诗婉当众让自己难堪,脸色很不好看。 玉清宁则是直接气急败坏地大声叫嚷:“让我道歉,你做梦,她们也配?” 第10章 才艺 玉清清闻言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李容歆则是眼中含泪,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带着哭腔道:“玉二姐姐,你竟是这般想我的么?” 玉清宁话说完也后悔了,但不想承认自己的错,便紧咬嘴唇,紧攥双手,涨红着脸,不发一言。 “这是怎么了?”徐璟雯和何珞珠从远处走来,看到众人剑拔弩张的场面,疑惑地问。 何馨语上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要说明了一下。 徐璟雯听后笑着打圆场道:“都是姐妹,以后还要经常见面,若是因为这一件小事生分了就不好了。 不如各退一步,将这事揭过,一笑泯恩仇可好?” “是了,今日大家都是来赏景的,若是被旁的事影响了心情就得不偿失了。 前方还有一些桃花开得很好,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何珞珠说完,拉着玉清宁和李容歆便向前走去。 徐璟雯也携起玉清清和许诗婉的手跟在后头。 一场冲突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化解。 许诗婉心下奇怪,这玉清宁对自己的亲姐不敬重,对徐璟雯和何珞珠两人倒是顺从得很。 几人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后,来到了一处亭子中,与几位夫人汇合。 众人谈笑间,玉清宁贴着玉夫人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 玉夫人听了半晌,漫不经心地瞥了许诗婉一眼,然后向着众人开口道:“今日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块,只是赏花也没什么趣儿。 不如众位姑娘们展示一下才艺,相互观摩学习一番,以后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刘氏有些担忧地望向许诗婉,但看她十分坦然的样子,心下便安定不少。 许诗婉觉得好笑,这玉清宁莫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而想了这个办法来让自己出丑吧? 想到这里便看向许诗妍,见她低眉顺眼,一副乖巧娴静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其他几位夫人没有反对,几个姑娘则神色各异,有的很是期待、跃跃欲试。 有的一脸冷漠、不很上心,有的则是战战兢兢,似乎怕出丑。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便按玉夫人所说的办吧,各位姑娘可告知要展示的才艺,我吩咐下面的人将所需之物从库房中取来。” 徐璟雯选了筝,何珞珠选了琴,何馨语选了舞,玉清清和许诗妍选了书,玉清宁和李容歆选了画,许诗婉选了箫。 当听到许诗婉说自己带了箫,不需要府中提供时,众人的视线纷纷集中到她身上。 看到其左侧腰间一支泛着月华光彩的玉箫时,俱是惊讶,眼神中流露出欣赏的意味。 待下人从库房中取来了东西,才艺展示便正式开始,徐璟雯一马当先。 只见她优雅地端坐在木墩上,先轻抚一下面前的古筝,随之用手指灵活地挑弄音弦。 如高山流水一般的优美乐声飘逸而出,一曲毕,众人还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何珞珠的琴也弹得很好,琴声悠扬婉转,如泣如诉,令人听之忘俗。 何馨语一身红衣,腰肢纤细,款款一舞,翩若惊鸿,轻盈灵动,说不尽的柔媚。 玉清清在书桌上灵动挥舞着右手,如行云流水一般,片刻便完成一幅草书作品。 众人观之,只见笔力遒劲,点势诡谲多变,可见书写之人的潇洒不羁。 许诗妍则是娴雅从容地在纸上缓缓落笔,端的是气定神闲。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只见纸上跃然浮现的是柔美清丽的簪花小楷。 每一字都是无可挑剔的秀丽灵动,可见是花了很长时间练习,在场众人观看后无不赞赏钦佩。 作画的两人,玉清宁画了一朵亭亭玉立的牡丹花,李容歆则是应景地画了一树灼灼盛放的桃花。 二人画作皆精细富丽,难分伯仲。 轮到许诗婉时,在场的玉清宁、许诗妍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许诗婉恍若未见,淡然地将玉箫从腰间抽出,一双嫩白的双手轻扣在孔洞上,对着亭外的美景,开始吹奏。 悠扬悦耳的声音从玉箫中缓缓传出,众人面色骤然一变。 这乐声清透、冷然、纤尘不染。 如春日里复苏万物的一缕暖阳,如夏日里驱走炎热的一阵微风,如秋日里在枝头停驻的鸟儿的悲鸣,如冬日夜晚天空中的皎皎明月。 四季之景色,仿若都能从箫声中看到,感受到。 乐声中满是徜徉在自然山水风光的潇洒快意,令人为之动容。 一曲终了,众人久久无法回神,觉得很不真实。 许诗婉从容地将玉箫收回腰侧,向众人颔首道:“献丑了。” 刘氏望着许诗婉,眼中满是欣慰与怜惜。 “竟有人能将箫吹得这般好,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许大姑娘的箫声能够牵动人心,实在是难得。” 徐夫人毫不吝啬地夸赞,面上带着赞许的笑意。 徐璟雯点头表示赞同:“母亲说得是,许大姑娘的箫声放眼整个褚洲,无出其右。” “许大姐姐好厉害呀。”李容歆拍着双手,笑眯眯地道。 玉清清也很是惊艳,两眼放光地望着许诗婉。 玉清宁一脸震惊,随后气愤地望向许诗妍,却见她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努力将情绪压下,玉清宁面上浮起嘲讽的笑意,道:“不知许大姑娘的箫是谁教的,可是那位离经叛道、一生未嫁的素一真人?” 许诗婉几乎立刻转头看向玉清宁,盯着她,双眼微眯,已是动了怒。 看到对方生气的样子,玉清宁感到十分畅快。 正待再刁难几句时,却见许诗婉轻哼一声,移开目光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嗯?什么?”听到一句完全陌生的话,玉清宁一脸懵,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了。 在场的众人也大多是一头雾水,徐璟雯与何珞珠却是惊讶地看向许诗婉。 许诗婉复又直视玉清宁的双眼,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字一句分外温柔地道:“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你什么意思?什么井蛙什么夏虫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玉清宁已是有些气急败坏,眼睛死死盯着许诗婉。 过了片刻,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般,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在用古语骂我?” 许诗婉轻笑一声,并未回答,其他几个姑娘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竟然敢嘲笑我,你……” “宁儿,不可无礼。” 第11章 出名 玉夫人开口阻止,防止女儿说出上不得台面的话。 随后深深看向许诗婉,皮笑肉不笑地道:“素一真人贤名在外,许大姑娘作为她的弟子,当真是饱读诗书,有教养得很。” “您过奖了,玉二姑娘秀外慧中,婉儿望尘莫及。”许诗婉恭敬地回答。 听着这嘲讽意味满满的话,在场的众人都忍俊不禁。 玉夫人眼中寒意渐起,心道:此女不简单。 “这会儿子快到正午了吧,姑娘们展示才艺肯定累了,我也已经有些饿了,不知徐夫人有没有摆酒席招待我们啊?”何夫人开口打破僵局。 徐夫人忙答:“自然是有的,这个时辰席面已差不多备好,诸位请随我来吧。”边说边将众人引出亭外,前往用饭的地点。 一顿饭吃得倒还算安静,玉清宁并未再找许诗婉的麻烦,只是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她。 许诗婉气定神闲,只当看不见。 旁边的玉清清似乎心情极好,在饭桌上不断帮许诗婉夹菜,看得玉清宁更是心梗。 用完饭后,众人又闲话一会儿,方各自离去。 回到府中,许诗妍说自己身体有些不适,回了菡萏院,刘氏便留许诗婉在芳菊馆说话。 “母亲,女儿有一事不明,还望您为我解惑。” “你说。” “玉清清非玉夫人所出,是不是?” “你看得倒很明白。不错,玉清清的母亲也就是前一位玉夫人,在生下她不久便因病去世。 一年后,玉大人便娶了如今的这位玉夫人作为续弦,玉清宁是她所生。” 许诗婉了然,“怪不得,玉清清和玉清宁两人看上去完全不一样。” “先前那位玉夫人,相貌虽然一般,但最是端庄贤淑,可惜命不好,那么年轻就去了。 如今这个么……不说也罢。” 刘氏怅然一叹,然后拉过许诗婉的手,开口道:“那个玉夫人和玉清宁不是好相与的人,你今日得罪了她们,以后要注意些,以免被报复。 玉清清这个姑娘倒是不错,坚韧耿直,值得一交。” “是,女儿记得了。” 傍晚,徐璟雯在自己哥哥的院前来回踱步,等着他从国子监回来。 当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便眉开眼笑地上前迎接,道:“哥哥,你回来了。” 迎面走来的少年身姿挺拔,俊逸非凡,全身上下流露出浓浓的书卷气,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令人如沐春风。 这便是右丞相徐斡之子,徐喻之。 见到妹妹,徐喻之面上的笑意加深,问道:“璟雯找我有事?” “有句话想向哥哥请教一下出处。”徐璟雯眼中充满极强的求知欲。 徐喻之一怔,微微惊讶,心想妹妹平时读书不少,有时还能与自己探讨一些相对高深的学问,如今究竟是什么话难倒了她。 心中有些好奇,便温和地问:“哪句?” 徐璟雯粗略地将许诗婉对玉清宁说的第二段话复述了一遍,有些细节难免忘记了。 徐喻之略微思忖了一下,将原句念了出来,然后道:“这句话出自《庄子·秋水》,你什么时候对这篇文章感兴趣了?” 听徐璟雯讲完那天赏花宴上发生的事,徐喻之目露欣赏,勾唇道:“这许大姑娘是拐着弯说玉二姑娘见识短浅、眼界狭窄了。 能读寻常女子不愿读甚至于无法读到的书,想来是个不一般的人。” 徐璟雯看到自家哥哥脸上感兴趣的表情,笑意盈盈地开口:“许大姑娘不仅貌若天仙,还博览群书、气质脱俗,想来会是哥哥喜欢的人。” 徐喻之挑眉,随即抿嘴一笑,道:“能得璟雯如此高的评价,我倒是真想见见她了。” 赏花宴后不过三天,褚洲出现一桩传闻。 说是兵马大将军嫡长女许诗婉年少离家修行治病,如今终于得归。 生得如花似玉,婉若天人。 赏花宴上,所吹箫声余音绕梁,在座者无不叹服。 此女还饱读诗书,寥寥两句话便将无故挑衅之人怼得哑口无言。 褚洲女子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一时之间,褚洲上至高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不想目睹许诗婉的真容。 前来拜访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但都被许正淳一一敷衍过去。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天,刘氏有些担忧地对许正淳说:“婉儿这般受人关注,也不知是福是祸。” 许正淳耐心地宽慰道:“夫人不要太过忧心,凭婉儿如今的才貌,出名只是早晚的事。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刘氏赞同地点点头,继续与他交谈其他的事情。 这天,秦离在自己院中练刀的时候,书砚突然来报:“少爷,慕容少爷来了。” “请进来吧。”秦离将刀收入鞘中,扔给一旁的刀心,随后在院中石墩上坐下,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和茶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慕容景刚进入院中就看到秦离悠然自得品茶的样子。 他勾唇一笑,打着扇子潇洒地走上前去,调侃道:“秦大少爷可真是清闲啊。” 秦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地道:“有事说事。” 慕容景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委屈地开口:“亏我想着有个消息你可能感兴趣,便眼巴巴地送来。 谁知你竟不领我的情,人家真的好生难过呢。” 秦离闻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颇为无语地对着刀心道:“送客。” “哎哎哎,我说我说,真是不解风情。” 慕容景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对秦离的不满,一边从容不迫地坐在他旁边的石墩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随后方开口道:“你一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是不知道褚洲最近的一桩传闻吧。” 秦离并不搭腔,只是安静地喝茶。 慕容景见他不开口询问,感觉有些没意思,便直接将坊间关于许诗婉的传闻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之后他开始认真地分析:“我觉得这个许大姑娘与我们先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位女子应是同一人,也只有那样的绝色佳人才能名动褚洲吧。” 停顿半晌后,他又一脸向往地道:“真想再见她一面啊。”边说边偷偷观察秦离的反应。 秦离面上一片坦然,看上去在专心地品茶,但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眼前又浮现那天所见的女子的面容,心想:会是她吗? 希望是,又害怕不是,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灼烧着胸膛,良久后,轻轻吐出一个字:“嗯。” 但是慕容景并未听到。 第12章 宫宴(一) 赏花宴过了大概半月,这天,许正淳和往常一样上朝,例行公事地听其他大臣的禀奏和皇帝给出的指示。 待到了快要下朝的时辰,突然听到皇帝开口:“朕打算过几日在宫中举办一场宴席,与众卿同乐,届时众卿可携子女一同入宫,让这宫里也热闹热闹。” 皇帝的声音沉厚、稳重,但是并不压人,反而透露着些许温和。 众位大臣闻言恭敬地齐声答:“臣等遵旨。” 皇帝微微一笑,然后向着许正淳道:“听闻许将军离家多年的女儿回来了,且在右丞相府中举办的赏花宴中一鸣惊人,才貌双全,褚洲女子皆难以望其项背,不知可是真的?” 许正淳突然被点名,心中一惊,接着快速调整情绪,面上一副惶恐的样子开口道:“小女的确在一月前回家,并出席了右丞府中的赏花宴。 但是所谓“褚洲女子难以望其项背”的说法,实是夸大其词。 褚洲才貌双全的女子何其多,小女不过是其中寻常的一个罢了,万万担不起如此高的评价,还望陛下明鉴。” “爱卿不必惊慌,朕不过是听了坊间传闻,随口一问罢了。 不过令爱若非出类拔萃,也不会有如此高的名声,你不必谦虚。 待到参加宫宴之时,记得带上她,朕想见见。” 其他大臣听到这番话,皆面露异色,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不禁在心里有了一个又一个猜测。 许正淳虽心有疑惑,但面色坦然,道:“臣遵旨。” 下朝回将军府后,许正淳来到芳菊馆将皇帝的话转述给刘氏。 刘氏非常惊讶,甚至有些恐惧和担忧地问:“陛下这种态度,莫不是想纳婉儿为妃?” “应当不会,陛下不是那等老牛吃嫩草的人。” “……” “那陛下为什么……” “也许只是单纯好奇吧。”许正淳将手搭在桌沿上,一下一下地敲着,眼神望向院外,似是在思考什么。 第二天上午,许诗婉陪刘氏用完早饭后,提出要给她把一下脉。 看着对方惊讶和疑惑的表情,许诗婉嫣然一笑,道:“师父医术高超,我在她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本领。 虽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是简单的看病开药还是可以的。 自回家后我发现母亲身上隐有病气,便想要给您把脉看看情况。” 刘氏听着女儿的话,甚是欣慰,但还是开口拒绝了:“我不过是身子比较虚弱罢了,没什么大毛病。 不久前刚让大夫看了,开了些调理身体的药,如今每日正在喝着,你不必担忧。” “可是……”许诗婉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对方摆摆手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你放心,若是之后有什么不适再让你帮着把脉也不迟。” 见母亲一再坚持,许诗婉便只好作罢。 看女儿成功被自己安抚下来,刘氏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告知她皇帝要举办宫宴,点名要她参加的事情。 许诗婉听了微微惊讶,但是很快就恢复了以往泰然自若的表情,开口道:“母亲放心,女儿会小心应对的。” 刘氏眼中满是欣赏,女儿自从回来后,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从赏花宴那件事便能够看出了。 因此,现在她的心里安定不少,知道以后就算自己不在了,她也能好好地在这世间生活下去。 很快就到了举行宫宴的这天,因为许景桓还在国子监上学,许正淳便带两个女儿前去。 许诗婉浅施粉黛,梳着灵蛇髻,穿绯色半臂高腰襦裙,挽牙色的披帛,端的是明艳动人。 许诗妍则是梳着小盘髻,穿月白交领襦裙,挽白鹭色披帛,仿若出水芙蓉。 三人来到宫门处,下了马车,许正淳交代了两个女儿入宫需要注意的言行举止。 尽管知道之前刘氏已经告知过她们,但是考虑到面圣一事非同小可,便又强调了一遍。 许诗妍虽然努力保持平静,但是脸上难掩激动。 因为是第一次入宫,被恢弘大气的宫殿所吸引,而且很有可能会见到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许诗婉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气定神闲,一副对什么都不很在意的模样。 三人进入宫门,又步行了较长的一段路程终于来到大殿。 在门口,许诗婉发现很多人已经提前到了,他们或坐或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等父女三人入殿后,里面的人都停止了交谈,纷纷将视线落到他们身上,具体来说,应该是许诗婉身上。 少女着一袭绯色长裙,肤白如玉,面若桃花,静静地站在那里,自成一道风景。 众人面露惊讶之色,心道传言不虚,这许大姑娘当真是个极美的女子。 “许大姑娘!” “许大姐姐!” 听到有人唤自己,许诗婉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发现是玉清清和李容歆,两人挨着,分别端坐在一张小桌旁,此时正开心地朝自己招手。 许诗婉欣然一笑,与许正淳和许诗妍打过招呼便朝她们走过去。 “坐我这边,给你占了位子。”玉清清指了指自己右边的位置。 许诗婉点头道谢,然后顺势坐下,开始打量两人。 玉清清身穿一条青白色长裙,梳着云顶髻,戴一支金凤步摇,整个人温婉大气,可见是精心打扮过的。 李容歆着浅云色长裙,梳着百合髻,比平日里看上去更加俏皮可爱。 许诗婉开口称赞道:“两位姑娘今天很漂亮。” 玉清清调侃道:“哪里比得上你,走到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存在。” 李容歆也附和着开口:“是啊,许大姐姐长得真好看,穿什么衣裳都好看,我很是羡慕呢。” 三人正热络地聊着,无视周围投来的无数探究的目光。 大殿的另一边,秦离身穿石青色长衫、头戴银冠,此时正盯着手中的茶杯,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旁边的一些姑娘都向他投去爱慕的目光,有的甚至还想要上去搭话,但都被其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气息劝退。 第13章 宫宴(二) 宫宴这天,秦离很早便收拾妥当,先于父亲离府、进宫。 这一举动,让平时看惯了他参加宴会不上心的父亲都很惊讶。 秦离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只是被期待的心情支配着,他想自己约莫是魔怔了。 当许诗婉进入大殿的一瞬间,秦离便认出她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女子。 一股欢喜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不过片刻后他便低下头,又恢复了平常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偶尔会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偷偷瞥几眼许诗婉。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不由失笑,想着自己作为慧智大师的弟子,看了不少经文,也算半个佛门中人了。 如今竟然为色所迷,实是辜负了师父的一番教诲,于是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抬头看许诗婉。 许诗婉这边,和玉清清、李容歆说话的时候,她发现李容歆总是不停地一个方向看,一脸花痴样,脸上还浮起淡淡的红晕。 许诗婉有些好奇,便也顺着李容歆的视线看去,目光触及到一名端坐着饮茶的少年。 许诗婉眸色一动,心道:好俊的男子,自己多年来跟随师父游历,从来没有见过相貌如此出众的男子。 他肤色比平常女子还要白皙,一双桃花眼像星空般深邃明亮,饮茶的动作优雅从容。 只静静坐在那里,遗世而独立,让人为之倾倒。 许诗婉突然想到师父经常让自己念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中的一句话:“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世间万事万物,本是虚无,好的皮囊亦是如此,不应该沉溺于此。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默念这两句话,许诗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以前自己问过师父,她一个道门中人,为什么要把佛经挂在嘴边。 对方告诉她,佛道不分家,两者的很多道理都有相通之处,且修行之人思想不应拘泥于一派,否则容易走向极端。 只要对自己有益处的,就应该多多吸纳、学习。 如此才能拥有宽广之胸怀,灵活之头脑,让自己行走于世的底气更多一点。 想到师父,许诗婉嘴角微微翘起,目光中满是温柔。 玉清清看着身边两人出神的样子,往秦离的方向一望。然后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不是吧?你们两人都对秦离有意思么? 婉儿,我看你也不像是只看重男子外貌的人啊? 还有容歆,你和吏部尚书嫡次子林修远有婚约的,现在盯着别的男子犯花痴不太好吧。” 李容歆闻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清清姐姐,人都是喜欢美好的事物的,好看的衣服,好看的首饰,还有好看的男子,这是人之常情嘛。 而且,我若现在不看,以后成婚了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食色性也,容歆说得很是,我俩不过是看那位公子长得俊俏,多看了几眼罢了。”许诗婉抿唇,看向玉清清说道。 玉清清听着两人的话,有些无语,但想想她们说得似乎也没错,便摇摇头一笑了之。 “话说,那位公子是谁?”许诗婉有些好奇地开口。 “他是左丞相大人的嫡子秦离,褚洲第一美男子。 武功高强,文采也不差,可是褚洲姑娘们心尖上的人呢。” 李容歆托着粉嫩的双颊,看着秦离的方向,痴痴地说。 许诗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慕容公子来了!”大殿中一压低的女声响起,语气中满是激动和欢喜。 其他女子闻言纷纷向门口看去,只见一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轻摇一把水墨扇款款走进大殿。 他一双狐狸眼风流魅惑,眼睛扫过在场的众位女子,在看到许诗婉时顿了一顿,眼角上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然后走到秦离的身边坐下,与之交谈起来。 许诗婉心生疑惑,旁边的玉清清却是有些失望的样子。 “看来我猜的不错,这许大姑娘果然就是我们那天在街上看到的女子。 怎么样,今天又见到她,开不开心,有没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感觉。” 慕容景眨眨眼睛,调笑道。 “话多。”秦离淡淡开口,继续喝茶,不再搭理对方。 慕容景挑眉,轻柔唇角,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继续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大殿上的众人。 李容歆看着许诗婉疑惑的表情,以为她是想知道对方的身份,便开口解释道:“这位公子是刑部尚书嫡长子慕容景,风流倜傥。” 顿了一下,坏笑地看了一眼玉清清,调侃道:“是清清姐的未婚夫。” 玉清清闻言微微张口,面上浮现两片红霞,随即低下头,姣着双手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许诗婉看她的反应,不由失笑,看来玉清清对这个慕容景应该是有好感的。 半晌,玉清清抬起头来,问许诗婉:“刚刚我似乎看到慕容公子向你点了点头,你们认识?” “我此前并未见过这位公子。” “这样……想来他是见你长得美,所以上心了些。”玉清清垂下眼帘,有些伤心地说道。 许诗婉微微睁大双眼,刚想开口解释,却见玉清清又看向自己,自嘲地笑笑,说:“你放心,和你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他就是那样的人,总是会对长得美的女子另眼相看。” 许诗婉看着玉清清失落的样子,有些心疼,温和地开口道:“清清,与人相识相交,也许一开始是被外貌吸引,但到底看的还是品性。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心地善良,性子洒脱,我相信你喜欢的人会看到你的好的。” 李容歆见状也开口安慰道:“婉儿姐姐说得对,清清姐姐你不要难过。” 玉清清听完许诗婉的话,心生感动,握住两人的手道:“谢谢你们。” 不久后,不知是谁小声喊道:“哇,是徐喻之公子,他今天竟然来了。” 众人闻言皆向门口看去,看见了一身着白衣、头戴玉簪、俊逸挺拔的男子。 他的眼睛浅若琉璃,嘴角挂着淡淡、温和的笑意,让人心生好感,不由地想起那句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第14章 宫宴(三) 许诗婉在心里不由赞叹道:好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片刻后,又感慨这褚洲俊俏的男子委实多了些,也真是难为褚洲的姑娘们,肯定是挑花了眼,不知道该爱哪一个了。 想到这里,不由低头一笑。 由于此时殿中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徐喻之,许诗婉的动作突兀了些,于是便引起了徐喻之的注意。 他将视线转移到许诗婉身上,不由一怔,女子眉目如画,气质清冷,让他想到了那句诗:“倾国倾城,非花非雾,春风十里独步。” 由于太过惊艳,徐喻之有些失神,看着许诗婉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 许诗妍与玉清宁、何馨语坐在一起,眼睛不断地看向门口,等待着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当徐喻之出现的时候,她欢喜至极,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当看到徐喻之的视线落在许诗婉身上且停留了较长的时间,她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有些难以置信。 没想到满腹经纶、高雅出尘的徐喻之也被许诗婉的外表所惑。 她实在是不甘,心像被刀子剜了一般,有些失魂落魄。 在场的姑娘们也看出了徐喻之对许诗婉的关注,纷纷向她投去或探究或嫉恨的眼神,令许诗婉有些哭笑不得。 秦离看到许诗婉对徐喻之露出的笑意,又看到徐喻之对她的态度,面上一片淡然,攥着茶杯的手却是微微发紧。 “这徐喻之瞧着像是对许大姑娘有意思,秦少爷,你有竞争对手了。”慕容景摇着折扇,揶揄道。 秦离冷冷地看他一眼,开口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了?” 慕容景被噎一下,愣怔片刻,讪讪道:“好,是我误会了。” 心里却是翻了个白眼,想着:死鸭子嘴硬吧你。 “哥哥,你怎么来这么早,都不等我。” 随着一个娇俏且带着些抱怨的声音由远及近,秦离与慕容景双双抬头,看到穿一袭红衣,梳着凌云髻,容貌艳丽绝伦的女子来到了眼前。 “起得早,便来得早了些,忘记等你,抱歉。”秦离温和一笑,耐心解释。 “翩然今日真是光彩照人,让我都心动了。”慕容景望着娇美的秦翩然,赞叹道。 秦翩然有些羞赧,美目微瞪,嗔怪道:“慕容哥哥惯会取笑我。” 说完坐在秦离身边,复开口问:“听说今日那个叫许诗婉的会来,她现在来了吗?” 秦离不言,慕容景却是用摊开的折扇碰了碰鼻子,眼角微微上挑,朝许诗婉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秦翩然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看到一穿绯色长裙的女子。 她的五官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般,美得无可挑剔,乌发白肤,加上通身出尘的气质,确是像仙女一样,其他人望尘莫及。 许诗婉回来之前,秦翩然一直稳居褚洲第一美人的位置。 她娇艳、明媚、也盛气凌人,仿佛一朵带刺的玫瑰花,让人想要采撷却又担心会被刺所伤。 可以说一直以来,她都被高高地供奉着。 如今见到许诗婉,秦翩然意识到自己的美貌在她之下。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是到底心里不服气。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轻蔑一笑,道:“不过如此。” 慕容景被扇子遮盖的嘴巴一撇,无奈地想:这兄妹俩都是嘴硬的主啊。 不多时,大殿左侧出来一个手握拂尘,身材微胖,满脸笑意的公公,开口喊道:“陛下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快速聚集到大殿中央,恭敬地按照顺序站好,然后跪下,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穿明黄色朝服,戴金色翼善冠,贵气天然,不怒自威。 皇贵妃娘娘穿紫色大袖对襟罗衫,梳一偏梳髻,两边各戴一金凤步摇,额头画金色花钿,风姿绰约、雍容华贵。 “平身,都落座吧。”皇帝坐在龙椅上,抬手道。 “谢陛下。”众人再拜,后起身,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过了一会儿,皇帝开口道:“今日设宴,只是想与诸位同乐,尔等无需拘束。” 众人应是。 “今日来了好些年轻的姑娘公子,一个个跟画儿里出来似的,臣妾看着真是欢喜。 有了他们,咱们宣国未来定会欣欣向荣。”皇贵妃含笑开口。 皇帝赞同地点点头,目光在大殿上简单扫了一圈,疑惑道:“怎么不见太子和二皇子?” 身侧的公公上前答道:“回陛下,太子殿下一月前奉命前去姜洲和吕洲巡视,如今尚未回来。” 皇帝瞬间明白过来,勾了勾唇角,道:“是朕派他去的,如今倒是忘了。” “二皇子近日偶感风寒,身子不适,臣妾便让他好生歇着,不必来参加宴会了。”皇贵妃开口道。 “没有大碍吧?” “陛下放心,没有大碍。” 皇帝颔首,默然片刻,突然向着殿下的众人问:“许将军的长女是哪一位?” 众人闻言十分惊讶,视线纷纷落在许诗婉身上,有担忧有幸灾乐祸。 许诗婉面上波澜不惊,上前行礼,恭敬地道:“回陛下,臣女是兵马大将军兼兵部尚书许正淳长女,许诗婉。” 皇帝和皇贵妃看到许诗婉,均微微睁大了眼睛,心道此女的确容貌过人、气质不俗。 “传言不虚,当真是个美人。”皇贵妃点点头,笑着开口。 皇帝也眼含笑意,心想容貌倒还是其次,关键的是处变不惊的气质。 第一次面圣,很多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唯唯诺诺。 可眼前的女子平静如水,落落大方,实属不易,当即对许诗婉心生好感。 “听传闻说你博学多识,不知平时都读些什么书?”皇帝和蔼地开口。 许诗婉答道:“回陛下,臣女不过读了四书五经,不至于目不识丁罢了,谈不上博学多识。” 皇帝沉默,旋转手指上的扳指,似在思考,半晌后开口问:“你对《孟子》中‘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怎么看?” 第15章 宫宴(四) 许正淳听到皇帝的问题,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是道送命题吧? 孟子这句话在很多人心中是大逆不道的,自古以来,皇权至上,他却将皇帝置于百姓和社稷之下。 这句话说对便是无视皇权,说错便是忽视百姓,怎么答都是不讨好的。 他实在想不通皇帝为什么要问婉儿这个问题来刁难她,也担心她答得不好会被惩罚,紧张得握手成拳,以至于手指关节处都发白了。 秦离眼睛微眯,饮茶的动作停了下来,一错不错地看着许诗婉。 徐喻之轻皱眉头,脸上充满担忧。 玉清清和李容歆眼睛都睁得大大的,脸色有些发白,为许诗婉捏着一把汗。 许诗妍、玉清宁均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表情。 尤其是玉清宁,几乎是两眼放光,恨不得跳起来鼓掌。 许诗婉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她低着头,思考着如何回答问题。 皇帝似乎并不是很着急得到答案,耐心地等待着。 大殿上静得出奇,针落可闻,众人都提着一颗心等待着许诗婉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氛围。 半晌后,许诗婉开口,声音婉转悦耳:“回陛下,孟子这句话简单来说就是以民为本,它的核心便在一个‘仁’字,强调为政者当爱民。 天下由万民组成,万民的安乐是国家能够长久繁荣下去的根基,古书上说:‘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为政者作为万民之主,应当重视、善待万民,如此也能得到万民的拥戴,反之则会面临被推翻的结局。 不过,臣女想,这个道理陛下一直明白,且一直是这么做的。 您当年不想看到百姓在三国混战中苟延残喘地活着,便决定一统天下,最后让他们免于战乱流离之苦。 待天下平定后,您夙兴夜寐,爱民如子,修建连通褚洲、姜洲、吕洲的水中栈桥,让三洲之间互通有无,繁荣发展。 此外,您还整顿吏治,惩贪除恶,让世风清明。 当今宣国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皆是陛下施行仁政、英明治理的结果。” 肯定孟子理论正确的同时,拿皇帝的事迹来佐证,的确是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众人听罢,心中对许诗婉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就连那些老成持重、学富五车的文臣都忍不住对她另眼相看。 秦离神色恢复如常,继续饮茶,唇角浮现一丝笑意。 徐喻之轻吐一口浊气,目露欣赏。 许诗妍惊讶之余,抿紧嘴唇,眼中满是不甘。 玉清宁脸上的喜悦已消失不见,咬牙切齿地盯着许诗婉。 皇帝爽朗一笑,流露出赞许的神情,道:“答得不错,看来传言非虚,的确是个有才学的女子,赏。” “谢陛下。” 沉默片刻,皇帝突然又笑着开口:“说来,太子如今也快到成婚的年纪,该为他选一位太子妃了。” 许诗婉闻言猛地抬头,不解地看向皇帝,却见他面上含笑,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皇贵妃讶然,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许诗婉,最后勉强吐出一句:“陛下说的是。” 众人十分震惊,毕竟皇帝此前从未说过选太子妃的事情,如今一见到许诗婉便提起这事,且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皇帝有意让其做太子妃。 秦离感觉心脏处猛地抽痛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离他越来越远,抓不住,让他有些迷茫,有些慌乱,以至于眼神都有些空洞,不复方才有神采的样子。 身旁的慕容景注意到了秦离的变化,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徐喻之愣了半晌,随即苦涩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许诗妍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皇帝,她不明白为何皇帝仅仅因为许诗婉将一个问题回答得好便对她另眼相看,还流露出要让其当太子妃的意思。 为什么如此草率?许诗婉她就真的那么好?她凭什么?凭什么?! 许诗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她耳边一直回响着皇帝的话,皇帝的眼神,再也听不到,也看不到周围的人事物。 尽管知道自己作为大将军的女儿,婚事不可能由自己做主,多是嫁给褚洲的高门子弟,了此残生。 但她依旧幻想着以后能回到山水田园间,过上从前和师父在一起的那种生活。 可是如今皇帝有意让她当太子妃,若真是如此,她可能一辈子就要困守在重重的宫墙中,再也不可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想到这里,许诗婉只感觉胸中憋闷得很,喉咙似被堵着,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玉清清看到她失神的样子,有些心疼。 从之前的交往中可以看出,许诗婉并非追求荣华富贵的女子,在她的心中,应是渴望宁静安然、徜徉山水间的生活的。 这样的人,让她当太子妃,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本该是自由的风,而不是笼中的鸟。 宫宴上,众人各怀心思,有意无意地望向许诗婉,无心在意美酒和歌舞。 待宴会结束,已是傍晚,整座皇宫都镀上一层似金似红的光辉。 许诗婉跟随玉清清、李容歆走出宫殿。 下台阶时,因为思绪纷乱,没有留心踩空了一阶,心中一紧,眼看马上就要向前方摔过去。 突然,左侧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这人身上有淡淡的檀香气味。 许诗婉悬着的心骤然落地,松了一口气。 她回过神来,望向身侧的人,只见男子面如冠玉,眼若星辰,冷冰冰的,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竟是秦离。 许诗婉先是一怔,然后努力勾起一个笑容,道:“谢谢。” 闻着少女身上香甜的气息,感受到她半靠在自己身上柔软的躯体,秦离有些留恋地不想放开手。 但是很快,他点头,未置一词,轻轻放开抓着许诗婉胳膊的手,一脸淡然地离开。 没有人发现,他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攥起。 很多姑娘看到了秦离扶住许诗婉这一幕,羡慕有之,嫉妒有之,毕竟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秦离与其他女子有过肢体接触。 这其中,有一人的眼神尤其尖锐。 跟在秦离身后的慕容景脸带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许诗婉一眼,然后随着秦离的步伐离去。 第16章 心思 许正淳带许诗婉和许诗妍回府后,很快来到芳菊馆将宫宴上发生的事情告知刘氏。 刘氏听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脸色发白,声音都有些颤抖地问:“陛下想让婉儿做太子妃?这……这如何使得,虽说太子是储君,但是如今皇贵妃受宠,二皇子也水涨船高,还不知以后谁会登基为帝。 嫁给太子,当了太子妃,未来便不得不参与皇位之争,若是胜了便罢了,若是败了那便是万劫不复啊。” 停顿片刻,她继续说道:“我本来想着,让婉儿嫁与右丞相之子徐喻之,那右丞相虽然是二皇子的舅舅,但并没有帮着二皇子争名夺利,为人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在宣国声名远播,以后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登基,下场都不会太坏。 而且,其子徐喻之品貌俱佳,实是良配,如今……怕是不成了。” 许正淳叹口气,语气悲怆:“右丞相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清正之人,喻之也很好,只是陛下那番话说出口,婉儿与喻之应当是没有可能了。” “我可怜的婉儿……”刘氏垂下眼帘,悲伤不已,眼中泪光闪烁。 许正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将手放在她的后背予以安慰。 菡萏院内,吴姨娘听完许诗妍的话,尖声问:“什么?陛下打算让许诗婉做太子妃?!” 许诗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苦涩一笑,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许诗婉?她是父亲母亲的心头宝,是陛下选中的太子妃,连平日里不近女色的徐喻之和秦离都对她另眼相待,就因为她长得好看,能出口成章? 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呢,我学了那么多东西,到头来还是比不上她。娘,你说,我是什么呢?” 吴姨娘看着女儿黯然伤神的样子,十分心疼,于是将手覆在她的手上,安慰道:“妍儿,在娘心中,你永远是最好的,你这么多年的付出,娘都看在眼里。 那些人只是暂时瞧不见你的好罢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你是珍珠,那许诗婉才是鱼目。” 顿了顿,她接着道:“做了太子妃又怎么样,以后太子和二皇子争夺皇位,还不知道她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而且,你不是喜欢那徐喻之吗?皇上既然属意许诗婉做太子妃,那么她便不可能再嫁与徐喻之了,这么一来,你不就有机会了吗?” 听着吴姨娘的话,许诗妍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是啊,她只顾着嫉妒许诗婉能得到太子妃这个尊贵的身份,却忘了这样一来自己与徐喻之便有可能的事实。 想到这里,她感觉整个人又有了精神,决定为自己的将来拼一拼。 秦离回家之后,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久久无言。 慕容景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只能没话找话地道:“陛下问许大姑娘‘以民为本’的问题,明确表示了对她的欣赏,而且有意让她当太子妃。 这些迹象让我不得不怀疑陛下已经确定未来要让太子登基为帝,并且让许大姑娘作为皇后辅佐他。” “表面看来似乎是这样,但是陛下心意谁也没办法真正看透,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秦离视线望向远处,声音低沉地道。 慕容景打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这样也不错啊,太子是你堂哥,你未来定是要辅佐他的,如果将来许大姑娘真的嫁给了太子,有她和许大将军的帮助,你也省些力不是。” 秦离一个眼刀过去,慕容景立马怂了,讨好地笑着说:“当然啦,就像你说的,未来如何还不可知,那许大姑娘也不一定会嫁给太子嘛。” 秦离剜了慕容景一眼,低头继续沉默,他望着石桌上的纹路,眼中浮现的是许诗婉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及她略带悲伤的眼睛。 做了太子妃,便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后,如此尊贵的身份,难道她不想要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皇宫内,皇帝手中拿着一本奏折,思绪却已经飘向很远的地方,许久之后,他问身边的公公:“福寿,你说朕让许家长女做太子妃的决定对不对呢?” 叫福寿的公公恭敬地答道:“陛下的决定自然不会有错。” 皇帝面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道:“本来这太子妃之位,朕是想留给他的女儿的,算是对他的补偿,只是可惜,自他死后,朕遍寻宣国也无法找到,如今太子已到了成家的年纪,朕没有办法再等了。 那许家长女才貌双全,品行与气质出众,与太子倒也相配,想来以后有她的辅佐,太子定能治理好这天下。” 福寿知道皇帝口中的“他”是谁,但实在不好对此说些什么,只能道:“陛下思虑周到。” 宫宴后的第二天,皇帝有意让许家长女做太子妃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很多人得知后便拿着礼物去将军府,想要讨好,但都被许正淳一一回绝了。 许诗婉自从皇宫回来后,便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吃饭睡觉,便只是坐在院中的玉兰树下发呆,像是一尊石像,将红槿和绿萍吓得不轻。 许诗婉的心中有两种情绪,一种是逃离这里,去找师父,远离这种压抑的、勾心斗角的生活。 另一种是留下,报答父母的生养之恩,弥补这么多年未能在身边尽孝的遗憾。 这两种情绪不断撕扯着她的心,让她的心几乎被撕裂成两瓣,难受不已。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天,第二天傍晚,许诗婉终于想明白,逃离这里是不可能的,这一做法太不负责任,会连累父母,把将军府置于危险的境地。 如此,便只能留下。 不过,做太子妃一事尘埃未定,将来有变数也说不准,自己现在不需要过于烦心,倘若真的非嫁给太子不可,自己便认命,好好地辅佐他,为自己和家族争一个好的前程。 许正淳这边,听红槿说许诗婉这两天的状态不佳,有些担心,便在第三天上午来到了沁兰院,打算与女儿谈谈。 第17章 卫雪 “婉儿,你若是不想嫁给太子,爹爹便去与陛下说说,请求他再考虑一下这桩婚事。”许正淳语气温和,小心翼翼地打量女儿的神情。 许诗婉微微一笑,望着他的眼睛,坚定地道:“谢谢父亲为女儿着想,只是如今陛下还未明说要让女儿当太子妃,您现在去找他会有些冒昧。 再者女儿已经想好了,若以后真的要嫁与太子,我也是愿意的,太子妃身份贵重,于我于将军府,都不失为一桩好事。” 许诗婉知道父亲位高权重,其他人都虎视眈眈,若是为了自己而去拒婚,难免会得罪皇帝,落人话柄,给将军府带来危机,所以她愿意抛却自己的私心,保家人平安无虞。 许正淳看着懂事的女儿,眼中满是欣慰和心疼,久久无言。 夜里,姜洲的一处客栈内,一衣着华贵,玉质金相,眉目温和的男子正百无聊赖地翻看手中的书本,眼中有些不耐。 一旁的随从见状上前道:“殿……少爷,奴才听说这姜洲的夜市热闹得很,您若是觉得无聊咱们可以去逛逛。” 男子闻言眼睛一亮,唇角微微上扬,开口道:“如此甚好,咱们这便出发吧。” 片刻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随从说:“让那些暗卫离远点,莫要扫本……少爷的兴。” 随从面上一白,有些后悔刚才的提议,心想这是什么富贵人家公子的通病么?菜且爱玩,自己不会武功,还让保护的人离远点。 虽然主子这么说,但是他不敢真的让那些人离得太远,只能嘱咐他们穿上平常百姓的衣服,与主子稍微保持一点距离,暗中保护。 同一客栈内,一白衣女子正站在窗户处,望着皎洁的明月。 女子青丝如瀑,柳眉如烟,双瞳剪水,生得花颜月貌,只是气质冷若冰霜,让她的美带有一丝凌厉。 身旁穿月白衣裳,长相清秀的女子毕恭毕敬地行礼,然后开口道:“阁主,那人出门了,有人暗中保护他。” “嗯,按照计划,见机行事。”女子声音冷冷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是。” 再说那贵气的公子来到繁华的夜市,看着人山人海的街道,五彩斑斓的灯笼,甚是欢喜,在其中如鱼儿一般穿梭,看到好吃的、好玩的直接拿着就走。 他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却是苦了那跟在后面付钱、满头大汗的随从。 忽然,前方传来“砰”地一声,众人纷纷去看,见是烟花,惊呼:“好漂亮啊。” 烟花一个接一个升空、绽放,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人们蜂拥向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那公子也想凑热闹,便跟着人群上前去,很快来到了一座桥上,因为视野好,这里挤满了很多人,他渐渐被挤到桥的栏杆处。 随从以及暗卫在人流的推挤中离主子越来越远,不由地心里发慌,生怕他出什么事。 突然,桥下传来“哗啦”一声,紧接着桥上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不好啦,有人落水了。” 那公子闻言好奇地想往桥下看,突然不知被谁使劲推了一下,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啊”地一声,也掉下桥。 远处的随从看到自家公子落入水中,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带着哭腔大喊道:“救命啊,我家殿……我家少爷不会水啊,快救人啊。” 暗卫听到随从的呼喊,心中一紧,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救人,奈何一个个被挤得死死的,轻功也不好施展。 待终于有一两个挤出人群的包围,正要飞过去时,听到有人惊喜地道:“人救到了,快让出地方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白衣女子拖着一虚弱的男子缓缓游向岸边,河岸旁的人纷纷后退,自觉让出一块空地。 女子将男子放到地上,发现他已经昏迷,拍拍他的脸,见没有反应,便双手交叠在其胸腹部各按压了几下。 过了半晌,男子吐了水,悠悠转醒,视线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映入眼帘,男子记得自己呛水后临近昏迷时看到了这个女子向自己游来。 当时她神情似乎有些嫌弃和不耐,如今看着面无表情的她,男子有些怀疑先前是不是看错了。 “你感觉如何?”女子声音冷沁,不带丝毫温度。 听到这声音,男子感觉莫名心安,盯着对方漂亮的脸看了半晌,视线不自觉地下移。 当看到她被湿衣服包裹着的玲珑曲线时,不由地面上一红,轻咳一声,然后道:“我没事,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旁边穿月白色衣衫的路人忙拿出一件斗篷披到白衣女子身上,道:“姑娘小心着凉。” “多谢。” 另外一个路人笑着开口道:“这位公子,我们以为你跳下桥是去救人的,没想到反而被这位落水的姑娘救了,实在意外。” 男子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咬住嘴唇。 那随从穿过乌泱泱的人群,终于来到自家主子面前,扑到他身上,将其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没什么事,才眼泪汪汪地道:“您可吓死奴才了,要是您出了什么事,奴才怎么跟皇……跟老爷交代啊。” 女子闻言眼中寒光一闪,稍纵即逝。 那随从转头对女子说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请姑娘告知名姓,日后府上定会好生报答。” “不必,举手之劳而已。”女子淡漠地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男子立刻站起来,伸手抓住女子的手臂,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动。 女子疑惑地皱眉,看向男子的手。 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妥,男子赶忙松开手,然后红着脸道:“救命之恩绝非小事,还望姑娘留下姓名,本……我定当报答。” 见对方如此执着,女子沉默片刻,终是妥协,然后盯着他的眼睛开口:“卫雪。” 听到这个名字,男子只觉十分熟悉,但又忘了是在哪里听过,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一无所得。 他身边的随从疑惑半晌,忽然眼睛一亮,满是喜悦地看着这名叫卫雪的女子。 第18章 同行 “不知姑娘的父亲叫什么名字?”随从忙问。 男子疑惑,不知他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急切。 卫雪淡淡开口:“家父已离世多年,他的名字我不愿向外人提及,见谅。” 看随从一脸遗憾的样子,男子将其拉至一旁,小声询问原因。 “您可还记得,护国公有个失踪多年的姐姐?” 男子呆愣片刻后恍然大悟道:“你是怀疑这位卫雪姑娘是他的姐姐?这不太可能吧?也许只是同名呢?” “前任护国公去世多年,卫雪姑娘方才说她的父亲也离世多年。而且,您不觉得她的眉眼与现在的护国公有几分相似吗?”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的确如此,心头涌上一阵喜悦,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面色平静地问:“那现在应当如何?” “奴才觉得先从侧面打听些消息,然后设法将这位姑娘带回褚洲,届时自然办法验明她的身份。” 男子点点头,来到女子面前,温和地问:“姑娘如今是住在姜洲么?” “我欲前往褚洲,今日暂时在此地落脚罢了。” 男子闻言眸色一亮,眼角上扬,开口道:“真是巧了,我们明日也要回褚洲,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与我们同行。” 卫雪听后没有说话,面上表现出犹豫,似是不信任两人。 “姑娘放心,我不是坏人,我生于褚洲的一个富庶之家,近日和我的小厮来姜洲游玩,明日就要回去了。” 卫雪默然看了对方半晌,似在权衡,最后道:“如此,那便同行吧。” 看卫雪同意了,男子很欢喜地开口:“姑娘现下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归尘客栈。” 男子一怔,然后轻勾唇角,道:“看来我与姑娘实在是有缘分,我也住在那里,如此,我们便一同回去吧。” 卫雪面上微微惊讶,片刻后点点头,与对方一同离开。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慢慢地离身后的闹市越来越远,周遭的气氛渐渐安静下来。 在这样的氛围中,男子感觉两人似乎更亲近了一些。 “姑娘是褚洲人吗?” “我自小在褚洲长大,父亲离世后便在吕洲与姜洲之间游历,偶尔会回来看看。” “姑娘哪一年离开的褚洲?” “燕历204年。” 燕历204年,那便是宣国刚建立的时候,时间完全对得上,男子感觉这名女子十之八九是前任护国公卫洵之女、现任护国公卫衡之姐,卫雪。 想到这里,他心跳加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卫雪回到客栈后不久,穿月白色衣衫的女子便从窗户进入房中,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利,竟不知那人不会水,还请阁主责罚。” 原本的计划是阁主落水,让那人去救,没成想对方根本不会水,反而要让阁主去救他,女子心中实在瞧不起那人,暗暗骂了声废物。 “无妨,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明日与他同回褚洲,白梅,你暗中跟随,听我命令行事。” “是。” 第二日清晨,皇帝下朝不久后,福寿公公禀报说:“陛下,太子殿下身边的暗卫传回消息,说殿下昨晚在逛姜洲夜市的过程中不慎落水,被一女子所救。” 皇帝听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不是说反了,应该是太子救了位女子吧?” 福寿公公尴尬一笑,小心翼翼道:“确是太子殿下被一女子所救,陛下您忘了,殿下他不会水的。” 皇帝抿了抿唇,闭了闭眼,嫌弃地说道:“不会武也就算了,竟也不会水,还玩心大,净给别人添麻烦,这个孽障。” “可是殿下他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读书一事上甚至比徐喻之公子还要强上许多。” 皇帝面色微微转晴,但还是冷哼一声,道:“他要是没点过人之处,趁早退位让贤。” 福寿公公看破不说破地笑了笑,心想:您哪里舍得啊? 沉默片刻,正色道:“陛下,那名女子身份似乎不简单。” “嗯?有何特别之处?” “她的名字叫……卫雪。”福寿公公边说边打量皇帝的神情。 果然,皇帝瞬间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急急地问:“是同名还是……” “那位姑娘说她是褚洲人,在父亲死后于燕历204年离开褚洲,且据太子殿下说,她的眉眼之间与现任护国公有相似之处。” 皇帝身体微颤,后退一步,福寿公公忙上前去扶,被他摆手阻拦。 皇帝心道:卫洵是燕历204年去世的,他的女儿也是那年失踪的,如此看来,那名女子极有可能是卫洵的女儿,卫雪。 “快,给太子回信,让他尽快将那女子带回,朕要亲自问话。” “是。” 原来,那名被卫雪所救的男子其实是宣国太子褚玄林,奉皇帝之命便衣出行,巡察吕洲和姜洲两地的民情。 褚玄林这边,一大早便带着卫雪出发前往褚洲,第一次与女子同乘一辆马车,他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是看旁边的卫雪一脸坦然的样子,他感觉自己实在是没出息。 沉默良久,他看到车上放置的棋盘,灵光一闪,开口问:“卫雪姑娘喜欢下棋么?” “不喜欢。”卫雪望着褚玄林,淡淡地道。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褚玄林愣了一下,心道这姑娘还真是直白啊,自己以前还从来没有被如此对待过。 干笑一声,他继续问:“那姑娘喜欢什么。” “安静。”说完便闭目养神,宛若一尊入定的观音。 …………………… 褚玄林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微微张着口,凝视卫雪良久,然后咬咬嘴唇,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嫌弃了。 中午的时候,褚玄林听到随从在外面叫他的名字,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对方将一包用油纸包的东西和一个水壶递给自己。 “赶了半天的路,少爷和卫雪姑娘肯定饿了,奴才寻来了一些点心和水,你们用一些吧。” 褚玄林欣慰一笑,道:“辛苦了,福禄,你也去休息一下吧,告知其他人休整半个时辰再启程。” “是,少爷。还有……”他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褚玄林,道:“这是老爷飞鸽传书送来的。” 第19章 归来 褚玄林打开纸条,只见上面仅有几个字:带卫雪速回护国公府。 他点点头,对福禄说道:“休整完毕后,加速赶路。” “是。” 卫雪靠在车的侧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沉沉睡去,梦里母亲躺在病床上凄然绝望的眼睛,父亲在母亲棺椁前悲痛吐血的神情,弟弟称另一个男人为父亲的情景,像一把把刀子刺进她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 褚玄林拿到福禄给的食物和水,刚想叫醒卫雪用饭,突然发现她面色苍白,眉心紧蹙,额头上满是虚汗,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吓了一跳。 “卫雪姑娘。”他倾身上前,靠近对方,温柔地唤她,见没有反应,便用双手轻轻拢住她的肩头,微微摇晃。 卫雪突然睁开眼,眸中含泪,眼角发红,急促喘息,一脸惊恐。 当看清对面的人是谁后,她低头,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又微微侧身,躲开了放在自己肩头上的那双手。 刚刚与卫雪如此近距离接触,褚玄林看到了她眼里的悲痛和恨意,他所见过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眼眸中多是温柔的情意、融融的笑意,没有一个像卫雪这样,冰冷、破碎,让他感到怜惜,更想要去探寻。 “你没事吧?是做噩梦了吗?”褚玄林收回手,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卫雪,关切地问。 “没事。”卫雪眼睛看向别处,面上冷冰冰的。 褚玄林从油纸中拿出一块点心递给她,道:“吃点东西吧。” 卫雪犹豫片刻后接过,轻轻咬了一口,发现虽然有些甜腻,味道还不错,于是便继续几口将点心吃完。 褚玄林见状将水壶递了过去,开口道:“喝点水吧。” 卫雪终于抬头望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睛亮亮的,里面荡漾着温柔的笑意。 卫雪有些恍神,但很快便清醒过来,心道:也只有像太子殿下这样养尊处优,没经历过什么人间疾苦的富贵闲人,才会有这样清澈而愚蠢的眼神。 “谢谢。”卫雪接过水壶,喝了两口水便还了过去。 褚玄林也吃了一些点心,待拿起水壶要喝水的时候,突然想到卫雪刚刚用它喝过,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麻烦福禄再拿一壶,便红着脸喝了几口,还偷偷看了对方几眼。 此时的卫雪正掀开帘子,看着车外的风景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阳光把她的脸照得更加白皙,睫毛微颤,像一只蝴蝶,粉嫩的嘴唇微微张开,如同两片桃花花瓣。 褚玄林喉结一动,心念一动,垂下眼帘,隐藏了眼中暗涌的情绪。 到了晚上,一行人来到一处客栈落脚。 褚玄林用完饭、沐浴过后,坐在桌子旁边发起呆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将福禄叫来,直直地问:“你可曾有过心悦之人?” 福禄惊讶地看了自家主子半晌,后苦笑着道:“奴才很小的时候便净了身,未曾遇到过心悦之人,也不懂得那些情情爱爱。” 褚玄林了然,沉默片刻复又问道:“你觉得卫雪姑娘如何?” 福禄已经大概猜出了主子的心思,嘴角上扬,道:“卫雪姑娘长得美,心肠好,与殿下很是般配。” 褚玄林惊得站起来,气恼地开口:“什么般配,谁问你这个了。” “哦,奴才多嘴了,请太子殿下责罚。”福禄开口,一脸的不在乎。 “你……退下吧。”褚玄林丧气地摆摆手。 “是。” 第二天,一行人很早便开始赶路,大约一个半时辰就到了褚洲。 卫雪准备从马车离开的时候,褚玄林急急开口道:“卫雪姑娘且慢,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可能与你有关系的人。” 卫雪蹙眉:“什么人?和我有关系又是什么意思?” 褚玄林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姑娘的父亲是不是叫卫洵,是宣国前任护国公。” 卫雪面露惊讶,片刻后眯了眯眼,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褚玄林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地道:“实在抱歉,我之前骗了姑娘,其实我叫褚玄林,是宣国的太子。” 卫雪眼睛微微睁大,脸上慢慢地浮现出怒气,问:“那太子殿下想干什么。” 褚玄林见状连忙摆摆双手,道:“姑娘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因为你的名字和经历与前任护国公之女相同,我……我便想确认一下,父皇也是如此。” 见卫雪不说话,他继续说道:“宣国成立不久后,帮助父皇打下江山的卫洵将军便病逝,其女卫雪失踪,父皇寻觅多年不得,这件事自此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那日姑娘救了我,说你叫卫雪,初时只觉这名字熟悉,反应过来后我又惊又喜,想着也许可以帮父皇了却心事,便飞鸽传书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得知后让我尽快带你回褚洲,想必也是很欢喜,想尽快确认你的身份。 事情就是这样,还望姑娘谅解我的唐突。” 听褚玄林说完一番话后,卫雪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她沉默半晌,方直视对方的眼睛,问:“你打算带我去哪?” “护国公府。” 卫雪点点头,开口:“那便走吧。” 褚玄林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答应了,脸上一片讶然,连忙吩咐福禄去护国公府。 在路上的时候,他时不时看看卫雪,心想虽然目前这位姑娘的身份未明,但自己问的很多问题她都是默认的,想来应是父皇找的人。 马车没过多久便到了护国公府,福禄敲门,开门的小厮知道是太子来了,赶忙去通报。 彼时卫衡正在房中擦拭一把银色长枪,眼神有些呆滞,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国公爷,太子殿下来了。” 听到下人的通报,卫衡回神,微微惊讶,将长枪放到房中的枪架上,简单整理一下衣衫便前去迎接。 到了门口,卫衡对着马车恭敬地行礼,道:“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褚玄林掀开马车前面的帘子,探出半个身子,嘴角上扬,道:“你啊你,对我是越来越客气了。” 说完便下车,然后对着车内的人道:“卫雪姑娘,下来吧。” 卫衡闻言,瞳孔一震,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 第20章 相见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帘子,紧接着一女子从马车中探身出来,她容颜姣好,身段窈窕,但面上一片漠然,冷冰冰的模样。 卫衡看到卫雪的一瞬间,心里的疑惑有了答案,望着这一张与自己三分相似的脸,一切不言而喻。 褚玄林凝视着卫雪,不自觉地伸出手,当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不能抽回手,便保持姿势不变。 卫雪看他一眼,然后将手搭了上去,借他的力下了马车,道:“多谢。” 褚玄林点点头,面上微微一红,收回了手,唇角轻轻勾起。 卫衡看到两人的相处,有些疑惑,平日里的太子殿下,可以说是年少轻狂,虽不至于目下无尘,但也是高傲、矜贵的,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小心翼翼、耐心细致地对待过一个女子。 “太子殿下刚刚叫这位姑娘卫雪,难道她是……”卫衡迟疑地问。 褚玄林将他拉至一旁,将遇到卫雪的经过简要叙述一遍,然后道:“现在还不能十分确定她是你姐姐,需要让父皇再验证一下。” 卫洵听后点点头,对着褚玄林和卫雪:“太子殿下,这位姑娘,请先随我入府吧。” 护国公府是皇帝赐给卫衡的,府邸恢弘大气,花草树木、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在卫衡的引领下,褚玄林和卫雪两人来到堂屋。 刚踏入其中,卫雪便注意到了角落中枪架上放的一杆银色长枪,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凝望着它,眼中流露出少有的温柔。 褚玄林一头雾水,卫衡却是面露惊诧之色,上前问道:“姑娘认得这把枪?” 听到对方的声音,卫雪眼中的温柔消失,淡淡道:“父亲的潋月,自是认得的。” 卫衡眸色一亮,惊喜道:“你真的是姐姐?” 卫雪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卫衡,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或者说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感受到了她眼中的寒意,卫衡不由地一震,正欲开口询问原因时,听到下人传话说陛下来了。 他立即和褚玄林一同来到堂屋门口迎接,见皇帝只穿一身常服,带了福寿公公前来。 还没等二人请安,皇帝便焦急地问道:“那名叫卫雪的女子在哪里?” “回父皇,那位姑娘现在屋内。”褚玄林答道。 皇帝匆匆进入堂屋中,当看到里面站着的白衣女子时,呼吸一滞,他依稀能从卫雪的容貌中看到一丝卫洵的影子。 “拜见陛下,陛下万福。”卫雪单膝跪地,右手放在身侧,不卑不亢地行礼。 皇帝亲自上前将她扶起,眼中满是期待地问道:“你可是前任护国公之女卫雪?” 卫雪沉默半晌,方答道:“回陛下,臣女是。”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胸中涌起难以言说的喜悦。 皇帝平复情绪,继续问:“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过得还好吗?” 卫雪面无表情地道:“自父母离世后,臣女便在褚洲、姜洲、吕洲之间四处游历。”并没有回答过得好与否的问题。 褚玄林和卫衡听后,都不由地有些心疼。 皇帝苦笑一声,道:“是朕问错了,你一个女孩子,那么小便没有了父母,后又离家,怎么可能过得好呢?” 停顿片刻,又问道:“这些年朕一直在宣国内张贴皇榜寻找你的下落,你可看到过?” “看到过,开始的时候臣女沉浸在父母离世的悲痛中,不愿回褚洲,后来便习惯了四处游历、居无定所的生活,觉得已经没有再回去的必要了。” 皇帝了然,心中一痛,问出了那个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你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卫雪搭下眼帘,面露哀戚,道:“那年父亲征战归来,形容枯槁,又乍闻母亲离世,深受打击,不久便病逝了。” 皇帝身躯一动,眼中渐有泪光闪现,悲怆道:“是朕是对不住他。” 卫衡虽然对父亲母亲没有多少印象,且早知道他们已经离世,但是从姐姐口中再一次听到两人的死讯,还是忍不住伤心。 褚玄林一直关注着卫雪,看到她哀伤的神情,听着她说的话,心里难受得很,想要保护她的欲望更加浓烈。 “你为何愿意与太子回国公府?”皇帝问道。 卫雪一板一眼地答:“一来臣女在外游历多年,已经有些疲惫,想要落叶归根; 二来臣女自救下太子殿下后 ,便对殿下心生爱慕,想要与他在一起,在得知其真实身份后,虽有纠结,但情意不改,对于殿下请求臣女来国公府的邀请,实在无法拒绝; 三来陛下已决定要见臣女,皇命不可违,臣女不敢拒绝。 三人听完卫雪说的话,都自动忽略了第一条和第三条,只关注了第二条,震惊异常。 尤其是褚玄林,几乎是惊掉了下巴,他努力回想自己与卫雪在一起的情景,找寻她爱慕自己的痕迹,最后却是徒劳。 他实在是没有看出卫雪哪里喜欢自己,她对自己那么冷淡,连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虽然自己对她有好感,可还是无法自欺欺人。 皇帝大喜过望,他因为对卫洵有愧,早就决定要封卫雪做太子妃以求心安,但他找寻多年未果,本以为这个心愿无法达成,没有想到如今卫雪回来了,且说心悦太子,让他如何不高兴。 “如此,朕便让太子娶你做太子妃可好?” 身旁的福寿公公一惊,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眼下的情况和皇帝欢喜的模样,终是没有说出口。 卫雪唇角微微翘起,粉面含春,开口道:“臣女自是愿意的,只是不知太子殿下的心意。” 皇帝闻言转头看向太子,面露威严之色,问:“太子定是愿意的,对吗?” 褚玄林心想父皇对自己和卫雪的态度真是天差地别,让自己都有些怀疑她才是父皇亲生的。 迟疑半晌,他看了看卫雪,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和卫雪的相遇以及带她来护国公府都是被精心设计的结果,但他能感受到卫雪并不是个坏人。 更为重要的是,他已经动了心,想与她在一起,那些让他感到好奇、疑惑的事情,可以慢慢去了解、去探究,现在他只想要去抚平她内心的伤痛,守护她一世安宁。 第21章 心意 “儿臣愿意。”太子沉声答道。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卫雪温和说道:“雪儿,你先暂住护国公府,等你与太子成婚之时,朕再着人为你们准备宫外的府邸。” “是。” 此时卫衡一脸懵,短短的时间内,他知道自己失踪多年的姐姐回来且要成为太子妃的事实,还没有缓过来。 皇帝待了没多久便准备回宫,让褚玄林与他一同回去。 褚玄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父皇先回去吧,儿臣还想与卫雪姑娘说会儿话,晚些再回宫。” 皇帝欣慰地笑笑,心想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挺上道的,便摆摆手随他去了。 等皇帝走后,褚玄林又盯着卫衡,对他使了个眼色。 卫衡见状立刻明白过来,道:“太子殿下,姐姐,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先聊。”边说边走了出去。 待屋中只剩下自己和卫雪两个人时,褚玄林踌躇半晌,道:“卫雪姑娘,你刚刚和父皇说的……爱慕我的话,可是真的?” 卫雪望着他的眼睛,平和地回答:“是真的,我自小离家,过着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生活,内心总是有种漂泊无依的感觉。 很奇怪,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是安定的,你对我的细致和温柔让我留恋,想要与你在一起。” 褚玄林听着卫雪的话,感觉心里暖融融的,他满怀深情地看着卫雪,眼睛都是亮亮的。 卫雪停顿片刻继续道:“也许你被我冷漠的态度所迷惑,并没有察觉出我的情意,但我自小时运不济,对这世间很多人和事都已不抱什么希望。 你的出现温暖了我冰冷许久的心,我心悦你,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 之前的疑虑消散殆尽,只剩下满满的心疼,褚玄林不等卫雪说完,便牵住她的手,道:“你不必说了,我都懂,与你的心意一样,我也心悦你。 自从你救了我,我便再也忘不了你,我答应你,以后会好好地待你,让你欢喜。” 卫雪点点头,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褚玄林又待了一段时间便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宫准备和皇帝汇报他去姜洲和吕洲两地巡察的结果。 他走后,卫雪的脸色冷了下来,眼中隐隐有些戾气。 不久后卫衡过来,看到卫雪的样子,有些疑惑,他看不透这个姐姐,总感觉她有心事,想到可能是幼时一些不好的经历导致的,便有些能理解了。 他上前搭话,将卫雪带至一处院落,道:“我幼时便从陛下那里得知自己有个姐姐流落在外。 等陛下赐下这个府邸后,就特地准备了这个院子,为的就是等姐姐回来团聚,姐姐看看可还喜欢?” 卫雪抬头,见院落门前挂着的牌匾上写着“听雪阁”三个字。 进入院中,可以看到一棵很大的梨树,上面的梨花洁白无瑕,簌簌落下,仿若冬日里的雪,很美。 卫雪脸上一片淡然,道:“费心了。”停顿片刻后继续说道:“我在外时间长了,可能用不惯府中的下人,明日你再帮我从府外买几个回来,到时我亲自挑选。” 卫衡点头:“好。”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卫雪说完便往房中走去。 卫衡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姐姐冷漠的背影,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他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对自己这么冷淡,多年未见,彼此不应该是很想念对方吗? 可是他未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思念,反而有些许厌恶和恨意,当下便有些委屈,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最后他沮丧地低下头,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听雪阁。 皇帝回到宫里,心情大好,对着福寿说道:“你去帮朕拿壶酒来,今天朕要好好地喝一场。” 福寿犹豫片刻,终是道:“陛下,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 得了皇帝的允许,福寿小心翼翼地道:“您寻回了失踪多年的卫雪姑娘,这确实是可喜可贺的事,让她做太子妃也是无可厚非,可您是不是忘了前几日宫宴上已经表露出要让许家长女做太子妃的意思了? 如此这般,是不是对许大姑娘、大将军不太好。” 皇帝脸上的笑意一凝,呆愣半晌,方皱起眉头道:“朕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福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在心里摇了摇头,想:您的忘性可真是大。 皇帝思忖良久,方开口道:“那许家长女的确不错,有做太子妃的资质,只是如今雪儿回来了,朕便不能将这个位置给她。 罢了,明日朕与大将军好好谈谈,不能因为这件事伤了朕与他的情分。” “是。” 此时皇帝没有了喝酒的心情,便只好开始批奏折。 过了一段时间,外面的人通报说太子殿下来了,皇帝道:“让他进来吧。”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褚玄林春风满面地进来下跪请安。 皇帝抬手示意他起来,问:“朕前些日子让你去姜洲和吕洲体察民情,结果如何?” “回父皇,儿臣依照您的指示,便衣出行,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安居乐业,对父皇的英明治理赞不绝口。” 皇帝点点头,然后道:“那姜子书和吕文渊可还安分?” “就儿臣所见所闻来看,尚算安分,他们没有鼓动百姓行不义之事,对洲中事务的管理也还算尽职尽责。” 皇帝长叹一声,开口道:“那便好,当年朕攻下吕国、姜国,杀了吕达、姜禹,为彰显新君仁厚,尽快收复两国民心,不致两国动荡不安,朕听从右丞的建议没有赶尽杀绝,留下姜子书和吕文渊一命,还让他们做了洲主。 如今朕年岁渐长,开始担心他们有朝一日会卷土重来,来找朕报杀父之仇,颠覆朕所打下的天下,让朕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褚玄林闻言宽慰道:“父皇仁善,当年之举也是为了尽快让天下安定,并无错处。 姜子书自大,吕文渊懦弱,想来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而且您已经收了姜洲和吕洲的兵权,两地的兵力也分别有心腹把守,不会出什么差错的,您大可放心。” 第22章 答应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朕让卫雪做你的太子妃,你以后务必要爱她敬她,朕亏欠她和她父亲良多,若你能替朕弥补一二,朕这一生便能少些遗憾了。” 褚玄林对当年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只以为父皇是因为前任护国公为他征战多年,凯旋归来后不久便病逝,以致于没有机会感谢对方而心生遗憾,对其女卫雪的特殊也是这种遗憾的延续,所以他愿意通过好好对待卫雪来帮父皇弥补。 “儿臣心悦雪儿,定会让她一生平安喜乐。”褚玄林回答,声音是不同于往日的郑重。 “如此,甚好。”皇帝含笑点头,感觉内心安定不少。 入夜,卫雪将听雪阁的下人遣散,独自一人在房中抚琴,琴声悠扬动听,在国公府中久久回荡。 没过多久,听到了“扣扣扣”的敲门声,卫雪打开门,让白梅进来。 “阁主找属下有事?” 卫雪颔首,淡淡地开口:“皇帝如今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且打算封我做太子妃了。” 白梅猛地抬头,虽然知道按照计划进行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又觉得有些难过和后悔,斟酌道:“阁主真的想好了吗?报仇的方法千千万,不一定要选这个有损自身的法子,现在皇帝还未下诏书,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意已决,这个方法是最直接简单的,便是于我不益也没有关系,你不必再说了。”卫雪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白梅垂下眼帘,低低道:“属下知道了。” “明日卫衡会在府外帮我选一些服侍的婢女,你想办法混入其中,到时我会选你到我身边,方便日后行事。” “是。” 第二天,卫雪在卫衡所买的婢女中选出了白梅,给她取名为白芷,做贴身婢女,又从其他人中选出四个看上去安分守己的在庭院中当值。 这天下朝后,皇帝留下许正淳,面露愧疚地道:“爱卿,朕有一事想与你商量,说来是朕对不住你和你的女儿。” 许正淳看到皇帝这个表情,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恐慌,以为对方要说出对将军府和女儿不利的话,不过他还是努力装作镇定地问:“不知陛下想与臣商量何事?” 皇帝把卫雪已经回褚洲并且他打算封其做太子妃的前因后果说明,然后道:“如此一来,便委屈了你的长女。 当日朕流露出要她做太子妃的意思,如今却要将这个位置给别的女子,怕是要累她被人耻笑。 想来想去,觉得应当给她一门与太子妃相当的婚事才能弥补。” 皇帝顿了顿,继续说道:“朕的二皇子在众位皇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让你的长女做她的正妃,也不算委屈了,你意下如何?” 许正淳本来得知皇帝不让许诗婉做太子妃了,欣喜万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 如今听皇帝说打算让许诗婉嫁给二皇子,一颗心又重新提起来,心想这刚从虎穴出来,又要进了狼窝么? 他想到自己懂事的女儿,不愿意让她卷入这种权利斗争的漩涡,于是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朗声道:“陛下,卫雪姑娘乃卫洵将军之女,身份贵重,与太子殿下是天作之合,臣对两人的婚事没有异议。 只是小女生性潇洒爱自由,无意于天家富贵,还望陛下体谅小女之心,许她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陛下若能答应,微臣感激不尽。” 皇帝听闻此言,沉吟良久,忽而释然一笑,道:“朕答应你,这件事是朕有错在先,以后无论你的长女嫁与谁,朕都会为她添一份丰厚的嫁妆。” 许正淳为皇帝的通情达理而感动,遂道:“臣谢过陛下。” 回到家中,他赶忙去芳菊馆将这个消息告诉刘氏。 刘氏今日精神好,正在院中拾掇她的花花草草,听了许正淳的话也欢喜得不得了,道:“太好了,想必婉儿以后可以一世安宁,不必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了。” 许正淳点点头,道:“婉儿自幼体弱,这么多年,我所求不过她能一生平安、长命百岁,其他不敢奢望。 没想到她跟随柳师父几年,出落得亭亭玉立,还博学多识,以至于得到了陛下的青睐,我欢喜之余又开始担心她未来会卷入太子和二皇子中的斗争中。 如今得到了陛下的保证,婉儿可以嫁与她真心喜爱的男子,我们以后不必再忧心了。” 刘氏含笑应是。 院外门口处,许诗妍提着食盒的手慢慢攥紧,眼中满是失望和怨毒。 近来她心情不错,今天也是如此,于是做了些点心,打算给父亲尝尝,听闻父亲下朝后去了刘氏那里,便也给她备了一份,拿着食盒来到了芳菊馆,没想到却听到两人的谈话。 许诗婉没有办法做太子妃了?初初听到的时候,许诗妍的确是高兴的,可是想到宫宴上徐喻之看许诗婉的眼神,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若是徐喻之有意,那么他与许诗婉便是极有可能的,如此自己便希望渺茫了。 此外,许正淳那句“我所求不过她一生平安、长命百岁,其他不敢奢望”刺痛了许诗妍的心。 一直以来,她都想努力变得比许诗婉出色,告诉众人自己比她更像个嫡女,让父亲高看自己一眼,如今才明白,只要许诗婉还活着,这个愿望就不可能实现。 父亲从来不是因为许诗婉是嫡女、比自己优秀而偏爱她,只是因为她是父亲与所爱之人生下的孩子,所以,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不过是徒劳而已。 虽然隐隐约约知道这一事实,但她却一直执迷不悟,直到今日亲口从父亲的口中听到那番话,才真正明白了,原来自始至终,父亲心中,只有许诗婉一个女儿,她是珍珠,自己才是那鱼目。 “为什么……”许诗妍呆呆地站在门口,悲从中来,恨意难消,已经听不到外界其他的声音。 良久后,她看着身旁丫鬟半夏担忧的神情,苦笑一声,道:“我们回去吧。” 第23章 执念 许诗妍来到吴姨娘住的海棠苑,进屋直接坐在桌子旁边,不发一言。 “妍儿,你怎么了?”吴姨娘看着许诗妍的样子,有些担忧地问道。 许诗妍抬眸望着对方,问道:“娘,您当初为什么要做爹的侧室,是因为喜欢他吗?” 吴姨娘闻言一怔,片刻后皮笑肉不笑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知道。”许诗妍认真地盯着她,一副势必要得到答案的模样。 吴姨娘沉默良久,方有些苦涩地道:“不是喜欢,是因为荣华富贵。” 她眼睛望向远处,思绪仿佛也飘向很远的地方,继续道:“我少时不得家中长辈喜爱,也常受兄弟姐妹欺负,吃穿用度皆不如他们,本以为自己的下半生也不过嫁个贫苦的平民百姓,穷困潦倒一生,或是不知道做哪个大户人家的第几房小妾,仰人鼻息地生活。 后来,老太太,也就是你的祖母选中了我做你爹的姨娘,可能是看我懦弱、听话、好拿捏。 那天,她问我想不想脱离那个家,过上荣华富贵、养尊处优的生活,她当时温柔且带着点算计的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 因为已经受够了被人欺负、打压的生活,所以我答应了。 刚来到府上的时候,看到你父亲仪表堂堂、威武不凡,我也是动心的。 可是渐渐地我发现他只会对刘氏露出温柔的笑,对我却是冷冰冰的,再加上刘氏望着我和你父亲时悲伤的眼神,我便明白了,你父亲和刘氏两情相悦,而我是那个多余的人,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可是,我终究是感激老太太的,她对你父亲和刘氏来说或许是拆散他们的人,但却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恩人,她的恩情,我一辈子不会忘。” 认清在这个家的地位后,我便决定,这辈子只要荣华富贵,不会交付真心。 我的愿望达成了,像老太太所说,我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 刘氏性子和善、你父亲为人正派,都没有苛待我,我也生下了你,在这府中站稳了脚跟。 只是人非神明,终究是有七情六欲的。 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我想要的便越多,我越来越看不惯你父亲对刘氏、许诗婉和许景桓的偏爱,对你和我的冷落。 虽然知道不该如此,但还是无法克制,这大概就是作为人不可避免的贪心吧。” 许诗妍听着母亲说的这番话,很受触动,感慨母亲身世可怜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对自己那么冷淡。 自己是插足父亲和刘氏感情之人生下的孩子,自然不会受到父亲的喜爱,可是自己终究是他的骨血啊,难道他真的不在乎吗? “娘,父亲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没有我这个女儿,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吗?注定只能成为许诗婉的点缀?我好不甘心啊,凭什么好东西都让她占了。” 吴姨娘看到许诗妍失意的样子,难受不已,心疼地拥住女儿,道:“不是这样的妍儿,你爹是在意你的,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苛待过你不是吗?他只是暂时看不到你的好而已,等日后……” “够了,不要说了。”许诗妍吼着推开吴姨娘,然后道:“你知道我今日在芳菊馆外听到了什么吗?爹说所求不过许诗婉一生平安,长命百岁。” 吴姨娘瞳孔一震,呆在原地。 “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就算我做得再好,也比不过许诗婉一根手指头的。 只要她活着,不论是什么样子,父亲的眼里、心里便只有她一个女儿。” 因为她爱刘氏,所以也爱她生的许诗婉,他不爱你,也不爱你所生的我!” 许诗妍流泪,尖声吼叫着,以往表现出的乖巧贤淑都不复存在。 吴姨娘心中一痛,望着许诗妍许久,了然一笑:“原来,妍儿是在怪我,怪我没有拢住你父亲的心。” 许诗妍听到对方的话愣怔片刻,逐渐从疯魔的状态中出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自责不已,明知道娘一路走来非常不易,却还要埋怨她,实在是不孝。 于是她赶忙上前拉住吴姨娘的手,带着哭腔道:“娘,我错了,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我没有怪你,你不要难过。” 吴姨娘拍拍许诗妍的手,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娘怎么会怪你呢?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没有让别人喜欢上我的本领,不论是幼时的长辈、兄弟姐妹,还是后来的你父亲,我都……无法做到。” 停顿片刻后她话锋一转,道:“可是妍儿,人这一辈子,不能只活在乞求别人喜欢的执念里,真情这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若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金银财物、富贵荣华才是真正对自己有好处,值得追求的东西。 你父亲心里没有咱们母子,你早早地认清这一点也很好,以后不再抱什么期望,也就不会失望,利用他为自己找个好夫家、谋划一个好的将来才是正道。” 许诗妍闻言却是苦涩一笑,道:“娘,我执着了这么多年,突然让我放弃,怎么可能呢?” “妍儿,你这是何苦……” “我给爹最后一次机会,若这次能得到我满意的结果,我便继续做个乖巧懂事的好女儿,放下对许诗婉的敌意,若是结果不能如我意,那我与她……不死不休!” “我的儿,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要做傻事啊。”吴姨娘心中一惊,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许诗妍笑着对她说道:“娘,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吴姨娘却是不信,知道许诗妍已是钻了牛角尖,之后恐怕会走上歧路。 明白自己现在说什么话她也不会听的,着急之余,又忍不住埋怨许正淳的偏心,埋怨许诗婉为什么要回来,让自己的女儿感受到区别对待,进而陷入执念之中,无法自拔。 她对此无可奈何,只能陪伴在她身边,尽力开导、保护,不让其受到伤害。 第24章 怀疑 刘氏很快便把从许正淳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许诗婉。 得知不必嫁与太子后,她欣喜异常,感觉浑身轻松,模糊的未来似乎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与此同时,皇帝找回前任护国公之女卫雪并将其封做太子妃,于明年四月份与太子完婚的消息传遍褚洲。 众人只觉这件事情来得太过突然,那些平日看不惯许诗婉的人,都开始幸灾乐祸,嘲笑她痴心妄想、不自量力,却忘了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想当太子妃的意思。 左丞相秦忠听闻这件事,连忙进宫询问皇帝,待听对方将来龙去脉说清楚后,开口道:“陛下不觉得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吗? 这个卫雪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您有意将许家长女封作太子妃的当口出现,还那么巧地救下了便衣出行的太子殿下,跟随他来褚洲。 在表明身份后,又说心悦太子殿下,最后成功得到您的赐婚。 如此种种,太过蹊跷,倒像是精心设计的。” 皇帝默然片刻,笑道:“爱卿想多了,太子与雪儿的相遇纯属偶然,她当时压根不知道太子的身份。 与太子同来褚洲不过是顺路,说心悦太子也是因为救下他后在与其相处的过程中动了心。 这些太子都可以作证。” 秦忠闻言思考了一会儿,方道:“陛下不可轻信这个卫雪,她极有可能是一直暗中跟随太子殿下,设计救下殿下,故意泄露自己的名字,让殿下和您生疑,带她来到护国公府,然后再承认自己的身份并撒谎说心悦殿下,利用您对她的愧疚,成为太子妃。” “若果真如此,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报仇,陛下莫不是忘了当年的事情?” 皇帝瞳孔一震,抬头看向秦忠,半晌后道:“朕也有试探过,她应当不知道当年的全部真相,只以为卫洵是在战场上伤了身子,又受到妻子离世的刺激才过身的。” 秦忠轻叹一声,道:“陛下真的相信么?卫洵和他的妻子会不告诉卫雪么? 如果卫雪明明知道全部真相却又在您面前装作不知的样子,那么此女心思实在深不可测,恐怕会对您和太子殿下乃至我大宣国的江山不利啊!” “她不会的,卫洵的女儿,必当是和他一般,正直、善良、明理,不是那般是非不分之人,不会颠覆朕和卫洵打下的天下。” “陛下,您不可因为对卫雪有愧而对她偏听偏信,若此女当真心怀不轨,您让她做了太子妃,后果恐不堪设想。” 皇帝听着秦忠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怒气,声音不由地提高,道:“若卫雪真如你说的那般可怕,朕是不是应当杀了她,毕竟如果她恨朕至深,就算当不了太子妃也会想别的法子报仇。 若是如此,朕以后过身了,如何面对卫衡,朕让他和妻子分离,夺了他的儿子,害得他英年早逝,如今还要杀了他的女儿么?” 秦忠一惊,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后,终是道:“陛下可将卫雪另配他人,若成为太子妃,便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后,天下人之母,不能让有可能给这天下带来风险的人做啊!” “除了卫雪,没人配得上这个位置。她的父亲助朕打下这天下,她未来做这天下的皇后,也是理所应当的。” “陛下不是曾有意让许家长女做太子妃么?” 皇帝深吸一口气,漠然道:“卫雪出现那一刻,她便没有资格了。” 秦忠皱眉,颇为不忍道:“陛下……” “朕意已决,你不必再说,若有任何后果,朕一力承担。” 见皇帝如此坚决,秦忠摇摇头,轻叹一口气,行礼离开。 回府后,秦忠愁云满面,独自在屋中坐了好一会儿,后派人把秦离叫来。 秦离进屋,看到父亲忧愁的面容,不禁心生疑惑,问道:“父亲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秦忠看了儿子一眼,道:“陛下执意要封卫雪为太子妃,如此意气用事,恐怕会带来不好的结果。” 秦离闻言眸色一亮,感觉心跳漏了一拍,问道:“卫雪是谁?陛下不是打算让许家长女做太子妃吗?怎么……” 秦忠有些无语,皱眉道:“你整天都在干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秦离不能说自己最近心绪不佳,整日待在府内,与外面的人事物隔绝,连上门的慕容景也没有见。 “孩儿近日练武练得投入,并未留意外界的一些消息。” 秦忠恨铁不成钢地道:“练武练武,我一个文臣倒是生了个武痴出来,也不知是福是祸,罢了,随你。” 停顿片刻,秦忠将卫雪的情况、她被封为太子妃的始末以及自己劝谏皇帝的过程都告诉了秦离。 得知卫雪做太子妃一事已尘埃落定,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之情涌上秦离心头,但看到父亲忧虑的神情,他便努力压下这一心绪,平静地开口道:“父亲想让孩儿做什么?” 秦忠欣慰地看秦离一眼,心想儿子还是懂自己的,便道:“陛下心意已决,不可更改,如今只能从太子殿下这边入手了。 太子是你堂哥,与你向来亲厚,想必你的话他是能够听得进去的,你将卫雪的疑点尽数说与他听,让他慎重决定。” 秦离听完父亲的话,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抵触,似是不想去劝说太子,但是想到此事非同小可,便答应下来,不过他又问了句:“若是太殿下执意要娶卫雪姑娘呢?” 秦忠一怔,半晌后苦笑一声道:“那便只能尽力做好防范了。” “是,孩儿告退。”秦离行礼离开,不由自主地想许诗婉知道自己做不了太子妃会高兴还是伤心呢?片刻后意识到自己又在想她了,不由失笑,摇摇头,将这一思绪抛诸脑后。 许诗婉这边,自从知道自己不必做太子妃后,心情大好,闲暇时间经常带着红槿或绿萍去府中花园的亭子中赏景、看书、饮茶、吃点心,可谓是岁月静好,不成想这天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25章 开导 这天午后,许诗婉和往常一样在亭子中读书,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绿萍道:“二小姐万福。” 抬眼看去,见是许诗妍带着一个丫鬟前来,微微一怔,出于礼貌,她放下书,站起来迎上前去,含笑道:“妹妹怎么来了?” “闲来无事,找姐姐说会儿话。”许诗妍温婉地笑着,看上去十分友好。 尽管许诗婉不怎么喜欢许诗妍,但她向来不执着于这种小事且会做面上功夫,只要对方没做过于得罪自己的事,她便不会向其显露出敌意,始终是温和有礼的。 许诗婉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让许诗妍坐下喝茶。 许诗妍在旁边坐下,绿萍给她斟茶,她拿起茶杯,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味,道:“没想到姐姐喜爱喝这花茶。” 许诗婉点点头,也拿起一杯茶,看着浮在杯面上的茉莉花和茶叶,答道:“茉莉花清新扑鼻,每次闻到这个味道,总有种心定神安,忘却烦恼的感觉。” 说完轻啜一口茶,脸上露出微微的满足和享受。 这放松和惬意的神情刺伤了许诗妍的眼睛,她眸中寒光一闪,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的笑容,开口道:“姐姐这般悠然自得,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太子妃之位被他人顶替了。” 许诗婉眼中的笑意少了几分,微微别过头看着湖中的景色道:“太子妃之位,非我所求,如今陛下封了他人,我反而更高兴一些。” 许诗妍眸色一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缩紧,道:“姐姐倒真是无欲无求,不流于世俗。” “我并非无欲无求,只是所求不在于此罢了。” 许诗妍看着许诗婉的背影,几不可察地轻哼一声,眼睛瞥到桌上放着的《史记》,微微一愣,道:“姐姐不仅思想与旁的女子不同,看的书也是与众不同。” 许诗婉总感觉许诗妍的话里带着刺,让人不太舒服,于是转头看向对方,微微一笑,道:“也许你所谓的与众不同只是你以为的,还有很多女子同我一般,不想做太子妃,喜欢读《史记》呢? 还是不要以自己的想法揣度他人的想法为好。” 许诗妍面上一僵,心中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于是皮笑肉不笑地道:“姐姐出身好样貌好,自小便是众星捧月,长大后更是引人注目。 你这样的人,又怎么懂得我这种不被关注、不被重视之人的痛苦,你拥有那么多东西,不用卑微地去求什么,当然可以高高在上地指责我。 可是若易地而处,你在我的位置上,还能做到如此潇洒从容吗?” 许诗婉愣怔片刻,唇角轻轻勾起,手摩挲着茶杯道:“你说得对,若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我可能也无法做到洒脱,可惜……没有如果。有些东西一出生就已经成定局,无法更改。不过……” 许诗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只看到了我所得到的东西,并没有看到我所失去的,虽然听起来或许有些炫耀的意味,可是这的确是事实。 我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却是体弱多病,被师父带走调养好后,我便明白,人这一生,身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荣华富贵、众人追捧不过过往云烟。 与师父在外待得时间久了,我逐渐清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便是在自然山水间寻得一处安身之所,平淡度过余生。 可是我与父亲母亲分别多年,总是要回来尽孝心的。 自回家后,赏花宴、宫宴上的风波已经让我感到疲惫,尽管一直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可是终究无法摆脱心里的烦闷。 我真正想要的,恐怕无法得到了。” 说完这些许诗婉直视许诗妍的眼睛,认真道:“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诉苦,只是想让你知道,任何事都不可能两全其美,拥有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你现在只执着于自己没有的,没有看到自己拥有的,若你过于追逐那没有的,舍弃已拥有的,恐怕日后会追悔莫及。 还有……我并不觉得自己多么高贵,也没有指责你,只是说出心中所想罢了,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 许诗妍听了对方的话,感觉心脏处微微发涩,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她深吸一口气,不以为意地道:“姐姐的话,妹妹定当谨记。” 许诗婉看出了她的不在意,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念在血脉亲情的份上,不忍看她走入歧途,尽力开导。 但是看她这个样子,知道应当是无用了,罢了,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便随她吧。 正当许诗婉打算回自己的院中时,突然听许诗妍说道:“这花园中有一座假山,在上面可以看到整个园子的风景,姐姐可以陪妹妹去那里走走吗?” 许诗婉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自己回来后,许诗妍暗里没少给自己使绊子,因此她不得不怀疑对方这次的邀请别有用心。 许诗妍看到她不情愿的样子,面上浮现一个浅浅的笑容,道:“姐姐不必担忧,我没有恶意,只是想与你培养一下姐妹间的感情,弥补这么多年未能在一起的遗憾。 这也是父亲的意思,姐姐莫不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 许诗婉听着许诗妍温柔的话语,却感觉有些虚伪,本欲开口拒绝,却听对方靠近自己,小声道:“姐姐不在乎我,难道不在乎母亲么?” 许诗婉抬眸,微微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有一件与母亲有关的事情,不知姐姐有没有兴趣听,若是有的话,便随我来吧。” 许诗妍说完便向假山的方向走去,她的丫鬟紧随其后。 许诗婉思忖了一会儿,终是带着绿萍跟了上去。 快到假山顶部的时候,许诗妍对身边的丫鬟说:“忍冬,我随身的玉佩似是丢了,你回去帮我找找吧。” 然后转头对着许诗婉道:“姐姐可否让绿萍同忍冬一起去?两人的话想必能找得快一些。” 绿萍闻言抬头看向许诗婉,有些担忧和不情愿地道:“小姐……” 许诗婉想到有些话可能不方便让她听,便给其一个安抚的眼神,温和道:“去吧。” 第26章 诬陷(一) 绿萍无法,只得跟随忍冬离开。 看到两人离去,许诗婉道:“说吧,你要告诉我关于母亲的什么事?” 许诗妍并不急着开口,而是信步走至假山顶部。 虽说是顶部,但是并不很崎岖,而是比较平整的一个石台。 她向下看,指着湖边那棵很大的桃树道:“姐姐你看,前几天这棵树上的桃花开得那么好,花瓣飘得整个园子都是,如今却是要凋零了。” 听到这话,许诗婉情不自禁地上前走到她身边,向下看,果然见那棵桃树上的花几乎都落了,只零零星星的几朵挂在枝头。 “桃花落了,来年还可以再开,人的寿命若是到了尽头,却是不可能再回春了。”许诗妍轻飘飘说出这句话,不带丝毫温度。 许诗婉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语气有些颤抖地道:“你……说什么?你是说母亲……” 许诗妍轻笑一声,开口说道:“姐姐不是跟着那女道学了不少本领吗?怎么?你没看出母亲已经油尽灯枯了吗?” “怎么会……” “母亲生你的时候本就伤了身子,后来又几乎是拼尽全力生下了景桓,内里已是虚耗到极致。 父亲请了很多大夫来看,都说已经是无力回天,如今只是苟延残喘,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 许诗婉喃喃道:“可是她明明……” “明明看上去气色还不错是吧?自你回来后,母亲便一直是这副样子,之前她可是缠绵病榻,连床都很少下。 她为了不让你担心,勉强维持看上去康健的模样,父亲也配合她演这场戏,将你蒙在鼓里。姐姐啊,你可真是……让人嫉妒!” 话音刚落,许诗妍突然伸手去夺许诗婉左侧腰间的玉箫。 许诗婉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未料到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下意识地后退、侧身,没成想许诗妍竟顺着她侧身的方向仰头向后倒去。 “许诗妍!”许诗婉忙伸手去抓她,但还是晚了一步,她直直摔下了假山。 只听“砰”地一声,许诗婉急忙往下看,只看到许诗妍闭着眼睛倒在地上,有少许的血迹从她的头下流出。 片刻后忍冬的声音从假山下传来,“二小姐!” 只见她扑到许诗妍身旁,摇动她的身体,想要叫醒她,但没有成功,抬头看到假山上的许诗婉,一脸诧异,片刻后大喊:“快来人啊,二小姐受伤了!” 随后赶来的绿萍看到倒在地上的许诗妍,吓得捂住了嘴,眼睛转向四周,焦急地寻找许诗婉。 当看到对方还在假山上时,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她便开始担忧自家小姐接下来的处境了。 许诗婉惊魂未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很久后,她摇摇头,苦涩一笑,道:“许诗妍,你真是疯了。” 菡萏院内,吴姨娘看着床上躺着的徐诗妍,哭叫声震耳欲聋:“妍儿啊,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娘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许正淳听了微微皱眉,怒道:“住嘴!妍儿目前的情况还未可知,你嚎丧似的做什么。” 听了这话,吴姨娘非但没有停止哭叫,反而凄然道:“老爷你有三个孩子,妍儿对您来说或许没有什么金贵的,可是我只有她一个孩子,她就是我的命啊。” 许正淳一怔,微微张口,却未发一言,只是看着许诗妍,眼神中闪过一丝疼惜。 刘氏比较镇定,唤来下人问:“大夫什么时候到?” “夫人放心,已经派人去请了,想是马上就到了。” 刘氏点点头,看向许诗婉,见她站在一旁低着头,似是在出神,便叫了一声:“婉儿?” 许诗婉此时思绪烦乱,有些不知所措,她刚从许诗妍那里知道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之后又眼睁睁看着许诗妍故意从假山上坠落。 这两件事对她的冲击有些大,导致她一时间还没有缓过来。 听到刘氏的声音,她回神,抬头看向对方,没有察觉到自己面色苍白,眼眶微红。 刘氏看到她的样子一惊,正欲开口询问,突然听到一个丫鬟欣喜的声音:“老爷,夫人,大夫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蓄着胡须、精神矍铄的长者提着药箱走进房中,他向许正淳和刘氏行礼后便去查看许诗妍的伤势。 半晌后,大夫轻蹙眉头,开口说道:“这位小姐性命无忧,诸位可放心,但是她的头部后方磕碰比较严重,也留了不少血,可能要休养较长时间,还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吴姨娘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心凉了一半,呆呆地问:“什么后遗症?” “日后情绪激动时,可能会头痛难忍,不过如果调养得当的话,症状应当会轻一些。” 吴姨娘听完后愣了半晌,望了望床上的许诗妍,心痛地叫了声“妍儿”,然后轻轻地抽泣起来。 许正淳眉头皱得更加厉害,眼中满是痛色。 刘氏叹了口气,让丫鬟带着大夫去开药。 许诗婉听到大夫的话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因为这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命可保,但是要想身体还和以前一样,却是不可能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妍儿怎么会突然从假山上摔下来?照顾她的丫鬟呢?”吴姨娘终于想起要询问事情发生的缘由。 门外的忍冬听到声音,快速进屋,来到她面前跪下,道:“回姨娘,奴婢忍冬,今天陪小姐去了花园散步。” “妍儿到底在那里发生了什么?”许正淳问道。 忍冬身体微微发抖,声音也颤抖地道:“二小姐在花园中遇到了大小姐,两人说了会儿话。 之后二小姐就邀请大小姐去假山上看风景,到了那里后二小姐发现她的玉佩丢了,就让我和绿萍去找。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二小姐已经摔下假山,大小姐站在假山上……” 许正淳闻言又把绿萍叫了进来问话,她所说的与忍冬基本一致。 第27章 诬陷(二) “是你害了我的妍儿。”吴姨娘眸中带火,疯了一样扑向许诗婉。 许正淳见状连忙拉住她,道:“当时她们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未可知,你怎么能不明真相就针对婉儿?” “除了她还能有谁?打量着我不知道吗?她看妍儿不顺眼,恨不得她消失。”吴姨娘看看许正淳,再看看许诗婉,眼里充满怨毒。 刘氏再也看不下去,挡在许诗婉面前,对着吴姨娘嫌恶道:“谁看谁不顺眼,你心中有数,婉儿性子淡泊,对她也没有图谋,有什么理由要去害她?” “你……”吴姨娘一噎,气急败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姨娘……”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吴姨娘听到许诗妍的呼唤声,忙赶到床边,惊喜地道:“妍儿,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房中其他几个人也走上前了解情况。 “头好疼……”许诗妍蹙眉,摸着用布条简单包裹的头,看上去极为痛苦。 吴姨娘见状又心疼得落下泪来。 许正淳温和地道:“大夫看过了,说没有什么大碍,好生休养就是了。”顿了顿,继续道:“你怎么会从假山上摔下来呢?” 许诗妍低头想了想,然后露出惊恐的表情,打量围绕在四周的人。 当看到神色平静的许诗婉后,呼吸一滞,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她道:“是姐姐推了我……你……你为什么要推我……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便又昏了过去。 听到这句话,许诗婉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她嘲讽一笑,觉得许诗妍可恶可怜又可悲。 “妍儿!”吴姨娘看见女儿的样子,心仿佛在滴血。 她失去了理智,猛地起身推了许诗婉一把,道:“你好歹毒的心思,把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去,是要她的命,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容不下她!” 许诗妍好好地站着,冷不防挨了这么一下,跌在了地上。 “婉儿!”许正淳看到吴姨娘的行为,怒不可遏,抬手给了她一巴掌,道:“你是真的疯了,敢对婉儿动起手来了。 这么多年,我是太纵容你了是不是?当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场,你只听妍儿的话,也不问问婉儿么?” “婉儿,你怎么样?”刘氏连忙上前扶起许诗婉,然后回头,恨恨地看向吴姨娘,道:“你自己心思龌龊,便以为婉儿也是如此。 我告诉你,婉儿不屑做这种事,你和你的女儿别想把脏水往婉儿身上泼,只要我还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你们母女欺负了她。” “哈哈哈,好,你们才是一家人啊,我和妍儿就是个外人,今天我就碰死在这里,还你们一家人一个清净!”说完便做出要往房中柱子上撞的模样。 许正淳连忙拉住她,道:“你闹够了没有,妍儿还受着伤,你这么大呼小叫的是诚心不想让她好好休养是不是?” 听到这句话,吴姨娘一怔,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大声叫嚷。 许正淳又让下人叫来大夫给许诗妍看了下,知道并无大碍,一到两天便会醒过来,这才放下心。 待大夫走后,许诗婉出声解释道:“我没有推许诗妍,她正说着话突然伸手去抓我腰侧的玉箫,我只是侧身闪躲,她便摔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她自己不小心?那她为什么……”吴姨娘话到一半,突然闭了口。 想到前两天许诗妍对自己说的话,面上一惊,仿佛明白了什么,半晌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许诗婉有些疑惑,本来以为吴姨娘是知道许诗妍的计划并且参与其中的,可是看其现在的样子又像是刚刚才察觉到许诗妍的意图和计划一样,她实在看不懂这对母女在搞什么。 吴姨娘反应过来后,方继续道:“如果是她自己不小心,为什么要说是你推的她?” 许诗婉淡淡道:“那你就要问她了。” “你的意思是妍儿诬陷你?拿她的命和后半生的康健来诬陷你吗?”吴姨娘怒目圆睁,声音尖锐。 “我也很好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少血口喷人,说妍儿诬陷你,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证据,但是她特意邀我至假山,又故意将忍冬和绿萍支走,其中的用心不言而喻。” “呵呵,你红口白牙的一番话,就是我妍儿别有用心了? 你说的那些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断罢了,要是她真的只是出于好心邀请的你呢?若她真的是丢失了玉佩让丫鬟去找呢?你怎么说? 还有,要是你觉得她的举动有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从未拒绝也从未阻止呢?等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说这些不觉得过于牵强和可笑吗?” “那是因为……”许诗婉刚要说出原因,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眼略带悲伤地看了刘氏一眼,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团棉花,压抑得很,无法说出下面的话。 刘氏看到她的眼神有些惊讶,不明就里。 吴姨娘以为许诗婉已经无计可施,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于是开口嘲笑道:“因为什么?你说呀?我看就是你害了妍儿,现在想让自己脱身出去便扯出这些谎话来。” 许诗婉实在不想说出许诗妍告诉自己的那些话,那无异于拿着刀子剜母亲、父亲的心,可是她确实想要验证这件事情真实与否,而且也不愿意让许诗妍母子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 于是,沉默半晌,她终是道:“请父亲先让下人退下吧。” 许正淳虽然有疑惑,但还是听了女儿的话,屏退下人。 吴姨娘不知怎的,有些不安,但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 “婉儿,你继续说吧。”许正淳道。 许诗婉点点头,声音有些低沉地道:“许诗妍一开始邀请我去假山上的时候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便打算拒绝。 可是她说要告诉我一件关于母亲的事情,出于好奇,我答应了。 到了假山上,她让忍冬和绿萍离开后说……母亲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第28章 诬陷(三) 刘氏、许正淳、吴姨娘闻言俱是一震,没有想到许诗婉会说出这样的理由来。 尤其是刘氏,面色已经有些发白,她望着女儿,颤声道:“婉儿……你……” 许诗婉看她的反应,便知事情是真的,心中唯一还亮着的小火苗也熄灭了,眼泪慢慢充盈了眼眶,滑落到脸颊。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哭声道:“所以是真的?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说自己只是有些虚弱,没什么大碍?” 刘氏眼睛渐渐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我……” 许正淳见状连忙上前,向许诗婉解释道:“婉儿,你不要怪你娘,她只是怕你担心。” 许诗婉涩然一笑,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等母亲支撑不住了再说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到时候能否承受得住?” 停顿片刻,她继续道:“许诗妍知道,吴姨娘知道,我却不知道……” 吴姨娘一脸懵,她眨眨眼睛,不懂为什么刚才还在研究妍儿坠落假山一事,现在却演变成了讨论刘氏的病情。 她想把话题掰回来,又觉得此时自己不好插嘴,便没有开口,静观其变。 “婉儿,是娘错了,娘不该瞒你,娘只是想到你好不容易回来,想让你开开心心的,不愿让你为这件事情忧愁,不成想却伤了你的心,……你别难过。” 刘氏咬着嘴唇,眼中闪着泪光,满脸悲痛。 许诗婉看到刘氏这个样子十分心疼,本来知道她骗自己的那点气也没了。 快步走到对方面前,拉住她的手,声泪俱下:“母亲,对不起,我不该怪你的,你一直都是为了我,是我自己笨,竟然没有看出来。 我去找师父,她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刘氏闻言笑了笑,道:“六年前,带你离开之际,柳师父便给我看过了,她说我内里虚耗过多,无力回天,只能吃药暂且延续寿命,给我开了药方。” 许诗婉愣住,喃喃道:“师父知道……她也无能为力……” 刘氏宽慰她道:“婉儿,你不要怪柳师父,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 我天命如此,你不要过分伤心,而且,我也不是马上就要去了,还是能活上两年的,我们利用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弥补多年未能在一起的遗憾,不也是很好的吗?” “母亲……”许诗婉的眼泪簌簌落下,想到未来的某天母亲会离开自己,心便隐隐作痛。 刘氏拿出手帕给她擦擦眼泪,道:“别哭啦,再哭成了小花猫啦,母亲原以为你已经长大了,不成想还是个小孩子啊。” 许正淳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的样子,鼻尖也有些酸涩,他低着头,让人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吴姨娘终于忍不下去了,试探着开口道:“老爷,妍儿的事……” 许正淳一个眼刀甩过去,道:“看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吗?一切等妍儿醒了再说。” 吴姨娘有些不服气,但终是闭了嘴,因为许诗婉给的理由的确具有说服力,她一时还想不到应对的策略,只能暂且偃旗息鼓。 回到沁兰院后,绿萍担忧地问道:“小姐,对于二小姐的诬陷,您打算怎么做?” “不妨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到时如果有人问你话,你照实说便是。” 许诗婉当下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耗费过多的精力,因为虽然知晓许诗妍要污蔑自己,但不知道接下来她具体会怎么说,决定等其醒了以后再随机应变,反倒是母亲的事情…… 许诗婉在屋中坐了很久很久,心道母亲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自己不好好在她身旁侍奉,却总想着离开去寻求自己的自在,实在是不孝。 不过后来她想明白了,“往之不谏,来者可追”,决定在以后的日子里好生陪伴母亲,让她能欢喜地度过剩余的时光,也让自己不留下遗憾。 想清楚了以后,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望向天空,发觉今晚的月亮似乎比往常要皎洁一些。 许诗妍昏迷两天后,终于在第三天的上午醒来,许诗婉得知后便赶了过去,发现许正淳和刘氏已经到了,吴姨娘则坐在床边刚给她喂完药。 许诗妍听到下人通报大小姐来了,眸色一动,忙睁大眼睛,表现出恐惧的模样。 “你感觉如何了?”许正淳问道。 “多……多谢父亲关心,女儿已经好多了。”许诗妍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既如此,你便仔细说说那天发生的事情吧。” “是……那天女儿去花园散步,恰巧碰到了姐姐,想着平时与姐姐不很亲近,便打算趁此机会拉近彼此间的关系,于是我邀请姐姐去假山上看风景。 到了那里之后,女儿发现自己的玉佩遗失了,想到可能是落在经过的路上了,便让两个丫鬟去寻。 期间我想到母亲的病情,有些担心,便询问了姐姐,没想到她竟全然不知,还说我在撒谎,我解释她也不听,还激动地推了我一把,导致我摔下假山。 女儿好心亲近姐姐,关心母亲,却得到这样的结果,真的是……”许诗妍说着便抽泣起来。 “可是婉儿说你是以告知夫人的一件事为诱饵,引她前去的。”许正淳皱眉道。 许诗妍表现得非常惊讶,道:“怎会?我在花园里遇到姐姐,说了很久的话。 姐姐还耐心地开导我,我们交谈得很开心,因此我邀她的时候她也是愿意的,怎么爹爹说得好似是我要挟她前去的一般?” 她说完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不可怜。 许诗婉深深地看许诗妍一眼,心想这人颠倒黑白的本领倒是很强。 许正淳沉默片刻后,继续询问,语气较之前柔和了不少,“可有人给你作证?” 许诗妍点点头,道:“当时忍冬和绿萍都在,爹爹可询问她们。” 许正淳叫来忍冬和绿萍,将许诗妍刚刚的话复述了一遍,问两人当时的情况是否如她所说。 忍冬称是。 绿萍想了片刻,道:“大小姐和二小姐的确说了很久的话,大小姐也的确开导了二小姐,不过……” 许诗妍藏在被子中的手微微攥紧,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不过什么?”许正淳问道。 第29章 诬陷(四) 绿萍让自己努力保持冷静,然后不疾不徐地说出后面的话:“回老爷,据奴婢观察,二小姐对大小姐那些开导的话并不很在意的模样,而且两人的交谈说不上愉快,二小姐话中有话,让人听了有些……不快。 在二小姐发出邀请后,奴婢看大小姐的表情是不愿意的,但是二小姐上前与大小姐说了些话,奴婢因为离得远些,并没有听到。 二小姐说完便离开了,大小姐听了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跟上二小姐去假山那边了。” 绿萍说完后,吴姨娘飞快走上前给了她一巴掌,道:“你这个狗奴才,你是个什么身份,敢编排起二小姐来了。 妍儿她自小温良贤淑,怎会是你说的那个样子,我打死你。”说着第二个巴掌就要打下去。 许诗婉闪身到绿萍面前,用力推了吴姨娘一把,险些将她推了个趔趄。 “姨娘……”许诗妍惊呼出声。 许诗婉沉下脸,声音冰冷地对着吴姨娘说道:“我身边的丫鬟,就算犯了错,也轮不到姨娘来打骂。 更何况父亲问话,她不过实话实说,根本没有错,这样的情况下姨娘打她,可曾将我放在眼里?” 吴姨娘恶狠狠地盯着许诗婉,道:“我到底是你的长辈,你为了这么个丫鬟跟我动手,对我可有半分的尊敬?” 许诗婉面无表情地道:“长者不尊,我这个幼者也没有必要再敬。” “你!” 吴姨娘说不过许诗婉,便转头对着许正淳哭道:“老爷,你看啊,大小姐纵容一个奴才欺负到妍儿头上,我不过打了一下,她便对我动手,还顶撞我,这还有天理吗?” 许正淳冷声道:“昨天你推了婉儿我还没与你计较,今天你又当着她的面打她的婢女,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我之前说的话你全然忘了是不是?” 吴姨娘身体一抖,突然想到之前许正淳说过,自己以后若是对许诗婉和刘氏不敬,便把自己赶去庄子。 “父亲,姨娘也是看到女儿被人污蔑,情急之下才有此举动,还请父亲看在女儿重伤在身,需要姨娘在前照顾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说完就开始咳嗽起来,整张脸由苍白变得通红。 许诗婉别过脸,不愿去看,心想摔的是头又不是肺,为什么会咳嗽,也不知真的假的,反正都是自己作的。 许正淳不忍心,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安慰道:“为父知道了,这次不与她计较,你别激动,好好休息。” 许诗妍点点头,拉住许正淳的衣角,恳切地说道:“父亲,女儿所说,句句属实,我不知道姐姐的婢女为何要这么说我,也许在她的眼里,我就是个不怀好意的人,女儿对此无可辩驳。 但是父亲,这么多年,您看着女儿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您不了解吗?您若真听信了那个婢女所言,便是寒了女儿的心啊!” 许诗婉望着许诗妍,眼睛微眯,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一个人,讨厌她的虚伪、她的谎话连篇却脸不红心不跳。 她不理解为什么她的恶意来得这么莫名其妙,为什么她要冒着生命危险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自己真的这么让她厌恶吗?到底是为什么? 许诗妍注意到许诗婉的目光,便转头看向她,凄然道:“姐姐,我听姨娘说,你对我会跌落假山的说辞是我想要抢你的玉箫,没成功然后自己摔了下去? 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你刚回家之际,我的确对那玉箫有好感,但是经过景桓的那一番话,我已经明白不能夺你所爱,便已经放下了对它的执念。 而且我也深知就算一时抢了过去,凭着父亲母亲对你的宠爱,我也不可能真正拥有它,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举动呢?” 许诗婉看着她虚伪的样子,心中烦闷不已,懒得再与她纠缠,于是轻笑一声,道:“妹妹伶牙俐齿,姐姐甘拜下风。” 说完跪在许正淳的面前,道:“父亲,许诗妍坠下假山之事,多有蹊跷之处,我虽能将它们指出却无法证明事实的确如此。 当日花园中只有我、许诗妍、绿萍和忍冬,在外人看来,绿萍是我的婢女,自然是向着我的,忍冬是许诗妍的婢女,自然是向着她的,如此一来,她们俩的话便都是信不得的。 而许诗妍坠下假山的时候更是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在场,只有我和她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客观看来,我们都有各自的说辞,都能自圆其说,那么对于评判这件事的人来说,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就看他更相信我们之中的哪一个了……”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许诗婉突然有一种明朗的感觉,她似乎有些明白许诗妍设计自己的目的了。 停顿片刻,许诗婉又道:“女儿自小熟读圣贤书,知晓礼义廉耻,行得正,坐得直,断断不会做出谋害姊妹、攀咬诬陷之事。 因此,女儿绝对没有将许诗妍推下假山。 许诗妍所言,均是对女儿的污蔑,请父亲明鉴。” 许正淳闻言一愣,随后陷入沉默,低头思索。 刘氏和许诗婉面色如常,眼睛看着地面,一派坦然。 许诗妍则一直望着许正淳,目光中充满希冀,这一刻,她感觉时间仿佛停止,她多么希望父亲说出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吴姨娘怎会不知道许诗妍心中所想,她既心疼又害怕,心疼许诗妍执念如此之深,害怕许诗妍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后走向万劫不复。 因此,她同样期待地看着许正淳,希望他不要伤自己女儿的心。 许正淳沉思半晌,看看许诗婉,又看看许诗妍,最后对着许诗妍道:“妍儿……” 许诗妍眼睛一亮,笑容还未爬上嘴角便听对方说道:“你好好休息。” 许正淳转头对许诗婉道:“婉儿,为父相信你。” 许诗妍没有等到想要的抚慰,反而等来了又一把插进心里的刀,她感觉自己的心好疼,好像在滴血。 她不甘心地哑着嗓子问道:“父亲认为我是故意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来陷害许诗婉?” 许正淳心中有些酸涩,背对着许诗妍,道:“事实如何,你自己心中有数。” “我伤得这么重,也无法让父亲信任我吗?” 第30章 诬陷(五) “为父相信的是事实。” “你说谎!你信的是根本不是事实,你信的是许诗婉,若今日我与她易地而处,父亲会信我吗?”许诗婉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也逐渐变大。 “婉儿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许诗妍一怔,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在父亲眼里,我就是个恶毒之人,许诗婉才是你乖巧善良听话懂事的女儿吧?” 许正淳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便听许诗妍又道:“我知道,就算我与许诗婉调换所处的境地,父亲也还是会选择相信她。 也许,当初您就不应该让我出生,整日感受这种厚此薄彼的待遇,不如死了。” 许正淳闻言瞳孔一震,转过身,道:“妍儿……你……” 许诗妍说完就将头别过,不再说话。 吴姨娘将手攥紧,放在心口上,悲痛地道:“老爷,妍儿如今都这般了,您还不相信她吗?您是真的要寒了她的心吗?” 许正淳沉默半晌,终是什么也没说,嘱咐下人好生伺候许诗妍便离开了。 许诗婉打算跟随刘氏离去的时候,听许诗妍叫住自己,道:“姐姐能陪我说会儿话吗?” 刘氏有些不放心,打算拒绝。 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许诗婉轻轻拍了她的手给予安抚,道:“母亲先走吧,我一会儿就来。” 刘氏犹豫片刻后点头离开。 许诗妍见状又让吴姨娘也离去,等房间只剩她和许诗婉两人时,方道:“姐姐应该很高兴吧。” “高兴什么?”许诗婉淡淡开口。 许诗妍笑了笑,道:“爹爹如此偏爱你,就算看到我这个样子,也依旧相信你是无辜的。” “让你诬陷一遭,浪费时间和精力与你纠缠,你觉得我会开心?” “如果是我,肯定是欢喜的,虽然被诬陷,但是却能知道父亲是全然信任自己的,那便是值得的了。” “可惜你不是我,不会明白我的所思所想,所愿所求。” “呵呵……姐姐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得到了,自然可以云淡风轻说出这种什么也不在乎的话。 山水田园本也不是我这种活在不平待遇里的人所能追求的,你不认为自己高高在上,可是你的一言一行无不带着审判与轻视,这在我看来就是傲慢,就是高高在上。 你那么轻易地便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摆出一副被强迫、不情愿、不在乎的样子,让我如何不讨厌、不恨?” 许诗婉轻轻叹口气,道:“有些东西非人力可以改变,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改变一下自己的心呢?” “你的意思是让我认命?不可能,我一定要得到想要的一切。” “若是真的得到了,发现不像原本想的那般美好,可会后悔?” “不会。” “那我便祝妹妹心想事成,……高处不胜寒,保重。” 许诗婉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许诗妍道:“我讨厌你。” 许诗婉轻勾唇角,道:“我也如此,日后若非必要,请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正要出门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大夫说你此番头部受伤较重,可能会留下头痛的后遗症,所以日后要避免情绪过于激动。 自己的身子,你是真的不当回事,那日我与你在花园中说的话,你果然全当耳旁风了。” 许诗妍闻言抓紧了被角,眼中仿佛沁着毒,咬牙切齿道:“不劳姐姐费心。” “嗯。”许诗婉说完便从容地离开。 许诗妍望着床顶发了很久的呆,然后喃喃自语道:“明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却还是不死心,还把自己搞成这般狼狈的模样,许诗妍,你真是蠢,以后记得聪明些。” 又过了一会儿,她继续道:“父亲,你真是偏心,既然如此,便别怪我狠心。” 这天,按照父亲的嘱咐,秦离进宫去见太子,打算与他说说卫雪的事情。 没成想到了东宫却被一个小公公告知太子去了护国公府,小公公还笑嘻嘻地说太子近来经常往那边跑,想来是喜欢太子妃喜欢得紧。 秦离点头,心道这卫雪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能把平日不近女色的太子迷得神魂颠倒。 踌躇片刻,他决定在宫里等太子回来。 小公公知道后贴心地为他备好了茶和一些点心。 想着要去祭拜一下自己的父母,卫雪一大早便起床,让下人为自己准备马车以及火盆和纸钱。 卫衡得知后来到听雪阁,打算和姐姐一同去,但被拒绝了。 “我想单独和父亲母亲说说话,你就不要跟来了。” 听到这番话,卫衡面露惊讶,半晌后又觉得有些委屈,姐姐回来这些天,对自己总是很冷淡,没有和自己一起吃过一顿饭,没有同自己说过几句话,经常将自己拒之门外。 现在甚至去祭拜父母也不愿意带着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吗? 这么想着,他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卫雪面无表情地看了卫衡半晌,问:“你还记得父亲母亲吗?” 卫衡愣怔了一下,低头小声地道:“不太记得了。” 卫雪轻哼一声,冷冷道:“既然不记得,便没有多少感情,既然没有多少感情,便没有必要祭拜。” 卫衡抬头,眼神无辜又茫然,嘴唇动了动,道:“可是,我……” 卫雪视若无睹,径直走过他面前,让人感到淡淡的冷意。 在原地落寞地站了许久,卫衡明白了一件事,姐姐讨厌自己,虽然依旧不知道为什么,但他隐约感觉是和父母有关的,这样一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己的确已经没有多少关于父亲和母亲的记忆了,姐姐不想和他说,他也不知道该问谁,陛下吗?卫衡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卫雪带着白芷,刚出国公府,便看到了褚玄林的马车,眉头微蹙。 “太子殿下又来了……三天两头的……委实勤了些。”白芷开口,语气有些无奈。 等马车在门口停下,卫雪走上前屈膝行礼,道:“太子殿下万福。” 第31章 想你了 听到心仪之人的声音,马车的前帘瞬间被掀起,丰神俊朗的太子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是不曾被世俗沾染的纯净,令卫雪恍了一下神。 褚玄林快速跳下马车,伸手将卫雪扶起来,道:“雪儿不必多礼。” “殿下今日怎么来了?”卫雪问道,没记错的话他前天才来过。 褚玄林面上渐渐飞上两片红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羞涩道:“想你了。” 卫雪先是一怔,随后嘴角微微上扬,道:“殿下莫不是在取笑我。” “怎会?我对你从来都是认真的,没有半分虚言。” 卫雪低头,做出害羞的模样。 看到停在门口的马车,褚玄林疑惑地问道:“你今日是要出门吗?” 迟疑了一下,卫雪回答:“是。” 褚玄林突然来了兴致,问:“去哪儿?” “打算去祭拜一下我的父母。”卫雪说完便低下头,态度变得有些冷淡。 褚玄林微愣,沉默片刻,试探着轻声问:“我能同你一起去吗?” 卫雪抬眸,望着他,神色不明。 不知是不是错觉,褚玄林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的抵触和冷意。 想着也许自己的要求有些不恰当,便打算说不去也没关系,没想到她淡淡开口:“殿下想去的话便跟我来吧。” 卫雪说完便转身走向马车,褚玄林反应过来后心头涌上一阵喜悦,立刻跟了上去。 国公府中,卫衡听下人说太子殿下跟随卫雪一起离开了,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姐姐宁愿带太子去祭拜父母也不愿意带自己去,这是有多讨厌自己啊…… 一路上,卫雪都在闭目养神,没有说一句话。 褚玄林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们一起回褚洲的时候,卫雪便是如此,当时应该是与自己还不熟悉,所以比较冷漠,现在呢?为什么也…… 片刻后,褚玄林拍了下脑袋,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人家去祭拜父母,能对你有多热情。 想通这一点后他心中不由地又对卫雪生了些许怜惜,安静地望着她,默默地陪伴着她。 卫雪,如这个名字一般,她冰冷、美丽,乌黑的头发,如画般的眉眼,吹弹可破的肌肤,无一处不吸引着他。 只是,她的眼睛里总是藏着些什么,让自己看不真切,有时就算她站在自己面前,也会让自己感觉很远,不过,这也增加了自己探寻的欲望。 以前,褚玄林是不相信什么缘分,什么天作之合的,直到遇见卫雪。 她救了自己,不像其他女子那样恭维自己,她总是冷着一张脸,自己却无法自拔地想要去靠近她,拥有她,也许她便是被月老用红绳与自己绑定的命定之人吧。 褚玄林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心头漾起丝丝的甜意,忘却了马车外嘈杂的声音,以及缓缓流逝的时间。 马车渐渐远离闹市,走上了山路,随着山路越来越崎岖,它慢慢地开始摇晃起来。 突然,马车右侧的轮子被路上一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重心猛地向左侧偏移。 车上的褚玄林和卫雪相对而坐,褚玄林在右侧,卫雪在左侧,当马车向左侧偏沉的时候,褚玄林的身体不受控子地向前扑去,他惊呼一声,便扑在了卫雪的身上。 卫雪倏然睁开双眸,看到褚玄林的脸近在眼前,离自己不过三指的距离,他的左手搭在自己的右肩上,右手覆在自己的左胸上,双腿贴着自己的双腿。 如此亲密的姿势,卫雪能够闻到他身上龙涎香的气息。 褚玄林则是彻底呆住了,他好好坐着,却被马车突然的一颠给甩到了卫雪身上,吓了一跳。 当看到两人现在是什么姿势时,脸不由地一红,只感觉双手、双腿与卫雪触碰的地方隐隐发烫,尤其是右手,那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禁想要多停留一些时间,甚至还想抓一抓。 他被自己龌龊的想法惊住了,在心里骂了自己八百遍。 突然他注意到卫雪尽在咫尺的脸,嗅着她身上香甜的沉香气息,看着她樱桃一般诱人的唇,一时意乱情迷,双腿忍不住摩挲了两下,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往前倾,眼看他的唇就要碰上卫雪的唇。 察觉到褚玄林的异常,卫雪微微蹙眉,右手食指抵住他的眉心,凉凉地开口,道:“殿下,自重。” 卫雪吐气如兰,褚玄林却感觉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连忙收回手,退回到自己的座位,想到刚刚做了什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和登徒子有什么区别,肯定会让雪儿认为自己是个色胚,褚玄林啊褚玄林,你是有多心急。 这么想着,他脸上的红晕始终下不去,死死低着头,支支吾吾道:“雪儿……我……你……”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马车外跟着的福禄注意到了方才的剧烈颠簸,忙走到车窗外询问道:“太子殿下,马车刚刚绊了一下,您和卫雪姑娘没事吧?” 褚玄林还沉浸在对自己方才行为的悔恨中,胡乱答了句没事。 得到回答后,福禄没有多想,只向着赶车的人道:“当心些,看着路,摔着太子殿下和未来的太子妃,你的脑袋不保。” 那人连声道是。 看着褚玄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卫雪轻轻叹了口气,道:“方才是意外,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褚玄林抬头看了看卫雪,羞愧的感觉并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无地自容,他咬咬嘴唇,小声道:“雪儿,对不起,我平时不这样的,我……我以后不会对你这么无礼了……你不要讨厌我……” 卫雪唇角一弯,语气变得柔和了很多,继续宽慰道:“殿下放心,我不会讨厌你的,方才的事情是意外,我知道的。” 褚玄林看到卫雪脸上的笑意,悬着的心总算落地,松了一口气。 卫雪闭上眼睛,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的状态。 褚玄林脑海中则不停浮现着当时的情景,喉结动了动,脸颊和身体依旧在发热。 他确实后悔自己那时情不自禁的举动,但是他也默默感谢车夫给了自己一个亲密接触卫雪的机会,决定回去好好赏他。 第32章 春意 小插曲发生没多久,一行人便到达了目的地。 卫雪看到自己虽然已经很久没回来,但父亲和母亲的坟头很干净,似是经常有人来祭拜打扫,神色晦暗不明。 她分别在两人的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示意随行的人拿过火盆和纸钱。 随着第一张纸钱被点燃,放在了火盆中,卫雪声音低沉且温柔地道:“父亲、母亲,我回来看你们了。” 我把皇帝的儿子带来了,以后我会成为她的太子妃,希望你们不要生气。 总有一天,我会利用他取了皇帝的命,让皇帝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父亲、母亲,你们安息吧。 褚玄林看着卫雪默默烧纸钱的背影,只觉得孤单、落寞得很。 他想上前陪她,又怕她会觉得唐突,纠结半晌,便只是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她,未曾上前。 许久过后,等手中的纸钱完全烧完,盆中的火星完全熄灭,卫雪让随从将其拿走清理,然后又分别在父母坟前磕了三个头,准备离开。 褚玄林走到她面前,轻声道:“我也给你父母磕个头吧。” “不用了!”卫雪声音提高,几乎是立刻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后愣了一下,意识到有些突兀和强硬。 褚玄林一脸错愕,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拒绝得如此迅速且干脆。 调整了一下表情和语气,卫雪平静道:“殿下天潢贵胄,怎可随意对臣下下跪,这……不合规矩。” 褚玄林神色稍缓,唇角翘起,道:“你的父母以后就是我的父母,我跪拜自己的父母,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卫雪微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褚玄林眼中噙着笑意,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去给她的父母磕头。 卫雪紧抿嘴唇,眸中藏着厉色,她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有些后悔带他来了。 本意是想获取他的信任,方便日后的谋划,本想到反扰了父母的安宁,也给自己添了堵。 褚玄林虔诚地弯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手背,在心里默默地道:卫将军、卫夫人,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雪儿,让她幸福安康。 在回程的马车上,卫雪掀开帘子,一直在看窗外的风景,日光将她的面庞照耀得白皙如玉。 褚玄林注视卫雪许久,突然开口道:“雪儿,对不起。” 卫雪转头看他,一脸疑惑和不解。 “卫将军离世,与为父皇征战,操劳过度是分不开的,我们皇家,亏欠卫家良多,以后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补偿你,爱护你一辈子。” 卫雪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那光亮转瞬即逝,她浅浅一笑,道:“殿下所言,卫雪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回到国公府后,褚玄林还想再与卫雪待一会儿,却被她一句“舟车劳顿,有些疲惫,殿下也尽快回宫休息吧”给拒绝了,沮丧不已。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身为一国太子,太缠人了不太好看,于是悻悻地打算离开。 刚走到马车旁边,突然想到了什么,眉梢又浮现喜色,对着福禄道:“你去,厚赏一下今日驾车的车夫。” 福禄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办了。 福禄走后,车夫望着手中的大金元宝,感受着它不轻的重量,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许久过后,他看看四周,捏捏自己的脸,确定不是在做梦,方“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先前嫌我车赶得不好,还威胁要我脑袋呢,这会儿又给这么大个金子?搞哪出?这皇家人的脑子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 虽然有疑惑,但是看着手中的钱财,欢喜得什么也顾不上了,立马跑回家给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分享这一喜讯。 在回宫的路上,褚玄林的脑海中不断浮现马车上发生的意外,回味着当时的感觉以及卫雪好看的面容。 想到成亲以后他们可以做更亲密的事情,心中的欢喜满得仿佛要溢出来,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完全忽视了外界的景象,连自己怎么下的马车,进的宫殿都忘记了。 福禄看到太子失魂的样子以及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以为他生病了,吓了一大跳,叫了几声“太子殿下”也不见有回应,怕得连忙去找太医了。 秦离已经在东宫等了大半天,已是有些不耐烦,刚准备离开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脸傻笑,缓步归来的太子。 准备上前行礼的时候,却见对方直接将他无视,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继续傻笑。 秦离皱眉,歪头试探着唤道:“太子殿下?”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继续道:“哥?” 还是没有回应,他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道:“太子殿下!” “啊!”褚玄林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扶住椅子的把手,快速扫视四周,当看到眉头紧蹙的秦离时,舒了一口气,拍拍心口,道:“你怎么在这,吓我一跳。” 秦离挑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邪魅一笑,开口道:“太子殿下与佳人相会,想是开心得很,这一脸春色,藏也藏不住啊。” 被戳破了心思,褚玄林尴尬地咳嗽一声,道:“表弟来找我有何事?” 秦离轻叹一口气,转身回到方才的椅子旁坐下,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方道:“奉父亲之命,劝你迷途知返。”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不过……看你现在这般痴迷的模样,想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 “舅舅说什么了?”褚玄林定了定神,疑惑地问。 “父亲怀疑卫雪心怀不轨,会给你、陛下乃至宣国带来不利。 她的出现过于巧合,突然说心悦你也过于突然,此外还有种种不正常之处,像是计划好的一般,让人怀疑她别有用心。 太子殿下与她相处这些时日,可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没有!雪儿性子善良,救下了落水的我,是我执意问她姓名,要带她来褚洲来卫国公府的,至于她心悦我,也是因为在与我的相处中动了心。 如此种种,断不可能是算计好的,我相信她。” 秦离点头,道:“殿下确定她是前任护国公之女?” 第33章 红梅 “确定。她与卫衡长得有三分相似,识得前任护国公的潋月,记得他去世时的一些细节,父皇也验证过了,确定她的身份没有问题。” 秦离点点头,道:“虽然如此,但娶太子妃一事干系重大,还望殿下仔细衡量斟酌,莫要被人骗了。” 褚玄林十分坚定地道:“你放心,我相信雪儿。” “如此,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先走了。”秦离说完便离开。 褚玄林刚得到片刻的松懈便又看到福禄领着一位太医匆匆而来,他一脸懵,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大人,您快帮太子殿下看看,奴才方才瞧他脸色通红,神色恍惚,想来是病了。” 太医称是,忙拿住褚玄林的手腕就要切脉。 “哎~哎~干什么。”一头雾水的褚玄林开始挣扎。 福禄赶忙帮助太医抓住他的手腕,苦口婆心地道:“殿下您生病了还不自知,赶快让太医看看吧,要是有什么大碍奴才可担当不起啊。” “我没病,你瞎想些什么,放开我。”褚玄林没有放弃挣扎,但是他的手腕被两个人按着,实在动不了。 太医细细诊脉,片刻后“咦”了一声,换了只手继续诊,渐渐皱起眉头。 福禄看到太医的样子被吓住了,以为褚玄林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褚玄林见太医皱眉也愣住了,以为自己有什么隐藏性的疾病被诊出来了,也不挣扎了,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太医,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太子殿下没什么病啊,只是气血有些旺盛,稍后臣给您开一些清热去火的药,您这两天喝一些便没事了。” 在气氛几乎凝滞到顶点的时候,太医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福禄听完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褚玄林脸色阴沉得不行,努力撑起一个笑容送走了太医,然后对着沉浸在庆幸情绪里的禄福大声道:“福禄!我根本就没病,你去请什么太医。” 听到这番话,福禄一脸无辜,委屈地道:“奴才看您脸上红得不正常,也不搭理人,以为您身子不舒服呢,谁知道……” “够了!你下去吧,以后没得到本宫的允许,不许随便请太医。”褚玄林气得扶住额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福禄小声地答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下去找太医拿药了。 褚玄林看他走后,无力地往椅子上一坐,轻叹一口气,苦笑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秦离出宫回到家,进了秦忠的院子,告知他自己已经去了东宫说服太子慎重考虑与卫雪的婚事。 “他如何说?”秦忠问道。 秦离有些无奈地耸耸肩,道:“太子已经被那卫雪迷得神魂颠倒,说心意已决,相信她,非她不娶。” 秦忠听完深深皱起眉头,没好气地道:“这对父子真的是,都对那个卫雪偏听偏信,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 “父亲,根据太子殿下所说,我看那卫雪倒也没什么大问题,更何况陛下也验证过了,您还担心什么。”秦离说出自己的疑惑。 “你不知道,她……”秦忠刚想说出卫雪有足够的理由向皇帝寻仇,又意识到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敷衍道:“你就当是我的直觉好了。” 秦离错愕,头一次觉得父亲有些任性和不讲理,忍不住问道:“父亲,您不觉得仅凭自己的直觉便将一个女子定罪有些草率、不合情理吗?” 被儿子的话一噎,秦忠脸色有点难看,沉声道:“为父这么说自有为父的理由,你听着就是了,不要顶嘴。” “是。”秦离恭敬地站在一旁,不再说话,颀长的身躯显得有些孤单。 看到儿子不再反对自己,秦忠脸色转晴,自语道:“太子妃之位,让卫雪做,还不如让那许诗婉做,虽然我也看不上她,但她起码……”不会给宣国的江山带来什么危害。 秦离听着父亲的话,惊讶地抬头,一句话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不可以。”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秦忠闻言眸色一沉,语气中带有一丝怒意,问道:“离儿,你说什么?” 以往秦离从来没有忤逆过自己,今天却是两次与自己对着来,他心中有些不悦。 沉默了一会儿,秦离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抱歉,父亲,孩儿今日身子不适,先退下了。”说完便行礼离开。 “离儿!”秦忠在后面生气地叫他,并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看到其越来越远的背影。 夜里,卫雪正在房间练字,潇洒的楷书,行云流水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白梅(白芷)敲门进入,走到卫雪身边恭敬道:“阁主,红梅想见您。” 卫雪练字的手一顿,片刻后继续往下写,淡淡道:“不见。” “可是她执意如此,似乎是为了您要做太子妃一事。” 见卫雪不发一言,白梅继续道:“她听说这件事后很生气,觉得您是以身犯险,还责怪我没有阻止您。” 卫雪放下笔,深深看了白梅一眼,问道:“那你呢?想通过红梅来说服我?” 白梅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头闷声道:“属下的确认为您不该以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报仇,还请您再慎重考虑考虑。” 沉默片刻,卫雪漫不经心地开口:“白梅,你可记得寒英阁谁做主?” 愣怔片刻,白梅答道:“自然是您。” 点了点头,卫雪声音骤然一冷,带了些许狠戾,道:“知道就好,梅主没资格干涉阁主的决定,红梅、你以及寒英阁的任何人都是如此,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便趁早退身出阁。” 白梅闻言马上单膝跪地,脸色渐渐有些发白,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只是……” 看着她战战兢兢的样子,卫雪又有些不忍,轻叹一声,将她扶起,缓和了语气,道:“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意已决,不可更改,不见红梅也是因为知道她势必要劝说阻止我,说些我不愿听的话。” “你将我的话转告给她,让她莫要做一些让我生气的事,否则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白梅低头,有些难过地道:“是。” 第34章 请求 许诗妍休养了几天后,派忍冬去把许正淳请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 “妍儿,你找为父何事?”许正淳来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许诗妍轻哼一声,盯着他的脸,道:“父亲真是好狠的心,这么多天了,没有主动来看过女儿一次。” 许正淳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道:“你有吴姨娘照看,也有丫鬟伺候,不需要为父,而且……” 他突然抬头直视许诗妍的双眼,语气渐沉,道:“你诬陷婉儿,为父没有罚你,已是格外开恩了。” 许诗妍愣怔片刻,然后凄凉一笑,道:“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女儿不得您的疼爱,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是无法让您相信我是清白的。” “是否清白,你心中有数。”许正淳看向别处,继续道:“那日你问我,这么多年看着你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了解吗? 说实话,我的确是不了解的,你在我面前,甚至于在其他人面前,总是戴着一张面具,让我看不真切,所谓的乖巧懂事、温良贤淑,很大程度上都是你的伪装。 外人与你相处的时间短恐怕不易发现,可是为父与你在这个家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要是一点没有察觉,那是不可能的。 你讨厌婉儿,为父是知道的,因为为父没有一碗水端平,可是既为人,便会有自己的喜恶,有自己的不得已。 为父这一生,所爱只有一人,与她所生的子女视若珍宝,吴姨娘是不得已而纳的人,对于你,为父只有责任,没有疼爱,这一点,为父无法控制。 可你终究是我的女儿,该有的东西我不会短了你的,别的,我无能为力。 今天与你把话说开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为难婉儿,否则,为父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许正淳每说一句话,许诗妍的心便更痛一分,她的眼眶中渐渐噙满了泪,无声无息地滑落脸颊。 只有责任,没有疼爱,答案已经得到,想要得到父亲偏爱的那颗心,终于死掉了。 许诗妍倔强地抹掉脸上的眼泪,冰冷地道:“既如此,能否请父亲看在女儿身受重伤、日后也无法痊愈的份上,念起自己的责任,满足女儿一个请求。” 默然片刻,许正淳淡淡道:“你说。” “我要嫁给徐喻之。” 许正淳望着许诗妍,微微蹙眉,不发一言。 “女儿心悦徐喻之已久,希望能与他长相厮守,若父亲对自己的偏心还有一点点愧疚的话,请答应女儿。” 许正淳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许诗妍是真的喜欢徐喻之还是单纯想与许诗婉和刘氏作对,毕竟刘氏已经有意促成许诗婉与徐喻之的婚事,许诗妍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沉思片刻,他道:“与徐家的婚事,非将军府一方能决定,还要看他们的意思。” 许诗妍点点头,开口:“这个女儿自然是知道的,女儿想要的无非是和姐姐同等的竞争资格和机会。” 许正淳微愣,看来她已经知道刘氏的打算了,也罢,既如此,便成全了她,端看她与婉儿,谁与那徐喻之有缘分吧。 想清楚了之后,许正淳面色坦然,道:“如你所愿。”说完便离开了。 许诗妍望着他的背影,只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许诗婉自从知道了刘氏真实的身体状况,每日大部分时间便都是待在芳菊馆的。 或是帮着刘氏倒腾院中的花花草草,或是守在床头为刘氏念书,亦或是在刘氏睡着的时候翻看医书,想要寻找能够救治她的方法,然而却是徒劳。 这种时候,她十分后悔没有跟师父好好学习药理和医术,以至于如今落到这种窘迫的境地,无法帮助母亲。 要是能找到师姐就好了,师父曾经说师姐继承了她全部的医术,而且能够别出心裁、不落窠臼,她也许有办法救母亲。 可是天下之大,仅凭一个不知道是否真实的姓名,以及一个掌心的胎记,怎么找得到呢?唉,慢慢想想办法吧。 这天,许诗婉和刘氏用完午饭喝茶的时候,突然听到对方问:“婉儿,宫宴上,你可见过右丞相府的徐公子。” 许诗婉的动作一顿,疑惑道:“徐公子?”思忖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一个身穿白衣、温润如玉的男子,于是恍然大悟道:“母亲说的是徐喻之公子?” 刘氏温和笑了笑,道:“不错,你觉得他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许诗婉低头想了想,方道:“嗯……长得好看,气质也不错,文质彬彬的。” 刘氏脸上的笑意加深,问:“那你喜欢他吗?” 许诗婉眼睛微微睁大,她隐约察觉到了母亲的目的,唇角微微翘起,轻轻摇了摇头道:“女儿只见过他一面,哪里谈得上喜欢呢?只是感觉这个人似乎还不错罢了。” 刘氏面上浮现出一丝惊讶,迟疑了一会儿方开口道:“徐公子品貌俱佳,年纪轻轻便担任了国子监博士,前途不可限量,若你嫁与他,未来定会衣食无忧、安康顺遂的。” 许诗婉知道母亲是在精心为她的未来做打算,心中一片温暖,也有些许酸涩。 沉默半晌,她看着对方的双眼,认真地问了一句:“母亲,女儿一定要嫁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刘氏愣住了,嘴巴动了动,磕磕巴巴吐出几个字:“自……自然是要如此的,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许诗婉眼睛弯弯,神色很温柔地道:“若是没有遇到师父,我也许会这么想,可是这么多年,我在外游历,看了很多风景,很多人,方知晓,人生有多种选择,嫁人不是女子唯一的出路。 有些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凭他人支配,这无可奈何,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过一生,不是很好的吗? 如今陛下已经封了其他人做太子妃,我不必再嫁与太子,那么我便想着这辈子都不嫁人,陪在母亲身边,不可以么?” 许诗婉说着,眼睛亮晶晶的,如玉般的脸庞也好似在发光,整个人充满活力。 第35章 同意 刘氏注意到,女儿每次说起和柳师父有关的话题时,脸上总是洋溢着淡淡的温柔和幸福,与平时那个对什么都是平静淡然的她是不一样的。 不知为什么,她对柳师父有了一丝嫉妒,察觉到自己的这个心思后,她被吓到了,赶紧将其抛诸脑后。 听女儿说完所有的话后,刘氏很受触动,她从小所接受的思想是:女子最终的归宿就是嫁人、相夫教子,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其他的选择,又或许曾经想过,但是被自己否定了。 如今听许诗婉讲来,方发觉一个人的生活的确很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免于陷入夫家一系列的污糟事情中。 女儿如今可以自由决定自己的婚事,如果她真的不想要嫁人,那么自己是愿意成全她的,只是到底又问了一句:“我很中意那徐喻之,婉儿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母亲,莫说我对徐公子并没有感觉,就算有的话,徐公子不喜欢我,这桩婚事也是成不了的。” “我的婉儿这么聪明又漂亮,他怎会不喜欢呢?” 许诗婉右手掩唇一笑,道:“母亲惯会取笑我,因为我是您的女儿,您才会这么想,其他人可不会像您一样。” 刘氏刮刮许诗婉的鼻子,然后开心得笑了起来,半晌后又问了她一个问题:“若是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你也不嫁吗?” 许诗婉准备去端茶的手臂一僵,但她很快便恢复如常,拿起茶杯轻啜一口,方回答道:“这个事情我的确是没有想过的,因为我从未遇到过心动之人,甚至觉得以后也不会遇到。 不过话也不能说得太满了,顺其自然吧,如若以后真的有喜欢的人,我们也有缘分的话,女儿想必是会嫁给他的。” 刘氏听了点点头,道:“如此,母亲便尊重你的意愿,顺其自然,不再故意撮合你与徐喻之的婚事了。” 许诗婉眼角上挑,甜甜地道:“谢谢母亲。”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许正淳来到刘氏这里,说明了许诗妍的请求。 “妍儿诬陷了婉儿,但是并没有成功,她受了严重的伤,也算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说到底,她会有如此极端的行为,是因为不满我的偏心,对此,我是有愧的。 如今她说喜欢徐喻之,我怜其一片痴心,请求夫人答应让她同婉儿公平竞争。” 初初听到许正淳的话时,刘氏有些膈应,自己原本打算让婉儿嫁给徐喻之,许诗妍便也提出想要嫁给徐喻之,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故意与自己和婉儿作对。 但是后来想想,要是她真的是喜欢徐喻之呢?如果徐喻之也喜欢她的话,那也是一桩不错的姻缘,自己虽然不喜欢她,但从来没有想过害她。 许诗妍诬陷婉儿一事,自己虽然生气,但最后许正淳站在了婉儿这一边,许诗妍自食恶果,自己也懒得再去计较了。 而且,婉儿说了,她不喜欢徐喻之,既如此,便成全了许诗妍的痴情吧。 “老爷,几天前,婉儿曾明确告诉我,她对徐喻之无意,如此,她不会与许诗妍争,只要徐喻之愿意娶许诗妍,妾身不会有任何异议。” 听到许诗婉对徐喻之无意,许正淳愣了一下,没想到如此出众的一个少年竟也无法入女儿的眼,开始为她以后的婚事犯了愁。 许诗婉晚上在房间中盯着桌子上的灯笼发呆,灯笼发出的光将她的脸庞照耀得格外白皙。她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雨霁师姐,让母亲的病出现转机。 红槿见状上前询问:“小姐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许诗婉回神,对她笑了笑,道:“没什么。”迟疑了一会儿,终是道:“你可曾听说过一个叫雨霁的女子?” 红槿摇了摇头,道:“奴婢并没有听说过。” 许诗婉有些失望地点点头,片刻后又开口问:“我想找这个人,褚洲有没有接这种委托的店或者是打听这方面消息的地方?” 红槿皱眉仔细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道:“小姐可以去醉月楼看看。” “醉月楼?那是什么地方?”许诗婉蹙眉,疑惑地问。 红槿说起醉月楼,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娓娓道来:“小姐有所不知,这醉月楼是咱们褚州乃至整个宣国最大、最豪华的酒楼,里面招待的人非富即贵,除了褚洲人士外,还有很多来自吕洲和姜洲的人,很多消息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酒楼的老板是个很厉害的人,虽是女子,但武功高强,见多识广,且手段狠厉,能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酒楼,手下的人无不折服。 还有啊,这个老板长得非常的……俊俏,不爱女装爱男装,打扮起来比寻常男子还要风流倜傥,这导致褚洲很多女子不爱男色爱女色,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红槿越说越激动,脸上渐渐浮起红晕,一脸神往的样子。 许诗婉听得瞠目结舌,好久都说不出话来,愣怔了半晌方磕磕绊绊道:“听你这么说……这老板……也真是个人物。” “小姐别不信,等你见了那老板,就知道她是何种风采了,说不定也会喜欢上她呢。” 许诗婉惊得咳嗽了一声,虽然她与师父在外听了很多奇闻逸事,但是女子喜欢女子对她来说终究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她觉得那应该只是暂时为色所迷得,失了神智,迟早会清醒过来的。 而且,她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父亲母亲知道她喜欢女子会是什么反应,怕是得惊得晕过去吧。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干笑一声,道:“不至于,不至于。”沉思了一会儿,继续问:“这醉月楼的老板叫什么名字。” 红槿很快回答:“听别人说,好像是叫吴越雪。” “哦。”许诗婉点点头。 红槿雀跃地问:“小姐,你要去醉月楼吗?如果去的话能不能带上奴婢呢?奴婢想见见那个老板是不是真的像传言的那般俊俏。” 许诗婉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宠溺道:“去,到时带你一起。”接着又向她眨眨眼,道:“也将绿萍带上。” 红槿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拉着许诗婉的胳膊,道:“谢谢小姐,小姐真好。” 第36章 主意 太子褚玄林近日不是很开心,他想要去找卫雪,但是被福禄公公提醒成婚前经常去护国公的话不太好,容易惹人嫌话,恐怕会对卫雪姑娘的声誉有损。 他觉得很有道理,无奈之下,只能暂且按捺住内心的冲动,找各种各样的事情来做,看看书、帮着皇帝批批奏折、找来秦离聊聊天,以此缓解对卫雪的思念。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十天,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茶饭不思,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呆呆的。 福禄看他这个样子,有些不忍,便出了一个主意。 “殿下不好私下见卫雪姑娘,但是可以在公开的场合与她相见,比如举办个宴会之类的活动,邀请卫雪姑娘和另外一些公子小姐们来参加,这样您可以见到卫雪姑娘,也不会落人话柄。” 褚玄林闻言眸色一动,两手一拍,称赞道:“你说得对,福禄,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本宫要好好赏你。” 福禄心中一喜,但面上努力保持平静,道:“为太子分忧是奴才的分内事,不敢讨赏。” 将手放在福禄的肩头,褚玄林安抚道:“本宫赏罚分明,你出的主意我很满意,该赏。” “那便谢太子殿下了。”福禄欢喜地道,停顿片刻又问:“殿下想好要举办什么样的活动了吗?” 褚玄林沉思半晌,突然眼睛一亮,道:“上次父皇已经举办过一次宫宴,我要是再举办一次便有些无聊了,所以这次我决定邀请一些人一同去登高。” 福禄听到这话愣住了,呆呆道:“登高?可是现在是七月份啊,正午的时候日头毒辣得很,褚洲的那些个公子小姐们自小养尊处优,在这样的天气里让他们去爬山,怎么能受得了啊?” “对哦,是我考虑不周。”褚玄林一只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中。 福禄再一次后悔给太子殿下出主意了,他的思想实在是异于常人,且剃头挑子一头热,想到什么就要做,从不考虑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困扰。 不过细细想来也情有可原,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小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没有体会过什么人间疾苦,自然凡事都以自己为中心。 褚玄林又低头思考许久,恍然大悟地道:“皇家别苑里不是有一座山吗?我记得上面有很多树木,阴凉很多,就算在这个月份去爬的话应该也不会太热吧?” “殿下说的是翠华峰?” “对对,是它。”褚玄林肯定地说。 福禄想了想,翠华峰的话还好,不是很高,阴凉不少,峰顶还有几间不小的宫殿,可供休憩宴饮使用,于是道:“奴才觉得可以,殿下想邀请哪些人?” 褚玄林随意地摆了摆手,道:“我只管雪儿,其他人你看着办,朝中官员的子女,有与我和雪儿年纪相仿的,不论男女,都可以邀请,你可以参考上次宫宴上邀请的那些人。” 福禄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问:“还需要邀请二皇子么?” 褚玄林神色一黯,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请吧,否则礼数上过不去。” “是,那奴才这就下去准备了。”福禄行礼准备告退。 褚玄林点头,眼角上挑,开始期待与卫雪的见面。 第二日。 玉华宫中,一身穿紫衣华服的男子侧躺在美人榻上小憩,他的衣衫微松,发髻也松松挽着,给人一种慵懒的、放荡不羁的美感。 如果仔细看看,可以发现这男子眉似剑裁、鼻挺唇薄。 此时他的眼睛闭着,眼睫若羽,铺在面上,给他添了几分妩媚。 此时殿中安静极了,香炉中燃烧的苏合香散发出甘甜而又带一丝苦涩的气息,让气氛变得更加安宁。 一个叫福康的小公公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宁静,他双手捧着请帖,恭敬地上前对着男子道:“二皇子殿下,太子殿下送来了请帖,请您七日后去翠华峰登高。” 男子闻言睁开双眼,露出寒星般的眸子,迷茫片刻,听清小公公说了什么后,眉心一锁,嫌弃道:“大热天的去登高?有病,这太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你就说我畏热,不去了。” 福康公公尴尬一笑,一副“我就知道会如此”的表情,开口道:“是。” 褚玄璋摆摆手,让他下去,然后闭上眼继续休息。 许诗婉在午后收到东宫发来的请帖,看着外头的大太阳,听着嗡嗡的蝉鸣声,有些惊讶地道:“登高?这个天气?莫不是在开玩笑?能不去么?” 绿萍苦笑道:“不去怕是不太好,小姐您不知道,这还是太子殿下第一次筹办这样的活动,不好下他的面子。” 许诗婉轻叹一口气,道:“好吧。” 红槿见状安慰道:“其实小姐也无需太过忧心,奴婢听说那翠华峰如它的名字一般,草木良多,可以遮天蔽日,行走在其中非常凉爽,夏天去应该也不会太热的。” 许诗婉听了笑着调侃道:“红槿啊,你知道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啊。” 红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奴婢平时就喜欢听人说些有趣的事,时间长了,知道的就多了,嘿嘿。” “很好,这是个不错的能力,掌握的消息越多,做起事情来就会越得心应手。” 听到小姐的夸奖,红槿十分开心,露出了几颗洁白的贝齿。 过了一会儿,许诗婉对着红槿和绿萍道:“明日我要去趟醉月楼,你们同我一起。” 两人听到这话眼睛俱是一亮,能进醉月楼的人非富即贵,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进去看看,没想到小姐真的要带她们去,心中是难以言说的欢喜。 许诗婉同刘氏和许正淳说了自己想去醉月楼打听些事情的打算,他们同意了,并没有深究她具体要打听什么,只是嘱咐她小心并又给了她一些银钱方便行事。 第二天,许诗婉乘坐马车,带着红槿、绿萍以及父亲拨给的四个侍卫向着醉月楼出发,其实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醉月楼的老板,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行事,为母亲争得一丝生机。 第37章 醉月楼 不到半个时辰,许诗婉便来到了醉月楼,她掀开马车侧面的帘子一看,不由地呼吸一滞。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很高的酒楼,足足七八层,飞檐翘角,碧瓦朱甍,每一层都挂着几个大红灯笼,气势恢宏。 酒楼的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鎏金匾额,上书“醉月楼”,字迹遒劲有力,可以看出书写之人的自信与豪气。 许诗婉下了马车,带着红槿和绿萍走入里面,只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里面的客人高谈阔论、推杯换盏。 一些着桃红色衣衫的侍女正游走在他们中间,为其端上酒菜、添上茶水,呈现出一派热闹的景象。 红槿和绿萍哪里见过这种地方,当即睁大了双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很快,一位身穿绯色长裙,身段窈窕,正在柜台打着算盘的女子注意到了她们。 她走上前去,当看到着一袭紫色纱裙、容貌绝世的许诗时,不由一怔,但很快恢复如常,问道:“姑娘事先有在酒楼定位子吗?” 许诗婉摇摇头,轻声道:“没有,我来是想找你们老板。” 女子听后笑了笑,开口道:“抱歉,这位姑娘,我们老板不会随意见不相干的人,你请回吧。” “理解,但我今日特地登门来访,是想向老板打听一个人,这个人也许可以救另一个人的性命,还请姑娘帮忙通传一下。”许诗婉诚恳地道。 女子坚定地说道:“想向我们老板打听消息的人多如牛毛,如果每个人都接见的话我们便不用做这酒楼的生意,直接做一个情报站算了。” “可是……”红槿想说什么,许诗婉伸手阻止了她,然后对着红衣女子继续道:“我叫许诗婉,是褚洲兵马大将军的长女,我父亲的身份在褚洲有什么分量,姑娘想必是清楚的。 醉月楼既是做生意的,便少不了人情往来,四处打点,以防日后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导致生意做不下去,而结交权贵对你们来说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今日如果你和你们老板帮了我,我必铭记在心,日后醉月楼遇到困难,只要我能帮上忙,必竭尽全力报答。 如此,还请姑娘好好考虑一下。” 红衣女子听完这番话后瞳孔一震,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将她深深包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对许诗婉说道:“姑娘稍等。”随后离开,沿着楼梯向楼上走去。 许诗婉微微一笑,心道果然只有利益才能够打动人心。 红衣女子来到酒楼第八层,敲门道:“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吧。”一个清亮且有些慵懒的女声答道。 “是。”红衣女子推门进入。 房间宽敞明亮,装饰典雅贵气,一袭淡紫色纱帘后面,红木书桌旁,坐着一名女子。 严格来说并不是坐,因为她的双腿是放在书桌上的,姿势十分的……不羁。 女子外套鹤纹灰底长袍,内着红色中衣,穿黑色长靴。 长眉入鬓,目若点漆,英气勃勃。 她的头发用红色丝带高高束起,形成一个漂亮的马尾,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随意地垂落在额前,增添了几分男儿的粗犷。 这便是醉月楼老板,吴越雪。 此时她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账本,姿态闲适从容。 “禀主子,有位姑娘想见您,向您打听一个人。”红衣女子开口道。 吴越雪将视线从手中的账本移到红衣女子身上,饶有兴味地道:“能得你引见,想必她的身份不简单吧?” 红衣女子点头,道:“是,这位姑娘是兵马大将军许正淳的长女许诗婉,属下觉得她的身份可能会对我们日后行事有帮助。” 吴越雪闻言嗤笑一声,开口道:“比她身份更高的我也能结交到,区区武将的女儿,本老板还不放在眼里。” “主子说的是,那属下现在便去回绝了她。”红衣女子说完便准备离开。 “等等,你说她叫什么名字?”吴越雪抬手叫住她,问道。 “许诗婉。” 闻言吴越雪眉头一锁,疑惑出声道:“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阁主忘了,她便是前段时间以美貌和才学名动褚洲的女子,且还差一点成了太子妃。” 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吴越雪眼睛一亮,来了兴致,“原来是她,她……长得很好看吗?” 红衣女子微怔,随后道:“很美。” “本老板就喜欢美人,绮罗,你去将她带过来吧。” 红衣女子有些惊讶,片刻后敛了神色,低眉顺眼道:“是。” 到了楼下,她对着许诗婉道:“许姑娘,我们老板同意见你,你随我来吧。” 听了这话,许诗婉很是欣喜,她尽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平静地道:“多谢姑娘。” 绮罗唇角微微翘起,答:“不必客气。”随即将许诗婉一行三人引至酒楼二层。 醉月楼一共八层,第一层和第二层是大堂,第三层至第七层是雅间。 雅间中,楼层越高,装饰越豪华,预定需要的费用也更高。 第八层是老板吴越雪的私人房间。 二层有一木制的升降梯,可以到酒楼的三至八层。 许诗婉自进入酒楼后,就吸引了众多酒客的目光,到了二层更是如此,只见高谈阔论,滔滔不绝的人们纷纷安静了下来,惊讶地看向这名绝色女子。 一些年轻公子感觉心跳不自觉地加快,面颊微红,眼神迷离。 靠窗位置的慕容景刚饮下一杯酒,转头看见来到二楼的许诗婉后,被惊得呛了酒,感觉喉咙处火辣辣的疼。 对面的秦离看着他的样子,疑惑地问:“怎么了。” 慕容景边咳嗽边将手指向许诗婉的方向。 秦离扭头,看到了一袭紫衣、清冷出尘的许诗婉,眸色一动,心脏处开始微微发热。 慕容景饮下一大口茶,将喉咙间的灼烧感压下,好奇地问:“这许大姑娘到这里来干什么?” 秦离摇摇头,盯着手中的酒杯,陷入沉思。 绮罗将许诗婉一行人引至吴越雪的房门前,然后对着许诗婉道:“许姑娘,我们老板的房间只有您能进去,您的两个丫鬟需要在门外等待。” 第38章 吴越雪 红槿和绿萍闻言都有些沮丧,但是想到不能给小姐添麻烦,便很快将这一情绪压下,面上一派坦然。 许诗婉拍拍两人的肩头,含笑安抚道:“放心。”随后推门进入。 随着房门的关闭,许诗婉开始打量房中的装饰和陈设,当看到那座由紫檀木精雕细琢而成的罗汉床,墙壁上挂着的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局部画卷,以及案几上那套完整的宋代汝窑茶具时 ,吃了一惊,心道商人果然是最有钱的。 她正这么想着,突然发现房中的紫色纱帘被掀起,一张英气勃勃、俊俏非常的女子面孔出现在眼前。 许诗婉微怔,随后向着对方颔首道:“吴老板。” 吴越雪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眼中带笑,围绕着许诗婉转了一圈,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开口道:“传言不虚,当真是个美人儿。” 许诗婉头一次被女子用这种神态打量,有些汗颜,不好意思地道:“您过奖了。” 吴越雪轻轻勾了勾唇角,在案几旁随意地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方问道:“你找我何事?” 许诗婉直接道:“不知吴老板可听说过一名叫雨霁的女子?” 吴越雪心中一震,饮茶的动作停下,抬头面不改色地看向许诗婉,问道:“她与你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师姐。”许诗婉答道。 吴越雪眉头轻轻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她伸手从茶盘中又拿出一个茶杯,倒上茶,放到许诗婉的那一侧,道:“坐下喝点茶吧。”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许诗婉有些惊讶,她愣了片刻后方道谢,在案几旁坐下,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你师父是?”吴越雪问道。 “素一真人。”许诗婉答。 吴雪月了然:“哦,是她。”不一会儿又问:“你找那个叫雨霁的人有什么事?” 许诗婉放下手中的茶杯,面露哀戚,道:“我母亲生了很严重的病,大夫以及我师父都束手无策,我之前曾听师父说过雨霁师姐的医术青出于蓝,便想着找到她,看她有没有办法救治母亲。” 说完又期待地问:“吴老板认识我师姐吗?”她总感觉吴越雪听到“雨霁”这个名字后,反应有些异常,觉得她应该是认识的。 吴越雪认真看着许诗婉,眼中似是有疑虑和挣扎,半晌后,她淡淡道:“抱歉,许姑娘,我并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许诗婉微微蹙眉,有些不相信。 突然,吴越雪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你耐心等等吧。” 许诗婉听后眸色一亮,眉眼舒展,感激道:“谢谢您。” 吴越雪摆摆手,道:“客气了,看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帮上一把也没什么的。” 许诗婉闻言尴尬一笑,问:“我大概要等多久才能得到消息呢?” “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几天,目前还不确定,到时我会派人告知你的。” “好。” 沉默片刻,许诗婉有些犹豫地道:“吴老板,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吴雪月挑眉,好奇道:“什么?” “我的两个丫鬟倾慕您已久,一直想要见您一面,现下她们就在门外,还请您怜其的一片痴心,满足她们这个愿望。”许诗婉诚恳地道。 吴越雪闻言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道:“倾慕?痴心。” 许诗婉干笑一声,道:“可能我说得有些夸张,但是她们是真的很仰慕您,这也侧面说明您很有魅力不是吗?” “这话倒是不错。”吴越雪神色一松,下巴微微抬起,流露出一丝骄傲的姿态。 “还请您成全她们。”许诗婉唇角一弯,再次恳求。 吴越雪点点头,对着门口道:“绮罗,你让许姑娘的两个丫鬟进来吧。” 绮罗闻言有些惊讶,但是没有说什么,直接开门示意两人进去。 红槿和绿萍刚开始的时候一脸懵,没反应过来,当听清吴越雪说了什么后,两眼放光,欣喜异常,进入房间后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 当两人看到吴越雪的真容后,发现比传闻中还要令人惊艳,脸不禁有些发烫,心道这世上真的有比男子还要俊俏的女子。 之后,两人和吴越雪说了话并且在分别时得到了她的亲笔题字并一只金簪作为礼物,欢喜得不得了,像两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许诗婉见状也很开心,向吴越雪道谢后便被绮罗引着下楼。 二层靠窗处,慕容景打着扇子,懒洋洋地道:“你想好了么?之后是要参加科举还是入军营?” 秦离摇摇头,道:“还未想好。” “哦,做你想做的事情,你那么喜欢武,如果以后入军营的话肯定能够做出一番事业的。”慕容景道。 秦离点点头,道:“嗯,我会好好考虑的。”如今他已经从国子监结业,到了该决定前程的时候了,自己是想要入军营的,但是担心父亲会不同意,所以一直还未曾告诉他。 慕容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宽慰道:“你可以和你父亲好好谈谈,毕竟你们是亲父子,只要你表现出你的决心,想必他不会难为你的,不然你一直自己这么纠结也毫无用处,还浪费了时间。” “好,我知道了。”秦离眼中漾起点点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往温柔了不少。 慕容景看他不像之前那么情绪低沉,舒了一口气,然后托起下巴,有些忧愁地道:“唉,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文武双全,未来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可是我不会武,文的话还说得过去,所以只能是选择科举,整日被我爹逼着读书,感觉脑袋都要读傻了。” 秦离低下头拿起酒杯,眼中笑意不减,面上却是淡淡道:“路漫漫其修远兮,慕容公子当勉力而为之。” “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说风凉话,是不是朋友,我刚刚才安慰了你啊,你个没良心的。”慕容景气愤地责备道。 秦离眉毛一挑,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转移了话题,道:“话说,我很早就想问了,你是没钱么?” “啊?怎么突然这么问?”慕容景疑惑道。 第39章 解围 “你每次约我出来,都是在大堂里,莫不是穷得连个雅间都订不起?”秦离调侃道。 慕容景闻言翻了个白眼,道:“小爷有的是钱,只是喜欢热闹罢了,你懂什么。” 秦离几不可察地撇撇嘴,轻轻道了声:“哦。” 突然,窗外响起“哗啦啦”的声音,两人齐齐向外看去,只见大雨倾盆而下,街上的人们纷纷跑到房檐下躲雨。 “这雨下得可真是时候啊……”慕容景向着秦离不怀好意地笑笑。 秦离不解地问:“什么?” “许大姑娘还没下来呢。”慕容景朝楼上努努嘴。 秦离明白过来,心中一动,但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继续拿起酒杯饮了一口酒。 这时升降梯来到二层,绮罗引着许诗婉以及她的两个丫鬟从中出来。 慕容景见状眼珠一转,靠近秦离,快速低语道:“秦少爷,兄弟是看你这万年铁树好不容易开花一次的份上才帮你的,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哦。 现在许大姑娘已经下来了,你要勉力而为之,见机行事哦。” 说完调皮地眨了眨眼,起身离开了。 “你…… ”秦离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转眼看到从升降梯中走出的许诗婉,愣了一下。 绮罗听到了雨声,向窗外看去,见的确下了雨,便有些担忧地向着许诗婉道:“许姑娘,眼下在下大雨,你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了,可要在酒楼里等一等?” 看到窗外的景象,许诗婉点点头,但是有些不确定地道:“好,只是我并未在酒楼中预定位置,怕是……” 听到两人的对话,旁边一个身材肥胖,小眼睛,大嘴巴,一脸纵欲过度模样的男人凑了上来。 他虽然穿华丽锦袍,配晶莹剔透的玉佩,但难掩身上猥琐的气质。 此人直勾勾地盯着许诗婉,眼中满是痴迷地道:“这位小姐可以和我同坐一桌,咱们好好聊聊。” 绮罗、红槿、绿萍三人看着他猥琐的模样,心生反感,正欲开口拒绝,却听到一沁人心脾的男声响起:“许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这边坐。” 秦离终究是开了口,其实他本来不打算过来的,但看到那个男人望向许诗婉的目光以及他的举动,有种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不爽感,于是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过来。 许诗婉抬头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男子正站在不远处,挺拔的身躯如冬日的松树一般,给人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许诗婉想起来他是秦离,宫宴上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也是在自己差点摔下台阶时拉了自己一把的人。 看看那气质油腻的纨绔公子,再看如谪仙般的秦离,不用想都知道该选哪个吧。 许诗婉对着秦离点点头,道:“好。”随后便朝他走了过去。 那穿华服的男子见状冷哼一声,道:“不就是个小白脸么?有什么好的。女人就是肤浅。” 秦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给他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什么,如丧家之犬一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绮罗本来想和许诗婉说其实酒楼上还有其他的房间可以让她暂时休息,可是看到她已经答应了秦离,便没有将话说出口。 她跟随许诗婉来到秦离的座位附近,便告辞离开,去一层了。 在秦离的对面坐下,许诗婉看到面前的筷子和酒杯,问道:“秦公子是同别人一块来的吧,我坐在这里的话是不是把他的位子占了?” “无妨,他刚刚有事先离开了,你放心坐在这里便是。”秦离说完就叫来酒楼中的侍女,让她重新换了一桌席面和餐具。 许诗婉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秦离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许诗婉旁边的茶杯帮她倒茶,覆在茶杯侧壁上的手指白皙而修长,指节分明,宛如玉雕般精致,看着很是养眼。 “许姑娘来醉月楼做什么?”秦离将茶杯轻轻放到许诗婉身前,抬头看向她问道。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许诗婉,秦离有一些紧张,但是他表现得很从容,没有让人有丝毫察觉。 少女眉似柳叶,眼若秋水,肌肤胜雪,反射着淡淡的珠光。 她静静坐在那里,气质出尘,如同一朵盛放的玉兰花,香气袭人,令人沉醉。 秦离就这么望着她,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喉结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许诗婉并未发现秦离的异常,用手扶了扶茶杯,道:“谢谢,我来是向吴老板打听一些事情。” 秦离微怔,道:“她同意见你?” 许诗婉点点头,笑着道:“是。一开始绮罗姑娘不愿意帮我传话,后来我说服了她,她去禀报后说吴老板同意见我,想来是我今日运气好吧。” 秦离摇了摇头,认真道:“醉月楼的老板,出了名的高傲,一般人是不会见的,许姑娘能得她青睐,想来是有不同于旁人的地方。” 许诗婉一脸讶然,思索片刻道:“秦公子说笑了,我的确是想不出哪里得到了吴老板的青眼。” 秦离唇角轻勾,开启了另一话题:“你从吴老板那里得到想要的消息了么?” “没有。”许诗婉遗憾地叹了口气,但不一会儿面上又浮起了笑意,道:“不过吴老板说愿意帮我打听打听。” 看着许诗婉的笑容,秦离恍了恍神,脸上的笑意加深,道:“那便祝许姑娘心想事成。” 许诗婉之前见到的秦离是冷冰冰的,如今看他笑起来的样子,宛如冰川融化,有一种被春日暖阳照耀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声音,道:“谢谢。” 这时,楼下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名车夫的勒马声,紧接着是马儿的嘶鸣声,以及什么东西破碎的“哗啦”声。 秦离往楼下看去,发现是许诗婉的马车被一辆载满货物的马车撞坏了,马车的侧壁已经破裂,其中一个轮子被撞得歪斜。 那运送货物的车夫见状连忙给为许诗婉驾车的小厮以及跟随而来的四名侍卫道歉。 秦离看到这个情景,眉头一锁,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猜测。 第40章 同乘 许诗婉听到声音也好奇地向楼下看去,当发现自己的马车被撞坏了后,吃了一惊,赶忙让红槿下去了解情况。 没过多久红槿回来,向许诗婉禀报道:“回小姐,是一位拉货的车夫太着急赶路,雨天视野不好,他没看清路,加上拐弯的时候勒马太突然,导致马车甩到了咱们的马车上,将咱们的马车撞坏了。” 闻言许诗婉有些担心地问:“人都没事吧?” “小姐放心,都没事。”红槿答道。 许诗婉点点头,道:“没事就好,那个车夫不是有意的,雨天还要送货也不容易,让他走吧。” “是。”红槿说完便准备下楼,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许诗婉道:“小姐,咱们的马车坏了,要让人回府重新找一辆回来吗?” 看着窗外依旧下得很大的雨,许诗婉道:“不着急,等雨停了再说吧。” “许姑娘,你可以坐我的马车,我送你回去。”秦离突然开口道。 许诗婉一怔,思考片刻,感觉和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子同乘一辆马车不太好,便开口拒绝道:“谢谢,不用麻烦了。” “许姑娘莫非是信不过我?”秦离眼中带笑,望着她。 许诗婉微微张口,没想道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有些惊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努力撑起一个笑容道:“那倒不是……” 秦离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便同行吧。” 许诗婉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个人这么自作主张,但是自己受了人家两次帮助,这次要是拒绝的话多少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而且看对方这么坦然,自己也不好再扭扭捏捏的了。 于是,纠结半晌,许诗婉平静道:“好,多谢秦公子。” 看她同意了,秦离拿起茶杯,低头喝茶,挡住了轻轻勾起的唇角,以及眼底明亮如星辰的光彩。 “红槿,你下去告诉其他人,等雨停了,收拾一下马车先回府吧,我乘秦公子的马车,与他同行。”许诗婉说道。 红槿看了看秦离,有些犹豫,但还是听从了许诗婉的吩咐,下去传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许诗婉和秦离基本没有说话,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喝茶,听雨,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的风景。 许诗婉感觉气氛有些尴尬,觉得应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但是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继续保持沉默。 秦离则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似是极为享受当下的氛围。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看着安静地坐在对面的许诗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当下的自己真的很欢喜,他突然很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红槿和绿萍站在一旁看着许诗婉和秦离,只觉两人十分般配,长得都这么好看,气质都透着一股子沉静,坐在一起,宛若神仙眷侣。 酒楼二层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不由发出啧啧的赞叹。 只是此刻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 过了许久,雨停了,天空被细雨涤荡得一片澄清,几缕柔和的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斑驳光影。 檐角滴水,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秦公子,我们走吗?”许诗婉开口打破两人之间沉寂的氛围。 秦离仿佛梦醒一般,抬头看了着许诗婉,道:“哦,该走了。”语气中似有一丝不舍。 他抬手叫来一名侍女结账。 许诗婉见状想出一半,被秦离回绝了,只听他道:“许姑娘要是过意不去,以后请我一次就好了。” 看着他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子,许诗婉愣怔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好吧。”但是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 两人从酒楼离开,来到马车前。 秦离先上去,进入车厢后又撩开前帘,向许诗婉伸出一只手,道:“许姑娘,上来吧。” 看到停在面前的如玉般的手,许诗婉微微惊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秦离的手略带些凉意,正如现在刚下完一场雨后的空气,透着一丝清爽与宁静,传递到许诗婉指尖,让她的心不禁一颤。 许诗婉的手则是温暖而柔软的,秦离轻轻握着,不禁想起了《诗经》中那句“手如柔荑”,有些眷恋它的触感和温度。 许诗婉上了车,道:“谢谢。”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 第一次与男子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她的脸颊微微发烫。 秦离也收回了手,手指微蜷,半掩在袖中,上面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他嘴角微微翘起,坦然地与许诗婉相对而坐。 马车行走在刚下完雨的青石板路上,向着将军府前行,“嗒嗒”的声音较之以往格外清脆。 许诗婉听得渐渐有些出神。 “许姑娘想当太子妃吗?”秦离突然的一句话,将她拉回到现实中。 许诗婉迷茫了一瞬,当反应过来对方问了什么问题,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想。” 秦离眸色一动,继续问:“为什么?太子妃身份贵重,日后可享荣华富贵,许姑娘不动心吗?” 许诗婉有些无奈,心道这人怎么跟许诗妍一样,喜欢问这种刁钻的问题,已经和许诗妍说过的话她不想再说一遍,于是换了个更为简洁省事的回答:“我不喜欢太子殿下。” 秦离闻言不由一怔,很多人挤破了头想要得到的位置,她却不屑一顾,很多人都仰慕的太子,她也不以为意,她果然如自己所想那般,与其他女子不同,实在是很难以让人不在意。 而且,那句“我不喜欢太子殿下”更是如同春风般拂过秦离的心湖,带起层层涟漪。 按捺住内心涌起的喜悦,他继续面不改色地问道:“那许姑娘可有喜欢的人?” “没有。”许诗婉回答得很干脆,接着疑惑地问:“秦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秦离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但转瞬即逝,他镇定地道:“不过有些好奇罢了。” 许诗妍点点头,并未多想,只以为他是觉得气氛尴尬而找话题而已。 第41章 不正常 马车很快便来到了将军府的门前,许诗婉听到绿萍的提醒,便对着秦离道:“秦公子,今天多谢你,我先走了。” 秦离点点头,随后先许诗婉一步下了马车,再次向她伸出了手。 许诗婉又是一阵惊讶,已经有些不确定是他太有修养还是说这是褚洲男子必修的礼节了。 有了方才的经验,这次她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了秦离的手上,借他的力下车,道了谢。 之后出于礼貌,她又问了句:“你要不要去我家里喝杯茶。” 秦离闻言心中一动,但是想起父亲以前和他说的话,眼神一黯,道:“不必了,谢谢。” 许诗婉感觉到了她第一次见秦离时的那种冷意,带着疑虑点了点头,然后温和道:“那你慢走。” 秦离颔首,从容地上马车离开了。 许诗婉转身进府,发现红槿和绿萍用一种很暧昧的表情看着自己。 “你们怎么了?”她疑惑地开口问道。 绿萍笑眯眯地答:“奴婢们发现秦离公子似是喜欢小姐呢。” “嗯?何以见得?” 红槿继续绿萍的话茬道:“小姐之前不在褚洲,怕是不太清楚,这位秦公子虽然长得俊,但是对人却是冷冰冰的,也不近女色,从没有听说他对哪个女子有特别的举动。 但是奴婢看出他对您不同,他出手帮您解围,与您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冷着一张脸,还在乘马车的时候亲自伸手扶您。 种种迹象都表明,秦公子肯定对小姐有意思。” 许诗婉听了掩口一笑,道:“两个傻丫头,在别人亲口承认喜欢之前,不要妄加猜测,不然最后丢脸的还是自己。 而且你们小姐我啊,这辈子不想沉溺于男女情爱,只想独自一人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潇洒地过完这一生。 你们两个就别瞎操心了。” 听了这段话,红槿和绿萍呆了呆,觉得非常有道理,敬佩许诗婉的豁达之余,也很羡慕她能够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身为底层人,她们没有办法决定自己未来想走的路,只能任人主宰。 遇到小姐她们觉得很幸运,小姐肯为她们出头,还体恤她们,这比其他的主子强百倍,跟着小姐,以后肯定不会过得太差。 想到这一点,红槿和绿萍心中对许诗婉的尊敬之情愈发深厚。 秦离回府后,进了自己的院子。 书砚看到他便迎了上来,道:“少爷,你回来了,慕容公子等了你有一段时间了。” 他点点头,朝房中走去,一进门就看到慕容景坐在椅子上,轻摇水墨折扇,笑得春色荡漾。 秦离面不改色地在茶桌前坐下,没有和他说话。 慕容景走上前来,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道:“和许大姑娘聊天开心吗?” “开不开心的,关你什么事?”秦离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说道。 慕容景“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在秦离身旁坐下,道:“有些人啊,真是没有心,我主动让出位子,让他有机会和姑娘坐在一起聊天,现在他聊完了,就对我弃若敝履,实在叫人伤心。” 停顿片刻,他又继续说道:“有些人啊,真是重色轻友,平时和我聊天不仅冷淡,还很敷衍,说不了几句就不耐烦了,对人家姑娘倒是热情又主动,还话多。 哎呀呀,我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十多年的兄弟情,和女人比啥也不是。” 秦离看他越说越离谱,眉心一蹙,道:“你有完没完?” “看看,看看,不耐烦了吧,我说对了吧?”慕容景提高声音,拿着扇子指着秦离,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 秦离深深地叹了口气,单手扶额,无奈道:“好,是我的错,以后我尽量对你有耐心一些。” 看到对方服了软,慕容景有些惊讶,随后得意一笑,道:“行了,本少爷接受你的道歉。”片刻后朝着秦离调皮地眨了眨眼,问:“和许大姑娘聊得怎么样啊?” 秦离轻轻咳嗽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就那样。” “哦~那和她共乘马车的感觉怎么样?”慕容景继续揶揄道。 “果然是你搞得鬼。”秦离语气一沉,剜了他一眼。 慕容景轻哼一声,浑不在意地道:“兄弟这可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才这么做的,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秦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对方开口发问,慕容景来了兴致,道:“你不知道,褚洲的很多公子哥都是用这种方式来追姑娘的,雇人制造一些小意外,来创造和姑娘单独相处的机会。 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诸多小意外的一种,那车夫对这类型的委托可谓轻车熟路,在不伤人的范围内把马车撞坏,距离、速度,都把握得刚刚好,你说这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哈……” 秦离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抽,一脸错愕,他真是开了眼了,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种奇葩的委托,奇葩的人,尤其是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 “你那是什么表情,当时我为了你,可是让我的人冒雨去找那车夫发委托,你才有机会和许姑娘同乘一辆马车的,你可别翻脸不认人。”慕容景气呼呼地道。 虽然手段有些不光彩,但是确实帮了自己,也不好不领情,于是秦离正了正脸色,认真道:“谢谢你。” 慕容景撅撅嘴,傲娇地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方道:“你还没回答我,和许大姑娘同乘马车的感觉怎么样?” 秦离低下头,想到在马车上与许诗婉的交谈以及她柔软又温暖的手,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红晕,他用很小的声音道:“不错。” “嗯?什么?我没有听到哎。”慕容景笑着,故意逗他。 秦离白了他一眼,对着门外的刀心道:“刀心,送客。” “喂。你不要一言不合就送客好不好。”慕容景埋怨道。 刀心望着房中的秦离,眉头紧锁,对着旁边的书砚道:“你有没有发现,少爷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 书砚也看了看秦离,道:“没有吧,我倒觉得少爷变得越来越正常了,以前冷冰冰的才不正常。” 刀心:“那是你不正常。” 书砚:“……”行吧,一个冷脸人看另一个平时冷脸的人不冷脸了,一时接受不了,很正常。 第42章 争执 护国公府,听雪阁内,白梅(白芷)敲门进入卫雪的房间,禀报道:“阁主,红梅说想要见您。” 卫雪抬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不是说了不见吗?” “红梅说有个人向她打听一个名叫雨霁的人的下落。” 卫雪眼神微变,沉默片刻,方道:“是谁?” “褚洲兵马大将军兼兵部尚书许正淳嫡长女,许诗婉,她说雨霁是她师姐。” 卫雪一怔,手指微微蜷起,声音轻颤,问道:“她的师父是谁? 白梅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轻声道:“素一真人。” 卫雪瞳孔一震,半晌后闭了闭眼,淡淡道:“这个许诗婉有详细了解过吗?” “属下仔细查了查,许诗婉此人,自小体弱多病,她八岁那年,也就是和熙二年,机缘巧合下遇到了素一真人,后跟随在她身边调养身体,一直到今年才回褚洲。” 和熙二年……正好是自己离开的那一年,卫雪低下头,神色不明。 看她没有说话,白梅继续说道:“许诗婉回到褚洲没几天,就先后在右丞相府的赏花宴以及宫宴上大放异彩,以美貌和才学成名,皇帝甚至曾有意让她做太子妃……” 卫雪猛地抬起头,皱了皱眉,有些不相信地道:“你说什么?太子妃?” “是。” 这些红梅都没有告诉她,许诗婉若真是自己的师妹的话,自己抢了她的位置,实在有些……。 想到这里,卫雪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沉声对着白梅道:“叫红梅来见我,我看她这个梅主是想退位让贤了。” 白梅意识到阁主已经动了怒,不由地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道:“是。”顿了顿,她又问:“阁主从前真的是素一真人的弟子么?” 卫雪心中一痛,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了一个字:“是 。” 白梅了然,点点头,然后行礼告退。 看到白梅离开,卫雪神色一松,脸上涌现出淡淡的疲惫。 她来到书案旁,拿起笔开始写字,半晌后,白色的宣纸上出现了一首用楷书写就的诗: 一年春尽又一春, 野草山花几度新。 天晓不因钟鼓动, 月明非为夜行人。 看着这首诗,卫雪感觉鼻头一酸,眼前也有些模糊,只听她喃喃道:“师父……” 夜晚,卫雪正站在敞开的房门处看着月亮发呆,汹涌的思绪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连身后的窗户被打开,进来了一个人都没有察觉。 穿鹤纹灰底长袍,红色中衣,着黑色长靴,绑着红色发带的俊朗女子看到背对着自己,一身白衣的卫雪,眸色一亮。 轻轻走上前去,双手环住她的腰,把头搁在她的肩头,闻着她颈间的香甜气息,沉醉道:“阁主身上的沉香气息,真是好闻呢。” 卫雪突然这么被人一抱,心中一惊,当身后的人开口说话时,她舒了一口气。 感受到喷在颈间的灼热气息,她身体微微颤了颤,伸手将对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又转身将对方推开,冷冷道:“红梅,你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红梅不在意地一笑,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用食指轻轻挑起卫雪的下巴,道:“阁主,好久不见,你变得更美了,令属下心动不已呢……” 当她的脸欲靠得更近一些时,卫雪眼中寒光一闪,抓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拧。 红梅身体被迫一转,手臂被拧到背后,很快被制服。 感受到肩头一痛,她痛苦地闭了闭眼,对着身后的卫雪道:“哎哟~疼疼疼,阁主快放手啊。” 卫雪手中动作不变,淡淡道:“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不敢了不敢了,阁主饶了我吧。”红梅哀求道。 闻言卫雪将她往前一推,松开了手。 红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她很快转身,揉着还在发痛的肩膀,委屈地道:“阁主你好狠的心,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卫雪不在意地拍了拍手,道:“看你这副打扮,实在很难让我联想到这四个字。” 红梅嘿嘿一笑,道:“男装帅嘛。” 卫雪摇摇头,叹了口气,片刻后她正了正神色,道:“皇帝有意让许诗婉做太子妃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红梅闻言有些心虚,眼神开始躲闪,小声道:“知道。” “知道你不告诉我?我把你安排在褚洲是做什么的?”卫雪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红梅咬了咬嘴唇,有些不服气地道:“阁主把我安排在褚洲自然是探听消息的,可是皇帝中意许诗婉做太子妃的消息传出来时,您在姜洲偶遇太子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就算跟您说了也无济于事。 而且皇帝并未正式下诏,她最终能不能做成太子妃还未可知,属下觉得根本没必要和您说这件事。” “你明知道我的计划就是要做太子妃,许诗婉这么大的变数出现,你竟然不告诉我,好让我提前做准备应对。 你就没想过万一在我回来之前,皇帝便正式下诏封她做太子妃的话,我会有多被动,要重新做谋划的话,会浪费多少时间和精力,最终还不一定能够把局面掰回来。”卫雪眉头紧蹙,生气地道。 “要是做不了太子妃的话不是正好,可以找别的法子报仇,不用给那太子……献身。”最后两个字,红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卫雪深吸一口气,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你为何就是不听。” “最简单的方法……呵……对我来说,只要对你有害的……根本连方法都算不上!”红梅眼睛微红,面上隐隐浮现出戾气。 卫雪闻言一脸错愕,张了张口:“你……” 红梅冷哼一声,继续道:“阁主怪我不告诉你许诗婉的事情……好,我问你,倘若你在姜洲的时候便知道了皇帝有意让许诗婉做太子妃,你待如何? 马上赶回褚洲?不可能吧,毕竟计划已经开始。中断计划?也不可能吧?您筹谋了这么久,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 那么就是想办法对付许诗婉?若是当时伤害了她,您之后得知了她的身份,会无动于衷吗?” 第43章 道歉 卫雪眼睛微微睁大,红梅说的话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所以说,告知你关于许诗婉的消息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我没有说,阁主的计划也没有被影响不是吗?若是说了,怕是才会影响你的计划。”红梅说完便低着头看地面,不再说话。 沉默了许久,卫雪方冷冷一笑,道:“许久不见,你倒是变得伶牙俐齿了。身为梅主,在褚洲探听合适的消息,向我传达,是你的职责。 计划的顺利进行并不会改变你渎职这件事的本质,你说不说是一码事,我怎么做是另一码事,总有不伤害许诗婉也能让我顺利做太子妃的方法,你不该将两件事混到一起,用侥幸心理去遮掩自己犯下的错!” 卫雪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说到底,你是根本没有把我的计划放在心上,甚至有意阻止,实在是有负我对你的信任,太让我失望了。” “我就是要阻止你!我就是不要你嫁给太子!他不配!他根本就不配!”红梅情绪突然崩溃,朝着卫雪大吼。 卫雪看着她的样子,眉头紧锁,对着门口道:“白梅,送她离开,等她冷静了再谈。” 白梅进来,看看红梅的样子,再看看卫雪,答道:“是。”然后走到红梅面前,抓着她的胳膊,道:“走吧。” 红梅站在原地不动,深深地看了卫雪一眼,冷笑一声,道:“阁主想当太子妃真的是要复仇吗?还是看上了那太子,拿着复仇的借口要与他长厢厮守?” 白梅听了这话大惊,像看疯子一般看着红梅,急急道:“你在说什么,你疯了,阁主有多恨皇帝,你不知道吗?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的儿子!” 意识到了自己这话有多伤人,红梅脸刷地一白,望着卫雪张了张口:“阁主……我……” 卫雪眼神冷得仿若结冰一般,她开口,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红梅主,身在其位,不谋其事,出言不逊,顶撞阁主。 即日起,暂时免去梅主一职,醉月楼一应事务,由绮罗负责。” “阁主……”白梅知道红梅这次是真的把阁主惹怒了,虽然她以前经常和阁主开玩笑,惹阁主生气,但是这次明显不一样,她是真的触到阁主的逆鳞了。 红梅听到卫雪的话一怔,眼眶渐渐发红,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出去。”卫雪转身,不再看她。 红梅还想说什么,白梅拉了她一把,道:“先走吧,你在这里阁主怎么消气?”说完便将她带出了门外并把门关上了。 “阁主心意已决,你就不要说一些和她作对的话惹她生气了。”白梅将红梅带至院中,松开手道。 红梅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沉浸在刚才和卫雪的对话中。 白梅以为她是因为被免去了梅主一职而难过,便宽慰道:“你别难过了,阁主只是一时生气才会免去你的职位,只要你之后好好表现,还可以重新坐上这个位置的。” 红梅摇了摇头,轻声道:“那个我并不在意,只要能待在阁主身边,就算只让我做个丫鬟我也是愿意的。 我只是担心她日后嫁给太子,对他动了情,复仇之际,太子若是有十分的痛,她便会有八分的痛,这种有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的做法,实在得不偿失。” “我相信阁主,她不会喜欢上那个太子的。”白梅坚定地道。 红梅叹了口气:“你太天真了,日久生情,整日和一只猫儿狗儿在一起还会有感情呢,何况一个人,若是到时候再后悔,就太迟了……” “或许会有感情吧,但阁主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她总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之前我担心她为了复仇而嫁给太子,会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所以试图劝阻过。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阁主已经将那些东西抛诸脑后,只有复仇才是她此生的追求,只有复仇成功她才能得到解脱。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会心软,更不会后悔。 所以这一次,我还是选择相信她,支持她,尽自己所能帮她,护她无虞。”白梅眼中含笑,温柔地说道。 红梅闻言怔了怔,她突然发现白梅才是那个真正为阁主着想的人,在知道劝说没有用的情况下,全心全意地支持对方,才是正确的做法。 她呢?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阁主,打着为阁主好的名义做着伤害她的事情,这次,自己的确是做错了。 说到底,自己是不信任阁主,也辜负了阁主的信任,阁主那些责备自己的话,说的都是对的。 这么一想,她豁然开朗,对着白梅道:“你说的对,谢谢你。” 白梅还一头雾水,不知道红梅为什么要谢自己,但是她并没有想太多,微微一笑,道:“不客气。” 第二天晚上,卫雪在看书的时候,红梅再一次翻窗进来了,她恍若未闻。 红梅进来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卫雪面前,道:“阁主,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给你传关于许诗婉的消息,不该顶撞你。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了。” 卫雪继续看书,不理她。 红梅见状继续道:“阁主要是还有气就打我几下出出气吧,我皮糙肉厚的,没有关系的。” 卫雪听她的话,气消了一半,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一个姑娘家,不要说这样的话。” 看到阁主肯搭理自己了,红梅眼神一亮,欢喜地开口:“我就知道阁主舍不得的。”然后扑到卫雪怀里蹭了蹭,像只乖巧的小猫。 接着她抬头继续讨好地道:“我真的知道错了,阁主就原谅我吧。” 卫雪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没了脾气,最后面无表情道:“可以原谅你,但是该罚还得罚,梅主一职,你先卸任一段时间吧。” 红梅点头如捣蒜,欢喜到:“只要阁主肯消气,怎么着都成。”自己最近本来就有点累,这样正好可以休息休息,实在是太开心了。 “好了,说正事。”卫雪轻轻推开她,然后从旁边拿了一个绣墩让她坐下。 第44章 登高(一) 红梅点点头,正色道:“许诗婉此人的一些信息,想必白梅已经告诉阁主了。她……真的是您的师妹么?” “十之八九是,雨霁这个名字,除了师父,便只有你们四梅主知道。不过具体还得见她一面再判断,……她有说找我何事么?” “她说她的母亲病得很重,认为你可能会有办法,因此来醉月楼向我打听你的消息。” 卫雪微怔,随后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那阁主打算怎么办?要见她吗?”红梅问道。 “要见的,让我想想……在哪里见。” 卫雪沉默着思考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太子有没有邀请许诗婉去登高?” 红梅一愣,低头想了想,道:“有的,太子给将军府送了请帖,也给左丞相、右丞相以及六部官员的府上都送了请帖。” 卫雪点点头,道:“那正好,你就告诉许诗婉,我与她在登高那天见面。” “好。” 第二天,许诗婉收到了红梅派人送来的信,拆开看了后,她欢喜异常,眉开眼笑。 本来没有抱多大希望的,没想到吴老板这么有本事,效率这么高,短短三天就查到了雨霁师姐的消息并且安排了自己与她见面。 不过许诗婉又想到了当时在醉月楼时吴老板有些异常的样子,隐隐觉得她应该是认识师姐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说谎呢? 算了,可能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先不想这个了,总之知道她没有恶意就是了。 将这一疑问放下,她开始思考吴老板为什么让师姐与自己在翠华峰相见,应该是因为师姐也收到了太子的邀请,凑巧了。 这么一来,她的身份难道是褚洲某位高官的女儿? 她很快将这一想法否定,听师父之前的描述,师姐似乎是一个四处流浪的孤儿,那么便基本没有这种可能了,因为她没有听说过褚洲的小姐们除了她还有别人在外修行过。 等等,许诗婉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震,前几日听说前任护国公多年流浪在外的女儿卫雪突然从姜洲回来,并且被封做了太子妃,难道是她? 许诗婉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了,虽然她知道这极有可能就是正确答案,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以往从师父的只言片语中,她可以知道雨霁师姐的身世一定不简单,但是从没想过她的身份会这么尊贵。 不过这只是自己的推测,究竟是不是还未可知,到时候便知道了。 想到这里,许诗婉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期待。 登高这天,天气很好。 清晨,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大地上,宛如一层金色的纱衣,给人一种十分柔和的感觉。 考虑到要爬山,许诗婉没有在妆容和衣服上耗费太多的心思,只梳了一个单螺髻,穿月白色交领襦裙,未施粉黛,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娇俏灵动,与以往的清冷淡然有些许不同。 因为许诗妍还要养病,许景桓还在国子监,许诗婉只能独自前去。 她告别了刘氏和许正淳后便带着红槿和绿萍,乘着马车前往皇家别苑。 皇家别苑名为“凝碧园”,占地面积约八百亩,景色宜人,因为苑中湖泊清澈,碧波凝翠,加上翠华峰上草繁树茂,一片碧色,故得此名。 许诗婉来到别苑的门前,下了马车,与红槿和绿萍分开,在一位长相清秀的小宫女的引领下进入了里面。 许诗婉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只见苑内建筑错落有致,亭台楼阁,廊坊水榭,应有尽有,不由在心中叹道皇家的人果然是最会享受的。 小宫女将许诗婉带到翠华峰脚下的一座凉亭附近,道:“许小姐,众位小姐在前面的凉亭内,您先去与她们汇合,等一下太子殿下和其他人,奴婢先告退了。” 许诗婉点头,抬步向前,来到亭子这里,无意间往旁边一瞥,发现不远处也有一座凉亭,里面都是些男子,有秦离、慕容景还有几个生面孔。 她望过去的时候秦离正好也在往这边看,两道视线一接触,两人均是一怔。 许诗婉微微一笑,对着秦离颔首,然后转身进了凉亭,发现很多人已经到了,大多都是之前认识的,只有一人从前没留意过,她一身红衣,容颜艳丽,十分惹眼。 “我刚刚没看错吧,许大姑娘是给你打招呼了吧?哎呀,没想到,你们现在已经这么熟了。慕容少爷,你可要好好谢谢小爷。”慕容景将脸凑到秦离跟前,压低声音道。 秦离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许诗婉的背影,眼中荡漾着温柔的笑意。 “这不是我们差点成了太子妃的许大姑娘吗?好久不见,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一种正做着美梦却突然醒来的虚无感啊?” 许诗婉刚进入凉亭,便听到一尖酸刻薄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抬起头见是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玉清宁,心下一阵厌恶,并没有搭理她。 “人家起码曾经有这个机会,不像你,连个机会都没有,还在这里嘲讽人家,实在是难看。”玉清清淡淡道。 “你!”玉清宁恼羞成怒,咬牙切齿,伸手指着玉清清。 对方恍若未闻,挪动了一下身体,拍拍身旁的位置,道:“婉儿,过来坐吧。” 许诗婉含笑点点头,走到她旁边落座,转头看到了身边端坐着的李容歆,跟她打了招呼。 只见她今天穿了一袭桃夭色长裙,首饰简单但精致,小家碧玉的气质十分突出,让人眼前一亮。 更为重要的是,今天的她十分安静,看上去乖巧又稳重,与以往的活泼好动、古灵精怪截然不同。 而且,她脸上还红扑扑的,似是在害羞。 许诗婉很好奇地问玉清清:“容歆今天这是怎么了?看着和往常不太一样。” 对方掩唇一笑,将手覆在许诗婉耳侧道:“她未婚夫今天来啦。” 许诗婉一怔,转头往众位男子所在的凉亭中扫了一眼,随即甚感兴趣地追问:“哪一个?” “那位穿云水蓝,束素色发带的男子。”玉清清提醒道。 许诗婉听到后仔细搜寻了一番,突然眼睛一亮,看了片刻,道:“虽然看不太清他的脸,但是从他的打扮和体态来看……” 说到这里,许诗婉突然狡黠一笑,转头靠近李容歆道:“最重要的是从容歆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个极俊的男子。” 第45章 登高(二) 李容歆闻言嗔怪地望了许诗婉和李容歆一眼,脸颊更红了几分,道:“你们别说啦。” 两人看她这模样,脸上的笑意只增不减。 “许大姑娘,只你自己一个人吗?许二姑娘没来?”徐璟雯开口问道。 许诗婉转头看向她,温和地道:“她几天前逛府中园子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眼下正在家休养,不方便来。” 徐璟雯面露紧张,关切地问道:“她没事吧。” “没有大碍,你可放心。”许诗婉面上一片平静,脑海中却是浮现那日在花园中的情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玉清宁自从许诗婉进入凉亭后,就一直死死盯着她,看到自己对她说了那样一番话后,她直接无视掉了,心中的怒气更盛,所以听到她和徐璟雯的对话时,她发泄一般地又开始找茬。 “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才不信,诗妍她一向谨慎,怎会如此?我看是某人怕今日被抢了风头,故意把她弄伤的吧?毕竟诗妍的芳名在褚洲也是人所共知的。” 许诗婉抬头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道:“小人之心。” “你敢骂我是小人,你以为你多高贵啊你。”玉清宁气愤地开口,眼睛似要喷火。 许诗婉低头整了整衣袖,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聒噪。” “我……”玉清宁听了后眉紧锁,杏眼圆睁,起身便打算朝许诗婉冲过去。 何珞珠见状连忙拉住她,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好啦,你们怎么每次见面都要吵一架啊,都是姐妹,相互包容一下,别让对面的公子们看了笑话。” 之后她眼珠一转,瞥了一眼许诗婉,道:“清宁年纪小,心直口快,许大姑娘别和她一般见识,多让让她吧。” 许诗婉微微眯了眯眼,抬头看了何珞珠半晌。 找茬的明明是玉清宁,她却将自己也教训进去了。 玉清宁年纪小,自己该让着她?想得倒很美。怎么不说自己比她年长,让她尊敬自己? 还有,说她心直口快?意思是她说的没错,只是太直接了? 这个何珞珠表面劝架调和,实则帮着玉清宁刁难自己,心偏得真是没边了。 自己平时虽然话少,看着也比较淡然,可并不是好欺负的,真以为自己不会和她撕破脸么? 何珞珠见许诗婉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渐渐有些心虚,她努力保持镇静,道:“许大姑娘盯着我做什么?” 许诗婉唇角微微翘起,眼里是已经将她看穿的嘲讽,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世界上,好人难做,一个公正的好人更难做。 两个人吵架,若是你一开始就偏向着某个人,那便不要贸然跳出来做出主持公道的样子,毕竟就算你一开始装得再好,说得多了,狐狸尾巴也总会露出来的。 你表面上的公道背后是打压另一个人的不公。 你所谓的包容也不过是对所偏心之人的纵容。 这一行为,若是在另一个人根本没有错的情况下,便可以称作是恶劣,居心不良了。 所以,我想问问何大姑娘,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是非不分,帮着玉清宁欺负我?” 许诗婉这么一番话说下来,凉亭里顿时鸦雀无声。 玉清清眼里满是激动和崇拜,心道这许大姑娘果真厉害,无论是吵架还是辩论,从没见她输过,她自己一个人,对战玉清宁和何珞珠两人,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有一种能以一敌百的霸气。 这种人,实在是做好友的不二人选,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两个字:靠谱。让人感觉只要抱紧她的大腿,即使摆烂也可以成为人生赢家。 李容歆连未婚夫也顾不上看,更别提害羞了,只呆呆望着许诗婉,嘴巴微微张大,心里想着:许大姐姐果然不同凡响,连何大姐姐都敢骂,真是太帅了,唇枪舌战这块儿,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徐璟雯也是一副震惊异常的样子,她没想到这许大姑娘说的话如此直白,还如此的……有道理,让人无可反驳。 何馨语惊讶了一瞬,然后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何珞珠一眼,心想以往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大姐姐也有今天。 角落中一直沉默着看戏的红衣女子不禁勾唇一笑,饶有兴味地看了许诗婉一眼。 何珞珠的表情先是错愕,反应过来后只觉一阵气血上涌,脸颊火辣辣的,仿佛被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是深深的屈辱和愤怒。 她是户部尚书嫡长女,自小饱读诗书,容色过人,在褚洲多有贤名,追捧者不计其数,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可是许诗婉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教训她,让她颜面扫地。 她眼神如刀,深深看着许诗婉,心中的怒气越来越盛,感觉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许诗婉没有丝毫畏惧,一脸平静地回视她,心道既然想膈应别人,就要有被别人膈应回去的觉悟。 玉清宁刚开始的时候一头雾水,因为她感觉许诗婉说的话弯弯绕绕的,她还有些听不明白。 等许诗婉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方醒悟过来,正欲骂对方几句时,突然听到凉亭外一道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到,护国公到。” 众人心中一惊,已经顾不上刚才发生的小冲突,纷纷出了亭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不远处凉亭中的几位男子闻言也往那边赶。 最后众人齐声道:“给太子殿下、太子妃、护国公请安。” “都起来吧。”一道温润的男声响起,声音中渗透着些许威严。 众人应是,款款起身,抬头向前看去。 太子戴一通体金色,镶嵌着夜明珠的发冠,着一件云纹绣金的蟒袍,贵气天然。 他眉似远山含翠,目若明湖映月,鼻梁高挺,嘴唇纤薄,身量修长,整个人看上去丰神俊朗。 太子旁边有一女子,穿荧白色交领襦裙,头发用两根白玉簪简单挽起,通身纯净若雪。 她柳眉如烟,双瞳剪水,容色甚佳,但是气质冷若冰霜,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她便是太子妃——卫雪。 第46章 登高(三) 卫雪的右侧便是护国公卫衡,头戴银冠,身穿玄色劲装,身姿十分挺拔。 他剑眉星目,英姿焕发,脸上还略带些稚气,但整个人温柔平和,让人见之难忘。 褚玄林多日未见卫雪,有些迫不及待,于是这天很早便出宫去了护国公府,接上卫雪和卫衡一同来到了凝碧园。 “哪位是许大姑娘?”卫雪突然开口问道。 刚行完礼的众人闻言俱是一震,以为她是要找许诗婉的茬,毕竟皇帝在正式下诏前,曾属意其做太子妃。 玉清宁大喜,心道这许诗婉刚才伶牙俐齿的,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自己倒是要看看她敢不敢和太子妃顶嘴。 何珞珠眸色一动,嘴角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玉清清、李容歆和徐璟雯有些担心许诗婉,为她捏了一把汗。 秦离眉头微微蹙起,默默地望向许诗婉,眼中似有忧色。 太子则是有些不明就里,雪儿怎么突然对一个女子感兴趣了? 这一疑惑升起的同时,他又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是在哪里听过呢? 许诗婉听到卫雪叫自己,有些惊讶,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 她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卫雪面前,再次行礼,道:“臣女许诗婉,拜见太子妃,太子妃万福。” 卫雪在许诗婉走过来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她左侧腰间的玉箫,眼神闪烁了一下,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起来吧。”卫雪淡淡地开口。 “是。”许诗婉起身。 卫雪看清她的样貌后,愣怔了片刻。 女子的五官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般,完美得不可挑剔。 简单的发型,普通的首饰,素净的衣服,如此平常的打扮也无法削减她倾城的姿容,反而将她衬托得愈发出尘。 这个师妹,当真是极美的人。 “许姑娘果然如传闻一般,美貌出众,恍若天人。”卫雪由衷地赞叹道。 褚玄林闻言也看了许诗婉一眼,面露惊艳,突然想起了她是谁。 福禄曾经和自己提到过,父皇之前曾有意让一名叫许诗婉的女子做他的太子妃。 这名女子有着无与伦比的容貌,被封为褚洲第一美人,没想到竟然是她。 不过,褚玄林觉得,她还是比不上雪儿。 雪儿如同开在冰山上的雪莲,清寒独立,不染尘埃,散发着淡淡的冷香,令他心驰神往,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采摘。 就算落了一身的寒霜,也甘之如饴。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秦离见太子看了许诗婉之后就开始发呆,还一脸笑意,当下便有些不悦,以为他对许诗婉有意思。 其他人也是有此疑惑,看看许诗婉,再看看太子,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卫雪没有注意太子是什么反应,只是看向许诗婉的腰侧,问道:“你这玉箫倒是别致,不知是从何处得来?” 许诗婉一怔,然后答:“此箫是师父素一真人所赠。” 卫雪点点头,继续看着那玉箫,有些怅然地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啥?众人还没搞清楚太子这边的情况,又听太子妃念了《论语》里的一段话,当下又是一阵疑惑。 许诗婉却是猛地抬头,看向卫雪,眼中满是惊喜和激动。 卫雪微微一笑,几不可察地朝她点了点头。 雨霁师姐,真的就是太子妃卫雪,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许诗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面上带了明显的喜色。 秦离察觉到了她们之间的不寻常,心下一阵诧异,但面上不显。 褚玄林听到卫雪所说的话,回了神,好奇地问:“雪儿,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曾见过这样的一支玉箫,但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再看到许姑娘的这支,便勾起了对它的回忆。 不禁感慨时光匆匆,有些人,有些东西,都一去不复返了。”卫雪有些伤感地道。 许诗婉听了师姐的话,心里也有些难受。 虽然知道这并不是她说这句话的主要原因,只是为了敷衍众人和太子,但也清楚此时她的心里应该在想师父。 褚玄林只以为卫雪曾经也有一支玉箫,但后来弄丢了,现在看到许诗婉的这支有些伤感和怀念,于是下定决心要帮她寻一支更好的来。 卫衡认为姐姐是看到这玉箫后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人和事,不禁有些好奇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玉清宁和何珞珠一脸愕然,她们本以为卫雪找许诗婉是为了教训她,没成想见了面又是夸她长得好看,又是和她倾诉衷肠的。 和竞争对手这么心平气和甚至是热络地交谈,这种情况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有,传闻不是说那太子妃卫雪对人都是冷冰冰的,就算对陛下和太子也是淡淡的吗?为何对许诗婉却是如此特别呢? 玉清宁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不下去了,她直接开口道:“太子妃不知,这许大姑娘不仅有他人所不能及的美貌,旁人无法得到的宝贝,还有饱读诗书的才名以及与人辩论的口才。 不然也不可能得到陛下的夸赞,还曾中意她当太子妃。” 她这么突兀的话一说出来,现场的氛围顿时冷到极点。 表面夸赞,实则拱火。 许诗婉心中实在疲累,以前她感觉许诗妍已经够讨厌了,没想到这个玉清宁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成功顶替了许诗妍的位置,成为她讨厌的头一号人。 许诗妍起码在对付人的时候还有点聪明,这个玉清宁是既没脑子还莽撞,看来是平时被家里人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只一味随自己的心意来,今天想必有她的苦头吃了。 “我让你说话了吗?”卫雪盯着玉清宁,冷冷道。 玉清宁听了这话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跪下,道:“太子妃恕罪,臣女见您与许大姑娘聊得热络,便忍不住也想与您说两句话,不成想冒犯了您,还请您饶恕臣女。” “你想说这许大姑娘各方面都如此突出,我这个太子妃要有些危机意识,应该打压打压她,好让你心里舒坦一下,是不是?”卫雪嘲讽地一笑,开口道。 玉清宁身体一僵,马上惶恐道:“臣女不是这个意思,臣女……没有这么想。” 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妃的这句话让玉清宁想到了许诗婉,她也是如此,直白地点出对方隐藏在话语中的心思,让对方难堪。 “这是哪家的小姐,这么不懂规矩,太子妃说话的时候竟敢插嘴,还挑拨离间。”太子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怒意。 旁边的福禄道:“回殿下,此女是礼部尚书的嫡次女玉清宁。” 褚玄林闻言笑了笑,道:“礼部尚书的女儿却不懂礼数,还真是有意思。” 片刻后他声音一冷,淡漠地开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礼部尚书在家中连女儿都教养不好,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日后能辅佐父皇治理好这天下。” 玉清宁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身体抖若筛糠,担心自己会被狠狠惩罚,也担心父亲会因为自己而丢掉官职。 她不由地开始恨自己的鲁莽,当然更恨的还是许诗婉,若是没有她,自己也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来。 第47章 登高(四) 玉清清听到太子的话,担心父亲的仕途以及家族的命运会因为玉清宁的莽撞行为而被影响。 虽然父亲一直偏心玉清宁,几乎没有怎么关心过她。 但是作为府中的一份子,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袖手旁观,罢了,就当是为了自己吧。 想到这里,她急忙来到褚玄林和卫雪面前,行了礼,道:“礼部尚书嫡长女玉清清,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慕容景闻言眸色微动,转头看了她一眼。 褚玄林眉毛一挑,有些意外地道:“原来还有一位礼部尚书家的小姐在这,你起来吧。” 玉清清没有起身,而是双膝跪地,双手交叠放在地上,对着褚玄林恭敬地拜了一拜,道:“太子殿下,清宁今日冒犯了太子妃,是她的过错,但还请殿下念在她是初犯,以及父亲往日尽职尽责为陛下效力的份上,饶恕她这一次。 臣女回去定会告知父亲好好管教她,断不会再让她做出如今日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之事,请殿下开恩。” 褚玄林沉默地看着她,似是在权衡。 许诗婉见状悄悄地拉了拉卫雪的衣角,在她看向自己的时候,微微摇了摇头。 卫雪了然,对着褚玄林道:“殿下这次就饶恕她吧,莫被她耽误了登高的时辰,影响了登高的心情。” 褚玄林点了点头,道“你不生气了便好。” 然后对着玉清宁冷声道:“这次暂且饶过你,你该庆幸你有一个好姐姐替你说情,也该感谢太子妃的大度。 日后若是再做出这种没有礼数、搬弄是非的事情,本宫必不饶你。” 玉清宁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她战战兢兢,充满感激地道:“臣女再也不敢了,谢太子殿下,太子妃宽宏大量。” “谢太子殿下,太子妃开恩。”玉清清随之附和。 “嗯,你们起来吧。” “是。” 待玉清宁和玉清清起身后,太子对众人朗声道:“今日邀请大家来登高,一是活络一下筋骨,二是交流一下感情。 大家随意一些,不必拘束,玩得开心点。” 众人齐声道是,心里却哭笑不得,大夏天的爬山,不被热死就是累死,想想就难受。 但是人家是太子,又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陪着笑。 褚玄林自是不知众人的心思,只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好,那咱们这就走吧。”说完便很自然地拉起卫雪的手,带着她朝翠华峰走去。 众人皆是一怔,从先前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袒护以及刚刚的举动可以看出,他很喜欢这位太子妃。 看清楚这一点后,他们决定以后得管好自己,不能像那玉清宁一样冒犯太子妃,惹祸上身。 玉清宁心里气极恨极,她本来是想将许诗婉捧杀,利用太子妃的嫉妒之心对付她。 没想到太子妃非但没有厌恶、为难许诗婉,反倒开始挑自己的错,连带着太子也动了怒。 最后还是在那讨厌的玉清清的求情下才饶恕了自己。 自己谋划不成,最后反倒成了不能冒犯太子妃的反面例子,众人的笑柄,想到这里,她便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她真是奇了怪了,许诗婉这个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太子妃对她另眼相看。 许诗婉此时正与玉清清并排走在上山的台阶上交谈。 “你没事吧。”许诗婉关切地问道。 玉清清温婉地笑了笑,道:“闯祸的是玉清宁,我能有什么事,你不用担心了。” 许诗婉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今日亭中那身穿红衣、长得很美的女子是谁?” “红衣?” 玉清清刚开始还有些茫然,思考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道:“你说的是秦翩然吧。” “秦翩然?”许诗婉有些疑惑,似乎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是啊,她是秦离的妹妹,你不知道吗?上次宫宴上她还去过呢,你没有印象么?”玉清清有些惊讶地问道。 听到是秦离的妹妹,许诗婉一脸愕然,但想到秦离那张脸,又觉得理应如此,是他的妹妹,那么长得这么美,很正常。 “没什么印象,可能当时在与你和容歆聊天,没有注意到她吧。”许诗婉答道。 玉清清点点头,道:“这位秦翩然,在你回来之前,一直是褚洲第一美人,就是性子有些高傲,对人很是冷淡,不太好相处。 因此,别人都是对她敬而远之。 “哦,原来如此。”许诗婉了然,心想这对兄妹性格也是有些相似的。 何珞珠走在徐璟雯旁边,有些心不在焉的。 说实话,她有些愤怒,也有些害怕。 愤怒的是许诗婉不尊重她,当着众人的面让她难堪。 害怕的是今天得罪了许诗婉,她又得到太子妃的青眼,以后会不会报复自己。 这么想着,渐渐出了神,连徐璟雯叫了自己好几声都没听到,直到被她拉着衣角扯了扯,方回神,有些慌乱地道:“什么?” “你怎么了?没事吧?”徐璟雯有些担忧地道。 “啊……我没事啊。”何珞珠回答。 徐璟雯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轻叹一口气,问道:“你今天突然针对许大姑娘做什么?以往你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么有失公允的话。” 何珞珠一怔,然后含糊道:“你说什么呢?我哪有针对她。” “你针对得简直不要太明显。”徐璟雯无奈道。 何珞珠的手指微微攥紧,眼神一黯,脑海中突然浮现上次宫宴结束后,秦离扶住差点跌倒的许诗婉那一幕,以及先前许诗婉在凉亭前与秦离对望,向他颔首的情景。 何珞珠无法接受,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子与别的女子搞暧昧。 没错,何珞珠喜欢秦离,从很久以前,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他长得如同谪仙一般,却总喜欢穿一身黑色的衣服,正如他冷漠的性格,让人望而生畏。 可是自己就是喜欢他,没有办法,无法控制,但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爱而不得。 她原本以为,他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只要自己对他主动一些,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自己打动。 第48章 登高(五) 可是许诗婉出现之后,她发现自己错了,原来秦离也会对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女子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有那样亲密的动作。 这一点,她无法忍受,甚至嫉妒得有些发狂。 所以何珞珠不自觉地开始针对许诗婉,不想让她这么好过,但是没想到她会将自己看得这么彻底,反击得如此直接,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她是不会罢手的。 她想清楚了,无论之后许诗婉是否会报复,自己都一定要打败她,嫁给秦离。 只是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以后不能再这么明显地针对许诗婉,落人话柄。 她将心中的思绪压下,笑着对徐璟雯说:“我并没有针对许大姑娘,只是因为咱们与清宁一同长大,感情深厚些,所以遇事更偏向她,没成想引起了许大姑娘的误会。” 停顿片刻,她又继续道:“我真的没有恶意,璟雯,你相信我么?”何珞珠认真地看着徐璟雯,问道。 徐璟雯本来还有疑虑,但是听她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又想到珞珠一直是温良贤淑的,便相信了她的话,随之点了点头,道:“那你以后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当心得罪人。 还有啊,你最好去给许大姑娘道个歉,不然以后见面多尴尬。” “好,我知道了。”何珞珠脸上的笑意加深,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良久后,她转移话题,随口一问:“对了,一直忘了问,你哥哥今天没来么?” “嗯,他今日国子监有课,来不了。”徐璟雯答道。 “在国子监教书,累么?” “还好啦,哥哥本就喜欢和书本打交道,在现在的位置上也算乐在其中吧。” “哦,那挺好的。” “是呀。” 众人行走在翠华峰上,本来以为会燥热难耐,没成想此处古树参天,枝叶交错,犹如华盖遮天蔽日,在炎炎夏日亦能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意。 微风吹过,树影婆娑,仿佛翠浪翻滚,令人心旷神怡。 顺着环山台阶往上,耳畔鸟鸣啾啾,地上绿草如茵,恍若置身仙境,忘却尘世喧嚣。 在这样的美景中,众人已经将心里一开始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高兴地将此行当作是可以放松身心的自然之旅。 李容歆时不时偷偷望向走在自己身旁的林修远,脸颊红扑扑的。 对方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唇角轻轻翘起。 这世上有比寻常男子还要俊俏的女子,比如吴越雪,也有比寻常女子还要美的男子,比如林修远。 此人可用俊美两字来形容,但更倾向于美,他宽肩窄腰,双腿修长,肌肤是冷冷的白色。 他的眉宛若墨笔勾勒,眼睛像一汪春水般清澈而温暖。 眼角的泪痣给他增添了一丝妖冶,但他通身气质纯净而明朗,并不显得女气,反而添了一丝男子少有的柔美。 看着李容歆一直偷偷望着自己却不好意思说话,他便拿出一直放在袖中的一只小小的,细长的木匣,递到了她的面前。 李容歆先是一怔,随后疑惑地望着他,有些不明白这一举动的用意。 “送你的,打开看看。”林修远眼中满是笑意和温柔,令李容歆恍了一下神。 “哦,谢谢。”听到他给自己带了礼物,李容歆心里蜜一样地甜,但还是努力表现得不那么地迫不及待。 她接过木匣,慢慢打开,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眼睛一亮。 黄色的绸布之上,是一支白鹤展翅银簪。 簪子的尾部是一只振翅飞舞的白鹤,白鹤的长喙处连接着一条细长的银链,银链的底端挂着一颗小小的血红色的珠子。 这支簪子,简单却不失精致,细微之处,可以看出匠心独运。 李容歆好奇地捏住那颗珠子,仔细端详了一阵,方惊喜地问道:“这是红豆么?” 林修远宠溺地点了点头,靠近她的耳侧,轻声道:“此物最相思。” 李容歆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往旁边躲去,本就通红的脸颊如今更是如同熟透的樱桃一般。 她支支吾吾道:“说话就说话,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林修远拳头轻抵唇边,心情甚好地笑了笑。 他与她,青梅竹马,心悦彼此,幼时便因两府交好而被定下了娃娃亲。 以后,他会是她的夫君,她会是他的妻,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每每想到这里,他便感觉心中满满的欢喜。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李容歆甜甜地说道,眼睛几乎眯成了两道月牙。 林修远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微愣,片刻后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欢喜,我便欢喜。” 李容歆心跳漏了一拍,她强装镇定,打掉了他的手,道:“还没成亲呢,不许动手动脚。” “好。”林修远乖巧地收回了手,老老实实地待在她身边。 李容歆低头,唇角轻勾,一脸幸福的模样。 秦离远远地看着两人的相处,眼中有些落寞。 瞥见他的样子,慕容景有些好笑,他摇着扇子,玩味地道:“别看了,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那李二姑娘,为着她吃醋呢。” 秦离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慕容景不再打趣他,道:“好啦,我知道你是羡慕,既如此,就应该想办法追求许大姑娘才是。” 说完指着远处的褚玄林,继续道:“你看看你堂哥,多跟人家学学吧。” 秦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褚玄林紧紧跟在卫雪身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而卫雪呢,则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但是褚玄林的热情不减,仍然开心地和她搭话。 “雪儿最近都在干什么?” “看书,练字,弹琴。” “雪儿还会弹琴?好厉害,以后可以弹给我听吗?” “可以。” “雪儿你不知道,我最近吃不好,睡不好,还经常无法集中精力,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中暑了?” “不对不对,你猜错了,是想你了。” “哦。” 秦离看着自家表哥那不值钱的样子,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淡淡道:“要我如他一般,还不如杀了我。” 第49章 登高(六) 慕容景忍俊不禁,道:“太子现在这模样,是真的被太子妃迷得神魂颠倒了,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现在的他和刚刚在山下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顿了顿,他单手支颐,有些欣赏地开口:“不过这太子妃也当真是个妙人,对着太子还能冷着一张脸,这天底下也就她一人了吧。” 秦离淡淡地道:“能让陛下感到愧疚的,有几个人? 当年卫洵将军帮助陛下打下这天下不久便病逝,这件事,一直是陛下心里的疙瘩。 因此,他对卫洵的子女,始终是有愧的,总是想尽力地去弥补。 卫雪,是有她冷脸的底气的。” 慕容景点点头,又好奇地问:“这卫雪和卫衡都是卫洵将军的孩子,为什么一个从小就能在陛下身边,一个却在外流浪了这么长时间呢?” “似乎是陛下考虑到卫洵将军常年为他征战,担心卫衡无人教养,便将其带到身边悉心培养。 卫雪么,还要留在卫洵将军的夫人身边。 后来将军和将军夫人都病逝了,她伤心至极,便独自离开褚洲,在外流浪,直到最近才偶然被太子寻回。” “哦,是这样。”片刻后,他又想到了什么,道:“以前我曾听说,陛下还是褚国国主的时候,曾认卫衡为义子,不知是真是假。” 秦离摇摇头,道:“不太清楚,许是谣言吧,若是义子,恐怕现在他就不是护国公而是皇子了。” “嗯,有道理。言归正传,你堂哥明年就成亲了,你的婚事也将近了吧,许大姑娘那边,你可得抓紧了。” 秦离一愣,扭头看向别处,道:“我从没说过喜欢她。” 慕容景眉毛一挑,轻哼一声,道:“既如此,那我便追求她了。” 秦离几乎是立刻转过头,剜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敢。” 慕容景叹了口气,道:“秦少爷,咱就别嘴硬了行不行?就你这反应,你说不喜欢许大姑娘,谁信?” 秦离闻言一呆,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他有些黯然地低下头,道:“父亲应该不会同意我娶她。” “为什么?”慕容景一脸疑惑。 “你忘了,父亲不喜欢右丞相,连带着也讨厌与右丞相交好的许将军。”秦离答道。 “啊……我忘了这茬了,那你……” “我不知道……我的确对许大姑娘有好感,可是我也不想去忤逆父亲。” 秦离低头沉默良久,方笑了笑,道:“我的婚事不着急,倒是你,一个有婚约的人,不和你的未婚妻去交流一下?” 慕容景瞬间拉下了脸,道:“父母定下的婚约,非我本意。 我要娶的女子,必得是容貌过人,赏心悦目的。 玉清清此人,实在是无法入我心。 这婚约,不要也罢,改日我便去请求父亲母亲为我退婚。” 慕容景的声音不小,玉清清和许诗婉刚从后面走过来,便听到了他所说的话。 同样听到这句话的,还有玉清宁。 玉清清脸色唰一下地白了,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原来,一直以来的感觉是正确的,他的确不喜欢自己,甚至是讨厌,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以往与他相处的那些情景,他冷漠的神情,不耐烦的语气,此刻都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尤其是那次,她花了好几天时间为他绣了一只香囊,满心欢喜地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将那香囊打落在地,说道:“丑死了,以后不要送任何东西给我。” 也许他当时说的不是香囊,而是自己。 他总是对长得好看的人露出温柔的神色,对自己则是冷冰冰的。 自己早该知道的,他对自己没有意思,为什么却当做看不到,欺骗自己呢? 也许幼时那天,安慰自己的他,格外美好,自己沉浸其中,将后来的那些不好都无视掉了。 大梦一场,该醒醒了。 这么想着,她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 她倔强地将其抹去,然后快走向前面一条分叉的小路。 许诗婉看到她的样子,心疼得不行,想到慕容景说的混账话,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冷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赶紧去追玉清清。 玉清宁一脸幸灾乐祸,心道本来今天没有看到许诗婉出丑,她还有些不舒服。 现在看到玉清清出了丑,她这心里可畅快极了,恨不得敲锣打鼓,好好庆祝一番。 慕容景没想到玉清清会来得这么巧,自己的话正好被她听到了,当下就有些心虚和不自在。 尤其是看到玉清清哭了的时候,他感觉胸口闷闷的,特别不舒服。 过了半晌,他又觉得,自己压根就没做错,她早点知道自己不喜欢她也好,省得她一直纠缠着自己,让自己心烦。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呢? 秦离在慕容景说出那番话后,刚想责备他,忽然就看到了一脸苍白的玉清清和带着明显怒气的许诗婉。 许诗婉瞪慕容景的那一眼,让秦离的心中也有些发慌,有些担心她讨厌慕容景的同时连带着把自己也讨厌上了。 担心她会以为自己和他一样,是在背后随便说女子坏话的人。 想到这里,他很想教训一下慕容景,可是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话又说不出口了,只能轻轻叹一口气,自认倒霉。 许诗婉追上了离开的玉清清,目露担忧之色,问道:“清清,你没事吧?” 玉清清擦了擦眼睛,看着远处葱郁的树木,有些哽咽地道:“我没事。” 许诗婉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温柔地开口:“想哭,就哭出来吧,不必忍着。” 这句话击溃了玉清清的心理防线,她转身抱住许诗婉,哭了起来。 听到她靠在自己肩头呜咽着,抽泣着,许诗婉心里难受得紧。 许久之后,玉清清从她的肩膀上离开。 许诗婉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道:“擦擦吧。” 玉清清接过,感动道:“谢谢你,婉儿。”话毕开始用手帕擦脸。 许诗婉认真地看着她,问:“你很喜欢慕容公子,是吗?” 第50章 登高(七) 玉清清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唇,轻轻点了一下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许诗婉继续问。 玉清清抬头,看着头顶树叶间透出的细碎阳光,柔声道:“我刚生下来不久,母亲便去世了。 没有她的庇护,再加上相貌平平,我不得家里人乃至亲戚的喜欢。 他们时常会拿容貌出众,会讨人欢心的玉清宁和我比较,对我进行嘲讽和打压,当时,我真的很自卑。 后来有一天,家里设宴请客,因为不喜欢那种被围着看,评头论足的场合,我没有去前厅,而是在小花园里玩耍。 没想到,玉清宁竟然特地带着一群小孩来找我的麻烦。 他们嘲笑我长得难看,甚至用泥土和石子丢我。 守在我旁边的丫鬟不阻止他们,在一旁冷眼旁观。 他们走了以后,我跑到小花园里的一个角落藏起来哭。 后来,慕容景误入我家的花园,迷了路,听到了我的声音,发现了我。 他问我为什么哭,我告诉了他原因。 当时他很温柔地帮我擦去了脸上的泥巴,还说我不丑,很可爱,是他们坏,是他们没有看到我的好。 当时的他,就像是春日的一束阳光,慢慢融化了我心里的积雪。 之后我知道了他叫慕容景,是与我有婚约的人,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感觉他变了,变得和以前那些人一样,开始嫌弃我。 我有些害怕,一直安慰自己他不会变的,他一直是花园里那个温柔的小男孩。 再后来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因此一直想办法接近他,甚至于讨好他,想要他再像从前那般对我,可是并没有。 直到今天,他说出了和那些欺负我,嘲笑我的人一般无二的话,我才知道,是我错了。 我将他所施予的点滴善意,误以为是他性情之全部。 也许,我喜欢的只是当时当地的那个他,并不是完整的他。 今日明白了这一点,对我来说,也许是种解脱。” 玉清清说完这话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许诗婉知道她已经想开了,替她感到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 一个人喜欢了另一个人这么多年,突然割舍,哪里会这么容易呢?更何况清清和那慕容景还有婚约。 从她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慕容景虽然看上去风流了些,嘴毒了些,本性应该是不坏的。 而且秦离这个人,帮了她几次,是个好人,那么与他交好的人应该也不是什么恶人。 许诗婉思虑再三,决定还是要帮帮他们俩,再给慕容景一个机会。 于是她对玉清清说:“清清,你等我一下,我找容歆有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 玉清清点点头,道:“好,你去吧。” 许诗婉往回走,来到了刚才见到慕容景和秦离的地方,发现他们还没离开。 两人看到许诗婉向他们走来,俱是一愣。 许诗婉来到秦离面前,淡淡道:“秦公子,我与慕容公子有话要说,能否请你回避一下。” 秦离眸色一动,转头深深看了慕容景一眼,双目微眯。 慕容景喉结滚了滚,心道大哥,是她主动找的我,我有什么办法,你干嘛用这种拐了你媳妇的眼神看我。 片刻后,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道:“秦公子不是外人,你有话直说就是。” 许诗婉想,这两人关系好,自己说的话慕容景很可能转头就会告诉秦离,而秦离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人,于是便默认了他的存在。 “慕容公子,清清到底是你的未婚妻,且对你一片真心,你怎能在公共场合随意说出轻视她的话。 你这么做,将她置于何地?”许诗婉略带怒意地问道。 慕容景被这么说了一通,有些羞愧,但也有些不服气,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她对我一片真心我就一定要回应吗?我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考虑她的感受?” 秦离听了他这话眼睛微微睁大,眉头轻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非常想上去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再说气话。 许诗婉一脸错愕,心想这人怎么有些无赖呢? 她眼中一寒,声音也冷了几分,道:“就算你不喜欢她,不想给出什么回应,也应该尊重她,不让她难堪吧? 这是为人处世最基本的道德,若你尚存一丝仁心,便不应该做出这样无礼的事。” “那你便当我没有道德,也没有心吧。”慕容景破罐子破摔道。 秦离见他越说越难听,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提醒他注意言辞。 许诗婉一脸难以置信,她突然觉得她也错了,竟然会认为慕容景本性不坏,从刚才的交流来看,他分明就是坏透了,亏自己还想再帮他和清清一把。 想到这里,她冷哼一声,道:“看来清清的确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你曾经救她出泥潭,如今却推她入深渊。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那时候不曾遇到过你。” 慕容景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什么泥潭深渊,什么那时候,你在说什么?” 许诗婉以为他听不懂自己话中隐藏的意思,索性说得更明白了一些:“你幼时曾在清清家花园中偶遇因受到欺负而哭泣的她,还安慰了她,不记得了?” 慕容景还是一脸的不明就里,有这回事吗? 许诗婉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完全愣住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这个也不记得了,这可是清清喜欢他的来由。 冷静下来后,她想了想,不觉有些悲伤。 幼时那件事,于玉清清来说,是一抹救赎之光,融化了心中的积雪;于慕容景来说,却如水中飘萍,轻拂而过,不留痕迹于波心。 这能说是谁的错吗,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自己难不成还要强行让慕容景去喜欢清清吗?结果恐怕会适得其反。 算了,顺其自然吧,将清清的心意转达,看慕容景会怎么做。 他若懂得珍惜,那与清清的事情便还有转圜,他若不懂得,执意要退亲,那两人便相忘于江湖吧。 第51章 登高(八) 想清楚了以后,许诗婉对着慕容景道:“清清因为幼时那件事一直喜欢你,对你可谓一片痴心,情根深种。 可是后来你却是对她不屑一顾,一直伤她的心,今天更是给了她重重一击。 慕容公子,清清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善良、端庄、识大体,这些你真的看不出吗? 想想你们的过往,想想她的好,若你对她还有一点喜欢,那么就去向她道歉,挽回她。 若是你真的不喜欢她,也请和她说清楚,妥当解决退亲这件事。 不要再像今天这般口无遮拦,不尊重她,让她这么难堪。 言尽于此,慕容公子,你仔细想想吧。” 许诗婉说完转身离开,去找玉清清。 望着她的背影,秦离的神色很温柔。 他一直以为,许诗婉对什么都是淡泊如水的,没想到她会为了别人的事情而生气,难过,挺身而出。 他感觉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变得更加鲜活,自己似乎也陷得更深了一些。 回过神后,秦离转头看向慕容景,发现他低着头,皱着眉,似乎是在努力回想什么。 秦离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对别人的事看得那么清楚,也经常能恰如其分地提建议,想办法。 怎么到了自己的事情上就不明所以,不知所措了呢?” 慕容景摇摇头,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秦离见状也没有追问,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半山腰,众人听到了巨大的“哗啦啦”的水声,朝着那声音走去,渐渐汇聚到一处观景台之上。 站在台上,向前看去,只见一瀑布悬挂于断崖之上,如银河倾泻,似白绫飘舞。 那水流如同玉珠破碎,飞溅成雾,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众人看着如此美景,面露惊艳之色,感觉心旷神怡。 因为观景台距离瀑布还有一段距离,不能更加直观地体会它的震撼。 所以一行人决定顺着观景台一侧的台阶往下,到离它更近的地方去。 台阶有些长,还有些陡,人们走的时候十分小心。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众人心中一惊,忙向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赤红色的朱雀站在一棵巨树的树枝上,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严格来说,是盯着何珞珠。 此时何珞珠正好在一行人中靠外的位置,她的前面是许诗婉,右侧是慕容景,后面是秦离。 许诗婉的右侧是玉清清。 玉清清的右侧是卫雪。 那朱雀盯了何珞珠片刻,突然振翅向她冲去。 她瞳孔一缩,立刻抬起左手用袖子挡住脸,然后本能地向后退,退的时候不小心推了前面的许诗婉一把。 许诗婉在朱雀飞过来的时候刚要拔出腰侧的玉箫抵挡,冷不防被推了一下,侧着身子就朝台阶下倒去。 她先是一惊,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心道没事,只要先在台阶上找个落脚点,借力转个圈儿,然后落地就没事了。 玉清清见许诗婉被推了出去,惊叫一声:“婉儿!”伸手就要去拉她,但是没有成功,反而自己也失了重心,往前倒去。 身旁的卫雪见状连忙向后拉了她一把,然后踮脚朝许诗婉飞去。 慕容景方才在何珞珠向后倒的时候伸手扶了她一下,此时看到前面的玉清清倒过来,连忙撤回手,接住了玉清清。 秦离在朱雀马上就要靠近何珞珠的时候抬手一掌将它飞,看它滚落到了一旁的草地上,一动不动,似是昏了过去。 听到玉清清叫许诗婉的名字,他连忙转头向前看,当发现许诗婉摔下了台阶,心中一紧,马上就要冲过去救人。 这时候,何珞珠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倒在了他身上,似是惊吓过度,站不稳了。 等他欲推开何珞珠,去找许诗婉时,听到台阶之下传来一声轻响,然后是众人齐齐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他疑惑地往下看去,不由地瞳孔一震,眼睛微微睁大。 台阶之下的空地上,许诗婉在上,卫雪在下,她们身体贴着身体,嘴唇对着嘴唇,一副正在亲热的模样。 两人的相貌和体态都是一等一的好,此时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画面很是唯美。 就连瀑布发出的七彩虹光都成了她们的背景和点缀。 不知道当时情况的人看到这个场景,可能会以为是两个女子两情相悦,在如此美景之下,情不自禁…… 许诗婉一脸懵,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本来按照预想的那样行动,自己是不会受伤,能够平安落到地面上的。 没想到自己还没在台阶上落脚就瞥到一身穿白衣的人突然来到了自己身侧。 那人搂住自己的腰,在台阶上踮了一脚,转了一圈,然后落地……没成功。 她的脚生生停在了最后一阶台阶的边缘,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被她搂着的自己也往前扑去。 看清来人是师姐后,自己还没来得及没说什么,身体就贴了上去,嘴唇也随之贴了上去。 许诗婉和卫雪大眼瞪小眼,都被当下的情景震惊得一动不动。 台阶上的众人也是看傻了眼,纷纷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褚玄林像被雷劈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双目无神,呆若木鸡。 等回过神来后,他感觉心在滴血,自己的太子妃自己还没亲上呢,就让别人捷足先登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又气又委屈,看着台阶下的两人,声音有些颤抖地喊道:“雪儿!” 许诗婉听到这声音瞬间清醒,忙从卫雪身上起来,行礼道:“臣女不小心冒犯了太子妃,还请太子,太子妃恕罪。” “是我没站稳,不怪你。”卫雪边说边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一副不很在意的模样。 许诗婉虽然得到卫雪的谅解,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等着太子开口。 褚玄林快速地从台阶上走下来,气呼呼地瞪了许诗婉一眼,敷衍道:“起来吧。” 然后他双手握住卫雪的双手,将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担忧地道:“雪儿,你没事吧?” 许诗婉得到太子的命令,松了一口气,缓缓起身。 第52章 登高(九) 卫雪轻轻一笑,道:“谢殿下关心,我没事。” 褚玄林却是有些不信,担心卫雪被许诗婉压得有了内伤,于是蹙眉道:“不行,还是宣太医来看看吧。”说着就要让福禄去找太医。 “真的不用,我自小习武,身强体健,这点小磕碰没什么,不需要特意劳烦太医上山。”卫雪认真道。 褚玄林听到他的话,有些惊讶。 虽然从方才雪儿救许诗婉的时候就可以看出,她是会些功夫的,但没想到她竟然是从小习武。 想必武功一定很高强。 他感到崇拜和激动的同时,又有些自卑,感叹自己真是没用。 作为男子,对武这方面竟然一窍不通,还不如卫雪这个女子,以后遇到危险情况,都不能保护她。 不过,他转念一想,好在自己是太子,有侍卫随侍身旁。 于是决定以后要提高侍卫的选拔标准,选出更厉害的来保护雪儿。 至于太医,雪儿现在不想请的话就算了。 “那好,现在不让太医来了,但是等我们回去还是要让太医看看的。”褚玄林道。 卫雪见他如此坚持,便无奈地妥协,说了声:“好。” 台阶之上,玉清清回神后发现自己正歪倒在一个人的怀里,连忙起身,向后看去。 见是慕容景,微微一怔。 她垂下眼帘,淡淡道:“多谢。”然后不等他有所回应就转身走下台阶,去找许诗婉。 慕容景有些诧异,玉清清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过自己,这次,自己真的是伤了她的心吗? 想到这里,他眼神一黯,手指慢慢攥紧。 秦离看到许诗婉和卫雪倒在地上的情景时,先是震惊,而后心中一阵酸涩,他似是……有些羡慕卫雪。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时,他吃了一惊,自己对许诗婉的渴望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么? 轻轻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何珞珠,秦离淡淡道:“何大姑娘,你还好么?” 何珞珠一脸虚弱地看着他,道:“我没事了,抱歉秦公子,我方才被那朱雀吓得狠了,脚下发软,便不小心倒在了你身上,还请谅解我的唐突。” 秦离淡淡道:“嗯,不妨事。” 停顿片刻,何珞珠又继续说道:“谢谢你帮我打走了那只朱雀,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它所伤了。” 秦离不在意地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介怀。”说完便往台阶下面走去。 何珞珠唇角轻轻一勾,眼中的得意一闪而过。 她的确不知道为什么会遭到那朱雀的攻击,也不是故意推许诗婉的,但秦离想要去救许诗婉的时候她却真的是有意阻止的。 虽然最后许诗婉没受伤,但是自己成功阻止了她和秦离感情的进一步发展,且第一次和秦离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 这对她和秦离的关系来说,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件事对她来说怎么都是有利的,所以她很开心。 然而她的这一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秦离来到许诗婉身边,温柔地问道:“你没事吧?” 许诗婉没想到他会过来关心自己,愣怔了一瞬,嫣然一笑,道:“多谢秦公子关心,我没事。” 秦离点点头,无意间看到她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上似是有血痕。 没有多想,他直接拉过许诗婉的手,细细看了看,发现右手手掌靠下的地方被磨破了皮,有点点血迹渗出,在她白皙如玉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卫雪注意到秦离的举动,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然后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 许诗婉对秦离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疑惑,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到自己手上的伤口时,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应是倒地的时候自己下意识用双手撑地,右手承力较多,便与地面摩擦破了皮。 见伤得不厉害,也没有多少感觉,许诗婉就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现下看着秦离在大庭广众下拉着自己的手,她感觉有些不自在,便打算将手抽出来。 可是对方却是微微用力,不容她挣脱。 接着从袖中拿出一方雪灰色的手帕,轻轻为她将伤口包住,在手背上打了个结,然后才将手放开。 许诗婉注视着被包扎好了的右手,呆了呆,最后轻轻说了句:“谢谢。” 褚玄林全程看完秦离和许诗婉的互动,双眼睁大,嘴巴微张,一副异常震惊的模样。 这个表弟,自己是了解的。 在舅舅极其严苛甚至有些死板的教养模式下,秦离一直是沉默寡言的,对待别人更是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在别人情窦初开、关注并爱慕异性的年纪,他像一个禁欲的和尚,对女子没有半分的主动和喜欢,导致自己都以为他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然而刚刚,竟然看到秦离主动去关心许诗婉的情况,与其有了肢体接触,还亲自为对方包扎伤口。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新奇和震撼,以至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面露惊讶,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做梦。 秦翩然看着哥哥对一个女子有如此举动,平时波澜不惊的脸也是难得的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何珞珠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脸难以置信。 她的算盘是落空了,没想到秦离和许诗婉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 想到他之前对自己的冷淡,再想想他刚刚对许诗婉的温柔,胸中涌起一股不平之气,盯着许诗婉的眼睛中也流露出一丝怨毒。 这时候,徐璟雯走过来,关切地问她:“珞珠,你没事吧?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朱雀怎么会突然袭击你?” 何珞珠赶忙将眼底的情绪隐藏,然后做出虚弱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的站着,那朱雀突然就朝我冲了过来,吓了我一跳。” 太子听到何珞珠的话,方想起要查明这起意外会发生的原因,于是他将福禄叫过来,道:“你给本宫好好查查,那朱雀为什么会突然攻击人。” “是。”福禄答道。 台阶上剩余的人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后,纷纷走下台阶,与下面的太子等人会合。 这时,眼尖的福禄突然注意到何珞珠的左手中似乎攥着一个红色的圆球状的物件,心中一动,问道:“容奴才一问,何大姑娘手中拿的是什么?” 第53章 登高(十) 众人闻言纷纷向她望去。 何珞珠一怔,抬起左手,摊开掌心,只见上面放着一个如杏子般大小的果子。 果子圆润饱满,果皮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红色,从鲜艳的朱红到深沉的赤红,层层渐变,如同天边绚烂的丹霞。 在阳光的照耀下,果皮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显得异常珍贵。 福禄上前拿起这枚果子,细细打量一番,眸色一动,问道:“何大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这枚果子?” 何珞珠一怔,不知这果子有什么玄机,于是一板一眼地答:“方才上山的时候,见它在台阶旁的草丛中生长着,鲜红夺目,很是漂亮,便摘下来一直拿在手里,时不时观赏一下。 难不成它有什么问题?” 福禄点点头,道:“此物名为丹霞果,生长于潮湿之处,却喜好阳光,因此在这树木多得遮天蔽日的翠华峰上极难生长。 有的就算能活下来,也长不成这样好看的颜色。 何大姑娘找到的这颗,必定是凑巧在此处某一得天独厚的环境中生长出来的。 这种品貌的丹霞果,是朱雀的最爱,看到便会抢夺。 想来方才何大姑娘会遭受袭击,便是因为这颗果子了。” 何珞珠突然想起方才与徐璟雯走在一起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这颗果子,被其外表吸引,想要摘取。 但是徐璟雯提醒她道:“此果生长环境特殊,且外表艳丽异常,不知有没有毒,还是不要轻易采摘为好。” 她想放弃的时候,听到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何馨语说:“我在书上看到过,这果子名为丹霞果,因外表如天边绚丽的丹霞一般,故得此名。 此果无毒,且因为通体所呈现的特殊红色,被认为是情人间忠贞不渝的爱情的象征。 大姐姐何不将它摘了,好生收藏,为自己和心爱之人讨个好彩头。” 何馨语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何珞珠脑海中立刻就浮现了秦离的脸,她确实是希望能与秦离有一个好的结果。 这么想着,她便将徐璟雯的提醒抛之脑后,走上前去将那果子摘下,一直握在左手中,心里漾出丝丝的甜意,直到被那朱雀袭击。 从记忆中回神,何珞珠气愤地看了何馨语一眼,怀疑她是故意害自己的。 何馨语看到她的眼神,做出惊慌的样子,摇了摇头,似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如此说来,这件事是个意外了?”褚玄林问。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如此。”福禄答道。 褚玄林点点头,又想到那只讨厌的朱雀,不由地皱了皱眉,问:“那只朱雀现在在哪?” “臣方才将它打落在了一旁的草地上,现在应该还在那里。”秦离回答。 “福禄,你一会儿将它带至峰顶的厨房,交给里面的厨子,告诉他午膳加一道红烧朱雀。”褚玄林吩咐道。 福禄一愣,然后恭敬地回答道:“是。”心里为那只朱雀默默哀悼。 “你们之后小心一些,不要随便采摘这山中的花花草草。 若是你们出了什么事,本宫如何跟你们府上交代?” 太子淡淡地说道,心里到底因为何珞珠所造成的局面有些不舒服。 “是。”众人齐声道。 何珞珠攥紧双手,指甲深深陷到皮肉中也不觉疼痛。 她何曾像今天这么倒霉过,先是被许诗婉教训,后又被太子责备,只觉得太丢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馨语在角落中,唇角轻轻一勾,目露嘲讽。 她何尝不知道那鲜艳的丹霞果是朱雀的最爱,她就是想让高高在上的大姐姐出丑,最好是受伤。 这样在府中一直受压迫的自己便能够出一口恶气。 刚进入翠华峰不久,她就发现此处有朱雀,看到那颗果子时,心中便有了计划。 于是她告诉何珞珠那丹霞果没毒,让其放松警惕,还撒谎说那果子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 可笑的是何珞珠竟然相信了,看来这个大姐姐对秦离的感情的确很深。 不过她不确定那朱雀一定能看到何珞珠手中的果子,也不确定它看到了那果子就一定会扑上去,但是只要有这个可能她就要赌一把。 最后的结果是她赌赢了,何珞珠虽然没有受伤,但出了丑,自己真的是好久都没这么高兴了。 经历了这个小意外,众人都变得比之前小心了很多,迈过一层层台阶,终于在临近正午的时候到达了翠华峰的顶部。 这里有一座不小的宫殿,虽然不是很华丽,但胜在雅致。 众人在一个小公公的安排下围桌而坐,男女同席。 此时许诗婉看到了林修远的长相,微微吃了一惊,对着玉清清道:“容歆的这未婚夫长得真是好看,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玉清清掩唇一笑,赞同地点了点头。 众人坐在殿中,看着窗外的景色,感受着徐徐的微风,非常自在。 不一会儿,一些宫女便陆陆续续将各式各样的精致菜肴端上桌,众人开始动筷。 吃完饭后,宫女们又为众人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此时褚玄林觉得有些无聊,便提议大家一起玩猜字谜的游戏。 众人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纷纷询问怎么玩。 “这次我们来个和寻常不一样的玩法,每人以在场一人名字中的一个字为谜底,作一首诗为谜面,让众人猜猜是哪个字,要注意的是诗中一定不能出现作为谜底的字。 看谁猜中的次数多,最后获胜的人,本宫有赏,如何?” “可以是可以,但是殿下,那个诗必须要自己当场作出吗?”卫衡问道。 “是。” “可是臣一武将,不精通诗词歌赋,这对臣来说,有些难。” “我也觉得有点难。”李容歆红着脸道。 她自小不爱读书,背诗都费劲,更别提作诗了。 本来不打算将难的想法说出来,但是看护国公开了头,自己便也有了点勇气。 褚玄林皱眉,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很难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一些人在心里翻白眼,心道您以为此时此地直接作出一首诗来很简单吗?不是的! 很难好不好,您不能仗着自己天赋超群就不管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死活了呀。 褚玄林在纠结的时候,听到卫雪道:“确实有些难,我也不擅长作诗。” 第54章 登高(十一) 听到连卫雪都这么说,褚玄林最终妥协了,说:“好吧,那我们改一下规则,不作诗了,念诗总可以吧。 就是先从在场一人的名字中选字作为谜底,再从以往读过的诗词歌赋中选出与该字意境、思想等相符合的句子作为谜面,可以了吧?” 众人觉得可行,纷纷点头。 “有两个问题。”秦离道。 “什么?”褚玄林疑惑地问。 “第一,可以选自己的名字作为谜底吗?第二,不同的人可以选同一个人的名字作为谜底吗?” 褚玄林想了想,道:“不可以选自己的名字作为谜底,不同的人也不可以选同一个人的名字作为谜底。” “好。” 见没有人再有异议,褚玄林道:“行,那游戏开始,我先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雪。”何馨语快速答道。 其他人还有些懵,等反应过来后又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心道太子殿下你把最简单的一个字抢了,太可恶了。 接着他们又想到,太子刚好选了太子妃名字中的字,莫不是想打着玩游戏的幌子与太子妃暧昧吧,啧啧啧,真的是。 “何二姑娘得一分。”福禄在旁边拿一个本子边记边说道。 “到你了。”褚玄林转头对卫衡说。 卫衡低头,将在场所有人的名字想了一遍,选出了一个自己觉得比较容易的谜底出题:“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苏轼的《赤壁赋》自己读过几遍,还比较熟悉。 众人紧锁眉头,仔细思索。 “这句诗应是形容一种飘逸轻盈的状态,谜底是‘翩’字吧。”徐璟雯道。 卫衡点点头,含笑道:“不错。” “徐姑娘得一分。” 到秦离的时候,他缓缓开口:“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应是‘婉’字,‘曲径’有曲折之意,与‘婉’字的引申义‘宛延’意思相同。”林修远道。 秦离拿起茶杯轻啜一口,道:“是。” “林二公子得一分。” 众人很是惊奇,心道这秦公子在瀑布跟前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对许大姑娘的特别,如今更是选了她的名字作为谜底,实在很难让人不多想。 许诗婉一脸淡然,像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何珞珠心中发堵,但面上不显。 轮到慕容景的时候,他抬头望了对面的玉清清一眼。 见她低着头,没有看自己,心中有些难受,声音也有些低沉:“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玉清清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神色不明。 “这……”众人虽然隐约知道答案,但是又觉得这谜面过于明显了些,不知道是否算违规。 慕容景看出众人的顾虑,随意地摇了两下扇子,道:“太子殿下说谜面不能出现与谜底相同的字,又没说不能出现与谜底相同的音。” “不错,慕容公子的谜面没有违规。”太子回答道。 慕容景对着众人做出“你看吧”的表情。 秦离笑了笑,望着玉清清道:“谜底是玉清清姑娘的‘清’字。” 玉清清闻言对着秦离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慕容景看她这样,莫名其妙地有些生气,但他努力忍着,对着秦离假笑道:“答对了,真聪明。” 众人干笑一声,心中汗颜。 “秦公子得一分。” 接下来,林修远给出谜面:“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歆。”玉清宁快速答道。 “何解?”林修远问。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猜你肯定选的是容歆的字,她是你未婚妻嘛。” 李容歆瞬间红了脸,害羞得咬了咬嘴唇。 众人听到这一理由,不禁“噗嗤”一笑,心道这么想确实有道理,这个玉二姑娘倒是很聪明。 徐璟雯帮她解围道:“这句诗表达的是一种愉悦的心情,与歆字的含义不谋而合。” “不错。”林修远道。 “玉二姑娘得一分。” 到了李容歆出题,她还是有些害羞,支支吾吾地道:“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远。”何馨语立刻答道,然后她接着说:“我也猜容歆会选她未婚夫的字。”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再也憋不住,齐声大笑起来。 李容歆羞得恨不得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林修远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脸上慢慢浮现两片红霞,偷偷地看了李容歆一眼,心中很是欢喜。 “何二姑娘再得一分。” 看众人笑得差不多了,徐璟雯开口:“昆池明月满,合浦夜光回。” “‘珠’字,后一句应该说的是夜明珠。”李容歆道。 徐璟雯笑着点了点头。 “李二姑娘得一分。” 接下来轮到秦翩然给出谜面,只听她淡淡道:“佳人持玉尺,度君多少才。玉尺不可尽,君才无时休。” “‘衡’字,衡量。”玉清清道。 “不错。” “玉大姑娘得一分。” 玉清宁搜肠刮肚了很长时间,终于想到了自己知道的一句诗,于是用它做谜面,道:“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强调梅花的香气,可是‘馨’字?”何珞珠问。 “是的。”玉清宁劫后余生般,轻快地说道。 “何大姑娘得一分。” 轮到何馨语的时候,她道:“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许诗婉答:“‘宁’字,表安静。” 何馨语乖巧地点点头。 “许大姑娘得一分。” 接下来是何珞珠出题,她先是偷偷看了秦离一眼,然后柔声念出了早就想好的诗句:“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慕容景轻轻一笑,道:“说离别啊,‘离’字。” “是。”何珞珠有些害羞地吐出这个字,又看了秦离一眼。 却见他若无其事地喝茶,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意思,心下不由地有些难过。 “慕容公子得一分。” 到了玉清清的时候,慕容景一直看着她,不由地有些紧张,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努力压下这一情绪。 玉清清沉默片刻,道:“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芳。” 众人闻言眉头一皱,想了很久都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慕容景则是愣了一下,随后眼角微微上挑,看着很是愉悦。 “这句诗表达的是敬仰之情,‘敬仰’可通‘景仰’,所以谜底应是‘景’字。”秦翩然答。 “不错。”玉清清道。 第55章 登高(十二) 轮到许诗婉出谜面的时候,大家心里想着,还没有作为谜底的只剩徐璟雯和太子褚玄林的名字了,不知道“璟”“雯”“玄”“林”四个字中,她会选哪个。 许诗婉默然片刻,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雯’字,对应‘彩云’。”卫衡回答。 许诗婉点点头,道:“不错。” “护国公得一分。” 接下来到了卫雪出题。 褚玄林一脸期待地望着她,眼睛闪闪发光,在场的众人都注意到了。 卫雪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好笑,最终柔声地道:“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林!”褚玄林立刻回答,面上流露出欢喜的神情。 “是。”卫雪给出肯定的回答。 “太子殿下得一分。” 众人看着两人的模样,只感觉被喂了一把狗粮。 最后福禄统计分数,发现得分最高的是何馨语,有两分。 本来大家只为娱乐,没有刻意去争夺输赢,因此分数相差不大。 “福禄,我最近不是得了一个紫檀雕花屏风吗?你明日差人给何二姑娘送去吧。”褚玄林道。 “是。” 何馨语闻言高兴地谢了恩。 半晌后,卫雪突然对着褚玄林开口道:“殿下,我与许大姑娘一见如故,想单独与她说两句话可以吗?” 褚玄林先是一愣,然后疑惑地看了许诗婉一眼,突然想起之前她与卫雪在地上相拥的情景,心中有些发闷,看着她的眼神便不太友好。 许诗婉被太子这么一盯,心中苦笑,有些无奈,心道她当时也不是故意的呀,这太子殿下是恨上她了吗? 玉清宁和何珞珠很是惊讶,之前太子妃只是从行动上表现出了对许诗婉的特别,如今是直接了当地说出对许诗婉有好感,实在是匪夷所思,许诗婉真就那么好? 秦离探究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低头,面无表情地继续饮茶。 褚玄林沉默了一会儿,对卫雪说道:“好,我让福禄带你们去一处安静的地方。” 然后告知福禄将两人带去离这里稍远的偏殿。 许诗婉和卫雪行礼后跟着福禄离开,没过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太子妃,许大姑娘,你们自便,奴才先告退了。”福禄恭敬地道。 两人点点头,确认他真正离去后,方开口说话。 “太子妃,你真的是雨霁师姐吗?”虽然已经差不多确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还是想要对方亲口承认才能安心。 卫雪微微一笑,道:“我是。” 许诗婉听了这话总算是放下了心,但她想起当初离开时师父对自己说的话,便问:“师姐,我可以看看你的左手吗?” 卫雪虽有疑虑,但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许诗婉接过她的手,看了掌心后,眼睛一亮,喃喃道:“果然如师父所说的那般,师姐的掌心有一柳叶形状的红色胎记。” 卫雪闻言一怔,没想到师父还记得这个,当下便有些感动。 “师父她……怎么样?”卫雪有些犹豫地问。 “师姐放心,师父她很好,只是很想你。” 卫雪闻言感觉鼻子有些发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许诗婉见状继续问道:“师姐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师父呢?” “因为有要做的事情。”卫雪淡淡地回答,眼中有冷漠、悲伤和一丝恨意。 仔细回想师父曾说过的话,再结合师姐方才的表情,许诗婉有了一个猜测:“是报仇吗?” 卫雪一惊,心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没有和师父说过这个。 看到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许诗婉安抚道:“师姐放心,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件事,是我猜的。” 卫雪没想到这个师妹心细如发,当下便有些佩服。 许诗婉又继续问:“那么师姐报完仇了吗?” 卫雪此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也没有再瞒她,直接道:“没有。” 许诗婉了然,没有继续再问下去,而是道:“师姐这些年在外过得好吗?” 卫雪本以为她会问自己向谁报仇,为什么报仇等问题。 没想到这些她都没有问,只是问自己过得好不好。 这个师妹不仅心细如发,还很贴心,很有分寸,自己对她越来越有好感了。 “我很好。”卫雪回答。 许诗婉点点头,道:“以后师姐有需要帮助忙的,可以告诉我,我必尽力而为。这是我离开时,师父的嘱托。” 卫雪听了后温柔地开口:“好。” 沉默了一会儿,她问:“我听红……吴越雪说,你找我是为了你母亲的病?” “是。”许诗婉详细说了一下刘氏的情况,然后问:“师姐可以去帮母亲诊治一下吗?” “当然,但是你不要抱太大期望,连师父都无能为力的事,我可能也没有办法。” “我明白,师姐尽力就好,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 “这样的话,我明日便去你府上为你母亲看病。” “好,谢谢师姐。” “客气了。” “对了师姐,你和那个吴老板是什么关系啊?”许诗婉好奇地问。 卫雪愣怔了一下,道:“她是我的朋友,一开始不确定你究竟是不是我师妹,出于谨慎便没有将我的身份告诉你,还请你见谅。 “没关系,我理解。”许诗婉含笑道。 卫雪也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回去与其他人会合。 褚玄林在卫雪离开后便板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又恢复了往常那个端庄威严的太子形象。 其他人见状大气也不敢出,只是低头默默地饮茶,心想太子妃和许大姑娘赶紧回来吧,打破这冷到极致的氛围。 卫雪与许诗婉走过来时便看到众人沉默地坐在桌前,十分拘谨。 “雪儿,你回来啦!”太子看到卫雪,眼睛一亮,很是雀跃。 众人长舒一口气,简单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直的身体。 卫雪点点头,轻轻吐出一个字:“嗯。” “你们聊什么了,这么久。”褚玄林有些好奇地问道,声音中还有一丝小小的不满。 “女儿家的问题,殿下就不要问得这么细致了。” 褚玄林闻言有些丧丧地道:“哦,好吧。” 其他人看着太子这一副乖巧的小奶狗模样,有些无语地闭了闭眼。 第56章 吻 一行人又在宫殿内坐了一会儿,便开始下山。 呼吸着山间的空气,看着葱葱郁郁的树木,众人感觉今日的这趟旅行十分舒心。 到了山下后,大家向太子告别,各自回家。 褚玄林坚持送卫雪回府。 卫雪推脱不得,只能答应。 等到了护国公府门口,褚玄林又说想去卫雪院中坐坐。 卫雪一楞,抬头看他不容拒绝的眼神,便妥协道:“太子殿下请吧。” 褚玄林心中一喜,跟随她进府,走入了听雪阁。 这是褚玄林第一次进入卫雪的院子,以往他们都是在府中的会客厅中见面。 看着雅致宁静的院落,褚玄林心中一片温柔,这是雪儿居住的地方。 见对方一直在院中站着,卫雪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到屋中坐吧。” 褚玄林没有进屋,只是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道:“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了。” 卫雪吩咐白芷去沏茶,然后走到褚玄林旁边落座。 “雪儿,我今天很开心,也有点不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褚玄林望着她,认真地问道。 “不知道,还请殿下告知。” “我很开心,是因为忍了好多天,今天终于能见到你了;有点不开心,是因为那许诗婉先一步做了我想做的事。” 卫雪听了这话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睁大。 褚玄林看向她的嘴唇,喉结一动,眼中带了几分欲色。 卫雪身体有些抗拒地向后倾了一些。 褚玄林见状拉过她的手,温柔道:“雪儿,我心悦你,也很想你,我……可以吻你吗?” 卫雪呆住了,她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提出这样的要求。 本来想要拒绝,可是看着对方深情的眼眸,又有些犹豫。 褚玄林见卫雪没有回应,以为她默认了,便用左手将她拉进了一点,然后用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抬头吻了上去。 唇与唇的相触,如同花瓣轻触水面,悄无声息,却在心湖荡漾起了浅浅的涟漪。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唇瓣间的温柔,让人留恋。 白芷沏茶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惊得她差点打翻了茶盘中的茶壶和茶杯,她赶紧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静静地离开了。 卫雪心中一震,片刻后挣扎着推开了褚玄林。 她微红着脸,带着一丝怒意道:“殿下,我们还没成婚,做这种事不合规矩,您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褚玄林听到卫雪的声音方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有些后悔,心想刚才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做出了那样的举动,肯定是吓到雪儿了。 “雪儿,对不起,我……是我错了,我想到今天在山上的事情,有些吃醋,情不自禁就……你不要生气。”褚玄林有些慌乱地道。 卫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道:“殿下想来是身体不适,才做出了出格的行为,您先回宫吧,我有些累了,先歇息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 “雪儿……”褚玄林望着卫雪的身影,悔恨交加,心想雪儿以后不会都不见自己了吧,想要去向她解释,又怕再惹她生气。 纠结良久,他终是决定先回去,等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再回来找对方好好道个歉。 想清楚后,他向着屋中道:“雪儿,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便红着脸离开了国公府。 马车旁的福禄看到太子的样子,心生疑惑,询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褚玄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走吧。”随后上了马车。 卫雪回到房中,眼中发冷,漠然地用袖子擦了擦嘴。 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以后和太子成婚后要同床共枕,更亲密的事情也会做。 现在因为他亲了自己一下就这么生气,以后住在一起了还得了。 唉,还是要学会冷静,慢慢习惯,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应该再扭扭捏捏,因为一些小事而生气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卫雪来到书案前练字,平复心绪。 何珞珠回府后,将何馨语叫到自己的房中,屏退了下人。 还未等何馨语开口说话,她上去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道:“你今天很得意啊。” “大姐姐……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打我。”何馨语捂住被打的脸,脸战战兢兢地开口,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要诱我去摘那丹霞果?别说你不知道它是朱雀喜爱的食物,你以为我会信吗?”何珞珠生气地质问道。 何馨语听了这话哭了起来,可怜巴巴地道:“大姐姐误会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知道它有个好寓意,想要帮您讨个好彩头,才说服您去采它的。” “我和你关系有那么好?能让你这么为我着想?我看你是对我不满,想看我出丑,才让我去摘那果子的。” “不……姐姐……不是的……” 何珞珠眼中仿佛沁着毒,阴恻恻地说道:“行了,是不是故意的我也懒得去想了,我只知道你害我丢了脸,得付出代价。” 何馨语脸上一白,眼神中满是惊恐。 何珞珠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道:“来人。” 一个丫鬟走了进来,问:“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来,打二小姐二十个耳光,让她长长记性,知道以后什么人不能惹。” “是。” 丫鬟来到何馨语身边,打算给她第一个巴掌的时候,听她尖声道:“大姐姐,你不能打我,明天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要给我送赏赐的。 他要是看到我的脸,会怎么想,要是告诉了太子殿下……” “哦,你提醒我了,那便明天领了赏赐之后再打吧。” “是。” 正当何馨语暂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何珞珠又突然笑着说:“对了,姨娘对你疏于管教,才导致你犯了错,也该罚才是,明天顺便也打姨娘十个耳光吧。” “是。” “何珞珠!你欺人太甚!”何馨语听了何珞珠的话,再也忍不下去,直接冲着她大吼。 第57章 婚事 “你再对我不敬,我不介意给你们母女二人每人多加十巴掌。 你还年轻,几巴掌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你也要为姨娘想想啊。 她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受得住啊。” 何珞珠风淡云轻地说道,话中没有一丝感情。 何馨语双目通红,紧咬着嘴唇,身体不住地发抖。 良久后,她终是闭了闭眼,低下了头,道:“我知道了,大姐姐。” 何珞珠得意地一笑,道:“行了,你下去吧。” 何馨语紧攥着双手,指甲穿透了皮肉也不觉疼痛。 她起身走出何珞珠的房间,在心中暗暗发誓,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必百奉还。 许诗婉回府后,告知刘氏和许正淳,太子妃明日会来府中给刘氏看病。 两人俱是很震惊,询问缘由。 许诗婉便告知卫雪曾经拜入师父门下,是自己的师姐,医术高强这事。 特意叮嘱他们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以免给卫雪带来麻烦。 翌日,卫雪如约前往将军府。 许正淳和刘氏受宠若惊,态度毕恭毕敬。 卫雪为刘氏诊治后,面上并无特殊的表情。 她将许诗婉单独叫出房间,方神色哀戚,道:“抱歉,婉儿,令堂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我……无能为力。” 许诗婉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了下去,她强撑着,平静地问道:“母亲她,还能活多久?” “多则三五年,少则……一年。” 许诗婉点点头,痛意在心中一点点弥漫开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婉儿,你没事吧?”卫雪担忧地问道。 许诗婉笑了笑,道:“没事,师姐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卫雪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来,道:“这药可以缓解她的病痛,让她好受一些。” 许诗婉接过,柔声道:“谢谢师姐。” 翌日,礼部尚书玉大人知道了玉清宁在登高期间遭到太子责怪的事情,气得要打她。 玉夫人赶紧阻拦:“老爷,这不最后没出什么事么?您消消气,清宁也不是故意的,她现下肯定知道错了。” “最后没出事是因为清清为她求了情,不然恐怕我也会被她牵连,这个孽障!” 玉夫人听到这话眼中一黯,看了看静静站在旁边的玉清清,轻哼一声。 “清清是姐姐,理应帮助妹妹的。 现在清宁真的已经知道错了,老爷就饶了她吧,妾身日后定会好好管教她,不会再让她闯祸了。” 玉大人渐渐冷静了下来,没好气地对玉夫人说:“最好是这样,要是再有下次,我打死她。” “好,我知道了,您消消气。”玉夫人边柔声安慰边用手抚摸他的脊背,给他顺气。 玉清清见状嘲讽一笑,每次都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 玉清宁犯小错是这样,犯大错还是这样,要是换了自己,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就算不打死自己,也会让自己丢了半条命吧。 罢了,本来也没对这个父亲抱什么期望。 玉大人看了看乖巧地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玉清清,温和道:“清清,你过来。” 玉清清上前:“父亲有何吩咐?” “昨天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没给为父丢脸。” “谢父亲夸奖。”玉清清淡淡道。 玉清宁看到父亲夸奖玉清清,心中不平衡,便开口道:“做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慕容公子厌弃?” 玉大人皱起眉头,沉声道:“你说什么?” 玉夫人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致,也问:“清宁,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两人的关注点重新聚集到了自己的身上,玉清清扬起头,有些得意地道:“父亲母亲还不知道吧,慕容公子在登高时明确说了大姐姐长得不好看,不喜欢大姐姐,还要与大姐姐退婚呢!” 听到这句话,玉清清脑海中又回想起慕容景在翠华峰上说过的话,只感觉心脏又被撕裂了一次,痛得不行。 “此话当真?”玉大人转头问玉清清。 玉清清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道:“是真的。” 玉夫人眼睛一亮,强压心头的欢喜,对玉大人说道:“老爷,与刑部尚书府的联姻实在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好亲事。 如今慕容公子对清清无意,不如让清宁试试?” 玉清宁闻言眼睛微微睁大,道:“母亲,你说什么呢?我……” 我喜欢的又不是慕容公子,而是徐喻之公子。 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知道要是父亲听到了肯定要说她不知羞,又要打她。 不过她又想了想,觉得母亲的提议倒也不错,慕容公子家世好,又风流倜傥。 他喜欢美人,自己长得又不赖,也许自己与他真的有可能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禁多了一丝期待。 玉大人却道:“不行,你可知道,刑部尚书府之所以会与我们府中结亲,是因为慕容大人的夫人与清清的母亲是闺中好友。 你和慕容夫人又没有什么交情,她不会答应让清宁嫁给慕容景的。” 玉夫人不甘心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难道老爷要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玉大人听了这话,似是有些犹豫,看了一眼玉清清,问:“清清,你的意思呢?” 玉清清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就是自己的父亲。 在知道自己被慕容景嫌弃后没有生气,没有想着去为自己讨个公道,反而担心会丢了这样一门好亲事,还被别人说动想要让玉清宁顶了自己的婚事,呵呵。 一开始听了玉夫人的话,玉清清有些惊讶,也觉得有点可笑,心想这人真是打得好算盘。 但是她又想到那天慕容景说的话以及他的表情,便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如他所愿,解除婚约,从此便是路人,婚嫁各不相干,好过自己死皮赖脸地纠缠,与他做一世怨侣。 “女儿愿意将这婚事让给妹妹。”玉清清淡淡地开口。 此话一出,玉大人、玉夫人、玉清宁都是一副震惊异常的模样,只以为玉清清是受到太大的打击,人都傻了。 “你真的愿意?”玉夫人再次试探地问。 “愿意,希望夫人和妹妹心想事成。”说完便向玉大人行了礼,离开了。 第58章 生气 慕容景回府后有些魂不守舍的,他有些不太明白自己了。 他觉得自己不喜欢玉清清,可是为什么在翠华峰上说完那番话后,看着她的反应,心里会难受呢? 为什么看到她在台阶上对自己冷淡的样子,会心痛呢? 为什么猜字谜时听到她将自己的名字作为谜底,会开心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索性就不想了。 这之后过了几天,慕容大人和慕容夫人在府上设宴,邀请了玉大人、玉夫人以及玉清清和玉清宁。 慕容景得知后,隐隐有些期待,因此那天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看着比以往更加风度翩翩,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可是就在他进入会客厅的时候,听到自己的母亲问玉夫人:“清清今日怎么没来?” “她近日偶感风寒,恐过了病气给贵府中人,便没有来。”玉夫人语气很温柔地回答。 “可有大碍?” “夫人放心,没有大碍。” “那便好。” 慕容景听了后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方才的热情和期待全无,他不禁想:玉清清是真的病了还是找借口躲着自己。 以往他父母宴请玉清清一家人的时候,玉清清每次都会来,还会找机会和他说话,对他热络得很。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来,还是在登高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是真的因为那件事情而讨厌自己,不愿意见自己了吗? 片刻后他又努力将这些念头甩到脑后,心道:算了,不来便不来,当自己稀罕么? 这么想着,他面无表情地进入厅中,给玉大人和玉夫人请了安,然后落座。 但到底有些心烦意乱,因此对一直与自己搭话的玉清宁有些反感,看着她那张长得不错的脸都觉得庸俗了许多。 这时,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玉清清的脸,虽然不甚美丽,但是清秀,笑起来的时候比平常好看,含情脉脉又有些羞怯地望着自己的时候,最好看了。 “景儿?景儿?”玉夫人看他一直在出神,便忍不住叫了他几声。 慕容景回神,意识到自己在想玉清清的时候,吃了一惊,心中烦乱到了极点。 于是他对着众人道:“抱歉,父亲、母亲、玉大人、玉夫人、玉二小姐,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告辞了。”说完转身走出了会客厅。 玉夫人“咦”了一声,道:“这两个孩子真是,都身体不适,真是巧了。” 然后吩咐下人分别给玉清清和慕容景送去了药。 玉清宁见状咬了咬嘴唇,心中满是不忿。 此后慕容夫人又单独邀请了玉清清三次,但都被她以不同的借口推脱,最后一次她甚至让玉清宁来了,这让慕容夫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慕容景看到来人是玉清宁的时候,气得脸都黑了,他冷冷地问:“玉清清呢?” 玉清宁看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道:“姐姐今日身体不适……便让我来替她陪陪慕容夫人……” “哼,又不适?我今日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身体不适。”慕容景脸带怒气,拂袖离开。 身后的玉夫人在后面喊:“景儿,景儿,你冷静点,和清清好好说说,别冒犯了人家。” 看着慕容景越来越远的背影,她叹了口气,转过头对着玉清宁说:“清宁你不要放在心上,这小子就这脾气,你既是替清清来的,便陪我一起去逛逛园子吧。” “好。” 玉清宁看着慕容夫人温柔的样子,怔了怔,她有些嫉妒玉清清,未来有这么好的婆婆。 不过她又想,慕容景不喜欢玉清清,与她的婚事应当成不了。 而且他若是知道玉清清装病骗他和慕容夫人,想必只会更加讨厌她。 这么一来,只要自己在慕容夫人面前好好表现,是有很大可能取代玉清清嫁给慕容景的。 想到这里,她越发表现得乖巧懂事,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慕容景到了玉大人府中,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玉清清的院中。 当发现她正在开心地与两个丫鬟一起踢毽子时,立刻就冷了脸,语气也很不好地道:“你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还能活蹦乱跳的?” 玉清清听到声音,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到站在院门口,一身白衣的慕容景,一愣,之后面色如常地对着丫鬟道:“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丫鬟看了看一脸怒气的慕容景,又地看了看玉清清,有些犹豫。 “去吧,我没事。”玉清清安抚道。 “是。” 丫鬟下去后,玉清清淡淡地开口:“慕容公子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母亲好心邀请你去我家赴宴,你却三番两次地找各种理由推脱,今天甚至让玉清宁去了,你什么意思?” 慕容景走到玉清清的面前,紧锁眉头,沉声问道。 玉清清笑了笑,轻声道:“这不是正好如了慕容公子的意,你不喜欢我,想必也不会愿意见我,那么我不去,你该高兴才是。” 停顿片刻,她继续说道:“而且,慕容公子不是嫌弃我长得不好看要与我退亲吗? 我妹妹花容月貌,且对你有意,想来你会喜欢她,所以我便让她替我去了。 若你们真的两情相悦,日后喜结连理,也是一桩美事。” 慕容景听到她这满不在乎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冷声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玉清清感觉胳膊上一痛,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 慕容景一怔,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迅速且决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玉清清冷冷道:“我以前没有看清你,可是翠华峰上那件事之后我便看清了。 你和以往那些嘲笑我的人根本没什么两样,我只恨自己眼盲,没有早日明白这一点。 幼时那事,不过一场梦,过往种种,也不过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不……不是……”慕容景有些语无伦次,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定了玉清清的话。 又是幼时那件事,许诗婉和玉清清都在说那件事,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印象…… 玉清清试图挣扎着脱离慕容景的手,却是徒劳,对方握得紧紧的,根本挣脱不开。 第59章 不同意 “慕容公子尽早和家里人说退亲的事吧,省得以后彼此再纠缠不清,让你厌烦。”玉清清冷冷地说道。 “不,我不要退亲。”慕容景未经思考,直接脱口说出这句话,然后被自己惊到了。 这次轮到玉清清疑惑了,他自己说的要退亲,如今自己同意他反倒不愿意了,实在是让人搞不懂。 “慕容公子莫不是在耍我?当初说要退亲的是你,现下说不要退亲的也是你,你以为婚姻大事是玩笑吗?”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心意已决,不想再与你成婚了。” 慕容景闻言瞳孔一震,一脸难以置信,握着玉清清胳膊的手不觉地收紧。 玉清清蹙起眉头,有些不耐地道:“放手,你弄疼我了。” 慕容景回神,稍微松了力道,但是依旧没有将手放开。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很轻,很温柔地道:“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愿意了?山上那件事,就让你这么介意?介意到对我这么多年的感情,一瞬间就消失了? 那天我那些话是无心的,如果真的伤害了你,我……我向你道歉……” 玉清清一愣,他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温柔,第一次向自己道歉,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因为他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呵,怎么可能,估计只是因为一个一直在旁边巴着他赖着他的人突然离开了,不适应了吧? “慕容公子当真不想退亲?”玉清清问道。 慕容景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为什么?” 这个问题把慕容景问住了,是啊,为什么呢?他说不上来,只是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退亲。 玉清清看着他思考的模样,轻笑一声,道:“答不上来了?让我告诉你吧,因为我对你没有之前那么积极和热情,你不习惯了而已。” 是这样吗?慕容觉得应该不是的,可是他也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所以没有回应玉清清的话。 玉清清见状用力甩开他的手,道:“慕容公子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我会和我父亲说明,让他去贵府为我退亲。”说完便进了房中,将房门关上。 慕容景上前几步,看着紧闭的房门,终是没有硬闯,他握了握拳,然后坚定地道:“反正我是不会同意退亲的。” 他在原地又站了半晌,然后心情沉重地离开了。 玉清清身体靠在房门上,鼻子有些发酸,泪水充盈了眼眶,但她倔强地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慕容景出了府,没有乘坐马车回去,而是选择独自一人走回去。 路上他穿过一个空旷的街道,街道上有几个小孩,他们围成一个圈,在看着什么。 “这只鸭子真丑,你从哪里得来的?”一个皮肤黢黑,个子比较高的小男孩问道。 “哪里丑了,明明就很可爱,我特意从卖鸭子的老伯伯手中买来的。”一个白白净净,个子稍微有些矮的小男孩回答道。 个子高的小男孩伸手抢过个子矮的小男孩手中的鸭子,又仔细瞧了瞧,道:“就是丑,又胖又丑的,你眼睛出问题了吧?哈哈。”说完便将小鸭子丢了出去。 个子矮的小男孩见状连忙拿起摔落在地的小鸭子,为它拂去身上的灰尘,又确认它没有什么大碍,方生气地对个子高的小男孩说:“你干什么扔我的小鸭子,它就是很好看,丑的是你,是你!” “你竟敢说我丑,我看你是皮痒痒了,给我打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那只丑鸭子也不要放过!”个子高的小男孩气愤道。 旁边的几个孩子听了他的话纷纷上前对着个子矮的小男孩拳打脚踢,甚至有意地往小鸭子的身上踢。 个子矮的小男孩蜷缩着身子,紧紧护着怀中的小鸭子,大声道:“你们就会欺负人,你们才是坏的,是丑的,我的小鸭子是最可爱的。” 慕容景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震,一些尘封在心底的记忆破土而出,如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 幼时参加一位大人府中的宴会,他在花园中迷路了,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循着那声音找去,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告诉他,其他孩子嘲笑她长得不好看,不跟她玩,还欺负她。 那时候自己为她擦干眼泪,告诉她 ,她不丑,很可爱,是那些人没有看到她的好。 后来有一天,自己看到府中一个嬷嬷买了好几只小鸭子,其中一只很可爱,便问她买了过来,日日养着。 那天家中设宴,有几个和他同龄的小孩子也来参加宴会,看到了他的小鸭子。 他们说那小鸭子好丑,还问他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养这么丑的东西。 他听了后感觉无地自容,撒谎说小鸭子不是他的,是不小心跑到自己院中的。 等那群小孩子走了后,他把小鸭子还给了那个嬷嬷,说它太丑了,配不上自己。 那之后,他渐渐忘记了那只小鸭子,以及花园中的玉清清。 他在身边伙伴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渐渐觉得,只有美好的事物才能配得上风流倜傥的自己。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一思想变得更加根深蒂固。 所以他喜欢美人,每每看到长相平庸的玉清清,他就觉得烦躁,再想到他是自己的未婚妻,便更觉无法接受,因此总是冷漠地对待她,甚至用言语伤害她。 但是他忘了自己曾经那么温柔地告诉过她,她不丑,很可爱的。 曾经救赎过自己的人如今变成了伤害自己的人,任谁都要失望透顶,无法接受了吧。 慕容景突然明白了玉清清的决绝,这次,是自己伤她太狠了。 他回想以前玉清清对自己的种种,突然发现,自己是心动的,她的眉眼,她的神情,都深深刻在自己心上,无法忘记。 也许自己早就喜欢上了她,但是因为那根深蒂固的思想,一直欺骗、蒙蔽自己,以至于看不清自己的心。 是的,喜欢,他想到这里,突然间眼睛一亮,他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愿意退亲了。 不是因为不习惯她态度的转变,而是因为他喜欢她。 第60章 怒气 登高一事过后,许诗妍因为受伤没有去参加该活动的消息传了出来。 许正淳的副将李明轩得知后特地登门拜望,询问情况。 李明轩此人,出身白丁,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到了副将的位置,可谓十分勤奋、有毅力。 他相貌周正,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明朗的气质,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 李明轩心悦许诗妍,这是将军府和军营中都知道的事情,因为他表现得太明显。 经常造访将军府,且会经过许正淳之手送给徐诗妍一些精巧的小物件。 他知道许诗妍喜爱玉器,便想办法四处搜罗,因为没有父母需要奉养,他的俸禄几乎都用来买玉器,讨好许诗妍了。 但是徐诗妍嫌弃他身份低微,配不上自己,对他送来的那些物件也多是让许正淳原模原样地退回去。 不过李明轩从未放弃,这次被拒绝了,下次继续送,乐此不疲。 许正淳这次看他带来了一包包的药材,眉头轻蹙。 看着他充满担忧和期待的眼睛,又想想前段时间许诗妍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纠结良久,终是道:“明轩啊,你对妍儿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妍儿她不喜欢你。 前几天她亲口告诉我,她喜欢的是右丞相的儿子徐喻之。 虽然我很欣赏你,也不反对你和妍儿在一起,但是她对你无意,我也没有办法。 你尽早放弃,娶个也喜欢你的女子吧。” 李明轩微微一愣,徐喻之,就是那个温润如玉,年少有为的国子监博士? 家世好,长得好,是个很优秀的人,胜过自己百倍。 二小姐会喜欢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让自己放弃,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将军,二小姐她,没事吧,伤得厉害吗?”李明轩没有回应许正淳方才的话,而是询问起徐诗妍的伤势。 许正淳想到女儿的身体情况,目露忧色,但是他不想对外人说得那么清楚,于是平静道:“她已经没有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李明轩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忧,心生疑惑,不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道:“末将知道了,还请将军代我向二小姐问好,我先走了。” 许正淳点点头,道:“好。” 望着李明轩挺拔的背影,许正淳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个傻孩子。” 菡萏院内,许诗妍望着忍冬手中提着的一包包药,问:“是李副将送来的?” “是。” 徐诗妍听到肯定的回答,眼睛闪了闪,但很快又黯下去。 她淡淡道:“他有心了,你把这些药拿去让大夫看看有没有可以放入药方中的。” 忍冬应是,退下了。 “这李副将对你倒是一片痴心,就是出身寒微了点,否则真真是一个不错的成婚人选。”吴姨娘在一旁感慨道。 许诗妍轻笑一声,道:“他和徐喻之,云泥之别,我日后落魄到什么境地也不会选他。” 吴姨娘闻言一怔,然后应和道:“妍儿说的是,他怎能配得上你呢。” 左丞相府中,秦离将自己想要入军营的想法告诉了秦忠,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答应了这一请求。 秦忠对儿子道:“你自幼喜爱习武,长大后尤甚,这些为父都看在眼里,不忍你舍弃所爱;且日后你在军中做出一番成绩的话,也能更好地辅佐太子。 因此,为父愿意尊重你的决定。 不过,为父不会用身份给你开后门,你入军营需从底层的士兵做起,凭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往上升。” 秦离眸色一亮,唇角上扬,父亲所言,正中自己下怀。 于是他欣喜道:“孩儿谨记,定不负父亲期望。” 他被喜悦的情绪萦绕着,突然想起了许诗婉,心道父亲既然同意自己学武,说不定也不会反对自己和她在一起。 秦忠就像看透了秦离的心思一般,突然问道:“听说你最近和许正淳的长女走得很近?” 秦离闻言心中一紧,努力保持镇静道:“儿子不过偶然之下与她多说了几句话罢了,并没有逾矩。” 秦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那就好,那许诗婉生得妖里妖气,且掐尖要强,实非良配,你莫要被她蛊惑了。” 秦离眉头紧锁,心中抵触父亲的言辞,嘴上也说了出来:“父亲的话,太过分了,许大姑娘并不像您说的那般不堪。” 秦忠双目微睁,一脸惊讶,怎么每次一说到和许诗婉有关的话题,儿子就会忤逆自己,难不成离儿真的被她给蛊惑了? 想到这里,秦忠心里升起了一股怒气,沉声道:“许正淳与右丞相那种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交好,能是什么好人,许诗婉是他的女儿,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秦离无奈又气愤,父亲总是这样,用自己的喜好和臆想去评判一个人,经常有失公允。 偏偏他性子执拗又倔强,容不得别人反驳他,导致周围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父亲画地为牢,将自己局限其中,固执己见,长此以往,只怕会不辨是非,走入歧路。 孩儿觉得您是时候该清醒一下,从客观的角度去看看这个世界,听听别人的声音。” 秦离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中带有一丝冷意。 秦忠身躯一震,不敢相信平时乖巧顺从的儿子竟然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毫不留情的话来。 当下怒从中来,扬手给了他一巴掌,大声道:“你放肆,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这么跟我说话? 我为什么不喜徐斡?因为他和皇贵妃必定与你姑姑的死脱不了干系。 你年轻,不了解那些陈年往事,看不出他的虚伪。 可是我与他一同辅佐皇帝登上帝位,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吗?” 秦离的脸上很快浮现一个鲜红的五指印,但他恍若未觉,直直道:“右丞确有害死姑姑的嫌疑,父亲对他没有好感,我可以理解。 可是许将军又做错了什么?他不可能害过姑姑,父亲为何连他也要一起针对? 因为他与右丞交好?父亲也说过了,右丞可能表里不一,许将军也许是被迷惑了。 父亲若只因为这个而厌恶他,不是太草率了吗?” 第61章 邀请 “若是被迷惑了,也是他蠢,这么蠢的人,不值得我高看他一眼。”秦忠冷哼一声,说道。 秦离看着父亲偏执的样子,知道现下自己说什么他也听不下去,于是叹息一声,道:“父亲忙吧,孩儿告退。”说完转身离开。 秦忠想要叫住他,但最后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只是凝视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慢慢攥紧了拳头。 八月中旬,许诗妍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 这时许诗婉收到了徐璟雯给发来的帖子,邀请自己到府中小聚。 她询问绿萍:“徐姑娘有给许诗妍发帖子吗?” “回小姐,没有,可能徐姑娘以为二小姐的伤还没有好吧。” 许诗婉点点头,其实她不是很想去,但考虑到徐璟雯这人不错,且是第一次邀请自己,不好拒绝人家。 沉思片刻,她还是决定赴约。 “你说许诗婉收到了右丞相府发来的邀请帖子,且答应了要去?”许诗妍摆弄着手中的玉佩,漫不经心地问道。 半夏低眉顺眼地答:“是的,小姐。” 许诗妍笑了笑,叹息道:“这个姐姐啊,真是有种奇怪的吸引力呢,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她。” 半夏心说也不见得,您和玉家二小姐就不喜欢大小姐。 许诗妍摩挲着手中的玉佩良久,眼神微亮,她轻轻勾起唇角,对半夏说道:“你去帮我办件事。” 徐璟雯得到许诗婉的答复后,开心地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她母亲。 徐夫人得知后也很欢喜,自从上次赏花宴上见了许诗婉一面,她就很喜欢这个孩子,想要让其做儿媳妇。 可是后来听说皇帝有意让许诗婉做太子妃的时候,她不得不打消了这一念头。 如今皇帝已经正式封了卫雪做太子妃,她高兴坏了,认为自己的儿子又有机会了,于是便让女儿邀请许诗婉来府中做客,与儿子见面培养培养感情。 徐璟雯将这一消息告知徐喻之后,他先是一怔,然后感到一阵喜悦的感觉涌上心头。 虽然心湖已经荡起层层涟漪,他面上还是一片平静,温柔地对自家妹妹道:“那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 徐璟雯乖巧地点点头,心道:那肯定啊,我可是为了哥哥你呀。 到了赴约的这天,许诗婉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穿着一袭白鹭色长裙,整个人清冷出尘。 她带着红槿出发,快到府中大门的时候,被一个端着茶盘匆匆赶路的婢女撞到。 茶盘上的茶杯打翻,茶水泼到了许诗婉的身上。 一旁的红槿赶紧检查自家小姐的状况,发现茶水不太烫,她没有受伤,只是衣服被弄脏了,松了一口气。 “奴婢该死,不小心冲撞了大小姐,还请大小姐恕罪。”那婢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红槿怒声质问道:“你怎么看路的,小姐今天是要去赴约的你知不知道?要是去迟了引主人家不满,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许诗婉对红槿道:“罢了,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的,现下还有时间,你随我回去换身衣服吧。” 接着她又转头对那婢女道:“以后做事当心些,下去吧。” “是。”婢女小声地回答。 许诗婉回去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来到府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小厮双手捧着一封信,递到了她的面前,道:“大小姐,这是二小姐给您的信。” 心中突然涌起一个不好的预感,许诗婉淡淡地开口问:“二小姐呢?” “回大小姐,二小姐方才乘马车出门了。” 许诗婉轻轻笑了笑,果然。 她打开那封信,看了看。 许诗妍在信中说道,她不忍许诗婉因为换衣服而耽误了与徐璟雯的聚会,于是便替她去了,还让她不用担心,说自己会为其找个合适的说辞。 “呵呵。”许诗婉冷笑一声,心道这许诗妍真是“贴心”,算计了自己还一副为自己着想的样子。 而且,她身体刚好点就又开始折腾了,真是精力旺盛。 许诗婉转身,准备去芳菊馆。 红槿疑惑地道:“小姐不去右丞相府了吗?” “不用了,已经有人替咱们去了。” 红槿一脸不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道:“您是说二小姐……” 许诗婉点点头,有些无奈地道:“估计咱们的沁兰院有内奸。”否则徐璟雯邀请自己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被许诗妍知道了。 不过如今吴姨娘帮着管家,许诗妍在自己身边安插了她的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自己以往从来没有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也没有做什么见不得的事,因此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知道自己一直被人监视着,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看来有必要好好清理一下院中的人了。 许诗婉无奈,自己本是一个很懒散的人,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奈何现实不允许,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找上来给自己添堵,偏偏又无法逃避,只能去面对、去解决,真是烦不胜烦。 不过,自己这次本来也不太愿意去右丞相府,如今许诗妍这么搅和,也算是帮了自己一把,自己懒得去计较这件事了,但是院中内奸这事还是要好好解决的。 右丞相府中。 徐璟雯看到来的是许诗妍而不是许诗婉,吃了一惊,但她压下心中的情绪,温和地问:“许二姑娘?你怎么来了?前些日子听说你受伤了,如今是已经好了?” 许诗妍含笑点点头,道:“多谢关心,已经好了。今日我是替姐姐来的,方才姐姐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被府中一个小丫鬟撞了一下,磕到了腿,虽说没有大碍,但到底今日不方便出门了。 姐姐为了不耽误与徐姑娘的约定,便让我来了。 姐姐还让我代她向你道个歉,说今日不能亲自赴约,实是抱歉,望徐姑娘谅解。” 徐璟雯有些怀疑,心道真的这么巧?但是看着徐璟雯一脸认真的样子,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许大姑娘不来,自己倒是没事呀,只是哥哥怕是要失望了。 但是事出有因,也没有办法,就这样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哥哥和许大姑娘见面。 第62章 惩罚 许诗妍跟随徐璟雯进入府中,先去拜访了徐夫人。 徐夫人看到她后,微微惊讶,心道女儿不是邀请的许大姑娘吗?怎么如今来的是许二姑娘呢? 听了女儿的解释后,她明白了许诗婉没有来的缘由,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她对温婉娴静的许诗妍也不是没有好感,因此还是很热络地与之交谈。 不久后,徐喻之听说妹妹邀请的客人到了,以为是许诗婉,于是强压内心的喜悦,不疾不徐地去了母亲院中。 然而,当她看到坐在母亲下首的人是许诗妍时,弥漫在心头的热情瞬间熄灭,简单给母亲请了安,向许诗妍问了好,便想着离开了。 许诗妍清楚地看到,徐喻之在发现来人是自己的那一瞬间,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下去。 那一刻,她感觉心脏处微微发痛,不由地咬紧了嘴唇。 徐璟雯又向徐喻之解释了一下许诗婉没有来的原因。 当听到她是被丫鬟撞了一下,磕到了腿时,眉心一蹙,几乎是立刻问道:“可有大碍?” “徐公子放心,姐姐只是受了点小伤,休养两天就好了。”许诗妍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回答了徐喻之的问题。 与此同时她在想,徐喻之得知自己受伤后是否会露出现在这样关切的神情,不会的吧,她苦涩一笑。 徐喻之待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许诗妍突然叫住了他,道:“徐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徐喻之转头看向他,面露疑惑,徐璟雯和徐夫人也有些惊讶。 垂下眼帘思考了一瞬,徐喻之微微一笑,道:“那许二姑娘随我来吧。” 许诗妍向徐夫人行了一礼,又对着徐璟雯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他离开。 徐喻之将许诗妍带到一处空旷安静之地,问:“许二姑娘找我何事?” “实不相瞒,我想向徐公子了解一下舍弟在国子监的近况,他不常回家,我有些担心,今日正巧碰上了你,便顺便问问。”许诗妍回答道。 徐喻之轻轻挑眉,心道这种问题有必要单独问吗?但是又想到人家也许有自己的考量,便没有多想,道:“景桓天资聪颖,学东西很快,且勤于思考,在学生中是出类拔萃的。 日后参加科举,前途不可限量,你不用担心他。” 许诗妍眸色一动,心想他再优秀和我关系也不大,有事情还是会偏向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 她心中不平,但是面上不显,只是感激地道:“谢谢徐公子告知,景桓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也是我和姐姐唯一的弟弟,我们都对他寄予厚望,还望徐公子念在我们两家交好的份上,对景桓照拂一二。 我和将军府都会将这一恩情铭记于心,日后找机会报答的。” “许二姑娘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徐喻之温和道。 许诗妍点点头,然后突然皱起眉头,单手扶住太阳穴,似是站不稳,要倒下的样子。 徐喻之见状忙上前扶了她一把,紧张地问道:“许二姑娘,你怎么了?没事吧?” 许诗妍借着徐喻之的力缓了一会儿,然后站定,轻轻推开了他,有些虚弱地道:“我没事了,谢谢徐公子。” “你身体不舒服吗?”徐喻之问。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前些日子受伤了,伤到了头,如今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还会时不时头疼,再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许诗妍回答道。 徐喻之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应该在家中多休息,少出门走动才是。” 他心想,这将军府是有多不安全,这两姐妹前后脚的受伤。 “好,徐公子这样说了,我一定好好爱惜自己。”许诗妍笑得明媚动人,声音也异常动听。 徐喻之一怔,望着许诗妍的眼睛,似乎从中看出了欢喜和倾慕,片刻后,他醒了神,轻轻吐出一个字:“嗯。” 许诗婉这边,从刘氏的芳菊馆出来后,她回了自己的沁兰院。 红槿看到她便迎上去,道:“小姐,奴婢找到早上撞到你的丫鬟以及给二小姐那边送信的丫鬟了。” “好,审得怎么样了?”许诗婉问道。 “回小姐,撞你的那个是厨房里一个打杂的丫鬟,说因为她父亲最近生了一场大病,需要钱,便被二小姐的人收买了。 奴婢查过了,她所言属实,早上的行为应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许诗婉道:“嗯,情有可原,也没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警告一下就可以了,你从我的私库中取十两银子给他父亲治病, 然后告诉她,若是下次再犯,便会她赶出府,让她好自为之。” “是。” “向菡萏院传信的是哪个?” “回小姐,是院中一个负责洒扫的丫鬟,叫秋蝉。 根据奴婢的调查,她不止一次向那边传信,一开始还比较小心谨慎,后来看小姐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便开始肆无忌惮了。 也正因为这个,奴婢才能顺利将她找出来。” 许诗婉点点头,道:“把她带过来吧。” “是。”红槿行礼离开。 秋蝉被带过来的时候看到许诗婉坐在茶桌前,素手拿着一只茶杯,正在漫不经心地品茶。 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怎么样,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奴婢秋蝉,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万福。”秋蝉小心翼翼地道。 许诗婉看了她一会儿,方道:“秋蝉,你觉得作为奴仆,什么最重要?” 秋蝉没想到大小姐上来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思考了片刻,她颤声道:“回大小姐,奴婢认为本分地做事最重要。” 许诗婉轻笑一声,道:“本分做事确实重要,但在我看来,忠心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呢?” 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盯着秋蝉,嘴角带笑,眼中却透着一股冰冷。 秋蝉抬头看到她的眼神,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立刻将头磕在地上,恐惧地道:“奴婢知道错了,大小姐饶了奴婢吧。” “你说本分做事最重要,你的本分是将我伺候好,可是你向别人透露我的消息,损害我的利益,实在说不上是将我伺候得好,也算不得是本分做事吧?” 第63章 看破 “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秋蝉还在继续求饶。 “像你这样不忠心也不本分的人,留在身边只是给自己找麻烦,红槿,把她带下去,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去。”许诗婉淡淡道。 她本来还想问问,对方是许诗妍一开始就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后续被收买的。 后来发现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必要,背叛的事情已经做了,自己只需要借着这个由头杀鸡儆猴就行了,给那些心思不纯的人看看,通敌是什么下场。 “不要啊,大小姐,求求你,不要把奴婢赶出府。” 秋蝉现在后悔不已,本来她在大小姐的院中,活不多,拿的月例还不少。 偏偏她不知足,在二小姐更多银钱的诱惑下背叛了大小姐,给她传递消息,如今把自己作死了。 “你当初选择背叛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你该庆幸,今天发生的事情对我影响不大,否则,便是要了你的命,也不为过。” 许诗婉嘴角带笑,但那笑意未达眼底,让人不由地害怕。 秋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小姐,以往大小姐都是温柔,淡然的,像是仙女一般。 不像现在,冷漠,有杀气,仿若地狱的鬼魅。 秋蝉闭了嘴,不敢再说话,只是失魂落魄地歪倒在地,不住地流着泪。 红槿将她带下去,在院中打了板子。 完事后,许诗婉对着院中其他人说道:“侍奉主子,最重要的是忠心,秋蝉犯了这个大忌,所以受了罚。 你们以后务必以她为戒,约束自己,别再犯同样的错误,否则,下场只会比她还惨。” 停顿片刻,她继续道:“我是一个讲理的人,若是你们伺候得好,有赏;若是犯了不该犯的错,也别怪我狠心无情,记住了吗?” 院中的其他人都战战兢兢地道:“是,奴婢记住了。” 许诗婉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对红槿道:“这事你告诉李嬷嬷一声,让她也注意排查一下母亲院中的人。” “是。” 红槿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小姐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老爷和夫人吗?” 许诗婉道:“不必,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不用麻烦父亲母亲。” 红槿应下,告退。 许诗妍在右丞相府用了饭,于午后返回了将军府,来到了沁兰院中。 “小姐,二小姐来了,要见您。”绿萍道。 “让她进来吧。”许诗婉道 绿萍应是,将许诗妍引了进来。 “姐姐,好久不见,甚是想念。”许诗妍进来与许诗婉打招呼,很是亲热的模样。 许诗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你的想念,我可担当不起,只怕你不是想我,而是想算计我。” 许诗妍做出惊讶的模样,有些幽怨地道:“怎会?妹妹只是想为姐姐排忧解难,没有想过要算计姐姐的。 早上妹妹也是担心姐姐会误了与徐姑娘的约会,才会代替姐姐去的。” 许诗婉嘲讽一笑,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再装了吧,你来找我,就是让我看你做戏的?” 许诗妍一怔,然后冷冷道:“姐姐真是冷淡,不留情面啊?” “我与你之间,还有什么情面可言?” 沉默了一会儿,许诗妍道:“的确如此,我今日来,是想问姐姐一个问题。” 许诗婉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许诗妍见状直接道:“姐姐喜欢徐喻之公子吗?” 许诗婉挑眉,看了她半晌,明白了她今天早上做那些事情的原因,于是反问道:“你喜欢他?所以设计顶替我去了丞相府?” “是,我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许诗妍坚定地道。 “哦,你喜欢他右丞相之子,国子监博士的尊贵身份,还是他俊俏的样貌,温文尔雅的气质?” 许诗妍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亦或是,你觉得很多女子都喜欢他,你也应该如此?”许诗婉接着道。 许诗妍眼睛微睁,有些恼怒地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或许不是喜欢他,而是想要作为他的妻子会得到的荣誉罢了。” 许诗妍瞳孔一震,感觉深藏在心底里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想法却被许诗婉窥探到了,她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这样吗?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喜欢徐喻之的,很久之前就喜欢了,可是要说具体喜欢他什么,自己又说不上来。 难不成,真像许诗婉所说,自己喜欢的一直是他外在的那些东西,而不是他这个人? “其实想要验证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也很简单,你只需要想想,倘若他没有那些光环和荣誉加身,你是否还会选择嫁给他就是了。”许诗婉淡淡道。 许诗妍顺着许诗婉说的话想了想,突然发现自己自己的答案是否,于此同时脑海中浮现了李明轩的脸。 她吃了一惊,努力将他抛之脑后,然后怒视许诗婉,道:“我喜欢的不是他的人,喜欢的是他会给我带来的利益,那又怎样?趋利避害,人之本性也。” 说完她继续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不喜欢。”许诗婉道。 许诗妍点点头,道:“既如此,你就应该避免和他见面,省得给自己还有别人带来麻烦。 还有啊,我今日这般行事,想来正合你意吧,你该谢谢我才是。” 许诗婉冷哼一声,不带一丝温度地道:“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还有,我讨厌别人监视我、算计我,若与今天类似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许诗妍毫不在意地开口,道:“想来那两个小丫鬟已经被你罚过了,哎呀呀,看不出来,姐姐的心真是狠啊,我还以为你是菩萨心肠呢。” “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别人若是触碰了我的底线,我会让对方付出代价的,所以你,小心一点,不要再挑衅我。” 第64章 书场 许诗妍察觉到许诗婉话中的冷意,不禁心中一颤,但她强自镇定道:“姐姐实在是误会妹妹了,妹妹并没有想要挑衅过姐姐的。” 许诗婉蹙眉,心道这人真的是,认真说不了几句话就又开始演上了,跟她交流真是累。 算了,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她爱怎样就怎样吧。 想到这里,许诗婉不再与她掰扯,直接道:“红槿,送客。” 红槿应声,对着许诗妍道:“二小姐,我送您。” 许诗妍眼中寒光一闪,然后对许诗婉淡淡道:“妹妹告退。”说完便转身离开。 皇宫内,玉华宫中,身穿紫衣华服的二皇子褚玄璋百无聊赖地在投壶,他技艺纯熟,投入的箭矢无一不准确地落入壶中。 渐渐地,他感觉有些无聊,于是叫来福康,道:“安排一下,我今日出宫。” 福康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问:“殿下这次打算带几个人?” “此次便衣出行,只带清酒一人即可。”褚玄璋慵懒道。 “是,奴才这便去安排。” 褚玄璋带着清酒,骑马出了宫门,前往褚洲的勾栏听说书。 在二楼找了个视野比较开阔的位置,叫了一壶酒和一桌下酒菜,褚玄璋悠然自得地听着下方书场中央的说书先生讲述《封神演义》中的精彩篇章。 清酒腰间佩剑,侍立在一侧。 说书先生的声音洪亮而富有节奏,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褚玄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聚精会神地听着,眼睛闪闪发亮。 他很喜欢听说书,每次都能被说书先生的话语所感染,仿佛自己也进入到那些故事当中,忘却了现实世界中的一切。 中场休息时,褚玄璋注意到一旁的清酒已经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于是让他也入座。 清酒推辞了一番,见二皇子执意如此,便顺从地坐下了。 褚玄璋随意往方才清酒所站的方向一瞥,看到不远处的一方桌子旁也坐了一个男子。 他生得很美,是的,很美。 肤色冷白,浓眉如墨,双目含春,肩宽腰细,如玉树琼枝一般。 他着一袭浅云色的长衫,一头青丝用一玉冠和一木簪盘起,气质柔美纯净,在这人潮涌动的书场中十分惹眼。 褚玄林被这人吸引,不由地看得久了些。 林修远好好地坐在座位上,突然感觉左侧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便转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石青色衣衫,剑眉星目的俊俏男子,他看上去慵懒随意,虽然穿着简单的衣衫,但难掩贵气。 林修远礼貌地向他颔首,却见对方怔了一下,然后勾唇一笑,笑得甚是……妩媚。 林修远见状尴尬一笑,然后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褚玄璋饶有趣味地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聚精会神地听故事,期间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他,眼中始终带着笑意。 “最终,在牧野之战中,姜子牙祭起封神榜,万仙来朝,纣王自焚于鹿台,武王得天下,而那些为天下太平捐躯的英灵,也都封神上榜,得享人间烟火。” 说书先生的话音落下,书场内先是鸦雀无声,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听众们仿佛还沉浸在那群魔乱舞、英雄辈出的世界里,久久不能自拔。 褚玄璋脸上浮现出甚是满意的神色,对着旁边的清酒道:“赏。” 清酒点点头,问:“殿下,还和以前一样给一锭银子吗?” “不,今天给一锭金子。” 清酒眼睛微睁,有些惊讶地问道:“金子?这……”有点多了吧…… “有问题?”褚玄璋问道。 “没……没有……属下这就给那说书先生送过去。” 清酒不知道今日主子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出手这么大方。 褚玄璋只觉得今日心情很好,便较之以往给得多了点。 清酒:你那是多了点吗?是多了很多好不好。 楼下的说书先生看到清酒递来的金子,眼睛都直了,有着同样表情的还有楼下的听众们。 几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看到金子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其中一人对着清酒轻抬下巴,朝其他人使了眼色,其他人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道:生意来了。 楼上的林修远注意到了几人的异常,心生疑惑,不懂他们想干什么。 清酒上楼,告知褚玄璋事情已经办好。 看到楼下的说书先生朝自己恭敬地行了一礼,褚玄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他又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望向林修远,当看到对方也看向他时,对其轻轻颔首。 林修远微微惊讶,然后也下意识地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褚玄璋下楼,与清酒出了书场。 之前一直盯着清酒的几名壮汉紧随其后。 林修远见状已经猜到那些壮汉想干什么,有些担心。 虽然与那人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考虑到他对自己比较友好,便不忍心袖手旁观,于是叫上身边的两个随从,也下楼跟了上去。 “殿下,有人跟着我们,大约六七个。”清酒走在褚玄璋的身旁,面不改色。 “哦,找个地方,解决了他们。”褚玄璋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 褚玄璋和清酒故意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胡同中。 几个壮汉没想到这两人这么给机会,欢喜异常,仿佛已经看到黄灿灿的金子在向他们招手了。 “老老实实地把身上的金子银子都拿出来,爷便不为难你们,否则,爷可不能保证你们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方才在书场中给其他人使眼色的那人站出来说道。 褚玄璋淡淡地看着这些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清酒眼神一凛,身上杀气渐露,冷声道:“有本事,就来拿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上。” 一群人围上前,准备对两人出手。 正当清酒要拔出腰侧的佩剑时,突然听到几名大汉身后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等等!” 胡同中的的众人皆是一愣,齐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体态风流,长相俊美的男子,他身旁跟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 第65章 相识 林修远看到众人齐刷刷望过来的眼神,瞬间有些害怕和窘迫。 但他还是壮着胆子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竟敢抢人钱财,实是胆大妄为,我已派随身小厮去请官差了,识相的,速速离开。” 褚玄璋听完他的话噗嗤一笑,像是听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几个壮汉没想到还有人跟着过来了,且报了官,当下就有些怵。 纠结了一会儿,他们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被官府的人抓住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咬牙道:“走。” 褚玄璋眼神一黯,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这么容易,清酒,给他们点教训。” “是。” 清酒没有拔剑,身影在几人中穿梭。 几名壮汉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便感觉胳膊处传来尖锐的疼痛,紧接着后颈挨了一记手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修远目瞪口呆地看着七仰八叉倒在地上的人,颤声问褚玄璋和清酒:“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厉害。 此时他有些后悔跟着两人来到这胡同里的,看目前的情况,人家压根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完全可以自己解决麻烦。 “既然两位没有事了,我就先告辞了。”林修远拱手准备带着小厮离开。 “等一下。”褚玄璋开口,走到林修远面前,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为答谢救命之恩,我欲请公子吃个饭,不知可否赏脸?” 林修远一脸讶然,推辞道:“不必了,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此言差矣,公子用话语震慑了那些人,已经让他们放弃了要对我和随从动手的念头,怎么能说没有帮上什么忙呢?” “就算我没有说那些话,你的随从也完全可以打得过那些人,不让你受伤的。” 褚玄璋笑着摇摇头,道:“于这件事情上,我并不在意结果,在表面看上去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公子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救我。 这颗善良之心,令在下感动不已,想要交公子这个朋友,还请公子不要再推辞。” 站在一旁的清酒听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殿下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么温柔且肉麻的话了。 看到对方这么恳切的样子,林修远也不好再拒绝,于是道:“好吧。” 褚玄璋点点头,温和道:“公子随我来吧。” 林修远跟着褚玄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在下吏部尚书之子林修远,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他身后的小厮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唇,心想少爷你也太实诚了,出门在外不会捏造一个身份,用个化名吗? 要是被那些心思不正的人知道了,绑架你要挟老爷怎么办? 褚玄璋眸色微动,沉默了一会儿道:“在下褚洲一普通富商之子张玄初,你叫我玄初便好。” 林修远点点头,也道:“行,咱们年纪看着差不多大,那你叫我修远便好。” “好,修远。”褚玄璋唤着他的名字,眼底有星光闪烁。 林修远未觉,看两人差不多熟悉了,便好心提醒道:“玄初,以后你听书给赏钱的时候可别再这么招摇了,当着这么多人的给个那么大颗金子,是生怕别人盯不上你吗?” 虽然咱们宣国民风淳朴,但也总有那么一些投机取巧之徒,所以凡事小心为上。” “好,我知晓了,以后会注意。” “嗯。” 褚玄璋带着林修远去了醉月楼的雅间用饭,饭后他们约定以后还要经常见面,一起吃饭、喝酒。 回宫的路上,褚玄璋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到了玉华宫,他看到福康急匆匆地跑出来,对着自己道:“殿下,您可回来了,皇贵妃娘娘来了,已经等您好久了。” “知道了。”褚玄璋敛了笑意。 进入殿内,他看到坐在上首,一身明黄色华服的母亲,于是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给母妃请安。” 皇贵妃目光柔和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躬身扶着他的手臂,道:“起来吧。” 褚玄璋起身,问:“母妃找儿子有事?” “无事,就是想来看看你,又出宫了?” “是。” 皇贵妃叹息一声,道:“关于皇位,你就真的不想争一争?” 褚玄璋身子一僵,淡淡地开口:“父皇心中只有太子一人,儿子想争也没用,不如像现在一般,做个闲人,悠然自在地活着。” “你不争怎么知道你父皇不会喜欢你,只要没到不到最后一刻,你就有机会。 现下朝中还是有很多大臣看好你的,只要你想,母妃可以帮你的。” “母妃,实话告诉你吧,我无意于皇位,一是我没有自信能成为一个好皇帝,二是我懒得去管那些繁琐的天下大事。 你就算帮我争到了皇位我也是做不好的,还可能会使国家动荡,所以何必呢?”褚玄璋有些不耐地道。 “你……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皇贵妃有些生气。 褚玄璋漫不经心地道:“母妃,您就不要再劝我了,把那些心思放下吧。 太子那人,看着虽然有点傻,但不是什么恶毒之人,他日登上皇位,不会容不下我和你的。” “你莫不是忘记了皇后的死?”皇贵妃问道。 褚玄璋眸色一动,问:“她的死和您有关系么?” 皇贵妃一怔,然后道:“没……没有,我没有害她。” “那不就行了,不是您害的您怕什么?” 皇贵妃有些无奈地道:“皇儿,你想得太简单了,当时后宫中,我与皇后平分秋色,暗中也有争斗。 她后来猝然离世,后宫变成了我独大,因此其他人都怀疑是我害的她,尤其是左丞相,而且可能你父皇也……” “证据呢?凡事都讲究证据,他们怀疑你,让他们拿出证据,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 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他们。” “皇儿,你没听说过有句话叫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吗?他日太子登基,若是听信了他人的谗言,要置我们于死地,怎么办?” 褚玄璋深吸一口气,道:“母妃,你真的想太多了,无凭无据,随意杀死先皇的妃子和儿子,哪有那么容易,他就不怕遗臭万年么?而且太子和左丞相不是那样的人。 退一万步讲,太子若是真的流露出了这样的意思,儿子便与他鱼死网破,反了他,不会让母妃受到伤害的,您放心吧。” 第66章 解释 皇贵妃听到儿子的话心中安定了不少,想着自己不经常来儿子的宫中,一直说让他不高兴的话不利于母子关系的维护,于是便转移话题和他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 慕容景自那天从礼部尚书府回来后,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的。 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已经明确,自己喜欢玉清清,但是登高那次的确伤了她的心,以至于她失望透顶,不愿意再嫁给自己了。 可是自己又实在不愿意就这么放开她,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挽回这段感情。 因此,他整个人十分痛苦,不过这种状态很快便被打破了。 几天后,玉大人和玉夫人上门来商议两家婚事,提出一个建议,那就是将之前的婚约改为由玉清宁嫁给慕容景。 慕容夫人很是惊讶,想到之前玉清清多次拒绝自己的邀请甚至让玉清宁替自己赴宴的举动,以及那天儿子去找玉清清结果回来后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隐隐猜到了什么。 慕容景这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清清生气了? “不知玉大人和玉夫人为何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慕容夫人好奇地问道。 玉大人带着些许歉意道:“小女自知样貌平平、才疏学浅,配不上慕容公子,因此主动要求退了这桩婚事。 但是我府与贵府交好多年,不愿与贵府就此断了姻亲关系,因此便想着能否两府婚约不变,出嫁之人由清清改为清宁。” 玉夫人皱起眉头,不是很情愿地开口:“稍等,我让人将犬子叫来问个明白。”说完抬手示意身边的丫鬟去请自己的儿子。 慕容景在院中正发呆的时候,突然看到母亲身边的丫鬟来了,说母亲让自己赶紧去会客厅,有要事找自己。 他来不及多想,应声后起身跟着丫鬟就走。 在路上的时候,慕容景好奇地问:“母亲找我有何要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丫鬟将玉大人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加了句:“夫人看上去不太高兴。” 慕容景心中一震,喉咙处像堵了一团棉花,压抑得很。 他没想到玉清清这么快就让玉大人和玉夫人来为她退亲了。 心痛之余又有些恼怒,难道放弃一个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是真的失望透顶还是压根没有那么喜欢,才会将这段感情舍弃得那么决绝。 不,他是不会答应的,玉清清,你休想离开我。 慕容景眼神变得越来越坚定,刚刚那一刻,他扔掉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纠结,决定要紧紧抓住玉清清。 无论使用什么办法,都要挽回她,让她重新喜欢上自己,嫁给自己。 这么想着,他很快便跟着丫鬟来到了会客厅,给在场的长辈们请了安。 慕容夫人看到儿子,直接沉声问道:“刚刚玉大人说清清主动要求解除婚约,说吧,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她严厉的质问语气让玉大人和玉夫人一惊,没想到平时温柔和煦的慕容夫人还有这么冷厉的一面,同时隐隐觉得她似乎很在意玉清清。 慕容景轻轻叹口气,闭了闭眼眼,心道: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也是,谁让自己嘴欠呢?活该。 他将翠华峰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诚恳地道:“当时所言,只是气话,并非真心。 如今我已是后悔莫及,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深知对不起清清,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但是我绝不会同意与清清退婚,因为……我喜欢她,还请玉大人、玉夫人谅解。” 玉夫人闻言微微蹙眉,心说怎么和原来想的不一样,她以为慕容景嫌弃玉清清,玉清清又放弃了这桩婚事且对玉夫人态度冷淡,而自己女儿对玉夫人很是热情。 这些因素加起来应该可以很顺利地促成自己女儿与慕容景的婚事,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呢? 玉大人也是有些懵,清清不是说慕容景不喜欢她吗?可是看这小子现在的样子,谁会相信他不喜欢。 慕容夫人一开始听了儿子在山上说的话,眼睛微眯,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等儿子将话说完,她脸色由阴转晴,想着这个儿子还算上道,没让自己失望,清清那么好的女孩子,只要眼睛没毛病都会看到她身上无数的优点。 还好,他及时治好了眼睛,没有继续瞎下去。 说实话,慕容夫人很满意清清做自己的儿媳妇,一是因为自己儿子性子野,她深知只有清清这样贤惠的女孩子才能管得住他。 二是她与清清的母亲是闺中好友,如今好友已经离世多年,清清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自己不忍她以后无人照顾,无依无靠。 因此,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不会让除她之外的女孩子进自己家的门。 “玉大人,玉夫人,你们听到了,犬子之前所言,实是无心之失,如今已经知错,不愿与清清解除婚约,还望你们怜他一片诚心,不要拆散他和清清了。”慕容夫人含笑道。 玉夫人轻声道:“可是清清心意已决,想是不会再回头了。” 慕容夫人在心中冷笑一声,心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一直欺负清清不够,现在还想让自己的女儿取代清清嫁给景儿,真是想得美,可惜你的算盘要落空了。 “清清那边我和景儿会再去说,您就不用担心了,我的儿媳妇,除了清清,不会有别人。”慕容夫人看着玉夫人,极为认真地说道。 接着,她又看向自己的丈夫,道:“老爷,你说呢?” 慕容大人被点了名,挺直了背,笑眯眯地应和:“夫人说的是。” 慕容夫人这是点自己呢,呵呵。玉夫人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她轻轻一笑,道:“既然慕容夫人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67章 被骂 玉夫人和玉大人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刑部尚书府,回到了家中。 玉夫人将慕容夫人和慕容景说的话对着玉清宁简单复述了一下,面上有些愤恨和不甘。 玉清宁听了当即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当时在翠华峰上,慕容公子明明表现出了很讨厌玉清清的样子啊?怎么如今又说喜欢她?变脸怎么变得如此之快。” 玉夫人冷笑一声:“男人嘛,心易变,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指望他们长情,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玉清宁闻言一怔,仔细想了想,总觉得慕容公子虽然看上去风流了些,但其实应该不是那种人才对,但是她又不愿意忤逆母亲,于是道:“父亲也是如此吗?” 玉夫人淡淡瞥了女儿一眼,道:“你父亲也是男人。” “哦,这样。”玉清宁点点头,不由地开始怀疑书上经常说的“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是不是也不怎么可信。 玉夫人:“那玉清清可真是好命啊,能有慕容夫人这个靠山,以后想必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了。” 听到自己的母亲这么说,玉清宁心中也有些不忿,玉清清样貌比不上自己,也没有自己活泼讨喜,那慕容夫人也不知道是找了什么魔,儿媳妇的人选非玉清清不可。 玉清宁想了半天,也没怎么想明白,最终自我安慰道:“哼,玉清清现下和慕容公子正在闹别扭,他们的婚事最终也不一定能成。” 玉夫人敷衍地点点头,实际上觉得这桩婚事出现变故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了。 第二日,慕容夫人带着慕容景来吏部尚书府拜访,直言要见玉清清。 玉夫人知道慕容夫人今日见不到玉清清是不会罢休的,无法,将两人安置在会客厅后,立刻着人去请玉清清。 之后她心念一转,也让人去请了玉清宁。 玉清清听说慕容夫人来了,要见自己,有些惊讶。 知道已经多次拒绝了她的邀请,这次要是再借口不见的话便太不礼貌了,于是简单打扮了一下,就跟着丫鬟前往拜见。 她到会客厅的时候发现慕容景也来了,眼神一黯,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抬头望向上首的时候,发现玉清宁也在,正安静乖巧地站在玉夫人身后。 慕容景在看到玉清清的一刻眼睛微亮,现下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因此看到她的心情也和以往不同,是欢喜的、期待的,可是看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自己,一副冷淡的样子,心中又有些酸涩。 玉清清给慕容夫人请了安,被她上前扶了起来。 “玉夫人,我能否单独和清清说几句话?”慕容夫人温和地问道。 玉夫人闻言一愣,然后很大方地道:“当然可以,清宁,我们走。” 玉清宁眼睛微微睁大,有些不满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心道:玩呢?刚过来就让我走?亏我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结果呢?我只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无人在意的小丑么? 玉夫人也有些无奈,本来是让女儿来这里刷一波好感,和慕容夫人以及慕容公子套套近乎的,没成想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人家压根就没把她放心上,唉,算了。 玉夫人忽略掉女儿不满的神情,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拉着她准备离开。 这时,慕容夫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景儿,你也出去等着。” 慕容景微愣,看了玉清清一眼,顺从道:“是。” 玉夫人轻轻拽了下玉清宁,然后朝慕容景抬了抬下巴。 玉清宁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她出了会客厅并没有随着玉夫人离去,而是在不远处找了个位置站着。 当看到慕容景出来后,她抬脚迎上去,勾起一个甜甜的笑容,道:“慕容公子,你在外面等着也是无聊,不如我带你在我家四处逛逛?” 慕容景面无表情:“不用了,谢谢,我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玉清宁脸上的笑容一凝,片刻后又不死心地道:“那你一个人在这里肯定会有些无聊吧,我陪你说说话吧。” 慕容景看着她精致的脸,突然想到昨日玉大人和玉夫人提议让她代替玉清清嫁给自己这事。 一股强烈的抵触感涌上心头,他冷声道:“我与你姐姐有婚约,是你未来的姐夫,你不觉得应该与我避嫌么?还是说你对我有什么别的心思?” 玉清宁听了这话身体猛地一震,心中隐秘的想法被别人毫不留情地扒开,嘲讽,她感觉自己此时就像被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羞得无地自容。 她从小到大还没有被男子这么不留情面地对待过,当即有些恼怒地抬起头,怨恨地道:“我对你有心思又如何?当时是你在翠华峰上说的讨厌玉清清,要与她解除婚约,我才以为自己有机会,想要争取一下的。 结果现在你又反悔了,说喜欢玉清清,非她不可了,母亲说的果然没错,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你以为你是谁啊?想怎样就怎样?还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 我告诉你,你不稀罕我,我还看不上你呢?哼,你现在被玉清清冷漠对待,纯属活该。 我以后再多看你一眼,就自戳双眼,再见!” 玉清宁说完就潇洒转身,拂袖而去,竟然有几分洒脱和不羁。 慕容景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脸顿时黑得像锅底,他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以往多少女子对他青睐有加,投怀送抱,如今却是被许诗婉骂完被玉清清骂,被玉清清骂完又被玉清宁骂,接连的受挫让他都快有点怀疑人生了。 不过他站在原地冷静思考了良久,发现她们三人说的话似乎没错,自己的确是做得有些过了,难怪会惹她们不快。 想明白了之后,他决定以后要适当地改正一下自负、嘴毒等缺点,免得成为一个不受人待见的人。 言归正传,现下最重要的还是让清清回心转意,想到这里,他回头望了一眼会客厅,在心中默默祈祷母亲能够说服清清不要退婚。 第68章 劝说 会客厅中,慕容夫人拉着玉清清的手,十分亲切地道:“清清,翠华峰上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也训斥过景儿了。 这件事他做得确实很过分,你生气我可以理解,但是解除婚约的决定还是有些冲动过了,景儿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他这次好不好?” 玉清清听着慕容夫人的话,有些无奈,她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也很照顾自己,可是慕容景对自己又没有意思,如果两个人强行在一起的话不就成了一世怨侣了吗? 以前是她看不清,现在她已看清了这一点,不愿意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夫人,我知道您对我很好,我也很想要和您成为一家人,可是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抱歉。” 慕容夫人疑惑了半晌,心想难道自家儿子还没有向清清表明心意么?真是个木头。 “清清,你还不知道吧,玉大人和玉夫人去我们府中重新商议你和景儿的婚事那天,景儿亲口说了喜欢你,你想必也还是喜欢他的,既然现在你们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玉清清闻言愣怔了片刻,慕容景喜欢自己?怎么可能呢?他明明是讨厌自己的呀,在翠华峰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慕容夫人看着她不信的样子,和蔼道:“清清,景儿那天的确是亲口说了那番话,不仅我听到了,你父亲、玉夫人也都听到了,不会有假。 而且,我了解景儿,他性子有些别扭,有时明明喜欢一个事物却偏偏要表现出嫌弃的模样,口不对心,对你也是如此。 那天来找过你之后他就魂不守舍的,最后说喜欢你想必也是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而已。 清清,我真的很想你做我的儿媳妇,也真的很想看你和景儿能修成正果,所以我今天特地将他带来,你答应我,好好和他谈谈可以吗?” 看着慕容夫人恳切的模样,玉清清不忍拒绝,最终轻声道:“好。” 看到玉清清答应了,慕容夫人喜上眉梢,欢喜地道:“你等一下,我去找景儿,让他来和你好好说。” 她说完便朝会客厅外走去。 慕容景正在外面不远处站着,看到母亲走了出来,上前问道:“母亲,怎么样了?她……说什么了……” 慕容夫人有些嫌弃地瞥了自己儿子一眼,说道:“我暂时将清清安抚住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把你的心意和她说清楚,态度诚恳一些,一定要给我把清清挽回,不然你以后就别进咱们家门了,知道吗?” 慕容景看着母亲的样子,有些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母亲放心,儿子定会让清清回心转意的。” 说完转身向会客厅走去。 慕容夫人看着自己儿子,微微一笑,在心中默默祈祷他能成功。 慕容景来到会客厅,走到玉清清面前,本来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玉清清也不着急,只是低头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慕容景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一般道:“清清,我是真心想要娶你做妻子的,我喜欢你,求你不要和我解除婚约。” 玉清清闻言心中一震,怀疑自己听错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来,慕容景喜欢我?玉清清还是无法相信,距离登高一事才过去多久,他的心意变得也太快了。 “慕容公子在把感情当玩笑吗?一会儿说讨厌,一会又说喜欢,你自己觉得可信吗。” “之前我没有看清自己的心,所以对你态度不好,对不起,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是真的心悦你。” 玉清清淡淡道:“你怎么确定这次是真的看清了,也许是错觉呢?” 慕容景急忙回答:“不是错觉,我都想起来了,幼时在你家花园里的事情,以及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好。” 玉清清眸色一动,想起来?意思是之前都忘了吗?还是压根没有在意过。 “前尘往事,大梦一场,慕容公子不必太过介怀,还是忘了的好。” 慕容景看她这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怒气,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眼睛沉沉地望着她,道:“玉清清,之前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贬低你,也不该忘记幼时的事情。 我最近几天想了很多,已经明白,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求你信我,我可以发誓,若我所言有假,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 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玉清清惊慌地捂住他的嘴,恼恨道:“你别说了……” 慕容景呆了呆,拿下覆在自己唇上的玉清清的手,轻轻握在手中,然后柔声道:“你关心我,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玉清清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心道他死就死,关自己什么事,但是心中到底是有些触动,不忍他继续说下去。 她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叹了一口气,道:“你别说了,我信你就是,只是……我对你之心,已不似从前,如今,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了。” 慕容景感觉心脏像是被冰冷的匕首穿过,很凉,很疼,难道……自己终究是要失去她了吗? 不,不会的,他一定要想办法挽回。 慕容景重新拉住她的手,恳求道:“清清,你现在只是对我有些失望,还是喜欢我的,刚才关心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改正错误,想办法让你像以前那样喜欢我,好不好,清清。” 望着慕容景期待的眼睛,玉清清心中五味杂陈,以前自己很喜欢他的时候,他爱搭不理,如今自己没那么喜欢他了,他反倒热情得过分。 这世间的人事物,都这么变化无常,让人捉摸不透吗? 慕容景见玉清清一直沉默着不回答自己,索性连脸皮也不要了,他拿起玉清清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压低了嗓音,蛊惑道:“清清,你确定不要我了吗?你看看我这张好看的脸,不心动吗?” 说完他又将她的手先后放在自己的胸前和腹部摸了摸,道:“你感受下我强健的身板,不动心吗?” 玉清清:…… 第69章 祈福 玉清清从来没有见过慕容景这么没脸没皮的样子,当下便有些无奈,但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他身体的温度,又有点害羞,不自觉地红了脸。 慕容景见状轻轻勾起唇角,慢慢靠前,凑到她耳朵旁,继续诱惑道:“好清清,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好不好?” 玉清清感受耳旁灼热的气息,脸更红了,想挣脱又挣脱不了,于是羞恼道:“你放开我!”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说着嘴唇马上就要贴到她的脸颊。 玉清清赶紧将头别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 慕容景破罐子破摔道:“一直如此,只是你从未发现罢了。” 见此玉清清深吸一口气,妥协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便是,你快放开我。” 慕容景闻言眼睛一亮,立马抱住玉清清,眉开眼笑地道:“太好了,清清,谢谢你。” 说完又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下。 玉清清一脸错愕,心道这人是彻底疯了吗? “登徒子!”她气愤道。 慕容景一脸坦然:“和自己未来的妻子亲亲抱抱,有何不可?” “你……真是……算了……”玉清清已是无奈至极,不想再和他说话。 不过方才听他说“妻子”,心跳得很快,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自己的确是还喜欢他的。 有些人,已烙印于心,难以割舍。 又和玉清清待了一会儿,慕容景就和他的母亲一同离开了。 得知儿子成功让玉清清回心转意,她很欣慰,心想儿子关键时候还是很上道的。 ******* 秋去冬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要到新年。 这段日子里,卫雪与褚玄林重归于好,玉清清和慕容景感情稳定发展。 秦离入了军营,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爬到了校尉的位置。秦忠有意让他与何珞珠联姻。 许诗妍收买了一群江湖中的高手,做打探消息、对付许诗婉之用。 刘氏因为一场风寒,病情加重,已经无法下床。 许景桓得知后从国子监回来的次数频繁了些,每次看着母亲虚弱的模样,心如刀割。 许诗婉几乎整日守在她身边,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刘氏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哑声道:“婉儿,是我拖累了你,这几个月来,你为了照顾我,清瘦了不少。” 许诗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母亲,您不要说什么拖累的话,我在外多年,一直没有机会在您面前尽孝,现在我回来了,只想承欢膝下,让您每日开开心心的。” 刘氏慈爱地抚摸着许诗婉的鬓角,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有些哽咽地道:“我的婉儿,真是懂事,我看着很欢喜。” 两人正说着话,绿萍进来禀报:“小姐,守门的小厮送来了一封帖子,说是右丞相府派人送来的。” 疑惑地接过后,许诗婉打开看里面的内容,发现是徐璟雯后日邀请她去慧光寺祈福。 她有些纠结,母亲现在缠绵病榻,自己只想每日守在床前照顾,但是上次徐璟雯邀请自己,自己因为许诗妍捣乱而没有去成,这次再拒绝的话总感觉有些不太好。 “怎么了?”刘氏看着女儿为难的样子,忍不住问。 许诗婉给刘氏看了帖子,并且说出了自己的纠结。 刘氏听完后笑了笑,然后温和道:“去吧,人家诚心诚意邀请你,而且你在我身边守了这么久,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可是……” “就当是去帮我祈个福吧……说不定你去求求佛祖,我的病情就能有所好转呢?” 许诗婉听到母亲这么说,觉得有道理,于是对绿萍道:“你去让府中小厮给右丞相府传信,就说我答应赴约了。” “是。”绿萍恭敬地退下。 赴约的这天,许诗婉梳着一垂挂髻,穿一袭霜色交领襦裙,披银白色披风,乘马车前往慧光寺。 菡萏院内,许诗妍正在练习插花。 半夏走进来,禀:“小姐,奴婢方才去账房取月钱的时候,发现大小姐带着绿萍出门了。” 许诗妍手上的动作一停,饶有兴致地问:“她几个月都不曾出门了吧?今日怎么突然要出去了?” “奴婢细细打听过了,大小姐是去慧光寺赴约,约她的人是右丞相府的徐璟雯小姐。” 许诗妍眼睛微眯,手上力道加重,生生折断了拿在手中的花枝。 良久后,她将花枝随手扔在桌上,冷声道:“这个姐姐,真是把我的警告当耳旁风了,看来不给她点教训是不行了。 半夏,你去帮我去传个信。” “是。” 许诗婉按照约定到了慧光寺门口,发现徐璟雯已经到了,正在等自己。 她走上前去与对方打招呼,看到了站在徐璟雯身旁的徐喻之,不禁一怔。 徐璟雯见状解释道:“哥哥今日休沐,我便让他一起来了,许大姑娘不介意吧。” 许诗婉心道我介意有用吗?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最后她只是平静地道:“不介意。” “许大姑娘,好久不见,你的腿好了吗?”徐喻之热络地问。 许诗婉一开始有点懵,不懂他的意思,后来才反应过来,之前许诗妍代她赴宴的时候,用的是她的腿磕到了这一借口。 她沉默片刻,道:“已经没事了,多谢关心。” “我哥哥听说你受伤了,很担心来着。”徐璟雯积极道。 许诗婉微微惊讶,然后干笑一声,没有说话。 “好了,寒暄结束,外面有些冷,咱们直接去寺庙里面吧。”徐喻之很有眼色地道。 许诗婉点点头,和两人一起上台阶,来到了大殿中。 殿中梵音袅袅,香烟缭绕,走进去感到心中一阵安宁。 许诗婉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虔诚地祈祷,希望母亲能够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然后她对着佛像,充满敬意地俯首拜了拜。 徐喻之在旁边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神色温柔。 不久后,三人起身,向一个小师父要了祁福牌,在上面写了要祈求的事情,然后将其挂在了寺庙中的祈福架上。 上面已经挂了很多祈福牌,远远望去一片艳丽的红色,很是醒目。 第70章 再见 “许大姑娘求的什么?”徐璟雯好奇地问。 “父母健康长寿,你们呢?” 徐璟雯:“姻缘美满。” 徐喻之:“前程似锦。” 许诗婉点点头,含笑道:“那便祝我们都心想事成吧。” “心想事成。”两人齐声道。 “这座寺庙中的风景也很不错,我们一起逛逛吧。”徐璟雯提议道。 许诗婉犹豫了一下,道:“好。”然后跟着徐璟雯朝寺庙的后方走去。 这时,秦离从寺庙大殿的偏殿中走出,他身后跟着刀心。 “少爷,那个穿银白色披风的姑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刀心有些好奇。 秦离收回望着许诗婉身影的目光,走到祈福架上,伸手拿起许诗婉的祈福牌,仔细端详,道:“为什么这么问?” 刀心:“我看您一直盯着她看,所以就问问……” 秦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开口:“话多。” 刀心闻言立刻垂首噤声。 徐喻之为什么会和许诗婉在一起?是对她有什么图谋么?右丞相向来与许大将军交好,两府联姻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想到这里,秦离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 在寺庙门口站了良久,他忽而勾起唇角,对刀心道:“你去帮我办件事。” 待刀心听了自家少爷让自己干什么的时候,眼睛微睁,有些抗拒地道:“这样不好吧,有点……”缺德。 最后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看到对方沉沉地看着自己,满满地威压感,于是刀心只能道:“是,属下知道了。” 寺庙的后面有一片幽静的竹林,此时变成了白色的世界。 竹叶上积满了雪,枝条被积雪压弯了腰,偶尔有风吹过,抖落一地雪花,如梦似幻。 许诗婉三人漫步其中,感觉十分舒心。 “许大姑娘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徐喻之开口问道。 许诗婉答:“没什么特别的,母亲卧病在床,我在跟前照顾。” “可有大碍?”徐喻之关切地问道。 许诗婉摇摇头,轻声道:“暂时没有,母亲身子虚弱,经常会被一些小病而影响,这次也是如此,需要安心休养。” 徐喻之点头,道:“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告知,我必尽力而为。” 许诗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愣了下。 徐璟雯见状继续道:“是呀,许大姑娘不要和我们客气,我们两府交好,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许诗婉听后微微一笑,感激道:“多谢。” 三人没说多久的话就见一个小和尚急匆匆地跑过来,对着三人一拜,然后道:“徐公子,徐姑娘,刚刚你们家有人来传信,说右丞相下朝乘坐马车回家的时候,在路上和另一辆马车撞上,受伤了,你们赶紧回去看看吧。” 徐璟雯心中一紧,焦急地道:“怎么会这样,父亲他……” 徐喻之也很担心,但是他尚有理智,问小和尚:“谁来传的信?” 小和尚:“来人说是你们家的小厮。” “叫什么名字?人现在在哪里?” “他没说自己叫什么,传了信就赶紧离开了,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徐喻之微微皱眉,感觉这事有漏洞,透着些不对劲儿。 小厮来报信,却不是直接找他们两人,而是让小和尚代为传达,且传完信直接就离开了,实在有些奇怪。 徐璟雯在一旁着急道:“哥哥,我们赶紧回去看看吧,我很担心。” 看着妹妹的样子,徐喻之只能将心中的疑虑压下,无论是不是真的,只有回去确认一下才能安心。 于是他道:“好,我们现在回去。” 他又转头看向许诗婉,面露愧色,道:“许大姑娘,实在抱歉,家中突然有事,我们要赶紧回去了,你……。” 许诗婉看出对方的为难,急忙道:“没关系,父母受伤是大事,我理解,你们快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好了。” 徐璟雯感激道:“谢谢理解。”然后对着徐喻之道:“哥哥,快走吧。” 徐喻之点点头,又看了许诗婉一眼,随后赶忙带着妹妹离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绿萍问:“小姐,咱们也走吗?” 许诗婉抬头看着这片竹林,想起了师父,沉默片刻,她道:“我们再走走吧。” 绿萍答:“好。” 两人向竹林深处走去。 大殿门口,秦离问刀心:“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 刀心低眉顺眼地道:“是,属下按照您说的,收买了一个小和尚,让他去给徐公子和徐姑娘传信,现下两人已经离开寺庙了。” “做得不错。”秦离赞道。 “少爷,您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不太好……”刀心犹豫道。 秦离一副不在意的口吻:“我尽量。”说完便进入竹林去寻许诗婉。 刀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许诗婉和绿萍在竹林中漫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小亭子,想着可以休息一下,就走了进去。 绿萍掏出手绢帮许诗婉擦了擦座位,让她坐下。 “你也坐吧。”许诗婉开口道。 “是。”绿萍在许诗婉对面找了个位置,擦了擦,坐了下来。 望着眼前的竹林,许诗婉喃喃道:“这寺庙倒是很安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小姐说的是,这寺庙的位置稍微偏了些,但是依山傍水,风景不错,也很安宁。”绿萍笑着答。 许诗婉点点头,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抬眼望去,她愣怔了一下,来人竟是秦离。 他身着黑色劲装,身材较上次见面更加挺拔,肤色倒是黑了一些,显得越发有男子气概。 秦离也细细打量许诗婉,见她身量纤纤,本就不大的小脸又消瘦了一圈,不禁微微蹙眉。 他快步上前打招呼:“许姑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么巧,你也在。”许诗婉站起身,礼貌开口。 秦离点点头:“我师父是这里的禅师,我过来向他学习佛法,你呢?来这里祈福吗?” “是。” 秦离想到刚刚在祈福牌上看到的内容,以及一些传闻,心下了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一错不错看着她的脸,道:“你瘦了。” 第71章 围攻 听到这句话,许诗婉有一瞬间的错愕,感觉怪怪的,这话像是关系很亲密的人才会说的,自己和他还没到发展到这种地步吧。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片刻,方道:“你黑了。” 秦离:…… 许诗婉看他有些无语的样子,以为自己说他黑他不高兴了,于是解释道:“没关系,你黑了也好看。” 秦离闻言扬了扬眉,戏谑道:“那我和徐喻之,谁更好看?” 许诗婉先是呆了呆,然后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算了,反正当着谁的面说谁好看总没错,于是她一脸认真道:“你好看。” 秦离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心头涌上淡淡的喜悦,眼中也带了浅浅的笑意,方才因为看到徐喻之和她在一起的不舒服被冲淡了不少。 刀心第一次见自家少爷与别的女子打趣的样子,觉得有些稀奇,便不自觉地多看了许诗婉几眼,嗯……很漂亮,他突然有些明白少爷让他将徐喻之公子支开的原因了,难道是为了和这个姑娘独处? 绿萍察觉到刀心直勾勾盯着自家小姐的眼神,不由地皱起眉头,上前一步稍稍挡住他的视线,然后瞪了他一眼。 刀心见状身体一僵,随后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秦离开口问。 许诗婉含笑答:“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 气氛又瞬间陷入沉寂。 “你进来坐坐吧。”许诗婉发出邀请。 秦离点头,在她对面,方才绿萍坐的位置坐了下来。 “方才过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右丞相府的徐公子和徐姑娘。”秦离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许诗婉答:“是,我是和他们一起来祈福的,方才他们有事先行离开了。” 秦离:“哦,这样,是你邀请他们的吗?” 许诗婉:“徐姑娘邀请我的。” 秦离:“那为什么徐公子会来?” 许诗婉摇头,道:“不清楚,听徐姑娘说他今日休沐,就顺便跟来了。”说完又觉得他似乎问得有点多。 秦离听了,低头思忖,心道自己猜得果然没错,徐喻之就是对许诗婉有意思。 想到这点,他心中不免有些烦躁,一句话没有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你喜欢徐喻之吗?” 三次了,许诗婉想,母亲和许诗妍问了一次,秦离又问了一次。 她打算回答的时候,突然听到周围很多脚步声朝他们逼近。 秦离和刀心也察觉了,两人警惕地看向四周,发现有大约十个穿素衣的蒙面人慢慢上前,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绿萍见状吓了一跳,连忙走到许诗婉面前将她护住。 “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刀心冷冷问道。 其中一个人笑了两声,道:“有人出钱,让我们教训教训将军府的许大姑娘。” 今天早些时候,东家派人来发布了这一任务,他们一路来到慧光寺,找到了许诗婉,暗中观察,本来打算等她回去路上落单的时候下手。 后来发现和她一起的两人离开了,正欲有所动作的时候又来了两个男的,想着这两人肯定不是他们十个人的对手,且竹林空旷,好施展身手,于是便决定此时动手。 许诗婉听完那人的话,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便开口问:“那派你来的人是不是还说了,让你告诉我以后不要靠近徐喻之?” 秦离听了这话疑惑地看向许诗婉,难道这些人是心悦徐喻之之人派来的? 那人闻言一怔,直接道:“你怎么知道?” 他旁边一人不耐烦了:“跟她废什么话,兄弟们,上!” 话音刚落,十人便冲向许诗婉。 许诗婉站了起来,手紧紧握住腰间的玉箫,一副备战的状态。 秦离和刀心移步到许诗婉和绿萍身边,一前一后地将两人护在中间。 赤冶出鞘,刀身刻着波浪样的花纹,刀刃是赤红色的,非常漂亮。 秦离将它握在手中,挥向冲来的几人,刀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秦离和刀心武功高强,平时打这几人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现在因为在亭子中,且要保护许诗婉和绿萍,两人施展不开拳脚,渐渐有些左支右绌。 许诗婉看出了这一点,右手抽出左侧腰间的玉箫,左手搂住绿萍的腰,抬脚将右侧一人踹倒在地,足尖一点,带着绿萍飞到竹林中落地,然后对着秦离和刀心道:“出来打。” 秦离和刀心一脸错愕,没想到许诗婉竟然会武功。 来不及多想,两人也施展轻功,飞到许诗婉和绿萍身旁。 杀手们看到许诗婉飞走的时候都惊呆了,那个姑娘会武功?这么重要的事东家怎么都不告诉他们?片刻后几人又想,也许她只是会点轻功,不成气候,于是便追了上去。 许诗婉将绿萍护在身后,手、脚、玉箫并用,以一种闲适从容的姿态,将冲上前来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种场景看得刀心和绿萍一愣一愣的。 秦离目露惊艳之色,唇角轻轻勾起。 杀手们的头头本来听从东家的命令,只给许诗婉一个教训,没想下死手的。 可是现下看着自己的人被一个女子打得节节败退,心里升起了一股怒气,他对着身边武功相对较高的两人道:“你们吸引她的注意力,不必手下留情,我找机会偷袭。” 那两人点点头,去缠着许诗婉打,这次是下了死手。 许诗婉一人抵挡两人,还要保护绿萍,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杀手的头头瞅准机会就绕到她侧面,拿着手中的剑就往她身上劈去。 秦离见状心中一紧,来不及仔细思考,直接徒手接住了刀。 锋利的刀刃划破掌心的皮肉,血慢慢渗了出来。 “找死。”秦离微微蹙眉,眼中厉色闪过,他忍着剧痛,将刀拉进,然后狠狠踹了那个头头一脚。 对方被踹倒在地,“噗”地一声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其他杀手见老大被打得这么惨,都不敢再上前。 “秦公子,你怎么样?”许诗婉忙走到秦离的面前,担心地询问他的情况。 第72章 表白 杀手们趁着这个空闲连忙扔下一枚烟雾弹,快速掩护他们的头头离开。 其中一个还顺便放了话:“许诗婉,玉清宁小姐让我告诉你,以后离徐喻之公子远一点,否则她会用更厉害的手段对付你。” 许诗婉:…… 秦离眸色一冷,咬牙对着刀心道:“追!” “是。”刀心冲出迷雾,循着声音追了上去。 许诗婉看着秦离流着血的手,眉心一簇,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轻声问:“疼吗?” 秦离本来想说不疼,但是看着对方有些担忧的神色,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找间禅房,问小师父要些伤药好好包扎一下吧。”许诗婉提议道。 秦离答:“好。” 三人到了禅房后,一个小沙弥送来一盆水、一瓶药和一些麻布后便离开。 这时刀心悻悻地回来了。 秦离问:“没追到?” 刀心点点头:“那群贼人深谙逃跑之道,属下无能,未能追上。” “没关系,他们靠这个谋生的,你追不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秦离温和道。 刀心看少爷这么体恤自己,当下就是一阵感动,看到桌上的药和麻布以及少爷还在流血的手,积极上前道:“属下为您包扎一下伤口吧。” 说完就来到秦离身边要抓他的手,打算先为其清理一下伤口。 秦离有些抵触,心道这刀心太没有眼力劲儿了,下次出门要不还是带上书砚吧。 想到这里,他手臂一侧躲开了刀心,然后向着许诗婉道:“许大姑娘,能否请你帮我包扎一下?我的侍卫是个粗人,笨手笨脚的,怕是会弄疼我。” 刀心:????? 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怎么说也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的人啊?以前自己给他包扎的时候他也没嫌自己是个粗人,笨手笨脚啊?真是莫名其妙。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听到秦离的请求,许诗婉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好。” 人家毕竟救了自己,帮忙包扎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谢谢。” “客气了。” 过了一会儿,秦离对刀心说:“这里没你事了,你先退下吧。”接着他又对许诗婉道:“能否让你的婢女也先退下,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绿萍闻言抬头先看了秦离一眼,又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想到关于秦离和何珞珠的传言,眉头微微一皱。 许诗婉愣怔了一下,片刻后对着绿萍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叫你。” “是……”听到小姐这么说,绿萍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与刀心一起在门外不远处守着。 许诗婉将水盆端到秦离身侧的桌上,拿起他的手细细观察,当看到血已经将之前的手帕浸湿,心中微微一紧。 她先拿起一块麻布,将其放到水盆中浸泡、拧干,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渍。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秦离眸色渐深。 如玉般的脸庞,似蝶翼般卷翘的睫毛,以及像桃花一般娇嫩的唇瓣,每一处都那么的完美无瑕。 看得久了,他感觉脑袋有些发热,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秦公子有事可以说了。”许诗婉为他清理完伤口,将手中的麻布放到桌上说道。 秦离回神,顿了一下,道:“今天来刺杀你的那些人,关于他们的主谋,你有什么头绪么?” 许诗婉抬眸看了他一眼,心想他也猜到了,那些人的主谋不会是他们所说的玉清宁,也是,谁家杀手会实名杀人啊?明摆着是在祸水东引。 玉清宁这人虽然坏了点、蠢了点,但是她做的事都是明面上的,应该不会买凶杀人。 除去她,不想让自己靠近徐喻之,能够很快掌握自己的行踪且心机深沉的人,除了自己家的那位,许诗婉想不到别人了。 将药瓶中的药轻轻洒在秦离的伤口上,她开口:“我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了。” “谁?”秦离忍着药粉接触伤口的刺痛感,好奇地问道。 许诗婉拿过桌上没有用过的麻布,将其轻轻缠在秦离的手掌上,淡淡道:“我妹妹,许诗妍。” 秦离挑眉:“她喜欢徐喻之?” “嗯。”许诗婉慢慢在他的手背上打好一个精致的结,然后抬头笑着对他道:“好了。” 秦离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神,将手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下,甚为满意地开口:“果然还是你细心,多谢。” 许诗婉摇摇头,道:“你救了我,应该的。” 沉默片刻,秦离问:“需要我出手帮你教训一下你妹妹吗?” 许诗婉闻言一怔,总感觉这话怪怪的,随后她拒绝道:“不用了,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就好了。” 秦离见状也不勉强,他相信许诗婉可以处理好,于是道:“好。” 两人间的气氛又静默了一会儿,秦离唇角轻轻翘起,认真地望着许诗婉,道:“说来,许姑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嗯?”许诗婉抬头看向他,一脸茫然。 秦离似乎并不着急,微笑着等她回想起来。 许诗婉思忖片刻,眼睛一亮:“啊,那个啊,嗯……不喜欢。” 听了这句话,秦离眼中的笑意加深,身体向前,离她更近了一些,语气温柔地道:“那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呢?” 许诗婉半晌没反应过来,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看着对方深情的眸子,她知道并没有。 见对方如此震惊,秦离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又加了一把火:“许姑娘回褚洲的那天,路过醉月楼下,彼时我在二楼饮酒,望见姑娘容颜,自此倾心,寤寐思服。” 许诗婉有些窘迫道:“秦公子看着不像是会被美色所迷的人。”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许诗婉:…… 没记错的话这句话是贬义吧,这么淡定地用在自己身上,还真是……脸皮厚啊…… “后来,宫宴上,姑娘对陛下的问题回答得恰如其分,展现了良好的学识,让我更是为之倾倒。” 许诗婉听完后轻叹一口气,认真道:“抱歉秦公子,我不喜欢你,而且想必你知道我们两府的关系并不好,还有……我已经听说了,你父亲有意让你娶何珞珠。”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道:“以上这三点加起来,足以说明你我二人并无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第73章 你求求我呀 秦离听了许诗婉的话,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恢复如常。 “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喜欢上我,两府的关系也不是不能调节,我不喜欢何珞珠,不会同意娶她。 只要想,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慕容景此时要是听了他的话肯定会发出嘲笑:“说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许诗婉摇摇头,道:“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到底是我想得太简单,还是你压根不想去做出改变?”秦离沉声问。 许诗婉垂眸,低低道:“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想改变什么,我不喜欢你,不会想为了你去调节两府的关系,也不在意你是否喜欢何珞珠。 你于我而言,与其他人并无分别。” 她声音温柔平静,秦离却是察觉出了彻骨的寒意,心口处狠狠一痛,原来求而不得是这种感觉,自己也有今天。 半晌后,秦离轻轻一笑,道:“许姑娘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 “一开始就说清楚,对谁都好。”许诗婉淡淡开口。 秦离眸中带着些偏执,紧紧盯着她道:“呵,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放弃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我的人。” 许诗婉皱眉,她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秦离,以往他对人虽然冷了点,但都是彬彬有礼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有些……阴沉和无赖。 她想要逃离,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没成想对方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让其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看着两人这样亲密的姿势,许诗婉睁大了眼睛,边挣扎边恼怒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秦离力气很大,牢牢束缚住她,不容她逃脱。 “许姑娘再这么用力挣扎,我的伤口恐怕会裂开,到时候还要再劳烦你帮忙包扎一下了。”秦离唇角轻轻翘起,开口提醒她。 这是威胁吗?许诗婉很是气愤,但考虑到他是为了自己受的伤,且不想再给他包扎一次,于是停止了挣扎,冷冷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香软玉在怀,秦离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看着日思夜想,近在咫尺的人,他眼中的欲色一点点蔓延开来。 轻轻勾住许诗婉的下巴,秦离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向前倾。 许诗婉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闻着将自己紧紧包围的檀香气息,定了定神,平静地开口:“这就是你的喜欢?这么轻浮?” 秦离身体一僵,醒了神,片刻后看着她不甚在意地道:“许姑娘对我这么冷淡,我只能热情一点,撩拨一下你的心了。” “热情和耍流氓还是有区别的。”许诗婉转头看向别处,淡淡道。 秦离强迫她看向自己,含笑开口:“如果耍流氓可以得到你,那我不介意成为一个登徒子。” 许诗婉美目微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之前真是看错你了。” “那你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 “我该回去了,你快放开我。”许诗婉轻轻挣扎。 秦离扬了扬眉:“你求求我,我就放你走。” 许诗婉一脸震惊:“你……无耻……” “随你怎么说,不按我说的做,我就不放手。” 许诗婉沉默片刻,心道权宜之计,权宜之计而已,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求求你,让我走吧。” 秦离不满意地道:“声音太小。” 许诗婉忍着怒气,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加上我的名字。” ………… “秦公子,求求你,让我走吧。” “我不叫秦公子。” “秦离,你别太过分!”许诗婉终是没有压住怒气。 看着她炸毛的样子,秦离觉得甚是可爱,“噗呲”笑出了声。 他握拳掩唇,将笑意压下,道:“你这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加上它,继续求求我呀。” 许诗婉咬唇瞪了他许久,终是垂眸妥协道:“秦离,求求你,让我走吧……”说完脸颊渐渐变红。 她的声音低沉缱绻,秦离听出了一丝缠绵悱恻的味道,心像是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一般,痒痒的。 他眼中欲色渐深,望着对方粉色的唇瓣,喉结轻轻滚动,但是想到她之前说的“轻浮”二字,终是没有将唇贴上去,只是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下,温柔地开口:“真乖。” 没等许诗婉有所反应,他就继续道:“以后也这么唤我可以吗?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 许诗婉微微一愣,随后冷声道:“你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我不介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事物和机会增进你我之间的关系,再说这样扯平了,你以后就不用再对我感到愧疚了,不是吗?” 许诗婉心道那确实是没有愧疚了,但是会觉得羞耻,相比之下还不如愧疚呢。 “你的回答呢?”秦离的手指在她的下巴处轻轻摩挲,有些痒。 许诗婉现下只想逃离他,其他的以后再说,于是她顺从道:“好,我答应你。” 秦离眼角上挑,心情甚好地轻抚她的鬓角,道:“答应了就不许反悔,要是以后不叫我的名字,我会惩罚你的。” 许诗婉咬了咬唇,点头,心道我以后一定会避免和你单独相处的。 “可以放开我了吗?”她问。 “当然。”秦离的手松开。 许诗婉连忙起身,不做停留地快步向门口走去。 “许姑娘。”秦离唤她。 许诗婉脚步一顿,这人还有什么事?转身疑惑地看向他。 秦离轻轻歪了歪头,温柔一笑,朝她摆了摆受伤的手,道:“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 许诗婉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房门打开后,绿萍看着自家小姐沉着脸出来,担心地迎了上去:“小姐,您怎么了?没事吧。” 许诗婉摇摇头:“我没事,咱们走吧。”随后便带着绿萍快速出了寺庙,乘坐马车离开。 刀心看着主仆二人火急火燎的身影,“咦”了一声,进入房中找自家主子,问道:“少爷,许姑娘是生气了吗?” 秦离眼中带笑,没有回答,只是道:“去给我拿壶茶来吧,有点渴了。” “哦,属下这就去。” “还有……你以后多和书砚学学。” 刀心疑惑,和他学?学他的油嘴滑舌还有弱鸡一样的身手。 第74章 永远无法原谅 护国公府,下人们都在忙着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和太子妃与太子的婚礼进行府中的打扫、装饰事宜。 此时,听雪阁中一片寂静,和外面热闹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卫衡踏入院中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他纠结了很久,最终决定要和姐姐好好地谈一谈,他总感觉如果在姐姐成婚前不将这件事问清楚的话,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护国公,小姐在休息,不方便见您,您请回吧。”白芷(白梅)伸手将他拦在门前,淡淡地开口。 卫衡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直接打开白芷的手,闯了进去。 “护国公!”白芷未料到他会如此,没来得及反应便让他趁机进了屋中。 卫衡看着坐在茶桌前看药谱的卫雪,拳头微微攥紧,果然,自己猜得不错,姐姐又在找借口不见自己。 “小姐,抱歉,我没能拦住护国公。”白芷声音中带了愧疚。 卫雪抬眸,摆了摆手,道:“无妨,你先下去吧。” “是。”白芷恭敬地退下,守在院门口,以防有人偷听。 卫雪将药谱翻了一页,漫不经心地问:“找我何事?” “自姐姐回来后,还是第一次让我在房中见你。 我来,是想问问姐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避我如蛇蝎,对我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卫衡望着卫雪,眼中有悲伤、有疑惑、有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执拗。 “你想多了,我并未刻意避着你。”卫雪依旧在低头看药谱,语气淡然。 卫衡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怒气,上前夺过卫雪手中的药谱,扔到地上,大声道:“够了,你不要再骗我了,你当我是傻子吗?一次两次就算了,每次都是如此,还说不是刻意避着我? 你这种冰冷的态度,已经要把我折磨疯了,今天我一定要弄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卫雪听他说完,抬头冷冷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她站起来,走到门口,望着院中有少数积雪的梨树,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我幼时与父亲母亲在褚洲的一个村子里生活,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虽然住的地方简陋了些,但是能和家人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 你一岁时,家里突然来了一些穿锦衣华服的人来找父亲,他们似乎想与父亲商量什么事,但是父亲没有答应。 之后他们又来了几次,父亲依旧没有松口,且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 又过了不久,某天傍晚,出去玩耍的我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母亲哭得撕心裂肺,父亲煞白着脸,站在一旁安慰。 我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上前询问原因。 父亲告诉我,他决定去为褚洲的国主褚照打仗,帮助他收复燕莱的其他两洲。 而且,在他打仗期间,无法教养你,为了让你得到更好的教育,他将你送到了褚洲国主身边,让他帮忙教养。” 卫衡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发白,他隐隐捕捉到了什么,但是又觉得难以置信。 “父亲说完这话的时候,母亲哭得更伤心了。 晚上他照顾母亲休息后告诉我,他明日便出发,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让我好好照顾母亲。 我虽然很难过,很不理解,但是看着父亲强忍痛苦的模样,还是答应了。 父亲走后,母亲逐渐消瘦下去,她整日想着你和父亲,常常以泪洗面,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大约过了四年,母亲生了一场大病,渐渐油尽灯枯。 临走前,她哭着告诉我,其实父亲不是自愿为褚照打仗,而是被逼的。 褚照一开始多次请求父亲帮忙,但是父亲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不想参与打打杀杀,因此没有答应。 后来,褚照便派人偷偷劫走了你,用你威胁父亲,父亲没有办法,只能应下。” 陛下将自己带在身边是为了牵制父亲,而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不忍心看自己无人教养。 这个消息仿若晴天霹雳,让卫衡彻底呆在原地,他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根本无法动弹。 “母亲说完这件事,便念着父亲和你的名字,含恨而终。 她死后第二天,父亲回来了,形容枯槁,看到母亲的棺椁后,他崩溃大哭,一直向母亲道歉说自己对不住她,舍她这么多年,最后还无法带回你。 我当时向父亲询问你的下落,他说,你不记得他了,只认褚照为父,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他回来。 父亲征战多年,所求无非是将你带回母亲身边,让我们一家人重新团聚。 可是最后,他得胜归来,没了强健的体魄,没了儿子,也没了妻子。 在这样的多重打击下,父亲一病不起,没多久便去了。 他去之前,一直念叨的是你为什么不认他,不愿跟他回来。 后来,我将父亲母亲合葬,去找你,我不认为你会如此伤父亲的心,成为他走向死亡的推手。 当我终于找到了你,却亲耳听到你叫褚照“父亲”,你穿着锦衣华服,和另一群锦衣华服的孩子快乐地玩耍,那一幕,刺伤了我的眼睛,也刺痛了我的心。 我难以想象,父亲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开你的,万箭穿心,恐也不及他心中十分之一的痛。 你不杀父亲,父亲却因你而死,这一点,我永远无法原谅。 如果说我对褚照的恨有十分,对你的恨就有九分。 自那天起,我就当我弟弟卫衡已经死了,和父亲母亲一起,长眠于地下,永远不会再回来。” 卫衡听卫雪说完了往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几步,是自己害死了父亲吗?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记得了?如果是真的,自己实在是罪大恶极,不配为人子。 “姐姐,我……”卫衡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轻轻唤着卫雪,仿佛在努力抓着一株救命稻草。 “你知道原因了,可以走了。”卫雪转身拾起先前被扔在地上的药谱,面无表情地拂去上面的灰尘。 第75章 就是要欺负你,怎样? 卫衡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站了很久,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着卫雪,问她:“姐姐,你嫁给太子殿下难道是为了报复陛下吗?” 卫雪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但是卫衡心里已经了然。 “姐姐,我能看得出,太子殿下是真心喜欢你的。”卫衡声音低沉,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哀求。 卫雪轻笑一声:“当年父亲还是真心不想上战场呢,褚照不还是用见不得光的手段胁迫了他? 对于一个心肠冷硬、心意已决的人,真心与不真心,又有什么要紧的?” “可是……”卫衡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卫雪伸手阻止了他。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若是想告诉太子我的筹谋,请便,反正你已经害死了父亲,想必也不在乎再害死我。” 这话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刺入卫衡的胸膛,他没想到姐姐竟恨他至此,说出如此剜心的话来。 他狠狠咬住嘴唇,直到口中充满了血腥味。 “姐姐放心,我不会告诉太子。”卫衡说完,便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 待他离去后,白芷走进屋中,问:“阁主,需要派人盯着他吗?” 卫雪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必了。” ************** 许诗婉回到府中后,直接去菡萏院中找许诗妍,步伐比以往要快很多,绿萍都有些跟不上。 许诗妍听到丫鬟的通报,向门口走去,当看到许诗婉全须全尾、好端端地走入自己的院中时,微微惊讶,心道难道那些人没有成功吗? 她按下这一疑惑,面带笑容,迎了上去:“姐姐怎么来了。” “啪!”许诗婉没和她多废话,直接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绿萍和院中其他丫鬟都睁大了眼睛,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清冷出尘、温柔平和的大小姐也有这么剽悍的一面。 许诗妍则是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后,她捂着脸,咬牙切齿地道:“你疯了吗?!!” “这一巴掌,是为了你故意跌落假山后诬陷我。” “啪!” “这一巴掌,是为了你买通我院中的丫鬟算计我。” “啪!啪!” “这两巴掌,是为了你雇佣杀手刺杀我。” 打完后,许诗婉轻轻拍了拍手,面无表情道:“之前念在你我的血缘关系上,我对你一忍再忍,没想到却是将你纵容得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你无情,我也不必再有义,今天我就将以往所受的屈辱尽数奉还给你。” 四巴掌下去,许诗妍被打得晕头转向,双颊通红,几乎没有关注对方具体说了什么。 缓了一会儿后,她怒目圆睁,双眼发红,大声吼道:“许诗婉,你这个疯子,我跟你拼了!!!”说着扬起巴掌就要往许诗婉的脸上扇去。 许诗婉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截住她的胳膊,顺带推了她一把。 许诗妍被推倒了地上,气极恨极,自己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屈辱,这个许诗婉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冷冷地问:“许诗婉,你仗着自己是嫡女,身份尊贵,就要这么欺负我这个庶女么?” “对,就是要欺负你,怎样?”许诗婉淡淡地回答。 她已经放弃和这人掰扯这些东西了,无论自己说多少次,她都听不进去,既如此,自己就摆烂,不多费口舌了。 许诗妍阴沉着脸盯着许诗婉:“你终于说实话了。” 然后她转头对着忍冬和半夏道:“你们都是死的吗?快去把父亲母亲找来,让他们看看,自己宠爱的好女儿究竟是个什么德性。” “是。”两人说完就要往院外走。 绿萍见状想去阻拦,却听自家小姐对二小姐道:“行啊,正好让父亲母亲知道,你是怎么雇杀手去杀我的。” 许诗妍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便叫住了忍冬和半夏:“等一下,你们先别去。” 两人闻言停了脚步,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许诗妍刚说完就有些后悔,心道许诗婉怎么知道是自己派的人,也许她只是怀疑而没有证据,自己现在这样不就是摆明了告诉她是自己做的吗? 许诗婉看透了她心中所想,问:“妹妹这是承认了?” 许诗妍开始装傻:“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说我派人杀你,有证据吗?” 她不过是派人教训一下她,没想要杀她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她的样子,许诗婉就知道她还没收到那些杀手传来的消息,于是继续试探。 “你还不知道吧?你派人去杀我的时候,左丞相府的秦公子和我在一起,那些杀手误伤了他。 他的随从捉住了一个杀手,经过拷问把你招出来了。” “不可能!”许诗妍坚定地否认。 见她这么肯定,许诗婉疑惑了一瞬,但很快便明白过来:“我猜你肯定告诉他们如果被捉住了审问,在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不要报你的名字而是玉清宁的名字,以此来混淆我的视听,对吧?” 许诗妍闻言瞳孔猛地一震。 许诗婉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猜对了,接着道:“可惜啊,你派的人是蠢的,他们在落荒而逃的时候就直接说是玉清宁派他们来的。 时机不同,结果天差地别,这个不用我多说了吧。” 许诗妍自然是明白的,被抓到审问而迫不得已说出的人,和落荒而逃时主动说出口的人,正常人都会相信前者很有可能是幕后主使,后者则很可能是被人随口说来当挡箭牌的吧。 这些人,真是蠢钝如猪,身手还行,脑子就是一团浆糊。 不对,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你被刺杀的时候和秦离在一起?你不是和徐璟雯、徐喻之他们一起去的吗?”许诗妍疑惑地问。 “我的确是和他们俩一起进入的寺庙,但是中途他们有事离开了,后来偶然之下我遇到了秦公子。”许诗婉答。 许诗妍听了后胸中涌出一股怒气,恨恨道:“许诗婉,你真是不要脸,勾搭徐喻之还不够,还要勾搭秦离,你这个狐狸精。” 这时,许诗婉突然想起了秦离在禅房中对自己做的事,说的话,心下一阵烦躁,直接破罐子破摔道:“我才貌双全,有吸引力,他们愿意扑上来,还成我的不是了?” 许诗妍瞬间呆愣住了,片刻后她才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道:“许诗婉,你的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许诗婉淡淡开口:“被你逼的,如你所愿,我是高高在上的嫡女,有美貌,有才学,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是你永远也比不上的人,怎样?气不气?” 第76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诗婉!你这个无耻小人,除了用身份和地位来压我你还会做什么?”许诗妍面容扭曲,气愤地问。 许诗婉轻轻一笑:“我已经明白了,能用身份和地位来解决的事情没必要再用其他绕弯子的法子,这还是你教我的道理呢。” 许诗妍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有些妥协地道:“你想做什么?” 她不信许诗婉来只是为了扇她几个巴掌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后手。 “简单,你自己去向父亲请罪,说对我不敬,自请闭门思过一个月并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两百遍静静心。”许诗婉给出回答。 许诗妍怒目圆睁,不满道:“你过来打了我,却让我去跟父亲说对你不敬,而且还要我抄两百遍《心经》,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许诗婉似笑非笑:“你可是差点害了我的性命,这样的惩罚我还觉得有些不痛不痒呢?你要是再抱怨,我可以再加点别的。” “不用了!我照你说的做就是。”许诗妍赶忙开口阻止她说出更过分的惩罚。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接着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过要伤你性命。” 许诗婉听了目露惊讶之色,但很快恢复如常,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没有兴趣去了解你是怎么想的。 希望经过这次的惩罚,你能长长记性,别再往我头上动歪心思。 若是再有下次,我可不能保证你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 许诗婉的声音冰冷森寒,令许诗妍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考虑到许诗妍不久后应该就会收到杀手们的消息,知道自己是在骗她且没有证据。 为了将她的惩罚坐实,许诗婉决定要尽快让她去向父亲请罪,于是道:“好了,为避免你之后反悔,现在我便陪着你去向父亲请罪吧。” 许诗妍闻言冷哼一声,道:“你可真是心急。” 许诗婉点点头,道:“能看你吃瘪,当然心急。” “你!” “行了行了,快走吧。” 许诗婉率先迈开步子朝许正淳的院中走去。 许诗妍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紧紧握住了拳,气得要死,但是想到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低头,于是只能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最后,许诗妍求仁得仁,征得了许正淳的同意,她看着许诗婉还假惺惺为自己求情的样子,只觉虚伪,令人作呕。 心道果然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心情郁闷地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却见忍冬递给她一封信,说是那群杀手送来的。 许诗妍现在听到他们就一肚子气,随手扯过那封信,不耐烦地开始看,没想到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许诗婉会武功,且身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保护她,没那么容易教训。 他们老大打伤了那个男人,但同样也被那人打伤,不过好在他们逃跑速度比较快,没有被捉住。 信中还说他们逃跑前说了那个玉清宁的名字,让她放心,绝对不会让人怀疑到她头上。 看到这里,许诗妍嘴角一抽,心道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呵呵,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 等她把整封信看完的时候,心里气极恨极,直接将信捏得变了形,用力把手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道:“许诗婉,你竟敢耍我!” 说完后她又自言自语道:“那群蠢货,事办不好也就算了,连传个消息也这么慢吞吞的,害得我中了别人的圈套。” “告诉他们,以后做事长点脑子,传消息及时点,否则我不会再用他们!”许诗妍对着忍冬道。 “是,小姐。” *********** 徐喻之和徐璟雯马不停蹄地赶回府中后,急忙去看自家父亲。 当看到他老人家悠哉悠哉地在自己房中喝茶时,两人大眼瞪小眼,瞬间愣住了。 徐喻之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低头思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传这个消息给他们。 “父亲,您没事吧?”徐璟雯上前关心地问。 徐斡一脸疑惑,道:“我能有什么事?你为什么这么问?” “方才我们在慧光寺的时候,得到了您受伤的消息,就立马赶回来了。”徐璟雯解释道。 徐斡哭笑不得:“我没有受伤,是谁捉弄你们的恶作剧吗?” 徐喻之想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回到自己院中,找来小厮,让其去打听今日在慧光寺,他们走后许诗婉遇到了谁。 “哥哥,你怎么突然就走了,方才你说知道怎么回事了,是什么意思啊?”徐璟雯追到徐喻之的房中,好奇地问。 徐喻之耐心地为她解惑:“我猜那人故意向我们传递假消息,是为了将我们支开,与许大姑娘单独相处。” 徐璟雯惊讶地张了张口,过了一会儿才道:“若真是如此,那人很有可能对许大姑娘有意,这么一来,哥哥你就有竞争对手了。” 徐喻之点点头,饶有兴味地道:“我很好奇,那人会是谁。” 不到一个时辰,小厮将消息带回。 当听到秦离的名字时,他微微惊讶,片刻后眼睛微眯,意味不明地道:“竟然是他,我倒是没想到……” 徐璟雯十分震惊:“秦公子?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不近女色吗? 而且有传言说左丞相有意让他娶何大姑娘,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还刻意接近许大姑娘……” 徐喻之笑了笑:“不近女色是遇到真正喜欢的姑娘之前,现在他遇到了许大姑娘,心悦她,自然会想方设法接近她,且不愿意答应左丞相给他安排的婚事。 秦离此人,目的性非常强,只要他想要的,必会想方设法去得到。 看来,我有了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 徐璟雯听了他的话,目露担忧之色,问:“那哥哥打算怎么办。” 徐喻之平静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我放弃,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后花落谁家,且看谁更有本事吧。” 第77章 那可不一定 傍晚时分,醉月楼七层的一雅间中,褚玄璋手中拿着酒杯,看着前方,眼神放空,似是在发呆。 林修远进来的时候注意到这一幕,含笑问:“玄初,想什么呢?” 见到来人,褚玄璋目露温柔之色,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没什么,你来了。” 林修远点点头,打量着雅间中精美的陈设,感叹道:“知道你有钱,没想到你这么有钱,醉月楼第七层啊,最贵的一层,我都没来过。 有一说一,真的是一分钱一分货,这里的装饰和布局比下面的雅间好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褚玄璋唇角轻轻翘起,道:“过奖,家中是从商的,不缺钱。” 林修远眼中满满的羡慕,心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家境倒也殷实,可是比起褚玄璋这种真正富有的人,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修远这样子,可是缺钱?要我帮忙吗?”褚玄璋认真地问。 “啊……不缺钱,我就是羡慕而已。”林修远摸头尴尬一笑。 褚玄璋眼睛微亮,上前一步,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开口:“我的就是你的,你我之间,不分彼此。” 林修远心中一震,心道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虽然第一次见面之后,时不时约着出来一起喝酒,关系亲厚了不少,但是也没亲密到“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这种吧。 而且他为什么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宠溺啊喂,两个男人,总感觉怪怪的。 想到这里,他干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转移话题:“玄初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呀。” 看到他的动作,褚玄璋轻轻挑眉,答:“没事还不能找你了?一个人有些无聊,找你喝酒解解闷而已。” “当然可以,我就随口一问,你别在意。”林修远道。 “嗯。”褚玄璋落座,然后指着对面的位子道:“坐吧。” “好。”林修远顺从地坐下。 褚玄璋随便点了几个菜,都是林修远喜欢的。 林修远很是惊讶,自己并没有告诉过他爱吃这些菜,只是经常点或者动筷比较多而已,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当下便有一些感动。 “你酒量不好,先喝点茶吧。”褚玄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谢谢。”林修远拿到茶杯,礼貌道谢。 “听说你有一个未婚妻?”褚玄璋假装不经意地问。 提到李容歆,林修远来了精神,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道:“是啊,我们是青梅竹马,她活泼可爱,善良聪慧,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以后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 看对方提到未婚妻眉开眼笑的样子,褚玄璋心中有些不舒服,攥着酒杯的手指有些发白,不过他面上一片平静,继续问:“你很喜欢她?” 林修远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看出来了?” 褚玄璋嘴巴一撇,心道你还能再明显点吗? “若是你现在得知还有别人喜欢你,会改变心意吗?”他问。 “不会啊,从小到大,喜欢我的人太多,我早就习惯了。”林修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褚玄璋一噎,心道这人还真是自信,但是看他出众的样貌,便知道他说的不会有假。 “再说了,我们的婚事已定,不可更改了。”林修远继续道。 褚玄璋轻轻勾了勾唇角,喃喃道:“那可不一定。” “什么?”林修远没听清他说的话,便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正好菜来了,吃饭吧。” “好。”林修远不疑有他,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吃完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醉月楼灯火通明,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华美。 几杯酒下肚,褚玄璋面色如常,林修远的脸颊却是微微发红,让他本就柔美的脸看上去有些妖冶。 褚玄璋眸色渐深,轻声道:“你醉了。” “没有啊,我还很清醒。”林修远否认。 “你的脸已经红了。” “脸是脸,我是我,脸红了,但是我没醉,咱们继续喝。”说完便拿着酒杯又往嘴里灌了一口,但是急了些,被呛到了,开始剧烈地咳嗽。 褚玄璋见状连忙倒了一杯茶递了上去,有些无奈地道:“你慢点喝,不要着急。” “谢谢。”林修远接过茶一饮而尽。 过了一会儿,他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喃喃道:“天黑了,我该回家了……” 褚玄璋眸色一黯,沉默片刻方道:“一会儿再陪我去街上逛逛吧。” 林修远迟疑了一下,道:“好。” 两人又坐了半晌,方出了酒楼,在街上散步。 醉月楼所在的街道,自然是很繁华的,各种卖东西的小贩不停地吆喝着,看着很是热闹。 褚玄璋正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卖面具的摊位,眼睛一亮,走到面前的时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一个青面獠牙模样的怪物面具。 林修远注意到了,问:“玄初,你喜欢这个面具么?” “嗯。”褚玄璋很轻地应了一声。 “老板,这个我要了。”林修远开口,拿上褚玄璋看中的面具递给他,然后又从众多的面具中挑了一个红色的狐狸面具,付了钱。 看着手中的面具,褚玄璋先是一呆,然后温柔地笑了笑,道:“谢谢,这个我很喜欢。” 林修远不在意地摆摆手,道:“别客气,你刚刚还请我吃饭了呢。”说完便将面具戴上,还不忘问一句:“好看吗?” 他今日穿了一袭白衣,整个人如芝兰玉树般,红色的面具一戴,使他周身添了一抹艳色。 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殷红的唇瓣,十分诱人。 褚玄璋感觉心跳开始加快,嗓子也有些喑哑,道:“好看。” 林修远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他戴好面具后抬头看到对方还将面具握在手里,开口:“玄初,面具买了是要戴在脸上,不是拿在手上的,来,我帮你戴吧。” 林修远拿起褚玄璋的面具,帮他覆在脸上,双臂环绕在他脖颈两侧,为他将后面的带子系上,远远看去,像是在拥抱他。 第78章 只要我想,你就逃脱不了 感受着面前之人的气息,褚玄璋的心跳进一步加快,一股想要将他拥入怀中的冲动席卷而来。 然而当他欲将之付诸行动的时候,林修远已经为他系好了带子,退到了一旁。 “两位小郎君关系可真是好啊。”卖面具的妇人忍不住打趣道,眼睛中流露出几分戏谑和暧昧。 褚玄璋听了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 但是林修远总感觉对方误会了什么,于是急忙解释:“我二人关系的确不错,但只是朋友之间的那种,没有别的。” 说完他赶紧拉上褚玄璋走了。 褚玄璋的脑中则一直回响着林修远方才说的话,有些气闷。 待到离那处摊位有些远了,林修远方放开褚玄璋的手,无语地道:“那妇人真的是,用什么眼神看咱们呢,两个大男人,膈应不膈应啊。” 褚玄璋眼神一黯,声音低沉地问:“你觉得两个男人之间不可能有情爱?” “当然不可能,那样像什么话。”林修远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褚玄璋沉默,一错不错地看着林修远。 察觉到他的异常,林修远疑惑地小声问:“玄初,你怎么了?” 半晌,褚玄璋收回目光,神色冷清地道:“没什么,继续走吧。” 话毕径直朝前走去,在明亮的灯火之下,穿深色衣服的他看上去有几分落寞和萧索。 林修远不明就里,只能走上前去跟着他。 渐渐地,两人离热闹的地方越来越远,到了河边的一处水榭中,清酒和林修远的小厮远远地在后面守着。 在安静的地方,林修远感觉自己的酒劲儿又有些上来了,他懒懒地趴在栏杆上,望着因为结了冰而泛着银色光影的河面,感受着驱散了他热意的些许寒气,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一会儿后,他又抬头看了看天上如白玉盘一般的月亮,情不自禁地道:“今晚的月亮真大,真美啊。” 褚玄璋站在一旁,望着月光下林修远戴着面具的侧脸,发现较之以往更加柔美,他缓缓上前,开口:“是啊,真美。” 心中压抑已久的欲望在此刻达到顶峰,褚玄璋左手轻轻将自己的面具向上一抬,右手勾住林修远的下巴,在他疑惑的目光之下,俯身,贴上他的唇瓣。 这一瞬间,褚玄璋得偿所愿,眼中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开来。 在他欲进一步加深这个吻时,林修远猛地把他推开,异常震惊地问:“玄初,你在做什么?!!!” 褚玄璋用手指轻轻摩挲自己的唇瓣,像是在回味一般,片刻后唇角轻轻一勾,道:“做想做的事情。” “你……你怎么能……我可是男人……”林修远一脸不可思议,不由自主地与他拉开距离。 褚玄璋却是一步步上前逼近他,道:“我知道,我中意的就是你,刚刚的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 林修远退无可退的时候,又正好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跌在了地上。 他的小厮远远地看到,想要上前去查看情况,却被清酒伸手拦住,只听他道:“急什么,我家主子不会伤害林公子的。” 看着清酒握在手中的剑,小厮心中有些发怵,决定再继续看看,如果少爷有危险,自己再行动,毕竟他平时对自己不错,自己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褚玄璋蹲下身,打算拉林修远一把。 “啪!”林修远立刻打开他的手,大声道:“你走开,别碰我!” 褚玄璋看了看微微发疼的手,轻笑一声,道:“我的心意,就让你这么恶心吗?”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你却……”林修远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没有走出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褚玄璋眼中荡漾着温柔的神色,道:“见你第一眼,我便对你很感兴趣,因为你长得很美,再加上你后来救了我,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我便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你。 后来多次邀请你出来,是因为我想你,想见你,和你在一起。” “够了,不要说了!”林修远再也听不下去他的荒谬之言,出口打断了他。 缓了一下后,他继续道:“我和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也已经和她定了亲,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请你不要再说那样的话!” 听他这么说,褚玄璋心中涌出一股怒气,冷笑道:“只要我想,你就逃脱不了,别说你还没有成婚,就算成婚了,我也照样不会放过你。” 林修远被他强大的气势压迫着,突然感觉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他颤声问:“你到底是谁?” 褚玄璋抬手摘下面具,道:“修远,你怎么了,我是玄初啊?”他的声音很轻,带了些许诱惑和调笑,像是鬼魅一般。 林修远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他似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而这个人的身份想必不简单。 看他呆呆地不动,褚玄璋也帮他将面具摘下,伸手摸着他白皙的脸庞,有些沉醉地开口:“修远,和我在一起,好吗?” 林修远看着他的举动,心中升起一阵恶寒,他用力推开他,甚至也把自己的面具扔在他身上,大声喊:“你就是个疯子,一个喜欢男人的的疯子,是我之前没有看清你,你真是让人恶心,你滚,滚啊,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说完趁着褚玄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档,连忙往水榭外跑。 在远处的小厮并不能听清楚他们说的话,当看到朝这边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林修远时,他忙迎了上去,问:“少爷,你怎么了?” 林修远抓住小厮的胳膊,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声音颤抖道:“快走……快带我走……” 小厮看他发白的脸,空洞的眼神,什么也没问,只坚定地开口:“好,我带您走。”说完便扶着林修远快速地离开。 清酒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阻拦,只是走到褚玄璋身边问:“主子,需要属下去把徐公子追回来吗?” 褚玄璋起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红色狐狸面具,眼中似有暗流涌动,但最后归于沉寂。 “今天就算了,来日方长,反正他是跑不了的。” 第79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许诗婉从寺庙回家没过两天,就分别收到了左丞相府和右丞相府的人送来的礼,都是上好的补身体的药材。 她看到后思考了片刻,让李嬷嬷拿去给母亲用,并且让她从库房中挑选与之价值对等的礼品,差人给左右丞相府送了过去,算是回礼。 许正淳听说了这事,大为震惊,来到沁兰院询问许诗婉。 “婉儿,左丞相府的人怎会送礼来?” 其实许诗婉也很疑惑,秦离怎么会知道自己母亲身体不好的。 毕竟当时在寺庙中自己只说了祈福,并没有详细说明所祈求的具体事情,在之后的交流中也没有同他提及过母亲的身体状况。 真是奇怪,难道是听别人说的? “许是想缓和两府的关系吧。”许诗婉回答。 “哼,我才不信呢。”许正淳吹了吹胡子,道:“秦忠那个一根筋的老东西,整天眼高于顶,瞧不起右丞相,也瞧不起我。 我才不相信他会突然转了性子,想要与我缓和关系。” 许诗婉干笑一声,随口道:“左丞相府中又不是只有左丞相一人,还有其他人不是,许是其他人想要与咱们府交好呢。” 许正淳听后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难道是秦离那小子?听说他与你走得比较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猜得好准,许诗婉在心中感叹。 她眼前浮现那日在禅房中的情景,暗骂了一声登徒子,又想到他对自己表白的话,不觉有些担忧,不知道他之后会做什么。 “看你的样子,难道是真的?”许正淳问。 许诗婉不希望父亲为自己的事忧心,于是平静道:“女儿与秦离,只是正常相处而已,并没有像别人说的那样走得很近,他对女儿也没有什么意思。” 许正淳闻言舒了一口气,道:“那便好,秦忠和秦离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以后你若真的进了他们府中,只怕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为父可不想看到你受委屈。” 许诗婉心中一暖,道:“父亲放心,女儿对秦离没有想法。” 许正淳欣慰地点点头,与女儿说了一会儿闲话便离开了。 右丞相府,秦离跪在地上,背挺得笔直,眼神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望着坐在上首的秦忠,道:“父亲,儿子不喜欢何大姑娘,不会娶她,请父亲不要再撮合我与她的婚事。” 秦忠沉着脸,怒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你做主? 那何珞珠是大家闺秀,一言一行,俱是端庄得体,娶她回来做府中主母,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儿子并不是对何大姑娘不满意,只是她纵有千好万好也不是儿子心悦之人,儿子断断不会娶她。” 秦忠眯了眯眼,问:“听你这么说,是有心悦之人了?” “是,儿子心悦将军府的许大姑娘,想要娶她为妻,还望父亲成全。” 秦忠闻言怒气直冲脑门,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道:“混账!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和她走得太近,现在你竟然说要娶她,是不是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父亲,从小到大,我一直听您的话,只要是您的命令,我从来没有违抗过,我也从来没有求过您。 这一次,我求您,让我娶许大姑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遇到她之前的想法,遇到她之后,我才明白,这辈子非她不可。 求父亲可怜儿子的一片痴心,成全儿子。” 秦忠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大声道:“我看你是被那个狐狸精迷得失了神智了,滚下去,等你清醒了再过来。” 秦离道:“儿子确定现在清醒得很,而且希望父亲明白,许姑娘没有迷惑儿子,是儿子执意要纠缠她,她没有错,错的是儿子。” 秦忠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说完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打算往秦离身上砸。 但是看到儿子那张俊脸,不忍心他挂了彩,于是故意扔偏了点,那茶杯落在秦离身边,碎了。 秦离丝毫没有被父亲的言行所影响,照样板正地跪着,一动不动。 “我再问你一句,你真的执意要娶那许诗婉?要是你反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秦离坚定地道。 秦忠几乎要被气笑了:“好个‘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你,否则就辜负了你脸上这份悲壮之感了,来人,请家法!” 门口的小厮有些犹豫道:“老爷……” “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就在院子里打,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板子硬。” “是。”小厮无法,只能遵从命令离开。 同在门口的书砚见状赶忙去找秦翩然。 “大小姐,您赶紧去劝劝老爷吧,他要对少爷动家法了。” 秦翩然眉头一皱,问:“怎么回事。” 书砚将父子俩之前说的话简要复述了一遍。 秦翩然听完后叹了一口气,道:“唉,哥哥真的是……那个许诗婉,就是个麻烦…… 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大小姐,只有您的话怕是劝不住老爷,您不如去请夫人一起去。”书砚提议道。 秦翩然挑了挑眉:“你倒是机灵,难怪我哥这么器重你。” 书砚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小姐说笑了。” 秦离那边,小厮已经叫来了执行家法的人,两人一人拿着一个又长又笨重的板子,站在一条长凳旁。 “去那趴着!”秦忠指着长凳道。 “是,父亲。”秦离恭敬地冲着秦忠行了一礼,然后从容地走过去,趴到了长凳上。 秦忠看他这样更加心梗,对着拿板子的两人道:“开始吧。” “请老爷明示,要打多少板子?”其中一人问。 “四十。” 两人闻言俱是一惊,文臣家中请家法,一般也就二十板子,因为文人细皮嫩肉,不经打。 这老爷一上来就要打少爷四十板子,真的不会把他打死吗? 第80章 这一生,我不想错过她 “愣着干什么,打啊,他学武的,皮糙肉厚,用得着你们心疼吗?难不成你们想替他挨打?” 秦忠对着两人道。 哦对对对,忘记了,少爷会武功,还去了军营来着,四十板子应该不成问题的,不需要他们心疼。 想到这里,一人礼貌地说了句:“少爷,对不住,我们要开始打了。” 秦离轻轻颔首:“打吧。” 话毕板子便一下一下落到了他的身上,并不很重,他连眉头都没有皱。 秦忠气愤地对着打板子的二人道:“你们是在给他挠痒痒吗?使劲儿打啊。” “好的,老爷。”两人得了命令,稍微加了点劲儿,只有一点点。 秦忠深深呼出一口气,来到其中一人身边,夺过他手中的板子,道:“起开,看着点。”说完便拿着板子重重地往秦离身上一拍。 这一下力道很重,秦离微微蹙眉。 “看到了吗?要这么打。”秦忠将板子还给那人,道:“继续!重新打!” 这是亲儿子吗?下这么重的手,打板子的两人在心中嘀咕,但是到底不敢再放水,只能按照秦忠的力道将板子拍在秦离的身上。 秦离紧咬着嘴唇,硬是忍着没有出声。 “犟骨头,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当打到第十五板子的时候,秦翩然带着秦夫人到了。 秦夫人看着两个家仆重重地将板子拍在自己儿子身上时,感觉比拍在自己身上还疼。 她赶紧上前几步推开他们,道:“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用这么大的力,是要打死他吗?” 两个家仆中比较耿直的那个道:“回夫人,是老爷让我们用力打的。” 秦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秦夫人道:“是我让打的,他忤逆不孝,该打。” 秦夫人眼中隐隐有泪花,恳求道:“老爷,离儿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你要是把他打坏了,是要绝后的啊。” “你别威胁我……”秦忠有些无奈:“他这么年轻,又经常练武,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坏了。 夫人,你不要过于溺爱他,如今他犯了错,无论如何我都是要罚他,让他长长记性的。” “老爷,事情我都听说了,离儿应当只是暂时被那许诗婉迷惑住了,只要你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想清楚的。” 秦离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道:“母亲,你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此生非她不娶。” “你给我闭嘴,少说两句!”秦夫人恨声道。 秦忠冷笑一声,道:“你看到了吗?为了一个女子,忤逆生父,从前让他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他,难保今后不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来。” 秦夫人闻言站到秦离跟前,对着秦忠道:“你如果想打他,就先把我打了吧。” “你……你们母子俩都是要气死我不成?”秦忠指着秦夫人,声音颤抖。 秦翩然见状连忙走过去,扶着秦忠道:“父亲别急,母亲只是担心哥哥太过才会如此,您消消气。” 在女儿的安慰之下,秦忠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总归这个家里还有人在乎他打的感受,而不是一味地偏向那个逆子。 秦翩然看父亲被劝住了,松了一口气,走到秦离跟前,弯腰小声道:“哥哥,你知道父亲的性子的,不要惹他生气了。 先服个软,以后找个更好的时机再和父亲说这事不行么?” 秦离轻轻摇头:“翩然,我不能再等了,若是等父亲将我与何大姑娘的婚事定下,一切就都晚了,就来不及了,这一生,我不想错过她。 父亲对将军府和许大姑娘有偏见,一直和将军府僵持着,我表示出娶许大姑娘的决心,就是想先打破两府僵持的状态。 万事开头难,之后我顺着打开的口子一点点深入,定能逐渐说服父亲同意这桩婚事。 这就是我的打算,若你支持我,等等就拉住母亲,让她不要阻止父亲惩罚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秦翩然听了心中一震,没想到哥哥对那许诗婉的喜欢已经到了这么深的地步,唉,自己无法阻止,就只能帮下忙了。 “哥哥,我支持你。”秦翩然小声说道。 秦离微微一笑,虽然现下的处境有些狼狈,但是他眼中却闪烁着光芒,与以往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的眼神截然不同。 “父亲,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您要打就打吧,母亲,您不要拦着父亲了。”秦离对两人说道。 秦忠听了这话,熄了的火又重新被点燃,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秦夫人道:“夫人,你了解我的性子,说一不二,今天这些板子我是一定要打的,你快让开。” “离儿,你怎的这般执迷不悟,那个许诗婉就真的这么好,让你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惜了?” 秦夫人一脸心痛地问。 “若能得她常伴身侧,孩儿此生无憾。”秦离平静道。 秦忠大声开口:“你看到了吧,他现在已经魔怔了,还和他费什么口舌,给我继续打,翩然,把你母亲拉开。” 秦翩然想起方才哥哥的嘱托,于是来到母亲身边将她拉住,低声道:“母亲放心,哥哥不会有事的,他有自己的打算。” 秦夫人听了女儿的话,又看了看秦忠那张阴沉的脸,知道如果不打的话这事今天就过不去了,于是只能用手帕擦了擦眼泪,随秦翩然走到一旁。 两个家仆看现在没人阻拦了,便继续将板子重重地打在秦离身上,没过多久,秦离的背后就被鲜血浸透了。 秦夫人的心在滴血,又忍不住要上前阻止,秦忠见状对着院中的婢女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赶快拦住夫人。” 婢女们闻言立马上前挡住秦夫人,不让她靠近秦离。 看着哥哥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秦翩然目露担忧之色,咬紧了嘴唇。 秦忠见到秦离身上的血,也是心疼得不行,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眼旁观,握在背后的拳头却是越收越紧。 为了那个许诗婉,从来没有受过罚的他,竟能忍到如此地步。 第81章 想让我认输?做梦! 四十板子打完后,秦夫人立马扑了上去,颤声道:“离儿,你怎么样?没事吧?” 秦离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但是依旧强撑着说:“母亲放心,孩儿没事。” 秦忠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记住,你与许诗婉的婚事,我绝对不会同意,你趁早死心,娶了何珞珠。”说完便甩袖离开,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 秦翩然叹了一口气,心道:道阻且长啊哥哥。 秦离被打得有些重,需要在家休息,对外只是说病了。 几天后,何珞珠听说了这件事,便上门探望。 秦忠觉得她来得正好,自家儿子如今是受伤脆弱的时候,若是何珞珠在此时能陪伴在他身旁,安慰一下,说不定能让他回心转意。 “少爷,何大姑娘来探望你了。”书砚来禀报。 秦离此时正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书,听到他的话连头都懒得抬,淡淡道:“不见。” 书砚有些为难地道:“老爷说了,不能不见。” 秦离抬眸,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何珞珠进了屋中,看到他有些虚弱的脸,担忧地问:“秦公子,听说你病了,现在如何了,还难受吗?” 秦离示意书砚为她搬来了一个凳子,放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位置,道:“不过受了些风寒,没有什么大碍,何大姑娘无需挂念,坐吧。” 何珞珠点点头,顺势坐下。 “何大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秦离开口。 听到他有事情需要自己帮忙,何珞珠很是欢喜,于是道:“请说。” “何大姑娘也知道,我父亲与令父欲让我们两府结亲。 你很好,可是我如今已经有心悦之人,除了她不愿意娶别人,所以想请你说服何大人,让他打消与我们府结亲的念头。” 何珞珠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 难堪、愤怒、不解,这些情绪一瞬间齐齐涌上她的心头,最后都化作一种诡异到极致的平静。 “秦公子所说的心悦之人,是谁?” 看着何珞珠的表情,秦离说不出的怪异,总感觉有些可怕,因此他没有将许诗婉的名字说出来,只是道:“这个我不便说,见谅。” 何珞珠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平复情绪,接着她深情地注视着秦离,道:“秦公子可知,我心悦你?” 秦离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温和道:“抱歉,何大姑娘,你的心意,我无法回应。” 何珞珠苦涩一笑,随后做出释然的模样,道:“没关系,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和你没关系,只要你能开心,我愿意帮你。” 秦离一怔,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纠结了一会儿,方道:“谢谢你。” 何珞珠温婉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与秦离又闲话了一会儿,她方依依不舍地离开。 等她走出房门,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和狠戾。 在出府的小道上,何珞珠听到有两个小丫头正在角落中闲聊。 “你说真的?少爷不是生了病,而是被老爷打了板子?为什么呀?” “你小点声,这个我是听老爷院里的一个人说的,你可不要声张。” “一定一定,你说吧,少爷他一向敬重老爷,又言行有度,这次到底为何会被打板子?” “想必你也听说咱们府欲与户部尚书府联姻的事情,老爷算盘打得好,奈何少爷不愿意。 那天少爷去跟老爷说不想娶何大姑娘,而是想娶将军府的许大姑娘,且态度坚决。 老爷不同意,就请了家法,将他打了一顿。” “啊……这……我听说那何大姑娘相貌甚佳,知书达理,品行端庄,是褚洲很多男子都想娶的人,为什么少爷会不愿意啊。” “你懂什么,如今许大姑娘可是褚洲第一美人,且曾在宫宴上被陛下夸赞博学多识,这样的人,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 何大姑娘固然好,然珠玉在前,她与之相比,也只能称之为普通了。” “原来如此……唉……也只有许大姑娘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少爷了。” “是啊,而且能得到少爷的钟情,不惜与老爷做对也要娶她。 这样一往无前又决绝的爱意,任谁都会无法抗拒,会被感动的吧,我好羡慕许大姑娘啊。” “我也是,真羡慕……” 何珞珠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听完她们的话,脸色阴沉地吓人,指甲用力抵着掌心,几乎要把皮肉穿破。 许诗婉……原来是你啊……秦离喜欢的人……还真是不出所料呢。 贱人,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你才刚回来不久就想将他抢走?不可能,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想让我认输?做梦! 何珞珠方才只是假意答应秦离说服父亲不与左丞相府结亲,实则是想以退为进,让秦离对自己产生怜惜和愧疚,之后再一步步将其攻陷。 而且她还会竭力说服父亲务必促成自己与秦离的婚事,若是之后秦离问自己,自己也可以说尽力了,只是父命不可违,他又能说什么呢? 许诗婉在登高的时候让她难堪,已经与她撕破脸了。 就算不是因为秦离,为了自己,她也不会让许诗婉这么如意,既然得罪了她,就要有被报复回去的觉悟。 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让许诗婉嫁给秦离,她一定会尽全力去阻止他们,让许诗婉遗憾终生。 想到这里,何珞珠的目光更加锐利,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恶意。 何珞珠具体如何想的,秦离不知,此时他正坐在床上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书砚:“你说我是不是该给她送个新年礼物?” 书砚一开始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懵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于是讨好地笑笑,道:“少爷若是已经向许大姑娘表明了心意,那么是该送个新年礼物给她。” 秦离眉毛一挑,露出“还是你懂我”的表情,继续问:“那你觉得送什么比较合适呢?” 第82章 我就随口一问 “少爷,我觉得这个东西吧,最好是你的贴身之物,这样许大姑娘看到它就会想起您。”书砚提议道。 秦离垂眸思忖了一会儿,道:“有理,那具体应该送什么呢?” 书砚笑说道:“少爷经常佩在腰间的白玉螭纹玉佩就很不错。” 秦离挑眉,轻轻一笑,道:“说的对,就它吧。” 等到秦离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到了年底。 除夕这天,他把一个木匣子交给书砚,让他送去将军府给许诗婉。 书砚很是谨慎,直到见了许诗婉的贴身婢女红槿后才将匣子交出,并嘱咐道:“这是很重要的物件,务必要送到你家小姐手上。” 红槿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自家小姐。 许诗婉狐疑地打开,先是看到了一张纸条,打开后,见上面写着:“新年快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许诗婉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当看到盒子中的物件时,瞳孔一震,这是……他随身的玉佩么? 这么私密的东西,送给自己干什么?让自己睹物思人,可是自己并不想看到他啊。 许诗婉拿起玉佩,感觉到它传递到指尖冰凉的触感,摩挲着上面复杂的纹路,仔细思索应当怎么处理。 半晌后,她决定先收着,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还给他。 除夕这天,刚好是许诗妍被解开禁足的日子。 她带着已经抄好的厚厚的一沓《心经》,来到了沁兰院,将其甩到了许诗婉的面前,冷着一张脸道:“你要的两百遍,看看可还满意?” 许诗婉拿起其中的几张看了看,微微一笑:“不愧是褚洲有名的才女,这字写得真是好看。 只是妹妹,我让你抄录这些,可不是让你练字的,而是想让你修身养性。 现在看你这样子,怕是白抄了。” 许诗妍眼神一黯,深深望着许诗婉,道:“你耍我,还想让我心平气和与你说话,想得倒是很美。” “非也非也,是你害我在前,我怎么耍你,都是你该得的,你还应当感谢我没有伤你性命呢。”许诗婉皮笑肉不笑地道。 许诗婉不再执着于这件事,而是转开话题道:“你竟然会武功?” “和师父在待得久了,略懂些皮毛。”许诗婉漫不经心地开口。 许诗妍冷笑一声,道:“我倒是小看了你。” 许诗婉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小看我的时候,还少吗?现在你知道我有武功傍身了,以后识相点,别再招惹我。” “姐姐不去撩拨徐公子,我便也不会再针对你。” “我根本没有撩拨他,你们的事情,为什么要扯上我?” “谁让他喜欢你呢?既然如此,我怎能袖手旁观?” “他从来没有说过,许是你想多了。” “姐姐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以为徐璟雯两次邀请你,都只是为了和你说什么闲话吗?” “喜欢这种事,只要别人没有亲口说过,我就不会妄加揣测。” “呵呵,你这种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呢。” “你和徐喻之的事情我不关心,也从来没有想要介入,请你清楚这一点,以后不要再发疯乱咬人,否则恐怕以后就没有人为吴姨娘养老送终了。” 许诗妍闻言双眼微眯,片刻后面色恢复如常,道:“我尽量。” 许诗婉冷哼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许诗妍问:“我闭门思过了一个月,闷得很,想出去逛逛,你要一起吗?” 许诗婉没想到她会主动邀请自己,惊讶地挑了挑眉,然后道:“我不觉得以如今我们的关系可以和谐到一起逛街的地步。” “你说的是,我就随口一问,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和我一起去。” 许诗婉:……这人真是…… “姐姐忙,妹妹这便走了。”说完简单行了一礼,离开。 离开沁兰院后,忍冬问:“小姐打算去哪逛逛。” 许诗妍想了想,道:“就去我经常去的那家玉器店吧,看看有什么新的式样。” “是。” 许诗妍只带了忍冬一人,乘着马车向玉器店前进。 因为除夕的缘故,街上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许诗婉掀开侧面的帘子,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孤单得很。 到了地方,许诗妍被忍冬搀扶着下了车,这一幕正好被刚从附近青楼里出来的一个满身酒气,身材矮小的年轻男子看到了。 望着身姿曼妙,面容姣好的许诗妍,男子眼睛都直了,身体不受控制地跟了过去。 许诗妍进入店中,得到了老板的热情招待。 “许二小姐来到小店,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最近店里新上了好些款式,您先去雅间稍坐,小人稍后就将新品拿去供您挑选。”老板谄媚地说道。 他话音刚落,那身材矮小的男子便跌跌撞撞地寻到了这里。 他浑浊的眼睛在店中扫视了一圈,当看到着一袭桃夭色长裙的许诗妍时,眼睛一亮,色眯眯地唤了一句:“美人儿。” 随后他便朝许诗妍走去,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小美人儿,你长得比那些青楼里的姑娘还俊,今儿让爷好好爽一爽,完事儿后爷定会好好赏你。” 忍冬听了他的话眉心紧蹙,嫌恶道:“哪里来的流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兵马大将军府上的二小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敢对小姐不敬。” “是啊这位公子,许二小姐身份贵重,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人,你赶紧给她道个歉吧。” 那男子酒壮怂人胆,并没有把忍冬和老板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嗤笑道:“瞧不起老子是不是?老子有的是钱,什么样的姑娘睡不了。 我告诉你们,别说是什么将军的女儿,今天就是皇帝的女儿来了,老子也得把她办了,你们都给我滚开!” 说完他一把把老板推开,又将忍冬甩到了地上,一脸淫笑地靠近许诗妍,伸手想要摸她的脸。 许诗妍此时有些后悔没有带侍卫出来,导致自己陷入这种窘迫的境地,看着男子油腻的模样,她有些反胃。 正想拿起旁边的玉器向对方砸去的时候,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截住了男子伸向许诗妍的手。 第83章 我还是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 许诗妍顺着对方的手看过去,一怔,男子相貌周正,此时眼神有些锐利,竟是李明轩。 那身材矮小的男子被抓住了手,不满地对着他道:“哪里来的杂碎,竟敢坏爷的好事。” 李明轩眼神一冷,手上的力度加大。 男子感到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脸上有些扭曲,痛苦地道:“疼死我了,你快放手!” 用力将他推到了一旁,李明轩看向身旁的许诗妍,神色柔和了很多,轻声问:“二小姐,你没事吧?” 许诗妍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没事,谢谢你。” 男子被重重一推,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想到对方坏了自己的好事,且还对自己动手,气不打一处来,于是道:“臭小子,找死是吧,大爷今天就成全你。” 说完就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拔刀出鞘,向着李明轩冲去。 许诗妍见状心中一紧,急急道:“小心!” 李明轩一脸镇定地抓住男子的手腕,用力一掰。 男子吃痛地松手,刀子从他手中滑落。 李明轩接住了刀子,用力一脚踹在了他的双腿中间。 剧烈的疼痛从下体传来,男子哀嚎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李明轩上前将刀子抵在他的喉咙处,森然道:“你刚刚说谁找死?” 刀尖冰凉,男子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酒意已经散了大半,他战战兢兢地道:“这位公子,有话好说,你先把刀放下。” 李明轩在心中骂了一声“废物”,道:“我还是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 男子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然后一脸讨好地开口:“这位大爷,小人刚刚有眼不识泰山,惹了您不快。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我家里很有钱的,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求求你放了我。” 李明轩不置可否,而是转头看向许诗妍,问:“二小姐,你想怎么处置他?” 许诗妍想了一下,道:“他不是说他很有钱吗?那我接下来买玉器的钱就让他出吧。” 李明轩点点头,问男子:“你觉得呢?” “买买买,这位小姐想买什么都可以,我付钱。”男子点头如捣蒜。 许诗妍嘲讽一笑,然后对着老板道:“直接把店里的新款拿出来吧,我在这里挑。” “好嘞。”店老板热情地退下去拿东西。 男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到老板将新款玉器拿出来后,许诗妍像点兵点将一样指着那堆玉器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好的许二小姐,我这就为您包起来。” 老板简直乐开了花,心道今天又可以大挣一笔了。 突然,许诗妍从玉器中看到了一个很别致的玉瓶。 它高约一尺,瓶身由一整块上等和田美玉雕琢而成,其色如羊脂,纯净无瑕,在阳光下散发出温润柔和的光泽。 想到可以用来插花,许诗妍便指了指它,道:“还有那个玉瓶。” 觉得挑得差不多了,她刚想和老板说“就这样吧”,又想到了什么,问:“这里有男子戴的簪子吗?” 店老板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她应该是打算买了送给心仪的男子,于是热情地道:“有的,您稍等,我去给您拿。” 李明轩听了许诗妍的话后,和店老板的想法一样,猜测她可能是打算买了送给徐喻之的,心下一阵酸涩。 “您看看,这是新来的一些款式,都是褚洲的公子们喜欢的。” 店老板拿出了一些放在盒子中的玉簪,笑着推荐。 许诗妍大致扫了一眼,目光被一只青玉簪子吸引。 它的色泽如春水初生,线条流畅而简约,没有多余的花样,整体透露着古朴大气。 “就它吧,单独包起来,这个我自己付钱。”许诗妍指着那玉簪开口道。 “好的。”老板笑呵呵地回答。 看着许诗妍在为簪子付钱一事上也这么讲究,便知收礼之人在她心中是很重要的。 想到这里,李明轩眼神一黯,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就这些了,请这位公子付钱吧。”许诗妍淡淡地对男子开口。 男子问:“多少钱?” 许诗妍挑的四件玉器看上去就价值不菲,他有些肉疼。 老板打着算盘算了一下,礼貌开口:“一共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你怎么不去抢啊?”男子被这个价格震惊到了,吐槽的话脱口而出。 许诗妍淡淡瞥了他一眼,道:“看来这位公子也不是很有钱的样子,要不我还是换个惩罚的方式吧。”说完朝着李明轩扬了扬下巴。 李明轩会意,伸手去捉那男子。 “等等等等……我有钱……我有钱……”边说边从随身的钱袋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了店老板。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这些钱够他睡青楼的好几个姑娘了,唉,今天真是出师不利。 老板眉开眼笑地接过银票,清点了一下,道:“正好两千两,感谢您对小店的厚爱,欢迎您下次再来。” 再来个屁,他再也不会来了好吗? “这位小姐,这位公子,我现在可以走了吗?”男子小心翼翼地问。 许诗妍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开口:“滚吧,今天暂且放你一马。 若是再让我发现你调戏姑娘,就不只是让你割舍钱那么简单了。” 边说边往意味不明地往他身上某个部位看了一眼。 男子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道:“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诗妍冲他摆了摆手。 男子见状立马一溜烟地逃走了。 李明轩望着男子的背影道:“就这么放走他,太便宜他了。” 要他说,就应该把对方打个半身不遂,让他长长记性。 “他到底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这样吧。”许诗妍道。 李明轩点了点头,道:“我送二小姐回去吧。” 许诗妍犹豫了一下,终是同意了。 李明轩帮着将装玉器的匣子搬上了马车,随后站在马车旁边,送许诗妍回府。 第84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回去的路上,李明轩看到路边有卖糖葫芦的,于是上前买了一串。 之后他来到马车的侧面,隔着帘子轻声唤:“二小姐。” 许诗妍听到他的声音,疑惑地掀起车帘,问:“怎么了?” “给你这个。”李明轩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了过去。 看着面前红艳艳,裹着一层亮晶晶糖皮的冰糖葫芦,许诗婉微微惊讶,也有些犹豫。 “这个很好吃的,二小姐尝尝。”李明轩笑得明朗。 许诗妍被他感染,唇角微微上扬,接过冰糖葫芦,礼貌道:“谢谢。” 李明轩有些羞赧地摸了摸头,然后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许诗妍,似是在期待她吃一口。 许诗妍会意,轻轻咬了咬最顶端的那颗。 糖衣的甜和山楂的酸融合在一起,这种独特的口感,让人回味无穷,她的眼睛不由地一亮。 “怎么样?好吃吗?”李明轩目光炯炯地问。 许诗妍点点头,道:“很好吃,酸酸甜甜的。” 李明轩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玉器店?”许诗妍问。 李明轩一怔,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道:“我想去看看买点东西,送人。” 看他的模样,许诗妍就知道,他应该又是打算买来送给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心口处涌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对了,二小姐,你身体好些好了吗?”李明轩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关切地问。 “多谢关心,已经好了。”许诗妍回答。 “那就好,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一些,不要再受伤了,不然我……。” “什么?” “啊……没什么……”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将军府,李明轩向许诗妍告别。 “等一下。”许诗妍叫住他,下了马车,递给他一个长条形状的木匣。 李明轩认出了这是在玉器店里的时候,老板用来装那支青玉簪的匣子。 他瞳孔一震,惊讶地看着许诗妍,问:“二小姐,这是……” 许诗妍温柔一笑,开口:“给你的,感谢你在店里的出手相助。” “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这我不能收。”李明轩推辞道。 许诗妍坚持道:“你收下吧,不然我于心不安。” 这话一出,李明轩明白了她只是不想欠自己人情,这种做法,就像是迫不及待与自己撇清关系一般。 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于是开口问:“二小姐一定要与我分得这么清楚吗?你明明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 许诗妍身体一僵,察觉到对方有点不开心,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我说得不太恰当,我只是很感激你帮了我,所以想送你个礼物表达这种心情,没有一定要与你撇清关系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误会。” 停顿片刻,她又继续道:“而且我选这支青玉簪子,也是因为觉得它很适合你,你……能收下吗?” 听了许诗妍这番话,李明轩心情瞬间变好了,他舒展眉眼,接过那支木匣,目光柔和地看着许诗妍,道:“我知道了,谢谢二小姐。” 许诗妍惊讶于这个人的孩子气,沉默片刻,最后道:“我先回府了,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李明轩点点头,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许诗妍,不由自主地急声道:“二小姐!” 许诗妍疑惑转身,问:“还有事?” 李明轩上前,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 许诗妍被问得有些懵,这个……她怎么知道啊……她总不能说“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玩吧”,男女大防,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下次吧……”许诗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时间。 李明轩并没有过分追究,而是换了个话题:“二小姐,既然你送了我东西,那你以后可不可以也收下我送你的东西呢?” 许诗妍看了他半晌,有些好笑地道:“我之前不收是因为你送的东西过于贵重了,你的俸禄本身也不多,都花在这些东西上面,实在得不偿失,我收了,于心难安。” 李明轩闻言十分感动,之前以为二小姐不收是因为嫌弃自己送的东西,没想到竟是因为体谅自己的不易。 “那以后我不送太贵重的,二小姐可以收吗?”他期待地问,眼睛亮晶晶的。 许诗妍没想到这人这么执着,看他这样子,实在不忍心拒绝,于是只能道:“好。” 李明轩很开心,有些雀跃地对她道:“那二小姐,新年快乐,下次见,我先走了。” 许诗妍愣了一下,然后颔首,道:“好。” 李明轩向她行了抱拳礼,随后转身离开,脚步十分轻快。 望着他的背影,许诗妍出了许久的神,直到听到忍冬在一旁唤她才清醒过来。 “小姐,李副将对您真的很好。”忍冬羡慕地开口。 许诗妍眼神一黯,苦笑一声,道:“可惜,这份心意……我无法接受。” 她这辈子,最想要的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的生活,是比许诗婉更好的待遇,而不是一个身份平凡之人的真心。 只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得这么快呢?少年离去时被风吹起的衣角,似乎拂动了自己的心弦。 是心动吗?可是不应该的呀?自己明明喜欢的是徐喻之才对,为什么会对李明轩…… 这时,她突然想到先前许诗婉曾对自己说的话。 “你喜欢他右丞相之子,国子监博士的尊贵身份,还是他俊俏的样貌,温文尔雅的气质?” “你或许不是喜欢他,而是想要作为他的妻子会得到的荣誉罢了。” 难道真如许诗婉所说,自己其实不是真的喜欢徐喻之这个人,而是喜欢嫁给他后自己会得到的利益? 呵,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身上有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么他就是自己喜欢的人,何必去计较那些细节呢? 李明轩,自己绝对不会喜欢他,这辈子她都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去喜欢一个出身白丁之人的地步。 很久很久以后,许诗妍成了别人的妻子,她才明白,原来在高处,并不是那么快乐,原来那天的心动,真的是为他。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已经失去了爱他的资格。 第85章 新年快乐 除夕夜,许诗婉、许诗妍、许景桓三人守岁,气氛异常和谐,新年就这样开始。 正月十三这天,许诗婉收到了吴越雪的帖子,邀请她在元宵节这天一起去看花灯,还说到时卫雪也会一起去。 想到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师姐,她欢喜地答应了。 元宵这天,傍晚的时候,卫雪和吴越雪乘坐马车来接她。 许诗婉上了马车后,礼貌地同两人打招呼:“太子妃,吴老板。” 卫雪同往常一样穿着一袭白衣,眼中含笑,朝她颔首。 吴越雪也还是一副男装的打扮,热情地摆摆手,笑得春风满面:“许大美人,许久不见,你变得更好看了呢。” 许诗婉失笑,道:“吴老板,你正经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调戏我呢。” “没有啊,我一向如此,不信你可以问问太子妃。”吴越雪边说边朝卫雪眨眨眼。 卫雪无奈地对许诗婉道:“婉儿,你别介意,她一直这样,言行无状,但是没有坏心的。” 吴越雪听到她为自己说话,笑着调侃道:“哎呀,没想到太子妃这么了解我。” 卫雪无语地抿抿唇,不想再同她说话。 “太子妃与太子的婚期将近了吧。”许诗婉换了一下话题。 卫雪微怔,然后淡笑道:“是,婚期在这月底,到时欢迎你来参加。” “那我肯定要去给你添添喜气。”许诗婉回答。 谈到这个话题,吴越雪明显不是很有热情,情绪甚至有些低落。 许诗婉察觉到了这一点,疑惑地问:“吴老板,你怎么啦?” 吴越雪抬头,干笑一声,道:“啊……没怎么啊,只是想到太子妃英年早婚,有些遗憾罢了。” 接着她有些悲伤地看着卫雪,道:“我在这里提前祝太子妃和太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卫雪面无表情地道:“谢谢,到时候记得来喝喜酒。” 许诗婉总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但是又不好问什么,只能这样保持沉默。 不久后,三人来到观赏花灯的街上。 因为这条街来往的行人太多,马车不方便通行,于是她们从马车上下来,步行进入。 长街两侧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流光溢彩,犹如璀璨星河落入人间。 金黄色的宫灯,喜庆的红灯笼,漂亮的荷花灯,还有小孩子们喜欢的兔子灯、鲤鱼灯和凤凰灯。 摊贩们叫卖着精美的灯笼和特色小吃,孩子们穿梭在人群中,兴奋地嬉戏,整条街道看上去十分热闹,节日的氛围十分浓厚。 在街道的另一边,褚玄林正百无聊赖地和秦离并排走在一起,眼前明亮华美的花灯也让他提不起什么兴趣。 “你怎么了?出来玩还拉着一张脸?”秦离不解地问。 褚玄林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雪儿了,这种成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到底是谁定下的,真是太灭绝人性了。” 秦离挑眉,小声道:“你好歹是一国太子,能不能不要总是表现出这种不值钱的样子,你这样以后成婚了不得被太子妃拿捏得死死的。” “我乐意,你管我。”褚玄林抬了抬下巴,毫不在意地道。 停顿片刻,他轻轻一笑,意味不明地对着秦离道:“我最近听说你和将军府的许大姑娘走得很近。” 秦离闻言咳嗽了一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问:“你听谁说的?” 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传言是真的,褚玄林脸上的戏谑之意加深,道:“别人。” 秦离:…… “唉,想来表弟与我定是不同的,不会被一个女子拿捏得死死的,也不会表现出不值钱的样子,对吧?” 秦离:……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给自己戴了这么一大顶帽子,以后自己的行为若是与他所说的不同,岂不是要被他嘲笑死。 许诗婉这边,她与卫雪和吴越雪走着走着,突然遇到了徐喻之和徐璟雯。 徐璟雯一看到许诗婉就热情地迎上来,道:“好巧啊,许大姑娘,我刚刚还和哥哥说希望能遇到你呢,没想到现在真的遇到,?真是有缘分呢。” 接着她往许诗婉身旁随意一瞥,看到了卫雪,愣了一下,连忙行礼道:“太子妃安好。” 徐喻之也注意到了卫雪,跟着行礼。 “不必多礼。”卫雪温和地开口。 “这位是……”看着长相出众的吴越雪,徐璟雯好奇地问。 许诗婉介绍:“这是醉月楼的吴老板。” 徐璟雯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喜好男装,比男子还要俊俏的吴老板。” 吴越雪眼角轻挑,抱拳道:“正是在下。” “传闻不如一见,当真是个极俊的人。”徐璟雯毫不保留地称赞。 听了这话,吴越雪心情大好,脸上的笑意加深:“多谢姑娘夸奖。” 看着对方脸上明媚的笑容,徐璟雯有些害羞得红了脸。 “许大姑娘,上次在慧光寺有事离开,留你一人在寺中,实在抱歉。”徐喻之对许诗婉道。 许诗婉摇摇头:“没关系的,事出有因,我理解。对了,你父亲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徐喻之不愿在许诗婉面前承认自己是被秦离骗走了,这样岂不是说明自己太笨了,他不愿意给她留下这样的印象。 “那就好。”许诗婉温和道。 徐喻之唇角微微翘起,开口:“虽然现在说可能有些晚,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新年快乐。” 此话一出,卫雪和吴越雪都用一种很暧昧的眼光看着两人。 许诗婉有些窘迫,抿了抿唇,礼貌地道:“谢谢,你也是。” 她其实不太想接近徐喻之,因为家里有个疯子,看到自己和他亲近就要发疯,把自己搞得很疲惫。 可是人家主动搭话,自己又不能不理,因此内心很是煎熬。 几人边走边聊,气氛整体比较融洽。 到了一个小摊旁,徐喻之看到了一盏很漂亮的莲花灯,上前买了递给许诗婉。 许诗婉见状吃了一惊,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许大姑娘,这盏莲花灯,和你很是相配。 看到它我就想起了你,这是我的心意,请你不要嫌弃。” 徐喻之如秋水般澄澈的眸子望着许诗婉,真诚地道。 第86章 婉儿怎的与我这般生分 许诗婉又是一阵惊讶,她现在明白了,徐喻之应当真的是对自己有意思,这么明显的示好,傻子都能看出来。 不收吧,在这么多人跟前太下他的面子,收吧,又怕给对方希望。 看许诗婉犹豫了,徐璟雯便拿过哥哥手中的花灯,将提着它的木棍塞到了许诗婉的手中,道:“一个花灯而已,许大姑娘就收下吧,不然哥哥可是会伤心的。” 听她这么说,许诗婉也不好再拒绝,于是只能道:“谢谢。” 徐喻之温柔一笑:“不客气。” 许诗婉突然想到弟弟的学业,于是趁机询问。 “景桓读书很用功,在国子监表现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他。”徐喻之回答。 许诗婉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徐喻之问:“许大姑娘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过年嘛,无非就是吃喝玩乐。” “的确如此。” 旁边的三人安静地听着他们聊天,还时不时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两人。 “秦离,你看前面的人,是不是雪儿?不会是我眼花了吧?”褚玄林注视着不远处一身着白衣的女子,问道。 秦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卫雪,往旁边随意一瞥,又注意到了许诗婉,眼睛一亮。 可是当发现她身边的徐喻之时,眼神瞬间变冷。 “前面那位白衣女子,的确是太子妃。”秦离面无表情地回答。 褚玄林闻言喜上眉梢,道:“果真是她!”片刻后他又眉头微蹙地看着卫雪身边的黑衣“男子”,问:“那人是谁啊?” 秦离看着对方的打扮有些眼熟,但离得太远又认不很清楚,只道:“不知,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说完便径直朝几人走去。 卫雪正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观赏街上的彩灯,突然看到秦离和褚玄林朝着自己走来,微微惊讶。 “太子妃安好。”秦离礼貌上前行礼。 卫雪颔首。 “雪儿!”褚玄林轻轻挤开秦离,来到了卫雪的面前,欢喜道:“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咳!”秦离看不过去,咳嗽一声提醒。 褚玄林这才反应过来还有其他人,于是立马换了一副同往常一样威严、生人勿近的模样。 “雪儿,你最近过得如何?” “挺好的。” 众人:…… 褚玄林与卫雪打完招呼便转过头,一脸警惕地看着吴越雪,问:“你是何人?” 吴越雪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褚玄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秦离开口道:“是醉月楼的吴老板吧,方才离得远,没有看清楚。” 卫雪不动声色地拐了下吴越雪。 吴越雪会意,一脸不情愿地行礼道:“在下吴越雪,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安好。” 听到她的声音,褚玄林吓了一跳:“竟是个女子?” “是,我喜欢男装。”吴越雪淡淡道。 不知为什么,褚玄林隐隐感觉这人不太喜欢自己。 秦离看了看徐璟雯,最后把目光落在徐喻之身上,沉声道:“徐公子和徐姑娘也来了。” 徐喻之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眼睛微眯,道:“是啊,好巧,秦公子也在。” 秦离轻轻一笑,道:“说来实在可惜,一月前我去慧光寺拜佛,当时听一小师父说徐公子也去了,不过因为一件小事早早离开,所以未能与你见上一面。” 他说的时候故意将“一件小事”四个字咬得很重。 徐喻之当然听出了其中的挑衅之意,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看着两人有些剑拔弩张,除了徐璟雯外,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许诗婉看到秦离,莫名有些紧张,想要逃离。 秦离收回目光,看向她,温和地开口:“婉儿,好久不见。” 许诗婉眼睛慢慢睁大,她听到了什么?这人疯了吗?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叫她。 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见许诗婉不说话,秦离开始细细打量她,当看到那盏荷花灯时,眸色一动,道:“这盏灯倒是很别致。” 徐璟雯见状好心解释道:“确实很漂亮呢,这是哥哥刚刚送给许大姑娘的。” 这话一出,秦离周身的气息冷了下来,那盏花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他淡淡道:“哦,不过如此。” 其他人:…… “对了,既然这么巧遇到了,我有样东西要还给婉儿。”秦离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方白色绣花的手帕,递给许诗婉。 其他人:!!! 许诗婉没想到秦离已经疯到了这种地步,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让别人误会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么? “婉儿,这是怎么回事?”卫雪疑惑地问,也是想让许诗婉尽早解开这个误会。 “上次在慧光寺,秦公子的手不小心受了伤,我就把手帕借给他包扎了一下。”许诗婉道。 卫雪了然:“原来不过是出手相助而已。”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自语,其实是在向众人传达一个信息,许诗婉和秦离之间并没有什么。 秦离听了这话,眸色渐深,又对着许诗婉道:“婉儿怎的与我这般生分,你忘了上次答应我的吗?” 许诗婉疑惑,她答应他什么了?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名字,她答应了要叫他的名字,而方才自己说的是“秦公子”。 可是大庭广众下,自己怎么可能直接唤他的名字,这人真的是,能不能讲点理。 许诗婉此时已经猜到了秦离应该是心中不快,所以使劲搓磨自己,可是她实在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了他。 从以往的相处看,他虽然表面一副有礼貌的样子,内心实则是有些偏执的,所以跟他硬着来是不行的,得稍微哄哄他。 想到这里,她轻吐一口气,哀求地望着他,希望他不要再说一些让自己难堪的话了。 果然这招很管用,看着可怜兮兮,如小白兔一般的许诗婉,秦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心中一喜,明白了她是在讨好自己。 “许大姑娘,你答应秦公子什么了?”徐璟雯好奇地问。 徐喻之也一错不错地望着许诗婉,想要知道答案。 第87章 我在欺负你啊 “没什么,是我记错了。”秦离得到了安抚,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平静地道。 徐喻之眼睛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有些不太相信,但是看着许诗婉有些为难的样子,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秦离和褚玄林加入队伍,几人就无法在街上并排走了,最后不自觉地形成了这样一种局面:褚玄林和卫雪走在最前面,吴越雪和徐璟雯走在中间,秦离、许诗婉、徐喻之走在最后。 夹在两个男人中间,许诗婉十分不自在,压抑得很,连花灯都无法专心欣赏了。 在这种分神的情况下,没过多久,她便被脚下微微凸起的一块青石板拌了一下,往前扑去。 秦离和徐喻之一左一右,几乎同时伸手扶住了她,并一起开口:“没事吧?” 许诗婉深深呼出一口气,礼貌笑笑,道:“没事。”说完便将两只手抽了回去。 她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不想继续在这种让人窒息的氛围中待下去了。 她走到褚玄林和卫雪面前,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臣女有些累,想先回去了,抱歉扫了你们的兴,臣女在此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卫雪看了后面的秦离和徐喻之一眼,点头道:“既如此,你便同吴老板先回去吧。 随之又对吴越雪道:“吴老板,劳烦你送一下婉儿了。” 吴越雪脸色不是很好,她今晚出来主要是想和阁主以及许大姑娘好好聚聚,结果遇到了其他几个人,导致自己的计划泡汤了,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听阁主的命令行事。 还未等吴越雪答应下来,秦离便向褚玄林使了个眼色。 褚玄林秒懂,嘲讽地看了秦离一眼,转头对卫雪道:“吴老板也是个女子,现下街上这么多人,让她们两人一起走的话恐怕不太安全。 秦离自小习武,武功高强,让他送许大姑娘回去比较稳妥。” 听了这话,徐喻之心中一紧,急忙道:“那我也一起送许大姑娘回去吧。” “你莫不是把你妹妹忘了,你走了谁送她回去?”褚玄林笑问道。 徐喻之一愣,确实如此,自己不能扔下妹妹不管。 “好了,就这么定了,秦离,你快送许大姑娘回去吧。”褚玄林催促道。 “是。”秦离眼中露出微微得意的神情。 许诗婉难受至极,她实在不想和这个人单独相处啊,谁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可是她又不能忤逆太子殿下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卫雪看出许诗婉的不情愿,提议:“那吴老板也可以和他们一起。” “吴老板和他们不顺路,而且我对醉月楼比较感兴趣,想向她请教一些与之相关的事情呢。”褚玄林回答。 许诗婉不想卫雪因为自己而惹了太子的不快,于是道:“太子妃不必担心,臣女和秦公子回去就可以。” 卫雪见此只好说:“好吧。”然后嘱咐秦离:“秦公子,请务必好好照顾婉儿,莫要让她出现什么意外。” “太子妃放心。”秦离说完便准备带着许诗婉离去。 “等一下,许大姑娘,我有句话想对你说。”徐喻之来到许诗婉的面前,温和道。 许诗婉目露惊讶之色,但很快恢复如常,道:“徐公子请说。” 徐喻之眼中倒映着街上花灯的光华,看着很是明亮,他脸上带笑,凑到许诗婉耳边,轻声开口:“山有木兮木有枝。” 这句话说完,远方的天空中升起一束烟花,“嘭”地一声在天空中炸开。 许诗婉非常吃惊,完了,自己猜对了,怎么办。 这句话秦离也刚好听到了,因为徐喻之把握的距离刚刚好,可以说是故意的。 秦离神色一冷,拳头不由地攥紧。 徐喻之挑了挑眉,坦然地望着他,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样子。 秦离扭头,对许诗婉伸出手:“婉儿,走了。” 看着他的手,许诗婉无语地抿了抿唇,与众人告别,没有搭理他,径直离开。 秦离自嘲一笑,跟了上去。 等到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抓住许诗婉的手,将她拉到了旁边的一处小巷子里,轻轻推到了一处墙壁上,并把左手撑到她身侧,倾身上前。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秦离越来越近的脸,她撇开头,没好气地问:“你干什么!” “干什么?看不出来吗?我在欺负你啊?”秦离用一种调戏的语气说道。 这时他看到许诗婉右手中提着的莲花灯,眼神一黯,直接伸手夺过,扔到了地上。 灯被这么一摔,里面的蜡烛灭了,隐没在了昏暗的小巷中。 “你是有病吗?好好地摔它做什么?”许诗婉盯着秦离,怒声问。 秦离轻笑一声,道:“怎么?心疼了?这么宝贝他送你的东西?我不是也送了你东西么?也没见你这么在意。”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送的和他送的,喜欢哪一个?嗯?” 他边说边靠近许诗婉,声音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 许诗婉抬起膝盖准备给他双腿间来一脚,但是被他及时阻止了。 秦离装出伤心的样子道:“婉儿好狠的心,这是要我的命啊。” 许诗婉恍若未闻,直接伸出右手向他胸前拍出一掌。 秦离侧身躲开,用左手抓住她的右手,同时为了防止她再袭击自己,将她的另一只手也一并用左手抓住,举到她的头顶,又将自己的双腿紧紧贴着她的双腿,让她无法动弹。 最后,他用空出来的右手勾住她的下巴,调笑道:“张牙舞爪的小猫儿似的,就这么讨厌我?” 见许诗婉还欲挣扎,秦离耐心道:“别费力气了,慧光寺那次,我看出来了,你武功不在我之下。 可是男女力气相差悬殊,在这点上,你是赢不了我的。 所以与其挣扎,倒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我,就像方才在街上那般,说不定我高兴了,就会放了你呢?” “无耻!”被摆成这么屈辱的姿势压着,许诗婉又羞又怒。 秦离毫不在意地开口:“过奖。” “你……” 第88章 对不起 “回答我,你喜欢那盏荷花灯,还是我的玉佩?”秦离柔声问。 许诗婉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都不喜欢。” 秦离失笑,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道:“你可知,我为了与你在一起,被父亲打了好些板子?” 许诗婉讶然,片刻后淡淡地开口:“不知道,你自找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婉儿真是铁石心肠啊,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你所爱。” 许诗婉轻轻地开口,声音飘渺,像是抓不住的风。 “我此生最爱的,是我自己。” 秦离微微一怔,惊讶于她的坦然,随后凑到她耳边呢喃道:“你会爱上我的,在此之前,你将成为我的妻子。” 许诗婉被他灼热的呼吸烫得颤抖了一下,咬唇道:“你不要执迷不悟。” 秦离直视着许诗婉,眼睛中是说不出的认真:“我对自己有信心,你总有一天会对我敞开心扉,就从此刻开始。” 说完他轻轻勾住许诗婉的下巴,歪了歪头,将唇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唇上。 接着又趁其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舌尖撬开齿关,与她呼吸交缠。 许诗婉呆呆地一动不动,眼睛微微睁大,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尝到她的香甜,秦离有些沉迷,不自觉地加深了这个吻。 檀香的味道在鼻尖蔓延开来,许诗婉被紧紧包围着,有些窒息。 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之后,她用力挣扎,将头扭开,但是又被秦离掰过继续亲吻。 无奈之下,她用力一咬。 秦离一痛,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感觉到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他微恼,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愣住了。 许诗婉白皙的脸上挂了两道泪痕,泪水不断地从眼眶中流出。 自她出生以来,还从未遭受过如此屈辱,感到如此无能为力,想到这里,她不争气地哭了。 见她这副模样,秦离瞬间慌了,他放开对许诗婉的钳制,小心翼翼地问:“婉儿,你没事吧?” 许诗婉没有像寻常被冒犯的女子一样给他一巴掌,然后大喊一声“登徒子”。 她只是不搭理秦离,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 秦离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他不住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看到你和徐喻之在一起,有些气。 再加上你对我这么冷漠,我有些难受,没有控制住就……你别哭了。” 他拿出手帕上前想给她擦眼泪。 许诗婉一把推开他,用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红着眼开口:“你走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便抬脚离开。 秦离急忙拉住她的手臂,拥她入怀,带着些许哀求的语气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你打我骂我都好,就是不要不理我。” 话说出口后,秦离都被自己震惊到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对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如此低声下气,苦苦哀求,他觉得他已经不是他了。 许诗婉不再挣扎,耳边回响着他刚刚说的话,有些出神,被这样的一个人喜欢,不知是福是祸。 见许诗婉冷静下来,秦离放开她,用手帕轻轻为她擦干脸上的眼泪,良久后,他沉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许诗婉没有说话,她走到被秦离扔掉的花灯面前,弯下腰,轻轻捡起它,然后转身,缓缓走出小巷。 秦离默默地跟在身边,一直关心着她的动向。 到了将军府,见许诗婉马上要入府,秦离急声道:“婉儿!” 许诗婉身形一顿,转身看他。 秦离喉结滚了滚,哑声道:“再见。” 许诗婉还是没有说什么,径直进了门。 随着大门的关闭,秦离的心一沉,他觉得,许诗婉可能不会再搭理自己了。 在卫雪与褚玄林成婚的前几天,卫衡来到皇帝为两人赐下的太子府中。 见他上门,褚玄林很是惊喜,问:“阿衡,你怎么来了?” 卫衡脸色不太自然,道:“来看看殿下您。” “快坐。”褚玄林邀请他落座,然后吩咐下人去沏茶。 “你姐姐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她一直在备婚。” “那就好。” 卫衡看着褚玄林喜上眉梢的样子,心中发苦,犹豫地问道:“太子殿下真的很喜欢姐姐,是吗?” 褚玄林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但他很快便勾起唇角回答:“是。”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殿下都会对姐姐不离不弃吗?” “是。” 卫衡释然一笑,道:“那我便祝殿下和姐姐恩爱不离,白头偕老。” 褚玄林向他道了谢,然后探究地望着他,问:“阿衡,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感觉不太正常。” “只是看殿下与姐姐要成亲了,有些感慨罢了。” 褚玄林以为他是舍不得卫雪,于是宽慰道:“阿衡你放心,你姐姐与我成婚后,你不会失去你姐姐,反而还会得到我这么一个好姐夫,所以要你不要难过,要开开心心的哦。” 看着他的样子,卫衡忍俊不禁,太子殿下在熟悉的人面前,永远一副天真无邪、无拘无束的样子,他由衷地希望,太子能够感化姐姐,与姐姐有一个好结果。 但是想到姐姐那天诉说起往事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是种奢望,他心中默默地对褚玄林说了句抱歉,明知道姐姐带着不单纯的目的嫁给他,可是自己无法揭穿她。 她是自己的姐姐,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自己已经失去了父母,不能再失去她。 卫衡有些后悔了,后悔那天非要去听雪阁问个明白,以至于得到了那么残忍的真相。 父亲间接被自己害死,而导致他死亡的罪魁祸首是将自己悉心抚养长大的陛下,他没有办法恨他,最后只能恨自己。 姐姐讨厌自己,卫衡理解,若易地而处,他应该也会做出和她同样的决定,可是他真的很想告诉姐姐: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开心。 但是,这句话,他再也不会说出口了。 第89章 食髓知味 正月二十六,寒风瑟瑟,白雪皑皑。 今日,是褚玄林和卫雪的大婚。 清晨,褚玄林穿着红色的喜服,衬得整个人更加丰神俊朗。他面带喜色,骑马带领迎亲队伍前往护国公府。 队伍前端是吹吹打打的乐队,后面跟着手捧花篮的宫女,她们手中扬起粉色的花瓣。 沿街的百姓们听说太子迎亲,纷纷涌上街头,争相一睹盛况。 醉月楼顶楼,吴越雪端着酒杯,双颊发红,透过窗子看着街上的迎亲队伍,她眼神黯淡无光,喃喃道:“阁主,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迎亲队伍到了护国公府后,卫雪被卫衡背着来到花轿旁边。 褚玄林看着卫雪的身影,神色一暖。 当她欲进入花轿的时候,听到卫衡在身后小声地道:“姐姐,祝你幸福。” 卫雪身形一顿,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直接上了花轿。 随着一声“起轿”,乐队再次奏响喜庆的乐曲,迎亲队伍开始回程。 进太子府,经过拜堂等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后,礼成,卫雪被…送入洞房。 等到周围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她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心道:父亲,母亲,我嫁给太子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夜幕降临时,喝得有些醉醺醺的褚玄林进入房中,看到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上的卫雪,他难抑激动。 “雪儿……”他轻轻唤她的名字,缓缓掀起她盖头。 看着头戴凤冠,明艳不可方物的卫雪,褚玄林感觉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渴望。 片刻后,他喉结滚了滚,努力移开目光,看向桌上的酒壶和酒杯,声音有些闷闷地道:“先喝交杯酒吧。” 说完他便将两只酒杯倒满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卫雪,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卫雪接过酒杯,与褚玄林双臂相交,饮下了酒。 褚玄林喝得双颊微红,眼神迷离地看着卫雪,柔声道:“雪儿,我好开心,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话毕眼睛盯着卫雪的唇,向她靠近。 “殿下,我先为你宽衣吧。”卫雪制止了他的动作,开口道。 褚玄林愣了愣,随后乖巧一笑,站了起来,道:“好呀。” 卫雪细心为他解开扣子,脱了外袍,只剩一身中衣,期间褚玄林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炙热。 等褚玄林打算帮卫雪解扣子的时候,卫雪下意识地一躲,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殿下不必如此,我让白芷帮我就好了。”接着她转身欲喊白芷。 褚玄林抓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跟前一带,柔声道:“雪儿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不需要和我这么客气。” 顿了顿,他坏笑道:“还是说你害羞了?” 卫雪轻轻推开他,道:“我还是自己来 褚玄林有些疑惑,又有些委屈地问:“雪儿不喜欢我吗?” 强忍心中的不耐,卫雪干笑道:“不是,正如殿下所说,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褚玄林相信了她的说辞,上前一步,低头轻声道:“那你不应该逃避,而是应该走出第一步,然后慢慢习惯才是。” 卫雪听了这话,一阵纠结后,露出妥协的神情。 褚玄林对她这副模样很是满意,开口道:“那我先为你将凤冠摘下吧。” 得到对方同意后,他慢慢地开始动作,待将凤冠和其他首饰摘下后,他开始帮卫雪宽衣。 随着扣子一个个解开,卫雪窈窕婀娜的身姿渐渐变得清晰,褚玄林的呼吸不由地重了些,周遭的空气变得越发暧昧。 等卫雪身上只剩下一件中衣的时候,褚玄林的心跳逐渐加快,他感觉有些燥热。 接着,他将卫雪拉到床边坐下,伸手欲解开她的中衣。 “太子殿下!”卫雪下意识地开口。 “怎么了?”褚玄林疑惑地问。 卫雪红着脸艰难道:“能否先把灯灭了。” 褚玄林了然一笑,宠溺道:“好。”随后起身,吹灭了屋中的蜡烛。 回到床边,他继续方才的动作,解开卫雪的中衣,又将自己的中衣脱下,随意地扔到地下。 然后他将卫雪揽入怀中,手摸索到她的身后,解开了她的肚兜,将她压在身下。 他的手温柔地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游走,如同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粗鲁,有的只是留恋和不舍。 当欲望到达顶峰的时候,他意乱情迷地吻上卫雪的唇,两人的呼吸逐渐交织在一起。 不久后,褚玄林身体往前一倾,卫雪痛得颤身,与此同时,一滴眼泪在眼角无声地滑落,她心底冰凉一片。 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没想到真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这么难过,与仇人的儿子身体交缠,她厌恶,又无可奈何。 与卫雪的痛苦不同,褚玄林此时心中满是欢喜,他娶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与其进行亲密的交流,食髓知味。 这一刻,世界仿佛缩小到只有他们两人,所有的外界喧嚣都被隔绝在红帐之外。 这一夜,褚玄林仿佛不知疲倦般,与卫雪痴缠,直到将近天明的时候才停下。 卫雪被他折腾到几乎要晕过去,到后面只感觉到浮浮沉沉,如坠深渊,在他餍足后,才勉强睡下。 褚玄林抱着她,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轻声呢喃:“雪儿,我爱你。” 天亮后,白芷敲门提醒两人梳洗打扮,准备进宫向皇帝请安。 卫雪迷迷糊糊中听到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身侧的褚玄林正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温柔:“不着急,你再睡会儿吧。” 卫雪疲惫地摇摇头,道:“不必了,新婚第一天,向陛下请安迟了,恐落人话柄。”说完便叫白芷进来。 白芷带着其他丫鬟刚进门,闻到房间中浓重的气味时,眼神不由地一黯。 当帮卫雪沐浴时看到她遍布全身的暧昧痕迹时,心中狠狠一痛,她轻轻擦拭着卫雪的身体,低声问:“阁主,你还好吗?” 卫雪轻轻一笑,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你别担心。” 白芷咬了咬唇,无声地点点头,她是真的心疼阁主。 第90章 狐媚 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卫雪昏昏欲睡,她现在头晕得很,全身酸痛,只感觉刚开始学武的时候都没这么累。 褚玄林则是容光焕发,整个人看上去依旧精力充沛,想到昨晚的缠绵,他唇角轻轻翘起,脸上满是愉悦。 目光一转,看到卫雪疲惫的样子以及她眼下的乌青,他又有些心疼,于是不好意思地开口:“雪儿,对不起,我昨晚过于放纵,也有些不知轻重了。” 卫雪勉强睁开眼睛,淡淡一笑,道:“殿下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可否节制一些。” 褚玄林点头如捣蒜,乖巧道:“我会节制的。”实在控制不住的话,想必雪儿也肯定会体谅他的。 毕竟一直以来,雪儿虽然对他冷了点,但是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顺着他的,所以他想,雪儿一定不忍心看他忍得太痛苦的。 卫雪自然不知道褚玄林心中的小算盘,她得到回答便继续闭目养神。 到了皇宫,皇帝接见了他们,看到褚玄林和卫雪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顺眼,开心得简直合不拢嘴。 “儿臣给父皇请安。” “臣女给陛下请安。” 听到卫雪的话,皇帝愣住了,疑惑地看向她。 褚玄林也很惊讶,犹豫地开口:“雪儿,你……” 福寿公公吓了一跳,忙好心提醒道:“太子妃,如今您已经与太子成婚,该随他叫‘父皇’才是。” 卫雪露出歉疚的表情,道:“陛下恕罪,臣女十分敬爱父亲,虽然他很早便离世,但在臣女心中是无法替代的存在,因此臣女不愿称父亲以外的他人为父,还请陛下见谅。” 这话一出,皇帝心中一震,他突然想到从前自己将卫衡夺走,借此胁迫卫洵为自己效力的事情。 后来卫衡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便一直让他称自己作“父亲”,难道说卫雪知道这些吗? 如果知道,那她嫁给太子是…… 想到这里,皇帝脑海中突然浮现之前秦忠说过的话,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会的,卫雪肯定只是对卫洵感情深厚,才不愿称自己作“父皇”的,一定是这样的。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于是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褚玄林一开始也是有些不能接受,心道难道雪儿是对父皇有什么芥蒂吗? 当听她说明原因后,他有些能理解了,但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说不上来。 “你的心思,朕能理解,起来吧。”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方开口。 “谢陛下。”卫雪起身 皇帝含笑点头,叮嘱褚玄林道:“太子,你以后务必要好好待雪儿,与她同甘共苦、白头偕老,你若是亏待了她,朕定不饶你。” 褚玄林颔首:“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皇帝又与两人说了会儿话便让他们离开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褚玄林拉住卫雪的手,深情地对她道:“雪儿,以后的日子里你有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希望你不要再因为以前的事情难过了。” 卫雪微微一笑,道:“谢谢殿下。” “你以后就是我的太子妃了,叫我玄林便好。”他温和道。 “好,玄林。” 卫雪回太子府后,趁着褚玄林去书房的间隙,从妆奁盒子中拿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了一粒药丸服下。 白芷在一旁担忧地问:“阁主之后如果长期服用这药的话,会不会对身体有损?” “不会,这是我亲自调制的,你不必担忧。”卫雪回答。 白芷闻言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户部尚书中,何夫人惊讶地问:“珞珠,你方才说什么?打算在府中设宴?” “母亲这么激动做什么?不过请人来府中热闹热闹罢了。”何珞珠风淡云轻地道。 何夫人不相信:“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怎么突然……话说你年前从左丞相府中回来后心情就一直不怎么好?难道是在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想到当时在左丞相府中听到的两个婢女的谈话,何珞珠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的确是发生了让我不开心的事情,不过和左丞相府关系不大。” 接着何珞珠便将当时两个婢女的话向何夫人复述了一遍。 听完后,何夫人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冷笑道:“这个许诗婉,还真是个不知羞耻,到处勾引人的狐狸精。” 何珞珠疑惑地问:“母亲何出此言?” “你还不知道吧?我从右丞相府徐夫人口中得知,她的长子徐喻之对许诗婉有意,今日你又说秦离也中意她,可见她实在是个水性杨花的人。” 听到徐喻之也心悦许诗婉,何珞珠气得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道:“褚洲两个优秀的男子都倾慕她,她到底有什么好?” 何夫人冷哼一声:“不就是因为生了张狐媚勾人的脸吗?还伶牙俐齿的,一点子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很不喜。” “母亲说得不错,许诗婉的确不是良人,可是现下秦离喜欢她,非他不可,我们得想办法让他对许诗婉失望,甚至死心才行。” 何夫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你设宴的真正原因。” 何珞珠笑着点点头,眼中仿佛淬了毒。 “你打算怎么做?”何夫人好奇地问。 何珞珠靠近她,低头耳语了一会儿。 何夫人听着,眼睛逐渐明亮起来,脸上的喜色遮不住,但是最后她又有些担心和犹豫地问:“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不这样,如何坏了她的名声?如何让秦离对她死心?”何珞珠毫不在意地道。 何夫人听了赞同地开口:“也是,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别人抓住把柄。” “母亲,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何珞珠一脸自信。 何夫人心想也是,自己的女儿是最优秀的,许诗婉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何珞珠此时面上满是算计,心道:许诗婉,这次你完了,我就等着看你身败名裂,从秦离的心中消失,从褚洲的神坛上跌落。 第91章 我永远都是你的玄初 林修远自上次与张玄初见面后就一直魂不守舍,情绪低沉,他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们是朋友啊,也都是男人,玄初怎么可以对自己做出那种事。 他越想心里越难受,只感觉天都塌了。 后来,林修远也收到张玄初邀请他一起出去的信,但是他都一一拒绝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无法与他正常相处,也无法正视他了。 在又一次被拒绝后,褚玄璋冷冷一笑,对身旁的清酒道:“他现在真是避我如蛇蝎。” 清酒抿抿唇,犹豫片刻,终是道:“殿下,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突然被您那么对待,都是会感到恐慌和害怕的。” 褚玄璋剜他一眼,似笑非笑:“能被本皇子看上,是他的福气,拒绝我之前,他该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 “但是林公子现下并不知道您的身份。”清酒提醒。 褚玄璋一顿,他轻托下巴仔细想了想,道:“的确如此,既然这样,我就让他知道一下吧。” 随后,他叫来福康公公,道:“你去帮我办件事。” 福康公公到吏部尚书府传召的时候,林修远一脸懵,自己与二皇子素不相识,为什么他突然要见自己。 将这一疑惑问出来后,听到对方回答:“二皇子听闻徐公子知书达理,学识渊博,想要与您交流一下学问,特派奴才来请您。” 这话一出,林修远更疑惑了,褚洲以才学出名的男子,排名第一的是徐喻之,第二是秦离,自己根本无法与两人相提并论。 为什么二皇子放着这两个美玉不要,而非要自己这颗石头呢? 但是他来不及想太多,因为福康公公已经开始催促了。 虽然二皇子没有太子受宠,但是毕竟是皇帝的儿子,以自己的身份根本无法拒绝他的邀请。 所以,他回去换了一身簇新且庄重的衣服后,便跟着福康公公前往皇宫。 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心神不宁。 在宫殿中见到二皇子的那一刻,他才终于知道原因,张玄初就是褚玄璋,就是二皇子。 “怎么,见了我太开心,都说不出话来了?”褚玄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调侃道。 知道对方身份后,林修远心中的恐惧到达了顶峰,但他努力保持镇定,行礼道:“拜见二皇子,二皇子安好。” 褚玄璋上前将他扶起,柔声开口:“起来吧。” 当他的手触碰到林修远的手臂时,林修远下意识地一躲,有些惊慌地道:“谢殿下。” 褚玄璋眼睛微眯,不悦地问:“你就这么怕我?难道我会害你不成?” “得知殿下真实身份,修远有些惶恐罢了。”林修远心跳如鼓。 褚玄璋笑了笑,走上前靠近他,微微倾身,道:“其实你不必惶恐,我永远都是你的玄初。” 他的声音很温柔,但林修远听了却如坠冰窖。 “不知道殿下找我来,所为何事?”他可不相信对方找自己来真是为了讨论学问的。 “没别的事,就是想你了,写信邀请你很多次你都拒绝,我便只能用这个法子。” 林修远内心实在煎熬得很,他深吸一口气,直接问:“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褚玄璋脸上的笑意加深,答:“我上次不是说得很明白,我心悦你,想与你在一起。” 林修远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道:“殿下天潢贵胄,爱慕你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我一个已经有婚约的男子呢?” 褚玄璋认真地开口:“因为她们都无法入我眼,入我心。而你,自第一面起,便入了我的眼,之后的相处中,渐渐入了我的心。” 林修远跪下,匍匐在地,恳求道:“殿下,我求你,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放过我,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子,想与她成婚,一生一世都在一起。求求你,殿下。”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些哽咽。 清酒在门外听着,感觉有点悲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听他诉说对未婚妻的爱意,褚玄璋嫉妒得发狂,也气他对自己的心意无动于衷。 难道他认为自己对他只是一时的新鲜,不是真的喜欢吗?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走出这步也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吗? 纷乱的思绪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最后化成冰冷而又残忍的三个字:“不可能。” 林修远听了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轰然倒塌,李容歆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他想抓却抓不住。 褚玄璋半蹲下身,强迫林修远抬头看自己,道:“你既然那么喜欢她,那么更应该为了她与本殿下在一起。” 林修远眼睛微微睁大,眼中满是困惑,哑声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刚刚说的话让我心中很是不快,我看你那未婚妻便有些不顺眼,正在想应该怎么惩罚她才好呢?”他笑得有些森然,仿若鬼魅。 林修远急声道:“不,殿下,你不要伤害容歆。” “这就要看你了,只要你让我高兴了,我就不会对她怎么样,否则,我就不能保证了。” “殿下一定要这样吗?您如此逼迫当朝大臣的儿子,就不怕陛下知道了怪罪吗?”林修远反抗道。 “哈哈。”褚玄璋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道:“修远啊修远,你可真是傻,你也说了,你不过是个大臣的儿子,而我,是皇帝的儿子。 就算父皇知道了,他会把我怎么样?你反倒应该担心你和你父亲的安危。 这种事情,父皇不会允许别人知道,到时候为了防止消息走漏,说不定还会杀了你们。 所以,为了你未婚妻和你父亲的安危,除了委身于我,你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林修远听了,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也熄灭了,他感觉周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自己仿佛被一张张网紧紧勒住,喘不过气来。 褚玄璋看着他眼中的光一点点消失,知道他差不多已经妥协,于是问:“你想好了吗?” 第92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林修远点点头,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般开口:“如殿下所愿。” 褚玄璋很满意他的回答,伸手将他拉起来,揽在怀中,温和地开口:“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林修远听了只感觉厌恶,一阵反胃,最后闭上眼,装个活死人。 抱了一会儿,褚玄璋轻轻地放开他,目光灼灼地看了他半晌,低头去吻他的唇。 两唇相触的那一刻,林修远眼睛猛地睁大了,但片刻后便变得空洞异常。 两人的气息融合到一起,褚玄璋忘情地与他唇齿交缠,忘却了外界的一切事物。 许久之后,他吩咐清酒关上门,然后抱起林修远前往宫殿的侧面。 穿过薄如烟雾的纱帘,来到水汽氤氲,铺满花瓣的浴池。 衣衫剥落,肢体相融,池水一遍遍撞击着池壁,声音持续了很久很久,等到日薄西山之时才停下。 褚玄璋伸手擦去林修远脸上的眼泪,吻了吻他的额头,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林修远感觉这个世界已经不真实了,他真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身下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不是梦,他的确已经被…… “容歆,对不起……”林修远喃喃道。 褚玄璋听到他唤未婚妻的名字,怒从中来,冷哼一声,再一次封住了他的唇,将他拉入无休止的疼痛与煎熬中。 等到林修远从皇宫中出来,已是月上枝头,他坐在马车上,心如死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与容歆,再无可能了。 清酒在马车旁时不时地朝车内看几眼,脸上多了几分心疼。 ******************** 将军府中,许诗婉看着红槿递过来的帖子,一脸疑惑地问:“户部尚书府送来的?” “是的,小姐。” 接过帖子,许诗婉细细查看,发现何珞珠在里面对上次登高时针对自己一事道了歉,并且诚恳邀请她参加府上举办的曲水流觞宴。 “小姐,是户部尚书府的人邀请您去赴宴吗?”绿萍好奇地问。 许诗婉点点头并将帖子的内容简单说明了一下。 红槿听了问:“小姐准备去吗?” 许诗婉手指在桌上敲了片刻,答:“去吧,她那么真诚地向我道歉,我也不想拂了她的面子,而且,我最近有些无聊,想看看她要干什么。” 许诗婉感觉何珞珠并非单纯地邀请自己,而是有所图谋,但是她不确定。 不是最好,是的话,自己也不会手下留情。 “小姐,少爷和二小姐也收到了帖子,应该也被邀请了。”红槿提醒。 许诗婉听了,勾唇一笑,道:“那挺好,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红槿和绿萍忍俊不禁,心道大小姐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好笑呢。 菡萏院中,许诗妍淡淡扫了一眼手中的帖子,挑了挑眉,问半夏:“姐姐也收到了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开口:“唉,姐姐要倒霉了呀,这个何大姑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赴宴的这天,许诗婉将头发简单挽起,用两只精致的金簪固定。 她穿着一袭绯色长裙,披一白鹭色披风,整个人艳丽夺目。 临出房门前她将秦离过年时送给自己的玉佩找出来,放在了袖子中,打算如果能见到他的话就还给他。 想到元宵节那天的事情,她还是气得不行,下定决心以后要和他划清界限。 许诗妍和许景桓站在府门前等许诗婉,当看到她出来后,均是一怔。 “姐姐今天真是光彩照人啊。”许诗妍酸溜溜地开口。 许诗婉看了眼打扮素净,仿若出水芙蓉的许诗妍,淡淡道:“过奖,妹妹今日打扮得甚是清新脱俗。” 许景桓在一旁打圆场:“大姐姐,二姐姐,咱们赶紧出发吧。” 两人听了这话,收起了针锋相对的模样,上了马车。 到了户部尚书府门前,三人看到了玉清清和慕容景。 许诗妍和许景桓与他们简单打过招呼后,先进入了府中。 许诗婉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玉清清,热情地拉住她的手嘘寒问暖,片刻后瞥了眼站在她身旁的慕容景。 她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脸上透露出疑惑和惊讶。 这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吗?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望着她充满疑问的脸,玉清清眉眼弯弯,看了眼慕容景,然后冲许诗婉点了点头。 许诗婉了然,笑笑,道:“恭喜。” 接着她对慕容景道:“慕容公子,以后可要好好对我们家清清哦。” 慕容景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闷声道:“知道了。” 之前在翠华峰上他对许诗婉说的话,他还记得很清楚,结果没过多久自己就去纠缠玉清清,和她在一起了。 这前后不一致的打脸行为,让他有些无颜面对许诗婉。 三人正说着话,秦离的马车突然到了。 他下来后看到许诗婉,眼睛几不可察地亮了亮。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秦离上前与三人搭话。 慕容景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道:“没什么,就随便聊聊。” 许诗婉看到秦离,几乎立刻扭了头,对玉清清开口:“清清,咱们先进去吧。” 玉清清注意到了许诗婉在看到秦离后的不自然,她瞥了对方一眼,答:“好。”随后拉着许诗婉进了府中。 “你和许大姑娘是怎么了?她见了你一脸不悦的?”慕容景好奇地询问秦离。 秦离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大概是因为我对她做了一些混账事吧。” 慕容景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凑到秦离面前悄咪咪地开口:“细说混账事。” 秦离挑眉,轻蔑地道:“你想得美。” 慕容景“哈哈”一笑,调侃道:“还得是你啊。”停顿片刻,他继续道:“看许大姑娘对你的态度,你这追妻之路还长着呢。” 秦离颔首,轻飘飘吐出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哎~我突然想到,你说林修远他爹给他取名字的灵感是不是来自这句诗。” 秦离:“滚!” 第93章 表哥何渊 “你今天和玉大姑娘一起来的?”秦离问。 慕容景有些羞赧地答:“嗯。” 秦离扬了扬眉,眼中带了探究,道:“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已经相处得很好了,唉,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的‘玉清清此人,实在无法入我心‘这话。” 慕容景有种立马到秦离面前,捂住他嘴的冲动,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靠近他,压低了声音:“那都以前的事情了,你就别提了。” 秦离笑了笑,道:“你既已做了决定,就好好珍惜她吧。” 慕容景抿抿唇,答:“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慕容景打算入府,当看到秦离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时,问:“你不走吗?” 秦离点头,答:“你先去吧,我等一下翩然。” “好。”慕容景转身进了户部尚书府。 许诗婉和玉清清见到何珞珠后,得到了她的热情招待,但是两人感觉她热情得有些过分,以至于有些许的不适。 进入会客厅后,许诗婉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一个男子,他身量不高,体型微胖,一双眼睛狭长且有些浑浊,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当看到许诗婉的时候,男子眼睛一直,再难挪开视线,面上浮现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愫。 何珞珠轻蔑一笑,向玉清清和许诗婉介绍:“这是我表哥何渊,先前一直在姜洲,最近几日回乡省亲,暂住我家。” 许诗婉和玉清清礼貌地向他行礼。 之后,何珞珠又向何渊介绍许诗婉和玉清清。 何珞珠说了什么,何渊完全没有听到,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许诗婉身上。 他在花丛中流连多年,还从没有见过像许诗婉这么美的女子,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疏离感尤其勾人,能够激起人的征服欲。 玉清清和已经落座的许景桓均注意到了何渊看许诗婉的眼神,不禁皱了皱眉。 许诗妍已经大致猜到了何珞珠想要干什么,心中不禁嗤笑:名门嫡女,不过如此,对付人的手段一样肮脏龌龊。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看到美人走不动道了?”何珞珠见何渊久久不言,调侃道。 许诗婉心生不悦,总觉得何珞珠的话有些轻浮。 何渊听了这话总算回神,他敛了痴迷的神色,礼貌地向着许诗婉和玉清清行礼:“两位姑娘安好。” 说完特地向着许诗婉道:“久仰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离和徐喻之刚进入会客厅就听到了这句话,当看到何渊对着许诗婉谄媚的样子时,面上均是一冷。 秦离在府外等秦翩然的时候,遇到了来赴宴的徐喻之和徐璟雯。 两个情敌刚一见面,眼睛中便满是刀光剑影,暗潮涌动。 秦翩然和徐璟雯见状都有些汗颜,只能在一旁打圆场,感觉十分疲累。 此时两人看到了何渊,都心照不宣地打算先休战,一致对外。 秦离先径直走到他的面前,问:“这位公子是谁?” 徐喻之紧随其后。 何渊疑惑地转头,当看到相貌出众的秦离和徐喻之时,瞬间有些自卑和窘迫,最后这两种情绪都变成了恼恨和厌恶,神色便显得有些倨傲。 何珞珠在一旁好心地帮忙介绍。 秦离和徐喻之淡淡地向何渊行礼,然后不动声色地隔开了他与许诗婉的距离。 许诗婉在看到两人后便想到元宵节那天的情景,神色有些不自然。 玉清清眼睛在许诗婉、秦离、徐喻之之间来回打转,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副好奇的模样。 何珞珠见人已经到齐,便引着众人至花园中开宴的地方。 路上许诗婉问玉清清:“容歆没有收到邀请吗?” 玉清清回答:“应是收到了帖子没有来,她最近情绪不怎么好,似乎和她的未婚夫有关,具体情况我不很清楚。” 许诗婉点点头:“也许是和林公子闹别扭了吧,有空咱们去看看她吧。” 玉清清表示同意,然后问她:“你和秦公子、徐公子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感觉你们三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许诗婉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想到玉清清不是外人,便将秦离和徐喻都向自己表明心意的事情告诉了她。 玉清清惊讶过后,一脸钦佩地道:“我们婉儿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竟然能同时将褚洲美男榜上的前两位拿下。” “清清,你就别挖苦我了,我可是为这件事情烦恼死了。”许诗婉无奈地开口。 玉清清见状不再打趣她,而是问:“那你怎么想的?对他们中的哪一个更有好感?” 许诗婉摇了摇头,道:“都没有好感。” “婉儿你就没有心仪之人么?” “没有,我以后只想同师父一般,独自一人,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以你的才貌,以后不想成婚,怕是没那么容易,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惦记你的。” “我知道,随机应变吧。” “嗯,对了,有件事你要注意一下,我刚刚发现那个何渊看你的眼神色眯眯的,你最好与他保持距离。” 许诗婉闻言微愣,然后感激道:“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何珞珠带众人来到一处长亭中。 这里有一很大的石台,上面水流蜿蜒,环绕石台中央形成一个闭环。 何珞珠邀请众人围绕石台落座。 许诗婉右侧挨着玉清清,玉清清右侧挨着徐喻之。 许景桓本来打算坐在许诗婉左侧,但是被秦离抢先一步。 他一脸错愕地看着对方,心道:这个秦公子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当他欲坐在秦离的身侧时,徐喻之又突然来到他旁边,开口:“景桓,可以让我坐在这里吗?” 许景桓又是一阵惊讶,老师今天怎么也怪怪的,他以往可不是那种会与别人抢座位的人。 虽有疑问,他还是礼貌道:“当然可以,老师请坐。” 徐喻之方才也惊讶于秦离的厚脸皮,他不放心秦离与许诗婉坐在一起,因此选择坐在他们身边,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第94章 你太瘦了,多吃点 何渊本来也想坐在许诗婉身边,现下被秦离抢了先,心里不舒坦,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坐到她对面,这样还能一睹芳容。 他身边是何珞珠,何珞珠旁边是徐璟雯,徐璟雯旁边是许诗妍。 看着秦离和徐喻之都上赶着接近许诗婉,何珞珠和许诗妍都是一肚子的气,脸色很不好看地盯着他们三人。 秦离坐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许诗婉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四肢都有些僵硬。 “婉儿还在生我的气么?”秦离微微靠近她,柔声问。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两人,眼神中满是疑惑和好奇。 许诗婉暗骂了一声“有病”,然后平复心绪,淡笑道:“秦公子说笑了,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说完低声道:“你能别在这种场合犯病吗?” 秦离听了轻轻一笑,不再为难她。 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何珞珠气得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轻轻碰了碰旁边的何渊,然后漫不经心地朝许诗婉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何渊会意,主动与许诗婉搭话:“许大姑娘,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秦离与徐喻之几乎同时看向他,眼中满是探究。 许诗婉疑惑了一瞬,礼貌回答:“不过是看看书,发发呆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何渊赞道:“果然是与众不同。” 许诗婉:……他怎么看出的…… 其他人:…… 秦离嗤笑:“不会夸可以不夸,平白地惹人笑话。” 徐喻之听了忍俊不禁。 “你……”听到秦离嘲笑自己,何渊有些恼羞成怒。 秦离扬了扬下巴,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架势。 气氛焦灼之际,何珞珠开口对着一旁的丫鬟道:“人都到齐了,上菜吧。” “是。”丫鬟转身去通知厨房。 不会儿,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上了桌,被放入流淌着的曲水中,在众人面前缓缓掠过。 这个时候举办曲水流觞宴,是有些冷的,不过何珞珠贴心地在桌子的周围放了几个暖炉,因此置身其中也就不会感到寒冷。 秦离旁若无人地为许诗婉夹菜,还叮嘱说:“你太瘦了,多吃点。” 许诗婉十分无奈地抿唇,深吸一口气,感觉很是煎熬。 何珞珠看着两人,虽极力忍耐,但眸底的恨意还是涌现出来,被眼尖的许诗妍发觉。 她拱火道:“秦公子对姐姐还真是好,莫不是心悦姐姐?但是此前听说秦公子欲与何大姑娘结亲,难不成竟是假的?” “啪。”何珞珠将筷子放下,对她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食不言,寝不语,许二姑娘快些用饭吧。” 这时,秦离的声音悠悠响起:“我的确心悦许大姑娘,此生非她不娶,与何大姑娘结亲一事只是父亲的意思,非我所愿。 我真正的心意,不久前已经向何大姑娘说明。” 他说完便看向何珞珠。 许诗婉此时没有被告白的喜悦,有的只是不耐,到底要说多少次他才能明白自己对他无意? 这种被热烈追逐着的感觉,真的让人很难受。 徐喻之见秦离在这种场合这么直白地表明对许诗婉的情感,惊讶之余,还有些佩服。 以前没看出来,他脸皮挺厚的,这种话自己是没有办法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的。 许诗妍听了秦离的话先是嫉妒,凭什么优秀的男子都喜欢那个令人讨厌的姐姐。 后来她又想想,反正自己不喜欢秦离,急也急不到自己头上,说完勾了勾唇,看好戏一般地瞥向何珞珠。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看到这些嫡女出丑就开心得不行。 虽然她最想看的是许诗婉的笑话,但是这个愿望很难达成,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许景桓也被秦离的话搞懵了,放到嘴边的鸡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犹豫片刻,他还是将鸡腿放到了面前的碟子中。 何珞珠感到无地自容,咬了咬唇,硬着头皮道:“的确如此。”心中对许诗婉的恨意加深,不由地骂了一声狐狸精。 何渊看了看许诗婉,又将视线定格在秦离身上,阴恻恻地笑了笑,心道这美人你怕是无福消受了。 “就算感情再浓烈,一旦给别人带来困扰,就不好了,秦公子罔顾许大姑娘的意愿,一味只放纵着自己的想法来,实在让人不敢苟同。” 徐喻之在一旁风淡云轻地开口。 秦离轻哼一声,拿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道:“我的深情,要是不说出来,表现出来,她怎会知晓? 直白点有什么错?比一些人文邹邹、拐弯抹角、引经据典的强多了吧?” 徐喻之听出了他是在内涵自己的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眼神一凛,冷声道:“秦公子想来是在军营里待得久了,沾染上了一些莽夫的习气。” 秦离回怼:“莽夫又如何,胜过那些别扭古板,一味追求风骨的酸文人。” “秦公子莫不是忘了您父亲左丞相大人也是个文人?您方才这番话连自己的父亲也数落了,岂非不孝?” 秦离眼睛微眯,望着徐喻之,眸中杀意渐显。 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许诗婉感觉压抑得要喘不过气来。 何珞珠和许诗妍很默契地在心中骂了一句“狐狸精”。 何渊看出了徐喻之也对许诗婉有意,对许诗婉更加刮目相看,心中的那份渴望也更加炙热。 玉清清为许诗婉的处境感到担忧,轻轻地叹了口气,放在桌下的手轻轻覆到许诗婉的手上,想要给她一些安慰。 慕容景看不下去,开口抱怨道:“你们有完没完,还吃不吃饭啦?这么一桌子美味佳肴都堵不住你们的嘴么?” 说完他起身分别给秦离和徐喻之夹了菜,劝慰道:“吃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看在我们曾经同窗的情谊上,二位各退一步,如何?” 秦离和徐喻之熄了火,面色恢复如常,先后夹起了慕容景给夹的菜,吃了。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何渊起身道:“诸位,渊不胜酒力,有些头晕,先离席去休息了,诸位继续。” 众人点头与他道别。 他的视线略过几人,在许诗婉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何珞珠一眼。 何珞珠唇角微微翘起,几不可察地冲他点了点头。 第95章 何珞珠指使你的? 许诗妍看着何珞珠与何渊“眉来眼去”的样子,嘲讽一笑。 宴席将毕的时候,给许诗婉上茶的丫鬟手一抖,将滚烫的茶泼到了她的腿上。 伴随着灼热的疼痛感,许诗婉惊呼出声。 秦离和徐喻之听到动静立马朝她的方向望去。 那丫鬟见状立马诚惶诚恐地跪下认错:“对不起,许大姑娘,奴婢不是有意的。” “你是怎么做事的?”秦离先于何珞珠开口,斥责她。 丫鬟身体颤抖地跪在地上,不住地道歉。 许诗婉看到她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于是道:“你先退下吧。” 丫鬟感激地道:“谢谢许大姑娘。”说完看向何珞珠,被她训斥了几句,得到了她的同意后离开。 “婉儿没事吧。” “许大姑娘没事吧。” 秦离和徐喻之几乎是同时开口。 听到秦离叫许诗婉“婉儿”,何珞珠更加嫉恨,除了秦翩然,她何曾见过他这么亲昵地称呼旁的女子。 许诗婉回答:“我没事,谢谢两位的关心。” “许大姑娘,实在抱歉,下人办事不利,弄脏了你的衣服,我让人带你去厢房换一下吧。”何珞珠提议。 想到裙子脏了一大块,穿着的话不太体面,且现下被泼到的地方又湿又冷,不太舒服,于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我陪你一起去吧。”玉清清开口道。 许诗婉刚要答应的时候,何珞珠突然急声道:“不用劳烦玉大姑娘,我让身边的丫鬟陪着去便好。” 此话一出,众人皆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显然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许诗妍暗骂一声“没用”,打圆场道:“何大姑娘肯定是不想玉大姑娘白白地跟过去受累、受冻,所以才急切了一些,是吧?何大姑娘?” 何珞珠松了一口气,笑道:“是,今日天气还是有些冷的,且此处离厢房有一段距离,我是怕玉大姑娘受了寒。” 玉清清显然是不太相信两人的说辞,刚想说“没事,我不怕冷”,但是被许诗婉伸手阻止了。 她宽慰道:“清清,何大姑娘说得有道理,有丫鬟陪着我便好,你就在此处等我吧。”说完还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玉清清看她这么说,便放心不少,道:“那你早去早回。” 许诗婉点点头,跟着何珞珠身边的丫鬟离开了。 其实她在丫鬟不小心将茶泼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没有表现出来。 她想看看何珞珠到底想干什么,虽然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但她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何珞珠身为名门贵女,会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来。 所以她想验证一下,好让自己更明白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神色不明。 丫鬟走过曲折回环的小道,过了许久才将许诗婉带到一处偏僻的厢房前。 “许大姑娘,里面有换洗的衣服,您进去换一下吧,奴婢在外面等您。”丫鬟低眉顺眼地开口。 “好。”许诗婉推门进入,从房间中挑选了一条素色长裙,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果不其然,听到了慢慢靠近自己的脚步声,她立刻转身,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何渊。 许诗婉淡淡地问:“何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啊,小美人~”何渊笑得猥琐。 许诗婉轻哼一声,继续问:“你想干什么?” 何渊脸上的笑意加深,眼神中多了几分痴迷,“当然是想与你共赴巫山云雨啊?”话毕便伸手去捉她。 许诗婉敏捷地向后退了一步,“何珞珠指使你的?” 何渊一怔,道:“你倒是聪明,表妹说今日要送个美人来供我享用。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成想你竟生得如此国色天香,见你第一眼,我便被迷住了。” 许诗婉冷了脸色,“你想得很美,只是你怕是没那个命消受,现在跟我一起去揭发何珞珠,我还可以考虑饶了你。” 何渊以为她只是在放狠话壮胆,没有放在心上,径直扑了过去。 许诗婉见状手掌蓄力,使劲甩了他一个耳光。 何渊没有料到她这一手,来不及闪躲,当即被扇得晕头转向,身子都转了半个圈。 还不等他维持平稳,许诗婉又用力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使得他踉跄了一下,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哎哟,疼死我了。” 平时养尊处优的何渊哪里遭受过这么重的殴打,登时便痛得龇牙咧嘴。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许诗婉看着柔柔弱弱的,力气却这么大,打起人来这么狠,这么疼。 本以为能够轻松把她拿下,没成想却是自己被打趴下了,早知道用点药也好啊,他就不信到时候这个小美人儿还能凶悍得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许诗婉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将脚放在了他的后背上,狠狠往下压。 “啊!”何渊痛苦地叫出声,只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姑奶奶,我错了,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他开始痛苦地哀嚎。 许诗婉见状把脚拿开,蹲下身,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揭发何珞珠,你意下如何?” “好好好,我答应。”何渊点头如捣蒜。 “很好,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样,我便让你变成残废,懂了吗?”许诗婉声音微微提高,充满压迫感。 何渊咽了咽唾沫,战战兢兢地道:“知道了,许大姑娘,我现在就随你去吧。” 许诗婉摇摇头,“不着急,你可以先睡一会儿。”说完不等何渊有所反应便一个手刀打在他的脖颈处,令他昏迷过去。 随后,她在房间中四处翻找,找到了一捆绳子,将何渊五花大绑,并用一团布封住了他的嘴,防止他醒来呼救。 做完这些,她拿上先前挑好的衣服,出了门。 当看到先前在此的丫鬟已经不见了时,她冷哼一声,在附近又找了一间无人的厢房,将衣服换下。 再说那丫鬟在许诗婉进了何渊所在的房间后便离开,她在别处等了好一会儿才装作急匆匆的样子前往众人所在的地方。 第96章 你倒是很会装 “大小姐,奴婢有要事禀告。”丫鬟慌乱地道。 何珞珠眉心一蹙,问:“不是让你陪着许大姑娘吗?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奴婢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奴婢先前带着许大姑娘去厢房换衣服,途中遇到了何少爷。 许大姑娘便上前与他交谈,让奴婢在不远处等着,后来奴婢一个不留神,两人便不见了。 奴婢在附近找了很久,终于在一处厢房外听到了两人的声音,他们似乎在……” 后面的话,丫鬟难以启齿,但是已经让人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徐喻之一惊,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玉清清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起身指着她道:“好个不要脸的丫头,竟然这般污蔑婉儿。” “姐姐冰清玉洁,洁身自好,断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你这般往她身上泼脏水,意欲何为?”许景桓也很生气。 “对呀,小丫头,话可不能乱说,撒谎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秦翩然慢吞吞地开口。 丫鬟听了这话身体一颤,可是想起小姐的吩咐和她以往罚人的手段,还是硬着头皮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言,便让奴婢不得好死,还请大小姐相信奴婢。”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许大姑娘怎会如此?”徐璟雯犹豫地道。 何珞珠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丫头平时最是惜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来不会有假。” “何珞珠,你什么意思?”玉清清怒声问。 何珞珠好声好气地开口:“玉大姑娘先不要激动,事实究竟如何,让这丫头领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然后她又看向秦离,问:“秦公子意下如何?” 秦离似笑非笑:“好啊。”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让何珞珠不禁有些发怵。 “秦公子,怎么连你也……”玉清清有些着急。 慕容景将手覆到她的肩膀上,低声道:“秦离不是会胡来的人,他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不会让许大姑娘受委屈的,你放心吧。” 玉清清想到秦离一贯的做派加上他对许诗婉的钟情,渐渐接受了慕容景的说辞,不再言语。 何珞珠看着其他人没有异议,便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起去看看吧。” “等一下。”秦离突然开口。 众人皆疑惑地看向他。 “何大姑娘是不是应该说说,若你的丫鬟说的话是假的,该如何惩罚?”秦离目光森然地看着那丫鬟。 这个问题何珞珠并没有想过,在她看来,许诗婉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反抗得了何渊,只有被霸王硬上弓的份儿。 到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众人在意的只有结果,哪管她是不是被强迫的。 凭她是将军的女儿又如何?只要出了这种事,便会被人嫌恶厌弃,唯一让自己获得体面的方式便是一根绳子将自己吊死,说不定别人还会称赞一句有骨气呢。 看着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发起呆来,秦离有些不悦,又唤了她一声。 何珞珠回神,有些敷衍地道:“如若她所说不实,我定会重重责罚她。” 许景桓有些好笑地开口:“她损害我姐姐的名节,何大姑娘只给出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惩罚,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徐喻之点头附和:“的确如此。” 何珞珠没想到这么多人都向着许诗婉,当下心中就有些不平,她咬咬唇,勉强道:“若是这丫鬟说谎,我便将她打上二十板子,逐出府去。” 秦离听了不由一笑:“这样的惩罚,委实轻了些,方才那个丫鬟可是自己说了,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 丫鬟猛地抬头,看了眼秦离后,忙把视线放到何珞珠身上,哀求道:“大小姐……” 何珞珠瞪了她一眼,强撑着笑对众人道:“秦公子和许公子说得有理,坏人名节是大事,不能轻轻放过,这样吧,如果这丫头真的说了谎,我便将她打死来向许大姑娘谢罪,如何?” 丫鬟听了这话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大小姐明明说过,只要自己按照她说的做,不会有事,反而还会得到一大笔赏钱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听何珞珠沉声道:“你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丫鬟盯着她,愣怔了片刻,意识到她其实是在问自己是不相信她吗?片刻后,她将心头的恐惧压下,努力保持镇静道:“奴婢自是相信的。” 秦离淡淡地瞥了眼她一眼,道:“那就带路吧。” “是。”丫鬟赶忙起身,带领众人前往先前的厢房。 许诗婉换好衣服后,在房中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便出了门,往众人所在的地方走去,没走多久就与他们碰了面。 何珞珠看到许诗婉完好无损地站在前面,脸色刷地白了。 那丫鬟更是惊恐得走不动道了。 徐喻之和许景桓都松了一口气,秦离面上则没有太大的波动。 “婉儿,你没事吧。”玉清清忙走上前去拉住许诗婉的手,细细打量。 许诗婉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没事。”然后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玉清清将那丫鬟说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许诗婉静静地听着,心道果然与自己猜的相差无几。 听完后,许诗婉慢慢走到何珞珠面前,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何珞珠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心虚地问:“许大姑娘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在想一句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大姑娘可知这话何意?” “我不太懂许大姑娘的意思。” “你倒是很会装,何渊已经全都交代清楚了。” 徐璟雯已经看出了些端倪,问:“许大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珞珠听了许诗婉的话瞳孔一震,眼神有些闪躲地道:“许大姑娘何出此言?我是听丫鬟说你和表哥举止亲密,且共处一室才带大家过来看看是真是假的,其他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事实究竟如何,你心中有数,现如今我也懒得与你废话。”许诗婉转头向秦离道:“烦劳秦公子往后面不远处的厢房中将何公子带过来。” 第97章 痴心妄想 秦离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翘起唇角,神色温柔地望着许诗婉道:“好。” 接着他便朝身后的小路走去。 没过一会儿,他拖着被绑得像个粽子一样,一直呜呜不停的何渊来到众人面前。 何珞珠惊呆了,她一贯知道自己这个表哥没用,却不成想他这么没用,连个弱女子都搞定不了,还被人家弄成了这副狼狈样子。 许诗妍默默叹了口气,心道这个姐姐果然是有点本事的,何珞珠要自食恶果了。 被秦离摘下封住嘴的布团后,何渊连忙向何珞珠的方向艰难挪动,呼喊道:“表妹,救我啊。” 何珞珠下意识地向后退,有些语无伦次:“表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与许大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何渊动作一顿,望向许诗婉,却看见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想到先前被她打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转头继续向着何珞珠道:“我还没来得及对她做什么便被打了,表妹,我可是按照你的吩咐做的,现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你可得救救我呀。” 听了何渊的话众人都明白了是何珞珠想要坏许诗婉的名节,纷纷用鄙夷的眼神看她。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让你做这种事?你一贯好色,定是你今日见许大姑娘生得貌美,便想轻薄她。”何珞珠狡辩道。 何渊听她竟然将事情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当即怒不可遏:“好你个何珞珠,明明是你出的主意,现下却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我告诉你,没门儿。 我现在就要在这些人面前拆穿你的真面目。” 何珞珠闻言慌了神,忙开口:“你给我闭嘴,来人哪,她污蔑本小姐,还不赶紧堵了他的嘴,拉下去。” “何大姑娘,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表哥,这么做不太好吧。 而且若这真的是个误会,你更应该让他说完才是,届时我们好为你分辨分辨,省得你因为这件事而清誉受损。”徐喻之提议。 “徐公子说得有理。”秦翩然附和道。 “方才在我姐姐的事情上,何大姑娘想要带众人看个清楚明白,怎么到了自己的事情上,就这么遮遮掩掩的?未免有想要掩盖自己过错的嫌疑,若是不让这人将话说下去,恐难以服众。” 其他人也觉得有理。 何珞珠听着他们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何渊不等她再说什么,直接开口:“前些天,何珞珠突然找上我,说有个天大的便宜要送给我。 褚洲兵马大将军的长女许诗婉,生得极美,不日将会来府中做客,届时她会想办法将其引入厢房,我便可强行将她玷污。 到那时她名节已毁,便不得不嫁给我,之后我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他说完后,还不能等喘口气,便被当胸一脚踹倒在地。 剧烈而又灼热的疼痛很快便从心口处蔓延开来,他感觉喉咙处涌上了些许腥甜。 秦离收回脚,冷声道:“痴心妄想。” 徐喻之听了何渊的那番话,也心生怒意,声音低沉地问何珞珠:“他说的可是真的?” 其他人也齐刷刷地看向她。 何珞珠顿感无地自容,但还是强自镇定道:“他血口喷人,我与许大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做。” “哈哈哈,何珞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府欲与左丞相府联姻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 今日你的视线就基本没从那个秦离的身上离开过,而宴席上秦离又堂而皇之地表明对你无意,对许诗婉有意。 你的动机,不言而喻。”何渊状若疯魔地开口。 “你住口!”何珞珠此时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她怨毒地看着何渊,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掐死。 “珞珠,她说的是真的吗?”徐璟雯一向与她交好,平日里的何珞珠端庄大气,娴静温和,虽然有时有些倨傲,但也无伤大雅。 她实在不敢相信何珞珠会因为嫉妒许诗婉而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来。 “不是这样的,璟雯,你和我最要好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何珞珠慌乱地抓着徐璟雯的手,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满怀希冀地看着她。 徐璟雯犹豫不决的时候,听到玉清清问许诗婉:“婉儿,那个丫鬟是怎么回事?” “她带我去厢房换衣服,说会在外面守着,等我解决了何渊出来,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许诗婉解释道。 “原来如此,看来此事的确是何大姑娘一手策划的了。”玉清清看向何珞珠,凉凉道。 “是与不是,问问她就清楚了。”秦离伸手指了指站在何珞珠身边,那个先前报信的丫鬟,道:“说吧,是不是你家小姐指使你的,若是你不说实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丫鬟恐惧地看了何珞珠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想想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你若是敢污蔑我,知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吗?”何珞珠阴沉着脸提醒。 丫鬟眼中浮现出一丝绝望。 “何大姑娘,你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威胁她一般,你都把她吓着了。”许诗妍在一旁气定神闲地道。 丫鬟的神情不断变换,最后定格在她脸上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决绝。 她冷静地朝着许诗婉拜了拜,道:“许大姑娘,奴婢是听从何渊少爷的吩咐才将您引去厢房的,与大小姐毫无干系,还请您不要误会大小姐。” 许诗婉闻言轻轻扬了扬眉。 何渊听了眼睛瞬间睁大,挣扎着往丫鬟的方向去,像一只在蠕动的大青虫,样子十分滑稽。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贱人,敢污蔑我?明明是你家大小姐心思歹毒,你却把这脏水泼到我身上,你们主仆真是好一对卧龙凤雏,都是不要脸的贱人!” 何珞珠暗暗松了一口气,很快平静下来。 玉清清皱眉,对着丫鬟道:“你这丫头的话,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你的主子是何珞珠,你为什么会听何渊的话?” 第98章 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 那丫鬟有些哀伤地道:“玉大姑娘有所不知,大约半月前,何渊少爷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将奴婢侮辱了。 今天他用这件事来要挟奴婢,说奴婢若是不听话,他便会告诉小姐、老爷和夫人是奴婢勾引他,到时奴婢便会被赶出府去自生自灭。 奴婢身份卑微,怎能与何少爷抗衡,实在是没有法子才会听从了他的话,故意打翻茶水,将许大姑娘带去何少爷所在厢房的。” 何渊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你这个黑了心的小娼妇,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要身段没身段,要相貌没相貌,爷瞎了眼也不惜得睡你,便是爷睡过最次的窑姐儿也比你俊上百倍。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污蔑爷,等爷脱了身,定要撕了你的嘴!” 秦离嫌他聒噪且说话难听,便又给了他一脚。 何渊只顾着“哎哟哎哟”地喊疼,没有精力再骂人。 “可是让你带许大姑娘去厢房的人可是何珞珠。”秦翩然道。 丫鬟解释:“在那样的情况下,大小姐做出那样的举动是很正常的,试问秦姑娘若遇到这样的情况会如何做呢?” 秦翩然被噎了一下,仔细想想,在那样的情况下何珞珠的做法确实没有错。 “那为什么玉大姑娘想要同我姐姐一同前去的时候,何大姑娘有意阻止呢?”许景桓发问。 “奴婢确定当时大小姐已经给出了解释。”丫鬟回答。 的确,虽然当时何珞珠的说辞有些牵强,但也挑不出错来。 许诗婉听到这里,已经对这个丫鬟产生了些许敬佩之情,她赞道:“不愧是能做大丫鬟的人,这样颠倒黑白的本事,旁人可是万万不能及的。” 许诗妍用看好戏的口吻道:“如今何公子与这丫鬟各执一词,我们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啊。” 丫鬟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地道:“奴婢今日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愿以此身向诸位证明,大小姐是无辜的。 请大小姐看在奴婢往日尽心服侍的份上,替奴婢照顾好父母和兄弟姐妹,如此,奴婢在九泉之下,便可以安心了。” 她说完便立刻起身,不带一丝犹豫地往旁边的一座石像上撞去,血溅当场。 众人全都惊呆了。 许诗婉瞬间明白她为什么一开始还战战兢兢的,后来却异常镇定了,原来是抱了这样的心思,当一个人能直面死亡的时候,就不会有任何畏惧了。 真是可怜又可悲,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人命,不过是草芥罢了。 何珞珠假惺惺地掉了几滴眼泪,道:“这丫头对我当真是情深意重,拼死也要维护我的清白,你放心地去吧,我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 说完赶紧叫下人将她抬下去,且清洗了石像,没过一会儿,那里便干净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何珞珠将所有人带到了会客厅里。 何渊也被解开了绳子,此时阴阳怪气地对她道:“表妹,不要以为牺牲个丫鬟就能将自己摘干净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被你威胁了才说出那番话的。” 何珞珠一副受害者姿态,可怜兮兮地道:“事已至此,我自知百口莫辩,但是还想说一句:清者自清,如今怕是只有老天爷才知道我是清白的了。” 何渊一脸鄙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你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其他人均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珞珠见状连忙走到许诗婉的面前,拉起她的手,乞求道:“许大姑娘,想要害你的人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好吗?” 许诗婉淡淡一笑:“今日的宴席,是不是一场鸿门宴,何大姑娘心知肚明,又何必非要求我相信你,你自己问心无愧便是了。 只是今日初登贵府,便差点被人所害,以后我可是万万不敢再赴贵府之约了。” 说完便甩开她的手。 伴随着许诗婉的动作,一个物件从她袖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众人均疑惑地望过去,发现是一枚白玉玉佩。 秦离看了后,眼睛有了神采,不敢相信地注视着许诗婉。 许诗婉一惊,忙要去捡。 何珞珠却是先她一步将玉佩拾了起来,细细打量后,目光一沉。 徐璟雯好奇地上前看了看,道:“许大姑娘,这是你的玉佩么?螭纹……不像是女子会佩戴的样式呢,而且这玉佩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呀?” 玉清清和秦翩然也凑了过去。 秦翩然第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似乎是……哥哥的玉佩,之前一直随身携带来着。” 这句话恍若平地惊雷,炸响在众人耳旁。 他们只知道秦离钟情许诗婉,没想到许诗婉竟也是钟情秦离的么?不然怎么会把他的玉佩放在身上,也许是为了能时时拿出来观看吧。 徐喻之眼神有些黯然,脸色也不太好。 许诗婉看眼前众人的表情就知道完了,他们肯定误会了,这下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头疼,无奈地扶住了额头。 玉清清忍不住问:“婉儿,秦姑娘说的是真的?这玉佩真的是秦公子的?” 许诗婉解释:“是他的,不过……” 不等她说完,秦离便径直走了过来,道:“本以为我是一厢情愿,没想到婉儿对我之心,与我对你之心,是一样的。” “不是啊,你别多想……”许诗婉有些哭笑不得。 秦离拿起何珞珠手中的玉佩,走到许诗婉跟前,放到她手中。 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轻颤了一下。 “其实……”许诗婉还是想解释清楚。 “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秦离意味深长地一笑。 不是,你明白什么啊,许诗婉不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徐喻之远远看着,秦离弯腰靠近许诗婉,低头耳语,许诗婉面带羞涩,与他对视。 两人相貌都是上佳,实在是很般配。 这个想法出现的一瞬间,他忙摇了摇头,秦离可以,他为什么不行,换成是他,与许诗婉也是很般配的。 徐璟雯看着自己哥哥脸色一会儿低沉一会儿昂扬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好奇地问:“哥哥,你怎么了?” 第99章 夫人是自知理亏,所以只能以辈分来压制我了吗? 徐喻之挣脱纷乱的思绪,道:“我无事。” 这时,何夫人忽然带着一众丫鬟小厮来到了厅中,指着何渊道:“将少爷绑了,打上三十板子,带回他的房中。” “姨母……”还没等何渊反应过来,便又被堵住了嘴,绑成粽子,拖了出去。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有些不懂她想干什么。 待下人将何渊带走后,何夫人一脸和蔼地来到许诗婉的面前,拉起她的手道:“婉儿,今天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渊儿的不是,我必会重重地责罚他,给你一个交代。” 许诗婉微微蹙眉,心道这对母女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 “何夫人,令爱的嫌疑现在尚未解除,您急忙发落何渊,是否想包庇她。”秦离在一旁开口。 何夫人干笑一声,耐心解释:“这个外甥,我是最了解不过的,平日素爱寻花问柳,且满口谎言,他的话是断断信不得的,必定是他想做坏事,才威胁珞珠身边的丫鬟。 且那丫鬟已经用死证明珞珠的清白了,诸位还不相信珞珠无辜吗?” 如今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是何珞珠所为,根本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许景桓退而求其次道:“若真是何渊策划的这件事,何夫人对他的惩罚也过于轻了吧?” 何夫人回答:“你姐姐到底没有切切实实地受到伤害,所以对渊儿的惩罚不宜过重,而且这种不光彩的事情闹大了也不好,对你姐姐无益。” 接着她又对许诗婉道:“婉儿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因为你的事情,我们府中已经搭上了一个丫鬟,你不可能还想要渊儿的命吧。过强则折,女孩子家性子还是柔一些比较好。” 许诗婉心想:真是厉害,被她这么一说,反倒成了我这个受害人的不是了。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目光中也有一丝冷意,开口道:“先前我还纳闷何珞珠同她的丫鬟颠倒是非的能力是从何处学来的,如今看到夫人,我便明白了。 想来这种能力,是从您府中一脉相承下来的,否则怎会将之练得炉火纯青,令旁人望尘莫及呢?” “扑哧。”秦离没忍住笑了出来。 在场的其他人也忍俊不禁。 何夫人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 “许诗婉,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母亲。”何珞珠气急败坏地道。 许诗婉看向她,道:“你母亲先说我的,方才对于秦公子和景桓的质问,何夫人都是好声好气地回答,反倒对我一个还未开口说什么的人阴阳怪气的,这不是针对我是什么? 怎么,看我平日里一副安静好说话的样子便觉得我好欺负吗?” 何珞珠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众人都觉得许诗婉说的不错。 “你……你好生无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顶撞我?”何夫人面带怒气地问。 许诗婉嘲讽道:“夫人是自知理亏,所以只能以辈分来压制我了吗?” “你……”何夫人被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已是有些站不稳。 “夫人身体不适,就不要急着出来主持公道了,赶紧去歇着吧,贵府家风甚严,婉儿高攀不起,这便先走了。” 许诗婉说完便冲何夫人浅浅行了一礼,离开了。 “姐姐,等等我。”许景桓也向何夫人行了一礼,然后去追许诗婉。 走到府外的时候,许诗婉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将玉佩递给许景桓,道:“景桓,帮我一件事,将这枚玉佩还给秦公子,我先上马车。” 许景桓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和秦公子是什么关系啊?” “我俩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见过几面罢了。” “哦,这样,那你为什么不亲自把这玉佩给他。” “因为我讨厌他,不愿和他打交道,你照做就是。” “好吧。” 秦离没过一会儿也出了府,发现许景桓朝自己走来,有些疑惑。 “秦公子,姐姐让我把这枚玉佩给你。”他双手捧着玉佩,递到秦离的面前。 秦离扬了扬眉,瞥了眼停在远处的将军府的马车,并没有接过玉佩,而是轻轻一笑,道:“景桓,告诉你姐姐,不要的话,让她自己还给我,不要假手他人。” “这……”许景桓一时有些为难。 秦离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便也上了马车。 许景桓站在原地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徐喻之也从府中出来了。 “景桓,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不冷吗?”徐喻之好奇地问。 看到他,许景桓忙收起手中的玉佩,行了一礼,道:“老师。” 徐喻之瞥见了那枚玉佩,问:“这枚玉佩不是秦公子送给你姐姐的吗?怎么在你这里?” “姐姐让我将它还给秦公子,可是秦公子不收。” “哦?你姐姐为什么想把玉佩还回去?” 许景桓觉得这事也没必要瞒着老师,便坦诚道:“姐姐说他讨厌秦公子,不愿意和他相处。” 听了这话,徐喻之内心快要熄灭的小火苗又重新肆虐起来,脸上也不禁带了些喜色。 许景桓注意到了他神色的变化,问:“老师,你……很高兴?” 徐喻之点点头,接着问:“景桓,你觉得我做你姐夫怎么样?” “啊?”许景桓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和嘴巴都睁得老大。 “没什么,来日方长,你等着便是了。”徐喻之拍拍许景桓的肩头,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徒留他一人在风中凌乱。 今天又是秦公子又是徐公子的,都这么明白地说喜欢姐姐,他不禁有些佩服姐姐,能得到两位这么优秀的男子的倾心。 可是转念一想,自家姐姐的确很优秀,他们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姐姐以后有的苦恼了,这两个人,一文一武,难分伯仲,恐怕很难选出一个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反正不是自己选,自己操什么心。 站在原地自嘲地笑了笑,许景桓也上了马车。 第100章 小问题,她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待许景桓上了马车后,许诗婉问:“如何?将玉佩给他了吗?” 他摇了摇头,拿出玉佩递到许诗婉面前,道:“抱歉,姐姐,秦公子说要你亲自去还给他。” 许诗婉沉默片刻,伸手拿回玉佩,道:“罢了,这事我自己解决吧。” “姐姐,秦公子对你,倒也算情深。”许景桓忍不住道。 许诗婉看了他一眼,开口:“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 听懂了姐姐的言外之意,许景桓那句“老师也不错”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没过多久许诗妍也过来了,她脸上难掩笑意,冲马车上的二人道:“姐姐和景桓也真是的,走这么快,都不等我,真真叫人伤心。” 许诗婉道:“妹妹既来了,我们便回家吧。”随后便让小厮驾车回府。 “姐姐今日当受了委屈,妹妹看着心疼不已。”许诗妍假惺惺地道。 许诗婉没有说话,她还记得当时许诗妍帮着何珞珠劝说清清不要陪自己去厢房换衣服,要说她当时是为清清考虑,自己可不信。 “的确如此,我回去定要将这件事告诉父亲,让他知道户部尚书府中那些人的嘴脸,为大姐姐讨回公道。”许景桓愤愤道。 许诗婉:“怕是难,毕竟咱们没有证据。” 许景桓:“让父亲看着找个由头参户部尚书一本也是不错的。” 许诗婉:“这个主意可行。” 许诗妍:…… 许景桓突然想到秦离当时将被五花大绑的何渊带到众人面前的情景,于是问:“姐姐,是你把何渊绑起来的吗?” 许诗婉点头。 许景桓好奇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自小体弱,师父每日会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久而久之,力气便比寻常人大一些,因此能够将何渊制服。” 许景桓了然,赞叹道:“姐姐威武。” 许诗妍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臭显摆。 慕容景将玉清清送回家后便来到了左丞相府中找秦离。 “不和你的未婚妻你侬我侬,来找我做什么。”秦离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专心擦拭着手中的赤冶。 慕容景浑不在意地到他身旁坐下,吊儿郎当地开口:“好久不来你府中了,甚是想念。” 秦离没有搭话。 慕容景继续道:“今日许大姑娘被那侍女带走的时候,你倒是很淡定。” “小问题,她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哦?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有信心?” “她的武功不在我之下。” 徐喻之十分惊讶,问:“许大姑娘竟然会武功?” 秦离颔首,把上次在慧光寺遇到杀手一事告诉了他。 “啧啧啧,这许大姑娘当真是个妙人,总是能给人惊喜,如此,你肯定更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秦离不置可否,换了一个话题:“这何珞珠,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今天我才看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徐喻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翘着二郎腿,悠然地道:“岂止你没看出,我也如此,平日里只见她端庄持重,不成想却有着蛇蝎心肠。”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发生了这件事,你大可以向你父亲说明何珞珠的为人,想来他若知道真相,便不会再强迫你娶他了吧。” 秦离摇摇头:“父亲性子执拗,认定了一件事不会轻易改变,今日之事,父亲没有亲身经历,加之没有确切的证据,他十有八九不会相信。” “唉,兄弟,我都有点同情你了。”徐喻之用怜悯的眼神看向秦离。 秦离剜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事。” 徐喻之粲然一笑:“好说好说,我与清清好事将近,也希望你与许大姑娘能够喜结连理。” 秦离闻言面色稍霁,闷声道:“借你吉言。” “对了,那个何渊,你就打算这么放过他?”徐喻之问。 秦离眼神陡然变得锐利,道:“当然不会。” 户部尚书府内,何珞珠呆呆地站在原地,想到方才秦离走之前看她的眼神,如坠冰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慌乱地对何夫人道:“母亲,怎么办,秦离好像知道那件事是我做的了,他那样看着我,像是对我厌恶到了极点。” 何夫人也有些心悸,但是她努力平静下来,安慰道:“珞珠,没事的,他们没有证据,不能拿你怎么样的。” “母亲,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秦离对我的印象会变差。” “这个不必太过忧心,秦离的看法并不是主要的,他的婚事仅凭他自己做不了主。 秦大人一向喜欢你,改日你登门向他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他一定会相信你的。” 何珞珠眼睛一亮,喃喃道:“对,还有秦大人……” 沉默片刻后,何夫人又想到了什么,问:“渊儿一个男子,怎么会制服不了许诗婉,实在奇怪,难不成……那许诗婉会些功夫?” 想到这里何珞珠就气得不行,她冷哼一声,道:“我看未必,想来是表哥平日里被酒色消磨得精力不济,力不从心了吧?” “珞珠,你不可小看许诗婉这个人,我总感觉她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何夫人提醒道。 何珞珠冷笑:“她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凭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和肚子里的一点墨水瞎卖弄罢了,若说她真的有什么所长,那也就是勾引男人格外得心应手。” 何夫人看女儿已经被恨意蒙住了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总之,珞珠,以后不要对那许诗婉掉以轻心。” “我知道了。”片刻后,她问:“母亲真的像先前所说那般惩罚表哥了?” “既然已经将事情推到了他头上,那么就应该那般处置他,如此方能给将军府一个交代,也能让左丞相府相信此事的确与你没有关系。” “表哥会这么轻易认下那些罪过吗?”何珞珠有些怀疑。 “你表哥爱的不过是财、酒、色三样东西,用这三样收买他没什么难的,放心,交给我便是了。” 何珞珠点点头,道:“说来,表哥在我们家待得时间已经很长了,待他伤养好了,该让他赶紧回去了,省得之后再生什么事端。” “你说的有理,届时我派人将他送走便是。 第101章 今日我亲自下厨,给你补补身子 徐璟雯在回家的路上一脸忧愁,她不知该相信何珞珠的话还是何渊的话。 “璟雯,你以后与那何大姑娘还是少来往的好。” “哥哥也觉得害许大姑娘的事情是珞珠做的?” 徐喻之点头:“十有八九是她。” 徐璟雯沉默地垂首,眼底里满是纠结。 看着妹妹情绪低沉的样子,徐喻之柔声道:“我知道你素来与她要好,一时间恐无法相信她是那样的人,没关系,哥哥不强求,你可以照常与她相处,只是多留个心眼儿。” 徐璟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哥哥。” 许景桓回将军府后,将在户部尚书府中发生的事情告知了许正淳和刘氏。 许正淳当时便怒不可遏,吵着要去为女儿讨个公道,但被刘氏、许诗婉和许景桓拉住了。 最后许正淳听从了许景桓的建议,找何珞珠父亲的错处,在几天后的朝会上参了他一本,让他受到了皇帝的责罚。 何珞珠知道这件事后气得不行,偏又拿将军府无可奈何,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而且她当前的精力主要放在取得左丞相信任这件事上。 虽然秦离知道父亲固执,很可能不会相信何珞珠是个恶毒之人,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只是出自他口的话未免有些刻意,于是他便让秦翩然状若无意地在父亲面前提起这件事。 不出所料,秦忠没有相信,让秦翩然不要乱说。 但是秦翩然告诉自家哥哥,父亲在听完她的话后脸上闪过一丝疑虑,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相信。 但是何珞珠也有她的应对策略,她经常上门拜访秦离的父母,表现得温和有礼,恭敬谦卑,让人挑不出错来。 而且,她并没有刻意去解释许诗婉在她府上发生的事情,而是等秦忠忍不住主动问起的时候才声泪俱下地说自己是冤枉的。 她这副模样,把坐在旁边的秦翩然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心道这么会演,合该去唱戏啊。 然而秦忠和秦夫人却很吃这一套,他们觉得那错事定是何渊做下的,与何珞珠没有关系。 某天秦翩然一脸同情地看着秦离,道:“哥哥,我如今方才知道,被人喜欢,也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何大姑娘对你的执念太深,又这么会做表面功夫,想来你想不与她成亲,还要面临不少的困难和阻碍啊。” 秦离回了一句:“天道酬勤。” 秦翩然佩服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 林修远自从上次在皇宫中见了褚玄璋,回到家后便是一副失魂的样子,全然不复往日的神采。 后来,他又与褚玄璋在宫内宫外见了几次,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圈。 林大人和林夫人吓坏了,以为他是生了什么病,可是请大夫来又看不出什么,只道是忧思过甚。 两人猜测他可能是和李容歆有了什么矛盾,于是特地派人将她请来询问缘由。 李容歆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怎么了,想要见他一面却被拒之门外,在外面等了很久方哭着离开了。 林修远透过门缝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只感觉心脏像被撕裂一般地痛,他倚着门,双手抱腿,坐在地上哽咽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林修远再一次见褚玄璋,是在宫外一处偏僻的宅子中。 里面没有别人,但是很干净,可见经常有人来打扫,应该是褚玄璋在宫外买下的私宅。 看着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的林修远,褚玄璋眉心紧蹙,上前拉住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问:“怎地又瘦了。” 林修远将脸别开,抽回手,低声道:“殿下想做什么就快些做吧,我还要回家。” 听了这话,褚玄璋喉咙里像堵了块棉花一样,压抑得很。 “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只会对你发泄欲望的人吗?” 林修远眼神空洞,没有回应他的话。 褚玄璋有些生气,但是看他虚弱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再对他发脾气。 沉默片刻,他温和地开口:“修远,今日我亲自下厨,给你补补身子,跟我来。”说完不等对方有所回应便拉着他的手向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门口,褚玄璋松开林修远的手,道:“等我一下。” 不多时,他拿来了一个小板凳,放到林修远旁边,说:“修远,你在这里坐下看着吧。” 林修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点头,坐下。 褚玄璋双眼弯成了月牙,转身进入厨房,带上围裙,忙活起来。 这里已经有现成的食材,鸡肉、鱼肉和一些青菜。 褚玄璋先将鸡肉剁成小块,把鱼肉片成片,又将青菜切了,接着便开始炖鸡肉,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 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林修远一脸惊讶,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没想到殿下竟然会做饭。” 说完他便有些后悔,低头不再言语。 听他主动跟自己讲话,褚玄璋很是欢喜,耐心解答:“这是我的一个爱好,偶尔会做一桌菜给自己下酒用,还从来没有给别人做过呢,你是第一个哦。” 林修远闻言,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脸也有些发烫。 “害羞了?”褚玄璋调侃道。 林修远忙将脸扭开,看向别处。 褚玄璋轻轻一笑,不再打趣他,继续做饭。 大约一个时辰后,褚玄璋做好了四盘菜,将之端上了院中的一处方桌上,招呼林修远道:“修远,吃饭了。” 林修远缓缓起身,来到桌子旁边坐下。 褚玄璋从厨房中拿来碗碟和筷子,摆到桌上,又夹了一块鸡肉到林修远面前的碟子中,说:“尝尝看好不好吃。” 看着他灿若星辰的眸子,林修远没有拒绝,用筷子夹起尝了一口,发现味道很不错,于是道:“很好吃。” 得到了对方的夸赞,褚玄璋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下来,又给他夹了一块鸡肉和一大片鱼肉,说道:“好吃就多吃点。” 林修远抿抿唇,闷声开口:“殿下也吃吧。” “好。” 清酒在远处的门外看着他们两个用饭的情景,不知怎的想到了“岁月静好”四个字,醒神后,他又苦笑了一下,心道自己真是魔怔了。 第102章 那么,谁能来救救他呢? 几天后,吏部尚书林大人对次子林修远道:“你如今也不小了,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过两天我与你母亲正式去容歆府上提亲,尽快将你们的婚事定下来,今年完婚吧。” 听了这话,林修远露出惊恐的的表情,下意识地拒绝:“不,不要……” 看他抵触的样子,林大人皱眉,有些不高兴,“你究竟是怎么了?莫不是心里有了旁的女子,不想娶容歆了?” 意识到自己反应的确有些过激后,他缓和了语气,低声开口:“不是的,父亲,我只是觉得和容歆的婚事可以再等等,没有必要这么着急。” “等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成婚了,你尽快与容歆完婚,也能早些为我们家添些人口。” 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林修远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胃里一阵翻涌,恶心得干呕了一声。 林大人不清楚状况,只以为儿子是吃坏了东西,于是赶紧扶住他,对着门口的小厮道:“快去请大夫。” “不必了父亲,我无事。”强压下胃中的不适,林修远开口阻止。 片刻后他继续道:“儿子请求父亲,推迟我与容歆的婚事,儿子实在有说不出的苦衷,还请父亲理解。” 沉默了一会儿,林大人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与人诉说,这样对自己的身子实在是无益啊。” 林修远低头不说话。 “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一点,这几日你去看看容歆吧。 听李大人说,上次你将她拒之门外后,她一直情绪低沉,不愿与人说话,也不好好吃饭,李大人很担心。” 林修远闻言,眼中满是痛色,声音有些嘶哑地道:“好。” 翌日,他去工部尚书府,见了李容歆。 看到日思夜想的人来了,李容歆眼中有了神采,几步上前拉住他的手,委屈地开口:“你终于肯见我了?” 林修远有些动容,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呢喃道:“容歆,我好想你,对不起。” 这一抱,李容歆感受到了他的消瘦,连忙抬头仔细打量他的脸,吃惊道:“修远,你怎地这么瘦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修远轻轻扯了扯嘴角,拨开李容歆额前的一缕发丝,温柔地回答:“我没事,只是最近读书有些累,你不必挂念。” “那你那日为什么不见我?” “因为见了你,我就会分心,就不能专心读书了呀?” “真的吗?”李容歆睁着小鹿般明亮的眸子望着他。 林修远一怔,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宠溺道:“当然是真的啦。” 李容歆听了很开心,又重新依偎在他的怀中,一脸向往地说:“修远,我好期待嫁给你的那天。” 林修远身子一僵,重新被一种窒息的感觉包围。 察觉他的不对劲儿,李容歆好奇地问:“怎么了?” “没事。” 李容歆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慌,她开口问:“修远,我们会在一起的对吗?” 看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眸,林修远心痛到无以复加,他艰难地张了张口,轻声道:“会的。” **************** “你说他去了工部尚书府?”褚玄璋轻轻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意味不明地问。 清酒点头,道:“是,派去盯着林公子的人来禀报的。” 褚玄璋眼睛微眯,冷哼一声,“他倒是记挂自己这个未婚妻。” “他们两人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相互牵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棒打鸳鸯,拆散了他们?” “属下不敢。” “不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清酒抿抿嘴,忍了忍,最后终是道:“殿下,强扭的瓜不甜,属下看得出,林公子他现在十分痛苦和煎熬,您何必……” 褚玄璋笑笑,“不甜么?我尝着倒是甜得很,清酒,你话太多了。” 清酒半跪下,“殿下恕罪。” 褚玄璋摆了摆手,道:“你明日去请修远进宫,就说我想见他。” “是。” 第二天,林修远离府的时候,林大人疑惑地问照顾他的小厮:“修远最近进宫很频繁,都是去见二皇子吗?” 小厮很想将少爷的遭遇告诉老爷,可是想到少爷的叮嘱,终是没有说出口。 “回老爷,是的,二皇子之前在外与少爷一见如故,之后几次请少爷进宫,均是想要与他谈谈心,讨论一些学问上的事情。” 想到儿子最近萎靡不振的状态,林大人不禁怀疑与二皇子有关系。 可是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与二皇子素无交集,也没有龃龉,修远性子好,不可能会得罪二皇子,所以自己的猜测应该是错的。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没有继续往下想。 林修远来到玉华宫前,望着华丽的宫殿,只感觉压抑得很。 “林公子,殿下等您许久了。”清酒在一旁提醒。 林修远眼神黯了黯,点点头,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被清酒关上,殿中变暗了很多。 看着侧卧在美人榻上的褚玄璋,林修远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问:“殿下找我何事?” 褚玄璋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的眼睛,道:“修远不是明知故问么?” 林修远闻言,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低声问:“今天可不可以不要……” “不可以。”褚玄璋拒绝得很干脆。 之后,他话锋一转,“不过……” 林修远抬起头,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褚玄璋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继续说出未完的话,“你可以选择在哪里。” 林修远听了,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你想在床上,在浴池里,还是……在这里……”褚玄璋拍拍身下的美人塌,声音中已沾染了些许情欲。 林修远的心就像被千斤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他多想这是个噩梦,能快点醒过来。 如果一切能重来,初见褚玄璋的那天,他一定会选择袖手旁观,这样他便不会有这种令人作呕的经历。 可是,这不是梦,一切也不能重来,那么,谁能来救救他呢? 第103章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虽然一直以来,与褚玄璋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是疼痛的,但是这次尤其地痛。 他就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狂躁不已,似是想要撕裂自己。 林修远紧咬嘴唇,口中已经有淡淡的血腥味。 有好几次,他已经无法忍受,痛呼出声,可是并没有换来对方的丝毫怜悯,反而是更激烈的索取。 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了,林修远只能拼力忍耐,到后来痛得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转醒,立时便感到身下传来剧烈的疼痛,身体不禁一颤。 “醒了?”褚玄璋单手支颐,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林修远点点头,望着周围垂下的纱幔,意识到他们现在已经是在床上,应该是褚玄璋将他抱过来的。 “殿下今日心情不好?”林修远此刻刚醒来,声音闷闷的,有些勾人。 褚玄璋挑了挑眉,调笑道:“怎么?弄疼你了?” 林修远脸唰一下地红了,低下头,没有说话。 看他这样,褚玄璋觉得甚是可爱,几乎要忘了他去找玉清清的事情。 但他要死不死地还是想起了这事,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冷意,“听说昨日你去工部尚书府了。” 林修远瞳孔一震,猛地抬起头,“殿下……” “瞧你,害怕成这样,难不成我还会对你,对她做什么吗?”褚玄璋轻轻勾起他的下巴,意味不明地道。 林修远此时终于明白,褚玄璋今日为什么不高兴,他忙跪坐在他面前,垂首道:“殿下,容歆近几日心绪不佳,我只是去看看她……”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样护着她,看来她在你心里的分量当真是不轻。”褚玄璋淡淡地开口。 林修远闭了闭眼,哑声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在我心中,自是不同的。” 褚玄璋冷笑一声,问:“那我是你的什么?” “殿下天潢贵胄,不是修远能高攀的。”林修远苦笑着说。 见他将自己与他的关系撇得这么干净,褚玄璋心生怒气,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已经做了这么多次,你还要如此说吗?” 然后不等林修远有所回应,便封住了他的唇,与他十指相扣。 林修远眼睛微微睁大,随后又认命一般地闭上,让褚玄璋发泄。 许久过后,褚玄璋从他的唇上离开,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道:“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你,无论男女。 所以,你以后离李容歆远一点,否则,我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一滴泪从林修远的眼角滑落,他有些哽咽地开口:“我什么都听殿下的,只求您不要伤害容歆。” 看着他乖巧顺从的样子,褚玄璋并不开心,他的妥协这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是为了保护另一个女子。 想到这里,褚玄璋心有不甘,问:“修远,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林修远笑了笑,说道:“殿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为什么还要去纠结那虚无缥缈的感情呢?” 褚玄璋又一次被他毫不在意的态度激怒,吼道:“我想要的是你的心!” 林修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褚玄璋一怔,想到自己对他做的事情,发现实在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最后他自嘲一笑,从他身上下来,望着头顶的纱幔,喃喃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林修远内心毫无波澜,片刻后问:“殿下,我可以走了么?” 见对方不说话,他便忍着疼痛起身,打算下床去找衣服。 这时,褚玄璋突然拉住他的手,道:“等一下。”说完便将他拦腰抱起,朝宫殿后面的浴池走去。 林修远以为他还想继续,惊恐地道:“殿下,我今日已经到极限了,不能再……” “我只是抱你去洗个澡,你以为要做什么?”褚玄璋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道。 林修远一噎,面飞红霞,支支吾吾:“我……我……” “好啦,我都明白。”褚玄璋冲他暧昧一笑。 林修远目瞪口呆,心道:你明白个屁。 沐浴的过程很平静,褚玄璋动作温柔地帮林修远清洗身体,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这让林修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洗完后,褚玄璋又将他抱回已经换了被褥的床上,准备给他涂药膏。 林修远见他要掰开自己的腿,连忙伸手阻止,红着脸道:“我自己来就行。” “你又看不到,怎能涂好。” “真的不用了。”林修远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褚玄璋拉下脸,道:“你要是今天还想回去,就让我给你涂。” “殿下,你……”林修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褚玄璋没有回应,一脸坚持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林修远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口:“麻烦殿下了。” 上药的过程十分煎熬,他简直羞愤欲死,偏偏褚玄璋一脸坦然,显得他都有些矫情了。 完事后,林修远立马起身准备离开,但又被身边的人抓住了手。 他有些无奈地扭头,问:“殿下,你还要干什么,我该走了。” 褚玄璋有些无赖地道:“现下天还没黑,再陪我睡一会儿。” “可是……”林修远有些为难,他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怕父亲母亲担心。 看出了他的担忧,褚玄璋开口:“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到你府上,告知你父母,你会在宫中和我用完晚饭再回去,所以你不必忧心,专心陪我便是。” 说完看着林修远惊讶的表情,有些手痒,便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道:“看在我这么贴心的份上,要不要谢谢我啊?” 林修远有些无语地把头别开。 褚玄璋不再调侃他,而是揽着他躺回床上,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中,满足道:“睡吧。” 此时已是黄昏,大殿中已经有些昏暗,林修远闻着褚玄璋身上的龙涎香气息,竟莫名有些安心,加上身上实在疲累,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04章 梦中仙 姜洲,洲主府内,一身穿玄衣,头戴玉冠的俊逸男子正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景色,他问跪在身后的心腹:“青锋,近些日子,褚洲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儿吗?” 青锋将许诗婉回褚洲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后,姜子书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段经历,道:“听你的描述,这位许姑娘,倒是像一位故人。” 也只有像她那样的人,才能担得起“惊才绝艳”四个字吧,如果有机会,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 半晌后他回神,继续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青锋蹙了蹙眉,有些难以启齿:“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该说不该说。” “你说就是。” “褚洲二皇子褚玄璋,与吏部尚书的次子林修远似乎有些不正常的关系。” “哦?如何不正常?” “这……洲主可曾听说过断袖之癖。” 姜子书听了后猛地回头,问:“竟有这样的事,果真如此吗?” “是,在褚洲的探子传回消息,说他们两个人已经……好几次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真是好,不愧是褚照的儿子。那林修远也愿意?” “林修远是被迫的,毕竟他与工部尚书的次女已经有婚约,因为这件事,他精神和身体上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呵呵,这褚玄璋,当真是个畜生。” “这件事情,对咱们的图谋有帮助吗?” “让我想想,这吏部尚书是太子一派的人吧?” “是。” “你说,我若是用林修远来挑起褚玄林和褚玄璋的矛盾,可行吗?” “殿下打算如何做?只是儿子被强迫委身于二皇子,怕是还无法让吏部尚书对二皇子反目成仇吧?” “那若是他的儿子因此而死了呢?” “殿下是说杀了他……可是此举风险太大,先不说怎么能让林修远的死与二皇子扯上关系,您若是下手,势必会留下蛛丝马迹,届时若是查到您的头上怎么办?” 姜子书笑笑,道:“有一种药,可以杀人于无形,便是查也查不出来的,用在林修远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青锋一脸疑惑。 “梦中仙。” 青锋瞳孔一震,“自从鸩羽先生将这种毒药研制出来后,就只用过一次,那便是在……静容皇后身上。” 梦中仙,不是一味可以缓解人痛苦的良药,而是会让人无比痛苦以至于自杀的毒药。 它可以随着熏香被放到香炉中,在呼吸之时进入人的身体,令人产生困意,进入梦境。 这一刻,噩梦开始,它能够唤起人内心最深的恐惧并且将之不断放大,多次使用后,会让人精神崩溃,选择自杀以结束痛苦。 而且熏香每次燃尽之时,药物不会有残余,因此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任别人如何调查,也只会得出此人精神出了问题,或是发了癔症,自杀身亡,与他人毫无干系。 “林修远此时正是精神脆弱之际,正好可以用这药。 届时他自杀身亡,吏部尚书定会知道褚玄璋逼迫他的事情,将他的死归到褚玄璋头上,对褚玄璋恨之入骨,进而请求褚玄林为他主持公道。 而褚玄林与褚玄璋早已不睦,且以他刚正不阿的性子,定会为吏部尚书讨回公道,到时我们只需看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停顿片刻,姜子书继续道:“哦,对了,这件事若是成了,咱们也许还能再看一出好戏呢。” 青锋不太明白,道:“属下愚钝,还请洲主明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我们褚洲一位光风霁月的大臣恐怕要遭殃了。” 看青锋的脸上似乎有犹豫,姜子书道:“有话就说。” “洲主,林修远,有些无辜。” 姜子书眼神一黯:“要怪只怪他命不好,遇到了褚玄璋。 你要明白,我们未来要走的路,注定是一条铺满鲜血和白骨的路,你那悲天悯人之心,趁早放下,否则,便不必在我身边侍奉了。” 青锋闻言急忙道:“属下不敢,属下生是洲主的人,死是洲主的鬼,永远都会在洲主身边。” “那便好。” ************** 月上枝头,清酒和往常一样送林修远出宫的时候,没忍住便和他说了褚玄璋的一些事情。 “林公子,二皇子虽然用的方式不太对,但是属下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您的……” 林修远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不必再说了,你家主子的喜欢,我消受不了。” 清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二皇子自幼时起就很孤单,皇贵妃心中只有陛下一人,陛下也只牵挂着太子,对他少有关心,他也……实在是个可怜人。 后来,遇到了您,您是第一个关心他,与他交心的人,所以他喜欢您,依赖您,想要与您在一起。” 林修远冷笑:“我对他好,他却恩将仇报,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还拆散我和容歆,你说他可怜? 自己淋过雨,也想要撕了别人的伞,这样的人,换做是你,你会喜欢?” 清酒被这么一噎,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 许诗婉从何珞珠府中回来的当天下午,收到了秦离派人送来的治烫伤的药。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徐喻之也派人送来了药。 许诗婉褪下衣物,看着大腿上被泼了茶,有些泛红的那处,发起了呆。 红槿在一旁道:“小姐,这秦公子和徐公子真是心细如发,还送了药来,小姐看用哪一个呢? 依奴婢看,还是用秦公子的吧,他一个习武之人,想必经常受伤,用的药肯定效果是极好的。” 许诗婉刚想说“好”时,突然想到秦离老是捉弄她的样子,心下厌烦,便道:“用徐公子的吧。” 红槿一脸惊讶,但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换了徐喻之送来的药,为许诗婉轻轻涂上。 秦离,徐喻之,许诗婉在心中默默念叨两人的名字,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夹在两人之间,真是难受得很,果然太受欢迎也不是什么好事。 第105章 自己好像真的,有一点点喜欢他了 翌日,许诗婉正陪刘氏在芳菊馆侍弄花草,突然看到许正淳身边的小厮来了。 “夫人,右丞相徐大人和徐公子前来拜访,徐公子说想见大小姐一面,说些话。 老爷让奴才来问大小姐一声,是否方便,若是不方便就作罢,若是方便的话,就请大小姐前往府中花园与徐公子相见。” 刘氏点点头,转头问女儿:“婉儿,你的意思呢?” 许诗婉想起元宵节那天,徐喻之离开前,轻声对自己说的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搭下了眼帘。 事情这么一直拖着也不好,既然他主动要求见面,自己便索性与他说清楚吧。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眼神清明,对小厮道:“劳烦你回禀父亲,说我方便,稍后请徐公子在花园的亭中相见。” “是。”小厮得了话后,行礼离开。 刘氏看他走远后,面带笑意,探究地问许诗婉:“婉儿,你与喻之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想单独见你?” 许诗婉纠结了一会儿,把徐喻之向自己表明心意的事情告诉了她。 刘氏听了,眼睛一亮,立马抓住许诗婉的手,语气激动地问:“那你呢?对他有什么想法吗?” 许诗婉轻轻摇了摇头。 刘氏见状平静下来,语重心长地道:“婉儿,从前我问过你,是否考虑与喻之的婚事,你当时说他不一定对你有意,拒绝了,如今知道他喜欢你,也不愿意考虑一下吗?” 许诗婉刚想说话,刘氏继续说道:“喻之这个孩子,有才学,心性好,是褚洲数一数二的男子。 而且,右丞相府家风很好,没有纳妾的惯例,你嫁进去后,不会为一些污糟的事烦心。 婉儿,这么门当户对的亲事,母亲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看到女儿依旧想要拒绝,刘氏抬手阻止,“你不必着急回我,过几日也不迟。” 许诗婉见母亲坚持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道:“女儿知道了,那女儿去换衣服见徐公子,先告退了。” 刘氏点点头,注视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目光中有些悲伤。 李嬷嬷在一旁道:“夫人,大小姐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我没几日活头了,看她以后有个人依靠,我才能放心。” “夫人……”李嬷嬷听着,一阵心酸,眼眶不由地有些湿润。 许诗婉回到自己住处,脱下沾了些许花泥的衣服,换上了一件藕色齐胸襦裙,带着绿萍来到了花园中,远远地便看到了站在亭中的徐喻之。 少年长身玉立,如芝兰玉树般,微风轻轻吹起他的衣袖,更是给他添了几分风骨。 许诗婉让绿萍在这里等她,随后走到亭子前,轻声唤:“徐公子。” 徐喻之转过身,见是许诗婉,眼角微微上扬,颔首道:“许大姑娘。” 许诗婉浅浅行了一礼,问:“徐公子找我什么事?” “我想明明白白地告诉许大姑娘,我心悦你。” 没想到他这么上来就这么直接,许诗婉怔住了。 片刻后,徐喻之接着道:“我猜秦离秦公子应该已经向你表明过心意了,我不甘居人后,因此也想让你更清楚地知道我的心意。” 他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枚青玉缠枝纹玉佩,递到许诗婉的面前,道:“这是我的贴身玉佩,赠予你,希望你看到它,能时时想起我。” 手里的一个还没还回去呢,就又来了一个,许诗婉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她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歉疚地道:“抱歉徐公子,我不喜欢你,这玉佩我也不能收。” 对于她的回答,徐喻之没有表现出惊讶,因为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只见他淡定地收回手,问:“许大姑娘是喜欢秦公子吗?” “不喜欢。”许诗婉果断地回答。 “那许大姑娘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呢?” “我比较喜欢一个人。” 徐喻之听了轻轻一笑,道:“许大姑娘是个聪明人,为什么有些事情却看不清楚呢?” “徐公子此话何意?” “依照许大姑娘的身份、相貌、学识,嫁人与否,怕是不能自己决定,即使陛下不强迫,但也总有人会动心思,何珞珠与何渊便是最好的例子。 许大姑娘躲过一次,难道之后次次都能躲过吗? 也许你会想着离开这里逃避,可是你如今好不容易回到褚洲,令堂欣喜不已,难道还想再离开,与令堂分离,让她伤心吗?” 最后一句话,令许诗婉瞳孔一震。 “徐公子是懂得如何诛心的。”许诗婉淡淡地开口。 察觉到她不开心了,徐喻之将话放柔了,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 许诗婉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徐喻之接着开口:“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许大姑娘想要的,无非是山川河流,草木鸟兽,与自然为伴的安宁生活。” 许诗婉听了,心湖漾起淡淡的涟漪。 “若你嫁给我,我会许你安宁。 一则,除了你,我不会有别人。二则,我每年都有一些可以长时间休沐的日子,届时我便带你去看遍山河湖海,听尽鸟兽虫鸣。 许大姑娘,我希望能与你,白首偕老。” 话音刚落,许诗婉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快,脑袋也有些发热,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徐喻之的话,让她心动了,又或许是这个人,让她心动了,许诗婉不太确定。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闷声道:“娶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徐公子也愿意吗?” “来日方长,我相信只要我努力,你一定会喜欢上我。”他如此笃定,目光灼灼,令许诗婉有些无措。 许诗婉没有注意到,随着与徐喻之的交谈,她的眼睛已经越来越亮。 但是,想到许诗妍说过喜欢徐喻之,她眼神一黯,开口道:“徐公子应该看得出,我妹妹对你有意。” 徐喻之一愣,很快回答:“我不喜欢她,我喜欢你。” “可我不想与她争。” 听了这话,徐喻之心头涌上一阵喜悦,道:“你是不是想说,你现在对我有一点点喜欢,但是不想为了我,与她反目成仇。” 你是会解读的,许诗婉心道。 不过细细想来,的确如此,自己好像真的,有一点点喜欢他了。 第106章 以后我可以叫你婉儿么 见许诗婉不语,徐喻之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中万分欢喜。 但他强自压制住,上前一步,平静地开口:“许大姑娘,如果你心中有我,却因为许诗妍喜欢我而止步,是否对我有些不公平,毕竟,我是无辜的呀,我不过是一个只心悦你的人呀。” 这种委屈又带着些撒娇的声音,真的是以往那个谦谦君子发出的? 许诗婉感觉这个世界都有些不真实了,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她知道不是的。 感觉周遭的气氛有些压抑,许诗婉往后退了一步,有些窘迫地道:“你……好好说话。” 徐喻之发现她的脸有些红了,眼中笑意加深,道:“许大姑娘,我不会强迫你喜欢我,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之间一个可能。 若最后你还是无法喜欢上我,那么我便放弃,好吗?” 人生中第一次,想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那么轻易地就看穿了自己想要的,并且给出了诱人的条件,还懂得以退为进。 许诗婉觉得如果尝试着和他相处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好。”她最终答应了。 徐喻之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但他劝自己要时刻保持风度和冷静,因此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许诗婉,柔声道:“我好开心。” 许诗婉看出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道:“傻子。” 徐喻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方问:“过两天我想请你一起出去走走,你愿意吗?” “去哪儿?” “慧光寺怎么样?” “不行!” 她拒绝得太果断,把徐喻之吓了一跳。 话说出口后,许诗婉也发觉自己反应太大了,于是缓和道:“那里太远了,我不想去。” 她不能说因为害怕见到秦离,不愿意回忆上次在禅房里的情景,只能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徐喻之并没有多想,只是道:“这样的话,让我想想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片刻后,他眼睛一亮,道:“我们去碧波湖吧,那里离此处不远,景色很好,可以在湖上泛舟,也可以围着湖散步看风景,你觉得如何。” 许诗婉想了想,微笑着点头答应。 “七天后我休沐,到时我来接你,一起过去,可以么。” “好。” “那这枚玉佩你能收下么?”徐喻之重新把玉佩递了过来。 许诗婉一怔,最终弯了弯眼角,接了过来,“谢谢。” 徐喻之抿唇,手有些无处安放,他轻轻咳嗽一声,道:“那我先走了。” “好,慢走。” 徐喻之点头,走出了没几步,又想到了什么,便折了回来。 许诗婉疑惑地问:“怎地又回来了?” 徐喻之支支吾吾道:“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以后我可以叫你婉儿么?” 许诗婉先是一愣,然后苦笑道:“你为什么对秦离有这么强的执念。” “你莫要说得这么暧昧,我说过了,不甘居于人后。” “好吧,可以。” 徐喻之听了又是一阵喜悦,与许诗婉告别后,脚步轻盈地离去了。 许诗婉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感,似是酸涩,似是甜蜜,这还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绿萍看徐喻之走后,来到许诗婉面前,当看到她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模样时,一脸讶然,道:“小姐,您和徐公子说什么了,奴婢觉得您与方才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许诗婉问。 “奴婢也说不上来,打个比方吧,小姐你以往给人的感觉是平静如湖水的,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您有所动容,但是现在那湖水现在似乎被风吹动,有了涟漪一般。” 许诗婉闻言轻轻勾了勾唇角,喃喃道:“非风动,非帆动,仁者心动。” “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奴婢不懂。” 许诗婉摇摇头,道:“没什么”,说完走到亭中,望着湖边的那棵桃树,问:“春天已经到了,那棵桃树,快开花了吧?” “是呢,再过大概一个月就会开了。” “嗯,真好。” 回去的路上,徐喻之坐在马车中,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方才和许诗婉一起谈话的内容和情景,思绪都飘到九霄云外去了,都忘记了身边还坐着自己的父亲。 “喻之,你见了婉儿那孩子,就这么高兴。” 听到父亲的声音,徐喻之方将思绪拉回来,微红着脸,道:“是,儿子有些没出息。” “这有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婉儿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女子,你与她,很般配,可要为父为你上门提亲?” “父亲,先不着急,我想等婉儿真正喜欢上我再去。” “喻儿,有些事情,该出手时就要出手,一旦犹豫了,就容易被别人捷足先登。” 徐喻之头一次听父亲说这种话,有些诧异,以往他都教导自己冷静、蛰伏,如今是头一次让自己赶快主动出击。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而是道:“父亲,强扭的瓜不甜,儿子想要婉儿的真心喜欢。 现在他已经对儿子有一点点感情了,只要儿子再加把劲,相信不久后就可以上门提亲了。” 看到他坚持的模样,徐斡没有再反对,道:“好,那为父便祝你马到功成。” 徐喻之乖巧地点头:“谢谢父亲。” 车厢内重新回归沉寂,徐斡眼神黯淡,似乎沉浸在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中,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狠色,与以往清冷端正的模样大相径庭。 但是这副神情一闪而过,并没有人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徐喻之继续沉浸在与许诗婉的谈话中,喜不自胜。 他此时不禁有些佩服秦离,果然,直接去找许诗婉表明心意是最有效的办法,比自己之前通过妹妹邀请她加委婉暗示好多了,秦离这厮虽然有时候有些莽,倒也不是徒有其表,一无是处。 此时在府中看书的秦离,打了个喷嚏,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悄悄偷了塔。 第107章 头……好疼…… 许诗婉回到沁兰院不久,许诗妍便怒气冲冲地找上了门。 “你见了徐喻之?”她面色阴沉地问。 许诗婉面无表情地道:“你现在在我面前是越发不收敛本性了,不怕被别人看到?” “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谁会看到。” “你最好控制一下,否则在我跟前无状的时候多了,在外面也不经意间露出马脚了怎么办?” 许诗妍咬了咬嘴唇,沉声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见了。”许诗婉淡淡开口。 “你不是对他无意吗?为什么要见他?” “现在有了。” 许诗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许诗婉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说,我现在对他有意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说了不会和我争的。”许诗妍一脸难以置信。 “我没有说过不会和你争,只是那时说过不喜欢他,现在已经时过境迁,我的心境已经与那时不同了。” “他向你表明心意了?” “是。” 尽管已经猜到这点,但是当许诗婉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诗妍还是难受得不行。 “为什么什么都要和我抢,为什么?!”她怒声质问。 “你这话说得很奇怪,徐喻之又不是你的夫君,你们也不是两情相悦,怎么就变成我抢了?” “你都有秦离了,为什么还要和徐喻之纠缠?” 许诗婉一怔,解释道:“我和秦离之间没有什么。” “玉佩都收了,还贴身拿着,现在说没什么,你觉得我会信?” “他派人送来的,我当时无法拒绝,那天去何珞珠府中的时候之所以带上,是想如果能见到他的话就还给他。” “那你现下还回去了吗?” 许诗婉一噎,抿了抿唇,低声道:“没有,那是因为……” “够了,你不用再狡辩了。”许诗妍眼神中带着厌恶,开口道:“许诗婉,你真是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脚踩两条船,也不怕摔死。” 知道和她讲道理讲不通,许诗婉索性摆烂道:“船在水上而非陆地上,踩不稳也只会掉入水中淹死,不是摔死,而我会水,是不会被淹死的。” “你!”许诗妍气得胸口一阵起伏,“这种时候你还要和我纠结这种细节?” “细节决定成败,说话要严谨。” 许诗妍眼睛睁大,脸更是一阵红一阵白,已经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告诉你,秦离的玉佩我让景桓还给他,他没有收,之后我会再找机会还给他的,脚踩两条船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你既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一个人。” 许诗妍蹙眉,问:“谁?” “李明轩。” 许诗妍瞳孔一震,抬头盯着许诗婉,“你……” 许诗婉上前靠近她,眼中带笑,道:“我听说他经常来咱们府中,还给你送过不少东西,你似乎对他态度不错?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总是亲近徐喻之,是否算脚踩两条船?” “我没有!”许诗妍果断地回答。 “哦?那你对李明轩是什么心思?” “他出身微贱,没有高官厚禄,我能对他有什么心思?” 许诗婉挑眉,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既如此,我便请求父亲给他择一门好亲事吧,相信父亲肯定会十分乐意的,毕竟那李副将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你敢!”许诗妍想都没想地开口,之后立马后悔地捂住了嘴。 许诗婉露出“你看吧”的表情,道:“口是心非,许诗妍,你可真是别扭。” 听了这话,许诗妍低下头,脑海中回想以往与李明轩相处的画面,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缠住,压抑得很。 为什么听到许诗婉说让父亲给他择门亲事,自己会这么在意,为什么? 这么想着,许诗妍眉心紧蹙,之前从假山上跌落时磕到的位置隐隐发痛,她痛苦地捂住了头,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了下去。 许诗婉正站在她面前,见她倒过来,心中一惊,忙伸手拥住她,问:“你怎么了?” 许诗妍无力地趴在许诗婉的肩头,气若游丝,道:“头……好疼……” 许诗婉见状忙向门外喊:“绿萍,赶紧去请大夫。” 绿萍听到这话没有多问,应了声“是”便跑了出去。 许诗婉看了许诗妍一眼,弯下腰,双臂穿过她的膝下和背后,轻轻一用力,就将她稳稳抱起,快步走到床边,把她放了上去。 红槿和忍冬进来查看情况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两人被震惊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望着许诗妍双眸紧闭,满头虚汗的样子,许诗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红槿道:“你去打盆水来。” 接着吩咐忍冬:“你去知会姨娘一声。” “是。”两人得了命令便各自办事去了。 等红槿打来水后,许诗婉将巾帕浸了水,拧干,轻轻替许诗妍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许诗妍迷迷糊糊中看到这一幕后,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相信,之后便昏了过去。 “妍儿,我的女儿,你怎么了?”吴姨娘人未到,声音先传到了屋中。 许诗婉无奈地抿了抿唇,将巾帕放到水盆中,让红槿端到一旁,自己站了起来。 吴姨娘进门后看到躺在床上的许诗妍,急急冲过去。 当看到她面色苍白,闭着双目后,怒从中来。 她目露狠色,死死盯着一旁的许诗婉,接着突然用力推了她一把,大声道:“大小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上次把妍儿推下假山,没有将她害死,如今便想换别的法子了吗? 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害我的女儿,这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许诗婉被推得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红槿连忙上前扶住她,仔细打量了自家小姐一圈,确认她没事后,气愤地对吴姨娘道:“姨娘都不问问事情经过,就这么污蔑我们家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108章 原来这便是男女情爱 吴姨娘将矛头对准红槿,厉声道:“伶牙俐齿的贱婢,我打死你!”说着就扬起手朝红槿脸上打去。 许诗婉将她的手截住,冷冷道:“姨娘是真的不把我,也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么?难不成真的想被逐出家门,到庄子上过活么?” 听了这话,吴姨娘身体一僵,不敢再继续动作。 “大夫很快就来了,许诗妍应该也快醒了,到时你大可以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就不要像个泼妇一样,肆意打骂旁人了,你到底是大将军的妾室,别让人看了笑话。” 许诗婉说完就将她的手甩开,走到茶桌旁坐下。 红槿站在原地,不满地对吴姨娘道:“二小姐今天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怒气冲冲地就到大小姐这里来了,大小姐什么也没做,只是与她说了会儿话。 后来二小姐不知怎的就晕倒了,大小姐将她抱到床上,派绿萍去请大夫,还让我打水来,亲自给她擦脸。 大小姐如此真心待二小姐,姨娘却说大小姐要害她,甚至对大小姐动起手来,奴婢实在替大小姐不值。” 许诗婉捏了捏眉心,有些疲累地道:“红槿,你先下去吧。” “是。”红槿走出去,到门外守着。 吴姨娘听了红槿的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后来她看到放在一旁的水盆和里面的巾帕,便知道红槿说的是真的。 她瞬间感觉周遭的气氛有些尴尬,自己也有些窘迫,磕磕巴巴道:“我……对不……”最后一个字,她实在难以说出口。 许诗婉抬手阻止,道:“什么都不必说了,等着大夫吧。” 吴姨娘咬了咬嘴唇,轻轻点头。 不一会儿,绿萍的声音传来:“小姐,奴婢把大夫请来了。” 看到大夫进来后,许诗婉礼貌道:“劳烦您看看舍妹怎么了。” 大夫点头,来到床边,拿出药箱中的工具,开始诊脉,没过多久,他道:“令妹没什么大碍,只是从前的旧伤发作了,老夫一会儿给她开些止痛药,和她平常用的药一起喝几日便好了。 老夫再叮嘱你们几句,以后一定不要让她的情绪过于激动,否则对她身体无益啊。” 意料之中的答案,许诗婉没有惊讶,只是道:“知道了,多谢您。” 随后她吩咐绿萍带大夫下去开药、付钱。 吴姨娘听了大夫的话,再一次想到会伴随女儿一生的病痛,悲从中来,忍不住哽咽了。 许诗婉见状也有些黯然,轻轻摇了摇头。 许诗妍渐渐恢复了意识,她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坐在自己跟前抽泣的吴姨娘时,抬起手,虚弱道:“娘……” 吴姨娘听到声音,见女儿醒了,连忙握住她的手,激动道:“妍儿,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了,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许诗妍轻轻扯了扯唇角,柔声道:“女儿没事了。” 吴姨娘抹掉脸上的眼泪,欢喜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许诗妍轻轻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许诗婉,想到迷迷糊糊中她为自己擦汗的情景,心中五味杂陈。 默然片刻,她对吴姨娘说道:“姨娘,女儿晕倒一事,全是自己的过错,你不要怪姐姐。” 吴姨娘闻言,眼中满是诧异。 听到这句维护自己的话,许诗婉也有些惊讶,她没有诬陷自己,还真有点不习惯。 “姨娘,我想回菡萏院去……”许诗妍开口。 吴姨娘有些为难道:“妍儿,你才醒过来,不该这么折腾,不如今天就先歇在大小姐这里。”说完望着许诗婉道:“大小姐,可以吗?” 许诗婉点点头,道:“可以。” 许诗妍摇了摇头,“我想现在就回去,不是自己的房间,我睡不着,也住不惯。” 确实,每个人习惯不同,许诗婉提议:“那我让人用担架把你抬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现在头已经不疼了,可以走回去,姨娘,你扶我起来吧。”许诗妍说完便挣扎着起身。 吴姨娘见她执意如此,便没有再反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向门口走去。 许诗婉见状吩咐红槿:“你让杏雨和浅烟送二小姐和姨娘回去。” “是。” 许诗妍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停下来,回头道:“姐姐,我不会感谢你,也不会放弃他。” 许诗婉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回答:“你随意。” 看她风淡云轻的样子,许诗妍气闷,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由吴姨娘搀扶着离开了。 不久后红槿进来,对许诗婉道:“小姐,您也太好性儿了,二小姐和吴姨娘那么对您,您就应该告诉老爷和夫人,让他们受到惩罚。” “到底是一家人,我与许诗妍不睦,为难的还是父亲和母亲,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在他们身边尽孝,如今不愿意一回来就拿这种事情去烦扰他们。 吴姨娘么,爱女心切,人之长情,虽然疯了点,但到底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所以算了吧。” 红槿听了,用敬佩的眼神看着许诗婉,道:“小姐真是良善。” 五天后的下午,许诗婉正歪在美人榻上小憩。 绿萍走进来,轻声道:“小姐,徐公子派人送来了信。” 许诗婉睁开眼睛,看着递到眼前的信封,困意散了大半,心脏处似有小鹿在乱撞。 慢慢地将信封拆开,把信拿出来,看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她便没忍住,笑出了声。 “婉儿,见字如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五日不见,相思成疾。” 许诗婉捂住嘴,继续往下看,内容大致是明日他坐马车来接自己去碧波湖,怕自己忘了,所以特意写信来提醒一下。 将信读了好几遍,又发了许久的呆,许诗婉心道:原来这便是男女情爱,话本小说里写的东西,也不全都是假的。 想见他,想看到他的笑,生平第一次,许诗婉对一个男子有了这样的念头。 她眼睛弯了弯,轻轻将信叠好了,放入信封中,叫来绿萍道:“帮我好好收起来吧。” 第109章 我要是个女子我都心动 翌日,许诗婉梳了一个单螺髻,戴一支紫水晶步摇,穿银白色交领襦裙,披白鹭色披风。 这番打扮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温婉动人。 当红槿来报,说徐公子已经到了府门口的时候,许诗婉便带着绿萍出门。 此时徐喻之站在马车前,穿浅云色衣衫,披一雪灰色披风。 看到许诗婉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眼睛一亮,感叹婉儿如此貌美,真是怎么看都不会厌。 当注意到她今日穿的衣服时,唇角轻轻翘起,开口道:“婉儿与我心有灵犀,穿的衣裳颜色很相近呢。” 许诗婉看到他的那刻也有些惊讶,心道两人如果站在一起,肯定会被误会是一对恋人,这么想着,便有些害羞。 徐喻之心情大好,上前几步迎她,道:“外面冷,赶紧上马车吧。” 许诗婉点点头,跟他来到马车跟前。 徐喻之伸手,表示要扶她上去。 许诗婉一怔,忽然想到那次刚下完雨,秦离在醉月楼门口扶自己上马车的情景,不过她很快将其抛之脑后,一个伪君子、登徒子,想他做什么。 她将手搭到徐喻之手上,温润的触感让她心中一暖。 徐喻之生平第一次牵女子的手,只感觉柔若无骨,光滑细腻,有些不想放开。 但他是个守礼的人,待许诗婉上了马车,便将她的手轻轻松开,随后也跟了上去。 进入马车后,徐喻之递给许诗婉一个精致的小暖手炉,道:“婉儿,仔细手冷,抱着这个吧。” 许诗婉看他如此细致,心下一阵感动,接过手炉,道:“谢谢徐公子。” 有些不太满意这个称呼,徐喻之微微倾身上前,提议:“你看我都叫你婉儿了,你还叫我徐公子,是不是有些生分了呀?” 许诗婉一愣,眨了眨眼,问:“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徐喻之眼中笑意融融,声音温柔,还带着些蛊惑,道:“喻之。” 许诗婉眼睛微微睁大,随后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小声地开口:“喻之。” 徐喻之顿时心花怒放,“虽然声音有点小,但是我听到了哦。” 许诗婉面上一红,嗔道:“傻子。” 徐喻之浑不在意,继续与她搭话,“婉儿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犹豫了一下,许诗婉问:“我能不回答这个问题么?” “那就是想了,如果不想你就会直接说出来,但你没有,而是说不想回答,可见很想我,只是有些害羞,不愿意说出来,对不对?” 这个人眼睛忒毒,也太会窥探人心,许诗婉忍不住吐槽。 “璟雯最近怎么样?”没办法,她直接转移话题。 “挺好的,我也挺好的。” “谁问你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心中皆是欢喜与甜蜜,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碧波湖。 让绿萍和徐喻之的小厮阿文在马车旁等着,许诗婉和徐喻之开始围着湖散步。 碧波湖,顾名思义,湖水碧绿如翡翠,波光粼粼,湖面宽广,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着周围的景色。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驱散了早春的一些寒气。 “现在这个时候,湖边的花草树木还未长好,看着难免荒凉一些。 等到春夏交接之时,此处花繁树茂,景色极美,到时我再带你来游玩。”徐喻之温和地开口。 “好。” 瞥见许诗婉腰间佩戴的玉箫,徐喻之道:“我见你腰间常常配着这个玉箫,想来是很喜欢了。” 听他提起玉箫,许诗婉伸手轻轻抚摸,神色温柔,“师父所赠,自是喜欢的。” “看来这位师父在你心中分量不轻。” “师父于我,如父如母,没有她,便没有现在的我。” “我很羡慕你师父,可以陪伴你这么久,分开了也能让你如此惦念。” 许诗婉笑而不语。 徐喻之继续道:“希望将来我可以代替你父亲母亲以及师父的角色,常伴你左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听着如此真诚的话语,望着他如水般澄澈的眸子,许诗婉有片刻的失神,心跳如鼓。 秦离今日也恰好休沐,他本来想着和往常一样看看书、练练刀、想想许诗婉的,谁知慕容景突然找上了门。 “秦少爷,走,陪小爷去泛舟。” “不去,你找你未婚妻去。”秦离拒绝得很干脆。 “清清今日有事情,不能陪我,我家老头整日里拘着我读书,我都快长出芽儿来了。 今日好不容易求了他让我休息一天,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秦少爷?”慕容景拽住秦离的袖子,左右摇摆,竟撒起娇来。 看他这副模样,秦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抬手将他甩开,皱眉道:“滚!多大人了,还要人陪,甚至做出这副小孩子的模样,也不怕别人笑话。” 慕容景又贴了上去,挤眉弄眼道:“这不因为和你熟么?” 秦离将头扭到一旁,不搭理他。 看对方不为所动,慕容景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你和我出去,说不定能见到许大姑娘呢?” 秦离抬眸,疑惑地看向他。 “你第一次见许大姑娘,不就是我邀请你去酒楼喝酒的时候么?这次说不定也能见上呢,我总感觉我和许大姑娘是有点缘分的。” 秦离剜他一眼,冷冷道:“和你没关系。” “哦对对对,肯定是因为她和你有缘分,所以你到底去不去嘛。” 秦离想了想,最后“嗯”了一声。 慕容景知道他同意了,立马拉住他,急切道:“那咱们快走吧,小爷已经等不及了!”说完便拖着秦离出了府,乘上马车到了碧波湖。 两人租了一条不小的船,在船头的位置放了桌子,饮茶喝酒。 慕容景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问:“秦少爷,你以往出门可是最喜欢喝酒了,怎么今日喝起茶来了?” 秦离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答:“万一真的见到了她,一身酒气不太好。” 慕容景震惊得张大了嘴巴,“秦少爷,你这不是铁树开花,你这是铁树爆炸了都,我还从未见过你这么在乎一个女子。 你如此用心,我要是个女子我都心动。” 秦离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滚!” “哈哈哈哈……” 第110章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船开到距离岸边不远的位置时,慕容景无意地向岸边一瞥,看到了并排走着的一男一女。 两人穿着颜色相近的衣裳,披着颜色相近的披风,像是一对小情人。 慕容景眼角上挑,含笑道:“那小娘子和小郎君穿着相似的衣服,站在一起,倒真是一对璧人。”只是两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慕容景再睁眼仔细一瞧,瞬间愣在当场,心道完了。 秦离听到他的话,好奇地往岸边看去。 慕容景急急捂住他的眼睛,慌乱道:“不要看!” 他真是无语死了,许诗婉怎么会和徐喻之在一起啊,还说说笑笑,十分亲密的样子。 这场面要是被身边这个祖宗看到了还得了,他一定会怒不可遏,而自己也肯定会被他的怒火波及的。 秦离眼前一黑,不悦道:“你搞什么?”说完便将他的手拿开。 慕容景又赶紧起身挡住他的视线,强撑起一个笑容,道:“这边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见他这副模样,秦离隐隐猜到了什么,沉声问:“你是不是看到婉儿了?” “不是啊……哈哈……哈……” 秦离眼神一凛,把他推到一旁,向岸边望去,当看到并排走着的许诗婉和徐喻之时,瞳孔骤然一缩。 此时许诗婉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这种笑容她从没有对自己露出过。 秦离心中一痛,攥紧了双拳,他盯着许诗婉身边的徐喻之,嫉妒化作一根根细线,慢慢将他包裹住。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眼神明明灭灭,最后都化作了一种诡异的冷静。 “走,我们去给他们打个招呼。”秦离面无表情地开口。 慕容景怯生生地问:“能不去吗?” “你说呢?”秦离挑眉看他。 慕容景一脸绝望,救命啊,他不过是想出来好好玩玩,透透气,为什么会碰到这样的修罗场啊呜呜。 ************* 许诗婉正和徐喻之说这话,突然吹来了一阵风,某棵树上的一片树叶落到了她的头发上,因为很小,她并没有察觉。 徐喻之注意到了,对许诗婉道:“婉儿,失礼了。” “嗯?”许诗婉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徐喻之缓缓伸手,刚要触碰到那片树叶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徐公子,婉儿,这么巧。”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喻之极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转过身,见是秦离,不由一愣。 同样愣住的还有许诗婉,她身体僵在原地,心道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到哪都能碰到他。 看着徐喻之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秦离眯了眯眼,冷声问:“徐公子在干什么?” 徐喻之坦然地与他对视,风淡云轻地将许诗婉头发上的叶子拿下来,还不忘顺带撩一下她额前的碎发,最后冲秦离挑了挑眉,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秦公子看到了,我在帮婉儿摘下头上的叶子,有什么问题吗?” 秦离看到他的动作和神态,听到他叫“婉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有一种自己珍惜和喜爱的某样东西被别人染指的不爽感。 许诗婉站在两人中间,又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压迫感,无力地叹了口气,稍稍往徐喻之那边站了站。 这一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秦离心头的怒气到达顶峰,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许诗婉带走,好好惩罚她一番。 慕容景察觉到了三人之间马上就要爆炸的氛围,赶紧出来打圆场,拉住秦离,轻轻拧了一下示意他冷静。 然后他又笑着对许诗婉和徐喻之打招呼:“许大姑娘,徐公子,好巧啊,你们今天也出来玩啊?” 徐喻之礼貌点头,答:“是,今天天气很好,我带婉儿出来走走。” 这话说得很是亲密,就像是一位丈夫在说带自己妻子出来游玩。 秦离冷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接着他把视线放到许诗婉身上,问:“婉儿,你能告诉我一下吗?” 许诗婉冷不防被点名,身体一僵,她每次对秦离都是又讨厌又害怕,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徐喻之看到她的反应,连忙拉住她的手,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注视着秦离道:“秦公子为什么要用这种兴师问罪的语气同婉儿讲话,你都吓到她了。 而且,我和婉儿关系如何,还不需要你来置喙。” “是么?婉儿,你也这么想?”。 许诗婉闭眼,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徐喻之,直视秦离,声音中带了一丝决绝,“是。” 秦离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竟然为了徐喻之,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休想。 “婉儿真是好生无情,我们曾经一起有过的美好回忆,你都忘了么?”秦离面上带笑,但是笑意未达眼底。 这话一出,慕容景和徐喻之都有些疑惑地看向许诗婉。 许诗婉脑海中回想起他曾经欺负自己的情景,清凉的眸子中带了些许恨意。 片刻后她平静道:“秦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与你之间,从不曾有过什么关系,也不曾有过什么美好的回忆。” “你……”秦离怒火中烧,她是懂得怎么气人的,惹恼自己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 看着秦离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慕容景赶紧道:“相逢即是缘分,大家不要剑拔弩张的嘛,不如我们一起到船上喝喝茶,看看景,聊聊天。 许大姑娘,徐公子,你们意下如何?” 徐喻之问许诗婉:“婉儿,你打算如何,我听你的。” “徐公子还真是对婉儿言听计从,纠缠得紧啊?”秦离在一旁凉凉地道。 慕容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拉住他的衣袖,低头小声说道:“我的祖宗,你少说两句吧。” 徐喻之恍若未闻,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许诗婉,等待她的回答。 “抱歉,慕容公子,我和徐公子还有事情,先走了。”许诗婉说完便准备离开。 秦离来不及多想,直接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哑声问:“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第111章 秦离,你大爷的 许诗婉回头看他,眼中没有丝毫温度,“是。” 秦离瞳孔一震,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个冰冷的字,握着她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感觉到手臂处慢慢加重的疼痛,许诗婉眉心轻蹙。 徐喻之见了赶紧伸手阻止,怒声道:“秦离,你是疯了吗?快放开婉儿,你弄疼她了。” 听了这话,秦离回神,手上稍稍松了劲,但眸子中的阴鹜不减,他用力推开徐喻之,重重吐出一个字:“滚。” 话毕便将许诗婉拉入怀中,足尖轻轻一点,离了地面,在空中一旋,稳稳地落到了远处的船上。 他动作太快,许诗婉、徐喻之以及慕容景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秦离对着船尾目瞪口呆的人道:“开船。” “是。”那人得到了命令,来不及多想,立马开始动作,将船渐渐驶离岸边。 等徐喻之反应过来,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道:“秦离……” “秦离,你大爷的,那是小爷租的船,你让小爷上去啊。”慕容景边跑边喊。 船上的秦离恍若未闻,凑到许诗婉耳边,呢喃道:“婉儿,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许诗婉直接用手肘袭击他的腹部,秦离接住了这一动作,将她的手掰到身后,在她颈边轻轻叹了一口气,“婉儿,都说了,你力气没我大,打不过我,也逃不掉的。 所以,你还是乖乖待着,想想等一下怎么哄我吧。” 他的声音如鬼魅,又像一条毒蛇,紧紧将自己缠住。 许诗婉身体一僵,她又想起了在慧光寺和元宵节那天的情景,心里的不安和恐惧一点点蔓延开来。 看着秦离调戏许诗婉的模样,徐喻之又惊又怒。 早知他无耻,没成想这么无耻,青天白日的就劫走婉儿,还对她动手动脚,自己恨不得立马冲上去给他一拳,可是做不到。 第一次,他有了一种无力感,发觉自己是如此没用,连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 慕容景看秦离不搭理自己,反而忙着和许诗婉调情,当即大怒得要骂人。 但是想到他武功高强,万一之后找自己算账的话,自己应付不来,于是犯了怂,将矛头对准了船尾的那人。 “那开船的,这船是我租的,钱也是我给的,你干嘛要听他的啊,快把船开回来,让我上去啊。” 那人听了一愣,心道确实啊,给钱的是他,自己怎么忘了,肯定是因为刚才被船上这男的给吓住了。 他觉得拿了钱就得给人好好办事,这点职业素养还是要有的,想明白后,他决定将船开回去把岸边的那位公子给接回来。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就被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砸到了怀里,他疑惑地打开一看,被白花花的银子晃了眼,也恍了神。 “够不够?”秦离淡淡地问。 “啊?啊!够了,够了,这位公子想去哪里啊,小人这就送您过去,外面冷,您可以和这位姑娘去船篷里坐坐。”开船的人一脸讨好地道。 他开船这么多年年,还从来没有挣过这么多银子,够家里几年的开销了,真是万分开心,心花怒放,高兴得要找不着北了。 慕容景见他对秦离殷勤的模样,气得大叫:“你这人怎么这样,有奶就是娘啊?能不能有点节操啊喂,是我先付的钱啊!” 那人没有搭理他,心道我一个穷人,当然谁给的钱多谁就是老板,节操这东西,不要也罢。 徐喻之目光阴沉地盯着秦离,手指关节处因为攥得太紧而发白。 看到他这个样子,秦离很满意,挑衅地笑了笑,随后指着徐喻之和慕容景对开船的人道:“甩开他们,不要让他们追上来。” “好的公子。”那人接着便加快了速度,将船开得离岸边越来越远。 秦离将许诗婉带入船篷中,依旧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 徐喻之眼睛一眯,掉头便走。 慕容景奇怪地问:“徐公子,你去哪?” “再租一条船,追上他们。” “对哦,徐公子,你好聪明。” 徐喻之:…… 慕容景跟在快步行走的徐喻之身边,纠结了一会儿,终是提议道:“那个,徐公子,以后你打算约许大姑娘出来的时候要不先看看黄历。” 徐喻之立马转头剜了他一眼。 慕容景见状尴尬一笑,道:“哈……哈……我错了,当我没说哈。” 徐喻之无语地撇撇嘴,扭头没有再搭理他。 船篷中,秦离紧靠着许诗婉,钳制住她的手脚,问:“几日不见,可曾想我,嗯?” 许诗婉不想和他讲话,将头转到一旁。 秦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其看向自己。 “你到底想干什么?”许诗婉生气又无奈地问。 “婉儿这么气我,还问我想干什么,我当然是要惩罚你了。” “我怎么气你了?” “很多,比如你和他单独出来,还穿着颜色相近的衣服;比如你对他笑得这么开心,对我却这么冷淡;比如你允许他叫你婉儿;比如你在他面前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比如你说讨厌我,还比如……你看他的眼睛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 最后一句话,秦离的语气变得沉重,眼睛也变得幽深。 许诗婉身体一僵,这一反应无疑是承认了他的说法。 秦离顿时怒不可遏,紧紧捏住她的下巴,质问:“你果真喜欢他?” 许诗婉垂眸,思索了片刻,觉得说开也好,让他死心,不要再纠缠自己。 于是她注视着秦离,坚定地回答:“是,我喜欢他,就在几天前,我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我想同他在一起,同他……唔……” 没等她说完,秦离便封住了她的唇,接着狠狠地攻城略地,挤压她的呼吸。 许诗婉没料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双目微睁,已是愣住了。 不一会儿她开始挣扎,却是徒劳,秦离将她的手脚紧紧束缚着,根本挣脱不开。 檀香的气味强势进入她的口腔、鼻腔,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眼泪慢慢充盈了眼眶。 许诗婉快要昏过去的时候,秦离在她唇上用力咬了一下,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与此同时,秦离放开了她。 许诗婉缓了一下,立马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恨声道:“混蛋!” 第112章 亲都亲了,还有什么可自重的 秦离歪头,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巴掌,他抿抿唇,抬头去瞧许诗婉,当看到她嘴唇上正在流血的伤口时,知道自己太用力了,有些后悔。 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但很快被打开。 许诗婉嘴上的伤口有些疼,但是没有心里疼,她不明白,这个人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但是每次都这么粗暴地对待自己,这就是他所谓的喜欢吗? 这么想着,眼里的泪水又开始打转,她强忍着没有让它流下来,轻轻抬起袖子拭去。 正当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秦离又将她拉入怀中。 许诗婉有些崩溃地喊:“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能不能放过我?”眼泪终究是夺眶而出,声音中带着哭腔,听着十分可怜。 秦离还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许诗婉,上次就算自己强吻了她,她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激动。 沉默片刻,他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轻轻帮她擦去面上的泪水,又轻轻拭去嘴唇上的血迹,低声问:“疼么?” 许诗婉内心毫无波澜,低着头,不说话。 她说出喜欢徐喻之的那一刻,秦离感觉心脏处像被捅了一把刀子,疼得不行。 他实在无法忍受她喜欢上别人,因此失了控,伤了她,之后便后悔了。 但是现在看她对自己这么冷漠,又有些气闷。 “为什么是徐喻之而不是我,明明是我先说喜欢你的,你却喜欢上了他,他就真的比我好?”秦离不甘心地问。 许诗婉淡淡地开口:“感情这种事情,哪有先来后到,照你的说法,你认识何珞珠比认识我早,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秦离被这么一噎,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许诗婉继续道:“你想知道他哪里比你好?好,我告诉你,因为他懂我所思所想,会顾及我的感受,不会欺负我,更不会像你这样粗暴地对待我。” “若我现在像他对待你那般对你,你会喜欢我吗?” 许诗婉一愣,随后抿抿唇,答:“我的心无法同时放下两个人,若是你以后改了那些不好的习惯,我们也许可以做朋友。” 秦离冷哼一声,“朋友……呵呵……不可能,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孩子的亲生母亲,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朋友。” 接着他轻轻摸着许诗婉的脸,沉声道:“婉儿,我曾经对你彬彬有礼过,可是你也没有喜欢我不是么? 况且我本就不是什么谦谦君子,我想让你看到并喜欢真实的我,难道真正的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一无是处么? 我自问不比徐喻之差,他能让你喜欢,我肯定也可以。 你现在心里没我没关系,你还没有嫁给他,我还有机会。 总之,我不会把你拱手让给他,我想要的人,一定会得到。” 许诗婉听着他的话,有些绝望,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包围着,喘不过气来,这人怎么有那么多歪理,还那么强势,自己在他面前总有一种无力感。 把手帕放回袖子中,秦离伸手握住她步摇上的流苏,放到鼻尖轻嗅,“这流苏上也沾染了你身上茉莉花的味道,很好闻。” 他的样子有些轻佻,许诗婉不自在地躲开,“秦公子,自重。” 秦离扬了扬眉,靠近她,调笑道:“亲都亲了,还有什么可自重的。” “你……”许诗婉面上一红,觉得这人好生不要脸。 “对了,有件事我很在意,你方才和徐喻之在一起的时候,说讨厌我。” “你那么问,我就那么说了。” “那我现在再问一遍,你讨厌我么?” “讨厌。” 秦离扣住她的头,往下压,再一次把唇贴了上去,舌尖在她的伤口上轻轻扫了一下。 “讨厌我么?” 许诗婉气愤地看着他,道:“讨厌。” 秦离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只是加重了力道,问:“讨厌我么?” “你无耻。” “嗯,讨厌我么?”秦离笑得很灿烂。 许诗婉刚想说“讨厌”,可是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时,只能生生止住,说了句“不讨厌”。 秦离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在她脸上轻轻啜了一下,欢喜道:“我就知道你当时说的是气话,你怎么可能讨厌我呢。” “秦公子挺会自欺欺人。” “说了要叫我秦离。” “我叫不出口。” “那我退一步,以后有旁人在的时候,你叫我秦公子,没有旁人在的时候,你就叫我秦离,可以么?” “不可以。” “那我要亲你了哦。” 许诗婉气得胸口一阵起伏,最后认命道:“可以。” “真乖。” “滚。” 正当秦离乐在其中的时候,开船之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那两个人租了船,快追上咱们了。” 秦离脸上的笑意消失,道:“能拖多久拖多久。” “是。” 听到徐喻之马上就要过来,许诗婉松了一口气,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丝喜悦。 “快见到他了,你很高兴?”秦离幽幽地问。 许诗婉心中一凉,感觉周遭的气氛又变得压抑起来。 “让你跟他走,我好不甘心啊……”说完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轻轻勾了勾唇角,在许诗婉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时候,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扯开她的衣领。 当看到她锁骨处雪白的肌肤时,秦离眼中染上了欲色,他低头啃咬、吮吸,像是野兽在品尝美味的猎物。 许诗婉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说秦离是畜生,都抬举他了,他根本就是禽兽不如。 锁骨处传来的疼痛让许诗婉惊呼出声,但是因为嘴巴被捂住,便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这一刻,她心中的羞耻感到达了顶峰,她真想杀了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过了好一会儿,秦离才抬起头,看着她锁骨处留下的刺目红痕,很是满意。 他伸手为她将衣领拉上,又像餍足的猫儿一样舔了舔嘴唇,在许诗婉颈部轻轻吐息,道:“婉儿果然如我想的一般美味、香甜。” 许诗婉怒火中烧,待秦离将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拿开后,她挣脱束缚,又往他另一张脸上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113章 我就喜欢你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秦离再一次歪头,脸上出现了几道清晰的指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没事人一样冲着许诗婉笑,“用一巴掌换与婉儿肌肤相亲,值得很。” 许诗婉咬着嘴唇,从口中挤出三个字:“不要脸。” “舍不得这张脸,套不着媳妇啊。”秦离眨眨眼,有些调皮地道。 “闭嘴。”许诗婉气得脸颊通红,不再看他,伸手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裳。 秦离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眸色渐深,“婉儿这副模样,倒像是与我刚偷完情一般。” 许诗婉直接抬脚朝他大腿根踹去。 秦离立马抓住她的腿,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婉儿又想要我的命根子,好伤心,你踢坏了的话,下半生的幸福可就没有了。” “你给我滚,滚啊。”许诗婉气到极致,指着船篷外,冲他大喊。 秦离将手肘放在膝盖上,轻轻托着下巴,道:“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只在我面前这样。” 许诗婉只感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他无赖,脸皮又厚,自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一口气堵在心口发泄不出,难受得不行。 秦离看她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样子,只觉有趣,他拿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柔声道:“婉儿想打我就打吧,别把自己气着了。” 许诗婉嫌弃地将手抽回来,不如他的意。 “公子,他们要上来了。”外面开船的人提醒道。 秦离面上一冷,复伸手将许诗婉拉到怀里,扣住她的头,唇舌相交。 片刻后,将她放开,道:“婉儿,记住,你是我的。” 许诗婉心中窝火,用力踹了他一脚,然后抬起衣袖擦拭嘴唇,将他残余的味道尽数拭去后,调整情绪,平静地走出船篷。 秦离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嘴唇,似是在回味,接着眼角上扬,跟着她走了出去。 徐喻之刚上船就看到许诗婉从船篷里走了出来,他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语气紧张地问:“婉儿,你怎么样?” 许诗婉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低声道:“我没事。” 徐喻之不信,仔细将她打量了一圈,当看到嘴唇上的伤口时,瞳孔一缩,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离双臂交叉,好整以暇地倚靠在船篷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 “秦离,你脸怎么了,这么红。”慕容景好奇地问。 秦离面带笑意地瞥向许诗婉,道:“我爱抚一只小猫的时候,被它打了两巴掌。” 徐喻之看着他这副样子,怒从中来,快步走到他身前,朝着他的脸狠狠打出一拳,骂道:“你这个混蛋。”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秦离脸上一痛,身体歪了歪,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嘲讽地笑笑,随后眼神变得锐利,伸手也朝徐喻之脸上打了一拳。 秦离长年练武,力气很大,而徐喻之一个文人,虽然说不上柔弱,但身体承受能力终究是不能与秦离相比的。 他挨了一拳,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 “喻之!”许诗婉一惊,赶紧走到他身边,扶着他,颤声问:“你怎么样?” 秦离眼睛微眯,“喻之……婉儿,你对他倒是很亲近。” “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打他?”许诗婉怒声质问。 秦离皱眉,疑惑地道:“他先动手的,他打我的时候你没什么反应,我还手你就这么心疼?,婉儿,我好伤心啊……” 慕容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三个人,心道真刺激,真精彩,他觉得干看着也不好,总得说句话意思一下,于是道:“哎呀,有话好好说,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开船的人心想:打起来,打起来,这些个富家公子哥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看着就开心。 “秦离,我知你混账,没成想这么混账,你……”他本来想说你竟敢轻薄婉儿,但考虑到有外人在场,说出去恐对她名声有害,于是便改了话:“你下次若再做出这种事来,我定不会放过你!” 秦离嗤笑:“你拿什么不放过我,凭你这副弱不禁风的身板么?” “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好过。”徐喻之恨声道。 秦离冷哼一声,淡淡瞥了他一眼,骂:“弱鸡。” “莽夫。” “你弱鸡!” “你莽夫!” “噗哈哈哈……”开船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觉得这两个人此时像两个幼稚的小孩子。 秦离和徐喻之两人的眼刀齐齐甩了过去。 那人瞬间闭嘴,一口气哽在喉咙处,不上不下的,片刻后,他喉结动了动,点头哈腰,抬起手道:“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哈哈……” 慕容景也忍俊不禁,褚洲男子排行榜第一和第二的两人打架拌嘴的场面,实在不多见,谁能想到平时冷漠孤傲的秦离和温润如玉的徐喻之私下里还有这么一面呢,真是稀奇,真是好笑。 “喻之,你没事吧?”许诗婉关切地问。 徐喻之轻轻拍拍她的手,笑着道:“我没事,你放心。” 盯着徐喻之摸着许诗婉的手,秦离心里气闷,恨不得盯出个窟窿,后来想到,自己亲过的地方他肯定没亲过,方好受一些。 许诗婉看着徐喻之有些红肿的脸以及嘴角的血迹,心中酸涩,掏出袖中的手帕轻轻为他擦拭嘴角,轻声问:“疼吗?” 徐喻之本来想说不疼,可是想到秦离正在一旁看着,他眼珠一转,握住许诗婉的手,闷声道:“有些疼。” 这样的语气,像是在撒娇。 许诗婉顿时便心疼得不行。 秦离眼睛慢慢睁大,意识到他的目的后,沉声问:“徐喻之,你他妈的是不是个男人,竟然做出这副小女儿的姿态,你起来,我们打一架。” “你一个学武的,他怎么打得过你,你不要太欺负人了。”许诗婉冷声道。 秦离心中不平,“婉儿,你就这么护着他?我也受伤了,你怎么不管管我?” “秦公子身强体健,自是不用我操心的。”许诗婉边说边继续帮徐喻之清理伤口,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第114章 你会想我吗? “你……”秦离一脸受伤的表情。 徐喻之轻轻地冲他扬了扬眉。 秦离脸色一黑,恨不得上去再给他一拳。 “婉儿,我们走吧。”徐喻之开口。 “好。”许诗婉点点头,然后扶着徐喻之准备上另一条船。 “婉儿。”秦离叫住她。 许诗婉疑惑地转身,见他笑得春色荡漾。 “多谢款待。” 闻言,许诗婉身体一僵,知道他是在说船篷里发生的事情。 徐喻之也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剜了他一眼,随后便拉着许诗婉离开。 望着他们两个的背影,秦离的眼神中有几分落寞。 “真是郎才女貌,养眼啊。”一旁的慕容景忍不住感叹道,全然忘记了身边还有秦离这一号人。 他说完就感觉后背一凉,转头看到秦离正沉着脸看向自己,登时吓了一跳。 发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妥,于是改口道:“不般配,他们两个一点都不般配,你和许大姑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嘿嘿,别生气哦……” 秦离听了这话,神色稍缓,像被顺毛的大狗狗。 慕容景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心道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就要被这个祖宗波及了。 “现在事情解决好了,咱们可以继续泛舟、喝酒、饮茶了吧?”他问。 秦离想到今日欺负许诗婉的情景,心情由阴转晴,轻轻地“嗯”了一声。 ************* 另一条船上,徐喻之握住许诗婉的手,有些紧张地问:“婉儿,你喜欢秦离么?” 许诗婉摇了摇头,道:“不喜欢。” 听了这话,徐喻之松了一口气,轻轻摸了下许诗婉嘴上的伤口,问:“是不是很疼?” 许诗婉笑笑,答:“不疼了。” 徐喻之垂下眼帘,有些挫败地道:“对不起,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要是我也会武功的话,就能阻止他,就不会眼睁睁看他将你带走,却什么也做不了。” 许诗婉神色一暖,柔声安慰他:“喻之,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做的事情,也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秦离在武功力气方面有长处,你在文采学识方面有长处,并不比他差,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不开心。” “可是我的文采学识并不能保护你,要它何用呢?” “即使再强大的人,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对此,不要太过执着。 对于一个文人来说,文采学识就是他的武器。 这个武器,在国家和平之时,可以用它教书育人,培养优秀的人才,以维护国家的繁荣。 在国家陷入战争之时,可以用它与他国进行谈判,不费一兵一卒而获得和平,保护百姓免于流血死亡。 所以喻之,你拥有的武器很强大,也许它确实在一些小事上发挥不了作用,但是它能在很多事情甚至很大的事情上发挥非常大的作用,从这个角度来说,你真的很厉害,不是么?” 听着许诗婉的话,徐喻之的眼睛闪闪发亮,他以前只是喜欢她,但是现在那份喜欢渐渐变得浓重,成了刻骨的爱意。 他年少时便聪慧,在读书一事上,不必十分用功便能让旁人难以望其项背,他一步步往上爬,最后进入了国子监,在别人看来,他很成功。 但其实,在秦离这种武功高强的人面前,他一直是有些自卑的。 不过以后不会了,婉儿的一番话让他明白,文臣和武将,各有所长,没有高低之分。 所以他不会再妄自菲薄,而是要好好利用并不断精进自己的武器,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婉儿,我心悦你。”徐喻之轻声呢喃,随后倾身上前,在许诗婉唇上印上一个吻。 没有攻城掠地,没有肆无忌惮,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其中蕴含着的爱意却有千斤重。 许诗婉瞳孔慢慢放大,她的心跳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加快,脸也有些发烫。 “婉儿这是害羞了?”徐喻之逗她。 许诗婉低头,“哪有……” 徐喻之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道:“婉儿,谢谢你和我说这些话,从来没有别人对我说过这些,我很欢喜,真的……很欢喜。” 许诗婉被他抱着,心定神安,一种满足感和幸福感涌上心头。 “以后我会尽我所能地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伤害,婉儿,我要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徐喻之坚定地开口。 听着这般珍重的话语,许诗婉很难不动容,她点点头,道:“好。” 不一会儿,船靠岸了,徐喻之和许诗婉坐上马车离去。 到了将军府门前,许诗婉要下车的时候,徐喻之牵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道:“婉儿,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会很想你的,你会想我吗?” 许诗婉眉眼舒展,答:“会的。” “你的这个手帕,我可以拿走吗?” “可以。” 徐喻之很开心,但是手还是不放开。 许诗婉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趁他愣神的功夫抽回手,草草说了句“再见”便匆匆回府。 徐喻之呆了一会儿后,摸了摸脸,高兴得笑了起来。 许诗婉回府后,红槿看到她嘴唇上的伤口,惊讶地问:“小姐这里怎么受伤了。” “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不碍事。” “这样啊,那小姐以后要小心点。” “嗯。” 晚上睡觉脱衣服的时候,红槿又看到了她锁骨处的红痕,在白皙如雪的皮肤映衬下,格外醒目。 “呀,小姐这里怎么这么红,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吗?” 许诗婉心道,是啊,被狗咬了。 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只能撒谎道:“不知道,许是被虫子叮的吧。” “现在已经有虫子了吗?”红槿感觉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而是道:“那奴婢给小姐擦点药吧,这样好得更快一些。” “好。” 秦离回府后,刀心看到他有些发红的脸以及嘴角处的伤口,奇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和别人打了一架,不是什么大事。” 第115章 缠绵 刀心点头,“那属下帮您上一下药。” “嗯。” 上药的过程中,秦离想到许诗婉用手帕帮徐喻之擦拭唇角的情景,眼神一黯。 这时候,刀心手上的力道稍微重了一些,疼得秦离“嘶”了一声。 “笨手笨脚的,让书砚过来。”秦离训斥道。 刀心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娇气了,但他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声下气地说是,然后出门去找书砚。 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后,还不忘补充一句:“少爷又开始不正常了。” 书砚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少爷这次出门可能碰到了许大姑娘。” “这和许大姑娘有什么关系?” “少爷喜欢她,也容易被她牵动起情绪来。” “我不理解……” “所以说你是个木头。” “……” 翌日天还未亮,太子府内,房中。 龙涎香的气息从香炉缓缓溢出,传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床上被翻红浪,春意融融。 “雪儿……雪儿……”褚玄林口中呓语不断,额头上已经有细密的汗珠。 他紧紧贴在卫雪身上,与她双手交叠。 卫雪蹙眉,紧咬着嘴唇,表情有些痛苦。 床不堪重负,发出轻微的“吱呀吱呀”声。 情到深处之时,褚玄林吻上卫雪的唇,撬开她的牙关,与她呼吸交缠。 一段时间过后,褚玄林发出满足的叹息声,疲惫地趴在她身上。 卫雪颤了颤,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雪儿,我好喜欢你……”褚玄林在她颈间轻声道。 他的气息灼热,烫得卫雪的脸都有些发红。 “殿下,昨晚不是已经……您怎么又……”卫雪有气无力地开口。 褚玄林有些心虚地道:“对不起啊雪儿,我每次一和你在一起就忍不住,你长得这么好看,皮肤这么白,嘴唇这么软,腰这么细,……” 眼看他越说越不像话,卫雪赶紧打断他,“殿下,够了,别说了。” 褚玄林抬起头,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一脸歉疚,小心翼翼地开口:“嗯……雪儿,我刚刚是不是太用力了,你还好吗?” 看他这副模样,卫雪有些不忍心,于是开口宽慰:“没有,我还好。” 听了她的话,褚玄林眼神一亮,得寸进尺道:“那……我能……再来一次吗?” 感觉到他的变化,卫雪身体一僵,脸也一黑,她就不该心疼这个人。 不等她给出回答,褚玄林便开心地道:“我就知道雪儿最好了,我发誓,这是今天早上的最后一次。” 话毕便换了一个姿势,再度开始了动作。 “唔……”卫雪没有任何防备,痛得发出了声,手紧紧地攥住被子。 床的“吱呀”声继续响起,与它同时响起的,还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等到天边露出鱼肚白,这声音才停止。 临近中午的时候,卫雪悠悠转醒。 褚玄林在一旁单手支颐,正暧昧地看着她。 “早啊,雪儿。” 卫雪看着从门窗处投射进屋内的阳光,闷声道:“现在应该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吧。” “嗯,你睡了很久。” “殿下猜我为什么会睡这么久。” “额,那个……雪儿,你生气了?”褚玄林支支吾吾地问。 “妾身不敢。”卫雪面无表情地开口。 “对不起嘛,我是因为近几日在宫中读书,帮父皇看奏折太压抑了,所以想趁着今天休沐就好好放松一下,我……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我发誓。”说着便举起三个手指。 卫雪推开他的手道:“殿下知道就好,不需要发誓。” “那雪儿你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褚玄林欢喜地抱住她,道:“雪儿真好。” 卫雪轻轻一笑,“殿下,不早了,我们起吧。” “好。”褚玄林叫守在门外的人备水,收拾床铺。 他和卫雪沐浴、梳洗完毕后,传了午膳。 饭桌上,褚玄林夹了一大块鱼肉,精心挑了里面的刺后,放到了卫雪的碗中,道:“雪儿昨晚和今天早上累着了,多吃点肉补补。” 卫雪动作一滞,随后低声道:“谢谢殿下。” 褚玄林眼睛弯了弯,又盛了碗鸡汤,端到她面前,道:“这个也喝了吧。” 卫雪接过,“好。” “雪儿,照我们这样的频率和次数,你应该很快就能怀上孩子吧?”褚玄林一脸期待地问。 卫雪喝汤的动作一停,她垂下眼帘,淡淡地问:“殿下很想要个孩子?” “嗯,我总觉得有一个与你我血脉相连的孩子,会让我们关系更亲近一些,真正成为一家人。” 卫雪的手轻轻摩挲着汤碗的边缘,不发一言,似是在思考什么。 褚玄林以为自己催得太急,让她有压力了,于是急忙道:“雪儿,我没有催你的意思,这种事情我们顺其自然就好了,你不要不开心哦。” 卫雪抬头冲他笑笑,道:“好。” 两人吃完饭后,褚玄林看外头阳光很好,便提议一起到院中喝喝茶,晒晒太阳,卫雪同意了。 “殿下先出去吧,我去挑本书,稍后就来。”卫雪道。 “好。” 看他出了门,卫雪从妆奁盒子中拿出了那瓶药,眸光闪了闪,还是从中倒出一粒,吃了下去。 接着,她在书桌上随手拿了一本书,走了出去。 “雪儿,我让人给你拿了躺椅过来,这样你更舒服一些。”褚玄林看到卫雪后,雀跃地开口。 “多谢殿下。” 褚玄林和卫雪所住的院落,种了很多梨树。 原因在于褚玄林曾经去国公府听雪阁中探望卫雪,当时梨花还在开,花瓣随风飘舞,落到地上,仿若白雪一般美丽。 他当时便觉得卫衡的心思极好,这样的美景,与卫雪的“雪”字相合,置身其中,让人流连忘返。 所以当皇帝给他赐了府邸后,他便让人将他和卫雪所住的院子栽了很多梨树。 他觉得等到今年梨树开花的时候,肯定比国公府的听雪阁还美,雪儿见了,定会十分欢喜。 第116章 倒是情深 “雪儿,等到院中梨花开放之时,我们一同在树下饮酒如何?”褚玄林问。 卫雪点点头,“殿下说好,便好。” “那是不是还可以在树下做别的事啊?”褚玄林一脸促狭。 经过近段时间的亲密相处,卫雪已经对他比较了解,瞬间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她实在无语,轻轻叹了一口气,劝道:“殿下不可荒淫无度,应当修身养性,洁身自好。” “哦。”褚玄林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卫雪没有理会他,淡定地来到躺椅上看书。 褚玄林噘了噘嘴,坐到院中的石凳上,赌气地喝了一大口茶。 见卫雪没有一点反应时,他泄了气,拉起卫雪的手,细细抚摸着,道:“雪儿,书有什么好看的,你和我聊聊天吧,我有点无聊。” 卫雪闻言合起了书,柔声问:“殿下想聊什么?” “你在外的这些年,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听到这个问题,卫雪面上变得有些冷,她抽回了手,道:“风餐露宿,忙着活命罢了,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 这话说完,她就想起了柳轻尘,眼中流露出些许的温柔,但是一闪而过,她继续道:“即便是有,我也没有在意过。” 褚玄林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问错问题了,自己从小锦衣玉食,当然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身边的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可是雪儿自小离家,四处流浪,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可能吃了上顿没下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在意旁的东西。 “对不起,雪儿,我说错话了,你不要难过。 以前你的人生我无从参与,但是今后有我会与你共度一生,我会尽我所能让你欢喜、幸福,忘却从前的种种痛苦、艰辛。” 卫雪扯了扯唇角,有些东西,刻骨铭心,忘不了的。 在让害死自己双亲之人,以同样痛苦的方式死去之前,她不可能会欢喜、幸福。 不对,也许从父亲和弟弟离开自己和母亲的那刻起,她就已经不会再拥有欢喜、幸福了,她这辈子都只能冷心冷肺,做一个无情之人。 “雪儿,雪儿!”褚玄林见卫雪发起呆,且眼睛中似乎透露出绝望,忙唤她的名字。 卫雪回神,道:“谢殿下宽慰。” “你怎么了?刚刚你的眼神很悲伤。”褚玄林担忧地问。 “只是想起了父亲母亲,有些伤感罢了。” 褚玄林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安慰道:“逝者已逝,他们若看你这么难过,也很难瞑目的,所以看开点,雪儿。 再说你还有你弟弟卫衡,还有我,不是么?” 卫雪苦涩一笑,没有回答,而是问:“殿下有关系亲密的兄弟姐妹吗?” 褚玄林一怔,过了片刻方回答道:“我与其他皇子公主接触不多,关系一般,倒是与秦离较为亲厚一些。” “与二皇子关系也不好吗?” 提到褚玄璋,褚玄林眼神一凛,脸色也不太好看。 “我与他,一向不怎么来往,也就表面过得去罢了。” 卫雪没有表现出惊讶,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问:“殿下为何与他关系不好?” “皇贵妃有害死我母后的嫌疑。” “何出此言?” “母后在世前,皇贵妃便与她不对付,后来有一段时间,母后不知是怎么了,精神不济,胡言乱语,甚至有些疯癫,再后来有一天她竟然上吊自杀了。 她死后,后宫便是皇贵妃一家独大。” “可曾找到什么证据?” 褚玄林摇摇头,道:“父皇派人查过,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但这正是奇怪之处,一个人,本来好好的,却突然变成了这样,偏偏什么也查不出来。 所以,我和舅舅,也就是左丞相,便怀疑是皇贵妃用某种邪门的法子害死了我母后,毕竟当时只有她有动机。 因为这个,我对皇贵妃和她所出的二皇子比较冷淡,关系也不好。” 卫雪低着头,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色,只能听她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片刻后,她继续说:“我听闻静容皇后,与陛下感情深厚。” 提到自己的母后,褚玄林眼神一暖,“听舅舅说,父皇对母后一见倾心,母后虽然一开始对父皇无意,但是在婚后的相处中渐渐喜欢上了父皇,两人感情越来越好。 生下我后,他们更是琴瑟和鸣,恩爱异常,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 母后离世,父皇很伤心,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连处理政务都有些力不从心。 后来在众位大臣的极力劝谏下,他才重新振作起来,将我立为太子,将贵妃册封为皇贵妃来管理后宫事务。” “倒是情深。”卫雪声音平淡。 “是啊,有情却难相守,这真的是世上最悲伤的事之一了。”褚玄林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察觉到她的冷淡。 “陛下喜欢皇贵妃吗?”卫雪问。 “约莫是喜欢的吧,否则怎么会让她一人独大,连带着让褚玄璋也水涨船高了呢?” “陛下没有怀疑过是皇贵妃害死了静容皇后?” “怀疑过,可是没有任何的证据,不能拿她怎么样。” 卫雪点点头,接着问:“二皇子是个怎样的人呢?” 褚玄林有些纳闷,卫雪怎么今日突然提起褚玄璋,但他只当她是好奇,并没有多想,“我只知他孤僻,平时甚少见人,多是待在自己的宫殿里。” “陛下,待他如何?” “父皇不怎么召见他,多是例行公事地问一两句罢了。” “原来如此。” “雪儿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些了?” 卫雪莞尔,道:“没什么,只是想多了解一些和你有关的事情。” 褚玄林一怔,想了想,这些事情确实是或多或少和自己有关系的,雪儿是在关心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褚玄林很高兴,心中因回忆往事而产生的阴霾被扫除了大半。 片刻后,他目光灼灼地问:“雪儿,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闻言,卫雪愣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迟疑了一下,她轻声开口:“会的。” 第117章 果然,自己是逃脱不了的 林修远最近不知是怎么了,老是梦魇缠身,时常会梦到他和褚玄璋的事情被暴露出来,父亲、母亲、哥哥以及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让他仿佛身处地狱一般。 有好几次,他心痛到极致,惊醒过来,发觉已经泪流满面,无助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在床上坐到天亮。 这天晚上,他和往常一样,很容易便入睡,在梦中,他看到了李容歆,十分欢喜。 “修远,我好想你,你也想我么?”李容歆冲他甜甜一笑,像朵花儿一样明艳。 林修远感觉喉咙处像被堵了一团棉花,压抑得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声音回答:“我也很想你。” “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林修远扭开头,黯然道:“因为我要读书,准备参加科举。” 这时,李容歆突然变了脸色,幽幽地盯着他,沉声道:“你说谎,我已经知道了,你与二皇子的事情。” 仿若晴天霹雳一般,林修远愣在原地,随后他赶紧上前,慌乱地握住她的手,道:“容歆,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难道你没有委身于他?没有与他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我……” 李容歆狠狠地甩开他的手,眼中满是鄙夷,“够了!我不想听,你真让我恶心,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啊!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将我置于何地?” “容歆……” 像被一把利剑刺入心脏,林修远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李容歆说完,便漠然地转身离开。 “容歆!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林修远想要去追,却被什么束缚住了手脚,他正欲转头查看,却听到耳畔传来让他十分恐惧的声音。 “你想去哪里呀?修远,……你逃不掉的。” 褚玄璋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将他牢牢困住,怎么都挣脱不了。 眼看李容歆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绝望地大喊:“容歆!” 下一刻,他醒了过来,大口喘着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角滑落,枕头两侧几乎已经湿透。 “少爷,你怎么了?”守门的小厮听到动静赶紧进来查看情况。 发觉是个梦,林修远松了一口气,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阿吉,我梦到容歆知道了我和褚玄璋的事情。”林修远搭下眼帘,闷声开口。 小厮阿吉一愣,安慰道:“少爷别怕,只是个梦而已。” “可是她迟早会知道的。” 看着自家少爷苍白的脸色,以及眼下的乌青,阿吉很是心疼,“容歆小姐会理解您的。” 林修远眼中泪光闪烁,有些哽咽地道:“凭我现在这副残躯,已经配不上她。 我不能再娶她,之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禀明父亲,让他去工部尚书府替我退婚。” “少爷,您何至于此……” “阿吉,你说,我现在还算个男人么?” “您何出此言?” “一个男人会被另一个男人……哈哈……”后面的话,林修远说不出口,只能苦涩一笑。 “少爷……”阿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沉默着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眸,握住林修远的手,激动道:“少爷不想逃脱二皇子的掌控吗?” 这话一出,林修远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暗了下去,“我当然想,但是……不可能的……” “少爷为何不尝试去求求太子殿下?” “太子?” “对,太子殿下与二皇子关系不好,且太子殿下心地善良,是非分明,定会帮助少爷的。” 闻言,林修远脸上多了些生气,他笑了笑,道:“你说的对,我还可以去找太子,寻求他的庇护,咱们明天一早就去。” “好,少爷,奴才去准备。” “不急,天亮了之后再准备也不迟。” “好,那您先休息,奴才退下了。” “嗯。” 阿吉出去后,林修远心中比往常安宁了许多,就像一个身处黑暗中的人,终于看到了一点光亮,这点点微光,抚慰他了长久以来的伤痛。 他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以后的事情,比如待他摆脱二皇子后,就让父亲去退婚,自己则替容歆物色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撮合两人。 这件事做成之后,他便出家去做和尚,一辈子吃斋念佛,为容歆和家人祈福。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林修远闭了闭眼,面上流下两行泪,身体轻轻抖动。 他与容歆,这辈子,终究是没有缘分。 既然无法做他的夫君,那么他愿意默默守着她,看她幸福,这样,也算是一种圆满了吧。 这么想着,他安稳地睡了过去,后半夜,少见地没有做噩梦。 第二天,林修远带着阿吉,乘坐马车前往太子府。 在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穿便衣的人,将他们拦住。 “你们是什么人,敢拦我们公子的马车。”阿吉怒声质问。 领头的一人道:“我们是二皇子的人,奉殿下的命令,带林公子回皇宫。” 马车内的林修远听到这句话,瞳孔一震,那股熟悉的绝望感和恐惧感重新将他包围,他愣了很久的神,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最后,他紧紧地抓住膝盖处的衣衫,笑出了声,果然,他是逃脱不了的,褚玄璋织了那么大的一张网,自己这只麻雀,怎么可能飞得出去呢。 这辈子,自己都只能是他的禁脔。 玉华宫中,褚玄璋正在练习投壶。 手中的箭矢总是不听使唤,屡屡落到壶外,让他有些烦躁。 这时,清酒进来,将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褚玄璋听完神色一凛,问:“他现在人在哪?” “如您之前吩咐的,下面的人将林公子带来皇宫,现下已经在路上了。” 褚玄璋点点头,道:“很好,他们办事得力,一会儿你去我的私库拿些银子,好好赏赐他们。” “是。” “明明好好待在我精心为他准备的笼子中就好了,可他偏偏要飞出去,真是让人烦恼啊。” 这话说完,褚玄璋眼睛陡然一厉,将手中的箭矢瞄准壶嘴,用力掷了出去。 箭矢精准地进入了壶中。 第118章 修远,你为什么非要想着离开我呢? 林修远来到玉华宫的时候,看到褚玄璋同往常一样歪在美人榻上,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个青铜壶,壶中有几支箭矢,地上也散落着一些,应是没有投中的。 “来了?”听到动静,褚玄璋抬眼,冲他微微一笑。 林修远总觉得这笑中带了几分森然,令他心里一凉。 “殿下找我?” “嗯……你今日,准备去哪?”褚玄璋慵懒地问。 林修远身体一僵,喉结动了动,低声道:“打算去太子府,拜访一下太子殿下。” “拜访他干什么……”褚玄璋的声音依旧很轻。 林修远闭了闭眼,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自己就像一个猎物,已经被抓住,还要被戏弄。 他豁出去一般,开口:“殿下已经知道,何必再问。” 褚玄璋诧异地扬了扬眉,哼道:“你倒是坦诚。”说完便来到林修远身侧,勾住他的腰,将他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清酒见状,默默地退下,关上了殿门。 褚玄璋挑起他的下巴,问:“会投壶吗?” 林修远摇摇头,答:“不太会。” “我教你。” 褚玄璋拿起一支箭矢,放到他的手中,然后在身后拥住他,右手握住他的手,道:“手指拿好箭,瞄准那个壶嘴。” “膝盖弯曲,身体稍稍前倾。”他边说,腰上边稍稍用力,将他向前压了压,同时左手顺着大腿后侧伸向他的膝窝。 林修远被他这么一摸,脊背有些发麻,身体也有些颤抖。 “现在,用力将箭矢掷出去。”话毕便握着林修远的手,把箭投了出去。 遗憾的是,箭矢并没有进入壶中。 “哎呀,没中,真是可惜。修远啊,你的心不静,在想什么呢?” 褚玄璋的手在林修远腰侧轻轻摩挲,然后重重捏了一把。 “嗯……”林修远痛得发出了声音,随后死死咬住嘴唇。 “殿下有话直说就是,不必再如此折磨我。”他颤声道。 “呵呵……”褚玄璋将林修远转过身,直视自己,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鬓角,开口:“你觉得我会怕太子?” 林修远怔了怔,接着将头转向一侧,答:“我不知道。” 褚玄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掰正,“那我告诉你,我不怕太子,所以你找他,没有用,只会让我觉得麻烦,进而感到烦恼。 修远,我不高兴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的父母兄弟,你的未婚妻,你都不顾及了吗?” 他又一次拿他在意的人威胁他。 林修远唯一的一丝光亮也没有了,本来已经接近崩溃,褚玄璋这话一出,林修远再也无法忍受。 他用力推开他,吼道:“够了!你不要再威胁我了!你想要什么,拿去就是了!我不会再反抗,永远不会再反抗了,你满意了吧,高兴了吧?” 这么一喊,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登时便感觉脑袋有些晕晕的,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修远!”褚玄璋慌了神,忙上前抱住他,同他一起跌在了地上。 疼痛让林修远清醒了一下,他心如死灰,有气无力地道:“你还想对我做什么,就赶紧做吧,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修远,你怎么了?你坚持一下,我这就传太医。” 林修远害怕自己和他的事情被旁人知晓,忙拉住他的手臂,道:“不必了,我只是有点累,有点困……” 看到他眼下的乌青,褚玄璋蹙眉,“你昨晚没睡好?” 林修远无力地点点头。 沉默片刻,褚玄璋伸手将他抱起,往床上走去。 林修远没有挣扎,面无表情地任他抱着。 褚玄璋将他放到床边,脱了鞋,扶他躺下,然后自己也上来躺在他身边。 “睡一会儿吧。”褚玄璋抬手为他盖上被子,用手搂住他,轻轻在他肩膀上拍着。 林修远实在累极,刚合上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对不起,修远,可我实在无法放手,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的真心呢?”褚玄璋看他睡着了,抬手抚摸他白皙的脸庞,轻声开口。 林修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看着旁边的褚玄璋,他不禁有些恍惚。 对了,自己今天早上去太子府,结果被褚玄璋的人发现,带来了皇宫。 想起来这些后,他眼神一黯,往左翻了个身,不想看到那张脸。 本就睡得不深的褚玄璋,察觉到了这一动静,睁开了眼。 当看到林修远背对着自己时,轻轻将手搭在他身上,问:“修远,好些了吗?” “劳殿下关心,已经没事了。” “还在生我气?”褚玄璋问。 林修远不语。 褚玄璋强迫他转身,面向自己,道:“修远,你为什么非要想着离开我呢?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若我想要自由呢?殿下也会给吗?”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 “殿下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根本就是怕我脱离你的掌控。” 褚玄璋一怔,苦笑道:“你说得不错。” “上次我去见容歆,也是那些人告诉你的吧?” “不错。” 林修远冷哼一声。 “修远,我这么做是因为太在乎你了,我不能忍受你离开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求求你,就这么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殿下把我的路都堵死了,还捏着我的命门,我还能怎么反抗呢? 先前已经说过了,殿下想要什么,拿去就是了,我不会再想着逃走了。” 林修远声音很小,脸上也毫无生气。 褚玄璋心中一痛,他本来以为,看到他乖巧顺从的样子会很开心,可现下他真的这样了,他又难受得紧。 他想要的是一个有活力的人,不是一个死气沉沉的木偶。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是这样,他想要的,总是得不到,他不管,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褚玄璋平复了情绪,柔声问。 “多谢殿下,我不饿。” 刚说完这句话,林修远的肚子便“咕噜”地响了一声,他登时便赶紧伸手捂住,脸上也多了一丝窘迫。 看他脸上总算有了一丝人气,褚玄璋“噗呲”一笑。 第119章 我的手为笔,酒为墨,你为纸 “你想吃什么?”褚玄璋神色温柔。 林修远觉得他既然已经发现自己饿了,那自己就没有必要再矫情了,于是道:“不想吃太油腻的。” “好。”褚玄璋让清酒吩咐厨房,准备清淡的粥和一些爽口的小菜。 大约半个时辰后,清酒将饭菜端过来,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便退下,全程目不斜视。 “喝点粥吧,我喂你。”褚玄璋端起粥,搅拌一下,舀出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林修远的面前。 林修远下意识地后退,道:“谢殿下,我自己来就好了。” “可是我想喂你呢。” “……” 褚玄璋又将勺子往他面前递了递,道:“快些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林修远迟疑片刻,终究是张了张口,将勺子中的粥喝了。 褚玄璋一勺一勺地喂,林修远倒也配合,只是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不想一直这么煎熬着,所以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不一会儿便将清酒拿来的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我吃好了。” 褚玄璋宠溺地揉揉他的头,道:“真乖,吃饱了好干活。” 林修远听了呼吸一滞,艰难地开口:“殿下想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褚玄璋笑得意味深长。 看他这副模样,林修远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又开始一点点蔓延,不知道他又要怎么折磨自己。 褚玄璋没有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当然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于是道:“怎么,害怕了?” 林修远低头,保持沉默。 褚玄璋拿起他的一片衣角,轻轻摩挲,声音带了些缠绵的味道:“放心,是会让你开心的事情。” 林修远听了,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又不太相信。 想起褚玄璋刚刚喂了自己,还没用饭,他便问:“殿下不吃饭吗?” “不急,我一会儿有的吃。”说完又笑着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眼中满是挑逗之意。 林修远咽了咽口水,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褚玄璋却恢复了泰然自若的表情,对他道:“一会儿陪我写写字吧。” 林修远有些诧异,点头答应了。 “你先起床,我去叫人准备些东西。” “嗯。” 褚玄璋来到门口,开了门,低声吩咐了清酒几句。 清酒听后脸上流露出震惊的神色,犹豫地开口:“殿下,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褚玄璋神色一冷,“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 清酒叹了一口气,“好,属下这就去准备。” 没过多久,他便端着一坛酒和一个酒碗回来,将东西放到书桌上后,同情地看了林修远一眼,方离开。 林修远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有些莫名。 褚玄璋开了酒坛,将酒倒在了碗中,随后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冲他招手,“修远,过来。” 林修远犹豫着上前,待来到褚玄璋身边时,被他拉住,坐到了他的膝盖上。 他不太喜欢这个姿势,开始挣扎,红着脸小声开口:“殿下这是做什么,不是要写字么?” 褚玄璋在他耳侧低语:“确实是要写字呀。” 看着面前除了酒坛和酒碗,没有其他东西的书桌,林修远疑惑道:“没有笔,没有墨,也没有纸,怎么写?” 褚玄璋眸色渐深,声音中带了几分蛊惑,“我的手为笔,酒为墨,你为纸。” 听了这话,林修远的瞳孔骤然一缩,“殿下,你……不要……” 听着他的乞求,褚玄璋非但没有心生怜悯,反而更想蹂躏他一番,好降降自己的欲火。 他如此想着,手上也开始动作,松了他的腰带,从衣领处剥开他的衣衫,褪到腰侧,露出如玉般洁白无瑕的脊背。 他看了,眼睛有些发直,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光滑柔软的触感令他身下有了反应。 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林修远深感屈辱,他哀求道:“殿下,求你了,不要这么对我……”话中已经带了哭腔。 “修远,你生得如此勾人,我岂能控制住自己,而且,你觉得你能拒绝我么?”褚玄璋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林修远的颈间,声音里充满了情欲。 林修远一怔,如今他为刀俎,自己为鱼肉,就算求了又有什么用呢?想到这里,他绝望地垂下了眼帘,停止了挣扎,已是接受了现实。 看他乖巧听话的模样,褚玄璋很满意,伸手勾住他的下巴,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吻,道:“真乖。”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道:“只是这么写的话,也没什么趣儿,不如我写,你来猜,如何?” 林修远连眼睛也懒得抬,“凭殿下做主。” 褚玄璋勾了勾唇,道:“好。”说完便伸出食指和中指于碗中蘸了酒,开始在林修远背上写字。 酒是冷的,初初接触皮肤时,林修远身体不由地一颤,他身体微微前倾,扶着书桌的双手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和关节处都有些发白。 字写好后,褚玄璋问:“修远来猜猜,是什么字?” 林修远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字。 “猜错了,重来,这次你可要集中注意力哦。”褚玄璋说完,慢慢舔去他背后的酒渍。 后背温热的触感让林修远又是一颤,酥麻的感觉顺着脊背传遍全身,他死死封住自己的嘴唇,尽力不发出一丝声音。 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褚玄璋细细抚摸他,道:“修远,不要紧张,放松……” “殿下不要得寸进尺,你试试被这么对待,还能放松吗?”林修远忍无可忍,气愤地开口。 看他炸毛的样子,褚玄璋很开心,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在自己面前有几分活力。 所以,虽然知道这么做会被他讨厌,他还是忍不住,只因他想和这样的修远多待一会儿。 “好了,不逗你了,我要继续写了。”褚玄璋敛了笑容,又蘸了酒,缓慢地在林修远背上写下一个字。 “好了,修远猜猜。” “吾。” 褚玄璋有些惊讶他这么快就猜出了,靠近他的背,呢喃道:“修远好厉害,猜对了。”说完便再一次舔去了他背上的酒渍。 第120章 你对我做了什么 两人就这样写字、猜字,持续了几个来回。 林修远每次猜错后,下一次都会更加集中精神,想尽快结束这让人无地自容的游戏。 等碗中的酒见了底,褚玄璋满意地道:“游戏结束。” 林修远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身体有些发热,脑袋也有些晕,一种难以言说的欲望顺着血液传遍全身。 看着他面颊微红,有气无力的样子,褚玄璋的目光闪了闪,甚是满意。 他勾住林修远的腰,让他贴近自己,在他耳边低语,“修远,你对我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也心悦你。” 这话让林修远脑中有了一瞬间的清明,他懵懂地问:“殿下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你方才自己说出口的,如今却要抵赖么?” 林修远蹙眉,仔细思考刚刚说了什么,发现的确没有什么表明心意的话。 当他刚想反驳褚玄璋的时候,突然想到,刚才的猜字游戏…… 第一个字,是“吾”。 第二个字,是“心”。 第三个字,是“悦”。 第四个字,是“汝”。 连起来,便是“吾心悦汝”。 林修远闭了闭眼,感叹此人心机深沉,在这种事情上也要算计他。 罢了,就这样吧,自己如今已经很疲惫了,还能说什么呢? “修远,我很欢喜……”褚玄璋封住林修远的唇,然后撬开他的齿关,逐渐加深这个吻。 林修远被迫仰着头承受着,他此时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楚,眼神也有些迷离。 只能被褚玄璋引着,被体内的那股欲望牵制着,一步步沉沦在情潮之中。 感受到林修远渐渐对自己有了回应,褚玄璋欣喜若狂,与他吻得更加难舍难分。 情到深处之时,褚玄璋起身,手上稍稍用力,按住他的背,让他的胸膛贴在桌子上。 “刺啦——”,衣服被撕开的声音在静谧的气氛中听起来十分刺耳。 ************* 林修远被褚玄璋拥着,在理智与沉沦中来回摇摆,最终无法抵抗地沦陷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清醒了过来,脸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哽咽着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哎呀,被你发现了……”褚玄璋调皮地回答。 倾身上前,伸手摩挲着他的下巴,柔声问:“你猜。” “酒里……你放了什么?” “不过是一些催情的药罢了,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褚玄璋!你……混蛋!”林修远用力推开他,然后握紧拳头向他挥去。 褚玄璋截住他的攻击,轻轻一拉,将他带入怀中,道:“为什么要打我呢?你方才不是挺快活么?叫得也很好听,让我心旌摇荡……” “卑鄙小人!无耻之尤!” “好好好,我都是,你别气了,我不是说了,会让你开心,你看,我如今没有食言,你刚刚的确很开心,不是么?开心得都失语了。” 林修远拼命挣扎,“你给我滚!” 褚玄璋紧紧抱住他,安慰道:“你每次和我……都是一副痛苦的模样,我实在是不忍心,所以这次想着也让你高兴一下,就在酒中加了点药。” “你管我高兴不高兴,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他强迫自己委身于他就算了,现在还要强迫自己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高兴,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人。 林修远看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再想到方才在书桌旁的情景,羞愤欲死,他怎么可以真的被他激起了情欲,还……,他这个样子,怎么对得起容歆。 这么想着,他眼中渐渐起了水汽,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嘴里有了血腥气也不停止。 褚玄璋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捏住他的脸颊,怒声道:“松口。” 林修远不听,倔强地盯着他。 “你再不听话,我就惩罚你了。”褚玄璋威胁他。 林修远一怔,想了想,还是松了口。 褚玄璋让他张嘴,查看他的伤口,发现并不严重后,才缓了神色,道:“你不必自责,你之所以情动,是药物的原因,也是我撩拨的你,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林修远心中一震,他竟然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 不过,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低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看他如此,褚玄璋心生烦躁,道:“不就舒服了一次,你至于摆出这副死人脸么?” 林修远依旧垂首,沉默不语。 褚玄璋气不打一处来,拉着林修远来到书桌旁,强迫他坐在椅子上,然后打开酒坛,喝了一大口酒,掰开他的唇,喂了进去。 林修远挣扎着,怎么也不肯咽下,没成想褚玄璋突然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他吃痛喊出声,露出了破绽,酒便顺着喉咙流了下去。 “咳咳……”林修远被辣得咳嗽起来,眼睫上沾染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褚玄璋还不打算放过他,又拿起酒坛喝了一口酒,用同样的方法喂他喝下。 就这样重复了四五次,林修远的身体再一次发热热,脑袋再一次发昏,浑身无力,话也说不出来。 褚玄璋看着他,冷冷一笑,道:“第一次你在意,次数多了,你就不会在意,而是习惯了吧。”说完便将他抱起,朝浴池走去。 不一会儿,池内水声冲荡池壁的声音响起,持续了很久很久。 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褚玄璋看着面色潮红,眼神空洞的林修远,诱哄道:“修远,叫我玄璋……” 林修远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他顺从地唤:“玄璋……” 褚玄璋听了眉开眼笑,将他拥入怀中,道:“真乖。” 月上枝头的时候,林修远换上褚玄璋为他准备的衣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到了房间中,阿吉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早上穿出去的那件,大概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他又心疼又气愤,“少爷……” 林修远无力地摆摆手,说:“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阿吉看了他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行礼告退。 林修远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头上的纱幔,心中荒芜一片。 第121章 我也想容歆 第二天,林修远在房中读书的时候,林大人来了。 看到儿子比之前更加憔悴,他心生疑惑,问:“修远,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可让大夫再来看过?” “回父亲,大夫来过,只说儿子思虑过甚,并无其他大碍。” 林大人以为他是急于考取功名才如此,于是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你想早日中举,可是也不需要如此难为自己,慢慢来就好了。” “是,谢父亲关心。” 林大人点点头,想到了什么,便问:“听说,你最近与二皇子走得比较近?” 听到褚玄璋,林修远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努力保持镇静道:“是,儿子之前外出的时候,偶然与二皇子相识,结为……好友,此后他便经常邀请儿子到宫中,探讨一些……学问上的事情。” 林大人半信半疑,“果真?” “是的,父亲。” 想到这个儿子一向乖巧懂事,没有撒过谎,再看到他现在低眉顺眼的样子,林大人相信了。 不过还是提醒道:“陛下疼爱太子,日后登基称帝的,应是太子无疑,而二皇子与太子关系不佳,所以你最好少与他来往。” 林修远默然片刻,答:“儿子知道了。” “嗯,今日好好休息吧,不用读书了,一会儿我让厨房给你炖点鸡汤,补补身子。” “是。” 林大人又看了他一眼,心想还是应该让容歆赶紧嫁过来,好好照顾、开导他,让他不至于如此憔悴。 但是想到儿子此前跟自己说的话,便觉得还是尊重他的意愿吧,于是他摇了摇头,离开了。 应付完父亲,林修远精神一放松,就感觉有些脱力,险些站不稳,赶紧将手支撑在书桌上。 昨天几乎被褚玄璋折腾了一天,身上全是伤口,四肢关节都酸痛得不行,加上晚上又梦魇,没有休息好,他感觉活着实在痛苦,也许死才是解脱。 李容歆几天不见林修远,又有些想他,他们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以往林修远经常会来看他,最近几个月不知怎么了,很少来,上次问他,他说是要读书,但李容歆总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她把这一想法告诉了身边的丫鬟。 丫鬟开解道:“小姐,以往少爷在国子监上学,还未到要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当然可以经常在休沐的时间来看您了。 可是现在他已经结业,该准备科考了,要更加专心读书,所以当然不能经常来见您啦。” “哦。”李容歆有些失望地耷拉下脑袋,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丫鬟看了有些心疼,于是道:“小姐为什么不去和老爷说说,让他同意您与林少爷尽快完婚,成婚后,您不就可以日日见到他了吗?” 闻言,李容歆眼睛亮了亮,但是很快又暗了下去,道:“可是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他啊。” “小姐多虑了,成婚都是府上的人操办,林少爷只需在关键时刻露几次面就可以了,不会耽误他太多时间。 而且秋闱在八月份,现在才二月份,还早得很,成婚对他没有什么影响的。 还有啊,奴婢见上次林少爷来的时候整个人瘦了不少,想是没有个贴心人在身边照顾着的缘故。 到时小姐嫁过去,可以亲自操持林少爷的衣食住行,必不会再让他如此消瘦了。” 李容歆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开心道:“那我现在就去求父亲。” 第二天,李大人便到了林大人家中,和他说起李容歆和林修远的婚事,大致意思是两人如今已经到成婚的年纪,婚事不应该再拖下去了。 林大人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是想想近日来儿子的状态,最终答应了。 林修远得知后,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般,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于是问:“阿吉,这是真的吗?” 阿吉眼中满是不忍,低声道:“是的,少爷,老爷让你准备好,明天就要带您去李大人府上送聘礼。” 林修远身子晃了晃,本就苍白的脸如今更是一丝血色也无,“不……” 阿吉连忙扶住他,“少爷,你没事吧?要不……把二皇子强迫你的事情告诉老爷吧,说不定老爷会有什么法子的。” 林修远摇摇头,“没用的,那个人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臣子去惩罚自己的儿子,说不定知道了还会治我的罪,连累父亲。” “少爷,陛下圣明,不会如此的。” “可他不只是皇帝,他还是一个父亲,他会想办法护住自己儿子的。 阿吉,我人微言轻,不敢拿父亲、母亲、哥哥还有府中所有人的前途、性命去赌。” “那您打算如何呢?要娶容歆小姐吗?” “容歆……噗……”想到李容歆,林修远一阵心痛,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少爷!”阿吉震惊地大喊,忙拿出手帕为他擦拭,下一刻,他哭着道:“奴才这就去告诉老爷夫人。”说完就要往外跑。 林修远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虚弱地道:“不要告诉他们,我没事,你去回父亲,说……说我明天早上会和他一起去李大人府中的。” “少爷,您……” “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是,奴才先扶您上床。” “嗯。” 阿吉关上门,离开,房间里的光亮少了很多。 林修远静静地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他起身,坐在书桌前,研墨、动笔,开始写信,期间好几次,他没能忍住,哽咽起来,以至于眼泪滴到了书信上。 待写好后,他将信装入信封中,仔细封好,放在心脏处捂了好长时间,方好生收起来。 翌日,林修远仔细打扮了一番,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没那么难看。 和父亲带着聘礼来到工部尚书府,与李大人简单寒暄几句,他便去找李容歆。 见朝思暮想的人来了,李容歆开心地跑过去,扑到了他的怀里,仰着头,笑得十分灿烂:“修远,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啊。” 林修远被扑了个满怀,有一瞬间的愣怔,当看到李容歆的笑脸时,他温柔一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也想容歆。” 第122章 容歆这么漂亮,戴什么都好看 “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李容歆摆了摆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林修远很快注意到了她头上白鹤展翅银簪,那是他之前送给她的。 “你将它戴上了。”林修远轻轻抚摸了一下簪子下方坠着的那颗红豆,眉眼舒展。 “是呀,好看吗?” “好看,容歆这么漂亮,戴什么都好看。” “嘻嘻,修远,我们快要成婚了,你开心吗?”李容歆眼中闪着小星星,雀跃地问。 林修远感觉像是有一把钝刀在慢慢割自己的心,喉咙处又涌上一股腥甜,他强制将其压下去,哑声道:“开心。” “其实是我去求父亲,让我们尽快完婚的,因为我想天天醒来就能见到你,你会不会怪我太心急了呀。”李容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林修远先是一愣,然后再次摸了摸她的头,答:“怎么会呢,我做梦都想娶你。” 闻言,李容歆心中一阵甜蜜。 “修远,你是不是又瘦了。”李容歆抱着他,能明显感觉到他形销骨立,她心疼地摸着他的脸,问:“是不是读书太辛苦了。” 林修远轻轻将她的手握住,清亮的眸子中是满满的爱意,温柔道:“因为太想你了……” 李容歆害羞得低下头,嗔道:“骗人。” 重新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抱住,林修远声音有些嘶哑地问:“容歆,如果有来世,你还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李容歆奇怪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她没有多想,道:“愿意,生生世世,我都愿意做你的妻子。” “那我们约好了哦,来世,你再嫁我为妻。” “嗯,约好了。” 林修远停顿片刻,忍着心脏处的疼痛,再次开口:“容歆,若是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上了,你会伤心吗?” 李容歆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从他怀中离开,紧张地问:“修远,什么意思,你不要吓我。” 林修远扯了扯唇角,答:“不是,我只是问问。” “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修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我真的只是问问。” 李容歆神色稍松,有些黯然地道:“若有一天你不在世了,我会伤心死的,说不定还会随你而去。” 林修远忙捂住她的唇,责备道:“不许胡说,容歆,若我不在了,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代替我看尽这世间美景。” 李容歆听他这么说,鼻头一酸,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 林修远慌了,掏出袖中的手帕为他拭去眼泪,柔声问:“怎的哭了?”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一会说来生,一会儿又说不在人世,明明我们快要成婚,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不好的话来让我伤心,为什么呀?” 李容歆边说边用拳头捶打林修远,只是不舍得用太大的力气。 见她这副模样,林修远心疼得不行,急忙拥她入怀,用手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容歆乖,不哭,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你确实坏,惹我伤心。” “对对,是我坏,别哭了好不好。”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再说这样的话。” 林修远苦涩一笑,“好。” 中午,林修远留下,和李容歆及其家人一起吃了饭,饭桌上他不停地给她夹菜,还一直盯着她看,搞得李容歆都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 林大人林夫人对这个女婿甚是满意,想到容歆以后有人照顾,很欣慰。 下午,林修远依依不舍地与李容歆告别,眼神中满是落寞与悲伤。 快到自家府门前的时候,褚玄璋手下的一个人拦下他的马车,道:“林公子,二皇子说想见您。” 林修远心下一阵厌恶,道:“你告诉他,我没时间。” “殿下说了,无论如何都要让属下将您带走。”那人坚持道。 林修远怒从中来,指着旁边的墙壁道:“你若用强,我便碰死在这面墙上,你可以试试,到时我看你要怎么跟他交差。” 那人闻言一愣,片刻后为难道:“林公子,你……这不是故意刁难属下吗?” “是你们主子在刁难我……你回去告诉他,发情的野兽都没他这么饥渴,我才刚回来两天,他就又让我过去,他要实在忍不了,你就让他逛窑子去!”林修远气愤地开口。 对方听了这番话,一脸震惊,当场石化在原地,心道这是可以说的吗? “二皇子他这次应该不是……”他想为自家主子辩驳一下。 林修远抬手阻止,“是也罢,不是也罢,我不想见他,你让他滚。”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便让阿吉驱车离开。 那人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能这么说二皇子的,也就只有林公子一人了,罢了,先回去向二皇子禀明情况,听他决断再行事吧。” 到了玉华宫,他将林修远的话简单复述了一下,然后战战兢兢地等待下一步指示。 听完后,褚玄璋并没有生气,反而低低一笑,问:“他真这么说?” “是……”那人被他笑得有些发毛,心想这主子也是有点大病,被林公子这么说了一通,非但不怒,还这么开心,这也太癫了,他不懂,他实在不懂。 褚玄璋不能说他就喜欢林修远炸毛的样子,于是敛了笑容,道:“罢了,这两天先让他好好休息,你先下去吧。” “是。”那人无语地离开。 褚玄璋低头,眼中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声音低沉地问身旁站立的清酒:“清酒,听过人生四大喜事吗?” “属下孤陋寡闻,未曾听说过。”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嗯……的确是很大的喜事。”清酒点点头。 “他快要成婚了,洞房花烛夜,应该是很欢喜的吧……” “殿下打算成全林公子了?”清酒有些惊喜地问。 褚玄璋察觉到他的心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用手摸摸下巴,轻声道:“怎么可能呢……” 第123章 婉儿是有心仪的男子了么 清酒一愣,随即开口:“殿下打算就这么一直拘着林公子吗?这不太可能吧,他以后总要娶妻生子的。” 粗玄璋的手指轮流、缓慢地敲打着膝盖,问:“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清酒低头思忖片刻,认真分析道:“首先,林公子的父亲,林大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再者,陛下若是知道了,也是不会愿意的。 太子殿下……应该也是无法袖手旁观的。 您……想要与林公子在一起的话,要面临的阻力不小……” “嗯……你说,我要是做了皇帝,是不是就不用怕这三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日日与他相守在一起了?”褚玄璋玩味一笑。 清酒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磕磕巴巴道:“的……的确如此,可是殿下,您……不是一直对皇位无意么?” “现在有了。” *************** 许诗婉这天正在房中练习刺绣,红槿从旁边耐心地指导她:“小姐,您拿针的姿势不太对,应该这样。” “哦,这样吗?”许诗婉调整姿势,问。 “对,现在您可以继续了。” “好。”许诗婉将穿着线的针,扎入固定在绷子上的丝绸中,当要从丝绸下面将针抽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戳到了手,疼得“嘶”了一声。 手指很快冒出一个小血珠,红槿吓了一跳,忙拿出手绢要帮她处理一下。 “不用,小伤而已。”许诗婉直接将手指放到口中,将血迹舔干净。 红槿眼中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心道小姐还真是不拘小节啊。 这时,门外传来杏雨兴奋的声音,“小姐,玉大小姐来看您了。” 许诗婉听了,喜上眉梢,道:“快请进来。” “是。” 玉清清到了屋中,只感觉暖融融的,也闻到了一股沁人的花香。 “婉儿,你房中熏的是茉莉花香么?当真是好闻。” 她边解开身上的披风递给身后的丫鬟,边开口称赞。 许诗婉忙上前迎她,拉住她的手坐在茶桌旁,让红槿下去备茶和点心,然后道:“是呢,先前母亲为我准备的是沉香,但是我更喜欢茉莉花的香味,便换了,能得清清夸奖,看来这香换得很值。” 玉清清眼角上挑,轻轻在她的鼻尖上一点,道:“就你嘴甜。”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什么,问:“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府中张灯结彩的,不知是有什么喜事?” “啊……这个,后日是我的生辰,父亲母亲说我好不容易回趟家,要好好给我操办一下。” “你的生辰?二月二十七?你怎么不告诉我?我都没准备什么礼物。”玉清清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许诗婉摆摆手,道:“这种事情哪有刻意说的呀?没关系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玉清清有些无语,“怎么可以不放在心上啊,我们这么要好,你的生辰,我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她垂眸想了想,眼睛一亮,“你生辰那日,我在醉月楼请你吃顿饭如何?” 许诗婉愣了一下,有些为难:“那日我得和家里人在一起。” “这不难,我们中午在醉月楼吃,晚上你和家里人一起吃不就行了。”玉清清立刻给出解决方案。 两顿大鱼大肉,我的肚子可能受不了……许诗婉本来打算这么说来着,可是看着玉清清真诚到放光的眼睛,她又不忍心拒绝,于是点了点头,道:“好吧。” 看她同意了,玉清清眼睛弯了弯,道:“到时候我们叫上容歆吧,你们好久没见了吧。” “是,她近来如何?” 玉清清暧昧地笑笑,答:“她呀,好事将近,估计整个人就像泡到蜜罐里一样甜呢。” “哦?”许诗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有些疑惑,后来意识到了她的意思,惊喜道:“你是说清清快要和那位林公子成婚了?” “是呀,听说昨日林大人和林公子去容歆府上下聘了。” 许诗婉由衷地替李容歆高兴,“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真是极好的事情。” “不错,后日借着你的生辰之喜,恭贺容歆将要成婚之喜,双喜临门,咱们要好好吃几杯酒才是。” “有理,但凭清清安排。” “嘿嘿。” 两人正说着话,玉清清突然看到了许诗婉书桌上放的绣绷,好奇地起身走过去,拿起来细细打量。 “婉儿这是准备绣什么,额……这个针脚……” 许诗婉有些慌乱地夺过绣绷,闷声道:“打算绣个荷包,最近刚开始学。” “婉儿?你竟然不会刺绣?”玉清清十分惊讶。 “是……我不会……”许诗婉有些窘迫。 玉清清想到她回褚洲前一直和师父在外游历,自然不如闺阁女子一般有大把时间来做绣活,于是安慰道:“情有可原,我理解的。”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绣绷,发现了别的东西,“青绿色的绸缎,不像是要绣女子的荷包,倒像是给男子的……” 这话一出,许诗婉脸蓦地红了。 玉清清见了急忙问:“婉儿是有心仪的男子了么?” 许诗婉纠结了一会儿,考虑到清清也不是外人,便答:“是。” “是秦离秦公子么?”玉清清很是好奇。 听到这个名字,许诗婉有些反感地蹙眉,“不是。” “那就是徐喻之徐公子了。” “嗯……” 玉清清眼睛一亮,欢喜地握住她的手,“徐公子向你表明心意了?” 许诗婉害羞地点点头。 “婉儿,真好,徐公子是良配,你以后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玉清清是真心为好友高兴。 此时红槿拿来了茶和点心,放到桌上后便退至门口。 “瞧你,八字还没一撇呢,都说到成婚去了。”许诗婉又重新走回茶桌旁坐下。 “哎呀,你们两府向来交好,婚事肯定很容易谈妥的,就是有些可惜……”玉清清的眼神突然有些失落。 许诗婉奇道:“可惜什么?” “可惜了秦公子啊,他也不错的,婉儿为什么没考虑他?”玉清清来到许诗婉旁落座。 “他就不是个好人,他……”许诗婉刚想说他是个登徒子,臭流氓,可是又怕玉清清继续问下去,于是转了话锋,道:“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呀?他长得俊,家世好,还会武功,与徐公子不相上下的呀?” 第124章 婉儿要是两个都能收了那该多好 “清清,有些人,看着一表人才,但有可能是个衣冠禽兽呢。” 此时在军营练兵的秦离打了个喷嚏。 玉清清震惊地道:“不能吧……这秦公子虽然冷冰冰的,但待人也算有礼。 不瞒你说,你出现之前,他从未表现出对一个女子有兴趣的样子,整日和自己的小厮和侍卫在一起,有很多人都疑心他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噗……咳咳”许诗婉刚喝下一口茶,听了这话险些将其喷出来。 “这是怎么了。”玉清清忙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又帮她把唇角溢出的茶渍擦去。 许诗婉摇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惊讶。” “嗯……我听慕容景说,秦公子很喜欢你,他从来没有见过秦公子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婉儿你,当真不动心吗?” 许诗婉眼神一黯,道:“他的感情太过炙热,我消受不起。”话毕又端起茶杯饮茶。 “这样啊……”玉清清只以为秦离说话太直白,让许诗婉不自在了,没有想过他那种冷清的性子会对许诗婉死缠烂打,动手动脚。 片刻后,她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说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要从一而终,什么时候女子也可以有很多个丈夫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把徐喻之和秦离都要了。” “噗!”许诗婉这口茶终究还是喷了出来。 “清清,你……咳咳”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婉儿啊,怎么了?我可是在为你着想啊。”玉清清再次帮她顺气、擦拭嘴唇。 许诗婉忙握住她的手,道:“清清,说得很好,我由衷地感谢你,但是你下次不要说了,毕竟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一个丈夫就够了。” “唉,也是,秦公子虽是人中龙凤,但是左丞相与你父亲关系不好,你嫁过去很可能会受气,这不好,还是徐公子吧。” 许诗婉听着她的一通分析,有些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儿,玉清清又想到了什么,问:“对了婉儿,近日在褚洲与姜洲交界之处,发生了一桩事,你听了,肯定很解气。” 许诗婉疑惑地问:“什么事?” “何珞珠的表哥何渊,回家的途中,先后遇到了两波强盗,第一波强盗断了他一条腿,第二波强盗断了他一只手,啧啧……这以后就算治好了也多多少少会有些残疾吧。 要是寻常人遇到这种事,我肯定会觉得可怜,他么,我只觉活该,谁让他想要轻薄你呢?而且,听说他在姜洲也经常做欺辱良家女子的事情,这样的人,便是死了也不为过。” 许诗婉听后,陷入了思考,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这两波强盗,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而且应该是两个不同的人安排的,否则没有必要分开,先断腿,后断手。 她的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她不愿再想下去了。 “确实活该。”许诗婉如此评价道。 “呐,婉儿,后天去醉月楼你要不要把徐喻之叫上,毕竟你们平时难得见一面,这次刚好是个机会。” “嗯……我不知他后日是否休沐,就算他有时间,到时我们三个女子,只有他一个男子,我担心他会不自在……” 玉清清不怀好意地笑笑:“这么早就心疼上了,婉儿?” 许诗婉被她看得又是一阵脸红,嗔道:“别闹。” “好啦好啦,到时候我把慕容景带上不就行了吗?这样他们可以聊聊天,缓解徐公子的尴尬。另外,也可以让容歆把林公子带上,大家一起,比较热闹嘛。” 想到慕容景和秦离交好,许诗婉有些犹豫,她不想让秦离知道她的生辰,也不想在生辰那天见到他,可若是慕容景知道了告诉他怎么办? 如此想着,她便将顾虑说了出来。 “我不让慕容景告诉秦离不就好了。” “他……会照做吗?” “放心,我不让他说,他就不会说的。” “清清,看来慕容公子如今被你吃得死死的啊。” 这次轮到玉清清不好意思了,“那个,不是……” 许诗婉不给她辩驳的机会,直接道:“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婉儿!”玉清清羞得要跺脚。 两人说话的声音传到了门口,红槿听了不禁一笑,心道两位小姐的感情真是好。 送走玉清清后,许诗婉给徐喻之写了信,让家中的小厮送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回了信,大致意思是他那天可以休沐,去醉月楼,同时让许诗婉放心,他一定会给她好好挑选礼物。 许诗婉看完信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也暖暖的。 自从上次分开后,他们已经好几日未见面了,说实话,她是有些想他的,生辰,对自己来说,算是比较特殊的日子,能在这天见他一面,她也是很欢喜的。 玉清清离开将军府后,便直接去找了慕容景。 得知后日是许诗婉的生辰,他兴奋地要去告诉秦离,但瞬间被玉清清泼了冷水。 “不许去。” “为什么呀,清清,秦离那厮喜欢许大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婉儿不喜欢他,不想让他知道,你就不应该告诉他。” 慕容景一脸苦相,“那后日我能不去吗?” “不能,你整日在家,有空闲得很,去帮婉儿过个生辰怎么了?” “清清,能出去玩儿,我当然乐意了,可是你不了解秦离,他如果知道我去参加许诗婉的生辰宴却不告诉他,还和徐喻之谈笑风生,他会杀了我的。” “有那么严重吗?”玉清清狐疑道。 慕容景点头如捣蒜,“有,绝对有的,你不知道,就在前两天,他因为许大姑娘,刚和徐喻之打了一架,现在还没缓过劲儿呢,要是在这种时候,知道我投了敌,那我还有活路吗?清清,你心疼心疼我吧。” 听到秦离和徐喻之为了许诗婉打架,她两眼放光,忙让慕容景讲清事情的经过。 慕容景说起八卦来也是兴奋至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绘声绘色地讲了前因后果。 玉清清听得十分满足,她就说嘛,婉儿要是两个都能收了那该多好,左拥右抱,人生赢家。 慕容景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继续乞求道:“清清,你知道秦离的占有欲有多可怕了吧,我真的没有办法,你可怜可怜我……” 玉清清露出心疼的模样,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膀,“既然他知道了你背叛的话后果会很严重,那……” 第125章 我想要你做的 徐喻之眼中瞬间有了神采,他就知道,清清是懂他的。 “那咱们就不让他知道呗。” 他眼中的神采瞬间消失不见,欲哭无泪,“清清……” “去醉月楼给婉儿过生辰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你不告诉秦离,他就不会知道,自然也不会知道你投敌的,所以没关系,放手去做吧。” “清清……” “好了,就这么定了,记住,一定不要告诉秦离,否则以后我就不带你一起出去了,知道吗?” 慕容景委屈巴巴,可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道:“知道了。” 他万万没想到,在重新挽回玉清清后,玉清清对他的态度,和从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以前的玉清清,会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被自己多看一眼都会脸红,总是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如此地卑微。 现在的玉清清,几乎很少再看自己,在自己面前也没有脸红过,她总是会走在自己前面,而自己成了那个注视她背影的人。 有时候,看着她带着疏离和淡漠的眸子,他很想问一句:“你还喜欢我吗?”但是每每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又生生止住,他怕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心会疼得裂开。 可是,这是他慕容景咎由自取的不是吗,从前她巴着自己的时候,自己不屑一顾,如今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想好好对她了,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不过,她现在愿意嫁给自己,不就够了吗?自己也算得偿所愿了,不是吗? 但,为什么还是有些不甘心呢…… “我走了。”玉清清叮嘱完慕容景,打算离开。 “等一下。”慕容景立马拽住了她的衣袖。 玉清清疑惑地转头,“还有事?” “嗯……”慕容景低着头,涨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清清,你好久没有给我做过荷包了,能不能……再给我做一个呀?” 玉清清心中一动,淡淡道:“你想要的话自己去买一个不就好了?” “我想要你做的。” 闻言,玉清清眼神一黯,她给他做过的,可是那时他亲手在自己面前扔掉了不是吗,如今却又求着自己给他做,真是奇怪的人。 “我不想做。”她拒绝了。 慕容景此时多想死皮赖脸地求她,可是怕她真的厌了自己,于是扯了扯嘴角,装作很轻松的样子,道:“没关系的,不想做就算了,嘿嘿……” 看他这样,玉清清感觉心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有些痛,她低声道:“我走了,你好好读书吧。” “好,清清,你记得想我。” “嗯。” *************** 最近两日,林修远非常忙碌,白天的时候,他要么去找李容歆,陪她说话、吃饭,要么就是在家陪自己的父母和哥哥。 李容歆沉浸在幸福中,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悲伤。 林大人和林夫人看着儿子如此孝顺,很是欣慰。 这天,林修远对哥哥说:“大哥,这个家有你,我很放心,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父亲母亲。” “修远,你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不,我的意思是,以后我总有不在父亲母亲身边的时候,到时还请你帮我照顾他们。” “害,我以为什么呢,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生分,你放心吧。” “谢谢大哥,若有来生,我一定好好报答你的恩情。”最后两句话,他说得极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修远,你说什么?” “没什么。” 第二天上午,他去找了李容歆。 看到林修远来了,李容歆忙上前开心地道:“修远,我刚想去找你呢,后日是婉儿的生辰,清清做东,邀请我们去醉月楼吃饭呢?你那天有时间吗?” “婉儿?是……哦,是许大姑娘么?” 李容歆小兔子一样点点头,“是呀是呀,她和清清说要顺便恭喜我们快要成婚了呢。” 林修远脸色有些苍白,自从和褚玄璋成为那种关系后,他很怕见人,几乎很少出门,他总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目光充满审视,认为自己是个十分不堪的人。 那种心情,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令他几近崩溃。 但是,如今容歆的朋友发出邀请,容歆又这么期待,他实在不忍心拒绝,于是道:“好……” 刚说完这句话,他便感到一阵晕眩,单薄如纸的身体晃了晃。 “修远!你没事吧?”李容歆被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 林修远拼力稳住身体,道:“我没事,就最近有点累。” “那你就在府里好好休息吧,不用日日来探望我,后日婉儿的生辰宴也不用去了,我一人前去即可。”李容歆心疼道。 “不,让你自己去怎么成,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定是要陪你去的。”林修远坚持道。 李容歆眉眼弯弯,道:“你也说了,你是我未来的夫君,那我们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呀,不急于这一时,你的身体重要。” 不会再有机会了,林修远有些黯然。 “可是……” 李容歆扑到他怀里,轻轻拍了他的后背,“修远乖,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我等着你来娶我哦。” 林修远感觉口中有些发苦,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许久之后,他才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字:“好。”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家铁匠铺,林修远黑色的眸子闪了闪,对驾车的阿吉道:“停车。” 阿吉听到声音,勒住了缰绳,让马车停止前进,回头问:“少爷,有什么吩咐?” “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家糕点铺子,他们家卖的桂花糕很好吃,是不是?” “是,少爷,您想吃了吗?” “嗯。” “那奴才这就去买。” “嗯,那边不方便停马车,我就在此处等你,记住,糕点要刚出笼的,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走。” “是。”阿吉得到命令,去了糕点铺子。 林修远见他走远了,便下了马车,在铁匠铺前驻足,细细观看摆在面前的一把把精致的匕首。 第126章 他皮痒痒了 老板见来了客人,热情招呼道:“公子,这都是最近新出的货,品质没得说,您想要什么样的?” 林修远动了动嘴唇,道:“要锋利一点的。” 老板立刻拿起一把琉璃蓝带卷草花纹的匕首递到他面前,道:“这把适合公子。” 林修远接过,顿感手中一沉,他缓缓将匕首从刀鞘中拔出,细细观看。 匕首的刃面光滑如镜,反射出冷冽的光芒,刃口细腻至极,几乎感觉不到厚度。 林修远轻轻将它放在左手食指上一点,那处的皮肉便被割裂开,出现了一点血迹。 “公子仔细伤了手。”老板被他直接用自己身体来试刀的行为震惊到了。 林修远唇角无力地翘起,低声道:“很漂亮,也很锋利,就它了。” “好。” 付了钱,林修远将匕首藏在袖中,上了马车。 没过多久,阿吉回来了,没有察觉到自家公子有什么异常,他将包好的桂花糕递到对方手中,道:“刚出笼的,公子趁热吃。” “好。”林修远拆开油纸,手中拿着温热的糕点,心中却一片冰凉,他咬了一口,鼻头一酸,眼泪涌了上来。 “很甜。”他道。 *********** 许诗婉生辰这天,她按照和玉清清约定好的时间,带着绿萍,乘坐马车前往醉月楼。 此时,秦离和李明轩刚好在街上走着。 李明轩性子敦厚温和,相貌周正,加上很会做人,经常会请军中的人到一些小饭馆和小酒肆吃饭、喝酒,因此在军中人缘极好。 秦离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与他关系也不差,偶尔会约着出来小酌两杯。 这天,两人刚好休沐,李明轩便邀请秦离喝酒。 秦离无事可做,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正准备前往平常去的一家小酒肆,到一个路口的时候,秦离突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从面前走了过去。 “那是将军府的马车。”旁边的李明轩喃喃开口。 秦离挑了挑眉,心中升起了几分疑虑,开口道:“李副将眼神倒是很好。” 李明轩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我经常去将军府拜访将军,所以对府中的一些东西比较熟悉。” “哦,这样。”秦离低头,眼中神色不明。 他刚刚注意到,马车旁跟着的人好像是许诗婉的婢女,叫绿萍来着吧,他们主仆二人这是要去哪,秦离有些好奇。 “那个方向,好像是醉月楼。”李明轩一边望着马车,一边说道。 秦离狐疑地看了李明轩一眼,心道你是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秦校尉,咱们走吧。” “好。” 走了几步,秦离还是无法抑制胸口处涌动的思念和冲动,于是提议道:“李副将,往日都同你去那个地方喝酒,有些腻了,今日我们换个地方,去醉月楼如何?” “醉月楼?额……这个……”醉月楼,褚洲最大的酒楼,去那里的非富即贵,自己这样的身份,又没有多少钱,还从来没有去过,想到这点,李明轩脸上露出了一丝窘迫。 秦离知道他心中所想,将手放到他肩膀上按了下,道:“以前都是你请我,如今该让我请回来了,你可不要和我抢。” 李明轩眼睛微微真大,心想秦校尉这人……还怪好嘞,他是不想让自己丢脸,才说出了这番话,这个朋友交得值。 李明轩是直爽的人,他没有惺惺作态地假装拒绝,而是直接道:“好,那咱们走吧。” “嗯。” 路上,李明轩问:“秦校尉,你是想去见许大姑娘吗?” 心事被戳中,秦离身形一顿,坦诚道:“是,我心悦她。” 他这么直白地回答,让李明轩愣在了原地。 秦离一错不错地盯着李明轩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中求证些什么。 李明轩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心想我是说错什么话了吗?没有啊……不就随口问了一个问题么? “秦校尉,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秦离收回视线,面色恢复如常,状若无意地问:“你觉她如何?” 李明轩有些莫名,“我从未见过许大姑娘,听闻她容貌甚佳、学识渊博,褚洲女子很少有能比得上她的。” “嗯……”秦离本来还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喜欢许诗婉,可是听他连许诗婉的面都没见过,便打消了这一疑虑,道:“咱们继续走吧。” “好。”虽然对他的表现感到奇怪,但是李明轩并没有想太多,继续跟了上去。 快到醉月楼门口的时候,两人果然看到了许诗婉的马车,与此同时,还注意到了另外一辆马车。 那是……看清楚马车的模样后,秦离的瞳孔陡然一缩,慕容景……! 慕容景和玉清清与许诗婉在醉月楼门口碰头后,便准备先进去。 突然,慕容景感觉后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动作一顿。 玉清清看他突然停住,问:“怎么了?” 慕容景没多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今天有点冷啊……” 许诗婉抬头看了看升在空中的大太阳,心说:冷吗?还好吧。 玉清清双手捧起他的一只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道:“手不冷啊。” 徐喻之感受着玉清清柔软温暖的掌心,脸刷地红了,清清从来没有主动对自己这么亲密过。 “脸怎么也红了……发烧了么?”玉清清奇怪地又要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慕容景的眼睛里顿时冒出两簇小火苗。 许诗婉见这里人来人往的,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举动有些扎眼,于是轻轻咳了两声提醒。 玉清清回神,发现了不妥,立马收回了手,为了掩饰尴尬,她赶紧说了句:“那个,外面确实有点冷,咱们快进去吧。” 话毕便快步走进了醉月楼中,许诗婉随后追了上去,徒留徐喻之一人在风中凌乱。 秦离在远处恨不得把慕容景的后背盯出个窟窿来,他和许诗婉一起来醉月楼,却不叫自己,到底是何居心。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从另一辆马车上走下的徐喻之,什么都明白了。 慕容景,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秦离的拳头捏得紧紧的,眼睛中也隐隐带了戾气。 “那个……秦校尉,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站着,不过去呢?还有啊,刚刚在门口的人,是慕容公子么?你和他是闹矛盾了吗?”李明轩在一旁问。 秦离整理了一下情绪,面无表情地道:“他皮痒痒了,走吧,去和他打个招呼。” 他这话说得轻快,但是李明轩却察觉到了他平静外表下隐藏的汹涌情绪。 第127章 顺遂静好,喜乐无忧 许诗婉进了醉月楼的大厅中,看到了正在柜台处低头写着什么的绮罗。 与此同时,对方也刚好抬头,看到了她。 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绮罗走过来,与她打招呼:“许大姑娘,别来无恙。” 许诗婉颔首,礼貌道:“绮罗姑娘。” “你在这里订了位子吗?” 旁边的玉清清回答:“是我订的,四层雅间,一桌生辰宴的席面。” 绮罗了然,问玉清清:“是你的生辰么?” “不是,是婉儿的。” 闻言,绮罗眸色一动,道:“这样……,我帮您换成七层的雅间吧,费用您不用担心,醉月楼自行承担。” 玉清清惊讶得睁大了嘴巴,七层啊,醉月楼最奢侈的雅间,不用加钱就给换了。 此时,走在最后的徐喻之跟了上来,好奇地问:“许大姑娘,你与这位绮罗姑娘,很熟?” 不然她不会亲自过来迎接,也不会给换房间。 许诗婉感激地看了绮罗一眼,心道肯定是因为师姐的缘故,师姐与吴老板交好,自己便受到了优待。 但是这种事情不太方便和慕容景、玉清清说得太细致,于是道:“对,绮罗姑娘,是我的朋友。” 听到这样的回答,绮罗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片刻后,她温和一笑,“我让人带你们过去。” 说完便抬手招来一名侍女,吩咐道:“带这三位客人去梅香堂。” 侍女点头称是,然后向许诗婉三人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三位随我来。” 许诗婉点头,对绮罗道:“稍后右丞相府的徐公子和工部尚书府的李二姑娘会过来,到时麻烦告知他们一声。” “没问题。” 许诗婉三人跟着侍女上了楼,来到了梅香堂。 这里非常宽敞,装饰素雅而不失高贵。 墙上挂着一幅精美的梅花图和几幅文人墨客的题诗,房间的桌子放着一个白玉梅瓶,瓶中插着几支红色的梅花,花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 “托许大姑娘的福,我们才能在如此高雅的地方用饭。”徐喻之调侃道。 “徐公子过奖了。” 三人落座后,侍女很快上了酒和茶。 没过多久,徐喻之便和李容歆一块来到了房间里。 许诗婉抬眼看到徐喻之,与他相视一笑。 “许大姐姐,好久不见。”李容歆一进来就雀跃地跑到了许诗婉的面前。 许诗婉立马起身,握住她的双手,眉眼舒展:“好久不见了,我们容歆又变漂亮了呢?是不是快要成婚的缘故?” 李容歆被她说得面飞红霞,“许大姐姐别打趣我了……对了,今天不是你的生辰么?我给你带了礼物。”她说完便让随身的丫鬟将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递给许诗婉。 “一对翠玉银杏叶耳环,姐姐别嫌弃,生辰快乐。” “怎会,容歆有这份心意我就很开心了。”许诗婉接下,递给了在一旁站立的绿萍。 接着她继续问:“林公子没有和你一起来么?” “嗯……他最近有点累,身体也比较虚弱,我就让他在家休息了。 许大姐姐,不好意思哦,我代他向你道个歉,说句生辰快乐。”李容歆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没关系,他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许诗婉关切地问。 “他说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好。” 一旁的玉清清见状也从丫鬟手中拿过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道:“既然容歆已经送了礼物,那我就顺便把我和慕容景的那份也一起送了。 婉儿,我看你平时戴的簪子太素净了点,就买了一支金丝花头簪,你要常常佩戴哦,生辰快乐。” “谢谢。”许诗婉含笑道。 绿萍很有眼力见儿地上前接过。 “徐公子今天给婉儿带了什么礼物呀?”玉清清揶揄。 徐喻之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随后扬起唇角,从阿文手中接过一个盒子,打开,将里面的南红手串拿出来,缓步走到许诗婉面前,拉起她的手,为她戴上。 十八颗珠子,每颗都是精心挑选,珠圆玉润,没有一丝瑕疵。 那颜色,就像天边灿烂的彩霞,红得深邃,红得醉人。 此时,这鲜艳的手串戴在许诗婉莹白如玉的手腕上,强烈的颜色对比,落在众人眼里,便是极致的美。 徐喻之看得有些痴,过了片刻方道:“真美,和我想的一样。 婉儿,生辰快乐,愿你日后的每一天都如今日般明媚,顺遂静好,喜乐无忧。” 听着他说的话,许诗婉眼中有光芒闪烁,“谢谢。” 李容歆还不知道许诗婉和徐喻之已经两情相悦,看到这副情景有些惊讶。 玉清清见状,便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吗?”李容歆欢喜地问。 “嗯嗯。” “真好。” 慕容景看着许诗婉和徐喻之的两心相许的模样,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秦离有点可怜,那么多年,这棵铁树终于开了花,却没想到却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而自己这个所谓的朋友,背叛了他,一会儿还要和他的情敌谈笑风生,实在愧对于他。 他这么想着,突然有人敲门,他心中一惊,心想不会是说曹操曹操到吧,登时便睁大了眼睛看向门口,大气不敢出。 他的小厮去开门,发现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徐喻之瞬间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小心脏。 “吴老板。”许诗婉眼睛一亮,上前两步与她打招呼。 “许大姑娘,我听绮罗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时间仓促,来不及挑选礼物,为表心意,这顿饭我请了,望诸位能尽兴。” 说完便抱手向在场的几人行了一礼,几人见了立马回礼。 “哇……清清姐姐,她就是醉月楼的老板吗?长得好俊啊。”李容歆有些犯花痴。 “嗯……”玉清清也看得有些愣神。 慕容景有些气闷,心说至于么?再俊她也是个女儿身啊,又不能……唉算了。 “吴老板既如此说,那我们便不推脱了,谢谢。”许诗婉道。 吴越雪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第128章 感觉离她很近,又很远 她说完便走到桌前,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来到许诗婉面前,开口:“许大姑娘,生辰快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完便仰头将酒饮尽。 “好潇洒……” “就是就是。” 慕容景听着玉清清和李容歆细碎的低语声,一脸黑线。 徐喻之的目光中则透露出了几分欣赏。 “借吴老板吉言。”许诗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吴越雪眼中带笑,对着众人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诸位吃好喝好,不必拘束。” “吴老板慢走。”几人齐声回答。 吴越雪颔首,然后便步伐轻盈地离开。 “婉儿,你不仅和绮罗姑娘熟悉,还和吴老板也这么熟,怎么做到的?”玉清清羡慕又好奇地问。 许诗婉笑笑,道:“之前来这边吃饭,偶然遇到过吴老板,与她一见如故,后来便成了朋友。” “许大姐姐,你好厉害啊,这么美,人这么好,还有这么多朋友,我决定了,以后要做你的小跟班,你要罩着我哦。”李容歆痴痴地说道。 许诗婉被她这副可爱的模样逗笑了,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姐姐会一直罩着容歆的。” “婉儿,请把我也收到麾下,多加照拂。”玉清清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许诗婉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用手指点了点她,无奈道:“你啊你啊。” 慕容景和徐喻之看着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模样,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不久前,楼下。 “两位公子有订位子吗?”离门口不远处的一名侍女,看到进来的两位高大男子,便上前询问。 “我们是来找人的,将军府的许大姑娘。”其中一位身穿黑衣,面容冷峻的男子淡淡开口。 侍女答:“您稍后,我去帮您查一下。” 在柜台的绮罗听到是来找许诗婉的,疑惑地抬起头,当看到是秦离时,便走了过来,问:“秦公子是与许大姑娘约好了吗?” 秦离想都没想,直接答:“嗯。” 他身旁的李明轩惊讶地挑了挑眉。 绮罗有些犹豫道:“今日许大姑娘的确在这里办生辰宴,可是她并未告知我邀请了你。” 听到“生辰宴”三个字,秦离瞳孔一缩,但面上没有明显变化,平静开口:“许是她忘了说,绮罗姑娘也知道,我与许大姑娘关系不错,上次她来酒楼,马车坏了,还是我将她送回家的。 她的生辰宴,请了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绮罗低头思忖,确实如此,秦公子待人斯文有礼,不像是会撒谎骗人的。 想清楚后,她便对一旁的侍女道:“你带秦公子和这位公子去七层的梅香堂。” “是,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多谢。”秦离向绮罗行了一礼,跟随侍女离开。 李明轩虽然有些懵,但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多嘴,向绮罗点点头后便抬脚跟上秦离。 许诗婉几人正围桌而坐,聊得开心,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到了门扉上。 “可能是上菜的人吧。”慕容景喝了点酒,微醺,此时他离门最近,便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的那刻,看到秦离带着寒意的眸子时,慕容景本就不多的酒意散了个干净。 “秦……秦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最后四个字还未说出口,秦离便收回了视线,抬头看向许诗婉的方向。 此时慕容景就像冬天里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秦离看他的那一眼,有怒气、有质问、还有失望,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屋内的欢声笑语因为秦离的到来而停止,在场的几人俱是十分惊讶和不解地望向他。 秦公子为什么会在这儿。 许诗婉看到秦离出现后,眼睛微微睁大,身体不自觉地变得僵硬。 徐喻之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轻轻将手掌覆到她的手上。 秦离难以说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就在刚才,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听着门内的欢声笑语,他本以为他会很生气,可是到最后,心中却只有酸涩和疼痛。 他的手几次贴近门扉却又放下,他知道该不该进来,他觉得,他是不受欢迎的,可是他不甘心,他想见那个人一面,亲口对她说声“生辰快乐”。 最后,他还是敲了门,而开门的,是他的好友,慕容景。 他明知道他喜欢许诗婉,而今日是许诗婉的生辰,但是他没有告诉他,反而与他的情敌在一起欢喜地喝酒。 屋内暖融融的,可是他却感觉身处冰天雪地,冷,且孤独。 一门之隔,他望着许诗婉,感觉离她很近,又很远。 她坐在那里,很模糊,又很清楚。 静到极致的氛围,同处一个空间的几人都不禁感到了压抑。 “婉儿,听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想跟你说一声:生辰快乐。”秦离的声音响起,很温柔,温柔得让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诗婉从这声音中听出了一丝破碎感,他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有些悲伤,有些委屈,让自己都感到心虚、憋闷。 她不自觉地站起身来,轻声道:“谢谢……秦公子。” 李明轩看着秦离的模样,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从而想要帮帮他,于是他上前一步道:“不好意思,打扰到各位了。 我是许大将军麾下的副将李明轩,今日秦校尉请我来醉月楼喝酒,无意间听楼下的一名女子说今日是许大姑娘的生辰。 秦校尉说与许大姑娘有一些交情,出于礼貌,便带着我来道声贺。” 玉清清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向了许诗婉。 “那……那你……要不要进……”慕容景羞愧得脸通红,他想问秦离要不要进来,可是又觉得自己不是这场宴席的主人,没有资格问这句话,便生生住了口。 秦离没有看慕容景,直接对许诗婉道:“不必了,我来只为说这句话,说完了,我就该走了,告辞。” 他抱拳,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第129章 这是我第一次见婉儿的位置 李明轩也对房中几人行了一礼,告别,随后赶紧去追秦离。 慕容景无意识地迈出了一步,但是他回头看了看玉清清和其他人,觉得如果自己现在离开的话,会让许诗婉的生日宴变得不愉快。 所以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步子,重新回到位置上,扯了扯唇角,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开口:“我们继续吧。” 旁边的玉清清看他的模样,发觉自己做错了事,心下一阵愧疚。 徐喻之望了望站在原地,还有些发呆的许诗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起,他拉了她的手,道:“婉儿,吃饭吧。” 许诗婉回神,对他笑了笑,重新落座,压下心头涌起的那些情绪,答:“好。” 李容歆虽然不知道他们几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乱说什么的好,于是便老实地闭了嘴,埋头专心吃饭。 后来梅香堂里还有欢笑声,只是不如之前热烈了,每个人都怀了心事,无法发自真心地笑了。 秦离周身的气息冷到极致,他麻木地走下一层层的楼梯,像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 李明轩跟在他后面,看到了楼梯旁边的升降梯,于是小声提议道:“秦校尉,咱们可以坐升降梯的。” “李副将想坐的话可以去坐,在二层等我即可。”秦离淡淡地开口。 “额……不用了,我陪你吧。” 秦离没有再说话,专心走路,只是眼神怎么看怎么空洞。 到了二层的时候,秦离发现这里几乎已经没有座位,他和慕容景惯常选的那个靠窗的位置,现在也已经坐了人。 “两位公子,你们有在这里订位子吗?”一个侍女过来询问。 秦离摇了摇头,问:“楼上的雅间还有没订出去的吗?” “七层和六层各剩一个。”侍女回答。 “好,稍等。”他说完便来到靠窗位置的酒桌前,对着正在此处吃饭的两人道:“二位,我比较中意这个位置,用七层的雅间与你们换如何?” 那两人一开始还有些懵,反应过来后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心道这人有病吧,正常人谁会用价格最贵的雅间换大厅里的位置。 但是他们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只能委婉地问:“公子莫不是喝多了?” “我确定我很清醒,可以吗?”秦离的眸子中带了认真和一丝执拗。 两人又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他相貌不凡,气质亦是出众,便相信了他的话,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齐声道:“可以。”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秦离点点头,说完便拿出两张银票,放在了桌上,指着方才的那位侍女道:“拿着去找那边那位姑娘。” 当看到银票的数额时,两人震惊得睁大了眼睛,立马起了身,露出谄媚的笑,“您请坐,您请坐。” 然后他们便喜滋滋地去找那位侍女换雅间,心道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竟然让自己碰到了,真是稀奇。 秦离顺势坐下,抬手,示意远处的李明轩过来。 对方会意,走到他的对面,落座。 之后,秦离叫来另外一名侍女,让她重新换了桌席面。 饭菜和酒上来后,秦离闷声说了句:“随意。”然后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酒入喉中,火辣辣的疼痛感暂时缓解了心脏处的疼痛,让他好受了一些。 此刻,他的脑海中又回荡起方才看到的,许诗婉与徐喻之坐在一起的那一幕。 他们两人,一个清冷出尘,一个温润如玉,任谁看起来,都是极为般配的。 可是,自己就不行吗?自己哪里比徐喻之差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开始疼痛起来,于是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尽。 对面的李明轩看他不动筷,而是一杯一杯地喝酒,不免有些同情,但他还有一个疑问,想要得到解答。 “秦校尉用七层的雅间来换大厅中的这个位置,所求为何?” 秦离又一次将空了的酒杯放下,倒满了酒,答:“一则,这是我和慕容景常坐的位置,二则……” 他顿了顿,眼睛望向窗外的街道,声音顿时变得有些嘶哑:“这是我第一次见婉儿的位置。” 李明轩心中一震,虽然他听过秦校尉喜欢许大姑娘的传言,但是没想到他用情如此之深。 方才在楼上的那一个眼神、一句话自不必说,如今一掷千金,只为换得一个第一次见她的位置。 他不禁有些怀疑,这真的是军营里那个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秦校尉吗? 原来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他,也有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 他如今这副样子,倒像是一个与自己没什么区别的普通人,而不是以往那个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左丞相之子。 “秦校尉对许大姑娘的心意,令人动容。”沉默半晌,李明轩如此评价道。 “呵……”秦离自嘲地笑了笑,“别人动容又有何用,我想要的,只是她的心动。” 听了这话,李明轩似乎也被戳中了心事,一时无言,拿起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饮下。 “李副将可有心悦之人?”秦离看着他,幽幽地问。 李明轩身体一僵,喉结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答:“有。” 秦离眼神一动,继续问“她可心悦你?” 李明轩摇了摇头,声音中带了几分苦涩的味道,“我……配不上她。” 感受到了他的失落,秦离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很好。” 李明轩愣了愣,然后眉眼舒展,“谢谢。” 秦离摇了摇头,又饮下了一杯酒,面颊微微发红,眼睛却很明亮。 他望着窗外,喃喃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李明轩听着,似乎是《诗经》里的句子,他一个没怎么读过四书五经的人,并不很理解其中的深意。 但是经过和秦校尉的一番交谈,再看他现在的模样,他猜测,那诗句里所表达的,约莫是对心爱之人的求而不得吧。 想到这里,他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念,但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第130章 不用发誓,我信你 生日宴结束,徐喻之提议要送许诗婉回去。 许诗婉答应后,上了他的马车。 “婉儿,你不开心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我察觉到了,秦离走了之后,不……应该说你看到他的那一眼,心绪便有些不佳。” 许诗婉一怔,表情有些不自然,道:“是吗?我没有发觉。” “我看得很清楚。”徐喻之肯定地回答。 许诗婉轻轻笑了笑,“喻之,人非草木,怎能无情,今日,便是见到一只猫儿狗儿对我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也会动容的。” “可秦离不是,他是一个心悦你的人。” “但对我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分别,你明白吗?” 徐喻之瞳孔一缩,他明白许诗婉的意思,她不喜欢秦离,所以秦离对他来说,和其他平常的人事物没什么分别,只是,自己为什么还是不放心呢? “婉儿,你现在不喜欢他,那以后呢?你现在心疼他、可怜他,那你怎知这种心疼、可怜,以后不会变成一种喜欢,进而变成一种爱呢?” 徐喻之知道不该这么逼问许诗婉,但是他实在忍不住,他不想让许诗婉怜悯秦离,也不想让她为他而心痛,他嫉妒,他不允许。 听着他的这番话,许诗婉感觉心脏像被一个重物击打了一下,有些难受。 她想立刻回答说不会的,自己不会喜欢秦离的,心疼和可怜,怎么可能变成喜欢甚至于爱呢? 但是她又想到,自己曾经也斩钉截铁地在秦离面前说过不喜欢徐喻之,如今呢?不也喜欢了吗? 她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苍白无力了。 许诗婉沉默了很久,徐喻之也不催促,很有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喻之,以后的事情我无法预料,所以无法保证,但是我能确定,现在的我,心悦的是你,而非秦离。 你来府上对我说的那番话,真的让我很心动,想要与你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我想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们的确会像你说的那般,琴瑟和鸣,岁月静好,我也愿意与你一起为之努力。” 说完这些话后,她右手伸出三根手指,道:“我发誓,方才所说的话,句句真心,如果有假,便让我……唔。” 没等许诗婉将话说完,徐喻之便握住她发誓的手指,将她往怀中一拽,温热的唇贴上了她的。 这一次,不是蜻蜓点水,而是更深入的亲吻,很温柔的缠绵。 许诗婉震惊过后,抱着安抚的心态,闭上了眼睛,同样温柔地回应他。 半晌,徐喻之方不舍地从她的唇瓣上离开,他一错不错地看着许诗婉,眼中的爱意满得仿佛要溢出来。 “婉儿,不用发誓,我信你,不会有意外,我们会在一起。”徐喻之认真道。 “嗯。”许诗婉点点头。 徐喻之拉起她的左手,看着那串南红手串,问:“这个礼物,婉儿喜欢么?” “很喜欢。”许诗婉果断地回答。 徐喻之勾了勾唇角,柔声道:“初初看到它的时候,我便想到了你,很奇怪,明明你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 可我就觉得它很像你,也许是我透过纯净无瑕的外表看到了你那颗隐藏在深处的,热烈如火的心吧。 答应我,婉儿,只要你心里还有我,就一直戴着它,好吗?” 听了他的话,许诗婉的心再一次不可抑制地跳动,她感觉脸有些发烫。 沉默片刻,她反握住他的手,弯了弯眉眼,轻声道:“好。” 过了一会儿,许诗婉想到了什么,便问徐喻之:“何渊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是,不过我只是让人断了他一只手。”言外之意,还有一人派人断了他一只脚。 这个人是谁,许诗婉和徐喻之心知肚明,但都不想说。 “谢谢你替我出气。” “我既心悦于你,便应当如此。” 闻言,许诗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 慕容景送玉清清回家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宁,脸色很难看。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我没想到秦离会那么巧地来了醉月楼。 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 玉清清垂首,双手在膝盖上紧紧地攥在一起,一脸愧疚。 慕容景看了有些不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道:“没关系,你也是为了许大姑娘和徐公子,没有什么坏心思,我理解。 秦离与我,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之后我去找他,好好道个歉就可以了。 秦离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相信他会原谅我的,你不必再自责了,嗯?”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玉清清心里仍然不好受,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向他道歉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不必,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再说从许大姑娘好友的角度来说,你的做法也在情理之中,没有什么问题。” “是我将你置于两难的境地,这是事实,怎么能说不是我的错呢? 不过,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我会尊重你的想法和意愿,不会再为难你。” 慕容景听了这话,有些动容,脸上的阴霾散了很多。 他摸了摸她的头,道:“好。” 把玉清清送回府中后,慕容景便马不停蹄地往秦离府中赶。 到了门口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在心里给自己加了把劲儿,便雄赳赳地进了府。 “慕容公子,少爷说了,不想见你。” 在他到了秦离院门口的时候,被守在外面的刀心拦住了。 “我是来道歉的。”慕容景诚恳道。 “少爷说了,不想听。”刀心一脸漠然。 慕容景直接强行往里闯,顺便大喊:“秦少爷,我知道错了,看在我们十数年的情分上,你原谅我吧,只要你原谅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刀心皱眉,伸手挡着他,轻轻往后一推。 “哎哟,疼死我了,我的胸口好疼……”慕容景捂着心口,做出十分痛苦的模样。 刀心一惊,心道自己没用多大力啊,怎会如此,但他来不及想太多,忙上前轻轻扶住慕容景,问:“慕容公子,您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景狡黠一笑,趁着刀心没有防备的空隙,重重推了他一把,然后撒丫子往秦离的屋中跑。 刀心打了个趔趄,反应过来后急忙去追,但已经来不及了。 慕容景进入房中,看着单手支颐,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秦离,没有丝毫犹豫地…… “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下了。 此时刚追过来的刀心:……???!!! 第131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秦离听到动静,睁开了眼,当看到正跪在地上的慕容景时,瞳孔一震。 他蹙眉,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中带了些许怒气:“你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只可跪天跪地跪父母,怎可跪我?你赶紧起来!” “秦少爷,你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慕容景没有动弹,可怜巴巴地求他。 秦离无奈地扶了扶额,伸手拉他,道:“你起来再说。”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慕容景耍起了无赖。 秦离本来就有气,现下看他逼迫自己,怒气更盛,他收回手,冷冷道:“想跪你就跪吧,我走了。”说完便迈开了步子,准备出门。 “哎!等等……”慕容景连忙起身拽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别走。” 秦离见他起来了,便挣脱他的手,走回到椅子上坐下,淡漠地道:“你解释吧。” 慕容景瞧他肯听自己说话了,便来了精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去脉讲了一遍,只是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你觉得你错在哪了?”秦离淡淡地问。 慕容景先是一愣,随后回答:“我不该知道了许大姑娘过生辰的事情却没有告诉你。” “若是你告诉我,不就对不起玉清清了?” “这……我……” 秦离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一开始在醉月楼看到你的时候,的确很生气,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你夹在我与玉清清中间,怎么做都是错的,不讨好的。 但反过来说,你选择哪一方,也都是合理的,是对的。 所以,你选了玉清清,我不怪你。 但是我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因此暂时不想见你,明白?” 慕容景听了这话,微微出神,道:“秦少爷,你还有这么讲理的时候啊?” 秦离挑了挑眉,不耐地对着门外道:“刀心……” “别别别,秦少爷,我忘了,你一向明事理、是非分明的。”徐喻之赶紧开口打断他。 秦离冷哼一声,吩咐刀心:“给徐公子上茶。” “是。” 慕容景猜他气应该消得差不多了,便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那个……许大姑娘和徐公子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闻言,秦离眼神黯了黯,面无表情道:“韬光养晦,伺机而动。” “哦……”徐喻之本来想说要不你就退一步,成全他们两人吧,但是看到他黯然伤神又有些执拗的样子,本已经到嘴边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褚洲人只知左丞相秦忠古板、偏执,认定一件事很难改变,却不知道他的儿子秦离更是青出于蓝,只是他们所执着的事情不一样而已,唉…… 想到这里,徐喻之有些无奈,心道这世上为什么不能有两个许大姑娘呢?这样秦离和徐喻之便都能够得偿所愿了。 翌日,许诗婉正在做绣活的时候,绿萍进来禀道:“小姐,秦公子派人送来了二十盆茉莉花。” 听到“茉莉花”三个字,许诗婉的手微微一颤,片刻后,她继续将针插入绣绷中,冷淡地道:“让他们拿回去吧,我不收。” 绿萍为难道:“小姐,来送花的人已经走了,他们转达了秦公子的话,说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来,不管是丢了还是送人,都随小姐的意。” 许诗婉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个人总是这样,霸道、蛮横、不讲理,让别人拿他没有办法。 沉默许久,她终是妥协道:“放到院中,养着吧。” “是。”绿萍行礼退下,去安排了。 ***************** 林修远再一次与李容歆道别的时候,语气郑重:“容歆,愿你岁岁安康,长乐无忧。” 李容歆怔了怔,很快便眉眼舒展,答:“修远,愿你前程似锦,笑颜常开。” 林修远鼻头一酸,将她拥在怀中,哑声道:“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嗯……修远,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林修远身体一僵,答:“我得空就来,容歆乖,等我。” 李容歆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害怕,似乎她这次若是放开这个人,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修远,你真的还会来吗?” “傻瓜,当然了。” “那……你和我拉钩。” “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连便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奈何桥上等三年。” “说好了哦,修远。” “好。” 然话中的苦涩,只有一人能体会。 回去的路上,林修远的马车再一次被褚玄璋的人拦下。 “林公子,二皇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问您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去皇宫找他。” 那人声音闷闷的,头也埋得很低,害怕得到林修远的怒骂。 但是出乎意料的,对方的声音很温柔。 “你告诉他,明日我便去皇宫。” 听了这话,那人欣喜地抬头,却看到一张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 “公……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你走吧,我要回府了。” “是……” 看着越来越远的马车,那人想起方才林公子麻木、冰冷、丝毫没有生机的眼神,心中生了几分怜悯。 回了皇宫,将林修远说的话转述给自家主子后,他纠结了片刻,还是将林修远当前的状态道出。 得知林修远要来见自己,褚玄璋很是欢喜,但听到后面的话,他皱起了眉头,叫来福康,道:“你去太医院告诉张太医,让他明日不要给旁人看诊了,听我安排。” “是。”福康得了命令,出去办事了。 “修远身子虚弱,你说我明日给他熬点鸡汤好,还是骨汤好呢?”褚玄璋单手撑着下巴,边思考边问身边的清酒。 清酒心道:只要您别再折腾林公子,比什么都强。 但是他一个侍卫,不可能直接对主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答:“殿下决定就好。” 褚玄璋伸手打了一个响指,“那就都做吧,你让人明日把厨房收拾好,把食材备好,我有用处。” “是,殿下。” 第132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林修远回府,与家人吃了饭,细细叮嘱一番后,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他坐在书桌前,拿出此前已经写好的信,盯着看了许久,方不舍地放到书桌前方。 接着,他叫来阿吉,指着信道:“明日你帮我将这个送去给容歆。” 阿吉将信拿起来,疑惑地问:“少爷明天不去找容歆小姐了吗?” 林修远苦涩一笑,答:“我明天有事情,不去了,你代我送去吧。” “好,少爷还有别的吩咐么?” 林修远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几张银票,道:“阿吉,你自小便在我身边伺候,一直尽心尽力、办事妥帖,这些银票,你拿着,算是我对你的感谢。” 阿吉忙推辞,“伺候少爷是奴才的本分,府中已经给了奴才银钱,奴才不能再要少爷的。” 林修远坚持道:“阿吉,府中是府中,我是我,你伺候得力,我给你赏钱,是天经地义的,你无需推辞。 而且,你也快到了成婚的年纪,需要这笔钱,来娶妻生子,安家立业,快拿着吧。” 见少爷如此说,阿吉便慢慢地伸出手,接下银票,然后跪下,恭敬地磕了头,道:“奴才谢过少爷,少爷的恩情,奴才一辈子不敢忘。” 林修远笑了笑,眼中有泪光闪烁,他低下头,摆了摆手,道:“下去吧,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帮我拿一床被子过来吧,我有些冷。” “是,少爷,奴才告退。” “嗯。” 阿吉走后,林修远又提笔写了一封信,依旧是哽咽不止。 写完后,他将信仔细地封了起来,搁在书桌中间。 做完这件事,他像被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只感觉疲惫得很。 月上枝头的时候,阿吉拿来了被子,此时林修远已经上了床,正靠坐在床头,神情落寞,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吉将被子铺在床上,帮林修远掖好了被角,问:“少爷还不休息吗?” 林修远摇摇头道:“我坐一会儿,你不用管我,先去睡吧。” “那少爷有事叫我。” “嗯,你帮我把灯熄了吧。” “好。” 灯被熄掉后,屋中漆黑一片,只有从窗户处倾泻的月光照在床前,照亮了林修远的半边身子。 阿吉走到门口欲离去的时候,林修远又叫住了他。 “阿吉,我和褚玄璋的事情,一定不要告诉家里人和容歆,知道吗?” 阿吉此时心中难受不已,但是他无法拒绝对方的命令,只能道:“是,少爷。” 林修远点点头,冲他笑笑,“阿吉,再见。” 看着月光下少爷如白纸一样的面容,阿吉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下一刻他就要乘风而去了。 努力将这一想法压下,他也笑了笑,“少爷,再见。” 阿吉离开后,林修远呆呆地坐着,回想自己的这一生。 他是吏部尚书嫡次子,受父母宠爱,哥哥保护,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他本该和这褚洲很多官宦子弟一样,有美好的未来,远大的前程。 可是天不遂人愿,让他遇到了褚玄璋。 他被他逼迫,成为他的禁脔。 此后,他的生活天翻地覆,日日煎熬,夜夜梦魇。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男人,因此配不上自己喜欢的女子,不能再娶她。 他不能告诉自己的父亲母亲和哥哥,怕他们为了给自己讨回公道,惹了圣怒,性命不保。 他想逃,想让太子主持公道,可是却被褚玄璋发现,掐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终于,他崩溃了,他不能让自己的家人和未婚妻受到伤害,他无法反抗皇帝的儿子,那他,便只能了断自己。 “对不起,父亲、母亲、哥哥。 对不起,容歆。 原谅我的懦弱,我真的太累太累,累到已经不想活着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拿起身旁的匕首,拔刀出鞘。 刀身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冷冽,晃了他的眼。 他的手轻轻抚过刀刃,冰凉的触感似乎从指尖传递到了心里。 许久过后,他右手握着匕首的柄,面无表情地朝着左手手腕划去。 这一下,划得极重。 皮肉破裂的疼痛感让他轻轻颤栗了一下。 然后,他便将手放随意地搁在一旁,任由汹涌而出的血液渗透进被子中。 随着血液的流失,他身体的温度也慢慢下降。 他感觉好冷,可是他动不了,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这时,他脑海中浮现出容歆的模样,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容歆……下辈子,我一定娶你做我的妻子……” 渐渐地,他眼皮越来越重,最后闭上了眼睛,原本蓄在眼眶里的泪无声地滑落脸颊,与被子上的血液融为一体。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此恨绵绵无绝期……” 念完最后一句,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 被子无法继续吸收的血液,从床上流了下来,形成一圈艳目的红色,那红色还在慢慢地扩大。 月光依旧温柔地照耀着他,那眉目如画的俊美男子,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如果忽视掉被染红的被褥和地面,这真是一幅极美的景象。 翌日,阿吉来叫林修远起床。 刚打开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阿吉心里咯噔一声,忙去寻林修远。 来到床前,入目是刺目的鲜红色,他看得呆住了。 四肢无法动弹,心口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少爷……”费了好大的劲儿,阿吉才勉强发出声音,但这声音很小,像是怕吵醒他一般。 接着,他拼尽全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拖着身子,小心翼翼绕开地上的血迹,来到林修远面前,伸手探他的鼻息。 他多么希望,此时少爷醒过来,斥责他一句:“你在干什么。” 可是没有,他的手指停在少爷的鼻尖很久,都没有探到哪怕一丝温热的气息。 他轻轻摸了摸少爷的身体,凉得透骨。 “少爷!!!”阿吉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大喊。 在春天将要结束之际,在即将成婚的前夕,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那个喜欢穿一袭白衣,笑起来很温柔的男子,自尽于自己的房间中。 第133章 吾儿修远,先吾而逝 林大人得知儿子的死讯后,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是看着阿吉跪在地上痛哭的模样,他清楚地知道不是的。 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哑声问:“修远在哪里?” “少爷在他的房间里。”阿吉将头埋得很低。 “带……带我去……”林大人已经有些站不稳。 阿吉抹了把眼泪,连忙起身扶住他,道:“老爷小心,奴才这就带您去。” 来到门口,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时,林大人身子颤了颤,眼中已经有泪光闪烁。 进入房中,看到被褥和地上鲜红的血迹时,他心脏处像被一把利剑重重刺入,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老爷!”阿吉惊叫出声,忙上前扶住他,用力掐他的人中。 过了一会儿,林大人悠悠转醒。 他推开阿吉,颤颤巍巍地走到林修远跟前,抖动着双手去触摸他的脸,发现冰凉。 这一刻,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抱住林修远的身子,哭喊道:“修远!我的孩子,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为父啊?孩子,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你让为父怎么办啊?” 阿吉见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肩膀不断抖动着。 哭了半晌,林大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阿吉道:“你……去请大夫,快去。” 阿吉愣了愣,哽咽道:“老爷,少爷已经没有气息了。” “不,也许他还活着呢,也许还能救回来呢,你快去请大夫。”林大人眼中还带着一丝希冀。 “是,是,奴才这就去。”阿吉用袖子擦了眼泪,起身往外跑去。 接着,林大人又对门外守着的其他人道:“你们把地上的血迹清理了,再去拿两床被子来,修远他……他肯定很冷。” 说到最后,林大人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是……”那几人见状,也忍不住流了泪。 大夫来的时候,房间已经被清理干净,被褥换了新的,林修远的衣服也换了新的。 当拉开他的衣袖,看到腕上那可怖的划痕时,大夫心中便有了数。 诊完脉,又仔细检查他的眼睛和面容,大夫最终叹了一口气,悲凉道:“令郎已逝。” 林大人呼吸一滞,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是再听一遍,心依旧痛得像被凌迟一般。 他点点头,眼泪再次上涌,抬手示意下人将大夫送走。 然后,他便趴在被子上,抱着林修远,呜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掏出手帕,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面无表情地问阿吉:“修远为何会寻死?” 阿吉想起了褚玄璋,心下厌恶和气愤到极致,但想起少爷昨晚上的叮嘱,他终是忍住,道:“奴才不知。” 听闻此言,林大人怒从中来,喝道:“他是你的主子,你平时是怎么照顾的?竟然连这个也不知道!” 阿吉闭了闭眼,跪下,俯首在地,道:“老爷息怒,奴才的确不知,然少爷自戕,确实是奴才照顾不周的缘故。 对此,奴才无可辩驳,请老爷责罚,奴才绝无怨言。” “你!”林大人指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片刻后,他将手放下,垂下眼帘,像是老了很多岁。 “修远那孩子……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书信么?” 阿吉一愣,刚想回答没有,忽然想到昨日黄昏时,少爷坐在书桌前的情景,于是朝那里望去。 果然,看到了放置于书桌正中间的那封信。 他心中一动,来不及多想,直接起身来到书桌前仔细查看,然后便发现信封上写着“父亲亲启”。 他拿起信,走到林大人面前,双手将信呈了上去。 看到这个,林大人灰暗的眸子里总算有了一丝光亮,他迫不及待地接过,撕开信封。 当那熟悉的笔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林大人的鼻尖又开始酸涩起来。 “敬禀严父大人膝下: 不孝儿顿首百拜,书此绝笔,以告吾父。 岁月如梭,儿自幼承欢膝下,受教于父,感荷深恩。 儿虽有心报答,奈才疏学浅,功名无望,致使心灰意冷,遂有轻生之念。 此非一时冲动,实乃深思熟虑之后,痛定思痛之抉择。 在此,儿有二事,恳请父亲垂怜。 一则,儿与容歆,早已订下婚约。虽情深意重,奈天命难违。儿今将赴黄泉,实难履行婚约之责。故在此恳请父亲,代儿向容歆及其家尊退亲,以免容歆因儿之故,耽误青春,辜负良缘。 二则,儿身边小厮阿吉,自幼随侍左右,忠心耿耿,勤劳谨慎,从未有过错处。儿之不肖,与阿吉无涉,望父切莫因儿之过而责罚于他。若有余力,愿父能怜其孤苦,予以庇护。 儿死之后,愿父勿以儿为念,善自珍重,家中诸事,望父多加照料。 临书涕零,言不尽意。愿父安康,儿此别,生死两茫茫,但愿来世再为父子,以尽孝道。 不孝儿修远谨上。” 一封信读完,林大人已经泪流满面,“吾儿修远,先吾而逝,留吾一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片刻后,他继续道:“科举无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修远,你当为父是个傻子么?” 说完,他将信递到阿吉的手中,道:“你看看,他死了还不忘护着你,给你寻出路,你呢?现在还不肯说出实情,你忍心他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吗?啊?” 阿吉小心翼翼地接过信,当看到那句“愿父亲怜其孤苦,予以庇护”时,阿吉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少爷!”,然后号啕大哭。 少爷那么好的一个人,一个连他这么卑微的下人都牢牢记挂着的人,却被褚玄璋逼迫至死。 他得多么绝望,多么痛苦,才会选择以那样凄惨的方式死去。 褚玄璋!不能原谅他!不能放过他! 对不起,少爷,我食言了,我不能看着你离开了这人世,褚玄璋却像没事人一样好好活着,他不配! 这么想着,阿吉瞪着通红的眼,握紧了拳头,沉声道:“老爷,是二皇子褚玄璋,是他害死了少爷。” 第134章 我没想害死他的 听到这话,林大人震惊得睁大了眼睛,“这……和二皇子有什么关系?修远他不是一向与他交好吗?” 阿吉哽咽道:“不是的,这是少爷为了不让您担心而编造的借口,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他将林修远和褚玄璋相识,到被他威胁、强迫,再到日日煎熬,终不堪重负而选择自尽的经过一一道明。 林大人静静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待阿吉说完后,他心中涌起滔天的怒意,眼睛因为太过愤怒而发红。 “褚玄璋这个混蛋,竟然对修远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他,我要去找他,不……我要去找陛下!”说着便起身欲前往皇宫。 “老爷,不可以!”阿吉连忙抱住他的腿,劝道:“少爷就是担心您知道后,去找二皇子算账,从而犯了圣怒,才不让奴才告诉您的。 若是您因此出了什么事,那奴才怎么面对九泉之下的少爷啊!” 闻言,林大人动作一顿,他想起了他的妻子,大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他死了没关系,可若是家里其他人也……,那该怎么办? 林大人颓然地站在原地,喃喃道:“修远被人害死了,难道我这个做父亲的,只能咽下这口气,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吗?” “老爷,报仇的法子不止一个,不必急于一时,咱们可以徐徐图之。”阿吉安慰道。 “徐徐图之……”林大人念叨着,突然眼睛一亮,“对,我可以去求太子,请他来主持公道。 陛下一向疼爱太子,若是通过他口让陛下知道这件事,相信陛下会给太子面子,惩罚褚玄璋。 往后我再想其他办法,让他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对……就这样……” 阿吉点头,“老爷说的是,现下我们要紧的是先处理少爷的身后事,让他……安息……,之后再考虑去找太子殿下。” 林大人点头,闭了闭眼,声音嘶哑,“修远,你放心,为父一定会帮你报仇的,你就……安心地去吧……” 这天,褚玄璋一早便起床,梳洗完毕后,到了殿中的厨房,亲自为林修远熬汤、做饭。 临近中午,他让人将做好的饭摆满了一桌子,但是迟迟没有等到想见的那个人。 渐渐地,褚玄璋有些不耐烦了,便吩咐清酒:“你去看看,去接修远的人为什么还不回来?” “是。”清酒奉命出了宫。 大约半个时辰后,他回来,低着头,面如土色。 一开始,褚玄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以为他带林修远回来了,于是道:“饭菜有些凉了,你去热一下吧。” 清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依旧低着头。 褚玄璋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心渐渐沉了下去,“怎么了,他又不想来?” 清酒摇摇头,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那……”怎么了。 没等他问完,清酒便抬起了头,眼中闪着泪光,哑声道:“殿下,林公子他昨夜割腕自尽了,听府中人说,血……血把两床被子都浸透了,还没有流完,最后流到了地上。 今天早晨……小厮进去叫人的时候,发现林公子他……已经没了气息。” 说完这话,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你说……什么?”褚玄璋此时感觉周围的一切人事物都消失了,他脑中一遍遍地,不断地回荡着清酒的话。 “割腕自尽……血把两床被子浸透……流到了地上……没了气息……” 褚玄璋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嘴唇动了几次,才终于出声,问出了那个足以要他半条命的问题:“他……死了?” 清酒无言地点点头。 褚玄璋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此同时,自心脏处蔓延开的极致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他感觉一股腥甜涌上了喉咙。 “噗……”终是无法抵挡这汹涌而来的痛楚,他吐了血。 “殿下!”见他如此,清酒慌了,连忙上前扶住他。 褚玄璋不顾顺着嘴角流淌的血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紧紧握住清酒的胳膊,急切地问:“清酒,是因为我吗?是我……把他逼死的吗?” 清酒很想回答是,但看着他如今疯魔的样子,终究不忍心,只道了句:“属下不知。” 闻言,褚玄璋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知……哈哈……不知……” 他突然像个疯子一样笑了起来,没过多久又哭了起来。 “我……我没想害死他的。 我只是想让他永远和我在一起,让他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不想他成婚。 我只有他了,我只有他了…… 父皇喜欢皇后和太子,母妃喜欢父皇,谁来喜欢我啊? 我好不容易有了修远,现在他也离开了,为什么我什么都得不到,为什么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意我的感受啊? 清酒,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清酒木着一张脸,低声答:“属下不知。” “哈哈……”褚玄璋用力推开了他,身子晃了晃,泪水渐渐充盈了眼眶,“我知他厌我,却不想他厌我到如此地步,选择以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来逃离我,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这时,他突然瞥到桌上的饭菜,心中又是一痛,于是发了狠劲儿,挥手将其扫落在地。 伴随着“哐当”一声,汤汁飞溅,碗盘破碎,一地狼藉。 “死了……我以后再也不用做饭了,落得个清净。” 说完这话,眼泪夺眶而出,他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殿下……”清酒伸手欲扶褚玄璋,但被他抬手阻止了。 “清酒,你说,他该多疼啊……” “清酒,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清酒,是我害死了他,我爱他,却逼迫他,我该死……” “清酒,我知道错了,你让他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强迫他了……” 褚玄璋坐在地上,一遍遍地喃喃自语,说到最后,又吐了一口血。 清酒有些动容,他拿出手帕,轻轻为褚玄璋擦拭嘴角的血迹,道:“殿下,逝者已矣,您……节哀吧。” 褚玄璋眼神呆滞,握住清酒的手,道:“带我去见他。” 第135章 修远,是不是很疼啊 褚玄璋来到吏部尚书府的时候,被入目的白色晃了眼。 他蹙眉,捂了捂发痛的心口,在清酒的搀扶下缓缓进入府中。 林大人听下人通报说二皇子来了,怒上心头,心道这人还有脸来。 他来找褚玄璋,截住了他的路,问:“二皇子屈尊到府中有何贵干?” “林大人,殿下听说林公子……殁了,特来祭拜。”清酒在一旁回答。 “不必了,犬子身份低微,不敢牢二皇子惦念,您还是请回吧。”接着便对身旁的下人道:“送客!” “是!”几人齐声回答,打算将人请出府。 看林大人的态度,褚玄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肯定已经知道自己和林修远的事情了。 “等一下,林大人,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请您……通融一下……就一眼。”褚玄璋低声下气地乞求。 林大人冷哼一声,道:“殿下可知修远是因谁而死?” 听了这话,褚玄璋愣在当场,面色又白了几分,颓败地低下了头。 “看来殿下心知肚明,既如此,就该知道,修远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你!”说到最后,林大人眼中迸发出了隐忍已久的狠戾。 “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没想他死的……”褚玄璋小声开口,声音中满是悔恨。 林大人一脸厌恶,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行了,人已经被你逼死了,你就不要惺惺作态了,没得让人恶心。 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让人赶你出去了。” 他现在已经临近爆发的边缘,对着这个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不愿再客客气气了,若是他继续冥顽不灵,自己不介意让人把他打一顿。 他豁出去了,到时候就算闹到陛下面前,也是二皇子扰乱自己儿子的葬礼在先,他就不信,陛下会治罪刚刚丧子的他。 褚玄璋见林大人执意不让自己见林修远,也不想跟他多费口舌,直接扭头对清酒道:“我要见他。” 清酒当然清楚他的意思,点点头,道:“属下遵命。”说完便护着褚玄璋朝灵堂的方向冲。 林大人没想到他们主仆二人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连忙吩咐身边的人道:“快去拦住他们!” “是!”几人得到命令,也向灵堂冲去。 到了地方,褚玄璋看着林修远的棺椁,知道他是真的离自己而去了,那令人几欲窒息的痛楚又一次席卷而来,让他无法动弹。 “殿下,属下帮您挡着这些人,您快去看林公子,他们人多,属下怕拖不了多久。”清酒看他发起了呆,忙开口提醒。 褚玄璋清醒了过来,对,他要看修远。 想到这里,他忙走到棺椁跟前,轻轻将上面的棺木推开一些。 林修远苍白如纸的面容浮现在眼前,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就像睡着了一般安详。 “修远……”褚玄璋哽咽着唤他的名字,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 林大人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气到极点,大喊道:“褚玄璋,你这个畜生,休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儿!” 清酒忙上前将他拦住,因为不敢对他出手,所以被林大人一通拳打脚踢,不过他都生生忍下,没有还手。 对于一旁的动静,褚玄璋恍若未闻。 他轻轻抚摸林修远的眉毛、眼睛、脸颊、嘴巴,想要将这个人永远地刻在心里。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忙去拿他的左手,当看到腕上那深可见骨的伤痕时,呼吸一滞,身体轻轻发抖。 “修远,是不是很疼啊?他们说得对,我确实是个畜生。” 另一边,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清酒只能抵挡,不能伤了他们,渐渐有些左支右绌。 “殿下,属下要支撑不住了,您快走吧。” 这时,林大人瞅着空隙来到褚玄璋旁边,用力将他推开,道:“滚!” 褚玄璋被这么一推,身体撞到了柱子上,又跌在了地上。 “殿下!”清酒见了,心急如焚,想要上前去扶他,但是被十几个家仆缠着,脱不开身。 “你这个害死我儿的凶手,怎么有脸来?还大闹我儿灵堂,让他不得安宁,我打死你!” 林大人已经忍无可忍,攥起拳头要往褚玄璋脸上挥去,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架势。 阿吉见了忙上前阻止,低声在他耳边道:“老爷,不可啊,他是皇子,想想少爷,想想家里其他人啊……” 林大人动作一顿,愣怔片刻,悲从中来,痛呼道:“儿啊,爹没用啊,护不住你。” 阿吉阴沉着脸,朝褚玄璋道:“少爷生前你不放过他,如今他死了,你还不放过他,褚玄璋,你真是禽兽不如。 如今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就赶紧滚出去,莫要扰了少爷的安宁。” 褚玄璋抬眼,发现这人是经常跟在林修远身边的阿吉,顿时眼睛一亮,充满希冀地问:“修远他,有没有给我留话?” 阿吉冷冷地看着他,道:“少爷不曾给你留过话,一句都没有。” 褚玄璋的心像被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他又一次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 慢慢地,他的眼睛暗了下去,整个人也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呆呆地坐在地上。 “将他和他的侍卫一并拖出去,守好门,不要让他们再进来。”林大人沉声吩咐。 “是。”立时便有几个人上来将褚玄璋架起来,准备拖走。 “不劳烦林大人,本殿可以自己走。”褚玄璋挣脱身旁的人,淡淡开口。 说完这话,他最后朝林修远的棺椁看了一眼,面上满是不舍,然后,便如同行尸走肉般抬步离开。 清酒见状,也挣开了束缚,上去搀扶他。 “褚玄璋。”阿吉唤他,声音中没有丝毫感情。 褚玄璋听了,缓缓转身,眼睛如古井般无波。 “天潢贵胄又如何,做了孽一样要下地狱,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阿吉如今已经不在乎会不会得罪了他被灭口了,他一个孤儿,没了最喜欢的少爷,还怕什么呢? 闻言,褚玄璋轻声一笑,淡淡开口:“借你吉言。” 话毕他便转身,被清酒扶着离开,身影看上去十分落寞和寂寥。 第136章 修远,求你带我走吧 李容歆得知林修远死讯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那时的彩霞十分艳丽,几乎染红了半边天。 她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林修远送的那枚簪子,静静地发呆。 不知为什么,她今日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突然,没来由地,她心脏处一痛。 手随之轻轻一抖,簪子没拿稳,摔到了地上。 上面坠着的那颗红豆,掉了下来,弹到较远的地方。 林容歆慌了,忙捡起簪子,又走到远处拾起那颗红豆。 这时,李大人一脸沉痛地走进来,望着自己的小女儿,欲言又止。 “父亲……您怎么了?”李容歆疑惑地问,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恐惧之感。 纠结过后,李大人最终有些哽咽地开口:“歆儿,修远他……逝世了……” “啪嗒……”那刚刚被捡起的红豆又一次摔在了地上。 ………… 李容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吏部尚书府的,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口中不断重复着:“修远自尽了?不会的……不会的……” 到了门口的时候,看着上面挂着的白色布条,她依旧无法相信林修远已经死去的事实。 突然,她睁大了眼睛,拼了命地朝灵堂的方向跑去,无视后面不停呼喊她的丫鬟和小厮。 到了灵堂前方,望着两旁悬挂的丧幡,以及堂中的牌位和棺椁,她止了步,眼泪“哗啦”地流下来,接着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修远……!!!” 喊完这句话,她感觉一震天旋地转,瞬间跌倒在地。 “小姐!”身后赶来的丫鬟忙将她扶住。 “容歆!”林大人听到下人的通报,急忙赶来,当看到瘫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李容歆时,丧子之痛再度将他紧紧包裹住。 他缓缓上前,忍着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弯下腰,轻声唤:“容歆,好孩子,地上凉,快起来吧。” 听到林大人的声音,李容歆眼中有了神采,她慌乱地抓住他的衣袖,问:“林……林伯伯,修远他……他没有死对不对,是骗我的对不对。” 林大人看她的样子,于心不忍,但却无法自欺欺人。 沉默很久,他终是道:“容歆,修远他……已经离世了……你……节哀吧。” 听了这话,李容歆眼里的神采消失了,她放下手,轻声开口:“怎么会呢?他昨天还和我在一起,还和我拉钩,说会回来找我的。 他答应过我的,怎么能食言呢?” 李容歆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哭了起来。 “修远,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们快成婚了,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的,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啊? 修远,不要走……不要走……你回来啊修远,求求你了……我不能没有你……呜呜……” 看她哭得那么伤心,林大人以及守在一旁的丫鬟小厮听着,也情不自禁地落了泪。 半晌后,李容歆渐渐止住了哭泣,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问林大人:“林伯伯,我能……看看修远吗?” 林大人一怔,很快回答:“可以,容歆,你随我来。” 接着,李容歆便被丫鬟扶起,跟着他来到林修远的棺椁前。 林大人轻轻将上面的棺木移开,退到一旁。 李容歆缓缓上前,心像是被什么揪着一样,她想看林修远一眼,但又害怕里面躺着的那人真的是他。 当林修远的面容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像被悬举已久的铁锤重重砸下,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泪水再次决堤,伸出去的手不住地颤抖,她不敢去触碰他的脸,怕那冰凉的感觉会让自己肝肠寸断。 她终究是没有触及到他,而是扶着他的棺椁,哭得凄然。 “修远,你带我走吧,没了你,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求求你了,让我跟你一起走吧,啊……”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尽。 不久后,声音戛然而止。 李容歆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小姐!” “容歆!” 丫鬟和林大人忙上前扶起她,摇晃她的身体,但是都没有用。 林大人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的鼻息。 当发现她还有气息时,松了一口气,对着丫鬟道:“快,快扶她去房间休息。” 然后又对一个小厮道:“快去请大夫。” “是。”小厮得了命令,立马往外跑去。 很快,大夫来了,开始给李容歆诊脉。 “大夫,怎么样,这孩子,她没事吧?”林大人焦急地问。 对方轻叹一声,温言道:“这位姑娘,乃是情志内伤,悲从中来,气机阻滞所致,只需稍作休息,平心静气,自会好转。 稍后我开一安神之药,待她醒来,喂她服下即可。” 听闻此言,林大人放下来心,道:“谢谢大夫。”随即便示意小厮引大夫下去开药。 看着床上之人虚弱的模样,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后紧紧握起拳头,眼中对褚玄璋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李容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和林修远的过往一一闪过,那人就在眼前,可她却抓不住。 “修远!”她忽然从梦中惊醒,脸上泪痕未干。 “小姐,你醒了。”丫鬟欢喜地开口,随后对门口的小厮道:“快去告诉林大人,小姐醒了。” “好。”小厮赶忙去报信。 不一会儿,林大人带着阿吉赶到。 “容歆,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林大人关切地问。 因为先前的呼喊,李容歆的嗓子已是受了伤,但她恍若未觉,声音嘶哑地答:“林伯伯,我没事。” 停顿片刻,她继续道:“林伯伯,您能告诉我,修远他,为什么会寻短见吗?” 这时,一旁的阿吉上前,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道:“容歆小姐,这是少爷让奴才给您的信,奴才猜测,少爷在信中应该把因由讲清楚了,您……看看吧……” 见了信,李容歆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伸手,轻轻接过,撕开信封,读了起来。 看到第一行字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开始呜咽。 第137章 把修远还给我 “吾妻容歆: 素笺盈泪,墨滴成愁,临风怀想,不胜凄凉。吾之一生,如梦似幻。曾梦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料命途多舛,科举无望,愧对卿恩,遂有轻生之念,以谢尘寰。 卿卿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月下花前,曾许白头。不料世事无常,情深缘浅。吾心已如死灰,世间繁华,再无留恋。唯愿卿乘青春年华,抛却前尘,觅得良人,琴瑟和鸣。卿若幸福,吾九泉之下,亦含笑矣。 愿卿勿以吾之故,泪湿罗裳。吾心虽死,爱卿之情,至死不渝。 泪尽纸短,言不尽意,望卿安好。愿来生有幸,与卿再续前缘,补今生之憾。 夫修远绝笔。” 读完后,李容歆将信紧紧捂在心口处,失声痛哭。 半晌后,林大人开口道:“容歆,如今修远已经离世,待处理完他的身后事,我便会去府上为你和修远退亲。 到时你可再择良婿,再觅……良缘……”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李容歆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林伯伯,我是修远的妻子,永远都是。 我将一直守着他,不会再嫁旁人。” 林大人怔住,心下一阵感动,但还是劝道:“好孩子,你这又是何必……” “林伯伯,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不可更改。 现在,请您告诉我,修远自尽的真正原因。”李容歆面无表情地开口。 听了她的话,林大人瞳孔一震,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李容歆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没有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此时她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修远不会仅仅因为一个暂时得不到的功名而寻短见。 修远啊,你为什么不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我,以至于连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都不愿意想? “林伯伯,你告诉我吧,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查,总有一天,我会查出来的。”李容歆一脸执拗地道。 林大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犹豫道:“容歆,我怕你知道了真相会承受不住啊?” “林伯伯,你放心,我没事,如今修远已经离我而去,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林大人蹙眉,纠结了半晌,终是对着阿吉道:“你来说吧。” 阿吉得到命令,缓缓点了点头,将那天对着林大人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出乎意料地,李容歆听完后没有哭喊,而是面如死灰地低着头,不发一言。 难怪啊,难怪修远身子这么消瘦,难怪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悲伤,因为他的身心都遭受着巨大的煎熬,他已经将近崩溃了。 “褚玄璋……”过了很久,李容歆口中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 这时,一个丫鬟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道:“容歆小姐快喝药吧。” 李容歆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要回府了。”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林大人忙阻止道:“容歆,这是安神的药,对你有好处的,先喝了再走也不迟。” “不必了,林伯伯,我很好,不需要喝药。”她将林修远给她的信仔细收好,下了床,穿上鞋,又朝林大人行了礼,便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林大人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翌日清晨,褚玄璋双目无神地躺在美人榻上,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酒坛,殿中也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清酒看不下去,来到他的面前道:“殿下,您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用饭了,还喝了这么多酒。 属下知道林公子去了您伤心,可是您也不能这么作贱自己啊。” 褚玄璋身子没有动弹,只是闷声道:“出去。” “殿下……”清酒欲再次劝说。 “我让你出去,听不懂吗?”褚玄璋抬高了声音。 清酒无奈,准备退下。 这时,福康公公进来禀:“殿下,工部尚书嫡次女李容歆,想要见您一面。” 听到这个名字,清酒猛地抬头。 褚玄璋眸中寒光一闪,眼睛微眯。 “殿下……”清酒轻声唤褚玄璋,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褚玄璋抬手阻止,起了身,道:“传她进来吧。” “是。”福康公公出去传话。 不一会儿,一身穿白衣,头上簪一朵白花的女子进入殿中。 褚玄璋起身,走到她面前,阴鹜的眸子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最后停留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嗤笑一声:“不过如此,也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魔,对你神魂颠倒。” 李容歆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褚玄璋挑了挑眉,沉声问:“见了本殿,为何不拜?” “你配吗?”李容歆沉着脸问。 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褚玄璋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随后便是渐渐浓重的怒意。 清酒看了褚玄璋一眼,有些担忧李容歆接下来的处境,于是忙道:“容歆小姐,不可对殿下这么无礼。” 褚玄璋笑了笑,答:“谁都可以对我说这句话,唯独你不行。” 李容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褚玄璋也不着急,直接从地上随手捞起一坛酒,往嘴里灌了几口,然后随意地将坛子扔在地上,任由它碎裂,里面的酒溅了一地。 李容歆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连眼皮也没有抬。 褚玄璋上前,抬起她的下巴,问:“说,你来找本殿,何事?” “把修远还给我。” 褚玄璋瞳孔一缩,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把修远还给我。” 褚玄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低头笑了几声,然后猛然抬起结了寒霜的眸子,道:“我没去找你要,你反倒来找我,李二姑娘,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容我问一句,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 “林修远的妻子。” “我很清楚你们并未成婚。” “我们两情相悦,已经定了亲,下了聘,我当然是他的妻子。” “你不是!林修远是我的人,我的人!他没有妻子!”褚玄璋变得有些癫狂。 第138章 我来陪你了 “你既对他如此情深意重,为何要把他逼死?” 褚玄璋身体一僵,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该死。”李容歆袖口轻轻动了动,里面一阵寒光闪过。 “容歆小姐!”清酒发现了异常,忙喊她的名字。 李容歆听到声音,动作一滞,扭头看向他。 清酒瞅着这个空隙赶紧开口:“您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吧,您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应该很担心您吧?” 他说完后,几不可察地冲她摇了摇头。 闻言,李容歆眼睛微微睁大,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但是又痛恨这种清醒。 她蹙眉,咬着嘴唇,经历一番挣扎,终究是选择了妥协。 褚玄璋没有把李容歆和清酒的细微动作放在心上,此时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李容歆说的最后一句话。 沉默了一会儿,他心中不平,冷笑一声,道:“我该死,难道你就不该死吗?” 李容歆如墨的眸子幽幽盯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殿下!”清酒听了褚玄璋的话,有些发慌,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褚玄璋剜他一眼,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指着殿门,沉声道:“滚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清酒一怔,颓丧地垂首,行礼,“属下告退。” 待他走后,褚玄璋继续对李容歆道:“如果说害死他的罪魁祸首是我,那么推了他最后一把的人,便是你。” 看她不说话,褚玄璋接着开口:“你以为他为何会选在你们大婚前夕自尽?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是我的人,所以他不想娶你,知道吗?他不想娶你! 可是你呢?为什么非要嫁给他,若你不是一心想要嫁给他,他根本就不会寻死! 所以,逼死他,你也出了一份力呢,李二姑娘!” 李容歆听着这话,脸色慢慢发白,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她突然想到那天,是她去求父亲,让他尽快促成自己与修远的婚事,因为她想早早地与修远在一起,她想每天都看到修远。 如此说来,竟是自己将他逼死的吗? 她无法接受这一事实,不断摇着头,眼泪汹涌地流淌。 可是褚玄璋还不肯放过她,他继续逼近她,在她本就支离破碎的心上又捅了一刀。 “所以啊,你有什么资格来找我,让我把修远还给你,说我杀人偿命,我该死。 我把这些都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你,你把修远还给我!你杀人偿命!你该死!” 褚玄璋最后一句话说完,李容歆无力地跌在地上,失声痛哭。 ******************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李容歆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 午后,许诗婉和玉清清得知林修远去世,来探望李容歆。 看着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短短几天,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林修远死了,容歆痛失未婚夫,已然一副垮掉的样子。 许诗婉和玉清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所有的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们只能一左一右,握着她的手,陪伴在她身边,给她些许的安慰和支持。 “许大姐姐,玉大姐姐,你们说,人真的会有来世么?若有,那今世未能圆满的缘分,会在来世得到圆满么?”李容歆轻声问。 许诗婉和玉清清听闻此言,鼻头皆是一酸。 “会的,容歆,你与修远,尘缘未了,来世定能够再次相逢,以续前缘。”许诗婉安慰道。 李容歆眸中有了一丝光亮,她抓紧许诗婉的手,充满希冀地问:“真的吗?许大姐姐?” 许诗婉温柔地笑着,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道:“真的,容歆。” 玉清清也在一旁宽慰她:“容歆,虽然不知个中缘由,但是我们看得出,修远是真心喜欢你的。 他在九泉之下,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尽快振作起来。 所以容歆,节哀,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李容歆木然地点点头,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听进去。 ****************** 停灵的第三天晚上,李容歆跪守在林修远的灵堂前。 她的眼泪几乎已经流干,心也变得麻木。 林大人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有些不忍,于是劝道:“容歆,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李容歆摇了摇头,哑声回答:“明天就出殡了,我想再陪陪修远。” 林大人眼眶微红,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容歆安静地跪在那里,万千思绪纷纷涌上心头。 对不起,修远,褚玄璋说的对,是我逼死了你,所以我该死,我不该活着。 你曾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也希望我能好好活着,代你看尽这世间美景。可是修远,没有了你,这世间美景于我而言不过只是一抹浮华罢了。 修远,我们今生不能做夫妻,那便来世再相守吧,可是如今你先于我离开,若是我去得太晚,是不是就赶不上你了,你且等等,我这便来陪你了。 李容歆突然站起了身,无尽的悲伤在眼眸中蔓延,最后化作泪水流淌出来。 其他同样跪在地上的人有所察觉,均抬眼,惊讶地看向她。 突然,毫无征兆地,她眼神一凛,奋力朝林修远的棺椁冲去。 “砰”地一声,女子如一朵凋零的花,倒在了棺材旁,鲜血染红了她的素衣。 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震惊过后,便是凄厉的呼喊。 “容歆!” “小姐!” 众人忙跑上前去查看情况,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 李容歆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些人的声音,她轻轻睁开眼,只看到一片血色,她还活着…… “修远……”她拼着最后的力气,扶着棺椁的边缘起来,随后又不顾额头上还在汹涌流淌的鲜血,翻到棺椁里面,抱住了林修远。 “修远,我来了……我来陪你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她颤抖地拿出放在心口处的那枚白鹤展翅银簪,紧紧捏着上面的红豆,继续道:“这枚簪子,我……我让人修好了……” 突然,她感到一阵眩晕,吐了一口血,但她毫不在意,接着道:“你那时给我念的诗,我还记得,我……读书很少,但是那首诗,我一直记得,修远……这次……换我念给你听吧。” 第139章 我身上又背了一条人命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支。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念完这首诗后,李容歆没有再说话,她一动不动地依偎在林修远身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旁人上去查看时,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 那个像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姑娘,留下一封书信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殉情,去追随她的夫婿。 至此,李容歆与林修远,永远在一起了。 两家人念他们情深似海,决定将其合葬。 出殡那天,突然下起了雪,很大的雪,下了一天一夜。 天地之间,入目之处,皆是醒目又纯净的白色。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褚玄璋听到清酒说起李容歆的死讯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她死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清酒面容冷峻,眸中多了一丝痛色,“是,触棺而亡,鲜血溅了一地,死前拼尽全力爬入棺椁,躺在了林公子身旁。” 褚玄璋愣神片刻,突然将手中的酒杯丢出去,失控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都死了,死了好啊,哈哈哈哈哈…… 她逼死了修远,她该死,哈哈哈哈……” 不一会儿,笑声戛然而止,他眼中蓄着泪,跪在地上,眼泪也随着他的动作滴落在地。 褚玄璋肩膀不停抖动着,喃喃道:“我身上又背了一条人命,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殿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清酒忍不住开口。 “你在怪我。” “属下不敢。” “哈哈,不敢……我知道的,你们都不喜欢我,都巴不得我死……” 听了这话,清酒有些动容,忙道:“属下绝无这个意思。” “有也好,没有也罢,我不在乎了,我要去睡觉了,也许在梦里还能见到他。”褚玄璋说完便跌跌撞撞地起身朝床上走去。 “殿下,您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这样下去怎么行?您身子会坏掉的。”清酒劝道。 褚玄璋摆了摆手,“我有酒就够了,其他不需要。” 到了床边,他又想到什么,转身对清酒道:“清酒,你帮我……找一样他的东西来吧,什么都好,这样我看到,就会想起他了,否则以后的日子,我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清酒一怔,很快回答:“是,您还有别的吩咐么?” 褚玄璋摇摇头,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道:“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清酒听后,叹了口气,离开了。 许诗婉正在院中的小池塘喂鱼的时候,绿萍匆忙地从外面跑进来,脸色发白。 “小姐……容歆小姐她……殁了……” 许诗婉闻言,手一抖,手中的鱼食尽数洒在了地上。 听绿萍说了详细的经过后,许诗婉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会……”那个活泼可爱,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叫姐姐,让自己罩着她的姑娘,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许诗婉捂了捂发痛的胸口,闭了闭眼,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几日之内,两起噩耗,接踵而至,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内情,让两个青春正好的人自尽而亡。 她深吸一口气,进入房中,来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信,给绿萍,道:“帮我把信送去给吴老板。” “是。” “等一下。” 绿萍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被叫住。 “怎么了,小姐。” 许诗婉从抽屉中拿出了几张银票,道:“这个一并给她,就说是让她帮忙的报酬。” “好。”绿萍接过,出了门。 不到一个时辰,她回来了,又将银票给了许诗婉,道:“小姐,吴老板说了,你让帮忙的事情她答应了,但是钱就不必了,你们是朋友,不必计较这些。” 听了这话,许诗婉心中一暖,道:“吴老板真是个好人。” ************** 林修远和李容歆的葬礼过后,林大人和李大人一同登门拜访太子。 褚玄林已经听闻他们丧子丧女的消息,先对两人进行了安抚,然后问:“两位大人今日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请太子殿下为吾儿做主。” “请太子殿下为吾女做主。” 闻言,褚玄林愣了愣,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于是正色道:“二位大人请将缘由细细道来,若我能帮上忙,必尽力而为。” 两位大人见太子如此明理,心下一阵感动,随即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将褚玄璋逼死林修远,致使李容歆也伤心欲绝地随他而去的经过娓娓道来。 听完后,褚玄林的脸阴沉得吓人,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褚玄璋这个畜生!” 接着,他缓了脸色,对林大人和李大人道:“二位大人放心,我定会向父皇陈明这件事,请他惩处褚玄璋,还二位一个公道。” 听到太子的保证,两人感激涕零,对着他千恩万谢了一番,方离去。 之后,褚玄林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卫雪,气愤地讲完后,他感觉嗓子都有些烧得慌。 卫雪适时地递给他一杯茶。 褚玄林接过,内心有点小雀跃。 卫雪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地道:“二皇子这次做的事情,的确过分了,殿下打算如何?” “我肯定是要奏禀父皇,让褚玄璋得到惩罚的,雪儿,你觉得呢?” 卫雪点头,答:“殿下说得对,确实应该让二皇子受到教训,如此才能安定臣子的心。” “嗯……那我明天下朝后就去找父皇。” “好。” 翌日,褚玄林将褚玄璋害死林修远和李容歆的事情告诉皇帝后,皇帝怒从中来,当即吩咐福寿道:“你去,把那个孽障给我找来!” “是。”福寿正欲前去的时候却又被叫住。 “算了,朕亲自去找他,带路吧。”皇帝无奈地扶了扶额。 “是。” 皇帝来到玉华宫中,进入宫殿的时候便闻到很大一股酒气,立即便蹙了眉头,在看到满地的酒坛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褚玄璋!” 第140章 父皇打吧,最好把我打死 福康公公见状连忙走到床前唤他的主子:“殿下,陛下来了,你快醒醒吧。” 褚玄璋一动不动。 福康公公有些汗颜,又轻轻推了推他。 褚玄璋悠悠转醒,有些不耐烦地斥责道:“干什么?没看本殿在睡觉吗?” “陛下来了……”福康公公小声提醒。 褚玄璋眸色一动,缓缓起身,倚靠在床头,抬眼望了望立在不远处的那人,笑道:“父皇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真是稀奇。” 看着衣衫不整、头发也有些凌乱的褚玄璋,皇帝脸色黑得吓人,“我要不来这儿,还不知道你如此混账,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一点皇子的模样吗?” 褚玄璋冷哼一声,答:“我怎么样,父皇在意么?你只管好你的太子便罢了,还管我做甚?” “你……”皇帝被他这么一噎,身体轻轻晃了晃。 片刻后,他继续开口:“我问你,你与吏部尚书嫡次子林修远的事情是真的?” 听到那人的名字,褚玄璋的呼吸一滞,过了一会儿,他方回答:“是。” “逆子!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个孽障来,你怎可喜欢一个男人,还和他……”后面的话,皇帝实在难以启齿。 “我就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怎么了?这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吗?”褚玄璋的眼睛里满是执拗。 皇帝深吸一口气,“好……好……我再问你,你是不是逼死了他?” 褚玄璋瞳孔一缩,那股被酒麻痹的痛感再次袭来,他哑声回答:“是。” 皇帝怒从中来,上前两步,用力甩了他一巴掌,道:“你这个畜生,我让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为了一己私欲,拆散了一对恩爱的夫妻,毁了两个家。 林修远何辜,李容歆何辜,他们的父亲母亲又何辜,你简直不配为人!” 褚玄璋被打得脸歪向一侧,嘲讽地笑笑:“父皇说得对,我不配为人,我是畜生,那生我的您是什么?您可别骂我的时候顺便把自己骂了。 而且,我很好奇,父皇这么生气,到底是因为我害死了林修远和李容歆,还是因为有一个有断袖之癖的儿子,丢了您的脸?” “你!”皇帝又重新扬起手掌,打算扇过去。 褚玄璋仰起头,无畏地直视他,道:“父皇打吧,最好把我打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死了,您也少操份心不是?”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但举起的手终是没有落在他的脸上,而是缓缓放下。 他攥紧了拳头,沉声道:“二皇子褚玄璋,言语疯癫,行为无状,顶撞朕躬。 杖责二十,罚奉一年,幽禁于玉华宫,非诏不得出。” 说完这话,皇帝便甩袖离开,到门口的时候遇到了闻讯赶来的明皇贵妃。 发觉皇帝动了怒,她战战兢兢地问:“陛下,您怎么了,璋儿他……惹您生气了?” 皇帝盯着她,怒声道:“你养的好儿子,你自己去问他吧。”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陛下……”明皇贵妃盯着皇帝的背影,只觉委屈。 过了一会儿,她进入殿中,被突如其来的酒气熏得捂住了鼻子。 “璋儿,你又惹你父皇生气了?”皇贵妃有些埋怨地问。 褚玄璋苦笑一声,答:“母妃来我这里,不问问我怎么了,近来过得好不好,发生了什么,父皇怎么罚的我,而是和父皇一样,上来就兴师问罪,呵呵……” 明皇贵妃被他这么一说,脸上浮现一抹愧色,将儿子仔细打量了一圈,发现他一边脸通红,嘴角还有淡淡的血迹。 她赶紧上前,掏出手帕为他擦拭,道:“璋儿,你父皇打你了?” 褚玄璋觉得没意思,推开她的手,往床上一躺,背过身去,闷声道:“母妃回去吧,儿子想静静。” “璋儿……”皇贵妃不死心地唤他。 褚玄璋没有理,索性闭上了眼睛。 见他如此,皇贵妃轻轻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去安慰一下陛下,顺便问问他璋儿发生了什么事。 走之前,她叮嘱福康将玉华宫好生打扫一番,不要再酒坛满地,酒气弥漫了。 皇贵妃走了不久,清酒回来了。 “殿下,属下无能,只带回了这个。”他呈上一把琉璃蓝带卷草纹的匕首。 褚玄璋瞳孔一震,缓缓伸手接过,觉得它有千斤重。 “这是修远……自尽用的……” “是。” 褚玄璋听了,眼中渐渐有泪光闪烁,他紧紧地攥着这把匕首,之后又细细抚摸着它,似是痛恨,又似是留恋。 “很好,清酒,谢谢你。” 清酒抱拳道:“殿下折煞属下了,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抬头的一瞬间,他注意到褚玄璋脸上和嘴角的异常,心中一动,问:“是陛下来过了?还是皇贵妃……” 褚玄璋“噗呲”一笑,有些悲凉地道:“都来过了,都走了。” 清酒眼神暗了暗,轻声开口:“那属下去给您拿点冰块敷一下吧。” 对方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清酒就当他默认了,转身去准备了。 褚玄璋将那把匕首紧紧抱在胸前,重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纱幔,喃喃道:“修远,我好想你……” 许诗婉给吴越雪去信后没几天,就收到了她的回信。 信上说按照许诗婉的请求,调查林修远和李容歆自尽的原因,发现了几个疑点, 一是二皇子褚玄璋在林修远葬礼上大闹了一场。 二是林修远和李容歆的葬礼结束后,林大人和李大人便去了太子府。 三是两位大人去太子府的第二天,下朝后不久,皇帝便寻了个由头处罚了二皇子。 根据以上信息推断,林修远与李容歆的死或与二皇子有关。 信的最后,吴越雪建议许诗婉去太子府找卫雪,她应该知道具体的情况。 “褚玄璋……”许诗婉口中念着这个名字,眼睛微眯。 低头思忖了一下,她对红槿道:“明日随我去太子府一趟吧,我去找太子妃问些事情。” “好的,小姐。” 第141章 自然是让他付出代价 翌日,许诗婉带着红槿来到太子府找卫雪。 卫雪对她的到来没有感到惊讶,迎上前来,展颜道:“婉儿来了,快坐。”又吩咐伺候的丫鬟上了茶和点心。 将闲杂人等屏退后,两人开始交谈。 “看来吴老板已经告诉师姐,我会来了。”许诗婉道。 卫雪点点头,对白芷道:“你去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是。”白芷点头退下,不一会儿端来了一个中等大小的箱子。 “婉儿,我不知道前段时间你过了生辰,还是后来吴越雪告诉我的,这些东西是我的心意,还请你收下。” 白芷适时地打开箱子,只见里面装着几个大金元宝,元宝的上方还有几张房契地契。 许诗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道师姐真是太实在了,旁人送的是礼物,她是直接送钱啊。 卫雪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道:“直接送金子虽俗气了些,但胜在便宜,之后你无论是换成银子还是打成首饰都比较方便。” 许诗婉摆了摆手,答:“我倒没有觉得俗气,只是觉得太贵重了,这些金子换成银子的话得有几千两了,这……太多了……” “这都是小钱,不用放在心上,醉月楼日进斗金,而我也是那里的老板,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卫雪风淡云轻地开口。 许诗婉一脸难以置信,“师姐也是醉月楼的老板?” “嗯,醉月楼,是我和红……吴越雪共同的心血,不过她是明面上的老板,我是幕后的老板。” 许诗婉一脸佩服,“我常听师父说起师姐厉害,没成想这么厉害,我……自愧不如。” 卫雪宽慰道:“人各有志,你志不在此罢了,无需介怀。” 许诗婉一向想得开,听了对方的话,她颔首,“也是,那师姐,我就不客气了,这钱我便收下了。” “好。” 聊完这件事后,许诗婉正了神色,直入主题,“想必师姐已经知道我的来意,还请为我解惑。” 卫雪沉默片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悯,道:“二皇子褚玄璋,逼迫林修远委身于他,林修远苦苦支撑许久,终无法忍受而自尽。” “委身于他?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是。” “他真不是人。” “确实。” “那容歆呢?”她不相信容歆会那么轻易地寻死。 “据皇宫中的人说,她死前,去找过褚玄璋,应当是褚玄璋跟她说了什么,导致她万念俱灰,才……” 闻言,许诗婉感觉自己逐渐被一股悲痛的潮流淹没,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卫雪看了,有些心疼地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我听闻,你与李二姑娘,关系很好。” 许诗婉眼神看向前方,思绪回到从前,眼前又浮现李容歆冲她笑的模样,闷声开口:“容歆,就像妹妹一样,只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婉儿,你打算如何?”卫雪问。 许诗婉眼神无波,声音却冷了下来:“自然是让他付出代价。” “陛下已经罚过了。” “师姐相信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吗?” 卫雪一怔,嘲讽地勾了勾唇角,道:“自是不信的。” “是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褚玄璋杀了人,陛下却只是不痛不痒地罚了他,属于林公子和容歆的公道,也仅是昙花一现罢了。 容歆是我的朋友,她受了伤害,我不能不理,只是我现在还未想到办法,且待来日吧,找到机会,我定会让褚玄璋承受相同的痛苦和代价。” “好,必要之时,我会帮你。” “多谢师姐。” “客气了。对了,我看你身边也没有个会些功夫的丫鬟,来往办事可能不太方便。 今天之后,我会让白芷帮你找一个,以后遇到要紧事,直接让她传话给我和吴越雪即可。” 许诗婉心下感动,柔声道:“多谢师姐。” 卫雪笑了笑,朝窗户外看了看,说:“今天天气很好,你第一次来太子府,我带你四处转转吧。” “好。” 两人在府中逛了一会儿,最后来到了花园中,看到不远处的亭子中似乎有两道身影,一道明黄色,一道黑色。 卫雪蹙眉,道:“我忘了,今日有客来找太子,咱们去别处吧。” “好。” 两人转身欲走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喊:“雪儿!” 卫雪回眸,看到褚玄林朝她快步走了过来,便和许诗婉一同向他行礼。 “殿下。” “太子殿下安好。” “平身。”褚玄林朝许诗婉抬了抬手,随后眉开眼笑地问卫雪:“雪儿,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殿下,今日许大姑娘来找我说话,我看天气不错,便带她来这园子中逛逛。”卫雪向他解释。 褚玄林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哦。” 卫雪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无奈,道:“今日我让厨房做了殿下爱吃的点心,殿下稍后得空了记得来。” 褚玄林听了,眼睛一亮,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好啊好啊,雪儿最贴心了。”他一会儿不止可以吃点心,还可以顺便吃点别的。 “咳咳。”卫雪咳嗽,眼睛往许诗婉这边一瞥,示意他注意分寸。 褚玄林一怔,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又端了起来。 许诗婉看着他前后的变化,嘴角抽了抽,心道这太子殿下……倒是挺接地气的。 这时,庭中穿一身黑衣的男子也走了过来,离得近了,许诗婉便看清了他的样貌。 深邃闪亮的桃花眼,高挺的鼻,纤薄的唇,不是秦离是谁? 每次看到他,许诗婉就会莫名紧张,这次也不例外,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秦离在厅中的时候,一眼便认出了许诗婉,即便看不清相貌,但他知道那就是她,那般身形风姿,褚洲不会有第二人。 秦离知道,许诗婉不会想要见到自己,但出于礼貌和一种被支配的情愫,他还是过去了。 到她面前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秦离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他与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第142章 你愿意让我以朋友的身份帮你吗 “太子妃安好。” “婉儿,最近好吗?” 秦离一错不错地看着许诗婉,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许诗婉一怔,她有些恍惚,眼前之人,眼神温柔,举止有礼,像是自己一开始与他相识的样子,与那次在湖上的时候大相径庭,他……这是转性了? 不过,看其现在的样子,自己倒是放松了下来。 “还可以,秦公子呢?” “我也还可以。” 然后两人便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中。 “那个……秦离,你没什么事儿就走吧,我要跟雪儿回去了,还有……许大姑娘,要不你也?” 秦离:…… 许诗婉:…… 许诗婉有些汗颜,这个太子殿下真的是……心急啊,不过也看得出,他很喜欢师姐,那他们,肯定很幸福吧。 秦离深吸一口气,剜了褚玄林一眼,心想这人能不能有点出息,能不能不要每次一看到太子妃就走不动道啊。 这宣国皇室中比较突出的两个皇子,一个断袖,一个情痴,他真是为他们宣国的江山担忧。 还有,他能不能顾及一下自己的心情,好不容易见许诗婉一面,打了个招呼,就……完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我能否与许大姑娘单独说会儿话?”秦离开口询问。 褚玄林丝毫没有注意到秦离锋利如刀的眼神,听了这个问题,他蹙眉思考一瞬,道:“可以,但是你要快点哦,我还有要紧事呢。” 秦离:我******,你***能有什么要紧事? 许诗婉:没有人在意我愿不愿意么? 卫雪轻轻拽了下褚玄林的衣袖,道:“这要看婉儿的意思。” 褚玄林明白过来,立即应和:“对,许大姑娘同意就没问题。” 秦离看向许诗婉,柔声问:“婉儿,可以么?” 许诗婉低头思忖,一来他是太子的表弟,要是当着太子的面拒绝他,岂非让太子难堪;二来,他今日的态度比较好,且现在是在太子府,他应该不敢做什么无礼的事情。 最终,许诗婉答应了。 “那你们去我们方才坐的凉亭里聊吧,我和雪儿继续去别处逛逛。”褚玄林提议。 “好,那婉儿,我们过去吧。” “嗯。” 到了亭中,许诗婉直接问:“你要和我聊什么?” 看她上来便直入主题,秦离有些难过,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么? 不过他并没有显露出这种情绪,而是温和道:“林修远和李容歆的事情我听说了,我想……他们自尽的缘由,你也应当已经清楚了吧?” 许诗婉的眼神有些黯淡,“你想说什么?” “你应该会为她报仇吧。” 闻言,许诗婉瞳孔一缩,他猜对了,但是她不太愿意与他交心,于是反问道:“你如何断定我会?” “我知婉儿是个护短的人。”秦离的眸子中满是自信和从容。 许诗婉不喜欢他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就好像他们很亲密一样。 “你不要做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我们不熟。”许诗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么?可是我觉得,咱们很熟啊?”秦离上前逼近一步。 许诗婉蹙眉,欲再往后退,但是被后面的石凳绊住了脚,身体向后倒去。 秦离心中一惊,忙伸手揽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四目相对,周遭的气氛变得有些焦灼,秦离嗅着她身上的香味,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唇瓣,一股冲动油然而生。 但想到这么做会让她讨厌,便垂眸,轻轻放开了她,并往后退了一步,道:“小心些。” 许诗婉惊讶于他今日的反常,不自觉地说了句“谢谢。”但是很快又后悔,分明是他逼近,才导致自己差点摔倒的,向他道什么谢。 她这些小心思,秦离看出来了,心情甚好地勾了勾唇角。 “若你需要,我愿意帮你。” “你……不必如此,我……可以。” “我当然相信你可以,只是,能轻松一点的话,为什么还非要选择让自己比较累的路呢?” “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她已经有了徐喻之,不想再和秦离有过多的牵扯。 秦离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心口处像被什么扎了一样,有些疼。 “婉儿说话还算数吗?” 他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话,让许诗婉有些懵。 “什么?” “你之前曾说,若我改了那些不好的习惯,我们便可以做朋友。 现在我告诉你,我可以改,所以,你愿意让我以朋友的身份帮你吗?”说这句话的时候,秦离眼神明亮,一脸真诚。 他本就长得俊,现下做出这副样子,看着实在很……正气,让人不忍心拒绝。 许诗婉犹豫片刻,问:“你确定可以改?” 秦离眉眼含笑,身体微微前倾,道:“我确定,以后我不会再违背你的意愿,随意抱你、亲你、咬你……” 许诗婉眼睛微微睁大,羞愤道:“够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得这么清楚。” “哦,好的……那你答应了?” “嗯……”她讨厌秦离的原因就是他老是动手动脚,强迫自己,如果他愿意改掉这些毛病,自己也倒是愿意与他好好相处,像同其他人一样。 “那你有需要就派人找我。” “嗯……你不怕得罪二皇子?”许诗婉问道。 “我是太子的人,本就与二皇子不睦,何来得罪?不过我倒想起一件可能会让你为难的事情。” 许诗婉警惕地问:“什么?” “婉儿莫不是忘记了,二皇子褚玄璋是右丞相的侄子,是徐喻之的堂弟。你若是伤害了他,不怕与徐喻之产生嫌隙?” 听了这话,许诗婉心中一震,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秦离在一旁凉凉地道:“一边是好朋友,一边是……喜欢的人,婉儿,你会如何选呢?” 许诗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喻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和他说说清楚缘由,他会明白我的。” 看她这么袒护徐喻之,秦离不太舒服,“婉儿倒是了解他,只是你要寻仇的毕竟是他的亲人,我不信他会无动于衷,这道坎,你得想想要怎么迈过去啊。” 第143章 没想到在婉儿心里,我这么好啊 “这个我自己想办法,就不劳你费心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好,慢走。”秦离礼貌地点点头。 许诗婉向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这时候,起了一阵微风,她的一片衣角被吹起,轻轻扫过秦离的掌心,也轻轻扫过他的心。 秦离的眸子闪了闪,眼中的温柔静静流淌。 他注视着许诗婉渐渐远去的身影,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衣角刚刚扫过的地方,低声道:“以退为进,避其锋芒,婉儿,我们来日方长。”声音中满是志在必得。 秦离离开的时候,恰巧碰到了遛弯回来的褚玄林和卫雪。 “太子殿下……注意身体。”说完这句话,他冲两人行了一礼,悠然离去。 褚玄林:嗯……?……! “秦离!” ********************** 许诗婉回到府中后,被刘氏叫去了芳菊馆。 “婉儿,我让你考虑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许诗婉先是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母亲说的是什么,她低头有些羞赧地道:“女儿想好了,愿意嫁给喻之。” 刘氏听了,眼睛一亮,欢喜地握住她的双手,眼中有泪光闪烁,道:“我的儿,你能想开最好不过了,喻之,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夫君。” “母亲说的是。” “不过,我很好奇,你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喜欢他,不想嫁给他,怎么如今又愿意了?”刘氏疑惑地问。 “女儿从前不了解喻之,自然谈不上喜欢和嫁给他。 但是近些日子,女儿与他接触得多了些,发现他了解女儿心中所想,与女儿品行相投,故而喜欢上了他,也愿意嫁给他了。” 闻言,刘氏眉眼舒展,道:“原来如此……很好,很好……你的婚事有了着落,以后我去了也能安心了……” 许诗婉听了很是难受,安慰道:“母亲莫要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有我陪着您,您定会长命百岁的。” “好……好……母亲不说了……” 翌日,绿萍进来禀道:“小姐,右丞相府的徐二小姐送来了信,请您过目。” 许诗婉接过,拆了信封后,读了起来,发现内容大致是约自己五日后去家中说话,还说当日徐喻之休沐,刚好在家。 许诗婉勾了勾唇角,知道肯定是徐喻之让徐璟雯写的信。 事实也的确如此,自从连着两次和许诗婉在外见面都碰到了秦离,徐喻之十分不爽,他倒是没有采取慕容景的建议,在约许诗婉出门之前看看黄历,而是决定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他和许诗婉都在自己府中的话,秦离总不可能上门来打扰了吧。 如此想着,他便拜托妹妹帮自己写了一封书信,邀请许诗婉来府中,他真的已经厌烦了那阴魂不散的秦离,很想好好地和许诗婉单独相处一下。 看完信后,许诗婉来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绣好的荷包,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轻声呢喃:“可以把这个拿给他了。” 这时候,她又突然想到林修远和李容歆的事情,有点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和喻之说这件事。 容歆的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可是她也害怕会伤了喻之的心,那么该怎么办呢? 瞒着他?不行,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要和他共度一生,就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有所欺瞒,否则日后他发现了,不是更难过吗? 算了,直接说吧,好好和他讲清前因后果,求得他的理解,对,就这样。 想通了以后,许诗婉感觉浮在心头的乌云散去了些。 到了见面的那天,许诗婉梳了一个云顶髻,带上了玉清清和慕容景送的金簪,穿一桃夭色交领襦裙,较之以往的打扮,少了些清冷,多了些柔媚。 与徐璟雯见面后,寒暄了几句,许诗婉便被她带去了府里的一处长廊中。 在那里,她看到了徐喻之。 “许大姑娘,我有点事,先走了,让哥哥代替我陪陪你吧。”说完朝许诗婉轻轻眨了下眼,步履从容地离开。 许诗婉看着站在不远处,穿水色衣衫,如芝兰玉树一般,冲她盈盈一笑的徐喻之,心底温柔一片。 徐喻之几步上前,攥住她的手,问:“冷不冷?” 许诗婉摇摇头,答:“不冷。” “来,坐下说。”徐喻之拉着许诗婉走到长廊一侧的长凳旁,与她并排而坐,然后细细打量她,由衷地赞道:“婉儿真好看。” 许诗婉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你也好看。” “那我们很相配咯。” “嗯……对了。”许诗婉突然想到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红着脸递给他,道:“送你的。” 看着递到眼前的荷包,徐喻之双目微睁,眼中充满惊喜。 他伸手接过,开心地问:“是你亲手做的么?” “是……我不会刺绣,前段时间才开始学,可能绣得不太好,你不要嫌弃。”许诗婉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徐喻之仔细查看手中的荷包,青绿色的绸缎上,绣着正在枝头盛开的几朵白色的花,虽然针脚歪歪扭扭的,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出花朵的模样。 “这是……玉兰花?”徐喻之问。 “嗯,我觉得你就像这玉兰花,纯洁无瑕,气质高雅。”许诗婉毫不吝啬地称赞。 徐喻之感觉心头似有小鹿在乱撞,他眼角上挑,身体微微前倾,调侃道:“没想到在婉儿心里,我这么好啊。” 看着他离自己这么近,许诗婉有些焦躁,脸也越来越烫。 她最终无法忍受这种暧昧的氛围,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向后推,低声道:“你不要再靠前了……” 徐喻之看她害羞了,便不再逗她,而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认真道:“婉儿,谢谢你,这个荷包我很喜欢,你的心意,我已经感受到了。 以后我定会日日佩戴,不离身。” 话毕,他忽然想到从前璟雯刚开始学刺绣的时候,将手指刺得都是针孔,于是便将许诗婉的两只手拿起来细细打量,果然看到了一些细密的小伤口,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第144章 一生一世,白首偕老 许诗婉见他发现了,连忙欲将手抽回来,但是却被对方牢牢握住。 下一刻,在许诗婉惊诧的目光中,徐喻之闭了闭眼,轻轻吻上她手指上的伤口,温热的触感,让她不禁一颤。 许诗婉顿时心跳如鼓,原本就有些红的脸现在更是如同熟透的苹果一般。 “喻之,你……” 徐喻之睁开眼,又轻轻在她的伤口上吹了吹,道:“是为了给我绣荷包弄伤的吧,给你呼一呼,让它好得快一些。” 许诗婉被他鼻息间灼热的气息烫了一下,忙收回了手,心虚地往四周看了看,道:“你别这样,让别人看到了多不好。” 此时的她有些窘迫,与从前平淡如水的模样大相径庭。 徐喻之见了,不禁觉得有趣,便以拳抵唇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说真的。”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有意思。” 许诗婉咬了咬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徐喻之又往她身边坐了坐,道:“好了,我不笑了,你不必担心会被人看到,我派了人在把风。” 听了这话,许诗婉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可是,徐喻之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呐,婉儿,可以吻你么?” “不可以,这里虽然是你家,但你也不能这么……放肆。”许诗婉直接拒绝。 徐喻之一脸遗憾,“那好吧……婉儿,你看那边有个东西。”徐喻之指着她的左后方道。 “什么?”许诗婉疑惑地转头去看。 这时,徐喻之右手扣住她的下巴,左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转向自己,同时将唇贴了上去。 随后,他又趁许诗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渐渐加深了这个吻,贪婪地攫取她的气息。 许诗婉眼睛慢慢睁大,她怎么也没想到徐喻之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本来想推开他,说他两句,可是她有些舍不得。 纠结片刻,她终是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承受着对方的索取,到了后来,她甚至开始情不自禁地回应他。 徐喻之哪里受得了她这般,身体进一步前倾,将她轻轻压在了长椅的靠背上,忘情地亲吻。 很久以后,徐喻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柔声道:“婉儿好甜。” 许诗婉被吻得几乎要窒息,甫一被放开,便大口地呼吸。 等缓过来后,望着徐喻之春心荡漾的样子,许诗婉没好气地道:“不成想温润如玉,被人称作谦谦君子的徐公子,也有这么混账的时候。” “婉儿不了解我,对于心悦之人,我可做不到坐怀不乱。”徐喻之眉开眼笑。 许诗婉无奈,训斥道:“下不为例,成婚之前,切不可再这样了。” 听了这话,徐喻之心头一震,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成婚?婉儿是愿意嫁给我了?”这是许诗婉第一次如此明白地说起两人的婚姻大事,徐喻之十分激动。 许诗婉弯了弯眼睛,温和道:“是,喻之,我心悦你,我们成婚吧,一生一世,白首偕老。” 徐喻之有些愣神,他问:“婉儿,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没有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许诗婉坚定地回答。 徐喻之欢喜地抱住她,“婉儿,太好了,谢谢你愿意做我的妻子,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也谢谢你一直这么喜欢我,让我看到了你的好,没有错过你,给自己带来遗憾。” 徐喻之脸上的笑意加深,“下次休沐的时候,我就和父亲一起去提亲,婉儿,你等我哦。” “好,我等你。”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徐喻之突然想到了李容歆和林修远的事情,便提了一下,道:“世事无常,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轻生,唉……真是可怜……” 听他说起这事,许诗婉心中一紧,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她闭了闭眼,决定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徐喻之讲清楚。 “喻之,我问你,若是有一对很恩爱的男女,男子被一人威胁、强迫,委身于那人,不堪受辱而选择自我了断,女子想要为男子寻求公道,却也被那人逼得自尽身亡,你说,应该如何惩罚那个害人的人呢?” 徐喻之低头思忖片刻,道:“若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害人的那人便应该付出同等的代价,以命偿还。” “若这个人是你的亲人呢?” 听闻此言,徐喻之瞳孔一缩,正色道:“婉儿莫要同我开玩笑,逼迫男子委身于自己,听起来应当是个有钱有势、恃强凌弱的女子吧,我的亲人中应该没有这样的人。” 许诗婉摇摇头,神色落寞,道:“不是女子,是男子。” 徐喻之听后,蹙了眉头,问:“怎会?”静默片刻,他像是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道:“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许诗婉点了点头,“这个人权势滔天,就算犯了这样的罪,也有权利更大的人护着他,保他无虞。” “权势滔天……权利更大的人护着他……”徐喻之轻声念叨着这两句话,心渐渐往下沉。 许久之后,他艰难地出声问:“婉儿说的被害的男子是林二公子,被害的女子是李二姑娘,而逼死他们的人是……二皇子褚玄璋,是吗?” 许诗婉咬咬嘴唇,低声答:“是。” 虽然猜到了答案,但徐喻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于是又问:“婉儿,这是真的吗?” “真的,林大人和李大人一起去找太子殿下主持公道,太子殿下将这事告诉陛下后,褚玄璋便被罚了。” 徐喻之点头,“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道:“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自姑姑入宫为妃后,父亲与她便不如从前亲厚,连带着我与二皇子也不怎么来往,以前只知道他性子孤僻,不知他竟是如此自私极端之人,唉…… 婉儿,容歆是你的好友,你应当是想为她报仇,但是又顾及到褚玄璋与我之间的关系,所以有些为难吧?” “嗯。” “虽然我与他不亲近,但他到底是我的亲人,所以婉儿,我想请求你,手下留情,留他一条性命,可以么?” “只要他活着就可以?” “是。” 许诗婉想了想,有的时候活着比死要痛苦多了,她也可以想别的法子为容歆和林修远报仇,于是答:“好,我答应你。” 第145章 秦校尉,你没事吧? 姜洲,洲主府内。 “你说林修远已经死了?”姜子书歪靠在椅子上,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问。 青锋答:“是,洲主,在褚玄璋的逼迫下,他本就精神脆弱,再辅以梦中仙这味毒药,他想不死都难。 林修远逝世后,他的未婚妻,工部尚书嫡次女李容歆也随他去了。” 说到李容歆的时候,青锋的语气透出了些许悲凉。 姜子书听后也蹙了蹙眉,眼中的怜惜一闪而过。 “褚玄璋现在如何了?” “林大人和李大人共同去找了太子,太子给他们主持公道,将事情告诉了皇帝,皇帝便罚了褚玄璋。 褚玄璋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现在整日借酒消愁,一副郁郁寡欢,生无可恋的样子。” 闻言,姜子书“啧”了一声,道:“没意思,还以为他们能掐起来呢,没想到这褚玄璋这么没出息,因为林修远的死堕落成这副模样。 原来他不只是个断袖,还是个情种,太让我失望了。 唉,看来我得再给他和太子再加一剂猛药才行。” 青锋好奇地问:“洲主接下来打算如何?” “给我们的太子殿下送封信,他看了定要发疯,他疯了,那人也要疯。 我真是好奇,那人会怎么应对,总之他是不会让皇帝和皇帝的儿子好过就是了。 不让他们好过,就对我和我的图谋有利。 父亲啊父亲,我真是谢谢你,告诉了我那人那么大一个把柄,哈哈哈哈……” 看着姜子书如此疯癫的模样,青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秦离自从太子府回家后便有些心事重重的,他感觉除了以退为进外,他还得想想别的法子应对徐喻之。 照婉儿现在对他的情意,总觉得过不了多久,徐喻之就要上门提亲了,他不能不防。 这时,他突然想到,陛下最近派了父亲去地方处理一些庶务,这两日便要出发,大约要离开一个月的样子。 如果父亲因故不能去的话,陛下势必会派一个与父亲能力、地位相等的人去,这个人,十有八九便是右丞相徐斡了。 虽然他只能离开一个月,但对自己来说已经不错了,将军府和右丞相府定亲的日子,能拖多久便拖多久,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拖。 至于如何让父亲不去,他思来想去,也只能牺牲一下自己了。 他叫来书砚,吩咐了几句,让他去办件事。 书砚听了,一脸震惊,道:“少爷,不可以,此举太危险了,奴才不敢。” 秦宽慰道:“我跟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你按我说的做便是。” “可是……”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 书砚见少爷如此坚持,只能妥协道:“奴才知道了,少爷您千万小心。” 秦离点点头,“我晓得。” 第二天练兵,他和手底下的人过招的时候,面对对方刺来的一剑,没有刻意去躲。 于是那一剑便刺入了他的胸膛,没入了皮肉中几寸。 秦离当即后撤两步,扑倒了下去,在即将接触地面的时候,他努力用一只膝盖和一只手支撑着地面,稳住身形。 拿剑的士兵完全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道秦校尉什么时候这么好打,这么娇弱了? 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他来不及多想,立马上前去扶他,战战兢兢地问:“秦校尉,你没事吧?” “没……事……”说完这句话,秦离便昏了过去,伤口处的血液正不断流出。 士兵瞬间慌了,赶忙叫上其他人一起将他抬到营帐中,找来军医,又着人去告知秦大人。 秦忠刚下朝就听到自己儿子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吓了一大跳,当即便乘着马车来到了军营中。 当看到秦离胸口处虽被包扎好,但隐隐渗出些许血迹的伤口时,他心中一震,忙问道:“我儿情况如何了?” 李明轩在一旁道:“秦大人不必过于忧心,军医说了,伤势虽然不轻,但未伤及心肺,且血已经止住,没有大碍,之后慢慢养着即可。” 听了他的话,秦忠松了一口气,这才仔细打量李明轩。 少年相貌周正,身上透着一股明朗的气质,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 “你是?”秦忠此前并未见过他,故而有此一问。 “在下是大将军的副将李明轩,受大将军所托,来看看秦校尉的情况。”李明轩礼貌地回答。 听到许正淳这人,秦忠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私人恩怨的时候,于是也温和道:“有劳。” “应该的。” “离儿他,怎会受伤?” “练兵之时,秦校尉指导一位士兵的剑法,过程中不慎被刺中,因此受伤。” 听了这话,秦忠有些后悔让儿子来军营了,这整天刀光剑影的,太危险,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岂不是要绝后。 “离儿他何时能醒过来?” 李明轩回答:“军医说可能得明天了。” 秦忠听了,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低声道:“明日……明日我要去地方办事,这……要是不亲眼看到他醒过来,我哪里能放心地离开,这个孩子真是……”让人操心。 闻言,李明轩察觉到了什么,他望了眼床上的秦离,眼珠一转,对秦忠道:“秦大人要实在不放心的话,可向陛下禀明情况,请求派他人前往。 陛下深明大义,定会明白您的苦衷的。” 秦忠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劳烦李副将照看犬子,我这就进宫去见陛下。” 李明轩抱拳行礼:“您客气了,慢走。” 等秦忠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的时候,李明轩将双手抱在胸前,走到床边,对秦离道:“秦校尉,你父亲走了,你不用装了。” 话音刚落,秦离便睁开了眼,缓缓坐起来,冲李明轩挑挑眉,问:“你怎么知道的?” 李明轩有些无语,“我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你那伤口,伤得到底重不重,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自从许诗婉过生辰那日一起喝过酒后,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已是很热络了。 秦离耸了耸肩,“哦,那你挺厉害的。” 第146章 你这是坑爹啊 “你搞这么一出,就为了阻止你父亲明天外出?” 秦离默认了。 “那军医你什么时候收买的?” 秦离往后一挪,懒懒地靠在床头,道:“昨晚上让书砚去送了点礼。” 李明轩冲他竖了个大拇指,随后道:“你是如意了,但你可把那个小士兵给吓坏了,跟个受惊的小鸡崽儿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你演得太像了,他还以为你不行了,要死了。 堂堂一个七尺男儿,都落了泪,还一个劲儿地说:‘秦校尉,对不起,秦校尉,不要死’,我听了很难不动容。” 秦离听后,脸上多了几分歉疚,道:“是我的不是,吓到了他,他年纪较旁人小些,不大能经得住事,你替我好好安抚一下。” “那是自然,还有啊,你父亲也被吓得不轻,这刚缓过劲儿来就向陛下告假去了,我看着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呢。” 秦离点头,“确实是我不孝,不过父亲正当壮年,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而且父亲常说,他走过的路比我吃过的盐都多,想来他已经走过了那么多的盐,额……路,也不介意再多我这一条。” 李明轩有些哭笑不得,心道你这是坑爹啊。 “你心挺大的,就不怕真的伤及要害?” 秦离淡淡道:“习武之人,受伤是常事,练得多了,功夫深了,受伤自然少,在一定条件下也能控制自己受伤的程度。这一点,李副将是知道的。” “我虽知晓,但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做。我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要以身涉险,阻止你父亲离开。” 秦离眸色一动,眼睛看向斜下方,有些黯然地道:“我不甘居于人后,但无奈形势比人强,如此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法。”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李明轩一头雾水,“啊?你在说什么啊?” 秦离看着他的眼睛,道:“秘密。” 李明轩撇了撇嘴,“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处理,先走了。” “嗯,慢走。” 李明轩走后不久,书砚就泪眼盈盈地跑到了军营中。 他扑到秦离的床前,握住他的手,慌张地问:“少爷,你没事吧?” 秦离温和一笑,拍了拍他的手,道:“我没事。” 书砚还有些不放心,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看他确实没有大碍,才松了一口气。 沉默了一会儿,他正色问道:“少爷是不是为了许大姑娘?” 秦离眼中闪过诧异,心想自己弯弯绕绕的心思竟然被他发现了么? 书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道:“少爷具体是怎么打算的,奴才不知道,但是奴才知道少爷做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一旦做了反常的事情,一定是因为许大姑娘。” 秦离眼睛微微睁大,书砚,是真的聪明,也真的了解自己,比刀心那个木头强了不知多少。 唯一的缺点便是不会武功,唉,要是他们能合并成一个人就好了。 看他的反应,书砚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有些心疼,也有些难过。 “少爷,奴才从未见过您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您待许大姑娘之情,任谁看了,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奴才知道若是劝您放弃,您必不会答应的,但奴才恳请您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奴才虽然相信您是有分寸的人,但也真的很担心,很害怕。” 秦离听了,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心下感动,答:“我知道了。” ********** 秦忠来到皇宫,向皇帝告假,说明了秦离的情况。 听闻秦离受伤昏迷,皇帝十分惊讶,这小子不是武功挺好的吗?怎么受伤了,不过他没有多想,而是紧张地问:“他现在如何了?” “军医说未伤及心脉,没有大碍,只是现在还在昏迷,可能得明日才能醒过来。” 皇帝眉头紧蹙,有些不放心,于是道:“朕稍后再着太医去为他看看,这样稳妥一些。” 秦忠感激道:“多谢陛下,那臣明日……” 皇帝抬手,表示自己明白,“孩子要紧,地方上的事,朕派徐卿前往即可,你不必挂心。” “谢陛下。” *********** 秦离在营帐中闭目养神的时候,书砚突然急匆匆地冲进来,道:“不好了少爷,老爷带着太医来了!” “什么?”秦离惊得坐了起来,这番动作牵扯到了伤口,他痛得“嘶”了一声。 但他来不及管这些,快速对书砚说了声“随机应变”,就直挺挺地躺下,“昏”了过去。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父亲去向陛下说明自己的情况,陛下便极有可能派太医来。 都是因为时间太紧,他来不及考虑得这么全面。 算了,既然已经这样,只能见招拆招了。 想到这里,秦离冷静了许多,呼吸也渐渐平稳。 书砚在一旁站着,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帐门。 当秦忠和太医进来的时候,他急忙迎过去朝两人行礼,然后赶紧对太医说了军医诊断的情况。 躺在床上的秦离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书砚果然上道。 在太医为秦离查看伤口的时候,书砚来到秦忠身边,不着痕迹地挡住他的视线,安慰道:“老爷放心,少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秦忠看着他,欣慰地点点头。 趁着这个空隙,秦离轻轻动了手指。 这一动作被正在为他诊脉的太医察觉,疑惑地看向他。 秦离微微睁开双眼,冲他摇了摇头。 太医了然,他先前还纳闷,这秦公子也就受了些皮肉伤,为何军医的诊断却是“伤得不轻,明天才能醒”呢,现在见他如此,便明了了。 思考了一瞬,他决定帮秦离隐瞒,一来他确实没有大碍,自己就算隐瞒了,也不会耽误他的病情,造成什么危及自身的不良后果。 二来秦离此人模样俊,能力也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自己此次帮了他,说不定以后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好处。 想明白后,他面色坦然地对秦忠道:“军医的诊断没有错,秦大人可放心。” 第147章 请您将她许配给我 将军府,菡萏院内。 吴姨娘看着正坐在书桌前,悠闲插花的许诗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妍儿,你现在还有心情倒腾这些,最近徐公子和大小姐来往密切,已经好几次送她回来了,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听了吴姨娘的话,许诗妍的动作一顿,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姨娘,他们两人两情相悦,大姐姐身份又比我尊贵,我能如何?” 虽然她之前对许诗婉放过狠话,说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她现在对他们两人的事情,并不能提起很大的兴趣来。 和许诗婉争徐喻之,就好像是一项任务一般,是自己该做而不是真心想做的,她总觉得怪怪的。 “妍儿,徐公子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配,在为娘心里,你并不比大小姐差,为什么不再去争一争呢? 若是成功了,便是一世的荣华富贵,顺遂欢心啊。” “荣华富贵,顺遂欢心……”许诗妍口中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有些出神,她又想到了那个人。 看她这副模样,吴姨娘有些气闷,急忙唤她:“妍儿!娘和你说话呢,你怎么发起呆来了。” 许诗妍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敷衍道:“好了娘,我知道了,之后我会见机行事的,您放心吧。” 得到了她的保证,吴姨娘松了一口气,“你能想清楚就好。” **************** 右丞相府,徐喻之房中。 徐斡有些歉疚地对儿子道:“喻儿,今日陛下传我入宫,说左丞相秦大人因故不能去地方处理政务,让我替他去,明日出发,大约会离开月余。 同你去将军府提亲的事情,需要往后推一下了。” 徐喻之听了,先是有些失望,接着便觉得这事有蹊跷,怀疑是某人在搞鬼,于是问:“秦大人因何缘故不能前去?” “陛下说是秦离那孩子在军营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果然,是秦离这厮的手笔,他武功那么好,怎么会轻易受伤,还受了重伤,傻子才会相信吧。 然事已至此,自己只能咽下这口气,等父亲回来再去提亲。 不过,下次休沐之时,他决定去找许大将军,向他表明自己对婉儿的心意,请求他不要在这段时间里将婉儿许配给旁人。 三月中旬,徐喻之去了将军府。 “将军,我与婉儿两心相许,请您将她许配给我。 我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爱她、敬她、护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徐喻之向许正淳作揖,目光坚定,声音沉稳,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信任感。 许正淳此前已经从刘氏口中知晓他和许诗婉的事情,一开始的确有些惊讶,因为婉儿之前曾说过不会和妍儿争。 但是他又想到,喻之这孩子这么优秀,婉儿后来喜欢上了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时自己答应妍儿,让她和婉儿公平竞争,看来如今胜负已分,婉儿果然更胜一筹。 想到此处,许正淳拍了拍徐喻之的肩膀,欢喜道:“喻之,我本就很看好你,想让你做我的女婿,如今看来我是要心想事成了,我愿意把婉儿许配给你。” 徐喻之听了这话,喜不自胜,“多谢将军,我一定会让婉儿幸福的,您放心。 最近父亲外出为陛下办事,等一月后他回来,我便同他上门来提亲。” “好。”许正淳爽快地答应了。 “那……将军,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婉儿吗?” “可以,我让人带你过去。” 早些时候,菡萏院内。 半夏着急忙慌地进入屋中,秉道:“小姐,徐公子来府中拜访大将军了。” 许诗妍怔了怔,心中并没有起很大波澜,但想起姨娘的劝导和嘱咐,她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她开始认真思考,徐喻之来将军府,势必会去见许诗婉,自己可以利用这个空档做些事情。 “走,咱们去花园逛逛。” “是。” 徐喻之被一丫鬟引着前往许诗婉的院中,途中经过花园时,突然听到“扑通”一声,接着便是一声大喊,“不好了,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啊。” 闻言,徐喻之心一紧,以为是许诗婉,忙跑到湖边查看,当看清落水的是许诗妍时,他停住了脚步,面上闪过犹豫和纠结。 若是自己救她,势必会和她产生身体接触,传扬出去,恐对她声誉有损,且还很有可能会影响自己和婉儿的婚事。 可若是不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不成,望着在水中拼命挣扎的许诗妍,徐喻之有些不忍,拳头紧紧攥起。 就在他已经决定要救人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从旁边掠过,跳入湖中,朝许诗妍游去。 徐喻之见状松了一口气。 许诗妍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用这种不体面的方式来同许诗婉抢徐喻之,除了这个办法,她暂时也想不到别的了。 徐喻之钟意许诗婉,无论自己怎么低声下气地讨好,他也不会丢下许诗婉,喜欢自己的。 既然不能得到他的心,那便只能牺牲自己的名节,去攀扯他这个人了。 跳入湖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有些不堪,心中也有几分悲凉。 在水里挣扎的时候,她鼻腔火辣辣地疼,疼得眼里涌出了泪。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徐喻之似乎跑过来了,但后来他又静静地站在岸边,一动不动。 那一刻,许诗妍的心死掉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败给许诗婉了,徐喻之的心里,没有自己的位置,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了父亲对许诗婉的偏爱,姐姐她,命真好,什么都有,而她呢? 算了……也许自己本就是那个多余的,不受人待见的人,既如此,也许死了,对自己来说是一种解脱。 想到这里,她渐渐放弃了挣扎,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这时,她听到有人下水的声音,很快,自己的腰便被对方搂住,被他拖着往岸边走去。 是谁?是徐喻之吗?他不忍心看自己死掉,所以来救自己了么? 第148章 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二小姐,醒醒。”李明轩焦急地摇晃许诗妍的身体,轻轻拍她的脸,试图将其唤醒。 许诗妍慢慢地醒了过来,当看清眼前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时,她睁大了双眼,一句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听闻此言,李明轩先是愣了愣,紧接着便明白过来,心脏处像被一把利刃插入,疼得滴血。 他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徐喻之,目露悲伤之色。 徐喻之在听到许诗妍的话后,也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要算计自己,但是被别人救了,没有得逞。 从前他以为,许诗妍是个端庄、良善、有礼之人,没成想她竟做出这种事情来,当下便感到一阵失望,皱了皱眉。 许诗妍说出这句话后,便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徐喻之,登时脸色一白,咬咬嘴唇,低下了头。 许正淳这边,听到许诗妍落水的消息后,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即往花园中赶。 到了地方,发现她没事,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而后看到她浑身湿透,倚靠在李明轩怀里时,沉声道:“成何体统,半夏,还不赶紧带你主子下去换衣服。” 半夏战战兢兢地答:“是,老爷。” 她赶紧上前,将许诗妍扶起来,带了下去。 这时,许正淳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徐喻之,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妍儿落水,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李明轩看着许诗妍远去的身影,心下黯然,接着,他来到许正淳面前,道:“抱歉,将军,形势所逼,唐突了二小姐,请您恕罪。” 许正淳神色稍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明轩,你无需道歉,你救了妍儿,是我该谢谢你。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属下今日来给您送文书,进入府中后没多久便听到有人喊二小姐落水了,属下来不及多想,便赶来救人了。”李明轩解释道。 “原来如此,真是多亏你,我让人带你去换身衣服。”说完便抬手示意一个丫鬟带他下去。 “多谢将军。”李明轩抱拳行了一礼,随后离开。 许正淳看着李明轩的背影,有些怅然,这么好的孩子,妍儿怎么就看不上呢,唉…… 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了还在一旁站着的徐喻之,笑着道:“喻之,这里没事了,你赶紧去找婉儿吧。” 徐喻之点头道:“好。” 沁兰院中,许诗婉正在小憩,浅烟突然来到门口,喊:“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掉水里了。” 浅烟这个小丫头和杏雨一样,性子活泼,整天叽叽喳喳的。 绿萍曾经和许诗婉说过,想好好教教她规矩,让她沉稳一些。 但是许诗婉觉得,她这样也挺好,整日欢欢喜喜的,能让院子里热闹一点。 见小姐如此说,绿萍也就随她去了。 此时守在门口的绿萍瞪了浅烟一眼,低声斥责:“小姐休息呢,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再说二小姐落水了自会有人去救的,你告诉大小姐做什么,难不成还让她赶过去救么?” 浅烟发觉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太大声了,于是压了压嗓子,小心翼翼道:“不是的绿萍姐姐,我来主要是想说,徐公子现在在花园里。” “什么?”闻言,绿萍心中一震,难不成二小姐是故意落水?想让徐公子救她?想到这一点后,她赶忙问:“徐公子救了二小姐?” 浅烟摇摇头,道:“不是,李副将下水去救了。” “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啊,真是吓死个人。”绿萍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了?”许诗婉被外面的声音吵醒,起身问道。 绿萍又剜了浅烟一眼,然后赶紧将她带入屋中,把她刚刚说的话向许诗婉重复了一遍。 听完,许诗婉疲累地扶了一把额头,自己这个妹妹,又开始搞事情了,只是这次她似乎未能如意,救她的人是李明轩,而非徐喻之。 “李明轩……”许诗婉念着这个名字,眼前浮现生辰那日,在醉月楼,和秦离一起出现的男子。 “许诗妍啊许诗妍,身在福中不知福。” 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浅烟先退下吧,绿萍,你来服侍我更衣,喻之应该一会儿就过来了。” “是。” “是。” 不久后,徐喻之来到了沁兰院,看到许诗婉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石桌上有一壶茶,两个茶杯,淡淡的热气正从茶杯中飘出。 此情此景,令徐喻之心中一暖,方才因为许诗妍落水产生的烦躁感,被驱散了大半。 他的婉儿,在等他。 看到徐喻之进来,许诗婉起身,眉开眼笑地同他打招呼:“喻之,你来了。” 徐喻之快步上前,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哑声道:“婉儿,我好想你……” 许诗妍眼中流露出一抹诧异,知道应该是许诗妍落水的事情让他有些不开心了。 她勾了勾唇角,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背,道:“我也想你。” 院内的杏雨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看。 绿萍见怪不怪地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淡淡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随我出去吧。” “哦!”浅烟连忙收了视线,屁颠屁颠地跟着绿萍走出了院子,还贴心地给两人关上了门。 “喻之,坐下喝杯茶吧。”许诗婉轻声开口。 “嗯……”徐喻之恋恋不舍地放开许诗婉,拉着她一起坐下。 许诗婉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茶,调侃道:“园中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们喻之,真是受人欢迎。” 徐喻之一脸苦相,叹了口气,“婉儿还有心思挖苦我,今日李副将要是再晚来一步,我的名声可就不保了。 你这个妹妹,既然想到了落水逼我救这样的法子,肯定还有后招,若我今日救了她,你信不信,明日关于我和她的流言就要满天飞了。” 许诗婉点点头,“我信。” “婉儿,若是我真的救了她,流言甚嚣尘上,你当如何?”徐喻之好奇地问。 许诗婉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平静道:“能如何,他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喻之,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第149章 在二小姐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许诗婉的话语中,有自信,又有那么一点霸道,听得徐喻之心跳如鼓,脸也有些发烫。 “婉儿,你这么说,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让我看看……嗯……确实,脸都红了。”许诗婉不由地轻声一笑。 “婉儿,你还笑我。”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过了一会儿,徐喻之拉住许诗婉的手,有些愧疚地将父亲今日不能来提亲的事实和原因说了一下,但没有将秦离耍心机的事情告诉她,因为他不想让婉儿知道和他有关的事情。 许诗婉听后宽慰道:“没关系的,喻之,我们心意相通,成婚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你不必为此烦恼。” 徐喻之点点头,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是起了些许波澜。 他不能跟许诗婉说他有些不安,秦离捣乱是其次,主要他总觉得和婉儿的婚事不会那么顺利,这是一种直觉。 但是无论如何,他一定会突破一切阻碍,想尽一切办法,与婉儿成婚,相伴到老。 许诗妍换好衣服不久,许正淳来到了她的院子中。 “妍儿,有句话,为父想告诉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许正淳看着许诗妍,不温不火地说出了这番话。 许诗妍身体一僵,苦笑道:“女儿已经明白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女儿纵使心机深沉了些,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许正淳惊讶于她能那么坦然地承认,那么痛快地放手,本已经准备好的一大堆话便说不出口,他只能转了话锋道:“明轩他,很好。” 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许诗妍感觉心口处有些闷闷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父亲,您既了解女儿,便知道女儿所求是什么,李明轩他纵是千好万好,不能给我想要的,也无法成为我的夫婿。” 沉默片刻,许正淳妥协道:“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只是,以后不可再做伤害婉儿的事。” 许诗妍心中一阵酸涩,口里也微微发苦:“女儿知道了。” 看她现在如此乖顺,许正淳有些诧异,也有些欣慰。 “对了,明轩那孩子,虽然你不喜欢,但他到底救了你的性命,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谢谢他,他现在还在府中的会客厅。” 许诗妍犹豫了一下,温声道:“女儿知道了,稍后就过去。” “好,那为父先走了。” “好,父亲慢走。” 送走许正淳后,许诗妍简单打扮了一下,来到了会客厅。 李明轩见了她立马起身,行礼道:“二小姐。” “李副将不必客气,我来,是想向你道声谢,多谢你在我落水时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而已,二小姐不必介怀。”李明轩淡淡开口,对许诗妍的态度较之以往有些疏离。 许诗妍察觉到了,有点失落,但面上不显,开口道:“该谢还是要谢的,这些东西,不成敬意,还请你收下。”说着抬手示意身边的忍冬。 忍冬端来了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些银票。 李明轩见了,双眼微眯,先前因为许诗妍算计徐喻之而积攒的不平之气,在此刻一道迸发了出来。 “在二小姐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许诗妍有些懵,她就是想感谢一下他,他何出此言? “不是……我……” “也是,二小姐向来看不起我,一心想要嫁给徐公子,想得都开始自降身价,做出以性命相逼这种事。” 闻言,许诗妍面上一白,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她那副不堪的模样,可以被任何人看到,独独不可以被李明轩看到。 但偏偏是他救了自己,现在还拿这件事狠狠地戳自己的心窝子,她觉得老天爷真是喜欢开她的玩笑。 一旁的忍冬听不下去,冷脸道:“李副将凭什么这么说我们家小姐。” “忍冬,我没事,你先下去,到门口等我。”许诗妍有些无力地说道。 “小姐!”忍冬焦急地唤她,有些不服气。 “下去。”许诗妍声音中带了不容反驳的威严。 “……是。”忍冬气鼓鼓地离开。 许诗妍深吸一口气,直视李明轩,冷声道:“诚如李副将所说,我的确是这样的人,我贪恋荣华富贵,此生所求的不过是钱、权两字而已,徐喻之可以满足我的所念所求,你呢?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你,为你费心思的?” 这番冰冷的话,仿佛刀子一般,插入李明轩的心脏,还在里面狠狠一剜。 李明轩眼眶有些发红,他情不自禁地上前,抓住许诗妍的胳膊,声音中都带着痛苦:“骗人,二小姐,你骗人,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我能感觉到你的温柔,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看他这样,许诗妍有些不忍,鼻子也有些发酸,但是她说出的话依旧是寒冷刺骨的。 “方才李副将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我现在把你的意思说得更明白些,你反倒不同意了,你可真难伺候。” 说完她便开始扭动胳膊,欲逃离他的束缚。 “放开我,话已经说完,我要走了。” 李明轩不如她的意,紧紧抓住胳膊不松手,在她挣扎得越来越厉害的时候,直接伸手一拉,将她拉入了怀里,死死抱住。 许诗妍都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明轩这个每次只会默默注视着自己,丝毫不敢有一丝逾矩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等她反应过来后,便用力推他,恼怒道:“李明轩,你放肆,看看这是在哪,清醒一点,快放开我!” 李明轩不为所动,他守了那么久的礼,如今也想任性一回,于是他将脑袋埋在她的肩头,闷声道:“二小姐,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可是我太嫉妒了,嫉妒得发狂。 二小姐,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这般低声下气,苦苦哀求,许诗妍的心不可抑制地乱了。 默然半晌,她轻声开口:“我答应你,你放开我吧。” “那二小姐再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喜欢徐公子了。”李明轩继续道。 许诗妍:……这人真是得寸进尺,她就不应该心软。 “二小姐,可以么?”李明轩催促她回答。 第150章 二小姐,谢谢你,我很开心 许诗妍有些受不了他的软磨硬泡,加上她实在担心有人突然闯进来看到这一幕,于是硬着头皮道:“好,我答应你,你快放手吧。” 李明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立马放开许诗妍,握住她的肩膀,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小心翼翼求证:“真的?” 许诗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李明轩立刻愣在了原地,他刚刚只是没有抱任何希望地问了一句,没想到二小姐竟然答应了,这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二小姐如此,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可是他不敢问,他怕得到否定的答案,让此刻的欢喜化为乌有。 她答应自己不再喜欢徐喻之,这就够了,这对自己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不是吗? “二小姐,谢谢你,我很开心。”李明轩舒展了眉眼,语气也恢复了从前的温和。 许诗妍心说这人也太好哄了吧。 “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二小姐,对不起,我刚刚情绪有点激动,对你……有点唐突了。”李明轩低下了头,有些歉疚地开口。 提起这个,许诗妍脸上一红,答:“那个……没事,我没放在心上,你以后别再这样就行了。” “好,我不会再这么冒犯了。”李明轩保证道。 “嗯……那我走了。” “二小姐,一起吧,我正好也要回去。” “好。” 两人走出会客厅不久,遇到了正要离府的徐喻之和送他的许诗婉。 “许大姑娘,徐公子。”李明轩友好地打招呼。 许诗婉和徐喻之礼貌回应。 许诗妍看到二人,只感到窘迫和难堪,很想赶快逃离这里。 此时,李明轩适时道:“二小姐,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听了这话,许诗妍如释重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快速与许诗婉和徐喻之行了一礼,便逃也似的走了。 “我也先回家了,二位保重。”李明轩冲两人抱拳,转身离开。 在听到李明轩叫许诗妍“二小姐”的时候,许诗婉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唇角也轻轻勾起。 有意思,他叫自己许大姑娘,却叫许诗妍二小姐,这李副将当真是对许诗妍情根深种,连称呼都如此用心,与唤旁人不同,啧啧。 看着许诗婉对李明轩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徐喻之蹙了蹙眉,轻轻戳了戳她,问:“婉儿,看什么呢?” 许诗婉回神,脸上笑意不减,答:“没什么,只是觉得李副将这个人怪有意思的。” 徐喻之听后有些吃醋,将她的肩膀掰向自己,沉声道:“婉儿不可以看别人,只能看我。” 许诗婉被他幼稚的样子逗乐了,伸手摸摸他的头道:“好好好,只看你,乖,不要炸毛哦。” “婉儿!”徐喻之佯怒。 送徐喻之离开后,许诗婉来到了菡萏院。 “姐姐是来兴师问罪的么?”许诗妍神色淡漠地问。 “是,也不是,我来看看你,二小姐。”最后三个字,许诗婉特意说得缠绵悱恻,眼中也带了些调笑的意味。 许诗妍听了就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和李明轩,脸刷地红了,她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恼怒道:“许诗婉,你住嘴!” “唉,二小姐和李副将真是天定的缘份,今日这种情况他也能赶来救你,只能说你们心有灵犀了。 如此良人,二小姐当真不动心么?”许诗婉悠悠地问。 许诗妍搭下眼帘,没好气地说:“我和他的事情,不用你来管。” 许诗婉点头,“也是,那我说说该我管的事情。”她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喻之,你应该放弃了吧。” 许诗妍没用一丝犹豫地答:“放弃了,姐姐赢了,恭喜姐姐,妹妹以后不会再和你抢徐公子,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你能想开最好,省得我还要解决你这桩麻烦事,记住你说的话,我走了。”许诗婉说完后便抬步离开,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她走后不久,吴姨娘便火急火燎地赶来。 “妍儿,听说你落水了,无碍吧?”她紧张地将许诗妍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 “娘放心,我无碍,落水一事,是我故意为之,本意是想逼徐喻之救我,没成想最后竟是被李明轩救了。” 提到李明轩,吴姨娘嫌弃地拧眉,“这个我听说了,怎么偏偏是他,他不会四处宣扬这件事,坏你名声,逼你嫁给他吧?” 许诗妍不喜欢吴姨娘这么说李明轩,反驳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救我只是情势所迫和出于关心,并没有姨娘想得那么用心险恶。” “难说,他一个身份低微的副将,不定整日想着怎么攀上你这个高枝呢。” “姨娘,你不要这么说他,我相信他的为人,他不会如此想的。” 吴姨娘疑惑中又带着些不悦地看着许诗妍,问:“你这么维护他干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对他动了心。” 许诗妍一怔,立刻否定道:“我没有。” 吴姨娘见状,松了一口气,问:“对于徐喻之,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许诗妍垂下头,情绪有些低落地道:“我已经决定放手了。” “什么?”吴姨娘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妍儿,这么轻易地就放弃,压根不像你,是不是因为李明轩?” 许诗妍有些无奈,“这关他什么事,我是因为在水里挣扎的时候,看到徐喻之在岸边纠结是否要救我,才对他死心的,褚洲有钱有势的好男儿不只他一个,我再找别人就是了。” 吴姨娘见她如此说,只能让步,但她到底还是不太放心,于是道:“那你答应娘,无论如何,以后绝不会嫁给李明轩,娘自小是吃苦过来的,不能眼睁睁看你也跟着他吃苦。” 许诗妍顿时感觉有些压抑,喉咙处像堵了一团棉花,难以发出声音。 “妍儿?” 许诗妍闭了闭眼,有些绝望地从口挤出几个字:“好,我答应您。” 太子府内。 褚玄林看着手里的信,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他紧紧将信的边缘攥起,红着眼问身旁的侍卫:“送信的人在哪里?” 第151章 信 沐泽道:“回殿下,送信的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说有人给了他一笔钱,让把信送来的。 他说那人带着斗笠,掩着面,且声音嘶哑,难以辨认身份。” 褚玄林蹙眉,哑声道:“知道了,你去找吏部尚书林大人,就说我要见贴身照顾林修远起居的小厮,让他将人带来。” “是。”沐泽行礼退下。 褚玄林缓步来到窗前,望着有些暗沉的天空,愤怒的情绪在心中缓缓流淌。 信上说,宣国静容皇后,其实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杀人者是明皇贵妃,而杀人的方式,便是梦中仙这味毒药。 当年,明皇贵妃看不惯皇帝对静容皇后情深,加上与静容皇后不睦,于是便特意找人炼制梦中仙这味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此毒可以随熏香进入人的身体,令人入睡。 在梦中,它能够唤起人内心最深的恐惧并且将之不断放大,多次使用后,会让人崩溃自杀。 且熏香燃尽之时,药物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信上还说,林修远也是死于这味药,因为明皇贵妃知道了褚玄璋和他的事情,认为是林修远勾引了褚玄璋,故而找人下了此毒。 若是褚玄林不信,只要问林修远的小厮,林修远死前的症状是否与静容皇后一样,即可清楚。 写信之人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说是一个知晓其中情由,对静容皇后和林修远有些怜惜的人而已。 褚玄林嗤笑,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心的人,要是全无算计,他可不相信。 只是现在,他暂时不愿去管写信之人是谁,他只想查清当年母后自杀的真相,让坏人伏诛。 不到半个时辰,沐泽和林大人便带着林修远的小厮阿吉来了。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阿吉跪下磕头。 褚玄林抬手让他起来,直接开门见山道:“阿吉是吧?我问你,林修远死之前是不是白日里精神不济,到了夜里经常梦魇。” 阿吉没想到太子突然问起这个,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道:“是的,殿下,您怎么知道?” 褚玄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林修远他,熏香吗?” “熏的,少爷他每晚都会点安神香,只是好像并没有太大作用,他依旧梦魇得厉害。” 褚玄林拳头微微攥紧,心道怎么可能有用,那里面很可能是被放了毒药。 “你们府中的熏香从何处而来?” “都是采办处统一从外面买了,发放到各院中的。” “最近负责发放香料的人中,有没有突然从府中离开的?” “这个……”阿吉仔细低头思考,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道:“有,之前经常给少爷院子中送熏香的小五最近离府了,说是要回乡娶亲。” 褚玄林听后点了点头,道了句:“果然。” 一旁静静站立的林大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寻常,他的心沉了沉,不由地开口问:“太子殿下,是我儿的死有蹊跷吗?” 褚玄林眼中神色不明,他将此前收到的信递到了林大人手中,声音低沉地道:“十有八九是这样。” 林大人接过信,细细阅读,渐渐地,他的手指开始有些颤抖,看到最后,身子也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老爷!”阿吉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搀扶住。 林大人轻轻将阿吉推开,问褚玄林:“太子殿下,这封信是何人所写?所写内容……是真的吗?” “信是何人所写,尚不得知,但母后与令郎,死前皆是形容憔悴,惊惧梦魇,都是以自杀的方式死去,断断不可能是巧合。 且他们两人,皆与明皇贵妃的利益相关,故信中所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欺人太甚,明皇贵妃和二皇子这对母子简直是丧心病狂!”林大人双目中似有火焰在燃烧,大声怒骂。 片刻后,他的愤怒又变成了极致的悲痛,“修远,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啊。” 褚玄林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很是难受,林大人为他的儿子感到难过,他也为自己的母后感到难过。 过了一会儿,褚玄林走到他的面前,道:“林大人,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我们应该想办法查明真相,为已经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林大人深以为然,努力将心中翻涌的各种情绪压下,问:“那殿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熏香一事,母后这边暂时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之后我会派人在宫中暗暗调查。 现在令郎这边有条线索,那便是已经离府的小五,林大人,您抓紧派人去寻找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们暗中分头行动,不要打草惊蛇,只要其中一方有进展便可以拿着证据去请求父皇做主。 即便最后找不到证据,凭着这封信以及母后和令郎的死有诸多相同之处的事实,也可以请求父皇彻查这事,到时候我们一样可以得到公道。” 林大人重重地点头,“好,我听殿下的,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好,慢走。” 林大人走后不久,便下起了雨,褚玄林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站在原地出神,他的母后,果然是被人害死的么? 母后那么温柔娴静,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取了她的性命才甘心? 自这天起,褚玄林便安排宫中的人手与曾经照顾过静容皇后的人接触,了解和熏香有关的事情,因为时间太过久远,有些人已经记不清楚,还有些人早已离开皇宫,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查起来十分费力,几乎是毫无进展。 大约快到一个月的时候,林大人那边传来了好消息,说是那个叫小五的人找到了。 褚玄林激动万分,当即便让林大人将人送到太子府,细细拷问。 但无论是许以重金还是严刑逼供,他都说不知道,直到将他的未婚妻带来,他才迫不得已地说出了实情。 说是受宫中一个贵人收买,在林公子所用的熏香中加了点别的药物,问他那贵人是谁,说只知是姓孙,眉心有一颗明显的痣。 第152章 姜禹小人,失信于我 根据这一线索,锁定了明皇贵妃身边的孙姑姑。 褚玄林将小五和信带到了皇帝面前,将初步调查的结果告知。 皇帝听后,先是震惊,接着便是痛苦与愤怒,当即便让人传来明皇贵妃及孙姑姑。 小五当场指认出了孙姑姑,声称就是她收买了自己,在林修远的熏香里掺入了毒药。 孙姑姑当即喊冤叫屈,“陛下明鉴,奴婢压根没有见过这个人,怎么可能收买他去害林公子呢?况且倘若奴婢真的要收买他,也不会蠢到丝毫不加遮掩地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和模样,落下把柄啊。” “也许是孙姑姑对梦中仙这味毒药有足够的信心,知道不会查到你的身上呢?”褚玄林悠悠地开口。 明皇贵妃听不下去对方的污蔑,直接跪地,梨花带雨地哭诉道:“陛下,臣妾向来敬重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臣妾怎么可能会去害她呢? 且,臣妾压根没有听说过什么梦中仙,那林修远和璋儿的事,是您那日惩罚璋儿后告诉臣妾,臣妾才知道的啊?陛下忘记了吗? 臣妾一心只想着陪伴和伺候陛下,其他的事情,实在不曾做过,也实在不曾指使他人做过啊。 陛下不可仅凭一封信、太子殿下和这个贱奴的话就怀疑臣妾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听着明皇贵妃的话,皇帝脸上浮现一丝不忍,淡淡道:“如今只有证人,没有实据,的确无法定罪。” 沉吟片刻,他对着福寿道:“你带着人去,搜查贵妃的宫殿,和孙姑姑的住所,看能不能找到那个毒药。” “是。” 半晌后,福寿回来禀道:“回陛下,奴才仔细搜过了,并未发现任何毒药。” 明皇贵妃眼中闪着泪花,激动道:“陛下,您现在相信了吧,臣妾真的没有害过人啊。” 褚玄林冷声道:“那毒药,皇贵妃也可能早已着人销毁,就算找不到,又有什么稀奇的。” 闻言,明皇贵妃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太子殿下早就看我和璋儿不顺眼,难保不是找人来刻意污蔑我们。” “放肆!怎能对太子如此说话!”皇帝怒声道。 明皇贵妃咬着嘴唇,一脸委屈,心道静容皇后那个贱人,真是阴魂不散,死了还让自己不得安生,留下的这个孽种也总是跟自己和璋儿作对,偏偏陛下还一心向着他们母子,真是不可理喻! 褚玄林低垂着眼睫,面上也满是淡漠。 “父皇,儿臣本也没指望今日能将皇贵妃定罪,儿臣此番前来,是想恳请陛下彻查当年我母后自杀之事和不久前的林修远自杀之事,找出凶手,还他们二人一个公道。” 皇帝点点头,道:“太子说得有理,来人,将小五与孙姑姑押下去,关入刑部大牢,等候审理。 另,传大理寺少卿和刑部尚书入宫觐见。” “是。” 当天,秦离得到消息后,来到太子府。 褚玄林将详细情况一一告知。 秦离点点头,道:“姑姑的死果然是有人故意为之,陛下既已经让大理寺和刑部调查这事,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我们耐心等待即可。” 顿了顿,他继续开口:“不过,有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还是提醒一下为好。 给你送信的人,会不会是故意挑拨你和褚玄璋之间的矛盾。” 褚玄林浑不在意,“是与不是,对我而言有什么区别,我本就与他不睦,还用别人挑唆?而且只要父皇查明后发现事实与信上所说一样,那么无论这个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我都应该感谢他,不是吗? 他是谁,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母后自杀的真相。” 秦离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担心你被别人利用。” 褚玄林垂下眼帘,许久之后才轻轻吐出几个字:“你放心吧。” 回去的路上,秦离坐在马车上,发起了呆,虽然知道姑姑当年是为人所害,感到愤怒和难过,但是他又有些庆幸这件事情在当下的时机被捅了出来。 距离自己上次受伤已经过了一个月,算着日子,右丞相徐斡该从地方上回来了,他若是回来,很有可能带着徐喻之上门提亲。 自己正愁怎么应对,陛下便开始调查当年的事情,且明皇贵妃因为有重大嫌疑,已经被幽禁起来。 徐斡再怎么和皇贵妃不亲近,她也是他的亲妹妹,自己不信他会无动于衷。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怕是没有心情去给徐喻之提亲,就算有,也没有那个心情操办婚礼之类的,否则会被别人指着鼻子骂无情无义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对了,当年的事怎么说也是皇室中不怎么光彩的事情,陛下让大理寺和刑部查的话肯定也是秘密查访,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晓。 如此一来,婉儿现在应当是不知道的,自己有必要将她约出来,把这件事告诉她。 想好了之后,秦离的眸子比方才亮了几分。 右丞相府,徐斡房中。 “老爷,宫里人送来的信。”年迈的老管家将手中的信递到徐斡面前。 徐斡疑惑地接过,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宫里的人,没有什么要紧事应该不会传信过来。 他喉结滚了滚,缓缓拆了信,读了起来,当看到“梦中仙”三个字时,他的瞳孔猛地一震,一阵寒意缓缓爬上他的脊背,脑袋也有些发晕。 他接着往下看,当见到“静容皇后”“明皇贵妃”“幽禁”等字眼时,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怎么会……他们怎么会知道的,是谁……是谁告诉他们的……”他喃喃自语片刻,最后恍然大悟,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睛中肆虐着滔天的怒意。 “姜禹小人,失信于我!” 不对,姜禹已经死了,那传出消息的应该是……姜子书! 徐斡原本清秀俊逸的脸此时变得有些扭曲,要是外人看到肯定会吓一跳,惊讶于平时如清风朗月般的右丞相徐斡,竟有如此狰狞的一面。 第153章 我忘了,哥哥心里也只有那个贱人 这一晚,徐斡一直坐在书桌前,沉默不语,想着那些前尘往事和以后要走的路,他的眼中闪过很多情绪,有嫉妒、痛恨、狠戾、不忍,这些最后都融化在一种波澜不惊的平静里。 翌日,晨光熹微之时,他的脸上浮现一抹残忍的笑意,显然,他已经决定要舍弃某样东西了。 下朝后,他等其他大臣都走了,对皇帝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徐卿请讲。”皇帝声音十分温和。 “臣知道陛下怀疑静容皇后和林家二郎是皇贵妃害死的,但是臣觉得,此事必不会是她所为,皇贵妃心悦陛下,必不会做令陛下伤心之事。”徐斡字字恳切,话中满是对自己妹妹的维护。 “朕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来,但是现在有人指证她身边之人害了林修远,她作为主子,难辞其咎,朕便暂时禁了她的足。 等查清事情真相,证明确实不是她所为后,朕便会解了她的幽禁,徐卿大可宽心。” 徐斡感激道:“陛下圣明,臣有一事,望陛下成全。 臣许久未见皇贵妃,十分惦念,且臣实在担心她因为被误认为是凶手一事而心中郁结,于身体有碍,故而想去开导她一番,还请陛下怜臣爱妹之心,允臣前去探望。” 说完这话,他便上半身匍匐在地,恭敬地拜了拜。 皇帝见他的样子,有些动容,徐斡此人,为人清正,办事周到,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现什么错漏,因此皇帝是很佩服和敬重他的。 沉默片刻,皇帝轻声道:“徐卿起来吧,朕答应了。” 徐斡隐藏在阴影中的嘴角轻轻勾起,看着有些诡异,等他抬起头来,却是一副激动和敬畏的模样:“谢陛下。” 明皇贵妃在自己的宫殿中,低声咒骂静容皇后和太子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通报说右丞相徐大人来了。 她一开始还在想哪个徐大人?等想清楚后便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哥哥,向来对自己冷淡得很,怎么可能主动来找自己。 然而等那人进入殿中,她看清了对方的身形和样貌后,便发现,真的是他。 明皇贵妃心中一阵酸涩,说出来的话满是刻薄和嘲讽:“哟,哥哥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有些担心你,便来看看。”徐斡的声音温柔得像一阵春风。 明皇贵妃轻嗤一声,“哥哥有话便直说吧,那些不必要的寒暄,可以省去了。” 徐斡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殿中守着的婢女。 明皇贵妃了然对着她们道:“本宫要与哥哥说些体己话,你们先退下吧。” “是。”婢女们得到命令,一起离开。 等到殿中无人之时,徐斡卸去了温润的伪装,淡漠道:“我听说了。” 突如其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明皇贵妃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没好气地道:“不是我做的。” “我当然知道。”这句话很轻,恍若鬼魅发出的,令人不禁心中一凉。 明皇贵妃身体僵了僵,蹙眉道:“哥哥为何如此相信我?” 徐斡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妹妹想当皇后吗?” 闻言,明皇贵妃眼睛一亮,没有稍加思考便道:“当然想了。” 不过很快,她的眼睛便黯了下去,道:“但不可能,陛下不会答应的,她心里只有秦兰那个贱人。” 听了她的话,徐斡双目微眯。 明皇贵妃察觉到了这点,话锋一转,“哦对,我忘了,哥哥心里也只有那个贱人。” 话音刚落,徐斡便抬手甩了她一巴掌,厉声道:“别提她!” 明皇贵妃没有防备,被打倒在地,她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为了她打我?你别忘了,她当初可是背叛你,嫁给了陛下,如此水性杨花的女子,也值得你如此惦念?如此在意?” 徐斡眼中带着轻蔑,从袖中拿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手,道:“我自然知道,所以她死了……” 听闻此言,明皇贵妃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一股寒意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突然感觉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他就像来自地狱的魔鬼,阴森可怖。 “你……是你?是你杀了她?”费力地从嗓子中挤出这几个字,她感觉身体从头凉到脚,几乎无法动弹。 徐斡淡然地将手帕又塞回袖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就像你说的,她水性杨花,明明和我已经有夫妻之实,却还嫁给了褚照,与他鹣鲽情深。 所以啊,她该死,该经历煎熬,最后痛苦地死去。” “夫妻之实?你们?那太子……”明皇贵妃眼中突然又有了神采,若太子不是皇帝的儿子,是不是他的璋儿就可以…… 不过,徐斡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希望破灭了。 “让你失望了,褚玄林的确是秦兰和褚照的孽种。” 闻言,明皇贵妃低下头,突然笑了起来:“哈哈,秦兰,一国之后,国母啊,竟然在成亲前便失身他人,如此恬不知耻的人,竟然让陛下惦念了那么多年,当真可笑!哈哈……” 停顿片刻,她又抬头看向徐斡,嘲讽道:“哥哥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对深爱的女子也能下如此毒手,看来我以前真是从未了解过你啊,原来你不爱任何人,你爱的,只有你自己啊。” 徐斡眼中布满寒霜,面无表情地开口:“怎么?你心疼秦兰了?不用心疼,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明皇贵妃收了笑意,警惕地问:“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徐斡勾了勾唇角,蹲下身,与她平视:“妹妹不是想当皇后吗?我可以帮你达成这个愿望,不过不是在你活着的时候,明白么?” “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不逼你,毕竟,不亲自动手杀人,是我的原则,我的衣袍如此干净,怎能沾染污血呢……” 此话一出,明皇贵妃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如坠深渊,她觉得,自己应该……真的要死了。 第154章 你也该醒醒,为自己的儿子做打算了 “你如今已然知晓,是我杀了静容皇后,如果陛下继续查下去,难保不会查到我的头上,若是我倒了台,你觉得璋儿会如何?” 明皇贵妃愣住了,“璋儿……” 不等她给出回应,徐斡就继续道:“璋儿会失去我这个最大的靠山,最后被太子打倒,成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难道你想他变成这样?” “不……”明皇贵妃摇头。 “既然如此,就不能让陛下查到我头上,就需要有人承担这个罪过,而妹妹你,便是最好的人选。 反正如今线索都指向你,只要你承认,这件事就算了了,我不会有事,璋儿以后有我,也不会有事,这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事情吗?”徐斡越说越激动,已经有些疯魔。 “不!我不想死!为什么一定是我,我还想陪着陛下,哥哥……我不想死,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好吗?我求你了,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明皇贵妃已经濒临绝望,她的眼泪决堤而出,手紧紧攥住徐斡的衣摆,苦苦哀求他。 徐斡嫌弃地将衣服从她手中拽出来,起身,后退一步,沉声道:“陛下?你心里只有褚照,难道不想想璋儿吗?他可是你的骨血,从小到大,你疼过他几回?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被太子所压制,被太子欺负吗?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母亲! 而且,你心悦褚照,可是你也不想想,若是我做的事情暴露了,褚照会不迁怒于你吗?他还会待你如往常那般好吗?” 闻言,明皇贵妃呼吸一滞,表情有些茫然无措。 徐斡见状,轻轻笑了笑,放柔了语气,继续道:“妹妹啊,这么多年了,褚照心里有没有你,你是知晓的,你也该醒醒,为自己的儿子做打算了。 只要你将所有的事情都揽下,然后自尽,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好好辅佐璋儿,让他当上皇帝,到时候他定会将你追封为褚照的皇后,与褚照合葬,达成你的心愿。 妹妹,你知道的,我恨秦兰,恨褚照横刀夺爱,更恨他们的孽种褚玄林。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会让他们好过,就一定要他们死,所以我一定会帮璋儿的,你放心。” 此时明皇贵妃的眼中已经了无生气,她似乎是认命了,又似乎是还想挣扎一下,于是问:“哥哥怎么保证,我承认了这些事以后,璋儿和你,不会遭受牵连。” “妹妹用自尽这一行为来表达自己的悔恨,已经以一命还一命了,陛下还能如何?就算对璋儿不满,可璋儿毕竟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舍得重罚的。至于我,你更不用担心,我在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 明皇贵妃突然噗嗤一笑,脸上满是悲凉,“端方清正,皎皎君子,当真可笑,哈哈,世人多蠢笨,只观其表,不知其心。” 听出了话中的讽刺之意,徐斡有些不耐烦,蹙眉道:“你应是不应?” 明皇贵妃敛了笑,淡淡道:“哥哥都如此说了,我还能不应么?” 徐斡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能想开最好。”说完便扔给她一瓶毒药,“认罪后,找时机服下此药,它不会让你立刻死去,而是会逐步侵蚀你的五脏六腑,你还可再活两个时辰。 在这两个时辰里,你要想办法见璋儿一面,告诉他,是太子害你,逼你承认罪行。 你要让他为你报仇,杀了太子,登上皇位。 璋儿天资聪颖,并不比太子差,只是一直无心于皇位,你这个做母亲的,该利用这个时机推他一把了。” “呵呵,哥哥真是打得好算盘,这是想将我的死发挥到最大价值啊。” “我说得有错吗?虽然我有私心,但是璋儿确实能得到切切实实的利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哥哥说得对,我应该满足。” “嗯,既然你已经清楚,那明日便去认罪吧,省得夜长梦多。” 说完这话,徐斡理了理衣袖,抬步离开。 “哥哥……” 徐斡疑惑地转身,看向她。 “你还记不记得,幼时,你曾用狗尾巴草给我做过小兔子?”明皇贵妃的声音很轻,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散了。 闻言,徐斡喉咙处微哽,但他面上一片平静,声音也毫无波澜,“不记得了……” 明皇贵妃心道果然,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开口道:“璋儿,就拜托你了。” “好。” 留下一个没有情感的字,徐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褚洲,慧光寺门口内。 “秦公子有事直接在信中说明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约我出来?”与秦离碰面后,许诗婉不解地问。 秦离一本正经地道:“婉儿有所不知,此事颇为复杂,在信中恐难以说清楚,还是见面说一说的好。” 许诗婉无奈道:“好,那你说吧。” “不急,婉儿,已经到了寺庙门前,且眼下时辰还早,便与我一同去拜拜佛吧。” 许诗婉有些犹豫,看着秦离那副礼貌又文雅的样子,拒绝的话很难说出口,于是她道:“好吧。” 两人走在上山的台阶上,秦离主动搭话,“婉儿可知,我最近受伤了。” “哦?如何伤到的?” “与别人切磋的时候,不小心被刺了一剑。” “伤得可厉害?” “不轻,那剑插入了我的胸口。” 许诗婉震惊地停下了脚步,责备道:“那你还出来,不在家好好养着,这……太危险了……” 秦离摆摆手,“无妨,一月前的伤,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想着今天要说的事对婉儿很重要,便出来了。” 听他这么说,许诗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不是自己强迫他来的,但他为了自己,连受的伤都不顾及了,实在无法让人不在意。 “那……谢谢你了。” “婉儿客气了,不必介怀,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许诗婉努力撑起一个笑容,心道你别说了,越说我越介怀,这人真是懂得怎么让人愧疚的,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又,无语…… 第155章 想来这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了 进入寺庙的大殿里,秦离率先站在一个蒲团前,朝许诗婉招手道:“婉儿,一起吧。” 许诗婉怔怔地看着他旁边的那个蒲团,总感觉要是和他一起拜的话,有点像拜堂,当下便有些抵触,于是拒绝道:“你先吧,等你拜完我再拜。” 闻言,秦离没有强求,而是略带遗憾地笑笑,道:“好。” 接着,他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在心中说出愿望。 然后俯身,双手覆在地上,而后又翻转过来,样子十分虔诚。 许诗婉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风姿出众,拜佛的时候也是极为好看的。 这时,她又不禁想,喻之拜佛的话又会是何种模样呢?应该是极为端方雅正的吧,总之不会比秦离差就是了。 没过多久,秦离拜完了佛,从容起身,来到许诗婉跟前,道:“婉儿,你去吧。” 许诗婉点点头,同秦离一样,朝佛像跪拜。 阳光透过敞开的殿门洒在她身上,使她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泽中,显得更加肤白胜雪,乌发如墨。 她跪坐在蒲团上时,丝绸做成的紫色衣衫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让秦离不禁有些看痴了。 他的喉结情不自禁地滚了滚,脑袋也有些发热。 后来,梵音入耳,他恍然惊觉如今是在寺庙,不应该起邪念,于是忙移开视线,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脸颊却不可抑制地红了。 许诗婉拜完了佛,过来找他,看到他的模样后,惊讶道:“你的脸怎么红了?” 秦离咳嗽一声,掩饰尴尬,“那个……殿中有些热。” 许诗婉狐疑道:“有吗?我觉得还好啊。” 秦离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婉儿,我师父在这处寺庙中修行,我带你去见见他吧。” 许诗婉考虑片刻,觉得这也没什么,便答应下来。 看她同意了,秦离面上流露出几分欢喜,带她来到了一处禅房前。 轻轻叩响门扉,秦离唤道:“师父,您在吗?” 很快,里面传来一个有些沧桑且浑厚的声音:“是离儿么?进来吧。” 推开门,秦离伸手,将许诗婉引入房中。 此时,正在床上打坐的禅师睁开了双目。 他蓄着胡子,面容方正,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 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千年古井,波澜不惊。 当看到与秦离一同进来的是一个女子时,禅师有些惊讶。 他细细打量这个女子后,发现她容颜绝世,且通身有一种清冷出尘的气质,这种气质很熟悉,让他不禁想起一位故人。 不等他继续想下去,秦离便开口道:“师父,这位姑娘是褚洲兵马大将军的嫡长女许诗婉,今日我约她一同来拜佛,顺便看看您。” 禅师听后,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接着,秦离又对着许诗婉道:“婉儿,这位是慧智大师,我的师父,曾经是褚洲最有名望的禅师,我的武功和佛法,都是他所传授,师父对我,恩重如山。” 许诗婉闻言,礼貌地朝他行了一礼,道:“大师有礼。” 这一动作,让慧智大师清楚地看到了她左侧腰间的玉箫,不由地瞳孔一缩,有片刻的失神。 秦离见他没有给出回应,反而一直盯着许诗婉的腰侧,疑惑地皱起眉头,唤道:“师父。” 慧智大师听到后回神,抬眼看向许诗婉,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许多,“姑娘有礼。” 顿了顿,他问:“姑娘师从何人?” 听到他的问题,许诗婉愣了愣,心道奇怪,这位大师怎么知道我有师父的,忽然想到他刚刚似乎看着自己的玉箫出神,难不成他认识? 来不及想太多,许诗婉直接回答:“尊师道号素一真人。” “令师姓什么。” “柳……” 慧智大师心中一震,但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他点点头,低声道:“姑娘的师父,一定很疼你吧。” 许诗婉微怔,随后立刻道:“是,您如何得知,难道您认识我师父?” 慧智大师摇了摇头,然后又伸手指了指她腰侧的玉箫,道:“此箫绝非凡品,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你年纪轻轻,必是从前辈手中得来的,故我猜测你应当是有个师父,且你的师父待你极好。” 许诗婉有些不信,前辈的话,也可能是父母,为什么一定是师父呢? 她总觉得这个大师似乎认识这箫,也认识师父,可是对方显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自己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于是便顺着他的话茬道:“大师说得是。” 慧智大师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看向秦离,笑说道:“离儿,这可是你第一次带姑娘来我这,想来这位姑娘,是你的心上人了。” 秦离没想到师父问得这么直接,登时便感觉有些窘迫,方才脸上好不容易下去的热度复又升了起来。 许诗婉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当即便美目微睁,望着秦离,给他使眼色,让他别乱说话。 秦离明白她的意思,抿了抿唇,声音低沉地道:“回师父,婉儿,是……我的朋友。” 慧智大师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抬了抬下巴,道:“哦,我知道了,是你心悦的朋友。” 秦离:…… 许诗婉:…… “师父,您……” 秦离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慧智大师直接抬手打断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紧接着,他对许诗婉道:“许姑娘,一会儿该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想来你还没吃过寺庙的斋饭吧,一会儿我让离儿带你去尝尝,寺庙修行之地,粗茶淡饭的,你别嫌弃。” 许诗婉其实不太想和秦离一起吃饭,可是她看大师对自己这么友善、热情,也不好拒绝,于是便道:“不嫌弃,谢谢大师了。” 慧智大师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开口:“这寺庙后头的景色甚好,用完饭和离儿一起去看看,也是不错的。” “好。” 秦离感激地看了眼自己师父,同时心中也有几分疑惑。 以往师父常常告诫自己,要远离情爱,清心寡欲,如今却有撮合自己和婉儿的意思,实在有些奇怪,难不成他也觉得婉儿很好? 第156章 婉儿不介意的话,肩膀可以给我靠一靠吗 中午吃斋饭的时候,秦离和许诗婉相对而坐,他望着面前的许诗婉,突然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夹起盘中的一片包菜放到许诗婉的碗中,他柔声道:“多吃点。” 许诗婉抬头看了他一眼,从他黑中带一丝蓝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种浓烈的情绪,她知道,但是她无法回应,所以她只能低下头,闷声道:“谢谢。”然后继续吃碗里的饭。 过了一会儿,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许诗婉一惊,下意识地往后躲。 秦离看她防备的样子,心脏处像被针扎了一下,有些疼。 他缓缓将手收回,点了点自己右侧的唇角,示意许诗婉道:“米饭,沾到这里了。” 许诗婉忙摸了摸唇角处,果然发现了一粒米饭。 “多谢提醒。” 秦离摇了摇头,垂首继续吃饭。 用完斋饭后,许诗婉问:“现在可以告诉我,找我出来何事了吧?” 秦离点头,指着前往寺庙后方的小道,温声开口:“边走边说吧。” “嗯。” “林修远的死不是那么简单,除了被褚玄璋逼迫外,他还中了毒,而这毒,很有可能是皇贵妃下的。” 秦离将褚玄林收到信、信中的内容,他调查的结果,皇帝的决定等事情都告诉了许诗婉。 沉吟片刻,许诗婉道:“也就是说,下毒一事,牵扯到静容皇后和林公子两条性命,明皇贵妃有很大嫌疑,但是目前没有证据将她定罪,案件还在继续查证中。” “是。” 许诗婉叹了口气道:“林公子和容歆真是可怜,遭受无妄之灾,静容皇后也是…… 那些人,视旁人的性命如草芥,可恨至极。” 秦离点头,道:“告诉你这件事,是让你心中有数,之后的调查结果,我也会如实相告,到时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闻言,许诗婉心中一暖,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感动,但是她已经有修远了。 心已经给了旁人,便无法再给他了。 “谢谢。”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谢,弥补内心的愧疚。 秦离弯了弯眉眼,道:“我们是朋友,你不必言谢。” 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许诗婉心里越是难受,她本就不喜欢亏欠别人,可如今却是已经亏欠他良多。 她有些想要斩断与他的关系,可是人家前脚刚帮了自己,自己后脚就要与他断绝关系,也太不地道了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放在油锅里,很是煎熬。 察觉到她的异常,秦离关切地问:“婉儿,想什么呢?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听到声音,许诗婉很快回神,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 “嗯……婉儿,之前就忘了问,你的武功都是你师父教你的么?” “是,我自小体弱,师父为增强我的体质,也希望我能保护自己,就传授了武艺。” “原来如此,想来婉儿那时肯定很用功,所以武艺才这般厉害。” “师父苦心,不可辜负,加上我实在厌烦了自己是个病秧子,想尽快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因此练功就勤奋了一些,对了,你是怎么拜慧智大师为师的呢?” 秦离温和道:“我自小便喜欢习武,但你知道,我父亲是个文臣,对我的教养以文为主,也根本没有把我喜爱学武一事放在心上。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陪父亲去慧光寺上香,见到了正在练功的慧智大师,为其高深的武学修养所折服,便请求拜入他门下。 大师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让我比划了几个招式,发现我有学武的天赋,便说服父亲,允我跟他习武,传承他的衣钵。” “这样啊,那慧智大师对你确实有很大的恩情。” “嗯。” 两人说着话,已经渐渐穿过竹林,走到了上山的石阶上。 石阶的尽头,是一个小亭子。 这里平时多是一些闺中好友、才子佳人相会的地方,旁人在台阶之下隐约看到亭中有人的话,便会自觉离开,不会上前打扰。 这个秦离知道,但是许诗婉不知道。 刚进入亭中,秦离脸上便勾起一抹狡黠的笑,片刻后,他便捂住胸口,做出一副很痛苦,马上就要跌倒的模样。 许诗婉见状,心中一惊,忙伸手扶住他,声音中带了几分慌乱,“怎么了,你没事吧。” 秦离稳了稳身体,虚弱道:“无妨,可能是身体刚好,有些虚弱,受不得疲累。” “那先坐下休息一下。”许诗婉忙把他扶到亭中的长椅上坐下,然后把他的衣袖掀开,露出手腕。 秦离疑惑道:“婉儿这是做什么?” “我略懂一些医术,给你把把脉。” 闻言,秦离忙往回收手,神色有些慌张地道:“不用了,不碍事的。” 许诗婉蹙眉,重新拉回她的手,命令道:“别动。” 秦离无法,只能乖乖听话,心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没过多久,许诗婉“咦”了一声,喃喃道:“脉象和缓有力,气血通畅,没有什么问题呀,你……真的不舒服?” 秦离点头,道:“应该只是有些累,没有大碍,婉儿诊不出来,也是正常的,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我送你回禅房吧。” 秦离摇摇头道:“我现在不想动弹,在这里就可以了。” 许诗婉一脸不解,“这里怎么休息,都是冷板凳。” “婉儿不介意的话,肩膀可以给我靠一靠吗?”秦离有些可怜地看着她。 许诗婉:???她有点怀疑某人是不是在搞鬼。 秦离看出她的犹豫,立马半闭着眼睛,身体轻轻晃了晃,哑声道:“没关系,婉儿不愿意的话,我靠着柱子也可以,不过是磕几个包罢了,不妨事的。” 许诗婉:…… 看他的样子不像装的,而且他此前的确受了伤,许诗婉纠结一会儿后,叹了口气,朝他坐近了一些,拍了拍肩膀道:“靠着吧。” 秦离心里激动得小鹿乱撞,但是面上一点没表现出来,只是用虚弱的声音感激道:“谢谢婉儿。” 第157章 你还真把这里当成你家,把我当成你的靠枕了? 秦离也不知怎么的,本来只是想与许诗婉亲近一些,没想要真正睡着的。 可是后来,他靠在许诗婉的肩头,闻着她身上有些沁人的茉莉花香,不禁觉得心定神安,渐渐地便没了意识,睡了过去。 午后阳光正好,微风徐徐吹过,轻轻吹起两人的衣角,悄悄地将它们交叠在一起。 天空蓝得很,丝丝缕缕的云彩点缀在其中,让那片蓝色显得没那么乏味。 周遭的环境静谧到极致,许诗婉几乎能听到秦离和缓的呼吸声,他真的睡着了。 微微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许诗婉突然感到有些迷茫和无措,她觉得她和秦离,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不应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不应该这么亲密地和他挨着,她甚至不应该和他见面,不应该让他帮自己。 似乎自从答应与他做朋友后,自己便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像是猎物进入了陷阱,不知该如何脱身。 许诗婉想到这里,有些懊恼地垂下了眼帘。 这时,秦离睡得有些沉了,头便不受控制地,缓缓地往下滑。 许诗婉察觉到了,没有来得及多想,便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 柔软的、温暖的触感,许诗婉突然感觉手掌处与他皮肤接触的地方隐隐有些发烫。 秦离还在睡梦中,对许诗婉的动作没有丝毫察觉,他就顺从地将下巴搁在她的手上,继续睡。 许诗婉轻轻叹了一口气,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再动。 不知过了多久,秦离似是感觉有些冷了,便更贴近许诗婉一些,头几乎要搁到她的脖颈处,整个人也快要靠到她的怀里去。 许诗婉忍无可忍,伸手卡住他的脖子,像提着一只小狗。 然后她把身子往旁边一撤,卡住他脖子的手用力甩了甩,没好气地道:“醒醒,别睡了!” 秦离被晃醒了,睁开迷迷瞪瞪的双眼,茫然地看向她,声音中带着些慵懒,问:“婉儿,怎么了?” “要睡就回去睡,你还真把这里当成你家,把我当成你的靠枕了?”许诗婉娇美的脸上染了一层薄怒。 听了这话,秦离眼神清明了不少,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和许诗婉在慧光寺的后山上。 “抱歉,婉儿,不小心睡了这么久。”秦离愧疚地开口。 许诗婉见他如此,也不好过分责备,于是平了心绪,问:“可好些了?” 秦离刚睡醒,脑子还不是很清楚,一时有些忘记了先前诓骗许诗婉的话。 “什么?” 许诗婉蹙眉,疑惑地看着他。 秦离瞬间反应过来,立马道:“好多了,好多了,多亏了婉儿。” 许诗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淡淡道:“那走吧。” “好。”秦离上前,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并排走着,慢慢地又来到了竹林中。 这个季节,竹子格外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在风的吹动下,竹叶之间轻轻摩擦,簌簌作响,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你应该也有所察觉。”许诗婉的声音突然响起。 “什么?” “送信给太子的人,目的恐怕不单纯,应有挑拨之意。” “嗯……的确如此。” “还有,梦中仙一毒,实在邪门,能控制人的梦境、精神和心绪,让人忍受不住自杀,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此毒在毒药中,当属上上品,普通的毒师,恐怕是炼不出来的。” 闻言,秦离双目微眯,沉声道:“姜洲……” 许诗婉点头,“不错,姜洲盛产草药,良药多,毒药亦多,如此得天独厚的环境之下,姜洲的毒师比寻常的毒师要厉害得多,炼制出的毒种类繁多且毒性更强,非寻常毒可比。 当然,事无绝对,可能褚洲也有厉害的毒师,炼出了梦中仙这一毒药,也未可知。” “婉儿好像对姜洲很了解?” “在那里与师父住过不短的时间,熟悉些罢了。” 秦离点头,思忖片刻,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梦中仙一毒,很有可能来自姜洲,如此一来,事情恐怕更加复杂了。 若是真的,那么皇贵妃极有可能是和姜洲的人有所勾结,求得了毒药,但是又被那人给出卖了。 也就是说,写信的人,与制毒、给毒的人,应是同一伙人,他们的目的,便是挑拨太子和二皇子的关系,让他们自相残杀,让宣国的江山动荡。 而宣国江山动荡,获益者势必为姜洲身居高位者,因此,策划这一切的人,很可能便是……姜子书!” 许诗婉眸色一动,“姜洲洲主?” “不错,当时陛下灭了姜国,杀了姜禹,姜子书很可能怀恨在心,要让宣国不得安宁。” “嗯……现在这些都是你我的猜测,事实究竟如何,还是要等刑部和大理寺的调查结果。” “嗯。” 两人边走边交谈,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慧光寺门口。 “那我先走了。”许诗婉向秦离告别。 秦离眉眼舒展,望着她绝色的面容,依依不舍道:“好,婉儿,我今天很开心,睡得也很好。” 听到最后一句话,许诗婉脸忽地一热,他这话说得有点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许诗婉没有回答他,转身上了马车,虽然极力掩饰,但是动作中到底流露出了一丝慌乱。 秦离见了,忍俊不禁。 许诗婉上车后,简单整理一下衣衫,便打算让人驾车离开。 这时,秦离突然在外面唤她:“婉儿,我可以和你同乘么?” 许诗婉疑惑地掀起车帘,看着他的马车,问:“你不是有马车吗?” 秦离有些无奈地道:“我的车坏了……” “你早上好好地坐着来的,到了寺庙后它就一直停在这里了,怎么会坏?” “我没有骗你,轮子裂开了,可能是早上来的时候磕到什么锋利的物件上了,虽然后来勉强支撑我到了慧光寺,但肯定是没办法支撑到我回去了……不信你看……” 秦离边说,边伸手指了指车轮。 许诗婉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果然看到上面有一条很大很深的裂纹,接着,她又将视线转到秦离脸上,想从中找到一丝欺骗自己的痕迹,然而却是徒劳。 最后,她妥协道:“上来吧。” 第158章 前褚洲第一小白脸 等许诗婉将车帘放下之后,秦离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上了马车,他坐到了许诗婉的对面,笑着道:“多谢婉儿收留我。” 秦离本就长得很好看,只是冷着脸的时候,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削弱了他的俊美。 此时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将他与生俱来的相貌优势充分发挥了出来。 桃花眼深邃,其中似乎还闪着点点星光,贝齿微露,与淡粉色的唇相得益彰,使他脸有些惑人。 许诗婉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个十分好色的人,她只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比较有好感罢了。 此时对着秦离的这张俊脸,她盯着的时间便久了些。 “婉儿怎的一直看我?”秦离面上的笑意加深,眼中多了几分戏谑。 许诗婉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在想……你的眼睛……挺大的。” “哦?不是看我长得俊,所以移不开眼了吗?” 许诗婉淡定道:“不是,喻之长得更好看一些。” 闻言,秦离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温暖和煦。 “他?弱不禁风的,有什么好看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个小白脸罢了,婉儿却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你……”听他这么说徐喻之,许诗婉脸上多了些愠怒。 正在这时,他们走上了褚洲城中的街道,道路两旁有几个年轻妇人在边嗑瓜子边聊天。 “我说,咱褚洲的那些个美男子,你们喜欢哪一个啊?”一个身材适中,肤色较黑的妇人兴致勃勃地问。 秦离和许诗婉听到他们说起这个话题,都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仔细听。 其中一个身材微胖、肤色白皙的妇人笑道:“说这个有什么用,就跟喜欢了能得到似的。” 肤色较黑的妇人开口:“咱们闲来无事,说道说道嘛,虽然得不到,想想也行啊。” 一个长相较为秀美的妇人有些害羞地道:“我喜欢徐喻之公子,温文尔雅的。” 马车中的秦离听了,脸色一沉,心想:没品。 肤色较黑的妇人道:“我喜欢秦离公子,英武不凡。” 闻言,秦离面色瞬间由阴转晴,心说:有品。 肤色较白的妇人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道:“想当年,这秦离公子可是咱们褚洲排名第一的小白脸,多少妇人的春闺梦里人啊,只可惜一朝入了军营,小白脸变成了小黑脸,从第一的位置上被徐喻之公子挤了下来,当真是遗憾。 其实要我说,要不论肤色,只看长相和身材,那肯定是秦离公子更胜一筹,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哎哟哟,可了不得,看了就让人脑袋发晕,更别说那肩膀,那腰和那腿了,真真是个尤物。” 其他人点头如捣蒜,纷纷认同道:“很是很是。” “噗哈哈……”听着几个妇人越来越远的讨论声,许诗婉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她往常一贯是波澜不惊的,如今的样子是有些失态了,但是她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 尤物,是这么用的吗? “小白脸,第一,没想到你曾经有如此辉煌的战绩,佩服,佩服,我方才说错了,喻之,确实比不得你。” 秦离脸色阴沉如铁,他努力维持的冷静面容渐渐有了些许裂缝。 他?褚洲排名第一的小白脸?开什么玩笑,有这么孔武有力的小白脸吗?他原来的模样看着也不是文文弱弱的啊,这些人都什么眼神。 秦离实在气得不行,但是想到那人后面的话是夸他的,且把他排在徐喻之之前,神色便稍微缓和了些。 不过,看着许诗婉憋笑的样子,他还是有些气闷,于是嗔道:“不许笑了。” 许诗婉见状,忙抿起嘴唇,一本正经道:“好,不笑了。”只是眼底的笑意还是藏不住。 秦离低吼一声,烦躁地用拳头砸了下腿,这下好了,被婉儿抓住了把柄,以后她一看到自己,肯定就会想起“前褚洲小白脸”这个称号,真真是羞死人了。 见他此举颇像一个在闹脾气的小孩子,许诗婉不由地弯了弯唇角,心道秦离这个人,在不犯浑的时候,还是有些可爱的。 到了右丞相府门前,秦离向许诗婉道别:“婉儿,我走了,我……”他本来要说,我会想你的,可是考虑到他们现在是朋友,说这种话不太合适,于是改口道:“你保重。” 他的声音中,有几分温柔缱绻。 “好,慢走。”许诗婉柔声回答。 秦离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出神。 夕阳下,他的身影,有几分萧索和落寞。 婉儿,你可知,我心悦你,却只能以朋友的身份接近你,与你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压制心里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情感和拥你入怀,揉你入骨的冲动,有多难,有多痛苦吗? 你不知道…… ************* 皇宫,玉华宫中。 清酒将太子告发明皇贵妃毒杀静容皇后和林修远的事情告诉了褚玄璋。 褚玄璋大怒,“母妃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一定是冤枉的,还有……修远的死,是因为中毒?” “据属下了解,毒药在其中确实起了作用,但应当不全部是因为它。” 褚玄璋疑惑,“确定是中毒?这毒药委实奇怪了些。” 清酒点点头,“此毒只出现在太子收到的信中以及小五的证词中,还并没有见到实物,所以无法确定是否真的存在,要等调查结果出来方能知晓。” “那个小五不是给修远投毒的人么?难道没有从他身上搜出多余的毒药?” “没有,而且他说,毒药已经用完,并无多余的。” 褚玄璋恼怒地拍了一下桌子,道:“父皇当真偏心,仅凭一些虚无缥缈的证据就认为是母妃害了静容皇后和修远,还把母妃软禁了起来。 皇后和太子的命是命,我和母妃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不行,我要见父皇,你让福康去传信。 清酒蹙眉道:“您现下被禁了足,陛下想必不会见您。” “不试怎么知道?你快去!”褚玄璋催促道。 “是,殿下。” 第159章 如果雪儿喂我的话,我就吃 夜幕降临之际,皇帝从福寿公公口中得知褚玄璋想见自己,他望着手中的奏折,心生烦躁,道:“不见,让他静思己过,莫要操心旁的事情。” 福寿公公低眉顺眼地道:“是。” 皇帝此时突然感觉一阵疲惫,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将头靠在背后的椅子上,声音有些低沉。 “不知是不是最近在重查当年兰儿自尽一事的缘故,朕最近时常会梦到她,梦到与她的初见,以及一些过往。” “陛下应当是被查案一事触动了情肠,较之往常更加思念静容皇后。” “约莫是吧……朕记得第一次见兰儿之时,她着一袭月白色长裙,站在灼灼盛开的桃树下,明明穿着那么素净,但是容颜却比那盛放的桃花还要明艳,一颦一笑,皆动人心扉。 如今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初见时她的模样,朕还记得很清楚。” 停顿片刻,皇帝继续道:“那之后的几天,我想她想得紧,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都是她的身影,实在受不了相思之苦,我便去请求父皇给我赐婚。 父皇答应了,她便成了我的妃子。 一开始,她应当是不喜欢我,对我很冷淡,后来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终于对我敞开心扉,辅佐我登上皇位,为我生下了玄林。 接下来的日子,不知怎地,她精神越来越不好,最后竟……自尽身亡。” 说到最后,皇帝眉头紧锁,眼中浮现出一抹痛色,声音也有些嘶哑。 福寿公公曾经也听说过皇帝和皇后的一些故事,知道两人伉俪情深,如今听皇帝自己开口提起,又是一番不同于以往的动容。 “陛下与娘娘,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实是难得,然如今斯人已逝,还望陛下节哀。” 皇帝点点头,沉默片刻,道:“玄林,长得很像她,每次看到玄林,朕这颗心,便会温暖不少。” “太子殿下是您与皇后娘娘的骨血,您看到他,自是会感到亲切和欢喜的。” 听了这话,皇帝神色缓和了少,嘴角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是想到静容皇后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他脸上的笑意便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迫人的狠戾。 “等查明真相后,若兰儿真是为人所害,无论那人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 太子府,房中。 “那封书信,是姜子书搞的鬼?”卫雪饮下一口茶,淡淡地问道。 白芷答:“是,绿梅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 卫雪轻哼一声,“这个姜子书倒是挺能干,省了我一番力气。” “阁主,信中所写,明皇贵妃害了静容皇后一事,可能有假,真正的凶手,恐怕另有其人,明皇贵妃应当只是被姜子书推出去用来挑拨太子和二皇子关系的工具。 具体是谁,绿梅还在继续查探,等有了消息再告知您。” “好。” “还有,阁主,林修远自尽一事,姜子书也插了一脚,此事是否需要告知许大姑娘?” 卫雪低头思考片刻,答:“写信告知婉儿一下吧,不过我想,她迟早能顺着毒药这一线索猜到这个人。” 白芷一怔,心道阁主竟然对许大姑娘如此有自信,很快她便道:“是。” “对了,太子在哪里?”卫雪问。 “在书房里,阁主要去看看他吗?” 最近几天,褚玄林经常会一个人在书房待很长时间,有时候是写写字,有时候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他心绪不佳,也没心思吃饭,整个人瘦了一圈。 卫雪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杯中的茶都差不多凉了,她方开口,“你让厨房炖一碗燕窝,我一会儿给他拿过去。” “好。” 卫雪来到书房的时候,发现褚玄林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脸上有两道已经干涸的泪痕。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太子,时常给她一种幼稚、天真、单纯的感觉,但是这一刻,她觉得他有点可怜。 这几天,她知道他情绪低沉,但是他不说,她便也不问,对于他的事情,她总是不愿意操太多的心。 如今看着褚玄林的这副模样,让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不太舒服。 卫雪拿来一条毯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披上。 褚玄林本就睡得不深,这番动作虽轻,但也让他醒了过来。 睁开朦胧的睡眼,在看到卫雪的那一刻,褚玄林如漆般的眸子亮了亮,几乎立刻起身,惊喜道:“雪儿,你怎么来了?” 卫雪勾了勾唇角,温声道:“我看你中午用饭不多,猜测你现在应该是饿了,便让厨房炖了点燕窝,给你送过来了。” 闻言,褚玄林心中一暖,弯了弯眼睛,“雪儿对我真好。” 卫雪将燕窝从食盒中拿出来,放到他面前,开口:“殿下趁热吃吧。” 褚玄林盯着燕窝看了会儿,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想吃……” “殿下,一直饿着的话对身体不好的,你多少吃一些吧。”卫雪劝道。 “如果雪儿喂我的话,我就吃。”褚玄林可怜兮兮地望着卫雪,眼中流露出期盼的神色。 卫雪一时无言,忍着将燕窝重新装到食盒里带回去的冲动,强颜欢笑道:“殿下莫要开玩笑了,你又不是小孩子,这样成何体统。” “可是我现在不想要体统,我就是想让雪儿喂,不行么?”褚玄林继续哀求。 卫雪的唇角抽了抽,她有点后悔来看他了。 褚玄林看她不说话,便失落地垂下眼帘,闷声道:“我最近心里一直很难受,雪儿不能心疼心疼我么?” 听了这话,卫雪默然片刻,转身走了。 褚玄林余光注意到,以为她生气得离开了,正要开口说自己吃也不是不行,结果却看到卫雪从一旁搬了个板凳过来,放到了他旁边。 褚玄林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本来有些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红润的色泽,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卫雪,心里的欢喜满得仿佛要溢出来。 第160章 对,我嫉妒,我怀恨在心 卫雪坐到板凳上,端过燕窝,舀起一勺先试了试温度,发现不烫后,递到褚玄林面前,冷声道:“张嘴。” 褚玄林喉结动了动,心说雪儿总是如此,面冷心热,每次自己让她做一件不想做的事情,一开始她会拒绝。 但是之后只要自己一求她,她就会心软,即便面上不情愿,也还是会顺着自己的意。 这样的雪儿,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看褚玄林非但不张嘴,反而发起呆来,卫雪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殿下到底吃不吃?” 闻言,褚玄林回神,连连点头,“吃,我吃。”说完就张嘴将勺子里的燕窝吃了下去。 接着,卫雪又舀起一勺递了过去,褚玄林乖巧地吃下。 如此几个来回,碗里的燕窝慢慢见了底。 褚玄林满足地舔了舔嘴唇,眉开眼笑地对着卫雪道:“雪儿,我吃饱了。” “嗯……”卫雪拿出手帕递给他,道:“擦擦嘴。” 褚玄林眼珠一转,直接笑嘻嘻地把脸贴了过去。 卫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耐,用手帕轻轻擦拭他的唇角。 擦干净后,她起身,道:“殿下,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说完不等褚玄林有所回应,便准备拿起食盒离开。 褚玄林见状连忙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拽,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卫雪冷不防被他这么一拉,没有防备,直接坐到了他的膝盖上,等反应过来后,便开始挣扎,“殿下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褚玄林不让她挣脱,紧紧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到她的颈窝里,哑声道:“雪儿,不要走,陪陪我……求你……”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卫雪的身体不禁有些僵硬,她感觉自己的心又一次被揪住,到底没有再动。 卫雪清楚,褚玄林肯定是因为静容皇后为人所害,且以极为痛苦的方式死去而难过。 他不想再同别人说这件事,每说一次,心便会痛一次。 自己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沉默着,任由他抱着,然后将手覆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翌日,皇帝下朝后,福寿公公禀道:“陛下,皇贵妃娘娘想见您一面。” 皇帝听了,蹙眉道:“不见,你让她耐心等着,等吏部和刑部查清楚真相,证明和她无关后,朕自会放她出来。” “皇贵妃娘娘说……她承认杀了静容皇后和林修远,想要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讲给您听。” “什么?她认了?”皇帝一脸震惊。 “是。” 默然片刻,皇帝的拳头紧紧握起,眼中寒霜遍布,身体也微微发抖。 最后,他闭了闭眼,沉声道:“带路吧。” 来到明皇贵妃的宫殿中,皇帝发现里面有些昏暗,皇贵妃坐在殿内正中央的椅子上,她穿着明黄色的宫服,画了精致的妆容,珠翠满头,两只金凤步摇的坠子垂在耳侧,轻轻晃动着。 她看上去很明艳,很美丽,也很安静。 看到皇帝走入宫殿,她原本如死水一般的眼眸泛起了一丝涟漪,缓缓起身,来到皇帝面前,如往常一般行了一礼,“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皇帝不明白她为何认个罪要打扮得这般隆重,神色复杂地盯了她一会儿,方道:“起来吧。” “谢陛下。” 待她起身后,皇帝沉声问:“皇后和林修远果然是你杀的?” 明皇贵妃面无表情地回答:“是。” 看到她这副模样,皇帝怒从中来,但是他竭力忍着,没有让怒气喷薄而出,继续问:“若人真的是你害死的,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承认,而是现在才承认。”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带着些侥幸心理,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将自己定罪,但是现在想清楚了,刑部和大理寺一起查案,迟早会查到自己头上,与其到时候被指证出来,落得一个狼狈的境地,不如自己先认了,也许还能保留几分体面。” 皇帝咬牙瞪着她,然后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想得清楚。” 明皇贵妃缓缓抬起头,有些凄然地注视着皇帝,眼中充满悲伤以及那么一丝期待,她问:“陛下,您可曾喜欢过臣妾?” 闻言,皇帝心中一震,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此生最爱的人,是秦兰。 皇贵妃,一直对自己很好,后来自己也渐渐习惯了她的陪伴,但是这种习惯是不是喜欢,他说不清楚。 沉默了一会儿,他答道:“没有。” 明皇贵妃似乎早已经知道这个答案,所以表情中没有意外,她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道:“陛下心里没有臣妾,可是臣妾心里却都是陛下。 您知道吗?臣妾是真心喜欢您,所以选择成为您的妃子,伴您左右,可是后来臣妾发现,您的目光永远不在臣妾身上,而是在皇后身上。 每次看您同皇后恩爱非常的样子,臣妾的心就像被刀子剜了一般地疼,陛下,您对皇后的爱,为什么不能分出哪怕一点点给臣妾呢?” “所以你嫉妒,你怀恨在心,你杀了她?”皇帝沉声质问。 明皇贵妃悲凉地一笑,眼泪充盈了眼眶,又渐渐滑落脸颊。 她向他诉说着自己的爱意,他毫不在乎,只从中看到了她对皇后的嫉妒和恨,呵呵,多可笑。 她很想说,你那么喜欢她,我怎么可能去伤害她,让你伤心呢? 可是她不能说,又或者,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所以她最后只能怨毒地,用疯子一样的口吻说道:“对,我嫉妒,我怀恨在心,我杀死了她。 我不只要她死,我还要她不得好死,我要让她以最痛苦的死去,谁让她抢我的人,她该死!” 听着她近乎癫狂的话,皇帝怒不可遏,登时便抬起手掌,欲往她的脸上扇去。 明皇贵妃毫不畏惧地仰起头,直视着他。 这一幕,与那天在玉华宫中,褚玄璋的模样重合,令皇帝产生了几分恍惚。 他的二皇子,怪他偏心太子,他的皇贵妃,怪他偏心皇后。 他心中的这碗水,从来端不平。 第161章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皇帝的眼中闪过痛色,扬起的手掌终究没有落在明皇贵妃的脸上,而是缓缓垂到身侧。 “那……林修远呢?你又为什么要杀他?” “如信中所言,他勾引璋儿,也该死。” 皇帝苦涩一笑,凉凉地道:“朕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朕的枕边人,美艳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如此丑陋的心,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利,轻易地便要取人性命。 那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啊,你怎么忍心。” 明皇贵妃眼中没有任何温度,说出的话也冷如冰刃,“挡我者,死!” 皇帝看着她不知悔改的决绝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竭力压抑着想要动手的冲动,继续问:“那毒药,你是从何处得来?”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毒师。” “普通的毒师怎么可能炼出如此邪门的毒药?你当朕是傻子么?” “陛下不知,有些人,虽天赋异禀,却隐于市井中,郁郁不得志。 我无意中发现了他,便让他为我炼毒。” “他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无非是什么张三李四王五之类的,一介蝼蚁,还不值得我记住他的名姓,后来他被我杀了,也不过如风中扬起的一丝尘埃,在这世间很快便没了痕迹。” 听着这番视人命如草芥的话,皇帝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身体因为过于愤怒而微微发抖。 “你是怎么把毒药放到皇后的熏香中的?” “有个伺候皇后的,名叫苓儿的丫鬟,我让孙玥收买了她,指使她将毒药掺到了皇后常用的熏香中。 皇后死后,她出了宫,听说没过多久便病死了。” “到底是病死的,还是你怕事情泄露,将她杀死的?” 明皇贵妃忽而笑了,她看着皇帝,一脸坦荡,“究竟怎么死的,陛下一查便知,如今我连杀了皇后的罪过都敢认,还怕担下杀死一个小宫女的罪过么?” 说到这里,她便想到,徐斡为了让她的谎言天衣无缝,特意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按照上面所写的说辞来认罪。 她真是佩服这个哥哥,做事滴水不漏,不会让自己身上沾染丝毫的污渍。 皇帝胸口一阵起伏,接着问:“那林修远呢?你怎么杀的他?” “如太子所言,收买小五,让他在林修远的熏香中掺了毒。” “剩下的毒药呢?” “毒药已经用完,没有剩余。” 皇帝听完,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看着面前的明皇贵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静默良久,明皇贵妃突然跪下,俯身在地,声音沉稳清越。 “陛下,臣妾害了静容皇后和林修远,自知罪大恶极,不愿再以一己之身累得刑部和大理寺耗费人力、财力、物力查证此案。 臣妾愿意认罪,无论陛下要降下何种惩罚,臣妾都愿意接受,只求陛下不要因臣妾之过,迁怒于璋儿。” 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半晌,皇帝开口:“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的?” 仿佛被飞来的箭矢插入心脏,明皇贵妃疼得心口一颤,她绝望地笑了笑,忍着鼻尖的酸痛,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皇帝仰头,闭了闭眼,一开始他在想,自己应该赐她什么样的死法,是白绫、是毒酒、还是匕首呢? 后来,他想到秦兰死后的那么多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便是皇贵妃。 她曾在自己批阅奏折的时候为自己研墨,在自己胃口不好的时候亲自下厨为自己做点心,也曾在自己得了风寒的时候整夜地守在自己身边照顾。 那些场景一幕幕地从眼前闪过,想要赐死她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明皇贵妃以为时间静止了,那属于她的凌迟之刑还未降下。 “明皇贵妃徐氏,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残害静容皇后与吏部尚书嫡次子,罪无可恕。即日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终生不得见天日。”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打破了一室的静寂。 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对秦兰的愧疚,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秦兰,面对一个杀了自己所爱的人,他竟然下不去杀手,他不忍,他不舍。 这种煎熬焚烧着他的心,让他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禁想,为什么事情不能是非黑即白的呢?为什么对一个人的感情不能是单纯地爱或者恨呢?为什么一颗心不能只装下一个人呢?为什么呢? 明皇贵妃听了皇帝下达的旨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以为,自己承认了这些罪行,陛下定会赐死自己,但是他没有。 是否在他心中,是有自己一席之地的呢?她这么想着,却没有问出来,此前,陛下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不曾喜欢过。 他已经说得这么清楚,自己何必再问呢?算了…… “谢陛下。” 皇帝冷冷地看她一眼,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然后拂袖而去。 在他刚出宫殿后不久,听到后面传来“啪啦”一声,似是陶瓷玉器坠地的声音。 皇帝疑惑地转身,看到明皇贵妃站在原地,她的脚边安静地躺着一个小瓷瓶。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渐渐涌上心头,不等他开口询问,就看到明皇贵妃眉头紧蹙,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纾宜!”皇帝慌了,连忙快步返回殿中,将她抱在怀里。 毒药入喉后很快起了作用,那股灼烧的疼痛感从胃部蔓延开来,让明皇贵妃痛不欲生。 血液从她的口中涌出,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看她这个样子,皇帝明白她已服毒,于是忙对着守在殿外的福寿公公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陛下,不必了。”明皇贵妃将手覆到皇帝的手上,轻声开口,“此毒一旦入喉,无药可解,两个时辰后,我便会毙命。” “朕此前不是命人搜过你的宫中,没有发现任何毒药吗?怎么……” 明皇贵妃无力地扯了扯唇角,道:“这药臣妾先前藏在一处暗格里,不易被搜到的。” 皇帝沉痛道:“你这又是何苦。” “陛下,臣妾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无颜再活下去,且冷宫里漫漫长夜,再无陛下常伴身侧,臣妾生不如死。” 第162章 吾儿玄璋,母妃将赴黄泉之路 皇帝静静地扶着她,一时无言。 “陛下,臣妾一直很喜欢一首词,觉得它说尽了臣妾的心声,闲来无事的时候,臣妾总是会一遍又一遍地念它,您知道是哪一首么?” 皇帝鼻头一酸,已是有些哽咽,“朕不知。” 明皇贵妃眼睛亮亮的,轻声念叨着:“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念完这首词,她便被肺腑处一阵灼痛感刺激得咳嗽起来。 皇帝连忙轻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陛下,臣妾快要死了,无法与您岁岁常相见了,臣妾只愿陛下身体康健,千秋常乐。” 皇帝眼前一阵模糊,嗓子处像被堵着一团棉花,难受得紧。 “陛下,臣妾最后求您一件事,请您答应臣妾。” “你说。” “臣妾想见璋儿最后一面,同他单独说几句贴心话,告个别,可以么?” “好,朕现在便去叫人请他。”皇帝说完便让人去传二皇子,然后把明皇贵妃抱到床上。 “你还有话要对朕说么?” “没有了,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替她将嘴边的血迹擦干净,又陪她坐了一会儿,然后便起身,带着纷乱的思绪和凄凉的心情离开。 褚玄璋得知自己的母妃服毒,要见自己最后一面时,先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反应过来后便疯了一样往皇贵妃的宫殿跑去。 “母妃!”褚玄璋红着眼睛,失魂落魄地扑到皇贵妃床前,看到她没有血色的脸和痛苦的表情,心中一痛,声音颤抖地问:“母妃,您怎么了,他们说你服毒了,是真的吗?太医呢?太医为什么还没来?” 明皇贵妃拍了拍他的手,道:“璋儿,母妃确实服了毒药,此毒无药可解,走之前,让母妃好好看看你,这么多年,母妃从来没有好好疼过你,是母妃的错。” 褚玄璋眼泪夺眶而出,无措道:“母妃,我不怪你,你不要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服毒?发生了什么?” 明皇贵妃虚弱地道:“太子有心诬陷和逼迫,母妃不能让你出事,便只能牺牲自己。” 闻言,褚玄璋瞳孔一缩,脸上浮现一丝茫然,“母妃在说什么,儿臣不懂。” “太子怕你将来会与他争皇位,一直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是皇贵妃,有管理后宫之权,且常伴你父皇左右。 他觉得我是你的一大助力,便想先将我拉下来,然后再对付你,因此他便伪造书信,找假的证人,来诬陷我。 静容皇后和林修远,明明是自杀身亡,太子却利用他们死亡的一些相似之处,编造出梦中仙这味毒药,说我用这药杀了他们。 璋儿,母妃的确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啊。 可是母妃只能承认,因为刑部尚书是他的人,让他参与调查,他只会捏造出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我确实害了静容皇后,到时你父皇定会雷霆大怒,重重罚我,很可能还会连累你。 于是我便想着,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就将事情认了,然后服毒自尽,这样也许你父皇见我有悔过之意,便会心生怜惜,记起我从前的好来,从而不牵连于你。 璋儿,母妃实在是被太子逼迫得没有办法,为了你才出此下策的啊。” 听着明皇贵妃的话,褚玄璋的心一点点地下沉,理智也渐渐消失。 其实他如果仔细分辨,也能察觉到明皇贵妃话中一些不合理之处,可是他看到自己母妃服下毒药后痛苦的模样,便除了心疼和信任,什么也顾不得了。 “母妃,是儿臣没用,护不住你,儿臣该死。”他的眼睛因为痛苦而充满了血丝,脸上全是悔恨和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璋儿,你看到了吗?很多事情不是你不争就可以安享太平的,你不争,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会夺走你身边的一切,还会要你的性命。” 褚玄璋点头如捣蒜,“母妃,儿臣明白了,儿臣不会再坐以待毙了,儿臣会与太子争,与太子斗,会登上皇位的。 儿臣会让您当上太后,您不要离开儿臣,好吗?” 明皇贵妃欣慰地勾了勾唇角,摸摸褚玄璋的头,道:“璋儿,你能想明白,母妃很高兴,只是,母妃确实无法陪在你身边了。 以后若是有事,你便去找右丞相,他毕竟是你的舅舅,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他也会帮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痛苦地吐了一口血,鲜血将她的衣服染上了一大片红色,看着十分骇人。 “母妃!”褚玄璋见状,痛彻心扉,恨不能以身替之,忙用衣袖为她擦拭血迹。 明皇贵妃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那些疼痛感似乎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用剩下的力气紧紧握着褚玄璋的手,道:“璋儿,母妃对不起你,从前,母妃痴恋你父皇,一颗心都在他身上,很少关心和陪伴你,致使你对母妃心灰意冷,性子也越来越孤僻。 如今母妃方才明白,你才是母妃最珍贵的宝贝,若有来生,母妃定会好好待你,陪你读书、写字,陪你吃饭、玩耍,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听闻此言,褚玄璋哭着摇头,道:“母妃,儿臣不怪您,儿臣只是希望您能回头看儿臣一眼。” 明皇贵妃的眼皮越来越重,她努力睁着眼睛,对褚玄璋说了最后一句话:“吾儿玄璋,母妃将赴黄泉之路,愿吾儿成就伟业,名垂青史。母妃在天之灵,当佑吾儿喜乐安康,福泽绵长。” 话音刚落,她便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般。 “母妃!”褚玄璋趴在床边,撕心裂肺地大喊,眼泪汹涌而出,浸湿了被褥。 他的世界,在林修远死后,又一次迎来了寒冬。 而且他觉得,他应该永远也无法走出这个寒冬了,那种从头凉到脚的,麻木的感觉,将会伴随着他一生。 他这辈子,都会像一个行尸走肉般活着了。 第163章 什么帝后情深,什么一段佳话 皇帝回到御书房,传召了刑部尚书慕容大人和大理寺卿柳大人,询问案件的进展。 慕容大人回答:“陛下,孙玥今日已经承认,确实是受明皇贵妃指使,收买小五给林修远投毒,此外,她也承认了收买皇后身边的宫女苓儿,给皇后下毒的事情。 至于她所言是否属实,我已派人去查证,相信这两日便会有眉目。” 皇帝沉默片刻,低声道:“不必了,皇贵妃已经认罪,此案就此了结吧。” 慕容大人和柳大人俱是一脸惊讶,他们对望一眼,犹豫地开口:“这……” 案子还没查两天呢,之前信誓旦旦地说不是自己做的那位嫌疑犯就认罪了,两位大人不禁感到荒谬和难以置信。 “皇贵妃朕已处罚,孙玥和小五你们按律法定罪、处置即可,此事到此为止,两位爱卿都退下吧。”皇帝有些疲惫地开口。 “是。”慕容大人和柳大人看皇帝心情不好,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行礼后便离开了。 不久后,福寿公公神色慌张地走到皇帝跟前,道:“陛下,皇贵妃娘娘……薨了,二皇子殿下伤心过度,晕了过去。” 闻言,皇帝心中一痛,拳头微微攥紧,道:“着礼部和内务府好生操持皇贵妃的葬礼,另,念二皇子已诚心悔过,便解了他的禁足吧,让太医给他好好看看。” “是。” 右丞相府,徐斡背手站在书桌前,眉头紧蹙,宫中的消息没有传回来,他的一颗心就被紧紧地揪着,没有办法松懈。 这时,徐喻之突然来找他,说起去将军府提亲的事情。 徐斡现下一直在担心自己当年所做之事会被发现,压根没有心情去关注徐喻之的婚事,于是敷衍道:“喻儿,为父最近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去将军府,提亲一事,过些时日再说吧。” 听了父亲的话,徐喻之有些错愕,也有些失望。 他很想尽快将自己和婉儿的婚事定下来,否则的话,想到喜欢耍心机的秦离,他总是有些寝食难安。 但如今看到父亲忧愁的样子,他也不好催促,让父亲为难。 因此,他只能妥协,决定写信去安抚一下婉儿。 徐喻之离开不久,老管家便将宫中传来的信送到了徐斡手中。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当看到“贵妃已薨逝,大人可安心”几个字时,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是对自己逃过一劫的狂喜。 冷静下来后,他仔细思量着,现下褚玄璋肯定已经恨褚玄林入骨,对褚照也带着怨气。 褚玄林呢,同样恨着褚玄璋,但是对褚照么,还是有真情在的。 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他要让褚玄林也与褚照离心,让褚照彻底变成一个孤家寡人,让褚玄林变成一个疯子。 如此,他才会开心,心里的这口气才能顺下来。 还有,姜子书那个小畜生,竟然敢阴自己,但是自己现下拿他没办法。 罢了,褚洲马上就要迎来三年一次的朝会,等他来了,再找他好好算账。 翌日,太子进宫后,知晓皇贵妃认罪且已经薨逝的事情。 皇帝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玄林,皇贵妃她,害了你母后和林修远,的确罪无可恕,但如今她已经知错,且已经付出了性命。 所以这件事,就此揭过吧,你与玄璋,不要再仇恨彼此,以后好好相处。 父皇不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 褚玄林面无表情道:“儿臣所求,无非是让害死母后的凶手付出相应的代价,如今皇贵妃已死,儿臣自然不会再去迁怒旁人,只要他不招惹我,我们便可以相安无事。” 听了他的话,皇帝欣慰地点点头,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与雪儿,如今还好吗?” 听到皇帝说起卫雪,褚玄林心中一暖,道:“我们很好。” “嗯,你们再加把劲儿,让我早日抱上皇孙才是。” 闻言,褚玄林有些赧然,低声道:“儿臣知道了。” 出宫的路上,褚玄林经过宫道上一个拐角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两个小宫女在窃窃私语。 “陛下对明皇贵妃当真是情深。” “情深?你疯了吧?把人赐死的情深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陛下虽然知道是明皇贵妃害死了静容皇后,但是并没有赐死她,只是把她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是皇贵妃娘娘怕陛下迁怒于二皇子,才喝毒药自尽的。” “真的?天,我一直以为陛下爱的是静容皇后,没想到竟是皇贵妃。也是,你看当年静容皇后死后没多久,陛下便升了她的位分,赐她管理后宫之权,不是真爱,能做到这个份上?” “对啊,还有二皇子,陛下表面上很少去他那里,但是他犯了大错,陛下也只是略施小惩,将他幽禁起来,现下看皇贵妃死了,他伤心难过,就解了他的禁足。 所以啊,我看那些关于陛下有多宠爱太子、多不喜欢二皇子的传言多半是假的。” “你说得有理,我觉得也是。” 听着两个宫女的交谈,褚玄林的脸渐渐地沉了下去,心也一寸寸地凉了。 皇贵妃犯了如此大罪,害死了母后和林修远,父皇却只是打算将她废为庶人,打入冷宫?而且现下还解了褚玄璋的禁足? 他不敢相信,于是又返回去问了福寿公公,当从他的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褚玄林隐约听到了身体里某样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 什么帝后情深,什么一段佳话,此刻都变成了天大的笑话。 皇贵妃她害死了母后啊,父皇却舍不得杀她,对她的儿子也这么宽容。 母后和自己,在父皇心里算什么,是他树立一个深情帝王形象的工具么? 他笑了,又哭了,他哭笑不得。 最后,他耷拉着脑袋,迈着沉重的步伐,像只丧家之犬般离开了皇宫。 褚玄璋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在玉华宫中,因为昏迷了很久,还有些不太清醒。 想到母妃已经离开自己,他心脏处便隐隐发痛,脸色更是又白了几分。 第164章 那个许正淳,是不是有个女儿 他静静地在床上躺了很久,然后起身,对一旁的清酒道:“那个小五呢?”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清酒有些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谁,于是道:“在刑部大牢,似乎秋后就要问斩了。” “嗯,我要见他,你去安排一下。” 清酒一怔,而后立刻答:“是 。” 尽管听了明皇贵妃说她是被太子陷害的,褚玄璋还是想要再验证一下,眼下只能从这个小五入手,那么便去见他一面,好好问问。 到了刑部大牢后,褚玄璋站在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悠悠地开口,问那个衣衫破烂、头发散乱的男子,“真的是孙姑姑收买你,让你在修远的熏香中掺了毒?” 男子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衣着华贵,气质不凡,心中已经有数,但还是问道:“阁下是谁?” 一旁的清酒回答道:“这位是二皇子殿下,问你什么,答就是了。” 男子嘲讽一笑,说:“明皇贵妃不是都已经承认了么?我也已经被定罪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懒得与你废话,我数到三,若是你不说实话,我今晚便让你的未婚妻身首异处。” “一……” “就是明皇贵妃害死的林修远。” “二……” “太子殿下说了,会保护好她的。” “三……清酒,去!” “是!” “不要!我说……” 小五颤抖着身体,想起那人的吩咐,若是太子审问自己,便攀污明皇贵妃,若是二皇子审问自己,便攀污太子。 于是,他闭了闭眼,道:“是太子让我诬陷明皇贵妃的,根本没有什么毒药,否则为什么查不到,少爷就是自杀身亡的。 我……我没办法,太子用心儿来威胁我,我只能按他说的做,求求你,不要伤害心儿。” 褚玄璋眼睛微眯,冷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殿下。” 褚玄璋又盯着他看了许久,确认他没有撒谎,方对着清酒道:“走!”然后拂袖离开。 他走后,小五的表情很快由战战兢兢变为平静无波,他将后背贴在墙上,抬头看着牢房的天花板,喃喃道:“心儿……” 褚玄璋回到玉华宫,来到书桌前,铺好宣纸,对清酒道:“研墨。” 清酒犹豫道:“殿下,您休息一下吧,属下让人给您去熬药,您刚醒过来没多久便去了刑部大牢,身体恐怕会吃不消。” 褚玄璋抬起冰冷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听了这话,清酒叹了口气,低头来到书桌旁,开始研墨。 褚玄璋动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一下。 清酒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过来,自家主子是在分析他和太子在朝中的势力。 褚玄璋如今已经确定,自己的母妃确实是被太子所诬陷,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和太子争皇位,将他踩在自己的脚底,让他向自己九泉之下的母妃认错。 要争皇位,就得先知道对方有哪些人,自己有哪些人,自己应该拉拢哪些人。 褚玄璋在褚玄林名字下方列的是:左丞相、吏部、刑部、工部。 在自己名字下方列的是:右丞相、户部、礼部。 而独立于两列名字之间的则是兵马大将军、大理寺。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朝中支持太子的人是多于自己的,自己是处于弱势的那一方。 但其实他与太子的差距也不是很悬殊,因为他们都没有把那个最重要的人拢在手里。 那便是直属于皇帝的,兵马大将军兼兵部尚书,许正淳。 褚玄璋将他重点圈了出来,然后蹙眉沉思,应该怎么把他拉拢过来。 钱?他有钱。 权?他也有。 色?听说他洁身自好,不行。 突然,褚玄璋脑中灵光一闪,问身边的清酒:“那个许正淳,是不是有个女儿,叫什么婉来着?” 清酒低眉顺眼地回答:“许诗婉。” “嗯……对,就她,嫁人了没?”褚玄璋很是随意地问道。 “似乎没有。” “似乎?你去好好查查,若是没有的话,我就娶她做妃子,和许正淳结为姻亲。 有这一层关系在,我不信他不帮我。” 清酒好心提醒道:“这……殿下,这许大姑娘在褚洲颇有名气,很多男子都倾心于他,您要想娶她,怕是没那么容易。” 闻言,褚玄璋挑了挑眉,不屑道:“再有名气也不过是个大臣之女,本殿是天潢贵胄,她有什么可挑剔的?” “殿下是不是忘了,陛下曾属意她当太子妃来着。” 褚玄璋:…… “那她最后不是没当上吗,这说明她也就那样。” 听了这话,清酒有些汗颜,也有些无奈,最后道:“殿下说得是。” “嗯。” ****************** 两日后,姜洲,洲主府内。 “那个小五,完成任务了?”姜子书轻啜一口茶,问道。 青锋答:“是,他已经告诉褚玄璋,是太子让他诬陷皇贵妃的。” “很好,你记得把剩下的钱给他的未婚妻。” “是,这些钱够他未婚妻花好几辈子了。” 姜子书不甚在意地笑笑,“说来,这个小五,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时日无多,便为未婚妻做足了打算,让她的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青锋点头,“确实是个值得佩服的人。” 姜子书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口舌,于是继续说别的事情。 “那个徐斡,真是没让我失望,将自己的亲妹妹推出去替自己挡灾,哈哈,真是……” 青锋也有些嫌恶地点点头,“所谓伪君子,说的就是这种人了。” “嗯……让他这么一搅和,想必现在咱们的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已经水火不容了吧。” “是。” “真好,现在是几月份了?” “四月份。” “嗯……还有两个月就要去褚洲参加朝会了,我真是迫不及待要见见那个伪君子徐大人,见见咱们要斗得头破血流的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了,哈哈。” 第165章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傍晚时分,秦离从军营离开后去了太子府,他听说了明皇贵妃病逝一事,带着惊讶和疑惑的心情,去问了褚玄林。 谁知一见面就发现他整个人很丧,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从褚玄林那里得知明皇贵妃认罪后自尽,秦离总感觉这事有些奇怪,明皇贵妃的行为不只突然,而且突兀,像是急着替什么人顶罪一般。 此刻,他又想到与许诗婉那日在慧光寺的分析,姜洲,姜子书。 他将先前自己与许诗婉的推测告诉了褚玄林。 褚玄林有些诧异,问:“你怀疑皇贵妃与姜子书狼狈为奸?” “嗯……而且,她的自杀,我也感觉有蹊跷。” “怎么说?” 秦离正色道:“她一开始还言之凿凿地说不是自己,结果没两天就认罪且立刻自杀,你不觉得奇怪吗?就好像是突然转了性,着急保护某个人,替他顶罪似的。” “也许皇贵妃一开始只是困兽犹斗,后来想清楚了呢?而且,她替谁顶罪?姜子书?他与我母后又没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害她?除了皇贵妃,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恶毒到要我母后的性命。” 听他说得有些极端,秦离不是很认同,道:“殿下,我不是在为皇贵妃开脱,只是说出我的疑惑和思量。我知道你向来讨厌皇贵妃,但我希望你不要被这种讨厌蒙蔽了双眼,否则很容易被人利用的。 总之,这件事多留个心眼吧,还有两个月就是朝会了,到时见了姜子书,探探他的口风。” 褚玄林面无表情,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是很上心,只是敷衍地点点头,道:“好。” 看他这副模样,秦离蹙了蹙眉,疑惑地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沉默片刻,褚玄林怅然道:“你知道吗?在皇贵妃自尽前,父皇就已经宣布了对她的惩罚,你猜是什么?” 秦离一开始想的是赐死,毕竟毒杀皇后和大臣之子可是不轻的罪。 可是看着褚玄林失落的样子,他知道应该不是,便问道:“陛下没有赐死皇贵妃?” 褚玄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秦离有些诧异,这个惩罚,的确是轻了些,但是他担心褚玄林是被别人骗了,于是问:“殿下从何得知?” “父皇身边的福寿公公亲口所言,岂能有假?” “是他主动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问的?” “是我自己问的。” 闻言,秦离低下了头,心中也是有一丝失望的,姑姑的和林修远的死,难道还不足以让皇贵妃偿命吗? 不过,在他眼里,皇帝虽然在某些时候的决定是有一些偏颇,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位明君。 所以,他并不想让太子记恨皇帝,这对太子,对宣国的江山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殿下,陛下他身居高位,也许有他自己的思量和苦衷,你……不要记恨他。” 褚玄林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我倒没有记恨他,只是觉得这世间的很多东西,大抵都是靠不住的。 父皇对母后,一开始的确是一片情深,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情终究是淡了,被旁人所取代了。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呵呵,没有什么是真正永恒的。 现在的我是什么心情呢,约莫是替母后不值得,替自己不平吧。 母后,不过是父皇众多妃子中的一个,而我,也不过是父皇众多儿子中的一个而已。” “殿下……”听他这么说,秦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晚上,褚玄林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纱幔,他心里闷闷的,睡不着。 转头看着背对自己的卫雪,心下一动,轻轻戳了戳她,问:“雪儿,睡了吗?” 卫雪睡得不沉,察觉到他的动作,便转过身来,睁着惺忪的睡眼,问:“殿下,怎么了?” “陪我说说话吧。” 卫雪怔了怔,而后答:“好,殿下想说什么。” 褚玄林将皇帝对明皇贵妃的处置告诉了卫雪。 卫雪眸色一动,默然片刻,问:“殿下可是伤心了?” “嗯……” 卫雪开口宽慰他:“陛下是天子,拥有众多嫔妃,众多皇子公主,渴望他一心一意,怎么可能呢?” “我知道,也许是从前抱着很大的希望,觉得母后和自己在父皇心中与旁人是不一样的,但是现在梦醒了,被打回现实,还没有缓过来吧。” “殿下,我以为,人不应该总是想着变成某个人心里最特别的存在,这样的话,便是将自己的软肋展于人前,便是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是靠不住的。 唯有向内追寻,关注自己,强大自己,为自己做打算,才是正道。” “雪儿的意思是……” “殿下不想要皇位么?” 褚玄林一愣,然后答:“我是太子,是储君,无论想不想要,皇位都是我的。” 卫雪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殿下想得太简单了,九五至尊,谁不想做?殿下的兄弟那么多,他们会不争? 其他人先不说,二皇子,殿下就不得不防。” 提到褚玄璋,褚玄林心生厌恶,之后犹豫道:“他一向孤僻,并未表现过对皇位有意。” “以前或许没有,但现在不一定了,殿下揭发了皇贵妃的罪行,导致她自杀,二皇子会不记恨你吗?” “那是皇贵妃罪有应得,我只是替母后和林公子寻求公道,她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殿下低估了人心的险恶,人们遭遇不幸,往往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而是会习惯性地怨恨别人。 二皇子与您素来不睦,现在又加上了皇贵妃的死,只怕他更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会和你夺皇位。” 褚玄林眼神黯了黯,一时无言。 “殿下,不要再执着于陛下对你有多少真情,巩固和扩大自己的势力,提防二皇子,守好自己未来的皇位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褚玄林脸上似有痛色,但是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 过了半晌,他才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了。” 这夜,在褚玄林心里轰然倒塌的地方,卫雪帮他重新建起了别的东西。 第166章 茉莉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沁兰院中。 许诗婉穿一身白色的衣裙,手持一根嫩绿的柳枝,在院中翩翩起舞。 她的动作轻盈如燕,柳枝在她手中仿佛化作了一柄锋利的剑。 她眉眼如画,乌发轻挽,随着她的动作,裙摆随风飘扬。 柳枝在她的指尖翻转,或刺、或挑、或砍,每一招都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许久过后,许诗婉收势,立于玉兰树下,花朵洁白,她亦无瑕。 她轻轻喘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睛也闪闪发亮。 “小姐好厉害!”杏雨和浅烟两个小丫头笑盈盈站在一旁,拍着手称赞道。 闻言,许诗婉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此时春风拂过,吹动她的发丝,给她增添了一丝别样的风情。 绿萍微笑着递上手帕给她擦汗。 许诗婉接过,在额头上轻轻擦拭。 自从回到褚洲,她已经很久没有练过武了,今天突然心血来潮,让绿萍给她找了一根柳枝练剑,本以为会生疏,没想到并没有。 也许多年的练习,招式早已入脑入心,形成了一种肢体上的本能反应和习惯,只要拿起武器,身体就会随之作出相应的动作。 练武的时候,许诗婉很开心,她好像回到了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自由自在,岁月静好。 把柳枝和手帕递给绿萍,转身之际,她注意到了院中角落里放的二十盆茉莉花,白色的花苞和若有若无的香气吸引着她上前查看。 走到近处,她发现这些花都开得很好,翠绿的叶子,如雪般的花蕾,生机勃勃的。 只是,因为没有修剪过,看上去有些杂乱。 许诗婉静默了一会儿,对着杏雨道:“帮我拿个剪子来吧。” “是,小姐。” 杏雨欢欢喜喜地去,欢欢喜喜地回,将剪子递给了许诗婉。 许诗婉蹲下身子,拿着剪刀细细地修剪花枝,一盆,两盆,三盆…… “小姐,这些茉莉花好漂亮呀,也好香呀,秦公子对您真好,懂得您的心思。”杏雨蹲在一旁,捧着脸道。 闻言,许诗婉修花的动作一顿。 绿萍剜了杏雨一眼,心道你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姐现在喜欢的是徐公子,不是秦公子啊喂。 “杏雨,小姐一会儿要喝茶的,你去为小姐沏壶茶吧。” “哦,好。” 许诗婉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心已不复方才平静,因为她想到了在慧光寺里,秦离靠着自己肩膀休息的情景。 她觉得自己似乎又被那个人牵着鼻子走了,决定以后还是要尽量避免和他见面,保持距离。 修剪完茉莉花后,许诗婉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饮茶。 这时,有小厮来到院门口,送来了一封信。 浅烟拿过,递到许诗婉面前,道:“小姐,说是秦公子送来的。” 许诗婉拆开读,当看信中写到皇贵妃认罪且自尽身亡的时候,眉头轻蹙,觉得有些不寻常。 秦离在信中也说出了自己的疑虑,说两月后姜子书会来参加朝会,到时再见机行事,让许诗婉等他的消息。 看完后,许诗婉放下信,喃喃道:“朝会……” “绿萍,能给我讲讲褚洲的这个朝会么?” 闻言,绿萍点点头,弯了弯眼睛,耐心为许诗婉解答。 “褚洲的朝会,三年举行一次,每次在六月初,持续一个月。 朝会期间,姜洲洲主和吕洲洲主来我们褚洲向陛下献礼、汇报政绩、听取陛下教诲。 当然这个流程也就持续一天,接着陛下会为两位洲主摆宴以示欢迎,还会邀请众位大臣作陪。 剩下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两位洲主都可以自由在褚洲活动,领略咱们褚洲的风土人情。 其实朝会么,主要就是为了加强咱们宣国三个洲之间的友好往来,保证咱们宣国的安定祥和。” 许诗婉点点头,继续问:“那个姜洲洲主,姜子书,你见过么?” “没有,只听说他一表人才,八面玲珑,很得陛下喜欢。” “嗯……这个我在姜洲的时候略有耳闻。” “小姐在姜洲的时候没见过他么?” 许诗婉摇摇头。 姜子书,不知道是否与林修远的死有关系,如果真的有,以自己一人之力,对付一洲之主,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等他来了褚洲再说。 下午的时候,许诗婉又收到了徐喻之的来信。 信中徐喻之满是歉疚,说近来他父亲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加上皇贵妃新丧,无法上门提亲,需要许诗婉再等待一段时日。 许诗婉看了,有一丝失落,但是也明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于是又写了封信宽慰他,让他不必忧心,提亲的事情不着急,可以放放。 让人把信送出去后,许诗婉低头看左手上如彩霞般艳丽的南红手串,神色一暖,她温柔抚摸着它,轻声呢喃:“喻之……” 皇宫,玉华宫中。 “查得怎么样了?”褚玄璋问道。 清酒答:“回殿下,据属下所查,这位许大姑娘,未曾婚配,不过……” 听他卖关子,褚玄璋有些不耐烦,“不过什么?” 清酒低声道:“许大姑娘似乎与徐喻之公子两情相悦,徐喻之公子可能过段时间就会去将军府提亲。” “徐喻之?谁?” 清酒汗颜,无语到了极点,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这个主子脑子里每天装的都是什么,才能问出这种蠢问题来,但是他又不能说什么,只能道:“殿下忘了,他是右丞相的儿子,您的堂弟。” 闻言,褚玄璋挑了挑眉,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哦,是他……” 接着,他又低下头,似是在思量什么。 清酒见状提醒道:“其实属下觉得,许大姑娘要是嫁给徐公子,也是一件好事,右丞相大人是您的人,许大姑娘嫁给右丞相的儿子,增添的同样是您的助力。” 褚玄璋摇摇头,道:“你不懂,她若嫁给徐喻之,与我始终隔了一层关系,恐怕不会真心帮我。 只有直接嫁给我,她与我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才能与我同舟共济。” 第167章 我想娶你 清酒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劝道:“殿下,您清醒一点,许大姑娘是徐公子心悦之人,徐公子是您的堂弟,您怎么可以和他抢呢?” 褚玄璋冷哼一声,道:“什么堂弟,本殿都没怎么见过他,与他又没有什么情分。” “那您这么做,不怕惹徐公子和右丞相大人不快吗?若是和右丞相大人有了隔阂,以后怎么指望他辅佐你。” 褚玄璋缓缓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懒洋洋地开口:“我与右丞相毕竟有血缘关系,让他为我效力,不是难事,可是许正淳就不一样了,不成为他的女婿,想让他帮我,难。” “可是……” 清酒还想说什么,褚玄璋却是不愿意听了。 “少废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用得着你教我做事,是不是我平时太纵着你了,才让你如此放肆。” 闻言,清酒垂下眼帘,恭敬道:“殿下息怒,属下不敢了。” 褚玄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开口:“替我去将军府送封信,我想见见那位颇负盛名的许大姑娘。” “是。” 许诗婉收到信后,不可谓不惊讶,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好怎么找他算账,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也好,她也很想会会这个二皇子,看看他要做什么。 醉月楼,七层雅间。 褚玄璋正百无聊赖地喝着茶,听到敲门的声音,转头看着紧闭的门扉,淡淡道:“进。” 很快,门被打开,看清来人后,褚玄璋不由地一怔。 女子身着一袭霜色长裙,肤色如羊脂玉一般白皙,一头青丝随意地挽着,给她增添了几分不羁。 她的眉像柳叶一般纤细而狭长,一双丹凤眼明亮且深邃,眼尾微微上挑,顾盼生辉。 再往下,是挺翘的鼻,娇艳的唇,姣好的身段。 更值得注意的是,她波澜不惊,清冷出尘的气质,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忍不住想要去接近、去探究。 褚玄璋的喉结滚了滚,心道这褚洲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臣女许诗婉,拜见二皇子殿下,殿下万福。”许诗婉走到跟前,向他行礼。 褚玄璋回神,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然后道:“起来吧。” “谢殿下。” 许诗婉抬头,仔细打量褚玄璋,发现他眉似剑裁,眸若寒星,鼻挺唇薄。 长得倒是仪表堂堂,可惜是个衣冠禽兽,她在心中如此评价道。 “坐吧。”褚玄璋开口。 许诗婉点头,顺势落座。 一旁的清酒给她倒了杯茶。 许诗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不知殿下找我来,有何要事?” 闻言,褚玄璋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有想到对方这么直白。 而且,寻常女子见到他,一般都是战战兢兢、眉目含情。 可是眼前这人却不一样,她对待自己,礼貌中带着疏离,还有那么一丝漫不经心,就好像对待一个寻常的陌生人一样。 要不是刚才她对自己行了礼,褚玄璋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身份。 不过现下他也不想与她计较这些,于是问:“许大姑娘不妨猜一猜。” “猜不到,也懒得猜,殿下直说便是。”许诗婉淡淡地道。 “你!”褚玄璋镇定从容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缝,显然已经有些被许诗婉这种漠然的态度给激怒。 许诗婉恍若未闻,继续喝茶,喝完后将杯子又放回到桌上,对一旁的清酒道:“再来一杯,谢谢。” 清酒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有些犹豫。 褚玄璋深吸一口气,随意地挥了挥手。 清酒明白,又上前给许诗婉倒了一杯茶。 “许大姑娘使唤我的人,倒是使唤得得心应手,莫不是仗着自己是大将军的女儿,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褚玄璋一错不错地盯着许诗婉,沉声道。 许诗婉回视他,唇角微微翘起,眼底有细碎的流光闪过,“殿下说的是,我想您找我来,应该不是和我打太极,绕圈子的吧,您有话不妨直说,这样也能节省彼此的时间不是?” 褚玄璋眸子里满是错愕,其他的话都没有在意,只是一直反复咀嚼着那句“殿下说的是”。 她承认了,她怎么敢承认,褚玄璋觉得这个女子实在狂妄。 但是看着她淡定从容,仿佛将什么都掌握在手中的模样,褚玄璋的怒火便发不出来了。 清酒不由觉得好笑,心道殿下也有今天。 默然片刻,褚玄璋温声道:“我想娶你。” 闻言,许诗婉身体一僵,她眉头慢慢蹙起,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遍,“殿下方才说什么?” “我说……”褚玄璋将胳膊放在茶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幽幽道:“我想娶你,你可愿意?” 这回听清楚了,许诗婉脸上瞬间浮现一抹嫌恶的神色。 她的这抹神情被褚玄璋捕捉到了,褚玄璋嘴角的笑意凝滞,他先是疑惑,然后是愤怒。 “你嫌弃本殿?”他双眼微眯,沉声开口。 许诗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据我所知,二皇子殿下喜欢的应该是男人吧,怎么忽然对我感兴趣了?” 褚玄璋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知道什么?”他太过吃惊,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 许诗婉眼神渐冷,“殿下以为我知道什么?是你强迫林修远,还是你逼死了他,也逼死了他的未婚妻?” 闻言,褚玄璋的心猛地一痛,那还未愈合的伤口此刻又被狠狠剖开,疼得彻骨。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发不出声音。 过了许久,他才面色苍白,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殿下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 只是现在,我想告诉你,容歆是我的朋友,你害死她的未婚夫,也害死了她,我是断断不可能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褚玄璋听了,苦涩一笑,道:“原来如此,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第168章 你放心,我今天不杀他 停顿片刻,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许诗婉,道:“我是皇子,你不过是一个大臣之女,我要娶你,你觉得你能反抗得了么?” 许诗婉也站了起来,望着褚玄璋,娇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若是二皇子殿下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也不会过来找我了,而且……” 她上前一步,离他更近,继续道:“有件事殿下恐怕还不知道。 一年前的宫宴上,陛下曾属意我做太子妃,这件事在当时传得满城皆知,但是后来,陛下真正选择的是卫雪姑娘。” 听了这话,褚玄璋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这事我知道,只能说明你不如那卫雪,你想说什么?” “殿下别着急,后面的事情你肯定就不知道了。 后来,陛下因为此事而对我心生愧疚,曾对我父亲说,让我做你的皇子妃,算是对我的补偿。 但是,父亲知我对这个位置并无兴趣,便委婉地拒绝,而后请求陛下答应,允许我以后自己决定自己的婚事。 陛下最后同意了。” 褚玄璋听了,不由一怔,这件事,他的确不知道。 接着,他又感觉父皇真是没用,竟然被一个臣子牵着鼻子走,实在有损皇家威严,应该趁早退位让贤才是。 怒其不争地摇摇头,又看着许诗婉好整以暇的模样,褚玄璋有些气闷。 不过,他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于是继续劝道:“你嫁给我后,与我只会有夫妻之名,不会有夫妻之实,我不会碰你,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你可以顶着二皇子妃的名头,安享荣华富贵。 如此诱人的条件,旁人求都求不来,你真的不动心么?” 许诗婉听了,唇角微微扬起,她低头做出整理衣袖的模样,轻叹一声,“殿下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话音刚落,她袖中便寒光一闪,只是眨眼间,锋利的匕首便抵上了褚玄璋的喉咙。 褚玄璋感到脖子一凉,抬眼时,许诗婉的脸已近在咫尺。 “殿下!”清酒惊呼出声,他怎么也没想到许诗婉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方才离褚玄璋那么近,一出手,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 拔剑出鞘,清酒指着许诗婉道:“许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谋害皇子,可是重罪。” 许诗婉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影响,依旧气定神闲,对褚玄璋道:“我猜,二皇子今日出门应该只带了这一个侍卫吧,一会儿我杀了你,再杀了你的侍卫,然后毁尸灭迹,想必没有人会查到我的身上。” 褚玄璋此时倒还算镇定,他觉得许诗婉只是在虚张声势,于是嘲讽道:“口气倒是不小,你一个弱女子,以为打得过清酒么?” 许诗婉挑了挑眉,笑说道:“我本来只是随便一诈,没想到你还真的只带了这一个侍卫啊,啧啧,看来二皇子殿下也不是个惜命的人,如此,不如我真的送你下黄泉吧。” 褚玄璋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同意就算了,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殿下,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道理,你不懂么?”许诗婉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很轻,恍若鬼魅。 褚玄璋瞬间明白过来,她不愿意嫁给自己,不只是因为李容歆的死让她和自己产生了隔阂。 更重要的是,她恨自己,想让自己为李容歆偿命, 所以,那些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根本诱惑不了她。 “你想杀了我之后全身而退,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褚玄璋带着怨毒的眼神开口。 许诗婉将匕首逼近了一些,刀刃便划破了皮肉,有血顺着脖子流淌下来,渗到了他的衣襟中。 “许大姑娘,不要!”清酒慌忙开口。 许诗婉转头,直视清酒,开口:“你放心,我不杀他,因为我答应了一人,留他一条性命。” 清酒听了她的话,松了一口气。 “不过……要是不做点什么,我今天岂不是白来了。” 话音刚落,清酒心中一惊,忙看向褚玄璋。 可是已经迟了,许诗婉已经把匕首狠狠插入他的左臂。 “啊!”伴随着一声痛呼,匕首又被拔了出来,褚玄璋痛得脱力,跪倒在了地上。 “殿下!”清酒见状,连忙上前扶他,脸上满是痛色。 看着血流如注的伤口,他赶紧撕开自己的衣服,给他包扎。 许诗婉望着主仆二人,眼神无波,一脸漠然。 “褚玄璋,你逼死林修远和李容歆,罪不容诛,今日先给你一个教训,日后再慢慢与你算账。” 此时褚玄璋脸上已经没有血色,额头上也冒着虚汗,他右手握拳,声音颤抖地道:“你敢伤我,就不怕我告知父皇,治你的罪么?” 许诗婉掏出手帕,细细擦拭匕首上的血,从容不迫地答:“那你不怕陛下问你为什么找我么?” “不过是因为想娶你,为什么要怕他问。” “那你又为什么想娶我呢?” 褚玄璋怔住,一时无言。 看着他的模样,许诗婉冷哼一声,“因为你想得到我父亲的助力,争夺皇位呀。二皇子殿下,我说得可对?” “你……” “别一副这么吃惊的样子,咱们以前从未见过,从你方才的言语中也可看出,你并非倾心于我,那你想要娶我,势必是因为我对你有价值。 你一个皇子,想要娶大将军的女儿,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所以,抱着想要争皇位的心思,来找我,就算被我伤了,你会告诉你的父皇么?” 自己挨了一刀,又被她窥探出了心思,还不能告诉旁人,褚玄璋憋屈到了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许诗婉!”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他的唇齿间挤出来的,他恨不能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默然片刻,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要让这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女子好看,于是他转头,对清酒道:“去!给我拿下她!” “是!”清酒得了命令,拿起手里的剑,朝许诗婉刺去。 许诗婉勾了勾唇角,拔出腰间的玉箫抵挡。 “叮!”只听到一声很清脆的声响,清酒的剑便劈在了许诗婉的玉箫上。 然而,玉箫丝毫没有受损,完全承受住了剑的压力。 清酒愣住了,开始怀疑人生。 我靠,这玩意儿不是玉做的吗?怎么这么硬,这么大力都不断? 第169章 你简直是不知羞耻 “打架就打架,不要分心。”许诗婉提醒道。 然后还没等清酒反应过来,许诗婉便抬脚袭向他的腹部。 清酒见状忙收了剑,侧身躲闪,与她拉开距离,然后一脸诧异地看着对方,“你……会武功?” “我是大将军的女儿,会点武功不是很正常吗?来,继续。”许诗婉朝他勾了勾手,端的是从容不迫。 清酒没有多想,又提剑迎了上去,然而他没想到,许诗婉竟然如此厉害。 她只用一只手,一支箫便能和自己打得有来有回,而且她神态自若,动作迅捷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好像不是在打架,而是在与自己谈笑风生。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清酒的剑被打掉,人被踹倒在地。 许诗婉走过去,蹲下身,将玉箫抵在他的胸膛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道:“功夫不错,只是还不足以做我的对手,再好好练练吧。” 清酒近距离地看她那张如桃李般艳丽的脸,只觉实在惑人,登时便心跳加快,脑袋也有些发热,已经全然忘记自己被狼狈打败的事实。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小声地回了句:“知道了……” 见他如此,褚玄璋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清酒,你个……废物,我让你给我拿下她,你非但没做到,反而和她聊起来了,你还记得我被捅了一刀吗? 还有,你脸怎么红了,你……你简直是不知羞耻!赶紧给我滚过来!” 听到自家主子气急败坏的辱骂,清酒瞬间清醒过来,感到无地自容,脸颊因此更红润了一些。 “许大姑娘,麻烦拿一下箫,……谢谢。” 褚玄璋又是一阵气闷,心道你还挺有礼貌。 清酒连忙起身,来到他身边,半跪着身子,歉疚地开口:“属下无能,还请殿下恕罪。” 许诗婉站起来,将玉箫收回腰侧,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对清酒道:“赶紧带你主子回去就医吧,要是你不想让他失血过多死掉的话。” 说完,她便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许诗婉!”褚玄璋面色阴沉,咬牙叫住她。 许诗婉疑惑地转身。 “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 许诗婉点点头,“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咱们就走着瞧吧。” 她转身之际,褚玄璋再次开口。 “还有……我不是喜欢男人,我喜欢的……是他。” 沉默片刻,许诗婉不带任何感情地道:“和我没关系。”随后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走后,褚玄璋又剜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属下一眼,森然道:“她就这么好看?” 清酒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低下头,颓然道:“是属下的错。” “平时喜欢忤逆我也就罢了,如今连个女子都打不过,甚至还……也不知道养你是做什么的。 罢了,本殿不与你计较,你先休息一段日子,暂时让你弟弟来接替你的位置吧。” 清酒心想,换了他,照样打不过许大姑娘,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这太像狡辩了,容易再被骂,所以他选择了乖乖闭嘴。 “是,殿下。” 褚玄璋回皇宫后让人处理了伤口,之后越想越气,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下定决心一定要教训那个许诗婉一顿,只是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皇帝突然宣他和太子一同觐见。 大体意思是过不了多久就是朝会了,让他们两人放下过去的成见,好好接待姜子书和吕文渊,营造兄友弟恭的景象,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云云。 褚玄璋听着,突然心生一计,道:“父皇,儿臣有一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帝温声道:“你说。” “以往朝会期间设宴,多是邀请众位大臣作陪,今年不如打破旧制,让大臣们带上子女赴宴。 如此可以让宴会上更加热闹,也能向姜洲洲主和吕洲洲主彰显我褚洲人才济济的盛象。” 皇帝思忖片刻,问褚玄林:“太子以为如何?” 褚玄林面无表情地道:“儿臣并无异议。” 皇帝点点头,对褚玄璋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此事交由你负责,你看让哪些人参加宫宴合适,选好后写了帖子送去各个大臣的府上。” 褚玄璋听后,勾了勾唇角,答:“儿臣知道了,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褚玄林微微侧头看他,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许诗婉收到邀请她随许正淳去参加宴会的帖子时,有些惊讶,毕竟此前她曾听绿萍说过,朝会期间,参加宴会的只有大臣,为何今年不同。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刘氏叫去量体裁衣、挑首饰,说要这种重要场合,必得好生打扮一番。 等完事后,太阳已经落山,她草草吃完饭、又简单洗漱后,疲惫地躺在了床上。 想到不久后要去参加宴会,她有些心累。 她其实不喜欢去那种人很多的场合,每次都要被推出去,要么表演才艺,要么回答问题,还时不时要提防那些明刀暗剑,实在让人烦躁。 可是她没有办法,邀请自己的都是褚洲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不好回绝,让将军府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这次还是皇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许诗婉喃喃道。 接着,她重重呼出一口气,翻个身,闭上眼,睡了过去。 很快到了六月份,姜子书和吕文渊如期来到了褚洲,褚洲的老百姓们热情似火,夹道欢迎。 姜子书懒懒地歪在车上,只觉得外面的声音甚是聒噪。 他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查看外面的景象。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冷哼一声,道:“这褚洲除了此处的人长得俊点,有哪点比得上我姜洲。” 侍立在马车外的青锋听到他的吐槽,无奈地笑笑,答:“洲主说的是。” “还有那个吕洲,偏安一隅,就跟他们那个不争气的洲主一样,像个受惊的鹌鹑。” “洲主说的是。” 听着他敷衍的回答,姜子书有些不悦地道:“你除了这句话就不能说点别的?” 第170章 我……我也一样 青锋干笑一声,“属下真的觉得洲主说的对,除此之外,属下没有别的可说的。” 姜子书无语地撇撇嘴,“你就是个木头。” “殿下说的是。” “…………” 姜子书马车后的另一支队伍,是吕洲洲主的仪仗。 “洲主,这褚洲当真是繁华,人也很是热情。”一个站立在马车上,年纪不大,神采奕奕的男子开口。 车帘被轻轻撩起一角,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脸。 不过,这人的气质畏畏缩缩,一副不经事的样子,与他那张脸有些出入。 “确实很繁华,青洛,这是你第一次跟我来这里,等闲下来后我便带你四处转转。” 闻言,叫青洛的男子眉开眼笑道:“多谢洲主。” 停顿片刻,他又仔细看了看站在道路两旁的人,道:“这褚洲的姑娘长得都好俊啊。” 吕文渊低低一笑,“你要是喜欢,就娶一个回去。” 青洛听了,抿抿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到了宫门前,下马车后,姜子书便换了一副面孔,不再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而是满面春风,见了谁都彬彬有礼。 他轻摇一把折扇,阔步朝着正在下马车的吕文渊走过去,声音浑厚,“哎呀,吕兄,好久不见,我都想死你了,你这三年过得可好?” 即使见惯了自家主子这种变脸术,青锋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觉得实在是太分裂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将脸转到了一旁,不去看他。 吕文渊忙迎上去,冲姜子书作揖,道:“姜兄好,我……我也很惦念你。” 姜子书将吕文渊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直看得对方心里发毛。 “吕兄真是仪表堂堂,阔别三年,较之从前更为英俊潇洒了。” 吕文渊低头,不好意思地道:“姜兄过奖了,姜兄才是一表人才,比以往更为丰神俊朗。” 姜子书听了,爽朗一笑,继续与对方寒暄。 青锋的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抽。 来迎接他们的公公有些看不下去了,便提醒道:“姜洲主,吕洲主,陛下正在大殿里等待二位,奴才这就引您二位过去吧。” 姜子书听了,恍然大悟,轻轻拍了一下脑袋,道:“瞧我,只顾着和吕洲主闲聊,险些误了正事,多谢公公提醒,我们现在就随您去见陛下。” 来接人的公公见他很有礼貌,也没有什么架子,不由地心生好感,于是放柔了声音:“姜洲主客气了,您两位随奴才来吧。” 姜子书微笑着点点头,随之对吕文渊道:“吕洲主,走吧。” “好。”吕文渊与他并排,一同朝大殿走去。 到了大殿,姜子书眼中含泪,快步上前,跪倒在地,言辞恳切地道:“臣姜洲洲主姜子书,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吕文渊一怔,忙跟上他的步伐,跪下请安。 “臣吕洲洲主吕文渊,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皇帝见他们二人都很恭敬有礼,心情大好,抬手道:“两位爱卿平身。” 姜子书起身,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哽着声音道:“一别三年,今日终于得见天颜,子书喜极而泣,三年来,臣未尝有一日不思念陛下,不挂念陛下的身体,陛下如今还好吗?可也思念子书?” 此时,分别站在大殿两侧的褚玄林和褚玄璋不约而同地皱眉,低声道:“马屁精!”然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当看到对方后,又不约而同地露出嫌恶的神色,几乎是同时扭开了头。 听了姜子书的这番话,吕文渊头疼不已,他没想到这人比上次还过分,这副情真意切、声泪俱下的样子,显得自己对皇帝的感情都很平淡了。 他支支吾吾一会儿,憋得脸都红了也只吐出了几个字:“陛下,我……我也一样。” 皇帝:…… 姜子书:…… 褚玄林和褚玄璋:…… 沉默片刻,皇帝轻声笑了笑,道:“两位爱卿对朕的心思,朕都清楚了,这三年,朕也很挂念你们,如今朕身体无恙,你们不必忧心。” “是,陛下。” 接着,姜子书和吕文渊分别让人呈上给皇帝带来的礼物,皇帝又给两人也赏赐了好些东西。 送礼结束,姜子书和吕文渊细细道来姜洲和吕洲的三载变迁之况,治理姜洲和吕洲之策略、方略,取得的突出政绩以及施政途中遭遇之种种疑难问题。 皇帝耐心倾听,听到两人行事妥帖,有突出成绩之处,大加赞扬。 对于两人遇到的困难,他一一予以指导,还颁下些睿智策令,方便他们行事。 一切结束后,皇帝让他们回到宫外的临时府邸休息,等明日午后来宫中参加宴会。 赴宴这天,许诗婉梳了一个单螺髻,左右两边不对称地簪了两支坠着细碎流苏的金叉,看上去贵气又不失灵动。 她略施粉黛,淡扫蛾眉,穿一袭妃色交领襦裙,披藕荷色披帛,清冷中又带着一丝娇媚。 任谁来看,都会不由地惊叹一句:好一个绝色佳人。 到宫门口的时候,她很巧地碰到了秦离。 这人还和平时一样,穿一袭黑色劲装,不过他身姿挺拔,相貌出众,就算再简单的衣服,他也能穿出别人穿不出的感觉来。 那便是俊美、帅气,还有很多能称赞一个男子容貌的词语,都可以用到他的身上。 “好巧啊婉儿,你我真是有缘。”秦离弯着眼睛,迈着修长的双腿朝她走过来。 等到了离她很近的地方,秦离看到她的模样,先是一怔,将她仔细打量一番后,称赞道:“婉儿今日甚美。” 许诗婉朝他颔首,礼貌道:“你也不错。” 秦离唇角微微翘起,柔声开口:“婉儿,你有没有发现,你已经很久没叫过我秦公子了,这说明你与我已经很熟稔了,对此,我很开心。 不过,等什么时候你能开口叫我的名字,我想我会更开心的。” 闻言,许诗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那你就想吧。” 说完就迈开步子,也不管秦离,自顾自地朝大殿走去。 “真是冷淡啊……”秦离低头笑了笑,而后跟了上去。 第171章 没想到许大姑娘还认识姜洲主 进入大殿,许诗婉发现来的人不是很多,清清也还没到。 她便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在已经落座的人中寻找徐喻之的影子。 最终,她在对面不远处的地方看到了他,视线交汇的那一刻,许诗婉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眼中也有细碎的光亮闪过。 徐喻之在看到许诗婉和秦离一起走进来的时候,心下黯然。 在秦离挑衅地看向自己,又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在自己旁边坐下后,他的脸色便不太好看。 不过,当看到许诗婉望向自己的那刻,他眼中的寒意渐渐淡去,如初春时节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融化。 秦离看着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别人的样子,心中一阵气闷。 “徐公子与婉儿两心相许这么久了,怎么也不见你上门提亲。”秦离在一旁淡淡地开口。 闻言,徐喻之收回视线,转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秦离,道:“为什么不提亲,秦公子不是清楚得很么?如今又在这里装什么?” 秦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轻笑道:“徐公子比我想得要聪明。” “你也比我想得还要无耻。”徐喻之冷声开口。 秦离轻叹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浑不在意地道:“无耻不无耻的,有用就行了,我本也不是君子,要那些没用的脸面做什么。”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慕容景摇着扇子过来的的时候,就见他们二人剑拔弩张,眼睛中似有火花迸溅。 他轻轻摇了摇头,挤到二人中间,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两位好啊。” 秦离瞅他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接着喝茶。 徐喻之双手交叠在身前,冲他礼貌行了一礼,“慕容公子。” 慕容景笑着回礼,走到秦离身边,道:“你看看人家,也不知道学学,你往那边靠靠,我要坐这里。” 秦离蹙眉,“这里还有那么多位子,你干嘛非要和我抢。” “我怕你和徐公子再打起来,只能勉为其难地当一下和事佬了,少废话,你快去。” 秦离心有不甘,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许诗婉看到玉清清进了大殿后,朝她招了招手。 玉清清见了,笑盈盈地走过来,“婉儿这次来得倒是很早。” “我也刚来没多久。”说完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道:“坐吧。” “好。” 看着玉清清,许诗婉就想到了李容歆,上次来参加宫宴的时候,她们还在一起,没想到如今已物是人非。 她正陷入回忆的时候,何珞珠走过来,满面春风地与两人打招呼,“玉大姑娘、许大姑娘。” 许诗婉和玉清清没想到在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之后,何珞珠竟还能毫无芥蒂地与她们谈笑风生,只觉此人心机实在深不可测。 既然对方要维持表面上的和谐,许诗婉和玉清清也不好下她的面子,于是也淡淡地行了一礼。 何珞珠颔首,直接在许诗婉后面的位置落座。 过了一会儿,徐璟雯、卫衡等人也到了。 “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到,二皇子殿下到。”随着一位公公的通报,褚玄林、卫雪、褚玄璋进入众人的视线。 许诗婉和他人一同起身,齐齐行礼,“给太子殿下、太子妃、二皇子请安。” 卫雪看到许诗婉后,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褚玄璋则是几不可察地剜了她一眼。 许诗婉只当没看见。 又过了不久,姜子书和吕文渊也在公公的通报中进了大殿。 “这姜洲主和吕洲主挺年轻,长得也不赖。”玉清清在一旁如是评价。 “确实。”许诗婉应和道。 姜子书落座后,漫不经心地打量殿中坐着的这些人,当视线落到许诗婉身上时,瞳孔骤然一缩。 他的眼中突然有了光亮,一股难以言说的欢喜涌上心头。 是她?自己找了她那么久,没成想会在这里见到,真是令人意外。 姜子书眼睛紧紧锁住她,面容如痴如醉。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不,应该说更胜从前。 乌发白肤,眉目如画,气质超然。 尤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带着斗笠,青葱玉指轻轻挑开斗笠上覆盖的纱帘,露出如桃花般明艳的脸。 那时的他瞬间便呆愣住,脑中一遍遍地回想着那句话:“荆钗布裙,难掩绝色。” 许诗婉感觉到了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一束目光,疑惑地抬头向对面看去。 姜子书见许诗婉望了过来,先是一怔,然后轻勾唇角,向她举了举茶杯。 许诗婉有些懵,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的微妙互动被何珞珠察觉到了,她眼睛微眯,转头问:“没想到许大姑娘还认识姜洲主。” 玉清清听了,也疑惑地看向许诗婉。 “我不认识他,今日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见面便入了他的眼,许大姑娘当真是厉害。”何珞珠开口,语气中有几分促狭。 玉清清听了,嫌恶地撇撇嘴,道:“婉儿生得美,别人多看她一眼,对她有所不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别说男子,就算是女子,看了婉儿也欢喜,某些人就别在这阴阳怪气了。” 何珞珠被如此说了一通,有些生气,但是她的教养让她不能在这种场合发脾气,于是忍了忍,轻哼一声,道:“玉大姑娘伶牙俐齿,珞珠自愧不如。” “知道不如就闭上嘴吧,我也想清静清静。” “你……” “怎样?” “好啦好啦,别吵了,让人看到多不好啊。”徐璟雯在一旁劝道。 许诗婉拉了拉玉清清的衣角,道:“清清,别理她了,咱们说说话吧。” “好,婉儿你看到了吗?那个姜子书也喜欢拿着一把扇子,和慕容景一样。” 许诗婉点头,答:“看见了,而且我觉得他俩身上的气质也有那么一点点像。” “是吧,都有种不要脸皮的不羁感,难不成他是慕容景姜洲分景?” 听了这话,许诗婉没忍住,“噗呲”一笑,“清清啊,你还挺会说笑的。” “哈哈,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 “对,很对……清清你真的太有意思了。” 第172章 我这么阳刚的身板舞得起来么? 秦离这边,他也注意到了姜子书对许诗婉的不同,心下一阵烦躁,茶杯放到桌子上的力道不由重了些。 慕容景看见,挑了挑眉,问:“秦少爷这是怎么了。” 秦离冷着脸道:“无事。” 慕容景刚想开口说话,却又听到右侧的徐喻之也重重地放了下杯子。 于是他又疑惑探头过去问他:“徐公子这是怎么了。” 徐喻之淡淡道:“无事。” 慕容景感觉自己的小心脏轻轻一颤,担心这两人是不是又要打起来,不禁双手握着茶杯,将其提至胸前,身体微微后仰,时刻注意着两人的动向。 他这副模样,很像一只抱着松果,害怕它被抢走的松鼠。 等了一会儿,见两人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抬头去寻玉清清。 看到她正和许诗婉开心地聊天,脸上满是笑意,慕容景不禁有些难过和委屈。 清清对自己总是冷淡的情绪多一些,很少在自己面前笑得这么开怀。 想到这里,他落寞地低下了头。 没过多久,皇帝来了,下令开宴。 接着,便有表演歌舞的宫人入场,各式各样精美的菜肴也陆陆续续被端上桌。 褚玄林将自己桌上的一道菜夹了,放到卫雪的碗中,道:“雪儿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卫雪点头,“谢殿下,不过我这里也有这道菜,你不必管我,自己吃就好了。” 褚玄林弯了弯眉眼,道:“那不一样,我夹的就是我的心意,我想让雪儿感受到我的心意。” 卫雪一怔,不知该说什么,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雪儿,你也给我夹一道菜吧。”褚玄林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好,殿下想吃哪一道?” “就这个吧。”褚玄林随手指了卫雪桌前的一道。 卫雪会意,伸手夹到他的碗中,温声道:“吃吧。” 褚玄林吃了,眼睛亮晶晶,欢喜地对卫雪道:“雪儿夹的菜就是好吃。” 卫雪:…… 对面的褚玄璋看着褚玄林那副不值钱的样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很少与褚玄林一同出现在这种场合,也就没怎么见过他与卫雪相处的样子,今日一见,只觉实在腻歪,实在没眼看。 还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卫雪,在气质上与那许诗婉有一些相似。 许诗婉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前的菜,时而抬头细细欣赏歌舞,时而低头与身边的玉清清耳语几句,倒也乐得自在。 正在她庆幸今天一切还算顺利,没有人为难自己时,宫人一舞结束,姜子书举杯对皇帝道:“陛下英明神武,德被四方,臣在此祝陛下福寿康宁,与日月同辉,永庇我宣国江山繁荣昌盛。” 皇帝听了,甚是欣慰,对他大加夸赞。 稍后,姜子书道:“陛下,臣看柔媚的歌舞看得有些腻了,突然很想看舞剑,不知陛下可否满足臣的这个心愿。” 皇帝刚被他用甜言蜜语哄得飘飘然,哪里有会不应,于是大手一挥道:“这有何难。” 接着他便在自己的儿子和众位臣子中扫视一圈,尝试寻找合适的人选。 太子?不行,他不会武功。 二皇子?不行,他貌似也不会。 许正淳?不行,年纪那么大了,给小辈舞剑,让他老脸往哪搁。 最后,他的视线停到了秦离身上,眼睛一亮,心想这个可以,会武功,年轻,而且长得俊,不错。 “离儿,你去给这个姜洲主舞个剑助助兴。” 秦离突然被点名,一脸愕然,心道我这么阳刚的身板舞得起来么?直接让我耍个剑还差不多。 但是想到皇命不可违,他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准备答应下来。 谁知这时候姜子书却道:“陛下,让男子舞剑的话没什么趣儿,臣想看女子舞剑,最好是个极美的女子。” 正端坐着的许诗婉心里咯噔一声,想起宴会开始前姜子书看自己的眼神,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手指因为紧张而慢慢蜷缩到一起。 皇帝听了姜子书的话,有片刻的疑惑,随后犹豫地问道:“子书莫不是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姜子书笑着点头,指着某一个方向,道:“臣想看这位姑娘舞剑。”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正是姿容绝世的许诗婉。 秦离和徐喻之见了,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褚玄璋和何珞珠这类与许诗婉有过节的人,都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表情。 “婉儿……”玉清清有些担忧地唤她。 许诗婉轻声叹了口气,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起身,来到大殿中央行礼,道:“臣女给陛下请安,给姜洲主请安。” 看清楚她的模样后,皇帝惊讶道:“原来是你啊。” 姜子书的视线紧紧锁着许诗婉,朗声问:“不知这位姑娘是?” 许诗婉礼貌回答:“回姜洲主,臣女是兵马大将军兼兵部尚书许正淳的长女,许诗婉。” 姜子书一副惊奇的模样,“原来是许大姑娘。” “你会舞剑么?”皇帝温声问,他记得这个姑娘,上次宫宴上表现出众,自己本来打算让她做太子妃来着,后来因为卫雪来了褚洲,自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至今日,他总感觉有些对不住这个姑娘,所以也不想为难她,心道只要她不愿意,自己便再选旁人就是了。 不成想这时候褚玄璋悠悠地开口:“既然是大将军的女儿,自然是会舞剑的,要是不会,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让人怀疑许大将军教女无方?” 闻言,皇帝脸色有些不好看,斥责道:“吃你的饭,问你了吗?话这么多。” 褚玄璋浑不在意地撇撇嘴,低头又饮下一杯酒。 褚玄璋这话一出,无异于将许诗婉架在了火上,她要是说不会,就会丢许正淳的脸,进一步丢褚洲的脸。 “你不用管他,大胆说,朕不会怪你的。”皇帝宽慰她道。 许诗婉此刻很是后悔,她不应该只刺褚玄璋一刀,应该给他两刀才是,让他伤重到无法来参加宫宴,如此便无法刁难自己。 沉默片刻,她舒展了眉眼,声音如山间的清泉,“回陛下,臣女会舞剑,愿意为姜洲主助兴。” 第173章 平沙落雁 皇帝没想到许诗婉答应得那么痛快,已经准备好的、为她开脱的话便没法再说出口,只能道:“好,不愧是许大将军的女儿,果然如他一般英勇、果敢。” 许正淳欣慰之余,也为许诗婉捏了一把汗。 婉儿向来懂事,奈何总是被为难,实在是让人心疼。 他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头,默默祈祷女儿的表演能够顺利。 姜子书望着许诗婉,一脸惊艳,目光中溢满温柔,声音里也多了些不同于以往的郑重,“有劳姑娘。” 许诗婉点头,淡声道:“陛下,臣女舞剑,还需要两样东西,一是剑,二是伴乐。” 皇帝了然,本来想说让福寿下去寻一把剑来,没成想这时候秦离开口了:“用臣的吧。”说完便起身,来到许诗婉面前,将随身的赤冶递给了她。 赤冶是一把唐刀,如普通的剑一般轻盈、修长,可以做舞剑之用。 许诗婉愣了一下,伸手接过,“多谢。” “伴乐的话我来吧,我会弹琴。”卫雪站起来说道。 闻言,褚玄林原本有些迷离的眸子瞬间有了焦点,本来歪懒的身子立马坐直了。 皇帝有点惊讶,但更多的是欢喜:“如此甚好,我还没领略过雪儿的琴艺,今日可以一饱耳福了。” 话毕对一旁的福寿道:“你去给雪儿寻一把琴来,要好的。” “是。” 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 许诗婉着妃色长裙,静静立于殿中,她容颜绝世,眉目如画,带着一股子清冷出尘的气质,仿佛月下仙子,不染尘埃。 赤冶在手,刀刃处是窄窄的如血一般的红色,剑尖指地,蓄势待发。 随着卫雪指尖轻轻拨动,一曲《平沙落雁》悠然响起,其音清澈,如秋水共长天一色,又如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许诗婉随着琴音,缓缓提起腰侧的赤冶,剑身寒光闪烁,映照着她如花般的面容。 她的动作极尽优雅,每一个起手式都如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 剑尖轻挑,如同蜻蜓点水,她的身姿随着剑势轻转,裙摆如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剑光如练,随着她的舞动,在空中交织出一张张银红色的网,仿佛要将月色都捕捉其中。 她的剑法时而迅猛如鹰击长空,时而柔美如柳絮飘飞,每一个变化都扣人心弦。 舞剑时,她的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消失,只剩下她与手中的剑。 随着琴曲的节奏渐快,她的剑势也越发激烈,剑影重重,仿佛要将空气都切割开来。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激烈之中,她的面容依旧清冷,不见丝毫慌乱,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突然,琴音一顿,她的剑势也随之停顿,剑尖复又指向地面,身形定格,如同一尊雕塑,美得令人窒息。 殿中静得出奇,几乎所有人都被她所吸引,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秦离眼睛微微睁大,一向如寒潭般的眸子少见地流露出了痴迷的神色。 许诗婉,总能给他带来惊喜,让他越来越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所喜欢的,所心悦的,所挚爱的,天上地下,唯此一人而已。 徐喻之唇角的笑意加深,觉得与有荣焉,他的婉儿,永远那么美,那么厉害,让他为之倾倒。 姜子书望着许诗婉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深,像是猎人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见了她舞剑的风姿,姜子书更加确定了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那名女子,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将她掳走,让她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褚玄璋早就知道许诗婉会武功,但没想到她舞剑的模样会如此动人。 突然他就明白了清酒的感受,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玩味,想要娶许诗婉的欲望更加强烈。 如此美人,就算不碰,看着也是赏心悦目,让人心情舒畅的。 和其他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许诗婉身上不同,褚玄林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卫雪。 卫雪抚琴的时候,他便单手支颐,在一旁看着她,眸子如一汪春水般温柔。 他觉得雪儿的琴声实在动听,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 仔细想来,雪儿还从未给自己抚过琴,自己也就没见过她抚琴的模样。 如冰雪般冷然的面孔,低头拨弄琴弦时,眼中却有一丝暖色,还有那么一丝悲伤。 再往下看是如樱桃般鲜艳的唇,如玉般的修长脖颈。 十指纤纤,如剥开的葱根,轻拢慢捻抹复挑,手势轻柔而富有节奏感。 褚玄林看着,莫名地就感觉有些燥热,脑海中不由想起两人亲热时卫雪的嘴唇、脖颈、手指的触感,脸情不自禁地红了。 他突然发现已经许久没有和卫雪温存过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他压根顾不上。 现下借着酒劲儿,细细看着卫雪,不知怎的突然就很想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中后,他猛然一惊,心道这还是在宴会上,自己怎的就想起这档子事儿来了,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他心虚地扫了眼周围的人,见别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诗婉身上,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舒了一口气。 正专心致志弹琴的卫雪,自然不知道褚玄林对自己生了什么旖旎心思,她与舞剑的许诗婉一般,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想起了故人和一些往事,有些黯然。 许诗婉随着《平沙落雁》的曲子舞剑之时,心中所想的,皆是以往和柳轻尘相处的情景,这首曲子,是柳轻尘时常弹奏的。 多少个清晨和午后,柳轻尘抚琴,许诗婉舞剑,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然而,那些安宁适意的岁月,终究是回不去了。 琴声止,剑舞歇,留下的,只有满殿的静寂。 “好!”皇帝伸手鼓掌,露出赞赏的神情。 “雪儿琴艺高超,意境深远,许家长女剑舞清冷超然,非同凡响,赏!” 许诗婉和卫雪齐齐谢恩。 皇帝欣慰地点头,对许诗婉道:“原以为你舞剑,只是拿剑起舞,没想到是有些武功底子在身上的,剑法刚柔相济,很不错,许正淳教女有方,也当赏。” 许正淳起身,“谢陛下。” 第174章 雪香 许诗婉将赤冶还给了秦离,回到座位上。 玉清清眼中闪着小星星,殷勤地给她倒了杯茶,崇拜道:“婉儿,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许诗婉拿起茶杯,害羞地笑了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这要是雕虫小技,那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真的技艺了,婉儿,你太谦虚啦。” “确实很厉害,柔美中又透着英气,许大姑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徐璟雯也由衷地赞叹。 身后的何珞珠咬紧了嘴唇,眼中满是嫉妒和怨毒,这个许诗婉,真是爱出风头,整日彰显着自己和别人的不同,当真讨厌。 不过,过强则折,登高必跌重,她就等着她从高峰坠入深渊的那天。 对面,褚玄璋遥遥望着许诗婉,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向身旁的侍卫招招手,低声问:“都准备好了么?” 那侍卫淡淡瞥了许诗婉一眼,答:“都准备好了。” 褚玄璋勾勾唇角,道:“可以开始了。” “是。”侍卫得了命令,便出了大殿去办事了。 过了一会儿,宫女们鱼贯而入,将准备好的酒放到每位宾客的桌上。 “不是已经上过酒了吗?这是?”许诗婉望着面前的小酒壶,疑惑地开口。 “应该是雪香酒,宣国皇室专用御酒,每次在宴席进行到一半时才端上来,说是这种时候饮用最佳,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总之尝尝吧。”玉清清说着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方入杯,一股淡淡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如同初春时节,梅花在雪中绽放的清新气息。 这香气不浓烈,却足以让人陶醉。细闻之下,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冰凉的雪意,让人心旷神怡。 玉清清尝了一口,发现这酒口感醇厚而不失细腻,入口甘甜,回味悠长。 “味道不错哎,婉儿也尝尝?” 许诗婉点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饮下。 酒液在舌尖缓缓流动,仿佛梅花在口中盛开,那股清新的雪意蔓延至整个口腔,让人陶醉不已。 许诗婉眼睛一亮,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雪香酒,的确很好。” “是啊,好喝就多喝点,这酒平时可尝不到。”玉清清抱着酒杯,笑盈盈地开口。 “嗯。”许诗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啜一口。 褚玄璋远远地看着她将酒饮下,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许诗婉便感觉头有些晕,身上也有点热,她用手扶着额头,手肘支在桌子上,看上去疲累无力。 玉清清见了,关切地问:“婉儿,你怎么了?” “不知怎的,感觉有点晕,有点困。”许诗婉如实回答。 “可能因为方才舞剑和喝了些酒的缘故吧,要不我陪你去休息一下吧,反正你方才已经表演了才艺,想来陛下应该不会再找你了。” 守在一旁的宫女听了,恭敬道:“许小姐累了的话,奴婢可以带您去偏殿睡一会儿。” 许诗婉不疑有他,且感觉头实在沉得很,便答应下来,“好,有劳了。” “我也去。”玉清清扶着许诗婉,开口。 “玉小姐不必担忧,奴婢会好生守着许小姐的,您可留下来,以防陛下传召。”宫女平静地开口。 许诗婉本也不想麻烦玉清清,于是顺着宫女的话茬道:“清清,这位姑娘说得有理,你便在此处等我吧。” 见两人都这么说,玉清清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接下来,许诗婉起身,跟随宫女离开。 徐喻之看到,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便跟了过去。 了解情况后,他不太放心,也想同去。 宫女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徐公子,男女有别,您与许小姐共处一室,成何体统,传出去对许小姐的名声不好的。” 听了这话,徐喻之犹豫了。 “喻之,你放心,有这位姑娘照顾我,不会有事的,而且方才舞剑的时候你也看出来了,我会一些武功,可以保护自己,所以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徐喻之最终被她说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褚玄璋在徐喻之跟着许诗婉出去后,心中一紧,以为他要破坏自己的计划,还在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没成想这人不久后又回来了,他便放下心来,心情甚好地仰头饮下一杯酒。 不多时,他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借口出去透透气,离席。 身后不远处,秦离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低头思忖。 他坐的位置抬头便能看到褚玄璋,先前有好几次,他都发现对方在盯着许诗婉看,眼神不善。 现在许诗婉刚出去没多久,他便离了席,秦离总感觉有些不安。 纠结片刻,他终是耐不住内心的煎熬,跟了出去。 宫女将许诗婉带至一处偏殿,将她扶到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柔声道:“奴婢在外面守着许小姐,您有事唤奴婢一声即可。” 许诗婉努力掀开沉甸甸的眼皮,低声道:“有劳姑娘。” “您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说完便退下了。 许诗婉放松下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可是睡着睡着,她感觉越来越热,血液中仿佛有无数个小虫子在抓挠,难受得紧。 更糟糕的是,她的体内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欲望。 渐渐地,她身上起了汗,眉头紧紧蹙起,看上去痛苦至极。 突然,一只略带冷意的手抚上了她的脸,让那汹涌的热潮有了片刻的止歇。 不对,怎么会有人。 许诗婉猛地睁开眼,当看清来人是谁后,她瞳孔一缩,立马挣扎着起身,退到床的里侧。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诗婉愤怒地质问,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褚玄璋坐在床边,轻声一笑,如寒星般地眸子紧紧盯着许诗婉,幽幽地开口:“你猜啊。” 许诗婉想到自己身体异样的感觉,再看着眼前的褚玄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算计我。” 褚玄璋又往床的内侧坐了坐,身体前倾,声音如鬼魅一般,问:“雪香酒,好喝么?” 第175章 别过来,过来我戳死你 “你给我下了什么药?”许诗婉冷声问。 “你与我之间,自然是催情的药了。”褚玄璋饶有兴味地望着她,浅浅勾起一个笑容。 许诗婉登时就感到一阵恶心,胃狠狠抽搐了几下,“你想干什么?” 褚玄璋略带哀愁地叹了口气,“你不愿嫁给我,我就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说着便伸手去摸许诗婉红得有些不正常的脸。 许诗婉嫌恶地打开他的手,努力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感,剜他一眼,沉声道:“不想死的话,就滚开。” 褚玄璋轻哼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负隅顽抗。 告诉你,这药来自姜洲,不仅无色无味,下药后,不会轻易被人察觉,而且药效非常霸道。 初时会身体发热,头脑晕眩,接下来就会全身无力,感觉身体如万蚁撕咬,想要与人同房。 最后么,就是这药最有意思的地方,它会混乱你的意识,让你无论看到谁都会是你心悦之人的样子,彻底放弃挣扎,沉沦到爱欲情潮之中。 所以,就算你武功再好,也是无法抵抗的。 让我猜猜,看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已经到了第二阶段了吧,是不是很想与人共赴巫山云雨啊。” 许诗婉气急怒极,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眼睛也有些发红。 “无耻之尤,滚!” 褚玄璋上前锁住她的手腕,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快意和疯狂。 “这就是你拒绝我,伤我的代价,我就这么看着你这百炼钢,怎么化为绕指柔。” 许诗婉奋力挣扎,想要将手抽出来,奈何在药物的作用下,她全身无力,根本无法与褚玄璋对抗。 一时之间,她感觉有些悲凉。 低头看着褚玄璋的手,默然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直接咬了上去。 褚玄璋未料想她会有如此动作,吃痛地放开她,去查看手背上的伤口。 发现已经被咬破了皮,有些许鲜血流出。 他怒极反笑,“你属狗的么?咬人这么厉害。” 许诗婉冷哼一声,垂下眼帘,不搭理他。 看她这副模样,褚玄璋实在气愤,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道:“本殿在问你话。” 许诗婉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滚。” “你!” 许诗婉此时眼睛亮得厉害,恍若星辰,脸颊则红得像天边的烟霞,嘴唇上沾染了褚玄璋的血迹,颜色艳艳的,很是诱人。 褚玄璋看了,有一瞬的恍神,他并没有被下药,可却觉得有些心猿意马。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许诗婉的唇瓣,鬼迷心窍地,缓缓地凑了过去。 许诗婉没有躲闪,淡淡地开口:“你不是说喜欢他吗?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褚玄璋瞬间清醒。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收回握着许诗婉下巴的手,直起身子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你以为我会碰你么?给你下催情药,也不过是想要看你被欲望所折磨、所支配的狼狈样子罢了。 等时机到了,我便与你做一场戏,让众人看看,你与我欢好的样子,到时候你名节已毁,想不嫁给我都不行。 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耗,你呢,恐怕快要支撑不住了吧。 许诗婉,这个时候,有没有后悔当初得罪我?” 许诗婉紧攥着双手,以指尖抵着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 听了褚玄璋的话,她嘲讽一笑:“我只后悔没有再多捅你几刀,让你如今能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折辱于我。” “哼,后悔也没用。你如今已是俎上鱼肉,只能任我宰割,而且,我很好奇……”褚玄璋慢慢凑到她面前,轻声道:“你心悦之人是谁?徐喻之么?……算了,一会儿我就知道了。” 说完这话,褚玄璋便开始脱衣服。 看到他的动作,许诗婉瞳孔一缩,惊道:“你做什么?” 褚玄璋轻叹一口气,声音颇为无奈,“做戏当然要做全套了,不脱了衣服和你躺在一起,怎么让别人相信咱们已经同房了?笨。” 他将衣服扔到地上,仅着一身中衣,欲上床去捉许诗婉。 许诗婉慌忙中灵光一闪,拔下头上的一支金钗,指着他道:“别过来,过来我戳死你。” 褚玄璋惊讶地挑了挑眉,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这人还要反抗。 他唇角微微翘起,眼中也满是笑意,“许诗婉,你想清楚,这里是皇宫。 敢谋害皇子,你,你父亲,你族中之人有多少脑袋够砍的?” 听闻此言,许诗婉心中一震,攥着金钗的手瞬间僵住。 与此同时,迅猛的药效如同巨浪般向她打来,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有片刻的消失。 奋力睁开眼,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事实上,她已经临近失控的边缘。 褚玄璋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满意地笑笑,道:“别挣扎了,没用的,你就认命吧。” 不……不可以失去意识,许诗婉紧紧咬着嘴唇,直至口腔中有了血腥味。 她此时已经有些绝望,看着放在被褥上的手臂,眸色一动,将手中的金钗攥得更紧了些。 褚玄璋发现了她的意图,眼神中有一瞬的慌乱,“你要干什么,不要想不……” 话音未落,就见许诗婉狠狠将金钗刺向自己的手臂。 秦离在褚玄璋离开不久后跟着走了出来,但是出去后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凭着感觉加上询问路上的宫人来确认他所去的地方。 所以,他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找到许诗婉和褚玄璋所在的偏殿。 过来的时候,看见一名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宫女守在殿门口,心中的不安感进一步加深。 那人正是此前带许诗婉来殿中的宫女,她发现秦离过来后,脸上一白,上前行礼道:“秦公子安好。” 秦离直接问:“有看到二皇子殿下吗?” “殿……殿下正在里面休息,说不让人打扰。”宫女挡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地回答。 秦离蹙眉,道:“我找殿下有要事,你让开。” “秦公子不要为难奴婢,若是惊扰了殿下,奴婢吃罪不起。” 看她一直在阻止自己进入殿内,秦离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心中实在焦急不已,无法再保持冷静,他大力推开宫女,向殿门走去。 第176章 秦离,谢谢你……来救我 殿门打开的那一刻,许诗婉听到动静,分了神,刺向手臂的金钗有片刻的凝滞和歪斜。 但是金钗落下的趋势却是没有变,在她的手臂上划下一个口子,皮开肉绽,鲜血很快涌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她脑中有了片刻的清明,当看到来人是秦离的时候,她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秦离进入殿中,发现褚玄璋仅着一身中衣,将许诗婉堵在床的里侧,登时便怒不可遏。 他大步走上前,将他从床上拖下来,厉声问:“殿下在做什么。” 回头查看许诗婉的情况,只见她无力地坐在床上,嘴唇上,手臂上,手里心都是鲜红的血迹,看着十分渗人。 这一刻,他心口处就像被一把利剑狠狠刺入,疼得要死。 “褚玄璋,你这个畜生!”滔天的怒意最后都化为一记重击,拳头如巨石般砸向褚玄璋的脸。 褚玄璋被打倒在地,一时有些头晕眼花,他怎么也没想到,许诗婉这女人对自己这么狠,也没想到秦离会突然出现,坏自己的好事。 “婉儿,你怎么样?”秦离打完褚玄璋,便慌张地来到床前查看许诗婉的情况。 许诗婉一放松下来,那药效便趁虚而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抓住秦离的手臂,哑声道:“他……给我下了药,快……快带我走,我害怕一会儿……有人来。” “好。”秦离慌忙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在怀里,安慰道:“婉儿别怕,有我在,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然后,他转头对褚玄璋喝道:“解药拿来!” 褚玄璋勾勾唇角,淡定从容地回答:“没有解药,要么你把她办了,要么让她自己生生忍一段时间,不过第二种的话,可能对她的身体会不太好。” 听了这话,秦离怒从中来,恨不能上去再给他一拳。 可是他知道自己眼下应该以许诗婉为重,于是将她从床上抱起,带其离开,经过褚玄璋身边的时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褚玄璋擦擦唇边的血迹,望着秦离的背影,冷哼一声,“我倒是小看了这个许诗婉,竟然连秦离这个万年冰山都勾搭上了。” 停顿片刻,又颇为遗憾地开口:“忙活半天,倒是给旁人做了嫁衣,便宜秦离那小子了。” 秦离出了门,抱着许诗婉前往附近另一处偏殿。 褚玄璋选的地方偏僻幽静,很少有人来,所以没有人看到他和许诗婉。 路上,秦离时不时低头查看许诗婉的情况,看到她红得不正常的脸和不断往外渗血的手臂,心中一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婉儿别怕。” 许诗婉迷迷糊糊中听到他的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他焦急的模样,涩然一笑,“秦离,谢谢你……来救我。” “对不起,婉儿,我应该早点过来的,这样你就不会受伤,对不起……”秦离不住地道歉。 许诗婉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失去意识前,她说了最后一句话,“找我师姐……” “师姐?什么师姐,婉儿,谁是你的师姐,婉儿!”秦离唤她,但是没有得到回应,许诗婉已经晕了过去。 来到偏殿后,秦离马上把她放到床上,回身插上门闩。 接着,他来到床边,轻轻抽出许诗婉握在手中的金钗,犹豫片刻,放在了胸前的衣襟中。 然后,他拿出袖中的手帕,帮她把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这时,许诗婉突然醒了过来。 秦离见了,眼睛一亮吗,忙欢喜地问:“婉儿,你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许诗婉转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眼神有些空洞。 过了一会儿,她的瞳孔有了些许焦点,脸上也带了些许笑意,温柔地唤道:“喻之……” 秦离瞬间像挨了一记闷棍,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紧蹙眉头,联系方才褚玄璋的话,大致猜到了这个药的效用,只觉得心里发苦。 许诗婉缓缓起身,拽住他的衣襟,继续唤他:“喻之,我心悦你,我……难受……” 秦离痛苦地闭了闭眼,那四个字,像一把利刃,在剜他的心。 许诗婉的双手抚摸过他的胸膛,肩膀,最后勾在他的脖子上。 她看着他的嘴唇,缓缓靠近,“喻……唔……” 秦离将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唇封住了她的唇,忍着心头的酸涩,与她亲吻。 他将她重新押回床上,撬开她的贝齿,攻城掠地,忘情缠绵。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渐重,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却没有拿下来。 趁着许诗婉喘息的空档,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婉儿,不要看我,不要唤他的名字。” 接着不等她做出回应,便重新封住她的唇,急风骤雨般地吻她,与她呼吸交缠。 檀香的气息与茉莉花的香气融为一体,两人情意绵绵,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然而只有秦离知道,此时的他,不过是一个替身。 他的婉儿,对他的柔情,其实是对另一个男人的。 他心痛,他愤怒,他嫉妒得要发狂。 后来,他不愿意再想这些了,现在与她在一起的是自己,与她紧紧相拥,将她压在身下的是自己,这就够了。 渐渐地,秦离头脑发热,心跳如鼓,简单的亲吻已经无法满足他。 他离开许诗婉的唇瓣,看着她那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艳丽、明媚的脸,以及那双欲求不满、眼尾有些发红的眼睛,秦离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两只手有些粗暴地扯开她胸前的衣襟,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如玉般的肩头。 秦离喉结动了动,低头埋入她的颈侧,忘情亲吻、吮吸,直到那里一片狼藉。 此时此刻,他不禁想,就这样吧,既然她心里没有自己,那么自己就用这种方式得到她。 等她成为自己的人,不管不愿意,她都得嫁给他。 她的名声、她的愤怒和悲伤,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对,就是这样。 然而,就在他欲解开自己的腰带,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许诗婉弱弱地唤了一声:“喻之……” 秦离的动作骤然一停,恍若被从梦境中被打回到现实,他觉得自己真是卑劣,真是可怜,真是可悲。 第177章 婉儿,对不起 他僵立了许久,与自己的的欲望作斗争,久到许诗婉开始不耐烦地拉扯他的衣服。 秦离无言,捉住她乱动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从她身上起来,重新坐到床边。 果然,他还是在意的,在意许诗婉把自己当成替身,在意她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在意她的名声,她的喜怒哀乐。 算了,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虽然他不是什么君子,但到底还是个人,与褚玄璋那等畜生不可同日而语。 想清楚这点后,他伸手给许诗婉整理衣服,当看到她颈项处密密麻麻的暧昧痕迹时,心虚得微微别过了头。 秦离这边已经冷静下来,许诗婉的欲火却还在继续燃烧,她轻哼着,声音中有一丝委屈和撒娇的意味。 白嫩细腻的手胡乱抓着,想让面前之人帮她纾解身上的难受。 秦离用一只手锁住她的两只手,另一只手轻轻覆到她的额头上,发现实在烫得厉害,顿时有些无措。 许诗婉燥热难耐之际,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贴过来,立马如沙漠中缺水的人突然看到绿洲一般,带着渴求,扭动身体,调整位置,让秦离的手滑至自己的脸庞。 接着,她留恋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又侧头亲了亲。 温软的嘴唇触感极佳,秦离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 “婉儿,你如果清醒的时候对我这般,我会开心死的,可惜……”秦离面带苦涩地勾了勾唇角。 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秦离仔细思考应该怎么摆脱当下的困境。 褚玄璋说了,要想把药解了,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和她……,这个肯定不行。 二是让她自己忍过去,这个倒是不难,自己只需要守在她身边,等药效过去就可以了。 可是褚玄璋也说了,这个方法对她身体有害,而自己是万万不想看到她受伤的。 怎么办……秦离已经有些焦躁。 许诗婉在奋力挣扎,想要往他身上贴。 看着柔若无骨,如同魅妖一般惑人的许诗婉,秦离感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又在渐渐吞噬他,他真的怕自己会忍不住。 从小到大,他还从未陷入过如此窘迫的地步,只觉大脑中的那根线已经被拉到极致,濒临崩断。 秦离闭了闭眼,片刻后猛地睁开,眸中带了些坚定和决绝。 他将许诗婉扶起来,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婉儿,对不起。” 说完便带着痛色,在她的后颈处落下一记手刀,将她打晕过去。 “婉儿,等我,我去找人。”秦离轻轻将她放下,立马出了偏殿。 他怕许诗婉出意外,不敢离开太远,只能先来到偏殿附近的一条路上,四处张望,看能否找到可以帮忙传话的人。 好在他运气比较好,遥遥看到一个小宫女的背影。 秦离面露喜色,连忙跑上前去叫住她。 见这个宫女年纪不大,看着也比较善良单纯,便开口道:“我是左丞相之子秦离,劳烦你去大殿找太子妃,告诉她,许大姑娘中了毒,需要她过来帮忙解毒,然后你将她带到那边最里面的偏殿,清楚了吗?” 秦离几番思量,最终决定让人去找卫雪,虽然他不清楚许诗婉说的师姐是谁,但是听褚玄林说,她医术很好,且她与许诗婉有来往,气质上也有那么几分相似,所以他猜测两人的关系应该不简单。 宫女一开始还有点懵,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答道:“奴婢知道了。” 秦离点头,继续道:“此事非常重要,若是办得好,我必有重谢。 若是你将消息泄露给了旁人,我一定不饶你。” 小宫女点头如捣蒜,向秦离行了一礼便着急忙慌地向大殿的方向跑去。 看着她的背影,秦离松了一口气,赶忙返回偏殿,去查看许诗婉的情况。 等他回来,发现许诗婉竟然已经醒了过来,不由惊讶于这药的霸道,同时也庆幸自己没有走太远,不然她这样子出去很可能会出事。 许诗婉此刻的意识完全是混乱的,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处于何地,只觉得好热,好想见到那个喜欢的人,让他浇灭自己身上熊熊燃烧的欲火。 被秦离整理好的衣衫重新变得凌乱不堪,她神色痛苦、泪眼盈盈地坐在床头,还在继续扯着自己的衣服。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疑惑地抬头,看清来人时,眼睛一亮,忙冲上去抱住他,可怜巴巴地道:“喻之,我难受……”说完就开始摸索着要去解对方的衣服。 秦离脸有些黑,他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子这般对待,按理说对方是自己心悦之人,他应该高兴,但她喊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他觉得老天爷真是喜欢开他玩笑,同时在心里把褚玄璋那畜生骂了千万遍。 世上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儿么! 许诗婉手上的动作不停,但是劲装贴身难脱,努力了很久,秦离的衣服还是纹丝不动。 她难受,着急,但又拿对方没办法,一时间大受打击,忍不住呜咽起来。 秦离的身躯如山岳般一动不动,看着许诗婉对自己一通拉拉扯扯,不得章法,最后把自己急哭了,他又气又心疼,还有着那么一丝不甘心。 于是他捉住许诗婉的胳膊,低头紧紧盯着她,问:“知道我是谁么?” 许诗婉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回答:“喻之。” 秦离深吸一口气,手上用了些劲儿,继续问,声音中已经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再看。” 许诗婉胳膊上一痛,看着秦离对自己凶巴巴的样子,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委屈,方才已经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喻之,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 秦离看她这副模样,怒气瞬间消散,只剩下了心疼和无奈,罢了,这事又怪不得她。 他轻轻为她拭去面上的泪,柔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 这片刻的温柔取悦了许诗婉,她甜甜一笑,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 第178章 不是我不放开她,是她不放开我 秦离眼睛微微睁大,他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她,可是他舍不得,所以他闭上了眼睛,回应她,品尝她的甘甜。 后来,他将她打横抱起来,一边吻着,一边朝床边走去。 他在床沿上坐下,依旧将她揽在怀里,双手握着她如柳枝般的细腰,舌尖探入她的唇齿之间,吻得激烈而深入,每一丝触碰都充满了对怀中之人的珍视与爱怜。 许诗婉汹涌的情潮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仰头回应秦离,闭着眼睛,全心全意投入到此刻的缠绵悱恻中。 她的手从秦离的胸口往上游走,最终交缠在他的脖颈处,皓白双臂,仿佛初春的嫩藕一般,柔美、细腻,让人沉醉。 秦离无法,许诗婉如今已经醒过来,他舍不得再将她打晕,也不能看着她将自己的衣服扒个精光,更不能眼睁睁瞧着她痛苦焦躁的模样而什么都不做,所以他就只能先用吻来安抚她。 替身就替身吧,只要能让她好受一点,自己也不愿再计较这个了,而且,自己也不吃亏不是。 想明白后,他彻底卸下心理负担,更卖力、投入地取悦许诗婉,他真想让这一刻变成永恒,谁都不要来打扰他的美梦。 卫雪打开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紧紧抱着彼此,吻得难舍难分的模样。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婉儿怎么会……闭了眼重新再睁开,发现的确是她,她和秦离,他们两个,怎么…… 卫雪瞬间像被雷劈了一般,震惊地、呆呆地立在原地。 来报信的宫女见她只在门口站着不动,便疑惑地问:“太子妃,怎么了?”说着就歪头准备去看。 卫雪立刻回神,捂住她的眼睛,道:“你还小,非礼勿视,在此处等我,不要进来。” 随后便放开手,闪身进入殿中,关上了门,徒留小宫女一人在风中凌乱。 秦离整颗心都在许诗婉身上,沉浸在与她的亲吻中,没有旁的精力关注外界的事物,也就没有听到开门声。 卫雪就在一旁站着,蹙眉,继续看着两人。 她觉得,婉儿向来端庄自持,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一定是秦离引诱她,才会如此。 不对,传话的小宫女说婉儿中了毒,所以应该是药物的作用,嗯……肯定是这样。 “秦公子亲够了没?”卫雪带着些许凉意的声音幽幽响起。 秦离听到后,立马睁开眼,原本处于迷乱混沌中的大脑此刻重新变得清明,然嘴上的动作因为惯性还未停下。 卫雪见了,气愤至极,提高声音道:“放开婉儿!” 秦离一怔,赶紧把紧扣在许诗婉腰间的双手松开,支棱在一旁,嘴也不再动。 但意识混乱的许诗婉却还继续攀着、吻着秦离,甚至因为对方突然停了动作而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秦离没法说话,只能摊开双手,睁着无辜的眼睛,示意卫雪:不是我不放开她,是她不放开我。 卫雪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将许诗婉从秦离怀中拉出来,对他没好气地道:“起开!” 秦离尴尬地咳嗽一声,忙起身让出位置来。 卫雪将许诗婉安置在床上,按住她乱动的手脚,转头问秦离:“怎么回事?” 秦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明了一下。 卫雪听了,神色稍缓,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一粒白色药丸,喂许诗婉服下,又在腰封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摊开来,从中挑出一根银针,轻轻扎入许诗婉手腕附近的皮肤。 经过这一番操作,许诗婉渐渐安静下来,睡了过去。 看着她红肿的嘴唇,卫雪又想起她进殿时看到的一幕,气不打一处来,转头质问秦离:“她被人下了药,你不能先将她打晕过去?为什么要趁人之危?” 秦离无奈道:“已经打晕过一次了,但是这药太厉害,她没过多久又醒了,让我再打一次,我下不去手……” 卫雪冷哼一声:“下不去手,你倒是下得去嘴。” 秦离脸刷地红了,支支吾吾地解释:“她先亲我的,我看她急得厉害,便想着先用这种方式帮她纾解一下,等着你来。 情势所迫,你所见到的,其实非我本意……” “那她脖子上这些痕迹呢?也是她强迫你啃的?”卫雪指着许诗婉颈项处密密麻麻的红痕,冷声问。 秦离被这么一噎,抿唇,用手摸了摸鼻子,心虚道:“这……一开始没把持住,是我不对,我混蛋,但是我发誓,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对她再做什么了。” 卫雪虽然心里还有气,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秦离,他救了被下了催情药的许诗婉,没对她做太过分的事,还想办法叫了自己来,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伸手帮许诗婉整理凌乱的衣服,看到她手臂上、手心里的伤口后,她神色一黯,问道:“这些伤口怎么回事。” 秦离见了,也十分心疼,低声道:“应该是婉儿与褚玄璋在一起的时候,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被药物控制所为。” 卫雪眼中陡然划过一抹狠戾,褚玄璋那个畜生,整天不干人事,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又把目标放在了许诗婉身上,他还真是荤素不忌,男女通吃,让人恶心。 卫雪伸手,温柔地帮许诗婉整理凌乱的衣服,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烫了,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怎么样了?”秦离在一旁关心地问。 “没事了,药效已经下去,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秦离听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秦公子对婉儿,是什么心思?”卫雪漫不经心地问道。 秦离一怔,而后苦涩地笑笑,“我心悦她。” 卫雪挑了挑眉,“既如此,想来你不会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吧。” 虽然知道秦离救下了许诗婉,但是卫雪还是有些担心他将事情泄露出去,损害许诗婉的名声,于是便提醒了一下。 “不会的,太子妃放心,我爱她还来不及,怎会害她。” 卫雪点点头,“如此便好,婉儿这边有我照顾着,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第179章 许诗婉,是我命定之人 秦离站着不动,道:“我想再陪她一会儿。” 这话刚说完,许诗婉便梦呓道:“喻之……” 卫雪惊讶地扬了扬眉,转头对秦离开口:“看来婉儿此刻想让徐公子陪在身边,而不是你。” 秦离听了这话,只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此时,有敲门声响起。 “谁?”他警惕地问。 “奴婢白芷,来给太子妃送药箱。” 卫雪这才想起来,自己接到小宫女传递的消息后,便让白芷去太医院给自己准备个药箱,以备不时之需。 “进来吧。” “是。” 白芷进入殿中,将药箱递给卫雪。 卫雪从中找出寻常的金创药和一些纱布,给许诗婉手臂、手心里的伤口细细上了药,包扎好。 “太子妃是婉儿的师姐么?”秦离突然问道。 闻言,卫雪的动作有一瞬的凝滞,而后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婉儿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跟我说,让我去找她的师姐。 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她让我找的必定是一个我认识,且参加了本次宫宴的女子。 我仔细思量了一下,今晚在殿中的女子,唯有你,曾经离开过褚洲很长时间,且气质品性上与婉儿有相似之处。 因此我猜她所说的师姐,很可能就是你。” 听完他的分析,卫雪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素一真人的徒弟,婉儿的师姐。” 卫雪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与他谈论太多,简单回答后,问了旁的事情。 “婉儿喜欢徐喻之?” 秦离愣怔片刻,有些丧气地答:“是。” “那徐喻之呢?也心悦婉儿?” “是。” 卫雪了然,转头对白芷道:“你去大殿上把徐公子叫来,就说婉儿想见他。” 秦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太子妃……” 卫雪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道:“秦公子,你既然知道婉儿与徐喻之两情相悦,便该明白,她刚遭遇褚玄璋的算计,心里必不好受,睁开眼想要见到的、寻求安慰的人不会是你,而是他。” 闻言,秦离身体一僵,喉咙处像被堵了团棉花,发不出声音。 卫雪见状,继续道:“强扭的瓜不甜,秦公子何必执迷不悟,若是你真心爱她,就应该放手,让她与心悦之人在一起,得到幸福。” 放手,所有人都劝他放手,凭什么,他成全别人,那谁来成全他? “太子妃说得轻巧,你就没有一念执着,无论被谁阻止也想要去完成的事情么?” 卫雪听了,瞳孔一震,她有吗?有的,报父亲和母亲的仇,让褚照付出代价。 看她沉默不语,秦离就明白了,轻哼道:“既然太子妃也有,就不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谆谆教诲的模样了。 我的事情,自己心中有数,不需要旁人教我。 许诗婉,是我命定之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话毕,秦离最后看了许诗婉一眼,随后抬步离开了偏殿。 卫雪勾了勾唇角,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到,闷声道:“随你。” 到偏殿门口的时候,秦离问了给自己传信的那个小宫女的名字以及她做事的地方,决定之后托人给她分配一个活少、油水多的去处,算是对她的报答。 褚玄璋在偏殿里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前往大殿。 其实他不想顶着被秦离打的脸再回去,但考虑到今日是招待姜洲主和吕洲主的大宴,自己不在的话容易丢父皇和褚洲的脸,因此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过去。 出了门,守在门口的宫女便迎上来,战战兢兢地问:“二皇子殿下,奴婢该怎么办……您不能不管奴婢啊……” 褚玄璋才记起还有这号人,他吩咐她将许诗婉带来偏殿,守着门,还打算之后让她去将父皇等人引到这里,看他和许诗婉演戏来着。 毕竟是自己收买的人,也不能不管她。 “我之后会让人送你出宫,给你一笔银钱,你不必担心会被人报复。” 宫女听了这话,忙感激地匍匐在地,道:“多谢殿下庇佑。” 褚玄璋不在意地摆摆手,“退下吧。” “是。” 他慢悠悠地回到殿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皇帝注意到他的一边脸有点红肿,嘴角还有些血迹,蹙眉问:“你这是怎么了。” 褚玄璋冲他行了一礼,淡定地回答:“回父皇,儿臣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 皇帝无语地瞪了他一眼,“你喝了酒还出去瞎溜达什么,摔得还是太轻。” “父皇说的是。” 皇帝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突然注意到秦离的座位是空着的,便疑惑道:“离儿去哪了?” 褚玄璋眼中带着玩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小声道:“能去哪?春风一度,快活去了呗。” “你说什么?”皇帝没好气地问。 “没什么,儿臣不知道,应该也是喝了酒出去溜达了吧。” “嗯……出去透透气也好。” 褚玄璋:………… 没过多久,秦离也回来了,他刚坐下就见褚玄璋回头,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嘴里说了几个字。 虽然听不到,但是从他的口型中可以辨认出,他说的是:“滋味如何?” 秦离眼中布满寒霜,也冲他比了个口型,“滚。” 褚玄璋几乎要笑出了声,他努力忍着,转过了头,心道这小子不识好歹,捡了那么大一个便宜,还对自己这个恩人甩脸色,唉,真是让人伤心。 慕容景发现了秦离和褚玄璋之间的异常,好奇地问:“你和二皇子眉来眼去地干什么呢?” 秦离本来心绪就不佳,听他乱用词语,又是一阵气闷。 “什么眉来眼去,你会不会用词?怪不得你父亲整日里要拘着你读书,连这么简单的词都能用错,能中举才怪,我真的怀疑你的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 慕容景惊呆了,谁惹到他了这是,火气这么大,不就是用错一个词么?至于把自己批判得一无是处么?而且他俩刚才那样子,不是眉来眼去是什么,眉目传情?应该不是。暗送秋波?更不可能。 “那个……秦少爷,你吃枪药了?” 第180章 我好想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秦离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确实大了些,于是深吸一口气,道:“没有,吃你的饭,别管我。” 慕容景看他不愿意搭理自己,便也不打算给自己找不痛快,正准备扭头喝酒的时候,突然发现秦离的嘴唇有些不正常,不由睁大了眼睛。 “哎呀,秦少爷,你的嘴怎么这么红,还这么肿,没事吧?” 听闻此言,秦离身体一僵,想起了在偏殿和许诗婉纵情亲吻的情景,脸不由地红了。 慕容景纳闷道:“你脸红什么?我去,不会是和姑娘亲成这样的吧?秦少爷,你可以啊。” 旁边的徐喻之听了这话,眸色一动,转头去看秦离,果然发现他的嘴唇红肿,模样有些害羞。 他抬头望向许诗婉的位置,发现是空着的,低头思忖片刻,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正在这时,白芷进殿,来到他旁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他面露诧异之色,因为担心许诗婉,来不及多想便跟着她离开了。 秦离注视着他的背影,放在膝头的手不由地攥紧,他真的好不甘心,可眼下也只能由着他去。 实在憋屈得慌,他连着饮了好几杯酒,但也没能压下心中的苦闷。 慕容景看他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害羞,一会儿又烦闷的模样,百思不得其解,只觉此人有病,便不再搭理他,只低头专心吃菜,时不时抬头瞅瞅玉清清。 在去偏殿的路上,白芷将褚玄璋给许诗婉下药的事情告诉了徐喻之,省去了秦离救许诗婉一事。 徐喻之听后,怒火中烧,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堂哥,宣国的二皇子,在逼死林修远和李容歆后,又做出了如此龌龊的事情,这样的人,合该被千刀万剐。 到了偏殿,徐喻之给卫雪行了礼,来到床边,发现许诗婉在睡着,手上和手臂上都包着纱布,心口处狠狠一痛。 卫雪很有眼力见儿地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他。 徐喻之坐到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许诗婉的脸,问卫雪:“她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大碍,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的。”卫雪回答。 徐喻之点头,他仔细打量许诗婉,发现她嘴唇红肿,颈侧处有一丝没有被衣服遮住的红痕,眼神暗了暗。 “救婉儿的人,其实是秦离吧。”他轻轻开口,声音里并没有多少情绪。 卫雪惊讶于他的敏锐,知道说谎话也没什么意义,便答道:“不错,是秦离从褚玄璋的手中护住了婉儿,然后让人去大殿找我的。” 顿了顿,她继续开口:“你放心,他与婉儿,并没有做越矩的事情。 其他的……当时情势所逼,也是迫不得已,你……不要怪他们。” 徐喻之木然地点头,“我知道。” 卫雪看他颓丧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这里就交给你,我先回去了。” “好。” 等到殿中只剩下他和许诗婉的时候,他将许诗婉的手握在掌心,目光中满是愧疚,哑声道:“婉儿,对不起……是我没用,我不该放任那个宫女带走你,不该没有察觉褚玄璋对你的心思,不该没能第一时间来救你,让你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对不起……” 他现在光是想想许诗婉的遭遇就心疼得不行,一颗心就像被铁锤砸碎一般,更何况许诗婉切切实实地经历了这些。 还有,秦离对许诗婉做了什么,他大体已经猜到了。 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别的男子抱着、吻着,他一想到此处便觉得自己要疯掉、要崩溃了。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怪他,他救了婉儿,中了催情之药的婉儿。 催情之药……催情之药……去他妈的催情之药。 他还得谢谢他,谢谢他没有越过雷池,没有趁着婉儿意识混乱占有她。 哈哈……他该怪谁呢? 只能怪褚玄璋那个畜生,他竟敢这么对婉儿,他该死! 愤怒的情绪如同暴风雨般将他裹挟,他握紧双拳,身体微微颤抖,眼睛也有些发红。 “喻之……” 一声轻柔的呼唤,拉回了他的理智。 徐喻忙抬头去看许诗婉,见她已经醒过来,忙敛了神色,温声道:“婉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许诗婉觉得头稍微有点疼,手臂也是如此,但她知道,清醒了就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 瞧见徐喻之在这里,她其实是有些诧异的,因为她记得,失去意识前看到的人是秦离。 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去细想那些,她见到了渴望见到的人,万分欢喜,只想和他诉说自己的恐惧、委屈和难过。 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低头哽咽道:“喻之,你不知道,褚玄璋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被下了药,什么都做不了,我……真的很无助。” 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徐喻之心痛欲死,忙上前紧紧拥住她,安慰道:“我知道的,婉儿,不怕,都过去了,我在这儿。” 许诗婉将脸埋在他的肩头,闷声道:“我好想你,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徐喻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答:“我也是,很想你。” 抱着徐喻之哭了一会儿,许诗婉觉得自己好些了,便从他的怀里离开,恢复了一贯清冷的模样。 徐喻之掏出手帕,为她细细擦拭脸上的泪痕。 “喻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许诗婉突然问。 闻言,徐喻之的动作一顿,随即答道:“秦离让人告诉我的,也告诉了太子妃。” “太子妃也来过了?” “嗯,她给你喂了药,施了针,还包扎了伤口。” 许诗婉一怔,她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好像对秦离说了,让他去找师姐,当时自己来不及思考那么多,说得含糊不清,没想到他竟然猜到了自己所说的师姐是卫雪,还挺聪明。 许诗婉点点头,默然片刻,又想到褚玄璋说的,中了那催情药后会进入的第三阶段,不由心下一惊,忙问道:“你和太子妃是什么时候赶过来的?你们过来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的?” 第181章 你亲我来着 徐喻之静默了一会儿,方回答道:“秦离让人通知得及时,我来得也比较快,太子妃要去准备给你解毒的东西,所以来得晚了些。 我到这里的时候,你还是昏迷着的。” 许诗婉听后,不由舒了一口气,看来喻之是在药物第三阶段发作前赶到的,那她和秦离之间应该没有发生什么。 不过,她有没有和喻之…… 想到这里,许诗婉不禁面上一红,问:“喻之,我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闻言,徐喻之又是一阵心痛,看着许诗婉的嘴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她和秦离亲吻的场景,只觉整个人压抑得厉害。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心中的酸楚,和将要把他吞噬的无力感压下。 他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在许诗婉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下,道:“有,你亲我来着。” 许诗婉不由地睁大了眼睛,里面有震惊、有害羞、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徐喻之见了,掩唇一笑,抚摸着她的颈侧道:“婉儿不必觉得愧疚,我已经讨回来了,你这里的红痕,是我所为,因为婉儿实在太美,我没有把持住,你不会怪我吧?” 徐喻之最后选择将这件事担到了自己身上,他深知,若是许诗婉知道她与秦离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会难过、会心碎、会觉得有愧于自己。 他不愿意看她伤心、煎熬的样子,所以只能骗她。 许诗婉听了他的话,摸上自己的颈侧,脸比先前更红了些,“我……当然不会怪你,我心悦你,而且我也知道这药效霸道,应该是我做了什么,才引得你…… 所以……没关系的,喻之。” 听闻此言,笼罩在徐喻之心头的阴霾散去不少,他将许诗婉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喃喃道:“婉儿,我也心悦你……” 卫雪回到大殿上后,褚玄林迫不及待地贴过来,问:“雪儿,你去哪了?叫我好等。” 轻轻将他往外推了推,卫雪低声道:“殿下,宴会之上,注意点。” 褚玄林恍然大悟,立马往后退了一些距离,又问了一遍。 “此事说来话长,眼下人多口杂,不好告知于你,等回到府中我再细细道来。” “好。” 卫雪离开的时候,褚玄林原本是想同她一起的,但是卫雪说了,这样不好,让他留下陪两位洲主,以防陛下传召。 他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留下了,只是没有卫雪在身边,他感觉看什么都没意思,菜也觉得不好吃了,整个人郁郁寡欢的。 等卫雪回来,他才有了人气儿,滔滔不绝地与卫雪闲聊,给她夹菜。 姜子书看着,不可谓不惊讶,记得上次来参加朝会的时候,这位太子还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怎地如今变成了这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模样。 他不禁多看了卫雪几眼,心说这个太子妃也是个不简单的人。 卫雪没有注意姜子书对自己的探究,她此刻心中只有对褚玄璋的厌恶和愤恨。 褚玄璋感到对面似乎有一阵寒气传来,狐疑地抬头,便看到了卫雪不太友善的眼神。 他心里咯噔一声,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人,她为什么要这么看自己,实在莫名其妙。 *************** 离开偏殿前,许诗婉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不好意思地指着颈侧问徐喻之:“喻之,这里的红痕现在还能看到吗?” 徐喻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看不到了,不用担心。” “好,那我们走吧。” “嗯。” 许诗婉没有问徐喻之他有没有和自己做逾矩的事,她相信他不会的,没有问的必要。 来到大殿中,两人各回了自己的位置。 “婉儿,休息好了吗?”玉清清关切地问。 许诗婉笑着回答:“休息好了。” “那就好,哎?你的嘴唇怎么了?看着有点红肿。” 许诗婉一怔,用衣袖轻轻遮了下唇,强自镇定道:“可能是方才在偏殿中休息的时候,被蚊子叮的吧。” 玉清清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那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涂点药膏。” “好。” 许诗婉疑惑,自己和喻之亲吻过的痕迹这么明显吗?明明喻之的嘴唇看上去很正常啊,难道是两人体质不同的缘故? 这么想着,她抬头去看徐喻之,却发现他也正巧在瞧自己,眼中满是柔情。 许诗婉呼吸一滞,羞赧地笑了笑,正欲低头时,发现徐喻之不远处的秦离也在看自己。 想到他从褚玄璋手里将自己救下,许诗婉心存感激,便礼貌颔首。 秦离愣了下,而后也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其实,自许诗婉进殿后他便一直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当看到她与徐喻之羞涩地对望,对自己坦然又不失礼貌地点头时,他便明白了,卫雪和徐喻之都没有将自己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秦离苦涩地饮下一杯酒,也是,自己现在是以朋友的名义和她相处,要是让她知道了,这朋友还能做得下去吗?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接近她? 可是,为什么那么不甘心呢?明明他们刚刚还那么旖旎缱绻,热烈得仿佛两团火,要将彼此烧成灰烬,现下她对自己却冷淡疏离,好像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秦离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只能一杯一杯地喝酒,让酒来麻痹自己,缓解内心的苦楚。 再一次欲给自己倒一杯酒的时候,慕容景伸手阻拦。 “秦少爷,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体,你已经喝了好些了。” 秦离酒量不错,但是饮得多了,也有了几分醉意。 他拨开慕容景的手,嗓音有些嘶哑地道:“别管我,让我喝。” 慕容景皱紧了眉头,不明所以地开口:“你到底是怎么了,有烦心事可以说与我听,我还可以开导开导你。” 秦离勾了勾唇角,悲凉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说完便用右手撑着额头,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让你说烦心事,你怎地念起诗来了?”慕容景有些无奈,但是他隐隐感觉,秦离如此,应该是与许诗婉有关系。 唉,求之不得,实在磨人,一向稳如泰山的秦公子也会有这么颓败的一天。 第182章 他们两个人,注定是要纠缠不清的 徐喻之淡淡地瞥了秦离一眼,他觉得此人实在虚伪,对婉儿做了那样的事情,却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该怎么形容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宴会结束的时候,徐喻之去找了褚玄璋。 许诗婉和玉清清一起往宫门处走去,路上看到了秦离,她觉得对方毕竟救了自己,还是当面道声谢比较好,而且有样东西,刚好可以还给他。 她上前叫住他,问:“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秦离没想到她会来找自己,有些惊讶,将萦绕在心头的诸般心绪压下,他温柔地答:“好。” 两人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秦离确认四下无人后,问:“婉儿找我何事?” “我想跟你道声谢,谢谢你救了我,让我免遭褚玄璋的毒手。”许诗婉诚恳地道。 “举手之劳而已,婉儿不必介怀。” “嗯……对了,这个还给你。”许诗婉从随身的荷包中拿出一枚白玉螭纹玉佩,递到秦离面前。 看到玉佩,秦离神色一黯,抿唇不说话。 许诗婉见他不太高兴,便解释道:“我们现在是朋友,这是你的贴身之物,送我不合适,你还是先收着,以后送给与你两情相悦的女子吧。” 这番话入耳,先前竭力压制的不甘与酸楚在这一瞬间都爆发了出来。 秦离目光沉沉,盯着许诗婉看了片刻,扬手将她拿着的玉佩打落在地。 许诗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枚被打落的玉佩,有些莫名,也有些无措,不明白面前之人为什么突然发了火。 “婉儿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与我撇清关系吗?”秦离嘴角挂着一个冷冷的笑意,上前一步,开口道。 许诗婉被他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逼得后退一步,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不是……我只是觉得,以朋友的身份,收着你的贴身之物,不太妥当。” “哈哈……朋友……”秦离低头笑出了声,然后抬眼,用近乎残忍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道:“你会和朋友亲吻吗?” 许诗婉愣了愣,迷茫地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秦离又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些报复的快感和无意识的蛊惑,“你会坐在朋友的怀里,用胳膊勾着他,与他唇齿交缠足足半个时辰么? 你会乖巧地躺在床上,泪眼盈盈地由着他将你的颈项吻得一片狼藉么?” 恍若遭受晴天霹雳一般,许诗婉脸色刷地白了,她突然想起自己红肿的嘴唇,颈侧的红痕,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不……不会的。” 可是秦离并不打算就放过她,继续开口:“徐喻之是不是说是他做的?我的好婉儿,他是骗你的,在他来之前,你我已经缠绵好长时间了。” “不会的,你撒谎,喻之不会骗我的。”许诗婉摇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秦离轻哼一声,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上,道:“婉儿不信就看看这里,都被你吻成这般模样了,你还要耍赖不认账么?” 许诗婉这才注意到,他的唇的确有些红肿,和自己的一样。 她突然想起徐喻之在偏殿望着自己时有些悲伤的眼神,以及与以往别无二致的唇瓣,瞬间明白了一切。 而明白过来后,她便被一种深深的绝望所包围住,眼泪慢慢地充盈了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喻之,为什么是秦离?自己怎么可以和他…… 看着许诗婉失魂落魄的样子,秦离快意之余,又有一丝不忍,但是他没有去理会那一星半点的情绪。 他原本已经打算不把这件事告诉许诗婉了,可是她为什么要把玉佩还回来,为什么要急着与自己撇清关系,为什么要拿刀子戳自己的心呢? 现在他想清楚了,他不要做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君子,虽然他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但他就是不能忍受许诗婉这么平淡疏离地对待自己。 她想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与自己划清界限,同徐喻之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不可能。 他就是要把真相告诉她,让她知道,他们两个人,注定是要纠缠不清的,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他都要与她在一起,想摆脱他,除非他死。 秦离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如花般娇艳的脸庞和泛着水光的眸子,问:“想起来了么?想不起来的话,我帮你回忆一下?”说着就要凑上去吻她的唇。 “啪!”许诗婉直接扬手甩了他一个巴掌,将他打得头歪向了一侧。 秦离摸摸自己的脸,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婉儿打我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改变不了。” 许诗婉闭了闭眼,那原本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哽咽着问秦离:“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看她这个样子,秦离的心不由地一紧,眼睛里也有一瞬的慌乱,“婉儿……” “你明明知道我心悦喻之,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对我做那些事情,你为什么不推开我,让我自生自灭,我宁愿死了也不愿意与你那般,你知道吗? 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喻之,怎么面对你,怎么面对我自己。” 许诗婉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感觉自己要被痛苦、恨意和愧疚撕碎了,眼泪簌簌落下,怎么也停不下来。 “婉儿……”秦离突然有些后悔,原本有的那几分酒意在此刻散了个干净,他伸手想要去安慰她。 许诗婉用力打开他的手,道:“滚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讨厌你!”说完就抬步打算离开。 秦离将她拽回来,抵在宫墙上,问:“婉儿,我之所以没有把持住自己,是因为我喜欢你啊,说了这么多遍,你还不能明了我的心意么? 心爱之人就在眼前,投怀送抱,千般娇媚,万般可怜,你让我如何无动于衷。 婉儿,我望着你的背影望了这么久,你就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么?” 低声下气,秦离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卑微极了,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让面前之人知道他的心意,给他哪怕一点点的在意和怜悯也好。 第183章 本殿是皇子,想要她还需要问过你的意见? “我也已经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喜欢的人,是喻之。”许诗婉眼神冰冷,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你……”秦离贴在墙壁上的手不由地握紧,他看着许诗婉淡漠的神情,有些气闷,也有些无奈。 半晌,他低头,松开了拽着她的那只手,妥协道:“你走吧。” 许诗婉甫一摆脱了束缚,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捡起那枚被自己打落的玉佩,他目光幽深,低声道:“总有一天,你会收下它的。” 秦离走后,在他和许诗婉所站位置的不远处,有一人从阴影中走出。 何珞珠紧抿嘴唇,眼中满是嫉妒和恨意,她的双手紧握,指尖几乎要扎破掌心的皮肉。 没错,方才秦离与许诗婉的对话,她都听清楚了。 宴会期间,她就感觉两人不太正常,他们都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后也眉来眼去的。 她怀疑许诗婉和秦离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所以在他们又要单独说话的时候悄悄跟了过来,借着夜色和旁边建筑隐蔽,偷听他们讲话。 结果她听到了什么,许诗婉这个狐狸精,这个贱人,竟然在宴会期间与秦离又亲又抱的。 明明自己才是秦大人所认可的儿媳,明明自己才是最爱秦离的那个人,可是却被许诗婉这等水性杨花的货色捷足先登,得到了秦离的心,还和他做了如此亲密的事情。 凭什么?她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摇摆不定,那两个男人还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她到底给秦离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秦离对她神魂颠倒,都被拒绝了还要缠着她,恋着她,真是疯了。 何珞珠越想越气,身体都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好啊,既然你们都这么爱她,那我就让她死,看她变成一具尸体,你们还怎么爱。 下定决心后,何珞珠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意,在夜色下显得十分渗人。 ************ 褚玄璋带着徐喻之来到玉华宫后,懒洋洋地问:“你找我何事?” “想单独和殿下说几句话。”徐喻之面无表情地开口。 闻言,褚玄璋扬了扬眉,片刻后,他将殿中其他人屏退,道:“你可以说了。” 徐喻之点点头,边整理袖口,边缓步走向他。 褚玄璋看得很是莫名,正欲开口询问他要干什么时,被对方一记拳头呼到了脸上。 他一脸错愕,踉跄着退了半步,还未及做出什么反应,便又被打了一拳,接着是第三拳、第四拳,直到被打倒在地。 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忙开门进来。 当看到地上的褚玄璋和要上前继续打他的徐喻之时,先愣了一下,随即立马上前拉住徐喻之,“徐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快停手吧。” 徐喻之边挥手挣脱侍卫,边怒斥道:“褚玄璋,你这个畜生,竟敢对婉儿下药,想要玷污她。 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人,但凡你还顾念着你我的那一点血脉亲情,就不该做出如此混账的事来。 亏我之前还请求婉儿留着你的一条性命,如今看来,你压根不配活着,你就该去死!” “呵……”褚玄璋听了他的话,慢吞吞地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轻飘飘地开口:“你知道了呀。” 顿了顿,他继续道 :“你的人怎么了?本殿是皇子,想要她还需要问过你的意见? 如果你以为就凭着你与本殿的那么一点子血脉亲情,就可以让本殿顾及你的感受,那你也太天真了些。 本殿想要一个人,才不管她是不是什么堂弟的人。 若是真的喜欢,就算她嫁了你,本殿照样也要把她抢过来,懂么?” 徐喻之怒不可遏,挣扎着上前要去打他,“你这个混蛋,根本不配为人,逼死两个臣子的儿子、女儿,如今又打算去玷污另一个臣子的女儿,你简直是禽兽不如。” 听他说起林修远,褚玄璋眼神不由一黯。 片刻后,他勾了勾唇角,轻哼一声,“我说你们这些人啊,骂人颠过来倒过去就那么几句话,本殿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告诉你,本殿做什么事,本殿乐意,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 你有时间骂我,倒不如去可怜可怜你自己。” “你什么意思?”徐喻之沉声问道。 褚玄璋朝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放开徐喻之,然后往前走了一步,意味深长地道:“你既然知道我给许诗婉下了药,便该知道是谁给她解了药吧?” 闻言,徐喻之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色。 “看来你知道了,他们两人已是同房过了,啧啧,我可真是同情你啊,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别人胡天胡地折腾了一番,你不心痛吗?” “住口!不许污蔑婉儿,婉儿才没有和他……” “哦?你是如何得知的?” “太子妃替婉儿解了药,她与秦离,清清白白。” 褚玄璋听了,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没想到秦离这么能忍,美人在怀,还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他也没想到,褚玄林的太子妃还有这种本事。 同时,他也明白了卫雪在宴席上为什么会用那种不友好的眼神看自己。 不过他现在懒得管这些,他只想让这个冒犯自己的堂弟痛苦,让他所喜欢的许诗婉也痛苦,这样他心里才痛快,谁让他们不识好歹,惹了自己呢? 于是他带着几分得意,悠悠地开口:“当时我可是亲眼看到秦离将许诗婉抱走了,那药的效用很强,秦离必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呆着,更不可能带着她直接去大殿,他唯一可能做的,就是找个地方将她安顿,然后让人去大殿找卫雪。 那么问题来了,在卫雪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他和许诗婉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就算他们最后没有同房,但是你相信他们没有做别的事情吗? 哦,你可能还不知道中了那药后的第三阶段会发生什么吧,我来告诉你,许诗婉会意识混乱,将秦离认作是你,与他缱绻缠绵,如胶似漆,卿卿我我……” 第184章 喻之,对不起…… “够了!你闭嘴!”徐喻之眼眶发红,大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秦离和许诗婉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再次听褚玄璋说出这一事实后,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看他的反应,褚玄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激他。 “怎么?难受了?啧……我理解,自己喜爱的人被旁人又亲又搂又抱的,换作哪个男人受得了啊?哦对了,想必许诗婉也接受不了吧?不过我看她回来之后神色并不见痛苦,难道……她还不知道?” 闻言,徐喻之的身体一僵。 褚玄璋见了,有些诧异,而后继续道:“哎呀,她真的不知道呀?难不成你认下了秦离做的事?” 徐喻之面色发白,拳头紧紧地攥起。 发现自己又猜对了,褚玄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你还真的这么做了?喻之啊,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你对许诗婉的一片深情,我都有点感动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啊?男人做到你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哈哈哈……” 徐喻之无法忍受他的嘲笑,欲上去再给他一拳,但是被一旁的侍卫拦住,无法近身,登时愤怒得大吼:“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畜生,要不是你对婉儿下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本殿是否该死,老天爷说了算,你说了不算,现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浊酒,把他带下去,本殿不想看见他。” “是。”浊酒得到命令后便拉着徐喻之往门口走去。 徐喻之边挣扎边对褚玄璋喊道:“褚玄璋,你若是再敢动婉儿,我不会放过你,就算豁出这条性命,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褚玄璋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身向内殿走去。 他来到床边坐下,拿出枕头下放着的琉璃蓝带卷草纹匕首,细细抚摸,带着些温柔和悲戚道:“修远啊,他们都讨厌我,巴不得我死。 唉……也许我确实该死,但不是现在,我答应了母妃,要得到皇位的。 修远,你再等等我,等我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就去陪你,你乖哦。” ************* 将军府,沁兰院中。 “小姐,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吧。”绿萍来到许诗婉身边,恭敬地开口。 许诗婉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下去吧。” “小姐,您没事吧?”绿萍担忧地问,她发现小姐从宫中回来后,情绪低沉,脸色也不太好看,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许诗婉扯了扯嘴角,温和道:“我没事,放心,你先下去吧。” 绿萍听了,只得从命,“是,奴婢就在门外守着,小姐有事就唤奴婢。” “好。” 绿萍走后,许诗婉慢慢地来到浴桶前,脱下衣裳,迈了进去,靠着桶壁坐下。 低头,看着自己颈项处密密麻麻的红痕,鼻子不禁发酸,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她拿起泡在水中的巾帕,一遍遍地、用力地搓着颈部的皮肤以及自己的嘴唇,恨不能搓下一层皮来,可是那些痕迹怎么也去不掉。 她绝望地将巾帕复又扔回水中,掩面,压低了声音哭泣。 “喻之,对不起……”她无法想象徐喻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痕迹是他所为的,他得多难受、多痛苦啊。 他太傻了,为了不让自己心碎,选择了独自承担这一切。 如今,许诗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喻之,纵使他不嫌弃自己,许诗婉也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与他像从前那样坦然相处。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许诗婉面带泪痕地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问老天还是问秦离。 最后,她闭了眼,沉到水中,让自己被迫人的窒息包围,这样……她的心就没那么痛了。 ********** 回太子府的马车上,褚玄林将头靠在卫雪的肩膀上。 他眯着眼,嘴角的弧度始终上扬。 卫雪知道他没有睡着,打算和他说说许诗婉的事情。 “殿下,宫宴之上,我中途离席是去为许大姑娘解药。” 闻言,褚玄林疑惑地抬头,“解药?她中了什么药?毒药吗?” 卫雪摇摇头,道:“不是,是催情之药。” 褚玄林眼睛微微睁大,“这……怎会?是谁下的?” “褚玄璋。”卫雪淡淡道。 听到这个名字,褚玄林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怎么又是他。”停顿片刻,他问道:“许大姑娘没事吧?” “好在秦离及时赶到,阻止了褚玄璋,许大姑娘才得以逃脱他的毒手。” 褚玄林愤怒地开口:“这个小人,着实可恶,我明日定要禀明父皇,治他的罪。” 卫雪安抚道:“殿下,为褚玄璋做事的那个宫女已经被他悄悄送走,我们没有证据,贸然到陛下面前去告发,恐怕会被他倒打一耙,且这件事情要是闹大了,对婉儿的名声也不好,所以,还是不要告知陛下了。” “那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太便宜他了。” “褚玄璋此人,恶贯满盈,之后我们可以找别的机会对付他,我说这件事,其实是想给殿下提个醒,以后要仔细提防这个人了。” 褚玄林不明所以,问道:“雪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以为,褚玄璋给许大姑娘下催情药的原因是什么?” 褚玄林的第一反应是他贪图许诗婉的美色,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他不像这么拎不清的人。 又思忖了一会儿,他突然明白过来,“雪儿,你是说,他真正的目的是拉拢许大将军,与我争夺皇位。” “不错,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褚玄璋已经明确地表现出了对皇位的渴望,接下来,他势必会采取一切手段拉拢朝中大臣,与你抗争。 殿下,以后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准备好应对他的种种计谋了。 你也知道,他是个无德、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若是让他得了皇位,那宣国的江山,危矣。” 第185章 雪儿,可以么? 褚玄林听了,神色有些复杂,片刻后,他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道:“雪儿放心,我知道了。” 卫雪微微一笑,“殿下明白就好。” 沉默了一会儿,褚玄林郑重其事地开口:“雪儿,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卫雪疑惑地问。 “嗯……我们已经好久没有那个了吧,今晚可不可以……”褚玄林的脸上突然浮现几分羞赧。 卫雪先是有些错愕,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眼神不自觉地开始躲闪。 “这种事情顺其自然不就好了,殿下为什么要特意和我商量?” 此话一出,褚玄林的脸更红了一些,他低下头,很小声地开口:“那个……以往都是我在上面,雪儿在下面,今天我想试试……” 卫雪惊讶得一口气卡在嗓子里,被呛了一下,“咳……咳咳……” 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总是可以用一副天真、纯良的样子说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雪儿,你怎么了?”褚玄林紧张地询问,欲上前拍她的背给她顺顺气。 卫雪忙摆了摆手,道:“我没事,殿下,这种事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褚玄林也发觉在外面说这个不太好,于是顺从道:“好。” 回到太子府,两人熄了灯,躺在床上的时候,褚玄林轻轻戳了戳背对自己的卫雪,问:“雪儿,可以么?” 卫雪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她不想搭理,便装睡,不予回应。 很快,褚玄林又戳了戳她,轻声唤:“雪儿……” 卫雪深吸一口气,心头一阵烦躁,还是不理他。 “雪……” “闭嘴!”卫雪忍无可忍地转过身,低声斥责他。 褚玄林愣了愣,因为卫雪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明显地表示对他的不耐烦了,片刻后,他有些委屈地捉了卫雪的手,往被子下方伸去,哑声道:“雪儿,我难受……” 感受到他的异常,卫雪身体不由一僵。 默然片刻,她叹了口气,利落翻身,在他之上,先脱掉他的衣服,再脱掉自己的。 看清楚卫雪在做什么后,褚玄林大喜过望,他静静躺着,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目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他可以看到卫雪洁白如玉的躯体,葇荑般的双手,纤细的腰肢,再往上是…… 褚玄林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他像是被火烤着、烧着,全身上下都热得厉害,渐渐要失去理智。 ********* 褚玄林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柔声道:“雪儿,你真好。” 卫雪累得不行,已经没有精力回答他。 还没休息多久,她就感觉一阵晕眩。 “你又要做什么?”卫雪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敬称都忘了。 褚玄林咧了咧嘴,笑得乖巧又纯情,“雪儿让我快活,我也想让雪儿快活。” “不……”用了。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去,她就被褚玄林封住了口,卷入下一场情潮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终于结束。 褚玄林埋在卫雪的颈窝,用滚烫的气息灼烧着她。 “殿下,你……起来吧,该休息了。”卫雪压着嗓子,轻声唤他。 “不,我今晚就这么睡。”褚玄林耍起了无赖。 “殿下,你……你有点重,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褚玄林听了,在她身侧撑起双手,将嘴唇凑到她耳边,道:“雪儿,叫我玄林。” 卫雪身体微僵,将头歪向另一侧,局促道:“殿下,你不要闹了,已经很晚了。” “你不叫,我就不动。”褚玄林固执得很。 卫雪气愤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发现非常坚固稳当,登时便泄了气,无奈道:“玄林。” “温柔一点,大声一点。” “…… ……玄林。” “嘻嘻,这就对了嘛。”褚玄林低头亲了亲她,然后微微侧身躺下,紧紧抱着她。 卫雪咬了咬嘴唇,“殿下……” 褚玄林闭上眼睛,摸了摸她的头,带着些许困意道:“雪儿,今晚就这么睡吧。” 卫雪:!!! 她用力挣扎,奈何力气已经被方才的情事消磨殆尽,加上褚玄林将她束缚得死死地,她根本无法逃脱他的怀抱。 “雪儿,别乱动,我困了,睡吧。”褚玄林拍拍她的背,把下巴搁在她的头上,很快睡了过去。 卫雪在心里把他骂了千百遍,最后听着他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声,选择了妥协。 她望着月光在床前撒下的点点光辉,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 她能察觉到,自己对褚玄林的感情与一开始有些不同了,里面似乎掺杂了点别的东西,不然她不会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他,答应他那些时而幼稚时而无礼的要求。 那点别的东西,她不太确定到底是什么,又或者她知道,但是不愿意、不敢去承认。 她知道那层窗户纸一旦戳破了,她就会纠结、会痛苦、会心软,而她要做的事情,容不下这些情感。 卫雪想了很久,最后,原本因为与褚玄林缠绵许久而如春水般温柔的眸子,重新结了霜,变得冰冷起来。 ******** 徐喻之回到府中,便沉着一张脸,快步走到自己父亲房中,在他面前直挺挺地跪下,“请父亲为孩儿去将军府提亲,孩儿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求父亲成全。” 看他坚决的模样,徐斡惊奇中带着疑惑,上前欲扶起他,“喻儿,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快起来。” “父亲不答应,孩儿就不起来。” “你能先告诉为父发生了什么吗?” 徐喻之将宴会上褚玄璋欲对许诗婉图谋不轨一事娓娓道来,省去了秦离做的那些事。 徐斡听了,心中暗喜,他知道自己的谋划有用了,褚玄璋要开始与褚玄林争斗了。 他其实能够理解褚玄璋的做法和顾虑,若是喻之不喜欢许诗婉,他应该会赞同甚至帮助褚玄璋。 可是如今喻之对许诗婉那孩子情根深种,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无法无动于衷。 第186章 徐公子的留下,秦公子的扔了吧 罢了,反正褚玄璋宫宴上的计划已经失败,许诗婉日后定会加强警惕,褚玄璋想要将她娶到手,应当很困难了。 既如此,就成全了喻之吧,喻之是褚玄璋的堂弟,他娶了许诗婉,同样可以让将军府成为褚玄璋的助力,与太子斗个你死我活。 想清楚这点后,他慈爱地开口:“你姑姑薨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了,待过两日你休沐之时,为父便带你去将军府提亲。” 徐喻之听了,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喜悦,他朝徐斡恭敬地一拜,“孩儿谢父亲成全。” “好了,起来吧,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是。”徐喻之起身,与徐斡告别,步伐轻快地离开。 ********** 秦离脱衣准备沐浴之时,突然听到某样东西掉落到地上,发出“叮”的一声。 他低头查看,见是许诗婉被褚玄璋逼迫时,用来防身的那支金钗。 弯腰将它拾起,细细打量,钗身狭长,尾端坠着细碎的流苏,在烛光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钗身上还残留着许诗婉的一些血迹。 轻轻抚摸着已经干涸的血迹,秦离心口处隐隐发疼。 他让书砚端来一盆水,用巾帕沾了些水,细细擦拭钗身。 过程中,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许诗婉厌恶的眼神,冷酷的话语,本就无光的眼神变得更加黯淡。 将金钗完全擦干净后,他将其收到书桌后面的一处暗格中,同在其中的,还有许诗婉的一方手帕。 接着,他吩咐书砚,明日去给许诗婉送一瓶上好的金疮药,以后不会留疤的那种。 翌日,许诗婉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手臂上和手心里的伤口疼得厉害。 她撩开衣袖,细细查看,发现那些伤口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啊……对了,她昨晚直接沐浴来着,沐浴完后穿了衣服就上床休息了。 看来是伤口沾了水,又没有好好上药包扎,就变得越发严重了。 许诗婉思量片刻,决定先起床穿衣,再好好处理一下。 红槿为她更衣的时候,发现了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您是如何伤到的,还伤得这么重。”红槿心疼坏了,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许诗婉笑了笑,温和道:“好红槿,别难过,我没事,昨天参加宫宴时不小心被东西划到了,一会儿处理一下就好了。” 红槿不太相信,但是见小姐心绪不佳,显然不想提起相关的事情,便闭了嘴,只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为许诗婉更衣后,红槿给她的伤口细细上了药,包扎好,随即问:“小姐今日打算做什么?” 许诗婉低头想了想,见窗外阳光正好,便答道:“去院中晒晒太阳吧。” “那奴婢去为您把躺椅搬来。” “好。” 许诗婉卧在躺椅上,望着院中的那棵玉兰树,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小姐怎么了?”绿萍站在不远处看着许诗婉,问红槿。 红槿摇摇头,答 :“不知,可能是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惹小姐不开心了吧,小姐每次伤心的时候就会到院中,一个人待很久,唉……” 两人正说着话,浅烟欢欢喜喜地从院门口跑了进来,对许诗婉道:“小姐,秦公子和徐公子都给您送了金创药来。” “徐公子的留下,秦公子的扔了吧。”许诗婉淡声道。 “为什么呀?我看秦公子的这金创药看着比徐公子送的还好呢,扔了怪可惜的。”浅烟忍不住嘟囔道。 绿萍见了,走上前去,开口:“浅烟,小姐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 “哦。”浅烟丧气地准备退下去。 “等一下。”许诗婉叫住她,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有道理,这药扔了确实浪费,你就拿下去送给府中有需要的人吧。” 浅烟听了,弯了弯眼睛,道:“是,小姐。”说完就把徐喻之送的药递给绿萍,然后蹦蹦跳跳地拿着秦离送的金创药走了。 不一会儿,门房上的小厮拿来一张帖子,说是姜洲主派人送过来的。 许诗婉接过,粗略扫了一眼。 上面大致说的是姜子书府上有一位许诗婉的故人,想与她见上一面,叙叙旧,请许诗婉明日去他府上一趟。 许诗婉低头思忖,故人?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柳轻尘,但是她觉得不太可能,师父要是来到褚洲,会直接来找她的,不会通过姜子书这人。 那么他所说的故人是谁?许诗婉实在想不起来。 算了,明日去看看吧,否则心里总是不踏实,许诗婉做出决定后,就继续在躺椅上卧着。 她脑海中闪过很多场景,以前的,现在的,和徐喻之的,和秦离的,许许多多,她感觉甚是疲惫,不愿再想了。 最后,她闭上了眼,放空自己,很快便睡了过去,从日出一直到日落。 芳菊馆中,许正淳对刘氏道:“夫人,有件事情,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老爷,你说吧。” “自从婉儿来到褚洲,发生了很多事情,她才貌出众,总有人打她的主意,与她为难。 虽然婉儿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她疲惫,并不开心。 所以我想着,过两日景桓有几日的休沐时间,可以让他陪着婉儿去离这里不是很远的雨墨村转转。 那个村子山清水秀,风景秀丽,让婉儿去那里散散心,也是好的。 夫人意下如何?” 刘氏微笑着点头,“老爷考虑得甚是周到,妾身并无异议。 婉儿的辛苦,我这个做母亲的也看在眼里,无奈并没有办法为她做些什么。 自然山水,是婉儿心之所爱,去了雨墨村,她定然会欢喜的。 她欢喜,我便欢喜。 老爷,谢谢你,这么为婉儿着想。” 许正淳拍拍刘氏的手,温声道:“夫人说的哪里话,婉儿是你我的骨血,我为她考虑,是应该的,缘何要与我道谢?” 刘氏勾了勾唇角,“老爷说的是。” 第187章 许大姑娘,你输了 许诗婉到姜子书府上时,他正在院中坐着,与自己对弈。 青色的衣衫,低头思忖棋局的模样,沉静且俊雅,与之前看到的左右逢源的他判若两人。 “洲主,许大姑娘来了。”青锋上前提醒。 姜子书回神,抬起头来,只见眼前女子穿一袭白鹭色长裙,如墨般的长发被一只玉簪挽着。 她容貌般般入画,饶是一副淡漠冷然的模样,也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亲近。 姜子书舒展了眉眼,起身上前迎接,“你来了,坐吧。”自然熟稔的言语和举动,仿佛与对方已经相识许久。 许诗婉虽然疑惑,但没有多说什么,她道了谢,在姜子书对面的位置坐下。 “青锋,上茶。” “是。” “姜洲主所说的故人是谁?”许诗婉开门见山地询问。 姜子书眼神温柔如水,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捡起来,分别放入棋盘两侧的棋盒中。 “不着急,许大姑娘能否陪我下盘棋。” 默然片刻,许诗婉觉得这也没什么,便答应下来,接着,她轻抚衣袖,也准备帮忙捡棋子。 姜子书见了,伸手阻止,“我来就可以,你好好坐着。” 这番动作让他看到了许诗婉手上缠绕的纱布,不由蹙起眉头,捉住她的手,紧张地问:“怎地受伤了。” 许诗婉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答:“小伤而已,不劳姜洲主费心。” 此时青锋正好端了茶来。 “你去将我常用的金疮药找出来,派人送去许大姑娘府上。”姜子书吩咐道。 “是。” 许诗婉忙开口:“不必麻烦了。” 姜子书没有回应,而是倒了杯茶,递至许诗婉面前,说:“下棋吧。” 看他的样子,许诗婉便知道自己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索性了嘴,投入到眼前的棋局中。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姜子书落下最后一子,勾了勾唇角,道:“许大姑娘,你输了。” 许诗婉面无表情地点头,“姜洲主棋艺过人,我自愧不如。” 姜子书目光如炬,“非也,下棋讲究一个心静,许大姑娘,你的心似乎不静。” 闻言,许诗婉身体微僵。 的确,自前日从宫中回来,她的心便静不下来了。 不过,她并不想与姜子书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道:“棋也下完了,姜洲主可以告诉我,你所说的故人是谁了吧。” 姜子书从容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方回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许诗婉微微睁大了眼睛,她又仔细打量一遍面前之人,从自己的记忆中努力搜刮一番,想找寻出哪怕一点两人曾经有过的回忆,然而却是徒劳。 “我不记得与姜洲主有过什么交情。” 姜子书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失望,声音也有些低沉。 “两年前,许大姑娘救过我的命。 那天我外出游历,与侍卫走散,被一伙贼人盯上,要谋财害命。 幸得你路过出手相助,救下了我,不然我如今可能无法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了。 这件事,许大姑娘当真不记得了吗?” 许诗婉思忖片刻,答:“似乎有些印象,但记不太清楚了。” “那日我想要问你姓名,打算日后好生报答,可是你并没有告知于我,只留下一句‘有缘自会相见’就离开了。” 许诗婉淡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举手之劳而已。姜洲主不必放在心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报答。” “可是我放在心上了,自那日一见,我便对你倾心,自此魂牵梦萦,忧思难忘。 我想娶你,让你成为我的人。” 听了这话,许诗婉的心陡然一沉。 一个秦离、一个褚玄璋已经够让人头大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姜子书,她只感觉自己要窒息。 心绪不佳,说起话来便也不留情面。 “诚如姜洲主所言,你心悦于我,那为什么要在宫宴之上刁难我。” 姜子书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刁难,我没有,我不过是想……” “想看我舞剑?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是否愿意?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男人,是不是从来不懂得考虑旁人的感受,只一味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自私,很让人厌烦?” “厌烦?你……讨厌我?” “是。”许诗婉斩钉截铁地回答。 姜子书一怔,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慌乱,他忙开口解释:“我没有想刁难你,我只是想确认你是否真的是救我的人。” 许诗婉冷了声音,道:“无论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让我做了不喜欢做的事情。 所以,我讨厌你,不喜欢你,你可明白?” 姜子书瞳孔一缩,眼中闪过愕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这么干脆、不留情面地拒绝。 他一直以为,自己纵然不是什么天之骄子,但也算得上人中龙凤。 在姜洲,喜欢自己的姑娘数不胜数,而眼前这人却对自己不屑一顾。 良久,姜子书轻笑出声,换上了另一副面孔,脸上带了些邪气。 他起身走到许诗婉面前,微微弯下腰,望着她,颇为遗憾地开口:“婉儿,你救过我的命,我本来打算让你心甘情愿地喜欢我,不对你用强的,可是现在,唉……” 听到他这么腻歪地叫自己,许诗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声音平淡如常:“怎么,姜洲主装不下去了?” 姜子书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说自话。 “婉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许诗婉挑眉,“你似乎用词不当。” 姜子书摇头,“谁说只有女子能以身相许,男子就不行了,婉儿,你这是偏见。” 许诗婉:………… “婉儿不想成为我的人,那我成为你的人也是可以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强行成为我的人?请问你要怎么做?你是不是有病?” “我可以入赘的。” “姜洲主身份尊贵,我将军府高攀不起。” “那我就不要名分了,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们暗中来往也是可以的,我愿意做小。 就算你以后成了婚,有了夫君,我们也能偷偷……” 许诗婉:!!!!???? 第188章 婉儿别这么粗鲁,我会疼的 许诗婉彻底愣住,她受到的冲击不是一星半点,这般不要脸面、没有任何操守的话,眼前这人却风淡云轻地说出了口。 她觉得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都有些不真实了,为什么身边的这些男人,都变着花样儿地发疯,疯得千奇百怪,疯得各不相同,她的这颗心脏已经快要承受不住。 “姜洲主说的用强,就是指这个?强行与我捆绑在一起?” “不错,婉儿,你救了我的命,就要对我负责。 我不在乎你心里是否有旁的人,也不在乎你是否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毕竟你这么好,有很多男人喜欢你,有很多男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能理解的。 我只求你不要推开我,或者是你推开我也没用,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一定会缠着你的。” 许诗婉无语、无奈,她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原本就纷乱的思绪、低沉的心情,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她沉默着推开姜子书,抬步打算离开。 姜子书去拉她的手,刚触碰到她的皮肤就被她反手一拧,压制住。 守在远处的青锋见了一惊,立马要上前来阻止。 姜子书对他摇了摇头,然后对背后的许诗婉道:“婉儿别这么粗鲁,我会疼的。” “以后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还有,不许叫我婉儿。”许诗婉沉声开口。 姜子书咧嘴一笑,“不叫婉儿叫什么,难道……”他声音突然变得轻柔无比,温情缱绻,“要叫主人么……” 许诗婉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脸色铁青地斥道:“不要脸。”随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快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姜子书突然十分正经地唤了一声:“婉儿。” 许诗婉身形一顿。 “金创药早晚各涂一次,不出十日便可痊愈,且不会留疤。” 许诗婉心中一动,正要抬步之时,又被他叫住。 “婉儿,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许诗婉面无表情地要走。 “还有……” “你给我一次性把话说完。”许诗婉回头,咬牙切齿地开口。 姜子书头一次看到她炸毛的样子,只觉很有意思,他以拳抵唇笑了笑,而后道:“记得想我。” 最后,他又比着口型说了两个字,笑得意味深长。 许诗婉看清楚后,脸色阴沉,训斥道:“不知羞耻!”随即逃也似地离开。 “哈哈哈……”看她有些狼狈的样子,姜子书心情甚好地笑出了声。 青锋在远处瞧着他的样子,无语地摇了摇头,知道自家主子肯定又在捉弄人了。 许诗婉回府的路上才想起来,她忘记试探姜子书关于梦中仙这味毒药的事情了,都怪那人太有病,让自己疲于应付,无暇顾及其他。 轻叹一口气,她决定下次再找机会问问。 回到府中后,许诗婉被刘氏和许正淳叫去了芳菊馆。 得知他们打算明天让景桓陪自己去一个叫雨墨村的地方转转时,惊讶之余,也很感动。 父亲母亲,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替自己着想。 正好这两日自己因为宫宴上发生的事情而烦躁,出去散散心、理理纷乱的思绪,也是好的。 而且,平日里很少见到景桓,如今有机会可以和他好好相处,还是很开心的。 因此,她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 户部尚书府。 何珞珠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管家,幽幽地开口:“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管家恭敬且有些惧怕地答:“回大小姐,人已经找到了,都是顶级的高手,只是对方要价也有些……” 何珞珠轻哼一声,朝身后的两名丫鬟摆了摆手。 她们转身去里屋,不一会儿,便一人搬着一个中等大小的箱子出来,将其放到了桌子上。 箱子打开后,只见里面黄金、白银、银票、首饰,应有尽有。 “这些够了么?” 管家看得眼睛都直了,“够,肯定够了。” 何珞珠垂下眼帘,摆弄自己涂着丹寇的玉手,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只有两点要求:第一,许诗婉的命;第二,绝不能让人查到我身上。懂?” “是是是,奴才明白,一定会把您的意思传达到位,让您满意。” “嗯……下去吧。” “是。” 等管家退下,何珞珠脸上便浮起一抹阴险的笑意。 “许诗婉,大难临头,你跑不掉了,我看等你死了,还怎么勾引秦离和徐喻之。 哈哈……哈哈哈……” 身侧的丫鬟听着她的笑声,只觉寒毛倒竖,恐怖至极。 ************ 第二日,徐喻之和徐斡到将军府提亲。 许正淳大喜过望,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将两人的婚事定下。 等徐喻之提出想要见许诗婉一面时,却被告知她和许景桓已经一同去了雨墨村,五天后才会回来。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有些后悔自己只顾着给许诗婉一个惊喜,而没有及早告诉她要来提亲这件事,要是说了,也许能在她走之前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 不过,现下两人的婚事已经定下,他的心总算能安稳一些,反正婉儿五天后就会回来,到时候自己再来找她,一解相思之苦。 想清楚后,他便告别了许正淳,与徐斡一同回府。 ************ 秦离正在房中心不在焉地看书时,刀心走了进来,禀道:“少爷,有两个关于许大姑娘的消息,您要不要听?” “你说呢?”秦离放下书,沉声开口。 “哦。”刀心摸了摸鼻子,悻悻地开口:“第一个消息是右丞相大人带着徐公子去将军府提亲了,两人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闻言,秦离的手不由地攥紧,心道这徐喻之还真是急不可耐,他不就跟婉儿抱了抱,亲了几口吗?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圈地护食了? 算了,这事如今已经定下,过多腹诽没有意义,得想法子应对才是。 好在如今他们只是定了亲,还未成婚,他还有时间和机会,可以细细筹划。 秦离点头,继续问:“还有呢?” “第二件事是,许大姑娘和他弟弟去了雨墨村散心,五天后才会回来。” “雨墨村?” “嗯……就是褚洲靠东,民风淳朴,风景很好的那个村子。” 第189章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是那里……”沉吟片刻,秦离吩咐:“你挑一些身手好的人暗中跟随,保护婉儿。” 虽然他想跟着去,但又怕惹许诗婉不快,便只能派一些人手过去。 “是,属下告退。” “嗯。” ************ 许诗婉同许景桓坐在前往雨墨村的马车上,内心是有些雀跃的。 她掀起车帘看着外面的山山水水,只觉身心舒畅,好似回到了从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姐姐这么开心的样子。”许景桓坐在许诗婉的对面,笑着开口。 许诗婉听了,有些不自然地转身,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许景桓摇摇头,“姐姐一向稳重,从没有过太跳脱的举止,我是从你的眼神中看出来的。 以往你的欢喜,虽肉眼可见,但总感觉不是发自内心的,不太真实。 如今你的笑意由内而外地显现出来,眼睛看起来都明亮了许多。” “是吗?我都不知道……”许诗婉低头,小声地开口。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用来形容姐姐当下的状态,再合适不过了。” 闻言,许诗婉勾了勾唇角,眸子中带了几分怅然,道:“景桓,你与我不同,你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在城中,所以对城中的感情应当是更深一些。 我自小体弱,很少出门,没怎么见过城中的繁华,对城中并无太多留恋。跟随师父离家后,所见所闻,皆是山川草木,鸟兽虫鱼。 在这样的环境中,在师父的照顾下,我的病一天天好了起来,对生活也多了些向往和热爱。 所以,虽离家多年,四处漂泊,但能与自然为伴,我很满足,也乐得自在。 我当时就想,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可是,我终究是要回来的,因为父亲母亲还在家等我,我要对他们尽孝。” 许景桓听了,沉默良久方开口,语气中带了几分怜惜,“我明白姐姐的苦楚,在山水之间自由自在地生活了那么多年,回褚洲后却要整日应对别人的勾心斗角,种种为难,换谁都会想要回归自然的。” 顿了顿,他问:“姐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许诗婉想了想,答:“我一介俗人,所求所想,不过是能陪在父亲母亲身边,过安稳宁静的生活罢了。” “姐姐不想和徐公子在一起吗?” 谈起徐喻之,许诗婉眼神不由一黯,喃喃道:“自然是想的。”但我现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姐姐,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景桓呢?以后有什么打算?”许诗婉直接转移话题。 听姐姐问起自己,许景桓先是羞赧地抿抿唇,而后坚定地回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许诗婉听后,心中一震,他没有想到弟弟竟然有这么宏大的抱负,当下便对他刮目相看。 “世人多独善其身,少有兼济天下之心,你之所求,让人敬佩。” 许景桓唇角漾起浅浅的笑意,“我自小便读四书五经,学习孔孟之道,立志要做一个端方清正的君子。 《叔苴子·内篇》有言:‘君子之为君子也,一人死而万人寿,一人痛而万人愈,一人忧而万人乐,一人劳而万人逸。’ 景桓不才,但也想为宣国子民尽一份力,让更多的人能安逸自在地生活,让我宣国的江山能够世世代代地存续下去。” 闻言,许诗婉目露欣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很好,父亲、母亲、我,都以你为荣。 前路漫漫,恐多有艰险,望你能够披荆斩棘,得偿所愿。” 顿了顿,许诗婉继续道:“四书五经,孔孟之道所倡导之大义固然让人敬佩,老子和庄子为人处事的哲学也很值得钻研学习,可以让你修身养性,在颓败沮丧之际获得一些慰藉与指引,重新振作起来。” 闻言,许景桓露出了求知若渴的眼神,道:“还请姐姐指点。” 许诗婉很有耐心,循循善诱道:“《道德经》《庄子》中所言明的大智慧不胜枚举,今日我只各从中择一句说与你听。” 许景桓点头如捣蒜。 “一则来自《道德经》,‘不自见,故名;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不只看到自己,能更明了世事;不自以为是,更能是非彰明;不自我夸耀,更能成就功业;不自高自大,更能有所长进。因为不与人争,所以天下都没有人能与之相争。 这句话所讲述的,便是要保持一个谦逊低调、不争的心态,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一个人不在乎得失,内心平静,自然会立于不败之地。 二则来自《庄子》,‘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得到世人的赞誉,不会因此而更加奋进,受到世人的诽谤,也并不因此感到沮丧,清楚地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辨明荣辱的界限,至此而已。 这句话简单来说,就是不受外界评价的影响,保持内心的坚定和平静,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和修养,从而达到忘怀得失、超然物外的精神境界。 此二句话,一句喻示以柔克刚,以退为进;一句喻示超脱荣辱,返璞归真。 景桓,你可明白了?” 许景桓听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饶是他此前就已经知道许诗婉饱读诗书,如今也不可谓不震惊。 将这些句子分毫不差地记下来,耐心给出释义,还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字字珠玑,许景桓只感觉佩服五体投地,恨不得拜她为师。 许诗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失笑,“景桓,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不可能把《道德经》与《庄子》全书背过,只是有些句子,觉得甚有道理,闲来无事的时候会经常诵读,时间久了,便能背诵出来了。” 第190章 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 虽然听了许诗婉的解释,但许景桓眼中的敬意不减,他觉得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很厉害的。 “姐姐的学识修养,恐怕比我们国子监的一些先生都要深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姐姐若是男子,定能封侯拜相,建功立业。” 许诗婉听了,忍俊不禁,“你惯会哄我。” “没有,我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姐姐信我。” “信你信你,总之姐姐想告诉你,读书不要拘泥于一家,要博采众家之长,提升一己之能。 如此,心胸才能更加开阔,无畏前途上的艰难险阻。” 静默片刻,许景桓郑重道:“我明白了,姐姐,回去我就仔细研究《道德经》和《庄子》。” 许诗婉欣慰地点了点头。 两人聊了半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雨墨村。 下了马车,许诗婉望着面前风景秀丽,宛如世外桃源般的村落,满心欢喜。 夏日的雨墨村,就像一幅生机勃勃的水墨画,充满了宁静与和谐。 群山环绕,树木葱郁,黑瓦白墙,溪水蜿蜒。 村中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池,荷叶田田,如同绿玉般漂浮在水面,荷花或含苞待放,或傲然盛开,粉的、白的,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此时正值午后,村民们大多在家中避暑,村中的小路上少有人迹。 村边的竹林成了孩子们的乐园,竹叶沙沙作响,清凉宜人,孩子们在这里追逐嬉戏、捉迷藏,可以听到他们如银铃般的笑声。 许诗婉置身其中,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那些一直积压在心头的郁闷情绪,已然消散了大半。 许景桓是第一次来这样山清水秀的村子,一时间也感觉很是新鲜、舒心。 两人带着仆从和侍卫,来到许正淳已经派人买下,且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小院,进行休整。 傍晚时分,天气没那么热的时候,许诗婉提议出去散步,许景桓欣然应允。 夕阳西下,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去溪边或荷塘边乘凉。 女人们提着水桶在溪边洗衣,欢声笑语回荡在水面。 男人们坐在石凳上,摇着扇子,谈论一天的收获。 偶尔会从人群中传来几声渔歌,悠扬动听。 许诗婉和许景桓相貌出众、气质不俗,时不时有人好奇地打量他们,有些胆子大、不拘小节的人还会和他们搭话。 “姑娘和公子看着眼生,不知是从哪里来?” “我们从褚洲城里来。”许诗婉礼貌地回答。 “城里好啊,热闹繁华,比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强得多吧。” “非也,此地风光秀丽,是一个安静宜居的所在,比起城中,我其实更喜欢这里。” “姑娘有眼光。”另一人笑着道。 “这位公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弟弟。” “怪不得,我看你们眉眼间有几分相似,都长得很俊。” “您过奖了。”许景桓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们切了一些西瓜,自家种的,甜得很,两位尝尝?” 犹豫片刻,许诗婉答道:“多谢。”随即便拉着许景桓,在村民们搬来的一张木桌前坐下,与他们一起闲聊,吃西瓜。 相比于许诗婉的游刃有余,许景桓显得局促了些。 回去的路上,他好奇地问:“姐姐不在褚洲的这些年,也经常像今天一样,与这些老百姓一起相处么?” “是,我与师父四处游历之时,所见最多的,不是大富大贵之人,而是普通人。 一个国家人数最多、最辛苦、艰难的也是这类人。 你先前曾说,想为宣国的子民尽一份力,那么你就要和这部分人相处,了解他们的所思所虑、所念所求。 如此,才能站在他们的角度思考问题,真正为他们觅得一个公平公正、安逸祥和的环境。” 许景桓闻言,心中一震。 的确,他曾说想让宣国百姓过得安逸自在,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去了解过他们如今是怎么生活的,以后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他的那些抱负,更像是纸上谈兵,听着有些假,也有些空。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羞愧和沮丧。 许诗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景桓,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努力去改就好了,谁都有思虑不周的时候,不要气馁,过去不重要,现在和以后才重要。” 许景桓听了,眼中闪着熠熠光辉,重重地点了点头,坚定地道:“姐姐,我知道了。”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许诗婉觉得有趣,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头,道:“乖。” 许景桓一怔,别扭道:“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 许诗婉轻声一笑,“对哦,我们景桓不是小孩子,是大孩子了。” 许景桓:……………… 接下来的两天,许景桓非常勤快和忙碌,一会儿帮小孩子捡风筝、搭鸟窝,一会儿帮老大爷种菜苗、捕鱼,一会儿又帮大娘打水、劈柴。 虽然有时候不一定能做好,但是他却从中获得了满足和乐趣,也体会到了普通百姓生活的不易。 许诗婉有时也给他搭把手,但更多时候是搬着一个小椅子,打着一把小扇子,悠哉悠哉地看着他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时不时地帮他擦擦汗。 第三天的时候,许诗婉提出想去周围的山上逛逛,许景桓便陪她一起。 一行人到了半山腰的一块开阔地带,正欲坐下休息,顺便看看风景,不料却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 十数个黑衣蒙面、拿着剑的人突然出现,将他们包围。 随身的侍卫忙立刻上前,将两人护到身后,厉声问:“什么人?” 为首的黑衣人嗓音粗粝,沉声道:“我们今日要取许诗婉的命,实相的话,就滚开。” 闻言,许诗婉眼睛一眯,低头沉思,这次又是谁要她的性命,许诗妍?不可能,她如今已经没有理由要害自己了,难不成是褚玄璋? 许景桓听来人要杀许诗婉,心中一紧,立马上前一步,站到许诗婉面前,对着那十数个刺客道:“知道我们是谁吗?想杀我姐姐,你们的头还想不想要了?” 第191章 我自问,一向与人为善 领头的黑衣人嗤笑,“就凭这几个杂碎,还拦不住我等。” 话音刚落,这群黑衣人的身后便又出现了几个穿常服的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人开口:“许大姑娘不是你们可以招惹的,识相的就赶紧滚。” 许诗婉陷入了迷惑,不知道这群人又是谁派来的,不过好在是来帮自己的。 黑衣人见状也懒得废话,直接举手,往前一挥,道:“动手!” 很快,三伙人便打成一团。 许诗婉看着黑衣人出手的力道和速度,便知他们身手不凡。 许正淳派来的侍卫以及那群穿常服的人虽然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与他们比起来,还是落了下乘。 眼看一黑衣人要朝一名身穿常服之人用杀招,许诗婉无法坐视不理,她对面前的侍卫道:“保护好景桓。” 接着,她拔出腰侧的玉箫迎上去,截下了黑衣人的剑,当胸给了他一脚,将他踹出几步远。 穿常服的那人愣怔了下,道:“多谢许大姑娘。” 许诗婉冲他颔首,随即加入战斗,帮助己方阵营的人。 那被踹的黑衣人感觉喉头一阵腥甜,捂着胸口对其他人道:“没想到这小娘们不仅长得美,还会些功夫,有意思。 兄弟们,别对她下死手,先活捉了,让哥几个爽爽再杀也不迟,哈哈哈……” 这般污言秽语,许诗婉恍若未闻,只是手上攻击的力道渐重。 “你们这群混蛋,竟敢侮辱我姐姐,将军府不会放过你们的!”许景桓气愤地吼道。 “景桓,不要讲话。”许诗婉怕黑衣人的火气被引到许景桓身上,便开口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接着,她又担心离许景桓太近的话,来攻击自己的人会误伤到他。 于是她便踮脚,施展轻功,退到稍远的地方,对那群黑衣人说:“你们的目标是我,来同我打便是,莫要伤及无辜。” 而后又朝着将军府的侍卫道:“我这里不需要你们帮忙,你们护好景桓。” 犹豫了一下,侍卫们点头,“是,小姐。” 黑衣人知道自己此行的目标是许诗婉,眼下见她去了远处,便调转方向,再次袭了上去。 许诗婉与穿常服的人一起与他们对战。 过了一会儿,双方的身上都挂了彩,只有许诗婉,面色如常,雪白的衣衫并未沾染丝毫血迹。 她没有拿剑,只用一支玉箫和灵活的手脚,便能和对方打成平手。 黑衣人渐渐发现,许诗婉应该不是只会一点功夫,而是功夫不错,甚至比那些侍卫和这些穿常服的人还要厉害一些。 领头那人见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便对其他人道:“这女人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不必再手下留情。 现在,一半人拖住她,一半人跟我去把她那弟弟捉来,有他做人质,我看这女人还怎么和我们打。” “好。” 很快,黑衣人默契地分成两拨,各自行动。 许诗婉听了他们的话,心中一紧,忙要回去找许景桓,无奈被剩下的黑衣人死死围住,密集且狠辣的招数仿若雨点般向她砸来,她已经无法维持方才风淡云轻的模样。 看着剩下一半的黑衣人已经与许景桓那边的侍卫交上手,许诗婉有些焦躁,眼中也多了些戾气,手下的动作又快又狠。 “许大姑娘,我们拖着这些人,您快去帮许公子吧。”先前被许诗婉救下的人将离许诗婉最近的黑衣人的招式挡下,对她道。 “多谢。”许诗婉稍微得了空便往许景桓那边赶去,此时有一名黑衣人在身后朝她砍了一剑。 背上一阵刺痛,白色的衣衫上瞬间出现一道刺目的红色血痕。 但许诗婉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她飞快地来到许景桓这边,将他护在身后,与黑衣人交上手。 看着许诗婉背后的血迹,许景桓的眼泪瞬间就出来了,他哽咽道:“姐姐……” 许诗婉手上动作不停,呼吸也有些不稳,但还是竭力安抚道:“景桓别怕,姐姐会护着你的。” 在远处的黑衣人见许诗婉到了这边,也赶过来加入战斗。 侍卫和穿常服的人已经有不少受伤倒地,许诗婉的压力陡增。 领头的黑衣人看许诗婉还在苦苦支撑,自己的人还不能立刻拿下她,便气急败坏地吼道:“给我杀!杀了他们所有人!” “是!” 黑衣人的攻势更加凶猛,许诗婉专心抵挡之际,一人突然摸到左侧,拿剑直直刺向许景桓。 许诗婉注意到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得很近,无法再用玉箫阻挡,于是她侧身挡在许景桓面前,替他接下了这一剑。 “嗤”地一声,剑没入她的肩膀,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 “姐姐!” “小姐!” “许大姑娘!” 三波撕心裂肺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空旷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袭击的那人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义无反顾地为许景桓挡刀,当下便是一怔。 许诗婉心中的怒意一点点蔓延开来,眼神也慢慢变得冷若寒霜。 她自问,一向与人为善,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旁人的事。 来褚洲后,更是处处小心,如履薄冰。 可是总有人不愿放过她,偏偏要与她为难,许诗妍、玉清宁、何珞珠等人诬陷她、想看她出丑、毁她名节。 这些她忍了。 她不过是想过平静安宁的生活,与心爱之人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罢了,可是褚玄璋、秦离、姜子书等人偏不让她如意,给她下药,趁她之危,纠缠于她,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喻之。 这些她也忍了。 如今她想暂时放下这些烦心的事,来雨墨村散散心,竟还有人要来杀她。 她向往自由,却被困锁在牢笼之中,天下之大,仿佛没有一处能容得下她, 人人都不让她好过,都想她死。 她一直以来都在防守,她不想杀人的,她觉得人命很重,不能轻视。 但是这些人为什么要逼她呢?为什么连她仅有的一点安静欢愉也要夺走呢? 她不甘,她愤怒,她不想再忍下去了,既然要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想到此处,她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先前凝结在眼中的寒霜仿佛化为一道道尖锐的冰刃,要将看到它的人刺穿。 第192章 逝水 许诗婉伸手握住刺入自己肩膀中的剑,面无表情地将它拔出来,然后一错不错地盯着拿剑之人。 冰冷的眼神,让对方油然而生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 许诗婉指尖握住剑尖,猛地用力,剑刃便朝那人转去,“噌”地一声,割破了那人的喉咙。 一时间,血流如注。 那人倒下前,望着许诗婉那张艳丽又冷然的脸,眸子中满是不可置信。 眼见一个同伴这么轻易地便被杀死,其他人震惊之余,也开始害怕。 他们握了握手里的剑,不自觉地往后退。 许诗婉搭了眼帘,握着玉箫的一头,微微用力,“既然你们那么想死,那就……死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逝水出鞘。 剑身细长,通体呈现出淡淡的蓝色。 刃口处线条流畅,寒光闪烁,宛如秋日逝去的流水,波光粼粼,流转不息。 众人见状俱是惊讶无比,没想到这支箫竟然是把剑。 不等这群黑衣人看清剑的模样,许诗婉便消失在了原地。 似乎有一阵风从面前呼啸而过,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感觉喉咙处很痛。 伸手一摸,只见满手的鲜血,接着便如第一个死去的黑衣人一般,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眸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黑衣人一个个接连倒下,最后一个人身体着地后,许诗婉身形顿现。 她静静立在原地,反手握着逝水,眼眶发红,轻轻喘息。 她的头发已经有些凌乱,雪白的衣衫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让她看上去有些凄艳,也有些狼狈。 四周安静极了,剩下的人大气不敢喘,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噗!”许诗婉吐了一大口血,剑尖抵地,一只膝盖无力地跪了下去。 此招名为疾风饮血,顾名思义,如疾风般穿梭于敌人之间,在其还未察觉之际,割断他们的喉咙,让血液喷涌而出。 师父曾说,逝水是箫也是剑,但她更希望它是支箫,作为一个普通的乐器陪伴自己走过天南海北,在寂寥之时用它为自己吹奏一曲,聊慰平生。 逝水出鞘,必是要见血的,这是师父不愿意看到的,她希望自己敬畏生命,如同敬畏自己。 师父还说过,疾风饮血,是杀招,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用。 此招杀人,也伤己,饮敌人之血,也饮自身之血。 许诗婉今日被逼至绝境,万念俱灰,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只想让战斗停止,保护身边之人不受伤害。 这一刻,许诗婉感觉自己很累,眼前的景象已经有些模糊。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眼前,许诗婉眼中有泪光闪烁。 “师父……”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身体已经撑到极限,她闭上眼,无力地倒了下去。 “婉儿!”秦离冲上去抱住她,望着她身上的伤口和衣服上的鲜血,心就像被人拿着匕首生生剖开一般,疼得几欲窒息。 他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许诗婉的脸,哽咽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今日接到侍卫消息,说似乎有别人跟着许诗婉。 出于担心,他马不停蹄地赶来,没成想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许诗婉倒地。 “快,找大夫,快找大夫!”秦离抱起许诗婉,慌乱地对一旁的刀心道。 刀心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之余,立马回答:“是,属下这就去。” “秦公子,先带姐姐去我们落脚的地方吧。”许景桓眼中带泪,上前提醒道。 秦离回神,点点头,“好,你来带路,快一些。” “嗯,跟我来。” ********** 许诗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她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此时脑袋还有些晕。 动了动手指,发觉被束缚着,疑惑地转头,见床头趴着一个人,正握着自己的手。 她凑近了仔细辨认,看清对方的脸后,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秦离,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诗婉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秦离突然动了一下,他抬起惺忪的睡眼,去查看许诗婉的情况,没想到却对上了对方清冷的眸子,大脑顿时一片清明。 他欣喜道:“婉儿,你醒了。” “嗯……把你的手拿开。”许诗婉淡淡地开口。 秦离低头,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许诗婉的手,登时便有些局促,而后恋恋不舍地放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人传消息说似乎有人跟着你,我有些不放心,就来看看,但还是晚了一步,对不起。” 原来那些穿常服的人是秦离派来的,许诗婉垂下眼帘,漠然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保护我也不是你的职责,所以,你不需要和我道歉。” 看着她与自己这般生分的样子,秦离心中苦涩得很,“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许诗婉沉默不语。 “大夫说你体力不支,且心脉有轻微的损伤,最近一段时间需要好好养着,不可劳心劳力了。” 许诗婉点点头,“我知道了。” 秦离微微一笑,对着门口道:“刀心,去把药端来。” “是。” 很快,刀心端来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秦离接过,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她面前,温声道:“婉儿,吃药吧。” 许诗婉别过头,冷声道:“叫景桓和绿萍来吧,不劳烦秦公子了。” 一声“秦公子”,让秦离端着药碗的手轻轻一颤,她与他之间,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模样,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忍着胸口处的酸楚,秦离低声道:“他们现下不方便,我来喂你就好。” “那我自己来吧。”许诗婉说着就要去端药碗。 秦离不动声色地躲开,语气有些卑微:“让我喂你,喂完之后,我就离开,求你。” 许诗婉一怔,抬眸望着他的眼,良久,妥协地点了点头。 秦离见状,神色稍暖,重新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