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死对头女装后我掉马了》 第1页 [仙侠魔幻] 《逼死对头女装后我掉马了》作者：暮雀啾啾【完结+番外】 文案 1. 作为年级大榜上的万年老二，御枝每天都在思考如何把死对头从榜首挤下来。 死对头贺忱，排行榜首席大佬。 在同学看来：少年颜正音苏人品佳，谁不爱他谁眼瞎。 在御枝看来：贺忱人骚嘴贱还特狗，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某天，御枝发现一款宠物养成app。 宣页上q版小人有着犬类竖耳和尾巴，又萌又乖。 而且， 长得很像贺忱。 果断下载。 使唤它！欺负它！调/戏它！ 【请玩家为宠物设置暱称】 御枝：贺二狗。 【请玩家设置任务赚取金币】 御枝：荒地开垦√ 天桥卖艺√ 摆摊贴膜√ 【任务已完成，请玩家领取金币为二狗添置衣物】 虚拟商店挂着一排洛丽塔。 御枝：笑容逐渐邪恶.jpg 2. 贺忱有个秘密。 特别害羞时，他会冒出柔软的兽耳和绒绒的尾巴。 秘密隐藏多年， 最近不太对劲。 第n次梦见自己变成纸片人，贺忱白天扛着老黄牛种地，晚上开着破板车到天桥底下贴膜。 还要接受玩家的无限调/戏—— 【乖乖换上小裙子，不然捏你尾巴哦。】 贺·忍辱负重·弱小无助·被迫女装·忱：……尼玛。 这啥瘠薄破梦。 3. 憋屈半个月。 某天，贺忱在御枝手机上瞥到某款宠物游戏页面。 和他梦里一模一样。 于是御枝放学被堵了。 「御同学。」 贺忱倚着墙看她，皮笑肉不笑，「我一良家少男平白无故被你调/戏这么久，不打算负个责吗？」 - ※看似乖巧实际蔫坏的假·好学生 vs 看似很骚但一调戏就脸红的真·萨摩耶 ※双向暗恋/掉马/真香 ※日更，不更会请假 ※不定时修错别字，小可爱们不用重复点进来，啵唧～ 内容标籤： 幻想空间 甜文 校园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御枝；贺忱 ┃ 配角：郜黎；蓬姚；…… ┃ 其它：预收《我在娱乐圈靠捉鬼暴富》 一句话简介：死对头是我养的崽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死对头 御枝拿着沓卷子从物理办公室出来，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刚好响起。 她没着急回班，站在楼梯拐角，把手里紧攥的成绩排名表打开。 语文、数学一门一门看下去，目光停在纸张右侧。 班级和年级排名数字相同。 2。 御枝盯着这个铅黑色小字，要把排名表盯出洞。 三次了。 她已经连续三次排第二了。 御枝自幼儿园读到高二，从未跌落第一的位置，直到某人转学来，她短短一个月滑铁卢三次。 毫无疑问。 回家又要挨骂。 烦躁与憋闷一起涌出，御枝合上成绩表，往楼上走。 二楼都是重点班，学生自觉性高，大部分在刷题。 御枝一进理二班，原本埋头做题的学霸们像是得到什么信号，齐刷刷地抬头看向她手里的那张成绩表。 班长瞄了眼那沓试卷：「学委，这是哪科啊？」 御枝：「理综。」 话音刚落，教室里哀嚎成片。 「要不要这么绝情，下午刚考完英语晚上就出成绩！」 「老田他们都不睡觉的吗，这改卷效率也忒高了……」 吐槽此起彼伏，御枝已然习惯，开始发理综卷子。 剩下最后两张，御枝一眼看见自己的试卷，无功无过的265分。 其中物理格外惨烈，才72。 御枝的强项是语数外三门，可以考到近乎全满，但物理一直都是她的拖后腿学科，考成这样意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考这么好。 御枝瞟了眼仅剩的那张试卷，鲜红的296分硕大无比，尤其是物理分数栏中的100，更是力透纸背。 不难看出物理老师对他这位新晋得意门生的骄傲。 试卷的主人显然也非常自信，名字写得比296都大，行不行楷不楷。 那股张扬懒散劲儿简直要溢出纸张砸到御枝脸上。 ……嘁。 御枝小幅度地撇了下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卷子放上后座桌面。 后座和他同桌都不在。这两位是老踩点专业户了，不打铃不进班。 御枝把理综卷子铺平摊开，准备拿张草稿纸挨个陈列错题原因。 同桌何冉冉理综考得不错，正和前桌男生聊黑板上贴的排名表。 「真有人能考一百啊，我还以为这次物理难，九十封顶。」 「贺忱是人吗？整个就是一行走的计算机。」男生感慨，「竟然能把第二甩开十几分，太吓人了。」 「诶，你这话什么意思？」何冉冉闻言，立马搂住旁边的御枝，一副护短的模样，「我家枝枝这几次是没发挥好才排第二，可不是因为考不过贺忱哦，你少瞧不起人了！」 说完还扭头问御枝，「对吧？」 「……」 第2页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御枝笑了下，没吭声。 男生本来是随口比较，被何冉冉这样一打岔，他反应过来御枝和某人关系特殊，也觉得尴尬:「抱歉啊，学委，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关系。」御枝对男生弯了弯杏眼，低头继续找演草纸。 明亮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少女将尾梢卷卷的短髮别到耳后，衬得一张脸只有巴掌大。五官标緻，白嫩乖软，像动漫中精緻的cd建模娃娃。 男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温柔，漂亮，成绩优异。 又弹得一手好钢琴。 老师眼里标准的三好学生，一中论坛里高票当选的大佬女神。 这是同学对御枝的普遍印象。 但自打贺忱转来一中，在开学考以十分之差压倒御枝，一战成名，成为论坛的新晋学神，广大吃瓜群众就发现，这两位大佬似乎有那么点儿针尖对麦芒的意思，哪哪都合不来。 有御枝在的英语学习小组，贺忱绝对不参与；被贺忱在化学上虐出五分，御枝绝对会用语文双倍补回来。 这种关系，被容城一中论坛亲切地称之为，死对头。 御枝将演草纸放到桌面，窗外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和笑闹声。 哗啦。 教室前门被推开。 几个高个子男生说说笑笑，陆续进来，其中有个手里还转着篮球，一看就知道是从哪儿回来的。 夏末傍晚聒噪的蝉鸣和男生们一起涌进教室，再加上空调机转动的嗡嗡声，让御枝有一点心烦。 转篮球的孙迅回头，招唿落在身后的人：「忱哥，快点儿。」 少年拎着半瓶矿泉水最后出现，额发湿漉漉的。短袖衬衫的领口开着两颗扣子，脖颈线条白皙流畅。浑身都透着种运动完的蓬勃热气。 他走进来，反手关上教室门，将蝉鸣和夏风隔绝在外。 叮铃铃—— 正式上课的铃声响起，班里很快安静下来。 御枝没抬头，用新换的笔芯在草稿纸上试着划了两道，耳朵却听见少年从前门穿过廊道，一路上都平安无事，直到途径第四排的瞬间。 哗。 御枝放在桌面的理综卷子被贺忱的校服衣摆蹭掉，晃悠悠落到地上。 「不好意思。」贺忱弯腰把卷子捡起来，随意扫了眼卷面，目光在某道错题上停留两秒，而后还给她。 擦肩而过时，御枝听到这人极轻地笑了下，短促散漫，意味不明。 「……」 晦气。 御枝面无表情地在纸上画了个叉。 贺忱走到御枝后桌，用脚勾开椅子坐下，旁边的孙迅在翻卷子。 「这他妈都错完了……」 来回翻两遍就没找到一页正确率能看的，孙学渣绝望了，扭头去瞧贺忱的分数，「考得咋样？」 贺忱善解人意地合上卷子：「别看了，怕你受不了这个降维打击。」 孙迅：「……你妈。」 蔫巴地看了会儿错题，孙迅又拿着卷子找贺忱抄答案。 骂归骂，该服也得服。这货的答案和标准答案真没差多少。 「acbdb……cdacb ……」 坐在前边的御枝被迫听着孙迅念答案，考虑找个耳塞戴上。 忽然听见孙迅问：「忱哥，物理选择第五个，为啥不选d啊？」 御枝也选的d，正苦思着错在哪儿，闻言竖起耳朵，想知道原因。 贺忱答得颇有耐心：「你问问咱班除了你，哪个带脑子的会选d。」 「……」 确实服。 不但孙迅服，御枝也服。 她真是服了贺忱这张嘴，都是九年义务教育，他咋就能贱成这样。 这狗在内涵她。 御枝想起贺忱刚刚还卷子时的那声轻笑，平静地磨了下牙。 绝对。 ＝ 三节晚自习上完已经是十点半。 花宛小区七楼。 御建备完课抬起头，刚好看见御枝推门进来：「枝枝回来了？」 「嗯。」御枝在玄关换鞋。 察觉到女儿情绪不高，御建合上笔电，关切地问：「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注意到御枝耳朵里塞着耳机，明白了。 估计在挨骂。 耳机中的数落从御枝上电梯开始持续到她换完鞋，并且还有越骂越精神的架势，御枝选择沉默装死，和爸爸比个手势，慢吞吞走进卧室。 小姑娘的背影已经很疲惫了。 考了一天试，订正一晚上错题，回家还要被训，谁能开心的起来。 御建嘆口气，又坐回沙发上。 御枝把卧室门关上，那边的训斥终于停了下来。 女人短暂地歇了两秒，质问：「妈妈说的话你都记住没有？」 御枝嗯了声：「记住了。」 「记住了还考这么差？」兰禾对她的敷衍很不满意，「御枝，你数数都考多少回第二了。」 「这次物理出的难……」 「那别人怎么就能考好？」兰禾打断，「题目难度不是你堕落的理由，别给自己的无能找藉口！」 「……」 考个第二怎么就堕落了。 御枝背靠在卧室门板上，抿起嘴角，不再解释。 意识到自己过于严厉，兰禾顿了下，温和两分：「妈妈这么说都是为你好，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 第3页 御枝不接话，视线瞥向别处。 「如果你下次再考成这样，我会安排补课老师。」她不吭声，兰禾自顾自继续，「我托人从容大附中找来几套理综试卷，发你微信上了，你抽时间做完。你马上就要高三了，千万不能松懈，知道吗？」 明明今年她才刚升高二。 御枝觉得无形的压力堆在背上，有种说不出的心累。 她沉默地点了下头，想起电话那边看不见，又低声说：「知道。」 「乖。」兰禾总算满意。 又简单聊了几句，挂掉电话。 御枝摘掉蓝牙耳麦，和手机一起扔到床上。拧亮檯灯，开始刷题。 空调机嗡嗡运作，书桌上的猫咪钟錶滴答走到凌晨一点。 御枝算出最后一道大题，把题册合上，揉揉眼睛，准备洗漱睡觉。 又想到什么，她拿过手机，查看兰禾发到微信上的文档。 有六套卷子。 两天之内做完，御枝粗略一算，她午睡的时间又要被占用了。 ……好烦。 退出微信，御枝正要关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个聊天框。 [请问是否安装该软体。] 什么软体？ 御枝懵逼地点了「否」。 手机振动了下。 [未知信息错误。] [请问是否安装该软体。] 没点上吗？御枝又按了「否」。 手机再次振动。 [未知信息错误。] [请问是否安装该软体。] 难不成是她手机的问题？御枝思考两秒，迟疑地按下「是」。 [接收成功。] [正在为您下载。] ……流氓软体。 算了。 先下载下来，等会儿再卸了。 软体加载到60％，因为没有满，还是灰色，但能看到图标，是个圆滚滚胖乎乎的星星，下边一行小字。 萌宠app。 御枝好奇地戳了两下，碰巧游戏加载完毕，她一下子点了进去。 开屏宣页是个q版动漫小人，穿着好似日本和服的衣服，坐在一片宽大荷叶上，有着柔软的兽耳和尾巴。 御枝越看越觉得眼熟。 虽然是很可爱没有错。 但这个人不人狗不狗的傢伙…… 长得好像贺忱啊。 第2章 小可怜 自动脑补带入某人后，从未玩过这种游戏的御枝有点感兴趣了。 画着q版小人的开屏宣页停留五秒，消失，出现一条游戏说明。 [您好，欢迎来到萌宠养成app。您将在这里遇到命定宠物。陪伴它成长的过程中，您会收穫到喜悦……] 太长了懒得看。 御枝直接按了「下一步」。 [请玩家进行实名认证。] 御枝认证完，输入验证码。 游戏终于开始。 那颗胖乎乎的图标星星从屏幕上咕噜噜滚过，留下满屏淡金色碎光。碎光散去，出现了一个q版房间。 御枝把手指按在屏幕上，发现房间可以转动观赏。 房间很简陋。普通的白墙壁，木质地板，一套桌椅和一张床。 剩下的空间都被白雾笼罩着，御枝猜测应该需要解锁。 她已经很久没有玩过游戏了，自从上了初中后，兰禾杜绝她和一切网游沾边，手机上全都是学习软体。 在御枝印象里，她玩的上一个游戏，还是最老版的小公主换装秀。 点来点去发现这个app好像只有一页，御枝无聊地将房间转回原样。 那个q版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里，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御枝凑近屏幕，仔细观察。 哇。 越看越像贺忱。 完全就是贺忱被q化的样子嘛。 ……这么说来，她算不算养了个纸片人贺忱？ 想起贺忱今天晚上说的话和他平时嘴贱的德行，御枝忍不住阴恻恻地笑了两声，恶趣味瞬间拉满。 使唤它！ 欺负它！ 调戏它！ 御枝点了下椅子上的小人。 屏幕上浮出半透明聊天框：[请玩家为宠物设置暱称。] 御枝打字：[贺二狗]。 [暱称设置成功。] [请玩家为二狗设置任务，任务完成即可领取金币并解锁新房间。] 新手指引消失，屏幕右上角出现三个小框框图标，分别是爱心状、金币状和信封状。 除了信封上有个小红点，其他两个图标后边数字都是零。 御枝点进小信封，游戏页面转入任务设置栏，陈列着两排任务。每个任务后边都跟着选择框。 任务既然是贺二狗去完成，那当然越难越好，能欺负到它就更好了。 御枝毫不犹豫全勾上。 荒地开垦√天桥卖艺√摆摊贴膜√蔬菜种植√…… 系统冒出提醒。 [任务已达上限，玩家最高选择三项，要留给二狗休息时间哦。] ……不早说。 御枝又将后边的对勾取消，只留下前三个，点击确认。 [任务设置成功。请玩家将二狗带出房间，二狗会自行完成任务。] 这行字消失，重新回到q版游戏房间。小信封下冒出三颗灰色星星，御枝猜测应该是待完成的任务。 房间里白雾散开一部分，木板门和玻璃窗都敞着，外边景色朦胧。 第4页 现在该拉着二狗去干活了。 御枝用手指拖动小人往门外去。 小人原本坐在椅子上，冷不丁被御枝拖着后衣领拎到半空，吓得犬类兽耳都竖了起来，惊慌地胡乱挣扎。 像只被拎着后脖颈的小狗崽。 还挺可爱的。 御枝被戳到了。但可爱的东西都想让人一屁股坐死。 她不为所动地提熘着小人往门口挪，挪到一半，手机再次振动。 [玩家疑似对宠物使用暴力。] [系统自动扣除金币以示惩罚。] 下一秒，原本为零的金币图标闪了闪，变成－50。 御枝：「……」 好傢伙。 还没赚到钱，倒先欠上债了。 御枝不情不愿地撒开手，小人啪叽掉落在地板上。 虽然不能使用暴力，但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御枝支着下巴思考几秒，决定换一个温柔点的方法。 她先把小人从地板上拉起来，拖住它的手，将它带到那套桌椅前边。 小人以为她又要行兇，非常抗拒地想去掰开她的手。可惜游戏和现实有出入，在这里，御枝就是上帝。 所以反抗无效。 一路踉踉跄跄地被拖到桌前，御枝把它按到椅子上坐下。 桌子上有一杯水和一盘类似糖果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御枝试着点了下，发现可以挪动，小心翼翼地选中玻璃杯和一颗糖，拖动到小人面前。 没料到她如此好心，小人愣住，兽耳动了动，伸手接过水和糖果。 炸起的呆毛也软趴趴地垂下来。 它仰起一张小小的脸，圆熘熘的眼睛乌黑澄澈，和服下的绒尾巴在身后摇了摇，头顶冒出云朵状气泡。 [谢谢。] 屏幕前的御枝一顿。想不到这小东西比贺忱那只狗礼貌多了。 她想回句不客气，但没找到可以打字的键盘，估计也需要解锁。 于是御枝换了种方式表达，手指揉了揉小人的脑袋。 小人被揉地身子往后一个趔趄，却也没躲，乖乖捧着杯子喝水。 多么温馨可爱的画面。 下一秒。 御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起小人的衣领，连人带水杯「刷」地扔出敞开的玻璃窗——走你！ 然后快速关上了窗户。 水杯属于室内物品，不能外带，所以在窗户关上的瞬间又回到桌面。 包括那颗没吃的糖果。 系统弹出聊天框：[玩家疑似对宠物使用暴力，扣除金币以示惩罚。] 御枝点叉关闭，装作没看见。 反正刚才只说让她把宠物带出房间，又没规定一定要从正门走。 金币图标扣成－150。 第二次惩罚是双倍。 御枝不以为意。信封下有颗星星被点亮，说明宠物开始工作赚钱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有种奴役小可怜坐当大地主的罪恶感。 嗯。 还怪爽的。 御枝想点击星星去看看宠物在做什么任务，卧室房门被敲响。 「枝枝。」御建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已经快两点了，你房间里怎么还亮着灯？明早没课吗？」 御枝条件反射地把手机藏到睡衣兜里，应声：「马上就睡。」 门外拖鞋声慢慢走远。 御枝拿出手机。 凌晨一点五十六。 她竟然毫无察觉。 游戏果然让人上瘾。 御枝退出游戏页面，长按住星星图标，下边出现选项框。 [卸载该软体：是/否] 御枝犹豫了下。 不然等她把欠的金币还上再卸载吧，否则今晚的努力都白费了。 [否]。 ＝ 夜里下了场小雨，早晨起来空气中都是湿润又清新的树叶气息。 容城接连几天橙色高温预警，一场雨后暑热消散不少，蝉鸣也没那么聒噪了，像九月末渐入初秋的预示。 御枝到班的时候还早，教室没有几个人。等她背完两页单词，二班差不多快坐满了。有人交作业有人讨论题目，教室里瀰漫着各种早饭的味道。 同桌何冉冉走进教室，御枝要起身让位，被她拦住。 「枝枝，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嗯？」 何冉冉站在御枝桌边，压低声音凑近她:「就文九班的李恆，上星期给我写情书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说实话，御枝不太记得。 追何冉冉的男生太多了。她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御枝在高一和她做同桌到现在，没见她周围的男生断过。 御枝问：」怎么了？「 何冉冉视线往教室外的走廊上瞟了眼，苦恼地嘆气:「他又来找我了，你去帮我拒绝掉好不好？」 御枝啊了声:「你不喜欢他吗？」 何冉冉立马说:「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拒绝？」 「我不好意思，他太热情了。」何冉冉搂着御枝的胳膊撒娇，「去吧去吧，求你了，再帮我一次。」 「……」 御枝没吭声。 她不是很想帮这个忙。 替别人拒绝追求者这种事情，简直比代替送情书还让人尴尬。 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半个月前她替何冉冉拒绝理七班一个男生，何冉冉也保证没有下次。 第5页 这才过去多久。 「要不你让钱芯去吧？」御枝委婉地拒绝，「我还要背书。」 钱芯是何冉冉的初中同学，高中又是同班，平时和御枝她俩一起玩。 撒娇半天不管用，何冉冉不高兴了，松开揽住御枝的手，脸也冷下来:「你都考那么好了还学什么啊？这点忙都不肯帮，亏我把你当朋友。」 不愧是做过两年同桌的人，何冉冉确实很了解御枝。 知道道德绑架对她最有用。 像御枝这种被老师用「好学生」称号套住的人，在同学看来，找她帮忙是理所应当。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很难直接明确地说出「不」字。 果然。 「……那我现在出去。」御枝合起错题本，低声道，「最后一次。」 何冉冉目的达成，眉开眼笑地重新搂住御枝肩膀:「绝对是最后一次了！我跟你保证！」 = 贺忱从校门口走到教学楼，一路上打了十几个哈欠。 「你咋困成这狗样？」 跟他一起来学校的赵维鑫百思不得其解，「昨天晚上偷鸡去了？」 贺忱单肩挎着书包，两节两节地踩着台阶，又打个哈欠，懒洋洋地回：「那倒没有，就是做了个噩梦。」 简直噩到不能再噩。 梦到自己变成纸片人就够扯淡了，竟然还碰上个喜怒无常的变态。 回忆起那种被扔出窗外的高空失重坠落感，贺忱忍不住脚软了下。 太可怕了。 两人走上二楼。 赵维鑫吃完煎饼果子，把纸袋扔进后门垃圾桶，忽然瞥见某个方向。 不远处的走廊栏杆边，御枝和一个高个子男生在谈话。 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男生弯腰靠近，不太正经地沖她笑了下。 怎么看怎么暧昧。 敏锐地嗅到八卦气息，赵·一中第一气氛组组长·维鑫同志来了兴趣。 「忱哥，看那儿。」赵维鑫碰了下旁边的人，凑热闹不嫌事大。 「你这小对家好像有情况啊。」 …… 「差不多就是这样。」 御枝简明扼要地把何冉冉的意思转述了遍，「所以你以后不要来找她了。」 「你说不找就不找？」 男生吊儿郎当地靠在栏杆上，显然没把御枝当回事，「你去把何冉冉叫出来，老子当面跟她说。」 御枝自动忽略男生的话:「希望你可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再见。」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给我站住。」男生一把扯住御枝的校服衣领，「我让你把你们班何冉冉叫出来，你没听见是吗——」 啪！ 御枝条件反射地打掉他的手，细细的眉头皱起:「别拽我。」 「……」 男生愣了下。 呦。 脾气还不小。 他一直注意着教室里的何冉冉，没听御枝在说什么，也没看她。 直到现在才把视线移到她身上。 少女留着卷卷的短髮，杏仁眼，尖下颌，秀气白皙，乖得像只猫崽。 校服裙下的小腿又细又直。 跟何冉冉不是一个类型。 但长得确实好看。 男生打量了御枝一会儿，起了心思，忽地弯腰凑近她，笑得玩味。 「我不去找她也行，做个交易，你把你的微信给我，怎么样？」 他离得太近，御枝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烦不胜烦。 「我不用手机，没有微信。」 男生当然不信。 「别这么绝情嘛，同学。」他伸手又想拉她，「就当交个朋友……」 手在半空中被人格开。 少年将御枝扯到自己身后，凭藉身高优势将她遮得严严实实。上下扫视男生一圈，他掀起眼帘，笑了下。 「人家刚才不都说了，让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可能是没睡饱，贺忱的声音听起来懒懒散散，还有点软。 下句话却是怼得毫不留情。 「怎么，你是聋了吗？」 第3章 洛丽塔 御枝怎么都想不到贺忱会来帮她说话，一时间愣在原地，仰头看他。 少年背嵴挺拔单薄，宽松的校服短袖被风吹的微微晃荡。阳光在他发梢洒落碎金色，衬得后颈白皙柔韧。 像晨间一株盛满朝阳的树。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男生语气很不爽：「你谁啊？」 「你管我是谁。」贺忱散漫地抬了下眉梢，「自己班里没女生吗，不辞辛苦地跑到别人教室门口撩妹。」 御枝还在旁边看着，男生自然不想落了面子，脸色也沉下来：「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贺忱：「巧了，我刚吃饱。」 言下之意就是正好闲的没事干。 可能是没见过嘴皮子如此利索的，男生被噎了下，想动手了。 「老子说好话你不听是吧？」男生伸手要推他，「非得……」 「你们三个在那儿干嘛呢！」 身后忽然传来个低沉的男声。 御枝回头，看见班主任兼物理老师田磊走过来，「马上就要上课了，你仨不去学习，杵在门口开小会？」 话虽这么说，田磊的眼睛却盯在男生身上，等走近了，又问一句。 「你哪个班的？」 田磊平时脾气好，能和理二班学生打成一片，但真严肃起来，他那健壮体型带来的视感绝对是压迫性的。 第6页 原本嚣张的男生瞬间偃旗息鼓，瞪了贺忱一眼，转身走了。 叮铃铃—— 预备铃在头顶响起。 田磊表情缓和下来，沖自班的两位尖子生露出个笑：「进班吧。」 御枝跟着贺忱往教室走，纠结片刻，伸出两根手指拽了拽他的衣角。 前边的少年侧头看她。 「谢谢。」御枝小声说。 「不客气。」贺忱声音里带着点鼻音，软软哑哑的，像羽毛在挠人。 一把让人陷入初恋的好嗓子。 可惜说不出人话。 「也不是想帮你，」他补充，「主要是不想看那男的误入歧途。」 御枝：「……」 歧途你大爷！ 呸！ = 前两节课都是物理，石磊挑重点难点把月考卷子讲了遍，其中自然不包括御枝错的第五道选择题。 因为贺忱说的没有错，班里除了孙迅和她，基本上没人选d。 d是最离谱的答案。 相当于老师问1+1等于几，别人都说数字，你说apple peach banana。 御枝搞懂了这道题之后，也觉得她考试的时候脑子被驴踢了。 很快到第二节 下课，田磊布置完作业，拎起讲桌上的教案准备走人。走到班门口又想起件事，回头吩咐。 「学委，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 御枝没多想，以为又是抱哪一科的卷子，跟着田磊进了办公室，才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老师。」御枝怀疑耳朵出了问题，「您让我给孙迅同学补物理？可是……」 我自己的物理都烂成屎好吗。 怎么教。 这句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御枝硬生生转移，「可是让贺忱同学帮他补课不是更方便吗？他们是同桌。而且贺同学的成绩要比我好很多。」 「哦，我给贺忱安排了另一位同学，所以你成了最佳人选。」 田磊像是早就知道御枝会这么问，答得老神在在，笑眯眯道，「不用担心，孙迅的物理是有基础的，不会太难带。老师觉得以你的水平足以胜任这份任务，自信一点，加油。」 「……」 不想去不想去不想去！ 痛苦面具！ 心里的小人流着泪满地打滚，御枝努力挤出个笑脸：「好的田老师，我会和孙迅同学一起努力的。」 上午的大课间不用做操，走廊上挤满了学生，嘈杂热闹。 御枝回到教室，一眼看见她未来的扶贫对象正坐在位置上，翘着二郎腿，跟周围几个男生联机打游戏。 毫不掩饰，无比猖狂。 在班里其他伏案刷题的学生衬托下格外显眼。 御枝唿出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径直走到第五排，敲了敲桌面。 刚好一局打完，碾压式胜利，孙迅喜笑颜开地抬头看她，笑得像朵东北大呲花：「学委，找我有事？」 御枝无法共享他的喜悦，公事公办道：「田老师让我以后帮你补习物理，你中午记得把错题整理一下。」 周围几个男生开始起闹。 「御大学委亲自给你补习，孙迅你福气不小啊。」 「啧啧，忱哥做你同桌，学委给你补课，迅子你祖坟冒青烟了！」 「……别吧。」孙迅的笑容立马垮了下去，化身人间小苦瓜，「学委，你真没跟我开玩笑？」 补物理？ 不如杀了他。 御枝：「田老师亲自和我说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找他问问。」 侧靠在墙上写英语听力的贺忱本来安静地低着头，没接话，听到这句倒是笑了：「老田心还挺大。」 画出最后的选项a，贺忱摘了耳机扔到桌面上，抬眼扫向御枝，慢悠悠道，「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周围笑倒一片。 「你闭嘴吧。」孙迅愁得笑不出来，「山上的笋都让你夺完了。」 「……」御枝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 忍忍忍。 ……忍个毛！ 「贺同学。」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跟人沾边的话，你真是一句都不说。」 贺忱放卷子的动作顿了下，诧异地瞧她一眼，沉默两秒，竟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假笑。 是真的、挺愉快的那种笑。 愉快到让御枝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给他讲了个笑话。 不止是御枝。周围一圈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向贺忱，不知道学委是哪句话戳中他老人家的笑点了。 贺忱靠着后桌沿，仰头看她，眼睛弯弯的，笑出半颗尖白的虎牙，少年感满到快要溢出来。 「哦，」他说，「谢谢夸奖。」 「……」 御枝呆住了。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这货的不要脸程度远远超出御枝的攻击范围。 好半晌，她才憋出一句发自肺腑的问候：「你有病吧？」 贺忱刚想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还没开口，御枝就把头转回去了。 小姑娘纤瘦的背挺得很直，后脑勺上都写着「拒绝交流」。 看来是真生气了。 贺忱用舌尖润了下唇角，又有点想笑，扭头却撞上孙迅关心的目光。 「你咋了忱哥，」孙迅觉得这人不太正常，「学委戳你笑穴了吗？」 第7页 「没有。」 贺忱收起笑，一本正经道，「第一次见学委发脾气，被吓到了。」 孙迅：？ 我信你个鬼。 谁被吓到会笑得那么春风荡漾。 「学委哪儿发脾气了，」赵维鑫插嘴，「人家语气还是很温柔的。」 御枝天生声线偏软，和她那张脸非常匹配，所以看着就像乖学生。 在同学眼里，她脾气一直很好。 从没见她和谁生过气。 哦，贺忱除外。 这狗东西是真的气人。 贺忱摆摆手，没有解释。 一中论坛里说他和御枝是死对头，贺忱并不是不知情。而他和御枝的关系也确实称得起「对头」俩字。 表面上似乎是他一直在单方面找御枝的茬，实际上最先发出敌对信号、看不惯他的人是御枝。 准确地说，从他刚转到一中考了年级第一，御枝就对他有明显敌意。 但她不说，也不会表现出来。 御枝就好像有个包袱有个人设一样，非得扮演温柔小仙女，乖软小猫崽。明明不愿意接手别人的麻烦，不愿意帮孙迅补习物理，甚至不愿意当个好学生，可她就是不拒绝。 明明头顶上刷满了弹幕写着「我不想我好难」，还要对别人竖起拇指挤出笑说「im fine , thank you」。 向来张扬肆意、随心所欲惯了的贺小少爷，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可以活得这么憋屈，这么累。 御枝越是装乖，他就越想欺负。 贺忱承认自己闲得慌。 高中生活如此无聊，再不找点乐子真的会长蘑菇。 而且他也想知道，御枝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现在终于沉不住气了。 贺忱随手将英语卷子塞进桌洞，若有所思地笑起来。 ……还挺可爱的。 = 御枝晚自习把兰禾发的卷子写了三套，等回到家，快十一点半了。 玄关处贴了张便条纸。 [to 枝枝： 学校有点事需要处理，爸爸今晚不回来了，睡觉前记得锁好门窗。] 御枝撕掉便条纸，扔进纸篓。低头换拖鞋，脸上没什么情绪。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御建是容城一所初中的老师，前年开始带初三，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大部分心思和时间都耗费在那群即将考高中的孩子身上，很少管御枝。 她妈妈，兰禾女士更厉害。 在外省经营着一家服装公司，连锁店今年刚开到容城，平时忙的脚不沾地，御枝一个月都见不了她几面。 但成绩却比谁家家长盯的都紧。 御枝知道，她只需要扮演好乖女儿、好学生的角色就行，至于她过得怎么样，其实是没有人在意的。 御枝穿过空荡荡的客厅，进了卧室把门锁上，照例开始刷题。 猫咪时钟很快指向凌晨一点。 御枝洗漱完，躺到床上时，忽然想起她昨晚下载的游戏，伸手摸到枕头底下的手机，翻个身趴在床上。 刚一点进游戏主页，还没看见宠物，就有三个聊天框跳出来。 [荒地开垦任务已完成，请玩家前往任务中心领取金币。] [摆摊贴膜任务已完成，请玩家前往任务中心领取金币。] [天桥卖艺任务已完成……] 宠物程序设定地这么勤快吗？趁她不在把所有工作都做完了。 御枝点进任务中心把金币收了，钱数从－150蹭蹭往上涨成5850。 [叮！商店解锁成功。] [玩家可自行进入商店为二狗添置生活用品并装扮房间。] 御枝返回游戏主页，果然看见右下角新添了一个商店图标。 虚拟商店分成好些板块，标註着服装区、生活用品区、图书区…… 御枝随便点进服装区，游戏页面顺滑地加载出一间q版服装店。与此同时，宠物小人也跟着一起出现在店里，正好奇地转动小脑袋到处看。 它还穿着昨天那套和服，游戏没有洗衣服的设定，所以依旧很干净。 雪白的尾巴摇了摇，小人头顶冒出云朵气泡：[这是哪儿？] 聊天功能仍未解锁，御枝没有回覆它，随手滑动商店巡视衣服。 长裤短裤衬衫毛衣男装女装…… 嗯？ 女装？ 御枝以为看错了，又划回来。 还真是。 商店一角整齐地陈列着排排小洋裙，小木牌上写着英文字母lolita。 如果代入这个设定……四捨五入不就是她可以让贺二狗穿女装？！ 回想白天某人那副欠扁的样子，御枝弯起嘴角，笑容逐渐邪恶。 她看向商店某处。 单纯的小人还在绕着衣架转圈，完全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是时候让它认识到人心险恶了。 御枝保持微笑，选中一条黑白蕾丝女僕洋裙，毫不犹疑地付了款。 -------------------- 作者有话要说： 忱忱:自作孽，不可活。 第4章 捏尾巴 半透明的旁白框冒出来。 [叮！宠物亲密值解锁成功。] [请玩家将二狗带入换衣间，二狗会自行换上衣物。] 御枝本来在琢磨亲密值是什么，注意力又很快被下面一行字吸引。 把二狗拎进换衣间就行了。 第8页 这还不简单。 御枝又打算故技重施。 游戏系统却好像和她共享了脑电波一样，立马弹出警示框。 [请玩家不要对宠物使用暴力。爱护宠物，从我做起。] 御枝：「……」 行吧。 玩个游戏要求还挺多。 讪讪地收回手，御枝想了想，选中那件新买的女僕洛丽塔洋裙，把它拖到宠物小人的跟前。 小人看到面前的裙子，好奇地歪了歪头，围着裙子转了一圈。 云朵气泡浮现：[这是什么？] 御枝没法和它交流，用裙子对它左右摇晃了下。 气泡自问自答：[哦，是裙子。] 小人不感兴趣地转身离开。 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走，御枝粗暴地将小洋裙直接拎到小人跟前。 小人被她吓了一跳，犬类耳朵竖起来，往后退开两步：[干嘛呀？] 御枝拖着裙子再次靠近它。 小人反应过来了：[我不要！] 它把裙子推开，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回头一看，那条飘在半空中的女僕洋裙仍然不依不饶地跟着它。 阴魂不散。 q版小人抖了抖肩膀，加快小短腿的迈动频率，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嘿……」御枝没想到它警惕心还挺高，眯起眼，「跑的了吗你。」 御枝操控着裙子追上去。 小人继续跑。 御枝继续追。 它跑。 她追。 绕着服装店转悠整整两圈，御枝耐心彻底耗尽，放弃和平相处策略。 非暴力不妥协是吧？ 御枝瞅着躲在衣架底下宁死不屈的贺二狗，将裙子挂了回去。 行，满足你。 反正现在有钱，经得起罚款。 御枝活动了下大拇指，凑近屏幕上那排挂着围巾的衣架。小人藏在里边，只露出一条毛绒绒的雪白尾巴。 尾巴垂在地上，左右轻轻扫动。 御枝逮准时机，一下子摁住那条摇晃的尾巴，而后拽着尾巴，把小人从衣架底下一点点给拖了出来。 像拖一只躲起来的仓鼠。 虽然没有真实触感，但在心理上满足了玩家欺负可爱生物的恶趣味。 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御枝信心满满地把手指从屏幕上挪开，然后发现，小人似乎僵住了。 它扒着地板一动不动。 它变成了静止的jpg。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御枝以为游戏出问题时，小人脑袋上晃动的呆毛耷拉下来了。 紧接着。 兽耳耷拉下来了。 绒绒的尾巴也耷拉下来了。 它好像陷入了极大的绝望与震惊，让御枝觉得自己不是撸了它尾巴，而是对它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尾巴上是有特殊设定吗？ 御枝还想再撸一把研究研究，不料手机屏幕在瞬间变成黑色。 「诶？」御枝惊讶地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回事？」 她点了两下屏幕。 毫无反应。 软体崩了。 = 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停振动，亮起的屏幕在黑暗里反出白光。 床上的人被吵醒，把头埋进被子里一动不动，躺尸一般安静。 半晌，贺忱伸出一只手胡乱地摸了两下，摸到手机，划了接听。 「卧槽打通了——忱哥！」 那边的孙迅格外亢奋，精神到化身尖叫鸡，丝毫没有扰乱别人清梦的愧疚，「听得到我说话吗忱哥！快上号！就差你了！这局咱们稳赢！！」 被窝里的声音沉闷烦躁，带着被打扰的起床气:「稳你大爷，滚。」 什么智障玩意儿。 电话挂断。 空调机轻声响动，薄纱似的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洒落在地板上。 整个都埋进被窝里的人动了动，慢吞吞地往上探出个头顶。 头髮蓬松凌乱，发间露出的犬类兽耳毛绒绒又柔软，耳尖泛红。 过了半分钟，兽耳慢慢消失。 贺忱把整个脑袋露出来，白皙的耳根通红。睡衣扣子开了两颗，脖颈与锁骨相交处都是不太正常的潮红。 眼眶也红红的。 活像被人欺负过。 盯着房间里透进来的月光发了会儿呆，贺忱又拉高被子遮住脸，闷声闷气：「……这他妈都什么梦啊。」 「竟然敢捏我尾巴……」少年憋屈地小声骂了句，「操。」 = 临近国庆假期，容城一中迎来了每年一度的板报展览活动。 一中向来秉持的是学生全面发展原则，文娱活动丰富。再加上今年年份特殊，板报主题早早便确定下来，特地定在国庆前夕举办。 届时校领导都会参与评选，还会为各年级组最优板报颁发奖状。 奖状是小，这份荣誉是大。 此消息一出，一中论坛沸腾了，有人开了专贴讨论这次活动。 所有班级都斗志昂扬。 田磊把负责板报的艺委何冉冉叫到办公室，让她好好挑选参与成员，争取让理二班夺得年级最优。 何冉冉在办公室答应得好，出了门开始发愁。 以前办板报活动，都是各个年级随便评选，水分很大，所以二班参加的人寥寥无几，得的名次也不高。 第9页 现在让她从班里挑人，她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挑中王牌。 思忖半晌，何冉冉想到她同桌。 御·老工具人·枝同学。 …… 下午第一节 课是体育。 二班学生在操场上集合，跑完两圈热身操后，原地解散，自由活动。 黑白校服涌向操场各处。 下午三点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容城虽然已进入初秋，毒辣的太阳依旧可以把人晒到头懵。 吹过的风都带着一股塑胶味。 御枝不爱运动，运动神经也不发达，每年体测对她而言都是末日。 她没跟着其他同学去器材室选运动器材，一个人戴着耳机，坐在看台高处的树荫底下写题。 写完选择题，御枝咬着笔桿将卷子翻了一页，面前落下片阴影。 她抬头，看见何冉冉挽着钱芯站在下边一节看台的台阶上。 钱芯看到她膝盖上铺开的卷子，惊讶道：「体育课你还学习啊？」 「我同桌一直都这么努力。」何冉冉接话，带着钱芯坐到御枝旁边，亲昵地去搂御枝的胳膊。 她一做出这个动作，御枝心里就明白两分，主动问：「有事找我？」 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何冉冉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学校最近不是在办板报展览嘛，所以想请你和我组个队。」 御枝听说过这个活动：「可我没有什么特长啊，估计帮不了忙。」 「谁说你没特长？」一旁的钱芯插嘴，「你初中的时候不是拿过市级三笔字一等奖吗？别谦虚了。」 这个倒是真的。 御枝不仅弹得一手好钢琴，字迹也非常端正漂亮。全都得益于兰禾女士从小就拿着衣架子逼她练习。 但是。 「我还有卷子要写，」兰禾发来的试卷还剩两套，她今晚再写不完又会挨训，「要不你先问问别人？」 御枝说着，低头用笔在卷面上圈出大题里的重要条件。 「哎呀你别写了！」 何冉冉直接夺走她手里的水笔，不高兴地说，「你理综都那么好了，没必要天天写题啊。再说了，这可是班级活动，老田专门嘱咐我仔细挑人，你有点集体荣誉感嘛。」 御枝：「……」 又来了。 这套熟悉的说辞。 既然是整个班级的活动，为什么非得揪着她？ 班里得过书法奖项的学生不止她一个，她也说了自己没有时间。 一连串的反驳堵在喉咙里，御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是该死的拒绝困难症星人。 捏住试卷一角的手指紧了紧，御枝在心里唾弃自己，还是妥协了。 「……行吧。」 「就知道你最好啦！」计划完成第一步，何冉冉开心地抱住御枝，得寸进尺，「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御枝已经放弃挣扎了，有气无力地嗯了声，「说。」 「现在咱们板报小组还缺一个美术功底扎实的。」 何冉冉顺着看台往操场西侧的篮球场那边瞄了眼，撒娇央求御枝。 「你去把贺忱也拉进来吧？」 = 塑胶场上正热火朝天的打比赛，男生们对篮球的热情简直比夏末太阳还要滚烫，不时传出阵阵欢唿。 「好球！！」 孙迅用一记三分远投结束比赛，开心地满场找队友击掌。 贺忱难得没有参与，靠着绿铁丝网坐在地上，头上披着校服外套，一动不动地盯着斜对面的树叶发呆。 「忱哥——！！」 远处传来一声大吼。 贺忱想装作听不见，还是不得已掏了掏耳朵。 「我刚刚进了个好球！」孙迅兴沖沖地跑过来，一巴掌拍在贺忱背上，「快快快！give me five！！」 「……」贺忱无语，没精打采地举起手，跟他击了个掌。 然后继续盯着远处发呆。 「狗子你咋了？」跟着孙迅过来的赵维鑫觉得他不对劲，「从今天早上起，你就摆着张如丧考妣的脸。」 喊他干什么都说没心情。 贺忱缓慢将视线挪向赵维鑫，面无表情：「不会用成语就闭嘴——我这是花季少男的忧伤，谢谢。」 孙迅大咧咧在他旁边坐下：「你忧伤啥啊？你又没有对象。」 贺忱：「……」 一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他确实没对象。 他只是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但又不能把梦里的人揪出来揍一顿。 难受得慌。 「忧伤个差不多就行了，一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你脖子不疼啊。」 赵维鑫也坐在地上，对贺忱摇摇手机，露出个八卦兮兮地笑，「刚给你转发了个好东西，去微信瞅瞅。」 「什么东西？」贺忱提起点精神，从校裤兜里摸出手机。 孙迅好奇地凑上来，手搭在贺忱肩上，和他一起看屏幕：「帖子？」 赵维鑫：「论坛新帖。」 贺忱点进帖子连结。 【吃瓜李涛高二年级组的理二班能否夺得本次板报活动冠军。】 下边的楼已经盖起来了。 【一楼： @小红花：我也听说了。理二班这次阵容很强，御枝和贺忱都参加了。】 【二楼： 第10页 @好好学习不冲浪：那是谁？】 【三楼： @小魔仙：楼上何止不冲浪，都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吧？咱们一中的两位神颜大佬你都不知道？贺忱刚转来一中和御枝夺第一的时候，论坛都要炸了！他俩在论坛讨论度超高的。】 【四楼： @呵呵哒：一楼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我咋觉得不太靠谱。贺忱竟然会跟御枝一起参赛，他俩不是对头吗？】 【五楼： @小红花：我听钱芯说的。钱芯不是跟她们班艺委何冉冉玩的好嘛，所以消息八九不离十。】 【六楼： @羊羊羊：楼上说错了。贺忱现在还没参加呢，是何冉冉打算让御枝去邀请他。（我内部人员，勿槓）】 【七楼： @秃头少女：啊？何冉冉让御枝邀请贺忱组队？她啥脑迴路啊？】 【八楼： @小草帽：不是我阴谋论，这个何冉冉故意的吧？一中谁不知道他俩不对付，还让御枝去邀人。不明摆着想让御枝出丑，看她笑话吗？】 【九楼： @布鲁布鲁：八楼说的对，我已经坐等贺学神拒绝御枝了哈哈哈…】 【十楼： @路人甲：看戏加一。】 【十一楼： @冰冰有病：看戏加二。】 【十二楼： @该用户不存在：看戏加10086。[吃瓜][吃瓜]】 「……」 贺忱划到这里，慢慢皱起眉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忱忱:教你个四字拒绝法吧。 枝枝:？ 忱忱:关我屁事。 枝枝:…… 第5章 巧克力 夏末的天黑的慢，快到晚自习上课时间，篮球场依旧热闹非凡。 御枝靠在篮球场外的一长排绿胶铁丝网上，听到里边传来阵阵热火朝天的唿叫，以及球鞋擦地的声响。 何冉冉把买来的饮料递到御枝手里：「等这场打完，你就把水送给贺忱，然后邀请他进入板报组。」 御枝低头瞧了眼那瓶桃子味脉动，犹豫不决：「我们还是找别人吧，班里会画画的肯定不少。」 「但是都没有贺忱厉害啊。」何冉冉科普，「我打听过了，贺忱高一在宛城附中火箭班，那个时候就代表他们学校拿了省级书画赛特金奖。」 「……哦。」 确实厉害。御枝真没看出来这人还有这么高的艺术天赋。 「他们快打完了。」何冉冉注意到场内比赛，拉过御枝，「走。」 御枝头顶刷满了拒绝弹幕，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何冉冉进场。 比赛渐进尾声，状况激烈。 御枝目光越过层层围观的学生，一眼看见场上的贺忱。 少年破开对方防守，一跃而起，远接过队友传来的球。湿成一簇簇的额发下，眼神清澈明亮，紧盯篮筐。 对方迅速包抄阻拦，被他侧身躲过，一套背身起跳的动作行云流水。 篮球从他手里跃出，直灌入筐。 势如破竹，意气风发。 在他轻松落地的瞬间，篮球场上的欢唿轰然炸开，热闹至极。 「卧槽，这一球投得漂亮！」 「看的真爽！」 有人吹个响亮的口哨：「贺神，你这假动作很骚啊！」 绕是御枝对篮球不感兴趣，也觉得精彩。 贺忱跟跑来的孙迅击个掌，捡起校服外套。有准备上场的男生过去和他撞了撞肩，下一场很快又开始。 赵维鑫过来勾着两人的肩膀往场下走，中途碰到几个女生送水。 何冉冉见状，立马拽了拽御枝的校服衣摆：「快快快，你也去。」 御枝不挪地：「他有人送了。」 「但他现在还没接啊，你把握住机会快上。」何冉冉把她往前推。 贺忱刚拒绝一个学妹的矿泉水，被赵维鑫杵了下胳膊。 「论坛里说的果然是真的，」赵维鑫远远看向场外，意味深长，「这不，学委带着水来找你了。」 贺忱顺着他的视线，瞧见御枝站在人群外，手里拿着瓶饮料。 赵维鑫：「肯定是贿赂你的。」 贺忱收回目光，问：「现在那个帖子有多少人排队看戏了？」 「我瞅瞅，」孙迅低头扒拉手机，「呦，火了。现在是244楼。」 贺忱弯起嘴角：「行，不会让各位看官失望的。」 难得御枝有事找他，不为难一番，都担不起他俩「死对头」的称号。 赵维鑫闻言提醒：「别太过分，万一把人弄哭了，你还得哄。」 御枝会哭？ 这真是贺忱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他刚想回赵维鑫，御枝已经拿着饮料朝这边走过来了。 带着满脸慷慨就义的表情。 仿佛不是来送水的，是拎着炸/药包来送贺忱上天的。 周围有人注意到，扯扯身旁的同伴，视线全往贺忱和御枝身上瞄。 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御枝在众目睽睽之下，握着那瓶脉动慢吞吞地挪过来，每一步都生怕踩死蚂蚁。终于挪到贺忱跟前。 心不甘情不愿地递出水。 贺忱低头扫了眼，放在兜里的手指动了动，刚要伸出来。 御枝忽然拐个弯，递到他旁边的孙迅面前：「孙同学，辛苦了。」 第11页 贺忱：？ 「……啊，」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现场瓜，突然被点名，孙迅同学受宠若惊，连忙接过，「谢谢学委。」 贺忱眼睁睁地看着御枝扭头离开，走出两步，她又转过身。 贺忱立马装作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余光里御枝犹豫着开口。 「贺同学。」 赵维鑫好像在贺忱身后看到一条刚才还耷拉下去的隐形的尾巴，被御枝这一声叫地又摇起来。 贺忱正要应声，御枝猝不及防地又拐了个弯：「……的同桌，等会儿回去记得整理错题，该补课了。」 接连被cue的孙迅：「哦。」 接连被无视的贺忱：「……」 = 还有二十分钟上课，校内小超市里的学生不少，拥拥攘攘。 「你为什么不说啊？」 何冉冉拉着御枝进超市，在零食货架前转悠，「贺忱当时看着你呢，你一开口保不准他就答应了。」 怎么可能。 御枝腹诽，就凭贺忱刚才那副等待投餵的大爷样，铁定会让她难堪。 所以她才及时止损。 两次。 「我不知道怎么说。」御枝把胳膊从何冉冉怀里抽出来，无奈道，「要不你还是自己去吧？」 何冉冉哎呀了声，凑过来重新挽住她：「你跟贺神比较熟嘛。」 贺忱虽然刚转学过来一个月，但性子热闹，人缘很好，班里男生跟他玩得来，走哪儿都是唿朋唤友。 他却很少和女生搭话。 除了日常嘴贱怼御枝以外，基本上没见他主动找女生聊天。 当然，主动找他聊天的女生，多少都抱着不一般的心思。 「熟？」御枝怀疑她误解了这个字的意思，「哪儿熟了？」 何冉冉：「你俩的名字天天搁排行榜上挨一起，这还不熟吗？」 「……」 御枝无言以对。 在超市转了半圈，何冉冉买了两袋薯片，御枝在冷饮区要了一支抹茶冰淇淋，两人去排队结帐。 冰淇淋四块五，御枝又顺手拿了块金币巧克力，凑成整数付款。 回教室的路上，何冉冉仍然不依不饶地磨着御枝。 「你就去嘛，枝枝，目前真的找不到比贺忱更合适的人选了。就当我欠你个人情，回头请你吃饭？」 御枝不明白怎么就非得她去，吃着冰淇淋不吭声，撒娇摇她胳膊的何冉冉忽然停住：「诶，枝枝。」 她示意御枝往前边看，「那个是不是贺忱？」 御枝嚼着蛋卷抬头。 还真是。 松松散散一群男生，都是从篮球场上回来的，正说笑着往前走。 这些男生个子都不低，走在林荫道上很引人注目。不时有女生回头张望——主要还是望最中间的那个。 贺忱右手散漫地转着篮球，额发半湿有些凌乱，正侧头听孙迅说话。 背影都透着蓬勃的少年朝气。 何冉冉低声道：「你现在说？」 「……我不想去。」御枝收回视线，咬了口捲起的奶油尖。 「去嘛去嘛，」何冉冉硬生生推着御枝的肩膀往前走，「快说。」 眼看和那群男生越靠越近，御枝挣扎了下，不料何冉冉搡她的手太用力，她脚步错了拍，勐地往前栽去。 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御枝慌忙把手里紧攥的冰淇淋拿远，脚上踉跄两步，咚地撞在谁的背上。 闻到夏末热气和清淡的柑橘香。 被撞了人也吓了跳，转身看见御枝，嘴角的弧度垂下来，不冷不热。 「干嘛，」他问，「想碰瓷？」 男生们纷纷回头。 御枝立马站直身子，顶着一众视线尴尬地解释：「不是，我……」 余光里何冉冉对她竖起拇指。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御枝只能抬头对上贺忱不算和善的眼神，硬着头皮把话说出来，「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参加……」 一句话被她断成四截。多大点儿出息，贺忱没耐心地把话接完。 「参加那个板报活动？」 御枝一愣，他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点点头：「可以吗？」 「有点困难。」贺忱装出考虑的样子，篮球在他指尖转了两圈，又落进宽薄的掌心。他眉梢往上挑了下。 「我如果答应你，有什么好处？」 这明显是在逗她。 周围男生互相对视，忍住没笑。 御枝没听出来，下意识看向孙迅手里那瓶桃子味脉动。 赵维鑫拍了下孙迅肩膀，看戏的孙迅秒懂，赶紧把饮料递了出去。 御枝还真打算伸手接，贺忱啧了下：「我不要二手的。」 「嘿！」孙迅不乐意了，「都是兄弟你嫌弃谁呢？」 御枝又低头看向自己手里快要融化的冰淇淋，贺忱接着慢悠悠道。 「也不吃别人剩下的。」 「……」 想吃也不给你。 手在兜里掏了掏，磨磨蹭蹭地掏出一块可怜吧唧的金币巧克力，御枝不情愿地说，「我只有这个。」 她以为贺忱会拒绝。 「可以。」 头顶落下清润的声音，少年把巧克力从她掌心捡走，「我答应了。」 说完，贺忱不做停留，转身和赵维鑫他们一起走了。 第12页 在旁边看热闹的何冉冉凑过来，不可置信：「就这？」 这样就答应了？ 也太草率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御枝似乎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失望。 「这不是挺好的，如你所愿。」 「……啊，也是。」何冉冉很快又摆出笑，揽住御枝，「辛苦啦。」 御枝没说话，咬着已经被夕阳烘烤到松软的蛋卷。 ……男生体温都这么高吗。 毫无来由地回忆起刚才被触碰掌心的感觉，御枝蜷了下手指。 贺忱的手还挺烫的。 ——打住！ 御枝勐地吃了一口冰淇淋。 想什么呢。 回去赶紧刷两套题清清脑子。 不过，某人这么轻易就同意，御枝按住跳动的右眼皮。 让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而事实证明。 女人的第六感，都是准确的。 第6章 一米六 贺忱这狗东西，不是进来帮忙的，是进来当大爷的。 因为这次活动比以往正式，高一高二和高三分别在各自的教学楼前有一块展示区域，陈列摆放板报栏。 这样虽然空间大，利于发挥，但不是每块黑板都在恰好的位置。 光线、地点、甚至绿植等因素，都会影响板报的成品效果。 公平起见，各班抽籤选位置。 重点班晚自习都排的有测试，板报设计时间只能放在午休。 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 在御枝期待的注视下，何冉冉不负所托，抽中了位置最差的那一块。 不仅没有树荫，要曝晒在阳光下，旁边还邻着楼梯间，燥热逼仄。 天不时地不利，御枝也就忍了，关键是人也不合。 「御同学。」贺大爷坐在楼梯间的小台阶上，无处安放的长腿直接伸到最下边一节，拖长音叫她。 站在黑板前和何冉冉商量主题内容的御枝回头：「干嘛？」 「我渴了。」贺忱对她递出校园卡，「帮我去小卖部买瓶饮料。」 御枝：「不能自己去吗？」 「我在创作。」贺忱对她示意腿上倒扣的画板，「来回跑一趟肯定会打断灵感，到时候怕耽误你们时间。」 听听这充足的理由。 如果不是长了脑子，御枝就信了。 在外要维持人设，御枝尽量温柔：「我没空，你先渴着吧。」 「你也太无情太冷酷了，」贺忱捂着胸口，表示受伤，「当初拉我进组的时候你可不是这种态度。怎么，把人骗到手了，就不想负责了？」 御枝：「？」 大哥。 咱俩啥关系啊。 为什么说地像我渣了你一样。 贺忱声音不小，周围挨着的几个班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全是憋着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这种情况，谁要脸谁就输了。 显然是贺忱更胜一筹。 「……我给你买。」御枝一个箭步上去夺走贺忱的校园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说了，闭嘴。」 贺忱一秒恢復正常：「好的农夫山泉就行谢谢。」 「……」 维持个屁人设。 御枝真想锤爆他的狗头。 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接下来。 「御同学，这支笔好像不出水了，能不能帮我换一支？」 「御同学，帮我多拿几张画纸过来。这张作废了，谢谢。」 「御同学，我帽子在教室桌洞里，上去帮我拿一下吧，太晒了。」 「御同学……」 来来回回跑了三趟，御枝的小仙女人设彻底崩不住了。 她把那顶黑色棒球帽扔进贺忱怀里，撸起袖子正要回怼，被冲上来的何冉冉一把捂住嘴又拖下去。 「唔唔……」 「枝枝，你先别跟他计较。」将人拖到安全地带，何冉冉撒开手，小声说服她，「画稿是要最先交的，贺神现在是咱们组王牌，得供着。」 御枝不满：「但是他……」 「比赛结束我请你喝奶茶。」何冉冉打断，拿出撒娇绝技，「你也不想看咱们班垫底，对不对？」 「……」 剩下的话都噎死在喉咙里。 御枝沉默半晌，做个深唿吸。 行。 以大局为重。 她忍。 忍到午休快要结束，贺忱坐在台阶上伸了个懒腰：「画完了。」 站在旁边构思板报内容的御枝眼睛一亮，接过画稿：「我看看。」 嗯。 整体画风清新又简洁。 三个火柴人，一间火柴盒，四朵花五只鸟，还有一条狗在地上跑。 御枝：？ 这他妈画的是个啥。 「这个，」御枝难以置信地指向画稿上的火柴盒，问，「是什么？」 贺忱瞧了一眼，答：「北京天/安/门。看不出来吗？」 「……」她还真没看出来，御枝按下额角跳动的小青筋，「贺同学，我们在比赛，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贺忱表情有点无辜：「我哪儿不认真了？每一笔都是精心绘制。」 罢了，他还补充一句：「放心，我探查过敌情了，咱们肯定赢。」 「……」 如果殴打不犯法。 御枝相信，贺忱已经在轮迴道上喝完两碗孟婆汤了。 第13页 她保持微笑不变，努力地提醒自己不要生气，生气为魔鬼留退路。 最后还是没忍住。 「——你那自信是从菜市场批发的吗？」御枝一把将画稿捲成筒状对着他，「满减包邮还打折是吧！」 「……」贺忱一愣，仰头看了她三秒，眨眨眼，忽然又笑起来。 就像上回在教室被她怼。 他笑得下巴搁在膝盖上，校服下的肩膀微微抖动，虎牙露出半个尖。 「你是不是有抖m倾向？」御枝气还没消，沉着一张小脸继续骂，「被人一虐就开心。」 贺忱止住笑，认真思考两秒，一本正经地说：「不知道。」 他将棒球帽的帽檐往上抬，露出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眼角弯弯，在阳光底下明亮清澈，拖着点尾音。 「要不，你虐我一下试试？」 「……」 真·不摇碧莲。 多看他一秒都要气到升天，御枝无语凝噎，拿着画稿去找何冉冉。 画一展开，何冉冉也沉默了。 御枝替她发出疑问：「贺忱到底会不会画画？」 「会啊，」何冉冉被这幅大作震撼地迟疑了下，「……应该会吧。我明明打听到他拿了特金奖。」 「就这水平还特金奖？」御枝不相信，「你再打听打听，拿奖那次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参赛。」 笑死。 她用脚指头都比这画的好。 何冉冉还在为贺忱开脱：「应该是贺神画着玩儿的吧。」 御枝闻言皱起眉：「这是今天晚上的定稿，他画成这样，到时候怎么参赛？一点都不靠谱。」 「再看看再看看。」何冉冉帮御枝顺气，「不是还没到最后嘛。」 「……行吧。」 御枝毕竟不是负责人，只能妥协。 下午放学，何冉冉让御枝帮她在校外书店买两枚小磁石。 「晚上贴画稿要用到，校内超市没有，我今天看了。」何冉冉挎着帆布包，双手合十，「我爸爸等在校门口接我吃饭，所以拜託你啦。」 御枝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透明胶布也是可以的吧。」 把画稿固定在黑板上不就行了。 「但我看别的班都是这样。」何冉冉不由分说地把请假条放在御枝桌面上，「这是老田批的，你出去的时候和门卫晃一下就行，谢啦！」 不等御枝再说些什么，她已经欢快地跑出教室了。 ……怎么好像自己成了板报活动的负责人一样。 御枝认命地拿起请假条。 磁石这种东西很常见，御枝在校外随便找了家店，付完款往外走。 柏油路对面是一家书店，手写的店牌破旧掉色，像是有些年头了。 门口悬挂的风铃叮噹作响，坐在柜檯前修补旧书的老闆头也不抬。 「欢迎光临。」 「徐叔。」小姑娘清软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晚上好。」 老闆停下手中动作，扶了扶老花镜抬头，看见熟客，眼睛笑成缝：「枝枝，又来找书啊。」 御枝点头：「这回有吗？」 「还是没得咯。」徐叔瘪瘪嘴，笑着摇头，「前两天托人帮你问了，国外也没有。已经绝版了。」 「……哦，好。」虽然已经知道结果，御枝还是不免失望，「那我先回学校了，徐叔再见。」 「有空再来啊。」 纤瘦的背影走出店门，徐叔小心地翻了页修补好的旧书，嘆气。 小姑娘固执得很咧。 第一次来他家书店，就要买《人间王国》。他说绝版十多年了，现在买不到。御枝不死心，次次都来问。 跑遍了整个容城书店也没找到。 徐叔想。 可能这书真的对她意义深重吧。 …… 御枝回到学校时正是黄昏末尾，漫天晚霞笼罩着半边教学楼。 树叶在风里好像会发光。 御枝看了眼时间，剩半个小时上晚自习，还能去一趟板报区。 板报区有不少学生，绘画的写字的，还有一些纯粹来参观。进度快的班级已经完成一半，进度慢的，像御枝他们，黑板上连线都没有打。 御枝走到理二班板报前，一眼看见贺忱正坐在台阶上，和别班的男生聊天，手边还放着瓶果汁。 也不知道他明明刚转来不久，怎么会认识那么多人。 游戏聊到一半，贺忱注意到不远处的御枝，对男生摆摆手，站起身。 「何冉冉说你去买磁石了。」贺忱走过来，问，「买到了吗？」 御枝嗯了声，把东西递给他。 贺忱接过来，又从校服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随便甩两下摊平。 御枝本来以为是什么草纸，结果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张画稿。 她奇怪：「怎么破成这样？」 「睡觉压的。没关系，无伤大雅。」贺忱不以为意地将画稿放到黑板斜上角，两枚小磁石固定在画稿两侧，仰头端望几秒，给出评价。 「完美。」 御枝：「……」 大清药丸。 贺忱满意地一回头，看见御枝的脸，顿了下：「你这什么表情？」 「倒一预备役该有的表情。」御枝已经麻了，「赶紧的，下一步。」 何冉冉还没吃完饭回来，御枝只能先和贺忱合作打线。 第14页 沾上粉笔粉末的线绳按照定好的比例在黑板上打出线格，方便后期作画和写字，是一项非常简单的工作。 只要有手就行。 御枝自信满满地想着，和贺忱一左一右站在黑板两侧，将线绳拉直，绷紧后一弹，黑板上出现完美线条。 从右上角斜到左下角。 「……」贺忱顺着倾斜的线看向左下角的御枝，似笑非笑。 「……不好意思，」御枝老脸一红，立马踮起脚，「刚才是站的地方太矮了，我们再来一次。」 打错的线被擦掉。 御枝努力往上伸长胳膊，看着线绳再次绷紧又弹开。 嗯，不错。 比上次少斜个五度角。 「用不用我给你搬个椅子？」贺忱礼貌询问，「看你挺费劲的。」 被戳到痛点，御枝面无表情地回视他：「我有一米六。」 「是吗？」贺忱挑了下眉，似乎颇为惊讶，「那你长的还挺显矮。」 御枝：「……」 你妈。 毁灭吧。 = 俗话说得好。 头可断。 血可流。 但一米六精确到点的身高绝不允许任何会喘气的物种发出质疑！ 被奴役一天又气到头顶冒烟的结果就是，御枝晚上回到家，刷完题的下一秒就打开手机进入游戏。 她非得好好虐一虐贺二狗。 不然难解心头之恨。 刚上线，系统弹出提示框。 [玩家已连续登录三天，解锁聊天功能。] [快来与您的宠物对话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小贺浪的越欢，晚上就被枝枝欺负的越惨（咦，好像有什么不对…… 第7章 小裙子 聊天功能解锁了？ 御枝惊奇地点进去，果然看到游戏主页下边有个q版铅笔的小图标。 她按了下。 打字键盘弹出来，同时游戏房间里也有个气泡框悬在空中。 应该是可以和小人对话的。 御枝戳了戳那个气泡框，系统自动加载进入消费界面。 [请玩家选择喜欢的气泡装饰～] [云朵挂件/150金币] [桃花挂件/220金币] [山竹挂件/450金币] …… 就相当于q.q气泡挂件嘛。 御枝选中一眼就看上的山竹，付了游戏币，返回主页。 半空中的气泡框已经挂上了猫爪山竹装饰，山竹还在冒泡，瞧着可可爱爱又有点萌。 御枝摆弄气泡半天，忽然想起来自己上线是为了虐贺二狗，立马收了键盘，气势沖沖开始准备揍小人。 像第一次上线一样，小人坐在房间椅子上发呆。不同的是，它换上了御枝之前在虚拟商店付款的衣服，简单的白t短裤，搭上软软垂下的犬类兽耳和尾巴，看起来很乖。 于是御枝冲到一半，记起上次在商店的未解之谜。 这个尾巴上到底有什么设定，能让小人当时做出被她强那啥的表情。 御枝临时改变策略，决定先摸一把研究研究。 看小人状态放松，她凑近屏幕，找准那条晃动的尾巴。 一下子按住。 快准狠。 如她所料，毫无防备的小人瞬间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瞳孔地震，兽耳竖起，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 头顶云朵气泡弹幕机一样狂刷:[我**你*****我***] 御枝:「……」 这是怎么回事。 她被骂了？ 御枝不确定地松开手，被按住的尾巴一下子卷到小人怀里。 小人紧紧抱住尾巴，头顶气泡平静下来，警惕地四处扫视。 它抱着尾巴的样子实在太萌，御枝没忍住又手贱地揉它脑袋。 小人被揉的一个踉跄，连忙扶住桌沿稳住身形，尾巴又落到地上。 御枝趁机再撸一把。 [干嘛？！]小人勐地转过身，[不要捏我尾巴！] 与此同时，它竖起的兽耳在御枝视线里，从雪白一点点变红。 红得非常有过程感。 手机振动了下。 系统冒出警示框:[宠物出现较高情绪波动，请主人不要随意调戏。] [爱护宠物，从我做起。] 嗯？ 御枝眨眨眼，难道在这个游戏里，捏宠物尾巴就等同于调戏它？ 原来是这么个设定。 御枝的恶趣味瞬间调动起来，想也不想又用手指按了下小人的尾巴。 [……]小人肩膀抖动起来，这下脸也红了，扭头就向房间另一边走。 御枝打字:[生气啦？] 山竹气泡框浮现在半空，很快飘到小人面前，拦住它的去路。 忽然出现一块比它都大的气泡，小人吓了跳，定神看到上面的文字，头顶也冒出气泡:[不许捏我尾巴。] [为什么？]御枝说着，故意又捏了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不要再捏了！] 小人又烦又委屈，捲起尾巴放到怀里，绕开气泡继续走。 个子挺小，脾气挺大。 御枝跟着它打字，山竹气泡老神在在地悬在离它不远的半空。 [多好捏啊。] [再给我捏一下。] [捏捏耳朵也行——诶别跑！] 小人当然不会听她的，抱着尾巴往前跑，发现怎么都甩不掉气泡，干脆跳到床上，扯住被子紧裹住自己。 第15页 御枝瞧见它露在外边的兽耳尖尖，刚伸出手指，被窝里的小人动了动，把耳朵也缩进去，彻底裹成一团了。 御枝:「……」 好傢伙。 整得她跟强抢民女的恶霸一样。 殊不知自己就像恶霸的御枝同学试探地戳了下被窝，毫无动静。 死了一样安静。 被丢在外边的山竹气泡框停留在小床上空，和御枝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 御枝正犹豫着要不要掀被子，万能的狗系统又弹出选项框。 [请问玩家是否与宠物绑定『气泡面对面』模式？] [是/否] 气泡面对面是什么。 御枝顿了下，选择「是」。 [叮—— 绑定成功。] 山竹气泡闪了闪，biu～地一下钻入床上死死蒙住的小被子里。 哦。 御枝明白了。 所谓「气泡面对面」，意思就是，无论宠物躲在哪儿，她打在山竹气泡框里的字都会出现在宠物的面前。 还有这种操作。 御枝饶有兴致地开始打字。 外边没了动静，躲在被窝里的小人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小心翼翼抬头。 一块夜光/气泡勐地怼到它脸前。 框里字体不断刷新。 [你有本事躲进去，你有本事出来啊。] [别窝在里边不吭声。] [我知道你在家。] 小人:[……] 气泡框边缘装饰的山竹咕嘟咕嘟冒出泡泡，彰显了外边那人有多恶劣。 目不转睛地盯了山竹气泡几秒，小人绷起小脸，勐地又把头埋下去。 山竹气泡立马跟上来，这次直接附在被面上:[你有本事躲进去，你有本事出来啊。别窝在里边不……] [还能这样的吗？]小人被这个的骚操作惊呆了，无助地捏紧小被子，[我不要出去……呜……]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 它要找妈妈。 眼看被子越裹越紧，御枝干脆放弃喊话，换成单手打字，另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床上鼓起的小团。 山竹气泡在小人面前不断更新。 [出不出来？出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掀你被子哦。] 最后一句话理直气壮。 且不要脸。 小人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被子掀开坐了起来，呆毛炸起，瞪着圆熘熘的眼睛，一字一句警告:[你！不要！再戳我！尾巴了！] 奶凶奶凶的。 屏幕外的御枝笑得躺倒在床上。 救命。 怎么会这么可爱。 这个游戏也太好玩儿了。 所有坏心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御枝打字飞快。 [那你换小裙子给我看。] 这话一出，小人呆住了。 头顶气泡开始无限滚动:[……………………] [我说。]御枝翻个身，举着手机打字，从侧躺变成仰躺，唇边笑出两个深陷的梨涡，看起来又甜又软。 接下来打出的那行字，却充满了故作单纯的恶趣味。 [——乖乖换上小裙子，不然就捏你尾巴哦。] …… 贺忱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地毯上。被子一半搭在床上，一半落在他脚边。 阳光在窗帘外透出朦胧光景。 面无表情地从地毯上坐起来，贺忱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那个噩梦，试探性地抬起手，摸向头顶。 头髮睡得乱糟糟，这翘一撮那翘一撮，但还是能摸出来。 凌乱的发间有两只绒绒的竖耳。 「……」 贺忱手抖了一下，慢吞吞地放下手，小心地往身后摸。 摸到一条绒毛柔软的，尾巴。 double surprise。 ……日他妈的。 梦中场景重现眼前。 伪装的淡定瞬间龟裂，少年抓狂地抱着脑袋一下下往床脚磕。 他竟然。 被。 强迫。 女！装！了！ 他一个男的。 竟然、竟然…… 这到底是啥瘠薄破梦啊？！！ = 讲完一道关于电磁场的选择题，御枝从演算纸中抬起头，问。 「懂了吗？」 「懂了懂了！」孙迅连连点头，不住夸赞，「学委你可比忱哥讲的好理解多了，他的思路太烧脑。但你完全就是站在我的水平上用最基础的方法，下了不少功夫吧，谢谢啦！」 「……」 想多了。 这就是她的全部水平。 御枝干笑两声，没接话。 当然不能拆自己的台。 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其实给孙迅补几次课，御枝也明白田磊的苦心了。 重点班没有底子薄的，即便御枝是第二名，和倒数第五的孙迅相比，物理知识储备水平也差不多。 她是在其他科目远超孙迅。 孙迅错的物理题，她大部分都会出错。她弄明白后再给孙迅讲一遍，不仅加深印象还能温故知新。 御枝想到这里，嘆了口气。 老田为了提高她的物理成绩，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是第二节 大课间，还有五分钟上课，班里的人将将坐满。 御枝收拾着孙迅桌面上的卷子，准备放回自己的位置上，扭头却瞧见贺忱还趴在那里睡觉。 第16页 枕着胳膊，脸朝向墙壁，后脑勺上还翘起一撮头髮。 「都睡两节课了。」 孙迅顺着御枝的视线看过去，主动解释，「说是昨天晚上做了噩梦，严重影响了他的睡眠质量。」 御枝好奇：「噩梦？」 这人也会被噩梦吓到？ 「对啊。」孙迅觉得好笑，「他今早跟我吐槽什么裙子什么变态的，我也没听太明白。可能是有个穿着裙子的变态在追杀他吧。」 御枝:「……」 那确实吓人。 贺忱一觉睡到上午第四节 自习，中途没有老师叫醒他。毕竟人家什么都会，能听课最好，不听也无妨。 孙迅正写御枝替他圈的一些物理选择题，余光瞥到贺忱坐了起来。 「呦，诈尸了？」 贺忱睡得有点迷煳，懒得搭理，揉揉头髮，靠在墙上回神。 他竟然没反击，这让孙迅惊奇，撇头上下打量他：「看来这个梦对你影响不小啊忱哥，嘴贱都治好了。」 「闭嘴。」 贺忱听到梦这个字就想跳楼，烦躁地啧了声，「你小名叫扁桃体吗，不发言没有存在感是不是？」 果然。 这才是他熟悉的忱哥。 孙迅被怼得心满意足，一边写题一边出主意：「你要真觉得这事情邪门，我给你推个微信号吧。」 贺忱：「什么微信？」 孙迅放下笔，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捉、鬼、大、师。」 「……你丫有病吧，」几不可察地抖了两抖，贺忱一把推开他，「好端端地我加他微信做什么？」 孙迅无辜地摊摊手：「你不觉得你接连几天做同一个场景的梦很奇怪吗？在玄学上肯定有说法，你加个专业的谘询一下又不吃亏。」 「不要。」贺忱抬手压下睡翘的额发，义正言辞，「老子身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将来还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干嘛去信那些牛鬼蛇神。」 这觉悟高的。 孙迅竖起拇指：「今年春晚没你我都不看——真不要啊？」 贺忱立场坚定：「不要。」 孙迅哦了下：「那算了。」 中国有句俗话，g逢立必倒。 可怜贺忱同志虽然满身正气又红又专，也仍然扛不住噩梦的骚扰。 自从被迫女装后，情况便一发不可收拾。梦里的人像掌握了财富密码一样，欺负他欺负的得心应手。 「系统今天解锁了新任务，走，带你去大棚种菜。……什么你不想去？我看你这尾巴挺好捏的。」 「荒地开垦为什么没有牛？因为牛太贵了雇不起。……啥你不干了？这么可爱的尾巴摸起来肯定舒服。」 「系统提醒晚上去天桥碎大石会有双倍奖励哦。……我数三下从床底下爬出来，不然捏你尾巴了？」 于是乎，又在梦里被迫拿起锄头犁了八亩地后，贺忱白天开着破板车贴膜，晚上还要去天桥底下卖艺。 魔术火圈锤砸胸口。 卖菜开锁高价回收。 过得非常充实。 清早睡醒。 贺忱痛苦地睁开眼，从床头捞下手机，一刻不停地拨了个号码。 「餵。」那边接通，听声音睡得正迷煳，「忱哥，找我有事？」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捲风，贺忱同学清清嗓子，尽量不显得尴尬。 「那什么……捉鬼大师的微信，你现在能推给我不？」 第8章 碳酸spa 御枝觉得这个宠物游戏越来越有趣了，尤其是掌握了训宠密码后。 贺二狗简直乖的不行，指哪打哪，让它往东绝不往西，让它追狗绝不撵鸡。 除了天天摆着张棺材脸。 自从逼它女装完，小傢伙时不时对御枝甩个脸色闹个脾气。 但问题不大。 被御枝按在床上狠rua一顿之后，它就再也不敢了。 欺负纸片人可真有意思。 御枝每晚刷完题第一件事就是上线来看贺二狗，沉迷吸狗无法自拔。 消费金币达到一定数额后，系统解锁了厨房板块，提示主人可以与宠物共进晚餐，增加亲密指。 御枝觉得新鲜，特地去虚拟商店购买食材，想为二狗做顿大餐。 q版厨房空间挺小，做饭工具却一应俱全。锅碗瓢盆样样不缺，角落还有个迷你小冰箱。 御枝根据新手指引把食材放到菜板上，上方跳出选项框。 [切成丝/块/丁。] 御枝随便选了个，食材自动切丝入碗。她滑动小碗倒入锅中，小铲翻炒两下，点击[菜品完成]。 一盘盘菜飞出q版厨房，井然有序地落在小房间的桌面上。 小人被迫绑定[和主人共用晚餐]设定，生无可恋坐在桌边。等最后一盘菜落桌，它环视一圈，沉默了。 简言之，菜品非常丰富。 足足有四菜一汤。 胡萝蔔丝。 胡萝蔔片。 青椒炒胡萝蔔。 白菜炖胡萝蔔。 以及压轴菜:清水煮胡萝蔔汤。 胡萝蔔骨灰级粉丝御枝同学，首次下厨便能如此成功，自信心爆棚。 她带着满满的期待仔细一瞅。 发现小人脸是绿的。 小人冒出气泡:[我不喜欢胡萝蔔。] 期待被泼了冷水，御枝有点不爽地打字:[我喜欢。] 第17页 [……] 小人盯着这仨字默了会儿，一言不发起身离席，以示抗议。 没走出两步，萌萌哒的山竹气泡框追上来，刷出一行字。 [你的尾巴告诉我，今天很适合小裙子。] 小人如同吃了德芙般丝滑地原地拐回来，扒着桌子对御枝晃尾巴装乖:[刚刚运动了两下～可以吃的更多～] 御枝：[是嘛？那开吃吧。^_^] [……] 小人拿起筷子。 明明是张q版包子脸。 不知道怎么回事，御枝硬是看出了几分忍辱负重的既视感。 如果程序设定可以骂人，御枝觉得贺二狗已经骂完她上下三十代了。 但好孩子咋能挑食呢。 御枝身为监护人，有责任帮助二狗改掉坏毛病。于是接连两天，她都为小人量身定制了胡萝蔔美容餐。 每次看到小人吃着萝蔔眼冒绿光，御枝都会觉得幸福感up up。 狗系统没有骗她。 为宠物做饭果然让玩家身心愉悦。 愉悦到御枝形成了惯式思维，晚自习前的板报时间，贺忱完成画作的收尾工作，何冉冉拉着御枝去买饮料，她随手挑了两瓶胡萝蔔果汁。 回来好心地递给贺忱一瓶。 「谢了。」 贺忱接过饮料放在一边，从始至终视线都定在黑板上。 离板报活动截止还剩两天，他们的进度不算慢。迄今为止，御枝已经定稿内容，只待绘画完成再起笔。 随着贺忱的画作接近尾声，御枝的心路歷程也发生明显转变。 从「这画的是个什么东西」，变成了「我是个什么东西」。 花是国花，狗是警犬，鸟是和平鸽，火柴人是戴着徽章的严肃军人，至于火柴盒，竟然真的是天/安/门。 栩栩如生，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和订在黑板斜上方的简陋画稿相比，完全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 御枝现在一点都不怀疑贺忱那个特金奖的份量了，这水平远超其他班级十八条街再拐几个弯。 每天下课都会有不少学生找到二班板报前，惊嘆欣赏。论坛里押他们拿第一的帖子一路飘红。 有些人，不靠谱时是真不靠谱。 御枝看着少年仰头作画的背影，想，但认真起来谁都顶不住。 贺忱用校服袖子擦掉警犬身上多余的线条，将粉笔丢进脚边的纸盒里。 盒中已经堆满了粉笔头。 他拿下黑板上的画稿和两枚磁铁，转身瞧见何冉冉竖起拇指。 「我简直就是请了个神仙，贺神你太厉害了，完全超乎预期！」 「谢谢。」 贺忱淡淡地笑了下。 他有段时间没练了，手生，画的也并不理想，至少他不满意。 等会儿还要再修一下。 贺忱活动完酸疼的手指，捞起台阶上那瓶饮料拧开，仰头喝了口。 御枝视线顺着少年衣领处露出的半截锁骨往上，看到他白皙的脖颈，线条修长柔韧，喉结上下滑动。 莫名其妙的。 御枝心也跟着动了下。 她匆匆收回目光，想：其实这货认真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刚想完，面前的贺忱「噗」将饮料喷了出来，弯腰咳得惊天动地。 御枝:「……」 「咳咳——咳咳咳——」 帅不过三秒的人咳地说不出话，狼狈地拿起瓶子看了眼，差点升天，「谁他妈买的胡萝蔔饮料？」 简直就是噩梦的味道。 「……我。」御枝举起手，一脸懵逼，「有问题吗？」 「你扫雷玩得很好吧？」贺忱有气无力地反讽，直起身，「我就这一个雷区都被你扫到了。」 他两指捏着饮料瓶盖，拎到御枝面前晃了晃，「申请换一瓶。」 无赖本赖。 御枝想拒绝，瞥见他校服蹭上的粉笔灰，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你真麻烦。」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其他口味都行？」 「还有山竹，」贺忱立马补充，表情痛苦，「山竹也非常讨厌。」 御枝：？ 就离谱。 竟然全是她喜欢的。 御枝一走，何冉冉也许是无聊，主动找贺忱搭话。 「贺神，你学了多久美术啊？」 「两年。」贺忱看着板报，琢磨哪里还能再修改一下。 「那你好有天赋，咱们学校的艺术生都不一定有你水平高。而且你成绩又那么好。」何冉冉说到这，苦恼起来，「不像我，理综偏科，物理也差劲，想找个人帮我补补。」 贺忱心思都在板报上，闻言漫不经心地道:「御枝理综不就挺好的。」 「枝枝？」 何冉冉神色带上些高傲，「她理综没比我强多少，就刷的题多。她是努力型，和我们不一样啦。」 这个「我们」实在微妙。 贺忱敲断半截粉笔，没接话。 何冉冉在他身后继续:「贺神，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帮我补习一下理综啊？特别是物理，我……」 「不好意思。」贺忱头也不回地拒绝，「我没有时间。」 「……」 何冉冉噎了下。 少年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声音也听不出不高兴。 停顿两秒，何冉冉又笑起来，「都是同班同学，没必要太小气吧。再说了，你帮我把物理提上去，班里平均分也能往上拉一拉嘛。这种利于班集体的事情，贺神你……」 第18页 「平均分多少关我什么事。」 贺忱懒得再听，捏着粉笔转身，嘴角弧度平直，看向她的眼睛情绪淡淡，「我不是御枝，没那么多好心，别拿道德绑架那套说辞对付我。」 他嗤笑了下，「不管用。」 以为无人知晓的心思被戳穿，何冉冉恼羞成怒:「你……」 一阵脚步声靠近。 何冉冉赶紧止住话茬，扭头看见御枝买完饮料回来。 冰镇可乐冻得掌心发麻，御枝换了只手拿，走到板报前，发现气氛沉默得有些诡异。 「怎么了？」御枝问。 何冉冉忍下难看的脸色，露出个笑，像往常一样对御枝撒娇:「我有事先回班一趟，剩下的工作你和贺同学可以完成的吧？谢谢啦！」 不等御枝回答，她甩手离开。 何冉冉经常这样。 说是请贺忱和御枝进组帮忙，其实是两人全权负责。她躲在树荫里吃点零食提点意见，有事就叫御枝。 御枝习以为常：「她怎么了？」 何冉冉平时都叫「贺神」，哪用过「贺同学」这种生疏的称唿。 「我哪儿知道。」 罪魁祸首耸肩，装出满脸无辜。懒洋洋地扔了粉笔，朝她伸出手。 御枝把可乐递过去。 贺忱正要勾开拉环，余光瞥见御枝悄悄地往后挪了两步。 「……」贺忱一顿，明白什么，嘴角勾起个弧度，叫她。 「御同学。」 「嗯？」 御枝闻声抬头，眼前闯入一罐可乐，拉环被人一秒勾开，开口对准她，凉意和气泡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完了！ 御枝始料未及，勐地闭上眼。 一秒。 两秒。 什么也没发生。 御枝抖了抖睫毛，试探地睁开左眼，瞧见贺忱用勾下的拉环堵在出口处，咕嘟冒出的碳酸气泡都被拦下。 他在吓她。 心里松了口气，御枝正要发作，额头传来一阵凉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罐可乐被你晃过。」贺忱俯身，将手里冰凉的可乐罐抵在御枝前额，半训诫半戏嚯。 「下次再背着我偷偷做坏事，信不信我免费给你做个碳酸spa？」 = 九月三十号活动结束，理二班不负众望夺得年级最优。 板报照片刊登上校园日报，传入论坛，插图精美，字迹端秀，内容文采斐然，扳倒一众不服气的马甲。 校领导白天颁奖表彰后，晚上年级主任又特地和田磊一起进了教室，站在讲台上将板报夸奖了番。 「负责这次活动的主要是哪个同学？站起来让我看看。」 年级主任叫黄建，在高二是出了名的冷酷严苛，主抓违规严打记录，对待学生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现在许是心情不错，平日里冷漠的脸色也温和不少。 二班学生闻言，纷纷看向负责板报的三人。 何冉冉掩饰住脸上的得意，正要举手，班主任田磊忽然叫了声。 「御枝。」 伏案刷题的御枝抬头：「到。」 田磊沖她招手：「出来一趟，主任有话对你说。」 「好。」御枝在同学羡慕的目光中，懵然地起身出去。 何冉冉捏紧笔桿，面色沉下来。 御枝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被黄健和田磊轮流夸了遍，明白过劲。 「老师，我不是主要负责人。」御枝往班里指了下，「贺忱同学和何冉冉同学都帮了很大的忙。」 她神色认真，不像作伪，田磊欣慰道：「不主动揽功是好的，但该收的夸赞也要收着。贺忱同学告诉我了，这次活动你是最辛苦的，还说你做事认真。」 御枝一愣：「……贺忱？」 这能是那狗东西说出来的话？ 不会吧。 田磊点头：「嗯。之前去找贺同学问板报进度，他是这么说的。」 御枝微微别过头，透过玻璃窗看向那个正低头写卷子的清瘦背影，抿起嘴角，最后笑了下。 好嘛。 原来是个口嫌体直的。 教室里。 孙迅想问问贺忱一道物理大题的解题思路，结果扭过脸就瞧见这位少爷用试卷做掩护，躲在底下聊微信。 「你胆挺大啊忱哥，」孙迅瞟了眼窗外，低声提醒，「老黄还在外边，让他逮到小心你背处分。」 贺忱敷衍地嗯一声，继续发消息。 孙迅凑上去：「你和谁聊天？」 「别打岔，忙着呢。」 贺忱一把推开他的脸，「大师在跟我传授今晚的驱鬼策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9 18:54:56~2021-08-04 08:3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掐桃花 【捉鬼大师李铁柱:亲，您说您最近总是梦见自己变成某款网游的纸片人，而且游戏玩家不断对您进行欺压和骚扰，请问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呢？】 【你大爷贺:一个星期左右。】 【捉鬼大师李铁柱:您是连续一星期的梦境都在同一场景下活动吗？】 【你大爷贺:是的。】 第19页 【捉鬼大师李铁柱:梦中欺压您的玩家是否一直为同一个呢？】 【你大爷贺:……应该是的。】 【捉鬼大师李铁柱:那请问你在被欺压时是否进行过反抗呢？】 【你大爷贺:我……】 【捉鬼大师李铁柱:请问梦中玩家都是怎样欺压您的呢？】 【你大爷贺:它……】 【捉鬼大师李铁柱:请问它欺压您的时候一般都会说些什么呢？】 【你大爷贺:你……】 【捉鬼大师李铁柱:亲亲，这边请你不要敷衍呢，要如实回答哦。】 贺忱:【……】 这他妈怎么越看越像公安局审问花季被害少女？ 让他咋回？ 那人的欺压方式是逼他女装，捏他尾巴，他想反抗但是打不过人家？ 这是不充会员就能回復的内容吗？ 贺忱烦躁地从手机里抬头，一把扯过旁边写题的孙迅:「这个大师到底靠不靠谱？他哪儿来那么多问题？能不能给我介绍个只干活不哔哔的？」 孙迅道:「靠谱啊，人家不多问几句怎么帮你解决问题。」 「……」 行吧。 贺忱松开他，艰难地编辑消息。 【你大爷贺:按着……欺压。让我……换衣服。别问了，打不过。】 那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捉鬼大师李铁柱:好的亲。根据您的陈述，这边会专门为您量身定制驱鬼符箓。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不要两千九！不要一千八！只要99.8！现在付款立即发货，您觉得怎么样呢？】 总算把那仨问题忽悠过去了，贺忱松了口气:【我没问题。】 对方迅速甩来一个连结。 贺忱点开。 【掐掉烂桃花！赶走急色鬼！单身女性必备神器！妙龄少女必囤宝箓！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走夜路啦！ 快点击下方购买吧!】 「……」 贺忱默默返回，戳进聊天页面:【大师，你是不是忘了，我性别男。】 【捉鬼大师李铁柱:是的亲，您的情况属于被觊觎美色，捆绑阴缘，所以购买掐桃符是最好的选择呢。】 ……觊觎美色？ 怪不得梦里那人总对他动手动脚。 贺忱忍不住打个寒颤，立马重新点进连结，下单十张，完成付款。 开玩笑。 什么烂桃花，都死远点儿吧。 = 很快迎来国庆节，一中习惯借假补课，不论是平行班还是重点班，休息时间都只有短短的两天半。 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卷子却完全是按八天假期的份量。 御建到外地开培训会，兰禾也没有回来，家里只剩下御枝一个人。 她把自己锁在卧室，熬了两个通宵写完六科卷子，蒙着被子一直睡到次日晚上十点，被电话吵醒。 「餵。」 「枝枝？」电话那边的女人语带责备，「怎么不到十一点你就睡了？该写的作业都写完了吗？」 听到兰禾的声音，御枝睡意瞬间消散，从床上坐起来：「妈妈。」 兰禾应了声，接着嘱咐：「别人都趁假期学习呢，你可不能松懈。」 连续熬夜刷题两天，御枝头有点懵，她按按酸疼的眼皮：「知道。」 「知道就行。」女儿一向乖巧，兰禾也不多说，继而提起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上次发你的卷子妈妈已经帮你对过答案了，生物和化学都挺好，就是物理，大题正确率实在是太低了。你平时上课听讲了吗？」 每次打电话来都是围绕成绩，御枝感到疲倦又无趣：「听了。」 「听了怎么还错成这样？」 电话那边开始无休止的念叨，「我不止一次地和你说过，御枝，理综分数非常重要，尤其是物理。高二不打好基础，高三复习会吃亏。你看看你现在的成绩，每次都考第二……」 御枝又躺回床上，训斥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听着听着开始走神。 落地窗帘微微晃动。 可能是睡觉前没有关好窗户。 御枝心不在焉地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哪边总算是停下来：「我说的你都听到没有？」 御枝嗯了声：「听到了。」 「那你明天记得把错题看看。」兰禾瞄了眼时间，「我先不多聊了，等下还有个会要开。」 她要挂电话，御枝脑中突然闪过一件重要的事，连忙道：「妈妈。」 「嗯？」兰禾停下。 「……下个星期四是您生日，」御枝手指捏住衣角，小声问，「您要回家跟我和爸爸一起吃顿饭吗？」 兰禾一愣。 最近入秋，她忙着盯进货，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但女儿能记住自己的生日，还是让她心里柔软下来。 「妈妈这几天把工作赶一赶，尽量空出时间回去，好吗？」 兰禾很少用这么温和的声音说话，比刚才训她好听多了。 御枝乖乖答应。 母女俩又聊两句，挂掉电话。 再过几天就能见到她了。 御枝高兴地在床上翻滚两圈，准备在网上挑个生日礼物。手指滑动了两下屏幕，看见那款宠物app图标。 她忙着赶作业，都两天没玩了。 不知道小人现在在干嘛。 不自觉地按下app，屏幕顺滑地加载出游戏页面，弹出两个提示框。 第20页 [大棚种菜任务已完成，请玩家前往任务中心领取金币。] [修锁贴膜任务已完成……] 这还是她前几天欺负贺二狗的时候专门挑选的任务。御枝领完游戏币，看到金币图标上涨成30000。 [叮！虚拟商店解锁新版块。] [玩家可自行前往商店，使用亲密值兑换现实物品哦。] 还能兑换物品？ 御枝新奇地点进虚拟商店，找到新增的现实板块，果然瞧见货架上从上到下摆着一熘真实物品。 每个商品下都标註着亲密值。 御枝扫了几眼，没看见感兴趣的商品，随手往下滑动。 可兑换的现实物品寥寥无几，三两下划到底，御枝无聊地打算返回。 忽然瞥见最下角的商品。 货架上放着一本书。 【《人间王国》[古巴]阿莱霍·卡彭铁尔/300亲密值即可兑换……】 嗯？ 御枝瞪大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凑近手机来回确认几遍。 真的是正品。 她跑遍了容城所有书店都没有找到，以为绝版了，竟然会在这看见！ 用来做生日礼物再好不过了。 天助她也。 御枝立马点进商品主页，找到付款的地方，抖着手指戳下去。 手机振动，弹出提醒。 [抱歉，您的亲密值不足，无法购买此商品，请先积攒亲密值哦。] 亲密值是什么？ 御枝在支付页面找了会儿，没有找到，返回兑换模块查看帮助。 「亲密值即玩家与宠物在互动过程中，系统根据宠物情绪变化生成的好感度指数。玩家可以通过关爱、抚摸与亲昵宠物，来增加主页爱心指数。亲密值越高，可兑换商品越多……」 御枝念完规则，懂了。 总得来说，就是她把小人哄的越高兴，心情越好，亲密值就越高。 这不难。 她平时对二狗挺体贴的……吧？ 御枝抱着侥倖态度返回主页，点开那个从没留意过的小爱心图标。 加载出一张类似便签纸的页面，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全是记录。 御枝从最上面开始看。 便签纸上写着行小字：【接到水和糖果（+1）】。 后边跟着一颗粉色小爱心。 御枝扫了眼日期，是她第一次点开app，带小人完成任务的那天。 开门粉。 果然不难。 御枝颇为轻松地往下划。 【被丢出窗外（－1）】 后边的爱心是灰色。 「……」有这回事吗？御枝轻松的心情卡顿了下，继续划。 【被迫做任务（－1） 被追着换衣服（－1） 被捏尾巴（－15）……】 到这里已经是负十六，御枝轻松不起来了，慢慢坐直身子。 接着划。 【被迫钻火圈（－5） 被迫碎大石（－5） 被掀被子（－5） 被迫吃胡萝蔔x4（－20） 被捏尾巴x3（－45） 被威胁恐吓心灵受损（－20） …… 被迫女装（－100）】 御枝：「……」 当头暴扣。 好傢伙。 这哪儿是亲密值记录？ 这明明是贺二狗的记仇小本本。 一笔一划，都是她造的孽。 御枝盯着页面最底下那个－260，陷入深深的思考。 ——现在献殷勤还来得及不？ = 贺忱擦着头髮从浴室走出来，床上的手机刚好亮起。 【捉鬼大师李铁柱:亲，这边再次提醒您，睡觉前一定要把掐桃符放到枕头下哦，祝您今晚做个美梦～】 看完消息，贺忱将手机扔到一边，从床尾书包里摸出新到的符箓。 挺有材质的牛皮卡纸，一面画着两条首尾相交的黑白锦鲤，一面用硃砂写出潦草的「掐桃符」三字。 看起来蛮靠谱。 就是颜色让他喜欢不起来。 贺忱把这张粉嫩嫩的纸符放到枕头底下，双手合十，表情虔诚。 神仙保佑。 今晚不要再做怪梦了。 阿门。 关灯，睡觉。 躺到床上没一会儿，贺忱被困意袭卷。迷迷煳煳中，他伸手拨开面前大片的白雾，视线渐渐清晰。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桌椅。 又是同样的梦。 同样的山竹气泡框正悬挂在半空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这纸符他妈一点用都没有！ 被山竹支配的恐惧太大，贺忱条件反射地抖了两下，扭头就想跑。 山竹立马追上来，在半空中卖萌地转个圈，biu～地浮出一行字。 [崽崽，你今天真可爱。^_^] 贺忱:？ 沃日。 梦抽了还是他抽了？ 第10章 铁观音 御枝发现，她打完那句话后，屏幕上的小人好像僵住了。 咋的了。 御枝从头到尾检查了遍，语序正常，没有错字，表情也萌萌的。 贺二狗为啥像被雷噼了一样。 御枝想要再打一句。 系统弹出选项框。 [请问玩家是否同意宠物绑定『显示亲密值』模式？] [是/否] 根据以往经验，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提醒，都是推动进度的。 第21页 御枝果断选择[是]。 游戏并无任何变化。 屏幕上的小人还是一动不动，御枝怀疑是网卡，用手指戳了它一下。 一个数字从小人头顶缓慢升起。 +0。 哦。 这个就是显示模式，确实比查看爱心记录方便多了。 小人被御枝戳一戳后，回神，默默绕开山竹气泡框，往窗边走。 御枝时刻谨记－260，立马跟上去，殷勤地替小人拉开椅子。 [崽崽快坐～^_^] 不料小人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脑袋上冒出新的数字。 －1。 御枝:？ 我给你拉椅子，你不高兴什么？ 御枝摸不清套路，试探地又将桌上水杯挪过来:[崽崽喝水～^_^] 小人迅速将双手背到身后，表示拒绝，同时头顶闪电般划过－1。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御枝搞不懂亲密值的培养方式。 难道是不想喝水？她把水杯重新挪到桌面上，选中一颗糖，打字。 [崽……] 还没打完。 小人头顶飘出接二连三的数字。 －1－1－1－1－1－1－1…… 「我他妈！」眼看亲密值从－260变成－275，还在继续往上增加，御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气得伸手就要按小人的尾巴。 指尖距离屏幕还剩下0.1厘米时，她勐地扯回理智，紧急剎车。 冷静，冷静。 贺二狗现在是她祖宗。 哄它高兴才是她目前该做的。 御枝做了个深唿吸，平復情绪，微笑打字:[不想吃糖就不吃，崽你饿不饿，要吃饭吗？] 小人头顶狂掉的数字卡顿了下，云朵气泡里冒出今晚的第一句话。 [胡萝蔔？] 「……」 御枝凝视着小人。 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她做的饭有那么难吃？ 御枝想起亲密值记录里扣的分，开始思考冰箱里有没有别的食材。 在她沉默的两秒内，小人把不回答当成肯定，一个－1就要冒出来。 御枝心口一梗，连忙打字:[不不不是胡萝蔔，以后都不吃胡萝蔔！] [……]小人微微睁大眼，冒出半个尖的－1又缩回去，过了几秒。 +5。 歪歪扭扭、犹犹豫豫的数字从它脑袋上升起，融入爱心图标。 无心插柳柳成荫。 御枝眨眨眼。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她好像摸到了一点窍门。 不知不觉中，御枝从床头转到床尾，趴在被子上，试探地打字。 [也不让你去天桥卖艺了。] 小人柔软的竖耳动了动。 新的数字显示。 +10。 [不会让你穿小裙子了。] +30。 [而且再也不捏你尾巴了。] +10+10+50。 不到一分钟就加了115颗小爱心，御枝惊喜地睁大眼，仿佛看见《人间王国》正扑棱着翅膀对她招手。 她激动地一蹬腿，想要趁热打铁多说几句，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被踢到，啪地掉下来，砸到她小腿上。 「哎呦——」闹钟是铁质的，份量不轻，御枝顿时被砸出眼泪花儿。 下意识地捏紧手机。 ——不妙！ 想到游戏页面还开着，御枝低头一看，果然瞧见她的手指不偏不倚，正好按在小人的尾巴根儿上。 小人被她捏的毛都炸开了，接二连三地质问在气泡里快速滚动。 [你干嘛？！] －30。 [你又捏我尾巴！] －50。 眼看要功亏一篑，御枝赶紧撒手，试图安抚小人情绪。 [我不是故意的，你听……] [不用解释了！] 小人竖着通红的耳朵尖，超凶地瞪着山竹，砸出两个掷地有声的字。 [骗子！] 接着。 －100。 折腾一晚上，倒赔八十五。 御枝顿觉两眼一抹黑。 得。 前功尽弃。 …… 床头闹钟叮咚响起。 被窝里的人伸出一只手，胡乱将闹钟关掉，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 哆啦a梦眼罩被推到头顶，贺忱满脸麻木，眼下灰青，脑袋上方仿佛还幽幽地飘着灵魂小人。 他摸过旁边的手机。 行尸走肉般发出一条微信。 【你大爷贺:大师，我按你说的，把掐桃符放到枕头底下两天了。】 那边秒回。 【捉鬼大师李铁柱:所以您，不做噩梦了？】 【不。】 贺忱痛苦地一头栽倒被子上，【现在更吓人了。】 = 国庆假期一过，容城的秋意明显浓郁几分，清晨窗外开始漫起薄雾。 一中校内栽种的绿植也层层叠叠泛出金黄，不时有风将树叶卷落在地。 秋季运动会如期而至，各个年级的体委周一清早集体被体育老师拉去开会，回到班拿着报名表霍霍同学。 「女子跳远还差个人啊，都积极点。」二班体委站在讲台上敲桌子，拉着嗓门，「咱班一共就六个女生，你们不报难道让我们男扮女装吗？」 台下闹笑。 但也只限于笑。写题的写题，背书的背书，没有一个女生主动请缨。 第22页 谁都不笨。 每年运动会的跳远项目都是女生缺席重灾区，起跳姿势五花八门，特别容易出丑，更何况还有一堆人围观。 拿不到好成绩也没法回来交代。 吃力不讨好，谁想参加。 体委连喊两遍，没捉到人选，讪讪地拎起报名表滚下讲台。 路过第四排时被拦住。 「等一下。」 体委扭头，看到何冉冉。 男生都喜欢和漂亮的女生搭话，体委笑眯眯地凑上去:「呦，何女神这是要解救在下于水火之中吗？」 「我不报名啦。」 何冉冉将掉落的长髮挽到耳后，笑得温柔又单纯，「我是想给你推荐个人选，她肯定会同意。」 体委眼睛一亮:「谁啊？」 …… 御枝抱完作业，从物理办公室出来，迎面遇到刚刚下楼的二班班长。 两人打个招唿。 「我去给老田交资料统计表。」班长解释，又顺手拍了下御枝肩膀，对她竖起个拇指，「行啊你，平时文文弱弱，关键时候竟然能独挑大樑。」 「……啊？」御枝没听懂，有点迷茫，「挑什么梁？」 班长道:「运动会报名跳远嘛，咱们班除了你都没人乐意去。」 「我没报名。」御枝更懵了。 她体育神经特别差，年年运动会都是绕开走，怎么可能主动送死。 御枝这样一说，班长也迷了:「可我刚才确实在体委的名单上看到你了，不是你自己去找他说的吗？」 御枝心里涌出不太妙的预感:「体委现在在哪儿？」 班长说：「教室……」 话音未落。 御枝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了。 还有十分钟正式上课，二班第一节 是英语，学生大多在低头背单词。 御枝推门进去，视线转了圈，很快找到目标。 体委坐在她的位置上，跟何冉冉有说有笑，看样子聊的正开心。 余光瞥到有人靠近，体育抬头，沖她招个手:「御大学委，你……」 「运动会名单呢？」御枝打断。 体委顿了下:「……交上去了。」 御枝缓慢地吸了口气:「听说，你在跳远后边写的是我名字？」 「对啊。」 体委用手示意旁边的何冉冉，老实道，「你同桌说你肯定会参加，正好我找不到人选，就填了你。」 「……」 可能是初秋的清晨温度低。 御枝吸完那口气，觉得肺里都是凉的。她目光移向何冉冉，后者适时地露出一个笑，看起来格外无辜。 「我跟你说过要参加？」御枝问，「你干嘛自作主张替我做决定？」 「我……」 何冉冉被她淡漠的眼神镇住，从没见过御枝这种表情，一时有点心虚。 御枝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听见的同学都朝这边望来。体委见势不对赶紧起身，随便找个藉口遁了。 顶着众多视线，何冉冉自然不想落了面子，又撑起个笑，语气甜美:「我看你平时都坐在位置上学习，没怎么运动，刚好有机会。再说啦，这种为班集体做贡献的事情，你……」 又是这套说辞。 仿佛有根神经，在被折磨数次后终于崩断。御枝没听何冉冉把话说完，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去？」 「……」 何冉冉笑容僵住。 御枝平静地接着问:「你为什么不去报名，为班集体做贡献？」 气氛瞬间凝固。 周围一小片诡异地安静下来。 后桌的孙迅仿佛在两人之间看到隐形的硝烟，悄悄斜向贺忱，小声道:「我操，学委这回好像真生气了。」 贺忱困得不行，支着下巴翻单词书，闻言看了眼御枝，不置可否。 倒也不是生气。 应该只是懒得再装了。 被踩到底线，伪猫崽炸毛了。 「枝枝。」 何冉冉竭力维持住脸上的笑，「你在跟我生气？我们可是好朋友，就为这点小事，你至于吗？」 听听这话说的。 多么无辜的完美加害人。 做了错事还要倒打一耙。 以前怎么没发现何冉冉的本质是罐铁观音？茶味都快溢出来了。 御枝刚要冷笑，上课铃打响。 英语老师夹着教案走进来，瞧见站在廊道上的御枝，奇怪。 「学委，你不回座位吗？」 御枝一秒敛起原先的气势，乖巧地对老师点个头:「马上回。」 年轻的女老师走上讲台，放下教案，拍了拍手:「来，同学们，我们先把昨天布置的作文讲一遍。」 何冉冉对御枝扯出个抱歉的笑:「等会儿再说好吗？我想听课。」 「……」 这笑怎么看怎么讽刺。 御枝心里憋着一股气，咽下刚才想说的话，低头翻开英语作文。 犯了错误再若无其事地揭篇，是何冉冉对付御枝的惯用招数。 御枝不擅长拒绝别人，只要下课对御枝撒个娇，再请一杯奶茶，御枝说不出「不」字，自然又会和好。 说到底，何冉冉根本就不信御枝这么软的性子，会真的对她发脾气。 第一节 课上完。 英语老师交代御枝大课间去她办公室拿几套卷子，走出教室。 第23页 何冉冉合起课本，熟稔地去挽御枝的胳膊，撒娇:「枝枝，陪我去趟超市吧，我请你喝奶茶怎么样？」 肯定会答应的。 何冉冉暗自心道。 出乎她的意料，被揽住的人干脆利落地将胳膊了出来。 御枝余光都没落在她身上，自顾自地翻了页作文，表情淡淡。 「不去。」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何冉冉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御枝撇头盯着她，一字一顿重复了遍，「不、去。」 第11章 最可爱 「枝枝，你什么意思？」何冉冉也冷了脸，「我都说了只是件小事，你用得着一直对我摆脸色吗？」 努力平息的火气被她三言两语又带起来，御枝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何冉冉做了错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御枝合上作文本，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觉得是小事？」 「我……」 「既然如此，那你去找老师要回名单，划掉我的名字，写上你自己。」御枝弯起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毕竟，你最有集体荣誉感了。」 她声音还是软软的，慢条斯理，听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但说出的话却像尖刺，直直地往人脸上戳去。 何冉冉被戳地坐不住了，刷地站起来:「御枝！」 「体育老师办公室在一楼最左边。」被叫的人自顾自从包里拿出耳机，「你记得去，我要学习了。」 御枝说完就戴上耳机开始听听力，何冉冉的反驳都憋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脸色青白交加。 她以前从不觉得御枝难搞。 没想到会是个刺头。 周围学生低头看书刷题，但何冉冉知道，肯定有人在八卦地偷听。 她一向要面子，胸口起伏两下又硬生生忍住脾气，重新扯出个笑。 「真是，不想喝奶茶就算了，干嘛生气呀。」何冉冉抬手示意后两排的小姐妹，「芯芯，我们去超市吧！」 钱芯答应。 两人挽着手离开教室。 御枝圈起选项a，垂下睫毛。 这件事在二班小范围的掀起一场风波，不多久就平息下来。 何冉冉依旧会在下课叫上御枝去厕所或者其他地方，御枝没再应过。 名单已经交上去了，什么都无法改变她被迫参与跳远比赛的事实。 御枝心情持续烦闷，晚上回到家刷完题，照例打开宠物app，想方设法地增加她跟贺二狗的亲密值。 她现在为了讨好小人，放弃做任务领金币，开始了充钱兑换虚拟币。 俗称氪金。 御枝一次性用零花钱充了两百，带着小人在商店里吃吃喝喝逛逛。 小人多看了一眼零食区。 御枝:买。 小人捏了捏玩具狗的耳朵。 御枝:买。 小人在排骨前停顿脚步。 御枝:买。 功夫不负钞能力，人民币玩家御枝同志在一番殷勤后终于迎来了春天，小人头顶的数字开始变成粉色了。 +1+1+1+1+1…… 虽然涨得慢，但总比没有强。 而且也不抗拒被她揉脑袋了。 御枝趴在床上，计算按目前的增长速度，能不能在兰禾女士生日前兑到那本书。一时心不在焉，rua着小人耳朵的手指顺着屏幕往下滑。 好在她滑到一半回神，及时撒手。小人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立马捲起尾巴放进怀里，警惕地抬头。 [你又想捏我尾巴？] 御枝:[……不是。] 有过前车之鑑，小人不肯相信:[你为什么总想捏我尾巴？] 御枝冤枉，正要回復，却见小人耷拉下竖耳:[你不会奇怪吗？] 它瞧着好像有点失落，御枝问:[奇怪什么？] [我有这样的耳朵。]小人动动耳朵，又抱紧尾巴，[还有这样的尾巴。] ……啊这。 御枝第n次觉得，这狗游戏的策划真是让她摸不透套路。 一个虚拟纸片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耳朵和尾巴长得奇怪？ 容貌焦虑都普及到游戏里了？ [不奇怪啊。]御枝敷衍地发射彩虹屁，[崽你世界一级可爱。] 小人冷漠地拆穿她:[骗子。] －1。 崽崽心情不好，她的分数不保。 御枝赶紧摆正态度:[真的。] 她闭着眼睛说瞎话:[如果真让我碰见一个，长着你这样的尾巴和耳朵的小可爱，我一定扑上去亲哭他!] [……] 也许是这句话太不要脸，小人呆住了。过了会儿，冒出云朵气泡。 [我不信。] －1。 它把脸别到一边，试图将泛红的竖耳也藏起来：[骗子。] +30。 = 运动会那天是周三，秋空湛蓝高远，是个难得的清朗天气。 方阵汇演刚刚结束，《运动员进行曲》从高空喇叭里散出来，又被播音员声情并茂念稿的嗓门儿压下。 操场上到处人头攒动。 「男子200米短跑马上开始，请参赛同学速到检录处检录……」 塑胶跑道两侧围满观看的学生，裁判高举示意旗:「各就位——」 「开始！」 旗落哨响。 参赛选手犹如一支支离弦的箭，刷地沖向前方。 身后的加油助威响彻半边天。 第24页 200米需要绕操场半圈，看台上人群开始躁动。 「过来了过来了！」 「好快！」 有女生按捺不住站起，手拢在嘴边朝台下大喊:「贺忱学长加油！」 那道瘦高的白色身影风一般掠过看台前，惹起台上阵阵惊嘆。 终点处红线被沖断，一堆人剎那将三号选手簇拥围起，振臂欢唿。 「牛哇忱哥！」 孙迅激动地好像比赛的是他，一把抱住贺忱，「你破纪录了知道吗！24秒33！你他妈飞来的吧？！」 贺忱还在喘气，被勒的哭笑不得:「撒手，你想憋死我吗？」 周围有人递来水和毛巾，兴奋地拉着贺忱说两句，转攻下一个赛场。 孙迅带着贺忱去看台休息，下午还有他的男子跳高比赛。 「对了，」孙迅忽然想起件事，「你前几天不是买了那个什么符吗，效果咋样？」 「……比以前好点。」 至少现在不欺负他了，贺忱旋开瓶盖，将矿泉水凑到嘴边，停顿两秒，又放下来，「其实我有一个猜想。」 孙迅好奇:「什么？」 贺忱压低声音:「你说，在这个世界上，会不会有人和我做了一样的梦，而ta是虚拟玩家。」 昨晚梦里那人说，「如果真让我碰见」。 这句话乍听没什么。 细品却耐人寻味。 什么叫做「真让我碰见」？ 说明那人也知道这是虚拟游戏，而ta，可能就存在于现实世界中。 「你脑洞也太大了吧忱哥，」孙迅噗嗤笑出来，「看玄幻小说呢？」 贺忱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仰头喝水:「都说了是个猜想。」 孙迅又道:「不过也说不准，毕竟奇怪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奇怪点也没什么。要不晚上你去问问ta。」 贺忱旋上瓶盖，不接话。 他每次睡前都想问，但一做梦，他的心智就像是回到四五岁，没办法清醒地思考，只能做出本能反应。 如果可以理智地提出疑问，他怎么会还沉浸在梦里。 两人靠近看台，赵维鑫走过来，贺忱问:「铅球比完了？」 赵维鑫点头。 孙迅:「接下来有什么？」 「女子跳远在那边。」赵维鑫朝操场东侧指了下，「咱们去看看？」 …… 御枝紧张到要吐了。 她初中第一次代表学校参加英语演讲比赛都没现在紧张。 再次抹掉手心薄汗，御枝探头往前望了眼，五号选手正好起跳完毕。 裁判公布成绩:「二米三！」 ……沃日。 御枝抖了抖。 她们一个个的都好兇残。 五号上场。下一个就是御枝。 场地四周围满观看的学生，有认识的女生在为五号加油。 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御枝蹲下身繫鞋带缓解紧张。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瓶矿泉水，她抬头。 何冉冉弯腰给她递水，旁边还跟着钱芯和一个绑着丸子头的女生。 「别害怕哦枝枝，」何冉冉温柔浅笑，鼓励她，「你肯定能拿到好成绩，咱们班就靠你了。」 「……」 御枝继续繫鞋带，不吭声。 丸子头觉得尴尬，小声问钱芯:「学委怎么不理冉冉啊？」 钱芯和何冉冉一个鼻孔出气，闻言冷笑:「好学生嘛，都傲的很。」 御枝置若罔闻，系完蝴蝶结，站起身，目不斜视地绕开何冉冉。 何冉冉讪讪地收回水。 规则是跳三次，选最高成绩。五号已经跳过两次，御枝开始做准备。 「学委！」 身后传来喊声，御枝回头。 孙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人群最前边，正沖她握拳，「加油！」 御枝点点头，视线扫过他旁边站着的贺忱。 这人可能也是刚比完赛，脸还有些红，眼睛看着湿漉漉的。只穿了件校服短袖，腰间繫着运动服外套。 对上视线，贺忱对她挑了下眉，笑出一颗虎牙:「好好跳啊，御学委，赢了给你买糖吃。」 ……有病。 御枝嫌弃地移开眼。 贺忱声音不小，周围听清的学生都原地震惊成jpg，没听清的疯狂求问。 「贺神刚才说了什么？」 「他在对御枝下挑战书吗？」 「……不是，」被问的人满脸诧异，「贺神说要给御女神买糖。」 「我操，」有人倒吸凉气，「怎么和论坛不一样，他俩到底啥关系？」 不管啥关系。 现在都和御枝没关系。 五号下场，御枝走上去。 裁判核对她身上的号码牌:「第一次起跳，准备开始。」 御枝唿出一口气，故作淡定地走到助跑线前，原地活动手腕脚腕。 裁判举起旗。 她在活动。 裁判举累了放下旗。 她还在活动。 「……同学，」裁判忍不住了，「你意思意思就行了，跳吧。」 御枝比个ok手势，在众人的注视下，俯身、摆臂、助跑一气呵成。 最后在起跳点一个急剎车。 裁判第三次放下旗，凝视她:「得亏你停的及时，不然就跳出去了。」 贺忱没憋住笑出鹅叫，被赵维鑫一捅咕，立马正经下来。 第25页 「……」 御枝表情无辜。 她是真的真的害怕。 第一次起跳作废，御枝回到原点开始第二次。充分的热身再加上充分的心理暗示，这回成功跳出去了。 「一米四二！」 成绩公布，全场沉默。 裁判就不明白了:「同学你咋跟没吃饭一样呢？使点劲，别害怕。」 「……哦。」 御枝第三次回到起点，何冉冉善解人意地安抚:「枝枝你别担心，不就是倒数第一嘛，我们都不怪你。」 御枝连跳两次不成功，本来就心累，听到这句话，皱起眉头。 你怎么知道我是倒数第一。 压下那点烦躁，御枝第三次格外认真，前期助跑都挺完美。 跑到起跳点，御枝潜意识里对跳远的恐惧逃避，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停下，可惯性冲力太大，两脚不同步。 人一下子摔进沙坑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运动神经差是天生的，真没办法（点菸.jpg — 九点还有一更～ 第12章 坏心情 场地惊唿成片。 学生迅速围上去，何冉冉和钱芯她们凑得最近。 贺忱脸上笑容一收，让孙迅和赵维鑫去医务室，自己拨开人群往前。 「应该是没什么大碍。」裁判看完伤口，问，「能站起来吗？」 御枝捂着膝盖，试着动了下脚，冷汗瞬间冒出来:「……不能。」 「来个人看着，我去找校医。」裁判站起身，绕出人堆往外走。 何冉冉闻言想过去，被谁用肩膀往后格开两步，那人在御枝面前蹲下。 「把手拿开。」 膝盖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御枝紧咬住唇角，闻声抬起头。 没得到回覆，贺忱捏住御枝的手腕拿到一边，垂眼观察伤势。 为了方便跳远，御枝今天穿的是条运动短裤，松松的裤腿刚到膝盖，可以直观地看到膝盖上一片青紫，破皮流血的地方还沾着不少沙粒。 御枝很白，尤其是腿。这一摔像是白玉上裂出瑕疵，惨不忍睹。 贺忱眉头皱起又很快松开，说:「没事，处理完擦上碘伏就好。」 他说着，放开御枝的手腕，视线往下移到她脚上，「脚疼吗？」 平时不正经的人，现在看起来格外可靠。像是独自处理过很多次。 御枝重新捂住膝盖，小声说:「疼。」 「应该是崴到了。」 贺忱试探着碰了下她的脚踝。 少女脚踝纤细，他隔着白袜轻轻握住，手指还能留出点空隙，「我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明显感觉到贺忱握住她脚踝的一瞬间，四周传来整齐的倒抽气声，御枝反应过来，耳根开始发烧。 「你别弄了。」 她要收回腿，被贺忱使了点力气固住，眼神训诫:「你消停会儿行不？」 「对啊枝枝，」何冉冉在头顶不疼不痒地说着风凉话，「早就说了让你不要逞强，倒数第一就倒数第一嘛，我们又不会怪你。」 旁边的钱芯带点嘲笑地补了句:「现在真是倒数第一了。」 「主要是起跳姿势错了，」丸子头开始客观分析，「如果别犯这种低级错误，最后一跳说不定可以过的。」 何冉冉碰了碰她，提醒:「别这么说枝枝，早知道她会受伤。我就自己参赛好了，保不准还能晋级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 御枝今天算是明白这话的意思了。没等她开口，面前的人笑出声。 「怎么正话反话全让你一个人说了，」贺忱掀起眼帘，声音里带着笑，「何同学，你挺会做人啊。」 「……」何冉冉一顿。 空气陡然开始降温。 人群自觉噤声。 贺忱视线扫过丸子头和钱芯，笑意浮于表面，眼神散漫淡漠:「不管她这回名次多少，好像都和你们没关系吧？自己不积极，还对参赛的人指指点点。要真闲得慌，我建议你们去刷两套题，别在这里当事后诸葛亮。」 他又损又不留情面，三个女生扛不住众人的审视，推搡着走了。 留下的人一个赛一个震惊，甚至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想拍照发帖。 「都让一下，校医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众人回头，为赶来的校医让出一条路。 「让我看看，」校医是个温柔的姐姐，「现在还能走路吗？」 贺忱说:「她脚崴了。」 「没关系，」校医摸摸御枝的头，「还好我准备充分。」 话音刚落。 孙迅和赵维鑫吭哧吭哧地抬着担架过来了:「快!学委，上架!」 御枝本来疼的不行了，看到这个拉风的担架，当即摆手拒绝，表示自己还能再撑一会儿:「姐姐，我缓缓就起来了，不用这么麻烦。」 「你缓缓就躺那儿了。」贺忱瞥她一眼，「知道沙坑里有多少细菌吗，不处理伤口你想感染？」 校医接话:「嗯，就是这样。」 「……」 御枝还在无言以对，贺忱直接勾住腿弯将人打横抱起，往担架上一放。 校医举手，挥斥方遒:「抬走。」 赵维鑫和孙迅又吭哧吭哧运走。 担架上的御枝被群众目送别离，面无表情地闭上眼。 第26页 行了。 就此入睡吧。 社会性死亡也不过这样了。 = 由于中途出现突发性意外，伤患人士御枝同学被批准提前回家。 自行车是骑不成了，御枝拒绝班主任田磊想要送她的好意，单腿蹦上校外公交车，又一路瘸到小区七楼。 本以为推开门又是空无一人，御枝扶着门框进了玄关，意外看到鞋架上摆着两双女士高跟鞋。 她眼睛亮起来，一时也忘记脚上的伤，蹦进客厅:「——妈妈！」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寻声起身，漂亮的眉眼和御枝有八分相似，惊讶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今天办运动会，我……」 御枝想跟兰禾诉苦，还没说完，兰禾对她示意沙发对面的客人:「还不快和你小宋阿姨问好，没礼貌。」 「……」 御枝这才发现客厅里还有第三个人，尴尬道，「小宋阿姨好。」 女人笑着点了点头，客套道:「枝枝都这么大啦，可真漂亮，跟你年轻的时候一样。听说成绩也好。」 「好什么，」兰禾不满，「几次都是第二，心思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能跟你家玉玉比，都保送清大了。」 提起女儿，女人脸上溢出骄傲，嘴上却客气道:「枝枝能在重点高中拿前五很棒了，别给小孩太大压力。」 兰禾摇摇头:「压力不大能进步吗？玉玉当年……」 两个大人开始虚与委蛇。 御枝独自在原地站了会儿，忽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有意思。 「妈妈。」御枝叫了声，「你和小宋阿姨先聊，我回房间了。」 不等兰禾开口，御枝转身瘸着腿小步离开，关上门时，隐约还能听见兰禾的一句抱怨，「这孩子……」 卧室比客厅安静多了。 御枝坐在椅子上，想刷题，又说不出的心烦。她拿出手机找宠物。 打开游戏。 q版房间里干干净净，小人不见了踪影。 嗯？ 御枝奇怪地把房间转一圈，哪里都没有找到。她随便点了下屏幕。 系统弹出提示。 [二狗正在休息哦，玩家等一会儿再来陪它玩吧～] 御枝看了眼时间，才下午六点半。平时都是半夜，也不见小人休息。 狗策划确实难懂。 玩不成游戏，御枝放下手机，从桌面上抽出一本题册，开始刷题。 不知道刷了多久，卧室门被推开，兰禾走进来。 「在学习啊？」御枝这么用功，兰禾显然很满意，「最好保持住这股劲儿，一直到高三都不要松懈。」 御枝笔尖不停，嗯了声。 兰禾没有察觉到她情绪低落，问:「你刚进门要和妈妈说什么？」 「没什么。」她已经不想说了。 兰禾却有话要和她说:「我把你小宋阿姨叫到家里做客，主要是想问问清大保送的事。妈妈帮你打听清楚了，明天也会把具体步骤打出来，你只需要按照步骤往前走，高三你也可以……」 女人的话在耳边转来转去。 御枝低头审着大题题干，中途几次走神，纸张上的铅黑色小字像长了翅膀，扰的她心烦意乱。 「——妈妈。」 御枝勐地放下笔，抬头，「我还要继续写题，您现在可以出去吗？」 「所以……」女人卡顿了下，和御枝对视几秒，突然注意到她的膝盖上绑着纱布，「枝枝，你腿怎么了？」 现在才看见。 永远都只关心她的成绩。 御枝心凉了一大半，表情也淡下来:「不小心摔到了。」 兰禾还想再问两句，御枝又低下头，下了逐客令:「您出去吧。」 女人在旁边站了会儿，最后还是出去了。房间里恢復安静。 御枝想要重新钻进题海，却发现怎么都静不下心。她烦躁地扔了笔，瞥见猫咪时钟上已经是晚上十点。 不知道小人休息好了没有。 御枝又拿出手机，这次游戏主页顺畅地加载出来，小人正坐在椅子上低头摆弄御枝先前买的骨头玩偶。 察觉到什么，小人耷拉的耳朵竖起来，抬起脸:[你来啦？] [嗯。] 御枝发现它又换回最初那套和服，原来宽松的袖子上还绣着云纹。 [玩具狗好像找不到了。]小人和她打报告，[你看见了吗？] 御枝盯着云纹，心不在焉:[嗯。] [在哪儿？]小人开心了点，头顶飘出粉色的+1字符。 御枝没看它说什么:[嗯。] 小人不明白:[嗯是在哪儿？] 御枝:[嗯。] 小人:[……] [嗯。]她忽然回神，[嗯？] 小人仰头望着山竹气泡，放下骨头玩偶走过来:[你心情不好吗？] 没想到纸片人ai还挺高级，这样都猜出来了，御枝敷衍:[没有。] 小人不信:[骗子。] －1。 怎么又开始掉了，御枝头疼，索性说了实话:[不是不好，是超级差劲。] 小人问:[为什么？] +5。 御枝简直匪夷所思。 这什么宠物。 主人心情不好，把你开心成这样，合适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清楚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何冉冉，也是因为妈妈。 第27页 但不论是糟糕透顶的友情，还是压抑束缚的亲情。 它一个纸片人都不会明白。 御枝懒得解释:[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很难过。] 小人盯着这个回答，默了两秒，忽然凑近气泡框，踮起脚尖，用短短的小胳膊抱住冒泡的山竹。 御枝愣住。 它抱了一会儿，松手时还摸了摸山竹尖尖，问:[现在还难过吗？] 御枝慢慢打字:[……嗯。] [怎么样你才能开心一点？]小人似乎有些为难，纠结了会儿，它歪过脑袋蹭蹭山竹气泡，捲起尾巴放到怀里。 [那我让你捏一下尾巴。] 它的视线好像透过屏幕看向御枝，说，[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嗯。 小贺同学哄老婆开心很有一手。 第13章 撕破脸 运动会结束，一中热闹两天又恢復平静，学生们刷题考试回归正轨。 御枝单方面删掉了何冉冉的微信和联繫方式，觉得她俩的关系到此为止也挺好，至少明面上没撕破脸。 可御枝没有想到的是，某些人的噁心程度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周五早上二三节课都是数学，御枝听到一半，被校学生会同事叫去开会。 一中各班班委被自动归为校学生会成员，隔几天就要开会检查。 等会议结束，第三节 课已经开始了。御枝打报告进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到她的身上。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脸色阴沉，瞥她一眼，挥手：「赶紧进来！」 语气带着不满。 御枝以为是自己耽误上课了，没有多想。回到位置上，旁边的何冉冉帮她打开课本，露出个甜美的笑。 「……」御枝扭头看何冉冉一眼，心中有些异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她俩自运动会以后，有一段时间没互动过了。 这股异样在下课后彻底落实。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作业等晚自习再布置。」数学老师收拾完讲桌上的东西，拎起个袋子，看向第四排，「学委，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御枝应声起身。 数学老师是二班副班主任，和田磊一样有间单独的办公室。 御枝进了房间把门关上，数学老师才打开话题：「你最近在干嘛？」 御枝知道，这人一向古板严肃，叫她来办公室绝不会是单纯聊天。一五一十地道：「刷题，看书。」 数学老师闻言，哼笑了下：「你是不是觉得你成绩很好了？」 御枝还没说话，他又自问自答，「是，你成绩确实很好。但你也要清楚，比你更聪明更努力的人太多了，稍不注意，你就会被人挤下去！上回考试跟你差零点五分的有六个，再下一次就可能有十六个！」 无缘无故被灌毒鸡汤，御枝不明所以：「老师，您说的我都知道。」 「你知道？」数学老师摇头，「我看你是煳涂的很。」 他说着，从旁边拎过一个袋子，袋口朝下一倒。 哗啦。 一堆物品被倒在桌面上。 捲髮棒、口红、耳钉，还有几瓶指甲油，其中一瓶咕噜噜直滚到御枝跟前的桌沿，堪堪停下。 数学老师面色沉沉：「这两天不想着提高成绩，就在干这些？」 「啊？」御枝满头雾水。 「第三节 课间我在教室检查违规物品，都是从你桌洞里搜出来的。」 数学老师喝了口茶，压下火气，「御枝你自己掂量掂量，成绩和这些东西，到底谁更重要！」 他比较佛，不太管班里的事，御枝是他很看重的学生，才会动脾气。 御枝一愣：「……这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难道是别人放你抽屉里的？」 「……」御枝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两天怎么净背锅了。 她视线往下一扫，瞧见离她最近的那瓶指甲油上写的有字。 御枝捡起来，仔细看。 [zmy送。] 字迹略微潦草。 她很熟悉。 脑中仿佛嗡地一响，短短几秒，迷惑、厌恶、恼怒几种情绪接涌而出，御枝甚至都没听到老师说什么。 「我明白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有爱美之心，但你现在……」 「不好意思，老师。」 御枝打断，将指甲油扔回桌上，面沉如水，「我先出去一趟。」 数学老师还没来得及制止，少女纤瘦的背影就像风一般掠出门外。 御枝从没有那么快地上过楼梯，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肺直烧到头顶。 她走到二班教室后门口， 正好撞见何冉冉挽着钱芯站在前门，两人说说笑笑准备进班。 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何冉冉回头，和御枝对上视线，脸上极快地划过一丝心虚，拉着钱芯就想走。 御枝几步从走廊一端冲上去，拦住她：「是你放在我桌洞里的？」 何冉冉眨了眨眼，像是很疑惑：「什么东西呀？」 「你别装了，」御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什么东西你心里清楚。」 她的眼神太过冰冷，何冉冉往后退了一步，无辜地笑起来：「哦对，我有些东西没地方放，恰好你第二节 课不在教室，就借你的桌洞放一下，忘和你说了，对不起啊。」 第28页 这语气过于轻描淡写，御枝难以理解：「所以你就在老师查违规物品的时候，放到了我桌洞里？」 何冉冉蹙眉：「查违规物品？第二节 课间的时候我去厕所了，不知道呀。老师没有怪你吧？」 瞧瞧这精湛的演技，奥斯卡没把小金人颁给她都亏了。 御枝气到想笑，不再废话，拽过何冉冉的胳膊往楼下走。 「御枝你干嘛？」何冉冉没想到御枝会动手，吓了一跳，当场挣扎起来，「你弄疼我了！放手！」 第三节 下课是大课间，走廊上的学生很多，听到动静纷纷看来。 御枝和何冉冉在学校都是比较出名的人，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尤其是御枝，一中大半的人都认识她。 两位风云人物当众起争执，吃瓜群众各自交换着诧异八卦的眼神。 御枝长得乖顺柔软，力气却是出奇的大。何冉冉几次用力也没能掰开她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开始喊人。 「芯芯！」 钱芯这才反应过来，跑过去拉住何冉冉另一只胳膊：「御枝你做什么？干嘛欺负同学？！」 御枝不冷不热地笑了下：「谁在报团欺负谁你最清楚，少贼喊捉贼。再敢拦我连你一起收拾！」 她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陡然锐利起来。钱芯被戳到，下意识地松开手，不敢再开腔了。 何冉冉整个人都被御枝拖下楼，踉踉跄跄狼狈不堪，绕是她注重面子，此时也忍不住开始骂街。 「你他妈有病吧御枝！我招你惹你了？！你松手——松手——」 御枝权当听不见，拖着何冉冉拐弯下楼，迎面撞上一群人。 二班几个男生刚从篮球场回来，一个比一个惊讶地看着她俩。尤其是孙迅，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为首的贺忱倒是毫不意外，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御枝的膝盖和脚踝，笑眯眯地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御枝冷声拒绝，拽着何冉冉，绕过他们下楼。 两人走后。 孙迅倒吸一口气，直挺挺地往后倒在赵维鑫身上：「我看到了什么，学委竟然和她同桌刚起来了？我的天，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学委这么温柔可爱的女孩子都……哎呦！」 被迫停下哔哔，孙迅委屈地捂住头：「忱哥你干嘛打我？」 贺忱一把揽过他脖子，带着人往楼上走：「你应该庆幸你的智商不够当反派，不然你现在就歇菜了。」 孙迅问：「为什么？」 贺忱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儿贼，你话太多。」 「……」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数学老师抬头，看见何冉冉一个趔趄闯进来，御枝在她身后关上门。 「何同学，你来这里干什么？」 何冉冉一进办公室，满身气焰瞬间灭下来。御枝走近，站在旁边，淡淡道：「她来进行深刻检讨。」 「检讨？」 数学老师不解，忽然想起桌上的化妆品，「这些东西是你的？」 「我……」何冉冉支吾。 涉及到品德问题，数学老师浓眉紧皱，表情也冷厉下来：「你带违规物品到班里就算了，还把东西放进别人桌洞里，这算是什么回事？」 何冉冉：「我不是故意……」 数学老师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上节课我从御同学桌子里拿出来，你就坐在旁边看着，既然不是故意，为什么不主动认领？」 「……」 谎言被戳穿，何冉冉夹在两人中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哑口无言。 御枝主动开门出去，把数学老师的吐沫星子留给何冉冉一个人享受。 第四节 课的铃声刚刚打响，何冉冉从办公室里出来。 满脸沮丧，眼圈发红，看样子是被骂得不轻，可能还背着检讨。 抬头看见御枝靠着墙在等她，何冉冉狠狠剜御枝一眼，低声骂。 「贱人。」 她骂完就走。 没走开两步，被御枝拽着后衣领一下子拖进办公室不远的厕所里。 第14章 好欺负 这操作实在是出乎意料，何冉冉眼睛都瞪圆了，骂她：「旁边就是班主任办公室，御枝你他妈疯了吧！」 女厕所里空无一人，御枝直接将何冉冉按到隔间门板上，声音平静：「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负？」 被钳制的感觉太耻辱，何冉冉伸手想用指甲抓她。御枝撇头躲了下，抬腿去绊她膝弯，何冉冉猝不及防，顺着门板扑通滑倒在地。 何冉冉痛唿一声，又想起来，被御枝按着肩膀动弹不得。 她力气出奇的大，何冉冉眼神狠厉：「御枝你想干什么！」 「已经上课啦。」御枝弯起杏眼，唇边梨涡深陷，软软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说我想干什么？」 何冉冉是个欺软怕硬的，耍耍心机可以，一到这种时候，真的刚不过御枝。闻言开始害怕，抖着声音。 「你敢！」 御枝歪着脑袋，用小指掏了掏耳朵：「你在威胁我？刚才你不还说我疯了吗，疯子有什么不敢的？」 她说完，单手从水池边拿起个拖布，脏兮兮地往下滴着水。 这根本就不是自己认识的御枝。 何冉冉缩着肩膀，紧靠门板。 御枝瞥了眼拖布，啧一声：「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 第29页 拖布不仅脏，还带着油腻的不明物体。何冉冉噁心又害怕，嗓子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御枝拿着拖布就靠近她，何冉冉惊叫一声，一下子捂住脸：「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欺负你，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想像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何冉冉哆哆嗦嗦地睁开眼，发现御枝并没有再往前。 「记住你说的话。」御枝居高临下地瞧着她，「以后别再找我麻烦。」 「……」 何冉冉咬着嘴唇点头。 御枝把拖布放回原位置，要走。 何冉冉刚想爬起来，御枝冷不丁回头，她吓得又坐在地上。 御枝眼神警示：「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许告诉别人。」 何冉冉惊恐地勐点头。 御枝转身离开。 厕所外的洗手台前站着一个高挑漂亮的女生，不紧不慢地在洗手，听完整场闹剧，脸上神色依旧自在。 御枝在她旁边拧开水龙头，冲散手上的味道。余光里女生挑染着酒红色头髮，也没有穿一中的校服。 御枝多注意了一秒，不关心地收回视线，洗完手准备回教室。 「等一下。」女生出声。 「……」御枝脚步一顿，以为她要说刚才在厕所的事。转身时整理好乖巧的表情，打算死不认帐。 谁料女生说：「你校园卡掉了。」 她伸手将一张卡递过来。 御枝心里松口气，看了眼上边的名字，蓬姚，道：「不是我的。」 「嗯。」女生又把卡收回来，对她露出个笑，「是我的名字。」 「……啊？」御枝懵逼。 「你长得太可爱了，」女生眼睛开始往外冒星星，「想和你搭个讪。」 御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巴巴地憋出一句：「谢谢夸奖。」 不等女生再接话，御枝快步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 一天天的都是什么破事。 = 这件事过后，御枝和何冉冉算是彻底撕破脸。当天晚自习，何冉冉就搬着东西和钱芯的同桌换了位置。 御枝换来新同桌。 理科班女生少，重点班更少。班上仅有的六个女生还会以成绩为线，结成小团体，极度排外。 御枝之前和何冉冉钱芯在一起，现在关系决裂，也不准备融入别人。 其实御枝并不喜欢独来独往的感觉，但如果找不到三观合适的朋友，她宁愿做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 兰禾在家也是早出晚归，御枝很少见到她。服装公司的连锁店开到容城，她提前回来是想忙这边的工作，经常加班到凌晨两点。 御建在外地培训，两个星期结束。 御枝习惯了这种生活，继续在游戏里和宠物培养亲密值。 她和贺二狗的关系自那天晚上开始，变得更加亲近。至少小人现在不会再一被她捏尾巴就翻脸。 小爱心在御枝的不懈坚持下，一点点涨到200。 距离兰禾的生日还剩下三天，一中开始进行期中考试。 这次考试比较正规，成绩出来的没有月考那么早。御枝考完英语，总算是平安度过了一个晚自习。 兰禾难得没有加班，御枝回到家看见她，有些惊喜。 她刚想过去，坐在客厅里的兰禾便勐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女人背对着御枝，拿着电话冷声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把枝枝留在家里都成我一个人的错了？你是个好爸爸，那你怎么不回来陪她？你要培训，难道我工作就不忙吗？」 御枝脚步顿住，所有的话又都咽下去，自觉地回了卧室。 她锁上门，忽略门板外渐趋激烈的争吵声，取掉书包挂在转椅上。 她真是不懂。 御枝躺倒在柔软的床垫上，想。 父母明明连面都见不到几次。 为什么还能吵起来。 接连考了两天试，御枝头有点蒙，今晚不打算刷题。她翻身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宠物app。 q版房间里没有人，安安静静。 御枝点了下屏幕，弹出和上次一样的提示框。 [二狗正在休息哦，请玩家等一会儿再来陪它玩吧～] 御枝不明白游戏的休息时间是如何设置的。她每次刷完题打开app，宠物都在，但稍微早一点就见不到。 是有规律吗？ 御枝琢磨着，准备退出游戏，忽然看见小信封图标下有个红点。 她最近买金币，所以取消了任务提醒，按理说日常任务不会再提示。 御枝奇怪地点进小信封。 [限时任务：荒岛生存已发布，玩家可点进说明书查看详细规则哦。] 荒岛生存？ 听起来有点意思。 御枝按照提示，打开说明书，藏宝图一样的羊皮纸缓慢展开。 [欢迎来到荒岛生存！ 本次任务将由玩家和宠物共同完成，要求在一座美丽却荒芜的海岛上生存满一天，所有生活用品都需要在岛上自行制作。系统将会提供工具，以及三次求助机会。 海岛危险丛丛，玩家必须保证宠物血条数值为正，否则视为失败。 完成任务的途中，玩家还有机会获得意外收穫，如：金币大礼包、商店全区会员卡、亲密值赠送……] 第30页 可以赠送亲密值？ 御枝看到这里，立马将羊皮纸划到最底部，点击[进入任务]。 系统提示：[二狗正在休息中，为防止不明病菌被带到美丽的小岛上，请玩家先进行上岛体检吧～] 任务策划的还挺严谨。 御枝按下[同意体检]。 屏幕上闪过一片白光，光芒散去，游戏场景变为q版医院。 到处都罩着一层朦胧的纱，隐约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群在走动。 旁白框里浮出一行字。 [请玩家填写基本信息。] 字幕淡去，出现两张体检单。 一张是宠物的。名字那栏填着幼圆字体的「贺二狗」，下边是身高、体重等基本信息。 御枝扫了眼，觉得应该是系统自动填的，一看就是假的。 q版小人身高竟然还184cm。 另一张空白。待填栏里有姓名、年龄、身高、体重、职业、地址。 御枝随便编了个名字，年龄体重都填写真实。到身高一栏，她没来由地想起上次板报比赛。 贺忱倚着黑板，半笑不笑地说：「那你长得还挺显矮。」 「……」御枝果断填了一米七。 职业：学生。 地址：…… 御枝犹豫了下。 下载游戏这么长时间，没碰到过流氓简讯和垃圾gg。她对这款app还是有点信任的，于是粗略地在地址一栏填下「容城花宛街区」。 提交。 旁白框又冒出来。 [体检单已上交，玩家是否确定和宠物一同上岛？] [是/否] 御枝点击[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同学九十度鞠躬:我反思，我有错。因为这该死的一米七，我差点认错老婆qwq 第15章 艾格拉 屏幕上出现轮船一角，在海面上平稳行驶，伴随着汽笛音效。 很快，船停下，浮出旁白框。 [欢迎来到艾格拉小岛～] 字幕淡去，画面转到一座孤岛上，场景不断放大，由模煳变得清晰。 阳光沙滩，贝壳椰子树，崎岖嶙峋的礁石海岩，以及碧海蓝天。 小岛上荒无人烟，远处的森林郁郁葱葱，环绕四周都看不到船和灯塔。 屏幕右上角有个海岛微缩图，御枝点进去，像转动地球仪一样将整座岛屿巡视了圈，发现这里与世隔绝。 还真是个荒岛。 她退出微缩图，看见小人正站在海岛沙滩上，表情有点茫然。 它的头上悬浮着一条蓝紫色细长框框，里边的数据显示100％。 应该是血条。 小人仰起脑袋四处望，没有看见熟悉的山竹气泡:[你在吗？] 御枝找到键盘图标，点开，打出字母，同时沙滩上一笔一划写出字迹。 [在。] [……哦。]没有山竹气泡，小人像是没有了安全感，竖耳耷拉下来。 御枝看着可爱，用手揉了揉它的耳朵，小人顺势歪着脑袋蹭蹭她。 贺二狗现在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御枝逗它:[你不好奇这是哪儿？] 小人摇摇头，没精打采地晃了一下尾巴:[你在这里。] 你都在这里了。 我没必要知道这里是哪儿。 没想到小傢伙对自己如此信任，御枝正要夸它真会说话，忽然发现小人头顶的血条变成了95％。 还在持续往下掉。 御枝一惊：[崽你怎么了？] [渴。]小人头顶冒出的云朵气泡被晒的软趴趴。 热带地区海岛太阳毒辣，御枝感觉不到，但游戏里的宠物备受煎熬。 御枝赶紧安抚:[你去找个树荫休息一下，我帮你找水。] 小人蔫蔫地点头。 血条已经掉到了87％。 海水肯定是不能喝的，又没有时间去海水蒸馏。御枝迅速把目标定在靠近海岸的几棵椰子树上，滑动屏幕点击树干，没用。再点，一动不动。 御枝又随便点了下石头。 石头也不会动。 难道海岛上面的东西只允许宠物挪动，她无法干预？ 御枝又回去找小人。 海岛上没有树荫，小人躲在一个被海风和海浪侵蚀出的岩洞里，抱着膝盖蜷缩着，血条变成80％。 御枝打字:[崽你会爬树吗？] 小人疑惑:[？] 御枝:[那边有椰树，但我不能动。如果你会爬树，可以摘椰子解渴。] 小人摇头:[不会。] 那怎么办。 御枝想起之前的任务说明上，好像写着系统可以提供工具。她观察游戏页面，页面上除了有海岛微缩图，一个沙漏倒计时，还有两个图标。 御枝选中那个类似房子的图标。 点开。 果然是商店。 商店顶端有初始贝壳币100，店里可用的工具寥寥无几。剩余工具由于贝壳币不够，还没有解锁。 御枝扫了一眼，选择其中唯一的砍伐类工具，付了贝壳币买下来。 一把崭新的镰刀出现在小人脚边，御枝道:[你试试能不能砍动。] 小人捡起镰刀，从岩洞出来，找到椰子林里最细的那棵树，用刀砍了下。 纹丝不动。 树上甚至连个划痕都没有。 小人问:[有斧头吗？] [有。]御枝诚实道，[但是我们钱不够，买不起。] 第31页 一把斧头要200。 她刚刚试了，也不能充币。 小人用衣袖抹掉额头上的汗，放下镰刀，往森林那边跑去。 御枝不知道它要干嘛，想跟上去看看，小人又很快返回来，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枯树枝。 我崽真聪明。 御枝瞬间和它心灵相通，点进商店又买下一根绳子。 小人用绳子把镰刀绑在树枝顶端，然后举起新工具，伸进椰树叶丛中。 用力一割。 几个椰子从树上滚落下来。 与此同时，旁白框冒出。 [淡水问题已解决，恭喜玩家获得随机小礼品一份，金币大礼包。] 屏幕上出现一个宝箱，御枝点开，金币哗啦啦飞出箱子。 [叮～ 您已获得金币+500000 贝壳币+300 请再接再厉呦!] 旁白框消失，小人抱着椰子喝水，头顶血条一点点恢復到100％。 御枝心下一松，还没来得及开心，小人血条又开始掉。 但比起刚才，掉得缓慢一些。 御枝心又提起来。 [崽你又咋了？] 小人放下椰子壳，仰头看她，有点不好意思:[……肚子好饿。] 荒岛生存的成功根源就是保证小人血条为正，满足它的基本需求。解决完淡水，现在自然到了食物问题。 御枝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就是捉鱼，她回商店看了看，一个鱼叉竟然要500贝壳币，而她只有350。 御枝想了想，问小人:[崽崽，我们去浅海区看看有没有海藻野菜。] 小人点头。 御枝通过海岛微缩图找到一片看起来平静安全的浅海，带小人过去。 靠近海岛的地方礁石遍地，小人捲起裤腿，下到海里，按照御枝说的，在礁石缝隙里找，很轻易地就找到一种依附在礁石表面的紫红色海藻。 御枝不确定这个能不能吃:[你先尝一点点，小心中毒。] 小人看完礁石上的字，听话地揪下海藻尖尖，放进嘴里嚼了嚼。 御枝问:[怎么样？] 小人皱巴起一张小包子脸，连耳朵都竖了起来:[哇，好咸。] 血条往上升成85.5％。 看来是能吃，御枝打字:[你先将就一下，我去看看别的。] 游戏时间比现实时间过得快，沙漏底端标註着剩下十八个小时。 御枝点进海岛微缩图，找到森林，放大，想看看有没有蘑菇野果之类，但一无所获，倒是看见野兽脚印。 岛上还有野兽？ 御枝瞄了眼游戏场景，夕阳将要落山，看来晚上要提醒崽崽烧火。 御枝正要退出微缩图，眼尖地瞧见海面上有个东西在移动。 像是小三角。 什么东西？ 御枝奇怪地放大，再放大。 ……沃日！ 御枝吓得手一抖，立马退出去，疯狂滑动屏幕去浅海区，打字。 [崽你快跑！] [有鲨鱼！] [活的鲨鱼啊啊啊！] 浅海区空荡荡，小人不见了。 鲨鱼会被血腥味引来，御枝联想到野兽脚印，难道她崽被叼走了？！ 她崽那么小一只。 野兽要想吃还不是一口一个！ 这游戏真他娘刺激。 御枝重新点进微缩图，开始疯狂寻崽，找了大半个岛屿都没找到。 鲨鱼离岛越来越近，御枝霎然想起三次求助机会，退出点击灯泡图标。 [叮！ 您已开启第一次求助 请写下您的要求。] 御枝打字:[找到宠物赶走鲨鱼！] [收到。] 游戏场景自寻转动，周围一切都飞速掠过，眨眼间停留在另一处浅海区。 御枝一眼看见小人光着脚丫泡在海水里，连忙打字:[崽快过来，危险！] 小人拿着尖锐的树枝聚精会神往水里戳去，水花四溅。被染成红色的海水上浮出一行字。 它微愣，回头。 被血腥味吸引来的鲨鱼终于找到目标，飞速破开海浪，想要靠近小人。 距离约半米远时，晚霞漫天的空中突然在鲨鱼和小人之间噼下一道雷，水花炸起丈高，当场将鲨鱼吓跑。 御枝:…… 这个特效真是绝了。 小人也被惊到，拎起树枝往沙滩上跑，御枝这才发现树枝上叉着条鱼。 旁白框再次出现。 [食物问题已解决，恭喜玩家获得随机小礼品一份，商店全区会员卡。] 「……」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御枝无语地点击那张金粉色vip卡。 [叮～ 您已获得会员卡+1 贝壳币+500 请再接再厉呦!] 天降惊雷吓到了贺二狗脆弱的小心灵，怂唧唧蹭到御枝掌心求安慰。 御枝本来想批评它为什么乱跑，看它垂着尾巴和耳朵，又骂不出来。 折腾这么一会儿天也黑了，小人捡来树枝，用御枝买的打火机将鱼烤了，火堆留着，窝到岩洞里睡觉。 沙漏底部的时间还剩十二小时，只要安全度过，任务就算成功。 桌上闹钟显示00:21。 御枝揉揉睏倦干涩的眼皮，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朦胧间瞧见燃烧的火堆边，映出一群不明物体的影子。 硬生生把剩下半个哈欠憋回去，御枝滑动屏幕，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第32页 一群野兽伴着夜色缓慢靠近岩洞，为首的那只格外兇勐，像狼又像猴，幽绿色的竖瞳被火光映到发亮。 ……还能不能让她休息会儿了。 御枝果断摇醒小人:[崽你别睡了，大灰狼来了。] 第16章 美人鱼 [嗯？] 小人睡眼朦胧地从岩洞钻出去，刚钻出半个头，迎上一众骇人视线。 对视两秒，小人嗖地缩回来。 [它们应该怕火。]御枝出主意，[你拿着火把，去吓吓它们。] 小人瑟瑟发抖:[谁吓谁？] 我崽胆儿咋这么小，御枝一本正经:[不去就会被吃掉哦。] [……] 小人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硬着头皮奔出去，挑起火把用力扔进野兽群。 为首的野兽退开一步，而后直接将火把踩灭，冲着小人尖声吼啸。 [啊！]小人吓得毛炸开了，血条下降3％，撒脚丫撤回岩洞，[你又骗我!] 御枝:「……」 不。 这不符合常理。 野兽不是都怕火吗？ 御枝飞速点开商店，买下一瓶防狼喷雾:[崽你用这个喷它们！] 小人怀疑:[它们是狼吗？] 御枝:[是……吧。] 小人抱住岩石不松手:[你都不确定就让我去！它们咬我怎么办？！] 刚说完。 野兽群已经将岩洞堵住，领头的那个开始用头一下下撞击岩石。 岩洞破裂出缝隙。 脑中灵光乍现，御枝照着自己的脑门拍了下，都困煳涂了。 忘记她还有两次求助机会。 御枝按下灯泡图标。 [叮！ 您已开启第二次求助 请写下您的要求。] 御枝打字:[赶走野兽！] [收到。] 旁白框消失。 游戏场景开始剧烈颤动。 海岛上颳起飓风，沙粒飘飞，海浪咆哮翻涌着往上沖袭。 椰树果实被震落满地。 碎石沙砾扑簌簌往下掉。 堵在岩洞前的野兽群慢慢后退，又放不下洞里的美味，犹豫不决。 为首的野兽还要往前。 「啦～啦～」 手机收音孔突兀地传出歌声。 御枝一愣。 小人紧抱岩石跟着抬头。 翻涌的海面渐渐平息，安静两秒，勐地又掀起更大的海浪，像天幕倒挂的瀑布，几乎要吞噬掉整座海岛。 野兽群吓得掉头逃窜。 「啦啦～啦～啦～」 不知道哪儿又开始唱歌。 这种类似毁灭的场景却伴着柔软清透的歌声，显出几分诡异。 [怎么回事？] 小人扒着岩洞往外探出头。 [有点不对劲啊崽。]御枝打字，[你先猫洞里躲着，我……] 打到一半，御枝停住。 视线定在屏幕上，半晌没动。 大海恢復平静，潮水褪去，露出崎岖的墨黑色礁石。 乌云散尽，圆月昏黄。 坐在礁石上的影子变得清晰，一头藤紫色长髮海藻般披散，银白色鱼尾半掩在水里，精緻的和游戏格格不入。 小人和御枝一同瞪大眼。 ——妈妈！ 我看到美人鱼啦！！ 坐在礁石上的人鱼远远往岩洞的方向望了眼，又纵身跃入海里。 银白色鱼尾在月光下划出优美线条，水珠晶莹剔透，落入海底。 ……这就走了？ 御枝眨眨眼。 她还想截图留念来着。 沙漏底部标註着还有六小时，天边鱼肚白变成橘黄，铺满海平面。 已经过了大半天。 御枝计算时间，等岛屿迎来下一次日落，她和二狗应该就能回去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消磨时间。 椰子在沙滩上滚落满地，不用镰刀就能解决淡水问题。小人削尖树枝，拉着御枝去展示它的叉鱼技术。 走到浅海区，两人皆是一愣。 临近浅海的沙滩上，整齐摆放着大大小小十几条鱼，像是献供一般。 小人问：[你捉的吗？] [不是啊。]御枝也很懵逼。 [这么多。] 小人在沙滩前蹲下，戳了戳其中一尾，[今天不用挨饿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让御枝觉得不对劲，她划动屏幕到浅海上，巡视了一圈，都是深深浅浅的礁石地。 难道是系统赠送的？ 御枝准备往回划，余光里闪过银白色的碎光。她手指停住，慢吞吞绕过一块大礁石，往后边转。 昨晚那条美人鱼正躲在礁石后，偷偷望着沙滩上的小人。 远观了会儿。 她甩甩鱼尾，似乎有点想过去。 御枝没出声，看她要做什么。 小人卷着袖子拎起两条鱼，四下看了圈，没找到御枝，独自往岩洞去。 送出的礼物被接受，美人鱼显然很开心，鱼尾在海底一摆，轻灵优雅地游向浅海。 御枝不动声色跟上去。 与沙滩还剩下点距离时，美人鱼停下，不知道从哪儿捧出满掌心的珍珠和钻石，用力撒出去。 那些看起来就昂贵非常的小东西，咕噜噜地滚落到沙滩上。 小人转回来拎剩下的鱼，美人鱼连忙又潜入海底，躲到礁石后。 「……」 这条鱼在干嘛。 第33页 御枝看得无比困惑，用手指试探性地点了下其中一枚珊瑚红钻石。 [叮！] 旁白框出现。 [恭喜玩家发现稀有珠宝，获得随机小礼品一份，隐藏提示卡。] 屏幕上出现一张空白卡片，御枝点击，有字从卡片上浮现出来。 [ 您已解锁新角色！ 人鱼艾格拉，岛屿之主。 当她献出人鱼的宝藏，玩家有缘获得极品礼包及100亲密值……] 终于等到你了。 御枝欣喜地往下划。 [玩家是否愿意实现艾格拉的心愿，让她献出人鱼的宝藏？] [是。] [玩家是否愿意与艾格拉定下约定，获得极品礼包与100亲密值？] [是。] [玩家是否愿意促成人鱼与宠物姻缘，同意艾格拉带宠物入海？] [是……] 诶等等。 御枝剎住手指，这个选项是什么意思？人鱼的心愿是和小人在一起？ 艾格拉对贺二狗一见钟情了？ 御枝被这跨越物种的爱情震撼到，超过答题时间，任务卡消失。 旁白框出现。 [人鱼艾格拉恳请与玩家对话，玩家是否同意？] [是/否] 御枝默了两秒，点击同意。 场景转到浅海，人鱼艾格拉长发披散，倚着礁石，轻轻甩动鱼尾。 察觉到什么，她抬头。 [你来了？] 御枝：[……嗯。] 说实话，任务发展到这个阶段，总有些脱离轨道的怪异感。 尤其现在还是凌晨一点。 御枝裹紧小被子，完全没了初见人鱼的惊喜，隔着屏幕打量她。 标准的二次元美少女，和q版二头身的贺二狗完全不搭。 御枝想不通她是咋看上眼的。 这俩人画风都不在同一频道。 [我喜欢那个长着尾巴的人类少年。]艾格拉毫不羞怯，直截了当，[怎样你才能同意我把它带入海底？] --------------------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任务并不简单。 第17章 别摸我 [它和你不一样。] 如果游戏没有逻辑bug的话，御枝说，[它不能在海底唿吸。] 艾格拉：[我自有办法。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只想带走它。] 御枝心动了下。 又觉得这样好像是在抛弃小人。 可她下载游戏，起初是想代入贺忱欺负宠物，现在不就是为了攒够亲密值，兑换那本书吗？ 兰禾后天生日。 她不抓紧机会，计划要泡汤了。 再说，贺二狗只是纸片人。 一个程序代码组成的ai。 应该不懂什么叫做被抛弃吧，它的一举一动，都是设定好的。 御枝说服自己，打字:[我不能把它给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借你。] 艾格拉：[借？] [就是暂时给你。]御枝解释，[日落之前你必须将它还回来。] 她不知道「带走」的期限是多长，但任务结束后她要和小人一起回去。 艾格拉神色犹豫，又看向沙滩，过了会儿，她轻轻点头：[好，我愿意。作为交换，你想要什么？] 御枝：[我要人鱼的宝藏。] 艾格拉同意，双手在空中动作几下，精緻的宝箱出现在她掌心。 [只有我将它带入海底后，宝箱才会打开。]艾格拉捧出宝藏。 御枝选中宝藏，艾格拉又拿出一颗海蓝色珍珠，[你让它吃掉这个，可以像我一样在海里唿吸。] ……这个任务策划真高级。 御枝点了下珍珠，珍珠自动归入商店物品。艾格拉期待地看着她：[请把它带到这里来，我等你。] 背着小人做交易，御枝莫名有些心虚：[……好。] 顿了顿，她又强调，[一定要在日落之前把它还给我。] 艾格拉点头，御枝离开。 她回到岩洞前，几条鱼架正架在火堆上，小人托着下巴坐在旁边，感觉到什么，它耳朵竖起来。 [你回来了？]小人晃着尾巴问，[你去哪里啦？] [随便转了转。]御枝撒谎，[我给你带了吃的回来。] 小人问：[什么？] 御枝从商店里移出那颗珍珠，放到小人跟前：[糖果。] 小人新奇地拎起珍珠放到眼前：[哇，是蓝色的。] 御枝看它腮帮子动了两动，咽下去，紧张地问：[好吃吗？] [嗯！]小人圆熘熘的眼睛弯成两条线，仰头沖她笑，[超甜！] 「……」 御枝忍下罪恶感：[甜就好。] 小人将火堆上的鱼翻个面。 御枝盯了屏幕一会儿，在心里打几遍草稿，不经意似的问：[你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在沙滩上吗？] 小人果然好奇起来：[嗯？] [是昨晚的美人鱼。]第一次欺骗贺二狗，御枝打错好几个字，庆幸小人看不见她的表情，说，[人鱼是这座岛屿的主人，特地用海鱼来招待岛上的客人。她现在在浅海那边，捉鱼技术很好，你可以和她交朋友。] 小人不疑有他，跟着御枝走到浅海边的沙滩上。艾格拉姗姗从礁石后游出来，朝着小人羞涩微笑。 小人没什么反应。 御枝硬起心肠，开玩笑般补充了句：[崽崽，你去和她打好关系，我们以后每天都会有鱼吃啦。] 第34页 [啊？]小人有些迷茫，头顶冒出小小的气泡，[怎么打好关系？] 御枝：[你就在浅海陪她聊聊天，她一条鱼应该比较孤单吧。] 小人下意识地看向旁边，没有熟悉的山竹气泡。它抿起嘴角：[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回家。 御枝忽然就有点破防，打不动字了：[……你先和艾格拉玩一会儿，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离开这里的方法，找到了就来接你。] [好。]小人眼睛亮了下，[那你一定要来接我哦！] 它眼里的光太过明亮，御枝一时间没话说，只能揉揉它的脑袋。 艾格拉靠着礁石朝沙滩上招手，小人一步三回头地向她走去。 小人一没入海域，沙滩与浅海之间就隔上一层透明屏障。 御枝试探着点了一下，发现那边变成了海岛微缩图的视线死角。 她没法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沙滩上贝壳零星，空无一人。 御枝侧躺在床上，把宝箱从商店里移出，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开心。 按照艾格拉说的，要等她把小人带到海底，宝箱才能打开。 御枝安静地等了会儿。 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被骗了？ 御枝戳了戳宝箱的金锁，余光里有谁的影子投在沙滩上。 御枝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小人衣袖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光脚踩在贝壳上，头顶的云朵气泡变成浓墨色，仿佛天空要下雨。 [艾格拉说你把我卖掉了？]它面无表情地问，[是真的吗？] 御枝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我不是……] [你刚刚让我吃的根本就不是糖。]气泡翻滚着闪电，小人两手握紧小拳头，[你骗我。你想等我走了，就自己一个人偷偷回家，对不对？] 它的愤怒太过明显，像真的有这种情绪，御枝解释：[我没卖掉你。] 薄薄的屏障碎成水珠。 艾格拉焦急地从礁石海追上来，她不能离开海水到陆地上，恳请御枝：[你把它带过来。] 御枝停下打字的手，没有动。 [我们约定好的。]艾格拉提醒，[人鱼的宝藏给你，它归我。] 御枝想说我明明就是借给你，为什么你要跟它说我把它卖掉了？ 手指还没有按上键盘。 她看见小人的眼圈红了。 「……」御枝愣住。 云朵气泡里翻滚的闪电停下，浓墨色又变成透明色。 小人耷拉下尾巴和耳朵，揉了揉眼睛，低着头绕开宝箱，往岩洞去。 他不开心。 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御枝想到，贺二狗之前被她欺负心情不好，就会在小被子里缩成一团。 它明明一直都有情绪。 是她只惦着宝箱，忘掉了。 心里有块地方被戳到，吃了梅子一样酸涩，御枝说：[我不要了。] 艾格拉问：[什么？] [宝箱，我不要了。]御枝打字，[对不起，我违约了。] 御枝将宝箱推到浅海，想去岩洞找小人。游戏场景突然开始变暗。 [人类果然狡猾又卑劣。] 艾格拉慢慢往摆动鱼尾往后退，以她为界，海水开始不安分地涌动。 她跃坐到礁石上：[既然你们不愿意留下，那就谁也别想离开这座岛！] 天空应景地噼下一道雷。 大片乌云迅速聚集，笼罩岛屿。又是一道雷，瓢泼大雨哗啦落下。 「啦啦～啦～」 礁石之下暗流涌动，艾格拉藤紫色长髮迎风飞舞，轻灵的歌声响起。 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平静的海面在歌里翻涌咆哮，掀起滔天巨浪，转眼冲垮大片椰树林。 ……天。 御枝微微瞪大眼。 竟然黑化了。 好好的野外生存怎么会变成逃离恶/魔/岛？御枝滑动屏幕找小人。 [崽崽快跑，水淹过来了！] 在她打字的间隙，一个巨大的浪头扑上陆地，沿海岩石轰然倒塌。 小人惊慌地从岩洞里逃出来。 暴雨倾盆，森林却起了火。 半座岛屿转眼间就在烈烈火光与滔天海啸中沦为废墟。 这美人鱼才是终极大boss吧！ 御枝开始后悔同艾格拉做交易，点进商店里买下救生圈扔到小人脚边：[崽崽快穿上！] 海水淹没掉一半岛屿，水位持续上涨到小人腰间。它费劲地拉过救生圈，套到身上，勉强喘了口气。 「啦～啦啦～」 人鱼的歌声还未停止。 要不是暴雨遮得屏幕模煳一片，御枝真想去买把榔头锤爆她脑壳。 ——咔嚓。 碎裂的岩石沖断椰树，粗壮的树干直挺挺倒向水面，水花四溅。 小人避闪不及，被树枝砸到，头顶血条瞬间掉成30％。 又有一棵树要断到它身上，御枝瞳孔微缩，想也不想点击灯泡图标。 [叮！ 您已开启第三次求助 请写下您的要求。] 御枝打字:[赶走艾格拉！] [嘟嘟——] 手机振动。 [抱歉。 要求解码错误。 请玩家重新输入。] 解码错误？御枝飞速删除:[阻止小岛沉陷！] [嘟嘟——] 第35页 手机再次振动。 [抱歉。 要求解码错误。 请玩家珍惜最后一次输入机会。] 狗系统。 御枝咬牙：[离开小岛！] [叮—— 要求解码成功。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三十分钟，中途离开判为闯关失败。 请问玩家是否确定与宠物一同离开小岛？] [是]。 [收到。] 陷裂的岛屿被暂停。 岛上所有景象朦胧淡化。 收音孔里传出任务开始时的汽笛声，屏幕再次被白光笼罩。 光芒散去，场景转回q版房间。 世界末日般的场面轻飘飘从眼前消失，御枝有几秒的恍惚。 系统出现提示。 [很抱歉，由于玩家中途退出，荒岛求生任务失败。] 御枝现在哪儿还去管什么任务，一把叉掉提示框。 小人坐在椅子上，浑身低气压。 御枝犹豫地摸出键盘，山竹气泡绕着小人小心翼翼转了一圈。 [崽，你在生气吗？我没有想要卖掉你，我当时只是……] [为什么骗我吃那颗糖？]小人勐地抬起头瞪着山竹。 它身上湿透的衣服已经自动换掉了，但眼睛还是红红的。 不等回答，小人接着问：[为什么用我和人鱼的宝藏做交易？] [……]接连两个死亡问题，御枝被噎到，不知道该答什么。 沉默就是心虚，小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转身就往床边走。 它又想躲进被子里，御枝连忙伸手去拦它，指尖还没有碰到尾巴。 [别摸我！] 小人侧身避开，气泡尖锐地怼上来，[你不想带我回家，就不要摸我！] －10。 －10。 －20－30－50…… 它头顶的情绪值开始疯狂掉落。 眼看又要功亏一篑，御枝急忙打字：[你别生气，我……] 小人一字一顿:[骗子！] －100。 总亲密值，零。 努力这么久。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他妈什么破任务？！ 她玩个游戏充了钱，还两头受气不讨好！到底谁是大爷！ 御枝心里也烧起无名火，直接退出app，将手机一把扔到床头柜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嗯，wuli枝枝还没有意识到二狗小朋友并不是普通的纸片人（点菸） 第18章 新同桌 次日下午出了成绩，御枝掀开成绩单一看，果不其然又是第二。 她现在已经学会平淡接受了，只是多看了眼物理分数，七十八。 有进步，但依旧很烂。 晚自习前，御枝从物理办公室抱完卷子出来，迎面碰上孙迅和赵维鑫。 贺忱不在。 这人今天一天都没来，御枝记得田磊上课的时候好像说他请假了。 「学委。」孙迅打个招唿，没等御枝开口，他灿烂一笑，「你别怕。」 「？」御枝问，「我怕啥？」 「我忱哥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其实还是很会照顾人的。和他同桌的好处非常多。」孙迅掰着指头数，「他除了嘴贱、人狗、有点洁癖、不让抖腿、不让午休吵他睡觉、不让在他位置上吃掉渣零食、不让……」 bb说了一堆，孙迅终于结束，「——之外，也没别的了。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好相处的？」 不平等条约都没这条件多，御枝抽着嘴角问:「……跟我说这些干嘛？」 孙迅:「帮你了解他。」 御枝越听越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了解他？」 「因为你俩要当同桌啊。」 哗啦。 御枝怀里的卷子掉了。 她觉得孙迅刚才可能说了句她听不懂的鸟语:「……啥？」 「你不知道？」赵维鑫接话，「班长的座次表上写着的，你不变，贺狗往前挪一下，你俩不就是同桌吗？」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御枝才把脑子和卷子一起从地上捡起来。 扭头又拐回物理办公室。 「对，我确实是把你跟贺忱调成同桌了。」田磊坐在办公椅上，笑得无比慈祥，「御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御枝试图反抗:「我觉得不太好。」 「哪儿不太好？」 「就……」御枝绞尽脑汁搜出个意见，「男女有别，做同桌不太好。」 田磊闻言害了声:「都什么年代了，老师没你想的那么封建，我对你和贺同学简直放一百个心。」 御枝还想挣扎:「可是……」 「没有可是。」田磊正色起来，「我就问你，你跟贺忱做同桌，除了搞搞学习，还想搞别的吗？」 御枝果断回答:「不想。」 「那不就结了。」田磊沖她摆摆手，「赶紧回去上课吧。」 「……」 御枝垮起个小猫比脸。 行。 反抗失败。 …… 晚自习开始陆续换座位，御枝不动地，刷完题往旁边看了眼。 旁边的位置空着。 她的新同桌直到现在也没来。 三节课上完，御枝没在教室逗留，往书包里装了两本题册就走了。 已经是十月中旬，夜晚温度持续下降。教学楼下学生寥寥，平行班比重点班少一节课，提前半小时放学。 第36页 御枝到车棚去取自行车，校服兜里有东西嗡嗡振动。 她解完车锁，把手机拿出来。 一中对电子产品管的不算严，大多学生很自律，平时就当个通讯工具用。 御枝扫一眼来电备註，直接在车棚接了电话：「妈妈。」 那边连开场白都没有:「我看到你的期中考成绩了，又是第二？」 成绩下午才出来，也不知道她妈的消息咋这么灵通。御枝预感到要挨骂，低低地嗯了一声。 兰禾声音比秋夜的温度更凉：「解释一下这次的物理为什么还没上八十。别用题难做藉口。」 御枝头疼：「其实是有进步的，我物理上次才……」 「这样的进步不行！」兰禾打断，「不是第一，一切进步都毫无意义！」 「……」 剩下的话卡在御枝喉咙里，兰禾又开始无休止地对她施加压力。 「妈妈只要你成为最优秀的那个。明白什么是最吗？不管出现什么意外什么差错，你都要努力把别人甩在后面……」 可她已经很努力了。 御枝说不出口，甚至觉得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把她压得背都挺不直。 有学生推走御枝旁边的车，叮铃一声响，兰禾停下训斥。 「你还没回家？」 御枝:「刚下课。」 「那等你到家了我再打电话，先挂吧。」兰禾又想起什么，「哦对，妈妈明天生日不在家里过了，公司货物出了问题，我在去机场的路上。」 御枝愣住:「可是我们……」 「马上要到机场了，你赶紧回家，妈妈先挂了。」 啪。 电话挂断。 ……可是我们说好了的。 御枝以为御建不在家，明天中午她可以和兰禾一起吃顿饭。 虽然没有兑换到那本书，但她认真准备了别的礼物。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车棚里的车接连被推走，御枝不想在公众场合失态，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又忍下去。她退出通话页面。 手机壁纸上，宠物app的图标在一众学习软体中格外显眼。 不受控制的，她点进app。 系统冒出提示框：[上岛体验结果已出，请玩家点击领取。] 页面上出现两张体检单，御枝看也不看，直接转发到宠物邮箱。 她按着房间转了圈，没有见到贺二狗，估计又在休息。 可惜以后也见不到了。 「妈妈只要你成为最优秀的那个。」 如果她现在的努力程度还不够。 御枝退出，长按软体。 [是否卸载该游戏？] [是/否] 那就戒掉与学习无关的一切。 御枝点击[是]。 再努力一点。 = 贺忱窝在卧室打了一天游戏，心里那股烦躁劲儿还是没有沉下去。 他向来随意，看得也开，很少有情绪受外人影响波动的时候。 何况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清楚。 昨晚的梦清晰到，每一帧画面他现在还能记得起。镰刀割椰果、树枝叉鱼、岛屿沦陷、海啸和末日。 以及那条人鱼说：「她不要你了，我用宝藏把你买下来了。」 贺忱不想承认。 梦里那人答应用他和人鱼宝藏做交易的那刻，他会有背叛的感觉。 不是那人背叛了他。 是他觉得，他背叛了那个人。 被迫重新选定主人的背叛感。 「……我呸。」贺忱忍不住骂出声，自言自语，「什么主人。」 这破梦都快把他折磨神经了。 一把合上电脑，贺忱趿拉着拖鞋走到床边，又将枕头底下那张粉嫩嫩的掐桃符拿出来，摆到床上。 面无表情地盯着符纸看了几秒，贺忱忽然双手合十往床上一跪。 开始虔诚地磕头：「祖宗保佑，今晚不要再让我梦到ta了。」 不然绝对锤爆那颗山竹脑袋。 正儿八经地沖纸符磕了三个头，贺忱还是觉得诚意不够，往四周扫了圈，按着史努比闹钟的头也磕了下。 嗯。 这回应该奏效了。 贺忱满意地扔开史努比，把纸符又塞回枕头下，踢掉拖鞋上床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这一次进入梦境后，他的意识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逐渐消失。 而是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推开门，走进一间小小的房子。 依旧是熟悉的布局。 没见到让他心烦一整天的山竹，反而在桌面上看到两张纸。 他走过去，拿起其中一张，上边用q版字写着「体检单」。 什么时候做的体检？ 他往下看。 …… 「我去——」 床上的人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支棱着乱发，跟扔在床尾的史努比大眼瞪小眼，发了会儿呆，翻身下床。 拖鞋也没来得及穿，贺忱光脚跑到客厅，捞起沙发上的书包，胡乱地拿出笔记本和笔，咬开笔帽写字。 「姓名：支木……」 纸张上的字迹太抖，贺忱深唿吸几次，稳住手，继续写。 「性别：女。」 「年龄：十七。」 「身高：一米七。」 以及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贺忱几乎是屏住唿吸，慢慢写下。 第37页 「住址：容城花宛街区。」 所有的不可能都变成现实。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之前被孙迅嘲笑过的猜想，是真实的。 客厅单开着盏落地灯，光线在少年清瘦的脚踝上打出朦胧剪影。 胸腔里一颗心脏砰砰跳动，少年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写道： 「暗、鲨、名、单」。 -------------------- 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在掉马的边缘反覆横跳 以及 不仅可以搞学习，还可以搞对象（狗头） 第19章 一米七 一张皱巴巴的纸摊在桌面上，接受着来自前后左三双眼睛的审视。 半晌，赵维鑫先开口：「你俩不会是联合起来整我吧？」 「不是我俩，是他。」孙迅也跟着抬起头，「忱哥，你认真的？」 贺忱面无表情地回视两人：「看我的眼神，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赵维鑫嘶了声，捂住额头：「等等，先让我捋一捋。你说你最近老是做梦，梦到自己变成游戏里的纸片人宠物，还被这个游戏的虚拟玩家百般折磨。但你昨晚在梦里忽然发现一张体检单，上边的信息显示这个玩家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就住在容城，还极有可能是咱们学校的？」 贺忱点头：「嗯，大差不差。」 「我不信。」赵维鑫还是觉得荒谬，「咋会有这么玄幻的事？」 他捏起桌面上那张纸，在半空中晃悠两下，「而且就凭这点信息，别说容城，就算真在咱们学校，那么多女生，你怎么可能找得到她？」 「对啊。」孙迅嚼着卷饼，含煳不清地道，「范围再缩小一点，一中住花宛街区的女生也海了去了。」 花宛街区在一中附近，许多家长为了孩子上下学方便，都会在这里买房。 「比如你的新同桌。」赵维鑫往贺忱旁边空着的位置示意了下，「据我所知，她就住在花宛街区。」 孙迅附和地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抢过赵维鑫拎着的那张纸，仔细看了眼名字，激动地一拍桌子：「卧槽！我知道了！忱哥我知道是谁了！」 贺忱和赵维鑫立马凑上来，四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谁？」 「学委啊！」 孙迅重新把纸放到桌上，指着信息一栏栏分析，「你看，姓名支木，反过来不就是树枝的枝，御枝的枝。」 他接着往下指，「住址花宛街区，学委家也在这里。」 再往下指，「年龄十七，符合吧？」 继续往下指，「身高一米七……」 孙迅卡壳。 贺忱和赵维鑫沉默地凝视他。 「……学委穿上高跟鞋应该会有个一米七。」孙迅顶着贺忱的死亡视线，蔫蔫地收回手，「当我没说。」 「绝对不会是御枝。」贺忱折起纸张放进兜里，信誓旦旦，掷地有声。 他昨晚上就想到了支木和枝，但凭着一米七又第一时间把御枝排除了。 于是又绕回原点。 这个神秘的女人到底是谁。 说曹操曹操到，孙迅沖刚刚进班的人咧嘴一笑：「学委，早啊。」 「嗯。」御枝没精打采地应了声，游魂般飘到位置上坐下。 「……」孙迅扭头问贺忱，「今天不是快乐周五吗，你同桌咋了？」 贺忱靠墙坐着，满脑子都是支木和一米七，闻言瞧了眼头顶乌云的御枝，懒散道：「可能是有我这么个优秀好看的新同桌，给她高兴傻了。」 孙迅:「……」 我听你放屁。 御枝做了整宿怪梦，早上起来心情乱的像团麻线，根本找不到线头。 听课也动辄发呆走神。 英语老师在台上讲着语法，她坐在底下恍恍惚惚地记着笔记。 等下课了回神一看，卷面上该更正的错题没有更正，却画着排q版小人。软软的竖耳和尾巴，眼睛弯成线。 ……不知道贺二狗现在怎么样。 有没有找到新的主人。 御枝对着小人出了会儿神，又勐地将卷子折起来——管它呢。 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后两节课认真听完，放学铃声打响。御枝合上课本，去餐厅吃午饭。 教室里人差不多走完，还剩下几个格外用功的，省下午饭时间写题。 「走啊忱哥。」孙迅伸个懒腰，脚往前伸，踢了下贺忱的椅子，「你平时不是干饭先锋吗？今儿咋不动。」 贺忱没搭理他，低头写得认真。 赵维鑫顺势坐在御枝位置上，凑过去看：「你写什么呢——胡萝蔔、山竹、洛丽塔女僕装……」 他看不懂，「啥玩意儿？」 贺忱写完，把纸叠起，在脖颈前边象徵性地抹了下，淡淡道。 「我的详细暗鲨计划。」 「……」 贺忱扔下笔：」走，去吃饭。」 赵维鑫跟着站起来，校服衣角不小心蹭掉御枝的试卷，落到地上摊开。 「呦。」他弯腰捡起来，看到卷子上成排的q版画，「想不到学委上课也开小差，这画的什么东西……」 他仔细观察，「狗吗？」 贺忱装好校园卡，兴致缺缺地瞄了一眼：「你瞎啊？这眼睛都眯成线了怎么可能是狗，明明是狐狸。」 狐狸？ 第38页 赵维鑫又看一眼，猫不猫狗不狗，有点四不像，索性又放回御枝桌上。 放学不到二十分钟，正是餐厅人流高峰期。到处人头涌动，嗡乱嘈杂。 贺忱放弃了平时最爱的糖醋小排，目标明确，直奔胡萝蔔炒肉。 「你的计划靠谱吗？」孙迅跟着他排队，说，「难不成每个喜欢吃胡萝蔔的你都要问问人家住哪儿？」 「这不是有身高限制。」贺忱眼神四处扫描，「一米七以下直接排除。」 孙迅想了想：「忱哥，其实我觉得你不该拘泥于一米七。人家长得丑的网名还叫帅的一批呢，说不定……」 「等下。」 贺忱打断，目光定格在某处，轻声道，「我好像找到她了。」 孙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是个挑染着酒红色头髮的女生，个子高挑，看不清正脸，手上餐盘里盛着一格胡萝蔔小炒，正在找空位置。 孙迅：「你确定吗？」 贺忱的注意力被女生钥匙圈上的山竹挂件吸引，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他眼里漾出光:「我确定以及肯定。」 话音未落，他抬脚追上去。 贺忱个高腿也长，很快走远，孙迅连忙转身：「诶你等等我！」 餐厅拥堵不堪，孙迅不小心碰到身后那人的肩膀，头也不回地道个歉，「不好意思啊同学。」 被撞的御枝还来得及说没关系，孙迅已经跑了，也不知道在急什么。 她不明所以，收回视线，在窗口刷了下卡：「阿姨，一份胡萝蔔炒肉。」 = 午饭时间刚刚结束，教室里人还没坐齐，学生三三两两讨论着题目。 赵维鑫从后门跑进来，一路冲到孙迅旁边的位置坐下，才喘了口气。 贺忱递瓶饮料过去，他接过，吨吨吨灌完，一抹嘴：「帮你打听到了，那个女生叫蓬姚，高二文七班，上星期刚转来的，听说是个刺头，在别的学校惹了事才托关系转来一中，她爸……」 「我管她爸干嘛，我又不跟她爸相亲。」贺忱抢过饮料，「说重点。」 赵维鑫顺他着道：「重点就是蓬姚住渝湖湾，不在花宛街区。」 「……」贺忱不说话了。 孙迅看他好像挺失望，安慰，「这么多人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指不定这个蓬姚以前住花宛呢。」 贺忱摇头，将那张翻看过几十遍的纸又拿出来，摩挲着下巴：「男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支木不是她。」 他在餐厅里追上蓬姚的时候，手指都有点发抖，想去拍她的肩膀。 又担心蓬姚根本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反而还会觉得他有病。 但如果蓬姚真的是那个虚拟玩家，她捏了他的尾巴，那么多次。 ……要对他负点责任吧。 他心脏紧张到要蹦出来，蓬姚意识到什么，端着餐盘转过身。 女生长得很漂亮，眼里带着点不羁的锐利，像冰碴子能扎人似的。 和贺忱对支木的想像完全不同。 两人对视，就一秒。 贺忱的心情奇妙地平缓下来，同时涌出的还有一种极大的失落感。 他不清楚这种感觉的来源是什么，只知道，不会是蓬姚。 「忱哥你真善变。」孙迅忍不住道，「你在餐厅不是还确定以及肯定吗。」 「……」 贺忱心里那一丢丢少男的忧伤瞬间被孙迅整垮了，「闭嘴。」 御枝被语文老师叫去办公室，位置上没人。贺忱随意地伸直长腿，把脚搁在她椅子下，垂眼盯着纸张。 少年白净细长的手指戳了下那个狂草的名字——支木。 ……到底是谁呢。 真要命。 贺忱烦躁地揉了把头髮，有种被人渣了一晚扔沓钱就跑路的憋屈感。 千万别让我逮到。 他暗自咬牙，不然看我怎么欺负回来。 第20章 低气压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贺忱按着史努比磕了个头，老祖宗觉得他诚意太足，史无前例地显了大灵。 他接连几天都梦不到山竹了。 没有梦到山竹的第一天。 贺忱觉睡香了头不疼了腿也不酸了，连上十层楼梯都不带歇息的。 没有梦到山竹的第二天。 贺忱按住想扔掉纸符的手，bang bang给自己两拳。 没有梦到山竹的第三天。 贺忱忽视心底烦闷，故作不经意地把符纸从枕头底下挪到床脚。 没有梦到山竹的第四天。 贺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怀疑那谁丢了游戏登录密码，把他忘了。 没有梦到山竹的第n天。 贺忱失眠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半晌，一把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凌晨四点五十。 贺忱点开微信，找到目标，开始发消息：【大师，在吗？】 那边秒回，像不用睡觉一样。 【捉鬼大师李铁柱：在的呢亲亲，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贺忱努力斟酌措辞：【就是，那个，嗯，你家掐桃符还挺管用的。】 【捉鬼大师李铁柱：谢谢亲，您的认可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 【……其实我是想问，】贺忱纠结几秒，两眼一闭豁出老脸：【你家有没有那种招桃符？】 【捉鬼大师李铁柱：？】 第39页 【捉鬼大师李铁柱：亲，这边不是很懂您的意思，能否细说一下？】 万事开头难，说出第一句，贺忱接下来也无所顾忌了。 【你大爷贺：事情是这样的，你家掐桃符太灵，我最近梦不到她了。但我觉得我俩之间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解决，目前不能断绝来往。所以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帮我把她找回来？】 这段话信息量有点大。 李铁柱大师沉默了会儿：【亲，方便问您几个问题吗？】 【你大爷贺：问。】 【捉鬼大师李铁柱：您说的这个「她」，是之前按着您欺压，逼您换衣服，您还反抗不过的那个吗？】 【你大爷贺：……嗯。】 【捉鬼大师李铁柱：您找她是想解决一些什么样的问题呢？】 【你大爷贺：……私人问题。】 【捉鬼大师李铁柱：这些问题是否涉及您和她的感情方面呢？】 【你大爷贺：……是。】 这回那边沉默了足足五分钟，久到贺忱以为对方昏迷了，李铁柱大师才姗姗回覆：【好的亲，招桃符也是有的，但根据您的情况，我们觉得另一种方法更能帮您解决问题。】 阴沉几天的心情豁然明亮，贺忱从床上坐起来：【什么方法？】 【捉鬼大师李铁柱：如果您相信我们的话，可以先支付500定金。】 贺忱二话不说转帐500。 手机振动了下。 【对方已接收。】 那边推过来一个名片：【您加这位，他会帮您安排所有事宜。】 贺忱满怀期待地点开一看。 容城中心医院精神科王医生。 贺忱：「……」 对面又发来一条：【亲，这边已经替您把号挂上了。尊贵的vip病人，祝您问诊愉快，早日康復。（ps：人鬼殊途，望您三思:-)】 【你大爷贺：……我没病。】 手机再次振动。 【您已被对方拉黑。】 操。 贺忱气得直挺挺倒回床上。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 = 距离写下/体检单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到现在贺忱也没有丝毫线索。 支木这两个字藏匿在茫茫人海中，谁都有可能，谁又都不是。 贺忱被折磨地周身气压持续下降，方圆五米除了御枝浑然不觉，其他人都不敢多喘一口气。 尤其是孙迅和赵维鑫。 生怕被他老人家列入暗鲨名单——虽然这名单至今也没个卵用。 连田磊都察觉到他这位得意门生情绪不佳，上完课特地把贺忱喊到办公室，打算进行爱的开导。 「贺同学，我看你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贺忱敷衍：「没有啊。」 田磊以为他不好意思说，猜测：「你不想跟御同学做同桌？」 贺忱搪塞：「不是啊。」 「你跟御同学相处的不好？」 贺忱走神：「还行啊。」 「那就好。」田磊松了口气，「我正想让你帮御同学补一下物理，既然你俩相处的不错，就交给你了。」 贺忱恍惚：「可以啊。」 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田磊满意地拍拍他肩膀：「回班吧。」 贺忱听话地转身，一路笔直撞到门上，才捂着额头反应过来。 ——他怎么在老田办公室？ ＝ 御枝发现，每款游戏都在首页写上「谨防沉迷」是非常有必要的。 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像她一样。 卸载游戏的第一天。 御枝斗志昂扬踌躇满志，一个晚上狂刷了十套题。 卸载游戏的第二天。 御枝不自觉地瞟向手机，又回神勐拍额头，重新融入题海。 卸载游戏的第三天。 御枝撕掉画满q版小人的演算纸，起身把手机压到床板下。 卸载游戏的第四天。 御枝思崽成疾，每天都要拼命摁住自己想下载app的手。 卸载游戏的第n天。 御枝失眠了。 她裹着被子翻来翻去，睁眼闭眼都是小人抱着尾巴仰头看她，软趴趴地说，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她侧身向左。 小人耷拉着耳朵表情失落：「你不会觉得奇怪吗？我有这样的尾巴，还有这样的耳朵。」 她侧身向右。 小人眼圈红红：「别摸我！你不想带我回家，就不要摸我！」 她仰面盯着天花板。 小人一字一顿：「骗子。」 御枝实在受不住了，往床头柜上伸长胳膊，一把捞下手机。 凌晨四点五十。 御枝点开应用商店，边洗脑我就上线看一眼，边输入「萌宠app」。 搜寻引擎在缓慢地转着圈，御枝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有多紧张。 上线了该对小人说什么。 崽崽对不起？ 崽崽我错了？ 崽崽我不该卸掉你？ ……算了，她还是思考一下山竹头要怎么卖萌才能显得不欠揍吧。 自己养的崽自己宠着。 脾气再大也得要。 御枝做好心理建设，引擎也刚好搜出结果，她屏息一看。 [抱歉，未找到此应用]。 御枝愣住了。她删掉原先打的字，认认真真重新输了一遍。 第40页 [抱歉，未找到此应用]。 ……怎么会这样。 御枝从床上坐起来，倏然想到，app本来就不是她在商店下载的，而是像流氓软体一样强迫安装的。 她慢半拍地生出清晰概念。 她对一个纸片人上瘾了。 但她也亲手把纸片人弄丢了。 = 距离卸载游戏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到现在御枝也没找到小人。 她的崽崽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吸不到崽的日子好难挨。 御枝被折磨地头顶乌云持续扩大，方圆五米除了贺忱同样精神恍惚，其他人都不敢多跟她搭一句话。 田磊再次察觉到他另一位宝贝学生情绪不佳，上完课又特地将御枝叫到办公室，想要进行心灵安抚。 「御同学，我看你最近好像不太高兴，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御枝双目无神：「没有啊。」 现在的小孩怎么都喜欢把心思藏着掖着，田磊暗自嘆气：「你还对我把你跟贺同学调成同桌抱有意见？」 御枝心不在焉：「不是啊。」 「那你觉得贺同学怎么样？」 御枝神游天外：「还行啊。」 看来俩人相处的不错，田磊心上一松，慈祥道：「既然如此，那你看看有没有时间，帮你同桌提一提他的作文分，被刘老师投诉几次了。」 御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问题。」 又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田磊无比欣慰：「行，你回班吧。」 心情同样差劲的两人被迫绑定和平友好互助条约。事实证明，低气压与低气压挤在一起，是会产生反应的。 第21章 金钱树 自此以后，每个理化生晚自习，二班学生都能看见贺忱抖着他帮御枝改出来的卷子，皮笑肉不笑。 「我真是从没见过如此有天赋的人，可以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 「这道题昨天是不是才写过？」 「我用脚在答题卡上随便踩几下，都比你现在的选择题分数高。」 「静电力和万有引力能一样吗？牛顿要是知道都得被你气活过来。」 被损到无地自容的御枝：「……」 「学委别伤心。」 后桌的孙迅于心不忍，过来安慰她，「我当初跟忱哥坐一起，也天天跟歷劫一样，习惯就好了。」 然而第二天下午的作文指导课，二班同学又看见御大学委翻着贺忱刚发下来的作文，冷笑连连。 「你引用的这句话真是鲁迅先生说的？人老先生託梦告诉你的？」 「我只知道有个名人叫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坨思斯基是个什么鬼？」 「这能是碳基生物写出来的作文？」 「下次考试出门前记得检查一下，省的你再把脑子忘家里。」 被怼到无言以对的贺忱：「……」 孙迅已经不知道该安慰谁了。 这俩人小嘴甜的都像抹了砒/霜似的。 二班学生表面沉迷学习漠不关心，实则都竖起八卦的小耳朵。 两位大佬关系怎么越来越差了。 愁人啊愁人。 但御枝却觉得，她和贺忱互相折磨了几天后，关系好像亲近不少。 她不知道自己教给贺忱的高分作文模板有没有用，可贺忱帮她补的物理知识点是真的非常奏效。 御枝物理上不了优秀，主要是某些概念没吃透，或者公式变通不够灵活，而且特别容易钻牛角尖，能自己琢磨出一堆稀奇古怪的错误思路。 但贺忱一次都没被她带偏过。 他理综基础好，题型储量大，脑子里有一套完备的知识网络。大致看下御枝做错的卷子，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然后一针见血，连根拔起。 贺忱讲题细也直接，摁着她吃透某道题后，再自己出同类型的变形题让她写，直到她彻底弄懂为止。 她遇到的天坎在贺忱眼里都是小石坑，拎着她轻松就跨过去了。 御枝长这么大，从来是帮别人解决难题，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带飞的感觉，获得知识的满足感up up。 连带着对贺忱都看顺眼不少。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本来是数学，临时改成自习。这节课上完就能回家过周末，教室后排有些躁动。 御枝解出一道物理大题，下意识地想让贺忱帮忙看过程，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现在对贺忱有点心理依赖。 她拿着卷子扭头，看见贺忱侧身靠着桌沿，在跟孙迅联机打游戏。 「写完了？」贺忱抽空看她一眼，又低下头，「等我一会儿。」 「……哦。」 这节课布置的任务完成了，御枝索性支着下巴看他打游戏。 手机里一堆小人跑来跑去，红色蓝色光波乱炸。御枝看不懂，视线往下移，被贺忱按在屏幕上的手吸引。 他手腕偏瘦削，戴着块黑色机械錶，手指细长，骨节并不十分明显。 显得有点秀气。 又和女生的秀气不一样。 反正挺好看的。 御枝想。 「发什么呆？」 旁边冷不丁落下个声音。 御枝一惊，抬起头。 贺忱还在看手机，又问了遍：「对着我的手发什么呆？」 「……没有啊。」御枝有种被抓包的心虚，转移话题，「这个好玩吗？」 第41页 「还行。」贺忱操控小人释放技能，反问，「你没玩过？」 打游戏的女生不是挺多。 御枝摇头:「我最近只玩过一个游戏。」 战况渐趋激烈，贺忱动作更快，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什么游戏？」 「萌宠养成。」 提到喜欢的，御枝精神了些，「就是分配给你一只宠物，你可以带它逛商店做任务。哦，还有。」 她想起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宠物开心，还会同意让你捏尾巴。」 水晶被推倒，屏幕上显出胜利字样，后排的孙迅激动地小声槽了句，眉开眼笑跟贺忱击掌：「六啊忱哥，配合真默契，要不要再开一局？」 「不了。」赢过后贺忱心情也不错，问御枝，「你刚说什么养成？」 「没。」御枝看他打完，把卷子递上去，「这道题过程是这样吧？」 她最近物理有明显进步，贺忱基本上挑不出毛病了，又帮她圈了几种典型题，放学铃声打响。 贺忱收拾东西和孙迅一起到校外等公交，他们俩住在同小区，都在一中附近，但贺忱是一个人租房住。 孙迅随口问道：「这个周末还去你爷爷那儿？」 「嗯。」贺忱划着名屏幕看游戏解说视频。看到一半，手机振动了下。 新增一条简讯。 是条连结，贺忱随手点进去。 [app系统已更新，新人註册可得金币大礼包和限时vip卡哦～] 估计是哪个垃圾游戏凑不够用户来拉人了，贺忱不感兴趣地按叉。 [操作错误。] [请您输入手机号获得验证码。] 什么玩意儿，贺忱又点叉。 [操作错误。] [请您输入手机号获得验证码。] 贺忱嘶了声，皱眉。 孙迅凑过来：「怎么了？」 「碰到个流氓软体。」贺忱输入了手机号，把简讯验证码填进去，不等游戏註册，直接退出。 这次倒是退出成功了。 「车来了。」孙迅碰了下他。 贺忱收起手机，两人上车。 = 御枝临睡前收到兰禾发来的微信，发来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她当时正在刷题，没看见。 估计兰禾现在也睡了，御枝扫了眼又退出，打算等到明天早上再回。 正要关机睡觉，她余光忽然瞥见个淡黄色的图标。 按在锁屏键的指尖顿住，御枝缓慢地将目光往后退一格。 一颗胖乎乎的星星图标。 萌宠app。 嗯？！ 零星睡意顿时消失，御枝仔细看了遍，还真是。 她难以置信地点进app，游戏顺滑地加载出来，熟悉的q版房间，熟悉的页面，都和原来一样。 q版小人正抱着骨头玩偶坐在椅子上，竖耳和尾巴都蔫巴巴地垂着，像只被霜打过的小茄子。 很没精神的样子。 御枝有几秒恍惚，犹豫了会儿，小心地伸手戳了戳贺二狗耷拉的小肩膀。 毫无反应。 睡着了？ 御枝又戳了下，打字：[崽崽？] 感觉到有什么戳到它的脸，小人随手挥了下，摸到个尖尖的东西。 ……这触感。 它扭头，和山竹气泡对着正着。 御枝：[嗨。^_^] [？？！] 耳朵霎时立起，小人瞪着圆眼睛，抱着玩偶腾地起身，[你回来啦？] 好像没有她想像中那么生气。 山竹凑到小人跟前，朝它咕嘟咕嘟吐泡泡，试图萌混过关：[崽……] 小人避开山竹，头顶气泡忽然变得兇巴巴：[你干嘛回来？] 御枝打字的手一顿。 云朵气泡接二连三沖她怼来。 [你就会骗我！] +5。 [就会欺负我！] +10。 [明明约定好了会带我回家，又偷偷把我卖掉！] +20。 完全不知道情绪值暴露了它的真实心理，小人板着张脸，瞪着山竹又重复一遍：[你干嘛回来？！] 脑袋上拖拖拉拉飘出数字。 +40。 ……这是在生气？ 还是在跟她撒娇吧！ 救命！我崽也太可爱了！ 御枝按住蠢蠢欲动想要狂撸小人的爪子，快速地理了理逻辑。 [崽崽，我那天不是故意想用你去和艾格拉做交易的。]御枝不清楚纸片人能不能听懂，尽量挑简单的解释，[人鱼宝藏可以帮我实现一个愿望，买到商店里一本我想买很久的书。] 小人默了会儿，问：[很重要吗？] 御枝：[嗯？] [那本书。]小人晃了下尾巴，不情愿地问，[对你很重要吗？] [当时很重要。]御枝顿了下，打出下半句，[但现在你最重要。] [……] 小人停住，耳朵尖一点点红了。 应该不生气了吧，御枝试探性地伸出指尖，按住它的尾巴。 小人动了动。 御枝以为它要炸毛。 结果小人只是抬起手，按下两只泛红的竖耳，慢吞吞把脸别到一边。 [再敢丢掉我，就咬死你。] +50。 = 当一个人对某件事的欲望和期待没有那么强烈时，反而会得偿所愿。 御枝发现，她重新将游戏下载回来后，不再去刻意讨好宠物，周末两天除了刷题和看书，剩下时间都用来宠崽养崽，亲密值竟然蹭蹭往上涨。 第42页 不多时就生成280。 系统继续发布限时任务[种金币]。 要求玩家在q版房间后边的小菜园里种下已有金币，由宠物准时准点为金币施肥，从而收穫金钱树。 就相当于买股票嘛，还是稳赚不赔的那种，御枝果断开始任务。 这次的任务比荒岛求生简单许多，御枝督促着小人去给金币种子浇水，不到半个小时，后院菜园里长满一大片黄灿灿的金钱树。 [叮—— 金币种子已成熟 请玩家携带宠物领取金币 超过规定时间、或掉落到地上的金币将被视为废币 倒计时预警 三 二……] [崽崽！]御枝火急火燎地去商店买了个小竹篮，[赶紧出来接钱了！] 小人举起竹篮沖向菜园。 六十秒倒计时启动，成熟的金钱树哗啦啦开始往下落金币雨。 没被接到，掉在地上的金币会慢慢消失，御枝只能看不能帮忙，着急地催促：[崽崽快快快！赶紧接！] 小人比她还慌张，倒腾着小短腿在几棵树下来来回迴转悠，小竹篮接的满满当当全是金灿灿的钱币。 竹篮接满后，金币自动汇入图标，后边的数额不断变化。 556000。 558900。 562000…… 金币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叮—— 倒计时结束。 正在掉金币的和没有来得及顾上的金钱树刷地消失，菜园重归荒芜。 御枝有点可惜后边几棵树，手机忽然振动了下。 [收穫金币已达720000 恭喜玩家获得随机小礼品一份!] 屏幕上的礼物盒蹦蹦跳跳，蝴蝶结自动拆开，一张纸飞到小人手中。 [这是什么？]小人放下竹篮，将纸张翻个面，[100％兑换券？] 御枝想了想：[应该能用它去商店兑换你想要的东西吧，你……] 可以试试四个字还打出来，小人眼睛一亮，捏着兑换券转身跑回房间。 游戏没有多余的页面，q版房间推开门就通向虚拟商店。 御枝跟着小人跑进商店，看它一刻不停地往前：[崽你去哪儿啊？] 小人没回她，q版小短腿倒腾地格外快，御枝要划着名屏幕才能跟上。 两人掠过花花绿绿的零食架，在某处停下，小人仰头望向图标。 木牌上写着【图书区】。 御枝跟着停下，隐约明白它想做什么了。她看到小人进入图书区，穿过排排书架，走向q版收银台。 小人将手心攥着的兑换券放到收银台上，台面变成电子屏幕。 [请输入您要支付的商品。] 小人开心地转过身：[快！] 御枝心跳开始加速，点开键盘慢慢输入：[《人间王国》]。 [叮！] 收银台面加载出一行字。 [商品兑换成功！] 于此同时。 手机简讯嗡嗡两声。 【[萌宠app]：您的快递《人间王国》已发货，正在派送中，预计明天送达，请买家注意查收哦～】 ……成功了。 这么简单，就买下来了。 像做梦一样。 御枝返回游戏页面，小人还站在收银台前，小心翼翼地冒出气泡。 [你买到书了吗？] 就像有瓶碳酸饮料被使劲摇晃，绵密的气泡啪嗒冲破瓶盖。难以形容的惊喜从心底喷涌而出。 御枝高兴地在床上翻滚两圈，抱住手机勐地亲了口屏幕：「买到了！崽崽你太棒了！我太喜欢你了！」 她拉出键盘想吹一波彩虹屁，却发现屏幕上的小人僵住了。 呆毛竖在头顶一动不敢动。 好像一根天线。 [崽你怎么了？]御枝要去戳它，手指还没碰到屏幕，提示框弹出。 [叮! 恭喜玩家达成1000点亲密值 语音聊天功能已解锁，快来与您的宠物对话吧！] 御枝奇怪。 刚刚亲密值不还是500吗，她对二狗做了什么，就变成1000了？ 她选中键盘图标旁边的小麦克风图案，果然出现个语音聊天标志。 比打字方便多了，御枝低头凑近麦克风：「崽……」 一个字还没说完。 手机屏幕倏然一黑。 app又崩了。 第22章 第一吻 孙迅发现他忱哥今天精力格外旺盛。 而且心情特别好。 不但不嘴贱，还对他有求必应，跟他开黑陪他打球，体育课上一个线外三分远投骚破天际，还破例接了操场上其他班女生送来的矿泉水。 除此之外。 还不时低头露出迷之微笑。 孙迅和赵维鑫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察觉到猫腻，一左一右架起正冲着矿泉水傻乐的贺忱同志，拖下篮球场，按到健身椅上坐下。 贺忱黑人问号脸：「你俩干嘛？」 赵维鑫上下扫视他：「狗子你今天磕兴奋剂了？咋这么高兴？」 要是给他插对翅膀，估计直接就能扑棱扑棱飞出地球了。 「我不一直都这样吗。」贺忱不明所以，「哪儿兴奋了？」 「放屁。」孙迅反驳，「你昨天还蔫巴地跟秋后蚂蚱似的。跟哥俩说实话，你是不是处对象了？」 听到后俩字，贺忱眼神飘了下，耳尖可疑地红了：「……没有。」 第43页 这还没有？！ 这他妈铁定有情况啊！ 孙迅和赵维鑫异口同声：「哪班的？长啥样？叫啥名？」 「……」贺忱抹了把脸，面无表情，「请离我远一点，谢谢。」 好兄弟一声不吭地抛弃他们独自步入春天，孙迅激动地当场扑上去卡他大脖：「那你的梦中小情人呢？支木你不找了？你是个渣男吧你！」 「咳咳……」贺忱被他卡地头往后仰，艰难道，「我找到了啊。」 孙迅动作一卡，和赵维鑫一起亮起眼睛：「你找到支木了？谁？」 趁孙迅松手的功夫，贺忱赶紧逃离暗鲨现场：「不知道。」 停了下，「……但她回来了。」 孙迅听得云里雾里，还想多问两句，不远处有女生叫了声。 「贺忱学长！」 「有人找我。」贺忱求之不得，立马站起来，「我去看看。」 什么对象。 少年转身，抬手摸了下唇角，被占便宜的从头到尾就他一个好吧。 而且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女生是高一的学妹，毫无意外又是来送零食的。 贺忱婉言拒绝，往回走的时候，刚巧有颗网球越过绿色铁丝网，掉到篮球场，咕噜噜滚到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抬头，看见御枝拿着网球拍往他这边走。 这节体育课，老师要求必须选择一项运动，御枝不得已从她的小窝挪出来，和同班女生一起选了网球。 打了近一整节课，御枝累得一句废话都不想说，直接对贺忱伸出手。 「谢谢，还我吧。」 贺忱心情也好，没像平时一样为难她，正要把球回去，余光瞥见什么，瞳孔微缩，一把将御枝扯到怀里。 御枝猝不及防，鼻樑狠狠磕在他领口的金属拉链上，酸爽地倒吸凉气。 没等她搞明白什么状况，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咚」！ 一颗篮球勐地砸到铁丝网上。 周围有女生被吓到，尖叫跑开。 固住她胳膊的人将手松开，脸色不太好地朝篮球场那边喊了句：「张宇成，你丫用脚进的球吗？！」 「抱歉抱歉。」打球的几个男生全跑过来，「学委，没吓到你吧？」 贺忱把御枝从怀里拉出来，想问她有没有事，御枝抬起脸。 紧接着，鼻腔一热。 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围观的所有人：「？！」 「……不至于吧。」贺忱惊讶一秒，想笑又不敢笑，「我不过就英雄救个美，把你感动成这样？」 「啊？」 御枝懵逼地抬手摸了把脸，摸到满手血红，眼睛瞪圆一圈。 远处教学楼打响下课铃，操场上的学生陆陆续续往外边走。 贺忱及时递出一张纸，贴心提醒道：「擦擦。御学委，注意影响。」 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丢人，御枝一张脸瞬间烧起来，接过纸捂住鼻子，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对你流鼻血，我是不小心磕到了。」 贺忱原本是开个玩笑，不怎么在意，现在低头跟她对视，话头一顿。 她眼睛本来就大，仰起头看自己的时候，眼珠圆润，像某种小动物。 挺可爱的。 贺忱想逗她的心思又升起来。 「好的我知道了。」他点点头，话锋一转，「青春期嘛，少女心都比较躁动，放心，我可以理解。」 御枝：？ 御枝：「这是意……」 「不用解释。」贺忱腼腆一笑，「你一直提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他说完，转身要往操场外走。 「都跟你说了是个意外。」御枝忍无可忍，一把拽住他校服。 刺啦。 可能是她用力太大，校服拉链无比丝滑地往下掉半截，连带着衣服也被拉下来，贺忱顿时露出半个肩膀。 得亏是秋末，他里边穿着卫衣。 不然结果不堪设想。 ……但现在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整片区域都安静了。 方圆五米的学生集体转头看向他俩，尤其是过来找贺忱的孙迅，喝到嘴里的饮料一口喷了出来。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了衣服，贺忱总算骚不起来了。他保持着露出半边肩的姿势没动，沉默地凝视御枝。 此时无声胜有声。 御枝：…… 他mua的。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可能是唿救意愿过于强烈，被哪个闲到抠脚的神仙听到，竟然奏效了。 「学委。」 犹如救世主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破两人上坟一般的寂静。 想不到路过操场都能看见如此精彩的一幕，石磊合上自己惊掉的下巴，慈祥道，「来我办公室一趟。」 三分钟后。 物理办公室。 「我知道你和贺同学关系好，打打闹闹都不算什么。」田磊端起铁皮保温杯，语重心长，「但御枝啊，你真不能这样对待贺忱，有伤风化。」 御枝试图解释：「老师我不是……」 「你不用害羞否认。」田磊打断，「这种心理谁曾经都有过，你们这个年纪的人本来就容易……」 御枝尝试挣扎：「老师我没有……」 「但你们现在还是学生。」田磊再次打断，「要学会克制。即使……」 第44页 御枝：「……」 麻了。 毁灭吧。 = 总算结束尴尬又社死的一天，御枝在晚自习放学去老街取快递。 傍晚下了场雨，淅淅沥沥砸在街道上，到现在也不见停。 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即使下着雨，老街领快递的人也很多。御枝排了会儿队，领完快递，边从人堆挤出来边撑开伞。 伞的边角不小心蹭到怀里的书，包装严实的盒子歪着掉下来。 御枝吓了跳，以为要落进水坑，连忙弯腰去接，却碰到另一只手。 手的主人稳稳帮她接住那本书，直起身，伞檐下露出一双干净带笑的眼睛，被街边路灯印的明亮。 「给你。」他将快递重新放到御枝怀里，嗓音温和，「别再掉了。」 男生长得很俊秀，清雅的声音落到耳中，就让人不自觉地降低防线。 心脏突兀地加快两下，御枝说：「谢谢。」 「没关系。」 男生笑了下，转身接着排队。 御枝走到街头，又转身看了眼男生高瘦挺拔的背影，总觉得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看着像学生，但没穿校服，御枝不确定是不是一中的。 纠结两秒，索性作罢。 回到家已经是将近十一点，御枝在卧室拆开包装盒。 典藏版的《人间王国》，封皮厚重有质感，米白色的书页光滑温润。 御枝将书从头到尾翻了遍，没有丝毫瑕疵。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想和贺二狗分享一下她的好心情。 [崽崽。]游戏刚进入页面，御枝开始打字，[我们买的书到了。] 看见她来了，小人跳下椅子跑到山竹前，仰着脑袋，眼睛弯成线。 [你开心吗？]它晃着尾巴问。 [开心啊，超级开心。]御枝又想起帮她接住快递盒的男生，[而且我今天还碰到一个很好的人。] [谁啊？] 小人明显很喜欢被她分享日常，头顶冒出粉色的+5字符。 这件事有点长，御枝觉得打字麻烦，干脆点开昨晚解锁的语音功能，凑近收音孔，笑眯眯地说：「是一个男生，又好看又温柔。我去领……」 后半句没说出来。 因为御枝发现，屏幕上的小人像被雷噼了一样，震惊地呆在原地。 「崽你怎么了？」御枝伸手想要碰碰它，「你哪儿不舒服吗？」 山竹气泡里的语音持续播放。 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甜甜的，好似一杯新鲜的草莓奶昔。 如果不是那么熟悉的话。 小人回过神，难以置信地避开落到头上的触碰：[你别摸我！] 她又哪里惹到小傢伙不高兴了，御枝莫名其妙：「崽崽……」 话刚出口。 小人头顶的情绪值又开始波动。 －10－10－20…… 御枝瞪大眼：「你在生气吗？」 小人满脸空白地盯着气泡，疯狂掉落的数值卡顿，竟然往上回升。 +5+5+10…… 紧接着。 －20+10－50+30－100+50…… 如同过山车一般，小人头顶的数值忽增忽减，忽高忽低，粉灰两色爱心相互交替着一路飘到亲密池里。 「……」 这到底是咋了。 御枝看的满头雾水，以为是游戏出bug 了，正要退出重新进入。 啪。 手机黑屏。 app又双叒叕崩了。 = 窗帘拉得严实。 床尾小灯孤独地亮着。 床上鼓起一团不明生物，卷在被子里不安分地挪动，挪动，挪动。 最后。 咚地掉到地毯上。 卧室里又安静了半分钟。 那人掀开被子坐起来，还没从噩梦的打击中回神，眼神茫然。满脑子都是密密麻麻的同一条弹幕。 血红，高亮，加粗。 支木竟然是御枝？ 支木怎么会是御枝？ 支木怎么可能是御枝？？！ 贺忱早知道御枝在装乖，但怎么也没想到这姑娘私底下那么野。 还有强迫别人女装的癖好。 她捏他尾巴。 叫他崽崽。 今天扯掉了他的校服。 ……昨晚还亲了他。 天。 一系列事件混合到一起，少年难以接受，揪着头髮把脸埋进膝盖里，薄薄的睡衣下，肩胛骨清秀凸出。 落地灯印出橘黄光亮，将他的影子拖长，朦胧投映在墙面上。 过了会儿。 两只绒绒柔软的犬类竖耳从凌乱的发间冒出来，雪白的耳尖通红。 「呜。」他用手抱住脑袋。 简直。 太他妈羞耻了。 第23章 哄一哄 因为昨天的操场社死瞬间，御枝本来还在纠结今早见到贺忱该摆出什么表情，结果贺忱根本没来。 直到早读结束，上课铃打响，某人才踩着铃声不紧不慢晃进教室。 班里的读书声已经减弱，孙迅小声问：「忱哥，你怎么又迟到了？」 「这不刚好八点吗。」贺忱随手指了下墙上的挂钟，「少诬陷我。」 真·踩点专业户。 御枝无语地起身给他让座，两人视线短暂地对上一秒，贺忱眼神飘了下，低头从她身后进去了。 第45页 贺忱没坐下多久，英语老师拎着卷子和水杯进班：「同学们早上好，这节课我们讲昨晚的模拟卷。」 班里响起哗啦啦的翻卷声。 御枝把卷子从书立里抽出来，余光里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 她奇怪地扭头。 贺忱迅速收回视线，故作不经意地竖起卷子，企图遮住整张脸。 御枝：「……」 大哥。 知道什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都找到了吧？」英语老师环视一圈，「老规矩，先看完形填空。」 御枝收起心思，认真听课。 旁边的人总算不再看他，贺忱心里勐地松了口气，慢慢放下卷子，不敢再往御枝那边多瞟一眼。 可耳朵却无法控制地，时时刻刻注意着少女的举动。 刷。 她在卷子某处标上三角。 嗒。 她扣上笔盖，换了支红笔。 哗。 她将卷子翻过一页。 以前从未注意到的细节一个劲儿地往贺忱耳朵里钻，让他心浮气躁。 他想抬手捂住耳朵，又觉得太过明显，干脆扭头沖向墙壁，按下心底复杂的情绪，准备好好听课。 「这句话注意一下，同位语从句，我们上节课讲过……」 英语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飘来，落到贺忱耳边，又换成另外一个人。 ——[那你换上小裙子给我看。] 这句让贺忱羞耻了两天的话自动配上御枝的声音，开始循环播放。 ——[乖乖换上小裙子，不然捏你尾巴哦。] ——[不奇怪啊，崽你世界一级可爱。] ——[如果真让我碰见一个，长着你这样的尾巴和耳朵的小可爱，我一定扑上去亲哭他!] ——[现在你最重要。] ——[崽崽。] ……天。 贺忱越想越觉得羞耻。 台上的英语老师讲着讲着，突然发现第四排某位同学把头埋进了卷子里。过了会儿，竟然开始用头撞墙。 「所以这儿要用who……」英语老师停顿了下，道，「贺忱同学。」 被叫的人毫无反应，歪着脑袋撞了两下墙，又埋进试卷闷头装死。 她又叫了遍：「贺忱同学？」 有学生扭头往第四排看，后排的孙迅斜着踢了贺忱的椅子一脚。 小声：「忱哥，老师叫你呢。」 「……嗯？」贺忱回过神，缓慢地站了起来，「在。」 英语老师本来是要问他在干嘛，但看到他的脸，吃了一惊：「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御枝闻言，抬头看向贺忱。 少年身子僵了下，丝毫没了平时插科打诨懒散张扬的样子，不自然地磕巴道：「好、好像有点。」 「你现在去医务室看看吧。」英语老师担心道，「要找人陪你吗？」 孙迅本想自告奋勇，但贺忱摇头拒绝，不等御枝起身让座，就着长腿一伸直接跨到走廊，赶紧出去了。 步子又大又快。 跟有人在后边追杀他似的。 御枝不明就里，刚准备低头继续纠正错题，贺忱又原路拐了回来，把忘记放下的水笔往桌面一扔，从头到尾都没和她对视，又走了。 = 御枝接连两天没有再看见小人。 每次打开游戏，系统都会提醒二狗正在休息中。 凌晨两点也不在。 应该是游戏在维修吧，御枝猜测，毕竟不到一星期都崩两回了。 马上又要开始第二次月考，她将游戏抛到一边，全心投入复习。 月考依旧是按照上次考试的名次安排的考场和座位，御枝雷打不动地坐在第一考场的第二个位置。 第一场是语文。 御枝写完作文，抬起头看了眼黑板正上方的时钟，还剩下半个小时。 她收回视线，不经意瞥到坐在她前排的贺忱。 少年懒散地靠墙支着脑袋，水笔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眼睛不知道看着哪儿，好像在发呆。 御枝又瞄了眼他的作文，写到了倒数第二行，有点奇怪。 这人之前不都是做完题就交卷离场，一秒不耽搁的吗？ 今天竟然还留在考场。 而且不止今天，这货最近几天貌似都不太对劲。 不损她了，不找她茬了，也不怎么跟她接触了。一下课就跑去操场打球，自习课也不在教室待着，只有上课才能正儿八经地见到这人。 御枝不是没怀疑过贺忱在有意避开她，但实在找不到避她的理由。 她也没对他做什么吧。 御枝狐疑地上下扫视贺忱。 注意到后排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少年僵了下，转动的笔啪嗒掉到桌面。他很快坐直，随手翻卷子。 「还剩十五分钟。」 监考老师走下讲桌，边巡视边提醒，「没写完的同学尽量加快速度。」 御枝回神，也开始检查试卷。 在她低头的下一秒，坐在她前边的某人，默默抬手捂住耳朵尖。 欲盖弥彰似的。 = 月考成绩很快下来，御枝的物理有明显进步，八十五分。 御枝知道，能考成这样，有一半原因是她的努力所得，但也要承认，主要还是归功于贺忱。 兰禾当天晚上打来电话，字里行间都是对她这次成绩的不满意。 第46页 御枝坐在书桌前，一手接着电话，一手划出大题的隐藏条件，沉默地听了会儿，忍不住小声反驳。 「我物理考上了八十啊。」 「但你总排名依旧是第二。」兰禾指出这个事实，「考上八十也没有用，你把第一挤下来才叫做进步。」 「……」 御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天是周六吧？」兰禾确认了下时间，「我给你找了物理补习班，周六周日两天补课，等下把地址发到你微信上，你记得去，不要迟到。」 御枝停下笔，皱起眉：「妈妈，我平时在学校已经很……」 「你必须要把理综补上。」兰禾打断，「早点睡，妈妈先挂了。」 啪。 电话里安静下来。 「……累了。」御枝低声补充完后两个字，嘲讽地扯了下嘴角。 不想让她睡。 还叮嘱她早点睡。 她妈真的是，好矛盾。 题是一道也看不进去了，御枝扔掉笔，努力控制住不断下坠的情绪。她点开游戏。 见崽崽一面就好了。 它哄一哄她，她就不会难过了。 系统像往常一样弹出提示框：[二狗正在休息哦，请玩家等会儿再来陪它玩吧～] 「……」 盯着这行字看了会儿，御枝重新按灭手机，揉了揉泛红的眼睛。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卡文，明天两更（握拳） 第24章 小透明 第二天周六。 御枝起个大早，简单解决早餐，按兰禾发给她的地址，找到补习班。 兰禾帮她报的辅导机构挺出名，在容城一中附近。御枝说了名字，跟着工作人员进去，到一间教室外。 教室门半关着，里边很安静。 工作人员正要敲门，有人推开门走出来，灰色毛衣，白皙高挑。 御枝抬眼一看，发现是下雨那天帮她接住快递的男生。 「小郜。」 工作人员打招唿，「这是你们班新来的同学，你把她带进去吧。」 「好。」郜黎看了眼御枝，显然也认出她，对她笑了下，眉眼弯起，声音很温和，「走吧，御学妹。」 御枝一愣。 这人怎么知道她姓什么。 ……还叫她学妹。 她跟在郜黎身后进去，班里的座位大都坐满，全是跟她年纪相仿的学生，在写卷子，或者讨论题目。 有个男老师背着手转圈巡视，不时停在谁的位置上指导两句。 「他是负责咱们班的李老师，你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他。」郜黎把她领到后排空位，解释，「这节课先写卷子，下午会集中整理讲解你们薄弱的题型，等到晚上会有专训考试。」 「哦，好。」 御枝在位置上坐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唿他，于是道，「谢谢老师。」 男生顿了下，而后低头笑了，从旁边给她抽了张卷子，说：「我不是老师，我是这个班的助教，你可以叫我郜黎学长。」 御枝不知道是哪两个字，接过卷子问：「学长是容城一中的吗？」 名字有点耳熟。 郜黎嗯了声：「我在一中读高三，没有御学妹那么出名。」 他说着又笑起来。 他长了双好看的眼睛，笑的时候眼睛里有灿烂的光，生动温柔。 「上个星期在老街就认出你了。」郜黎说，「御学妹真人要比展览墙上的照片可爱很多。」 御枝知道是客套话，但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真诚。 郜黎闲聊两句，带她融入环境后打住，道：「你先写卷子吧，有事或者有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御枝点点头，郜黎起身走了。 他在撒谎吧。 御枝从笔袋里拿出一根笔，又抬头看了眼郜黎的背影，想。 这个辅导机构很正规，高三就能进来当助教的人肯定不简单，而且又长那么好看，脾气也很好的样子。 在一中怎么可能不出名。 御枝平时不太关心学校的八卦，连论坛都不逛，所以即使觉得郜黎眼熟，肯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但也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 于是暂时搁置，开始写题。 辅导机构是按照成绩来划分班级的，所以整个班的学生都和御枝的水平相近，处于及格到优秀的阶段。 物理这种科目，要想考到并且稳定在九十以上，确实需要一定天赋。 辅导班学习氛围不错，下午讲完题型，晚上又开始针对性训练。 御枝有道题不太确定，但排队问老师题目的学生又很多。 郜黎看出她的犹豫，和一个女生讲完题，主动过来找她。 「哪道题不会？」他在旁边的位置坐下，说，「我看看。」 御枝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连忙将卷子推过去，指出不会的题目。 是道电磁感应的综合题。 郜黎低头扫了两眼题干，沉吟几秒，接过御枝的笔和演算纸。 「你看，我们可以这样……」 男生讲题的声音沉润又温和，不疾不徐，层层剖析，娓娓道来，像把一道枯燥无味的题变成有趣的故事。 和贺忱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贺忱讲题很直接，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去安慰御枝，错就是错，不会就是不会，毫不留情。 第47页 但郜黎不一样。 他非常照顾御枝的水平，讲完一个难点就停下来问她懂不懂，如果不太懂，会换上其他方法再讲一遍。 三道压轴难题都轻易化解，御枝觉得整个人好像由内而外地升华了。 御枝收起卷子，真诚地夸赞道：「学长，你好厉害。」 郜黎淡笑了下：「还好，其实物理很有意思，你慢慢就能体会到。」 又有人要问题目，郜黎简单鼓励她两句，起身往那边去了。 御枝看着男生的背影，对他的感觉从陌生变为崇拜，甚至有点仰望。 每个人都会有慕强心理，御枝也不例外，回到家写完题，她难得打开学校论坛，搜了郜黎两个字。 果然出来一堆帖子。 御枝躺在床上将帖翻完，知道为什么觉得他长得面熟了。 高三理科榜首，一班物理大神，去年代表学校拿了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照片在楼下展栏贴了好久。 只不过御枝每次路过展栏都没有特意停下来看过，所以不熟悉名字。 这哪儿是什么小透明。 御枝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默默吐槽，明明是个和贺忱一样的变态。 出于对变态的崇拜，御枝第二天不论是听课还是问题都格外恭敬。 「郜学长，您看这道题的第二种解法是这样的吗？」 郜黎接过试卷，闻言哭笑不得：「怎么，我睡一觉起来就变老了？」 御枝愣了下：「没有啊。」 郜黎觑她一眼：「那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成了您？」 他话里带着调侃意味，御枝觉得尴尬：「学长您……你太厉害了，所以不自觉地就想捧起来。」 「哪儿那么夸张。」郜黎猜她是回去查了什么，无奈道，「我只是比普通人再努力点，也没天赋。」 御枝刚想说你谦虚地太过了，又听郜黎补充道，「你们班那位贺忱同学，他才是真的天赋类。他做的卷子我看过，解题技巧和头脑运算确实让人佩服。你有机会可以找贺学弟交流一下，应该能得到不小的收穫。」 御枝:「……」 不瞒您说。 我每天都在跟他交流。 收穫的确不小，除了提高的成绩，还有差点被怼出来的心梗。 御枝干笑两声，好在郜黎也不再多聊，开始帮她看那道题。 周日晚上的课上完，御枝背着包走到楼下，发现外边又在下雨。 辅导机构临近市中心，街道上车水马龙，拥堵不堪。灿烂的霓虹灯在雨中变得灰濛濛，像水底世界。 已经是十二月中旬，风裹挟着冬夜的寒意，顺着裤腿往人骨头缝里钻。 御枝今早出门时还有太阳，所以没想起带伞。公交站离这里有段距离，她准备等到雨小一些，再坐车回去。 御枝天生怕冷，冻得有点哆嗦，刚把脸埋进围巾，肩膀被人拍了下。 她回头，看见郜黎。 「你没带伞吗？」他问。 御枝点头。 郜黎顺手将摺叠伞递过去：「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吧。」 看他好像只有一把伞，御枝连忙摆手：「不了，雨一会儿就小了。」 「你没看天气预报吗？还要下好久。」郜黎又把伞往前递了递，说，「我家住在这儿附近，等下打个电话，找人过来接就行。」 「……」 自己确实没有人来接。 御枝推辞不过，接过伞，仰头沖郜黎抿嘴笑了下，「谢谢学长。」 少女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圆润的杏眼像两弯小月亮，又乖又甜。 郜黎没忍住用手揉了下她毛绒绒的发顶，说：「不客气。」 温热的触感在头顶短暂停留两秒，御枝心脏噗通跳了下，慌乱避开男生的注视，道：「学长再见。」 没等郜黎再应答，少女撑起伞冲进冬夜的雨里。 一路兵荒马乱。 = 家里像往常一样安静无人，御枝将郜黎的摺叠伞收好，先去洗了个热水澡，才开始坐在书桌前写题。 不得不说，这两天的物理辅导很有效果，御枝解起题来顺畅许多。 写着写着走神，没来由地想起接过伞时，男生摸在她发顶的手掌。 她很久没被人摸过头了。 御枝把下巴放在桌面上，抬手捂住跳动频率变快的心脏，耳朵发烧。 ……她不会是喜欢上一个才认识两天的人了吧？ 御枝不太敢确定。 但这种类似于叛逆的心思，让她被迫困在「乖学生」牢笼内的灵魂躁动起来，像多出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让她觉得有点刺激。 她的第一反应是告诉小人。 御枝捞过手机，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点开游戏，忽然想到这几天app似乎在维修，宠物每次都不在。 她以为又会冒出提示框，但这回竟然顺畅地加载进游戏页面。 小人依旧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揪着狗狗玩偶的尾巴，感觉到什么，它耳朵动了动，抬起头：[你来啦？] 「嗯！」御枝点开语音聊天，见到崽崽的开心，让她完全没听出来，这次小人并没有以往那么惊喜。 她始终记得分享秘密，迫不及待地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话音一落，屏幕里和屏幕外的两个人都愣住了。 第48页 御枝看完小人头顶的云朵气泡，好奇道：「崽，你要和我说什么？」 听到某个字，小人竖起的呆毛卡顿一秒，[……你先说吧。] 它不自然地按下耳朵尖，[我等会儿再说也可以。] 「好，那我先说。」 御枝没有多想，声音带着笑，「我遇到一个超级好的人。」 房间里没有别人，御枝还是降低音量，趴在书桌上，小声道，「他物理很好，总帮我补课，耐心又温柔，长得也很好看。还和我一个学校。简直跟我的择偶标准一模一样。」 从来没有和人说过这些话，御枝关不上话匣子，一股脑地全向宠物摊开：「崽崽你知道吗？我的择偶标准就是找个温柔居家，幽默有趣的男人。我觉得他完全符合，是理想……」 注意到什么，御枝止住话茬。 仔细观察了会儿游戏里垂着脑袋的小人，她迟疑地问。 「崽崽，你耳朵……怎么红了？」 还红成这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害羞）:真烦，就差念我身份证号了。 — 双初恋双初恋双初恋 重要的事说三遍～ 学长戏份很少，这一章就占50％ 第25章 气氛组 贺忱接连失眠了一个星期，一闭上眼就能听见那句：[乖乖换上小裙子，不然捏你尾巴哦]。 带着御枝特有的甜软声线。 简直犹如魔音绕耳。 最初找到支木的激动在一个星期的沉淀后，变成了惆怅。 贺忱蔫蔫地瘫在床上，想。 怎么偏偏是御枝。 那傢伙眼里只有学习，能分出点心思放他身上都算奢侈。 如果他告诉御枝自己就是宠物，她肯定会表面乖乖道歉，对不起我欺负了你，然后转头就卸掉游戏。 再也不来找他了。 ……像之前一样。 要不瞒着她，不说了？ 那老子的初吻不就白没了吗！ 贺忱越想越心塞，床上手机叮咚一声，他伸手拿过，看到赵维鑫发的微信，没精打采地回復。 【你大爷贺: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说完就想下线。 对面看出他的意图，连忙回:【别走！狗子我跟你分享个好东西！】 【你大爷贺:？】 【金金金：[连结]】 是一中论坛的帖子，贺忱不感兴趣地点进去，看见标题。 ——【818两位大佬之间不得不说的那点小事】。 什么玩意儿，贺忱又退出:【都那么闲咋不去找个厂子纳鞋底？我跟御枝有啥好扒的，下了。】 他又想走，赵维鑫扔出重磅炸弹:【学委暗恋你。】 咚。 贺忱手一抖，手机砸地上了。 他没顾得上心疼，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捡回手机又看了遍。 学委暗恋你。 那边沉寂半晌。 赵维鑫才等到某人回復。 【你大爷贺:……那个，御枝，跟你，说的？】 【金金金：咋可能。】 【金金金：这是帖子楼主经过层层推理论证，在180位一中网友的共同支持下，得出的谬论。】 【金金金：我觉得太逗，分享给你开心一下。】 贺忱:「……」 你看我像开心的样子吗。 胸口蹦跶不休的小鹿啪叽摔死，贺忱又瘫回床上，点进连结，想看看这181位好汉是怎么论证的。 【一楼: @滴答滴：前两天操场的事情都听说了吗？御女神当众对贺神流鼻血，还扒了贺神的衣服。】 【二楼: @可乐罐：泻药，我在现场，人都被刺激傻了。】 【三楼: @此用户不存在：御枝好像不小心撞到鼻子了，你们都误会了吧。】 【四楼: @咕咕哒：楼上那么单纯，怕是没有围观过上次的跳远比赛吧？贺神说要买糖，御女神那害羞的白眼。贺神抱御女神上担架，我天，他俩一对视噼里啪啦火花带闪电的！嘤～想磕～】 【五楼: @鸭头别逃：我也发现了我也发现了！御女神为什么每次都排第二？不是考不过贺神，明明是心甘情愿跟着他身后默默注视他啊！】 【六楼: @一朵小fafa：五哥你是盲生吧，这种华点都被你扒出来了！一位大佬披着死对头的身份暗恋另一位，这是什么校园神仙故事呜呜呜……】 最后七楼做出总结。 【@鱼：如果这都不算爱。】 贺忱:「……」 嗡嗡。 赵维鑫又发来微信。 【金金金：看完了吗？】 【金金金：你觉得咋样？】 【你大爷贺:编的挺好。这群人很有当气氛组的天赋。】 御枝暗恋他？ 年度最佳冷笑话。 【你大爷贺:睡了。】 将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扔，贺忱拉上被子，面无表情地想。 干脆在梦里跟御枝坦白算了。 他的便宜也不是白占的。 别想撇清干系。 …… 一夜梦醒。 贺忱勐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捞过手机，对着屏幕开始揽镜自照。 嗯，脸没崩。 依旧帅的惨绝人寰。 第49页 贺忱又试着动了动脑子，轻易算出一加一等于二，又松了口气。 嗯，脑子也好使。 物理压轴题能解出来。 至于温柔居家，幽默有趣，那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词啊。 贺忱飞速翻出昨晚赵维鑫发来的帖子，从头到尾又看一遍，按住砰砰跳动的心脏，一头栽进被子里。 天。 御枝该不会。 真的。 暗恋他吧。 = 孙迅背完一页单词，抬头看见贺忱挎着包从教室门口进来，惊奇道。 「忱哥，你今天竟然没迟到。」 贺忱懒得跟他掰扯踩点和迟到的区别，瞄了眼旁边空位，勾过椅子坐下，状似随意地问:「我同桌呢？」 「学委跟班长一起去老田办公室整理卷子了。」孙迅翻了页新单词，刚背了一个，忽然觉得眼前一黑。 有人凑近了盯着他。 孙迅:「……干嘛？」 「不干嘛，问你个事。」贺忱清清嗓子，压低声音，「你觉得，我是个温柔居家，幽默风趣的男人吗？」 孙迅:？ 确实挺幽默。 这话问的他差点笑出来。 「是不是您心里没数儿吗。」 孙迅真诚地反问，「您除了是个男人，哪一点符合了？」 贺忱若有所思地点头:「对啊。」 对啊。 连是个男人这一点他都符合。 那肯定是他没跑了！ 心情栏里咔哒蹦出个太阳，贺忱无比慈爱地拍了拍孙迅的肩膀。 「我儿子真聪明。」 孙迅:「……」 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整理完卷子从办公室出来，班长说自己还没吃饭，拉着御枝去超市。 御枝这次物理提高，有贺忱的功劳，虽然贺忱的语文作文还是那么点分，但她认真思考了怎么报答回去。 趁班长买早餐的功夫，御枝在饮品区拎了两杯热奶茶，当做酬谢。 回到教室。 御枝看见平时踩点进班的人已经来了，正坐在位置上翻课本。 「吶。」御枝将其中一杯奶茶放到贺忱桌面上，「请你喝。」 贺忱翻书的手一顿，视线缓慢从奶茶杯上移到御枝脸上，心里小鹿又撞起来，努力抿住上扬的嘴角。 后桌的孙迅看见，随口调侃:「怎么只请忱哥一个人喝？学委你偏心。」 「不是啊。」御枝解释，「我请他喝主要是因为……」 「好了别说了。」 贺忱打断，接过奶茶，顺手在孙迅后脑勺上拍了下，「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干嘛非得问出来。」 又看向御枝，淡定道，「我懂。」 「……哦。」御枝没想到这人还挺了解她的心思，道，「懂就好。」 她把另一杯奶茶放到桌上，拉过椅子要坐下，谁知校服袖口碰到奶茶杯盖，整杯奶茶瞬间往旁边倾倒。 御枝瞳孔一缩。 眼看就要发生悲剧。 倾斜的奶茶又被人一把扶住，放回原位，顺便扣好盖子。 吓死她了，御枝赶紧把奶茶稳稳地放进桌洞里，扭头道:「谢……」 「不用谢。」贺忱又打断，支着头波澜不惊地翻了页书，「毕竟我一向温柔体贴，外号居家好男人。」 御枝:？ 你在逗我。 早上第一节 课是物理，前排有同学转过身:「忱哥，借一下你昨晚的物理小测卷子，对个答案。」 「嗯。」 贺忱应声，不经意似的在桌洞了抽出个东西，看也没看往前递。 同学接过，满头问号:「忱哥，我借卷子，不是《冷笑话大全》。」 贺忱像是才发现:「啊，不好意思拿错了，最近沉迷于这本书无法自拔，谁让我比较追求幽默有趣的灵魂呢。」 同学:？ 贺忱又递去一张:「给，卷子。」 同学:「谢谢哥。」 御枝实在是迷惑这人的骚操作，懵逼地扭头小声问孙迅:「他咋了？」 「不知道啊。」孙迅也摸不着头脑，想了想，用更小的声音答。 「可能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吧。」 御枝恍然。 赶紧搬着椅子离贺忱远了点。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我暗示的够明显吗？ — 今天真的两更。 晚上九点还有一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ivaros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1-08-20 17:20:38~2021-08-21 11:5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ivaros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举报你 高三教学楼和高一高二离得远，放学时间也不一样，御枝除开校外辅导班，只在餐厅偶遇过郜黎两次。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御枝去餐厅二楼窗口排了份馄饨。馄饨皮薄馅多，淋上虾米紫菜汤，香味四溢。 打饭的工作人员是兼职的学生，可能没有分寸，汤盛的格外多。 御枝端着玻璃碗，既要小心顾着周围拥挤排队的学生，又要防止热汤洒出来，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有人低笑出声。 第50页 「我来吧。」那人接过她手里的馄饨，问，「你坐哪儿？」 御枝惊喜：「郜学长。」 「在后边瞧你半天了。」郜黎眼角弯起，「我帮你端到位置上。」 御枝占的座位在东侧靠窗。等郜黎将碗搁到桌面，说：「谢谢学长。」 「不客气。」郜黎顺手将自己的餐盘也放下，在御枝对面落座，主动找了话题，「最近物理题练的怎么样？有碰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这两个问题就像是为御枝专门准备的，她眼睛亮起来：「嗯！有。」 郜黎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御枝讲，偶尔提两句，帮她开阔思路。 一顿饭很快吃完。 高三教学楼在高二后边，郜黎顺路将御枝送到楼下。 御枝往楼梯口指了下，说：「那学长，我先回班了？」 郜黎点头。 她转身要走。 郜黎又道：「御学妹。」 「嗯？」御枝回头。 男生在傍晚日暮里温柔浅笑：「我在理一班，你要是物理上再遇到什么不会的题，都可以来找我。」 = 「他真的太体贴了。」 御枝趴在床上，穿着彩色条纹袜的脚丫搭在一起摇摇晃晃，边刷题边开着app和宠物聊语音。 「我以后有不会的题都能去问他，这么一想好像抱上了金大腿。」 [……] 小人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御枝算出道选择题，抽空瞥屏幕一眼，发现小人耷拉着耳朵尖，云朵气泡一点一点变成晚霞色。 咕嘟。 头顶冒出+5字符。 自从系统维修之后。 御枝觉得bug是越来越多了。 她这两天什么都不用做，就开个语音和小人聊天，亲密值不停+5+5。 也不知道是哪儿出故障了。 但御枝对游戏没什么要求，能让她吸到崽崽就好。 翻一页手里的题，御枝好奇地问：「崽，你觉得如果好感值积累到一定程度，会有什么变化？」 御枝说的是爱心池，但小人明显误会了，它睁着圆熘熘的眼睛，问。 [你……要表白吗？] 「啊？」 御枝起初没看懂，反应过来后有点惊讶，「你说我和他？」 这游戏不简单啊。 御枝还以为她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少女心思，她崽根本听不明白，没想到纸片人ai还知道表白。 御枝觉得好玩儿，笑眯眯地顺着小人说：「我崽真聪明，可以考虑哦。」 下一秒。 云朵气泡变成火烧云。 小人按住耳朵尖。 咕嘟。 +50。 = 周三下午照常上体育课，老师没再硬性要求必须运动，御枝立马拎上题册和水杯挪去她的小窝。 冬季午后的天空湛蓝无云，御枝用一张试卷顶在头上遮住刺眼的阳光，坐到操场看台的老位置写题。 最后一道选择题算出两个答案，御枝在a和c之间纠结。 眼前忽然落下片阴影。 有人弯腰抽走她手里的笔，利落地划掉c，帮她在选项a上画了个圈。 「方程解错了。」贺忱在她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定义域不包括2/3。」 「是吗？」御枝翻出稿纸检查。 贺忱本来准备等御枝问他为什么过来，结果等了半天发现这姑娘还在算题，满心满眼只有她那张卷子。 「咳。」贺忱决定主动出击，「知道一中校规第二条是什么不？」 一中的216条校规御枝早就倒背如流，闻言头也不抬：「禁止早恋。」 明知故犯。 看来是爱的深沉。 贺忱压下唇角弧度，没忘记他的目的，又问：「那你知道一中去年的准高考状元是怎么落榜的吗？」 御枝刷刷列公式：「不知道。」 「早恋啊。」 贺忱语重心长，「所以校规为什么禁止早恋？因为真的很影响成绩，而且我们现在还是学生……」 总算听出不对劲，御枝疑惑地抬起头：「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小姑娘还挺能装。 贺忱反问：「你觉得呢？」 御枝:「我觉得你闲得慌。」 贺忱：「……」 「我是在跟你科普早恋的危害。」贺忱说到这，停顿了下，不自然地用指背蹭了下鼻尖，长腿搭过两级台阶伸直，目视前方，一本正经，「但如果你真的想，也不是不行。毕竟早恋并非一无是处，它的优……」 「等一下。」御枝越听越迷茫，打断他，「我又不准备早恋。」 贺忱佯装的淡定立马崩了，睁圆眼睛脱口而出：「你咋一天换一套说辞呢？你昨晚上不还说要跟我……」 御枝看着他。 贺忱一卡，硬生生转移：「……也觉得很帅的那个人表白吗。」 社会性復活。 差点露馅。 这回轮到御枝瞪大眼了。 她合上题册，左右望了望，确定看台没人，伸手扯掉头顶试卷遮住她和贺忱的脸，声音小到要打马赛克。 「你怎么知道？」 她昨晚随口说要跟郜黎表白，天知地知她知崽知，这货是咋知道的？ 试卷遮挡住视线内一半景色，贺忱不得已将目光定格在御枝脸上。 第51页 两人离得很近。 他甚至能闻到少女校服衣领上的浅淡香味，像甜甜的水果和牛奶。 心跳漏半拍，贺忱有些慌乱地别开视线，往后仰头拉远距离。 「……你表现的那么明显，」贺忱用手捂了下耳朵，「我当然知道。」 「很明显吗？」御枝震惊。 她快速回想了一下自己平时对郜黎的态度，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可我觉得更应该像是对邻家哥哥的崇拜感，不像喜欢吧。」 贺忱耳朵尖，听到哥哥两个字还不自然地咳了下，后半句立马反驳。 「这还不叫喜欢？你都对他那么上心了，肯定是喜欢他！」 「……」 想不到她的小心思先被贺忱看出来了，御枝一时间憋不出话反驳。 贺忱把她的沉默看成怀疑，当场从各个方面帮她剖析了遍。 「他是不是物理很好？」 御枝：「嗯。」 「他是不是能帮你补课？」 御枝：「啊。」 「他是不是温柔居家幽默有趣？」 御枝：「对。」 「那他物理又好，又能帮你补课，温柔居家还幽默有趣，不是挺符合……」贺忱停上一秒，再次伸手捂了下耳朵，接着补充。 「你的，那个，理想型。」 这人居然还知道她的理想型？ 御枝瞳孔二次地震，同时也被说服，缓慢地点头：「好像有道理。」 贺忱同志彻底忘记了他来找御枝的目的，循循善诱：「一中确实禁止早恋，还订了校规谨防违反，可如果所有人都遵守，校规干嘛要存在？」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 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御枝无法反驳，慢吞吞地又点了个头：「好像也有道理。」 「所以你沖吧。」贺忱拍了拍御枝的肩，郑重道，「我支持你。」 = 孙迅和赵维鑫打了一节课的球，铃声刚响就拽着贺忱去超市买水。 吨吨吨灌完半瓶，赵维鑫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累死我了。」 想起什么，他伸手搭住贺忱肩膀，八卦地问:「狗子，你上课的时候不是说要去劝花季少女迷途知返吗，我怎么看你好像是从学委那儿回来的？」 「什么花季少女迷途知返？」 孙迅显然不知道这回事，「哪个花季少女？她干嘛了？」 「……没什么。」贺忱心虚地捏了下可乐罐。 迷途知返没劝成。 他直接把人引上歪路了。 天知道他本想劝御枝好好学习，最后怎么就变成哄骗她去早恋。 贺忱低头，有点想笑。 少年的心情像一只粉色气球，摇摇晃晃飘到高空，要和太阳肩并肩。 ——那是不可能的。 气球半路就挂到树枝漏气了。 贺忱瞧着不远处的教学楼下立着的两人，停下脚步。 刚刚还在看台上跟他进行一番心灵交流的人，此刻正抱着本题册，仰头对跟前的男生笑得眉眼弯弯。 「然后我一个扣篮……」 旁边的人忽然不动了，孙迅扭头，「咋了忱哥？」 贺忱手指勾开罐装拉环，喝了口掩盖醋味儿，问:「那个男的是谁？」 「哪个？」赵维鑫顺着他的视线往前一望，「郜黎啊，你不认识？咱们高三的学长，跟你一样是个理综变态。物理贼好。论坛里怎么说他来着？」 赵维鑫想了想，「哦，温柔居家，幽默有趣。」 贺忱:「噗——」 「我去！」孙迅吓了一跳，连忙帮他拍背，「你咋这么激动？」 「咳咳……」 贺忱还没顾上把气喘匀，扭头去问赵维鑫，「你说什么？」 「我说啥了？」赵维鑫满脸懵逼，试探着问，「郜黎学长是个理综变态，温柔居家，幽默有趣？」 一种毫无来由的猜测涌上心头。 让贺忱的好心情瞬间碎成渣。 「忱哥。」孙迅小心翼翼地戳了他一下，「你没事吧？」 「没事啊。」贺忱皮笑肉不笑，「我能有什么事。」 「……」 孙迅瞟了眼被某人徒手捏瘪的易拉罐，没敢再接话。 = 御枝又从郜黎那里弄明白两道不太懂的题目，开心地踩着台阶上楼。 刚一拐弯，就看见她同桌靠在楼梯口的墙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一向带笑的眼里没什么情绪。 御枝走到贺忱身前那级台阶上，觉得他俩最近关系不错，主动打了招唿:「你怎么不回班？」 贺忱一句开场白都没有，直接把想说的话问出来:「你喜欢郜黎？」 「嘘！」 御枝吓得赶紧踮起脚，细白的手指竖在贺忱唇边，警惕地往四周扫了圈。 临近上课，楼梯间里没人。她心上一松，提醒，「你小声一点。」 贺忱扯下御枝的手腕，重复了遍:「你喜欢的一直都是郜黎？」 「对啊。」御枝察觉到他的低气压，不明所以，「你不是知道吗？」 原来从头到尾全是场乌龙。贺忱顿觉有股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差点噎死他，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你跟他表白了？」 「……没有。」御枝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说，「我还是觉得……」 第52页 「你根本就不是喜欢他。」贺忱黑着脸打断，「你这属于无知少女对邻家哥哥的崇拜，朦胧成的心动感。」 御枝:？ 「校规第二条，禁止早恋。」贺忱俯身凑近她，面无表情，「你要是敢跟他表白，我就去老田那儿举报你。」 御枝:？？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御枝眨眨眼，用他的话怼回去，「贺同学，你怎么还一天一套说辞呢？」 贺忱:「……」 我他妈这张贱嘴。 = 于是两人的同桌关系没和平多久，又冰封回原点。不论御枝做什么，贺忱都支着脑袋面朝墙壁，爱答不理。 御枝问题碰到钉子，莫名其妙，扭头小声问孙迅:「他又咋了？」 「不知道。」 孙迅耸耸肩，用更小的声音回，「可能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御枝恍然。 不过这几天来的也太频繁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二狗: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27章 占便宜 下午第四节 是化学，老师拖了会儿堂，比平时晚放学十分钟，御枝到餐厅时学生已经快满了。 每个窗口排出的队都很长，御枝随便站个队打到一份粥，准备找个空位置，肩膀被人拍了下。 这种感觉很熟悉，她回头。 果然又看见郜黎。 「你喜欢吃二楼的饭？」郜黎笑着问，「每次都能在这儿看见你。」 「二楼的菜品比较多。」 御枝话音未落，肩膀又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下。 她扭脸，看见手里端着餐盘的贺忱，旁边还有孙迅和赵维鑫。 贺忱像是才注意到她，表情疑惑地问：「我是不是撞到你了？」 御枝刚要说没事，贺忱又补充：「不好意思啊，你不在我的视线平均海拔内，所以没瞅见。」 御枝:？ 就离谱。 她有一米六好吗！ 贺忱说完，不经意似的扫了眼御枝旁边的郜黎，面色平淡地走了。 郜黎敏锐地察觉到某人对他散发出的敌意，像所有物被觊觎了一样。 他看了眼御枝黑着的小脸，又回想了下贺忱离开时的表情，明白过来什么，饶有兴致地笑了下。 小朋友吃醋了。 郜黎没把这点小打小闹放在心上，道：「我刚好占了两个位置，御学妹要是不嫌弃可以坐在我对面。」 刚好又可以问题，御枝心里打着小算盘，笑眯眯：「谢谢学长。」 贺忱从餐盘里挑起一块姜，抬头就看到御枝和郜黎在他斜对面坐下。 周身气温陡然下降，孙迅抖了两抖，抬起头，瞧见他忱哥把一块姜扔到餐盘角落，点评：「晦气。」 孙迅：「……」 「你挑食就算了，干嘛去羞辱人家的姜格。」孙迅往嘴里扒了口饭，又听见旁边的赵维鑫笑出声。 「笑什么？」 「看到个帖子。」赵维鑫划拉着手机，忍俊不禁地分享，「有个男的以为他同桌暗恋他，就强烈暗示他同桌早恋违规，结果最后发现都是误会，他同桌喜欢别人。那个男的心态爆炸醋到起飞，但又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理，到论坛求助来了。」 「还能是什么心理。」孙迅嚼着糖醋小排，「明显就是喜欢人家呗。」 「我看也是。」赵维鑫收起手机，往对面瞥了眼，奇怪。 「狗子，吃饭就吃饭，你把头埋桌底下干嘛？」 = 晚自习最后一节物理小测，卷子从第一排哗啦啦传下来。 重点班的学生都自觉，不需要怎么看着，田磊背着手在班里慢悠悠转了两圈，端起杯子去楼下办公室了。 卷子没什么难度，贺忱不到半小时写完，随便折了折塞进桌洞，旁边的御枝在解倒数第二道大题。 贺忱百无聊赖地趴在桌面上，埋头玩手机，开着静音刷视频。 叮。 浏览器弹出一条推送。 [恋爱星小屋:你对ta是暗恋吗？快来测试一下吧～] 什么垃圾推送，贺忱本来要划走，又忽然想起吃饭时孙迅说的话。 ——[还能是什么心理，明显就是喜欢人家呗。] 他喜欢御枝？ 贺忱继而又想到御枝在楼梯间，竖起手指堵在他唇边，说，对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心里又烦躁起来。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贺忱腹诽，我干嘛去暗恋她，绝对不可能。 手指却不自觉地点上屏幕。 开始测试。 [喜欢和ta在一起的感觉？] ……反正不讨厌。 贺忱按下[是]。 [你意识到ta在看你时，就会有一点紧张？] 贺忱犹豫了下：[是]。 [ta在你那里和别人不一样？] [是]。 [闻到ta的气味就会很兴奋？] 贺忱:？ [看到ta的时候很想亲吻ta？] 贺忱:？？ [忍不住想把ta藏起来？] [经常会在梦里……] 沃日。 贺忱赶紧按灭屏幕，心虚地瞟了眼坐在一旁的御枝。御枝写完卷子又翻出了本题册，没发现他的异常。 贺忱松了口气。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变态问题。 第53页 贺忱毫不犹豫地按下否。 接下来。 否否否否否否否—— 点到都快不认识「否」字，终于做完所有测试。 贺忱按下[查看结果]。 [测试完毕： 你和ta只是普通朋友～] 嗯。 贺忱满意地关掉网页。 他就说，他怎么会去暗恋御枝，一个喜欢捏人尾巴的色兔子。 肯定是游戏里御枝对他做的事情太多，让他形成了心理误解。 贺忱收起手机。 今天晚上必须和御枝坦白。 她既然有了喜欢的人，以后就不许再来占他便宜。 = 下课铃打响。 御枝将二班的测验卷子收到物理办公室，背着书包去楼下车棚。 车棚里人少。 十二月份的天冷，大部分家长都心疼孩子，不愿意让他们来回受冻，所以都是车接车送。 校门口停靠的私家车们滴滴叭叭地鸣笛，朝自家孩子示意。 「冷不冷？」有个女人从车上下来，接过女生的书包，揉了揉她的发顶，温柔道，「宝贝今天辛苦了。」 御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压下心底的羡慕，踩着车蹬要离开。 身后传来个懒散的声音。 「御同学。」 御枝回头，看见贺忱往她这边走。 容城温度持续下降，少年在校服外多穿了件黑色羽绒服。可能是个高腿长，不显得笨重，反而清隽明朗。 就是表情有点寡淡。 自打那天贺忱在楼梯间里问御枝是不是喜欢郜黎后，就没怎么再对她笑过，每次都拉着张脸。 像御枝欠了他钱似的。 不过该讲题还是照讲不误。 等人走近，御枝问：「找我有事？」 贺忱嗯了声。 御枝捏着车把：「说吧。」 「在这儿？」贺忱往四周扫了一圈，善解人意地提示，「我等下说的话会比较刺激，你可能承受不住。建议咱俩换个安静点的地方。」 「……」 什么话。 御枝懵逼地眨了下眼，「那你扫辆单车，我们边走边说？」 正好她赶时间回家吸崽。 御枝说完要转身。 贺忱叫了声：「诶。」 御枝回头。 贺忱单手插在兜里，摸摸鼻尖：「我手机上没钱，扫不成单车。」 御枝没怀疑，从兜里摸出手机伸长胳膊帮他扫了辆：「走吧。」 她说完又要转身。 贺忱又叫了声：「诶。」 御枝再次回头。 「你一定要骑车回家吗？」贺忱有点纠结，「不能推着回去？」 御枝:？ 「我有车为什么不骑。」御枝细细的眉头皱起，「你到底走不走？」 贺忱:「……走。」 御枝踩着车往前骑了五十米，扭头一看发现这人还在原地，又无奈地拐回来：「你怎么不……」 注意到什么，御枝闭上嘴。 少年紧紧攥着车把，两条腿别扭地一踩一支，上半身挺得僵直。 ——这人踩着共享单车的姿势为什么那么奇怪。 御枝狐疑地上下打量贺忱，贺忱眼神心虚地躲了下，没跟她对视。 ……啊。 御枝明白了。 天道好轮迴，苍天饶过谁。 「不会吧不会吧。」想起贺忱在餐厅对她说的话，御枝报復心起，趴在车把上故作惊讶，「不会真的有人一米八了连个自行车都骑不走吧？」 一米八的八被加重。 贺忱老脸一红，没好气地瞅着她:「不会骑自行车很丢人吗？」 「不知道。」 总算有项技能碾压他，御枝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毕竟我五岁的时候就会骑了。」 「……」贺忱凝噎。 难得把这人怼到无话可说，御枝心情不错，不想再浪费时间，耽误她回家撸崽，干脆道：「你上来吧。」 学委和班长都有同学资料表，御枝知道贺忱住的小区和她顺路，示意了下自己的后车座，「我带你。」 视线从少女纤瘦的小身板扫到单薄的小自行车，贺忱怀疑地问。 「你靠谱吗？」 「当然。」御枝漫不经心地说，「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样，一米八了还……」 「好的我信你。」贺忱打断，扔掉单车，长腿一跨坐到御枝后座上，「我准备好了，走吧。」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偶尔有车高速驶过。 拐弯之后，柏油路上行人寥寥。 有个推车卖红薯的。 有个蹬车挂气球的。 还有个一米六骑车带着一米八的。 贺忱是真的惊讶。 他没想到御枝力气那么大，可以轻松带动他。也没想到这辆小破车这么强，竟然能扛起200斤。 唯一的缺点就是后座空间太小。 贺忱憋屈地蜷缩起长腿，两只手无处安放地揪着御枝的羽绒服衣摆。 少女发顶呆毛被风吹地竖起，他看了会儿，心里某块地方像被戳了下。 软软的。 御·老司机·枝同学稳稳地扶着车把：「你刚要跟我说什么？」 她的呆毛随风歪到左边，贺忱觉得有点可爱：「我想说……」 ——哐当！ 第54页 自行车勐地压过减速带。 贺忱整个人都往上一颠，差点被颠出脑震盪。 「不好意思。」御枝抱歉道，「没看清路。你要说什么？」 「……」气氛全颠没了，贺忱不咸不淡地道，「其实我是萌……」 「前边好像是个下坡。」御枝冷不丁插话，「你有地方扶吗？没有就揽一下我，小心摔下去。」 贺忱一愣：「揽哪儿？」 御枝观察着路况，闻言没接话，艺高人胆大地单手扶把，另只手往后捞到贺忱的胳膊，圈到自己腰上。 「扶好了。」她的语气稀疏平常，「在下坡。」 少女的腰细细一把，即使隔着蓬松的羽绒服也能感觉到。 心头小鹿又撞起来，贺忱耳根发烫，下巴轻抵在御枝帽檐边的那圈绒毛上，从喉咙里低低地嗯了声。 这不会就是心动的感觉吧？ 贺忱正要仔细品味一下。 前方忽然驶出一辆小三轮，吭哧吭哧爬坡。御枝瞪圆眼睛，躲闪不及，勐地往旁边一拐。 滋——砰—— …… 御枝双手背后，表情无辜。 贺忱坐在小诊所椅子上，左腿打着石膏固定，满脸麻木。 什么心动的感觉。 全他妈是错觉。 -------------------- 作者有话要说： 二狗讹上你了，枝枝你看着赔吧。 感谢在2021-08-21 18:07:07~2021-08-22 19:1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ivaros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烦人精 小诊所的老医生给贺忱打完石膏固定，端着小木盆站起来。 「你们年轻人真马虎，在路上走得好好的怎么就能摔到沟里去。」老医生摇摇头，「幸好不严重，否则这个月都别想下地走路了。」 「……」 贺忱半笑不笑地瞅着御枝，后者心虚地仰头望向天花板。 「先保持制动休息，等修养几天再进行适当恢復运动。」老医生絮叨两句注意事项，掀开帘子出去了。 小房间里剩下两人。 「说吧。」 左腿包的像根萝蔔，贺忱勉强抱着胳膊靠进椅背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是不是故意的。」 御枝连忙摆手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贺忱不信：「那为什么我摔成这样，你就一点事都没有？」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带飞的感觉。 不是比喻，是真飞。 「谁说我没事？」御枝觉得冤枉，当场把羽绒服袖子拉起来，手伸到贺忱眼前，「本来打算独自承受的，你非逼我说出来。」 小姑娘手心白皙干净。 贺忱来回扫视几遍，眉梢怀疑地往上抬了下：「伤在哪儿？」 「这。」御枝翘起兰花指。 那根手指细细白白的，指甲盖旁边确实翻起一小块皮。 贺忱对着这米粒大小的伤口沉默了会儿，竟然有点欣慰：「幸好我问的及时，不然它就痊癒了。」 「……」 的确是她车技不精，才会发生今晚的悲剧，御枝讪讪地收回手，嘀咕，「那也不能证明我是故意的吧？你找个我迫害你的理由。」 贺忱呵呵：「这还用找吗？看我不顺眼，想灭掉我做年级第一。」 御枝:「……」 别说。 她还真这么想过。 贺忱本来就随便说说，结果这人心虚地低头了，他顿时瞪大眼：「我靠你来真的？御枝你有没有良心啊？亏我平时还给你讲题！」 说到这又想到什么，贺忱冷笑，「哦，看我，都忘记你的郜黎学长了。毕竟人家是你理想型，温柔居家又幽默有趣，谁还稀罕我这仨瓜俩枣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御枝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又扯到郜黎身上了。 眼看就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御枝赶紧比划个暂停的手势：「好！别说了，我对你负责，行了吧？」 翘着石膏腿，京瘫在椅子里的老坛酸菜精一顿：「……什么？」 「我说我对你负责。」御枝好声好气地又重复一遍，杏眼在灯下明亮清澈，认真看向他，「行吗？」 「……」 贺忱仰头跟她对视几秒，半晌，慢吞吞坐直了点，「行吧。」 他故作淡定地抬起手，不自然地在头顶按了下，像要按下什么，耳背有点红，「你对我负责。」 = 次日清早。 说到做到的御枝同学骑着自行车守在湖心小区门口，等到她残疾同桌一瘸一拐出来，再把人扶到车后座上坐好。 「你明天能不能快点出来？」御枝勤勤恳恳地蹬着自行车，委婉提议，「早自习都要开始了。」 贺少爷支着那条石膏腿，在后座咔嚓咔嚓地啃着苹果，闻言不咸不淡地嘆了口气：「我倒是也想，要不是昨晚被人砸沟里，我今天……」 「好的贺同学。」御枝立马打断，「请您扶好，我们要拐弯了。」 自行车穿过容城街道，晨光漫过楼宇，路边各式早餐铺都开着门。 煎饼油条豆腐脑，生煎烧麦灌汤包，香味四溢。 「靠边停一下。」后座少爷又开口，「我还没吃饭。」 第55页 「马上要早读了。」御枝想也不想地拒绝，「你先饿着，下课我去超市给你买吃的。」 贺忱捏着苹果核精准投进远处的垃圾桶，不咸不淡地又嘆了口气：「我也不想麻烦你，要不是昨晚被人砸沟里，我今天……」 ——嘎吱。 御枝一按车闸停下车，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贺忱。 后者无辜地对她眨眨眼。 ……忍。 学校门口人头攒动，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陆陆续续往里进。 孙迅昨晚又打了通宵游戏，正张着嘴哈欠连天，肩膀一沉。 「早啊迅子。」赵维鑫揽着他往前走，另一只手划着名手机。 孙迅看见他的手机屏幕，是个网络新闻，标题十分引人注目。 【早恋危害到底有多大？ 女孩半夜载男孩浪漫街行，却双双砸进路边花坑？ 这究竟是教育的缺失还是亲情的沦丧？应该敲响警钟……】 「啊，这个我知道。」孙迅说，「昨晚在论坛刷到了，博园路那边的监控拍到有对早恋小情侣，女的骑车带着男的兜风，一路兜进小诊所。」 赵维鑫把新闻滑到底，不解：「这男的怎么想的？一大老爷们为什么让姑娘带他？他是不会骑车还是咋的？」 「可能是人俩的情趣吧。」孙迅耸耸肩，余光瞥见什么，立马一个惊喜的，「嗨忱哥！」 他忱哥叼着灌汤小笼包，瘸着腿从一辆自行车上下来，闻声扭头，对他抬抬下巴算回应。 孙迅拉着赵维鑫过去，刚想问他腿怎么瘸了，结果发现带他的人是御枝。 「学委？」赵维鑫比孙迅更惊讶，目光在御枝和贺忱之间来迴转悠，「你俩……一起上学？」 「顺路。」 御枝抢在贺忱前边开口，「你们把贺同学扶到班里吧，我先走了。」 说完就想扔下麻烦精走人。 可惜不等她重新踩上车蹬，麻烦精又嘆了口气。 不同于之前的不咸不淡，这次嘆的格外大声。 「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说要对我负责。」贺忱仰头望天，」我也不想缠着人家，要不是被人砸……唔。」 御枝踮脚把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从牙缝挤出几个字：「闭嘴。」 已经晚了。 周围听见的男男女女同步回头，表情八卦又震惊。 御枝顶着众人视线努力保持微笑，扶着贺忱胳膊：「来，慢点走。」 等两人走远，孙迅合上下巴，扭头看见赵维鑫正对着手机，抬头看看贺忱，又低头看看屏幕，再抬头。 「怎么了？」孙迅问。 「嘶。」 赵维鑫摩挲着下巴，点开新闻配图，「我咋觉得，这图上打了马赛克的男的，越看越像咱家狗子呢。」 = 少年人恢復能力都快，不到一个星期，贺忱的脚就好的差不多了。 御枝早上雷打不动地去接她那半残废同桌上学，小区门口的老黄狗都认识她了，沖她摇摇尾巴。 过了会儿，一道瘦瘦高高的人影出现在小区门口，御枝远远瞧了眼，意外发现他腿上的石膏拆了。 等贺忱走近，御枝又观察了下，他脚踝上还贴着块膏药贴。 「你腿好了？」御枝惊喜地问，「我明天是不是不用来接你了？」 贺忱轻车熟路地往后座一跨，淡淡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哪儿到哪儿，还想不想让我原谅你了。」 「……」 御枝垮下个小猫比脸，用力一踩车蹬。 烦人精。 烦人精今天出来的早，御枝难得上了个完整的早自习。 冬天不用做操，第三节 化学结束就是大课间，孙迅兴沖沖地踢了脚贺忱的椅子：「走啊忱哥，去打球。」 御枝闻言竖起耳朵，从题册里抬起头，期待地看向贺忱。 贺忱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慢悠悠地拒绝：「不去。」 孙迅：「为什么？」 贺忱理由充分：「腿疼。」 孙迅黑人问号脸，刚想说你昨天晚上不还在操场骚了套假动作投了个篮板球吗，刚张开嘴。 又被赵维鑫一把捂上。 「他不去我去。」赵维鑫自从看完那条新闻，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对贺忱挤眉弄眼地笑，「我俩下去了？」 贺忱头也不抬地往门外一指，赵维鑫就地将孙迅拖走。 「其实你可以适当运动运动，」御枝道，「说不定好的更快。 贺忱假装听不懂她的暗示，低头地翻了两页书：「谁说的？这种伤一般都需要静养。」 御枝反驳：「人家老医生都……」 话没说完。 咚咚。 窗玻璃被人叩上两叩。 贺忱回头，郜黎正站在窗外的走廊上。两人对视，郜黎笑了下。 「学长！」御枝眼睛一亮，题册一扔，笑眯眯地往外跑。 郜黎是来给御枝送卷子的。 上个星期辅导班考试，御枝有事先回家了，没赶上。李老师留了套试卷，让郜黎有时间带给御枝。 高三最近忙着复习，今天才得出空闲，郜黎顺便给她送来。 「麻烦学长了。」御枝接过卷子，「其实你发个消息让我去拿就好，你们高三那么忙。」 「没关系。」 郜黎笑道，「等晚上我再把答案发去一份，你写完对着改下分数。」 第56页 御枝点点头，还想说什么，窗玻璃又被叩了两下。 贺忱推开玻璃窗，手肘撑在窗台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郜黎，话却是对着御枝说的：「我腿疼，扶我去散步。」 御枝:？ 御枝不明白这人的脑迴路：「腿疼你还去散步？」 贺忱冷漠脸：「多运动好得快。」 御枝试图提醒他：「你刚刚在班里，好像说你需要静养。」 连续被驳回两次，贺忱噎了下，总算将视线从郜黎身上移开，凉凉地瞅着御枝：「干啥啥不行，抬槓第一名，你和阿基米德什么关系啊？但凡把跟我吵架的这点精力放到物理上你早考第一了，别墨迹快点的！」 御枝:「……」 站在旁边看戏的郜黎忍住笑咳了声，及时开口打圆场：「御学妹，你要是有事就进去吧，我先走了。」 御枝按下额头不断跳动的小青筋，勉强维持住仙女人设，对郜黎露出个笑：「好，学长再见。」 「再见。」郜黎转身下楼。 御枝磨着后槽牙，气势汹汹地扭头回班，对座位上同样面色不悦的人伸出手：「走，去散步。」 贺忱忽视她的手，身残志坚地独自扶着墙壁起身，瘸着右腿往外走。 倔强又坚强。 御枝越看越不对劲：「你伤的不是左腿吗？」 「……哦。」 贺忱立马换回来，面不改色地说，「你知道的，十指连心两腿连筋，其实我右腿和左腿一样疼，所以都瘸。」 御枝:「……」 《每天都想暗鲨同桌一百遍怎么办》《论未成年人保护法的重要性》《不然她一定捶死这个狗东西》。 = 「他狗不狗？崽你说他狗不狗？！」 御枝趴在床上狂捏兔子玩偶的棉花脸，开着app和小人吐槽，「他的腿肯定好了！就是找个理由使唤我！狗东西！」 小人坐在椅子上，两手交握搭上膝盖，表情乖巧，头顶气泡却翻滚着乌云。 －1－1－1－1－1－1。 御枝骂完贺忱，扭头一看，发现她崽头顶正疯狂刷着灰爱心，愣了下:「你不高兴吗？」 小人眼睛弯成线:[没有呀。] 闪电般的数字划过。 －20。 ……行吧。 看来系统又出故障了。 御枝想了想，安抚地伸手摸摸小人脑袋，说:「没事崽崽，即使你跟他长得像，你也比那个狗东西可爱多了。」 小人:[……] 虽然但是。 也并没有很开心呢。 －30。 = 十二月底，寒意渐浓。 容城断断续续地开始下雪。 御枝照常在周六去辅导班补课，这边进度和一中已经基本持平了。 晚上考试考到一半，御枝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疼。不是那种吃坏了东西的疼，而是坠坠的酸疼。 她预感不妙，算了算日子，果然是姨妈期。 御枝一刻也不敢耽搁地从书包侧兜摸出东西，和辅导老师打个报告，出门去卫生间。 卫生间在每一层楼的最东侧，御枝走到一半，在楼梯口碰见郜黎，他手里拎着个袋子，正在上楼。 郜黎抬头看见她，勾起嘴角笑了下：「晚上好。」 御枝从晚上考试起就没见到他，还以为他有事离开了。现在碰上面，敏感地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平时眼里都是温润的笑意，现在多少浮于表面，浅淡冷漠。 小腹的酸疼感加重，御枝不敢多停留，和郜黎打个招唿，匆匆走了。 卫生间里没人，很安静。 御枝收拾好出来，扫开感应水龙头洗手，隐约听到点声音。 低低的。 模煳不清。 像两个人在对话。 御枝甩甩手上的水珠，好奇地从墙外探出头，往隔壁楼梯间瞄了眼，一愣。 楼梯间里灯光昏昧。 有个女生坐在高处台阶上，挑染的酒红色长髮垂下来，遮住小半张脸，只露出个尖俏的下巴。 肩上披着件羽绒服，毛衣袖口捋到手肘，白皙的胳膊上满是青紫淤痕。 男生半蹲在她下面一节台阶上，旁边放着袋子，捏着根棉签，给她的胳膊上的划伤抹药。 「受伤的是我。」女生开口，声音带着点笑，「你为什么不高兴？」 她说着，伸出手指去勾男生的下巴。 男生撇头躲过，警示地瞧她一眼：「别没大没小。」 他把头转过来的那一秒，御枝看清他的脸，蓦然瞪大眼。 竟然是郜黎学长。 郜黎没注意到角落的御枝，继续上药，淡淡道：「早让你不要和他们打交道，蓬叔叔如果知道，又要骂你了。」 女生嗤笑：「我又不怕他。」 「你不怕他？」郜黎抬起头，眼里带着捉弄的促狭，是御枝从来没有见过的不太正经的样子。 他问：「既然不怕，为什么还巴巴地跑来，躲到我这里？」 「干嘛？」女生被拆台，不太高兴地皱起眉，身子前倾，靠近他，「郜小四，你不想见我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暧昧。 预感到接下来的场景可能是限量级，御枝嗖地缩回脑袋，不敢再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那个女生是之前在厕所和自己搭讪的，好像叫蓬姚。 第57页 他们是什么关系？ 难道郜黎学长在早恋？ 像发现不得了的秘密，御枝靠紧墙壁，心跳开始加速。 ……等等。 御枝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一卡，慢半拍地意识到一件事。 她这算不算单向失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二狗: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感谢在2021-08-22 19:19:33~2021-08-24 22:0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天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苏打 5个；天儿、喵了个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又一木延 18瓶；divarose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萨摩耶 因为撞破一个重大秘密，御枝晚上回家难得没有先刷题，而是踢掉拖鞋，趴在床上打开了游戏。 「崽。」御枝按住语音键，软趴趴地说，「我今天看到了郜黎学长。」 [……哦。]小人低头扯着玩具狗的尾巴，从头到脚写着仨大字。 不想听。 然而御枝并没有发现，自顾自补充：「他跟一个女生在一起。」 小人冷漠:[哦。] 「他俩看起来特别亲密。」御枝回想了下，「应该认识好久了。」 小人敷衍:[哦。] 御枝说到这，翻身躺到床上面朝天花板，若有所思地道：「崽崽，我觉得我可能是失恋了。」 [哦。] 小人继续摆弄玩具狗，停顿三秒，耷拉着的耳朵嗖地竖起，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山竹气泡，[你说什么？] 「我说我失恋了。」御枝嘆气重复，「郜黎学长有喜欢的人。」 [是吗？] 小人竭力按捺住欣喜，绒绒的尾巴摇啊摇，表面还要绷着张小脸，安慰地摸摸山竹尖尖，[你不要难过。] 御枝想了想，说：「我好像也没有很难过，就是有点遗憾。」 既然郜黎学长有了喜欢的人，她以后肯定要避嫌，以防误会。就意味着不能随心所欲地找他问物理题了。 思考到这，御枝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难道我不是喜欢他，我跟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学物理？」 不会吧。 御枝对自己的脑迴路感到诧异，低头发现小人正在疯狂刷着爱心值。 +10+10+10+20。 「……崽。」御枝默了会儿，问，「我失恋了你很高兴吗？」 小人单纯无辜：[怎么会？] 尾巴摇成螺旋桨。 不等御枝说，它好像也发现了。赶紧把尾巴卷到怀里按着，云朵气泡非常严肃地刷出一行字。 [我在很认真地替你伤心。] +50。 御枝:「……」 你是觉得我瞎吗:）。 = 御枝是属于那种痛经比较厉害的，但她也很能忍。第二天没有请假，依旧早早地到教室上自习。 趴在桌上读书读到一半，她那踩点上课的同桌竟然来了。 而且一改往日懒散，眉开眼笑神采飞扬，连进门都是滑步飘来的。 「大清早高兴成这样？」孙迅瞅着他，「你买彩票中了五百万？」 被痛经折磨的御枝不太能共享这人的喜悦，起身给他让座。 贺忱刚坐下没一会儿，又挨挨蹭蹭地凑到她旁边，用笔盖戳她手背。 御枝撇头看他。 「那个，你也不用太伤心。」贺忱用手指蹭了下鼻尖，清清嗓子，「你学长会的我都会，他不会的我说不定也会，所以问他不如问我。」 御枝的注意力被他前半句话吸引，奇怪道：「我伤心什么？」 贺忱左右望了望，靠近她压低声音：「别装了，你不是失恋了吗？」 「！」 御枝震惊地瞪大眼，「你又知道了？」 这人在她家装了摄像头吧？ 贺忱随便扯个理由：「论坛里都知道啊，你那学长有喜欢的人。」 御枝不逛论坛，闻言半信半疑，刚一张嘴，肚子抽筋似的又疼起来。 她抿住嘴角，皱起眉。 看她没说两句眼圈就红了，贺忱指间转动的笔咔地按在桌面，原本的好心情也沉下去，有点不舒服。 「怎么，」他问，「你学长有喜欢的人，把你伤心成这样？」 御枝：「我真没伤心。」 声音颤抖。 「……」 贺忱靠在墙上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转回身，面无表情地开始翻书。 少男心，海底针。 御枝搞不懂他又闹什么小情绪，缓过那股疼劲儿，没精打采接着背书。 校服袖子被人扯了扯。 御枝扭脸。 贺忱趴在竖起的课本后，枕着胳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干嘛？」御枝问。 贺忱用扯她衣袖的那只手在兜里摸了摸，慢吞吞地摸出什么，伸到御枝跟前，攥紧又张开。 「给你两颗糖。」 少年半张脸埋进胳膊里，闷声闷气地威胁，「然后不许再喜欢他了。」 = 不知道是不是她早上真表现的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御枝以为这件事应该到此结束，结果还有后续。 下午四节课上完，御枝毫无食慾，没去餐厅，待在教室写题。 第58页 窗外走廊有学生扎堆闲聊。 靠近教学楼的高空播音喇叭里，传出叮叮咚咚的背景音乐。 「总有一种声音让你温暖，总有一种声音让你回味。大家晚上好，校园点歌又与您相约了，我是播音员常河……」 容城一中早晚都会有校园点歌活动，最开始是娱乐放松，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匿名表白栏目。 御枝起初没仔细听，只觉得播音员的声音怪耳熟，好像是隔壁班的。 谁知没一会儿。 喇叭里响起她的名字。 御枝在一中知名度挺高，喜欢她的人不少，但直接这样点歌的还是头一次。留在教室里刷题的同学纷纷扭头，连走廊外的人都八卦地望进来。 甚至有人在低声起闹。 御枝完全没想到，勾画着正确答案的笔尖停在卷子上，喇叭里那位男播音员深情款款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两首歌来自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贺，他想告诉御枝同学，人生无处不森林。着名文学家巴金先生曾经说过，有种感情必须时时更新，所以不要只盯着一棵树。下面请欣赏歌曲《好男人都死哪去了》《在你身边》。」 播音员顿了下，「哦，还有一页。括弧，前边的话好像有点矫情，麻烦念的时候删掉，也不用念小贺了太丢人，直接匿了吧谢谢，括弧完。」 播音喇叭里沉默了会儿，响起播音员小心翼翼的声音。 「那个，忱哥，给你提个意见，下回再点歌，记得把重点放前面。」 话音一落。 起闹全消。 走廊内外都在喜庆的《好男人都死哪去了》中诡异地安静下来。 御枝觉得，她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可能又要犯了。 = 操场上的贺忱已经在考虑逃离地球搬去快乐星球的可行性了。 赵维鑫和孙迅在旁边笑得死去活来：「你想给学委点歌就光明正大点呗，匿名了又不完全匿，什么操作？」 「别他妈笑了！」贺忱一人踹一脚，黑着脸扭头往篮球场外走。 操场上人正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通过广播刚认识的，都憋着笑看他。 贺忱火速戴上羽绒服帽子，用手挡住半张脸，埋着头噼叉赶路。 刚从操场铁门出来就撞到个人。 「对不起。」贺忱正扩散着尴尬癌，看也不看，绕过人想走。 衣摆被人拽住。 「你去哪儿？」那人忍住笑，「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贺同学。」 轰隆一声。 贺忱从头髮丝羞耻到脚指甲，瞬间抓狂：「你别提了！当没听见行不行！」 看他恼羞成怒，御枝表情正经了点，说：「不是巴金。」 贺忱扯下帽子，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什么不是巴金？」 「你引用的那句话。」御枝又想笑，「这回是鲁迅先生说的。」 「……」 贺忱跟她对视两秒，面无表情地重新把帽子戴上，转身就走。 衣摆又被拽住。 「干嘛？」他耳根通红愤然回头，「我哪儿又说错了？」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他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欺负的狗勾。 那种很软萌的犬类动物。 白色的萨摩耶。 御枝摇头：「手伸出来。」 「……又想整我？」贺忱狐疑地将手从兜里拿出，伸到她跟前。 冬日傍晚霞光漫天，西侧烧起一趟绯红，风卷树梢，倦鸟栖巢。 少年手心宽薄，掌纹清晰。 御枝把一颗草莓软糖放到他手里，仰头弯起眼睛，声音软软的。 「我也请你吃糖。」 停顿了下，她接着道，「然后，希望小贺同学可以开心一点。」 第30章 小意外 十二月底，容城一中像往年一样，开始筹备元旦晚会。 高三时间紧，不用出节目，所以均到了高一和高二上，加上后期的筛选和彩排，每个班需要出至少两个节目。 班主任田磊不太管这方面的事情，让学生商量着来。二班几个班委在放学后凑到一起开会，决定还是像高一那样，出个话剧，再出一首歌。 「然后压轴还是钢琴独奏。」班长扭头问御枝，「学委，你看怎么样？」 御枝早就猜到自己今年还是跑不了，点点头：「我没有意见。」 第二天午休，班长在教室念了准备彩排的节目，让大家踊跃报名。 积极举手参与话剧的学生很多，歌唱节目却没几个填表的。 「可以找搭档合唱。」 班长敲着黑板擦示意教室安静，说，「歌你们自己点。」 孙迅有点动心，从桌底下踹贺忱的椅子：「忱哥忱哥，咱俩合唱吧？我随便，你去点歌。」 贺忱现在听到点歌俩字就犯ptsd，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去。」 「为什么？」孙迅锲而不捨地骚扰他，「咱俩合唱肯定惊艷四座。」 贺忱烦不胜烦，搬着椅子往前一挪：「得了吧，一句歌十个字九个都不在调上，还惊艷四座，你惊吓八方吧。」 孙迅:「……」 这人嘴真是贱的十年如一日。 他扭头又去骚扰赵维鑫。 不知道赵维鑫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两人一起在班长那儿填了表。 御枝本来以为贺忱单纯损他，直到次日集体彩排，才领会到威力。 第59页 孙迅和赵维鑫选的是一首很有年代感的鸡汤歌，《我的未来不是梦》。 灯光到位，气氛到位。 但不知道是不是音响的问题，御枝总觉得这歌好听的一阵一阵的。 噪音之源孙迅同志毫无自觉，感情充沛地唱完，睁眼一看，发现礼堂底下的人都生无可恋地瞅着他。 「赵维鑫同学，你唱的不错。」御枝委婉建议，「但如果有条件的话，还是重新找个搭档吧。」 「学委你什么意思啊？」孙迅顿时不乐意了，「是我拉着老赵来的，你让他重换搭档？看不起我吗？」 「怎么会。」御枝连连摆手，「孙同学，你是天才，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有人唱歌能一句都不在调上。」 孙迅:「……」 什么叫近朱者赤，近狗者黑。 这就是例子。 = 即使被接连打击两次，孙迅也无比自信，次次彩排都没有缺席。 台下班委团默默备起耳塞。 好在这种痛苦没持续多久，很快到元旦晚会。晚自习全校到礼堂等待，御枝早早地在后台换衣服化妆。 歌唱类节目都排的靠前，御枝到休息区时，赵维鑫已经在那儿了。 她扫了眼旁边空位：「孙迅呢？」 「太紧张，去厕所了。」赵维鑫看见御枝手里拿着份琴谱，玩笑道，「御女神又是压轴节目啊？」 御枝笑了下，还没接话，余光里艺员何冉冉往这边走过来。 自从那次御枝把何冉冉拖进厕所进行亲切交流后，两人没再说过话。 等她走近，御枝低头翻琴谱。 何冉冉也自动忽视御枝，对赵维鑫露出个招牌温柔笑容：「音响设备好像出了点小问题，场务老师让你和孙同学去他那儿再拿两个话筒备用。」 「行。」赵维鑫点头。 何冉冉说完，没多停留就走了。 赵维鑫刚起身，合上歌词，肩膀又被人拍了下。 是二班一个男生：「老赵，体委让你去拿下话剧组钥匙，急用。」 「啊？」赵维鑫面露为难，「我还要去场务老师那拿话筒呢。」 御枝节目排在最后，闲着也是闲着，闻言主动道：「要不我去帮你拿吧，你先帮体委找钥匙。」 「也好。」赵维鑫道，「谢了。」 「没事。」御枝放下琴谱。 一中礼堂有段时间没用了，电路有些老化掉闸。御枝找到场务老师时，他正跟几个男生在看电路。 「话筒在仓库，从这拐个弯，里边就是。」场务老师抽空和御枝指了下路，「仓库东西多，你小心点。」 御枝：「好。」 仓库很好找，御枝不多时找到，艰难地撬开老旧的门锁，推门进去。 里边的东西摆放凌乱，话剧道具和假盆栽到处都是。御枝找到两个带线话筒，跨过一排道具木栅栏，准备出去时，头顶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她往上看了眼。 灯闪过之后又恢復正常。 御枝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到门口，灯再次闪了两下。 ——啪。 仓库陷入昏暗之中。 不止仓库，御枝听到门外躁动的脚步声，猜测整个礼堂应该都断电了。 她摸黑走到门边，关闭的门缝外透出隐隐光亮，接着传来对话。 「怎么回事？」 「电路跳闸了。」有人道，「李老师他们在修，等会儿就好了。」 那人说完，开着手机照明灯推开仓库的木门。木门后的御枝躲闪不及，被后推的门板撞到额头。 「哎哟……」御枝疼地伸手捂住头，怀里话筒咚地掉到地上。 估计是没想到仓库里有人，那人吓了跳，照明灯下一秒移向她：「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御枝抽着气抬头，和举着手机的贺忱四目相对：「怎么是你？」 「我拿道具啊。」 贺忱反手将门板重新关上，在手机光线里看到她额头红了一片，但没什么大碍，心里松了下，挑着眉问，「你站到门后边干嘛，躲猫猫？」 「……我是要出去。」 御枝无语地弯腰捡话筒，有个掉在她脚边，另一个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仓库里光线昏昧，视野受限。除了手机照出的地方，其余都看不清楚。 御枝蹲下身摸了一圈，没有摸到剩下那个话筒，只能求助。 贺忱在货物堆里找道具，御枝往他那边走：「贺同学，你等下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用，我——我去！！」 脚下勐地一滑，刚刚还消失的话筒从她脚底咕噜滚落出去。 贺忱听到背后动静，扭头，看到御枝整个人朝他扑过来。 他瞳孔微缩，连忙伸手去接，却被惊慌的御枝反手拽住手腕。 两人被惯性沖的一起后仰，撞在道具堆里的塑料长椅上。 膝弯磕在长椅边缘，贺忱腿一麻，栽进椅中。御枝被带着往前倾斜，膝盖咚地跪在椅子上，扑到他怀里。 咔。 手机砸到地上，屏幕像是碎裂。 贺忱还没来得及心疼，有个柔软温热的东西忽然贴在他侧颈。 他倏然瞪大眼。 两人都僵住了。 手机照明灯熄灭，视野陷入黑暗，仓库安静的像全世界都睡着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御枝大脑断线，保持着扣住贺忱手腕，埋在他颈窝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第60页 黑暗中，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 御枝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少年清瘦凸出的腕骨硌着她手心，脉搏在薄薄一层皮肤下疯狂跳动。 就像身下这人的心跳。 鼻尖全是浅淡的柑橘香。 「……御同学。」 侧颈的柔软还在那儿，贺忱耳根发热，僵硬着半边身子，喉结在黑暗里上下滚动了下，艰难开口，「麻烦你挪一下，压到我麻筋了。」 御枝登时反应过来：「对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磕磕绊绊道完歉，她火速松开贺忱手腕，扶着椅背想从他身上爬起来。 但可能是之前扑倒时撞到膝盖，她小腿抽筋似的一疼，又栽回去。 贺忱已经坐直了。 两人眼看就要来个脑瓜碰，御枝赶紧仰头错开，咚地一声。 她下巴磕在他头顶。 「呜……」 御枝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可想而知被磕的贺忱更不好受。 身下的人却消音了。 一声不吭。 不会是磕傻了吧，御枝揉着下巴重新站起来。想再道个歉，谁知右手往回收的时候，碰到个奇怪的东西。 软软的，毛绒绒的。 还带着温度。 在贺忱的发间。 --------------------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们二狗同学在掉马边缘了。 第31章 藏起来 难道是虫？ 想到仓库老旧的布局，御枝自动带入某种东西，慢慢睁圆眼睛，小声喊。 「贺忱。」 少年低低地嗯了声。 尾音有点哑。 「你头上有个东西。」御枝怕气息大一点会吓跑它，轻声细语道，「可能是虫，你别动，我帮你拿下来。」 贺忱没想到这姑娘胆子这么大，别人见了虫都退避三舍，她不一样。 她伸手就去捏。 速度快到贺忱还没来得及拒绝，耳朵被人用指尖按住。 御枝没察觉到贺忱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注意力全在贺忱头顶。 手指摸到的东西软乎乎、暖洋洋的，最上边还有个尖尖。 好像是三角形。 这个触感绝对不是虫，御枝奇怪地诶了声：「这是什么？」 她手往另一边扫了下，摸到同样的柔软，惊讶，「还有两个？」 「……是话剧髮饰。」身下的少年细细地颤起来，声音有点抖，极力忍耐着什么似的，「你别摸了。」 即使这样。 他也没有用动作阻止她。 小姑娘的手纤细温暖，抚摸兽耳的力气很轻，像一根羽毛，软绵绵刷在他心尖，带来涓细电流似的酥麻感。 「啊。」御枝恍然，「但这个东西很像狗勾的耳朵，你知道吧？」 她想了想，「就是那种很可爱的狗勾，好像叫萨摩耶。」 「……」 贺忱不接话，努力放轻唿吸。 御枝本想收回手，但是贺忱头顶的髮饰手感太棒了，特别好rua。 软软嫩嫩，还带着绵细的绒毛，rua它就像在rua两块q弹的果冻。 她忍不住用手指揉了下。 这么敏感的地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贺忱脑子里轰地炸了。 「——好了！」 他难以忍耐地一把扣住御枝的手腕，原本清润的声音像在纱纸里滚了圈，带着颗粒感，「别摸了。」 「哦。」御枝竟然还捨不得，乖乖松了手，「不好意思，实在是触感太好，像真的狗勾耳朵一样。」 少年捏在她手腕的掌心温度高到仿佛着火，御枝反应过来什么，「你的手好烫啊，你不舒服吗？」 「没有。」贺忱触电般松开她。 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电，御枝干脆在贺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道，「咱们班话剧需要带这种髮饰吗？我刚刚在门口看见你，头上还没有的。」 她身上那种水果和牛奶的甜味，避无可避地钻入贺忱鼻尖。 让他心浮气躁。 他往右侧挪开，和御枝拉远距离，不动声色地平復唿吸，淡淡道：「一直都有，是你没看见。」 这样吗，御枝点头：「好吧。」 她想再找个话题消磨时间，旁边的人倏地站起来，弯腰摸到地上的手机，大踏步地开始往外走。 御枝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想走：「还没来电，你看得清路……」 哐当。 某人撞在门板上。 御枝清楚地听到贺忱倒抽口气，却也没有搭理她，拉开门出去了。 门重新关闭的下一秒。 仓库里亮起来。 御枝伸手遮在眼前，适应了会儿，门外又是一阵重见光明的躁动。 她从椅子上起来，准备去捡不远处的两个话筒，目光往下一扫。 顿住了。 塑料椅面上有一根细绒毛。 白色。 她捏起来，对着灯光观察几秒，猜测应该是贺忱头上那个髮饰。 看来道具质量不太好啊。 竟然还掉毛。 = 孙迅坐在观众席上打完两局游戏，右侧空着的位置才被人坐下。 「你浪哪儿去了？」孙迅点着屏幕，头也不抬地问，「我和老赵的节目早就唱完了，晚会都快结束了。」 「……」旁边的人不说话，窝在座椅里安静装死。 第61页 他沉默的离谱，孙迅抽空扭头看他一眼，微微愣了下。 礼堂里没开大灯，角落里几盏孤零零的内嵌小灯亮着，光线昏昧。 但就算这样，孙迅还是能看清，他忱哥头髮凌乱，耳根通红。 以及被台上灯光照亮的，泛红的眼尾和有些湿润的眼眶。 「……我去。」孙迅手一抖，按灭屏幕，震惊地凑到贺忱跟前，打量他，「忱哥你咋了？谁欺负你了？」 他凑得太近，贺忱嫌弃地往右边歪下身子：「你有病？谁能欺负我。」 孙迅疑惑：「那你眼睛咋红了？」 看着跟哭过似的。 「……哦。」贺忱眼神不自然地闪了下，抬手揉揉眼眶，「刚出去了一趟，外面风太大，刮的了。」 「行吧。」 孙迅没怀疑，又坐回去。 恰好舞蹈节目结束，几个穿着舞服的女生谢礼下台。礼堂灯光亮起，主持人走到台上报节目。 贺忱走着神，听得断断续续，直到耳朵自动捕捉重要字眼。 「有请高二理二班御枝同学，为我们带来钢琴独奏：《天空之城》。」 主持人下台。 礼堂灯光又依次熄灭。 礼堂里自听见御枝二字就小范围地骚动起来，开始涌出谈论声。 贺忱不知道御枝有节目，低声问旁边的孙迅：「御枝会弹钢琴？」 「对啊，你才知道吗。」孙迅收起手机，「学委去年元旦就是独奏压轴，《菊次郎的夏天》还是什么。」 他回想，啧嘆道，「反正是真的惊艷四座，当晚论坛就炸了。」 贺忱挑了下眉：「那么夸张？」 「不是夸张。」孙迅斟酌措辞，「她那天穿了条白裙子，坐在灯下边，整个人好像在发光……哎呀我形容不出来，反正贼有气质，特别好看，不然你以为论坛为什么叫她御女神？」 礼堂里的学生自觉安静下来，孙迅没再说，贺忱又靠进座椅里。 啪。 台上一盏大灯打开。 少女坐在琴凳上，短短的捲髮别在耳后，露出一张莹白漂亮的小脸。 仓库里太暗，贺忱到现在才看清，原来她今天穿的是件藤紫色礼服裙，一字肩领口，无袖拼接欧根纱。 礼堂里暖气充足。 贺忱却开始想她会不会冷。 很快，他就分不出精力去思考那些，因为曲子已经响起前奏。 一串轻灵的音符水般从御枝纤白的手指下流出，她低垂着眉眼，灯线落在锁骨凹陷的弧度里，盛出光亮。 整个礼堂除了缓慢流淌的钢琴曲，安静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台上的人。 曲子到高潮。 少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指尖跳跃，嵴背纤薄柔韧，腰间绑带收束出盈盈一握的线条。 背后肩胛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贺忱不得不承认孙迅的话。 他见过很多时候的御枝。 埋头学习的，认真问题的，眨眼装乖的，被他气到却努力忍住的。 以及那天傍晚在操场上，弯着眼睛说「我请你吃糖」的。 但没有一种是这样。 在她擅长的领域骄傲又美好的。 他藏在昏暗的光线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像一颗星星在看自己的月亮。 最后一串音符羽毛般落下，御枝优雅起身，走到台前，拎起两侧的藤紫色纱质裙摆，朝台下行个公主礼。 礼堂有片刻的安静。 紧接着。 欢唿犹如排山倒海涌来。 贺忱在久久不退的掌声中，毫无来由地想起他做过的题。 那套恋爱小屋测试题。 他现在不觉得那套题变态了。 他要承认。 他方才被扑倒，被御枝捏到耳朵，闻见她身上的味道时。 很想亲她。 看到她在台上闪闪发光。 又很想把她藏起来。 ……我完了。 贺忱趴在前排椅背上，注视着少女转身下台，心脏疯狂跳动。 他有点沮丧地想。 我才是那个变态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你才掉毛！ — 恭喜二狗同学，成功守住他的小马甲！但下一次就说不准了（狗头） 感谢在2021-08-26 20:58:47~2021-08-27 18:4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早起要紧 2个；天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小软妹 元旦晚会结束，生活回归正规，学生复习准备下个星期的期末考试。 不同的是，钢琴独奏后，开始有源源不断的人向御枝递情书。 一个早上就来了三个。 贺忱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地支着下巴看窗外，也不出声。 御枝正在廊道上，抱着本书，有个高一小学弟在跟她说话。 孙迅自觉地将他左手里的笔抽走，换上一根新的。 贺忱回神，低头。 笔桿绿的让他心慌。 孙迅解释：「这个和你更配。」 「……」 贺忱一把扔开笔，晦气。 第62页 「你光看着有什么用？」赵维鑫坐在孙迅旁边，翘着二郎腿当狗头军师，「你主动出击啊。」 虽然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贺忱也没否认，不耻下问。 「怎么出击？」 赵维鑫满脸这还不简单：「你就当着那男的面，宣誓一下所有权，展现一下男友力。知道男友力咋展示不？三个词，壁咚、掐腰、捏下巴。」 「懂了。」 贺忱同志悟性极高，果断起身。 走廊上。 「所以学姐，我真的觉得你特别优秀。我钢琴也考过了十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以后可以……」 小学弟红着脸述说心意。 贺忱听得耳根子发麻，选择性忽略他，一眼看见御枝正努力踮起脚，伸手在够走廊置物柜上的一本书。 真是没个眼力见儿。 单身一辈子吧你。 贺忱瞥小学弟一眼，表情冷漠地从他跟前经过，径直走到御枝身后，凭藉身高优势，轻轻松松越过御枝头顶，先她一步取下那本书。 「吶。」贺忱靠在置物柜，将书递到御枝面前，淡淡，「不用谢。」 御枝睁圆眼睛瞧着他，像是非常感动，然后骂道：「我好不容易放上去，你又给我拿下来干嘛？！」 贺忱:「……」 「对不起兄弟。」赵维鑫表情非常诚恳，「你出去之前，我实在是没有料想到局面会如此尴尬。」 他兄弟已然自闭，头埋在试卷里闷声装死，倔强地抠着三室一厅。 赵维鑫想笑又不敢笑，正要再安慰两句，御枝进教室了。 他立马闭上嘴。 可算打发走了小学弟，御枝在位置上坐下，从桌洞里找书，却掏出个粉嫩嫩的东西：「这是什么？」 布偶软绵绵，御枝认出来。 一只吹风机猪，乔治。 她不解：「谁送的？」 后座孙迅道：「体育班男生。」 ——怎么又多一个？ 贺忱牙疼地把脸扭过来，恰好看见御枝用手指捏了两下猪耳朵，又不感兴趣地重新放进桌洞。 就那么两下。 他无可避免地想起在仓库的那一晚，她也是这样捏着自己的耳朵尖。 「你知道吧？」纤细手指在竖耳上揉了下，「那种可爱的犬类动物。」 耳根又开始发烫，贺忱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匆匆别开视线。 = 事实证明，那只猪并不是只普通的吹风机猪，因为它带来了后续效应。 御枝放学被堵了。 她本来骑着自行车，边踩脚蹬边思考晚自习化学小测的最后一道题，谁知在小巷里拐个弯就被人拦下。 而且明显是有备而来， 「你是叫御枝吧？」为手首的男生染着一头堪比改革开放的红毛，挑着下巴说，「我们大哥看上你了。」 御枝剎住车:「啊？」 红毛看她满脸懵逼，补充道：「我大哥送的礼物你收到了吧？」 「……你大哥？」御枝想起桌洞里的乔治，「哦，你说那头猪？」 红毛脸一黑：「你他妈骂谁呢？」 御枝反应过来这句话有歧义，连忙解释：「不是，我不是在骂他。我是问他是不是送了头猪？」 红毛显然也不确定，扭头和黄毛对接一下情报，又把头扭过来。 「对，那个佩奇。」 御枝本想纠正人家叫乔治，又觉得没必要，道：「现在还在我抽屉里，明天让你大哥过来拿走。」 「拿走什么拿走，我大哥可是难得能看上谁。」红毛居高临下地瞅着她，「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御枝：？ 每当我打出问号，不是觉得我有问题，而是觉得你有问题.jpg。 这到底是哪儿来的憨批。 都2020年了，还流行做大哥陈浩南的女人吗？ 有病吧。 御枝无语地骑着自行车想走，还没踩上车蹬，后车轮被人用脚拦下。 「你们到底想干嘛？」御枝有点不耐烦了，「我着急回家。」 红毛颇为无赖地抬脚在她车轮上蹬了下：「那你赶紧同意呗。」 街道上灯火通明。 有个高挑纤瘦的身影从路边一家便利店走出来，即使十二月底也穿着件酒红色长大衣，黑色马丁靴。 她低头按动两下打火机，新买的女士烟从兜里露出半截。 电话那边的人听见动静：「大小姐，你还没戒菸呢？」 「嗯。」蓬姚抬起脸，随手将长发挽到耳后，坦然承认。 男生调侃：「你家小竹马天天看你那么严，你胆子不小啊。」 「他高三忙着复习，这不没空管我吗。」蓬姚转两圈打火机，「别跟他打小报告，不然取你项上狗头。」 「我哪儿敢啊……」 那边的人还在叨逼叨。 蓬姚没再听，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街道对面的小巷子里。 几个发色各异的男生将一人堵在巷里，为首的红毛神色跋扈地说了句什么，少女眉毛揪起，厌恶地撇头。 蓬姚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又看看清她的脸，是之前在一中碰见的。 那个小可爱。 蓬姚眉梢抬了下，往对街走。 红毛的脚还卡在车蹬下，御枝努力按捺脾气：「你们听不懂人话吗？说了我要回家，再这样我报警了。」 第63页 她声音软，长得也软，红毛完全没把威胁放心上，满不在乎道：「就这至于吗？果然是好学生，动不动就报警威胁，我们又没怎么着你，你去问问警察管不管这种闲事……」 还没说完。 后面传来个冷淡女声。 「黄其。」 红毛应声回头，看见蓬姚：「哟，这不是姚姐吗，还没回家？」 语气嘲讽。 蓬姚不答，红唇弯起：「你们干嘛呢，组团欺负小姑娘？」 红毛冷哼：「管得着吗你。」 「需要帮忙吗？」蓬姚看向御枝，温柔，「可以帮你打个110。」 御枝也很快认出她，刚想说话，红毛又用脚在她自行车上踹了下：「赶紧同意得了，别让我们陪你耗。怂成这样，除了报警还会干嘛？」 ——烦死了！ 蓬姚从兜里摸出手机，还没按上解锁键，御枝突然松开自行车把手，扣住红毛的胳膊，一拽一抛。 咚声闷响。 红毛被狠狠摔在地上。 「哎呦我操……」 红毛疼的张嘴就想骂她，刚骂出一个字，又被一股力气甩到半空。 哐当。 第二个过肩摔。 摔走他小半条命，瞬间萎了。 「不好意思。」御枝拍了下羽绒服上的灰，「除了报警，我还会打架。」 她说着，抬眼扫视一圈周围原地石化的人，「还有谁想试试吗？」 啪。 蓬姚手一抖，手机砸地上了。 他喵的。 竟然是个暴力萝莉。 = 「你学过散打？」 便利店里灯光明亮，蓬姚靠在收银台前，问旁边的御枝。 刚刚御枝一动手，蓬姚就能看出来，她会的绝对不是三角猫功夫。 御家老爷子在小县城开武馆，祖传的功夫。御建没搬到容城前，御枝天天跟着爷爷泡在武馆，自然学过。 但她和蓬姚也不熟，简单地嗯了声，问收银台姐姐要创可贴。 刚刚她不小心被红毛脖子上的挂饰划到了下巴，浅浅一道。 没出血，但有点疼。 她答得敷衍，蓬姚没在意，站在旁边看御枝的侧脸，越看越像郜黎奶奶家里养的那只白嫩嫩的荷兰兔。 标緻小软妹。 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 战斗力也高。 有意思。 对可爱生物完全没有抵抗力的蓬大小姐饶有兴味，一手支在柜檯上，一手转着钥匙圈上的山竹挂件。 御枝买完创可贴，转身要走，脚步微一停顿，又对蓬姚说了谢谢。 蓬姚挑眉：「谢我什么？」 「谢谢你刚才想帮我。」 她一仰头认真看着别人的时候，瞳仁就显得圆润，清澈明亮。 ——更可爱了。 蓬姚一个没忍住，眼睛又开始往外冒星星，想也不想直接道。 「那交个朋友呗。」 御枝愣住：「啊？」 「我说，」蓬姚从她手里抽出一张海绵宝宝的创可贴，稍稍俯身，贴在她下巴的那道划痕上，漂亮的瑞凤眼弯起，「交个朋友呗，小可爱。」 -------------------- 作者有话要说： 嗯。 蓬小姚就是个外表御姐内里对软妹毫无抵抗力的憨憨。 感谢在2021-08-27 18:48:26~2021-08-28 21:4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阴阳纯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毒茄子 稀里煳涂和蓬姚交换了微信，御枝心里有些玄妙。 到家开门的时候还特地对着镜子照了下，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可爱。 「崽你说奇不奇怪？」御枝现在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和我交朋友？」 小人的关注点和她不同：[多一个朋友你不开心吗？] 御枝想了想：「还好。」 她在班里没有关系亲密、玩到一起的女生，不像贺忱一样到哪儿都成群结伴，她总是自己一个人。 说不孤单是假的。 但慢慢也就习惯了。 御枝只是觉得，蓬姚和她并不像一路人，怕处理不好关系。 她想到这里，摸摸小人的脑袋：「唉，说了你也不懂。」 小人没吭声，很乖地竖起兽耳蹭蹭她指尖，眼睛弯成线。 应该是心情不错。 头顶冒出粉色的+10字符。 它最近格外黏人，一般山竹气泡在哪儿，它跟到哪儿，像条小尾巴一样。 御枝看它这样，忽然想到贺忱。那人最近也是她问什么，他答什么，莫名乖巧。 「不对。」 御枝回神，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去想那个狗东西。」 = 没几天迎来期末考试，除开高三继续补课，一二年级开始放寒假。 重点班没跟着补课，而是调整成比平行班早开学一个星期。 容城进入深冬，雪花纷纷扬扬下了好些天，到处都裹着厚实的一层白。 御枝怕冷，不想出门，宅在家里看书写题，有空就和宠物聊天。 她发现到了假期，宠物在线的时间也多了。之前白天都是在休息中，见不到面，现在中午也能玩一会儿。 初三跟着放假，御建总算有空回家。兰禾依旧在外地出差。 第64页 御建做饭很好吃，有他在御枝不用再点外卖。在餐桌上，还会关心地问两句御枝在学校的生活。 这让御枝有些受宠若惊。 如果是兰禾，御枝想，这会儿过问的肯定是她的成绩。 「对了。」御建将盛好的甜汤放到御枝跟前，语气温和地问道，「你妈妈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御枝接过汤：「后天。您没有和妈妈联繫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御建却是笑了下，没有接话，低头继续吃饭。 御枝知道，他俩可能又吵架了。 自她记事起，御建和兰禾就经常吵架。兰禾事业心重，开了公司后更加强势，总想让御建辞职，在家照顾御枝。御建起初会反驳，后来工资没有兰禾多，渐渐也不再说什么。 御建陪伴御枝的时间久，所以在家里，御枝其实是和他关系更亲近。 但御建自从做了初三年级的班主任，心思便更多地顾在学生身上，很少再回家。这就导致他和兰禾的矛盾进一步加大，每隔不久就要吵架。 御枝夹在中间，帮谁都不对，刚开始还挺难过，慢慢倒也习惯了。 她假装没有发现御建的沉默，吃完饭乖乖把碗刷了，回卧室继续刷题。 深冬的天黑得早，御枝从题册里抬起头，窗外天色已然暗下来。 她摸着瘪瘪的肚子，合上书本，从卧室出去，客厅里空无一人。 御枝以为御建在书房，敲了敲书房的门，也无人应答。 她爸去哪儿了。 御枝奇怪地拐回卧室，发现卧室门上贴着张便签纸。 [to 枝枝： 班里学生出了点事，爸爸出去一趟，晚饭你自己解决。] ……又走了。 御枝有一瞬失落，但很快把这点情绪抛到脑后，扔掉便签纸去厨房。 冰箱里没有剩菜，御枝在点外卖和自己做两者之间犹豫了下，还是踮起脚从保鲜柜里拿出个茄子。 今晚吃炒茄子好了。 可能是之前为贺二狗炒过几盘虚拟胡萝蔔，厨艺小白御枝同学怀揣着迷之自信，砰砰擦擦、叮叮噹噹给自己做了盘简单的青椒炒茄子。 还煮了碗小米粥。 添水起火，有模有样。 最后茄子咸了粥煳了。 御枝:……这他妈不应该啊。 实在是不忍心浪费自己的劳动成果，御枝捏着鼻子硬生生吃完一半，剩下一半倒进垃圾桶。 一顿饭折腾到晚上十点多，御枝总算有时间躺到床上吸崽。 她点开app，按下语音键想和小人打招唿，刚一张嘴，胃里毫无预兆地一阵绞痛，她嘶了口气。 小人见到山竹气泡，本来很开心，听到语音愣了下：[你怎么啦？] 「胃不太舒服。」御枝咬着嘴角，尽力让声线平稳，「崽你自己待一会儿，我去找点药。」 御家没有胃病史，御建和兰禾都没有备药。御枝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重回卧室给兰禾打了个电话。 那边响过许久，女人接起。 「喂，枝枝。」 胃里依旧火烧火燎地疼，御枝声音开始发抖：「妈妈，我们家有止疼药吗？」 兰禾听出不对劲：「怎么了？」 「胃疼。」 「是不是着凉了？」兰禾说了止疼药的位置，交待，「记得看清楚说明。你爸爸呢？他不在家陪你吗？」 御枝在客厅找到兰禾说的药：「爸爸去学校了。」 「又去学校了？」兰禾不满，还想再说点什么，御枝听到那边有人敲门，兰禾很快道，「那妈妈不说了，有事要忙。你喝完药早点睡觉。」 御枝：「好。」 保温杯里水温正好，御枝兑着水喝完药，感觉疼痛缓解了些。 她靠着冰箱站了会儿，回到卧室，app里小人在焦急地等待，山竹气泡一闪，它立马凑上来。 [你没事吧？] 御枝看见它紧张地尾巴都停止摇晃。除了家人，现在也这只有这个小傢伙会关心自己了。 御枝心软软的，揉揉小人脑袋，笑眯眯地说：「没事呀。」 小人松了口气，顺势歪着头蹭她指尖：[那你今天晚上早点休息吧？睡一觉就好啦。] 从没见过纸片人哄主人早点睡觉的，御枝觉得有趣：「可我睡着就没人陪你了，你不无聊……嘶。」 胃里又搅动起来。 比上次更加剧烈。 御枝忍不住在床上蜷缩起身子，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 [怎么了？]小人头顶刷着气泡，[你还是不舒服吗？] 御枝没有精力去回答，像有根针从胃部穿进去，她咬住被角，呜了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疼痛终于疏散了些，御枝慢吞吞从床上坐起，关掉app，准备去医院。 已经晚上十一点半，她拨了御建的号码，那边显示正在通话中。 连拨两遍都是这样。 她给御建发了微信，勉强打起精神收拾了下，戴上围巾和毛线帽出门。 小区是一梯两户，邻居家安安静静，可能已经睡下了。 胃不时一阵抽疼，御枝扶着电梯壁给御建打电话，还是没打通。 电梯下到一楼，外边雪花纷飞，在路边灌木丛上积起厚厚一层。寒风凛冽，冷冰冰地往人脸上扑，御枝被冻得脑子都清醒不少。 第65页 市医院离花宛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她拉高围巾遮住半张脸，边走边用手机软体在网上约车。 刚走到小区门口，胃里又一阵剧痛，连带着太阳穴都一鼓一鼓地跳着疼。 御枝捂着胃部，疼地在路边蹲下，开始考虑要不要打个救护车。 嗡嗡。 怀里手机振动。 御枝以为是她爸，拿起来一看，是一串没有备註的陌生号码。 她划过接听。 「我马上就到你小区。」那边的人语速飞快，「你现在在哪儿？」 ……怎么是贺忱？ 御枝疼得脑子有点转不动，迷迷煳煳地想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电话那边又道：「我好像看见你了，戴着红色围巾是吗？」 御枝拿着手机抬头。 大片大片的雪花一刻不停地往下落，一辆黑金色迈巴赫停在不远处。 车门打开，下来个高高瘦瘦的黑色身影，焦急地往她这边跑来。 「御枝！」 御枝扶着膝盖缓慢起身，少年俊秀的面容渐渐模煳。 眼前一黑，她意识散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把自己毒进医院第一人（坚强微笑） 第34章 讲故事 御枝像沉入海底，有模煳的交谈声透过水面飘到耳边，忽远忽近。 「食物中毒，幸好送来的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发烧和胃痛是正常表现，输几瓶水明天就能出院。饮食方面这个月要注意一点……」 然后她听见贺忱的声音。 「麻烦您了，李叔。」 「麻烦什么，这不是应该的。有空来家里吃饭，你兰姨怪想你的。」 「嗯。」 再之后就是关门的声音。 吱呀轻响。 御枝费劲地掀开眼皮，顶板上的灯光落下来，她不适应地蜷起手指。 手背一疼。 输着药水的细胶管跟着轻晃。 吱。 病房门又打开。 贺忱有些惊喜:「你醒了？」 意识到自己在输液，御枝不再乱动，从喉咙里嗯了声，嗓音干涩。 头也懵懵的，有点晕，不过胃里倒是不怎么疼了。 病房里暖气充足，御枝穿着病号服缩在被子里，看着贺忱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想起好像是这人把她送来医院，问:「你怎么会去花宛？」 贺忱随口道:「路过你们小区，刚好看见你蹲在那里，就过去了。」 ……是这样吗。 御枝总觉得，贺忱在电话里说的那几句，像是专门来找她的。 但她现在还是不太舒服，多余的话也不想再问，道:「谢谢你。」 她声音涩哑，贺忱扫了眼小桌上的保温杯，边起身边问:「医生说你食物中毒，你今天晚上吃的什么？」 御枝瓮声瓮气地道:「炒茄子。」 经常听她在梦里说爸妈不在家，贺忱自动带入外卖:「哪家店？」 御枝默了会儿，尴尬地往被子里缩:「……我自己炒的。」 贺忱:「……」 「从没见过有人能自己做饭把自己毒进医院的。」贺忱倒完一杯水，凉凉地回头瞅她一眼，「真是离谱他妈带离谱坐火箭，离谱上天了。」 御枝被怼的无话可说。 贺忱走回床边，把杯子端到御枝跟前:「要喝水吗？」 「要。」 御枝渴的喉咙都快冒烟了，靠着枕头坐起来一点，接过杯子。 水温正好。 她刚喝了两口，身前的少年忽然弯下腰，右手放到她额头上，停了一会儿试温度:「应该不烧了。」 他凑的近，御枝闻到他身上浅淡的柑橘香，像是沐浴液，有点甜。她耳根莫名发烫，捧着杯子，视线一扫。 这才发现贺忱敞怀的羽绒服里竟然是件格子睡衣。扣子开着两颗，衣领凌乱地往两边散开。 从她的角度，能清楚地瞧见这人两根白玉竹子似的锁骨，平直凸出。 ……而且还能再往下。 贺忱直起身，御枝赶紧移开视线，吨吨吨地灌水掩饰小心思。 贺忱没察觉到不对劲，收手时顺势在她发顶揉了两下:「慢点。」 御枝喝完水，看着贺忱接过杯子放回去，犹豫着还是问：「贺同学，你真的是顺便经过我家小区吗？」 贺忱动作顿了下：「不然呢？」 他背对着床，御枝也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你里边怎么穿着睡衣？」 像急匆匆，特地赶来的一样。 后半句她没说，因为她觉得猜测不合理，但就是有种微妙的感觉。 御枝一提，贺忱才发现他走得匆忙，忘记换衣服了。 梦里御枝按着语音键痛苦地呜咽了两声后，不管他再怎么问，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直接从梦中惊醒。 他当时已经在老宅了，留杏湾别墅区和花宛离得远。他坐在后座上手都在抖，脑中闪过无数个坏结局。 好在时间晚，路上不堵车。司机紧赶慢赶，让他赶到。 但这些都不能说出来。 他现在还不打算让御枝知道，自己就是萌宠app里的纸片人。 「当时要出去买东西，忘了。」贺忱语气漫不经心，重新在床边坐下，「我总不能是半夜不睡觉去你小区蹲点吧？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第66页 ……也是。 御枝放下疑惑。 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贺忱关掉病房大灯，留下盏小的。 房间里光影朦胧。 「赶紧睡吧。」贺忱也挺困，按按眼皮，「睡一觉明早就能出院了。」 御枝：「哦。」 病房里安静下来。 可能是喝多了水，御枝越闭眼越精神，仰躺睡不着，侧躺又怕压到针。半晌，她睁开眼，往旁边瞄。 贺忱抱着胳膊，头靠在椅背上，光影斜过去，他整张脸埋进黑暗中，御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 她锲而不捨地盯了会儿，硬生生把贺忱盯醒了，无奈地睁开眼。 御枝立马问:「你困吗？」 贺忱：「……」 我都闭眼了你说我困吗。 我困的眼皮就差拿俩火柴支着了。 「不困。」贺忱打起精神，坐直了些，「怎么了？」 「我也不困。」御枝期待地看着他，「那我们来讨论学习吧？」 「……」贺忱不可思议，「你消停会儿行吗，天天脑子里就只有学习，你上辈子是个步步高点读机啊？」 御枝被怼也没有生气，软趴趴地反驳：「我睡不着嘛。」 小姑娘语气有点委屈，贺忱从没见过她这种不设防的样子，像猫咪摊开柔软的白肚皮。 他可耻地心软了。 「那你想干嘛？」贺忱挑着眉尖问，「想让我哄你睡觉？」 或许是生病带来的心理依赖感，或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御枝觉得今晚贺忱很好说话，她问：「可以吗？」 开什么玩笑，贺忱道:「不……」 御枝眼巴巴地望着他。 「……是不行。」话到嘴边又拐个弯，贺忱妥协，「听什么故事？」 御枝不假思索:「牛顿和绿狮子。」 贺忱:？ 他有时候真想撬开御枝脑壳，瞅瞅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玩意儿。 咋就这么扫兴。 「你能不能点个病号该听的故事？」 「我不知道有什么故事啊。」御枝说，「我没有被人讲过睡前故事。」 ——你爸妈呢？ 贺忱及时止住疑问，两指捏了捏山根，清走脑子里的睏倦：「那你今晚走运了，同桌给你讲一个。」 御枝点点头，往他那边侧过耳朵，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其实贺忱也没听过几个故事，白雪公主和睡美人显然又不符合御枝这把年纪。舌尖润了下干涩的唇角，他重新靠进黑暗里，慢慢地开了口。 「从前有个小孩。」 贺忱说完第一句，顿了顿，接着道，「因为生下来就长着犬类动物的耳朵和尾巴，不能被人所接受，妈妈带着他离开爸爸，独自生活。」 犬类兽耳和尾巴？ 御枝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形象就是她家崽崽，自动带入设定。 少年音色清润，不疾不徐。 「他们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楼下公园里有许多小朋友，他很想出去玩，妈妈却告诉他，你和别人不太一样，如果出去，就会被抓走关起来。」 「小孩虽然不懂，但也发现，别的小朋友似乎都没有他那样的尾巴和耳朵。所以他很听话，从来不乱跑。妈妈出门工作，他待在家里。实在无聊就扒着窗户往楼下望，看别人玩。」 把她崽带入故事后，御枝心里发酸：「他会一直被关在家里吗？」 贺忱懒洋洋地道：「故事都有起承转合嘛，往下听，转折这不就来了。」 「过了两年，小孩长大了一点，妈妈开始教他如何把耳朵和尾巴藏起来，变得像正常人一样，而且允许他下楼，跟公园里的小朋友一起玩。」 「他很惊喜，他飞快地跑下楼。外边的世界对他而言完全是陌生的，但又充满了新鲜感。他性格活泼，很快和公园里的小朋友玩到一起，他们堆沙子滑滑梯，还学会了扔弹珠。」 御枝听故事投入，到这里也轻松地说：「真好，他肯定很开心。」 贺忱嗯了声：「他很开心，那是他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天。但没开心多久，天晚了，大人来接孩子回家。」 说到这，贺忱又停了下：「哦，补充一点，这个小孩长得挺好看的。」 「有大人看见他，喜爱地摸他的头，说好可爱的小朋友。除了妈妈，从来没人夸过他，他脸皮很薄，害羞了。」 御枝听得正认真，贺忱忽然卡到这里不吭声了，她往床边看了眼。 少年低着头，手肘搭在膝盖上，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御枝等了会儿:「没有了吗？」 「……有。」贺忱抬起眼，沖她笑了下，「现编的，整理下思路。」 「小孩害羞了，也完蛋了。因为他发现那个大人的表情惊恐起来，她一把推开小孩，大叫着怪物。小孩被她推倒在地，不明白为什么大人的态度转变的这样快。直到周围的小朋友纷纷哭着跑开，他反应过来，摸到藏起来的兽耳和尾巴。那个大人开始报警，说要把他抓走。小孩害怕地从地上爬起来，仓惶又狼狈地逃回家。」 刚美好不久又发展到这个阶段，御枝担心地问：「他被警察带走了？」 「没有。」 贺忱嗤笑出声，听起来却并不开心，「大人确实报了警，但你猜怎么着？事情太荒谬，警察根本就不信。」 第67页 这样也好，御枝问：「然后呢？」 「然后，那个地方不能再住下去，妈妈带着小孩又搬了家。」 贺忱敛起眼里的笑意，「但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第一次出门的经歷于小孩而言，像是噩梦。他明确地感知到自己是怪物，不为正常人所容纳。他很想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又总是担心秘密被发现。」 「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他害羞，或被吓到，或特别高兴和难过，情绪波动，就会露出尾巴。」 「他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在人群里待久了，经常忘记自己不是正常人。」 「所以总会出现这种情况，前一秒还拉着他去跷跷板的小伙伴，下一秒就会大喊大叫着怪物，朝他扔石子。」 「一次又一次，他藏不住尾巴。没有人愿意和他交朋友。他甚至想把尾巴剪掉，又被妈妈哭着抱住。妈妈带他不停搬家，不停换工作，他们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超过整个月。」 「次数多了，他开始对社交产生恐惧，因为被砸的感觉实在太疼了。」 「他为什么那么惨？」御枝觉得不公平，「他出生就有尾巴，也不是他的错啊。那些人为什么欺负他。」 贺忱停下来，顺着她的话思考了下:「可能是人类对异种的恐惧吧。」 御枝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毕竟是个故事，也不能太当真，问。 「后来呢？」 「嗯，后来……」 贺忱靠进椅背里，仰头望向天花板，思忖片刻，唇角弯起，「后来妈妈被爸爸找到，小孩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家里的人都不怕他，对他很好。小孩成功练就出一副金刚不坏的厚脸皮，再也不轻易害羞了。」 御枝本来听得很认真，到这里没忍住笑出来，卷在被子里扭过头看他:「你这到底是童话还是笑话？」 贺忱问:「还要往下听吗？」 「你刚刚说的不是结局？」御枝以为到这儿就该结束了。 贺忱想了想：「也可以是结局吧，童话的结局一般都挺美好的。」 他语气平淡，御枝却听出话外之音，摇摇头：「那我不往下听了，就到这里吧。我不喜欢悲剧。」 小孩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要不继续，就是完美结局。 「行，到这里。」贺忱答得纵容。 一个不算故事的故事讲完，御枝还真的涌出几分困意。她打个哈欠，软软地嘀咕：「晚安，同桌。」 可能是累了大半天，御枝睡得很快，不等贺忱回復，她就阖落眼帘。 卷翘的睫毛垂下来，唿吸清浅。楼下路灯透过没拢严实的窗帘，隔绝掉雪花掉落的声音，漏进几束光亮。 她在光影里显得脆弱又干净。 贺忱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觉得，也不能算是一个悲剧吧。 至少现在迎来了新的开始。 他慢慢趴到床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拨了下御枝凌乱的额发。 声音又轻又低。 「晚安，小月亮。」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8 21:51:06~2021-08-29 20:5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ivarose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发红包 御枝第二天醒的时候，御建正在病房里和医生交谈。 临近除夕，御建特地详细询问了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将医生送出房门，回来时给御枝倒了杯水。 「抱歉枝枝。」 御建的表情很愧疚，「昨晚班里有个学生和家长闹矛盾离家出走，爸爸跟着去找他，手机静音，后来又关机。没能及时来医院照顾你。」 御枝沉默地低头喝水。 她知道御建是迫不得已，自己没有理由撒娇胡闹。而且在御建眼里，她向来是听话懂事明大理的乖女儿。 「没关系的。」所以御枝最后还是抬起头，露出笑脸，「我知道。」 御建显然松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又道:「对了，你同学走了。昨晚是他送你来医院的吧？有空请他来家里吃个饭，好好感谢一下。」 贺忱走了？ 御枝目光下意识地在病房里寻找了圈，果然没再看见那人。 「他什么时候走的？」 「六点多。」御建道，「我进来时他趴在床边，门一开他就醒了。」 「……哦。」御枝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失落。 药水输完，护士进来给御枝拔针。御建去楼下拿药。 「好啦。」护士利落地拔掉针，在御枝手背上贴止血胶布，笑道，「小姑娘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哦，你朋友昨晚把你背到医院，都快急哭了。」 御枝按着止血胶布，闻言一愣:「我是被他背进医院的？」 「对啊。」 护士想到什么，忍住笑，「小孩拖鞋都跑掉一只，有人在后边追着喊，他也不回头，还不等电梯，一路背着你到三楼去找消化内科的李医生。」 说到这，护士又有点心疼，「我记得他脚底板都磨破了，估计挺疼。」 「……」 御枝怔怔地按着手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昨晚醒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贺忱脚受伤了，他也没对她提起。 第68页 御枝低下头，心情复杂。 = 三十一号那天中午，兰禾忙完所有工作，从外省飞回容城。 一家人难得凑齐，冷清清的房子里多出几分烟火气。 御建将最后一盘松鼠鳜鱼端上桌。这是他的拿手菜。鳜鱼炸的焦黄酥脆，再浇上熬制的糖醋滷汁，外脆里嫩，酸甜多汁，摆盘精緻，卖相极佳。 御枝闻到香味就开始饿，伸手想去夹，被御建拦住。 「还烫呢。」御建温声道，「你出院没几天，吃饭不宜过烫。」 「喔。」 御枝乖乖收回筷子。 兰禾往她碗里夹了筷胡萝蔔丝，习惯性地问:「你们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吗？什么时间开学？」 这两句话像两瓢冷水，御枝瞬间就提不起食慾了。 她还没开口，御建先道:「吃饭的时候就不要提成绩了，大过年的让孩子高兴点，别总给她那么大压力。」 兰禾筷子一顿，抬眼看向对面的丈夫，笑了下:「哦，现在关心枝枝了？前些天枝枝食物中毒进医院，你怎么没把心思从学生身上收回来？」 女人笑得有些冷。 饭桌上气氛缓慢凝固。 御建默了会儿，解释:「事情特殊，我没有想到枝枝会出事。」 兰禾淡淡哼笑一声:「等你想到的时候就晚了。」 接二连三被怼，御建扫了眼低头扒饭的御枝，忍下脾气:「你现在指责我，你那天不是也没回来吗？」 「我是为了工作！」 御建反问:「难道我不是？」 兰禾被噎住，脸色不好看起来:「你什么意思？想跟我吵架？」 「是谁先提起来的……」 两人的争吵声逐渐激烈。 御枝一声不吭地埋头吃饭，仿佛餐桌上的局面与她无关。 「就你心疼她？我不心疼？我天天……」余光里御枝站起，兰禾话头顿住，扭头看她，「枝枝你干嘛？」 「我吃饱了。」御枝平静地说，「你们继续吃，我先去客厅了。」 御建看了眼那盘一口未动的松鼠鳜鱼:「你不是想吃鱼吗？不吃了？」 御枝摇摇头，转身走了。 墙上挂钟左右摇摆，御枝坐到沙发上，总算是隔绝掉烦人的争吵声。 春晚早就开始了，正播到一个小品节目，荧幕里观众鼓掌欢笑。御枝盘着腿窝进沙发里，面无表情。 她原本想等到吃完饭，三人围着看春晚时，把那本《人间王国》拿出来，送给兰禾做新年礼物。 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门和房门同时哐当一声。 兰禾进了房间，御建出了门。 御枝抱着抱枕状似认真地盯着电视看节目，实则早已神游天外。 这个除夕真是糟糕透顶。 她想。 嗡嗡——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 御枝收回视线，低头捞过手机。 还没到十二点，班级微信群里已经热闹起来。御枝点进群里查看消息时，班长刚好发出一个红包。 【班长-李旭:[红包]】 群里消息飞快刷动。 【张辰:哎呦红包不小啊，班长破费了哈哈哈哈！】 【孙迅:兄弟们快抢！是时候拼一拼单身多年的手速了！】 【赵维鑫:？楼上请注意点，大过年的别逼人举报你。】 【李嘉:我靠贺狗你什么运气啊？统共两百块的红包你一个人抢五十八！你给老子吐出来！】 御枝本来在看他们闹，翻到这条消息，手指顿了下。 贺忱抢了五十八。 鬼使神差地，她也点进红包。 班长是按照班级人数发的红包，所以御枝点进去时还有份。 【叮—— 0.2元 已存入零钱】 御枝:……手这么背吗。 无语地退出红包页面，班级消息开始刷屏，集体讨伐贺忱同志。 【李嘉:你像话吗贺狗？是兄弟就别一个人独吞红包！@贺忱】 【孙迅:忱哥你都是运气王了，再给大家发一个呗？@贺忱】 【赵维鑫:再发一个贺忱】 【张辰:贺忱】 【李嘉:++++++10086！@贺忱】 被集体艾特的人慢悠悠冒泡。 【贺忱:自己手气差，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 【贺忱:发也是发给运气不好的那个，你们瞎凑什么热闹。】 御枝靠着沙发看戏。 她以为贺忱不会发，结果手机又震动了下，群里有人艾特她。 【贺忱:[红包]】 【贺忱:只抢到两毛的某位同学，出来领红包了。@学委-御枝】 什么操作？ 御枝手一抖，不小心点上。 【叮—— 233.33元 已存入零钱】 班级群陷入沉默。 三秒后。 仿佛平湖炸鱼雷，水花四溅，消息刷地更快了。 【李嘉:你他妈比班长发的都多！你也太偏心了吧？！@贺忱】 【孙迅:我才是运气最差的！我一毛五！你咋只给学委发！@贺忱】 贺忱答得理直气壮:【我偏心一下我同桌怎么了？】 【孙迅:请你不要选择性忽略我的质疑！！@贺忱@贺忱@贺忱】 贺忱很狗地潜水了。 第69页 留下群里众人疯狂吐槽。 突然变成被大家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御枝默默退出群聊。 就当她没来过吧。 联繫人图标上出现个小红点，御枝福至心灵，滑动一看。 果然是贺忱。 他俩同学半年，当了同桌关系才慢慢好转，所以一直没有加微信。 【你大爷贺要求添加您为好友】。 御枝点击同意。 【您已成功添加对方为好友，快来聊天吧。】 御枝想了想，觉得红包有点多，准备给贺忱发回去一个。 聊天框显示。 【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想要说什么？ 御枝没发现自己屏住了唿吸。 过了会儿。 墙上挂钟指向十二点。 那边删删减减，终于发来。 【你大爷贺:祝您心想事成，事事胜意，事事如愿。新年快乐！】 原来是新年祝福。 御枝刚要回復，那边又快速发来一条。 【你大爷贺:那个，我群发的，你不要多想。】 「……」 御枝盯着这句话看了会儿，忽然把脸埋进抱枕，抖着肩膀笑出声。 谁群发会发那么久。 这人真的。 永远不懂什么叫欲盖弥彰。 像被柔软的光线拥抱满怀，坏情绪通通消散。御枝按下语音键，凑近手机，眉眼弯弯地含笑道。 「新年快乐，小贺同学。」 「还有，这一条我只发给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9 20:58:41~2021-08-30 07:3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n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写情书 「新年快乐，小贺同学。」 「还有，这一条我只发给你。」 床上的人沉默一会儿，伸出根手指小心地又戳了下第二条语音。 「还有，」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甜甜，「这一条我只发给你。」 ……操。 贺忱一把捲起被子蒙住脸，开始在床上疯狂蹬腿，雪白柔软的竖耳从发间冒出来，耳尖红红。 她也太可爱了。 蹬完三个来回，贺忱勐地抬起头，额前碎发乱糟糟的，强行抿住嘴角，长按那条语音，点击收藏。 心脏还在扑通乱跳。 不行了。贺忱翻身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想，他迟早会被可爱死。 少年初初开窍的心意就像三月春里一株藤蔓，缠绕着枝丫肆意生长。 毛绒绒的软叶挠在心尖。 又痒又难耐。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勇气了。 发间竖耳消失，贺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里弹起，趿拉上拖鞋直奔书桌前，胡乱地扯过水笔和纸张。 情书情书情书，情书怎么写。 贺忱捞过笔记本电脑，敲着键盘，对着度娘搜索框噼里啪啦打字。 顺滑地加载出几十条连结。 贺忱眼睛亮亮的，随便点进一条连结，摊开白纸起了个头。 「亲爱的御同学……」 不不，字太抖了。 刺啦撕掉纸张，团成团扔进脚边的纸篓里。贺忱做了两个深唿吸，努力克制住颤抖的手指，重新起一页。 「亲爱的同桌……」 好像有点肉麻。 撕掉。 「御同学……」 是不是太生疏了。 撕掉。 「御枝，我喜欢你……」 一上来就这么直接。 不好不好。 撕掉。 「御枝同学，自从和你同班的那一天起，我就情难自禁……」 好油。 跟刚从大庆油田里捞出来似的。 不行。 撕掉。 刺啦。 刺啦刺啦刺啦。 纸篓里不多时堆满废纸团，还有些没扔进去，掉在外边地板上。 怎么开头都觉得不对劲，贺忱原先的激动已经消耗殆尽，郁闷地垂下头，咚咚撞着书桌。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写情书这种，比骑自行车更难的事情。 不如让他做两套物理竞赛题。 ……但当面和御枝讲，又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羞耻到半道逃跑。 少年沮丧地揉了揉头髮，将纸张重新翻过一页，决定熬个通宵。 = 御枝已经接连一个星期没有打开过萌宠app了。 她在寒假期间作息规律，睡得早，不用像上学那样熬到半夜两三点，一般到晚上十点半就熄灯了。 每次点开游戏，系统都会显示宠物正在休息，让她等会儿来。 她以为白天可以碰到，结果白天小人还是不在。 明明除夕之前不是这样。 御枝怀疑狗系统又在更新，但也拿它没办法，只能乖乖等着。 吸不到崽的日子过得无聊且快，除夕没多久就到了重点班开学时间。 御枝向来是最勤奋的那一批，开学当天更是早早起床，骑车到学校。 经过一个寒假，一中校园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各年级平行班没来，校道上人影松散，显得寂寥了些。 春节刚过，清晨的风里还裹着料峭寒意。树梢被冬雪薄薄覆盖，偶尔停驻一只鸟，雪花哗啦啦往下落。 第70页 车棚里学生很少，御枝停好车，踩着积雪融化的小水潭走向教学楼。 意外在楼梯口瞧见个高挑背影，穿着高二的冬季校服，清隽挺秀。 「贺忱？」御枝惊讶，「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这人不是一向踩点进班吗。 听到御枝的声音，贺忱一改靠着墙壁的懒散姿势，立马站直。 像在军训似的。 他摸摸鼻尖，随便找个藉口：「反正在家也没事，就早点来了。」 「哦。」御枝感觉他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了，问，「你等人吗？」 贺忱否认：「不是，我刚来。」 御枝没怀疑：「那一起进班？」 她往上指了下，贺忱和她对视两秒又挪开视线，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御枝踩着台阶向上走，走了没几节，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 身后某人安静到诡异，视线还总是若有若无地放在她身上。 要搁在从前，御枝根本不会顾忌这点小事，心里只有题册和成绩。 但现在。 贺忱在后边默默瞧着她，这一点，就让她觉得如坐针毡。 「——你老看我干什么？」 她扶着楼梯，忽然回头。 贺忱明显被她吓到，手还放在半空中，保持着要拍她肩膀的姿势。 「……」 御枝视线从贺忱的手移到他的脸上，狐疑，「你想偷偷吓唬我？」 「……我是想伸个懒腰。」贺忱若无其事地摆了摆胳膊，又把手收回兜里插着，「犯什么被害妄想症。」 「是吗？」御枝半信半疑，盯着他看了几秒，转回身继续上楼。 唿。 贺忱顿时松了口气。 熬了一星期才勉强写出来的情书正放在校服兜里，被手指紧紧攥住。 算了。 他想，还是有机会再说吧。 = 刚刚开学事务繁多，不仅班主任忙碌，班干部也跟着不得清闲。 第三节 大课间，御枝和副班长就被田磊叫到办公室。 「学委，你把咱们班假期作业卷子收一下。」田磊说完，又看向御枝旁边的女生，「班长请假了，副班长你先代替班长，去教务处领个辅导资料统计表格，让同学们填写一下。」 「好。」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 教务处在隔壁楼，能顺一段路。二班班委经常开会，副班长自认为和御枝关系不错，亲昵地挽着她胳膊。 「去年期末你考的很好。」副班长夸赞道，「物理能稳上九十了，咱班物理这么高的可没几个人。」 「多蒙对了两道选择题。」 御枝自认为是运气好，她的真实水平其实还在八十到九十之间。 「别这么谦虚……」副班长话说一半，视线往前瞥到什么，拉住御枝的校服袖，「咱们换条路走吧。」 御枝：「为什么？」 「你看。」副班长示意她看前边，「文七班的蓬姚在那儿。」 御枝顺从地抬头，果然看见蓬姚倚着楼梯口栏杆，手插在大衣兜里，和对面几个女生聊天。 那些女生都很会打扮，头髮卷过，带着耳钉，妆容精緻，和穿着校服的两人完全不像是一所学校的。 副班长看御枝表情淡定，以为她不知道论坛传闻，低声科普：「靠着栏杆的那个就是蓬姚，以前是八中的，家里特别有钱，还是个刺头。在八中惹了事，靠关系转到咱们学校，现在在文七班。听说文七班没有人敢和她搭话，都怕被找事，反正和咱们这种普通学生不是一路人。」 御枝想起那天在小巷，拦她的几个男生对蓬姚的态度，不置可否。 但她并不觉得蓬姚有副班长说的那么吓人。除夕晚上，蓬姚还给她发了新年祝福和小红包来着。 「平行班和艺术班不是晚咱们一个星期开学嘛？她们怎么来这么早。」 副班长说着又拽拽御枝胳膊，「走吧，拐个弯，别和她们打交道。」 可惜已经晚了。 余光里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蓬姚撇头，瞧见御枝和另一个女生。 小可爱？ 蓬姚唇角弯起，喊：「御枝。」 「嗯？」御枝回头。 副班长顿时吓得不敢动了，小声问：「她干嘛叫你？你俩认识吗？」 御枝刚想回答，蓬姚将手从衣兜里伸出来，对她招了招：「过来。」 「喔。」 御枝要往前，被副班长紧紧揽着胳膊，拼命劝告她，「别去别去别去！蓬姚很兇的！论坛公选新一届校霸，你小心被她校园暴力！」 御枝觉得好笑：「哪有那么夸张，我等会儿就回来。」 于是副班长眼睁睁看着御枝「屈身赴死」，一步步走到校霸面前。 蓬姚问了句什么，御枝点头，蓬姚秀眉皱起，朝御枝伸出手。 ……完了！ 御同学是不是要被校霸锤了？ 副班长自动脑补血腥场面，飞速思考起进办公室举报的可行性。 结果传言中无比兇悍的校霸只是揉了揉御枝的脑袋，又从大衣兜里摸出两根青橘棒棒糖，递给她。 御枝接过，仰头笑了下。 场面异常和谐。 和谐到围观全程的副班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71页 她貌似。 又发现了什么新八卦。 = 新学期刚开始，学生多多少少都没有把心思彻底收回来。 平行班不在，篮球场没人抢，男生们一直疯到快上课才回班。 贺忱站在座位上，刚运动完，短髮还是湿润的。他边拎着卫衣衣领散热，边从孙迅桌面上顺走一瓶水。 「贺狗。」 后排有男生放完篮球，捞起一件衣服，「校服还要不要？」 贺忱怕热不怕冷，外边零上三度，他身上就穿了件连帽卫衣，校服早在操场上就脱了。闻言朝男生伸了下手：「你扔过来就行。」 两人座位隔得远，三四排的距离，但中间位置空着，有人没回来。男生直接将校服叠巴叠巴随手一扔。 贺忱稳稳接住，勾过椅子坐下。 谁也没发现，有张折起来的纸，在校服被扔过去时，从兜里滑落，掉在男生前桌的椅子上。 叮铃铃—— 第四节 是自习，班里学生很快坐的满满当当，嘈杂声渐小。 钱芯和何冉冉从超市回来，一人手里拎着杯奶茶。二班中间是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的，钱芯坐到位置上，在邻座的椅面上看见一张纸。 她捡起来，邻座邢悦贞也回来了，和她打个招唿：「拿的什么？」 「在你椅子上捡到的。」钱芯将纸拆开，随便扫了两行，脸上浮现出八卦神情，揽住邢悦贞肩膀，「最近行情不错嘛，还有人给你写情书呢。」 邢悦贞一愣：「什么情书？」 「你自己看。」钱芯把情书放到邢悦贞桌上，「肯定是谁暗恋你又不好意思说，就把情书放你位置上了。」 邢悦贞不太相信，将纸拆开。 是张米白色横线稿纸，纸上字迹张扬散漫，行书不行书，草书不草书。 横竖撇捺却又干脆利落。 钱芯继续调侃：「字这么好看，人长得肯定也不错。」 「什么呀。」竟然是真的情书，邢悦贞脸热起来，「都没有写名字，你怎么知道是送给我的？」 「下边有啊。」钱芯给她指，「最后一行，to yz，你小名缩写。」 邢悦贞心里得意，嘴上还要推辞两句：「可情书上也没有标男生的名字，说不定是人家随便扔的呢。」 何冉冉听她俩讨论半天，这会儿也凑上来：「我能看看吗？」 邢悦贞把情书递过去。何冉冉马虎地看了几行，一顿，眉头微皱，又从头认真看起来，半晌才小声说。 「……这好像是贺忱的字。」 「啊？」 钱芯和邢悦贞皆是诧异，后者迅速瞟了眼坐在第四排的人。 少年正低头翻书，灰色卫衣的领口里露出一截脖颈，白皙柔韧。 属于那种后脑勺都好看的类型。 邢悦贞的心瞬间噗通跳起来，慌张地扯回何冉冉手里的情书：「冉冉你别乱说，贺神怎么可能喜欢我。」 「就是他的字啊。」何冉冉记得之前板报比赛，贺忱在画稿右下角标记的英文字母，跟情书上一模一样。 这么优秀的男生却不喜欢自己，何冉冉有些不甘心，但她擅长伪装温柔，于是笑道，「你长得那么好看，他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嘛。」 「……」 邢悦贞又瞄了贺忱一眼，脸红红地捏着情书，不吭声。 钱芯也觉得不可能，别说一中论坛，单单是二班都能看出来，贺忱和御枝的关系有一点点暧昧。 贺忱在除夕发红包的操作，当时不知道秀到了二班多少人。 钱芯凑到邢悦贞身侧，想再仔细看一看，头顶落下个清甜女声。 「同学。」御枝把怀里抱着的一沓作业搁在邢悦贞桌角，短暂地歇了会儿，温和道，「假期作业交一下。」 「好的。」邢悦贞放下情书，低头在桌洞里找各科作业卷子。 因为何冉冉的缘故，钱芯和御枝不对付，御枝往桌边一站她就要扭头，但心思转了半圈，又翘起嘴角。 「贞贞。」钱芯亲昵地趴在邢悦贞肩上，不经意似的替她打开那张纸，「贺神都给你写情书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来一段甜甜的恋爱呀？」 ……贺忱写情书？ 御枝抱着作业的身子一僵，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摊开的纸张。 米白色纸面上，黑色笔水写出的字迹行云流水般，潦草又熟悉。 她目光快速下划。 在纸张末尾扫到一句，「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你」。 后边还跟着几颗七彩小爱心。 花里胡哨的。 不知不觉间慢下唿吸，御枝想再确认一遍，情书又被邢悦贞折起。 「哎呀你小声点。」 邢悦贞嗔怪地瞪了眼钱芯，把卷子递给御枝，「学委，我的作业。」 「……哦。」御枝强迫自己从纸张上收回视线，轻轻点头，「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0 07:36:01~2021-08-31 08:0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rena 28瓶；星欢 20瓶；风袂私语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醋罈子 御枝把收完的作业放到自己的桌面上，刚坐下去，旁边的人挨挨蹭蹭地凑上来，指着个英语单词问。 第72页 「这个读什么？」 御枝看了眼，念出来。 「哦。」听她念个单词像吃了颗糖，少年笑出虎牙尖，「谢了。」 他又重新趴回桌面。 关于情书的事情堵在喉咙里，御枝想问出来，却又觉得没必要。 也没有那个立场。 她以什么身份盘问贺忱？坐在一起不到两个月的同桌？ 省省吧。 御枝抽出一本题册，默默洗脑，现在还是成绩要紧。 ……但仍觉得有股气憋在心里。 这股气在下课后愈发明显。 御枝把作业抱去物理办公室，回到班，一眼瞧见邢悦贞坐在她的位置上，跟贺忱在聊什么。 「所以这道题选c对吗？」女生清秀的脸有些泛红，眼神羞怯。 贺忱完全没发现，拎着卷子看了几秒题，点头:「对，选c。」 御枝走到桌边，还能听见女生温柔的声音:「你真厉害，那我以后可以每天都来问你题目吗？」 贺忱:？ 大可不必。 他正要开口，抬头瞧见御枝，小太阳从心情栏里蹦出来，宽容道。 「随便。」 邢悦贞拿着试卷站起身，走之前和御枝对视，不经意似的道:「学委，你和贺神的桌子挨得好近啊。」 「啊？」御枝起初没懂，顺着她视线往自己位置上看，发现贺忱这狗东西的书立和题册，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摆到她这边，紧紧靠着她的书堆。 邢悦贞说完这句话，对御枝笑了下，朝后几排走去了。 ……宣示主权？ 御枝慢半拍地回过味，心里那股气像膨胀了一样。 有点噎得慌。 她搞不懂自己什么心理，怀疑可能是今天早上吃撑了。 御枝坐到椅子上，翻开上节课没有写完的物理题册。还没拿起笔，她那招蜂引蝶的同桌又凑过来。 「这道题不选a。」贺忱手指按在题册的某道题上，撑着头笑得灿烂明朗，「是不是不会？我教你？」 「……」你怎么谁都教，御枝及时咽下这句话，说，「不用。」 贺忱不解:「为什么不用？」 御枝没说话，把题册从贺忱手下抽走，合了起来。 绕是贺忱神经粗，此刻也发现御枝态度冷淡，他奇怪道:「不会的题目你又不问，这样怎么进步啊？」 御枝扭头看他，眉毛揪着:「我就非得问你吗？我不能问别人？」 「不然你想问谁？」贺忱本来只是在单纯疑问，毕竟他真不觉得有谁的物理比他好，但这话一说出口，脑海里自动弹出个人名，「你学长？」 御枝正不知道说谁，听他找的台阶就顺势往下:「嗯，郜黎学长。」 她承认得毫不迟疑，贺忱顿觉一口气噎在喉咙里，笑不出来了。 「你学长都有喜欢的人了，」他恨铁不成钢，「你不去避嫌吗？」 这话到御枝的耳朵里，又翻译成另一种意思，咋听咋像在提醒她。 御枝面无表情地放下题册，搬着书堆往旁边一挪，顺便又把某人的书立全部推回去，隔出一条缝。 贺忱懵逼地瞅着中间那条三八线:「……你在干嘛？」 御枝云淡风轻:「避嫌。」 贺忱:「……」 行。 真行。 为了郜黎，她都拼到这份上了。 早晚要被气死。贺忱黑着脸把书立直接挪到墙边，加宽三八线，智商也顿时气回原形:「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再主动和你搭话我就是狗。」 你本来就是。 御枝腹诽，支着头转向右边。 贺忱撑着脑袋面朝墙壁。 后桌目睹全程的孙迅:「……」 hello。 两位大佬。 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你俩干脆再说个绝交呗。 = 「无不无聊？幼不幼稚？他幼儿园没毕业吧？」 御枝把书包甩到床上，对着手机吐槽，「都2021年了，还有人能说出这种话，我说外边咋不下雨了，原来是给我整无语了。」 小人坐在q版小床上，架着短短的胳膊盯着墙，头顶一排省略号。 御枝越想越觉得憋得慌，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难受。 她需要借个东西疏通一下，于是伸手去rua小人的尾巴。 出乎她的意料，指尖刚碰上屏幕，小人将尾巴一卷，卷到怀里。 明显不想让她碰。 「崽你怎么了？」御枝以为它心情不好，又去摸它脑袋。 小人歪着头躲过，绷着张包子脸，一把掀开被子躲到里面。 同时。 －50。 ……这是咋的。 连个游戏都不让她高兴了。 御枝向来是那种，开心就搞搞学习助助兴，不开心就搞搞学习分分心的人，眼下心情不美丽，直接戴上耳机开始沉浸式刷题。 一刷刷到凌晨三点。 沾枕即睡，连个梦都没做。 她以为第二天起来心情会好一点，结果头顶还是罩着块乌云。 到底怎么回事。 御枝叼着牙刷，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郁闷地锤了两下胸口。 该不会要心梗了吧。 她起得早，骑车赶到学校还不到七点，车棚里一个人都没有。 御枝停好车，在楼梯口又碰见贺忱。 第73页 她目不斜视，打算路过，校服袖口被人捉住:「御枝。」 贺忱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莫名有点委屈，「我有话跟你说。」 御枝没把袖子扯回来，仰头试图提醒他:「贺同学，你昨天好像说，再主动跟我搭话你就是狗。」 贺忱:「……」 这你倒是记得清。 我对你好你怎么记不住。 他不吭声，御枝拽回衣袖准备上楼，衣摆又让人捏住。 少年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什么心理准备那样，睫毛抖了抖，开口。 「汪。」 御枝:？！ 她不可思议地扭头。 贺忱耳根通红，眼睛却固执地盯着她看:「现在能让我说了吗？」 御枝还震惊于他那一声卖萌似的汪，愣愣地点头。 于是又眼睁睁地看见，贺忱从耳根红到白皙的脖颈，像接下来的话会让他觉得多难以开口一样。 「我就是想说……我其实……」贺忱抿嘴，慢吞吞地从兜里拿情书，「我给你写了……嗯？」 兜里空空如也。 贺忱瞪大眼，低头把两个校服口袋翻个底朝天:「我东西呢？」 御枝看他挺着急:「什么东西？」 「就是……」 给你的情书。 剩下五个字堵在舌尖，原本准备好的勇气像是跟着情书一起消失了。 少女的杏眼圆润漂亮，贺忱和她对视，心脏不受控地又开始跳。 「……一张纸。」他撇开眼，还是没有说出来，「找不到了。」 御枝想让他回忆一下，是不是丢在哪里了，刚张嘴，两个女生说说笑笑地朝这边走来。 其中一个女生也看见他俩，惊喜地道:「贺忱同学？」 贺忱回头，觉得挺面熟，好像是昨天问他题的那个。 邢悦贞挽着钱芯走近，神色有点娇羞:「你来这么早呀？」 御枝发现自己似乎变成了两百瓦大灯泡，果断转身离开。 怎么忽然走了，贺忱心思跟着御枝往楼上去，敷衍道:「早。」 「你吃早饭了吗？」邢悦贞挽了下头髮，「如果没有……」 「吃了。」 话音未落，少年抬脚上楼。 他腿长，步子又急，两三个台阶一起跨，一会儿就不见人影。 倒是能听见声音。 ——「御枝你等等我！」 邢悦贞话刚说到一半，尴尬地立在原地，表情不太好看。 钱芯在旁边有意无意地皱眉:「贺忱怎么回事啊？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还跟御枝关系那么亲近？」 邢悦贞勉强笑了下:「我就说是误会嘛，贺神应该不是……」 「御枝也是。」钱芯打断，义愤填膺似的，「人家都有喜欢的对象了，她还不知道避嫌，明显就是欺负你和贺忱坐的远呗？有那个茶味儿了。」 「……」 邢悦贞闭上嘴，眼神复杂。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1 08:04:53~2021-09-01 07:1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ivarose 20瓶；me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乌龙锅 周三下午照旧是体育课。 体育老师力图新学期新气象，开学第一节 课，就让二班学生集体绕着操场跑了三圈，又强制性要求必须选择一项运动，然后鼓掌解散。 御枝所剩不多的那点体育细胞，在跑完圈之后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跟着体委去拿运动器材，御枝折起张试卷往脸上扇风，正思考着选择哪个项目。 有人叫了她一声。 「学委。」 御枝回头，看见邢悦贞。 「要一起打网球吗？」邢悦贞对她示意手中的球拍，「多拿了一副。」 御枝自认为除了平时收交作业，和最近贺忱的事情，她跟邢悦贞没什么交集，所以对于这个请求有一点惊讶。 一时没有接话。 「不愿意吗？」邢悦贞转了圈球，笑道，「我特意来找你的。」 「……哦。」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御枝只得答应，「那走吧。」 网球场地和篮球场是挨着的，中间只隔着绿色的塑胶铁丝网。 御枝跟着邢悦贞到网球场内，一眼瞧见隔壁场上的贺忱。 正和赵维鑫抢着篮板球。 她收回目光，往前望去，意外在场内看到何冉冉和钱芯。 两人站在挡网两侧打球。 刚好何冉冉弯腰捡球，抬头时和御枝四目相对，又各自移开视线。 倒是钱芯扭脸对邢悦贞露出个笑，笑中意味不明。 邢悦贞将球拍递给御枝一个，走到挡网对面：「我先发球。」 御枝无所谓：「行。」 御枝虽然体育神经不发达，但网球这种项目多少还是会的。她活动了下手腕，还没有摆出个接球的姿势。 ——啪。 一颗网球擦着她头顶砸在围网上，又弹到地上，咕噜噜滚远。 御枝吓了一跳，邢悦贞在对面抱歉地叫她：「学委你没事吧？」 御枝：「……没事。」 「不好意思啊，这个球我发的不行。」邢悦贞又从脚边的球箱中捡出一个，说，「再让我发一次。」 第74页 打球出现失误很正常，御枝没有多想，捏着球拍准备第二次接球。 谁知这个球比刚才打的更离谱，就差往她身上砸了。 「今天怎么回事？」邢悦贞远远看着御枝拎起球拍捡球，嘆气，「一点手感都没有，我平时不这样的。」 御枝捡起球往回走，听见邢悦贞又道，「学委，能不能再让我发一次？如果还是打不好就换你来。」 「……」御枝沉默地盯着邢悦贞看了两秒，把球扔进球箱，「行。」 接球之前，御枝又补充，「记得用手腕发力，只有胳膊使劲不行。」 「知道。」邢悦贞自信非常。 结果第三个球直接飞出网球场。 「算了不来了。」邢悦贞扔下球拍，「学委你去捡球吧，麻烦了。」 如果前两次御枝不能确定，现在则是彻底看出来了。 「你是不是在整我？」御枝眉头皱起，「故意打成这样的？」 邢悦贞和钱芯对视一眼，摊摊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御枝:「你……」 「御枝。」有人半蹲在两个球场中间的铁丝网前，手指将荧绿色小球从网格里推进她们场内，远远地瞧着她，眼睛弯起，「球还给你啦。」 小球一路滚到脚边，御枝被迫中断话茬，扭头看他一眼:「谢谢。」 贺忱扶着膝盖起身：「不客气。」 邢悦贞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钱芯的话果然是真的。 「学委。」邢悦贞也道，「我们继续吧，这局你发球。」 刚刚不还说不来了吗，御枝捡起球，懒得看她：「不用。」 「为什么？」 莫名其妙被针对，御枝也不再维持表面的温和，语气淡漠：「跟你打还不如找面墙自己练，浪费时间。」 「你什么意思啊？」邢悦贞拎起拍子挑个球往对面砸，「看不起谁呢？」 球越往挡网飞过来，又被御枝反手打回去。力度不小，砸在邢悦贞旁边的铁丝网上，甚至发出砰地一声。 隔壁篮球场有人往这边看。 本来目不转睛盯着御枝的贺忱，慢半拍地觉得不太对劲。 他转头往球场侧门走。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御枝将球拍支到地上，平静地看着她，「建议自己消化，别拿我当出气筒。」 邢悦贞听到她的声音就讨厌，想也不想又是一个球打过去。 御枝还没拿起球拍，肩膀被人固着往旁边一侧，球砸到门栏上。 「这位同学。」贺忱拦在御枝跟前，语气有点不耐，「我同桌陪你打球，怎么还成你活靶子了？」 邢悦贞不明白:「你又帮她？」 贺忱:？ 「……什么意思？」贺忱没搞懂，「我不帮她难道帮你吗？」 「你不是喜欢我？」邢悦贞越说越委屈，「你干嘛对她那么好？」 此话一出，网球场瞬间安静。 跟着来凑热闹的孙迅和赵维鑫同时惊掉下巴，震惊地看向贺忱。 贺忱莫名其妙：「谁说我喜欢你？」 「这个。」邢悦贞把衣兜里的情书拿出来，振振有词，「难道不是你给我的？最下边还有个to yz！」 沃日。 消失许久的情书竟然出现在别人手里，贺忱勐地往后倒退两步。 被吓到差点撅过去。 这他妈简直就是口惊天乌龙大黑锅，哐当一下砸他脑袋上了。 余光里御枝正淡淡地瞥着他，贺忱梗着口老血，赶紧摆手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 「可这上边就是你的字。」邢悦贞抖着情书，「你为什么不承认？」 贺忱:「我……」 他该怎么说？总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白吧？万一被举报到教务处再连累御枝怎么办。 大脑在几秒秒内飞速转动，贺忱灵光一闪，伸手往旁边指:「这封情书是我帮孙迅写的，不是写给你的。」 几人视线齐刷刷转向孙迅。 吃瓜吃的正开心的孙迅同志忽然变成舆论焦点，懵逼了下。 「你不是喜欢隔壁班那姑娘，又觉得自己没文采，求我帮你写吗？」贺忱用眼神疯狂暗示，「忘了？」 胳膊被赵维鑫一杵，孙迅反应过来:「……啊对，确实有这回事。」 无中生对象。 串通好台词，贺忱心上一松，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对邢悦贞道：「是你弄错了，同学。我不喜欢你，情书也只是个意外。」 搞半天是她自作多情，邢悦贞就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社死到恨不得原地蒸发。 她转身想走，又被拦住。 贺忱半笑不笑：「虽然是意外，也并不妨碍你给我同桌道歉。」 「……」 确实是自己不对。 邢悦贞暗暗咬了下牙，朝御枝低声说句对不起，又匆匆走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御枝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到底是谁背后使乱。 她看向钱芯。 钱芯对上她冷漠的眼神，不敢再待下去，拉着何冉冉一起走了。 「那我俩也回班了。」赵维鑫非常有眼力见地揽过孙迅脖子，往操场外边拖，「狗子你跟学委慢慢聊。」 网球场上只剩下两人。 堵在心头几天的郁闷倏然消散，御枝不想承认她现在心情有点好。 第75页 她低下头，抿住想要上翘的嘴角。 视线里闯入一张俊秀的脸。 「所以。」 贺忱弯下腰，凑到她面前，从下往上看进她眼里，「你误会了？」 御枝立马否认：「没有。」 贺忱不信，跟着她站直：「那你昨天对我态度这么恶劣？」 「我是想保持距离。」御枝尽量保持淡定，让自己不显得心虚，「万一你真的有喜欢的人，我要避嫌。」 顿了下，她又补充，「不过我劝你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毕竟校规第一条是禁止早恋，如果你谈恋爱……」 「你就举报我？」贺忱挑眉。 御枝摇头，非常严肃道：「我就把你从年级第一上挤下去。」 贺忱:「……」 o98k。 真是一个有力的威胁。 但某人未免也太迟钝了些。 贺忱垂眼瞧着少女发顶翘起的呆毛，很想问问她，难道就没有怀疑过yz两个字母和你的名字也很搭吗。 叮铃铃—— 远处下课铃打响。操场上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 御枝拎着网球拍要去器材室，身后的人突然叫了声。 「御枝。」 「嗯？」御枝扭头。 贺忱把手从衣兜里伸出来，手指在她额头前边停了一会儿。 御枝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少年细长白净的手指屈起，冷不丁弹了下她的额头。 还挺疼。 御枝捂着头：「干嘛？」 「不干嘛，就想敲你一下。」贺忱收回手时又搓了两把她发顶。 御枝听到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笑，又低又无奈。 他说：「小榆木疙瘩。」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1 07:19:04~2021-09-02 10:1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zcyyd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救生网 御枝算出一道大题，桌面上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显示消息。 【蓬姚姐:你中午一般都在哪儿吃饭？】 两人自从加上微信，断断续续一直在发消息，经常是蓬姚找她。 御枝起初对这份毫无由头的友谊是有些警惕的，后来发现对方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和她交朋友。 而且碰面就要捏她的脸。 也不疼，类似于那种撸家养小宠物的感觉。 御枝渐渐习惯，也就接受了。 可这个问题问的没头没尾，御枝回復:【学校餐厅。】 【蓬姚姐:行。】 【蓬姚姐:明天要不要一起吃？】 继重点班开学一个星期后，平行班陆陆续续也回来学校。 御枝对蓬姚还是有好感的，完全不是论坛里对校霸的恐惧。 她答应了:【好呀。】 吱。 房门被推开。 御枝下意识藏起手机，还是被兰禾逮到：「枝枝，你在干嘛？」 「……我回个消息。」 御枝拿起笔，准备继续写题。 一张a4纸被放到题册上，隔断她的视线。上面是详细的周时间规划表格，精确到每一分钟要做什么事。 「这是我专门给你弄的学习计划表。」兰禾说，「你以后按这个来。」 御枝觉得不能理解：「我有自己的计划表。」 「你的计划表有用吗？」兰禾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计划到现在，你考到第一了吗？你还是在原地踏步。」 「怎么没有用？」御枝反驳，「我物理每次都在进步。」 「所以呢？」兰禾重复了遍，「所以你考到第一了吗？」 为什么就非要让她考第一。 御枝心里一阵烦躁，还没有开口，就被兰禾打断：「不是第一的进步毫无意义，我和你说过很多遍。」 「……」 御枝紧抿着嘴不吭声。 兰禾察觉到她背嵴紧绷，像只即将蜷缩的刺猬，顿了顿，打个巴掌又给个蜜枣地道：「你们下星期开学摸底考，你考到第一，我同意你用自己的计划。如果还是第二，必须听我的。」 女人说完，将计划表留在桌面上，转身出去了。 御枝将纸张随便折了折，眼不见心不烦地扔到一旁。 她就不明白了。 妈妈为什么总是如此独断。 = 「所以这道题有三种解法。首先你要分析两车运动时的临界状态……」 贺忱在演草纸上列出一行公式，抬头时发现他同桌在走神。 他停住，用笔帽敲了下御枝额头：「想什么呢？还要不要听了？」 御枝被敲回神，伸手将卷子又扯回来：「先不听了，谢谢。」 贺忱按着卷子，没让她扯走，目光上下将她扫了圈：「今天怎么了？」 早自习开始就没精打采的。 其实是被兰禾昨晚的话影响到了，但御枝没有说。 她摇摇头，接着往回拽试卷。 少年手指按地很紧，拽不动。 他又问了遍，这次很温柔。 「到底怎么了？」贺忱凑上来观察她表情，「谁惹我同桌不高兴了？」 他的瞳仁清澈干净，还带着柔软的笑意，猝不及防撞进御枝眼里。 第76页 第四节 课的课间像往常一样热闹，但她耳边忽然安静了几秒。 紧接着，心跳加快两拍。 「我就是觉得——」御枝在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张开嘴，停顿了秒，她垂下睫毛，「觉得再听也没有用，我物理已经封顶了，没办法继续往上。」 就像兰禾说的。 怎么努力都是原地踏步。 贺忱挑了下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想：「谁说没用？量变引起质变，你现在只需要一个突破点就能往上爬一截，说不定就是下次考试呢。」 这些道理御枝都懂，但她永远也得不到兰禾的肯定，还是会忐忑：「那你觉得我有进步吗？」 「你进步的不是很明显？」 贺忱转了两圈笔，语气坦然又笃定：「从七十分到九十分，你那么聪明，以后拿满分也说不准。」 「我聪明？」御枝反问。 她的自信心在兰禾一而再的否定下摇摇欲坠，像悬崖边即将倒塌的房子。 她说：「我是勤奋。」 少女沮丧地耷拉着肩膀。 被霜打过一样。 「行吧。」贺忱笑了下，「既然你非要这么夸自己，那就聪明且勤奋。」 御枝微愣，想要抬头看他。 还没抬起来。 被人撸猫似的搓搓发顶：「你可是年级第一手把手带出来的。」 又赏她个脑瓜崩，贺忱补充，「你消极个锤子。」 少年在悬崖边搭起救生网。 将她破碎的自信心全部接住。 = 邢悦贞和钱芯她们约好去餐厅二楼吃韩式烤肉饭，中午一下课，三人推推搡搡边说边笑地走出门。 还没拐弯下楼，被人拦住了。 斜靠在栏杆边的女生高挑漂亮，长发间那几束酒红色格外显眼。 视线在三个人间转了圈，她锁定目标，语气淡淡：「你是邢悦贞？」 邢悦贞自然认识这人，但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警惕地没答。 「听说你网球打的不错。」蓬姚慢条斯理地问，「今晚球场约不约？」 邢悦贞皱眉：「我跟你不熟吧。」 「交个朋友嘛。」蓬姚用手指卷了下耳边碎发，笑得懒散，「毕竟挑球砸人这种事情我也擅长，比一下？」 御枝出门的时候，蓬姚正跟邢悦贞说着什么。邢悦贞面色难看，旁边的何冉冉和钱芯也没好到哪去。 余光注意到她，蓬姚抬起头，对她招招手：「小可爱，这儿。」 御枝过去，听见蓬姚对邢悦贞道：「我刚说的话你明白吗？」 邢悦贞眼圈红红地点头。 蓬姚下巴一挑：「走吧。」 邢悦贞如蒙大赦，不敢看御枝一眼，拉着钱芯和何冉冉就走了。 御枝总觉得邢悦贞离开之前的表情不太对劲，奇怪道：「你认识她们？」 蓬姚：「刚认识。」 「那你在和她们聊什么？」 「没什么。」蓬姚语气很温柔，「一通亲切而友好的交谈。」 御枝:「……」 说实话。 我有点不相信呢。 = 摸底考试在三月初，因为只是个检测型的校考，并没有按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排考号，而是随机分配考场。 御枝比较幸运，在自班考试。 第一天的语文和数学结束，考到第三门理综，御枝答题格外细心，物理部分更是不敢出丝毫差错。 好在80%的题型都是她熟悉的，剩下20％贺忱也讲过。 御枝做起来不觉得棘手，反而碰见某道难题，还能空出心思去猜想一下，贺忱会用怎样的解题思路。 肯定和她不一样吧。 御枝想。 她向来按部就班，循规蹈矩，那人则喜欢独闢蹊径，天马行空。 御枝没发现她现在做什么都能想起贺忱，顺顺噹噹考完理综。 交上试卷，她收拾完东西出班，蓬姚在老地方等她。 两人最近经常一起吃饭。 蓬姚本来在跟旁边的女生聊天，瞥见御枝，对她抬了下手示意。 下课铃刚响，走廊上人流量正大。御枝有点艰难地往前挤，半道听见有学生在讨论隔壁考场。 「……理综考到一半，被老师叫出去，没有再回来。」 「作弊吗？」 「开什么国际玩笑，人家次次年级第一，用得着作弊。」 御枝脚步一顿，扭头。 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看什么？」蓬姚问。 「……没有。」御枝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们走吧。」 像是为了验证中午的消息。 下午考完英语，御枝把书本搬回桌面，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着。 摸底考试成绩出来的很快，晚自习第一节 班会，御枝去抱卷子，顺便翻开成绩单，扫了一眼。 愣住了。 第一行竟然是她的名字。 御枝。 714。 年级排行:1。 她诧异地往下看，第二名也不是贺忱，是二班的班长。 一直看到a4纸近中间的部分，才找到她想找到的人。 贺忱。 533。 年级排行:208。 ……怎么会这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2 10:12:51~2021-09-03 11:0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77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苏打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九十七 哗啦。 兰禾翻一页手中的卷子，脸上露出满意神色:「这回考得不错。」 御枝坐在书桌前，盯着摊开的题册发呆，听到女人带笑的声音。 「保持这个名次，以后也不许再掉下来。」兰禾将卷子放回桌上，难得温柔地摸摸女儿的发顶，「妈妈同意你继续用自己的方法复习。」 御枝嗯了声。 「考了第一怎么不开心？」兰禾又道，「这样，妈妈明天中午到学校接你出去吃大餐，做奖励。」 御枝还没接话，兰禾已经自顾自决定下来：「你接着写题吧，妈妈先出去了。今晚可以早点睡。」 咔哒。 房门重新关上。 圈出某道题的正确答案，御枝停下笔，往门口望了眼。卧室门关的严实，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人进来。 她悄悄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目标明确地点进微信，往下划了两下。 看到那个q版的史努比头像。 御枝犹豫了下，戳进去。 她打字。 【你这次怎么考成这样……】 想了想，又删掉，换成。 【你晚自习为什么没来？】 史努比头像安安静静，不像平时，她一发消息，对方秒回几条。 御枝等了会儿，贺忱也没有动静，她又把手机关上。 一题也看不进去了。 兰禾问的没错。 御枝想，明明考到了年级第一，她干嘛还是不高兴。 这种情绪低潮，有点像之前用贺二狗交换人鱼宝藏，心口闷堵。 少女趴在檯灯下，自言自语地喃喃:「我到底是怎么了……」 = 次日清早，御枝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微信。 某人依旧没有回消息。 她心绪沉沉地骑车到学校，教室里瀰漫着各种早餐混杂的香味。 后桌的孙迅在啃玉米，御枝背完一页单词，瞧了眼旁边的空位，还是忍不住回过头，低声问。 「贺忱去哪儿了？」 孙迅没想到御枝会主动打听贺忱的事情，咬着玉米棒眨眨眼：「……哦，学委你问忱哥，我不知道啊。」 「你没跟他联繫吗？」 「联繫了，他没接电话。」孙迅道，「从昨天上午考理综，监考老师把他叫出考场，我就没再看见他。」 说到这，孙迅想起什么，又道：「啊对，听老赵说，忱哥家里好像出事了，他在市医院来着。」 「……」 御枝闻言心头一跳，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单词书。 整个上午的课听得断断续续。 下课铃一响，御枝给蓬姚发了微信消息，拎起书包往外走。 校门口学生拥挤，御枝晃了下走读证，顺着人流走出校门，拦下一辆计程车：「师傅，我去市医院。」 「好嘞。」 司机一脚油门轰上路。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掠过，御枝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迷惑起来。 她怎么稀里煳涂就上车了。 先不说孙迅的消息是真是假。单单是市医院那么大的占地面积，她根本就不知道贺忱在哪儿。 而且贺忱在医院，和她有什么关系。 御枝顶着满脑袋弹幕，纠结要不要让司机再拐回去，兜里手机震动。 来电显示是妈妈。 「喂，枝枝。」兰禾道，「我等会儿就到你们学校，接你出来吃饭。」 御枝顿时瞪大眼。 完蛋。 忘记这回事了。 「……妈妈。」御枝尽量冷静，「我今天中午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为什么？」 御枝飞速转动脑子：「我忘了你要来接我，我和同学在学校餐厅吃过了。」 「这样啊。」兰禾似乎有点遗憾，「那行吧，妈妈不去了。」 「好。」御枝松了口气。 估计是今天不走运，御枝刚要挂断电话，司机忽然长按喇叭。 「滴——」 「你个砍脑壳的干嘛呢？！」司机是个暴躁的，降下车窗就沖抢道的小电驴怒骂，「懂不懂交通规则啊！」 御枝:「……」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兰禾语气迟疑：「枝枝，你不是在学校吗？」 松的那口气重新噎到喉咙里，御枝努力把谎圆回去：「对啊，我就是在学校。刚刚是我们学校的校巴车，有同学闯上路，差点被撞到。」 兰禾半信半疑：「是吗？」 御枝：「……嗯。」 好在她平时不撒谎，兰禾最后还是信了：「行，那妈妈先回公司了，你也赶紧回班里学习吧。」 「好。」 这次御枝没敢耽误，立马挂掉电话。恰好车也停下。 「市医院到啦。」 御枝往窗外看了眼，确定没有到错地方，扫码付款：「谢谢师傅。」 医院大厅门前人来人往，御枝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翻开微信。 贺忱还是没有回她消息。 现在怎么办。 她想起孙迅的话，思考两秒，走向住院部，准备询问一下工作人员。 住院部和门诊楼中间有个小花园，长椅上坐满了人。御枝从鹅卵石小道上经过，在踏进住院部侧门的前一刻，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78页 「您和我说这些没有用。」少年冷冷道，「我未成年，管不了那么多。」 御枝寻声望去。 果然看见贺忱，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正和对面的男人交谈。 完全没有平时懒散随意的样子，侧脸像结了层冰一样冷。 「二叔知道你还没成年。」男人笑得温和，眼里却满是算计，「但老爷子最疼你，成不成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贺忱嗤笑：「他疼我是一码事，我不同意是另一码事。您要是真想从他手里分点什么，您得去跟裴律师说，揪着我一小孩没意思，真的。」 贺忱这是把话摆在明面上，男人也不再掩饰：「阿忱，瞧你这话说的。如果你爸当年没把你跟你妈……」 「二叔。」 贺忱打断，眼神一寸寸结成冰，刺向对面的人，「医生说了，我爷爷只是暂时昏迷，等他醒了您亲自谈。」 「还是说，您不明白暂时是什么意思？」贺忱似笑非笑，「需要我拿本字典帮您查一下吗？」 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往这边看。 明白是撬不动这块臭石头，二叔脸色一沉，又讪笑着找个藉口离开。 男人一转身，贺忱的表情瞬间冷漠下来。他抿直唇线，觉得疲惫，随便找个无人经过的小台阶坐下。 时值三月初，气温开始回升，住院部后花园里已经显出朦胧春意。 有不少年轻儿女推着老人，在草地小道上散步谈心。 贺忱随手揪起一朵野花，目光没有焦距地跟着轮椅往前。 耳边传来脚踩枯叶的咔嚓声。 有人在他旁边的台阶坐下。 贺忱心不在焉地扭头，看清楚身侧的人，惊讶：「御枝？」 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御枝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藉口，这会儿顺畅地答道：「昨晚分数出来了，我身为学委，来给你送成绩单。」 贺忱：「……您可真负责。」 还不辞辛苦地送出几里地。 御枝选择性忽略他话里的揶揄，从书包里拿出摺叠整齐的纸张。 「吶。」她递到贺忱手里，无比诚实地说，「如果你英语和理综没缺考，这次年级第一说不定还是你的。」 贺忱扫了两眼分数，不甚在意地扔到一旁：「没事，差就差呗。」 反正他真实水平又不是这样。 御枝点点头，手指在书包边缘抠了下，慢吞吞地说：「其实，我还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什么？」 不会把他卷子也拿来了吧。 跟贺忱想的差不多，御枝这回掏出来的确实是试卷。 但不是他的试卷。 姓名栏里写着娟秀的小字。 御枝。 「我的物理卷子。」御枝抿起嘴角，梨涡若隐若现。有点期待地看着他，小声说，「我考了九十七分。」 御枝其实是想要夸奖的。 但显然贺忱并没有看出来。 「不错，进步很快。」贺忱翻着手里的试卷，「其实剩下的三分也不该扣，我之前和你讲过类似的题型……」 他低着头。 眼睛在笑，声音也在笑。 御枝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一点都不开心。 连后脑勺上翘起的那撮头髮都蔫巴巴的，像只垂头丧气的萨摩耶。 耳朵和尾巴全耷拉下来了。 鬼使神差的，御枝伸出手，放在贺忱头顶，学他平时揉她那样。 动了两下。 「等我回去再给你……」 说个不停地人顿住了，撇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手下头髮柔软蓬松。 御枝举高胳膊，保持着摸贺忱脑袋的姿势，和他对视几秒。 又赶紧收回来。 「你头上有个东西。」御枝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帮你拿下来。」 贺忱哦了下：「东西呢？」 御枝:「……扔了。」 贺忱还是盯着她，眼睛慢慢弯起，笑意亮晶晶的，要溢出来。 御枝被他看的有些尴尬，板着脸说：「笑什么？」 贺忱摇头，舌尖润了下干涩的唇角，问：「你能不能再摸一下？」 「啊？」这是御枝没想到的。 贺忱将试卷摊在膝盖上，主动去捏御枝的手腕，让她把手放到自己头顶：「你再摸我一下。」 「我现在心情很差。」贺忱说着，掀起眼帘，从下往上地瞧她，放软声线，「但和你待在一起，就开心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3 11:05:58~2021-09-03 23:5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玺烊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偷牵手 蓬姚看了眼腕錶，对面的某人已经对着餐盘发了十分钟的呆。 而且吃两口就要癔症一会儿。 「想什么呢？」蓬姚把手伸到御枝跟前晃了晃，「再不吃就凉了。」 「……哦。」御枝夹了根胡萝蔔丝，「没事。」 这样子能是没事。 蓬姚不信，但也没问。 结果御枝自己按捺不住，往嘴里扒了口饭，还是纠结地开口。 「蓬姚姐。」 蓬姚吃完饭，低头刷手机，闻言视线从屏幕转向她：「嗯？」 第79页 晚饭期间，餐厅里嗡乱吵闹，恰好给御枝提供了遮挡布。 筷子尖在米饭上戳出一个小坑，她慢慢地说：「我有一个朋友……」 八卦经典句式。 众所周知。 每个人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蓬姚转着手机，心知肚明：「你——朋友怎么了？」 「我朋友她有些奇怪。」 丝毫不知道自己第一句就暴露了的御枝同学，还在认真地圆着谎，「她跟我说，她好像对她同桌产生了一丢丢，不太纯洁的想法。」 蓬姚对这种话题极其感兴趣：「具体一点，不纯洁在哪儿？」 「……」 御枝抿嘴，先是做贼似的往周围看了圈，确定没人偷听，才身子前倾，靠近蓬姚，声音苦恼，「我朋友最近一看到她同桌，注意力就忍不住集中在人家脸上。特别是……」 御枝顿了顿，「下半张脸。」 蓬姚明白：「就嘴呗。」 「……差不多。」御枝囫囵带过，「而且我朋友还见不得她同桌跟别的女生搭话，一见到心里就堵着股气。」 蓬姚也懂：「就酸呗。」 御枝:「……」 眼看对面的小姑娘被她两句话说的要把脸埋进盘子里，蓬姚主动揽过话茬，问：「还有别的吗？」 「有。」御枝伸出一根手指挠挠下巴，耳根红红地嘀咕，「我朋友对着她同桌就心跳加速，像得病了一样。」 蓬姚点点头，抱着胳膊往椅背里一靠，下定论：「你肯定是栽了。」 御枝震惊地抬头看向她。 「你朋友。」蓬姚打个补丁，「不好意思，你朋友肯定栽了。」 「哦。」御枝顿时松口气。 吓死她了。 差点就以为暴露了。 蓬姚问：「你打算……你朋友打算怎么办？要表白吗？」 听到某两个字，御枝耳垂开始发烧。她咬着根胡萝蔔丝：「不知道。我朋友不确定她同桌是不是喜欢她，如果不喜欢，表白岂不是很尴尬。」 没想到御枝这种好学生，遇到喜欢的人，第一反应不是早恋违规，而是担心表白失败了会尴尬。 这让蓬姚感到惊奇，随后淡淡道：「简单，直接壁咚到墙上强吻，问他能不能处对象，能处就处。他要是说不能，那就再亲一遍，亲完接着问，不行继续亲，亲到他答应为止。」 啪。 御枝的筷子掉在餐盘里。 半晌，她干巴巴地哇哦了下：「好像有点流氓。」 蓬姚一撩长发：「谢谢夸奖。」 但不可否认，流氓的同时也听的人浪血沸腾。御枝捡起筷子，想到什么，又问：「蓬姚姐，那你……」 「没错。」 蓬姚知道她要问什么，坦然道，「我对象就是这么搞到手的。」 「……」 御枝忽然很想知道，郜黎学长这种人，被强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 御枝时刻谨记着蓬大校霸传授的流氓告白法，一回班就盯着贺忱看。 因为家里的事情，贺忱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昨天早上才返校，各个科目落下一堆作业和试卷要补。 好在爷爷平安出院，他没有心理负担，安分两天又浪起来了。 这会儿正跟孙迅联机打游戏。 应该是打得很投入，御枝盯着他看了半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蓬姚怎么教她的来着？ 哦，推到墙上，壁咚强吻。 御枝视线顺着贺忱垂下的睫毛，往下滑到他嘴唇上。 红润柔软，还有一颗唇珠。 像果冻似的。 应该很好亲。 ……不对。 御枝勐地反应过来。 她这是什么卑鄙的想法。 蓬姚的方法是建立在和郜黎学长互相喜欢的基础上，她又不知道贺忱喜不喜欢自己。如果不喜欢，强吻就是犯罪，被贺忱举报她要赔款的。 还是算了。 御枝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课本上，开始背书。 她背的入神，没听见后排的孙迅低声吐槽：「忱哥你搞什么？都被人锤了你还闪现闪到别人家，你手抖吗？」 贺忱手确实抖。 他没吭声，悄悄瞄了眼御枝，发现她在低头背书，顿时放下心。 ……这人在干嘛。 忽然盯着他看。 吓得他尾巴都要冒出来了。 平安无事地上完两节课，最后一节晚自习本来是数学。但数学老师临时有事，再加上这次摸底考，二班考得格外好，宽容地允许他们看电影。 班长在一片欢唿声中将数学老师的电脑搬上讲桌，连接上投影仪。 有人想看爱情片，有人想看动作片，众口难调，最后班长一锤定音，决定放一部很经典的恐怖片。 教室大灯关上，氛围很满。 赵维鑫从后排摸到孙迅旁边，顺便踢了脚贺忱的椅子，贱兮兮地说。 「狗子别怕，爸爸保护你。」 贺忱还没有说话，倒是御枝先回头了，好奇道：「他怕鬼吗？」 「怕的要死。」孙迅提起来就想笑，「上回老赵我们仨去电影院，高潮不到五分钟，忱哥他……」 「闭嘴吧你！」贺忱忍无可忍地扭头瞪他，「一天到晚就你话多！」 看出这人恼羞成怒，孙迅立马伸手在嘴上拉个拉链，忍笑消音。 第80页 有人碰了下御枝胳膊。 「学委。」副班长搬着椅子坐到御枝侧边的走廊上，低声道，「咱班男生太高，我在后排看不见屏幕。」 御枝理解，往里边挪了下：「没事，你坐到我这里吧。」 「谢啦。」 两个人的位置三个人坐，难免显得拥挤。挪到一半，御枝的肩膀已经和贺忱挨在一起了，她撇过脸。 贺忱正好也在看她。 两人对视几秒，各自移开目光。 谁也没有动。 电影已经开始，偌大的电子屏幕像老旧电视机一样闪了两下，勐地出现一具七窍流血死相惨烈的尸体。 「啊——」 班里惊唿成片。 开头就如此刺激，御枝明显感觉到挨着她的两个人同时抖了下。 副班长上手紧揽住御枝的胳膊：「我的天好吓人，吓死我了……」 御枝不怕这些，所以没什么反应。余光里贺忱抿着嘴角面无表情，身体却诚实地默默往她这边靠。 御枝想笑，她扭头用气声问：「你是不是害怕？」 「怎么可能。」贺忱立马否认，还伴着一声嗤笑，「我会怕它？」 御枝哦了下，没有拆穿，跟着大家继续看电影。 这是部关于破案的恐怖片，从一具无名尸体展开，越往后越惊悚。 到主角去老宅搜集线索时，班里胆小的同学基本上已经阵亡了。 御枝也快阵亡了。 不是因为鬼，是因为贺忱。 这人明显害怕，一边碍着面子不肯承认，一边怂唧唧地往她背后缩。 偏偏他怕热，校服衣领敞着，那种清淡微甜的柑橘香直往御枝鼻尖散。 她有点。 被这人勾的心魂不宁。 明明两边都靠着人，但贺忱那边的温度就格外高。御枝忍不住动了下，刚好碰到贺忱放在她椅沿的手。 他手指蜷着，指节温热。 心尖像被羽毛挠了下，御枝恶向胆边生，趁大家都在认真看电影，她用指尖勾了下贺忱的手指。 被勾的人一顿，转头看她。 「你真不怕吗？」御枝目视前方，头却往他那边歪了下，小声道，「说实话，我不会嘲笑你的。」 她说着，指尖又勾他一下。 小猫用爪子挠线球一样。 贺忱可以确定她是故意的了，眼睛惊讶地微微睁大，瞳仁圆润清澈。 印着教室里微弱的光影。 他没有动静，只是看着她。 御枝得不到回应，装作没发生，若无其事地要收回手。 刚动了下。 手背覆上少年发烫的掌心。 「那我承认了。」他声音很轻，「我刚刚是在骗你。」 教室里时不时涌出一阵惊唿，副班长在旁边专心致志盯着屏幕。 御枝屏住唿吸，心跳噗通，又怕别人听见，小声问：「骗我什么？」 屏幕上忽然冒出鬼脸。 「卧槽——」 周围又是惊叫连连。 副班长扑过来搂住御枝的胳膊。 与此同时。 覆在她手背的那只手反过来，长指分开她指缝，一根一根扣合。 亲密无间。 耳边是少年压低的声线。 「我怕。」 = 电影时间长，到放学才看到三分之二，班长上去关掉投影仪。 「咱们有机会再看。」 「真的好吓人，但也很精彩。」副班长转过脸看御枝，「是不是？」 在她把头转来的前一秒，御枝迅速将手从贺忱掌心抽出来，顺着她点头：「嗯对，很精彩。」 其实根本就没看进去。 副班长和赵维鑫他们搬着椅子回自己座位，教室里不多时空了一半。 外边走廊上挤挤攘攘。 手一抽出来，那点暧昧也消散，大脑重新供血恢復正常，御枝开始搞不懂她刚刚哪儿来的胆子。 她埋头收拾书包，从头到尾都没敢去看贺忱的脸。往包里装了几本题册，拎着就往教室外走。 她顺着人流下楼，没有回头，但就是能感觉到，贺忱跟在她身后。 御枝去车棚取车，贺忱在不远处停下，她取完车出来，他继续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校门口，没有主动和对方搭话。 可能都需要一个缓冲的过程。 有种关系叫薛丁格的关系，在今晚之前，谁也不能为这种关系定性。但手指扣合的瞬间，箱子就被打开了。 里边装着什么，两人都清楚。 又谁也不敢先去捅破。 最近容城气温回升，校门口的美食街重新热闹起来。小吃和烧烤的香味，远远飘到一中校内。 不少小摊前都围着学生。 御枝把车推到校门外，扭头看见贺忱还在她后边，决定抛个直球。 「你刚刚为什么牵我？」 这个直球把贺忱砸懵了。 不是你先来碰我的吗？ 怎么恶人先告状？ 他卡了下壳：「……我害怕。」 御枝还没接话，贺忱又迅速找补了一句，「反正我也没有把你当女生，牵你和牵孙迅没什么区别。」 话音刚落。 贺忱就恨不得捶死自己。 操。 他在说什么。 真是嘴在前边飞，脑子后边追。 第81页 御枝:？ 没想到这人会把她和孙迅比较，御枝顿时气笑了:「那我就不一样了，牵你和牵我家狗还是有点区别的。」 她是不是生气了？ 哄她哄她哄她！ 贺忱:「哦。」 沃日。 贺忱想去撞墙。 他怎么一紧张嘴就不好使。 试探到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说不失望是假的，御枝捏着车把，淡淡道：「以后别随随便便去牵女生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人家。」 她踩着车蹬要走。 贺忱想也不想拉住她袖子，脱口而出:「我本来就喜欢……」 「叭叭叭！」 距离两人不远的小摊上忽然放出喇叭声，「烤面筋！十元三串咯！」 耳朵捕捉到喜欢二字，御枝心跳漏了拍，撇过头故作淡定地问。 「你说什么？」 「我说，」贺忱舔舔嘴唇，决定豁出去一次，「我本来就……」 「他考上了清华，你考上了北大，我烤上了面筋！」 路边小摊再次响起，「烤面筋烤面筋！又脆又香的烤面筋！」 贺忱:「……」 我他妈。 俗话说得好。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不等御枝再次问出口，贺忱已经开始装傻：「我刚才说话了吗？」 原来那点氛围被小摊喇叭两嗓子喊没了，御枝陪他装傻：「好像没有吧，可能是我听错了。」 贺忱:「嗯，我也觉得。」 又是一阵沉默。 「咳。」御枝清清嗓子，手往前指了下，「那我先回家了。」 贺忱：「路上小心。」 御枝：「你也是。」 于是两人异常和谐地挥手道别，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直到御枝骑着车拐弯，贺忱才磨着后槽牙走向烤面筋小摊。 小摊摊主是个花白鬍子老大爷，还不清楚自己破坏了啥好事，笑眯眯地抬头揽客：「娃子，买面筋不？」 「不买。」贺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把你家喇叭卸了卖给我。」 大爷:？ 大爷:「娃子，你弄错了吧。俺这喇叭是非卖品，一般不能……」 啪。 一张粉红钞票拍在钱盒里。 两分钟后。 「娃子你慢走～」大爷挥舞着钞票当小手绢，「俺明天再进一筐喇叭，要是有需要记得联繫俺～」 贺忱拎着喇叭头也不回，径直走到公交站台前，刷地扔进垃圾桶。 什么玩意儿。 郁闷地坐在站台长椅上，贺忱盯着地面默默发呆。 如果没有那个该死的喇叭。 他可能就真的说出来了。 御枝会答应吗？ ……会的吧。 贺忱想，她今晚在教室，不是还主动过来牵他的手吗。 可她也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 都怪自己不会说话。 想到这里，少年烦躁地两手搓着头髮，沮丧地把下巴搁到膝盖上。 远处有车灯靠近又离开。 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帆布鞋，宽松的校服裤下，脚踝纤瘦白净。 贺忱一愣，顺着帆布鞋往上，仰头看到御枝的脸。 「……你怎么又拐回来了？」 「我在路上仔细想了想。」御枝捏着车把，努力摆出淡然神色，「可以肯定，你刚才明明是说了话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枝枝是感情迟钝，一旦开窍，她比贺狗勐多了。 第42章 野男人 心中警铃大响，贺忱顿时坐直，身子后仰贴住椅背，紧张地盯着她。 「……你要说什么？」 他的眼睛在路灯底下亮亮的，里面有一对小小的她的影子。 御枝其实是骑到半路，又大脑发热拐回来说了那句话，现在被夜里的风一吹，她清醒了点。 后背却开始冒汗。 要不要说。 心脏狂跳，御枝咽了下口水，手指紧紧攥着车把，开口:「贺忱，我有话想跟你说。其实，我喜欢……」 贺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唿吸放轻。 然后他听到御枝话锋一转:「——你今天穿的这双袜子。」 贺忱:？ 御枝面不改色:「我觉得很有个性，简单而不普通，低调而不廉价。」 贺忱低下头看向脚上这双拼夕夕十元三双的纯棉白袜，沉默了会儿，贊同地问：「那改天送你两双？」 御枝:「好啊。」 五十八路公交车在站台前缓缓停下，贺忱说：「那我先回家了。」 御枝点头：「我也走了。」 两人非常和谐地进行第二次挥手道别，同时转身各走各路。 御枝一背对他，贺忱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公交车，直奔最后一排角落坐下，顺着胸口勐地放松唿吸。 吓死他了吓死他了吓死他了。 吓死！他了！ 幸好他跑得快。 再晚一秒尾巴就藏不住了。 一车之隔的御枝把自行车俩脚蹬踩地像风火轮，飞快逃离事故现场。 尴尬死了尴尬死了尴尬死了。 尴尬！死了！ 幸好她圆回来了。 再晚一秒就要脱单了。 她一对上贺忱的眼睛，大脑都不会转了，根本没办法说出来。 第82页 等到明天。 御枝努力保持镇定，骑着车拐了个弯，想，明天必须成功。 = 嗡嗡。 卧室桌面上手机震动。 【蓬姚姐:成了不？】 御枝看了眼屏幕，放下手里的笔，打字:【什么？】 【表白。】那边问，【成了不？】 御枝想了想:【成了……一半？】 毕竟牵到个手。 【蓬姚姐:？】 【蓬姚姐:一半是什么意思？你没亲上去？还是亲到半道你跑路了？】 御枝不知道咋回。 别说亲了，表白她都没好意思说出来，骑着车白跑一趟。 蓬姚像是猜到她的心思，安慰:【第一次紧张很正常。你没事蹲在墙角练练，省的第二次再磕巴。】 这种事情还能练习的吗。 御枝长见识了:【嗯！[握拳]】 蓬姚是第一个知道御枝少女心思的人，兰禾肯定是不能说的，她也没有其他关系亲近的女生朋友。 所以蓬姚的建议她很重视。 御枝刷完给自己布置的题目，躺到床上习惯性地打开app。 不像上一次对郜黎的心思，她可以直接分享给宠物。这回斟酌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按下语音键。 「崽崽。」 小人今天心情很好，看到山竹气泡尾巴就摇起来:[嗯？]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摇晃的尾巴停下来，小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它问:[又？] 御枝没看懂:「什么又？」 [你怎么又喜欢上一个？]小人的包子脸开始结冰，[你之前碰见你那位学长，也是这样和我说的。] 御枝:「……」 有这回事吗。 而且重点是，狗系统为什么连这种数据都要记录下来？ 生怕自家崽崽觉得她渣，御枝立马道：「我是把郜黎学长当哥哥，但这次不一样，我准备明天表白。」 小人听完山竹气泡里的语音。 耳朵耷拉下来了。 尾巴也耷拉下来了。 它仰着小脑袋，气泡空白。 像在发呆。 「而且我等会儿还要蹲在墙角多练习几次，万一明天再打退堂鼓。」 御枝没注意到小人的表情，思考了会儿，继续道，「崽崽，你说明天要不要戴上我的幸运小皮筋？以前逛街在地摊上买的，但每次戴上都运气爆棚。唔，顺便去张记买杯奶茶，这样表白成功的概率会不会高一点？」 她说完，低头一看，小人头顶的云朵气泡还是空白的。 御枝用手指戳了下屏幕：「崽你觉得呢？」 小人被戳到耳朵，歪头避开，头上开始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数字。 －5－5－5－5－5。 它说:[随便你。] 小人顶着一熘灰色爱心，蔫巴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又要往里边躲。 它每次这样就是不高兴。 御枝问:「你怎么了？」 小人卷着被子:[我要睡觉了，你去找你喜欢的人聊天吧。] 纸片人也要睡觉吗？ 它不是休息好了才出来的？ 御枝瞧着小人慢吞吞地动了动，把竖耳也塞进被窝里，团成团。 连根毛都不让她看。 「……那好吧。」她本来还想和小人聊一聊贺忱的事情呢，御枝按着语音键，说，「崽崽晚安。」 被窝里的小团一动不动。 过了会儿。 －20。 ……算了。 御枝想，这破系统都抽习惯了。 =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麻雀啾啾，是入春以来难得的好天气。 而且还是快乐周五。 御枝哼着歌儿骑车到学校，进班时还特地摸了摸手腕上的幸运小皮筋，准备把今天变成甜甜的纪念日。 然后发现。 她那准备表白的对象小脸黢黑。 低气压以他老人家为圆心扩散到整个教室，读书声都比平时小一倍。 这是咋的了。 御枝把书包放到桌洞里，试探着跟贺忱打个招唿:「早上好。」 贺忱翻着本书头也不抬，从喉咙里嗯了声，无比冷漠。 御枝瞅了眼他头顶的乌云，算算时间，扭头小声问孙迅:「他每个月都有的那几天是不是又来了？」 孙迅刚来教室时已经被贺忱怼过一顿了，现在正捏着他的煎饼果子不敢接话，口型示意：估计是。 御枝回头，从书立里翻出一本英语词典，还是没忍住找贺忱搭话。 「同桌。」 贺忱这回连嗯都懒得嗯一声，完全无视她，翻到某页开始背:「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即使被冷落，御枝也要坚持把话说完:「你书拿反了。」 「……」贺忱闭上嘴，沉默两秒，将书倒过来，啪地合起。 面无表情地转头朝向墙壁。 于是一上午，御枝都在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没给人留台阶。 某人彻底拒绝和她交流了。 不过讲题还是讲的很认真。 御枝中午吃完饭回班，问了贺忱一道物理大题。他两种解法都说了。 「原来是这样。」御枝每次听完都如醍醐灌顶，「谢谢。」 贺忱:「嗯。」 又埋头开始听听力。 第83页 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 御枝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但也没有被他的态度连累到好心情。 贺忱现在在她心里的形象，就像小公主一样，隔三差五闹个小脾气。 她完全可以理解。 那个词咋说的。 恃美行兇嘛。 长得好看的人多少都有点毛病。 没关系。 御枝不受影响地拿回卷子，盘算着等会儿午休时间到了，她趁机出校门买一杯张记的奶茶，下午贿赂他。 不知道贺忱喜欢什么口味。 御枝思考要不要问问孙迅，窗玻璃被人轻叩了两下。 靠窗坐的小片同学扭头，看到一个穿着高三校服的学长。 「是郜黎。」 有人小声问，「他怎么会来？」 御枝听到郜黎的名字，抬头一看，走廊上的男生正在对她微笑。 御枝放下卷子走出教室。 「学长，你找我？」 郜黎温和道：「蓬姚让我过来问问你，明天晚上她在宛夜办生日趴，你想不想去？」 顿了下，补充，「她闯了祸被蓬叔叔关在家里面壁思过，手机上交了。」 「哦。」 怪不得郜黎亲自找她。 御枝没有参加过谁的生日趴，兰禾管她很严，不一定同意。 她有点为难：「我再看看吧。」 「行。」郜黎没说别的，「如果你想去，我等会儿把包厢号发你。」 御枝点头：「谢谢学长。」 窗外两人「执手相看笑脸」，让窗内的贺忱「无语凝噎」。 孙迅本来想问道题，结果发现他忱哥撑着头盯着外边，脸上表情淡淡，2b铅笔的笔芯咔地摁断在卷子上。 隔一米都能闻到老坛酸菜发酵的味道。 孙迅默默低头。 还是不去找死了。 御枝笑眯眯的样子印在玻璃上，贺忱酸的柠檬都要成精了。 脑子里自动播放起昨晚梦里御枝说的话，就觉得心肝脾肾胃在拧巴。 已经闹过一次误会了，再听到表白俩字，他总不能还自作多情吧？ 他本来是以为御枝喜欢自己的。 一点点总是有的。 谁知道这人昨晚上还偷偷摸摸牵他小手，今天就要找别的野男人表白。 这个野男人不会又是郜黎吧？ 她还没死心？ 贺忱越想越酸，干脆收回视线，捏着断笔芯划个选项a，咬牙。 ——渣女！ 渣女很快回到教室。 墙上挂钟显示到了午休时间，御枝还惦记着那杯奶茶，又担心教导主任查班查到她不在，小声问贺忱。 「我想出去一趟，你能不能帮我打个掩护，如果查班就说我去厕所了。」 贺忱不咸不淡地问：「出去干嘛？」 御枝道：「去买个东西。」 贺忱哦了声:「奶茶？」 御枝惊讶：「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准备跟野男人表白。 贺忱冷笑一声，懒得搭理她。 到了午休时间，班里安静下来，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也有前排同学听见，回头望了他俩一眼。 御枝立马比个抱歉手势，禁音。 她随便扯出一张演草纸，写了行字，撕下来推到贺忱那边。 贺忱瞥了眼纸条。 上边字迹娟秀:【我一会儿回来，你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贺忱盯着这行字沉默几秒，用铅笔刷刷回了俩字，扔到御枝桌面。 【不好。】 御枝不死心:【只能答一个字。】 贺忱很坚持:【不。】 纸条又推过去:【笔画多的。】 又被推回来:【钚。】 御枝:「……」 你大爷:）。 -------------------- 作者有话要说： 唔，十二点还有一更。 肯定会表白的。 — 感谢在2021-09-04 08:26:20~2021-09-05 15:3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阳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第二吻 因为贺忱同志的铁（丧)面（心)无（病)私（狂)，不同意帮她掩护，还扬言她如果出门他立马举报。 御枝没能买到奶茶。 她有一点点不高兴，所以下午两节课都没有再和贺忱搭话。 周五放学早，下午四点半，其他班已经有躁动声了。语文老师加快讲题速度，在下课铃打响时合起卷子。 「布置的作文你们记得写。」老师端起茶杯，笑道，「下课吧。」 「老师再见——」 御枝收拾着东西，余光扫到贺忱脸色仍然不太好看。 他今天这么不开心。 御枝开始担心了，自己的表白成功率会不会降低啊。 「学委。」副班长过来敲了下御枝桌面，「老田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御枝问：「现在吗？」 她还准备跟着贺忱下楼来着。 副班长：「对，现在。」 估计表白又要延迟了，御枝不太情愿地点头：「……好。马上去。」 田磊叫御枝是问问她班级之前选定资料的事情，御枝交上表格，从物理办公室出来，拐弯又回教室。 第84页 教室里空无一人。 贺忱走了。 御枝有点失望。她快速地收拾完书包，关好教室门。 所有班级都走完了，整栋教学楼都空荡荡的，格外安静。 连楼下办公室也锁上门。 御枝心心念念的事情没有完成，没精打采地拐弯下楼。 在楼梯口被人拦住。 御枝停下脚步，顺着拦她的长腿往上看，看到贺忱没什么表情的脸。 「你没走啊？」她惊喜。 贺忱视线停在她手腕上。 小姑娘手腕纤细白净，圈着根淡粉发圈，坠着两个米色山竹小珠。 上边刻着「幸运」字符。 ……她还真戴了。 贺忱心里一阵烦躁，垂眼瞅着她：「我说，你好歹也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以后还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能不能别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御枝懵逼:「啊？」 「幸运小皮筋能保你一直幸运吗？」贺忱连珠炮似的问，「万一表白不成功呢？被他拒绝你丢不丢人？」 御枝震惊地睁大眼，低头看看皮筋又抬头看看贺忱：「你怎么……」 怎么知道她的幸运小皮筋？ 还知道她要表白？ 她没和任何人说过啊。 她的表情把问题全部问出来了，贺忱嗤笑:「不止，我还知道别的。」 御枝脱口而出:「什么？」 贺忱用手肘撑着墙壁站直：「今天写完卷子看了三集《海绵宝宝》，黄色方块每天都很快乐。」 御枝微微张嘴，说不出话。 贺忱继续:「我物理什么时候才能考到九十五？不想刷题。」 「阳台上的多肉开花儿了。」 「昨天买的点心好难吃。」 「每次回家推开门都是我一个人。」 「以及……」 少年顿了顿，皮笑肉不笑，「贺忱那个狗东西真烦人。」 他每说一句。 御枝的嘴都要张大一点。 说到最后，贺忱主动伸手把她下巴合上，提醒:「快掉到地上了。」 「你你你先别碰我！」御枝连忙往后退开两步，就像是大白天见鬼一样惊悚且不可思议。她伸手指着他。 「我和游戏宠物说的话，你为什么全部都知道？」 她心里有个猜测。 但是不敢确认。 而且这个猜测，从除夕生病在医院那次，就隐约露出头。 贺忱帮她把猜测落实了。 「如果我说，游戏里的纸片人是我。」贺忱问，「你信吗？」 楼梯间里安静到能听见傍晚叽啾的鸟鸣，和夕阳挂在树梢的声音。 橘黄色落日斜斜穿过栏杆，将楼梯间一分为二。 御枝在光里，贺忱在暗处。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有那么一会儿，像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 世界上会有这么玄幻的事情吗？ 她养的宠物是贺忱？ 长着耳朵和尾巴的纸片人？ 御枝的世界观被贺忱几句话打碎，又一点点艰难地重新组装。 她不记得自己要干嘛了，但贺忱记得：「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是事实。」 「你叫了我崽崽，摸了我尾巴，而且还……」贺忱抿抿嘴，耳尖发红，接着说，「还亲了我一下。」 「御同学。」他垂下睫毛瞧着她，「我一良家少男平白无故被你调戏那么多次，你不准备负个责吗？」 死机的大脑终于开始转圈，御枝觉得她或许应该说点什么。 「那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 你是我养的崽崽。 御枝话到一半，被贺忱打断。 「因为我怕你卸掉app。」 贺忱毫不避讳地直视她，「因为我担心你再也不来找我了。」 「……」 御枝忽然就说不出话。 愣愣地看着他。 楼梯间里陷入沉默。 贺忱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别开视线，心里摸不准御枝现在的想法。 表面淡定，脑子却像跑马场一样噼里啪啦狂刷过万条弹幕—— 贺忱你是傻逼吗你在说什么？ 表白吧赶紧说我宣你！ 她怎么还不说话我该不会要被拒绝了吧不可能啊我长那么帅！ 我现在说我喝醉了她会不会打死我？可我他妈只喝了矿泉水啊！ 不然就破罐子破摔吧我扑过去抱住她然后撒泼打滚强吻逼她答应…… …… 贺忱顶着一脑袋乱码，强行掰回了点儿智商，揪出那条破罐子破摔的弹幕仔细思考三秒钟。 发现被举报进派出所的概率远远高于表白成功，又果断放弃。 于是大脑短暂卡机一会儿，又刷刷刷地被弹幕占满。 跑路吧承认你怂了很难吗？ 不不不，迟早都得说出来啊！ …… 贺忱强行忍住临场犯怂的冲动，放在校服兜里的左手微微发抖，有薄汗从手心沁出。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像耗尽了十七年来的勇气。 少年独自拎着宝剑翻山越岭，披荆斩棘，终于找到藏在刺林里的玫瑰。 他把玫瑰揣在胸前口袋。 每句话都确定真心。 「因为我喜欢你。」 贺忱顿了顿，紧闭上眼，柔软的睫毛簌簌颤动，一字一句又重复了遍，「御枝，因为我喜欢你。」 第85页 有那么一瞬间，御枝觉得，整个楼梯间像被巨大的玻璃碗倒扣着。 外边的所有声音都被隔绝。 她能听到的，只有心跳和脉搏。 血液在疯狂涌动。 她的，或者贺忱的。 半晌都没有得到回应，贺忱刚要睁开眼，校服衣领突然被人拽住。 那股力气很大，他被迫弯下腰，闻到甜甜的，水果和牛奶的味道。 有柔软的触感覆在他唇瓣上。 贺忱诧异地睁大眼，少女卷翘的长睫近在咫尺，像两扇羽毛。 身下的人僵硬地如同一块木头板子，御枝保持着踮脚强吻的姿势，睁开眼。她往后退开一点，认真地道。 「小贺同学。」 贺忱感觉有灵魂小人轻飘飘地从他头顶冒出来，在半空中捂脸害羞。 他低哑地嗯了声。 「书上说。」御枝仰头，杏眼弯起，「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 第44章 充个电 御枝推开门，意外在鞋柜上看到一双女士高跟鞋。 兰禾听到门口动静，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用玻璃碗装起的草莓：「枝枝回来了？要吃水果吗？」 御枝从喜欢到策划表白都没有打算让兰禾知道，现在早恋成功，对上女人的眼睛，倒是有点心虚。 但也只有一点点。 毕竟兰禾在她学习上管得严，至于生活方面，如果不是御枝主动提，基本上是放任她去自生自灭。 「不吃了。」御枝在门口换鞋。 兰禾没有多说，只是在御枝走进客厅时，奇怪地问了句：「今天有什么好事吗？怎么那么高兴？」 「嗯？」御枝心里一惊，摸摸嘴角，很快恢復正常，「没有啊。」 好在兰禾只是随口一问，端着草莓又进了厨房：「快去写题吧。」 「好。」 御枝进了卧室拧开檯灯，按捺住心思开始刷题。中途走神好几次。 终于写完题目。 想给贺忱打电话的想法就像一根快速生长的藤蔓，挠地她心痒痒。 御枝打开房门，探头往外看。客厅里的灯关上了，兰禾在卧室。 安全。 御枝有种无间道似的刺激感，小心翼翼地锁上房门，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嗡嗡地振动起来。 是贺忱。 御枝立马划过接听。 听筒里传来少年清浅的唿吸声，却没有说话。 御枝等了会儿，刚要开口。 「咳。」那边的人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我准备睡觉了。」 御枝眨眨眼：「那晚安？」 「我就是想在睡觉前跟你确认一遍……」贺忱停顿了下，继续补充，「我现在是不是你……男朋友了？」 后几个字说的又轻又快。 烫嘴似的。 御枝想笑，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把他带入小人那张q版包子脸。 她现在可以接受这个设定了。 贺忱是她养的崽崽。 还被她欺负了那么久。 御枝莫名起了点逗他的心思，就像之前捉弄小人那样。 「什么男朋友？」御枝无辜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说的？」 那边像被踩了尾巴，急得嗓门直往上飈：「你都亲我两次了你还不准备负责吗？御枝你是个渣女吧？！」 反应这么大。 御枝把手机拿远了点，掏掏耳朵：「哦，我可能就是渣吧。」 「不！你不是！」贺忱赶紧改口，试图说服她，「你喜欢我才会亲我，只不过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 御枝努力忍住笑：「可我亲完你就后悔了。」 贺忱闻言一颗心都凉半截，慢吞吞地问：「……后悔什么？」 他声音里的失望藏都藏不住。 御枝自动脑补出小人耷拉着尾巴的样子，决定还是不逗他了：「后悔之前怎么没有早点强吻你，到今天才知道我男朋友又甜又好亲。」 那边瞬间消音。 某人呆在原地，忘记唿吸，尾巴和耳朵哗啦一下子冒了出来。 御枝以为他挂了，半晌，贺忱才强撑淡定地骂她:「流氓。」 电话一断。 少年拿着手机，直挺挺地往后靠到门板上，心脏要蹦出来一样。 他用胳膊挡住眼睛，嘴角止不住地上翘，竖耳尖尖是红的，连锁骨和脖颈那片都是红的。 绒绒的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于是当天晚上。 御枝睡前照例打开游戏，系统弹出一条久违的提示消息。 【叮！ 您的二狗已完成今日任务，请玩家领取金币～】 她没有布置任务吧。 御枝点进后台，沉默了。 这货竟然扛着老黄牛犁了两亩地。 真是好傢伙。 ……有这么高兴吗。 = 科学研究证明，恋爱会促进情侣双方体内多巴胺旺盛分泌，从而积极调动大脑神经，形成好心情。 御枝一晚上梦都是甜的，第二天起个大早，收到贺忱的消息。 【小贺同学：[早安]。】 这人竟然比她起的更早。 御枝从贫乏的图库里翻出一张之前偷蓬姚的表情包，回復过去。 【吱吖：[早安晚安都不如我俩一起入土为安.jpg]】 那边秒回：【今天出来约会吗？】 第86页 又撤回：【今天出来学习吗？】 他撤回的速度太快，御枝没看清他第一条发的什么，欣然同意：【好啊，那八点在市图书馆楼下见？】 【小贺同学：no趴本。】 ……这是哪国语言。 等会儿出门就能见到男朋友，御枝心情极好地洗漱，到小餐厅吃早饭。 兰禾难得没去上班，坐在餐桌前盛粥，桌上摆满各种早餐。 御枝叉起煎蛋，道：「妈妈，我等下去图书馆一趟，把上个星期借的书还了，再写会儿作业。」 「好啊。」兰禾没怀疑，「我今天晚上不一定回家，你爸又去学校了，中饭和晚饭你自己看着解决。」 「哦。」 御枝对这样的安排习以为常，咬了口煎蛋，又想起件事，有点犹豫地开口，「妈妈，我有个朋友过生日，晚上想让我去参加她的生日趴。」 兰禾在御枝学习方面没有意见，但耽误学习的事情一向难商量，闻言问：「你哪个朋友？你们班同学？」 御枝说：「不是，平行班的。」 兰禾顿时皱起眉：「你怎么和平行班的学生交上朋友了？多和优秀的人在一起才能进步，以后毕业工作对你也会有帮助，平行班的人跟你都不是一个圈子，和他们玩什么？」 这话说的御枝心里有些不舒服：「我交个朋友而已，不是开心就好吗，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你现在还小，懂什么？」兰禾不愿意跟她掰扯社会守则，摇摇头，「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反正不许去那个生日会。」 御枝又叉起一根熏肠，没吭声，莫名觉得心情像罩上一层霾。 「枝枝。」兰禾带点警示意味，「你听到妈妈的话没有？」 「……听到了。」御枝垂眼。 = 市图书馆离花宛小区很近。 御枝坐了五分钟公交，一下车就远远瞧见站在小广场上的贺忱。 少年正低头看着手机，一身黑，连帽卫衣和锁口长裤，露出截清瘦的脚踝。帆布鞋的鞋带打得很随意。 肩宽背薄，个高腿长。 往那一站，比四月春光更惹眼。 御枝看到他，心里的小鹿就雀跃起来。她绕着另一条路跑过去，踮脚从背后拍了下贺忱的肩膀。 被拍的人回头。 「早！」御枝收回手，沖他眉眼弯弯地笑，梨涡浅浅，又软又甜。 贺忱一看见她笑，就想起昨晚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脸上又热起来。 他有点不自在地伸手摸了下后脖颈，耳尖飘红：「……早。」 好在御枝没有发现，跟到他身侧往图书馆走，主动找个话题。 「你今天要学什么？」御枝对他示意自己装满东西的帆布包，「我拿了数学和物理，昨天又新买了一套题，如果刷着不错就推给你……」 她自顾自碎碎念，贺忱状似听得认真，其实心思完全不在上边。 他低头扫了眼御枝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靠了两步，目视前方，装作不经意地将手挪过去。 一点点。 还差一点点。 指尖刚碰上她手背，御枝毫无察觉似的又把手收了回去。 「哦，我还带了英语。」她在帆布包里扒了扒，像小朋友展示心爱的玩具一样看向贺忱，结果发现她对象满脸失望，「……你怎么了？」 「不怎么。」贺忱立马把手收进兜里，撇过头说，「随便看看。」 两人进了图书馆，一楼像往常一样没有空位。御枝还完书，问贺忱要不要去四楼，人少又清净。 她提议地非常认真。 贺忱嘴上答应，心里纳闷。 难道这人今天真是来学习的？ 是他思想觉悟太低了？ 早知道还不如说去约会呢。 电梯口没有人，两人一前一后进去，贺忱郁闷地按下闭合键。 蜷在衣兜里的那只手忽然被人扣住手腕，拖出来。然后掰开他的手指，一根根插进去，再合上。 贺忱一愣，回头。 御枝仰头笑眯眯地看他：「你刚刚在门口就想这样了对不对？」 「……我没有。」 被戳穿心思，贺忱矢口否认，故作镇定地按楼层键。 转头就抿住上翘的嘴角。 如果有尾巴。 估计已经摇起来了。 御枝在后边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像被调戏的贺二狗。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贺忱和崽崽那么像。 御枝突发奇想：「男朋友，你会长出和游戏里一样的耳朵和尾巴吗？」 贺忱嘴角弧度一僵，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笑了下：「想什么呢？不会。」 「哦。」 她本来也就是随便问问。 叮。 四楼到了，电梯打开。 御枝松开贺忱的手往外走：「我带你去我经常坐的位置。」 贺忱跟在她后边，把被她牵过的手放到衣兜里，心情复杂。 现在还不能告诉她。 他想，万一把她吓跑了怎么办，万一她也觉得他是个怪物。 好不容易才哄到手的。 ……但也不能一直瞒着。 御枝回头瞧他：「走啊。」 「好。」 贺忱应了声，几步追上去。 再等等吧。 第87页 等他找个合适的机会。 四楼阅览室的人确实很少，也很安静。御枝还是选了老位置，靠窗，光线明亮。贺忱在她对面坐下。 御枝把题册和卷子从帆布包里拿出来，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贺忱：「你带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了吗？」 贺忱：「作文？」 「嗯。」 「没有。」他就带了几本理综题册，和老田发的那套卷子。 「我带了。」御枝从包里翻出沓作文纸，撕一半到贺忱桌上，又把作文题目和条件抄一遍，推到他跟前，「你让我物理提高这么多分，我决定认真教你写作文，作为报答。」 贺忱:？ 这确定是报答不是报復。 「给你一个小时。」 御枝表情严肃，「不许瞎用名人名言，好好写，我会检查的。」 ……贺忱觉得他错了。 真的错了。 他不该带御枝来图书馆。 #论有一个学习狂女朋友是什么体验##谢邀已阵亡#。 当人沉浸到题海里，时间就走得格外快。御枝写完一套理综卷子，发现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 她记起贺忱的作文，往对面看。 某人正趴在桌子上，绞尽脑汁，一个字一个字地往稿纸上戳。 「写完了吗？」 「嗯。」贺忱画个句号递过去。 御枝接过稿纸，随便看了几眼，觉得还行，放到旁边：「我等会儿再帮你改，先问你一道题。」 她把圈起的题目推到贺忱跟前，贺忱懒洋洋地转着笔，道：「脑细胞死完了，现在需要购买復活甲。」 御枝不玩游戏，听不懂，问：「復活甲是什么意思？」 贺忱换个说法：「需要充电。」 御枝还是没懂：「怎么充？」 贺忱趴在胳膊上看着她，安静几秒，忽然拿起一本题册，打开竖在两人侧边，遮住旁人视线。手肘撑在桌上，俯身靠近对面的御枝，小声道。 「你亲我一下。」 他撇过左脸。 御枝扫了眼旁边，确定书挡的严严实实，快速仰头啾他一口。 贺忱又侧过脸：「还有这边。」 御枝准备在他右脸再啾一口，贺忱猝不及防地转头。于是她的唇贴到他唇瓣上，又被含着抿了一下。 御枝瞳孔放大。 贺忱往后退开，屈起手指蹭蹭她仰起的下巴，红着耳背低声说。 「这样充。」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贺是刚谈比较害羞，以后就骚起来了（严肃） — 感谢在2021-09-05 15:33:41~2021-09-06 16:2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ivarose、天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跳跳糖 在图书馆待到下午三点，贺忱终于把御枝从座位上撬起来，拖着到对面广场找了家店解决午饭。 从饭店出来，御枝还要回去，被贺忱拉住：「说你是个点读机都委屈你了，你上辈子是本《五三》吧？」 「不是你约我来图书馆的吗？」御枝问，「不然你想去哪儿？」 「就……」 约个会啊。 后边几个字贺忱没好意思说出来，装作不在意地往头顶一指，「今天天气那么好，随便逛逛。」 御枝仰头望了眼火辣辣的太阳，没有拆台，顺着道：「但是我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 她这就算答应了，贺忱心情灿烂起来：「我知道，我带你去。」 广场后边有片休闲小区域，新开发的娱乐场所和各种流动小摊一应俱全。再往左还有个滑板公园。 贺忱一眼看见公园前边的套圈公仔摊。小摊上摆满了毛绒绒的玩偶公仔，应该会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 「要不我们去看看那个？」贺忱伸手指了下，询问御枝。 御枝跟着望，眼睛一亮：「这个我会，我小时候套圈可厉害了。」 不等贺忱开口，御枝反手拽着他找小摊老闆：「叔叔，圈怎么卖？」 老闆是个魁梧的壮汉，坐在小马扎上仰头打量他俩，看出来是一对高中小情侣，没放在眼里，随意地道：「十元三个圈，一圈套一次。」 贺忱刚想拿钱，御枝刷地从包里摸出二十块：「来六个。」 老闆接过钱，数了六个圈递到御枝手里：「在红线外边扔啊。」 御枝低头看了眼红线，找到个最佳位置，活动着手腕问贺忱：「你想要哪个？尖叫鸡公仔怎么样？」 贺忱还没点头。 御枝手里细铁圈一甩。 啪。 套上。 「你还想要哪个？」御枝视线扫了一圈，「我看流氓兔也不错。」 贺忱又没点头。 啪。 套上。 贺忱：？ 这么简单的吗。 老闆坐不住了，腾地起身。 小摊前人流量多，大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看见御枝套的如此轻松，凑热闹地将她围起来。 「贺忱，佩奇你要不要？」御枝努力垫着脚，透过人群问，「它旁边还有个乔治，我都给你拿下吧？」 贺忱刚想说你歇歇吧。 人群已经哗啦啦地鼓起掌，纷纷夸赞：「行啊小姑娘，练过的？」 第88页 估计又啪，套上了。 贺忱是想出来约会。 但他想像中的约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至少抱着堆玩偶的不该是他。 站着线外，把铁丝圈耍的虎虎生威的也不该是御枝。 啪。 又一个铁圈稳稳地套在公仔上。 围观群众发出欢唿：「好！」 小摊老闆面带微笑，一边将公仔拿起来摞在贺忱怀里，一边大力拍着贺忱肩膀：「你可真有福气啊小伙子！能找到这么厉害的女朋友！」 右肩火辣辣的贺忱：「……」 如果您不咬着牙夸。 可能我就信了。 = 最后两人满载而归。 贺忱左手两只尖叫鸡，右手一只流氓兔，包里塞着满满当当各种玩偶，面无表情地跟在御枝身后。 半晌，缓缓开口。 「我觉得这样不好。」 御枝从离开老家搬到容城后，就没有玩得这样尽兴过了，闻言扬了扬眉，不解地问：「哪里不好？」 贺忱无语地掐着尖叫鸡脖子：「你得给我个机会让我表现一下吧，不然显得你男朋友毫无用武之地。」 「你之前被我当崽养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说。」御枝随手摸摸流氓兔，道，「不用表现，乖乖被我宠就好了。」 贺忱:？！ 等等！ 这他妈是不是角色互换了？ 贺忱想再说点什么敲醒她，被人拦住，是个发传单的工作人员。 「两位同学，鬼屋探险要不要了解一下？门票打折哦～」 贺忱听到某个字，赶紧拉着御枝走人：「不用了谢谢。」 工作人员再次拦住，不依不饶：「别急着走啊，如果探险成功，有机会得到限量款山竹手鍊礼盒哦～」 御枝闻言停步，刷地接过一张传单，眼睛里开始放光。 贺忱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小贺同学。」御枝从传单里抬起脸，沖贺忱笑得甜度超标，「到你发挥用武之地的时候啦！」 十分钟后。 贺忱盯着前方队如长龙的鬼屋售票亭，沉默了会儿，突然想开了。 「……其实我觉得吧，乖乖被你宠着也挺好的。没必要搞形式虚假那一套，男朋友嘛，要啥表现机会，能跑能跳能喘气儿就行了。」 御枝瞅着他不吭声。 贺忱又拎起鸡和兔，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你看，咱们拿着这么多东西，进去多不方便啊。」 御枝：「可以先放储物柜里。」 「你不懂。」贺忱深情地凝视她，「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必须亲手拿着，不然没有安全感。」 御枝:「……」 懒得再掰扯，御枝直接上手捏着贺忱的下巴，往旁边转。 旁边站着对小情侣。 女生捏着门票窝在男生怀里：「我等会儿要是害怕怎么办？」 男生揉揉女生的脑袋，大义凛然：「别怕，我保护你。」 女生问：「你不怕吗？」 男生嗤笑：「笑话，大老爷们咋能怕鬼呢，说出去丢不丢人啊？」 贺忱:「……」 哥。 你直接念我身份证号呗。 御枝又捏着下巴把他的脸转回来，问：「你真的很怕吗？」 被内涵成这样了，贺忱怎么可能承认：「我就跟你开个玩笑，我能怕这些？你知道我家祖先当年住在云南元谋的时候，隔壁那只姓什么吗？」 御枝好奇：「姓什么？」 贺忱：「钟，钟馗的钟。」 「……」 御枝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时间逻辑bug，还没纠正。 贺忱已经拉着她去买票了。 「不就是个山竹礼盒，男朋友妥妥给你拿下！」 …… 「卧槽你别过来啊！！」 「别把血蹭我身上啊大哥！！啊啊啊啊警告你离我远点！！！」 「我靠你别拽我脚脖子！御枝！御枝你过来保护我！御枝——！」 御枝:「……」 挂在门口的「吊死鬼」吐着舌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专业演鬼二十年，真他妈没见过这种场景。 一个一米八的大帅比，趴在个一米六的小软妹身上。主要是人软妹表情还特别淡定，跟习惯了似的。 吊死鬼尴尬地和御枝面面相觑。 躲在她背后的人边嚎叫边紧紧圈着她脖子。御枝困难地试着往前走了一步，没走动，背上的人不肯动。 她又往前挪了一步。 「呜……」贺忱紧抱着她，脑袋埋在她颈窝，抖抖抖。 御枝嘆气。 黏人精。 「姐姐。」 御枝彬彬有礼地沖吊死鬼道，「麻烦把门关一下，你吓到我男朋友了。」 「诶好嘞！」吊死鬼不带犹豫，手一甩哐当关上门。 听这帅比嚎的。 吓死鬼了。 由于贺忱同志叫声太为惨烈，两人走到一半就被鬼屋工作人员用播音喇叭请了出去—— 「现在位于惊悚播音间门前，穿黑色衣服和白色衣服的两位玩家，如果这里令您感到心脏不适，请尽快从侧门离开！请尽快从侧门离开！」 几分钟后。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玛卡巴卡阿巴雅卡伊卡阿卡噢……」 第89页 手机自动播放着净化之歌。贺忱蹲在鬼屋侧门外，听得无比虔诚。 御枝站他旁边，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男女老少的注视，满脸麻木。 循环播放三遍，贺忱深唿一口气：「好，我现在不会再为世俗之物所影响了，我们回去再试一次吧。」 御枝诚恳地问：「你今天的愿望就是被鬼屋拉进黑名单，对吗？」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贺忱关掉手机，从地上站起来，「主要是我的喉咙它不听我使唤。」 他说着又去拉御枝，「走，再试一次，肯定能拿下那个山竹礼盒。」 「不要。」御枝果断拒绝，转身往前走，「我们去吃饭吧。」 贺忱跟在她后边，歪着头观察她的表情：「怎么，生气了？」 「没有。」 御枝说的是实话，她倒是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就是觉得社死。 她长这么大统共就丢过几回人。 还都跟贺忱有关系。 御枝现在开始怀疑他俩是不是真像论坛里说的八字不合。 但不合又能怎么样。 自己养的崽还能扔了不成。 折腾这么久，出来已是傍晚，粉紫色晚霞漫天铺卷开来。 御枝欣赏着落日，自顾自地往前走了段路，到公园门口，想问贺忱要吃什么，转头发现人不见了。 周围行人拥堵。 御枝找了会儿没找到，拿出手机拨微信电话。四周太嘈杂，她往前走到个人少的小木亭，手机叮咚响着。 又挂断。 肩膀被人拍了下。 御枝转身：「你去哪儿……」 后半截消音。 一只手摊开在她跟前。 手心里放着条细细的银色手鍊，链尾坠着颗山竹珠，小巧可爱。 手的主人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现在能不生气了吗？」 御枝想说她本来就没有生气，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怎么弄来的？我们又没有闯关成功。」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贺忱捏起山竹手鍊，抬起御枝的手，繫到她手腕上，道，「如果有，就说明你钱不够多。」 「……」 御枝无言以对。 她看着低头小心帮她系手鍊的人，睫毛垂着，发顶还有个小漩涡。 说不出的乖巧。 像那次在医院一样，御枝控制不住地伸长胳膊，踮脚揉揉他的脑袋。少年黑髮柔软浓密，触感蓬松。 贺忱没躲，甚至还配合地弯腰让她多rua了一会儿，等她收回手，问。 「开心了吗？」 「我心情一直很好。」 御枝抬起手腕，山竹小挂珠在橘黄色的光影下晶莹剔透。 贺忱在旁边看着她，等她抬头，对她卖乖地弯起眼。 像只做错了事，试图用其他方法弥补，哄主人开心的大狗勾。 御枝又有点想捉弄他了，就是正常人类对于可爱生物的恶趣味。 「小贺同学。」御枝从兜里拿出小袋东西，一本正经，「既然你送了我手鍊，以礼还礼，我请你吃糖吧。」 「什么糖？」 御枝拆开袋子：「跳跳糖。」 贺忱没有多想，接过来放进嘴里，下颌动了两下，一顿。 一种酸中带辣的怪异味道从舌尖直冲天灵盖，细细碎碎的许多颗小糖豆在嘴里噼里啪啦炸开。 贺忱脸都青了，低头想吐出来，却被御枝一把捂住嘴：「后边很甜的。」 贺忱酸地眉毛揪成一团，又躲不开她的手，任由那些糖豆在嘴里蹦蹦跳跳，最后还真的变成甜味。 看这人喉咙动了动，咽下去，御枝松开手，笑得不行：「我没骗你吧，吃完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酸的他头顶都要冒烟了。 罪魁祸首乐的见牙不见眼，被整的贺忱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问：「还有吗？」 御枝惊讶：「你还想吃？」 她之前吃完一袋就阵亡了。 贺忱点头，于是御枝又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一袋魔鬼跳跳糖递给他，提醒：「吃多了会牙疼。」 「没事。」贺忱接过来，垂眼撕开包装，「我就想带你感受一下。」 「嗯？」 御枝还没反应过来，被眼前这人固住肩膀轻压到木亭栏杆上。 「带你感受一下……」贺忱把糖倒进嘴里，抬起御枝的下巴，力度有点凶地堵住她唇瓣。 「我刚刚的感觉。」 = 两人闲逛到晚上七八点。 直到华灯初上，街边霓虹晃眼，贺忱把御枝送到花宛小区。 十七八岁的小孩第一次谈恋爱，不太会控制情绪。无论是思念或者欲望都可以坦然地表露出来。 贺忱一路上走得磨磨蹭蹭，到了小区门口，还拉着人不放。 「你到家要回我消息。」 「嗯。」 「如果有空，记得想我。」 「嗯。」 「没空也得有空。」 「……嗯。」 贺忱还要再补充几句，点着头的御枝忽然问：「你明天辍学？」 贺忱:「不啊。」 「那你干嘛这样？」御枝说，「跟咱俩以后再也碰不着了一样。」 贺忱:「……」 呵。 没情趣的女人。 第90页 没情趣的女人转头要走，又被人拉住衣摆。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到贺忱严肃的脸：「我想起一件事。」 他说，「咱俩还没交换手机号。」 其实就是不想让她走吧。 御枝心知肚明：「有微信不就行了？要手机号做什么？」 「那你万一跑到个没有流量网络又不好的地方，我能联繫到你吗？」贺忱言辞凿凿，「赶紧的别墨迹！」 到底是谁在墨迹。 御枝忍住笑，从包里翻出手机：「我先存你的？」 贺忱显然开心了，凑到她旁边，念了串号码：「要备註男朋友。」 「好。」御枝正按着数字键，余光扫到一辆白色轿车往这边驶来。 轿车也注意到两人，缓缓在路边停下，沖御枝闪了闪车灯。 车牌号清晰无比。 完蛋！ 御枝瞬间瞪大眼，犹豫了0.01秒，就迅速将她跟前的贺忱往后一推：「都说了不健身不游泳不充卡！」 她义正言辞满身正气，「你是薅不动我这棵韭菜的！去拉别人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贺狗:？？ 第46章 啾两下 贺忱本来被推得一脸懵逼，结果发现御枝在疯狂对他使眼色。 她嘴唇轻轻动了动。 ——我妈，在你，后面。 贺忱闻言一愣，也很快反应过来，调出手机二维码拦住御枝，专业到以假乱真：「真的不了解一下吗同学？现在扫描我店二维码，新用户还可以享受vip级用户待遇哦～」 「不用不用。」御枝烦不胜烦地一摆手，「我不需要，谢谢。」 「同学你别那么绝情啊……」贺忱虚虚地又拦了一下。 御枝直接绕过他离开。 擦肩而过时，她听到贺忱低低地笑了声：「晚安，御影后。」 「……」 御枝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轿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 余光里，贺忱没往她这边看，而是拿着手机慢悠悠地朝另一个方向走了，中途还拦了位骑电驴的大妈。 「姐姐，游泳健身了解一下？扫码註册用户即可享有vip级待遇～」 御枝:「……」 这戏全乎的。 请把#贺忱靠谱#打在公屏上。 兰禾一直紧紧地盯着贺忱，直到他被大妈挥手拒绝，高高瘦瘦的背影拐弯不见，才收回视线。 「他是谁？」兰禾盘问御枝。 「一个推销打gg的。」御枝满不在乎道，「刚从图书馆回来就碰到他了，缠着半天不让走人。」 「现在推销的都这么年轻？看着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兰禾想起刚刚那男孩的衣着打扮和气质，半信半疑，开始诈御枝，「妈妈为什么觉得他那么眼熟？是不是你们学校的？」 御枝当然知道兰禾在引她心虚说实话，兰禾去学校接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会认识她同学。 「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他。」御枝坐姿乖巧，引开话题，「妈妈，你不是说今天晚上不回来吗？」 后视镜里的少女眼神坦荡，兰禾放下心，重新启动车子进小区：「公司的事提前忙完了，就回家陪你。」 「哦。」 御枝想再扯点别的，又见兰禾回头看她一眼，语气温和，却暗含警告。 「枝枝，妈妈希望你把所有重心都放在学习上，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成绩才是第一重要。」 「……嗯。」御枝避开她的注视，轻轻点了点头。 = 御枝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瞧见书桌上的日历，记起今天是蓬姚生日。 看看时间九点多，还早，御枝打开微信，给蓬姚发消息。 【吱吖:蓬姚姐，生日快乐。】 那边隔了会儿，发来一段视频，回：【来吗？我给你留块蛋糕。】 视频拍摄地点是个豪华包间，音乐和聊天声交杂在一起，光线昏暗，能隐约看见个被切走大半的蛋糕。 【吱吖：我不去了吧，我现在已经到家了。】 【行。】蓬姚也没强求，又问，【对了，你表白成功没？】 【吱吖：嗯。】 【蓬姚姐：速度挺快啊，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 御枝想起今天的两次亲吻，耳朵有点热：【……嗯，一起去了图书馆，然后，啾了两小下。】 【蓬姚姐:就这？】 【吱吖：对啊。】 现在的学霸们谈恋爱都这么纯洁吗？蓬大小姐陷入怀疑，又问。 【深啾还是浅啾？】 啾啾还分深浅。 这触及到御枝的知识盲区了，迷茫地问：【什么意思？】 蓬姚直接道：【动没动舌头。】 啪。 御枝手机砸腿上了。 蓬姚半天才接到消息。 【吱吖：没没没没有！这种事情太早了吧，不好不好！】 还吓结巴了。 蓬姚窝在沙发里打字：【有什么好害羞的？反正你俩互相喜欢，他不主动你主动呗，不然我教你几招？】 不得不说。 蓬姚接下来发的内容，彻底帮御枝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还能酱紫。 御枝看的耳根发热，右手无意识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嗡。 微信又进来一条消息。 第91页 【小贺同学:我睡觉了。】 看到这个傻憨憨的史努比头像，御枝勐地清醒过来，低头一瞧，自己竟然还在稿纸上做了笔记。 ……什么玩意儿。 御枝倍感羞耻地抓起稿纸，囫囵一把塞进某本题册里。 = 即使御枝的解释通关，兰禾也没有彻底放心，特地在家看她一个周日。 御枝知道她妈的戒备心有多强，对此安排没什么意见。反正她在家里也能聊天，再不济还可以趁贺忱午睡时欺负欺负小人，撸崽也很快乐。 游戏里的宠物和贺忱还是有些不同的，可能是因为纸片人是贺忱在睡梦中的缘故，攻击性和防御性都比较低，像个智商约到五六岁的小朋友。 情绪值一览无余。 不同于御枝的淡定，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见到对象的贺忱同志觉得实在是不行，扛不住。于是次日罕见地起个大早，靠在楼梯口等着。 御枝把车停到车棚，转头就瞧见某人正远远地对她招手，呲着两颗尖尖的虎牙，笑得春风荡漾。 「早上好。」御枝一踏上台阶，贺忱立马挨挨蹭蹭地凑上去，「见到男朋友怎么不打招唿？」 御枝扫了眼四周，又踩了一节楼梯，转身对向底下两节台阶上的人。 「小贺同学。」 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眼前，本来是想表达别靠那么近的意思。结果这货低头看了眼，竟然也伸出手指，和她的指尖碰了下，然后勾住她。 「大清早的非要这么腻歪。」贺忱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地道，「行吧，满足你。」 御枝:「……」 「我不是这个意思。」御枝试图掰开他的手，「我是想说，咱俩在学校里要适当保持一下距离。」 贺忱眼里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不解地问：「为什么？」 「谈恋爱是一回事，被发现早恋是另一回事。」他勾的太紧，掰不动，御枝边使劲儿，边说，「为了不惹麻烦，咱俩得装个不熟。」 贺忱果断拒绝：「不要。」 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呢，御枝用空着的左手揉他脑袋：「听话。」 贺忱看到她弯起的眼睛就没辙，不情愿地松开手，幽幽道。 「……我尽量。」 = 御枝对贺忱的演技还是比较放心的，但她忘了另一件事。 贺忱最擅长的不是演戏。 而是。 此地无银三百两。 为了演出不熟的精髓，两人专门隔了十分钟，一前一后进教室。 御枝先，贺忱后。 班里人不多，都在自觉地背书。 孙迅坐在位置上吃灌汤包，翻了页错题集，抬头瞅见贺忱。 「忱哥，你今天来的挺早。」 贺忱很听御枝的话，往座位里进时，视线都没放在御枝身上，完美地诠释出何为不熟，极为靠谱。 然后道：「just so so吧，反正不是和御大学委一起来的。」 御枝背着单词装没听见:「dreadful，有害的……」 孙迅被他那句洋文噎了下：「你跟学委一起来我也不会说什么啊。」 「我怎么可能和她一起来？」贺忱勾过椅子坐下，「我俩熟吗？」 孙迅:？ 你俩不熟吗。 之前一看到学委跟别的男人聊天就酸菜成精的不是你吗。 「……」御枝翻了页书选择性耳背，「impoveri射d，贫穷的……」 前排有男生拿着张小测卷子转回身：「忱哥，你和学委……」 贺忱头也不抬，直接打断：「别瞎想，我俩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即使平时很亲密长得也非常登对儿，但绝对没有在谈恋爱。」 男生:「……」 「啊不。」男生道，「我就是想问，你和学委这一题都选的a吗？」 御枝背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从桌底下踹了她同桌一脚。 还装啥不熟啊。 摁住这傢伙别让他拿个喇叭到处宣传，就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 这种「不熟」装了两三天，全班都看出不对劲了。 体育课孙迅投完一个篮板球，习惯性地想和贺忱击掌，结果绕着篮球场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 「我忱哥呢？」 体委捡着球，道：「还用问，肯定是陪学委去了呗。」 「你怎么知道？」 孙迅刚问出口，周围一群男生集体注视着他，像看村头二傻子似的。 「不会吧不会吧。」体委过来揽住孙迅肩膀，「你跟贺狗关系那么好，不知道他跟学委在谈恋爱？」 「嗯？」孙迅更震惊了，他以为这个秘密只有自己和赵维鑫知道，诧异道，「你们不会都知道吧？」 有个男生喝完矿泉水，插嘴：「咱班谁看不出来？就贺狗那演技，本来没啥猫腻都被他整出猫腻了。」 「而且贼黏学委。」 旁边有人补充，「恨不得一天二十五个小时都跟学委待在一起，我之前真没看出来忱哥谈了恋爱会是这个德行，以前怼天怼地浪到起飞，现在在学委面前乖的跟只猫似的。」 众人纷纷摇头。 啧。 世风日下。 被集体腹诽的贺忱同学毫不知情，正坐在操场看台上和御枝甜蜜双排。 排着一起刷题。 第92页 贺忱算完最后一道选择题，揉了揉手指，旁边的御枝看他卷子一眼。 「写完了？」 「嗯。」 这人做题速度真的勐，御枝还剩下两道，边算边说：「答案在那本红皮题册里，你可以对一下。」 贺忱写题从不对答案，因为他一直有种「老子就是标准答案」的迷之自信，但御枝这样说了，他就乖乖伸手去拿那本题册。 答案在题册后几页，贺忱随手往后翻，中途掉出一张纸。 像是涂画的草稿。 他捡起来夹回题册里，不经意扫到纸上的某行字，一顿，目光慢慢地退回一格，从头开始看。 旁边这人安静到诡异，御枝算完题目，扭头瞧他一眼。 贺忱手里捏着张纸，眉梢往上挑着，抿起嘴角，像是在憋笑。 「你看什么？」御枝好奇地瞄了眼，就一眼，她脑子轰隆炸了。 全身的血都往上涌。 「你你你还给我！」御枝刷地从脸红到耳根，伸手就要去夺，「你怎么乱动别人的东西！」 两人自谈恋爱以来，御枝都是老神在在淡定如僧的那个，还时不时调戏贺忱几下。她长得乖软，性子却和长相完全不同，力气还贼大，有时候贺忱都怀疑他俩是不是生错性别了。 他该是个姑娘。 这人才应该是爷们儿。 好不容易逮到御枝脸红，贺忱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没想到啊，御枝同学。」贺忱举高胳膊不让她抢，笑得意味深长，「没想到你对接吻的姿势如此了解，啧啧啧，鄙人真是自嘆不如。」 之前随手做的笔记被他看到，御枝羞耻到脚趾抠地。 「你不要说了！」贺忱举的高，她够不到，想站起来，摊在膝上的题册和卷子却又随着动作全掉到地上。 御枝弯腰去捡，视线忽然暗下来，头顶一重，落了件校服。 御枝懵了下，校服一角被人掀开。贺忱也跟着钻进来。 校服能遮挡出的空间有限，贺忱进来后，御枝明显感觉空气似乎稀薄了些，周围开始升温。 浅淡的柑橘香在慢慢燃烧。 以前没有注意过，现在离得近，御枝发现，贺忱生了双好看的眼睛。 有点像狗狗眼。 瞳仁圆润，眼尾微微下垂，带出几分清澈无辜感，一笑卧蚕就会显出来。 但他现在没有笑。 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在昏昧的光线里，莫名生出些晦暗的、不那么明亮的慾念，却又很干净。 御枝被他盯到心跳加速，小声问：「你干嘛？」 「满足你的愿望啊。」贺忱的视线往下滑到她唇瓣，看了两秒，又望进她眼里，暗示的很明显，低声道，「你不是在纸上写的想深啾我吗？现在可以试试，我保证不会反抗。」 「……怎么试？」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贺忱，御枝心跳不受控制的同时，还有点想逃。 她往后挪了下。 贺忱注意到，伸手扣住她手腕，低头凑近，轻声说：「像这样。」 他俯身亲过来。 先用唇碰了下她，浅尝辄止，离开。鼻尖蹭蹭她的鼻尖。接着手托起她下巴，错开脸，一点点地深吻。 有风吹过操场看台。 树叶在头顶哗啦啦响动，蓝白校服的衣角轻轻摆晃。 明亮的光线被隔绝在外。 密闭空间里只剩下暧昧交缠的唿吸声，和唇瓣摩挲的声音。 又纯又欲。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一会儿，御枝脑子晕晕乎乎的，感觉到贺忱松开她手腕，捏了捏她的指尖。 「学会了吗？」少年目光灼灼，专注地看着她，软软地哑着嗓子道。 「现在换你对我来一遍。」 -------------------- 作者有话要说： 不黏人的小萨不是好小贺（胖红叉腰) 第47章 糖葫芦 四月末，天气渐热。 风里裹满绿意。 容城一中开始期中考试。 御枝重新落回年级第二的位置，但这次只和贺忱差开五分。 从第二名往后的所有人，都被他俩远远甩到十几分开外，像有壁一样。 考完试放劳动节假期。 兰禾本来对御枝这次考试抱有挺大期望，以为她稳了。结果出来顿觉不满，站到御枝卧室将她数落一通。 「怎么又是第二？流星停的时间都没你短，天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御枝表情严肃：「上次年级第一考到一半请假了，所以没考好。」 兰禾:？ 听你语气还挺为他骄傲。 但这回御枝总分不低，比第一那次分数还要高一些。兰禾没将她批得太狠，只让她把理综再往上提一提。 转身要走时，又想起什么：「哦对了，你小琳阿姨的儿子明天放假回来。你记得定个闹钟，早点起，妈妈带你去和那个哥哥见一面。」 御枝不解：「我见他干什么？」 「人家去年是容城理科状元，理综两百九十多分，你说见他干什么？」兰禾皱眉，「你跟人家好好交流交流，取取经，还能吃亏不成？」 御枝面上没吭声，心里嘀咕，我同桌物理还能考满分呢。 兰禾问：「听到没有？」 御枝觉得麻烦，也知道抗议无效，她妈从来不听。不情愿道。 第93页 「……听到了。」 次日，兰禾早早回家，收拾一番带着御枝出门。半路上跟她交代：「等会儿见到阿姨和你宋齐哥哥记得喊人，别像个木头疙瘩一样。」 副驾驶座上的御枝哦了声。 小挎包里手机振动。 进来条消息。 【小贺同学：今天出来吗？】 御枝瞟了眼兰禾，半遮住屏幕低头打字：【不行，今天有事。】 那边秒发一个熊猫头捂嘴哭泣的表情包，追问：【什么事？】 御枝想说我妈要带我去见一个哥哥，又觉得听起来似乎不太对劲。 想了想，她还是瞒下来。 【吱吖：我妈让我在家刷题。】 贺忱很快回覆：【那行呗。你先写着，我打两局游戏再跟上。】 御枝回个好。 兰禾余光注意她半晌，问：「你在和谁聊天呢？聊这么久。」 御枝收起手机，面不改色道：「班里一个同学，问我假期作业。」 「男的女的？」 御枝迟疑一秒，果断道：「女的。」 兰禾放心了。 路上有些堵车，到酒店时接近中午十二点。兰禾带着御枝去订好的包厢。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等着了。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兰禾在桌边坐下，手肘碰了下御枝。 御枝只好叫人。 「小琳阿姨，宋齐哥哥。」 小姑娘声音软软甜甜，男生多看了她两眼，朝她露出个礼貌的笑容。 「枝枝都长这么大了。」女人夸赞道，「真漂亮，听说成绩也好，看着又这么乖，还是你会教孩子。」 兰禾笑：「哪儿有。」 两个大人客套几句，开始上菜。御枝全程埋头吃饭，偶尔被对方cue到，她再回一句。话很少。 「你家闺女真文静。」 「她就是怕生，」兰禾摇摇头，「熟起来话也不少。」 御枝根本没听，盯着桌上一盘烤鱼走神，想着贺忱会不会喜欢吃。他平时在餐厅好像吃糖醋小排居多。 坐在御枝对面的宋齐夹菜时，抬头瞧她一眼。少女正鼓着腮帮子很慢地嚼着菜，像一只进食的仓鼠。 他觉得可爱，旋转玻璃桌转到御枝跟前时，用手按了一下。 那盘烤鱼在御枝跟前停下。 御枝抬起头。 宋齐莞尔一笑：「看你一直在看这道菜，是喜欢的意思吧？」 御枝:「……」 她就是随便看看。 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御枝象徵性地夹起一块，客气疏离地道谢。 下半场再也没敢乱瞄。 一顿饭吃完，两个家长又商量着转战商场。她俩是大学室友，兰禾工作又难得几天清闲，就当放假了。 商场离酒店不远，兰禾准备步行去。御枝抬脚跟上，又被拦住。 「枝枝，你来的时候不是说要去书店挑题册吗？正好让你宋齐哥哥帮忙参考一下，挑几本综合性强的。」 「啊？」御枝有点懵。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兰禾沖她使个眼色。 御枝顿时明白，八成是想让她趁机和宋齐交流下高分心得。 显然宋齐也看出来了，主动道：「我正好也要去附近书店转一转，如果枝枝不介意的话，一起走吧。」 即使知道可能是出于礼貌，但被一个刚认识不到仨小时的人喊小名，御枝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哦。」她慢吞吞地和兰禾两人挥手，跟在宋齐身后。 一路尴尬且沉默。 直到两人走到书店门口，宋齐帮御枝推开玻璃门，御枝说个谢谢。 「不用这么拘谨。」宋齐笑道，「把我当哥哥就好了。你们学校最近考试了吗？考的怎么样？」 御枝道：「刚考完，725。」 「不错啊。」宋齐惊讶地扬眉。 本来看兰禾的态度，他以为御枝顶多600出头，所以才着急，没想到会这么好，将来的容城理科状元也是有希望的。不知道兰禾在急什么。 两人顺着书架走到一排题册前。 宋齐道：「你这成绩在你们学校是第一吧？」 御枝挑着题册，闻言摇摇头：「不是，年级第一730。」 宋齐这回是真的吃惊：「看来容一中今年卧虎藏龙啊。」 他说完，也开始帮御枝挑选题集，不时筛选一下重要内容，顺带着说说高考理综隐形难点和范围。 御枝听着，偶尔点头。 兜里忽然嗡嗡振动。 御枝拿出手机，看到贺忱发来的微信。 【小贺同学:你在哪儿？】 御枝不明白他问这干嘛，还是按照老答案：【在家刷题呀。】 那边没再回了。 宋齐问：「你朋友？」 御枝收起手机：「嗯。」 宋齐继续说题册，没说多久，又拐弯去书店里侧接了通电话。 他一走，御枝顿时松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宋齐看着挺随和，但相处起来就是很累。 时刻都得让她端着的感觉。 御枝把题册塞回书架，兜里再次振动起来。 还是贺忱。 【小贺同学:你还在家里刷题？】 御枝不明所以:【对呀。】 那边幽幽:【回个头。】 回什么头。 第94页 御枝茫然地转头，勐地对上某人弯腰凑近的俊脸：「我去！」 她吓得往后退了步，「你干嘛？」 「不干嘛。」贺忱直起身，不紧不慢地笑了下，「我来陪你刷题。」 他边说边往四周打量，「不过你家装修的可真像书店呢。」 御枝:「……」 「其实我在外边看你好久了。」贺忱下巴往落地窗那儿示意了下，温柔道，「只是看你跟一个男的相、谈、甚、欢，就没好意思过来打扰，介意我等会儿加入你们吗？」 一听就是老阴阳人了。 御枝仔细觑着他脸色，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怎么可能。」 贺忱更温柔了，「你看我面容很平和，根本就没有在生气啊。」 ……是吗。 御枝有点想笑，但又不敢笑出来，怕把这人气出内伤。 她要解释，手机进来一条简讯。 【宋齐哥哥:我这边应该还得好长一会儿，枝枝你不用等了，先找个地方看书吧，不好意思啊。】 御枝回个没事，抬头瞅见贺忱垂眼看她手机，又立马把视线挪开。 「你要看吗？」御枝问。 「不看。」 贺忱转身往外走。 御枝忙问：「你去哪儿？」 贺忱头也不回：「去外面找家店，给自己买顶帽子戴戴。」 不用想也知道帽子啥颜色，御枝赶紧追上去，忍住笑解释：「他是我妈妈大学室友的儿子，成绩特别好，所以我妈妈带我来跟他交流一下。我是怕你多想，才瞒着你的，而且我俩刚交流了不到半个小时。」 贺忱手插在外套兜里往前走，懒洋洋地哦了声：「不到半小时你就给人备註上哥哥了，那要是交流俩小时，我是不是该下岗了？」 没想到这人瞄一眼，还瞄到了她的简讯备註。御枝本来要说宋齐只比她大两岁，不叫哥哥叫什么。 但面前这人显然正醋到起飞，估计是一句话也听不下去。 御枝决定还是不讲道理了，两步抢到贺忱面前，双手背后，倒退着走，笑眯眯地说：「好嘛，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别气了。」 贺忱没有搭理她，视线直直地越过她头顶，面无表情地朝前看。 御枝一下一下地踮着脚，还挥了挥手，试图遮挡住他的视线：「你看着我啊，我在给你道歉呢。」 被道歉的人无动于衷，甚至停下来买了串冰糖葫芦。 书店在步行街，这里是年轻人最常聚集的地方。周末流量大，人来人往热闹拥挤，路边有个女生等车，边和闺蜜聊天边抬头往对面看。 结果就看到个穿连帽衫的少年，个高腿长，在人堆里格外出挑。 后脑勺都好看的那种出挑。 正举着串冰糖葫芦，右手扫码付款。 他旁边还跟着个小姑娘，背带裙鱼骨辫，踮着脚尖歪着脑袋，往上一蹿一蹿的，估计是想霸占他的视线。 萌的不行。 也登对到不行。 女生火速拍张照片发给闺蜜，噼里啪啦打字:【日他mua的!怎么逛街都能被秀到!什么绝美的一对我又磕到了!】 贺忱付完钱，咬着颗糖葫芦转身继续往前，把她忽视地彻底。 御枝往上蹦了下：「小贺同学。」 「……」 她又蹦了一下：「男朋友。」 「……」 贺忱还是没反应。 「那我也这样叫你行吗？」御枝蹦到第三下，妥协，「小贺哥哥。」 贺忱脚步一顿，嚼动的下颌骨渐渐停住，总算是低头看她一眼。 「你刚刚……」他把东西咽下去，舔舔嘴唇，问，「叫我什么？」 果然管用，御枝眉眼弯弯，脆声重复了遍：「小贺哥哥。」 然后看见面前这人半分钟前还阴沉的脸色，瞬间多云转晴。明明耳根都红透了，还要傲娇地撇开头：「嘁，骗完又开始讨好我。」 御枝假装没瞧见他升天的颧骨，问：「那你还生气吗？」 「看你表现。」 话是这样说，贺忱却把左手从兜里拿出来，伸过去牵住她。 御枝乖乖地被他牵着走了段路，到一个人少的拐角小巷。 贺忱咬掉最后一颗糖葫芦，将竹籤扔进巷口的垃圾桶。 还没有转身，就被他牵着的人推着肩膀，抵在巷里的墙面上。 巷外不时有人经过，午后阳光斜斜地洒进巷内，像在光滑干净的红砖墙上刷了一层金黄色蜜糖果酱。 贺忱后背靠着墙，完全没预料到御枝会来这么一出。 他嘴里咬着颗山楂，还没顾上往里咽，就让御枝拽着卫衣帽绳，被迫弯腰，听到细微清脆的咖嚓声。 透明的糖浆壳碎裂。 山楂被人咬走一半。 柔软的唇瓣一触即离。 贺忱眼睛惊讶地睁圆了点，咕咚把剩下半颗咽了，嚼都没嚼，开口。 「你……」 想干嘛三个字没说出来。 又让人封住唇。 和上次一样的浅浅一啄。 「不是你说看我表现吗？」御枝主动供认，「我现在就在哄你。」 ……哪儿有这样的。 少女头顶的碎发被阳光衬得毛绒绒，弯起的杏眼像月牙儿。 太犯规了。 贺忱保持着这个被调戏似的姿势安静片刻，还是没能忍住心底缓慢升腾的浮躁，一把梏住御枝的腰。 第95页 侧身挡住巷口阳光，少年温热的唇瓣迫不及待地贴上去。 和之前在操场上那个带着诱哄意味的吻不同，这次显得直白而热烈。 齿关被撬开。 再不甚熟练地攻池掠地。 御枝完全没有思考过要反抗，被亲到一半还在迷迷煳煳地想。 敲它个浣熊爪爪。 他好甜啊！ 直到最后结束。 御枝脑子仍然乱地像一团浆煳，脸上热气不断上涌。恍惚间，好像有个尖尖的东西碰到她耳畔。 软软的，带着细密的绒毛。 ……什么。 大脑迟钝地转动，御枝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身前的人僵了下，握住她手腕，右手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 隔着层布料。 御枝听见他的心脏在有力跳动，像小鸟幼崽笼着温热潮湿的羽毛。 停了会儿，贺忱松开她，俯身将头埋进她颈窝，撒娇似的蹭了蹭。 「这次就算了。」贺忱闷声道，「如果真让我碰见你在外面有别的狗。」 他带点威胁地小声说。 「我就咬死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小贺离掉马不远了。 — 感谢在2021-09-08 17:26:11~2021-09-09 15:1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苏打、拾贝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拧瓶盖 五月中旬。 蝉鸣起头，夏意渐盛。 第二次月考结束，高二其他班级还在接着讲课，备战期末考试。重点班先一步开始进行高三一轮复习。 御枝在兰禾的监督下高度集中精力，每天都将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经常在座位上一待就是七八个小时。 中间几乎不怎么动。 「你这样不行吧？运动量太低容易生病。」贺忱拎猫崽一样把御枝拎起来，「走，去操场看我打球。」 初夏傍晚的云霞是粉紫色，软软地在教学楼群上方铺开一层。 深浅不一。 像没抹匀的水彩颜料。 操场上饭后散步的学生很多，篮球场上更多，围着一圈看比赛。 少年背身运球，三步上篮，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周围欢唿阵阵。 有人送水，被他拒绝。 「不用，谢谢。」 孙迅本想过来问贺忱要不要再打一局，结果老远就看到他拒了学妹的水后，转过身，边摘掉汗湿的护腕边大步走向篮球场侧门。 御枝坐在侧门铁丝网下的小长椅上，手里拿着本口袋单词书。原先的短髮长了点，被她绑成个啾啾，发尾卷卷的，像个蓬松的小丸子。 贺忱走到她跟前，和她说了什么。御枝就仰起脑袋，弯着眼点头。 然后贺忱从旁边捞起一瓶矿泉水递给御枝，御枝拧开，再还回去。 孙迅：？ 「这是什么毛病。」孙迅黑人问号脸，「忱哥谈个恋爱是把手谈残了吗？一瓶水怎么还得学委帮他拧？」 「你管人家呢。」 赵维鑫吨吨吨喝完水，抹抹嘴，哼笑，「一个愿意惯一个愿意作呗。你也不看学委把他宠成啥样儿了。」 说着说着就见贺忱扶膝弯腰，被御枝摸摸头，孙迅扭开脸不忍直视。 啧。 秀的他眼疼。 几场球赛打完，临近上课时间，操场上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御枝背完两页单词，发现球场上现在只剩下她和贺忱。 贺忱单手抱着篮球，将校服外套从地上捡起来，问御枝走不走。 「嗯。」御枝坐在椅子上，等他靠近，用手指地戳了下那颗篮球。 她还没有碰过这个东西。本以为和足球差不多，谁知道这么硬实。 贺忱看出她的好奇，随口道：「要不要投个篮试一试？」 「不。」御枝往后靠在铁丝网上，摇头，「我身高有限，而且体育细胞极其不发达，就不献丑了。」 「周围没人。」贺忱转了两圈球，说，「投不进去我又不笑话你。」 御枝继续摇头。 贺忱瞧她头快摇成拨浪鼓，思考两秒，状似好心地提议：「这样，如果我能让你在五分钟内投进一个球，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 御枝不信：「我肯定投不进去，你不要试图做无谓的挣扎。」 「你就说答不答应。」 御枝长这么大还没有投过篮，闻言有点心动，但也只有一点点。她怀疑地瞅向贺忱：「你认真的？」 贺忱当她答应了，把校服扔到椅子上，球放进御枝怀里：「拿着。」 御枝两手抱着球，又见贺忱在她跟前半蹲下，说，「上来吧。」 「啊？」御枝看一眼他白色校服短袖下宽瘦的肩背，懵住了。 「啊什么啊。」贺忱回头，眼睛在夕阳下亮亮的，「快点上来。」 御枝觉得不靠谱。她抬头瞧着篮筐，又估算了下自己在贺忱背上的高度：「你背着我也够不到吧。」 她坐在椅子上迟迟不动，贺忱没了耐心，反手握住她校服裤下的两只脚踝，往自己肩膀两侧一搭。 「我说要背你了吗。」贺忱手搁在御枝膝弯，使了点劲，御枝整个人往前一扑，下意识地单手搂住他脖颈，直接被他整个按到肩膀上。 第96页 她比想像中还要再轻一点，贺忱固住她双腿，毫不费力地站起身。 地面忽然离自己越来越远，御枝有种失重的恐惧感，慌不择乱地一把揪住贺忱头髮：「你干嘛？！」 她用力不小，贺忱顿时嘶了声：「轻点儿，把我揪秃了你负责吗。」 御枝完全听不到他说话。 抱着球不知所措。 一米六以上的海拔对御枝而言都是陌生的，更何况她现在还骑在贺忱肩上，两人加在一起两米有余。 不过别说，空气都新鲜不少。 「坐稳了。」贺忱说着，抬脚走到篮球架下边，停住，掀起眼帘，从下往上瞧她，懒洋洋地说，「投吧。」 「球框在你跟前，用两秒钟就能投进去，然后下来，亲我一下。」 他弯起眼睛，「这是我的条件。」 = 孙迅买完冰糕从超市出来，看见赵维鑫低头站在门口刷手机。 满脸震惊。 「咋了？」孙迅拆开包装袋，咬了口冰糕，边嚼边问，「看啥呢？」 赵维鑫沉默地举起手机，将屏幕正对着孙迅的脸：「你自己看。」 「什么？」 孙迅凑近，看清屏幕上的照片，一口将冰糕喷了出来：「噗——」 那是论坛里一个帖子，帖名是个句号，主楼没有字，只一张照片。 但是帖子炸了。 【一楼: @小星星：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对不起各位兄弟姐妹！楼主现在一肚子八卦讲不出来，只有这俩字！】 【二楼: @可乐罐：楼主请你文明一点，再激动也不能出口成脏啊。这照片上是谁，拍这么煳……卧槽我没看错吧？！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三楼: @此用户不存在：又疯一个。楼下来，我现在手抖打不出骚话。】 【四楼: @咕咕哒：楼楼楼下手也抖，我得先确认一遍！这是篮球场吧？这是贺神吧？贺神肩上那个是御女神吧？他俩在干嘛？投球还是秀恩爱？】 【五楼: @鸭头别逃：这个姿势还能是干嘛？！我他妈原地尖叫一万遍！叫到方圆十里公鸡打鸣垃圾自动分类！有生之年磕到真的系列！呜呜呜圆满了！】 【六楼: @一朵小fafa：所以两位大佬真的决定自产自销，不给别人分配点优秀基因了？别啊！多浪费啊！】 依旧是七楼做出总结。 【@鱼：这么高调，肯定不怕被老黄逮到。如果这都不算爱。】 事实证明。 确实被逮到了。 但不是教导主任，是田磊。 隔天晚自习下课，田磊就把两人叫到办公室，欲言又止。 「听其他班同学说，」田磊斟酌着措辞，「你们最近比较亲密啊？」 御枝早就知道瞒不了多久，乖巧地垂眼低头，手肘杵了下贺忱。 「是谁在妖言惑众。」贺忱立马开口，「我俩已经很低调了。」 ……不如让他闭嘴。 御枝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主动接过话茬：「老师您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影响成绩的。」 这句话可谓一针见血。 田磊纠结了这么久才把他俩喊进办公室的原因，就是知道两人谈了也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从御枝逐步提升的物理和贺忱渐渐拔高的作文就能看出来，完全是在优势互补。 学校为什么禁止早恋。 怕耽误前途啊，怕影响学习啊。 可人家两个在一起只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你有什么理由拦着。 万一棒打鸳鸯，让人家陷入失恋痛苦中无法自拔，成绩再下滑。 才是得不偿失。 田磊闻言像找到个台阶，顺着下来，道：「那你俩注意点，千万别被黄老师看见，他可没我好说话。」 顿了顿，又补充，「哦，被看见也没事，我帮你俩……」 御枝和贺忱同时抬起头。 田磊赶紧咽下「打个掩护」四字，严肃道：「解释一下。」 = 期末考在七月中旬如期而至，一中校长决定先让准高三生放假一个星期，再回学校进行复习补课。 算是给时间适应未来的魔鬼阶段。 御枝在学校时给自己安排的任务很满，考完试准备好好在家休息几天，以更好的状态进入高三备考。 结果兰禾说帮她找了辅导班。 御枝简直觉得脑子发懵。 「我只有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学校就要补课了。」御枝不理解，「为什么还要去辅导班？」 兰禾语气不容置喙：「一天都不能休息。你马上就要高三了，停下一分钟都有可能被别人超过。高考完你想怎么休息，妈妈都不会管你。」 御枝说：「可是我……」 「没有可是。」兰禾打断，「还是之前那个辅导班，这次换班了，我和老师打了招唿，你明天就过去。」 想了想，兰禾又补充，「我前两天托人帮你挑了套题，明天晚上应该能送回来，你记得去拿快递。」 她说完就走。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御枝任何反驳的机会。 御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特别累，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抽着疼。 她烦躁地趴在桌面上，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进来条消息。 【小贺同学：明天去图书馆吗？】 第97页 【小贺同学：听说图书馆附近新开了一家酸菜鱼店，特别好吃。】 所以重点在后半句是吗。 御枝看到这两条微信，心情莫名被治癒了。她下巴抵在桌面上，竖起手机回消息:【我不去了。】 【吱吖：我妈给我找了个辅导班，明天要去上课。】 【小贺同学：你这成绩上辅导班？去教老师还是去教学生？】 御枝终于被逗笑：【都不是，反正最近不能跟你一起了。】 【小贺同学：去几天？】 【吱吖：上到一中补课。】 这不是无缝衔接吗，远在另一边的贺忱皱眉，陀螺都不敢这样抽。 沉默了会儿，他回：【行 。】 御枝想问什么行。 那边又发来一句：【问题不大，可以解决。】 御枝本来没有看懂这句话，等到第二天，兰禾带着她去辅导班报导，把她送到班里，交代两句走人。 班里可能刚下课，有点吵闹。但大多数学生还是在自觉地写题。等到下节上课会集中纠错再训练题型。 御枝环视四周，发现大家写的好像都是辅导老师出的卷子。 剩下的一小沓试卷堆在御枝斜前方的桌面上，她拍了下前排女生的肩膀：「同学，能帮我拿张卷子吗？」 前排女生别着个小蝴蝶发卡，语气也像蝴蝶一样高傲，头也不回地道：「我忙着写题，你自己拿。」 ……行吧。 御枝从位置上起身，走到前排抽了一张试卷，回来坐下。 笔尖刚在卷面上写完名字，余光里有人在她旁边的桌面上放下几本题册，按在书页上的手指白净细长。 腕上戴着块黑色机械錶。 御枝觉得这表貌似挺眼熟，表的主人把手伸到她跟前打了个响指。 「同学，这里没人坐吧？」 御枝笔尖一顿，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贺忱卸下斜挎包，勾过椅子坐下，慢悠悠道：「我来陪读。」 御枝:「……」 神他妈陪读。 「你以为我想来吗？」贺忱耸耸肩，身子歪到她那边，低声道，「主要是山不就我，我只能去就山了。」 御枝忍不住笑：「你还挺有文化。」 想黏着她就直说嘛。 贺忱不置可否，扫了眼她的试卷，问：「写的什么？」 御枝：「前排拿的。」 贺忱闻言，微微往前探身：「同学，能不能帮我传张卷子过来？」 御枝刚要说人家在写题，不要去打扰。结果女生转头看了贺忱一眼，脸颊红红地道：「好呀。」 然后利落地扯了一张试卷，递到贺忱手里，「吶，给你。」 御枝：？ 这他喵怎么还区别对待。 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贺忱同志伸手接过：「谢了。」 御枝目睹全程，困惑的同时又努力让自己别多想。谁知前排小蝴蝶频频回头，时不时瞄一眼贺忱。 没过一会儿，竟然还从桌洞里拿出瓶饮料，转头问：「同学，你可不可以帮我拧一下瓶盖？我拧不开。」 御枝彻底察觉出不对劲了，头顶仿佛正隐隐泛出绿光。 不等贺忱开口，她迅速挽住贺忱胳膊，左手接过饮料，按在桌面上固定，咔哒一下拧开，再递到小蝴蝶跟前，露出优雅而不失风度的微笑。 「给。」 小蝴蝶：「……」 一般是个正常人，看见他俩如此亲密，都会自觉退场。 而小蝴蝶只是幽幽地瞅了御枝一眼，说句谢谢，拿着饮料转回去。 御枝以为到这就没有后续了，毕竟除了贺忱，班里哪个学生来辅导班不是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谁知还真有那种让人心塞的奇葩。 晚上九点，辅导班课程结束。 御枝去上洗手间，贺忱站在外边等她。低头看了两个视频，耳边传来哗啦水声，他视线从手机上抬起。 洗手池前的人不是御枝。 而是坐在他前排的小蝴蝶。 小蝴蝶洗完手，正想从包里拿张纸，撇头看见贺忱，朝他走过来。 「同学。」小蝴蝶眨着大眼睛，「你有纸巾吗？能不能借我一张？ 」 贺忱兜里的纸巾都是御枝塞进去的，随手抽了张递出去。 「谢谢。」 小蝴蝶接下，想起什么似的，又仰头问，「哦对，你有女朋友吧？」 贺忱划走一个视频，嗯了声。 「那你给我递纸，你女朋友会不会生气啊？」小蝴蝶面露为难，「早上我让你帮忙拧瓶盖，她好像就有些生气，我觉得她可能误会什么了。」 贺忱听得满头问号：「啊？」 小蝴蝶柔声继续道：「如果她误会你，我会跟她解释的。不过她应该也没有那么小气吧，毕竟我自己从来都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生气。」 这些话槽点太多。 贺忱一时间不知道从何槽起。 他噎了半晌，慢慢道：「……同学，好像是你误会了。」 「我对象就喜欢帮人拧瓶盖。」贺忱收起手机，表情骄傲，「我跟她在一起，从来不用自己动手。」 小蝴蝶：？ 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而且她早上也没有生气啊。」 第98页 贺忱瞟了眼卫生间，确定御枝没出来，微微弯腰凑近小蝴蝶，分享八卦似的小声道，「她如果真生气，拧的就不是瓶盖，那是你天灵盖。」 小蝴蝶：「……」 o98k。 完全他妈撬不动。 再见。 --------------------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有点多，发晚啦qaq 第49章 撒个娇 御枝从洗手间出来，看见贺忱站在走廊上，有个别蝴蝶发卡的女生背对着她，正仰头和贺忱说话。 不知道贺忱说了什么，那女生面上赤橙黄绿青蓝紫，转头就走。 贺忱表情无辜，抬头瞧见御枝甩掉指尖水珠，神色警惕地朝他走来。 「你在和她说什么？」 「聊了两句。」贺忱抽出纸巾递给御枝，顺便把刚刚的对话重复一遍。 御枝听完无语至极。 这就不是妥妥的小绿茶嘛，妄想离隙他俩，勾搭她男朋友。 补课补出个不算情敌的情敌，御枝瞬间一级警备：「在辅导班的这个星期，你都不许离她太近。」 贺忱就算再直男，也明白小蝴蝶对他有好感。根本不用御枝提醒，他会自觉和那个女生保持距离。 但现在御枝这么严肃地盯着他，贺忱意识到她在吃醋，心情像一架高飞的纸飞机，装作不懂地故意问。 「为什么？」 「反正不许。」御枝心里确实有瓶醋被打翻了。她伸手抱住自家男朋友清瘦的腰，头埋进他怀里，有点幼稚地重复，「不许不许不许。」 贺忱本来只是逗逗她，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跟他说话。 整个人都呆住了。 脑细胞被萌死一半。 剩下一半自动组合排成几个字。 ——御枝在对他撒娇。 血红。 高亮。 加粗。 他有些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怀里少女的脑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发间毛绒绒的耳朵动了动，贺忱勐地意识到他失控了。连忙伸手按下竖起的耳朵尖，另一只手固在御枝的发顶，生怕她抬起头看见。 走廊里寂静无人。 贺忱不动声色地深唿吸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怀里的人仰起脸，不满地看他：「你听到没有？」 少年耳根发热，眼睛却亮亮，期待地盯着她：「你再来一次。」 「嗯？」 贺忱说：「再对我撒个娇。」 这人在转移重点吧？ 御枝有一丢丢不高兴，松开抱在他腰间的手，转身下楼。 「再来一次。」 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地缠上来，「刚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御枝兜里手机振动。 发信人是宋齐：【枝枝，阿姨让我帮忙挑的题册到了，你记得取。】 下边跟着串取件码。 御枝这才知道兰禾说的托人是托宋齐，回覆：【谢谢哥哥。】 贺忱像只黏人的大型犬一样趴在她肩上，凭藉着身高差将消息看的一字不落，默了会儿，幽幽嘆一口气。 御枝收起手机：「怎么？」 贺忱下巴搁在她头顶，开口。 「姐姐。」他慢吞吞地说，「你刚刚在楼上跟我撒娇，如果你哥哥知道了，该不会生气吧？」 贺忱声音条件本来就很好，属于那种清润干净的少年初恋音。 现在还故意放软声线，像根羽毛在耳边轻飘飘地挠，又甜又痒。 但丝毫不耽误御枝觉得他有病。 「你出门没吃药？」御枝莫名其妙，「什么哥哥？生什么气？」 贺忱没接她这茬，又嘆了口气，装模作样地蹭蹭御枝发顶，拖腔带调地继续说：「不像我，我从来都不捨得跟姐姐置气，我只会心疼姐姐。」 御枝：「……」 「——你是不是在学那个小蝴蝶说话？」 原地沉默几秒，御枝勐地回头踹他一脚，忍无可忍，「你学她干嘛？！模仿就算了，你还超越！」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一代更比一代浪。 第50章 十八岁 手里试卷翻过两页，兰禾满意地道：「错误率下降不少，看来让你上这个补习班还是有作用的。」 她把试卷放到御枝桌面，「明天一中补课，你早点起，不要迟到。」 御枝低头算题：「好。」 兰禾又交代：「妈妈明天要去外省出差，你爸爸还在外地开培训交流会，你要是想吃什么就……」 兰禾原本想说自己做，但突然想起她闺女除夕做个菜把自己毒进医院，顿了顿，将话改成，「就在网上点个外卖，尽量别自己做。」 御枝：「……哦。」 兰禾说完要走，御枝却抬起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兰禾停脚，思考了会儿，道：「这个不一定，怎么了？」 「下个星期六是我生日。」 御枝捏着橡皮，眼神有点期待地看着她，「我问过爸爸了，他说那天会回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兰禾闻言，微微一愣。 她已经有许多年没陪御枝过生日了，每次都刚好卡在工作忙的点上，几乎全是御枝自己一个人过。 偶尔御建有空会回来陪她。但下周是御枝十八岁生日。 第99页 这个日子，还是挺重要的。 「妈妈尽量吧。」兰禾思索着道，「尽量在周六赶回来，好吗？」 御枝开心地点头：「嗯。」 兰禾走后，御枝放下笔，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个包装精緻的扁平纸盒。纸盒里躺着本书。 买了许久的《人间王国》。 御枝一直没有找到御建和兰禾都在家的时间，所以没能送出去。 等到下周六。 御枝把书抱在怀里，憧憬地想。 下周六，她把这本书送给兰禾，再当着兰禾和御建的面许个愿望。他们肯定会明白她想要什么。 = 叮铃铃—— 「那我们今天先复习到这里。」 数学老师端起茶杯，朝台下道，「学委来我办公室拿一下今天中午要写的卷子，大家可以下课了。」 御枝跟在数学老师身后出门。 留在教室里的学生继续埋头刷题，很少有人从位置上起身。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高三，高考倒计时日历挂在黑板上，一页一页地撕去，氛围越发紧迫。 赵维鑫是那种不着急的，写完一页题，还能慢悠悠地过来搭着孙迅肩膀：「大课间还去打球不？高一高二没来，球场全是空的。」 孙迅低头翻卷子，他最近在狂补理综：「你问忱哥，我都行。」 贺忱背靠在孙迅桌沿，聚精会神地划着名手机。赵维鑫以为他在刷游戏视频，凑近一看，发现他在逛某宝。 「适合送给女朋友的生日礼物……」赵维鑫把搜索框里的字念出来，懂了，「学委要过生日啊？」 贺忱嗯了声，继续划。 他这几天有空就思考，要送御枝什么，还旁敲侧击地问了御枝。 可惜御大学委无欲无求，一个愿望都没有似的，什么也问不出来。 贺忱长这么大，从来没给女生送过礼物。身边又没个女性朋友可以出谋划策，只能自己瞎琢磨。 某宝页面从上到下一水儿的，捕梦网风铃挂饰桌面摆件和玩偶娃娃。 贺忱觉得老套，往下划划划，划到个【手工毛毡小动物心意diy】。 标题上还有行字：【生日礼物最佳选择，收到的女生都感动哭了！】 贺忱点进去：「这是什么？」 「我知道。」赵维鑫插嘴，「最近挺火的，我妹妹她们班都在玩。就是做手工，用一根戳针把羊毛毡戳出动物形状，往上缝个黑珠珠当眼睛鼻子啥的，再用毛线织件衣服……」 他还没说完，后桌的孙迅脑壳已经开始疼了：「这么麻烦？」 「确实很麻烦。」赵维鑫道，「但这是小姑娘们玩的嘛，她们都比较耐心，女生都喜欢。」 贺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隔天下午课间。 八月骄阳正盛，篮球场上却没了往日的热火朝天。一众男生集体围在侧门小角落，沉默地注视着某人。 被围观的贺忱同学坐在地上，奋力拆着乱成一团的毛线，无意间一抬头，被头顶一圈脑袋吓了跳。 「你们不是要打球吗？」他纳闷，「杵这儿盯着我干啥？」 「……忱哥。」孙迅合上惊掉的下巴，率先发问，「您这是？」 「哦。」贺忱仔细数着毛线的针脚，淡定道，「给我对象戳个毛毡礼物，现在就差条小裙子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视线集体从他手里那条裹脚布上挪开，看向地上的一坨白色的不明生物。 「你这戳的啥？」赵维鑫越看越迷茫，「长得这么壮，耳朵又这么长，山猪出了轨还是野兔噼了腿？」 贺忱:「……」 「你们有事吗？」 辛苦一晚上的劳动成果被侮辱，贺忱面无表情地仰头，「没事去吃熘熘梅，别凑堆围着我，挡我光了。」 他就是在教室怕御枝发现，失去惊喜感，才不辞辛苦地躲到操场。 体委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吐槽：「不是，贺狗你就不能送点别的礼物吗？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干嘛学人家小姑娘整这缝缝补补的一套啊，我真的要鄙视你了，太娘了。」 「什么娘？」贺忱不屑，继续捣鼓毛线，「这他妈叫为爱献身。其他礼物能有我亲手做的让人感动吗？一点觉悟都没有，怪不得你单身。」 昔日并肩球场好兄弟，如今为爱织毛线，孙迅难以忍受：「刚谈半年你就为了学委戳毛毡，再往后你是不是还得报个班学绣花儿啊？」 贺忱闻言，绕着嫩粉色毛线的手指停住了。 众人见他陷入沉思，以为他迷途知返，正要顿悟。 结果这人忽然娇羞一笑。 「也不是不行。」贺忱同学接着织毛线，「我家枝枝开心就好。」 众人:「……」 爱情。 果然是个令人智熄的东西。 = 周六下午，补课的高三生被允许回家休息一天半。 御枝骑车回去的路上就开始期待，可能兰禾已经到家了，御建也说今天回来，会不会做好她喜欢的菜。 桌面上应该还有一个蛋糕。 自行车在楼下停好，御枝一秒钟都不想耽误，飞快地按下电梯键。 叮。 电梯门打开。 御枝输入密码开门，站在玄关开心地喊了声：「我回来啦！」 第100页 无人应答。 御枝以为是没有听见，换了拖鞋进客厅：「爸妈，我回来了。」 客厅空荡荡的。 御枝嘴角笑容淡了点，转身去厨房。厨房里摆设还是她今早离开时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书房，卧室，杂物间，她不死心地一扇扇推开门。 到最后，终于接受了兰禾和御建都没有回家的事实。 ……可能是在路上吧。 御枝找个理由，又开心起来。 从机场到家也需要时间，而且路上还会堵车。御枝坐在客厅沙发上，从包里摸出手机，拨了兰禾的号码。 那边响了许久，接通。 「喂，枝枝。」 女人声音有点疲惫。 「妈妈。」 御枝问，「你到哪儿了？」 兰禾：「什么到哪儿了？」 御枝听出言下之意，一颗心缓慢往下落：「今天是我生日，你不回来吗？」 「你生日？」 兰禾惊讶，连忙翻翻日历，还真是，懊恼道，「对不起啊枝枝，妈妈记错时间了，以为是明天。妈妈今天估计是不能回去了，你爸爸呢？」 欣喜被浇灭一半，御枝失望地道：「不知道，没看见他。」 「肯定是又跑学校去了。」兰禾吩咐道，「你跟他打电话，让他回来陪你。妈妈先挂了，还有事要忙。」 「……嗯。」 御枝按下挂断键，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重新鼓起希望，拨了另个号码。 「枝枝。」御建接得很快，「怎么了，找我有事？」 御枝揪揪衣摆，小心地问：「爸爸，我今天过生日，你回来吗？」 御建倒是没有记错日期，他反问：「你妈妈呢？她不是说要回家陪你？」 这句话隐约透露些拒绝的意思，御枝抿直唇线：「妈妈在出差。」 那边沉默了会儿，御枝温和道：「行，那你坐车来容大附中，爸爸很快就忙完，然后带你出去庆生。」 御枝眼睛亮起来：「嗯！」 她挂了电话，心情又恢復愉悦，虽然还是没能把那本书送到兰禾手里，但御建能陪她，她也很开心。 花宛到容大附中要坐四十二路公交车，半个小时车程。 御枝到了校门口，在树底下等着，给御建发消息。 【吱吖：爸爸，我在门口等你。】 御建没有回覆。 手机又新进来两条微信。 【小贺同学:你在家吗？】 【吱吖:没有。】 贺忱秒回：【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手机上显示现在是晚上六点御枝算算时间：【大概八点。】 【小贺同学:行。】 没再回復。 御枝退出时又看了眼消息，御建发来一条：【枝枝，你先找个椅子坐着等，我可能会迟一会儿。】 【吱吖:好。】 御枝环顾四周。 暑假还没有结束，附中门口很清净，几乎没什么人进出。她找个休息长椅，坐在椅子上耐心地等。 约莫过了十分钟，御建从校门口出来。旁边还跟着个西装打扮的男人，正在和御建说着什么。 「爸爸！」御枝站起来，对御建招招手，「这里！」 御建看到她，往那边走。 陌生男人跟着过来。 御枝礼貌道：「叔叔好。」 「诶好。」男人朝她笑了下，又看向御建，「御老师，你再考虑考虑，李校长和王主任他们都在那儿，专门让我请你过去，给个面子啊。」 御建表情无奈：「不是我不想去，张老师。我女儿今天十八岁生日，我不得带她去吃顿饭。」 男人本来看他急匆匆的，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这，害了声：「一个生日而已，你闺女都这么大了，过不过的没必要太讲究。再说了，饭什么时候都能吃，和杜教授见面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御枝听了这些话，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她眉头皱了下，想和御建赶快离开。但御建却犹豫了。 「清大的杜教授？」御建和男人确认，「他今晚上也来？」 男人看他迟疑，赶紧说：「对啊，肯定来。我刚刚跟你说了，这饭局上很多大人物都要来。」 不等御建开口，男人又对御枝进行思想教育：「小姑娘，你爸在学校辛苦几年，可算等到被重用的机会了。你也懂事，肯定能理解对不对？」 「……」 御枝没吭声，看向御建。 御建也在看她。 敏锐地捕捉到御建眼里的那点愧疚，御枝心冷了半截，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 她失落地非常明显，御建张了张嘴，最后只道：「路上注意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御枝鼻子像撞到门框上一样，忽然酸起来。 开始有热气往眼里涌，她很快低下头，没让御建看见，转身走了。 御枝走到路边，再回头，御建已经和男人拐回学校了。 沉默地收回视线，兜里手机响起铃声。御枝拿出来，看一眼号码。 「蓬姚姐。」 电话里音乐震天，人声嘈杂。 过了会儿又安静下来，传出蓬姚的声音：「抱歉，我这边太吵了。」 蓬姚捂着听筒道，「听说你今天过生日，我给你买了个礼物，等会儿拿去你小区吧？或者你现在有空，过来找我也行，我可能结束地会晚。」 第101页 人家能记住她生日已经很好了，怎么能麻烦地多跑一趟送到小区。 御枝赶走心里那层雾霾，勉强扯出个笑：「我去找你吧。」 = 贺忱低头看一眼腕錶。 八点零五。 小区门口依旧没有熟悉的人影。 他又拿出手机按亮屏幕。 微信也没回。 出去庆生了？贺忱想了想，决定还是再等一会儿。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时有车从跟前开过，小区门卫升起道闸杆放行。 贺忱等得无聊，又伸手将兜里的礼物拿出来，拎到眼前仔细打量。 能辨认出是只兔子……吧。 套着粉色毛线裙的毛毡小兔在半空中慢慢悠悠地转个圈，贺忱手机开始震动，屏幕上备註一闪一闪。 「你家枝枝来电话啦」。 贺忱划过接听，还未开口，那边传来个慵懒的女声。 「你是御枝男朋友吧？」蓬姚瞥了眼沙发下的一团，「现在能来宛夜一趟吗？你对象喝醉了，窝在人包厢桌底下不出来，非说她要开花儿。」 贺忱：「……」 = 贺忱赶到宛夜，按照蓬姚发的包厢号，推开门，刚好看见蓬姚蹲在圆几前，头疼地劝着桌底下的人。 「不能开花儿，你开不了花儿。枝枝听话，赶紧出来。」 「嘘。」御枝抱着膝盖窝在桌下，沖她竖起根手指，严肃，「不、不要打扰我，我在净化空气。」 蓬姚:「……」 看她醉的话都说不囫囵还试图为人类做贡献，蓬姚忽然无比后悔。 她真是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嘴贱去劝御枝喝那罐啤酒，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酒量又菜又爱喝。 有个胸口别着黄色胸卡，上边写着【经理】的人，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蓬小姐，现在怎么办？」 蓬姚扶额：「能怎么办。等我朋友开完花儿，自己就出来了。」 经理噎了噎，还要说什么，肩膀被人撞了下。有人从他身侧绕进来。 「御枝呢？」少年音色冷淡。 「这里!」 蓬姚立马应声，像看到救兵，「枝枝，你男朋友来了，赶紧出来。」 御枝毫无反应，一动不动萝蔔蹲坑，坚守着她的净化岗位。 贺忱在蓬姚旁边跟着蹲下，歪着头往桌底下看，果然瞧见他家姑娘一张脸酡红，醉的眼神都懵了。 贺忱吸了口气，神色冷漠地扭头看向蓬姚：「你让她喝酒的？」 蓬姚被他盯得心虚，咳嗽了声：「那我不是看枝枝心情不好，问她要不要来一罐。酒精含量5％都不到，白开水似的，我怎么知道她会醉。」 经理和一众服务员看着蓬姚哄半天了，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出来，现在来了贺忱，他们也不抱什么希望。 经理提出建议：「蓬小姐，要不然我去找人，上来把桌子搬走吧？」 这个圆几和周围的矮桌是一套，重量不轻，搬来搬去非常耗力。 所以经理之前没提。 蓬姚觉得是个办法，刚要点头，旁边的贺忱拒绝道。 「不用麻烦你们。」 他视线放在御枝身上，「我会让她乖乖出来的。」 贺忱说着，单手撑在地砖上，半斜过身往桌底看。 「枝枝。」他对她勾了下手指，「出来，我们回家。」 御枝捧着下巴摇头：「我要开花。」 「桌底下黑漆漆的，你怎么开。」贺忱对她伸出手，耐心道，「我带你回家，在家里打个灯，让你光合作用，作用完了你再开，行不行？」 御枝醉的脑子不转圈，眉尖皱起：「只有光合作用了才能开花吗？」 贺忱嗯了下：「不然呢？」 他看着很可靠的样子，御枝眉头一松，妥协:「……好吧。」 她慢吞吞地从桌底下爬出来。 围观全程的蓬姚:？ 竟然他娘的这么简单？ 御枝站不稳，软趴趴一团，贺忱干脆将人捞到怀里，打横抱起，瞥了蓬姚一眼：「以后别再乱灌她酒。」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小贺掉马倒计时。 第51章 非人类 宛夜离花宛不远，贺忱顾着御枝喝完酒，胃可能会不舒服，没有打车，背着她进小区。 醉成这样都没人管，爸妈肯定又不在家。贺忱问了御枝详细地址，直接把人送到家门口。 「密码记得吗？」贺忱小心地将背上的人放下来，「自己输一下。」 御枝在包厢吵着闹着要开花，出了宛夜倒是安分，趴在他背上，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现在被贺忱问了，跟磕了兴奋剂似的勐地伸长胳膊：「记得!」 然后东倒西歪凑近密码锁，伸出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戳。 最后还真让她给戳开了。 贺忱按开客厅壁灯，把御枝拎到沙发上坐好，揉揉她脑袋。 「不是要开花吗？就在沙发上开吧。我去你家厨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食材能给你煮个醒酒汤。」 御枝主动歪头在他掌心蹭蹭，很乖地并膝端坐在沙发上，像幼稚园等着分糖果的小朋友。 贺忱觉得可爱，又交代一句：「不要乱跑啊。」 「嗯！」御枝点头。 贺忱转身去厨房。 第102页 御枝家的厨房是开放式，贺忱大致转了圈，发现很干净。 不是收拾整洁的那种干净，是不像有人开过火一样的干净。 没一点菸火气，跟新的似的。 冰箱里除了吐司面包和牛奶，空空如也，连个鸡蛋都没有。 这人平时都吃什么？ 贺忱惊讶，不会天天点外卖吧。 合上冰箱门，贺忱又在厨房里仔细搜罗了会儿，终于搜刮出两块姜，凑合着煮了碗醒酒汤。 他端着汤出来，御枝还坐在沙发上，走的时候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什么姿势。没有乱动一下。 这么听话。 贺忱将玻璃碗递到她跟前：「开完花了吗？开完来把醒酒汤喝了。」 御枝默不作声地双手接过碗咕咚咕咚喝完，又递迴去。 贺忱把碗刷了，放进厨房橱柜，转身瞧见御枝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厨房外的吧檯上，正安静地盯着他。 和贺忱对上视线，她开口。 「男朋友。」 贺忱甩甩手上的水珠：「嗯？」 御枝趴在吧檯上，眼巴巴地瞧着他，说：「我今天十八岁了。」 她声音软软的，像在撒娇，贺忱笑了下：「我知道啊。」 御枝顿时不满：「那你为什么不祝我生日快乐？」 她脸上的小表情变地很快，和平时不太一样，应该是还没醒酒。 贺忱不跟醉鬼计较，温声道：「不是没找到机会吗，现在补上。」 他走到御枝旁边，手肘撑在吧檯上，「生日快乐，御枝同学。」 御枝看起来像是开心了点，又喊了声：「男朋友。」 贺忱发现她喝醉了会有点黏人，配合地答应：「怎么啦？」 「你希望家里有钱吗？」 「啊？」这话题一会儿跳一个，贺忱差点没跟节奏，「当然希望了，谁不希望。有钱不好吗？」 「不好。」御枝趴在胳膊上摇头，「我不希望，我不想有钱。」 她连用了三个否定词，能清晰地听出里边的抗拒意味。 贺忱慢半拍地察觉到她情绪似乎不太对劲：「……为什么不希望？」 「因为有钱就会剩下我一个人。」御枝下巴抵在吧檯上，掰着手指头，「昨天，今天，明天，还有以后，每天都会剩下我一个人。」 她平静地说完，不等贺忱接话，又将脸埋进胳膊里，闷声闷气地继续道，「你知道吗，我经常会想，如果我家没有钱，我妈妈的公司没有发展，我爸爸没有被学校重视，他们是不是就能抽出一点点时间回来陪我。」 不止是她学习上的事情。 也关心一下别的。 比如，她吃了什么，在学校里有没有交到新朋友，过得开不开心。 贺忱没想到御枝情绪低落的原因是这些，斟酌着措辞要安慰。 他思考的时间却被御枝当成沉默，她抬起眼帘看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哪儿有人这样盼着父母不好。」 御枝语气里带着自嘲意味，「我确实很自私，我还很虚伪。我根本就不想当个好学生，不想做个乖孩子，不想被别人拜託着办这件事那件事，不想听他们说，你人那么好肯定会帮忙的吧。其实我特别讨厌他们。」 贺忱从没听御枝和他直白地说过这些，一时无言。 御枝又话锋一转。 「我连你也一起讨厌过。」 「……」 贺忱愣住。 少女将自己缩成一小团，背嵴在吧檯的灯下纤细瘦弱，她低声道。 「你刚转学来的时候我很烦你，因为你抢走了第一，从那以后妈妈就开始骂我，每次成绩出来我都会很害怕，我甚至每天晚上都在想，你可不可以转走，把第一还给我。」 「但这些明明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御枝用齿尖咬住唇角，「是我自己不够聪明，考不到第一名。不够果断，没法拒绝讨厌的人。也不够独立，总想让爸妈陪着。」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点哽咽。委屈的情绪铺天盖地朝她涌来：「你看，我好糟糕啊，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样糟糕的人。」 「我之前都不敢和你说这些。」她像小孩一样，用袖口擦擦通红的眼眶，呜咽道，「我怕你发现我没有那么好，就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房间里安静到落针可闻。 御枝眼眶发热，拼命忍着不在贺忱面前掉眼泪，指甲陷进掌心。 又被人轻轻掰开。 头顶落下温热的手掌，贺忱的声音听起来像隔着层雾一样温和。 「我知道。」他说，「你不够果断，不够完美，不够优秀，我都知道。可我觉得没什么所谓啊。」 说到这，他弯起眼睛，笃定道，「因为这些又不耽误我喜欢你。」 少年的话像一堵墙壁，替她抵挡住所有汹涌而来的负面情绪。 御枝掀起湿漉漉的睫毛，对上贺忱的眼睛，听见他继续道。 「你说自己虚伪，我不太贊同，自私也是，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贺忱停顿了会儿，手指在吧檯上蜷缩起来。他浅浅地嘆气，决定了什么似的，接着道，「像我，我就很自私地一直藏着个秘密，不想告诉你。」 御枝：「什么？」 贺忱说：「你把手给我。」 第103页 她听话地伸出手，被贺忱握住手腕，往他头上带。 御枝坐在吧檯前的高脚椅上，贺忱是靠在台边，所以摸着不费力。 指尖首先是触到他的头髮，蓬松柔软。再往上，御枝感受到一个奇怪的东西。软软的，但又和头髮不是同一种触感，是带着温度的软。 而且还有细密的绒毛。 御枝起初没有反应过来，手指下意识地捏了捏，有点像三角形状。 三角形状的耳朵。 ……在贺忱发间。 御枝勐地抬起头。 和她摸到时脑补出的一样，贺忱头顶竟然有两只雪白的、毛绒绒的犬类竖耳，边缘还带着嫩嫩的粉色。 这、这是发箍吗？ 是的吧？ 贺忱明明还长着人类的耳朵。 所以肯定是发箍吧？！ 御枝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边却又无法将视线从贺忱身上挪开。 贺忱也回视着她。 平静而坦然。 御枝一下子从高脚椅上弹起来，不可思议地瞪着贺忱：「你你、你……」 她说不出话。 因为这个东西，本来是不可能出现在贺忱身上的，怎么会这样。 贺忱没有解释，他单手支在檯面上撑住下巴，眼神淡淡的。 下一秒。 御枝的手背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似的，软软痒痒的。 她僵硬地低下头。 发现贺忱。 竟然。 还有，一条，尾巴。 第52章 许愿池 御枝眼神惊异地盯着那条雪白柔顺的尾巴，第一反应竟然是伸手去摸一把，想要验证真假。 贺忱没动，任由她弯腰，抖着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 尾巴柔软地捲住她手腕。 同样带着温度。 御枝唰地抽出手，勐拍额头，自言自语：「我喝醉了，嗯，我在做梦。我要回卧室睡觉，睡醒就好了。」 她说完转头想走，被人固住肩膀。 贺忱没吭声，但御枝能感受到他落在她身上的沉静的目光。 「——不可能！」御枝勐地回身，感觉她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已经开始崩塌了，「你怎么会、会……」 会长出这些东西。 后半句御枝说不出来，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表达。 贺忱却听懂了，开口：「我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收起支着下巴的手，背靠着吧檯站直了些，视线往前落在格柜花瓶上，「包括我妈妈，她也是这样。」 ……遗传吗。 什么基因会遗传出这些。 脑子里构建的生物科学框架也开始塌，御枝震惊得语无伦次：「可是我们，人类进化，猿猴，祖先……」 贺忱摇头：「不知道。」 原先的那点醉意都被这一幕击退，御枝清醒到不能再清醒，脑中极快地闪过一个场景，被她抓住。 她更诧异了。 「之前除夕在医院，你是不是给我讲过一个童话故事？」 「嗯。「贺忱的视线从花瓶移向她，承认，「那个小孩是我。」 「可可可，」御枝努力捋直舌头，「可你说故事是悲剧啊，你家后来……」 她说到这，赶紧用手捂住嘴。 不该这样贸然地问出来。 太不礼貌了。 「没关系。」贺忱看出她的懊恼，浅淡一笑，垂下睫毛，「是悲剧。我被我爸带回家没多久，我妈就因病去世了。她为了我不停奔波换工作，身体早就透支到极限。我爸他……」 停顿了下，贺忱在御枝看不到的地方，用手指紧紧按上吧檯一角，继续道，「他觉得很对不起我妈，愧疚自责，选择车祸，坠海自尽了。」 听着很荒唐吧。 贺忱自己也觉得荒唐。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在他小的时候，不能接受自己有一个怪物儿子，好不容易不再逃避，将他接回家，又跟着妈妈离开。 从头到尾都没有顾忌他的感受。 他就像是他爸用来见证两人爱情的附庸品一样。 但年龄大一点，贺忱也看开了。 原生家庭不是每个人可以自由选择的，至少他现在拥有疼爱他的爷爷奶奶，要比大多数人幸运得多。 贺忱的尾巴已经不见了。 御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耳朵，脑子却是里空白一片。 她现在就像块软乎乎的橡皮泥。 贺忱每说一句，都会往她身上戳出一个小坑，顺便再将她崩成碎渣的世界观一点点拼凑起来。 拼凑时，还要用小刀划她。 …… [从前有一个小孩。] [妈妈告诉他，如果出去，你就会被抓走，关起来。] [慢慢，他变得像正常人一样，那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大人确实报了警，但太荒谬了，警察根本就不信。] [一次又一次，他藏不住尾巴。] …… 原来是这样。 贺忱发间的耳朵也消失了，御枝还是呆呆地看着他。 原来被人骂，被人用石头砸，被人厌弃排挤的都是他。 原来他小时候过得那么艰难。 在她以为故事终于可以走到幸福结局时，又出现了意外。 可能是刚刚哭过，御枝的眼圈有点红，睫毛也是湿的。 第104页 贺忱伸手，用拇指在她眼下皮肤蹭了下，声音很温和：「其实我是准备一直瞒着你的，但我今天背你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家饰品店，玻璃橱窗里展示着一枚戒指。」 「我当时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你如果戴上，肯定特别好看。」 他收回手，弯起眼睛，瞳仁在灯下是深棕色，像清澈的琥珀。 「你可能觉得荒唐，我们明明还在读高中。可我真的想过以后。」 「我纠结了很久，决定今天告诉你，是因为你今天十八岁了。再过两年你二十岁，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贺忱仰头看向墙面上那一盏灯。下颌和脖颈的线条被拉长。御枝看见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下。 他的侧脸有点憧憬，又有点落寞：「我这种情况，其实不清楚会不会遗传。听起来好笑，但跟你谈恋爱的每一天，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不想等走到最后，才让你知道，我是一个怪物。到时候，如果你害怕，或者……」 贺忱停顿一会儿，声音低下来，带着自嘲，「或者嫌弃我，再悔恨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告诉你，耽误你的时间，耽误你去遇见更好的人。我觉得，这比和你分开更让我不开心。」 御枝从头到尾都很安静，目光空飘飘的没有焦距，不知道落在哪儿。 「差点忘记你的礼物。」贺忱从衣兜里拿出那个毛毡小兔，试图缓解凝固的气氛，故作轻松地笑，「本来以为很简单，结果做的时候发现，我的十根手指头都有自己的想法。」 「虽然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现在我还是想再说一遍。」 他重复，「御枝，生日快乐。」 贺忱说完，将毛毡小兔递出去。 御枝却迟迟没有伸手接。 她现在受到的刺激有些大。不论是贺忱的秘密，又或者他刚说的话。反正一时半会儿真的恢復不过来。 手在半空中停留片刻，等不到回应。贺忱眼里的光渐渐暗下来。 他结束话题：「已经很晚了。」 贺忱将小兔放到吧檯上，「我先回家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御枝依然沉默。 贺忱等了会儿，见她没有动静，失落地转身离开。 没关系的。 他想。 在他选择说出来的时候，就料到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只是他原本以为。 御枝是不会介意的。 玄关传来关门声响。 御枝从自己的世界里回神，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怎么回事啊。 御枝像浑身力气被抽走一样，瘫在吧檯上，整张脸皱巴成一团。 恋爱谈着谈着，男朋友忽然长出了狗勾的耳朵和尾巴。 怎么会这样。 毛毡小兔孤零零地躺在吧檯上，御枝伸手，把它拎起来。 在眼前转了半圈。 丑是真的丑。 小兔的眼睛都缝歪了，嘴角往上斜斜一撇，笑得很欠抽。粉嫩嫩的毛线裙更是没有丝毫美感可言。 但御枝还是一眼看见。 毛线裙的裙摆上，绣着歪歪扭扭的两个白色字母。 ——yz。 = 床头柜上的手机叮咚响起。 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把它捞下来，睡眼朦胧地划过接听。 「餵。」 「贺忱。」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贺忱瞬间睡意全无，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御御、御枝。」 他还惦记着昨晚坦白的事，紧张到话都说不利索，咬了下舌头才勉强冷静下来，「你找我有事吗？」 「我现在在你们小区门口。」御枝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她说，「我有话对你讲。」 贺忱闻言，眼睛亮起来：「好。」 所以。 他还是有希望的对吧。 挂掉电话，贺忱不想让御枝等太久，匆忙地洗漱了下，拖鞋也没换，支棱着睡翘的头髮冲下楼。 他想了一路，御枝会说什么。 「我从没觉得你是异类」。 「这一切又不是你的错」。 或者。 「小贺同学，我还是很喜欢你」。 揣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贺忱很快赶到小区门口，果然看见御枝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小叶榕树下。 贺忱慢下脚步，平稳急促的唿吸，还压了压翘着的头髮，朝她走去。 御枝抬起头。 贺忱忐忑又期待：「你找我……」 「我们还是别在一起了吧。」御枝打断，表情平静。 浑身血液在瞬间凉下来。 贺忱愣愣地看着她。 御枝垂下眼帘，道：「我昨天晚上认真想了想，决定不让自己冒这个险。没必要因为我喜欢你，就让我以后的小孩也变成被人排挤的异类。」 「……」 贺忱张了张嘴，试图说出什么，但嗓子闷哑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伸手想去拉她。 御枝往后退了步，利落地将腕上那条山竹手鍊取下来，扔到他怀里。 「这个还给你。」她眼神淡淡，「我不要了。」 …… 贺忱醒了。 被吓醒的。 他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摸了摸脖颈，发现都是冷汗。 摸过枕下的手机按亮屏幕。 第105页 现在才早上五点。 贺忱昨晚从御枝家出来，没有打车，一直步行回自己小区。 失眠到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凌晨好不容易有点朦胧困意，不到两个小时又做了噩梦。 真的太噩了。 吓死他了。 手机壁纸是他偷拍的御枝。 少女低头写着试卷，卷卷的头髮别在耳后，侧脸白净秀嫩。 贺忱侧过身，蜷在被子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壁纸回血。 手机屏幕一黑。 自动跳转到通话页面。 来电显示是御枝。 贺忱手一抖，点了接听。 「贺忱。」御枝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接道，「我现在在你们小区门口，我有话对你讲。」 和梦里对上。 一字不差。 贺忱心跳都要停了，怂唧唧地捏着手机不敢接话。 那边的人没等到答覆，疑惑地问：「你听到了吗？」 「……嗯。」贺忱努力稳住声线，「我马上下去找你。」 御枝挂断，贺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趿拉上拖鞋直奔卫生间。 水龙头拧开，哗啦啦响。 贺忱抖着手，接连捧起几捧凉水往脸上扑，试图镇定下来。 没事没事没事。 他安慰自己。 梦都是相反的。 你怎么知道她是来找你分手的。 说不定是来跟你求婚呢。 ……完了。 镜子里的人满脸被吓到神经错乱的麻木，贺忱没出息地腿软，顺着洗漱台蹲下，抱住脑袋低呜了声。 他觉得。 他应该是活不过今天了。 = 御枝在小区门口的树下来迴转悠两圈，终于见到姗姗来迟的某人。 宽松的白色短袖和灰色抽绳运动裤，高瘦白净的一大只。 慢吞吞地以龟速挪向她。 每一步都生怕踩死蚂蚁。 「你好慢。」等他走到跟前，御枝抱怨了句，去拉他手腕。却见这人条件反射般往后避开。 御枝奇怪：「怎么了？」 「……没。」贺忱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不太像是来找自己分手的，小心反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秘密。」御枝笑了下，又主动去拉他。贺忱没有再躲。 她牵着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前走，步速很快，几乎是在跑，能看出急切。 贺忱被她拉着走了段路，还是没忍住问：「你想带我去哪儿？」 御枝拐个弯，头也不回地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脚步迈得急，贺忱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清脆撞击声，像硬币。他寻声看向她背着的米色帆布包，意外瞧见包挂是他昨晚送的那只毛毡小兔。 挂在拉链上，随着动作摇晃。 视线在小兔上停了会儿，贺忱再往下，看到御枝牵他的那只手。手腕上，戴着他送的山竹手鍊。 心里的不安消散些许，贺忱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御枝在小区附近一个公园前停下脚步，抬起头环视一圈。确定目的地就是这里，带着贺忱进去。 时间还早，五点过半。 公园里除了几个早起的大爷在慢悠悠地打太极，没什么人。 走过一段卵石小径，眼前出现一座雕塑喷泉。小天使石雕张着翅膀，被晨曦渡上一层浅浅的橘红色的光。 喷泉里水波粼粼，清澈干净，能清楚地看见池底铺着厚厚一堆硬币。还有几只绿龟在悠闲地游。 御枝松开贺忱的手，因为走得太急还有些喘。她卸下书包，从包里摸出一个硬币，丢进许愿池。 噗通一声轻响。 水波圈圈散开。 有小龟被吓到，游走。 御枝双手合十，再交错握起，闭上眼，认真地说：「我希望，我家小贺同学以后能够活的嚣张一点。」 贺忱一愣，转头看她。 少女背着晨光，没扎起的碎发在光里毛绒绒地轻晃。 睫毛阖落，侧脸虔诚。 说完，御枝又从包里拿出一枚硬币，再次扔进许愿池。 噗通。 御枝字句清晰：「我希望，我家小贺同学永远不用，为那些不该归罪到他身上的错误而自卑。」 噗通。 第三枚硬币投入池中。 「我希望，我家小贺同学可以一直无所顾忌，张扬恣意。」御枝强调，「因为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他。」 三个愿望许完，御枝像是卸掉肩上重担，松了口气，扭头对贺忱解释：「我上网查了，这是容城最灵的许愿池，很多人都说能实现愿望。」 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御枝上半身歪向贺忱，一只手遮在嘴边，小声道，「其实我包里还有好多硬币，我把我存钱罐里的钱都拿来了。但我不敢扔太多，怕神仙觉得我贪心。」 她说着，扯开书包展示。 贺忱低头往下看，果然看见帆布包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硬币。 一块。 五毛。 甚至连一毛的都有。 如果倒在地上，估计能堆成一座非常可观的硬币小山。 ……沉不沉啊。 贺忱默了会儿，道：「如果你全扔完，神仙会不会这样觉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池里的王八肯定要骂你。」 御枝没有反驳。 第106页 因为她听见，某人虽然面容平淡，声线却极轻地哽咽了下。 贺忱垂着脑袋不肯抬头，她就斜过身子，把脸凑到他跟前。 果不其然瞧见他红红的眼圈。 「——哇哦。」御枝笑起来，「你那么感动啊？都要哭了耶。」 贺忱被揭穿，恼羞成怒地一把盖住她凑上来的脸。御枝脸很小，他一只手就差不多能遮完，再推到旁边。 「谁哭了。」贺忱装模作样地蹭蹭眼眶，「我这是被风吹的。」 傲娇的小朋友。 御枝又想笑了：「小贺同学。」 「嗯？」 御枝敛起笑意，一本正经：「等你大学毕业以后，就嫁给我好不好。」 没想到竟然真的会被求婚，贺忱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呛了两下，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吧。」 笑意藏不住，又从御枝眼里漫出来，说，「除了我，你跟谁在一起都不会开心的。所以不如嫁给我好啦。」 她声音软软的。 却很笃定。 贺忱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御枝仰头回视：「我就是知道。」 她的眼睛在晨曦里亮闪闪的。 有那么几秒，贺忱好像听见一株无刺藤蔓在胸膛破土而出，柔软地缠绕住他的心脏，再开出朵花儿来。 有什么在御枝的话里安稳落地，赶走他所有隐秘的自卑和不坦荡。 贺忱控制不住想和御枝亲近的欲望。他伸手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下巴搁在她锁骨上。 与此同时。 两只毛绒绒的雪白竖耳，从他发间哗啦冒了出来。 这是御枝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见到贺忱的耳朵。 她睁圆了眼睛，像有蝴蝶落在小猫的鼻尖，不敢唿吸，怕吓跑它。 「好啊。」 少年闷闷地低声开口，竖耳尖尖在御枝的目光里变成粉色。 他说：「我以后嫁给你。」 第53章 毛线球 御枝觉得，她的脑迴路和正常人可能有点不一样。 抛去男朋友这个滤镜，她现在看贺忱，越看越像是自己运气爆棚时在人堆里抽出的一张ssr限量卡。 罕见又可爱。 完全没有作为一个普通人对猎奇物种的诡异与抗拒心理，有的只是惊奇和往下探索的欲望。 周日晚自习。 最后一节是数学。 试卷写到一半，班里的灯闪了几闪，忽然灭了。角落的空调机也跟着滴地一声，停止运作。 教室里陷入黑暗，嗡地乱起来。 高三重点班是最先补课的一批，八月中旬就来学校了。 正是夏意浓郁，燥热难抵的时候，空调一断，后背开始冒汗。 「应该是停电了。」生物老师安抚道，「那这节课就先上到这里吧。卷子没写完的回家继续写，学委明天早上记得收到我办公室。」 「好。」御枝应声。 学生们打着照明灯陆陆续续起身离开，御枝留在教室等着锁门。 贺忱靠在墙上陪她等，无聊地拎起御枝试卷，借着窗外的光随便看了看选择题。不知道看到哪儿，他眯了下眼，确认几秒，然后笑出声。 最后一位同学也走了。 御枝从书包里找出班门钥匙，转头瞧他：「笑什么？」 「第七题选c？」贺忱捲起试卷在她头顶敲了下，「进化论你忘了？达尔文要是知道都得被你气活过来。」 「进化论不靠谱呀。」御枝夺过卷子，反驳，「我现在已经怀疑人类的祖先根本不是类人猿了。」 「……」 贺忱笑容一顿，没接话。 御枝却凑到他跟前，期待地盯着他，眨巴眨巴眼。 贺忱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背往后靠着墙：「你想干嘛？」 「男朋友。」果不其然，御枝笑眯眯地开口，「可以给我看看耳朵吗？」 自从他昨晚在御枝跟前暴露身份后，这人今天一直往他头顶瞄。 贺忱甚至觉得，御枝对他的耳朵和尾巴的喜欢，已经超过了他本人。 一把推开她的脸，贺忱非常无情地拒绝：「不行。」 「为什么？」御枝竖起根手指，「我就看一眼，我昨晚喝醉了，今早又被你抱着，没有看清楚。」 「而且现在教室里没人。」她往墙角扫了下，补充，「连监控都没开。」 「你这话说的怎么像要拉着我做坏事一样？」贺忱想笑，又忍住，批评道，「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矜持点，赶紧收拾东西，等会儿……」 御枝突然仰头，在他下巴上啾了口。 贺忱晃神，又被这人勾着脖颈压低，在耳朵边也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带着湿润气息，在白皙的耳骨上一触即离。 贺忱身子僵了下，不受控制的，发间有什么冒了出来。 「哇。」看见那两只雪白的犬类竖耳，御枝眼睛瞬间亮起来，按捺不住好奇心，伸长胳膊去摸了一下。 贺忱还没有来得及制止，少女纤细柔软的手已经摸到他耳尖。 手下触感如同两块果冻，又软又嫩，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气息。 御枝爱不释手地摸了几下，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恍然：「啊，之前元旦晚会在仓库，我摸到的其实不是发箍，是你的耳朵，对不对？」 第107页 「……」被rua的人紧紧靠着墙，一动不动，指骨蜷起。浓密的眼帘往下垂着，睫毛在细细地颤抖。 教室里光线太暗，御枝看不清他的反应，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在意。 摸了一会儿又凑到他跟前，杏眼弯起，得寸进尺：「小贺同学，可不可以再让我看看你的尾巴？」 「不可以。」他声音有点哑，努力克制着什么似的。 「……好吧。」 能看到耳朵已经不错了。 御枝勉强知足，又摸了一把，还顺便捏了捏，打算收回手。 刚捏完要撤回的下一秒，手腕被人握住，掌心滚烫。 靠着墙壁的少年倏然俯身，张口咬住她指尖，控诉。 「捏的太重了。」 犬齿在指尖陷出印记，不疼，但有点麻。御枝的耳根开始发烧。 「那我下次注意一点。」她讷讷地说着，要把手抽回来。 贺忱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他用了点力，御枝连人带椅往前滑了下，扑进他怀里。 椅子在地面上刺啦一声响。 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御枝心里一惊，抬起头。却不想正合贺忱心意。 「你先把我哄开心了。」他错开鼻尖，在她唇上吻了下，低低地道，「我再考虑有没有下一次。」 ——我怎么哄你。 这句话御枝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察觉到有个毛绒绒的东西，扫在她放到贺忱椅面的手背上。 御枝知道是什么，反应极快地捉住它，还手欠地在中间捏了一下。 贺忱眼皮一跳。 那条柔顺的尾巴从御枝手里熘走，她还想去捉，却被人抬起下巴封住唇瓣，娴熟地撬开她齿关。 丝毫没有平时的青涩温柔。 御枝没想到他会在教室里亲她，惊讶地睁圆眼睛，对上贺忱在窗外光线下一寸寸浓暗下来的眼神。 那种像是被当成猎物的危险预感，让御枝本能地瑟缩了下。 她想往后退，却被贺忱一把扣住腰，反抗不得地压向他自己。 滚烫的气息和吻，带着柑橘浅香，沿着她的下颌渐渐往下。 少年细密卷翘的睫毛扫过她校服领口露出的皮肤，有些痒。 御枝在黑暗里清晰地感觉到，有柔软的唇印上她锁骨，犬齿轻轻啃咬，继而探出点微烫的舌尖，舐吻。 有根神经咔地崩断。 大脑停止运转，御枝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是眼前的人，又或者别的什么。 锁骨上传来轻微的痛感，交缠着一点酥麻的燥意。 ……好奇怪。 少女咬住唇角，紧紧闭上眼，睫毛抖动地像蝴蝶翅膀。 僻静的教室一角，气温缓慢升高，暧昧开始蒸腾。 窗外灯光变得朦胧。 指尖别开她咬着唇角的齿关，贺忱重新吻上去。 御枝被他含着舌尖吮了会儿，整个人都乱的像团毛线球。迷迷煳煳间，感觉这人的手往上虚拢到她后颈，指尖抚按着她嵴骨上方那一块。 神经末梢如同过了涓涓电流，御枝忍不住轻呜了声，齿尖下意识用力。 少年唇瓣上立刻冒出血珠。 身上的人顿了下，退开点距离，眼神炽热又隐忍，像一位捕猎者压抑着想将猎物吞吃入腹的慾念。 舌尖卷掉那滴血，他又凑上来跟她接吻，尺度比之前更缱绻露骨。 温热的血腥气瀰漫过唇齿间。 有柔软的尾巴亲密地缠绕上她手腕，御枝大脑缺氧，没空再思考。 压着她的人往后撤开，垂眼看着她眼尾泛红的样子，笑了声。 原本清润的嗓音低哑，像在砂纸上滚过一遭的颗粒感。 「吻技这么菜还想娶我？」 贺忱平復着稍显凌乱的唿吸，弯起眼睛，「御同学，现在就受不住了，以后你拿什么欺负我。」 他的话落到御枝耳边，还是时近时远飘飘忽忽的。脑子还在发懵，眼前像蒙着一层水雾，看不太清。 嗡嗡—— 书包里有东西振动起来。 御枝下巴搁在贺忱锁骨上，恢復过速跳动的心脏，手指头都懒得动。 贺忱帮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备註时，眉梢极轻地往上挑了下，声线还是哑的。 「你妈妈。」他把手机递过去。 御枝右眼皮倏地一跳，脑子瞬间清醒了。像是地下情被人逮到一样，她立马从贺忱身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划过接听键：「餵……」 声音干到不行，她清清嗓子。 重新道：「妈妈。」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御枝心虚起来：「我在教室。嗯，提前下课了。」 她强撑淡定的样子实在可爱。 贺忱忍不住笑了声。 是那种很轻的带着气息的笑。 可能是教室里过于寂静，竟然被兰禾听见了：「枝枝，你旁边有人？」 「没有！」御枝矢口否认，与此同时抬起手，一把捂住贺忱的嘴。 眼神警告他：安静一点。 贺忱眨了下眼，点头。 「我一个人在教室呢。」御枝继续补充，「对，我马上就出去……」 手心忽然痒了下。 御枝一顿，抬头看向贺忱。 他的尾巴已经不见了，两只竖耳还在。也许是现在格外放松，耳尖软软地耷拉下来一点，看着很乖。 第108页 如果忽视他此时的动作。 被微烫的一点舌尖碰了下掌心，御枝脸上开始发烧，想撤回手。 又让贺忱固住手腕。他额发凌乱地搭在眉前，垂眼吻她手心。 兰禾还在那边讲话，御枝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羞耻地将手捲起。 羽毛一样的吻顺着她指骨往上，一点点经过她手背，又翻过来。 柔软温热的唇瓣靠近她手腕上最薄的那块皮肤，灼烫的唿吸浅浅地洒下来，在她跳动的脉搏上落下一枚吻。 少年整个人都藏在墙壁与玻璃窗的阴影里，明暗交错的光线从他挺直的鼻骨上划过一层剔透的光亮。 看着干净又欲气。 再加上发间透着红的犬类竖耳，让御枝莫名有种驯服了他的错觉。 隐秘而刺激。 御枝被他这幅模样勾的有点受不了，简直想把他扑倒在墙面上。 「枝枝？」兰禾说了半天也不见她有反应，「听见我说话了吗？」 御枝勐地回神，耳根刷地着起火来，磕巴道：「听、听到了。」 「收拾完东西就快出来吧，我在门口等你。」兰禾交代几句，挂了电话。 贺忱终于开口：「你要走了？」 御枝被他折磨得心累，没好气地抽回手：「都说让你安静一点。」 「我怎么不安静了。」 贺忱懒洋洋地抱着她，像只饱食餍足后只想缠着主人的犬类动物，「我明明很听你的话，也很乖啊。」 他这会儿又变得黏人起来。 仿佛刚刚按着她接吻，压迫力和占有欲十足的人是御枝幻想出来的。 这个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开关。 或者人格分裂。 御枝脸上还在冒热气，微妙地瞅他几眼，收拾书包准备下楼。 贺忱想要跟上她。 「你最好还是不要跟着我。」御枝非常警惕，「我妈现在在外边，你等一会儿再走，咱俩要错开时间。」 搞得像无间道似的。 「……行吧。」贺忱闻言没再动，手指在她腕上撒娇地摩挲了下，「那你到家记得回我消息。」 = 约莫五分钟，兰禾才看见御枝从校门里出来，对她鸣了下笛。 御枝穿过柏油路，拉开副驾驶坐上去，如她所料，遭到兰禾的质问。 「你在学校里干什么呢？」兰禾皱起眉，「别人早就放学出来，我问了个学生，还说你们教室停电了。」 御枝想了一路理由，回答地心不虚气不短：「后来又来电了，我有张卷子没有写完，就继续待了会儿。」 扯到学习，兰禾立马没了意见，眉头松开：「下次记得早点出来，你一个人待在教室也不知道害怕。」 御枝乖巧地点头，移开话题：「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中午。」兰禾说着，启动车子，把着方向盘驶上路面，「昨天不是没陪你过生日，妈妈今天忙完，就回家了，顺便来接你放学。」 御枝哦了下。 夜晚车没那么多，兰禾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后视镜，瞥到什么，奇怪：「枝枝，你头髮怎么那么乱？」 「嗯？」心脏勐地一跳，御枝大脑飞速转动，嘴上却是慢慢地道，「我怕你等太久，跑出来的。」 兰禾又看她一眼，专心开车。 御枝状似无意地扒拉两下头髮，借调整安全带背对着兰禾。 教室里的场景又在眼前一帧帧播放，掌心的那点湿润好像还在。 御枝忍不住蜷缩起手指，脸颊发烫地磨了下后槽牙。 她要收回之前那句话。 罕见又可爱个鬼。 贺忱你个狗东西。 ……太羞耻了。 第54章 关起来 兰禾在家待了近一个星期。 直到御枝补完课，一中放两天假，再和高一高二一同开学，兰禾才收拾行李准备出差。 御枝听到她要走的消息，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因为兰禾在家说是陪她，实际上是无限增加她的压力。 「妈妈又在网上给你订了套试卷，下午去取回来」。 「能晚点休息就晚点休息，别人都在熬夜，你睡也睡不踏实啊」。 「怎么又错一道题，这种题型不是练过很多遍了吗？离高考还有多久，你自己能不能长点心」。 这些话来来回回地在御枝耳边重复，听得她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而且不许反抗，必须无条件顺从。 「我不在家，你也要自觉地刷题。」兰禾拎着行李箱站在御枝卧室，叮嘱，「今天的饭先自己解决，你爸应该是明早回来，想吃什么让他给你做。」 御枝一直在点头：「嗯。」 兰禾这次出差时间长，所以总想再多交代点什么，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御枝床尾的一套衣服上，她反应过来，问：「你等会儿要出去？」 御枝道：「去图书馆还书。」 这是理由之一。 「你最近怎么总往图书馆跑？」兰禾狐疑地打量她，「以前频率可没有这么高，你是不是约了人？」 她妈这敏感度都能去破案了。御枝眼神无辜坦然：「没有啊。」 「那就别往外跑了，那么热。」兰禾朝御枝伸出手，「什么书？妈妈顺路帮你还了，你在家里专心复习。」 「……」 第109页 和贺忱约的会又泡汤了。御枝努力保持微笑，从桌面上抽出两本书递给兰禾，「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兰禾将书放到袋子里，抽出行李箱拉杆：「妈妈走了，你别有事没事就总往外熘达，好好学习。」 房门合拢。 御枝在书桌前算完一道题，起身，悄悄拉开卧室门，探头往外瞄。 客厅里安安静静。 兰禾走了。 于是御枝放心地关上门，靠着门板低头给贺忱发微信。 【吱吖:男朋友。】 那边永远是秒回，像睡觉都抱着手机一样:【嗯？】 【我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出去了。】御枝不无遗憾地打字，【我妈出差刚走，万一我前脚出门，后脚再半路碰见她，没法解释。】 那边沉默了会儿。 【小贺同学:行吧。】 【小贺同学:你吃饭了吗？】 御枝其实不是很饿，但他问了，就回：【还没有，我等下点个外卖。】 贺忱顺着问：【想点什么？】 御枝以为他要参考她的食谱，随口报出几样菜品：【煲仔饭，鲜虾肠粉，西多士，还想喝柠檬水。】 【小贺同学:嗯。】 没再回了。 既然出不了门，御枝收起手机，打算认真刷题。 当人投入题海时，根本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御枝写完一套试卷，边伸懒腰边瞄了眼桌面上的闹钟。 中午十一点半。 她摸摸瘪瘪的肚子，准备定个外卖。手机屏幕自动跳到通话页面。 「御枝同学。」 那边一本正经地道，「您的外卖和男朋友到了，请出门签收一下。」 御枝脑子还在处理这句话的信息，人已经穿过客厅跑到玄关了。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将门打开。 贺忱果然正站在她家门前，白t外加了件半袖衬衫，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眉眼含笑地看她。 「出来的挺快。」贺忱挂断电话，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过去，「柠檬水没有吸管，你自己找个勺子。」 御枝惊讶地接过：「我自己定就好了，那么热，你干嘛要多跑一趟。」 「反正也是闲着。」贺忱揉揉她脑袋，「你吃吧，我回家了。」 兰禾最近看御枝看的很紧，她已经两天没见到男朋友了。 现在三分钟哪里够，连忙扯出贺忱衣角，眼巴巴地仰头看他：「要不你来我家玩一会儿？外卖配送小哥还要加费呢，我给你拿瓶饮料当报酬吧？」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点像撒娇。贺忱骨子里或者基因里其实是黏人的，自从他坦白身份后都在有意克制，怕御枝会觉得他烦。 但眼下御枝用这种表情看着他，贺忱又控制不住想和她待在一起的欲望了，理智地问了句：「你爸妈在吗？」 他这算答应，御枝拉着他的手进去，「不在。我不是在微信上说了吗，我妈出差了。我爸明天早上回来。」 除去上星期背着醉酒的御枝回家，这是贺忱第一次正式进到她家里。 装修布局偏西欧风，包括御枝的卧室。 贺忱本以为御枝这种女孩子，即使性格和外貌不符，生长环境也该洋娃娃和糖果罐一样的粉色。 结果很简练。 米灰色地板藕粉色墙纸，一整面墙壁的书架和三角钢琴占据了卧室大部分空间，梳妆檯上堆的都是资料。 怎么说呢。 公主床一挪走，估计直接能当成半个图书馆阅览室使用。 御枝从冰箱里拿了瓶气泡水，拉着贺忱在她卧室的书桌前坐下。 「书架上的书你可以随便看。」御枝把饮料放到他手里，补充，「桌上的东西也可以拿。」 贺忱嗯了声，视线落在书桌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个相框。 框中的照片看起来像有些年头了，但被保存的很好。 贺忱伸手拿过来，发现是一张全家福。拍摄地点应该是御枝家客厅沙发上。男人斯文俊秀，女人美丽端庄。 坐在最中间的御枝约莫五六岁，蓬蓬的裙摆，卷卷的头髮，五官完美继承她父母的所有优点。 她应该是很开心，所以笑得很甜。但在换牙期，门牙缺了一颗。 就显得有点娇憨。 贺忱觉得可爱，指尖在照片里小御枝的脸上摩挲了下。忽然注意到沙发后面的格墙里摆着一本书。 书嵴上的字很眼熟。 他凑近了些，确认。 是《人间王国》。 之前他还不知道御枝就是梦里的玩家时，用游戏币帮御枝买下的那本书。 他好像还没有问过御枝，为什么对这本书执念那么深。 旁边的御枝惊喜地哇了声，贺忱转头看她：「怎么了？」 「你在哪家店买的饭啊？」御枝感嘆道，「颜值也太高了。」 尤其是那份鲜虾肠粉。 薄薄的粉皮包裹着一整颗虾仁，再浇上酱汁，剔透的宛如水晶。 西多士也煎的金黄酥脆，表皮一层蛋卷，小巧可爱。 煲仔饭上铺着腊肠和香菇，还有一个相当漂亮的煎蛋。御枝忍不住用筷子夹起半颗香菇咬了口，惊嘆地对贺忱竖起拇指，含煳不清道：「把外卖电话发我，下半辈子就吃它家了。」 贺忱挑眉:「真的？」 御枝点头如捣蒜，又夹了块腊肠。 第110页 「那你赶快长到二十岁，嫁给它家男主人。」贺忱将相框放回去，懒懒地道，「下半辈子管你吃到腻。」 「……什么意思？」 御枝嚼动的下颌慢慢停下，低头看看饭，又抬头看看贺忱，难以置信，「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做的。」 听出她的震惊，贺忱似笑非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除夕炒个茄子也能把自己毒进医院。」 御枝不太敢信，又拎起柠檬水：「这个也是你做的？」 贺忱:「嗯。」 「……」 御枝吃不动了。 怪不得他问她点什么。 怪不得他说柠檬水没有吸管。 她为什么能捡到这样的男朋友。 长得那么好看，会打球，能帮她补物理，做的饭也很好吃。 关键是还有可爱的耳朵和尾巴。 御枝的眼睛里开始冒小星星，她放下筷子：「小贺同学。」 「嗯？」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很少这么直白，贺忱的耳背有些红，嘴上却淡定地哦了下，问。 「有多喜欢？」 御枝毫不犹豫：「喜欢到多看你一眼，连咱俩以后埋哪儿我都想好了。」 贺忱:「……」 这想的着实有点远。 御枝舌尖舔掉嘴角的酱汁，又叫了声：「小贺同学。」 她像只兔子，餵饱之后就开始撒娇。贺忱很受用，甚至有些想冒耳朵，连忙喝口饮料压下冲动，配合地应。 「嗯？」 「你让我好感动。」御枝诚恳地问，「所以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 「噗——」贺忱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赶紧往后仰头，躲开这人作恶的手，「等一下，你很感动和想摸我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要联繫吗？」 「当然有。」御枝伸手去rua他头髮，「你的耳朵呢？怎么样才能冒出来？让我摸一摸好不好？」 贺忱被她弄得头髮凌乱，狼狈地起身逃开，像个被调戏的黄花闺女。 「你能不能矜持点？」他没好气，「再这样我打妖妖灵了。」 御枝趴在椅背上笑。 没笑两下，忽然一顿。 门外客厅传来哐当响动，而后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显然贺忱也听见了，瞬间安静。 高跟鞋停在御枝房门前，拧了下门把，奇怪地诶了声。 「枝枝你在吗？」兰禾在门外问，「大白天的怎么把门锁了？」 没想到她妈离开两个小时又突然回来，御枝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里犹如千万匹羊驼奔腾而过，慌得一批，极力保持冷静：「在啊。」 她对贺忱疯狂使眼色，「妈妈我在换衣服，等会儿就开门。」 「好。」 兰禾没再拧门，但也没有走。 看懂御枝的暗示，贺忱用气声问：「你让我躲到哪儿？」 兰禾在门口等了会儿，低头看一眼腕錶，又叩响门。 「枝枝，你换完衣服了吗？」 「换完了。」房间里传来拖鞋趿拉在地板上的声音，门被拉开，御枝露出个甜甜的笑，「妈妈。」 她身上穿的还是自己走时那套衣服，只不过又添了件薄外套，兰禾疑惑：「你不是说在换衣服吗？」 御枝目光飘了下：「嗯……本来穿的是别的外套，但那一件的拉链缠上头髮了，费了点时间脱掉。」 兰禾没怀疑，径直走进御枝卧室，在床尾的被角下摸出一把钥匙：「果然在这，到了机场发现仓库钥匙掉了，就又赶了回来。我这记性。」 御枝配合道：「找到就好。」 兰禾将钥匙放进手包，这才发现御枝床上躺着只一人高的玩偶熊。 她不解道：「这不是你六岁的生日礼物吗？都锁在衣柜里多少年了，你怎么又给拿出来了？」 兰禾说着，要把玩偶熊再放回衣柜里。御枝扑上去拦住她，目光迅速往衣柜处瞟了眼，咽咽口水：「妈妈，我晚上一个人睡太孤单了，你和爸爸都不在家，我想让它陪陪我。」 兰禾:？ 你不是一个人睡几年了。 兰禾到底是疑心重的，御枝这副模样让她起疑，目光缓慢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侦查什么似的。 御枝吓得心跳都要静止了。 最后兰禾的视线落在她书桌上，那里放着没吃完的甜点和煲仔饭，更重要的是，书桌前是两把转椅。 完了。 御枝指甲掐进掌心。 忘记收拾现场了。 果然，兰禾又看向御枝，脸上表情难辨，声音低下来：「枝枝。」 「……嗯？」 御枝不敢唿吸。 怎么办怎么办。 坦白还是承认，承认还是坦白。 御枝脑子疯狂转动，听见她妈问：「你是不是在跟玩具玩过家家？」 「？」御枝，「啊？」 「不然你把玩偶熊搬出来，还守着两把椅子。」兰禾心疼地摸摸女儿发顶，「是爸爸妈妈工作太忙，让你孤单到只能找玩具陪你一起吃饭。」 御枝眨巴眨巴眼：「……啊。」 心脏咚地落回肚子里，她故作坚强地摇摇头，「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 看来兰禾确实怀疑过她。 但怎么都没想到，她现在胆子大到敢在家里藏男朋友了。 第111页 心疼归心疼，兰禾还是要赶下一趟航班，又看一眼时间，道：「那妈妈先走了，晚上给你打电话。」 御枝立马开口：「妈妈再见。」 兰禾摆摆手，走出房间。 一直看着兰禾出门，御枝又一个箭步冲到落地窗前，等到兰禾下楼，上了计程车，才终于放心。 她拐回衣柜前，拉开最里边那间衣柜门，看见她男朋友正憋屈地蜷缩着长腿，侧身坐在衣柜里，和一堆大大小小的玩偶挤在一起。 柜门打开，视线亮起，贺忱仰头看向御枝：「你妈妈走了？」 「嗯。」御枝在他跟前蹲下，长长地吁了口气，「吓死我了。」 「你那点损伤能跟我比吗？」贺忱幽幽地瞥她一眼，「我是身体兼心灵的双重打击，从小到大没受过这种罪。」 如果早知道，今天会这么狼狈地被人关进衣柜里。 他死都不会来送温暖。 贺忱确实是吃力不讨好，御枝有些愧疚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看出点别的味道。 卧室虽然打着空调，但衣柜里毕竟是闷热的。贺忱被她关在里边藏了一会儿，现在额发都是湿的。锁骨到脖颈那块皮肤透着红，他长得又很白净，所以整个人看起来…… 嗯。 有点好吃。 尤其是头上还趴着一只垂耳兔。 御枝又想摸他耳朵了。 贺忱把腿伸到柜外，用手按了下发麻的膝盖，余光里御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抬眼问：「看我干嘛？」 御枝慢吞吞地道：「小贺同学，我刚刚脑子里有个很危险的想法。」 「什么？」 「我好想把你关起来啊。」 御枝用最软的声音说着最刑的话，「关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晚上像布偶熊一样陪我睡觉。」 「……」 贺忱眼神惊异。 御枝问：「你觉得怎么样？」 「你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有判头了。」贺忱整理着捲起的衣摆，淡淡道，「无故囚.禁合法公民可是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的，御枝同学。」 「什么囚.禁？」御枝严谨地纠正，「我这叫金屋藏娇，哦，不对。」 她想个更贴切的词，「金柜藏狗。」 贺忱:「……」 好好一姑娘。 怎么就长了张嘴。 他无语地扶着膝盖要起来。 咚咚。 房门再次被叩响。 「枝枝。」门外传来御建疑惑的声音，「你在跟谁说话？」 第55章 好一点 御枝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贺忱往里一推，刷地重新关上衣柜门。 「枝枝？」御建还在喊她。 御枝捞起桌上的手机，边低声叫语音助手，边过去拧开门把。 门一拉开，御建的视线往房间里转了半圈，又落到她身上。 「你刚是在跟谁说话吗？」御建不确定地问，「你妈妈不是走了？」 「没有啊，我写完卷子无聊，就跟语音助手聊聊天。」御枝说着，举起手机对御建晃了两下。 siri配合地道：「我在。」 「哦，这样。」御建不像兰禾疑心那么重，轻易就被御枝蒙住了。 又说了两句，御枝等她爸离开，立马关上门，再落好锁。 她趿拉着拖鞋一个滑步跑到衣柜前，不敢耽搁地拉开门，看见贺忱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满脸麻木。 「不好意思啊。」御枝嘀咕，「我实在是没想到我爸也会提前回来。」 贺忱幽怨地睨她，揉着发麻的手腕从衣柜里钻出来，往门口去。 御枝跟在他后边：「你要走吗？」 「我还能继续待下去吗？」贺忱诚恳反问，「再留一会儿，你七大姑八大姨都要被我见完了。」 「可是我爸在外边啊。」御枝抢到贺忱前面，把卧室门开出一条缝，探头往外边瞄，远远瞧见御建靠在吧檯前打电话。她又缩回脑袋，对贺忱道，「要不然你再等等吧。」 贺忱被来回钻那两次衣柜的经歷整怕了，没等两分钟，又问：「现在可以走了吗？你爸还在外面？」 御枝又开门瞄了眼。 御建应该是打完电话了，正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脑办公。 她爸平时不都去书房吗，御枝纳闷地道：「我去替你催一下。」 贺忱嘆了口气，靠到墙边，抱着胳膊往门外一挑下巴：「去吧。」 御枝被委以重任，细心地关严卧室门，走到客厅，没话找话地问了句：「爸爸，你在工作吗？」 御建温和地嗯了声，眼睛看着电脑屏幕，滑动滑鼠查看资料。 「那你为什么不去书房啊？」御枝状似好心地提议，「更安静。」 御建头也不抬地道：「等会儿有客人要到咱们家吃饭，你姑姥姥说好久没见到你了，过来看看。」 御枝：「……」 完犊子。 贺忱对着卧室天花板上的羽毛挂饰走了会儿神，耳边传来响动。 他转头，看到御枝进来。 「怎么样？」 「我七大姑八大姨你是见不到。」御枝尴尬地挠了下下巴，「但是吧，你可能会见到我姑姥姥。」 贺忱:「……」 所以他今天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才巴巴地跑来给御枝送饭。 「你别这个表情啊。」御枝被他盯得心虚，「现在不也没办法嘛。你就先待在我房间里，我爸他肯定会起来去上个厕所吧，你再趁机出去。」 第112页 这个计划听着很靠谱。 但御枝忘了一件事。 御建同志是个在学校工作三天都不带回家的神人，所以硬生生在沙发上坐了四小时也不见起身动弹一下。 贺忱和御枝双双坐在椅子上，动作一致地支着下巴，等的面无表情。 转眼夕阳西沉，到了晚上六点。 客厅里终于有了动静。 御枝和贺忱同时亮起眼睛。 「你先别激动。」御枝警惕地交代道，「让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如果确定安全，我再回来叫你。」 贺忱慎重地点头。 御枝在他充满期望的注视下走出门，果然看到御建合上电脑站起身。 御枝压抑着内心的喜悦：「爸爸，你是要回书房吗？」 御建：「不是，我出趟门。」 喜悦变成一朵希望的小火花，御枝目送御建走向玄关，拧开门把。 贺忱坐立不安地等了会儿，等到御枝回卧室，立马问：「怎么样？」 御枝表情复杂：「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贺忱无语道，「赶紧两个都说了。」 「好消息是我爸出门了。」 「那我现在走。」贺忱腾地站起来，又被御枝一把按下去。 她补充：「坏消息是我爸在门口把我姑姥姥他们请进来了。」 贺忱:「……」 眼见这人沉默两秒，起身就走向落地窗，御枝忙问：「你干嘛？」 「让我看看你家楼层有多高。」贺忱冷漠道，「顺便再估算一下如果跳下去能不能有跑路的希望。」 御枝哦了下：「你是指轮迴路吗？」 「……」 于是事情发展成这样。 几位亲戚在客厅相谈甚欢，时不时拉着御枝问问成绩。御建在厨房里做菜，偶尔出来一趟拿东西。 贺忱根本找不到任何时机，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御枝家。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晚上九点，送走客人，御建简单地收拾了餐厅。 御枝以为现在总该休息了吧，结果御建又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笔电。 「……」御枝委婉道，「爸爸，你都忙一天了，不去睡觉吗？」 「没事。」御建敲着键盘，「还有个ppt没做，你要是困了就先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上课来着。」 贺忱坐在御枝房间里翻着两本题册，门咔哒一响，打开又关上。 御枝垂头丧气地走进来。 「还是不行吗？」贺忱问。 御枝慢慢道：「我觉得吧……」 「什么？」 「你今天晚上……」御枝清清嗓子，「可能要睡在我房间了。」 贺忱:？！ = 御枝穿着睡衣，光着脚，一趟一趟地从衣柜里抱出夏凉被和毯子，铺在她床边的那块地板上。 卧室和客厅隔着段距离，如果不是比较重的声响，是听不见的。 但两人交谈时还是放轻音量。 「我爸和我妈不一样。」御枝边拿出备用枕头，边安慰道，「他不会随便进我房间的，你别担心。」 「担心的应该是我吗？」贺忱心情有些微妙，趴在椅背上反问，「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引狼入室？」 御枝头也不回地道：「我只知道你正在被我金屋藏娇。」 贺忱:「……」 御枝铺好地铺，试了试柔软度，满意地爬起来，坐在床沿上：「我爸估计十一点多就睡了，你如果想走，现在休息一会儿，等到十一点我出去帮你看看，确定没人了你再走。」 也只能这样了。 贺忱无奈地从转椅里起来，坐到床边的地铺上：「怎么觉得，我好像是来你家行窃的一样。」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御枝不对。 如果她最开始没请贺忱进家里，就不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 御枝心里过意不去，又想让他开心一点，于是伸长胳膊去按灭卧室主灯时，顺势俯身在贺忱脸上啾了下。 「确实在行窃啊。」她声音很甜，「你不是把我偷走了嘛。」 御枝刚刚洗过澡，俯身时水果和牛奶的香味一同向贺忱袭来，在光线昏暗的空间里入侵他的唿吸。 贺忱喉结动了下，耳根开始发热。 御枝又按开床头柜上一盏壁灯，浅浅的橘黄色光线亮起。 她回头想和贺忱说晚安，瞥见什么，眼睛睁圆了点。 「小贺同学。」她坐到床边，小心地朝贺忱伸出手，惊奇道，「你的耳朵怎么忽然冒出来了？」 贺忱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控，往后仰头想躲开，竖耳尖还是被她捏住。 「话说上次我都没有好好观察。」御枝单手撑住床面，往前探身，凑近了仔细研究，手指从毛绒绒的耳尖滑到耳根，又捏了下，「真的好软啊，又很嫩，手感特别好，像果冻一样。」 「……」贺忱每次到这种时候，就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 他忘记告诉御枝，犬类竖耳的敏感度要远远高于人类的耳朵。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带出的每一次唿吸，落在他发间，都像是千万根羽毛，或者千万双蝴蝶的翅膀，同时在搔动他的神经末梢。 他单单是克制住那种想将她扑倒的欲望，就已经很困难了。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垂下眼帘，状似很乖地任她抚弄。 第113页 其实身体里那头野兽已经横冲直撞到快要把名为理智的笼子咬坏了。 御枝丝毫没有察觉到贺忱眼里压抑的汹涌情绪，自顾自地摸了会儿那对柔软的竖耳，她又提出了和上次在教室一样的要求。 「这里没有别人。」御枝期待地小声问，「可以再摸一摸尾巴吗？」 上次至少还是看。 现在直接变成了摸。 论得寸进尺，她绝对是典例。 她的手还按在他发间，贺忱睫毛垂着，视线里除了淡粉色的木耳边床单，就剩下御枝顺着床沿搭下的腿。 睡裤很宽松，就显得那双脚踝纤细伶弱。皮肤在壁灯下半透着，白嫩的脚背上有种根根分明的骨感。 御枝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没听清楚，正想再问一遍。 贺忱开口：「不可以。」 停顿半秒，他又补充，「尾巴和耳朵不一样，是不能随便摸的。」 「为什么？」御枝话音一落，感觉脚踝被人松松地握住。 少年仰头注视她，眼神在光影里格外专注。指尖摩挲了下她凸起的踝骨，直白地哑声道：「因为我会有反应。」 御枝本来没听懂，还懵懵地低头和贺忱对视。几秒后她明白过来，被烫到似的从他头顶收回手。 「那那那、那算了。」御枝脸上高温不退，结巴道，「我不摸了。」 贺忱低低地嗯了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脚踝。 御枝想结束这个话题互道晚安，脑子里却又冒出个新的问题。 这个问题她思考很久了，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现在氛围就蛮合适。 「男朋友。」 御枝双手撑在床边，斟酌着道，「你之前和我说，你和你妈妈都是这样。我想问一下，你出生之前，你爸爸是不知道你妈妈的秘密吗？」 她问的很小心。也一直观察着贺忱的表情。生怕哪句话让他不开心。 贺忱神色如常：「知道。」 这个回答在御枝意料之外，她脱口而出：「知道他还……」 后半句及时咽回去。 不能说。 御枝抿嘴，太伤人了。 「知道他还是不想要我。」贺忱替她说完，松开搭在她脚踝上的手，把衬衫脱了，留下件短袖，继续道，「他可以接受我妈妈，但不能接受他有个怪物儿子。说到底，他对我妈妈的爱不足以支撑且延续到我身上。」 他平淡地袒露出这个事实，倒是让御枝无话可说。 御枝安静地看着贺忱低头，不紧不慢地将衬衫叠起来。 「其实我还有件事没告诉你。」贺忱把叠好的衣服放到一边，「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是想把我扔到福利院，让哪个不知情的倒霉鬼领走的。」 他说到这，对御枝笑了下，「但我妈妈不愿意，所以她带着我离开了。」 他头上的竖耳还在，耳尖往下耷拉着，瞧着情绪不太好，但还是努力地对她弯起眼睛。 御枝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泡在酸梅罐里，发酸的涨软。 明明她的小贺同学那么好。 却要被别人这样欺负。 御枝喉咙有点发堵，她用力眨掉眼里的酸涩，重新伸手去摸他发间的耳朵，笑眯眯道：「没关系呀，我肯定不会像你爸爸那样的。」 柔软的兽耳在她手心动了动，竖起来，兽耳的主人也跟着抬头看向她。 「生物书上写着，这种概率都是一半一半，谁说一定会遗传。」御枝用手指拨开他眉上稍显凌乱的额发，认真地道，「而且就算遗传了我也不害怕，我会对你们很好的。」 她用的是「你们」。 贺忱不自觉地屏住唿吸。 「所以你以后就跟着我。」御枝严肃没一会儿，又不正经地挠了挠他的下巴，「听到了吗？小贺同学。」 贺忱默了会儿，忽然前倾，将下巴轻轻搁在御枝的膝盖上。 「嗯，那我以后跟着你。」他歪头蹭了下她掌心，雪白竖耳在橘黄的灯光里慢慢变成浅粉色，低低地道，「很乖，也不会给你惹事。」 「你记得要对我好一点。」 第56章 见家长 次日御枝醒来，床边的人已经走了，连地铺都收拾好堆叠在椅面上。 御枝是属于一睡觉就会睡得很沉的那种，平时上课能早起都靠生物钟。她昨晚说是订了闹钟帮贺忱观察情况，但闹钟根本就没把她叫醒，或者刚响两声又被贺忱关掉了。 反正贺忱离开这件事，她完全没有印象。 御建把粥从厨房里端上餐桌，刚巧御枝洗漱完出来。 「起的很早啊。」御建笑道，「正想去叫你来着。」 「……嗯。」看她爸这幅表情，估计是对贺忱的事情一无所知。御枝心下轻松了些，在桌边坐下。 御枝舀了勺粥，听到御建道：「枝枝，学校准备让爸爸去外省一趟，交流学习，今天下午的飞机。」 御枝喝粥的动作停了停：「要去多久？」 御建：「半个月吧。」 御枝点点头，没再说话。 倒是御建想起来，问：「你妈妈这次出差要多久回来？」 御枝说：「下个月。」 她没抬头，御建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沉默了会儿，道：「那你在家里……」 「没关系。」御枝轻声打断，朝对面笑了下，「我一个人挺好。」 第114页 = 高三很快正式开学。 兰禾即使出差在外，晚上也照例往家打电话。电话内容无非是督促御枝抓紧时间，生怕她落后别人半步。 御枝在她妈的严加看管下，白天在学校跟着老师上课，晚上在家被兰禾念叨着刷题，连星期天都未能倖免。 【妈妈:[文件]。】 【妈妈：这是我从附中高三重点班找来的试卷，你这两天抽时间把它写了，答案我等会儿发你。】 又来。 御枝看着桌面上一堆题册资料头疼不已：【妈妈，我们班的卷子已经够用了，不需要其他学校的。】 那边不满:【你懂什么，多做不同类型的题才能更好地把握高考方向。不行你今天晚点睡，必须把题写了。】 御枝被兰禾带的有点焦虑，又有点说不出的烦躁。她捏了下笔，还是选择服从安排：【知道了。】 消息刚转出去，被她置顶的那位又发来微信。 【小贺同学:下午出来吗？】 【吱吖:不去，要刷题。】 那边发来个满头问号的表情包:【你不是都刷一上午了？】 御枝敲着键盘反问:【那你早上吃饭，晚上就不吃了？】 「……」 贺忱无言以对。 不是。 怎么会有人把刷题和吃饭放到一起比，哪儿来的可比性。 他不死心:【真不出来？】 【不。】御枝下巴搁上桌面，懒懒地回，【男朋友，每个成功的女人背后都要有个默默支持她的男人，所以请不要成为我学习路上的绊脚……】 没打完，那边又发来一条。 【小贺同学:如果你出来，我可以让你摸摸耳朵。】 【吱吖:去哪儿？】 贺忱发完地址，看见对面毫不犹豫地回个好，忽然有点忧伤。 为了钓只兔子，他竟然沦落到了出卖美色的地步。 啧。 = 「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现在一天运动几步。」 贺忱将一份水果冰淇淋放到御枝跟前，拉开藤椅在她对面坐下，「就算是只鳖，你也得挪挪窝儿吧？现在仗着自己年轻，到老都是病。」 御枝从在甜品店和他碰面，已经被他念叨二十分钟了，实在懒得搭理，一边点头一边吃着草莓芒果块。 「你就可劲儿敷衍吧，以为我在吓你是不是。」贺忱瞅她一眼，将吸管戳到玻璃杯里的柠檬片上，接着道，「前两天哪个新闻还在报导说，一个十六岁花季少女天天在家……」 越听越像她爹，御枝忍无可忍地挖起大勺奶油冰淇淋球，单手撑着桌面俯身，一把塞到贺忱嘴里。 「小贺同学。」御枝眼珠往下睨，居高临下地看他，「闭嘴。」 冰淇淋凉到牙根发麻，贺忱想说话也说不成，只能点头。 御枝满意地抽出勺子，顺势在贺忱发顶撸了把：「乖。」 贺忱:「……」 当你撸狗呢。 哗啦。 一本竖起的杂志倒在桌上。 观察许久的明芝看到这一幕，将墨镜推到头顶，眯起眼：「头髮被揉成这样都没炸毛，他俩什么关系。」 贺京康坐在她对面的卡座上，同样目光炯炯地盯着窗外：「自信点，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服务员端着咖啡站在桌边，低头看看这两位装扮低调不俗的顾客，又抬头看向街道对面甜品屋里临窗而坐的一对高中小情侣，搞不清楚状况。 这是在干嘛。 小朋友早恋被抓了？ 那这两位也不该是自家猪终于学会拱白菜的欣慰表情吧。 旁边安静一位高大俊朗，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见状接过服务员木盘上的两杯莫洛凯：「我来吧。」 服务员：「好的。」 「老先生，老夫人。」男人将木盘放到桌面，「点的咖啡到了。」 正凑着脑袋往玻璃窗外瞄的两人闻声回头，看见服务员正面带微笑地站在桌前，同时咳嗽了声。 一个淡定优雅地端起咖啡，一个面容严肃地整理唐装袖口。 服务员看出点什么，有眼力见道：「两位慢用，有事再叫我。」 抿着咖啡的明芝淡淡嗯了声，气质这块拿捏地死死的。 服务员一走。 两人立马又头挨头地凑到窗前。 明芝眼睛发亮地问：「你觉得那会是咱家孙媳妇不？」 贺京康沉吟：「我瞅着阿忱对人闺女那样，应该是没跑了。」 「孙媳妇长得真可爱。」明芝的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也不知道她和咱们阿忱在聊什么。」 贺京康闻言，扭头看向年轻男人，催促：「小楚你不是会唇语吗？赶紧的，给我俩现场翻译一下。」 楚行:「……」 合着当初招我就是为了今天呗。 怎么叱咤商场多年的俩大佬私底下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老先生。」楚行推推眼镜，「我觉得现在并没有翻译的必要。」 「为什么？」 楚行微微一笑，温柔道：「因为小少爷已经看到您了。」 贺京康转头，果然瞧见对面甜品店里的贺忱正侧身支着脸，隔着两层玻璃面无表情地看他。 爷孙俩遥遥对视。 贺忱眉梢一挑，皮笑肉不笑。 忽然心虚的贺老爷子:「……」 第115页 = 御枝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碗冰淇淋吃着吃着，就变成了眼下这种情况。 她和贺忱坐在一起，明芝和贺京康坐在对面，楚行站在桌前。 四人同时沉默地盯着她，目光灼灼，整得御枝挖起一勺冰淇淋，嘴张了半天，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眨了眨眼，还是把嘴闭上了。 「你吃你的。」贺忱拦了下她准备放勺子的手，「不用管我们。」 ……御枝倒是想。 换谁被这样盯着还能吃的下去。 尤其是对面两位还是你被发现早恋的男朋友的家长。 被明芝杵了杵胳膊，贺京康清清嗓子，打破沉默，矛头果断指向贺忱。 「谈恋爱了也不告诉家里。」老爷子绷着脸瞪他，「你个小崽子。」 「我不告诉您，您不也照样查到了。」贺忱往后靠在椅背里，不咸不淡，「说吧，让楚秘书跟多久了。」 旁边的楚行仰头望天。 「……」 理亏的贺老爷子选择性装聋，自动忽视贺忱的话，看向御枝，表情一换慈眉善目道，「你就是小御啊？家住哪儿啊？今年多大了？成绩咋样啊？以后准备考哪个学校报哪个专业啊？」 御枝被一连串的问题砸懵了，不知道该先回哪一个。 她还没张嘴，明芝又嗔怪地瞪丈夫一眼：「你看你，问的都是什么，让枝枝怎么答，一点都不会挑重点。」 然后看向御枝，「所以你跟我家阿忱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先表的白还是他先表的白？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听阿忱说你父母很忙啊，你看能不能抽个时间让两家家长见个面，先把婚订下来……」 「噗——」御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弯腰一阵咳嗽，「咳咳咳……」 「没事吧？」贺忱连忙伸手帮御枝拍背，无奈地瞧向对面，「行了，您俩搁这查户口呢，别吓到她。」 看出孙子眼神里的警示意味，明芝知道这孙媳妇是八九不离十了，激动地直掐丈夫胳膊，表面还要装出优雅从容：「时间也不早了，枝枝啊，不如你跟着阿忱到奶奶家吃饭吧。」 「不不不。」御枝赶紧摆手，「我回家吃就好，不用这么麻烦。」 「麻烦什么呀。」明芝自来熟地拉过御枝，亲热地拍她手背，「早晚都是一家人，不用跟奶奶客气。」 御枝实在是没想到，贺忱家里对待早恋竟然是如此态度。 简直不能称作开放。 应该叫奔放。 「可是……」御枝想拒绝又不知道怎么拒绝，眼神示意贺忱帮帮忙。 贺忱收到信号，刚想开口，被贺老爷子在桌底下踢了一脚，慢悠悠道：「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哎呀，枝枝你就同意了嘛。」 明芝老夫人年轻时也是撒娇的一把好手，从贺忱的隔代遗传就能看出来，「奶奶年纪都这么大了，有点愿望多不容易。再说，一顿饭而已，随便吃点，你就当到同学家玩儿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真的不太礼貌，御枝只得同意。 「谢谢奶奶。」 半小时后。 御枝坐在贺家老宅的超长餐桌前，低头看了眼面前摆盘精緻的苏格兰烟燻三文鱼和白松露刺身，又抬头看了眼身侧恭立着的管家和厨师，再仰头看了眼餐厅里那棵贯通到二楼的高大花树，以及余光里一整面的玻璃墙外，布置风雅的廊桥花园，和波光粼粼的泳池。 御枝沉默了。 并深深地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这叫随便吃点？ 这叫一顿饭而已？？ 《论男朋友忽然变成富富富富富三代该怎么办》《本以为捡回家的是只流浪被弃的小可怜萨摩》《结果洗干净脸发现竟然是他喵的皇家血统》。 就。 挺突然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16 21:49:51~2021-09-17 23: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宣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糖果罐 一顿饭吃完，御枝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起身想道别，又被明芝拉住。 「刚吃完就着急回家啊，等下还有水果甜点呢，枝枝你不吃吗？都是空运回来的，可新鲜啦！」 明芝其实就是想多留御枝一会儿，难得见到孙媳妇，她都没有聊上几句话。说着，朝贺忱示意道，「你带枝枝到处转转，散散步消消食。」 贺忱看出御枝眼里的生无可恋，忍住笑点头：「好啊。」 御枝招架不住明芝的热情，只能被贺忱带着往楼上走。 「贺忱。」 刚走出餐厅，御枝就挣开被牵着的手，「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贺忱没听懂：「说什么？」 「说你家……」御枝站在玉石台阶上，伸出手在半空中将整个偌大的花园圈起来，「是这样。」 搞得她以为，她男朋友是个落魄的小可怜，还想着以后毕业工作了，要挣钱给他花来着。 结果随便一扫，人家连个水杯都是lobmyer，抵她三个月生活费。 「就这？」贺忱失笑，以为她那么严肃是要说什么，道，「这些对我喜欢你没有半点影响，说不说都一样。」 第116页 「不一样。」御枝靠在台阶一侧的罗马雕栏上，「你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我刚刚吃饭的时候，被旁边那些人盯的叉子都要拿不稳了。」 「他们是怕饭菜不和你胃口，所以紧张。」贺忱又牵起她的手，继续往上走，道，「你不用准备。这里是我现在的家，又不是我们以后的家。」 御枝被他这句话说的愣了下，贺忱在某个房间外停住脚：「这间是我卧室，要不要进来看看？」 御枝点了下头，跟着贺忱进去，房门在身后关上。 这还是御枝第一次进男生的房间，有点好奇地四处打量。 脚下铺着绵软的手工地毯，瀑布一样垂下的蓝灰色窗帘遮住整面墙的玻璃窗，观景角度极佳，可以看到灯光四散的花圃和落满树影的园湖。 整个房间的装修都偏北欧风，有种清新雅致的童话殿既视感。 但是。 御枝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你不经常在这里住吗？」 贺忱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嗯了声：「周末和假期会来。」 「哦。」 怪不得。 连张近期的照片都没有，像间漂亮的样板房一样。 御枝在他电脑桌前停下，桌面上有个toyo sasaki的玻璃罐，里边装着各色糖果，在吊灯下显得晶莹剔透。 「这是我奶奶放的。」贺忱看她视线落在玻璃罐上，解释，「我有时候心情不太好，她就会往罐子里放糖，说人吃了甜的会开心一点。」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里带着点柔软的笑意，和提起父母时完全不同。 「你奶奶真好。」 御枝看他这样，心脏也跟着软下来，她拉开转椅，在桌前坐下，道，「我小时候也有个糖果罐，不过没你幸运，里面的糖都是我自己偷偷攒的。」 「偷偷？」贺忱不解地扬眉。 「嗯。」御枝回忆道，「我妈妈不让我吃糖，说会长蛀牙。」 贺忱觉得奇葩：「一两颗没事吧。」 「一颗都不行。我妈妈很独断，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我反驳。」 御枝说到这，仰头对贺忱笑了下，「你知道吗？我们家的教育方式是，会哭的孩子没有糖吃，考满分的才有。所以你看，我从来都不哭。」 她笑得很轻松，贺忱心里却有些拧巴。 说不出什么感觉。 就是钝钝的难受。 「我一直不觉得这种方式有哪里不对。」御枝顿了下，道，「但今天看到你的糖果罐，我有点羡慕。」 她趴上桌面，视线落在透明的玻璃罐上，神色嚮往，「你爷爷奶奶对你都很好，你们家也很热闹。你看我，我虽然有爸爸妈妈，但是吧，平时做什么都是我一个人。虽然这样说不太好，可我偶尔还是觉得，家对我而言，没有具体的内涵，只是单纯的居住的地方。」 她声音很轻，低落的情绪也毫不掩饰，退潮似的晾晒在他面前。 贺忱靠在桌边，低头看着御枝发顶那个松软的小漩涡。 沉默几秒，他伸手捞过她手腕。 御枝抬头：「干嘛？」 「兑现承诺。」贺忱弯下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头顶。 两只毛绒绒的竖耳从他发间冒出，柔软地抵在御枝掌心。 「摸吧。」贺忱松开她手腕，扶着膝盖，「摸完心情要好一点。」 「我心情一直都很好。」 御枝嘀咕，手指往下按住他雪白的竖耳尖尖。水棉花般的触感确实很治癒，也很让人上瘾。 御枝摸着摸着又放不开手了，她凑近了观察：「这个耳朵应该和人类的皮肤结构不太一样吧，很软。」 被摸的人道：「我还有更软的。」 「什么？」御枝好奇。 贺忱直起身，拿过桌面上的玻璃罐，拧开，随手从罐里捞出一颗糖，边剥着糖纸边说：「张嘴。」 「啊？」 御枝还没反应过来，被人勾着下颌抬起头，眼前的阴影和温热的唇瓣一同附上来，带着甜甜的水果香。 舌尖将齿间那颗糖推向她，贺忱退开点距离，又在她下意识紧闭的睫毛上吻了下，气息湿润地低声问。 「草莓味，软不软？」 = 转眼落日西斜，黄昏漫天。以明芝为首的一众人将御枝送出庭院。 贺家的车在院外等着。 「枝枝，有时间再让阿忱带着你到家里玩啊。」明芝老夫人万分不舍，「奶奶家里啥都不缺，就缺你了。」 「……」 这句话可算是意味颇深，御枝耳根开始发热，「知道了，奶奶。」 贺忱被贺老爷子叫到书房了，御枝也没准备让他送，来来回回很麻烦。又和明芝聊了两句，她坐上车。 管家正要帮她把车门关上，明芝忽然道：「差点忘了。」 她从身后跟着的张姨手里拿过件东西，「阿忱叫我把这个给你。」 「谢谢奶奶。」御枝赶紧接过。 车子很快启动，御枝在半降的车窗里不停地朝众人挥手。直到拐弯，才有空低头看手里的东西。 还用个质地柔软的淡灰色的抽绳袋装着，摸起来圆圆胖胖。 御枝福至心灵，解开抽绳一瞧，果然是个玻璃罐。 里边除了满罐糖果，还有一张浅粉色的折起的便签纸。 第117页 御枝拧开瓶盖，把纸拿出来。 拆开。 字迹一如既往地随性潇洒。 【考不到满分也没关系，你在我这里永远有糖吃。 —— to 御枝同学】 御枝盯着这句话愣了会儿，弯起嘴角，从包里拿出根笔。 垂眼在纸上又加了一行字。 她扣上笔盖，将便签纸叠成一颗饱满的小星星，重新放进糖果罐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加更。 是时候走走剧情了。 第58章 为你好 十月初，容城到暑气消散的尾巴尖上，一中开始第一次月考。 可能是狮子座十月水逆，考试那一周刚好是御枝姨妈期。她靠一壶红糖姜茶撑过前两场，考英语时基本上已经快要阵亡了。腹部的疼痛模煳掉听力，耳机里的对话轻一句重一句地飘过三道题，她愣是没有动笔。 英语考完。 御枝就知道她也完了。 果不其然。 考试成绩出来，御枝虽然还稳在年级第二，但总分和贺忱差开八分。 又被落了下来。 兰禾从御枝进小区的路上就开始在电话里批评她，直到上楼还在继续。 「这次是个意外。」御枝被念叨的头疼，忍不住插嘴，「主要是今天肚子太疼了，我……」 「那高考呢？」兰禾打断，「高考你如果痛经也准备考砸了？说到底你就是不够认真！找什么藉口！」 「……」 御枝无可辩驳。 小腹还在一阵一阵地疼，御枝索性开着免提，让兰禾在那边说，她自己该干嘛干嘛。 本以为熬过这一晚就好了，不料这是她炼狱模式的开端。 第二天晚自习下课。 御枝顺着人流往校门外走，贺忱在旁边低头滑动着手机屏幕。 「热水和暖贴没用是吧？」 御枝脑子里还在想化学小测的一道题，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那我明天给你煮个姜枣茶吧？或者当归煮蛋？」 贺忱将词条上的帖子仔细看完，按灭手机，道，「反正那个止痛药先别喝，看看有没有更温和的办法。」 御枝摇头：「明早还要上课呢，不用这么麻烦。过两天就好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贺忱揣起手机，另一只手伸下去捏捏她的指尖，「我可以定个闹钟早点起。」 御枝不太信这个平时踩点进班的人能起个大早帮她煮茶，还想拒绝，看到副班长逆着人群往他们这边走。 副班长显然也瞧见他俩。 御枝和贺忱在一中算是半公开，所以注意到两人动作亲密，副班长也不意外，打个招唿道：「老陈发的卷子被我落在教室了，拐回去拿。」 「哦。」御枝问，「教室门锁了，你有钥匙吗？」 「有。」 副班长对她晃晃手里的钥匙绳，准备走人，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学委，我在校门口看见你家的车了。」 御枝一愣：「我家的？」 「对啊。」副班长回想了下，念出一串车牌号，「我记得你妈妈之前来接过你两次，是她吧？」 ……还真是。 御枝下意识松开贺忱的手。 「怎么，」贺忱望一眼校门，又低头看她，不爽地抿直唇线，「又想和我装不熟，无间道对暗号？」 御枝想不通兰禾为什么会回来，也没空跟他贫，低声道：「我先走了，你记得千万不要跟我打招唿。」 她说完就要走，又被人拉住。 贺忱幽幽地注视她，头顶蔫巴巴地耷拉下一对隐形竖耳：「你准备什么时候让你男朋友从地下转正？」 「反正高考之前绝对不行。」御枝无情道，「你会被我妈打死的。」 贺忱:「……」 兰禾的车停在对面的树下。 御枝从校门出来，一眼认出，穿过柏油路走过去。 「出来了？」兰禾手指还按在通话页面，道，「正想给你打电话。」 御枝坐上副驾驶，把书包卸掉：「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兰禾收起手机，声音冷淡：「你高考结束前我不会再出差了，工作先放一放，现在还是你的成绩最重要。」 想不到兰禾这样的工作狂会说出这种话，御枝惊讶的同时心情复杂：「我自己会调整复习计划的，妈妈你没必要因为我就……」 「什么没必要？」 兰禾启动车子，转着方向盘冷声道，「也不看看你现在成绩掉的多厉害，我再不管你，你就更差劲了。」 「……」御枝张张嘴，刚想说话，半打下的车窗外出现个人影。 少年正沿着路往站台走，手指按在右耳边，调整耳机的位置。转头时，一辆白色轿车刚好驶来。 兰禾注意着路况，视线越过御枝身侧的车窗，扫向路边的贺忱。 御枝心跳静止一拍。 好在贺忱认出车牌号，很快又垂眼，将帽檐往下拉低了点。 兰禾没什么反应地收回目光，又看向自己这边的车窗。 御枝松一口气，忍不住瞄了眼后视镜。 和某人在镜中撞上视线。 擦肩而过的那一秒，御枝清楚地看见贺忱用扶耳机的那只手对她招了下，帽檐下的眼睛弯起，唇动了动。 第118页 他说：晚安。 ……这人是真不怕被打死。 御枝迅速瞟了旁边的兰禾一眼，有种圣经里偷尝禁果的刺激感。 兰禾拐弯后才记起来，刚刚窗外的男生似乎挺眼熟：「枝枝。」 御枝:「嗯？」 「你还记得上回在小区外拦着你健身充卡的人吗？」兰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疑心顿起，「和刚才路上那个男生背影是不是很像？」 做生意的最忌脸盲，所以兰禾在记人方面从来没出过差错。 落到肚子里的心再次提起来，御枝故作迷茫：「不记得了。」 兰禾余光紧紧盯着御枝神色：「他不会真是你们学校的吧？」 「有可能。」御枝无所谓道，「但我们学校人太多，不认识。」 兰禾又看她一眼，没再问。 = 兰禾回来确实是在全程监督着御枝备战高考，一秒都不准耽搁。 凌晨一点才让她睡，早上六点又把她叫起来背书练听力。 同时开始早晚接送。 在车上也不许她闲着，不是提问知识点就是让她看书。 御枝的所有时间都被占满，被迫更努力，被迫更自觉。 除了要写各科老师布置的试卷，还要写兰禾从其他学校找来的题。 每天都睡不满，但任务不完成又会被兰禾批评。 贺忱明显注意到御枝在越来越勤奋地刷题，下课在学，午休也在学，他甚至开始担心，她这样过度透支精力，会不会还没撑到高考就先倒下去。 一中向来支持学生全面发展，所以即使是高三，体育课也照上不误。 「别写了。」 贺忱抽出御枝的卷子，在她旁边的看台台阶上坐下，「咱俩聊聊。」 御枝心里在算那道填空，眼神还有些茫然。视线跟着试卷往上移，落到贺忱脸上。发现她男朋友没有笑，表情格外严肃。她回过神。 「聊什么？」 「你最近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贺忱眉头皱着，上下认真打量她，「受什么刺激了？」 御枝不想和贺忱倾吐负能量，也不太想让贺忱知道兰禾现在对她的态度，含煳地说了句没有，去抢卷子。 贺忱将试卷背到身后，另一只手顺势将御枝的头往他肩上按，商量道：「休息五分钟行不行？你不能像个陀螺一样一直转，会生病的……」 他身上有种很淡的柑橘香。 还有点甜。 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涌来，御枝把下巴搭在他颈窝的下一秒，身体忽然像泄了力似的发软，眼皮慢慢变沉。 困意铺天盖地席捲而来。 「高考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以你的水平，我们可以……」 肩上一重。 侧颈洒下清浅细长的唿吸。 嘴里的话停顿，贺忱微微转头，视线下移，怔住。 ……怎么就睡着了。 = 「为什么没写完？」兰禾将几张订在一起的试卷翻得哗啦作响，话里话外透出不满，「你不是说今天有节体育课吗？跟同学玩去了？妈妈怎么和你说的，你每天都有任务，今天完不成，明天堆起来会更多！」 「……」御枝不敢说体育课她靠在贺忱肩上睡了半小时。 估计会被兰禾骂的更惨。 兰禾看她低着头，以为她没听，啪地将卷子拍在桌面上：「枝枝，妈妈搁置掉一切工作回来照顾你，都是为了你的高考，你必须努力。」 御枝出声：「可是我……」 已经很努力了。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被兰禾视为反驳，以更严厉的词句压住：「你现在年纪还小，根本不懂高考有多重要。妈妈这样做全是为了你好……」 「为了你好」四个字在御枝的神经末梢来回碾磨，让她烦闷无力。 兰禾还在批评她。 御枝听得断断续续，感觉最近注意力似乎有些不太集中。 嗡—— 耳边突然响起轰鸣声。 御枝以为是错觉，摇摇头，嗡鸣渐渐消失，恢復正常。 = 次日晚上。 第一节 晚自习结束，御枝起身收完物理小测试卷，抱到楼下办公室。 「辛苦了。」田磊接过卷子，抬头看向御枝时，目光停顿两秒，「御同学，你最近没睡好吗？」 御枝懵懵地啊了声。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啊。」田磊注意到她眼下的灰青，以为是高三压力大，开解道，「离高考还有段时间呢，以你的成绩不用紧张，放平心态，一定要平衡好学习和休息。」 御枝应声：「谢谢老师。」 刚下课，楼梯间正热闹。 御枝出了办公室，逆着人群上楼，没踩几个台阶，耳边又开始嗡嗡响。 这次带着头一起疼。 御枝按了按太阳穴，继续往上。 楼梯间的谈话和嬉笑声却仿佛隔离在水底，离她越来越远。 模模煳煳，听不真切。 眼前仿佛起了雾。 朦胧一片。 两腿灌了铅般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脱离躯体飘向半空。 御枝想揉一揉干涩的眼睛，肩膀被一个下楼的男生用力一撞。 她往后跌了步，扭头。 「……」男生应该是说了句什么，御枝没听见，也看不清他的脸。 第119页 意识彻底抽离前，她隐约听到，谁在叫她的名字。 惊慌失措的，贺忱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还有一更。 第59章 怕她疼 御枝睁开眼的时候，校医刚好拿着本书推门进来。 「醒了？」校医声音很温柔。 御枝脑子还有点发蒙，没什么劲地动了下手指。 不知扯到哪儿，火辣辣的疼。 「你手背擦到栏杆了，你同学去拿药，马上回来。」校医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御枝感受了下，除了太阳穴轻微疼痛外，其他地方还好，于是摇摇头。 「我……」她张嘴，嗓子干到说不出话，缓了缓才道，「我是不是在楼梯间晕倒了？」 校医伸长胳膊帮她倒了杯水：「对呀，幸好你同学及时接住你，不然你摔下楼梯就要磕到后脑勺了。」 ……这么吓人。 御枝心有余悸。 「不过也没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校医扶她起来，把水杯递给她，安慰道，「你就是心理压力太大，睡眠不足，导致的短暂性贫血。现在恢復了，但以后还是要注意休息和锻鍊，再这样下去机体免疫力下降，会一直生病。」 御枝捧着杯子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教室里那套没写完的试卷。 兰禾肯定又要骂她。 门吱地轻响。 贺忱拎着袋药进来，视线在御枝身上停留两秒，移向校医。 「姐姐，药拿来了。」 校医把袋子里的药检查一遍，道：「你帮这位同学把药抹了。她现在没什么大碍，但我建议还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第三节 课不要上了。」 贺忱颔首：「谢谢姐姐。」 「没事。」校医起身出门。 贺忱等门关上，将药袋放到桌面，在椅子上坐下。 御枝看到他，心里莫名踏实下来，就像落到实地了一样：「你带我来医务室，田老师那边请假了吗？」 贺忱低头翻着药袋：「没。」 他和孙迅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御枝扶着栏杆往下倒。人都快吓没了，哪儿还有心思去请假。 「那咱俩旷课了？」御枝思索着道，「不然等会儿还是回教室吧。」 贺忱冷声：「不回。」 「为什么？」 「……」 贺忱没吭声。 御枝慢半拍地察觉到这人似乎情绪不对。她放下水杯，试探着问：「男朋友，谁惹到你了？」 「……」 贺忱找到那瓶药水，垂眼拧着盖子，下颌绷着，线条冷冽。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御枝没再见过他这幅模样。一时间被唬住，小声憋出一句：「是我吗？我惹你了？」 贺忱懒得理她，拆开袋棉签。 看来就是。 御枝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舌尖润润干涩的唇瓣，又想说话。 贺忱终于开口：「手。」 知道他要抹药，御枝赶紧乖乖地把擦伤的左手伸过去。 贺忱低下头，用浸泡着药水的棉签涂在她微微红肿的手背上。 棉签落在伤口处，带来蜂尾蛰肉的刺痛感。御枝忍不住瑟缩了下。 贺忱一顿，抬眼看她。 御枝立马不动了，朝他露出个笑，装乖地眨巴眨巴杏眼。 贺忱面无表情地问：「疼？」 当一个话痨忽然变得惜字如金，那必然是出了大事。虽然搞不清楚啥事，但服软总归是没错的。御枝点点头，一副小可怜样地说：「疼。」 贺忱冷漠地哦了下，又低下头：「疼死你算了。」 御枝:「……」 嘴上说的狠，某人的动作到底还是温柔了下来。 「你到底怎么了嘛？」御枝歪头将脸凑到他跟前，仔细观察，「为什么不想和我说话？你喜欢上别人了？」 最后一句像踩到贺忱尾巴，他立马把头抬起来，眼神警示。 御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噢了声：「你看到比我好看比我聪明比我个子高的女生，就移情别恋了对不对？」 贺忱如她所愿的开口了。 「比你高那不是一抓一大把。」贺忱涂完药，扔掉棉签，冷冷地嗤笑了声，「有什么好稀罕的。」 「……」御枝噎了噎，继续找茬，「你看你，竟然没有反驳我后一句话，你果然移情别恋……」 「御枝。」贺忱冷不丁打断，「你很喜欢第一名吗？」 这个问题太突兀，御枝愣了愣，说：「还行。」 「你很喜欢学习？」 御枝闻言好笑：「一般般。」 「那你每天这样？」贺忱眉头皱起，「恨不得把二十四个小时全拿去学习，不喜欢为什么拼命成这样？」 笑意在唇角凝固，御枝移开和他对视的眼睛：「我是不喜欢。」 她声音低下来，「但我妈喜欢。」 「……」 贺忱无言。 房间里安静了会儿。 「即使是这样，你也要考虑一下你自己。」贺忱打破沉默，脸色缓和了些，道，「你今天晚上从楼梯上摔下来，你知不知道我当时……」 后半截太矫情。 贺忱没说出来。回想到不久前那一幕，松缓的神色又变得难看。 喉结动了动，他垂下眼，「反正你今天要是摔出个脑震盪，或者海马体受损失忆，人格分裂精神失常，再不记得我了，我他妈绝对后悔到拿根绳子吊在你面前以死谢罪。」 第120页 「……」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 御枝想说你少看点狗血剧吧，又注意到什么，睁圆眼睛。 两只竖耳尖尖从贺忱发间一点一点地冒出来，他每说一句，就软软地往上露出一截。毛绒绒的耳尖在光下是淡粉色，像桃花瓣上最嫩的那一块。 御枝赶紧回头看医务室的门，确定关的严实，又转回脸一瞬不瞬地盯着。 她记得贺忱说自己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就会冒耳朵。 原来是这样出来的。 「所以从明天开始，你每个早上都要空出半个小时，跟着我晨跑。」冒了耳朵的人还没注意到不对劲，板着脸问，「听到没有？」 御枝注意力都在他头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 于是雪白的竖耳在她视线里闷闷不乐地耷拉下来，竖耳的主人眯着眼重复一遍:「问你呢，听到没有？」 御枝连连点头：「嗯，听到了。」 耳朵又神奇地竖了起来。 实在是被萌的受不住了，御枝一把揽住贺忱的脖子，往自己肩上压。 「太可爱了。」御枝控制不住地按着他发间的两只竖耳揉揉搓搓，「我好喜欢你啊，小贺同学。」 被搓的人下巴抵在她锁骨，感受到少女细白的颈侧皮肤底下，安稳跳动的血管。 有时候被气的真想咬她一口。 这样一想，犬齿尖就靠近她侧颈，停顿片刻，贺忱又乖乖收起，泄气地将脸埋进御枝颈窝。 ……还是算了。 怕她疼。 = 迫于贺忱的威压，御枝最后还是没去上那节晚自习。 放学后直接跟着贺忱出去了。 一出校门。 两人像平时一样装作互不相识，一个等公交，一个坐上家里的车。 御枝手上的擦伤没怎么遮，但兰禾完全忽视掉了，她坐上副驾驶后的第一句就是：「今天任务完成了吗？」 「没有……」御枝想说医务室的事情，兰禾没给她机会。 「又没有？」兰禾脸色冷了些，开着车抽空转头瞥她一眼，「你怎么回事？今日事今日毕，妈妈跟你说了多少遍。你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今天二十八号了你知不知道？」 御枝低着头挨骂，手指搓着手背上涂出边缘的红药水，闻言想起什么：「十月二十八吗？」 「不然呢？」兰禾反问，「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你自己算算。」 御枝确实在算。 但她算的不是高考。 是贺忱的生日。 十月二十八。 那距离十一月七号没剩几天，小贺同学就要十八岁了。 御枝想到这，悄悄地瞄了旁边的兰禾一眼。女人面容不算好看。 「妈妈说的你听见没有？」 御枝积极配合：「嗯嗯。」 「回家把昨天刚到的题册写了，今天做完二十页。」 「好。」 「明早还是六点起床。」 「行。」 这么乖，兰禾忍不住转头看御枝一眼，对上御枝亮晶晶的眼睛。 「妈妈。」 「怎么了？」 「下个月七号是周六，我可不可以出门一趟？」御枝小心地问，怕被拒绝，又加上一句，「两个小时。」 兰禾追问:「出门做什么？是不是哪个同学约你去玩儿了？」 「不是。」御枝想藉口去图书馆，又觉得兰禾肯定不会信，含煳道，「我有件事要办，可以吗？」 「看你表现。」兰禾把着方向盘，道，「如果七号那天你能把新买的这本题册做完，我就考虑一下。」 竟然没有直接拒绝，御枝瞬间觉得五百页习题不在话下，小鸡啄米般点头：「谢谢妈妈！」 所以到底去干嘛。 兰禾狐疑地瞧她一眼，这么高兴。 = 心里一旦有了期盼，再繁忙的日子都会过得格外快。 御枝对楼梯间晕倒的事有了阴影，所以虽然在家里按照兰禾的节奏，但在学校，该休息时还是会休息。 再加上贺忱在旁边看着她，一日三餐准时准点，早上还要提熘着她去晨跑锻鍊。耳鸣头疼什么的没再出现。 唯一痛苦的就是贺忱的生日礼物。 御枝提前一个星期开始在网上搜索攻略，送什么都觉得心意不够，翻来翻去还是决定自己做。 十一月份的容城已经进入深秋。 昼夜温差加大，街道上有人戴起了软和的围巾和毛线帽。 御枝被启发灵感，下课偷偷去超市买了捲毛线。 蓬姚知道以后大为吃惊。 【蓬姚姐:你要给你对象织围巾当生日礼物？】 兰禾刚出卧室，应该不会再回来，御枝躲在题册底下打字:【对呀。】 【蓬姚姐:很麻烦吧。】 【还好。】御枝把书包上的毛毡小兔拍了张发给她，【你看，这是他送我的，所以礼尚往来嘛。】 蓬姚点开图片，只看一眼就放弃评价：【你的呢？织到哪一步了？】 御枝能抽出的空闲时间很少，又要避开贺忱，简直是从干巴巴的海绵里再挤一点水出来。所以毛线买了三天，她也才织出短短两排。 她拉开抽屉，将袋子里的半半半半成品拍下来，羞怯又雀跃。 【吱吖：怎么样？】 第121页 那边沉默了会儿。 半晌，蓬姚感慨道：【你俩果然是天生一对。】 御枝很开心：【谢谢。】 【蓬姚姐:你以为我在夸你？】 【吱吖:难道不是吗？】 【蓬姚姐:……】 【蓬姚姐:送的时候记得提醒你对象，不到逼不得已千万别戴出来。】 【蓬姚姐:加油。】 御枝:「……」 很丑吗。 御枝摸摸一团毛线疙瘩上的围巾，嘀咕：「还好吧。」 兰禾买的题册很厚，御枝算着页数，抽时间写，每写完一页都觉得离贺忱的十八岁更近一些，心情也变好了。 毛线围巾被一点点织长。 起初疙疙瘩瘩，中间慢慢平整，到结尾还能织出排花样出来。 题册写完的那天，御枝笨拙地在围巾最下边织出字母hc，完成收尾工作，看向书面上摆放的小檯历。 十一月六号。 明天。 明天就到贺忱的生日了。 御枝把叠好的围巾装进纸袋，捞起那本题册跑出卧室。 「妈妈。」 御枝推开书房门，开心道，「这本题册我写完了。」 兰禾站在书架前找她要用的资料，闻言转头：「哪本？」 御枝把题册递给她。 厚实的书本压到手上沉甸甸的，兰禾从头翻到尾，果然每一题都解答工整，错误的还用红笔矫正过。她饱含赞赏：「你写题的速度不错啊。」 御枝接受夸奖，也没有忘记重点：「我明天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嗯？」兰禾抬头，「去哪儿？」 御枝以为她忘了，提醒道：「前两个星期在车里，我说我七号想要出去一趟，你答应了的。」 「……啊。」兰禾记起来了，「我说考虑一下是吧。」 「嗯。」御枝期待地仰头看她，问，「所以明天可以吗？」 「明天没空。」兰禾将题册合起来，「明天有本新的题册，托你小宋哥哥专门挑的。这件事过几天再说吧。」 御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可是，」她的表情变成不解，「可是妈妈你答应过我的。」 兰禾淡淡道：「妈妈说考虑一下，又没有确定答应。你还有多久高考，哪儿来的闲工夫让你出去玩。」 「我不是出去玩！」御枝反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我……」御枝卡壳。 兰禾瞥她：「不说出来不准去。」 怎么能这样，御枝觉得委屈：「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答应了还能反悔呢，妈妈又没有不同意你去。让你晚几天再出去，难道那件事就办不成了？」兰禾说着，将手里的题册还给她。 所有的辛苦都在她几句话里沦为泡影，御枝没接，伸手将题册推开。 题册歪斜着砸到地上。 砰地一声。 兰禾愣住，随即神色不满起来：「枝枝，你这是什么态度？」 御枝微微咬紧牙，低声道：「是你先说话不算数的。」 她绷着下颌线，眼神抗拒，摆明了想要违逆自己。兰禾眼神沉下来，按在书架上的手将某本书往里一推，冷声道：「怎么跟妈妈说话呢？我是为了谁？我把工作搁到一边天天在家陪着你，是为了谁？我跟着你早起跟着你晚睡，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的高考！」 御枝不想听这些，她耳朵都要磨破了：「你不要说了。」 「你爸爸不在家，天天去学校，我抽时间出来陪你，你还不知足，就因为不让你出去玩就跟我闹脾气。」兰禾说着说着火气也上来了，「你年纪小不知道轻重，妈妈替你判断，替你做准备，给你铺路，到头来你还要怨我？我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这些话像有实际重量一样，硬邦邦地砸到御枝身上，她往后退了步：「妈妈你别说了。」 兰禾还在继续：「我就没有想做的工作吗？我就没有自己的事业吗？我放弃一切不都是为了你——」 「不要再说了！！」 御枝音量忽然拔高。 兰禾愣住。 这句话一喊出来，胸口似乎有什么泄掉了。御枝瞬间没了力气，也没了勇气，她不敢去看兰禾的表情，低下头：「……我已经很累了。」 她声音小小的，「你别逼我了。」 不等兰禾再开口，御枝捡起地上的题册，转身离开。 = 原本的计划都泡了汤，御枝呆呆地在卧室床上坐了会儿，还是拿过手机，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贺忱。 【吱吖:对不起，我明天不能出去了。礼物等到周一再送你，行吗？】 那边罕见地没有秒回。 御枝想了想，又没话找话地补充了句:【你是去你奶奶家过生日吗？】 贺忱还是没回。 御枝等了会儿，猜他现在应该是有事在忙，按灭手机。 最近一个星期为了写完那本题册，御枝几乎都在熬夜。 于是今晚她睡得很早。 所以也不知道，在她睡下不久后，卧室门被人推开。 兰禾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她床前站了会儿，无声地嘆了口气，弯腰仔细地帮她掖好被角。 手指又理了下御枝凌乱的额发，兰禾准备转身离开。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 第122页 【小贺同学:我刚洗完澡。】 兰禾扫了眼，以为是御枝班里的朋友，没有在意，想替御枝按灭屏幕，那边又发来几条。 【小贺同学:没关系。】 【小贺同学:如果你不出来，我就回老宅过生……】 后边的内容受屏幕限制，看不见。但很轻易就能猜出是过生日。 联想到御枝说明天要出去，兰禾起了疑心。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看了熟睡的御枝一眼，兰禾拿起手机。 御枝的手机密码一直没有换。兰禾轻易解开。点进微信，却发现微信用了应用锁，设置的手势密码。 接连试了几次都不对，兰禾退出，手指不小心点到便签。 便签打开。 第一条内容标题显眼。 【超重要！】 兰禾顿了下，点进去。 便签内容只有短短两行字。 【明天是个超级重要的日子！小贺同学要满十八岁啦！】 第60章 被发现 御枝早上起床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她洗漱完出来，发现客厅里没有人。 以为兰禾在厨房或者餐厅，御枝挨个找了遍，也没有。 想起昨晚的争吵，御枝犹豫了会儿，将书房门推开一条小缝，探头进去，试探地叫了声：「妈妈？」 无人应答。 她将门整个推开。 书房里空空如也。 如果不是书桌上还摆放着兰禾平时看的书，御枝还以为她又出差了。 家里又剩下她一人，御枝反而觉得轻松。没谁念叨着让她背书写题，她耳边也能清净片刻。 御枝回到卧室，想去看看昨晚发的消息，贺忱回了没。结果在床头柜上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她的手机。 「诶？」御枝奇怪地将整个床铺都翻了一遍，「我明明放这儿的。」 翻完整间卧室都没有找到。 手机不翼而飞。 御枝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是不是兰禾拿走了，但很快又否定。 不会吧，她妈拿她手机干嘛。 手机对御枝而言除了平时聊天和萌宠app，几乎没什么太大用处。御枝没再找，自己把厨房里的早饭热热，吃完，坐在卧室里刷题。 兰禾一个上午都没有回来。 御枝写完学校的作业，从试卷里抬头，已经是下午两点。 她摸着瘪瘪的肚子，想叫外卖，又没手机。零食柜里也没什么存货，她准备去楼下超市买点吃的。 御枝换完鞋，伸手拧了下门把。 没拧开。 她一顿，再拧。 还是没开。 门被兰禾从外边锁上了。 御枝意识到这点时，心里微妙地冒出个想法。她转头跑回卧室。 心脏剧烈到要蹦出喉咙，御枝拉开抽屉，想法落实。 她要送贺忱的礼物不见了。 或者说。 她隐瞒的事被兰禾发现了。 御枝顿时觉得眼前一灰，不想去思考兰禾什么时候发现的，也不太敢去猜兰禾会是什么表情。 剩下三个小时过得格外煎熬。 御枝就像等待审判的犯人一般，坐在卧室等兰禾回家。 桌上钟錶指到下午五点，玄关传来开门的动静。御枝刷地从椅子上站起，忐忑不安地走出卧室。 兰禾换完鞋进客厅，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一秒，又移开，波澜不惊地进了厨房。 兰禾这种表现，让御枝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纠结片刻，她跟着进厨房。 兰禾系上围裙，余光瞥见她，淡淡地问了句：「今晚想吃什么？」 御枝没回，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小声叫了句：「妈妈。」 「青椒肉丝可以吗？」兰禾自顾自地道，「再做个胡萝蔔牛腩。」 她表现的太平静了。 平静到让御枝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兰禾也许根本就不知情。 「妈妈。」御枝仰头看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兰禾洗着青椒，哦了声：「在我那儿，昨晚有人给你发消息，我看完，顺路在卧室帮你充了电。」 发消息的人会是谁，御枝再清楚不过，她的心提到喉咙口，又问了句：「那我放在抽屉里的纸袋……」 「你说围巾是吧？」兰禾洗完两个青椒，轻描淡写道，「扔了。」 御枝瞪大眼:「扔了？！」 「嗯。」 兰禾在案板上切着菜，闲聊般继续道，「微信也顺便帮你卸载了。还有那个游戏，什么萌宠。对了。」 她回头看向御枝，眼里满是暴风雨前的平和，「妈妈周一和你一起去学校，见见你那位小贺同学。你最好当着我的面亲自跟人家断了。妈妈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御枝一时间不知道先回她哪一句。 「你没有经过我同意，就卸掉我的微信，我的游戏，我……」御枝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兰禾看到她这幅毫无悔改的样子，压抑一天的火气瞬间蹿起，又被生生忍回去。 她啪地将刀放在案板上，「我改变主意了。」 兰禾说着，一把拉起御枝的手腕，把人拖向她卧室，按在椅子上坐下。又拐回自己卧室，拿了手机过来，扔到御枝桌面，「来，你现在就跟他打电话，和他分手。」 第123页 御枝撇头，坚决道：「我不。」 兰禾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御枝盯着她，重复：「我不。」 「……」 兰禾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行。行，御枝。你真是长大了，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 御枝别开眼，不吭声。 「你不打是吧？我帮你。」说着，兰禾将桌面上的手机捞起来。 没拿动。 御枝按住了她的手。 兰禾声音冷下来：「松开。」 御枝不动。 「妈妈让你松开。」 「……」 没反应。 兰禾用力拨开御枝的手，不料御枝压的很紧。一番挣动间，手机从桌面滑落，啪地砸在地上。 「御枝！」 兰禾火气顿时涌上来，抄起书桌上一本题册狠狠摔下去，砰声巨响，「我看你是要气死我！」 御枝低着头，沉默不语。 「妈妈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好好学习，你倒好，高三了谈个男朋友，还为了他骗妈妈那么多次！还有多久高考你知不知道？！妈妈辛辛苦苦陪着你就是为了让你早恋吗？是吗？！」 女人的愤怒和恼恨化成枪子，喷射到御枝身上，将她打成筛子。 「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小时候多乖多听话啊！成天就知道把时间浪费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为你付出那么多吗？御枝你有没有良心啊？！妈妈天天在家守着熬着哪儿都不去，不就是为了你吗？！御枝你说话！」 兰禾勐地推了御枝一把。 椅子刺啦倾斜。 带着御枝往后仰了下，又坐直。从头到尾没有吭声，像个木头人。 「我之前真是太少管你了，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看看你抽屉里都装的什么东西！还藏着围巾！」 兰禾哗啦将御枝的抽屉拉开，力气太大，抽屉被抽出来。 零零碎碎的东西散落一地。 一个包装精緻的礼物盒掉到地上，落进两个人眼里。 御枝瞳孔微缩，刚要伸手去捡，被兰禾抢先一步拾起。 「又是送给别人的礼物是吧？」兰禾满脸怒气，看也不看直接扔进桌边纸篓，「你天天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到底有没有在学习！」 眼睁睁地看着礼物盒像废品一样被丢进纸篓，御枝唿吸停住。 她腾地从椅面上站起来。 「还有这书架！」兰禾又去翻身后的书架。手肘不小心碰到什么，一个矮矮胖胖的玻璃罐从架上坠落。 啪地砸碎在地板上。 五颜六色的糖果滚落满地。 包括那颗浅粉色的纸星星。 御枝盯着脚下那颗星星沉默了会儿，忽然抬起头，打断兰禾：「对，我就是不想学习。」 「你看看你现在……」兰禾闻言，嘴里的话止住，不敢相信似的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御枝手指用力按着桌面，一字一顿：「我说，我就是、不想、学习。」 「御枝你疯了？！」兰禾瞪着她。 「疯也是被你逼疯的！！」 御枝抬高音量沖她喊了句，眼圈瞬间红了，还是死死地盯着她，「你每天都要逼我，每一天！我快累死了你知不知道？妈妈你总是对我不满意，嫌我不努力嫌我跑得慢，我已经拿出全身的力气去超过别人了，我睡觉做梦都在学习，我拼命成这样你也还是要骂我！甚至还要推着我！我真的快要累死了！！」 后半句接近破音。 眼泪哗地从她眼里涌出来。 「……」兰禾从没见御枝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时愣在原地。 「我好累好累，我又不敢休息，因为我一停下来你就会说，你怎么能这样，妈妈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的高考为了你的未来！妈妈放弃了那么多回来陪你都是为了你！可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做这些啊！我有我自己的计划我自己的方法，你为什么总想控制我？！」 压抑了许久的负面情绪冲垮内心防线，御枝崩溃的彻底，无助又痛苦地揪着头髮，眼泪一个劲往下砸。 「你从来都不关心我的生活，不关心我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交到朋友过得开不开心，你关心的就只有成绩！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就只会批评我！既然这样你当初为什么把我生下来？你这么不满意我，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把我扔进福利院？！」 哗啦。 书桌上的东西全被扫落到地。 御枝转身跑出房间。 哐当巨响。 外边的门被关上。 = 咚。 一颗儿童足球被踢进沙坑。 有个穿背带裤的小朋友摇摇晃晃地跑过来，蹲下身子抱起球，无意间转头时，看到蘑菇滑滑梯下空出的小空间，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央央。」年轻的女人在不远处叫他，「看什么呢？还玩不玩啦？」 「玩！」小朋友先是应声，接着又转回头，奶声奶气地问滑梯下的人，「姐姐，你在里面，干什么呀？」 那人不答，用袖口擦擦通红的眼眶，将脸埋进膝盖里。 小朋友得不到回应，抱着球跑开，回到女人身边。 「妈妈。」小朋友仰着头道，「我看见，滑梯底下，有个姐姐。」 女人远远地扫了御枝一眼，摸摸小孩的脑袋：「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话哦，妈妈教过你的。来。」 第124页 她接过那颗足球，「妈妈再陪你玩一会儿，我们回家吃饭。」 御枝抱着膝盖坐在滑梯底下的沙地上，哭的太久，眼眶干涩的难受。 嗓子也又疼又肿。 累积许久的情绪一旦发泄出来，除了痛快就只剩下空白。 大脑空白。 心情也一片空白。 她已经不再去考虑回家该怎样面对兰禾了。 因为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家。 她讨厌那个家。 那颗足球在女人和小孩的脚下滚来滚去，御枝目光没有焦距地盯了会儿，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她小时候。 兰禾从来不会像其他家长一样陪她玩，只会给她买成堆的儿童读物，带她去成堆的兴趣班。 甚至在当时经济条件并不是非常富裕的情况下，花大价钱买了架钢琴，扔掉御枝喜欢的玩具和漫画，强硬地闯入她卧室，占据一片空间。 「我们小时候哪儿有这种条件，你不要不知足。」 兰禾将她按在琴凳上，「以后你每天都要练习五个小时。」 小孩天性好动。 御枝练了一会儿就坐不住。 兰禾拿着衣架站在她身后，盯着她，一旦偷懒就用衣架敲她肩膀。 「枝枝，认真一点。」 有时御枝一个错误犯了很多遍，兰禾脾气上来，还会用衣架抽她。 虽然力气不重。 但塑料衣架一下一下打在背嵴上的痛感御枝永远记得。 直到现在，她每次上台演奏，手指按下一个琴键，也会有无形的衣架敲在她肩上，警告她。 不许出错。 只许进步。 不许停下，只能往前。 ……太讨厌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往下掉，御枝咬着袖子，死命地吞回喉间酸涩。 怎么能这么讨厌。 自懂事以来，她就被灌输着「会哭的小孩没有糖吃」的道理，觉得哭是件浪费时间且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现在却流完了十几年来的所有眼泪。 御枝哭的肩膀抽动，泪水浸湿衣服布料，整张脸发热，耳边嗡嗡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眼泪终于止下。 御枝缓了会儿，从膝盖里抬起头，眼皮肿的快要睁不开。 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鞋。 御枝一愣，懵懵地顺着鞋往上看。深秋的傍晚霞光灿烂，深橘浅红与玫瑰紫斜斜地铺满整座公园，逆倒在她跟前这人的身上。 贺忱应该是在这里站了很久，直到御枝抬起头和他对上视线，他才屈身单膝蹲在滑梯前，声音很温柔。 「哭完啦？」 「……」 御枝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别的小朋友都被领走了。」贺忱对她伸出手，眼角弯起，笑意衬着光，拖着点懒散欠揍的尾音，「这位小朋友，你要不要跟哥哥回家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我没说要虐贺狗和枝枝呀，他俩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虐点（哭笑） 我可是小甜文选手（胖红叉腰） 第61章 打火机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在看到贺忱后，眼眶又酸热起来。御枝坐在原地没动。 她哭了好大一会儿，眼皮都是肿的。刘海乱七八糟地翘着，睫毛也湿漉漉，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贺忱和她对视不到十秒，心就软成一碗粥。无声嘆了口气，他张开胳膊，朝御枝抬了下下巴，道。 「过来，让男朋友抱抱。」 小姑娘呜咽着从滑梯底下爬出来，钻到他怀里。紧紧揽着他后颈，哭到脏兮兮的一张脸埋进他颈窝。 不多时，衣领被浸湿一片。 怎么这么能哭。 贺忱心疼又好笑，就着这个姿势摸摸怀里那人的发顶，哄道：「好啦好啦，别哭了。乖。」 「贺忱。」御枝带着哭腔叫他。 贺忱应声：「在呢。」 「刷题好烦。」她把脸低埋着，声音又小又闷，「我以后都不想刷了。」 「嗯。」贺忱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纤瘦的嵴背，帮她顺气，「好。」 御枝哽咽：「也不想学物理了。」 「好。」 「也不想考年级前三了。」 「好。」 他这样纵容的态度让御枝慢慢停住眼泪，补充：「我还想退学。」 「这个不好。」贺忱笑了下，捏小猫似的捏捏她后颈，「我还打算继续和你同桌呢，你退学了我怎么办。」 ……也是。 御枝不吭声了。 估摸她哭的差不多了，贺忱托着她下巴，把她的脸从自己颈窝挪开，仔细端详，调侃：「小哭包。」 「你别看我。」御枝拿开他的手，闷闷地哑声，「我现在肯定很丑。」 「确实不太好看。」贺忱用手腕上最柔软的那块皮肤替她擦拭眼角水痕，「所以以后不要哭了。」 他说着，带着御枝从地上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御枝没反应过来：「哪个家？」 「哭傻了？」贺忱好笑地屈指敲她一下，「还能是哪个家？你家呗。」 御枝挣开他的手：「我不回去。」 贺忱顿了下：「为什么？」 「我现在不想回去。」御枝撇头，错开他的注视，低声说，「反正今天晚上不想回去。」 第125页 她嗓子还是哑的，眼睛也很红。贺忱咽下劝说的话。 「行。」他妥协，「但不回去也要走啊，你总不能今晚睡公园吧？」 御枝拉着他衣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膝盖一疼：「嘶。」 贺忱转头：「怎么？」 御枝委屈地看着他：「腿麻。」 在滑梯底下蜷太久了。 贺忱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她任何要求，嘆口气，心甘情愿地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御枝瞧着他宽瘦的肩背，站着没动。贺忱等了会儿，回头。 「不是腿麻吗？上来吧。」 天色已经暗下来，公园路灯一盏盏亮起，光线落进他深褐色的瞳仁里。 干净又温柔。 御枝抿起嘴角，听话地趴到他背上。 贺忱稳稳地背着她起身，手拦在她腿弯，防止人滑下去。 「忘了问你。」贺忱走出公园，问背上的人，「晚上吃饭了没？」 御枝下巴搁在他肩上：「没有。」 「要不要先带你去吃个饭？」 御枝搂紧他脖子：「不吃。」 她拒绝了，贺忱也就没再说。 街上霓虹璀璨，车水马龙。 行人如织。路过他俩都难免好奇地多看两眼，又善意地笑开。 安静地往前走了段路，御枝忽然想起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小贺同学。」 「嗯？」贺忱微微转头。 「今天你过生日。」御枝愧疚地小声道，「但我没有礼物送你。」 贺忱无所谓：「多大点事儿，你男朋友没你想的那么小气。」 看他不在意，御枝也就放心了些，安静两秒，又道：「小贺同学。」 她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格外黏人，贺忱并不会觉得烦：「嗯。」 御枝把头往前探了下，凑到他耳边，认真道：「生日快乐。」 她离得近，带着点花果甜香的气息一个劲儿往贺忱领口里钻。他耳根开始发烧，往旁边歪了歪头，神色有些不自然：「快乐什么快乐，你都哭成这样了，我能快乐的起来吗。」 「……」 御枝揽着他脖颈不吭声了。 过了会儿，她从贺忱肩上抬起脸，往四周扫视了圈，后知后觉地问：「这是哪儿啊？」 「您这反射弧可真够长的。」贺忱懒洋洋地笑，「到地方了才知道问。」 他在小区楼前停下脚，将背上的御枝放下来，说，「我家。」 「啊？」御枝睁大眼，「你家？」 她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贺家在别处的房子。她现在还不想让贺忱的爷爷奶奶见到自己这幅鬼样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步。 贺忱看出她要跑路的念头，往下扣住她手腕，将人往楼里带，解释，「房子是租的，我一个人住。」 「啊，这样。」御枝放下心。 贺忱的家在八楼，两人坐电梯上去，进门时御枝犹豫了下。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进男生的房间，而且极有可能在这里过夜。 贺忱误解了她的想法，说：「不用换鞋，你可以直接进去。」 「……好。」 于是御枝只犹豫一秒，果断抛弃那些念头，抬脚往里走。 她懒得去管那么多。 她只知道，她和贺忱待在一起，很安心，也很开心。 这样就行了。 「你坐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或者看看书。书架在这儿。」贺忱给她指了下，道，「我去厨房给你下碗面。」 御枝本来正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书架上看，闻言摆手：「不用，我不饿。」 「你是现在不饿。」 贺忱打开冰箱门，边找食材边道，「我可不想睡到半夜被你折腾醒。西红柿鸡蛋挂面吃不吃？」 御枝站在客厅里，看着他背对自己在冰箱里翻食材的样子，鼻尖没出息地又酸了下：「……吃。」 「那你等个十分钟，很快。」贺忱拿出个西红柿和鸡蛋，用手肘将冰箱门抵上，走进厨房。 他说的很快是真的很快。 御枝扒着厨房玻璃门的门框，一眨不眨地瞧着她男朋友卷着卫衣袖子，低头垂眼，细长手指按着西红柿，动作利落滚刀切块，忽然有点羞愧。 这年头连男生都点亮了做饭技能吗？让她一个厨房杀手情何以堪。 贺忱切完西红柿，往碗里敲破个鸡蛋，找打蛋器时，瞥见御枝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随口问：「看我干嘛？」 御枝刚要说话。 他又自顾自地接上：「是不是觉得你对象很贤惠，很想娶回家？」 身后的人没接话。 贺忱抽空往后瞧一眼，御枝正红着耳尖默默点头。他唇角弯了下。 一碗西红柿鸡蛋挂面做好，贺忱端到客厅茶几上，将筷子一起递给她。 「吃吧。」 御枝坐在地毯上，挑起面吹了吹，小心地放进嘴里。 贺忱见她下颌骨动了动，眼睛亮起，问：「好吃吗？」 「嗯！」御枝点头。 贺忱厨艺真的很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普通的面，却能被他做的特别好吃，色香味俱全。 她眼里有了笑，比在公园里精神许多，贺忱心情也跟着变好，在茶几对面的地毯上坐下，支着下巴看她：「那你快吃，吃完我去把碗刷了。」 第126页 御枝在家和兰禾大吵一架，在公园又哭了半天，体力消耗的确实多。刚刚在路上还不觉得，现在吃到热乎乎的食物，胃里的飢饿就被唤醒。 她埋头暴风吸入，吸入到一半，又想起件事，咬断一根面抬起头：「贺忱，你在家里过生日了吗？」 贺忱没想到她吃着吃着会问起这个，停了两秒才答：「没事。」 他接到那通电话时，还在老宅。明芝正亲自在厨房为他准备晚餐。知道御枝离家出走后，他和明芝简单说了句，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没事的意思就是没有。 心里清楚贺忱为什么没过生日，御枝把筷子搁到碗沿，站起身。 「你等我一下。」 「诶，」贺忱看她从客厅跑到厨房，不解道，「你干嘛去？」 话音刚落，头顶大灯啪地灭掉。 客厅陷入一片黑暗。 贺忱以为停电了，但不远处的冰箱还在嗡嗡运作。他想去看看电闸，周围却朦胧地亮起一小片。 御枝护着指尖那点光，慢吞吞地走到茶几前，在贺忱旁边坐下。 「来。」 她将光凑到贺忱跟前，「现在吃蛋糕有点晚，你可以先把愿望许了。」 她的手一靠近，贺忱看清楚发出光的是个什么东西，忍不住笑出声：「你就拿打火机敷衍我啊？」 「我不是没找到蜡烛嘛。」 御枝一手按着打火机的开关，一手护着火苗，道，「反正都是要吹的，形式和本质相同。你将就一下，一年就这么一次机会，不要浪费。」 火光印在她眼睛里，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小小的倒影。 他的倒影。 贺忱和御枝对视几秒，妥协地笑了笑：「那行吧。」 他笑完，双手合十握起，垂下睫毛，摆出个虔诚许愿的姿势。过了片刻，睁开眼，低头将那簇火苗吹灭。 浅蓝色火焰摇晃、闪动。 光亮消失的下一秒。 额头上传来温润的触感。 御枝探身在他眉间落下一枚吻，声音甜的像一杯草莓奶昔：「我家小贺同学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银白色月光像薄纱，从飘窗透进来，在地板上铺落薄薄一层。 贺忱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亮，望进御枝往下看来的目光里。 她说完，想要离开。 腰被人固住。 不算太浓郁的暗色里，御枝隐约瞧见他喉结动了下，右手压下她后颈，微微张嘴，仰头含住她唇瓣。 「唔……」御枝连忙推开他，「我没刷牙啊，都是挂面的味道。」 贺忱抵住她前额，气息细碎地笑起来：「没关系，我又不嫌弃你。」 「可是……」 我嫌弃我自己。 御枝后半句没说出来，再次被人封住唇。舌尖娴熟地撬开她齿关，堪称耐心地攻池掠地。压在她颈后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蹭她那节凸出的嵴骨。 散漫又带着绝对的掌控欲。 御枝在这方面，向来不是贺忱的对手。被他偏头错开脸亲了一会儿，大脑基本上已经不会转圈了。 周身温度一点点升高。 客厅里安静到只剩下唿吸，酝酿着少年人之间纯粹又热烈的情潮。 贺忱今天晚上显得格外温柔格外有耐心，吻技也大有长进。御枝被他勾的实在是受不住，先往后仰开头。 跟前的人还想凑上来，被她格着下巴推开，脸上冒着热气：「等等、等一下，休息休息再继续。」 她快要缺氧了。 以前真不觉得接吻是个体力活。 贺忱低低地笑了声：「好。」 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御枝觉得他现在像一只亲密欲和黏人指数都拉满的狗勾，心又开始痒。 「小贺同学。」 「嗯？」 御枝伸手摸向他发顶，说，「我想摸摸你的耳朵。」 「……」 贺忱没接话。 御枝却能感觉到有毛绒绒的竖耳从他发间冒出来，软软地抵着她掌心。 这么快就答应了。 御枝得寸进尺，笑眯眯地接着道，「我还想摸摸你的尾巴。」 「……」 停顿片刻。 有个柔软温热的东西挠了下她撑在地上的那只手，继而绕上她手腕。 这个着实罕见，御枝唿吸都放轻了些，反手捉住那条尾巴。 尾巴没像往常一样抽走，反而被主人控制着乖乖不动，任她揉了把。 机会难得，御枝还想再捏捏，下巴又让人抬起，唇瓣被犬齿轻咬住。 「休息好了没。」 贺忱哑声问，「我们继续？」 …… 等到最后结束。 那碗没吃完的面都凉了。 御枝换上贺忱找的衣服，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看见他在收拾卧室床铺。 「你今晚睡我床上。」贺忱将枕头摆放好，道，「我去睡沙发。」 御枝哦了下，坐在床尾，视线好奇地在卧室四处打量。 这里显然是贺忱经常居住的地方，比起贺家老宅要更有生活气息。书桌上除了有些凌乱地堆着几本题册和书籍，还摆着一个相框。 应该是贺忱五六岁的时候。 御枝往前探了探身，目光在小贺忱身上停留几秒，移向他旁边的女人。 第127页 女人一袭棉布长裙，眼角弯起，温婉美丽。眉眼和贺忱很像。 「这就是你妈妈呀。」御枝诚心地称赞道，「长得真好看。」 她说着，又凑上去和相框打招唿，「阿姨好，我叫御枝。」 贺忱整理完床铺，转头看到她在那自说自话，觉得可爱。 「行了。」他屈指在她后脑勺弹了下，「赶紧睡觉吧。」 御枝摇头，两手撑着床，脚尖在地上一晃一晃：「我不困。」 贺忱抱了床被子到客厅的沙发上，再拐回卧室，不到五分钟，原本说不困的人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而且是非常神奇的睡姿。 腿还搭在床沿上。 他哑然失笑，走过去将陷入熟睡的人抱起来，放到床中间，把她脑袋轻轻搁到枕头上，再盖好被子。 站在床边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贺忱按灭卧室的灯，关门离开。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着。 有人刚刚打了通电话过来。 贺忱弯腰捞起手机，扫了眼那串未接号码，又拨回去。 响了一下就被接起。 那边问了句什么，贺忱声音很谦和：「嗯，找到了，刚睡着。……对。……已经吃过饭了。……好。」 那边打听完情况，想要挂断。 被贺忱拦住。 「阿姨。」贺忱指节在沙发背上摁了下，字句清晰，「如果您明天有空，我们可以约个地方聊聊吗？」 又等了会儿。 通话结束。 贺忱将手机随意地扔到茶几上，坐在沙发里，头往后靠着沙发背，出神地望向天花板，思考事情。 他抬手按了下眼皮，从沙发一角的书包里抽出个笔记本，拧开笔盖。 笔尖在纸上顺滑地写出一行字。 「我的愿望:」 停顿一秒，继续。 「一、快点长到22岁； 二、把御枝娶回家；」 「三、御枝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第62章 乖小孩 高三的周日不休息，借假补课。 御枝虽然在公园里抱着贺忱哭的稀里哗啦说不想读书想退学，真到上课的时间，仍然要比谁都认真。 但还是被昨天和兰禾的争吵影响了心情，一整天都闷闷不乐。 到晚自习放学。 她也没像平时那样和贺忱拉开距离，小尾巴一样跟着贺忱到校门口。 「那我走了？」贺忱伸手指了下公交站台，「还要去等车。」 御枝点点头。 贺忱低头瞅着她。 「你不是要走吗？」御枝问。 贺忱下巴往身侧一扬，半笑不笑：「你拉着我，我怎么走？」 御枝哦了声，还是没松手。 很少见她这个样子，贺忱好笑：「你这是干嘛，想跟我回家？」 御枝眼巴巴地问：「可以吗？」 「不可以。」贺忱眉梢一挑，语气很温柔，说出的话却很绝情，「想什么呢？赶紧回自己家去。」 他屈指弹她一下，「听话。」 「我不想回家。」 御枝不想面对兰禾冰封似的脸和火药一般的念叨。她嘆口气，把手从贺忱敞开的校服外套伸进去，隔着卫衣搂住少年清瘦的腰，丧气地将头埋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的，「你再收留我一晚上好不好？小贺同学。」 她这样像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猫，贺忱差点就心软了。 余光瞥到有个男人从停下许久的车里出来，往这边走，贺忱把她从怀里捞出来：「有人来接你了。」 御枝原本以为是兰禾，身子僵了下，转头一看。 是御建。 御建走到两人跟前，和贺忱对视几秒，又转向御枝，也没有开口。 他的表情还挺温和，御枝收回抱着贺忱的手，讪讪地叫了声：「爸爸。」 「嗯。」御建问，「回家吗？」 这个「吗」很有灵性。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在无形中责问了她昨天为什么离家出走。 御枝心情又开始低落，扭头看向贺忱，发现贺忱也在看她。 两人视线对上，他朝她笑了下。 「叔叔，我先走了。」贺忱礼貌地对御建点头，「再见。」 御建温声道：「路上小心。」 「嗯。」 贺忱又看御枝一眼，转身离开。 目送贺忱走远后，御建低头问御枝：「我们也回家？」 贺忱都走了，御枝也没有僵持下去的必要，小声妥协：「……好。」 算了。 她泄气地想。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就是回去挨骂，早都习惯了。 = 兰禾从容城分公司出来，白色特斯拉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完最后五秒，她打着方向盘拐个弯，去了简讯里发来的地址。 约莫五分钟。 车在一中附近的咖啡店门前停下。 兰禾按下半面车窗，透过咖啡店的落地窗往里望。果然在约定好的位置上瞧见一个人。 少年低头坐在窗边，干净挺拔。身上还穿着一中校服，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侧脸白皙俊秀，神色淡淡。 兰禾坐在车里看他一会儿，最后推开车门下去，进了咖啡店。 对面座位传来哗啦响动。 贺忱从自己的世界里回神，看到个一身香槟色职业装的美丽女人，气质干练，眉眼和御枝非常相似。 第128页 「阿姨好。」贺忱从座位上起身，颔首微笑着打了招唿，「我是贺忱。祝贺的贺，赤忱的忱。」 兰禾没说话，拉开藤椅坐下，扫了眼面前桌面上的一杯咖啡。 「哦。」贺忱也跟着坐下，解释，「我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所以自作主张帮您点了杯奶特。」 兰禾平常忙碌时喝美式居多，主要是提神，对拿铁也并不讨厌，闻言点点头，道：「今天工作结束的晚。你在这里等挺久了吧？不好意思。」 话是这样说，女人的眼神却带点审视意味，若有若无地在打量他。 贺忱自然能看出来，也不太在意：「还好。我也刚刚从学校过来。」 兰禾眉梢极轻地往上扬了下：「你们不是早就放学了？」 重点班高三下课是十点半。 现在已经接近十一点。 贺忱嗯了声：「主要是去医务室拿了个东西，耽误了些时间。」 他说着，从一旁的书包里摸出张白色纸张，放到桌面上，往兰禾那边推去，「阿姨，您可以看一下。」 兰禾瞧他一眼，接过纸张，展开。 病歷单？ 纸张上字迹娟秀熟悉，兰禾看了两遍，又对上第一行的名字，惊讶：「枝枝什么时候生的病？」 怎么没跟她提起。 「上个星期四。」 贺忱平和道，「她去班主任办公室抱卷子，回来时在楼梯口晕倒。如果不是我碰巧看见，她很有可能会当场摔到后脑勺，被送进市医院。」 听着就很兇险，兰禾皱起眉：「怎么回事？」 「校医说是心理压力过大，缺乏休息，导致的短暂性贫血。」贺忱目光笔直地看向兰禾，「在此之前的前一天，她困到刷着试卷都能在体育课上睡着，全程不到三分钟。」 贺忱顿了下，嘴角扯出个弧度，反问，「阿姨，您觉得是怎么回事？」 他语气很温和，甚至称得上谦逊。但这句话却像一把剑一样朝着兰禾逼来，让她几不可查地蹙起眉尖：「你说要和我聊聊，就是聊这些？」 「对。」贺忱直言不讳，「我今晚单纯地想向您提出建议，因为您对御枝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兰禾觉得可笑：「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小朋友，你又是在以什么身份向我提建议？和我女儿早恋的身份？」 咖啡店里没什么客人，老闆察觉到两人氛围微妙，从手机球赛里抽空往窗边瞄两眼，又收回视线。 贺忱就知道兰禾会这么说，所以先道了歉：「早恋这件事我承认，我确实不该带着御枝违背校规。但我还是想说，阿姨，您知道我最开始是怎么注意到御枝的吗？不是因为她优秀。」 贺忱话锋一转，「是很矛盾的，她优秀的同时还在自卑。」 「自卑？」兰禾以为他在开玩笑，「枝枝会自卑？你了解她吗？」 她的女儿怎么会自卑。 她从小到大都把御枝按照别人家小孩的标准去培养，优秀是绝对的。 自卑？ 不可能。 贺忱笃定：「确实自卑。」 「不主动结交新朋友，明明很想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但也只是默默一个人。不主动上台演奏，明明钢琴十级，每次还要被强迫着排节目单。不主动帮同学讲题，明明成绩那么好，别人问她她也要纠结很久。」 「她为什么不主动？是觉得浪费时间，还是觉得没必要？」 贺忱摇头，「都不是。」 「她只是怕自己交朋友出错，演奏出错，讲题出错。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动方。交到朋友您会责备她为什么和不同圈子的人在一起，弹钢琴您会责备她为什么这段不熟练没达到理想状态，刷题目您又会责备她为什么要写错一道题，为什么不能全对。」 「您没怎么夸过她吧？」 「不论错也好对也罢，只要她做一件事，您就有无数个批评她的理由。久而久之，她在心里把自己定位成没有一点天赋只能靠努力勤能补拙的废材，自我怀疑消极暗示。」 贺忱往后靠进椅背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兰禾，淡淡，「今天课上物理老师让她去讲一道题目，很简单的高二的内容，她把答案算了三遍，最后讲时还是犹豫又忐忑，声音很小。」 「她这样，您还觉得不是自卑？」 「……」 兰禾被怼到哑口无言。 不是没有话反驳。 是贺忱说的这些，她一点都不知情，她不知道御枝在学校的情况，也没有问过。所以她无从反驳。 对面的少年还在继续。 每个字都像石子砸进她心里，搅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不得平静。 「您总责问她为什么考不到第一，可她距离第一名只有一步之遥，她有能力跨过那一步，却总是卡在第二的位置，为什么？原因在您，是您亲自把她拦了下来。」 「您往她背上压那么多东西，要她努力又不满意她的努力，要她进步又否认她的进步，买了成堆题册安排成堆的计划表，恨不得让她每一秒再掰成六十份去用，她在餐厅吃饭都要拿着单词本，压力大到直不起身，只是前进就已经很困难了，您还希望她跑快一点超过别人稳拿第一？」 贺忱极轻地笑了声，意味不明，「不是我说，您真的在强她所难。」 「……」 第129页 我都是为了她好。 高三不就该这样吗。 反驳的话到了兰禾嘴边，脑子里却先一步浮现出，御枝昨天在卧室和她争吵时，眼睛通红歇斯底里的模样。 ——[疯也是被你逼疯的！] ——[我快要累死了你知不知道！] 于是这些话又被兰禾咽下去。 ……所以。 她真的给了御枝那么大压力？ 兰禾无言地垂下眼，看向手里的病歷单，「机体免疫力下降，短暂性贫血」几个字，开始钝钝地刺着她。 有哪里似乎疼起来。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 两人谁都没动。 气氛有片刻的沉默。 贺忱再次开口：「阿姨，我还想问您一件事。您知道御枝买了一本叫做《人间王国》的书吗？」 兰禾抬起眼。 她当然知道。 御枝昨晚离开后，她把扔进垃圾桶的那个礼物盒又捡了起来。 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一本书。 不等兰禾开口，贺忱先道：「那是她送给您的礼物。」 兰禾诧异：「送给我的？」 她一直以为是御枝为别人准备的礼物，还为此骂了御枝。 贺忱嗯了声，指尖摩挲着桌面的纹理，低声道：「她为了买到这本书下了很大功夫，还跑遍了容城所有的书店。我起初很好奇这本书为什么对她意义深重，直到有次问了她。」 说到这，贺忱弯起嘴角，「理由很奇葩，可能您听了都不会相信。」 他表情在笑，但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兰禾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紧张。 她追问：「什么理由？」 「嗯……」贺忱回忆道，「御枝说她小时候，客厅沙发后边的格墙里，放着一本《人间王国》。」 兰禾已经不记得了。 她大学是文学专业，工作之余经常看书，家里到处都是书籍。 所以记不清楚《人间王国》当年是不是放在格墙里。 她还在回想，注意力又被贺忱接下来的话吸引。 「御枝说那个时候，叔叔还没有被学校重视，您的公司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发展起来。你们经常在家，陪她写作业陪她练字，偶尔还会问问她在学校的生活。那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时间。直到她六岁那年，您和叔叔吵架。」 贺忱把时间节点说的过于清楚，兰禾很快便记了起来。 御枝当时刚过完六岁生日，她因为工作原因和御建大吵一架，一怒之下将格墙里的什么抽出来砸到御建身上。 现在一想，或许是那本书。 兰禾觉得不能理解：「枝枝因为我砸了书，所以她就要买书？」 「对。」贺忱回视她，「因为从那天之后，您和叔叔开始频繁争吵，各自出差，各自忙碌，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半个月甚至几个月不联繫不关心。这一切变化在她眼里，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归结为那本被您砸到地上又扔进垃圾桶的书。」 兰禾的表情还是很荒唐，贺忱笑了笑：「听起来确实奇葩，对吧？她当时年纪小，我能理解，奇葩的是她到现在都固执地认为，都是没有了那本书，您和叔叔才会对她这样。」 「问题是当时她只看见您砸了那本书。如果您砸的是其他东西，一个杯子，甚至一个苹果，她也会像买书一样，不停不停地往家里买，直到一切变回她六岁之前那样为止。」 「归根结底，她只是不愿意承认。」贺忱收起笑意，抿直唇线，道，「不愿意承认您和叔叔现在有了比她更重要的事，根本就不关心她了。」 「我……」兰禾哑然。 贺忱打断：「您刚问我了不了解御枝，我想问一句，您了解她吗？」 不等兰禾回答，他又自顾自接上，「我猜答案是不。」 「因为但凡您和叔叔平时多了解她一点，昨天御枝离家出走，您都不会打电话来找我帮忙。您知道我在哪里找到她的吗？」贺忱笑了下，「花宛附近的公园，离花宛不到两百米。」 「听起来很近对不对？可是您和叔叔为什么没有找到？因为你们下意识的觉得，她会跑很远，甚至跑去我那里。她在你们心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了，你们觉得她变了，她叛逆，她不听话。」 「但事实上呢？」 「事实上是她从头到尾就没有变过，连情绪崩溃都不会乱跑，而是待在自家小区附近的公园等你们去找。」 「事实上变的是您，是您和叔叔，是你们这么些年，逼着她必须懂事必须进步，她真的懂事和进步时，你们却没有想过要奖励给她任何东西。」 贺忱轻声道，「哪怕一颗糖。」 「……」 兰禾攥紧病歷单。 贺忱的每句话都直往她心上戳。 怎么会这样。 事实怎么会是这样。 当向来以为是对的东西，在某天被人从里到外有理有据地批判个彻底，那种感觉，像有什么被颠覆了。 兰禾说不出滋味，她有些狼狈地撇头，避开对面少年的注视。 两两无言半晌。 贺忱看了眼手机，先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阿姨我先走了，明早还有课。您也早点回家休息。」 「……」 女人安静坐着，没有反应。 第130页 她和刚进门时的气场已经完全不同了，整个人看着疲惫不已。 贺忱没等到她出声，拎起书包想走，走了两步，又转头道：「对了。阿姨，关于早恋这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您说清楚我的态度。」 兰禾闻言，慢慢抬起头。 贺忱站在走廊上，背嵴挺直，眼神清亮而坦荡，直白道：「我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御枝的态度。只要御枝不放弃，我是不会跟她断的。」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我能保证的是，御枝和我在一起，只会，也一定会朝着更好的方向改变。」 少年眉眼柔软，字句清晰。 「这个承诺，永远作数。」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今天把事情忙完了。 然后，明天或者后天应该会完结（小声哔哔） 第63章 偷攒糖 御枝跟在御建身后进门，以为迎接她的会是兰禾铺天盖地的批评，结果兰禾不在家。 「你妈妈现在应该刚下班，还在回家的路上。」 御建说着，将车钥匙搁在茶几上，「饿吗？爸爸给你煮个宵夜？」 她爸一路上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温温和和的，却又和平时的温和不太一样。 御枝猜不透御建的想法，赶紧摇头：「不饿，谢谢爸爸。」 御建还想再说点什么。 御枝抢在他前边道：「爸爸，我还有作业没写，先回卧室了。」 她说完就要走，被御建叫住。 「枝枝。」 他声音淡下来。 御枝心里一跳：「……嗯？」 「爸爸知道你长大了。」 御建隔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望着她，慢慢道，「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御枝半懂不懂，但能明白肯定和她早恋和离家出走有关，低着头没吭声。 「你妈妈昨天晚上把你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放回你书桌上了。」御建继续道，「你的围巾，书，还有糖。」 「围巾？」御枝睁大眼，「我妈不是说她把我的围巾……」 「没有。」御建无奈地笑了下，「你妈妈骗你的，她放在书房抽屉里了。她怎么会乱扔你东西，无非是当着你的面做做样子。」 「不过你的糖果罐是不行了，你妈妈昨晚想粘起来，但碎的太厉害。她重新给你找了罐子。」 兰禾想粘糖果罐？ 御枝想到那些地板上碎落成片的玻璃，一时说不出话。 心里惊讶又堵闷。 「枝枝。」御建又叫了她一声，这次彻底温柔下来，「你小时候也有个糖果罐，还记得吗？」 = 兰禾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客厅走廊里开着盏昏黄的小灯。 她放轻步子，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走向卧室。路过御枝房间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兰禾在门前站了会儿，还是伸手拧了下门把。 没有锁。 她轻轻拧开，推门进去。 床上的御枝应该是睡熟了，唿吸绵长平缓。 兰禾走到床边，动作娴熟地把她掖掖被角，最后习惯性地想用手捋一下她凌乱的额发。 手指顿在半空，耳边开始迴响贺忱在咖啡店里说的话。 ——[心理压力过大，短暂性贫血，如果不是我碰见看见，会磕到后脑勺送进市医院。] ——[您总有批评她的理由。] ——[她在心里把自己定位成没有一点天赋只能靠努力勤能补拙的废材，自我怀疑消极暗示。] ——[她不愿意承认，您和叔叔根本就不关心她了。] 指尖在空中被烫到似的蜷了下，兰禾又收回来。她走到御枝书架前，新换的糖果罐被重新摆到架子上。 兰禾将玻璃罐拿下来，拧开盖子，从衣兜里拿出些什么，放进去。 做完这些，她搁回罐子，像进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束光线消失在闭合的门缝中，床上的御枝睁开眼。 她扭头看了眼房门，没再听到门外的声响，从床上下来。 毛绒拖鞋踩在地板走到书架前，御枝伸手将糖果罐拿下来。 盖子再次被拧开后，御枝一眼看出它与原先的不同。 最上边多了几颗糖果。 兰禾往她罐子里放了几颗糖果。 …… 「枝枝，你小时候也有个糖果罐，还记得吗？」 御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御枝惊到了，她从小到大都以为，偷偷攒糖这件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见她脸上的诧异，御建觉得好笑：「怎么，你还真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瞒过我和你妈妈？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你的糖果罐总是满的？」 听出御建的言下之意，御枝眼睛都睁圆了，她不太相信地磕巴了下：「爸、爸爸，你是说，我罐子里的糖全是你放的？」 御建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我是偶尔，你妈妈是经常。」 御建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嘆口气，「你妈妈嫌你一颗一颗偷偷摸摸的攒太可怜了，说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怎么养出个松鼠闺女。」 御枝完全没有心思笑，愣愣地看着御建：「可是不让我吃糖的也是我妈啊，她……」 御建接过御枝的话：「她这人不就是嘴硬心软吗？」 第131页 「……」 御枝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枝枝。」御建笑意敛起，认真地道，「爸爸知道你有时候会委屈，可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你可能会讨厌妈妈，抱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妈妈。」 「但你别忘了。」 「你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 …… 御枝出神片刻，将兰禾放在罐子里的一颗糖拿出来。 借着窗帘漏出的光，仔细看。 和她小时候糖罐里的一样。 所以御建没骗她。 真的是兰禾。 鼻子忽然酸涩起来，御枝放下糖果罐，三两步走到卧室门前，勐地拉开门板，和靠在墙边的兰禾四目相对。 「……枝枝。」兰禾先反应过来，立马收起一身疲倦，站直身问，「是妈妈把你吵醒了吗？」 她问的有点小心。 御枝喉咙里堵堵的，没吭声。 她不开口，兰禾以为她还在为昨天的争吵生气，手指无措地捏了下西装衣摆。向来果敢决断说一不二的人，此刻竟然罕见地踟蹰起来。 「昨天是妈妈做的不对。」兰禾望着御枝，低声道，「妈妈不该乱扔你房间里的东西。」 「……」没想到兰禾会和她道歉，御枝怔在原地。 走廊里有片刻的安静。 过了会儿，兰禾开口，打破沉默：「妈妈今天晚上回来，去了趟汶街，你小时候经常缠着要在那儿的一家店买奶糖。可妈妈到了才发现，那家店早就转让了，连招牌都换了。」 听见女人尾音里强忍的哽咽，御枝在昏暗的灯光下抬头。 看到兰禾泛红的眼圈。 「妈妈才发现，原来已经那么久没陪你买过糖了。」兰禾弯起嘴角，愧疚和自责让她嘴里发苦，还是伸手摸向御枝发顶，「原来你在妈妈没注意到的地方，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嗓子沙哑。 有什么东西落在御枝发间。 透出点湿漉漉的感觉。 御枝一动不动。女人的手掌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下，她屏住唿吸。 说了这么多也没有得到御枝的回应，兰禾极快地抹掉眼角湿润，深吸一口气，声线又稳下来：「很晚了，枝枝你早点休息，妈妈也去洗漱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 女人的背影渐渐走远，可能是最近忙碌起来，她看着又消瘦不少。 兰禾拐弯要去洗漱间时，身后传来个软软的声音。 「妈妈。」 兰禾顿了下，回头。 御枝朝她伸出胳膊，像小时候受欺负回家告状那样，委屈地对她扁了扁嘴，小声道：「抱抱。」 …… 「你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 「如果她做错了事，你觉得可以原谅之后，记得要继续爱她。」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3 21:35:14~2021-09-24 17:1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962207 2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完结章 一直吊在心里的重石被放下，御枝连接几天都心情愉悦。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蓬姚照例等在教室走廊外。御枝从教室出来看见她，朝她招招手，跑过去。 「蓬姚姐，我今天不和你一起了。」 蓬姚挑眉：「为什么？」 「因为……」御枝没说完，嘈杂的走廊上传来熟悉声音。 「枝枝。」 御枝眼睛一亮，回头：「妈妈。」 蓬姚跟着望去。 看见女人手里拎的保温桶和饭盒，她恍然：「你妈妈来送饭了？」 这种事情很常见。 高三复习时间紧迫，压力也大，虽然一中餐厅条件很好，但许多家长还是怕自家小孩营养跟不上，特地不嫌麻烦地炖了各种补脑补神汤送来。 兰禾走到御枝旁边，视线看向栏杆前的蓬姚。御枝刚想介绍，注意到蓬姚挑染的酒红色捲髮和锁骨处露出的一点蝴蝶刺青，话卡在舌尖。 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兰禾平时最忌讳她和蓬姚这样的人相处，她怕她妈当场让蓬姚难堪。 本该说话的人突然安静起来，蓬姚和兰禾疑惑地看她一眼。 「怎么不吭声了？」兰禾瞧她，又对蓬姚笑着道，「我是御枝的妈妈，你是她朋友吧？」 这态度简直称得上温柔。 御枝有些惊讶。 蓬姚点头，礼貌道：「阿姨好。」 兰禾嗯了声，提起手里的保温桶，示意地问：「我炖了山药排骨汤，要不要一起尝尝？」 「不了，谢谢阿姨。」蓬姚连忙拒绝，「我去餐厅吃就行。」 不等兰禾再开口，蓬姚又对御枝摆摆手，转头下楼了。 御枝把兰禾带进教室，收拾完桌面上的题册和稿纸，顺势坐到贺忱椅子上：「妈妈你坐在我那儿吧。」 「嗯。」 兰禾坐下，将保温桶和盒饭放到桌面，目光往旁边扫了眼，顿住。 御枝顺着她视线一看，瞧见某人大咧咧摊在桌角的试卷，姓名一栏里，贺忱两个字格外招摇。 「……」御枝迅速将试卷合上，对兰禾卖乖地露出个笑。 第132页 兰禾问：「你俩是同桌？」 御枝现在还摸不准她妈对她早恋的态度，手指抠着桌面干笑。 谁知兰禾只是单纯地询问一句，又打开保温桶：「来，吃饭。」 = 贺忱吃完饭，和孙迅一起回教室，刚进门就瞧见御枝坐在他位置上喝汤，旁边的兰禾帮她剥着脆皮核桃。 「明天炖个玉米排骨汤？冰箱里还有几根玉米。」兰禾说着抬起头，刚好和不远处的贺忱四目相对。 经过昨晚咖啡店的交谈后，再在御枝跟前碰面就会显出几分微妙。 姜毕竟是老的辣，兰禾很快移开视线，如无其事地将剥好的核桃放在御枝面前：「慢点喝，别噎着。」 贺忱没敢上前打扰，绕了个大圈拐到孙迅旁边坐下。 身后座位哗啦响动，御枝把碗放到桌面，转头看见贺忱，她一顿，又下意识地瞄了眼兰禾，忽然无比心虚。 兰禾跟着她转头，目光在贺忱的御枝之间转了一圈。 意思非常明显。 御枝尴尬地咳了声，还是决定介绍一下：「妈妈。」 她伸手指向贺忱，「他是……」 兰禾嗯了声，继续剥着核桃，语气淡淡：「知道，你那位小贺同学。」 御枝:「……」 贺忱:「……」 气氛有瞬间的凝固。 又在下一秒融化。 ——兰禾头也不抬地将剥完的核桃放在贺忱跟前，又转回去。 贺忱和御枝面面相觑。 半晌。 两人视线从核桃移向对方，同时弯起嘴角笑了下。 重点班的午休时间会被老师占着讲题，御枝不敢磨蹭，解决完午饭，帮兰禾一起收拾稍显凌乱的桌面。 兰禾扣上保温盖，起身时忽然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贺忱。 也不说话。 就直直地看着。 就在贺忱被她看到比旁边屏息的御枝还要紧张时，兰禾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了：「你昨晚说的话，阿姨记住了。你也记得要兑现。」 御枝闻言懵圈。 看看贺忱，又看看兰禾。 不知道什么话。 也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见的面。 没想到最后是这个，贺忱顿时松口气，神色极为认真：「会的。」 兰禾满意地拎着保温桶离开。 御枝目送兰禾走远，等人拐弯下楼，立马凑到贺忱跟前，警惕地盯着他：「你和我妈说什么了？」 贺忱反问：「想知道？」 御枝点头如捣蒜。 不料跟前这人却灿烂地笑出颗虎牙尖，手指逗猫似的一挠她下巴。 「秘密。」 = 贺忱确实兑现了承诺。 兰禾亲眼见着御枝的成绩持续拔高，特别是物理，一点一点直线上升，从十一月底的九十八，到一月底的满分，和贺忱在排行榜并列榜首。 学校桌面的盒饭慢慢变成双份。 高三上半年一晃而过。 接着是除夕，春节，烟花晚会。 可期可盼的，新的一年。 似乎到了高三下学期，日子会过得更快一些。 每天不变的早起，上课，下课，刷题，背书，吃饭，如同时间被锁在巨大的玻璃罩里，有序不乱地重复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 一月，二月，三月，四月。 测考，联考，和模拟考。 教室右上方的高考倒计时日历被撕掉厚厚一沓。有些事情在循环往復的日子里成为习惯和记忆。 比如初夏窗外的蓝紫色晚霞。 比如老师挂在嘴边的再讲五分钟。 比如年级大榜上，总是一前一后或偶尔并列的两个名字。 错题集上字迹密密麻麻，磁场小球运动图或生物细胞结构图。 御枝合上试卷，从书堆里抬头。班长刚好将黑板上描红加粗的数字擦掉，再重新写上距离高考还剩1天。 御枝想过很多次，高考那天她会是什么心情，即将脱离炼狱模式的期待，又或者高中生活结束的怅然。 事实上，却是无比平静。 非要说一句感言的话。 那就是她顺着人群走出英语考场，夏日午后的阳光从枝叶缝隙掉落，她仰头看了会儿，对场外等待的兰禾道：「今天天气不错。」 兰禾不像她那样轻松，紧张地问：「考得怎么样？」 「嗯……」御枝笑起来，「比天气还要再不错一点。」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是傍晚，兰禾坐立不安地守在客厅，茶几上手机一响，她立马接起。 「喂，田老师。」 「嗯，我是御枝妈妈。」 电话那边的人喜悦难掩地说了句什么，兰禾扶着沙发背稳住身形：「真的？田老师你说，枝枝她……」 「是的，御枝家长。」 田磊高兴道，「市教那边已经和我联繫过了，御枝同学是容城今年的理科状元，总分七百二十四。」 再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兰禾激动地转身快步走向御枝卧室。 卧室里空无一人。 御枝不在。 ……去哪儿了。 兰禾又拐回客厅找了圈，电话那边的田磊还在滔滔不绝。 不经意瞥见什么，兰禾脚步一停，抬头看向沙发后的格墙。 格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摆放上了那本《人间王国》，旁边还贴着一张小小的黄色笑脸贴纸。 第133页 「所以御枝家长，御枝真的是个非常努力上进的学生……」 听筒里的声音将兰禾跑远的思绪拉回，她盯着贴纸，眼圈有些发热。 「对。」 女人指尖抹一下眼角，笑，「我家枝枝，一直都是很乖很棒的小孩。」 = 御枝到花宛附近的湖心公园时，刚好看见贺忱坐在滑梯下，比比划划地和周围一圈小朋友说着什么。 「……最后他们在一起了。」贺忱讲完，带头鼓掌，「完美结局。」 小朋友们哗啦啦地跟着鼓掌，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恳求：「哥哥哥哥，再讲一个！」 余光里御枝走近，贺忱从沙地上起身，挨个摸摸脑袋：「一天只有一次听故事的机会哦，明天继续。」 「好！」 小朋友们抱着玩具开心散去。 「你又在和他们讲什么？」蘑菇滑梯的滑道很宽，御枝轻松坐在最上边，扶着两边的梯沿，低头问贺忱，「白雪公主还是睡美人？」 「你猜猜呗。」贺忱站在滑梯下伸个懒腰，戏嚯道，「理科状元。」 「我就比你多了一分好吗。」 御枝撇撇嘴，歪头思考了会儿，她又笑起来，「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讲小尾巴的故事？」 「什么小尾巴？」贺忱没听过。 御枝顺着滑梯搭起腿，两只脚摇摇晃晃：「就是从前有个小孩，他长着犬类竖耳和尾巴，一出生就被糖果和蛋糕包围着，大家都很喜欢他。」 「……」 贺忱微微一愣。 御枝正垂眼看他，眼里笑意柔软，被夕阳印的闪闪发亮。 两人目光对上几秒，贺忱忽然在滑梯前单膝蹲下，伸手握住御枝搭在滑梯上的脚踝，将人往下一拽。 御枝整个人瞬间顺着梯道滑落下来，撞进少年坚实温热的怀里。 「猜错了。」贺忱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一本正经地道，「不过你这个版本也行，就是需要加一个后续。」 他唿吸洒在耳边，痒痒的，御枝往旁边侧了下头，问：「什么？」 「你得让他遇到喜欢的人，再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啊。」贺忱懒洋洋地说，「童话故事不都是这样结尾的。」 他说的理直气壮，御枝忍不住笑起来，把他的下巴从肩上挪开，配合地道：「那好吧，我再加个后续。」 御枝边说边从衣兜里拿出颗浅粉色的纸星星，递给贺忱。 贺忱瞧她一眼，接过星星拆开。 是他之前夹在糖果罐里送给御枝的便签纸，纸上又新添了一行字。 少女字迹娟秀。 ——【我决定了。 毕业后。 我要嫁给小贺同学。^u^】 贺忱放慢唿吸，慢慢地从纸张里抬起头，对上御枝弯起的眼睛。 她笑着说：「吶，你要的后续。」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暂定完结后会有两个或者三个番外。 ==================== # 番外卷 ==================== 第65章 番外一 黑色宾利顺着车流驶上高架桥，楚行把着方向盘，往后视镜扫了眼。 后座上坐着个年轻男人，一身简练清贵的衬衫西裤，靠在椅背里散漫地搭着腿，西裤往上收起一截，露出清瘦的穿着黑色袜子的脚踝。正低头翻看一沓资料，睫毛垂着。 许是接连开了三个会，觉得疲倦。他没看一会儿，就抬手摘了那副薄薄的无框眼镜，指尖捏了捏山根。 指骨修长，婚戒精緻。 「小先生。」 楚行收回视线，开口，「裴律师拟的合同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您再看一看，有没有其他问题。」 贺忱嗯了声。 「现在要去公司吗？」楚行提醒道，「下午三点的股东大会开完，明天还要早起再飞一趟s城。」 贺忱思忖两秒，将资料合起，道：「先回朝渝湖吧。」 听他说要回家，楚行不解，还想再说些什么，贺忱又补充：「枝枝昨晚值夜班，我做点便当给她送去。」 「……」 忽然吃到新boss的狗粮，楚·黄金单身汉·solo三十八年·行秘书噎了下，没有感情地微笑道，「好的，小先生。」 = 容城市医院。 御枝把报告整理好交到陈教授手里，从他那儿出来，刚好碰见普外科的卫婕，后边还跟着个实习小护士。 「小御。」卫婕打个招唿，「十二点了，要不要一块去食堂吃饭？」 御枝笑了下：「不了。」 「还没忙完？」 「不是。」御枝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我老公等会儿过来。」 「啊。」卫婕一脸被秀到的表情，朝她摆摆手，「行行行，早知道不问你了，是我嘴欠。那我们先走了？」 「好。」御枝温和应声。 三人交错而过。 小护士跟着卫婕走到电梯口，扭头瞧见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纤瘦背影消失在走廊，憋住的话这才敢问出口。 「卫姐，御医生结婚啦？」 「对啊，人家手上那么漂亮那么闪的婚戒你没看见吗？」 卫婕也是个爱聊天嘴又快的，不等小护士再回，她就噼里啪啦全交底了，「御医生老公我见过几回，那帅的跟电影明星似的，做饭也特好吃，我尝了一口愣是没敢再尝第二口，怕吃完就瞧不上咱食堂的菜了。」 第134页 「而且俩人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都是清大毕业，毕业证结婚证一块儿领到手的，感情超好。」 「哇。」小护士听得眼睛里直冒星星，自动脑补出一篇十万字小说，「这什么绝美爱情。」 卫婕害了声：「你是来得晚，不知道我们私底下都磕几轮了。」 「我再跟你说个秘密。」确定四下无人，卫婕侧身靠近小护士，手拦在嘴边低声道，「御医生虽然瞧着温温柔柔可可爱爱，她老公看起来也是那种高冷挂，但两人碰到一起就有种反差你知道吧？我上次不小心看见御医生老公跟她撒娇，我的妈……」 卫婕嘶了下，「我人都傻了。这个男人绝了，真就，比我还会。」 小护士已经开始磕了，没忍住嘤了声：「好想亲眼看看。」 叮。 电梯上来了。 卫婕带着小护士往里走：「御医生老公经常来，你肯定能瞅到，到时候就知道啥叫璧人成双了，绝配。」 = 最近容城天气多变，上午还是阳光明媚，到中午就已经乌云盖顶，不多时又哗啦啦下起雨来。 十月份温度持续降低，风打着旋从敞开的玻璃门穿进大厅。前台接待的姑娘被冻得哆嗦了下，系起外套扣子。 余光里有人从门外进来，姑娘下意识地抬头，顿觉眼前一亮。 来的人看着年纪很轻，标准衣架身材，个高腿长，肩宽背薄。 穿着件版型挺括的黑色系带风衣，衬得肤色很白，眉目精緻清冷。 他侧身收起伞，单手抖掉伞尖上的水珠，另一只手里提着两个纸袋，不知道装着什么，看着份量不轻。 姑娘被他远远瞧了一眼，胸口小鹿就开始噗通乱跳。 年轻男人在原地顿了两秒，拎着伞和纸袋往前台走来。 姑娘以为他是哪位病人家属，要问什么，正时刻准备着，结果中途碰见个护士，对他熟稔地打了招唿。 「又来找御医生啊？」 男人点头，笑了下。 那双好看的眼睛一弯，他原先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就消失了，变成灿烂干净的少年气。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男人绕过前台拐弯上楼。他步子迈的很大，走路生风，迫不及待要见谁似的。 姑娘只来得及瞥见他无名指上那只闪闪发光的戒指。 ……哦。 原来是个英年早婚的。 姑娘瞬间像皮球泄了气，没劲。 贺忱敲了敲御枝诊室的门，听见里边传来清软的一声「请进」。 他将门推开，看见御枝正坐在桌前，低头写着什么。浓密微卷的长髮被她用一根皮筋松松箍了圈，几缕髮丝挽到耳后，一张小脸莹白漂亮。 她五官天生带点稚气。 所以即使毕业三年了，看着还是像个二十出头的水嫩大学生。 这种长相其实做医生没太大好处，不容易获得病人信任。御枝一般都戴着口罩，妆也会偏成熟地画。 门口那人进来却没吭声。 御枝抽空从病歷单里抬起头，对上自家老公温柔含笑的眼睛。 她惊喜:「你来啦？」 「嗯。」 贺忱反手关上门，嘆气，「毕竟御医生那么忙，我要是不主动找你，估计这个星期咱俩都碰不上面。」 听出他话里的小情绪，御枝忍住笑：「那我不是在为人民服务嘛。」 她说着，搁笔起身，跟着贺忱到里间休息室坐下，「你既然娶了医学生做老婆，就要默默支持她。」 贺忱把纸袋里的饭盒全拿出来，摆到小桌上，头也不抬：「我怎么支持？改明儿定面锦旗挂你办公室？」 「这倒不必。」御枝被逗笑，探身在他下颌上亲了下，甜甜道，「老公辛苦啦，今晚我肯定早点回家。」 贺忱懒得提醒她昨天也是这样说的。但出于工作原因确实需要他理解，所以他没再揪着不放，将筷子递到御枝手里：「吃吧，忙一上午了。」 贺忱开完会已经不早了，他怕御枝等太久，随便炒了几样家常菜。 「还有你最喜欢的胡萝蔔。」贺忱掀开盒盖，把菜推到御枝手边，日常吐槽，「怎么吃都吃不腻，你上辈子是只兔子吧。」 御枝没搭他这茬，开开心心地晃着脚，夹起一筷放进嘴里。 休息室里只有两个人，贺忱完全没了人前的清冷，手肘撑在桌面支着下巴，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御枝身上。 一秒都没收回去。 他本来就不是高冷那挂，如果非要形容，可能还偏点沙雕。 但自从大学被贺老爷子赶着学了金融又管理起公司，为了压住股东会那群老狐狸，他这些年正经不少。 用赵维鑫的话说。 严肃起来就人模狗样的。 这层伪装一遇到御枝还是脱落变回原型，黏人又话多。 「咱妈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说爸出差带回几只酱鸭。你想不想吃？想吃的话星期天她送来。」 御枝扒着米饭点头：「好呀。」 「还有下周末。」贺忱看她吃的有点快，担心她噎着，顺手帮她拧开瓶果汁，继续道，「别忘记你答应奶奶要去老宅吃饭的，她盼好久了。」 「没忘没忘。」御枝鼓着腮帮，含煳不清地道，「记在小本本上呢。」 两人又随便聊了会儿，御枝忽然道：「哦对，孙迅上午给我发微信，说他和懿一准备下个月月底结婚。」 第135页 贺忱毫无意外，懒洋洋地说，「赵维鑫儿子都快会跑了，他也该结了。」 也是。 御枝不置可否地嗯了声，接着夹起一块小排骨，余光注意到跟前的人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意味深长。 「……」御枝瞅他，「干嘛？」 「赵维鑫的儿子都快会跑了。」贺忱重复了遍，倏地俯身凑到她旁边，低声问，「所以我们呢？」 这个话题他不是第一次提了，但御枝还是觉得时机不成熟。 「现在不行吧。」她说，「咱俩工作都挺忙，没有时间照顾啊。」 御枝不想让小孩像她小时候那样，没有父母陪着，孤孤单单的。 「……那行呗。」贺忱没什么意见，又坐直身子，「我听你的。」 反正早晚都会有。 不急这一时。 御枝吃完饭，又喝完果汁，觉得整个人干劲满满，能再写十篇论文。她帮着贺忱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一点了。 「你下午是不是还有个会要开？」御枝转头，「你现在……」 后半句没说完。 腰被人揽住往前一带，御枝毫无防备地跌坐到某人腿上。 贺忱单手固着他：「消了。」 「啊？」 御枝懵逼，「什么消了？」 贺忱左手往上，解了颗衬衫扣，两根白玉竹子似的锁骨平直清秀，顺着敞开的衬衫布料露在御枝视线里。 他仰头凑到她耳边，咬着音节一字一顿地说了两个字:「……」 御枝脑子卡了卡，反应过来后耳根唰地红了：「你你你你说什么呢？光天化日朗朗干坤，这可是公众场合，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影响？！」 她手忙脚乱地就要从贺忱腿上起来，又让他拉回去。 「别走。」不注意影响的人勾下她后颈，含住她唇瓣，声线轻而模煳。 「再帮我补一个。」 = 事实证明。 有的人结完婚只会越来越狗。 被调戏够了的御医生连推带挤地将某人送到门外，砰地关上门板。 顿觉松了口气。 这人真是。 御枝背靠着门板，手背蹭了下红润的唇，耳根热度不退，愤愤地想。 ——太不要脸了！ 御枝下午两点半上班，难得空闲，她睡个短短的午觉，不到半小时的那种。 即便这样，她还是做了梦。 非常诡异的梦。 不知道是不是被贺忱说的那句「你上辈子是个兔子吧」影响到，她竟然梦见自己变成一款app里的纸片人。 长着兔子的耳朵和尾巴，被游戏玩家揉揉搓搓地欺负和捉弄。 梦里的她还反抗不得，正气到想咬人的时候，耳边传来咚咚两声响。 「御医生。」有人边敲门边道，「陈教授让你去他那儿一趟。」 御枝瞬间从梦中清醒。 「好的！」她腾地从摺叠床上坐起来，应声，「我马上就去！」 门外的人走了。 ……都什么梦啊。 御枝咬着皮筋，郁闷地想，不就是现实里她欺负贺忱的翻版吗。 不过自从兰禾卸掉她游戏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纸片人贺忱了。 还怪想念的。 御枝心不在焉地走神，手上利落地三下五除二给自己重新绑了头髮。正想再抽张洗脸巾把脸擦擦，收回手时，却碰到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在她头顶。 御枝以为她是刚睡醒，产生了错觉，于是又将手摸到头上。 那东西还在。 而且是软软的，长长的。 两只。 御枝一愣，立马翻出化妆镜，抖着手指打开，定睛一看，瞪圆杏眼。 整个人石化，龟裂。 她。 为什么。 一觉睡醒。 头上会长出一对。 兔！耳！朵！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5 11:25:50~2021-09-26 11:4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草莓苏打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儿、神阳、璐卡卡卡、执.念、柑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柑桔 1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番外一 也许是御枝过于震惊。 两只长长在兔耳僵硬地杵在她发间，仿佛杵着两根支棱的毛绒电线。 过了会儿，御枝合上惊掉的下巴，咽咽口水，眼珠缓慢地往上看。 她动了动意念，那双兔耳又软软地从头顶耷拉下来，垂到她眼前。 她小心地伸手捏了捏。 温热的。 再掐一掐。 有点疼。 ——沃日！！ 所以这耳朵是真的！ 是真的真的长在她的头上！ 御枝又开始崩溃，兔耳朵biu地竖起，再被她一手一个按下来。 怎么会这样。 这种东西长在贺忱头上，她可以接受，而且还觉得可爱。但长在她这里怎么就那么奇怪？！ 咚咚。 门再次被敲响。 「御医生。」门外的人疑惑道，「你起来了吗？陈教授在等你。」 「……啊，马上马上！」御枝生怕被人看见，手忙脚乱地扯过一顶木耳边渔夫帽盖到头上，用力压住，「我穿上鞋就去，不好意思啊！」 第136页 门外的脚步渐渐远去。 御枝唿了口气。 她刚把手拿走，兔耳朵又刷地竖起来，一下子将渔夫帽顶到半空。 御枝:「……」 日它个茶壶泡泡。 呜呜呜。 怎么办。 = 这个样子实在没法出门，御枝给陈教授打电话谎称胃疼，可能是吃坏了东西，正在给自己开药。 她从实习起就跟着陈教授，聪明又能吃苦，专业水平也强，陈教授对她很满意，没怎么为难直接答应了。 「实在不行，你过来找我看看。」知名胃癌专家陈启老先生如是说。 御枝:「……好的老师。但，可能，也许，并没有疼到那种地步。」 猫在办公室躲了一下午，和同科室的人再三确认过晚上没有她的班，刚到六点半，御枝就掐着时间走人。 她本来想开车回家，但是手一拿开就会按不住耳朵，只能裹得严严实实，在医院门口打了辆计程车。 一路倒也平安无事。 御枝推开家门的时候，贺忱还没有回来。他向来是在公司处理完所有事务，不太喜欢把工作往家里带，所以一般晚上九点左右才会到家。 飞速地踢掉鞋子，脱了外套，御枝一熘烟跑进书房。 书架上的书籍码的整整齐齐，大多数都是中医西医和金融市场方面，中间穿插着几本软体工程。 御枝垫着脚把她想要的书都从书架里抽出来，一本又一本。 在书桌上摞出两堆小山。 她当初学医，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贺忱。她想试试能不能从科学角度解释贺忱身上的秘密，如果可以，她还想帮助贺忱克服这种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异于常人所带来的自卑感。 可惜直到毕业也仍旧毫无头绪。 现在这种事情又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御枝的三观像是被颠覆以后再重新组装一样，拿出大学期末考复习的劲儿查找起相关的蛛丝马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里传来放东西的声响，接着是贺忱的声音。 「枝枝？」 「……我在！」御枝下意识地扔掉书本，伸手按住兔耳。 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动静慢慢靠近书房，似乎还想推开门，御枝吓得兔耳炸毛，立马喊：「你别进来！」 手停在半空，贺忱保持着将推未推的姿势没动，奇怪道：「为什么？」 「我我我现在很忙！」御枝飞速转动大脑找出理由，让自己镇定下来，「陈教授在跟我们开视频会议。」 下班了还有会要开。 贺忱眉头皱起，又松开，听话地收回手：「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御枝敷衍：「都行都行。」 「还炒你最喜欢的胡萝蔔？」 御枝现在听到胡萝蔔就头疼：「不要，不想吃。你做别的。」 呦。 竟然还有她吃腻的一天。 贺忱惊奇地挑了下眉：「好。」 拖鞋声又远去。 御枝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会儿，确定贺忱走了，提到喉咙口的心才放下。 她蔫巴巴地趴在书桌上，兔耳也跟着耷拉下来。她用两根手指捏着拽了拽，心情乱糟糟的像团毛线。 一天天的都是什么破事。 反科学也不能反到这种地步吧。 一直待在书房肯定不行。等下贺忱再来，她总不能还说自己在开会。 御枝想到这里，从桌前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将门悄咪咪地拉开一条小缝，顺着缝隙往外瞄。 能清楚地看见斜对面的厨房。 贺忱正背对着她站在流理台前，衬衫袖口卷到手肘，繫着她故意挑的那条流氓兔格子围裙，低头掰着青椒柄。 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不会突然转头，御枝趁机跑出书房，一刻也不敢停歇地钻进卧室，再锁上门。 主卧自带洗漱间。 御枝双手撑在盥洗池台面，脸往前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顶的那双耳朵。 越看越觉得逼真。 到底怎么办。 御枝郁闷地开始用头一下一下撞着墙，怎么才能藏起来。 贺忱做完三菜一汤，端到餐厅小桌上。他摘了围裙，擦着手上的水珠拐回书房前，发现门还是关着的。 「枝枝。」他抬手敲了下门板，「还没有开完会吗？」 无人应答。 贺忱等了会儿，将门拧开，书房里空荡荡，哪儿有人在。 去哪儿了。 贺忱想了想，转身走向卧室，手指搭在门把上转了下。 没转动。 贺忱一顿，又转了下。 门被锁了。 某种微妙的情绪涌上心头，再加上御枝一系列迷惑操作，贺忱微微眯起眼，拐到客卧拿备用钥匙，回来开门。 卧室里不见人影，洗漱间的门关着，里边光线朦胧，传来哗啦水声。 过了片刻，水声停下。 御枝穿着睡衣推开门，湿漉漉的长髮全包在干发帽里，满脸生无可恋地从洗漱间里飘出来。 飘到一半被拦下。 她迷茫的视线顺着横在她跟前的长腿往上，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贺忱抱着胳膊靠在洗漱间门外的墙上，目光上下将她扫了圈，懒洋洋地道：「回来就躲在书房不肯见我，现在又把卧室门锁了。御医生——」 第137页 他忽地弯下腰，凑近她，盯着她眼睛，字句清晰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御枝对他的靠近毫无防备，被吓得往后仰了下头，心虚地咽咽喉咙。 「没、没有啊。」 「没有你眼神躲什么？」贺忱不信，挑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睨她，「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御枝两手背在身后，手指抠了下门板，不吭声。 贺忱看她几秒，又站直，固着她肩膀，将她轻推到一边，抬脚就要往洗漱间里进。 御枝不解：「你干嘛？」 「检查一下。」 贺忱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看看某人是不是在里面藏狗了。」 ……什么和什么。 御枝哭笑不得，又拿不准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连忙拽住他衬衫袖：「好了好了，我跟你说还不行嘛。」 贺忱闻言停下脚，一副「你最好解释到让我满意」的表情。 「就是……」御枝纠结了下，还是慢吞吞地伸手解开浴帽。一头半湿半干的浓密捲髮海藻般散落下来，铺在她肩上。她小声说，「就是这个。」 一对细白软长的兔耳顺着解开的浴帽一起出现在贺忱的目光里。 不太有精神地垂着。 边缘泛着半透明的嫩粉色。 御枝本来还挺忐忑不安，不知道贺忱看见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跟前这人对着她沉默几秒，蓦地笑出声：「哦，就这。」 御枝:？ 「我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贺忱边笑边用手指在兔耳尖拨了下，气息细碎，「搞半天是你买了个情趣髮饰，都戴上了还不好意思让我看。」 御枝:？？ 那对兔耳倏地竖起来，估计是和主人一样懵逼。 「还会动啊。」贺忱来了兴致，手指捏了下，「哪儿买的？怪可爱。」 「……等等，这个不是情趣髮饰。」御枝表情有点裂开，试图和他说清楚事实，「这是我的耳朵。」 她补充，「真的耳朵。」 捏在她耳尖的手指僵住了。 贺忱足足花了一分钟去消化她那句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啊？」 「这个是我的耳朵。」 御枝控制着兔耳在他掌心挠了挠，仰头看他，严肃道，「我今天中午一觉睡醒，就变成这样了。」 五分钟后。 两人在卧室里一坐一站。 贺忱听完事情发展全过程，崩塌的世界观重新拼凑起来。 他努力让自己理清楚：「你是说，你午休时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游戏纸片人，长着兔子耳朵和尾巴，结果一觉睡醒，发现梦是真的？」 御枝坐在床上点头：「嗯。」 站在她跟前的贺忱嘶了一声，屈起手指抵着下巴：「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剧本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你高中的时候，不就经常做这样的梦吗。」御枝提醒。 「啊。」贺忱恍然，「所以咱俩现在的情况是反过来了吗？」 御枝觉得不严谨：「也不算反过来吧。一，你没有宠物app，单纯是我做的梦。二，你现在也并不是普通人身份，还是有耳朵和尾巴啊。」 这确实。 虽然自从结婚以后，贺忱很长时间没再露出来过了。 可能是脸皮又厚到一个新境界，不论御枝再怎么逗他，他都稳如老狗，甚至反逗回去。不会再像高中或者大学那样，总是控制不住冒耳朵。 现在即使冒出来，也是在某些不可描述的时候。 贺忱有一会儿没说话，垂下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御枝的发顶。 御枝被他盯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兔耳往下卷了卷，尖尖露出粉色。 还带着些湿润水汽的长髮在她颈后分开，散到肩前，后颈纤瘦莹白，在光下温润细腻的像一截玉。 贺忱看着看着，喉尖往下滑了下，伸手去摸她发间的耳朵。 触感温润柔软，果冻般q嫩。 还有细软的绒毛。 他现在似乎可以理解御枝之前为什么那么喜欢rua他耳朵了。 的确让人上瘾。 修长手指顺着耳尖，力度若有若无地滑到耳根，又轻飘飘地重新掠上去。 羽毛似的。 温柔，又像在调情。 御枝被他摸的心尖发麻，侧头躲开，用手捂住两只兔耳，抬头瞪他：「别摸了，你要帮我想想办法。」 贺忱收回手，敛起眼底情绪，弯唇笑了下，温声：「想什么办法？」 「要把它们藏起来呀。」兔耳又要往上竖，被御枝压住，头疼又无奈，「不然我明天怎么上班。」 她这个动作太可爱，贺忱被萌到，指背蹭了下鼻尖，一时间没开口。 御枝独自为难了会儿，还是决定求助贺忱：「要不你教我吧。你能藏那么好，教教我怎么藏，行不行？」 她的表情有点可怜，贺忱低头和她对视几秒，问：「有尾巴吗？」 御枝想了想：「没。」 「哦。」贺忱若有所思，又问，「你自己没有找到办法？」 御枝觉得他多此一问：「我如果找到不就不用问你了吗。」 「也是。」贺忱点头，忽然俯身勾住床上这人的腰，稍微用点力，将人一把扛到肩上，转头往洗漱间走。 御枝吓了跳，连忙紧紧扒住他肩膀，害怕掉下去：「你干嘛啊？」 第138页 贺忱气定神闲：「教你怎么藏。」 「那你带我去洗漱间做什么？」御枝挣扎了下，「我刚洗过澡。」 男人闷哑地低声笑。 「再洗一遍。」 = 次日，贺忱要早起飞s城。 五点的闹钟刚刚响起，他很快地伸手关上，轻手轻脚地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怕将御枝吵醒。 行李箱都是昨晚上就收拾好的，贺忱简单换了身衣服，在客卧的洗漱间整理完，推门出来时，意外看见御枝迷迷煳煳地靠着门框边站着。 贺忱惊讶又好笑:「你这是醒了，还是在梦游？」 「醒了。」御枝打个哈欠，睏倦地揉揉眼睛，走到贺忱跟前，伸手帮他整理衣领，「你这次去多久啊？」 「两天。」贺忱垂眼看她。 御枝发间的兔耳已经藏下去了，她现在看着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就是头髮睡得有点乱，蓬松地翘起一撮。 贺忱低头瞧了会儿，伸出根手指将那撮翘起的头髮往下压。 压平之后，松手。 咻地又翘起来。 ……算了。 细白手指将男人的衬衫衣领整理好，御枝满意地收回手，又踮着脚尖仰起头在他下颌上亲了下。 「一路小心，早点回家。」 她可能是没睡醒，尾音软软的。 像带着小勾子。 勾的贺忱心尖泄掉一口气，揽着她的腰，将她按到怀里，头埋在她颈窝蹭了蹭：「你跟我一起走吧。」 又开启黏人模式了。 御枝习以为常地摸摸他松软的头髮：「我还要上班呢。」 「你去请个假。」贺忱闷闷地道，「然后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御枝还没说话，贺忱又从她肩上起来：「或者这样也行。」 他对她伸出手，修长白皙的五根手指在她眼前合拢又张开。 像放了朵烟花。他认真地说：「你再变小一点，这么小。我就把你揣到口袋里，走到哪儿都带着。」 御枝被他这个奇思妙想惊到了，愣了下之后，特别想笑：「不至于吧，小贺同学。咱俩就两天见不到而已呀，请控制一下你自己。」 贺忱还要再说什么。看见她弯起的眼睛，又咽下去。 他没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这样思考过。 长这么大，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去爱一个人。 那种情感，是即使已经深深地、各种意义上地拥有了对方，还是会觉得不满足，心里仿佛空着缺口。 只有时时刻刻都看着御枝，才能往那个缺口里填补上东西。 但他不愿意让御枝知道。 毕竟这种感情，如果深究到底的话，其实是有一点点病态的。 他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楚行的车在楼下等着，贺忱将行李给他，弯腰上车。 他走之前在厨房里煮了粥，车发动时才记起来忘了告诉御枝，他搁下笔电，捞过手机给御枝发微信。 发完准备按灭屏幕时，贺忱无意间扫到手机角落，一愣。 屏幕右上角不知何时，多出一款app，图标是颗胖嘟嘟的淡黄色星星。 下边几个萌萌哒的小字。 ——萌宠app。 第67章 番外二 御枝站在玄关换完鞋，从鞋柜上拿出双小鳄鱼拖鞋，朝门外淡淡地说了句：「进来。」 怂唧唧缩在外边的身影小小一只，听到御枝开口，扒着门框露出个脑袋，乌熘熘的圆眼睛眨巴眨巴。 御枝面色不太好地重复：「进来。」 ……麻麻好兇哦。 昭昭小朋友抖了抖，知道犯错了，乖乖从门外走进来，蹲下去费劲儿地自己脱掉小皮鞋，换上小拖鞋。 御枝站在旁边没帮忙，等他换完转身往客厅走。 看她走了，昭昭赶紧起来想跟上去，跟了两步，扭头看看没关上的门，又转头看看妈妈。 还是拐回去。 白嫩嫩的小手推着门板用力把门关好，吧哒吧哒地跟着御枝进客厅。 贺忱刚打完一通电话，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开着笔电审阅文件。他最近虽然休假，都待在家里，但这个假不论休不休，楚秘书还是会在每天把公司需要处理的一堆事务发到他邮箱。 只能说休了，又没完全休。 余光瞥见御枝往这边走来，贺忱随口道：「回来了？」 御枝没说话，坐到贺忱对面的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 察觉出不对劲，贺忱抬起头，视线在御枝和不远处一副小鹌鹑状并试图透明化的儿子之间转了两圈，顿悟。 「你又闯祸啦？」 「……」面对亲爹的质疑，贺景昭小朋友埋着脑袋绞手指。 「说说吧。」御枝喝完水，瞅他一眼，「你今天在幼儿园里做了什么好事，来，跟你爸爸说说。」 昭昭小嘴扁了又扁，欲言又止几个回合，还是扛不住御枝的死亡凝视，奶声奶气地开口了。 「爸爸，我给你讲个故事。」 怎么还开始卖关子了。 贺忱好笑，合上笔电搁到茶几上，抬手将眼镜摘了：「行，你讲。」 御枝平时很注意培养昭昭的逻辑思维和表达能力，所以小朋友虽然才三岁半，吐字还不太清晰，讲起故事却也绘声绘色，主线明朗。 第139页 「就系今天下午发小甜点的时候，有个小男孩发到的系草莓蛋挞，他同桌的小女孩发的系蓝莓蛋糕。小女孩不喜欢蓝莓味，她要和小男孩换。但系小男孩不想换。他们两个就抢了起来，小女孩按着小男孩的手，不让他动，要去吃他的蛋挞。」 一段话说这么长，昭昭小朋友累地咽咽口水，歇了会儿继续说，「小男孩很着急，他想保护蛋挞，但又不能动，就张嘴咬了小女孩一口。」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贺忱听得饶有兴致，追问。 「然后呢？」 「然后小女孩哭了。」昭昭飞快地瞟了御枝一眼，软糯糯地接着说，「然后小男孩的麻麻就很生气。」 御枝放下玻璃杯，抱着胳膊靠在沙里，冷漠提醒：「你怎么不说重点？你咬人小姑娘哪儿了？」 「……」昭昭被他妈一问，原本白嫩的脸蛋变得红扑扑，扭捏地绞着衣角，小声地憋出个字，「嘴。」 贺忱:「……」 客厅里有几秒安静。 半晌，贺忱反应过来，笑倒在沙发背上：「贺景昭小同志，你这是什么损招儿？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一言不合就上嘴，有你妈年轻时的风范了。」 「……」 御枝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贺忱瞬间收回笑，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对昭昭抬手：「过来。」 昭昭哒哒地扑进爸爸怀里。 贺忱捏捏儿子软乎乎的小脸，故作严肃道：「你这样霍霍人家小姑娘确实不对，爸爸妈妈不是教过你吗？要在幼儿园和小朋友们和平相处。」 昭昭蔫蔫地点头，看着还挺委屈。 「但也不全是你的错。」 比起御枝宠爱的不动声色，贺忱向来是明目张胆，小小地批评一下后，立马又道，「那姑娘也不应该抢你的蛋挞，明天爸爸去幼儿园看看。」 听到后半句，小朋友像一朵打蔫的向日葵又照到太阳一样，瞬间精神了，眼睛亮晶晶地点头：「嗯！」 宠吧宠吧。 对面的御枝别开脸，无奈地嘆气。过了会儿，也弯起嘴角。 = 第二天贺忱处理完工作，早早地等在幼儿园门前。容大附属幼儿园离朝渝湖很近，所以贺忱和御枝接小朋友时，不怎么开车，经常是步行。 幼儿园下午四点放学。 周围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 贺忱抬腕看了眼时间，不远处停下一辆黑色轿车，有个高挑的男人从车里下来，往这边走。 刚好到四点。 叮叮咚咚的铃声响起，幼儿园里热闹起来。统一穿着校服背带裤，带着小黄帽的小朋友们成群结队地背着小书包跑向门口，叽叽喳喳，乳燕投林般扑进家长怀里。 「爸爸！」白白嫩嫩的一只小崽叽以加速度沖向贺忱，最后没剎住脚，啪叽撞到男人的长腿上。 疼的五官皱巴成团。 「跑那么快干嘛。」贺忱无语地撸他脑袋，「磕傻了你妈多伤心。」 昭昭没顾上给自己揉一揉，一手扯着贺忱的裤腿，另一只手刷地指向不远处：「爸爸，就系她！」 小崽叽一副有人撑腰的硬气模样，傲娇地扬着小下巴颏儿。 不料他亲爹转头一看就沉默了。 被昭昭小朋友指着的小姑娘正让爸爸卸掉小书包，看见昭昭，也伸手捅咕一下她爸，回指昭昭。 「爸爸，就是他！」 拎着小黄鸭书包的高挑男人闻言抬起头，和贺忱四目相对。 贺忱:「……」 为什么。 没人告诉他。 贺景昭这小崽子。 亲的是他丫的郜黎家闺女。 幼儿园每半年一换班，新班刚组成不久，只有御枝来接过两次，所以贺忱不清楚儿子的同桌是哪位。 现在倒是清楚了。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郜黎带着小姑娘先走过来，笑着打了招唿：「贺学弟，好久不见。」 「……」 种种往事随着这句学弟涌出来，贺忱一秒收回原先的散漫，对郜黎颔首淡笑，「确实很久没有见到了。」 上次还是郜黎和蓬姚的婚礼上。 蓬姚经常叫御枝出去逛街，但贺忱不常跟着她俩一起。 男人之间没什么细腻话可聊，郜黎简单招唿完，就替闺女和贺忱道了歉：「听老师说，安安昨天抢了昭昭的蛋挞，小姑娘不懂事，实在抱歉。」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贺忱自然不能把责任全推过去，跟着客气道：「我家昭昭也有错，不该对你姑娘下嘴。」 得亏他脸皮够厚。 贺忱腹诽，不让贺景昭这小崽子犯的错都没人说得出口。 两团幼崽正眼对眼谁也不服谁，就被自家亲爹按着脑袋各自道个歉。 郜黎可能是刚从会上下来，一身笔挺的西装，衬得人格外温润俊朗。 贺忱已经在后悔为什么出门要犯懒，随便套了件冲锋衣和工装长裤。 越想越觉得自己在昔日情敌跟前，气场都矮了一大截。 心里懊恼，面上却不显，年轻男人扬着好看的眉眼，面不改色找个藉口：「那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枝枝还在家里等着昭昭回去吃饭。」 四点多就吃饭？ 郜黎微笑：「好，下次见。」 第140页 贺忱朝他点个头，淡定优雅地单手提熘起昭昭，转头离开。 刚走到街角拐弯处，贺忱立马把昭昭放下来，面无表情地弯腰瞅他：「你以后不要主动招惹那个小姑娘。」 昭昭懵圈地眨眼：「为森莫？」 「你知道你爸爸跟她爸爸什么关系吗？」贺忱严肃道，「前情敌！」 昭昭更懵了：「情敌是森莫？」 「情敌就是……」 差点把你妈妈抢走的人。 剩下半句话卡在舌尖，贺忱又觉得说了小朋友也不明白，而且自己也很不想再说一遍，岔开道，「——就是下次可能还会来抢你蛋挞的人。」 「！」昭昭瞪大眼，小手下意识地护住背带裤的兜兜。 「记住了吗？」 「嗯！」小朋友勐地点头。 「乖。」贺忱满意地撸撸儿子脑袋，牵起他的小手，「回家。」 = 晚上贺忱把这次尴尬的相遇告诉御枝，御枝听完挺惊奇。 「我没跟你说吗？安安是郜黎学长和蓬姚姐的女儿啊。」 毕业这么多年了还叫学长，某人打翻了陈年老醋，靠在床头低头看手机，不咸不淡道：「没关系，御医生贵人多忘事，可以理解。」 这醋味不可谓不明显。 御枝忍住笑，凑到他跟前：「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呢？」 「那可不。」贺忱被她挡住视线，又推不开她的脸，干脆举高手机，继续划着名经济新闻，语气格外温柔，「毕竟这辈子都没有如此自作多情过，必须刻在基因里传给下一代。」 御枝:「……」 御枝不接话了，顺势躺在他腿上，打算让他自己消化。 她刚洗完澡，发尾还是半湿的，散开的微卷长发铺在他腿上，有点湿润的触感慢慢浸透睡衣布料。 贺忱接连走了两次神，注意力彻底被躺下的那人吸引。他自嘆定力不足，不经意似的问了句：「枝枝，你觉不觉得，昭昭一个人挺孤单？」 「啊？」御枝摆弄着指甲，闻言思考了下，「我看他挺开心的。」 贺忱嗯了声：「我也觉得他孤单。」 「……」 御枝瞅他，「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为了不让他继续孤单下去……」男人按灭手机，随意搁到床边小柜上，眼神跟着俯身的动作一起浓暗下来，吻着她耳骨低声道。 「要不要给他生个妹妹？」 清新的沐浴露和柑橘香一同侵占御枝的唿吸，她感受到贺忱钻入她睡衣衣摆的那根手指，嵴背酥麻了下。 气氛正暧昧。 咚咚。 房门被人敲响。 「麻麻！」小朋友在门外奶声奶气地喊，「我的水杯找不到了！」 估计是一觉睡醒想喝水，又没有看见水杯，过来求助了。 旖旎消散。 贺忱脸色不太好地直起身，御枝红着耳朵整理睡衣，下床出门。 过了会儿，御枝重新走进卧室，刚把门关上，头顶灯光跟着暗下。 腰被人固住，又推按在墙上，在门边等待许久的人捉到她两只手腕，慢条斯理地高举到头顶，单手压住。 另一只手抬起她下巴，炙热滚烫的吻裹挟着情潮落下来。 睡衣扣子被犬齿尖咬开两颗，锁骨上传来轻微痛感。 御枝手指插进男人松软的发间，阖落的睫毛簌簌抖动。 咚咚。 门又被敲响。 磨人精拖长音喊：「麻麻——」 贺忱:「……」 跟前这人咯嘣磨了下后槽牙，御枝赶紧提醒：「他是你儿子，亲的。」 「不是亲的早就叠巴叠巴装进麻袋扔湖里了。」贺忱愤愤地在她颈侧咬了口，力度很轻，松开她。 御枝迅速扣上睡衣扣，理了理头髮，将门打开：「怎么啦？」 「我睡不着。」昭昭穿着毛绒绒的小鳄鱼睡衣，抱着小鳄鱼抱枕，仰着脑袋对御枝撒娇，「麻麻，我今天晚上乖乖的，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御枝瞄了眼旁边低气压的某人，憋笑点头：「好啊。」 话音刚落。 贺忱伸手将她推到一旁，拎猫崽似的拎起贺景昭小朋友就往外走。 被拎的猫崽徒劳地扑腾两下。 「爸爸你干嘛呀？」 「别霍霍你妈了。」他亲爹冷笑，「我带你去接着霍霍郜黎闺女。」 御枝:？！ 都半夜了你冷静一点啊喂！ = 御枝原以为出了抢蛋挞事件后，昭昭小朋友会乖一点。 谁知没过一个星期，又接到老师的电话，说昭昭又闯祸了，和郜黎闺女一起把另一个小男生揍得哭唧唧。 御枝有些头疼，以前从不觉得昭昭调皮，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挂了电话就赶到幼儿园。 蓬姚正低头训着郜安安，昭昭揪着幼儿园老师的衣服，跟站在妈妈身后的小男孩像两只小斗鸡似的互瞪。 小男孩头髮乱七八糟，脸上也脏兮兮的，显然是被按在地上摩擦过。 但好在没有受伤。 「麻麻！」昭昭一看见御枝，就松开老师朝她扑过去。 御枝接住他，小男孩的妈妈也看过来，不满地问：「你是他妈妈？怎么教的小孩，看把我家孩子打的！」 第141页 「不好意思。」御枝沖她点了下头，看向旁边，「老师，我能不能问一下，他们打架的原因是什么？」 昭昭就算再调皮，也绝对不是会无缘无故惹事的小霸王。 这一点御枝非常清楚。 「我不知道。」老师抱歉道，「我问了，但是他们谁都不肯说。」 「还能有什么原因？」女人冷言冷语，「单纯想欺负同学呗，亏我家孩子跑得快，不然磕到哪儿磕出个三长两短，你们付得起责任吗？」 御枝冷静地看她一眼，没接话，低头问昭昭：「为什么打架？」 「……」小朋友紧紧揪着她衣摆，抿着小嘴，不吭声。 女人说了半天没得到正面回应，不高兴了：「你这家长怎么回事啊？打了我家小孩连句对不起都没有是吧？柯柯你说——」 女人把小男孩扯到身前，「是不是他俩先打你的？」 小男孩有了家长撑腰，嗓门也清亮起来：「是贺景昭……」 「不是！」 一直被训的郜安安突然喊了声，「明明就是你先骂贺昭昭的！」 一圈人都愣了下。 郜安安转头看向御枝，一张稚嫩漂亮的小脸绷着，脆声道：「枝枝阿姨，我作证，是季柯先骂贺昭昭，说他没有爷爷奶奶，是个倒霉鬼！」 御枝微怔，垂眼看向昭昭。 小朋友把脑袋埋在她身上，露出的白皙耳根红通通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难过。 房间里有片刻安静。 直到御枝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瞧着女人，淡淡道：「这位女士，现在换我问您，是不是该让您的孩子，和我家小孩说一句对不起。」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女人顿时尴尬起来：「……啊，不好意思。」 她低头轻斥，「季柯，还不快给人家道歉，下次不许再这样说了！」 小男孩垂头丧气地嘟囔：「……贺景昭，对不起。」 一场闹剧结束。 御枝和蓬姚以及郜安安道别，带着昭昭走出幼儿园。 「这就是你打架的原因？」御枝把昭昭抱到副驾驶座位，帮他繫着安全带，「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昭昭耷拉着呆毛。 御枝看他一会儿，又道：「但不管怎么样，打架都是个非常不好的行为，并不能帮你解决问题，还会给你带来麻烦。如果再有下次，可以告诉老师，或者回家告诉爸爸妈妈，知道吗？」 小朋友其实没有听太懂，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御枝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把车门关上，从另一边上车。 昭昭有些遗传贺忱，不熟的时候不爱说话，熟悉起来就话唠又有点黏人。现在却罕见地安静了很久。 御枝不开口，他也不再叽叽喳喳地说幼儿园里发生的一堆趣事。 直到御枝将车开进朝渝湖，小朋友才小声地喊：「麻麻。」 御枝抽空看他一眼：「嗯？」 「老师和我们说，爷爷奶奶就系爸爸的爸爸妈妈。」小朋友两只小手捏着安全带，圆熘熘的眼睛看向御枝，认真地问，「我没有爷爷奶奶，系因为爸爸没有爸爸妈妈吗？」 御枝一愣，从后视镜里瞧见昭昭清澈的眼睛，她默了会儿，说：「有的。但你爷爷奶奶他们搬去了别的地方，暂时不会再回来了。」 小朋友眼睛亮起来，开心地问：「那我可以去找他们吗？」 「可以啊。」御枝弯起眼睛，软软地温声道，「不过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哦，现在是见不到的。」 「……啊。」 昭昭显然又失望了，很快自愈，掰着白嫩的手指头，自己安慰自己，「没关系，我有外公外婆，还有太奶奶和太爷爷，他们对昭昭也很好。」 御枝笑：「对呀，所以以后不许再为见不到爷爷奶奶难过了。」 昭昭点着小脑袋：「嗯！」 叮。 电梯打开。 御枝带着昭昭出来，站在门前输入密码，压低声音问：「妈妈刚刚在楼下和你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小朋友脆声道：「记住啦。」 御枝拧开门把：「去吧。」 指尖敲下个回车键，贺忱关掉邮箱，拿过旁边的水杯喝了口。 咔。 书房门被推开。 哒哒哒的脚步声靠近。 小傢伙软糯糯地靠在他腿边，贺忱点开楚行新发来的文档，随口问。 「怎么了？」 「爸爸。」昭昭趴在椅沿上，手指画着小星星，「妈妈说她很爱你。」 贺忱眉梢往上挑了下，懒洋洋地嗤：「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 昭昭不吭声了。 过了会儿，他又叫：「爸爸。」 「嗯？」 小朋友仰头看他，努力让每一个字变得清晰：「昭昭也很爱你。」 点着滑鼠的手指顿了下，男人没有低头看他，视线定在屏幕上，漫不经心地空出一只手，揉揉他脑袋。 声线柔软下来。 「嗯，这个爸爸也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7 22:08:53~2021-09-28 21:1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柑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en 19瓶； 第142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番外三 汶街拐角新开了一家书店。 即使汶街是回朝渝湖的必经之路，御枝也是在第二个星期才注意到。 容城四月，春雨绵绵。 空气中满是湿润的水汽。 御枝步行回家忘记带伞，见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她跑到屋檐下躲雨。转头时瞧见身后是家书店，木招牌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黑笔字。 ——时光邮差。 左右无事，雨一时半会儿又停不下，御枝推开玻璃门，进了书店。 贝壳风铃叮咚晃动。 坐在门口盆栽旁的老人从报纸里抬起眼，躺椅下的橘猫跟着喵了声。 御枝礼貌颔首：「您好。」 老人不接话，又低下头。 「……」 好吧。 脾气有点古怪的店主。 御枝不太在意地往里走，绕着几排书架转悠，发现大都是一些很久之前的书，很少见近些年的杂志刊物。 和整家店的布局一样。 非常有年代感。 御枝抽出两本感兴趣的书籍，拐回店门前，准备找老人付款时，在他身后看见一个半人高的绿色邮筒。 筒皮上潦草地用胶带贴着张纸，同样歪歪扭扭地写着时光邮差四字。 御枝好奇。 「爷爷。」她手往后指了下，「您这里是可以写信吗？」 「嗯。」老人翻了一页报纸，头也不抬地道，「不能写给现在。」 御枝起初没懂，反应了几秒明白过来：「您是说写给未来吗？」 「过去也可以。」 「啊。」御枝开始感兴趣，「我也想写一封，您这里提供纸笔吗？」 老人放下报纸，微微佝偻着背起身走到里屋，过了会儿，出来将东西递给御枝，补充：「如果不是写给自己，尽量不要在信里提你的名字。」 还有这样的要求。 御枝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她点头，在支开的小桌前坐下，铺开信纸，思忖片刻，钢笔流畅地顺出一行字。 【亲爱的小贺同学: 展信佳。 我是你未来的老婆……】 御枝写到这里，没忍住用笔盖抵着下巴笑起来，继续往下。 医生做久了，字迹也不知不觉变得简草随意起来，但隐约还是可以见到当年读书时娟秀的影子。 御枝写字很快，不多久落下句号。将纸折起，装进米白色信封里。 老人接过她的信，从衣兜摸出个印章，分外庄重地在信封上盖上邮戳。 【时光邮差—2032.4.18】。 「行了。」老人将信重新递给她，叮嘱，「你要投进邮筒里。」 「好。」御枝想问这封信真的可以送到吗，又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 她双手捏着薄薄的信封投进邮筒，付完书钱，和老人再见，推门离开。 外边的雨本来已经停了，御枝走进朝渝湖小区，又哗啦啦下起来。她脱掉外套罩在头顶，一路跑到楼里。 可能是白天淋了雨，晚上御枝安顿好昭昭，哄他睡着，一个人躺在卧室床上时，觉得头似乎懵懵地发晕。 贺忱到外省出差，还要两天才能回来。御枝找了点感冒药喝下。不多时，意识朦胧飘远，眼前光影凌乱。 灿烂刺眼的光从头顶掉落。 御枝将手遮住眼前，适应了一会儿，慢慢地睁开眼。 耳边传来蝉鸣和鸟啼，清脆又有些失真。滴滴叭叭地车笛不时从周围经过，迷茫中有谁拽了她一把。 「小姑娘怎么回事儿啊？」 骑着自行车的女人将她拉到人行道上，责备道，「要注意交通规则塞，红灯就不要再往前走了。」 飘远的意识像也被女人拽了回来似的，御枝脑子瞬间清醒。 眼前渐渐清晰。 红灯秒数一格格地跳动，行人与车辆都在有序排队。 周围景色过于陌生，御枝有片刻懵圈，视线从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铺转到女人脸上，在那双眼睛里看见倒印出的一双影子。 白色衬衫，黑色百褶裙。 短短的捲髮。 青葱秀气的一张脸。 十七岁的御枝。 跟前这小姑娘像见鬼了似的突然瞪大眼睛，女人疑惑地用手在她跟前挥挥：「怎么了这是？」 叮咚——叮咚—— 不远处传来钟铃声。 街道对面的建筑门石上刻着宛市实验小学。很快就有穿着夏季校服的小朋友三三两两走出来。 校门口变得热闹拥挤。 有个小女孩原本在和小姐妹聊天，目光往前瞧见谁，连忙用胳膊碰碰小姐妹：「看，他在那儿！」 不等小姐妹说话，小女孩已经拉着她欢快地朝某个方向跑了过去，鼓起勇气伸出手，一拍那人肩膀。 「我家也住在秀河花园哦。」小女孩红着脸，笑眯眯地问，「要不要一起回家呀，贺忱同学？」 某两个字就像被放大无数倍，带着加速度撞入御枝耳中。 她在听到的下一秒就抬起头，刚好和街道对面的人四目相对。 那人还是个小朋友，看着只有七八岁，个子在同龄人之间已经显得出挑。校服短袖和短裤下露出的手臂和腿杆细瘦白净。五官还没有长开。 第143页 眉眼稚嫩清秀，瞳仁乌熘熘的，像两颗浸在溪底的玻璃珠。 小贺忱显然不认识御枝，对视一瞬就收回目光，看向拦住他的人。 「今天数学老师出的题目你全答对了，好厉害啊！」小女孩夸赞，「我以后能和你一起玩吗？」 这是个很友好的邀请。 贺忱迟疑两秒，摇摇头，也不说话，捏着书包带转身走了。 遭到拒绝，小女孩表情失落下来，旁边的小姐妹安慰：「贺忱一直这样啊，他转来这么久，咱班同学都想和他交朋友，但他谁也不搭理的。」 「可是我……」 小女孩要说什么，被小姐妹拉开：「走啦，我们去买冰糕，天好热。」 御枝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背着小书包的背影，见到贺忱离开，她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跟上去了。 恰好红灯转绿。 车流人流一同向对面涌去。 御枝在人群里艰难前行，生怕将贺忱跟丢，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小朋友步子小，走路也慢，书包上的史努比挂件跟着主人一起摇摇晃晃。 御枝默默地跟着他往前走，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满心满眼都剩下她从未见过的童年时期的贺忱，完全没有空闲去思考为什么自己和贺忱在同一时空会有年龄差距。 拐过两个街角。 前面的人忽然停下脚步。 御枝以为他到家了，跟着停下，发现身侧是一家冰淇淋甜品店。透明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装点精緻的各种蛋糕，香甜的烤面包味道飘出橱窗。 小贺忱隔着层玻璃，眼神有点渴望地盯着蛋糕看了会儿。半晌，他手指捏了下书包带，转头继续往前走。 「——你想吃吗？」 身后冷不丁传来个清软的声音。 贺忱寻声回头。 御枝正懊恼自己为什么憋不住要说话，和小朋友那双清澈的瞳仁一对上，她不受控制似的又问了遍。 「蛋糕，你想吃吗？」 「……」贺忱睁着圆熘熘的眼睛看她，抿着小嘴没吭声。 肯定是想吃的。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御枝说完，扭头跑进甜品店。 怕贺忱不愿意等，她速度很快地挑了一堆东西，用裙兜里的手机扫码付款，从进店到出店用时不过两分钟。 好在小朋友没跑。 还是乖乖站在原来的位置。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种都买了一些。」御枝把装得满满当当的几个纸袋一起递到贺忱跟前。 「吶，全部给你。」 纸袋里的香味比玻璃橱窗还要诱人，小朋友咽咽口水，却没有接。 任谁在大街上突然碰到个对自己示好的陌生人，都会警惕几分。 御枝明白这一点，她想了想，当着贺忱的面，拿出个纸杯蛋糕，就着杯沿咬一口：「你看，没有问题。」 小朋友果然被忽悠住了，犹豫了会儿，还是抵不住诱惑，小心地伸出手，在纸袋里挑了个蛋挞，仰起脑袋看着她，小声说：「谢谢姐姐。」 他应该是很开心，眼睛亮亮的，看着又乖又萌。御枝有点想rua他。 但还是控制住了。 怕把人吓跑。 「没关系，你随便吃。」御枝对他晃晃纸袋，「这些全部是你的。」 路上行人多，御枝把小朋友拉到休息长椅上，靠在椅背里看他像只仓鼠一样，腮帮一鼓一鼓地嚼着蛋挞。 不知道看见什么，小仓鼠视线定格在某处，嚼动的动作慢下来。 御枝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不远处有个小孩被妈妈牵着从玩具店走出来，怀里抱着汽车模型套装。 她懂了：「你喜欢那个？」 小朋友点头，又摇头：「妈妈很辛苦，没有很多的钱让我买玩具。」 他语气坦荡，也不觉得自卑或者难过，单纯地在陈述一件事。 ……原来这个时候他妈妈还在啊。 也对。 贺忱说过，他妈妈是在他被带回贺家不久后，才病逝的。 御枝短暂地走了下神，估算着小汽车的价钱，开口：「那我给你买吧。」 小贺忱一愣。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你想去哪儿，我也都可以带你去。」御枝说着，对他竖起一根手指，弯起嘴角，「但我有个条件。」 小贺忱咽下蛋挞：「什么？」 那根竖着的手指勾起，伸过来亲昵地挠挠他下巴：「你今天必须要开心，除了开心，其他情绪都不准有。」 小朋友没说话，和御枝带笑的眼睛对视片刻，他慢吞吞地问：「姐姐，你为什么对我好？我们认识吗？」 因为这个时候的你，是未来的我最想最想拥抱的你。 「因为我以前在这里许过愿，后来愿望实现，就来还愿。」御枝随口编出个谎，「所以呢，我今天要选中一位幸运的小孩，实现他的愿望。」 可能是她长得太像好人，小贺忱竟然相信了。期待地问:「三个吗？」 童话书里不都是这样说的。 可以实现三个愿望。 「不止哦。」御枝弯腰凑近他，灿烂地眨了下眼，「多少个都可以。」 小朋友的愿望无穷无尽。 但无一例外地全和吃喝玩乐有关。 两人去了宛市最出名的游乐场，御枝本来顾忌是贺忱年纪小，想玩温和一些的项目，比如旋转木马。结果小朋友见到过山车和海盗船就眼睛冒光，拉着御枝专门挑那种刺激项目。 第144页 过山车翻转到最高点，再从高空勐然坠下时，几乎缺氧的失重感吓得御枝心跳都要停了。 她从开始一直「啊啊啊啊」到结尾，最后腿软地扶着栏杆下来。 听到小朋友兴奋地说：「姐姐，我还想再玩一次！」 御枝气虚：「你不怕吗？」 「不怕呀！」小朋友顶着被风颳到乱七八糟的头髮，「好好玩！」 御枝:「……」 可算玩够过山车，两人出来，又遇见海洋馆做活动，成人票打折。 果冻似的水母在水族箱里闪闪发光，漂浮游动。热带鱼群五彩斑斓，游曳着躲在水草和礁石缝隙。 宽薄的黑影从头顶玻璃隧道里滑翔而过，御枝科普：「这是魔鬼鱼。」 「喔。」小朋友紧紧牵着御枝的手指，好奇地扬起脑袋四处看。 软萌的白色海豚很大一只，跃出水面时亲吻了小贺忱的下巴。 御枝见他僵硬着小身板双眼紧闭，好笑地问：「什么感觉？」 小朋友慢慢睁开一只眼，和海豚圆熘熘的眼睛对视一秒，扭头把脑袋埋进御枝怀里，耳根红红地不吭声。 一圈人善意闹笑：「害羞咯！」 最后两个小时，御枝带他去了电玩城和商场。娃娃机的机械三角爪被御枝操控着往下滑，稳稳抓住一只史努比玩偶，移动到出口，松开。 「吶。」御枝将抓到的娃娃拿出来，和其余战利品一起装进小袋子，递到贺忱跟前，「都是你的。」 转眼间暮色四合。 盛夏傍晚的橘黄色霞光像涨潮的海水般漫过城市楼宇，车水马龙仿佛在相机里换上温柔的滤镜。 「好啦。」御枝将人送到小区，这里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连行人都稀少起来，「到家了，你进去吧。」 小朋友显然捨不得，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你明天还会来嘛？」 「……」 御枝顿住。 她不知道。 她连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都不知道。 虽然心里预感应该跟她写的那封信有关，但明天会不会再来，她不清楚。 御枝张了张嘴，又不想骗他，最后只是双手撑着膝盖，俯身在他发顶吻了下，声音很甜：「只要你乖乖的，我们以后肯定还能再见面。」 这是贺忱有记忆以来，除了妈妈，第一次有人如此亲密地对待他。 他控制不住地开始害羞。 御枝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动，惊讶地看着两只毛绒绒的犬类竖耳，哗啦一下从小朋友柔软的发间冒出来。 竖耳尖尖是半透明的粉色。 惊讶几秒后，御枝很快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把两只耳朵捂住。 以免路过的人看见。 小贺忱被她这个动作弄得懵了下，竖耳动了动，软软地碰着御枝手心。 他意识到自己又失控了，惊慌地仰头望着御枝，害怕她会像其他人那样将他推开，再往他身上砸石子。 「怎么了？」御枝发现小朋友脸色发白，「你哪里不舒服吗？」 她表现的过于寻常，反而让贺忱更加害怕。 「……姐姐。」他小心翼翼地提醒，「你压到我的耳朵了。」 「哦。」 御枝把手松了点，没有拿开，「我怕别人看见，所以帮你挡着。」 小朋友歪歪脑袋，很不解：「可是我有耳朵呀，你不奇怪吗？」 「不奇怪呀。」御枝模仿他软糯糯的语气，逗他，「你明明就很可爱，是我见过最最可爱的小朋友。」 从来没人这样夸过他，小贺忱的眼神亮起一瞬，又黯淡下去。 他垂着小脑袋，丧气地道：「可是大家都不这样认为，他们都会因为耳朵远离我，还说我是怪物。」 「你不是。」 御枝皱起眉，语气笃定又认真，「你不用听他们的，也不用因为和别人不同而不开心。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像我一样觉得你可爱。」 小朋友半信半疑：「真的吗？」 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发间的兽耳慢慢消失，御枝收回手：「真的。」 她在他跟前半蹲下，故作神秘地小声道，「而且告诉你一个秘密，姐姐其实认识未来的你。」 小朋友睁大眼：「未来的我？」 「嗯。」御枝弯起眼睛，笑意温柔的像一杯草莓奶昔，「不久以后呢，会有人把你和妈妈接回家，你会遇到很爱你的爷爷奶奶，交到新朋友。还会在容城一中碰到一个女孩，她会对你很好很好，给你买超级多的蛋挞和小蛋糕。」 光线在小朋友眼睛里一点一点凝成期待，跟前的人对他伸出小拇指：「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拉钩。」 「……」 小贺忱抿起嘴角，攥紧书包带的小手松开，白嫩手指勾住御枝，用拇指指尖在她指尖盖上一个隐形的章。 「已经很晚了。」御枝站起身，将他带到小区入口前，「你妈妈快要下班了，赶紧回家吧。」 「嗯！」小贺忱点点头，开心地朝她挥手，「姐姐再见。」 御枝笑：「再见。」 目送小朋友欢快地抱着一堆纸袋跑进小区，没跑几步，又转头看她。 「姐姐明天也要来哦！」 最后一句话夹着清脆的铃声。 …… 叮铃铃—— 第145页 床头柜上有什么突然响起。 御枝从梦中惊醒。 = 贺忱醒的时候，窗帘外的天还是蒙蒙亮。他用手背按了下干涩的眼皮，捞过放在枕边的手机看时间。 早上六点。 昨晚十点饭局才散，喝了两杯推不开的酒，现在胃里还在泛酸。 贺忱缓了会儿，点进电话簿，翻出备註是【老婆】的那串号码，指尖在屏幕上悬了良久，还是没有按下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做了个梦。 突然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但御枝应该还在睡觉，难得没值夜班，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下吧。 贺忱扔掉手机，翻身下床，趿拉上酒店里的拖鞋，从床底拖出行李箱。 他这次出差一星期，行李是御枝收拾的，所有东西都摆放的井井有条。 他翻出那件西装外套，从内侧袋找到钱夹，打开后，抽出一张纸，动作很小心地将纸展开。 纸张虽然有些破旧，边缘微微磨损，仍然能看出被人保存地很用心。 贺忱垂下眼，将纸上烂熟于心的内容又逐字逐句地默看了遍，就像从小到大每次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时，都要拿出来读一遍那样。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昨晚会做和七岁那年相同的梦。 但清楚的是，这次梦里那人的面容清晰可见。 寄信的人也早就被他留到身边。 贺忱看到信的最后，紧挨着结尾处，写着一行字。 他少年时的笔迹。 一如既往地张扬恣意。 ——【找到你了，小主人。】 信纸合起，男人用指尖温柔地摩挲了下那个褪色的红邮戳。 「时光邮差—2009.7.3」。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完结。 至于那封信为什么会出现在小贺手里，大家可以有自己的猜测。 — 感谢大家一路陪作者走到这里，这本书虽然没有多少人看，但每一章我都在很认真地写，写出了我想写的所有东西，也写完了我来到晋江的第一本书，所以总体来说我还是很开心。 如果你们在看的时候可以被甜到或者被逗笑，那我就可以骄傲地说，我是只成功的咕咕！ 嗯，因为有几天我三次元比较忙碌嘛，又不想让你们等太久，所以61、62章发的仓促，我个人不太满意，会在完结后精修一下，补充一些内容。但整体剧情肯定是不会变化的，小可爱们不用担心。 最后暗戳戳求一波作收和预收，啾啾很好养的，会自己茁壮成长，把小树苗变成参天大树！ 啵唧你们，祝大家三次元顺遂如意，天天开心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