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的太阳》


 第1页

    [现代情感] 《热恋的太阳》作者：花花了/花朝暮【完结】


    简介：


    - 朝欢暮乐 -


    《热恋的太阳》


    朝欢雀写了月亮，那我就写太阳呗


    女主她平平无奇一女子，相亲遭遇


    舔狗男主，然后一直被舔一直舔~


    可能因为男主舔过了头，女主渐渐


    发现男主不对劲，越来越不对劲！


    适合夏季阅读的悬疑小甜饼


    ·希望你们会喜欢·


    阅读指南如下


    成熟男女先婚后爱男c女非


    第1章


    这家西餐厅有点奇怪，菜单前面是牛排、沙拉、西点，翻到后面却是炸酱面、咸鸭蛋、凉拌黄瓜之类。


    倪嫣从这份难辨中西的菜单上，看到了餐厅老闆为满足大众口味而做出的妥协。


    和她有点像——虽然很想保持单身的自由，但面对现实压力，偶尔也需要作出让步。29岁，该结婚了。


    她不牴触婚姻，她只是不喜欢相亲这种形式。


    毫无感情基础的男女，在一张桌上交谈着彼此的利益条件，你来我往，讨价还价，赤裸裸得犹如在市场买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第一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不谈利益，难道要谈感情吗？况且，这样的情景下谈感情，又能有几分真心实意？


    倪嫣转念又想，相亲也并非毫无好处。


    两个人把各自的条件摆出来，能接受就继续谈，不能接受就作罢，明明白白，简简单单，省去了恋爱里的彷徨、纠结、猜疑、期盼……对于成年人而言，相亲是非常高效的社会活动。


    毕竟，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现在，眼前的男人点了一份炸酱面。


    倪嫣思索片刻，点了这家店的招牌牛排。


    男人看她一眼，有意问了一句：「倪小姐喜欢吃牛排？」


    「还可以吧。」倪嫣微笑说道，「我不挑食。」


    她会点牛排，纯粹是因为习惯，无论去什么餐厅，她都必点招牌菜，哪怕招牌菜只是一碟豆腐乳，她也会点来尝尝。


    男人说：「牛排其实也就吃个新鲜，样子好看，不如炸酱面实惠能吃饱肚子。」


    倪嫣点了点头，「是挺好看的，难看的我也吃不下。」


    对方像是被她噎住，一时表情有些奇怪，喝了口水，换了个话题道：「介绍人应该把我的情况都跟你说过了吧，今天见面，我主要想谈一谈关于婚后的规划。」


    倪嫣坐正身子，再次点了点头：「嗯，婚后规划确实很关键。」


    她明明回答得很认真，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看她的眼神隐隐不满。


    倪嫣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男人说：「倪小姐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优秀，但是既然要组建家庭，共同生活，我认为有些地方可能需要商议，比如工作方面，虽然倪小姐的收入在江市算得上不错，但加班是不是太频繁了点？这样会过早损耗自己的身体健康，也不利于备孕，所以我希望你能考虑换一份清闲点的工作，收入少一点也没关系，我目前的收入足够供房贷和车贷，房子过两年才能交付，所以婚后我们会和我的父母暂时住在一起，我的父母都是朴实的人，对女方的要求不高，只要会过日子就行，我个人也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漂不漂亮都是次要的，重要是性格好，能够吃苦耐劳，勤俭持家，会过日子。」


    倪嫣认认真真听完，礼貌的询问：「会过日子是指……」


    「就是能够照顾好家里的老人孩子，不铺张浪费，不惹是生非。」男人说道，「当然了，我也会以同样的标准要求自己，赚钱养家，不在外面沾花惹草，相信介绍人应该也跟你说过吧？我不抽菸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倪嫣朝他微微笑了笑，斟酌着措词说道：「是这样，杨先生，婚姻毕竟不是儿戏，所以我还是想让我们的谈话更明确清晰一点，就是这个会过日子的标准是……呃，比如护肤品，一年能买几套？」


    男人愣了愣，「护肤品不是可以用几年吗？」


    倪嫣也一愣，「……几年？」


    「倪小姐，我觉得你可以读一些相关的科普文章，护肤品其实就是一种智商税，没必要买那么多，最好的护肤方式是坚持运动和饮食均衡。」


    倪嫣疑惑的问：「那，奢侈品牌的包包……」


    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倪嫣赶紧打住：「好的，我知道了，包包不能买。平时点外卖、打车、聚餐、看电影娱乐方面，有限制吗？」


    男人闻言翘了下嘴角，眼神莫名带了几分高深莫测，问：「倪小姐工作这几年，应该没存下多少钱吧？」


    倪嫣：「…………」


    男人说：「其实也正常，我身边也有一些女同事像你这样，没什么理财头脑，赚的钱有多少花多少，明明买菜做饭一个月几百块钱就足够花销，出行也完全可以用公交代替，但是受到现代消费主义影响，每个月都月光。婚前怎样倒也无所谓，不过婚后有了家庭，还是要学着精打细算才行。」


    倪嫣有点被惊到，尤其是他所说的做饭一个月几百块就够。


    「一个月几百块真的够吗？最近肉价涨了好多。」她忍不住道。


    虽然她从不买菜做饭，但经常听老妈这样抱怨。


    男人听了，却用奇怪的目光看她，「难道倪小姐顿顿都吃肉？」

 第2页

    倪嫣惊得说不出话来。


    男人扭头望向后厨方向，炸酱面还没端出来，他有些不耐，随意说道：「现在的猪肉都是用化学饲料养出来的，吃多了不健康。」


    倪嫣端起桌上的水，默默喝了一口，感觉自己得先平復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调整好状态，问男方：「杨先生的意思是，我们结婚以后，尽量不要再点外卖、打车、看电影，伙食费控制在几百块以内，不买奢侈品，护肤品管几年，这样才算会过日子？」


    男人点了点头。


    倪嫣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一笑，「杨先生这日子过得……是不是有点像，闹饥荒？」


    男人的神情微僵。


    「噗——」


    隔壁座一个正喝水的男人喷了，也不知道是听见她说的话，还是因为茶水温度太烫，总之令本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


    倪嫣讪笑着缓和气氛：「呵呵，杨先生不像是来找人结婚的，像是找人去艰苦开荒的。」


    男人的脸色微愠，「倪小姐说话非得这么阴阳怪气？」


    倪嫣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她说话怎么了？她这不是……挺幽默的吗？


    「开荒需要勇气，就是我这人身体虚，怕跟你去开荒会直接断气，哈哈。」她笑道。


    男人勃然大怒，勐地站起来！转身走了！


    倪嫣：「？？？」


    她既感到困惑，又分外担心，今天谈崩了相亲对象，回家准得挨骂了！


    服务员把炸酱面端上来。


    倪嫣的心情愈发不好了。


    今天不仅要挨骂，还得给对方付饭钱，唉！


    这时，手机铃忽然响了。


    倪嫣闷闷不乐的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她的好闺蜜赵欢，一接通就急不可耐的轰炸她：「天啊！我听我妈说你去相亲了？！真的假的？！是不是你妈一哭二闹强迫你去的？！要不然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去相亲？我的天啊！相亲啊！倪嫣，你居然也会有相亲的一天！！！」


    倪嫣嘆气，「没有强迫我啦，是我自愿的，平时我社交圈子里没什么结交异性的机会，刚好我妈一直催，我就答应啦。」


    赵欢问：「那你现在在相亲吗？相亲结果怎么样？」


    「还没结果呢。」倪嫣垂眸扫了眼腕錶，「中午12点相了一个，嫌我身高矮会影响后代，刚才2点相了一个，嫌我不会过日子，等会儿4点还有一个。」


    「哇你真可以啊！一天相三个！」


    「不是我可以，你应该夸我妈可以，居然一次能给我介绍三个。」


    赵欢在电话里一阵狂笑，笑完又问：「你身高163也不算矮吧，那男的多高？」


    倪嫣无奈回答：「165。」


    赵欢：「哈哈哈哈哈哈哈……」


    倪嫣再次嘆气，「你别笑嘛，对方这个身高确实有他的难处。」


    她解释之后，赵欢笑得更加狂放，完全停不下来。


    「算了，你笑吧，我得给第三位先生打个电话问问，看他能不能早一点到，要不然我还得在这里干等两小时。」


    倪嫣挂了电话，翻了翻她和母亲大人的聊天记录，找到第三位相亲对象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


    然后，她听见隔壁桌响起了手机铃。


    倪嫣：「…………」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是巧合。


    但是后来，她看见那个男人拿起电话，直接坐到了她的面前，就……明白了一切。


    「抱歉。」男人忍笑解释道，「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谈话，确实是因为看错了时间，所以提前到了。」


    倪嫣：「…………」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心情，也很微妙。


    尴尬的同时，略有些小惊慌。


    男人倒是大大方方向她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林成旭，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倪嫣慢慢的朝他点了下头。


    「我的情况，介绍人应该也给你说过吧？」林成旭问。


    倪嫣再次点了点头。


    这人的条件不太好，学歷只有大专，读的还是那种成人大学，所以她的妈妈不是太满意，相亲顺序也给安排在最后，唯一看中的地方就是，对方照片长得让倪妈妈顺眼，而且有江市户口，还在市中心有两套房。


    林成旭说：「你的情况我也差不多都了解，不如聊聊婚后各自的计划，如果合适的话，就把婚事先敲定，你看可以吗？」


    「嗯，可以的。」倪嫣点点头。


    「倪小姐对婚后有什么期望，可以说说看。」林成旭道。


    倪嫣相亲两次，两次都是男方上来叭叭叭一堆要求，这是第一次被人主动问自己的要求。


    她朝林成旭笑笑，也不兜圈子，「刚才你也听见了吧，我对『会过日子』的理解，可能有点不大一样，我觉得做饭做家务是生活情趣，有空就做，没空可以点外卖、请家政，钱不是省出来的，偶尔我会逛商场、看电影，奢侈品我不常买，但我想买的时候，也会入手一两件单品。」


    林成旭微微点头，「嗯，这个按照你一贯的习惯来就好，结婚是为了更好的经营生活，你这个观点也没错。」


    倪嫣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继续说道：「然后工作方面……虽然加班确实有些频繁，但是我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而且我现在的住处离公司很近，所以我暂时也不打算搬走，做不到常规意义上的贤妻良母。」

 第3页

    林成旭思索片刻，说道：「婚后不在一起居住确实是个问题，如果平时实在太忙，我的建议是周末聚在一起生活，你去我那边住，或者我去你那边住，你看可以吗？」


    倪嫣点头：「嗯，可以的。」


    林成旭笑了笑，「看来我们在生活方面已经取得共识，你还有其它要求吗？」


    倪嫣抿了抿唇，说：「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关于婚后要孩子……」


    林成旭问：「倪小姐是丁克？」


    倪嫣轻轻摇头，认真的解释道：「相亲时有些人会对育龄非常看重，我也知道自己的年纪不小了，但是我想，婚后三年再要小孩，夫妻感情需要时间磨合，我不希望在关系还不稳定的时候要小孩，而且我希望男方能够接受做婚前身体检查，以及婚前财产公证。」


    林成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同意了，「可以。」


    他答应得太痛快，以致于倪嫣有些怔愣，觉得林成旭未免太好说话了，怎么都不讨价还价呢？


    林成旭又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併都说出来。」


    「呃……不举行婚礼，可以吗？」倪嫣试探着跟他商量，「江市的婚闹风俗我不太喜欢。」


    最重要的是她怕尴尬，相亲认识的男女，本来就没多少感情基础，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装出一副恩爱的样子，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很多人都指着婚礼收份子钱，所以倪嫣只是提一下，她觉得林成旭不会答应。


    林成旭笑道：「其实我这边没什么亲戚，父母在我小时候去世了，举行婚礼的话，光是宴客名单就够我头疼了，不办婚礼也好。」


    倪嫣微微睁大眼睛，居然这样都能同意？


    林成旭说：「不过我觉得的，婚礼的仪式感还是挺重要的，我听介绍人说你喜欢旅游，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旅行结婚，这样可以直接把蜜月也包括进去，一来省去婚宴的麻烦，二来婚后我们各自的工作都比较忙，不如趁旅行这段时间培养感情，增进亲密关系。」


    倪嫣眼睛一亮，她觉得非常可以！


    这场相亲太顺利了，她忍不住问：「你呢？对婚后有什么期望？」


    林成旭嘴角莞尔，「坦白讲，我对倪小姐各方面都很满意，我这边，只有一个要求。」


    倪嫣立即端正坐姿，点头道：「嗯，你说。」


    「我希望婚期能够尽量早一点。」林成旭顿了顿，说，「最好能在两个月内定下来。」


    倪嫣微愣，「这么快……」


    林成旭笑了下，「如果可以的话，这个月能定下更好。」


    倪嫣不禁问：「这么着急，是有什么原因吗？」


    林成旭思索片刻，开口道：「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但既然我们是以结婚为目的来这里见面，那么我就开诚布公了——」


    他停顿两秒，说：「我那方面，有需求。」


    倪嫣：「…………」


    林成旭看着她，漆黑清润的眼眸含着温和笑意，轻松淡然的口吻仿佛在聊一件平常事：「倪小姐应该能接受吧？」


    第2章


    林成旭看着她，漆黑清润的眼眸含着温和笑意，轻松淡然的口吻仿佛在聊一件平常事：「倪小姐应该能接受吧？」


    倪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呆呆看着林成旭。


    林成旭轻笑了声，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啊……没有，不是。」倪嫣嘴角微弯，礼貌的朝他笑。


    ——成年人的社交礼仪，大多数时候全靠死撑，哪怕心里已经快吓死了，表面上仍要否认。


    「以你的年纪，如果没有需求，我才要被吓到。」倪嫣稳坐沙发卡座，风轻云淡的开玩笑。


    林成旭被她逗笑，嘴角莞尔，「吃完饭之后有时间吗？」


    倪嫣眨了下眼睛，「你有安排？」


    「我在想自己有没有机会，和你进行下一步约会。」他抛出选择，「咖啡厅，电影院，或者公园散步，你喜欢哪个？」


    倪嫣略微思索，回答：「电影院吧，我们还不够熟悉，看电影可以避免聊天冷场的尴尬，而且看完一场电影，正好有共同话题可以聊。」


    「也好，我来买票吧。」林成旭掏出手机。


    这时，服务生将热腾腾的炸酱面端上来。


    林成旭微微一愣，问：「有其它推荐吗？」


    「先生可以试试我们家的招牌菲力牛排。」


    「那就要一份菲力。」


    …………


    倪嫣端起水杯，默默喝了一口，余光打量对面的林成旭。


    容貌其实只能算中上，但身材不错，宽肩窄腰，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再加上稳重温和的气质，使六七分容貌又添几分独特魅力，属于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虽然她不是颜控，但也不得不承认，林成旭的相貌与刚才那两位相亲对象相比，印象加分不少。而且他的谈吐，也比刚才那两位让她感觉舒服得多。


    相亲无非是个互相掂量、互相打分的过程，现在看他这态度，似乎对她的印象也还不错？那么……要把关系确定下来吗？


    好像有点快。


    但相亲的好处，不就是胜在效率吗？


    总不能跟她读大学那会儿似的，一场恋爱谈个好几年，现在的她哪来那些时间？就像她妈说的那样，人嘛，差不多就凑合凑合过得了。她已经过了为爱痴狂的年纪，要学会接受平平淡淡的生活，而且林成旭看上去还挺靠谱的，像是个不错的婚姻合作对象。

 第4页

    退一步说，假如对方是个渣男，大不了离婚，反正他答应了做婚前财产证明，离婚后也不会有什么经济纠葛。


    倪嫣不是有钱人，提出做婚前财产证明，纯粹是为了今后离婚时省事。


    「热门的科幻大片没票了，只剩下一部亲情片，和一部小成本的悬疑片。」林成旭抬头问她，「你想看哪个？」


    思绪被拉回到现实，倪嫣朝他一笑，「悬疑片吧，我怕看亲情片会哭，好丢脸。」


    「那就选这部悬疑电影了。」林成旭笑着看她，「我必须要提醒你，这部电影可能会有点恐怖。」


    倪嫣扬起唇角，「我可是一夜刷过贞子三部曲的人。」


    林成旭说：「不担心你害怕，我现在担心自己，万一害怕得出了洋相，估计要被相亲对象嫌弃了。」


    倪嫣噗嗤笑出了声，觉得这人好有意思。


    林成旭又上网搜了下电影导演的介绍，是个新晋导演，以前只拍过一部文艺片。


    其实倪嫣也有这个习惯，看电影前必查导演资料，了解导演的作品风格，再决定要不要观影。


    两人打开了话匣子，从电影导演聊到国内一些比较成功的悬疑片，倪嫣发现林成旭的观影口味竟和自己出奇一致，她愈发兴致勃勃，不留余力的向他安利自己最喜欢的电影作品。


    倪嫣平时在家时，父母常嫌她是个闷罐子，可现在她居然十分健谈，也不知道是林成旭太过随和亲切，还是安利成功使她过于兴奋。


    吃完饭，倪嫣抢着买单，接着两人一起去看电影。


    电影内容不好也不坏，但因为一起看电影的人与自己气味相投，于是讨论起来分外有趣，两人从作案手法聊到作案动机，从作案动机聊到兇手性格，又从性格聊到心理学、潜意识、基因影响……等等等等。


    倪嫣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一见如故，不管她说什么，林成旭都能立马接上话题，而且还能延伸到她感兴趣的其它话题，她和闺蜜聊天时都不曾这样畅快过，简直神奇得不行。


    「你居然知道那个演员？天啊，他演的电影都很冷门，我以前跟别人安利他的作品，大家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你居然知道！」倪嫣只觉得林成旭在不断给自己制造惊喜，「你太厉害了，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林成旭开车送她回家，不紧不慢的说：「我不知道的事有很多，比如你的星座，你的血型，你的生日，你的爱好……当然了，我不介意你现在一次性全部告诉我，以便我们更有共同话题。」


    倪嫣笑了，「你这么说，算不算是在撩我啊？」


    林成旭无奈看她一眼，「美女，我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在撩你了，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倪嫣坐在副驾位上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


    笑着笑着又停下，掩唇说道：「哎呀糟了。」


    「怎么了？」林成旭余光看她，「东西落在电影院了？」


    「不是。」倪嫣抿着唇笑，「出来的时候我妈叮嘱我好几遍，让我收敛点，要不会吓跑相亲对象，刚才我笑得太不淑女了。」


    林成旭嘴角微翘，一边开车，一边慢慢说道：「吓不跑，我要谢谢你用笑声调解气氛，要不然我还在想电影里那些吓人的剧情，今晚该做噩梦了。」


    倪嫣听了又想笑，忍不住问他：「你和其他相亲对象也这么聊天吗？你真的好会……」


    她想说「甜言蜜语」，又觉得这个词在现在的情境下显得有些贬义，斟酌了下，说：「你真的好会哄女生开心。」


    林成旭看她一眼，笑着说：「没有其他相亲对象，今天是我第一次相亲。」


    「怎么会？」倪嫣惊讶的睁大眼睛，「你给我的感觉，好像游刃有余很有经验呀。」


    「真的是第一次。」林成旭手握方向盘，注视着前方，「没有经验，所以一直很紧张，担心自己会讨人厌。」


    遇到红灯，他停下车，松开一只手伸到倪嫣面前，说：「不信你摸，手心全是汗。」


    倪嫣嗤笑：「真的假的啊。」


    她握住他那只手，掌心居然真的是湿漉漉的，怔愣时，林成旭的手掌收起，包住了她的手。


    没有持续很久，一秒，又或许是两秒，短暂交握，他轻轻捏了下她的，而后松开，重新放回到方向盘上。


    气氛突然变得异样。


    林成旭沉默开车，倪嫣也没说话，脸颊有一点点热，感觉怪怪的……


    「抽屉里有纸，擦擦吧。」林成旭说。


    「哦。」倪嫣拉开车载抽屉，拿了抽纸出来，好巧，连抽纸也是她习惯用的牌子。


    其实手上沾了点儿汗，不擦也没事，她拿纸擦手，纯粹是为了缓解尴尬。


    过了一会儿，林成旭语气斟酌着开口：「如果你这边没问题的话，我想最近挑个时间，进行下一步……」


    「啊……」倪嫣有些茫然，「下一步？」


    他微微侧过头，提醒她：「总要见一下你的父母，徵求他们的同意后，才好商量婚事。」


    这……这就要商量婚事了吗？


    「好快。」倪嫣喃喃。


    林成旭闻言嘴角微翘，面上带了几分愉悦，语气温和的道：「是有些快，因为我比较急嘛。」


    倪嫣：「…………」


    也不知道他说的急，是单纯着急结婚呢，还是着急那方面。

 第5页

    其实，她快三年没跟异性约会过了，别说林成旭有需求，她有时候……也是会有需求的，成熟男女，单身再久，也不至于单到清心寡欲的程度。


    不知道林成旭那方面怎么样……他今天的态度很直接，那方面的观念应该也很开放吧？


    说来也怪，要是换个男人说那句话，她指不定觉得油腻，甚至会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但是他说出来，就感觉刚刚好，为什么呢？因为长相？因为身材？因为……


    打住。


    倪嫣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只剩邪念了。


    「明天吧……今天有点晚了，等明天，我跟我爸妈商量一下，然后给你回消息。」倪嫣正经的说道。


    「好，有消息了随时联繫我。」林成旭点头，「地方风俗上如果有需要注意的地方，也麻烦告诉我，我身边没有长辈，这方面可能会有所忽略。」


    「放心，我父母都是非常开明随和的人。」倪嫣笑了笑，语调调侃，「他们如果知道我能嫁出去，不但什么要求都不会提，还得自掏腰包放鞭炮，你信不信？」


    林成旭看她一眼，含笑回道：「不信。」


    「你回答得也太干脆了吧！」倪嫣讶然道，「都不犹豫一下吗？」


    林成旭说：「我这叫实事求是，拒绝不切实际的幻想，才能避免以后失望。」


    倪嫣轻哼一声，「说得好像你断定了我爸妈会刁难你似的。」


    「刁难也没事，他们越刁难我，就说明越宝贝你这个女儿。」林成旭停下车，笑着看她，「到了，我送你进去吧，大宝贝。」


    倪嫣看向车窗，路上聊得太开心了，她都没注意快到家了。


    她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朝下车送她的林成旭摆了摆手，「我自己进去就好啦，你快回去吧，你住得那么远，开车回去还得好久呢。」


    林成旭走到她面前，望了眼小区里面，「我还是送你到公寓楼下吧。」


    「真不用，我家就住那栋楼，很近的。」倪嫣说道，「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说完，不等林成旭反应，倪嫣自己捂着嘴先乐了，「好奇怪，突然觉得我们俩好像十几岁的早恋学生，在家门口黏黏煳煳，哈哈。」


    林成旭听了，表情无奈的看着她笑，说：「要论紧张程度，估计我现在确实跟早恋学生差不多。」


    倪嫣：「哈哈哈哈……」


    林成旭看着她笑，自己不禁也笑了，随后说道：「你等我一下。」


    他转身去车里，片刻后回到她面前，手里多了一个礼盒。


    倪嫣微微睁大眼睛，「啊，你还准备了见面礼？可我什么都没准备……」


    「收着吧。」林成旭把她的手拉过来，将礼盒放上去，「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希望你喜欢。」


    「那，谢谢你。」倪嫣握住礼盒，稍稍有点不自在，瞄他一眼，「晚安？」


    「晚安。」林成旭回道，「进去吧，我等你进去了再走。」


    倪嫣挺不好意思的，心想自己快三十的人了，怎么硬是被他弄出少女的娇羞了呢？


    她转身往小区里走，走了几步后回头，看见林成旭果然站在灯下望着自己，灯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五官也被距离模煳，可他驻足远望的模样却莫名令她心跳加速。


    她再次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加快步伐，匆匆回家了。


    一进公寓电梯，四下无人，她立刻掏出手机。


    手机里早已被闺蜜轰炸了十几条信息，全是问她相亲情况。


    冲动之下，倪嫣难掩激动的回了两个字：绝了！


    闺蜜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什么绝了？什么绝了？你快跟我说清楚！我这都被你吊一天胃口了！」


    倪嫣：「反正就很绝，久违的怦然心动。」


    「有这么绝？！难道他很帅？」


    「还好，相貌七八分吧。」


    「那他很多金？」


    「也还好，不算特别有钱。」


    闺蜜顿时索然无味：「那你怦然心动个锤子哦。」


    倪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很合拍，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特别的契合，简直就像……怎么说好呢，就像上帝为我量身打造的另一半。」


    「啧，说得也太玄乎了吧！你们俩今天才见一面呢，说不定多见几面之后，就相看两相厌了。」


    倪嫣哭笑不得：「喂，你到底盼不盼着我好啊？」


    电梯门开了，倪嫣掏出家门钥匙，「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应付我家太后了。」


    挂断电话，打开家门，倪嫣抱着礼盒进屋，忽然十分期待父母的反应。


    真不得了，以往因为催婚，她每次回家都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一回家就赶紧躲进自己的房间，唯恐被父母唠叨婚事，今天却很不一样，她竟理直气壮，坦坦荡荡起来。


    偏偏没人问。


    父母坐在客厅看电视剧，看得正投入，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倪嫣：「…………」


    唉，算了……


    她默默回房，反手关门，坐到桌前拿了把剪刀，然后开始拆礼盒。


    拆开之后，她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两个字：绝、了！


    林成旭居然送给她一组盲盒娃娃！绝了绝了！她最近正好在收集这个系列！！！


    这个男人怎么能够这么贴心？他是不是提前找介绍人问过她的喜好？

 第6页

    ……好像不对，资料是她家太后提供的，太后一向认为她这么大了玩娃娃十分丢人现眼，所以绝对不会跟介绍人提，那么，林成旭是怎么知道的？


    倪嫣想了想，没头绪，便直接给林成旭发了微信：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系列的娃娃？


    第3章


    倪嫣想了想，没头绪，便直接给林成旭发了微信：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系列的娃娃？


    林成旭没有立刻回消息，倪嫣估计他现在应该在开车，也就没继续等，放下盲盒，起身去洗漱。


    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她哼着歌从浴室出来，路过客厅时，她的父母像是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亲生女儿，扭头问她：「对了，嫣嫣啊，你今天相亲怎么样啊？」


    倪嫣翘起唇角，有些嘚瑟，「嘿嘿……还不错。」


    倪妈妈诧异的睁大眼睛，上下打量倪嫣，「还不错？你的意思是，有人看上你了？」


    倪嫣嘴巴一瘪，眉头一皱，「妈，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有人看上我？有人看上我，那不是很正常吗！我说还不错，是因为我看上别人了！懂？」


    倪妈妈闻言嗤了一声，表情不屑，「真的假的？说不定人家只是当面跟你客气一下，回头就会托介绍人打电话给我，委婉的表示两人不合适。」


    「有你这样当妈的吗！就这么瞧不起自己女儿啊？」倪嫣不高兴的道，「对方对我可满意了！我们俩合适得不得了！他还要跟你们见面商量婚事呢！」


    倪妈妈的表情严肃起来，「真的？」


    「那还能有假？」倪嫣看向一旁的倪爸爸，噘嘴抱怨，「爸，你要任由这位女士质疑你聪明可爱的女儿吗？不赶紧批评两句？」


    倪妈妈：「聪明可爱？呵，再过两年保不准你皱纹比我还多。」


    倪爸爸：「唉，既然孩子有看中的人选，你就别泼冷水了嘛，不是你非要她去相亲吗，现在相中了，皆大欢喜。」


    倪妈妈：「哪有一相亲就相中的？要是这里头没鬼我才不信，你不知道哦，现在的年轻人滑头得很！为了应付父母，还会租什么女友男友回家过年，好多这样的新闻，胡来得很！」


    倪爸爸皱眉，教育女儿：「嫣嫣啊，你要是不愿意相亲，可以诚实明白的告诉我们，我们能接受，但是你绝对不能学网上那些个乱来胡搞，知道吗？」


    倪嫣冤死了，叫道：「我真的相中了！你们怎么就不信呢？！我们俩吃了饭，还去看了电影，他亲自开车送我回来的！」


    倪家父母终于半信半疑起来。


    倪妈妈问：「相中的是哪个？」


    「什么哪个？」倪爸爸惊讶道，「难不成今天嫣嫣相亲的人不止一个？」


    倪妈妈沖他比划手势，「今天给她安排了三个，难得她周六不加班嘛。」


    「三个？！」倪爸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指着倪妈妈直摇头，「胡来，简直胡来！」


    「我怎么就胡来了？她一天到晚加班腾不出空，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不多安排几个，那要相到什么时候去？我这是为了提高效率！」倪妈妈心烦的横他一眼，「算了，不跟你说，你什么都不懂！」


    她扭脸看倪嫣，问：「你跟谁去看的电影？是那个局长的儿子吗？」


    「不是，那人嫌我矮。」倪嫣摇头。


    「是那个博士？」倪妈妈又问。


    「不是不是。」倪嫣回道，「是那个林成旭。」


    「啊……那个创业小老闆啊……」倪妈妈的眉头微微拧起来，「那个，好像学歷只有大专吧？」


    倪嫣无语，「你还挑学歷？昨天是谁说只要有个男人肯收了我，你就要谢天谢地了？」


    「那是说气话呀，真要结婚的话，哪能不挑挑？」倪妈妈皱着眉嘀咕，「学歷有点低，工作也不太稳定，我记得他家境好像也不太好……」


    倪爸爸忍不住插了一句：「什么都不好，那你还介绍给嫣嫣做什么！」


    「那小伙子长得好嘛！」倪妈妈烦躁道，「而且介绍人说他父母很早去世，生意能做起来全靠自己，那我就觉得这个人做事情肯定稳得住嘛！你闺女快三十了还天天跟个三岁宝宝似的玩娃娃，我也是想给她找个稍微沉稳点的对象呀！」


    倪爸爸愁眉不展，「现在创业可没什么前景，十个创业九个死，今天是ceo，明天说不定就失业，而且学歷低的话，想找工作也困难，父母去世得早，相当于嫣嫣婚后得不到任何婆家的助力……」


    倪嫣惊呆了，她真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刚才她还在林成旭面前信誓旦旦，说她爹妈高兴得会放炮！可谁能想到，现在居然就挑剔上了！


    也许是逆反心理作祟，倪嫣不高兴的打断父母：「你们这是干嘛呀？干嘛呀？我好不容易相中一回，你们就这么给我打退堂鼓啊？连人都没见，就批得一无是处了！合适吗？！」


    倪妈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我们还不是为你好？那些做生意的男人最会甜言蜜语，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把你迷住了！」


    倪嫣：「会说话不好吗？你还不是隔三差五的抱怨我爸不会跟你说甜言蜜语没情调？」


    倪妈妈：「嚯！才见一面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啦？」


    倪嫣哼了一声，抱住自己的手肘说：「我胳膊肘好着呢，我这是在摆事实、讲道理。」

 第7页

    「好了，别吵了。」倪爸爸认真考虑了下，「嫣嫣说的也对，咱们不能连人都没见一面，就草率的下判断，既然如此，约个时间见一面吧。」


    他抬头对倪嫣说：「我跟你妈平时都有空，你们年轻人工作忙，时间就由他来定吧。」


    倪嫣点点头，「行，我问问他。」


    她随手擦擦头髮，走回房间，正好林成旭回復了她刚才发过去的消息：


    【喜欢就好，店员推荐我买这个，说女生不论什么年纪都喜欢。】


    倪嫣恍然，原来盲盒是店员推荐的啊。


    她发送消息：


    【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爸妈见面？他们说时间你来定。】


    这条消息发过去，又是很久没有回应，倪嫣估计他应该是在考虑。


    等了几分钟，林成旭回復她：


    【下周五可以吗？】


    倪嫣想了想，觉得可。


    正准备回消息，倪爸爸在外面敲了敲她的房门，嘱咐道：「嫣嫣，你跟小林说一下，咱们这次就是先见见人，叫他别带礼物，我们不会收的，什么时候定下来了，等他正式登门了，我们才会收他礼物。」


    「知道啦！」倪嫣扬声回道。


    她回消息飞快，手指在手机上吧嗒吧嗒按。


    【这次只是先见个面，不要破费准备礼物，等什么时候正式定下来了，我再告诉你我爸妈喜欢什么。】


    【好。】


    倪嫣看着林成旭的回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觉得……他线上线下，不大像一个人？


    明明见面聊天时，什么梗都能接住，但是线上聊天，好像有点冷漠？


    没有表情包，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倪嫣转念又想，林成旭如果线上聊天跟赵欢似的话痨，估计她也受不了。


    她放下手机，不想这些了。


    …………


    第二天是星期天，倪嫣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天了，不用工作，不用担心被父母唠叨结婚问题，睡懒觉都能睡得理直气壮。


    她足足睡到十点钟，也不急着起床，继续躺在床上玩手机。


    手机里有一条来自林成旭的「早安」，剩下全是来自闺蜜赵欢的轰炸，这么一对比，林成旭确实显得有点冷漠。


    倪嫣给他回了一句「早安」，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难道星期天也在忙吗？奇怪……


    其实两人昨天才刚认识，聊天不热络也正常，只是倪嫣对他昨天的表情太满意，所以现在多少有些心理落差。


    她又翻了翻赵欢的信息，也没什么有用的，全是表情包，中间夹了一句「还没睡醒？」


    【醒了，在床上躺着呢~】


    【快起床！我来啦！】


    倪嫣揉了下头髮，皱起眉嘀咕：「不是吧……」


    闺蜜之所以会成为闺蜜，是因为两人住一个小区，从小就认识，两家父母也彼此认识，所以赵欢说要来，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果不其然，不过五分钟，赵欢就风风火火的拍响了她家大门。


    倪嫣揉着头髮去开门，「你不是吧，有必要这么夸张？我不就相个亲吗……」


    「你少臭美了，是我妈刚从老家带了一批土特产，催着我给你们家送一点，我顺便过来问问你相亲的事。」


    赵欢把手里沉甸甸的塑胶袋拎进客厅，左右望了望，「咦？叔叔阿姨都不在家？」


    「估计去买菜了吧。」倪嫣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赵欢也不见外，自顾自的打开塑胶袋，先把需要冷藏的部分放进冰箱，顺手从倪嫣家的冰箱里拿了一支雪糕。


    她一边撕开雪糕包装纸，一边问倪嫣：「你跟你爸妈问过相亲的事没啊？他们怎么说？」


    「嗯，说了。」倪嫣点头，「约了下周五见家长，商量婚事。」


    赵欢吓一跳，「这么快？」


    倪嫣抿着嘴乐，「是啊，我很快就可以解脱了，再也不用忍受我爸妈的唠叨了。」


    「你不会为了防唠叨，随便挑了个吧？」


    「没随便，真的相中了。」她顿了顿，脑海中下意识联想到林成旭略显冷淡的微信消息，慢慢说道，「不过只见一面，也许了解得确实不算全面，反正还有时间嘛，等周五让我爸妈把把关，应该问题不大。」


    赵欢嗦了一口雪糕，好奇的睁大眼睛问她：「那男的叫什么？做什么工作的？」


    倪嫣说：「叫林成旭，介绍人说他自己做生意，做电子产品维修方面的服务。」


    赵欢的眼睛瞪得更大，「天桥上给手机贴膜的人也这么介绍自己。」


    倪嫣噗嗤一笑，「夺笋啊你！」


    赵欢说：「刚好我ipad坏了，你带我去见见呗，好奇什么样的男人勾走你的魂哦~」


    「夸张了啊，八字才刚一撇呢。」倪嫣笑笑，「哪有勾走我的魂，我就是觉得作为结婚对象，感觉对方是个很不错的人。」


    「昨天晚上是谁一个劲跟我说绝了？」


    「那我这不是经过一夜深思熟虑，慢慢冷静下来了吗？」


    赵欢哼了哼，「不管，反正你让他给我打个折。」


    倪嫣翻白眼，「拜託，昨天才见一面，一面！我连他办公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你现在问呗！」赵欢使劲怂恿，「看看他的工作环境，才能更全面的了解他这个人啊！都要结婚了，慎重一点难道不应该？万一真是在天桥上贴膜的怎么办？我跟你讲，这种突击检查才是最有效的试金石！」

 第8页

    赵欢的话让倪嫣有些意动。


    如果只是谈朋友，她可能会选择循序渐进，慢慢了解，但马上就要进入议婚环节，婚姻大事，如赵欢所说，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行吧……」她想了想，「那我去问问他，不过他今天好像很忙，消息回得很慢。」


    「快去问、快去问！」赵欢催促。


    倪嫣回房拿手机，思索了片刻，她不想显得自己太刻意，编辑完文字信息，又一阵删改，最后在赵欢的催促声中发了过去。


    【我朋友的ipad坏了，现在着急用，你那边方便帮忙修一下吗？】


    配了一个猫猫打搅的可爱表情包。


    等了很久，林成旭一直没回消息。


    赵欢十分失望，吃完雪糕就回去了。


    倪嫣看着自己发出去的那条消息，一时也有点点后悔。一来，如果林成旭今天真的忙到连消息都没空回，她还要带赵欢去修ipad，显然是添乱；二来，如果林成旭是因为不想搭理她，所以不回消息，那么她上赶着打探人家，也显得自己挺掉价。


    想了想又觉得挺没意思，林成旭只是没回消息而已，她却乱七八糟想这么多，何必呢？难不成真像赵欢说的那样，才见一面，她就被勾走了魂？


    倪嫣摇摇脑袋，不愿意自己对林成旭没回消息这件事过分在意，男女之间，谁在意，谁就输了。


    后来倪爸爸和倪妈妈回来了，开始做午饭。


    午饭做好，倪嫣坐下来，刚吃第一口，林成旭的电话打过来了——


    「抱歉，早上一直在忙，刚看到你的信息。」


    倪嫣微愣，脱口道：「噢，没关系，我猜到你应该在忙。」


    「你朋友找到地方修理了吗？如果还没修，现在可以来我这边，我差不多快忙完了。」林成旭说道。


    倪嫣「嗯」了一声，「我吃完饭就和她一起过去，你把地址发我一下吧。」


    林成旭说：「好，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倪嫣思索片刻，拿着手机给赵欢发去消息：


    【ipad准备好，下午去找他修。】


    饭桌上倪妈妈问她：「下午要出门呀？」


    「嗯，欢欢的ipad坏了，准备带去林成旭的店里修。」


    「噢……那就去看看吧，正好看看他的工作环境，店里的装修呀，员工素质呀，还有来往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客户……」


    倪妈妈在她耳边巴拉巴拉不停，倪嫣满腹心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吃完饭，她换了一身衣服，特意化了一个清爽的妆，拎上包包去找赵欢。


    结果到了赵欢家，却发现她还穿着家居睡衣。


    「我去不了了。」赵欢把ipad递给她，「你自己去吧，一会儿我外甥女要来我家，暑假了，我妈非要我给外甥女补习。」


    倪嫣：「…………」


    赵欢说：「一定要帮我修好啊，我里面很多宝贵资源。」


    倪嫣嘴角微抽：「……你，不要坑我。」


    赵欢：「你想到哪里去了？都是动画片啦，动画片！」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倪嫣一个人拿着坏掉的ipad去找林成旭。


    她真的非常怀疑，林成旭可能会误解她是在找藉口查岗……


    …………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明明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天边却飘来一团团乌云，计程车还没到地方，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


    倪嫣坐在计程车里，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心想今天的查岗……啊不是，是今天出行，真是一个错误啊。


    车在路边停下，她把包包护在怀里，低着头匆匆往大厦里跑，短短十几米，上身衬衫湿透，头髮也被浇了个半湿。


    「倪嫣！」


    前面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抬头，看见林成旭，尴尬的朝他笑笑，「那个，你们公司……有没有干净毛巾之类的东西？」


    林成旭定定看她片刻，眉头微蹙，「有，你跟我来。」


    两人去搭电梯，被淋成落汤鸡的人不少，电梯门一开就乌啦啦往里挤，狭小的空间变得潮闷，她被林成旭护在最里面，被迫挨得很近，彼此的唿吸仿佛都能感知到。


    倪嫣面颊微烫，不自在的把包包往胸前搂了搂，遮挡住疑似走光的领口。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湿漉漉的丝质面料紧贴在肌肤上，里面的蕾丝内衣若隐若现，真讨厌，她临出门时偏偏换了一身浅色。


    林成旭默然侧过脸，看电梯上的gg屏。


    两人都没有说话。


    电梯里嘈嘈切切，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抱怨这场暴雨，电梯门时而打开，时而关上，随着楼层上升，电梯里的人渐渐变少。


    最后只剩他们俩。


    林成旭终于松开撑在她身边的手臂，「先去我那里洗个澡吧，大厦里面冷气太足，容易感冒，衣服可以放烘干机里。」


    倪嫣微愣，「在你公司……洗澡？」


    「不是，是我住的地方。」林成旭解释道，「当时为了方便买下来的，公司在16层，我住17层。」


    倪嫣：「哦……」


    心情很复杂，昨天才刚见面，今天就主动跑别人家里去，还洗澡，唉……


    「为什么嘆气？」林成旭问。


    倪嫣微愣，原来她嘆气声这么大了吗？


    「我平时是很矜持的。」她意有所指的回道。

 第9页

    林成旭说：「你今天也很矜持。」


    「唉，今天不行，一场大雨现原形。」倪嫣抬手捋了下刘海上的水，问他，「我脸上的妆没花吧？」


    「没花。」林成旭含笑看她一眼，「比平时更加楚楚动人。」


    倪嫣没忍住，「噗哈哈哈！……」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就是好开心，好像被捧在手心里哄得好开心！


    到了林成旭家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两居室，统一的酒店装修风格，没多少个人用品，连拖鞋和牙刷都是一次性的，显然这地方只是一个临时住处。


    林成旭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浴巾和浴袍出来，教她用洗衣机的烘干功能，然后开电视、烧热水，又从楼下公司抱上来一堆零食。


    「ipad修理估计需要一个多小时，你洗完澡就在屋里看电视吧，可以找部电影，等看完电影，衣服也应该烘干了，不想看电影的话，下面有游戏机，点外卖的话，地址是这个。」


    他在手机上把地址发过去。


    倪嫣忍俊不禁，看着他笑：「我现在这种待遇，算不算是你们店里的金牌客户？」


    林成旭闻言也笑了，「差不多吧，不过金牌客户吃不到这个。」


    他从一堆零食里，拿出一盒焦糖布丁，说道：「只有女朋友待遇，才能吃到这个。」


    倪嫣再次捂着嘴大笑起来，「哈哈哈！要不要这么巧，我最喜欢吃这个了！」


    第4章


    电影和零食，陪了倪嫣两小时。


    衣服烘干后，她重新穿戴整齐，熘达到楼下找林成旭。


    一进门，右手边是个休息区，不少客户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等着，有零食、杂志，和拼图之类的小玩意，提供给客户打发时间。


    倪嫣猜测人这么多，是因为平时工作日需要用到手机和电脑，所以有小毛病也会等到周六日才拿过来修。


    林成旭的这家店面不算大，看工位应该有十几个人的规模，但是现在整个店加上他也只有四人，估计就是因为人少，所以今天才会忙得团团转吧。


    看上去还蛮正规的。


    林成旭见倪嫣下来了，拿了ipad起身，走过去递给她，「修好了，你打开看看。」


    倪嫣接过来，非常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这么忙，一会儿等你下班，我请你吃饭吧。」


    她很想弥补一二。


    林成旭笑了笑，「还好了，今天主要是突然下暴雨了，外面几个员工被堵在路上赶不回来。」


    公司门口的海报gg上有写提供上门服务，刚才她进门时就看见了，笑道：「你们公司这服务还挺周到，足不出户就能修手机，下次我不过来了，直接app上下单啦。」


    林成旭说：「你直接跟我下单就行。」


    倪嫣捂着嘴直笑，「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好评？」


    林成旭点头，「嗯，给你一个机会可以好好夸一夸我。」


    倪嫣乐不可支，捧着ipad在他面前哈哈哈，笑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打住，「我不打扰你啦，你去忙吧，我这就走了。」


    「再留一会儿吧。」林成旭扫了眼窗外的大雨，「这个天气估计打不到车，一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去。」


    倪嫣望向外面的大雨，一时也有些犹豫，她可不想再浇成落汤鸡了。


    「你着急回去吗？」林成旭问。


    倪嫣轻轻摇头，「今天周日，没什么事情做。」


    林成旭沉吟片刻，对她说：「你等我一下。」


    倪嫣微愣，随后看见他走到一个员工身边，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转身走回来，「去我办公室坐吧，等雨小了，我再开车送你。」


    「啊……」倪嫣迟疑，「会不会影响你工作？」


    「工作永远做不完，但是女朋友难得来一次。」林成旭领着她往里走，推开一扇磨砂玻璃门。


    突然被他称作女朋友，稍微有点意外，不过转念想一想，都准备要结婚了，现在确实可以算作女朋友。


    倪嫣笑笑，走进他的办公室。


    这里看上去比他楼上那间公寓更有生活气息，到处可以看见他的私人物品，倪嫣甚至还看见了枕头和毯子。


    她不禁失笑，指着沙发上的毯子道：「你平时在这儿睡啊？楼上公寓空着不嫌浪费？」


    林成旭给她倒咖啡，「买的时候觉得既可以住，也可以当投资，一举两得，买了之后才发现忙起来根本顾不上上楼，累了就在沙发上稍微闭会儿眼，平时也就只有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才会上楼。」


    倪嫣大方的在沙发上坐下，弹了弹，笑道：「还挺舒服的，那你之前没在这里开店时住哪儿？」


    林成旭微怔，搅着手里的咖啡勺没说话。


    「怎么了？」倪嫣歪头看他，「你以前没住的地方吗？跟朋友合租？」


    「有……」林成旭端着两杯咖啡过来，放在沙发边的小茶几上，「我在南城区还有套房子。」


    倪嫣接过咖啡，顺口问道：「南城区哪片地方啊？」


    「南风路。」


    「噢！我知道那儿，南风路有个南亭苑小区，我大学的时候在那儿租房住了快三年呢！」倪嫣兴致勃勃的问他，「你家在南风路哪个小区？」


    林成旭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住南亭苑。」


    倪嫣的眼睛立时瞪大，不可思议看着林成旭，「真的假的？！」

 第10页

    林成旭看她一眼，慢慢笑了，「真的。」


    倪嫣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天啊……我突然觉得我们好有缘分，想想看，十年前我们很可能在小区里擦肩而过，十年后我们……」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脸上笑容调整得含蓄一些，尽管如此，嘴角也还是止不住上扬，因为她觉得这件事可太有意思了。


    「这也太巧了。」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的好巧啊。」


    林成旭看着她，轻轻抿了一口咖啡，声音温柔：「是啊，确实很巧。」


    倪嫣不禁想问他什么时候买的房，说不定他们真在小区里见过面，随后又想起自己当时还在跟男友同居……算了，还是问别的吧，尴尬。


    「你买得挺及时，现在那片地方的房价涨了好几倍了。」倪嫣喝了一口咖啡，随着找着话题，「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店做生意了吗？」


    「嗯，不过那个时候没什么钱，光买房就已经把我掏空了，这两年稍微好一些。」


    「熬过来就好啦，我现在都后悔那个时候没买，我晚了几年，后来那边小区根本买不起，就买了东城区的房子。」


    「东城区这几年发展得也不错。」


    倪嫣又问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林成旭有问必答，十分配合。


    据他所说，他在初中时父母接连去世，因为打击太大，没能顺利升入高中，当时年纪也小，随便找了个职业技术学校，想学点技术赶紧赚钱养活自己，但是那所职业学校其实不怎么靠谱，能学的东西也有限，他也因此吃了很多苦头，当过网管，修过电脑，也写过代码，大专学歷是一边打工一边读的成人教育。


    后来，他跟一个朋友合伙开了家维修手机的小店，起初挣不到多少钱，朋友只干了半年就跑了，他咬牙坚持下来，慢慢积攒了稳定的客源，生意才走上正轨。


    真正的飞跃来自他的一个客户，那客户是个有钱人，欣赏林成旭的技术，两个人一个出技术一个出钱，上线了一款app，刚好赶上网际网路红利时期，谈下几笔风投，一下子就做大了，现在市里已经开了好几家店，计划明年继续扩张。


    倪嫣听完后感慨：「那你一定很有钱啊！」


    林成旭笑：「有一点吧，结婚应该是够用的。」


    倪嫣端起咖啡，当酒和他碰杯，「我预祝你生意兴隆，分店明年开个一百家！」


    林成旭说：「你还是预祝我们公司尽快被大佬收购吧，这样我就可以拿一笔股权钱提前退休了。」


    倪嫣又被他逗笑，哈哈哈停不下来，「这么咸鱼真的合适吗？」


    「打拼这么多年，累了。」林成旭含笑看着她，「现在只想闲在家里，种种花，养养鱼，下厨研究点美食，陪老婆买买菜之类。」


    倪嫣听了，轻咳一声，「那什么，打拼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后面的梦想，我还是能帮帮的。」


    林成旭轻轻和她碰杯，「谢谢。」


    倪嫣的脸微红，虽然他也没说什么，但她总有种被撩到的感觉，低头喝咖啡，杯子已经快见底，要不要续杯呢……


    「雨停了。」林成旭望向窗外。


    「啊，真的停了。」倪嫣也望向外面，有阳光照进来，金光灿烂，有种破开乌云的壮丽。


    林成旭放下杯子，起身道：「我送你回去吧。」


    倪嫣点头：「好。」


    …………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起初是因为雨后的路况较为复杂，倪嫣不好开口让他开车分心，后来她在车里回想今天两人的交谈，慢慢有了些心事。


    快到小区门口时，天空再次下起了雨。


    这次不再是气势汹汹的暴雨，而是缠绵的小雨，淅淅沥沥往下落，使周遭蒙上一层淡淡水雾。


    林成旭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转身从后面帮她拿包，又多加两盒焦糖布丁一起给她。


    「看你喜欢吃，这个也带回去吧。」


    倪嫣把布丁分出一盒给他，「你不是也爱吃吗？喏，也给你~」


    如果不喜欢吃，就不会在家里存这些零食吧？


    林成旭无奈笑了笑，「好，谢谢。」


    倪嫣好笑道：「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还跟我说谢谢。」


    「应该的。」林成旭说，「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倪嫣听了，脸颊又微微发热起来，她不自在的扭过脸，看车窗外。


    静默持续了片刻，她开口说道：「其实……我刚才在路上，想了一些事情，想跟你说。」


    林成旭问：「什么事？」


    「我觉得，我们既然计划要结婚，那么彼此坦诚一些比较好，所以我……我就有话直说了。」


    林成旭笑：「嗯，你说吧，我也会坦诚的回答你。」


    倪嫣瞄他一眼，「这么说……可能显得我脸皮有点厚，就是我觉得吧，你对我，应该还是挺满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见你问过我的事？」


    林成旭闻言愣住。


    倪嫣咬咬唇，接着说道：「你看，今天一下午，一直都是我在打听你的各种事，可是你为什么不问我呢？这很奇怪，如果真的看重一个人，想要跟她结婚，难道不是应该把各方面都打听清楚吗？」


    林成旭喃喃：「这样啊……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第11页

    倪嫣赶紧摆手，「我不是非要你问我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呃，觉得有点奇怪，你能明白吗？」


    林成旭朝她笑了下，「嗯，我明白，我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契机再问，现在问太多，怕你嫌我烦。」


    倪嫣红着脸看他，「你是不是想问那方面，所以没好意思开口问我？」


    林成旭：「那方面？」


    「就是那方面啊……」倪嫣的声音弱下来。


    明明她也是个思想开放的现代女性，可是这么直接的谈论那些事，还是会觉得尴尬。


    「男方不是一般都……都很在意女方有没有前任吗，还有……」倪嫣小声嘀咕，「还有，是不是处的问题。」


    林成旭恍然，「噢……那你是吗？」


    倪嫣蹙起眉，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我不是，我谈过两个男朋友，一个是大学同学，交往了差不多三年，另一个是工作后认识的，也是差不多过了两三年分手了。」


    她认真的说：「我要先跟你讲清楚哦，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但是我也知道，确实有很多男性无法接受，所以基于彼此尊重的前提，我要提前告诉你，以免等到后面谈婚论嫁的时候，你误以为我欺骗你什么的，那样就不太好了。」


    林成旭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嗯，其实这样也好，我没有经验，找一个有经验的人带带我也挺好。」


    倪嫣：「…………」


    林成旭抬眸看她，「怎么了？」


    「你……」倪嫣感觉自己被噎住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林成旭的神情有些迷茫，「开玩笑？」


    「你没有经验？」倪嫣心情复杂的问，「是我想的那个没经验吗？怎么可能？你都……」


    你都三十了啊！


    林成旭笑道：「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吧？一个修手机的穷小子，职校毕业，前途一片黯淡，交不到女朋友很正常吧？」


    倪嫣立即说：「可你现在有钱了啊！」


    林成旭不慌不忙，「是啊，所以我才有资格坐在你相亲那张桌子的对面。」


    倪嫣：「…………」


    林成旭问：「还是你不想带我？我也知道，确实有部分女性会介意另一半缺乏经验技巧……」


    倪嫣有些凶的瞪着他，「不行，我还是不信，我要试试。」


    「你要怎么试？」


    「接吻，你会吗？」


    林成旭愣了愣，随后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攥成拳，又伸展，反覆几次，像是缓解紧张的情绪。


    他深唿吸，说：「我……可以试试。」


    倪嫣看他这幅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紧张，还是假装的，索性不管了，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就爬过去，贴上他正要喘息的嘴唇。


    身下的男人像是真的紧张，至少这一刻，她感觉到他的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微张的嘴唇里有温热的气息，残留着咖啡的苦香，却一动不动，生涩得不可思议。


    倪嫣不敢相信，试探着伸进舌头与他厮磨，轻轻一触便像带起电流，让身体本能有了反应，身下这具紧绷的身体也瞬息活了过来，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腰肢，唇舌紧追不放，可他到底没有经验，追上来也不知该如何品尝，只傻愣愣的在无关紧要的部位划着名蹭着，直到她亲身示范，如何纠缠，如何吮吸，如何挑逗着画圈圈，他也紧跟着模仿起来。


    他技巧不足，可是耐力未免太高。一吻终了，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倪嫣出了一身汗，脸颊红如三月桃，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干了件疯狂的事，就在家门口，就在车上，她竟和一个只见了两面的男人吻得难捨难分，感觉……居然还可以？


    她是不是疯了？


    下面的坚挺让人无法忽视，这久未开荤的大龄处男果然经不住撩。


    倪嫣准备下来，男人不许，双臂像铁铸似的扣押了她，声音却温柔进了骨子里：「再教我一次。」


    第5章


    倪嫣准备下来，男人不许，双臂像铁铸似的扣押了她，声音却温柔进了骨子里：「再教我一次。」


    倪嫣趴在他身上笑，「其实我也不是特别会……」


    「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他轻轻贴了贴她的唇，「共同学习进步。」


    倪嫣忍俊不禁，伸手掐一下他的脸，笑盈盈的说：「那我先验收一下刚才的教学成果~」


    她翘着唇瓣，闭上眼睛。


    林成旭一时有些失神，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点儿也没变，哭的时候嚎啕大哭，笑的时候开怀大笑，也许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变得成熟，喜怒也有所克制，但骨子里依旧胆大妄为又天真任性，譬如现在趴在他身上，竟不怕他将她生吞活剥。


    倪嫣发觉他没动作，不禁睁开眼睛，表情疑惑。


    林成旭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来，沿着柔软的唇线一路往里深吻，细细密密，深深浅浅，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腰上，似有似无的按压，让两具身体贴合更加紧密，当唿吸变得急促，情潮胶着，他沿着下颌一路吻至脖颈，略微用力吮吻，薄嫩的肌肤会有轻微的刺痛感，身体的反应愈发热烈……


    她的脸颊越来越热，感觉体内有什么在悄然化开，下意识夹紧双腿，害怕自己在这一刻暴露出什么，同时又为自己与他的契合度而感到心惊。


    结束后倪嫣伏在他身上平復唿吸，哪能想到一个吻而已，差点一发不可收拾。

 第12页

    「我该回去了。」她轻声道。


    「嗯。」林成旭轻抚她的后背，有些怅然的低声嘆息，「捨不得你走。」


    她笑了一声，撑着手肘从他身上起来。


    「我就不送你进去了。」林成旭顿了顿，说，「不方便。」


    他下面支起了小帐篷。


    倪嫣噗嗤噗嗤笑，弯腰亲了下他，「拜拜~」


    她打开车门下去，林成旭拉住她的手，「明天……明天你什么时候下班，一起吃饭？」


    倪嫣朝他眨了下眼睛：「最近公司项目快要上线，下班时间没个准，要不，明天等我消息？」


    林成旭温和笑了笑，松开她的手，「好，你快进去吧，一会儿雨又要大了。」


    「嗯。」倪嫣抱起包包，下车走了。


    林成旭在车上看了她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了，随后开车离开。


    …………


    倪嫣脚步轻盈，准备回家去，想到自己怀里还抱着赵欢的ipad，便拐了个弯，送ipad去。


    赵欢刚把来补课的外甥女送走，家里只有她一人，倪嫣从包里拿出ipad递过去，「看看有没有问题。」


    赵欢嗤了一声，「瞧瞧你这眉飞色舞的样子，活像吸了书生精气的狐狸精。」


    倪嫣一巴掌拍她肩上，笑骂道：「让你赶紧检查一下ipad，你胡扯什么呢！」


    「我现在只想检查一下你！」赵欢催促的问她，「赶紧说说，他那公司怎么样？有前途不？」


    倪嫣嘴角翘得高高的，「公司还行吧，有没有前途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他挺有前途。」


    「这就看上去了？」赵欢惊讶得不得了，「某人这颗芳心几年没跳过了吧？这男的是有多大的魅力，两天就把你迷成这样？我真是越来越想见识一下了。」


    「今天本来要带你去的呀，是你要给外甥女补课嘛，不能怪我哦~」倪嫣笑嘻嘻。


    赵欢见她这副样子，心里跟猫挠一样难受，拉着她坐到床边，「严刑逼供」的道：「你今天必须给我交代清楚，那男的到底怎么吸引你了，不然你别想回去！」


    「哎呀说不清楚嘛~」倪嫣两手一摊，倒在赵欢床上，「反正就是合适，就是契合，他说话吧，也谈不上多幽默，可就是能把我逗笑，态度诚恳，不油腻，很体贴……方方面面我都觉得合拍。」


    停顿片刻，她翘起唇角，说：「我们刚才接吻了，你一定想不到，他居然是初吻。」


    「靠！」赵欢扑过来，「你相亲遇着未成年人了？！」


    明知赵欢是在开玩笑，倪嫣还是解释道：「才没有，他三十，比我大一岁。」


    赵欢：「三十岁的处，你还真信啊？」


    「为什么不信？」倪嫣用鼻子轻轻哼了声，「这种事情又假装不了，一看反应就一清二楚。」


    赵欢皱起眉，有些发愁，「怎么就找了个处……」


    倪嫣伸手掐她，「干嘛呀？处不好吗？难道你想让我相亲找个二婚带娃的？」


    「也不是说不好……但是吧，你看啊……」赵欢凑近些，严肃的跟她分析，「一个男人到了三十岁还是处，一般来说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主动处，要么是被动处——主动处，就是这个男人洁身自好，无视诱惑，比如信奉某种教义，坚决拒绝婚前性行为，一般这种男人对自己有很高的要求，甚至可能有洁癖之类，而且你也别指望他们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他们只会严以律己，更严以待人，道德准线极高，对伴侣的要求更是如此，和这种人长期生活在一起，会非常压抑。」


    「那被动处呢？」倪嫣问。


    赵欢翻了个白眼，「被动处还需要问？国内大龄处男里头，至少百分之八十都是被动处，说白了就是条件差，要么丑要么穷要么人格缺陷，总之就是没女人要，所以被动成为处。现在网上经常有男人说，自己是处，所以要求另一半是处很公平，我呸！公平个屁哦~」


    倪嫣听她高谈阔论，乐呵呵道：「难道就没个正常点的处男呀？」


    「有啊。」赵欢说道，「他们都在言情小说里，还有乙女游戏里。」


    倪嫣哈哈哈大笑。


    赵欢拉着她问：「你别笑啊，快说说，你相中的那个男人是哪种处？」


    倪嫣笑着坐起来，回道：「我看啊， 他是第三种处~」


    「什么第三种？」赵欢瞪大眼睛。


    倪嫣说：「第三种叫做，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处，哈哈哈哈！……」


    赵欢好笑的囔囔道：「我看不对，应该叫倪嫣迫不及待破处！」


    「啊！讨厌！！！」倪嫣捧着脸叫了一声，居然没否认，随后拎起包包转身走人，「不跟你瞎闹了，我要回去了！」


    赵欢追在她屁股后头叮嘱：「下次你去见他，记得带上我啊！」


    「知道啦！」


    倪嫣摆摆手，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的情绪慢慢静下来。


    林成旭的话……应该是属于被动处吧？没念高中，父母双亡，读职高遇到不靠谱的学校，之后做生意又被朋友坑，好在，他都熬过来了。


    今天和他聊那些事，只是想更了解他，可刚才听了赵欢的那些话，才发现他曾经站在婚配市场的鄙视链底端，真心酸吶，让她稍微有点忍不住……想心疼他了。


    不能让赵欢知道。


    否则一定会被警告。

 第13页

    因为赵欢信奉一句话：女人的悲剧，往往从心疼男人开始。


    好吧，这世上确实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因为轻信一个男人就让自己的生活万劫不復，但是她希望自己能是一个例外。


    好吧好吧……爱情里的每个女人似乎都希望自己是例外。


    倪嫣甩甩脑袋，不去想了，顺其自然吧~


    …………


    接下来几天，倪嫣自认为和林成旭进展飞速。


    并不是指两人在身体上有怎样的进展，而是相处时的亲密和默契，越来越水到渠成。


    她工作忙，他不会频繁骚扰，没时间约晚饭，就等她下班一起吃夜宵，怕她晚上休息时间太晚，最后连宵夜也省了，买了她喜欢的花甲粉在路上吃，还有五香毛豆和啤酒。


    吃着是挺香，只不过每次吃完，都会熏得林成旭一车的味儿，让倪嫣怪不好意思的。


    她委婉的表示，下次可以清淡点。


    第二天下班，林成旭给她带了海鲜粥，熬得稠稠的，糯糯的，装在保温饭盒里，打开盖儿时里头的温度还微烫。


    倪嫣轻轻吹一吹，尝了一口，味道很好，有种家常的味道，她又看包装不像是外卖，问林成旭：「不会是你做的吧？」


    林成旭慢慢开车，眼角里露出笑意，「好吃吗？」


    「真是你做的？」倪嫣吃惊，「不得了，你手艺比我妈还好！」


    林成旭笑出了声，「这么夸张？我只是按照说明书，把材料洗干净放进去，现在电饭煲都能一键煲粥，很智能。」


    倪嫣抱着保温盒继续吃，感嘆道：「我要被你餵胖了。」


    林成旭微愣，看她一眼，认真的询问：「下次我查查有没有什么热量低的食物。」


    「不用啦，我平时不吃夜宵的。」倪嫣沖他笑笑，「不过这几天的不一样，是爱心夜宵，所以我还是要吃光光的。」


    林成旭嘴角莞尔，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想要肌肤相亲，但还在开车，只能勉强克制。


    倪嫣一边吃，一边问：「明天周五，马上要跟我爸妈见面了，地方定好了吗？」


    「嗯，离你家不远的一个茶楼，本来想定饭店，但是你爸说不用破费。」


    倪嫣心中腹诽，知道她爸不是怕破费，是怕到时候聊得不投机，连饭都吃不下去，倒胃口。


    「茶楼的环境相对清静，适合谈事情。」林成旭握着方向盘，注视前方，「约的时间是晚上7点，你赶得上吗？这几天你都是快9点才下班，好像很辛苦，需不需要另约时间……」


    倪嫣笑笑，「最近项目要上线，所以会很忙，不过我已经跟领导说好了，明天早点下班。」


    林成旭问：「明天下班我来接你？」


    倪嫣摇头，「不用了，你直接过去吧，免得绕远路，而且我下班时间也没个准，说不定提前就到了呢。」


    林成旭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没多久就到了倪嫣的公寓，她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车程十分钟左右，平时一个人住这儿，只有周末才会回去和父母一起住。


    海鲜粥还没吃完，她盖好盖子，准备带回去慢慢吃。


    林成旭把座椅调节了下，向倪嫣张开手臂，「抱一下。」


    倪嫣笑起来，放下保温饭盒，毫不矜持的爬过去，像无尾熊一样压在他身上，然后朝他下巴上啄了一口，笑嘻嘻的问：「重不重？」


    「像个大暖宝宝。」林成旭抱住她。


    倪嫣笑道：「夏天还抱个暖宝宝，你不嫌难受呀？想中暑？」


    林成旭被她逗笑，把她往上抱了抱，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和耳垂，而后移至唇边，问：「可以吗？」


    倪嫣好笑，伏低身体，软绵绵的手指头在他胸口上画圈圈，「你可以更禽兽一点……」


    他眼眸变暗，腰上那只手倏地收紧，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吻上来，带着兇狠的蛮劲，像是要将她整个吞下去！唇封着唇，舌搅着舌，气势汹汹的进攻扫荡，连肺腑里最后一丝氧气也要被汲取殆尽！


    倪嫣有些被他吓到，忍不住微微挣扎，可是他的手臂犹如铁铸般纹丝不动。


    她被吻到缺氧，身体也发软，心中惊惧的同时又品出一种别样的刺激，整个人恍恍惚惚。


    后来林成旭松开她，捧着她的脸问：「吓着了？」


    「没……没有啊。」她嘴上逞强，「我只是在为你的进步神速而感到震惊。」


    林成旭笑笑，又亲了亲她，这次很温柔，吻了一阵后说：「被吓着也晚了，明天见过家长，你就要嫁给我了。」


    倪嫣听了，莫名的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上周她还在为父母催婚逼相亲而心烦，这周就坠入爱河要结婚了……


    「晚安。」林成旭道，「快上楼休息吧。」


    「嗯。」倪嫣也亲他一下，「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林成旭嘆气，说：「我还得缓缓。」


    他又支起小帐篷了。


    倪嫣忍不住笑：「你平时总这样，不辛苦吗？」


    林成旭摇头，「平时不总有人这么撩我。」


    「我没有哦~」倪嫣果断否认，从他身上爬下来，「是你定力太差！」


    她打开车门下去，林成旭提醒她带上保温饭盒，倪嫣这才想起自己居然吃了海鲜粥就跟他接吻了，那该是什么味儿啊？


    「怎么了？」林成旭问她。

 第14页

    「呃……」倪嫣抱着饭盒瞄他一眼，「没什么，就是在想……海鲜粥什么味，估计你也尝到了。」


    林成旭低笑出声，「还可以，畅游大海的感觉，有鱼也有虾。」


    倪嫣想笑，故意很兇的瞪他一眼，抱着饭盒走了。


    人虽然走了，心却好像还留在他车上，她想到他可能还在车里平復那不听使唤的帐篷，就忍俊不禁。


    她好期待明天快点来到，期待再次和他相见。


    …………


    第二天去上班，倪嫣一直惦记着晚上7点的会面，想尽快结束手头工作，然后就能早点下班了。


    眼看时间到了晚6点，她正蠢蠢欲动准备下班，结果技术部那边临时出状况，需要她这边的设计组配合出一套新方案。


    为这个项目公司上下准备了几个月，她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掉链子。


    倪嫣只好给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暂时过不去，能不能另外约时间和林成旭见面。


    没想到倪爸爸说：「我们已经和小林见着面了，你工作吧，不用担心。」


    「啊？我的婚事我不在场能行吗？」


    「我们和小林先认识认识，等你有空了再谈细节嘛。」


    那头领导已经在催了，倪嫣也不好多说什么，匆匆挂了电话。


    这一忙就忙到了夜里11点，倪嫣身心俱疲，但是想到今晚的会面，她觉得自己还不能睡，一回家就敲响父母的房门——


    父母都没睡，估计也是因为会面，两人正坐在床上商量她的婚事。


    倪嫣问：「今天你们聊得怎么样？」


    倪父说：「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小伙子挺有诚意，我正跟你妈商量嫁妆怎么出，要不要买辆车，以后出行方便。」


    倪嫣乐了，「给我买车？哇~这么大方，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倪妈妈看上去挺不高兴，「不办婚礼，那彩礼嫁妆这块当然得多置办一些，要不让亲戚朋友知道了，还不得笑死，显得咱们结个婚多随便似的。」


    倪嫣微愣，「你们今天都聊到彩礼了？」


    倪妈妈点头，「嗯，彩礼68万。」


    倪嫣听到这个数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倪妈妈又重复一遍：「68万，取个好彩头。」


    倪嫣先是震惊，而后心中腾起一股巨大怒火！脱口道：「你凭什么要68万啊？！」


    倪妈妈被她吼得一愣，随后也恼了，「凭什么？凭我是你妈，结婚哪有人不出彩礼的，他不是老闆吗？68万都出不起，那还结什么婚？！」


    「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倪嫣发火，「你们凭什么不跟我商量就要68万？！」


    倪妈妈勐地坐起来，怒气沖沖道：「你发什么疯？！我们还不是为你好！你们连婚礼都不办！彩礼不要多一点，你让那些亲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和你爸？当我们白送女儿啊？！！」


    「是我不想办婚礼！是我不想！！！」倪嫣气急的大喊，「我就是讨厌举行婚礼！讨厌陪着一帮不熟的亲戚假笑！还要被他们用各种恶俗婚礼游戏折腾！我不想不行吗？！」


    倪妈妈气得哆嗦，指着她骂：「要死啊你！大晚上你造反啊？！这么跟你妈说话？！」


    「好了，你们都少说几句！」倪父拦住倪妈妈，又转头劝女儿，「咱们家也不是那穷得掉钱眼里的人家，彩礼是慢慢谈出来的，主要是为了看看对方的诚意，而且你妈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啊，你们不办婚礼，外面确实免不了风言风语，彩礼多要一些，我和你妈在亲戚面前就不怕被人嚼舌根了。」


    顿了顿，倪父又说：「而且彩礼要再多，最后还不是会给你们小两口？」


    倪嫣还是气，气得眼眶发红，她站在房间门口哼了一声，说道：「我如果想嫁，一分彩礼没有我也嫁，我如果不想嫁，千万彩礼我也不嫁！」


    她摔门离开，回自己房间，隔壁继续传来父母的低声争吵，说她太娇惯，不懂人情世故，快三十岁了还是这么不懂事。


    她确实不懂。


    她不懂自己都快三十了，父母凭什么替她出价。


    第6章


    倪嫣还记得，当初赵欢和男友分手，就是因为彩礼。


    两人是大学同学，感情一直很好，毕业后商量婚事，赵欢的父母要10万彩礼。


    在海市，彩礼一般都在10万左右，但是考虑到男友不是本地人，赵欢觉得这个数可能有点多，只是父母咬死了这个价，还举例亲戚家的女儿出嫁，彩礼没有一个低于10万。


    赵欢说服不了父母，便去找男友商量，想找男友讨个主意。


    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如果男友家拿不出这么多钱，她可以陪他一起攒，晚几年结婚也没关系，只要爸妈看出她铁了心要嫁这个人，彩礼方面应该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她刚开口说出彩礼10万，男友就冷笑一声，问：「你们家卖女儿啊？」


    赵欢当场愣住了。


    她来找男友，是想跟他商量怎么办，可是在男友眼中，她却是来要债的。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就是如此，遇软则软，遇硬则硬，因为男友冷言冷语，赵欢立时反唇相讥：「那我家要出12万陪嫁，你家算不算是卖儿子啊？」


    两个人都没好脸色，吵了起来，婚房首付怎么出，婚后贷款怎么还，酒席钱怎么算，份子钱怎么分……最后撕扯得一地鸡毛。

 第15页

    赵欢和男友分手了。


    男友的父母打电话来劝赵欢，说十万凑一凑还是能拿出来的。


    接着男友打电话来骂，他觉得赵欢无耻至极，是在吸他父母的血。


    赵欢拉黑号码，不理会任何人，请了长假和倪嫣一起去旅行。


    后来，大学同学们听说他们俩分了，都觉得可惜，以为分手原因就是那10万彩礼，可是倪嫣知道不是。


    真正让赵欢心冷的，是男友当时那一句：你们家卖女儿啊？


    如果他说一句：宝贝别着急，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


    或者告诉赵欢：我暂时拿不出这么多彩礼，可是我爱你，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最后的结局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失恋的过程如钝刀割肉，曾经的美好回忆会在不经意中浮上心头，成为凌迟的痛，赵欢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伤痛。


    事后她对倪嫣说：「知道吗，我当时的感觉，自己就像孤身作战的战士，前面是男方父母审视的眼睛，后面是自己父母掌控的双手，我夹在中间战战兢兢，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我的爱情结出果实，我希望他能站到我身边，给我依靠，给我支持，可他只是冷冷注视着我……他当时的眼神，冷漠，轻蔑，仇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以为，你为爱情找到了最好的归宿，可其实，你在那个人眼中丑陋如一条吸血的蛭虫，仅仅因为，你要彩礼。


    倪嫣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处境。


    她很想立刻打电话给林成旭，告诉他，别担心，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就算一分钱彩礼没有，只要她想嫁，谁都拦不住她。


    可是掏出手机，她又迟疑了……


    如果，如果她真的这样告诉他，他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感到庆幸？会不会长舒一口气？会不会暗自窃喜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


    倪嫣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毕竟，他们只认识几天而已……


    时钟慢慢走过凌晨12点。


    她忽然感到沮丧。


    无比的沮丧。


    对世俗人情的抗争，对一段关系的猜忌，对自我决定的质疑，对一切的一切，全部的全部，都感到沮丧。


    她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了，只想睡觉。


    …………


    第二天，倪嫣昏沉沉醒过来，看见床边的手机，内心隐隐牴触。


    可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她硬着头皮打开手机，果然有来自林成旭的未读消息，点进去看，三条信息。


    【早安】


    【今天不加班吧？】


    【朋友送我两张喜剧团的演出票，下午你有空吗？】


    倪嫣把这三条信息看了又看，一个关于彩礼的字都没有。


    她憋不住，噼里啪啦编辑了一大段话，想问他昨天究竟是怎么跟她父母谈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迟迟点不下去。


    最后全部删掉，然后回了一句「早安」。


    她坐在床边，懊恼的抱头喊了一嗓子，觉得自己是个怂蛋！


    林成旭很快回復消息：


    【方便接电话吗？】


    倪嫣想了想，直接拨通了林成旭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手机那头传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仿佛不曾有任何不愉快的事发生。


    「……这个喜剧团在全国巡迴演出，票很难买，他和女朋友临时有事去不了，所以把票送给我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他们的演出，但是距离有点远，剧场在开发区那边，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林成旭。」


    倪嫣打断他。


    「嗯？」他语气微顿，「怎么了？」


    倪嫣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问他：「你昨天，是怎么跟我爸妈聊的呀？」


    他沉默了两秒，说道：「叔叔阿姨挺通情达理的。」


    倪嫣：「…………」


    她不禁怀疑他在反讽。


    林成旭说：「彩礼需要现款，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手头的钱大部分投资分店了，还有一部分存在银行，是我们旅行的经费，我把这些情况跟叔叔阿姨说了下，他们都非常理解，彩礼方面愿意宽限时间，也同意我们不办酒席，出国旅行结婚。」


    倪嫣：「…………」


    怎么听上去好像跟她爸妈说的不大一样？


    透过电话，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安，慢慢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聊得很顺利，我原本以为会很难说服他们，你也知道，在长辈眼中不办婚礼非常儿戏，再加上我们婚期定得仓促，难免显得不够郑重，但是聊到最后，叔叔阿姨都同意了。」


    倪嫣小小声的说：「可是我听我妈说，彩礼要68万……」


    林成旭听了，有一会儿没说话。


    倪嫣咬住下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随后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声低笑，他问：「你很介意啊？」


    倪嫣：「…………」


    林成旭笑着说：「是有点多，幸好阿姨同意我拿房子抵，不然娶不到你，我可怎么办。」


    倪嫣愕然，「什么房子？！」


    林成旭：「我不是在南亭苑小区有套房吗，是个一居室，还有升值空间，如果为了彩礼现在卖掉，多少有些可惜，所以我跟叔叔阿姨商量了下，可不可以办一个转赠手续……」


    倪嫣勐地站起来，脱口道：「你是不是傻？！」

 第16页

    林成旭：「……？」


    倪嫣着急的说：「才认识几天就送房子！你是不是傻？！他们要68万，你不会砍价的吗？！」


    林成旭笑出了声。


    倪嫣没好气的道：「你还笑！」


    他忍着笑，说：「你啊，不用心疼我，你是独生子女，你爸妈这个岁数大概率不会再生，房子给了他们，迟早会变成你的，你的自然就是我的，你看，其实我一分钱没出就娶到你了，傻姑娘。」


    「这事能这么算？！」倪嫣吓唬他，「要是离婚了，你连块墙皮都别想分到！」


    林成旭说：「离婚的事，等要离婚的时候再想，我现在只想怎么娶你。」


    倪嫣听了，一时怔怔的。


    林成旭问：「怎么不说话了？」


    她缓缓回神，许多种不同的情绪充溢在心头，沉默好一会儿，低低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突然说肉麻话，奇奇怪怪的……」


    林成旭失笑，「这就肉麻了？好吧，我下次注意，你现在先告诉我，下午要不要去看表演，如果觉得路程太远，我再做其它安排。」


    「当然要去。」倪嫣哼了哼，「全国巡演呢，难得看一次，下午几点？」


    「两点，我来接你。」


    「好。」


    …………


    挂断电话，倪嫣去卫浴室洗漱。


    她的父母早早就起了，买了早点放在桌上，一个在看手机，一个在阳台浇花。


    明明昨晚吵了一架，现在却要作出一副相安无事的样子。


    她很快刷牙洗脸，然后坐到桌边吃皮蛋瘦肉粥，一边吃一边说：「我下午要出去，跟林成旭去看演出。」


    倪爸应了一声，眼睛仍盯着手机上的新闻，「嗯……出去了好好玩。」


    你妈妈则问：「晚饭回不回来吃？不回来的话我就跟你爸随便煮条面条吃算了。」


    「怎么又吃面条……」倪爸爸放下手机，皱眉看向阳台，「嫣嫣不在，我们就不能好好吃饭啦？」


    倪妈妈道：「想吃你不会自己做？」


    倪嫣不理会他们俩的争执，兀自说道：「房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房子我们不能要，68万的彩礼也不能收，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也不用给我准备嫁妆，就裸婚了。」


    屋里很长时间没人说话。


    倪嫣继续喝粥。


    过了一会儿，阳台传来几声动静，是洒水壶被重重放下，然后是阳台玻璃门被重重拉上，她妈从阳台走进客厅，憋着火在沙发坐下，一句话没说，怒气已经外泄。


    倪嫣习惯了，喝了半碗粥，接着吃桌上的小笼包。


    她妈开始了——


    「你替他心疼什么？你们才几回面，就敢裸婚？你知道外头那些裸婚的都是些什么人吗？都是穷得叮噹响的人！你们没钱吗？啊？是你没有钱，还是他没有钱？裸婚？！」


    倪嫣吃完两个小笼包，端起桌上的空碗去厨房洗。


    水龙头哗啦啦冲出流水，却依旧盖不住她妈的叱责。


    「68万很多吗？他是老闆！一个老闆结婚会拿不出68万？再说这些钱，我们是要来自己花的吗？还不是为了你！外面那些人要是知道你这么快结婚，不办婚礼，不收彩礼，对方还是个连大学文凭都没有的人，会怎么笑话你？会怎么笑话我跟你爸？啊？！你将来要是婚姻美满，那咱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你只要婚姻出问题了，闹矛盾了，或者他出轨了，你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吗？他们会说你命贱！——」


    最后那个「贱」字，分外刺耳。


    倪嫣缓了又缓，才心平气和的把碗洗完。


    她走出厨房，认认真真对父母说：「爸，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也不指望能改变你们的观念，但是我已经这么大了，我认为自己可以决定自己要迎接一个怎样的婚礼。」


    停顿片刻，她接着说：「我也能够承受因自己决定而产生的后果。」


    她妈坐在沙发上发火：「好心被当驴肝肺！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


    …………


    这一场战役，倪嫣暂时小胜，但局面被她弄得有些惨，因为之后她被自己亲妈横眉冷对了好几天，而且几次回家都遇见她妈跟亲戚打电话大吐苦水——


    说女儿白养了，胳膊肘往外拐，男方愿意用南城区价值几百万的房产当彩礼，女儿却非要裸婚，气得肝疼云云。


    以致于后来，倪嫣的姑妈、表嫂、堂姐纷纷打来电话问候，仿佛全世界都知道倪嫣要出嫁了，嫁的人是个特别有钱的大老闆，为了娶倪嫣愿意出钱出车出房，几百万的房子说送就送，眼睛都不眨一下，偏偏自己家闺女性子高傲，什么都不要！


    领证这天，倪嫣请假回家拿户口本，林成旭去接她，顺便给倪父倪母带了礼物。


    两人在公寓楼下遇见倪妈妈和隔壁邻居。


    倪嫣听见自己亲妈一改家中那副刻薄模样，对邻居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缘分，真的是非我女儿不娶哟，对我女儿那叫一个温柔体贴！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我说彩礼68万讨个好彩头嘛，人家还嫌少，非要把房子抵给我，南城区的南亭苑小区，你晓得不？那儿的房价都快三万一平了，我怎么敢要啊？女儿回来还发脾气吶，要裸婚，连婚礼都不办，非要去那个什么什么马尔地夫……」


    那邻居「哟」了一声，说：「马尔地夫好贵的，玩一趟得几十万吧？」

 第17页

    倪妈嘆气，「明明办酒席几万块的事，非要花几十万旅行结婚，唉，儿女都是债！我们也只好由着他们了……」


    邻居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你家倪嫣大有福气！」


    倪妈露出类似「一般般啦」的神情。


    远处的倪嫣：「…………」


    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赢过。


    而她妈，虽败犹胜。


    那边，倪妈妈和邻居终于看见了他们，一脸笑容的招了招手，「回来啦？」


    林成旭提着礼物走上前，「妈，我陪嫣嫣回来拿户口本。前几天出差，我买了一些当地的鹿茸，也给爸妈带过来了，你们尝尝看，可以泡酒也可以炖汤。」


    倪妈脸上笑开了花，「怎么又买礼物了，上次你送来的茶叶我们还没喝完呢。」


    倪嫣挽着林成旭的臂弯，「妈，我们先上楼了。」


    倪妈：「去吧去吧，你爸在家呢。」


    倪嫣拽着林成旭赶紧走，还能听见身后的议论声，说什么天造地设一对……


    「脸这么红？」林成旭按下电梯键，笑着看她一眼。


    倪嫣低着头，瓮声瓮气：「嗯……」


    她真心臊得慌，结个婚而已，非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扬……


    「一会儿再脸红吧。」林成旭说。


    倪嫣抬头看他。


    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一会儿登记的时候再脸红。」


    倪嫣微愣，随后笑着抽回自己的手，「这种事……我可控制不了。」


    林成旭给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说：「我来控制。」


    第7章


    领证出来，倪嫣看着手里的红本本，感觉像做梦般不真实。


    自己居然结婚了 . . . . .


    就这么结婚了。


    之前她总以为结婚会是人生中最艰巨的头等大事，可是现在，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轻轻松松就结婚。


    林成旭站在她身边，把他的红本本跟她的放在一块儿，笑了笑，「看着好像有点夫妻相？」


    「哪有？」倪嫣娇哼一声，「夫妻相是要男女双方一起生活很长时间，相同的饮食结构、作息时间、运动习惯，然后才会越长越像哦～」


    林成旭点头：「以后一起努力。」


    倪嫣嘴角翘起，与他十指交握，问：「接下来什么安排？」


    「我想想，买戒指，旅行结婚，婚纱照，给亲朋好友带礼物。。 . . . . . 」林成旭环住她的腰，「你想先进行哪一项？」


    倪嫣举起两人的手，笑盈盈看着他，「先去订戒指？」


    林成旭低头亲她一下，「没问题，老婆。」


    . . . . . . . . . .


    两人在领证当天订下了戒指，接着各自安排工作，准备腾出假期去外地旅行，也相当于度蜜月。


    在旅行之前，倪嫣依旧住在公司附近，林成旭也住在他工作的地方，他们只能在下班后短暂见上一面。


    以前倪嫣觉得分开住比较轻松自在，而且她上班的地方和林成旭的公司距离很远，无论谁搬去另一个人家里，出行都会很不方便，但是现在，每天见面犹如饮鸩止渴，她想和他有更多更多更多时间在一起。


    没有感情时，一分一毫也想分割清楚，有了感情后，便你侬我侬，什么都想掺和在一起，仿佛连吃的糖也要出自同一个糖罐子才算甜甜蜜蜜。


    林成旭把原本打算转赠给岳母大人的房子，拿出来当婚房，找了设计师重新设计，不改水电，只换家具和软装，这样就不需要花费太长时间，等到他们旅行回来，正好可以入住。


    倪妈妈又开始挑三拣四，觉得那套房子是一居室，当婚房太小气。


    可是倪嫣觉得刚好，反正近两年她都不打算要孩子，房子要那么大做什么？够住就行。


    母女俩又吵了一架。


    最后是林成旭出面承诺明年会在新区购置别墅，倪嫣的妈妈才算消停，而后只隔两天，倪嫣就在朋友圈看见她妈发的凡尔赛文学：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会过日子，几百万的婚房嫌不够住，非要买新区的别墅，唉，前面花园后面泳池，搞那么花哨，一点都不实用。」


    底下是家族中叔叔婶婶们的点赞，大家都夸倪妈妈目光老辣，挑了个好女婿。


    倪嫣：「 。。。。。。」


    别墅还没买呢，居然就宣扬开了，这是不打算给她和林成旭反悔的机会了？


    飞机广播里响起空乘人员的提醒，让乘客们关闭手机、笔记本电脑等电子产品。


    倪嫣退出朋友圈，关了手机，脑袋靠在林成旭肩上。


    「怎么了？」林成旭俯身给她扣上安全带，


    「马上就要出发了，还一脸不高兴？」


    「没不高兴啦。」倪嫣幽幽嘆了口气，「就是觉得，有钱真好，唉。。 . . . . 如果我们没钱买别墅，我妈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么蛾子。」


    林成旭笑笑，扣上自己的安全带，「也许她结婚的时候吃过没钱的苦头，下次你别跟她犟了，她也是为你好。」


    倪嫣睨他一眼，「啧，难怪我妈喜欢你呢，整天向着她说话。」


    「我是向着你。」他抬手揽住她的肩，轻轻搂住，「不想你因为这些小事跟你妈吵，坏了心情，没必要。」


    「这还是小事哇？」倪嫣酸熘熘的说道，「光首付就得好几百万，你有钱不心疼，算我替你心疼好吧？为了哄她高兴，白白花这么多钱......」

 第18页

    林成旭低笑道：「怎么是白花？新区那边要不了几年就会发展起来，我们今年年底先把房子定下来，等地铁通了，价格肯定还会再涨，就当是前期投资了。」


    倪嫣撇了撇嘴：「你总能找到理由。」


    「睡会儿吧。」他轻抚她的后颈，像在安抚一只生闷气的猫，「飞机还要很长时间，等你睡醒，就差不多该到了。」


    她往他怀里靠了靠，闭上眼睛，「嗯，我睡一会儿...... 」


    飞机是凌晨起飞，倪嫣早就困了，林成旭轻轻帮她调解座椅，随后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后距离降落还有两个小时，倪嫣睡不着了，打开手机玩了会儿游戏，又拉着林成旭玩五子棋，继续消磨时间。


    终于抵达机场。


    接着他们要坐一个小时的内飞飞机，再换乘快艇，才能到达岛上。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也不知怎么，坐快艇的时候倪嫣开始晕船 . . . 她这辈子没晕过船，居然在最重要的蜜月里晕船了，半小时不到的快艇，她噁心得要死要活，幸好没吐，否则那画面一定会叫林成旭刻骨铭心。


    到酒店房间后，倪嫣顾不上欣赏海景，直接在沙发上躺倒了，整个人头晕目眩起不来，胃里也翻江倒海。


    行李箱里有带一些常备药物，林成旭找出对症的药，让倪嫣先吃药，然后去烧热水，忙前忙后照顾她。


    倪嫣太难受了，忍不住想撒娇，蜷在沙发上哼哼唧唧：「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


    林成旭闻言好笑，端着兑好的温水走过来，扶她起来喝水，「这么可爱的老婆，怎么会嫌弃。」


    倪嫣喝了一口水，脑袋直往他怀里栽，「头好像更晕了...唔，是不是药效上来了？好难受啊... 」


    林成旭解开她领口的纽扣，露出里面的淡粉色内衣。


    「你干嘛呀... 」倪嫣在他怀里扭了扭。


    「帮你换睡衣。」林成旭道，


    「身上的衣服脱掉吧，不然你会不舒服。」


    倪嫣嗤嗤的笑，「你是不是想偷吃我豆腐？」


    林成旭的手移到她背后，研究内衣扣，「我现在是持证上岗，不用偷吃，可以正大光明的吃。」


    吧嗒——


    内衣解开了。


    看他手法这么生疏，倪嫣确信他真的没经验。


    她被光熘熘剥出来，只剩一条与内衣同色的小裤裤，原本应该羞怯，但想到两人如今的关系，又生出挑衅的勇气，故意挺起胸，问他：「好看吗？」


    林成旭盯着那两团雪浪，眼眸晦暗，不答反问：「我抱你去床上休息？」


    「不行不行... 」倪嫣立即抱住沙发上的靠枕，「我怕自己会吐在床上，而且我现在还是好晕啊，不能动，一动就更晕了... 」


    她扭头，从柔软的大靠枕里抬起半张脸，楚楚可怜模样，「老公，就让我在沙发上休息吧，好不好...」


    林成旭只得妥协，起身去拿了一条薄毯，回来盖在她身上。


    刚才分明说要帮她换睡衣，现在却好像忘了一样。


    倪嫣也没提醒他，脱了衣服确实要舒服很多，她闭上眼睛，微微蜷起身体，再次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不知什么时候她被抱到了床上，林成旭正睡在她身边，上半身没有衣服，下半身... 她没敢看。


    也许，她应该看看？


    倪嫣咬住下唇，瞟了眼还在睡的林成旭，心中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恶趣味，忽然想笑。


    她忍住笑，弓起背开始一点一点往下退退进蒲蒲的被子里面 然后撩开边角，让光线透进来，看见他小腹上结实的线条，一路延伸至男士内裤里面。


    「嘻嘻... 」她捂着嘴窃笑，「原来穿这种颜色的内裤... 」


    她伸一根手指，轻轻拉了拉裤腰边缘，中间部位明显鼓起来，倪嫣愈发想笑了，心想这也太敏感了，真是一丁点儿都经不住撩。


    她用手指将皮筋处略微拉开些，眯着眼，忍着笑，想看看里面的风景。


    幽暗丛莽的密林里，怪兽渐渐甦醒，精神抖擞着显出昂首之势，在她眼前紫筋暴起，愈来愈兇横狰狞。


    倪嫣看着看着，开始面红心热，又有些怯怯的，脱手松开，内裤皮筋一瞬弹回紧实的皮肤上，啪嗒一声，清脆无比，她的脸更烫了。


    被子外头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你睡醒了？」


    倪嫣一愣，红着脸小声道：「我吵醒你了？」


    「刚醒。」林成旭哑着声音问她，「你在被子里做什么？


    倪嫣悻悻爬出被子，一头蓬松凌乱的长髮衬着脸蛋绯红，「...... 没做什么。」


    林成旭什么话也没说，翻身压过来与她接吻。


    倪嫣被动承受，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但是想想尺寸，又有点忐忑...... 心里默默比较一番，林成旭应该是最大的，偏偏也是最没经验的一个，他会不会觉得她有过经验就横冲直闯？ . . . 会不会很疼呀 . . .林成旭略微抬起身体，低低喘了口气，问：「可以吗？」


    倪嫣不看直视他的眼睛，小声喃喃：「轻 . . . 轻一点，可以的. . . 」


    林成旭嘴角微弯，说：「可我不知道什么程度算轻，要不你一会儿教我？」


    倪嫣撇嘴，伸手掐他的脸，「重了我会喊疼的。」

 第19页

    「好，我记住了。」林成旭笑着问，「还有哪些注意事项？或者... 」


    他顿了顿，空出一只手抚摸她脸颊边的头髮，「或者，你有没有 些特珠的，性癖？


    倪嫣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会这么问？」


    林成旭摸头髮的那只手，慢慢往下移，秀气的锁骨，雪白的肌肤 . . .


    「看片学习，里面的女主角。。 . . . . . 有的，喜欢特定的姿势，有的，对场景有特殊要求，比如


    车里，窗台，户外 . . . 」


    他的手指停在娇嫩的胸蕊上，轻轻捏住，慢慢捻动，带起细微的小小电流，在她身体里穿梭蔓延。


    倪嫣难耐的扭动了下，嗔怪道：「你看的都是不正经的片。」


    林成旭笑，「这种片子，我确实没见过正经的。」


    「我不喜欢那些。」倪嫣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红着脸说，「我喜欢在床上 . . . 安静的，干净的，能让人放松身心的环境，这样我才能完全投入，要不然会紧张 . . . 」


    他的手终于停止揉捻，继续向下移，划过柔软的小腹，往那隐秘处陷进去 . . .


    「怎么办。」他低声笑，「我可能 . . . 有，特殊性癖。」


    「唔 . . . 什，什么性癖。。 . . . . 」倪嫣忍不住闭上眼睛，她的身体似乎比心理更快做好了反应，那些湿淋淋的蜜液帮助他轻而易举找到入口，手指越陷越深，一边探索，一边学习。


    林成旭伏低身体，轻咬她的耳垂，而后唇舌在脖颈与锁骨处流连，「这次算了。。 . . . . 免得吓到你。」


    他吻得用力，开始四处点火，倪嫣的唿吸全乱，只觉得光手指就快吃不消，指节刮着内壁，掌心挤压花瓣，不知不觉蕊珠黏黏答答湿透了。


    林成旭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脸，每一次蹙眉，每一次吟哦，每一次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默然记住，寻找她最不堪一击的敏感点，蹂躏不止。


    倪嫣终于受不住了，搂着他的脖子哀哀求饶，声音甜腻入骨：「老公 . . . 老公 . . . 」


    她不知道这一声老公在他耳中有多么惊心动魄，更不知道他等这一刻有多久，他抽出湿淋淋的手指，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腰身下沉，慢慢送进去。


    倪嫣不由得吸气，这也太 . . .忍不住想往后躲，可是林成旭根本不给她机会，勐地用力，一入到底。


    「啊 . . . 」


    她咬唇，抬手捶他一下，但他肩臂紧绷，似乎也不好受。


    两个人都缓了好一会儿，薄被下遮掩的身体终于开始起起伏伏。。 . . . . 没有技巧，没有变换姿势，他果然如她预料中一般蛮横索取，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文尔雅，结束后倪嫣觉得浑身被碾过一般，累得连手指头也抬不起来了。


    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圆形浴缸，林成旭抱她去清洗，带着香氛的浴液与精油让人迷醉，两具身体湿湿滑滑，贴贴蹭蹭，她迷迷煳煳又和他做了一次 . . .


    倪嫣觉得他好似有无穷精力，擦洗干净回到床上，他竟然还想做。


    她说累，他说不用她动，她瘪着嘴抱怨说会肿的，他说他检查一下，然后不管不顾趴下去。


    起初当真在认真检查，可是查着查着，唿吸炙热，唇舌贴合。。 . . . . 他的鼻尖挂上了亮晶晶的水渍，他的舌头勾缠出甜腻的汁液，他像是化身成为某种野兽，只知吞噬吮咬、碾磨痴，逼得她不知第几次被掀上浪潮顶点，娇娇滴滴哭出声来，才算罢休。


    事后，倪嫣不禁想起相亲那天，他说自己有需求。


    她现在已经深深体会到了。


    他有需求。


    而且需求很大。


    第8章


    海岛旅行原本定的是七天六夜，但倪嫣觉得自己正经玩也就两天，海岛风情还没看全乎，人就已经坐上返程的飞机了。


    如果不是带来的套全部用光，倪嫣估计自己剩下那两天悠闲也保不住。


    她不高兴，下了飞机也仍然瘪着嘴。


    也不是真生气，瘪嘴里多少带了些撒娇的成分，以及很多很多很多没玩尽兴的郁闷。


    林成旭一路哄着她，再三保证，下次再请假和她来玩一趟，又笑着说：「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你没晒黑。」


    「你还说！」倪嫣没好气的捶他一下，都没机会出门晒太阳，她怎么可能晒黑。


    林成旭看见有自动贩卖机，低头亲亲她，「等我一下。」


    他快步走向贩卖机，买了一罐饮料，回来递给她，「刚才不是说渴吗，给你喝这个，别生气了好不好？」


    倪嫣接过饮料，是一罐椰汁，她轻轻撇嘴，说：「我不爱喝这个。」


    林成旭微愣，「不爱喝？……你想喝什么，我重新给你买。」


    倪嫣望了眼自动贩卖机，那里面有可乐雪碧芬达果汁矿泉水，也不知道林成旭怎么偏偏挑了椰汁。


    「算啦，原谅你了。」倪嫣挽住他的胳膊，脑袋低着头，「谁叫某人刚开荤呢，一时上瘾也是情有可原的啦，毕竟他的老婆这么可爱~」


    林成旭笑笑，伸手捏她的脸。


    倪嫣踮起脚尖，笑嘻嘻凑到他耳边，故意问：「是不是对我欲罢不能了呀？」


    林成旭眼神柔软，「是啊。」


    倪嫣眯起眼睛，小声问他：「那~有没有什么感想？」


    「感想嘛……」林成旭看她一眼，意味悠长道，「跟我想像中不太一样。」

 第20页

    倪嫣愣了愣，「怎么不一样？」


    林成旭含笑道：「本以为你有经验，能带带我，但是实际体验之后……」


    他不紧不慢的上下打量她一番，「嗯，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倪嫣张牙舞爪扑他身上，「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想睡地板？」


    林成旭笑：「难道不是？多换几个动作就喊累，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经验技巧，最后还是靠我自己摸索。」


    倪嫣脸红，使劲掐他一下，「有经验又不代表我学过！谁像你似的，一天到晚钻研这种事！」


    林成旭抱住她，在她耳边笑着哄道：「好，以后这种事交给我来钻研，你只需要负责躺着就好，今天晚上让我睡床，行吗老婆？」


    倪嫣咬唇，红着脸又掐他一下才罢手，


    「我去取行李，你在出口找个地方等我。」林成旭亲了下她，转身去取行李。


    他们的蜜月旅行还没结束，海岛游之后换到国内一条旅游线路，约了跟拍的摄影师在当地见面，准备把婚纱照顺便一起拍了。


    倪嫣在出口处找了一排座椅，坐下来等林成旭。


    想想今晚可能发生什么……她又忍不住脸颊发烫，觉得林成旭肯定不会放过她，说不定要缠着她试新姿势，就算不试新姿势，至少也得两次才能餵饱他……


    倪嫣觉得不公平，男女这档子事，凭什么要以男人爽没爽作为计数标准？为什么不能以女人爽没爽作为标准？


    就比如昨天吧，说好了只做一次，可是他的「一次」，硬是磨了她两个多小时，期间她至少泄了三次，都快要累死了，所以对她而言明明就是三次，怎么能算成一次呢？


    倪嫣转念又想，这样计算好像也有不妥的地方，毕竟不是每对男女都像她和林成旭这样契合，如果男方不太行，那岂不是……不管做多少次，对女方而言都是零次？


    倪嫣：「…………」


    为什么她要坐在机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使劲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会这样都怪林成旭，她绝对是被他给带坏了！


    「倪嫣？」


    她愣住，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男人拖着行李大步走来，眼中流露惊喜。


    「倪嫣，居然真的是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男人笑着走近，「我刚出差回国，你呢？工作还是旅游？」


    倪嫣略感尴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前任。


    她抬起手，小幅度的朝对方挥了挥，「我出来旅游。」


    对方看见她手指上的戒指，嘴角笑容僵住，「……你结婚了啊。」


    「是呀。」倪嫣朝他笑笑，「蜜月旅行。」


    男人表情一时有些讪讪的，「是吗，恭喜你。」


    「谢谢。」倪嫣不自在的把头髮捋到耳后，这种久别重逢让气氛怪怪的，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她的目光下意识往取行李的地方瞟，看见林成旭拉着行李回来了。


    倪嫣赶紧站起来，朝林成旭招了招手。


    「这是你老公？」前男友转过身，神情已经恢復，很自然的向林成旭打招唿，「你好。」


    倪嫣介绍道：「这是我大学同学，好几年没见了……」


    话音刚落，对方笑道：「准确的说，我应该是前男友吧。」


    倪嫣：「…………」


    她讶然看向对方，当着她新婚老公的面说这个，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呃……准确的说，应该是前前男友。」倪嫣略微收起笑容，不客气的多加了一个「前」。


    对方扯了下嘴角，「是吗。」


    他抬手看了眼腕錶，朝倪嫣和林成旭挥手道别，「我的车到了，再见。」


    「再见。」倪嫣脸上皮笑肉不笑。


    目送那人走了，她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嘀咕：「上大学的时候还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现在变成这德性，走哪儿都能给自己加戏，幸亏分手了。」


    「大概是希望破灭，情绪失控于是说错了话吧。」林成旭垂眸瞟她一眼，「一开始以为是破镜重圆，谁知是覆水难收，追悔莫及，自取其辱。」


    「哈，成语用得这么好呀~」倪嫣垫脚亲他一下脸，「奖励你！」


    林成旭笑，「走吧，去酒店休息。」


    倪嫣高高兴兴挽起他的臂弯，「嗯~」


    …………


    到酒店后已经很累，倪嫣本想洗漱后就休息，但是洗完澡后又莫名精神，打开手机，看见不少闺蜜的未读消息，便靠在床上给赵欢回电话。


    林成旭走到床边，弯腰亲亲她，「我去洗澡。」


    「嗯。」倪嫣笑道，「洗完就睡觉，不许闹我，我可不想明天让摄影师瞧见身上全是印子。」


    「娇气包。」林成旭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倪嫣听了满面通红，伸手就推他一把，「你坏死了！……」


    恰好电话接通，那头的赵欢听见倪嫣甜腻腻的声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问道：「要不我挂电话？」


    「别别……」倪嫣瞪林成旭一眼，扭过头和赵欢说话，「你别挂呀，我特意打给你的，之前你不是收藏了一个拍照攻略的帖子吗，里面有各种双人合影的姿势，发我一下。」


    「哟，是不是准备拍婚纱照啦？」赵欢笑着说，「等我翻翻收藏夹。」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关上，林成旭进去洗澡了。

 第21页

    倪嫣听见里面传出水声，继续和赵欢说：「找到没有？等我这次拍完婚纱照看看成片怎么样，要是好看，咱们俩下次拍一套闺蜜写真。」


    「得了吧，您现在整个儿一陷入爱河美少女，哪还想得起有我这个闺蜜呀。」赵欢揶揄道。


    倪嫣：「嘿嘿嘿……」


    手机那头传来键盘敲击的声响，赵欢一边翻找，一边问：「旅行感觉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倪嫣回道：「还不错吧。」


    「听说马尔地夫的风景特别好，有很多岛屿可以玩，你们住的是哪个岛？岛上餐厅的饭菜怎么样？」赵欢问道，「岛上有什么项目？好玩的话我攒攒钱，也去玩一趟。」


    倪嫣很为难，支支吾吾：「就一些普通项目……你可以去搜一下马尔地夫的攻略，上面应该都有。」


    赵欢无语：「你不会这几天光顾着跟林成旭恩爱了吧？你没出酒店吗？」


    倪嫣：「…………」


    赵欢一听没声儿，就猜到怎么回事，憋着笑说：「拜託，就算你奔三十了如狼似虎，也要收敛些啊，万一榨干了人家可怎么办？」


    倪嫣听了直撇嘴，「谁榨干谁还不好说呢。」


    「啧啧，看来我不用担心你的性福了。」赵欢打趣道。


    「别说这个了。」倪嫣扯开话题，「你猜我今天在机场遇着谁了？」


    赵欢：「谁？」


    倪嫣：「老帆。」


    赵欢听得一惊，「你大学谈的那个男朋友？因为爱留鬍子被人叫做老帆的艺术小青年？」


    倪嫣：「嗯，吓我一跳，他还主动跟林成旭介绍自己是我前男友，存心让我不痛快。」


    「不是吧，你这是什么运气？你们俩分手这么多年都没遇见，蜜月旅行居然能遇上！」赵欢咋舌不已，「倪嫣同志，看来是你最近过得太好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给你的生活找点乐子。」


    「这种乐子我可不想要。」倪嫣没好气的说道，「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就总爱吃醋生气，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在乎我、爱我，现在才发现他纯粹是因为小家子气，肚量只有一丁点儿。」


    赵欢在电话那头幸灾乐祸，「你家林成旭什么反应？有没有生气？」


    「那倒没有……」倪嫣回想了下，「反正，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生气。」


    赵欢：「哈哈哈，我看你还是趁早跟你老公坦白吧，省得下次遇见另一个前男友，又引起误会！」


    倪嫣：「误会什么啊，你说得我好像做过什么亏心事一样。」


    正聊着电话，林成旭从浴室里出来，他披着浴巾走过来，坐在床边擦头髮。


    倪嫣对赵欢说：「不聊了，你记得把东西发我，挂了哈~」


    她挂断电话，爬到林成旭身边，亲昵的挨着他，嘴上不忘提醒：「今天不许闹我哦，擦干头髮就睡觉，养好精神了明天才好跟摄影师见面。」


    林成旭笑着看她一眼，「好，今天听你的。」


    他把头髮擦了个半干，起身关掉大灯，只留了床头一盏小夜灯，然后把倪嫣搂进怀里睡觉。


    长途飞行十分疲惫，林成旭的唿吸渐渐平缓悠长。


    可是倪嫣却不知怎么睡不着了。


    被赵欢那么一说，弄得她有些敏感，今天遇见了前前男友，她担心下次会被赵欢的乌鸦嘴说中再遇见前男友，她的生活圈子是如此狭窄，两任男友都是在同一个城市相识的，遇见的机率真的很大。


    说起来，她和前任分手时也算好聚好散，虽然不再联繫，但也没有刻意去删好友。


    倪嫣默默爬起来，想看看对方的朋友圈，了解一下前任的活动范围。


    手机屏幕亮起，林成旭醒了，他闭了闭眼睛，还没有适应光线，低声问：「怎么没睡？」


    倪嫣赶紧把手机关上，「没……我看看时间，怕明天睡过了。」


    「我定闹钟了，睡吧。」林成旭闭上眼睛，因为睏倦，他的嗓音比平时更加低缓，显得分外温柔。


    倪嫣往他怀里挤了挤，觉得他特别好。正是因为他太好了，所以她不想让他再面对今天那种难堪的情景。


    「今天对不起。」她的脑袋埋进他怀里。


    林成旭轻抚她的背，「怎么了？」


    她小声说：「就那个……前前男友，我跟他是大学同学，以前觉得他很有才华，很浪漫很酷，所以才会和他在一起，但是之后总吵架，分分合合好多次，毕业后他要出国，我们就分手了。今天他在机场说出那种话，我也没料到……」


    林成旭轻笑了声，喃喃：「你和蒋帆确实不太合适。」


    倪嫣愣住，仰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他叫蒋帆？」


    林成旭的神情微僵，他慢慢睁开眼睛，那些困顿与惺忪已经不见，眼眸中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深邃幽暗。


    倪嫣疑惑的注视着他。


    过了片刻，林成旭回道：「刚才洗澡的时候，听见你打电话提到他了。」


    倪嫣有些迷茫，「啊……我提过他的名字？」


    印象中，她好像只提了「老帆」这个绰号吧？


    「嗯，你提了。」林成旭轻轻抚摸她的背，嗓音低柔，「快睡吧，你今天太累了，连自己说过什么话也忘了。」


    她今天确实很累，刚才和赵欢聊了一大通，说不定真的提过蒋帆的名字……嗯，应该提过，要不然林成旭怎么会知道蒋帆？

 第22页

    倪嫣在林成旭怀里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


    半夜里，她莫名其妙醒了，干瞪眼望着天花板，开始失眠。


    她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往事——在她初中的时候，非常爱喝椰汁，当时学生们大多喜欢买可乐，只有她每次光顾校外超市总会买一瓶椰汁，她还说过梦想是长大后为椰汁代言这种蠢话。


    可能因为喝得太多，物极必反，后来她一见椰汁就犯噁心，喝不下去。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没再喝椰汁，虽然不至于犯噁心那么严重，但也确实不爱喝了。


    她想到今天林成旭给她买椰汁的举动……


    脑海中不禁产生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林成旭他，会不会以为她爱喝椰汁，所以才特意买来哄她的？


    但是她爱喝椰汁，是发生在初中时的事啊……


    还有她去他公司时，他准备的零食，为什么会那么巧，正好有她喜欢的焦糖布丁？……不过焦糖布丁原本就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是巧合也说不定。


    那么，椰汁也是巧合？


    倪嫣的心越来越慌乱，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一面觉得疑云丛生，一面又感到愧疚不安，她怎么能因为一瓶椰汁，就质疑自己的新婚丈夫？


    夫妻本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她却不能做到坦诚与信任，这对林成旭公平吗？


    睡吧，睡吧……


    说不定他是从她妈妈那里听说她小时候爱喝椰汁。


    说不定是她打电话时说漏了嘴，才会让他听见前前男友的名字。


    一切都是她胡思乱想。


    睡吧。


    第9章


    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搁在心里怎么也不舒服。倪嫣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她知道很多事都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心里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有些念头就总会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第二天拍照，地点选在当地一个网红风景区，遍地薰衣草，景色美极了，倪嫣却状态不佳，笑容也显得敷衍。


    林成旭以为她是因为旅行疲劳，问她需不需要休息，明天再拍也没关系，婚纱照是仪式感的一部分，他不希望她有任何不好的回忆。


    他越温柔体贴，她越愧疚难安，找了个藉口去卫生间，忍不住给闺蜜打电话。


    可是电话接通，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时，反倒是赵欢先开口问：「真稀奇，你一个沐浴爱河的女人，怎么最近总给我打电话？」


    倪嫣笑了，「我偏要给你打电话，怎么啦？不欢迎我？」


    赵欢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欢迎欢迎，我这不是担心你分身乏术吗？你的婚纱照拍得怎么样了？」


    倪嫣说：「正拍着呢，现在中场休息。」


    赵欢笑嘻嘻：「感觉怎么样？听说婚纱照是新婚分手三大炸弹之一，你们没事吧？」


    「什么三大炸弹？」倪嫣好笑的问，「又是你发明的新词儿吧？」


    赵欢说：「婚纱照、彩礼和装修，三大重磅炸弹！尤其是装修哦，好多新婚小夫妻因为这个分手，你们要警惕哟~」


    「谢谢提醒，不过我们俩太忙，装修的事已经全权交给设计师啦。」倪嫣笑道。


    她找赵欢也不是为了聊这事，话在嘴边转了几圈，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对了……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我遇见前男友的事吗？」


    「记得啊，怎么了？」赵欢问。


    倪嫣抿了抿唇，「嗯……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不起来他姓什么了，只记得外号叫老帆，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吗？」


    赵欢大笑：「你都不记得，那我更不可能记得啊！你们俩分手都七八年了！」


    倪嫣试探着问她：「昨天我们不是刚通过电话吗，我好像跟你提过他的名字吧？」


    「提过吗？」赵欢没心没肺的道，「可能我没注意吧，好像只聊过他叫老帆，哎，我没什么印象了，你干嘛突然提这个？怎么，你还想联繫前任呀？」


    「不是……」倪嫣随便扯了个理由，「这不是心里膈应吗，所以想把联繫方式删掉，但是不知道通讯录里哪个才是他。」


    赵欢闻言又一阵大笑，「赶紧删、赶紧删！可别让你家林成旭看见了吃醋~」


    倪嫣勉强跟着笑了两声，说道：「我要去补妆了，拜拜啦。」


    赵欢：「嗯，去吧去吧，拜拜~」


    倪嫣挂了电话，更迷茫了。


    她本想在赵欢这里找到答案，可是赵欢说没有印象，既不记得蒋帆的名字，也不确定昨天电话里有没有提过蒋帆这个名字，这让倪嫣心里越发没底。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林成旭……


    心事重重走出卫生间，看见林成旭和摄影师在不远处说话，他穿着银灰色西装，打着领结，捧着鲜花，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摆出动作，耐心的配合完成这组婚纱摄影。


    许多男人宁肯结婚时多摆一桌酒，也不愿意在陪新娘拍婚纱照时多摆一个动作，所以赵欢说拍婚纱照容易出事，不是没有道理。


    倪嫣在想，会不会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林成旭对她真的很好，无可挑剔，她却因为一罐椰汁、一个名字，而去质疑他，这事如果说出去，只怕不光赵欢会觉得她矫情，连她爸妈都会认为她在没事找事。


    倪嫣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把一些奇怪的念头放下，现在是她的新婚蜜月，一直纠结这些问题，只会毁了蜜月的好心情。

 第23页

    她脸上重新扬起笑脸，开开心心的朝不远处的男人走去，招手笑道：「再接着拍吧！」


    …………


    婚纱照断断续续拍了一周。


    除了薰衣草主题的照片，两人又陆续拍了唐服、街头、室内等套系，摄影工作室的人全程跟拍，服务十分到位，原片也让倪嫣非常满意。


    拍摄结束的这一天，她和林成旭请摄影工作室的人吃饭，桌上喝了一点酒，她酒量不好，浅尝辄止也会满脸通红，回酒店后赖在沙发上不想动。


    林成旭抱她去浴室洗澡。前几天因为要拍摄，她不许他碰，今天拍摄结束，他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点火。


    凉滑的墙砖紧贴着后背，炙烫的温度慢慢填满身体，她紧闭双眼，仰起脖颈，半醒不醒的脸庞因为剧烈的颠簸而显出迷醉神态，双颊红如艷桃，仿佛醉得不轻。


    林成旭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低头亲吻她汗湿的眉角，身下入得更深更狠，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发出近似哭泣的气音，紧緻的体内挛动不断，快感也如电流般沿着嵴椎窜上他的大脑，轰地一下全成空白，他粗重的喘了一声，紧抱住倪嫣，用力吻住她的脖子，只等余韵渐渐平復。


    倪嫣靠在他身上，张开唇吃力的唿吸……


    他亲了亲她，把她抱进浴缸里，清澈的水波荡漾着曼妙的曲线，肌肤相亲之处柔滑如水，这感觉让他上瘾，忍不住再次俯身上来，含住双唇与她纠缠。


    倪嫣头昏脑涨，想推开他，身体却酥软得使不上半分力气，视线逐渐失去焦点，水浪翻腾着一波波扑出浴缸，最后浪潮掀至巅峰将她彻底淹没……


    不记得什么时候回到床上，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煳煳醒来时，她被男人搂在怀里睡觉。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思绪像揉成一团的纸又浸泡进水里，舒展不开，她无意识的嘤咛一声，身后男人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他在床上总是霸道得过头，每次都要折腾她到精疲力尽才罢休，哪怕在睡梦中，也要把她圈在怀里，仿佛爱她爱进了骨子，无时无刻不在防范着她逃走。


    倪嫣迷迷煳煳的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爱她，为什么他会娶她？他们明明没有认识很久，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好？


    那些沉寂下去的念头，再次蠢蠢欲动，倪嫣烦躁的蹙起眉心，试图坐起来。


    她的动作让林成旭醒了，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口渴。」倪嫣下床起身，随手拿起浴袍，披在身上。


    酒店房间里光线昏暗，倪嫣没开灯，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一半窗帘，看着窗外城市夜景斑斓的灯光，默然无语。


    林成旭见状，也起身下床，倒了一杯水走到她面前。


    倪嫣没伸手接，长发柔顺披散在肩头，窗外的霓虹映入她的眼瞳，她慵懒的摇了摇头，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林成旭问：「怎么不喝？」


    倪嫣轻声答：「不想喝这个。」


    「想喝什么？」


    「不知道……」


    顿了顿，她看向他，改口道：「想喝咖啡。」


    「现在？」林成旭不解，「会睡不着的。」


    「可是突然很想喝……」倪嫣朝他眨了眨眼睛，声音轻软，「老公，我想喝咖啡……」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无奈笑了笑，转身走向房间里的小吧檯，「只有速溶的，你少喝点吧。」


    他沖了一包咖啡，加了一份奶和半份糖。


    林成旭沖咖啡的习惯和她一样，刚认识他时，她为两人的口味一致而感到惊喜，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巧合是不是有点……过于多了？


    其实他平时喝红茶更多，但是如果喝咖啡，就一定加一份奶和半份糖。


    其实他平时不怎么吃零食，但是如果去便利店，就会习惯性买一个焦糖布丁。


    其实他平时很少过问她的喜好，但是他对她的喜好却好像无所不知。


    咖啡递到她手里，厚实的陶瓷杯传递过来微烫的温度，倪嫣捧在手心，心绪迷茫。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应该感到幸福，可这种幸福现在却像架在钢丝上，让她心慌。


    「是不是有心事？」林成旭来到她身后，低头亲了亲她的肩，「今天你有点奇怪。」


    倪嫣捧着咖啡想了想，忽然问：「你以前是在市里哪所中学念的书？」


    林成旭的身体微滞。


    倪嫣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老公，如果你有事瞒着我，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别骗我好不好？」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林成旭的神情恢復，嘴角弯起，「我连户口本都给你看了，怎么会骗你？」


    倪嫣很认真的问他：「那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中学毕业照？」


    林成旭：「这么多年了，应该找不到了……」


    「以前中学时的照片应该有吧？或者社交帐号上和同学的互动，一张合影都没有吗？……」倪嫣咬住唇，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似乎有些咄咄逼人，她低下头，轻轻嘆了口气，「算了……」


    林成旭蹙眉注视着她。


    倪嫣放下咖啡，自顾自走向床，侧躺下来，声音里透出几分怅然：「我不喜欢怀疑和猜忌，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但如果你真的有事瞒着我……老公，我们的婚姻，我会很没信心。」

 第24页

    林成旭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倪嫣摇头，心中犹豫一阵后，终于决定再试探他一次：「我问过欢欢，她不记得老帆的名字，我也没跟她提过……可你知道蒋帆，你还知道我爱喝椰汁。」


    林成旭神色平静。


    至少倪嫣看不出任何端倪，也不知道是他掩饰太好，还是她不够聪明。


    「你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晚上睡不着？」林成旭问她。


    倪嫣弯了弯嘴角，说：「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可你对我太好。」


    林成旭又问：「你刚才说，对我们的婚姻没有信心，是什么意思？」


    她垂下眼帘，「……字面的意思。我爸妈虽然经常吵架，但是他们互相信任，彼此没有任何秘密。」


    「你想跟我离婚？」林成旭直接问。


    倪嫣的心口收紧，手指也蜷起，眼睛看着床单一角，心平气和的说：「如果你隐瞒的事……触及我的底线，那么解除婚姻关系，你应该也能理解吧？」


    林成旭安静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想要抱她。


    倪嫣下意识的往旁边侧了侧身，避开他的手。


    林成旭忽然觉得她变得陌生，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浴室里亲密的交融一体，现在却谈论起了离婚，这实在不可理喻。


    女人都是如此吗？


    他没说话，倪嫣也不做声。


    这几天的甜蜜仿佛都是假的。


    成年人的感情总是谨慎小心，稍稍察觉不对，便会立即把一整颗心收回，然后冷静的进行情感分割，没有刨根问底，没有纠缠不休，也不会有哭哭闹闹的伤心欲绝。


    其实倪嫣也觉得自己有些无情，因为林成旭真的对她很好，很好很好……


    但这是一个坎，不弄清楚，她过不去。


    「倪嫣。」林成旭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过去的事，有那么重要吗？」


    倪嫣抿了抿唇，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重不重要，至少让我自己去判断。」


    林成旭沉默一会儿，长嘆一口气，开口说道：「不是故意瞒你，我是担心你会产生误会。」


    倪嫣听了，不由得坐起来，直直看着他，「你真有事瞒我？」


    林成旭嘴角微翘，脸上有了些笑意，「以前和你住过同一个小区，算瞒你吗？」


    「这个你说过，可以不算。」倪嫣认真想了想，「但你怎么会知道蒋帆的名字？」


    林成旭：「我听你叫过他的名字，而且你们的wifi名字叫，蒋帆最爱嫣嫣，你还记得吗？」


    倪嫣微窘，「……那椰汁呢？你怎么解释？」


    「初中时，我们一个学校。」林成旭淡笑说道，「那个时候我常常挨打，你帮过我，后来我转校了，但是一直有关注你的社交帐号，所以知道你喜欢喝椰汁。」


    倪嫣觉得这事太奇幻了，呆呆看着他，「就只是这样？」


    「嗯。」他点头，「就只是这样。」


    「为什么你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倪嫣感到不解，也有点莫名其妙，「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不用这么疑神疑鬼了！」


    林成旭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语调缓慢的解释：「一开始，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后来，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以前在小区里遇见你，你没认出我，所以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更没想到相亲会遇到你……」


    他俯首吻她，吻她的额头，吻她的鼻尖、唇角、下颌……唿吸渐渐粗沉，手也伸进浴袍，「嫣嫣，我爱你……」


    他越来越清楚如何撩起她的情慾，倪嫣的气息不稳，勉力按住他入侵的手，磕磕绊绊的问他：「什么时候……我……我什么时候帮过你……」


    「图书馆后门……有一面告示栏……」林成旭抬起她一条腿，俯身压过来，「你为了救我，和高年级男生打了一架……」


    倪嫣的脑海浮现一些记忆里的场景，隐隐约约的，模模煳煳的，似乎发生过他说的那件事，但是当她再仔细回忆细节……


    「唔……」询问到了嘴边一瞬化为呻吟，双手蓦然揪紧了床单，「你……你，轻点呀……」


    林成旭含住她的唇，吞没那些破碎的吟哦，绷紧的腰腹狠狠挺送，近乎失控的节奏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


    …………


    第二天，倪嫣很晚才醒。


    迷煳煳抱着枕头坐起来，想起昨晚林成旭的表白，她不禁啼笑皆非。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他以前就喜欢她，所以才会暗暗关注她，难怪他会知道她喜欢喝椰汁，难怪会刻意迎合她的喜好……不过，后来能在一个小区遇见，又在相亲时遇到，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份缘分，太奇妙了。


    她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被人提前调查，甚至暗中跟踪过呢。


    倪嫣好笑的摇了摇头。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看见来自闺蜜的未读消息，倪嫣几乎想也不想就跟赵欢分享：【你一定想不到，林成旭以前居然和我们是一个中学的。】


    赵欢：【这么巧？他是哪个班的？】


    倪嫣：【我还没问呢，他说我以前救过他，哈哈哈我以前是纪律委员，英雄救美~为了他跟高年级的男生打架！】


    赵欢：【哈哈哈哈哈哈哈xswl】

 第25页

    赵欢：【怎么那么搞笑！原来他早就看上你了啊！】


    赵欢：【你在哪救的他？可恨这歷史性的一幕我居然不在场！】


    倪嫣回想了下，在图书馆后面，她确实救过一个外班的男生，印象里对方瘦瘦矮矮，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谁能想到男孩子发育起来，也是男大十八变，让人刮目相看呢。


    倪嫣：【在图书馆后面，那天刚好遇到我值日，我好像还因为打架的事写过检讨。】


    赵欢：【哈哈哈哈！你记岔了，那次挨打的人不是3班的徐洋洋吗！】


    倪嫣微愣，问：【徐洋洋是谁？】


    赵欢：【就是挨打的那个男生啊，又瘦又矮，成绩很差，那个就是徐洋洋啦，身上没几两肉，偏偏嘴欠，以前在学校经常被人教训，你不信可以去问呀，我还有他微信号呢~】


    倪嫣迷煳了，如果她救的人是徐洋洋，那林成旭是……


    咔嚓——


    酒店房门打开。


    林成旭提着袋子进来，语气温和的说：「你睡醒了？已经过酒店早餐时间了，我去外面买了粥和小笼包……」


    倪嫣怔怔看着他。


    这个人……究竟是谁……


    第10章


    蜜月旅行结束后，两人各回各家。


    原本的计划是，旅行结束后搬到一起住，但婚房那边的装修出了点问题，需要返工调整，再加上休假期间积攒了许多工作，搬家的事也就自然而然往后顺延了。


    倪嫣觉得这样也好，她暂时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林成旭。


    她其实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不喜欢遮遮掩掩、来回试探，有什么事最好能当面讲清楚。但林成旭这件事，实在让她感到不舒服，甚至匪夷所思。


    而且她心里也有顾虑……她怀疑，会不会是赵欢记错了？毕竟是初中发生的事，隔了这么多年，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赵欢又怎么能确定，挨打的人一定是徐洋洋呢？


    林成旭没必要骗她。


    她既不是富家千金，也不打算生小孩，倪嫣想不出林成旭骗她的理由。网络上那些诈骗新闻，骗财骗色总要图一样，林成旭呢？他图什么？


    下班后，倪嫣藉口要加班，没去跟林成旭吃晚饭，而是约了赵欢一起去找徐洋洋。


    赵欢说徐洋洋在商业街开了一家专卖游戏机的店。


    赵欢之所以会跟徐洋洋认识，是因为初中时他们在一个游戏群里，有时群里会几个人约着一起打游戏，所以赵欢和徐洋洋这些年断断续续保持着联繫。


    两人沿路走沿路看，赵欢问她：「你又不玩游戏，怎么突然想找徐洋洋买游戏？」


    事情还没有定论，倪嫣也不好多说，随口扯了个理由：「林成旭玩，我买了送他。」


    「啧，又秀恩爱。」赵欢笑笑，指向前面一家店道，「就是那儿，不知道徐洋洋还记不记得你，最好能给咱们打个折，哈哈！」


    倪嫣淡淡笑了笑，跟着她过去。


    店里生意不错，有不少年轻人试玩，穿着嘻哈潮服的徐洋洋正给一个客户调试游戏机，没注意她们俩进来。


    赵欢把倪嫣拉到一面展架前，问她：「你家林成旭喜欢玩什么类型的游戏？他用的是什么机子？」


    「你先帮我随便看看……」倪嫣的目光瞟向不远处的徐洋洋。


    「随便看看也得有个类型呀，还有游戏机不同，游戏也不一样。」赵欢在一旁喋喋不休，「psp，xbox，ps4，还是switch？……要是你打算连游戏机一起送，就当我没问。」


    倪嫣默默打量徐洋洋，记忆里那张模煳的脸也渐渐变得清晰，和初中相比，他变化不大，身形仍然偏瘦小，不过白净了许多，脸上也没有那些青春痘了……


    是了，就是他。


    在图书馆后面，他被打得惨叫连连，是她跑过去救下他，扶他去医务室。


    她怎么就忘了呢？怎么会认为林成旭是那个人？……他们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要不然买旷野之息吧，我跟你讲，这个真的绝了……」赵欢拿起游戏盒，正要跟倪嫣介绍，却见她突然走出游戏店去。


    「哎？」赵欢愣住，赶紧放下游戏盒追出去，「怎么走了？不买了吗？」


    倪嫣站在店门外，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车，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她站在人行道不断深唿吸，脑袋嗡嗡响，说不出来的难受。


    赵欢跑过来，上下打量她，「你怎么了……呃，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倪嫣咬了咬唇，「就是突然有点喘不上来气……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游戏先不买了。」


    赵欢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懵，左右望了望，指向前面的咖啡店，「要不然去那里坐坐？」


    倪嫣点头，「好。」


    两人去咖啡店里找了位置坐下，要了两杯咖啡，倪嫣的情绪慢慢平復下来。


    她把自己与林成旭相识的前因后果捋了一遍，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他欺骗自己的动机是什么。如果真心喜欢她，为什么要骗她？如果是为了欺诈，他又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倪嫣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赵欢在一旁观察她的脸色，关心的问：「你今天怎么了？突然把我叫出来，说要买游戏，又突然不买了……跟徐洋洋有关吗？」


    倪嫣欲言又止。


    这事她不敢告诉父母，唯一能倾诉的人，也只有面前的赵欢了。

 第26页

    她端起咖啡杯，缓缓喝了一口，把苦涩压进喉咙，对赵欢说：「你有一个朋友，她相亲认识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对她很好，温柔体贴，细心周到，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你这个朋友也以为自己遇到真命天子，陷入了爱河，但是没过多久，她开始觉得不对劲……」


    倪嫣放下咖啡杯，声音很低很低：「男人沖咖啡的习惯，和她一模一样，男人的冰箱里，常备她爱吃的焦糖布丁，男人挑的电影、歌剧全是她喜欢的类型，男人很少过问她的私事，却仿佛对她瞭若指掌，甚至能说出她在大学里交往过的男朋友的名字。」


    赵欢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小声道：「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


    倪嫣烦躁的皱起眉头，抬手按住眉心，「……我想不通，他如果因为喜欢我，而去打听过我大学时的事，我能接受，但为什么连我初中的事，他也一清二楚？」


    赵欢瞪大了眼睛，「上次你打电话说，你初中时为了林成旭跟高年级男生打架，指的就是徐洋洋这事？所以你今天特意跑过来看徐洋洋？」


    倪嫣点头，「如果不是因为你凑巧认识徐洋洋，我大概会相信他的话。」


    「为什么啊？」赵欢懵了，「林成旭有病吗？干嘛假冒徐洋洋？」


    「一个谎言背后，总需要千万个谎言去圆。」倪嫣蹙着眉低声说，「我问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初中的事，他说因为挨打的时候我帮过他，所以一直关注我……」


    「那次挨打的人明明是徐洋洋！」赵欢感到匪夷所思，「我记得很清楚，不可能弄错！林成旭干嘛要这么说？这事太奇怪了！」


    倪嫣紧抿着唇，脸色很难看。


    她也想知道，林成旭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现在怎么办？」赵欢皱眉道，「要不然我们去学校查查毕业生的名单？他当时肯定和我们上一个中学，否则不可能知道徐洋洋挨打的事。」


    倪嫣轻轻摇头：「知道挨打这件事的人虽然多，但是能够准确说出打架地点的人，恐怕只有徐洋洋和那个打人的高年级男生。」


    赵欢倏地站起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店里问问徐洋洋！我倒要看看林成旭想搞什么鬼！」


    倪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欢已经急匆匆的出去，徐洋洋的店就在附近，很快就能问出结果。


    她捏紧咖啡杯，看着赵欢从玻璃橱窗前快步走过，整个人已经心乱如麻。对她而言真相确实很重要，可是她更介意的是，那些柔情蜜意，那些甜言蜜语，那些爱……都是假的吗？是骗局中点缀的元素吗？


    那她呢？


    满心欢喜的迎接婚姻，甚至不惜为了他与父母几次争吵，她是什么？一个笑话？


    手机屏亮了亮，是林成旭发来了消息，问她是不是还在加班，需不需要他去接她。


    倪嫣拿起手机，看着那两行简短语句，恨不能立时将心中所有疑问宣洩一空！质问他的欺骗，声讨他的罪行！……但最终，她什么也没问，把手机放回包里，继续沉默坐在咖啡店里。


    赵欢很快去而復返，脸上神情却是郁结的，开口告诉倪嫣：「徐洋洋那傢伙太不靠谱，他居然说记不清了。」


    「毕竟这么多年了……」倪嫣坐在位置上，神色迷茫。


    赵欢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陪她坐了一会儿，忍不住问：「要不然，我们报警？这属于骗婚吗？」


    倪嫣缓缓摇头，「没有证据……」


    赵欢撇了下嘴，颓然说道：「也是，只是隐瞒了初中认识这件事，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不构成骗婚，而且你也没有明显的财产损失……对了，你们婚前财产协议签了吗？」


    倪嫣抿紧唇，再次摇了摇头。


    赵欢不由得道：「婚前财产协议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吗？怎么没签？！嫣嫣，你平时挺精明一个人，怎么在林成旭身上就犯煳涂？！彩礼没收，婚房没买，之前说要买别墅的话估计也不能当真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倪嫣张了张嘴，「我……没想到，他会是骗子……」


    赵欢嘆气，「谁能想到呢……唉，要不然跟你爸妈商量下吧？把你名下的存款先转移一下。」


    「不行……」倪嫣咬唇，还是摇头，「我爸心脏不好，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到时候，就说性格不合，离婚了……」


    赵欢替她发愁，「你妈那个性格，要知道你离婚了，非炸了不可。」


    倪嫣沉默半晌，起身道：「我再想想，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你还是要尽快做决定，要不然等到周五怎么办？」赵欢提醒她，「你们现在不是每个周末都住一块儿吗？你都觉得他不对劲了，还能和他睡一张床？我这心里头总觉得毛毛的……」


    倪嫣慢慢往店门外走，语气无力：「我不知道……我再想想……」


    赵欢无奈看着她，嘆了口气，「好吧，有什么事一定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想办法。」


    倪嫣：「嗯。」


    …………


    回去的路上，陆续收到林成旭的信息，她心烦意乱，担心他会打电话过来，便索性直接关机。


    不知道怎么面对……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前面遇到红灯，计程车司机慢慢放缓车速。

 第27页

    倪嫣坐在车上思索着，忽然开口道：「麻烦前面调头，去南亭苑小区。」


    …………


    林成旭在南亭苑有套一居室，最近交给设计师重新装饰，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因为要布置成婚房，屋里许多东西都是成双成对，进门有两双拖鞋，桌上有两个杯子，床也改成了双人大床，处处都能感觉到新婚的浪漫与甜蜜。


    为了方便设计师工作，林成旭原来放在屋里的东西，现在全部堆在阳台。


    倪嫣拉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所有东西被分类打包放在纸箱里，随手打开一个纸箱，里面是旧手机、旧电脑、键盘还有一些零件，再打开一个纸箱，里面是各种电子维修类书籍。


    倪嫣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翻开一个又一个纸箱，没有具体目标，只是试图寻找林成旭过去的痕迹。一个人再如何掩饰，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总会留下破绽，他的动机是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选中她……


    倪嫣不停的找，不停的找，找到林成旭用过的书，找到他的毕业证书，找到他和别人签过的合同，一切就如他说的那样，他上的是职业技校，读的是成人教育，开过手机维修店，后来遇到贵人赏识，技术入股做app……这些，都有迹可循，他没有骗她。


    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初中的事？为什么冒用徐洋洋的身份？


    倪嫣在纸箱下面找到一个黑色皮箱，上面有密码锁。


    初始密码通常是888，666，000，或者123之类，试过一遍后，她试了林成旭的生日和身份证最后三位数，全部不对。


    倪嫣蹲在黑皮箱前，僵持着……哪怕是夫妻，翻找对方的隐私，也令她感到不齿，她应该放弃。


    但是心脏在砰砰急跳，大脑思绪混乱，身体里的慌乱与恐惧难以言说，今天如果不能把这箱子打开，她恐怕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这时，倪嫣想到她的生日，正好也是三位数……


    这不应该。


    箱子显然是旧物，而她和林成旭最近几个月才认识，他不至于用她的生日当做密码，除非……


    倪嫣看着黑皮箱子，咬了咬牙，伸手抠动上面的数字，逐个调到自己的生日，然后按下——


    咔哒。


    锁开的声音，让她背嵴窜起一股寒意。


    无形的恐惧像一条条毒蛇蜿蜒爬上来，她汗毛竖起，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急跳。


    她头皮发麻的打开箱子，唿吸猝然屏住，整个人僵住了……


    眼前，是满满一箱子照片，每一张，全是她！


    倪嫣膝盖一软，坐倒在地上，大脑全麻了……屋里的灯饰温馨浪漫，而她所处的阳台却阴冷晦暗，如同在看似美满的生活里挖掘出某种腐败的气息，仅窥视一角，就已经让她心乱如麻。


    她在阳台坐了很久，很久……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捡起那些照片里其中一张。


    是她初中时的样子，穿着校服，梳着马尾辫，和同伴同学一起走出校门，却不知暗处有双眼睛盯着她，拍下这张照片。


    照片像素不高，应该是用手机拍摄，然后再用家用印表机进行列印。


    她又拿起几张照片，暗处的眼睛一路尾随，拍到她过马路，拍到她上公交，一直跟到她回家，拍她走进小区里。


    她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害怕，手指轻颤，几张照片翻落在地上，露出背后用粗笔写的大字：去死！


    去死！


    倪嫣险些惊叫出声，眼眶瞬间红了，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唇，不敢相信林成旭竟这么恨她！


    这些照片真是他拍的吗？会不会是别人的东西，他只是代为保管？


    她把每张照片都翻过来，几乎每张都写着字。


    ——2005.10.27，附近人太多，没有机会下手


    ——2006.4.15，要转校了，临走前最后一张照片，但她好像不记得我


    ——2005.12.7，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为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2005.11.29，每天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真想杀了她


    ——2010.5.20，她和男朋友过情人节，她的男朋友叫蒋帆


    …………


    倪嫣不敢再看，只觉得触目惊心，她死死咬住唇，回屋拿了手机打开，无暇去管里面弹出的未读消息和来电，先打开摄像头，来到阳台拍照。


    如果要起诉离婚，这些都是证据——这些欺骗，这些恶意，全部都是证据！


    眼泪掉了几滴，但痛苦更多，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种折磨！


    手机铃突然响起，是赵欢的来电。


    倪嫣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赵欢焦急声音：「嫣嫣，徐洋洋刚才告诉我，他想起来了！打他的人叫蒋成旭，他爸爸是个杀人犯！他爸爸蹲监狱之后他就改了姓，跟他妈妈姓林，第二年转校了！嫣嫣，你千万不要再跟林成旭来往了，他故意瞒着你肯定不安好心！赶紧想办法离婚！快离婚！……嫣嫣？嫣嫣你在听吗？……嫣嫣？！……」


    「我在听……」倪嫣闭上眼睛，深深唿吸，「我现在，有点乱……」


    赵欢着急的说：「总之先离婚，但是你突然提离婚，说不定会被他察觉到什么……怎么办，要不然你先别去公司了，这事太吓人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我真担心他突然对你做什么，网上那么多杀妻新闻……」

 第28页

    手机里又出现来电音，是林成旭的来电。


    倪嫣看着来电名称里「老公」那两个字，原来的甜蜜此刻全变成恐惧，她紧紧咬住下唇，挂断电话，然后匆匆给黑皮箱拍了几张照片，拎起包包离开了公寓。


    可是林成旭找不到她，会不会去她家里找她？


    她站在茫茫夜色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能逃去哪里。


    第11章


    倪嫣看着来电名称里「老公」那两个字，原来的甜蜜此刻全变成恐惧，她紧紧咬住下唇，挂断电话，然后匆匆给黑皮箱拍了几张照片，拎起包包离开了公寓。


    可是林成旭找不到她，会不会去她家里找她？


    她站在茫茫夜色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能逃去哪里。


    倪嫣当天晚上没有回家。


    她找了家酒店住下，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直接从酒店去公司上班。即使在上班时也始终坐立难安，担心林成旭会因为联繫不上她而突然找到公司。


    而且工作需要，她不能全天关机，以致于她坐在工位上，眼睛时不时瞟向桌上的手机，害怕任何来电与信息。


    这种焦虑严重影响了她的工作状态。


    午休时间后，倪嫣的焦虑情绪到达极点，连同事都看出她不对劲，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倪嫣硬着头皮请了假，她不确定下班后林成旭会不会来公司堵她，现在每在公司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她只想远离，彻底远离林成旭！离得越远越好！


    一回到家，她就开始收拾行李，然后订了一张去外地的机票。


    不知道自己要躲多久，也不知道该不该报警，现在她整个人心神大乱，几乎无法静下来好好思考，也许只有摆脱掉这种阴影与恐惧，她的头脑才能找回些许理智。


    想到自己可能会消失很多天，不愿让父母担心，倪嫣打电话给家里，谎称自己临时要出差。


    倪妈妈在电话里责备道：「你昨晚搞什么名堂哦，成旭一直联繫不上你，去你家里找你也没找到，打电话问到我们这里来，我和你爸给你打电话，你一直关机！现在又突然说要出差，你记得跟他说一声呀，别让他担心！」


    他昨晚果然去她家了！


    倪嫣心惊，手机紧攥着手机，绷着声线回道：「我……我昨天手机摔坏了。」


    倪妈妈问：「那现在修好了？」


    「嗯，修好了……」


    倪妈妈继续唠叨：「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把手机摔坏了，你下次注意点啊，现在没了手机可不方便，家里人联繫不上该多担心……」


    「妈。」倪嫣打断倪妈妈，深吸一口气，问，「今天成旭给你们打过电话吗？」


    倪妈妈愣了愣，「没有啊。」


    倪嫣不禁咬住下唇。


    没打电话，是因为他忙于工作无暇去管她，还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所以知道从父母这里问不出她的下落？……他是不是回过南亭苑小区，发现那些照片被人翻过？


    这个猜测让倪嫣背嵴生寒。


    她应付了倪母几句就挂断电话，翻了翻手机里的未读消息，林成旭最后一条信息是凌晨三点，问她出了什么事，尽快回电话等等。


    只看文字，仍是平淡的，不见焦急与恼怒，可他越是这样，倪嫣越是害怕，本想用出差做藉口避免他再试图去找她，可是看着那些信息和未接来电，她又心生怯意——如果林成旭问她去哪出差怎么办？如果林成旭问她为什么手机打不通怎么办？手机是怎么坏的？晚上在哪里过的夜？出差要几天才能回来？……不行，她还是不敢。


    她现在连唿吸都是急促的，只怕林成旭一个电话打过来，她那惊慌的语气，发颤的声调，都会引起他的怀疑！


    明知继续这样下去也迟早会被他发现，但倪嫣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


    她关掉手机，拎着行李箱匆匆赶往机场。


    飞机落地，仍是住酒店，此时已经是深夜，她坐在床边打开手机，发现未读消息只有两条，一条是倪妈妈问她到了没有，另一条是同事发来的，内容与工作有关。


    没有林成旭的消息。


    比起前一晚信息轰炸式的表现，今天林成旭异常的沉默……


    他想方设法找她时，她害怕，可他现在不找她了，她还是害怕，因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她以为躲得远远的就能逼自己冷静下来，然而事实上，心底的惶恐没有减少半分。


    昨晚她一直没睡着，现在奔波几个小时到了酒店，身心俱疲，却还是睡不着。她躺着酒店的大床上，望着惨白无色的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初中时的零碎记忆……


    秋天泛黄的银杏树，施工翻新的图书馆，四周是成堆的砖头和绿色的防护网，她从图书馆前路过，听见绿篱后有男生惨叫。


    那天好像是她值日，她绕到图书馆后面，看见两个男生在打架，准确的说，是一方在殴打另一方。


    两个人她都不认识，只是本能的站在体型偏瘦的徐洋洋这一边，打人的男生长什么模样她早已经忘了，现在回想，也只剩兇悍的印象。


    她大声喝止对方，但是那男生已经打红了眼，后来她是怎么和对方扭打在一起的，记不清了……唯一的印象，是她被压在下面，衣服头髮全是灰尘，她打不过对方，却不甘示弱，骂对方是杀人犯，然后趁对方怔住，拉上徐洋洋一起跑了。

 第29页

    ……她为什么要骂他是杀人犯？


    想起来了，那段时间似乎有这样的传言……说有个男生的爸爸杀人了，坐牢了，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也就过了一两个月，那男生就转学走了。


    其实这种事一般都有保密原则，为了保护未成年人。但徐洋洋家有亲戚在学校里做事，而徐洋洋又是个大嘴巴，以致于全校都知道了那男生是杀人犯的孩子。


    可倪嫣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林成旭会记恨她？就算她骂了一句「杀人犯」，可当年在学校里，骂他是杀人犯的学生不计其数！徐洋洋更是其中最显着的代表！


    为什么偏偏要恨她？


    为什么是她？！


    一串手机铃音打断了倪嫣的回忆，她惊得心跳陡然变快，拿起手机发现是赵欢打来的电话，情绪才平缓下来。


    「到酒店了吗？」赵欢在电话里担忧她的安危。


    「嗯，到了。」


    「林成旭有给你打电话吗？」


    「没有……」


    「没有也好，你不要跟他见面了，就算要见面，也记得带几个帮手。」


    「嗯……」


    赵欢也没什么好主意，焦心的说道：「要不然请个律师吧，全权代理你去跟他谈离婚，就怕他不肯离，故意拖着你……走诉讼流程的话，没个一年半载开不了庭，就算开庭了，通常第一次都不会判离，怎么办……还有你的工作，你总不能一直不去上班，难道只能辞职跳槽吗？你都做了几年了，马上就能升职了，现在换工作岂不是前功尽弃……」


    倪嫣抿了抿唇，低声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爸妈那边……」


    赵欢听得心里一咯噔，「不、不会吧……」


    网上新闻里穷凶极恶的罪犯迁怒于受害者家人，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赵欢忙道：「不会的不会的！咱们小区的治安还是有保障的，而且我就住你家对面那栋楼，我会帮你盯着，实在不行，就叫我爸妈约上你爸妈出去旅游！」


    倪嫣迷茫的望着天花板，「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恨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想不起来了，若是发生在高中，或许她还能记起一星半点，可是初中，她真的没多少记忆了。


    赵欢不由得嘆气，「你早点休息吧，精神紧绷太久也不行，人会垮掉的。」


    倪嫣闭上眼睛，缓缓道：「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我得想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


    …………


    她在酒店浑浑噩噩住了几天，手机关机，只早晚两次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


    说是报平安，其实是为了确定父母的安全。


    平时她几乎不往家里打电话，现在出差了却频频打电话回家，让父母觉得奇怪，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有时聊着聊着，心里涌起一股想要坦白的勇气，话到嘴边却又胆怯。


    自她结婚后，她妈妈就在亲戚们面前摆出胜利者的姿态，高调至极，如果知道她要离婚，只怕会暴跳如雷。


    而她爸爸心脏不好，还有高血压，如果知道这段婚姻实则是一场阴谋，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


    倪嫣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就这么一天过一天，一天又过一天，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


    期间也和赵欢通过电话，得知林成旭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只有一次，赵欢去窜门时遇见了他——因为家里的智能电视出了问题，倪爸爸打电话叫林成旭来家里帮忙看看。


    赵欢对倪嫣说：「他如果敢上门逼问你爸妈，我就当场报警，可他什么也没问，还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跟你感情依旧融洽的样子，这太吓人了，嫣嫣，真的太吓人了，他走的时候还冲我微微笑了下，说『再见』，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个男人指定心理不正常！」


    倪嫣听她说得心慌慌，立即给父母打电话，最后却被一通埋怨，问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支支吾吾扯了个理由应付过去，心里清楚，不能再逃避了……


    …………


    翌日，倪嫣吃过早饭，照旧给父母打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


    倪嫣换了倪妈妈的手机号，号码拨出去仍然打不通。


    倪嫣隐隐感到不安，她爸有时会忘记带手机，但是她妈平时爱刷小视频，手机片刻不离手，为什么电话也打不通？


    在反覆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无果之后，倪嫣实在没有办法，打电话给赵欢。


    赵欢正在上班，没法立即去她家里确认，便安抚倪嫣，说会打电话让爸妈去她家里看看。


    倪嫣在极度焦虑的情绪下，终于等来赵欢的回覆——


    倪爸爸和倪妈妈，人在市中心医院。


    倪嫣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如晴天霹雳！昨天打电话时爸妈还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去医院了？！出什么事了？！


    可是赵欢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能让倪嫣等消息。


    倪嫣哪里等得下去？她心急如焚，立即订了最早的机票回家，然后火急火燎赶往机场！


    下飞机后再次收到赵欢的信息，说倪爸爸心脏病发作，昨晚凌晨被救护车送去医院，现在已经脱离危险，让她不要担心。


    倪嫣没回家，直接拖着行李去了医院。


    医院一楼大厅熙熙囔囔，她打不通父母的电话，直奔问询处想知道父母在哪个病房，刚迈两步，便看见前面扶梯边有一个男人静静注视着她，身形修长，眉宇冷淡，手里拿着一沓收据药单和一袋子药。

 第30页

    林成旭神色淡淡的开了口：「回来了啊。」


    倪嫣站在人群中，猝然的相见，让她侷促的握紧行李箱扶手，不敢看他的眼睛。


    林成旭默然看她片刻，转身上了扶梯。


    倪嫣咬了咬唇，拖着行李箱跟上他。


    来到病房，倪爸爸已经没有大碍，躺在病床上跟倪妈妈说话，发现女儿跟在林成旭后头进来，两个人都愣了愣。


    「你怎么来了？」倪爸爸问，「不是在出差吗，突然回来会不会影响你工作啊？」


    倪妈妈没好气的道：「影响就影响，她那个公司的老闆黑心黑肺，之前一直让她加班，现在又派去出差不能回来，要我说，赶紧辞职换份工作才好。」


    倪嫣讷讷的问：「爸，你好点没有……」


    「好了，都好了。」倪爸躺在病床上道，「你去忙你的事吧，别耽误你工作。」


    倪妈妈红了眼眶，「好什么好，昨晚上人差点就没了。」


    「哎，别听你妈瞎说，什么没不没的。」倪爸说道，「连医生都说我没事了，你妈就爱大惊小怪。」


    「那是因为抢救及时，医生还说以后你要定时吃药，戒菸戒酒，要不容易再病发，你怎么不跟嫣嫣提？」倪妈妈生气，「就会报喜不报忧。」


    倪爸嘆气，「唉，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还说这些干什么……」


    林成旭也道：「妈，爸刚做完手术，还是让他多休息吧。」


    倪妈妈忍下一肚子牢骚，扭头沖倪嫣说：「行了，你和成旭都走吧，这里有我看着你爸，重症病房不让一堆家属围着，你们都回去吧，有事我再打电话给你们。」


    倪嫣小声说：「你的手机打不通。」


    倪妈妈想起自己的手机，从包里拿出来看，发现没电了。


    「你回家帮我拿下充电器，再把你爸的毛巾牙刷也带过来……」倪妈妈皱眉翻了翻包，「还有拖鞋，拖鞋也拿两双过来，没半个月你爸别想出院了。」


    林成旭把刚取的药放在桌上。


    倪妈妈对女婿要和颜悦色许多，说道：「成旭也快回去休息吧，从昨儿晚上开始就忙前忙后没休息过，也没功夫吃口饭，快回去歇着吧。」


    林成旭点头，「嗯，我先送嫣嫣回去。」


    倪嫣跟着林成旭走出病房，一路沉默拖着行李箱。


    到了医院停车场，他打开汽车后备箱，从她手里拿过行李箱，放进车里，倪嫣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他在她不在的时候照顾她爸妈……


    林成旭抬眸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嘴角似有似无翘起，露出一抹冷嘲的笑意，而后转身坐进驾驶位。


    倪嫣在车边站了一会儿，硬着头皮拉开副驾座的车门，也坐进去。


    汽车发动，两个人都没说话。


    一路上走走停停，他们在车流夹裹中缓慢前行，静默使气氛沉闷，情绪也被一只无形的手压制住，她抱住胳膊，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煎熬。


    终于熬过了漫长的红灯，道路渐渐变得通畅，路上汽车越来越少。


    她默然望着车窗外的形状规则单调的绿化带，忽然听见他开口问：「害怕吗？」


    倪嫣愣了愣。


    「你看，这条路几乎没有人，车也很少。」林成旭的目光注视着前方，口吻平淡，「就算我现在对你做些什么，也不会有人发现。」


    倪嫣背嵴绷紧，扭头看他，「你能不能，不要开这种玩笑……」


    林成旭突然剎车。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撑住前面，身体被安全带的拉力按回到座椅上！


    「林成旭！」她在惊吓中喊道。


    他看着她脸上的惊魂未定，细细端详，然后语气凉凉的说：「一定很害怕吧，因为我是杀人犯的孩子。」


    她伸手开车门，发现车门被锁死了。


    「不回家，不上班，手机失联……知道父母在医院后终于捨得回来了，」他轻声笑了笑，像在自嘲，也像在挖苦她，「以为我会朝你父母下手？毕竟……我是杀人犯的孩子，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倪嫣眼眶泛红，手指紧攥着，极大的恐惧里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林成旭，你别说这些……」


    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问：「知道杀人犯的儿子，现在想对你做什么吗？」


    倪嫣咬住下唇，眼前蒙上一层水雾。


    他很慢很慢的说：「想把你绑在床上，蒙住眼睛，然后一遍一遍的操你，操到你哭着说你爱我，说你离不开我！……害怕吗？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很噁心？……」


    他坐直身子，漆黑的眼眸深深看着她，问：「是不是又想离婚？」


    倪嫣只觉得唿吸窒闷，眼泪啪嗒嗒往下掉，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林成旭打开车载抽屉，拿了纸巾给她，而后沉默发动车子，面无表情的继续行驶。


    开回小区时，倪嫣的眼泪已经止住，林成旭下车拿行李箱，她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拖着往小区里走。


    「倪嫣。」林成旭在后面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心里有怕，有难过，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期待，期待他能把这一团乱麻解开，告诉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但林成旭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她片刻，淡淡一笑，说：「算了。」


    算了……

 第31页

    苍白的解释，徒劳的示爱，她的恐惧已经宣判他入狱。


    …………


    从这天开始，林成旭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父母偶尔问起，倪嫣藉口说他最近忙，假装他们的婚姻安然无恙。


    赵欢来医院探望倪爸爸，之后与倪嫣在医院楼下谈心，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倪嫣茫然摇头，她不知道。


    「那你们俩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呀？」赵欢嘆气，「不离婚，也不见面，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倪嫣还是摇头，她不知道。


    赵欢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那他到底是恨你，还是爱你，你知道吗？」


    倪嫣皱起眉，犹豫的回道：「爱吧……」


    毕竟，他最后什么也没做，他还拿纸巾给她擦眼泪来着……


    赵欢疑惑的端详她，「你呢？你爱他吗？」


    倪嫣没回答。


    赵欢再次嘆气，「你想想清楚吧，他今天可能对你温柔体贴耐心细緻，明天也可能对你仇视怨恨粗暴控制，他有个杀人犯的爹，一定有过我们不知道的经歷，心理上说不定也有残缺，你如果不能接受，趁早离婚，别拖下去了。」


    倪嫣心头窒闷，想起林成旭离开时那句「算了」……


    无力的「算了」，也是无可奈何的「算了」，哪怕他什么也没做，也还是要承受人们口中的「可能」——可能怨恨，可能残缺，可能偏激，可能……和他父亲一样走上犯罪的道路。


    他太清楚了。


    所以他才会说出那句算了。


    他不是无故消失，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审判。


    倪嫣忽然很想再去看看那些照片，每一张，每一张都要看清楚，等到全部看完，然后再做出决定，这样才算公平。


    对他的公平，也是对她的。


    第12章


    蒋成旭15岁以前，一直希望他的父亲去死。


    没有所谓的父爱如山，也看不见担当或责任，在他的印象里，那个人只是一个酒鬼。


    有时喝得红光满面回来，将装满现金的袋子扔沙发上，吹嘘自己在外面多有本事；有时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砸桌子摔凳子，再吐得一地狼藉满屋臭气；有时喝得没那么多，借着酒劲在家里唿唿喝喝，再把他妈拖上床折腾，门也不关，哪怕被放学回来的儿子看见，也不觉得羞耻，一边像畜生一样耸动，一边叫儿子滚。


    同龄人中，蒋成旭或许是最早完成性启蒙的孩子，比学校生理课上老师的讲解更直白，更具有视觉冲击性，父亲丑陋的肉体，母亲隐忍的表情，还有凌乱的双人床，带着污渍的拖鞋，充满酒臭味的房间……种种一切，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厌恶这种东西，也厌恶自己的父亲，有时两者之间模煳了边界，都让他感到反胃噁心。


    他刻意穿干净清爽的衣服，唯恐沾染一丝酒气，刻意训练彬彬有礼的谈吐，拒绝粗暴低俗的举止，与亲戚吃饭时，大人们见他有些早熟，开玩笑说小男子汉该学着喝酒了，他不为所动，滴酒不沾。


    他决不允许自己变成他父亲那个样子。


    因为酒桌上的不配合，他被父亲甩了几巴掌，骂他丢了蒋家的脸面，不给长辈面子。


    当时他心里想：这个人为什么还不死？这样的渣滓，如果死了该多好。


    蒋成旭15岁后，心愿实现了一半——他的父亲在一次醉酒后与别人起冲突，失手打死了对方。


    家里赔了很多钱，听说还要坐很多年牢。


    母亲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从早到晚泪流满面，他不明白，这难道不是解脱的开端吗？


    后来他明白了，这不是解脱，这是地狱。


    那些曾经的酒肉朋友纷纷上门讨债，亲戚们全都闭门不见，学校里也开始谣言四起，说他是杀人犯的儿子。


    他仿佛没有名字了。


    教室里，操场上，厕所的隔间，身边所有人仿佛都在窃窃私语，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他父亲的杀人过程，仿佛亲歷现场，说那把刀有多长，溅出的血有多高……还说千万不能惹蒋成旭，当心蒋成旭哪天也提刀来学校里砍人。


    怎么会呢？他明明是和他父亲完全不同的人，为什么这些人全都看不到？！瞎了吗？！


    他怒不可遏，再听到这些闲话，就用拳头让对方闭嘴，徐洋洋是其中之一。


    但是在教训徐洋洋的时候，被一个女生发现了，那女生胳膊上别着几道槓，是低他一年级的纪律委员，也是许多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可是在他眼中，她一脸正义凌然的模样真令人作呕。


    因为打架，事后两人被叫去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训话，教导主任命令他们俩各写一份检讨，否则就要叫家长。


    他的母亲因为父亲入狱，接连受打击，最近身体很不好，他不能再给母亲增添负担，一份检讨而已，随便写写应付一下就行了。


    他胡乱编了几句，凑足六百字，交去办公室。


    教导主任不在，他直接把检讨放办公桌上，同时看见了她交的检讨。比起他的敷衍了事，她的检讨是一篇洋洋洒洒的小作文，不但详细描述了她救徐洋洋的过程，还有理有据的论证她是为了帮助弱小，打架也是正当防卫，总之，她拒不认错，哪怕要请家长，她也坚持自己没错！


    他看着她那篇检讨，冷哼一声，扬手就把自己的检讨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第32页

    喜欢装正义使者是吗，好，他倒要看看，等他把她揍一顿，她还会不会这么正义。


    走到教室外面，他听见她在里面说：「当时我没法不管啊，砖头离他那么近，万一他用砖头砸人脑袋怎么办？」


    旁边的学生们都附和她：「对啊，你根本没错，凭什么还要让你写检讨，真不公平。」


    「他爸爸是杀人犯，他还在学校里打人！嫣嫣写得对！你没做错，就不能认错！」


    「这次幸好被拦住了，万一徐洋洋真被他打死怎么办？」


    「是啊，听说暴力因子是会遗传的……」


    …………


    那一瞬间，他恍若成了阴沟里最最骯脏的老鼠，而她是光芒万丈的正义天使，解救了徐洋洋，为全校学生出了一口恶气，成为打败反派的女英雄！


    他好恨！


    好恨啊……


    他阴沉沉盯着教室里那个宛若众星捧月的女孩，拿出手机，从窗外拍下她的模样，回家后列印出来，用笔狠狠在照片背后写下两个字：


    去死！


    之后的日子，他活在暴戾与愤怒中。


    他恨杀人入狱的父亲，恨薄情寡义的亲戚，恨那些讨债的债主，恨嚼舌根的邻居，恨学校！恨同学！恨这个世界！更恨她！！！


    之前被他打过的那些学生，他们的家长陆续找到学校，担忧自己孩子的安危，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与杀人犯的孩子同在一所学校。


    他的母亲被叫来学校，低声下气的向那些家长赔礼道歉。


    那一刻，他终于发现，他的愤怒是多么无能。


    晚上，15岁的他蒙在被子里哭。像窝囊废一样哭。


    他的世界暗无天日，那是他怎样挣扎也逃不开的泥沼，绝望将他包裹，既然看不见希望，不如一死了之。


    可是他依然恨着。


    他甚至产生了偏激的想法：好啊，既然他们都担心他杀人，那他就杀给他们看！


    愤怒使他失去理智，仇恨让他走向罪恶，他甚至有意搜集犯罪电影，中二犯傻似的把电影里的杀人手法当真，在脑海中一遍遍演练。而演练的目标，就是她。


    ——2005.10.27，附近人太多，没有机会下手


    ——2005.11.29，每天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真想杀了她


    ——2005.12.7，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为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


    几百张照片。他用尽力气去恨她，设想许多方式与她同归于尽，跟踪三个月了解她的作息与喜好，将杀死她这件事作为自己生命最后的礼物。


    他变成了一个跟踪狂，偷窥狂，心理变态，疯子，罪犯……


    而另一边，因为家长的不断施压，老师委婉表示，希望他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自从父亲出事，他根本念不进书，呆在学校里毫无用处，不如回家。


    当初抓走父亲的警察来到家里，与母亲商量给他转学的事，社区街道有人登门拜访，说是帮他做心理辅导。为了防止犯罪份子的子女误入歧途，这些人有一系列帮扶措施，也许是出于善意，也许是为了完成工作，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在他眼中，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永远只有一个身份：犯罪份子的子女。


    他痛苦，也迷茫……像陷在一片沼泽地里，浑身沾满骯脏的泥，除了继续下陷，他没有半点办法。


    第二天他照旧跟踪她。也许是习惯自然，也许是他依然在恨，也许是不用上学所以急于用某些东西填补自己。


    从校门口一路跟到公交站，路边有打架的学生，他看见她不知第几次多管闲事，出手拦住欺负人的学生，嘴巴也一如既往刻薄，骂道：「会打人有什么用？街边咬人的狗更厉害，有本事你去跟狗打啊！畜生一样！」


    他站在不远处，觉得自己也被一起骂了。


    畜生一样。


    不知不觉，他长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样子。


    难道那些罪恶真的刻入了基因里，他这一生，都摆脱不掉了吗？


    …………


    他不再跟着她了。


    那些恨意突然抽空，连同他浑身的力气，从此他颓废的呆在家里，不想出门，不想见人，也不想说一句话。


    心理医生说他的抑郁症很严重，但他自己没什么感觉。他也不觉得自己抑郁，他只是看不到希望。他只是想死掉一了百了。


    年底的时候，他的母亲被查出癌症，家里来了社区工作人员，报社记者，还有学校的老师，说会帮他家募捐治疗费用。


    亲戚也闻讯赶来，放下一千块钱，说是一点心意。


    他讥讽的笑了笑，他的酒鬼父亲在这帮亲戚身上花了至少几万，如今对方仅仅拿出一千，就仿佛做了天大的善事，多么可笑。


    亲戚走后，学校老师也送来捐款，大部分捐款是以班级为单位，数额较大的，单独列了一份名单，其中捐的最多的人，叫倪嫣，她一个人捐了13万。


    那是她所有的钱，包括了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父母给的考试奖励，以及自己攒下的零花钱。


    他不知道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捐出的钱，心中既震惊也疑惑，更有一股强烈的想要见她的念头。


    再次去了学校，再次躲在校门口窥视她的行踪，但这次她家里人开车过来接她，他没能和她见面。


    有两个女生走出校门，议论倪嫣这次捐款最多：

 第33页

    「别人都捐20、捐50，就她捐十几万，为了出风头真是豁得出去。」


    「还不是为了表现自己，平时就爱在老师面前显摆自己能干，每天打小报告。」


    「仗着自己是纪律委员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呗！……」


    其实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买了两盒她最爱喝的椰汁，然后泼了那两个女生一头一脸。


    后来，他一直陪母亲在医院治病，没再去学校，也没再去见她。


    第二年的四月，转学手续终于办下来，母亲也会跟着转去另一个城市继续治疗，他抽空去了一趟原来的学校，看见她和同学有说有笑的走出校园，下意识举起手机，默默拍下照片，仿佛完成某种告别的仪式。


    而后她与他擦肩而过，目光经过时，眸底无波无澜。


    那一刻，他才断定，她会捐款只是因为她知道有位学生的母亲生病了，跟他本身毫无关系。


    回家后，他把照片列印出来，在背后写道：2006.4.15，要转校了，临走前最后一张照片，但她好像不记得我。


    后来，蒋成旭改名为林成旭，去了新学校。


    又过一年，母亲病逝。


    再后来，他艰难的爬出泥沼。


    这件事并不顺利，常常很不容易爬出来一点，又往回陷进去一些，痛苦时他也会买一些鸡汤书安慰自己——「罪恶就像引力一样，往上跳太难，往下降太简单」诸如此类。


    他开始认为活着是一种修行。


    克制怒，克制恨，克制欲望，它们会叫人面目全非。他不允许自己再被这些东西支配。


    …………


    十七八岁时，身体发育越来越趋向一个成年男子，而生理上的欲望常让他在梦里失控。明明已经三年没见了，偏偏每场梦里都是她。


    他在梦里弄到她哭，弄到她说她错了再也不会瞧不起他了，还有一场梦里，弄到最后竟让她趴在床上哭啼啼的重写检讨。


    醒后，他觉得自己蠢透了。


    可是梦境他控制不了……那些梦，像镜子，照出他最不堪的一面，那些卑劣、幼稚、愚蠢，还有真实的欲望。


    有时他也会思索，自己是否在这种畸形的心态下对她产生了爱？


    但很快被他自己否定了。


    梦见她，可能不是因为爱，大概因为她化成一种象徵，一种符号——在他的生命之中，她占据了他成长中最重要的那段岁月，成为他人格与思想的一部分。


    所以，尽管她并不认识他，但她对他很重要。


    后来会在同一个小区里遇见，纯属巧合，这种奇妙的缘分让他忍不住留意她的生活——


    她交了男朋友。


    她和男朋友吵架。


    她和男朋友又和好……然后又吵架……


    她和以前一样爱打抱不平。


    她经常忘记带门钥匙。


    这次精明的戳穿乞丐是骗子，下次却会煳涂的上另一个骗子的当。


    害怕拉肚子所以不敢轻易吃辣。


    嫌咖啡苦又不敢要全糖。


    喜欢餵小区里的流浪猫，尤其是橘色的那只。


    晒在阳台的内裤被风吹下来，她红着脸下楼捡，自以为没人发现……


    心肠软，耳根子更软，否则也不会跟男友复合那么多次……


    ……


    她搬走了。


    …………


    他三十岁，事业有成，身体健康，没有人再叫他杀人犯的孩子。


    金钱是最好的包装纸，除了学歷不高，他在婚恋市场里竟是个紧俏货，身边的熟人或朋友热情的为他介绍对象，他对此不感兴趣，也不认为有女孩在得知他有一个服刑的杀人犯父亲后，还能接受他。


    直到他在介绍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那时，他忽然有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仿佛这么多年的努力，全是为了走近她，为了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让她看看，他变好了，他不是杀人犯，他也对得起她施捨的善意。


    他提前去了相亲地点，看着她把相亲对象气得冒烟，忍俊不禁，然后坐到了她的面前。


    他在心里问自己：克制怒，克制恨，克制欲望，那么爱呢？原来他还有爱。


    爱，能够克制吗？


    …………


    ……


    林成旭下班后开车回家，夜已经很深了，停好车，习惯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倪嫣的信息。


    整整一个月了，他没有联繫她，她也没有联繫他。


    也许已经怕他怕得要死了吧……


    他自嘲的一笑，收起手机，下车走进公寓，然后乘电梯上楼。


    一个月的时间，婚房早已装修完了，婚纱照也早早取了回来，只不过现在他一个人住，一个人看。


    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发现屋里亮着灯，他愣住，随后看见倪嫣像仓鼠似的蹲在沙发上，身边散落许多照片，手里也捧着几张。


    林成旭惊讶，「你怎么来了？」


    倪嫣也愣了愣，「我……我来看照片……」


    「看完了？」


    「嗯……看完了……」


    他下意识要关门，又担心她会害怕，站在门边问：「看完了，你想怎么办？」


    倪嫣抿了抿唇，背着手，慢吞吞的走到他面前。


    他一句话没说，她却已经涨红了脸，她的手从背后伸出来，手里握着一条领带，小声嗫嚅：「我想，可不可以……轻一点……」

 第34页

林成旭眼眸暗下来，深深看着她，等到她脸红得不能再红，他拿过她手里的领带，说：「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