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印传奇》 第1章 恶名远扬的吴家少爷 1.青年公子 花涧村是宁海洲棣州南部的一个小村子,在大元至正年间,这样的村子并不少见。 至正十一年正月,天寒地冻,花涧村村头,吴家兄弟俩正在告别。 弟弟吴西岭道:“大哥请回吧,我这便走了。” 哥哥吴员外依依不舍,他忍了又忍,终久还是道:“二弟,父亲在世时,曾嘱咐我们就在这花涧村安生度日,何苦再去沾染家族旧事?” 吴西岭颇不耐烦:“大哥,话我已经说过上百遍,今日已不想再重复了。你该明白,那个印记之谜若不解开,我们如何安生得了?这次大嫂离奇暴亡,也是涉及此印记,此印记的存在,让我们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哪里还能安稳在村子里呆得下去?我此去一定不辞辛苦,定要弄清印记之谜,你就不要再劝了。” 说完,吴西岭拔脚便走,但走了不远,他又折了回来对吴员外道:“大哥,你知道我喜欢观天象,去岁有两次天象不太寻常:壬申,太阴犯荧惑,我认为不久天下将有兵灾之祸,你该小心,早作准备。” “另外,好好养育我那小侄儿,此子有些不寻常,他出生那日,我在村头观天象,见有陨石有声自西北来,陨于花山二十里处,色黑,中微有金星。此乃大奇之象,也许应在小侄身上,这样吧,我给他取名文渊,希望他读书识字,将来能在科场上博一番功名。” 说完,不待哥哥再说什么,吴西岭飘然而去,从此杳无音讯。 十多年过去了。 花涧村风景还算优美,村里一派祥和。 但近一段时间不断出现的陌生人,让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有些担心,大多数人却不以为然,仍过着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这天花涧村头出现了两个人,一个青年公子和他的仆从。青年公子手摇折扇、身形瘦削,脸色青白。仆人形体干练,牵着一头灰扑扑的驴子。 两个人意态悠闲,边走边谈,到了村口,两人停下脚步,颇有兴致地看村头一帮玩童在那里游戏。 那是一群十多岁的孩子,在玩捉鬼游戏,有人扮鬼,有人扮道士,正玩得起劲,另有几个孩子在边上嘻笑观看。 忽然,其中一个胖壮的少年停了下来,跑到一边,唬起脸向着一个正在围观的小女孩子嚷道:“喂,你!不许看,快走开!” 那女童年肤色粉白,八九岁的样子,正看地起劲,猝然有人吼她,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眨眨眼道:“我不妨你事,为什么不许看?” “我们捉鬼呢,女娃不许看!” “为什么女娃不许看?”女孩笑嘻嘻道。 胖男孩没想到这一问,愣了一下,他只是听附近黄梁观的道士说过,捉鬼时女人不许看,但具体为什么却说不上来。 见胖壮少年一时无语,小女孩故意激他:“说不出理由的话我就要看,就看,你管不着。” 那男童眼珠转一转,胡说道:“我当然知道!因为女娃没有小鸡鸡,所以不许看。” 那小女孩一听,脸色一红,“呸”了一声:“不看就不看,好稀罕么?” 说完一转身跑走了。 “呵呵”这一幕让驻足观看的青年公子和仆从笑将起来,猛然,他觉得胸口一热,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玉来,向着小女孩跑走的方向看了看,脸现一丝诧异:“奇怪!不知这是谁家的女娃娃。” 那仆从见了公子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知道,师父给我这块玉让我贴胸携带,他老人家说此玉遇到我们要找寻的东西,会有变化,方才此玉忽然一热,难道那东西出现了?” 说罢,那青年公子向那群顽童招一招手道:“小兄弟,到这边来。” 有人走了过来。正是方才唬走那女娃子的胖壮少年。 “小兄弟,我想问一下,你可认得方才那个小女孩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本村人我都认识,也可以告诉你,但眼下我正忙哩。”说完,胖少年扭头就走,但走出几步,又回头笑道:“不过你只要能回答出我的一个问题,我便告诉你。” “哦?说说看,是什么问题,我倒要看看能不能回答上来。”青年公子折扇一摇,笑道。 “我也不想难为你,就考你个简单的吧。道士捉鬼为什么不许女子看,你可知道?” 青年公子哑然失笑,这才明白这玩童绕着弯不过是想弄清刚才那小女孩子的问题。他呵呵一笑:“你这玩童倒也有些意思,有些小聪明。我告诉你吧,鬼者属阴,女子阴盛,捉鬼忌女子,是怕鬼附体,可不是因为别的。” 胖少年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明白。 “既然我回答了,你该告诉我那是谁家的娃娃了吧?” 胖少年摇摇头,转身就走。 青年脸色一变,一把抓住那胖少年:“小家伙,怎么言而无信?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回我的问话呢?” 少年扭头一副奇怪地脸色道:“我刚才已经回答了啊。” 青年愣了一下:“回答了?你方才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哪里回答了?” 少年笑道:“你没见我刚才摇了摇头么?” “那是什么意思?” “摇头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我不认识她。” 青年公子大怒,举起扇子道:“小娃娃满口谎言,方才你还说本村人都认识的,怎么又说不认识?” 那胖少年作势拿手挡在脸前,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嘴里道:“对啊,我并没有说错,本村人我自然认识,但那小丫头片子并不是本村人,我自然不认识了。” 青年一愣,有点哭笑不得:“你这小鬼倒也狡诈,算了,我不与你计较。不过你这份心思倘若用在正道上就好了。” 那玩童本来扭身要走,听青年这么一说,又停了下来。 “什么是正道?”他问道。 青年哑然失笑,但还是回道:“破万卷书,行万里路方是正道,玩捉鬼、耍把戏只是白白荒废了大好年华。” 那胖少年一听,呆了一下,刚要再说话,忽听远处小伙伴在喊他。 “吴少,快来,快来”、 “吴胖子,快来继续玩。” 胖少年听了,看了青年一眼便跑向小伙伴。边走嘴里边嘟哝着:“行万里路?那也太累了些。破万卷书?撕破一万本书是为了什么,练力气么?那不是太浪费了么?” 看着胖少年走了,仆从轻声问道:“公子,现在我们怎么办?” 青年看了看四周道:“我们也不好随意打听,这村子有几个人虽然是平常打扮,但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可能还有其它人盯着那东西也说不定,一切还是小心为妙。那小女孩子有些古怪,既然在此地出现,想必住得离此不远,咱们慢慢查询就是。” 两个人顺着小女孩走的方向,边说边径自走了下去。 这位公子与他的仆人并没有注意到,街头一个角落里早有人注意他们半天,望着他们渐渐走远,此人眼中现出一丝狐疑:“这两个人,打听那女娃娃做什么?” 两天以后,夕阳西沉,花山被染成一片金色。 望着花山秀丽景色,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不由地大加赞叹起来。 “公子,这里倒是极漂亮。” 那被称为公子的人点点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花山虽然不见于经传,但说起来也算有些名气,我在京城里大伯家里听说过,这里是当世大儒西岭先生的隐居之处,据西岭先生所言,花山是一处首尾皆不可见的龙脉。” “这土山包会有龙脉?”青年公子边上的仆从一副怀疑的语气。 “西岭先生乃非常之人,古人所说的上通天文、下晓地理,就是指的他那样的人。据我大伯说,十年前他方二十余岁,便在京城大都讲学,面对百十位知名儒者,侃侃而谈十日不停,其雄辩博学,无出其右,甚至天子也为他的学识所折服,本来要封他做国师,但不知为什么他离开了大都,一去再无踪影。那位西岭先生既然说此处有龙脉,恐怕不假,这些又哪里是你所能理解的。” 仆从听了青年公子的话,很是不服,他刚想张口反驳,忽然传来一阵儿歌声。 眼见天色已暮,谁家的孩子在唱歌? 第1章 恶名远扬的吴家少爷(2) 2.月夜花山 两个人停下说话,寻着歌声翻过一道山梁,那仆从眼尖,一拉那位青年公子,轻声道:“公子,是那个女孩!” 那青年公子早已看见,在山谷另一边,一个女童坐在小溪边,将小腿浸进溪水里,正在戏水唱歌,看她那模样,正是他们在村中看到的那个小女孩。 几天来,这两人在附近村子中已暗暗寻访,却始终没发现这个小女孩,没想到无聊之余逛花山消遣,却意外在这里遇上了她。 青年公子喜出望外,示意仆从放低身子隐藏起来,他自己摸出那块玉来看了一会,诧异道:“怎么没甚反应,难道是离得太远了?” 又过了片刻,青年公子还未想好进一步行动,忽然听到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呼唤,两个人见那小女孩听到呼唤,停下嬉戏。 山谷的一丛树叶后边,闪出一个女子来,那小女孩子见了,赤着脚向那女子跑去,到了近前,立即拉住女子的手晃着,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低声嘻笑,两个人一起慢慢向远处走去,临行,那女子似乎向那青年这边瞟了一眼。 “公子,她们走了,我们要不要跟过去。”仆从见公子一副呆呆地样子,搡了公子一下,那公子这才有了反应。 “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之女子!”青年公子惊叹道,随即吟出两句诗:“广寒宫里花香拟,琼台玉阶影浮动”。 仆从知道,青年公子“花痴”的老毛病又犯了,也不言语。 那公子将两句诗反复吟诵几遍,直到那女子和那女童隐入树林中不见了,才赶忙催促仆从。 “快,快些。” “快些干什么?”仆从不解。 “快跟上那女子,看她去了哪里?” 仆从不动,反而劝说道:“公子可别忘了师父让我们来做些什么,也许这正是师父要找的人,而且我觉得那女子有些古怪……” “休要胡说!这样的美丽女子会有什么古怪?快快过去。” “就算没有什么问题,她们二人显是母女,咱这样直追过去,倘若被她丈夫发现,怕是难以解释明白。” “我分明听那女童叫那女子‘姑姑’,可不是什么母女。再说,这女子嫁没嫁人可瞒不下我这双眼睛,我敢断定,这小女子绝对未曾嫁人。别再啰嗦,快快滴!”说罢当先迈步便追。 仆从一听也连忙跟上。他自小是公子的书房伴童,后来又随公子投师学武,跟从青年公子这么多年来,如果说公子有什么值得信赖的特长的话,那就是公子识女人的本领。 二人追过小溪,穿过树林,四处一望,并无半个人影。气得那青年公子抬脚便要踢那仆从。 “都是你这笨货,让佳人跑了。” “公子,你看那边有一座院子。”仆从躲了一下,伸手一指。 果然,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隐约露出一处院落,此时天色将暗,离得远了并不太清楚。 两个人走的近了,果然见是一座依着山坡建造的村居小院,院墙格外高大结实,青石院墙外爬满了青藤,近处看来似乎有些阴森。 那青年公子也不管这些,找到一条青石小路,来到门前,整整衣衫,开始拍门。 拍了许久,门内并无人应答。 那青年公子看了看四周,见此处院落离村子稍远,并无其它人家,也不怕别人听见,便用力拍门,口中叫道:“主人家,江左名士郑天伦路经贵宅,口渴难耐,向主人家讨杯茶喝。” 那仆从听见公子自报家门,心中暗笑。 哪料郑公子报出名字后,院落内竟然真的有了动静,似有人从院内屋中出来,又过了片刻,有人说话了。 “哦,原来是郑公子。天色已晚,恕不能敬奉茶水,请公子移步到前面村上去吧。” 依稀是那女子的声音。 郑公子听见答话先是一喜,但见院内之人并没有开门纳客的意思,他急忙又将大门拍得山响。口中叫道:“请姑娘行个方便,实是口渴难耐。” “如今天色已晚,公子既是名士,怎么不知礼?快走吧,若惊动了别人,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说完,似乎院内的人回到了屋中。 “唉呀,我要晕了。”只听扑通一声,郑天伦跌倒在门前。 仆从吓了一跳,连忙奔到面前,刚要叫喊。却见郑公子摆摆手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又向院子里指了指,仆从这才明白公子正在用计,不由地捂嘴暗笑。 郑公子的叫声和撞到门上的声音果然惊动了屋子里的人,隐约有灯光亮起,一阵低响后,有人又开了屋门,正向院门处走来。 郑公子见计谋奏效,心中一喜,但就在此时,他忽觉得边上一阵冷风扑面,郑公子知道有人偷袭,但他拜师学艺不到三年,又是年纪不小才开始学武,身上没多大能耐,危机之下,他只好就地一滚,希望躲过袭击,不料滚不多远,肩上已被什么东西扯住,没等他喊叫,脑门上被人轻轻一拍,晕了过去。 那仆从离得稍远,见公子遇袭,根本就没想到要上前帮忙,反而一咕噜钻到草丛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此时,山中风起,恰好一片云彩遮住月光,花山上一时暗不见物。 花山的一处密林中,有一个人正等得不耐烦,忽然树叶摇动,有一个黑影闪了过来,这人学了几声鸟鸣,那黑影立即给予同样回应。 “师弟,是你么?” “是我,师兄,我回来了。”那黑影道。 “你身上背的是什么?”那人一边问,一边向前,待他看清是个人后,奇怪地问:“这是谁?” “师兄,这就是那天我给你说过的龙虎山的弟子,据他说是姓郑。” “师弟,我不是说过么?龙虎山是上九门之一,轻易招惹不得。只要他不碍我们的事,你暗暗跟着他就是了,何必将他打死?” “我只是把他拍晕了,人没死。不过,我猜得没错,这人果然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他方才到了那女子藏身的地方,我怕他扰了我们的好事这才动手的。” 那位师弟将郑公子的举动向师兄简单诉说了一遍。 那位师兄一听,低头在那郑公子身上搜了搜,除了一块玉,几块散碎银子,一本簿册子外,并没有其它东西。 见那块玉有些特别,那师兄拿起来,在鼻子上一闻,随即道:“不错,这上面有种阴寒之气,正是探测那东西的一种手段。想不到龙虎山也有人懂这种法子,只不过这块玉似乎作用不大。” 他转头又对师弟道:“你做得不错,无论是谁,只要他妨碍我们做事,就别怪我们无情。” “师兄,中间似乎出了点差错。这人还带着个仆人,我拿住这姓郑的时候,让那仆人溜了。” “这倒有些不妙。”那师兄沉思片刻道,“好在咱们也没有杀人,眼下先找个地方把这人藏起来,看看情况再说。” “师兄,现在龙虎山的人也在找那件东西,我们应该抢先动手为妙,难道非要等师父亲自到这儿么?” “师弟,这个我也早给你说过了。先别说那女人武功如何,就算我们对付得了她,但你又知道她将那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当然,这也不是最关键的,师父不是说过么,那东西极不一般,就算发现了,没有特殊的手段也不可能得到,甚至会有生命危险。咱们最好还是在这里等着师父的到来。” 那位师弟点头称是,他顺手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师兄,“你喝一些提提神吧。” 那师兄伸手接过,打开袋子,一股血腥味立即在树林里弥漫开来。 “从哪里搞到的?”那师兄喝一口,精神大振,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姓郑的带着一头驴子放在山下,我顺手杀了,接了这些血。” 那师兄点点头道:“我们带的师门丹药不多了,只能弄些鲜血来维持功法修炼,但愿师父能早日到来,我们也好交了这苦差。现在快离开这儿吧,说不定那个逃走的仆从已经将消息传开了。” 那师弟一听,立即将郑公子重又背上,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树林,消失在花山的月夜里。 第1章 恶名远扬的吴家少爷(3) 3.吴家恶少 花涧村大多数是老实巴交的乡下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民风淳朴。唯一令人感到厌烦的是村里有一个恶少,乃是吴员外的独生儿子。 说起吴家这个恶少,村里人大多数人都恨得咬牙。这小子太坏了,五岁时就敢点别人家的房子。六岁时趁大家上田里劳作,溜进人家里在人家饭锅里撒尿。八岁时东家偷只鸡,西家摸个瓜已是常态。到十岁,更是惹祸不断,不是踹了人家的棚子,就是变着法子捉弄人。 乡亲们恨是恨,却没办法,谁叫人家是阔少爷呢,闯了祸自然有吴员外拿钱消灾。 当然,在一些老成的人看来,这孩子并无大错,只不过是调皮了一点,大概是自小丧母,缺少管教吧。 吴少出生那天,他母亲大出血去世了。村里人都说这孩子命硬克母。 这姓吴的恶少虽然大人们极为讨厌、愤恨,但却在孩子中颇具“人缘”,天天有帮玩童像跟屁虫似地围着他转。很多大人们都约束自己的孩子,警告不许和姓吴的恶少混在一起,但没用,只要这姓吴的恶少一招呼,那些孩子便围到他身边,让大人们也无可奈何。 吴员外是个面慈心善的人,虽然容不得儿子胡来,但他经常出门做生意,一年在家也呆不了几天,自然没有精力多管教儿子,加上他感到孩子从小失母,对孩子十分溺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更让小少爷无法无天。这吴少爷也狡诈,在父亲面前,一副乖巧模样,一旦父亲不在眼前,各种坏主意层出不穷。 时间久了,吴员外也约略知道了些儿子顽劣荒唐的事情,感到任其胡闹总不是办法,先后找了两个饱学先生前来教授吴少,但教的时间长的那个先生也不过一月有余,短的那个更是十几天就提出告辞了,两位先生告辞吴员外时,一句话也不说,拱拱手就走了。 吴员外自然知道这是吴少不知怎么作弄了先生,但两位先生都不说原因,他也没办法。 吴少气跑两位先生的事却慢慢传开了,如此以来,无论多高的薪酬,根本无人再愿意前来吴家教书。 无有先生管束,吴少更加放肆,平时几乎不在家里呆着,走街串巷、满山遍野地变着法子疯玩,一晃已经十一岁了,长得身材长大,胖壮如牛犊,看上去比同龄人要大两三岁。 有一回,村上的小伙伴鲁小柱告诉吴少,村里人都叫他恶少,鲁小柱他老爹也警告鲁小柱别和吴少来往,吴少一听,笑了,说了句:“恶少?叫我恶少挺好啊,要没我这恶少,村里可实在安静地太没意思了。” 鲁小柱觉得吴少说的对,村里嘛,没了谁也一样,但没有恶少,那日子真像白开水一样索然无趣。 吴少自己真心觉得当个恶少也不错。他小时候随父亲出去,见到一个大镇上的恶少引着一伙人,提笼驾犬,摸小姑娘的脸,踢翻别人的菜篮子,哈哈大笑着而去。旁边的人称这伙人为恶少,吴少那时便觉得做恶少还是很有趣的,这些年的功夫没有白费,花涧村的人终于也叫自己恶少了,吴少竟有种欣欣然的成就感。 现在,恶少正仰面朝天地躺在花涧村村头有三棵形如冠盖的桑树下。天气酷热难耐,吴少坦胸露腹,看蚂蚁上树,昏昏欲睡。 “喂,起来!起来!” 吴少感觉到屁股被人踢了一下,一下子睡意全无。 “干什么?”他恼怒地坐起来,扭过身子去看。 “哎呀,我当是哪个野孩子呢,原来是吴大少爷。”那人一见,心下一惊,赶忙赔笑道。 吴少也认出来了,踢他屁股的是本乡地保鲁老四,鲁小柱的父亲。 “鲁大叔,我哪里得罪你了?难道睡个觉你也要管?”吴少叹了口气,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地保管事不少,不过睡觉应该不管吧。 “大少爷别生气,怪我眼瞎,没认出是你来。” “那我不管,你方才那一脚把我踢傻了,没办法,我什么也不能做了,我就跟着你家,吃你家的,喝你家的。” “大少爷说笑了,轻轻一脚怎么会踢傻了呢?就算你要吃定我,我家的那些粗茶淡饭可不合你的口味。”鲁老四笑道。 吴少一想也对,鲁老四家吃的确实不怎么样,真要让他去吃几天,等于受罪。但也不能让鲁老四白白踢自己这一脚。 鲁老四见吴少眼珠乱转,心知道不妙,不等吴少说什么,赶忙问道:“大少爷,你怎么躺在这儿?” “怎么,这里不让躺么?” “不是。”鲁老四凑到吴少跟前俯下身子装作很神秘的样子低声道:“大少爷,村里现在不大安宁,你不能在这里,快回家去吧,我还有急事。” 说完抬腿就走。 “哎、哎,你等等。”吴少忙喊,但鲁老四似乎没听见,连头也不回,走出了一溜烟。 不大安宁?怎么叫做不大安宁?恐怕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吧?吴少正这样猜着,忽然有人从一边跳出来大喊一声。 “嗨!!” 吴少吃了一吓。抬头一看,正是鲁小柱,自己的好朋友。 “嘻嘻,你吓得一哆嗦……”见吓到了吴少,鲁小柱很是兴奋。 这种恶作剧吴少平时早见惯了,本不至于害怕,但方才一心想着鲁老四那神神秘秘的告诫,不提防下真被吓了一跳。 “我正要来找你。”吴少道。 “找我,干什么?” “你爹刚才进庄子里去了,看样子有事发生……”吴少直接问道。 “他呀,就喜欢大惊小怪。”鲁小柱不屑地说,对他老子看来并不感冒。随即他又凑近吴少耳边道:“你不来找我我也正要去寻你,我有好玩的事要告诉你,跟我来。” “哪儿去?” “跟我来就是,保你好看。” 吴少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心大起,随鲁小柱便走。路上吴少又问起他爹鲁老四的事。 鲁小柱说,也没什么大事,有个放羊的今天一大早惊慌地告诉他爹,花山上发现死驴一头。 “是么?是谁家的驴子?”吴少一听高兴起来。 “不知道,据说死的样子很是难看。”鲁小柱边走边说。 吴少觉得挺稀罕,毕竟看到一头死驴子也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两个人出了庄子,慢慢爬上花山,越爬越高,路也变得极其陡峭,吴少四下一望忽然停下来,他发现这里并不轻易有人来。 “那驴子在哪?” “驴子?”鲁小柱一愣,随即恍然,随即嘿嘿一笑:“你跟着走就是。” 吴少见鲁小柱不说,只得跟在后边继续走,他身子胖壮,平时就不爱活动,在炎炎夏日里走不上几步就喘得厉害。又走几步,吴少一屁股坐下,低头拿手扇着风喘息道:“不去看了,太热了,要去你自己去吧。” 半晌,却无人应声。 吴少奇怪,抬头四下里瞧,并不见鲁小柱人影! “鲁小柱,鲁小柱……”吴少喊了两声,却不见有人回答。 “鲁小柱,你出来,别躲了,我看见你了。”吴少以为鲁小柱和他捉迷藏,故意道。 但周围静悄悄地,并无半个人影。他猛想到鲁老四说的最近村里不太安宁的话来,心里一阵紧张。 第1章 恶名远扬的吴家少爷(4) 4、死打烂缠 吴少刚要张口大喊,突然,轻响一声,半截枯枝落在面前。 他仰脸一瞧,只见附近靠坡的一棵大树上,树叶晃动之中鲁小柱正对着他又是摇手又是嘟嘴,示意他过去。 吴少这才安下心来,走到那棵树下。 “你小声点!快点上来。”鲁小柱低声说完,又拔开树枝向外瞧。 吴少不明白,那死驴能在什么地方,还要爬到树上去看? 那大树主干离地二尺多高的上面有个分叉,吴少攀住那树枝,努力想把自己吊上去。但他试了几次,也没能把自己弄到那个树的分叉上去。 “嘿嘿……”鲁小柱不知看到什么,一直在傻笑着,好半天没听见吴少的声音,低头一看,吴少一脸大汗还在那儿用力。 “你好笨!我来帮你。”鲁小柱象猴子一样溜下树来,用力托住吴少大屁股,终于将吴少弄到树叉上,他让吴少向边上让开一点,自己又攀上树来。 “再向上面一点。”鲁小柱指着一根粗树枝道,吴少依言向上攀了一下,树枝猛地摇晃起来发出将要断裂的咯吱声,鲁小柱赶忙让吴少停了下来。 “你太胖了。”鲁小柱遗憾地说,他估计那树枝不能承担两个人,没敢靠近吴少身边,指着一个方向道:“你向那儿瞧,试试能看得到么?” 吴少顺着鲁小柱指的方向,透过树叶向外看。 这个方向的下边几丈是一条山涧,山涧平缓,形成一弯清潭,潭水清澈鉴人,四周静悄悄地,并无什么异常。 吴少见并无异常,刚要回过头问那死了的驴子在哪,眼神忽然盯住山涧对面树林不动了。 对面的山坡比这边要矮一些,也生着几棵小树,其中几棵树上交叉着拴着几条绳索,形成一个简易吊床。 吊床上面躺着一个人,那人仅在胸部搭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粉色轻纱,此外别无他物。看那模样,是个女孩子无疑! 那女孩似乎在闭眼轻睡,眉头轻蹙,嘴角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 裸露出来的手足白得晃眼,粉色轻纱又刺得人心跳! “嘿嘿。。”鲁小柱见吴少手脚无措的样子,心中大为得意:“看见了吧?我每次看了小鸡鸡都会硬……” “你……” 吴少万料不到只比他大一岁只有十二岁的鲁小柱竟然说出这么流氓的话来。 鲁小柱刚想再说什么,忽听吴少“哎哟”一声惊叫,手脚乱动,手上扶着的树枝剧烈晃动几下,咔嚓一声断了,人扑通一声跌下树去。 树下是个斜坡,斜坡连着山涧,虽然并不陡峭,但吴少身子胖壮,收不住脚,一直滚到坡下,跌进了水潭,“嗵“地一声,激起一片水花。 吴少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还呑了几口水,幸喜那潭不深,他站起身来,略定了下神,抬头看了看对面坡上那几棵树,脑子里立即蹦出个字来:“跑!” 他胖壮的身子,再爬上坡是万万不能,只好顺着山涧向外边跑。 眼见要跑出山涧,忽然眼前人影闪动,他急忙收住脚,抬头一看,不由地暗暗叫苦。 眼前站着个小姑娘,八九岁的样子,轻衫薄衣,双手叉腰,正抿着小嘴,一脸煞气地挡在前面,分明就是刚才他在树上看到的那个女娃。他更认出,小女孩儿便是那天他捉鬼游戏时唬走的那个丫头。 “冤家路窄。”吴少暗道。但他还是装作眼前无人,向边上一侧,就要闪身过去。 那小女孩儿一愣,向边上一挪,挡下他的去路,吴少连闪几闪,都被那小女孩儿挡下。 吴少偷瞄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让一下。” “你-偷-看?!”那小女孩儿一字一板地说。 “我……没有!”吴少知道小女孩说的偷看是什么意思,但到了这个时候,吴少也知道只能撒谎了。在花涧村,似乎偷看女孩身体是件极为人们所不容的事,虽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但也知道后果很严重。 “你看了!”小女孩儿竟然眼里有了些雾水。 吴少心中一惊,但仍咬牙道:“我没有!” “就是看了!”女孩儿竟然带着哭音。 “……”吴少一时竟觉得难以将这个谎言继续下去了。 “你确实看了?” “我方才看到一条蛇向你那边爬过去了,那条蛇这么长、这么粗……”吴少比划说。 “你还说谎!”小女孩圆眼儿一瞪。 “我没撒谎。”吴少提高了声音说。 “无赖死胖子,你还撒谎!”那女孩儿也不再争辩,一纵身,张牙舞爪地扑向吴少。 吴少一退步急闪,但那女孩子来得太快,匆忙之间,脸上已被抓了一把,眼前金星直冒,腮边火辣辣地疼,似是被抓出几道血痕。 吴少怒了:“你干什么!?” “我要把你这撒谎无赖死胖子的眼珠挖出来!”小女孩儿一边说一边又扑了过来。 吴少一惊,看样子这凶恶的小女娃娃不是说笑,刚才抓到他脸上那一记就是奔着他的眼睛去的。 吴少拿手一挡,自己“登登”竟然退了两步,心中诧异:一个小小女娃子,好大的力气! 那女娃又贴上身来,举手又抓,吴少手忙脚乱,乱挡乱拨,无意之中,一把抓住那女孩儿的一条胳膊,死死把住,再也不放手。 那女孩挣了一挣,没有挣开,忽然停下不动,眼泪打着转看着吴少:“你欺负我……呜呜。。” 吴少一怔,赶忙松开了手。那女孩呜呜两声,转过头去,一抹眼泪。 吴少站在一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正要说些什么解释几句,蓦地那女孩挥手便向他一掠,吴少躲闪不及,另一脸颊又中了一抓,似乎又被抓出血了。 吴少彻底被激怒了,骂道:“不害臊的野丫头,光屁股的贱丫头!” “还说你没偷看?你这个无赖死胖子……”那女孩子一边叫着一边更加凶狠扑了过来。 吴少知道自己刚才骂的已经相当于承认了偷看,但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心中恼怒的只想抓住她,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疯丫头。 但那丫头自从被吴少抓住一次胳膊后,似乎灵活了许多,手臂变得像鱼一样滑不溜手,每次吴少明明抓住了她胳膊,但还是一滑就脱手了。而且这个看上去比吴少还要小上三四岁的小丫头不知为什么,力气奇大,竟与他也不相上下,身法还异常灵活。 又纠缠一会,那女孩抽机会在吴少腿弯处用脚一点,吴少立即站立不稳,后退几步,“嗵”地一声,侧身跌倒进小溪里。 “淹死你这死胖子!”那女孩拍手叫道。 其实那溪水极浅,刚没过膝盖,但吴少不提防之下还是喝了几口水,他从水中站起身来见那女孩在叫好,火气更大,大叫一声,将身一纵,奔到女孩身边。 第1章 恶名远扬的吴家少爷(5) 5.母爱如水 那女孩见他来得凶猛,将身一闪,吴少便扑了个空,眼见扑得猛了,收脚不住又要跌入水中,双手不禁一阵乱抓,凑巧之下,恰好抓住女孩衣服一角,女孩猝不及防也被扯得掉落水中。 吴少先跌入,那女孩子正落在他边上,趴在水中,吴少急忙翻身,一屁股坐在那女孩腿上让她不行动,腾出手来,也不管她在水中如何挣扎,照着屁股就是一掌,嘴里骂着:“没羞没臊的野丫头,看我怎么教训你。” 那女孩被打得尖叫一声,在水中乱踢乱蹬,吴少知道如果让她起来,恐怕这个比自己要矮小地多的野丫头并不好对付,按住她身子只留她头在水面上乱骂,好在那溪水并不深,不用担心会淹死她。 “快放开我!”那女孩子拼命挣扎。 “不放!” “你压得我好疼,快滚开!” “我偏不滚。” 女孩象个泥鳅一样乱动不止,吴少不得不双手按住她,正当他要手上加劲,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刺痛,不禁一哆嗦,手不由自主地松了,他还不及想为什么放手,那女孩趁机翻身而起,回身照着吴少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你还打…”吴少急道。 吴少刚要还手,胳膊举起来却又放下了。 那小女孩见吴少眼光异样,向着自己身上一看,被水湿透的轻薄衣衫紧贴身上,雪肤透明,样子十分的不雅,不由地惊叫一声,转身就跑,声音里带着半是哭腔,一会儿便跑远了。 “野丫头!”吴少咒骂一声,飞快地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弹弓、捉鬼游戏用的铃铛,在溪水里洗把脸,赶忙离开了。 一路上他都在想,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抓不住那女孩呢?当时以为是什么东西划破了手,一阵刺疼,但现在手好端端地并未受伤,那是怎么回事? 临进家门时,吴少才隐约想到,似乎当时自己抓住那小女孩时,她身上忽然传来一股极寒的气息,那寒气甚至比冰还要冷,猝不及防之下让他打了个冷颤,手更像是被锐器刺了一下。 但这暑天里,花溪里他也经常去洗澡,怎么没觉察忽然那么冷呢?吴少想不明白。 一间雅净的石房内,已经换了衣衫的小女孩正向窗边一个背景哭诉。 “就是这样,他不但偷看,还打我,把我按大水里,差点淹死我……” 任凭那小女孩抱怨,那背身之人并没有回过头来。 “姑姑——”小女孩有些不满地叫道。 背身之人这才转过身来,一张精致的女子的脸上略有一丝疑虑。 “你方才说那少年看到一条蛇向你这边爬来?” “是。那个无赖死胖子一定是在找借口撒谎,他还打我。你看我的胳膊都青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女子沉吟一下轻声道:“你以后再不能到山涧那边去了,那功法暂时也不要再练,这些天呆在院子里,哪儿也别去了!” 小女孩子一怔,姑姑非但不想法为她“报仇”,竟然还说出这样严厉的话来,她不理解:“姑姑,为什么?” “没什么,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我们小心一些总是好的。”那女子轻声安慰小女孩道。 小女孩立即不作声了,她年纪虽小,但跟着姑姑过惯了东躲西藏日子,使她自然有种警觉意识。 将小女孩安抚到一边玩耍,女子自己沉思起来:四周已洒过避蛇药,女孩的特殊体质寻常的蛇虫也不敢靠近,倘若那少年不是在撒谎,而是真的有蛇出现,那只能说明附近出现了吸引蛇虫的东西,该不是他们追来了吧?可那天晚上来敲门讨水的两个人,并不是他们的人,难道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吴少从花山下来,突然发起烧来,浑身滚烫,昏迷不醒,嘴里却叫冷。 吴员外临时外出未回,把家仆吴福急得乱转。大夫请过了,开了几剂药,无奈少爷牙关紧闭,喂不进药去。眼见少爷病得厉害,吴福再也顾不得什么,拿竹片撬开吴少牙齿,让大夫将药强灌了下去。过了许久,药剂似乎有效,吴少沉沉睡去,但一摸额头,仍是烫得吓人。 吴少一睡就是两天,到了第二天晚上仍未醒来,吴福感觉似乎有点不妥,但眼见天色已晚,少爷的病情也没变得更糟,只得决定等天亮再去寻大夫来看,他累了两天,实在有点熬不过,便在旁边的耳房里打个盹。 昏睡中的吴少做了很多奇怪的梦,但都模糊不清,隐约有些记忆的就是自己莫明其妙地被一只恶狗追着跑,最后他走投无路,只得跳进一条河中,恶狗是摆脱了,但那河水实在太冷了,而且水很深,他怎么爬也上不了岸。 正当吴少急得乱扑腾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儿伸过一只手来,他赶忙紧紧抓住,渐渐被拖离了河水。 虽然离开了河水,但吴少仍紧紧抓住那只手,不敢丝毫放松,那是一只细腻、白皙、柔软而又温暖的手,吴少紧紧攥着那只手,一刻也不想放松。 “你醒了?”一个同样温暖的声音问道。 吴少慢慢睁开眼,面前是一张秀美的女子的脸和一双充溢着柔和光芒的眼。 看到这张脸和那双眼,吴少一时心里涌出了许多感觉,那是他孩童时躺在花山草地上的安逸,是他看到小猫拱在老猫腹下的温暖,是村中娃娃紧贴着母亲怀口睡去的舒适。 “闭上眼,先不要说话。”那个软软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只手滑过吴少的面颊,让他如沐三月里的风,一时间让他忘了黑暗,忘了孤独,忘了冰冷,真想就此沉沉睡去。 这种奇异的感觉,自小便没有母爱的吴少从未体会到,只是觉得那感觉真好,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永远停留那一刻,永远。 “好了,你已经没事了,我该走了。”女子的声音响起,随即吴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晃了晃。 吴少这才发觉自己还紧紧抓着一只手,他恋恋地放开,睁眼问道:“你是谁?” “我是来给你瞧病的,你也叫我姑姑吧。”女子脸上绽出一丝微笑,又摸了摸吴少的头,转身出门。 到了第二天,重新恢复精力的吴少仍然在想着晚上做的那个梦,很美丽的梦。 第2章 来自远方的女孩(1) 1.三枚火枣 吴少渐渐清爽起来,他立即便要去找鲁小柱他们玩耍,对吴少来说,每一天都异常珍贵,绝不能闷在家里虚度光阴。 吴福百般阻拦,说少爷身体还未康复,最好还是在家卧床休息,吴少不耐烦,正在发脾气时,鲁小柱来了。 吴少见了鲁小柱,照着他的肚子就来了个通天炮,但并没有用多少力。 鲁小柱一捂肚子,知道吴少还在生他的气,只好装作委屈地小声说:“我也没想到会那样,那时我如果不躲开,可就让人逮住两个人了。” 也对,抓住两个人可比抓住一人要吃亏多了。不过吴少还是怪鲁小柱事先不告诉自己那天是要去偷窥。 鲁小柱一听更委屈:“我们是好朋友我才带你去的,别的人我可不带他们去。” 鲁小柱这么一说,吴少立即原谅了他——其实本来他也没怎么生气。 “你今天怎么来找我了?”吴少问道。 “我来过两三回了,那时你都在睡觉。今天我本不想来,却不得不来。” 吴少奇道:“为什么说不得不来?” 鲁小柱先不回答,从怀中拿出一个包来,将包递给吴少:“诺,有人托我带东西给你。” “是谁?”吴少接过来,一边打开一面问道。 “你那天见过那小丫头片子了吧?”鲁小柱反问道。 “你说那个长得很白…不,长得像病人似的小丫头?见过了”。 吴少也不隐瞒,把那天的事述说一遍,鲁小柱听了倒吸口冷气:“果然又刁又蛮,和我见的一样。” “你也见过她了?” “第二天她就找到我了,急着让我来找你的也是她。” “是她让你来的,找我?她还想干嘛?”吴少忽然想起自己偷看她光屁股的事,心中大是不安,难道事情并没有完? “实际上,是她……她逼我来的。”鲁小柱吞吞吐吐说道。 “逼你?”吴少更加奇怪。 “是。那丫头第二天截住我,她似乎知道我俩是好朋友,让我把一枚枣子捎给你吃,还说我若偷吃就揍我。我知道这丫头没安什么好心,肯定这枣子有毒,装作答应她,回头我就将……将枣子吃了……” “有毒你还吃?你……”吴少知道是鲁小柱嘴馋,可不是什么枣子有毒。 “我是为你好。”鲁小柱见吴少不信,赶忙道:“没想到她不知怎么竟然知道了,得了机会再次截住我,竟然动手打人,我哪能让这丫头片子欺负,自然是大战三百回合了,最后是我赢了。” “你赢了?”吴少撇撇嘴。 鲁小柱见吴少不信,只好实说:“我……我输了,她……她把我打一顿,你不知道她力气好大。” 吴少自然知道那女孩气力很大。 “后来那女孩拿出一个小包,让我捎给你,喏,就是这个。”说着,鲁小柱从身边摸出个小包递给吴少:“她还告诉我不许再偷吃偷看。我回头就打开包看了,原来还是干枣。” 吴少接过那包来,见是一方丝巾包着,找开来一看,果然是四枚干透了的大枣,样子暗红,比寻常见到的略大。吴少见也没什么稀奇,便递给鲁小柱道:“你吃了吧。” 鲁小柱赶忙摇摇头,向四周看了下,舔了舔嘴道:“我吃了她肯定会知道的。奇怪了,她还说倘若你让我吃也不能吃,像是早知道了你会要我吃似的。你自己拿着吧,不过可别吃,这枣子一定有毒。” 见鲁小柱执意不要,吴少随便一包便收在袋子里。管它有毒没毒,那恶毒的小丫头给的东西他是不吃的。 “对了,那天她给我枣子后一个生得很好看的女人出现了,我听那丫头片子叫她姑姑,那女的倒是很和气,请我们以后与小丫头一起玩。我们将来是不是可以和她一块玩呢?”鲁小柱征求吴少的意见。 “姑姑?”吴少心中一动,他那晚见到的那个女人也让自己叫她姑姑,难道竟然是小女孩的姑姑? 吴少本来想说绝对不与小丫头一起玩耍,但倘若那个女人是那女孩子的姑姑,就要另当别论了。 吴少没有与鲁小柱一起出去玩,他忽然开始闹肚子,连续跑了几次厕所,便什么兴致也没有了。吴福一看少爷刚刚退烧,又开始拉稀,急忙又找大夫去了。 吴少正躺在床上哼哼,房门轻轻一响。 吴少以为吴福回来了,勉强睁眼一看,不是吴福,却是那天遇到的那个丫头。 吴少见了她,心中顿时有气,自己生病十有八九与她那天刺了自己一下有关,现在浑身不舒服,必须怪罪到她的头上。 “你来我家做什么?”吴少没好气地问。 “切!我才不愿意来呢,若不是姑姑逼我来,我才懒得见你这无赖呢。” 哟,这小丫头还接荏骂自己,吴少心里的火又要发作。 “你姑姑是谁?我又不认识她。”吴少道。 “看吧,我就劝姑姑不要救你这样的无赖,姑姑还不信我的,说你并不是无赖,她刚刚救了你,你就翻脸不认,你不是无赖又是什么?” “那天晚上的人,是你姑姑?”吴少声音低了下来,尽管已经猜到,但他还是莫明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我姑姑,要不然谁能有那么大本事救你?可惜,她救的是你这样的无赖!”小女孩学着大人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吴少一时无话可说。 “喂,你怎么样了?”小女孩忽然问道。 “我?什么怎么样了?”吴少不明白。 “是不是肚子有些不舒服?” 本来吴少并未感觉到什么,现在经小女孩一提醒,吴少立即觉得有了冲向厕所的冲动,但他看了小女孩一眼,强行忍住了。 “我挺、挺好。”吴少咬牙道。“你走吧。” “我又没什么事,既然姑姑让我看看你,那么我就勉强在这里守护你几个时辰吧。”小女孩故意道。 “我很好,你快走吧,你姑姑大约要等急了。”吴少急道。 “她为什么要等急了?是她让我来的,可不是我要来的?我就在这里守着。”小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你快走吧,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很不好,你以后再来也就是了。”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不好,那是大人们的事,又没说小孩子?”小女孩仍站在远处,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走不走?” “不走,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再不走我可就扒裤子换衣服了?”说罢,吴少把上衣脱光了。 “你……”小女孩向门口退了一步,却仍未离开,眼睛盯着吴少。 吴少解开腰带,作势向下作了个褪裤子的动作,其实这是吴少玩惯了的,身子向下微蹲,手抓住裤腰猛然一动,但却并不真的褪裤子。 那小女孩哪里知道这些把戏?吃了一吓,双手遮眼,猛然跳出房门,咯咯笑着骂道:“无赖,憋死你!你把那枣子直接吃了就好了,记住,不用煮的。我走了。” 说完,撒下一串轻笑渐渐跑远。 吴少赶忙奔向厕所,一阵急风暴雨后觉得无比舒坦。想起自己对付小女孩的法子,吴少大为得意:“小丫头片子,还想和本少玩心眼?你还嫩呢!” 第2章 来自远方的女孩(2) 2.上峰指令 清泉县王县令接到一份宁海洲安抚左使的手令后,并未太过激动,只是觉得奇怪:有人在清泉县失踪,怎么会惊动了安抚使大人?但当老于事故的师爷细说了其中缘由后,他才真的着急起来。 师爷说,失踪的这个人叫郑天伦,号称江左名士,他本人不过是个贪恋女色、无足轻重的狂傲书生,但此人的伯父却是大大有名,乃是当朝许靖太师的老师郑大先生。 许靖太师那是何等身份?他老师的侄子在清泉县失踪,这可是件掉脑袋的大事。王县令再也不怠慢,立即召集所有衙门里当差的,全部到郑公子出事的花涧乡寻人去。清泉县是穷县,养不了多少差人,总共也就十余个衙役,立即开进了花涧村。 离花山不远的一道山峰下的山谷里,有两个人正默坐在那儿用功。过了许久,两个人方才先后收起功法。 “师兄,衙门里的人要将这花山翻遍了,我们不得不躲得离那女人越来越远,也真是奇怪,衙门里的人怎么会关心起武林的事来了?” “我问过那位郑公子了,此人与当朝一位大官是亲戚,因此衙门里的人才用心尽力。” “师兄,我们到此快两个月了,城主为什么还没有什么信息,别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师弟难道还不相信师叔么?不用着急,我们这次分别出来,本来要对付三个方向的疑兵,师叔一定会去将另外两位查探明白,这才会赶到这边来,放心吧,我估计他老人家也快赶到了。” “那就好,只要他老人家一到,我们就可以动手了。每天这样看着,可真有些手痒。” “师弟,我们千万不可大意!你没想想,这女人带了个孩子一路逃了出来,为什么会在这偏远小村停了下来?按常理来推断,她该继续逃走,找个地方藏起来才是,但她却没有,为什么?” “师兄,这样一个小山村应该就是她最好的隐藏之地,只是她可能没想到我们功法特殊,会追寻到这儿来吧。” “我看不像,一切迹象表明,她没有长久在此停留的打算,我估计要么她没有发现我们,要么她就是在等她的同伙或者帮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倘若她真的有帮手,那我们怎么办?”那位师弟一听,有些紧张。 “遇弱活擒,逢强智取。真如果到时城主还不出现,我们只好冒险动手。” “好!就是不知取那件东西有何凶险,城主竟然一个字也不透露给我们,否则我们早成功了。”那位师弟抱怨道。 “取那东西的风险,师父谁也没有告诉,但从师父的言谈中猜测,那东西似乎与我们的功法相克,一个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忧。” 自从上次见过吴少后,那个小女孩隔个三两天又到吴少家里来找他,而吴福又是恰好不在。 吴少起初很烦,明确告诉她吴家不欢迎她的到来,初听此话,那小女孩子脸色一变,就要跑走。但随即却转过身来喜笑颜开,一点也不在乎吴少说什么的样子。 吴少见她不走,也拿她没法,但却视她若空气,更不和她说一句话。 那小女孩子却不在乎,在吴家东瞧瞧、西看看,待“检查”完了大小房子,便指着院内东西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种杨树我们那儿也有,不过长得没这么高大,但却粗壮地多,一棵树要十几个人才合抱得起来。” “你家的马真是不成样子,这哪叫马?我们家的马高大英俊,有专门人喂养,跑起来快如闪电。” “至于你们家的房子,那就更别提了,我们家的房子都是用金子做得包皮。” “吹,继续吹。”吴少实在忍不住了,出言讥讽道。 小女孩子两手一拍:“你不是不打算和我说话么?怎么现在又说了,我赢了。” “我又没和你赌什么,你赢什么了?” “我自己和自己赌啊。我方才赌你会和我说话,结果我就赢了。” 吴少觉得莫明其妙,但他还是说:“我可不是在和你说话,我不愿意和女孩子一起玩。” 小女孩一听,也叹了口气:“你这么无聊,我才不愿意和你说话呢,若不是我姑姑……”说到这儿,她忽然停住不说了。 吴少听得出来,似乎是这女孩的姑姑让她来的,这么一说,吴少又想起那天晚上的感觉,心里冷意一时减弱了不少。 “你们、你家真的有那样粗大的树么?”吴少结巴地问道,既然是那位美丽女子让她来的,他不能再那样对她了,尽管吴少并不知道那女子为何让这小女孩子来。 “当然了啊,我们家那儿的杨树,每一棵都好大好大……”见吴少开始与她说话,小女孩兴致一下子高涨起来,小嘴不停地说着,根本不给吴少插言的机会。 吴少本来由于那美丽女人的缘故,这才勉强找点话头,以免太过冷落了小女孩,让她的姑姑对自己产生不好印象。但没过多久,吴少却渐渐被小女孩的话语吸引住了。 辽阔的草原,无边的大漠,高大的城堡,铁甲战马……小女孩描述的是一个完全超乎吴少想像的世界,吴少断定,这些绝对不是小女孩可以编的,从她真切的描绘中,吴少相信,外面确实有那么一个不同于花涧村的地方。 当然,吴少也并不完全相信这小女孩的话,比如说,她说她们家有座佛像,是闪闪发光的金子做的,吴少就觉得这根本是在吹牛,佛像吴少又不是没见过,都是泥塑的,外面涂的是金黄色颜料,怎么能说是金子做的呢? “那里是你们家么,你们家在哪里?”吴少忍不住问道。 “我们家呀,在……我不告诉你,我和你又不熟悉,你怎么随便打听别人的家呢。”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熟悉了。” “我才不愿意和你这样的无赖交朋友呢。我早听说了,你是有名的恶少。” 要在平时,一听此话,吴少就算不设法报复对方,也会拍手扬长而去,但这小女孩说起来,吴少却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他喜欢与这女孩说话,一来这女孩说的那些人和事太吸引人了,二来这个女孩说话的方式让他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她不象村里那些同龄女孩那样要么屁事不懂,要么唯唯喏喏,见到个毛毛虫都要哭上半天,而这个女孩让他感到新奇、有趣。 “我要走了,要不然姑姑就会等急了,回头见,无赖死胖子。”女孩不等吴少说什么,转身便一路轻笑地跑走了。 “谁愿意与你交朋友?我可没说过要与你交朋友。”吴少在那女孩走得不见了,才想起要对小女孩说这句话。他这么想,但内心却有种再次见到她的冲动,说实在的,这小女孩比村里的孩子包括鲁小柱在内有趣地多。 此后一段时间,小女孩一般隔不久便来寻找吴少,每次都恰好避开了吴福,甚至鲁小柱也只是见了她两次而已。 吴少与她说话已经不象过去那样生分了,但吴少心底里仍不把她当朋友,因为无论吴少怎么问,这女孩都不肯说她家在哪里,吴少只知道,她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至于她叫什么,她也不肯说,吴少见她总喊自己“无赖胖子”,一气之下便叫她来历不明的“黄毛”。 “黄毛”是吴少偶然想到的名字,一来小女孩顶着一头黄发,典型的黄毛丫头,二来这名字也象是村里那条黄色大母狗的孩子。吴少觉得一叫她“黄毛”,自己便赚了不少便宜。 与“黄毛”在一起,大部分时间都是吴少盯着她的小嘴在听,很难有机会插话,吴少有时盯着她红嘟嘟说个不停的小嘴都有些吃惊:这么多话,得憋了多久啊? 第2章 来自远方的女孩(3) 3.山雨欲来 鲁小柱感到吴少最近举止有些奇怪,出门少了,老爱呆在家里,便猜测吴少一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瞅个机会,突然闯进吴家,就那样见到了正在与吴少说话的“黄毛”, 一见之后,鲁小柱大失所望,原以为吴少在做什么好事,原来是在和一个黄毛丫头说话,瞧吴少那样子似乎还颇有兴致,他有点迷惑不解,和小丫头有什么可说的?那丫头皮肤虽白,头发却没几根,还发黄。 鲁小柱听了没几句便拉吴少出去玩,吴少站起身就走,还邀请那小丫头片子一道,鲁小柱本待不同意,但这是吴少邀请的,他便不说什么,小丫头倒也不见外,拍手答应,三人便出门四处闲逛,玩些游戏,但这样出门也不过两次,小丫头便毫无缘故地不再来找吴少,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天气开始闷热起来,花山顶上时时有些黑云在飘荡,给人们以山雨欲来的警告。 六月的一天,花涧村人得到一个好消息:在花涧村失踪的人找到了,并没有死,花涧人听了,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原来,自从有一位青年在花涧村失踪的消息慢慢传开后,一开始,县里的人有许多顾忌,只是暗暗派人寻找,但大批的衙役在一个小村里出现,已经引起了人们的猜疑,最后终于大家都知道了:有人失踪,他所带的驴子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 这个消息极为骇人,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能够吸干驴子血的必然是什么怪物,那个失踪的人一定让那怪物当点心吃了。这样的说法一时让花涧村人心惶惶。 现在失踪的人找到了,大家才松了口气,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怪物嘛。 最感欣喜的自然是清泉县王县令,这一个多月是怎么过来的他现在想都不愿意再想。当朝国师的师傅的侄子在本地失踪,这已经将他吓得晚上睡不着觉了,谁料那位安抚左使大人似乎对这失踪的人格外上心,几乎每天都催问查办结果,并扬言倘若找不到人,就以治理地方不力扒掉他的官服。后来,这位安抚使大人见迟迟没有结果,干脆自己派了三百兵马,终于在离花涧村很远的一口枯井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失踪青年。 王县令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被解职的一切准备,听到这个消息才又恢复了生机,赶忙派人要去接那个失踪青年,却被告知青年已经被送往安抚左使大人处去了,王县令也不敢多问,既然安抚使只要人,已经把他给忘了,自己又何必跑去自找麻烦? 不过,郑公子为什么失踪的事还是要查一查的,据说郑公子最后是到了一处偏远宅子后遇险,那宅子里目前住的是两个外地女人,是不是与她们有关呢? 花山后山谷一处山洞里,有两个人正皱着眉头商量什么事,正是那对师兄弟。 把郑公子藏在那口枯井里,是师兄的主意,做师弟的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也不能多说什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也找不到更好的隐匿地点。 现在怎么办? “师兄,听说衙门的人已经盯上了那两个女人,我们该怎么办?” “的确有些麻烦,城主现在还未来到,没想到他们先找到了姓郑的,姓郑的肯定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我们辛苦盯了那女人这么久,一招不慎便会大亏特输。” “这姓郑的小子什么来头?官府竟然愿意调来几百兵士去找寻他。” “姓郑的不足虑,倒是他背后的龙虎山我们不得不提防,近几年龙虎山的‘五清上人’名头不小,除非是城主和谷主,否则任何一个都不是我们能应付得了的,姓郑的回去一说,自然他们会派人到此,我看……” 见师兄沉默好久也没说话,那师弟忍不住道:“我们提前动手?” “恩,那就动手吧,我们带的本门药丹已经耗尽,就算将来见了城主和师父也能交待得过去,当然动手也不能太过草率,有个计划才好,你不是说官府已经盯上那两个女人了么?我们不妨如此这般。” 听着师兄的计划,那师弟不住的点头。 天交四更,正是寻常人睡意最浓的时候,“啪”地一声轻响,有物体落在院子里。 石屋内的女子立即惊醒,她从身边摸出一样东西,悄悄地来到门边,静静地听着,但屋外再无动静。 她拉开门,先扫了一眼四周,再看院子里,朦胧的月光下,似乎有什么物件落在那里。她慢慢走过去,拿手中的东西戳了戳,感觉到并无危险,这才弯腰将那物件捡了起来。 这是一个牌子一样的东西,黑暗中看得不十分明确,但她用手一摸那牌子的样式,立即惊得浑身一颤。 她将身子一纵,跃上房顶,四下里细看,却并没有什么发现。她又跳下房来,快步扭身进屋,摇醒正在熟睡中的小女孩:“快,我们走。” 小女孩似乎有点不习惯了,但随即想起过去的日子,二话不说,穿上一件衣服,顺手背上一个小包,便站在女子身边。 女子见状非常满意,但她也来不及多说,拎着小女孩的手便出了屋子。 “一会儿你先到姓吴的少年家里等我。”女子道。 “不,我要跟着姑姑。”小女孩道。 “我先去办点事,记住,不要乱跑,不要见生人,我办完事自然会去那儿找你。”女子一边悄声说,一边细听周围动静。 小女孩不再说话,一路随着女子进了花涧村,来到吴员外家门外,天色尚早,吴家大门未开,那女子看看四周无人,一拎小女孩,两人直接跃过高墙,落在院子里。 女子拍拍小女孩,指指院子里一处黑暗的地方,悄声对小女孩道:“躲在那里,不要惊动屋中人,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她翻身又跳出院墙,消失在夜色中。 吴少睡得正香,忽然隐隐听得有声音,起初他以为是在做梦,但很快他就醒了,细听之下,确实有人在轻轻地敲窗。 吴少起初以为是鲁小柱,因为只有鲁小柱这样干过,但很快他就发觉并不是,似乎是好久没见的“黄毛”。 第2章 来自远方的女孩(4) 4.为谁而来 半个时辰后,那女子出现在花山一处山坡上,她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 “你深夜到这里干什么?”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威严,低沉。 “我是专门来见先生的。”那女子躬身施礼,并不像寻常妇人那样作个万福礼。 不远处,一个窝棚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影。 “我和你素不相识,你找我何干?”黑影缓缓道。 “先生可能不认识小女子,但我提一个人,先生也许就明白了。先生可认得龙公子?” “不,我并不认识你说的人。” 女子身子一动,显然极为惊诧。她没想到黑影竟一口否认,这可与那位龙公子所说完全不一致,但眼前这人脾气古怪武林人谁又不知,也许他不过是故意如此。 “先生说笑了。我今天来找先生也是迫不得已,否则我绝对不敢打扰先生。早上有人留下一块牌子,经我辩认,就是我们的对头那个门派的令牌,还请先生略施援手,小女子回去一定禀告鄙上,不忘先生大德。”那女子再次一礼。 “你这么远跟踪我来到这里,而且一待就是一个月,就是为了这个?”黑影道。 女子一惊,原来自己跟随他来,早被他瞧破了! 她带着小女孩逃出重围后,本来计划并不是呆在这里,但当偶然之间她见到面前之人施展那手武功后,她又惊又喜,因为据那个与她们交好的龙公子说,能够解除他们的危机的,只有面前这个人。 而现在不期而遇,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毕竟她未见过龙公子所说之人,仅凭那手名震天下的传说中的武功,她也不敢确定就是那人。何况她所肩负的责任太过重大,也不敢随意暴露身份。 女子同时又想,像眼前之人在江湖上、武林中那么大名头,倘若瞧不破她的跟踪才叫奇怪。 “以先生的名望,只要略显身手,定会震慑那些霄小之辈,还请先生……” “你完全错了!”不待女子说完,那黑影一挥手道,“你所说的我一无所知,恐怕你是找错了人,听我一言,早早离开此地,寻找你要找的那人,不要再在此处浪费时间了。” “先生,难道你要坐视不管,龙公子可是说过,先生对我们的事一定会援手的。” “我已说过,你认错了人,我不过是一介寒儒,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临走我奉劝你一句,就算是那人在此,就凭你几句话,或者那姓龙的一篇说词,他会不会帮忙也不一定。” 半晌,那女子道:“我明白了,原来先生还有出手的条件,那也不难,待我随后再来拜访先生。” “我倒觉得你并未明白,但我也不愿意多说了,你回去仔细考虑我说的话,早做打算,也不要再来此地打扰我了。”说罢,黑影消失在窝棚边上。 那女子听罢原地呆立片刻,转身离去。 女孩在吴家院子里呆了片刻,一阵微风吹过,她忽然惧怕起来,悄悄摸到吴少窗前,轻轻拍击着窗子。 吴少见是“黄毛”,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穿衣点灯开门。 此时天微放光亮,周围一切都在朦胧中。吴少先板起面孔,心想:倘若是野丫头恶作剧,一定不给她好脸色看。 “你磨蹭什么,睡得和猪一样,我都敲半天窗子了。”“黄毛”也不看吴少,头仍向着外边的黑暗。 “我哪里磨蹭了,你一敲我不就来开门了么?再者说,你这个时候来我家,是算早呢还是晚呢……” 吴少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黄毛”转过头来,脸上有两行晶莹的泪珠。 “你怎么了?”吴少有些不解,自己到目前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 “黄毛”将头扭向外面,还是一句话不说。 吴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那里。 “大少,我们要走了。”“黄毛”半晌后道。 “走?上哪儿去?”吴少心中一动,干巴巴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想我们会走得很远,以后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抹了一下脸,“黄毛”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吴少道:“可我不想再走了。你能跟那人说说,就让我和姑姑留下来吧。” 吴少有点莫明其妙:“等等,你说的那人是谁,我怎么又认识他?” “姑姑说了,只有那个人能保护我们,而那个人多次到你家来,一定是你家的朋友。”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我家的朋友?那是什么人?” “对,我姑姑是这么说的。我和姑姑被一些坏人追赶,一路走到这儿,姑姑对我说,有个人可以保护我们,而这个人多次到你家里来,应该是你家的朋友。姑姑让我经常过来看你,就是想找机会求那个人保护我们,可惜我来了多次,一次也没遇上。” “哦,原来是这样。”吴少轻声道。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女人要为他治病,为什么“黄毛”总爱往吴家跑,原来是想见“那个人”。 “行,没问题。” “你答应了?”一抹脸上的泪,“黄毛”惊喜道。 “他既然是我家的朋友,自然应该没问题。”不知为什么,吴少觉得如果能把“黄毛”留下的话,还是不错的,毕竟她和一般女孩不一样。 “那么,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呢?该不是我们家的吴福吧。还是其它的什么人?”吴少又问。 “我不知道,姑姑没有告诉我。你也不知道么,他可是你家的朋友。” “我老爹是有一些来往的朋友,但我一时想不起那会是谁,让我想想。”吴少挠头道。 是孙大叔?不像。是于伯伯?应该不是。是…… “噗”地一声,房间里的灯忽然被“黄毛”吹灭了,吴少刚要问为什么,忽听“黄毛”在耳边轻声道:“我感觉到有人来了,是个坏人。” 第2章 来自远方的女孩(5) 5.漏网之鱼 吴少一听“坏人”自己也警觉起来,他屏心静气,却听不到任何异常。 黑暗中,“黄毛”一拉吴少,吴少想也不想,随着她蹑手蹑脚出了屋子。两个人在房廊里呆了片刻,“黄毛”又扯扯吴少,吴少便跟着他绕到前院。 到了前院,“黄毛”带着吴少快步到了门前,吴少发现,自家大门开了一条缝,恰好可容一个人出入。天色尚早,不可能是吴福开的大门,他这时才相信确实有人进了吴家。 两个人便悄悄溜出门去,轻轻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黄毛”向前拚力一窜,吴少正在发愣,早见一个黑影扑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 吴少惊得张口就要喊,背后却不知不觉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在他身上一捏,吴少便感到身体某处一痛,再也使不出力气。 只见那两个人相互点点头,一人一个,将吴少和“黄毛”向胁下一夹,携着二人跳上屋顶,向着村外飞奔而去。 两个人衣袖飘飘,风驰电掣,转眼出了村子。 吴少被其中一人挟着,倒没有多少害怕,相反,他感到非常刺激。那人虽然带了一个人,但脚尖在地上轻轻一蹭,就跃出十多丈远,一纵一跃,形若飞行,这种飘逸感觉吴少从来没有过,看到房子、树林不断向后倒去,吴少心里有些莫名激动。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村子又跑出十多里地,前面出现一片树林,两人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在树林里的一片空地上,那两人将吴少和“黄毛”放在一边,自行坐下歇息。 吴少见两人半天没有动静,便偷偷试着起身,但他略一用力,就知道自己已然不能行动,必定是那两人对自己动了什么手脚,只是不知还能不能恢复,想到倘若以后不能动不能说,竟急出一身汗来,无意间他忽然瞥见身边不远处同样被掳来的小女孩,见她也正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恐惧和失望。 这两人把自己和“黄毛”带到这儿来做什么呢?吴少此时心里满是好奇,倒没觉得有多可怕。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两位开始讲起话来。 “师兄,何必把这男孩同时弄来,如今怎么处置?” “这小孩知道我们的事,不能留他,待我们办完事之后,再想法处置他也不迟。” “那女人会寻找来么?” “我们一路作了标记,她一定会找到这儿,我们等着便是。” “师兄,那个女人为什么把这女孩要送到那家人家去,难道这个的小娃娃也有什么背景不成?”他用手指了指吴少。 “这个连我也有些不明白。我们那天扔下牌子,就是要惊动她,让她仓皇逃离,一来我们可以离开众人耳目下手,二来我倒希望她逃远了,也就躲开了本地官府,我们只要盯住她就是,但你却催我动手,我一时心急听了你的话,现在想来我们做得还是有些盲目,就算我们能捉住那女子,她能痛快说出那东西的下落?就算她说出来,我们怎么才能拿得到呢?城主可早就说过……” “我看师兄是多虑了。就算我们不知得拿到那东西的方法,既然那女子能拿,我们只要问她就行了,就是怕她撇下这个小女孩一个人跑了。” “这个倒不会,我见她对这小女孩极其爱护,怕是她的私生女也不一定,她不会独自走的,现在还有点时间,你去再查看一下那些埋伏…… “哈哈哈……”忽然一阵笑声响起。 那两个人听了,脸色大变,纵起身来,四处略一巡视,便盯住远处一棵大树。 “谁?出来吧,看到你了。” 此时天已放光,树林里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 树后边转出两人,前面一人四十上下,方脸无须,一身宽大黄白色道袍罩在身上。后面是个少年模样的人,一副跟从打扮。 “盖炼师!” 那人方一现身,两个人便不约而同叫了出来。 那被称作“盖炼师”的一言不发,看也不看那两人,只是轻瞄了一眼坐地地上的吴少,和旁边不远的小女孩。 那师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那年纪稍长的师兄面色一凝,忙上前道:“盖炼师,我们兄弟来到这里,其实是得到了宫主……” “呵呵,”这位盖炼师一听那人似乎要解释什么,摆摆手道:“先不忙说话,先请出我们的客人再说吧。”说话间,他道袍向着空中一挥,便听嗖嗖破空声响,七八道风声向着另一方向飞了过去。 只听“啊”地一声大叫,“扑通”一声从树上掉下一人。 那师兄弟二人见状,知道有人在旁边窥测,赶忙奔过去查看,见是一个人,道人打扮,不知被盖炼师击中了哪里,挣了一挣,立即咽气。 那师兄弟二人见状,暗暗心惊,心中对盖炼师多了几分忌惮。 “此人身着道服,显然是道门中的人。”那师兄弟赶忙对盖炼师汇报。 “休走!”盖炼师却不答话,同样手法又袭向那棵树,身子也飘飘而起。 师兄弟一见,知道还有人在旁边,各掣兵刃,跃起身来,从另一方位扑向那棵树。 但到了近前,却不见什么人影,只是前面一阵树枝乱摇,那师兄弟二人见状,身形一晃便要追。 “回来!”。 那两人听见盖炼师的话,相互看了一眼,折了回来。 “盖炼师为何不让我们追赶?” “此人身法,单论轻功,倒不比我差,哪一门派的轻功如此绝妙呢?” 那师兄弟二人见盖炼师似是自言自语,一时也不敢插话。 盖炼师想了一会儿,并没有想出什么结果,这才摇摇头,看了一眼那师兄弟二人:“游风、游离,是你们谷主派你们来的吧?” 原来这师兄弟二人,一个叫游风,一个叫游离。 第3章 地幽古玉(1) 1.以命抵命 天色微亮,一个窈窕身影如风一般来到花山那个窝棚的不远处。 “先生,先生在么?”女子因为急迫,再也没什么顾忌,竟高声叫了起来。 “你去而复返却是何意?难道以为老夫真是好脾气么?”一个略有些恼怒的声音道。 “先生,此前我将我家小女暂时放在你姓吴的朋友家,刚才去查看,没想到现在她已被人抓去,我特来请先生无论如何施加援手,小女子一定不忘大恩,万死以报!” “你还跟踪我去过吴家?你不知道就你这一句话我就可以取了你的性命。”顿了顿又道:“想到你也是无奈之举,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快走,若再靠近花涧村百里,小心我不再容情。”那个声音渐渐转厉。 “先生好忍心!看来传闻并没有错,算我想错了,打扰先生了。”女子沉默片刻,咬咬牙转身就走,但她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吴家那孩子也被那伙人带走了。” 说完这句话,女子再也不回头,飞一般消失在远处。 女子走后不久,窝棚里钻出一个人来,向着远方自言自语。 “他们究竟是为何而来?” 见盖炼师怀疑他们是本门谷主差派,游离、游风赶忙否认。 “不是!”游风摇摇头道。 “不是?”盖炼师有些奇怪:“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指使你们?” “盖炼师,并未有人指派我们二人,我们只是按照宫主吩咐随同师叔在追杀漏网之鱼。” 盖炼师轻轻一笑:“原来是九幽城主!我知道了。但就算是他出面,你们谷主也脱不了干系,你也不用再狡辩,宫中长老早已知道你们谷主会有什么小动作,果然如此。” “盖炼师,我们确实是按照宫主吩咐在追杀……” 不等游风说完,盖炼师摆摆的道:“此话稍后你自去对宫中人解释吧。不过就你们二位的这点微末道法,还设了点拙劣机关阵法在这里等人,后边跟了一圈人都不知道,方才若不是我故意惊动对方,你们小命丢了恐怕也不知道吧?” “是是,盖炼师教训得是。” “此地不宜久留,那人回去说不定有同伙,我倒不是怕什么,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游风、游离一听,心下略一犹豫,本来这件事谷主以为谋划地极为秘密,而且安排九幽城主出面,但没想到还是被宫里知道了,现在盖炼师出面,对方在宫内不但地位高,而且能力也远超他们,不听他调遣恐怕没好果子吃。 两个人一个抓住吴少,一人抓住那丫头。 “这位是?”刚要走时,游离忽然问盖炼师旁边的年轻人。 “是我的伴童,走吧。”盖炼师轻描淡写地道,径直向树林外走去。 四个人带着俩孩子出了树林,走不了几步,盖炼师忽然停下脚步,就在同时,一个嘶哑地声音传了过来。 “杀了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诸位倒大胆地很啊。” 游风、游离急回头看时,不知什么时候,身后不远处出现一位枯瘦老者。 “阁下是谁?为什么这样说?”盖炼师不急不慢地道。 “我是谁无关紧要,但你们杀了人,就这么走了,似乎天下没这个道理吧?” “你说的是刚才偷窥的人?老先生看来也是我辈中人,怎不知那两人偷窥乃是犯了武林大忌?” “偷窥?我倒要问问,前者是谁将我的弟子掳去百般折磨,似乎那时也没有偷窥之说,今天又伤了我的另一名弟子,还说什么偷窥,看来真不把老夫当回事了。” “老先生要怎样才肯?” “你们几个留下一人为我弟子偿命也就罢了。”老者笑道。 “你倒好自信!”盖炼师笑了笑,刚要说话,却见对面人影一闪,原地早不见了那老者。 “小心!” 他没料到老者竟然话没说完便已动手,尽管游风、游离这次出来与他无关,但毕竟是自己这一方的,急忙提醒。 游风、游离在老者出现后,早就打起十二分警惕,见对面老者话没说上几句,便动起手来,暗叫“不好”,急忙拔出兵刃护住浑身要害。 “叮当”两声轻响,游风、游离急退两步,仔细看时,盖炼师已挡在身前,接下老者迅厉一击。 那老者手中一枚尖刺,袭击游风、游离只是佯攻,刺向盖炼师这一招才是实招,但就算如此,游风、游离还是吓了一跳,老者在瞬间同时攻击三人,竟似没有间隔,这速度太惊了。 老者见一击不中,复又撇下游氏兄弟,只攻向盖炼师,转眼之间在盖炼师眉头、咽喉、腹部连点三下。 盖炼师手中多了一口剑,闪、挡、转,虽然化解了对方攻势,但也不由地手忙脚乱,他知道对方轻身功夫了得,越乱越是危险,赶忙调整身形,凝神细看对方出招。 寒星一闪,老者又是一刺点向他的左胸,盖炼师提剑缓缓一挡,恰好挡下钢刺一击,游风、游离知道,盖炼师以慢对快,实在是高明的防御剑法,这种打法看似被动,却是相当安全。 “阁下是龙虎山哪一位长老?请赐下名号。”在抵挡过一刺后,盖炼师开口道。 “要攀交情么?呵呵,我龙虎山可与你们四宫的人没有多大交情,我只想让你们知道,龙虎山的人可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老者一边说着,手上却毫不停顿,一连刺出十几刺。 “老先生何必动怒,你的徒弟偷窥他人,已犯了大忌,况且我出手时并不知他是龙虎山的弟子。” 那老者一听,暂时停住了手。 盖炼师见老者似乎可以说动,忙道:“从方才手法来看,老先生似是龙虎山高人,我们宫主与贵门掌教并不陌生,此次误伤令徒,确实是无意之举,我愿意尽力向老先生赔罪,请老先生开个价吧。” “银子?嘿嘿,能买得了人的性命?”老者嘿嘿一笑,他看了看几个人,淡淡道:“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你提出来了,那就将那个小丫头给我吧,我龙虎山炼丹还缺一个烧火的丫头,就拿她抵我徒儿的命吧。” 说着,他向游风手中提着的小丫头一指。 第3章 地幽古玉(2、3) 2.真力相搏 盖炼师心中一动,脸上却依旧堆满笑容:“老先生要此小丫头倒也不是不可,但我需要回去禀告宫主,方才敢将人给你,因为此女孩子与鄙宫有些牵扯。” “嘿嘿,这么说你是不给了,那别谈什么赔罪了。” 老者说着,身形一晃,复又扑向盖炼师,他脸色露出一股凌厉之色,手上尖刺忽然光华大放。 “你竟然用了玄力?”盖炼师神色一凛。 玄力,也称真气,玄气,是修道学武之人成就的标志,修道人士皆把玄力强弱视作修道学武之人的成就高低。一般的学武修道之人,初学者,玄力散漫,无形无质;小成者,玄力可聚成气,有形无质;大成者,玄力充沛,形质兼备。 玄力之形,表现为掌声、剑芒,玄力之质,表现为掌风、剑气。大成者,可以剑气取人性命。 而学武修道者大多认为,倘若能将玄力内敛于体,锤炼身躯,不但可以延年益寿,甚至可以飞升仙境——但那仅仅是传说。 玄力难修,不但要下苦功,更需要有莫大机缘,也需要得到合适功法。 一旦战斗中使用玄力,就表明两者之间并非儿戏。 盖炼师不敢怠慢,同样大喝一声,手中宝剑瞬间如同罩了一层亮光。 老者见盖炼师剑上亮光,嘿嘿冷笑:“这也算玄力?” 他明显看出,盖炼师不过是假玄力,自己玄力虽然不强,却是货真价实的真玄力,他身形一长,一招“白跔过隙”,攻了过去。盖炼师并不硬接,身子一晃,闪到一边,老者玄力发出,将边上一株碗口粗细的松树击齐腰斩断。 见此情形,游风、游离不由自主地远离几步。 一旦动用玄力,在其周围受到波及,如同受到直接攻击一样。 游风、游离相互看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忧虑。看起来这老者极不简单,玄力已步入真力境界,兵刃上的玄气能够伤人于无形,而且老者八成并没有完全调动全部玄力。 “待我上去帮忙。”游风将手中提着的人丢在地上,掣出宝剑,上去帮盖炼师加攻老者。 “嘿嘿,来得好。”老者一见,手中钢刺一晃,似乎比之刚才又亮几分。 “果然有所保留。”游风知道对方玄力又增加几分,不由地打起精神,小心绕着老者游斗起来。 斗了几个回合,盖炼师与游风均觉得吃力,但堪堪还能敌得住。 “老先生先停下,咱们说明白了再动手也不迟。”盖炼师见对方并未使出全力,似有可以商量余地,开口劝道。 他的话刚说完,却见老者忽然停手,同时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什么人?”盖炼师大喝一声,他见机极快,老者一停手,他就知道有变故,一眼瞥去,见一道白影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孩子一闪没入树林。 事出突然,盖炼师并不着忙,手中剑顺势划出一道线,击向那白影后背。 那白影并不回身,身子微扭,欲要躲过此击。 但盖炼师剑力极快,那白影手拎两人,行动略慢,背部被剑芒扫到,那白影只是身子一滞,带着人进了树林。 “追!” 其时不等盖炼师说完,那游风早追了上去,但他却愕然发现,方才与盖炼师争斗的老者却已先他一步,向着白影追去。 前面树林并不大,那白影在林中穿梭隐约可见,盖炼师几个人见目标可见,心中略略放心,但心中大为奇怪,这老者竟然当先追来,又是为了什么?他要为自己弟子报仇,更应该想着对付自己这四人才是。 转眼间,小树林一穿而过,那白影猛然加起速度,转眼间与追逐之人拉开一段距离。 盖炼师等人大吃一惊,眼见得前面的白影越来越远,不由地心下着急,眼见得前面就是花山脚下的一片浓密树林,倘若白影进了密林,再去找人就难了,现在只有加力追赶。 几个人顺着山路迤逦追逐,来到树林边,盖炼师一阵绝望,测算自己的速度与白影的距离,大约是追不上了。 但就在此时,忽然前面白影不知为什么翻身栽倒,一时竟然站不起来。 盖炼师等人大喜,急忙赶了上去,将白影团团围住。 “宋七娘,果然是你!”最后赶上来的游离道,方才仓促之间他被这白衣人偷袭,幸亏对方意在夺人,并未伤及他的要害,他爬起身来,随后赶了上来。 盖炼师与老者倒不去关心此人是谁,先看对方是不是故意倒地使诈。依此人的速度,明明可以进入树林,但在这里突然跌倒,大是可疑。 看了一圈,老者与盖炼师几乎同时说出三个字。 “雪蛛丝!” 游风、游离这才发现,在树林的前面,不知是谁用几乎透明的丝线,结成一张简单的网,这白衣人一心想进入密林,仓猝不及防正撞在网上。 雪蛛丝虽然游风并未见过,但也听人说起过,据说此丝极其坚韧,透明无色,如不细心查看根本发现不了。 原来白衣人撞到了网上,盖炼师放下心来,他转脸瞧了瞧老者,道:“老先生可认得此女?” 盖炼师断定,这位龙虎山老者拚力追赶而来,肯定有所图谋,只是不知这老者所谋之事是否与自己相同,他方才指点要这小女孩,绝不是他所说的真要她去烧火炼丹,难道还有别的想法? “不!我不认识她。”老者摇摇头道。 “那老先生你……”盖炼师想弄明白老者意图。 “你不需要知道。我倒想问一下,你等远在西北,来此做甚?”老者傲然道。 “老先生,此人是我宫门中的叛逆,我等专为她而来。” “叛逆?嘿嘿,就算是吧。”老者显然不相信盖炼师说的话,一双老眼只是贪婪地盯住那白衣人身边的小女孩子。 说话之间,那白影已站起身来,乃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不过此时此女面色苍白,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哦,你硬抗我的剑气,定然受伤不小,现在听我一言,不必徒劳挣扎,就跟我走吧。”盖炼师轻轻说道。 那女子一拢头发,看看众人,轻声道:“各位莫非认错了人?我方才见小女被捉,一时着急将她救了下来,不料各位苦追不放,不知为了何事?” 她这番话说得轻声细语,倒似与人商量事一般。 “呵呵,你就不用装了,我们千里迢迢赶到此处,可不是捕风捉影,跟我走吧,宋七娘!”盖炼师道。 3. 愣头青年 “什么七娘、八娘的,我可不知你在说些什么,先生可以处世随意,小女子可不是随便就可以跟人走的。”那女子仍是轻缓说道。 “看来还是免不了费一番手脚,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游风游离,动手吧。” 盖炼师说完,后退一步,正好站在龙虎山老者旁边,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由游风、游离动手,自已专心防备老者,在他看来,对付一个受伤的女子,游氏二弟兄便足够了。 游风、游离早等在旁边,一听盖炼师吩咐,两个人同时向前,去擒女子。 宋七娘轻轻叹口气,知道今天这一战绝对避免不了,慢慢抬起手来,在空中一挥,姿势优美之极,只听唉呀两声,游风、游离已倒退几步,手捂着胳膊,脸现痛苦。 “好一招昭君抚琴,不愧是月城的长老。”盖炼师轻蔑地看了一眼游氏兄弟,赞叹道。 游风、游离不提防下吃了小亏,听得盖炼师夸赞对方,不由地大怒,各自抽出宝剑,分两个方位站好,立个门户,夹击那女子。 见对方郑重起来,宋七娘也把手臂一震,手中早多了两个铜环,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忽听林中有人说话:“是谁动了我的网?” 声音未落,林中走出一个人来,众人一看,此人是位青年,国字脸,浓眉大眼,粗手壮脚,穿一身寻常粗布衣服。 猛然一看,此人不过是寻常农家的愣头青年,但令人惊异的是,这青年人肩头背着一把硕大宝剑。 看到林外竟然这么多人,那青年微有些诧异,但他并没有过多表示,径自走到网前,仔细查看一下,皱眉道:“网被撞破了,修补起来极麻烦,难道你们几个走路不带眼睛么?” 他转过身来,一个个审视着几个人,嘴里嚷道:“是谁,是谁打破了我的网?” 众人一时无言,停在当地。 青年又问数遍,还是无人承认,不由地一咧嘴,带着哭腔道:“你们欺负外地人么?这网是我从爷爷那儿偷来的,倘若是弄坏了,他非杀了我不可。” 那女子听见,悄悄将双环收起,略带歉意道:“这位少侠,方才是我不小心撞进你的网里,倘若弄坏了,也只好说抱歉,不过你这网结得实在不是地方。” 见有人承认,青年脸上立即现出喜色,他嚷道:“怎么不是地方?此处是林中小道,山狸、野猪最喜欢从此道经过,我在此结网打猎又怎么不对了?”那青年接着道。“你既然弄坏了我的网,就赔点银子吧,这算便宜你了。” 那女子一听,浑身上下一摸,无奈道:“今天出门匆忙,忘记带钱。此件事了结,回头便将银子奉上如何?” “那好吧,你既然有事,那就快点,我就在此等着。”说完,便扯住网索一抖,那网已然被他收在手里,成为小小一团,青年向怀中一塞,便站在那儿不动了。 “小兄弟,我一这些人有要事要商量,请你于明日午时在村口相见,到时我将银子给你如何?”女子道。 那青年将头摇得象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就在此等你,我又不认识你,明日你不来怎么办?我也有好几顿没吃饱饭了,正需要银子买包子吃。” 女子还要说话,那边游离却早已不耐烦了:“小子,滚开!” 青年一听,瞪眼瞧着他道:“我没拿到银子,关你什么事,没拿到银子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游离大怒,将手中剑晃了晃,刚想说什么。却见盖炼师在边上摆了摆手,便强压下怒火不再作声。 盖炼师上前一步,笑咪咪地道:“小兄弟,我这里有一块银子,就当作赔偿你好了。” 说着盖炼师从袍袖之中摸出一块银子,向着青年头上丢去,那青年躲闪不及,正砸在头上。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揉揉头,拣起银子看了看,又丢到盖炼师脚下。 “我不要。” 盖炼师有些奇怪:“为什么,难道这银子是假的?” “不,我爷爷说了,我不能随便要别人给的银子。我就要那女的赔,别的银子我不要。”说着青年指了指那女子。 盖炼师一听,顿时收起笑容,扭头对游离说道:“一个傻子,把他打发了吧。” 游离早等得不耐烦,把剑一举,冲着青年就是一剑。 “叮”地一声,游离退了一步,宋七娘挡下了这一剑。 她转头对青年道:“快走,明日我定会将银子还你。” 游风见宋七娘分神与青年说话,刷地一剑向她刺来。游离已经看出,宋七娘武功比他们师兄弟想像得要高明得多,也不待别人招呼,举剑就上去夹攻。 那女子展开身法,如风中飘絮,独对二人。 “呵呵,宋七娘用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玄极功,如今还不承认自己是城堡中的人么?” 宋七娘更不答话,只是舞动双环应对游风游离的进攻。 盖炼师与龙虎山老者在边上静立观看,不一会儿,那老者嘿嘿一笑:“呵呵,倘若她不是顾念那两个娃娃,你那两个同伴怕是撑不了几个照面。” 盖炼师原就知道对方不是好对付的,但他以为宋七娘已经受伤,应该抵不住游氏兄弟夹攻,不料游风、游离根本近不了对方的身前,而且被迫得步步后退,堪堪要败。 “看来还得自己出手。”盖炼师正这样想着,那边哎哟一声,游风胳膊已中了对方一环,那女子双环边缘开刃,极是锋利,若不是游风躲得快,早被卸下一条臂膀来了。 “退下吧。”盖炼师游风、游离喝了一声,抽出了佩剑。笑道:“闻听月城长老个个身怀异能,今日我来领教宋姑娘的高招。” 说吧,将手上剑舞个剑花,向着对面推出一剑。 月城?老者在边上听了,不由地眯起了双眼,若有所思。 这边盖炼师已经与宋七娘战在一处,此次盖炼师出手与方才老者相斗又有不同,他出手剑势极缓,仍是以慢打快,正是对付短小兵刃的上佳剑法,伴随着剑形展开,周围响起“呜呜”风声。 “竟然能在剑上化出剑风,看来对方刚才也并没有用全力。”老者心里想着,生出一丝忌惮。 宋七娘凝神防备,见盖炼师出剑挂着风声,知道对方意欲迅速取胜,到了这时,她也不再隐瞒,双环一碰,铮地一声,两道青光迎向对方剑锋。 “呯”地一声轻响,两般兵刃尚未碰到一起,便被相互弹开。 盖炼师见对方接下这一剑,低喝一声,一斜身,缓缓又是一剑刺去。 宋七娘并不怠慢,摆动双环拦住剑锋。 第3章 地幽古玉(4、5) 4.地幽古玉 两个人斗了七八招,所有人都看了出来,那宋七娘大多数是防御,只是护住周遭数丈,并不攻击。表面上盖炼师大占上风,实际上他这样大耗体力,但宋七娘明显实力要比盖炼师逊上一筹,先前又硬抗剑气受了伤,比较起来,盖炼师的胜率要大得多。 “宋七娘,快将地幽古玉交出来吧,再斗下去对你没有好处。”一旁的游风劝说道。 “住口!”盖炼师向游风断喝一声,随即看了边上的龙虎山老者一眼,心中暗骂游风是白痴,守着其它高手,竟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这小子是抽风了么还是脑子坏了。 果然,游风的话刚说完,龙虎山老者身形立即一动。 “这样打下去,恐怕要到猴年马月了,我来助你一臂之力。”龙虎山老者站起身来向着盖炼师道。 盖炼师知道老者提出帮忙,定然有什么打算,自己之前与他已经有了过节,他凭什么要主动帮忙?见老者走了过来,盖炼师一边与宋七娘激斗,一边注意着老者的动静。 老者钢刺闪出一道亮光,直击向宋七娘,同时身子向前纵起。 宋七娘见老者来势汹汹,仓促之间,只好闪身躲避老者这一击,不料老者虚晃一下,撇了宋七娘,伸出大手,抓向宋七娘边上的小女孩。 “老先生还是莫要心急得好。” 一看老者的奔向小女孩,盖炼师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把剑一抖,一道剑气击向老者。 老者早考虑盖炼师会阻拦,他身子一拧,躲过盖炼师一剑,手中尖刺仍是击向宋七娘,同时空中伸手一把攥住小女孩子的胳膊。 见老者已抓住小女孩,宋七娘大惊,盖炼师面色一沉,二人几乎同时停手,一同击向老者。 老者呵呵一笑,一手抓着小女孩子,一手从怀中摸出几个弹丸,向着身后盖炼师、宋七娘一扔。 那几颗弹丸飞到半途,竟自炸裂开来,一大团红雾瞬时弥漫开来。 “此雾有毒!”盖炼师喊了一声,不由地后退一步,宋七娘也不由得缓了一缓。 那老者轻蔑一笑,双脚一点,抓着小女孩,一跃而起。 老者轻功极佳,放出的毒雾一阻隔,以他的能力,躲进前面的密林不是什么难事。 眼见老者只要一纵身便可进入树林,谁知老者身影猛然在半空中一滞,复又落到地上,同时听得“噗噗”两声轻响,老者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手捂胸口,哇哇喷出两口血来,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看看前面,又看看后边。 老者的前后,分别站了一个人,前面正是那位壮硕青年,后边却是盖炼师带着的称为“伴童”的人! “咦?”那伴童发出了一个惊奇的声音。 “不错!”那壮硕青年点点头道。 两个人并不管老者。而是相互打量起来。 这时盖炼师也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伴童身边,轻声叫道“公子”,又转头对游风、游离道:“快来见过云公子!” 游风、游离一听,脸上顿时变得极为惊恐,赶忙上前施礼:“见过云公子,请恕我们不知之罪。” 游风、游离虽然没见过,但也听说过云公子,他是宫中第三代中的翘楚,听说文副宫主对他极是重视,视为未来接班人,游氏兄弟平时根本见不到此人,不想这人隐藏得如此巧妙,竟无人认出貌不惊人的伴童,竟是太清宫的年轻俊杰。 云公子并不看他们,一眼不眨地注视着对面壮硕青年,一字一板地说:“阁下可是来自积翠山?” “我是积翠山常原,你是谁?”壮硕青年朗声道。 “太清宫云九霄!”那原来装作伴童的青年人道。 “云九霄?常原?他二人竟然是嵩山论定的当世四公子?”老者大为惊异。 老者本人功夫并非极高,但武林中的事他熟稔于胸,前不久嵩山论道时,诸多武林人士按规定对当世杰出青年俊才进行评价,极力推崇四位青年后辈,其中就包括在场的云九霄和常原。 老者点点头黯然道:“原来嵩山论道并非全是妄言,我失手于你俩,倒也并不奇怪。” 话音未落,但听一声凄厉叫声乍然响起,众人抬头看时,见那宋七娘如同疯了一样,扑向离自己最近的游风、游离。 盖炼师一见,刚要上前阻止, “嗑嚓”两声,宋七娘竟然双手从游风、游离身体里穿过,鲜血溅了一地。 见宋七娘又向自己奔来,盖炼师不敢怠慢,赶忙摆剑护住周身。 到了此时,盖炼师才渐渐明白那老者的用意,原来竟是为了抢夺那小女孩。他击向宋七娘,逼迫她不能护佑那小女孩,又闪身躲过盖炼师一击,随后放出毒雾阻挠追击,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 但老者万万没想到,当他抓小女孩子时,那女孩子异常机灵,见他来抓,一把攥住旁边吴少的胳膊死不松手,那老者一提小女孩子,竟连同吴少也一并随着提了起来,吴少身子胖壮,老者自然没想到所抓之物如此沉重,一时竟拽得他一个下坠,他一怔之后再要运气抓人,已是缓了一缓。 而就是这一缓,云九霄、常原两人分别从前后攻了过来。云九霄拍出一掌,常山用带鞘的剑身向他拍击。 常原、云九霄两人仓促之间出招极是凌厉,但又略有不同,常原只想拦下老者,云九霄却意在取老者性命,电光火石之间,老者见避无所避,只好拿手中尖刺硬抗常原一击,同时将手中提着的小女孩子挡下云九霄的一掌。 “呯”得一声,常原一剑拍在老者尖刺上,而同时云九霄一掌却结结实实拍在小女孩身上。 宋七娘大惊失色,顾不得其它,一把抱起小女孩急切呼唤:“月儿,月儿!” 小女孩毫无反应,宋七娘也顾不上其他人在身边,赶忙连点她周身几处穴道,两手一结手印,按住小女孩子背心,将真气输入其体内。 人之生存,全靠自身丝丝玄气游走,真气乃是玄气未经修炼的状态,也算生气。 宋七娘这一股真气输入,就算是沉疴多年,也可焕发生气。 但小女孩却仍旧一动不动,而且脸色渐渐变了。 宋七娘一把搂住小女孩子身子,一时竟是呆了,浑然不闻那常原、云九霄等人说话。 她回想自己不远千里携带小女孩逃到此处,历尽千辛万苦,没想到还是这样一个结果,顿时万念俱焚。 “不——”她大叫一声,跳起身来,直奔离自己最近的游风、游离。 说起来也算游风、游离倒霉,他俩方才认出云公子,知道这云公子乃是太清宫年轻一辈的翘楚,道行功法甚至比许多成名已久的老怪还要高明,而且做事干练冷辣。他俩上前见礼,云公子理也不理,似是极度不满,心中自然惴惴不安起来,并未去注意其它。宋七娘忽然暴起袭击,两个人一时竟没有多大反应,待他们再明白过来,已是晚了。 5.应急手段 宋七娘双掌齐出,正中两人要害,又近前一步,手臂竟然贯通二人前胸,一时血肉四溅。 宋七娘深恨这二人,她带着小女孩子逃出来后,不久就发觉二人追踪,只是不想过多纠缠,才没有动手和他们缠斗,只是变换法子逃脱,她却没料到此二人凭着门派特异技能,竟然一直追了下来。若不是这二人死缠不放,也许就没有今天这些事。 盖炼师见宋七娘杀了游风、游离,立即舞剑上前缠斗,游风、游离死掉对他来根本算不得什么,擒住这个女人才是最重要的。 但没斗几个回合,盖炼师不由地心中一惊:“你要拼命?” 其实他这是废话,旁人都看得出宋七娘已状若疯虎,身形门户大开,不顾一切地向盖炼师攻去,不是拼命又是什么? 这么一来,盖炼师不由地大感窘迫,他本来功力就比对方高明不到哪里去,宋七娘拚了性命,他自然抵敌不住,他知道云公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出手,宋七娘攻得急如暴雨,他更无暇观瞧。 云九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 对面常原把那柄大剑拄在地上,直视着云中霄。 两人对盖炼师与宋七娘的争斗似乎视而不见。 “你,是这个女人找来的帮手?”半晌以后云中霄终于说话了,声音平淡,丝毫不带感情。 “不是!我只想问她要赔偿的银子。”常原干脆道。 “噢,你会阻拦我么?” “当然,她不是你的对手,她死了,我就拿不到我的银子了。” “那么,看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要交手了,请吧。” “呵呵,来吧。”说完,常原双手慢慢举起宝剑。“你也亮兵刃吧,我其它功法不成,只能以剑对敌。” 云中霄点点头,向腰间一拍,铮地一响,手中多了一口软剑。 “小心了!”常山将剑举过头顶,缓缓下劈,那剑仿佛劈得极缓,但一转眼却到了云九霄眼前,而且隐隐带着嗡响。 “奔雷十三式!”云九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毫不犹豫地将软剑快速击出,只听当当当轻脆撞击声连响几声,如同珠落玉盘,云九霄已将对方剑封了出去。 “这莫不是九极剑法的七星同曜?果然不差。”常原赞叹道,同时又是一剑劈了过去,仍然是缓发迅至。 云九霄见对方识得自己剑法,心中也是佩服不已。奔雷剑乃是上古剑法,虽然武林中人对奔雷剑招张口就能说出来的不少,但真正学到此剑法并练成的少之又少,眼前常山似乎尚未将此剑法练至大成,但其威力绝不可小看。 云九霄打起精神,与常山激斗在一起。 四个人相互激斗的空档,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正是被掳来又带至此地的吴少。 吴少自被游风、游离抓来,一直如在云里雾里一般。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他几乎没有时间思考。 待到见到小女孩子被云九霄击了一掌,又见到宋七娘直接将游风、游离开膛破肚,这样的血腥场面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心中不由地害怕起来。 必须快些离开这里!吴少看了几眼宋七娘等人的争斗,终于想起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他摇晃着站了起来,却发现那小女孩的一只手仍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你还抓着我干么?还是各跑各的为妙。”吴少嘟哝着。他试着掰开那小女孩的手,却发现被抓得死死的根本掰不开。 吴少无奈,只得用另一支手抄起小女孩,抱着她渐渐向后退。 “黄毛丫头,竟然这么沉重!”吴少从宋七娘的悲伤模样中知道,怀中“黄毛”受到了重创,但看上去她并没有什么伤痕,而且手还死死地抓住自己,应该没什么大事。 吴少见“黄毛”既无反应也不松手,只好抱起她想法尽快离开这里。 吴少走出七八丈,见离那些争斗的人已是比较远了,赶忙将小女孩子放下,拍拍“黄毛“的脸,去掰那只抓着的手。 “好了,别睡了,快松手,这样我们跑不快的。”吴少道。 那小女孩双眼紧闭,一只小手仍然抓得他紧紧的,手指像是嵌进肉里去了,一时挣脱不开。 旁边传来一个阴恻恻地声音:“掰不开吧,我来帮你?” “好啊。”吴少回答,但随即看到一张老脸,马上改口说:“不不,我自己行,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你老人家了。” “嘿嘿,我老人家喜欢帮忙,越不让帮我还就越爱帮,尤其喜欢帮小娃娃,你不要动了,弄坏了这宝贝我可不高兴,我一下子就帮你解决了。” 说话的正是那位龙虎山的老者。 他本来被击落在地受了重伤,但并不致命,眼见常原、云九霄都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便故意装出一副无法行动的模样,躺在地上等待机会。 他表面上看着四人相互争斗,眼睛却始终瞄着小女孩,待见到吴少抱了小女孩走开几步时,他心中大急。 他忍住剧痛,慢慢爬了几步便哈腰起身追赶吴少,幸喜吴少并未走出多远,他追上吴少,不由地狂喜:呵呵,看来命中注定我要成此大功!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行动的那一刻,常原和云九霄不约而同地向他这边扫了一眼,嘴上均是轻蔑一笑。但手上并未丝毫减慢。 老者不由分说,一把抓过吴少,以手作刀向着吴少手臂斩去。 吴少见老者意欲斩断自己手臂,不由地大急,就地一翻,抱着小女孩就是几个翻滚。 “小子,你还想逃。”老者向前几步,到了吴少跟前,又举手斩向吴少。 却见吴少躺在地上,从他肩头向后看去,似是瞧着什么人。老者心中一凛,急忙回头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再看吴少,又滚出几尺。 原来这是吴少平时与小伙伴玩惯的把戏,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的应急手段。 “你小子倒是狡猾,不过你还能逃脱我的掌心?”老者再次来到吴少跟前,一俯身,便去抓吴少。 吴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珠却不停地四处转动,老者略一犹疑,还是去抓吴少胳膊。 吴少胳膊蓦地一扬。 “不好。”老者心中一动,急忙闭眼急闪,脸上早被洒上一把灰土。 吴少见沙土攻击奏效,连忙一咕噜爬起来,抄起“黄毛”就跑,折腾这么久,“黄毛”手臂并未从吴少手上撒开,反如长在了身上,吴只好抱着她跌跌撞撞跑出几步。 就在此时,只听得盖炼师大叫一声,几乎同时也听见宋七娘一声狂笑。 老者回头看时,见盖炼师手捂肩膀,鲜血不断喷出,一条胳膊不翼而飞,那宋七娘胸口插了一口剑,狂笑之声越来越小,慢慢倒了下去。 老者一见,知道有人分出了胜负,不敢再行耽搁,他咬紧牙关,几步追上吴少,一脚将吴少踹倒,摸出钢刺,向着吴少胸口刺去。 吴少躺在地上,惊惶地看着老者,但随即眼睛却又疑惑地瞧着老者身后。 若在没受伤前,老者绝不可能接连被吴少骗过,见吴少又在看自己身后,不由低声骂道:“小畜牲装模作样,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一边骂着,手中钢刺便刺向吴少。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低沉声音: “张清,你敢!” 第4章 魔君大人(1) 1.蒙面魔君 张清?难道这老者就是龙虎山的“五清真人”之一? 那位龙虎山老者见有人叫出他的名字,浑身上下一阵寒意袭来,他想急回头去看,早觉一双大手掐住了自已的脖子,自己动一下手指都已不可能。 这位张清道长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正是身后这人说的:“你枉自修道多年,竟对一个孩子下手!” 咯嚓一声,吴少目瞪口呆地看到,龙虎山张清被人随手扭下了头颅,死尸倒在了一边。 这是一个蒙面人,全身上下罩在一件宽大的灰袍下面,从外形看起来,此人身形高大,健硕魁梧。 蒙面人俯身看了一眼吴少,重又站起身来向宋七娘慢慢走过去。 常原、云中霄在蒙面人出现的一刻,早已两厢罢手,两人隔开一段距离,紧紧注视着黑衣人。 此人太过诡异,竟然无声无息出现! 此人太过残暴,竟然以揪人头的方式杀人! 常原、云中霄都暗自戒备起来。 蒙面人却理也不理他们,来到宋七娘跟前,伸出一指凌空在宋七娘身上点了点。 “凌空点穴!”常原、云九霄自然识得蒙面人这一手,更知道只有道行极为高深的人才能凝气成形而凌空点穴,他二人眼下修为,绝对无法做到。 那宋七娘悠悠醒转,她吃力抬起头来,好一会儿才看到眼前的蒙面人,她身子一震,复又平静下来,断续说道:“你…你终于还是来了,可惜晚了,如…如今一切都没用了。”她勉强讥笑道:“魔君大人,如今你满意了么?” 那蒙面人略一停顿,见宋七娘已是命悬一线,俯下身去,在宋七娘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宋七娘似乎吃了一惊,挣起身来,看着他道:“什么?你…你…” 话未说完,她一口气接不上来,容颜逐渐僵硬,便如花儿瞬间枯萎。 蒙面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傍晚的微风吹动他的灰袍,轻轻舞动。 “魔君?!难道你是…”常原忍不住出声道。 “不错,此人就是那个大魔头!”云九霄轻声道,声音仍是不带任何情绪。 他与盖炼师受宫中长老秘令,查访游离、游风的行踪和意图。临行前长老反复告诫他们,有人在东部发现了那个大魔头的踪影,不知是真是假,此次出行,须尽可能避免与之相遇,却不想今日竟然在这里撞上了他。 大魔头行踪极其诡秘,行事狠辣无比,江湖上谈之色变。据说根本无人知道大魔头长得什么样,因为见过他的真容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 云九霄和盖炼师自然也没见过这位魔君,现在从宋七娘嘴里说出魔君二字,又见他一把拧掉那位龙虎山老者的脖子,立即断定:十有八九眼前就是魔君无疑。 那蒙面人并不理会二人,径自走向一旁的吴少:“跟我走吧。” 吴少不明所以,听了他的话,不由自主地跟着蒙面人迈出一步。 “你,别走!”有人向前一跨步,阻住蒙面人去路。 竟然是常原! 云九霄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他早注意到那蒙面人出现的一刻,这常原情绪就极不稳定,脸涨得通红。 “你可知道我是谁?”常原问道。 蒙面人站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行动。 “告诉你,我姓常,来自积翠山。”见蒙面人并未答话,常原接着道:“十年前,有人深夜闯入积翠山,伤了我的爷爷,抢走了祖传功法,阁下可听说过此事?” 蒙面人仍未有任何动作和语言。 “后来我爷爷根据多方查证,种种迹象表明,此事似和阁下有关,是也不是?” 又是一阵沉默后,灰袍下终于传出一个低沉声音:“十年后再来找我吧,也许那时你有能力让我告诉你是不是与我有关。” 常原脸上一红,但随即恢复正常:“我知道自己可能没有能力留下你,但见了仇人任其自去,岂是大丈夫所为?接我一剑!” 说完,常原将剑高高举起,嗡鸣之声大作。云九霄见了,瞳孔不禁放大了一分,他知道刚才与他相斗时,常原并未出全力,但没想到现在他要全力一击时,声势竟是如此惊人。 云九霄正在思绪时,蒙面人忽然转向他:“我没记错的话,我与太清宫也有一些过节,你也一起出手吧,否则你怕是回去也不好交待吧。” 云九霄毫不迟疑,软剑轻晃,对准蒙面人,回道道:“常兄,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太清宫是道家上九门门派,云九霄本人又是太清宫后辈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对魔君的了解以及与本门的恩怨自然一清二楚。魔头出世以来,以借阅为名,专嗜抢夺各门各派秘籍,四宫五宗十三派他几乎都光顾过,是名门正派共同的敌人。 但云九霄也知道,这位魔头绝非浪得虚名,近二十年来,此人凭借一己之力,击败了无数高手,一次次从众人围攻中安然而去,绝并不是单凭侥幸。武林人士谈起此人,无不胆颤心惊,惶惶不安,甚至有人说,魔头道行之高,直追修道界中的三位顶绝世高手。 云九霄生性极为自信、高傲,但面对老魔,他却没有自大到以一已之力与之对抗的地步,他明白,现在只有与常原合力,也许还有机会保住性命。因此就算蒙面魔君不说,他也会上前夹攻。 一听魔头邀战,云中霄立即将功力提到了最佳,那柄软剑竟然变得看不出一丝颤动,同时一层淡淡青光笼罩剑身。 “好!”蒙面魔君轻轻吐出一个字,缓缓抬起胳膊,手拢在袍中,呈武林中常见的“抱月式”,静立原地不动。 “你是前辈,我等用兵刃倒也不算占你便宜,看剑!” 云九霄见对付这样的魔头,常原竟也来这么一句,心中暗骂一声“啰嗦”,见常原一剑劈出,也将剑向着魔君胸口刺去。 “霹雳开天!” “七星夺魄!” 常原、云九霄两人大喊一声,双剑挟着一股狂暴力量,直冲向蒙面魔君。 失去了一条臂膀的盖炼师在边上看见,若不是疼痛难耐,几乎要叫一声好,他深知那股狂暴力量的强大,不要说对面是人,就算是巨石,一旦被击中,恐怕也会瞬间化成碎粉。 两道剑气合在一起,周围数丈内似乎平地里起了一股旋风。 那股狂暴力量转眼到了魔君近前,带起的狂风吹动了他的袍袖急速摆动。 蒙面魔君石雕一般丝毫不动。 “难道此人已练成不坏金身,竟不怕剑气攻击?”见到蒙面魔君如此镇定,常原、云九霄不由地心中一凛。 剑法包括剑招和剑气,相斗起来剑招未至,剑气先到,一般人都会以自己玄力化成玄气的抵御剑气,因为剑气能伤人性命于无形。只有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身和玄力超凡入化者,方无惧剑气攻击,难道老魔道行如此之高? 当然,此时的云九霄、常原所谓的剑气,只是一点皮毛而已,算不上真正剑气,但就算这点皮毛却也是威力极大,血肉之躯又怎能受得了? 常原、云九霄来不及多想,双剑已经到了蒙面魔君面前。 就在双剑各要刺中蒙面魔君的一瞬间,在浩大的剑气之中,一道黑光蓦然出现。 这道黑光其大如钵,迎着剑气逆向而行,逞迅雷之势,竟一下子穿透那股狂暴能量。 “破!”蒙面魔君轻轻吐出一个字。 这一个字虽然说话之人极轻,但在常原、云九霄听来,却如同在耳边响了一声惊雷。 第4章 魔君大人(2、3) 2.魔罗之印 两个人并不是被这声音所震动,而是眼见那黑光穿透他们的剑气而惊异。 要知道寻常物事就算沾上剑气,也会成为齑粉或者被一弹而开,更不用说穿透剑气,剑气便如无数把剑组成的剑阵,是剑客防御的屏障、攻击的剑刃。 但现在,那黑光却实实在在穿透剑气,迎面而来! 在极其短暂瞬间里,云九霄隐约看到,那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黑光,而是被黑光笼罩着的一只蒲扇般巨大黑手! “魔罗印!” 云九霄惊呼一声。 魔印一出,神泣鬼哭! 难道这就是令江湖上人士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罗印? 不等云九霄反应过来,只听得铮铮两声轻响,他感到身子被一股大力抛了起来,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飘了十余丈,才跌倒地上。 云九霄急忙爬起来,再看手中,只得一个剑把在手上,再看常原,那口硕大宝剑已只剩下一半,他正盯着剑呆呆发愣。 “跟我走吧。”蒙面人声音不变,转身对仍是站在一边的吴少说完,径自向树林走去。 吴少不敢不听,手中抱着“黄毛”,磕磕绊绊地跟在蒙面人后边就走。 临进树林,蒙面人略一停顿,却并不转身,缓缓道:“此乃清静之地,你们把污秽清理了再去吧。” 说吧,迈步没入树林。 云九霄见蒙面人去了,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转身问坐在一边的盖炼师:“你能走么?” “回公子,我方才已经敷了药粉,这会儿疼痛大减,公子你没事吧?”盖炼师问道。 “那就走吧。”云九霄并不说自己是否受伤,转身就走。 那盖炼师略一沉吟,走到仍呆在原地喃喃自语的常原面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常公子,这里麻烦你收拾一下,这里有一些银子,算作谢礼,拜托了。”说完,不等常原回答,抛下几块银子快步赶上云九霄,渐渐去得远了。 “魔罗印,魔罗印…”周围重又静了下来,只有常原仍在那里喃喃自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了下来,常原才忽然醒悟过来。 “这魔头单靠肉掌就击碎我和云九霄的双剑,魔罗印果然奇妙之极,当年爷爷告诉我见到魔头必须远远避开,我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过于幼稚,常原呐常原,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小瞧天下英雄,真是鼠目寸光。今日败了,我无话可说,来日方长,终有一天我定要破了这魔罗印,为积翠山消除屈辱。” 这常原一经想通,顿时清醒过来,看看四周一片狼藉,想起云公子边上那人说的话,便用断剑在地上掘了三个坑,将宋七娘、龙虎山老者和游风、游离分别埋了,找到另外半截断剑,一拍衣衫径自去了。 吴少跟着那蒙面人,走进树林,刚进树林没几步,蒙面人忽然停了下来。 “别出声!” 见蒙面人说完这一句,背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吴少也悄悄离得稍远的地方抱着“黄毛”蹲下,不敢弄出一点响动。 这儿离方才众人交手的地方很近,吴少甚至听得见那有点傻气的青年的喃喃自语。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常原收拾好残局渐渐远去,四周再无动静。 天色已近傍晚,吴少肚子咕咕直叫,直到此才他发觉,从早上被人掳来,已经整整一个白天没吃一点东西。他望了望前面坐着的蒙面人,轻轻地挪动了下脚步。 蒙面人的凶残,他自然见识过,虽然对他暂时还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但听那些人都叫他魔头,与这样一个大魔头在一起,恐怕没有什么好事,自己如果能抱着“黄毛”向边上树丛中一滚,恐怕这魔头也不太好找自己。 “你要去哪儿?” 吴少没想到自己刚挪了两步,那魔头便发觉了他的意图。 “我憋不住了,要撒尿。”吴少道。 “哼,别耍花样了,到我这儿来。”魔头轻哼一声道。 吴少不敢不去,抱着“黄毛”走到魔头前面不远。 “先生可真是厉害,他们两个竟然一下子被你打飞了,简直厉害极了……” 吴少想找几句话来夸赞魔头,却只想得出这样两句干巴巴地话来。 “你怎么还带着这个小丫头,她死了,快将她埋了!”魔头根本不理会他的奉称,语气里颇为不满。 “你说什么,她死了?”吴少胸口如同被大槌撞了一下。 “哼哼,受那姓云的小子一击,一般高手也经受不起,她一个小娃娃还哪里会有活命。” “她明明好好的,大约只是昏了过去……” “她是不是死了,难道我还不如你明白?快放开她!”蒙面人厉声道。 “是!可是她不肯撒手,似乎没死。”吴少喃喃道。他自从被这小女孩子抓住,到现在已是大半天的时间,期间还差点被那龙虎山的老东西害了性命,从来没想过自己抱的是一个死去的人。 现在这蒙面人说她死了,那她一定是死了。吴少用力去掰小女孩的手,却发现那手如钢钩一样牢牢把住他的胳膊,略一用力,就痛彻心肺。 “噢?你过来,我看一下。”蒙面人让吴少走的近一点。 “你可不要用力扯,她抓得我好痛。”吴少一面说,一面半抱着小女孩子的尸身走近蒙面人。 “这点小痛都忍受不住,能成什么大事?咦,不对。”蒙面人惊异道。 他并没有露出面孔,但却似乎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门秘术,似乎是……”蒙面人沉吟起来。半晌,他又道:“你将我腰间的袋子打开,有一个白色瓶子,从中倒些药水洒在此女额头上。” 吴少听了,大起胆子,在蒙面人腰间一摸,果然有个袋子,打开袋子,有五六个不同颜色的瓶子,他拿起那个白色的向蒙面人晃了晃,得到他的肯定后,打开瓶盖,向小女孩头上倒了下去。 瓶子流入一股黑色略带凉意药水。 “好了,好了,够了!你不知道这药水异常珍贵么?倒那么多!”蒙面人似乎有点心痛。 “现在做什么?”吴少问。 蒙面人并不理他,嘴里嘟哝起来:“太上敕令 超汝孤魂,明心开性,急急超生……” 待蒙面人连念两遍,吴少试了一下,竟然轻松地把手臂从小女孩手里脱了出来。 吴少大喜,禁不住道:“先生,你竟然把她救活了。” “救活?笨蛋!人死哪有复生之理?我方才念的是超生咒,不过是解除她的一丝怨念,让她早早投胎转世。” “原来是这样。”吴少低声道。半晌,他又自言自语道:“死了,人死了会上哪儿去呢?“ “你胡喃喃些什么?到我这边来!”蒙面人见吴少一副呆呆的样子,有些恼怒。 吴少听见,向前走了几步,但还是远远停下。 蒙面人见状,叹口气道:“我现在也没力气怎么着你,你将那个蓝色药瓶拿出来,将药水倒几滴在我嘴里。” “你受伤了?”吴少按捺住喜悦道。 “你应该早看出来了,不过你也别想逃走,我要收拾你不比捻死个蚂蚁更难。”蒙面人冷冷道。 吴少一到树林里便发现蒙面人有些不对劲,却没想到他受伤如此重,但他更知道蒙面人说的是实话,以他对付那些人的手段,就算他快死了,恐怕收拾自己还是不费什么力气的。 吴少想也不想,在蒙面人的袋子里找到一个蓝色小瓷瓶子,规规矩矩向他嘴里倒了几滴,直到蒙面人说够了,才罢手呆在一边。 蒙面人不再说话,坐在那里默默打坐。 吴少手支着脑袋,望着前面的树林,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蒙面人忽然开言道:“你先挖个坑将那小女孩埋了吧,一会儿还有事要你做。” 吴少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刚走了几步,猛地却又跳回蒙面人身边。 “怎么了?快去!”蒙面人道。 “那小……小女孩,不…不见了。”吴少嘴唇直打哆嗦。 “嗯?”蒙面人怀疑地低头去看,果然,原本放着小女孩子尸体空空如也。 3. 古玉之谜 蒙面人侧耳细听,周围并无其它动静。忽然他觉得身后一动。 “你靠着我干什么?”蒙面人皱眉道。 “是不是她活过来跑了?”吴少颤声道。 “白白长了那么壮的身体,就这么点胆子?”蒙面人不满地哼道。 吴少哪里敢与蒙面人顶嘴,不过也太奇怪了,一个死尸竟然在两人眼前不见了踪影。 蒙面人俯下身子,仔细地看地上看了看,转头问道:“你在这儿撒尿了么?” 吴少摇摇头。 “那么这儿的水渍难道是……”蒙面人说到这儿,若有所思。 吴少偷眼看去,见那地上有一片是湿漉漉,确实与其它地方不一样。倒似不久前谁在那儿洒了些水的样子,还有一股特殊腥味。 “是不是那小丫头片子撒的尿?”吴少悄声骂道。“这臭丫头片子自己跑了就跑了,还拉尿臭我们,实在是可恶之极。” 嘴上这样说,吴少心底里却感到非常开心。说实话,今天发生的事让吴少又吃惊又害怕,明晃晃的刀、剑,血肉横飞的肢体,人的惨叫,还有那气势惊人的真气勃发,都使吴少目瞪口呆,而其中让吴少心理起伏最大的就是那位好看的女子宋七娘和“黄毛”的死去,那位宋七娘吴少只见过一面,但就是那一面,让吴少感受到了人世界一种特殊的情感,这种情感让吴少不自觉地对宋七娘产生了一种亲近感,他亲眼目睹宋七娘惨死时,心像被谁狠狠地揪了一下,那一刻,吴少真想冲上去抱住杀宋七娘的盖炼师咬几口。 至于“黄毛”,吴少一直认为她并没有死去,直到魔头说她死了,吴少才觉得怅然若失,似乎自己丢了什么心爱的玩具一般,那个爱笑爱闹又有些野性的“黄毛”就这样死了?吴少不愿意相信,但面对她冰冷的尸体,他却又不得不相信。 现在“黄毛”突然不见了,让本来已经逐渐接受冷酷现实的吴少重又燃起了一份希望,那黄毛丫头如果突然不见了,至少说明她并不象常人那样死掉了,也许真的是醒过来偷偷跑掉了。 蒙面人没有理会吴少,拿手指蘸了点那水渍,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态来。 “嘿嘿嘿……”蒙面人无缘无故地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让吴少吓了一跳:什么毛病?闻别人的尿还笑了,是不是有些变态? “嘿,这难道就是那传说中的地幽古玉?”蒙面人自语道。 “在哪儿?”吴少向前一步四下里看。他知道那云九霄、宋七娘他们舍命相斗,就是为了什么地幽古玉,如今东西在这里出现,吴少倒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别找了,古玉没了。” “你方才不是说……” “传说亡灵精魄在特定场合下会凝聚成一种类似于玉石一般的东西,此物对人有还魂起死之功效,极是难得,江湖上人称之为地幽古玉。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地幽古玉一定在小女孩子身上,龙虎山的张清似乎知道,这才连连出手抢夺这个小女孩。可惜不知为什么古玉竟化成了水。” “那,那个小丫头片子呢?不是也化成了水吧?” “我也只是猜测,那小丫头怎么消失的现在一时还无法弄清楚,不过肯定与这古玉有关。”蒙面人看了一眼吴少,又道:“你也不必担心,在我的面前,就算她是鬼也绝不会伤着你。” “我、我担心什么?”吴少被蒙面人说破心事,有些不好意思道。 “先别去理会那些捕风捉影的事了,你还是再喂我些药水吧。嵩山四公子,嘿嘿,果然名不虚传,想不到年纪轻轻竟然厉害至此。” 吴少依言,又喂了几滴药水在蒙面人嘴里。 这一次蒙面人并没有入定打坐,只是大口地吸了几口气。“你过来,我有事要你去做。” “又要我做什么?我可什么也不会。”吴少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还是到了蒙面人面前。 “你一会儿出去,拿着这把剑,把那位姓云的小子赶走吧。”说着把身边一把剑交给吴少,那剑形状极为独特,弯曲虬劲,一看便不是寻常兵器。 “他?他不是走了么?”吴少奇怪。 “走了?如果这样轻易走了,他也就不配称为嵩山四公子了,此人我虽知不多,但我知道在四公子中,他的聪明才智可以排到第二,仅次于李老杆李老怪的那位弟子。” “李老怪是谁,他的弟子又是谁?”吴少道。 “老怪是……别问了,就算是给你说,你也不会明白,你现在就去吧。你放心,我的伤没事。他要不走,我会再次出手的。” 吴少依言拿着弯剑出了树林,走到那个积翠山常原堆得三座坟头不远处停了下来。 四周静悄悄地,并无一人。 “蒙面人说那个姓云的会回来,难道是真的,怎么不见人影?”吴少一面思量,一面偷偷向四周看。 吴少站在这儿,离树林有一段距离,他出树林时就萌生了逃走的念头,和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呆在一起,实在是危险得很。 但转念一想,吴少又打消了逃跑的想法,蒙面人说,他自己的伤势并不大,自己跑的话肯定躲不开他。更重要的是,这老魔并没有表现出要害自己的样子,倘若要害自己,早一把将自己的头扭掉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一个声音忽然问道。 吴少抬头看了一眼出现的云公子,仍低头拿那柄弯剑在地上乱砍。根本不理会云公子。 云九霄独自一人,并不见那位盖炼师。 云九霄等了一会儿,见吴少仍没理会他,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 吴少扬脸忽然一笑:“你问我在做什么?我在等你啊。” 云公子不由地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一皱眉道:“等我做什么?” “那个人让我在此等你的,他就在前面树林里。”吴少仍是笑嘻嘻地道。“他说他得了一块好看的石头,要找人看看值多少银子。” “石头?”云九霄一怔。 “对啊,听说是叫什么地什么玉的。” “地幽古玉。” “哦?” 云九霄看了看吴少手中的弯剑,略一思索,不由地冷笑一声:“那就让他老人家独自欣赏吧,我还有事,告辞!” 说吧,飘然离去,瞬时不见踪影。 第4章 魔君大人(4、5) 4.与魔共处 吴少见云九霄就这样走了,有些纳闷,只好回到树林来见蒙面人。 “我按照你说的,已经把他赶走了。”吴少道。 “啪”得一记耳光打过来,吴少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臭小子,你说我得到了古玉是什么意思,你想害死我啊?”蒙面人怒道。 吴少捂着脸看了看蒙面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你可没告诉我要怎么说,只说将那什么云公子赶走,如今他不是走了么?” “你还敢犟嘴?你知道他对古玉感兴趣,就故意说我得到了古玉,以此引得他来对付我,我说的对不对?” “我确实那么想的,因为你说的可以对付他,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你受的伤似乎很重……” 蒙面人听了不由一呆,半晌方才道:“臭小子,我的伤自然很重,不然我早走了,哪用在此地冒险。”他看了吴少一眼,见吴少躲在远处,轻蔑地哼了一声道:“其实不论你说什么,这姓云都会走的。” 吴少奇怪:“为什么?” “此人心思缜密,但过于谨慎,慎则生疑,生性多疑的人大半不会冒险,因此我早断定他不会不走,他这一次走了,便真走了。” “那他方才为什么回来呢?” “此人走出一段距离,一定发现了什么令他疑惑的地方,便赶回来查看,但他毕竟已是惊弓之鸟,并不敢深入探个究竟,再加上你说的那番话,他更不敢真的来找我了。” “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么?” “你倒是想让他进树林来找我,但你不知道你的话中有个大大的破绽。” “什么破绽?”吴少禁不住问。 “你自作聪明认定古玉是一块玉石,这便是破绽。嘿嘿,谁说古玉就是石头了。” “玉不就是石头么?”吴少讪讪地道。 “哼,古玉虽然叫玉,却绝不是玉石形状,否则这么多人追踪古玉下落,为何没有一个人找到?”蒙面人道。“那姓云的小子定然知道古玉的一些情况,一听此话,自然知道你是在撒谎,也许他猜测我并未找到那块古玉,这才走了。” 说到此处,蒙面人厉声道:“你别以为那姓云的小子是什么好人,我如果跑不掉,你这条小命也会丢在这儿。” 吴少低下头,没吭声。 “你心里肯定在想: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是人见人怕的老魔,是不是?” “咦?你怎么猜到的?”吴少惊奇地抬起了头。 “你那点心思还用得着我猜?不过我倒可以告诉你,方才我从龙虎山张清手上救了你,至少你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吴少嘴里低声回了一句,蒙面人并没有听清,便问:“你嘴里又嘟哝些什么?” 吴少看了他一眼,慢慢道:“我说了你不许打我。” 蒙面人纳闷,盯着他道:“你只要说的在理我便不动手。” “动脚也不行。”吴少道。 “好好,你说,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那我就说了,我觉得你这个救命之恩实在谈不上。我估计那位龙虎山老者是与你有仇,你只是报仇时凑巧救了我而已,怎么让我感谢你呢?再说了,我曾见过那老头很是厉害的,也许正是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你才那么容易得手的。这么说来,你倒该感激我才是。” “你你……”蒙面抬起手来,但想了想又放下了,气极而乐了:“嘿嘿,臭小子,你这般狡诈真不知是从哪儿学的。算了,我也不同你计较了。” “这就对了,恩啊情啊的我最烦欠别人的了,你让我感恩无非又想让我做事,其实让我做什么也不用绕弯,直说便好了。” “暂且没有什么可让你做的了,你歇息一下吧。但有一句话你必须记住,今天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任何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蒙面人厉声道。 听了蒙面人的话吴少并没有害怕,他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不知不觉的一天里,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现在一切归于平静,吴少觉得身心疲惫,靠在一棵上就打起了盹。没想到,这一睡竟然睡去去了。 待吴少醒来,已是凌晨,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靠在树林的树下,而是倚在花涧村自己家的门外。 树林不见了,老魔不见了,一切都似做了个奇怪的梦。 一下子死了四个人,这对吴少来说无疑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事情发生时,吴少并未觉得特别害怕,但回到家里,他恶梦连连,一闭上眼就是鲜血和刀剑。 睡不着,吴少干脆在床上胡思乱想。他发现,自己最关心的不是别的,而是那个长着稀疏黄发的白净女孩。她,怎么样了? 吴少不相信她死了,更愿意相信她溜走了,但她会跑到哪儿去呢?她跑了以后,会不会再回去看她姑姑呢?找不到她的姑姑她会不会哭呢? 一想到这些,吴少更加睡不着了,就算累极了闭上眼,脑子里也似乎听得见“嘤嘤”地哭声,他猜测,那是“黄毛”在哭。 吴少失踪了一天,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吴福甚至问也没问,作为恶少,一两天不见人影、夜不归宿都太正常了。 吴少在家里发了两天呆,哪儿也没去,吴福有点奇怪,少爷莫不是病了,怎么这么老实? 到第三天,吴少终于沉不住气了,他必须回去看看,他要看看是不是那个丫头真的回来了,不然,他会永远睡不着觉的。 吴少向吴福打个招呼,便摇摇晃晃出了门。吴福这才长舒一口气,在家里待不住,这才是少爷的本来样子嘛。 吴少凭着记忆,向那天发生厮杀的那片树林走去。这两天,他总在怀疑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尽管内心里总在提醒他那是真的,但吴少却仍想再实地证实一下。 那天他是被游氏兄弟带着走的,虽然看不太真切,但吴少对周围太熟悉了,隐约知道那树林在离花涧村十多里的另一个村子边,他平时也跑不到那儿去,但恰好有一年吴员外带他曾经穿过那片林子,至今还有点印象。 天气虽然很热,但吴少满脑子想事,倒没觉得多累,只是越向前走,越觉得有些不安。吴少放慢脚步,仔细核计起来:“我到那儿做什么?就为了验证那天的事?那天发生的事既然有那么多人参与,谁能保证后边是不是又来了人呢?那块玉,吸引得恐怕不只是那几个人吧?何况,云九霄那天能杀个回马枪,难道他不会再回来么?倘若他回来看到我怎么办?” 待离那片树林不太远的时候,吴少便觉得自己此行太傻,他停下脚步,转身向回便走。 但是,已经晚了。 “喂,小孩,站住!”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吴少克制住迅速跑开的冲动,慢慢转过身来,脸上一副迷茫的样子。 5.五清真人 清泉县衙后边的一处大宅子门外,走进一位老者,他对两边站的两个人看也不看,径直走向前堂。 本县的王县令正在前堂上陪一位四十多岁上下的中年人说话,那人一身官服,面色红润,正心不在焉地听着王县令说话。一见老者进来,穿官服的人立即转身对王县令道:“这儿不需要你了,你自去歇着吧。” 王县令一听,赶忙站起身来,恭敬道:“是,左使大人。” 安抚左使曾对那位失踪的左公子异常关心,给王县令留下极深印象。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安抚左使竟亲临清泉县,不知为了什么?更奇怪地是,左使大人竟和一些道士打扮的人在一起,这令他更加疑惑,但他也不好多问,躬身退下。 见屋内已无他人,那位左使大人赶忙问道:“师兄,查到什么消息没有?” 老者却没回答。而是盯着王县令出去的地方出神,好一会儿才道:“马师弟担任这安抚左使,行事倒也方便。本来这次也不想麻烦你,只是你张清师兄出了意外,这才请你出面。” 那位姓马的左使一听,叹口气道:“我们师兄弟五人情同手足,听说张清师兄此次遭遇不测,我痛彻心扉,几日不眠。请董清师兄做主,查出凶手,碎尸万段,为张清师兄报仇!” 董清这才转过头来,对马左使道:“师弟先莫悲伤,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马清一怔:“师兄此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张清师兄的仇我们就不报了?” “仇自然要报,但首先要找到凶手,可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不过……据说老魔在此地出现过。” 马左使一惊,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老魔?!他竟然在这儿!?” “师弟不用慌,是不是老魔现在并不清楚,那只是一个弟子偶然得到的消息。” 董清吩咐叫进一名弟子,对那弟子道:“你马师叔刚到此地,你将事情原原本本再说一遍吧。” “是,师伯。弟子禀告马师叔:我们师兄弟四人此次随张清师父到了此地。师父带了两个师兄弟出去了,留下我们两个。师父一去不回,本来也不用担心什么,因为师父经常出去办事,三五天不回也是正常的。但我偶然偷听到了一段谈话,这才赶忙紧急传讯请师伯前来,没想到师伯将师叔也请了过来。” “什么谈话?”马左使问道。 “在县城的一家客栈里,谈话的是两个人,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一个断了一臂的汉子,那断臂大汉对那青年人十分恭敬,他问那青年公子是不是那人确定是老魔,那青年人沉吟半天才道:‘八成是老魔,此人一出手就灭了龙虎山的张清真人,又击飞了我们的兵刃,从出手的手法来看,确实是老魔无疑。’我怕被他们发现,只听这几句。后来他们走了,我才想起,此人可能是太清宫的人,听那断臂人称,那青年似乎姓云。” “太清宫云九霄!”马左使脸色一怔,回头看了看董清真人。 董清真人摆手让那名弟子下去,点点头道:“应该就是此人,师弟对此事怎么看的?” “既然是云九霄说的,那倒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是按照师尊的吩咐在此接应张清师弟的。接到他们传来的信息,便迅速赶了过来,经过搜寻,终于在一片乱草坡找到了被掩埋的几具尸体,其中一具便是张清师弟的,看他死去的样子似乎是重伤后被人揪掉了头颅。”董清简单介绍道。 “张清师兄遇上老魔,自然难逃他的毒手,但管他是谁,敢害张清师兄,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和他斗上一斗。”马清左使握手而起,极是愤怒。 董清真人摇摇头:“话可以这么说,但此事既然涉及到老魔,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们师兄弟五人对上老魔,能够自保的也许只有大师兄陈清。嘿嘿,我们龙虎山‘五清真人’也算在武林中有些名头,但你也听说了,十年前,就在你离山不久,老魔硬闯龙虎山,陈清师兄、张清、泰清两位师弟加上我,四个人竟拦不下了他,后来还是师尊出手,才惊退了老魔,此人霹雳手段,真是不可思议。” “那……张清师兄岂不是白死了?”马左使不满地看了师兄一眼。 “不,此仇还要想法去报,虽然是面对老魔,可龙虎山没有一个人是怕死的。不过今天我叫你来,是另有一件蹊跷事需要查明。”董清道。 安抚左使马清听了师兄的话,颜色稍解,便问是何事。 “马师弟你也知道,我们龙虎山,剑、丹双绝,师尊让我和大师兄专修武功道行,让张清师弟、泰清师弟致力于炼丹,让你帮忙收集信息,各有侧重。其中剑、丹两道本来齐头并进,但近几年来师尊似乎更着迷于丹道,对张清师弟格外照顾,龙虎山一切资源都让张师弟放手使用,我的门下却什么也没有,我看师父年纪大了,似乎有点……”董清没有说下去,但语气里显示一丝对师尊的不满来。 马清很理解师兄说的话,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顿了顿,董清真人又道:“此次张清师弟出来,说是发现了一味炼丹奇药,并传信回山,让人随后接应。师尊便命我暗中跟随,没想到这一跟就是两个月,从中州到了你这宁海州,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不妥,直到传出了老魔的消息。现在张清师弟已经死了,但他一路在追寻什么,这才是当前最关键的。” “你的意思是……” “张清既然说在寻找一味炼丹奇药,而且竟能引得老魔和太清宫动手,此药必然不同寻常。我们在张清师弟遇难的地方,发现的另外三具尸体,其中一具是女的,这些人都不像是本地人。这次我请师弟来,就是想让你帮忙查找一下那药究竟是什么?是什么人在觊觎它?奇药最后落入了谁人之手?这样我们回去也好向师尊有个交待。” “好,我一定设法查个水落石出。”马清一口答应。 董清还要说什么,这时有个道人打扮的人走上来禀告:“师叔,按照你的吩咐,这些天我们一直在那个地方守候着,并未发现其它可疑之人,只是今天遇到一个神智不清的孩子。” 接着,便述说在张清遇难的的不远处发现一个孩子的经过,简短述说了一遍。 第4章 魔君大人(6) 6.古镜现影 “一个孩子?那算什么可疑之人?快把他放了吧,免得引起怀疑。”马清看了一眼那名弟子道。 “一个孩子?”董清摸着下颔胡须道。“有些奇怪,带上来我看看。” 马清不解地看着师兄董清真人。 “我安排人在那边等着,是想看看还有谁会对此事感兴趣,好顺藤摸瓜。没想到竟然遇到一个孩子,那可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有孩子出现难道不奇怪么?除非是这个孩子此前曾到过那个地方,目睹了事情经过,过了几天要再看个究竟,倘若是成年人,断不会有这样的好奇心的。”董清真人解释道。 马清点点头,顿觉得师兄说得极有道理。 吴少被带到堂上时,他偷眼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道士正闭目养神,一位官员打扮的人上下打量着他。 “咦?他怎么这副样子?”那官员模样的人惊道。 董清真人听见,抬头去看,只见面前的胖壮少年,口歪眼斜,目光散乱,呆愣愣地,不时还露齿笑一下,实在是一副典型的傻瓜的样子。 “你们没对他怎么样吧?”马左使皱眉道。 “弟子们怎敢?并没有对他动什么手脚。”一个弟子回答。 马左使走到吴少身边,尽量和颜悦色地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那胖壮少年却闻若未闻,一声不吭,反而露齿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一笑。凭马左使怎么问,都是这样呆愣愣地样子。 “我看这小子八成是撞邪了,不知遇上什么事把他吓成这副模样。”马左使转头对董清真人道。 董清并没有说话,围着吴少转了一圈,手捻半截胡须盯着那少年看了放久,忽然他一声冷笑:“撞邪?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撞鬼、撞邪之事。嘿嘿,这小子倘若不装出这副样子,我倒不疑心他与那件事有什么关系,他这么一装,可就露馅了。” 他慢慢走近吴少道,“你装的倒是很逼真,今天若不是我在这儿,真可能被你这狡猾的小子蒙混过去,不过也算你倒楣,恰好遇上了我,我看你这娃娃还是别装了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你可回不了家了。” 吴少仍是不言语,一副呆愣愣地模样。 “好吧,是不是真的撞邪一会儿就知道了,来啊,把我的八宝箱拿过来。” 有人过来,将一个方型小箱交给董清,董清接了,打开锁扣,从中拣出一个半尺长的方型盒子,打开盒子,小心地拿出一物。 “这是……”马左使有些疑惑。 “这是一面石镜,也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我是前些年无意之中得到的,倒没有什么别的功能,但是一个人身体如果有异常,这面石镜倒是可以给些提示。” 董真人一面说着,一面让人取些清水过来,在那镜面上洒了些,说也奇怪,本来灰朴朴的镜面,竟一下子变得如同一潭深水,光亮可鉴。 董清真人见镜子已经可用,慢慢举起来,向着吴少晃了两晃,便低下头细看那镜面。 过了片刻,他忽然惊异起来:“咦,这是什么?” 马左使凑过头去一看,只见那面镜子如同一潭小小的蓝色水池,在水池中央出现一缕墨色线条,渐渐那线条如涟漪一般逐步扩大,将整个池水染成墨绿颜色。 “恶鬼之魂!难道他真撞鬼了?”董清道。 “师兄,可发现什么异常。”马左使问道。 董清真人慢慢坐回椅子,手捻短须,摇摇头道:“就算这少年真的知道些事,恐怕我们也问不出什么了。” “怎么了?” “师弟可能不知我这面镜子,它是我无意之中从寻宝人手里得到的,寻宝人中不乏能鉴定古今稀奇之物的奇异之士,但就连他们,也根本不知道此物是什么?” “我得到后反复把玩,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发现此物最能查探鬼邪之物,倘若有人身体出现反常,用此物一照,便可显示出黑色映像,这么多年下来,此物从未出错,我也大略给这些异样反应划分了几个层次,刚才我在镜中见到的情形,多年来只见过一次,那是我在一所千年古墓中使用此宝时的反应,我将它称为恶鬼之魂。” “现在此少年既然出现同样反应,那就是说他已被恶鬼侵入灵髓,神智已然混乱,用不了几天此人身体便会无法自主,七窍流血而亡。” “哦。”马清也是吃了一惊。 “我们修道者本以除魔为己任,本来可以试着医他一医,但此子中邪太深,我已无能为力,把他放了吧,任他自去,不用管他了。”董清回头对一名弟子道。 放走了少年,马清看了不知在思索什么的董清一眼道:“师兄,你觉得那名弟子转述的云九霄的话可信么?我觉得那云公子大有问题。” 董清一笑:“师弟你终于明白了。的确,云九霄的话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云九霄本人大有问题。” “对,我想姓云的小子撒谎倒不至于。他既然被人称为嵩山四公子,年纪虽小,想必道行一定不弱,龙虎山虽然轻功高妙,但普通一个弟子还瞒不过这姓云的,他一定早发觉有人偷听,却故意并不点破,这是何故?” “嘿嘿,他一定早已发觉那名弟子在偷听,却故意说给我们听,好让我们主动去找老魔。”董清轻蔑一笑道。“我们自然不能上当,不然。我们与老魔斗起来,谁知道太清宫会不会有什么动作,我们可不想给人当枪使。” 马清点点头,神色渐渐凝重:“师兄,你说老魔在此,是不是真的?不是传说此人多年前已深入北方草原养伤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是有所怀疑。但只要是老魔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小心为上。” 吴少被放出城后,继续装作痴呆好久——这对他来说并不难,他在村里见惯了那些痴呆症的人,在装傻充愣方面他的天赋也不错,几乎没人能瞧破。 直到确定真的无人注意到自己,吴少才寻路回花涧村,一路上他非常小心,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 日子又恢复了平常,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吴少也努力忘记那些事,只是偶尔他会冒出一个念头:那天,拿着一面石镜的道士那么惊异,他从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第5章 复活(1) 1.梦中复活 一年以后以后的某天。 古怪! 大为古怪!! 实在是大为古怪!!! 吴少从树下坐起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心中十分地骇怕。 她,竟然活了! 不,不,也不算是活了,应该说是“动”了,但相比之前她的确是“活”了。 原来的她,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年多的时间,她一直是以这副样子出现在吴少的梦里,吴少已经习惯了她以那种姿态存在于梦中。 方才他不知不觉在树下睡着了,梦境又一次出现了。 起初如同往常一样——吴少站在一片极为空旷无垠的地方,也许是海上,也许是山谷,周围一片朦胧,不知四周有什么,唯一可见的是一个飘浮在空中的身影。 那是个小女孩的身影,八九岁的样子,浑身白纱笼罩,半浮在空中,眼睛紧闭,盘腿坐着,手捏一个奇怪的姿势。 梦中的吴少迷茫地注视着那小女孩子,也不知过了多久。 但就在吴少意识到梦要结束时,他吃惊地发现,那个本来双眼紧闭的小女孩子,忽然眼睛轻轻地动了一下! 吴少大骇:她,活了! 梦就此结束。 吴少抹抹头上的冷汗,一丝不安的感觉笼罩着他。“一个梦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吴少自言自语道,从第一次梦到这个小女孩的身影,吴少便无师自通地这么自我安慰。 吴少站起身来,望望远处的花山,竭力不去想这事。 不行,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不自在,四肢僵硬,与平日里大不一样。 “也许是我看错了”吴少心中猜测,“她闭眼那么久了,还飘啊飘地,一时看不清,大约是自己看错了。” 吴少这么想着,心下又高兴起来。 “不,不可能弄错!”另一个声音却又不合时宜地跑了出来。 虽然那女孩子眼皮的轻轻地一动难以察觉,但吴少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个长期以来睡在他梦中的小女孩子,现在已经与以前不大相同。 吴少无奈地甩甩头,轻轻叹口气。 吴少会叹气?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肯定是花涧村天大的新闻,在人们的印象中,他没心没肺,根本不可能叹气。 好在四下里没人,夏日的中午,极少有人在外面溜达。 吴少重又躺了下来,他决定重回梦中,真切地看个究竟。 进入梦境前,吴少思虑良久。习惯了那小女孩子一动不动的样子,如今要面对一个“活”过来的她,尽管是在梦中,他还是有点不安,甚至是害怕。 但如果不弄清楚,岂不更折磨人?那样的话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心思做别的了,而且到了晚上,还是会进入到这个梦中的,与其那样,还不如早早知道了答案更好。 “反正就是个梦,她是不会活过来。”吴少这么想着,闭上眼,调匀呼吸,努力寻找梦境。 夏日的中午,极是酷热难耐,周围又有不少蛀虫不断嗡鸣,平时向下就能睡着的吴少努力了好久,意识才渐渐模糊起来。 “吴少!吴少!”有人在喊。 “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我要杀了这个打扰人清梦的家伙!”吴少恼火地坐起身,抬眼望望远处。 一个身影快速接近,不用细看,听那公鸭嗓子,看那急促地小短腿,就知道是鲁小柱。 尽管鲁小柱打扰了吴少,吴少却不可能真的杀了他,因为他们是好朋友,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铁杆。 鲁小柱小名叫小柱,大名叫鲁子通,吴少说,什么子通不子通的,狗屁不通,叫鲁小柱多好?鲁小柱也觉得是,任由吴少叫自己鲁小柱。 鲁小柱与吴少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有时两人没话说了,就谈做梦的事,鲁小柱甚至把梦到村里的小媛姑娘,自己在梦中冲她尿尿的事也告诉了吴少。 其实两人经常在一块,几乎没什么隐私是对方不知道的,当然,吴少对鲁小柱也没什么可保留的,除了那个关于小女孩的梦。 有几次,吴少甚至要把那个梦脱口而出告诉鲁小柱了,但临了又生生忍了回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鲁小柱,他怕透露出一点口风,鲁小柱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地保的儿子似乎遗传或者学到了什么技能,特别爱钻研,如同一条土狗一样,对村里的大小事他都弄得很清楚,弄不清楚他绝不罢休。吴少自认很聪明,但有时却极佩服鲁小柱这项本领。 那个梦,只要说出口,鲁小柱就算钻天入地也要弄清真相的,而那个真相在鲁小柱面前,也只是一层透明的纱,略略一点,便即明了。 因为吴少梦中的小女孩子并非无中生有,而是曾在他们的生活中出现过,一定意义上来说,甚至是鲁小柱介绍他认识了那个小女孩子。 空旷的空间里,飘动着一个闭眼不动的小女孩子的身影——无数次在夜晚出现的梦虽然不至于吓倒吴少,但他还是感到极为不安和紧张。 倘若将这个梦说给别人听听,也许会极大缓解那种莫名的压力,而最好的对象便是自己的“铁杆朋友”鲁小柱。 不,似乎最不该告诉的人也是鲁小柱。 一旦鲁小柱知道的梦中的女孩子是谁,一年前他为什么会失踪几天,为什么那个小女孩子不见了,这些秘密都会暴露出来,一旦泄露,结果会怎样呢? 一年了,那个神秘人的警告,还嗡嗡地响在吴少耳边: “你如果将今天的事说出去,就会丢掉小命,而且知道此事的人也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第5章 复活(2、3) 2.私塾先生 吴少懒洋洋地挥挥手,示意鲁小柱坐到树下荫凉的地方。 这是夏天,天气很热。 “你快回家吧,你老爹在找你。”鲁小柱并不坐。 “我老爹找我,有什么事,咱可没做别的。”吴少有点奇怪。 “看把你吓的,你就算做了坏事,你老爹也不会揍你,不像我老爹,上次我们在赵家的狗尾巴上点火的事,我老爹知道了揍得我至今还痛。”说着,他撸下短裤,让吴少看屁股上的青紫印。 吴少装模作样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说:“谁叫你上次跑得慢,让人给逮住了?”他见鲁小柱要反驳,忙又道:“我虽然跑了,但回去后老爹也知道了,足足盯着我看了一柱香的时间,我更倒霉。” 鲁小柱见吴小这样说,心中坦然了,嘿嘿笑笑说:“也是。说起来你更惨,我宁愿让老爹揍一顿,也不愿意他象你老爹那样盯着看一会儿,那滋味儿……更不好受。” “就是嘛。”吴少这才问,“你可知道老爹找我是什么事?” “听说是你们家来客人了,让你回去。” “客人,什么客人需要我这个小孩子接待?”吴少不明白地嘟哝一句。 吴少回到村里,刚转过影墙,老家人吴福便过来催促他去书房。 书房?怪哉,平时都是在堂屋见客,今日怎么改书房了?这个客人不一般。吴少这么想着,转身走向书房。 虽叫书房,却没半本书,吴少和他老爹都不爱看书,原来似乎还有一些,后来都让吴少另作“他用”了。 书房更象是个待客的地方,也像堂上那样摆了一桌两椅,在屋外吴少便瞅见老爹吴员外正陪着一个人小声说话,一见吴少进来,两人停下来,都看着吴少。 吴少偷眼看看老爹,见和平常略有些不同,至于不同在什么地方,吴少一时判断不出来。 他又扭头看看来客,不……认识。 但他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你去哪儿了?大上午的竟然呵欠连天?守着客人这般没礼貌?”吴员外责问道。 “我、我刚才一不小心在村口树下睡着了,现在、现在……”吴少小声道。 “好了,好了,以后不要出去玩得太久。现在先来见过古先生。” “古先生好!”吴少低眉顺眼地小声道。 吴员外咳嗽一声,又道:“古先生是………啊……是我为你请的先生,你也不小了,该正经读些学,学些字了,你妈去世地早,我生意上的事又多,这些年也没多少时间管你,整天这样贪玩总不是长久之计……” “唔、唔……”坐在旁边椅子上一直没说话的古先生发出了声音,一听这声,吴员外停下话头,看着古先生。 “唔、唔,你年纪多大了?”古先生有气无力地沙着嗓子问道:“此前读过什么书?” 古先生四、五十岁的样子,肤色黝黑,三绺墨髯,一脸风尘之色,身材瘦削,骨骼长大,自吴少进房后就没正眼看过吴少一次。 “先生问你话呢,你愣着干么?快回话。”见吴少半天没言语,吴员外赶忙介绍说,先前请过两位先生,学过一些文章。 古先生没看吴员外,直接开始考吴少学问了,什么蒙学学的什么,论语会几段,孟子学过没有,还让吴少现场背诵几篇。 吴少万料不到这古先生见面没给红包就来这个,他曾断续跟几个先生上过学,只是那些先生换得频繁,实际也没学到多少东西。现在当面考试,他只好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回想过去那几位老糊涂教过的东西,但想了半天也只记起个只言片语。待他哼哧半天说完,古先生的脸上已经堆满了不屑。 “年已十二,竟不通蒙学,倒长得一身好肉。”说罢,抬头仰天一翻白眼。 蒙学,是儒学入门课程,一般读书人五六岁时就开始学习了。 吴少本来就憋得脸发红,这下子更觉得这古先生简直是一副欠揍的贱样,他偷眼去看父亲寻求支援,令他惊异的是,他发现父亲竟是一副羞惭模样。 “这孩子由我来教,你忙你的事吧。”古先生最后当仁不让地说道。 听了此话,吴少绝望地看了看老爹,他是员外的老儿子,老爹最疼他,该会帮他一把吧? 哪知吴员外竟然想也不想地连声答应。吴少不由地暗暗叫苦,他隐隐觉得,他的好日子可能到头了。 又随便说了几句,古先生说要单独和吴少说说话,支走了吴员外。 吴员外对古先生道声谢,又转身叮嘱吴少好好听先生讲话。吴少正眼巴巴地求救似地看着他,眼睛里还带了一丝恐惧,看到这个样子,吴员外心头莫明一软,但他还是狠狠心走出书房。 半天,书房里一阵静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古先生有气无力地沙着嗓子开口说话。 “唔唔……你,看你的样子似乎认识我,你曾经见过我么?” “没,没有,我从未见过先生。”吴少又定定地看了一眼古先生,肯定道。 “嘿嘿,你仔细看看,再想想,你我曾经见过面的。”古先生无声地笑道。 吴少再看了一眼古先生,歪头又想了下,摇了摇头。 “不对吧?你再仔细想想。” 吴少蓦地一拍头:“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古先生眼中精光一闪。 “对,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上次我在花涧村的集市上见你在摆摊卖卦,是你不是?” “唔、唔。”古先生哼了一声:“也许吧。” 又沉默一会儿,古先生说话仍是那样有气无力,但却透着十分地凌厉:“我可早就了解了你的底细,你虽然在你父亲和我面前装可怜,但我却知道,你其实是一个从小缺少管教、无恶不作的恶少,但我不管你在别人面前怎么耍浑,以后如果让我知道了,哼哼,我绝不手软!” 3.朱砂开智 晚上,吃过晚饭吴少便找到父亲,提出不要古先生做他的老师。古先生长相凶恶,不似好人,而且自己自小顽劣,古先生有病,别让自己给气死了。 “胡扯!”不待吴少说完,吴员外训斥了他一顿。 “胡扯,放肆!自古以来,都是先生挑学生,哪有学生挑老师的?”顿了顿,吴员外道:“你说古先生好像有重病,怕给你气坏了,这你就别担心了,古先生貌似有病其实身体好得狠,而且你既然知道会惹他生气,为什么不尊敬古先生呢?他是先生,你是学生,必要的礼数是不能少的,你也不小了,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你该懂的。” “你说见古先生相貌凶恶,不似好人,害怕与他在一起。”吴员外接着道,“这更是无稽之谈,我自你小时便告诉你,不能以面貌取人,你平时似乎也从来没对别人的相貌评头论足,今天是怎么了?再说了,古先生面目哪里凶恶了?我看不出古先生有什么凶相。据我了解,古先生这人是好人,别的我不敢说,他可能约束你紧一些,却绝对不会伤害你,你就放心跟他学习,他学问可大着呢。” 见老爹立场坚定,吴少有点无耐了,他小声嘀咕道:“反正我见了他就觉得不舒服,每天朝夕相处,我怕也怕死了,哪有心思学习?” 吴员外摸了摸吴少的头,叹口气道:“我也不知古先生什么地方不对你的眼,但这先生是不能换的了,你好好和他相处,久了自然会知道古先生是个……好人,也许到时你还离不开他呢。” 吴少心想,离不开?我巴不得他立即滚蛋。 见吴少仍是一副愁闷的模样,吴员外宽解道:“你已十二了,不能老耍小孩子脾气。当然,古先生来教你读书,并不住在我们家。” “你决定了?”虽然不能说服老爹赶走病鬼先生,但不让他住在吴家这也是一大收获,吴少听老爹这么说,略有点兴奋。 “不是我决定的,是古先生这么要求的。”吴员外道。 这倒出乎吴少的意外。 古先生没有像以往那些先生吃住在吴家的原因,随着第二天传出的一条消息便有了答案,村里又要办学堂了!老师正是吴员外找来的古老先生,他说这位先生是饱学之士,品高德望。学堂暂设在吴家的闲置的谷场仓库里,待来年想法再盖正经学堂。 办学堂的事并没有在花涧村引起多大轰动,因为花涧村人对学堂有自己的看法。在一些人看来,饱学先生是不是真的饱学大家并不关心,就算是饱学吧,那又怎么了,地里干活的人,会记个数就行了。 但这学堂与别的有点不同,因为吴员外郑重声明,一律不收学费。这个消息又引起了花涧村人的一番猜测和议论,有人首先想到的是先生水平极差,不然怎么会不收学费?这个结论很快被大家否定了,因为吴员外可是个实在忠厚之人,也识些文字,他既然说先生学问好,断不可能找来个极差的先生。 一种传说蒸发了,另一种说法就很快产生——吴员外办学堂是为了教育自己的独生儿子。这个猜测一出来,便被大家认定为事情的真相。望子成龙嘛,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更何况吴家的恶少确实需要好好管教,不然可怎么得了?至于学堂免费,还是有些吸引力的,八九、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什么也干不了鸡狗也嫌弃的年纪,上学堂就算学不到什么,有人帮着看孩子倒也是好事,反正也不收学费。 于是陆续有人将孩子送到了学堂。 吴少自然是第一个被父亲送到学堂的,吴员外殷殷嘱托:好好学习,将来说不定能考个举人秀才。 有人在边上听了,嗤笑着小声道:“小小的学堂就能束缚住吴少的话,那他也不叫恶少了。” 吴少耳尖,扭头找说话之人,那人见吴少回过头来寻觅自己,立即吓得脸色惨白。吴少散漫地笑了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往日里吴少这个样子,村里人便知道要坏,恶少肯定记住自己了,不出三天准有闹心的事发生。 但今天,吴少心里还是颇为高兴的。一来病鬼先生并不与自己吃、住,这让吴少大大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吴少见了古先生,就有种莫名地不安。虽然没办法让老爹把病鬼先生“请”走,但这结果还没有如先前想像的那样坏。 另一件事更让吴少大喜,那就是村里的孩子大小不一二十多人也来到了学堂。呵呵,老天有眼,并不让自己独自受罪,让二十多个人来陪着自己,否则自己在小屋里做书虫,别人在外面大呼小叫地玩耍,想想都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吴家的谷仓内,摆了些桌凳,最上面一张方桌,上面摆了个牌位,病鬼古先生双手背立,脸色肃然。 “既然入学,自然要严守古训,下面开始入学礼。”古先生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沙嗓子。 入学礼?有意思。吴少本来懒懒地站在后边,此时也不由地提起了几分兴趣,但随即他就兴趣索然。 先是象征性地整整衣服,叫什么正衣冠。然后就是行拜师礼,对着桌子上面的牌子集体磕了九个头,又每人对着古先生磕了三个头,最后由古先生拿出一枝笔来,蘸了红墨水在每个孩子额头点了一点,叫做点睛开智。 在吴少看来,这入学礼太过简单,也毫无花样,远不及黄粱观的道士们做法事的仪式有趣,但他还是跟着其它学生一起,行了礼,排队站在后边,等古先生在他额头点上红墨水。 古先生早已将牌位收起来,自己坐在上面的桌子后边,他提起笔来,在早已摆放好的碗里润一润,唤过一个孩童,在他眉心一点,每个孩童经这一点,眉头染上一块红斑,配上粉嫩脸蛋,竟增了些欢快活泼之气,大家相互看看,不由暗自欢喜。 “欢喜个屁,一会儿看这东西洗不掉怕又要哭了。”吴少恶狠狠地想:“也不知这红印子有没有毒?” “下一位!” 吴少正想着,后边有人捅捅他:“该你了。” 吴少无奈,只好向前几步,站到桌前。 古先生瞄了他一眼,像对前面的孩子一样,把朱笔蘸了一蘸,抬手向吴少眉间点去。 吴少下意识地将眼一闭,顿觉眉间一点清凉。 “好了,下一位。”古先生道。 抬眼却见仍旧双目紧闭地站在那儿,他有点不耐烦地道:“让到一边,下一位。” 后边的一个孩子噗嗤一下笑了,推了推吴少:“喂,好了,该我了。” 却见吴少浑身竟然颤抖起来,开始身体还是微微颤抖,不一会儿,身子大幅度晃动起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倒地瞬间,吴少心里在想:这朱砂还真是有毒! 第5章 复活(4、5) 见吴少栽倒在地,众位孩童先是一愣,随即哄地一声掩嘴偷笑,有地甚至笑出声来。 看来吴少又要玩什么把戏了——所有的孩子都这样想。他们对吴少太了解了,任何一个重要场合,他总会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今天这样一个众人瞩目的时刻,他要不弄出点意外,那也不叫恶少了。 “搞什么鬼?快站起来!”古先生一皱眉。 但吴少似乎没听到他说话,还是躺在地下,浑身哆嗦着。 “看来……你是要等我把你扶起来吧?”古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后边站起身来。 吴少仍在地上抽搐。 “好,我来了。”古先生慢慢走了过来。 几个孩童一时呆了,因为他们看见古先生随手抄起了桌上的戒尺。 那是一根新做的戒尺,厚重宽大,简直象一条小扁担。 看来这次吴少要倒楣了!所有的孩子都盯着那条“小扁担”,心中思量着落在自己身上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古先生走到吴少跟前,也不说话,手中戒尺毫不迟疑地落了下去。 “啪——” 所有学童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看似病鬼、有气无力的古先生说打就打,一点都不含糊,够狠。 那吴少躺在地上,剧烈抖动了一下。 “啪——”古先生照着吴少的屁股又是狠狠一下,声响大地吓人。 吴少挨了这一下,嘴里哼了一声,眼睛却睁开了。 “还不起来!?”古先生又举起戒尺。但戒尺落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众人一看,原来吴少正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吴少站起身来,见病鬼古先生正瞪那双空洞洞地大黑眼注视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古先生定定看了他几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向桌子后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暂且寄下余下的责罚。仪式继续,下一个。” 吴少后边还有几位学童,不大一会儿古先生就给他们点完红点。 “好,仪式至此结束,明日正式开课,大家回去吧。” 学童们向先生集体鞠躬后,大气也不敢喘地陆续离开学堂。 快到门口,忽听身后古先生又说一句:“吴文渊,你留一下。” 谁是吴文渊?众学童都怔了一下,停下脚步,不明白病鬼先生叫谁。 “我只叫吴文渊留下,你们呆呆地做甚,想挨板子么?”病鬼不耐烦地道。 众学童一听,一哄而出,反正自己不叫吴文渊,还是快走的好,这个看似病鬼的先生竟然连吴员外的少爷也敢打,一定是心狠手辣之人。 出了学堂,众学童长舒一口气,相互看了看,独不见吴少,心头一阵迷惑:原来吴少就是吴文渊?留下他,大约是寄下的责罚立马要兑现了吧? 这是谷仓改造的学堂,室内光线暗淡,病鬼先生此时又隐在阴暗处,吴少看不清病鬼的脸色。 吴少就是吴文渊,这个名字已许久没人叫了,吴少自己都感到异常陌生,方才吴少听到病鬼喊出这个名字时,一时并未意识到是叫自己,随着学童向外走了几步,这才停下脚步。 他停下来首先是因为背后那两道阴冷的目光,然后才想起自己就叫吴文渊,那是他的学名,很久以来都没人知道这个名字了。 有那么一瞬间,吴少甚至想装糊涂,赶快离开学堂冲到外面去,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良久,学堂内的两人并没有说话。 就在吴少感到周身发冷的时候,昏暗中传来古先生的话音。 “方才……你搞什么鬼?”病鬼古先生慢慢道。 “方才?方才我怎么了?”吴少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说实话。” 病鬼古先生的话音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吴少却听出了一丝力度。 “是。我方才晕倒了。原因是这样,那天听父亲说要进学堂,学生一想,进学堂必须好好学才好,这样才能将来考取功名,中个状元,好让父亲高兴,因此上,我就彻夜苦读,几宿没睡,没想到方才仪式中竟然睡着了,想来是略有些劳累……” “说实话!”虽然看不见古先生的脸色,但却听得出病鬼的声音里又增加了一分力度。 “是。方才我说的苦读什么的其实是没有的,实际上我是极不喜欢上学的,方才晕倒不过是佯装的,我原想先生一点到我就装作受伤的样子,这样明天就可以不上学了,没想到让先生看出来了。” 又是良久没有人开口说话。 沉寂,让吴少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正当他在猜测病鬼先生下一步要做什么时,有气无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为什么不说实话?有东西在你身上,难道你不知道么?” “先生要什么东西,我的东西都在这儿,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说完,吴少从怀里掏出了不少“宝贝”:有几颗石子,有两枚铜钱,有一付皮筋,有一方铜印。 “啪!”古先生将桌子一拍:“收起你的零碎,滚!” 吴少听了,赶忙将东西收拢起来,转身向学堂外面跑去。 “等一下!” 吴少猛地转过身来,却见那位古先生仍然隐在暗影里一动不动。 “方才在你额头点上一笔,这叫朱砂开智,我用得是陈年朱砂,有些特殊效用。” 吴少点点头:“我可以走了么?” “快滚。” 吴少快步跑了出去。 见学堂里再无一人,又过了好一会,躲在暗影里的古先生才慢慢站起身来,嘴里喃喃道: “嘿嘿,我倒有点佩服你撒谎不变色的本事。” 5.谁在作怪 吴少自然没听到病鬼先生的自言自语。 他从学堂出来,快步疾走,稍微离得远了,他猛地跑了起来,离开学堂很远了,他还是不敢停下来。 跑到流过村边的小溪边,吴少不顾一切地冲进水里,撩起水来开始冲洗额头。 一连冲洗了十几遍,另找个静静地水洼对着水中倒影细看,额头上被病鬼点上的朱砂印已经不见了,只是略略有些发红而已。 看看四周无人,吴少一屁股坐在溪水边,发觉浑身凉嗖嗖地,额头、背上全是冷汗。 “有东西在你身上,难道你不知道么?”古先生的话又在吴少耳边响起。 看来,古老鬼也看出了自己身上的那个东西,但愿老鬼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吴少回想了朱砂开智的那一刻:当病鬼将朱笔点在吴少额头,一阵清凉慢慢从眉间弥漫开来,那清凉让吴少一时觉得很惬意。 还未等吴少仔细体会,下一刻,他忽然觉得脑袋嗡地一下,似乎膨胀起来,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一年多来安静地存在于他的梦中的那个小女孩,突然惊醒过来,似受到惊吓的鱼儿,在一片空旷中乱窜乱跳。 吴少立即感到四肢乱颤,头痛欲裂,眼前白光晃动,紧接着他就倒在地下,失去了意识。古先生后来揍了他两戒尺,他没有一点反应…… 是“黄毛”!没错,绝对是她,吴少看得清清楚楚,原来仅仅在梦中出现的她,竟然白昼也明目张胆地出现!这种异常,难道与古先生所用的陈年朱砂有关,不然,那老头为什么特意提到陈年朱砂? 一年前,“黄毛”挨了云九霄一掌,被吴少拖进树林中就此消失不见,魔君断言“黄毛”已经死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消失。 “黄毛”真的死了么?死了尸体为什么又消失了?一年来吴少反复想过这个问题。 吴少渐渐明白:“黄毛”估计已经死了。云九霄既然号称什么“嵩山四公子”,他在仓促之间拍向龙虎山张清的一掌,肯定用了全力,这一掌阴差阳错击中了“黄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些学武修道者的巴掌不似普通人,“黄毛”绝对经受不起。 再者说,那位好心美丽的宋七娘也曾检验过“黄毛”,若不是发现她死了,宋七娘也不会与盖炼师等人性命相搏,看来,“黄毛”确确实实死了。 但她又怎么消失了呢?难道尸体自己会飞?吴少很久没有想出个合理解释。 不久以后,吴少开始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盘腿坐着一动不动的小女孩,像极了“黄毛”,初时,吴少并不在意,不过是个梦而已,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吴少却没想到,这个梦一做就是一年,几乎每晚都在重复那个景像,直到此时,吴少这才觉得情况有些不寻常,事情已经变得并不只是梦那么简单,但他自己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周围也没有可以商量的人,吴少也无可奈何。好在在那个奇怪的梦后,除了有些疲惫,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 前不久,梦中的“黄毛”突然醒了过来,引起了吴少的警觉,奇怪的梦他做过不少,可象“黄毛”这样给他实实在在感受的从来没有,吴少开始猜测:是不是“黄毛”还活着? 今天开学典礼上发生的意外,让吴少真切见识了一个暴躁的“黄毛”,吴少终于肯定: “黄毛”还活着!或者说“黄毛”又活了过来,以另一种方式在自己的身体里存在着! 想到她的复活,吴少惊惧大过了惊喜。不错,他并不希望那个小女孩子死去,但吴少更不希望她这样活着,一个死去了的人,藏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尤其是藏在他吴少的身体里,这叫什么?从小玩捉鬼游戏的吴少自然知道,这叫恶鬼附体! “看来这就是那个小女孩子消失的原因,只是不知道她是怎样消失,又怎样附到了自己的身上。”吴少想。“古先生也看出了这个东西,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的。” “这老鬼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无论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我绝不能让他知道。”吴少打定主意。 至于“黄毛”,吴少觉得,他对她的遭遇有些同情,但同情归同情,如果是“鬼附体”,吴少绝不愿意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吴少从学堂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小屋里,悉悉索索不知道在搞什么,家人吴福只是偶尔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但他并不敢去打听,因为少爷嘱咐过,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打扰他,否则后果自负。 过了三天,吴少终于恢复了往常的习惯,不再关闭小屋的门,此时的吴少头发散乱,双目赤红,脸色苍白,十分难看。 没有人知道,在这几天里,吴少已经在自己身上尝试了他知道的各种驱鬼方法—— 桃林剑挂在墙上,不灵。 画道驱鬼符贴在胸口,不灵。 再画道神符烧了泡水喝,还是不灵。 念咒、请神、施法水……所有吴少知道的法术、道具都用尽了,结果还是不灵。 吴少无奈了。 开饭时间到了,吴少抓起个馒头,放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咬下去,他的脑子里仍在想着“鬼附体”的事。 “她奶奶的腿!过去我还在想,自己并没有过度得罪过那丫头,而这小鬼看来也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算不得恶鬼,让她随便吧。但学堂里发生的事证明,这东西不但是恶鬼,而且是最为凶恶的那一种,留她不得啊。” 但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呢? 捉鬼祛魔,道士们最在行,可惜,附近黄梁观里的道士尽是些脓包,捉鬼的法术都是骗人的把戏,对他们不能抱有任何希望。至于别的道士,在树林边那场为了地幽古玉的争夺中,倒是见过几个,但除了死伤的,吴少想躲都来不及,自然谈不上找他们。 对了,不是还有一个老道么?吴少猛地想起,自己重返树林被人捉住,后来靠装疯卖傻才蒙混过关的那天,有位老道拿出一面镜子对他照,还说吴少被恶鬼附体,已经无法可医。 吴少相信,那老道一定看出了什么,自己现在虽然绝不可能去找那老道,但象老道那样,找一面能照妖的镜子,看看自己身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才能对症下药,象那样画符念咒乱碰乱撞根本不行。 至于镜子嘛,吴少笑了:“一鸣小道士不就有一面镜子么,他还说那是什么捉鬼宝器。” 第6章 道士捉鬼(1) 1.道士捉鬼 一鸣道士,黄粱观二等法师,年纪轻轻便出师独自行走,升为法师后,更是被黄粱观定为花涧村附近方圆五十里的执事道士。 几年来,一鸣道士在花涧村一带混得风生水起,无论祛鬼治病,看宅选日,几乎闲不下来,在赢得一片赞誉的同时,自己也有了一点不小的积蓄。对此,一鸣道人觉得自己这道士还是做的相当不错的。 但这种好日子最近却被打破了,打破他的好日子的就是他最大的主顾吴家的小少爷吴少。 吴老员外是个好施主,每年对黄粱观的捐赠可不是个小数目,黄梁观观主早就告诫一鸣,万万不可得罪吴员外。 但每想起吴家小恶少,一鸣道士就感到气闷,更多的是后悔莫及地感慨:“养虎为患呐。”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过去跟在自己后边依样画瓢、问东问西的小屁孩,有一天会砸了他的饭碗。想起来还是自己太粗心了,根本想不到不知不觉中,这小屁孩竟然完全学会了他的那一套,而且有些地方做得似乎比自己更为精确。 从半年前开始,这小屁孩子便在他做法事时,指摘他这也做的不对,那也做得不好。最令人懊悔的是,一鸣道士万不该在那种情况下说了一句气话:“你行那么你来好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屁孩竟然真的拿起令牌、木剑,像模像样地开始施法降魔,这令他惊奇不已,那请法师的主人更是从开始时看热闹的眼神,变作了丝丝敬畏。 敬畏,是道士们在施法时追求的终极效果,没想到仅仅一场法事下来,这小孩子竟然就做到了。看看周围人的态度,一鸣道士方才后悔自己的赌气:早知道就不该理会这小屁孩了。 有了这一次经历,那吴家小少更是得理不饶人,多次在他做法时大声指摘他的不对,搞得一鸣道士极其狼狈,名声大损,甚至一些小孩子都知道了。 几次下来,一鸣道士几乎再不敢到吴少出没的地方去了,如果不是主人家再三邀请,如果不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鸣道士发誓绝不踏足花涧村。 但这一次主人家给的谢仪相当不错,而且他也打听过了,那小恶少现在上学堂了。 “无量天尊,上学堂好啊。”一鸣道士满心欢喜,这才答应到花涧村来捉鬼。 谁知道法事进行到一半,那个让人头疼的小恶少不知道为什么没去学堂,竟然笑嘻嘻地站在了看热闹的人群中,一鸣道士心中一惊,知道这小恶少只要一出现,怕是要坏事。 吴少在学堂,怎么到这儿来了? 学堂生涯开始以后,那位病鬼一样的古先生并没有找吴少的麻烦,而吴少也表现地特别乖觉懂事,一副守规矩、爱学习的好孩子的样子,但周围的孩子和吴少自己都知道,恶少现在这个样子绝对是装的,倘若一有机会,就会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机会却很长时间没来,或者说是吴少还没有找到机会。 日复一日,古先生都领着大家诵读,这位古老先生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只领着大家诵读两遍,然后就让大家反复吟诵,于是在拉长的声调中,众学童哼哼唧唧过了一天又一天,连续几周都是如此。 吴少从第一天开始就烦了这哭丧般的嘈杂声音,要在平时,他早就大吼一声发泄不满了,但这是在古老鬼的课堂上,他桌子上摆着的那根大戒尺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吴少:要压抑住自己的冲动。 一片嘈杂声中,吴少也似乎在朗读,但只有他边上的人才清楚,吴少嘴里吼得是“子瑜是个大笨蛋”、“王朝家里着火了”之类,旁边的同学许子瑜和王朝听了,只翻白眼,却也不敢向古先生汇报。 有几次,吴少声音大了点,那古先生似乎听到了点什么,眼睛在向下扫视中,明显地在吴少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吴少一见,赶忙压低声音,不敢太放肆。 连续几周,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了。 机会总是给善于等待的人。正当吴少感到苦闷难挨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每隔三四天,古老鬼要出去一趟,一般是早上出去,一直到下午才回来,他不在的时间就让学童们自行描红、诵读。 吴少发现这个规律后,不由地大骂自己是蠢驴,愚蠢让他浪费了好多的美好时光。 这一天,吴少一上课便发现,古老鬼在领读了一段文字后,站起身来开始在课堂间踱步。 机会来了!吴少心里暗想。 果然,古老鬼走了几圈,让大家自行描红,自己慢慢踱出课堂。 吴少一见大喜,立马把书一丢跑到门口,扒着门向学堂外张望几眼,果然,已经不见了古老鬼的身影,他二话不说,一溜烟走出了学堂。 出学堂不远,吴少遇上个人,仔细一看,吴少笑了,来得正是自己的铁杆兄弟鲁小柱。 鲁小柱见了吴少,也是一阵高兴,忙问道:“今天怎么得闲出来?” “正好老家伙有事,这才出来了,可把我闷死了。”吴少简短地说了自己发现的规律。 鲁小柱这才知道吴少是偷跑出来的,他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还是我老爹好,从不逼我上学。我可不愿意到学堂受罪。” 吴少一时觉得鲁小柱父子日子过得倒也不错,穷虽穷点,但活得顺性。 “你到学堂这边来做什么?”吴少有点奇怪。 “我本来就是寻你的,没想到还真碰上你了。”鲁小柱答道。 “寻我干什么?” “嘿嘿,你前两天不是让我打听黄梁观那小道士的行踪么?” “你见到他了?他在哪里?”吴少急问。 “估计这会儿一鸣道士正在前村王大婶家捉鬼施法!”鲁小柱不怀好意地笑道。 “快走,看看去。” 就这样,吴少和鲁小柱挤到了看热门的人群中,那里,一鸣道士正在施法捉鬼。 吴少身材高大胖壮,向那里一站分外显眼,再加上他是出名的恶少,周围的人一见他,自然让出一片地方,这样一来,正在做法的一鸣道士很快便发现了恶少的到来。 第6章 道士捉鬼(2、3) 2.技不如人 一鸣道士一见吴少身影,心中便有点发凉,但他还是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只是不知为什么,手脚上的动作似乎别扭起来。 “嘿嘿嘿……”吴少一阵嘻笑。 一鸣道士听得这一笑,浑身就是一哆嗦,知道要坏事。 果然,小恶少说话了。 “你这样不对,少转了一圈,而且多走了一步。” 一鸣道士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毫不理会地继续施法。但接下来他却做得越来越不成样子,甚至在走“八卦步”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鸣师父,你好像很累吧,还是我替你来吧。”恶少走出人群,不由分说去接一鸣道士的木剑。 做法做成这个样子,一鸣也觉得气馁,略一迷糊间,木剑已到了小恶少手里。 接下来,就没一鸣道士什么事了,花涧村前村的人都乐呵呵地看小恶少在那里表演。 “胡闹!”一鸣道士气极,转身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就走。 “这些花涧村的人真是胡闹,竟容忍一个孩子搅闹正规法事!”见大家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阻拦的意思,一鸣道士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 “难道就这样罢了不成?”走出一段路,一鸣道士终于忍无可忍,径直奔吴员外家而来。 当他激动地敲开门说要求见吴员外时,开门的家人吴福告诉他:老员外出门了,并不在家。 一鸣道士大为失望,他想了想,向过路人一打听,转身朝着学堂的方向去了。 那古先生从外面刚回来,屁股还未在椅子上坐正,便听见有人求见,他皱了皱眉,不太情愿地又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一鸣道士正合掌低头想着怎么说话,突然感觉有人正看自己,抬头瞧时,见一老者脚步缓慢地走出学堂,老者形容枯瘦,一幅腿脚不便的样子。 听说吴员外请了个先生办学堂,但没想到先生是这么个病鬼糟老头子,一鸣道士心中嘀咕。但他嘴上还是比较客气,委婉地说了自己的不满。 “这吴少,如此胡来,怕是与先生你也有些干系吧?”一鸣道士把吴少搅闹法事的情况诉说一遍,他虽然觉得这先生来了没多少日子,吴少胡闹与他关系不大,但不这样说,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那病鬼老头平静地听完一鸣道士哭诉,向学堂内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吴少不在学堂。 他沉思片刻,翻了下白眼,一捻三绺短髯便慢条斯理地责怪起一鸣道士来。 “哦?有此种事?不过一鸣法师还要扪心自省,技不如人,何以责怪他人?” 一鸣道士愣了,这病鬼先生说的是实情,谁叫自己技不如人?一时间,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好悻悻地转身离开学堂。 告状不成反被人抢白了一通,一鸣心里有点窝火,嘴里不免开始嘟哝这先生护短。 刚嘟哝两句,却见那病鬼林先生一边挽着袖子一边风一般随后从学堂里奔了出来,气势汹汹的样子,哪儿有半分腿脚不便的样子? “你,你要干什么?” 一鸣道士见状骇了一跳,以为这林先生要对自己不善,扭头拔脚就跑。 却见病鬼先生脚下极快,转眼赶上并超过他,却并不看他一眼,一溜烟向街头去了,撇下一鸣道士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直擦冷汗。 不大一会儿,在由远渐近的哀号中,赫然是病鬼先生扭着吴少的耳朵回来了。老先生看也不看其他人,把吴少向学堂大门里一扔,“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再呆片刻,便听见吴家那小少爷从哀号变成了杀猪般的嚎叫,那凄厉的声音让院外的一鸣道士不敢多听,连忙拔脚走了。 吴少被病鬼先生痛扁一顿,七八天没有起得了床。 病鬼下手很重,当着二十多个孩子的面,大板子啪啪地落在吴少身上,小半天吴少就喊哑了嗓子,吓得其它学生有人当时就撇撇嘴哭了起来,有几个更是病倒了。有几个孩子的父母得知原委后,反而觉得这先生不简单,一等孩子病好,更加积极地送孩子到学堂来,学堂反比原来倒多了几个孩子。 只是吴少,被古先生打了一通,路都走不了了,古先生着人叫吴家的老仆吴福把他背回去。 吴福看着吴少长大的,对小少爷感情自不一般,一见小少爷被打成这样,当时就急了,在学堂外转了几圈找古先生算帐,但却没找到,只好先将吴少年爷背回家,急忙出门请大夫去了。 真一顿好打,吴少闭眼躺在床哼哼唧唧地呻吟个不停,周身痛彻心肺,那病鬼力气这么大,下手这么狠,大出吴少意料。 吴少自小也没吃过这种痛,当大板子落在身上时,吴少一着急,早忘了病鬼的身份,不由自主地手忙脚乱地反抗,抵挡板子落在身上,一度还想抢那硕大的戒尺,但不知为什么,那病鬼只向他腰间踢了一脚,他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任由板子噼里啪啦落在身上。 “好你个病鬼,敢打本少……”吴少咬牙切齿,除了身上痛,更多的是对病鬼的愤恨。 吴少在床上躺了七八天,直到有一个同学捎了一句话过来,他才“病”好了。 同学当然是替古老鬼传的话,这同学说,如果吴少还不上学堂的话,他将亲自过来“请”。 吴少一听,立马从床上跳下来,吩咐一旁吴福准备书包,宣布他明天要去学堂。 看到吴福一脸惊异的样子,吴少晃晃头故作轻松地道:“既然那个古先生已经要‘请’了,我就不和他较真了,给他个面子。” 实际上,吴福哪里又知道,在挨打的第二天,吴少已经觉得身体恢复了原样。但他想了又想,决定还是赖在床上,最好是借此理由,从此不再上学堂。 只是他没料到,赖在床上的感觉并不如想像得那么美妙,除了要不时装出几声痛苦地哼哼声外,躺在床上实在无聊透顶。仰着、侧着、趴着,时间稍久就感觉到很累,到最后他发现躺在床上不但不是件妙事,简直就是活受罪,现在的他,就算同学不捎话来,他也忍不住要宣布自己经过精心调治,身体已经大见好转了。 当然,这些事吴福并不知道,吴福更加想不到的是,其实在挨打的第三天,吴少曾经偷偷地从家里溜出去一趟办了一件大事。 吴少偷偷溜出去还是为了那个附体的恶鬼。 3.捉鬼宝器 其实那日吴少去看一鸣道士捉鬼,原没想到要搅局。他找一鸣道士,只是为了一鸣道士有一面镜子,据一鸣道士自己吹嘘,他那镜子是捉鬼宝器,无论什么妖孽,只要让他的镜子一照,便会在镜子上显出痕迹。 一鸣道士的话在吴少看来水份太大,牛皮吹得没边了。但他心中又有些发痒,很想见识一下那所谓宝器,可一鸣道士相当警惕,一直死活不让吴少看。 不料那天一见到一鸣在捉鬼施法,吴少便觉得浑身痒了起来,不自觉地便上前指摘一鸣的不对之处,把好好的一场法事,变成了他个人表演的舞台,直到古先生一把揪住耳朵把他扯了出来。 被古先生胖揍一通后,吴少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来,不由地后悔不迭。但他想了想,却又不自觉地笑了:“小道士,这下子你还不把镜子乖乖交出来?” 没挨打之前,吴少知道一鸣道士不肯轻拿出镜子,特意编了很多理由,但总觉得很难得到镜子,现在挨了打,吴少觉得理由已经非常充分了。据来看望他的鲁小柱透露,是一鸣小道士向古先生告的状才使吴少挨揍,吴少想想都要偷笑了,甚至想对古先生的这一顿板子表示感谢,感谢这顿板子给了一个让一鸣道士不能拒绝的理由。 在床上躺了两天后,吴少便急忙去找一鸣道士,他之所以这么着急,一个原因是怕再待两天身上的伤痕变没了,那就会极大削弱好不容易找到的理由的充分性。 另外一个使吴少着急的原因,却是因为那个附体的东西又发生了变化。在他被打的第一天晚上,那小女孩像以往那样准时的出现在梦中。这次出现后,她迷惘地盯着吴少,看了好久后,忽然蹙眉道:“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吴少见她突然说话,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本来就在这儿。” 小女孩子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道:“滚,否则杀了你。” 吴少见她抬手要打,急忙后退,一下子醒了过来。 这个真真切切的梦让吴少坐卧不安,他迫不及待地要找到一鸣道士。一鸣道士已经不敢涉足花涧村半步了,但吴少只要想找到他,并不难。 作为出名的恶少,吴少不但有鲁小柱之流众多耳目,而且他自小便跟着一鸣道士玩,对一鸣的行为习惯了若指掌,一鸣想要躲开吴少,并不容易。 吴少从病床上偷跑出来后,毫无疑问地在村外的一条小道上堵住了一鸣道士。 经过三天前的那场风波,一鸣道士虽觉得出了口恶气,但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已经惹恼了那“灾星”,怕以后那小恶少再也不会给他留面子了。 “妈的,这花涧乡的铜板越来越难赚了,看起来得挪挪地方了。” 不过换个地方当法师谈何容易?虽然传说道士们都是云游天下,实际上那只是极少数,大部分道士都是固定几个地方混饭吃,象他们这种小法师更是只能在这种穷乡僻壤转悠。倘若要挪地方可能就会“抢”了别人的生意,引起庙观之间的冲突也是极有可能的。 “唉,暂时躲开那个小屁孩吧,也许经那病鬼先生一顿教训他会改邪归正了呢。”想到此,一鸣道士长叹一口气,抽出铃铛晃了一下,吆喝起来。 “无量天尊,捉鬼降魔,看风水选吉日——” 他套词刚说到一半,便忽然停住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不远处一个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在那里,一个高高胖胖的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吴少——”一鸣道士低低地喃喃道。 见这少年竟然是吴少,一鸣道士吃惊不小: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就偏偏遇上他,他不是被打得卧床不起么? 一鸣道士收起铜铃,板起脸来装作没见到眼前之人一样默不作声地便要绕过吴少。 走出几步,一鸣道士刚松口气。 “一鸣!”那少年忽然大喝一声。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一鸣道士一哆嗦,抬头看着吴少,又看了看周围。这条街道很偏僻,极少有人路过。 见到一鸣道士吓成那样,那少年禁不住一乐,但随即便绷起小脸。 “一鸣道长,可还认得我么?” “啊,啊,这不是吴家小少爷么?好久不见,吴老员外近来可好?”一鸣道长似乎刚醒过来一样,打个呵呵道。 “你怎么不问问本少爷好不好?” “你这不是好好的么……” “不好!”那少年一口打断一鸣道长的话,慢慢撩起短衫,解开内衣,露出白白的小肚皮。 一鸣道士只看了一眼,赶忙将眼光移开。 那白白的胖胖的小肚皮上,纵横着几道刺眼的淤紫。 “背后也有,还要看么?” 一鸣道士板着脸,一声不吭。 半晌,只听那少年一字一眼道:“怎么办?” “这可不关我事。本法师今日有事,没时间和你这娃娃瞎缠。” 一鸣道士说着,一扭身就要走。 那少年横跨一步正好挡住一鸣道长去路,斜着眼瞧着一鸣道士。 “不关你事?行,你有事就先走吧,不过顺便麻烦你给黄明道长说一下,我一会儿就去黄粱观去拜见。” 黄明道长,黄粱观的观主,一鸣道士的师父。 “你去见我师父干嘛?我师父他很忙的”一鸣道士有些心虚。 “也不干嘛,就是想听他讲讲道经,顺便嘛……”那小子又瞄了一鸣道士一眼。 一鸣道士自然知道这小子去道观绝对不是论道听法那么简单,肯定要向观主告状。自己技不如人的事一直怕观里知道,倘若观主知道他竟然被一个小娃娃比了下去,一怒之下说不定就取消了他的执事身份留在观里烧火。这是一鸣道士万万不想要的结果。 “小少爷,此次是我不对。”一鸣道士不由地软了下来。“我那日只是想告诉你家人或者那先生一声,纯粹为了你好。哪料那老先生竟然如此凶悍。” 一听一鸣道士认错,少年沉默半晌,慢慢地脸上开始一丝一丝露出笑容:“既然如此,我就不去黄粱观了,你那师父罗里罗索我也不太想见。不过……” 一鸣道士先是一喜,待听到后来,心下便是一紧:“不过什么?” “你得拿一样捉鬼的宝器来补偿我……” 第6章 道士捉鬼(4、5) 4.镜中魅影 “捉鬼宝器?”一鸣道士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胸前的袋子。 “捉鬼的,管用的,别拿些破烂来糊弄我。” “我哪有什么宝器?我的东西你还不知道么?”一鸣道士低声商量道。“再说我有的东西不是都给过你一套了么?” 过去这吴家少爷象一鸣道士的跟屁虫,学着他的样子作法,一鸣道士也很喜欢这个白胖的小娃娃,顺便就做了些令牌、旗子之类的哄他玩,时间久了,这小少爷也凑起了一套法器。 “我的那一套能用么?哄小孩子还行。”吴少道。 听见吴少这么说,一鸣心中暗道:你本来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你不想给?好,我要到黄粱观去了,现在就去!”少年作势要走。 “回来,回来,你又看中什么了,我给你就是。”一鸣道士恋恋不舍地将肩上的乾坤袋取下来取了下来,一件件从里面向外掏法器。 “令旗?” “不要” “法剑?” “不要” “罗盘?” “不要” 一连拿出几种,那少年头摇得像拨楞鼓。 一鸣道士心中有气:“那你到底要什么?” “我缺一面铜镜,你把你那面破铜镜给我吧……” “不行!”吴少话音未落,一鸣道长便一口回绝。 一鸣道士自然知道吴少所说的那面铜镜,这些年,他为了凑齐一整套法器,可是费了不少精力和银子,而在其中,尤其以一面唐朝古镜最为珍贵,那是他在机缘凑巧的情况下偶然得到的,平时做法事,一鸣道士轻易不舍得用。当吴少一提出那面铜镜,一鸣道士便断然拒绝。 “别的破铜烂铁我也看不上眼,我就要那面铜镜。”吴少也相当执拗。 一鸣道士一怔,急忙道:“我的小少爷,我就指着这东西混饭吃呢,这个不行,这个可不能玩。” “谁说我要玩的?我就要这个。” “那更不行,别的都好说,就这个不行!”一鸣道士也生气了。 吴少一见一鸣道士态度极其坚决,只好退一步说话:“这样吧,你让我玩几天我再还给你。” “也不行!”一鸣道士毫不让步。道士做法事,法术很重要,但法器同样重要,一些精美贵重法器甚至无形中可以提高人的身份。一鸣道士这件古镜每次都能给他赚不少眼球,他极为珍视,而吴少也仅仅是很久以前向他炫耀时见过一次。 “那……你让我玩一会儿好不好?如果这也不行,那我就只好……” “你保证就玩一会儿?” “恩” 一鸣道士在吴少保证过后,终于放下乾坤袋,伸手从怀中取出个锦包来,打开外面的一层锦帕,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盒子,那枚半尺方圆的古镜正躺在一方黄缎子上。 那铜镜背面墨黑,但隐隐散发出一丝悠悠之意,显得年代久远,图案是两头向心而立的怪兽,眼睛似闭非闭,但倘若盯住看上一会,便觉得两兽正跃跃欲试,作势欲扑。翻转过来,镜面平滑无痕,如深不可测的一池清水。 吴少咽了口唾沫,眼热地盯住这面古镜。心中暗赞:“果然是好东西。” 他将古镜拿在手里,把玩一会,这才端坐下来,慢慢举起镜子,朝向自己,浑身上下照了一会。 半晌,他盯着古镜仔细看了一会,随即摇摇头喃喃道:“不对,难道我想错了。” 见吴少拿着镜子照了一通后半天没动静,一鸣道士催促道:“什么对不对的?你玩够了就给我。” 吴少又照了一通,这才丢还给一鸣道士,嘴里说道:“就一面破镜子,值得你这般小心么?” 一鸣道士连忙接住丢过来的镜子,嘴里骂道:“破镜子?你要真给我摔破了,我就找吴员外赔,就算吴员外有钱,怕也找不到这样的宝镜……” “行了,你补偿我的事以后再说,我走了。”吴少站起身来,抬脚就走。 “你可不许到观里告状了。”一鸣道长见这小少爷竟然这样就放过自己,满心欢喜,在后边叮嘱道。 “我可没答应。”吴少笑着微微摇了摇头:“现在我自然不会再去了,但保不准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就到黄粱观去走走。虽然我不大喜欢你那个邋遢的师父,但和他聊聊天也是好的,因此啊,你最好平时多拣些好经念念保佑我,别让我不高兴,我不高兴就会说错话,不一定会说出什么来。” 吴少一边走一边说。 一鸣道士听见,一时气得没有反应。 “好个狡诈的娃娃,活该你挨打!”一鸣道士一边收拾乾坤袋,一边嘴里骂着,当他将唐镜放入盒子的一瞬间,猛然停了下来,仔细瞧着那面唐镜。 “这是……” 他倒吸口冷气,急忙向着不远处的吴少大喊一声:“你……你站住!” 吴少闻声停下脚步,等一鸣道士赶到跟前。 一鸣道士站到吴少面前,也不说话,又拿出那面唐镜,对着吴上照了一会儿,上上下下打量着吴少。 吴少被盯得久了,颇不自在的干笑一声:“一鸣大法师,还有什么事?” “小少爷,你最近没遇到什么事吧?” “有,被老鬼打了一顿,因为你!” “咳咳,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正经事。最近有没有遇上不干不净之事?” “嘿嘿嘿……”吴少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该不会马上要说‘你印堂发暗,双睛无神,定有妖魔缠身’,然后再为我祛邪吧?唉,你那些道术啊,也就能骗骗无知的人……” “闭嘴!”不待吴少说完,一鸣道士转身就走。 “臭小子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早晚要倒霉!”走出好一段路一鸣道士嘴里还在嘟嘟哝哝地骂,好半天他才平静下来。 一鸣道士又拿出那面古镜仔细看去,镜面如水,并无异样。 “难道我看错了么?”一鸣道士对自己怀疑起来,先前,他明明在这镜面上看到一缕极为暗淡地黑气,而这黑气,一鸣道士虽未见过,但却听道士们讲过,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影! 5.恶少作恶 半个月后,吴少身上的伤痕已经全部消失,这使吴少颇不高兴。 他原想留着这些伤痕让老爹看看,也许他老人家大怒之下就会赶走那个凶恶的老鬼。可惜,老爹还没回来这些伤就好了。 吴员外常年出外做生意,一出去就是数月,与吴少总是聚少离多。 吴少伤好后重新回到学堂里。 他在学堂里也过得并不如意,古老鬼看上去更加严厉,每天都会让每个学童背书写字,据他说,是为了准备年底的县里举行的童子试小试。 花涧村属清泉县,清泉县已经多年未在童子试中出现过什么人才了,新到任的县太爷是个年轻人,极有抱负,他决定每年举行准童子试,从中选拔一些可造之材着力培养,以备科举之年一鸣惊人,也好在同级县官考核中博个彩。 吴少毫不关心什么童子试,只是每天对着古先生发狠,上次当众挨板子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被打,对有恶少之名的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吴少不敢轻举妄动,这老鬼心狠手辣,自己最大的依仗——老爹吴员外又外出未归,一切还是以忍为上。 说起来吴少读书还是不错的,甚至于比大多数人要好,那些子曰诗云到了他这儿,往往别人还在反复吟诵,他已经倒背如流。吴少觉得自己的字也写得工整,但自己这些成就,古老鬼视而不见,根本不正眼瞧他,相反,古先生时不时地还挖苦他几句,说什么“纨绔子弟少伟男”、“白长了那么大个子”之类。 “无耻老鬼!”每到这时候,吴少便老实地低下头去,心中却不住地咒骂。 不过总还是有件令人高兴的事出现——鲁小柱来开始上学堂了。 鲁小柱是自己情愿到学堂来的,据他说,大多数伙伴都上了学堂,他一个人在外面没意思,于是便央求老爹带自己来学堂。 鲁小柱的父亲鲁老四本不同意他来,因为鲁小柱平时帮他打水、做饭,可以做很多事。但耐不住鲁小柱死磨,也就同意了。 但来到学堂鲁小柱便有点后悔,因为古老鬼看得太死了,不但远远将吴少和他分到两个角落,更是时时用目光扫瞄两人,让鲁小柱原本想和吴少一块耍的愿望完全落空了。 而且鲁小柱似乎变乖了,原因是古老鬼的一句话。 那时鲁小柱上学没几天,古老鬼抓住鲁小柱的手掌反复看了几眼,点点头道:“纹理清晰,文武皆宜,日后或可成器。” 就这么一句话,吴少远远看见,鲁小柱不再是过去的鲁小柱,上课专注,脸上闪着异样光彩。 嗤!吴少暗自偷笑。这个笨蛋!连老鬼的话也信,真不像我吴少的兄弟。 现在鲁小柱也有了高尚追求,吴少更觉得日子难过极了。 但不久以后发生的一件事,让局面产生了反转,吴少迎来了自己在学堂里的美好春天。 这件事说来也简单,吴少有一天在课堂上,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不是偷笑,也不是微笑,而是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笑了几声之后,他二话不说,趴到桌上便睡着了。 一众同学莫名其妙,看看吴少,便都回头偷瞧面沉似水的古先生,嘿嘿,这下子吴少又要吃板子了吧。 没想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大家预料,古先生根本没有责怪吴少,而吴少睡了一会儿揉揉眼,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开始读书。 怎么回事?没人明白,也没人敢问。 鲁小柱在放学后倒是问了一句怎么回事,结果让吴少一个白眼给顶回去了:“说什么呢?莫明其妙!” 又过了几天,放学后鲁小柱又拦住了吴少,这次看上去鲁小柱有点不对劲,眼睛发红,嘴里直喘粗气。 “怎么?”吴少懒洋洋地问。 “咱们是不是兄弟?”鲁小柱问。 “算是吧。怎么了?”吴少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 “那么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小媛?”鲁小柱一字一句地问。 吴少看了鲁小柱一会儿,拿肩膀撞开鲁小柱就走,一边丢下一句:“莫明其妙。” “你等等!”鲁小柱又赶了上去拦住他。“假如你喜欢小媛就明说,咱们是兄弟,难道这个也不能说?” “小媛是谁?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吴少挑衅地看着鲁小柱,说实话,他想起鲁小柱上课时那副专注的样子,现在看着鲁小柱就有点来气。 “你凭什么不喜欢小媛?”鲁小柱大吼一声。随即他发觉这话有问题,立即又道:“你不喜欢她,为什么今天露出肚皮,对着她又嚷又叫的?” 吴少愣了一下,看看鲁小柱,仍然把头扬起来:“莫名其妙!” 说罢,他看也不看鲁小柱,摇摇摆摆地扬长而去。 “我要和你绝交!”鲁小柱在他身后大喊,也不管他是不是听得见。 吴少正在庭院里抱着一本书看着,忽然有人敲门。 吴少放下书,慢慢地说句“来了”,便起身去开门。他其实连拿的是什么书都不知道,正在那里胡思乱想,但他也对有人敲门很不高兴,这一段时间里他很喜欢从在一个地方呆想。 刚打开房门,一个硕大的脑袋便伸了进来,来人一头黄发,乱蓬蓬地用根竹签别住,油腻腻的宽大道袍,大圆脸上一对小眼睛,笑咪咪地张着大嘴,似乎在炫耀他缺了的两颗门牙。 “贫道稽首了,敢问吴老员外在家么?” 吴少一见这人,惊喜异常:“黄道爷,是您老人家啊。” 来者正是黄梁观观主,黄明道长。 “小施主是……哦?这不是吴少爷么?” “你老人家这么健忘,才半年多不见你就把我给忘了。”吴少故意抱怨道。 “呵呵,年纪大了,记性差了。”黄明道长紧紧拉住吴少的手臂,又摸摸吴少的头,亲热地说:“小少爷快成大少爷了。” “快请进,我给您老奉茶。”吴少欢天喜地地将黄明道长让到正堂上。 第7章 我知道你(1) 1.朱砂之毒 在吴少的引领下,黄明道长走进了吴家。 吴少家是花涧村首富,房子自然也是花涧村最气派的,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是待客,后院是起居室和书房。 黄明道长站在前院里,并不忙着进屋,而是手抚着他那同头发一样乱糟糟的胡子,四下打量着吴家的房宅,一面不住点头。 吴少回头见黄道长没有跟来,回头道:“请到堂上用茶啊,黄道爷。” 黄道长一面点头一面跟了上来。 吴福没在家,吴少自己弄了点茶水请黄道长喝。黄道长也不客气,边喝边与吴少说话。 “黄道爷,你怎么有时间到我们村来了?”吴少问。 “哦,我恰好到邻村有事,路过花涧村,想到好久没见吴员外了,就过来顺便看看,吴员外还是在外未回么?” 吴少点点头,老爹和黄明道长很熟悉,这是吴少从小就知道的,记得极小的时候,吴员外就经常带自己去黄梁观玩耍,黄明道长接待非常周到。当然,后来吴少也渐渐明白,黄明道长之所以讨好吴员外,还是希望吴员外多多捐赠些钱给道观,这黄梁观实在太穷了,竟然道观山门都没有,只有几间破房。 吴少说不上多么喜欢这个破落的观主,但也不怎么讨厌他。黄明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并且毫不掩饰地露出自己缺了两颗门牙,这使吴少很佩服他的勇气。 今天黄明道长来到,吴少的确有些喜出望外,因为他正好有些事要问他。 家里再无他人,吴少也不绕弯,直接把想问的和盘托出。 “你问朱砂的用途?”黄明笑眯眯地看着他。 吴少点点头。 “这朱砂嘛,是我们道门作法的常用之物,主要是安神定心、驱鬼避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功效?传说朱砂乃是世间至阳纯净之物,与鬼邪本性相克的缘故。” “那么,陈年朱砂是不是有特殊功效呢?譬如说经历百年、千年的?” “呵呵,朱砂本就是自然造化之物,存在于世也不知多少年了,是否百年、千年,又哪里仔细分得清楚?”黄明道长笑道。 吴少一听,恍然大悟:朱砂便象路边的石头一样,随便拿起一块,谁又分得清石头是何年产生的?真晕,自己竟然连这一点也没想到。 “不过。”黄明道长沉思一下道:“世间还真有陈年朱砂一说。我只听说有朱砂在一定环境下温养,是具有特殊功效的。” 吴少心中一动,忙问:“什么功效?” “有毒,而且毒性极大,类若砒霜。” 什么?吴少呆住了。类若砒霜?他虽然不知砒霜究竟毒性如何,但却知道那是大家谈之色变的剧毒之物。 “小少爷,你泡茶水平并不高明啊,我肚子有点不舒服,需方便一下。”黄明道长手捂肚子道。 吴少忙指了指厕所位置,让黄道长自行去方便。 黄道长去了好大一会儿方才回来,见吴少仍呆呆地坐在那儿想什么事。 “小少爷?”黄道长叫了一声,吴少竟然一时没有反应。 “小少爷!”黄道长加重了语气,吴少才醒悟过来。 “小少爷精神有点恍惚,莫不是病了?待我为少爷把把脉。”黄明道长关切地摸摸吴少额头,不由分说拉过吴少的手开始为他把脉。 吴少知道黄梁观的道士们似乎除了捉鬼外还会治病,而且据说包治百病,善治疑难杂症。 不过,黄明道长把脉的方式让吴少感觉很奇特,他自小很少生病,但也见过寻常大夫给村人们把脉,没想到黄明道长把脉大不同于平常。 只见黄明道长用一只手扣住吴少脉络,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吴少掌心点了几点,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少双眼,把吴少看得心里一阵阵发毛。 好半天,黄明道长才放开手,随意说了句并无大碍注意休息之类的话。 吴少长出了一口气,看看手腕,已被黄道长掐得红了,倘若不是知道黄道长没有恶意,吴少简直怀疑这位道爷是来谋害自己的。 又说了几句什么,黄明道长起身告辞而去。见黄道爷走远了,吴少赶忙去洗了洗手,被邋遢的黄道长拉住手,揉捏了大半天,吴少心里实在有些不舒服。 黄昏时分,黄明道长来到离花涧村不远的一片密林边,刚站定不久,一个声音从树林中传了出来。 “可有什么发现么?”那个声音是故意装出来的,听不出男女老幼。 “没有。贫道仔细查看了,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吴家小少爷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似乎并不像施主所猜测的那样。”黄明道长答道。 “你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那个声音明显带着怀疑。 “施主请放心。贫道对于师传的法门还是有一点心得的,倘若有什么异常,是瞒不住我这双眼睛的。” “你倒是很自信。”那个声音道。“好了,这件事就到这儿,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 说完,树林里丢出一个包来,正落在黄道长脚下。 黄道长捡了起来掂了掂,点点头,冲树林一稽首,也不说话,转身走了。 送走黄明道长,吴少回屋躺在床上,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如果说刚开始吴少还相信黄明道长只是路过的,那么在黄明道长站在院里四处看的时候,吴少就已经明白了:这位黄道爷绝对不是什么路过,而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当黄明道长借口上厕所,溜到后院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时,吴少正透过厢房的一间窗户注视着黄明的一举一动。他相信,黄道爷拿出的那个东西一定是灵罗盘,一种专门勘察风气的道家法器,如果一个地方有异常气息,那灵罗盘会有所反映。 吴少并没有惊动黄道爷,但当黄道爷狠狠抓住自己手臂为他瞧病时,吴少还是吃了一惊,真怕这个邋遢老道对自己不利。 虽然黄道爷突然来找自己,让吴少有点始料不及,但吴少并不吃惊,相反,吴少还有一点高兴,因为他终于大约弄明白了朱砂的功用,原来这东西有安心定神的效果,陈年朱砂竟然有毒,似乎毒性不小。 至于黄道爷为什么专程找上了自己,吴少虽然不是非常清楚,但他隐约似乎猜得出来。 “看来,终于有人想到也许那东西在我的身上。”吴少这样想着。“究竟是不是他,还要验证一下。” 第7章 我知道你(2、3) 2.兄弟情仇 吴少蹲在道边不久,便见鲁小柱背着书包从家里出来了。 吴少自然认得鲁小柱家,但他不大愿意到鲁小柱家里找他,主要是鲁小柱的爹鲁老四每次见了他,都会低头哈腰地少爷长少爷短地陪笑,让吴少好生不自在。 而且吴少知道,现在这事,越秘密越好。 “柱子,过来!”吴少向鲁小柱招招手,低喊了一声。 鲁小柱大约没料到吴少竟然在这个时候在这里等他,吃了一吓,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他还记得自己说过与吴少“绝交”的话。 “快过来,你在做什么?”吴少显然有些不耐烦。 鲁小柱慢吞吞地走到吴少躲着的拐角处,鲁小柱其实现在好奇心已经大过了对吴少的抱怨,这么一大早的,吴少神神秘秘地干什么? “跟我走!”吴少见鲁小柱过来了,也不多说,径直走在了前面,一直来到村后的一面矮坡下,才停了下来。 鲁小柱更好奇了,紧紧跟在吴少的后边。多年与吴少在一起,他对吴少一举一动都心领神会,大约猜出吴少必然在谋划着什么“大行动”。 “记住!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吴少声音不高,但那份从未有过的严厉还是让鲁小柱吃了一惊。 “什么……什么事?”鲁小柱有点结巴了。 “据我估计,今天或者是明天,古老鬼就要出去一趟。你要做的就是在他离开学堂后跟着他,看他出了学堂去什么地方,干了什么。千万注意,绝对不能让他发觉,这个老鬼很……对!很贼很狡猾,你倘若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发觉的。” “等等!”鲁小柱咽了口唾沫道。“古老鬼,他是谁?你该不是说的学堂里的古先生吧?” “我当然说的就是他。他很狡猾的,我本来就想自己冒险,但你与我比起来,更灵活一些,而且我倘若不在课堂上,他会起疑心的。当然,就算你灵活,但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发现你,你最好事先想出一个理由来,这个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你教。不过,等等。”鲁小柱喉咙动了动又道。 “还有什么?”吴少有点不耐烦。 “我觉得……觉得古先生是个好先生,你要对他做什么?” “好先生?嘿嘿,果然像个好先生!”吴少冷笑道。“至于是不是好先生,以后你就会知道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我方才说的,跟着他。” 鲁小柱没有说话。 吴少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怕了?你如果害怕现在就给我说,咱们是好朋友好兄弟,我不会怪你的。” “我不去!”鲁小柱扬起头来对着吴少道。 “什么?”吴少有些愣了,从小到大,他可从未见鲁小柱不听自己的话。“你真怕了?还是因为古老鬼夸你几句就以为他是好人?”吴少追问道。 “我不怕,也不知道古先生是不是好人。”鲁小柱道。 “那是为什么?”吴少不明白。 “我不去是因为你!你说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但你真把我当成好朋友好兄弟了么?那么你说,既然是好朋友好兄弟,为什么你对小媛那样做?既然对小媛那样,为什么又说不喜欢小媛?”鲁小柱几乎就是喊出了这些话。 吴少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你说的小媛是谁?我对她做了什么?又为什么喜欢她?” “你不是在故意装傻吧?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是最会装傻的。让我提醒你一下,小媛是我们三个女同学中最漂亮那个,就坐在你前面。你那天剥光了上衣,对着她说你喜欢她,你装什么装?” 吴少隐约记了起来,学堂里似乎有小媛这样一个女孩子。因为学堂是免费的,有几位家长便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了学堂,当然家长们也绝不会妄想她们象男学童那样学有所成,只是让她们随着识几个字,学些礼节。 至于剥光了衣服对着叫小媛的女孩子说喜欢她,吴少一点印象都没有,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怪异行为,吴少很清楚,一定是那东西在作怪,但现在给鲁小柱说,他会相信么?而且现在也没时间去给他细说。 吴少决定给鲁小柱撒个谎。对鲁小柱撒谎,吴少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这,不过是他对鲁小柱撒得千百个谎中的一个而已,他有时一天就能骗鲁小柱几十次。 “鲁小柱,既然你不把我当兄弟,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吴少故意叫鲁小柱的学名,好使自己看上去郑重其事、义愤填膺。“不过我们兄弟一场,我还是想告诉你,第一,我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了,我并不喜欢什么小媛。” 吴少已经看出来了,鲁小柱可能喜欢那个叫小媛的姑娘,因此首先把话挑明了,稳住鲁小柱。他不喜欢小媛倒不算谎言。 “第二,至于为什么我会剥光了衣服对着别人乱叫,你难道没看出来么?这就是那老鬼用得妖法,这也是我让你去跟踪他的原因。” “第三,村里人都说‘兄弟如手足,婆娘如衣服’,实在想不到我们兄弟一场,竟然比不上一件衣服。好吧,我说完了,鲁小柱你上学吧。” 鲁小柱没想到吴少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一时呆住了,他都没意识到他自己对吴少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 “那……那我还是去吧。”鲁小柱又结巴起来。 “是啊,你去上学吧。”吴少故意不看鲁小柱,而且作势要走。 “不,我说的是去跟踪那个老鬼。” “真的?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吴少笑了起来,一把搂住鲁小柱。谎言已经取得圆满效果,吴少自然高兴。 “不过,大少,我还是想问一问,你喜欢上谁了?那个老鬼真的会妖法么?”鲁小柱又问。 “办完这件事我就会告诉你我喜欢谁。至于老鬼的妖法,只对我一个人有效,对别人是无效的。”吴少知道自己又撒了一个谎,没办法,形势需要嘛。 3.独自面对 吴少猜测得没错,他嘱托鲁小柱的第二天,古先生又像往常一样出去了。 吴少已经告诉鲁小柱不要来学堂,就在学堂外面找个地方躲起来。老家伙一向对不来上去的人不管不问的,但吴少知道,倘若自己旷课,那就另当别论了。 吴少不时的张望着学堂门口,看看阳光照射到的地方计算着时间,根本无心看书写字。他感觉病鬼这次出去的时间似乎特别长,也不知鲁小柱会不会跟丢了。 直到快放学的时候,吴少才看到古老鬼回来了,慢慢地在课堂间转了两圈,便坐回堂上看书,直到放学也没站起来过。 “放学吧。”像往常一样,古老鬼有气无力地说。有时不能不佩服,这病鬼对时间把握几乎分毫不差,只看一眼外面的光线,便完全明白了时刻。 吴少赶忙站起来,抱起书包,第一个就要冲出学堂。 “吴文渊,你留一下。”背后传来一古老鬼的声音,把吴少定在了当地。 其他学童一会儿就走光了,吴少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这是吴少第二次被留下,也是第二次独自面对古老头。 仍然像上次那样,两个人面对面,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吴少越来越忍不住了,他首先开言道:“先生有什么事么?” “哦,没事。”病鬼咳嗽了一下道。“我想问问最近学业上可有什么疑惑?” “没有。学生虽然笨了点,但还能听得懂先生的教导。” “笨?嘿嘿,谁说你笨了?”老鬼冷笑一声。他一转身,手中多了一个小盒,递向吴少。 吴少不明所以,伸手接过,但他并未打开,只是不解地注视病鬼那黑洞洞的双眼。 “这是你父亲托人捎给你的药,你现在就吃了吧?” “我父亲?”吴少心中一紧。 “对,他似乎知道你身体不好,特意让人捎药回来。盒里还有他的字条,你最好现在就吃了吧。” 老病鬼漫不经心地道。 吴少打开盒子,果然见一个红红的药丸,边上塞着一张字条,吴少找开字条一看,是父亲的字迹不假:“药丸一枚,立即服用,见字如见面,勿念。” 吴少收起纸条,又看了看那药丸,一言不发就一同收了起来。 “你不打算服药么?”病鬼先生见状,忽然问道。 “我回家后会慢慢吃这药的。” “哦?”古老鬼定定地看着吴少,脸向前凑了凑。“你是不是怕这药有毒?” “先生提醒的是。这药辗转送来,又没有封好,难免会被人掉了包。再说……”吴少故意停顿一下。 “什么?” “先生应该知道,我没什么病,只是前段时间受了些惊吓而已,现在已经好了。父亲就算在这里,恐怕也不愿意我吃这药。” “恩,恩,说的对。”古老鬼竟然点了点头。“难得你如此清醒。你倒使我想起另一个顽童,似乎也象你这么大,遇上意外之事毫不慌张,似乎有点小聪明。不过,如果我说这药没问题,必须让你现在就吃这药呢?” 吴少看见,老鬼说话间眼里闪过一道冷光,立时觉得手心里汗津津地。 “不会吧,先生开玩笑。”吴少发觉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 “如果我说我没空和你开玩笑呢?” 吴少低下头去,学堂里短时间的沉默。 “那,我就吃呗。”吴少忽然昂起头道。“不过……” “不过什么?似乎你没有什么花招可以用了。”老鬼竟然笑了。 “不过我如果吃了药,有些事你恐怕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你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古老头眼睛睁大,向前一步,伸手去抓吴少衣襟。 咣当一声,学堂的门被撞开了,有人闯了进来。 古老鬼一愣神,吴少趁机向后边躲开几步。 “是你!你来干什么?”古老鬼看清来人,厉声问道。 闯到屋里来的,是鲁小柱。 鲁小柱见古先生发问,脸涨得通红,小声道:“古先生,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荀老头一愣。 “我今天没有请假就旷课了,辜负了先生的教育,现在特来向先生道歉。”鲁小柱郑重道。 “就为这?”古先生瞪起眼来。 鲁小柱点点头。 “滚!”病鬼先生双手挥舞大喝一声。 鲁小柱从未见过古先生如此失态,愣了,吴少一拉鲁小柱的袖子,拔脚就走。 两人出了学堂就迅速跑了起来,离开好远才渐渐停了下来。 “好兄弟,你来得太是时候了。”吴少一下子抱住了鲁小柱,手上可能用力大了,把鲁小柱勒得直吸溜。 “你先别激动,我这儿正经有事呢。”鲁小柱回过神来,挣脱吴少的拥抱。 “对了,柱子,你怎么来的?”。吴少这才想起鲁小柱来得太巧了,难道鲁小柱没有跟踪老鬼?虽然鲁小柱替自己解了围,但如果自己的计划没有实现,吴少觉得还是比较遗憾的。 “跟我走,带你去见一个人,你绝对想不到是谁。”鲁小柱语气里带着一丝神秘。 “是谁呢?”吴少心里却莫明的紧张起来。他断定鲁小柱不但跟踪了老鬼,还可能发现了什么。 鲁小柱带着吴少直接出了村子,向北面的花山脚下走去,来不久,吴少发现,鲁小柱竟然带着自己开始爬花山。 花山是个小山头,但它背后却连接绵延的龙山山脉,苍翠的花山更像是龙山山脉怀抱中的一块美玉。花山上有一条四季流水不断的小河,村里人叫花溪,小河长年冲刷,形成一道山涧,花涧村就座落在山下的花溪边上。 两人在山道上走了大半个时辰,吴少已是累得不行,他身体胖壮,爬山并不是他的强项,当他刚要出声询问时,鲁小柱忽然停了伏下身来,吴少也赶忙学着他的样子放低身子。 鲁小柱作个手势,伸手指了指前面。 吴少抬头看时,见半山腰处有两间草房,此外再无其它异样。 这种草屋吴少最熟悉不过,知道这是村里人随意搭成的,以备农忙时节放些家具或者临时休息用的,现在不是农忙,应该不会有人。 鲁小柱一直在盯着草房看,吴少也学着他的样子注意着草房的动静。 第7章 我知道你(4、5) 4.父子关系 放学到现在,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了,此时天色已渐近黄昏。 鲁小柱回头看看吴少,神秘一笑,伸手抓起一块石头,向着草房扔去。 投石问路?吴少心中暗赞鲁小柱:没白跟着自己混,见识大涨。 但石头投出后,草房和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鲁小柱不死心,又接连投了几块。 草屋和四周依旧一片静寂。 “奇怪。”鲁小柱低声道。他不再隐藏自己,干脆站起身来,向那房子走去。 吴少没有动,这是他和鲁小柱从小就形成的默契:情况不明,绝不轻易暴露全部势力! 吴少远远看着鲁小柱进了房子,心不由地提到嗓子眼,正当他在不住地张望时,见鲁小柱站在房子那里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吴少也站起身走到了草屋边。 与想像的差不多,草屋破败不堪,四面漏风,除了有些鸟粪,并无其它特殊之处。 “你发现了什么?”吴少知道鲁小柱肯定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这么费力带自己过来。 “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人不在了。”鲁小柱挠挠头道。 “你看到那人的样子了么?”吴少急问。他进草屋时就明显感觉出,屋里不久前一定有人呆过,因为这儿没有他所熟悉的长期没人光顾的草房的青霉味。 “当然看清了。”鲁小柱道。 “傻缺!我们快走!”吴少一下子醒悟过来:我们可能中了人家的空城计了! 鲁小柱却动也不动。 “你傻了还是犯病了?快走!” “慌什么,这个人你很熟悉。” “我没时间和你开玩笑,那人是谁?” “你老爹,吴员外。” “啊!?”吴少大吃一惊。 鲁小柱向吴少详细诉说了这两天他的行动。 鲁小柱在学校外等了两天,终于等到古先生出学堂,他就那样跟着古先生,一直来到了花山,古先生进了草屋,鲁小柱就在远处等着,过了好久,古先生才出来,同时有一个人送他出了草屋。鲁小柱一眼便认出是吴员外,他和吴少自小交好,断不会认错人。 古先生从学堂出来竟然是爬上花山来见吴员外,鲁小柱很奇怪,他早听吴少说过吴员外已经出外经商去了,可为什么会在花山出现呢?鲁小柱觉得这是个重大发现,在古先生离开花山不久,便下了花山,他急于找到吴少,告诉他这个惊人发现。但已经放学了,吴少也没出来,问了其他同学,听说吴少被古先生留在了学堂,留在学堂干么?不会又挨揍吧?鲁小柱觉得自己这时候有必要保护好朋友,这才闯进学堂,他甚至没想好理由,所以才说出向古先生道歉的话。 当然,鲁小柱后来也意识到,自己闯进学堂,除了怕吴少挨打,也想到了吴少的种种焦虑,他这才冒险闯入学堂面对古先生。 吴少扭着头看着一边很久没言语。 鲁小柱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他终于忍不住道:“大少,怪我本想给你个惊喜,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说,你是不是很生气。” 鲁小柱一般把吴少叫作“大少”。 当吴少一听说吴员外曾在这儿时,只是指点着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乎很生气。 吴少初时确实有点生气。但鲁小柱并没有耽搁什么,一发现异常就带自己来了,而且就算鲁小柱提前告诉他,又有什么用?何况鲁小柱还闯进学堂为自己解围,作为兄弟,鲁小柱已经做得够多了。 吴少转过脸来,看了看鲁小柱,一拍他肩膀道:“别多想了,我们回家吧。”说完站起身来就走。 鲁小柱一愣:“我们不在这里等你老爹?” 吴少摇摇头。既然老爹竟然会在这儿神秘出现,那一定不想让人知道,他和鲁小柱在这儿空等是没用的。 下山路上,吴少叮嘱鲁小柱,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甚至也不能告诉他老爹鲁老四。 鲁小柱点头答应。 老爹为什么会和古先生在一起?他不是出外做生意去了么?古先生一直以来隔三差五地溜出学堂,是不是每次都来与老爹相会呢?如果那样,他们在一起干什么?今天是不是他发现了鲁小柱,可老爹为什么躲起来呢?他会躲到哪儿去了呢? 吴少回到村子时,回头望望黑黝黝的花山,脑子里一团乱麻。 “少爷,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找你好几次了。”快到家门口时,吴福迎过来了。 吴少嗯了一声,随吴福向家走。 “少爷,你该早点回家,老爷已经回来了,正在堂上等你吃饭呢。” “哦?”吴少一怔,随即撇下吴福,快步跑进院里。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一个人正站在堂前灯下,笑咪咪地看着吴少,正是老爹吴员外。 “老爹!”吴少扑过去,顽童一样搂住老爹欢叫雀跃。 “呵呵,又到哪儿调皮去了,怎得这时辰才回来?”吴员外一边拍打吴少,一边慈爱的说。 在花涧村,吴员外和吴少是对特殊的父子,特殊就特殊在两个人在一起,父亲不像父亲,儿子不像儿子。 村里人从未见过吴员外训斥过吴少,甚至遇上什么事情,吴员外还会低下头来征询吴少的意见,吴少还少不懂事时就是如此。吴少调皮,但无论闯多大的祸,吴员外除了大笔赔偿外,从不说道歉的话,他极少约束吴少,和吴少在一起全是谈论着一些极俗、极无聊的事,比如说花草为什么会枯荣,母马为什么会生马驹,种田何时播种,以至于经商之时如何讨价还价之类,在村人眼里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父子却能嘀嘀咕咕谈上一整天。 至于吴少,对吴员外却过分黏糊,小时是抱着老爹的胳膊不松手,大了也喜欢挽着老爹的胳膊走路,再后来村人们吃惊地发现,这吴少竟然有时搂着吴员外的肩膀说话,不像父子,倒像哥俩。 无论其他人怎么看,吴员外和吴少两人却认为他们并不比别的父子特别。 5.窃听装置 “老爹,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坐在饭桌前,吴少便迫不及待地问。 “我方才说过了傻小子,我下午刚刚到家的。”吴员外笑着道。 吴少还想追问几句,但最终地什么也没再问。 吴员外却似乎看出来了,他停下筷子问:“儿子,有什么事么?” “没有。我给你说一下我们学堂的事吧,有些事很有趣,对了,你已经见到古先生了吧?” “还没有。我刚到家,还未曾有时间去见他。” 吴少张了张嘴,似乎很艰难地将一口饭吞下去。 “说啊,你不是要给我说说学堂的事么?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噢,有的事确实很有趣,经常到我们家来的鲁小柱你记得吧,他也到学堂了……” 随着吴少有声有色有述说,一阵阵笑声在餐桌上不时响起。 夜已经很深了,黑暗中,吴少半眯着眼躺在床上。他在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古先生逼迫他吃那个红色药丸、鲁小柱在山上发现了吴员外、老爹说自己尚未见过古先生。 老爹说的是实话么?倘若老爹不是有意在隐瞒什么,难道……鲁小柱看错了?有人在冒充自己的父亲? 鲁小柱也许看错了,但吴少敢肯定,那个人假如不是老爹,那一定与老爹长得非常相像,因为鲁小柱对吴员外非常熟悉。 要在以前,吴少肯定要拽住老爹问个明白,但现在中间涉及到了古先生,吴少觉得有很多话难以问下去。 过去吴少没有意识到什么,但自从这次老爹回来,吴少忽然觉得现在与父亲之间,似乎隔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虽然看不见,但却使两人的关系变了。 这种改变似乎是从古先生到来的那天开始的,是的,正是古老鬼的到来,改变了自己和老爹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吴少硬生生把向老爹控诉古先生的想法压在了心里。往日,他曾经多次期盼着老爹回来后,向他诉说古老鬼对自己不公和虐待,但现在面对老爹,吴少却忽然不想说了,至少他觉得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一晚上没睡好,吴少闷闷不乐地走在去学堂的路上。一只老狗突然从小巷里窜出来,抬眼见是吴少,一夹尾巴溜走了,这狗当然认得这位是多次捉弄过它的恶少。 前面街口径直走来两个人,吴少一开始并没有看见,到了近前才猛然发觉,他抬头看了一眼,赶忙向边上侧身让路。 如果花涧村的人正好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大为惊异:什么时候恶少也会给别人让路? 那两个人已经走过了好久,吴少强忍住回头再看的欲望,心里也在惊异:这两个人好熟悉! 但这确实是两个陌生人,并不是花涧村和周围村子里的人,这一点吴少立刻便确认无疑。两个陌生人看上去与常人打扮得并无二致,但身上散发着那种淡淡地气息不断扯动着吴少的记忆,让他想起树林边那场争斗。 “他们似乎好久没在村里出现了,怎么忽然又有人来了?”一点也错不了,也许这两个人自己并不觉得,但吴少却很容易地就可以分辨地出来,那类人的一举一动就是那样的一种神态和姿势,显示出不同于花涧村的人气息。 “加上这两个人,这一年间,应该是有十几拔这样的人了吧,来得好,来得妙,来得正是时候。”吴少一扫方才的闷闷不乐,嘴角不自觉挂上一丝笑意。 “这下子也许有热闹可看了。”吴少吹着口哨,三步一跳地奔向学堂。 随后的几天里,只要一放学,吴少哪儿也不去,径自回家闭门不出,搞得几次想拦住吴少的鲁小柱很是郁闷。 吴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告诉吴福说不要打扰,他要认真读书,吴福虽然微觉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吴员外刚从外地回来,有许多账务要处理,也没多少时间理会吴少。 这一天晚上,吴少静静地躺着,耳朵却竖得老高,静听着周围的异常。 终于有动静了! 有人轻轻敲门,吴福似乎认得来人,也没多问。这人径直来到后院,在父亲那边卧室门上敲了三声,不久,便听见吴员外的卧室门响。 吴少赤脚跳下床来,来到窗前,侧耳听了下,什么也听不见,他回过身来,从墙角拿出一个漏斗型的纸罩,将宽大的沿口贴在耳朵上,尖细的另一端靠近一条细细的苇竿,苇竿顺着角落,一直延伸到他老爹的窗缝里,不细看,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吴少平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仔细去听。 这就是他这几天闷在家里的成果——一种简易的偷听装置,这个装置并不是吴少的发明,他是在有一次听了村里老人说过后,随后便试着制作了一个当玩具,并没有想到这东西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窃听装置的效果奇差,从里面似乎根本听不到什么声音,仅能断续地听到几个字眼。 吴少有些着急,但就在这时,一些话忽然灌进了吴少的耳朵里: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这是老爹吴员外的声音。 “你觉得还有什么选择的权力么?”——这,果然是那古老鬼的声音。 一阵沉默。 “我宁愿独自承担。”——父亲吴员外悲怆的声音。 “你有那物,他身上却没有,还用我多说么?”——古老鬼冷冰冰的声音。 “你、你难道就这样铁石心肠?”——父亲吴员外几乎是哀求的声音。 “这就是命运,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古老鬼冷酷地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还有,我早已知道他身上带着……” 声音越来越低,只是一片断续的字眼,吴少再也听不清什么了。 开门,关门,那人悄悄地又去了,四周重又回一片宁静。 当吴少重新回到床上,他发现自己在索索发抖,而那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好个老鬼!”吴少狠狠地咬着被角。 第8章 连环双计(1) 1. 清泉客栈 此时已近十月,花涧村学堂创办半年以来,已经颇有成效,顽皮、胡闹的孩童少了,每天学堂里的同学都板着小脸,抱着本书一板一言地读,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学堂的发展大出所有人的预料,尤其是那些家长们。起初花涧村的家长们只是想让古先生免费帮忙看孩子,但不久他们就发现,原来的顽童不但开始知书识礼,而且一个个在家里老气横秋地象个小大人,村人们似乎感觉到,种下的瓜一夜之间被催熟了,一瞬间古先生在村人眼中的形象高大起来,各种赞誉随之而来。 听了那些赞誉和夸奖,吴少心里暗暗冷笑,但在表面上,他仍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学童。 当然,也不能表现的太老实,否则既会引人注意,又坠了自己恶少的名头,于是吴少仍旧去踢村里老实人的屁股,仍旧向乞丐王麻子扔石块,表现的与过去并没有两样。 但事实上,吴少自从看到那两位带着特殊气息的陌生人,心里就有了主意,只是这个计划有点冒险,自己必须做得天衣无缝才好。 花涧村属清泉县,县城离花涧村五十多里。虽然清泉县也是个穷县,但县城毕竟是县城,南来北住的客人也不少。 清泉老店是清泉县内最大的一家客栈,这天清泉老店门口来了位客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一副书生打扮,他刚在客栈门口站定,店小二便陪着笑脸迎了上来。 “来来,公子里面请,住店、吃饭我们这儿都是全城最实惠的。” 少年书生也不说话,一抖袍袖,率先进了店内。 清泉老店分楼上楼下两层,楼下是普通店面,楼上有雅座。 少年书生似乎对这儿熟悉,进了店门,目不斜视地径直上了二楼,店小连忙跟了上来。 因为并不是吃饭的正点,二楼此时并无客人,少年书生随便拣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公子你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这位少年公子看上去虽然年轻,但不知为什么,店小二觉得一点也不能轻视他。 “你这儿上房空着么?”少年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有,公子是一个人,还是和家人一起……”店小二笑着问道。 “啰嗦!”少年打断他的话说:“准备好一间上房,我要住上三五天等个朋友。” 说着,少年拿出一大锭银子,轻轻地放在桌上,店小二一见,笑容里增加了几分真诚,但还未等他说什么,少年却又将银锭拿在手中,掂了一掂,重又收了起来。 店小二愣了,但接下来少年的动作更令他糊涂了,只见少年随手从怀里摸出一块晶莹碧绿的东西,向他眼前一亮。 “老实说,本公子目前身无分文,住店、吃饭要着落在这件东西上。”少年公子瞄了一眼店小道。 店小怔了一怔,看看少年手中的东西,又瞅了少年放银子的地方一眼,摇摇头道:“公子说笑了,我们店里只收现银,并不收其它的。还请公子把这东西收好,小心有贼。公子不是有银钱么?住个三五天店也用不了多少的。” 店小早估量过了,少年方才拿出的银锭,足够一个人在店里吃住一月也有剩余。 “我那银子嘛。”少年公子微微一哂,故意拖长声音道:“是能生银子的母银,我今天还要用它。这样吧,你既然不能做主,就告诉你们柜上的人,就说我低价出售一件宝物,如果他们有意,就去城东的众乐居找我。” 众乐居?赌场!? 店小这才明白这位少年公子所说的母银是什么意思,原来这银子是他去赌场的本钱。 见少年公子起身就走,店小二忙跟了上来:“客官,先别忙走,你怎么也得说一下你这宝物值多少钱啊。” 少年此时已将那件所谓宝物收了起来,他回身淡淡说了一句:“你告诉你们管事的,这是天下奇宝,少了一万两白银就别来找我了。” 说罢,少年转身就走,走出几步,他又回过头来道:“对了,这件宝物叫地幽古玉,相信你们店主应该听说过。” 一阵楼梯响动,那少年公子出店向东边去了。 店小二呆在原地。一万两白银!这个数字把他唬得不轻,甚至忘了要送客官下楼的规矩。 那东西会值一万两银子?看那少年公子的样子绝对不是开玩笑,但一万两银子的概念远远超出了店小的理解范围。要知道,他们作为清泉县的第一大店,一年下来,也见不到几百两银子,一万两,实在是个难以想像出的数量。 下午,外出的掌柜的回来了,店小就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掌柜的很有主见,一听到一万两银子的概念,便挥挥手说,不过是个吹牛的狂徒,别理他。 店小点了点头,同意了掌柜的说法,但他心里却一直在嘀咕,毕竟那沉稳的少年并不像是胡言乱语地狂徒,而那件碧绿的东西看上去也像是真的价值不菲。 少年公子自然是改了装的吴少。 装成个书生,到清泉老店说一通鬼话,对吴少来说并不难。他只需要瞅准清泉店的掌柜出门时进去就行了,吴员外过去曾带吴少到过店里,吴少知道什么时候人少。 吴少出了清泉老店又去了一趟众乐居,给其中一个跑腿的小厮几个铜板,留了一句话:“倘若有人问到我,就说东西被花涧村的教书先生买走了。” 简单一句话就得了几个铜板,小厮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清泉县之行,吴少自然是偷偷跑出来的,在如何瞒过先生和同学上,他着实动了番脑子。想来想去,只好用了“苦肉计”,上学的路上,守着几个同学,跌了一脚,然后抱着脚大喊断了,那些同学自然看不出真假,有人扶着吴少回家,有人去学堂告诉了古先生,古先生让同学捎话让吴少先休息两天,吴少便有了机会。 现在,锣声已经响起,角色已经登场,吴少该回到座位上看戏了。 第8章 连环双计(2、3) 2.模拟考试 最近学堂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原因自然是即将到来的小考。 关于这次小考,古老鬼并没有多说什么话,但每个学员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花涧村的这些小学童,其实并不完全明白科考的演义,但自小受村里人传说的教育,耳濡目染,根子里早就对科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崇拜和向往,中状元,戴红花,衣锦还乡,这可是戏文里常演的,也是最令乡人激动的一幕。而现在虽然是小考,但毕竟与那些翅帽红袍沾了边,怎能不令哪怕是仅仅读过几天书的读书人热血沸腾?因此上,每个学童都不敢怠慢,白天黑夜地加紧读书习字。 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鲁小柱。受到古先生的鼓励,鲁小柱读书不可谓不用功,但没多久他就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特点,那就是每次读书习字后,如果不吃饭时,那些书和字总能记得清清楚楚,但只要一吃过饭,读过的书、学过的字不知为什么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似乎吃饭与读书很不相容,吃到肚子里饭总能将那些书挤出体外。 这个发现令鲁小柱感到无奈,书虽然要读,但饭总是不能不吃的,既然要吃饭,读书便成了无用功,看来他老爹说的对,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这个发现鲁小柱不愿让人知道,但他对上学堂的兴趣却一天天减少了,倘若不是学堂里有吴少,倘若不是每天在学堂里能看到可爱的小媛姑娘,他早就不打算去学堂受罪了。 另一个淡定的人是吴少。表面上吴少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经常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让鲁小柱看了出来,鲁小柱问他有什么事,吴少只是笑笑,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搞得鲁小柱心里急得不行,暗骂吴少假正经、装大头蒜。 吴少也只是淡定了几天,后来就不免着急起来。他去清泉县做的一切似乎到目前为止一点效果没有,这实在有点反常,但他看来,只要那几个字一出现,应该立即引起轩然大波才对,为什么几天过去了竟一点异常也没有呢? 难道那个店小没有告诉他们的老板?不会,不用说自己拿出那块古玉,单单是那一万两银子的报价就会让店小激动到不能控制自己的嘴巴。难道是掌柜的没在意?这倒有可能,但吴少也没希望掌柜的会自己跑去买玉,只需要掌柜的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些人”就可以了。是不是群乐居的小伙计没有把交待的话告诉别人?那种可能性比较小,群乐居虽然是赌场,但他们的小伙计既然收了钱,便会办事。 吴少设想着种种可能,有时觉得天衣无缝,但有时又觉得任何一个环节都会出错。就在这种患得患失的思虑中,又是几天过去了。 学堂里大部分人都在用功,吴少却是一副消闲的样子,让古先生大为不满,他不点名地提醒吴少,这次小考倘若谁的成绩太差,那足以证明他就是传说中不可救药的朽木。 吴少听了暗笑不止,在课堂上,吴少仍是大部分时间在发呆,先生时偶尔考问,吴少要么回答不会,要么哼哧半天说不出几句,一种狗屁不通的学渣模样。 见吴少如此表现,吴先生大摇其头,告诫自己几个得意弟子不要搭理吴少,离他远点。这几个弟子也听话,见到吴少便如瘟神一般躲着。 吴少见古老鬼和同学如此对待自己,心中气极。他暗暗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让你们知道我吴大少爷的本领! 吴少不止是在心里发狠,而且开始真正用功,只是他用功根本不打算让人看见。白天,他在课堂上虽然极少动书本,但脑子里却在默记着读过的书,晚上回到家里,他读书习字到深夜方才休息。吴少相信,他毕竟过去跟过几位老师,对读书也不觉得多难。他书法又好,吟诗作文也比吴二叔那几个“得意”弟子要高明地多, 区区小试,不在话下。如果真要参加小试,他一定令古先生和他的同学们刮目相看,大吃一惊。 努力学习消耗了吴少大部分精力,但另一件事才是吴少真正关心的,比较起来,解开那个谜团,确保老爹和自己的安危显然比什么科举小试要重要的多。现在十多天过去了,竟然一点消息没有,吴少心里逐渐着急起来。 “你跟着我干什么?”吴少回过头来,直视着鲁小柱。 “我都跟你好几天了,你才发现?”鲁小柱也不看他,一脚把一块石头踢向一边道。 吴少当然知道这些天放学后鲁小柱一直在跟踪他,只是他前些天不想理他,而现在之所以和他说话,是因为他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有一件好玩的事要做,但有一点危险,你敢不敢做?”吴少问。 鲁小柱不说话,眨了眨眼看着吴少,他知道吴少说“好玩的事”,一定是最不好玩的,但这事如果有一点危险,那可能就好玩多了。 “我不干!”鲁小柱干脆地说。 吴少并不奇怪鲁小柱的拒绝,他摸摸下巴道:“是不是你还想着上次的事?” “大少,你上次答应过要给我说什么事,你什么也没说,半点信誉也没有”鲁小柱不满道。 “我答应你,这次的事一完,我全部告诉你,不说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听吴少发了誓,鲁小柱这才点点头,问吴少是什么事。吴少看了下四周,一招手,带着鲁小柱向一所破落的磨房走去。 磨房年久失修,破败不堪。 听完吴少的想法,鲁小柱站了起来,他疑惑地看看吴少:“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这么好玩的事我当然想自己去做。不过我去做很有些不方便,因为让你去找的那个人认识我。”吴少解释道。 3.文庙突变 清泉县王知县是个汉人,也正是因为他是汉人,大元朝廷才将他安排到清泉县这样的偏远小县来,否则,以他高中科举三甲,又在京城中书省历练了三年的人,应该能够谋得个更好的差使。 其实作为一个汉人,做这个偏远地区的县太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王县令费了好大劲,才靠上了一个比较硬的后台,这才被授予实缺县令。 王县令只有三十多岁,很有一些想法,他到任后并不去详细了解当地风物人情,在他看来,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就算了解了也没用,关键还是找到一条能令自己快速升迁的路才是主要的。他早就想好了,在清泉这样的地方如果想出一番政绩,靠税收之类根本不可能,如果拚命搜刮,反而可能激起民变,而最好的方法是另辟蹊径,他想来想去,瞄准了科举这条道路。 历朝历代都要选拔有才,如果在这一条上有所成就,那就可就事半功倍,兴学几乎不需要投资,但成效却是极其明显的,因此上,他到任后修了文庙,鼓励民间私塾,还别出心裁地实行每年一次的科举模拟小考,成绩优异者给予适当鼓励。 今天是小考的日子,王县令的习惯是考试之前先同各地私塾先生见面,勉励一下辛苦耕耘在教学一线的老先生们。方才县里的师爷已经通报过了,此次来参加小试的童子六十三人,其中以花涧乡最多,竟然达到十六人,这令王县令极是震动,很想见见花涧乡学堂的先生,可传来消息说,花涧乡的老先生病体难支,无法到街门见面,王先生只得作罢。 “既然时辰到了,那就开始入场考试吧。”王县令在与诸位私塾先生攀谈一番后,便下令开考场。 考场在清泉县街东边不远,王县令到任后,将一个破院落修得恢宏高大,竟然比县街的气派小不了多少。朱红大门,两边一对石雕,九级台阶全是水磨石,里面是一座宽大飞檐大房,青瓦罩项。大房子外边摆着香案,后边摆了圣人牌位,左右两旁还列着一些其它神只以及小型佛像,显得整个文庙庄严宝相。 吴少见到文庙的朱红大门的时候,突然觉得心跳加速,身体莫名其妙地有些颤栗起来。 “不过是些摆设,我怕什么呢?”吴少自己都有些奇怪,他自小便学道士捉鬼施法,对这些摆设自然熟悉不过,按理应该并不害怕才是,但现在突然心肝恐惶不止,倒令他有些意外。 前两天,古先生在学堂上让想要参加小试的人报名,吴少并没有举手,但最后公布名单时,他发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吴少知道这又是古先生搞得鬼,他生气但却无可奈何。 吴少现在经常会生气,甚至于他原本想借助小考一鸣惊人的想法都荡然无存。 吴少生气主要是他渴望的事件一直没有发生,他让鲁小柱去忙活的那件事已经过去几天了,结果也像他在清泉县客栈的行动一样,都石沉大海,杳无踪迹。没办法,他只得随着古先生来到县城参加小考。 吴少夹杂在众学童间慢慢跨过文庙的朱红大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一阵晕眩,他赶忙停下脚步,定了定神,内心忽然生出一种转身逃走的念头。 王县令率着几个衙门里的人和几位老先生,正站在文庙外边,看见一个个小学童规规矩矩一个个鱼贯进入文庙,不由地频频点头,这场景让他想起了自己年幼时代读书的景象。 虽然说“梅花香自苦寒来”,读书必须下功夫,但王县令也明白“操千曲而知音”的道理,读书人嘛,在这种应试体制下,必须得多考试才行,多考几次明确不足,对学业的提升绝对是条捷径。 有人向王县令指点,在另一边站着的病态老者,便是花涧乡学堂里的古先生,王县令一看,略略一怔,感觉到这老先生似乎气度颇为不凡,他便想着人过去请老先生过来说话。 就在此时,忽听得文庙里一声叫喊,随即便听见有不少人惊叫。 发生了什么事?! 还未走进文庙的众学童一阵慌乱,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人也骚动起来,大家不由自主向前涌去,都想看个究竟。 “不要乱!不要乱!”几个在周围维持秩序的衙役赶忙喊道,一边分开学童就向里闯。 正在大家不知道所措之时,却见花涧乡的那位老先生早拔开周围的几个人,几步冲进文庙,不大一会儿,只见他已经抱着一个似乎是昏迷过去的学童走了出来,拦住一辆马车,将学童放到车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王县令有些惊慌,忙问一个从文庙里出来的衙役。 “禀太爷:花涧乡一名童子在进文庙后不知怎么晕倒了,带他来的先生正在对他救治”。 “哦。”王县令点点头,放下心来。这种情况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他当年参加科考时,曾经见过有的考生在考场精神失常的样子,结果便会做出异常举动,有人哭,有人笑,说起来不过是压力过大所致。 “看来举办小考还是必要的,不多加历练,这种晕场是不可避免的。”王县令见并没有其它变故,便令仍按原计划继续开场考试,至于那名晕倒考生,王县令让人关注一下,顺便请那位花涧村的先生有时间的话前来回话。 其实在这混乱期间,那辆载着晕倒考生的马车已经驶出县城,正行走在回花涧乡的路上,驾驭马车的车夫不断甩着鞭子,啪啪在马的耳边炸响,那马抖擞精神,快步奔跑起来。 “不要多问,速回花涧村,误了事要你拿命来抵!”这是车夫听到车内传来的唯一一句话,明明车里只有一个昏迷的少年和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病鬼的老者,但传出来的这句话却透着一股让车夫不寒而栗的杀气,甚至让他没敢问车费给多少。 第8章 连环双计(4、5) 4.闻讯而来 头上剧烈一痛,吴少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但他觉得仍是一动也不能动,明明他努力想爬起来,但他发现,除了眼皮可以轻轻动一下外,四肢似乎不听使唤。 “快说,我给你的那粒丹药在哪儿?”一个声音低沉地问道。 这是哪儿?我在什么地方?谁在和我说话? 吴少努力了半天,才有点明白。身子不断颠簸,耳边听得见鞭子呼,自己大概在一辆车上。 和自己说话的人半张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其实不用看,单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古老鬼! 想到古老鬼,吴少一个激灵,似乎更清醒了几分,他又惊又怕:自己怎么会与他单独在一起? 古老鬼又问了一句,吴少无力地闭闭眼,表示那丹药并不在自己身上,也不知古老鬼是不是明白了,终于没有再接着问下去。 古老鬼这是要带自己到哪儿去?吴少猜不出来。他记得进了文庙后,就要跨过香案向文庙大殿里走的时候,忽然心脏猛然一跳,一股大力猛得从身体某处窜了出来,直冲他的脑门,顿时他感觉到自己身子似乎要被撕裂了一般疼痛,转眼间他就晕了过去。 至于后来怎么上了这辆马车,怎么与古老鬼共乘一车,他完全不知道。 大半年来,吴少想近一切办法尽量避与古老鬼单独相处,没想到还是落在他的手里,现在自己四肢无法行动,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想不到我堂堂吴少也会走麦城。”吴少想起了戏文里关老爷走麦城那副无奈的样子。 又走了没多久,马车停住了,吴少被搬下车来时,他发现原来自己的手腕被古老鬼紧紧攥着。 “不用找了,快走!”古老鬼向车夫扔了一块银子,一挥手道。 待马车跑远,古老鬼一把携起吴少就走。对古老鬼这轻描淡写般的举动,吴少并不感到稀奇,但他想,倘若别人看到,一定会对这个病鬼样的人轻易抓起一个胖壮的人感到惊异。 门被推开,吴少此时却有点不解了,因为他发现,他回到了花涧村的学堂里。 走进学堂,古老鬼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走到讲台下站下,他一只手携带着吴少,另一只手向讲台的桌子上一按,一声轻响,学堂前面的墙上竟然出现一道门。 “这儿竟然有道门!它通向哪儿。”吴少虽然不能动,但脑子却一刻也没停。 这学堂是他家的谷仓改建的,附近还有别的几个谷仓,古老鬼打开的这道门,一定是连着别的地方的谷仓。 吴少正想着,古老鬼拿脚本一点,那道门已经打开,里面比较空旷,果然像是另一个谷仓。 古老鬼略停了一下,这才慢慢走了进去。 吴少被古老鬼挟在肋下,加上进房以后光线变幻,一时看不清周围的东西,正当他要详细观察周围时,古老鬼一把把他扔在了地上,但仍然紧抓住他的手腕。 古老鬼一伸手,从一面墙上扯下一个袋子,在其中摸了几摸,找到一个盒子,慢慢地打开,从中取出几要细长的银针,随手扎在吴少的头顶和胸口上。 吴少只是感觉如同蚊子叮了一下,并不算很痛。 古老鬼放开紧抓着吴少的手,翻开吴少眼皮看了一眼,这才吁了口气,嘴里轻骂一声:“小白痴。” 古老鬼虽然放开了吴少,但发觉自己仍是不能行动,吴少估计是那几根针在作怪。虽然不能行动,吴少听见古老鬼骂他时,心里早已“老杂种”、“老混蛋”、“老畜生”骂上了,他吴大少爷可不是随便让人骂的主儿。 “门没关,既然来了,你就进来吧。”正当吴少心中痛骂不止时,忽听古老鬼冲着门口开始说话。 开在学堂前壁上的门打开了,有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 古老鬼一见来人,皱皱眉道:“怎么是你?” 来人虽然紧张,但脸上仍是挂着笑容,露出缺了两颗门牙的大嘴:“老先生请了,正是贫道。” 吴少一眼也认出了来人,正是黄梁观观主黄明道长。 黄明道长离得远远地站定,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吴少,打个呵呵道:“原来先生正在为吴家的少爷治病,打扰了。” “你来学堂做什么?我这里不欢迎你。”古老鬼似乎根本不愿意与这位道爷攀谈。 “老先生不必拒人千里嘛,我来这儿自然有事。”黄明也不着急,仍是不紧不慢地说。 “有事快说。”古老鬼冷冷道。 “我说一件事老先生可能有兴趣。一个多月前,有一个神秘人物找到了我,让我查看一下吴家的公子,对,也就是现在躺在地上这位吴少爷,看看他有什么问题,我按照这位神秘人物的要求进行了探查,并把结果对他讲了,想不到这位神秘人物非常讲信用,出手也大方,让老道时刻铭记在心。”黄明言道。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古老鬼又是一皱眉。 “老先生不要着急,让我把话说完。那位神秘人物既然出手如此大方,又讲信用,我当然希望有机会再为他效力。可惜这位神秘人物太过神秘,我根本无缘结识,不过,因缘注定我与他还有一些未了俗缘。就在前几天,一个娃娃跑到黄梁观,塞给我一张纸条,说是有一个人让他捎给我的。老先生可要知道纸条上写的什么?” “我不想知道。”古老鬼干脆道。 黄明道长一愣,但他还是笑道:“老先生还是听听的好。其实纸条上写的东西也不见的有什么秘密,只不过是没头没脑的几句话,我当时打开一看,只见有两行字:‘千年古玉,花涧村先生’。” 说到此处,黄明道长紧盯着古老鬼,看他的反应。 古老鬼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干脆坐在地上连眼睛都闭上了。 “我见这么一张莫名其妙的纸条,本来便想一笑了之付之一炬,不过后来我改变了主意,当然,这要感谢我的一个弟子。我有一个弟子名叫一鸣,他经常来往于花涧村,对花涧村还是很熟悉的,他认出了那个给我送纸条的娃娃,而且据他所说,这个娃娃与吴家少爷是好朋友。我听了此话,忽然便想起了那天找我办事而且给我丰厚回报的神秘人物,便猜想是不是他老人家又托我办什么事呢?倘若是,我倒是愿意为那位神秘人物再次出力。” 5.谁在搞鬼 黄明道长再次定定地看着古老鬼。 古老鬼眼皮也不抬,淡淡道:“你说完了么?说完了就快快离开此地吧。” “老先生莫要心急。我虽然约略猜到了那个神秘人物,但并不明白是不是他派人送来的纸条,更不清楚纸条上的内容,因为这次似乎相当于一个哑谜,不像上次那位神秘人物直截了当地让我去探查吴家少爷状况那么明确。为了弄清字条的意思,我便悄悄打听了一下,结果让我很吃惊,虽然现在我也不知道纸条上写的什么意思,但其中‘千年古玉’的背后的信息实在是很神秘的,我思来想去,不明原委,听说老先生学贯古今,今天特意来到这儿,想请先生为我解开这个哑谜。” “哼哼。”古老鬼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淡淡道:“你就别费心了,我倒可以明确告诉你,这几句烂话,根本就不是什么哑谜,也没有什么深意。” 说完,古老鬼转身向着躺在地上的吴少道:“是不是你在搞鬼?” 吴少躺在地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他还是听得清楚看得见的,见古老鬼问他,他心一横,眨巴了两下眼,表示就是他干的,倘若他现在能够说话,吴少也会大声承认,反正现在他人已在古老鬼手上,再隐瞒也没必要了。 吴少自从那天偷听了古老鬼威胁自己老爹话后,便下决心尽快除去这个时刻使自己不安的危险。他知道古老鬼极是难缠,靠自己和老爹显然是不现实的,最好的方法便是利用外力来对付古老鬼。 吴少不过花涧村一调皮顽童,自然也没有自己的外部势力,但一年前的那次经历却使他知道有不少外力可借,于是他便到清泉县把消息放了出去,他断定,只要这个消息一出世,一定会引来一些人,而这些人必定会找上古老鬼,这样一来,古老鬼便没有机会对自己和老爹产生危险了。 没想到消息放出去了好久,吴少希望看到的大戏并没有上演,古老鬼还是安稳的做他的先生,自己还是时刻晃动在他的眼皮底下。没办法,吴少又想出了另一个办法:找黄明道长。 黄明道长上次对吴少的那次探访,早就让吴少看出了破绽。只是吴少并不知道黄明道长是受谁所托,不过这不妨碍通过黄明向外传递信息。吴少想,倘若黄明是古老鬼派来的,通过一个信息古老鬼也会明白,他所做的事并非秘密,有人不但知道而且时刻在关注,从而让古老鬼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下手,这叫打草惊蛇。当然,如果黄明的探访是别人所托那就更好了,正好可以让那些人把矛头对准古老鬼。 传递什么信息呢?吴少绞尽脑汁,这才想到了“千年古玉,花涧村先生”这样几个字,对此,吴少不是多满意,但他想不出更好的词儿了。 谁去传递这个信息呢?黄明道长认识自己,吴少知道自己不能去。随便找个人吴少又怕会误事,吴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好朋友鲁小柱,鲁小柱虽然和自己是铁杆,但那黄道长应该是不会认识的,一个道观观主哪能认得一个乡村顽童? 吴少本来觉得这办法天衣无缝,但他却没想到黄梁观里的一鸣道士认出了鲁小柱,看来还是自己想的简单了。 黄明道长接到信息,开始以为是有人开玩笑,但后来一鸣告诉他那送纸条的人是花涧村的,与吴家少爷交好,黄明道长这才觉得这纸条有点意思。 花涧村?吴家少爷?这使他想起了请他为吴少爷施法驱邪的那位神秘人物,按道理请道士施法是极平常的事,但奇怪的是请道士的神秘人并不是吴家的人,而那位神秘人物自始至终又不肯露面,这令黄明道长猜测了好久。看来这位神秘人物与吴家关系很不一般,而且可能就在花涧村逗留着,但此人是谁呢? 黄明道长叫过一鸣,让他仔细介绍一下花涧村的情况。当一鸣仔细地给他讲了花涧村的人员情况后,黄明道长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的怀疑,不用问,那位新来的教书先生的外形与自己所见的那位神秘人物倒有几分相像。 黄明道长并不笨,他没有冒失地直接去花涧村,倘若这是那位神秘人物让自己办事呢?自己不明白那几句话的含义怎么办事?如果办不了事还让那人笑话自己笨就不好了,那位神秘人物可是出手极大方的。 想到这里黄明道长出外云游了两天。他是偏远地方的小道观观主,很多消息根本不是他能知道的,但在云游中他却也听到了几句话,而隐约的这些信息使他非常震惊,他一度想把那纸条付之一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后来他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到花涧村走一趟。 古老鬼抬起眼皮了了一眼黄明道长,仍是平淡的道:“既然你猜到了一些事,那也算不了什么,你现在已经说完了,此时不走还想做什么?” “嘿嘿,老先生何必急着赶我走呢,我也没什么想法,我只是想请老先生做一回施主。老先生可能知道,我那黄梁观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甚至山门也没有,我想请老先生发发慈悲,施舍个千儿八百的银子,让我重修山门,也算是我为道家做一点功德。” “千儿八百的银子?你要钱?”古老鬼眼皮一翻。 听到黄明竟然要千两银子,地上的吴少都觉得这黄道长胃口有点大。 “老先生可能觉得这个数目是不是大了,我虽然是山野小观的穷老道,但我想,古玉和魔君这样的消息,一定值这个价的,不过你放心,这个消息目前只有我知道。” “不错,这样的消息确实值这个价。” “对了,这才像是施主所说的话。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想法,我只想请老先生做件善事,老道我一定天天求拜神仙保佑,保你一切平安顺利。”黄明道长说到此处,一脸的庄严。 “千百两银子事小,但恐怕你功德做得不够,没福消受这些银子。”古老鬼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慢慢抬起胳膊。 “且慢,我来之前早已交待我的徒弟,如果我不能按时回去,他们就会报官。”黄明道长声音有些变味,吴少明显听出了一种明显恐慌。 第9章 修道界(1) 1.雷霆连击 古老鬼并不为所动,他慢慢站起身来,向着黄明道长跨出一步。 “你要做什么?”黄明道长后退一步道。 吴少明显地听得出黄明道长声音里的惊慌。 吴少想,黄道长倘若了解到真相是不是会更惊慌?他做为一个偏远地方的道观观主,可并不知道山村外另外一个世界的可怖,也并不知道他所面对的这个人有多么恐怖。 黄明道长大概还是有一点点见识的,他从地上蹦了起来,就要夺路而走。 古老鬼身形一展,将手向东北角一扬,身子在地上一扭,并没有向着黄明赶去,反而向东南角扑去。 只听得扑通扑通两声,从屋角先后滚下两团黑影,倒在地下,捂着胸口无力地翻滚着,扭了几扭便不动了。 这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黄明道长这时还未跑到门口,听到异响,慌乱之中回头看时,眼前的变故让他不由自主地呆在原地不敢动了。 古老鬼也不看黄明,低头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一定事先早藏在房间内,古老鬼不知何时发觉的,竟借与黄明说话之间突然发难,一举将两人杀死。 一瞬间屋里多了两具死尸,黄明脸色苍白,看着那两具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少也吃了一惊,这间谷仓改成的房子极其宽大,而且上部梁柱纵横,随便藏上两个人是没问题的,倒是这古老鬼是如何发现的让吴少颇为奇怪。 不过吴少还是有些激动,看来自己传出去的那些消息还是起到了作用,可惜的是这两个人太不济事,竟然没动手就让古老鬼收拾了。看这两个人的装束,似乎是龙虎山的人,吴少一年前在小树林边曾经见过的。 古老鬼确认那两人已死,弹弹衣衫,走到一张椅子边,慢慢坐了下来。 黄明此时正慢慢向门口挪动,但古老鬼的下一句话让他停下了动作。 “你还想跑么?”古老鬼轻轻道,“就算我会放过你,恐怕有人也不会放过你。” 黄明道长一愣,还未等他明白古老鬼说的是什么意思,却听古老鬼对着门口喊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黄明道长一个恍惚之间,门口已多了个人影,这人是如何出现的,黄明根本没有意识到。 “呵呵,大人好本事,竟然早已发觉了我。”那人影赞叹道,随即他又向着黄明道长阴恻恻地说道:“大人说的对,知道那东西的人,都不能活着离开。” 黄明听见这话,身上一阵发冷,他赶忙斜退开几步,站到一边。 “请大人示下,如何处置这杂毛老道?”那人影仍然站在门口,一副恭敬的语气向着古老鬼道。 “不必,他不过是个痴心迷窍的穷酸道士,谅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古老鬼仍是不紧不慢道。 “是,大人。”那人影答道。 “阁下是谁?能否通个名号?”古老鬼问道。 “本人不过是武林一个不入流角色,贱名不值得大人记忆。”那人影道。 “嘿嘿,不入流角色?”古老鬼讥讽道,“堂堂上九门中的人物,也开始自称是不入流角色了,我倒不知道,上九门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一听古老鬼说出这番话,那门口的人影轻微晃动了一下。 “既然是不入流的角色,那么你到此何干?”古老鬼又问道。 “大人,我听说有一件东西在此处,想开开眼界,不知道大人是否赏脸。”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也该知道我的脾气,你想要找的东西不在我这里,你走吧?” 门口那儿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犹豫。 吴少刚开始见另有人出现,心中有点兴奋,待听见这人“大人、大人”的叫个不停,情绪马上低落下来,待见那人犹豫不决,知道又要完蛋了。 果然,门口那人开口说话了:“既然大人不肯赏脸,又说那物不在此处,那我走了。” 说吧,他一挥别手,抱拳一礼,便从门口消失。 见那人离开,古老鬼迅速到了另一面墙边,伸手在墙上一幅书法后边的一个暗橱里掏出一物,走到吴少跟前。 吴少看他拿着是一个红漆小盒子,只见他打开盒子,从中摄出一物,伸手便卡住吴少脖子。 吴少被古老鬼一卡,不由地伸长了脖颈,他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因为他看到,古老鬼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他原先想要给自己喂下的一模一样的红丹丸。 吴少想拚命闭住嘴,但古老鬼手上力大,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逼得他不由自主地竟然张大了嘴,直起了喉咙。 古老鬼将那药丸一送,一掀吴少的头,吴少便感到那药丸已滑入肚子。 吴少又惊又怒,心中破口大骂。看来自己终究还是没有摆脱这老鬼,今天怕是要被毒死了。 此时那黄明道长见古老鬼没有理会自己,竟然站起身来又向门口慢慢蹭去。 “不想立即就死的话,我劝你还是老实待着别动。”古老鬼冷冷说道。 黄明道长一听,果然不敢再动。 古老鬼在吴少胸上抚动几下,估计那药力已深入腹部,便在吴少身上拍了几拍。 那药丸刚一进入吴少腹内,吴少便觉得一股火热从小肚子升腾起来,直冲向身体各处,他觉得体内乱动起来,似乎有一种气流要从脑门上喷出,激得头皮都要炸开。 就在此时,吴少听见古老鬼正压低声音说话,而且似乎是和自己说的。 “待会儿如果有机会,你什么也别问别管,赶快跑,不要回家,径自向花山跑。” 古老鬼这是和自己说话么?为什么他这样说话?另外,他的声音怎么听起来与平时大不一样。 第9章 修道界(2) 2.九幽城主 吴少正在奇怪,忽听得古老鬼又恢复今日声调道:“你回来了?” 吴少一看,不知何时,方才离去的人影又站在门口,而且脚步已经跨入房内。 “是的,大人,我又回来了。”人影道,“似乎大人一点也不奇怪,早就料到我会回来的。” 古老鬼淡淡道:“去而复回,看来这儿还有你放不下的东西。” “好个聪明的大人,嘿嘿嘿……”那人竟然笑了起来。 突然,他停止笑声,一字一句道:“你,不是那个人!” 古老鬼斜了他一眼,并不作声。 “你是谁?怎么敢冒充他的名头。”那人影又问。 “冒充?我何必要去冒充他人。至于我,你不配问。”古老鬼淡淡道。 那人影听了,咬咬牙道:“好,无论你是不是那人,今天我都要弄个清楚。” 说罢,只见他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右掌向着古老鬼缓缓推出。 古老鬼见他动手,双手一按坐椅,侧身向旁边让过。 那人影姿势不变,仍一转圈向着古老鬼拍去。 古老鬼后退一步,再次让过拍向自己的一掌。 “地幽老鬼是你的师父还是同门?”古老鬼忽然道。 那人影呆了一呆,对方竟然能在这么短短两招中就瞧出自己的门派、手法,难道真的是那人不成? 绝不可能!按照武林人士的传言,那人出手不会容情,倘若真是那人,方才就不可能放自己离去,而现在更不可能让自己随意动手而只是避让。 “我乃是九幽城主,地幽老祖是我师兄。”那人坦承了自己的身份。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个少年,心中升起一团火热,不知为什么,自从进了这间屋子,他便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少年身上,如果真的如此,就算这人真是那个人,今日也要冒险斗上一斗,毕竟那件东西太过重要了。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急速闪过,他手上却毫不迟缓,他的这套掌法,初始时一转身借力只能拍出一掌,到后来便会越来越快,直到同时拍出四四一十六掌,而每一掌都带起一股冷风,扑面生寒。 黄明道长此时已避到一个角落里,眼看那位古先生步步后退,也被迫到了墙角。 躲过那位九幽城主的一掌,古老鬼眼见再也无法退避,他猛地双手一甩,两道寒光直奔九幽城主。 “飞刀?”九幽城主轻蔑一笑,这等手法和本领,甚至江湖上三四流的角色也不如,怎能伤得了他? 九幽城主只是略一停顿,袍袖便将射来的两口飞刀震飞。 对方除了一味闪避,到目前并没有什么手段会伤害到自己,看他身法,似乎潜伏在他房子里的那两个人如果不是出其不意,也不可能为他飞刀所伤。 九幽城主刚想到此处,忽然眼睛陡然一凝:那是什么!? 只见古老鬼两手一拢,一层淡淡薄雾似的黑烟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胸前凝结。 古老鬼脸上挂着珍上笑容,这笑容在九幽城主看来,是那样诡异! 这莫不是…… “魔罗印!” 一想到这个字眼,九幽城主不由地一时呆了,甚至不能决定挥出去的手掌是收回还继续前拍。 “好个病鬼,竟然扮猪吃虎,方才他那么蹩脚的功夫绝对是装出来的,原来他是真的魔君大人!” 九幽城主想到此处,不由地暗骂自己自作聪明,竟然没有看出对方的底细,看来武林人传说他在此地出现,并非胡扯。 此时那古老鬼胸前已经凝聚出一个黑团,随着他一声低喝,黑团直奔九幽城主。 九幽城主虽然心中骇到极点,但他毕竟是上九门中的厉害角色,惊慌之余,连忙转动身体,将自己护得滴水不漏,期望能挨过这一击,好在自己方才心存顾忌,并未使出全力攻击对方。但他并不抱多大希望,传说中,魔罗印一出,绝无生理。 转瞬之间,只听砰的一声轻响,九幽城主被震退出去,立脚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颤动不止。 而随即却听得哇哇两声,只见那古老鬼背靠着墙,嘴里喷出鲜血来。 和黄明道长暂时忘记了害怕,一时看得呆住了,双腿一软,歪跪在了地上。 “黄老道,快,快,快去拿刀来杀了此人。”墙角传来古老鬼的断续地声音,显然他受伤不轻。 黄明道长听见,抬头看了看古老鬼,一时未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方才只是暂时封闭了他的气门,他此刻并不能行动,你快去那边那死尸那儿找把刀来杀了他,否则等他恢复了行动,我们谁也活不了。” 古老鬼有气无地道,说完这些话他又吐了一口鲜血。 听到古老鬼的话,黄明道长双手一撑,好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他试着走了两步,见自己还能行动,扭头看看坐在地上的九幽城主,又看看背倚着墙的古老鬼,慢慢向门口移去。 “你想到哪儿去?快回来。”古老鬼尽量厉声道。 黄明道长却似没有听见,加快脚步,迈出门口,一溜烟跑了。 古老鬼轻叹一声,半晌没有说话,但随即,他看向另一个方向,出声道:“小子,你怎么样?” 吴少被古老鬼喂下丹药,感觉体内如同钻进了一条蛇,四肢疼痛难忍,头顶更是如同要崩裂一般,他不住翻滚,以减轻痛苦,但他意识却还算清醒。 听到古老鬼问他,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小子,你快试试能不能行动?”古老鬼又道。 笑话,我怎么能行动,你不是早用什么法子让我失去行动能力了么? …… 不对!等等!我似乎可以行动了!刚才我不就在地上滚来滚去么? 吴少想到此处,试着用了一下力,没想到,他竟然坐了起来。 第9章 修道界(3) 3.解药在哪 “我受伤了,不能行动,快,快去那边找把刀来,杀了此人,不要怕。”见吴少能够坐起来,古老鬼语气里透出一份惊喜。 吴少强忍住身上的疼痛,摇晃着站了起来,他慢慢走到那两具死尸前,一闭眼,在他们身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一把短刀。 他取下刀来看了看,又扭头看了看古老鬼和坐在地上的九幽城主。 “快过去杀了他,不要害怕。”古老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吴少嘴里喃喃道,他并没有马上行动,掂了掂手中的刀,瞟了一眼古老鬼,又看一眼那位九幽城主,觉得自己除了还有些头痛,身上似乎并不那么难受了。 “你真的不能自己动手了?”吴少不放心地问。 “废话!快动手,别犹豫!”古老鬼催促道。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不过,倘若你承认自己是魔君大人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吴少笑道。 “小子……你早就知道了?”古老鬼语气里倒没显出多大的意外。 “我当然知道,我从你在花涧村一出现就知道是你。你在树林里带给我的那种感觉,可以让我记一辈子,不是吹牛,我可以单凭那种感觉,闭着眼从人群中把你找出来。”顿了顿,吴少又道:“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你也早就发觉我认识你,不是么?” “那你又想怎样?”古老鬼有些不屑一顾道。 “不想怎么样。本来我们也算相安无事,可惜你犯了个错,你不该威胁我的父亲,他是无辜的。因为你冒犯了我的父亲,所以我便放出消息去,说是你得了那东西,大概黄道长和这个人都是为那消息而来的吧。”吴少也再不隐瞒。 “好,好你个小子!不过,事已至此,那些事咱们不必再说,现在你按我说的做,去把那人杀了。”古老鬼道。 吴少对着古老鬼又是一笑:“你是先生,平时不是教我们仁义道德么?怎么现在让学生去杀人,你这先生是怎么做的?” “混蛋,你知道个屁,快去将那人杀了!”古老鬼语气里的愤怒越来越浓。 “呦呦,你还很横?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横。”吴少说着,走到古老鬼身边,将刀反转,拿刀柄在古老鬼身上杵了两杵。他怕古老鬼拚力反击,敲打两下后,赶紧跳到一边。 “臭小子,你敢……”古老鬼浑身一哆嗦,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见并没有危险,吴少展颜一笑:“我当然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吴少回头看看那九幽城主,见他仍坐在地上身体颤动不止。又转头对着古老鬼道:“你是我的先生,按道理我要听你的话,但我现在也要死了,怎么听你的话?” “你怎么要死了?”古老鬼有些诧异。 “你方才喂我吃了毒药,我当然要死了。你看不如这样,你一定有什么解毒的法子或者药,不如你告诉如何解毒,我解了毒,自然就会听你的话。” 吴少对古老鬼又恨又怕,一拿到刀,便想过去在他身上戳几下,但想到不久前他喂自己吃的药丸,这才不敢轻易下手,倘若就这么戳死了古老鬼,那毒药便没人给他解了,最好是让他先说出解毒的法子再对付他。 “小子,那不是毒药,别浪费时间了。”古老鬼喝道。 “不是毒药?你说这话骗小孩子呢,我肚子里、脑袋里都痛得厉害,不是毒药又是什么?” 吴少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古老鬼身上搜了起来,搜了半天,除了找到几把小刀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那小刀估计就是古老鬼用来射杀先前埋伏在房间里的那两个人的武器,吴少看了看,厌恶地远远扔开。他想了想,又回过身来,来到墙边,他记得古老鬼是从这里的一个暗格中拿出了药丸的。 因为匆忙,暗格并没有被完全关闭,吴少一撬便打开了暗格的小门。但当他满怀欣喜地细细搜索后,不由大失所望,暗格里除了几卷写满了字的纸,并没有药丸之类的东西。 “小子,你在找什么?!”古老鬼见吴少一通乱翻,真有些气极。 吴少听见,停下翻动走了过来,他对古老鬼道:“好,我听你的,但你必须随后告诉我如何解毒。” 吴少提着短刀走向坐在地上的九幽城主。既然这古老鬼多次催促,恐怕这个坐在地上的城主真会随时醒来,吴少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对付这样一个出手如风的什么谷主。 吴少到九幽城主身边,拿刀比划了几下,有些犯难。他是恶少,给人的印象自然是无恶不作、心狠手辣,但实质上吴少从小甚至连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杀人? 但吴少早已反复盘算过,最好是在这位城主身上戳几下,只要他醒来也不能行动,那一切都还在自己掌握之中。 “少年,你可知道他是谁么?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快去把他杀了。” 吴少一惊,这才发现,原来那九幽城主已经能够开口说话,只是看上去还不能行动。 古老鬼也是一怔,他没料到九幽城主竟然这时便能开口说话,按照他的判断,这九幽城主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清醒,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快动手,他马上就能行动了。”古老鬼发出的声音有些异样的焦急。 吴少提着短刀来到九幽城主跟前,看了他一眼。 九幽城主心中一惊,但他嘴上却道:“少年,方才那两个人的下场你该看到了,这个人心狠手辣,武林中人人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你可千万别听他的话。” 似乎是信了九幽城主的话,吴少点点头,提着刀又来到古老鬼面前。 “你想干什么?”古老鬼怒道,“快去杀了那人。” 吴少揉了揉头,闭闭眼,无奈道:“他让我杀你,你让我杀他,也许别人十分地难以选择,但对于我来说却很好办,我是个乖小孩,你们谁说的话我都听,不过我想先戳你几下,因为你啰里啰嗦太令人讨厌。” 说吧,吴少提起刀来。 “对,快杀了他,为武林除害。”九幽城主见吴少已经举起刀来,心中一喜。 没想到吴少却又将刀放下了,他回过身来道:“因为你说谎,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先戳你几刀。” 九幽城主愣了,他不明白这好好的怎么这少年又冲自己来了,他忙道:“少年切莫动手,我并没有撒谎。” “你刚来的时候,我记得你称这个人叫大人,现在又说什么让我为武林除害,这不是白日里说瞎话么?” 九幽城主急了,忙道:“倘若你杀了那老鬼,我一定保举你加入上九门,到时你可以学会神奇功夫,纵横天下。” “加入上九门?这主意倒不错,我倒可以放过你,不过你说话可要算数,你发个誓吧。”吴少听了九幽城主的话,似乎很感兴趣,一时又觉得好玩,两个杀人如捏死蚂蚁一般的大人物,现在命运却掌握在他的手里,吴少心头一阵畅快。 第9章 修道界(4) 4.古玉下落 “我发誓,我发誓,倘若我有半句虚言,让我厉鬼缠身。”九幽城主盯着吴少手中的刀忙道。要是平时,就算是高手用利刃刺他,也怕伤不了他,但偏偏此刻他被那老鬼不知用“魔罗印”封了气血,竟然全身毫无力气,更无法防御反击。 听得九幽城主发过誓,吴少点点头,他又面向古老鬼。 “刚才那人已经说出了他的条件,你是我的先生,我想听听你有什么更好的优惠。” “小子,别说废话,快过去杀了他,再晚就来不及了。”古老鬼大声道。 “看来你不识时务,不是俊杰。”吴少嘟哝道。 但他听得老鬼说到再晚就来不及的话,还是转身看了一眼那九幽城主,见那城主并无异样,重又回过头去看着老鬼道:“我有点不明白,你到了此刻还摆出一付先生的嘴脸,对我一点也不客气,凭什么?!你看人家那位城主,见情况不妙,立即说了许多好话,那才叫能屈能伸的大丈夫。再瞧你这个熊样,死到临头嘴不服,有意思么?能教得出好学生么?” 古老鬼见吴少如此,气得眼睛瞪得老大,他怒道:“臭小子,别再闹了,我以你的长辈的身份命令你,快去杀了那个人,否则我不会饶你。” 吴少一呆:“什么、什么,长辈?什么时候你成了我的长辈?” “我与你父亲是兄弟,自然是你的长辈,别啰嗦了,快去。”古老鬼更加恼怒道。 吴少愣了一下,但随即恶狠狠道:“不错,我老爹是把你当作兄弟看待,对你那么好,但你是怎么对待他的?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你……”古老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有人在后边笑了起来: “呵呵呵,说得好,不过你也不必急着杀他,我还有些话要问他。” 吴少回头一看,正是九幽城主,吴少拿刀一晃:“有你什么事,难道你想让我先戳你?” “呵呵,那你就来戳几下试试?”九幽城主笑了。 “你,你不怕?”吴少诧异道。 “唉”。古老鬼在后边叹了口气。“傻小子,他解除了封闭,咱爷儿俩今日要栽在这儿了。” 古老鬼的话未说完,吴少早蹦了起来,手中短刀向着九幽城主腿上斩去,就算到了此时,他也不敢拿刀向着对方的要害部位。 嗤地一声响,刀划过九幽城主,甚至衣服都未划破,九幽城主的衣服似乎是坚韧的鱼皮,不但砍不动,而且明明斩向一处,却不知为什么会滑向别一边。 吴少一愣之下,又连斩七八刀。再看九幽城主,根本毫发无损。 “呵呵,够了么?”九幽城主一笑,伸指在吴少刀尖一弹,那刀便铮地一声,从吴少手上应声而飞,没入墙壁,不见踪影。 九幽城主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吴少这才看清这位谷主的相貌,只见此人,四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清癯,眉目分明,身着灰兰道袍,颇象是位有道行的道长。 九幽城主也不理会吴少,上前一步,一摸颌下短髯,紧盯着古老鬼道:“你那不是魔罗印,看来你并不是那个人,你是谁?” 古老鬼眼睛斜向一边,看也不看他,道:“我是谁你也没有必要知道,恐怕你也不会知道了。” “你与那人什么关系?”九幽城主继续问道,“你方才用得那招虽不是魔罗印,不过也相当不错了,倘若你说出修炼心法,我倒可以饶你一命。” 古老鬼干脆眼皮一耷拉,不再理他。 “罢了,你以为不说我就得不到了么?”九幽城主看了一眼墙上打开的暗格,他猜测也许那里可以找到修炼此招的口诀心法。 “我现在就送你上路吧,毕竟此事太过引人注意,螳螂捕蝉,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冒出一只黄雀来。” “且慢!难道你不想知道古玉的下落么?”古老鬼忽然道。 “古玉的下落?你知道?” “杀了我,你可能就永远得不到古玉的消息了。”古老鬼直视着九幽城主道。 “是么?”九幽城主脸上没有出现古老鬼希望看到的紧张,反而涌上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呵呵呵……”九幽城主讥讽地笑道:“自作聪明,倘若我不确定古玉下落,怎么随便就会说送你上路?” 闻听此话,古老鬼眼睛里竟也透出一丝困惑。 “你能一见面便叫出我的门派,似乎并非一般的人。但你只知道我是地藏谷的,并不知道地藏谷的特殊功法。我可以给你透露一点,我们一门的主要功法,对于古玉这样的东西,有特别的感应之法可以探知它的下落,可不会象你们一样捕风捉影,大海捞针。” 原来这地藏谷的修行并不同于一般门派,乃是属于极阴心法,这门心法在上九门中并不高明,但倘若能寻觅到一些外物来辅助,那就大不一样了,古玉就是辅助地藏谷功法修炼的物品中最极品的一类。 “为了这古玉,我们地藏谷数代弟子不断搜求,前赴后继,志在必得,其中的艰难又哪里是你们这些人所能知晓的?恐怕就算是你,也只是听闻其名,未见其实吧,今日你临死之前,就让你开开眼界吧!” “那小子,别装死,到这边来。”九幽城主忽然冲着吴少喊道。 吴少手中的刀被九幽城主崩飞,身子也被震倒,此时正捂着手直吸冷气,听见九幽城主的话,也不理会。 九幽城主大步向前,一把把他拎了起来。 “你放了他吧,他只是一个白痴孩子,什么都不懂。”古老鬼见状,出言相求。 古老鬼把白痴两个字咬得很重,显然极为愤恨,方才这傻瓜孩子如果听了自己的话,哪里会到了现在这般地步? 吴少听古老鬼竟然出言为自己求情,心下大为诧异:难道这老鬼临死前良心发现? 九幽城主听了却大摇其头:“放了他?那我们辛苦不是白费了么?我向谁要古玉去?” “什么?你是说古玉在他的身上?”古老鬼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第9章 修道界(5) 5.厉鬼夺魄 “没有,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吴少一听,赶忙道。 “嘿嘿,你能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地藏谷的秘术,我不知你这小子是如何得到古玉的,但这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的。现在,把东西交出来吧。”九幽城主把吴少向地上一放,伸手索要。 “什么古玉不古玉的,我根本不知道。”吴少辩解道。 “好个奸诈小娃娃。你先前在清泉县放出消息时就知道有古玉存在,如今还说没有?”九幽城主骂道。 吴少心里暗暗叫苦。 “一年多以前,我们查到了古玉的下落,可携带古玉的对手十分狡猾,竟分几条路线逃走,我们也只好分兵追踪,其它路俱未发现古玉,唯有追踪到宁海洲这一路传来消息,说是有了古玉线索,可惜当我赶来时,却和我的两个弟子失去了联系。一年多来我们不住的查询两位弟子的下落,虽然找到了些蛛丝马迹,但因为传说魔君大人出现,我们一直未敢轻举妄动,直到前不久在清泉县才又找到了古玉的信息,这才跟踪来到此处。进来之前,我早通过秘术确定,古玉就在此处,方才我进一步感应到,古玉就在你小子身上。” 九幽城主一边说着,一边牵过吴少,开始在吴少身上搜索起来,他将吴少浑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却毫无所获。 但九幽城主似乎并不失望,相反,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像一只猎狗看到了猎物那样兴奋起来。他扯开吴少衣服,仅给他留下一条短裤,然后在把衣服细细捏了一遍。 九幽城主这番动作甚至让古老鬼也看直了眼,待他见并没有搜出什么东西,不由地哼了一声,如释重负。 吴少却是越来越不自在,他发现九幽城主搜完其它地方,眼睛开始在他光光的身上扫瞄起来。 这老道不会是对自己的这身肥肉感兴趣吧?吴少可是听村里有人神秘地说过,有些男人喜欢玩弄小孩子,这老道难道就是那类恶心的人? “我根本没见过什么古玉,我怕你是找错人了。”吴少两手抱住胸脯,退了一步说道。 “难道我错了么?”九幽城主脸上也现出几分怀疑的神色,他一把拉过吴少,开始在吴少身上揉捏。 “放开我,你个变态!”吴少挣扎着。 但他哪里挣得开?九幽城主脸上已经现出一种痴迷的神态,似乎吴少是一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肉排。 古老鬼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他现在呼吸越来越粗重,身子也晃动不止,似乎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崩溃。 “咦?!”九幽城主惊异地叫了一声,声音里透出万分不可思议。 他放开吴少,上下打量着他,随即大笑起来。 “呵呵呵——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实在想不到,却原来这古玉在这里!”九幽城主大喜道。 地幽古玉,那是几代地藏谷前辈不断追索的神秘之物,他们从记载中知道它的神奇,却几乎没有人亲眼见过,若不是确切知道古玉的存在,以及有探查古玉秘法,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还存在世上,更不知如何拿到古玉。 “小子,我倒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拿到这古玉,要知道传说拿到这古玉有独特的方法,我师兄自以为掌握了获取古玉的秘法,还对我保密,到头来还不是落到了我手里?” 听说古玉在吴少身上,古老鬼竟也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 只见九幽城主长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物,双手一搓,停顿片刻,随即手掌外翻,一道白气罩向吴少。 吴少想要躲闪,但哪里躲得开?顿时觉得如同突然掉进冰窖,寒透骨髓,浑身颤栗起来。 九幽城主毫不理会吴少感受,半眯着眼睛,双手上下虚按,白气渐渐将吴少完全笼罩起来。 寒气袭人,不远处地古老鬼都感到血液在渐渐发冷。 白雾中的吴少此时苦不堪言,渐渐觉得四肢都僵硬起来,他想破口大骂,但却张不了口,只好拚命缩紧身子抵御寒冷。 吴少有一点懊悔,方才自己就该先在这九幽城主身上戳几下才是,可惜自己没有动手,他并不是害怕,更不是仁慈,他知道这古老鬼和九幽城主都不值得他怜悯,任何一个人都能随时要了自己的小命,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自己怎么还会下不去手呢? 只是他当时想更多地听到一些消息,这才给了那九幽城主恢复的时间,一时好奇心在作怪,竟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真是好奇心害死猫啊。 现在也无法多想,更没有逃跑的可能,只能闭目等死了,这冻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真不明白这才是秋天,这九幽城主是如何弄出这种寒气来的,似乎那寒意都包裹住了心脏。 吴少忽然想起不久前古老鬼喂自己吃的那枚丹药,那时他感觉四肢如同火燎一般,倘若这时服下,是不是自己会好受一些呢?对了,那药是不是失效了呢?是不是真是像古老鬼说的那不是什么毒药呢? 吴少渐渐感到意识也模糊起来,但他还是一面抵御寒冷,一面试着寻觅着那丹药曾经带来的火热。 在这里!吴少隐约感到,在自己胸口某处,似乎还有一点温度,至于是不是真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更相信那是被冰冻后出现的幻觉。 绝对是幻觉,因为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经常在梦中出现的女孩的样子,只见她似乎从水中捞出来一样,茫然地四处看着,当她转向吴少时,好看的眼睛流动了起来,嘴里似乎发出了声音。 可惜,吴少听不见了,他隐约只听见一声大叫,便晕了过去。 九幽城主双手不断翻动,阵阵白雾罩向吴少,他则如入定一般,感受着白雾的变化。 半刻钟过去了,九幽城主忽然觉得罩住吴少的雾气毫无来由地动了一下,他略略一愣,但并没有停止双手。 白雾抖动地更加厉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少年的身上破体而出。 “古玉!”九幽城主心中大为兴奋,拼力催动雾气冲向吴少。 白雾又剧烈抖动一下,终于不再抖动,忽然间,那些雾气化作点点冰屑,猛然爆裂,除了洒向四方一些,更多的冰屑形成冰束竟然直扑九幽城主面门。 突然的变故下,九幽城主慌忙将手一挥,将大部分冰屑挡在身前,但有一块最大的冰块却诡异地闪过他的阻挡,贴在他的面门上,在他一愣神的时候,那冰屑立即消融不见。 九幽城主迟疑不定:“这是什么,难道是……” 九幽城主忽然想起一事,惊得面如土色,他手忙脚乱地去抹额头上贴上的冰屑,但转眼冰屑已消失不见。 九幽城主顿觉陷入万丈冰窟,手脚发冷,他大叫一声,再也顾不上其它,夺门而出,消失不见。 第10章 被附体的小媛(1) 1. 学堂失火 就在清泉县举行小考那天,花涧村的学堂失火了。 大火虽然很快被村人扑灭,但学堂还是烧了半间,连接学堂的两间谷仓被烧得寸木不剩,只余下几段残墙断壁。 学堂大火令花涧村人议论纷纷,谷仓烧毁了固然可惜,所幸这一天学童们都到清泉县考试去了,并无人烧伤,清泉村人不住地念叨老天保佑。 自然有人翻看烧毁的谷仓,但除了些未烧尽的烂木头,什么也没发现。起火的原因,众说不一,有人说是天火,但也有不同意见,此时天高气爽,哪来得天火? 有人此时出来悄悄地说,是不是吴家恶少放的火?因为火起之后,只有穿得很少的吴少从学堂里走出来,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很快大家便认同了这个观点,吴家恶少不喜欢上学,又喜欢恶作剧,虽然他从未做过太出格的事,但也不能保证他不敢放火,他有这个胆子,也有放火的动机,这火大半是他故意放的。 这小恶少不是也参加县里的科举模拟考试去了么?怎么会在学堂里?立即有人便说了原因:他是到县里去了,但在进考场的时候因为紧张晕圈了,倒在了文庙里,是古先生把他带回来的。 原来这样,是不是他放的火,只要问一下古先生就知道了,可古先生哪儿去了?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古先生仍未露面,村里人不免又议论起来。 有几个学童忍不住来到吴家,向吴少打探消息。 “呃,那个古先生有事,暂且不能在学堂教书了,大家放假!” “放假?!这是古先生说的么?”几个学童一脸诧异,一起看着躺在床上的吴少。 “是我说的!怎么,放假你们还不高兴么?”吴少一翻身,脸向里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这些同窗。 学童们一看,只得离开。 吴少见屋里静了下来,翻身坐起,手支着脑袋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那天吴少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学堂里而不是古老鬼那间屋里,正觉得奇怪,忽见学堂大火轰然而起,他第一反应是赶快逃命。 他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很想去看看学堂后边那间屋子,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数丈之外,炽热难耐,他只得打消了念头,跑出学堂。 回到家里,吴少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那些平时弄来的玩具法器是不能要了,弹弓可以带着,这既是玩具,又可以做武器。老爹平时给的压岁钱要带着,一双新鞋子要带着,还有…… “少爷,你不是考状元去了么,怎么会在家里?”吴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吴少猛听他的话,吓得竟然一哆嗦,待他见是吴福,这才定下神来。 “考什么状元,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打包。”吴少道。 “打包?打包做什么?”吴福奇道。 “打包还能干什么,跑路啊。”吴少一面说着,手上却不停顿,随手又拣起一样东西放到一边。 “跑路?向哪里跑路?”吴福语气里更加奇怪。 “向……”吴少忽然停了下来,他眨眨眼,问吴福可知道老爹在哪里? 吴福道,吴员外出几天了,并不知道此刻在哪里。 “呃,这样啊,你出去吧,我再整理下东西,这些东西不翻出来晒晒,都要发霉了。”吴少回过头去,不让吴福看到自己阴晴不定的脸色。 吴福听了,带着一脸疑惑走出了房子,他不理解懒少爷何时变得这么勤快了,穿得那么少还累得满头大汗。 吴少本来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到个安全的地方。但现在经吴福一提醒,他才意识到逃跑并不是那么容易。 怎么跑?跑到哪儿去?何况老爹也不在家,离了老爹他也不知道怎么跑,更不可能丢下老爹一个人跑路。 学堂后边那间房子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只能靠分析和猜测寻找答案。 这次在那间房子里一共出现过五个人,先前有两位已经被古老鬼杀了。黄明道长虽然出现在那房子里,但他应该不知道古玉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且他逃跑时九幽城主还未指明古玉在吴少身上,就算他逃走后,张着大嘴满世界嚷嚷,也拿不出古玉与吴少有关的证据。这样看来,现在明确知道古玉消息的只有古老鬼和那位九幽城主了。 这两个人哪儿去了呢? “按当时的情形来判断,那九幽城主一定得到了他要的东西,随后杀死古老鬼,顺便把自己扔在学堂里,放一把火毁灭形迹,然后扬长而去,差不多应该是这样吧。”吴少想。 不过这个猜测也有一个漏洞,那就是九幽城主为什么放过自己,而且还把自己扔在学堂里大火烧不到的地方,难道那位城主心地善良,或者说良心发现?不可能!吴少虽然涉世不深,但也知道九幽城主这样的人,那种情况下,不会留下知道古玉下落的活口。 “谁知道呢,这些所谓的武林人士心理总让人捉摸不定,也许他从我身上得到了古玉,一高兴,就放过了我。”吴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但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太过幼稚。 至于古老鬼,吴少觉得他很难躲过这一劫。老鬼身受重伤,又和那位九幽城主是死对头,九幽城主是不会放过他的,就算放过他,看他当时的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古老鬼十有八九已经归位了,就算九幽城主是个心地善良的道长,不好意思亲自动手杀死老鬼,但他放一把火也就足够了,学堂火势那么大,老鬼又伤得不能行动,他自己肯定跑不掉的。 这可恶的老鬼烧死才好!吴少恶狠狠地想,这老小子威胁老爹,虐待自己,又是个大魔头,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然而,吴少却隐隐盼着古老鬼能够躲过这一劫。刚一冒出这个念头时,吴少觉得自己很可笑,但细细一想,古老鬼真的该死么,似乎并不是那样。 古老鬼威胁老爹?自己断续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但是不是有自己没听到的东西呢? 古老鬼是大魔头?应该不是,那位九幽城主就说过,古老鬼不是那个人,只是不知大魔头是什么样的人。 古老鬼虐待谋害自己?似乎也没有,自己现在不是好端端坐在这儿么?倘若他要谋害自己,以他显露出来的手段,抬手就能让自己消失地无影无踪。 何况面对那九幽城主时,古老鬼曾求他放过自己,如果古老鬼存心要害自己,他不会出言相求的。难道真如他所说的他与老爹交往深厚? 不然这一切都无法解释。 第10章 被附体的小媛(2) 2.猝然相遇 除了古老鬼和那位九幽城主,会不会是有别的什么人又尾随而来呢?极有可能,吴少不知道古玉的消息一放出去,会引来多少人,但他清楚,今年在花涧村出现的十几拨人都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的。这么一想,吴少又觉得还是跑路为好,“三十六计,走为上”嘛。 吴少一会儿便想远远离开,一会儿又觉得没必要跑,静观其变。接下来的几天,吴少沉浸在跑与不跑之间纠结中不能自拔,好在他并没有跑路,也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吴少渐渐安下心来,他让家人吴福先不忙着干农活,带人清理烧毁的学堂,每天向他汇报进展。 吴福见少爷开始关心起家事来,极为高兴,带着人对学堂进行了仔细清理。但等他向吴少一点不漏地汇报了清理结果后,吴少却又似乎不感兴趣了,弄得吴福很是失落。 吴福传回来的消息称,火堆里并没有发现什么,这让吴少略有些奇怪,那里应该有三具尸首才是,就算烧化了也该留下几块骨头,怎么会一并消失了呢? “唗,站住,张家小子,你怎么不问一声就向屋里闯呢?你倒不把自己当外人。”吴福在院子里抱怨道。 “我找吴少。”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吴少在屋里听到这个声音,赶忙跳上床,把头蒙到被子里,这些天来了不少同窗,主要是问古先生的事,吴少懒得理会他们。好在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同窗迟迟没有出现,这使他略有些庆幸,不过现在他来了。 “装什么装!”鲁小柱进屋毫不客气地一把扯掉吴少的被子。 “我病了。”吴少尽量表现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 “你是心虚吧?放了一把火烧了学堂是不是把自己给吓着了?活该!没有我鲁小柱给你壮胆,怂了吧?” “胡扯!那火不是我放的,你说话小心些,这放火可是要进衙门的。”吴少争辩道。 “嗤——都有人看到是你最后一个从学堂里走出来的,不是你那还是鬼放的火?” “你也不相信我么?我干嘛要烧学堂,那学堂可是吴家的家产。” “你急赤白脸地做什么?我找你并不是你火烧学堂的事。” “那、那你还有什么事?”吴少勉强道。 “你不会又装作忘了吧,在我替你给黄道长送信前你是怎么说的?” “你小声点,以后不要再提送信。”吴少看了一眼窗外,支吾道:“我是答应过你,但现在……”。 学堂事件发生之后,现在的吴少更觉得难以对鲁小柱说实话了。 “怎么了,你不是又要变卦了吧?我怎么发觉你最近变得叽叽歪歪越来越不痛快了呢?这可不像原来的你。”鲁小柱有些不满。 “是么?我变了么,我怎么没觉得自己变了……”吴少感觉自己说话有些底气不足。 “算了算了,这事以后再说,现在你跟我走吧。”鲁小柱道。 “去哪儿?” “去看一鸣道士捉鬼,他到花涧村来了。” 一鸣道士竟然到花涧村来了,这令吴少感到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一鸣道士似乎被自己捉弄得早不敢涉足花涧村了,怎么会又来了呢? “走,看看去。”吴少蹬上鞋子向外就走,但到了门口,他又退了回来。 “我还是不去了吧,捉鬼也没什么好看的,我现在病着呢。”吴少对鲁小柱道。 “你就别装了,装病又不是多好玩的事,快跟我走。”鲁小柱一拽吴少胳膊,向外就走。 “不去,一鸣道士捉鬼那一套没什么新鲜的了,看了也没意思。” “这次不是让你去看捉鬼玩,而是让你去捉鬼,我可告诉你,这回可是关系小媛的事。” “关系小媛?小媛怎么了?”吴少上次已经知道鲁小柱很喜欢一个叫小媛的姑娘,还一度误会了自己,只是他对那个小媛并没有什么印象。 “唉——”鲁小柱叹了口气,“说起来真是让人感觉到奇怪,小媛似乎撞邪了,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也不睡觉,浑身冰冷,已经是第四天了。他父亲没办法,赶忙去请了一鸣道士过来,那一鸣起初并不想来,当然,原因你该知道。”鲁小柱说到这儿,看了吴少一眼。 吴少明白,一鸣道士肯定是因为他的缘故才没有马上答应到花涧村。 “小媛的父亲不断哀求,并作了许诺,保证一鸣道士施法期间不受打扰,尤其是不能让你在场,这才让一鸣道士答应下来。但我看一鸣道士施过一遍法,用了所有的法器,也没有什么效果,便到你这儿来了。” “看来你找我并不是去瞧一鸣道士施法了,该不是认为我也能降魔除妖吧。”吴少笑道。 鲁小柱挠挠头,有些无奈道:“我想你鬼点子最多,就算施法捉鬼那一鸣也比不过你,所以找你商量个法子。倘若这次小媛真出了什么事,我、我……” 吴少认真地看着鲁小柱,这才发觉鲁小柱眼睛通红,似乎也很久没睡觉的样子。 “捉鬼那套东西,就是糊弄人的。不过看你这么着急,你老实告诉我,除了你喜欢小媛,小媛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吴少盯着鲁小柱道。 鲁小柱迟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关。你们去参加科考那天,我闲着无事,就约小媛去花溪边玩耍,刚到花溪,小媛便似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就不言不语,形同木雕了。” “哦。”吴少点点头,“你不会给她吃什么东西了吧,比如说下药什么的,听说有的药也能使人变痴呆。” “瞎说,我能对小媛下药么?我就算想下药,也没地方找那种药去。我刚才说了我们刚到花溪边上,也没见她自己吃什么东西,你见哪个漂亮女孩子咬着个大饼子逛小溪的。” “没遇见什么动物?比如蛇啊,小咬虫之类的?” “这倒没注意。不过我们偶然遇到一个人,似乎是个道士,他还撞上了小媛,不过他跑得飞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一个道士!?”吴少猛然跳了起来,“他长得什么样子?” 第10章 被附体的小媛(3) 3.小媛姑娘 刚刚施过一遍法,一鸣道士额头微微见汗,这捉鬼施法活动量不小,几圈走下来还是很累人的。他擦擦汗,看了看法台前面的姑娘,心中暗叫可惜。 眼前这姑娘细皮嫩肉,身材高挑,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虽然只有十一二岁,但已经别有一番韵味,只可惜眼睛无神,身体僵硬,也不知撞了什么邪。 一鸣道士绝不会承认自己的施法毫无效果,他也深信,那些符咒和法器,邪魔一定避之不及,在他的经历中,有不少次施法之后,一些本来疯疯颠颠之人,不久便恢复正常。当然,也不排除根本毫无效果的现象,但那并不是法术无效,只能说明病人中邪太深或者是魔焰嚣张,已非法力所能驱除。 眼前这姑娘应该就是中邪已深,恐怕已是无力回天了。但这也没办法,生死各有命,自己能做的只是尽力施法,然后拿钱走人。 “法师,怎么样啊?”五十多岁的莫大叔赶忙走到一鸣道士身边,小心地问道。 一鸣道士轻轻摇摇头,念了声道号道:“只能看她的福缘了,过几天忽然痊愈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莫大叔一听,晃了两晃,若不是身边的人扶住,几乎栽倒。 莫家在花涧村虽比不上吴员外,但也算富裕,小媛是莫大叔唯一的孩子,虽是女孩子,但他视如掌上明珠,平时疼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百依百顺,而女儿也乖巧懂事,还进了学堂,识得不少字。现在女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莫大叔快要急死了。 “好命苦的女儿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怪样?”莫大叔老泪不住滚落。 边上亲人急忙解劝,纷纷建议去某地请医生、请法师。莫大叔长叹一声道:“诸位,到了这般情况,我现在心乱的很。但谁若有办法救我女儿,我愿意倾尽家产。” 吴少此时与鲁小柱正站在花溪边上四处看着,吴少不住地问:“是这里么?” 鲁小柱点点头,他不明白吴少怎么忽然对道士感兴趣,不但详细问了长相,还让他立即带着来到那日他与小媛遇到道人的地方。 “就是这儿。那天那道人从那边冲过来,在这儿撞上小媛,随后便冲进了那片小树林不见了。”鲁小柱指着不远处一片树林道。 吴少听了,连忙将鲁小柱拉在一边,悄悄地靠近那片树林。 树林树木稀疏,一眼就能看清究竟,此刻林内静悄悄地并无动静。吴少还不死心,在树林转了一圈,又钻出树林在四周看了一下,这才若有所思地回到等得不耐烦的鲁小柱旁边。 “你在找什么?”鲁小柱看出吴少在找什么东西。 吴少摇摇头,手指头在自己额头上敲了敲,半天没言语。 鲁小柱有点沉不住气了,一推吴少道:“你神神秘秘地又搞什么鬼?” “等以后我会告诉你,我只能说这道人可能与小媛的病有关,走吧,咱们看看一鸣道士去。” 一听与小媛有关,鲁小柱的不耐烦立即烟消云散,但他还是一边走一边不满道:“又是以后再说,你老卖关子真让人受不了。” 吴少一笑:“放心,关子总有卖完的时候。” 小媛家院子挤满了人,吴少、鲁小柱到时,一鸣道士正在收拾法器准备离开,吴少身形胖壮高大,一鸣道士立即看到了他,他一愣神,却没有理会吴少,无论怎样,这次施法已经完成,这小恶少就算再闹也无从闹起。 谁知吴少并没有看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院中屈膝盘坐在一张席子上的莫家姑娘。 “这小恶少,见人家姑娘漂亮就盯着看,一切恶少应有品质他样样不少,真是坏透了。”一鸣道士心想。 一鸣道士收拾好东西,转身向莫大叔告辞,莫大叔绝望地扭过头去,挥手算是作别。 就在此时,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 “快看,快看。” “莫家姑娘站起来了。” “我滴个神啊,道长的法术真是高明啊,竟然医好了她。” 听见这些话,一鸣道士急忙回过头去看,果然,莫家姑娘已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并向前迈了一步。 一鸣道士的第一反应是莫家姑娘可能病情大变,回光返照了,但仔细一看却又不像,莫家姑娘眼睛有了一丝神韵,嘴里已经开始说话了。 一鸣道士大喜,高颂法号:“无量天尊,这是莫施主前世福报呐。” 一面说着,一鸣道士挺胸腆肚,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是啊,这事要是传了出去,那一鸣道士的声誉无疑要上一个新高度。 莫家大叔一时惊喜地又流下泪来,赶忙向一鸣道士作揖不迭。 他们这边在这里相互感谢,却见那小媛姑娘拨开面前一只过来搀扶她的手,向人群中轻轻指点,嘴里轻声道:“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她几天没吃没喝,声音自然极是虚弱、嘶哑,但半埋怨,半是嗔怪的小姑娘语气,还是令许多人听了心生怜爱。 这是对谁说的呢? 顺着小媛姑娘的手指方向,人们发现有两个少年站在那里。 小媛姑娘的突然起身,让场外站着的吴少和鲁小柱也有些惊奇,见小媛姑娘向他们走了过来,两人更是一时觉得脑子不够用的。 人群自觉闪开一条道,显出吴少和鲁小柱来,鲁小柱十分激动,向前一步,半张开双臂,迎向小媛姑娘。 哪料小媛姑娘根本不理会鲁小柱,绕过他,伸手去扯后边吴少的衣服。 她一扯之下,却扯了个空,众人一看,吴少早已拔脚跑出好远。 “我不想呆在这儿,带我离开!”小媛拚力追赶,但没跑几步却双足无力地倒在地上。 第10章 被附体的小媛(4、5) 4.威胁利诱 前院里吵吵闹闹,吴少充耳不闻,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捧着本书,摇头晃脑,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吴福从前院到后院来回跑了几次,但他在门口看见吴少煞有其事的模样,几次想进去又退了回去。 待前院归于平静,吴少才看了看正在擦汗的吴福道:“他们走了?” “走了。不过他们说一会儿还要来。”吴福道。 “莫大叔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他们开始说的还是好的,后来说话就越来越难听了。” “没事,好听难听你都讲讲。”吴少鼓励道。 吴福便把听到的一切细细讲给吴少听。 吴少离开莫家以后,那位小媛姑娘似乎病好了些,能说话了,但说来说去只有两个字:吴少!因为几天水米未进,小媛姑娘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而一旦清醒过来,就嚷着要去找吴少。 莫大叔一见姑娘这个样子,联想到那天的情形,赶忙派人来找吴少。没想到吴少一回到家就嘱咐了吴福,说自己近来适逢煞星当头,需要藏在家里,概不见生人。 莫大叔一听便知道吴少是在有意识躲着他们,便百般哀求,请吴少看在乡亲的份上,挺身而出,想法除去小媛身上的邪魔。 莫大叔还承诺说,倘若吴少治好了小媛的病,他宁愿拿出一半家产感谢吴少。为了表明态度,莫大叔甚至派人立即回家拿来全部地契,说只要吴少肯施加援手,立即将地契改到吴家名下。 吴福装模作样地去了趟后边,回来摇头道:“我们家少爷说了,不是不帮忙,实在是那煞星厉害地狠,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还请莫大叔另请高明”。 还请什么高明?这些天莫大叔把方圆几十里的大夫、和尚、道士都请过了,钱花了不少,小媛姑娘却毫无反应。那天众人亲眼见到,小媛后来有了意识,只是因为见到了吴少,看来目前也只有请吴少想办法医治小媛了。 当然,莫大叔之所以认定了吴少,大半还是因为吴少的恶名。听一鸣道士说,小媛姑娘此次撞邪非同一般,恶魔极是顽固,俗话说恶鬼怕恶人,也许只有吴家这位恶少才能镇得住那恶魔,别看这小恶少年纪不大,平时也没干过什么好事,但他捉鬼本领就比那黄梁观的道士们强。抱定了这样的心理,莫大叔一族人铁了心要见到吴少。 见再三求告仍无结果,莫家有人便故意扬言:吴家恶少勾引小媛姑娘,现在如果躲着不出来想法解决,莫家就要告到衙门,让小恶少吃官司。更有人开始数落吴少的不是,说他自小便坏事做尽,已是恶贯满盈,再不行好,必然不得好报。 当然,这些人嘴上骂得极有分寸,并不敢骂得太狠,一来吴员外是村上忠厚长者,极受大家尊重。二来他们还指望着吴少出来驱鬼镇魔。只可惜吴员外这两天并不在家,否则只要央求他,就能让吴少乖乖出来。 “哦,那他们为什么走了?”吴少听完吴福的汇报,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他们嚷嚷着告官去了。”吴福回道。停了一会儿,吴福瞅瞅吴少没什么反应,小心道:“少爷倘若躲过了煞星,是不是去莫家看看,若是他们真的告官,那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告官?他们可不会告官的。”吴少一笑,“我也不会去莫家找死,你知道那恶鬼有多凶恶么?” 尽管莫家闯进吴家吵闹,吴福却一直底气很足。他没料到,平时不学无术,只会耍奸使滑的少爷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在他印象中,少爷是好少爷,现在虽然调皮,但将来大了一定成就非凡,老话说的好,树大自直,等他成年以后,一定不会再胡闹。但他没想到,现在就有人要用一半家财请他施法,少爷才多大年纪?将来还了得么?这种念头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自家少爷啊。但现在少爷也说那恶鬼厉害,甚至有生命危险,吴福禁不住一时呆住了。 吴少想了一下告诉吴福,等吴家的人来了,就告诉他们,确实有人勾引莫家姑娘,但却不是他吴少,而是另有其人。 说完,吴少又一本正经地捧起了书。 不久,前院又吵闹了一番,直到下午才稍微安静了下来,但吴少并没有享受多久的安静,门就被人嘡地一脚踢开了。 鲁小柱脸色铁青地站在吴少面前。 “说吧,我听听你要怎么解释。” 鲁小柱的声音极平淡,这使吴少略有些不安。 “我……” “别骗我!” “其实啊……” “你想撒谎?” “那你到底还要我说不说?我这儿还没张口呢,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撒谎骗你。”吴少发怒道。但他自己知道,这发怒是装出来的,底气严重不足,因为他一直在等着鲁小柱,也一直在想着怎么编个理由把鲁小柱给绕住,现在看来必须得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平时撒谎惯用的开场词鲁小柱已经非常熟悉了。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其实……”吴少想很搧自己一嘴巴,他知道只要一说“其实”两个字自己就要说谎了,关键是鲁小柱也知道这一点。 果然,鲁小柱瞪起了眼。 “好吧,你不是想听解释么?那你还记得不记得我曾经答应告诉你一些事?” “你记得就好,不过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了。”鲁小柱冷冷道。 “你最好听听,不然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你真不想知道的话,那就走吧,没人请你来?”吴少真的有点发怒了。 “你……”鲁小柱气极,他大步就向门外走去,但到了门口,他又停了下来,转身回来,一屁股坐在吴少前面的一把椅子上。 “好了,别生气了,咱们自小是兄弟,你还会生我的气?”吴少走过去,一搂鲁小柱的肩膀。 鲁小柱一耸身子,扭到一边道:“谁和你是兄弟,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兄弟了?” “我没把你当兄弟,因为你就是我兄弟。我还记得我五岁时想吃树上最高处的那个梨子,是你爬上去给我摘得,我七岁背上生了个疮;医生说古时有个偏方,有人舔一下就会好得快,你趁我不备,趴到我背上就吸;每次我做了坏事,你怕我回到家受责罚,总是跟我到家,对我老爹说都是你干的……,我过去从未说过这些,但我从来都记在心里,柱子,我……” 吴少有点说不下去了,他心里暗骂自己好笨,想好的那一套曲折故事怎么临时改成抒情散文了? “好酸!大少,你、你没毛病吧?”鲁小柱怔了一下,果然开始笑话他了。 5.救与不救 见鲁小柱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吴少的坏水立即来了。 “那天我走了以后,你到哪儿去了,怎么不来找我?”吴少问。 “我……我说了你可不许笑我,我找一鸣道士去了,我要拜他为师。” “拜一鸣为师?”吴少奇道,随即他明白了,扑哧一笑道:“你要跟他去学捉鬼,好去救你的小媛姑娘,对吧?那他收你了么?” “说好的你不许笑我。一鸣道士倒是没拒绝,但据他说,要学捉鬼需三五年的功夫,我一听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哈哈……”吴少乐得大笑。 “我也是一时冲动,这才去找他的。”鲁小柱辩解道。 “真是傻到家了你,你跟一鸣学捉鬼还不如拜我为师,一鸣小道士有什么能耐、有多大本事我还不知道么?”吴少不屑道。 鲁小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 吴少道:“你虽然不说,但我也明白你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我肯定不愿意教你?” “我才没有你那样的小心眼呢。其实我在想,咱俩从小到大在一起,你吴少没有背着我专门学过,有事也不瞒我,但你却会那些东西,我却半懂不懂,这说明其中有些诀窍,也许只能向道士们请教才会明白。” “你能这么说,还算有良心,所谓捉鬼做法事,我会什么你最清楚,我自然从未瞒过你。不过你却忘了经常说的那句话!”吴少说到最后,颇有点郑重其事。 “什么话?” “瞧瞧,我说你忘了吧。我早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把捉鬼做法事当真,捉鬼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把戏,一点屁用都没有的!你竟然还去学?” “喂!我也早说过了,那是我一时冲动!”鲁小柱不满道。 “也不单纯是冲动吧,你心里还是有点别的想法,所以宁愿去找一鸣那个小臭道,也不来找我。不过,你现在为什么又来找我,不是要拜我为师吧?”吴少道。 “还不是因为你!”鲁小柱一瞪眼道,“你给莫家的人说是我勾引了小媛,他们虽然不信,但却不肯放过我,说是只要我把你弄去给小媛医治,他们就原谅了我的勾引之罪,其实我哪有什么勾引之罪。” “这可不能怪我,我只说勾引小媛的另有其人,我可没说是你。不过,他们找你也是找对了,你当然有勾引之罪了,你把小媛约到河边,不是勾引又是什么?” 实际上,吴少让吴福给莫家的人传这句话,就是想找到鲁小柱,那天发生的事,让吴少措手不及,他不想因此让小柱产生误会,更不想小柱因此而想不开,这小柱一根脑筋,有时可能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来。 莫家人一听,忽然想起,平时与吴少最要好的就是那鲁小柱,现在吴员外不在家,要想把吴少逼出来,通过鲁小柱也许可行,因此他们便派人找到鲁小柱,想也不想地便给他安了个勾引之罪,让他去请吴少。 至于是不是勾引,莫家人也不相信,两个半大孩子,什么勾引不勾引的,根本就扯不上。他们并不知道,鲁小柱确实喜欢小媛姑娘。 “我那可不是勾引!那叫……叫喜欢,你懂不懂?不过,我还想知道,为什么那天小媛去扯你,却无视我的存在呢,是不是小媛真的喜欢你,我听人说,这样状态的人最易露出真情。” “你又来了,烦不烦啊,我不是早给你说过了么?我有喜欢的人。”吴少知道鲁小柱现在最大的心结就是怕小媛喜欢自己,要彻底杜绝他的想法,只能说自己早已心中有人。 “好,那今天你就给我说说,你到底喜欢谁,这可是你以前答应要告诉我的。”鲁小柱正正身子,准备洗耳恭听。 “小柱,我怎么发觉你现在越来越重色轻友了呢?你只记得我答应你的事,但你却忘了我当时说过的最重要的话,我曾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老说‘衣服’的事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大少,你来这一套,既然‘手足’没什么问题,咱就该谈谈‘衣服’的事,你如果不谈,是不是说明‘手足’有问题?” 糟糕!吴少没料到鲁小柱也会绕弯了,看来这与平时自己的悉心教导有关,不过以后得注意点,不能再象过去那样言传身教了,不然可真无法对付他了。 “你真的喜欢那个叫小媛的姑娘。”吴少问道。 鲁小柱犹豫了一下,然后抬头道:“我自然喜欢她。你肯定也觉得她很漂亮,是不是?” “漂亮?我可没觉得她哪里漂亮。”吴少轻淡地说。 “你没说谎话吧?小媛姑娘又聪明又好看,说话细声细气,柔柔的,无论做什么都让人感到舒服,你怎么会没觉得她漂亮?”鲁小柱一激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吴少把手向下压了压,示意鲁小柱坐好。 “你认为他漂亮,可我不认为她有多好看,这就是问题关键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你喜欢她,但我并不喜欢她,这样一来,我们之间其实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么?” “大少,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也曾经认真想过,但问题是小媛可能喜欢你。” “那我可没办法,我总不能钻到女孩子的脑子里告诉她们:千万别喜欢我。”吴少没好气地说。 “有办法,只要你说出你喜欢的女孩子是谁,我想她知道了会死心的。” “好吧,我说。但说之前我可警告你,有些东西也许你听了会后悔,有些东西你听了可能会害怕,别吓得你尿了裤子。”吴少恐吓道。 “你才会尿裤子。”鲁小柱反驳道。 “你可知道小媛姑娘为什么那天要拉我?” 吴少靠近鲁小柱,声音放低,这个动作将鲁小柱吓得不轻。 “不知道。”鲁小柱不知不觉也随着声音低了下来。 “因为那不是小媛,而是另外一个人!不,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里,左右着她的行动!” 吴少此时说话语气更加平淡,一点也不象平时的样子,这使鲁小柱更为的害怕,甚至话也不敢说了,似乎怕一说话,就有什么东西钻出来。 “如果要说起来,小媛身体里的这个东西还是源自于我。” “源自于你?”鲁小柱惊异道。 “不错!这个东西一段时间以来,曾经存在于我的体内,正因为它的存在,我才会在课堂上做出那些怪异行为,我才会在学堂开学那天突然晕倒,我才会在进县城文庙时昏迷过去。” 鲁小柱听了,不由地想起了吴少的种种怪诞行为。 “说来也是凑巧,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也不知为什么,这东西竟然跑到了那天你和小媛见到的道人身上,更没想到,它又钻到了小媛身体里。我知道你跟一鸣道士学捉鬼,目的就是为了救小媛。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懂什么法术,倘若我去救小媛,有一半的可能那东西重新回到我的体内。现在你面对的就是,救小媛还是让我再次面对那个东西,你想想吧。” 第11章 恶必有报(1) 1.来龙去脉 鲁小柱愣了,这个选择太难了,一边是手足兄弟,一边是喜欢的女孩,救还是不救?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良久谁都不看谁一眼,屋子里似乎能听得见虫子的蠕动声。 “我不信!难道世上真的有鬼?不,我指的是你说的那个附体的东西。你方才不是也说过,捉鬼是骗人的把戏么?”鲁小柱首先打破沉默。 “没错,我说过捉鬼是骗人的把戏,但我可不敢说世上没有鬼,捉鬼与有没有鬼根本是两回事。” 又是沉默。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鲁小柱终于轻轻问道。 “我发觉有东西进入我的身体是从一年前开始的,但要说起原因来,那还是两年以前的事。”吴少道。 “两年以前?” “现在算起来已经两年了,事情发生是从一个我们都认识的小女孩身上开始的。你还记得‘黄毛’么?” 鲁小柱略一思索,猛抬头道:“那个黄毛丫头?两年前突然不见了的小女孩?” “对,就是她。两年前,我偶然和她在一起时,忽然被两个道士掳到了邻村的黑树林边。后来一位老道,‘黄毛’的姑姑,再加上太清宫的两个人,陆续赶到,大家一语不合,便相互争斗起来。” 吴少简短地述说了当时的情形。 “他们为什么要争斗?”鲁小柱不明白。 “起初我也不明白,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为了一块叫地幽古玉的东西。在相互争斗中,有几个人先后死去了,而‘黄毛’也在争斗中被人打死,但她人虽然死了,却让抓住我的手一刻也不放松。” 鲁小柱听到此处,已是惊呆了。 “再到后来,一个蒙面人出现了,这个蒙面人用了一种很奇妙的法术,吓得另外那几个人不敢再做停留,相继离开。随后,这个蒙面人便把我带到黑树林里,为我解开了一直紧紧攥着我的‘黄毛’的手,我那时已经累极了,不知不觉睡着了,待我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开黑树林回到了家里。这便是两年以前发生的事。” “似乎像是做梦一样。”好半天,鲁小柱才轻轻道。 “我也觉得那更像是一场梦。”吴少叹了口气继续道:“第二天醒来,我对发生的一切不敢相信,便想回去证实一下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结果碰上另外几个道士,他们是死去的老道士的同伙,正在追查老道的死因。我好不容易才蒙混过关,回到了村子里。随后的一年里,先后有几十个陌生人不时出现在村子里,虽然你们可能不在意,但我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那几个死去的人,不,应该说是为了那块古玉来的,但这些人寻来找去,并没有得到什么。” “后来呢?”鲁小柱像听得故事一样有些入迷,不自觉地问道。 吴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又道:“两年前的事并没有结束,至少我知道,有两个人又出现在了花涧村。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蒙面人,也就是被人称为魔君的人,现在我考考你,你认为过去一年里花涧村里谁会是那个魔君?” “我猜不出,大少,你知道一猜谜我脑子就晕。不,等等,你是不是说……古先生?” 吴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鲁小柱晃晃脑袋:“我并不知道,你一向瞧他不顺眼,又让我跟踪他,我估计只能是他。难道真的是他?” “就是他!两年前他蒙着面,我虽没有见过他的容貌,但他一出现我就知道是他,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太特别了,别人想冒充都不可能。” 老魔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吴大少爷。当在吴家守着父亲的面吴少第一次见到古先生时,吴少便断定,眼前之人,十有八九就是那日拧断张清脖子,大展魔法击败太清宫云九霄、积翠山常原的魔头! “至于他为什么要到花涧村来呢?我猜测,可能他认为古玉让我得到了,而且藏了起来。为了得到古玉,他只好扮作教书先生,慢慢查访。他扮作教书先生逼我上学,在开学那天就用朱砂对我下毒,又借捉鬼的事把我揍个半死,还在学堂里喂我吃毒药丸,那天幸亏你闯进去了,他的毒计才没有得逞。” 鲁小柱禁不住想起吴少让他跟踪古老鬼,后来又闯进学堂的事来。 “知道他是魔头,我自然万分小心,尽量不与他单独相处,也曾劝过老爹将这个魔头赶走,但老爹总是不同意。我始终不明白我老爹是如何认识魔君的,这也曾使我一度对他是不是魔君有所怀疑。直到后来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终于明白了,原来这魔头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已经控制了我老爹。那天你跟踪老鬼,在花山见到的应该就是我老爹。这老鬼害我老爹,还逼迫他来对付我,老爹对他苦苦哀求,但他丝毫不动心。” 想起老爹的样子,吴少眼睛有些湿润。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吴少继续道:“我必须想办法保护老爹和我自己。我知道那个叫古玉的东西,并不只是老魔一个人在找,相当多的人都在寻找它,而且为了古玉,这些人会毫不留情地相互杀戮。于是我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编一个谎话,说古玉在老魔身上,引得另外的人去对付老魔。” “最初,我自己到了清泉县去散布这个消息,因为那儿毕竟来往的人多。不知为什么,我传递了消息后,竟没有多少效果。后来我便让你给黄明道长传话,试图通过他来传播消息。之所以选黄明道长,是因为我发现那些寻找宝物的,大多是道士,也许黄道长与他们有些联系。而让你替我去,当然是你去显得更神秘一些,因为黄明道长认得我却不认得你。” “一切都还算顺利,传出的消息引来了一个叫九幽城主的人。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在考试那天突然犯病,竟卷进旋涡,差点丢了小命。” 吴少随即将学堂里那日发生的事又简单叙述一遍,再看鲁小柱,早已惊得脸色惨白,嘴巴张得老大。 “我干!”鲁小柱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喉咙,吐出了这样两个字。这是他的口头禅,一激动他就会这么说,吴少在讲述时,鲁小柱已经多次低声惊呼这个词无数次了。“可惜,那么刺激的事我没遇上。”鲁小柱懊恼地直掐大腿。 “刺激?我倒宁愿那根本是一场梦。”吴少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水猛灌几口。 “古先生是老魔,但你不是说有两个人又出现在花涧村么,第二个人那是谁?”鲁小柱问道。 “第二个不是人!”吴少轻轻道。 第11章 恶必有报(2) 2.第二个“人” “什么叫……叫不是人?”鲁小柱隐约有些猜测,精神紧张起来。 吴少看了他一眼道:“你猜到了,它就是如今藏在小媛身体里的那个东西。” 鲁小柱喉咙咕噜一下,喃喃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自然不是活生生的人,但那东西是什么,这一年来我虽然不敢确定,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据我的猜测,那东西就是‘黄毛’,那个我们并不知道来历和名字的丫头!” “黄毛丫头!?你不是说她被人打死了么?”鲁小柱一声惊呼。 吴少点点头:“她是死了,但刚才我还没有告诉你一件稀奇的事。那丫头被人仓促之间打死了,但她死了还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我方才告诉你了,是那个老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才使她的手松开了我的胳膊。松开以后你猜怎么着?就在我和老魔的眼皮底下,她的身体忽然消失了,只留下一滩水迹。” “那……那她到哪儿去了?”鲁小柱结结巴巴问道。 “我也不明白。后来我始终也没想出原因,直到一年前,我开始做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主角就是一个长得极像那个死去的‘黄毛’的小女孩。” 吴少苦笑一下,说起了一年前开始做那个奇怪梦和梦中那个小女孩。 “从那时起,我便觉得这似乎不像是个梦,但我却不知道是什么。后来梦中那东西几次作怪,先是让我在学堂开学那天晕倒,后来又让我在课堂上出丑,再后来就是在县城文庙里发狂。我开始以为是自己中邪了,便找到一鸣小道士,借他的铜镜查看,但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过我始终觉得身体有个东西存在,至于是鬼、是魔、是邪?我不知道,但我清楚的知道它的存在,它就那样悄悄躲在我身体的某处地方,也不知道它在做什么,它想做什么。直到这次从学堂里出来,我才发现,我身体有些不同,我也没胖没瘦,但我的意识告诉我,那东西不见了。” 吴少瞅了一眼鲁小柱,慢慢道:“既然那东西不见了,它会到哪儿去了呢?学堂后边屋子里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我并不知道,因为我晕过去了。醒来时已是那里已是一片大火,这些天我一直在想那东西的下落,直到你跑来说小媛出了事,而且出事那天恰巧遇上了一个道士。我觉得事情有了些点线索,因为你们遇上的道士我也认得。” “你说的是……”鲁小柱睁大了眼睛。 吴少点点头:“没错,从你说的那人的相貌来看,你和小媛在花溪边上遇到的,就是在学堂后边房间里,想要杀我的九幽城主!” “我滴个老天!”想到那天撞到的竟然是九幽城主,鲁小柱禁不住后怕得脊背发凉。 吴少看出来了,他安慰鲁小柱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估计,那时的九幽城主自己也有了不小的麻烦,可没功夫去伤害你们。” “大少你说的对,那天那道士是很匆忙,跑得飞快,好似后边有恶狗在追他,看他身后并没有什么,我当时心里还觉得奇怪呢。” 吴少又道:“结合九幽城主的情况和小媛的生病,这些天我翻来覆去地想过,虽然不明白学堂后来事情的详细情况,但也有了一个小小的猜测。” 吴少停了停,鲁小柱并没有说话,等着吴少继续说下去。 “我猜想,在学堂后边古老鬼的房间里,九幽城主不知为什么,认为古玉在我的身上,就在他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想要拿到古玉时,原来隐藏在我身上的那个东西附到了他的身上,他一定大吃一惊,这才他仓皇跑走,恰巧他在路过溪水边时,撞上了小媛,那个东西便随后附在了小媛身上。这便是两年来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有一些我也并不明白。” 鲁小柱沉默了,良久,他忽然发怒道:“大少,我有事从不瞒你,你这么多事却不告诉我,我看你出来了,你一定在搞阴谋诡计!” “什么阴谋诡计?” “你身上早就有那个东西,但你和我在一起从来不提,是不是想趁我不防备,偷偷将那东西转到我的身上,是不是?” “是啊,我就是那么计划的。你不是说我们是好兄弟么,好兄弟有福同享,我有好事,怎么会忘了你?” 吴少半真半假的打个哈哈,他自然明白鲁小柱的意思:两人朝夕相处,但竟有这么多事发生,他却一无所知,鲁小柱有些不满吴少嘴严,也遗憾自己错过了很多精彩的事。 当然鲁小柱也明白,若非老鬼死了,若非自己逼着吴少去救小媛,很多事即使现在吴少也不会说。 “算了,还是另想办法吧。”鲁小柱自言自语道。 “什么另想办法?”吴少问。 “我说的是救小媛啊,我原想只要你大少出马,就会马到成功,想不到那个东西如此难缠。这小丫头片子,当时看着除了头发少点、黄点,也还不令人讨厌,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你不救小媛姑娘了?”吴少紧接着问。 “救是当然要救,但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再让那东西回到你这儿来,那就没意思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吴少拍拍鲁小柱的肩膀道。好兄弟毕竟是好兄弟,并没有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让自己涉险的意思。 “莫大叔他们那儿你别管了,我想到个妙计,会让他们不再来这儿闹腾的。”鲁小柱道。 “什么妙计,说来听听。”吴少一付感兴趣的样子。 “像你以前一样,我暂时保密。”鲁小柱一笑,扭头就向外走。 “哎,你急什么?你可记住,今天说的千万不要让其它人知道。”吴少在后边叮嘱道。 鲁小柱“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妙计?”吴少看着鲁小柱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莫家的人本来轮着班在吴家前院吵闹,晚上也不停歇,但鲁小柱走了后,当天晚上莫家的人就撤了,第二天上午也没人来打扰吴少。 吴少微觉得奇怪,难道鲁小柱真有什么法子把莫家的人弄走?既然弄走了,按鲁小柱有脾性,他该来和吴少“分享”成功的经验才是,怎么还不见他露面? 没等来鲁小柱,却传来了一个让吴少既震惊又觉得万幸的消息:在邻村的一所废弃的院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看样子是个老道,好多人在围着看呢。 当吴福把这个消息告诉吴少时,吴少先是愣了半晌,随即穿好衣服就窜出门去。 第11章 恶必有报(3) 3.这是逞能 难道是那个九幽城主?是谁把他杀死的?吴少必须要亲眼看看。 当他气喘吁吁赶到吴福说的那个地方时,已不见围观的人群,尸体没有了。原来尸体是一早发现的,这时官府的人已经将尸体抬走,邻村的那些人议论一会也就散了。 吴少找几个人询问当时看到的情况,却没几个人说得清,甚至一些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一个小破孩子,打听这个干什么? 吴少不敢再打听,回到家里,安排给吴福一个任务:去了解一下那个死者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吴福不太想去——地里还有一堆活要干呢。但大少爷似乎这次很认真,他只得不情愿地去了。到了下午,吴福终于回来了,吴少急忙询问打听到的情况,吴福似乎有了很高的兴致,因为他所听到的关于那具死尸的情形太神秘、太可怕了。 “……死者的样子把第一个看到的汉子吓趴下了,说死者老惨了,浑身已经干瘪,眼珠凸出老高,舌头吐出老长,四肢似是冰窖里拖出来一样僵硬……” 吴少听完点点头,又问了下那死者的穿衣打扮,随后略一沉思,让吴福上街一趟,把鲁小柱找来。鲁小柱来之前,他有些事情需要好好想一想。 不想吴福出去的快,回来得也快,吴少诧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鲁小柱人呢?” “少爷,前面有个莫家的人拦住我……” 不待吴福说下去,吴少打断他:“怎么他们又来了,我早说过不见他们!” “不是,那莫家的人说是有关于鲁小柱的事要亲口告诉少爷……” 糟糕!吴少一听连忙奔出后宅,来到前院,果然见一个莫家的壮汉正等在那里。 “莫家大哥,鲁小柱怎么了?”吴少近前急问道。 那壮汉一见吴少出来,赶忙上前紧紧抓住吴少的胳膊:“吴家大少爷,你快去看看吧,你那徒弟鲁小柱出事了。” “我的徒弟鲁小柱?你慢慢说,他……他出什么事了,死了么?” “没死,但也和死了差不多了。”那壮汉一边说着,仍是紧抓吴少不放,把鲁小柱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下午,鲁小柱从吴少房间里出去,便对莫家的众人言道,吴家少爷已经将捉鬼之法告诉了他,吴少本人煞星临头不便亲自捉鬼,特委托他的亲传弟子大展神通。 莫家人一听,虽然将信将疑,但吴少躲在后宅死活不出,只好带着鲁小柱回到莫家。 莫小媛中邪后,莫家人便单独将她关在一处,家里几个女眷轮番看守,听说吴家少爷已经派了他的徒弟鲁小柱来了,皆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说吴少来的话,大家还觉得有些希望,毕竟吴家少爷经常捉鬼,声名在外,而且莫小媛那天奔着吴少去的举动,众人都看到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觉得吴少有可能有驱鬼的法门。 现在一见是鲁小柱,有些人便犯嘀咕,可这鲁小柱口称是吴少的徒弟,也不知是真是假,能行么?怀疑归怀疑,事情紧急,也顾不了多少了,众人还是将鲁小柱引到关着小媛的房间里。 到了房间里,鲁小柱挥手让大家在外面等着,他对着小媛坐了下来,众人在外面侧耳听着,房间里起初也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只得鲁小柱开始嘟哝起来,不少人心里大觉宽慰:想不到这吴少的徒弟会念咒,有希望。只是语音含糊,听不出是什么咒语。 但没等多久,就听“啪”、“扑通”声响,咒语也随之停止,众人知道不妙,赶忙冲进房里,见鲁小柱已经倒在地上,牙关紧闭,昏迷不醒,而小媛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一副浑然无知的样子。 等莫家的壮汉说完,吴少听说鲁小柱没死,稍稍松了口气。他皱着眉头看看壮汉,示意他放手。壮汉却似铁了心,半点也不放松。 “你放开手。”吴少道。 “不放!”壮汉道。 “我倘若不作些准备,如何才能捉鬼?这鬼可是极其凶恶,真要发作了,全村可都要遭殃。” “吴大少爷,这么说你答应了?”壮汉有点不相信。 “我还要做些准备。”吴少点点头道。 壮汉这才放手,然后兴奋地跑回莫家去汇报吴少要出手捉鬼的事。 此时,吴少已经来到鲁小柱家的破栅门前,他也不用手,一脚将栅门踹到一边,径直走向鲁小柱的三间草房。 鲁老四早迎出来了,赶忙去扶栅门,嘴里一边嚷嚷:“吴大少爷,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也没改,来了就踹我家栅门,一年我要修好几次呢。你来找小柱?在,在,在床上躺着呢。这熊孩子,胡闹一通,结果感冒了,我看是活该。” 吴少站在鲁小柱床前,见鲁小柱将头蒙在被子时,便要伸手去揭,没想到鲁小柱自己把被子掀开了。 “咦?你真病了?”吴少有些吃惊地看着鲁小柱绯红的脸,上前摸摸,感觉烫得厉害。 鲁小柱看了吴少一眼,又将眼闭上。 “这就是你的妙计?说吧,怎么回事?” “我……” “算了,算了,妙计就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就说说你是怎么做的吧。” 鲁小柱把脸扭向墙里,低声道:“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想对小媛说我喜欢她,可没说几句,她就一巴掌把我搧晕了。” 吴少想笑,但他强忍住道:“你知道你这是什么?你这叫逞能!” 鲁小柱刚想说点什么,忽然浑身颤抖起来。 “怎么了?”吴少忙问。 “冷……冷……冷得厉害,我……醒过来……以后,就这样隔不了……多久,就会……就会觉得冷。” 吴少点点头,他一点不奇怪,当日那小丫头片子也对自己用过这招,还是她那好心的姑姑治好了吴少。鲁小柱去捉鬼,不会平白无故就晕倒,一定扇他的那一巴掌有问题,估计他现在的感觉与两年前自己一般。 “你这么笨,哪里能做我的徒弟?就算要对付那个东西,不想出个真正的妙计能行么?你好好休息吧,对付那么凶恶的东西,还得我这做师傅的亲自出马。” “大少,你要去……捉鬼?” 吴少没说话。 “大少,你千万……不能去,那东西……邪得狠。”鲁小柱一着急,就想从床上起来。 “再说吧。”吴少按住他道。 第11章 恶必有报(4) 4.万全之策 吴少回到家里,钻进房子一通乱翻,终于在他那堆零碎中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一个小包,他打开一看,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对,就是它,那小丫头片子曾经给的枣子。” 那还是他被“黄毛”的姑姑救了之后,“黄毛”给他吃的,当时吴少觉得自己已经没事了,又觉得那小丫头片子浑身透着古怪,她给的东西还是不吃的好,所以就收了起来并没有吃。 枣子一共四枚,红中泛黑,已干瘪得不成样子。吴少想了下,从中拣出两枚又包起来,另外找张纸将两枚枣子包好,叫过吴福,让他带给鲁小柱。 这边吴福刚走,吴少出随后出了门,径自快步向村外走去。 “但愿那枣子能管用。”吴少边走边想,他可没有“黄毛”的姑姑宋七娘的能耐,解决不了鲁小柱遇到的麻烦,但那枣子是那小丫头片子当初给吴少治病用的,现在鲁小柱得了同样的“病”,吃这枣子应该有效果。 吴少可以肯定,在临村死去的道人,十有八九是九幽城主,虽然吴福说那人已经变了样子,但从那人的打扮来看,正是九幽城主的衣服。想不到一个那么凶恶的人,竟然这样死了,看来那小丫头片子化成的东西极其可怕,这样一来,那日九幽城主为什么会放过自己也可以得到解释了,想必并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有更可怕的东西出现了。 吴少想明白后,便急于找到鲁小柱,想把这个新消息告诉他。因为吴少对鲁小柱太了解了,什么想出了妙计,这种鬼话还能骗得了吴少?吴少断定,鲁小柱对那个小媛那么着迷,一定会想法去救她,去就去吧,反正那日吴少也看见了,中了邪的小媛对鲁小柱是理也不理的。 但得到九幽城主死去的消息后,吴少隐隐觉得不妥,那个东西实在太危险了,在没有想好对付它的办法前,最好离它远一点。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鲁小柱中招了。 半个多时辰后,吴少抬头看看,前面不远处,一座高大但破落的庙观已经隐约可见。他停下掸掸身上的土,把事先计划好的事情又想了一遍,这才大摇大摆地向寺观走去。 穿过没有山门的前面一座供殿,吴少旁若无人,直向后边走去,有个道人赶忙过来拦住他:“施主留步,请问施主要烧香还是还愿?” 吴少斜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道人奇怪,赶忙一合手:“烧香、还愿的话请施主跟小道从这边走。” “黄观主在么?我想见见你们黄观主。”吴少似笑非笑地说。 道人上下打量了吴少几眼,面无表情地道:“我们观主正在闭关修炼,不能见客,请施主原谅。” “闭关了?我这里有个字条,能不能让他看看?”吴少说着,拿出一张纸条。 “施主,闭关后内外塞绝,如何传递信息?否则那叫什么闭关?”道人也不接纸条,脸上现出一丝嘲讽。 吴少怒了,把脸一板:“废什么话!给你面子你当里子,快去找人商量商量,今天我要见不到他,哼哼,老先生就会亲自来了。” 道人一看这少年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发狠耍横,一时蒙了,正在考虑如何应付的时候,身后大殿的一扇偏门开了。 “无量天尊,原来了吴员外的大公子到了,老道在此,快请。” 黄梁观观主黄明道长穿着宽大道袍站在台阶上,向着吴少笑着打招呼。 吴少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道人,向黄明道长走了过去。 黄明道长对另外的几个道人道:“这不是旁人,乃是花涧村吴大施主的公子,我与他攀谈一番,你们忙去吧。” 进了黄道长独居的静室,吴少品了几口黄道长递上来的茶水,便夸赞起屋内摆设精巧,别致高雅。 黄道长听了,看看四周几个破蒲团和几件没洗刷的吃饭的家伙,并不觉得尴尬,露着缺了大牙的嘴一直温和的笑着,待吴少夸完,这才小声询问吴少的来意。 “黄道长,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们村学堂后边屋子失火了,那天火势不小,学堂也烧了一半。其实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不就几间破房子么?但村里孩子都哭着喊着急着上学堂,大伙一看,便立即决定要将学堂重新整修。我想,这盖学堂可是大事,千万不能草率,尤其是要辟邪,不然重新盖起来还得失火,可怎么辟邪呢?我绞尽脑汁考虑了三天三夜,终于想起了一个辟邪的办法,只是这办法需要几样东西不太好找,这可怎么办呢?我又绞尽脑汁考虑了三天三夜,便想起了黄道长你来了,对呀,黄道长是世外高人,一定有这东西。” 黄明听了,笑着问道:“吴少爷还有什么欠缺的,直管讲来听听,说别的没有,但要说到辟邪之物,道家人还是有一些的。” “黄道长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那我就说了,我需要一面镇妖镜,还需要百儿八十斤的陈年朱砂。” 黄明道长的笑容僵住了,脸上的肌肉禁不住哆嗦起来。 吴少觉得自己应该是聪明人,没想到黄明道长也是聪明人。两个人此次见面,是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的。唯一不大和谐的是,黄道长一听吴少要百十斤朱砂,有点接受不了,坦言整个宁海洲也找不到百十斤朱砂,委婉地提醒,要做辟邪用,数两就足够了。吴少装作思想半天,才勉强答应了。除此之外,两个人没说什么题外的话,前不久在学堂里碰面的似乎并不是他俩,而是另外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小小娘,去赶场,掉了鞋,泪汪汪。” 半个时辰之后,吴少哼着小曲,在黄明道长的“依依不舍”的送别下,离开了黄梁观。一包朱砂已经放在吴少怀里了,至于是不是陈年的,吴少也分辨不出,但他料黄明道长应该不会骗他。 镇妖宝镜嘛,黄道长也是没有的,但当吴少提醒说一鸣道士有面镜子勉强可用时,黄明道长立即拍胸保证,待出外做法事的一鸣道士回来,第二天便会让他亲自送到花涧村。 此行相当顺利,这早在吴少的意料之中。经过学堂后边房子里的事,黄明道长无疑已成了惊弓之鸟,就算吴少提的条件再苛刻些,黄明道长也会尽力去做的。 吴少回到家,却见鲁小柱正在他家院里等着他。 “你没事了么?这么快就见效了?”吴少有点奇怪。 “还是……有些冷,但好点了。”鲁小柱道。 “那你不在家呆着,跑这儿来想传染我啊?”吴少不再理他,转身进屋。 鲁小柱跟了进来,沉默一会儿,才道:“大少,你是不是在想法子除掉小媛身上的邪物?不,你千万别去!” 吴少看了他一眼,没作声,半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屋顶。鲁小柱说的没错,吴少现在想的,就是要除掉附在小媛身上的东西,那个“黄毛”变成的东西! 第11章 恶必有报(5) 5.现世报应 最初,当吴少发现“黄毛”已经离开了自己后,如释重负,长期以来压在胸口的石头终于搬掉了。吴少提醒自己:以后见了那样的东西能离多远就跑多远,绝不能再使它有任何上身的机会,那东西害得他可够惨的。 他后来发现那东西附在小媛身上时,心里却又不舒服起来。说到底,小媛是很无辜的,虽然说那个恶心的东西并不是他吴少制造的,小媛中邪,那是她该倒霉,与他吴少并无多大干系,但那东西毕竟是从他这里出去的,要完全说与己无关,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莫家人的苦苦哀求声,使吴少莫明烦躁,后来鲁小柱竟然不顾安危,贸然出手,吴少就再也沉不住气了,吴少知道,倘若不除去那东西,或者小媛有个什么意外,那么鲁小柱一定会一辈子不开心,吴少可不愿意看到鲁小柱一辈子愁眉苦脸的样子。 实际上,吴少决定出手,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吴少非常好奇,他想弄清楚: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不是那个“黄毛”?要知道,从小到大,鬼怪邪魔,他也只是听说,听说之后也是将信将疑,现在真正遇到类似的东西,如果不弄明白,吴少相信他这一辈子都会在疑问中度过的,因此为了小媛和莫家人,为了鲁小柱,更是为了他自己,他决定出手。 决定归决定,吴少可不能象鲁小柱那么鲁莽,那东西既然能把九幽城主杀死,对付他这个小顽童更是不在话下。必须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吴少仔细想了一下,尽可能地回忆那个东西在自己体内时发生的一切,得出了一个答案:那个东西似乎对朱砂和宝镜有反应! 吴少现在已经逐渐明白,在学堂开学典礼上,古老鬼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自己之所以晕倒,都是“黄毛”所化的恶鬼搞得,而那恶鬼之所以暴动,应该是朱砂起的作用。另外,吴少早就知道宝镜应该能看出恶鬼之形,上次虽然一鸣小道士的镜子没起什么作用,但现在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适的镜子了。 朱砂和镜子已经有了着落,至于如何用,吴少也想过了:就拿镜子罩住恶鬼,以朱砂驱鬼。 想到这儿,吴少翻身起来,对鲁小柱道:“你回家吧,明早如果不再发冷,就来找我。” 鲁小柱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等下,柱子,你说象咱们俩是好人还是坏人?” “咱们俩,当然……当然是好人,怎么了?” “没什么,你走吧,明早过来。” 鲁小柱走了,吴少可没闲着,他将朱砂拿出来研磨细了,又找出过去捉鬼游戏用的道具来,反复看了几遍,又找出纸画了几个图形,一直忙到深夜。 一鸣道士和鲁小柱等众人站在莫家的院门口,不住地探头探脑地向里瞅,门口吊着竹帘,一鸣只是隐隐约约看见吴少人影在不断晃动,却瞧不清吴少在做什么,他心里猫抓着似的着急,他担心吴少把他的宝贝镜子弄坏了。说实话,把镜子给吴少,他一百个不放心,但昨天他一回到观内,黄明观主就告诉他,不但要将镜子给吴少,而且只要吴少不主动还,不许他索要。一鸣道士见观主不是开玩笑,不敢违背,一大早便将镜子交到吴少手里,还算小恶少有良心,说用完了便还给他。 一鸣道士等在院门外,除了要讨还镜子,自然他也想弄明白,这小恶少能有什么办法能对付那个恶魔,在他看来,那个小姑娘已经病入膏肓,除非神术才能驱除恶魔,这小恶少难道身怀异术? 吴少正在院子里忙活,他把昨晚准备的东西一一摆放在身边。 斩妖桃木剑,晃魂铜铃,天神方印——这些都是他过去从一鸣道士那儿得来的“馈赠”,也是他此次捉鬼行动的基础手段。 随后,吴少又将半桶黑鸡血摆在合适位置,预备一会儿使用,传说黑鸡黑狗血最能驱邪,虽然吴少一向不怎么相信,但面对凶残恶鬼,多准备一种手段就多一份把握。 最后吴少将朱砂和铜镜拿了出来,铜镜支在一边的架子上,朱砂分作两份,他将其中一份泡入碗中,另一份放在身边。 等把这些事做完,吴少便找把椅子坐了下来,半天没有动静。 这一刻,吴少有些犹豫,所做的一切准备,他觉得半点把握也没有。若说他最大的依仗,应该是那东西曾经附在自己的身体里,除了偶尔作怪,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吴少又想起昨天问鲁小柱的话,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既然本少是好人,就不会有恶鬼缠身,就让我吴大少爷展示下手段吧。” 吴少咳嗽一声,这是他给屋里的人的暗号,一切等他布置好了,一听他发暗号,便会将人带到院子里坐在指定的位置,随后大家要尽快躲开,并绝对不能偷看。 果然,听到暗号,几个莫家人将小媛从屋里半扶半搀了出来,向院子中吴少指定的地方一安顿,大家便立即躲回屋里。 院子里只余下吴少和小媛。 吴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见小媛并无动静,这才细细端详她的样子。五六天的时间,这小媛已经瘦弱得不成样子,皮包骨头,一双眼睛,大而呆滞,盘腿坐在地上,状如半截枯蒿。 吴少眼盯着她的动静,慢慢走过去,坐在早已为他安放好的椅子上,并没有着急行动,而是静静地看着小媛。 “咦?怎么会没有动静?不会是被自己这阵势吓跑了吧?”吴少有点奇怪,左手松开拿着的木剑,右手放下抓着的朱砂。 “恶鬼,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吧。”吴少试探性地低喝一句。本来吴少觉得此时应该说几句驱鬼咒语,但他根本不会,临时只好来这么一句。 坐在地上的小媛一动不动。 难道真的跑了,还是在伺机待发?以吴少的想法,那东西见到他,应该张牙舞爪扑上来,现在一点动静没有,倒是出乎吴少的意外。 不管怎么说,到了这个地步,准备的手段还是要用上的。吴少毫不犹豫,抓起木剑,在小媛身上划了又划,再拿起铃铛,晃了起来。 小媛仍是毫无动静。 “得罪了。”吴少嘟哝一句,抄起碗来,在桶里装了大半碗黑鸡血,劈头泼向小媛。停了一会,吴少向四周偷看一眼,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着,又装了半碗务,来到小媛面前,捏住她的鼻子,向她嘴里就灌,小媛牙关咬得很紧,倒没灌进多少去。 做完这些,吴少见小媛还没什么反应,胆子越来越大,便把泡好的朱砂也浇到她的身上,同时拿过铜镜,对着小媛一通猛照。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吴少看看并无什么效果,不由地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看来那恶鬼似乎此刻并不在小媛身上,是跑了,还是另找到了藏身的地方?如果是跑了那倒好说,但现在小媛仍是那副不死不活的神态,这可怎么办?看来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白忙活了,这什么唐代古镜也没什么效果,不过是破铜一块! 吴少想着,就想将那铜镜远远扔开,但就在这时,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了。 那是什么?! 铜镜中出现一团黑雾样的东西,而且渐渐地那黑雾越来越浓,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脸形状,有鼻子、有眼、有嘴。 吴少正诧异时,忽然原本坐在地上的小媛猛然起身,双手一张,一阵冷风扑向吴少,吴少来不及躲闪,顿觉浑身一凉却立即恢复如常。 再看小媛,慢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12章 家族秘密(1、2) 1. 成功的背后 “大家都出来吧。”吴少平静地朝着房子里喊。 屋里的人尚未出来,院门外先窜进两个人来,一个是鲁小柱,一个是一鸣道士,鲁小柱先看了看吴少,见吴少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急忙又去看小媛。一鸣道士刚急忙收起被吴少扔在地上的铜镜,痛惜地赶紧撩起道袍擦拭沾在上面的尘土。 “小媛,小媛,你说话啊。”莫家的人也围了过来,但小媛浑身污血,昏迷不醒,无不大惊失色,院里一阵闹腾。有人便拉住吴少,听听他怎么说。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眼睛都盯着吴少。说实话,若不是那天小媛见了吴少有异常举动,莫家的人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吴少有什么捉鬼的本事,更不会放手让吴少随意折腾莫姑娘,毕竟吴少还是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坏孩子。 “大家都盯着我看干什么?”在众人瞩目中,吴少一点也不觉得不自在,他耸耸肩道:“有事没事三天后自见分晓,现在本少爷累了,要回家休息了。” 说完,吴少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分开人群走了。 三天以后是什么意思?鬼到底让捉没捉住,小媛现在这个样子可怎么办?众人议论起来。 “是不是把鬼捉住了?” “我看够呛,也没见动用什么法宝,怎么能捉住鬼?” “八成是没有,吴家这小子除了作恶,哪见他行过什么好事。” 一鸣道士在旁边听了,脸上不由露出幸灾乐祸地神情来,莫家的人看见,疑心更重,赶忙又过来向他询问。一鸣立即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只是叹口气,然后又摇摇头,一句话也不说也走了。吴家的人一见,差点就哭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这个小子也会捉鬼降妖的话,还要我们道爷做什么,我看是莫家的人昏了头了。”一鸣道士边走边想。不过,这关他事,镜子已经完璧归赵,他只要看热闹就行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鸣道士很久没有再到花涧村,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消息。只是在很久以后,他碰上花涧村的一位熟悉的施主,偶然谈起了莫家姑娘的事。 “道长还不知道?莫家姑娘第二天就醒了,三天以后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出手捉鬼的吴家少爷现在可成了村里的大红人了,令人刮目相看,诚心敬重。实在想不到啊,平时他淘气做些出格的事,大家还都讨厌他,经过这事,大家才知道,这孩子身怀异能,实在了不得啊。” 一鸣道士听得目瞪口呆。 一个人只要出名了,很多事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当他做了一件被众人认可的好事,那么他的形象立即会高大起来,再做些坏事别人也会不以为意。 是的,吴少出名了。现在他无论做什么事,众人都让着他,捧着他,那些过去看来是恶作剧的坏事,现在一律成了吴少和大家开的玩笑。比如,吴少到市场上摸人一棵葱,卖家立即会追上吴少笑着奉上一捆上好大葱。再比如,吴少踹了人家的狗窝,那家人立即会将狗窝搬到别的地方。 一开始,吴少并未觉得不妥,但过了几天,吴少不开心了,他想,花涧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样的日子可实在太无趣了。甚至鲁小柱也对他也敬重了几分,但吴少带着崇拜的眼光的样子,恨得就想踢他几脚。 好在鲁小柱并不是完全那样,他现在烦得很,因为莫大叔自从小媛“病”好之后,严禁她随便外出,更不许和鲁小柱这样的人在一起,鲁小柱说起来就烦恼不止。 “嘿嘿,这样才好。”眼见别人不痛快,吴少心里畅快了不少,也因此勉强容许自己与鲁小柱在一起呆着。 鲁小柱多次问过那日吴少驱鬼的事,吴少并不愿意多说,实在问得紧了,吴少便说一句“你不是都看见了么?”,或者干脆说自己那三个方案肯定起了作用,至于哪一个最管用,他目前也不清楚。 是真的不清楚么? 鲁小柱并不知道,但吴少却清楚地知道:他从小媛家回来后,那个“恶鬼”又回来了,又回到了他吴少身上! 在莫家的院子里,吴少在莫小媛站起来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恶鬼并没有走,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一开始就爆发,等吴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阵冰冷钻入了吴少体内。 那天吴少回到家里,闭上眼静静地感受自己的身体,并未觉得有任何异样,但他思维深处却发出一个信号,那东西的确又回来了。随后的一段时间,吴少仍是细心感受,虽未见到有什么异样,甚至那个小女孩的影子也并未出现在他的梦里,但他确信,那东西从小媛身体里又回到了他这里。 对于这个结果,吴少并不十分后悔,他甚至觉得应该如此,事实证明,他并不是什么好人,恶鬼附体应该是对他作恶的现世报应。有时吴少便想,倘若不是这个东西,那个九幽城主绝对不会放过他,也正是有了这东西,才无形之中救了他一次,说起来他倒该感谢它才是。 但吴少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好东西,他发誓,以后得着机会,必须想法除掉它,毕竟它是不同于人类的恶灵。 接下来一段时间,吴少就那样百无聊赖闲玩,但他觉得似乎一切都没有过去那样有趣,捉鬼游戏,无聊!恶作剧,无聊!实在找不到一点有意思的事可干了。 这天,吴少正和鲁小柱坐在村头对来往有多少个男女进行计数,忽然有个孩子跑了过来:“大少,快去看看,学堂的先生来了,明天要开学了。” “什么?难道古老鬼没死,又回来了?”吴少吃了一惊。 2.陌生面孔 吴少带着一肚子疑惑回到家里。 方才他听说学堂先生回来了,急忙跑去看,却没有见到人影,只是学堂墙上贴了一张纸,告知明天学堂明天恢复上学,请学童早作准备。问问围观的人,也没人见过先生。 “那么是谁贴的告示?”吴少问道。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父亲吴员外啊。”有一个知情的人回答。 老爹吴员外,他回来了!? 吴少转头就向家里跑,到家后吴福笑着过来告诉吴少,吴员外回来了,但现在出去办事去了,不过老员外似乎生病了。 “最近一段时间,老爹一回家,古老鬼就跟着出现,难道这次又是那样?如果真的如此,那古老鬼倒真的命大。现在他回来了,怎么办?”吴少坐在一张椅子上急速地想着应对办法,但想来想去,却一点办法没有。 当天,吴少并没有见到老爹呈员外,吴福说员外出门办事,要明天才能回来。吴少觉得有些奇怪,老爹似乎越来越神秘了,他可是吴员外的亲儿子,一年了,却没见过他几次面,这难道还不奇怪么? 第二天,吴少踌躇了好久,才决定到学堂看看,当然他不能去得太晚了,否则更会引人注目,既然那老鬼不动声色地又恢复了学堂,他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地上学就是了。 一会儿,门一推,先生进来了,吴少心怦怦跳了几下,猛然不跳了。 嗯?怎么不是古老鬼? 进来的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虽然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满目神采,他进来后便自我介绍说,他姓荀,是吴员外请来坐堂的先生。介绍完,他便拿出书来开始授课。 这位荀先生刚讲了没几句,便有学童年站起来道:“先生,这篇目古先生已经讲过……” “坐回位子上去!”不待那学童说完,荀先生便威严地说道。随后,仍接着方才的地方一路讲了下去。一上午的时间,这位荀先生讲了几篇文章,全是过去古先生讲过的,但再也没人说什么。 待讲完了,这位荀先生才瞥了一眼众位学童,一板一眼地道:“温故而知新,难道你们不知道么?再者说,师者,传道也,每人道不同,其所传也不同,以后就按我教的学,至于先前的先生怎样教你们的,嘁!不要让我知道。” 吴少一听,这位荀先生似乎有点瞧不起古先生,难道他认识古老鬼? 放学后,吴少故意走在最后,见荀先生在收拾书,便走过去问道:“先生,古先生哪儿去了,他还欠我三个铜钱呢。” “古先生?你说的是原来这学堂里的先生吧?我并不认得他,也不会代他还钱。”荀先生和颜悦色地道。 “那可怎么办呢?”吴少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别问我,谁欠你的就向谁要去啊。”荀先生露出一丝笑容。 吴少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荀先生收起笑容,有的奇怪地自言自语道:“这也是学生?看身材得有十五六了吧,怎么还混在童子堆里?” 发现新来的先生是陌生面孔,让他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了,为此吴少放学后,他和鲁小柱开心地玩了好久,回到家里已是掌灯时分,走进到院子,吴少见四处黑洞洞地没有点灯,略感奇怪,便喊吴福,也没有人应声。 吴少抱怨了一句,走到堂上,寻找火镰,就在这时,忽然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了他,低声道:“禁声!” 吴少吃了一惊,刚要挣扎喊叫,那人已捂住他的嘴巴,然后向院子外面看了看,轻轻道:“不要出声,我叫吴寿,带你去见你的父亲。” 吴少一听,果然不再挣扎,任由那人摆布。其实他从那人抓他的力道上也判断得出来,挣扎无用。 那人侧耳听了下外面动静,一只手拎了吴少便溜到后院,一耸身,带着吴少越出院墙,顺着墙根走了好远,这才放下吴少,牵着他的手快跑起来。 很快两个人出了村外,在黑暗中,那人停下,打声呼哨,立即听见有车轮响动,不知从哪里出来一辆马车。那人打个手势,示意吴少上车,吴少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钻进车里。 马车立即奔驰起来,一会儿便消失在黑暗中。一路上,吴少独自一人坐在车中,那个将他带出来的人驾驭着马车,一路不停。随着离花涧村越来越远,吴少不安起来,他一路并未喊叫和挣扎,只是因为这个叫吴寿的说要带自己见老爹,但走了这么久也不见这人停下,他要去哪儿? 吴少正在犹疑不定,马车忽然停下,那人过来掀开马车帘子,低声道:“下车吧。” 吴少一声不响地下了车,那人牵着吴少的手,在黑暗中继续行足,临行,吴少还扭头看了一眼那辆没人管的马车。 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吴少感觉来到了一个村子里,正在他仔细辨认是什么地方时,那人一拽吴少的手:“上车吧。” 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又有一辆马车,吴少看了一眼,没说话,低头上车,钻进车里,吴少一怔:车里还有一人! 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不错睛地看着。 无情、冷酷、严厉,这双眼睛吴少太熟悉了,他嗫嚅道:“古……老鬼!” 第12章 家族秘密(3、4) 3.吴氏兄弟 眼前的人明白无误就是古先生古老鬼! 虽然现在的古老鬼容貌比之前见到的有所变化,但吴少知道,那应该是老鬼易容的缘故,但无论他化妆成什么样子,吴少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他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了?不对,他并没有死,那时吴少见烧毁的学堂里没发现尸体,就怀疑老鬼还活着,现在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自然是那天他逃走了。 “你方才叫我什么?”古老鬼面带厉色地问。“古老鬼?” “不,我说是古先生。” “臭小子,我都听见了你还狡辩,吴家世代忠厚,怎么出了你这样狡诈奸滑的东西?”古老鬼毫不客气地教训道。 马车走了很久才停下,吴少被牵着,跟着古老鬼又走了一段山路,来到山间一所孤零零的房子里。 吴少眼睛在房子的四下里转了转,扭头对古老鬼。 “我爹呢?”吴少问道。 古老鬼根本没有理会他。 “快告诉我,我老爹在哪儿!你把我老爹怎么样了?!”吴少再也忍住了,大声吼叫着,压抑许久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 一段日子以来,古老鬼一直是他的心病,今日又被不明不白地弄到这儿来,老爹又不见了,一定是这老鬼又在搞怪。 古老鬼没料到吴少会发火,略有些发愣,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孩子,我在这儿。”此时,房子的另一边传来吴员外的声音。 吴少这才注意到,原来这房子被一面布帐隔成两段,揭开布帐,后面显出一张床来,床上半依半躺地一个人,正含笑看着吴少。 吴少扑到床边,刚要上去搂抱老爹,身后冷冷地一个声音响起来:“他伤口还未痊愈,你想害死他么?” 吴少一惊,轻轻拉开老爹的薄被,这才发现,老爹相较以前那个满面红光的员外形象大不一样,眼前的吴员外,形容瘦削,面色发黄,一幅身患重病模样,更为严重的是,老爹胸口以下,缠满了绷带! “你受伤了?是谁伤得你?”吴少急切问道。猛地他又转过身来,怒视着屋内的另一个人:“古老鬼,是你害得我老爹受伤?” 对方是神秘难测、神通广大的大魔头,要弄伤一个普通人,自然轻易之极。 古老鬼听了吴少的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就算是吧,要不然还能怎样?” “老鬼,你敢害我爹,我要杀了你!”吴少怪叫一声,左手一晃右拳直捣出去,同时一脚向古老头下盘扫去。 “咦,你还学会了这个?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古老鬼一边说着袍袖轻轻一拂,吴少立即站立不稳,倒退几步坐到了床上。 吴少毫不迟疑,蹦下床来,再次扑向古老鬼,但还未沾到对方衣角,吴少便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又送回床上。 他那日见识了树林边那场争斗,好奇之下,回家后回忆当时情形,不时模仿,但也仅仅有点招式的模样罢了,又哪能伤得了人? “停手吧,儿子。”身后吴员外忽然说道。 “老爹,你还不知道,老鬼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吴少急叫道,仍做势要向上扑。 “我知道。” “你,你知道……”吴少惊诧地回过头来,看到吴员外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似乎方才欣赏了一出好戏。 这是怎么回事?父亲竟然早知道他是大魔头,噢,对了这人是父亲请来的,又被古老鬼挟制多时,估计应该了解他的身份,但父亲为什么还在笑呢? “如何?还不算废物吧?”吴员外笑着对古老鬼道。 “这小子虽然有些孝心,但百无一能,也就那么回事吧。”古老鬼抛下一句话,转过身去,并不看他们。 吴少虽然知道两人在谈自己,并不在意,他只在意父亲的伤势。他对吴员外道:“老爹,真是他伤得你?” 吴员外低头慈爱地看了吴少一眼,又盯着古老鬼的背影说。“怎么说呢,算是他伤的吧,但那是我同意的。” “什么?”吴少迷惑了,这世上还有人会同意别人伤害自己? 吴员外摸着吴少的头,沉默了一刻,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对古老鬼道:“难道要真的告诉他么?让他就这样自在生活,不行么?” 告诉我什么?为什么父亲要用这种口气说话,甚至带着一种……乞求。 “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么,怎么你又犹豫了?”古老鬼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极不耐烦地说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再看看我的状况,就算现在不说他不久也会知道的。再说了,一味地逃避躲闪、不敢直面问题,这也不是吴氏先祖本意。”顿了顿他看了吴少一眼又道:“告诉他并没有一定要他去做什么,也许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唉——”吴员外长叹一口气道。“你知道我的初衷的,我宁愿他一辈子也不知道才好,那些事到我们为止就算了,而且他身上并没有……” “他是没有,但他可是吴氏家族的人!再如此下去他就真成为酒囊饭袋了。”古老鬼显然有点生气了,语气颇为强硬。 “那好吧,由你去说。”吴员外似乎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转脸拉住吴少的手:“儿子,你先去见过你的二叔,他有话要对你说。” 二……叔?!吴少呆呆地望着吴员外,他听错了么? “没错,他就是你的亲二叔吴西岭!”吴员外轻声道。 古先生,古老鬼,蒙面魔君,大魔头……竟是自己的二叔!吴少真的愣住了。 “哼哼,臭小子,发什么呆?快磕头吧!”古老鬼,不,应该说是吴二叔哼了一声道。 吴少从来并不曾听父亲说过自己有个二叔,有几次他听村上的老人闲聊时说到过吴员外有个兄弟,但每每向父亲求证时,父亲都绕开话题,含含糊糊,根本没给过一个确切答案。 “你,你真是二叔?”吴少有点结巴。 “怎么?吴文渊,你连二叔都不想认?”吴西岭又哼了一声。 吴员外在边上道:“文渊?唉,这还是他刚出生时你给他取的名字……” 吴少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恢复了真容的吴二叔,除了个子比吴员外稍高,比吴员外更瘦一些外,竟然有七八分与吴员外相像。 “见过二叔,给叔叔磕头。” 见吴少倒身下拜,吴西岭大模大样地一挥手:“罢了,臭小子,那日我在学堂就已经说过我是你的长辈,可你一根筋不会转弯,竟然不认我,差点害死你我。小子,你也不想想,若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侄儿,在树林边我怎么会从龙虎山张清手里救下你来?我怎么会在你晕倒后着急这你救治?” 吴少经二叔这么一提醒,一些过去不明白的事情豁然开朗,吴二叔其实一直在保护他,甚至他那天偷听到二叔与老爹的谈话,也可能因为是只言片语的误解,怪就怪他先入为主,以为扮作古先生的二叔在图谋什么。但他仍是结巴地问道:“难道你……不是为了地幽古玉?” “嘿嘿,地幽古玉?它在别人眼里是个宝,但在我的眼里就是一块烂石头,一文不值!”吴二叔轻蔑地说道。 4.失火之后 此前,众多的人为了那块古玉,舍生忘死地相争不止,没想到在吴二叔眼里竟然如此不值,吴少不敢相信,吧嗒了一下嘴没有说话。 “在给你说一些事之前,你还有什么疑问的么?当然,我是你的二叔这点错不了,稍后我也会给你说,你这种货色,可不要以为大家都愿意抢着做你的长辈。”说到此处,吴二叔瞥了吴员外一眼。 “那么,我想知道我爹怎么受伤了,应该不是你弄伤了他吧?”吴少问。 “这个问题我也稍后再说。你只提三个问题吧,免得你啰嗦。”吴二叔挥挥手道。 “我要问什么问题呢?对了,那日你是如何从学堂后边的屋子里走出来的?”吴少问道。 “是我。”吴员外在身后插话道。“昨天晚上把你带到这儿来的人,是吴福老家的一个兄弟名叫吴寿,我是请他来照顾我的,他有些粗浅功夫。那天我和吴寿一齐刚回到花涧村,恰好看到一个道人从学堂里飞奔而出,很是奇怪,便进去查看,这才发现了你昏迷不醒,你二叔身受重伤。当时为了掩人耳目,这才把你放在房子安全的地方,带你二叔回到此处疗伤,至于为什么留下你在那儿,原因你二叔会告诉你的。” 吴少点点头,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又问:“地幽古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得到它。” “这是第二个问题,刚才那个也算。其实这个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已经说过了。”古老鬼,不,吴二叔不耐烦地道:“我猜测,那件东西可能对一些门派——所谓门派是什么,我一会儿会告诉你,那古玉对他们有用。那位姓宋的女子带着这东西逃到这儿,被地藏谷的人追上了,这才引起了一场争斗。说来也是遗憾,那姓宋的女子可能把我错认为某一个人,于是滞留此地不走,这才被人缠上。” 吴少想了想,张了张嘴,摇了摇头:“我想不起要问什么了。” “没有了么?我觉得你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没有问,比如说我为什么喂你吃毒丹。”吴二叔紧盯着吴少道。 尽管面前的人已经由古老鬼变成了自己的二叔,但吴少还是觉得他的眼光象老鬼一样好贼,什么都瞒不过他。 “你不问,那我来问你好了,你身体里那个东西没有了吧?”吴二叔看着吴少问道。 听吴二叔这么一问,吴少看见半躺在床上的吴员外也紧张地坐直了身子。 “应该没有了吧?”吴少轻松地说。 “臭小子,什么叫应该没有,有没有你应该知道。现在把那个东西的详细情况给我详细说一遍。” 吴少把一年前开始做那个奇怪的梦,到朱砂开智时的晕倒,再到科考小试时恍然见一个身影在作怪的事叙述一遍,他发现吴二叔听得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听完之后,吴西岭半天没有说话,沉思起来,吴少也不敢打扰,与老爹吴员外静静等着。 “世上有邪恶一道本来不足为奇,但象是这样一种情况我也是首次听闻。据我猜测,那个曾经在你身体里的东西,应该与那块地幽古玉有关,一种可能是那玉一定有一种残害人的智灵的作用,让人在压力极大下突然暴发,丧失心智;另一种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恶灵了,玉由恶灵所化,专会侵害人的真力,不过这种恶灵的传说只存在远古时期的文献,而且灭绝已久,早已不在世上出现了。”吴二叔慢慢分析道。 忽然,吴二叔又转过头来,对着吴少道:“你老实说,你最近为莫家那个姑娘驱鬼,是不是就是原来在你身上的那个东西?” 吴少一副茫然的样子:“不会吧,我看莫家姑娘就是痴迷心窍,便胡乱弄了一下,没想到她就好了。” 吴二叔盯住吴少又看了一会,点点头,这才道:“不是就好。以后你记住,那东西既然能够杀死九幽城主,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这一次阴差阳错,说起来还是你救了我,不然那九幽城主一定会杀人灭口。” 吴少点点头,但他觉得手心里全是汗。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喂你吃那丹药了么?那药乃是一种辟邪丹,虽不知它对你身体的那个东西有没有用,但我也只有那东西了。” 顿了顿,吴二叔道:“你既然没有什么问题了,我也不再问你,下面我给你讲一些事。” 其实吴少仍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一时他却不知从哪里问起,从先前父亲的语气里,似乎这兄弟两人有些什么事要告诉他,而且那些事似乎极其重要,自己最好先听听。至于自己的问题,那以后再问也不迟,既然古先生成了自己的二叔,再问他什么,他还能真不给他这个侄儿说么? “在说那些事之前,按照规矩,你必须发誓绝不把秘密透露给别人。”吴二叔忽然郑重起来,脸上似罩了一层寒冰。 “还要发誓?”吴少奇怪。 “废话,这是我们吴氏家族的祖训!现在别乱讲话,你跟我念!” 说完,吴二叔向着西方,跪了下来,双手交叉,左手搭右肩,右手搭左肩,微微低头。 吴少看见,父亲坐在床上,也双手交叉,低下了头。赶忙学着二叔的样子,跪下、手交叉,低头。 “我以金乌神之名发誓,听从吾神召唤,感恩吾神所赐,终生侍奉吾神,黄土苍天,永志不移,如违此言,不脱沉沦!” 吴少也跟着学说了一遍,但方一说完,便有些懊悔,这誓言自己虽然还不理解,但似乎过于沉重了一些。 看到吴少发誓,吴二叔满意地点点头:“恩,起来吧,今天要告诉你一些事,这些事事关重大,无论什么时候千万不能泄露,否则便有性命之忧。” 见吴少点点头,吴二叔又道:“其实你的祖父在我和你父亲比你现在年纪还要小许多的时候,便将这些事告诉了我们。我这次回来本以为大哥早已告诉了你,没想到根本没有。等到与你见面之后我便明白了,一来是你父亲宅心仁厚,二来只因你不学无术,太不争气。我甚至怀疑现在告诉你是不是有意义?只不过是事情发展到现在,有些迫不得已。” 第12章 家族秘密(5) 5.祖上阔过 听吴二叔这样一说,吴员外张了张口,终于没说出什么来,但脸上闪过一丝羞惭。 吴少见父亲如此,不由地气向上撞:“既然二叔认为告诉我没有意义,那就不要告诉我算了,不用勉强。” “嘿,倒是显得你多有志气一般,倘若你将这般志气用在正路上就好了。”吴二叔讥讽道。 “我想问问二叔,什么是正路?是不是‘破万卷书,行万里路’?”吴少曾记得遇上那位郑公子,说过“正路”的事。 “亏你还知道个‘破万卷书,行万里路’,但你是怎么做的?过去便是大名鼎鼎的恶少,这几个月来,我们虽然呆在这儿,你的一举一动却了如指掌,每天除了睡觉、发呆、胡闹,还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了?” 吴少一呆,原来他那些作为,父亲与二叔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么说来,他们到是非常关心自己的。吴少展颜一笑:“多谢老爹和二叔关心,这几个月来我确实是这样,但这又怎么了?这难道就是不学无术、没志气了?” “哼哼,我知道你小子有些小聪明,但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我吴氏一族强盛之时,仅内堂弟子便数千人,其中的聪明绝世之才车载斗量,云九霄你见过了不是?就算是他那样的人物,当年在吴家内堂也不是什么稀罕人物。”吴二叔不屑道。 吴少听了,心中禁不住真收起了几分轻狂。云九霄他是见过的,一掌便收拾了龙虎山那凶恶的老者,而且那位断了胳膊的盖炼师那么彪悍,也不过是他的手下,这样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物,吴少不能不佩服。 “唉,现在你正式成为了吴氏家族的内堂人员之一了,我就可以把一些事告诉你了。当然,以后我也会按内堂人员来对待你,倘若你违了誓言,或者做出什么有辱家族的事,家族的九大族规不会放过你。” “九大族规,都是讲什么的?”吴少问道。 “九大族规的内容我以后会慢慢讲给你听,这些都是为了约束吴氏家族的人员而设立的,不然如何管理偌大家族?以你过去的行为,早就会因为触犯族规被重罚数次了,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进入内堂。” 吴少听了此话,舔了舔嘴唇,心中更加懊悔发誓太早了,想不到一入家族,竟然有如此多的不便。守着二叔的面,他也不好直说,只好讪笑着问道:“二叔,我既然已经成了内堂人员,刚才听你的的意思,家族现在没有过去那么强大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想打听一下,现在内堂都还有谁?” “这个嘛……内堂目前有你父亲、我和你。” “什么,只有三个人?那么外堂呢?” “目前外堂尚无他人。” 吴少一愣,若在平时,他一定笑骂起来:“我晕,这么三个干巴人,还分什么内外堂啊。” 大约看出了吴少的想法,吴二叔昂头道:“哼,人在精不在多。何况这内外堂的设定也不是由我开始,我们的祖上,内外堂人员何止百千,那岂是你能够想像得出?算了,不与你废话了,我就先从你父亲的伤病说起吧.” “大约三百年前……” 数百年?那不是很久远么?吴少疑惑不解,数百年前与自己父亲的病有什么关系? 三百年前,在遥远的西部有一座城堡叫天阳城,城堡矗立在一片广阔草原的中央,濒临一条四季奔腾的河流。传说中,仅仅天阳城的内城就达方圆数十里,恐怕比我见过的所有城市都要广大。天阳城有近千年的历史,若论单一王朝的历史,没有一个王朝比它的历史更久远。由于地处交通要道,物产丰富,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天阳城已是极为繁华富饶,它的宫殿是用最精美的水晶砌成的,它的城墙是用黄金垒成的,甚至城内的街道也是用玉石铺就的。 历代的天阳城主号称天阳王,但天阳王并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如今也没人知道了。数百年前继位的那位天阳王更是聪明睿智,将天阳城修得固若金汤,又建立了强大的军队,天阳城一时达到了辉煌的顶峰。尽管周边王国林立,天阳城雄伟富庶,却从未有人敢打天阳城的主意,这里面除了天阳城富饶强大外,更因为天阳城有五大家族。 这五大家族分别为黄氏家族、周氏家族、吴氏家族、郑氏家族和陈氏家族。当然,在五位国师中地位比较特殊的是黄氏家族,他们是天阳王的宗室一脉,每一代天阳王的都出于黄氏,但并不是世袭制,由黄氏家族中最贤明者任下一代天阳王。仅凭武学而论,黄氏家族并不擅长,应该算是五大家族最弱的一门。 而其余的周、吴、郑、陈四大家族,每一门都有本族的独特技能。周氏一族,据说轻功盖世,踏雪无痕,倏忽千里,家族一门被称‘追风’;吴氏家族,天生神力,摧岭撼岳,气吞河山,家族一门被称‘逐雷’;郑氏一族,专擅剑道,取人首级,神鬼莫测,家族一门被称‘如电’;陈氏家族,精于内气,举手投足,慑人心魂,家族一门被称‘随云’。那时节,曾不断有人纠集天下高手向四大家族搦战,但无一例外地大败而归,最惨烈的一次,经过七日七夜苦斗,最终胜出的仍然是天阳城。 天阳王统管天阳城主要依靠五大家族,五大家族的长者都被封为国师,五位大国师每一位都有通天彻地的大神通,他们之间关系密切,共同辅佐天阳王,有强大的军队,有坚固的城堡,有坚实的辅佐,天阳城自然雄霸一方。 吴二叔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低沉起来。 “当所有的人都认为天阳城一定会昌盛不衰时,这样一座铜墙铁壁般的城堡,却在一百多年前的某天,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不见,竟似从未存在过一样。” 第13章 消失的城堡(1) 1. 末日谜城 一百多年前留下的记录是:天阳城存在的最后几天里,被一层薄雾笼罩着,这层薄雾极其可怕,人只要走进去,就会立即消失不见或者倒地而亡,天阳城周围成了死亡地狱。那些想要进入天阳城的商人和行人都吓呆了,只得停下来或者不得不绕城而走。这样过了几天,薄雾并未减弱,人们都在离城很远的地方驻足不前,期望城里能有人出来给个解释,但始终却不见一个人影。 终于在随后的某一天,一场亘古少见的大风暴出现了,那场风暴连吹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早上,才减弱下来。躲过风暴后,人们估计,笼罩住天阳城的那层薄雾恐怕也会也会被风暴吹散,便有人前去探看,到了离印象中天阳城不远的地方,再看天阳城,不由呆住了,眼前哪有什么天阳城,只有一片茫茫戈壁大漠。原来,天阳城的东西南面都是草原,北部是一片沙漠。沙暴过后,沙漠无限扩展,吞没了城堡和草原,那片地区完全被掩没在黄沙之下,天阳城就此消失了,包括城堡和数十万人口都消失不见了。 多少年过去了,天阳城彻底成为了历史,但仍有相当多的人依然前去天阳城,因为他们相信,那里仍埋藏着无数的珍宝,要知道强盛时期的天阳城曾被称作“黄金之城”、“珍珠之城”,自然很多人想找到城堡发一笔横财。但是此时的天阳城却变成了神秘之城,因为无论是谁去了那个地方,不但找不到古城旧址,而且常常迷失在沙漠之中。 实际上,人们找不到天阳城,还因为有这么一群人,多少年来,他们始终在暗中保护着天阳城,使它躲过了许多寻宝人,避免了城内财富的外流,这群人就是五大家族的人。 五大家族的人确实大部分葬身于城堡,但却有几十人幸存了下来。原来,五大家族中的黄氏一族,有一位长老极善数易卜算,早在灾难来临的半年前,就算出天阳城有一场灭城绝种的无妄之灾,便将各族年轻精英集中到一处坚固绝密的地方,留下足够的食物和水,倘若灾难真的发生,希望由他们续亡图存。 在灾祸发生后,藏身于秘密之处的五大家族余留之人,在食物和水用尽后,按照事先吩咐,破开存身的地方走了出来,这时他们才发现,天阳城发生了大的变故,城堡已经消失。 此后,五大家族的精英们一面想方设法驱逐那些前来寻宝的人,一面查找毁灭天阳城的缘由,但查来查去,并没有得到更多线索。而就在这时,一件令人惊异地变故发生了——残留下来的这些五大家族的后人忽然有一天发现,他们中间开始流行一种可怕的疾病,一些人开始莫名其妙的死去。得那种病的人年轻时与他人并无两样,但到了成年便显现出来,一般到得三十岁后便极为明显,发作时人会失去理智,进而会全身崩溃而死,死相极为恐怖。 五大家族后人能够幸存下来的本就不多,又出现这么一种怪病,自然引起大家高度重视,他们开始四处求医问药,多方寻找解决办法。但千方百计、万般尝试,却始终不得要领,人还是一个一个地死去。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在随后的日子里,五大家族的人虽然没找到对付死亡的办法,却是渐渐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离天阳城越近,这种病发作越快,离天阳城越远,这病发作的时间便愈慢。 终于有一天,家族精英们聚集一处,共同商讨出路,五大家族的人最终决定,愿守愿留,各随其便。听说五大家族的人离开了天阳故地,引得一班寻宝人重新蜂拥而来,四处挖掘,眼见天阳城秘密不保,却幸亏天佑五族,在那坚持留下来的五大家族后人中,出现了一位奇人,此人武学功夫奇高,行事狠辣,行迹诡秘。他遵从先辈遗训,致力于守护天阳古城,一出世便闯下大大名头,在连续以一已之力击溃了数拨凶悍的寻宝人之后,他的名声更是达到了人人闻之色变的地步。这位五大家族的后人,将天阳城附近划为禁区,不许其它人涉入半步,否则他便会直截了当场扭下那人的人头,随着此人名声大起,传说当世的三大高手曾先后暗中和此人交手,虽然并无一人亲见,但大家都深信,此人在三大高手面前并没未落在下风。这位奇人行踪太过诡秘,没有人知道他的真相,只知道他有一种无坚不摧、怪异霸道的功夫叫‘魔罗印’! “蒙面老魔!”吴少听到这儿,不禁惊呼一声。 吴二叔轻蔑地看了吴少一眼,讥讽道:“什么蒙面老魔,你见过他么?” 吴少这才知道自己失言,不由地捂嘴偷笑,看来自己是先入为主,认为老魔就应该是蒙面人,其实象二叔所讲的那位奇人,武学修为深不可测,天下震恐,哪里还用得着蒙面行事? 这位五大家族的后辈奇人,一开始只是保护着天阳城,并不主动侵害他人,也就是说,只要不对天阳城心怀叵测,此人就不会对人怎样,颇有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味道。但近十年来,此人性情大变,开始劫掠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功法秘籍,名义上是借阅,但各门各派的功法经书,都是绝不外传的,又哪里有人肯借?此人借阅不成,便行强夺,他功夫奇绝,各门各派根本无力反抗,一时间闹得武林鸡飞狗跳,人人视他为大敌,多次纠结起来共同对付他,但他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众人对他无可奈何,公开称他为“老魔”,或者是“魔君大人”。 至于五大家族那些离开的人,果然是离天阳城越远,那种可怕的病毒发作地越慢,但却并不能根除病魔的侵蚀,还是不断有人死于那种病毒。 吴少听到这儿,插话道:“等等,先前二叔曾说过,那些五大家族离开天阳城的人已经早已失去了联系,又怎么知道他们还受着病毒的折磨呢?也许他们早过上安稳的生活了。” “嘿嘿,安稳的生活?你瞧瞧我们不就知道了么?”吴西岭自嘲地说了一句。 “我们?难道我们……”吴少迟疑道。 “不用怀疑,我们吴家便是五大家族中的其中一脉‘奔雷’吴氏的后人,五大家族是不是摆脱了那种病毒的纠缠,从我们吴氏一脉的境况就可得知。” 吴西岭瞥了他一眼,不满道:“你以为我巴巴地讲这么多,是给你讲神话故事么?” 第13章 消失的城堡(2、3) 2.家族印记 吴少一开始就意识到,二叔讲到天阳城五大门派中有吴氏一脉时,一定与吴家有关,倘若二叔说的是真的,那么吴少也是五大家族的后人了。从山村的一名村童,一跃与曾经显赫一时的五大家族扯上了联系,这个反差大得不敢令人相信,吴少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逐雷”吴氏一脉离了天阳城,迤逦东徙,一路上隐名埋姓,日夜兼程,待来到距离天阳城千里之遥的洛水附近时,吴氏先祖感觉距离已远,便决定在那里定居下来。没想到住在那里不到半年,却遭到一伙强徒的攻袭,这伙强人名义上是占山的强盗,但个个武功高强,吴家人仓促之下,奋起迎战,虽然杀了对方多人,但终因寡不敌众,除了祖父保护着他的两个兄弟等几人脱逃之外,其余的人都被杀死。祖父等人脱身之后,经过查访,才知道那些人有备而来,实际身份并不是什么一般地强盗,而是一些武林人士,这些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他们是从天阳城出来的,身边带着大量奇珍异宝,因此才动了抢劫的念头。得知这些人的身份后,吴氏一族便列出名单,暗中下手,偷袭这些强人。那些人本来就是临时组合的,在杀死了吴家人后,并没有找到他们听说的珍宝,已经重新各回门派,吴家人伺机而动,最终将他们一一暗杀,但这样一来,吴氏的身份也逐渐暴露,他们在洛水附近无法存身,这才又继续东行,最后来到了花涧村。 因为有先祖突然发病临终述说不清家族情况的教训,吴家自此后便立下一条族规:本族长辈必须在人还是健康清醒的时候,将祖上关于天阳城的事告诉族中的其它人。这也是吴氏先祖的一片苦心,一来可以让人早有所准备,二来也希望有一天后人能够早早防治此病。流传于五大家族的那种病症,虽然表面上来看与常人无二,但在身上会出现一处形似胎痣的黑色爪印!这个印记多在人的风门穴上,也可能出现在身体其它地方。 吴少听到这里,心中怦然一动。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扭过头看看老爹吴员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个风门穴是在…” 吴员外无助地看着吴少道:“对,就是在那里,你早已见过的。” 吴少一时惊得哑口无言。 吴少确实见过那印记,就在他老爹吴员外的身上!他还记得小时候的夏天,他几次见到赤裸上身纳凉的老爹身上有一块黑色印记,那印记在老爹后背脖颈以下三寸之处,黑黑地凸起几条,像是兽爪留下的疤痕,极是显眼。当时他好奇地问过老爹那是什么,老爹只是笑笑含糊应付过去。 吴二叔并不理会吴少在想什么,继续道:“不但你父亲,我身上在同一个位置也有。既然有这样一个印记,足以证明天阳城的事并非无稽之说,况且…我和你父亲都见过你爷爷去世时的情形……” 说到此处,吴少发现二叔脸上一副既恐惧又痛苦的样子,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再回头看老爹吴员外,已经紧闭上双眼,胸口剧烈地起伏。吴少赶忙捧上一杯茶,让老爹缓一缓。 眼见着自己的亲人得了恶病却束手无策,任谁有这样的记忆都是可怕而痛苦的。 吴二叔很快便正襟危坐,丝毫看不到方才脸上的短暂变化。他继续道:“你也许在想,这个印记与那病症有什么关系呢?据说,当年这个印记在五大家族人的身上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五大家族分属于不同家庭,自然知道这绝不会是一脉流传的胎记。有人曾对这个印记进行探究,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印记正是五大家族的人患病而亡的病根。这个印记平时与一般的胎痣并无二样,不痛不痒,有人曾试着用刀割开它,看看它到底是什么,却发现里面有无数黑丝深入人体肌理直入骨髓,用刀剑削除根本不可能去根,况且那风门穴是人体一大总纽穴道,一个不慎就会全身瘫痪,外力消除这个印记显然是不可能的,而其它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这种病会遗传,又发作太早,对家族无疑是灭顶之灾。我们吴家到你爷爷那辈子,还有叔伯几个兄弟,但到了我们这时,只有我和你二叔两个人了,现在到你只是吴家单传。按理讲,此病不传染,对不是吴氏一族的人并无影响,只不过奇怪的是,你的母亲竟然也是因为这个病……” “我母亲?”吴少禁不住惊叫起来。 吴员外长叹一口气,缓缓道:“我们弟兄二人是亲眼目睹了你爷爷去世时的惨状,才相信那个传说的。从那时起,我二人便想尽方法要清除这印记,我二人商定各找方法,分头行动。我利用经商身份,多方游历,四处搜集药方,不惜花费重金购置秘方,这些年来也搜罗了一些,但真正能用的却是没有。”说到此处,吴员外语气里极度的失望。 吴少忽然想了起来,父亲过去经常摆弄一些纸条,都收在一个柜子里,几乎有上千张之多,当时只是认为父亲有此爱好,原来却是为了那印记。 “再后来,我遇到你的阿贞妈妈。一年后,你阿贞妈妈怀上了你,一切顺利如常。但就在生你的那一天,情况发生了变化。阿贞突然浑身发热,渐渐失去神智,身体流血不止。但她还是努力生下了你,那时她精力已全部耗尽,但仍然努力笑着对我道:‘好好照顾咱们的孩子’……” 吴员外说到此处,话语几乎低不可闻,呈少听到这里,禁不住眼眶里噙满的泪水。 妈妈!妈妈!吴少心中叫着,感觉自己极想喊叫起来。 屋内沉默了好久,吴二叔的一声咳嗽提醒了吴员外,他继续道:“其实我想说的重点并不是你母亲,而是你母亲的死因。你母亲是本地邻村的一位孤女子,与我们吴家并无渊源,但让人惊异的是,她死去时的样子竟然与家族的人犯病时的症状相像,此事至今我也不大明白,她似乎并不是五大家族的人,死时竟然也是血脉败坏,皮肤出血不止?为什么会这样?要知道那个印记可以遗传,但从未听说过会传染给旁人,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若早知如此,我绝对不会害了你母亲。阿贞,是我对不起你……”吴员外说到此处,禁不住扭头抹了抹眼睛。 “从此以后,我便开始怀疑这种印记除了遗传,是不是也会传染?所以我平时并不敢与你多亲近,怕得就是可能会传染你,因为你的身上,并没有那个印记。安葬了你母亲后,我和你二叔仔细查看过你的身体,我们在你身上没有找到那个爪印。我们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想到,也许那印记过些年就会出现,但奇怪的是,这些年来,那个印记始终没在你身上出现。” “为什么我没有印记?”吴少看了看两人的面孔后道,他没有那种印记是早就知道的,否则小时光着屁股与鲁小柱他们在花河里洗澡时早被发现了。 “我们也是不明白,按道理,那个印记从一生下来就有的,但到了你却没了印记,实在让人猜不出原因。一种可能是这个印记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虽然我们吴氏一族都是天生带着这个印记,但也不能保证有特殊情况出现。另一种可能就是,这印记真的消失了。我记得你的爷爷曾经说过,这个印记虽然生而带来,但却在微小的缩减着,每一代人都比上一代人要小上一分,只要时间足够久,后辈足够多,这个印记最终会消失。你身上的印记消失,也可能是这种病终于到头了。” “无论如何,你身上现在并没有这印记,这是天大的喜事。我原想就让过去的事都过去,从你开始开始吴家的新的生活,不再告诉你那些祖上留下来的传说,但我与你二叔反复商量后,还是决定告诉你,其中的原因一者是你毕竟是吴家子孙,有必要知道这些。再者说倘若不告诉你,可能到我们发病时你会惊慌失措,最近两年,随着我年岁增长,渐渐感到体内气血沸腾,我隐隐觉得似乎祖辈经历过的事又临到了我的头上……” 吴少不由地低呼一声,紧紧拉住老爹的手。 3.千里之行 吴员外见吴少担心,安慰似地摸了摸他的头:“你不用担心,去年冬天,你二叔回来了,他这次出去,已经找到了清除印记的法子。”吴员外欣慰道。 “清除印记?嘿嘿,谈何容易,不过是一种尝试罢了。”吴二叔幽幽地插话道。 “在我们风门穴上的这个印记,目前在江湖上人们称之为魔印!当年我和你父亲知道魔印的事后,便立志要清除魔印,只不过你父亲选择了药方,我则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也就是找到这个印记的根源。因为传说中这个印记并不是吴氏一族天生就有的,而是在天阳古城毁灭后才突然出现的,我相信,只有找到产生印记的原因,才可能消除印记。” “当时你爷爷已经去世,关于印记的事只有那些传说。我先是搜集了地方史志,寻找家族的历史,希望从家族变迁中顺藤摸瓜找到原因。我们吴家到你爷爷时,已经完全是乡下人了,自然没有家族史之类的东西,而且我们也没有其它血脉亲戚,我只好一边读书一边钻研那些史志,同时寻访一些老人。但是奇怪的是,我花费了整整三年功夫,在本地史志和本地人的记忆中,都没有发现关于吴家的任何线索,甚至关于天阳古城的传说也没有发现只言片语。” “不过我还是决心彻底拔除这个困扰五大家族数代人的魔毒。既然在本地找不到什么线索,我就想到另寻他路。于是,在你出生后不久的十多年前,我便离开花涧村,一路游学到了帝京。我想,倘若天阳古城的传说是真的,那么在帝京的国史院一定会找到相关信息。那时我不过是一介寒儒,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地到国史院去查找资料。我在帝京附近的一家寺庙里暂且住了下来等待机会,终于在一场佛道大会上,结识了当朝郭天师,利用他的关系,我终于能够在国史院查找资料。” “国史院保存着大量历朝志史典籍,元皇帝尚武不重文,并没有极好的整理,我断续花了两年的时间,将国史院资料翻了个遍,令我失望的是,还是查不到有关天阳古城的信息。正当我渐渐绝望之际,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与一位枢密院的人闲谈,他当时喝得多了,抱怨道:‘也不知圣上怎么想的,竟然在皇宫里设着一个枢密阁。这也罢了,但不知为什么竟然将将一些荒诞不经的东西保存在那儿。”我当时便装作不经意地提及天阳古城,他竟然不假思索地说:‘其中一卷便写着天阳古城,还有东海神眼、天山仙台之类的……我听了,自然是又惊又喜,但那人说只是偶然瞥见,并不知道里面记载了什么东西。” “有了这个线索,我便想方设法进入枢密阁,一睹那些荒诞不经的东西为快。可惜我并没有机会,虽然元皇帝对那些东西并不在意,但掌管枢密院的人却异常谨慎,根本不给人随便查阅。在我还没有想到办法的时候,大元陛下的第一红人郭天师找到了我,让我随他前去治理河患。虽然我并不情愿,但身不由己,只得随他带着一些人沿河逆流而上,来到了黄河上游。这里几乎年年出现河患,一直查不出原因,我与离天师查看了当地的实际情形,除掉了河中兴风作乱的妖孽,使河患得到了平息。在此后不久的一天,我闲暇时正在黄河古镇柳城的一家小店里坐着,忽然感觉到对面有一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那人五十多岁的样子,满面虬须,身形高大,奇怪地是这人长了一张与其身形极不相称的苍白的脸,一双眼睛白多黑少,竟似从坟地里忽然钻出的野鬼。” 吴少听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个颤,望了望屋外。 吴二叔看了吴少一眼继续道:“这人足足盯了我半柱香的时间,后来便一言不发,起身走了。那人看我时,不知为什么,我竟似有种被那人看穿身体的感觉,他走了以后,我才如释重负。西域本来奇异人士就多,遇上这么奇怪的人我并未多想,却料不到三天以后我又遇上了此人。那时我随一队大元士兵转过一个柳城郊外的一个山谷,忽然便发现谷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位老者,另一位就是那个在小店里见过的虬须大汉。” “不知那位白面虬须汉子说了句什么,只听那位老者哈哈大笑:‘借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地幽门的秘籍可不是藏书馆,说借就能借的。’那白面虬须汉子不紧不慢地道:‘仅仅一观,随的手奉还,并不外传。’那老者冷然道:‘借阅的事不用说了,绝无可能!你在我离谷之后截住我,是不是早就存心强夺?’白面虬须汉子道:‘既然你不肯借,我只好自取。’老者呛朗一声抽出一把形状怪异的宝剑,冷笑道:‘那就来取吧,听说你也闯下了些名头,但我地幽谷不是你所能招惹的,你想借也不难,就问问我的‘蛇骨剑’是否答应吧’。” “说完,就见老者挥动兵刃,直扑向大汉,那大汉根本并不退让,微微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待见老者剑已到了跟前,举手一拂,一道黑气从他袖间出现,罩向老者。那黑气貌似极缓,老者却似乎怎么也躲不开,眼见着黑气临头,他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在地上。” “我跟从的这一队人,十几个人皆是训练有素的兵士,极富战斗经验,一看情势不妙,立即结成阵势,张弓搭箭,瞄准那人。为首的队长刚要喝问那人,却见虬须大汉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袍袖一甩,向后一扬手,那十几个士兵几乎同时怔了一下,一阵微风吹过,他们缓缓倒了下去,身上不见一点伤痕。” “那大汉走到那老者尸体旁边,随手翻了一下,找到个布包,打开略略一扫,便收在怀里。随后他俯身拣起老者丢在一旁的那口怪剑,看了看,转身向我走来。十几个士兵一转眼全死了,我心中虽然震惊,但更感到奇怪,因为那人把别的人都杀死,独独留下我,一定有什么原因,便站着没动。那人到了我跟前,瞟了我一眼向我点点头,示意我跟他走,我也没犹豫,跟着他便走。” “走出几里地,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那人也不看我,只是淡淡对我道:‘把你所知道的五大家族的事告诉我。’我一听他的话非常惊奇,要知道此人之前从未与我交谈过,但他现在的第一句话便问到了五大家族,一定早已看出我是五大家族的人,但就是不知他是怎么认出得我。在他的面前,我没有隐瞒,把祖上的传说和几年来的追寻述说一遍。那人听完沉思起来,似乎对我的一些猜测很感兴趣。” “此人方才与老者动手,又举手杀了十数兵士,如同作诗绘画一般轻松,但面对此人,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恐惧,相反,此人给人的印象更象是位不沾俗世尘埃的高士。我便问他是不是也是五大家族的后人,因为既然他能认出我是五大家族的后人,他应该与五大家族有莫大渊源,而且我也想知道他是怎样认出我是五大家庭族的人的。他并没有回答,盯着从老者身上得来的怪剑说道:‘这把剑有名无实,送给给你吧。’说完便把剑扔给了我,那是一把弯曲的宝剑,剑形非常奇特。” 第13章 消失的城堡(4、5) 4.假魔罗印 吴少听到这儿,忽然想起那日还未显露身份的吴二叔,让自己拿出一口剑去驱赶云九霄的事来,难道就是那口宝剑么?怪不得云九霄盯住那剑看了又看。 只听吴二叔接着说下去:“那人把剑给我后,看了看远方,缓缓道:‘既然是五大家族的后人,今日相见也算有缘,这里有我参悟魔印一点心得,算是你方才给我说的那些事的交换,你不看也罢,倘若看了一定慎用。’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我。随后他又道:‘我知道你想了解五大家族的事,但现在早没了什么五大家族,至于我怎么看出你是五大家族的人,你也没有必要知道,你还是早早回到东方去吧,五大家族早已成为过去,执着于此,并无意义。’说完,飘然而去。” “自始至终,这人并没有说与五大家族有什么关系,但从这人的语气中,我听出他与五大家族是友非敌,至于他为什么会说早已没了五大家族,我并不明白。多少年来,我苦苦追寻,终于遇上与五大家族有关的人,我心中自然异常兴奋,有许多困惑要问他,但那人说走就走,倏忽不见,并不给我机会。” “这人走后,我又想起他击杀老者所施展出武功,似乎只是一团黑气,呈一个大大的方印出现,一经施展出来,虽然无声无息,但却又似无坚不摧,端得是诡异异常,那人说这是魔印,真是恰如其名,果然魔性十足。后来,我便借故离开郭天师的治河队伍,留在柳城,期望哪一天能够再见到那位虬面大汉,向他寻问一下五大家族的事,却一直未再见面。偶然有一天,我见到有人贴出告示,说要找一名账房先生,为了生计,我便前去应聘,经过测试,成了一家古玩商店的账房先生。” “在柳州古镇的古玩店里,因为我管账还算精细,赢得古玩店人的信任,老板有很多事也不怎么避讳我,随着呆在那儿的时间的增长,我渐渐了解到一些内部情况,让我惊奇的是,这家古玩店并非做正当生意,而是一伙盗墓贼开的洗钱店,这伙盗墓贼人又不同于一般人,其中竟有许多江湖道行高深之辈,而且各色人等皆有,和尚、道士甚至官府的人都夹杂其间。这伙盗墓贼人以武功和见识论短长,对我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自然不会多加注意,无意之中我也听到了一些秘密。” “有一回我便听到了那位虬面大汉的信息,终于知道原来他是近十多年来凶名灌满江湖的大魔头,他的绝技‘魔罗印’独步天下,从未有人能够克治,丧于‘魔罗印’的成名豪杰不下数十,那地幽谷的大长老便命丧他手,还失去了谷中至宝‘蛇骨剑’。我那时猜测到,那魔君给我的应该是那柄‘蛇骨剑’,但那本册子是什么呢?我此后将剑藏了起来,在无人的时候偷偷研究起那本册子来。我在帝京之时,曾跟寄身的庙里的和尚和宫里的武官学过一点武学知识,打开那本册子一读就知道,那是一本内功心法。一读之下,不禁又惊又喜。” “原来,魔君所赠的这门魔印心法,其要诀非常奇怪,它在总则中强调,修炼魔印需从风门穴调取元气。这在寻常练功修道者看来,根本毫无意义,因为一直以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元气需要培育,后存于丹田,在丹田内反复锤炼方可调用。从风门穴调气的修炼方法,已经不能用匪夷所思来解释了,它完全颠覆了过去的观点,似乎元气不需要培育,而是本来存在于风门穴,可风门穴哪来的元气?但我们作为五大家族的人,却知道风门穴上的那个魔毒一样的印记,难道魔君先生独创了一套功法,能够通过修炼,化毒为功,解决数百年来困扰五大家族的魔毒?” “怀着激动的心情,我一有时间,便潜心按照魔印心法的路径尝试着修炼,这样苦练了近两年时间,我才发现,魔君那种化毒为功的思路确实不错,但依照那样的法子,太过缓慢,也许几百年也解决不了魔毒问题,也就是说,在人的有生之年,想要通过此法解除魔毒,几乎根本不可能。” “虽然得出这个结论一度让我非常沮丧,甚至有些失望,但总起来看,修炼此法仍然有着一定好处,至少我通过学习心法,可以勉强使用一下魔罗印。当然,我所施展的魔罗印,威力无法与魔君相比,只能称作假魔罗印,可是不久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我才发现这假魔罗印害人不浅,根本不该学习。” “我学会假魔罗印后的有一天,盗墓贼在古玩店里全体聚会,商讨着要去完成一次大的活动。不成想这消息不知怎么竟走露了,就在这些贼人刚凑齐的那天晚上,忽然来了七八个蒙面人,这些人武功奇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二三十个盗墓贼杀得干干净净,那些人杀完盗墓贼临走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冷笑一声道:‘几个毛贼,竟然敢打天阳城的主意,真是活腻了’。这话恰好被躲在不远处的我听见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外面的人谈到天阳古城的消息,自然不会轻易错过。在那些人走后不久,我便乔装一番,跟踪上去。按理我是跟踪不上这些人的,但这些人似乎并不避人,行动并不快,我也学过一点追踪之术,在追踪了一天一夜后,到第二天傍晚,在一片无人的荒野上,便远远看到这伙人的身影。那时天色已是黄昏,我刚发现他们,忽然发觉他们似乎少了两人,正觉有点不对时,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冷冷声音:‘阁下跟踪我们这么久,不知有什么见教?’原来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觉了我的踪迹,暗中断了我的后路。我还未来得及答话,前面的人回过头来,七八个人把我围在中间。我那时长袍蒙面,他们瞧不出我是谁,见我形迹可疑,便要动手,恰在此时,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五个人来。” “这五个人都是道士打扮,为首两人年近花甲。这五个人一出现,立即被围着我的七八个人认了出来,他们顾不上管我,如临大敌般,立即戒备起来,但那五个道士似乎对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丝毫也不在意。为首两人中的一个对其他人道:‘将那龙家小子留给我,宫主有用,其余的随你们处置。’那四位道士听了,如同鬼魅一般冲向那八个人,那八个人一直在低声商量,早有防备,立及挥动兵刃与道士战在一起,但道士们有备而来,而且武功更胜一筹,不片刻,便有两人倒在地上,为首的一个道士直奔我身边的一个人,三下两下,便将那人穴道点了,扔在一边,他看了看其它人,身形一晃便又冲我而来。” “我知道他一定是把我当成那七八人中的一员,但我与对面并不相识,也来不及分说,那人已经一掌向我袭来,仓促之间我只得应对,将学到的假魔罗印施展出来,也许是这道士根本没有防备,竟然在我一击之下,折断双臂,滚落到地上。其它那四名道士一见,立即惊惶起来:‘老魔!’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呼啸一声,分作四个方向离开了。” “其实这些人并不知道,我在施展了魔罗印后,竟似身体被抽空一般,胸闷气短,直如大病一般,几乎要站立不稳,那些人中任何一个只要向前用一根小手指,都可以把我打倒在地。此时我才知道魔君为什么说要慎用,也才明白修习这魔印心法,有极大地弊端——最主要的就是施展此印,会导致毒素反噬。其实魔印心法已经相当不错,它能短时间内让人学得一门霸道功夫,但这世界上,有得必有失,既然是速成的,又怎能对它求全责备?” “这时那七八个人有四人骨断筋裂眼见是不活了,另有一人为那个被点了穴道的人解了穴,便远远退开,似乎对我极是害怕。那穴道被点之人先看了下被我击倒的人,见已伤重不治,这才走到我的面前,自称姓龙,他对我表示感谢,并问我可曾收到他的信。从大家的言行上,我猜测所有的人已经把我认作那位魔君,这位姓龙的年轻人同样没有认出我并非那人,显然,他与魔君并未见过面。” 5.山中寻医 “我断定,龙姓年轻人虽然与魔君联系过,魔君却没有给他回复,他既然在保护着天阳古城,那一定是五大家族的后人,我此时便想表明身份,奈何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姓龙的见我什么话也不说,也不觉得奇怪,还以为我并不愿意与他讲话,立即拱手告辞,临行前他告诉我道:‘眼下上九门的人,不知为了什么,正在四处搜捕身带魔印的人,阁下虽然身怀异能,但也需小心为上,至于其它的事和那些误会,咱们以后再说。’说完便带着余下的人走了。 “龙姓青年走了之后,过了很久我才恢复行动,我见全身经络近乎紊乱走不了远路,核计一番,决定还是赶回柳城古镇先行养伤。回到古玩店,盗墓贼们的同伙赶了过来,见我的样子,相信了我所编的装死躲过袭击的话,把我继续留在店里养病。这样过了三个多月,我才渐渐觉得身体可以行动,但体内却如同生了无数钢针,一动就疼,让人寝食不安。这期间,我访过无数医生,但始终不见效果,后来有一个见多识广的盗贼提醒我,在离柳州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乡下郎中,似乎有些本领,曾治好过数起疑难杂症,也许有些效果。我内心知道这病非同一般,但要推辞不去一定会引起盗贼怀疑,便抽了个时间,前去寻访那位乡下郎中。” “那郎中住在一座小山里,平时并不看病,而是以打柴为生,我一路打听,好不容易在山中找到了他,见他二十多岁的样子,正在砍柴。我说明来意,只说偶得风寒,不敢说明得病真相。那郎中听了,给我号了号脉,盯着我嘿嘿冷笑,摆摆手让我快走,我本来就没指望他给我看病,转身就走。走了没多远,却听那郎中道:‘临行我劝你一句,你的病并非近期外染,病在你的本体’,我听此人说话有些奇怪,便回身寻问缘由,那郎中却又不说了。我再三请求,此人才道:‘你的病并非伤寒,而是一种奇毒,此毒无药可解,但有一法可延迟发病,你可愿意一试?’我问何法,那郎中挥了挥手中柴刀道:‘就用此刀在你身上开出几个口子,把毒素放出来即可,你愿意试试么?’。” “我本来就被此病折磨地痛不欲生,现在听这人说得有理,便说:‘悉听尊便’。那人一愣,刚要说什么,忽然边上传来一个苍老声音:‘你个畜生,休要胡说。’我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站了一位老者,这人六十多岁的样子,身体硬朗,他将那青年训斥几句,便邀我到了不远处一所草房里,相互客套一番,他介绍说那青年是他的儿子,平时他们打柴为生,偶尔也给人瞧病,最后他给我号了号脉,对我道:‘我那儿子虽然胡闹,但他说的没错,你这病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无能为力。’我有些心灰意冷,便想告辞,那老者却道:‘我这里有一套方法,乃是别人所留,不知你是否愿意一试,至于管用不管用,我也没有把握。’我听说有法可试,便请老者动手。此时我急于清除病痛折磨,哪里还顾忌后果?” “老者一会儿进屋,拿回一套用具了,乃是大小五枚阴阳针,这阴阳针,外金内银,中空为管,实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老者此时让我脱掉衣服,我因为那个印记的关系,还有一点犹豫,老者淡然道:‘病不避医’,没办法,我只好脱掉上衣,露出了那块印记,那一刻我看到老者和那青年面面相觑,一时似乎是呆住了。过了片刻,那老者才郑重对我下针,每一针扎在身上,便有一股极细的鲜血顺着针管喷射出来,不一会,我便全身血迹斑斑。” “说来也是神奇,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每一次喷出一股血来,身体便轻松许多,直到血不再喷出,老者才又换地方下针。就这样,我在老者小层里住了三天,身体再也感觉不到异样,这才与老者告别。临行前,老者把我邀到一处僻静之处,开门见山地问我道:‘你是五大家族中的哪一支?’老者一问让我有点猝不及防,虽然他医治了我的病,但五大家族之事牵扯甚多,我怎能实话告诉他?见我忧虑,老者道:‘不必担心,我也是五大家族的后人,我姓陆,名安。’我一听他也是五大家族的后人,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觉得奇怪,因为五大家族并无姓陆一门,他才道他本是‘随云’一脉的陈氏后人,后来才改作姓陆。我仍然有点不敢相信,老者笑道:‘你的小心是有道理的,可也不必过于小心,你不知道吧?你能来到这里,完全是龙公子的安排。’ “我听他谈到龙公子,便想起那日柳城古镇外遇到的龙姓青年,忙问是怎么回事。陆瑞这才说明原因,原来,那天龙姓青年还是认出了我并不是真的魔君,但他相信我一定与魔君关系亲密,否则就不会学会了魔君的心法。他当时见我并不愿意说话,以为我有什么使命在身,所以也没再打扰,事后他秘密关注我,得知我得了病,这才让人传递消息把我送到陆瑞所住的小山上,那位传递信息的盗贼,也是五大家庭的人。” “我听了倍感惊奇,原以为五大家族早已不成气候,想不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人。见我高兴,陆安反而严肃起来,他告诉我:‘不知为什么,最近有一股势力,正在追寻身有魔印的人,这股势力很强大,甚至上九门的人都参与其中,名义上虽然是围剿魔君,但龙公子断定,其幕后似乎有更深的原因,在原因不明之前,龙公子劝身有魔记之人好好隐藏起来,至于你,还是回东部老家去最为妥当。” 第13章 消失的城堡(6) 6.回归花涧 “离开陆安时,他最后叮嘱我道:‘关于治疗你的毒素的法子,不过是五大家族后来得到的一种方法,据我所知,此法虽然管用,但并不能治本,以后怎样,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至于你学得的那门功法,这次疗伤虽然消除了一些弊端,但我还是劝你,不到紧急关头还是不要使用为好。’告别陆安,我便启程回花涧村,一路上我乔装改扮,躲开人群,尽量不引人注意,因此还算平安。外出十多年来,我自信形貌还是有一些变化,但为了预防万一,我还是稍稍易容,果然,村里并无人认出我便是过去的吴家老二。” “我本以为会就此安定下来。然而没过多久,那位叫宋七娘的女子忽然找上门来,求我帮助她。从她嘴里我方才知道,我的一个无意之举,却引来了别人的注意。原来,我路过河涧府时,在城郊野外,曾遇上几个强人打劫一位老汉,见老汉可怜,我便出手打跑强人救下老汉。宋七娘正好也在那里,便是在那时暗中看到了我,一路尾随而来,此女子功力不俗,我一直没有发现她的跟踪。那宋七娘也把我错认为魔君,并且深信魔君会帮助她。” “我并不想帮助宋七娘,因为我不是真正的魔君,根本没有那个能力。但因为你牵扯进去,我才不得不出手,再次冒险施展了‘魔罗印’,经过陆瑞的救治,我施展魔印心法已不象第一次使用那样会被反噬。在树林边的那场争斗中,我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云九霄。先前花涧村出现了不少武林人士,我还以为他们是为了宋七娘而来,但见到云九霄后,我忽然明白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要知道云九霄可是被太清宫视为第三代宫主来培养的,一块古玉还不值得他出手。树林边那场争斗后,你已睡着了,我把你带回花涧村,然后又潜回那片树林边,我料定云九霄一定会引人再来,可没想到来的人一个个不同凡响,倘若不是我躲得快,已经葬身在那片树林里了。” 吴少奇怪:“二叔,你不是会魔罗印么,还有谁能伤得了你?” “嘿嘿,魔罗心法如果真正练至大成,也许还说得过去,但现在能够伤我的人太多了,那天晚上随同云九霄来的太清宫的两位长老,玉清宫的副宫主,上清宫的一位真君,三清宫的两位副门主,还有其它门派的高手十几个人,这些人都能轻易重伤我。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你自然不知道,不过地幽谷主和龙虎山张清真人你是见过的,这两个人够厉害吧?但在那些人面前,简直就如三岁顽童一般。” 吴少倒吸一口冷气:“好厉害的样子!” 吴二叔不理睬吴少的惊叹,继续道:“我并不知道有几个人也许在柳城古镇就盯上了我,只是不敢确定我是不是真的魔君,这些人也怕打草惊蛇,更没有对付魔君的把握,这才一面派人跟踪我,一面向门派传回信息,调来了大批高手。云九霄就是随后赶来的其中一个,只是他凑巧早早遇到了我,在他认定我就是魔君后,他急忙与他人取得联系,云九霄带着人赶过来,查看了当时的现场,在他们争论究竟是不是真的遇到魔君时,有人查到我在偷听并出手伤了我。我虽然受了伤,但还是侥幸躲过他们的追踪。从他们的争论中,我终于弄明白了他们的目的,果然,他们到这儿来,是为了追寻魔君,而最终目的是为了寻找身有魔记之人。也不知他们有什么秘法,竟然能够清楚地通过外貌就能查出身带魔印之人,而不需要将人脱衣验证。” “上九宫的人没有寻到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周围村子里安排了很多眼线,并有几位长老级的人坐镇调度。我自己那时身受重伤,你父亲不得不照顾我,为了预防万一,我才和你父亲躲在花山上,极少回到村里。直到一年前,上九宫的人忽然全部撤走了,我伤势已好了大半,这才扮作教书先生,在花涧村开起了学堂。只是我没想到,为了那块古玉,地藏门主竟然也来到花涧村,那时我伤势未好,根本无法施展魔印心法,如果不是他被你身上的恶灵夺去了老命,也许咱爷们早死在那间屋子里了。九幽城主死了,上九门的人一定会得到信息,这样一来,我也不得不再次躲了起来。这便是以往的经过。” 这一席话说的时间好长,吴少甚至坐得有点屁股疼,但这一席话又是充满惊险和刺激,吴少并没有感觉到累,相反,他还有一点点小小地兴奋。 吴少看看吴二叔,又扭头看看父亲,见两人都盯着他在看,故作轻松道:“对了,我们这是在哪儿?” 吴少这才想起,自己在这屋里听他们兄弟俩讲了半天,还不知道身在哪里。 “这是花山的后山,离花涧村就隔了数道山梁。”吴员外道。 吴少这才探头向外看去,果然,远处是一片高山,这儿是山脚下的一处村落。 “原来我们跑了大半夜,是围着花山转圈呢。”吴少道,随即他笑着看了看父亲:“你们……这么神神秘秘把我带到这儿来,该不是就为了讲故事给我听吧?”。 吴员外和吴二叔相互看了一眼,一时竟没有说话,吴少见他们眼神复杂,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沉默了一会儿,吴二叔终于说话了:“我们把你悄悄带到这儿来,自然不只是为了讲这些过往旧事,而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让我去做?吴少心中一动。 吴二叔点点头,又看了吴员外一眼,这才道:“现在上九门的人在追查身有魔记的人,你虽然是吴氏后人,却无魔记,做事比较方便,这也是我们一直未让你离开花涧村的原因。这件事本来是我要去做的,但我现在伤势严重,几乎不能行动,而你父亲的魔毒也有崩发的迹象,因此现在这件事只有你去做了。” “是什么事?不难吧?”吴少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还未去做就畏难怕苦,象什么样子!”吴二叔不满道。“这件事说难也不难,只是要你到一个书院去。” “去学院读书吗?我一见书本就头疼……”吴少嘟哝道。 “没出息,读书明礼智达,不知书与畜牲有什么分别?不过,这次去那个书院并不是让你去读书,而是别有要事要做。” 不是读书?吴少觉得有点兴趣了:“什么要事?” “这件事关系到魔印的秘密,其实比较简单,就是带封信给一个人。” 送个信还搞得这样神秘?吴少有些不解,那不是太简单了么? (第一卷完) 第1章 第一书院(1、2) 1.家族任务 吴少十三岁这个春节过得极其惨淡,不但没有父亲的陪伴、热腾腾的美味,甚至爆竹也是为了怕引起别人的猜测而由吴福放的。 除了惨淡,还有惊悚,直到年关前的几天,吴少还发现有些莫名其妙的乞丐、化缘的道士和尚来敲他们家的大门,尽管那些人装得无辜且毫无破绽,但吴少还是从他们身上看出了特殊的气息,那种根本不同于花涧村或者其它村人的气息,这是吴少从那一次在小树林中目睹了那场争斗后就刻画在脑子里的印记,那种气息现在对他来说非常敏感,因此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自从与吴二叔一番谈话后,吴少对他所处的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他知道,在他的周围,除了花涧村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还有一类人,这类人被称为“江湖中人”,这些江湖中的多以练武、修行为主,专爱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们也不种地,也不做生意,有时吴少便很纳闷:他们这么清闲怎么生活? 在集市上听人说书时,也曾听到过类似的一类人,什么“两军阵前大战三百合”、什么“万马营中七进七出”,但吴少没亲眼见识过,仍觉得那些人类似于传说,虚无缥缈。 但自从小树林亲眼目睹云九霄、张清、宋七娘等人身手之后,吴少才真正“认识”了那类人,尤其是这类人不但行事诡秘狠辣,而且牵涉到了自己,这就使他开始提心吊胆起来。吴少这段时间在家中几乎是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每次见到陌生人都会心底一凉。 吴少的担心并非毫无来由,因为吴少发现,家中偶尔无人的时候,不知什么人光顾过他的卧室、厅堂,虽然没有丢任何东西,而且貌似所有的东西都保持原样,但吴少却从蛛丝马迹中发现所有东西都被翻动过。 在惨淡和惊悚中,吴少度过了这个令人厌恶的春节,可是吴少并不知道,这个惨淡的春节却将是他在花涧村的最后一个春节。 从花山后山回到花涧村是吴二叔的主意,他说,自从那地藏谷主去世以后,不少人已经开始注意到了花涧村,而且盯上了吴家,现在他们三人在一起危险性太大,一个不小心就让人一锅端了,大家必须分开,吴老爹现在需要人照顾,吴二叔也有伤,只能吴少回到花涧村,花涧村眼下肯定有许多人盯着,不过,吴二叔也告诉吴少,不用太担心,因为只要他自己没被别人捉住,其它人就会投鼠忌器,不敢动他。 吴少初听这种分开方案感觉自己似乎被抛弃了,但想想也没有其它好办法,只得告别父亲、二叔,趁黑夜翻过花山,回到家里,他胆子大,花山又是他自小熟悉的,黑夜翻山并不算什么。 吴少也愿意回家一趟,当他知道不久以后他就要去执行“家族任务”,未来很不确定,他觉得还有些自己的事要去处理一下。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鲁小柱。小柱是自己的铁杆兄弟,现在自己要出门了,应该给他说一声。当然,自己要去哪里,去干什么,是不能说的。原来他以为春节时,鲁小柱会如同过去那样找自己玩的,可不知为什么竟然始终没见人影,这倒使吴少大为奇怪。 他到了后街鲁小柱家里。 鲁小柱没在家,他老爹鲁老四在,见了吴少便呶呶哼哼地说鲁小柱不在家,走亲戚去了。 吴少见他目光游离不定,就知道鲁老四有所隐瞒。 “鲁大叔,你觉得骗我这样的小孩子,真的好么?”吴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小孩子?鲁老四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家伙哪里算得上是小孩子?分明就是灾星临世,所到之处不说是灾难遍地,至少是鸡飞狗跳,对付这小灾星比对付那些大人还要让人头疼。 无奈之下,他说了实话。 原来这几天鲁小柱一直和莫家的姑娘莫小媛在一起。莫小媛自从病好之后,鲁小柱便对她说胡说起来,说自己是如何勇敢地面对恶鬼,又是如何想方设法让胆小的吴少协助他,驱赶走了小媛身上的千年鬼魂,直至恶鬼超生转世,再也无法害人。 小媛姑娘听呆了,鲁小柱的形象在她心里瞬时高大起来,她渐渐觉得每天都愿意看到鲁小柱,每天都想听一遍鲁小柱的英勇事迹。 莫小媛生病时,莫大叔本来已对他这个姑娘不抱希望了,但病一好,莫大叔又宝贝似的珍视起来。见莫小媛老和鲁小柱总在一起疯玩,莫大叔觉得不妥:一个姑娘家家,整天和一个半大小子在一起算怎么回事?那小子家里地无一垄房无半间,穷得叮当响,他们莫家可是村上数得着的地主,两人差距明显,是不能在一处玩的。 莫大叔先是旁敲侧击地告诉莫小媛,说她已经不小了,不能不注意影响。但莫小媛根本不听,依旧与鲁小柱疯玩,还振振有词地说当初她病了,莫家曾答应拿出一半家产答谢救治她的人,现在她好了,莫家没有履行诺言也就罢了,还对恩人恶语相加,实在不应该。 莫大叔一听女儿指摘自己失信,大为恼怒:治好小媛的病,也许与吴家那个小恶少有些关系,但与这姓鲁的半大小子有什么关系了?鬼也许怕吴少那样的恶人,难道还怕这个姓鲁的愣头小子? 见小媛千说不回头,万说不答应,莫大叔干脆将莫小媛锁在家里,并对前来寻找莫小媛的鲁小柱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最好学点正经事,至于我家姑娘,你是想也别想,门不当户不对。 鲁小柱见莫大叔说得如此直白,傻眼了。他可不能对莫大叔说他救了小媛,莫大叔可不像莫小媛那样未经世事,肯定明白驱鬼中的原委。 鲁小柱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外出学手艺,非混出个人样来让莫家瞧瞧。临走他曾找过吴少告别,但吴少那时去了花山后坞,恰巧不在。 吴少听了,禁不住遗憾地啧啧嘴,暗骂鲁小柱真是呆子,倘若不跑出去,与莫姑娘的事也许还有戏,就算莫大叔天天盯着,可谁还没个疏忽?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现在他自己跑了,人家莫大叔还能留着姑娘等你啊? 没有见到鲁小柱,吴少又去学堂找了一下荀先生,他告诉荀先生,因为父亲要出远门经商,他自己身体不好,决定暂时休学去远方亲戚家休养一段时间,荀先生有些不满,但也只能同意。 吴少回去的路上便想明白为什么二叔要他向荀先生请假了,二叔的用意很明显,这只是通过学堂传递信息给村人们,免得大家胡乱猜测。 吴少回到家里,便将自己关在屋里,埋头读书习字。吴少想努力使自己专心一些,可院墙外孩子玩耍的喊叫声不时传来,将他的心挠得痒痒地,可他还是硬牙堵住耳朵拿起书本去看。 想到自己无法出门,吴少不由地恨恨地看着书桌上那封信,心道:都是这玩意害得,搞得自己街上也不能去,春节的热闹也不得看,还得看这些破书! 当然,归根结底,害他成这样的还是那个猛然冒出来的二叔,这位叔父大人一出现就让吴少吃尽苦头,不但差点因为古玉的事丢了小命,现在还被一帮道士、闲人时刻盯着,不得不处处小心。 更令吴少不满的是,这个二叔待他的态度实在太恶劣了,每次与吴少说话,都是老气横秋,而且总是鼻孔里哼哼唧唧,一副不屑的神态,而且话里话外指桑骂槐地说吴少白长了一个大个子,是不学无术、百无一用的白痴,吴少每次看这位二叔的那幅样子、听他那口气说话都想怎么立即狠狠“整治”他一下出出气,让他知道“恶少”之名可不是虚传的。 可自从知道了这个十分讨厌的人是自己的二叔之后,吴少有点无奈了,这人可是自己的嫡亲二叔、父亲的亲弟弟,倘若要“整治”他,恐怕父亲那儿就交待不过去。而且接触越多,吴少也越觉得,自己“整”人的那些法子似乎在这个二叔面前并不一定好使,不,是肯定毫无用处。 既然对付不了二叔,那便认命吧,可对于所谓的家族任务,吴少满心里瞧不起和烦躁,这位二叔先生也真是够装的,吴家就剩三个人了,还谈什么“家族”?还有什么“家族任务”?可笑不可笑! 一说到“家族任务”,吴少的第一反应是坚决拒绝,他吴恶少自小便过惯了父亲百般宠爱、在花涧村没事闲逛、偶尔玩个捉鬼游戏、瞧谁不顺眼整整人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多美妙啊,傻子才愿意放弃这样的日子去做什么“家族任务”! 可惜,再美好的日子也有结束的那一天,尤其是当花涧村的人第一次背后议论说:“不小了,该帮吴员外干点事了”时,吴少便知道,那种美妙日子恐怕不会长久了,而当吴二叔提出“家族任务”,吴少见父亲也没有反对,甚至还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时,他便知道,以往的的“恶少”日子真的过去了,新的不一样的日子开始了。 当然,毫不犹豫地接受家族任务,除了父亲期待目光,还因为吴二叔怀疑的眼神,他似乎不相信吴少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那就让你瞧瞧本少爷的能耐!”吴少暗暗发誓。 2.第一书院 吴少接受“家族任务”时,颇有点失望,不就是送个信么?跑跑腿的事,也算什么家族任务? 但随即吴二叔详细说起这送信任务时,吴少才觉得并不简单,吴二叔说:书信必须在谷雨那天之前偷偷交给一个姓庄的人,而这个人在一所叫“姜园”书院里,送信时必须亲手将信交给庄姓人,不能让其它任何第三人知道此事。因此,吴二叔说,“只有一个办法,趁姜园春季招新生的机会,以新生的身份进入姜园,慢慢查访到那个姓庄的人,再设法将信交给他。” “没必要那么麻烦吧?书院总是个院子吧,从水沟或者狗洞里爬进去找到那人交给他不就是了?实在不行,花点小钱找个书院的人将那人叫到无人处给他不也能送到?” “不行!”吴二叔道,“你从狗洞里进去,怎么找到他?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以什么身份出现,如果随便找人打听,那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你还是老老实实读点书,通过姜园的面考,以新学员身份进去最为妥当,只要进了姜园,再去找庄先生就没人在意了,学生找老师请教问题,天经地义。” “什么是面考?” “因为姜园不是随便招人,一般要当面考校一下学员的学识,看看是否有资格进入姜园读书。” 为了这个面考,吴少回到花涧村便按照二叔的意思开始关门读书。 吴少平时自认为脑子并不笨,甚至比学堂的大多数人背书要快,但现在有了心事,那书是怎么也背不来了,常常是背了前面忘了后边,嘴里哼着一排排的字,却不明白那些字是什么意思。 后来吴少干脆将书一扔,去它的,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既然临时抱佛脚也抱不上,那就不管了,不就送个信么?又不是考状元。 刚过正月,吴少便离开了花涧村,踏上了家族任务的行程。他身上带了些银子,好不容易找到一辆去县城拉货的马车,商量好顺便把他带到县城去,他要从那里再转去姜园,他打听过了,姜园距离花涧村近三百里,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才能到达,不过时间来得及,听说姜园的招生在春分那一天,还有近一月的时间。 对于他这次出行,吴少对外说是按照老爹的指令去送账款,吴福大约知道了些什么,并没有多问,只是将吴少送到村口,便回去了。 吴少就这样,带着忐忑不安离开了自小生长的花涧村。 一路无话,当天傍晚,吴少便到达清泉县城,一进城,那位捎他来的马车主人嘱咐他几句便自行忙生意去了,远远看到,吴少走进了清泉县最大的客店清泉老店,不禁摇摇头:怪不得被人家称为少爷,一点也不懂得节俭。 吴少大大方方地要了一间上房随后便在街上闲逛了起来,不久就一闪身进了一座双层楼内,楼下的招牌写了三个字:“群乐居”。 快到晚间时分了,“群乐居”里仍然人来人往,对于这么半大的一个孩子出现在此处自然很是注意,但见这孩子只是随便看看转身便走了,也并没有太在意。 吴少回到客店,心下略略放心了,一年前,他为了对付“魔君”,就是在这里散布了古玉谣言,却没想到“魔君”竟然是他的二叔。 现在看上去,店小二和“群乐居”的伙计已经不记得他了,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本来嘛,除了“那些人”,谁都不会在意一个孩子的疯话,而现在,暂时没有看到“那些人”的身影。 吴少简单要了些饭菜,正吃着,忽然店外涌进七八个人来,都是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吴少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继续低头吃饭,以吴少那点浅薄的“阅历”,他也看得出,这七八个人应该也是“那种人” 那七八个人似乎并不在意吴少,在旁边坐下来便等待店家上菜吃饭,同时他们嘴上并不闲着。 “这次我们出来可得好好转转,天天呆在家里,快要闷出病来了。”一位最年轻的人道。 “哼!师父带我们出来是为了转转玩玩的么?”另一个声音反驳道。“师父带我们来这儿,是为了开眼界、长见识,对于我们这些门派的人来说,这种机会难得,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 “说得对!”门外进来一个相貌威严的中年人赞同道。 其它人一见,赶忙起身:“师父!” “王先,你师兄说得在理,俗话说心在神在,以你这样的心境随我出来又有什么意义?罚你默诵心诀五十遍!” 这个心诀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吴少听见这位师父竟然用默诵来责罚弟子,心中不由暗笑,默诵的事谁能说得清,还不是如同没罚一样? “你们这次随我去姜园。”那位师父开口了。“虽说并没有什么目的,也不能让你们入园,但你们会遇到各门各派的各色人等,就算难得一见别人的道行,单单从那些名门大派举止言谈上,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因此,要多多用心。” 七八个弟子答应一声,其中又有人问:“师父,先前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书院看看么?怎么又说去什么姜园?” 未等这位师父解释,店门口有人接话道:“那是因为书院也叫姜园,姜园就是书院!” 吴少又看到门口进来一个汉子,中等身材,身后跟着三个年轻人。 那些弟子的师父显然与这汉子认识,一听到说话,便站起身来笑脸迎接:“许帮主,你也来了。” 那汉子赶忙拱手:“惯例,惯例,每次都要带几个人来见识一下,你不也一样么?夏门主,一向可好?” 两个人寒暄几句,许帮主的看了看夏门主带的几位弟子,不住的啧啧称赞:“夏门主,想不到你招了不少好弟子啊。” 忽然他用手一指:“这位也是你的弟子?” 吴少见那许帮主指着自己,刚要申明身份,夏门主看了吴少一眼道:“那倒不是,我等与这位少年素不相识。” “哦?我说呢,夏门主手下怎么还有如此年少的弟子。” 说完此话,许帮主不知为什么,竟然多看了吴少几眼,让吴少颇有点莫名其妙。 “许师伯,方才你说姜园就是书院,书院也叫姜园,这是怎么回事呢?”夏门主的一位弟子一边奉上清茶,一边问道。 “呵呵,只因为创办这所书院的先人是个姓姜的大官,这地方又是他的一处庄园改建而成,因此又称姜园。”许帮主解释道。 “许兄,你可别忘了,创立这姜园可不是一人之力。”夏门主插话道。 “当然,据说创立姜园并非姜氏先祖一人,而是百余年前的三十六个武林着名门派,其中就包含着太清宫、少林寺、武当山等等武林中的泰斗门派。” 众弟子听了,无不瞪大了双眼:太清、少林?三十六个门派?这是多大的阵势! 要知道,单以太清、少林这样的任何一个门派,名声在武林里都会令人侧目,由这些响当当的名门大派共同建立的书院,应该相当了不起才是,但为什么书院并不那么出名呢? “虽说三十六门派共同创立书院,但实际上各大门派各有自己的事,并不插手书院的事,因此上,三十六门共创,不过是个名义罢了。”许帮主继续道。“但这名声可不得了,姜园被称为天下第一书院,与那三十六门派不无关系,至今三十六门还与书院来往密切。当然,姜园被称为天下第一,还因为它是唯一一家文道兼修的书院,既学文,也尚武,而天下其它书院只是研修经书,并不开道学。” 原来是这样!一众弟子听了许帮主的话,小声议论起来。 “许兄,说起这天下第一书院,你似乎又忘了一件事。”夏门主提醒道。 第1章 第一书院(3) 3.镇园之宝 众人一听,似乎还有别的故事,停下议论,听两位掌门说话。 “呵呵,我怎么会忘呢?夏门主,你是不是指那所谓的镇园之宝?” “正是。”夏门主点头。 “嘿嘿,夏兄弟看来还是痴迷不减呢,在我看来,那不过是无稽之谈,故弄玄虚罢了。” “许帮主,此事尚无定论,怎么就说是故弄玄虚?” “夏兄弟,关于此事,许多名宿早有结论,而且这百余年来多少道学宗师穷尽心智却一无所获,难道不是定论?” “也不尽然,我以为就算道学宗师,恐怕也不能断定是故弄玄虚……”夏门主摇摇头,并不同意许帮主的观点,但等他再说出一番理由,许帮主又立即给予了反驳。 旁边弟子们听得稀里糊涂,只是知道两位掌门似乎在为“镇园之宝”在争执,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争执,好容易两个人争论的间隙,才有一个弟子赶忙问道:“两位老师说的‘镇园之宝’是什么东西,能否说来让弟子们开开眼界?” 许帮主喝口茶,笑了,“呵呵,我们这么一争论,又回到多年前的样子了。我认识你们师父夏门主这么多年,每次见面似乎都要争论一番。” 夏门主也道:“确实,现在咱们莫再争论,你给他们讲讲这‘镇园之宝’吧。” “好。”许帮主答应一声又讲了起来:“姜园号称天下第一,还因为园内有一样东西,被看作是镇园之宝。这样东西……咳,怎么说呢?我和你们夏门主一样,曾经对这件宝物着魔入迷,而你们师父对它也是朝思暮想。” 听到两位掌门这样谈论一个强大势力的宝物而毫不掩饰,两家的弟子都呆住了,对于别人的至宝言语中流露出觊觎之心,这可是犯了武林大忌! 过了一会,才有一个弟子放低声音道:“两位掌门,我们是不是声音有些大了,周围不少人……” 那夏门主和许帮主不由地同时笑了起来,夏门主边笑边道:“倘若是别家的什么宝物,我们自然不会这样漫天胡说,但姜园这件镇园之宝,却是天下武学人士所共知,而且姜园的人也极乐意将这件宝物公示于众,让大家知道。” 竟然有人不将宝物严封密藏,还要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天下会有这样的事? “那么,这到底是件什么样的宝物呢?” “这所谓的宝物其实是一本书,严格来说是一本经书,上面写的是一种修道的方法,据说能够修成其中的功夫,不但能够天下无敌,而且可举霞飞升,寿与天齐。” 武学秘籍!?旁边的弟子们惊得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久,才有一个弟子压抑心中火热,小心问道:“那,那本书就在书院?” 夏门主扭头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参悟一番?我包裹中就有一抄本,而且与姜园的一字不差,你要看随时可以看,六十两银子一次。” 夏门主的弟子有些不敢置信,呆望着自己的师傅。许帮主一见笑道:“你也别戏弄他们了,我来说说吧。其实你师父说的没错,那本奇书确实早已流传出来,几乎很多人都有抄本,可以任人修炼。但这本书记载的功法却相当奇怪,甚至说根本违背常理——寻常学武修道者大多是磨练苦修,不断积累真气,最后真气凝结为丹,功道才踏入大道。但姜园的心法却反其道而行之,让人将苦苦修炼的真气散入四肢百骸,简直匪夷所思。” 许帮主几句话,弟子们全明白了。大家都是修道学武之人,对真气自然无比了解,学武修道者毕生追求的就是吐纳锤炼,培育真气,最后凝结实丹。就算真正大有机缘者,一生能修炼出的真气也没多少,倘若修炼出真气并行走全身,那已经如同真仙一般。但按姜园的说法,要时刻将好不容易修炼出的真气散去,那样一来,人们修炼还有什么用? 许帮主继续说道:“那本书早经无数人试验过,根本无法修炼,但姜家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坚持是众多修道人并未参透书中奥秘,因此仍将此书奉为至宝。说来也奇怪,尽管早已被证明了那本书的荒谬,但总是有人坚信:‘也许并没有人真正发现书的奥妙,我却有可能破解其间的困惑。’,于是一代代前赴后继,不断有人在这本书上做些尝试,结果却是毫无例外的一致,并没有人有新的发现,而因此而误入歧途,最终发疯面死的人却越来越多。” 听了此话,许帮主和夏门主的徒弟们这才觉得原先心中的那份火热实在有些可笑。 但还是有人不住的问:“难道这本书是假的?”“是不是那种散气方法真的可行呢?” 夏门主轻咳一声:“不要吵了,至于那本书究竟如何,过不了多久你们可能会见识到,但我在这里告诫你们,对于此书,万不可执迷过度,否则遗害无穷,轻则误了修道练功,重则迷途不返。” 见师父说得郑重其事,弟子们不再言语。 吴少在旁边听得开头几句,还有点精神,但后来听到说什么武功道学之类,便有点不感兴趣了。“我当是什么镇园之宝?原来是本破书,瞧那些弟子们眼里喷火的样子,估计那位夏师父的警告没多大意义,一定有人想方设法弄到那本书来瞧个究竟。” 吴少并没有立即出发,而是在清泉县里连逛了几天,遍尝了许多美味,过了七八天才雇了辆马车,离了清泉县向姜园进发,他知道此去姜园的生活可能没那么安逸了,所以更不想苦了自己,该吃的一定要吃得过瘾,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是这些天去姜园的马车并不好找,似乎不少人都在雇车。 据赶马车的车夫言道:在离姜园不远的地方,姜园会派出马车迎接前去入园的学子,不过从清泉县到那里,还有二百里地,中间必须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出了县城走不多远,马车慢慢停下了,吴少奇怪,从马车里伸出头,看见有两个人正挡在路中间。 这是一老一小,老者面如斧削,棱角分明,一身蓝衣,手牵一根竹杖,小的是个挽着抓髻的孩童,依在老者身边。 吴少立即跳下车来看了看那老者,不由地吓了一跳。 这老者双目泛白,竟看不到一星瞳仁! 吴少正在骇怕之际,忽听老者道:“老朽眼瞎,又带着一个娃娃,请问先生能否捎我们一程。” 原来是蹭车的!吴少看看老者的双目,心生恻隐,点点头道:“上来吧,车上空得很。” 老者千恩万谢,慢慢与童子上了车。 马车走不多远,吴少便问道:“老先生,不知你要去哪儿,若不是同路,我们可不能送你。”吴少道。 “我以卖卦为生,也不定到哪儿,你们尽管按你们的方向走,也许走个百儿八十里我就下了。”老者道。 百儿八十里?看来老者很享受这免费车待遇,打算来个长途免费旅游了。 吴少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老者奇怪道:“怎么放心了?” 吴少白了他一眼:“在我们村里,那些大人说大话的,一般都不会是真的,说的越大反而越假,你说百儿八十里地,不过是骗骗小孩子罢了。” 老者一愣:“想不到你这小孩子倒有些见识。” “什么见识不见识的,我们村里有些年老不中用的、天天坐在墙根下晒太阳的人,就喜欢这么诓骗小孩子玩,我见得多了,可烦他们了。”吴少轻描淡写道。 “呵呵,小少爷该不是骂我年老不中用又讨人嫌吧?”老者笑道。 “我可没那么想,再说你可不似他们那般无用,你至少会算卦。”吴少回道。 “是啊,是啊,我会算卦,还没有老不中用。少爷,左右闲着也是无事,要不然我给你算一卦?” “唔唔。”吴少无所谓地答应着,一边却去瞅老者身旁的小男孩。 吴少虽然十三岁了,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见了玩童自然就升起一些相亲近的念头,可对面的小男孩似乎异常拘谨,无论吴少如何做鬼脸引诱他,始终不说一句话,只是紧紧依在老者身边。 “咳咳,让我来给你算一卦。子丑寅卯……” “切,你一不问我生辰八字,二不问我家住哪里,凭空就能算卦?我要是笨猪就信了你。” 吴少自小跟着一鸣道士厮混,对于术士捉鬼拿妖诸如此类的一些把戏熟悉地很,算卦他虽然不懂,但术士们的套路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老者一乐:“呵呵,世上就有一些算卦,并不管什么生辰八字。三国的故事听说过么?有位异人叫管辂,此人就善于算卦,有一天他到酒店里喝酒,见到两个商人,便好意对商人道,‘你二人口耳之间有青气下沉,出门需防水祸。’商人认为管辂出言不吉利,还要对他动拳脚,你猜结果怎样……” 第1章 第一书院(4) 4.长亭避雨 “结果怎样?”吴少见老者停下不说,追问道。 “结果这两个商人出门不久,便翻车掉入河中淹死了。那管辂也并没有问商人的姓字和生辰,但却可以断言生死,可见世上真正卜算高人,并没有那么多讲究。” 吴少叭哒了下嘴,没做声。 “既然你不信算卦,那我为你瞧瞧你的手相吧?” 吴少很不情愿地把手伸出去,任老瞎子摸索了一会儿。 把手抽回来时,吴少好不容易忍住擦手的冲动:老瞎子太恶心人了,哪里是什么看手相,简直是在借机揩油,而且摸的时间那么长! 老瞎子闭上那双本来就睁不开的怪眼,过了许久,才装模作样地道:“此行大吉。”又问:“少年手相奇特,要不要让我教你一点看手相的手艺,将来好混口饭吃?” 吴少不屑道:“骗人的把戏,不学!” “嘿嘿,骗人?比如现在,你什么也告诉我,但我知道你此去是去一处叫姜园的地方,对不对?这不骗人吧?” 吴少心内一惊:这老瞎子是如何知道的? “这姜园创立于一百多年前,由天下几十个着名门派共同筹建,的确是学习修行的好地方。”老瞎赞叹道,“但却不适合你去,倒不如……” 吴少立即明白老瞎子的意思,干脆道:“我可不想学骗人的把戏了。”在吴少的眼里,捉鬼、算卦都是骗人的,他从小就对骗人的事无比熟稔,还要再学习骗人的把戏做什么?谁又有资格当他的师父? “那算了。”不久,老瞎子便提出要下车,说是要到前面看看有没有算卦之人,赚俩钱花花。 吴少心中大喜,但还是客气地说,希望下次遇上,再听老先生讲故事。 “这位少年,我的老寒腿疼得厉害,恐怕马上要变天了,你们快些找个地方躲躲雨吧。告辞了。” 老瞎子一离开视线,吴少立即让车夫停车,见路边有个小水湾,便弄些水狠狠地洗了洗手,嘴里不停的嘟哝,车夫在旁边听到了,吴少一直在说三个字:“老变态!” 要下雨?可现在是个大晴天,而且这才是春天时节,哪里来得什么大雨?这个老变态什么也不懂,真不知怎么混饭吃的。 吴少重上了马车赶路,他正在车上迷迷糊糊要睡觉时,忽然车夫道:“不好,要下雨了。” 吴少急忙睁眼向车外观瞧,却见不知哪儿飘来一片乌云,天空立时阴沉得可怕,紧接着便下起雨来,而且伴着很大的雷声。 那马听得雷声,竟一时呆住了,无论车夫怎么呼喝,再也不肯向前迈步。 车夫不得不跳下马车,在前面拽着马,马车才终于向前又开始移动。 这雨下得太急太大了,银河倾倒一般泼将下来,吴少抹了一把雨水摇摇头,身上已经淋透,那马车虽然有遮雨蓬布,但这么大大的雨根本无济于事。 看来得找地方避避雨。 又走了几百米,吴少向前一指,自己先飞奔过去,车夫一看,原来不远处有个亭子,他赶忙将马车靠在路边的树下拴好,给马披上块雨布,自己躲进车蓬里,雨虽然下得大,但他也不敢离开。 吴少窜进亭子里才长舒一口气,他浑身抖了一下,一边咒骂着鬼天气一边开始剥衣服,心道:老变态的寒腿看来有些灵,竟然知道要下雨。 “不准脱衣服!”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道。 吴少这才发现,原来亭子另一角上里早有一个人,那人身材娇小,半蹲在那儿,是个女子无疑,只是她脸亭外看雨,并不能瞧见她的面容。 既然有女子在,吴少自然不好再剥衣服,只好揪着滴水衣服,一点点拧干,仍有大部分湿衣,湿淋淋地贴在身上,感觉实在不好受。 正在低头摆弄衣服的当儿,不远处传来大呼小叫声,吴少抬头持时,有几道黑影向这边奔来。不一会儿,有三个人也进了小亭子。 “奶奶的,这雨好大。”第一个进来的人抹抹脸道。“咦,这里有人。” 吴少笑了笑看了看三人,那三人也不在意他,将手中包裹一放,便七手八脚开始扒衣服。 吴少动了动嘴刚想提醒他们这儿还有人,那蹲着的女子冷冷道:“不准脱衣服!” “哟,这儿还有个人呢,还是个女的。” 那三个人一听,这才发现有个女子蹲在一边,听说不能扒衣服,三个人略微一愣,旋即有一个人笑了起来。 “那女子,你既然面向外边,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就得了,不要管老爷们的闲事。” 说罢,三个人并不停手,开始扒身上的湿衣。 “什么老爷们?还不如一个半大孩子有教养。”见那几个人仍旧宽衣解带,那女子站了起来,鄙夷地回头看了那三人一眼,将斗篷戴起,看来要冒雨离开。 女子回首瞬间,吴少看得明明白白,他差点喊出一声“小寡妇”来。在花涧村,吴少记得最漂亮的女子便是一位“小寡妇”,当时还是七八岁的吴少觉得一身素白的“小寡妇”那幅娇滴滴的样子,实在是美极了,这给了他极深的印象。 眼前女子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兰青色衣服打扮,虽然没有穿麻挂素“小寡妇”的俏丽,但冰肌雪肤,身材婀娜,自有一种清纯脱俗的雅韵。 眼见貌似“小寡妇”样的女子就要离开,忽听那三人一人道: “咦,原来是你!” 说话间,那人已跳至那女子身前,伸手一拦。 青衣女子嫌恶地略一皱眉,后退一步,斜了那汉子一眼。 其它两人听见,早围了过来,定睛一看,怒道:“原来是你这个小贱……” “啊呀……”也不见那女子如何动手,说话的“人”字未出口,人急忙后跃。 “小女子你竟要出手伤人?大爷们可不是惜香怜玉之辈。” 原来那人一张口便骂小贱人,不料对面女子毫不客气地一个耳光扇来,若不是他躲得快,脸上早挨了一记。 另外两人见状,急忙围了过来。 那女子瞅了三人一眼冷冷道:“我与你们素昧平生,为何出口伤人?” “素昧平生?嘿嘿,你这么快就健忘了?少装样,快将我兄弟的包裹还给我们,再赔句不是,大爷也许发一发慈悲就饶了你了。” 说罢上前一步,伸手讨要。 那女子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并不认识你们,也不知什么包裹?” 其中身材最为壮硕的汉子听了此话,被气笑了。 “还装?,别说你改了装束,就算你易容变形,大爷我也认得你。如果你脑子不好,大爷就提醒你下,你扮作受伤女子,咱兄弟们路过救你,你不但不领情还伤了我师弟,抢走了他的包裹,这笔账可不小啊。” 女子听了,低头略一思量,旋即抬头,仍是冷冷道:“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你们,我还有事,要走了。” “不要走!”“哪里走!”三个人一听,立即向前扑去,将那女子围在中央。 那女子停下身子,脸上罩上一层冰霜。 “离我远点!”本来她就对这三个人的粗俗大为嫌恶,一见他们欺身到了跟前,更觉得心情大坏。 “嘿嘿,既然你不想主动交还,大爷只好搜上一搜了。”那人淫笑着盯着女子道。 那女子原也淋了雨,衣服贴在身上,显得玲珑有致,凹凸毕现。 “那就来搜吧。”青衣女子俏脸罩霜,仍是轻轻言道。 这话一出,围着三个人一愣,相互看了一眼,竟谁也没有动手。 “既然不搜,我走了。”说着,女子一转身向亭外走去。 “别走!”三人齐喊,有一人冲过去便抓女子肩头。 就在那人将要抓住女子肩膀时,“啪啪”一声响,那人一溜跟头滚在地上。 “你敢打我,看我扒了你的衣服!”那人挨了一掌,暴怒异常,重又起身扑了过去。 这次还未近身,便被女子一脚又踢倒在地。 这几下动作发生太快,三个人几乎没看清女子是如何出手的,他三人并不蠢笨,知道此女子不寻常,而且先前她抢师弟的包裹打斗时,伤了他们师弟的功夫,也似极不一般。 三个心意相同,各自后退几步,抢起地上的包裹,各拽出一口兵刃来。 女子见了,讥讽道:“对付一个女子,还要动刀动枪?” “哼哼,对付你这样出手狠辣的女贼,动刀也算看得起你。快将包裹还来,否则这刀剑可不长眼睛。” “那就来吧。”女子竟然毫不害怕。 虽然动起兵刃有些勉强,但实在那包裹里面的东西太过重要,必须拿回。但最好还是吓吓对方得了,尽量不要动手。 见三人不动,那女子又道:“既然你们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小心!” 话音未落,只听呛啷一声响,定神再看时,三人手中失去了兵刃,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取出一条丝带,丝带头上,正卷着他们的刀剑。随后,女子将手一抖,刀剑脱离丝带分别向三人射去。 第1章 第一书院(5) 5.菩提客店 “不好。”三个人暗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侧身闪避,其中有一人离吴少最近,顺手抓住吴少,将吴少身子向前一推。 吴少吓得只是哎呦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撞向女子,眼看就撞到在一起,那女子皓腕一抖,吴少便感到有什么东西缠住自己,带着自己转了两圈,方才停下脚步。 “小贱人,你等着。” 借着这个机会,那三个人飞快冲入雨中,消失不见。 吴少惊魂稍定,回头看时,亭中已不见那女子人影,三件兵刃被随意扔在亭中。 吴少拣起一把,瞅了一下:“好锋利的刀,用来砍柴不知比柴刀要强多少倍。” 连续两天的暴雨耽搁了行程,道路湿滑很不好走,吴少与车夫只好在半路上找一处人家歇息了两天,好容易等雨变小,这才重又上路。 这天刚过中午,马车被人拦了下来,吴少从马车上向外看时,只见车夫正在与什么人谈论着什么,一会儿,前面乐颠颠地跑来一个人,到了马车前便一把拉住马的缰绳。 “大爷,小的是前面客店的伙计,您今晚就住我们店吧,我们热水管够,饭菜可口,保你满意……” 吴少正在疑惑,车夫回来了,他解释道:“这位少爷,这儿新开了几家客栈,专供去姜园的人住宿的,我看你不妨住在这儿,听说姜园在这儿有车接送去姜园的人,你坐他们的车去就行了。”随后车夫又低声道:“少爷,不是我不愿意拉你去,实在是书院已经规定不允许外来马车再向前,你只好在此下车了。” 吴少点点头,到了别人的地头就得听别人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下车将车钱与车夫算清。 正在这时,又跑来一个人,这人上前便打拱作揖道:“大爷,你老还是住我们店吧,我们可是老店了,信誉极佳,大爷可以随便找人问问,如果有说不好的,我们请你白住白吃,不收钱。” 先来的人不乐意了:“这可是我先来的,你怎么不讲道理?” 后来的人一笑道:“先来后来都没关系,住店要看大爷的意思,我说的没错吧,大爷?” 原来是两个抢生意的店伙计。 听别人一口一个大爷地叫着,吴少也不作声,他举目而望,远处是一片如烟如黛的山峦,一条青石路沿着山郊消失在山间,路两边有些建筑,大约就是他们说的客店。 “天色还早,正好可以赶路,还是不住了吧?”吴少道。 听了这话,那两个伙计笑了,争着向前说明原因。原来去书院的话,从此处以后就是三十多里山路了,大部分都是河滩,极难行走,中间也再无客店,一般大家都是在这里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气赶到书院。 听了伙计的介绍,吴少决定和大家一样,在此住一宿,明早赶路。至于客店选择上,吴少觉得叫他“大爷”的那个伙计的店更好一些,那伙计一听,赶忙乐滋滋地上前接过吴少的行囊。 先来的店伙计略有不快,但他也并没有很是在意,因为后边又有几辆马车慢慢过来了,他急忙跑过去招揽生意。 走不多远,来到一座建筑前,吴少不由地一愣:“伙计,你们这是客店么?” 伙计连忙道:“少爷,你看前面不是写着么,菩提客店。” 菩提客店四个字吴少自然还是认得的,但将菩提与客店联系在一起,他若不是亲见,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一个客店会有这样的名字。 而且,眼前建筑的大致轮廓,明明就是一座庙观。 见吴少疑惑,伙计一边忙着一边解释道:“不瞒小少爷,我们这儿原本就是一座道观,后来破败无主了,我们员外加盖了两层楼房,便改作了客店。别瞧是改装的,条件比对面好多了,对面原来是一家和尚庙,内部除了搬走了泥菩萨,基本都没多大改变。” 吴少望了望对面,果然也是一座庙宇模样。他禁不住问道:“喔,对面的……客店叫什么名字?” “文殊客店。” 吴少被这名字雷得外焦里嫩。 走进客店,在西边马棚里拴好了马,伙计便热情地将吴少引到一间住房内,吴少进去后,却不由地一呆,原来房间里已经住了八九个人。 这住房原来不知是道士们做什么用的,很是宽大,改作客店后,两边各放了一排板子,算作大床,先前住进去的人已经占好了位置。 吴少心想,这就是信誉极佳的老店的水平? 大约看出了吴少的心思,那伙计赶忙道:“少爷,这几天客人较多,能有这板床睡已算不错了,对面的和尚店虽然价钱比我们便宜不了多少,但只是地铺……” 吴少一听,也不再说什么了,他有点累,等收拾好床铺,便躺了上去准备小憩片刻,房间里几个人说话声音极大却使他睡意全无。 此时尚是春天,但今年天气异常,刚出正月便热得如同初夏,到了傍晚,灯火初上,吴少料想躺下也睡不着,便索性从床上下来,走出房子。 吴少站在院子里,见有不少人在纳凉,此时天色已暗,他抬头一看,心中一动,略一沉吟,便走向前面柜台,拍了拍柜台。 店小正在算账,抬头就是笑脸:“哟,客官还有什么需求。” “伙计,我记得你说过这客店上面是加盖的楼房,是不是也可以住人?” 店伙计笑了,道:“你是今天第九十五个问这个问题的客人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客官,我们这上面一层是加盖的客房,客房么自然是为了住客的,上面都是单间,条件要比下边好一点,不过,现在上面早已住满了,要不然刚来的时候我早推荐你们住楼上去了。” “不对吧?我明明看到上面有几间并没有点灯。”吴少怀疑道。 “客官,亮灯不亮灯那我们可管不着,但我实话对你说,上面早住满了,一间空房也没有。” “我要加倍给钱呢?”吴少故意道。 “小客官,别说加倍,你就搬座金山来也是没有了。”店伙计道。 “唉,就住一晚,难道一点办法没有?”吴少说着,掂出一块银子在手中把玩着。 店伙计见状,迅速向四周看了一眼。 吴少一看,嗯,有戏?倘若真有上房可睡,吴少可不怕多花点钱,刚才在下边他试过了,根本睡不着。 店伙计见四周无人注意他们,悄声对吴少道:“房子是真的一间也没有了。” 吴少也不说话,净听他接下来怎么说。 伙计欲言又止,吴少一看,边上原来有人路过,待那人走远,伙计才又道:“不过,上面有间房子客人已经三天没回来住了,想必今天晚上也不会回来。” 吴少一听就明白了:“好,我只住一晚,价钱照付。” “小客官,这事只能悄悄进行,让人知道了可不妙。一会儿我上去给你开了门,你再偷偷进去睡上一晚,可千万不能让人瞧见。” 吴少点点头:“这个自然。” 吴少躺在二层楼上的一间房子里,很快睡着了。二层果然不错,不但清静,还有些许微风,倒不十分闷热,吴少奔波一天也是真的累了,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吴少做了不少无头无尾的梦,最后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梦到了那个小女孩! 对,没错,就是她,那个黄毛丫头,不知为什么猝然出现在梦中! 很久没有再做关于这黄毛的梦了,猛地一出现,吴少吃了一惊,那小女孩并没有长大多少,一现身,便面无表情地开言道:“有人来了。” 吴少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声闷响惊醒了。 他睁眼一看,屋内点了一根蜡烛,照得室内明亮,一个人正跌坐在地上,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吴少急忙跳下床来,一时没有明白怎么回事。 坐在地上的人是一位少年公子,衣着华丽,眉清目秀,此时他一脸错愕,呆呆地看着吴少,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双眼散乱迷离,渐渐失神。 嘶—— 吴少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样子,他太熟悉了。 第2章 姜园(1) 1.西域邪功 眼前之人的形状,吴少早在小媛姑娘身上就见到过,如果他猜得没错,地上这人,已经被附体了! 附在这人身上的,也不会是别的东西,自然就是一直藏在吴少身上的那个恶灵! 说实话,知道自己身上带着一个无比危险的东西,任谁都是一个巨大心病,好在这东西在吴少身上,至今还没有伤害到他,但谁又能保证将来某一天会怎么样? 现在这东西附到了别人身上,吴少本能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他不经意间挪开一步,离那人远了些。 地上那人此时身体颤动地更加厉害,眼睛变得呆滞起来。 吴少沿着床沿,避开地上的人,侧着身子向门口移动,他轻轻拉开门,回首看了下那人,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吴少的架势明明就是要随时逃跑,这话问得实在太虚伪了,但吴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危险之地,他当然首先想到的就是远离。 就在半只脚已经跨出房门的一刹那,吴少猛觉得一阵大力从身后传来,同时伴随着地还有丝丝冷意。 吴少心下一凉,心中大叫完蛋:是那个东西! 在炎酷的夏天,还能让人感到彻身地冰冷,除了那东西还会是什么? 吴少吓得魂不附体,拚命挣扎,但那力道奇大,一扯之下,便将吴少重又扯进屋里,顺便摔在房内床上。 “奶奶的腿!坏事了!”吴少暗骂一句。尽管没有特别感觉,但他心里知道,那恶灵十有八九在房间内这人身上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那恶灵先前离开他的身体附到别人身上,吴少并无察觉,现在又回到他身上,也似乎自己也没有多大变化,但那丝奇特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只是不知那恶灵为何去而复返? 果然,原来跌坐在地上的人此时慢慢睁开了眼,神色渐渐恢复正常,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吃力地挤出一句话:“小子,你是谁?” 吴少一愣,怎么是个女声?仔细一看,他心中奇怪,怎么会是她? 虽然她换成了男装,但吴少已经认出,此人便是在长亭里避雨时遇到的女子,她皮肤白皙,秋水剪瞳,吴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那样美丽女子,当然印象深刻,吴少心中早就暗称她为“小寡妇”,那可是他对见过的最美女人特有的称呼。 “我,我嘛,是这店里的伙计。”既然对方没认出自己,而且在躲雨时也没显示出和自己认识的样子,吴少觉得还是能蒙就蒙。 “店里的伙计?”“小寡妇”问了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语,她想了片刻,并没有从地上站起,而是就地盘腿,双手掐诀,眼帘下垂,如同睡着一般。 “她在练功?练的什么功夫?瞧那天与那三个人动手的样子,似乎功夫不错,咳,不管她,趁她这会儿正在用功,先走为上。” 吴少悄悄下了床,慢慢向门口走,刚走了几步,便听身后冷冷道:“你再向前一步,我便斩下你的脚!” 吴少哪管她的威胁,拔腿就跑,但不等跑出一步,便被一只小手捏着脖颈摔在地上。 吴少抬头看时,“小寡妇”一双杏眼正凶巴巴地盯着他。 “你是谁?谁让你来这儿的?敢说谎,先把你舌头割了!” “哎哎,你手松开一点,我说过了,我是店里的伙计,到房间来偷懒的。” “编的不错,继续编。”“小寡妇”笑了,忽然脸一板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快说实话吧,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到这儿的?” “我真是店里的伙计。”吴少坚持道。 “看来你留着舌头也没有用,我先割了它吧。”说着,嗖地拔出一把匕首,在吴少脸上晃了晃。 吴少一惊,忙道:“割了舌头如何说话,你听我解释。” “我现在改主意了,不想听你解释了,你这舌头很贱,我要把它割下来。” 说着,“小寡妇”手上加劲,吴少被她捏住脖子喘不过气来,舌头不由自主的伸了出来。 吴少急得拚命挣扎,但却挣脱不了女子的手,只见女子手里的刀在他眼前不住地晃着。 吴少心里大叫不好,恐怕今日以后要做哑巴了。 正这么想时,“小寡妇”却突然放开了他。 吴少大口喘息了一会,偷眼看“小寡妇”,见她正笑眯眯地瞧着自己。 “怕了吧?” 吴少点点头。 “那我问你一件事,能说实话么?” 吴少急忙又点点头。 “我也不问你别的了,你告诉我,你方才把我跌在地上那一招是什么功夫?” 吴少一愣,忙道:“小姐姐,我没有把你跌在地上,我也不懂什么功夫。”心下却大约明白了,估计“小寡妇”方才要对付他,却不小心摔倒,却误以为吴少用了什么功夫。 “小寡妇”把脸一沉:“谁是你的小姐姐?我听说西域有人修习一种可以吸取别人功力的邪功,你用的是不是那种功夫?。” “大姐姐,我真不知道什么功夫。” “看来你是不会说实话的,那留着舌头也没什么用了。”说着一把又掐住吴少的脖子。 吴少心里又急又气,“小寡妇”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但在她手下,他竟然半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吴少被她捏住脖子,舌头不由自主的伸了出来,“小寡妇”将刀伸过去,吴少感觉舌头一凉,一丝咸味流到了喉咙里。 就在此时,忽听得店外远处传来三声尖锐口哨,随即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随即一阵叫门声传来 “咣咣咣” “开门,开门!” 店内众人听了,相互看了一眼,均想:这么晚了难道又有人投宿? 听见喊叫,“小寡妇”放在吴少舌头上的匕首收了起来,站起身,顺手在吴少身上点了两点,吴少立即发现自己浑身酸麻,既张不开嘴,也动不了身。 “小寡妇”噗地一口吹灭蜡烛,黑暗中,伏在窗前向外张望。 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大叫:“所有住店客人都到院里集合!” 人声嘈杂起来,不一会儿客店里灯火通明。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院子里有人喝问。 但话音未落,便听见那人一声惨叫,随即有人断喝:“谁还再啰嗦,他就是样子!” 这下子院子里立即静了下来。 “伙计,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么?”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禀……禀大爷,我不知道房间里还有没有人。”店伙计颤声道。 “你们几个,在下面看看,阿三你们几个,到楼上看看,把所有人都请来吧。”苍老的声音道。 有几个人答应一声,分头行动。 房内那女子听了这话,急忙从窗口回过头来,略顿片刻,把手忽然伸向吴少。 吴少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外面的事他听得异常清楚,大略也能猜得到外面的情况,朦胧中他见“小寡妇”又伸手过来,却不知要干什么。 接下来,吴少慌了,因为他发觉,“小寡妇”竟然在扒他的衣服! 她要干什么?难道……,真没想到“小寡妇”是这样一个女子! 很快,女子扒下吴少衣服,夏天穿得单薄,吴少里面就剩下内衣裤了。 一阵悉悉索索声在房内听得极是真切,黑暗中,吴少虽不能瞧得真切,但也看得出“小寡妇”随后扒下她的衣服。 “完了,我完了,真没想到还会遇到这事。”吴少感到无比绝望中,却又有一点点异样的期盼,至于那期盼是什么,吴少也不清楚。 第2章 姜园(2) 2.公平买卖 但接下来,吴少预想和期盼的事并没有发生,黑暗中他听“小寡妇”轻轻骂了句:“你的衣服好臭!” 随即,一件衣服飘落在吴少身上,还未等他明白怎么回事,身子被人重重踢了一脚,身不由己地滚到了床下。 刚刚做完这一切,便听得有人咣得一声踢开了门,随即房内亮起光来。 “咦,这儿躲着一个。”有人喊道。 “请问大爷,什么事?”吴少听见“小寡妇”尽量粗了嗓子,装作惊慌的样子道。 “少啰嗦,到楼下去,一会儿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快走!”有人粗暴喝道。 “小寡妇”也不再分辩,脚步响起,随着那几个人走出房间。 吴少躺在床下,感到脑袋生疼,估计是方才被踢入床下时,撞到了什么东西上,现在也顾不得疼痛,还是早早逃出这房子要紧,不然,等那“小寡妇”回来,不知会对他做出什么恶毒之事来,从先前“小寡妇”的言行来看,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被她害了。 吴少咬牙试了试,随即便失望了,他四肢麻痹,根本不听使唤,挣扎出了一身臭汗,也没能移动一下身子。 没办法,吴少只好放弃努力,一边渴盼着有什么人进来,一面聆听外面动静,虽然是在二楼,但院子里的声音他还是听了个清楚。 只听得先前那个苍老声音又问道:“这次人齐了吧?” 有人回话:“房子都查过了,应该没人了。”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另一个比较年轻的声音开始说话了。 “诸位不必惊慌,也许我们的人做事简单粗野没有分寸,惊扰了大家。” 见众人并不说话,那声音又道:“我们深夜打扰大家,可并无恶意,说实话,我们是一片好心。常言道‘深夜狗叫,非盗即贼’,如果大家这么看就不对了……” 吴少在楼上床下听这个人的说话声,感到有点熟悉,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此人是谁。 听这人说了这么一通,那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不要啰嗦!” 那声音连忙答应,继续道:“其实我们到这儿来呢,是有一件买卖要和大家做,这桩买卖完全是公平买卖,各位大可放心。这桩买卖呢其实很简单,就是我将你们急需的东西打个大大的折扣卖给大家,请大家千万不要错过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太遗憾了。那么这件东西是什么呢?诸位请看!” 说着,一阵声响,似乎有人拿出了什么东西,吴少躺在床下,略有些遗憾:什么东西呢? 那年轻声音此时夹杂了一丝得意,道:“对,大家没有看错,这是一些书本,不过这可不是普通书本,毫不客气地说,这乃是天下第一秘籍奇书!” 此言一出,院子里发出一片惊异和怀疑声。 “大家不必猜疑。”那声音继续道,“我先来猜一下诸位到此地的目的。如果没猜错的话,我想诸位大约都是到姜园去的,是也不是?” 问了此话,那人略一停顿,并不等众人回答,又自说起来。 “大家去姜园,千里迢迢,风餐露宿,很是辛苦,考虑到大家的诚意,我们姜园特地连夜复制了一批镇园之宝,提前赶到这里来送给大家,以表示对大家的欢迎!” “什么,你们是姜园的人?”院子里顿时轰响起来。 “大家静一静!我们当然是姜园的人,喏,这位是我们姜园的姜长老,那位是姜园马导师。” 这人连续说了几个人的职位,以证明他说得不虚。 “你们方才说经书就是姜园的镇园之宝,不过,我倒听说姜园的镇园之宝虽然仿本较多,但姜园自己并不外传,否则,怎么能够称得上镇园之宝?”有一个人忽然置疑道。 “呵呵,你说的那都是老皇历了。鉴于镇园秘籍外传严重,今年园里规定,秘籍可以先印发给大家,一来可以杜绝一些假冒版本,二来也让大家共同参悟。”那年轻声音解释道。 “那就快发书吧。”“是啊,快点吧,困死了,我们还要睡觉。”众人一听这么回事,又纷纷道。 “好!下面就发秘籍,人手一本,每本五十两!”那年轻声音道。 一听这话,院子里炸锅了:“什么,还要钱?”“五十两一本,这不是抢么?” “安静!”年轻声音大吼一声。“五十两一本,这是绝对公平的买卖!你当这是不值钱的大罗卜么?这可是秘籍!是镇园之宝!五十两一本,只是收个成本费罢了。大家能够到姜园去,也不差这点散碎银子,快交钱领书吧。” 院子里暂时安静下来,有人在窃窃私语。 忽然有人又说话了:“既然是送书,那么我们可以不要么?” “不要?嘿嘿,当然可以。不过我倒想问问阁下,我们不辞辛苦为大家送书,你竟然不要,是不是对我们姜园有什么看法?是不是瞧不起我们的镇园之宝啊?” 这话说完,院子里短暂安静下来,随即出现一声响动。 “你,你要干什么?为什么偷袭我?”有人惊怒道。 “既然你瞧不起我们姜园,那我就来领教一下阁下有什么道行!” 一阵呼喝声在院子里响起。 “且慢!”一声闷响后,另有人一声呼喝道。 “先暂停动手!”那人道,“诸位,我这位兄弟一时想不开,但他绝对毫无轻视姜园的意思,待我慢慢劝解于他,书,我们按规定买就是。” “嘿嘿,算你还识相!那你就好好劝劝他吧,不然,被人拔了门旗、毁了山门那就悔之不及了。”年轻的声音冷笑道,随即,他又道:“下边,还有谁瞧不起我们姜园?” 一听买书一事关系到对姜园的态度,再也无人敢说话。 “好,那就开始吧,早拿到书早睡觉去。不要乱,一个一个的来。” 院子一阵响动,大约大家开始交钱领书。 吴少此时极想瞅瞅外边的情况,他拼命张嘴,可除了大口喘气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不过他折腾了一会,却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发现虽然手脚发麻,但自己还是可以蠕动,只不过每动一下,全身都会如同抽筋剔骨一样发痛。 吴少也顾不得疼痛,一点一点,挪动身体,终于出了床下,慢慢挨近窗子。 菩提客店加盖的二层楼房,房间狭小,只有一门一窗,窗子下面有格栅,离地并不远,吴少努力抬起头来,正好可以凑近格栅,窗纸恰巧有个破洞,从这里大略可以看到楼下的一些情况。 此时众人正排队领书,吴少一眼便发现那穿了自己衣服的“小寡妇”混在人群之中,也正装作老实样子等着领书。 忽然有人从边上走了过来,这人本来在外圈守卫,发现那女子的身影便走了过来。他在不远处仔细看了几眼,猛地向后一蹦,拔出刀来:“她在这里!” 那女子听了转身就想跑,但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早已挡在了她的前面。他看了看“小寡妇”,点点头:“哦,原来就是你,你可让我们找得好辛苦啊。” 见自己已经被人认出,“小寡妇”也不再乔装声音,脆声道;“找我干嘛,我不就在这儿么?”见前面被挡,“小寡妇”后退几步,从人群拔地而起,向另一方飞去。 “哪里走!”中年书生竟斜刺里跃到女子前面,向她拍出一掌,逼迫她不得不回转身子。 “小寡妇”不待中年书生回来,身子一拧,又向左边跃起。 “不要走!”有两三个人各挺刀剑封住路线,中年书生也随即跟了过来。 “小寡妇”闪过中年书生一击,飘出几丈远,站住身子,她见对方防守严密,竟不再试图逃跑。 客店里围观的人自觉闪出一大块空地,只留下“小寡妇”和中年书生站在中间。 “呵呵,方才没有认出你的时候,你偷偷跑了还有几分可能,现在想走就不那么容易了。”中年书生冷笑道。 “小寡妇”笑了,灯火之下,虽是穿了男子服装,但还是显得美腻无双:“是么?我可不这么认为?” 中年书生刚要说什么,“小寡妇”俏脸一板道:“乐逍遥,你莫非还真想留下本姑娘不成?” 第2章 姜园(3) 3.十招之内 不只是中年书生,周围与他一起来的人听了无不大吃一惊:这女子如何知道乐逍遥的名字,就算是他们中的不少人,也相互并不清楚彼此的真名。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乐逍遥不愧久于武林,脸上并无表情。 “乐逍遥虽然不怎么有名,但本姑娘却没有不知道的事。”“小寡妇”道,“你们冒充姜园逼迫大家买些废纸,旅游不怕姜园找你们麻烦吗?” 众人一听,纷纷议论起来:“原来这些人不是姜园的。”“他们到底是何人?” “那么,敢问姑娘家师是哪一位?”乐逍遥客气问道,他的名头并不响,这些年为了一些事又刻意隐瞒,但现在对方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他心里十分震惊。 “本姑娘师承却不能告诉你,我怕吓坏了你,施展不出真实本领。我想你们今天一半是为我而来吧?” “姑娘说错了,我等并非为你而来,而是为那些东西而来。”乐逍遥道。 “什么东西,能说说么?” “是什么东西,姑娘肯定知道,只要你能原物归还,我们也不再追究你伤我师弟的事。” 周围几个乐逍遥的师兄弟一听乐逍遥竟然答应对方不追究伤害同门的事,很是气愤,不约而同看了后边一位老者一眼,见老者并没有什么反应,也就不敢插话。 “真是好笑!你不说是什么东西,我怎么知道?你说说那些是什么东西,我也许在路上捡到了,就不会当作破烂丢掉了,乐逍遥,你不敢说么?” “不必再浪费口舌,还请姑娘将东西交还我,不然,伤了和气也怪不得我。”乐逍遥道。 “我说过了,我前几天是拣过一些破烂,但我丢掉了,也不知是不是你说的东西。” “看来是你逼我动手,可怪不得我。”乐逍遥说着,把长衣向腰上一缠,向前一步。 “来吧,不必假惺惺的,倘若真有什么本事让我信服,也许我会想起那些破烂丢在什么地方了。” “好,我看姑娘轻功不错,乐某自信也下过几年功夫,咱们就切磋一下轻身功夫如何?十招之内我若碰不到姑娘……” “十招定输赢?好,我接了!”“小寡妇”干脆道。 “我并没有说十招定输赢……” 乐逍遥刚要解释,“小寡妇”立即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这么着名的剑客,还会对一个女子耍赖么?” 乐逍遥也擅言词,但在女子灵牙利齿面前,他觉得口舌似乎并不灵便,他嘴唇一闭,挤出一名话:“好,就依你。” “你小心了!”乐逍遥嘴里说完,方才出手。他想对方是女流,而且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怕是有些来头,最好不要伤了对方,因此才出言提醒。 “龙影爪!” 在场看热闹的有许多是行家,一见乐逍遥出手,心中便生佩服:“这手龙影爪功夫没有十数年修炼恐怕不能达到如此境界。” “小寡妇”自然也感受到了压力,对方大模大样,出手似缓,实则后劲十足,一抓而下,将左右退路全部封死,指望一鼓而擒住她。 “等等!”女子突然道。 乐逍遥一怔,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就在他一愣神功夫,突听尖锐破空声,他连忙闪避,险险闪开对方打来的暗器。 他应变速度惊人,闪过对方暗器,便将身子横移一丈多远,猛击出一掌,将趁机要走的“小寡妇”迫回原地。 乐逍遥虽然拦下“小寡妇”,心中实有些惊怒,这女子发暗器竟然毫无动作,又趁自己分神之际突袭,实在有些阴险。 “你……” “你怎么?你怕了么,本姑娘还未动手,你就怕了?” “好,好。”乐逍遥一抿嘴,也不回答,龙影爪再次出手。 “小寡妇”嘴上不停,动作却不敢大意,左躲右闪,乐逍遥的龙影爪竟然一时没有奏效。 但“小寡妇”的情形并不好,只觉得对方那只手不离肩头,挂动风声扫得脸生疼,心中暗叫不妙。 乐逍遥连抓十几次都扑空,心中虽然焦躁,却也暗觉此女子不同寻常。 一般人遇上他的龙影爪,功力相当的,自然想法破去,功力差的除了退却,很少有人会闪避,因为闪避要瞧准他出手力度,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实在冒险。对面女子,却甘于采取此等对策,除了胆大之外,她对武学路数必定十分熟稔,只是年轻,功力不够无法破解他的招数。 “且慢!”“小寡妇”叫道,同时后跃一步。 乐逍遥刚才差点吃亏,这次听对方又在喊叫,哪里肯听,龙影爪如影随形,紧跟着追了上去。 猛然,眼前一阵怪味袭来,乐逍遥暗叫不好,急忙后退,顿觉身上沾满了怪异气息。 “这是什么?”乐逍遥大怒。 “没什么,一点蚀骨粉而已。”“小寡妇”轻描淡写道。 什么?!乐逍遥的人与周围围观的住店客人,都不由地吃了一惊。武林道学人士与毒打交道是经常的事,但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禁止比武用毒! 在武林人士看来,毒药逆天而行,绝不能由其存在,因此对用毒之人,一定会群起而攻之。 乐逍遥一伙人更是群体大哗,纷纷抽出兵刃,防备女子趁机溜走。 乐逍遥毫不犹豫,立即将半只衣袖扯下,查看手臂中毒情况。 见状,“小寡妇”拍手笑道:“什么龙影爪,我看现在就象鸡爪子了。” 此时,乐逍遥半截袖子扯去,确实有点点怪模怪样。但所有人都不觉得可笑,不约而同地看着那女子。 “小寡妇”浑不在意,继续笑道:“一点点爽身粉,就把你吓成这样,还想和我比武?” 爽身粉?周围众人略一辨别,确实觉得有些爽身粉的味道,乐逍遥见胳膊并无异状,也知道女子所言不差,但他仍大怒道:“这位姑娘,乐某可不是与你比武的,而是讨还你前日偷的我们的东西。”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留下姑姥娘了,好,我不躲不闪,倒要看看你这鸡爪子到底有多厉害。” 不躲不闪?众人听了大摇其头,这女子够张狂,对面这位乐逍遥的龙影爪绝非等闲功夫,此人道行不弱于一般的剑客。 剑客,那可不是一般武学修炼人物,除非修炼有些大成,方称得上是剑客。 “小心!”乐逍遥虽然气恼,但还保持着风度,未发招先出声。 “小寡妇”竟不躲避,见对方又是一招青龙探水奔自己而来,忽然将身一摆,用自己胸脯迎向乐逍遥手掌。 乐逍遥一怔,他这一爪倒是可以抓到对方,但倘若真抓在对方胸口,实在有些不雅,他应变迅速,手掌中途急变,拍向对方肋部,毕竟是中途变招,速度慢了,“小寡妇”一闪,闪过这一击。 “等等!”“小寡妇”叫道。 乐逍遥也不管她,掌形空中再变,再次抓向对方肩头,这一次,龙影手虚幻闪动,似乎有数只青影浮现,一时分不出是真是幻。 却见“小寡妇”脚步轻移,将双手交叉护住双肩,一副被动挨打的模样。 早有明眼人看见,“小寡妇”双手指尖,冷光闪动,赶忙大叫:“小心她的手。” 乐逍遥岂能看不见,他早已料到对方会有这么一手,但他的龙影爪绝非一般,别说是小小的针刺,就算是长剑之类的兵器,道行相差太多的话也无法伤及他。前面对这女子的试探,乐逍遥对她的功夫了解了七八分,因此,明知对方手上藏有尖刺之类,他也有恃无恐。 乐逍遥担心一爪下去伤了对方,爪风扫到女子身体时,去势略减。 但甫一接触女子肩膀,他大叫一声,向后一跃,双手不住颤抖,脸色惨白,眼色怪异地盯着“小寡妇”,却说不出话来。 众人皆道这乐逍遥太过大意,着了“小寡妇”的道,分明有人已经提醒他,他执意不听,实在是自找苦吃。 火光略动,便见乐逍遥身边出现一位老者,他一声不响,在乐逍遥后背拍了几拍,乐逍遥停止颤抖,但脸色仍很难看。 “小寡妇”也不看他们,拍拍手笑道:“比武结束,我可要走了。” “且慢!”乐逍遥身边的老者说话了。 老者六十岁上下,中等身材,古铜脸色,声若洪钟,除了头发花白稍显年纪,根本看不出花甲老态。 这位老者从来到这个客店,说话并不多,眯着眼似在假寐。但所有人都从乐逍遥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上看得出来,此人才是乐逍遥一伙的领头人。 第2章 姜园(4) 4.太古神器 此时他眼睛微张,向着“小寡妇”道:“姑娘请留一步,能否让老夫见识一下你身上的那件东西?” “老头,难道你们要说话不算话?方才姓乐的说的你也听见了,你这么一把年纪了也学会了赖账?”“小寡妇”顿了一下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方才乐师侄说的我已知道,我现在却想请姑娘能否让老夫见识一下另一件东西。” “另一件东西?那要看姑奶奶我乐不乐意,今晚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扭身要走。 “不要走。”老者说着,伸出手来,向空中轻轻一拍。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四周人就见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凭空产生,罩向“小寡妇”。 “剑客!”客店内有人低声惊呼,能够在空中凝聚有形气雾, 这样的道行,至少是一位成名剑客方才具有。 女子一步还没迈出去,便觉得周身生寒,一股霸道劲风,向自己袭来,在这股劲风逼迫下,她甚至连闪躲的机会也没有。 显而易见,对方并不想伤她,否则,这一瞬间那股真气早已击到身上。 “小寡妇”回头一声娇叱:“这么大年纪还动用玄气对付小辈,好不要脸。” “呵呵,姑娘只要赏脸让我等见识一下那件东西,便放你自去。”说罢,手掌缓缓抬起。 “小寡妇”脸涨得通红,似乎经受了无穷的压力,突然之间,她把手一抬,众人只见她袖口之间,猛然银光乍泄,如同一线银色烟花,瞬间划破黑夜。 就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但见那银光形同一线,闪电般瞬间划过老者凝聚出来的黑雾。 再看那团黑雾,如同酷日下的雪花,顿时消逝不见。 “这是什么?!”所有人都呆住了,心中不由自主的发问。 “难道方才乐逍遥就是被此物所伤?”一些人也明白了,为什么乐逍遥会仓皇退却,而且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老者似乎极为平静,但只有他身边的乐逍遥等几个人,发现老者已经瞪大以双眼,而且隐约听见老者喃喃自语:“太古神剑,虚空诛仙……果然,没错。” “小寡妇”似乎也被自己弄出的异光吓住了,但她反应极快,略微一呆,见大家尚在发愣,拔腿就走。 乐逍遥一方人马,一时并没有阻拦,转眼她已跃出五丈多远。 “不要走!”老者断喝一声,身体向前一纵,同时袍袖激荡,一股真气喷涌而出,直奔女子的后心。 女子轻功不错,又早行几步,寻常人根本追之不及,但老者一出手,所有人都看出,玄气去势更疾,转眼间,已袭至女子身体。 就在此时,忽然一声短啸声起,随即有人喝叫道:“想看宝物,你也配?” 随即“噗——”一声闷响,真气散发开来,卷起地上巨大尘土。 众人定睛看时,只见一位四十多岁的短巾武士,正叉腰站在不远处,双眼如豹,直盯着老者。 “敢问阁下是何人?”老者警惕地问道。 那武士却不理他的问话,只是略略点点头道:“不错,不错,有些道行,不过,想看宝贝的话,恐怕还是不够资格!” 说完,那人一回头,向着“小寡妇”已经离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人已经走远了,乐逍遥才回头看看老者,轻声问道:“要不要追?” 老者正沉浸在思索当中,见乐逍遥问,方才盯着女子离去的方向道:“我们走!” “师伯,我们向哪里去?”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快离开,晚了恐怕麻烦不小。” 乐逍遥一听,吹一声口哨,他们那些人训练有素,听见口哨,纷纷从不同方位跑过来,简单收拾一下东西,一声不响就离开了。 走到半路,乐逍遥在马上几次欲言又止,老者半睁开眼道:“你有什么话要问?” “师伯,你说的刚才那女的是什么来头?”乐逍遥虽然判断那女子有背景,但他并不清楚是什么样的背景。 老者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但一个手持太古神器的人,其背景一定小不了。” 太古神器!乐逍遥听到这个字眼,吓得呆住了。 经过一番风波,大家陆续回到房间里时,店伙计却发现吴少睡眼朦胧地出现在了楼下,一脸不解地问他:“吵吵闹闹地发生了什么事?” 店伙计连忙将吴少拉到一边,悄悄将方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劝吴少别再在楼上睡了,快点下来。吴少似乎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急忙答应。不过结账时,店伙计却再也没有发现吴少的身影。 吴少半夜溜了。他悄悄从菩提客店一个破坏的篱笆洞里钻出来,没有沿大路走,而是斜刺里向一座小山爬去,直到转了几个弯,再也看不到菩提客店的昏暗灯火了,才长出一口气,这才想起店钱还没付。 看了楼下那些争执,吴少直觉却告诉他,必须走!越远越好! 楼下“小寡妇”与乐逍遥的争斗,包括后来现身的老者以及神秘武士的出现,吴少从楼上的窗洞里看了个大概,待乐逍遥与老者一伙人离开后,吴才发觉自己浑身是汗,而且不知什么时候,他觉得身子竟然恢复了知觉。 马上离开这儿!吴少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逃走,这个房间应该是那个“小寡妇”的,她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割人舌头,又认为吴少会什么邪功,对于这样的女子,躲得越远越好,不只是要离开这个房间,而是要远远离开客栈。 这次一路上的见闻和在菩提客栈的偷看,使吴少对这个世界上的人又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划分,一部分是他这样的普通人,一部分是江湖中人,而江湖中人又分大约两类人,分别是武林人士和修道界人士,只是他不太清楚二叔是属于哪一类人。 吴少拿上包裹偷偷溜出客栈,尽量不走大路,沿着大路边上的山路走,这样应该不会被人追到。 吴少出客店时天交四更,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光,他凭着白天看到那些山头的记忆,跌跌撞撞地走着,今天是个阴天,一点星光也无,到后来,天色更暗,吴少穿得又是“小寡妇”留下的那套男人衣服,虽然华丽,但瘦小了不少,爬山走路很不方便,累得吴少直喘气,最后他只好停下来,找个石堆边坐下,打算等天亮再走,这种天气,不小心迈下山崖,可就麻烦了。 山风呜呜低响,不知什么野兽不时发出一声低吼,吴少不敢闭眼,静坐着等待天亮,好容易等到天色微明,吴少慢慢站起身来,活动下筋骨,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向着一个山头走去。 吴少闷着头走了好久,停下看看四周,心下有点着忙——他迷路了。这个地方极为荒凉,山头一个接着一个,四周并无人迹, 不熟悉地理的人根本不知道从哪走。 太阳已经老高了,吴少又累又渴,他走走停停,几乎要虚脱。昨天晚上一夜未睡,加之走了这半天,吴少真想倒在草丛中睡他一觉,但他知道这样其实很是危险,目前还是找到出路为妙,否则他可真要等在这里喂乌鸦了。 “小寡妇”的男装很不合身,吴少想起包裹里自己还有一身备用衣服,便将身上的包裹解了下来,一下子愣住了。 “这不是我的包裹!” 第2章 姜园(5) 5.山中巧遇 吴少连忙打开包裹里看了一下,心凉了半截,包裹里有一身女子服装,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显然这是别人的包裹。 一定是黑夜之中溜走的时候错拿了包裹,怎么办?回客栈去拿回自己的包裹?如果遇上“小寡妇”怎么对付?可如果不回去,自己的包裹里还有银子和衣服,衣服不打紧,银子可是自己出行的盘缠。 思想半天,吴少决定还是将错就错,不能再回客栈了,比起银子的损失,舌头更重要。 对于眼前这个包裹,吴少想随手扔掉,转念一想,又把包裹重又包好背在了身上。 “这个恶毒的女人害本少爷跑了一夜的路!” 吴少一边骂着,一边艰难地攀上一个小山头,忽然,他眼前一亮,远处的峡谷里,有淡淡青烟缓缓升起。 吴少精神大振,向着本地飘起青烟的地方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去。 看似就在眼前,但吴少还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飘起青烟的地方。 眼前是一间简陋茅屋,四周并无人家,茅屋狭小,从外面就可以看到屋内简单陈设,除了一个草铺,几件农具似乎别无他物,也不见人的踪迹。 茅屋前面一块空地,在边上,有一个土灶,灶上的烟火此时已经熄灭,灶上的砂锅尚有余热。 吴少喊了几嗓子,又静听了一会儿,并无回音,他忍不住揭开锅去看,见是半锅稀粥,不禁叭哒了几下嘴。 他已经好久水米未进,眼前的稀粥对他的诱惑还是不小的,但他终于还是将锅盖好,在茅屋前的石块上坐下,静等主人回来。既然有人煮饭,那一定有主人,吴少此时大为心安。 茅屋前的空地,有一处引起了吴少注意,那地方积了些浮土,有人特意平整了,在上面乱七八糟划了些竖条,似乎是小孩子无聊划的。 “想不到此处还有孩子。”吴少漫无目的地猜测着这茅屋的主人一家的情况,渐渐地,一阵困意涌上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少迷迷糊糊中感觉被人重重踢了一脚,他睡眼朦胧地怒道:“我又不曾偷吃你家饭,你踢我干么?” “呵呵,竟然能够忍饥不吃,难得,难得。”有个苍老声音笑道。 吴少彻底清醒了,站起身来看了看,眼前有两个人,一老一少。 “原来是你们!”吴少喜道。 这两人,不是别个,正是他不久前在道上遇上的蹭车坐的老瞎子和他带的那个童子药儿。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能够见到他俩,吴少自然是大为惊喜。 “呵呵,正是我们。想不到这么快竟在这儿见面了。”老瞎子笑道,“少爷,你怎么来到了这儿?” 逢人切莫吐真言,未可抛却一片心。这句话老家人吴福过去不知叨叨过多少次了,其实就算吴福不说,吴少也不会向一个只见过一面的老瞎子说实话,何况这个老瞎子好像还是个死变态! 作为恶少,吴少的谎话自然是张口就来:“我贪玩追一只野兔子,不知不觉到了这里。” “嘿嘿,追兔子?有意思,很有意思。”老瞎子暧昧笑道。 “怎么叫很有意思?”吴少见老瞎子似乎不信,一副很生气样子问道。 “娃娃,世间的事很巧合得惊人,先前我们爷俩在山下遇到一位女子,便问她做什么?你猜那女子怎么说?她和你一样,也说在追一只小兔子,还问我们见没见着。你俩都在追兔子,这不是很有意思么?” 是“小寡妇”?吴少一呆,顿时忘了吃饭,结结巴巴问:“那她、她可曾追到了兔子?” “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哪能对年轻人追兔子的事感兴趣?大概还没吧,娃娃,你们是不是在追同一只兔子啊?” “看你一大把年纪了,这点事也不懂,这山里这么大,兔子一定不少,哪有那么巧在追同一只兔子?”吴少没好气道。 “唔唔,对呀,我想也不应该是同一只兔子,不过那女娃娃长得虽然好看,追起兔子来却是凶得狠,恐怕她追的那只兔子要小心了。” “是该小心,是要小心。”吴少讪讪道。 “少年一定饿了吧,我这儿只有些粗制干粮,不嫌弃地话,就吃一点?” “好,饭钱我给!”吴少早已饿得发晕,立即道。 “饭钱倒不用了,前次我还免费坐过你的车,你不是也没收钱么?” “那就两清了。”吴少不再客气,接过硬馒头,大口吃了起来。 老瞎子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又看看吴少包裹,点点头笑道:“少年,你就不担心有人会见宝起意,在饭里下毒?” 吴少瞟了一眼老瞎子不屑道:“谁家会让一个小孩子,带着宝物乱跑?” 说完此话,吴少硬生生地忍住,没有去看随便丢在一边的包裹,老瞎子的话,句句似有暗示,他是什么意思?包裹里那些奇怪的东西是宝物? “老先生,感谢赠饭,我要走了。”听到老瞎子话里有话,吴少只想尽快离开他们。 “你要走,去哪里啊?”老瞎子一时有些不解。 “我吃饱了,现在要赶路了。”吴少解释道。 “噢。”老瞎子明白过来,随即问吴少:“少年,你还是要到姜园去吧?” “老先生不是先前算卦算出来了么?对,我要去姜园。” 老瞎子摇摇头:“恐怕来不及了。我听说明天姜园便招生完毕了。” 吴少道:“老先生不要骗我,我听说春分之日方才招生,这还有几天时间。” “我何必骗你?听说今年情况特殊,姜园要增开道修,所以文园招生时间提前。听说明日便是最后期限。” 明日是最后期限?吴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到了此时他必须相信是真的,他很着急:“我得走了。” 老瞎子笑道:“少年,今日恐怕你是走不了了。” 听说走不了,吴少惊吓,他小心问道:“怎么?我记得你方才说过不要饭钱的。” “当然不是问你讨饭钱。”老瞎子向远方一抬手道:“此去姜园有两条路,一条是绕到原来去姜园的大路上;另一条就是攀上前面的盘龙岭,这条路可以节省半天的路程,但很危险。大路好走,但必须绕回去,那样你可能要走夜路了。” “多谢指点,我就走小路吧。” “你要走盘龙岭?我可警告你,若是误入盘龙岭的深林中,九死一生!” 七里潭位于路平府与宁海洲交界之处,名义上是路平府的地域,但因地处偏远,成为两不管之地。 七里潭周边是巍峨的群山,群山之间一条小河四季流淌,在山下边开阔低洼处形成一汪碧潭,这潭水波浩荡,约有七里之阔,几乎相当于一个不小的湖泊,七里潭因此而得名。 提起七里潭,不同的人对七里潭的认识并不一致。附近上年纪的人都说是七里潭是一处佛道场所,那儿大大小小建了不少道观庙宇,一度曾经香火极旺,只是后来道士和尚跑光了,七里潭作为道场便没落下来。 普通人只是知道,七里潭有些破庙的墙和古迹,四周风景也算不错,那儿还有一所书院,有时来来往往有一些人出入。 在武林人士看来,七里潭是个神秘的地方,那里的姜园更是一个神秘所在,虽然这个学院不属于武林门派,却与武林有着密切关系,因为那里有一本至今还没有解开谜底的武学秘籍。 七里潭北岸依山傍水而建,连络不绝的一大片楼舍房屋如同一个山城,这正是着名的天下第一书院——姜园。 第3章 姗姗来迟(1) 1.姜园招生 二月十五这天,在姜园高大古朴的门楼前的广场上,有五百多号不同服饰的人站在那里,众人聚集在一处,南腔北调,声音嘈杂。这些人有的相互认识,或者热情地打着招呼,或者低声私语,不认识的一些人便独自站在一角,冷眼打量着其它人…… 七里潭南岸住了些本地人,有三三两两的村人正在看热闹,姜园隔不了多久就会有这样的集会,村人们已经习以为常。“快看呐,姜园的拜佛请神大会要开始咯!” 听见村人的喊叫,广场上的人一阵骚动。 “时辰到了,怎么还不开始?” “大概是等什么人吧,台上的椅子都空着呢。” “嘁!你新来的吧老兄?那些椅子只是摆设,并不是给人坐的。说是摆设,又不是虚设,你看到那十三把椅子后面的缎带了么?那上面其实都写着名字,代表着当今武林的公认的十三个最大门派,那十三把椅子其实是为十三门派的掌门人准备的,只不过十三门派掌门人并不会到场。” “既然不坐,撤掉就是了,何必摆在那儿?” “你这又不懂了,十三把椅子可是姜园的招牌,虽然没有坐着人,却不可随便撤去。姜园能够历经百年而依然挺立,完全是各大门派在背后支持。” “原来如此。” 正在议论着,忽然有人说:“到时间了,看,姜家那两个老头出来了。” 众人马上伸长脖子向台上观瞧。 说话间,有两位老者走出姜园大门,径自上了礼台,在台上站定,两人微笑着颔道向广场上的人点头示意,便凑在一起商量起来。不大一会儿,一个更为老成些地黑面人点点头向前半步。 “咳,咳。”他先轻咳两声,这两声轻咳声音不大,但却清晰传到众人耳边。众人暂时不再说话,静听那姜家人讲些什么。 “诸位朋友,姜子良在此有礼了。”他微笑着抱拳向四周一躬身,算是向大家行礼。 四周的人有的点点头,算是回礼,大部分人却无动于衷。 姜子良不以为意,继续笑着道:“今年的招生仍由我与子善兄主持。我们姜园多年来承蒙诸位关照,我和子善兄的感激之情自不必说。按照惯例,有些话我还是宣布一下。每年翰林园都要招收一批修道者、读书者进园苦修三个月……” “……此举一来是在精益求精,助推有志之士增进学识,二来也为了传承翰林衣钵,光大道家妙术——每年都来这么几句,你们不嫌麻烦啊?”未等姜家人说完,人群中有人便把下面这几句话说了出来,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但那姜子良似乎没听见一样,果然也说到:“此举一来是为了精益求精,助推有志之士增进学识,二来也为了传承翰林衣钵,光大道家妙术,希望诸位体谅前辈一片苦心。还有,按照惯例,招生结束后,姜园将进行祭祖大典和精修会。现在我宣布,姜园今年的招生两个时辰后结束。” 姜子良说完,向旁边点头示意,立即有人放起鞭炮来,同时两张桌子摆开,一些前来报名的排成一行,登记报名。 有一些人不明白:“怎么招生只有两个时辰?”旁边有人解释:“两个时辰已经足够了。参加这种精修的学员本就不多,而且实际招生从三天前便开始了,要参加精修的学员,从三天前开始会在门派长者的带领下,前去姜园拜访,也叫‘认门’,那时已经在姜园留了号,今天在这儿只是走个形式罢了,也许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结束。” 那人又解释道:“姜园招生每年清明前后都举行,那些大多是儒生。精修招生却是五年一届,这时候来的大多数是各门派的修炼精英。其实招生结束,姜园还有两项重要事项,一是祭祀仪式,一是精修大会。祭祀仪式也就罢了,就那么一套程序,但这个精修大会却被大多数门派所看中,因为精修大会照例要推荐几个门派列入建院门派,很多小门派来到这里,倒有不少是为了那建院门派的名额推荐,毕竟成了建院门派,他们的门派弟子每年就有名额进入姜园精修了。” 果然,半个多时辰后,登记报名的仪式就结束了。 见再也没有人到台前登记,姜子良重又站了起来,对着众人道:“有哪一位还未报名,请速速上前来。倘若没有的话,我可要宣布结束此次招生了。” “慢着!”一个尖锐的声音道,这声音不大,但在周围的人听来,心里忽然一阵不舒服。 姜子良一怔,人群搜寻到那人,见是个四十多岁瘦干的中年人,立即在脑海里回忆这人的信息,但他想了半天,却记不得此人是谁。 “此人来自北海,据说是海北候的传人名叫海晴子……”旁边的姜子善提醒道。 姜子良立即想了起来,前天这位海晴子曾带着一个弟子到姜园“认门”,自己与他有一面之缘,只是当时门派来人太多,姜子良对此人并没有留下多深印象。 “原来是海晴子先生,不知有何见教?”姜子良淡淡地道。 “姜先生,我的一些朋友尚未到来,怎么就说招生结束了呢?” “那就请你的朋友上前来吧,他们现在何处?” “他们现在何处我也不知道,但我想也快到了,这时辰还不到,为何不等上一等?” “好,我们就略等片刻。”姜子良重新坐到椅子上。 “是他们不守时间,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要等?快点结束吧,大家还有事呢。”广场上的人群中,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一些人听了也随声附和。 海晴子脸上毫无表情,姜子良皱了皱眉头也未说话。 又等了片刻,那个清脆声音又道:“这半天了还没见人来,我看十有八九是这人胡编乱造、故意搅闹招生的。” 听见“搅闹”两个字,姜子善若有所思,向旁边的姜子良低声说了句什么,姜子良听了,勃然变色,他忽地站起来,向着海晴子问道:“海先生,你确定你有朋友来?” 海晴子正在向着四周张望,见姜子良问,不经意地回答道:“我既然说过了,当然会。” “海先生,我希望你不是开玩笑。方才子善兄提醒我,学员已经全部在册了。” 海晴子嘿嘿一乐:“姜先生,招生尚未结束,怎么说学员已经在册?我知道了,你大概是说你们知道的学员吧?但我这些朋友你们却不知道,因为他们今天才刚到,并没有去姜园‘认门’。” “哦?”姜子良不禁一愣,感到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认门”在姜园虽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却极其重要,因为一来可以与姜园联络感情,二来可以顺便验证学员身份。姜园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收的,参加精修的人只能是“建院门派”的弟子,否则一律不收。但现在海晴子说他的朋友并未“认门”,看来验证他朋友的门派倒需要费些麻烦。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倘若任何人都要等朋友,是不是这姜园就不招生了,那样一来,没有学员的姜园将来倒是名副其实,成为种菜种姜的园子了。”那个清脆声音又响了起来, 听到姜园将来可以种菜种姜,姜子良脸上略有些怒气,广场上听到的人倒有一小半笑将起来。 “这位朋友似乎看不惯在下,能否请你站出来当面说话?等我把你揪出来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海晴子突然向着一个方向喝道。 “那倒不必。”海晴子盯着的方向,人群中闪出一个青年公子来,这青年公子穿着华丽,形相风流倜傥。 “果然是你!”海晴子道。 “当然是我,大丈夫敢做敢说,难道你们做的不对,还不许众人说么?是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让我仔细讲讲你的不对之处?”青年公子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但眉宇之间却又隐藏了一抹玩笑。 海晴子略略一顿,神态不变道:“海某就算有什么不对之处,也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今日……” 正在这时,忽听得广场外呼哨声起,这儿海晴子停下说话,同样打了个呼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那海晴子身边已出现了九个人,这些人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一个个都似修为不浅,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3章 姗姗来迟(2) 2.入园信物 姜子良一见,尽量按捺住一丝惊诧,问道:“不知海晴子的哪位朋友要入园?” 那位海晴子诡秘地笑了笑:“我的这九位朋友都要入园的。” “什么!?”台上台下一阵骚动。 姜子良怔在当地,甚至边上原本一直坐着的姜子善也站了起来。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海先生说这九个人都要参加精修?” “自然,倘若不是为了入园的话,谁还到这穷山僻壤来呢?”海晴子讥笑道。 姜子良稳了稳神道:“海先生,我想问一句,你的朋友为什么不去姜园‘认门’而是到现在才来?而且我还想申明一下,在姜园精修,一般是为年轻人提供机会,但似乎你的这些朋友早已成名已久,难道也要入园精修么?” 海晴子哈哈一笑:“姜先生,‘认门’并不是硬性规定,我们也不一定非去不可,至于你说他们似乎年纪大了些,这倒是事实,但修炼路上无老少,谁又规定精修只是年轻人的专属权利?” 这个时候,姜园府门内,一前一后悄悄又走出两个人来,慢慢走到台上,在姜子良、姜子善身后的椅子上坦然坐下,这两人比起姜子良、姜子善来年纪似乎更大。 台下有人一看,不由一怔,这两人脸色木然,显然是修行了某种特殊功法,精力毫不外泄的样子,似是功力相当深厚,有人暗中嘀咕:姜园不愧为第一书院,内中高手越来越多,甚至可以直追一些大门派了。 姜子良、姜子善见两人出来,不约而同地身体后转,与两位老者商量起来。 这两位老者上台后一付静坐不动的样子,听了姜子良的话,略一思索,其中一位嘴唇轻动,对姜子良言道:“先弄清这些人身份,倘若确实符合入园条件再行商量。” 姜子良得了这样的指示,重新对着那九人道:“既然如此,那请各位将信物拿出来查验一下,一件信物只能保证一个学生进园,这个规矩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不用你说,我们既然来了,就带了信物。”海晴子说完,便向后一招手。 身后十个人中的一个走了过来,呈上一件物品,闷声道:“天山门令牌,请查验。” 待查验无误,另有一人走了过来:“祁山派掌门印章,请查验。” “漠北马帮令箭!” “如意派掌教令符!” “阴山石家掌门指环!” …… 随着一件件门派信物被爆出,引来周围的一阵阵惊叹。 “姜院主,现在信物你已经查验完毕,是不是给我的朋友登名造册,让他们入园?”海晴子笑着对着台上的姜氏四老道。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台上的姜氏四老。 当海青子的“朋友”报出第一件信物时,台上姜子良、姜子善的脸色不由地一变,待九人先后出示信物,姜子良、姜子善已经面色冰冷,相互看了一眼,转身与另二老凑在一起,小声商议起来。 “呵呵,可笑,这些破铜烂铁也算什么信物?”正在众人议论纷纷时,那位青年公子轻笑一声道。 但他此言一出,立即引起很多人反感。要知道,每一门的掌门信物并不一定是多么珍贵的东西,甚至有的信物实际价值并不值钱,但对各门派来说,那可是独一无二的至宝。这位青年还是太年轻了,怕是什么也不懂。 “娃娃,你才吃了几斤,又懂得些什么?趁我现在没时间理会你,快找你家大人去吧。”海晴子冷笑道。 青年公子仍是背着手笑道:“怎么?这里是姜园,可不是什么山头,就算将来是你的地盘却也不能不许别人说话。你不想与我说话也好,乐逍遥呢?让他来和我讲也行。” 听者无意,闻者有心,青年公子的话一出口,其它人还未觉得如何,海晴子脸上的肌肉却是轻轻一抽动,眼里寒光闪烁。 青年公子却毫不理会他,对着台上的姜氏四老道:“如果任何人拿个破烂,就说是乌龟王八派的掌门信物,是不是姜园都可以收下做弟子?” “年轻人,休得妄言!”台上的姜子善站起身来对着青年公子道。 众人见姜子善要说话,都静了下来。很多人知道,姜园这两位副院主,别看姜子善一向并不爱说话,但姜园大事小事,几乎都是此人的主意。 “海先生请了。”姜子善略一拱手道:“信物尚未验过,入园的事倒不忙。但关于这些信物,我想说几句话。众周所知,姜园精修的来历,是当年共同创办的七十二家门派共同协议而设立的,这七十二家门派被称为“建院门派”,确定文武双道精修期五年一届,由各‘建院门派’各派一名弟子参加,由那时起至今已近二十届了。这期间又多有变故,因为有许多门派的兴亡,在第五届时,由当时的武当掌门、崆峒教主共同提议,每一届可推举几位新兴门派加入‘建院门派’,一来是为了弥补一些门派消亡之数,二来为了保持姜园的精修会的兴旺。” 停了一下,姜子善又道:“谁料在第十届时,漠西双雄竟然趁各大门派并未派高人参加之际,联合天山门等十多个门派,出动大批高手,控制了姜园,并挟令几大门派的来人共同‘推举’,把他们各派也列入了‘建院教派’。但这一做法,在第十一届精修大会时,已经被各门派掌门共同否定,因此来说,那十多家门派并不算得上是‘建院教派’,方才海先生带来的九位朋友,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就是第十届时的那十多个门派的人吧?” 那海晴子听后脸色不变:“姜先生说得大致差不多吧。” 台下的众人一听,一阵大哗,原来这些人所持有的竟然是当年搅乱姜园的那些门派的本门信物! 海晴子不急不躁,待众人声音稍小,开口道:“姜先生说的极对,但这些信物的门派难道不是已经被列入建院门派么?” “海先生,我方才已经说过了,那十多个门派早被否定,因此他们的信物……” 不待姜子善说完,海晴子冷笑道:“笑话!第十届精修会上增加的门派虽然手段特殊了一些,但被列入建院门派,那也是姜园自己的最终决定,第十一届精修会又有什么权利否定了上一届的决定?难道第十一届就是唯一正确的么?我还记得关于十届、十一届的做法,后边还有多届进行了争论,并没有统一结果,既然没有结果,那么信物就是入园信物,又有谁能否认得了?” 海青子的话音一落,广场内议论之声逐渐大了起来:“说的对。” 甚至有人高呼:“什么建院门派,其实就是门派限制!” 在喧闹中,有人鼓掌道:“说得好,说得好。” 海晴子不用看,一听声音就知道鼓掌之人是那位青年公子,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为自己叫好。 第3章 姗姗来迟(3) 却听那青年公子道:“姜园说十届不能做数,这位海先生说十一届不能做数,我看不如先开个大会,大家坐下来讨论个三年五载的,等明确了标准再招生也不迟,你说我这个提议如何啊,海先生?” 海晴子一看青年公子又在胡诌八扯,却也不好发作,他也不理青年公子,对着台上的姜子善道:“请姜园早早为我们办理入园登记!” 姜子善一看广场内情绪不对,急忙回转身去与其它二老商议,却见两位老者早已没了刚上台时闭目养神的高人模样,正与姜子良凑成一堆,相互争论不休,话题自然是海青子方才提到的问题,有一位老者认为,十届也是姜园做出的决定,必须尊重历史。姜子良和另一位老者却认为,十一届是正确的,应该按十一届的意见办。双方虽然声音不大,但争得相当激烈,姜子善一看,这样可不好,台下有许多人都看着呢,便劝解道,我看关于入园信物还是恢复到创立学院时的七十二件信物为上,因为……,可还未等他说明原因,其它三老立即大摇其头,转而开始与他争论起来。 一时间台上台下,整个广场上大家像是一群无头苍蝇在嗡嗡议论不休。 姜子善争论几句后,见苗头不对,急忙对三老道:“今天倘若不承认这些信物,恐怕不好圆满收场,更会影响稍后将要举行的祭祖大典,目前只有以大局为重,先承认了这些信物再说。” 二老与姜子良还要说些什么,但见广场上的骚动越来越大,也只好勉强同意验明信物真伪,如果是真的,先让那九人登记入园然后从容商议。 下面就简单了,姜子良命人抱过一本图册,对照图册上所画的建院门派信物样子,对海晴子带来的九人的信物一一验证。不大一会儿,姜子良又站起来宣布:“经核查,九人所带信物皆是姜园‘建院门派’信物,可以选派人员入园。” 见海晴子那九个“朋友”可以入园,广场上议论声又起,那位青年公子向前一步道:“且慢!” 姜子良抬眼看他一眼道:“你有何话说?” “姜前辈,姜园这么做,我倒要为我们这些小门小派鸣不平了,我倒想问一问,是不是那些循规蹈矩的门派永远无缘入园?相反,只有用些不常规的手段才可以成为建院门派?” “这……”姜子良怔了一下。 “对呀。”“我们也要入园,我们也要成为建院门派。”台下一些小门派发出不满。 在一片嘈杂声中姜子良双手一抬示意大家安静,厉声道:“至于这九人最终算不算今年招生人员,还要姜园导师会和新一届精修会来确定,倘若精修会上有了明确说法,姜园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听见姜子良的这番话,众人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姜子良又道:“还有哪个门派持有建院门派信物想要入园的,现在请一并提出来,倘若没有我就要宣布招生结束了,到时就算你有信物,也将视作没有。” 等了片刻,见没有人再说话,姜子良才道:“看来此次是真的没有了,那么我宣布,经过报名选拔,今年共有八十位各大门派及各地学子进入姜园……” “八十位!”在场的诸人一听,不由地纷纷议论起来,大家虽然知道今年翰林园来的人多,但却并没有料到,竟然达到了八十人之多。 “以往每年来上十几个人就不少了,今年竟到了八十位,这下子这姜家可算是发财了。”有人嫉妒地说。 姜子良显然也听到了下面的议论,脸上笑容更盛,他继续道:“欢迎大家来到姜园,按照规定,下面开始祭祀大典。” “等等!”那位青年公子忽然又道:“我和几朋友要入园,为什么就说招生结束了呢?既然可以等那位海先生,也自然可以等等我的朋友。” 姜子良皱皱眉头:“不知道你的朋友都是谁?” 青年公子一招手,立即有四五个人站到他的身边,这几人都是彪悍精壮的汉子,一看就知是习武修道之人。 青年公子道:“入园的暂时就是这几位吧,但我们的信物由另一位朋友带着,此时还未到来。” 姜子良道:“既然没有信物,你和你的这几位朋友是不能入园的,不知你你那位带着信物的朋友什么时候来?” 青年公子笑道:“也许很快就来了,也许…” 正说到这里,人群中忽然一阵乱动,有人跌跌撞撞到了台前道:“我是来入园的,不晚吧?” 这个人是个少年,高高胖胖,穿着一身显小的锦衣,大口喘着气,还不时向后看着,似乎什么人在追他,他的锦衣已经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脸上也有划痕,显得极其儿狼狈。 广场上的人有一大半的人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站在广场一侧对什么事也一副漠不关心模样的云九霄被身边的盖炼师扯了下衣服。 “公子你看那是谁?” 云九霄一看,不由地一怔:这不是那个山村里的小娃娃么? 几乎同时,龙虎山的董清真人看了那少年,心下也是一愣:这少年怎么有点面熟? 人群中一个长着一双几乎全是青色瞳仁的老者和一个小娃娃看到后,不由地纳闷,这少年怎么才来? 姗姗来迟的正是花涧村吴少! 吴少在老瞎子惊异的目光中,沿着小路向姜园进发。按路程来说,通过荒山过盘龙岭到姜园,半天多的时间是足够的,但真正踏上这条路吴少才发觉完全与想象中的不一样,不由地心里暗骂老瞎子缺德,活该瞎眼。 眼前哪里有什么路?到处杂草灌木丛生,怪石嶙峋,有的地方甚至是虽然不高但却很陡峭的山崖,几乎每行动一步都极其困难。 吴少走出一段,心中懊悔,有心想折返回去,但想想回去走另一条大路的话,碰到那“小寡妇”就不妙了,眼下还是抄这条近路妥当些,当然,这是不是近路他并不知道,但愿那老瞎子没有骗自己。 倘若是明日便招生完毕的话,吴少觉得自己得抓紧了,这可关系着他的“家族任务”能不能完成,当然,就算不入姜园,也可能有别的办法完成那个简单任务,但目前看来,按二叔教给的法子最稳妥。 一边走一边寻路,吴少虽然着急,但他体胖笨拙,走得并不快,大半天的时间,吴少方才攀上的盘龙岭,他累得实在不行了,便在岭上找块大石头躺下休息了一会儿,这才举目向下看。 山顶附近与吴少刚才走的路没什么两样,山腰以下,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的密密的树木,山下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但有烟雾升起,似乎有人家居住。 看来老瞎子并没有撒谎,从这儿穿过树木,那些有炊烟的地方大概就是姜园所在,虽说下山不易,但毕竟要省些力气,以他的速度,天黑以前,也许他便可以到达姜园了。 吴少感觉精力恢复地差不多了,便开始下山,他并没有匆忙扎进那片树林,而是在树林边转了几圈。老瞎子交待,这片树林名叫盘龙山林,相当广大,不熟悉的人会迷路。不过有人曾经在树林里留下了暗记,循着暗记走,就可以很轻松地穿过树林,他要穿过树林,必须找到那些暗记。 老瞎子也提醒吴少,树林危险,最好不要穿过树林,多绕一点路从林外走。 树林有什么危险的,能近一点何必绕远,吴少想都不想就决定穿林而过。 找了半天,吴少发现有树林边有几棵树有被人砍过的痕迹,难道这便是老瞎子说的暗记么?再看看周围,也没有更明显的标识,吴少略一犹豫,便钻进了树林。 第3章 姗姗来迟(4) 4.盘龙山林 树林里的树木极其浓密,抬头不见阳光,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斑在昏暗中晃动。树木依山而生,因为多年没有砍伐的缘故,树叶枯枝落在地上厚厚一层,已经不见一点山石,踩上去极是松软。 吴少拔开树枝慢慢向树林深处走,因为怕树叶下有坑洞,他走得并不快,走了一小段路后,又出现了一处刀斧砍过的痕迹,吴少基本确定这应该就是老瞎子说的暗记,心头不由一宽。 树林树木虽多,但吴少却没感觉到凉爽,相反,他似乎觉得这个树林有些出奇地闷热,而且散发着一股腥味,闻起来极不舒服,而且闻久了有些头晕的感觉。 树林里的暗记有时会隔着相当长的距离才会出现,这使吴少不得不随时停下寻找标记,这种铺满落叶的路极是松软,走起来更费气力,大约半时辰后,吴少便觉得累得气喘,他停下脚步,在一块小空地上躺下来休息。 就在他半闭着眼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有“沙沙”响动,吴少侧身扭头去看,却什么也看不到,沙沙的响动也听不见了。吴少重又闭上眼睛,但不久,他就猛地睁开了眼,心中莫名的一阵恐慌起来。 吴少看了看周围,仍和先前一样,但自己为什么心慌呢? 对了,静!太静了!这么偌大的森林竟然一点声响也没有,丝毫不闻鸟叫虫鸣,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奇怪!花涧村也有大树林,但从没有一个树林像盘龙山林这样静,而且这种静,是死一般地沉静! 方才忙着走路,吴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现在突然感受到了这种死寂,吴少只听得自己的胸口咚咚直响。 那是什么!是太阳撒下来的光斑么?亮亮的,却没有一丝暖意! 吴少觉得浑身一紧,他爬起身上,连蹿带跳地离开了原地,也不敢停留,埋头向树林深处钻去。 耳边除了他晃动树枝、踏在地上的声音,似乎还有那种特殊的沙沙声!他跑得越快,那响动似乎声音越大。 “扑通”一声,吴少被一根枯树枝绊倒在地,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四下里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顾不得是不是摔破了,吴少拚力分开树枝向前急行,丝毫不敢停留。 老瞎子曾经说这树林里有些古怪,他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这片树林的确是古怪异常! 高一脚低一脚又走了一个时辰,并没有特别的事发生,吴少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但随即他又发现了另一件令他无比郁闷的事——他迷路了。 大约是从发现那几个奇怪的亮点开始,吴少也顾不得老瞎子所说的暗记了,只是凭着感觉一路狂奔,现在根本找不到任何标记似的东西,而且在这茂密的树林里,他一点方向感也没有。 从山顶上看,这片树林是依山而生,只要向着低矮的地方走,终久会走出树林的,但眼前这一段却极为平坦,看不出高低落差。 吴少如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又凭感觉走了一段,但当他仔细再看周围时,似乎眼前的景象完全一模一样。有一会儿他一度十分兴奋,因为他发现有人刚刚走过的痕迹,被碰断的树枝还是新鲜的,但仔细看了看,他更绝望了,因为他发现附近有他不久前留下的脚印。 吴少不敢再乱走了,他停下来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这儿与花涧村的那些大树林完全不同,在花涧村,看树木的粗细,听山风的声音,都可以让他轻易判断出方向,但盘龙山林里,那一切都失去了作用。 现在的地势平坦,很可能自己已经到了山脚下,只有山郊才会有平坦的地方,如果自己判断得没错,那说明自己离山林的边缘已经很近了,这一点还是令人高兴的。 吴少想到这儿,反而不再慌张,他从包裹里掏出老瞎子给他的一点点干粮,慢慢地干嚼起来,一边吃一边想办法。 休息了半个时辰,吴少开始行动了,他将周围地面枯枝树叶清理了下,露出下面的空地来,尽管知道周围不会有人,吴少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这才解开腰带,掏出他的宝贝弟弟开始小解,重新收拾停当,吴少看那小便流淌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虽然知道水向低处流的道理,但通过小便流淌来判断方向,这还是他跟花涧村放羊的老倌学到的本事。现在方向有了,只需要径直沿着这方向走,就会到达山下,自然也走出山林。 天色更加昏暗,在树林里不辨朝暮,但吴少估计天色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必须得抓紧走了,否则就可能在这古怪的树林中过夜了。吴少心里着急,走得却并不快,因为他不得不时时停下来,回头看看自己走得是不是直线。 又走了一段,吴少听见前面有轻微响动,不是那种奇怪的沙沙声,而是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难道已经到了树林边缘?吴少心中一喜,加紧走了几步,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探头一看,不由地毛发耸立起来。 眼前是一堆白骨!刚才听到的声音,大概是骷髅头被什么东西碰掉后的滚动声。 虽然是出了名的恶少,也经常玩些捉鬼游戏,但突然在这密密树林中见到一堆白骨还是令吴少吃了一吓,他赶忙跳出几步,绕过那堆白骨。 但没走几步,吴少就在不远处,又发现一堆白骨,吴少向周围看了看,还有不少骨骼散落在周围,有些像是人的骨头,而有一些粗大的明显是牛马之类的家畜的骨头,这倒令吴少有一点纳闷,难道这儿过去曾是谁家祖坟?但这些动物骨头又是怎么回事? 吴少正想着,猛然间,树林里突然起了一阵浓雾,那雾如同白纱一般,从树的腰间缓缓飘过。吴少见那雾来得古怪,赶忙伏低身子躲避。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一股更浓烈的腥味直窜入鼻孔,闻之欲呕。 远远望去,别处似乎还有不少雾团在缓慢飘荡,吴少知道这些雾气有些不妙,最好还是躲着走。躲来躲去,吴少不久就发现,他又搞不清前行的方向。 没奈何,只能用“老法子”了。不过吴少感觉了一下,现在用“老法子”怕是小腹内材料不够用,也难怪,跑了这么久,他除了干嚼了些干粮,还没喝过水呢。 现在要走只能是乱闯,搞不好回到迷路的地方也说不定,吴少只得停下来,向四周看着。 “咔嚓——”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响动,似乎是树枝被砍断的声音。 有人!吴少高兴地差点大叫起来,他撩开面前树枝,向着声响的方向奔去。果然有人,前面一个人影站在那里,似乎也听到了吴少弄出的响动。 “我在这里——”吴少叫了一声,就奔向那人。 但在离那人两丈远的地方,吴少猛然停住了脚步:这人是……? “竟然是你!”那人一副吃惊样子,显然已认出了吴少。 吴少先一步反应过来,在那人刚刚露出吃惊模样的时候,向后便跑。 “回来!危险,不要跑!”那人在后边喊道。 危险?比起这黑暗山林来,你才是最危险的!吴少心里想着,脚下丝毫不慢,一口气跑出好远。 第3章 姗姗来迟(5) 5.不期再遇 吴少躲在一处极茂密的树丛后边,尽量压抑住大口喘气,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有点纳闷:“小寡妇”怎么在这儿?!难道她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尽管换了装束,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方才他遇上的人自然就是菩提客店中的女子。在这儿遇上她,让吴少有点又惊又喜。惊的是,怎么在这里偏偏遇上了她?喜的是,这人能够到这里,说明此处距离盘龙山林边缘并不远,自己终于能出了这该死的树林了。 吴少发觉不怎么喘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向外张望。 四周并没有人影,只是树林里更加昏暗了。吴少试着向外走了几步,但他随即停下,他大略猜测了一下方才遇上“小寡妇”的位置,折身向旁边绕出好远,这才向着树林外走。 “嘿嘿,就算你在外面等着,树林这么大,难道还能截住我不成?”吴少得意地想。 果然,走不了多远,就见前面树木稀疏起来,再走几步,吴少便来到了树林边上。 终于走出这盘龙树林了,吴少长舒一口气,这个树林的古怪,远远超乎他的想像,曾经他一度以为自己会与那些白骨一样,永远留在这片树林里面的。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他从早上出来越过盘龙山、穿过盘龙山林,竟然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 吴少看了看,见远处隐约有灯火,抬脚便走。 刚刚迈出没几步,吴少猛然听见一阵轻风响起,他也不回头看,扭身便想钻进树林。 但是已经晚了,他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小手正摁住他的脖子,随即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这回我看你向哪里去!” 吴少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身后“小寡妇”的歹毒,倘若一动,说不定她会扭断自己的脖子。 就在他想着如何应对时,忽然他感觉到眼前有亮点闪动,他尚未反应过来,却听女子猛然将他一推,尖叫一声:“有蛇!” 吴少见“小寡妇”松开了他,哪管三七二十一,连滚带爬,一咕噜重新钻进树林。 我日她姥姥的腿的!吴少禁不住大骂起来,想不到“小寡妇”竟然这么有耐心,不但在外面等着,看样子还四处转悠,不然,自己怎么在别的地方一露头就被她抓住了。 吃了这一吓,吴少半天没敢动,后来索性背靠着大树坐下来休息,一面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料想,就算“小寡妇”再有本事,在这密密的树林中就悄无声息地到他面前,恐怕不太可能。 “喂,你出来,我保证不伤害你。”外面突然传来“小寡妇”的叫声。 听到这个声音,吴少有点心安了,声音虽然离得不远,但至少说明女子并没有试图进到树林中。 让她嚷吧,等她累了也许就走了,难道她一个女孩子还敢在树林边过夜不成?何况这里似乎有蛇。 有蛇?!这个字眼跳到吴少脑海里,不禁让他心里一紧:盘龙岭…盘龙山林…还有树林中的腥臭…树林中没有鸟虫,当然还有那奇怪地沙沙声,难道?难道说这山林里有不少蛇? 一想到有蛇,吴少吃惊不小,但略想了一下,他便不再害怕。蛇这东西看起来很恶心,但其实也并不可怕,他听人说过,这北方的蛇无毒,就算被咬了也没事。 而且“小寡妇”似乎很怕蛇,这样一来,她恐怕不敢到树林里来,自己在树林里突然遇到女子时,她也是一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样子,自己逃跑,她也没有追赶,恐怕与这蛇大有关系。 想到那歹毒女子怕蛇,吴少心安了,侧着耳朵听着她在外面乱叫几声,心下颇为得意:哼哼,就算你喊破嗓子,本少爷也不会理会你的,有本事就进树林来找我。 树林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看来已到夜间。再等一会儿,也许可以趁着天黑就可以跑出去了。吴少心里正这么合计着,却没看到,山林里不知什么时候腥味浓郁起来,待吴少发觉有些不对劲时,一阵浓浓的困意袭来,双眼一瞌,竟然睡过去了。 迷迷忽忽中,吴少做起梦来,还是那个场景,还是那个“黄毛丫头”,只不过这一次那“黄毛丫头”出现时似乎并不情愿,嘟哝着说着什么,吴少在梦中听了好久,才听明白那句话——“该死的恶少!” 吴少见那黄毛丫头在骂自己,也张口便骂她是臭丫头、野丫头,他自己觉得自己骂得声音很大,却不知为什么,那丫头似乎充耳不闻,只是盘坐在那儿,手掌由上到下、由里向外地划圈,似乎是在练功,又似乎是在玩耍。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黄毛丫头”又开始说话:“我支持不住了,快走……” 走,向哪里走?吴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原地靠在树上躺着,刚才不知不觉睡了一觉,可能时间还不短。 本来计划趁黑夜逃走的,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过去,真该死,如果天亮了就麻烦了。 吴少慌忙爬起来,轻轻迈动脚步,尽量不弄出声响。但没想到他脚下踩在什么东西上,一个狗抢屎摔在地上,吴少手一撑要爬起来时,摸到了一件滑腻腻的东西。 咦,这地上是什么?他仔细一摸,瞬间明白了,虽然看不清楚,但他知道这应该是条蛇,不过这条蛇软塌塌地,像是死去了一样。 吴少厌恶地将蛇扔到一边,但走出几步,他又回来,将蛇提在手里。 在树林边上,吴少仔细看了看,天已经放亮,四周并无什么动静,看来那王青没有耐心在这里等着,昨天晚上已经走了。 树林前面是一片生满杂草的开阔地,吴少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向前走,正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的时候,忽然感觉后边有点异样,他扭头一看,一道纤细的身影正站在那儿。 吴少第一念头是向回跑,但女子就站在他与树林之间,在她抓住他之前跑进树林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见过“小寡妇”与菩提酒店的人动手的情况,自己和她不是一样的人,她要捉住他几乎十拿十稳。 向前跑,恐怕也跑不了多远。看来跑是不行了,那就讲道理吧,不过这女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么?自己与她虽无多大纠葛,但她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看那天她对待他的样子,一旦被她捉住,还不知会吃什么样的苦头,更何况他还无意之中拿了“小寡妇”的东西。 “咦!”“小寡妇”一见到他,似乎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上下打量着他,最终停留在吴少的手上。 吴少见她注意地看着自己的手,便随意地晃动了一下那条蛇。在林外他才发现,手中的蛇并不十分长大,但是阳光下那蛇色彩斑斓,十分刺眼。 “小子,把蛇扔过来。”“小寡妇”冲他点点头道。 吴少摇摇头,他才不会上当,这是他现在最大的依仗,决不能把“武器”随意扔了。 吴少拿着蛇,一边晃动着一边向后退,他相信,只要到了有人的地方,“小寡妇”就不会明目张胆地再对他怎么样。 “小子,你以为我会怕一条死蛇么?”“小寡妇”冷笑道,上前一步。 吴少退后几步,脸色不变,摇摇头:“死蛇?我可不那么认为,我觉得它还是活的。” “小寡妇”一怔,停下脚步,眼睛又盯住吴少手中的蛇。 第4章 第八十一名学员(1) 1.黄沙会旗 吴少一边后退,一边漫不经心地晃动手中的蛇,眼睛却盯着“小寡妇”的动静。 “就算是活的,它既然伤不了你,难道会伤得了我?你可以自己看看,那蛇真的死了。”“小寡妇”似乎下定决心,又上前走了两步。 吴少见“小寡妇”真的逼了上来,来不及多想,把手中的蛇向“小寡妇”一扔,转身就跑。其实不用“小寡妇”提醒,他早已感觉出来了,手中的蛇不知为什么,竟然变得僵硬,如同烧火棍一般,再拿在手里,已经毫无意义。 吴少一边跑着,一边匆忙回头瞥了一眼,他发现“小寡妇”并没有立即追上来,反而俯下身子在地上看那条死蛇。 吴少可不管她为什么对死蛇感兴趣,使出吃奶的劲,奋力疾奔,但他也没跑出多远,便被人一脚踢倒在地,抬头一看,“小寡妇”正一脸冰霜地站在他的面前。 “起来,我有两件事要问你。”“小寡妇”道。 “你问就是了,我不起来,我被你踢断腿了,站不起来。”吴少道。 “少胡说,我明明踢中了你的肩膀,哪里就断腿了?”“小寡妇”不信。 “你不知道,我自小便有这个病根,肩膀挨了揍,腿是一定要断的,这个我爹就知道,因此他打我时只是揍我屁股。”吴少嘟哝道。 “小寡妇”听了,满脸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信,你看。”说着吴少开始手忙脚乱地解衣宽带。 “小寡妇”在一边冷眼瞧着,不提防吴少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裤子却滑落到腿下,露出两截白腿。 “呀!”“小寡妇”惊叫一声,赶忙捂住双眼,扭头便走,一瞬间便没了踪影,远远留下一句骂声:“小淫棍!”。 “嘿嘿,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以为恶少是好欺负的!”吴少冲着“小寡妇”的背影得意地自言自语道。他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把裤子提上,心里有些不解:这些女孩子为什么都怕人家脱裤子?自己还穿着件小内裤呐,又看不见那东西,怎么就这么跑了? 虽然放出大招暂时惊走了“小寡妇”,但这大招实在不怎么样,还是抓紧远远躲开为妙。 吴少不敢停留,一溜小跑地进了七里潭,直到遇上几个乡人,他才略为安心,等问明了路径,吴少终于来到姜园前面的广场上。 因为走得匆忙,吴少在人群中不时撞到那些围观的人,被撞的人不满地大声抱怨,吴少嘴里不停地道歉,向礼台前闯了过去。 “站住!”守卫在桌子边上的两个武师见那人不言不语,径自走来,立即闪身向前拦住去路,喝了一声:“停下,干什么的?” 吴少见有人挡着,还亮出了宝剑,忙道:“这里不是书院么,我是入院的。” 武师一听,打量着少年几眼,笑道:“你来晚了,刚才上面已经宣布本次招生已经结束。” “来晚了?那倒是十分可惜。”吴少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这让旁边那名大为奇怪:这人年纪轻轻的,却像是精神有点问题,一听不能入园,不但丝毫不着急,反而十分高兴。 到姜园来,吴少的目的不过是送信给一个庄先生,本来吴少以为很简单,却想不到却是一趟苦差事,吴少早就大为不满,现在听说无法入园,他似乎找到了摆脱“苦差事”的充分理由,当然心情大为舒畅。 “既然这样,我回去了……”吴少笑着抱拳道。 可没等他的话说完,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既然来了,何必要走?” 说着这人略一用力,便将吴少拽到台前,冲着上面道:“喂,姜园管事的,我朋友已经来了。” 吴少急扭回头去看那拽他的人,不看不要紧,一看到那张脸,吴少差点吓尿了裤子。 眼前之人,笑靥如花,眉角含俏,尽管换了男子装束,但吴少刚和她分别不久,哪里不认得她,不是“小寡妇”又会是谁? “小寡妇”见吴少看她,向他挤挤眼睛,吓得吴少赶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心中奇怪:她方才还在树林边,怎么来得这么快? 台上姜子良皱皱眉头,向着男子装束的“小寡妇”道:“这便是你的朋友?” “当然,象这样又蠢又笨又脏又臭的家伙若不是我的朋友,我才不会理他。”“小寡妇”一脸嫌弃地道。 吴少现在的状况的确糟糕,心里又害怕“小寡妇”,猥猥琐琐的样子与那玉树临风的男装“小寡妇”一比,更显得可笑。 台上姜子良没有理会“小寡妇”,对着吴少道:“这位少年,为何此时才到,来此做甚?” 在姜子良看来,面前这位少年的样子有些奇怪,具体哪儿奇怪他一时说不上来,但看上去他不是前来应试的,倒似一个愚笨的乡下少年。 “我?来报名啊。” “哦,既然是来报名的,就通报一下你的名姓籍贯。”姜子良淡然道。 “我是花涧村人,我叫……吴文渊。” “这位吴公子,既然要入园,请将你的信物拿出来查验吧。” “信物,什么信物?”吴少一脸迷茫。 周围的人却轰笑起来,那姜子良耐着性子道:“少年,这里可不是随便进出的,姜园有姜园的规矩,要想报名入园,需要有门派信物。” “笨蛋,将你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小寡妇”在一边提醒道,大概吴少身上味道难闻,“小寡妇”此时半掩着鼻子,站得远远的。 吴少恍然大悟,立即解下身上的背包,在包内翻拣着,嘴里嘟哝道:“我哪有什么信物?” “小寡妇”见吴少不得要领,很不耐烦,一把抢过包裹,看也不看,随手向里一摸,摸出几样东西,让人递到台上。她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海晴子,向着姜子良道:“我不认得这些东西,但你们终归是认得吧?” “这是……”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就在大家注视着台上四老翻看那几件东西的时候,“小寡妇”又道:“其中一件是我这位朋友的。”说完,他向吴少眨了眨眼。 台上的姜氏四老接到这几件东西,托在手里仔细观看,又拿过图册,仔细对照。 一旁的海晴子等人看见,不由地交头接耳起来,海晴子也不说话,但脸色略有些难看。 围观的众人已经看得出,台上姜园这几个老家伙看完那几样东西,半天也没说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好一会儿,那姜子善看了看吴少,又看看“小寡妇”,只对着吴少道:“吴公子,这几件信物可都是你的?” “小寡妇”不待吴少回答,冷笑一声:“姜老头,你这话问的奇怪,这东西不是我们的,还会是谁的?哦,对了,你大概瞧我这朋友土头土脑貌不惊人,似乎不配有这样的信物,是不是?可笑,你一大把年纪,总该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实话对你说吧,我这位朋友背景深得很,说出来可能会吓坏了你,他家里似这类东西都是堆在墙角当破烂——至于我这位朋友是什么背景,为了你老的身体我还是不说罢。” “小寡妇”接着道:“方才那个长得稀里花拉地海老怪拿出信物,也没见你问是不是他的,怎么到了我们这儿你就要问上一问,你们姜园难道从现在起要改规矩么?” 一听“小寡妇”说海晴子长得稀里花拉,有些人笑将起来,海晴子在边上听见,脸色更显阴郁。 这顿夹七夹八的质问,姜子善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道:“进姜园精修自然以信物为凭,这里有五件信物,你和你的朋友可以有五人入园。” 围观的众人听了,又一次喧闹起来,因为大多数人并没有看清那几件信物是什么东西。 姜子良清清嗓子站起身来:“诸位,因为有些信物久未出现,故而一开始我与几位导师也不敢确定,但我姜家保存历代信物图样,经过对比,”他举起手中的几件东西道:“此物是……” “难道是黄沙会旗和太以手章?”姜子良话未说完,人群中有人接话道。众人一看,说话的是太清宫的云九霄。 姜子良也是一怔,等看清是云九霄,不由地点头道:“云公子说得没错,这是当年第一次参加聚会时的黄沙会旗,另一件正是太以门的掌门手章。至于另外三件,也是‘建院信物’无疑。” 周围众人又议论起来:“难道这真就是那黄沙会会旗?”“倘若真如云公子说的是黄沙会会旗,那么应该就是信物了。”“那自然是信物,黄沙会据说可是真正的创院门派之一。” 众人在惊叹的同时,也暗暗对云九霄心生赞叹,年纪轻轻,见闻广博,不愧为上九门之首太清宫的后辈精英。 只有“小寡妇”听了,鄙夷地小声道:“卖弄!” 第4章 第八十一名学员(2) 2.文道双园 姜子良转过身来对那吴少和“小寡妇”以及她的几个同伴道:“你们既然有信物,那么就可以参加精修会了。” 少年有些不相信,喃喃道:“这样就可以了?” 姜子良一挥手:“去那边登记注册吧,你们还需要选择一下进入道园还是文园。” “那是自然。”“小寡妇”有些小兴奋,当先快步走到了前面,吴少有些不情愿地跟在了后边。 登记桌上有两个人,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本簿子,“小寡妇”与随着她的三个人在其中一边登记完后,捏着鼻子,远远躲开吴少。 这倒正合吴少心意,他见“小寡妇”走到一边,这才来到登记的地方,他特别注意男装女子在登记册上留的名字——王青,吴少一撇嘴,心中暗笑:“什么破名字!” 他扭头便在另外的登记桌前报了姓名。 “笨瓜,那是文园的,你搞错了。”王青在边上皱眉掩鼻道。 吴少也不理她,登记完径自走到一边。 这边姜子良和不少人都看见了,姜子良提醒道:“少年,持有信物者都是入道园的。” 吴少一笑:“难道不能入文园么?” 姜子良一怔:“当然可以。” “那我就入文园好了。”吴少仍是不紧不慢道。 周围的人听见也是一怔,随即大家似乎明白了,有些人不由发出一声感慨:又是一个没落的门派。 黄沙会大家虽然不熟悉,但相当多的人也明白,第一届聚会时参加的门派,任何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全是拳脚上见高低,刀枪里讨生活,能够创门立派绝对在武学道行上有独到之处。 但经过这些年来,有些门派发挥光大,愈来愈兴旺,也有的门派虽然曾经辉煌,却如昙花一现,迅速没落了,到现在,第一次参加盛会的七十二个门派真正流传下来的寥寥无几,很多人虽然还拿着那些门派的信物,但却不知转了几手,换了多少门户了,想来,这少年所代表的黄沙会便是如此。 不过,就算是门派没落,这少年选择文园也颇令人不解。这姜园分文园和道园,文园自然是学习经史,大多数为儒生;道园却是学武修道的所在,姜园之所以闻名于外,主要还是因为有道园的存在,而几乎所有持有信物前来姜园的,大抵都是进入道园,精修会也似乎专门为道园准备的。 在场的人不明所以,但吴少心里却是一阵轻松。文园?道园?无论哪一个吴少都不想去!但为了完成二叔交给他的“家族任务”,这书院还是要进的,至于选择文园还是道园,吴少的答案是——选择离那个叫王青的“小寡妇”远一点的。现在王青选择了道园,他自然要选择文园,这个文园是干什么的他并不清楚,但必须远离“小寡妇”,这一点吴少是再清楚不过了。 “好,现在我宣布,招生会至此结束,下面开始祭祖大典!”见已经登记结束,姜子良站起来又一次说道,说完,他还略等了片刻,见这次真的没人再打断他的话,才挥手让众护园开始准备祭祀大典。 由姜氏两位副院主领着新学员,对着孔圣人和姜氏先祖的牌位行了礼,大部分要入园精修的人在护园武师引领下,去园内安排住处,广场上的人陆续散去,直至中午,喧闹的七里潭才稍稍安静下来。 在走入姜园大门时,有人碰了一下吴少胳膊,随即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小子,别以为进了文园就能躲开我,咱们的账可还没算。” 吴少已经熟悉了“小寡妇”的声音,听到她就在身边,脸色一白,看也不敢看,赶忙向人多的地方乱钻。 晚上,七里潭附近的一处宅子里,龙虎山董清真人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一会儿,他转头问边上的站着的弟子中的一人:“今天最后来的那位少年,你可有印象?” 旁边那人忙躬身道:“师伯说的可是那位年轻俊俏青年公子?” 董清真人鼻子哼了一声,不满道:“我说的是最后到来的那位学员,你可认得?” 那人忙摇摇头:“不认识。” 董清真人捋捋胡须没说话,脑子里却满是疑问。在吴少方一出现时,董清真人就已经认出了他,心内异常震惊:这不是在花涧村附近见到的那个少年么?按照当时自己的推断,此人身中邪毒,病入膏肓,应该死去多时了,怎么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出现在了这里?难道自己被他骗了?如果说这个少年骗过了自己的话,那么他身上肯定隐藏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 董清真人转头道:“你这次进了姜园,除了我说的一些事外,还是好好修行,长些本事才是,不要老想着什么俊俏青年。” 那青年脸上红白变化了一会,应道:“师伯教训地是。” 董清真人最后道:“好了,你进姜园之后,除了精修,更要密切关注那姓吴的少年,我怀疑你师父的事与他有关。可惜他进了文园,监视他倒是多有不便。” 同一个晚上,离姜园不远处的一所小亭里,云九霄、盖炼师正与几个人说话。 盖炼师道:“这人便是老魔身边的那个娃娃,我们这一年来对他进行了监视,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老魔的迹象,他甚至不懂武学修炼。” 云九霄没说话。 盖炼师继续道:“当日老魔对这个乡下娃子照顾有加,两人显然关系非同一般,现在他又在这里出现,难道老魔有什么新的计划?要不要我们把他控制起来,引出老魔?” “不,不要管他。”云九霄轻轻道,“倘若抓起他来,反而会惊动老魔,我们还是按计划行事便了。” “虽然如此,但突然有老魔出现的迹象,我倒觉得公子还是通知一下长老们,免得措手不及。”盖炼师道。 “那样也好,这事由你们暗中提防就是,不必告诉我。另外,我参加精修这段时间,有事我会找你们,没有特别的事不要打扰我。” “好。”盖炼师答应道。 第4章 第八十一名学员(3) 3.书院高层 姜园的一间宽大内室里,园里最高层的九个人,正在议事。除了姜子良、姜子善和今天在台上出现过的两位导师,还有五个老者也在座,这五位老者看上去年纪似乎更大,样子更老,九个人分两厢坐立,最上面有一把空着的椅子。 姜子良此时正在说话:“今天入学典礼的事大体上就是这样。总起来说,此次典礼还是不错的……” “小良子,你就别说那些表功抹粉的话了,何必守着自己人也要说虚话呢?说说那些意外吧。”在座的人中一个最显老的人道。 “是,童先生。今天的意外事件有这么三件,一件是北海一派海晴子带了十个人来入园,第二件是有一位青年公子在现场搅乱不休,而他的同伴带来了创园信物黄沙会旗等五件信物。第三件是路平府送来了一封贺信。”姜子良介绍道。 “你和小善子现在是主事的副园主,对这些意外之事你们是怎么安排的?”童先生对姜子良道。 姜子良开始向在座的人介绍起他们的初步安排。 第一件事,海北一派海晴子带来的十个人,武学修为个个不低,但据观察,但并无绝世高手,不管他们来姜园是什么目的,以书院的势力,完全可以应付得来,目前已将这十人分开安排居住,并派人监视其一举一动。 第二件事,青年公子和他的朋友搅闹招生大会,这也算不了什么,关键是后来来到的他的那个朋友带来了五件信物,其中有三件与海晴子一样,是第十届出了变故时强加进来的十多个门派中的三个。而另外的两件黄沙会旗和太以手章突然出现,颇为引人注目,现在已经派出人去,询查青年公子和他的朋友的底细和信物的来历。 另外,那位衣着光鲜的青年公子很明显是位乔装改扮的女子。这么多年来,来到姜园学习的女子虽然不多,但参加道园精修的也不是没有,而且每一位都是来头极大让姜园拒绝不得,现在这位男装女子不但有门派信物,而且从其言行来看,似乎背景也不小,倒是不好随便得罪。 至于第三件事,路平府的贺信,应该是正常的交往礼仪,已经安排回复。 听姜子良介绍完情况,几位导师相互小声议论起来,对后两件事大家并无异议,但对海晴子十个人所代表的门派,到底算不算建院门派,导师们争执起来,除了那位童先生、姜子良、姜子善,其余六人分作截然相反的两派,一派坚持认为绝对不能承认,不能助长此类歪风邪气;另一派却认为那些既成历史事实,最好还是承认的好,这样也可以进一步扩大姜园的影响。 童老先生见两派意见争执不下,吵得几张老脸都涨得通红,不禁有些无奈。他咳嗽一声敲敲桌子道:“都不要争论了!一个个如此争执不休,简直将议事当成儿戏。”他向坐在末尾的姜子善道:“小善子,你是怎样认为的?” 姜子善虽然比其它人要年轻一些,但他是姜园的嫡系后人,很得大家尊重,当童老先生问他的意见时,其他几老立即不说话了,听他如何说。 “各位导师,我和子良兄虽然对海晴子等人进行了安排,但我却觉得这十几个门派同时出现却有点奇怪。他们闹事我倒不是很担心,有诸位导师坐镇他们就翻不起多大风浪,何况我们还有客座大师,实在不行也可请他们出手。我担心的是这些人是为了精修大会而来。” “你是说三日后举行的精修大会?难道他们对精修大会还有什么想法?”其中一位老者问道。 姜子善点点头:“过去曾经发生过劫持精修大会的事件,我们不得不防。” “子善导师这一点怕是有点多虑了。”座中一位导师道:“十届精修大会无法与现在相比,漫说这十几个小门派掀不起什么风浪,就算能起点波澜,可别忘了我们还有十三大门派的支持,这一次他们可是都会派人来的,劫持精修大会的事绝对不可能再发生。” 其它导师听了频频点头,姜子善一看,也不好再说什么。 “嘿嘿……”童老先生见众人不再说话,不由地冷笑起来:“我看诸位有点老糊涂了,白吃了姜园这么多年的米饭!还有你,小善子,最近越来越不长进了。” 众老者一听童老先生开口骂人,一时有些错愕,姜子善也愣了,不知道平时还算温和的童老先生为何突然发火。 童老先生先向上首空着的椅子看了一眼,叹口气才道:“园主在家的时候,曾多次嘱咐我等,凡事要多问几个为什么。现在园主有十多年没有音讯,就没人记得他的话了?倘若方才大家多为姜园想一下,也不会说些无关痛痒的话了。” 在座的九位老者皆是姜园的元老,虽然姜子良、姜子善是姜氏传人,但其余诸位老者,几十年来为姜园呕心沥血,资格反比姜子良这两位名义上的副园主更老,也更受园主信赖,其中这位童先生更是园主的左膀右臂,园主平时都会高看他一眼,如今园主不在,每次高层议事童先生便当仁不让地以主持人身份说话,有些老者脸上虽有些不服气,但并不插嘴,听童老先生继续发火。 “方才说的几件事是小事么?嘿嘿,在老夫看来,看似小事,其实不小。就说路平府送来贺信这事吧,貌似什么例行礼仪之举,但你们这群老糊涂有没有想过,路平府为什么会送贺信?据我了解,最近这路平府新有官员上任,这封信便是新官送来的,可是姜园这么多年来可是很少收到官府的贺信,这位新官打破常规给我们送信,其中必有缘故,能是正常礼仪那么简单么?” 童先生接着道:“另外,十届精修大会时十多个门派的信物现身了,百余年前的黄沙会旗、太以手章出世了,今年参加精修会的门派超过任何一届,进入书院的学员也多达八十一人……诸位!这些出乎平常的现象,是不是会让你们这群老糊涂记起点什么事来?” 众老瞪大了眼睛,吴子善小心地道:“先生是不是说那个预言的事?” 童老先生哼了声道:“看来还有人记得那个预言的事。那个预言我并不作评论,但有人借那个预言挑起事端却不可不防,目前园主不在,维护好姜园百年的传承可全靠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众老听了,禁不住同时看向上首那把空着的椅子,曾经在那个位子上,坐着深谋远虑、文道双修、绝世聪明的姜园园主,如今却只是一把空椅子,看着这空椅子,姜园众老不知为什么,一时心里也空荡不安起来。 第4章 第八十一名学员(4) 4.小小木屋 大约二十多个人的样子,在一名三十多岁中年人的带领下,正穿过姜园的重重院子,中年人走得很快,后边跟着的两位护院武师不断催促大家快点跟上队伍。 吴少在队伍里面左顾右盼地瞧稀奇,但看来看去却越看越糊涂,明明方才走过这样一条小径,但一拐弯,前面似乎又出现了同样的路,那些月门样式也同样,如果不是一直向前走的话,吴少真以为前面领路的人在带着他们绕圈子。 这书院够大,看样子这一个书院比整个花涧村还要大,那些一模一样的走廊和通道,很容易使人迷路,在这里捉迷藏的话,恐怕很难找到人。 想到捉迷藏,吴少不禁叹口气,也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回到花涧村,过他的“恶少”日子。 走了大半个时辰,穿过一个月亮门后,队伍终于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排排的小木房子,如同鸽笼。听到有人来,那些鸽笼的门打开了许多,不少人站在门口向这边看,吴少明白,住宿的地方到了。 “吴贤弟,愚兄起手了。” 吴少园内正等着分配房间的时候,有人和过来和他打招呼。 嗯?吴少扭头一看,一个三十多岁面相富态的人,正笑可掬地站在他的旁边,但这人他并不认识。 那人不等吴少说话,便自我介绍起来:“鄙人卫县人,姓孙,单名绍。” “原来是孙大哥,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姓吴?”吴少奇怪。 “呵呵,招收学员时,贤弟是最后一人,又如此青春年少,自然引人注目,不但是我,恐怕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 原来是这样,吴少点点头明白了。 “贤弟青春少年,便出外求学,志气可嘉,实属难得,呵呵呵……”这位叫孙公子嘴里赞叹道,吴少听不出这位孙公子说的有几分真诚,但似乎也没觉得多虚伪,他哼哈一句应付过去。 孙公子装作漫不经心向四周瞅了一眼,忽然低声问道:“贤弟,你那件东西愿意出手么?” 吴少被孙公子神神秘秘地样子搞得有点糊涂:“孙大哥,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孙公子示意吴少小声一点:“贤弟,你虽然年少,我却是个实在人,并不做蒙骗人的事。倘若你那件东西要出手,一定给我,我不会让兄弟你吃亏。” 吴少更糊涂了,他直愣愣地看着姓孙的,怀疑这人是不是认错了人:“孙大哥,我真不知你在说什么,那件东西是什么?” 孙公子又看看前面的人,低声道:“老弟,我说的那件东西就是你入园的信物。” “你说的可是那面小旗?”吴少不假思索道。 “对对,你卖么?如果肯卖,我一定让你满意,你也可以打听一下,我出的价格绝对合理公道,绝不象一些家伙那样强买强卖。”孙公子拍着胸脯道。 想不到还有人买卖那面被看作是信物的小旗,而且听这位孙公子所说,还有强买强卖的人,但这面旗是王青的,自己虽然对那东西没什么兴趣,但也不敢就此卖了。 见吴少沉默不语,孙公子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老弟,这个数怎么样?” 吴少摇摇头,孙公子赶忙又在旁边多伸出一个指头:“那就这个数,你可以打听一下,这价格可不算我坑你。” 见孙公子急迫的样子,吴少笑道:“孙大哥,那面小旗我并不打算卖,倒不关银子多少的事。” 孙公子一愣:“老弟,在我看来,这旗子恐怕也是你家花钱买来的,出了这园子就毫无用途,难道你还想留着再用?” “旗子具体是怎么来的,这倒不方便说。不过我现在并不打算卖。”吴少道。 吴少也分到了一间鸽笼。 房间窄小,除了一张床和一个矮桌并无他物,这使吴少想起了吴二叔刚到花涧乡住的小房子来,两者倒是极像。房子与房子之间,只用一层木板隔开,那层木板看上去似乎很严实,其实不但漏风、漏气,而且隔音也几乎完全没有。吴少累了一天,也顾不得条件简陋,倒头便睡,直到晚上,才被隔壁闭房门的响动惊醒。 隔壁左边房子里的人似乎肠胃不怎么好,刚才应该是跑茅厕去了,但那人进了屋子动静也不小,一连串的放屁,屁响之后,便是一阵幽幽地味道传来。而右边的人有说梦话的习惯,还磨牙,听着那响声,吴少不由自主地也磨起牙来。 眼见是睡不着了,吴少从床上坐起,点上灯,从包裹里摸出一块破布来,细细端详。 这东西就是什么黄沙会旗?吴少从菩提客店拿走王青的包裹时,曾忍不住翻了翻,当时见到这东西时,只是觉得象是块破抹布,想不到这破烂东西竟然是什么会旗,而且据白天遇到的孙公子所说,这玩意竟然有些值钱,可惜在进园的时候,王青不由分说将包裹夺走了,不然的话,那里面还有几样东西,加上王青的太以手章,倒真可以值些银子呢。 隔壁又放了一串响屁,吴少大皱眉头,心中开始大骂起来,这家伙简直是屁做的,放屁又响又臭。 骂完了隔壁的人,吴少又开始埋怨起二叔来:什么家族任务,简直是狗屁任务,把我一个堂堂的恶少放在这样一个地方,实在没安好心! 最关键的是,二叔根本没给自己准备入园信物,倘若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地拿了女子的包裹,根本到不了这园子里来,更别谈什么任务了,嘿,看样子二叔的脑子有些问题,就这样的脑子还假扮什么“魔君大人”呢。 幸运的是,自己总算进了姜园,而且没有经过面考,吴少也向那位孙公子打听过了,老瞎子说的没错,姜园今年的文园确实是提前招生了,至于文园的面考,孙公子道,只要有信物就不存在什么面考了,这倒让吴少略感欣慰。 接下来就要寻找那姓庄的人了,庄姓不是大姓,想必找起来也不麻烦,现在嘛,就只好在这里等了,最好明天就能找到姓庄的,不然,时间一久,自己被隔壁那人的屁臭也臭死了。 至于那叫王青的“小寡妇”,吴少觉得应该注意点,尽量躲着她,永不再见是最好的。 第5章 恶少的本性(1) 1. 强买强卖 大约是吃坏了肚子,吴少后半夜跑了五次茅厕。 当他双眼乌青,躬着身子从厕所时出来,已是郁闷到了极点,心里再次对吴二叔的狗屁任务批驳了一番。 “喂,小子,你看我干什么?” 吴少闻言抬头看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正站在不远处,这人头发随便束着,面色微黄,两片薄嘴唇不住的翕动,似乎在吃着什么东西。 吴少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周围再没别人,急忙低下头。 “小子,就说你呢,过来!”那人又喝了一声。 吴少慢慢抬起头,指指自己:“大哥可是叫我啊?” “这里还有别人么,你装什么小绵羊啊?快说为什么看我!”那人上前一步,来到吴少面前。 典型是找茬的!吴少对这一套太熟悉了,他过去在花涧村就经常这么玩,但就是不知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吴少拿手半遮着脸,嗫嚅道:“我不知道。” 必须一副害怕得要死的样子,这样对方才不至于找到立即实施暴力的借口——这是吴少自小便会的把戏。 果然,见吴少浑身哆嗦着,那人那人吐出嘴里的东西,一把搂住吴少:“小子,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你是大哥!”——这也是吴少的经验,倘若他只是回答不知道,那么对方一定一个耳光揍过来,还会说今天让你认识认识我是谁。 果然,那人一呆:“小子,你倒机灵。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在下就是燕人张。” 吴少脑子里根本搜索不到这个名字,但他点点头:“大哥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我燕人张是个痛快人,就明说吧,你那件东西开个价吧。提醒你下,张爷最讲良心,最恨不讲良心的黑心人。”燕人张撇着嘴道。 那件东西?吴少蓦地想着孙公子告诉他的事,难道这位燕人张就是那个强买强卖的人? “大哥可说的是那面小旗子?那可是我家里花大价钱买来的……”吴少想起孙公子说的买卖旗子的话,信口便说。 “怎么,你要黑心?”燕人张一瞪眼。 “但这东西进了园子便一点用途都没有了,因此我早就想把它卖了……” “就是,只要进了园子那东西已是一文不值。”燕人张道。 正在这时,远处走来两个儒生,到了近前,燕人张盯着两人看了一眼,这两个儒生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可我想这东西也就值个四五个铜子,卖了也没多大意思,既然大哥有用,我直接送给大哥好了。”吴少一脸诚挚地道。 “是吗?好!你这小兄弟还是蛮不错的。”燕人张一听哈哈笑了起来。 “不过……” “不过什么?”燕人张见似乎有变故,忙问道。 “不过那东西今天一早,园子里那位很老的姜老头要去了。” “姜先生?你说的是姜副园主,他要去干什么?”燕人张急道。 “不知道,来取旗子的人说姜老头要研究一下,我也没想就给他了,我估计一会儿就会送回来,等还回来了我再送给大哥吧,要不然大哥现在就可以随我去跟姜老头要。” “不急,不急,等姜园主看完再说,你放心,小兄弟,我不会白要你的旗子,我给十个铜子。”燕人张道。 “好,大哥,我就住在前面的六十一号。” “六十一号?恩,我记住了。” “哪有姜副园主看他旗子这样事?笨蛋,你上当了!”当燕人张向另外两人诉说了要旗子的经过后,一个矮个子立即发火了。 “老大,我看……”燕人张还要解释。 那矮个子挥手打断他的话:“回头你再说你的臭事,别让那小子转移了东西,跟我来!” 吴少回到自己的小屋,对方才的事毫不在意,燕人张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毫无本事,虚张声势,对这样的人他自然有对付的法子,要知道他可是恶少,想吓唬一下就让自己就范,那把他吴少也太不当回事了。 “咣——”一声响,小屋的门飞向一边,门口站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方才见过的燕人张,另外两个吴少并不认识,吴少刚要发问,其中个子较矮地人蹦过来,“啪啪”就是两个嘴巴,吴少不及防,倒在床上,血立即顺着吴少嘴角流了下来。 另外一个瘦高个子上来,搂住吴少肩膀亲热道:“小兄弟,你怎么流血了?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来买那件东西,并不打算做别的。” 吴少捂着脸,带着哭声道:“我给你们就是,别打人。” 矮个子一听,示意瘦高个暂且不要再动手。 吴少揉揉脸,慢慢伏下身子,似乎要到小床下找什么东西。见状,矮个子得意地瞟了燕人张一眼。 忽然吴少一猫腰,一头撞在他的怀里,把他顶了个四脚朝天,没等他反应过来,吴少早蹿出了小屋。 燕人张和另外那个人赶忙过来扶他,矮个子推开两人大骂道:“笨蛋,管我干什么,快去追那小子。” 吴少跑出自己的小屋,转了几转,就将后边的人摆脱了,吴少虽然不认得路,但他自小就掌握逃跑的秘诀,加上又出奇不意,燕人张等并未想到他会跑,耽搁了少许时间,这便让吴少有机会远远躲开了。 吴少见那三个人并没有追来,抹掉嘴上的血迹,径自跑到园门边一个武师样的人面前道:“我方才见到有几个人打破了六十一号的门,快去看看吧,可别说是我说的。” 吴少说完,不等那武师反应过来,立即跑开。他知道,这武师一定会去查看,姜园盖得这些房子如此简易,说明他们对财物是看得很重的,而且吴少记得文园学规中有一条:损害财物,十倍赔偿。 姜园很大,吴少在园子慢慢转着,他不知道那三个人是不是离开了,就算他们离开了,吴少暂时也没有回到那小房子里打算。 猛然他发现了一个身影,心中一喜,赶忙远远地向那人打招呼。 那人见是吴少,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吴贤弟,你喊我啊?” 吴少点点头:“孙大哥,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这人正是入园第一天吴少见到的那位孙公子,他见吴少主动招呼他,连忙答应,两个人寻了处人少的地方随便坐了下来。 吴少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孙大哥,你可认得燕人张那几个人么?” 孙公子这才仔细地瞧了瞧吴少的脸,吃惊道:“他们对你动手了?”随后又点点头:“也难怪,本来信物在文园就极少出现,现在忽然有了一个,他们定然迫不及待。” 吴少点点头问道:“他们是做什么的,怎么如此嚣张?” 虽然无人,但孙公子还是向四周看了看,这才道:“那三个人都是来自燕地,姓张姓王姓李,便自称燕人张、燕人王、燕人李,其中最矮的那位就是燕人王,是他们的头。不瞒贤弟,他们与我一样,也是做信物买卖的。” “信物还能买卖?”吴少早就有这样的疑惑。 第5章 恶少的本性(2) 2.一记闷棍 “贤弟,这世上哪有不能买卖的东西?只要价钱合适,什么都可以买,也什么都可以卖。你想啊,信物这东西既然是入姜园的必须之物,而又比较稀少,那些想入姜园却没有信物的人怎么办?只好买啊,因此信物的买卖很平常,虽然表面上禁止,但实际上却默许这一做法,其实这也是姜园的一个生财之道。我在姜园已经好久了,主要做这个买卖。后来燕人王他们三个陆续到了姜园,也发现了这个生财之道,便也做上了这行,但他们强买强卖,不卖给他们就不免遭到毒打,是书院一霸。” “姜园的人不管么?”吴少问道。 “姜园分文园和道园,道园那边管得极严,不允许在园内斗殴。但这里是文园,也许上边认为这里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反而对这里管得松,但真要抓到斗殴,无论文园道园,都要开除出园。” “管得松?好!”吴少赞了一句,又问道:“你肯定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吧?” 孙公子警惕起来:“他们常年在文园混着,我自然知道他们的住处。贤弟打听他们的住处做什么?可千万不可招惹他们。” “我可不会招惹他们,我是想和他们做买卖。”吴少意味深长地笑道,一笑之下,牵动被打了耳光的嘴角,隐隐有些作痛。 孙公子一听,忙道:“贤弟还是将那旗子卖给我吧,我一定会给你个公道价,这样他们知道你东西已经出手,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再说吧。”吴少不置可否。 晚上,燕人王刚睡下不久,突然被一阵拍门声叫醒了,燕人王有些生气,一定是燕人张或者燕人李这两个废物,方才把他们臭骂了一顿,不知现在又有什么事。 说起来今天够倒霉的,没从那孩子手中得到那件信物不说,还被他撞了一下,而且在他们正在搜查房间时,被姜园的武师抓个正着,让他们负责修好门,并罚了二两银子,想起这些,燕人王就生气,怪就怪燕人张和燕人李,竟然让一个孩子从自己面前跑了,真是废物之极。 燕人王伸手取下门栓,拉开门:“又有什么屁事?” 门外没动静。 燕人王想也不想,嘴里一边叫着一边出门:“你们搞什么鬼?” “呼”地一声,燕人王没看到什么,头上早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中,他大叫一声,立即晕了过去。 燕人王的惨叫声惊动了旁边住着的燕人张和燕人李,他俩几乎不约而同地打开门奔了出来,两人快步来到燕人王的住处,除了看到地上不断抽搐的燕人王,别的什么也没看到。 “谁,这是谁干的?”燕人李带着极大地恐惧喊道。 但周围鬼影子也没有一个,倒是有几个被惊醒的书生,听到他的喊叫后,从房子里伸出头来看热闹。 吴少手握着一根棍子,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的阴影处,虽然有月光,但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到这里还站着一个人。吴少动也不动,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幕,倘若是白天,一定可以看得到他狰狞的脸上的透出的兴奋。 作为恶少,吴少已经很久没被人打过了。在花涧村,吴少曾经也经常和玩伴干架,吴员外是极反对吴少与人打架,无论是非,每次都要重重责罚吴少,这使吴少养成了个习惯,无论受了多大委屈,从不向老爹告状,而是想尽办法再打回去。 随着他越来越凶恶,已经好多年没人敢惹这个小魔头了。可没想到,进入姜园没两天,便不明不白地让人打了耳光,这在吴少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燕人王打吴少时,吴少当然不会傻到要当场和对方拼个鱼死网破,毕竟对方是三个大人,论力气,这三人谁都可以轻易打倒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这些话吴少有着独到的深刻理解。 当然,吴少等不了什么十年,当他从孙公子那里得到了三人的消息后,就立即开始动手,先看好了逃跑的线路,又找了根顺手的棍子,悄悄埋伏起来,专等天黑报仇。那一刻,吴少完全忘了什么家族任务,只是感觉腮帮子特别疼。 当然,他也仔细分析了下燕人王三人的实力,他猜测,燕人王三个人,不过是地痞之类,绝对不是王青、云九霄那一类的人,在吴少看来,王青、云九霄等人是另外一种人,他们有功夫,举手投足便会要了吴少的小命,遇到他们,只能跑。 但燕人王之流,可能有点蛮力,绝对不会功夫,否则吴少也不可能一头撞倒他,也不可能在他们三人面前轻易溜走。 “嘿嘿,就这么几个酸臭文人出身的痞子,也敢惹本少爷,看来不动点真格的,他们也不知道恶少的厉害。”吴少下手前,小脸绷得紧紧地,咬牙发狠。 擒贼先擒王,活该燕人王倒霉,吴少抡下那一棍子毫不留情,他已经充分考虑到了后果。 “那孙公子说打架可以开除出园,嘿嘿,我正愁着找不到离开这鬼地方的理由呢。” 燕人王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在书院的药房里清醒了过来。清醒之后,立即有一位姜园管事的人问他是怎么回事,燕人王想了想,摇摇头说记不起来了,似乎是自己半夜起来上厕所跌倒了。 “不是别人打的么?”那人问。 燕人王一口否定。 过了一会儿,燕人张、燕人李来了,燕人王立即表示自己没事了,便由两人扶着,出了药房回到自己的住处。 还未坐稳,燕人王便急不可待地问:“找到那小子了么?你们没把他打死吧?”顿了一下,他又恶狠狠地道:“我可还要和他好好谈谈生意呢!” 燕人张、燕人李相互看了一眼,没说话。 “怎么,难道你们没去找那小子?除了他不是别人,我挨打时也隐约看到就是他没错。” 燕人张迟疑道:“大哥,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再去管那小子了。” “什么?!”燕人王忽地站起来,咆哮道:“你竟然说这种话,难道我这一下白挨了?” 燕人李在旁边道:“大哥,那小子有背景。” 燕人王一怔:“他,他有背景?什么背景?” “什么背景我们不知道。”燕人张接话道,“但今天一早,他就向书院的人承认是他打了人,奇怪地是,书院管事的却哼哼哈哈应付几句,竟然没有对那小子进行处罚。” “笨蛋!那能说明什么,因为我也没有说我是被人打的!”燕人王嚷道。 “大哥,还有……”燕人李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说!”燕人王抓起一只茶杯摔在地上。 “大哥,昨天你被打之后,我们俩把你送到药房,找了那小子半天,并没有找到,只好决定先回房休息,准备第二天找他算帐。哪料刚回房不久,这小子就来砸门……” “什么?他竟然还敢来?” “是啊大哥,我和老张怕再遭到偷袭,便没敢出门,这小子竟然隔不多久就来砸一次门,弄得我和老张一晚上没睡好……” 燕人王这才注意到燕人李和燕人张脸色很不好看,两个眼睛布满血丝。 “你们……”燕人王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你们真是废物,两个大人竟然被一个孩子吓成这个样子,还有脸活着啊?” “大哥,我发觉这小子不一般,我们还是……”燕人李试探着说。 “别说了!白天不好下手,今晚上和我一起把那小子找出来,不剥他层皮我就不姓王!”燕人王吼道。 第5章 恶少的本性(3) 3.文园新霸 吴少现在很郁闷。按他的理解,昨天晚上他闹了一宿,今天又跑到姜园管事的那儿去承认了自己打人,姜园一定会让他收拾一下滚蛋,谁知姜园那些人似乎把他的话当玩笑,几句话就打发他出来,根本不去追究他是否打了人。 这事就有点麻烦了,那燕人王、张、李肯定不会放过他,可怎么办呢?想来想去,看来唯一安全的途径是自己把自己开除了,最好今夜就溜走,反正书院房子里也没什么可拿的东西,唯一值得带的就是那面放在身上的黄沙会会旗。 打定了主意,吴少找个旮旯躲到月亮出来了,这才小心地看看四周,悄悄向园外移动。但没走几步,有几条人影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一看那身形,不用问,正是燕人王和他的两个帮手,三个人从三个方向逼了上来。 吴少也不说话,迅速看了一下四周,见别无他路,提着棍子奔着最矮的那个人影就冲了过去。 这人正是燕人王,他万料不到小孩子竟然真的还敢动手,好在他也有所防备,见棍子劈头来了,急忙向旁边一躲,没想到却躲了个空,吴少似乎知道他会躲,棍子到半路却横扫过来。 燕人王也算打架有些经验,危急之下向空中一跳,但他毕竟不是会武功的人,开始时判断上又有些失误,被动之下没有躲过这一下,棍子扫在他的腿上,虽然劲道并不十足,但也将他击倒在地上。 吴少并不想纠缠,一闪身就要跑,哪知燕人王发了狠劲,竟不顾疼痛,一把抱住吴少的一条腿,吴少刚要挣脱,燕人张已经到了,上前搂住吴少,把吴少摔在地上,燕人李也过来帮忙,死死摁住吴少的双手。 见吴少已被控制住,燕人王松开吴少的腿,站起身来,照着吴少身上先踢了十几脚,又一把掐住吴少的脖子,把吴少的头狠命地向地上撞。 吴少被燕人张、燕人李摁着,还在死命挣扎,但燕人王掐住他的脖子,又拿他的头撞地,让他顿时没了反抗的力气,眼前一阵金星直冒,几乎要昏了过去。 突然,燕人李叫了一声,摁着吴少的手松开了。燕人王一见,赶忙上前摁住,骂道:“你做什么?怎么忽然松开了?” “这小子咬我。”燕人李解释道。 燕人王吼道:“废物,快堵住他的嘴!” 燕人李重新摁住吴少,燕人王站起身来,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在吴少眼前一亮:“小子,你敢对爷爷动手,今天我先挑了你的筋,再给你剥皮放血。” 说着,燕人王举刀就斩向吴少的手。 若不是被燕人张压着喘不过气来,吴少一定要大骂几句,见燕人王匕首刺来,吴少心里一寒,刚想拚力挣扎,忽然“叮……”一声脆响,寒光在眼前一闪。 再看时燕人王手中的匕首已经没有了,他怔在当地,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把他放开!” 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不大,但听起来神秘而又清晰。 燕人张一愣,不知该不该放开吴少,就在他犹豫时,一阵清脆的啪啪声接连响起,燕人张脸上一时竟不知自己挨了几记耳光,脸立时肿了起来。几乎同时,燕人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燕人李也被揍得原地转了几个圈。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下次再动他时,你们最好提前准备好后事,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一见对方出手,燕人张等人就知道对方是武林人士,他们是姜园的老油子,知道这些武林人士的狠辣,哪里敢停留,只恨少生了两条腿,架起燕人王便跑。 吴少仍然躺在地上,闭着眼不动。那个人在黑暗中出手,并未显示身形,但吴少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对方是谁。 “你起来吧,别装了。”那个声音道。 见被人识破,吴少只好慢慢睁开眼睛,却仍然没有爬起身来,虽然已经被人瞧破,但装作受伤还是必要的,此时他身上也确实浑身疼痛。 眼前的人已经现身,竟然是云九霄! 过去在花山小树林时见过云九霄一面,吴少对此人印象深刻,入园时见云九霄也是学员,吴少当然是极为惊奇。 “谢谢你。”吴少吃力地说道。 云九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吴少,半晌,才道:“不必,我倒不是帮你,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云九霄顿了一下慢慢道:“那人是不是老魔?你的黄沙会旗是不是他给你的?” “你说的是谁,我不知道。另外,你是谁啊?”吴少勉强道。 但刚说完,吴少便后悔了,那天分明有许多人把吴二叔认作老魔,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吴少现在一口否认,正是欲盖弥彰。 果然,云九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人并不是老魔,对不对?”云九霄看着别处轻描淡写地说道。 吴少没有任何反应,甚至眼睛也干脆闭上了,他知道此时云九霄正仔细观察他的任何微小反应,在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面前,吴少觉得自己一不小心便会泄露心迹,吴少心内感叹:云九霄如果生在花涧村,那么恶少一定姓云,而不会姓吴。 “其实我相信,只要让你消失,那个人就会出现,不管他是谁,到时一切会真相大白。”随即,他俯下身子,在吴少耳边轻轻道:“不过,我现在我不想那么做,因为有人盯着呢。” 吴少还未想明白云九霄的话是什么意思,忽然见他转过身去,向着不远处点点头道:“阁下终于愿意现身了。” 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影。 “云某不明白,阁下非止一次跟踪云某,是何用意?难道阁下对云某感兴趣?” “呸!自作多情。”那黑影道。 “自古多情空余恨。既然对云某并无兴趣,还请阁下以后不要再关注云某。” “关注你?你以为你是谁?姑奶奶可对你没半点兴趣。”黑影道。 听到一个女子声音,吴少立即觉得身上的伤也不痛了,他爬将起来,撒腿便跑。 云九霄和那黑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竟没有阻拦。 第二天,园里渐渐传开一个消息:书院一霸燕人王被人打折了腿,他的两个铁杆也挨了胖揍,打人的是新来的一名学员,据说此人背景极深,而且此人扬言,谁若不服,尽可以找他玩玩,听到这个消息,很多人知道,文园诞生了的新园霸。 第5章 恶少的本性(4) 4.胭脂米丸 吴少在自己的小屋里足足睡了一天才起床。为了对付燕人王他们三个,他一天一夜没休息,情绪高度紧张,又被燕人王他们差点掐死,现在起床后还觉得某些关节在疼。 吴少相信,燕人王暂且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了,至少他们三个一定相信,吴少有强大的后台,云九霄给他们吃得苦头会让他们增长记性,燕人王三人虽然横,但终究是文人,再横也横不过云九霄。但即使这样,吴少却高兴不起来,他的退学计划破产了,还得继续在这里混下去。 另一件更令吴少烦心的事是“小寡妇”王青,她为什么出现在文园?吴少想不明白。吴少从孙公子那里知道,姜园文道两园严格区分,尤其禁止道园学员进入文园,这个倒是可以理解,要知道道园里主要是修行学武的人,如果有人要对付弱不禁风的文园人,比杀鸡还容易,这一条禁令也是为了保护文园的学员。 但“小寡妇”王青为什么会恰巧出现呢?世间巧合的事很多,但如此巧合还是令人不怎么信服,既然不是巧合,那就还有一个可能——王青在跟踪自己。 “她姥姥的,东西都还她了,她还要跟着我干什么?”吴少禁不住心中暗骂道,当然东西并没有全还给王青,至少他手里还有一面黄沙会旗,不过现在他已经入园了,那什么黄沙会旗也没什么作用了,可以找个机会扔还给“小寡妇”,摆脱她的纠缠,但隐隐约约吴少又似乎觉得,就算把旗子还给她,那毒蛇女人似乎也不会罢休,她跟踪自己似乎还为了别的什么事。 吴少心想:这女人如此狠毒,虽然漂亮但根本不配被称为“小寡妇”,因为花涧村的“小寡妇”是娇滴滴的一点也不凶,不过,还是称她为“小寡妇”吧,听说寡妇的称谓并不好听。 他正坐在床上盘算时,燕人张来找他了。 吴少开门一见是燕人张时,略略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他并不是来找自己算账的,燕人张小心翼翼的眼神告诉吴少,他有别的事。 吴少也不理他,任由燕人张自己说明原因。 燕人张腆着脸,先是对吴少道歉,说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吴大少爷原谅,他们以后会改过自新,绝不再做那样的事。最后他才道,此次来除了道歉,还请吴大少爷赐下解药,因为这两天那位燕人李一直高烧不退,请药房里的先生看过,应该是中了什么毒,要治他的病,最好知道中了什么毒。 吴少神色不变,停了一会儿,方才问,那一位呢? 燕人张赶忙道,燕人王双腿粉碎,现在是勉强接好了,但不知将来能不能站得起来。 燕人张说完后,便站在那儿,小心翼翼地偷瞧着吴少。 “这个嘛……”吴少脑子里慢慢旋转,寻找合适的谎话。他自然不知道是谁用了毒,但这点却不能让燕人张看出来,不过,要骗燕人张,实在太简单了,甚至不需要费多少心思。 “八十一号在不在?”吴少还没决定怎么瞒哄燕人张,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什么八十一号?吴少不明所以,伸出头去看。 门口站着两个护院武师打扮的人,也正上下打量着吴少。 “你便是八十一号学员吧?请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名武师道。 “两位可有什么事?”一同从房子里出来的燕人张忙问道。 “我俩按园主的吩咐,请八十一号学员参加精修大会,走吧。”两个武师上前一步,一边一个,架起吴少便走。 “喂,喂,他不能走,我兄弟的毒还没解呢。”燕人张欲要上前,那两人早挟着吴少转进一个院墙角,不见了人影。 吴少一路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两名武师提前走的,连转了几个院门,两名武师才松开吴少。 吴少四下里一看,这儿是姜园内的一处小花园,极是僻静,在姜园里,类似这样的小花园何止几十处。 “两位大哥。”吴少现在见人就笑称大哥,“我不记得曾经得罪过你们?如果真是无意中有得罪之处,请说出来,我一定改!” 两个武师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微笑道:“你也不用害怕,我二人确实是请你去参加精修大会的。” 吴少这才仔细打量着两人,见两人年纪不小,从相貌上看就不是武师,而所穿的武师衣服更是极不合身。 “参加什么精修大会?我可不会什么武功,也没有道行……”吴少忙道。 “你先把这个吃了再说吧。”一个武师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捏了一粒米粒大小的药丸。他也不待吴少有什么反应,托起吴少下巴一扔,将药丸丢进吴少喉咙。 “好了,时间也不多了,我只说两件事,你一定要记好了。一件事就是刚才你吃的这粒仙丹,有个名字叫‘胭脂米’,这东西入喉即化,倘若七天内不服用‘黑行散’必死无疑,这‘黑行散’只有我备着。” 他塞给吴少一张纸条,继续道:“第二件事,一会儿精修大会上,你只要按照纸条上的名单说出你支持,我才会给你服下‘黑行散’……” “两位大叔。”吴少此时已看出两人年纪不小,便不再称大哥,改口叫大叔。“可我并不知道怎么参加精修大会,也不知怎么办。” “精修大会嘛,就是……算了,一会儿我们会带你到那儿,你也别管什么是精修大会,只要投对了票,我自会给你服下‘黑行散’,明白了么。” 吴少无语地点点头。先下毒后逼迫,这两个老家伙想到的办法有点老套,但这老套的办法却很管用。 见交待明白,两个武师便又挟着吴少离开小花园,七转八转,来到了一个院门前停下。 “小子,记住我们的话,去吧。” 到哪里去?吴少刚想问,那两人却一转身走掉了。 吴少疑惑地穿过院门,眼前是个大的庭院,在中央有一座八角形飞檐巨型大殿,大殿八面用雕花巨大屏风挡着,殿周围呈圆形,有一条环状小河围绕着,八面皆有石桥通向大殿。 这样的建筑吴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沿着青玉石铺成小路,慢慢走近这所大殿,发现大殿上有块牌匾,上书三个大字“清音轩”。 吴少刚靠近大展殿,不知从哪里闪出一名护院武师,低声喝问道:“干什么的?” 吴少看看他,反问道:“这儿是干什么的?” “这儿正召开姜园精修大会,你是谁家孩子,怎么跑这儿来玩了?去,离这远点!”那护院武师道。 “我?我就是来参加精修大会的。”吴少。 “你要参会?号牌拿来!” 第5章 恶少的本性(5) 5.精修大会 吴少在殿外与那护院纠缠了好久,若不是遇上那位孙公子,他差一点进不了清音轩大殿。 那位护院根本不相信吴少是来参加精修大会的,坚持要看吴少的号牌。后来孙公子从大殿里出来,看到吴少,问明原因,这才对那护院说,吴少是有资格参加精修大会的,因为他有入园信物。 孙公子让吴少拿出那面黄沙会旗,那护院仔细看了看,便点头放行。 一边走孙公子一边告诉吴少,凡持有建院信物的人都可以参加精修大会,但需要提前持信物去姜园管理事物的地方领一个号牌,凭号牌进清音轩。当然,直接持建园信物进去也可以,但如果护院不认得这信物可就麻烦了,估计这位护院对黄沙会旗的事有所了解,又有孙公子保证,这才允许吴少进殿。 吴少与孙公子走进大殿,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个大厅太开阔了,甚至比起花涧村的十几个谷仓加起来还要大。宏大的大殿,除了中间四根巨大的柱子直插入顶部,再无别的东西阻挡视线,厅内情形一览无余。 大厅里最上面是一个台子,围绕着台子,下面呈扇形层层摆满了石桌和长条凳,已有几十号人四处坐着,吴少看到殿内情况便明白了,这里肯定就是姜园的学堂,那里排列的桌凳与他在花涧村学堂里的摆放并无不同,只不过这儿要广大地多,大约整个大殿可以容纳几百人的样子。 “贤弟,你来得晚了,精修大会已经开始了,刚才姜园已经提出了本届执事门派名单。不过,那也算不得什么,都是大同小异的事。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愚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里是导师们论道讲学的地方……”孙公子介绍道。 吴少点点头,直接问道:“孙大哥,精修大会是做什么的?” “贤弟,姜园有个传统,每隔五年开一次精修招生,这个你已经知道了。除此之外,在精修招生后要召开精修大会,这个所谓精修大会其实就是姜园的开学仪式,在开学仪式上有两件事要做:一是推选出五个建院门派;另一件事是介绍请来的导师,因为姜园虽然有不少导师,但要教导天下英才,必须名师大儒才好,因此每次精修大会都会推出姜园请到的导师,其中有些导师名头可是相当得大。” 名头大不大的对吴少来说根本不重要,他所关心的是前一件事,他向孙公子道:“听大哥这么说,似乎一会儿还要推选五个建院门派?” “对!这个推选也简单,一般事先由姜园提交一份名单,如果大家没有异议,就会通过。” 吴少奇怪道:“这么说那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呵呵,当然你也可以根据你自己的了解,提名不同于名单上的门派,只要你所提议的有半数以上的支持,那么姜园就将他们所提交名单中的最后一位换作你提议的门派。不过请贤弟想想,谁会提出异议,那不是明显与姜园和那些门派过不去么?” 两个人正说着,忽见前面的台子上,有人挂起一张白纸来,孙公子一见,不由地“咦”了一声。 “难道今年有人对姜园提出的建院门派名单有异议?”孙公子奇道。 果然,吴少开学时见过的副园主姜子良,一脸铁青地走上了高台,他看了一眼大家道:“对于今年的建院门派,现有北海门海晴子先生提出了异议,按照姜园传下来的规矩,大家可以对海睛子先生提出门派说出你的意见。海晴子所提的门派是荒山派和野岭派。” 一听到这两个门派的名字,在座的七八十人倒有一半哄笑起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一个地方,在那儿,海睛子双眼微闭,木然不动,一副对周围漠不关心的样子。 “有哪一门派支持荒山派和野岭派,请报名并说出你的门派。”姜子良黑着脸问道。 大厅内静了一会儿,并无一人回答。 姜子良颜色稍解,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有一个人终于打破了沉默:“姜园主,我想问一问,难道江湖上真有什么荒山派和野岭派么?如果没有,这不是拿众门派开心么?” 姜子良点点头:“阁下说的有道理,但我们也查过了,这荒山派和野岭派倒非虚构,具体情况请海睛子先生介绍一下吧。”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海睛子,先前询问之人又问道:“请问这荒山派和野岭派的掌门人是谁,总不会是什么孤魂野鬼吧?” 这人说完笑了笑,自以为很幽默,有不少人听了脸上也露出笑意。 海睛子坐在那里仍然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询问之人说的话,但他边上有一位老者却一个大鹏展翅,照着询问之人劈头便是一掌。 “如意门劈空掌!”在座的大多是武学行家,一见这人动手,便看出他是随同海晴子一起来的如意门的人,用得正是该门派的成名武功劈空掌。 开玩笑的那人见来得凶猛,不敢去接,急忙矮身闪避,咔嚓一声响,劈空掌将他原坐地方的石桌一角劈落下来。 姜子良一见,脸上变色:“请两位住手!此处可不是动武之地!” 如意门老者走回海晴子身边,看了海晴子一眼慢慢道:“荒山派掌门人是净水处士柳一行,火弥勒欧阳平便是野岭派掌门人。” 如意门老者说出这两人名字来,在座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他俩! 这两人的名头太大了,早就是成名的剑客,而且这两人一向是独来独往,想不到竟然也创立了门派。 先前开玩笑的那人听了,脸上有些阴晴不定,他忙笑道:“不知者不怪,我方才不过是见这儿太闷,开个玩笑而已。” 其实此人真想照着自己抽几个嘴巴,这柳一行和欧阳平他可早就知道了,别的不说,那位净水处士柳一行,可是个阴损的剑客,别瞧他的名字不显山露水,实际上此人睚眦必报,倘若今天的玩笑让他知道了,自己将来会如何真不敢想像。 既然听到了净水处士与火弥勒的名头,众人虽觉得荒山野岭派名字太过随意,但却再也无人敢嘲笑其荒唐可笑,要知道,一个门派不在于你有多少人和多少年的历史,要得到大家的尊重,最主要是看该派掌门人是不是够强,这净水处士和火弥勒,那可是强大的存在。 大厅内沉默良久,姜子良方才又道:“请支持荒山派野岭派的……” “我……我支持。”姜子良的话还未说完,便有一个声音迫不及待地了起来。 姜子良黑沉沉地目光直视着那人,半响方道:“请报出你的门派。” “我有黄……黄沙会旗。”那人急忙道。 第6章 水平测试榜(1) 1.有人失踪 在吴少的小房子前,燕人张正围着吴少转圈。 “两人都已见好,只是老李他……还需要少爷你出手。”燕人张腆着脸道。 “我出手?我出手医好了他,让你们再合伙来欺负我啊?”吴少不屑地说。 “少爷,吴少爷,请你一定帮忙,救救老李。我记得当年我们还是穷学生时,快要饿死了,是老李慷慨接济,才让我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的,现在老李这个样子我实在于心不忍……”这燕人张说着,眼圈发红,眼见就要跪下去。 吴少赶忙一把拉住他:“你这是干什么?我可受不了这个。给你说实话吧,我也没什么好办法。”眼见燕人张听了这话腿又要打弯,吴少忙道:“好吧,好吧,我去看看。” 吴少实在耐不住燕人张的软磨硬泡,也想去看另两位“燕人”的样子,便一副不耐烦地随着燕人张去了一趟药房。 燕人张在后边跟着吴少,心中暗笑:“果然太年轻,一见别人服软就受不了,他还真以为我会光天化日下给他下跪呢。” 从药房出来,燕人张在他后边跟着,一路千恩万谢,吴少心中暗笑,但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摆摆手让燕人张离自己远一点。 他看过了,那燕人王就不用说了,双腿上了夹板,一动也不能动,象他这样小腿粉碎,恐怕几个月也下不了床。倒是那位燕人李,脸肿得象猪头,青里透紫,昏迷不醒,吴少见他呼吸还算平稳,装模作样地摸了下他的脸,说声“并无大碍”,便退了出来。 燕人张见吴少竟敢用手去摸,又说“并无大碍”,心里便佩服得了不得,以为吴少已经替燕人李解了毒,便一连声地感谢不已。 吴少将燕人张条发走,赶忙找到一个花池,将手洗了又洗,自己摸了燕人李,如果真染上他那样的毒,可就太不划算了。 书院的一间内室中,童先生正瞪大眼睛瞧着姜子良、姜子善,半晌方才道:“这么说,有一名道园学员失踪了?” “是的,先生,这位学员还是住在园内的人。”姜子良点点头。 “我们姜园历来对道园的学员并不限制他们在外居住,倘若在园外居住的,我们也不保证他的安全,但只要住进姜园内,我们就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现在开学四五天的功夫,竟然出现了学员失踪的怪事,你们怎么解释?” “童先生,我们怀疑这是个阴谋!”姜子善道。 “阴谋?怎么说?” “姜园也曾经发生过学员失踪的事,最后的结果无谓是仇杀或者凶杀。但这一次失踪的这名学员,是海晴子一伙的,出身于如意门,此人年纪不小,道行深厚,也并无仇家,轻易也不可能被杀。按理说,这些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进入姜园精修就很奇怪,而且这几个人自愿住在姜园,甘受书院约束,也令人不解。从前次招生入园,到上次精修大会,海晴子一伙人似乎处处在与姜园作对,这一次他们有人失踪,恐怕其中另有原因。”姜子善道。 童先生点点头:“我们此前已经注意过了,先前派人去查这些人的底细,如今还没有个结果。目前这件事,怀疑总归是怀疑,最好还是想办法找到那如意门的人,不然,此事传扬出去定然影响书院的声誉。” “是,此事我们一定会尽快查询。目前的麻烦是海晴子一伙煽动一些门派讨要说法,我们虽对他们说尽快查清,恐怕时间也来不及。” “那就加派人手,让那几位导师也带人参加查询,一定要找到那位如意门的人。”童先生一拍桌子道。 “还有一件事,恐怕麻烦更大,只是此人目前什么状况我们并不清楚。”姜子良在旁边说。 “还有什么事?不要吞吞吐吐!”童先生不满道。 “就是那位云九霄也失踪了。” “什么!”童先生腾地站了起来。“你说的可是太清宫那位弟子?” “正是此人!不过先生先不要着急,目前太清宫的人似乎已经知道此事,但并没有向我们要人。” “他们知道却并不声张?此事有些奇怪。”童先生疑惑道。 “我们书院的导师轮流值班巡夜,这许多日子以来,除了有个别人深夜潜入姜园外,园内的人只有云九霄和那位叫王青的女修夜间活动频繁,因为两人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们只是暗中警告了一下,但就在前天晚上,那位云九霄忽然不见了。” “夜间活动?他想做什么?”童先生自言自语道。 “这个倒不知道,那云九霄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哦。”童先生沉思半晌道:“你们在查找那如意门的人时,顺便查找一下云九霄,但一定要暗中进行,千万不要让人知道,另外,倘若太清宫问起来,就说云九霄并没有遵守书院规矩,出事要自己负责。当然,我们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毕竟云九霄的背后是太清宫,那是谁也惹不起的道门宗坛。” 三个人正在商议,忽然有人扣门,姜子良有些不悦地走过去,拉开门,看了看敲门的武师,道:“什么事?” “刘导师请副园主过去一趟,他说迟来的那位导师已经到了。” 刘导师是书院九老中的一位,目前负责书院的外部巡查。 “知道了。”姜子良应了一声,重新关上门。 “什么事?”童先生问道。 “精修大会上,我们聘请的导师中有一位没有按期到达书院,方才刘先生派人来说,那位导师已经到了。刘导师也是多事,来就来了吧,何必非要通知我一声。”姜子良道。 “我听说迟到的这位导师庄子鱼先生,乃是关中地区的道学名家,所学极博,名头不小,我们不忙议事,去看一下吧。刘老做事还是比较稳重的,他自然知道没有特殊的事情不许打扰内厅议事的规矩,现在派人来叫你,恐怕真有些事。”童先生道。 听童先生这么一说,姜子善先站了起来,姜子良随后,三个人出了议事厅,向前堂来了。 前堂上,姜园的刘老正陪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说话,那人身形宽大,国字脸,面色红润,长相富态,但双目如星,眉毛欣长,隐然而有一幅豪气。 奇怪地是,另有一人坐在地上,头耷拉在胸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见到三人进来,刘老赶忙起身,先不介绍那人,却向着童先生道:“童先生,你们来看此人是谁。” 说着,他一把揪起地上那人的头发,把他的脸仰起来。 童先生还在疑惑,姜子善却突然道:“这……这不是那位失踪的如意门门下?”他急忙抬头问:“你在哪儿找到他的,他怎么这个样子?” “呵呵,哪里是我找到他的,是庄子鱼先生在路上找到他的。”刘长老笑了一笑道。 “三位老师请了。我前几天住店时,此人觊觎我的物品,夜间行盗,不小心被我捉住了,一问才知与书院有些关系,这才将他带回书院来。请院内诸位发落。”那位庄子鱼一抱拳轻描淡写地道。 童先生和姜子良、姜子善一听,欣喜之余却不由地对这位庄先生暗生敬佩:只听说庄先生是经学名家,没想到竟然也是位武学大家,文道双修,能够擒住如意门的这个老者,武学功夫一定非同一般,而且能够让这种死硬老者开口说实话,这位庄先生定有不同寻常的手段。 第6章 水平测试榜(2) 2.水平测试 “你怎么老跟着我,你不嫌烦啊?”吴少没好气地对身后的燕人张道。 “少爷,你救了我大哥、二哥,我无以为报,只能随时听你吩咐。”燕人张在吴少身后不远道。 “打住!我可没有救你大哥,我恨不得再把他的腿打折才高兴。”吴少道。 “那我二哥燕人李总是你救的,就凭这一点,我……” “得了、得了。”吴少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说也奇怪,吴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上次摸了下燕子李的脸,第二天那家伙竟然消肿了,吴少听燕人张一说,还有些不信,待他跑去药房亲自查看,果然,那燕人李已经气色好多了。吴少见了不由地看看自己的手:难道自己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还是那个东西在做怪? 不过,吴少非常不乐意燕人张这么跟着自己,作为恶少,身边有几个人跟着似乎是正常的,过去鼻涕王鲁小柱就经常跟在自己身边,但鲁小柱毕竟是自己的朋友,燕人张算什么?何况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带着燕人张就有些太招摇了。 但燕人张却不管吴少的感受,几天来,一大早就来到吴少的小房子前候着。吴少早就发现,文园里的学员大多十分用功,早出晚归,走路也似乎在背书,但这燕人张三人却是另类,据这燕人张自己说,他们刚到姜园时,也是如此,但这几年来,他们早对读书失去了兴趣,也想不出别的出路,只好在这园内混着,因此他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空闲。 吴少在花坛边的一块石块上坐了下来,他瞅瞅燕人张:“我说老张啊。” “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有事去忙吧,我现在有些私事。” “我不忙,少爷有事可以吩咐我去办。” “你要再不走,我可要让你去办事了。”吴少立起眼来。 “我愿听少爷的。”燕人张仍旧没有走的意思。 “好,既然我说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么你现在去,将燕人王的腿打断!” “这……”燕人张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那你还不走!?”吴少提高声音道。 燕人张一听,一溜小跑不见了。 吴少长舒一口气,这才向远处的孙公子招招手,走了过去。 他早就看到孙公子了,但他似乎怕燕人张,踌躇不敢向前,吴少这才将燕人张打发走。 孙公子见了吴少,表情有点不自然。吴少略略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现在与燕人张在一起,多少还是会令人误解,现在文园的人都将他看作是新的一霸,这些天,他也隐约听到不少人私下里议论,把他视作洪水猛兽,恐怕孙公子心里也不会把他向好里想。 “孙大哥,不必忧虑,我与那三个鸟人可不一样,也不会去做他们那样的买卖。我还要感谢你上次带我进了清音轩呢。” 孙公子一听,立即热情起来,说文园里的人现在对吴少赞不绝口,说他是少年英雄、为民除害。吴少自然知道这孙公子说的都是恭维话,他所听到的可都是骂他的。 吴少打断他的话:“孙大哥,你找我有事么?我先声明,那旗子我现在还不打算卖,等哪一天我玩腻了,说不定就送给你了。” 孙公子明显有点失落,但他还是道:“愚兄找你还真是有事。一件就是我想提醒兄弟以后得小心点,上次在精修大会上,吴兄弟恐怕已经得罪了书院,以后行事万万要小心。”顿了顿,孙公子又道:“我倒很佩服贤弟的胆量,竟然敢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那个什么荒山野岭派,难道兄弟你认得那两个门派的人么?” 听孙公子问起这件事,吴少有些无奈。他可不知道什么荒山派野岭派,他只知道小命要紧。那天那两个人给他喂了药后,在留给他的纸条下写明白就是要让他出言支持这两个门派,至于为什么他第一个站出来,吴少也有些无语,当时他见没人表示,害怕那位姜副园主突然宣布说没人支持,这才苍忙发声支持。 现在自己也按照那两人说的做了,按道理那两人应该找到自己给他服下“黑行散”,但等了这许多天,却再也不见那两人来找他,吴少猜测那两人可能是道园的人,这些天正在考虑是不是去道园那边找那两个人。 但这些话自然不能让这位孙公子知道,孙少装作浑不在意地样子道:“我可不认识什么门派的人,当时我就想,支持谁都无所谓,反正也与我无关,因此就支持了你说的那个什么荒山派。” “嘿!”孙公子一拍腿道:“兄弟可支持错了,倘若要选择支持姜园,他们事后还有一份谢仪,你支持的那个荒山派,没有给你什么吧?” 吴少一付遗憾的样子:“是么?这么说我当时倒是有些草率了,荒山派是什么我都不知道,自然也没人给过我什么。” 说完,吴少直吧达嘴,似乎后悔地了不得。其实吴少心里却在叫苦:那荒山派早已给了东西,而且已经送到他肚子里去了,这会儿也许正在慢慢发挥作用呢。 “贤弟不用后悔,其实你有信物,赚钱的机会还不少,眼前就有一个机会。”孙公子道。 “什么机会?” “明天在清音轩,新来的导师要组织一场水平测试,所有学员必须要参加,倘若无故不参加的话可是要补测的。” “水平测试?什么水平测试?”吴少奇怪。 “吴贤弟可能还没留意,文园的门口已经贴出了文告,所有文园的人要进行水平测试,以检验学员们的真实水平,好为下一步的导师讲解提供参考,水平太差的人还会被劝退出园的。” “什么?还有这等好事!”吴少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这么说吴贤弟一定会参加了?” “参加,当然要参加了,为什么不参加呢?呵呵。”吴少笑道。 两个人又随便说了几句话,吴少赶忙告别孙公子,去文园门口看那张水平测试的告示。 孙公子看着吴少远去的背影,不明白他何以突然兴奋起来,水平测试确实是个赚钱的机会,但这位吴公子,可不象是个正经读书人,他该不会认为自己能够获得水平测试第一名吧? 第6章 水平测试榜(3) 3.白卷书生 进入清音轩时,轩内已经坐了三四十人,大家正相互寒暄,轻声打着招呼,一派儒雅氛围。吴少便学着别人的样子,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昨天晚上,吴少细细读了一遍入园手册,终于知道姜园文园内半月换一位导师,每次有新的导师开始讲道前,都要先进行一次水平测试,一来是查验学员的水平,好让导师因材施教。二来对那些水平太差者则视作不适合精修,劝其退学。 吴少一看,喜出望外——这不正是一个离开姜园的机会么?自从听了二叔的话到这书院来,吴少经历了不少惊险事,有几次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先是“小寡妇”王青对他的作弄,后来在盘龙林差点迷失在树林里,再后来姜园燕人王李张对他大打出手,这一切都让他对姜园没有一点好感。 何况已经进园许久了,他也暗暗打听过了,整个园子里没听说过有姓庄的人,这家族任务恐怕是没法完成了。既然这样,不如早日回到花涧村做他的恶少去,何必在此受罪?当然若是自己现在跑了,将来二叔会怪他办事不力,但如果是被姜园开除了,想必二叔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以吴少的想法,干脆不来参加测试,坐等姜园开除,但手册上却说不参加者还要补测,吴少觉得那样也太过麻烦,还不如参加测试,随便乱写点什么,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离开姜园了。 清音轩前面一声钟鸣,吴少抬头看见,台子上走上两个人来,一个正是那天入园时见到的姜家副园主姜子善,另一位他不认识,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姜子善扫了一眼静下来的众位学员,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与那中年人交换了下目光,开口说话。 “这位是我们书院请来的第一位导师,乃是关中名流的庄子鱼庄先生,庄先生既是儒学名家又是道学大师,未来的半月内,由庄先生为大家讲解儒学经典。现在按照我们姜园规定,先行进行水平测试。” “庄子鱼!”周围的人也相互交头接耳起来,似乎对这位儒学名家有所耳闻。吴少浑身一震:这人姓庄,是不是那个自己要寻找的人?进入姜园以来,吴少并没有闲着,先后向孙公子等人打听姓庄的人,说来也奇怪,还真的没有人听说过有姓庄的人,正当吴少萌生去意正设法离开时,没想到新来的导师竟然姓庄,会不会就是此人呢? “好了,大家安静。此次测试虽然是初次,并不能马虎,考试自然有考试规矩,切勿相互交谈,无纸笔的可以向书院索要,一个时辰之内交卷。下面请庄先生开题。” 那庄子鱼从桌上拿起一个方盒,拆开盒子下的封条,从中拿出一个大大的蜡丸,向众人展示一番,才将蜡丸向桌上轻轻一磕,露出里面团成一团的细绢来,他将细绢慢慢打开,高举着向众儒生展示。 “和光”两个字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什么意思?” “是贴文还是策论?” 下面有几个儒生小声议论起来。 “不得喧哗!”那庄子鱼翁声翁气地低喝一声,“倘若你们在科考考场,这样交头接耳,轻则驱逐出考场,重则受到处罚,你们应该将每次测试都当作科考才是。” 说完,庄子鱼命人抬来一个架子,将那写着题目的细绢高高固定在架子上,自己坐在台下,不断地扫视着众人。 众儒生不再嘀咕,纷纷从袖中摸出笔砚,向姜家人讨一张纸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吴少见众人多数是带着笔砚的,他是极个别什么也没带的人之一,直到众人都进入考试状态许久,他才慢慢走过去向姜家旁边的人领了纸笔,回到坐位上开始磨墨。 众儒生低着头嘴里嘀咕着,也有不少人仰头向上面看,吴少有些奇怪,也抬头看看,有些明白了:上面是清音轩亭子的大梁,这庄先生出的题目是《和光》,大约这些仁兄看那上面的光线找灵感吧。 “庄子鱼?吴二叔要自己完成的任务是不是就着落在此人身上?他就姓庄,怎么找个机会将秘信给他呢?”吴少咬着笔杆思虑良久。 听到这位导师庄子鱼名字,吴少觉得此前他的一些想法可能错了。吴少接受二叔所给的“家族任务”时,心中并没有太当回事,甚至一度认为,这“任务”不过是二叔在考验自己,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这趟行程也就是走万里路的学习,现在听到庄导师的名字,吴少才真正重视起来,也许二叔并不是在考验自己,或许真有一封重要的信要交给那个姓庄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导师呢? 等等,既然“任务”可能是真的,那就必须搞清此姓庄的导师是不是就是二叔让自己寻找的人,必须想个办法了解一下眼前的庄先生。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位庄先生缓步在考场内巡视一番,待他回到台上,忽然打断大家思路道:“此次水平测试,重在测试大家的水平,倘若一个时辰之内不完篇者,我倒可以多等些时间。倘若有些人胡写乱画或是交白卷,那一定是借机发泄不满、对抗书院,测试结束后书院一定严加惩治。” 你姥姥的!吴少不由地心中大骂这位庄先生,他刚才在自己旁边略作停留,一定是看到了自己的白卷才说这番话的。可他为什么不问问吴少为什么要交白卷?只要他一问,吴少自然有机会旁敲侧击一下,看看他究竟是不是那个姓庄的,可他竟然不问,这让吴少的白卷计划宣告泡汤了。 没事,还有办法,眼下不是写文章么,也许可以在写的文章中透露点什么,但吴少转念一想:倘若文章别的导师也看的话,写些别的东西恐怕就露了马脚,最好还是通过文章引起这位庄先生的注意,让他给自己一个单独与他相处的机会。 上了几年学堂,吴少也约略知道了些写文章的怪事,有时你用心写了,偏偏先生看不上眼,有时胡乱写些东西,先生反而大加赞赏,这样的事多了,吴少便知道了,文章和做饭差不多,好不好,关键看先生的口味。 怎么办呢? 嘿嘿,有了,吴少提起笔来,也不思索,很快把面前的一张纸写满了。 当他听到台上的庄先生说可以交卷了,吴少第一个交了卷子,一溜烟跑离了清音轩。 吴少离开清音阁,心下比较轻松,但当他迎面看见有两个学员从边上走过时,心里却不由地大呼糟糕! 那两个学员穿着道园的服饰,吴少并不认识,但看到这两个人,他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那粒该死的胭脂丸! 该死,该死,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呢? “不行,必须从那俩家伙身上弄到解药才行。”吴少决定,立即便去道园找那两个人,他已经按那两个老头的吩咐做了,而且还是第一个发声支持的,他们没有理由不给解药,做人得讲信用嘛。至于庄先生,他已经抛出了自己的计划,就看庄先生是不是会注意到他。 第6章 水平测试榜(4) 4. 独占鳌头 吴少在道园门口一连转了两天,并没有见到那两位老者,甚至很少见道园的人出入。 吴少可听说道园的人修行起来很疯狂,三五天足不出户是正常的事,吴少也无法到道园里找人,一来道园不让其它人随便出入,二来他也不知道那两位老者的姓名,这让吴少无比郁闷,出园之前,这解药难道就拿不到了? 就算拿不到解药,也一定要离开这里!吴少心想,那么一粒小红丸,快到两个老家伙说的七天了也没什么感觉,想必也没有多大的事,将来离开了书院,马上找个大夫看一下,开幅药吃一下也许就没事了。他此时并不知道武林中的毒药,可不是寻常大夫就能救治的。 这天早上,吴少正犹豫是不是继续去道园门口“蹲点”时,门被拍得山响。 “吴贤弟,快开门。” 吴少一愣,想了一下,似乎是孙公子的声音,他点名喊了,倒不好不开门了。吴少装出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打开门:“大清早的,孙兄有什么急事?” “大清早的?”孙公子一愣,抬头看了看天,又看看吴少。 吴少这才发现天光不但大亮,而且已接近午时:“孙大哥,我这还以为天色尚早呢?” 孙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嘴上却一本正经道:“贤弟读书不分昼夜,大约是太辛苦了,象你这样苦心求学的年轻人,将来必定青云直上,不过贤弟也要爱惜身体,不可劳累过度。” 吴少听了这番话,脸上竟微微一热,心中暗道:这姓孙的不简单,夸起人来真有一套,本少爷都有些吃不消了。他喃喃道:“可能读书稍晚了一些…呃,孙兄,你找我何事?” “贤弟,恭喜啊,了不起啊。” 吴少一头雾水:“恭什么喜啊?” “贤弟还不知道吧?方才姜园水平测试成绩放榜了,你猜如何?贤弟高居榜首!这可是值得庆贺之事,贤弟年纪轻轻,便如此有才,加上读书刻苦,恐怕贤弟将来成就了不得啊!”孙公子啧啧赞叹。 “什么?我?第一名?”吴少根本不相信听到的话。 “门口张榜公布了,愚兄是不是骗你,贤弟你自己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吴少随着孙公子来到文园门口,见那儿已有不少人驻足观看。一面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一个硕大的“榜”离极其醒目,下面是密密写着一些编号,吴少找到第一行,果然上面写着:“第一名,八十一号”的字样。 吴少愣住了。八十一号确实是自己,他最后一个进园的,被编为八十一号,但自己怎么可能是第一名,没搞错? “此位便是此次测试第一名,宁海洲吴公子,他可是我的好友!”还未等吴少反应过来,孙公子早已洋洋得意地向旁边人介绍起吴少来。 边上许多人似乎也都知道吴少,一听孙公子说话,有几个人便过来向吴少祝贺。吴少胡乱的点点头应付着,却还是一副身在梦中的样子。 “走,吴贤弟,我和你领福利去。”孙公子分开众人拉着吴少便走。 “福利?什么……福利。” “呵呵,你果然不知道,跟我走,边走我边给你说。”孙公子兴奋地走着,似乎得到第一名的人是他而不是吴少。 走出没多远,前面青石小路上有三个人正在站着,其中一个看见吴少他们过来,赶忙向他们打招呼并迎了过来。 孙公子看见那人身影,赶忙小声对吴少道:“那边那三个书生,为首的姓梅,淮水人氏,总觉得自己才高八斗,恃才傲物,贤弟别理这个穷酸。” 但那三个人中的一个已经走过来了。 “这位是吴公子吧,本次测试的第一名?”那书生道。 “他正是此次测试榜第一名,我的吴贤弟,宁海洲人氏。”孙公子有些炫耀地说。 那人一听,向另外两人招招手:“梅兄,你们来,他正是我们谈论的吴公子。” 谈论我?谈论我什么?其实吴少已经想到了他们在谈论什么。 果然,那书生道:“贤弟此次一鸣惊人,夺得测试榜第一,恭喜恭喜。我们三人正在讨论你,没想到就在这儿碰到了你。” 吴少挠挠头:“说实话,我也是蒙的,真不清楚怎么会得了这个第一。” “吴公子谦虚了,文园第一名那可不是随便就可蒙来的,如果吴公子愿意赐教的话,能否将你那篇锦绣文章录下来,让我们学习一下?” 吴少忙道:“还是不必了吧,真没什么可看的。” “嗳,吴公子何必如此吝啬呢?大家相互学习一下,也不负同窗一场嘛。”那书生坚持道。 “就录下来让他们瞧瞧。”孙公子在旁边撺掇道。 吴少无奈,只得道:“不瞒几位说,我是胡乱写得,也不知怎么就得了第一,算不得数。”吴少觉得这事没必要隐瞒。 “吴贤弟少年才俊,不必过谦了,就录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另一位书生道。 “录什么录啊。”吴少笑道:“我一说想必诸位就明白了。那天的题目不是《和光》么?” “对呀。贤弟说说如何破题入题的?” “我哪懂得破题入题的?我就把孟圣人所作《梁惠王下》写在纸上,交卷了。”吴少笑道。 测试那天,吴少一门心思在想着如何让庄先生单独找他谈话,加上对测试根本就不在乎,一见“和光”二字,哪里懂得作什么文章,便回忆曾背过的经书,随手就默写一遍交了上去,这文字竟然得了第一,吴少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恐怕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 “啊?”果然,那两位书生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一边的孙公子也有些呆了。 一旁一直冷眼观瞧的梅姓书生此时又是嗤地一声冷笑,对那两人道:“如何?我说的没错吧?这便是第一名,这便是青年才俊!” 那两人听了,也笑了起来。 吴少此时却再也忍不住了,他明明老实承认了文章是胡写的,这人却还是阴阳怪气地对他,简直是当面骂人。 吴少也冷笑一声:“我承认三位兄台读得书多,也承认文章可能也没有三位写得好,不过我倒觉得有一点比三位强。”吴少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道:“那就是我比你们懂事!什么少年才俊,什么测试第一,那是别人加给我的,可不是我强夺来的。从你们喋喋不休的样子来看,尔等气量狭窄,我这次得这第一倒显得理所当然!” 丢下这番话,吴少转身就走,留下梅姓公子三人和孙公子在那里目瞪口呆。 第6章 水平测试榜(5) 5.放屁书生 一刻钟后,吴少手里拿着一枚红色木牌反复瞧了几遍,这木牌是红木做成的,除了这一点也并不见得多稀奇。 吴少掂了掂,向着眼里露出一丝热切的孙公子问道:“这个又不是金子做的,为什么你说它能换钱?” “贤弟,看来你还是有所不知。这个令牌你别看它很普通,但它自有它的用途。你可能已经知道,这姜园乃是一所书院,书院最珍贵的就是藏书,姜园的藏书都在青云阁,这青云阁共有七层,一到六层,书院的学员可以随意翻阅,但第七层的书必须有这红色令牌才能观看。” 吴少本来还觉得这木牌也许有些名堂,现在一听孙公子说不过是看书所在地方有通行令牌,立即觉得兴味萦然,他不死心地问道:“那怎么说它值钱呢?” “贤弟,你一想不就明白了么?这种令牌只有测试第一才能获得,整个精修期间六次水平测试,一共才发出六面牌子,很多人想到七层看书的话,就不得不向你租借,那时你便可以坐地收钱了。” “原来是这样。”吴少点点头,心里更觉得这令牌没什么意思,也许那位梅公子等人比较看中这个,但在吴少看来,这东西形同劝肋,他又不读书,也不屑于拿这东西出租,要这牌子实在没用。 不过令吴少高兴的是,这次测试莫名其妙得了个第一,也许有机会单独与庄导师探讨一下“学问”,到时候,可能有机会弄清楚他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告别孙公子,吴少也不回小房子,直接去道园门口蹲点。既然走不了,这解药还是该拿的,按那两个老家伙的说法,那药性可快要发作了。 但又等了一天,仍然不见那老者的身影,眼见天气已暗,他只好先回小房子,快到自己住处时,他听到有人喊他。 吴少回头一看,立即警惕起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午曾经遇到过的那位梅公子。 吴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撇嘴道:“老兄何必这么在意?不就是个测试的成绩么,值得你如此计较,非要堵着门口骂我……” 梅姓书生瞟了一眼吴少,向旁边一指:“在下梅舒表字如海,住在你的隔壁,却不是非要堵住阁下。” 吴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原来是你就是那个放……有什么事?” 进了姜园十多天来,天天晚上听到隔壁的书生磨牙放屁,有很多次吴少曾经想提醒下隔壁这位注意点影响,但此人早出晚归,根本不见人影,却想不到就是眼前这位梅舒梅如海。他如今找上门来一定没有别的事,估计还是对吴少得了水平测试第一表示不服,倘若那样,吴少决定,他一定让这位放屁书生明白一下,恶少可是书生们惹不起的。 梅舒皱皱眉头才道:“吴公子误会了,我此次找你不为别的,特来向你道歉!” “嗯?”吴少一怔。 “方才我已经找过主考,了解了水平测试的事,第一名确实是考官亲点,而且我也觉得你这第一名实至名归,我那样嘲讽你,是我不对,还请海涵。” 吴少大出意外,忙道:“那个,梅大哥是吧?你别和我小孩子一般见识,我昨天也是说着玩的。” “既然吴兄弟并不在意,那就好,告辞!”那梅姓书生一见吴少原谅了他,脸色立时恢复平静,拱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吴少没想到姓梅的道歉完了说走就走,忙道:“梅大哥,等一下,我有些事要请教一番。” 梅姓青年停下脚步:“有话请讲。” 吴少挠挠头,四处一望,指着不远处的小亭说道:“咱们去那边吧!” 说着他先迈出一步,却见梅姓青年动也不动,只是又看了一眼燕人张,轻轻摇了摇头:“吴兄弟倘若是有简短数言,梅某倒可以再耽搁一会儿,倘若时间太久,恐怕不能奉陪。”见吴少有些不解,梅姓青年又道:“每日需要读的书目我早已列好,今天在这儿已经不少时间,不敢再耽搁下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 “这位放屁书生看起来倒是行事磊落的真书生,可惜我在书院呆不了多久,否则真应该多结交一下才是。”吴少盯着梅舒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他隐约听孙公子说起过,梅如海这样的书生是书院的老学生了,一心只想读圣贤书,期望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平时很少与人交往。 吴少正要回房,忽见走来两个护院武师,两人手里拿着一本簿子指点着,径自走过去敲一间房子的门。 吴少一看,正是刚离去不久的梅舒的房子,便向前道:“这里住的人刚走,屋里没人。” 两名武师点点头,其中一个嘟哝道:“这家伙神出鬼没的,好多次竟然没找到人了。”随后他看了吴少一眼,“你是住在这里的?” 吴少点点头。 “那他倘若回来,你告诉他,让他快将学费交了,不然,月底就请他离开书院。”那武师道。 “学费?”吴少一愣,“这儿还要学费么?” “开什么玩笑?书院不交学费,难道让人白吃白喝白住?”一个武师白了吴少一眼。随即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盯着吴少问道:“你也是学员吧?难道你没交过学费?” 吴少想不到他开始问自己,便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编号是多少?”那武师追问吴少。 吴少报上姓名、编号,那两武师听了,慢慢查看手中的簿子。 “咦,八十一号吴文渊,果然没交学费,不过……”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吴少一眼。 “不过什么?能否让我看看这个?”吴少指了指一武师手中的簿子。 “你确实没交学费,但你与这姓梅的不一样。”一位武师说罢,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簿子递到吴少眼前。 吴少看见,在簿子的一页上,果然孤零零写着他的大名,后面还写着“欠交学费一仟两”的字样并画了一个圈。 一仟两!这还是吴少生来第一次听到银子论千两计数的! 吴少脸上却毫不动声色,说要看一下那位梅公子的欠交学费,见那两名武师有点犹豫,吴少道:“我不知道他欠多少钱,怎么提醒那姓梅的交钱?那穷酸书生可是两头不见太阳的人,你们很难找上他。” 听吴少这么说,两位武师虹果然想也不想,随即翻到另一页,吴少见上面有十几个名字,其中果然写着梅舒的欠费。 吴少有点奇怪:“两位,这姓梅的为什么学费只有五十多,而我却是一仟多?” 一位武师笑道:“你是不是凭借入园信物进园的?” 吴少点点头。 “那就对了,凭借信物入园的学员都是这个学费,至于那姓梅的,他不过是普通学员罢了。” 难道凭借信物入园不但没有什么优惠,还要多交银子?吴少有些不明白。 武师又笑道:“凭借信物入园的,就算欠学费,那也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我们只管普通学员。” 说完,两位武师提醒吴少,最好快去交上学费,这毕竟是脱不了的,另外,请吴少转告那位姓梅的书生,抓紧交学费,不然就走人! 第7章 导师庄先生(1) 1.卖掉令旗 吴少派燕人张去寻那位孙公子,过了好久,燕人张才气忿忿地回来,告诉吴少,他找到了孙公子,但那姓孙的说什么也不信吴少会找他,死活不跟他走,说倘若吴少真要见他,那他在前面的小花坛边等着。 吴少一听便明白,这是孙公子不相信燕人张,他笑笑对燕人张道:“你忙去吧,没你的事了。” 燕人张没有走的意思,表示要时刻留在吴少身边听候吩咐,吴少瞪起眼恶狠狠地盯着他看,燕人张顶不住这眼神的力量,拍拍屁股走了。 吴少来到小花坛,见到了刚要走的孙公子。 孙公子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贤弟,真的是你找我?我还以为燕人张那家伙骗我呢。” 吴少点点头:“确实是我找你,因为事情比较急,所以让他替我找你。” “发生了什么事?”孙公子急问。 “也没什么大事,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孙大哥,你不是一直想买我的那面旗子么?我同意卖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孙公子喜出望外,“贤弟,你放心,愚兄不会让你吃亏的,还是我们原来说好的那个数。” 孙公子说完,向吴少伸出了四个指头。 吴少把他的手掰下来,向他伸出一只巴掌:“孙大哥,我不知道这旗子到底能值几钱,但我拿这银子是有用的,必须要二千两,如果大哥觉得合适,那就成交,如果不合适,那就算了,我再请燕人张他们想想办法。” “贤弟,贤弟,你听我说,你找燕人张他们肯定会受骗。不过两千两银子实在也有点高了。”孙公子一副为难的样子。 “孙大哥不要勉强。实不相瞒,我要这钱也不为别的,是为了要交学费。” “交学费?你是凭信物入园的,难道还出不起学费?”孙公子诧异道。 “孙大哥,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为什么信物入园的要交那么高的学费,其它普通入园的却交得少?” “贤弟,这倒很简单,象你们这些信物入园的人,哪个不是有着极深背景和雄厚势力,还在乎这点钱?而且,拥有信物入园的,一般是进入道园,那里可修习到的武学秘籍在江湖上据说每一项都价值连城。而象我们这些普通学员大都是文园的人,文园里的那些经史子集也不值什么钱。” “原来如此。”吴少点点头。 “贤弟,既然你持有信物入园,想必家里为你交学费也不会那么难吧?” 见孙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吴少笑笑:“孙兄,我自小见过最多的银子也不过百两左右,倘若知道学费要一仟两,恐怕家里打死也不会让我来这书院了。” “贤弟真会开玩笑。好吧,既然贤弟这么说了,我就帮助兄弟一把,旗子我要了,待我回去凑齐了银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从银库出来,吴少掂了掂手中的银票,看了一眼四周,将银票揣到了怀里。 一仟两一张的银票是簿如宣纸的银箔做的,一百两一张的银票是铜箔,上面都铸了花纹和面额,吴少将那面黄沙会旗交给孙公子,得到了一张一仟两和十张一百两银票。 吴少是第一次见识到银票。他没好意思问孙公子这东西是不是能顶一大堆银子用,因为他印象中,他老爹吴员外手里都是大块银子,遇到大生意,便用包裹将银子装起来。 但当吴少在书院的银库里掏出那些银票时,从那些管帐人习以为常的表情中他知道了,这些银票真可顶银子用。 管账的人听说吴少是来交学费的,便问吴少的姓名,又看了看账簿,这才伸手向吴少要银票。 吴少刚要将那些银票递过去,却又把手缩了回来。一时间,他觉得这样把银子白白交出去有些傻。 此前,吴二叔让他到姜园来,并没有说学费的事,他出门也没带多少银子,如果真因为学费问题他被赶出园子,那只能怪二叔考虑不周。 另外,学费嘛,就是学习的费用,自己到姜园来了半月多了,学到了什么?什么也没有!既然什么也没学到,交这个学费不是太冤了么? 再说了,既然姜园没催没逼,为什么要来主动交?混一天算一天,也许明天自己被赶出姜园,这学费也就不用交了。 想通了这些,吴少便决定先不管学费的事,先看看再说。 出了银库的账房,吴少溜溜达达向着清音阁而来。早上有学员告诉他,今天导师要开坛讲经,让所有学员都去,倘若无故不去,定要严惩。 吴少听了,撇撇嘴:又是严惩,要怎么严,怎么惩?大不了把他开除也就完了,还能怎么着,他吴大少爷可不是来学习的,否则他一天也不想呆在这儿,倘若开除了,那更好。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到清音阁散散心也不错,说实话,来了这么久,他在姜园里还真没转过几个地方。 清音阁前几天水平测试他来过一次,自然是熟门熟路,进了阁内一看,那些学员正在谈天说地,并不见导师的踪影。看这个样子,大约是中途休息。 吴少找个地方略坐了片刻,见并没有人理会他,有几个人虽然似曾见过一面,但也不熟。算了,在这里实在没意思,还是回自己的小屋睡觉吧。 吴少刚站起身要走,却见有人走上讲坛,众学员一看,赶忙规矩坐好,原来导师回来了,要继续讲经。 吴少此时要走就有点太显眼了,只得懊恼地坐了下来,听那导师讲解。 一见这导师,吴少不由地精神一振:嘿嘿,没想到竟然是庄子鱼先生。自从知道新来的导师姓庄,吴少这两天一直在想法怎么与他单独相处一下,可导师与学员不在一处,他也没找到去见庄子鱼的合适理由,想不到今日在课堂上见到了。 吴少发现其它学员听得津津有味,有的甚至随着导师讲经低吟浅诵,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装!吴少心想:这些学员可真会装,这种能把他吴少的文章选为第一的导师,能教得好学生么? 既然是姓庄的,那就等讲完课试探一下他,看看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吴少尽量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一本正经坐在那儿。 可那些学员的浅吟低诵实在太能催眠了,只一小会儿,吴少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不自觉地开始打瞌睡,迷迷忽忽地,直到听“当”地一声磬响,清音阁重又喧哗起来,他才彻底清醒了。 抬眼一看,讲台上早已不见庄先生的身影,吴少一个冲动便要追过去,但离开座位走了两步觉得不妥,便又停下脚步,回首一看,他坐的地方留了一样东西,吴少也不做声,顺手将东西拿起来,随着学员走出了清音阁。 第7章 导师庄先生(2) 2.一把折扇 吴少急匆匆地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远远他便发现门口站着个人,到了近前他发现,这人原来是隔壁的梅舒梅公子。 “梅公子,你在这儿啊。”吴少寒暄一句,平时他可难见到这位梅书生。 “吴公子,我在这儿专门等你。”梅舒言道。 “等我?”吴少有些奇怪。 “对,因为家中有事,我马上要离开书院了,我回想在姜园的这许多日子,大约只有对你的那件事有些偏激,临走之前,我想再向你说声抱歉。” “要走啊你?”吴少看了看梅舒,见他果然背了一个包裹,腋下夹了把雨伞,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吴少摇摇头:“水平测试那件事根本怪不得你,有些话我也不好说,既然你要走了,就祝你一路平安吧。” 吴少说完,立即钻进了自己的小屋。 梅舒一看,轻轻摇摇头叹口气,转过身去,向文园门口走去。 吴少关上门,立即开始端详那把折扇。这扇子可能写了什么,他要仔细看看,可没功夫陪着那位梅公子瞎聊。 吴少到姜园的日子也不短了,二叔曾说,一到姜园便找到姓庄的将秘信交给他,可二叔这话有个大漏洞:他难道没想过这姜里姓庄的可能不只一个,倘若是给错了人,那不是麻烦了? 庄先生在清音阁莫名其妙地留下这把折扇的,是不是他就是“那个人”呢? 扇子是再平常的纸扇,扇面上画了一个举杯向月的文人,题写了李太白的几句诗:蟹鳌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什么意思?又是喝酒又是月夜的,难道这其中隐藏了什么哑谜么? 吴少在花涧村时听过不少说唱艺人讲书,其中有不少段子讲到了古人如何用诗词做成个谜语的事,但吴少对这些东西丝毫不感兴趣,而且吴少每每听到此类故事以后都很奇怪:明明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的事,非要弄出几首诗词让人猜,这不是闲得蛋疼么? 现在这扇子上的诗是不是个哑谜?吴少看着扇画尝试着猜测:扇子上的图画是一个人饮酒,难道说让他去弄些酒来喝,还是找些美酒送给二叔喝?这书院里有酒么? 但猜了半天,每一个答案吴少都觉得似是而非,心里便有些着急,他觉得这些文人的事有确难弄,估计那梅舒梅公子也许能猜得出,可惜的是他刚刚走了。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也不等吴少同意便推门进来,吴少抬头一看是燕人张,便想发怒,但他想了想,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你来得正好,我有个谜语让你猜,看你是否能猜得中。”说着,吴少便把折扇拿给燕人张瞧。 燕人张接过来看了一眼便大声叫好。 “好个屁,我还没说呢,你叫什么好?”吴少笑道。“你看见这幅画没?这里面隐藏了个哑谜,你能否猜得出?” “哑谜?”燕人张盯着那扇子看了半天,又摇头晃脑地将那几句诗诵读几遍。沉吟了一会儿笑道::“我知道了。” “你猜出来了?那你快说说看。”吴少喜道。 “少爷,这是佳人约会的暗语,我猜得对不对?” 吴少心中一动:“佳人约会?” “少爷你瞧这扇面的诗,其实就说是夜半三经找人约会的意思,而且地点也清楚,这月亮下面的高台,似乎是清音阁边上的一座楼台。” “嘿嘿,我也是这么想,你倒不笨。”吴少夸奖道。 “这扇子是哪来的,是不是有哪个女修看中了少爷?”燕人张狡黠地问道。 “嘿嘿,这种事还是暂时保密吧。”吴少含混道。 把燕人张打发走,吴少沉思起来,这燕人张说的是不是真的呢?我怎么就没看出约会的意思呢?但转念一想,这燕人张怎么说也是个文人,大概这种哑谜他见的不少,而且他熟悉姜园,一眼便看出扇子上画得是清音阁旁边的台子,但无论如何,今天晚上都要去那台子边看一看为好。 清音阁边上的高台在月光下有些清冷,这台子不知书院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是一座四面有栏杆的孤零零地平台,从下面远远望去,还真的与扇子上画得平台有几分相像。 吴少趁着月色,顺着台阶慢慢爬上台子,见台子边的栏杆旁,早有一人矗立在那儿。 吴少向前走了几步,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他想了半天,对,就这么着,他开口吟道:“蟹鳌即金液,糟丘是蓬莱……” 果然,听到吴少吟诵,那身影回过身来。 但下一刻,听到那人的说话,吴少立即浑身冰凉。 “小子,几天没见,竟然学着做酸秀才了,我可算等到你了。” 吴少心中惧怕至极,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跑。但还未等他跑出两步,脖子一凉,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 吴少也不挣扎,任由那只手拖着他来到台子的另一边。 “嘿,小子,你以为躲在文园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告诉你,我想找你随时都可以。” 吴少扬起脸来,看着对方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不知找我干什么?” “啪啪啪”那人连续抽了吴少三个耳光,接着趴在吴少耳边道:“这下子你总认得我了吧?” 吴少边用手抚摸着脸颊,边道:“咦,我似乎认得你了。” “看来你这臭小子就是贱,不挨打就不认得人,要不要我再让你清醒一下?”说罢,那人举掌作势欲打。 “停,我认得你是王青王姑娘,行了吧?”吴少急忙道,心里却不由大骂起来。 其实,在听到第一句话时,吴少便知道这人是“小寡妇”,被她抓住肯定没什么好事,方才他故意装作不认识,只不过在想对策。 “你终于记起来了。好,我问你几件事,你只要老实回答,我便给你留一口气,不然,我就把这台子作了你的望乡台,明天这书院里大家便知道有个倒霉鬼失足落台而亡了。”说话间,王青一用力,竟将吴少倒提着放到栏杆外面晃了晃。 “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老老实实告诉姑娘。”吴少大喘着气道。 “好,你告诉我,你从哪儿来,与海晴子什么关系?” “我家在宁海州的花涧村,是老爹安排我来此读书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本来我也不想来,因为我不想读书,读书实在太费神了,一点也不好玩……” “少啰嗦,你和海晴子是什么关系?” “海晴子?那是什么东西,是吃的么?”吴少抬头问。 “啪”又是一个耳光,吴少感觉半边脸都麻木了。 “少在姑奶奶面前撒谎!你说你不认得海晴子?”王青道。 “我真不认识什么海晴子、河晴子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倘若我认识海晴子,就让我死老娘。”吴少带着哭音道,这种带哭音的说话方式,是他恶少的基本技能之一。 吴少更知道,他老娘早去世了,就算现在咒她,也根本无所谓。 “小寡妇”一听吴少拿他老娘来发誓,似乎有点相信,便又问道:“那么你告诉我,你那天来书院时,是如何穿过盘龙山林的?” “穿过盘龙山林?你说的可是那个有蛇的树林?”吴少问道。 “对,就是那片树林。” 吴少不知道这王青问这个干什么,现在想起来,他过了盘龙岭遇到王青时,似乎她正在尝试着进入那片树林,但不知为什么,她并不敢深入那片树林。 一定是那片树林有些古怪,只不过当时自己并没有发觉,但他如果说是自己穿过了盘龙树林,恐怕这王青也不会相信。 “那片树林有些古怪,我自己是穿不过去的。”吴少试探着道。 “有人帮你?那人是谁?”“小寡妇”果然没有怀疑,立即猜测道。 “是一位老头儿,这老头儿飞起来要比你高,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恩,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生了一双怪眼,似乎能看透人心,胡子老长,长相凶恶。” “老瞎子”确实指点了吴少过盘龙岭的路,“老瞎子”可并未带吴少穿过盘龙山林,吴少知道要是实话实说,“小寡妇”一定不会相信,因此便把“老瞎子”的形象,加上他的想象,弄出了个怪老头来。 “一双怪眼?”“小寡妇”沉吟道,脑子里大概在搜索有没有这样一个怪老头。 趁这个功夫,吴少猛然一挣,竟然一时挣脱了王青的控制,他也不回头,攀过栏杆向着台子下面就跳,他早看清楚了,这台子虽然很高,但只要不是头向下,绝对摔不死,只要他跳到台下,向黑暗里一躲,王青倒不是很容易找到他。 什么也不做,等“小寡妇”开恩把他好好的放了?这种美梦吴少是不会做的,他虽然与王青接触不多,但他可以肯定,王青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就算她不敢害了吴少的性命,也定会把自己折磨地半死不活,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已出其不意拚一条活路。 但转眼间,吴少便知道自己的突然行动根本毫无意义,他的脚刚刚悬空,便被人一把捞了回来,那只冰凉的小手显得更加冰冷,只听王青轻蔑地一哼道:“想找死,那姑奶奶便成全你。” 说罢,手上渐渐加力,吴少一时觉得呼吸困难,眼前金星直冒。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低哼,王青掐在吴少脖子的手慢慢松开,人也随即软软地倒在地上。 第7章 导师庄先生(3) 3.任务完成 吴少一脱离“小寡妇”的手,赶忙大口呼吸,他还没想明白王青为什么会突然放手,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姓吴,来自花涧村?” “我是来自花涧村的吴文渊,你是谁?”吴少奇道。 “东西可在你的身上?”那声音道。 “什么东西?” “就是吴先生托你带的东西。”那人慢慢道。 “阁下可是姓庄?”吴少试探着问道。 “是庄先生让我来找你的。” “庄先生为什么不自己来?” “他有别的事,不要多问,东西给我吧。” 吴少从贴身处摸出一个小包递给那人。那人看也不看便收了起来。 “你和这个女子有什么过节?”那人忽然问道。 吴少摇头道:“我并没有得罪她。” “既然没有过节,她为什么一直跟着你?我本来要去你的住处找你,正好发现她在跟踪你,便一路尾随到了此处,你在此处做什么?” 吴少有些奇怪:“是庄先生留下折扇,把我引到这儿来的。”他简短叙述了一下折扇的事。 那人沉思片刻道:“你上当了,庄先生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下留下折扇?留下扇子的肯定是另有其人。这人既然盯上了你,我把她处置了吧。” 吴少不知为什么一听“处置”二字便知道这人要做什么,连忙道:“不,不,她只是与我开玩笑,实际上若不是她,我还进不到这姜园来,还是放过她吧。” “是嘛,我倒看她不像是开玩笑。”那人沉吟一下又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来带你离开姜园,出去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说见过我,知道吧?” 吴少忽然道:“听你的声音,是不是你受伤了?” 那人道:“一点小伤,并无大碍,你走吧,记住明天晚上我来接你。” 青云书阁七层,以童先生为首的几位大导师正在仔细查看阁内情况。 “这一处,似乎是青城山剑气留下的痕迹。” “这儿,应该是昆仑派的天阳掌风扫过后留下的损害。” “这是不是巴山秘宗的指印?” …… 查验完毕,所有的导师脸色一片凝重,不约而同地看向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的童先生。 “从阁中情况来看,我看似乎非止一人闯入。”一位老者道。 “虽然此间痕迹是数种武学所留,但不过是两个人罢了,至于运用多种手法,大概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过此二人动手时间可能极短,几乎顷刻间分出了胜负,不然,以此二人的功力,会瞬间拆了此楼。”另一位老者道。 姜子良在边上道:“其中一人我们怀疑是院内我们邀请的一位导师所为,今天早上,此人并不在房内,学院里也没有此人踪影。” 有一位导师听了,问道:“是不是那位关内名士庄子鱼?” “正是这位导师。”姜子良见童先生一直不说话,试探地道:“至于另一位,是不是海晴子一伙所为?” “海晴子一伙?倘若是他们,那么他们为何与那位庄先生一齐闯入这儿?为什么又会在这里交手?真是令人费解?”另一位老者提出疑问。 “也许……” “绝对不是海晴子等人!就凭海晴子之流,能对付得了那位关内名士庄先生?”学院那位负责园外防务的刘先生道。 “子善呢?”童先生终于开口。 “子善副园主派人来说,他正在文园查看情况,想必也快赶过来了。”姜子良道。 正说着,姜子善走上楼来。见他来了,童先生问道:“说说吧,可有什么发现?” 姜子善摇摇头:“我们昨晚发现此处有动静,立即召集几位导师共同过来查看,只发现有两人从阁中出来,其中一个似乎对书院极熟,我们跟丢了。另一位兜了个大圈窜入文园躲了起来,此人可能受了伤,我们顺着血迹到了一所学员的房子外面,因怕对方暗算,迟迟没有行动,想不到等我们有所准备冲进房子,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不久,我们有人在清音阁附近发现了这人身影,但等我们赶过去,此人已经出了姜园。” 姜子良皱皱眉道:“那么子善弟这半天在文园做甚?” “我带了几个人又回到文园,一来是查看是否有学员受到伤害,二来是想弄清那人进入文园是无意中闯入还是另有目的。现在来看,文园并无人受伤,而那人受伤后曾进入一个学员的房子,可这个学员恰巧夜里有事外出,躲过了一劫。” “这么说,你并没有发现什么?”姜子良又问。 “是没有什么别的发现。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姜子善看看众人道。“你们知道夜闯青云阁的人进入的是哪个学员的房子么?竟然是拥有黄沙令旗的姓吴的那少年的房间。” “噢?你说是他?”童先生蓦地转过身来,看着姜子善,众人有些奇怪:那个少年有黄沙令旗是有些不同寻常,但也不至于让童先生如此失态。 “童先生,怎么回事?”那位刘先生最先忍不住问道,“难道那少年有什么不妥么?” 姜子善看了看童先生,后者向他轻轻点点头。姜子善这才道:“因为这少年拥有建院信物,来路可疑,因此那少年一入园,我们便着人去打听他的底细,据我们的人讲,此少年果然是花涧村一普通少年,名字、来历都很清楚。” 姜子善这么一说,诸位导师也就明白了,对于任何一位不明来历的少年,姜园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暗中派人做些调查是必须的,何况今年有那样一个不知是吉是凶的预言存在,更应该小心为妙。 姜子善继续道:“这少年虽然来历清楚,但是我们派去的人也打听到了一点特别的消息,虽然极可能是捕风捉影,但也足以令我们重视,这个特别的消息就是,这少年可能与‘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你说的这‘那个人’是谁?”有位老者问道。 姜子善看了看童先生,没有回答。 众人将目光重又集中在童先生身上,童先生转过身去,鼻子里哼了一声,声音低沉道:“此时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那个人便是——魔君!” “老魔!”有人低声惊呼道。 一时间,楼阁里被一种极度压抑的情绪塞满,所有的人都似突然遭受打击一般。 童先生转过身来,看看众人,不满地又是一声冷哼:“魔君名头虽大,但据我估计,此人也不过与我们园主不相上下,实在没有必要过分忌惮。” 与园主道行相当?这句话并没有让大家缓解情绪,相反,有几位老者脸色更加阴郁,园主的实力他们是知道的,何止高出他们一个档次?但园主已经十余年不见踪影,魔君来了,又哪里去寻找园主? “何况,这位魔君就算出现,也与我们姜园并无什么瓜葛,我们姜园难道还有让那魔头挂记的东西么?”童先生说着,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在北墙边桌子上放着的玉盒。 此话一出,众人果然颜色稍解:对呀,老魔纵然厉害,与书院又有什么相干。 “子善,你们可曾找到那个少年?”童先生忽然问姜子善。 “不用找,他自己回来了。”姜子善道,“天快亮时,这少年回到了他的住处,我找一个武师寻问过他,这少年说与人约会去了,到天亮才回,我估计他十有八九在撒谎。” “不管他是不是撒谎,以后对他多加注意,既不要伤害他,也不要让他做出什么事来,看来,我们需要仔细商量一下这些日子遇到的事了。” 第7章 导师庄先生(4) 4.突生波折 直到凌晨时分,吴少才回到了他住的地方。 高台上那人匆匆与吴少见了一面,便离开了,吴少心中害怕,在住处附近找了个花丛躲起来一动不敢动。眼见东方快要发亮时,吴少看到一道人影出现,这人影不用细看,也知道是“小寡妇”。看来“小寡妇”已经醒了,她走走停停,四下里查看,最后终于一跺脚走了。 吴少等“小寡妇”消失了好久,终于悄悄回到住处。 不久,有两个武师过来询问吴少昨晚的去向,吴少说与朋友约会去了,并反问那两位武师:“我记得园里并没有不准夜间外出的规定,难道已经改了么?” 武师告诉他,昨晚发生了学员受袭事件,书院出于关心这才让他们查看学员情况,至于晚间外出自然没有禁止,毕竟有许多学员需要秉烛夜读,但最近几天还是小心为妙。 吴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送走两位武师,吴少先上床休息,一晚上没睡,他已困得不行。但真的躺到床上,吴少发现自己反而睡不着了。他便把昨晚的事仔细回忆了一下。 庄先生显然已经知道吴少有东西要给他,但昨天晚上却不是他将吴少约到了那高台上,扇子一定是别人下的诱饵,思来想去应该是王青这个歹毒女子安排人干的,具体是谁留的扇子现在还猜不出来。 大概庄先生自己有事,就安排别人来找吴少拿东西,恰好发现了跟踪吴少的的王青,见王青正对吴少施虐,便出手将王青打晕——吴少猜测大体情况应该如此。 可是庄先生哪儿去了?庄先生安排的那人为什么会受伤?谁把扇子放在自己座位上的?这几个问题吴少思来想去始终不得要领,后来便决定不再想了。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其它的事我何必操心?”吴少这么一想,心下就坦然了,今晚那人便会来接自己出姜园,必须好好休息一下。那人既然能知道他来自花涧村,知道吴先生,自然毫无疑问正是他要找的人。 不过,离开姜园有什么难的?他吴少完全可以想法溜出去,可那人既然说要接他,应该更稳妥,那就按照他所说的等着他吧,吴少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说走可以立即就走。 吴少放下心事后饭也没吃整整睡了一天,到了傍晚还未睡醒,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得门外有响动,他一咕噜爬起来,扒着门缝里向外瞅了一眼。 一看之下吃了一惊:门外竟然那么多人。 门外的空地上,至少七八个人,这几个人围成半圆形,正看着面前两个人动手。 圈内两个人呼来喝去,声音并不大,但也足以将周围房间里的人惊醒。 吴少看那两个人在月光下动手,身形转动极快,凭吴少眼力,根本分不清是谁在动手,这两个人似表演一般,很长的时间里都缠斗在一处,让吴少看得竟有些无聊。 忽然间,其中一个人影向旁边一闪,斗在一起的两个人暂时分开,那七八个人中有人便喊道,“刘先生,我来帮你。” “谁要你帮!”这人说着又冲向那黑影,与那人纠缠到一起。 就在两个人难分难解之际,忽然又有一人站到那七八个人中,这人与边上的人交谈几句,命人点上火把,火光照耀下,吴少才发现新来的人正是副园主姜子良,另外的七八个人也多是学院的武师打扮,这些武师一边观看,一边指点交谈。 说话之间,忽然圈中的两个人又一次分开,这次那位刘姓先生没有动,是另一位皂衣人后退了一步。 刘先生“嘿嘿”一声笑,随即近上前一步,又逼向那人,那人也不示弱,摩拳擦掌,两人又斗在一处。 “请马师兄助刘先生一臂之力吧。”忽然站在一边的姜子良道。 “不用!我自己应付得来。”混战之中,那刘先生听得此话,急忙叫道。 但他这么一分神,对面皂衣人掌风扫过他的面颊,让他不由地后退几步。 这老先生气性不小,回头嚷道:“都不用过来,难道还怕我收拾不了这小贼不成?” 说罢,复身又上。 但没斗几个照面,姜子良忽然上前一面,瞅冷子便是一掌,那皂衣人猝不及防,危急之下,仓忙侧身,却也被掌风扫到,身子一个踉跄,向边上便倒。 那皂衣人冷哼一声:“卑鄙!” 刘先生闻言,一转身,但不等他发怒,姜子良早已言道:“对付阁下这样一个刺客,可不用讲武林规矩。” 刘先生闻言,没再言语,手上加力,将那人迫到墙边,封死他的退路,姜子良上前一步,向那人身上连点数下。 危急之中皂衣人躲过了大部分攻击,但左臂也被扫中,那人一见道:“罢了,罢了,今日就算我栽了。” 说完住手不动,任由姜子良上前将他点倒。 “刘先生不要怪我,这事闹得时间越长动静就会越大。”姜子良不忘解释一句。 刘先生这才发现,除了自己一方来的人,周围站了许多学员,也有学员从门口伸出头来观看。 “快把人带走吧。”刘先生一挥手道。 那皂衣人已然被制住,有两个武师过来把他绑了起来。 见不少学员出来看热闹,见那“刺客”被捉住,吴少也打开了房门,黑暗中,他似乎看到“刺客”扭头看了他一眼,吴少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目送“刺客”被带走了。 几个武师过来查看了一下大家的情况,安慰了几句,让大家回房睡觉,吴少便也听话地回到了房间。 一关上门,吴少立即紧张地大喘了几口气。昨晚在高台上,虽然庄先生安排的那人没有与吴少照面,但吴少从身形上就可以断定,今晚被捉住的“刺客”就是那人,也就是说,今晚接他离开的人已经被姜园当作“刺客”捉住了,可吴少明明与那人说好的是与昨夜同一时间来找他,这人为什么早早便来了?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管是什么变故,接他的人被捉后肯定不会有人来接他了。 而且此人被捉后,很可能说出他的目的,也许过一会儿,姜园的人也会将他带走,现在必须抓紧时间自行逃跑。 吴少重新换了一套轻便衣服,扒着门口向外瞅了一会儿,刚要拉开门闪身出去,却又停下了,因为他发现门外不远处的阴影里,似乎有人站在那儿。看来姜园已经加强了守卫,逃是不大可能了。 吴少重又合衣躺下,黑暗中睁大双眼,脑子里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必须好好想想眼下的情况:吴二叔、庄先生加上今晚被捉的人可能在谋划什么事,随着庄先生失踪、庄先生安排的人被捉,大约他们的谋划要暴露了,可这与吴少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送信的,完全不知情,也不会什么功夫,姜园还能把他怎么样,何必要跑?倘若这时逃跑被捉住,反而解释不清了,不能跑。 当然也可能马上姜园的人便会来找自己,那也好办,自己就装傻吧,装傻他可内行,他可以装作昨晚受到惊吓被吓傻了,就算别人不信都没办法。 第7章 导师庄先生(5) 5.家族新任务 吴少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快近中午时,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吴少一激愣坐起来,第一个念头便是:来抓他的人到了!他故意向外嚷了一句:“是老张么?我正睡觉呢,别来打扰我。” 谁知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吴少更觉得是姜园的人无疑,既然躲不过,那就开始装傻吧,他趿拉上鞋,慢慢打开门,先是一声狂笑:“嘿嘿……呵呵呵……” 门外的人张口结舌,一时愣住了。 吴少定神一看,也是一愣:“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向他告别过的隔壁放屁书生梅公子梅舒,并不是姜园的人。 梅公子见吴少发愣,明白他是认错了人,但他仍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吴少一见,忙将他让进小屋。 梅公子坐在那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嘴巴动了好几次方才道:“吴公子,有一件关于我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吴少笑道:“什么事,你说说看。不过我先申明,我年少无知,对别人的事一向漠不关心,至于梅公子你,我们虽然是邻居,但我们几乎并不认识。” 梅公子听了这话,半晌没再言语,反倒是吴少催问他什么事,梅公子站起身来道:“也许是我弄错了,打扰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吴少一换拳本来要说句“再见”,却临时忽然拉住梅公子的衣服:“梅公子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但我还有事要请教。” 梅舒回过身来道:“有事请讲。” 吴少道:“上次水平测试梅公子说找过主考,那主考把我选为测试第一,这也罢了。但我记得你梅公子也认为我该得第一,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我梅某人自小受圣人教诲,品端行方,做人行事心口如一,又怎么行那骗人之事?那次水平测试,考生们一见题目,便以为是策论文章,急忙着手着文,但因为时间太短,大多仓促成篇,文章能够入眼的本就不多。你虽然以《梁惠王下》来应对,虽不是自己写的,但总算是完篇。而且题目虽然是‘和光’,但并未说是策论,倘若是帖文,你便胜其它人一筹。” 梅舒说的什么策论、帖文,吴少一概不懂,但说的意思吴少大约听明白了,似乎他胡乱弄得《梁惠王下》,得了第一并不是胡闹,这倒让吴少没有料到,但他撇撇嘴,还是觉得不以为然。 “梅大哥,我刚入这书院不久,有些地方还不大熟悉,听说书院里有座青云阁,大哥可知道这个地方?” “吴公子难道竟不知道青云阁?”梅舒有点惊讶。 “这有什么奇怪么?我刚入书院不久,自然对这里很多地方不熟悉。” 梅舒看了吴少几眼,方才道:“姜园是一所书院,这青云书阁是姜园的根本。我辈进入书院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读书,因此这青云阁是学生们进入书院第一个应该知道的地方。” 吴少听梅舒这么一说,脸上微有些发烧,他明白为什么梅舒为什么会奇怪他不知道青云阁的意思了——作为一个文园书生,进园来自然就该去问明书阁的位置,除非他不是学生。 梅舒并没有过多惊异,继续道:“青云阁是一座藏书楼,共分为七层,藏书极为丰富,据一些到过其它书院的人说,青云阁藏书数量在天下书院中,足以排进前三。书阁前五层,分为经书、史书、诗书、文集、杂说,大部分书籍都是善本,印制、书写精美,保存完好。书阁第六层是名人真迹,这怕是青云阁最为珍贵的藏书,因为这些真迹大多都是孤本,孤本贤弟大约听说过吧?” 说到此处,梅姓书生见吴少一副迷惑的样子,便解释道:“所谓孤本便是这书在世上只此一本的意思,这种书价值连城,是书院价值之所在。姜园之所以傲立于众多书院之中,数量多还在其次,最为重要的是青云阁藏有这些珍贵孤本。” “真迹?那便是说是某人亲自写的了,不过梅大哥,其实临摹的书字也并不少一个,不是同样可以看么?”吴少不解道。 “虽然那些抄写的仿制书在内容上与真迹一般,甚至有人可以模仿出可以乱真的副本,但人的品性不同,出手的东西自然不一样。真迹读起来,就如同聆听前辈的当面教诲一般,可以更好的揣摩他们的性格爱好和气度,至于仿本,只是冷冰冰的文字而已。” 第一次听到读书还有这样一些讲究,吴少心中对梅舒生出一分佩服来,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梅大哥,我记得大家都说青云阁有七层,难道还有什么更珍稀的书么?” “在我看来,青云阁只有六层,至于七层,不过是故弄虚玄的摆设。”梅姓书生不以为然地道。 “不对吧梅大哥,那不是有令牌么,据说那令牌就是为第七层准备的。” “令牌?也只好糊弄一下你这样新入园的人,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自然甘愿上当,拿这令牌当宝贝,但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个玩笑罢了。”梅姓书生不屑道。 “这是怎么回事?” “青云阁的七层只有一本书,传说这本书内容深奥,从未有人破解其中的秘密。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姜园编出来的一个神话而已,根本上就是个谎言。” “你是说七层只有一本书?” “对,七层只有一本书,听说是讲道家学说的,叫什么《水经》,在一些人看来,是无价之宝。对此我也不好妄自评论,但作为读书人,我倒想劝吴贤弟一句,世界上的事有则有之、无则无之,对于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还是莫轻易相信,以免误入歧途。吴贤弟,你可在听?” 梅舒不明白,为什么吴少忽然如同呆住了一般,似乎忘了自己在同他说话,他出言提醒,吴少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孙公子恰好这时进来了,他见梅舒也在,怔了一怔,打个招呼。 梅舒见是此人,象征性地一拱手,马上起身告辞。 “穷酸!还敢摆那种脸色给我看,活该一辈子吃豆腐的命!”孙公子盯着梅舒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回过头来,孙公子见吴少一副懵圈的样子,忙问道:“那穷酸是不是又来恶心人了?贤弟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吴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从梅舒的介绍中,吴少有些明白了,青云阁是书院的藏书楼,一本叫《水经》的书放在楼上七层。只是吴少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本书是《水经》? 这一路上,他听到关于《水经》的事已经不少,从这些人的谈论中,吴少隐约觉得这《水经》大有问题,似乎是个骗人的幌子。 吴少请孙公子坐下,神神秘秘道:“孙大哥,你知道不知道?昨晚上有人在我的住处前面动手了,动刀动枪的,好不怕人。” 孙公子笑了笑,压低声音道:“我岂能不知?而且我还知道,前天晚上也有人动手了,听说是有贼人盯上了青云阁的《水经》,竟然接连出手去偷,不想书院早有防备。” 吴少一呆,心道:果然没有猜错,吴二叔、庄子鱼他们是冲着《水经》来的,若是这样的话,他需要面对家族新任务了。 第8章 鸡犬升天(1) 1.买定离手 庄先生安排的人被抓之后,吴少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的同时,也在反复考虑吴二叔、庄子鱼这些人到底在忙些什么?吴二叔、庄子鱼神神秘秘,半点口风也不透露,足以说明他们在谋划一件大事。 什么事才算大事呢?在姜园的这一段时间内,据吴少自己的了解,也只有《水经》才算得上是大事,看来二叔等人的谋划与《水经》有关。 现在从孙公子的嘴里知道了这两天有人试图偷窃《水经》,吴少几乎立即便认定,吴二叔、庄子鱼的谋划正是盗取《水经》,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偷《水经》那只有二叔他们知道了。 现在庄子鱼的意图被人发现了,不得不藏起来或者离开了,而他安排的另一个人也被抓了,种种事件表明,二叔、庄子鱼的谋划破产了。按理讲,这些都不关吴少的事,但不知为什么,吴少现在忽然觉得,他一定要把《水经》搞到手,至于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吴少一时也没想明白。 “吴贤弟,吴贤弟。”孙公子扯扯吴少的衣服道。吴少对他这样不理不睬地,让他很有些生气。 “哦,孙大哥,还有事啊?”吴少终于问道。 “有,有,有点小事。”孙公子说着,从袖中拿出一物,在吴少眼前一晃:“你瞧。” 吴少看了看,有些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公子手里拿着的,正是吴少前天卖给他的黄沙会旗。 “是这样的,吴贤弟,这旗子其实至少值一万两,我那天只给了吴贤弟两千两,实在是坑了贤弟,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事,晚上睡不着,心中很觉得不安,贤弟人品那么好,我怎么能骗贤弟呢?” “因此,你就想把旗子再还给我,好使自己良心好受些,对不对?” “对对,贤弟果然英明,愚兄确实这样想的。哎呀,以贤弟的聪慧,将来中个状元怕是手到擒来。”孙公子赞叹道。 吴少从孙公子手里接过那面黄沙会旗,反复看了一下,有点不相信:“孙大哥,这玩意真能值一万两银子?” “一万有余,大部分时间里还是有价无市。”孙公子信誓旦旦。 吴少点点头,把旗子又递还给孙公子。 孙公子一愣:“怎么了吴贤弟,难道你不相信?” 吴少摇摇头:“我怎么会敢不信孙大哥的话?只是有一样,既然这东西归了你,倘若我因为它价值更高的原因再要回来,那我可能会象孙大哥一样内心不安,也会睡不好觉,因此,我还是宁愿吃些亏吧,睡不好觉的滋味可是难受之极。” 孙公子呆了一呆,万料不到吴少竟然这样说,咂咂嘴道:“贤弟原来是如此诚信之人,可敬可佩。”他脸上本来堆满了笑意,此刻立即变了,哭丧着脸道:“贤弟,我方才不过是故意试探,与你逗着玩儿呢。我说实话吧,这东西本来不值那么多的银子,是那天你再三恳求我,我才花五千两银子买来的,事后我越想越觉得这笔账太不划算,因此今天特意来找贤弟把旗子还给你,这生意我不做了。” 说着孙公子把旗子又递向吴少,吴少却慢慢抬起手来向外一推道:“这么说孙大哥是感觉这笔买卖做赔了?” “是。愚兄快要倾家荡产了。” “你想反悔?” “贤弟,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这算不得什么买卖,更算不得反悔,不过就是咱俩之间相互照应的一件小事罢了。” 吴少把脸一板:“孙大哥,我在我们村时,经常见那些二赖子耍钱,耍钱你知道么?就是赌博,他们有句话叫做买定离手,绝对不反悔。后来读书,见一些文人下棋,他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落子无悔,不成气的二赖子和文人雅士都知道讲信誉不反悔,难道我们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么?” 吴少看孙公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继续道:“还旗的事无论是我吃亏还是赚便宜,我是无论如何不反悔的,孙大哥不要再提这事了。” 说罢,吴少扭头看向一边,不再理会孙公子。 但等了一会儿,既不见孙公子走,也听不到他说话,反而传来一阵啜泣声。 吴少扭头一看,吓了一跳:孙公子竟然在哭,而且哭得不像作假,抽抽噎噎地,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咦,你这是怎么了?”吴少问。“难道我不同意你就伤心成这样?那请孙大哥给我说实话,我那天卖你旗子时,你丝毫没有吃亏上当的表现,为什么如今要反悔?” 孙公子抹着眼睛,摇摇头,不说话。 吴少心一横:“既然你不说,我也没办法。” 孙公子终于带着哭腔道:“请贤弟可怜可怜我,我这是小本经营,这旗子我实在不能买。” 呈少不耐烦道:“那是为什么?你不愿意说就走吧,我可不愿意让人瞧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文园小霸又开始欺负人了呢。” 说实话,此时倘若有人进来,眼前的情景实在有些怪异:一个大男人哭得象个孩子,而一个娃娃却满脸嫌恶地象个大人。 孙公子又哭了几声,站起身来,将那黄沙会旗向吴少面前一丢:“你既然不同意,旗子我也不要了,还给你。” 说罢,孙公子推门就要离开。 “等等!” 吴少站起身来,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塞到孙公子手里,想了一下,他又从中抽出一张放回怀里,他叹了口气道:“孙大哥,我也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既然你反悔,我把银票还给你,现在我拿回一张是我还有别的用途,又一时没别的办法弄到银子,这算我借你的,你放心,我吴少说话算话,将来一定会全部还你。” 吴少又道:“方才之所以没有还你,就是因为银子已经用了些。” 孙公子没说话只是点头,收起银票便走了。 离开吴少住处稍远,孙公子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把那旗子还给那娃娃了,那孩子毕竟年轻,他见人一哭就沉不住气了。这次虽然银子没有完全收回,但损失并不大,而且那姓吴的少年既然说以后会还,相信他必定能做到,不知为什么,孙公子对此很有信心。 这孩子是不错,又聪明又讲信用,可以深交的,但他竟然会与那些可怕的人在一起,倒是有些可惜了。 第8章 鸡犬升天(2) 2.书阁七层 一听吴少要去青云阁,燕人张一愣:“咱们……咱们去书阁做什么?”。 “去书阁当然是去看书了,看戏的话要找戏台子。”吴少神秘一笑。 吴少说的没错,他去青云书阁就是看书,去看那本叫《水经》的书。但吴少不会告诉燕人张,他为什么要去看这本书。 虽然多次听说过那本《水经》,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吴少今天便想亲眼瞧一瞧,这到底是本什么样的书,竟然引出无数风波,而且引得二叔他们要不择手段地偷窃。 燕人张问吴少可曾领了腰牌。 “什么腰牌?不就是这个么?”吴少晃了晃手里的红色木牌。 “吴少爷,这个是七层专用的木牌,要进入青云阁还需要另买个腰牌。”燕人张道。 “另需购买?”吴少有些奇怪,这姜园难道处处需要牌子么? 没办法,吴少问明办理腰牌的地方,与燕人张转身走到文园门口那儿,那儿有个小房子,里面有人坐着,吴少说明来意,报上编号,又交上十两银子。那人一言不发地接过银子,交给他一面木牌。那只是一面普通木牌,上面两个黄漆篆字“青云。” “十两银子一面腰牌,好贵!”吴少不满道。 “大少爷,你还不知道,十两银子只能用一个月,下个月就会换牌子了,要进书阁还得重新办理。”燕人张道。 吴少瞪大了眼:“这不是抢钱么?” 这姜园内大概步步要钱,整个书院就象个钱篓子。 燕人张听到吴少反问,不由苦笑道:“园里就是这么规定的,我们三个当初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想办法弄银子,在这园子里,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了。” 吴少白了他一眼:“那就是你们三个强抢豪夺的理由么?” 吴少不再理会他径自向前去,燕人张赶忙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此前,吴少曾问过燕人张为什么老跟着自己屁股后边,是不是在监视他?燕人张大呼冤枉,他只是觉得先前有些对不起吴少,现在他们燕人三兄弟一个在床上躺着,一个病怏怏的,他无事可做,跟在吴少身边,偶尔可以帮个忙,也算是略略表示对吴少的歉意。吴少听了点点头,觉得这也算是个理由,燕人张自己愿意陪着,他反对也没用,何况燕人张对书院无比熟悉,吴少有时真的需要他来了解一些事情。 青云书阁在文园的后部,离得很远就能看到楼阁的飞檐,有一道长廊连通外面。 吴少穿过长廊到了青云阁入口,抬头看看这座楼阁,顿觉比远处观望更觉震撼,楼阁一共七层,砖木结构,呈八角形,每一层都有八个面,每面都是雕刻的窗子,建造极其精美却又不乏雄伟之气,让人一见便肃然变容。 吴少心中暗暗赞叹,刚要迈步进入,楼内闪出一个人来,打扮得与他第一天刚到七里潭时的武师一模一样,那人看了看他:“你,出示腰牌!” 吴少便从腰间摸出那面红色木牌,向着那人一晃。那人瞟了一眼身子却一动不动:“不是这个!进入青云阁另需要办理腰牌。” 吴少又摸出那面普通牌子,两个牌子向那守卫一晃,燕人张也摸出自己的腰牌让守卫查验明白,跟着吴少进了阁内。 走进青云阁里面,吴少又一次感觉此阁的不同。建造此阁的人极是用心,在阁子内竟然没有一根梁柱,显得楼下空间极其宽大。而更令吴少震撼的是,阁内满满地全是书,吴少想起那个汗牛充栋的词语来,觉得用在此处最为合适。 青云阁一层中间摆了张小桌子,桌子后边另坐着个武师打扮的人正闭目养神,吴少进来他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他。桌子前面是一口巨大水缸,大概是防火用的。房子三面是直到屋顶的书架,一面是向上的楼梯,十多个书生模样的人,专或坐或站地在那里看书。 “书还真不少!”吴少走上前去,随手拣一本书翻了起来。 燕人张介绍道:“这一层大多数是一些经典儒学着作,还有一些是历代名家对这些着述的注解,那些儒学经典保存着不同的版本,仅是《论语》一书,便有上百种之多,至于那些对儒学的注释,更是占了满满两大面墙壁,粗略估计了下,这些书差不多有数千册。” 在大略了解了一层的情况后,吴少和燕人张迈步上了二楼。二楼依然是一层那样的布局,书籍同样极多。在楼阁中间也有一张桌子一个水缸,桌子后边坐了个武师。吴少穿过几层书架,发现有几个书生在看书,虽然听到楼梯响动,但却根本不回头。 吴少见并无人注意自己,便慢慢翻了翻那些书,跟在吴少身边的燕人张介绍道:“这一层多数是些史学着作,类似史记、汉书之类。” 吴少点点头,在二层略停了一下,便再向上走,他估计三楼到六楼大同小异,因此也不停步,顺着楼梯径直攀上青云阁第六层,待他还要向上走时,却发现通向七层的楼梯并不象其它层那样,而是有一道房门。 眼下那两扇门紧闭着,一把铜锁上挂着个木板,上面写着一行字:逢三、六、九日开放。 吴少掰着指头算了一下,不由地心中大骂:“奶奶的,竟然恰好今日不开门!” 没有看到那本书,吴少虽然觉得有些失望,他慢慢出了青云阁,见燕人张还跟在自己身边,便问他是否听说过七层的《水经》一书。 燕人张一笑,见四下里无人注意他们,凑到吴少跟前:“少爷,姜园里谁还不知道那本书?他们称之为‘镇园之宝’。” “你知道?那说说看那书里都写的什么?”吴少漫不经心地道。 燕人张摇摇头。 吴少奇怪:“你不是说你知道么?” “书我自然见到过的,但我并不知道里面写得是什么内容。”燕人张老实道。 “哦,这么说你并未读过那书?” “不,书我也曾读过,你想想看,这本书既然称作镇园之宝,每一个刚入园的人,又有谁不想一睹为快呢?你不是也一样要去楼上看看么?”燕人张道。 “既然读过,那你方才怎么说并不知道里面写得什么内容?”吴少有点迷惑不解。 “少爷,书我虽然读过,也知道那里面是一篇歌诀类的东西,但……” 吴少见燕人张说到此处,有一点扭捏不安,旋即恍然,脱口而出:“你看不懂那书?” 燕人张郝然一笑,点点头:“确实我根本读不懂,这才说我不知道里面写得是什么。” “嘿嘿嘿……”吴少不怀好意地笑笑。 燕人张见吴少有些瞧不起自己的意思,正色道:“少爷,我承认读书并不认真,但对于那本书,不但是我读不懂,这许多年来就算那些读书聪明的人,也从没有一个人看得懂!” “哦?还有这样的事?”吴少不笑了。 “再不济我原也是个读书人,一些书看过后不能通晓全篇,也能了解大意义。但那本《水经》,我却根本不知写得是什么。”见吴少还有些不相信,燕人张又道:“我这么说也许你并不十分相信,将来你只要自己读一读就会理解我的感受了。” “还有看不懂的书?大约是太过冷门吧?” 燕人张摇摇头:“不,《水经》据说是一门道家着作,但道家的人看了,也没有人弄得明白,他们给这部书下了八个字的评语。” “哪八个字?” “似是而非,高深莫测。” 第8章 鸡犬升天(3) 3.初见《水经》 “似是而非,高深莫测。”吴少重复着燕人张的话,沉思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笑着对燕人张道:“我能看看这本书么?” 燕人张一怔,随即道:“这要看少爷是想看真的还是假的了。” 不等吴少回答,他又道:“你要看真的,只有拿令牌去青云阁。但少爷如果想随便看看,弄本假的太简单了。” “假的有那么容易搞到?” “少爷,何止是我,其它的人也都能搞得到那本书,只要你有银子就成。要我说你今天就不该费力爬这青云阁,你早说要看这《水经》,不用你费心,明天正巧是七里潭的集市,你随我去一个地方,我顺手就给你搞来了。” “如果这么容易的话,那是不是很烂?”吴少故意问道。 “那自然与真的《水经》无法比。不过这集市上有一处所在,他们这许多年来一直偷偷制作假《水经》,现如今他们家制作的赝品《水经》已经很有水准,倘若不细看,几乎看不出真伪,但他们家卖这假书也贵,简直是黑心。” 吴少点点头,没有言语。 燕人张道:“要我说,少爷大可不必去买那么贵的,随便买一本便得了,只要字不少,不缺页,还不是一样读?” 吴少晃了晃手中的令牌道:“既然都能搞得到这本书,那得这令牌不就没用了么?” “嘿嘿,正因为有假的《水经》,这令牌才更有用处。你想啊,一个人拿到《水经》一书,会怎样做呢?他一定会深入钻研,但读完之后,却觉得根本不明所以,此时他只道读得不深,于是耐心再读,当他翻来覆去读上几遍仍是一无所获时,必然怀疑手中之《水经》有谬误或者遗漏,便想一睹真迹,这样一来,那令牌的吸引力就大多了。” 吴少道:“听你这么说,真迹与假的《水经》还是有区别的。” “区别应该有吧。但我可以保证,假的与真迹在文字上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那也需要越接近真迹越好。要知道仿制书在内容上与真迹一般,但人的品性不同,出手的东西自然不一样。真迹读起来,就如同聆听前辈的当面教诲一般,可以更好的揣摩他们的性格爱好和气度。”吴少装腔作势道。 燕人张哪里知道,吴少这番话是梅舒梅如海说过的,不由地心里对吴少有了一些不同看法,他问道:“那少爷的意思是……” “咱们就拣最仿真的买,这关乎精修的事可马虎不得。”吴少道。 “精修?少爷你也要精修?”燕人张怀疑地看着吴少。 “这个很奇怪么?我不精修到这书院里来做什么?我虽然在文园,但我有信物啊,有信物的人想去哪个园都可以的。”吴少笑道。 “精修当然可以,但你难道要从那本《水经》开始么?”燕人张问道。 “当然,别人看不懂我不管,也许我一看就懂了,要知道,我此前可从来没有看过多少东西,脑袋里可用的地方大着呢。” “……”燕人张有些懵了,这与读懂《水经》有关系么?想了想,燕人张才道:“少爷,这姜园里根本不让出现那东西,因此我们要弄到那东西,还得去外面买,这书明码标价:五十两银子一本,但这五十两银子……” 吴少一见燕人张面露难色,立即就明白了:“五十两银子么?小意思,明天我带着。” 第二天,吴少身影出现在了青云阁前。 他并没有随燕人张去七里潭集市,一大早,他便跑到燕人张那儿扔下五十两银子,捂着肚子说,自己昨晚吃坏了肚子,不能去了,让燕人张自己一趟,一定要买到昨天说好的书。 燕人张迟疑了下,说还是等吴少身体好点一起去,五十两银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少说不在乎银子,关键要买到书,而且还是别耽搁了,否则就影响他的精修了。 燕人张无耐,只好同意了。 吴少倒不是有意避开燕人张,他觉得在拿到那本仿真《水经》前,最好先看一看真的《水经》,今天恰好是青云阁的七层开放日,一面由燕人张买书,一面自己看书,两不耽搁。 更重要的是,昨天晚上那个受庄先生支派却不幸被姜园制住的人所说的话,吴少恰巧也听到了,因为那个人说那话时,眼睛似乎就是冲着门内的他,似乎是在告诫,可现在他不但没将自己带走,相反,他也被捉住了。 至于庄先生,听说前几日就不见了踪影。 吴少明白,接下来一切要靠自己了。 吴少慢慢走上青云阁,这一次他没有着急,而是一层层地慢慢转。整个青云阁前五层按经、史、子、集、杂等分类,每一类占据了一层的空间,第六层也是集字分类,其中大多数书生都集中在第四层和第六层。 一到四层,便见人影晃动,竟有十多个人挤在这一层,这些人大多数抱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地在那里低声默读,毫不理睬他人。 看到一众书生忘我的样子,吴少心中纳闷:不就是些文集么,会这么有趣?他随意抽了一本来,见上面写着“唐代探花宋讳哲文集”的字样,打开一看,全是那位叫宋哲的文论。再翻翻其它,多数是什么“大隋大业四年甲科第一赢洲周兴卷文”、“唐中元二年郑某文稿”之类。 吴少略略看了几篇,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一层大约都历代考场中的佼佼者的文章,这些书生致力于科考,自然对此最为感兴趣。不过吴少却觉得这些科举考场上的“成功者”的文章无聊透顶,不但晦涩难懂,而且普遍不好好说话,一句话非要分成几句来讲,到头来说了什么根本不清楚。吴少只读了几篇,便觉得头晕。 六楼的人比四楼更多,吴少粗略一数,大约二十多人,可以说文园的书生们一多半在这里,而且吴少立即就发现一件怪事:在这里读书竟需要排号! 这里的书籍少,书架上摆得满满皆是。但却有三四个人并不去翻,而是眼睛紧盯着其它人手中的书,一旦有人略有读完的意思,便有人几乎抢夺一般拿到手里。 吴少见状,颇有些疑惑,他瞥了一眼那人读的书,见书背上几个隶字:《翰林文稿一》的字样,更觉奇怪,因为他发现明明书架上就摆着《翰林文稿一》,而且不止一本,这些人为什么不去翻看,反而争那一本? 真迹?对,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吴少看了半天,想起梅舒梅公子的话,终于有些明白了。那些书生手中捧着的书,大半泛黄,很古旧的样子,恐怕这就是梅公子曾说过的手迹! 吴少也不大关心手迹与仿制本具体有什么不同,但这书阁里竟然有两个文集类楼层,倒是颇不寻常,便随意地翻了翻那些书,看了几本后便明白了,原来这里是一个在朝廷里做过翰林的人写的东西,怪不得很多人在看。 吴少心中想着《水经》,也不多看便迈步走上了七层。 七层的门开着,刚一探头,吴少便觉得眼前情形与下面六层大不相同。 这一层除了桌子、水缸、武师外,竟无书架,四周用青蓝色的布幔挡着,在正对着门的一面,放置了一张古色古香的案几,案几后边是木制佛龛,内有一块牌子,不知写得什么,在旁边,有一个鹤形铜炉,正袅袅飘出阵阵檀香。 初见此景,吴少的第一印象是:此地根本不像是书阁,倒像一处道家修行的静室。 吴少眼睛直盯着大红案几,那里,一个方方正正的水晶盒子里,一本册子正摆在黄绸缎上。册子薄薄的,泛着古旧的黄色微芒,看上去普普通通,却又给人以神秘莫测的感觉。 这,便是那本《水经》的真迹么? 第8章 鸡犬升天(4) 4.姜园旧事 卫县孙公子正在和几个人嘀咕着什么,听见有人喊他,抬头一看便忙忙地告别那几个人,向吴少这边跑过来。 “不用跑那么快,我不是来还你钱的。”吴少笑道。 孙公子脸上一点也不见尴尬,反笑问道:“贤弟这是去哪儿了?” 吴少亮亮手中的令牌:“刚才去青云阁转了一趟。” 孙公子一顿足:“贤弟是不是上七层了?嗨呀,去那儿干嘛,把这牌子租给别人赚些银子多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每个人如果不去看一看那本书,大概心里总象有只猫在挠着一样。” “孙大哥说的太对了,现在这只猫已经安稳多了。”吴少笑道。 “贤弟可有什么收获?”孙公子问。 吴少摇摇头。他看了《水经》,但几乎和没看差不多。 不久前在青云阁七层,守护的中年武师验了令牌,又让吴少先净了手,给铜鹤添加了香料,这才恭恭敬敬地将书从水晶盒里捧出了,嘱托吴少千万小心,慢慢翻看。 吴少答应着,开始翻看本册子,书摆在眼前,两个古朴隶书字“水经”十分醒目。 吴少先小心翼翼地翻开册子,一字一句地去看,但看了几百个字,吴少便失去兴趣,因为那书果然如燕人张所言,读起来“似是而非,高深莫测”。 反正他也没打算读懂这本书,就算要读,还有仿真本可以慢慢读,因此,吴少只是前后左右地反复端详这本书,此书与寻常线装书没有不同,看不出有特殊之处,更不象是有夹页之类的情况。何况就算这本书有蹊跷,那么多高人看过此书,早就可以发现,哪里轮得到他? 看了半天,吴少又返回头去,反复看着《水经》开篇那几句简短的话: “余十六悟于道,十九入于堂,天佑年致仕归山,良思十年,得道于水,故曰此书为《水经》,是以记之……” 这段话是《水经》的开场白,也是吴少唯一看得明白的一段话,似乎是写《水经》的姜家那位高人的生平,但在这么简短的话里,也没有包含多少信息,只是“得道”两个字让吴少略有点兴趣。 “孙大哥,我听说写《水经》的人是姜家一位先人,书便是他‘得道’后写的,大哥可知道什么叫做‘得道’?” 孙公子一愣,随即笑了:“贤弟开什么玩笑?我如果知道如何‘得道’,还在这儿干什么?倘若我得道,一定随意指点,将那些石山统统化作金山、银山……” “我倒不是问你如何才能得道,我想知道的是——那个人真的‘得道’了?”吴少道。 孙公子看了下四周,小声道:“贤弟小声点,在书院,可没有人对姜家先祖得道的事有所怀疑。” 吴少也小声道:“我不是怀疑,只是真的不知道。” “看来贤弟尚未看过姜氏族谱,也没听说过那些传说了?” “确实没听说过。” “这件事我倒了知道一些,说起来还有一段颇为神奇的故事——一百年前,姜家有一位公子,此人天性风流,好逸恶劳,天天架笼提鸟,走马斗鸡玩女人,是出名的恶少……” “啊?”吴少禁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了,贤弟?”孙公子奇怪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恶…少颇令人讨厌。”吴少支吾道,心中却想:原来这姜家也出了一个恶少! “呵呵,那姜公子当初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少,但后来的结局却大出人们意料,贤弟,如果你真没听说过的话,恐怕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结局。”孙公子继续道。 姜家人一看这位公子如此不争气,便早早给他完婚,娶得是他的姨表妹,希望他婚后能够收敛自己。自从这位姜公子娶妻之后,有一段时间还是禀性不改,但说来也怪,没过多久,这位姜公子竟然幡然醒悟,改邪归正,从此开始发奋读书。 这位姜公子是有大毅力的人,致力于经学后便专心致志。传说他读书时足不出户,夜不暇寐,这样一来,几年时间便学得满腹经纶,十九岁时适逢大比之年,姜公子欣然应试。 常人以为,那姜公子纵然才华横溢,才高八斗,但毕竟从学日短,能够得中便已不凡,更不期望会取得什么好名次。谁料几场考试下来那姜公子一飞冲天,连中三元。之后,这位姜公子入了翰林院,成为朝廷的一名编修——姜翰林的名谓就是由此得来的。 按说进了翰林院,无论你多么有才,没有个三五年也不会有多大作为,皇上不可能以科考的三篇文章就会对某人委以重任。但说来也是机缘凑巧,那朝天子尤其喜爱年轻才俊,大约是殿试时姜公子给皇上留下了很好印象,因此在翰林院呆了没几天便受到皇上单独召见,一番对答下来,皇帝对姜公子的机智雄辩大为欣赏,破格封他做枢密副使——相当于今朝的右丞相一职。 “贤弟恐怕不知道,这世上连中三元的人是有的,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的虽然凤毛麟角,但也听说过,但凭借三篇科教考文章就博得显赫官位的人,除了那位姜公子,这世上怕再也没有了。”孙公子赞叹道。 “的确是了不起。”吴少赞同道。吴少自问也算聪明的人,但要让他像那位姜翰林一样读书,恐怕一辈子也不一定登堂入室,至于连中三元,想也别想。 那个姜公子也许天生为读书而生的,一般人是无法相比的。但吴少并不关心这个,他更关心“得道”的事。 孙公子继续道:“据说姜翰林做官并没有几天,边疆烽火连天而起,姜公子暗观天象,知道一场兵祸就在眼前,便连夜挂印辞官,归隐林下,在这七里潭建造了这所府第,称为姜园。姜翰林归隐林后,一心向道,足不出户,专心修行。他是聪明绝顶之人,不久便大彻大悟,得道成仙,因为他是从七里潭因水得道,人们又多称他为姜水仙。” “姜水仙?这名字倒是满特别的。这么说来,这翰林园是那位姜翰林是建的了?他做了那么大的官建这么一座园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吴少自作聪明地插话道。 “那也不是。自古以来官至王爷、太宰的官员多如牛毛,区区一个翰林又算得了什么?虽然这位姜翰林最后做了枢密副使,但他也只做了几天,影响甚至可以忽略,当年的姜家也就几所院落而已,至于形成现在姜园规模,还是姜翰林飞升仙去以后的事。贤弟你想,一个世俗的人就算官做得再大,他的影响又怎么能与仙人相比呢?姜园的大部分建筑,还是后来的人建的。一个人一生之中能够连中三元,还能够得道成仙,可谓是不世出的奇才,自然吸引了众多崇拜者。因此,姜翰林仙去不久,这里便聚集了许多慕名而来的人,争着观看姜翰林的遗留之物,期望从中得到什么启发和灵感。姜翰林得道后留下了诸多典籍,后来他的后辈又陆续搜集许多,便开了这座供人学习修道的姜园。因为那位姓姜的前辈既是翰林又是仙人,来学习的人也便分作两类,一类便是文人,一类便是修道者。至于建院门派,是指姜翰林仙去之时,最初出资相助修建姜氏道园的几十个武林门派,这便是姜园的来历。” 吴少至此大约明白了,书阁六层上的翰林文稿大概就是姜翰林的遗留文章,怪不得众学员趋之若鹜,对于连中三元这样的成功,又有哪一位学子不引为榜样? 第8章 鸡犬升天(5) 5.鸡犬升天 听孙公子给他讲完姜水仙的传说,吴少虽然感觉很新奇,但还是大不以为然,这样的故事,吴少在花涧村时听过好多段了,只不过是这一次的主角换了个人而已。 见吴少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孙公子郑重道:“贤弟,似乎你对姜氏先人得道的事有所怀疑?这也不怪你,任何人初次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得道成仙的事凡人都未见过,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不是亲眼目睹,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但对这位姜水仙你却不该怀疑,因为他留下了三样东西,足以证明传说非虚。” “三样东西,什么东西?” “一本书、一座仙家遗迹和一个传说”。孙公子顿了顿继续道:“书自然是安放在青云书阁的那本《水经》了。当然关于这本书,争论不小,很多人因为看不懂此书,便以为是故弄虚玄,是姜园的人假托仙人之名,编造出来骗人的。但我却不这么认为,你想一想,仙家之物,常人如果都能读懂,那天下得道之人还不比比皆是?” 吴少早就认定,《水经》一定是假书无疑,象姜园这样的地方,挖空心思想办法赚钱,短短三个月的精修竟收两千两银子,他们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弄出一本假书来赚钱自然符合他们的做法。但这孙公子说的却未尝没有道理,倘若是假书的话,要瞒过大多数高人,可就太不容易了。 假书不假书的与他吴少关系也不大,反正他对那种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孙公子讲得这故事不错,有些新意。 吴少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那仙家遗迹是什么?” “姜水仙留下的第二件东西被称为仙家遗迹。” “仙家遗迹,那是做什么用的?” “不是做什么用的,那是姜水仙成仙后留下的东西——耸立在七里潭内的一块巨大青石,此石形状如碑,表面如同一面镜子,光滑异常,传说上面留有姜水仙得道时的影像,也有的说是记载了姜水仙得道秘诀,倘若有缘人能窥破石碑上的秘密,必定也会得道成仙。对了,每年都有一次观看遗迹的盛会,你们参加精修的人应该知道的。” “什么盛会?我没听说过。”吴少问道。 “哦,想必是贤弟虽然参加精修,但却选择了文园,故而没有听到一些消息。我来告诉你吧。学员参加姜园的精修,时间是从六月六到九月九,只有短短三个月,到九月结束时,学员们要集体去七里潭边,观看仙家遗迹,到时候,很多门派也会派人来观礼,此次盛会一来可算作是你们精修学员的结业大会,二来也是武林修道人士的一次聚会。贤弟,你可知道为什么选择九月九日这一天么?” 吴少摇摇头。 “七里潭的石碑,虽说平常日子也可以观看,但说来也奇怪,寻常日子里不知为什么,石碑上总有云雾缭绕,看不真切。只有每年的九月九日,天高气爽,云雾消散,是观看那仙家遗迹的最佳时机,因此书院便选择此日举行盛会。贤弟,你虽然参加了精修,但你人在文园,因此才不知道这些,不然。一进入道园,导师便会告诉你这些的。” 哦,原来还有一场集体观看遗迹的活动,吴少倒不是很关心,到九月的时候,也许他已经不在书院里了,他可不是为了精修而来的。 “贤弟,你猜猜那位得道高人留下的第三样东西是什么?”大概看出吴少有些心不在焉,孙公子忽然问道。 “孙大哥,我还没那么笨,第三样东西是个传说——你先前已经说过了。” “对对,我是说过了,但你绝对猜不到这传说是什么内容。”孙公子神秘地笑笑又道。 “传说大部分是子虚乌有的事,自然不好猜。”吴少道。 “是不是子虚乌有贤弟先不要忙着下结论,贤弟可听说过鸡犬升天的故事么?” “我倒是听人讲过。传说有一位姓许的道人,善于炼制仙丹,有一次他炼了不少丹药,服食后便飞升成仙,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仙丹被鸡犬拣食了,也一道成仙了。”吴少道。 “对,是有这么一个传说,虽然有不同说法,但意思也差不多了。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位姜家先人成仙时,也发生了同样的事。” “莫非这位姜水仙也会炼制仙丹?”吴少奇道。 “那倒不是,他是不是服食了丹药我不知道,但姜水仙得道时的情形却与传说相差不多,他成仙之日,不但七里潭,方圆数十里的鸡犬竟然一只都不见了。” “一只都不见了?”吴少瞪大眼睛。 “一只都不见了!你想,如果不是仙人,谁有能耐让这么多鸡犬一夜消失?而且一根鸡毛没留下,一声狗叫没听到,这可是当年的百姓亲口所言,在本县县志里有明确的记载。当时此事还惊动了官府,但查了许久也没有结果,后来姜水仙得道的消息传开之后,人们才逐渐相信,那些鸡犬一定同时升天了。” 关于姜水仙的传说,孙公子虽然说得神乎其神的,但吴少根本没有在意,在他看来,孙公子不过讲了个好听的故事罢了,得道成仙?那不过是哄哄小孩子罢了,他吴少可不是那样的小孩子。 离开孙公子,吴少便找个地方静静想心事,几乎想到脑袋疼时,燕人张找到了他。 燕人张偷偷摸摸将一本册子向吴少亮出一角,又迅速藏了起来,向吴少点点头,表示交待的事已经办妥了。 吴少明白在姜园里公然传播假《水经》是严厉禁止的,燕人张小心翼翼自然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燕人张问吴少肚子怎么样了,吴少表示跑了几次厕所已舒服多了,并不碍事,现在反而想活动活动。 “少爷要去哪儿?我陪你去。”燕人张站起身来。 “听说园外有一处仙家遗迹,我还没看过,你领我去看看如何?”吴少道。 孙公子给他说过这个,现在闲着没事,倒可以过去瞧瞧,正好也清清脑子。 “这个……”燕人张一愣,沉吟不语。 “咋了,你不想去?”吴少不满道。 燕人张急忙解释,并非他不想去,而是那处遗迹离此地还有些距离,现在天色已晚,恐怕回来后书院就关门了,进门还要费一番啰嗦,不如改日早去。 吴少一听也对,便说那就改日吧。 第9章 亦真亦幻(1) 1.仙家遗迹 在经过武师一番询问告诫并领了出园腰牌后,吴少和燕人张走出了姜园。 这还是吴少进入姜园半个多月来的第一次出园,一跨出姜园大门,吴少不由地长舒了口气,感觉到心情轻松不少。 说实话,姜园虽大,但不知为什么,总给他一种压抑的感觉。也许是姜园内房屋太多?也许是负有“家庭新任务”压力的缘故?吴少搞不清,但出园的一刻,吴少还是有些小兴奋。 此次出园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列,早上,燕人张跑来问是不是可以出园去了,吴少一愣:出园?出园干什么? 燕人张道,昨日里少爷不是说要去看仙人遗迹么? 吴少这才想起当时曾顺口提出要去园外逛逛的,不过那也只是一时兴起,现在他倒没了这份兴致,但他转念一想,好久也没出去了,去园外散散心也好。至于什么仙家遗迹,看不看的都无所谓,关于仙道之类的事,岂能当真? 一出姜园大门,吴少便觉神情一松,眼前便是当初报名时的广场,穿过广场便是七里潭。潭的两岸是高山,北面姜园地势更加开阔,南岸形势陡狭,在山坡上散落着一些村民的房舍。 吴少穿过广场,来到潭边,举眼望去,烟雾缈缈,碧波荡漾,好一池绿水! 嗳?那仙家遗迹在哪里?吴少扭头问燕人张。 燕人张一笑解释道,仙家遗迹并不在此处,而在上面的潭里。这七里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除了潭阔约有七里之遥,更因为沿七里河上下,共有七座大小池潭,只不过最上游的小潭极小罢了,奇的是七个潭大小不一,水的颜色也呈现七色。 吴少点点头明白了,大约是为了蓄水,七里潭的先人们依据地势,隔段筑坝拦水,这才形成了七座大小池潭,姜园所处地方是最下游,仙家遗迹估计在它上游的潭里。 燕人张介绍说,仙家遗迹在上游潭里,但要看遗迹,必须绕到对岸去,从北岸这边看,只能看到那石碑的背面。 吴少便让燕人张带路,沿着七里潭的筑坝上走到南岸。经过筑坝时,吴少发现这些水坝全是用大块的青石垒就,看上去坚不可摧,坝的上部呈垛楼状,上面铺了石板,既可以走人,又可以排洪。大约很长时间并没有大水漫过筑坝了,那些石板被人踩得光滑异常。 顺着南岸慢慢前行,一路垂柳轻拂,深潭不时有凉风吹来,使人说不出的惬意,吴少边走边看,竟觉得似乎自己又回到了花涧村。 两个人边走边说,大约半个多时辰,燕人张向前一指:“喏,那仙人遗迹就在上面的潭里。” 吴少紧走几步,攀过一段慢坡,上了堤坝,抬首望去,眼前的情形令他心中大为震撼。 面前的潭水比下游的七里潭要小的多,但更加沉静、深邃,表面不起一丝波纹。七里河在此形成一个半月形深潭,潭水是一片湛蓝,与蓝天相映,竟似上天为自己做的一面镜子一般。 在靠近北岸的半月形潭中,有一块几十米高的巨大山石,直插水中,那巨石表面光滑,顶部尖尖,却如一块石碑,石碑与岸并不连接,而是独立于潭中,远远看那石碑,一会儿清晰,但瞬间便又被一层蓝雾遮掩。 令吴少惊奇的是,向远处看,潭的北岸郁郁葱葱,那片茂密的森林后边,便是高大的山峦,那里正是吴少曾经走过的盘龙山林和盘龙山。只是当时吴少忙着躲避王青的苦追,并没来得及详细观看周围情况。 这便是那仙家遗迹么? 果然,燕人张指着那水中石碑道,那儿便是“仙家遗迹”,每逢精修学业一满,姜园便组织人来此观看,喏,那边有一块辟出来的空地,还建了几个亭子,取名叫“观仙台”,便是用来观瞧遗迹的。 吴少向旁边一看,果然有几处平台,在台子边上搭建了三两座飞檐亭子。 燕人张又道,其实很多人并不只是在九月九日才来观看,据说曾经有许多人,曾在边上搭建茅棚,长年住在里面,随时对着石碑细细观瞧,苦苦思索。当然,那样做的效果怎么样没人知道,不过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九月的季节来,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这石碑上的青雾才会散去,可以尽情观看石碑。 “难道不能到石碑前面或者到石碑上去细细查看么?”吴少猛然一问。 燕人张一愣,随即道:“自然有人为了弄清石碑的玄奥偷偷靠近观看,但到了跟前,因为石碑太过巨大,窥一漏全,反而不如这样远远观瞧。而且,姜园早已将此地划为禁地,不允许附近人在水中打渔划船,更不允许有人随便到石碑上去,条件是每年对附近村民给予补助。” 吴少点点头,怪不得这里静悄悄的,原来姜园早有这样的规定。不过他相信为了那个传说,一定有不少人偷偷爬上那石碑,象一些高人,也可能会想法偷近石碑观瞧,但正如燕人张所说,到了近前,也许根本不可能窥得全貌,毕竟这石碑说是石碑,其实是一座水中小山,只是不知哪年哪月从北岸断裂开后独立于水中,因为从吴少站立的南岸看过去,那石碑下面还生长了些树木杂草。 石碑和周围景色配合起来,再加上薄雾笼罩,颇有些亦真亦幻的迷离之感——这景色的确不错,也难怪有人会借景生情,编造些成仙得道的神话。 “景致不错!难免让人借题发挥编造些故事!”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吴少听见那人所说竟和自己心意相同,不由急回头去看,那燕人张猛听有人说话,也赶忙扭头,两个人的眼光几乎同时望向坡上。 坡上的人此时也发现了吴少他们,那边也是两个人,四只眼睛在对上的一瞬间,都是一愣,随即对面有人“咦”地一声惊呼。 吴少率先反应过来,不待坡上的人有所行动,转身便逃。 燕人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只是奇怪地看了吴少一眼,并未行动。 就在这时,坡上的两人已经将身一纵,轻轻地落在吴少和燕人张前面,其中一个随手一点,燕人张便翻身倒地。另一个一拍吴少肩膀,吴少便站立不稳,那人顺手将吴少向怀中一带,挟起吴少便走,另一人看也不看燕人张,随着向山上奔去。 第9章 亦真亦幻(2) 2.荒村小院 吴少被挟持着,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路过的景象还是看到了。他见这两人避开大路,从灌木丛中寻路向南岸的山坡上一路飞奔。 走不了多远,来到一处院落前,两人在门口打个呼哨,院落里有人探出头来,一见是他俩,便开了院落的柴门。 院子里还有两个人,但这二人也不和他们打招呼,径自将吴少带进一间房子里。 “海先生,你看我们带了谁来了。”其中一人道。 屋内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正坐在小桌前喝茶,闻言抬头一看,诧异道:“闻兄弟、史兄弟,你们从哪儿把他带来的?” 桌前喝茶的人正是海晴子,但吴少并不认识,不过吴少可认得挟持他的这两人,在潭边一见面,吴少就已经认出,这两人正是在书院里扮作武师喂自己吃下胭脂米丸的人。 吴少对这两人有种说不出的怨恨,明明他按照他们的吩咐投了票,但他们却没有按照约定喂他服下解药。今天这两人又把他掳来,不知又会怎么整治自己。 让吴少不明白的是,这些人似乎也是精修会成员,但却在院外另有院落,看上去相当自由。 实际上吴上在文园并不知道,道园的学员并不象文园管理那么严格,因为姜园也知道无法约束这些武林修行人士,对他们便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好不违反规则,任由他们按照自己意愿行事。 海晴子仔细看看吴少,又看看那两人,这才道向其中一人道:“闻兄弟,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 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姓闻的道:“这个娃娃那时的确服下了我们的仙丹,但不知为什么隔了这么久竟然没事,方才我们无意中遇到,也是非常奇怪,这才将他带了过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海晴子看了闻、史两人一眼不满道:“我们住在这儿虽然并没有刻意隐瞒,但行事还是不能过于招摇,你们睛天白日将他带到这儿,也不怕人看见?” “我兄弟只是听说海先生需要此人,并没有多想,一见他,便给你带来了,幸好路上并未碰见别人。” “此处不是西域,我早说过万事都要小心,以后再不可莽撞行事。” 闻、史两人答应一声,刚要退走,姓闻的那位忽然哎呀一声,海晴子忙问怎么回事。 “这小子还有个同伴,只是被我点倒了,我再去结果了他。”说罢他转身就走。 “回来!”海晴子怒道:“不能伤他性命,把他带到这儿来即可。” 姓闻的虽然一脸不高兴,但还是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姓史的跟了出来,到无人处,他问闻先生:“闻兄弟,你说实话,是不是那日你没有给那小子喂仙丹?” 姓闻的一听,看了看四周道:“史先生,我觉得这少年极其普通,吓唬一下达到目的便行了,何必弄出人命闹得不可收拾?而且还浪费咱们的仙丹?我前日喂他的只是貌似‘胭脂米丸的一粒丹药,并无杀人作用。” 姓史的一听,思虑片刻点点头,道:“你嘴巴严一点,万不可让海先生得知此事。” 姓闻的点点头便去了。 屋子里,海晴子一努嘴,立即有人过来,在吴少身上搜了起来,但搜了半天,吴少身上除了一点散碎银子,并没有别的。 见没有找到需要的东西,海晴子便站起身来,对吴少一拂,吴少顿觉得浑身一松,似乎又能活动了,但他知道,在这些人面前,他根本没有逃跑的可能。 海晴子看着吴少,平静地点点头道:“少年,我有一样东西,是我从别人那儿借的,因为中间出了点变故丢失了,我知道是被你拿去了,现在那东西对于你来说已经没用,拿来还给我吧。” 吴少点点头:“是不是那面小旗子?” “正是。你只要还给我,咱们便没什么纠葛,你可以自行其事。” 吴少摇摇头道:“那面小旗子本来就不是我的,现在已经物归原主了。” 海晴子一皱眉头:“你还给那女子了?” “恩,是她自己拿走的。有一天晚上深更半夜,我正睡得香甜,她便不知怎么的进了我的房间,拿走了那面小黄旗。”吴少看着海晴子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海晴子直视着吴少的眼睛。 吴少也毫不怯弱地平静地看着他,竭力表现出真诚的模样。 海晴子看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转过身去,但他蓦然又回转过身,看了吴少一眼,冷笑道:“好,好,我倒佩服你这副不同寻常的镇定样子。不过,倘若你有些惊慌,我怕就信了你,现在你拿出这付神态,只能说明你是个奸诈小鬼,快说,旗子到底在哪儿?” 吴少心下有些吃惊,他感觉表现够好,没想到这位“海先生”不吃这一套,不过吴少估计他肯定无法确定旗子在哪儿,这样一来,吴少只能一口咬定刚才说的话才好。 吴少张口刚想说话。 门外闯入一人:“海先生,有人送来这个。” 那人说完,递给海晴子一个字条,海晴子打开一看,眉头皱了起来,转身将字条交给挟持吴少来的朱兄弟。 “他们擒住了闻兄弟,要拿这少年去换?”姓史的看过字条后吃惊道,“什么人这样大胆,我去看看。” 说罢他转身就向外走。 “等等!”海晴子不屑道:“你去看什么,你难道比姓闻的高明许多?” “那我也要去救他,他可是我带来的。”姓史的这位不明白海晴子是什么意思,强调了一下他与那位姓闻的关系。 “哼,对方既然有恃无恐地找上门来,难道会怕你找他?去,将这少年带去,把人带回来吧。” “海先生,这……”姓史的略一迟疑。 “东西既然不在这小鬼身上,我们留下他无用,待我另设方找寻旗子也就是了。”海晴子慢慢道。 姓史的一听,赶忙要带吴少出去,海晴子又拦住他:“你那米丸在身上么?” 姓史的一愣,忽然明白了,嘻笑道:“在,在,这东西我常年并不离身。” 说完,他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两粒红丸,吴少一见,正是胭脂米丸,赶忙闭紧了嘴巴。 那姓史的哪管三七二十一,托起吴少下巴一捏,便把两粒丸子丢进吴少喉咙,顺手点了吴少穴道,吴少头一晕,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9章 亦真亦幻(3) 3.恶灵再现 迷迷糊糊中,吴少慢慢睁开眼睛。 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第一眼看到的是雕梁画栋,有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躺在花涧村自家屋里。 但下一刻,一个声音传来,使他逐渐回归现实。 “你醒了,别装了,快起来!”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到过。但当那人再说话时,吴少便彻底清醒了。 “装什么死相,姑奶奶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那声音里透着寒意。 吴少赶忙一翻身站起来,又向边上跳开几步,但他晕头晕脑之间,竟然发现自己跳到了说话那人的身边,急忙又连连后退,待他定定神,向另一边一看,果然没错,坐在一把椅子上,翘着腿的正笑眯眯看着他的,正是“小寡妇”王青。 见吴少害怕的狼狈像,王青不由地狡黠一笑:“乖,不要害怕,只要说实话,姑奶奶疼你。” 吴少听了这话,不知为什么,顿时觉得浑身一阵发冷,他向四周一看,见这是一间大房子厅堂,四处摆设相当讲究,但门窗紧闭,也不见有其它人在。 “别瞅了,你是跑不掉啦,今天姑奶奶有的是时间,正好把咱们的账好好算一算。”王青冷冷道。 “我可不欠你什么。”吴少小声道。 “啪!”吴少顿觉得左脸上挨了一记,再看时,“小寡妇”王青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孩子,这么不诚实,这么没礼貌可不好。”“小寡妇”又退回椅子边,但没再坐下。“我再给你个机会,你好好想想怎么说。” “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姑娘,那面……”吴少想,他与“小寡妇”本没什么恩怨,一切都从那面小旗引起,但那并不是自己的错,事情还是王青自己的错,这事只要说清楚,“小寡妇”不像是纠缠他不放的人。 但没等他解释,“啪”一声,脸上又挨了一记,这次是右脸,吴少的两腮立即肿胀起来。 “你说错了,叫姑奶奶,对了,姑奶奶比姑娘好听多了。”“小寡妇”笑道。“告诉我,谁让你偷我东西的?是不是那个姓海的黑夜叉?” 吴少吐了一口带血的道:“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没让我……” “小寡妇”王青不待他说完,叫道:“又说错了,吃打!” 吴少有了防备,赶忙躲闪。 但吴少哪里躲得开,“啪啪”又是两声,“小寡妇”一面打一面叫道:“你不乖,还敢躲?” 吴少大怒,看准王青的方向,向前猛力一扑,眼见王青衣带就在眼前,但不知为什么他扑了个空,同时,屁股上狠狠挨了一脚,吴少收不住脚,跌倒在地。 吴少刚想起身,头上却被踩上一只脚,上半身便动不了,只剩下腿在那里乱踢乱蹬,但哪里又碰得着王青。 “好个小鬼,竟然敢反抗?”“小寡妇”俯下身子看着吴少道。 “死寡妇、臭寡妇,没人要的丑八婆!”吴少嘴里大骂起来。他自小做恶少,骂人的话装了半肚子,可以变着花样骂。 “小寡妇”哪里听过这个,一听吴少骂得那样恶毒、下流,一时竟忘了要做什么,只是一脚踩着吴少一面浑身颤抖。 吴少见她一时发愣,一面骂着一面借机拚力挣扎,“小寡妇”发觉了他的意图,也像是忽然明白过来,脚上加劲,同时用手在吴少胸前一点,才听不见吴少的咒骂。 “小寡妇”象疯了一样,拳打脚踢,雨点般地一下一下招呼到吴少身上,直到打得吴少再也不动才停了下来。 “小寡妇”下手好重,吴少好一会儿才摆脱了晕眩感觉。再看“小寡妇”,脸色仍被气得发白,两眼竟然涌上一层潮气,手在微微颤抖。 过了好半天,“小寡妇”才尖叫一声:“我要割了你的舌头!” 说罢,她回身抓起一把刀,就来拨吴少的嘴,但拨弄几下,她忽然又起身对吴少道:“不能便宜了你,我先不割了。” 说完,她在屋里转了几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又过了一会儿,她停了下来,走到吴少跟前,忽然笑了。 吴少口不能言,但看到王青的笑容,不知为什么竟感觉到周身一阵发冷。 “我给你讲个故事。”“小寡妇”笑道。 故事?这时候她讲什么故事? “我小时候在我们家院子里,发现一只胖胖的虫子,我就拿它玩,后来我见它不动了不太好玩,就在虫子身上划了个洞,拿些盐放在它身上,结果你猜怎么样,虫子又动了,咱们也来玩胖胖虫的游戏好不好?” “小寡妇”和颜悦色说出这番话,让吴少听得毛骨悚然,他想大喊不要,但却说不出话来。 “小寡妇”果然回身,从屋里找出一些白色粉末,一把将吴少上衣撕开,手起刀落,便在吴少身上划了两道,一阵刺疼后,吴少立即觉得有血流了出来。 “乖,一点也不疼,啊?”“小寡妇”眼里放光,毫不犹豫地就将盐粉撒到那伤口上。 “嗷嗷”吴少发出一阵惨叫,感觉到背口伤口在不断深入,几乎要透到心里去。 “挺舒服吧?我看胖胖虫也是很舒服,欢快地在地上打滚呢。”“小寡妇”得意地笑道,说罢,又在吴少身上划了几道,重又撒上盐末。 吴少疼痛难忍,又拚命抽动身体,嘴里嗷嗷直叫,他这叫喊,一半是疼痛,一半却也是故意加大声音,因为她看得出,倘若他一停下,“小寡妇”便会重新在他身上划口子再撒盐。 等吴少背上、胸前被划得横七竖八多道血口子时,吴少终于不再挣扎,他已经没了力气。 而“小寡妇”也坐回了椅子上,折腾了半天,她也似乎累了。 “这游戏没意思,不玩了,下一步怎么玩呢?”“小寡妇”自言自语道。 想了一会儿,她重新起身,走到吴少跟前,对吴少道:“本来我想问问你那旗子的事,顺便帮人问问你是如何穿过那片树林的,但现在我不想问了,我只想玩游戏。” 顿了一下,她又道:“别的游戏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我们还是玩胖胖虫的游戏吧,你知道后来那胖胖虫怎么样了?我告诉你,我后来找了点油,抹在它身上,把它点着了,它就胀啊胀的,最后‘啪’一声爆了,对,就这么玩。” 说完,“小寡妇”打开门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她手里提着个罐子回来了。 吴少此时身上虽然被划了十几个口子,钻心地疼痛,但意识还是相当清醒,一见王青在自己身上抹油,心里又怕又恨。 “小寡妇”将油抹在吴少的伤口上,拿出火镰,看了看吴少,笑道:“我这是给你治伤呢,一会儿你的伤就好了。” 说罢,“小寡妇”打着火镰,引燃火绳,凑近吴少。 “听话噢,姑奶奶给你治病呢。”她一手按住吴少,一手便将火向吴少身上点去。 眼见火苗就要触及吴少,吴少把眼睛紧紧闭上了,他没料到,这次离开姜园会去看什么仙家遗迹会遭遇这个,看来今天这个日子很不吉利。 吴少等了一会儿,预想的火烧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听得“扑通”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 “小寡妇”又在搞什么鬼——吴少不由地又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 第9章 亦真亦幻(4) 4.红颜白发 吴少吃力地抬起眼皮,但眼前发生的事却让他慢慢睁大了双眼。 “小寡妇”此时跌倒在地上,身体不住地蠕动着,火绳、火镰丢在一边,火苗闪了几下熄灭了。 这是大夏白天,又是酷暑季节,但不知为什么,吴少猛然觉得浑身有点发冷,“小寡妇”在他身上造成的伤痕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小寡妇”身体蠕动一番,随即平静下,接下来踢腿伸拳,似乎是刚刚睡了一觉正在醒来,紧接着她站起身来,试图向前迈步,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这样一来,她不敢再迈大步,而是抬起脚来,慢慢放下,似乎前面不是平整的地面,而是一池深水。 终于,她一步一摇,慢慢走到椅子前,缓缓坐下,随即盘起双腿,手捏一个诀,闭眼打起坐来。 吴少躺着在那儿不再挣扎,眼睛随着王青的身影而转动,注意着她的动静。 大约过了半刻钟,“小寡妇”重新睁开双眼,试着从椅子上下来,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这一次,她走得又平又稳。 “坏寡妇!”她停下脚步,冒出这么一句话,声音清脆却缓慢。 吴少正在诧异她为什么这么说话,忽然见“小寡妇”抬起手来,“啪啪”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这两个耳光又狠又猛,似乎不是做假,“小寡妇”的脸立即出现两个大红印子。 吴少看看“小寡妇”的样子,顿时觉得这两个耳光抽过去后,“小寡妇”脸上红彤彤地,反比方才要好看几分。 不,不对。吴少随即意识到:并非“小寡妇”的脸变红了才好看,而是那双眼睛,与先前的王青大不相同,现在“小寡妇”的眼睛清澈如七里潭的湖水,平静深邃。 “小寡妇”看了看地上的吴少,略一皱眉,然后款款向前迈了一步。 “不要过来!”吴少大喊一声,喊完之后他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已然能够开口说话了,他急忙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身体还是不能自由行动。 “小寡妇”仿佛没听见吴少说话,不紧不慢走到吴少跟前,俯下身来,似在看吴少的伤口。 吴少慌了,叫道:“你要干什么,离我远一点! 旗子我稍后便会给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快放开我吧。” 刚才还在破口大骂王青的吴少,此时竟然出口哀求,倘若有别人听见,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但那“小寡妇”却似丝毫没有听见,依旧在注视着吴少身上的血痕,并试图伸手去摸。 “住手,快住手!”吴少又是一声大叫。 “小寡妇”竟然真的听了吴少的话,停下手来,静静地盯着吴少,吴少一瞥她的眼睛,顿时浑身一哆嗦。 “我不是她,也不要你做什么。”“小寡妇”开口道,声音轻灵空洞,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说话之时,吴少竟然看不出她的嘴唇噏动。 “你不是她,那你是谁?”吴少艰难地问。 “我是谁,你是知道的。”面前的“小寡妇”毫无表情地道。 “难道……你是‘黄毛’?”吴少试探地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我姓潘,叫月儿。”面前的“小寡妇”轻轻道。 月儿,月儿,没错,是她!月儿这个名字,吴少还记得是死去的宋七娘叫过的,那是他第一次听到,也是宋七娘最后一次呼唤的名字。 吴少从睁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小寡妇”的样子,便明白,“小寡妇”已经被恶灵附体了!眼前的“小寡妇”已不是真的“小寡妇”,虽说外形仍是“小寡妇”,但与吴少说话的却是另外一个!是那个长期附于吴少身上的恶灵! 三年前,吴少认识了一个来自远方的冰雪女孩,吴少叫她“黄毛”。 后来因为争夺地幽古玉,那个女孩成为一场争斗中的牺牲品,奇怪的是,那女孩死后,尸首竟然消失不见。 两年前,那个女孩开始出现在吴少的梦里,并且不断的骚扰着吴少,从那时起,吴少开始怀疑自己被小女孩的附体了,但那时他只是怀疑。 再到后来小女孩的恶灵附体到鲁小柱的女友小媛身上,吴少确信,有一个灵魂在作怪,而且最终又从小媛那儿回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这一段时间以来,除了偶尔会梦到那女孩和经过盘龙山林时似乎有一个声音象她外,也并没有什么异常,这使吴少又有了一些迷惑,他甚至怀疑这个灵魂还在不在他身上? 今日一见王青的样子,吴少明白了,那个黄毛丫头化成的灵魂,始终在他身上,直到方才又附体到“小寡妇”身上。 在花涧村,吴少不只一次听村里老人讲过,人死灵魂倘若不散,必定成为恶灵,尤其是未成年夭折后形成的恶灵,更为地毒辣,大多数嗜血成性,见人就会取人精血害人性命。因此一见“小寡妇”被附体,又来到吴少身边,吴少不由浑身冒冷,恐惧至极,这才出声哀求。 不过,眼前的月儿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盯着吴少在看,也没有象传说中讲的那样见人就扑。这使吴少紧缩的心稍稍放下,胆子也随之壮了不少。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小寡妇”,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恶灵,怎么办? 吴少脑子里搜索着关于恶灵的一些见解,这些见解极为零乱,有些是他从小听老人们讲鬼怪故事知道的,有些则来源于黄梁观的道士们,还有一些,是上次小媛被附体后,为了解救她吴少专门找到一些书看来的,总起来看,他心中的恶灵是这样的——丧失本性,毫无记忆,嗜血为生,身如飘渺空气,行无踪去无影,怕见阳光而喜欢夜间出没。 对比眼前这位“月儿”,似乎有一些已经不适用于她了,比如现在是个大白天,但这月儿似乎并不怕见光,而且她并非毫无记忆,至少她知道自己叫月儿。 难道那些恶灵的传说有错?还是这位“月儿”并不是真的恶灵?那倒是极有可能,这恶灵在吴少身上潜伏了许久,并未伤害吴少,现在的月儿看上去虽然冷冰冰的,但总比“小寡妇”的阴毒要好一些。 转念一想,吴少却又害怕起来:传说似乎也没错,那恶毒的“小寡妇”刚才还凶恶无比,但转眼间不就被“取代”了么?他可不能保证这位月儿不会瞬间“取代”他。他吴少虽然自小便会捉鬼的本事,甚至水平要高于黄梁观的一鸣道士,但对这样的恶灵,他可没有什么好办法。 必须弄清这月儿是怎么回事,否则吴少无法正常面对她。 “我记得你当时消失不见了,你……”吴少猜测,这月儿既然一直跟随自己,最好先与她攀攀交情,但当他抬头看着眼前被附体的王青时,惊叫起来:“你,你的头发……” 不知什么时候,“小寡妇”黑黑的头发中间,竟然有一缕白发,白发红颜,分外刺目。 第9章 亦真亦幻(5) 5.恻隐之心 “哼,大惊小怪。”那“月儿”冷哼一声。 “那么。”吴少咽了口唾沫结巴道,“她是不是死了?” “她眼下还没有死。”说完这话,那“月儿”又补充道:“你想她死,那倒很容易。” “不,不,我不想她死。”吴少急忙道,他与“小寡妇”并无多大仇怨,说起来只是一些误会,他可不想就这样把人搞死。 “她这样对你,死不足惜。”说完,“月儿”开始在屋子里转起圈来,四处打量。 吴少看着她的背影,脑子快回忆着过去的一切,他记得恶灵曾经先后附体到四个人身上,包括吴少自己、地藏谷主、小媛、“小寡妇”,其中有男有女,看来这种附体,并不分男女。恶灵附体到人的身上,别人都不约而同出现了状况:地藏谷主死了,小媛疯了,这“小寡妇”一瞬间老了,可他吴少除了白日梦多了些外,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妥,难道是这“月儿”手下留情么? “啊——”吴少忽然感觉周身一阵剧痛,忍不住叫出声来,定睛一看,“月儿”正举着一把茶壶,站在一边。 原来这“月儿”找寻一圈,见桌上有半壶温茶,便提了过来,慢慢开始向吴少的伤口浇。 吴少没想到本来已经麻木的伤口,一浇上茶水,竟然加倍疼痛,不是他咬牙忍住,险些晕了过去。 “你做什么!”尽管面前是非人的恶灵,吴少也禁不住有些恼怒。 “你手脚能动了。”那位“月儿”不理会吴少,淡淡道。 吴少试了试,果然,身体似乎恢复了自由,他慢慢翻起身来。一旦恢复行动,吴少急忙给自己收拾伤口,那些血道子已经被盐封住,倒也不再流血,只是还是疼痛得厉害,吴少手忙脚乱地包扎着,一边咒骂“小寡妇”的歹毒,一边偷看边上的“月儿”,毕竟他所骂的“小寡妇”就是边上的“月儿”。 那“月儿”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明白吴少骂得是另一个人。 等吴少收拾好了,那“月儿”看了他一眼,静静地道:“走吧。” 吴少一愣:“上哪儿去?” “你知道七娘在哪儿,带我去找她,只有七娘能帮我。” 吴少一听,一时没明白过来,这恶灵说的七娘,应该是宋七娘,可是宋七娘已经死了,她难道不知道?对了,当年是她先遭不测,后来宋七娘才为她拼了性命,想必她并不知道宋七娘后来的情况。 “那个……月儿,七娘她已经死了,就在你……消失的那一天。”吴少道。 吴少刚想解释那日他见到的情况,猛觉得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一阵寒风立即传遍全身。 “你说什么?你骗我!”原来说话一直平淡不惊的“月儿”,忽然厉声大叫。 吴少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急忙道:“我不敢了,我知道七娘在哪儿,现在带你去就是,快放手。” 脖子上的手慢慢松开了,吴少猛喘几口才平静下来,他瞅了“月儿”一眼,嘴里咕哝了一句。 “你又骂我?” “咦,这你也知道?我下次绝不敢骂了,我们走吧。”吴少转身就要走,但他迈出一步又回过身来。 “我不知道现在是在哪里,一会儿出去,如果要打架,你可要护着我点。”吴少解释道。 “不。”那“月儿”道,“我不会打架。” 吴少一愣:“你也不会打架?那倒有点麻烦了,你不是会附到别人身上么,谁阻拦你你就附到他身上就是。” “哼,你说得轻巧,我每次转换,都要费好大气力,有时三两个月也没力气再进入别人的身体。”这位“月儿”竟毫不隐瞒。 吴少心中一动:“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很久没法离开这个‘小寡妇’了?” “是。” 吴少听了这话刚要高兴地笑笑,接下来“月儿”的一句话却让他目瞪口呆了。 “但你不一样,我要回到你身上,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那“月儿”说完,竟然抓住了吴少的一只胳膊。 吴少尴尬地笑了笑:“你一个女孩子,老泡在我这样的男人身上,似乎有什么不妥吧?”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等找到七娘我就会离开你,她自然有办法。”顿了一下,那“月儿”又道:“我也不想多伤人,每次附到其它人身上那人会受到极大伤害,幸好你有所不同。” “哪儿不同?”吴少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似乎并不受影响。这个你知道的。” 怎么会没有影响?吴少差点叫起屈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这黄毛丫头不时出现在梦里,可着实有点吓人。 不过吴少终于还是没有说,相比夺去地藏谷主的性命、将小媛弄得疯疯颠颠、把王青搞得生死未卜,吴少那点影响实在算不得什么。 “对了,我们多久会找到七娘?”那“月儿”仍然抓着吴少的手臂问道。 “这个么……”吴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宋七娘明明死了,他吴少又不会招魂术,又上哪儿给这恶灵找七娘去?方才说他知道七娘在哪儿,不过是骗她的权宜之计,他可没有什么办法找到宋七娘了。但目前来看,也不能直接再说宋七娘早已不在人世,这个叫“月儿”的家伙似乎对此反应很大。 吴少告诉“月儿”,自己目前在姜园,要找宋七娘必须回到花涧村才行,就算现在就走,一小段日子里也恐怕回不到村子里,何况他在姜园还有些事要做。 听了吴少解释,半晌“月儿”才道,“也罢,只是那样一来,我只好再回到你那边去了。” 吴少一惊,急忙挣脱“月儿”的手臂,讪笑道:“那有点不太合适吧?王青是女的,你也是女的,你在她那儿这样岂不是更方便?” “现在你仔细看看我附的这个人。”那“月儿”想凑近吴少,吴少反而急忙退开一步,但他还是依言偷偷看看眼前的王青。 一瞥之下他又吃一惊:就这短暂的时间里,“小寡妇”竟然似乎成熟了许多,发际那缕白色更加显眼。 “她是不会撑那么久的,她死了以后,到时候我还得回到你那儿。”那“月儿”面无表情地道。 “这样吧,你尝试着不再吸这‘女子’的血,或者出门再找个人附体吧。”好不容易这东西才从自己身上离开,他哪里会同意让她再回来? “我不吸血,我也说过了,换个人要费好多精力,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合适。” 想不到这恶灵并不是见人就上,也有许多禁忌。也对,吴少早就听人说过,一个人倘若体弱多病,阳火暗淡,容易被邪魔附体,这黄毛化成的恶灵难道也是这样吃柿子专拣软的捏? “你跟我那么久,难道没有发现更合适的人?”吴少试探着问。 “除了花涧村那个女的和你,我没有发现其它合适的人,就算有时出现,但也许那时我并没有气力完成附体了。”那“月儿”回道。 “如此说来,你已经几次见过这王青了,为什么不早些附到她身上?”吴少心想,倘若你早些收拾了她,也免得我受那么多罪了。 “你在住店里,我曾尝试附体到这女人身上,但一到她身上,我才发现她带着一件东西让我很害怕,不得已我又回到你身上,方才之所以附到她身上,那是因为她现在并未带着那件东西。” 原来这恶灵还有害怕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呢?吴少觉得倘若有机会,倒不妨找件那种东西带在身上。 “那在盘龙山外我也曾遇到她,你为什么不显身呢?”吴少觉得这“月儿”早就该动手。 “我不知道,那大概不是同一个人。” 难道还有两个“小寡妇”不成?吴少相信他所见的就是一模一样的王青,不过仔细想想,又有点不对,至于哪儿不对,吴少一时也想不起来。 “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吴少想想有许多事一时半会也弄不明白,还是尽快离开此地要紧,谁知道王青有没有同伴,假如有的话,这大半天没动静也许会有人闯进来。他四处翻了翻,见房里有不少稀奇之物,他也不贪恋,只是抓起一本书,随手翻了翻,塞到怀里。 第10章 陷阱(1) 1.青依青佩 七里潭边上的一所颇为气派的房子里,有一个姑娘正拾级而上,旁边闪出两个侍女,躬身道:“青依姑娘,你回来了。” 那姑娘点点头:“恩,我妹妹可在?” 一个侍女回道:“方才青佩姑娘和一个人出去了,尚未回来。” “哦,那她回来后告诉她,我到了。”青依姑娘道。说完她推开堂屋的门,迈步进入。 但刚刚进屋,青依姑娘旋即跳出房间,急问那两个侍女:“快告诉我,青佩和那个人向哪边去了?” 两位侍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指了个方向,不待再说话,青依姑娘消失已经不见,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堂屋的门没关,一个侍女探头一看,顿时花容失色。 堂屋里有一股浓浓的怪味,地砖上溅满血迹,茶壶、火具丢得乱七八糟,书桌被翻得极其凌乱。 就在两个侍女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青依姑娘回来了,怀中还抱着个人,看那人服饰,应该是青佩姑娘。 青佩姑娘怎么了? 两个侍女刚要过去,却被青依姑娘厉声制止了,随后青依姑娘抱着青佩走进堂屋,并迅速将门带上。 过了一会儿,青依开门让一个侍女准备了一些东西,又低声向另一个侍女交待几句,见那侍女急匆匆走了,这才关上了房门回到屋里。 一个时辰后,一位老者站在堂屋里面,眉头紧皱地看着内室里的昏迷不醒的青佩。 这是青佩无疑,但现在的青佩看上去满脸憔悴,脸色灰暗,双目无光,青丝间竟夹杂着一缕白发,倘若青佩与青依此时站在一起,没有人会相信她们是姐妹,而在不久前,除了服饰,两个几乎难以辨别有什么不同。 “葛先生,怎么样?”青依紧张的问。 那位葛先生一听青依问他,沉吟道:“青依姑娘,令妹似乎并未受伤,但体内气息微弱,精疲力竭,依老朽来看,有两种可能,一是中毒,不过我并不清楚这是什么毒,另外一个嘛……”葛先生略略一顿随即道:“青佩姑娘似乎是被人用淫术残害,比如说有人修炼了合欢功之类……” 青依忙道:“葛先生,我是在这房外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她,当时舍妹浑身被汗水湿透,起初我也以为她遭遇不测,但经过我查看,青佩仍然完璧如初,这一点倒不用怀疑。” 葛先生闻言,沉思半晌方道:“如此说来,难道是中了什么毒不成?这个可有点麻烦,不清楚是什么毒药,是无法对症用药的。” “那怎么办?”青依急道。 “青依姑娘先不要着急,令妹就算是中毒,目前来看一时半会也没有发作的迹象,她身体虽弱,但只要好好将养,不久便会醒来,到那时再问明情况也不迟。” “只好如此。”青依无奈道。 “对了,青依姑娘,你表兄不日就到路平府上任,他安排我等暂且不要行动,你们这些日子先照顾好青佩姑娘,一切事情待你表兄来了再行商议。” 青依听了,点点头却并未说话。 荒村小院里。 北海海晴子正在与一个中年书生谈话,两位老者站在那中年书生身后,闻、史兄弟和其它几个人在边上垂手站立。 “海先生,此次周先生将这样一件事情交给阁下去办,足见对阁下的信任,却不知事情办得如何啊?”那中年书生率先问道,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海晴子抬头看了看对面中年书生道:“乐逍遥,我一切都按周先生的意思行动,虽稍有不顺,但在下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原来中年书生便是在菩提客店中与青佩交手的乐姓男子。 “是么,我怎么听说并不是这样?”乐逍遥翻翻眼道。 海晴子看看乐逍遥身后的两位老者,他知这两人一个姓公,一个姓孙,皆是门会中的长老,两人从少年时便结伴行走,更喜欢别人称他们为公孙先生,貌似一个复姓,其实却是两个人。 海晴子知道,说话的乐逍遥算不得什么,但那两位老者道行极高,据说多年以前,便已是闻名于世的剑客,此次周先生派乐逍遥带二者前来,肯定不是支援自己的,与他们说话必须万分谨慎。 “乐逍遥,我们均按周先生的意思分头行事,难道还有人对在下说三道四么?”海晴子知道,倘若一味地小心,反而会令对方得寸进尺,与其那样,不如理直气壮一些更好。 听海晴子这么一说,乐逍遥冷笑道:“海先生,你也位列长老,大家俱是为门会办事,规矩自然是懂的。周先生想让我想问你三件事:一、那些门派信物为什么会被盗?二、姜园的精修大会如今也开了,海先生当年所夸口的五条计策实现了几条?三、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海晴子听到质问,略为一怔,但却仍是不慌不忙地道:“失落门派信物的事,是我有所疏忽,但五条妙计都是依计行事,目前来看,已是大见成效,至于下一步嘛,我们已经有了线索。” “嘿嘿,听你这么说我似乎明白了,看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在我看来,所谓五条妙计,根本不值一提。”说着,乐逍遥看看身后的公、孙两位长老道:“看来周先生所托非人,此次是走眼了。” 那俩长老也不说话,但却看着乐逍遥点点头。 海晴子还想辩解,乐逍遥摆摆手道:“不用说了,周先生有密信。” 屋内众人听了,均是一凛。 “周先生密信道:‘倘若事情并无进展,可由乐逍遥与公、孙长老便宜行事。’”乐逍遥说完,看了看大家又道:“我和两位长老路上已经商量好了,擒贼先擒王,此次我们的目标,就是那本书。” 海晴子一怔,忙道:“先前商议时我已经反复说过,那本书就是个陷阱,这也是周先生认可的,为什么此刻又提起那本书的事?” “海先生,这是周先生的意思,难道你觉得周先生错了么?”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孙长老,这时慢慢道。 海晴子听了,一时语塞。 乐逍遥看也不看他,对其他人道:“告诉所有的人,下一步听我和两们长老安排,择机行动。用不到的人,由海长老领着,居中策应。” 第10章 陷阱(2) 2.量身定制 晚上,吴少在自己的小屋里,最后看了一眼燕人张弄来的假《水经》,合上书把他放在怀里,又对屋子里的东西巡视一遍,感觉没有什么遗漏的了,这才合衣躺到床上。 也许今晚离开这儿,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自己的东西要带走,这个自不必说,关键是要再将计划考虑周全。 那天,他与被月儿附体的王青开门出来,外边有两个侍女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未说什么,也未阻拦。 吴少两人怕露了怯,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低头快走,走不多远,月儿便从“小寡妇”那儿又回到吴少“身上”。 见王青缓缓倒在地上,吴少便知道那恶灵又回来了,他有些无奈。从心里说,恶灵再回来,他一百个不同意,但按恶灵的说法,她倘若不回到吴少身上,可能很快就会要了“小寡妇”的命,对“小寡妇”,吴少虽然没什么好感,但也不想她这样送命,更重要的是她就算送了性命,似乎也无用,“月儿”只有不断附体才能存在,难道就让她一个个去附体? 倘若人死了,灵魂便该重新投胎转世才对,这月儿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老赖在活人中不走呢?想到此处,吴少便小心地试探了一句:“像你这样子,是不是有更好的去处?” 月儿似乎没明白吴少的话,只说找到宋七娘就好了。吴少也不再多问。 月儿重新回到吴少这儿,吴少最后也认了,反正她过去也没见怎么伤害自己,就让她多待一段时间吧。 不过,倘若有一天回到花涧村,他就要正儿八经地做做法事超度这个恶灵,把她送到该去的地方去,过去,他虽然也念过“超生咒”等经书,却没有效果,也许是当时念经时不够虔诚吧? 当然,那也得他回到花涧村才行,眼下,还是快点把《水经》的事解决好。 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姜园的人对他并没有采取措施,这有两种可能:那个被姜园捉住的人,还没有供出吴少。 当然也可能那人已经将吴少供出来了,姜园之所以没有找吴少的麻烦,也许有更大阴谋。 这后一种可能性让吴少坐卧不安,几次想偷偷溜之大吉。 溜走并不是没有机会,这一次他与燕人张出姜园,并没有人阻拦,也不象是有人跟踪,只要向人多的地方一钻,倒是有不少机会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 在走与不走之间,吴少挣扎了好多次,以他恶少的脾气,若遇危险说走就走,见势不妙先跑再说,这可是他恶少的立身之本。 但,就这么走了么? 吴少心有不甘,他还记得吴二叔的严肃表情和他讲的家族的那些事情,倘若不是万不得已,吴少相信,二叔是不会派自己到姜园来的,毕竟自己是他的嫡亲侄子。 况且吴少年岁又小、且百无一能。 现在二叔、庄子鱼的谋划虽然破产了,但既然二叔如此看得起他吴少,他又是家族“重要成员”,绝对不能置身事外,总要做点什么才是。 比如,是不是盗取《水经》,完成二叔、庄子鱼等人未能完成的谋划? 当然,并没有什么人安排他去偷《水经》,但吴少认为这是家族成员应该做的,无论怎么说都可以算得上是“家族新任务”。 可是,难道仅仅是这样么,就没有别的原因?吴少反复告诉自己,没有别的原因! 可真的没有么? 那为什么对家族任务并不感兴趣的他,在没有人授意的情况下,他要主动给自己增加了一项“家族任务”? 为什么在庄先生的人被捉、二叔等人的谋划破产之后,他除了在害怕的同时,瞬间有了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兴奋感。 嘿嘿,二叔、庄先生等人完不成的,他吴少倒是想试一下!把姜园的镇园之宝偷走,完成武林高手完不成的任务,让吴二叔在他面前目瞪口呆——想想就让人心痒痒,这样一件有难度、有挑战、有趣味的任务,简直就是上天为他吴少量身定做的,他不做,简直就是逆天行事、大逆不道、没有天理! 哼哼,既然我吴大少爷大发慈悲来一趟姜园,要走也可以,但必须玩个好玩的把戏才行,总要给这个地方留下点什么才好,不然可算是白来了,也让人小瞧了我恶少的名头,将来在鲁小柱面前也不好接受他的吹捧和羡慕——虽然吴少并不认为鲁小柱的羡慕是多么享受的事。 出于这样的心理,吴少这些天来,反复考虑自己的计划,觉得除了燕人张这个环节上也许有些不确定外,其他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最好的结果是燕人张那边别出错,目前情况来看,一大半计划不会出意外。当然了,就算出现些问题,他吴少也有另外的方案在等着。 昨天从七里潭的仙家遗迹处回来,吴少便找到了燕人张。 看着眼前的燕人张,吴少实在没想明白,这人是什么时候成为了王青的人? 燕人张三人在吴少进园时刁难过他、折磨过他,后来吴少急眼后一场争斗,更加上云九霄和王青的突然出现,将三人打伤,这燕人张便一反常态,成了吴少的小跟班,几乎随叫随到,有求必应,这一切学院的诸人自然看在眼里。 在常人眼里,燕人张这种人半点骨气也没,谁比他横他就会软,成为吴少这样的纨绔子弟的跟班,理所当然。但恶少出身的吴少却不这么认为,一个恶人,倘若要他洗心革面,哪是那么容易的?因此,对燕人张的殷勤,吴少一向是不接受的,而且心里倍加小心。 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吴少并没有发现不妥,直到出了折扇事件。吴少去清音阁听课,莫名其妙拣到一把折扇,燕人张解释说佳人约会,吴少当时急于见到“那个人”,便去了高台,等他遇到“小寡妇”后终于明白,折扇不过是“燕人张”搞的把戏,清音阁只有燕人张这样的学员才有机会留下扇子,而且燕人张能恰好出现并“成功”破解扇子上的哑谜。 再到这次出园看仙家遗迹,“小寡妇”的人竟然将吴少从海晴子手里换走,不是燕人张还会有谁?吴少相信,这燕人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小寡妇”收伏了,吴少已经彻底明白,燕人张他们,本来就想寻机报仇,那些殷勤不过是麻痹吴少,或者更多的是慑于云九霄警告而做出来的假象。 一眼看到吴少,燕人张一阵惊讶,“大少爷,你,你竟然回来了?” 吴少笑道:“吃惊么,你以为我回不来了?” 燕人张紧张地看看吴少身后。 “不用看,只有我。” “吴少爷,我还当时醒来后不见你,还以为你早回来了呢,当我在你的住处发现你不在时,我急得跟什么似的……”燕人张急忙道。 吴少不说话了,笑着看着燕人张拼命解释。 燕人张见吴少半天不说话,只是笑看自己,心中不由地嘀咕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 第10章 陷阱(3) 3.盗窃《水经》 见燕人张终于住嘴,吴少又等了一会,方才道:“说完了么?没说完可以继续说。” 燕人张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一时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吴少看了有点好笑,但也懒得再和他费时间,于是他道:“既然你说完了,那么我就替她传几句话吧。” “替她传话?谁?”燕人张不禁问道。 “她是谁,你自然是知道的,到这时候了,你还要跟我装?告诉你,她要的东西我已经给她了,不过她还要你我再办一件事。”吴少慢条斯理道。 “少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燕人张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吴少哪里理会他,直截了当地道:“姑奶奶说……” 说出这个称谓,吴少虽然没有看燕人张,但他也感觉到燕人张身体不由地一震。 “姑奶奶说……”吴少凑近燕人张,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听吴少说完,燕人张抬头看看吴少:“就这些?” 吴少点点头:“对,姑奶奶就这么说的,其它的你不用问,也不用管。” 说完,吴少丢下一脸惊异的燕人张,转身走了。 吴少估计,他对燕人张说的那番话,一定会让他迷惑不解,摸不着头脑,估计他也无处求证,因为王青此时大概依然神智不清,他就算想要求证,也没地方求。 天过一更,是时候了。吴少从床上下来,再摸摸浑身上下的东西,看了看小屋,毫不犹豫地推门就走,他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从怀中摸出一物,向前隔壁的门缝里塞去,隔壁是那位穷困的梅公子,自己塞到他门里面的,就是赖着不还孙公子的那张五佰的银票,现在自己也许今晚就会离开姜园了,银票也没什么用,不如扔给这梅公子算了。 说起来,他到书院时间并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这位梅公子倒是他认识到的一个值得深交的学员,可惜自己没有时间和他交往了。 青云书阁内灯火通亮,许多学员仍在秉烛夜读。 吴少也不管他们,径自上到七楼。与他预料的不差,此时七楼除了那个守护武师,并无他人。 像先前一样,在青云阁七层,守护的中年武师验了令牌,让吴少先净了手,并给铜鹤添加了香料,恭恭敬敬地将书从白玉盒里捧出来,嘱托吴少千万小心翻看。 吴少慢慢翻着《水经》,声音低微地一字一句地精心诵读,细细体会书中的意思,有一段时间,他尝试着背诵那些文字,将书合上试了一试,竟然发觉他虽然看不懂这书,却也能背得下一些文字。 吴少是一副专心苦读的形象,但对面守护武师却始终注视着他的举动,虽然吴少并没有抬头看,但他却不时感觉得到武师在他身上扫来扫去的目光。 时间在一刻一刻过去,青云阁里有不少人结束了苦读,陆续下楼,阁内比刚来的时候静了许多,不知为什么,这种逐步而来的安静,让吴少渐渐涌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水经》上的话再也看不下去了。 又捧着书看了大半个时辰,吴少低着头,手托着腮,佯作苦思冥想,脑子里却开始数数:“一、二、三……” 他并非数别的,而是默默数着那守护武师目光停留自己身上的次数。 当他数到第三个一百时,吴少轻轻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慢慢地站起身来, “那个……”吴少沉吟道,他拖长了声音,却似一时想不起要说什么才好。 就在这时,青云阁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吴少和那武师不约而同地向外观瞧。 有人敲敲门,站在了门口,那人并不进来,只是伸头道:“吴公子可在里面?” 那武师喝道:“你是谁,这儿哪里是可以随便进来的地方?出去!” 那人道:“我姓张,是这里学员,大家都叫我燕人张,我白天借给吴公子一个木牌,现在急用,听说他在这儿,特地来取,并不进屋。” 武师疑惑地看看吴少。 吴少一拍额头:“噢,对了,我倒差点忘了。” 说着,吴少站起来,从腰间摸出一面木牌,走过去,伸手递给燕人张。 “等等!”那武师低喝一声,从座位上站起,向吴少和燕人张走过来。 一时间,吴少的心急速跳动起来。 那武师看看吴少,又看看燕人张,伸手拿过那面木牌,反复扫了一眼,丢还给燕人张,道:“快走,此地无牌不准进来。” “知道,知道。”燕人张接过木牌,转身走了。 吴少重新坐下,那武师也回到自己的座位,青云阁七层重又陷入了平静。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吴少站起身来道:“太晚了,我要走了,请把书收起来吧。” “唔。”那武师答应一声,走了过来,他捧起书,将书放入玉盒。 吴少见书已经被那武师收走,拔脚便向七楼门口走去。 “嘿嘿嘿……”一阵冷笑声忽然响起。 闻听到笑声,吴少迟疑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嘿嘿,小鬼,你真以为青去云阁的人都是瞎子、傻子么?” 吴少急回头,见那武师正背着手,脸上满是讥讽地瞧着他。 “先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吴少翻翻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哼,小鬼,你倒装的挺像,倘若是别人,也许还会被你蒙骗了过去,可惜你碰上了我。”那武师向前一步道。 “先生有话明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吴少继续装无辜。 “不明白?那小家伙你坐下来,我慢慢给你说。”说着话,那武师一伸手,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吴少拎起来,向后一丢,便将吴少丢到原来他看书坐的椅子上。 武师居高临下地站在吴少面前,讥笑道:“我见过不少调皮的娃娃,像你这般自作聪明的也有,但却没有哪一个能骗得了我。小鬼,我问你,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么?” 说着,他伸手将玉匣中的《水经》取了出来,向吴少面前一亮。继续道:“这书倒是做得有点意思,倘若外人看上去,确实可以以假乱真,但是,娃娃,你可能并不知道吧?我们书院早在真的《水经》上做了暗记,若不然,还不真被你这把戏给骗过了?你以为一介偷梁换柱就能达到目的,却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来,比你更高明的盗窃手段姜园也不知遇上多少,还会让你骗了?” 吴少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但嘴里却惊讶道:“先生,难道你说这本《水经》是假的不成?” “呵呵,小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装糊涂。”说完,武师把手中的《水经》向桌上一摔,顺手就给了吴少一个大耳光。 “啪”地一声,吴少立时便觉得嘴里有股咸咸的味道。 “快把书拿出来,别等我扒了你的皮让你难看了。”武师看着吴少道。 吴少伸手擦擦嘴角的血,向着那武师暧昧一笑,武师略微一愣,不明白这吴少笑什么。 “你说的没错。可惜书已经不在我这儿了。”吴少轻轻道。 第10章 陷阱(4) 4.真假《水经》 听吴少说书已经不在身上,武师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不错,不错,有些胆子,此时你竟然还想骗人。” “何必要骗你。书已经被人带走了,难道你瞪了那么大的眼真的没瞧见?”这次,一脸讥讽的人换成了吴少。 “你说的是刚才那小子?我不信。”武师嘴上说不信,但眼神游移起来,倘若这小子说是真的,那要赶快通知别人,时间越长,真经就会越难找回。 “站起来,小子。”武师喝道,无论怎样,他要先搜一搜吴少再说。 吴少慢慢站起身来,但忽然之间,他“咦”地惊呼一声。 武师面对着吴少,刚想骂吴少故弄玄虚,但随即反应过来,向着门的方向转身便是一掌。 砰—— 一声响动之后,武师收不住脚,将吴少面前的桌子撞倒,吴少也被桌子压在下面。 武师收住脚步,定神看向楼门口,嘴里喝道:“什么人,敢闯青云阁?!” 门口站着一个蒙面人,那人惊异地看看武师道:“原来你并不是什么武师,恐怕是院内哪一位长老吧,贵姓?” “哼,老夫姓陈,正是姜园护院长老之一,你是什么人?”武师道,对方功力似乎极强,这位扮作武师的长老一点也不敢大意。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你让一下吧。” 说完,蒙面人飘飘一掌,向陈长老袭来,陈长老见自己报了姓氏,对方却不肯留下一点信息,心中恼怒,凝神发力,来接这一掌,哪知对方掌到中途,忽然变了方向,噗地一声,将阁内灯炷打灭,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只听得蒙面人的声音道:“你来抵住他,我拿书。” 听了这话,陈长老才知道,原来对方还有帮手,黑夜之中虽然极难识物,但陈长老他们听风辩器的本领非同一般,见有人向自己出手,便出手招架,一面挥掌,护住身后方向。 黑暗中,那蒙面人的帮手与陈长老连对了几掌,陈长老抵不住,不住地后退,心中暗暗吃惊:这些人是谁,道行似乎不弱。 转瞬之间。先前说话的蒙面人忽然叫道:“得手了,快走!”。 那与陈长老对掌的人一听,将脚步一撤,急转身便走。 “既然来了,不妨多留片刻!”楼门口忽然传来一声低喝。 话音未落,一阵强大气浪平地而生,将奔到门口的两人迫回阁楼内。 随即,灯光亮了起来,姜园副园主姜子良、护院导师刘先生,以及另外两位老者,肩并肩地出现在门口,堵住了两个蒙面人的去路。 “几位,深夜到这阁中来,盗窃一本假书,难道不觉得太过无聊了么?”姜子良悠悠道。 假书?两个蒙面人相互看了一眼,顿时从对方眼光看到了同伴与自己一样的感受:上当了,这是个陷阱! 那位陈长老见姜子良等人进来,舒了一口气,他一边调匀呼吸,一边赞叹这两个蒙面人道行深厚,实在是平生所见不多的高手之一。 猛然间,他想起一事,急忙四下里查看,咦!那个狡诈小鬼跑到哪儿去了! 在陈长老与那蒙面人说话之际,吴少便不着痕迹地移开压在身上的桌子,慢慢向门口移动。 阁中灯火一灭,吴少便暗暗溜到门边,他想趁乱悄悄溜走,但到了门口才发现,另有一人守在那里,若不是有月光照出那人影子,吴少也难发现这人。 那人异常惊觉,吴少虽然摸黑出来,但已被那人发觉,他也不答话,抬手便向吴少击出一掌。 吴少仓促之间只见那人身形微微一晃,便觉得冷风袭来,他可没有什么道行,更加上这门口极是狭窄,躲也没地方躲,恍惚之间那冷风眼看就要击在身上。 呯地一声响,吴少黑暗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身子被一股气浪抛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不由自主地连滚了几个滚,若不是什么东西卡住了他,也许还要滚出好远。 吴少晃晃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守在门口的人击出一掌,楼下却也正好上来一人,那人见门口有人出招,想也不想,便向黑影击出一掌。 黑影正在对付吴少,听到风声,连忙侧转身,一拳迎向袭来的掌风,拳掌相交,竟一时不分上下,两人各退一步。 不等两人再动手,楼下接连又上来几个人,这黑影见势不好,一矮身,竟然消失了。 楼下上来的人也顾不得吴少,有人招呼下面的人先将门口围住,防备阁中的人溜走,一面让人点起防风灯笼。 吴少被卡在那儿,开始他晕头转向不知身在何处,后来一阵凉风吹来,吴少定神一瞧,不由地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方才楼梯口两人打斗,竟然将楼壁击破,有两块隔板被气浪摧向一边,吴少正滚落在在那板子中间,一条腿已经吊在楼外,倘若不是板子还未完全裂开,吴少可能就会直接坠楼了。 正在吴少害怕之际,忽然旁边有一个黑影闪过,急速向楼下坠去,转眼间不见踪影。 吴少见机极快,他伸手一摸,摸到一物后,心中大喜。 原来那些蒙面人上楼时竟在楼上装了一条绳索,方才那人下楼,便是顺着这绳索直坠下去。 眼看自己身子在破洞边缘摇摇欲坠,吴少也不及思索,抓住绳子便向下溜。 那条绳索极细,象刀子一般割进吴少手掌,吴少几乎要放弃,但看看下面不知还有多高,只好闭眼咬牙死命抓住。 这青云阁二三十米高,转眼就要落到地上,吴少偷眼一看,心中凉了半截。 只见下面人头涌动,有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人争斗不止,吴少知道,这肯定是先前溜下去的那个人,看来学院早有所准备,正在下面守株待兔。 吴少想要停下,但手却抓不住那条绳索,眼见得还在不住下滑。 怎么办?这样下去肯定会被那些人捉住,但要停在这半空中,不但于事无济,而且吴少也没力气撑着。 就在吴少犹豫之时,忽然他觉得手中一松,绳子竟然从上面断了。 吴少本来努力住停住,导致那绳子晃来晃去,他身子也不自主的象在秋千上一样悠来荡去,这绳子从上面一断,吴少身子一荡,竟向楼壁撞去。 “咣”地一声响,吴少撞破楼阁的一扇窗子,掉落在楼阁里面。 这一下把吴少摔了个七荤八素,他也顾不得什么,转身爬起来,不由地一呆,眼前有十几双眼睛正惊讶地盯着他。 第10章 陷阱(5) 5.姜氏祠堂 见到眼前这么多人,吴少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因为他发现,这是一群听到躲在在这儿的文园学员,他们大约是晚上夜读,忽然听到青云阁有大动静这才找个地方安身,这其中吴少发现了孙公子和梅舒梅公子也在里面。 梅舒在这里,吴少倒不奇怪,他是那种“三更灯五更鸡”的人,晚上苦读很正常,倒是这孙公子,本就不是读书的书生,这么晚不去睡觉倒是令人奇怪。 “咦,吴公子,是你!你这是从哪儿来的。”孙公子也认出了吴少。 吴少定下神来,看看周围,认出这是书阁一层,想不到自己竟然摔到这儿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被别人摔到这儿来的。”吴少急忙向上乱指。 这时间,原来守着一楼门口的那个武师早听见动静,正与另一个人商量着什么。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吴少问道。 “学院封了门口,说是等擒住贼人方才让走。”有人道。 “上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动静?”另一人问道。 吴少看见那护院武师已经开始向这边移动,急忙道:“上面来了一伙杀人的贼人,也没人阻止他们,眼看就要杀下来了。” 那位梅公子看了吴少一眼,迅速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别愣在这儿了,快跑。” 梅公子大概很有些威信,诸人一听,立即喊叫一声,四散奔逃,有人去夺门,有人干脆开窗向外跳,反正这里距离地面,也不算高,文人们还是敢跳的。 吴少从梅公子看他的那一眼中立即便断定这梅公子也许猜测出他遇到了麻烦,所以故意让大家奔逃,方便他逃走,吴少感激地看了一眼梅公子,随着大家逃了起来。 “不要乱,站在原地别动。”有个武师喝道。 就在这时,楼顶传来一声巨大轰鸣,震得楼阁噗噗直落尘土,听到这声响,武师也是一愣。 那些书生听了,哪里还听武师的话?纷纷作鸟兽散,一会儿便跑个干净。 吴少从一扇窗子里跳出来,也不管前面有没有路,向着黑暗中便钻。 吴少跑出几步,刚想站下喘口气,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看到他了,他向这边跑了。” 竟然是燕人张! 吴少盗窃《水经》,不过就是想用最简单的“移花接木”,弄一本仿真本将《水经》真迹替换出来,他知道这点把戏瞒不过守卫,所以安排燕人张前来作幌子,以迷惑对方,他趁机带走真《水经》,现在看来,燕人张早将他的打算告诉了姜园,现在又带人来捉他。 吴少也不及多想,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却发现前面是个死胡同,无奈,他只好折转身,向别的地方跑,这样一耽搁,燕人张已经发现了他的身影。 “他在那边,快,别让那小子跑了。”燕人张叫道。 吴少也不敢回头,专拣黑暗处跑,一边跑一边躲。后边追的人本来脚步极快,但黑暗之中他们不时还要停下来搜寻一番,这样一来,倒也一时捉不住吴少。 吴少跑着跑着,见前面是一堵高大的墙,在墙的一边,有道门,吴少见别无他路,便跑到门前,上前一推,那门竟然开着,吴少看也不看,闪身进了大门。 进门之后,吴少心里不由暗暗叫苦,因为这儿似乎是另一个院子,周围俱是高墙,中间有一所大房子。 吴子略一思索,见别无他路,只能先到那房子里躲一躲。 他加快脚步,径自跑到那房子门前,伸手一推,吴少大为庆幸,这门竟也没有上锁。 吴少一扭身进了房子,里面一片漆黑,不辨五指,吴少只好摸索着寻找躲藏的地方。 外边不久即传来了说话声,其中一个听说话就是那燕人张。 “你上哪儿去?” “我瞧见有人进去了,咱们进去找找。”燕人张道。 “停下!你没见这是什么地方么?这是姜氏祠堂!没有园主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去。”另一个人道。 “是,快去请童长老来。”有人嚷道。 吴少在房内一听这话,知道这地方不能久呆,他眼睛适应了房内黑暗,隐约能看到一点模糊景象,刚想移动,忽然他见那道被他推开一条宽宽缝隙的门,悄无声息的关上了,随即叭达一下,又传来了门关锁上的声音。 吴少正在惊疑,忽然一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让他一时透不过气来。 “让我们来瞧瞧这是哪位?” 话音刚落,一阵微弱的光亮在吴少脸上一晃,有人轻笑道:“闻老哥,你来瞧瞧,没想到是这个小子跑了进来。” 另有一人从黑暗中闪出来,看了看被捉住的人,奇道:“老史,怎么会是这小子。” 吴少刚被捉住时,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受到袭击,待发现是有人躲在里面捉住了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这两人说了几句话,吴少已经听出来了,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喂他米丸,在仙家遗迹曾绑架过自己的老“熟人”,心里一阵懊恼:自己怎么回事,怎么老碰上这两个人。 “把太阳石收起来吧,外边的人也许能看得见。”那位姓史的道。 “这里四面不透亮,估计外边也看不到。”姓闻的道,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收起了手中的光亮,房内又是一片黑暗。 “他们一会儿就来了,咱们怎么办?”老闻问。 “估计一时半会还来不了,就算来了人也不用慌,这儿是园子后院,外面就是小山,咱们翻窗就可离开,海先生在那儿等着我们,现在我们还是继续再搜一下这屋子。至于这小子,一会儿带着他走,说不定海先生还有用。” “好”那姓闻的听到,立即在吴少点了几点,开始在房间里不断翻动,不时那人还摸出太阳石弄出点亮光。 “你发现什么没有?”姓闻的一边寻找,一边问道。 “没有。”老史简短回答。 “奇怪,海先生为什么让我们倍加小心,说此地可能有什么东西藏着,我们什么也没发现?是不是海先生弄错了。” “老弟,我们跟随海先生这么久,他犯错的时候并不多。海先生原来也不确定这儿有没有那东西,只说进来看看。” “我看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屋子牌位,几张桌子,能有什么东西。” 两个人边说边四处翻动,一会儿便在屋子里转了两三圈。 就在此时,忽听得门外有人喊叫:“里面的人出来吧,不然等我们进去可就难看了。” 听到这个声音,姓闻的道:“这是书院那个童姓老头,这老家伙很厉害,我们现在还是走吧。” 说吧,他摸到吴少,将吴少挟在肋下。 “好。”那姓史的答应一声,但随即他又道:“等等。” “怎么了?”姓闻的问道。 “我好像发现了一处机关,对,是一处机关。”那姓史的道。 随即一阵光亮闪过,瞬间又灭了,接着传来一声低沉的物体移动声。 “是这里!”那姓史的声音里透出了些兴奋。 但话音未落,忽然传来一声急促地嘎嘎声,似乎人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极力想喊,却又发不出一点声音。 “老史,老史,你没事吧?”姓闻的挟着吴少顺着声音找寻过去。 在声音发出的地方,他摸出太阳石,光亮一闪,他发现这儿是祠堂牌位后边一张桌子,桌子已经移向一边,露出那儿一个黑洞,正嗖嗖向外冒着冷气。 姓闻的又轻轻喊了句,见没有回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急回头,只见一双怪目,在离他的脸不到一尺的地方盯着他,他吓得大叫一声,但这一声叫并未完全喊响,人已经慢慢倒了下去。 “把门挑开!”外面的人进了院子并来到房子前面,童先生正吩咐人开门。 房内,那个洞口人影一闪,不见了,随即那个黑洞也慢慢消失,桌子重新回到原来位置,一切都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留在地上的已经失去了生机的那位姓闻的。 第11章 平宇王子(1) 1.失踪之谜 在书院的秘室里,学院九位大导师都在坐。 童先生脸侧向一边,看着左边那把空着的椅子,长时间没有说话。 其它导师端坐椅中,有的闭目不语,有的似乎在冥思苦想,气氛压抑。 “咳咳”,姜子善清咳一句,打破了沉静。 但不等他张口,童先生一抬手,制止了他说话。 又沉默了片刻,童先生才扭过脸来,瞄了大家一眼,慢慢开口。 “昨晚上发生的事,大家可能已经听说了,不过,期间又有很多事,你们并不了解,我还是给大家解释一下吧。” 童先生呷了口茶,仰起头来似乎在思索:“唔,从那儿说起呢?对了,就从那个预言说起吧。在一百多年前,曾有一位叫一叶大师的高人对姜园留下了一个预言,预言只有四个字‘黄龙破困’,这个事在座的诸位都已知道。” “但这个预言具体是指什么,那位一叶大师并没有明说,但据我们猜测,这个预言所指无非有两个:一个是姜园的镇园之宝《水经》,因为从现在来看还没有人能够破解《水经》之谜,那位一叶大师所说的预言最有可能是指的这个,因为《水经》本身已经成为一个困局。” “当然,正因为当时预言的时候并没有明确针对什么而言,‘黄龙破困’也还有另一个所指,那就是我们书院可能面临着一场大的变故,至于这变故是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多年前,姜园主在的时候……” 在座的其它导师听到关于姜园主的事,不约而同地精神一振。 “姜园主和我言到,他认为《水经》有吞天入地、贯阴通阳的玄妙,断不是常人所能破解的,因此那个预言不可能是针对《水经》而言的。这些年来的事实也证明了园主的话是对的,有那么多能人贤士,但对于《水经》却是一筹莫展。姜园主断言,这个预言所指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书院可能发生极大变故。” “这个变故是什么呢?倘若这变故是好的,那自然不必忧虑,但倘若是不利于姜园,那必须早做准备——毕竟姜园是姜氏先辈花了无数心血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姜园主绝不想就此在自己的手上让姜园遇到不好的意外。因此,多年前,姜园主便独自外出,搜寻破解预言的方法,他认为无论这个预言是好是坏,稳妥的方法是破解这一预言,让姜园就这样稳定的发展下去。” 现任的姜园主可以算得上书院历来园主中最优秀一位,园主年纪轻轻便成为园主,主持姜园以来,扩大学院规模,招纳优秀导师,壮大学院势力,在他带领导下,姜园数十年来势力几乎增长了一倍,隐隐成为天下书院之首,园主本人据说也是百年难见的文武全才,个人道行深不可测,早已成为闻名的大剑客之一,有他在的日子,无论是文坛武林,莫不折服。可这样一个姜园的主心骨,却从十多年前莫名其妙不再现身,这让姜园诸位导师长期以来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现在听了童先生的话,诸位导师这才明白姜园主十多年来的失踪原因。 可这些年来,姜园主去哪了呢? 但接下来,童先生却并未说出姜园主的去向。 “姜园主临走时交待,要特别注意不利于姜园的信息,防止有意外发生。正因为如此,这几年来,我们在姜园的防卫上花费了不少钱,也安排了不少人,四处搜集信息,严防有什么不利于我们书院的事情出现,我知道有些导师暗地里责怪我花钱做些不是书院的事,但请诸位明白,这乃是园主的嘱托,可并非我一意孤行。” 倘若那则预言真的是针对姜园而言,而且这又是园主的嘱托,那么即使倾家荡产也应在所不惜,但这样做,就能防止预言的发生么? 童先生接着道:“好在前几年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我们姜园平稳度过。但今年一来,我们却发现了不少意外情况出现,先是有武林人氏做出了一些藐视我院的举动,私下里前来书院切磋道行,其中不乏一些与我们交好的大门派。后来又有一伙人,想方设法,蓄意败坏我书院声誉。而近期我们更发现,官府似乎对我们产生了敌意,正暗中有所打算,这一切都表明,我们书院面临一场灾难,今年恰好又是预言中的第一百年,难道那个预言会真发生么?” 说到此处,童先生眼神空洞地望望天空,似乎有些命不由我的无奈。 在座的导师,大多是文道兼修,平时对于预言这种事,大多深信不疑,因为他们知道,倘若通晓易术和阴阳五行,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是可以推断事情未来发展的。但对于一百年前的一个预言,不少导师心中对其可靠性却大有疑问:毕竟那是一百年啊,难道会那么准?那么巧?世上难道真的会有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的活神仙? 但,既然园主都这般重视预言,那自然有他的道理,在众导师看来,园主的大智大慧,远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 童先生轻叹一声:“罢了,那也不用说了,还是说眼下吧。大家知道,昨晚青云阁发生了有人试图盗窃《水经》事件,闹得整个书院人心惶惶。先是书院一位吴姓学员在书阁内试图盗书,随即闯来三个人强行夺书,好在我们提早有了防备,将两人堵在书阁,同时困住了另一个提前下阁的人,据有人说此人叫乐逍遥。不料想,闯阁的两人道行极高,不但自己脱困,而且出阁后还顺手救走被我们困住的乐逍遥,这一次,我们书院总体来说是大输特输。” 说到此处,童先生看了一眼刘姓导师,那刘姓导师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当然,我并非因此责怪诸位,主要原因还在于我,是我预料不到对方竟然出动两名剑客,他们倒是瞧得起姜园,出手真大方。好在我们也并没有什么损失,以后小心应付也就是了,至于那些来路不明的剑客,我们也会慢慢查访,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现在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就是失踪的学员的事。” 说到此处,童先生向姜子善点点头。 姜子善开口说话:“诸位导师,昨晚的事发生以后,我们连夜对书院所有学员进行了清查,目前来看,当前书院内有十七位学员不知去向,经过仔细盘问,其中又有十二位学员目前不在书院,但我们刑 清了他们的去向,这些人有的出外修炼,有的可能家中或者门派中有事,因此才离开了书院。现在我们不能确定的,只有五名学员目前失去踪影。这五位学员,四位属道园学员,一位属文园。” 第11章 平宇王子(2) 2. 王子知府 姜子善看了看童先生又道:“这五个人,可以确定的是,有两个是那位海晴子带来的,一个姓闻,一个姓史。其中一个在姜氏祠堂里发现了尸首,另外一个不知去向,我们已经询问过海晴子,但他一口咬定并不知情,也否认了祠堂的那具尸首是他带来的人。” 有一位不明情况的导师问道:“他如何否认,难道他认不出那是他带来的所谓‘朋友’么?” 姜子善看了看童先生,又向姜子良点点头,姜子良平静地开口道:“虽然我们在祠堂找到那人的尸首,从服饰上看,是海晴子带来的人无疑,但那人全身腐烂,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全身腐烂?”先前询问的导师瞪大了眼睛,“难道祠堂里有什么古怪不成。” 姜子善接过话道:“童先生是几位导师查看过了,祠堂并无异样,堂里一面窗户被人打开,我等估计,另外一人可能从此处跑了,因为祠堂后边是小山。” 听这么一说,那人不再说话,姜子善继续道:“文园那一个,就是青云阁里窃书的小贼,当晚他从书阁里趁乱跑脱,我们安排在学员中的一个叫燕人张的内线紧跟着他,亲眼看见他躲进了祠堂,但最终也不知下落,想必是与那海晴子带来的人一并跑了。此人我们曾经怀疑与老魔有关,以后虽然可能有不小的麻烦,但他窃书在先,就算老魔亲至,也是他有亏在先。” 姜子善说得理直气壮,但许多导师听了却大不以为然,他们都知道,倘若那人真与老魔有关,麻烦小不了,老魔可是喜怒无常的人,他会与姜园讲道理么? “其实大家也不必惊疑,这姓吴的学员是不是与老魔有关,眼下还不确定,有消息说,近两年老魔一直在漠北草原活动,并不曾东来,而且我们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这学员与书院失踪的那位导师关中庄子鱼似有关联,只是这个消息还有待确认,也还不清楚这位庄先生的目的何在。倘若将来有人来问那吴姓学员的事,我们可以推给海晴子一伙,我们估计,此事大约与他脱不了什么干系。” “我们现在面临的麻烦,可能是与另外两名失踪的人员有关。两个人中,一个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他就是太清宫门下的云九霄,此前太清宫似乎对此事并不关心,但因为长时间没有此人的信息,太清宫这才有些担心,已向我们寻问此人下落。” 太清宫是当今公认的四宫五宗十三派之首,他们的嫡系传人在姜园失踪,这麻烦真的不小,要知道,太清宫可是武林中公认的宗主门派。 “另外一个,似乎麻烦也不小。”姜子善接着道:“这是一位女修,名叫王青,来历极为神秘。” 女修?来历神秘? 所有导师听了虽觉得奇怪,但也并不放在心上。女修在姜园也是有的,不过少之又少,多少届下来,总计也就十几人,这些女修大多数学道,目前学园里也仅有三位而已,姜园其实不愿意接纳女修,但前两届时,一位前辈高人别出心裁,硬要将一位女修送来,这才开了先例。 “诸位导师,我之所以说此位女修失踪麻烦不小,一来是因为女修本来就少,每一位都有大背景。二来是因为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可是却查不到这位女修的来历,这种情况我们猜测,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此人来自官府。” 一听说女修可能来自官府,众导师打破沉默,议论起来,说实话,作为一家书院,最怕的不是武林江湖,而是朝廷,武林可以动摇学院的根基,但朝廷却可以凭借一纸文书,让书院消于无形。 “大家不要议论了。”童先生看了众导师一眼道。“这女修的来历,子善你们要尽快查清,至于那个太清宫的门下弟子,我们除了要暗中查访以外,绝不可对太清宫的人多说什么。眼前虽然有许多麻烦事,但我想告诉大家……” “笃笃笃……” 童先生的话还未说完,门外一阵敲门声。童先生皱皱眉头,有些不悦,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姜子良赶忙站起来,开门出去,他知道外面此时敢敲门,说明发生了不小的事情,否则护卫断不敢打扰姜园的高层议事。不大一会儿,他急匆匆进来,到童先生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哦?路平府新任知府来了,还带着兵?”童先生倒不打算隐瞒,直接说了出来。 “是,现在人已经在园门外等着呢。”姜子良道。 童先生静静想了片刻,对众导师道:“负责防卫的去忙自己的事吧,其它人随我去迎接一下。” 姜园的待客堂上,上首坐了一个年轻的官员,在他旁边站着一个老者,身后还有四位短衣护卫。 童先生和几位导师站在一边悄悄打量着这位路平洲知府。 此人三十不到的年纪,白净面孔,国字脸,双目有神,气宇轩昂却又不失读书人的儒雅之气。 “此乃平宇王子,现知路平洲的府尹大人,你们上前见礼吧。”一位衙役将手向童先生等人一招。 原来这位不但是知府,还是一位什么平宇王子?这倒出乎童先生等人的意料之外。 见到童先生等人施礼,那位平宇王子站起身来,举身相招,微笑道:“诸位老先生俱是儒学前辈,不必多礼,坐下来说话吧。” 见大家都落座,平宇王子开始询问书院事宜,一边听一边面带微笑频频点头。 几位导师看到这位王子和蔼可亲,心中倒是颇生好感。有的人甚至心中纳闷:只听说元人傲慢无礼,怎么出了这样一位彬彬君子般的王子,难道他是汉人不成? 一番交流下来,平宇王子对姜园赞不绝口,书院导师也觉得这位年轻王子知府明事知礼,堂上氛围融融。 “姜园历经百余年,能有如此业绩,实是历来诸位贤达导师倾心尽力悉的结果,这样一个人才辈出、声名远播的书院,实是我大元之幸。”平宇王子言道。 众导师连连称谢。 “我大元朝廷一向重视德育教化,对姜园这样的书院自然是大力倡导,本府此次到书院来,就是为了此事。” 童先生和几位导师一听,赶忙竖起耳朵——这位王子知府说了半天,终于要说明来意了。 “列位贤达,大元至顺大帝英明神武,自继位以来,以天下苍生为念,夙夜不寐,食不甘味,治理得天下太平,河海晏清。但大元疆域广大,需要多加擢拔贤德之人,委以重任。自隋以来,实施科举选才,然而科举所选之人,手不能缚鸡,文不能安邦,因此至顺大帝决定另寻他径,搜罗天下英才,不日废除科举的旨意就要下达。” 废除科举?!在座的众导师一听,眼睛瞪得老大,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要知道,科举可是历朝历代奉行不易的“铁”制,难道这位至顺皇帝敢废止? 第11章 平宇王子(3) 1. 如切如磋 “诸位不必忧虑。科举自然要废除,此事也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朝廷深谋远虑。”顿了顿,平宇王子又道:“一旦废除科举旨意下来,那么天下的书院和私塾就无存在之必要了。” 倘若废除科举,对姜园的影响可就太大了,要知道,姜园之所以立世,就是因为书生们可以在此苦读,将来通过科举实现飞黄腾达,一旦取消科举,那书院的吸引力将会大大下降。 童先生忍不住道:“王子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平宇王子饮了口茶水,微笑着看看他,并没有回答。他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众导师明白,恐怕这王子不像在说谎。 “我方才已经说过,虽然废除科举,但至顺大帝依然会选才,只不过是另觅他径。其实方才与诸位交谈半天,我觉得类似于姜园这样功勋卓着、素有盛名的地方倒可以保留。” 方才听说书院、私塾会一并撤消,众导师心中不禁都是一紧,但现在听这位平宇王子一说,心中都是一宽。 “本府此次到任,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与诸位贤达导师商量姜园的事。既然朝廷要取消所有的书院、私塾,那这书院的名号是不能要了,我以为书院今后可以改作翰林属院,我可以上奏朝廷,诸位皆可成为书院编修,每年由诸位推荐人才,供朝廷任用。至于书院的一切用度,由朝廷供养。” 这位平宇王子不紧不慢地说出这番话,有的导师一时并未领会是什么意思,但坐在一边的姜子良却沉不住气了。 “知府大人,按照你这么说,”姜子良道,“我们书院也要像那些小私塾一样被去除么?”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平宇王子微笑道。 “可是,我们姜园不但是一所书院,它还是一所修道之园,难道这也要被封禁么?” “寻常修道场所并不会被禁止,但我可是听说姜园虽为修道场所,却有人不断失踪,这可是本府不得不管的大事。”平宇王子轻轻言道。 一听这位王子知府问到了失踪之人的事,在场的导师们一齐把目光看向了童先生。 童先生不慌不忙,开口道:“知府大人莫听信谣言,姜园一向守法循章,断做不出伤人害命有违国法之事。” 平宇王子还未开口,他身后的四位短衣护卫中有一人向前一步,朗声道:“童老先生,王子殿下并无证据证明失踪人员是姜园所为,但倘若失踪之人乃是书院的人,那书院自然脱不了管束与保全责任,现在有人失踪,难道书院能撇清关系?” 童老先生看看那人,一怔之下,竟半天未能回答。 姜子良在旁边看那短衣护卫,乃是一位白净少年,初时不以为意,但随即却失惊道:“你不是……那个叫王青的女修么?” “哼,麻烦你看仔细了再说,王青是我胞妹,我是她姐姐。我胞妹在姜园失踪,这才告在知府堂下,现在知府大人在此,请姜园交出我妹妹吧。”那人言道。 原来此人正是扮作男装的青依,她与青佩长相难以分辨,面容又极精致,虽是男装,但常人一眼便能看出她的女儿身。 “你还有个妹妹?”姜子良有些怀疑。该不是那位王青故意编出一个妹妹来讹诈姜园吧。 “姜副园主,难道在知府大人面前我还敢撒谎不成?”青依毫不客气地道。 童先生向姜子良摆了摆手,又向平宇王子一拱手:“知府大人,王青究竟是不是这位姑娘的妹妹暂且不论。书院此次精修确实来了一位叫王青的女修,而且这位女修进入了道园,知府大人可能不太清楚,道园的人一向以潜心修行为主,有些得道高人世俗规矩难以约束,这些人高来高去,也非书院所能控制,有些人为了寻找大的机缘,离开书院一段时间也并非不可能,那位叫王青的女修,也许遇上了大的机缘。” 青依听了,正要出言反驳,平宇王子却点点头道:“童先生说的也是。我早就听闻修道之人云来鹤去,呼风唤雨,可惜并无缘亲见。” 言语中,平宇知府大有遗憾之意。 随即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老者道:“葛大师,我听说你也是道门中人,如今来到姜园,难得遇上这么多同道,本府以为,你们倒可以相互切磋一下,一来相互印证修行方法,二来也让本府长长见识如何?” 那葛先生一听,也不推让,向前一步站在大堂上,举目扫视众导师。 对方要挑战?童先生与一众导师闻听此言,不约而同都站了起来。 童先生清清嗓子道:“知府大人,修道者讲究的是清静无为、不与世争,在这大堂之上争斗起来恐怕不好吧?” 平宇王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我一时兴起,倒忘了这一节,这样吧,你们切磋为主,点到为止,不需伤了对方。” 童先生还想说些什么,旁边青依插言道:“难道姜园怕了不成?” 姜子良、刘导师哪里听得此话?被那青依一激,两人几乎同时上前一步,站在葛先生面前。 葛先生抬眼看看二人道:“好,两位一起来吧。” “且慢!”童先生向姜子良喝道。随即他又转身对平宇王子道:“修道者相互切磋也是常有的,但拳脚无眼,伤了哪一方也似不妥,如果知府大人有兴趣,我可以另选他人演示功法,这切磋还是免了吧。” 童先生话还未说完,忽见那葛先生一声低喝,劈空一掌击向姜子良。 姜子良本来在听童先生说些什么,不提防对方已然动手,仓促之下,只得后退。 众导师一见,均是大为恼怒:看不出这平宇王子表面文质彬彬,一团和气,今日竟是来姜园挑战的,而那位葛先生竟然不打招呼,举手就打,这与偷袭有什么分别? 刘导师先按捺不住,拔拳横刺里击向葛先生腰眼,他拳已击出,嘴里同时呼喝一声:“那就动手吧。” “来得好。”那葛先生也喊一声,扭腰举掌,奔向刘导师。 那边姜子良被葛先生逼退到一边,心中虽然气闷,但也不好向前夹攻,毕竟两人斗一人,有碍姜园声誉。 葛先生与刘导师相互缠斗在一起,身形旋转腾挪,在大堂这片小小的空间里,一时根本看不清谁占上风。 童先生和众导师在一边看着见两人动手,拳掌并不动用功力,只是相互缠打,倒真似切磋一般,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不过童先生有些奇怪,这两人如此相搏,看似热闹,却丝毫没有什么风险,刘导师见对方不用真力,自然不会率先使用,可那位葛先生为什么也不用真力,难道他真是演给那平宇王子看的? 第11章 平宇王子(4) 4.私蓄兵甲 刚想到这儿,忽听堂上平宇王子喝道:“停手吧。” 那葛先生一听,立即跳出圈外,重新站在平宇王子身后。刘导师也撤身回到童先生身边。 众导师不明白平宇王子为何喊停,均抬头看他如何说话。 此时那平宇王子脸上却似罩了一层冰霜,冷冷道:“童先生、诸位导师,这是怎么回事?” 童先生不明所以,问道:“不知知府大人问的是什么?” “童先生,以本府看来,方才葛大师与那位导师似乎并非切磋道行,倒似演武,是也不是?”顿了顿,平宇王子又道:“而且此处还摆满了各种兵器。” 童先生一听此话,顿时感觉后背发凉: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就此中了这位平宇王子的圈套!看此人一团和气,想不到此人如此工于心计。 原来,大元立国以来,严禁习枪剑、挑棒、拳脚之技,到当朝皇帝,甚至马技、相扑也不得随意学习,否则,以私蓄刀兵论处。虽然江湖人士对这些禁令根本不屑一顾,但按大元律却是不允许的。 姜园多年来开设道园,那也是打通了上面的关节,那些官员明知舞拳弄棒违法,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想不到新来的这位王子知府竟然会在这方面做文章,看来他急匆匆地让那位葛大师上前比武是早有安排,怪不得这位葛先生貌似道行深厚的人,却并不动用一点真力。 不等童先生说话,那平宇知府把袍袖一摔,站起身来,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私蓄兵甲是什么罪,想必诸位贤达都是明白人,本府不再多讲,希望三天之内,姜园就此事与失踪人员的事给予本府一个合理答复,否则,本府将调虎威军前来查封书院。” 一听到虎威军三个字,姜园众导师脸上不禁一变,虎威军乃蒙古最精锐的士兵,过去凡有军功者,赏赐虎尾一条系于脑后,又称虎尾军,个个有万夫不挡之勇,能够调动虎威军,足以说明这位王子来头极大。 话说完,不待其它人有所反应,平宇公子一挥手,带人离开,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姜园众导师。 “怎么办?” 平宇公子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姜园的导师会都无人说话,好半天,姜子良才干巴巴地问道。 “民间比武乃是传统习俗,同时也是修道的重要途径,这位知府大人怎么与私蓄兵甲相提并论,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刘导师气忿忿地道。 “嘿嘿,那平宇王子言道,民间马技、相扑也是朝廷禁止的,这比武肯定要算得上是私蓄兵甲了。”另一位导师道。 “我们可以到州府那里告他去,难道还能任他这样肆意行事?”刘导师嚷道。 “他是王子,说到底,那是代表皇宫出来的,你去哪里告得赢?”一位导师立即反驳道。 “你们说,那位扮作男随从的女子,与本院的女修王青是不是同一个人?”有人提出疑问。 “十有八九应该是,但我们却无从证实,这位王子知府看来是有备而来的,确实称得上是阴险狡诈。”姜子良无奈道。 想到这位王子知府的这次姜园之行,不少导师觉得这位王子知府深不可测。 姜子善看了看大家道:“在我看来,这位王子知府并非针对我们而来。倘若朝廷真的取消科举,那就说明蒙古皇帝又有了新想法,取缔道园也在他们的谋划之内,此次这位王子知府来姜园,无论是查找失踪之人也好,切磋道行也罢,不过是找些借口罢了。” “这个大家早已想到了,现在关键是如何应付眼前这一关。”刘导师不耐烦地道。 一位坐在末端的导师忽然道:“我倒有一个办法,也不知可行不可行?那王子知府不是说过,姜园可以成为朝廷的翰林属院么……” 没等他说完,童先生便打断了他的话:“哼,什么翰林属院?不过是变相地收编我们罢了,我们姜园已历百余年,一向独立于世,难道今天会屈从了蒙古人?此事再也休提!” “是啊。”姜子善附和道,“别听那知府说得天花乱坠,一旦成了他的所谓属院,不但我们成为任他们宰割的案上鱼肉,就是姜园也恐怕失去了立世之本,不会再有各大门派对我们的支持了。” 蒙古人入中原以来虽然已经几十年,但汉人心中始终仍与他们分得极是清楚,就算江湖武林人士不问世事,但对元人也抱着敌视态度,倘若投靠了朝廷,姜园立即会失去人心。 童先生扭头看看姜子善,问道:“去京城的人回来没有?” “按日程推算,应该就在这一两天我们的人应该会回来。” “好,人回来后立即让他来见我。”童先生回头又对大家道:“想我们姜园历经了无数风雨,比现在更大的危机我们也曾遇到过,眼前的事也算不得什么,但我们也不可轻松大意。据这位知府所说,取消科举十有七八倒是真的,这样一来,文园大约是保不住了,我们目前可以暂时关闭文园,至于道园,那是绝对不可关闭的,就算我们要关,也得征得各大门派的同意才行。” 说到此处,童先生对姜子良、姜子善道:“子良,你着手关闭文园的事情。子善,你着人写一封陈情书给这位知府大人,就说姜园并非姜氏家园,乃是天下诸多门派共同创立,倘若要关闭,三天是不够的,需要宽限时日,征得诸大门派同意方可实行。” 他又对刘导师道:“你先不要做其他的事,要紧的是先将那失踪的几个人的下落搞清楚,其中以云九霄和那位王青最为关键。” 听到童先生这样安排,其他导师频频点头,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童先生扫视了大家一眼,最后道:“此次姜园遇上麻烦,还需要大家同舟共济,而且我想告诉大家,”童先生顿了一下才道:“倘若姜园真正遇到危机,我相信我们园主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园主会出现?难道童先生得到了什么消息?尽管大多数导师不太相信,但园主可能会出现的话,还是让人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毕竟在他们心目中,姜园的那位园主有着难想象的大智慧、大道行。 等诸导师散去各忙各的事,童先生坐在那里又沉思了大半天,平宇王子的身影一直在他脑子里转着,他有些纳闷:骄横的蒙古人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精明的人物,他该不会是位汉人吧? 其实真让童先生猜对了。第二天,从京城里回来的人便带回了那位平宇王子的消息,这位平宇王子的确是位汉人。蒙古的平宇大王有一个弟弟,进京后,收了一位汉人女子作妾,当时那汉人女子有孕三月,平宇大王的弟弟并不在意,孩子生下来后,弟弟便将孩子送给了平宇大王,平宇王没有子嗣,对这个侄子很是喜爱,毫不嫌弃他是汉人,收在身边,延请名师教导,更多次说百年之后由他继承王位,因此京城的人便称他为平宇王子。此人天资聪慧,干练豁达,为人处事颇为不俗,深得当今太子的喜欢,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第11章 平宇王子(5) 5.深夜惊魂 深夜,七里潭的一处深宅里,平宇王子正端坐灯下读书。 青依在他旁边走来走去,不时地停下来看看平宇王子,再看看紧闭的窗子。 时间快到三更天了,除了平宇王子翻动书本的声音和青依轻轻的脚步声,并无别的响动。 青依咬咬嘴唇,终于忍不住轻声道:“表兄,你敢肯定会有人来么?” 听到青依询问,平宇王子放下书本,看了一眼窗外道:“我和葛大师都是这样看的,表妹还是等一会儿再回房间吧,免得葛大师一旦有事两厢里照顾不及。” 青依听了他的话,轻轻一撇嘴,平宇王子看到后忙又道:“这是葛大师提醒的,你不信我,总该信他吧。” 青依听见,没说什么。 青佩被青依找到以后,过了一天才醒了过来,又过了大半天,才渐渐恢复些意识,但对于发生了什么,却一句话也不说,青依仔细盘问原来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从她们的回忆中,青依得知,其中那个与青佩一起走出房子的人,竟是她在盘龙山林遇到的少年,不由地心中大是惊疑:难道那少年真的有什么妖法不成? 她也不听那位葛大师的劝阻,立即进姜园寻找那少年,她与青佩长相酷似,倒也无人怀疑,只是姜园那么大,她一时半会也没有发现吴少的身影,无奈之下,她只得又离开姜园,想再问问青佩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她回来,才发现表兄平宇王子已经到了,而青佩已经被表兄秘密送至路平府静养,本来青依也想赶到路平府衙,但表兄却要她帮个忙,她因此才留了下来,与表兄一班人暂时栖身于七里潭的一家民间人家。 今日白天在姜园发生的一切,青依都看到了,这位表兄巧妙借口青佩失踪逼迫姜园,智计百出、沉着冷静,自然不是常人所能,但青依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些计划过于算计。 “表兄,你不是带着皇帝颁发的停止科举恩科的旨意么,今日当着姜园的人为何不直接拿出来?”青依有些不解。 “不错。”平宇王子答道,“我身边是有圣旨,不过,今天我之所以没有拿出来,那是因为这姜园与我想像的有点不同。虽然皇上已经下诏清除这些私塾、书院,但如果真的清除这姜园,倒有些可惜了,倘若能够想些办法使这书院为朝廷所用,岂不是更好?而且我发现,要取缔这姜园,并非那么简单,这姜园里面藏龙卧虎,其间多有能人智士,而且据我了解,这家书院比较特殊,与江湖上那些门派大有牵连,要取缔它,必须从长计议。” “这么说,表兄你今天给他们安一个‘私蓄兵甲’的罪名,只不过是吓吓他们?” “那也不仅然,想这些书院、门会,都是些有组织、有头领的团伙,倘若一旦有什么变故,最可能危及到社稷安危,因此,清除他们那是皇上和皇太子早就定了的,只不过如何清除还需要想些办法,以免激起祸乱,但我此次来到路平府,一定要想法解决这姜园,因为这儿号称‘天下第一书院’,如果不能处理好此地事宜,其他书院也恐怕难以心服。” 青依“嗯”了一声,不再问话。 见青依并不感兴趣,平宇王子转移话题:“表妹,老王爷对你们俩此次出来很有些担心,此次让我找到你们,一定要劝说回到京城去。没想到青佩表妹还是受了伤害,我想江湖险恶,明日还是让我着人护送你回京便了,青依表妹也该体谅老王爷的一片苦心。” 青依点点头,并未作声,她不喜欢多说话,何况这次出来,她也是打着寻找青佩的名义才出来的。她和青佩虽然出生在王府,大半时间却是跟着师父长大,对那位王爷义父并无多少感情和依恋。 平宇公子见青依点头,张口还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忽听得院子里葛大师一声喝问:“来者是谁?” “咦?”另外一个声音道,似乎大感惊奇,并未再说话。 一阵短暂沉默,又听葛大师一声喝问,语气里满是谨慎。 “阁下似乎不是无名之辈,请问高姓大名?” 但他话音刚刚落地,便听得一声轻响,有人闷哼一声,似是极为痛苦。 屋内平宇王子与青依皆是一怔,因为他们听得出来,这声闷哼是葛大师发出来的! “铮——”一声轻响,屋外蓦然有亮光闪过,恰似一道闪电,映在窗子上。 “嗤嗤——”又是数声响过。 一声尖啸突然响起并逐渐远去,有一个人桀桀笑着,声音袅袅传来道:“原来你还有太古神器,怪不得能够发现我。” 那声音如猫抓铁划一般,屋内青依听了,说不出的难受。 话间消失,屋内屋外重新陷入宁静,似乎从不曾发生什么。 这短暂地响动,屋内的平宇王子听了并没有什么异样,但青依听了,却一阵心惊肉跳。 又过了好久,青依忍不住要启门出去,门却被敲响。 “殿下,属下可以进来么?”正是葛大师的声音。 平宇王子点点头,青依连忙开门。 葛大师跨进屋里,青依一看,吓了一跳。 这位葛大师神色惨白,头发松乱,眼神里透着一丝惊恐。 “发生了什么事?”平宇王子语气里不带一点惊讶。 “禀殿下,可能来了一名刺客。” “这么说你没有抓到他?”平宇公子仍不带一点情绪地问道。 “殿下,此人道行之高,是我几十年生平之所仅见,直追传说中的三位武学奇人,倘若我不是带着‘百灵’古剑,方才便已陨落。”葛大师想起方才的一幕,不禁脸色又惨白几分。 那名刺客来时无声无息,葛大师根本没有发现对方也怎么来到身前的。 还好,危机之中他所佩带的太古神器“百灵”被对方真力激发,不自主地发出鸣声,他这才发现了对方。 但即便如此,他倘若不是毫不犹豫地动用这柄太古神器,对方也可以在须臾之间取他性命。 平宇王子听了,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青依听了,却不由神色凝重,她可是知道葛大师来历,如果能够让这位成名已久的高级剑客如此忌惮,那么来的这名刺客会是怎样的可怕?那岂不是与那些传说中的老怪差不多了么? “是不是用兵器就可以抵挡这名刺客?”平宇王子问道。 “不!”葛大师摇摇头道,“以此人的道行境界,我相信他倘若真要行刺,除了那几个老怪,没人可挡得住他。” 第12章 洞天福地(1) 1.室内僵尸 吴少昏头昏脑地从地上爬起来,有一刻,他以为自己眼睛瞎了,因为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辨五指。 待他略微清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眼睛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没觉得眼睛有受伤的迹象,他伸手摸摸四周,空洞洞的一片,什么也摸不到。 吴少断定自己可能是在一个黑暗场所,只是不知这儿是哪儿,仔细听听,也听不到一点动静。 吴少伸伸手脚,发觉除了一些地方有些疼痛之外,似乎并没有受伤,他站起身来,两手向前,试着向前走了几步。 前面不知一个什么东西在地上,绊了他一脚,他虽有所防备,但还是把他绊倒在地,吴少嘴里骂了一句,重新爬起来。 猛然,吴少发现,在绊倒他的那东西地方,有一点亮光出现,吴少心中一喜,伸手拿过那发亮的东西。 原来是个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发出微弱光亮,吴少摸着找到袋子口,伸手把那点亮光摸了出来。 没错,这便是不久前在那间大屋子里那两个人称之为太阳石的东西。这东西虽然发亮,但摸上去并不发热,甚至有点冰冷的感觉,发出的光亮是极为柔和的淡黄色。 吴少拿着那太阳石,仔细地把玩着,心想,这东西应该是传说中的月明珠,倘若拿到集市上,可能值不少银子,如果这东西不值钱,那就自己收藏起来好了,将来回到花涧村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东西。 吴少正这样想着,一瞥眼,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吓得他怪叫一声,差点将手机的东西扔掉。 吴少跳出几步,稳稳心神,喊了一句:“是谁,谁在那儿?” 如果他看得没错,应该是大殿里与他一齐摔落的海晴子的手下,倘若是他,为什么只是那样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呢? 不,不像是那个人!吴少肯定,因为方才他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但觉得那双眼睛并不像是人的眼睛,而似乎是来自地狱恶魔般透着死光的眼睛。 难道这儿还躲着一个什么怪物不成,吴少心里打颤,手也抖了起来,但他仍然举起太阳石,将光亮对准方才跌倒的地方。 渐渐地,吴少看清楚了,方才绊倒他的,是一个人!这个人正卧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块太阳石应该是他的,方才吴少从他身上绊了一脚,这才无意中碰落的。 这人是谁?倘若是在大殿里的那个人的话,这会儿仍卧在那儿不动,多半是摔晕了,自己不能等他醒来,还是想法把他缚住为好。 想到此处,吴少大起胆子,向前几步,来到那人身前,将太阳石照向那人,一看到那人的模样,吴少吓得几乎又要大叫起来。 这人的样子太可怕了,面色枯黑,脸上一点肌肉也无,面皮紧紧贴在骨头上,恰似一个骷髅绷了一张皮,双眼凹陷,仿佛只是两个空洞。 吴少擦擦冷汗,渐渐静了下来,他知道这人已经失去生机,便不再查看,举着太阳石向前走去。从地上的青石地板来看,他猜测这是一间大屋子,现在必须找到门口,离开这儿。 但走了几步,便有一堵墙挡住去路,再向另一方向走,另一堵墙也出现了,不久,吴少就知道了,他现在正处在一间四面是墙的地方,不,应该说六面是墙,因为除了地面是青石砖,顶部虽然因为太高看不太清楚,但也似乎是坚实的青石条垒成的。 又找了半天,这儿根本看不出有门的迹象,吴少坐了下来不再浪费精力,从昨晚到现在,吴少水米未尽,也不知过了多久,此时的他早已饥肠辘辘。 这个地方不知是个什么所在,竟似一个密不透风长方形的匣子,六面全是青砌成,如果找不到出口的话,凭他吴少,是断不可能打破墙壁的,而且除了那具尸体,这里空荡荡的毫无可用的工具。 想到工具,吴少心中一动,他站起身来,向着那具尸体走了过去。吴少是恶少出身,自小便觉得自己胆大,也曾与小伙伴在村里的坟地里玩耍,也曾见过不少裸露的骷髅头,但在这黑暗的地方,他自己一个人面对着尸首,胸下还是不住的乱跳,他不得不小声嘟哝:“不怕,这人已经死了。” 来到那尸首前,吴少尽量避免去看那双黑洞,伸手在尸首身上摸了起来。 那尸首触手僵硬如木,但衣服却是完好无损,吴少摸了一圈,微微有点失望,尸首身上并未带着刀剑之类的东西,只找到另一只皮袋,吴少拿着袋子,离开尸首一段距离,这才一手拿着太阳石,一手翻拣袋子里的东西。 “嘎巴”一声轻响,让吴少吓得着点跳了起来,他急忙举着太阳石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照过去,反复看了好久才明白,原来是那尸首的一条腿断了下来,想必尸首已经脆弱不堪,他方才一阵乱翻,将尸首一些部件弄得松动了。 吴少不再理会,找开皮袋,掏出里面的东西,他发现有两个小瓶,此外还有一本册子和几块散碎银子,除此并无他物。 “真是个穷鬼。”吴少不由地骂道,这些东西对他毫无用处,吴少无聊,拣起那本册子,向着太阳石的光亮一看,不由地笑了:“想不到这家伙也有这本书。” 那本书是什么?正是他多次见到的《水经》。吴少知道这书一定是假的,也不翻看,顺手扔在一边。 他又拿起那两个小瓶子看了看,想了想,先打开一个,倾倒在地上,他发现,瓶子中滚落出了几粒蓝色药丸,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他又拿着另一只一晃,似乎也是药丸,便也打开倒在地上,等他再看时,却见这瓶子里倒出的药丸是红色的,样子很熟悉。 “胭脂米丸?”吴少肯定这就是海晴子手下那两人喂他吃下的东西,心中便有些明白了,这尸首一定是那两人中的一个,只是不知为什么会死在这儿,而且死后是这样一个样子。 倘若这是胭脂米丸的话,那方才那蓝色的药丸是不是就是解药呢?吴少急忙低头,在地上寻了起来。 那些蓝色药丸还在地上,吴少拣起几料,刚要向嘴里填去,但他想了想,还是先收到了瓶子里。谁能保证这东西就是解药,倘若是另一种毒药,吃了后岂不是毒上加毒?还是小心点为妙,反正他现在也没感觉到那胭脂米丸有病毒发作的迹象。他并不知道史、闻二人怕闹出人命,先前并未真正给他喂下毒丹,后来再喂他的,也并不是有毒的毒丸,只是瞒过了海晴子。 这儿是什么地方?吴少静下心来,静静聆听,但却没有一丝动静,四周虽然找不到出口,但石屋里却不显憋闷,看来有出口只是他自己没发现。 从青云阁跑出来,估计学院的人已经知道了他盗书的企图,一定会想法找到他,他掉入这间屋子时迷迷糊糊,也不知是如何下来的,他猜想这儿可能是一处地窖,这儿估计书院的人也不知道,否则一定会把他弄出去查问他盗书的目的。 难道这儿早已被废弃?,那样一来可就有点麻烦,他吴少就算死在这儿,恐怕也没人知道了。与其那样,还不如让书院的人捉住,至少一时半会还送不了命。 想到这儿,吴少再无顾忌,扯开嗓子大喊:“我在这儿,有人么?我被困在这儿了。” 第12章 洞天福地(2) 2.心有灵犀 但连喊四五声,一点反应也没有,是周围没有人?还是这屋子传不出声音去?吴少不清楚,但他却渐渐升起一种绝望感。 又胡思乱想一会儿,吴少感觉有点累,不知不觉,他竟然睡着了,但他刚睡着,忽然便听到一个声音:“快点离开这儿,这儿很危险!” 吴少一激灵便醒了,这个声音他当然熟悉,这是附在他身上的鬼魂“月儿”发出的声音! 危险?哪儿有危险?吴少举起手中有些暗淡的太阳石看了看四周,并无什么异样,危险在哪儿呢? 他扫了一眼那具尸首,开始时并没在意,但当他忽然想到一事时,不由地浑身冒出冷汗来。 从先前在一所大房子里到后来在这里,吴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感觉上似乎是掉到了一个地窖中。 而在那个大房子里,吴少遇到了两个人,虽然黑暗之中他们并没有认出是谁,但听到那颇为熟悉的声音,吴少知道那两人便是海晴子的手下。 掉到这间石屋里,吴少虽然晕头晕脑,但并没有昏迷过去,也就是说他在不久前还见到海晴子的手下活蹦乱跳的,现在却变成了一具脆弱干枯僵尸! 这僵尸一定是海晴子那位手下无疑,否则不会在他身上搜到胭脂米丸,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人不但死了,还变得尸体干枯,那是什么原因? 有怪物!这房间里一定存在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吴少想到这里,困意暂时消退,手拿着太阳石,眼睛看着四周,耳朵仔细捕捉周围的细小响动。 太阳石的光亮极小,根本不能看到这间石屋的角落,但观察了好久,并没有什么异样发生,吴少想了想,将太阳石收了起来——倘若有什么怪物,那他在亮处,怪物在暗中,倒反成了攻击的靶子。 又待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吴少心中嘀咕:如果是危险来自有形之物,这会儿他应该能听得到动静。但倘若这怪物是恶鬼之类的东西,那他根本无法阻挡对方,自己再担心也是没用的。 想通了这一节,吴少反而又放下心来,干脆瞌上了眼睛,不去理会周围,他受到惊吓,困意并不象先前那样浓,但他现在却希望自己睡过去,因为他想知道“月儿”所指的危险是什么。 除了上次附体到“小寡妇”身上,那位“月儿”只是在吴少的梦中与他说话,而除此之外,吴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于别人的地方。 在迷迷糊糊中,“月儿”的映像也是极为模糊,但声音却是极为清晰:“快离开这儿!” “为什么?”吴少很想这么问,但他不知如何才能发出声音。 “因为这儿让我恐惧。”月儿道。 吴少心中一动,他知道自己并未说话,只是脑子里想到了所问的问题,这月儿竟然知道了? 吴少不相信,他试探地又想:“这儿有什么怪物,是与你一样的恶鬼吗?” “住嘴,小恶棍,你再叫我恶鬼我不理你了。”月儿叱道。 原来这“月儿”真的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吴少大喜,但他一高兴之下,脑子打个激灵,醒了过来。 “原来这黄毛小丫头化成的恶灵,可以读懂人的想法,这倒很有趣。”吴少呆呆地想,“只是不知此刻她是否知道我在想什么?不过不管怎样,总算是知道了与她交流的方法,说不定将来从她的话中套出些关于恶灵的事,那样的话,以后就好对付她了。” “哎呦,不好,我这么想,是不是她已经知道了呢?”吴少赶忙慑住心神,不敢去想如何对付恶灵。 但他在环视了一遍漆黑的周围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月儿”能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的事上,而且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妙,自己对付恶灵的办法,咒骂恶灵的想法,做的那些事的计谋,还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都会被这丫头知道了呢? 倘若那样,那这恶灵绝对应该早早清除为妙,否则,自己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我清醒的时候,她应该不会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吧?”吴少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地想,并努力使自己保持着清醒,到后来,他甚至想到了“关悬梁锥刺骨”的典故,用力狠拧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不会睡过去。 当一个人刻意想睡觉时,常常会睡不着,但或许他努力想保持清醒时,却往往不知不觉就会睡着,吴少在与自己搏斗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少醒了过来,他想了一下,却已经不清楚在这黑暗中呆了多久了,他拿出太阳石拖着身体在四周又转了一圈,见僵尸还在,四周仍是冰凉的石壁,听不到室外一丝响动,一切并无什么变化,只好失望地又坐回了原处。 肚子此时已经不叫了,腰带已经勒到了肉里,但饥饿感仍然不减,吴少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喊叫了,他看了看手中逐渐暗淡的太阳石,甚至没有收起来的力气。 他躺倒在地,眼睛看着那僵尸的方向,心中苦笑:没想到我马上也会变作一具僵尸了,也不知将来有没有人会发现这两具僵尸的不同。 僵尸?能不能吃? 吴少有一刻极力想挣扎一下,爬向那僵尸,但最后他还是干脆闭上了眼睛。 “快想法离开这儿!”月儿道。 “你爱走就走吧,我现在可没一点办法离开。”面对重新出现的“月儿”,吴少想。 “这儿很危险,我感觉到了,就在那边。” “你说的危险是什么?是鬼,还是怪物?”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很难受。”月儿道。 “不知道就不要胡说!我都要快和你一样了,还怕什么危险?”吴少不耐烦了。 “嘘——别说了。” 随后,再也听不见月儿的声音,这倒让吴少觉得有些失落。 迷迷糊糊中,吴少忽然觉得石室里飘来一股味道,这味道一出现,吴少立即觉得身上不知怎么生出一股力气,顺着味道传来的方向爬去。 是食物?没错!在墙的一边出现一个盒子,旁边一个小罐。点心的味道从盒子中传了出来,吴少颤抖着,疯狂般地打开盒子,看也不看,将那里面的东西向嘴里塞去。 直到反复看了几遍,确信盒子里面再也没有东西时,吴少才恢复了平静,他将小罐又吮吸一遍,直到一滴水也没有。 “看来本少命不该绝,有人竟然送来了食物和水,这人是谁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吴少一直在猜测是谁送的食物,但他知道,他只是胡猜而已,因为在姜园里他根本不认识什么人,他现在很期盼着见到送食物的人,他知道,既然送食物给他,那这人早晚会和他见面的。 但食物出现后,石室却再一次陷入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吴少又饿得勒紧腰带,又要出现那种虚幻感觉时,忽然头顶的墙上出现了一个洞,有一双眼睛向里面看了看,吴少激动地刚要喊叫,那洞消失了,不久,一面墙徐徐打开,露出一条通道来,通道外面,有光亮照进了这间石室。 第12章 洞天福地(3) 3.别有洞天 吴少慢慢迈进那光亮之处,首先看到的便是迎面两根巨大石柱,光亮是从石柱上镶嵌的太阳石上发出来的,在此之前,吴少根本想象不到竟有如此之大的太阳石,他不禁看了看手中的那块早已暗淡无光的太阳石,觉得这东西根本没有保存的必要。 他正想着,忽然身后一阵响动回头看时,他出来的那条通道已经变成了一堵浑然一体的石墙,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那儿是一间石室的通道。 这时候,从其中地根巨大石柱的后面,露出一张小脸来,正上下打量着他。 一见这张脸,吴少一愣:“药儿?” 吴少不会认错,这人正是他来姜园的路上遇到过的那个小玩童药儿。 “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什么地方?”吴少急忙走到他身边问道。 药儿看了吴少一眼,并不回答吴少的问话,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道:“师爷在等你,跟我来吧。” 师爷应该就是与药儿一起的老瞎子了,既然药儿出现,吴少也猜到老瞎子肯定在这儿了。 吴少依言,由药儿领着,向前走去。 临走时,吴少扭头瞅了一眼那两根高大的石柱, 方才药儿从那里冒出来,想必控制那石墙的机关就在那柱子上吧,若不是这药儿一副冷冷地爱搭不理的样子,吴少真想问问他那机关是如何设置的。 眼前是一条青砖路,走不多远,又是两根高大石柱,这些石柱约有三丈多高,直插入房顶的青砖里,从这石柱的高度来看,吴少觉得这地方不小,甚至和他见到的姜园里那座大堂有些相似。 出了这个大厅,吴少发现药儿带着他,来到了一个洞口边,洞口似乎在大厅的墙上,虽然比不上清泉县城的城门洞,但洞口也是极宽大。 吴少有些惊异:“这是哪儿?” 药儿却不回答他,顺着道一直向前走,进了洞口,大约走了十多米的样子,药儿道:“小心。” 其实不用他提醒,洞两端的墙壁上的那些太石阳发出的光虽然不那么明亮,但也让吴少看到,前面是一段向下的台阶。 慢慢地走下那些台阶,又走了一段平路,眼前出现一堵墙,似乎山洞至此到了尽头。 吴少正想开口询问,忽然那堵墙不见了,露出一个洞口来。 药儿停了下来,向里面喊了一句:“师爷,他来了。” “唔。”里面很久才传来一个声响。 药儿听见,向吴少一示意,自己转身闪到一边。 看来这是要自己独自进去?吴少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一颗心此时跳得特别厉害。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迈步向洞里走去。 吴少刚走进去,那石洞的立即被一堵石墙挡住了,吴少回身看了看,很不明白那些石墙怎么能够动来动去,但他来不及多想,眼前的一切已经使他有点如梦如幻的感觉。 这是一间宽大的天然石洞,穹顶和周围的墙壁上,镶嵌了数百块太阳石,发出了或明亮或暗淡的光芒,站在厅中央,仿佛同面对着茫茫的夜空,那些太阳石便如伸手可摘的星星。 洞壁平整处画着一些人物画像,色彩鲜艳,极是生动。在正冲着洞口的石壁上,挂了一幅水墨人物画,是一个书生手持书卷的侧面图像。 石洞中央有一圆形小池,里面袅袅升起一股白雾,池边有两只铜鹤,一只口里喷着火光,一只口里冒出轻烟,神态悠闲。 小池前面,有个高出地面的石台,石台的一侧,有位老者正坐在蒲团上。 看到吴少进来,老者翻起一双怪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说话。 吴少却欣喜道:“老先生,果然是你,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这是哪儿?” 这人正是他见过的老瞎子,虽然他对吴少仍是一副不冷不热的神情,无论怎样,在这个地方遇上个熟人,吴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这是一处修炼道场。”老者对吴少言道。 “修炼道场?老先生,我怎么觉得这儿是一处山洞。”吴少道。 “不错,此地正是一处洞天福地。你大概不知道吧,世上绝佳的修炼道场,皆是一些洞天福地,算将起来,我所知道的大约就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比如王屋山的清虚洞便号称天下第一洞天,而茅山华阳洞,号称天下第一福地。” “那这儿算得上是第几洞天?” “嘿嘿,天下洞天福地言过其实者有之,牵强附会者有之,倘若在修道者来看,最利于修行的方才是真正的洞天福地,否则只有虚名,与修道者又有什么相干,此处嘛,我倒觉得是天下第一洞天。”老者慢慢道。 吴少可不管什么洞天福地,也不管什么利于修行,他急于想知道的是这是什么地方,如何从这儿出去。 “老先生。”吴少问道,“这儿是你的隐居之所?怪不得你对姜园这么熟悉。” 很多修行的人躲在一处秘密所在悄悄进行修炼,吴少早就听说过,这老瞎子大概也是这种情况吧。 老者却摇摇头,微笑着伸手向后一指:“此处的主人在此。” 吴少抬头一看,却原来是他进门便看见的那幅画像,他这才仔细地看了看。 画像年份似是极久远的样子,虽然有些泛黄,画得也极简,但线条流动,极为传神。画中虽是侧面像,但也看得出画中人长相风流,神态优雅,眼中似有一种特殊的神态流动,画中人着长衫,手持书卷,衣袂飘舞,似有出世之姿。 此人是谁?老瞎子和他是什么关系?倘若这人也是姜园的人就麻烦了,最好的办法是趁此人不在,赶快溜走。 “你大概不识画像上是谁吧?我来为你介绍,此人便是创立姜园姜氏先祖。”老瞎子见吴少一脸沉思,便开口介绍道。 “他便是姜水仙?”吴少脱口而出。 “不错,先祖的俗家名讳是叫姜水仙,此处洞府便是他修道的道场,你来这里也算是有缘,给先祖见过礼吧。”老瞎子道。 这可是大出吴少想像,在他猜测中,那姜水仙应该是位胡须又白又长的老者,却不料竟是位俊美青年。 吴少松了口气,既然是姜园那位仙去的前辈,自己好歹也算是姜园的学员,行礼倒也不算什么,吴少想也不想,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又拜了几拜。 等吴少站起身来,老瞎子又道:“此处是姜园禁地,寻常人是到不了这儿来的,一百年来,除了历代园主和长老,你大约是第一个到此的普通人。” 吴少接口道:“老先生说笑了,这地方虽然极为隐秘,但你不是也到这儿来了……” 说到此处,吴少猛地停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盯着老瞎子,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何人?” 老瞎子方才说,“除了吴少,只有历代园主和长老才有资格来到这里”,那岂不是说眼前的老瞎子是姜园的人么?而且这人很可能是姜园的高层。 “老朽我在姜园有一个小小的职务,姜园长老。” 第12章 洞天福地(4) 4.等价交易 姜园长老?这倒是吴少第一次听说。 听闻老瞎子自己承认他与姜园的关系,吴少不由地吃了一惊。有一刻,吴少根本不相信,但他想了想,觉得老瞎子说的是实话,不用说别的,这样一处深藏地下的秘密修炼洞天,除了姜园的最高层的人能够进入,谁还能有这资格? 只是吴少一向认为老瞎子是个江湖术士,现在他一报身份竟让他一时转不过弯来,但想想与老瞎子的几次见面,吴少便明白了,如果不是对姜园了如指掌,谁又能知道姜园那么多的秘密? “老先生,不,姜长老,你怎么会在这儿?”吴少问道。 “呵呵,”姜长老从蒲团上站起来,转头看看姜水仙的画像,回头对吴少道:“你姓吴吧,你想知道什么?老朽知道的一定全部告诉你,作为交换,你也必须如实告诉我一件事。” 见吴少有些犹豫,姜长老又道:“你大可放心,老朽不关心你为什么来到姜园,也不想知道你在姜园做了什么,只是问你一件普通的事。” 如果不问姜园的事,那就好办。吴少满口答应。要知道,他到姜园来所作的事,虽然是二叔的安排,但盗窃《水经》毕竟犯了姜园之大忌,这老瞎子是姜长老,倘若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不会轻饶自己,别瞧他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谁知道这老先生会不会那些奇怪功法。 经过不少事以后,吴少逐渐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老者是越老越妖,而不是象花涧村的老人一样到了风蚀残年便弱不禁风。 “老先生,你既然是姜园长老,为何扮作瞎子在江湖上算卦谋生?”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简单的说,是为了一个‘黄龙破困’的预言?” 吴少不明白:“‘黄龙破困’?” “对,一百余年前,有一位叫一叶先生的易术高人,对姜园作出了预测,说是百年之后姜园会面临‘黄龙破困’之局,至于‘黄龙破困’是什么,一叶大师并没有点破。” “百十来,姜园始终在思索这个‘黄龙破困’预言是吉是凶,因为这似乎关系到姜园的安危。但大家对易理只是一知半解,寻常人也解释不了那个流传了一百多年的预言,眼见距离预言之日越来越近,于是十多年前,我便离开姜园,云游四方,寻找破解预言的人,此间我也曾遇到不少深晓阴阳的高人,但这些人也终究破解不了那个预言之谜,直到有一天,我终于遇到了一个人,这才看到了希望。我找到那人时,那人已经被人所伤,命在旦夕,我答应他帮他手刃了仇人,他这才将自己所学传授给了我。你大概猜不到这人是谁吧?此人就是那位留下‘黄龙破困’预言的一叶大师后世的一位弟子。” 吴少听到此处,很是觉得姜长老有点小题大做:“老先生,也许那位一叶大师只是随口一说骗口饭吃,也或者他算得并不准确,你又何必为了这一句话而四处奔波?” “乱说!一叶大师生平卜卦从未言而不准,他甚至预测了大宋亡国而代之以大元,这样的高人岂会信口而言?” 吴少急忙闭口不言,听姜长老继续说下去。 “我得了一叶大师的衣钵,自然要潜心研究。起初我也不明白,但一旦深陷其中,我这才发觉,研究易理,甚至要比修行学武更要艰难几分,修行学武还有规律可循,但易理涉及天下万事万物,包含每时每刻的阴阳变幻,要把握其中玄机,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成功的,有一些推算,必须持续推演而不可间断,正因为如此,我不得不回到先辈留下的这处洞天里,日夜揣摸,仔细推算,不知不觉,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老先生,你说的推演易理,不就是打卜算卦么?我见曾到我们村的那些瞎眼先生,掰着手指头在很短的时间便能算好多人的,你用这么久的时间,莫不是方法有些不对路?” “嘿嘿,打卜算命不过是易理的细枝末节,而且世间仍多的是欺世盗名之徒,哪里算得上是通晓易术?易术来源于《易经》,易有三种,那就是易、不易和变易,所谓易者即阴阳变化,不易就是定数,至于变易,世间之人能够由一生二生三,再到八卦,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那些通晓六十四易的已经算是高人,可是六十四易再加变易,天下又有几人能够通晓?因此你说的那些打卜算命者,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凡事只能算个大概。来来来,你到这边来,我给讲一下一叶大师的混天易,此易理与你寻常见到的打卜算命绝对不同。” 说着,那姜长老将吴少引到洞角,在那里,地上摆着一个硕大的阴阳五行八卦罗盘,姜长老指着中间的阴阳图案开始介绍易理:“你是进过学的,阴阳五行总是知道的,八卦大概也了解,但恐怕八卦与五行的配合运用你不太清楚吧,你看,这个卦……” 那姜长老开始对着罗盘讲了起来,刚开始,吴少还点一下头,半刻钟过后,吴少不再点头而是忍耐不住只想打呵欠,但他看了看盯着罗盘正讲得起劲地姜长老,还是生生忍住了。 又过了片刻,吴少趁姜长老说话缓气地功夫,急忙插嘴道:“姜长老,现在该你问我了。” 姜长老一怔:“什么我问你?我要问你什么?” 不会吧,难道这姜长老与教过吴少的那些老学究一样的迂腐不堪? 吴少无奈,只得道:“你曾经说过,我问什么你都会解答,作为交换,你也算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我问完了,该你了。” “哦。”姜长老愣了一下,似乎这才想了起来。 “对了,你说过不会问一些关于姜园的问题,你还记得吧?”吴少不放心提醒道。 “嘿嘿,我自然记得,我当然不会问那些我早已知晓的问题。”姜长老嘿然一笑,似乎瞬间变了神态,他慢慢道:“那么我问你,那日你是如何穿过盘龙山林的。” “原来是问这个,我可以回答你,我是走过来的。”吴少笑了,倘若问别的事,他还真不一定好回答,但问到那日他过盘龙山林的事,这问题可太过简单了。 “哦?你能详细告诉我你过盘龙山林的详细经过么?”姜长老盯着吴少问道。 “当然了。说起来,你老人家给我指的路是不错,但真的不太好走,如果我早知道那样,是绝对不会走那条路的。”吴少说着,便把那日穿越盘龙山林的经过诉说一遍,他说得极详细,甚至自己几次睡觉也说了,但出了树林遇到王青的事,吴少并没有说,他认为这已经超出了“经过盘龙山林”话题范围。 听吴少说完,姜长老陷入沉思,过了好久,他才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什么不对?”吴少不明白。 姜长老似乎没听到吴少的话,一把抓住吴少的手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说着,五指钢钩一般,搭在了吴少的手臂上。 第12章 洞天福地(5) 5.三室一厅 吴少一咧嘴,还未曾等他喊“疼”,顿觉一股尖锐刺痛顺着手臂正慢慢向全身游走。那疼痛从手部开始,先下至腹部,复又升到胸膛、头顶,回头又降至大腿,最后停在了脚上,这样反复三次,方才停止。 吴少感受到疼痛的一刹那,差点要跳来大骂,但随即那疼痛游遍全身,如一根细线,穿透全身肌肉,所到之处无不痛到骨髓,剧痛之下,别说叫疼,吴少甚至感觉全身都失去了反应。 姜长老停下手来,看着疼得浑身哆嗦、几乎要晕倒的吴少,自言自语道:“奇怪,奇怪。” 吴少哆嗦了半天,好容易才停了下来,他感觉全身被抽干了精力一般,这使他立即想到了石室内的那具干枯僵尸,心中又惊又怕,难道这老家伙已经知道了他在姜园的所作所为,正以残忍手段对付他?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也会僵硬、干枯。 “老瞎子,你好狠毒。”吴少咬牙切齿地骂道,他虽然发狠地放声喊骂,但被老瞎子折腾这一番,已然毫无力气,听起来,骂声倒更像是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姜长老似乎没听清,但当他看到吴少咬牙切齿地的目光时,怔了一怔笑了。 “我方才以真力在你经脉中循行几遍,倘若你是修行之人,定然受益无穷,就算你现在不懂修行,日后也对你大有好处,如何你反而象是受了莫大委屈?” 吴少一听,有些半信半疑,身体的无力感是确切存在的,但如果说这老瞎子突然之间对自己下毒手,却也让人不敢相信,因为在此之前,老瞎子对他还是不错的,立即翻脸不认人有点转折太快。 又一想,老瞎子是何许人?他乃是姜园长老,道行比起书院内的导师只会高不会低,他要对付吴少这样一个半大少年,根本没必要突然下手。 想到此处,吴少怒火顿时小了不少,他艰难地问道:“方才你弄得我好疼,你在做什么?” 姜长老直起身来,向厅中走了几步才道:“我只是想弄清一件事而已,也许是我搞错了。” 说完,他又低下头,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确实有些古怪。” 吴少听见,不由向前走了一步:“什么古怪?” 姜长老也不看他,仍在低头沉思。 吴少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觉这短暂的时间里,力气竟有些恢复,看来这老瞎子并没有骗他,至少没有象对付海晴子那位手下一样把他变作僵尸。 “姜长老,我有些饿了,你这里有没有吃的?另外,我也玩够了,你把我送走吧。” 不知为什么,吴少对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喜欢,而且他还记着先前月儿说过的话——这儿很危险,危险是指什么?他并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早早离开这儿是上策。 姜长老看了看吴少,点点头:“你对一叶大师的‘混天易’有没有兴趣?” 听到姜长老问他,吴少不假思索地摇摇头:“不想,那些东西乱七八糟地太麻烦,我可没有半点兴趣。” “哦。”姜长老点点头道:“既然这样,你出去吧。不过你暂时不能离开洞天。” “为什么?”吴少一愣。 “一则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可还需要从你这里找到答案;二则嘛,你该知道那个预言的,在我破解那个预言之前,你还是呆在这里为好。现在你出去吧。” 说着,他袍袖一挥,示意吴少离开。 吴少刚要走,却听姜长老又道:“这些日子你若想跟我学习‘混天易’,可随时找我,不然,你可能要大病一场,我是不会管的。” 吴少还想说什么,但姜长老已经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与此同时,遮挡山洞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吴少无奈,只好转身离开山洞。 出了山洞大厅,重又走过那段长长的通道,吴少又回到了先前他刚从封闭石室出来的地方。 一路上,还是由药儿在前面领着吴少跟在后边。 吴少一路上都在想着老瞎子最后那些话语的意思。 学习“混天易”?不,吴少实在对这个没兴趣,不过听老瞎子的意思不学习便会生病,而且他不管,吴少根本不在乎,他自小极少生病,老瞎子以这个来吓唬他,算是失策了。 老瞎子还说有件事情不明白将来还要从吴少这儿找答案?而且说预言破解之前不能离开?这岂不是说他如果找不到答案或者破解不了那预言之谜,就不会放他吴少离开么?老瞎子想不明的事是什么吴少不知道,但那个预言都百余年都无人破解了,一时半会能破解得了么?老混蛋,这纯粹是想把本少爷困在这儿陪他! 不行,绝对不能在这儿,二叔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倒算不得什么,要长期呆在这阴暗的地方,闷也闷死了。但要离开这儿,求老瞎子发慈悲是不可能了,不过,眼前不是还有药儿么?他一定知道怎样出去。 等到了大厅,吴少主意已经确定了,他从后面拍拍药儿的肩膀。没想到药儿“哎呀”一声,差点趴下。 吴少奇怪:“你怎么了?” 药儿看看他又看看四周嘟哝道:“吓我一跳,我以为有什么东西呢?” “难道这儿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吴少问。 药儿却不再理他,带着他向边上走去,不多远,吴少发现,他们来到另一个石室前。 上次被关在石室内的情形给吴少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了,虽然眼前便是石室,他还是停下脚步,见药儿走了进去,他才慢慢跟了进去。 进去以后,吴少才发现,这里已经不能叫石室,应该叫木室才对,因为周围的墙壁和顶部,全是一根根剥去树皮的圆木垒成,木室要比石室小一些,四壁墙上,也分别挂着太阳石照亮,在室中间,放着一张低桌,旁边摆着几个矮凳,做工都相当粗陋但看上去极其结实。 吴少一眼看到桌子上摆的点心,就顾不上其它了,连忙奔过去,一手抓起一块便向嘴里填去,待他吃几块,这才喝口水问药儿:“这是哪儿?” “师爷说这是安乐室。” “安乐室?睡觉在哪儿睡?” 药儿没回答他,而是向另一边一努嘴儿,吴少顺着他努嘴的方向一看,见墙角有两张大木板摆在那儿,四角垫着石块,上面堆着被卷。吴少明白,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床了,虽然简陋,但总算可以睡觉。 桌子上的两大盘点心,吴少一会儿功夫就吃光一盘,在他开始进攻下一盘时,他偶尔瞥见那药儿不住眼地瞅他,连忙拿一块点心递给他,药儿却不接,只是摇摇头。 “这儿是安乐室,旁边还有两个室,分别为解惑室和授业室,“解惑室里有书,授业室里什么也没有,师爷说这些地方你都可以去,其它的便没有了。”药儿看吴少一边吃一边介绍道。 “没有了?”吴少停下嘴来看了一眼药儿,“你放我出来的那个地方不也是一室么,怎能说没有?” “师爷说那地方不是室,这儿只有这三室一厅。”药儿道。 那石室竟然不算一室,那是什么地方?但吴少看看药儿一副不愿说的样子,便不再纠缠这个石室的问题了。 “你方才说是三室一厅,厅在哪儿?”吴少又问。 “师爷方才与你说话的地方便是传道厅。”药儿道。 传道厅、授业室、解惑室、安乐室,吴少脑子里对这地方有了个大体印象,现在他去过了传道厅,又来到安乐室,已到过两个地方,只是还没见过那授业室和解惑室是什么样子,但他却没有一点兴趣想到这几个地方去看看,最好吃饱了饭,立即找到出路溜走。 当然,要从这地方溜走,恳求那老瞎子是没戏了,出路还要着落在这小药儿身上,一会儿最好想个什么办法,骗他说出打开出路的法子,实在不行,只好用强,抓住这小毛孩子,逼他说出离开这儿的办法。 想到马上要对付这小药儿,吴少不由心虚地瞅了药儿一眼,不成想,那药儿也正人偷偷看他,两下眼光对上,药儿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呗,看你吞吞吐吐的样子。”吴少故作轻松道。 “恩。我想问问你,方才师爷与你说了好一会儿,他有没有告诉你怎么从这里出去?”药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什么?你不知道这儿的出路?”吴少愣了。 “我哪儿知道?好多天前师爷就带我到这儿来了,我害怕,是师爷叫我闭眼来的,再也没有出去过,师爷也不让我出去,也不告诉我怎么打开门,我好想出去,哪怕玩一会儿也行啊。” 吴少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 第13章 皇室秘藏(1) 1.故人相见 “这儿很危险,快离开这儿。”又是月儿在睡梦中呼唤着。 “啰嗦!还用你说么,我要知道离开的办法还呆在这鬼地方干么?” 吴少发现,最近他有梦中没有再出现月儿的身影,但声音他还听得见,而且这月儿也越来越烦人,老是惊恐万分地唠叨要他离开这儿,吴少解释了好多遍,到最后干脆一听她的声音便发火。 虽然说让这月儿搅闹得头晕脑涨,但吴少也有收获,那就是现在他对与月儿的交流越来越熟练了,他已经掌握了其中的诀窍,只要在睡梦中听到月儿的声音,他便努力去想对她说的话,而那月儿也似乎瞬间便能“听”懂。 可惜,这月儿不知是不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危险,除了嚷着要离开在几乎不说别的,否则,吴少倒真有不少事要问她。可是,这地方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么?自从知道那小药儿也不清楚出路后,吴少渐渐有些绝望了,难道只能等着那老瞎子弄清了什么问题,破解了什么预言才能出去? 不会的,既然老瞎子能够来去自如,那么一定有出去的方法,只要仔细寻找,也许不小心就会找到出去的洞门,在花涧村,还没有什么地方能困得住吴少的,对这个地方,吴少也有不小的自信。 有了这个想法,吴少养精蓄锐一番后,开始了他的行动,他先将木室翻看一遍,确认没有出口后,便走出木室。 药儿不知到哪儿去了,那姜长老肯定在他的洞天里,眼前没有一丝动静,正好方便他仔细查看这里的情况。 木室左边便是进入传道厅的山洞,右边是一堵石墙,再向前便是那间存放着僵尸的石室,对面是不是就是药儿所说的另外两个室? 吴少站在石室前的两根石柱前,反复摸索,最后却失望地放弃了,他本来以为当时药儿从柱后闪出来,一定是操纵了什么机关,现在却发现根本没有。 其实就算有,吴少也不想再打开那间石室,那里有具可怕僵尸,也找不到别的出路。 看了看那四根柱子和那些太阳石安放的地方,吴少渐渐清楚了,这个地方呈五边形,面对着的是传道室,右手边一边是安乐室,一边是墙,另一边大概就是授业室与解惑室。 吴少顺着石室向前走去,果然见到一个门口,上面安放着一块亮亮的太阳石,正照着下面的两个篆字“授业”。 吴少小心地跨入室内,立即觉得眼前一亮,眼前是一个圆形屋子,屋子里闪闪发光,比他所见过的木室要亮堂地多,仔细一看,吴少才发现,这间屋内的太阳石安放的并不是更多,之所以比那木屋亮堂,是因为屋子竟是用一些闪光的晶石构成,太阳石照在上面,晶石四下反射光芒,使这屋子显得更为明亮,而且一些晶石发出了不同色彩的光线,更增添了这里的炫丽光华。 室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也不知这里是如何“授业”的。 吴少略转了一圈,便出门向另外一个室走去,见门口的平整的石梁上,同样是两个篆字——“解惑”。吴少不假思索,迈步便进了室内。 安乐室内并无多少东西,授业室内更是空旷无物,吴少原以为这“解惑室”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但他方一迈进去,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这解惑室内竟然有一排长长的书架,与他在青云阁见到的书架一样,塞满了书籍。 更令吴少吃惊的是,在书架前面,竟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绝不是药儿,药儿没他那么高大。 这人也不是姜长老,姜长老是一头白发。 这个人背面看上去,体态欣长,黑发白肤,衣着华贵,手捧书卷,样子像是个青年公子。 这家伙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是人是鬼? 吴少第一眼看到,心便提了起来,他可没料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碰到第四个人,老瞎子和药儿可都未曾提及还有别人。 呆愣了片刻,吴少看到那人轻轻翻动了一下书页,这才断定,这是个人。 既然是人,吴少便不再害怕,他擦擦额头冷汗,心中暗骂姜长老和那小药儿没告诉自己这儿还有别人。这些时间,他心中老想着石室内的僵尸,又想着月儿经常说的此地危险之类的话,神经有些过于敏感,一有动静,心中先哆嗦起来,完全失去了恶少的风采。 吴少故意重重踩着地砖,径自向那人走去,但走不了多远,又停了下来。 恩?这人的身影好熟悉啊。 房间里虽有太阳石照亮,但毕竟光线并不好,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吴少又向前两步,这下子他终于看清楚了,而且认出了这个正在看书的青年公子。 云九霄!没错,此人正是那位太清宫的得意弟子云九霄! 见到这人是云九霄,吴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几次见面,这云九霄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此人虽然没有刻意伤害自己,但却也多次威胁过他。 要在平时,吴少打心眼里不愿意遇到这云九霄,但今日在这个地方碰上,吴少却更多的是好奇。 这云九霄在自己刚到姜园半夜被燕人张他们袭击时遇到过一次,此后再也没见过面,他怎么会来到了这儿?难道他与姜长老是好朋友? “那个,想不到我在这儿能碰上云公子。”吴少点头道,他知道在云九霄面前装作不认识毫无用处。 闻言,云九霄眼睛从书本上离开,看了吴少一眼,随即便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咦?这云九霄竟然把他吴少视若无物,这人是不是傻了?再试试—— “云公子你怎么到了这儿的?”吴少又问道。 云九霄置若罔闻,头都不抬一下,吴少再问,云九霄竟然将头转过去,把屁股对着吴少。 吴少明白了,原来这人不是傻了,是根本不想理会自己。 “你——”吴少刚想再说点什么,看看是不是这云九霄真的能忍得住不理自己,身后有人拽了下他的衣服。 吴少扭头一看,药儿轻声道:“师爷说了,不让你打扰云公子的修行。” 吴少一听,也不再说什么,他匆匆看了一眼室内情况,看药儿要走,赶忙跟了出来。 “喂,小药丸子。”——既然这药儿不知道这里的出路,那他就没什么用了,吴少当然对他不会太客气了,张口就给他起了个绰号。 药儿却不答应,他气忿忿地看着吴少听听还要说什么。 “小药丸子,这云九霄怎么到这儿来的,你们认识么?” “哼,我偏不告诉你,不过师爷说了,倘若你想挨打,可以继续去招惹他,看他有什么反应。” “招惹他怎么了?我可不怕他。”吴少一板脸道。 药儿撇撇嘴:“不怕他就去啊,快去啊。” 吴少犹豫了下,笑了:“激将法?咱可不上你的当,没事谁去招惹他。” 第13章 皇室秘藏(2) 2.聊以解闷 从小药丸子的嘴里,吴少知道云九霄已经来了不少时间了,他与姜长老谈过一次话后,基本上就泡在解惑室,偶尔他会与姜长老一起到授业室待上半天,他们在做什么,小药丸儿不知道,因为姜长老禁止他偷看。 安乐室本来也给云九霄安排了地方,但他几乎不回安乐室,不分昼夜地待在解惑室里看书。姜长老警告过小药丸子,少要招惹姓云的,不然他一翻脸一定会有性命之忧——小药丸子也就知道这么多。 听了小药丸子的警告后,吴少老实了一些时候,但这个地方本就不大,也无什么好玩的东西,小药儿神出鬼没的,也不能时时见到他,吴少便觉得无聊透顶。 他想了了好久,觉得还是到解惑室去,也许能找到一本好看的书,左右也无事,找本书来瞅瞅,权当解闷。 云九霄还在那儿,虽然换了个姿势,但还是一动不动地专心看书,偶尔翻动一下书本。 吴少看了看云九霄,见他在书架的一辚,便从离他最远的另一侧开始翻看书架上的书。 吴少已经注意到,这间解惑室,周边的墙是用土夯成的,土里掺杂着铁沙,坚硬无比,水火不侵,竟似传说中的铜墙铁壁,书架只有一排,分作十几阁栏,每阁上都摆着些书籍。 《岳氏拳法抄本》、《太祖棍术抄本》、《坤经抄本》……吴少一本本翻下去,发现所有的书都是抄本。 抄本?莫非这些书是抄自姜园的书?而且,吴少还发现,所有的书都是关于修行和武学的,根本没有他希望看到的故事书。 这姜长老既然抄来这些书,为什么不顺便抄些让人感兴趣的书呢,这些功法啊,心法啊,长拳啊短腿什么的,除了一些图示,就是些穴位名称,让人如何看得进去? 到后来,吴少干脆连翻都懒得翻一下,只伸头瞧瞧名字就走过去。 这一本是……《御鉴小乘般若四象经》,似乎与那些修行练武书籍不太一样,看看写的是什么,吴少伸手就要取下。 “这里的书你不要动!”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吴少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从书架的一头走到了云九霄的身边,正当他伸手取书时,云九霄出言制止。 嘿嘿,云九霄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吴少心中暗笑,但他脸上仍是一本正经:“云大哥,你说的是哪一些?” 云九霄仍是低着头看也不看他。 “是不是姜长老说不让动的?我怎么见你也在翻看这些书?”吴少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继续道。 “我再说一遍,这儿的书你不许动。”云九霄轻轻道。 这话说完,吴少立即觉得周身一冷,他明白,云九霄已懒得与他啰嗦,看样子再纠缠的话他就不只是动嘴了。 吴少转身离云九霄远一些,装作一边翻别的书,一边心中暗骂:“看来这家伙神经出毛病了,还是少招惹这种病人为妙。” 心里这般想着,吴少更加郁闷,看书并不是他的目的,他来解惑室里,就是想找云九霄谈谈的——这姓云的早来到这里,他人又聪慧无比,一定知道出去的方法,倘若他告诉吴少出去的路,吴少倒愿意将那面黄沙会的破会旗给他,吴少还记得他曾向自己索问过那面小旗。 但这云九霄看书的样子,根本就不想什么出去之类的事,倒似这儿才是更适合他待的地方。 “这家伙霸起那几格书籍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些书很好看?”吴少有一刻甚至想再偷偷过去翻动一下那些书,但随即一想,却又失去了兴趣:“那些书也不过是些修行武学之类的东西,也许很罕见,但就算稀世秘诀,对别人来说是宝贝,但对于我吴少来说却是不值一顾的废纸。” 吴少躺在安乐室的木板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室顶上的那块发光的太阳石,身边扔着一本翻看的书。 小药丸子所说的三室一厅中,全靠太阳石来取光,根本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到这儿已经多久了,不过吴少粗略估算,他在这安乐室里已经又睡了三天了。 这中间,吴少见过药儿两次,吴少提出想再见见姜长老,可药儿说没有师爷的同意,就算吴少想见也不可能,吴少估计,这老瞎子可能又出去玩了,不然他曾说过只要吴少想见他随时可见,现在却玩失踪? 吴少也没再去招惹云九霄,对那样一个不开窍的人,吴少已经失去信心,现在想离开这儿,恐怕只能等老瞎子想明白那件事并且破解了那个预言。 这些天,吴少无聊之际,便翻出他从青云书阁盗来的《水经》翻看,一来是无聊,二来他想,因为这《水经》与那个预言有关,也许自己碰巧弄懂了书中的内容,帮老瞎子破解了那个预言,这样一来,他不就可以早早离开这鬼地方了么? 吴少顺手拿过《水经》又看了起来:“一者,道之根,气之始,命之系, 形者主死,神者主生,合即吉,常合即为一,可长存……”这些话,吴少已经可以默颂了,也大可以理解。 但有些东西他根本无从理解,比如其中最主要的三篇“炼气、聚气、意气”中讲到的什么天元,地缺等穴位或者是部位,再如什么导引,血凝等方法,吴少虽然知道是些修行术语,但对他来说却如同天书,根本不懂。 要在平时,吴少根本就不会再理会这些东西,一定将它丢在一边,一辈子都不会再瞅一眼。 但现在左右无事,吴少倒想看看这东西是什么意思,既然有些地方不懂,那倒可以去解惑室找些别的书看看。 吴少摇摇摆摆地走进解惑室,随便抽出一本书,刚要翻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恩,云九霄竟然不在?这可有点奇怪。 正想着,吴少看见有个小小身影从书架前闪出来,正是那小药丸子,此时正执着一把拂尘,看着吴少,大约是在打扫卫生。 “姓云的哪儿去了?”吴少悄声问道。 小药丸子看了他一眼,向旁边一努嘴,也不说话,低头又拂拭起了书架。 吴少正在考虑药儿努嘴的意思,忽然听到有轻微地响动。他悄悄走出解惑室,顺着响动,来到了授业室门口,扒门一看,不由地吃了一惊。 第13章 皇室秘藏(3) 3.授业传道 授业室内,满头白发的姜长老正与俊美青年云九霄缠斗在一起! 起初,吴少并没有看出是这两个人,因为两人身形变化太快,只似两团影子一般相互碰撞。 直到过了片刻,两团影子慢了下来,吴少才看清是他们二人。 二人身影转慢,但看得出相斗却似更加激烈,只见云九霄轻喝一声,单掌晃动着平推而出,距离姜长老身前还有一丈有余,但有一股气浪摧动老瞎子的袍袖,这不禁让吴少想起了二叔化装的老魔所用的那记魔罗印。 老瞎子眼睛微眯,不慌不忙,左脚斜跨半步,双手一拍,左右一分,恰似凭空推门,吴少正奇怪时,却听嘭地一声轻响,吴少甚至感觉到地面微微有所颤动。 再看两人,老瞎子还是那副模样,云九霄却脸色变了几变,后退了一步。 “不错,看来那些书上的三种心法你已掌握其中两种,道行也大有进境。”姜长老道。 “可我还是输给姜先生。”云九霄平静道。 “嘿嘿,我早说过,就算那些东西你全学会了也是没用,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死心?”姜长老道。 “姜先生,修道之路,何止千万?大道天成,至于修行悟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解,我想老先生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云九霄道。 “嘿嘿,你现在的道行已经不下于一些普通剑客,再加上你从秘籍中学到的心法,相信日后定然有所成就,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修行之路,绝非习练武学那么简单,可惜如你这般聪明之人,竟然看不到眼前这活生生的例子。算了,你继续你的修炼吧,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说完,姜长老也不再理会云九霄,径自出了授业室。他走了几步,向一根柱子后边喊了一句:“你也不用多躲了,一会儿跟着药儿来见我吧。” 说罢,他一转身,走了。 吴少早料到自己躲在门外偷看,瞒不过这位姜长老,见他说破也不为意,找到药儿,让他带自己去传道室。 还是象上次那样,穿过那条长长的山洞,吴少第二次进入了传道室。 吴少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他却努力忍住了,因为他发现老瞎子脸色不太好看,一付满腹心事的样子。 “你最近修行可遇到什么问题么?”还是老瞎子先开了口。 “老先生说笑了,我哪有什么修行?对于学道练武,我哪一样都不喜欢。” “你不是在看《水经》么?”老瞎子不紧不慢道。 吴少差点跳起来,他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吴少自己觉得看《水经》时已经极其小心,想不到这老瞎子已经知道了。但转念一想,吴少便明白了,以老瞎子的道行,想要瞒过吴少,那太简单了,也许吴少盗窃《水经》的事,他也早已知道了。这老瞎子是姜长老,这么多年来虽然隐居在这地下山洞里,吴少相信,他一定有什么渠道与外面联系,根本就没有真正离开过姜园。 看到吴少吃惊的样子,老瞎子道:“人们都说‘炼己无限,修炼有程’,只要在世上一天,就是在修炼自己,只不过修炼的道路不同而已,那些走卒屠夫虽然自己也许不知道,但其实,他们每天所做的,又岂不是一种的修炼?” “我哪有什么修炼?我只不过是闲时胡乱翻翻那本书而已。”吴少虽然一时并不明白老瞎子所说的话,但他还是承认自己正在看《水经》。 当然,吴少也不失时机的向老瞎子抱怨一句:“这要怪那姓云的家伙,谁让他不让我看那些书的,我是无书可看,这才随手乱翻的。” “你拿的那本《水经》是青云阁的吧?”老瞎子平淡地问道。 这老瞎子果然知道了他盗窃青云阁《水经》的事!吴少瞅老瞎子不惊不怒,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迟疑地点点头。 老瞎子并没有揪住这个问题不放,而是道:“你不喜欢修道练功,却又在看那本书,有什么想法?” “其实我也没什么想法。”吴少道:“一来是因为无聊,二来是因为我想……” 迟疑了一下,吴少没有说下去。 “你是想帮我早早解开那个预言,然后我就会放你出去,对不对?” 吴少有点不好意思:“我那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嘿嘿,痴心妄想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过你看《水经》却没这个必要了,因为那《水经》是假的。”老瞎子一笑道。 “假的,怎么可能?!”吴少差点要叫起来。 那可是吴少从青云书阁亲手偷出来的,怎么会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不是说明他千方百计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么? “当然,也可以说是真的,因为那的确是一本《水经》!”老瞎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吴少道。 吴少有些糊涂,老瞎子一会儿说是假的,现在又说可能是真的,他脑子没出什么问题吧? 见吴少一脸疑惑,老瞎子轻轻摇摇头:“算了,让我提示你一句吧。目前在修行界也许存在无数本《水经》,但所有的书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老瞎子提示完,看着吴少道:“你明白了么?” 吴少疑惑地摇摇头,但转念之间他忽然明白了:“我知道了。” “喔,那你说说看。” “我曾听人说过,根本无法断定《水经》的真伪,既然所有人都看不出真假,那就根本没有真假之分。” 是啊,如果所有人都不识字,那么随意拿一本书出来,就没有人能断定它的真伪,判断一本书是不是真的,首先得识字才行,现在的《水经》没有人看得懂,那众人对于这本书来说,和文盲并无区别,在文盲面前,《水经》又哪能谈得上真与假呢? “嘿嘿,你还不算笨,正是这样,迄今为止,谁也无法读得懂这本《水经》,因此上说它是假书也好,真经也罢,都有道理。”老瞎赞许道。 “姜长老这么说自然是对的,但我还有个疑问:书中的内容虽然没有真假,但书本身总有真假吧?不然,姜园为什么将那本《水经》珍藏在青云阁上面,还派人看着?”吴少问道。 “不错,能想到这点也不错,从书的内容也许无法判断其真伪,但书本身确实应该有最原始的第一本。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书阁上的那本水经却不是那最古老的第一本,最古老的那一本由历代园主亲自保管。至于姜园将《水经》放入书阁并严加保护,那不过是书院用来招揽学员的一种手段罢了,要知道,做为书院的镇园之宝,《水经》对天下学道之人有着无穷的诱惑力,这许多年来,已经说不清有多少人是慕这本书之名而来到了书院。” “这不是骗人么?”吴少不满道。 姜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吴少一眼:“你说骗人也对,因为要得到《水经》根本不需要到书院里来,大街上也许就能买得到。但完全说是骗人也不对,毕竟没有人敢断定这是伪书,倘若是真的,难道它不应该放之高阁、专人看护么?” “姜长老,你个人认为这本《水经》到底是真的假的?”吴少想了一下问道。 “这也是今天我想要对你说的一件事。自从我知道了你在看《水经》,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要让你听听我对《水经》的理解,不过首先我要提醒你,那只是我的看法,万不可因为我的看法影响到你的认识。我始终认为,对于未知的东西,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理解,炼己无限,也是这个道理,我说这些你懂么?” 吴少点点头。 第13章 皇室秘藏(4) 4.皇室秘籍 “我认为《水经》是真的。”姜长老毫不迟疑地道。 “是真的?你是这么认为的?” “数百年来,有无数前辈在这本书上花费了无穷精力,这些前辈,其中大多数都是一心向道,聪明绝顶,立心坚毅之人。据我了解,在《水经》刚刚问世的时候,修道之人多数只是觉得此书太过匪夷所思,但并未有人指谪此书是假的,至于后来传出假书一说,多数是那些对修道习武一知半解,看不懂此书便妄下断言的人。多年前,我曾经就此书征询过当今的一些世外高人,他们的看法无一例外,那就是并不敢断定此书是假的。” 顿了顿,姜长老继续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书的内容。你已经看过《水经》,可以看到书中的精要在炼气、聚气、意气三篇,单就这三篇来看,在修行方法上是完全说得通的,因为这些方法与一些门派的修行所倡导的方法大致相同,这也是很多人认为此书并不是伪作的一个理由。” 姜长老说到此处,郑重地看了吴少一眼道:“此书是一本真经应该不假。但是,《水经》虽然是真的,但并不适合修行。” “既然是真的,那为何不依法修行?也许有人碰巧便看懂了书上的内容。”吴少想起在菩提客店时,那位年轻人初次听到《水经》时所表现出来的狂热。 “虽然我说‘炼己无限‘,但你可别忘了我还说过‘修炼有程’这句话。要知道,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在这有限的生命中,倘若过于追求无妄的东西,这一生所谓的修炼到头来终会化作流水浮云。姜园迄今已历数十位园主,每一位园主都或多或少研习过《水经》,其中更是有五位园主毕其一生之力埋头于此书,希冀有所突破,但到头来不但一无所获,更有几位神智出现问题,把自己弄得疯疯癫癫。” 吴少听得老瞎子说出姜园的这些往事,心中震惊不已。 姜长老接着道:“除了前人的经验,我也曾用了不少时间探讨过这所谓的姜园镇园之宝,我发现,在《水经》问世之前,姜氏家族没有人习武或者修行,更无人知道还有这么一本秘籍。那样以来,姜家人也无从对这本书进行保护,那个时候是不是《水经》已经流失也很难说,因此上,现在姜园里可能保存着最古老的《水经》,但并不一定是最原始的那本。” “当然更大的疑问还来自《水经》本身。聚气、炼气、意气是《水经》的要义,但总体来看,那是运用法则,而不是修行法则,关于修行的法则,此书竟然一笔带过,仿佛书中所提到的那种道行功力是人与生俱来,这就太不可思议了。要知道,我们习武修道之人,终此一生,都是在修炼道行,也就是所谓练气筑基,几乎所有人都停止于炼气阶段,只有少部分人真正能够修炼成一丝半点的玄气,可别小看这一星半点,它便是武林修道界剑客们赖以成名的资本,很多人一辈子甚至于根本摸不到玄气的边缘。你说这样一种气,在《水经》里竟然只是略加提及,却大谈用气法则,这不是太荒唐了么?” 姜长老这么一说,吴少也记起了《水经》的内容,这些天他毕竟看此书好多遍。吴少道:“你说的略加提及是不是书中所说的‘气由大中而起’这一句?” “对,看来你记忆力还不错。正是这一句,也是书中唯一一句提及气之源的话,可也是这一句让人根本无法理解,《水经》中有些穴位经络名称用得是古时称谓,这个大家还能懂,但‘大中’一词却是亘古未有。当然就算古时已经存在,现在已经无人知晓,我们且把‘大中’看作是一个穴位或者部位,那也无法理解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气的存在。修道界认为,修道要经过练气筑基、炼气化神、结境元婴等诸多步骤,别的也不说,单说这第一步的练气筑基,通常都通过丹田周天循环的而得,也就是说是后天勤修得来的,可不是先天得来。倘若按照《水经》所说,每个人先天有真气的存在,那我们这些人还苦苦修行做什么呢?最奇怪的是,《水经》竟然说要‘炼气’先散气,既然有了先天真气又将它散去,这可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吴少点点头,他本人虽然对异想天开的事非常感兴趣,但也绝对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些剑客能够飞来飞去、开山裂石,一定是无数个朝夕苦练而成,他吴少可不会傻到认为自己一梦醒来,便具备了与那些剑客过招的真气。 吴少此时也明白了《水经》的症结所在:修炼方法没问题,修炼内容不可思议。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姜长老并没有理会吴少在想什么,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那就是姜家这种先辈天赋异禀,本就不是什么凡夫俗子,精气自存,那就不存在后天练气一说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他能够得证大道,身居仙班了。” 吴少对老瞎子这个解释也比较同意,倘若这世上真有仙人,那么此人一定生来就不同寻常。 “所以我认为,这《水经》看看刚已,没有必要沉迷于此。我倒觉得你更适合于修习一下一叶大师的混天易,要知道,这可是一项了不起的修行,真正通晓了混天易,同样可以达到化神飞升的目的……” 得,这位老先生又来了,每次都不厌其烦地推销他的算命术,难道他想让吴少也学他装瞎子? 吴少这一次不再客气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还要忍耐,不知道这位老先生会讲他那些鬼八卦到什么时候?吴少急忙道:“姜长老,你看我像是学那些东西的人么?而且我之所以读《水经》的原因你也知道了,我不过是为了那个预言才看的。” 姜长老见吴少打断他的话,脸上很是不悦,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吴少见他生气,急忙岔开话题:“老先生,那云九霄怎么来到了这里?” “我看你是修习那混天易的最佳人选,这才劝你学的,既然你想不通,那以后再说。至于姓云的那小子到这里来,那是他自己找来的,而且他也不愿意离开。” 云九霄甘愿呆在这儿?吴少已经从云九霄这些日子的表现中看出来了,原因自然是那些他不让吴少随意翻看的秘籍。 “姜老先生,云九霄这人很聪明,你何不让他修习一下你的什么易?” “哼哼,让他修习混天易?那可是有缘之人才可修的东西,岂能传于他?此人虽然聪明,但已入修道歧途,已无法再修‘混天易’。他以为那些皇家功法秘籍是些什么宝贝,其实在真正修道者眼中一文不值,他心胸狭隘,将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真不知太清宫作为修道界的第一大门派,如何选定此人为再传首席弟子。” 原来那云九霄看的那些书是皇家功法秘籍,吴少现在知道了,却并不是很热心。但听到老瞎子对云九霄评价并不高,心中还是很高兴,吴少从小便养成了唯我独尊的脾性,后来见到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云九霄道行高深,聪慧异常,心中很受打击,现在听老瞎子这么一说,吴少心态平衡了不少。 “你身体最近可好?” “谢谢老先生关心,还好。”吴少道。 相对于身体,吴少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老先生,你那预言破解得怎么样了?” 老瞎子一眼便看穿了吴少的心思:“是不是想早点离开这儿?我可以告诉你,预言我破解的确实差不多了,但另一件事我还没想明白,在这些事没有妥善解决之前,你在这里读读书不也是很好么?” 第13章 皇室秘藏(5) 5.人体经络 在这里读读书不也是很好么?好!好个屁! 吴少被“赶”出传道厅,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本来还有很多事要问老瞎子,但老瞎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边挥手赶他出洞,一边低头看起了他的鬼八卦。 吴少无奈,只好又随着小药丸子回到了安乐室。 看来还是不能离开这地方了,什么时候能离开,根本看不到希望,老瞎子的话很明白,他想不清一些事,就不会放吴少离开,哪怕他一辈子想不明白,那吴少就得一直陪着。 这老瞎子一把年纪了,看他那样子,也许活不了多久。吴少想到这里又兴奋起来。 但转念一想,这老瞎子道行深厚,象他们这样的人不能以常人的寿纪来计算,倘若他要再活个百儿八十年都有可能,可他吴少就没那么大的把握了,也许再这样闷几天就闷死了,想到这一节,吴少又心烦起来,甚至感到一丝绝望。 吴少迈着方步走进解惑室,漫不经心地抽出一本秘籍,哗哗翻得很响。 云九霄仍然站在那儿低头看出,对周围一切闻似未闻。 吴少连翻几本书,见云九霄毫无动静,终于将书一合,缓步走到云九霄跟前。 “云公子请了。” 云九霄扭头瞅了他一眼,便转回头去,目光继续投向手中的书上。 见到云九霄这般冷漠,有一刻,吴少几乎马上要放弃撩拨云九霄的冲动,但最终他还是没有逃离开去。 “云公子,我在修炼中遇到了些疑问,本来说好了姜长老可以随时给我解答,可目前他老人家并不在这里,我想你修炼多年一定知道,能否不吝赐教?”吴少说这番话时一脸诚恳。 “没功夫,别打扰我。”云九霄轻轻说道。 “那算了,昨天姜长老说过让我有问题一定要向他询问,还特别嘱咐我,关于那本书上的问题千万不可问你,更不可提及修炼的事,大概他知道你也不懂那些疑问吧?”吴少晃晃脑袋道。 云九霄慢慢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吴少,吴少见云九霄看他,立即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上上下下把自己打量一遍,然后眼里满是迷惑不解地看着云九霄。 云九霄慢慢合上手中书卷,笑道:“哦,是么?你倒说说看是什么问题?” “那本书上讲‘气贯丹田,徐徐升起,行至丹田’,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姜先生说过丹田在下部,如何还会上升呢?”吴少问道。 云九霄一听便明白了。因为这是修炼的常识,丹田在人体中有上、中、下三处,通常讲的丹田自然是下丹田,吴少所说的法诀一定是指下丹田到中丹田的行气方法。 可这姓吴的大概只知下丹田,而不知丹田还有另外两处,实在是可笑,这样毫无半点修道常识的人,竟然还谈什么修炼?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有一样,倘若我告诉你了,你必须告诉我你修炼的是什么秘籍。”云九霄道,“你如果是故意耍我的话……” 云九霄没说下去,但眼中渐露冷光。 “那御批……”吴少说出这两字急忙改口道,“那本书姜长老提醒我不让你知道,我如果告诉你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姜先生。” “好。”云九霄猛听“御批”两字,眼里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亮光,随即便为吴少解释那些运功法门。 吴少听完,又问了些别的,大多都是人体经脉的事,云九霄一一作答,并很是热心地在他自己身上,将那些经络穴位指示给吴少看。 吴少听得频频点头,心中也极是佩服,这云九霄的确不简单,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其实他哪里知道,云九霄自小修行,对这些粗浅修道知识当然是熟之又熟。 “你问完了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那本书的名字了?”云九霄等吴少不再询问,提出了事先约定好的条件来。 “恩。”吴少答应一声,左右看了一眼,方才凑到云九霄跟前低声道:“这本书叫《御批水经》,你可千万不要让姜先生知道。” “什么,还有这样一本书?”云九霄一愣。 “当然有,书的封皮上明白写着的,我认字不多,但这几个字我还是认识的。”吴少毫不犹豫地道。 云九霄盯着吴少看了又看,嘿嘿冷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在这儿过得不太如意,想找死的话我倒可以帮你。” 吴少一听云九霄似乎立马要动手,心中虽然紧张,但还是一脸平静:“这书是怎么来的我不是很清楚,姜老先生也没告诉我,但他对我说道,这本书神秘莫测,他当年曾就这本秘籍的内容,征询了好多门派的大人物,那些大人物虽是不很了解,但对此书却是大为推崇。姜老先生还说,不但他自己修习过,而且姜园的历代园主也都修习过此书,有的人因为学了其中的法则,道行一日千里。” 云九霄眼中露出一丝思索的神态,吴少一看,知道有门儿,继续胡说道:“云公子可能不知道吧?姜老先生特别提到,这部书乃是当世奇书,奇就奇在此书一般人练不了。” “恩?”云九霄一怔。 “你大概不知道吧,当年写此书的人已经得证大道,但为什么后来的人却再也没人得道成仙呢?那是因为写下此书的人天生不凡,根本不是凡夫俗子,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按照此书的法门修道成仙,姜老先生因此认为,如果先天条件不好,那最好别练此书,练也是白练。” “照你这么说,姜老先生认为你天赋异禀?”云九霄眉头一皱。 “那我就不知道了,姜老先生只是说我与他人有些不同,正适合修炼此书。” 吴少说完,见云九霄半天没什么反应,便摇摇摆摆的出了解惑室。 刚出解惑室,吴少差点笑出声来:饶你姓云的奸似鬼,这下也会喝下我的洗脚水!云九霄脑子固然聪明,但恐怕他绝对想不到他吴大少爷的妙计,最好就此云九霄开始修炼《水经》,最终和姜园那几代园主一样,神智发昏,精神失常。 吴少本来也没想到要害云九霄,但这些天实在无聊,更加上他早就知道,云九霄因为魔君大人的事,早晚会对付他,他这才生出要骗骗云九霄的念头。 他心里知道,云九霄并不是那么好骗的,但也并非无懈可击,此人执迷于道学秘籍,倘若他吴少从这点上入手,一定会引起云九霄注意,当然,要骗云九霄全靠撒谎也不成,最好七分是真,三分用假,完全说谎云九霄恐怕立即便会识破。 考虑到这些,吴少才打出《水经》这张王牌,他相信既然多少年来无人破解此书,云九霄也不可能破解。果然,云九霄一听便有点疑惑,说到最后,吴少相信云九霄已经陷入真假判别的泥潭而不能自拔了,估计最让云九霄无法判别的,是老瞎子告诉吴少的那些关于《水经》的往事,那些事真真假假,云九霄脑子再好用一时也反应不过来,看云九霄最后那表情,十有八九很可能已经信以为真。 当然,还有最重要一点,吴少最后提出的只有天份异天常人的人才能修炼《水经》,老瞎子那只是猜测,吴少自然不信,但他估计云九霄绝对会相信,因为姓云的自信满满接近于膨胀,这样的人最相信天分之说。 第14章 半梦半醒(1) 1.待如羔羊 吴少回到安乐室,开始胡乱修习那《水经》上的运行功法,他之所以耐心修习,一方面也无其它事情可干,更多的他是怕万一云九霄有一天忽然问起来,自己对《水经》却一无所知,那岂不是露了马脚?既然要演戏,那就向真里演,只有这样,云九霄才不会怀疑。 云九霄已经给吴少指明了一些穴位脉络,老瞎子也曾告诉过他一些,加上从解惑室别的秘籍上看到的一些,吴少现在倒真的对修道有些入门了,可惜云九霄、老瞎子他们告诉吴少的少之又少,那些秘籍上自然不会对初学修行入门过多介绍,吴少了解了修行的一些东西,但总起来看依然十分浅薄。 吴少却不在乎这些,他对修行习武半点兴趣也没有,他偶尔努力一下,也是在防备云九霄可能的询问。 云九霄却再也没有询问过吴少,有时,吴少便忍不住到解惑室去,偷瞧云九霄有什么变化,可惜的是,几乎每次去,云九霄还是保持过去的样子,手执书卷,专心苦读。 吴少不甘心,有时便故意寻些修炼上的问题请教云九霄,云九霄见都是些平常问题,并不麻烦,也会痛快地解答。吴少发现,云九霄眼光清澈,神态平常,一点也没有发疯发狂的样子,这让吴少极为沮丧:难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么?不可能吧,倘若云九霄识破了自己骗他,一定会找他算账,但云九霄没有这样做,那说明他并没有起疑心。 是不是需要修炼好久才会出现神智失常的情况呢?也许吧,姜园那几代园主发疯也恐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吴少这样想着,慢慢离开解惑室。 云九霄看着吴少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冷笑:《水经》,哼哼,太清宫上下早就断定此书不可修行,这小子倘若练了那东西,倒省下我将来的一番手脚。 “不过……”云九霄转念又想,“世上难道真有《御批水经》这本秘籍不成?这小子说此书只有天赋异禀的人方可修炼,倒似有那么一点道理。” 云九霄向来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思考只是一转念,便从这个问题上转到了眼前:“先不去管他,依这小子对修道的理解,就算先让他修炼十年也不足惧。目前还是先将这秘籍上最后的功法练好,只要自己大功告成,凭这些功法的奇妙,就足以纵横武林和修道界,对付那个不阴不阳的老家伙也会更有把握。” 这个被姜长老称为洞天的地方终年不见日月,全靠那些太阳石取光,吴少的时间概念早已模糊不清,在一边修习《水经》,一边观察云九霄的动静中又过了许久,到后来,吴少见云九霄没什么变化,甚至解惑室也懒得去了,只在安乐室里睡觉。 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吴少忽然觉得自己开始特别嗜睡,浑身酸软无力,初时他并没有在意,后来当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怕冷时,他才明白大概是受了风寒。 正在迷忽之间,药儿来告诉他姜长老要见他,吴少听了,一时竟有些厌烦,完全没有了见老瞎子的期待感。不知为什么,吴少觉得老瞎子不会放他离开此地的,无论他学不学那混天易术。 但吴少还是跟药儿又一次来到了传道室,谁知道这一次老瞎子会有什么新花样,而且吴少也根本无法拒绝见他。 老瞎子见吴少无精打采的样子,倒是一怔,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一伸手便抓住吴少胳膊,如同第一次见到吴少时那样,手上劲力一吐,一股尖锐刺痛顺着吴少手臂向全身游走一遍。 在吴少疼得浑身哆嗦之际,老瞎子并不看他,只是在低头沉思,良久以后他才抬起头来道:“好了,你回去吧。” 这就完了?吴少没想到这次见面竟然如此短暂,仍是一动未动看着老瞎子,脸上因为疼痛渗出点点汗珠。 老瞎子见吴少并未依言退出,瞅了他一眼,这才慢慢道:“你大概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在这儿吧?” 吴少一言不发。 老瞎子接着道:“因为那个预言,更是因为你能穿过盘龙山林,具体什么原因,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那个预言没有彻底被解除之前,我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你可能是个意外,也可能不是,但为了防止意外我会做一切我能做的。当然,预言我已经基本破解,也许等我这一次从外面回来,一切都会恢复到从前。” 说完最后一句话,老瞎子脸上竟然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 吴少听完,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了传道室,只留下若有所思的老瞎子。 回到安乐室不久,吴少便发起烧来,迷糊中他自己甚至都感觉到热得吓人。 “可恶!你就要死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隐约间,吴少听见月儿在叫他。 “你说什么?”吴少问道。 “你身体内经络乱七八糟,又极度脆弱,随时都会血崩的,难道你不知道?” 吴少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浑身发烫,头晕目眩。 这位月儿已经好久未曾发出声音了,刚来时,她还多次提到此处极其恐惧,吵着让吴少离开。 但吴少哪里会听一个恶灵的话?何况恶灵害怕的东西不正是他所期望的么?他倒想有机会了解一下这恶灵到底在怕什么,将来也好对付她,但吴少却没敢多问,毕竟那月儿就在自己身体里,自己一个歹念如果被她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后来时间久了,一切都很平常,吴少更觉得恶灵不过是在故意恐吓他,更不会理会她了。 月儿见吴少对她的话根本不听,竟偃旗息鼓,再不发声,不知道躲哪儿去了,现在她突然说话,该不是又在吓他吧? “什么血崩,我不过是受了风寒而已,过几天就好了。”吴少想。 “小恶棍真不知好歹,那个老东西已经把你的血脉糟蹋坏了,你又修习了什么功法,加速了血脉的运行,这可不是什么风寒,用不了多久,你就死了。”月儿厉声道。 吴少听她说话声音大异于往常,这才有点怀疑起来,老瞎子与他的这最近一次见面,让吴少极为受伤。吴少曾以为,老瞎子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为了破解预言才做他该做的事,何况他告诉吴少诸多秘密,并一直希望吴少跟他学习易术,虽然吴少没有同意,但那一点情分也该是有的。 但当老瞎子并不管吴少身体不好,出手探测他的身体时,吴少感觉,自己在老瞎子那儿只是一头待宰羔羊,两人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情分可言,老瞎子最后那番话也很明白,吴少不过是个意外,倘若这个意外影响到他破解预言,那么老瞎子可以随手抹掉他,防止意外发生。 吴少甚至悲哀的发现,他在老瞎子眼里完全比不得云九霄,毕竟云九霄有太清宫作后盾,老瞎子就算想动他,也要三思而行,至于吴少?不过是一个乡下玩童罢了。 “血脉坏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吴少沉默一会儿,终于开口问月儿。 第14章 半梦半醒(2) 2.生死抉择 “小恶棍,我知道你最近也在修炼着什么东西,但在我看来,那些法则根本于理不通!修道界道行深厚者,最后定然要打通任督二脉,但那要在养精炼气大成之后自然而然才会实现,象你这般强行打通二脉,经络未经锻炼,根本承受不起血气冲击,那结果只会血崩脉断,你说你还能活么?” 吴少现在也是粗通修行原理,一听月儿的话,便觉得此言非虚。 世上一般都是先修渠后放水,倘若渠修的不好,就算水不大也会冲垮。任督二脉正常修炼情况下,要经数十年的反复冲击才能打通,在几十年的冲击中,经络也相应增强,这样在二脉相通之后,方能经受住血气加快带来的冲击,但如果未经锤炼便强行打通,那就是拔苗助长,苗非旦不会真正生长,还会就此死去。 吴少苦笑:“那功法于理通不通我不知道,但这经络打通可不是我修炼而成的,是那老瞎子搞得鬼。” 吴少心中一直称呼姜长老为老瞎子,月儿自然早就知道所说是谁,她道:“我可不管是谁把你弄成这样,反正你马上要死了,正好可以除却一个祸害。” 吴少大怒:“臭丫头你才是祸害,你忘了你祸害了多少人了?” “骂有什么用?我瞧你还能骂多久,估计三五天差不多吧,那时你外表可能好好的,体内却会变成血葫芦。”月儿幸灾乐祸道。 “血葫芦就血葫芦,那也好过你这无主恶灵。”吴少忽然又想起一事:“倘若我死了,你怕也没地方可去了吧?” 这里还有小药丸子、云九霄,也许老瞎子也可能回来,这月儿会不会将来附到他们身上去呢?吴少猜不出哪一人会最后中奖。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准备好上路吧。”月儿冷冷道,说完便不再作声。 吴少倒不怎么相信这月儿说的话,大惊小怪的,自己意识还算清醒,如何说马上就会死? 他正这样想着,隐约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颊。 “喂,喂,你醒醒,快醒醒!” 吴少听得见那人说话,努力想睁开眼睛,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睁开。 “快醒醒啊。”那人继续拍着。 吴少歇了一歇,感觉几乎用尽了力气,眼睛方才睁开一道缝,他认了半天,方才看清眼前的人。 眼前一张稚气的脸,很熟悉,是谁来?对,是药儿——吴少现在觉得意识似乎也有点不听使唤了。 “你终于醒了。”眼前的药儿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我-怎-么-了?”吴少想问药儿,但嘴唇只是动了动,并没能发出声音。 小药儿却似听懂了,他道:“你发烧了,热得吓人,我也见过我老爹发过烧,但也没你这般烫手。开始我以为你在一直在睡觉,但想想不对,过来看你,才知道你病了,到现在你已经睡了整整好几天了,你不会再睡了吧?” 好几天了?有那么夸张么?吴少只是感觉躲下睡了一小会儿,怎么竟然是好几天了。 “你可千万别睡了。师爷也不在,我可没地方给你抓药吃,对了,你先喝点水吧?” 他等了一会儿,见吴少只是半睁着眼却不说话,便转身去找水,他记得他老爹病的时候就是要多喝水的。 吴少也听到了喝水的话,却并未有什么反应,尽管他现在烧得厉害,但现在在他的意识中,喝水的愿望倒不是那么强烈。 晕眩之间,吴少感觉到嘴巴被什么撬开,不一会儿,有股清凉的液体流向喉咙,一瞬间,吴少感到自己象品到了什么美味,心情极为舒畅。 但是,当那些液体再进一步流向深处时,吴少猛然觉得从心底涌起一股热浪,那热浪迅速上升,转眼间迎向喉间流下的液体,两相碰撞,呯然一声,恰似在身体里放了个爆竹,吴少感觉到一阵剧痛似乎在全身同时发作,他大叫一声,被疼痛击晕过去。 那药儿没有听到吴少的大叫,只是听到吴少喉咙间“咯”地一声,随即见他浑身颤抖起来,不一会儿,他骇然发现,有血迹慢慢从吴少嘴里流了出来。 药儿吓得哎呦一声,将木勺扔在地上,拔腿就跑,但没跑出几步,他又转回来,看了看吴少,轻轻拍拍吴少的脸:“喂,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死在这儿,这儿有死人很可怕的。” 怎么办才好?师爷又不在身边,现在这儿只有云九霄了,尽管师爷嘱托他不让打扰云九霄,但现在情况有些不一样,最好让他过来看看。 云九霄一动不动地听完药儿的诉说,抬头看了药儿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不要打扰我。” 药儿不敢再说,他犹豫了半天,又回到安乐居,摸摸吴少好像还有气息,他松了口气,赶忙找到扔掉的木勺,重新装了些水端到吴少跟前,他嘴里嘟哝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那木勺也始终不敢再向吴少嘴边送。 药儿做的这一切,吴少根本不知道,一阵晕眩之后,他似乎清醒了许多:我现在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正这样想着,月儿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传了过来:“小恶棍,你现在明白了吧?你还认为自己没事么?你快要死了。” “骗人,我怎么感受不到?我不是好端端在与你说话么?”吴少不信。 “你为何与我说话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却知道你马上就要完蛋了。”月儿道。 吴少想了想:“那我是不是要与你一样成为恶灵了?” “哼,少胡扯吧小恶棍,我早说过我不是恶灵,至于你有没有机会成为恶灵,那就难说了,现在你还在与我说话,但我不知多久你就会魂飞魄散,你将再也不是小恶棍,再也见不到你想见到的人。”月儿道。 吴少倒不知魂飞魄散是不是很痛苦,但他倒觉得,倘若这月儿所说不假的话,人死倒不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完全不像他平时想像的那样。 不过,如果就此再也不能做恶少了,那倒是很遗憾的,说实话,他很享受做恶少的日子。更重要的是,他由此可能再也见不到老爹了,这恐怕大大不妙。 “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快走吧,那小药丸子就在旁边,你快到他那儿去吧,不,不要祸害小药丸子,你还是等那个云九霄过来吧,那家伙我看不顺眼,你最好把他给附体了。”吴少这些话讲得无比诚恳。 “小恶棍,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你可把我害苦了,早知道我就不帮你了。”月儿一副气急败坏的口气。 “那也不能怪我,我也没想到老瞎子这么阴险,到现在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吴少竭力弄出一副可怜兮兮地腔调来。 其实到现在吴少大约明白了,“月儿”大概说的是真的,老瞎子几次看他手的时候,可能对他的经络做了手脚,也就是“月儿”说的打通了任督二脉,让他的经络变得异常脆弱,而他自己又不知不觉中修习了《水经》上的功法,这功法竟然起了作用,加速了他血脉运行,现在那些脆弱经脉经受不住冲击,已经开始崩溃了。 第14章 半梦半醒(3) 3.生之本源 “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月儿道:“就算我现在是修道界的剑客,遇上你这种情况,除了以真力续命,恐怕也没有多少办法。” 修道界剑客?以真力续命?这月儿看似忘了很多事,却对修道的事很是熟悉。 吴少这样一想,月儿立马便知道了:“我当然熟悉,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些东西如此熟悉。” 吴少立即不敢瞎想了,他脑子只要一动,就似对月儿说话一般,瞎想要出问题的。 “以真力续命……”月儿沉吟道,“对了,也许还有一丝可能。” “什么可能?”吴少有些激动。 说实话,吴少自从醒过来见到小药儿的那一会儿,就知道自己确实危险,但他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希望其他在洞天里的人能够帮助他,现在看来,老瞎子不在,那一定是帮不了他了。至于云九霄,吴少早知道他是一个狂傲的人,也是一个极自私的人,绝对不会为他出手。能依靠的也只有小药儿了,但他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好办法? 洞天里的人指望不上了,这月儿也许会有什么办法,毕竟她在自己体内,最清楚自己的状况,但吴少也不想让这月儿知道自己在求她,因此故意装作一筹莫展的样子,他初时见月儿也似乎没什么主意,差点绝望了,现在一听似乎有希望,自然激动莫名。 “你先别激动,我只是说有可能,但不可能的成份占得更大一些。”月儿顿了顿接着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躲在你身上?又躲在哪儿么?” 吴少不假思索地表示他早就想知道,却根本没办法知道。 “倘若你早知道了,就会想办法对付我了,是不是?”月儿厉声道。 吴少忙称不敢。 “你不是不敢,先前我附到那个小丫头的身上,你曾经又弄朱砂,又弄符咒的,不是对付我又是什么?此外还有好多次,你想方设法驱除我,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月儿这一番责问,吴少有点难以回答,同时也有些奇怪:这小丫头的一些脾性,竟然与那“小寡妇”王青有些相似,同样蛮不讲礼,咄咄逼人。 幸好月儿并没有在这问题上纠缠多久,她接着道:“我给你说过我并不是恶灵,要附到什么人身上也是有选择的,不然一定会伤害到那人性命。” 这倒是没错,吴少记得这月儿先后附过的几个人,状况似乎都不太好,那位九幽城主甚至送了性命。 “当时我第一个附到你身上,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没事,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你身体的某一个部位,能够散发一些‘生气’,正是因为这些‘生气’,我才能不至于伤害你,这些日子以来,我就躲在那个地方一边吸收‘生气’,一边自行修炼着。” 这丫头竟然还能够一直修炼着?吴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现在不大关心这个了,他更想知道那个部位在哪儿“生气”是怎么回事。 “那个地方是什么部位,我怎么不知道?”吴少向月儿询问道。 “那部位我无法指示给你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因为在你的身体中,我并不能随意查看,平常人身所固有的阳火,虽然对我伤害不大,但我也要尽量避免,这样也可以使你少受点伤害。” 身体部位中有“生气”存在,这倒令吴少有点意外,他并不知道什么是“生气”,也不明白这“生气”与现在他的病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清楚什么是‘生气’, ‘生气’是我随便给它起的名字,我隐约感觉到,那东西应该对你现在的病有好处,当然我也不敢肯定,我说这些你应该清楚了,你自己想想还要做么?” “做什么?”吴少不解。 “‘生气’在那个不知名的部位,被一层东西封锁着。我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我去将那层东西撕开,放‘生气’出来,让它来给你提供生机,这相当于剑客的真力续命,你做不做?” 原来要这样做。但吴少还有些疑问:“你能确定那些什么‘生气’对我真的管用,你有几分把握?” “一分也没有!”月儿很干脆。 吴少大怒:“一分也没有你就要将那东西放出来?” “你最好不要生气。”月儿冷冷道,“你一生气体内血流的更快,经脉破损的地方会更严重。” 吴少觉得月儿这话说得没错,他虽然在昏迷中,也感觉得到血液在体内奔涌加剧。 “做不做随便你,你也知道,如果破开‘生气’封印,你还有些希望,如果不那么做,你大概很快要不行了,那样你意识也将逐渐模糊,最后便会消失。” 吴少沉默了,他知道自己眼前的情况,似乎除了月儿的建议外也别无他法,算了,试就试吧。 “那好,既然你同意试一下我便过去试试,但我还有条件,第一,无论成败与否,你不必记恨于我。” “这个自然。”吴少同意。 “第二,倘若我遇到什么危险,你在可能的情况下必须出手相助。” “那个也没问题,将来如有需要我肯定出手。”吴少也满口答应。 “我不是说将来,我是说一会儿。”月儿道。 “怎么,难道撕破那东西会有危险?”吴少不明白。 “我现在是在那东西的附近不假,但一般我与它保持着足够距离,不知为什么,每次我试图接近它,都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我感觉它一旦被放出来,我恐怕就无法附在你身边了。但愿那只是一种错觉,当然,这东西对你也是同样的,是好是坏,那就看天意了。”月儿苦笑道。 “那、那你还是别去了吧。”吴少第一念头竟然是这样想的。 月儿听了,许久没再言语,等她再发声时,语气显得更加平静:“我还是去吧,你死了,我同样无法安身,这也是为了我自己。这期间尽量不要多思索多动气。你放心吧,这东西毕竟是你身上的,想来对你也不会有多大伤害,你自己保重。” 说完,很久一段时间再无她的声音。 吴少知道月儿已经去实施她的行动了,但他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去的,又是到哪儿去的,他一直在想月儿最后的一句话,越想越觉得糊涂。 这月儿说她是为她自己去的,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呢?也许是半真半假吧,的确,倘若她的法子有效,救了吴少她也才可能继续附到吴少身上生存,可以算得上救吴少也同时救了她。 但其实她也有很多选择的,比如她可以附体到小药丸子身上,再附到云九霄身上,有机会也可能会附到老瞎子身上,可她为什么会选择去冒险呢?难道这恶灵并没有说实话,那东西其实对她并没有伤害? 不过,吴少相信,这月儿虽然是个恶灵,似乎对他并不恶,他现在的情况只能靠她,倘若她对吴少有所不满,只要不理会吴少就是了,没有必要出主意、想办法救吴少。 确定了这一点,吴少也不再瞎想了,只是想像着“生气”和封锁着“生气”的地方,想像着月儿如何破开那层东西并放出那种“生气”。 时间过得似乎极慢,在一片静寂中,吴少耐心地等待着。 第14章 半梦半醒(4) 4. 各派云集 三个月前。 高耸入云的天极山上,一个中年道士正候在一间窄小的静室外。 过了许久,静室的门才慢慢打开,望着坐在蒲团上的背影,中年道士小心翼翼地道:“禀宫主,云公子传来信息道,他已经按照钧旨到了那所书院,同行的两位长老也在附近住了下来。” 蒲团上的身影一动不动。 中年道士见状,试探着道:“那所书院的典礼在三个月后举行,我们是不是增加些人手?毕竟在那个地方曾传来那个人的消息。” 蒲团上的身影仍是一副浑然不闻的样子,过了许久,才传出一个极低的声音,但听在这中年道士耳朵里,却是清晰无比。 “是,我马上去请鱼道长过来。” 说吧,中年道士躬身告退,并不见蒲团上的人有任何动作,但那静室的门慢慢又阖上了。 中年道士穿过几层楼阁,直奔鱼光法师的住处而来。 “什么重要的事需要鱼法师出马呢?” 中年道士有点纳闷,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只要鱼光法师出山,事情一定非同寻常。 半个月前。 东海崂山上清宫内,一片吵嚷声很远就能听得见。 大殿内,一位白须胖老道正在发脾气,白须气得直抖:“你们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一群道士站立在边上,全部低头瞧着地面,谁也不敢看胖老道一眼。 “上次是他,现在又是他!是谁给了司徒朋这个牛鼻子那么大的胆子?我不是早说过要关闭山门二百年么?他怎么趁我不在又出去了?好可恶的贼老道!” 听到胖老道骂司徒朋牛鼻子、贼老道,下面的道士又想笑,又有些不忿:你自己也是老道,怎么骂自家人牛鼻子? 却无人敢说话。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小道士,十多岁的样子,他脆声声地喊道:“爷爷,你别骂师叔伯们了,师叔祖出去是接到了太清宫的令牌,他见你不在,没法和你说,只好先拿令牌去了。” 一见这小道士进来说话,众道士长舒一口气,皆想,这场训斥终于要结束了。 果然,见到小道士,胖老道脸上立即缓和下来,拉过小道士悄声道:“有智,我早说过了,要称我为观主,你叫我爷爷算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在呢。” “难道你不是我爷爷了?你不是常说修道首先要学会做人,说真话么?”小道士道。 “好好。”胖老道只好打个呵呵。他转过身,见有的道士脸上表情怪异,立即又生起气来:“又是太清宫令牌,若不是为了你们这群牛鼻子,我早就……”他忽然停下不说了。 “算了,算了。”他挥挥手道:“让司徒朋去参加什么仙缘典礼罢,他真是昏了头了。但是你们最近都不许出崂山一步,否则我打断你们的狗腿!” “是。”下面的几十号道士憋住笑齐声道。 应声归应声,道士也都明白,该下山忙的还要下山忙,毕竟崂山上清宫是千年道观,上下几百人呢,不说别的,他们还要下山采办东西,而且上山的香客极多,不下山是不可能的。 但大家也知道,观主的意思只是在一些事上是不能做的,比如与天极山太清宫交往,就很令观主心烦。在观主的心里,上清宫就是上清宫,根本就不存在谁奉谁的命令的意思。 胖观主这样做,自有他的本钱,虽然观主说话有时极为不合常理,他主掌下的上清宫也似乎规矩不是很严,但包括司徒朋在内的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观主于明老道,乃是百年来少见的修道奇才,其道行深不可测,而且上清宫在他的掌管下,香火兴盛了不少。 半个月前。 路平府的一家高大宅院里,龙虎山的董清真人正和一位官员模样的人对坐饮茶,董清真人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样子。 “师兄,这次又是你来太好了,想不到咱师兄弟一年多的时间又见面了。” 董清抬头苦笑了一下:“马师弟,这趟差使我本不想来,但大师兄闭关了,泰师弟以炼药为由推脱不来,只好我自己带人来,要我说那样有名无实典礼不去也罢,但师父说这关系到门派声誉,一定要来,我这才不得不带人赶了过来。对了,马师弟,你约我先到你这儿可有什么话说?” “师兄,我得到一个内部消息,据说朝廷对天下书院动了念头,不知是凶是福,因此特地请师兄先到我这儿商议一下。” “哦,大元皇帝想要对书院动手,还有这事?”董清惊讶道。 “我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这才与师兄商议。” “不用问,大元朝廷一向尚武不重文,倘若要动什么念头,那一定是想清除书院势力。可惜他们如果从书院动手的话,恐怕选错了对象。这次我们要去的书院,可不是一般的寻常书院,它背后的实力有多恐怖根本无法想像。” “不管怎样,如果朝廷有所行动的话,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妙,不然到时候玉石俱焚,可就有点不值了。” “说的也是。”董清点点头,“不过我听说朝廷已经对姜园的文园进行了清散,难道这一次要取缔道园么?” 马清点点头:“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据我估计,清散文园也就罢了,要取缔这道园倒不是那么容易,听说前不久路平府刚动了这个念头,就被人暗中警告了一下,为此朝廷这次不惜招募了不少武林人士一同前来,其中不乏成名的剑客。” “成名的剑客?难道成名的剑客会甘受元人驱使?” “师兄,你一心向道可能不会那样,但对某些修行界的人来说,眼见大道无望,选择享受人间荣华也是可能的,更何况有不少修道者一开始就抱着那种心思才学武修道的。” 董清听了,沉思起来。 “对了,我们龙虎山此次到书院精修的是哪一位弟子?”马清又问道。 “你应该认识,就是张清师弟的弟子郑公子。” “哦,原来是他。”马清想起惨死的张清师兄,不禁有些伤神。 “开学后我便回到了龙虎山处理一些事,倒也有好久没见过他了,不知他现在道行有无进境。” 马清听了师兄的话,犹豫了半天终于道:“师兄,我看对这位郑师侄你也不必过分苛责,此人是当朝太师的师傅的侄子,学道成与不成倒是次要。” 董清横了马清一眼道:“那将来岂不是丢了龙虎山的脸面?师弟怎么这样想。” 马清见师兄与自己的意见不合,也不好再辩解,岔开话题道:“你说那个大魔头会不会来到姜园?”马清问道。 董清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据传他现在仍在大漠一带。不过也难说,老魔的行踪总是令人捉摸不透。 第14章 半梦半醒(5) 5.紧锣密鼓 姜园的密室里,姜园导师们又在议事,童先生不时问这个几句,又听着另一人的诉说,频频点头,苍老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 “子良,各门派的请柬你都发出去了么?” “禀童先生,已经全部发送出去,而且绝大多数门派都立即回信同意派人参加观礼。” 童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姜子善:“典礼的事筹备地怎么样了?” “正在按计划筹备之中,一切还算顺利。” 童先生嘱咐道:“千万不可马虎,今年我们姜园的结业典礼非同往常,不但是五年一届的庆典,更因为今年恰巧是姜园创园一百年大典,一切都不能出现偏差。” 姜子善连连点头称是。 “童先生,目前学院防卫按照导师会的安排,已经做的滴水不漏,到目前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那海晴子最近外出了一趟,我们的人怕他发现,并未紧紧跟随,最后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不过他倒是很快就回来了。”刘导师报告道。 童先生一皱眉头:“他出园做什么?上次的事他虽然百般狡辩,但也摆脱不了干系,你们以后不要对他客气,他如再有异动,先让人把他看管起来!” 刘导师立即满口答应,那海晴子给他的防卫事务带来诸多不便,他早想找个理由彻底解决了这个隐患,当然,他并不会对海晴子怎么着,但派人公开盯着他是大有必要的。 “按照上次导师会的分工,我是负责与路平府联系的。”童先生看了看大家,介绍道:“我近来也差人给那位王子知府送了请帖,希望他来参加学员的结业典礼,没想到这位王子知府很给面子,同意前来参加。” “这倒是一件好事!倘若他来参加典礼的话,那可是代表了朝廷的身份,这对于姜园很是有利。”一位导师道。 “话是这么说,但也要防备此人是否会趁机做出不利于姜园的事来。”姜子良言道。 刘导师道:“我估计他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要知道当着天下诸多门派的面他如果敢胡来,必定会引起众怒,对了,上次听说他在七里潭遇到了刺客,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童先生闻听此言,慢条斯理地道:“刘师兄,那件事真假谁又能知道?不过,以后万万不可提刺客一说,七里潭乃是德化之地,民风淳朴,又哪里会有什么刺客?人与人切磋道行的事也许是有的,但那与刺客可是完全两回事。” 刘导师一怔,随即笑道:“我明白了。 童先生道:“道行切磋的事也不用多说了,还是说说我请路平府参加典礼的事吧。你们刚才只是说对了一半,想必另一层原因你们不清楚吧?我之所以请路平州知府,还有个原因就是想请他恢复文园招生。虽说现在朝廷已经停止科考,但我们姜园说到底是从文园而来的,倘若我们的文园不能开,这天下第一书院也就名不副实,因此我想请路平州知府此次能够同意我们继续开办文园。”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均觉得童先生说的没错,作为书院,倘若没有了文园,那与那些门派又有什么区别?单纯以道园而论,姜园肯定要下降不止一个档次,因为要开门立派,姜园可没有什么可传承的独门功法,这一点姜园甚至比不上那些二三流的小门小派。 接下来的几天里,姜园上下忙忙碌碌,都在为学院庆典的事准备着,太清宫、上清宫等一些大门派的人都陆续赶来了,姜子善将他们安置在客房,专门派人伺候。 一些小门派也早早来到七里潭,当然那些接到请柬的门派,自然由姜园这边安排,至于闻讯赶来观礼的门派,如果不是特别有头有脸的人物,姜园也顾不上理会他们,他们只得住在不远处的客栈或者找附近的人家居住下来,等待盛典的开始。实际上,那些普通门派到七里潭来,除了观礼,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观看仙家遗迹,尽管多数人并不是十分相信,但心中却总存着一丝侥幸,要知道修行界注重修炼,但却更看中缘份和机遇,万一看了那仙家遗迹有所收获呢,那不就省却了无数的修炼功夫? 眼看离庆典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七里潭下起雨来,而且那雨下得极大极密。童先生立在门口,看着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也不回头问道:“子善,你看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姜子善听见,看看窗外,见那雨紧一阵松一阵,天空忽明忽暗,摇了摇头道:“童先生,大雨我们是都见过的,但现在季节已到秋天,竟然暴雨如注,实在是我平生所未见过的,这么多年来,重阳前后还未曾见过下雨,现在这雨什么时候会停,我也不知道了。” “哦。”童先生答应一声,若有所思地继续看雨,良久,他才转身对姜子善道:“你让子良带几个人沿七里河上下查看一下,疏通一下河道。另外让人对那些坏了的房屋,加紧修缮,千万不能影响后日的庆典。” 姜子善答应一声立即派人去了,同时他又对童先生道:“童先生不必忧虑,说不定这雨一会儿便晴了呢。” “但愿吧。”童先生长舒一口气道。 可惜他俩人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大雨紧一会慢一会,又整整下了两天,这期间姜园坏了房子十数间,幸好那些房子并没有人居住,只是毁坏了些杂物。 九月初八日中午,忽然有人喊道:“雨停了!”正在屋里郁闷地转圈子的童先生、姜子善等人,急忙推窗观看,果然天晴了。 远处虽然仍然阴云密布,但七里潭这一片天色晴朗,天上露出了久违的阳光,周围青山绿树被雨水洗过,显得分外娇艳。 “祖师爷开眼了。”姜子善欣喜道。 第15章 水自天上来(1) 1.白色之光 似乎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渐渐地,吴少感觉有些纷乱的声音逐渐响起,那是一种山洪暴发的声音,又似鼓乐齐鸣,那种声音来自体内,愈来愈响,愈来愈加清晰。 吴少明白这声音并非毫无来由,也绝非好事,但他控制不了,听得那声音,吴少意识逐渐模糊。 下一刻,伴随着那些声音,吴少脑子似乎一亮,一些场景猛然在脑中浮现:花涧村那葱郁的山峦、慈爱的老爹、拖着鼻涕的鲁小柱、鲁大叔、房屋、谷仓、小媛……人物与场景交替着出现,最后闪现的是二叔,还有……月儿? 难道真的要死了么? 也许吧,看来无论月儿成功与否,无论她是不是骗自己,一切恐怕与他无关了。 就在吴少心中重归一片淡然的时候,忽然身体某个地方发出了一丝极为细小的响动,那声音,如同荷叶上的一滴露珠滑落到平静的水面上,虽然细小,但在梦中的吴少听来,却是那样真切,甚至于那些奔腾的洪水声、喧闹的战鼓声也无法吞没那细小声音。 那是什么?! 就在那异响出现的一瞬间,吴少不知怎么回事,他眼里竟然有了模糊的影像,那不是现实的影像,而是身体脉络在脑海里反射而成的影像,虽然极不清晰,但却实实存在。 这难道是……内视?吴少记得他为了弄懂《水经》的一些问题,曾看过一本功法修炼书,那书上提到,修炼至一定境界,就会内查五脏六腑,现在他脑子里出现的这此经脉大体轮廓,是不是就是那书上讲的内视呢? 吴少顾不上想那么多,集中精力去观看,可惜,现在的他只能看到如同阡陌一般一些纵横交错的部分经络,那些经络被一层红红的薄雾笼罩,几乎分不清来龙去脉。 这时,那水滴的声响越来越急,一滴、两滴、三滴…到最后,竟形成了汩汩清流的声音。 循声观瞧,满眼仍是红彤彤一片,并没有什么异样。 吴少正在疑惑,忽然发现,在一片红色潮水中,忽然现出一条缝隙,那条缝隙异常空洞却又明显感到充满了什么气息,空洞是因为看不到,充实是因为感觉得到,但这种感觉只持续片刻,忽然在那缝隙间忽然亮起一个星点,这星点由暗到亮,逐渐闪烁成白光,一点、两点、三点……不断的星点出现,终于汇成了米粒大小,随后又慢慢地变成硕大露珠状,最后源源不断,形成一尺白练,正蜿蜒而来。 吴少一阵惊喜:难道这便是那所谓的“生气”么?不知为什么,在白光一闪的同时,吴少立即感觉自己全身放松下来。 仔细观看那道白练,却非月儿所言的气体,而更像是一条实质化的细流,但这细流并不清澈,也不透明,而是极为细密的洁白,那白色堪比满月,白得耀眼,白得眩目。 白练所到之处,尽数扫荡着红尘,伴随着红尘散去,经络如修复完好的沟渠,重新清晰起来。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白色似乎已经遍及全身,在一番激荡之后,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此时吴少发现,经络中形成了红白两种色彩,红雾虽然散去,余下的红色也逐渐凝结成为一条红线,红线与白练如同流向同一方向的细流,互不侵犯,相互共存。 难道就这样了么?吴少有点疑惑,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 吴少猜测,那条红线,应该就是经络破损后流出来的血水,倘若这些血水不消失,那必然会影响到气脉运行,目前消除血水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那些白光。 但现在那些白光似乎相当安逸,只是静静在体内徜徉,并不去侵犯那条红线。而血水凝聚的红线似乎也知道白光的厉害,自然地躲避它们,良久也不见发生什么变化。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红白两道气流在经络的大河上各自飘荡,互不干涉,没有什么变化,但进一步细细查看,一个轻微的变化引起了吴少的注意。 在影像快要陷入模糊的地方,红白两道同样相安无事,但有一瞬间,有一缕极细小的红雾轻微波动了一下。吴少发现,那丝红雾实际上是脱离红色主线的星星血水,在脱离“大部队”后,这极细小的血水,迎头撞到了那缕白色上,就在一瞬间,那点红雾与一些白色光芒同时消失了。 同归于尽!原来是这么回事! 吴少进一步查看其他地方,结果证实了他方才看到的情况:红白两道气流貌似相安无事,但仔细看上去,只要白色与红色相交,就会在碰撞的一刹那同时消失,只是现在两者都平静下来,轻易不会发生碰撞。 看来如果想要恢复身体,必须靠那些白色“生气”去与那些红色潮水“同归于尽”,但现在两者似乎都很安分,并不碰撞,这可怎么办? 如果自己身体好的话,蹦蹦跳跳也许有用,但偏偏自己现在一动也动不了,当然,倘若身体好的话,他也不会躺在这儿受这种折磨了。 还有什么办法呢?可惜自己对修道一事了解太少,那些从小学会的捉鬼把戏在这儿也用不上。倘若月儿在边上就好了,不明白地倒可以问她,月儿虽然是个灵魂,但似乎对修道界的事知道不少。 求人莫若求己,吴少自小便明白这个道理,月儿撕破封锁‘生气’的薄层后,现在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自己不能在这里傻等着,最好想个办法,让那红白两道快点“打”起来。 怎样让两者“打架”呢?吴少除了那真假难辨的《水经》,其它的他一窍不通。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早知今天会遇到这种事,当初就该多看一点解惑室里的那些秘籍,但现在后悔也没有用。 吴少细细想了一遍,最后他确定,《水经》中没有关于这红白两东西交合的论述,不过在书中的“聚气”篇里,有一节讲到了以意念驱动真气的法门,不知会不会有用?也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现在的吴少如同落水之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逮着什么是什么,无论有用无用,先试一下再说。 不过,吴少一想,又有点无语了:既然是意念驱动,必须人清醒时方可运用,他现在还在梦境里,又怎么驱动得了?看来这法子就算有用,他昏迷之下似乎也无从下手,没办法,只好等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吴少终于醒了过来,药儿不知跑哪儿去了,周围寂静无人,只有他轻微地呼吸声。 正好无人打扰,试试吧。吴少发现,现在他的情况极其糟糕,不但全身疼痛,思维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原来极为熟悉的《水经》竟有大半记不清了,好在“聚气”篇中那个法门还没有忘掉,他急忙闭上双眼,心中默念法门,试着去感受丹田之气。 “聚气”篇这个以意驱气法门极简单,诀窍在于感受丹田之气,驱动真力行走周身经络,唯一的难处是心念合一,吴少小心按《水经》上所说,忍住不断传情来的痛楚,屏气静心,努力去感受丹田之气。但他反复努力了许久,身体却是毫无反应。 看起来这《水经》是假的无疑!那么多人为了一本假书不惜耗尽一生时光,实在有些可怜,这作《水经》的人也不知是什么心理,竟然造出这样一本书来骗人,实在是可恶之极! 吴少这样想着,神情沮丧,立即放弃按法门行气的意图。但就在这时,他猛然感觉到腹部如同小时候吃坏了肚子一般,剧烈翻腾起来。 第15章 水自天上来(2) 2.小药丸子 其实吴少并不知道,修道习武中,越是拚力集中意念,越不可能达到意念合一的境界,越是身心放松,却反而在不知不觉中达到意行全身的效果。方才吴少百般努力,其实恰恰违背了基本修炼法则,相反,当他放弃挣扎的一瞬间,却真正达到了意念合一。 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吴少拼力咬住嘴边的一件衣服,汗水顺着脸颊流进眼睛、嘴巴里。 虽然痛得厉害,但吴少心中却是一宽,他知道体内那红白两道正在激烈碰撞。 先是腹部,然后向上到胸部,向下到腿部,疼痛有规律地扩散到四周,吴少甚至感觉到很多地方已经麻木。 但他并不紧张,因为他能感觉得到身体一些地方,在疼痛过后,已经不象过去那样肿胀,看来破损的地方已经被修复。 忽然,吴少感觉自己嘴巴动了动,还未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便觉得有股清凉被灌进了喉咙。 一定是小药儿,这家伙什么时候又进来的,吴少根本没听见,那股清凉,想必是小药儿又喂了些水给他。那些水一入身体,不知为什么,吴少觉得似乎喉咙边上,如同火上浇油一般,立即灼烧起来。 这破药丸子!要害死本少爷了!吴少真想破口大骂,但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没办法,他只好用残余的力气,紧紧闭住嘴巴,防止小药儿继续灌进水来。 吴少体内的情况似乎并未因此受到影响,他感觉那红白两道,一经牵动,已经不受控制了,从传来的阵阵绞痛中,吴少可以猜得中红白双方激战正酣,眼下吴少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等待双方的交战结果,他不知道哪一方会胜出,更不清楚当一方胜利后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就在他默默等待中,忽然脑海里传来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那声音如同蚁鸣,却又熟悉无比。 是月儿? 吴少竭力静心等待着,果然,一会儿之后,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你好些了么?”。 声音似是非常遥远,又似极是无力。她在哪儿?为什么声音这么微弱?吴少暂时忘了身上的阵阵疼痛,脑子在飞快转动,一面仔细聆听着,希望能够再次听到更多的信息。 但接下来一段时间,却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大概是听错了吧,要知道他吴少可是高烧了好久,而且体内乱七八糟地流血,这些日子九死一生,神智出现问题并不奇怪。听村里的人讲,一个人如果病得厉害了,一般都会产生幻觉,方才那声音大概就是幻觉吧。算了,不能瞎想,养病要紧。 “倘若你好些了快点帮帮我,我有点支持不住了。”是月儿的声音。 这下子清晰无误,再也不能说是幻觉了。 但吴少却无动于衷,帮她?怎么帮?先不说他现在自身难保,就算是想帮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吴少不知道她藏在哪儿,也不晓得任何救她的方法,这可不是推聋装哑耍无赖,确实是无能为力。 不过,要是真的帮她的话,必须再次回到梦中或者处于昏迷状态才行,只有那样,他才能问明情况,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可吴少现在一点睡意没有,也不像是立即会昏迷的样子,只能慢慢等待了。 咦?!等等,现在自己既然是清醒的,怎么能够听得到她的声音?难道那些“生气”出现后,他有了某种特殊能力?这可是他并非在梦中或者昏迷的情况下,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吴少努力的睁开眼睛,费力地扭过头去,瞥了身边一眼,当他看到站立在旁边的药儿时,便明白了: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能力,那个声音也并非来自身体内部,而是来自他身边的药儿! 吴少赶忙闭上眼睛,脸部扭曲,一副极为痛楚的样子,心中却是大为惊异:那恶灵,什么时候钻到小药儿身上去的? 小药儿眼神散乱,脸色灰暗,一幅大病缠身的样子,正与“小寡妇”被附体时的神态一模一样,不用问也知道,现在的“药儿”已经成为了“月儿”。 “这鬼东西,怎么见一个附一个,难道这样好玩么?真没意思。” 不等吴少多想,“药儿”说话了:“我知道你醒了,按照事先约定,现在该你帮我了。”顿了顿,“药儿”又道:“我不能多说话,现在快想办法给我找个容身的地方。” 吴少已经听出来了,这“药儿”说话有气无力,说得也极不流畅,应该是她对小药丸子的身体并不适应的缘故,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小药丸子那小身体,承受不了恶灵附体,要知道,强如小寡妇那样的修道习武的人,都无法支撑月儿的附体多久,何况这小药丸子。 “我到哪儿去给你找容身的地方?要不你去找云九霄吧,他就在旁边那间房子里,就是上面写着解惑室的那间房子。” 这月儿离开自己的身体,吴少心里自然是一百个欢喜,倘若再附到云九霄的身上,那简直太完美了。 “不,快到最大的那间山洞里去。”月儿简短道。 “你说的是姜长老所在的传道室?那可不行,没有他本人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到那里,而且,我就算是想闯进去,也无法打开洞门。” 吴少还记得,刚进入这地洞时,她曾经多次提醒说,在传道室那个方向,似乎隐藏着让她极度恐惧的东西。只是后来吴少进出过山洞几次并毫无异常,她也就未再说过什么。今天,她竟然提出要去山洞,难道除了老瞎子,山洞里还隐藏着什么东西么? 不等吴少再问,被附体的药儿大口喘息着道:“快去!你若食言,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可是在你的神明穴上留了些东西,后果你自己想……” 听到这明显带有威胁性的语言,吴少暂时忘了问她去山洞的原因,又惊又怒道:“呸!臭丫头死丫头,我说过不帮你了么?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么,难道想个好办法也等不及么?” 真是倒霉透顶了!本来刚才还在为终于摆脱恶灵而暗暗兴奋的吴少,此时心情立时变得糟糕起来,心中对这不离身的月儿又恨又怕:神明穴是什么地方?她在那儿留了什么?估计没什么好东西,她这样的恶灵,留在自己体内任何东西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吴少一边说着话,一面试着起身,每一次挣扎,都感觉身体各处隐隐疼痛,他甚至感觉手脚已经不受意识的指挥,明明他要抬手,努力半天,手指只是动了动而已。 这种半麻痹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他的上身完全从那光木板上坐起来才略有好转。吴少先将腿滑落到地上,然后扶着木板床试着站起身来,却不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吴少再不敢莽撞,坐回宽木板上歇息片刻,方一坐下,立即感到身下着手冰凉,低头一看,整个床铺上满是水渍,他正在纳闷这床铺上的水是哪儿来的,却猛地发现身上衣物全部湿淋淋的,整个人就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难道自己发烧竟然流了这么多的汗水?似乎有些不可能,不说别的,单是这么多水,自己身体便是再胖壮一倍,怕也装不下。再一想,是了,小药儿曾经喂过他水喝,看来这孩子没少辛苦。 吴少看了看身边无精打采的“药儿”,略略有些气闷,丢下一句:“走吧”,便率先慢慢走出安乐室。 第15章 水自天上来(3) 3.皇家绝学 吴少在前面走着,听得后面有脚步声,知道“药儿”已经跟了上来,也就头也不回地径自向前走去,一边走吴少一边在心里对身后的“药儿”大骂不止:这催命的恶灵,该死的臭丫头! 在吴少心里,人如果死了,就该按照传说中的样子或者去西方极乐世界,或者到地狱里投胎转世,那才是人的灵魂应该去的地方,但这月儿,不但不去她应该去的地方,而且还转个圈子附到人的身上,愣说自己并没有死,纠缠不休,惹人讨厌。 吴少大病一场,身体极是虚弱,胸口还有种憋闷想吐的感觉,因此他走得极慢。又向前走了几步,胸口憋闷感更加强烈,他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一下。 吴少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平时他是根本不敢想的,恶灵就附在他身上,他害怕自己一动脑子,就会让她知道了。 现在知道恶灵已经转到了药儿的身上,他倒不妨想一想,其实这个想法很简单:有机会他倒可以“帮”一下这个恶灵,让她该上西方就去西方,该投胎就投胎,不能留她再在世间乱转了。 但怎样才能“帮”她呢?吴少一直没有好主意,传统的那些方法是行不通的,而与“她”的交往中,暂时也没有找到可以打发她的法子。他现在对“她”的了解,只知道“她”不可能随便附到别的人身上,每次附到人身上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是不是这一次她附到药儿身上也会受到极大伤害呢?应该是吧,不然她为什么有气无力的。 “你没事吧?”吴少问道,不管怎样,他得首先弄清对方的情况再说。 半天没回答。 难道她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吴少一阵毛骨悚然,他停下脚步,慢慢回头去看。 等他看到“药儿”并没有跟在他的后边,而是离他很远的地方正一步步向前走时,心中稍安。 等“药儿”走过来,吴少又问:“你没事吧?” “还能坚持一会儿,你快点。”“药儿”艰难道。 她的样子似乎不太乐观,这正是吴少想要看到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并没有感到多少兴奋。 “前面就到了。”吴少不敢再看,回头便走。 来到了“传道室”前,吴少吃惊地停下脚步,急忙向后摆摆手,示意“药儿”停了下来。 眼前的情形大出他的意外,传道室的门竟然半开着! 这老瞎子什么时候回来了?但随即吴少又有些奇怪:既然他回来了,门为什么会开着?平常时候,无论他在与不在,传道室的门从来不会这样随便敞开的。 吴少走近“药儿”低声道:“我先进去,你在这儿等着。” 说完,吴少揉了揉胸口,暂时缓解一下胸口的憋闷,略一思索,便跨进传道室的门口。 仓促之间,吴少一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心中便想,倘若老瞎子要问起来,只好说修炼《水经》中有些不懂的地方要问,至于“药儿”所提的条件,那只好见机行事了。 吴少走进洞中大厅,发现一道身影正背对着他,欣赏对面洞壁上的书生读书图,此人身材修长,头着纶巾,白色长袍,形体潇洒。 吴少正在迟疑之时,那人开口说话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小家伙还在门口做什么,一块进来就是。” 吴少吃惊道:“云九霄,竟然是你!”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剑眉朗目,面如温玉,不是云九霄又是谁? 云九霄看到吴少,竟然怔了一怔:“噫?想不到你没死掉,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吴少看看自己,浑身衣服被汗水湿透,松松贴在身上,确实不像样子,吴少倒并不在乎这些,他扫了一眼室内,并不见老瞎子的身影,有些纳闷:“姜长老呢?” 云九霄并不说话,而是向着刚刚进门的药儿道:“你虽然跟着姜长老,但恐怕也未曾到过这个地方吧?我来介绍一下,此处乃是一处山涧中的天然石洞,被姜园的人修成这样一处秘密所在,确实费了不少的心机,在此修行,倒也是理想场所,怪不得姜长老不让他人进入。” 看到云九霄大摇大摆的样子,吴少心中一动:“云公子,未经姜长老许可,你擅进入传道室,不怕他将来回来责怪吗?” “倘若责怪的话,你们两个小鬼倒更是应该担心,至于我么,姜先生早已答应,倘若我练成了那些书上的道行功法,此处便任我来去,现在他虽然不在,但我却没忘记老先生的话。” 云九霄的话证实了吴少的猜测,老瞎子果然不在,现在只要将云九霄逛走,自己就可以看看洞中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恶灵关心了。 “药儿是你让他进来的。至于我嘛,姜老先生约好此时在此与他见面,我想,姜先生也许马上就回了。” 云九霄轻轻一笑:“我方才说的话你可能不明白,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那些功法秘籍是什么,我倒可以告诉你,我到这里来修炼的那些功法,是代代秘传的皇室秘籍,至于怎么流落到姜家,你也没有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只要练成这功法中的任何一门,都足以撼天动地,幸运的是,这几天我对所有功法已是略有小成,就算姜长老此时回来,能奈我何?” 吴少自然不知道那些功法是什么,但听到撼天动地时,也明白那些功法必定极难修习,想不到这云九霄竟然在短时间内都已修行一遍并有所成就,这云九霄太不简单了。 “所有的神功你都练成了么?”吴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练成所有当然不可能,选一两种有些成就就不错了。但大部分功法我都已经了解,只需日后慢慢领悟即可,不过我已使那些功法真正变成了绝学,以后这世上,除了我太清宫,再无此种道行。”云九霄说到此处,竟略有些得意。 如何成了真正绝学?吴少略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云九霄练成了这些功法,一定对功法做了手脚,或者说将秘籍毁去了,这样一来,那些功法除了太清宫的人知道,世上恐怕再也无人知晓了。 云九霄此人执迷于道行武学,他这样做倒不难理解,只是可惜了那些秘籍,吴少又想到:《水经》这本秘籍,是不是也曾遭遇过一个类似于云九霄那样的人呢? “那倒要恭喜云公子了。”吴少敷衍道。 云九霄却收敛起笑容,上下打量了吴少一眼道:“不过,有一项绝学我恐怕没有学会。” “什么绝学?”吴少不解,方才云九霄已经说过那些秘籍他已经全部学会,怎么又说还有未学的。 “就是你那部《御批水经》。”云九霄戏谑道。 吴少看他的表情,心中一呆:难道他骗云九霄的事他早已知道了? 果然云九霄笑道:“小鬼,你胡说什么《御批水经》难道真的以为我会上当?你这点把戏玩演得倒是不错,但想骗云某恐怕还得多修行几年。算了,这事我也不怪你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和老魔是什么关系?” “老魔?老魔是谁,我不知道。”吴少后退一步道。 “小无赖,还想来这一套!”云九霄说着,毫无征兆地飘至吴少跟前,伸手捏住了吴少的脖子。 第15章 水自天上来(4) 4.洞中之洞 云九霄手上略微用力,吴少立即觉得喘气困难。 “说不说?”云九霄喝问道。 吴少从安乐居出来便感觉身体憋闷,似乎胸中有块垒,压在胸膛中间,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现在被云九霄捏住喉咙,更觉得全身难受之极。 “放…手,我……并不认得老魔……”吴少艰难道。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云九霄手上加力。 吴少感觉几乎要窒息过去,他手舞足蹬,但碰到云九霄身上几乎毫无用处,猛然间,他突然觉得胸中一声轻鸣,脑子中突然灵光一闪,蓦然想起一个奇怪手印,不等他思索明白,双手已经结印,同时漫无目的地推了出去。 “啊”一声大叫,一声巨响之后,吴少瘫倒在地,待他喘息几口,定睛再看时,却见云九霄正从对面洞壁下慢慢爬起来,他头发散乱,浑身灰土,眼睛里露出一丝迷惘,更多的是恐惧。 “魔罗印?”云九霄一字一字地吐出这三个字。 “魔罗印!”吴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云九霄怔了一下,随即身形一闪,从洞壁边飘至传道室门口,身影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吴少晕晕懵懵地看着云九霄离开,心中有些不解:姓云的搞什么鬼?自己不过是比划了一下,他就夸张地飞了出去,还撞到了洞壁上,他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但看云九霄的样子又不是装的,难道是“药儿”在旁边帮忙? 吴少回头看着“药儿”,见他仍然站在不远处,脸上阴晴不定,不清楚在想些什么。吴少也顾不上问他,摇晃着走到洞门口,寻找关上洞门的机关,现在云九霄跑了,自然要先将洞门关起来再说,防止那家伙忽然再回来。 吴少胸口憋闷的感觉此时竟然大为减轻,已经不象方才那样喘不动气,他找了半天,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他心中疑惑:这洞门难道要生生用力才能关上么? 这传道室的大门是整块巨石凿刻而成,重逾千斤,尽管下面有槽,倘若要用力合上,也需神力方可。吴少试着推了一下,却似蜻蜓撼石柱,那门纹丝不动。 既然关不上这门,那还是早点找到东西离开吧。吴少反身又回来,开始四处打量,他曾几次进出过这儿,并未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因为这洞中摆设实在过于简单,所有的东西几乎可以一目了然,那“月儿”需要的东西在哪儿呢? 忽听“药儿”道:“你看那儿。” 吴少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心中暗叫一声侥幸。 原来那便是方才云九霄倒飞出去撞到的地方,那儿已经有块墙壁脱落下来,露出下面的几块青砖来。 吴少走过去,仔细地看了看,暗暗心惊:这云九霄身体够硬的,这么一面墙壁竟然撞坏了一片,倘若换作是他吴少,一定会骨断筋折,哪里还能再爬起来跑走。 破损的洞壁露出来的青砖是怎么回事,吴少一时判断不出来。吴少折返回来,在洞中转了一圈,再次回到青砖裸露的地方,手中已经多了一口宝剑。 吴少看了看手中宝剑,举手便砍向石壁,也不管宝剑是不是会受到损害,这是他在洞中找到的唯一趁手工具,自然毫不可惜。 吴少先将青砖周围的墙壁又清理了一下,见青砖露出了六七排,这些青砖密密垒成,到顶部成一个弧形,呈现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形状 心中有些兴奋,这山洞中有这样的青砖,一定是有人特意想掩埋什么东西,否则好端端的山洞,可不会长出什么青砖来。至于后边有什么东西,那要将青砖拆开来看。 吴少见清理得差不多了,举剑便要对那些砖下手,“药儿”却在旁边摇摇手,指点着青砖向吴少示意了一下。 吴少怔了一下,想起他先前说过的危险的话,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这青砖后边有什么呢?难道里面藏着什么猛兽或者是毒物?不过看那青砖的样子,似乎相当古朴,在这山洞里恐怕那姜老瞎子也不知这儿还有个洞,倘若有什么猛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的话,一定早就死掉了吧。 吴少转念又想,“药儿”是那女灵附体,她所害怕的东西却不一定是他吴少所害怕的,现说了,到这洞里来不就是找东西的嘛,难道害怕便放弃了不成? 吴少这样想着,手上却也加了小心,他试探性地撬了下那青砖,发现那青砖相当坚硬,再慢慢加力,最后直接用尽全力劈砍,最后吴少却失望地发现,除了几个白点,并没有别的效果。 那些青砖无比坚硬,砖缝间的灰泥似乎比青砖还要坚固几分,任吴少挖、撬、砍、剁也不见有松动迹象,吴少提着剑看了看,发现这剑已经卷刃,这样下去,怕是不行。 吴少想了想,转头对身后的“药儿”道:“你转过身去,我要放大招了。” “药儿”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身子转了过去。 吴少见“药儿”完全转过身去,这才伸手解下裤子,向着青砖喷洒尿水,他提上裤子时,扭头看看“药儿”,心道:“你如果真是药儿,那倒也不用避你,但现在你是月儿附体的‘药儿’,倒有些不便,虽然只是魂灵,但毕竟是女的。” 但随即他忽然发觉有件事大大不妙:“哎呦,不好不好,这丫头长期附在自己身上,是不是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她知道了?”想到此节,吴少大为不安,立即便想回过头去问个究竟,但一时他却不知怎么开口。 “快一点!”身后传来“药儿”的声音。 吴少转身一看,不禁大怒道:“我说过不许回头,谁让你转过身来的!” 吴少虽然这样说,但听到“药儿”有声无力的话音,知道她可能撑不住了,他重又举起宝剑,向着被尿浸湿的地方狠劈下去,他发现那些砖仍然坚硬无比,但砖缝却变得松软起来。看来自己的“大招”真的管用,吴少大喜,快速地将那些灰泥清理出来。 眼见其中一块砖周围灰泥已经清理干净,吴少将剑倒转,拿剑柄向内一捣,那砖竟然有些松动,吴少刚想欢呼一声,却听呯地一声,那块砖竟然自行崩开,向自己胸前飞了过来,吴少下意识地一躲,那砖并没有砸到他,但随即一声呼啸,从青砖脱落的地方猛地窜出一股黑烟,喷到吴少身上,差点把他撞个大跟头。 “什么怪物?”吴少也来不及多想,闭眼挥剑狂劈乱砍一通。 但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吴少睁眼一看,见那青砖掉落的地方,露出一个黑洞,并无其它动静,只是此时传道室内忽然异香扑鼻。 第15章 水自天上来(5) 5.天渊神钵 那阵香味极其浓烈,向吴少鼻子里一钻,呛得吴少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来。 “什么鬼东西,这么辣眼睛?”吴少骂道,但那香味虽然浓烈,吸入身体,却有种极度舒适之感,让吴少很想再闻闻,但回头用力一嗅,香气却立时消散再也闻不到了。 “哎呀”一声,身后“药儿”却翻身扑倒,身体抽搐起来。 吴少刚要奔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身后那些垒成一面短墙的青砖却哗啦一声倒塌下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吴少顾不上先看小洞,急忙奔到“药儿”身边,扶他起来,却见“药儿”颤抖着手,指向那个刚露出的洞口。 吴少一下子明白了,知道他这个样子,一定与洞里的东西有关,眼下必须先弄清洞内到底有什么再说。 吴少让“药儿”坐好,慢慢趴到洞口向里观瞧,但洞内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吴少向四周看了看,伸手将嵌在洞壁上的一块太阳石取了下来,向洞内一丢,借着太阳石的光亮,终于看清了小洞内的一切。 这是一个不太深的小山洞,约有两丈深,洞壁光滑,似是斧凿开辟出来的,洞壁上挖了两排大小不一的龛洞,里面摆放了些瓶瓶罐罐,还有的小龛干脆摆了些东西,整个小洞看上去倒象是个储物间,而最显眼的是在小洞的中央位置,有一块金黄色的山石,在山石上长着一棵类似于松柏的小树,只不过那棵小树并无树叶,只有几条枝丫。 “去将那小树拔了,拿那个金钵给我。” 听到“药儿”这么说,吴少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用这种口气让他吴少干这苦力活,这是吴少绝对不能忍受的,在花涧村,只有他支使别人,哪听过别人的指派? 吴少没好气的道:“想金子想疯了吧?哪有什么金钵,只有一块破石头而已。” “对,就是那个,快拿来给我。要记得先将小树拔了。” 毕竟这“药儿”是病人,也不好与他过多计较,吴少想了想,黑着脸不再说话,一猫身子,进了小洞。 吴少仔细看了看那小树,见并无异样,便伸手去拔,谁知指尖刚刚触到树干,那树应声而倒,顿时化为一阵粉末。 应该是树早已枯死,又在洞中这么多年,故而化成了齑粉。吴少见下面还有一小截枯枝,便伸手拔了出来,顺便将种植小树的石块拿在手里。 吴少一掂量,心中暗笑:这“药儿”一定没怎么见过金子,明明是块黄色石头,却叫什么金钵,金子做的东西哪有这么轻的?不过这石块中间凹进去一块,倒似个碗形状。 吴少将金色石块向“药儿”身边一塞,也不管他要做什么,扭头便重又返回小洞,因为他发现洞中竟有不少好东西,他要仔细看看是些什么值钱之物。 洞内的小龛里,塞着些金砖银币之类的东西,让吴少大喜过望,不过,那些瓶罐里都空着,并没有什么东西,这未免让吴少略有些遗憾,但总起来看,吴少觉得收获不小,一边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搬出了小洞,一边合计着能值多少银子。 这小洞如此隐蔽,估计那老瞎子也不知道,那样一来,这些东西就算无主之物了,谁先发现当然就归谁所有,现在吴少觉得,似乎一夜之间,他便发大财了,总算到这姜园一次,也算没有白来,那些苦也算没有白受。 咦,这是什么?当吴少从小龛里拿出个油布包时,颇有些疑惑,他小心地打开包,露出里面的一本书,吴少看那书的名字,吃了一惊,这里怎么会也有本《水经》呢? 吴少觉得有些不妙,如果小洞里出现《水经》,那不就说明这小洞与姜园是有关的么?那样一来,这里的东西就是有主之物,不能随便拿走了啊。 吴少正在沉吟,忽然洞内响起一个声音。 “秘籍拿来,其它的东西你可以拿走。” 吴少急回头,见说话之人正是不久前跑走的云九霄,心中顿觉得不妙。 云九霄方才被吴少一击之下,立即逃了出去,离开传道室好远,见吴少并未追来,这才松了口气,急忙检查身体,他周身上下吐纳运气一遍,发现自己并未受伤,心中平静下来后却不免大为奇怪。 姓吴的小子击向自己那一招,云九霄反应极快。吴少真力甫一发动,云九霄已经察觉,他年纪虽轻,但真力已经不弱,当他发现姓吴的小子真气鼓荡,雄浑无比,甚至达到了传说中化气为形的境界,云九霄潜意识里便知不敌,仓忙之下,急运真力相拒,同时借势向后急闪。 真力随念而动,云九霄就算躲得再快,也还是被吴少怪招击中,云九霄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结结实实撞到了洞壁之上,竟把洞壁撞碎了一片。 起初云九霄以为自己必然重伤,但一提气感觉能行动,他来不及思索,迅速逃离传道室。 在肯定自己并未受伤后,云九霄这才将前后过程细想一遍,但他越想越不明白:明明受到了姓吴的小子的真力攻击,但现在为什么他安然无恙?难道那并不是真力?不对呀,据他感应,姓吴的小子确实用的是真力不假,但为什么那么强劲的真力没有伤到自己呢? 想了许久,云九霄似乎找到了一种合理的解释:大约这小子真力虽然充沛,但却不会使用,不然那一下一定会重创自己。 有了这个解释,云九霄眼里闪出一星寒光:这姓吴的小子竟然击败了自己,这事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更重要的是,依云九霄的判断,此前这姓吴的小子根本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懂,但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但修炼大成而且真力到了云九霄不能想像的境界,一定与他手上的秘籍有关,现在姓吴的小子还不会灵活运用真力,假以时日,这小子懂得功法诀窍,怕是更加了不得,这样的人,留不得!他身上的秘籍,必须拿到! 至于秘籍是什么,起初云九霄认为是魔罗印,因为吴少也是这么说的,但后来仔细想想却觉得不是。魔罗印他虽然不懂,但却知道那是破人真气的霸道功夫,姓吴的小子用的功法强大却似乎并不霸道,这一点便与魔罗印大不相同,估计那小子另有功法秘籍,是不是他平常说的《御批水经》呢? 想要得到真相的云九霄,思索半天后终于按捺不住,悄悄又回到传道室,他躲在洞口悄悄地观察一会儿,直到吴少从那小洞中拿出一本书来,他才忍不住现身说话。在这样一个秘密的洞中之洞中,发现了一本秘籍,不管是什么,都应该珍贵至极,云九霄自然眼红耳热。 第16章 姜氏夫人之墓(1) 1.斗嘴为上 吴少见是云九霄去而复回,心下一怔,但他脸上却立即堆出了笑容。 “云公子,你来此处有何见教?”吴少竟似刚刚见到云九霄一样,丝毫不提他与云九霄先前还有一番争斗。 云九霄站在洞口并没有向前的意思,他看了看吴少手上的书籍,慢慢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你把那本书给我,其他的东西都归你。” “你要这本书么?你早说啊,你过来拿吧。”吴少将手一伸道。 吴九霄站在那儿动也不动道:“将书丢过来吧。” 吴少看了看手上的书,摇摇头道:“我倒想给你,但有人却不愿意。” “谁?难道是他?”云九霄瞥了“药儿”一眼。 “不,是它不愿意。”吴少伸出手掌在云九霄面前晃了晃,心却呯呯跳了起来。 云九霄上下打量吴少一会,咬牙道:“好,我来领教你的魔罗印。” “停!”吴少急摆手道:“魔罗印你应该领教过了,我也不想与你多动手,其实要把书给你,除了我不乐意,我相信姜老先生也不会同意的,你回头看看,姜老先生回来了。” 吴少说完这番话立即便有些后悔,这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恐怕要麻烦。 果然,云九霄看了看吴少,嘿嘿冷笑道:“你不提姜老先生也就罢了,你如果说是他不同意,我却非要看看此书不可!” 倘若一个人心虚害怕,一定会搬出另外的人来装腔作势,云九霄一听少提到姜老先生,立即猜到这姓吴的小子胆怯了。 “其实这些东西都给你也无妨,反正这也是姜园的东西并不是我的。不过你方才说要见识下魔罗印的功夫,可就有点差了。魔罗印的功夫我根本不会,先前说是魔罗印,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其实我另有高明功夫。” “哦?那是什么功夫?”云九霄有些疑惑了,吴少说的与他先前判断地完全一样,果然不是魔罗印,但那是什么呢? “这功夫你其实早已知道,可惜你并不在意,真是可惜。”吴少说到这里,轻轻摇摇头,一付大为遗憾的样子。 “难道是《御批水经》?” “终于猜对了,好笨啊你,竟然猜了这么久。”吴少笑道,他知道,对付云九霄这样的人,要说谎就必须向大里说,小心谨慎反而会令他怀疑。 “你真的要看那本书上的功夫?那你向后退开一些吧,这功夫我练得不熟,倘若误伤了你就不妙了。”吴少用手一指云九霄。 云九霄迟疑了一下,但却真的依言向后退了一步。 “不够远,再退几步吧。”吴少又要求道。 云九霄却站定不动,嘴里淡淡道:“没事,你演示给我看看吧。” 吴少摆了个架式道:“你既然不怕受伤,那我可要练一练了?” “练吧,我等着呢。” 吴少犹豫了一下,收了架势道:“不行,我真的怕误伤了你。” 云九霄呵呵冷笑起来:“小鬼,倘若你说你会别的道行功夫,也许我还有些相信,你说你会《水经》上的道行,可就露了马脚了,上百年来,那么多奇才异士都未能破解《水经》之谜,难道你一个小小的毛孩子,能从那书中学到了功法秘诀?你不是要练练么,我等着,倒要看看你这小鬼头能有什么花招。” 吴少心中暗叫不妙,嘴里却道:“唉,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那你就看着吧。”说着,重新拉开架式,但随即他看着云九霄的方向一愣:“姜老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云九霄一愣,急忙回头去看,身后却空无一人。再回过头来看时,眼前的吴少也不见了。 “上当了!”云九霄终于明白姜长老根本没有回来,吴少方才不过是撒谎骗人,这小子太坏了,竟然装得那么像,甚至云九霄也被他骗倒了。 云九霄有些恼怒,但更多的是心喜。方才他与这姓吴的小子只是一番对话,却迟迟没有动手,主要是姓吴的说话真真假假实在不好分辨,虽然他认分姓吴的小子八成是在骗他,但还是怕姓他真的怀有绝技,不敢过分相逼,现在他既然躲了起来,那就说明这小子九成九是在骗人,他再无所忌惮。 云九霄呵呵大笑,这一次他笑得很开心,知道了姓吴的小鬼毕竟不是什么天才,也没有比他这个太清宫的得意弟子更强,他自然高兴异常。 “呵呵,姓吴的小鬼,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绝世功夫么?”云九霄知道吴少肯定躲进了那个小洞,冲到洞口大喊:“快滚出来求我,也许我还会饶你一条小命。” 只听小洞中传来吴少的话音:“云九霄,你得意什么,你难道没感觉到浑身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恐怕不用一时三刻,你就会全身化为血水,我现在躲起来就是不想看到你的凄惨样子。” “小子,我没兴趣与你斗嘴,等我去将你揪出来,可就别指望我会饶你了,快点乖乖自己爬出来。” “云九霄,你若在地上磕几个响头,也许我一高兴就出来了,说不定还会传你几手绝世武学。” “好,既然不出来,我只好把你揪出来了。” “等等,云九霄,难道你不想要秘籍了么,你敢进洞一步,我便把这秘籍毁了。” 方才吴少趁云九霄转身向回看的时候,拖着“小药丸子”就滚进了洞里,小洞非常狭窄,只容得两个人贴身蹲着。听到云九霄要进洞来,吴少大急,连忙以毁掉秘籍相威胁,半天,外面云九霄并无什么动静,他心内稍安。 但是躲在这儿并不安全,小山洞很浅,云九霄倘若略一伸手,差不多就能将抓住两人,但一时之间云九霄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我在这里等着,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出来。”说完,云九霄便没了声音。 吴少等了半天,见四周安静下来,心中奇怪,悄悄地向前爬了一步,张眼向外观望,一看之下,吓得他赶忙缩回头来,原来云九霄就坐在洞口几尺远的地方打坐,眼睛直盯着小洞口。 这云九霄不敢到洞前,终究是有一丝忌惮,不过他留在那儿,看来是要与他吴大少爷耗上了,吴少又急又气,伸手抓起一块银锭,就想向洞外扔,但想了一下,还是放下了,自己扔这东西肯定伤不到云九霄,但若是让他也学会了这法子,扔进些东西来就麻烦了,这小山洞里想要躲避开,几乎没那个可能。 “喂,云九霄,你还在么?”吴少觉得还是与云九霄斗嘴斗智才是上策,“你还不去找些草药吃上,过一会儿你如果化成了血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对了云九霄,你是不是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不用多想,那是我暗中对你施了法,很可能快要发作了。” 但无论吴少怎么说怎么挑逗,云九霄都不再发一言,吴少自已说了半天也觉得很无聊,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云九霄自行离开,但在这个密闭的地下山洞中,云九霄不可能真正离开,那他吴少也就不可能离开这个赖以躲避的小山洞。 第16章 姜氏夫人之墓(2) 2.传道室内 “你怎么样?好点了吧?”吴少低声询问“小药丸子”,现在吴少倒希望那个月儿忽然出来,最好将外面的云九霄给附体,不然,吴少实在想不到离开这儿的办法。但“小药丸子”一直昏昏沉沉,不说话,也不行动,不知是怎么回事。 “云九霄,我看你还是离开这儿吧,最好躲得越远越好,否则姜老先生回来看见你,肯定会打断你的腿,他老人家可最恨你不经许可便进了他的修炼室。”吴少只好信口乱说。 “你说的对,看来我没有必要与你耗时间了。”半天没有做声的云九霄忽然在洞外说话了。 吴少心里一惊,不知道哪一句话让云九霄竟然改了主意。 云九霄在洞外站起身来,他已决定不再等待吴少自动出来。云九霄方才之所以没有立即动手,一来是吴少威胁要毁掉秘籍,二来对吴少先前展现出来的澎湃真力还有一分怀疑,但当他静下心来一想,却觉得没有必要再等待了,姓吴的小子没有什么道行,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了,否则他不会只是躲在小洞里不敢出来。 至于秘籍,他云九霄虽然极想得到,但如果毁掉也算不得什么,毕竟藏在那种秘密所在的秘籍也没有人看过,没有出世的秘籍就让他永远尘封吧,现在他在这里已经学会了至少三种绝世功法,只要将这些功法修至大成,就算遇上传说中的那些高手,也不足为惧了,没有必要为了一本还不知是不是秘籍的东西与那小子浪费时间。 想通这一些,云九霄正要动手,忽听洞内传了另外一个声音。 “这是哪儿?”却是那个一直并未说话的药儿的声音。 “你醒了?这是传道室的一个小洞里。”这是吴少的声音。 “师爷不让我们到这里的,我们快出去,不然师爷会生气的。”药儿道。 “你向哪里去?云九霄可在外面。”吴少急道。 “云九霄?他来这儿干什么?师爷不在,他也不能随便到这儿来的。”药儿道。 “喂喂,别出去,快回来。”吴少道。 云九霄再看时,药儿已经从小洞中出去了,看见云九霄后他道:“云九霄,师爷早说过不让你到这儿来,你怎么竟敢到了这里,快随我出去。” 云九霄也不说话,一把抓住药儿,对着小山洞道:“姓吴的小子,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出不出来?你若不出来,我将他捏死,再扔到洞里放一把火,看你还怎么躲。” 吴少在洞内听见,心内一紧,他听得出云九霄已经失去了耐心。方才一直迷糊着的药儿忽然醒了,醒来便要出去,吴少一个拉扯不住,药儿竟冲出洞去,结果他一出去就被云九霄制住了。现在云九霄竟要杀人放火,怎么办? “云九霄,你若放火,这秘籍是什么结果你该知道吧。”吴少只好仍旧拿秘籍作挡箭牌。 “嘿嘿,只要这世上无人知道那秘籍,我得到与否都无所谓。”云九霄笑道。 云九霄好狠,甚至比他吴少更恶,看起来不从这小洞出去似乎是不可能了。 吴少刚要说话让云九霄停手,忽听洞外药儿喊道:“师爷你回来了,快来救我。” “小子,你也会来这一手了,不过我可不会再上当了……”云九霄笑道。 吴少在洞内听见,心道,我方才已经用过了这一招,云九霄如此聪明之人,怎么可能会二次受骗?只是不知这小药儿骗云九霄要做什么。 正想着,忽听地室内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云九霄,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哦,原来是姜先生你回来了。”云九霄似乎迟疑了一下才说话。 老瞎子回来了?吴少急忙爬到洞口观看,果然,姜长老正一脸冰霜地站在洞口,冷冷地瞧着云九霄。 吴少见到老瞎子的身影,顿时又喜又忧,喜的是,老瞎子回来,自己的小命可能就不会任由云九霄摆布了,忧的是,他也闯进传道室,还将洞壁打破,并发现了洞中秘窟,这该怎么向老瞎子解释呢? “云九霄,你难道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不能踏进传道室半步?”老瞎子又道。 “姜老先生,我自然没有忘记你说过的话,但我也记得你说过,倘若我练成了那些功法,洞穴各处任我来去,这话总是有的吧?这传道室也属于这洞天福地吧?” “哼,你能打开这传道室的门,说明你已经练成了大无量神功,现在听你这么说,似乎其它功夫也练成了,不过象你这样心怀奸诈之徒,就算练成了再多神功,又有什么用。”老瞎子不屑道。 “是老先生自己说话并不圆满,又怎能怪得了我。”云九霄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你说的貌似不错,但却忘了‘非请勿入’是最基本礼节。我本欲给太清宫三分面子,却不曾想遇上你这样的狡诈无良之徒,来吧,我倒要试试你那些功夫练得如何。”老瞎子道。 “正要请老先生指教!”云九霄施了一礼道。 老瞎子一拱手,“罢了,我可不敢受你这一礼。” 云九霄一怔,却听老瞎子冷笑道:“如果你赢了,我便放你自去,倘若不赢,你就将那些功法留在这儿吧。” 云九霄脸色一冷,明白这位姜长老已经动了真怒,怕是要施加霹雳手段,倘若自己有个闪失,他会毫不犹豫地废了自己的功夫。 “好。”云九霄后退一步,全身真力凝聚,他知道这次动手,再不是过去在授业室那样的道行切磋。 只见云九霄深吸一口气,双掌如托物般划至胸前,双手合十,眼睛微眯,脸现红晕,身体如同入定一般再也不动。 老瞎子点点头,赞许道:“不动如岳,神气内敛,这大无量神功你果然练至大成。当年南朝九龙山汪明真人创下此项神功,依靠此功纵横武林,无人敢与争锋,后来此功下落不明,今日神功重现,就算是真人在此,怕也会欣慰于怀。”顿了顿他又道,“我同样以大无量功对你,看看谁更得神功诀窍。” 说完,姜老先生同样摆了个举手开门式,略一停顿,双臂一挥,一股劲气鼓荡而出,直扑云九霄胸前。 云九霄原地身形一转,那股劲风似乎就从身边滑过,但他并不动身反击,反而怀中抱月式,继续注意对方来掌。 姜长老却缓慢向前,双手缓缓拍出,似在为云九霄周身拍打尘土一般,嘭嘭嘭几声闷响,云九霄仍在原地不动,只是不断转换着身形,但脸上明显更红。 姜先生见一连十二拍尽被云九霄挡了过去,双掌一摩,反身撤步,单掌推了出去。 第16章 姜氏夫人之墓(3) 3.三大神功 姜先生这一掌方一离身,洞内忽然刮起一股闷风,那风极轻极慢,发出嗡嗡轻响,从三面向云九霄包去。 再看云九霄,刚一接触那阵闷风,呼吸立即急促起来,脸上瞬间转为绛红,便似发烧一般,他不再抱守,双掌向外一分,同时侧步一跃,试图避开那风团包围。 但那风团似是有意识一般,也随着云九霄的闪避,略一调整角度,再次向云九霄合围过去。 云九霄连换数个身形,却总躲不开气团的追迫,情急之下,他忽然身体如陀螺一般,在原地旋转起来,同时双掌急速挥舞,迅猛击向四面八方。 姜先生见状,弓步上前,单掌晃动,似是推动什么巨大物体,向着云九霄挤压过去。 云九霄双掌舞动更急,到得后来,已经看不清他本人样子,唯见一团白影在高速转动。 一人推掌,一人不断旋转,姜先生和云九霄就这样相持了半刻钟的时间,倘若外人突然看见,很难相信两人正在验证绝世神功。 又过片刻,忽听云九霄发出尖锐啸声,啸声一响,他本人也飞离原地,与姜先生拉开了距离。 姜先生慢慢收起掌法,冷眼瞧着云九霄,一时并未说话。 云九霄脚尖一点,身体如同箭矢,在空中他双指一并,直指姜先生头部。 姜先生见状,双指连弹,同时身子向后一仰,躲过云九霄的一击,等他重又站定,嘴中赞道:“好一招‘萍风掠影’,你竟学会了其中的四变。” “可惜只有四变。”云九霄答道。 姜先生摇摇头:“此是上古神功,由无名氏传了下来,你道是四变,但你却不知其中暗合四象之数,每一变又有四变,以致于八八六十四般变化。” 趁着姜老先生说话之际,云九霄双手一分,身形侧转,变指为爪,向着姜老先生胸前抓来,口中冷哼一声:“我倒不相信。” 姜老先生右手伸指轻点,左掌平推而出,口中也道:“上古神功,又有几人能全部领悟?” 云九霄不再说话,接连打出十多个变化。 “飞鸿戏水”、“苍吾回首”、“始祖啸天”,姜老先生嘴中不停,接连叫出那些变化的名字。 姜老先生手中不停应挡,嘴上也不闲着,看上去似乎相当轻松,但当他叫出“始祖啸天”的名字后,脸色满是凝重,因为这一招云九霄竟似扑到他的身边,四肢竟使用了四种怪异姿势,一手成掌,一手成爪,一脚平击,一脚弹踢,似是一只怪鸟,张牙舞爪扑向它的猎物。 姜老先生也飞在空中,以相同的姿势对上云九霄,掌对掌,爪对爪,呯地一声响动后,两人分别落到不远处。 “三大神功,你已展示其二,现在就把最后的‘万相心法’再施展一下吧。‘万相心法’来自‘万相般若经’,是佛门二世祖在千余年前所创,我离开洞天时你尚未练成,不知现在你学得如何了。” 云九霄略一低头,猛又抬起头来,右掌背到身后,左掌举到胸前,轻吸一口气,缓缓推出,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真有几分淡看红尘俗世的飘然之态。 “好!”姜先生轻喝一声,双掌交叉,左右双掌叠加,也轻缓向前推出。 两人的三只手掌慢慢靠近,最终轻轻碰在一起,啪地一声轻响,如同双方击掌一般平淡,并无多大气势。 再看两人,身子都只是轻轻一晃,但脚下坚硬的青石板,竟现出些许碎痕。 两人身子略略一分,再次击到一处,这一次云九霄身子仍是一晃,但姜老先生却退了一步,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怪异起来。 云九霄毫不停留,上前又是一掌,这次他身子并未晃动,但姜老先生却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停下,脸上满是不解。 “姜老先生,我这‘万相心法’可练得还好?”云九霄笑道。 姜老先生盯着云九霄,一脸的诧异,半晌他才叹道:“我竟然着了你的道儿。” 云九霄故作惊讶:“怎么了,老先生?” “你这不是‘万相心法’!”姜老先生道。 云九霄深吸一口气,不等姜老先生再说话,欺到他向前,连续发出三掌。 姜老先生躲过前两掌,眼见第三掌来势汹汹,再无躲避可能,只得运双牚迎了上去。 又是一声轻响,云九霄后退一步,姜老先生却飞出一丈多远。 姜老先生立定身子,直视着去九霄道:“想不到五重‘万相心法’你已经修到了第四重,而且在没有全部修炼大成时,就能与太清宫的独门内功相互融合,你果然是个天才。” “姜老先生过奖了。”云九霄轻描淡写道,“不知凭这功法,老先生是否可以放我自去?” “放你自去?嘿嘿嘿……”姜长老笑了起来,“云九霄,本来凭借这套功法的成就,我觉得伤了你有些可惜,但想不到你在功法中竟然还有第三种劲力,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极可能是你太清宫属下某一门派的独门秘学。” 云九霄一怔,但随即坦然道:“那又怎样?” “年纪轻轻便掌握三种内力,这世上还很少找得出如你这般的青年才俊,但你大概忘了太清宫的规矩吧?我虽不是太清宫的人,但也知道太清宫绝不允许弟子修习属下门派的功法,违者必被废掉所修习功力,这个是有的吧?” 云九霄听了姜老先生的话,脸色一沉,随即却又平静下来,他道:“姜老先生可真会开玩笑,我可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还是再来切磋一下功法吧。” 说完,云九霄再次向姜老先生扑了过去。姜老先生连连避开云九霄的攻击,但躲来躲去,终久到了山洞一角,眼见躲无所躲,只听他忽然大喝一声,双掌迎向云九霄。 云九霄毫不迟疑,立即挥掌拍了上去,两双手掌碰在一起,半天再没有分开。 片刻时间,但见二人身旁,水雾蒸腾,恰似两人处于水气之中,再看两人脸上,姜老先生挂了一丝诡笑,云九霄脸色翅变得蜡黄,汗珠不断从脸上滑落。 吴少躲在小洞口,全程目睹了姜老先生与云九霄的这番较量,只是他根本看不懂二人在比试什么,在他看来,两人比划出的一些动作招式,甚至不如到他们花涧村去演杂耍的好看,真有些索然无味。 但听两人说话,似乎情形很严重,他这才耐心地看了下去。看到最后,吴少就算不懂,也知道云九霄的情况有些不妙,但见他脸色先白后黄,到最后竟然有些转暗,身体还在不住的颤抖。 “云九霄,先前我没有计较你乱闯姜园,也没计较你进了第一洞天,甚至就算你进了传道室,我也想看在太清宫的面子上放你一马,只是我万万想不到,你竟然妄想依靠这等异端功法,置老夫于死地,可你恐怕根本没有去想一想,我们姜园既然已创立百余载,难道会没有一星半点的护园功法?今日就让你见识下姜园的明元功。”姜老先生说着,眼里露出一点寒光。 趁着姜长老说话功法并未加力,云九霄急道:“请…老先生…看在太清宫面上放过我吧。” “嘿嘿,就算我放过你,恐怕太清宫也不会再庇护你,既然如此,你倒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说话间,姜老先生手上加力,只见云九霄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眼里透露出深深地恐惧。 看到云九霄的样子,吴少迅速想起了那间密室里的干尸,他相信,恐怕用不了多久,云九霄恐怕就会象那位海晴子的朋友一样成为僵尸了。 第16章 姜氏夫人之墓(4) 4.别后重逢 就在这时,忽听云九霄大叫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剑,直刺姜长老的面部。 两者离得太近,又加上事出突然,姜长老急闪时,也未完全躲开,血剑直喷到半边脸上。 借着姜长老愣神的功夫,云九霄迅速挣脱自己的手掌,向后一跃,转眼间跑向传道室门口,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姜长老并不追赶,将手一抹脸上血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好久。 见云九霄跑走了,吴少瞅了瞅老瞎子,知道接下来他就要来质问自己了,这半天他已经编好了不少谎话,也不知能不能骗过这老瞎子,倘若骗不过,他可不象云九霄有好多功法在身,万万抵不住老瞎子的轻轻一掌。 老瞎子慢慢向小洞口走来,丝毫没有看一眼旁边吓得呆住了的药儿,来到洞口,他停下脚步。 吴少刚要从洞里爬出来,但想了想,反而向回缩了缩,他急忙道:“姜老先生,这一切都是姓云的家伙干的,他把药儿和我挟持到了传道室,然后找到了这个小洞,还让我到这里来给他拿东西,这些可与我无关。” 反正老瞎子和云九霄已经闹翻了,不可能再听云九霄辩解,吴少几句话,便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云九霄身上。 说完这些,吴少便看小洞外老瞎子的反应,他还预备了不少理由,一旦老瞎子再问,他就要继续发挥他善编瞎话的特长。 老瞎子在洞外站着,似在聆听的解释,半天并未行动。 吴少心内稍安,他想不到老瞎子似乎立即便相信了他的话,可能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云九霄身上,这倒不错,省下他吴少继续编故事的力气了。 猛然之间,老瞎子却一矮身子,举掌便拍向小洞内的吴少。 除了一分惊愕,吴少根本来不及想别的什么事,肩部便被老瞎子击中。 吴少甚至听得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一股大力挟杂着灰尘便让吴少在小洞中的身体飞了起来,结结实实直撞到了洞底。 “哗啦”一声,吴少身体竟然将这个洞中之洞的洞底撞破,人也随即滚到了一个更黑暗空间里。 老瞎子这一掌着实不轻,吴少立即觉得全身失去知觉,还好他没有马上晕过去,他心里立即大骂起来,你奶奶的老瞎子,连话也不说就动手啊,看起来是真的动了赶尽杀绝的念头。 吴少正在咬牙忍痛的时候,小洞里飞来几道亮光,随即黑暗之处顿时明亮起来,吴少身子疼痛麻木,躺在地上,也无法看清这是个什么所在,但下一刻,当一双腿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知道那是老瞎子来到了他的跟前。 只见老瞎子四下打量了一下,便立在一个地方,他沉声道:“出来吧,不用躲藏了。” 吴少心中奇怪:明明我就在他眼前,他怎么说不用躲藏了,难道这老瞎子与云九霄比试一番,眼睛真的瞎了? “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何必效那些霄小行径,还是乖乖出来,莫要等老夫把你揪出来。”老瞎子又道。 看来是这老瞎子的眼睛真的坏了,这倒是件好事,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还要试一试才知道。 不等吴少想出试探的办法,只听得近处另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姜老先生果然道行高深,想不到我如此小心,还是被你察觉了。” 随即一阵响动,有个人似乎闪出了身形。 “原来是你!”老瞎子似乎认出了此人。 “正是在下,上次在书阁虽然遇上,但并未谋面,不知姜先生是如何认出了在下?”那人道。 姜长老哼了一声道:“哼,你这身形与那天一般无二,又有什么不好认得?” 吴少这时才明白,原来老瞎子并不是没看到他,更不是眼睛坏了,而是他发现了另有别人隐藏在这里。看来这里的人的行动,早被老瞎子听到了,他方才在传道室里那番举动,也是在细听这边的动静,估计他确认了这边有一个空间后,将吴少当作肉弹来用,借吴少身体破开这面隔墙,人也随即跟了过来。 不过,令吴少奇怪的是,正在与老瞎子说话的人声音竟然有些熟悉,这人是谁? 吴少忍住疼痛挣了挣,努力仰头去看,终于看见了说话那人,心中喜道:“原来是他!” 这人身材魁梧,虽然黑衣蒙面,但吴少一眼便认出,此人并非别个,正是他在姜园里遇到的庄先生。 庄子鱼怎么到了这里的?难道他知道本少爷有难特来相救?但吴少转念一想,觉得绝对不可能,不过这位庄先生到此,让他心中倒似有了些倚仗。 “你这样肆无忌惮地乱闯,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老瞎子森然问道。 “知道。这儿是书院禁地,姜氏夫人之墓。”庄子鱼毫不在意地道。 “此处既然是禁地,古人又道‘不扰逝者’,你等为何如此无理?”老瞎子又道。 “呵呵,姜先生可能不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倘若知道,定然再也不会奇怪。不过,我也没有必要向你细说,该做的事已经做完,是时候离开了。”庄子鱼道。 “嘿嘿,到了这里难道你还想安然离开?”老瞎子笑声尖厉,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吴少估计,姜老先生可能已经被气坏了,先是自己的洞天福地被人弄得一团糟,现在又是什么姜氏夫人的墓被人闯入,他一定怒火冲天。 这里竟是墓室?吴少这才细细打量周围,虽然老瞎子只扔进了几块太阳石,但室内情况还是能看个大概。 这儿空间不是很大,周围青砖砌就,穹顶弧圈,看不出是墓室的样子,但在室内一个浅浅平台上,并排着两口红漆大箱子一样的东西,让吴少确信这的确是一个墓室,因为他见过那种箱子,知道那箱子里面装着棺材。 庄子鱼一笑:“姜先生,这么说你要将我留下不成?” “嘿嘿,留下你那也太简单了,不过我同时还想留下那个人,你让他出来吧。”姜老先生慢慢道。 听见姜先生这么说,黑暗中有人说话了:“不用跟他多说,我来挡住他,你先走。” 这人说话办事竟然异常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好,你小心。”也许是受到后来出现这人的影响,庄子鱼也不啰嗦,转身就走。 “想走,想必没那么容易吧。”姜长老一手抓着吴少,另一只手飘飘一掌,向着庄子鱼背心击了过去,这一掌出手似缓,但掌风极劲,呼地一声便追上庄子鱼。 但未等他掌风及身,斜刺里掌风袭来,竟将姜长老的掌力接了下来,两掌相交,发出了呯呯声响。 老瞎子凝身不动,脸上现出讶异神色:“咦?你是何人?” 第16章 姜氏夫人之墓(5) 5.结业大典 九月初九日,七里潭边人头攒动,数百人正聚集在南岸平台处,等待姜园精修学员结业典礼的开始。 虽说遭遇文园解散的变故,但这似乎丝毫没有影响这五年一度的盛典,相反今年的结业大典非但不比往届逊色,相反,这次的大典甚至要超过任何一届。 从来的人就可以看出,也许整体人数上并不多,但熟悉武林掌故的人却知道,这几百人,几乎由各门派的精英组成,甚至大多数门派的掌门人都亲临七里潭。 武当派灵悟道长、昆仑派弘道上人、泰山门李一奇掌教,还有崆峒派、海外派等等掌门人都到了,听听这些人的名头,便知此次盛典的分量有多重。 当然,这次盛会自然少不了太清宫、上清宫、少林、龙虎山、茅山等大门派的人,这些门派,来的虽然不是门派掌门,但也派出了各门数二数三的重要人物,如太清宫的鱼光法师,上清宫的司徒朋道长、龙虎山的董清真人、茅山派的松墨道长等等。 明面上是这些人到了七里潭,但一些人却发现,大量装束普通、面容陌生的人也三三两两挤到看热闹的人群中,这些人看似貌不惊人,但他们的眼光轻轻扫过某个人,就会让别人感到心惊肉跳、坐立不安,立时便觉遍体生寒,这些被他们看到的人一下子便明白了,有着那样眼光的人绝不是一般高手,一定是些不世出的老怪乔装夹杂在人群之中! 有许多人看到来得这些人物,心中暗暗咋舌:有许多人物,这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上面,想不到小小的结业典礼竟招来如此众多道行高深的高人。 但也有明白人知道,这次的结业典礼却非同往常,要知道,今年是姜园创立一百年,姜园将结业典礼作为天下第一书院的庆典,自然非同小可。 更重要的是那个神秘的古老预言,那个百年后“黄龙破困”的预言早已传遍武林和修道界,所有的人都猜测,如果那预言要实现的话,倒极大可能与这百年庆典日有些关系,如果真的出现“黄龙破困”的局面,很多人倒想看看是不是与传说中的《水经》有关,来到姜园的人至少大半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为了这次盛典,姜园显然作了精心筹备,在书院通往观仙台的路上,姜园每隔数丈远便安排了一队护卫武师。七里潭南岸,新辟出一块空地,将原来的观仙台扩大了两倍有余,中间借地势搭起了彩台,周围挂满了花灯,红毯铺到岸边,如同过节一般。 此时,众人一边饮着菊花酒,一边欣赏美景,真是心旷神怡。菊花酒是七里潭本地人在每年菊花盛开时节,采集花蕊,佐以精酿,自制的一种花酒,酒香味甜,入口甘冽,众修道者大多喜欢饮酒,浅斟轻酌,赞不绝口,就是那些平素不善饮的修道者,闻见酒香,也忍不住要品尝一下。 大雨过后的七里潭,山明水秀,清风徐来,水波荡漾,七里潭中那块巨大石碑,此时轻烟缭绕,水气弥漫,虽然看不清楚,但如烟如黛,却别有一番景色。 就在众人谈笑中,在姜园童先生的主持下,盛典开始了。 结业典礼仪式并不复杂。 先是祭祀,一帮姜园导师,带着那些学院学生,祷告几句,向七里潭中倒下几坛酒去,一些酒徒见了,倒是大呼可惜。 祭祀完毕,丝竹声起,学员们开始向导师们敬酒,感谢培育之恩。 随后,童先生站起身来邀请武当掌门、昆仑掌教、崆峒主持等几位名望最高的人,向每位学员发放玉牌,据说凭借此玉牌,以后可以随时得到姜园和姜园弟子的帮助。 如果说前面祭祀大家只是看热闹的话,那么这块玉牌就令不少人眼红了,姜园可是不小的势力,有这块玉牌在手,就能使用相当多的资源,更何况无论文园、道园,百年来出去的学员遍及天下,有这玉牌,就是学员之间同窗之谊的凭证,以后做什么事,相互照应,相互帮助就不需要另行客套。 就在发放玉牌时,姜子善从一边走过来,向童先生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童先生一皱眉头,向边上的刘导师使个眼色,刘导师连忙走了过来。 “什么事?” “方才子善说学员中不见海晴子等人,你和子善去看看,倘若有什么异常,不要再手下留情!”童先生脸上一片肃杀。 刘导师和姜子善点点头,悄悄离开了典礼现场。只有极少的人看到这个情况,但也并不在意,毕竟这七里潭上人来人往,纷繁复杂。 “诸位请静一静,下面要进行庆典献礼。众周所知,姜园的创立和延续,皆源于天下各门派的资助,在此,我也代表姜园向诸位的慷慨表示谢意,请各门依次上前。”童先生在玉牌发放完毕后,大声喊出了仪式的下一个环节。 一听到了献礼环节,众人议论一番后,全部屏住呼吸,注意听着各门派的礼单。众人都清楚,献礼才是盛典的重头戏,要知道,各门派捐献给姜园的不只是黄金白银,更重要的是那些门派秘籍,这也正是姜园之所以经久不衰,成为天下第一书院的缘由。 礼单上的名目五花八门,能够吸收众人注意力的也只有那些秘籍功法,不过姜园除了展示一些奇巧礼品外,并没有展示出那些秘籍,众人也都知道,按照惯例,那些秘籍已经被送入姜园保护起来,这里只是念念名目而已,但就是这些名目也引得不少人浮想联翩。 献礼告一段落,便由童先生宣布进入最后一个环节——观看仙家遗迹。 听到童先生的宣布,很多人知道整个庆典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因为观看仙家遗迹属于自由观看,并不需要组织,倘若不愿意看的人也可以离开了。 不少人重新坐下来吃酒,一边向七里潭里观望,此时潭面仍然云雾缭绕,看不清楚。大家看看天空,略有些失望,前些日子连续大雨,现在虽然天稍放晴,仍然乌云笼罩,今年的仙家遗迹恐怕是看不上了。 又过一会儿,七里潭上慢慢刮起微风,半晌过后,忽然有人兴奋地喊叫起来:“快看快看,仙迹出现了!” 众人闻听,一起停下来,举目向潭中观看,果然潭中露出了石碑,那石碑被雨水洗刷之后,更显挺拔光净,一道七彩云霞从天际落下,正罩在石碑上空,更显石碑神采异常。 泰山派李一奇道长坐在观仙台上,看了一眼四周,对身边上清宫的司徒朋道长道:“司徒兄你看,七里潭周围天色昏暗,银蛇飞舞,显然正下大雨,这一方却晴空万里,你觉得此种情形是吉是凶?” 司徒朋知道李一奇善奇门遁甲,也看了一眼天空,回头笑道:“倘若是吉,道兄一定不会这般问我。至于另一种情况嘛,我想提醒道兄一句,无论道兄看出了什么,不要忘了这是盛典,多说吉利的话总没错。” 李一奇听了,呵呵一笑,再也不多说什么。 忽然一阵大风平地而起,众人不得不掩面避风,等再抬头看时,七里潭的石碑已经重又掩藏在云雾之中看不清楚了,众人正在遗憾,忽然远处山颠飘来了大量乌云,转眼间便将七里潭遮盖得严严实实。 第17章 黄龙破困(1) 1.形迹暴露 姜夫人墓室内,老瞎子满脸戒备地看着眼前的蒙面人,仍未从震惊缓过神来,方才他出掌要拦那庄子鱼,反被这蒙面人拦下,两人一交手,姜先生便知眼前之人功法极其怪异,竟一时无法破解。 蒙面人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便向黑暗中走去。 “呵呵,你走得了么?我早已约了太清宫的鱼光法师等人,在你们那个出口等候多时了。”姜先生又是一声冷笑。 那蒙面人却似没有听见,仍是向黑暗处走去。 眼见那人就要没入黑暗中,室内忽然响起一声呼喊:“二叔,等等我。” 蒙面人猛地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姜先生手上的人片刻后,一字一句地道:“把他放下。” 老瞎子将吴少从空中放到地上,但手仍抓着吴少的脖子。 方才那声叫喊,就是吴少喊的。 而这个蒙面人,正是吴少的二叔吴西岭。 吴少本来是要向庄子鱼喊救命的,但却没想到这间墓室里竟然还有第四个人,便生生将到嘴边的喊叫忍了回去。 但当第四个人一出现时,他却惊讶地差点叫出声来,蒙面人这神态、身形,再也熟悉不过,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二叔吴西岭。 吴西岭一掌震退老瞎子,在老瞎子愣神之际,转身就要走,情急之下吴少急忙出言呼救。 老瞎子见机极快,一听吴少呼喊,便顺手将吴少拎到了空中。 “文渊,真的是你?”吴二叔有些不相信。 “恩。”吴少被老瞎子拤着脖子,说话透不过气来,只能答应一声。 还未等吴二叔继续说什么,黑暗中庄子鱼又显出了身形,他急忙对蒙面的吴二叔道:“第一个洞口已经有人在那儿守着,我们只能从另一洞口出去,快走,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儿了。” 吴二叔却动也不动,看了他一眼道:“你先走,我随后。” 庄子鱼这才发现室内情形不对,他略一犹豫。 “走”吴二叔又坚决地吐出一个字。 庄子鱼也是极其决断之人,他看看吴二叔,深吸一口气,转身融入黑暗处。 老瞎子见状,上前一步就要拦截,吴二叔也迈了一步,拦住他的去路。 “嘿嘿嘿,狡兔三窟,想不到你们还留了别的出路,这次我倒有些失算了。”老瞎子笑道。“不过,能把你留下也算功夫没有白费,外面那些人也是愿意看到的。” “你没事吧?”吴二叔不理老瞎子又问道。 吴少知道是问自己又恩了一声。 听到吴少的回答,吴二叔这才打量了一眼老瞎子,沉声道:“姜中舟,你放开这孩子,有什么条件,说吧!” “谁?你说的是谁?”老瞎子话音迟疑,似乎有些不确定。但随即他略有些惊讶地道:“对,对,我本名是叫姜中舟,只是他们叫我园主久了,我都快要忘记了。” 姜园园主,姜中舟! 吴少听了,大吃一惊,原来这位自称姜园长老的人,便是姜园失踪已久的园主!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如果他不是姜园园主,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以破解预言为己任?为什么还能知道那么多姜园秘闻?如果他不是姜园园主,又怎么会在这样一个秘密洞天里?还有,老瞎子自称姜园长老,但吴少在姜园的一段时间,可从未听说过姜园有一位姜中舟长老。 十年面壁图破壁,这位姜园园主,为了一个预言隐忍至今,也算是用心良苦。 “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我,难得,难得。”老瞎子感叹道,随即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大略知道一些你的情况,倘若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位魔君大人,你姓吴,对吧?”姜中舟道。 “正是。”吴二叔并不打算隐瞒。 “嘿嘿,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痛快人,你的身份本来极为秘密,但却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知道了,你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么?”老瞎子并没有在意吴二叔是否愿意听他讲,自己和盘托出:“其实也简单。两年前我在清泉县摆摊算卦时,碰到一个少年正在散布一个关于地幽古玉的消息,我一时好奇,便跟踪了这孩子。后来我知道了这少年姓吴,是吴家的一位少爷。” 吴二叔并未接话,旁边吴少听了却目瞪口呆,他知道老瞎子所说的少年就是他,原来他以为做得那些事极秘密,也没人关心,却不料早被别人看在眼里,这老瞎子够狡猾的,自己也真够笨的。 老瞎子道:“我又了解到,那位闻名江湖的魔君大人曾经出现在这少年的村子附近,但具体情况却没人知道。老朽遇事喜欢刨根问底,我扮作江湖术士在花涧村走了几回,便对村里最近几年出现的陌生人有了大致了解,其中学堂中的教书先生让我颇感兴趣,有几回我甚至要找他谈谈,可惜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不过有这些线索也就够了,将前后的事仔细一想,也大约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就算吴二叔的出现,也早引起了老瞎子的注意,可惜吴少对此浑然不觉,他这也才明白,为什么老爹和吴二叔要躲到花山后边不敢见人,看来他们的小心并不是毫无理由。 “本来你是不是那位魔君大人,老朽本来并不关心,我虽然发现了此事,也不想多惹什么麻烦。但当有一天我看到这少年也奔向姜园来时,我猜测事情似乎与姜园有了关系,不由我再置身事外,我不明白你等的目的,但从那位魔君大人的行事习惯来看,他倘若动手,必有所图。魔君之名,响彻江湖,老朽虽然自认也学过一些粗浅功夫,但恐怕不一定是魔君大人的对手,因此,我一面提醒姜园注意,一面向几家对魔君感兴趣的门派送了个口信,并且做了一点准备。后来这个少年又误入我的修炼洞天,我便留他在这儿,也算是将来对你的一个制约,当然我更想弄明白,这少年是不是与预言有关,毕竟我最担心的还是那个预言。” 顿了顿,老瞎子继续道:“只是我自认姜园也没有什么值得外人觊觎的东西,因此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并未放在心上。我几次外出查探,知道你们在姜园附近行动,可也并未十分在意。只是想不到你等竟然盯上了姜氏夫人之墓,这大大出我意料。今日老朽倒想听一听,尔等也算是修道中人,为何做出令人不耻的盗墓勾当,阁下能给我个解释么?” “不能。”听老瞎子讲了一大堆话,从吴二叔嘴里却只是蹦出了这么两个字和一个轻微摇头的动作。 “呵呵,我也早知道从你这儿不会有什么答案,看来到了现在多说什么也没什么意思了。”老瞎子点点头道:“听闻魔罗印独霸修道界,今日也算是有缘,让老瞎子领教一下这绝世神功吧。”老瞎子说完,眼睛里寒星闪现。 “好!”吴二叔点点头,静气凝神,双手慢慢抬起。 第17章 黄龙破困(2) 2.黄龙破困 七里潭上空几乎在短时间内阴云密布,只是一时还未下雨,聚集在七里潭南岸的众人,一面担忧地望着天空,一面希冀着云雾重新散开再观看仙迹,毕竟方才石碑完全清晰的时间太短了,很多人根本还未来得及观瞧。 不知何时,有隆隆的声音逐渐响起,起初有些修道者还以为姜园准备了鼓乐,但环顾四周,并无人敲鼓,而姜园的人听到那声音,却脸现诧异。 再过一会儿,隆隆声响越来越急、越来越近,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震动着大地都在颤抖,所有人听了,都不再说话,听那声音发自何处,但那奔腾声音却似乎一下子小了许多,众人心中稍安。 不一会儿,却听见轰地一声巨响似在众人耳边蓦然炸起,许多胆小之人不由地面如土色。 这是什么声音?众人都纷纷询问。 “发大水了,发大水了!”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惊呼。 这声惊呼声音未落,但听得隆隆声又起,这一次比前次更为猛烈,直如天崩地裂一般,震得山谷两边山石不断滑落,地面簌簌发抖。 观仙台一下子乱了,众人纷纷奔逃,童先生看见,急忙叫道:“不要乱,此地地势颇高,再大的水也冲不到这儿来。” 他声音用上真力,极其宏亮,但很快却被隆隆声掩盖下去。很多人也听到了他的喊叫,暂时停了下来,循声观望。 只见七里潭的上游峡谷里,奔涌来了一股巨大江洪流,这洪流挟携了些泥沙,已经变成了一条黄色巨龙,咆哮而出,向着七里潭平静水面恶狠狠地扑将过去。 姜夫人墓室内。 姜中舟面对着吴西岭,手掌平胸举起,眼睛直视着对方。 吴西岭似乎根本不看对方的招式,双手结印。 但就在这时,墓室一阵震动,似乎远处传来一声极沉闷的响声。 姜中舟听到后,怔了一下,急忙贴近墓室的墙壁,张耳细听动静。 吴西岭见状,毫不迟疑,大步走过去,从他身边拉过吴少,向那个小洞钻去。 那小洞极窄,但身材魁梧的吴西岭却似毫不困难,一俯身,已经拽着吴少来到传道室。 吴西岭一伸手,一把攥住一个人,吓得那人惊叫起来,吴少听见,急忙叫道:“二叔不要伤害他!” 原来药儿正站在洞口听那边的动静,吴二叔过来,他方要躲闪,却被他一把抓住。 待吴西岭发现是个孩子,便松开手,他环视四周,见那边一道门,二话不说,大步便向洞门走去。 吴少见了,赶忙拉了小药儿,小跑着跟跟了上去,很快三人便出了那条狭长的山洞,来到了安乐室前的石柱前。 “二叔,先前我看过了,这儿找不到出口。”吴少见吴西岭四处打量,忙上前提醒道。 吴二叔却不答话,径自站到那间密室旁边,上下左右看了一眼,回头道:“你们站远一点。” 吴少不知道二叔要做什么,但还是依言拉着药儿向边上退后几步。 只见吴二叔双手按住墙壁,身体猛地一震,就听轧轧直响。眼见那密室露出一条缝隙。 吴少心中一喜:没想到二叔竟然知道此处的机关! “哼,你们想要走,怕是没那么容易。”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师爷!”药儿叫了一声,吴少回头一看,果然老瞎子已经追了过来。 老瞎子此时脸色相当难看,除了愤怒,眼里竟闪出一丝疯狂的光芒,他冷冷地瞅了一眼密室的门道:“没有修习大无量神功,仅凭功力便能打开此处大门,足见阁下道行的确不俗。不过,你想就这样在我眼皮下逃走,那也太过自大了。” 吴二叔看了一眼,见那门缝已经可容一人通过,便对吴少道:“你们先走!” 说完便向老瞎子击出一掌。 “还是都留在这儿吧。”老瞎子挥动双掌迎向吴西岭。 吴少见二人已经交手,急忙拉着药儿向那密室门冲去。 “不,我不走,我要和师爷在一起。”小药儿坚决不从,死命挣扎。 吴少一听,略一犹豫,他不知道现在这小药儿是不是还是月儿在附体,不过无论怎样,他现在也无法顾及这小家伙了,他要留下就留下吧,想必老瞎子不会为难他这徒孙。 倘若现在这小药儿仍是月儿附体,倒是令吴少有些为难,自己原先答应过她要救她,但现在情况紧急,怕是也顾不了她了。 吴少与药儿拉扯几下,见他执意要留下,只好放手。吴少前脚刚迈入洞门,却忽然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领,他还未明白过来,人便被向后摔了出去,身子正好砸在药儿身上,将他也一并撞倒。 仓促之间,吴少看到白影一闪,有人正在跨过那道开启的门缝。 “云九霄!”吴少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家伙刚才不知躲在什么地方,见这门开了,竟要抢先进入密室。 七里潭边,就算是那些门派高人也被眼前的波涛惊得变了颜色。 只见山谷冲出的那条黄色洪流,一头扎进潭中,卷起了惊涛骇浪,巨浪翻卷到空中,如同凶煞恶神一般,狠狠地向潭中砸了下来。 七里潭上下连续着大小七座水坝,看这水势,许多人都明白了,这一定是上游六座水坝都已决口,一坝一坝全都冲垮,而水势也逐渐扩大,到七里潭,已是势不可挡! 天空霹雳一声,乌云密布的七里潭瞬时大雨如注,众人仓皇向高处躲避,再回头看那水情,只见巨浪冲起,足有几十丈高,似在空中停滞了一下,又迅疾地拍向潭中那座石碑,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恰似天崩一般,溅起了巨大水花。 洞天密室前,吴少看到云九霄正跨入那扇半开启的门,但就在同时,却听得云九霄一声惨叫,吴少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云九霄的身体竟然被那石门夹在了中间! 吴少再回头一看老瞎子,便明白了:就在吴少要进入密室内时,老瞎子虚晃一招,左手拍向吴西岭,右手竟施展大无量神功,试图抢在吴少之前,将密室的石门关上,而此时云九霄却冒了出来,将吴少摔到后边,抢先要进入密室,不料密室的门也恰好关上,将他夹在门缝里。 吴西岭听得一声惨叫,一时也不辩是谁,心中怒急,双手结印,平空推出。 “魔罗印!” 老瞎子眼中闪出一道异光,迅疾变幻手式,口中轻啸一声,迎着吴西岭的掌印拍击而下。 “明元功!” 密室内“轰”地一声巨响。 此时的七里潭中,众人吃惊地发现,伴随着巨大的轰鸣,那石碑竟然在巨浪拍击下,再也支持不住,向着北岸倒了下去,正砸在北岸的崖壁上,将北岸砸出一个硕大的破洞来! 密室内老瞎子和吴西岭都愣住了,因为他们也想不到两人功法相碰竟然发出如此大的动静,直到呯然一声轰响,密室靠近安乐室那面墙豁然出现一个大洞,他们才明白,那声巨响并非完全来自他们的神功。 “黄龙破困!”七里潭边童先生等人看到此种情形,不由地喃喃道。 “黄龙破困?”密室前的姜园园主姜中舟盯着那个出现的破洞失声道,眼里竟有些难以置信的不解和迷惑。 第17章 黄龙破困(3) 3.再入密室 七里潭边,躲到半山腰的一众门派,一面避雨,一面惊魂莫定地看着七里潭周围。在仙家石碑倒下的一瞬间,有眼力较好的人看到北岸石崖上那个被撞破的大洞,惊呼道:“仙人,仙人出现了!” 但话音未落,那破洞已经被大水吞没。 童先生见了,向身边几位门派中的人点点头,低喝一声“走。” 随即,几个人影从人群中闪出,随着童先生沿着潭边飞驰而去。此时洪水尚未冲破七里潭水坝,要到对面去看个究竟,必须向下游走一段,横过河床,再折回到观仙台的对岸。 此时,七里潭的大水已经漫过堤岸,向地势较低的一些房屋灌去,眼见着姜园的大门也被洪水包围,引来一阵阵惊呼声。 密室前面,吴少几乎被那声巨响震晕过去,待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股水流已经到了身前,吴少正在不知所措,忽觉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吴少反应也快,知道是二叔吴西岭,急忙一只手抓住他,另一只手拉住身下的药儿。 大水迅急从破洞中涌了进来,迅速漫过吴少腰部。吴西岭在水流中奋力前行,两步来到密室门前。 因为云九霄卡在那儿,姜中舟并未完全将密室门完全关死,吴西岭扒住门缝,奋力一推,将竟门缝又推开一尺。 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吴少看见,云九霄的身体被水流冲向洞天的深处,一时不见了踪影。 吴西岭不敢怠慢,先将吴少塞进密室,又顺手将药儿也塞了过去。 吴西岭扭头再看姜中舟,却见他在水中摇摇晃晃,嘴里喃喃自语,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知。 “喂,快到这边来!”吴西岭向着姜中舟喝了一句,姜中舟却闻若未闻,仍在那儿随水摇晃。 吴西岭刚要有所行动,眼见又一个巨浪涌来,将姜中舟完全吞没,吴西岭定定地看了一眼,便转身欲进密室。 不料,他刚一转身,却见吴少从密室中又钻了出来,此时水已及吴少腰部,只见他一低头,便钻进了水里。 吴西岭以为吴少被水吞没,忙奋力上前,将吴少从水里提了出来。 吴少拼命挣扎:“石头,石头。” 吴西岭不明白:“什么石头?” 吴少来不及说什么,挣脱开二叔,又一头要向水里扎,但恰好此时一个浪头打来,将他拍出好远。幸亏吴西岭早有防备,急伸手抓住了他的头发才把他又拖了回来。 “你要干什么!”吴二叔厉声道。 被水一冲,吴少已经有气无力:“二叔…石头…石头” 忽然一个浪头冲来将二人淹没在水下,等那浪头过去,吴二叔不顾吴少挣扎,将吴少塞进密室,同时自己也闪身进了密室。 密室里已经进了不少水,更多的水浪争先恐后地要从那门缝里挤进密室,吴西岭手抚密室石门,大吼一声,慢慢将密室的门关上,水流被挡在了门外。 密室倒是极其严密,石门关上后,再看不见有水漏进,但此时密室内先前已经进了不少水,无一处干地。 吴西岭将吴少扔在一边,摸出一块太阳石,向四周照了一照,又走到一面墙前,伸手摸了摸,这才走回到吴少身边。 吴少吐出口水,艰难道:“二叔,快开门去拿那块石头。” 吴西岭看了他一眼,一伸手:“是这个么?” 吴少本来已经有些失望了,一见那块黄色石头正躺在二叔的手里,赶忙伸手拿了过来:“就是它,你是怎么拿到的?” 原来吴少早忘了这块黄色石头的事,但在吴二叔将药儿塞进密室时,吴少扭头看了一眼,恰巧看到药儿身上滚出一物,落到水中,正是那块黄色石头。 不知为什么,石头掉落的一瞬间,吴少猛然觉得心中一沉,似乎失落了什么东西似的。他急忙转身出了密室门,潜到水中寻找那块石头,摸来摸去没找到,他自己还差点被水冲走。当吴二叔不由分说将他塞入密室的那一刻,吴少甚至觉得自己有一些疯狂,想打破这密室的门冲出去寻找那块石头。 现在重新见到石头,吴少不知为什么有些欣喜若狂,拿着石头不断翻看着。 吴西岭并没有回答吴少怎么拿到了石头,他查看了一下药儿的情况。方才在密室外吴少被云九霄摔出去,撞倒了药儿,竟将这小孩儿撞晕过去,现在摸着他呼吸还算平稳,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吴少擦拭着石头,又问道:“二叔,那老瞎子不会进来吧?”看过了老瞎子开启洞门的手法,吴少知道,只要练成大无量神功,进出这儿易如反掌。 “老瞎子?”吴西岭随即明白了,“姜中舟神情怪异,行为失常,就算能够进到这儿怕也不用再担心了。” 吴少一听,放下心来,随即他又问:“方才二叔是不是想让他与我们一起躲避?” 吴西岭没有回答,沉默半响才道:“你把你到姜园来的情况说来听听,记住,只拣紧要的说。” 现在密室外面还有个老瞎子在那里,如何从这密室里出去也不知道,自然没有功夫诉说详情,吴少明白二叔所谓只拣紧要的说,意思就是越简单越好。 “我到了姜园,遇上那位庄子鱼先生,将信给他,随后发现你们的谋划可能败露,便去盗窃《水经》,中间被人发现,便跑到了这里,掉进了这个山洞,后来便遇上了你,就是这样。”吴少道。 现在也不是细谈的时候,但吴少这么三言两语便说完了,还是让吴西岭一愣,但随即他便将吴少从地上拉起来:“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走。” 吴少过去在这间密室待过,没有找到出路,但见到吴二叔打开密室的门后,他知道二叔应该知道出路,一听要走,他急忙伸手去拉药儿。 吴西岭看了他一眼道:“此密室上面便是姜园的祠堂,我想上面一定有人在候着,姜园的人还算不得什么,有一些人是专门为我来来,倘若对上,我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一会儿我破开密室,你记住要时刻随在我身边。不过,倘若你落入对方手中,万不可挣扎,事后倘若有人问你,你万不可承认认识我,这个我不用教你了吧?” 吴少听了此话,有些愣了,他知道姜园的人不会放过他们,但却不料听二叔话的意思还有可能再次落入别的人手中,难道二叔身怀魔罗印也无法带自己出去? “至于这个娃子,就让他在此地吧,我想姜园的人也不会难为他的。” 吴少听了,欲言又止,他知道即将面临一场激战。 第17章 黄龙破困(4) 4.血脉之亲 吴少虽知情况险恶,但他还是道:“二叔,能不能带小药丸子一起走,我怕老瞎子他们会欺负他。” 小药丸子本来就是他父亲求着老瞎子收下的,看他与老瞎子的关系就知道,老瞎子并不在乎他,加上他到了这个秘密洞天,恐怕姜园和老瞎子都不会轻易地放过他。 “不能!”吴西岭话音里没有半点迟疑。 吴少听说,将那块黄色石头贴身收起来,他怕再次掉落,从身上撕下块面条缚住,按了又按,随后走到小药丸子身边道:“谢谢你,小药丸子,希望以后再见。” 说完,走到二叔身边道:“我准备好了。” 吴西岭点点头,径自走到密室对面的墙边,双手抚壁,微微下蹲。 就在吴少等着二叔破开密室通道时,吴西岭忽然转过身来问道:“你对那块黄色石头如此看重,却是为了什么?” 吴少不料二叔竟然回头问他这个,一怔之后也不隐瞒,实说道:“我答应过月儿的。自然要说话算数。” “月儿?是谁?” “你还记得附在我身上那个东西么,那就是月儿。” “她竟然还在?!把石头拿来我看。”吴西岭忽地直起身来。 吴少听二叔说得严厉,不敢不从,从怀中将那块黄色石头重新翻了出来。 吴西岭拿到石头,在手中掂掂,仔细端详半天,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抬手将石头扔向墙角:“此石似金非金,似土非土,五行之中,不应有此物存在,我看它邪气十足,还是将它留在此地吧。” “不!”吴少奔了过去,急忙拣起石头在身上擦拭水迹,坚持道:“我要带走它。” “哼,到了如此境地还不听话,快扔掉!”吴西岭厉声道。 “我不!她几次在危急之中帮过我,我也答应过要帮她,倘若你非要把这块石头留在这儿,那么我也不跟你走了。”吴少顶撞道。 吴西岭见吴少这时候竟然耍开了牛脾气,抬手便想扇吴少一个耳光,但他想了想,又收回手去:“你说的危难是什么?” “前不久,我忽然发起了高烧……”吴少刚说了一句,忽然觉得难以说下去,就停下不说。 “怎么了?”吴西岭问。 “有一些事似乎发生在梦里,我怕说了二叔不相信。”因为吴少至今也弄不清楚那半梦半醒之间发生的事是真是假。 吴西岭不耐烦道:“你直说就是。” “是。”吴少答应一声,便把他发烧后梦中发生的事述说一遍。 “一种‘生气’?”吴西岭自言自语道,一时陷入了沉思。 吴少不知二叔在想什么,也不敢出声。 “你过来!”半晌后吴西岭忽然对吴少道。 吴少以为二叔要抢他的石头,反而抱着石头下意识退了一步。 吴西岭走上前去,不由分说,伸手将吴少上衣剥掉,拿出太阳石一晃,忽然发出一声惊异的叫声。 “咦——” 吴少不明白怎么回事,却听出二叔似乎十分激动,颤抖的手在他背心处摩挲着:“不错,的确是魔印!” “怎么了,二叔?”吴少不解道。 “呵呵呵,好孩子,好孩子。”吴西岭呵呵大笑着一把搂过吴少,紧紧抱住。 吴少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当二叔紧紧抱着他时,他忽然浑身一阵温暖,体内自然升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 二叔将他抱得太紧了,他有点喘不动气,不由地挣扎了一下,吴西岭这才放开他。 “二叔,你发现了什么?”吴少期待地问,但他毕竟看不到背上的东西,还是要二叔亲口证实。 “孩子,你身上出现了魔印,就是那个五大家族后人才有的魔印!” 魔印,五大家族后人的特有标记,是他们痛苦的梦魇,也是他们骄傲的徽章。 也许正是因为起初吴少并没有魔印,吴西岭才对他这个侄儿另眼相看,而当今天看到魔印在后人身上显现,那种压抑在心中的血脉之亲一下子崩发了出来,曾几何时,他孤独奋斗,甚至产生过无奈和绝望,但当看到又有后人站了起来时,他心中的那种激动已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述了。 吴少在二叔发出惊异叫声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说实话,他第一次听到二叔与父亲谈魔印时,脸上是不在乎的,但心里却总觉得空荡荡的,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种浓重的自卑感,只是拚命的说服自己不必对魔印看得那么重,而当现在魔印出现了,吴少心中那份疑惑悄然消失,虽然魔印出现在身上并非什么好事。 看来吴少身上出现魔印的事对二叔的影响极大,甚至吴少感到二叔有些手足无措,吴少在穿上衣服时,二叔还不舍地又看了几眼那处印记。 吴西岭又详细问了一下吴少后来的一些情况,沉吟半晌才道:“为什么你的魔印会在身体中隐藏着,我也一时不明白,不过大约与那女鬼所说的‘生气’有关。” “她不是女鬼。”吴少嘟哝了一句。 “就算她不是女鬼,这个月儿不是血肉之躯,恐怕于人大有妨碍,我觉得还是早早将她处置了才好。” “二叔,你说的我也曾想过,但她在我身上呆了许久,也并没有伤害我,甚至帮过我不少忙,我还是想将她带出此地再另想法把她超度。” “好吧。”吴西岭点点头终于道。 “既然你魔印已经现身……”吴西岭又沉思道,“恐怕我们的计划需要改一改。” “什么意思?”吴少不明白。 顿了顿,吴西岭才道:“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魔印是家族人的标志,你身上既然出现了魔印,那自然是吴家中正式的一员了。” “那又如何?”吴少毫不在意地道,有无魔印,他可不在乎。 “既然是吴氏家族的人,那就可以正式接受吴家的任务了。”吴西岭脸色一板道。 吴少有点对二叔的态度莫名其妙,方才还一副情绪激动的样子,现在就板起脸来了。再说了,这与魔印似乎并无多大关系吧,就算他吴少没有这魔印自然也是吴家一员啊,何况他已经接受过家族任务了,他到姜园来送信,不就是家族任务? 吴少知道二叔话里有话,没做声。 “现在我们有两件事要做,一是我从这儿破开密室出去,到姜园去寻找一些东西。另外一件事就交给你了,你还记得前面墓室中,我和那位庄子鱼先生出去的洞么,你从那儿出去,然后到清泉县酒店中找到庄子鱼,你和他在那儿等我,我办完了事就会去找你。” 吴少愣了,什么意思?这刚刚见面,难道又让我离开,这是为什么? “二叔,我觉得这样不好,你要找什么东西我随你去就是了。” “嘿嘿,我可不是常山赵子龙,对方也不是曹操的败将,哪里能带着你杀个七进七出?再说了,家族的事不是你该知道的不必多问,只要执行便是。” 晕,这个破家族,为什么老有什么任务,还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二叔,我不想做家族任务了,我想回花涧村。”吴少低头道。 “哼,家族任务可不是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的,你要怪就怪你自己生在了这个家族,这都是命中注定。”吴西岭厉声道。 第17章 黄龙破困(5) 5.命中注定 听到吴西岭的话,吴少也不敢再做声了。 “好了,这任务也并非那么艰难,你也不必愁眉苦脸。”吴西岭道。“不过,既然你身有魔印,我还有些家族的事也该让你知道一下,你在听么?” 吴少无奈地点点头,既然二叔已经决定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老在抱怨什么家族任务么?那我今天就给你说说原因吧。天阳城五大家族的人身有魔印,但并不知这魔印是什么,但以太清宫为首的一些门派,却认定身有魔印的人乃是恶魔转世,必须杀之而后快,多次纠集人手,对发现身有魔印的人进行剿杀,五大家族的人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隐姓埋名,这也是我们家族面临的最大危机。也就是说,不管这家族任务有没有,有些事都必须去做,否则你只好将命送给别人,任人宰割。” “我说那云九霄怎么处处与我过不去呢,原来如此。可他们为什么这么想呢?咱们又不去招惹他们。”吴少道。 “这当然涉及到魔印的秘密。至于魔印,一开始众人都以为那是一种疾病,只有远离天阳城故地才可能减轻这种病症的发作,我们的祖先都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我们才逃到了远离天阳城的宁海洲住了下来。魔印是一种恶症的说法流传甚广,先前我也是这样曾这样认为的。” “但后来我发现,疾病之说并不能完全成立:一者,魔印倘若是疾病的话,世间万物生生相克,无论多厉害的疾病总有药物能治,但实际上此印根本无药可治。二者,魔印倘若是有人刻意下毒而成,那么对手自然是想将五大家族的人除之而后快,下毒之后,他们只需坐等五大家族灭亡也就是了,但为什么现在还要费尽心力搜捕他们呢?当然,也还有一些别的可能性。但上面我说的两点却最为关键,也正是因为这两点,我偶然想到:魔印是不是并非对手所为,而是五大家族的人自己种上的印记呢?” 因为从第一次听说魔印之事起,吴少便知道这印记似乎极为邪恶,现在听二叔如此说,他有些糊涂:“二叔,咱们家族的人难道会给自己下毒?还是说出了内奸?” 吴西岭摇摇头:“不是出了内奸,也不是下毒。我说的意思是这魔印非但不是巨毒,相反它对于五大家族的人大有好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个魔印无法医治,也才能解释为什么那些门派要拚命捉拿五大家族的人。这个想法虽然合情合理,但我现在对于魔印究竟是什么,仍然所知甚少,只是大略猜测,此印记可能与一种神秘功法有关。” 不是毒印,却是一种神秘功法,这个观点倒让吴少感到有些新意,不过就算是功法,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可对修道学武毫无兴趣,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听二叔说下去。 “可惜,我见过的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我这个说法,他们仍坚持魔印是疾病的说法,只有极少的人坚持魔印有益无害。弄清魔印的秘密,是五大家族延续的希望,但这个秘密只有极个别的人知道,那就是太清宫为首的大门派的顶层,正因为他们了解魔印的秘密,才会对五大门派动手,但这几个人都是修道界的顶尖人物,要让他们吐露这个秘密,恐怕比登天还难。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那就是从当年太阳城发生的失踪事件中寻找线索,由于年代久远,这个办法颇有点象水中捞月一般,有可能最后一无所得。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几年来,我们采取的就是水中捞月的办法,不断在寻找魔印的线索。” 水中捞月?这种事吴少连想都不会想的,想不到二叔也够执着的,竟采取这种笨办法。 吴二叔继续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在寻查中,终于发现了一条线索,那就是天阳城失落之时,曾经有人动用了一种神秘功夫,这种功夫已经失传已久,想不到竟在天阳城出现。当然使用这功法的是何人,这人与魔印有无关系,我们并不知道,但有了这个线索就必须查一查,于是我和另外一个人便分作两路,一人去往大漠查找线索,我便四处查找可能接触过这些秘籍的人,重点是那时节武功卓绝的修道之人。查来查去,姜园的这位姜翰林很值得怀疑,此人离开朝廷后加入修道界,且很快成为顶尖高手,他也曾在天阳城附近出现过,具备屠戮天阳城的能力。但我在姜园看了许久,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之后便找人盗窃姜夫人之墓。” “你们,盗墓?”吴少结巴问道。 吴西岭没理吴少:“原以为这位姜翰林夫人之墓里,只会埋葬那位姜夫人的,但不想等我们打开一看,其中竟然有一男一女两具尸骨,而且年代也大约在百年前,大概就是那位姜翰林与他的夫人。” “姜翰林?他不是成仙了么?”吴少惊问道。 “墓穴中倘若只有姜氏夫人的话,那就说明姜翰林倒真可能成仙,但现在一男一女两具尸骨,只能说明所谓成仙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这也难怪,世间得道成仙的事本就是虚无缥缈。我纠集了‘采玉门’的一帮朋友,告诉他们姜夫人之墓有大量珠宝,因为他们从各地赶来,我那时又受伤,这才托你进入姜园将姜夫人墓穴图交给庄子鱼,为了怕引起别人注意,我们除了在很远的地方打了一条盗洞外,还故意去姜园青云阁盗窃水经以吸引姜园的注意,没想到,我们挖到姜夫人之墓却大失所望,已经很明显,姜翰林已经故去,应该与天阳城之事毫无关系。这条线索到此已经算是结束了。” 说完,吴西岭竟然轻轻叹了口气。又过了良久,吴西岭才又开口说话。 “好了,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嘱咐你一些事,这些事都万分重要,你仔细听好了。第一件事,你身带魔印,以后除了在我和你父亲面前,你万不可在任何人面前泄露,这一条至关重要,你可记清了?” 吴少点点头。 “第二件事,方才在墓室中你也听到了姜中舟所说的话了吧?此人可能早已知道了我们的安排,其中也可能包括发现了你父亲的行踪,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们不会找得到他的,除非……” “除非什么?”吴少急忙问道。 “当然,你父亲也不是小孩子了,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如果一时半会见不到你父亲,千万莫回花涧村了。” 吴少有点不明白,二叔方才说他做完了事,就去找自己,那时便会带自己去见父亲,怎么可能一时半会见不到父亲呢?但他心中有这个疑惑,却不敢向二叔多问。 “第三件事,此处虽然大水,但一会儿便会消沉下去,我会再打开此门,你顺水走就是,还有一点要记住,你到洞口,莫要立即进去,这儿有些熏香,你到洞口点燃,待香燃尽,便可上去,千万记住。” 吴少本来还希望二叔会改变主意,但听了这番话,知道这家族任务看来又脱不过了,只得收拾东西。 吴西岭从怀中掏出一段熏香,告诉吴少点燃方法,又走过去查看小药儿的情形。他伸手在小药儿身上推拿几下,小药儿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吴少见小药儿醒了,忙对他道:“你是待在这儿,还是跟我走?” 小药儿看看陌生的吴西岭,赶忙凑到吴少身边道:“我跟你走。” 吴西岭见状,不再言语,坐在那儿一句话不说。 吴少看着二叔,想要说话,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小药儿看看吴西岭,又看看吴少,闷不作声。 又过一半刻钟,吴西岭站了起来:“我说的那些话如果都记下了,那就走吧。” 吴少站起身来,也不看二叔,一拉小药儿,站在了一边。 吴西岭仍像前番一样,双手猛力推墙,将密室打开一条缝隙,回头道:“快!” 缝隙一打开,有些水涌进来,但水流并不是很大,吴少拉着小药儿,一侧身出了密室。 密室外的水已经到了腰部以下,平缓了许多,吴少走出几步,回头瞥了一眼,发现二叔正在看着他,隐约之中,二叔的眼睛里有晶光闪动,待他想仔细去看时,密室的门又慢慢地关上了。 第1章 乌油蛇(1) 1.密林遗骨 就在七里潭洪水肆虐时,广大的盘龙山林边际,有几个人正在向密林里张望着。 这场暴雨将这几个人淋得极为狼狈,虽然他们提前准备了雨具,却还是被浇了个浑身透湿,只有那柄大伞下的青年公子,上半身还有些干燥的地方。 这青年人三十上下,轻轻摇着折扇,意态轻闲地看着远处,雨已渐渐稀疏,另有一个老者,紧随在他的身边。 正在此时,从远处来了一队人马,青年人听得喧闹,驻足观看,一会儿那二十多人的马队便到了近前,这队人是冒雨来的,浑身甲胄还滴着水,但一个个精神抖擞,显得训练极其有素。 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到了近前,跳下马来,上前几步给年轻人施礼。 年轻人摆摆手道:“马左使,情况如何?” 这位马左使,正是龙虎山五清真人中的马清真人,任职路平州巡查左使。 “殿下,方才七里河发了大水,洪水冲垮了上游六座拦河坝,冲毁房屋数百间,淹没田地上千亩,更有数百人在水中丧生。” 青年人正是平宇王子,路平州知府。 听了马左使的话,平宇王子点点头,又问:“姜园那边情况如何?” “按照殿下的吩咐,我将礼物送到姜园,姜园那些人倒是很觉得面子不小,再三感谢。后来大水由上而下,将姜园的典礼也冲了个乱七八糟,而且将姜园视为仙家遗迹的石碑也一并冲倒,还在崖壁上砸出了一个大洞,现在洪水漫过堤岸,冲进了姜园,姜园的人乱成一团,正在忙着防洪。” 平宇王子一笑:“平时这个地方总有姜园的人守着,我们没有理由强行搜查,我们这个时间来,就是想趁他们忙于庆典无暇顾及。现在他们更是忙着对付洪水,大约更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正好行事。”顿了顿,他又对马清道:“马左使,留下五个人,你带着其它的人快去查看灾情并想法安抚百姓,尽量免生是非。” 马左使道:“殿下,我看你人手不足,还是让我留下来帮你吧。” “马左使,我等身为父母官,万事以百姓为先,虽然姜园的事也很重要,但比起来还是百姓的事更大,万一有人趁机起乱就不妙了,这儿有葛先生在,绝无问题,你放心去忙救灾吧。” 马左使听平宇王子这么一说,向葛先生点点头,带人离开了。 平宇王子盯着马清那队人很久没说一句话,正在这时,密林里出来一个人,向那青年人禀报:“大人,那个地方找到了,就在前面树林深处。” 青年人点点头,抬脚就要向密林中走。 他旁边的老者一伸手将他拦住:“殿下,此处密林多生怪蛇,虽然斧砍刀劈并用蛇药开出了一条通道,但也并不十分安全。” 青年人正是平宇王子,听见老者说话,淡淡一句:“无妨,不是有你么?” 那老者姓乌,单名一个葛字,是成名剑客,平时人只称他为葛先生,他受别人的指派,专门保护王子殿下的。闻听平宇王子这么说,怔了一怔,还未等他再说什么,平宇王子已经迈步进了树林,他急忙跟了上去。 这是五月天气,七里潭刚下过大雨,树林里潮湿闷热,前面的人砍伐树木开出了一条通道,并在通道上撒满了驱蛇粉,但走在这条通道里,仍让人极不舒服,尤其是附近树林中还隐约传来的细细地神秘声响,更令人巴不得早一点离开此地。 平宇王子却神色平静,径自向前走去,众军士已经先开了路,一路还是很顺利地便到了那军士所指的地方。 五六个军士已等在那儿,只见这处地方遍布着白骨,和一些人的物品,那些物品因为年代久远,早已腐烂不堪,唯一没烂掉的是一柄锈蚀严重的短剑。 平宇王子看了看,又向旁边的树林里瞅了一眼道:“这旁边的树林里大概也还有吧?” 先前领路的军士忙道:“应该是有,不过此处怪蛇颇多,我们已经伤了四个兄弟了,并没有向两边查看。” 平宇王子皱皱眉头,迈步向旁边树林中观瞧,一会儿他便道:“你们看,那边果然也有。” 哗地一声轻响,平宇王子前面的树叶无风自动。 “王子小心!” 葛先生话音刚出口,人已挡在平宇王子身前,众人还在迟疑之中,他双手一挥,只听“啪”地一声,有东西掉在地上。 “蛇!”几位军士惊叫了起来,只见地上出现一条已经断成两截的蛇,那蛇筷子粗细,质地乌黑发亮,看上去相当怪异。 “退后!” 葛先生话音未落,只见地上那蛇头,竟然半截身子一躬,张开小口,露出雪白牙齿,向着旁边一人手臂喷出一线白色汁液! 那军士急忙挥手遮挡,汁液正喷在衣服上,那军士怪叫一声便在地上翻滚起来。 众人大惊,赶忙躲闪,葛先生上前一步,连击几掌,将那段蛇打得稀烂,又从一个军士肋下抽出刀来就势一挥,那那地上翻滚的军士胳膊砍下,那军士痛得立即晕了过去。 众人再看那断下来的胳膊,倒吸一口冷气,胳膊被蛇液喷中的地方,已露出白骨,骨头颜色已经变黑。 忽然有人叫道:“快看。”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已失去了蛇头的那段蛇身,竟然尾巴向前,蠕动着钻进树林! 众人不禁毛骨悚然! 平宇王子看了看那名伤者,让人将他抬出去,转头对葛先生道:“这种蛇果然厉害,若不是青依小姐预先找来了驱蛇药,恐怕我们根本到不了此处。” 葛先生点点头道:“殿下说的是。但老朽看来,虽然有驱蛇药,似乎这种蛇适应药性极快,方才它们还不敢近我们身,现在竟然能毫无顾忌地上来攻击,的确是有些邪门。” 平宇王子明白葛先生的意思是此地不可久待,但他脸上仍是浑不在意。他看了看地上的白色尸骨,又道:“先前我们想解决姜园的问题,但没想到事情有些复杂。现在凭借这个,恐怕对付姜园就有了理由,要知道,这可是姜园的地盘,在此出现这么多尸骨,姜园的人脱不了干系,可惜我们并没有其它证据证明是他们杀的人。” 葛先生点点头:“这些尸骨年代久远,的确极难让他们心服口服。” “我并不要他们心服,只要有个正当的理由就好了。”平宇王子轻轻道。 随即他挥挥手,让几个军士将尸骨收集起来,以备将来的证物。 看着军士们小心收拾骸骨,平宇王子又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青依小姐呢,她不是与你们一起进来的么?” “禀殿下,青依小姐给我们说了大致方位,并留下了一些记号,就到前面去了。”一位军士答道。 “那再等一下,倘若还没有她的踪影,就给她发个信号。”平宇王子道。 既然青依敢到前面树林深处,那葛先生的小心翼翼就有点过于怯懦了,平宇王子回过头来向着葛先生,刚要说话。 一阵轻风吹来,在树林里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们还是别等了,她不会回来了。” 第1章 乌油蛇(2) 2.官府办案 闻听此言,众军士急忙将平宇公子护在中间,四处查看动静,这些军士都训练有素,自觉围成的圈子,脸向外面,拔刀在手。 四面只有树叶晃动声响,一时分不清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是谁?快出来!”几个军士喝道。 “哼!”树林里只是一声冷哼。 葛先生上前一步,站到平宇王子身旁,一面示意军士们护着平宇王子,一面沉声道:“是哪一位高人在此,请出来说话。” 他一时也分辨不出来人的方位,知道对方并不简单,因此话语上相当客气。 树林中停了一下,传出一声冷笑:“此是姜园重地,妄入密林者,死!” 葛先生不愧为成名剑客,再听对方说话,已经判明了对方所在,眼睛瞧向树林的某一方向。 “阁下不必藏头避尾,请出来讲话。”葛先生道。 林中却再次陷入了寂静。 平宇王子看了葛先生一眼,葛先生点点头,手一抖,几块飞蝗石连珠般打向树林中。 这飞蝗石一般是夜行人探路所用,现在对方躲在树丛中不见踪影,葛先生等人不敢离开辟出的林中通道进林搜查,这才投石以探虚实。 几位军士只听得噼啪声响,正引颈观望动静,葛先生叫声“不好!” 话音未落,便听一名军士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仔细看时,原来葛先生的一块飞蝗石又被对方掷了回来,正击中一名军士的胸口穴道。 葛先生急忙挡在平宇王子前面,怒道:“大胆!” 对方在密林中认穴竟然如此精准,令葛先生暗暗吃惊。 “嘿嘿嘿” 一声冷笑,树叶轻动,众人凝神观看时,前面不远处已经有人站在那儿,这个人的出现就似从空气中突然现身一般,无声无息,如同传说中的鬼魅。 那人年老背驼,身体瘦削,双眼翻白,打扮普通,面无表情地瞧着平宇王子一众人。 葛先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见他长相普通,但却知小觑不得,开言问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老者也不回答,眼睛慢慢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他的目光平淡,但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觉得浑身一冷。 老者眼光在葛先生身上略一停顿,便转向平宇王子,看着他慢慢道:“这些人是你带来的吧?” 平宇王子点点头:“是,本府带人……” 老者一听,不等平宇王子把话说完,身影无风而动,飘飘一掌,看似随意地拍向平宇王子。 这老者竟然毫不啰嗦,抬手就打,众人皆是一惊。 “且慢!”葛先生虽不知老者有多厉害,但他明白平宇王子是抵挡不了的,于是急忙上前一步,将平宇王子挡在身后,举掌迎击。 两掌相交,发出清脆响起,葛先生后退两步,老者却似浑然无事。 “原来是你!”葛先生定定神道,似乎认出了此人。 平宇公子在旁边见状,疑惑地看了看葛先生。 葛先生低声道:“此人,便是那名刺客。” 平宇公子一下子明白了,原来眼前的老者就是那天晚上前来行刺的人,这样说来,在这里遇上此人也并不算意外。 “葛先生,拿下此人,问清来历。”平宇王子吩咐道。 听了平宇王子的话,葛先生心中苦笑:自己凭什么拿下此人? 葛先生方才不知道对手是谁,心里还有些底气,现在知道对面这老者,便是那名道行高深的刺客,顿觉得今日情形可能大大不妙。 但平宇王子已经吩咐,葛先生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厉声喝道:“阁下竟敢与官府作对?” 对面老者与葛先生对了一掌,停步不前,微微摇头,嘲讽道:“官府?什么官府?” “我等是路平府的官差,在此查案。”葛先生昂然答道。对方道行深不可测,他毫不隐瞒地抬出官府的招牌,希冀对方出手有所顾忌。 那老者低头看了看地上未被收纳的尸骨,若有所思:“查案?此处是姜园的领地,有什么案可查?” 平宇公子闻言,向前一步道:“老先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虽然此处是姜园属地,但也是我大元皇帝的治下,此处出了人命案件,官府自然要过问查办。” 老者看看平宇王子,淡然道:“什么人命案件” 平宇王子向地上一指:“此处累累白骨,老先生不会视而无睹吧?” “哼,此处乃姜园人归葬之地,有些骨殖岂非正常?”老者哼了一声。 葛先生一听,急忙开口道:“这样说来,我们今日倒有些莽撞了。” 说着,葛先生向平宇王子递了个眼色。 平宇王子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眼前这老者非同一般,眼下只有先离开这儿,再作道理。 他一抱拳道:“老先生,既然如此,多有打扰,我们告辞。” 说着,他一挥手,就要带诸人离开。 老者横跨一步,挡住去路,随手又是一掌,口中言道:“诸位砍伐姜园墓园树木,乱动姜氏先人骸骨,难道就这样走了?” 葛先生又接了老者一掌,不过这次老者似乎并未用力。 葛先生道:“依阁下的意思是……?” “嘿嘿,既然是官府的人,该知道朝廷法度,‘发人墓冢者杀’!今天的事就按朝廷的律法办吧。” 葛先生一怔:“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啰嗦,你们是自己动手还是麻烦老朽?”老者冷笑道。 葛先生怒道:“阁下敢对官差动手?未免有些太狂妄了。” 葛先生将衣衫紧了紧,两眼紧盯着神秘老者。 “且住,我有话说。”眼见双方又要动手,平宇王子将折扇一摆道。 “刚才老先生说到本朝律令,想你也是可明白人。‘发人墓冢者杀’虽是朝廷律例,不过是不是真的发人墓冢,那要官家来断,老先生单凭自己一言就断定我等破坏人家的林地,那还要官家做甚?” 不等老者说话,平宇王子又道:“何况,此处的尸骨大有蹊跷,老先生不会看不出来。一来倘若是姜园先祖,尸骨一定会深埋严藏,轻易不能曝晒于野。二来从这些骨殖上来看,不少是中了刀剑的横死之人,姜家先祖难道都是被人杀死的么?” “张口闭口官府官府,我看多半是些无耻之徒假冒的。”老者讥讽地瞧着平宇王子。 葛先生心中一凛,他知道老者杀心大起,这才故意不认他们是官府的人,手上暗暗提气,以防老者暴起伤人。 平宇王子却似毫不理会,突然话锋一转:“我倒听说,这些尸骨并非姜家先人,却是一些修仙问道者!” 第1章 乌油蛇(3) 3.官府秘档 老者听了哼了一声,脸上并不见什么变化。 平宇王子接着道:“老先生大概是本地人吧?可曾听说四十年前的一件奇事?四十年前,七里潭有一众修道者,遍布于周围大小庙观。忽然有一天,这些人得到一个消息,便纷纷聚集到姜园附近一处地方。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到那儿,便受到数不清的毒蛇攻击,那些蛇其毒无比,这群修道者虽然功夫高强,但猝然之下,还是立即折损了十之七八,余下的,又被一伙蒙面人一顿屠戮,七里潭的修道者遭到灭顶之灾,此事做的极其秘密,很少有人知道。老先生可听说此事么?” “哦?这件奇事不知你从何得知?”老者似乎来了兴趣,看着平宇王子笑道。 “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我想老先生若大年纪,想必也听说过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好个道听途说!嘿嘿。”老者忽然问道:“是不是你已经看了路平府的那些密档?” 平宇王子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那密档共有三卷,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姜园的,是不是?” 平宇王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上任知府已经将那密档销毁,想不到他还留了副本。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老者平淡道。 平宇公子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道:“姜园做下这等杀人害命的事,难道就不怕有人追究么?” “嘿嘿嘿……”老者冷笑起来,“什么杀人害命?修道者的事哪是你等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老者仰头向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些修道者倘若不是心生贪婪,怎么能前来寻死?四十年前,有人给在七里潭附近修炼的人透露一条消息,说有人悟透了《水经》的秘密,预备在这里探讨,结果他们就全来了,先是他们自己相互争斗死了一些,余下的就被蛇咬死了。不过,没想到其中有一人并未立即死去,他将此事记录下来,辗转传到了路平府知府手中,这位知府大人以此相威胁,倒也从姜园捞到了不少好处,以我的性情,早该送他一条蛇宝宝,让他随那些修道者一起消失。”老者似在回忆似地自言自语道。 “那些修道者难道不知道这里有蛇?”葛先生忍不住问。 “这里本来是没有蛇的,蛇一直在一个小圈子里活动,是后来有人慢慢训练他们,喂养他们,他们才逐渐敢离开那片小小区域到了这里,你可不知道,为了训练他们适应这里,死了多少蛇宝宝。……” 平宇王子听到这里,神色一动:“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消息是你透露的,这些蛇也是你养的,没错吧?” “咦?聪明,当然是我,除了我这个姜园园主,谁还会知道这些秘事?” “你是姜园园主!?”平宇王子与葛先生都大吃一惊,他们知道姜园有一位失踪已久的园主,可没想到就是眼前此人。 这人正是姜园园主姜中舟!他在一怔之下被大水一冲,竟冲进了传道厅里,眼见水势越来越大,他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只得又钻入那间墓室,从吴西岭、庄子鱼他们所打的盗洞中出来了,见到官府的人正在闯入盘龙山林,这才上前制止,他明白,这盘龙山林有秘密,可不能随便让他人尤其是官府知道。 眼前之人竟是姜园园主,葛先生心中释然,怪不得此人要行刺,他是姜园园主,倘若有不利于姜园之事,岂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千方百计清除。 现在对上此人,必须小心才是,上次行刺之时葛先生就领教过,此人道行高深莫测。 “既然是姜园园主,那你应该明白事理才对,这样冒犯知府大人,姜园再强,还能强得过朝廷?”葛先生道。 “朝廷,哼哼。现在我面前没有朝廷和知府大人,只有一群马上会被毒蛇咬死的冒充朝廷的闯入者。”姜中舟冷笑一声。 恍惚间,姜中舟身形一动,葛先生根本来不及提醒,一名军士被姜中舟一把抓了过去,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只见那位军士在姜中舟面前身体剧烈抖动,不一会儿身体就僵硬下来。 姜中舟将那军士尸首随意向旁边树林中一扔,冷冷道:“别拿官府来吓我这老头子,老朽今日只知道入密林者死!” 葛先生知道姜中舟今日定要杀人灭口,再徒费口舌也是无益,一场恶战是免不了的了。 他上前一步,口中道:“姜先生难道想凭一己之力留下我等?” 说罢,袍袖一抖,双拳疾出,向着姜中舟击去,葛先生知道对方道行太高,他一招排山倒海般撞击过去,不求能伤了对方,但求对方有所忌惮,闪出一块空间,好让平宇王子等先逃出去。 姜园园主毫不在意,双手一个海中揽月,便将这股真力接了下来,随即便身形向前,对着葛先生推出一掌。 葛先生心中暗暗吃惊,他虽未尽全力,但迅猛一击,声势非同小可,对方却轻描淡写地接了下来,这姜园主确实不是等闲之辈。 葛先生知道不能硬接对方掌力,但自己退无可退,不好腾挪,只得硬着头皮以真力相接,呯地一声,两人拳掌相交,一声闷响,将周围树木震得哗哗直响。 葛先生退了两步身子到了平宇公子身前。 再看姜中舟,被葛先生全力一阻,竟也退了一步,他脸上忽然现出一丝疑虑和苦色,一时间竟怔住了。 方才双方一较真力,他明明可以接下对方攻势并能顺势反击,但不知为什么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这边葛先生虽只退了两步,但胸口一阵翻腾,竟然有种说不出地烦乱之感,他明白,自己与对方道行相差甚大,下面不可能再留有余地,否则,他和平宇公子一干人说不定真要留在这里。 想到此处,葛先生毫不犹豫,口中轻喝一声,脸色转红,身体蓦然罩上一层淡淡灰光。 葛先生上前几步,单掌化剑,向姜中舟劈了过去。 “好,有些道行。” 姜中舟见这官府的老者已经动用真力,轻轻点点头,略略一凝身形叫道:“那你也见识一下大无量神功。” 姜中舟说着,双手一合,左手下探,右手平推而出, 一股宠大气息立即笼罩全身。 “大无量神功?”葛先生眼中闪出一丝疑惑。但不等他想到什么,一股劲风迎面而来,葛先生隐隐感到,在这股气息中,竟似同时有七八人同时向他出掌攻击。 尽管知道其中有虚有实,但葛先生一时却无法判断这七八道气息中哪一道是实,无奈之下,他只好抛开这些气息不顾,向着姜中舟身形径自劈出一掌,这已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了。 葛先生一掌堪堪到了姜中舟身前,却见姜中舟身形早已不见,不过原来迫到他身边的几道气息也消失了。 “侥幸!”葛先生暗叫一声,想不到自己冒险一招,竟破了对方的神功。 但他心念还未回转,却听“哎呀”一声,急回头时,一名挡在平宇王子身前的侍卫已倒在地上。 第1章 乌油蛇(4) 4.反噬其主 葛先生又惊又怒,急忙将身子后退一步,挡在平宇公子身前。 方才他的两败俱伤打法,貌似破了对方神功,万没料到,这位姜园园主,似乎根本就没打算与他缠斗,下手的目标对准的是平宇王子。 正这样想着,姜中舟身形一动,又向他扑了过来,掌影晃动,数道真气笼罩下来。 葛先生仓促之间又出一掌,这一次,他不敢再追击姜中舟身形,而是尽量阻拦那几道真气。 “蓬”地一声,葛先生肩头早中一掌,半边身子似乎要失去知觉。 “好狡猾的老匹夫!” 葛先生骂了一句,但心中也颇为无奈,对方这门功夫极为邪门,一掌带着数道真气,而每一道真气都货真价实。 方才葛先生拚着两败俱伤,倒是可以逼迫对方不敢过分靠近自己,但现在他要保护平宇王子,就无法大范围移动,自己机动性大减,两败俱伤的打法也无法施展了。 “老东西,你可敢与我另寻地方分个生死?” 葛先生无奈之下,只好拿言语挤兑对方,希望姜中舟能够上当。 “嘿嘿,你不必着急,待我灭了小的,再收拾你这老的也不晚。”姜中舟嘿嘿一笑,攻势更急。 转眼间,葛先生胁下又中了一掌,真力似乎一时竟然运转不灵,他后退一步,身子几乎贴到平宇王子身前,望了对面一眼,牙根一咬,“唰”地一声响,手上多出一口短剑来,剑光闪烁,直指姜中舟。 此剑一出,周边树木微微一阵晃动,原来烦闷的空气在这一刻竟然有了些许肃冷之意。 “太古神器!”姜中舟身形一顿,双眼一眯,直盯着那口剑,口中喃喃道。 手中有了短剑,葛先生似乎气壮了不少:“既然你识得神器,还是及早收手为妙。” “那倒不必!”姜中舟只是略一犹豫,“区区一件神器老朽也还是不惧。” 说完,他原地身子一旋,人影便倏忽不见。 葛先生冷笑一声,挽个剑花,短剑猛抖,无数白光从剑头迸发,形成一个光圈,罩住自己。 下一刻,姜中舟忽来忽去,身子却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似乎对那剑光颇为忌惮,不敢十分靠近。 葛先生只是将剑光护住周围,并不理会姜中舟如何变化。 有一刻,姜中舟欺身近前,葛先生短剑疾刺,白光瞬间闪动,一个青影急忙闪过,只听“喀”地一声,远处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竟被剑光拦腰切断。 反复几次后,姜中舟忽然阴笑着道:“可惜了这柄神器,看来你并不能十分掌控它。” 葛先生一怔,嘴中却道:“就算只能发挥一二分威力,恐怕也不是你所能抵挡。” “嘿嘿,大言不惭,还是把剑给我,让我使给你看看。” 姜中舟说完,身影变化更快,几次竟欺近身来,要夺那口短剑。 葛先生将剑播动地更急,剑光所到,虽然没有击中姜中舟,却将他周围的树木伐倒了一片。 眼见空间不断扩展,葛先生心中一动,他剑锋一推,向姜中舟攻出几剑,一边沉声道:“快带大人走。” 平宇公子身边仅剩下的两名军士一听,急忙与平宇王子凑作一块,便要从旁边绕过去。 方才平宇王子几人被压制在一角无法躲闪,自然是因为周围全是树林,树林中那种怪蛇绝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现在树林被葛先生的剑光扫倒一大片,其间并不见怪蛇踪迹,这倒是个逃走的好机会。 姜中舟见平宇王子等人竟要从边上绕过去,身形连晃,上前阻拦。 葛先生大吼一声,向前几步,剑光如影随形,逼得他不得不专心应对。眼见平宇王子等从边上就要绕开,突然,姜中舟身法一变,高高跃起,如鹰翔天空,自上而下向葛先生扑将进来。 葛先生一惊,急忙举剑划向空中。 原来,姜中舟发现,对方虽然手持神器,却似乎运转并不十分灵活,似乎那柄小小短剑在那人手中显得极其沉重一般,知道剑光上部便是破绽所在。眼见另外三人就要逃走,当下也不多想,冒险飞跃起来,自上而下猛然一击。 果然,葛先生手上的剑竟如无比沉重一般,他倒可以举起剑来,但却显得异常笨拙,而且剑身光芒大减。 一时阻拦不严,姜中舟贴近身来。 那葛先生暗叫一声不好,但他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剑客,危急之中急忙撤剑后退。 姜中舟来势迅疾,葛先生躲闪不及,呯地一声闷响,早中了姜中舟一脚,短剑飞向一边,他立脚不定,向后退了两步,张口便喷出一大口鲜血。 几乎就在同时,忽听见姜中舟大叫一声,向后便退,向旁边树林中一跃便不见了动静。 葛先生定了定神,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来不及多想,急忙拣起短剑,忍住剧痛向平宇王子道:“大人,我们快走。” 平宇王子不敢犹豫,几个人匆忙出了树林,急速离开。 树林中姜中舟并未跑出多远,便一跤摔倒在地,他看了看腹部那道伤口,正汩汩流血,口中喃喃道:“神器,不愧是太古神器!” 不过,姜中舟始终不明白:这太古神器竟然厉害如斯? 在修道界和武林奇异人士眼里。这世界上最强的就是玄力,至于所谓的神兵神器,那只不过是二流武林人的护身道具而已,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因此,武林中为“四大神器”争斗凶杀的事,世外高人从不参与。 但今日对上这柄太古神剑,大出姜中舟意外,他自认博古通今,明晓阴阳,却也没料到这太古神器竟然另有古怪。 “那是什么原因?”他苦苦思索着。 连续对上云九霄和那个姓吴的以及这位葛姓老者,让他可能出现真力不继,但绝对不会出现如此混乱状况。方才他在击中那葛先生的同时,眼见得离那柄短剑还有一丝距离,可还是被那太古神器剑气所伤,而且那剑气并不是对手的玄气所化真力,而是短剑本本身所含有的一层淡淡光芒。 那剑气一伤及他的真气,竟然将他本身多年修行的真力冲击得七零八落,似乎正在运转的水流,被人乱搅一通,真气在体内呈现凝滞、纷乱的状态,一时竟要压制不住真气的乱窜。 “走火入魔!”姜中舟脑子里忽然出现这样的字眼,不错,这种真气压抑不住的感觉,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姜中舟不愧为难得一见的奇才,想了许久,他忽然有些明白了:那太古神器上的剑光之所以可以破人真气,绝对不是那位姓葛的有什么本领,而是剑本身蕴含着一种类似于真元之气的东西,既然叫太古神器,想必是太古修炼者所留,而这种真元之气,正是修道者孜孜追求的无上境界。 而在想通这一节的同时,姜中舟猛然又想到了那个姓吴的小子,自己怀疑他有什么古怪,难道他与那真元之气有关?那小子能够闯过盘龙山林,还能抗住自已玄力贯通经脉,是不是他本身也与这真元之气有关呢? 更为重要的是,这种真元之力如果真的先天存在,那么先祖姜水仙的《水经》似乎可以得到完美解释了。 若在平时,想通了这些问题,解决了修炼途径上的一些瓶颈,姜中舟一定会欣喜若狂,要知道,这可是《水经》困扰修道界的理论死角,明白了这些道理,那就意味着将来在修道之路上可能会迈上一个更高的台阶! 但现在,姜中舟竭力压制自己的冲动,他首先要将体内的将那乱成一团的真力调匀、理顺,至于其它的,等他养足了精力再说。 他慢慢吐纳,如理顺乱麻一样将真力慢慢归拢。 但就在这时旁边树林中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这响动姜中舟异常熟悉,平时听见这种响动,他一定会露出慈父般的微笑。 没错,这是他多年来精心豢养的那群蛇,他为它们付出了无数心血,而它们也忠实按照他的愿望,守护着这片山林。 但现在听见响动,姜中舟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随着声响越来越大,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的驱药包放在了先前制住的一个女子身旁,想不到他的一念之仁今日让他面临巨大危险! 他的眼睛对上了一对墨豆般眼光,很长时间内,两对眼睛就这样直视着。 “宝宝,是我啊。”姜中舟很想这么说,他相信他只要说话,那些蛇宝宝一定会有别的反应。 但现在,他根本张口不得。 墨豆般的眼睛盯了姜中舟一会,开始慢慢靠近,姜中舟心中忽然袭来一阵冰冷,他不敢再看,无助地闭上了双眼。 第1章 乌油蛇(5) 5.姜园禁地 七里潭的石碑倒下,在崖壁上砸出的一处洞穴,吸引了参加姜园结业大典的所有人的目光,一些人忍不住冒险过去看个究竟。 这里毕竟是七里潭,曾经出过神仙的地方,而且洪水肆虐、石碑倒下,似乎应了那个古老的“黄龙破困”的预言,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一处神秘洞穴,自然更引起大家的注意。 可现在过去极为凶险,那洪水汹涌澎湃,在场的人虽然不少人自负能耐通天,但也没人敢于穿过洪峰中去探寻对岸那处洞穴。 姜园里的几大长老对突然出现这么一处洞穴也是大吃一惊,脸上一阵惊骇。 只有童长老看到此景时,面无表情,其它长老见了童长老这副表情,心下暗暗点头,看来对于此处秘穴,童先生应该早已知晓,之所以秘而不宣,难道此处是姜园的一处禁地不成? 姜园内也有几处禁地,比如那盘龙山林,比如金库,自然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知道,但此处秘穴是什么呢? 众长老与各门派一边猜测,一边打量着远处那神秘所在。 此时,七里潭上空大雨已经见小,从上游下来的水在逐步减小,洪峰已经不像方才那般惊人。 又等了半个时辰,七里潭水势大为减缓,眼见水势平稳,岸上的人骚动起来,姜园诸长老心中一沉,他们知道,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 果然,当水势再小一些,断裂的石碑和那个黑黝黝的洞口重新露了出来,正在避雨的各派掌门站起身,向秘穴那边张望起来。 童长老向刘长老一使眼色,刘长老立即会意,他向众人一拱手。 “诸位今日让大家淋雨,实乃姜园之过,请各位高人随我去园内小憩,我等要奉茶赔礼。” 众人略一犹豫,并未回答,但下一刻有人便问道:“这位长老,能否告知方才露出的那处地方是什么所在?” 刘长老急忙看了童先生一眼,见童先生并无反应,只好含糊道:“此处乃我姜园禁地,并无其它!” “哦。”众人答应一声,似乎信了。 “呵呵,既然并无特别之处,老道倒有些好奇,说不得要看上一看。” 说完,一条人影不待姜园人反应,飞身而出,在潭中几段冲积下来的枯木上一点,便向那处秘穴飞行而去。 见有人带头,其它人不再迟疑,纷纷行动,或冒险涉水,或抓几根浮木,或干脆拆了别人家的门板作舟,向那处洞穴聚拢过去。 姜园长老脸色一变,童长老大喝道:“此处是姜园属地,哪由得任性胡来!” 但已没有几个人听他的了。 此次参加姜园结业大典的各派掌门和修道者,倒有大半是冲着这个预言来的,眼见七里潭的变故,似乎正应了那个“黄龙破困”的预言,谁又不想一窥究竟? 童长老等人见阻拦不住,身形一纵,也随着众人向秘穴那边飞去。 等他们赶到洞口附近,心下略松了口气,因为众人不约而同地站到了倒下的石碑上,并没有人冒然进入那处洞穴,但转眼间露在水面的那半截石碑上已站满了人。 众人久在江湖,知道一些地方不弄明情况,最好不要轻易冒险,便都小心地在石碑上向洞穴内仔细观望。 洞穴方才被洪水淹没,现在水势已过,洞穴地势又相对高一点,此时渐渐露出面目,只是还有些水在向外流出。 看洞穴的样子,似乎是人工开凿出来的,里面甚至还有人工修建的迹象。发现了这一点,许多人便跃跃欲试,想要过去一探究竟。 正在此时,忽然洞穴内一声闷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那是什么?” 几个想要捷足先登的人顿时停下了动作。 童长老看了看大家道:“诸位朋友,此处乃姜园禁地,未经许可,不得随便进入。” 他这话中气十足,竟盖过了七里潭哗哗水声,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心中暗道,这位姜园长老,修为实在不低。 “那么请问童长老,这处秘穴是什么所在?方才里面又是什么声响?”有人问道。 沉吟片刻,童长老脸色一冷:“无可奉告!” 既然方才已经说是园内禁地,但此人依然反复寻问,看来一些人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难怪,在这样的时刻出现这样一处秘洞,已经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无可奉告?是不是你们姜园也不知道这样一处所在?倘若如此,我们倒可以进去一瞧究竟。”有人道。 “哼,先别管姜园知不知道此处,此处是姜园属地,童长老方才已经表明态度,难道阁下非要强人所难么?”刘长老在旁边哼了一声。 “呵呵,这可不是什么强人所难,来参加姜园结业典礼的,谁都知道百年来那个预言,现在似乎预言有所应验,大家自然想了解一二,姜园想掩盖下来,恐怕会欲盖弥彰。”一个瘦小个子的人道。 “说得对。”周围倒有很多人附和起来。 “何况来姜园的各位掌门也不是外人,大多数是创院门派,这姜园也有大家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就算是禁地,看一看又何妨?” 瘦小个子的人又道。 “对,许道长说得对。”有人认出这瘦小道人,乃是青城山的许靖道长。 刘长老一听,脸上一阵迟疑。他走到童长老身边轻声问道:“怎么办?” 童长老一时并未回答,姜子善悄悄走了过来,在童长老耳边道:“今日之事恐怕禁止不了众人,方才若不是那声异响,恐怕有人早已冲了进去。既然这样,我们不妨顺水行舟,就让他们进去看看吧?” 童长老微微摇了摇头,刚要说些什么。 有两个人影却从半截石碑上跃起,向那秘穴中飞去。原来,石碑上的众人中,早有两人按捺不住,趁众人正在争论,将身一纵就要先行进入秘穴。 “留下!”刘长老一见,怒喝一声,抬手便是一记劈空掌。 但那两人似乎早有预料,刘长老掌力尚不及身,两人身影已经消失在洞口。 “是‘东海双枭’!” 有人认出二人,不自觉叫出了他们的名字。其他人一见,纷纷骚动起来,眼见得又有几人作势欲起。 “且慢,我有话说。”童长老急忙道,他知道今日之事恐怕很难阻止众人,但倘若任由这些人随意出入一处秘地,以后传了出去,姜园真成了众人的笑话,更何况这秘穴是不是与久不现身的姜园主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姜园诸长老阻拦不迭,一众掌门纷纷要起身进洞时,猛听秘穴中传来两声闷响。 呯呯—— 众人抬头看时,却见两道身影从洞穴内飞出,其中一人直接砸到石碑上的众人中。 另一人掉到石碑上,一翻身,向七里潭水中落去,旁边有人连忙伸手将他拉住,一看此人,已是昏迷不醒。 赫然正是方才首先进洞的“东海双枭”。这两个人去得快,回来的迅速,去时好好的,回来却一个受伤,一个昏迷,石碑上众人大吃一惊,纷乱起来。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在里面?” 落在石碑上的一人似乎还有意识,众人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寻问。 那人脸色灰暗,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人,喃喃道:“是他,是……” 原来秘洞中有人!但此人是谁? 其他人想要再问,却见那人挣扎着坐起身来,双掌在腹部一合,身上慢慢升起一阵轻雾,显然,他根本顾不得说话,自行开始疗伤,短时间无法再说话了。 第2章 太清令(1) 1.宁遇阎王 石碑上的众人此时安静了许多。看先前东海双枭的状况,显然是被人击出洞穴,这两人既然能参加结业大会,想必也是某家长老或者掌门,道行一定不弱,但转眼间被人击飞,可见洞内如果是修道者的话,其道行真可惊世骇俗。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更没人再敢轻易向洞口移动,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姜园一干长老,发现大部分人虽然也是满脸惊异,但那位童先生脸上除了惊异,还有一丝惊喜,尽管这丝惊喜从他眼中一闪而过,但还是有人看到了。 “童先生,是谁在这洞内?竟然下手如此之狠。”那位瘦小的许道长问道。 “许道长,姜园可提前提醒大家不要随便乱闯,这二位不听好言相劝,出了意外可赖不到姜园头上。” 童先生一脸冷漠道。 对于洞穴内有什么,这位童先生只字不提,一副莫测高深地模样。众人见了,更觉疑惑。 就在就人围着童先生要答案时,站在石碑边上两人,正低头看看正在疗伤的“东海双枭”,两个人寻常道家打扮,看上去并不显山露水,两个人看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相互交流几句,一会儿其中一人来到童先生跟前。 “童先生,我这位道友想要到洞中查看一二。”说着,他指了指石碑另一边站着的青袍同伴。 “这个……”童先生竟然迟疑起来。 姜园方才竭力阻止有人进入秘洞,现在听见此人说话,虽然满心的不情愿,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一口回绝,众人大为奇怪。 “快看,有人又进洞了!” 众人来不及多想,急忙凝神观看,只见与童先生说话之人的青袍同伴,已经飞起身来,似乎根本不在乎姜园人是否同意。 姜园刘长老一见,抬手就要有所行动,童先生轻轻一按他的胳膊,示意他不必出手。 但见青袍人身子在空中时,已罩上了一层紫气,几乎看不到他有什么动作,已是真力护体, 众人见了,心中暗暗惊叹,玄气到了这般随心所欲的境界,此间其他人自问无法做得到。 转眼间,那人已经消失在洞口。 不过去得快,出来的也快,又是一声闷响,转眼间青袍人又出现在断裂的石碑上。 青袍人看上去似乎并未像“东海双枭”一样受伤,但身上的紫气已散尽,是他自行散去真气,还是为洞内人所破?相当多的人更相信后者。 众人更加吃惊。 青袍人的同伴从童先生边上走过去,两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青袍人点点头,走到石碑最前面,向着秘洞喊起话来。 “洞内可是魔君阁下?” 这句话一出口,石碑上的众人仿佛觉得风雨停歇的七里潭上空又响了一声惊雷。 魔君?! 几乎同时,众人不禁身形一怔,若不是石碑上站满了人,退无可退,此刻他们的反应应该是不约而同的后退几步。 魔君,修道界共同的噩梦,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儿? 洞内毫无反应,众人倒长舒一口气,甚至有些怀疑起来:那魔头真的在秘穴里么? 先前“东海双枭”受伤不轻,但根本没人看得出受到何种伤害,只知道他们遇到重击,这位青袍道长怎么就一言断定是为那个大魔头所伤? 但也有少数人相信青袍道长所言非虚,东海双枭都非庸手,转瞬之间却被洞内之人击飞,世间除了那霸道无极的“魔罗印”神功,还能有别的么? 但,洞内果真是魔君么?他在此处做什么?难道他隐藏在此处秘密练功?还是…… “童先生,那魔头是不是真的躲在此处?既然你说此处为姜园秘地,这魔头却在此处,姜园是不知道呢还是与魔君达成了默契?”许道长眼睛一转向着童长老说道。 “胡扯!我姜园怎能容得下那魔头在此?”不待童先生回答,刘长老怒道。 的确,任何门派如果与魔头扯上了什么关系,那可就成了众矢之的,姜园一干长老自然不想让人误解,所以一口否认。 “既然那魔头在此处,待我会他一会。”一个声音突然道。 众人转眼瞧说话之人,大多数认得,正是龙虎山五清真人之中董清真人。 说话间,董清真人掣出一口宝剑,上前一步,身形一动就要进洞。 鱼光道长站在断碑最前面,见董清上前,也不作声,袍袖一挥,一股大力向董清袭来。 董清身形一顿,脸色微变:“那贼子是我龙虎山死仇,鱼光道长为何要阻拦在下?” 十年前,魔君独自一人上了龙虎山,公然“借阅”龙虎山功法秘籍,龙虎山全体出动,龙虎山温石老祖亲自出手,仍然没有留下魔君。 龙虎山视此为奇耻大辱,温石老祖发下话来,凡龙虎山弟子,见了魔君绝不留手,这一桩公案修道界人人皆知,今日董清真人在此处遇上魔君,自然要强行出手,否则他回山之后,也无法向师傅交待。 鱼光却回过身去,并不理会董清真人的话,沉吟片刻又喊道:“天极山鱼光请阁下出来说话。” 原来这人是天极山太清宫的! 石碑上众人一听,这才明白为什么先前童长老为何没有拒绝那位青袍人的进洞,天极山太清宫,这可是当今修道者的第一门派。 董清真人听到青袍人来自天极山,一时也没再说话。 至于这位鱼光道长,倒有不少人不识得,但也有几人听到这名声后,心中打了个冷颤。这些人知道,在这些掌门、主教之中,鱼光道长的身份并不显眼,他们却知道,天极山的这位道长,实力却是他们中的佼佼者,武林中传言“宁碰阎王,莫遇余光”那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此人虽然极少行走武林,但据说他的道学天赋只能用百年难得一见的怪才来形容。 现在天极山的人既然断定洞内是魔君在那儿,那倒十有七八不假,且不说鱼光等人探查了一番,单就天极山与魔君之间解不开的纠纷,就让人觉得鱼光并不是顺口胡猜。 此时鱼光道长又问一遍,洞内仍然哑无声息。 武林中报出自己的名号,一来是表示尊敬,二来是表示向对方挑战,倘若对方再不说话,一般都认为是示弱或者认输。 现在洞内并无回应,众人并不认为魔君是示弱或者认输,相反,不少人甚至觉得,蒙面魔君似乎根本没将什么鱼光放在眼里。天极山牌子虽亮,“活阎王”名气虽响,但在那位魔君看来,又算得了什么? 鱼光脸上神色不变,口中继续道:“我有些事想当面请教,难道阁下不想了解一下大名府的事么?” 说罢,鱼光道长又手一背,似乎胸有成竹。 大名府的事?众人不明所以。 过了一会儿,洞内竟然传来一个声音。 “你进来吧。” 声音低沉略带苦涩,但听起来自有一份不可拒绝的威严。 洞内果然有人,只是不知说话的是不是那位魔君? 鱼光道长听了,并不犹豫,也没有再行催动真气护体,轻轻一跃进入洞穴。 第2章 太清令(2) 2.太清秘令 众人站在石碑上翘首以待,不知道洞内会发生什么事,但再也没人敢贸然下到洞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众人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鱼光道长从洞里出来了,他先走到同伴跟前耳语几句,随即看了看姜园童长老等一干人,冷冷道:“石碑上的人暂且回避一二。” 说罢,也不等大家有什么反应,复又转身进洞。 什么意思?要我们离开?众人一时不明白这位鱼光道长是什么意思。 “诸位请离开石碑,切莫挡路。”鱼光道长的同伴扫了众人一眼,脸色一冷道。 “为什么?”相当多的人议论起来,姜园童长老等姜园的人更是满脸气愤。天极山太清宫虽说是修道者至尊,但也不能如此霸道吧,似乎姜园成了天极山的后院,他们姜园的人反而成了外来者。 龙虎山董清真人更显得怒不可遏,他抢上一步来到最前面,竭力保持自己的镇定,慢慢道:“老道今日遇上这魔头,肯定要不死不休,还请太清宫见谅。” 说罢,转身向着洞口就要行动,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 其它人见这董清真人如此模样,只是微微动了下脚步,并没有人要离开石碑的意思。 “好,好,看来天极山的牌子也不亮了,难道诸位想阻挠太清宫做事?” 鱼光道长的同伴冷笑一声,眼光扫过一众掌门。 一众掌门并不敢看他的眼睛,大多数人低下了头,但仍是没人离开石碑一步。 也难怪,虽然太清宫是修道界领袖,但今日天灾之下出现的秘穴到底有什么秘密,却令大多数人不舍得离开,要知道,这可是那个古老预言早就说中了的。 对于那个古老预言,虽然大多数修道者听说过,但并不知确切含义,很多人也没把这预言当回事,但真正出现了“黄龙破困”的惊变后,所有的人几乎大为震撼,修道一途很多东西本就渺渺难证,这古老预言如此精准,使他们对参悟天地之道又多了几分信心。现在突然出现这样一个秘洞,又有谁不想亲眼瞧瞧洞中究竟有什么,因此上,就算听到可能有魔君在内,就算是天极山凶恶警告,这些人也顾忌不得了。 见众人喧闹纷纷并没有离开石碑的意思,天极山道长也不多说,怀中摸出一物,面无表情向大家一晃。 太清秘令! 石碑上众人大多识得,这是天极山太清宫的令牌,令牌一出,如太清教主亲临! 见到这面令牌,几乎所有人都住了嘴,有人立即跳离石碑,远远离开。尽管有人嘴里还在嘀咕,但已经听不到说的是什么。 众人离开石碑,心中稍稍安定,但心内疑惑更深:洞内果真是魔君么?竟然要出示太清秘令,要知道这太清秘令可不是随便可出的。秘令一出,莫敢不从,天极山教主此令也只有在极为重要的事情上,才会现身修道界。倘若有人不听此令,那便是与天极山作对了,在场的虽然不乏名山大派,但要说与四宫五宗十三门之首的太清宫作对,恐怕连心思也不会有的。 转眼间,石碑上只留下了天极山的那位道长,那位董清真人也满脸不情愿地离开了石碑,回到岸边,翘首观看洞口动静。 不一会儿,洞内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鱼光道长,另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长身大汉。 难道这蒙面大汉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魔君?说实话,虽然此处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说过魔君大名,但真正见过魔君的几乎没有。 石碑上另一位天极山道长与他们汇合后,三人并没有多说什么,随即三人展开轻功,几个飞跃便消失在远处。 经过一番折腾,姜园的长老们疲惫回到园内,齐聚在密室中。 方才为了劝阻那些想要入秘洞的各派掌门,姜园诸位长老差点与各门派的掌教动上了手。 天极山鱼光道长等人一走,各门派又纷乱起来,争着要去秘洞查看,姜园诸长老自然不答应,大家吵闹许久,最终,姜园做出了一点让步,由各门派推举五人,与姜园长老一起到秘洞中查看。 秘洞是是利天然洞穴开凿修建起来的,似乎有人在此居住,但大水过后,很多东西都被淤泥掩盖,看不清原样,不过秘洞内几乎没有陈设,也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倒是有一间屋子有几象是残破的书架之类的东西,但架子上和室内空空如也。 进到里面的人很快就兴趣索然了,姜园的长老们也感到很无趣,很快大家都出了洞穴。洞内情况自有那公推出来五位掌门与大家说明,姜园人开始安排人将洞口暂时掩蔽起来,等以后有时间再慢慢清理。 “想不到太清秘令在此处出现,哼,太清宫倒还真看得起我们姜园。”刘长老仍在为天极山鱼光道长的不通人情而愤愤不平。 “算了,那太极秘令也不是针对我们姜园而来,我们面子上总算说得过去。龙虎山的董清道长是多大的名头,不也是乖乖奉令行事么?”另一位长老道。 “嘿嘿,我倒觉得那董清真人只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如果不是温石老祖发下话来,他哪里敢去找魔君的麻烦,现在好了,有了太清秘令这个借口,就算是温石老祖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不过,我就是纳闷,洞中那人真的是魔君么?他为什么会来到我们姜园的一处秘密洞穴,童先生能否见告一二?” 姜园这位齐长老说完,便转头瞧向童长老,其他人一听,也都把目光转到童长老身上。 童长老叹口气,脸色灰暗地道:“诸位,倘若老朽说甚至我也不知道那处秘穴,诸位可相信么?” 众长老一听,都吃了一惊,原来此处秘穴的存在,童先生竟然也不知道。 “这处秘穴的存在,我也是今天第一次知道。”童先生继续道,“至于那个魔头是怎么在其中,更是令人意想不到,恐怕要明白此中隐情,只有一个人知道了。” “你是说……园主?”姜子善试探着问道。 “对,也许只有园主才知道其中原委了。其实秘穴出现以后,我以为这是园主的秘密修道场所,不幸一场天灾暴露出来,这才请刘长老竭力出手阻止众人。但我却没想到其间另有他人在那里,当然那个蒙面之人也绝对不会是园主,这一点恐怕天极山的人不会搞错,至于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魔君,也不好断定,也不是我们所关心的事。” 正在这时,密室的暗铃响了起来,姜子良站起身子打开门走出秘室,不大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他对童先生道:“有一位护院说有封信要当面交给你。” 童先生听了,站起身来走出密室。 密室的门又关上了,众长老又纷纷言议论起来。 姜子善道:“我进到秘洞中,发现秘洞并不象是无人居住的样子,相反,看那些月光石,好像不久前才更换过了的,几间秘室虽然经过洪水冲刷,但还是能看得出不久前有人在此,至于是不是那个蒙面人,就不清楚了。”姜子善道。 “看来还要派人仔细搜查一下秘穴才是。”其他几位老点点头道。 “搜查秘穴的事可以慢慢来,现在听说园内其他地方也出事了,我看还是先把此次洪灾的情况了解清楚再说,反正秘室在那里也跑不了。” “其实我说先弄清秘穴的情况是想得到些园主的消息,现在姜园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必须尽快与园主取得联系,只有他老人家才能主持大局。”姜子善道。 “这许多年来我们可一直在与园主取得联系,但却未发现一点信息,毕竟姜园主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年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一位长老怀疑道。 “绝无此种可能!” 童先生重新走进密室后,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他断然道,“姜园出事,园主岂会坐视不管?”童先生看了看大家,高声道:“园主已经带来了信,让我们邀请还在姜园的各派掌门一起寻找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众人一时没弄明白。 第2章 太清令(3) 3.又在骗人 盘龙山林里。 距离平宇王子与姜中舟相遇又过了大半天的时间,忽然树林里传来了脚步声和两个人的低声争吵。 “我不是说过了么?你师爷已经归位了,你找他只能到阎罗王那儿了。”一个声音道。 “我不跟你走,我要找师爷,你骗我,你就爱骗人。”另一个声音道。 “嚓,我干嘛要骗你小孩子?我要骗你,将来我就娶不上媳妇。”先前的声音赌咒道。 “你娶不上媳妇和我有什么关系?可赖不到我。”另一个又嘟囔道。 “当然有关系……咦,快看,小药丸子,这儿有人来过。”先前那个声音道。 说话间,那片被砍伐过的空地上出现了两个小小人影,正是从洞天里出来的吴少和药儿。 与吴西岭分开后,吴少带着药儿便进了姜夫人墓室,此时墓室里已经灌了很多水,那两具棺材漂到了角落里,饶是吴少胆大,也被吓得够呛,小药儿更是害怕,若不是吴少拉住他并骗他说去找他师爷,小药儿说死也不肯走进密洞。 好容易在密洞里按吴二叔的吩咐将熏香烧完,吴少便拉扯着小药儿从那盗洞向外爬,盗洞很长,中间有条叉道,吴少记得二叔的话,只向右边的爬,大约爬了半个多时辰,正当吴少憋闷地快要发疯时,这才看到了洞口的光亮。 吴少急忙爬出去,又将小药丸子拖出来,看看四周是一片树林,便离开洞口略作休息,这才在树林中寻路。 吴少和药儿站在先前平宇王子一伙人待过的地方,奇怪地看着周围,见并没有什么人,这才放下心来。 “看这些树木砍断的样子,那些人走了并没有多久,我们快些离开这儿。”吴少道。 “我不跟你走了,我要从这儿出去找师爷去。”药儿用手一指那条砍伐树木后留下的通道。 “你这破药丸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那老瞎子都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你还师爷长师爷短的叫的那么亲,算了我也不和你玩了,走你的吧。” 说完吴少独自迈步走向旁边树林,他知道,树林外边姜园的人到处都有,最好还是在这树林中更安全些。 小药丸子听吴少这么说,也迈步向那通道走去,但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喊住吴少。 吴少停下脚步,心中一阵得意,回头道:“你终于想通,要跟我走了?” 小药丸子不说话,走到吴少跟前,将一个布包递了过来道:“这个包给你,里面是师爷配制的驱蛇药,你带在身上,树林里的蛇就不会咬你了。” 说完向吴少手里一放便回头走。 吴少大怒:“本少爷可不怕什么蛇啊虫啊的,拿回你的破药包。” 说罢将那包东西向地上一扔,分开树枝就走。 小药丸子一看,回头拣起布包,将布包揣到身上,也慢慢转身,但没走几步,只听树叶一响,吴少蹦了回来。 “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师爷?”吴少脸色很不好看。 药儿摇摇头道:“你又骗人,我师爷怎么会在这儿。” 吴少见他不信,哪里还等得及,一把扯住药儿的胳膊就向树林里拖。 药儿一面挣扎一面嘟哝,但当他进了树林看到不远处一个坐在地上的人影时,忽然怔住了。 地上的人已经死去多时,身体布满了斑斑黑点,脸上被什么东西撕咬地血肉模糊,但从服饰和体形上看,此人应该是姜园园主姜中舟。 药儿扑到那人跟前,哭了起来。 吴少和药儿起身离开姜园园主的坟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按吴少的意思,他就要一走了之,但这小药丸子却不听,先是抽抽噎噎地哭,后来又要刨坑埋人。吴少无奈,只好帮他挖了个小坑,勉强堆些树叶将这位姜园园主埋了,好在刚下过雨,地上湿润,挖个浅坑也没费多大劲,否则在无工具的情况下单凭两人还真有些难度。 见到小药丸子不住的哭,吴少心里也有些怏怏的感觉,说实话,他对老瞎子也没有很坏的感觉,虽然这老瞎子曾经让他经脉全乱,但吴少也无法恨他,相反,他对这个喜欢讲故事的老头儿,甚至有一丝好感。 但此人已死,就算伤悲也没用,还是赶快离开这儿为好,不知为什么,他从二叔吴西岭临行交待的话里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妙,似乎有不少人对他感兴趣。 两个人慢慢向树林深处走去,因为知道药儿和老瞎子曾几次穿过这片树林,所以吴少将让在药儿在前面,他跟在后边。不过见小药儿只顾瞎哭,吴少几次忍不住想抢到前面去,但想起上次过树林时他迷路的情形,他又忍住了。 走了不远的距离,吴少忽然停住了,他一扯小药儿低低道:“你听是什么声音?” 小药儿一听,暂时止住哭泣,凝神静听,但随即他摇摇头:“你又骗人。” 吴少急了:“方才我帮你找到了你师爷,哪里骗你了?” 听见吴少这样说,小药儿不再说话,吴少拉着他,悄悄拨开树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钻去。 在离传来声音三丈多远的地方,吴少偷眼观瞧,吓了一跳。 在一棵树下,有一人正躺在地上,嘴里呜呜低喊,却发不出更大声音,在那人周围,竟围着数条黑色长蛇。那人虽然不能行动,但眼睛似乎还能看见,正是发现了这几条蛇,才发出了惊惧地呜咽声。 吴少一见,犹豫了一下,顺手扯根树枝当棍子,向前走去。 也许是听见了吴少扯断树枝的声音,那些蛇受到惊扰,一翻身都钻入树丛中不见了。 吴少慢慢迈步走到那人面前,笑道:“小寡妇,真想不到咱俩在这儿又见面了。” 地上的人正是青依,小寡妇的姐姐。 她随平宇公子来到密林,带了几个人砍伐出一条路,便让人去通报平宇公子,她自己仗着身带驱蛇药,便想到附近转转看看,谁知她走出没多远,便被人偷袭。 偷袭之人道行极其高明,她甚至根本没有觉察到任何异状,便被制住了穴道。那人也不说话,将她扔在一棵树下,便一闪身不见了,青依只看见那人是位老者,一双青白怪眼十分骇人。 吴少自然分不出地上的人到底是青依还是小寡妇,他见四面有蛇环绕,这人动也不动,便断定她可能真的无法行动,这才现身上前,否则,他早远远逃开了。 第2章 太清令(4) 4.图谋不轨 吴少先是用树枝戳了下小寡妇,见她并无反应,这才慢慢过去蹲在她面前,笑道:“你躺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又是行动不便让我帮你?” “咦?”药儿突然惊异地叫了一声,伸手从青依身边捡起了一个布包。“这是师爷的驱蛇药包,怎么会在这儿?” 吴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看见药儿从怀中拿出他的药包比对了一下,两者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师爷留下的,怪不得那些蛇竟然敢咬师爷,原来他的药包放在此处了。”药儿道。 吴少不服气:“一模一样就是你师爷放在这儿的?说不定他对这姑娘图谋不轨,慌乱之中掉在这儿的。” 药儿不解:“怎么叫做图谋不轨?” 吴少洋洋得意:“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村里的王二蛋,有一次到小刘寡妇家串门,后来被小刘寡妇告到官府,官府拿着王二蛋忙乱中掉落的腰带,就说王二蛋图谋不轨,打了五十大板呢。” 药儿疑惑:“我师爷怎么会图谋不轨?” 吴少解释道:“你师爷自然也会图谋不轨,你师爷虽然没有王二蛋年轻但也是男的,而且这人是小寡妇,你师爷一定会图谋不轨的。” 说到这里,吴少忽然想起来,这小寡妇虽然模样象花涧村那个小寡妇,却不是真的寡妇,这样看来,图谋不轨似乎不能成立,想到这儿,他偷偷看了一眼小寡妇,却见她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显然是吴少方才的话激怒了她。 吴少赶忙转过脸去看着别处,药儿问他,“我们怎么办?这女的似乎伤得快要死了。” “就算她做了鬼也不会找我们的,又不是我们害她的。”吴少说着,又转过脸去对着地上的小寡妇商量着道:“你说是吧?” 青依听见吴少发问,干脆把眼睛闭上,不去理会。 吴少一看,悄悄拿片树叶,在青依脸上微微划过,嘴里却惊叫道:“蛇!” 青依吓得赶忙睁开眼睛,再一看见吴少狡黠地对着她笑,知道吴少是骗人,恨恨瞪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 吴少站起身来:“天快黑了,我们该走了,一会儿那些黑蛇该出来进食了,这么好的食物,也不知那些蛇要吃几天。对了,小药丸子,你说那些蛇是先咬脸呢,还是先咬腿?” 吴少说完,便在一旁看着地上的青依的动静,果然,青依一听吴少的话,眼睛急忙睁开,向吴少露出祈求的目光。 吴少看见,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心中一软,但他脸上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药儿在一旁道:“听师爷说,那些蛇叫乌油蛇,让它咬到就会中毒而死。不过师爷也告诫我,千万不要随便伤害这些蛇……” “坏了,要照你这么说,可不能让这女人在这里了,她要在这里恐怕会伤害你师爷那些宝贝蛇。” “为什么?” “你没念过书,当然也就不知道,书上说这世上有一种女人,毒过蛇蝎,你看到的这个女人就是那种毒女人。”吴少郑重道。 药儿听见,急忙后退一步,小心地看着地上的青依。 吴少见状,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人活着还是没毒的,这样吧,为了保护那些蛇,你帮我一把,我将她弄到那边去。” 说着,吴少便抓住青依的双脚,拖动着就要走,但稍微一用力,他却发现那青依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树挂住了,根本拖不动。吴少只好招呼药儿上前帮忙,谁知药儿方才听说这女人有毒,死活不上前来,吴少无奈,只好一俯身,试着将青依抱起来。 一抱之下,吴少觉得有些诧异,看上去这女的和他差不多高,却是轻盈无比,托在双臂中并没有多少分量。 吴少重又走到砍出来的通道那个地方,他将青依放在地上,想了想,开始解那青依的衣服。 “你在做什么?”药儿不解。 “我要脱光她的衣服。”吴少低头答道。 药儿惊异道:“你要拿她作媳妇?” 吴少奇道:“我怎么会拿她作媳妇?” 药儿道:“你没听人家娶媳妇唱的歌么,‘红盖头,入洞房,新媳妇,脱光光。’你要脱光她的衣服,不是拿她作媳妇是做什么?” 吴少道:“胡扯,我可不要这小寡妇作媳妇,她又狠又毒的。我要脱光她衣服,这样她一会儿病好了,也不好光着屁股追我们了。” 说着话,吴少低头一看,那青依眼睛射出寒光死死地瞪着他,吴少哪里管她?马上动手,将青依的外衣扒掉,只余下里面的小衣。 再要脱她小衣时,吴少偷眼看青依,见她又羞又怒,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吴少一乐:“哟,还跟我横呢,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横!” 说着,张手向着青依胸前作势欲抓,他自小便知道女孩子似乎对这个地方很在意,无论是年轻年老,都不许随便碰触。 青依眼里此时竟然慢慢渗出两颗泪珠,吴少见了就是一怔,手张在那儿,想了想,顺手在青依胸前轻轻一拂:“算了,今天就放过你吧。” 吴少搓搓手,又向药儿要过一个药包,扔到了青依的旁边,回头对药儿道:“走吧。” 一走进树林,吴少便不断催促药儿,急速离开这里。 药儿有些急了:“你别催了,天就要黑了,师爷留下的记号如果看不清,就会迷路的。” 吴少果然不敢再催,上次他在林中迷路受到好一通惊吓,这次他可不想那样再来一次了。 但吴少脚下并不减慢,紧跟着小药儿后边,一不小心,将他的麻鞋踩掉了。 小药儿不得不停下来提鞋,他不满道:“你急什么急?” 吴少笑道:“这树林中浓郁黑暗,很是可怕,因此心急了些。”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怕那位姐姐追上来吧?”药儿不屑道。 “你说的是哪位姐姐,你这儿还有亲戚不成?”吴少故意装傻。 “哼,哪位姐姐你自己知道。不过我看她也不能行动,肯定追不上来的。”药儿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她追上来,可就有点麻烦了。”吴少道。 “追上来又怎么了?”药儿顿了顿道:“总归是你扒了人家的衣服,又不拿她作新娘,左右与我无关。” 吴少鼻子都气歪了:“你说与你无关?好,那些蛇是谁养的,是你师爷没错吧?这女人那么毒辣,一定是你师爷把她制住的,别人没那个本事,这样说起来,你敢说与你无关?再者说了,你和我一道,倘若她追上来,你敢肯定她会放过你?” 停了一下,吴少眼珠一转又道:“这个女人有一个最大爱好,就是喜欢吃小孩子的心肝,像吃小苹果那样,嘎嘣脆地咬着吃,恐怕你那嫩嫩的小心肝她最喜欢了。” 药儿听见,停了一下脚步才又走,他道:“又骗人了,谁……谁会吃那个?再说,你不也是一个小孩子?” 吴少胸脯一挺:“你看我象小孩子么?” 药儿回头看看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的吴少,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吴少在后边得意地笑了。像小药儿这样的小孩子,他很有把握三言五语便将他吓得找不到北。 第2章 太清令(5) 5.猝然相遇 又走了一段路,吴少见药儿赌气不说话,吴少很觉无趣,便故意逗他道:“小药丸子,怎么变哑巴了?是不是怕你那位‘姐姐’追上来啊?” 药儿还是不说话,但是步子却不由加快了。 吴少暗笑,继续吓他:“你听‘哗哗哗’,什么声音?” 吴少停下了。 小药儿见吴少停下,也停下来:“哪有什么声音,你又胡说。” “等等”吴少制止药儿说话,侧耳细听。 真的有声音! 这声音吴少太熟悉了,上次他穿过这座山林时,这种声音似乎一直伴随他的左右。 “是乌油蛇!”小药儿也听到了。 “快走!” 其实不用吴少说,小药儿的两条小腿已经加快了频率。 沙沙沙地声音越来越大,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又走出一段路,吴少似乎发现了什么。 “别跑了,跑也没用。”吴少停下来,在树林中这一通小跑,两个人都累得有些发喘。 “怎么了?”药儿回头问。 “那些东西想追上我们的话,早就追上了,你瞧。” 天色还微有亮光,在他们身后三丈远的地方,隐约可见四、五条异常粗大的乌油蛇,正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他们。 那些蛇的身子在不断扭动,但昂起的头却如木雕一样,静静地盯着两人,它们的眼里毫无光泽,似乎毫无生气,但任何人看到那无生气的眼,都会觉得周身发凉。 “奇怪。”药儿嘟哝道:“师爷做药包很管用的,为什么它们敢跟来呢?” “喂,小药丸子,这些蛇是不是你师爷放出来的?我上次过这树林时,还没有蛇,他是养在哪里的?”吴少问道。 “瞎说,这些蛇是早就有了的,怎么会是我师爷养的呢,再说谁还会养蛇呢。不过你上次过山林时,真没遇见蛇?” 吴少点点头:“倒是看到过一条,不过蛇是死的。” “哦,那倒是很幸运,师爷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哦,他怎么说?” “师爷说你肯定有些古怪,只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药儿道。 “胡说,我能有什么古怪。”吴少这样说着,心中却是一动。 原来老瞎子用真气检查他的身体,是寻找那种“古怪”! 可是自己有什么“古怪”呢? 这些蛇倘若是早就有的,那么上次他穿过山林时就应该碰上才是。可那天他并未遇到,只是在山林边缘发现了一条,不过那条蛇那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并不是他吴少有多幸运,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时他身上有种东西,这东西让蛇虫避之不及。 什么东西呢? 月儿!对,这东西不是别的,一定是附在他身体上的月儿!吴少确信,他自身除了月儿,此外并没有什么可以让这些毒性极烈的蛇害怕的东西,现在这些蛇跟随着自己,一定与月儿离开自己有关。 那月儿自身带着一种极寒的气息,蛇素来喜热怕冷,若遇那种寒气,一定会逃之夭夭。自己的这个猜想应该没错,但现在想起那晚上那些奇异声响都是蛇发出来的,还是让人大为后怕。 不过有一点吴少不太明白,这一次虽然月儿离开了,但他现在带着驱蛇药,为什么这些蛇会如此明目张胆,跃跃欲试呢?尽管那些蛇的眼睛里发出的是毫无色彩和生气的黑光,但吴少却感觉得到,那些家伙似乎只是针对着自己,反而对前面的小药儿并不在意,因为这些蛇是随着吴少的举动在行动,有几次,小药儿在前面走,吴少故意落后几步,结果那些蛇便停下来等他。 “还有多久便能出去?”吴少问小药儿。 “应该快了。”小药儿答道。 吴少向后看了一眼,又抬头看看浓密树林中投下来的暗淡光线,忽然觉得这些蛇又向他靠拢了一步,吴少和药儿一急,干脆小跑起来,跑出并没几步,听得身后响声大作,再回头看时,两人脸色瞬时苍白无比。 有三条蛇竟然按捺不住,从地上跃将起来,如箭簇一般,向着两人的射了过来! 三条蛇来势迅急,吴少两人几乎来不及有什么反应,眼见蛇影便在面门上方晃动起来。 不妙!吴少只来得及这么想,却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这时,啪啪啪几声轻响,吴少看见,那飞起来的三条蛇,竟然斜刺里飞了出去。 吴少定神一看,那三条蛇已落到远处的地上,动也不动了。 吴少一拉药儿,站住了脚步。 药儿不明所以,刚要张口问,随即便吃惊地惊叫一声。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这人离他们只有五六步的距离,若不是吴少先一步发现,走在前面的药儿几乎要撞到这人身上, 因为吴少两人迎着光亮,他们看不清对面人的面目,只是觉得那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俩。 看来是这个人将那袭击他们的蛇击落在地的,但怎么会有人在这里?这人为什么会出手相助他们?吴少一时也不明白。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万掌门,可有什么发现?” 站在吴少两人不远处的人听见这个声音,又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并无异常。” 转眼间,那人已经消失在树林里。 不远处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吴少和药儿听得清清楚楚。 “万掌门,我方才似乎听见此处有动静,是不是……” “不过是一条小蛇,我已经将它处理掉了,并未发现什么?”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有什么人呢。” “哈哈,道兄未免太认真了,姜园请我们捉拿窃贼,我等装装样子也就是了,万不可冒险,此处不知怎么有这样一种怪蛇,虽然还伤不了你我,但也须小心才是。” “万掌门说的对,你我只在林子外面守着就是。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姜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要我们这些人亲自出手帮忙?” “道兄何必操心他人之事?对于我等来说,一心向道才是正途,何必去管这些武林纠纷?不过姜园的面子也不好不给,你我还是四处查探一下吧。” 另外一人连连称对,两个人悄声说着话,慢慢走开来。 第3章 庄子鱼(1) 1.写在石板上的信 姜园秘室内。 童先生阴沉着脸听姜子善说话,见他停下,问了一句:“说完了?” “恩,就是这些。” “这么说几十队人寻查了两天一夜并没有发现两个少年的踪迹?” “对,这次我们给的辛苦费也不少,相信大家也尽力了,而且参加搜索的基本除了本园长老,就是各派掌座和高手,要有人逃过他们的眼睛,恐怕并不容易。” “这样吧,接下来你将护院们也分成几队,再次细细寻找。” “恩,我马上安排。”姜子善道,他一转身刚要走,却又回头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童先生看了他一眼。 “童先生,这,真是园主的吩咐?” “怎么,你有什么怀疑?”童先生一愣。 “我倒不是怀疑童先生有什么事,只是莫名其妙的寻找这两个少年,这事让人颇为不解。” 童先生想了想,叹口气,从身边摸出一物,向桌子上一放道:“你自己看吧。” 姜子善一看,桌子上是一块石板,石板上用墨炭写了一行字“马上找到两个少年。”下面落款“姜中舟”。 姜子善愣了,他又仔细看了一下那石板,半天没有说话。 “你怎么看?”童先生问道。 “童先生,这似乎有点奇怪,为什么要用石板写字,难道事出仓促?再者,园主为什么还要留下自己的名字?恐怕其中有假。” 童先生点点头:“园主的笔迹我等都识得,虽说多年未见,但想必改变不大,但在这石板上以炭灰书写,又歪七扭八,似乎故意隐瞒,这让我等更无法辨认了,石板上留名的办法更是可疑。” “那送信的护院是否知道些什么……” “我已经仔细询问过了,根本得不到半点线索,那护院只说是一个蒙面人出手制住他之后交给他的,他因为害怕,甚至根本分不清蒙面人是男是女。” “这样一封写在石板上的‘信’,毫无头绪,自然大是可疑。”姜子善郑重道。 童先生苦笑一声:“这石板信确实真假难辨。从字迹、落款来看,可疑之处很多,甚至是有人故意为之。但就算它是假的,我们却不得不照办,见不到园主,根本无法分辨这石板上的信是真是假。倘若真是园主仓促所书,我们若不照办,岂不误了大事?” 姜子善无奈道:“看来我们也只有照着这石板上的吩咐去做了。童先生,你可知这石板上所说的两个少年是何人?这两天一些人误把七里潭一些人家的孩子当作那两个少年,结果差点闹出纠纷。” 童先生摇摇头:“我也没有什么线索,不过……” 姜子善没有说话,听童先生说下去。 “这两天我也在想那两个少年是谁,虽然不太肯定,但却有些怀疑。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曾经有一个学员失踪的事么?” “你是说盗经书的那个姓吴的少年?” “不错,那人出现在姜园本就奇怪,后来姜园发生了数起奇怪事件,都似乎与这个少年有些关联,甚至我们曾一度怀疑他是那个人的弟子。前些日子又发生了盗书失踪一事,我怀疑此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两个少年中的一人,至于另一个是谁,就无从推测了。” 姜子善点头同意:“对,其中一个十有八九应该是这姓吴的不假,我立即嘱咐其他人,注意寻找这个少年。” “这两个少年需要找到,不过,我们的精力也不能完全放在找人上,眼下姜园还有一堆事需要去做。”童先生慢慢道。 姜子善微微一愣,但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确实有许多事要做。 如今的姜园可谓千疮百孔。 一场大雨冲毁了七里潭的堤坝,大水漫过河道冲进姜园,浸毁了数十间房子,其中损坏的物什更是不计其数。大水过后清点损失,令人大惊的是园内金库遭窃,价值上百万的黄货珠宝不见了,可能是盗贼没有更多携带能力,只拿走了最值钱的部分金子和珠宝,并没有动那些银锭,但就价值来说,损失仍在一半以上。 园内诸位长老一看现场,立即断定这是海晴子一伙所为,在姜园面临大水之灾的时候,对他们竟然放松了警惕,让他们钻了空子盗了金库,这帮家伙实在卑劣之极,早就该将这些人看管起来才是。现在这伙人已经踪迹皆无,当下也没有精力去追踪他们。 不过,这事不能算完,长老们决定,一定要知会三山五岳的朋友,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得让海晴子将盗走的东西吐出来。 七里潭附近的一处宅院里。 平宇王子拿着一本书,在房子里来回走着,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阵马的嘶鸣声,让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有人推门进来,不等那人禀告,平宇王子急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找到了青依姑娘?” “回禀殿下,我们在半路遇到了青依小姐,现在她正在已回房内休息,少顷便来见殿下。” 平宇王子轻吁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现在将葛先生叫进来吧。” “是。”侍卫答应一声。 葛先生就在门外,听到传唤,立即来见平宇王子。 “葛先生,你先带青依姑娘回路平府,通知马左使调集府兵,在七里潭外等候,一切小心在意。” “公子,这恐怕不妥,万一有什么意外,老朽不在你身边可如何处置?”葛先生道。 “不用为我担心,我们同时行事, 他们绝计想不到你并不在我身边。” 葛先生还要再讲,平宇王子已经摆了摆手,转过身去,葛先生只得一鞠躬便出了门。 但不大一会儿,葛先生又闯了进来:“公子,青依姑娘不见了。” “什么?”平宇王子一怔,急问:“可知她去了哪儿?” “不知道。”葛先生摇摇头。 平宇王子低头想了一下,这才吩咐道:“葛先生,你设法找到青依并带她回来,万万不可让她遇到什么危险。” “这……殿下,我只负责你的安危!”葛先生口气有些迟疑,但却异常坚决。 “保护她就是保护我,想必这一点你很清楚。”平宇王子淡淡道,见葛先生还要说什么,他缓和了下语气道:“你放心,经过这场变故,想必姜园那些人没时间理会我的,我也自会小心从事。” 葛先生听了,没再说什么,一躬身退了出去。 平宇王子想了想,叫进一个侍卫:“你将传票送到姜园,限他们三天之内到路平府对证一桩公案。” 姜园内,童先生与姜子善对着官府传票小声议论着。 “公案?官府那边难道抓住了我们什么把柄?” “童先生,姜园创立百余年,来往人员众多复杂,无法保证所有的人都遵守律例,有一些事都是民不告官不纠,大家心知肚明。但从上次的事来看,恐怕现在朝廷盯上了我们,倘若如此,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童先生点点头,脸色凝重,长久才道:“姜园今年以来,遇到了太多意外,而新来的路平府知府竟是位王子,恐怕针对我们姜园早有了安排,无论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传票上让姜园主事的人到案,我看还是你和子良跑一趟吧。” 第3章 庄子鱼(2) 2. 马脸郑六 清泉福隆酒店,最近的生意特别的好。 也难怪,县城内酒店本就不多,贵隆酒店又处在较为便利的地方,自然生意不会太差,但也不会太好,因为清泉县毕竟是个偏僻穷县。 贵隆酒店的掌柜几十年来经营这家酒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眼力不差,他发现最近住店吃饭的,大多数不是平常人,而且很多人竟然公然带着刀剑,这使他心惊肉跳了好久,生怕出什么意外。好在大多数人都是匆匆过客,也还算平静。 不过,有一个人让他觉得很是不安,这是据他自己说是位“玉商”,但这位“玉商”很奇怪,每天除了下楼在靠窗的位置喝茶,并不见他出外做生意,而且这人一张马脸,表情木然,一个彪形大汉捏着个小茶杯的样子很是奇怪。 掌柜地正想着,忽然进来一个人,店小二赶忙笑脸迎了上去。 这人是个瘦高青年人,他看了看小二,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在小二的指引下来到掌柜面前,掌柜地忙问道:“小爷是住店还是打尖吃饭?” 那青年摇摇头:“掌柜的,我一个姓庄的朋友住在此处,请问他在哪间房?” 掌柜的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下账簿,笑道:“小爷莫不是找错地方了,我这里的客官中可没有姓庄的?” 青年一愣,有着着急起来:“是么,你再仔细看下,最近是不是有姓庄的客官住过这儿?” “客官,不用看了,现在小店只有三个住宿的,近几天也没有姓庄的客官住过。”掌柜的十分有把握地说。 青年想了想,又问:“难道这县城还有第二家同名酒店或者贵店开了分号?” 掌柜的笑笑道:“本县城绝对并无第二家福隆酒店,而且本店也没开什么分号。” 青年怔了一会儿,道声谢,转身出了酒店。回头又看看酒店招牌,嘴里嘟哝了一句:“福隆酒店,没错啊,难道二叔说错了地方?” 这瘦高青年,正是离开了姜园的吴少。 吴少与药儿从盘龙山林出来,由药儿带着,又回到盘龙山后的草屋里,两个人呼呼大睡了一通,这才重又开始赶路。 既然师爷已经不在了,小药儿也无处可去,只能回家,吴少觉得跟小药儿回家玩几天也不错,便随小药儿,来到药儿家乡。其实出了姜园的秘洞,吴少便明白,小药作现在就是小药儿,那个月儿已经从他身上离开了。 小药儿家乡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距离姜园五六十里地的样子。 路上吴少和小药儿早反复编好了一套说词来对付家人的询问,主要意思就是吴少和小药儿都是老瞎子的徒孙,现在师父嫌弃他俩太笨,已经不要他们了。当然这个故事主要编写者还是吴少。 不过对于这个故事小药儿很有些意见,他不想承认自己笨。吴少道,“我都承认自己笨了,你还能比我聪明?”小药儿一看高出自己一头的吴少,也就不再坚持了。 回到药儿家里,小药儿的父母对吴少编出的一套谎话深信不疑,只是骂了药儿几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小药儿的父母对吴少倒不是很冷淡,只是把他当作小药儿的玩伴而已,也没过多盘问他什么,这让吴少觉得很舒心,对于小药儿这个小玩伴,虽然不像鲁小柱那般有趣,但也算令人满意。 小药儿家是一般农家,并没有多余房间,吴少和小药儿便住到了柴房里。小药儿的家乡是个小山村,除了没有水,倒也不错,吴少甚至觉得可以多待几天。 第二天的时候,吴少正和小药儿躺在远处山坡上,隐约看见山下的大路上出现一个身影。 这里平时很少有人,因此当那人影在大路上出现后,很难逃过吴少的眼睛,小药儿还没什么,吴少却是心中一动,因为那个身影有点熟悉。 有点像……小寡妇? 不过,一直到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但吴少还是决意尽快离开这儿。 第三天早上,吴少向小药儿一家告别。小药儿把他送出老远,这才独自回家,吴少看着小药儿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山角处,心里莫名其妙地竟有些不舍。 从姜园秘穴中带出来的东西,吴少都留给了小药儿,包括一块月光石,几块金锭,老瞎子的东西吴少也看过了,除了几块散碎银子,只有两本书和一些药瓶,也不知道是什么,吴少拿了几块散碎银子,其余的统统留给了小药儿。 吴少不敢走大路,按照小药儿指示的路径,专拣小路走。辗转了两天以后,吴少才在暮色中赶到清泉县,他不敢立即进城,在城外找个地方猫了一宿,这才一大早到了福隆酒店。 听到掌柜的说没有姓庄的人,吴少心里有些犯嘀咕,一时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只得出门离开,正当他沿着街边慢慢向前走时,有人在后边拍了他一下。 “想找姓庄的,跟我来。” 吴少急回头,却见一个人在他前边不远向前走着,吴少一愣,便跟在了那人后边。 前面那人时快时慢,清泉县城也不大,不一会儿,两人便先后出了城,但出城没多远,吴少便停下了。 “你是谁,庄先生在哪儿?” 那人并不回头,停了一停道:“就在前面不远。” 吴少拔脚向回走:“那请庄先生来找我吧,我就在福隆酒店等他。” 仅仅因为一句话,就跟这样的陌生人出城,吴少自然没那么大胆,他见对方遮遮掩掩,不敢露出本来面目,心中觉得可疑,便决定停下。 但他向回没走几步,身边人影一闪,一张马脸出现在他面前:“小子,警惕性还挺高,既然到了这儿,不去可由不得你了。” 吴少转身想跑,那人快如闪电般地向他身上一戳,吴少便觉得身体摇摇欲倒,那人一哈腰,扛起吴少便跑。 清泉县城十里外的一所破庙里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正百无聊赖地在那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另一中年学士模样的面向外边却不说话。 也许那两人说得实在乏味,终于其中一个黄巾包头的人忍不住了,向着门口的中年学士道:“头儿,我们在此还要待多久?这可是第五天了。” 那个被人称作“头儿”的人并没有接话。 “咱们要待多久,能不能给个准话?”黄巾汉子又道。 “虽然在这儿并不做什么,但答应的银子一分少不了你的,你沉不住气了?”那“头儿”并未回头,看着外面沉声道。 “银子是两码事,又不能出去,又不做什么事,这样的日子兄弟我实在受不了,如果老是这样,我会发疯,倒不如当初不要银子了。”黄巾汉子抱怨道。 “周五,你别抱怨了。”另外一个黑衣汉子劝解道,但转头他却对那“头儿”说:“头儿,从这两天得到的信息来看,‘玉先生’被太清宫带走的事应该千真万确,我们等在这儿实在是多此一举。” “徐七哥说得对,我们这么等,何止是多此一举,让我看简直是脑子坏掉了。”黄头巾汉子周五赞同道。 徐七又道:“我们此次出来,可坏了不少‘采玉人’的规矩,在我看来,十多条是有了。” “徐七哥,有那么多么?”周五问道。 “一不得白天行事,二不得感情行事,三不得逗留时间过长,四不得聚焦一堂,五……。”周五掰着手指算计着。 那位“头儿”转过脸来,扫视了大家一眼,这人一身皂白服,长相富态却不失儒雅。 “正是因为规矩,我们还要再等一天,因为我答应过‘玉先生’要等他七天。”中年学士慢慢道。“现在大家都说‘玉先生’被太清宫的人带走了,我没有亲见,总觉得有些怀疑,太清宫虽然强大,但‘玉先生’是何人?脱身恐怕并不难。”顿了顿,他又道,“何况我们‘采玉人’虽然名声不佳,但这信誉二字却最是要紧,这也是‘采玉人’第一大信条……” “咦,有人来了。”中年学士正说着,忽然道。 第3章 庄子鱼(3) 3.客座讲师 中年学士的话刚说完,便听有人在外面喊:“诸位,请出来见个面吧。” 对方看来已经知道庙里的情况,中年学士和周五、徐七相互使了个眼色,便一前两后走出破庙。 庙外站了五六个人,为道的是两位老者,其中一个花白头发、圆脸短须老者,目光落在中年学士身上,冷笑一声:“果然是庄先生,想不到我们在这儿见面了。”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姜园的安先生,多日未见一向可好?”随即又向边上的老者招呼一声,“吕长老,你也辛苦。” 中年学士正是姜园曾经邀请讲学的庄子鱼先生。两位老者正是姜园护院长老中的安长老和吕长老。 前几日,姜园按照童先生的吩咐,分作几队人寻找两个少年,但始终不见踪迹,便逐渐扩大了搜寻范围。姜子善对童先生道,清泉县是附近百里地内唯一的县城,最好派人也查找一番,童先生觉得有理,便派了安长老带了几个人到了清泉县。安长老在县城内外寻找了几天,并没有发现所谓的那两个少年的踪迹,但却意外地在一所破庙边发现了庄先生一伙人,安先生老成持重,并不打算打草惊蛇,直到联系上了吕长老,这才一起来到破庙。 听到庄先生问好,安长老脸色平静地道,“好好,不劳庄先生惦记,倒是庄先生从姜园不告而别,是不是该有个解释?” “实在抱歉,我有些急事要处理,走得确实仓促了些。” “嘿嘿,庄先生有急事自然可以离去,但能否告诉在下那日为什么要夜闯青云阁?”安先生眼中冷光一闪。 “夜闯青云阁?我不知安先生在说什么?”庄子鱼惊讶道,脸上表情极为丰富。 “庄先生好演技,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安先生冷冷道。 “看来安先生是冤枉我了,我真不知先生在说什么,难道今天两位长老是专为庄某而来?” “当然,我听说庄先生在此,特意来请先生到姜园走一趟。” 安先生说这话时,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也没能逃过庄子鱼的眼神。 安长老和吕长老自然不是专门为了庄子鱼来的,但碰巧遇上了,他们也不会置之不理,毕竟这庄子鱼身份可疑,说不定与姜园的一些事有关,必须要问清楚他为何冒名到姜园的。 庄子鱼见安长老有些迟疑,心中放心了大半,他猜对方不是专为自己来的,不会太过逼迫。他笑道:“两位长老,在下有事,当然可以不告而别,至于说什么夜闯青云阁的事,恐怕是有人故意诬陷。” 安、吕两位长老相互看了一眼,虽然他们基本可以肯定那夜就有此人夜闯青云阁,但却真的没有什么证据。 安长老道:“既然庄先生自认无事,随我们到姜园说清楚也就是了。” 庄子鱼一笑:“到姜园去?不巧,在下的事还未办妥,此时却不能去。” “既然庄先生如此固执,那我只好得罪了。”安长老说完,上前一步,缓缓抬起双手。 庄子鱼看了安长老一眼,慢慢道:“在下就算现在也还算是姜园的客座讲师,难道你们对待本园的客座讲师是这种态度么?” 同时,凝神注意着安长老的举动。 庄子鱼旁边的黄巾汉子一见,走到庄子鱼前面,也不说话,刷地一声挈出一口薄刀来,眼睛斜视着安长老,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安长老心中一怒,刚要举步上前。 “慢着,我有话说。”边上一直未说话的吕长老忽然开口道。 安长老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吕长老,吕长老却不看他,向着庄子鱼道:“庄先生言之有理,等你办完了事,麻烦阁下跑一趟书院吧。” 说完,他向安长老道:“庄先生还是我书院客座讲师,今天倒也不好强行留他,免得引人口舌,我们走吧。” 安长老一怔,看吕长老转身离开,也狠狠看了一眼庄子鱼,就要离开。 就在此时,远处跑来了一个马脸汉子,在他肩上还扛着一个人,这马脸汉子不用问就看得出是与庄子鱼一伙的,径自到了庄子鱼跟前,将肩上的人放到地上,刚要说什么,庄子鱼却摆了摆手,不让他说话,自己低头去看马脸汉子扛来的人。 安、吕两位长老并没有走出多远,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他们略一犹豫,还是转身离开。 “吕兄为何不让我出手?”安长老问道。 “他方才已经说过,姓庄的目前仍然是书院请来的客座讲师,倘若我们与他动手,于书院的名声有碍,何况那庄子鱼也不是等闲之辈……”吕长老郑重道。 “我看那姓庄的不过是寻常武林练家子罢了,哪里有什么道行。”安长老道。 “你可不要小瞧了此人,那日他夜闯青云阁,三位长老也未能留住他,说明此人还是有些本事,而且我也看出来了,他旁边那两人也非善茬,我们此行不是为他而来,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说得也是。后来来的那马脸汉子也是他们一伙的,青天白日竟然掳了一个人过来,可见这些人大多是江湖匪类。” 吕长老点点头没说话,不过他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口中喃喃道:“奇怪……” “怎么了?” “安长老,你可注意到最后来的那个人?” “吕长老可说的是那马脸汉子?” “对,不过我要说的可不是他,而是他肩上扛着的那个人。” “哦,这我倒没注意。”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意思?”安长老问道。 “没什么,那人我似乎见过……不,是有些熟悉的感觉。” 吕长老抬头望天,苦苦思索。 安长老正在莫名其妙时,吕长老忽然一拍腿:“对,此人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少年!” 等书院一伙人回身再次赶到破庙前,附近已是空无一人。 “吕兄,你能肯定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安长老还是有点不相信。 吕长老点点头:“有五六分把握那就是书院要找的姓吴的少年。安长老在书院没有直接与他有过接触,单凭长老们现在描述的样子,突然之间自然不可能认得他。而他在书院时,我曾按照童长老的吩咐监视过他,对他还是有些熟悉的, 虽然此人现在易容换装,但还是有几分熟悉。” “就是不知这姓吴的少年与庄子鱼有什么关系,他们离开不久,我们快些追。” 第3章 庄子鱼(4) 4.只是容颜改 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庄子鱼颇感好笑,他又用脚踢踢他。 “起来吧,别装了。” 地上那人听到,知道无法再假装昏迷,干脆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庄子鱼道:“原来你真的是庄先生,咦,那马脸大叔呢?” “嘿嘿,小子,你既然早已看到他去了哪里,何必多此一问。”庄子鱼不屑道。 那人挠挠头:“你什么时候知道我醒过来的?” 庄子鱼神秘一笑:“清醒?嘿嘿,你又何曾不清醒了?” 那人一呆:“你都知道了?” 庄子鱼也不回答,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略有些不解道:“你真是姓吴的小子?怎得变化如此之大?” “是我,庄先生没有认错。”吴少老实的回答。 庄子鱼虽然在秘穴中已经见过吴少,但那时光线昏暗,现在仔细瞧上去,这姓吴的少年比之他在书院初见时,变化极其惊人。 吴少解释道:“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自然是姜中舟那老东西害得。” “哦,他怎么害你的?” “那老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我差点病死。” 吴少是在离开小药儿家后的路上,才知道自己形容大变的,他到水池边洗脸时,见水中那人与他的过去形如两人,过去那个高高胖胖的吴少,现在瘦了两圈还多,熟悉的人现在见了吴少绝对不敢相认。对于现在这副样子,吴少极为不满,这完全是一副穷酸相,可没有半点阔少的味道了。 吴少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肯定拜那位姜园主所赐,但具体他是如何害自己的,他现在仍然迷迷糊糊不明就里。 见吴少说不出什么原由,庄子鱼也不再问,他一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只布袋,扔给吴少。 “这是玉先生让我留给你的,另外还让我告诉你,到大名府的南城金铺去见一个人。” 吴少看着庄子鱼,没有说话。 “怎么了?”庄子鱼问。 “就这些?” “只有这些。不过我在此处迟留了这些日子,也隐约得到了些消息,听说除了姜园还有另外一些人在找你,你此去大名府还要小心才是。” 吴少一愣:“难道不是先生带我去?” 大名府在哪他都不知道,这庄先生要他一个孩子自己去?况且去那里做什么,他会单单凭这一句话就跑来跑去? 庄子鱼微微一笑:“我要在此等候玉先生,自然不会带你去,这是我与先生商量好的,而且能在此处多等你们几天,已是破例了。” 庄子鱼说完此话,心中也是一阵懊恼:当时与玉先生说要等他本人或者这姓吴的少年,并没有说定要等几天,看来那姓吴的玉先生似乎把自己给算计了。 吴少知道庄子鱼说的玉先生就是吴二叔,他道:“我在路上隐约听说二叔似乎落入一伙人手中,是真的么?如果是真的,你在此等他岂不是徒劳无功?” “我也听说了这个传闻,但现在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当然,如果他被人抓去,我们还要设法营救他,那样更无法护送你,这段路你自己走吧。” “大名府在哪里,那家金铺又在哪里?”吴少又问。 “大名府距此地五百余里,至于那家金铺,我也不知道。”庄子鱼实话实说道。 吴少低头想了下然后道:“我要去那地方差不多要走一个多月,这期间还有人要找我麻烦,我想你既然接受了别人的传话,是不是也该带我去那个地方,否则我到不了那地方,或者路上被野兽吃了,你不是相当于没有将话传到么?” 庄子鱼一愣,他没想到吴少竟说出这样一番道理,但他随即笑道:“你说的虽然在理,但我们这行有个规矩,不该做的绝对不会去做,哪怕一丝一毫也不行。” 吴少见庄子鱼说话虽然带笑,但那语气根本不象开玩笑,甚至有些不容商量的口气,只好叹口气道:“那你送我一程吧,别的不说,我们毕竟是师生一场,我听古人都有千里送别的……” 庄子鱼被气乐了:“千里送别?大名府到此地也才五百里。” “那就送个百儿八十里也可以。”吴少道。“我主要是怕书院那些人来找我麻烦。” “送你的话还是不要说了,想也别想,至于书院那些人,我们一开始就分两队走的,周五、郑七走了另一个方向,前不久马六把你交给我,又与我分开走。想来姜园真正弄清你的去向,没个三五天是不可能了,你如果速度快,他们倒不会轻易追得上你……” 正说着,忽然庄子鱼停下不说了,嘴中轻咦一声,随即侧首向旁边望去。 吴少奇怪,也顺着庄子鱼的眼光向一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将吴少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在不远处,盈盈站了一人,玉肌雪肤,青衣飘飘,手按佩剑,俏脸含霜,不是那“小寡妇”又是何人! 吴少尴尬一笑,身子不由自主向庄子鱼身后移动。 “小寡妇”一见吴少竟然还笑,宝剑一声轻响,一道白光便直奔吴少面门。 眼见堪堪要刺中吴少,忽觉得一阵劲力将她剑光荡到一边,同时身子骤然一紧,“小寡妇”只得向后一飘,躲过这一击。 “小寡妇”知道方才是庄子鱼出手,她也不犹豫,下一刻便晃剑直刺庄子鱼。 “这位女子是谁?说清来由再动手也不迟。”庄子鱼口中问话,手上却不敢怠慢,接连挥手挡过“小寡妇”的三剑。 “小寡妇”一柄软剑似灵蛇一般,围绕着庄子鱼上下缠绕,庄子鱼越来越是奇怪:这女子功夫不弱,剑法古怪,倒是一个劲敌。 两个人缠斗在一起,身影变化极快,吴少在旁边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虽然见识过这“小寡妇”的打斗,但这样变化莫测的打法,倒是让他暗暗心惊。 又斗片刻,忽听“滋”地一声,庄子鱼和“小寡妇”两个人分开站定,再看庄子鱼,左袖口被划了个洞,极是惹眼。 “看来我倒是太大意了。”庄子鱼微微一笑道。 随即,他双手一抖,手中多了两把短戈,回身对吴少言道:“与女子争斗,实在无趣,你先去吧。” “小寡妇”岂能不明白庄子鱼的意思是让吴少先跑路?剑光一晃,又奔吴少而去,庄子鱼双戈一摆拦下她。 吴少也知道,庄子鱼这话既然说出,自己现在非走不可,当下也不再犹豫,向身后树丛里一钻,就没了身影。 “小寡妇“一见,手上剑光播得更急,几次要撇开庄子鱼去追吴少,无奈那庄子鱼双戈在手,上抵下挡,游刃有余,根本不给她脱身的机会。 吴少先是拣小路跑,后来又走了一段大路,大约跑出五六里远,他才停了下来,他想了想,又从旁边绕了个大圈向回走去。等他返回与庄子鱼分手的地方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秋风呼啸,四周早已空无一人。 吴少在一边藏到半夜,也不见半点响动,这才叹了口气慢慢起身走了。 难道庄子鱼被那“小寡妇”害了?那“小寡妇”心狠手辣,恨吴少之极,倒是什么事也能做得出来。 不过,吴少虽然见识少,但总觉得庄子鱼对付“小寡妇”,就算赢不了,也不会输。这样一来,庄子鱼应该会与“小寡妇”缠斗一番后,脱身寻找吴少才是,现在踪影皆无是怎么回事?难道庄子鱼真的不会再管他的事,要他自己去大名府? 吴少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走着,还时刻希望庄子鱼会突然出现,但庄子鱼却未再出现,吴少大为失望,不过吴少倘若知道自己这一番折腾,暂时躲过了“小寡妇”的追踪的话,他恐怕会暗自庆幸了。 他现在极为后悔,在盘龙山林中,自己就不该救这小寡妇,救她性命也罢了,万不该耍小孩子脾气,把她的衣服脱个精光,看来这小寡妇是不会放过他了。 第3章 庄子鱼(5) 5、红脸关公 赤桑镇的关帝庙在镇最东头,座北向南,三间正殿,左右另有三间配殿。 庙内上方是巨大的关帝秉烛夜读春秋塑像,左右分别是捧印关平与持刀周仓,下面是一张供桌,供桌前面的地上坐了两个人正在说话,一个是红脸大汉,一个仆丛打扮。 “胡奴,你去三十里外的下一站等我,顺便在附近找个大夫,我一会儿便赶来与你汇合……” “爷,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走的。”叫胡奴的那人道。 红脸大汉微微一笑:“我说过了,这儿并没有别人,你不必称呼我为爷,咱们一同焚过香的,都是兄弟。” “是,关大哥。”胡奴立即改口道。 “关大哥”叹口气道:“我们此次出来,一来是寻访宗主的下落,二来是去见一位高人,本也不想过多惹事,但一路行来,眼见鞑子欺凌汉人,横征暴敛,实在让人忍无可忍,这才稍加出手出一口恶气。” “爷,倘若平时,也就罢了。但你前日在绿明山刚刚受了伤,依我看,咱们先行避一避,回头你的伤好了,咱再寻他们的晦气也不迟。” “胡奴,其实你也知道,我一走了之倒也容易,但这个镇上的百姓就可能遭殃了,抗拒官差,这可是不小的罪名,我是不会走的。” “可是……”胡奴还要说什么。 “关大哥”却示意他不必再说,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半晌又点点头道:“估计那几个回去报信的人一去一回用不了一个时辰,咱们也该准备一下了,你拿些东西包些香灰,再将关老爷的袍衣借来一用。” “关老爷的袍衣?”胡奴一时没明白“关大哥”的话。 关大哥指着关帝塑像笑道:“关老爷与我是本家,借一下他的绿袍一用,恐怕他老人家不会那么小气吧。” 又过了半个时辰,关帝庙外一阵急促马蹄声响起,到了庙前响声骤歇,方才的数十匹马竟似一个动作一般。 “是这里么?”一个人粗声大气地道。 “是的,大爷,小的亲眼见他进了庙而且并未出来。” “咣”地一声响,关帝庙大门被撞开了,门口二三十位盔甲鲜明的骑士端坐在马上。 “里面的贼人快出来!”一位骑兵喝道。 庙内毫无反应。 众人正在疑惑时,忽见正殿中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慢慢蠕动着爬起身来。 远远看去,这人对着神像瞌头如捣蒜,嘴里不住的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声,同时伴随着哀告:“关老爷——饶命,关老爷——饶命啊。” 这情景看上去实在有些怪异。 众骑士迟疑不定,大殿中忽然风云突变,一片灰雾蓦地升腾起来,一下子笼罩住那瞌头之人,那人大叫一声,扑倒在地。 “关帝显圣了?”在一片惊骇中,终于有人低声道。 其他人一听,浑身禁不住一凛。 为首的军士皱皱眉头,向后看了一眼,把手一挥,有两个兵士便从马上跳下来,跑进大门去查看情况。 就在此时,又是一阵烟雾腾起,随即大殿中绿影闪动,扑向那两个进了庙门的军士扑去。 那两名军士也是训练有素,不约而同地举刀劈向绿影。 “堂“地一声,两个军士的马刀不知飞向哪里,两个人倒也机灵,毫不犹豫地扭身向外就跑。 庙外其他人看见,急忙勒马后退。 绿影却如同影随形,伴着一阵灰雾,从庙门中飞行出来。 有四名军士一看,举起手中长矛,策马奔了上去。 元人作战极其英勇,士卒皆训练有素,这些骑兵虽非精锐,但行军作战的章法却也极为严整,四人四支矛分别对准绿影不同方位穿刺过去。 甫及那绿影前,却见灰雾又起,将绿影与四骑包裹在一起,边上的人只听得兵器撞击声接连,待四人圈马回来,脸上早无了血色,四人手中的长矛变成了四条火棍,矛头竟被人削了去。 再看庙内,一个绿影正缓缓消失在正殿门口。 大红脸、丹凤眼、绿罗袍、青龙刀……那一瞬间,大部分人还是看到了绿影的形象。 “关帝显圣!”几乎所有人心头都升起这样的念头。 为首的军士脸上阴晴不定,将手一挥,其他人便随着他沿着来时的路,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眼见方才装神弄鬼吓走了元兵,关帝庙大殿内地上卧着的胡奴暗暗高兴,待马蹄声消失,他急忙起身,他先到外面将以工代大门掩好,再回到殿内将绿袍人扶起来。 绿袍人脸色由红转为淡金,显得极是虚弱,被人扶住后,牵动伤势,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喷出一口污血。 “爷,你怎么样,我现在就带你去寻大夫去。”胡奴一见此状,大惊失色,说话间竟带了些哭音。 但没有回音,那姓关的竟然暂时晕了过去。 方才他装作关帝显圣,若在平时,对付几个寻常军士,自然不是多大问题,但他本已受伤,击退那几名军士已是尽了所有气力,到此时已经支持不住。 胡奴见此情状,一时竟然手足无措,不知道做什么好。 就在此时,一个响亮的喷嚏猛然在庙内炸响。 “啊,啊,啊秋——” 有人!胡奴腾身而起,摸出一口短刀便顺着发声年寻找起来,很快他便从供案下面将那个发声的家伙揪了出来,拿刀抵住了那人胸口。 “你是谁?躲在这儿干什么?”胡奴厉声问道。其实他本来并不想多问,干脆一刀下去就完事,但眼前的人看上去高高瘦瘦,年纪轻轻,实在不像是官府的人,这才多问了一句。 “不要杀我!我是过路的,并不是有意要躲在这儿的。”那人轻轻言道,他明白现在最好保持镇定状态,不然对方毛手毛脚,一刀下去他就完了。 “你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胡奴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我姓吴,家离这儿很远,要去大名府寻亲,因为无钱住店,这才在庙里歇息。” 这人正是一路逃奔至此的吴少,他也并非无钱住店,他包里还有一些银两,但为了躲避“小寡妇”,他万万不敢住店,这些日子都是在无人的村舍,守林人的草棚、废弃的破庙中过夜。 吴少一路上问了几个人,大约知道了大名府的位置,这日傍晚走到赤桑镇,他如往常一样并没有进镇里,而是想寻一处无人的地方猫一宿。 但这两天他感到头晕脑涨,知道自己生病,走到关帝庙前,他犹豫再三,见此处真的无人,这才躲了进去。 胡奴主仆二人后来进到庙内,自然惊醒了吴少,他屏住呼吸,期盼着这两人快走,谁知两人导演出一场关帝显圣的戏来,期间胡奴在抛洒那些香灰时,有许多灰尘就钻入吴少鼻孔,痒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到最后实在忍耐不住,这才打了一个让他懊恼不已的喷嚏。 第3章 庄子鱼(6) 6.大能之士 “你撒谎,我看你像是官府的奸细。”胡奴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会轻易相信,继续逼问道。 “奸细是什么?”吴少故意问道。他自然知道奸细是什么,但从小他便清楚,关键时刻装傻最可蒙混过关。 “奸细就是……”胡奴竟也说不出奸细是什么,但他也不想过多解释:“我们方才的事你都看见了?” 吴少摇摇头:“我在那供案下可什么也瞧不见。” 胡奴神情一松,但下一刻他却又绷起脸来:“那你肯定听到了什么,如此我便不能放过你。” 吴少嘴一撇,一副要哭的模样,心底里却是大急,盘算着如何快跑。 “胡奴,不要吓这孩子了,他不过是一个路人。”那位“关爷”此时竟醒转过来,低声对胡奴道。 “是,爷,你怎么样了?”胡奴急忙到了关爷身边。 关爷并未回答,反而向着吴少微微一笑道:“少年不要怕,我二人不会伤害你的,你走吧,记住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否则于你不利。” 见此人如此说话,吴少反而慢慢在不远处坐了下来。 “喂,那小子,我家老爷让你走,你怎么还不走?”胡奴向着吴少喝道。 吴少以手摸摸额头:“我有些不舒服,现在没力气走路。” 胡奴还要说什么,“关爷”抬手制止他,又仔细看了看吴少,转头对胡奴道:“看他面色潮红,似乎是受了风寒,你拿几丸药给他服下吧。” “是”。胡奴倒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找出两粒褐色药丸递给吴少,将身边带的水囊喂了几口给吴少,吴少服了药便倚在一边,闭眼歇息。 不知为什么,姓关的这人给吴少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像是花涧村的早就熟悉的长者,因此吴少见他拿药给自己,服药时丝毫没有犹豫。 “爷,我去镇上找大夫,你先忍着点。”胡奴见关爷脸色难看,起身就要走。 关爷轻轻摇摇头:“我这病现在感觉非常不好,你先不必折腾了。坐下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胡奴似乎知道关爷要说什么,头摇得像拨浪鼓:“爷,你别说,我不听。” 关爷看了看他道:“可惜了,咱们兄弟相处时间并不久,否则……”他眼睛抬起,望着殿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吴少此时睁开了眼睛:“这位先生,你不是有药么?” “小子,你懂什么!”胡奴将眼向他一瞪。 关爷摆摆手:“胡奴,不必向他发火。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平时也制药救人,但我这病却不是寻常药可救的。” “爷,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你说,无论怎样胡奴一定办到,否则,我自己有何颜面回到宗门。” 关爷一听,触动心事,嘴里竟喷出几口血来,吴少见他那样子,心中十分骇怕。 “要治我的毒,可以用仙丹妙药,也可以由大能之士出手。这仙丹妙药急切之间想也别想。至于大能之士,听说可以使血脉逆行,将毒素排出体外,可惜我们不在宗内,否则有几位教主也许有办法,看来天意如此吧,关某倒也不甚在意。” “大能之士?那是什么?”吴少不禁问道。 “小子,你再插嘴我一刀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胡奴威胁道。 “四海皆兄弟,胡奴,你跟了我时间虽不久,但这个道理你该懂的。” “是,爷,我再也不说了。”胡奴见关爷责怪,急忙道。 “小兄弟,你可能不知道江湖的事。”关爷扭头对吴少言道,“江湖上习武的人有两种,一种便如我,学习些拳棒,另一种便是修道者,据说这些修道者练气化精,甚至可以打通任督二脉,此类人可以使人体内血脉随意行走……” “随意行走,不可能吧?”吴少低不可闻的喃喃道。 但这话还是被关爷听见了,他笑道:“我本来对修道者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是与自家兄弟待久了,听到一些说法,至于是不是真,倒也无法断定……” “关……关先生。”吴少一时激动,竟站起身来,关爷和胡奴都是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吴少一时也觉得自己太过突兀了,但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能看看你的病么?” 关爷与胡奴均是一愣,但是关爷很快就示意胡奴帮忙,将他的衣袖撸起一块。 吴少走过去,仔细观瞧,见在关爷的胳膊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光滑的黑点,并没有伤口。 “小子,难道你会解毒?”胡奴在旁边期待地问道。 吴少解释道:“我父亲喜欢收集药方,没事的时候我也偶尔拿来看,对一些疑难之病颇为好奇,这才情不自禁想看看关先生的伤势。” 一听这话,胡奴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吴少却视作不见,他抓起关爷那只手臂,四指搭到脉上,闭眼佯作诊断状。在这一点上,吴少相信任谁也瞧不出破绽,这切脉断病的手法,本就是黄梁观一鸣道长的寻常惯用伎俩,他自小偷师一鸣道长,除了捉鬼的把戏,这种替人断病的姿态也是学得惟妙惟肖。 吴少把着脉,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言不发,胡奴在旁边终于忍不住了:“怎么样?” “呃,这倒不象是生病,更象是恶鬼缠身……” 吴少说完此话,大为后悔:自己怎么搞的?情急之间,竟然将从一鸣道长那儿学来的唬人鬼话也说出来了,而且还是说给关先生这样的慈厚长者听。 出手为关爷诊治,吴少自己也不清楚为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位关先生是他平生见到的极少可以亲近的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关先生就相信他吴少不是奸细,更是拿药给他吃,吴少自小从未见过如何胸怀大度的人。 吴少见这位关先生身患重病,大生同情之心,他不愿意看到这位关先生患病,更不愿意看到关先生出什么意外,关切之下,这才想瞧瞧关先生的病情。但对于关先生的病,他虽然从小他看过父亲吴员外的一些药方,又哪里懂得医道? 不过当吴少听到关大哥所说的“大能之士”后,心中还是一动,他自知绝非什么大能之士,但关先生所说的打通任督二脉,使经脉逆转的话,他并不陌生,就在不久前的姜园秘洞中,按照“月儿”的说法,他不已是被那老瞎子用霸道手段,强行打通了任督二脉了么? 但当他真正为关先生把上脉后却傻眼了,就算他打通任督二脉,但这与解毒有什么关系?如何才能解毒?他完全摸不着头脑,故而胡奴一逼问,什么也没做的他只好信口胡说了,但话一出口,他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关先生。 “说的不错,我这不是中毒。”关爷微微点点头道。 第4章 玉黄剑(1) 1.误打误撞 一番胡扯竟然意外得到了关先生的肯定,吴少一愣,睁开眼看关爷,却见他并不像是在安慰他。 “我这个样子似乎是中毒,但以我对毒性的认识,倘若中毒的话,一役都是见血发作,毒素与血液混杂,没有对症的药极难驱除,但此次我这中毒,却不见这些症状,我猜想也许并不是中毒。” 胡奴一听并非中毒,脸上立即现出欢快颜色,“关爷,难道真像他所说的是恶鬼缠身?” 胡奴所说的“他”自然是指吴少,关爷笑笑,只是抬头看看,并未作声。 吴少一见,脸上有些发烧,他明白这位关先生并不相信什么恶鬼之说,在关帝庙内,又有什么恶鬼可以遁形?方才他还试图呼唤月儿问一下究竟,现在看来真是可笑,那月儿不过是一具鬼魄,在关帝庙内恐怕也不敢现身。 见吴少犹疑不定,关爷笑道:“小兄弟,你方才试我经脉时似乎有所试探,现在尽可大胆放手,我不会怪你的。” “关先生,我记得你先前说过那些大能之士要打通任督二脉才可救你,不知是什么缘故?”吴少老实问道。 “我虽然不明白修道者的经络之术,但我猜想,大约人体经络并非轻易可以外力驱动,可能只有打通二脉的修道者才能施行。” 这位关爷虽然不通修道术,但他毕竟习武多年,见多识广,简短一句话,却将其中原由说了个大概。 其实他也只说了个大概,任督二脉统御人体阴阳,二脉通则阴阳互济,人则寒暑不侵,而关先生只是一个学武之人,又哪里懂得这些,至于此时的吴少,更是一无所知。 吴少听了关先生的话,心中虽然略有些朦胧感觉,但却仍不十分明白。他搜肠刮肚,这才觉得过去所知道的东西,至此根本毫无用途,唯一有点作用的也就那部有害无益的《水经》,他就算打通了任督二脉,也毫无用处。 刚刚思及《水经》,吴少忽然觉得深身一阵难受,他暗暗叫苦不迭:自己已经努力不去想《水经》功法,但刚刚只是出现一个念头,体内便不自觉的翻腾起来,先前已经平息的经脉气息,蠢蠢欲动。 吴少哪里知道,修道者体内经脉运行,完全是意念驱动,他一个念头,已经让体内气息运行起来。 此时关爷感觉吴少的手不再是搭在他的脉搏上,而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他本人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胡奴在边上看见,也是吃了一惊,他正要出声喝止吴少,关爷却冲他轻轻摇摇头。 就在此时,关爷忽然觉得一股热流从吴少手上传来,瞬间传遍全身,他如同被人猛击一下,忍不住张口就要吐血,但他一咬牙,强忍住了。 但下一刻,关先生感觉少年手上传来的力道进一步加大,竟如从手臂上钻入一条怪蛇一般,在体内不断冲撞、游动,所到之处,引起了阵阵剧痛,关先生浑身颤抖,嘴唇咬出血来。 关先生脸上勃然变色,他虽然知道自己中毒已生还无望,但任这少年如此莽撞摆布,也实在过于托大,他刚要出言制止,猛得觉得那少年手上力量已经消失,只有体内一丝力道还在游走不定。 就在此时,胡奴在旁边惊叫道:“爷,你看你的手!” 关先生早已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左手变得比寻常大了一倍不止,而且渐渐变黑,早已失去知觉。 “怎么回事?”胡奴冲着吴少吼道。 吴少却似浑然不觉,他歪倒在一边,面色赤红,竟似发烧一般。 关先生不敢说话,却狠狠地瞪了胡奴一眼,胡奴明白主人的心意,立即闭口不言。 又过了片刻,只见关爷的左手黑色转暗,掌心与三个手指逐渐转红,食、中二指却漆黑如墨。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少迷迷糊忽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切都在晃动,他以为是昏迷后的幻觉,便眨眨眼,仔细观瞧,确定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在晃动。 “爷,他醒了。” 这个声音?对,是胡奴的。 两张微笑着的脸先后出现在吴少面前,吴少隐约记得,一位是关先生,一位叫胡奴。 “我这是在哪里?”吴少问道。 “马车里。”胡奴道,接着解释道:“那关帝庙自然是不能多待了,你又昏睡不醒,我们便雇了辆马车,先行离开了,现在离开赤桑镇了已经二十多里了。” 哦,原来如此。赤桑镇、关帝庙?吴少猛然记起了什么,他一挣身子急问道:“关先生……你的病怎么样了?” “小兄弟,我已经没事了。”关爷闻言笑着对吴少道。“谢谢小兄弟,若不是你,恐怕关某已作泉下之鬼了。” “我?我做过什么了?”吴少有些奇怪。 “小兄弟,恕关某眼拙,在关帝庙内我虽然任你医治,但万万也想不到老弟年纪轻轻,却已是大能之士了,实在不可思议。” 关先生连连摇头,旁边的胡奴更是一脸的崇拜。 吴少一听,惊奇地坐了起来,他仔细观看了下关先生,果然关先生脸上红光复现,几乎看不出生病了样子,但吴少也发现,关先生的手却严严实实地包着。 “关先生,你的手?” 正在这时,马车一晃停下了。关先生转头对胡奴道,“照顾好小兄弟,这一段路不好走,我来驾车。” 说完,他一哈身钻出车厢,一会儿马车又继续前进了。 “关先生的手怎么回事?”吴少继续问胡奴。 “吴……对了,你姓吴吧?吴公子你当时晕过去了,自然不知道后来的情况,当时你将关爷全身毒素逼到到了他的两根手指上,爷一看,便令我将那两根手指砍掉,我再三不肯,爷发怒了,我这才动了刀,伤了爷的两根手指……” 吴少一听,怔了一怔,好久才道:“可惜。” 胡奴也道:“岂止是可惜,都怪我无用……” 关先生在外面听见,呵呵大笑道,“可惜什么?胡奴,以两根手指换一条性命,关某不知占了多大便宜,这种买卖你也不会算么?” 关爷的话一腔豪气,让人听得格外畅快。 吴少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胡奴一笑:“吴公子,爷说了,你救了他,他要送你一程,我们是在去大名府的路上。” 大名府?!吴少一听,急忙叫停车。 吴少在胡奴的搀扶下,挣扎着下得车来,关爷早在一边微笑着等着他了。 吴少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说出什么来,关先生一看,笑道:“天气炎热,咱们到那边树荫下休息一下如何?” 吴少点头同意了。 这是一条古道,偶尔有人经过,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是极其僻静。 看着胡奴卸下马车,到一边去喂马。 吴少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反而是关先生打破沉默:“小兄弟,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解除了我身上的奇毒。” “也没什么,我曾经见过……”吴少刚一张嘴就知道自己又要开始漫天胡说了,但不知为什么,面对着关先生他却说不下去,他一咬牙:“关先生,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我在为你的切脉时,忽然犯病,就此晕了过去。” 吴少把实话说了出来,心里松了口气。但随即也有些暗叫可惜,刚刚在关先生心中树立起来的“大能之士”的名头烟消云散,恐怕接下来这关先生也绝不会再陪自己去大名府了。 果然,关先生呵呵大笑:“不错,你根本不懂得驱毒之法,我也看得出来在为我驱除剧毒时你已经晕了过去。” 原来这关先生早就知道了,吴少心里一阵失落。 “现在你能说出来,关某倒有了一个请求,不知小兄弟可否答应?” “什么?”吴少下意识地一问。 “如小兄弟瞧得起在下,关某愿与小兄弟义结金兰,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第4章 玉黄剑(2) 2.长兄少弟 “义结金兰?”吴少吃了一惊。 “当然,如果小兄弟不情愿,那就算关某唐突了。” “不不,我同意。”吴少急忙道。 “好好,随我到那边去。”关先生大笑。 两个人走到一边,撮士为炉,插草为香,祭拜天地。 从关先生提出要结拜兄弟那一刻起,吴少被惊得迷迷糊糊,像个木偶一样随着关先生举行了祭拜仪式。但在结拜时吴少心里还是动了点小心思,他知道一般结拜都要发誓同年同月同日死,可关先生几乎和他叔伯辈年岁相仿,同日死自己肯定要吃亏不小。 不过关先生似乎不懂这个誓言规矩,只是相互拜了几拜就算完成了仪式。 牵着吴少的手重又回到树荫下坐下,关先生从腰中摸出一个小包,郑重地交给吴少。 吴少打开一看,见不是什么奇珍异玉,而是一块刻有怪兽图像的黄色令牌,有点失望:“关大哥,这是你给我的?” 关大哥微微一笑:“贤弟将这东西收好了,也许将来有用,也许没用。我名叫关度,南方人氏,几年前入了黄道宗,这块黄木令便是黄道宗的信物。” 说完,关度便介绍了自己的身世,原来也出身世家子弟,喜欢寻师学艺,习拳练武,直到五年前他加入黄道宗。这次从宗门出来,主要是为了寻找几年前出走的黄道宗宗主,顺便去北边拜访一位高人。 关度还说了他此次受伤的经过。他路过绿杏岭时,听闻当地百姓说岭上经常有怪物出现,便上岭寻找,意欲为民除害,谁知他们没有寻见怪物,反被一只野兽抓伤了胳膊。也不知那野兽是何来历,竟然就此中毒,他与胡奴两人急忙到附近镇上寻医问药,但所有大夫见了那伤口都大摇其头。两人只好向下一处村镇另找大夫,路过赤桑镇,正遇上几个官差在抢夺民田,他忍不住出手教训了几个官差,这才引出了关帝庙被官兵围攻一事。 说完了,关度便问吴少:“贤弟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去大名府?我瞧贤弟也不似投亲的模样。” 既然已经结为异姓兄弟,吴少知道也该说一下自己的事了,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一个问题需要首先弄明白。 “关大哥,既然我并没有救你,对你也算不得什么,为何你要与我结拜?” “贤弟,一来你我方一见面,便有亲近之意,可能你我大有缘份。” 吴少听了,心中大是赞同,他一见关度,也是毫无陌生之感。 关度继续道:“二来,你可能并不知道,的确是你救了我,这救命之恩,大哥岂会等同儿戏。” 吴少有点不相信:“可是你不是说过我不懂解毒之法、在解毒时晕了过去么?” “没错,但你留下的那道神力,却将我体内的毒素压制到了两根手指上,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已毒发身亡。我万料不到在这儿能碰上一位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深道行的人,也许这也是我结交贤弟的又一层意思。” 吴少似信非信的点点头,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留下了什么真力在关度体中,那时他只是想到了《水经》上的功法,身不由己地催动内息运转罢了。吴少此时当然不明白,实际上在他昏睡之中,体内气息按《水经》功法运行,手上不自觉凝聚了大量玄力,那些玄力专克阴毒之气,一碰关度手臂,玄力便为阴毒之气吸引,竟然有一丝涌入关度体内,好在关度武学有所成就,经络比常人粗壮,这才抵得住那气息的强大力量,不然,就算他体内之毒消耗一些吴少输入的气息,经络也承受不住玄气的巨大伤害。 关度说出结拜理由,吴少心里也有了计较,这位关大哥待他是真好,一见面就把宗门信物给了他,说话做事光明磊落,吴少与他在一起,生平从未有过地轻松,关大哥问到他的情况,他倒有种向关大哥细细诉说自己遭遇的冲动。 但说什么呢?家族任务的事么?二叔纠结此事大半辈子了,也弄不明白,他吴少本来就对那么久远的事不感兴趣,何况二叔作为长辈,反复交代不要向外人说,这家族的事没必要说。 月儿的事?这倒是一件颇令吴少大感头疼的事,不过对鬼怪之类,世上的人怕的巨多,但真正信的却极少,何况这事大部分处于吴少脑海里,就算对人说了也似是捕风捉影,实在不好说。何况从地穴中出来之后,吴少虽然感觉月儿又回到他身上,但这么久并无反应,吴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还存在。 《水经》的事?似乎可以一说的,吴少也恰好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也许这位关大哥见多识广,可以给他解释一下。不过,关大哥习拳练武,对修道者的事并不十分了解,恐怕说了也无益,何况这本书涉及颇多,一不小心就难以自圆其说。 吴少憋了好久,终于道:“关大哥,有许多事我不知如何说。” 关度哈哈大笑:“想不到贤弟小小年纪,心事竟是如此之重,也罢,咱们兄弟有的是机会,慢慢再说也不迟。” 一座小城郊外的十里长亭里,一位中年道长正坐那儿,身后有四个弟子,靠在栏杆上看来往的行人。 一辆马车从城里出来,路过长亭时,马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红脸大汉,一个高瘦少年,大约是坐马车累了,两个人跟着马车后边,一边交谈一边慢走。 长亭里的中年道长本来在闭目养神,但见到马车上下来的人,脸上微微变容,眼睛更是随着那两人的身影不住转动。 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在远处喊,“万师兄,别来无恙!” 中年道长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瞥了一眼,急忙扭头对身后的弟子道:“快,你们盯紧方才过去的那辆马车上的人,快去。” 说吧,他扭过身来,向着已走来的一个精瘦老道拱手道:“松墨兄,一向可好?” 中年道长身后的四位弟子本来意态悠闲,没料到自己的师门长辈发下令来,一时没明白过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位中年道长又回首喝道:“还不快去?!” 四个人这才答应一声,扭身走了。 “万师兄似乎有急事?”那位被称为松墨的道长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一件俗事而已,这些弟子们蠢笨不可教,常常惹人生气。”中年道长道。 “不对吧?如果没有急事,似乎万师兄该将你的门人引见给我后,再去办事也不迟吧?”松墨道长怀疑道。 “这几人中有两人是我的弟子,有两人是我师弟的弟子,都是悟性太差的人,等他们办完事我再与你引见。来来,咱们有一段时间不见了,也该好好盘桓盘桓。” 说罢,中年道长请松墨道长坐下,两人就在长亭中盘谈起来。 中年道长的四名门下,走出一段距离,这才小声议论起来。 “师兄,你可听清万师伯要我们做什么?” “师伯说的很急切,又怕松墨道长听到,是不是要我们追一辆马车?” “没错,我听到了,是追一辆马车,好在方才过去的马车并不多,我们分头盯上就是。” 四人一商量,快步走去。 第4章 玉黄剑(3) 3.温柔之乡 因为一路上都是广袤的平原,路程较为平坦,吴少和关度、胡奴三人这一天赶了不少的路,天黑时分他们到了一处人烟聚集的地方投宿。 在胡奴去寻找客房时,吴少也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里没有楼房和常见的四合院建筑,而是一排排的平房整齐排列着,每一排的前面是一个长形院子,后边便是分成格子状的房间,颇有点象是他在姜园住过的鸽子间,大约有十几排之多。 关度一见其形状便明白了,他对吴少道,估计此处不久前是座驻兵寨,那些排房定是原来士卒们的歇息之处,等大军一撤,许多人便将这里稍加改造,用来做车马店了。 等胡奴找到客房后,三个人便住进店里,向开店的一打听,果然如关大哥所料,此处原是一座兵寨,而此处就叫营子镇。 吴少这些天病并未见好转,迷迷糊糊,加之坐了一天马车,他简单吃了点东西,便上床睡觉。 半夜时分,吴少被一阵猛响惊醒了,他急忙爬起身来观瞧,见房间的窗子被人撞开了,窗外有人在喊叫。 “好贼子,哪里走!” 吴少听那声音便知道是关大哥,他急忙奔到窗前,见朦胧的月光下,几条人影正沿着排房前的通道向另一面跑去。吴少想也不想,急忙跳出窗外,跟着那几条人影向前追去。 前面几个人跑得飞快,几个闪纵,已经失去踪影,吴少见追不上,便停下了脚步。他转念一想:我追过去干嘛,就算关大哥有事,恐怕自己也帮不上忙,只有添乱而已。 吴少转头向回就走,但没走几步,忽觉得眼前人影一闪,脖子冰凉。 “别叫,动就一刀杀了你。” 听到这一声,吴少魂飞魄散,这个声音他再也熟悉不过,除了“小寡妇”没有别人。 不等吴少有所反应,“小寡妇”已经一把抓住他。提起他的身子向前走了几步,一猫身,钻进了一扇窗户,她将吴少向房内床上一扔,翻身便去关窗。 “小寡妇”方将两扇窗子合上,不料房间内风云突起,只听“小寡妇”闷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见变故突生,吴少刚要从床上跳下来,却觉得有人将他从床上拉起来,迅捷在他胸口背部连点了几下,然后又将他扔在床上。吴少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下一刻,身体便被一物重重地砸中,差点把他砸是晕过去,吴少凭感觉知道,砸中他的不是别的,正是是方才把他抓到这儿来的小寡妇。 “师兄,搜搜看看东西是不是在她身上。”一个声音道。 “我看过了,东西不在她身上。”另一个声音道。 “房内也没有发现,怎么办?” 沉默片刻,那位师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上她先离开这儿再说。” “好。”另一个声音答应一声,但随即他又问道:“那这小子怎么办?” “也把他带上吧。终南山的那几个蠢材在打这三人的主意,这小子身上有什么秘密也说不定。” 另外一个一听,当下不再作声,走到床边,拿床单将床上的吴少和“小寡妇”一裹,两人轻轻抬起,又从窗口出去了。 两个人自然万万想不到,吴少将他们的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不过,吴少也很纳闷,这两个人说话办事,竟然全在黑暗中,而在暗中的行动,却显得毫无障碍。 不大一会儿,吴少就感觉到自己被丢在了一辆马车上,随即马车便飞快奔跑起来。 一片漆黑之中,吴少躺在马车里,只是隐约看得见身边“小寡妇”的轮廓,鼻子中却满是清幽的味道,他从没闻过这种味道,虽然觉得好闻,但他还是尽量把呼吸放缓。吴少试了下,身体虽然麻木,但还是能动,他努力了下,微微向边上移动,避开与“小寡妇”的亲密接触。无奈车厢空间太小,马车又不断颠簸,吴少还是时不时感到“小寡妇”软软身躯撞到身上。 吴少不去想这柔软的部分是什么部位,他把意念转移到驾驶马车的两个人身上。 从这两人先前的对话中,吴少知道这两人是针对“小寡妇”而来,似乎是为得到她身上的一件东西。他们可能早就盯着“小寡妇”了,之所以没有动手,恐怕是没找到合适机会,“小寡妇”正沉浸在擒住吴少的思绪中,没有料到房间里会有人预先埋伏,这才毫无防备地着了他们的道儿。 躺在自己身边的“小寡妇”身体只是随着马车震动而不动晃动,大约是被人点了穴道吧,似乎武林人士都喜欢用点穴术制人。但吴少却对这门功夫的实用性持有怀疑,先前好多次他被人戳中,他自己感觉效果并不大,至多是让他一阵酸麻而已。 不过,是什么时候自己对点穴术“免疫”的呢?吴少仔细回想了下,除去鬼魂“月儿”在暗中帮自己的几次,大约是从姜园秘穴中出来之后,点穴就似乎对他失去作用了,如果这么说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经过秘穴中那场变故后,从修习《水经》开始的。 难道《水经》还有这个作用? 一想到《水经》,吴少脑子里立即浮现出经书原文:“……气由血化,意随脉行,周而复始,万物更生…” “不好!”吴少暗叫一声,急忙要屏息意念,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些经文似乎早已如同与生俱来一样印在他脑海里,略一思及,便立即运转开来,体内那些红雾,慢慢升腾,而相应地一道白气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不住辗压着白雾,就如同一队官兵在镇压造反者一般,这团白雾来回循环三次,已将红雾镇压下去,随后便慢慢开始消失。 吴少在《水经》运行的一瞬间,便似乎内部生出一双眼睛,看着红白两道气息相互争斗,此时他也知道,他的身体一定滚烫地吓人,不过在这车厢内并无人能瞧得见。 眼见红雾已经消失怠尽,吴少心中却紧张起来,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妥,吴少知道,姜园出来之后,只要他一想到《水经》功法,体内红白两种气息便会翻腾起来,让他感到阵阵疼痛,最令吴少难受的是每次一气息折腾完毕,体内都会有一些残留气息游荡,这让他感到身体扯裂般疼痛,前几天与关大哥在一起就是如此,多亏那日为关大哥除毒时散去了部分气息,他才稍微舒服些,今日这气息又折腾起来,应该也会有些“不听话”的气息出现。 果然,在红白两大气息都平静之后,吴少发现体内仍有些许白雾,并没有消失,而是在体内不住的游荡,似乎是寻找安身之处,但随着这丝白雾的游荡,吴少感觉到体内体外如撕裂般疼痛,他不禁呜呜叫出声来,双手乱抓乱挠。 “怎么回事?”马车外有人问。 有个人伸头向车中看发一眼又缩回头去,“那小子似乎犯了什么病。” “哦。” 马车毫不停顿,继续向前驶去。 第4章 玉黄剑(4) 4.宝剑玉黄 天色渐渐发亮,马车来到一处山岙处停下。 坐在马车外的人略略看了看四周,其中一人便钻进马车,待他看清马车内的情况,不由地大吃一惊。 “师兄快来,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师兄闻言也伸头进来,看到车内情况也是一怔。 车内的那少年和女子都昏迷不醒,奇特的是两人都衣衫不整,尤其那少年,浑身上下衣服被撕得稀烂,那女子还好一点,只是有些地方也露出了玉体。 明明两人都被点了穴道,怎么还会扯烂衣服? “先将他们弄到别处再说。”那位师兄见天色已明,不敢再耽搁下去。说完,两个人各将一人挟在肋下,向山林里走去,马车也不管了。 走了一段,那师兄将人放下,不去管那少年,伸手在女子身上点了几下,为她解开几处穴道。 “姑娘,我们并不想为难你,你只要交出那口宝剑,我们便放你走。” “小寡妇”却浑似没有听见,身体轻轻颤抖。 “她怎么了?”另一人瞧出不对。 另一人沉默片刻却道:“嘿嘿,姑娘还是不要装死了。我们门派虽然不近女色,但你若不说,我们将你剥光,与那少年混作一处,再用些妙药,也可以看场好戏。” “小寡妇”却似闻所未闻。 “不对,师兄,我瞧她这样子似乎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那位师兄也看出了异样,但却不敢相信:一个被人点了穴道的人,经脉已不流通,怎得会走火入魔? 正在此时,他忽然站起身来,向着一个方向道:“阁下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树林中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身材修长,面形俊朗,手摇折扇,乃是一位翩翩公子。 这公子向前一步,拱手道:“终南山薛玉涛有礼,请问二位是哪一门的师兄?” 这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那位师兄开口道:“你们跟得倒是不慢。至于我们是谁,呆会儿你去问问阎王老爷吧。” 说吧,两人不约而同地抽剑刺向薛玉涛和他的同伴。 见对方竟然话也不愿多说一句就动手,薛玉涛与同门大吃一惊,急忙后退一步,举起兵刃遮挡。 四个人捉对在树林边战在一处,但没几个回合,薛玉涛便大感吃力,偷眼看他的那位师弟,更是手忙脚乱,心下暗暗吃惊,对面这两个人明明功夫并非异常高明,但他们剑法怪异,每招使出去貌似名门正宗的寻常剑法,但每到中途便变化为偷袭用的小巧招式,让人防不胜防。 “阁下住手,说明了误会再动手也不迟。” 薛玉涛得个空忙喊道。 那两人似乎没听见,手上加紧,一剑快似一剑逼来。 薛玉涛明白对方杀心已起,脸上不禁微微渗出汗来。他再也不敢怠慢,封过对方一招后,将手中折扇向对手一扔。 对面的人不禁一愣,不明白薛玉涛为何将兵器丢掉,不由地缓了一缓。 薛玉涛借此机会,从腰中刷地一下挈出一口宝剑,此剑一出,光亮耀眼夺目。 薛玉涛也说话,见对方又举剑刺来,便顺手一撩,只听“嚓”地一声响,竟然将对方剑尖削下半个来。 “玉黄剑!” 对面人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薛玉涛手中的剑。那边他的同伴听见,也暂时停下攻击,向着这边看来。 玉黄剑又名玉皇剑,乃当世四大名剑之一。因道家避讳玉皇真君,才唤作玉黄剑,此剑金质玉形,锋利无比,剑上更是自带丝丝灵气,是无数剑客们眼中的“神器”。 “想不到你竟然将终南山的镇山之宝带到了此处,呵呵,太好了。”对面的人一见此剑一亮,吃惊之余一阵狂喜。 “人和剑都留下吧。”这人说完,竟然欺身进来,要去抢玉黄剑。 薛玉涛冷哼一声,举剑便刺,对面只是拿剑格挡,小心不被玉黄剑削到。 仗着玉黄剑的威力,薛玉涛收守转攻,但打了二十多个回合竟也奈何不了对方,就在这时,忽听哎呀一声,薛玉涛急看时,自己那位同门已被另一人打倒,薛玉涛大急,急攻几剑,就要相助同门。 对手却不容他分身,呵呵一笑道:“果然,这玉黄剑你连半分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还是交给我吧。” 说吧,剑招加急,中间加了勾拿手法,竟似要将玉黄剑从薛玉涛手中夺走。 就在薛玉涛慌手慌脚的时候,忽听有人高喊,“薛师兄,杨铮来助你。” 薛玉涛一听,大喜:“师弟来得好,快去帮王师弟。” 说话间,一个矮壮的青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他也不用吩咐,一见他那位姓王的师弟正倒在地上举剑抵挡一个人的进攻,便举起手中的棍子便向那人砸去。 那人眼看要成功,被这杨铮一挡,自然十分恼怒,举剑与杨铮战在一处。 这杨铮看上去有些粗笨,手上却是不慢,连续几路棍法,竟逼得那人节节倒退。 与薛玉涛对阵的那人看见形势有些不利,不由地暗皱眉头,好在自己那位师弟看上去暂时还不会败,只要先解决了薛玉涛,再收拾那矮壮青年也不会太难,想到此他手上更趋凌厉,期望着一击成功。 就在几个人斗得正酣时,忽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这影子几个闪动,只听“啪啪啪”几声响,已经分别向在场的几人分别攻出一招。 仓促之间,四个正在相斗的人不由的挡过攻击,先行停下了打斗。 只见不远处站了一个女子,这女子黄衫飘飘,雪肤冰肌,俏脸含怒。 杨铮一看,叫道:“喂,姑娘为何要对我们动手,就算动手也要正大光明才好,偷袭算什么本事,来来来,我先来和你较量。” 说罢,杨铮举棍就砸。 那女子皓腕一抖,一条软鞭便击中杨铮的棍梢,随即如蛇一般顺势卷向他的脖子。 而就在此时,场地上两条人影一跃而起,向着林外飞去。 黄衣女子一见,叫声不要走,软鞭舍了杨铮,向其中一人卷去,但那两人似是早有防备,空中一扭身,躲过攻击,几个纵跃便消失了踪影。 黄衣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却终于没有起身去追。 “在下终南山薛玉涛,请问女侠是哪位高人门下?” 薛玉涛向前走了几步,笑着对那黄衣女子道。 那黄衣女子瞥了薛玉涛一眼,刚要转过脸去,但瞅见他手中的玉黄剑,脸上却迅速换上一副娇容,“原来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终南山高手,失敬了。” “姑娘谬赞了,我们终南山的确可称得上是道学大派,但小可不过是宗门中的微末弟子。” 薛玉涛嘴上这样客套,脸上却是神采飞扬。 第4章 玉黄剑(5) 5.阴阳不融 “公子方才大展神威,手中宝剑似是不同凡响,可否让妾身一观?”黄衫女子眼里尽是倾慕之色。 “这个……”薛玉涛一时犹豫起来。 “公子这样俊朗人物,想不到会是如此小气。”黄衫女子一撇嘴。 薛玉涛听见对方如此说,急忙就要解释,却听旁边杨铮嚷道:“薛师兄,宝剑不可随便示人,快快收起来!” 薛玉涛听见,不耐烦道:“我怎么做还用你教?不要乱嚷。” 但他还是将宝剑收了起来,转头对黄衫女子道:“姑娘见谅,此剑乃是终南山……” 薛玉涛话刚说到此处,忽然眼前人影闪动,一道白光直奔面目而来。薛玉涛大惊失色,来不及多想,向后便倒,堪堪避开这一击,但刚收起来的玉黄剑却被对方一把捞了过去。 旁边杨铮一看,竟然是躲在地上的那女子跳起身来攻击薛玉涛,并且一出手就抢去了玉黄剑,赶忙举棍从旁夹击帮助薛玉涛,但对手功夫太高,剑法也过于诡异,杨铮攻了七八招,非旦没占到上风,反被对方迫得连连后退。 “姐,你醒了?”那黄衫女子在旁边叫道。 “贱婢子,快动手将这些人都杀了!”那青衣人影一边说着,手上却毫不松懈。 此时薛玉涛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场内多了一个青衣女子,手中一把软剑,将杨铮逼得哇哇怪叫。 “将宝剑还来!”薛玉涛知道玉黄剑非同小可,今日若失却,可不只是门规责罚那么简单,因此他抽出旁边受伤同门的宝剑,向着青衣女子扑了上去。 青衣女子丝毫不惧,一人独斗二人,竟大占上风,一会儿便在扬铮身上划了两道血口子。 那黄衫女子倒是没来夹攻,她站在一旁看着,嘴里叫道:“姐姐的剑法果然厉害,再有五招恐怕这姓杨的小子要归位了。”说着,她嘴里开始计起数来:“一、二、三……” 果然,当黄衫女子数到四的时候,杨铮一棍出去,不待他撤回棍来,那青衣女子身形扭动,躲过薛玉涛一击,长剑便已刺向杨铮的咽喉,杨铮一看躲无从躲,竟然呆了。 千钧一发之际,但听一声呼喝,一股劲风平地升起,将青衣女子的剑荡到一边,同时那股劲风去势不减,有大部分落在那青衣女子身上,受这一击,青衣女子如同风中落叶一样,从空中飘落下来。 “剑气!”黄衫女子在旁边看到,立即花容失色。她急忙奔到姐姐身边,抱起她的身子,晃动喊叫。 “姐,姐,你怎么样了?” 青衣女子双眼紧闭,脸色泛白,气若游丝,不知伤势如何。 黄衫女子见状,回过头来,双眼如同喷出火来,对着刚刚在场内现身的一位老者道:“你杀了我姐姐,我与你拼命!” 薛玉涛看见玉黄剑就落在旁边,赶忙收了起来,这才来到老者面前,躬身施礼:“见过师伯。” “见过师伯。”杨铮挽着那位受伤的同门,也过来见礼。 老者却理也不理,对着黄衣女子道:“老夫一时失手伤了她,实在抱歉,不过方才这一下并不至于令她……” “老东西,我要你偿命!”黄衫女子哪里还听他解释,一鞭就甩了过来,老者身形一晃,躲了过去。 黄衫女子不管不顾,啪啪啪,软鞭抽得啪啪直响,鞭梢绕着老者上下飞舞,如同灵蛇出动,气势惊人。 再看老者,却似不慌不忙,无论那鞭影如何翻腾,却似沾不到他的身上,更为奇特的是,老者本人是剑客无疑,但躲避对方攻击,却是全靠身法灵动,这份功夫让杨铮等人看了羡慕不已。 见老者只是凭借脚步和身法躲避,黄衫女子干脆放开门户,尽情攻击,老者见状,轻轻点了点头:“你这套功能夫我倒是多年未见了。老叟我叫丁清源,终南山太真派的,你们师父妙微道姑可是我的朋友,她没给你俩提过么?” 那黄衫女子一听,手下稍缓,但随即又更加迅猛地攻击过来,口中叫道:“我师父没你这样为老不尊的朋友,你欺负小辈,恃强凌弱,伤了我姐,我师父也不会放过你的。” 丁清源,黄衫女子女子自然听说过,但眼前这老者伤了他的姐姐,就算师父知道了,也必定会找这丁清源算账。 闻听黄衫女子如此说,丁清源也是大急,他知道妙微道姑最是小气护短,就算说她弟子几句她都会不依不饶,何况今日伤了她的弟子。 “先慢动手,我来给她疗伤!”丁清源说完,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竟然将软鞭从黄衫女子手中生生一把夺过,扔在一边,然后看也不看她,径自走到受伤的青衣女子身边。 他俯下身子,抓起青衣女子一条手臂,闭眼查看她的伤势。 黄衫女子见状,愣了下,也慢慢走了过去,看丁清源为青衣女子诊断。 片刻,丁清源睁开眼,对黄衫女子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方才急切救人,虽说动用真力,但以她的功夫,也不至于伤到她。之所以受伤,完全是她自己气息紊乱所致。” “那也是你害的,她方才明明好好的,大家都看见了,是你出手伤了人,你快将她医好,不然我就告诉师父你以大欺小。”黄衫女子嘴上并不认账。 “好好,不要说了。”丁清源无奈道。他示意黄衫女子退开一步,双手捏个诀,周身立即罩上一层青气,他伸出一指对着青衫女子手心慢慢点去。 黄衫女子知道这丁清源正在以真力为姐姐诊治,当下也不再做声,静静地在一边看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丁清源真力一收,皱着眉头似在思索什么。 “我姐她……”看到丁清源的样子,黄衫女子心中一惊。 “你姐姐已经没事,只需要调养即可,令姐修炼的是贵门的天女心经吧?”丁清源反问道。 “姐姐的心经功法已有小成。”黄衫女子点点头。 “不错,她倒是有大毅力之人,毕竟这天女心经据说极难修炼。”丁清源颔首道。 顿了顿,丁清源又道:“这天女心经乃是一门至阴道法,可方才我却感到她体内除了天女心法所形成的极阴气息外,竟然有一丝纯阳之气,那气息虽然极微,却蛮横无比,我竟也奈何不得,我只能调动她本体的气息将它暂时压制住,阴阳不融,这才是她的病根,可与我阻止她杀人那一下子无关。” 阴阳不融?黄衫女子一怔,脸上变了几遍,但她立即又问道:“那我姐姐怎么办吧?” “暂时应该没事了,不过那丝气息好生奇怪,到底是什么呢……”丁清源竟沉思起来。 “这小子如何处置?”不知什么时候,那杨铮竟然在不远处找到了吴少,他抱着吴少来到众人前。 丁清源惊奇地看了看衣衫稀烂的吴少,又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青衣女子,脸上更加疑惑起来。 “这人自然要带走。”薛玉涛道。 “不行,这人是我姐抓到的仇人,必须留下。”黄衣女子忽然站起身来道。 “既然姑娘开了口,那自然没有什么不妥,不过……” “不过什么?”黄衫女子问道。 “姑娘误会了,我在考虑姑娘要如何带走这小子。” 黄衫女子微微一笑:“薛公子考虑得周到,不过小女子早有准备。” 说罢,她打个呼哨,远处树林里立即跑出两匹马来,黄衫女子将青衣女子抱到马上,自己也跃上马背,又指示扬铮将昏迷的吴少缚在另一匹马上,将手一拱:“丁师伯,我要走了。薛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第5章 揽青居(1) 1.怎么处置 “等一下。”丁清源又拦住黄衫女子。 “丁师伯,你想怎样?”黄衫女子眉头一皱,她以为丁清源要阻拦自己。 “临行我还有几句话。一是方才逃走的两人,应该是王屋山门下,将来你可以告知令姊消除她的误会;二是令姊体内的那道真气虽然令她气息紊乱,但祸福相依,未尝不是天女心法的大机遇,其中道理你师父妙微道姑应该明白,希望令姊千万珍惜。” “我记下了。”黄衫女子想了一下,催马离开。 “师伯,这女子带走了那小子,那可是我师父要的人。”薛玉涛见女子走远这才道。 “薛师兄,你方才不是还说既然人家姑娘开了口,就没什么不妥么?”杨铮在旁边道。 “我那是……” “走吧。”丁清源把手一挥。“回终南山!” “我师父可还在等我回信。”薛玉涛急忙道。 “他等你回信?怎么回事?”丁清源问道。 “弟子也不知为什么。昨天下午,师父忽然命令我们师兄弟盯住一辆马车,我们四人便遵师命跟着一辆马车一路走,到了晚上,师父也没再见着,也没传来别的命令,我就想,盯着这辆马车无非就是为了马车上的三个人,便与众师弟商量了一下,打算将那三人用迷香迷倒,然后送给师父处理,也省得就这样干盯着。谁知我们在用迷香的时候,有两个人异常警觉,竟然发现了我们,使用迷香的师弟只好逃走,那两人不依不饶竟追踪而去。” “我们觉得师父说盯住马车,肯定是要三个人,只余下的那少年也没用处,也不打算对他动手,没想到后来有两个陌生人带了这少年出来,我们觉得奇怪,这才悄悄跟过来看个究竟。” 丁清源沉吟一下道:“你们好大胆,私带玉黄剑下山不说,还敢用迷香这种武林中下三烂手段来害人,就凭其中一条,终南山就容不得你们,现在立即跟我回山听候处置,你师父那儿我自会设法通知他。” “是。”薛玉涛低不可闻地答应一声。 黄衣女子骑着马走了不一会儿,忽然停下马。 “姐,你醒了?” 青衣女子果然醒了,她跳下马来,看看黄衣女子,又看看横在另一匹马上的少年。 “青佩,怎么回事?”她问黄衫女子。 “那老头是丁清源,师父的老相识,他伤了你又救了你,就这么回事。”黄衫女子轻描淡写道。 “那暗算我的人……” “自然不是终南山那些人了,丁老头也说了,好像是王屋山门下,他们在你第一次醒来时就跑了。” 青衣女子哼了一声,似乎还有些不满意。不过现在人都走了,她就算想找人算账也只能等下一次遇到了。 随即她看了看另一匹马上的衣衫稀烂的吴少,皱了皱眉。她抬头向着青佩刚要说话。 青佩却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嘴一撇:“看什么,我不驮他的,我的马儿小,没力气,驮不了两个人,是吧小马。”说着也不看青衣女子,拍拍自己坐骑。 “青佩,我有伤在身。”青衣女子道。 “喂,青依,老头说你并无大碍,少在我面前装啦。”青佩毫不动心,姐姐也不叫了,直呼她的大名“青依”。 “再说了,我可恨透这小子了,虽然他变了模样,我却认得他,倘若你让我驮他,说不定半路我将他宰了你可怪不得我。”青佩又道。 “你……”那青依气得说不出话来,将身一点,人飞起来落到青佩后面,两腿一夹,便重又和青佩共乘一骑向前跑去。 “你干嘛干嘛,告诉你人家这马气力小载不动两人的啦,别跑了,你那位掉下去了……”青佩直嚷。 青依赶忙扭头看,那吴少人事不醒伏在马上好好的,但她也不再催马,任马由缰慢行。 “姐,你说那薛公子怎么样?你昏迷时,我看他对你露出的半截胳膊看了又看,我看他好像看上你了。” “小贱人自己对人家发骚,关我什么事。” “呸呸呸,哎哟,那小白脸可酸死我了。姐,师父说的对,这男人一个德性,稍加辞色,立即原形毕露。”顿了顿,她沉吟着接着道:“不过,也有例外。” “谁是那例外?” “哼,当然是这个小王八蛋了。”青佩向旁边马上的吴少一努嘴,“这小子看来还没长大,不但不知道惜香怜玉,还差点害死我,现在又落到我的手里,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他。” 青依没做声,青佩回头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姐姐,前日分开时,你告诉我说要去杀了这小鬼,怎么没把他杀了反而让人点了穴道,难道也是这小鬼干的?这样说来,这小鬼更该杀了。” “自然不是他,你不能杀他。”青衣道。 “那又是谁?你又为何不让杀他?”青佩追问道。 青依张了张嘴,终于没说出来。 说到此两个人没再说话,各想了会心事。忽然青佩向后一躺,半倚在青依身上,青依见她撒娇,也不推她,谁知青佩扭了扭身子,幽幽说道:“姐,我觉得大了。” “大了?什么大了?”青依不明白。 “阴阳交流了,能不大么?”说完,青佩跳下马来,指指青依胸部,咯咯笑着跑走了。 前面已到林中小木屋。 “你给我回来!”青依忽然明白过来,一掩胸部又羞又急。 天色已晚,林中木房点起了风灯,房内陈设极其简单素净,青佩正站在门口把玩着一把匕首,斜眼瞅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青依,见她正一手托腮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姐姐,这人你杀还是我杀?” “杀什么?”青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喏,这病鬼留着做甚?一刀杀了干净。”青佩向院中努努嘴,吴少还未醒来,被丢在院内地上一动不动。 “他一个病人,杀他做甚?” “你不杀我杀,这小鬼害得姑奶奶好惨,我怎能饶他。”青佩说着,快步走到吴少躺着的地方。 “你不能杀他,他是我捉来的,怎么办我说了算……”青依快步走过来,不提防青佩刷地一下,早刺了下去,青依脸色大变,急忙去看,却见青佩笑吟吟盯着自己,才知刚才青佩只是作势,匕首从吴少旁边插在地上。 “姐,看来你对他很关心啊。”青佩戏谑道。 “我关心什么,要杀你杀就是了。”青依转过身去不让青佩看到自己的脸,人却不走开。 “不杀嘛……也可以,除非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衣衫不整,这小子浑身衣衫都扯烂了,我见到你们时,你们躺在一处,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就饶他。”青佩重又掂着匕首道。 “你怎么不信?我说过没什么事!你杀了他好了!”青依见青佩又提到那事,气地跺脚。 第5章 揽青居(2) 2.莫知其妙 “终南居士说的你体内有一缕纯阳之气是怎么回事?哼哼,说不定师父也想知道……” 青依一听,脸上瞬时布满怒容,“霍”地一转身就要走。 青佩一看,忙起身搂住青依,央求道:“好姐姐,别生气,你就告诉我嘛。” 青依知道如果不说,这刁钻古怪的青佩定会纠缠到底,说不定真会透露给师父。而她也还有些疑惑还未解开,于是她对青佩道:“那你先说说这小子都对你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恨他?” “我先前都告诉你了嘛,他害得我好惨的。” “你把经过详细告诉我,不然也别想让我说什么。” 这青佩哪里忍得住自己的好奇心,但自己如果不说,看来姐姐也不会说,只得道:“我离开你和师父后,就找到了表兄平宇公子,但他那人太过木头,一点也不好玩,后来我便独自出行。路上,我见一伙人正在商量一件事,似乎与那所书院有关,我知道表哥正考虑取缔书院的事,就顺手拿了他们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些门派信物,我打听到这些信物与入姜园学习有关,便盘算着进入书院玩玩,顺便也能助表哥一臂之力。” “算起来,我与这姓吴的小子总共见了四次。第一次是我住到菩提客店里,这小子竟然在我房里,我本来点了他的穴道,也不知为什么他能逃了出来,还把我得来的装信物的包裹拿走了。我断定这小子也是去姜园的,开学那天便等在门口,果然这小子来了,在我逼迫下,他不得不将包裹还给了我,这算是第二次。” “进入姜园后,我发现很多人尤其是太清宫的云九霄也盯着这个人,便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在园中我时刻注意着他的行动,偶然的机会也见过一次,算是第三次见面。” “最可气的是第四次,也就是他害我的最惨的一次,我本来在书院外面抓住了他,可不知为什么自己竟然昏迷过去,让这小子将我折腾一番,若不是葛先生救治,差点毁在这小子手里。”——青佩没说他作弄吴少差点把他烧死的事。 青佩大致说完,双手一摊:“就这些了,我可都说了,该你了。” 青依知道肯定其间有许多细节青佩并没说,但她这么一说,倒有一些谜团解开了。 “我猜测这姓吴的可能把你和我认成了一个人了。”青依道。 “这倒没错,我们是姐妹,这小子是个没长毛的生瓜,自然分不清青依、青佩了。”青佩嘻嘻一笑。 “这就好理解了。当日你偷偷离开仙霞山,师父便命我下山找你,我在一个小亭中避雨时,遇上一伙人便说我盗了他们东西对我出手,我便知道那是你所为却误认作我,这也没什么,只是当时避雨的亭子中还有一个少年,现在想想就是这姓吴的。” “我赶到姜园那天,便去了盘龙山林,我知道那片林子有些古怪,便想查探一番,谁知正好有一人穿过了盘龙山林,你知道是谁么?就是这姓吴的小子,这盘龙山林极其凶险,他竟然安然无恙地自由出入,其中定有缘故,我本想叫住他问个究竟,谁知他似乎极是怕我,立即逃走了。”——青依当然不敢说出当日吴扒裤子“放大招”的事。 “不久前,表哥要去盘龙山林取证,我知道山林中有怪蛇,便配制了驱蛇药一同前往,当我孤身深入林中探查时,没想到遭人暗算受了伤。说来也巧,又倒楣遇上了这姓吴的,当时他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突然出现,并趁乘我不备,竟然……伤害于我。”——青依说到此处,脸上一阵羞恼。 “此后我便想,这姓吴的能闯过盘龙山林,又从姜园出来,听说姜园的人也在找他,肯定有许多奇异之处,如此以来,我们还不能现在杀他,你该知道‘黄龙破困,真经现世’的那个预言吧?据说姜园的人认为是应在了此人身上。” “真经?难道真有一本可以得证大道的真经?这么说来,倒不能就此宰了他,最好问出真经的下落。”青佩沉思道,她想起吴少的种种古怪,觉得姐姐的话有道理,那时预言虽未实现,但这小子身上秘密已是不少。 但随即青佩却道:“这可不是什么重点,真经我也不关心,你快说说那阴阳交流的事是怎么回事,可不许耍赖!” 青依见青佩不依不饶,咬了咬嘴唇,终于象下定决心一般道:“其实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事该给谁说,师父那么严厉,我是不敢请教她的。” “对,对,你就给我说说,说不定我就有好主意呢。”青佩催促道。 “因为他在盘龙山林羞辱过我,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青佩插嘴道,“姐姐,这小子是如何羞辱你的。” “他……他骂我。”青依脸上有点发烧。 青佩看了看青依,有些不太相信,但还是道:“这小子嘴巴很臭,就喜欢骂人。” “恩。再加上他身上有许多秘密,我就一路追踪他,没料到这小子虽然什么也不懂,却躲过了我的追踪。无奈之下,我只好想先回师门看看你的情况再说,没想到你又趁师父不在,从师门溜了出来,我这才又出来找你。” 青佩一听道:“姐,咱们仙霞山虽美,但这么多年来早看腻了,再说,你不在,师父老逼我练功,苦死了。” “哼,在寻找你的路上,没想到竟然又发现了这小子的身影,我这才匆匆给你留话,一路跟踪他到了营子镇。这小子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结识了一个红脸汉子,竟与他称兄道弟,那人虽然不是修道者,但一身功夫也算厉害,我没敢动手,只是一路跟着他,寻找下手机会。在营子镇住宿时,我发现终南山的人似乎也在追踪这小子,我趁红脸汉子与他们动手,这小子落单时,趁机制住了这小子,没想到王屋山的贼人竟然趁我离开房间时,偷进房内,暗中偷袭,点了我的穴道,就这样,我和这小子被装进一辆马车带离了营子镇”。 第5章 揽青居(3) 3.有人来了 “在马车上,我试了下,感觉被点的穴道并不是多么厉害,我修习的天女心法本就比较特殊,倘若练至大成点穴应该对我无用,此时虽然离大成尚远,但要打通穴道倒也有九成把握。于是我便净下心来,运转天女功法,冲击被点的穴道,连续几次,眼见就要成功。但万料不到,此时却出现变故,这变故来自这姓吴的小子。” “这姓吴的小子本来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似是手无缚鸡之力,被我点了穴道,王屋山那两人后来又将他穴道点了一遍,扔在车上,应该与死人无异,但奇怪的是,在马车上这小子竟似行动自如,根本不象穴道被点的样子。不过他大概是病了,身体烧得烫人。” 听到这里,旁边的青佩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奸笑,稍纵即逝。 “突然之间,这姓吴的小子发了疯,竟然乱抓乱蹬起来,将自己衣服扯个稀巴烂,并如病牛一样大口喘气,好不骇人。我此时正运功冲击穴道,自然不清楚他是怎么回事,但就在我就要冲开被封的穴道时,这小子无意之间突然抓住我的手臂,随即我便感到一股真力传向我的体内,我的天女神功在这股真力面前,根本无从抵挡,瞬间而散,当时我觉得一阵绝望,因为这股真力,似乎可以轻易震动我全身经脉,让我瞬间崩溃。” 青佩在旁边听了,似乎亲眼见过一样,吃惊地张大了嘴。 “好在那真力只是在我体内流传一圈,便尽数顺着原路流回。后来我被王屋山的贼人拖到马车外面,那时我试了下,我被封的穴道早已解开,但内息却一点也无,而且体内似乎出现异常,出现了师父曾讲过的走火入魔的征兆,过了好久这才觉得恢复了些内力,起身欲要教训一下那终南弟子,却又被丁清源的掌力扫中,再次昏迷过去。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丁老头说阴阳交流的事,我还以为是……”青佩遗憾地叭哒了一下嘴,似乎是吃了什么美味没有尽兴的样子。 “丁前辈怎么说?”青依问道。 “丁老头在为你疗伤时,说你阴阳交融。”青佩看了青依一眼,见她眉毛一立就要发怒,便改口道:“好好,他是说你的病根是阴阳不融,还说什么这是天女心法的大机缘,鬼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还说什么了?” “没了,就这些。对了,他还说你体内的那道真气极其霸道,甚至他也没办法。” 青依点点头:“我能感受得出来,若不是他调动我的天女功将那丝真力包容住,恐怕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姐,我可不相信这臭小子又病又蔫的有什么真力。”青佩不怀好意地问道,“你说实话,难道你们在马车里真没发生点什么?” “贱婢,你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青依作势而起捏住青佩的香腮。 “好姐姐,我再不胡说了。”青佩急忙告饶。 青依道:“我把经过都告诉你了,本来是觉得你这小蹄子的脑袋还算灵光,要你这帮我想一想那是怎么回事,你却要取笑我。” 青佩噗嗤一笑道:“多谢姐姐夸奖。不过说起来要怪那丁老头,谁让他说什么阴阳融不融的话来,我想这老家伙年轻时必然极不正经,净说些让人误解的疯话。” “明明是你自己瞎想,还怪人家丁前辈,你快说说看,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青佩反问道:“姐姐,难道你觉得这臭小子身具玄功?” 青依肃然道:“岂止是玄功,我虽然见识有限,但我似乎感觉到他身上的力道传入我体内时,更像是玄力,其强大蛮横,师父也是有所不及。” “我瞧着不像,这病鬼一点内息也无,又哪来的玄力?”青佩不同意姐姐的看法。 “你是怎么看的呢?” “上次我晕倒后被送回师门,师父她老人家仔细看了我的伤势,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老人家怀疑我是中了邪术,而且她老人家是用救治邪术的法子,帮我调理身体。要知道,我可是被这少年害的。” 青依听了不由地一怔。 青佩继续道:“这小子才多大年纪,又怎么会修炼得极强真力?可是他却不怕别人点穴,就算师父修炼了几十年,也似乎没有这样的本事,那说明什么?” “什么?”青依不解。 “那说明这小子根本不是我类,对了,他绝对不是人。” 说到此处,青佩原先也没意识到,直到此时她才似乎找到了原因,但这个原因把她自己给吓住了,联想到她在七里潭外的房子里,莫名其妙地被吴少治住,她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一把抱住青依。 青依道:“说的对,他不是人,是恶鬼!快看,那家伙好像动了。” 青佩吓了一跳,急躲在青依身后,声音颤抖地声说:“你别吓我。” 此时山风吹动树梢,呜呜咽咽,颇为诡异。 青依笑了,道:“我们初入道门时就学过驱鬼避邪,你怎么还害怕?” “你真以为那些朱砂、桃木剑会有用?我才不信呢。”青佩又道:“我听说此地常有怪异之事,你怎么选此落脚?我们快走吧。” 青依解释道:“这揽青居是一位前朝进士的私人外宅,他见此处风景独好,便修了这几间房子,不过,后来曾有人见到山中闹鬼,更有人不明不白死去,进士一家也就舍弃了此处。但正因传说纷纭无人敢来,我才选择此处,别人怕那些传说,但对于我们修道者而言,又有什么好怕的?” 青佩道:“这揽青居白天看上去倒是不错,但晚上在此还是有些太过清静了,而且你我的名字中都有个青字,这地方又叫揽青居,极不吉利,明明是要把我们都留在这里嘛。” “你也信这个?好吧,天一亮我们就走,不过那小子应该是醒了,或者根本就没昏迷,你去看看。” 青佩不愿:“不会吧?他若是清醒,那便证明我说的话没错,我可不敢去看。” 青依道:“放心吧,他绝对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倘若真是怪物,又怎么会发烧,又怎么会光天化日下行走?” “那我也不看,这小子丑得很,我见他就倒胃口。”青佩道。 但下一刻,青佩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提着匕首试探着走到不远处吴少躺着的地方。 “真是醒着么?”她慢慢俯下身去,却见到吴少一双眼睛正眨啊眨地看她,饶是她练武学道之人,猛不防也吓得尖声叫起来:“哎呀妈呀,真是醒着!” 青佩刚想一蹦跳开,却听吴少开口说话了。 “有人来了!” 第5章 揽青居(4) 4.夜中辩物 青佩还未反应过来,耳际已经传来一阵刺耳地“桀桀桀”笑声。 青依、青佩跳起身来,各持兵刃对着院门口,在那里,隐约出现两个影子。 “是那两个王屋山弟子!”青依低声对青佩道。 青佩方才被吴少吓了一跳,但现在来的是活生生的人而非鬼怪,反而不怕了,她喝道:“小贼,姑奶奶正找你不着,倒送上门来了,说,来此做什么?” 王屋山的门下三番五次找她们的麻烦,青依、青佩还不知究竟他们究竟为了什么。 “咯咯,小丫头好蛮横。咱兄弟来此,是想趁着夜深人静,与两位姑娘阴阳交流、承露沐雨一番。”说话之人虽出言调戏,但语气冰冷,倒似从牙缝挤出来一般。 青依一听,心中气极的同时又暗暗吃惊,听对方言语,似乎自己与妹子说的话已被此人听了去,可她们竟然不知这两人何时来的。 “凭你们,喝姑奶奶的洗脚水也不够格!”青佩冷笑一声道。 青依刚要提醒青佩小心在意,青佩早已甩鞭冲了过去,青依一见,也凝气提剑,直奔另一人。 王屋山的两个门下,观察这姊妹二人并非一日,知道对方武功不可小觑,但二人自视甚高,在王屋山诸弟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终以为青依、青佩毕竟女流之辈,就算有些功夫,也不可能敌得过他们两人。 然而一经交手,这俩师兄弟终于意识到他们小瞧了这两位女子,青依、青佩二人上手便是本门上乘功夫,剑法绵绵密密,鞭影忽左忽右,门户紧锁,但不时却有杀招暗含其中,对战他们二人,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尤其青依,在几次硬碰硬的较量中,功力似乎还胜他们一筹。 “姐姐,我缠住此人,你先把那个解决了。”青佩见己方大占优势,出言提醒青依。 对王屋山这两个来历不明的贼人,青依早已恨得牙疼,本来就想找他们算账,谁知对方竟然找上门来,青依自然将剑法全部施展开来,但见繁星点点,绕着对方身形不断晃动。 不过,青依此时还想擒住对方,好好拷问一下何以对她姐妹下手,故而手上不自觉地留了一分余地。 两位王屋门下已看出这二女功夫确实有不凡之处,如此硬拚下去,一个不小心就有闪失,看来只有拿出门派秘招,才能出奇制胜。 一声口哨忽然响起,不等青依、青佩明白过来,王屋门下忽然跳出圈外,向远处退出数丈。 青依、青佩哪容对方就此退走,也不思索,齐齐挺身攻了上去。 青依堪堪扑敌人身前,忽然一闪之下,眼前竟然失去了对方身影,急扭头看青佩,见她也是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 两人正疑惑间,青佩忽觉得边上一阵风起,她看也不看赶忙挥出一鞭,却觉耳边一寒,一道剑影贴脸掠过,吓得她小叫一声。 再看青依,脚步一阵忙乱,似乎也刚刚躲过一剑。 青依、青佩对敌经验虽不丰富,但两人心意相通,彼此一个动作,便知如何行动。当下两个人一照面,便迅速靠到一起,背身各自护住一边,睁大眼睛四处观瞧。 揽青居外面挂的两盏风灯,有些亮光,但对方却似消失了一般,踪影全无。 青依、青佩正疑惑间,冷不防两道剑光已出现在眼前,速度快得令人几乎无暇躲避,青依仓促之间一扭头,堪堪避过那道寒光,旁边青佩却“啊”了一声,似乎已是受伤。 偷袭!青依立即明白了,对方见强攻不成,便使出一种隐匿身法,躲在一边伺机偷袭。 此时已近半夜,林内小屋的两盏风灯透出微弱光线,照在院子里幽暗不明,根本辨不出敌人在何方,对方这种招术令人防不胜防。 青依最初想到甩暗器打掉风灯,忽又想到:这两人既然擅长隐匿偷袭之术,暗中视力必然超乎寻常,灭了风灯倒对自己更为不利。 “躲躲闪闪的小贼,有本事正经与姑奶奶打一架!”青佩骂道。 回应他的只是边上某处阴阴一声低笑,并不见人影。 青依、青佩功法本以空灵见长,听风辩器乃是仙霞山的根本,但现在对方使用的隐匿战术却远非听风辩器所能察觉,青依断定,对方一定是慢慢靠近自己,然后突然一击,如此一来,她们姊妹简直就成了活靶子一般。 倘若是舞动兵器守住门户也未尝不可,但时间一久,定然露出破绽,现在唯有守住门户,仔细聆听动静,防备突袭。 那王屋山门下看来深谙偷袭之道,一击不中,绝不纠缠,而且他们的偷袭时机毫无规律可循,略有犹疑就有剑光在眼前闪现。 一攻一守,深夜中只听得或长或短的宁静后,双方兵器偶尔相交的声音,似乎极是短促平常,但青依二人早已险象环生,青佩已是两次受伤,好在似乎伤得不重。 青依正苦思对策,忽听有人轻喝道:“下面。”青依、青佩不假思索,将身纵起,各挥兵器击出,青依击了个空,青佩鞭子却几乎击中一人,那人惊骂一声立即隐身。 还未等思索,那个声音又起:“左面!”,两人依言同时向左击出,这次青依的兵刃击到对方兵刃上,青佩击空。 依着声音指点,青依、青佩十几次出手都未落空,两人立时境况大变,虽不能把对方赶尽杀绝,却也可自保。 “臭小子!”听到一声歹毒地低喝,青依心念一动,立即舞动鞭子击掉几枚暗器,将吴少护在身后,几乎同时青佩也飘了过来,两人将吴少挡在中间。 方才提醒两人的,并无他人,正是被青佩丢在地上的吴少。 吴少其实并未昏迷,但他的却并不太妙,他感到浑身火烧一般,头脑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却处于完全混沌状态,只是断断续续听到青依姐妹在交谈,但有一刻体内气息暂且平息后,他听见小院周围悄悄来了人,而且来人引而不发,一直躲在一边,他见青依、青佩产无觉查,这才在青佩过来查看他的情况时,出言提醒青佩。 待那两个隐藏的人现身出来与青依姐妹二人动手,吴少也躺在地上观看。他看到刚开始的时候,两姐妹大占上风。 但不久之后,隐身的两个人跳到远处,吴少见他们悄悄取出一件深色袍子披在身上,随即开始蹑手蹑脚,慢慢靠近青依青佩二人,到了两人眼前,方才举剑攻击。 两人身上的深色袍子非常奇妙,着身之后几乎将其身形与夜色融为一体,但在吴少的眼光看来,却仍是看得极其清晰。 “那个难道就是百变衣?” 第5章 揽青居(5) 5. 一无所得 吴少忽然想到他在姜园秘洞中看到的一本《异物志》,那里面记载的百变衣与这里两人穿的衣服效果极相类似,《异物志》这本书,还是云九霄在秘洞中禁止吴少看他划定的那些书后,吴少在另外书架上随便找的一本用来消遣的,没想到其中记载的一种异物,竟在此处看见了。 《异物志》书中记载,百变衣随境变色,最助隐匿,但此衣也有不足,在此衣边角处因材料极难对合,变化未免差强人意。不过眼前两人的袍子比起百变衣似乎又有不足,黑暗之中也可以隐约可见。 但那青依青佩二人却不知为什么,却似根本看不到隐匿的人,好几次几乎被对方的剑刺中,眼见王屋山两人又一次靠近青依姐妹,吴少忍不住出言提醒。 吴少其实也不用找那破绽,黑暗之中对两人动作看得清清楚楚,见那两人几次悄悄逼近才行攻击,二女显然不能发觉,忍不住出声指点,他虽然对二女并无好感,但对王屋山这两个曾欲置其于死地的道人,更是感到恐惧和痛恨。 吴少被两女护在中间,指示更加自如,只需轻触两人,两人已知之,便一同攻击某个方向,一时间大奏奇效。有两回两女故作不知,引得王屋山俩弟子来攻,出其不意,竟似击中了对方一人。 那两位王屋山门下再也不敢贸然进攻,只是抽冷丢一枚暗器,隐在远处寻觅机会,青佩见已方可保不败,胆壮不少,不断出言相讥。 黑暗中,两位王屋弟子已显焦躁,但在对方严密防守下,不敢再行频繁攻击,他们已经看出,一切是那小子在作怪,也不知什么缘故,此人竟然可以暗中辨得出“百变衣”所隐身形,看来只有先解决了那小子,才能击倒那两个女子,不然天一亮,只好逃之夭夭了。于是暗器、偷袭倒有九成是对着那少年而去。 青依、青佩心下也明白:这个似乎半点武功也不懂的病鬼少年,如今便是她们的“眼睛”,只有护得他周全了,才保无虞。她们仙霞观女性居多,暗器最是擅长,对方现在的暗器并不能伤到她们,更伤不到被她们防护地风雨不透的吴少。 到了此时,吴少也渐渐明白,黑夜之中,青依青佩二女根本瞧不出对方身形,相反,他却能够清楚看到王屋山两位门下的动作,不是二女眼光不好,大概是自己眼力增强的缘故,吴少偷眼试了一下,果然,在这种夜幕之中,他似乎比过去看得更远、更清晰了许多,难道这与他修炼的《水经》有关? 如今在揽青居前,青依二女与王屋山的门下,形成对峙,双方投鼠忌器,多半时间都呆在原地,都不敢贸然上前,一时僵持不动。 不知多久,王屋山的那位师兄猛然发现,二女之间地上的少年似乎身体颤抖起来,不一会儿,竟然浑身翻滚不止,两女中的一人还在戒备,另一人俯下身子查看。 那师兄大喜,方要扑上去,但随即又硬生生收回脚,长期相持之下,对方莫不是使诈? 又静静看了一会,其中一人先将门户封好,试探性地跃前一击,随即飘身急速后退。 这一击,他并未将剑招用老,但也到了那青依眼前,只是那青依似乎并未发现,毫无反应。 另一人一见,知道出了变故,心中大喜,再次开始悄悄逼近,果然,几乎到了二女跟前,二女也未发觉。 两声轻脆声响起,青依、青佩手腕中剑,瞬间被人点住了穴道。 王屋山门下先不管二女,俯身先查看吴少,见吴少颤抖着在地上蠕动,浑身发烫,早已昏迷过去,不由地大笑:“天助我也。” 两人将青依青佩和吴少三人拎到房里,又点燃一盏风灯,仔细在三人身上搜索一遍,又将周围细细搜过,见没有什么收获,这才又来到三人身边。 青依、青佩手腕受伤,都被封了穴道,青佩黄衫上还有点点血迹,两人都怒视着王屋山的两人。 “师兄,她们身边没有,是不是放在了什么地方?” 那被称作师兄的顺手解开青佩哑穴,问道:“宝剑在哪儿?” 青依、青佩此时才明白,原来这二人是冲着那柄“百灵剑”而来,想必是青佩上次使用那柄太古神器让人看见,这才引起了王屋山的垂涎。 青佩眼珠一转道:“你们也搜过了,知道宝剑并不在我们身边,你解了我的穴道,我带你们去取。” “嘿嘿,你想骗谁?象这种神器,谁又可能随便离身。”那师兄道,他回头又对另一人道:“看来传闻是真的,宝剑大概在那老者手里。” “应该没错,那就不是我们所能考虑的了,让门里那些长老们去找那老者吧,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不过,这三个人怎么办?” “这小子能看破我们的行踪,倒有些古怪,如果有时间的话倒可以慢慢逼出些秘密,不过为了不引起仙霞观的注意,我们也只好把他们一块留在这儿了。” “好!”另一人答应一声。 就在此时,青依一怔,她虽然被封了穴道,但耳力犹在,听得揽青居外边似乎有什么响动。 王屋山的两个门下也同时听见了,一时不再说话,凝神细听。 屋外风吹林啸,间或有几声虫鸣,十分寂静。 听听并无动静,那两人相互看看,那师兄对着二女道:“倘若不是为了那口宝剑,我等原也不想招惹仙霞派,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宝剑本不该在武林人手中,谁让你们得到了那口宝剑呢,这也怪不得我们。” 另一个也道:“可我们此时还不想得罪妙微道姑,今日只好将你们扒光与这少年作一处,我们王屋山不近女色,这样一来妙微道姑是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的,就算怀疑,为了师门名誉她也不敢将此事宣扬出去。” 说完他便向青佩走了过去。青依早气得双眼含泪,但穴道被制,只能眼看着那人走到青佩前面,一伸手便扯破她的裙裤,露出一截嫩藕似的雪白的小腿来,青佩刚要叫骂,被他顺手点了哑穴。 “呵呵,可惜了这等尤物!” ,那人笑道。 青依扭过脸,闭上眼,心里思想着速死之法。 就在此时,却听另一位王屋弟子低喝一声:“什么人?!” 青依急睁眼去看,那王屋山两个弟子,手里擎了剑,转身向门口,如临大敌! 青依躺的这个角度看不到门口,并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但见那王屋山两弟子异常紧张,蓄势待发,动也不动! “快,丧门箭射它!”其中一人急速道。 另一人见说,急从肋下扯出一张小弓来,此弓极小,微如小儿玩具。又从包里摸出一支小箭,搭上便射。 弓弦响处,啪地一声似射中一物,但听外面一阵风过,呯呯声响,似乎有树木折断。 那两人见弓箭奏效,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提剑追出屋外。 第6章 燕尾屿(1) 1. 山中老魅 青依身子不能动,只是聆耳细听,那俩人似在低声商量着什么,声音细不可闻。 又过了片刻,忽然一阵闷动,青依耳际划过一声凄厉惨叫,吓得她脸色不禁一白,一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 但听得外面几声惨呼之后,有人似乎向房子这边奔来,他人影方在门口闪现,却猛然跌倒在地,惨叫一声被什么拖了出去,瞬时之间,房外响起一阵动物呑水般的声响! 青依听着那沓沓的舔舐之声,毛发直立,屋外可能发生的事情不难想像,却也令人不敢深想,只是压抑呼吸,静静不动。 一阵沓沓水响过后,四周再次安静,青依似乎听得见自己心跳声,她急忙凝神冲击被封的穴位。 青佩在边上毫无动静,那病少年躺在稍远处,全身微微颤抖,偶尔抽搐一下,倒把青依吓得一哆嗦,好容易积起点冲击穴道的内息差点消散。 这里只有自己还清醒着,需得尽快解开穴道,不然,倘有什么危险,三个人转眼间就会丢了性命。 青依不知不觉中已将吴少算作自己一方的人。 王屋山的那贼人点了她的穴位可不止一处,凭借自身功力解穴颇为不易,她连冲了几次,肩部穴位才略有松动,半个肩部已能活动。 青依侧转了下身子,准备继续调息打通其它穴位,她忽然发现,青佩的粉白小腿上,有几滴血滴,分外刺眼。 青佩先前被王屋山的两人伤了,似乎并不在腿上,这血水是从何而来? 青依正自想着,忽见嘀嗒一下,又是一滴血水落到那儿! 青依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喘气,她艰难地抬起头,终于发现,一物正从房上的气窗探进半个身子,盘在房顶,那物黑黑一团,看不清面目,只看得见它的两只黄黄的眼睛,死死盯着青佩的腿,嘴角不断流着血水。 青依再也无法调动内息,只是张大嘴呆呆地看着那东西。 过了一会儿,那莫名怪物一只手吊在屋顶,另一只慢慢伸下,向着青佩躺着的地方,似要抓取,但长臂伸到一半,却又极快缩回。 还不等青依松口气,却见那怪物如先前一般,再次探身伸臂,抓向青佩,而就在手臂离青佩身体还有一尺远地方时,手臂却飕地一下再次缩回。 青依看不清那东西的身体,但那只“手”她却看清了:形似人手,生有利爪,掌中稀疏几丛黑毛,“手”每次伸长,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青依猛然记起,此物极类师父曾经讲过的魑类,此物是山中凶兽邪化,嗜血成性,又极淫,师父曾告诫道,此物绝不是普通道人所能降伏的。 青依一边想,一边偷看那东西的形状,只不过那东西把身体隐在房顶黑暗中,看不清它整体的样子。 此时那东西又将长臂慢慢伸下,又是迅速收回,动作如是再三,似是试探,又似决心难下。 见此情状,青依心念极快,猛然想起“火中取栗”一词,莫不是这房子中有什么东西令它害怕?倘若这“栗”是青佩,房中的“火”又是什么? 她眼光扫过房内,立时明白了“火”之所在。 “是那个病少年!” 房内摆设简单,一眼望穿,除了这病少年再无其它特殊之物。 青依已经看出,那病鬼少年此刻通体大热,大口呼吸,使得周围隐隐形成一个热气团,正是这团热气使得那物忌惮无比! 想通此节,青依害怕之意稍减,此刻,她暗自祈求吴少最好继续发烧,而且越重越好。 房上那物踌躇良久,终是不敢再向下半寸,它似乎知道厉害,一度从房间内消失了踪影,不过,没等青依松口气,它却去复返,显是极不甘心,它在房顶悉索半晌,终于又一次伸下手臂。 不知为什么青依觉得似乎明白了那怪物的心理,知道此次它志在必得,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怪物本来无声无息,这时节忽然发出如同牛马喷嚏一样一声响,青郁郁的肢臂忽地伸长,划出一道青影,径向青佩抓去。 青依一见,骇然如木,倘不是穴道未解,早叫出声来。 但随即更令青依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那青色光影刚一触及青佩小腿,忽然便象陷入泥沼,一时进退不得,那怪吱吱乱叫,猛力挣扎,房子都摇晃起来。 青依正不知发生何事,却见一只的手慢慢抬起,双指并拢,指尖绽出一点白光,向那那团青影点了过去,刚一交合,但听波地一声轻响,满屋红雾弥漫。 “此雾有毒!”青依第一反应倒是极快,立即屏闭了口鼻。 又过了一会儿,山风从窗外吹了进来,红雾稍散,青依发现,吴少正站在面前,抬首望着房顶上气窗边那个破洞,喃喃自语,也不知说些什么。 又过片刻,吴少才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青依、青佩,慢慢走出房外。 青依不知他到外面做什么,明知是不大一会儿,却觉得似是过了很长时间。 吴少重又进来时,身上换上一身衣服,那衣服似是极不合身,他脸上明显有些无奈。 他看了一眼青佩光裸粉嫩的小腿,叭哒了一下嘴唇。 青依看见,心中大骂“流氓”,吴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看看她,青依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不敢再拿眼看他。 吴少见这个被自己捉弄过几次的女子脸红,倒觉得有趣,他道:“青依是吧,她叫青佩?你俩的确有点不好区分。” 随即吴少又道,“你二人几次差点要了我的命,少爷今天如果轻易放过你们,我也就不用做恶少了,就算维护我的名声,今天也要让你们吃些苦头,不过,要怎么做呢?” 青依闻听此言,又见吴少眼珠乱转,心下吃了一惊,不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古怪法子来。 吴少看看青依,又看看青佩,忽然道:“有了!你们长得一般模样,可是无趣得很,要不我给你们其中一个在脸上留个记号?” 说着,他拿出青佩的匕首,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找到的,回头盯着青依道,“就在你脸上划个‘大’字,在她脸上划个‘小’字,我识字不多,这两个字我还是认得。” 说着,他背对着青依,拿刀在青佩脸边比划起来。 青依一听,心里大急,可惜她只能蠕动几下,也叫不出声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吴少转过身来,对她笑道,“好了,你看看。” 青依本不想看,但又忍不住,扭头一看,果然在青佩的左脸颊,红红的一个“小”字,似是用匕首划出来的。 青依一见此状,眼冒怒火,就要挣扎起身,但挣了一挣,她又慢慢不动了。 吴少见状,摇摇头遗憾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看出假来了。” 说完,他伸手把青佩脸上的“小”字抹去。方才他蘸了些血迹在青佩脸上写字,佯装是匕首划的,想吓吓青依,可这青依竟然很快发现是假的,吴少觉得很失败。 “不与你们玩了,我要走了。”说完,吴少查看了一下房子,见王屋山那两人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还在旁边,就一一收了起来,包括从姜园秘穴中得到的那轻飘飘的石钵,一块失去光泽的月光石,庄子鱼给的袋子,几块散碎银子,还有关大哥给他的黄木令牌。 临走,吴少扭头道:“其实我想给你解穴的,不过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慢慢等着穴道自解吧。” 说罢,吴少走出了揽青居。 第6章 燕尾屿(2) 2.别后重逢 青依见他说走便走,心中大急,那怪物是死是活并不知,说不定会去而复来,自己和青佩身不能行动,倘有危险,只能闭目等死,此人不通人情,竟对女孩子也不管不问,真是蠢夫愚子!。 但那“蠢夫愚子”眼见得就出了房子。青依急怒攻心,脉内立即气息散乱,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依悠悠醒来,一睁眼,就觉得嗓子发咸,张口便吐出一口血来,再看时,见吴少正蹲在自己面前,看着自己手掌若有所思,她坐起来喘息道:“你不是走了么?谁要你回来的。”责怪之中倒带着三分嗔怨。 随即她便猛然想道:“我怎么可以坐起来说话了?难道是这家伙施功救治…… 吴少见他说话,举着手掌道:“我实是不会什么解穴,胡乱摸了一通按了一通,没想到害你吐了血。” “哎呀!”青依忽然想到一事,急忙检视自己,待发觉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却又微微有点失望。 她急忙扭身去看青佩,见她仍是昏迷不醒,身上的两处伤口已凝结,但血还在点点渗出,青依连忙伸手点了她几处穴道,再一探脉象,气息微弱,显然失血过多。 青依不再说话,摆个诀行走一遍内息,感觉脉络已通,内息却散乱不稳,看来需要将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扶我起来,此处不可久留……”青依低声道。 吴少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来,伸出手来。 青依见他并不俯身,心中大怒,也不看吴少伸过来的手,咬牙试着站起,却觉腿脚无力,只好又坐下来。 她吩咐吴少先去将马牵到门口,再将青佩抱到马上,然后回来扶她。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要知道可是我给你解的穴。”吴少嚷了一句,可还没等青依有所反应,他便走出了房子,这青依脸上阴晴变化不定,喜怒无常,不比小寡妇差,吴少真是有点怕她。 吴少出去好一会儿,才又回来,原来那两匹马不知怎么着,竟吓得屁滚尿流,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牵了好久才慢慢站起。 吴少抱青佩的样子让青依几乎失笑。青依早拿出一件衣服盖住青佩破损的裙子,但那吴少还是先是端详好久,才伸出两手,就如托着供品的道童一般把青佩托了出去。等他回来已是满头大汗。 青依见吴少如此,心里便想捉弄他一番。 “我内息极其散乱,你也得抱我出去。不过,方才那种抱法,极易伤人,你过来听我说怎么抱。” 吴少见这等说,走过来依言先将青依两条胳膊环在自己肩上,一只手伸过青依腋下揽住,另一只手托在腿窝处,慢慢抱将起来向外走。 走了几步,吴少见青依脸贴在自己胸前,吐气如兰,脸上微笑,忽又觉得上当:恐怕抱人之法并非她说那么讲究。 这吴少从小只是一味贪玩,对人事一窍不通,哪知男女之间还有其它?他先前在盘龙山林扒下裤子,又在青依受伤时候脱掉她的衣衫,与其说是轻薄,倒不如说是少年人的玩皮胡闹。 此时季夏时节,天色早已微明,吴少将青依扶到马上,刚要走。忽然青依向一边一指,说道:“等等。” 吴少扭头去看,见院角横着什么东西,壮起胆子走近一看,却是一具死尸,从脸上仍还认得出,正是那王屋山两弟子中的“师兄”。 “师兄”五脏已被掏空,其它地方却完好无损,吴少过去,从那“师兄”身上揭下那件袍子来,团了团,走回青依身边,将那袍子塞到马搭里。 “你拣此物做甚?无端脏了手。”青依一直在马上看他,见他竟拿这死人的袍子,心里一阵厌恶。 “此是百变衣,但在书上见到过,极是难得,也许你收着将来有用。”青依见说,半信半疑。 见再无他事,青依便道:“天已渐亮,恐人看见不便,我们快走吧。” 吴少也不问她,迈步就向一边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哦,我们不是同路,就此告别!” 青依一见吴少又说要走,气不打一处来:“你走吧!”。 刚要催马走,吴少忽又拦住马首:“等等。” 青依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却见吴少又回到屋里,找来两段绳子,先将青佩缚好,又将青依缚在马上绕了一遭,道:“这样便不会跌下马来了。” 青依见他如此,赌气道:“还是掉下来摔死的好!” 说完一促马,牵着驮着青佩那马,走出院子。 一路上,青依不住回头偷瞧,却不见吴少踪影,不由地怅然若失,潸然泪下。 吴少离开青依、青佩,在黎明的微光下,慢慢向山下走去。 这揽青居建在半山腰,离山下也没有多少距离,这四处也并没有人家,看来只能下山后寻到大路再作打算。 看那青依的意思是希望吴少和她们一起走,吴少连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这姊妹二人性情乖张,翻脸比翻书都快,尤其那青佩,更是古怪之极,做事似乎只凭心情,哪管什么善恶好坏?幸好她昏迷过去了,不然,她少不了会变着法子折腾吴少。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声音,吴少一惊,连忙住脚细听。 “爷,咱们还是稍等半个时辰再上山不迟,这地方可就是你上次受伤的那座山头,其间大有古怪,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我们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胡奴,吴贤弟手无缚鸡之力,又落入其他人手中,也许耽搁片刻就会有性命之忧,你呆在这儿别动,我自己先去前面查看一下。” 吴少听见这个声音,心头一热,眼眶似乎有点湿润,他忙从草丛里闪出身来,向着那边喊道:“大哥,关大哥,我在这里。” 那边似乎怔了一下,随即惊喜道:“是吴贤弟!” 果然是关度与胡奴寻到了这里。原来前天晚间时候他们追击使用迷香的人,跑出一段距离,便失去了那两人的踪影,等他们回到客店,这才发现吴少不见了,一打听,并没有人见到过有这么一个少年,但曾有一辆马车离开了客店。 关度一想,感觉吴少可能被人掳走了,自己的这位小弟似乎一肚子不能说的心事,得罪了什么人也未可知。关度担心吴少安危,立即与胡奴顺着踪迹追了下来,后来他们吃惊发现,竟然追到了关度受伤的那座山峰,胡奴心中害怕,这才出言劝阻关度。 关度现在见到吴少安然无恙,甚至也不再是病怏怏的样子,心中大喜,抱着吴少大笑起来。 第6章 燕尾屿(3) 3.南城金铺 吴少与关度、胡奴重又上路,路上,吴少终于不再隐瞒,找个僻静地方,将自己的事向关大哥和盘托出。 吴少自觉得很多事都是惊心动魄,隐秘之极,但关度听了,似乎并不在意,吴少奇怪:“关大哥,你不信我说的话?” 也难怪,无论是家族任务,还是《水经》秘密都太过匪夷所思,月儿的事更出乎人的想像。 关度笑道:“我倘若信不过贤弟,也不会与你结拜了,关某一双眼睛看人还是不会错的。” 一句话,让吴少反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关大哥。 关度思绪良久,方才言道:“你说的很多事,凭我的见识也无法为你解释,但有一点贤弟必须明白,世间之事不只是眼中所见,往往心中所见更能辨清是非曲直,只要心地光明磊落,做事便会永不后悔。” “心中所见?”吴少一时竟觉得此话深奥无比。 “过去你说的,我无从见过,也不便议论。不过以你说的揽青居经历来看,我倒觉得前不久我称你为‘大能之士’倒不是夸张,目下我也无法理解其中缘故,但我想贤弟应该好好珍惜。说实话,愚兄结识了贤弟,也算是有幸,竟也长了不少见识。” 吴少尴尬笑笑,心中既惭愧又有些喜悦,说实话,他结交关度,起初倒有一半心思是借助这位关大哥去大名府,却不料关大哥对他如此地推心置腹。 以后的日子因为加了小心,倒也再没发生什么事,十日后,吴少三人便到了大名府。 大名府依山临水,历来是重镇名城,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此时乱后恢复尚不足十之四五,城垣仍然残破不堪,但吴少还是觉得此城比清泉县要宏大得多,更有一股凌人气势。 吴少按照庄子鱼曾经告诉他的话,在南城顺利找到了那家南城金铺。 这家金铺店面不小,二层小楼,招牌上的斑驳的字号更表明它存在已久。 吴少让关大哥在外边等着,自己一人走进店铺。 金铺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位伙计打扮的人在擦拭着柜面,见吴少进来,连忙停下手中的活,问吴少来意。 吴少将庄子鱼所给的袋子向高高的柜台上一放。庄子鱼曾交待过,只要将这袋子交给店里的人,其它的也不用做什么。 见吴少一言不发,那伙计接过袋子,轻轻打开丝线拴着的封口,从中摸出一块玉来。 这块玉吴少早就看过,也曾拿给关度看过,似乎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那伙计把玉拿在手中,看了一眼,便道:“客官,请跟我来。” 说罢,伙计竟离开柜台向二楼走去。 吴少犹豫了一下,便跟了上去。这金铺内空荡荡地,光线不足,倒令吴少有些紧张。 二楼有几间房子,那伙计将吴少领到一间房子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便转身走了。 看来这是要他自己进去了,吴少等了片刻,便轻轻的推开了门。 房子内坐着一个人,听见门响,慢慢抬头去看,待他看清吴少,一怔之后,立即颤颤站起身来。 “是你么?少爷,真的是你?” 吴少一见这人,几乎要笑了,眼眶再一次有些生涩,但他还是轻巧地道:“吴大伯,当然是我,不然还有哪个?” 房内这人,竟然是老家人吴福,这是吴少万万想不到的。 “少爷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受苦了?是不是没钱吃饭?唉,我早就提醒老爷不要让你去那个地方,就算是去也要带足了钱……”吴福一边问,一边唠叨,倒让吴少一时无从回答。 “吴大伯,你怎么会到了这里?老爹在哪儿?”吴少确实想不到会在这儿能见到吴福,在他印象中,老爹不在家,吴福正一个人在花涧村照顾他们的院子。 吴福又絮叨了一会,这才将话转移到正题上:“是老爷派人将我从老家接来的,并让我在这儿等你。老爷现在正在城外五十里外的一座山庄里,他生病了,正在养病。” 果然老爹在此处,吴少早就预感到可能会在这儿遇上老爹的,只是没想到要见到老爹还得再跑五十里路。吴少急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吴少与吴福出了金铺二楼,店伙计在低头算账,竟似没有看到他们一般。 吴少见对方不想与他们打招呼,也就径自出了金铺,介绍吴福与关度两人见面。 吴少告诉关大哥他现在需要立即动身找他的老爹去,关度将吴少拉过一边,弟给他一个小包,沉默了下,终于说道:“贤弟,你既然找到了家人,我也就放心了,本来我该去拜见老人家,可我还事在身,你我就此暂且别过。” 吴少一愣,想要说些什么,但嘴巴张了张,终于还是没说。与关度相处这些日子虽然并不长,吴少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心中自是大为不舍。 不过,吴少也知道,关度这样顶天立地的汉子,绝非闲散人等,为了送他,关大哥一定绕了不少路,已经误了不少日子,再耽搁下去实在过意不去。 吴少眼见着关度走远,这才背过身去一抹眼睛。 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那金铺的店伙计在旁边等着,吴少与吴福坐上车去,店伙计便驶开离开了大名城。 在车厢里,吴少摸出关大哥给的包裹,见是几十两银锭,心中又思虑了好久。 不过,很快吴少心情便大好起来,毕竟马上要见到父亲了,自己应该有大半年未见到他老人家了吧? 马车走得不紧不慢,出了城,先是沿着官道走了一会儿,不久便折向了一条小道,这条路不是多宽,仅容一辆车行驶,路上遇上马车或者行人还要避让。 吴福在车上,详细地给他说了来到大名府的经过:吴福本来一个人在花涧村看护宅院的,一个月前,有人却到了花涧村请他,说吴员外生病了,需要他看护,吴福一听老爷病了,便急忙安排收拾了下,跟来人赶到了一处叫作燕尾屿的地方,在那儿见到了吴员外,吴员外说不用他照顾,安排他到大名府去接吴少,他按照吩咐,已经在金铺里等了十几天了。 吴福便问吴少的经过,吴少瞟了一眼车外,轻描淡写道:“我从书院出来,便结识了那位关大哥,我们便一路游山玩水到了这里。”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得前面一阵喧闹,马车停住了,吴少刚要问怎么回事,那位店伙计伸头进来道:“前面有灾民聚集讨饭,两位不用慌,我打发他们一下就走。” 吴少与吴福便老实地等在车内,片刻功夫,那些喧闹声停下了,车外传来那伙计的声音:“好了,我们走。” 马车重又动了起来,直到夜幕降临,才又听得超车的那伙计喊道:“我们到了。” 第6章 燕尾屿(4) 4.辗转翻侧 这便是那处叫做燕尾屿的山庄? 只见不远处有两座小山脉如同张开的燕尾巴延伸而出,两山环抱中一片郁郁葱葱,偶尔灯光闪烁,中间一条笔直而上的古道,通向两山之间的腹地。 吴少与吴福下车后,沿着青石古道走不多远,便到了一座高大的石门洞前,穿过石门洞,吴少才发现散落着不少住户,这些住户都依山而建,层次分明,大约有三五十户的样子。 到了这山庄内,所走的路都是台阶,但向上攀登了并不远,却出现一大片平地,在那平地上有一处宅院,比其它的都显得高大气派,四周是青石砌成厚实的院墙,墙内只看见参天大树,黑漆大门,门前还有拴马石。 那金铺伙计上前敲门,不大一会儿,有人开门询问清楚,便招呼吴少两人进去。 那金铺伙计不知去哪儿了,换了一位仆人打扮的人领着两人沿着边上的走廊向后边走去。吴少看了下这院子,知道这家大约是三进结构,前面是正房,后边估计是卧室和内室,两边厢房住了些仆人。 吴少与吴福走进去,看到一个高大身影正在盯着堂上的山水画思考着什么,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双眼精光闪动,在两人身上一扫,便盯住吴少上下看了几眼,那仆人刚要说什么,他却挥挥,那仆人便走了。 吴少看此人,大约五十上下,浓眉海口,面如赤铜,颌下三缕花白长须,身上一件富贵长衫,看上去颇为不俗。 “你来了,一路上辛苦。”那人似乎不用人介绍便知道吴少是谁,淡淡打了声招呼,回头又向着吴福道:“你也不用休息,先去看看他吧。” 吴福知道是让他去见吴员外,脸上的疲惫之色立即消失不见,转身就向外走,到了门口他又停下来看看吴少。 那人似乎知道吴福要说什么,不等他开口便道:“我还有些话要问他,稍后再让他去见也不迟。” 待吴福离开了正堂,那人让吴少在一边坐了,自己便向正堂左首椅子上坐下,又低头似乎沉思起来。 过了好久,正当吴少觉得有些耐不住时,那人开口说话了:“老夫魏伯兴,你以后在人面前就叫我魏伯,万不可搞错了。好了,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吴少一怔,他可是来见老爹的,可不是来投宿的。 “那个……魏伯伯,我想去见见我老爹。” “现在不行,稍后再说吧。”魏先生干脆道,随即他向外招呼一声,立即有人进来,魏先生吩咐那人带吴少去休息。 吴少没动,执拗地站在那儿看着魏先生。 魏先生冷冷道:“看上去你比别人说的还要大些,难道竟然如此不通事理么?” 说完,魏先生转过身去不再理他,吴少想了想,只好跟着那仆人到后院的厢房内歇下了,但这一晚,他翻来覆去的没有睡着。 这魏先生是什么人?估计是像庄子鱼一般的,由二叔找来的,只是不知二叔经历了一些什么事,又惊动了什么人,竟然连续出现像庄子鱼这样的人。按二叔的说法,之所以一些人对他们穷追不放,主要是两个秘密,一个是魔罗印之迷,一个是太阳城的秘密,但这些秘密太过复杂,二叔也说得不是十分明白,吴少就更不明白了,而且他从内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去参与这些事,但二叔却似乎对他寄予了厚望,吴少想起来便感到有些无奈,他曾几次想明确向二叔表明自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想到二叔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吴少便觉得还是少说为妙。 今天到了燕尾屿,吴少满心希望能够立即见到父亲,却不成想那魏先生竟然不同意,这又是为了何故?吴少想了一圈也想不出原因,但他总觉得这魏先生的脾气与二叔差不多,动不动就义正词严,让人无法反驳和拒绝。 正想着,忽听得院外有喊叫声。 “什么人?报上名来。” “好贼子,不要跑!” 吴少一怔,赶忙从床上下来,从窗子里向外观瞧,却什么也看不到。 这场骚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很快平息了,一切都陷入寂静,吴少刚要回到床上,忽然见有一人走了过来,向着吴少屋子的方向轻声道:“主人,贼子们已退,有人已追了过去。” 吴少正奇怪,却见暗影里走出一个人,点点头轻声道:“知道了,告诉大家小心防备。” 这暗影里走出的人竟然是魏先生,难道他是在暗中保护吴少?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睡的吴少爬起身来略作洗漱就向正堂去,到了正堂门口,吴少发现魏先生正在与几个人商量事,见吴少来了,便对那几人道:“就这样吧,按刚才的意思去办,越小心越好。” 待那几人出去了,吴少走进了正厅,那魏先生看也不看他,自已拿一本账簿在看,吴少忍不住道:“魏先生,请让人带我去见我老爹吧。” 魏先生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慢慢翻着账簿,正当吴少沉不住气又要说话时,魏先生慢慢道:“你可知你父亲生得什么病?” 魏先生问话时,仍然看也不看吴少。 吴少摇摇头。 “那我倒可以告诉你,那是一种罕见气血之病,随着年纪越大,犯病的机率也越高,此病到最后最忌情绪起伏,这几日他的病已有崩发之状,你这个亲儿子要想送了他的老命,我现在就着人带你去看?” 说到此处,魏先生看向吴少,眼光冰冷。 魏先生的话不假,吴少从二叔和父亲的交谈中早就得知,家族内流行一种怪病,与人体气血有关,吴少的爷爷和母亲似乎都是因此而亡。这病倘若是情绪激动,倒是十有八九会引发,吴员外已大半年未见吴少了,猛然相见,情绪激动是意料之中的事。 吴少顿时懵了。 魏先生见状,走过来摸摸吴少的头,叹口气安慰道:“到四处转转吧,注意不要到围子外边。” 吴少走出院子,来到了燕尾屿后边的山坡上,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看整个燕尾屿的形状,此时他终于明白此处为什么叫燕尾屿了,除了两山象燕尾,山下那一大片树林,更象是一片绿色湖泊,而这燕尾屿与其说是山庄,更象是城堡,沿着山庄那道白线,应该就是魏先生所说的围子,也就是城墙。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叫他,“少爷,该回去吃饭了。” 吴少一看,大名府南城金铺的那名伙计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估计是受了魏先生的安排,前来保护他的。 “大哥,你叫什么?”吴少问道。 “我姓金,可不敢称大哥的。”那伙计道。 “金大哥,昨晚我听见有动静,是怎么回事?” “回少爷的话,我不知道。” 第6章 燕尾屿(5) 5.寻踪而来 这样过了几日,吴少情绪越来越低沉,每天除了吃睡,就是在燕尾屿闲逛,魏先生很是忙碌,吴少见到他的次数不少,但每次他都在与人商量事。那位姓金的伙计倒是一直陪着吴少,但无论问他什么,他都是三个字“不知道”。 这一日吴少刚出门,忽然有人匆匆赶来让他回去,吴少便与金姓伙计一同回到大院,径自来到正堂上。 魏先生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见到吴少便吩咐道:“你去屏风后边躲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出来。” 说完,他便向堂中椅子上一坐,吩咐仆从道,“请那些人进来吧。” 不大一会儿,吴少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大概有五六人之多,魏先生客气了几句,便请来人坐下。 “听说诸位是翰林书院的人,不知远来此地找我何事?”魏先生不慌不忙地道。 翰林书院?吴少心中一动,他从屏风缝隙向外看去,正好看见两个人坐在下边的客座上,他隐约认得,其中一位比较熟悉,是安长老,另一位似乎姓吕。 “不错,我们确实来自书院,不过现在也不叫书院了,叫姜园……”吕长老叹口气道。 “吕兄,提那些干嘛,还是说正事。”旁边的安长老提醒道。 姜园不就是翰林书院么,吕长老这么说还用得着安长老提示?吴少有些不明白。 “对,说正事吧。我们两人到此也不为别事,有一事求魏庄主帮忙,倘若魏庄主应允,姜园自有重谢。” “哦?”魏先生似乎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他道:“有事请讲。” 吕长老向后看了一眼道:“把礼物呈上来吧。” 后边站着的人立即上前献上礼物,乃是两口长盒,打开盒了,里面分别躺着一口利剑,看剑的造型与样式,显然不是普通凡品。 魏先生也不起身,眼光略略一扫,点头道:“不错,皆是神兵利刃,恐怕近代难寻此等宝物。” “姜园知道魏庄主是剑术名家,这两柄剑虽不比太古神器,却也不是藉藉无名,魏先生闲暇时可以把玩一二。”吕长老道。 “姜园拿出这么贵重的礼物,恐怕事情不太好办吧?”魏先生呷了口茶道。 “其实只要庄主一开金口,此事倒不难办。”吕长老道。 “两位不用遮掩,可以说说什么事还需要魏某帮忙?” “那我就不多虚套了。姜园前不久逃出一名弟子,此人姓吴,听说此人就在燕尾山庄,我二人此来,就要要将这个叛逆擒拿回姜园处置。” “哦,竟有这等事?据我所知姜园是一所书院,既是书院,何来门派叛逆一说?”魏先生奇道。 “魏先生可能有所不知,姜园已经遵照园主指令,改为武学门派,此事已经照会各大门派和武林名宿。”吕长老道。 “我明白了。既然照会的是各大门派、武林名宿,魏某不属此列,不知道也就不奇怪了,只是不知姜园是哪一日创立的宗派,想必那日十分热闹,魏某倒是错过了。” “惭愧,本门草创,园主又吩咐低调行事,故尔于半月前才完成了创派立宗仪式。” 听到这里,魏先生点点头:“半月前?好,好,倒要恭喜姜园创宗立派了。”随即他不紧不慢道,“我这儿确实有一位姓吴的少年,不过,在我看来他却不是你们要找的门派叛逆。” “庄主这是何意?” “如你所说,姜园半月前才创宗立派,但我这位贤侄早在一月之前便离开了姜园,他既非姜园门下弟子,又何来叛逆一说?更何况姜园现在是道学门派,我家贤侄只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孩子,更与姜园之事无关。” 吴少在屏风后边听见,暗自佩服魏伯伯的老辣,而更为令他欣慰的是,吴伯伯称他吴少为“贤侄”,话语中明显带有回护之意。 吕、安两位长老听了,相互看了一眼,安长老忍不住道:“魏庄主,听你的意思是不想交人?” 魏先生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吕长老忙道:“安师弟切莫着急。”回首又对魏伯兴道:“庄主说得在理,但此间还有个隐情。在姜园期间,那姓吴的少年潜入本园一处秘密藏经室,盗走了园中的道学秘籍,此事于姜园关系甚大,因此姜园着令我二人务必寻找到此人。而且我们也知道,魏庄主在此地已久,并不认识这少年,何必为了他而与我们姜园两相交恶呢?” “呵呵,吴贤侄是我生死之交的孩子,不要说你们,就算与全武林为敌,魏某也是不惧!至于你所说的偷窃秘籍一事,更是子虚乌有,魏某早已查看过,吴贤侄本身非但毫无功力、不懂拳脚,身上也是一干二净,清清白白。” 魏先生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让吴少听了大为感动,他猜想,这位魏伯伯虽然表面对他冷漠,实是像二叔一样心肠火热,也不知二叔是怎样交到的这位朋友。 安长老气向上撞,冲着魏先生道:“既然如此,请将那姓吴的小子叫来,我二人一试便知。” 魏先生脸色转寒,冷冷道:“看来两位非但信不过在下的眼力,也怀疑魏某人品,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唯有道行上见分晓了。” 话说到此处,局面已经僵硬下来,安长老霍得站起身来:“我来领教,看看魏庄主在道学上的见识究竟深到何等地步。” “请吧!”魏先生向院子里一摆手。 吴少极想从屏风后边出来,但想起魏伯伯先前的嘱咐,便强行忍住好奇心,侧耳细听。 只可惜,吴少只听见嚓嚓地几声剑鸣和衣袂带动的风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不到半柱香时间,院子里的声音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吕长老道:“魏庄主,此事并不算完,咱们后会有期。” “不送!”魏先生淡淡道。 过了一会儿,魏先生重又走进室内,在椅子上坐下,沉思一会儿,这才慢慢道:“你出来吧,他们走了。” 吴少从屏风后走出来,一看魏先生,不由吃了一惊,魏先生脸色发白,身上溅了不少血渍。 “魏伯伯,你受伤了?”吴少忙问道。 “不妨事,你去将那边小柜子里的绿色药瓶拿出来。” 吴少依言,打开小柜子,在四五个药瓶中找到一个绿色小瓶,帮魏伯伯将衣衫解开,倒出些粉末状药品,撒在伤口上。 魏先生伤在肩部,伤口很深,幸亏并未伤到筋骨。 略略包扎了一下,魏先生便闭目休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皱眉自语:“想不到这姜园还有如此人物,这两位长老竟然也有剑客的道行。” 第7章 小密室(1) 1.不可兼得 魏先生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吴少道:“既然此地引起了姜园的注意,看来只好离开此地了。” “魏伯伯是说要送我走?”吴少问道。 “不是送你走,而是我们都要离开这儿,你,你的父亲吴大哥和我。” 一听大家都要离开,吴少吃了一惊:“为什么?” “姜园刚刚创立,虽然强大还不足虑,我担心的是你的消息已被其它人知道了。”魏先生眼里闪过一丝担忧,“那些势力才是我们现在不能招惹的。” “魏伯伯是说的太清宫?” 魏先生看了他一眼道:“看来你还知道一点事。” “那我们去哪儿,去找我二叔么?”吴少问道。 “你是说吴西岭?” 吴少的二叔,号西岭先生,叫他吴西岭倒也没错。“嘿嘿,他已经落入太清宫手中。”魏先生淡淡道。 “什么?”尽管早有所闻,但吴少还是惊得张大了嘴。 魏先生斜了吴少一眼,慢慢道:“你二叔这一次去姜园并未告诉我原因,只是说让我在此地接应。后来我只接到了你的父亲,不久前得到消息,吴西岭在姜园被太清宫的人重伤后被擒。至于姜园,据说官府认为他们谋杀了许多修道人士,与教书育人的宗旨相违背,已勒令他们归还属地,遣散学员并关闭书院,这所存在百年的书院就此终结了。不过,在姜园沉寂了几天后,竟突然对外宣布创立武学宗派,现在的姜园已经是一家武林门派了。” 吴少没想到短短时间内竟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书院的事他倒不放在心上。 吴少急问:“二叔是如何被擒的,现在在哪里?” “吴西岭受伤被擒的细节我也不太清楚,现在恐怕已经被带上了天极山”。 昆仑天极山,太清宫所在,天下武林的至尊圣地。吴少所见过的盖炼师、云九霄均出自太清宫门下,在吴少的眼里,这几人武学功夫已是深不可测,而似乎他们在太清宫还算不得什么,太清宫究竟强悍到何等地步,吴少想像不出,但吴少还是问道:“魏伯伯比太清宫的人如何?” 魏先生似乎看出了吴少的想法,直接打断他的思路:“想要从天极山救人,无异于痴人说梦!如我这般的道行,在天极山何止成百上千,先前我早就对西岭说过,对抗太清宫这个庞然大物,需要万分小心,可他做事执拗,一意孤行,被捉遭擒也是不出意料,只可惜武林中又少了一位义士。” 魏先生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门口,眼望虚空,冷然道:“太清宫固然强大无比,但江湖仁人义士也不在少数,只要我辈一息尚存,便不容他们荼毒有道之士”说罢,他转过身来,向着吴少。 “你跪下!” 吴少一听,就知道魏先生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因为从乡下玩童起,他就发现有一些话他只有跪下别人才要说的。 “从今日起,我决意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吴少心道:我都已经跪下了,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但嘴上却说,“小侄吴文渊十分愿意。” 魏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但忽然之间,他似乎想到了一件事,急道:“你起来,先不忙拜师。” 吴少依言站起身来,心中一喜:大约魏伯伯看出他吴少根本不是学武修道的材料,不让他拜师了。 魏先生却道:“我方才只想着你二叔的事,急切之下要你拜我为师,却差点忘了一件大事。”魏先生本来坐在椅子上等待吴少行拜师礼,此时却站了起来,来回不住地走动,同时畅怀大笑。“我终于明白西岭贤弟的良苦用心了,吴文渊,吴氏的唯一后人,妙啊,呵呵呵。” 吴少不明白魏伯伯为什么这样忘形,这与他前些日子以来一副平淡不惊的模样可完全判若两人。 魏先生稍稍恢复平静后,微笑着看着吴少:“贤侄,这几日老夫也许有失礼之处,你不要在意,只因我对西岭兄弟的被擒之事耿耿于怀,这才忽略了你。在此之前,我甚至视你为累赘,直到方才你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才明白吴西岭兄弟的深意。” 顿了顿,魏先生接着道:“你大概听说过,太清宫的剑、掌天下双绝,道法更是博大精深,常人得其一技,便能纵横江湖,几乎无人能与他们相抗衡。但我却知道,有一种功法却令太清宫忌惮无比。” 吴少听了这话,几乎要脱口而说出那功法的名字,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果然,魏先生接着便吐出了吴少想说的那种功法的名字:“这功法就是魔罗印,也只有拥有魔罗印神功的人才能与太清宫一较高下。西岭先生这一次去姜园之前,请我全力保护你的周全,起初我并不理解,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西岭先生大概早已预料到他自己有可能被缚遭擒,这才向我交待后事,把对抗太清宫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我?对抗太清宫?”吴少感觉到自己有点结巴。 “当然,据我所知,魔罗印是这世上目前唯一击败过太清宫的功法。” “吴伯伯,恐怕我不行。”吴少摇了摇头。 魏先生听了,极为不满:“哼!我只听你二叔说你顽皮胡闹,想不到竟然还胆小怕事。不用害怕,你既然是吴家唯一的后人,魔罗印的传人,在修炼至大成之前,我自会想法保护你。” 吴少有些脸红,连忙摇动双手:“吴伯伯可能还不知道,那魔罗印功法我可是一窍不通。” 接着吴少便将与二叔见面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向魏先生讲个明白。 魏先生听完,看了吴少一眼,厉声道:“你平时撒谎成习也就罢了,在修道一路上,倘若还敢骗我,那最终是误了你自己,要知道,一个修道习武之人,此生只能选择一样功法,若是你已经修炼了魔罗功法,就没有必要拜我为师修习我的功法了,二者不可兼得。” “为什么二者不可兼得?”吴少忽然想起云九霄来,他一人身具数种神通,可不像魏先生说的不可兼得。 “每一种功法都有自己独到之处,虽然皆源于道,万源归一,但毕竟修炼时方式、方法不同,倘若修炼两种功法,一时不慎便会引起冲突,走火入魔,因此上修道者大抵选择唯一功法主修,至于功法的应用可就千变万化了。” 吴少一听,似乎明白了,那云九霄虽然神通无数,只可能是功法的变化应用,他的功法也只有一种。 “既然你说你没有修炼过魔罗印,那就可以拜我为师了,但其间的利害我已经给你说明了,你可要想清楚了。”魏先生似乎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吴少的话,言语中提醒他最好说实话。 吴少当然知道他根本不会什么魔罗印,他吓唬云九霄那下子也只是模仿二叔装个样子罢了,魏先生如果一定不相信,他也没办法。 吴少刚要跪倒磕头,忽然又直起身子,想了又想这才小心问道:“魏伯伯,有人说我身上有功力,我也不明白,这会不会与你的功法冲突?” 魏先生一怔,以他的眼光,见到吴少时便知吴少毫无功力,难道他看错了? “你过来!”魏先生招招手。 吴少依言走到魏先生面前,魏伯兴将手向吴少手上一搭,闭眼屏息,立即有一丝力道游遍吴少全身。 片刻之后,魏先生睁开眼睛大笑道:“好小子,你还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