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可欺?恶女的上位手段罢了》 第1章 新婚夜被扇巴掌 “吱呀~” 听到喜房的门被推开,端坐在床边的桑兰依扶正昏昏欲睡的脑袋,强撑着打起精神。 透过喜帕,她隐隐约约瞧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在向她靠近。 直到那双云纹锦靴在离她两步之遥的距离停下,桑兰依忍不住悄悄红了脸颊。 她想起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母亲交给自己小册子,脸上的红霞愈发浓重。 在她还没来得及平复紧张的心情,头上的红盖头就被拽了下来。 视线恢复清明,桑兰依羞涩地抬起头,抬眼朝同样一身喜服的曲殇璃看去。 奇怪的是曲殇璃并没有看她,而是越过她,坐到桌边独饮。 他喝的是他们的合卺酒,本该属于夫妻之间的甜蜜仪式,反倒成了消遣的工具。 而喜气洋洋的红盖头早已被他随意丢在脚下,显得格外讽刺。 桑兰依心中一紧,胸口阵阵发闷,她与曲殇璃相识相知五年,他从未像方才这般冷落过她。 这场姻缘虽是她求来的,可他不是亦是欢喜吗? 尽管桑兰依委屈的紧,还是努力挤出微笑,道:“夫君来的这样迟,出什么事了吗?” 曲殇璃抿了口酒,侧目道:“有人举报朝廷命官贪墨,我只好亲自走一趟。” “原来如此。” 桑兰依点点头,没作他想,官场的事,她不懂也不关心。 大概真的很棘手,所以他才会这么反常。 桑兰依移步到曲殇璃面前,作势替他宽衣,道:“夜深了,我伺候夫君歇息。” “不急。”曲殇璃攥住她的手,戏谑道:“你就不好奇是哪个朝廷命官吗?” 桑兰依齿中的“不好奇”差点脱口而出,在对上曲殇璃古井无波的眼眸时,又咽了下去。 即使她不问,恐怕他也会说。 她何必做这种扫兴之举,徒惹他厌烦。 “夫君要想说,我洗耳恭听。” “桑时安。” “你是说父亲?!”桑兰依笑意僵在嘴角,矢口否认道:“父亲怎么可能贪墨?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你以为桑时安是什么清廉好官吗?他做过的龌龊事,何止贪墨这一件。” 曲殇璃嗤笑出声,甩掉她的手,道:“大理寺的人在丞相府后院搜出整整五千万两黄金,现在证据确凿,皇上已经下旨,三日后,抄家问斩。” “不,我不信,求夫君救救父亲。” 桑兰依抓住曲殇璃的胳膊,希望他能伸出援手,为今她能倚仗的,只有他了。 凭他们多年的交情,凭她是他的妻,他不会见死不救,他会帮她的吧。 下一秒,她听到曲殇璃冰冷的声音:“我为何要救他?” 桑兰依咬唇道:“夫君忘了,我父亲不仅是你的岳父,还对你有知遇之恩,若是没有父亲,夫君安能坐稳大理寺少卿的位子。” 啪! 桑兰依脸上挨了一巴掌。 这巴掌很疼,把她打的有点懵。 她很想哭,又生生憋了回去。 “若不是桑时安,我岂会活的这般辛苦,这一切,都是你父亲造成的。” 曲殇璃钳住桑兰依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他眼中满是不屑,哪里还有昔日的情愫。 桑兰依看着他淡漠的神情,脸上的刺痛越发清晰灼热。 这样陌生的曲殇璃,是她没有见过的。 他对她一向温和有礼,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更遑论打她。 仅一日未见,她好像不认识他了。 或许,她从没真正认识过他。 “夫君,我好痛,你能不能松开我?” 桑兰依卷翘的睫毛轻颤,斗大的泪珠随着她的动作,一瞬间倾泻而下。 一滴、两滴……怎么都止不住。 可惜她的眼泪,没能换来曲殇璃的爱怜,反而令他加重力度:“这点痛就受不了了?比起我的痛,你这点痛算什么?” “我不明白夫君的意思,请夫君明言。” 桑兰依姣好的容颜皱成一团,死死咬住唇瓣,倔强地不肯哭喊出来。 直到尝到嗓中的腥甜,曲殇璃终于松了手。 他揩掉桑兰依唇角的血渍,用力在上面揉了揉,道:“其实我不姓曲,而是姓谢,殇璃是后来取的名字,我的原名叫谢璟琰。” 京城的达官显贵,没有姓谢人家,桑兰依思前想后,猛然忆起坊间流传的轶事。 十年前,谢老将军通敌叛国,谢家男丁皆被处死,妇孺老幼则流放到岭南。 这件事,她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故事的主人公,竟跟曲殇璃有渊源。 桑兰依压下心底的震撼,问道:“已故的谢万青老将军,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祖父。”曲殇璃接着道:“当年我祖父是受人构陷,他根本没有通敌,是桑时安伪造通敌的证据,害死了他!” 桑兰依反驳道:“你胡说,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有没有好处,你不如去问问你的好父亲!” 曲殇璃站起身,显然不愿跟桑兰依浪费口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待下去。 桑兰依扯住他的袖口,楚楚可怜道:“若此事真是我父亲所为,那也是他一时糊涂,我替父亲向你道歉。” “桑兰依,你该不会以为一句道歉就能了事吧?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曲殇璃把袖口从她手里一点点扯回来,甚至还拍了拍,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桑兰依局促道:“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他毕竟是我父亲,求你念在他年迈的份上,留他条性命。” 曲殇璃冷笑连连:“不是我要他的命,实在是皇命难为。” “只要你想,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桑兰依目露希冀,试图打动曲殇璃,可这个男人的心,比她想象的要硬的多。 他完全不为所动,嘲弄道:“你还没听明白吗?我跟桑时安有仇,我巴不得他赶紧死,又怎会救他?” 桑兰依苦涩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娶我?” 曲殇璃迟疑一瞬,咬牙切齿道:“父债女偿,娶你当然是为了方便报复你,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踏出曲府一步。” 第2章 相府蔺难 桑兰依愣在原地,目送曲殇璃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没有缓过神。 门外,碧落听到动静,打着哈欠进来。 当看到桑兰依肿起的左脸,以及五道狰狞的红痕,惊呼道:“姑爷打小姐了?” “小声点,不要对外声张。” 桑兰依收回视线,对着镜子端详了会伤痕,她皮肤生的白,所以这巴掌印才分外可怖。 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消不了肿的,好在她的妆奁盒里有伤药,三五日应该就能痊愈。 “这才刚成婚,姑爷就敢动手打小姐,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碧落拿出药膏,帮她细细涂抹,道:“先前姑爷对小姐百般爱护,想来都是装的,小姐真是看错他了。” 桑兰依叹气道:“夫君不是故意的,都怪我不好。” 碧落嘟囔道:“小姐能有什么不好?依奴婢之见,小姐还是告诉相爷吧,有相爷撑腰,姑爷肯定不会这样了。” “父亲现在自身难保,如何护得了我?” 桑兰依取下头顶的金步摇,眉眼间难掩愁色,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说与碧落听。 碧落得知相府遭难,大惊失色道:“没了相爷,小姐可怎么办啊?小姐不会受牵连吧?” 桑兰依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不能为父亲排忧解难。” “完了,这下全完了!” 碧落手里的药膏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音响,在寂静的深夜,尤为刺耳。 她骨碌碌的丹凤眼来回转了转,打定主意道:“小姐可以去求姑爷,姑爷说不定有办法。” 桑兰依无奈道:“我求了,夫君不答应。” 她没有把曲殇璃跟相府的恩怨告诉碧落,碧落只是个丫鬟,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碧落误以为桑兰依求人的方式不对,出谋划策道:“一次不成,小姐就再试一次,实在不行,小姐就服个软,只要能挽回姑爷的心,姑爷定会对小姐百依百顺。” “你说的对,我不能就这么放弃。”桑兰依一扫阴霾,拉住她的手,道:“碧落,还好有你在我身边,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姐明白就好,奴婢都是为了小姐打算,小姐跟相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府得势,小姐在夫家才能有倚仗,一旦相府倒台,小姐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连带奴婢都没好果子吃。” 碧落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她就不该贪图夫人的银钱,跟着桑兰依活受罪。 她这个主子说好听点是单纯良善,说难听点就是个头脑简单的傻子。 在相府,桑兰依不受宠,她一点油水都没捞着,嫁了人,她还是不受宠。 碧落感觉到前途一片迷茫,还有可能随时都要掉脑袋,她不禁打了个冷颤,看桑兰依的眼神,多了丝怨怼。 桑兰依像是没察觉到她的不满,自顾自道:“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但愿父亲没事,能平安度过难关。” 说罢,她歪头看向窗外的弯月。 月明星稀,明日怕是有雨。 同一时刻,坐在大理寺牢房的桑时安,透过狭小的窗户,也在往外看。 他虽然身着白色囚服,神情却没有丝毫狼狈,背脊依旧挺的笔直。 倒是斜靠在墙角的桑秉承精神萎靡不振,抱怨道:“这牢房臭死了,爹你快想想办法,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桑时安淡淡道:“莫急,爹已经派人给太子传了信,应该要不了多久,就有消息了。” 语毕,一道短促的轻笑传来。 曲殇璃拎着血淋淋的黑布袋子,出现在牢房门口,他示意狱卒把牢房打开,踱步进去。 而后把黑布袋子,扔在桑时安脚边,道:“相爷是指他吗?” 黑布袋子掉到地上,里面的人头翻滚出来,露出一张粗犷的死人脸。 这人刚死不久,脸上的血迹还没有干涸,应当是才被割了头。 桑时安辩认出他的样貌,沉下脸没吭声,毕竟是在官场浸染多年的大人物,区区一个人头,还不至于把他吓破胆。 桑秉承到底年轻了些,仅瞧了一眼,就忍不住弯腰呕吐,道:“这什么玩意?还不赶紧拿走!” “这是你爹的保命符。”曲殇璃抽出锦帕,擦了擦手,道:“如今保命符没了,相爷还怎么解眼下的困局?” 桑时安冷哼道:“卑鄙,枉我苦心栽培于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论卑鄙,殇璃不及相爷万分之一,当年相爷陷害谢家满门忠烈的时候,可比我卑鄙多了。” 曲殇璃扔掉锦帕,笑意不达眼底,道:“学生都是跟相爷学的,这样方不辜负您的一番教导。” “谢家?哪个谢家?”桑时安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道:“你是谢万青的后人,难怪我总觉得你眼熟。” 曲殇璃没承认,也没否认,道:“风水轮流转,相爷也没想到,会落到我手里吧?” “谢万青那个老匹夫,倒是生了个好孙儿,你比你祖父聪明,就是操之过急。”桑时安斟了杯水,浅啜道:“当年的事,牵扯甚广,不是三言两句能解释的清楚,你祖父的死,实非我所愿。” 曲殇璃打断道:“相爷还是省省吧,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桑时安放下破碗,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杀害你全家的元凶,现今你也在朝中为官,焉能不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他的意思,曲殇璃听懂了,但不代表,他能谅解桑时安的罪行。 所有对不起他谢家的人,他都会一一讨回来,这只是个开始。 “别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既然参与了此事,就该为我谢家偿命。” “祸不及家人,能否放过我的妻儿?” 桑时安掀起眼皮朝他看去,当初的瘦弱少年,不知不觉就成长为强劲的对手。 有几分他年轻时的气魄,可惜他已经老了,人老了,心肠就没那么硬了。 这两年,曲殇璃背着他接触五皇子,他不是没有警觉,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他也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熟料养虎为患,给了曲殇璃可乘之机。 第3章 探狱 惟今后悔已为时晚矣,桑时安企图用他一己之身,保全府中家眷的性命。 曲殇璃偏不遂他的意,冷冷道:“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相府男丁皆处死,女辈皆流放岭南,需要本官再重复一遍吗?” 闻言,桑时安表情皲裂,阴鸷道:“兰依呢?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这就不劳相爷费心了。” 曲殇璃含糊不清的遮掩,没能逃过桑时安的眼睛,他看出他对自己的女儿有情。 只不过他在逃避,说明他正是爱之深,才不敢面对他们的感情。 桑时安反倒不急了,冷静下来道:“在我死之前,我想见见兰依,曲大人应该不会阻止我们父女相见吧?” “我不会阻止她来见你,亦不会带她来见你,能不能见到桑兰依,在她,不在我。” 曲殇璃言罢,负手离开。 桑时安见他没拒绝,就知道这事八成稳了,他的女儿他了解,不可能不顾他的死活。 桑秉承等曲殇璃走远,哀嚎道:“爹,我不想死,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死?” “嚷嚷什么,我桑时安的儿子,即便是死,也要堂堂正正的死。” 桑时安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想他一生精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不仅半点没遗传到他,还蠢笨的要命,连科举都考不过。 桑秉承埋怨道:“爹是一把年纪了,不在乎生死,平白连累我跟着送命。” “信不信我抽你?” 桑时安气的拿起破碗就要往他身上砸,因动作太大,带动腕间的铁链噼啪作响。 桑秉承瑟缩了下肩膀,顺势躺到枯草上,道:“你砸吧,把我砸死算了,横竖都要死,我还不如被爹砸死。” “你给我闭嘴!” 桑时安咆哮一声,把破碗又放了回去,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再不成器,他也不忍真的动手。 经他这么一吼,桑秉承消停不少,翻身背对着他睡大觉。 牢房归于平静,桑时安闭目养神,直到听到有脚步靠近,他才缓缓睁开眼。 此时,天刚放亮。 桑兰依一手拿着油纸伞,一手拎着食盒,朝最里间的牢房款款而至。 她打着曲殇璃的名号,一路倒是畅通无阻,大理寺的狱卒并未为难她,还主动帮忙带路。 桑兰依道了谢,掏出几块碎银子,上下打点一二,狱卒领了钱,欢欢喜喜地走了。 她把油纸伞和食盒搁置一旁,担忧道:“父亲可还安好?” “尚可。” 桑时安朝她走来,本想交代她几句,在看到她脸上浅淡的红痕,改口道:“那混账,打你了?” “没有,是女儿不小心吃错了东西,脸上起了疹子,并无大碍。” 桑兰依出门前,特意多涂了几层粉,绕是如此,还是没能完全遮住伤痕。 这个理由,蹩脚到不能再蹩脚,桑时安稍稍推演,其中的内情就猜个大概。 他多看了桑兰依两眼,也就多看了两眼而已,没有再深究下去。 “现在正是相府危急存亡的紧要关头,你更应该谨言慎行。” “女儿知道。” 桑兰依态度很端正,面对桑时安的苛责,她温顺到让人挑不出错处。 桑时安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缓和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只是眼下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他不好把话说的太重,难得没再喝斥她。 “你既然能来,想必已经知道了为父的处境,现在唯有你,才能助我一臂之力。” 桑时安派出的探子,尽数被曲殇璃堵截,他迫切需要一个人,帮他传递消息。 选中桑兰依是万不得已,也许这个女儿不堪重用,但他别无他法。 桑兰依临危受命,胆怯道:“我能帮父亲什么呢?夫君连门都不让我出,他说父亲贪墨,犯了死罪,按律当斩。” “一派胡言!”桑时安怒火中烧,激动道:“曲殇璃是在骗你,为父没有贪墨!” 桑兰依道:“我自然相信父亲,可仅凭父亲一面之词,难以堵住悠悠之口,要是有证据,能证明父亲的清白就好了。” 桑时安也这么想,要是有证据就好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把它递给桑兰依,玉牌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特殊的符号。 桑兰依不认得这个符号,好奇道:“这是什么?” “暗网组织的联络符。”桑时安压低声音,叮嘱道:“你拿着这枚信物,去找太子殿下,殿下知道该怎么做。” 桑兰依郑重地点点头,把玉牌收好,道:“万一太子不肯帮忙,女儿又当如何?” 桑时安沉吟片刻,肉痛道:“京郊十里凉亭有处枯井,井下藏有不少金银财宝,若太子不肯,你就把这些银钱献给他。” 桑兰依惊讶道:“父亲不是说没有贪墨?” 桑时安面上一凛,不耐道:“这都是为父攒的私产,你只需按我交代的话去做即可,其他的就别再打听了。” “好,女儿记下了。”桑兰依打开食盒,拿出几碟点心和小菜,道:“出来的匆忙,只备了这些吃食,父亲用一些吧。” 她拿出筷着,双手递给桑时安,桑时安目光扫过精致的饭菜,淡淡道:“你有心了。” 这两日,桑时安吃的都是冷羹剩饭,他又心里藏着事,整个人消瘦不少。 他正要动筷,桑秉承闻香转醒,跑过来道:“桑兰依,你怎么在这?” “我来探望父亲。”桑兰依递给他一双筷着,热络道:“三弟也一起吃吧。”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没被下狱?” 桑秉承目露鄙夷,没去接筷着,十分嫌弃他这个脑袋缺根筋的庶姐。 以至于连名带姓的称呼她,桑兰依对此司空见惯,没有多大反应。 她垂下手,困惑道:“许是因为我嫁了人,不在桑家女眷之列,所以才逃过一劫。” “你倒是命好!” 桑秉承捏了块芙蓉糕狠狠咬了口,很是嫉妒桑兰依不用受这无妄之灾。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吃的又快又急,被呛的连声咳嗽。 桑时安皱眉道:“你慢点吃,没人给你抢。” 第4章 嫁人嫁的可真及时 桑兰依执起酒壶,为他倒了杯酒,道:“三弟要喜欢吃这芙蓉糕,改日我再多带些过来。” “谁喜欢你的破糕点,难吃死了。”桑秉承踢翻剩下的芙蓉糕,怒视道:“我跟爹在牢中受苦,都是拜你那个好夫婿所赐,你还有脸来见爹,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桑兰依顿时泪眼婆娑,委屈道:“你当我不难受吗?我恨不得立马去死,可我死了,谁替父亲奔走?” “用不着你假惺惺。” “行了,都少说两句。” 桑时安瞪了眼桑秉承,警告他不要再生事,桑秉承迫于他的淫压,不吭声了。 但看桑兰依的眼神,依旧不友好。 他二人素来不对付,平时姐弟俩吵吵闹闹,桑时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现今他还要倚仗桑兰依,不免偏向她几分。 桑时安岔开话题,道:“你身份敏感,不宜在此久留,得空去看看你母亲和妹妹。” “好,父亲保重,兰依告退。” 桑兰依朝他盈盈一拜,拿起油纸伞和食盒往外走,她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女牢。 相府的女眷就是被关在这。 她到的时候桑宛舒正伏在柳霏烟膝盖上抹眼泪,哭闹着要回家。 柳霏烟细声哄着她:“舒儿听话,再等等就能回家了。” 桑宛舒抽泣道:“呜呜呜,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下去,我快要疯了!” 等到什么时候,柳霏烟也不知道,这不过是她安慰桑宛舒的托辞。 她有预感,相府十有八九是回不去了。 桑宛舒见她不说话,抬起头道:“娘,我们真的会被流放到岭南吗?” 柳霏烟摇摇头:“娘不知道。” 虽说圣旨已下,但难保事情不会出现转机,桑时安在朝为官多年,地位轻易撼动不得。 她作为桑时安的发妻,自然知道他的本事,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妄下定论。 “我不要去岭南,我死都不去岭南!” 桑宛舒指尖攥的发白,岭南自古多苦寒,跟京城相比无异于云泥之别。 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不想过苦日子,再者被发配到这种地方,她这辈子就完了。 桑宛舒更是百般不愿意,动不动就使小性子,吵的人不得安宁。 柳霏烟烦闷不已,声音拔高好几度,道:“你死都不怕,还怕去岭南?” 桑宛舒又不是真的想死,她就是过过嘴瘾罢了,她可惜命的紧。 她本意是要柳霏烟想办法救自己出去,现在看来,她是指望不上她这个母亲了。 桑宛舒堵气似地松开柳霏烟,不岔道:“娘不是常常说,我该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中宫之位必定是属于我的,可现在我却成了阶下囚,我如何能甘心?” “你不甘心,娘就甘心吗?你再怎么不甘心,都给我咽进肚子里,还没到丧气的时候!” 柳霏烟头一次对桑宛舒发脾气,她的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沉不住气。 训斥过后,她又忍不住心疼,放缓语气道:“娘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舒儿在岭南蹉跎余生,你且安心。” 桑宛舒道:“娘能有什么法子,不会又是让我等吧?” 法子自然是有,只是柳霏烟暂时还没想出来,她正愁怎么搪塞桑宛舒,侧目间瞥见一抹素白的身影,吓了一跳。 牢房的光线本就昏暗,再加上桑兰依是逆光而站,配上她这身毫无装饰的行头,柳霏烟还以为碰到索命鬼了。 待看清来的是谁,她稳住心神,不悦道:“杵在那干什么?连个声都没有,是要吓死谁?” 桑兰依解释道:“我唤母亲了,只是母亲在跟二妹说话,没听到。” “我没听到你就不会多喊几次?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母亲提醒你?” 柳霏烟言词刻薄,哪里还有刚才的温柔,她的温柔,从没对桑兰依展露过。 桑兰依习以为常,恭顺道:“母亲教训的是,我下次不会了。” 柳霏烟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桑宛舒凑近道:“你怎么没被关起来?” 不愧是姐弟俩,问的问题都一样,桑兰依道:“出嫁从夫,我既已成婚,就脱离了相府,这才没有受到牵连。” “大姐姐前脚刚嫁人,爹后脚就出事了,你嫁人嫁的可真及时啊。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桑宛舒觉得桑兰依一定是居心叵测,要不然她早不嫁人,晚不嫁人,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嫁人? 她不信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就算有,也不应该落到桑兰依的头上。 桑兰依道:“二妹明鉴,我的婚事,半年前就定下了,还是母亲为我一手操办,真的跟我没关系。” 此言非虚,吉日是柳霏烟选的,当时她不过随便一指,哪成想倒便宜了桑兰依。 果然傻人有傻福! 但桑宛舒的话,细细琢磨起来也有道理,柳霏烟道:“怎么没关系,这门亲事,不是你向你父亲讨的吗?” “是,我那时鬼迷心窍,一颗心都扑在曲殇璃身上,现在想来,十分后悔。” 桑兰依眼中划过淡淡的愁绪,神情不似作伪,柳霏烟便打消了疑虑。 她这个庶女,最好拿捏,就算借她十个胆子,她都做不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桑宛舒挖苦道:“大姐姐嘴上说后悔,背地里恐怕都要笑出来吧?你现在可是天子近臣,大理寺少卿的夫人,前途不可限量呢!” 桑兰依指了指自己左脸上的伤痕,道:“二妹以为我的日子比你好过吗?因为父亲的事,夫君已然对我不满,我哪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桑宛舒仔细瞧了瞧她的脸,确实伤的不轻,要不是桑兰依提醒,她都没注意到。 知道她过的不好,她就放心了。 “你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曲殇璃看着就不像个好人,也就你拿他当宝贝。” “我要有二妹一半聪慧,就不会所嫁非人了,说到底,还是我不如你。” 桑兰依放低姿态,三言两语哄的桑宛舒翘起了唇角,她越惨,她就越开心。 第5章 下马威 桑宛舒一高兴,都忘了教训桑兰依,得意道:“你知道就好。” 桑兰依但笑不语,无意跟她争高低,桑宛舒觉得无趣,便不再找她的麻烦。 这时,柳霏烟道:“见过你父亲了吗?” 桑兰依道:“见过了。” 柳霏烟面上一喜,追问道:“你父亲有没有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有没有交代你什么事?” “未曾。” “未曾?不应该啊?”柳霏烟暗自思忖一番,焦灼道:“你父亲都说什么了,你完完本本的告诉我。” “父亲说他悔不当初,一步错,步步错,他愧对母亲,愧对桑家列祖列宗。” 桑兰依说到这,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父亲还说要母亲善自珍重,来世再全夫妻情谊。” 桑宛舒惊诧道:“什么意思?爹认罪了?” 桑兰依道:“铁证如山,父亲不得不认。” 桑宛舒慌了神,抓住柳霏烟的手臂,晃来晃去:“怎么办怎么办,爹认罪了,岭南咱们肯定是非去不可了!” 柳霏烟被她晃的头晕,甩掉她的手,道:“你先别急,容娘想想。” 桑时安是靠不住了,为今她能倚仗的只有娘家,还好她早有准备。 柳霏烟从袖中掏出提前写好的书信,交给桑兰依道:“你帮母亲把这封信转交给你外祖父,让他务必保下承儿和舒儿。” “好。”桑兰依腾出手,把信接过来,放在身上安置妥当。 柳霏烟不放心她,敲打道:“你若帮母亲办成此事,日后母亲少不了你的好处。” 桑兰依乖巧道:“母亲的事就是我的事,兰依自当尽力。” 柳霏烟摆摆手:“去吧。” 桑兰依道了句“母亲保重。” 转身离开大牢。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隐在天边的日光渐渐展露出头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碧落见她出来,跳下马车,道:“小姐,相爷怎么样了?” 不待桑兰依回复,她主动接过桑兰依手中的油纸伞和食盒,又道:“见到夫人了吗?” “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要我如何作答?这里人多眼杂,先回府再说。” 桑兰依率先朝马车走去,碧落拿着东西跟在后面,扶她坐进车厢。 这个马车是她临时租的,空间并不宽敞,不过坐她一人也足够了。 桑兰依等碧落在车厢外坐定,拆开柳霏烟交给她的信看了看,信的内容无非是要救她云云。 即使她不看,都能猜个大概,之所以亲眼看一看,图个心安罢了。 桑兰依翻看过后,把信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她拾起未看完的闲书,放在手上接着翻阅。 约摸半刻钟,马车止住行进速度,桑兰依从马车上下来,绕到曲府后院,准备翻墙进去。 曲殇璃不让她随意出府,她只好出此下策,所谓下墙容易,上墙难。 她出来是靠梯子爬上去的,现在回去可没有梯子,桑兰依犯了难。 碧落蹲下身,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道:“小姐,你踩着奴婢上去。” “也只能如此了。” 桑兰依一边扶着墙,一边踩上碧落的肩膀,碧落咬紧牙关,托住她慢慢站起来。 她身子骨纤细,压在身上并不是太重,碧落坚持一时半会,不成问题。 桑兰依顺势抓住墙头,借力翻了上去,她横坐在墙上,正要把放在墙边的梯子扔给碧落。 却发现梯子没了,几步开外还站着三五个丫鬟婆子,正在往她这边看。 为首的是曲殇璃母亲身边伺候的宋嬷嬷,桑兰依跟她打过几次照面,只是并不熟络。 宋嬷嬷严肃道:“夫人这是打哪回来?有正门不走,非要爬墙?” 桑兰依小脸一红,支吾道:“我是去探望父亲,夫君不许我出门,嬷嬷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这事老奴做不了主,夫人有什么话,还是到老夫人面前说吧。” 宋嬷嬷指使两名丫鬟把梯子放回去,桑兰依给碧落使了个眼色,扶着梯子下去。 她跟在宋嬷嬷后面,穿过小花园,到了府中最大的倚梅院。 正厅上首,早有位形容枯槁的老妇人端坐在那,正是曲殇璃的母亲赵千霜。 她的年纪跟柳霏烟相仿,但看起来却比柳霏烟苍老了十岁不止。 曲殇璃提起过,他母亲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用药将养着,想来是在岭南吃过不少苦。 赵千霜右手边还陪侍了位容貌昳丽的红衣女子,这女子,她不认得。 叶凝筱察觉到桑兰依的视线,冲她勾唇一笑,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挑衅。 桑兰依不予理会,她收回打量的目光,规规矩矩道:“母亲。” 赵千霜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 桑兰依无辜道:“您是夫君的母亲,自然是兰依的母亲,不知母亲何故发那么大火?” “新妇进门理应向公婆敬茶,璃儿爹是不在了,我还没死呢,曲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也容不得你如此轻视。” 赵千霜本就不喜桑兰依,见她这么不识大体,更是心生厌烦。 桑兰依岂会不知她是故意打压她,解释道:“我原是想去给母亲敬茶,又想到母亲可能不愿见我,这才没去。” 赵千霜确实不想见她,可她不见是一回事,桑兰依不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可以不见桑兰依,桑兰依却不能不敬她。 叶凝筱见缝插针道:“嫂嫂真是风趣,你都没来,怎知义母不愿见你?” 桑兰依佯装刚注意到她,讶然道:“这位妹妹是……?” “我名叶凝筱,是殇璃哥哥的义妹。”叶凝筱自豪地抬起下巴,不屑道:“你就是桑兰依啊,也不怎么样嘛。” 桑兰依抿唇道:“兰依愚笨,自是比不上妹妹活泼伶俐。” 叶凝筱对于她的评价,不置可否:“你既然嫁给了殇璃哥哥,就该好好珍惜,要是让殇璃哥哥知道你不尊义母,他会不高兴的。” 桑兰依还真不怕曲殇璃知道,反正无论她怎么做,他都不会高兴。 心里虽这么想,面子上还要粉饰一二,桑兰依道:“妹妹误会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尊母亲。” 第6章 饿晕了 叶凝筱紧咬着她不放,阴阳怪气道:“嫂嫂能明事理便好,你还是赶紧向义母磕头认错,免得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她存心想要桑兰依难堪,但凡有点脾气的,听了她这话,都会被气死。 桑兰依不仅没生气,还坦坦荡荡地跪了,她脊背挺的笔直,乖巧道:“母亲,兰依知错。” 她认错认的太快,以至于赵千霜都没反应过来,她原先是打算狠狠惩治她,可桑兰依已经服软,倒让她没了惩治她的借口。 就这么放过她,她又心有不甘,赵千霜道:“你既然知道错了,母亲也不会多加责备你,就罚你在祠堂跪上三个时辰,长个记性吧。” “是。” 桑兰依应下,在叶凝筱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跟随宋嬷嬷去祠堂罚跪。 这间祠堂供奉的是谢家儿男的牌位,也就是曲殇璃所说的手足至亲。 宋嬷嬷指着祠堂中间的蒲团,吩咐道:“夫人就跪在这,不满三个时辰不能起身,老奴会在外面侯着,什么时候三个时辰到了,老奴什么时候放夫人出去。” 她说罢,临走之前又道:“老奴劝夫人不要偷懒,若是跪的不虔诚,老奴只好请夫人重头再跪。” 桑兰依浅笑道:“嬷嬷放心,我不会偷懒。” 宋嬷嬷半信半疑,上下审视了她一番,什么都没说,关上门在外面监视她。 桑兰依抽出案上搁置的香,点燃三根,放在手上朝这些牌位拜了拜,然后插在香炉上。 她看着莹莹的火光,拿出柳霏烟交给她的信,放在火上炙烤。 片刻,便烧了个干净。 连渣都不剩。 桑兰依拍拍手上的灰,跪在蒲团上打瞌睡,她昨夜没睡好,又起了个大早,实在困的难受。 她尽量保持身子平稳,迷迷糊糊睡了几个钟头,直到胃里翻滚,才睁开疲惫的眼眸。 从昨日到现在,她还没吃上一口饭,昨日大婚,是没得吃,今日在外奔波,是没顾上吃。 真的很饿! 想着想着,桑兰依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她转醒,人已经回到了清竹院。 碧落正在旁边守着她。 桑兰依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碧落听到动静,抬起伏在床边的头,道:“小姐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桑兰依道:“我睡了多久?” “约摸两个时辰。”碧落在她身上检查过来,检查过去,道:“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桑兰依靠在床头,苦哈哈道:“没有,我就是饿了,有吃的吗?” 碧落道:“厨房送来的饭菜这会应该都凉了,小姐要不嫌弃,就吃一些吧。” “我想用些热汤,你去看看厨房有没有。” 桑兰依胃里不舒服,自然不想吃冷食,这会让她更难受。 碧落有些不情愿,嘀咕道:“去了也是白去,小姐当这是在相府吗?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小姐晕倒了,老夫人连大夫都不给小姐请,说小姐是装晕,用不着大夫,小姐这会要热汤,老夫人又该说小姐矫情了。” “母亲哪有你说的这样刻薄。”桑兰依摸出荷包,抓了把碎银子,道:“这是给厨房的赏钱,快去吧。” “行,奴婢这就去。” 碧落眼露精光,接过碎银子出了门,恰巧跟曲殇璃迎面碰上。 她正要弯腰施礼,曲殇璃直接无视她,去内室找桑兰依。 桑兰依瞧见曲殇璃,眉头轻微蹙了下,很快又归于平静。 她略带伤感地望着他,委屈道:“我还以为夫君不会来了。” 曲殇璃脚步一滞,嘴边将要溢出来的嘲讽,不知怎地,突然就说不出了。 他看着桑兰依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没来由的烦躁。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在烦躁什么。 曲殇璃正要发作,掌心突然覆上一片柔软,他的手颤了颤,想甩开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 桑兰依跟他十指相扣,弱弱道:“夫君还生我的气吗?” 她这般楚楚可怜之姿,着实勾人的紧,曲殇璃浑身一激灵,立马甩开她。 “别碰我!” “我……我只是想夫君了,夫君不想我吗?” 桑兰依垂下头,默默掉珍珠。 曲殇璃是想的,要不然他不会来,他从下人们口中得知桑兰依晕倒了,几乎想都没想就过来了。 他恨自己不争气,更恨桑兰依轻易就能牵动他的心绪。 曲殇璃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别扭道:“我为何要想你?” “是啊,夫君不会想我,那夫君请回吧。” 桑兰依自嘲一笑,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失望的神态不易言表。 她要他走,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曲殇璃怎么都笑不出来,他很不高兴。 曲殇璃坐下来道:“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脚上在夫君身上,夫君要走,我哪里拦得住,与其惹夫君厌烦,我还不如主动放手。” 桑兰依是挺急的,她现在饿的头晕眼花,连声音都绵软无力,根本不想应付他。 奈何曲殇璃偏偏跟她杠上了,她要他走,他偏不走。 桑兰依打算先下床倒杯水垫垫,却瞥见一颗花生夹在床缝里。 她的喜被已经换过了,这颗花生应该是漏网之鱼,来的真及时。 吃颗花生垫垫也是好的。 桑兰依收回腿,捡起那颗花生,剥开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曲殇璃看着她捡花生,剥花生,吃花生,好笑道:“你是没东西吃了吗?” 桑兰依白了他一眼,哀怨道:“我饿。” “饿怎么不吃饭?你该不会想靠绝食吸引我的注意吧?” 曲殇璃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事实证明,她的招数奏效了。 桑兰依一愣,顺着他的话往下讲:“那我吸引到你的注意了吗?” “没有。”曲殇璃心口不一道。 桑兰依失落道:“哦。” 曲殇璃恶狠狠道:“别再用这种蠢招数,你就算饿死了,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所以你最好给我好好吃饭。” 他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再对她心软了,他应该恨她,而不是怜悯她。 桑兰依却抱住他的手臂,甜甜道:“嗯,我就知道夫君心疼我。” 第7章 他还不如一碗鸡汤 心疼? 曲殇璃不这么认为。 他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把推开桑兰依,道:“你少自作多情,我怎么会心疼自己的杀父仇人?你活着,我才能报复你,仅此而已!” 桑兰依红着眼,道:“夫君这样对我不公平,我父亲是对不起你,可我没有,你不应该把对我父亲的仇恨,加注在我身上。” “要怪就怪你不该出生在桑家,不该是桑时安的女儿。” 曲殇璃自小立誓,势必要让仇人血债血偿,桑兰依是无辜,他谢氏满门就不无辜吗? 所以,尽管他知道也许不该迁怒她,依旧不会放过她。 折磨桑兰依,不会让他好受,起码能令他不至于愧对死去的亡魂。 桑兰依苦笑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出生在寻常百姓家,也好过被夫君磋磨。夫君已经害我父亲入狱,害我举目无亲,难道这还不足以抚慰夫君心中的恨意吗?” “桑时安一日不死,我就一日难安,不过他很快就要死了,等他死了,就由你来替他赎罪。” 曲殇璃把桑兰依当成泄愤的工具,说着便伸手去触碰她的脸。 桑兰依偏头躲开他,显然不愿同他亲近,她的抗拒,引得曲殇璃面若寒霜。 他丧兴地收回手,正要她好看,碧落端着一壶热汤回来了。 “小姐,你看我给你拿什么好东西了?”碧落边走边献宝似地掀开盅盖,自问自答道:“是鸡汤,可香可香了。” 音落,她看到曲殇璃也在,不自然道:“姑爷。” “嗯。”曲殇璃冷淡应了声。 他刚要走,还没站起身,桑兰依就道:“夫君还不回去吗?” 听了这话,曲殇璃又不动了,他怎么觉着桑兰依是真的想他走。 而且还很迫切,她看鸡汤的眼神,比看他的时候热烈多了。 他还不如一碗鸡汤? 曲殇璃黑脸道:“等你喝了鸡汤,我就走。” “我会好好吃饭的,夫君就放心吧。” 桑兰依带着餍足的笑意,接过碧落盛好的鸡汤,小口小口喝起来。 只是喝碗鸡汤,至于这么开心吗? 还是因为他陪她喝鸡汤,所以她开心? 曲殇璃觉得一定是后者,估计桑兰依又误会他的话了。 他矢口否认,狡辩道:“我能有什么不放心?无非是怕你死了,脏了我的地方。” “是是是,我都知道,夫君不用反复提醒我。” 桑兰依埋头喝汤,不再理会他。 一碗汤将要见底,外面传来一阵糟杂。 桑兰依放下汤匙,询问道:“是何人在此喧哗?” “奴婢出去看看。” 碧落人还没出去,两个丫鬟就形色匆匆地进来了,其中一个是在清竹院伺候的连枝。 另一个是叶凝筱的丫鬟,桑兰依今日刚见过,她记得她叫秋棠。 秋棠一进门,就朝曲殇璃道:“我家小姐心疾发作,老爷快去看看吧。” “你是谁的丫鬟?这般无礼,竟敢硬闯夫人的厢房。”碧落拦住她,训斥道:“你家小姐有病,就去请大夫,姑爷又不会治病。” 她剜了眼连枝,道:“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夫人房里放,你是怎么当差的?” 连枝撇嘴道:“奴婢还没来得及通传,秋棠自己就闯进来了,奴婢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这点事都做不好,真没用!” 碧落仗着是桑兰依的大丫鬟,作威作福惯了,说话声音都比旁人大几分。 连枝挨了骂,虽心有不满,到底没吭声,她只是个二等丫鬟,比不得碧落在桑兰依面前得脸,自然不敢开罪她。 秋棠恼怒道:“你说谁阿猫阿狗?” “谁答应就是说谁咯。” “你!!!” 秋棠气不过想跟她理论。 曲殇璃率先出声:“都闭嘴!” 桑兰依适时道:“碧落,不得无礼。” 碧落朝秋棠冷哼一声,把路让开,回到桑兰依身边伺候。 秋棠挂着脸,道:“我家小姐的病情耽误不得,还望夫人放老爷前去探视。” 这丫鬟着实厉害,开口就给桑兰依扣上了善妒的罪名,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桑兰依转头问曲殇璃道:“你要去吗?” 此话一出,曲殇璃已经起身了,不必说也知道他是要去的。 桑兰依下床拉住他,依依不舍道:“鸡汤还没喝完,夫君答应过我的。” 曲殇璃心下诧异,桑兰依刚才还对他爱答不理,怎么一下子又对他这么亲热。 没等他细想,秋棠催促道:“老爷再不去,恐怕就见不到我家小姐了。” 曲殇璃不再犹豫,在桑兰依跟叶凝筱之间,果断选择叶凝筱。 他扯掉桑兰依的手,冷淡道:“筱筱对我有恩,你莫要任性。” 说罢,他撇下桑兰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桑兰依赤脚追到门口,呼唤道:“夫君……夫君……!” 回应她的除了呦呦虫鸣,没有一丝声响,曲殇璃甚至还因此加快了脚步。 “姑爷都走远了,小姐仔细别着凉。” 碧落拿着月牙色外衫出来,为桑兰依披上。 桑兰依吸了吸鼻子,落寞道:“夫君说的对,还是妹妹的病要紧,我不应该任性。” “她早不病晚不病,姑爷好不容易来小姐房里,她就病了,分明是故意跟小姐争宠。” 也就小姐傻,看不出来。 后面这句,碧落没敢说。 桑兰依道:“你多虑了,叶小姐是夫君的义妹,夫君待她好,亦是应当,哪有你想的那般不堪。” 碧落正欲分辩,桑兰依打断道:“我有些乏了,你也去歇息吧。” 她打发走碧落,摸出桑时安给的玉牌,拿在手上来回把玩。 得找个机会,见一见太子才行,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寻常,她借相府的名义,递个牌子就能进宫,但现在她万不能再跟相府扯上关系。 不能想太多,容易犯困。 桑兰依困意渐袭,她把玉牌贴身放好,裹上被子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 早食过后,碧落想起今早收到的金色名帖,递给桑兰依道:“莲妃娘娘一早差人送来的,小姐快打开看看吧。” 第8章 赏荷宴 “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 桑兰依立马抽走名帖,她抚摸了下上面印的莲花纹路,满心欢喜地把它打开。 “我见小姐睡得香,就没叫醒您。”碧落往前探了探头,好奇道:“莲妃娘娘说什么了?” “娘娘说今年荷花开的好,结了不少莲蓬,邀我进宫赏花,还有莲子羹喝。” 桑兰依喜上眉梢,捧着名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交给碧落,道:“把名帖放进小匣子里收好。” “还收啊?小姐收藏这些无用的名帖干什么?” 碧落实在不理解,这名帖一不能吃,二不能用,就是一张精美一些的废纸。 不能拿来做任何事,偏桑兰依当着宝贝似地好生收着。 这么多年,每年一张,从来不会间断。 幸亏桑兰依只收藏莲妃的名帖,要不然小匣子怎么能装得下。 桑兰依讳莫如深道:“你不懂。” 碧落的确不懂。 每次问,桑兰依都会这么说。 她倒是想懂,她也不说啊。 碧落只能理解为这是桑兰依个人的恶趣味。 “把我那套粉色襦裙拿出来,我要穿这件衣裳进宫,还有我那个莲纹耳坠,给我一并戴上。” 桑兰依坐到梳妆镜前,指挥碧落好一通忙活,恨不得把压箱底的东西,全掏出来。 碧落捧着粉色襦裙,为她换上,道:“小姐平时素爱穿白衣,也就面见莲妃娘娘,奴婢才得已见小姐穿其他颜色。” 桑兰依笑嘻嘻道:“莲妃娘娘喜欢荷花,我穿粉色,不是正应景吗?” “应景倒应景,只是小姐这件襦裙,是两年前的款式,都有些旧了。” 这是碧落无法理解桑兰依的第二件事,桑兰依在相府时,每年都能领到新衣裳。 而她独爱这件粉色襦裙,平日里是舍不得拿出来穿的,因为这是莲妃送的。 好像关于莲妃的东西,她家小姐都会视若珍宝,几近疯魔。 要不是桑兰依是女子,碧落都要以为桑兰依对莲妃心存爱慕,所以才格外珍惜她送的物件。 “好看吗?” 桑兰依穿戴整齐,对着镜子照了照,笑的比穿喜服那天还开心。 碧落回神道:“好看,小姐生得美,穿什么都好看。” 她倒不是全然在恭维桑兰依,桑兰依身量高挑,就已经占了先天优势。 再者她眼睛大而明亮,瞳孔还是罕见的琥珀色,衬的她五官更显精致。 只是桑兰依极少会上妆,即便上妆也是淡妆,很少会打扮的如此艳丽。 想来应该是心情很好的缘故。 “走吧,再不快点就要迟了。” 桑兰依步伐轻快,火急火燎地套马车进宫。 金秋九月,正是赏荷的好季节。 每年到这时,洛惜颜就会举办赏荷宴,邀请名门闺秀一同观赏。 她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恬静的脸上升起娇美的笑容。 “母妃,你看那朵荷花是紫色的,好漂亮啊,我把她摘下来,送给您吧。” 赫连雅菡兴冲冲地指着池塘中央的紫色荷花,探着身子要去摘。 “菡儿当心!”洛惜颜示意宫女拉住她,制止道:“荷花离了水,反而失了颜色,菡儿还是让它多开几日吧。” 赫连雅菡悻悻收回手,道:“就算我不摘,这花迟早都会枯萎,若能博母妃一笑,也算物尽其用了。” 立在她左侧的柳知仪,掩唇道:“莲妃娘娘是惜花之人,公主当着娘娘的面摘花,娘娘可不要心疼嘛。” 旁边的夏瑜婵附和道:“要说宫中荷花开的最好的,还数娘娘的鸾鸣宫,姐妹们都是沾了娘娘和公主的光,才能欣赏到如此盛景。” 话落,其余贵女纷纷附和。 洛惜颜招呼道:“瞧瞧一个个嘴甜的,都过来用些莲子羹吧。” 众人道:“是。” 宫女把莲子羹挨个放在坐席上,只余了右排最末尾的那个座位没放。 洛惜颜遥遥望着单独空下来的座位,笑意渐渐收敛回去。 赫连雅菡坐的离她最近,察觉到她的举动,转头往后看。 她什么都没看到。 挨着她坐的柳知仪放下羹勺,诧异道:“公主在找什么?” 赫连雅菡摇摇头:“没什么,我是在看最后面的那个座位,怎么没人?” “可能是有人还没来吧。”柳知仪巡视了遍在场的贵女,猜测道:“应该是桑兰依,娘娘每回设宴都会邀请她。” 听她提起桑兰依,赫连雅菡面上划过厌恶,刁蛮道:“她不来正好,她来了才是扫兴!” “可不是,现在估计她想来,都来不了了。”柳知仪往她旁边凑了凑,小声道:“我听我爹说,丞相一家都被下了狱,不日就要问斩了。”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柳知仪的爹,就是柳霏烟的哥哥,柳霏烟出事,她爹特别交代过,不要跟相府的人来往。 所以她门清的很。 “太好了,终于不用再见到她了。” 赫连雅菡还没来得及嘚瑟,就听到宫女通传桑兰依到了。 她眉头皱起,咬牙道:“你不是说她被下狱了吗?” “对啊,她怎么出来了?” 柳知仪一脸懵。 赫连雅菡气愤道:“人不仅出来了,还活的好好的,以后没谱的事,不要在本宫面前乱嚼舌根。” “公主消消气,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 柳知仪忙给她赔不是,暗怪自家爹不靠谱,害她在公主面前丢脸。 赫连雅菡坐直身子,偷偷打量起桑兰依。 桑兰依向洛惜颜请了安,本欲坐到最后面,熟料洛惜颜却吩咐宫女,把她的坐席调到了最前端。 比赫连雅菡的位子,还高出一大截。 赫连雅菡自是不愿意,吃味道:“桑兰依来的这样晚,分明是没把母妃放在眼里,母妃不罚她也就罢了,还给她留这么好的位子。” 洛惜颜道:“迟一些,早一些都无妨,赏荷宴本就是母妃设的私宴,没有那么多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效仿她,岂不乱了套?” 赫连雅菡听出她话里的偏袒,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的母妃,对一个外人比对她还好。 而且不是一回两回了,她早就发现了,所以才这么讨厌桑兰依。 第9章 比公主还像娘娘的女儿 洛惜颜袒护道:“好了,哪有你说的这样严重,兰依又不是故意来迟。” 她安抚住赫连雅菡,转而向桑兰依道:“今年头一茬的莲子,尝尝味道如何?” “娘娘宫里的莲子羹一向做的好,味道自然不会差。”桑兰依浅尝了口,满足道:“好喝。” “你喜欢就好。” 洛惜颜目露慈爱,默默地看着她喝莲子羹,时不时还会勾起唇角。 这样的神情,赫连雅菡并不陌生,因为洛惜颜在看她时,也会如此。 可她是洛惜颜的女儿,所以才有这个待遇。 桑兰依算什么? 她什么都不是。 凭什么能得到本该属于她的母爱? “我吃饱了!” 赫连雅菡蹭地站起来,故意搞出很大动静,想借此吸引洛惜颜的注意。 但洛惜颜没往她这边看,还是在盯着桑兰依,仿佛要看出花来。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桑兰依在,她就会是被忽视,被遗忘的那个。 桑兰依比她这个公主还像公主。 她倒成了她的陪衬。 赫连雅菡收紧垂在身侧的拳头,负气离开坐席,跑到莲花池泄愤。 她抓住一片荷叶,攥在手里使劲揉捏,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柳知仪和夏瑜婵跟上她,先后道: “公主拿荷叶撒气有什么用?” “是啊,公主还是松手吧,若是折损了荷叶,娘娘又该心疼了。” 只见原本绿意盎然的荷叶,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七零八落地掉进水里。 反正都已经折损了,赫连雅菡干脆把这片荷叶连根拔起,扔进池塘深处的乱石堆后面。 做完这一切,她朝二人警告道:“管好你们的嘴,不要让我母妃知道了!” 柳知仪点点头:“公主放心,我和瑜婵妹妹定会守口如瓶。” “嗯嗯,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夏瑜婵言罢,又道:“公主是因为桑兰依才生气的吧,我看她跟娘娘亲密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娘娘的女儿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母妃只生下我一个公主,哪里还有其他女儿?再说桑兰依她也配?” 赫连雅菡虽这么说,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母妃跟桑兰依过分亲密了。 就算是再喜欢她,都不可能喜欢到越过自己亲生女儿的程度吧? 但根据种种迹象来看,洛惜颜对待桑兰依,跟她这个亲生女儿相比,的确不遑多让。 夏瑜婵赔礼道:“公主别生气,是瑜婵失言,我不说了。” 赫连雅菡把怨气撒在她身上,迁怒道:“你这话要是被我父皇听到,他非诛你九族不可。” 诛九族……那还得了! 夏瑜婵吓得花颜失色,当场就跪了。 “公主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告诉皇上。” “瑜婵的意思是桑兰依不怀好意,哪回不都是她可劲的巴结娘娘,想从娘娘那里得好处,是瑜婵嘴笨,一不小心说岔了,公主就原谅她这次吧。” 柳知仪给夏瑜婵使了个眼色,夏瑜婵立马会意,抬手往嘴上扇。 边扇边道:“对对对,都怪我嘴笨,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了。” “起来吧。” 赫连雅菡看着她隐隐发肿的唇,训斥道:“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长点心,不是每回都有这样好的运气。” 夏瑜婵站起来,谄媚道:“公主说的是,瑜婵日后一定谨遵公主的教诲。” 赫连雅菡从鼻音发出一声轻嗤,视线从她身上挪开,极其看不上夏瑜婵。 夏瑜婵只是个小小侍郎之女,按她的级别,赫连雅菡根本不会带她玩。 但她跟柳知仪交好,柳知仪又同她交好,一来二去,便相熟起来。 且夏瑜婵惯会伏低做小,赫连雅菡享受被人吹捧的感觉,这才允许她跟在自己身边。 不过她可没把她当朋友,而当解闷的玩意。 她更喜欢跟柳知仪亲近,不仅仅因为柳知仪是尚书之女,品级高。 还因为柳知仪识大体,说话做事有分寸,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和解语花。 有柳知仪在,基本不会冷场。 “其实瑜婵妹妹也是为公主鸣不平,您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桑兰依不过一个罪臣之女,有什么资格让娘娘对她另眼相待?公主难道能容忍她继续迷惑娘娘?” 柳知仪三言两语就缓和了尴尬的气氛,还句句都说在赫连雅菡的心坎上。 赫连雅菡沮丧道:“我不能容忍又能怎么样?母妃喜欢她,我能有什么办法?” 柳知仪怂恿道:“办法自然是有,就看公主肯不肯。” 赫连雅菡心思一动,道:“说来听听。” 柳知仪附在她耳边用仅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低语,夏瑜婵跟着凑近旁听。 她说罢,赫连雅菡道:“这能行吗?不会牵连到本宫吧?” 柳知仪道:“这件事不需要公主出手,就能办成,公主不用担心会受到牵连。” 赫连雅菡唯一的疑虑没了,当即道:“那行,就按你说的办。” 她看向夏瑜婵,支使道:“你去把桑兰依约过来。” “我?” 夏瑜婵指了指自己,有点不可置信,她们刚才密谋的事,她都听见了。 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参与啊。 赫连雅菡不悦道:“不是你,难道是本宫?” 夏瑜婵抵触道:“我跟桑兰依并不相熟,如何能把她约过来?公主还是饶了我吧。” 赫连雅菡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威胁道:“你再墨迹,本宫现在就把你丢进池塘喂鱼。” “……!” 夏瑜婵急的快哭了,向柳知仪投去求助的目光,无声告诉她自己不想去。 柳知仪佯装看不懂她的意思,帮着赫连雅菡打压她,道:“只是让你把她约过来,又不是让你杀人放火,怎地这样难?你还想不想跟着公主混了?” “我当然想跟着公主。” 夏瑜婵好不容易融进贵女圈,轻易不敢得罪赫连雅菡,她也得罪不起。 但她有她的顾虑,平常小打小闹她还能胜任,到了关键时候她就怂了。 可不去,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还会因此被赫连雅菡厌弃。 届时,谁还愿意跟她交好? 第10章 自食恶果 权衡清楚利弊,夏瑜婵心一横,道:“好,我去。”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陪侍在洛惜颜身畔的桑兰依走去。 此时,桑兰依刚用完莲子羹,正陪着洛惜颜说话,不知说了什么,逗的洛惜颜连连发笑。 其余贵女都三三两两结队赏花去了,唯独她还留在席位上。 这么会阿谀奉承,真是少见,难怪会引起赫连雅菡不满。 夏瑜婵对桑兰依的行为十分鄙夷,她按捺住厌恶之色,强行加入道:“娘娘在聊些什么,竟笑的这样开心,可否分享给瑜婵听听?” “没什么,不过是小女儿家的趣事罢了。” 洛惜颜见她过来,押了一口茶,停止了跟桑兰依的谈话。 夏瑜婵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岔开话题道:“桑小姐怎么不去赏花?” 桑兰依道:“赏花不一定非要站在旁边观赏,我坐的位置视野开阔,同样能看到荷花。” 夏瑜婵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新奇的理论,赏花不离近了赏,还叫赏花吗? 真是个怪人! 她想起赫连雅菡吩咐的事,邀请道:“桑小姐坐在这,只能看到荷花池一角,前面的荷花开的更好,我带你过去看看吧。” 桑兰依不想去。 她跟夏瑜婵没什么交情,甚至夏瑜婵曾经还帮着桑宛舒欺负过她。 突然对她这么热情,十有八九是要捉弄她。 夏瑜婵看出她不想去,伸手去拉她,道:“哎呀,你就别磨蹭了,赏个花而已,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桑兰依被半推半就着拉起来,她悄悄拂掉夏瑜婵的手,扭头看向洛惜颜。 “想去就去吧。” 洛惜颜会错了意。 桑兰依迟疑片刻,旋即道:“那我等会再过来陪娘娘说话。” “好啦,快走吧。”夏瑜婵不等洛惜颜搭话,就携着桑兰依往荷花池那边走。 等走出一段距离,桑兰依止步道:“夏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夏瑜婵掩饰道:“你想多了,真的只是赏花而已。” 桑兰依睨了眼她,没有再追问。 夏瑜婵一时心虚,解释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之前我们闹的是有些不愉快,但我都是被逼的,你也知道我出身低微,我要是不从,能有好下场吗?” 她握住桑兰依的手,主动示好道:“你我同为家中庶女,更应该相互扶持,不如就借娘娘的赏荷宴,咱们握手言和吧。” 桑兰依受宠若惊,回握道:“原来姐姐是有苦衷的,你本就不易,我又怎好再跟你计较。”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夏瑜婵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桑兰依实在太好骗了。 人蠢也是好事,省得麻烦。 她一口一个“好妹妹”,把桑兰依带到赫连雅菡指定的地点。 那个位置远离人群,在荷花池的尾端,又有大树做遮掩,干什么都不容易被发现。 桑兰依看着稀疏的荷花,疑惑道:“前面的荷花不是更多吗?姐姐为何不在前面赏花?” “前面荷花是多,可人也多,姐姐想跟你说些体己话,自然人越少越好。” 夏瑜婵一遍偷瞄着隐藏在附近的赫连雅菡和柳知仪,一边应付桑兰依。 她收到赫连雅菡的暗示,往池塘边挪了几步,道:“妹妹站的这么远作甚,你过来一点。” 桑兰依依言走过去,在离岸边一步之遥停下,为了更好地赏荷,洛惜颜没有让人在荷花池周边加上护栏。 这要是不慎滑下去,轻易上来不得。 “姐姐要跟我说什么体己话?” “我要跟你说的是……。” 夏瑜婵话到一半,试图趁桑兰依不备,推她落水,她这一推,使了全力。 就在她将要碰到桑兰依时,桑兰依突然侧过身,挪动了位置。 夏瑜婵的力没了着落点,一头栽进荷花池,溅起的水花都有两米高。 桑兰依不幸湿了身。 她尖叫一声,瘫坐在地道:“来人呐,夏姐姐落水了!” 宫女和太监闻讯火速赶来救人,荷花池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救人的过程并不容易,荷花池里多淤泥,夏瑜婵掉进去就没了影。 等把她捞上来,她浑身都是泥,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太监掀开夏瑜婵的眼皮,探了探她的鼻息,道:“还有活着。” 洛惜颜松了口气,吩咐道:“把夏小姐挪到偏殿,宣御医前来救治。” 安置妥当夏瑜婵,她亲自扶起桑兰依,关切道:“吓着了吧?” 桑兰依摇摇头,强撑道:“还好。” “她能吓着什么?母妃还不知道吧,就是桑兰依害夏小姐落的水,儿臣看的清清楚楚。” 赫连雅菡言罢,扯上柳知仪道:“柳小姐当时也在场,她也看到了。” 柳知仪帮腔道:“启禀娘娘,事情的真相确如公主所说,是桑兰依害瑜婵妹妹落的水。” “不是我!”桑兰依矢口否认,辩解道:“若我存心害夏小姐落水,为何要喊人救她?” 赫连雅菡不依不饶道:“那是因为你想借此洗脱自己的嫌疑,贼喊捉贼的把戏,桑小姐应当听过吧?” 多说无益,桑兰依朝洛惜颜跪下,道:“娘娘明鉴,我与夏小姐素无恩怨,着实没有加害她的道理。” “本宫自然信得过你。”洛惜颜把她扶起来,向众人道:“夏小姐是意外落水,此事跟桑小姐无关,若是教本宫知道谁敢胡言,本宫决不姑息。” “母妃!” 赫连雅菡气不过,正欲再说,被洛惜颜骇人的眼神吓住,没敢说出口。 她的母妃,向来都是温柔似水,她从未见过她如此凶神恶煞。 而且还是对她凶神恶煞! 是因为桑兰依吗? 柳知仪扯了扯她的衣角,对她摇摇头,赫连雅菡只好作罢。 她目送洛惜颜带着桑兰依离开,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桑兰依难不成救过娘娘的命?” 柳知仪委实想不明白桑兰依是凭借什么,能让洛惜颜对她这么好。 好到莫说赫连雅菡嫉妒,她都有些嫉妒了。 “不知道!” 赫连雅菡一怒之下,回了自己的芙蕖宫,连招呼都没跟洛惜颜打一声。 第11章 那就颠了这皇权 洛惜颜现在也顾不上她,夏瑜婵已经足够令她头疼,桑兰依还因此受了惊吓。 她一边要照看夏瑜婵,一边又放心不下桑兰依,实在分身乏术。 桑兰依在宫女的陪同下,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从内室出来。 洛惜颜见她过来,抛开烦杂的思绪,道:“菡儿的衣裳,穿在你身上倒是合身。” 桑兰依攥住短了半截的袖口,颔首道:“多谢娘娘赐衣。” 她不动还好,这一动,连带裙摆都短了几寸,堪堪能遮住脚踝。 这件广袖流仙裙美则美矣,只是穿在她身上,显得不伦不类。 她比赫连雅菡高出半个头,她的衣裳,她穿不会合身。 且赫连雅菡酷爱鎏金色,衣裳样式极尽奢华,真真富贵迷人眼。 桑兰依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花枝招展的金孔雀,俗不可耐。 但这是洛惜颜送给她的衣裳,虽然原本是赫连雅菡的,她仍格外爱惜。 “这里没有旁人,你就不要叫我娘娘了。”洛惜颜伸出手,亲昵道:“过来坐,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娘亲~” 桑兰依扑进洛惜颜怀里,伏在她膝上暗自垂泪,只有没人的时候,只有洛惜颜允许的时候,她才敢唤她一声“娘亲”。 这是她的娘亲,她却不能承欢在她膝下,连见她一面都成了奢侈。 “莫要哭了,娘亲看着心疼。”洛惜颜摸了摸她的头,含泪道:“一转眼你都嫁人了,不能常伴你左右,是娘亲无能。” 桑兰依拿帕子擦拭了下眼泪,坐起身道:“兰依明白娘亲有娘亲的不得已,我从没怪过您。” “我的依儿如此懂事,娘亲真是欣慰,你父亲把你教养的很好。”洛惜颜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道:“这是娘亲送你的礼物,贺你新婚,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只要是娘亲送的,我都喜欢。” 桑兰依笑着打开锦盒看了眼,里面是枚同心锁,她忽地笑不出来了。 洛惜颜接着道:“夫妻同心,日子才能过的圆满,娘亲希望你能平安幸福,不要像娘亲一样,被困在牢笼之中。” “我会的,兰依也希望娘亲能平安幸福。” 桑兰依默默合上锦盒,她恐怕做不到跟曲殇璃夫妻同心了。 即便她想,曲殇璃都不可能跟她同心。 洛惜颜又道:“你父亲的事,娘亲都知道了,看到你没事,娘亲就放心了,你不要太伤心,即使你父亲没了,你还有娘亲,娘亲会一直护着你。” 桑兰依敛下睫毛,看不出什么神色,她沉默半晌,突然发问道:“父亲死了,娘亲会伤心吗?” “娘亲……不会。” 洛惜颜眸光微闪,她像是想到什么,遮掩道:“可他毕竟是依儿的父亲,又抚养你长大,娘亲也不是全无感觉。” 桑兰依道:“他是依儿的父亲,但依儿恨他,若不是他,娘亲就不用在深宫受苦,依儿也不用跟娘亲分离。” 洛惜颜道:“娘亲不苦,我不恨你父亲,你也不要恨你父亲,恨一个人,并不会让你好过,只有学会放下,才能活的自由。” “娘亲放下了吗?” 桑兰依定定看着她,试图捕捉到点什么,但洛惜颜脸上的确没有恨意,好像真的放下了。 洛惜颜叹气道:“娘亲放不下又能怎么样?事已至此,娘亲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娘亲不要认命,只要娘亲愿意离开,依儿会想办法带娘亲走。”桑兰依在她怀疑的目光中,坚定道:“真的,娘亲信我。” “不,我不走。”洛惜颜担心她做傻事,告诫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走,又能走到哪去?” “那就颠了这皇权。” 桑兰依一脸淡定,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单凭这句话,都够她掉十次脑袋的。 洛惜颜被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捂住她的嘴,道:“快别说了,当心隔墙有耳,日后这些话,你都不要再说了,否则娘亲也保不住你。” 桑兰依口齿不清道:“娘亲,我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只想跟娘亲团聚。” 即便会死,又怎么样呢? 比起死,她更害怕失去娘亲。 洛惜颜松开她,道:“娘亲这辈子,已经是这样了,你何苦为娘亲搭上自己的一生,不值得。” 桑兰依道:“只要依儿觉得值得,那便值得,娘亲难道就不想出宫吗?” 还不待洛惜颜答话,她身边的大宫女浣梦匆匆进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洛惜颜恢复往常的仪态,正襟危坐道:“何事?” 浣梦道:“启禀娘娘,夏小姐落水不幸磕到了额头,裂了足有一指长的口子,太医说需要用针线缝合,但缝合之后会留疤,特让奴婢请示娘娘是否缝合?” 洛惜颜犯了难,女子的脸是最金贵的,这万一留了疤,夏瑜婵这辈子都要被人耻笑。 她稍稍想了下,问道:“若是不缝合,会怎么样?” 浣梦道:“若是不缝合,伤口会溃烂感染,严重的话,可能会危及性命,即使侥幸活了下来,太医也不能保证不会留疤。” 左右都要留疤,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 洛惜颜果断道:“缝吧。” 她说罢有些不放心,站起身道:“此事非同小可,本宫跟你同去。” 洛惜颜走出几步,想起桑兰依还在,转过头道:“今日恐不能陪你玩耍了,本宫让浣梦送你出宫。” 桑兰依体贴道:“娘娘有事尽管去忙,兰依可以自己出宫。” “那好,你路上当心。” 有旁人在,洛惜颜不好多说什么,只简单叮嘱一句,便出了门。 桑兰依在她其后出来,她避开宫女和太监,特意捡人少的小道走,兜兜转转拐到了东宫。 她在东宫附近观察良久,确定周围无人靠近,才叩响了东宫的大门。 门开,一位身着太监常服的清秀男子映入她的眼帘,问道:“你是何人?来东宫干什么?” 第12章 我是来跟殿下做交易的 桑兰依客气道:“小女是丞相府大小姐桑兰依,劳烦公公进去通传一下,我有事找太子殿下商谈。” “桑大小姐请回吧,殿下交代了,凡是丞相府的人,一律不见。” 寂风说罢,欲关门撵人。 桑兰依扒住门缝,投机取巧道:“大理寺少卿曲氏求见太子殿下,公公可以帮忙通传了吗?” “你这女子,怎这么厚的脸皮,说了不见就不见,管你是桑大小姐,还是曲氏夫人。” 寂风打掉她的手,砰地一声关上门。 桑兰依蹭了一鼻子灰。 太子的人了不起啊! 她冲着大门挥了挥拳头,又无声放下来,太子的人的确了不起。 起码她惹不起。 登门无果,桑兰依只好改变策略,她看着东宫墙根的大树,起了歪心思。 爬墙这事,一回生,二回熟。 这大树不就是现成的梯子吗? 说干就干,桑兰依撸起袖子,抱住树身努力往上爬,但这棵树长的太笔直,连个可以踩的凸点都没有,她的脚没有支撑,很快就滑了下来。 但桑兰依是不会放弃的,她反复重复爬树,再滑下来的动作。 直到累的满头大汗,都没能爬上去。 桑兰依正打算再试一试,要是不行,她可能就放弃了。 她刚抱住大树,头顶便传来一声轻笑:“你给树挠痒痒呢?” 桑兰依抬起头,看向坐在墙头的寂风,幽怨道:“你要是肯放我进去,我也不用出此下策。” 寂风不置可否:“的确是下策,你就是把树挠秃噜皮了,恐怕都上不来吧。” 说罢,他哈哈大笑,一时嘚瑟忘了形,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怎么就没摔下来呢? 桑兰依恶毒地想。 “笑够了吗?” 寂风憋住笑,正色道:“殿下嫌你爬树动静太大,吵到他耳朵了,让我带你进去。” 闻言,桑兰依嘴角抽了抽,她怕是第一个,因为爬树,才进的去东宫的人。 更让她无语的是,她是被寂风拎着后脖领,跨过墙头提溜进去的。 桑兰依抗议道:“我有脚,会自己走。” “这样比较快。” 寂风放稳她的身子之后,立马松开手,走到前面带路。 桑兰依跟在后面,悄悄打量起东宫,她本以为贵为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应该很多。 可一路走来,她没有看到除了寂风以外的人,偌大的宫殿,连个洒扫的宫女都没有。 看来传言非虚,这位太子殿下,因为常年卧病在床,并不受皇上宠爱。 她是不是来错了? 寂风把桑兰依带到水榭,指引道:“我家殿下正在此处钓鱼,你自己过去吧。” “好,多谢公公引路。”桑兰依道了谢,解开香囊抓了把金瓜子,递给寂风道:“这是小女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寂风睨了眼她手上的金瓜子,不屑道:“东宫不兴这一套,桑大小姐还是省省吧。” “公公高风亮节,是我唐突了。” 桑兰依毫无羞色,把金瓜子又装了进去,对东宫的人有了新改观。 下人都这么严于律己,主子应当也不会差。 她加快脚步,进了水榭深处,两边是潺潺的水声,唯中间有一白袍男子正在钓鱼。 他满头乌发仅用了条青丝带松垮地固定着,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气质。 这才刚入秋,他却披上了狐裘,想来是真的身体不好。 桑兰依在离他半步的距离站定,施礼道:“兰依参见太子殿下。” “嘘……小声些,不要吓跑了孤的鱼。” 赫连钺专注在鱼竿上,看都没看她一眼,桑兰依巡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他没握竿。 钓鱼不握竿,能钓的住鱼吗? 桑兰依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殿下不握竿,怎么把鱼儿钓上来?” 赫连钺咳了两声,淡淡道:“想上钩的鱼儿,自然不会跑,握不握竿又有何异?” 桑兰依细细琢磨了下他这番话,竟觉得十分有理,不过她可不是来跟他探讨钓鱼的。 “殿下钓鱼的方式,兰依看着新奇,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陪殿下同钓?” “若你是来替桑时安求情的,可以回去了。” 赫连钺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句话把桑兰依将要说的内容,悉数赌死。 但她不是来求情的。 桑兰依冷然道:“家有家法,国有国规,家父作为百官的表率,他犯了错,理应受罚。” 赫连钺偏过头,诧异道:“不是求情,那你来干什么?” 桑兰依这才看到他的脸,虽然她之前见过赫连钺几次,仍惊叹于他俊美近妖的容颜。 只是这张脸太过苍白,眼底也覆着淡淡的青紫,少了丝阳刚之气。 她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郑重道:“我是来跟殿下做交易的。” “那你可找错了人,孤从不跟人做交易。” 赫连钺顿觉索然无味,重新把目光挪到鱼竿上,直到面前出现一片嫩白,才有了反应。 他捏住桑兰依手上的玉牌,看了眼道:“你该不会想拿这个跟孤做交易吧?” 桑兰依正有此意。 可他那是什么表情?嫌弃? 这块玉牌是桑时安的底牌,能留到最后的,必定是好东西。 桑兰依怕他不识货,提醒道:“这块玉牌是家父暗网组织的联络符,只要殿下能满足兰依一个小小的愿望,这枚玉牌就是殿下的了。” 话落,赫连钺把玉牌扔进了水里。 “不过是块破石头,没什么价值。” “你!!!” 桑兰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很久都没这么生气过了,气到全身都在发抖。 她稍稍顺了口气,咬牙道:“太子殿下乱扔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赫连钺理直气壮道:“都说了是破石头,你还拿它当宝贝,大不了孤赔你一个。” “不用了!” 桑兰依打消了跟他做交易的念头,转身离开水榭,她就不该来东宫。 更不该见赫连钺! 出了东宫,桑兰依越想越生气,以至于都没注意身后跟了人。 曲殇璃忍无可忍,拽住她道:“桑兰依,你是聋了吗?” 桑兰依被他这么一吼,回神道:“夫君?你怎么在这?” 第13章 谁要跟你永结同心 曲殇璃审视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 桑兰依用余光瞄了眼周围的环境,确认已经远离了东宫,才道:“我来参加莲妃娘娘的赏荷宴,现在宴会结束,正准备回去了,没想到能碰到夫君,我和夫君真是有缘。” 她说罢,扬了扬手里的锦盒,道:“娘娘还送了我同心锁,刚好是一对,夫君一个,我一个,愿我跟夫君能永结同心。” “谁要跟你永结同心?我是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踏出曲府一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曲殇璃冷脸打落她手里的锦盒,里面的同心锁掉到地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桑兰依惊呼一声,连忙弯腰去捡,还没等她的手碰到同心锁,就被曲殇璃拉开了。 曲殇璃把同心锁踢走,冷冷道:“不许捡。” “同心锁……我的同心锁……!” 桑兰依充耳不闻,发了疯似地去找同心锁,边找边嘴里念念叨叨。 她趴在青石板上,用手一点点摸索,细嫩的指腹很快就被磨的血迹斑斑。 “别找了!”曲殇璃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道:“我说别找了,你没听见?” “你放开,我的同心锁没了,我要把它找回来。” 桑兰依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一把推开曲殇璃,趴在地上继续找同心锁。 但同心锁像长了翅膀,怎么都找不到。 等曲殇璃再次把她拉起来,桑兰依早已泪流满面,痛苦道:“我的同心锁没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曲殇璃不在乎道:“没了就没了,你这个样子也不嫌丢人!”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路过的宫女太监频频往这边看,他都能听到他们在小声议论。 “快看,那个就是大理寺少卿曲大人,旁边那位是他夫人吧?” “好像是,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他夫人好可怜,都被打哭了。” 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 曲殇璃都能想象的到,不出一日,他就会成为同僚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偏桑兰依非执着于找同心锁,曲殇璃手上的力度不禁加重几分。 桑兰依疼的直拧眉,抽泣道:“我只是想和夫君永结同心,我有什么错?” 莹莹泪珠从她眼眶滑下来,明明都快哭的换不上来气,仍是一脸倔强。 倔强地问他“她有什么错?” 许是被她的情绪感染,曲殇璃有些难受,他拂去她的眼泪,横抱起她,道:“你没错,错的是命运。” 是命运让他们相遇。 也是命运让他们注定不能同心。 桑兰依窝在曲殇璃怀里默不作声,他的肩膀很宽阔,很温暖。 但她的心却冷如冰窖,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宫外,碧落侯在马车旁,见桑兰依是被抱出来的,还是被曲殇璃抱出来的,着实吓得不轻。 她急急走过去,询问道:“姑爷,小姐这是怎么了?” 桑兰依此时双眼红的像只兔子,连鼻尖都是红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碧落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裳不是原本那件,觉得应该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当着曲殇璃的面,她没敢再追问下去。 桑兰依赶在曲殇璃开口之前,跳下来道:“我没事,就是被风眯了眼睛。” 风……哪来的风? 碧落仰头望了望天,现在日头正好,别说是风了,连片乌云都没有。 她明白过来这是桑兰依的托辞,搀扶住她道:“小姐没事就好,奴婢扶您上马车。” 桑兰依点点头,她身子还未动,曲殇璃就先她一步,坐到了她的马车上。 并向她伸出手,带着命令的口吻,道:“上来。” 桑兰依站在原地没动弹,没去搭他的手,也没上马车。 她的无动于衷,落入曲殇璃眼里,倒成了桑兰依在跟他闹别扭。 曲殇璃不耐烦道:“上个马车,还要我抱你?” 他说着就要来抱桑兰依上马车,桑兰依就着碧落的手,三两下上到马车上,道:“不敢劳烦夫君。” 进了车厢,桑兰依刻意坐在离曲殇璃稍远的位置,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 她不想去招惹曲殇璃,因为同心锁的事,她甚至不想跟他共处一室。 可曲殇璃偏要招惹她,她刚坐进来,曲殇璃就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桑兰依冷淡道:“夫君仪表堂堂,自然不是洪水猛兽。” “我既不是洪水猛兽,你坐那么远干什么?也不怕掉到车厢外面。”曲殇璃大手一招,强势道:“过来。” 桑兰依道:“夫君不是不喜我靠近你?万一夫君一个不高兴,我才真的要掉到车厢外面。” 曲殇璃挑眉道:“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把你扔下去,反之,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坐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桑兰依犹豫了会,身子往里挪了挪,也仅是挪了挪,跟曲殇璃中间还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曲殇璃不满道:“再过来些。” 桑兰依忍住不情愿,又挪了挪。 “真是麻烦!” 曲殇璃一把把她拽过来,动作粗鲁又蛮横,桑兰依后背撞的车壁上,疼的倒吸口凉气。 她气的甩掉他的手,微怒道:“曲殇璃,你弄疼我了!” “怎么不叫夫君了?嗯?”曲殇璃捏住桑兰依的下巴,掰过她的脸,道:“我是你夫君,你要叫我夫君,记住了吗?” 桑兰依控诉道:“夫君知道自己是兰依的夫君,那你知道兰依是你的妻吗?你可曾把我当成妻子看待?” “我的妻?你也配?”曲殇璃松开她,疏离道:“我是你夫君,而你只是我的玩物,我高兴了,可能会对你好一点,不高兴了,随时都能休了你,你最好不要惹我不高兴。” 桑兰依难受道:“那夫君还是赶紧休了我吧,这样你就能高兴了。” “你想的美,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即便是你死了,我都不会放过你。” 曲殇璃是故意要她难堪,熟料桑兰依听了他的话,猛地扑进他怀里。 他没有防备,被撞的闷哼一声。 曲殇璃正要把她扔出去,就听到桑兰依糯糯道:“没想到夫君爱我至深,从前是我错怪你了。” 第14章 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曲殇璃脸色铁青道:“桑兰依,你是不是没长脑子?我何时说过爱你?” “夫君句句不提爱,可句句都在表达对我的爱,就算夫君知道我是仇人之子,仍舍不得将我休弃,这不正是对我爱的深沉吗?夫君的苦心,我都懂,日后我不会再跟夫君闹别扭了,夫君也别生气了,好吗?” 桑兰依环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身上蹭了蹭,以示亲昵。 曲殇璃却如遭雷劈,僵硬地推开她,道:“桑兰依,你听清楚了,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爱过你!” “我不信,夫君肯定是在骗我。” 桑兰依挨过去,抱着他不撒手。 曲殇璃被她缠烦了,坐到另一边,道:“不许过来,不许靠近我!” “哦~” 桑兰依很听话地不动了,连看都不看他了,曲殇璃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 经此一闹,余下的路程,谁都没有再开口。 桑兰依倚靠在车窗上,伴随着踏踏的马蹄声,渐渐阖上眼。 在她闭目的刹那,曲殇璃凝视着她娇艳的睡颜,看了很久很久。 尤记得他初次到相府拜访桑时安,一不小心在府中迷了路。 慌不择路时,误闯进一片桃林。 桃树下,桑兰依席地而坐,靠在树干上打瞌睡,簌簌桃花落在她的墨发上,美的惊心动魄。 他看的痴了,竟忘记了回去。 也不知看了多久,桑兰依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他略带惊讶。 而后痴痴一笑:“你是神仙吗?” 他是怎么答的,曲殇璃记不清了。 但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他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 马车骤停,曲殇璃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他轻轻抱起还在沉睡的桑兰依,动作难得的温柔。 桑兰依躺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睡姿,嘤咛道:“夫君~” 她的依赖取悦了曲殇璃,曲殇璃把她抱的更紧了,应道:“我在。” 说罢,他弯腰抱她下马车。 走的又快又稳。 碧落被落在后面,不明所以。 这俩人一会好的要命,一会闹的不可开交,她是真看不懂了。 不过她很乐意见到曲殇璃对桑兰依好,桑兰依得宠,她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日后在府中,谁还敢轻视她? 曲殇璃抱着桑兰依进家门,很多下人都看见了,包括信步在回廊的叶凝筱。 叶凝筱面色一沉,喊了声:“殇璃哥哥……。” 不远不近的距离,曲殇璃没听到她的呼唤,一个拐弯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殇璃哥哥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好了?” 叶凝筱止住步,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旁边的秋棠。 秋棠愤愤道:“夫人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小姐上次发病,就是她缠着老爷,不许老爷去探望小姐。” 叶凝筱不屑道:“殇璃哥哥最后不还是来了,说明在殇璃哥哥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小姐在老爷心里是最重要的,保不齐哪天就被夫人钻了空子,毕竟人家才是夫妻,小姐这么不清不楚地单恋着老爷,日后吃亏的可是小姐。” 秋棠都不知道叶凝筱图什么,一不要名分,二不要钱财。 哪怕挣个姨娘的位子,也总强过没名没分,她看着都着急。 “不会的,殇璃哥哥答应过我,会照顾我一辈子,他不会食言,走着瞧吧,她嘚瑟不了几日了。” 叶凝筱压根没把桑兰依放在眼里,别人不清楚曲殇璃为何娶桑兰依,她还能不清楚吗? 就凭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曲殇璃都不可能爱上桑兰依。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 秋棠疑惑道:“小姐是想到什么法子对付夫人了?” “用不着我出手,有人比我更见不得她好过。”叶凝筱笑的高深莫测,转身道:“走吧,该去给义母请安了。” 这是叶凝筱的习惯,早晚都会陪赵千霜说说话,有时还会跟她一同用餐。 曲殇璃没娶妻之前,一直都洁身自好,别说是姨娘,就是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因此家中就只有她跟赵千霜两个女眷,她不去找赵千霜,也无事可干。 索性就当打发时间了,还能顺带博取赵千霜的好感,让她能在曲殇璃面前多多替自己美言几句。 “义母,筱筱来看你了。” 叶凝筱人还没进倚梅院,声音就先传了进去,她仗着赵千霜的喜爱,一向不怎么守规矩。 赵千霜还就喜欢她这股机灵劲,什么都宠着她,由着她,真把她当亲女儿养了。 听出是她,倚梅院的奴仆哪里敢怠慢。 宋嬷嬷赶忙出来迎接,陪笑道:“叶小姐来的不巧,这会老夫人正在敲木鱼。” “不急,我进去吃盏茶,等一等。” 叶凝筱轻车熟路地坐到正厅,拨弄着矮几上的檀香,这香味道浓郁,她是不大喜欢的。 闻一会还行,闻多了就容易头晕。 她每次来,都不会待的太久。 宋嬷嬷把倒好的茶,放到她面前,道:“今年刚到的君山银针,叶小姐尝尝。” “嬷嬷泡的茶,自然都是极好的。” 叶凝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就放下了。 这时,珠帘晃动,赵千霜从里头出来,打趣道:“你这丫头,喝什么都说好。” 叶凝筱俏皮道:“也不是,我只喜欢喝义母院子里的茶。” 赵千霜坐过去,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你若是喜欢,走的时候带上几包,回去喝个够。” 叶凝筱笑道:“谢谢义母,那我就不跟您客气啦。” “你跟义母客气什么,义母有的,你喜欢尽管拿去,不必言谢。” 赵千霜说罢,微微活动了下酸涩的肩膀。 叶凝筱站起身,为她按摩道:“义母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人老了,不中用了,多敲了会木鱼,肩胛骨就疼的厉害。”赵千霜拉住她的手,感慨道:“你是个好孩子,义母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跟璃儿喜结连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叶凝筱娇羞道:“义母说什么呢?殇璃哥哥只是把我当妹妹……。” 第15章 秋后算账 看她这个样子,赵千霜哪里还不明白,只要叶凝筱有意,一切就都好办了。 赵千霜道:“他把你当妹妹,你就真的只是把璃儿当哥哥?” “我……。”叶凝筱明显犹豫了,复道:“我的确喜欢殇璃哥哥,可殇璃哥哥已经娶妻,我又怎好破坏他人姻缘。” “桑氏算哪门子妻,璃儿娶她不过是为了牟取桑时安的信任,再将他们一网打尽,现在桑时安已不足为惧,璃儿迟早会休了她。” 赵千霜拍了拍她的手背,和蔼道:“在义母心里,你比那桑氏强百倍千倍,义母问你,你可愿嫁给璃儿?” “筱筱愿意嫁给殇璃哥哥,但不愿与人共侍一夫,若殇璃哥哥不能一心一意,筱筱宁可不嫁。” 叶凝筱的言论,令赵千霜皱了眉,男儿三妻四妾,实属寻常。 就连凡夫小吏家中都有小妾,更莫要说身处高位的曲殇璃了。 即便曲殇璃不想纳妾,身为母亲自然也是要替他操持的。 叶凝筱还没嫁进来,就如此善妒,绝对不是合适的正妻人选。 这要是不相熟的女子,同她这么说,赵千霜早就甩脸走人了。 但叶凝筱不是旁人,又对薛家有恩,她才对她宽容一些,没有多加计较。 赵千霜收回手,游说道:“妻是妻,妾是妾,璃儿就算纳再多的妾,还不都是任你拿捏,再说有义母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叶凝筱心想,这死老太婆真是好算计,既要又要,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干笑两声,模棱两可道:“此事还是等殇璃哥哥休妻之后再议吧,筱筱年纪尚轻,不着急嫁人。” 赵千霜像是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继续道:“你如今也十八了,义母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璃儿了,那桑氏比你还小上一岁,再等你可就真成老姑娘了。” 其实叶凝筱不是十八,她已经到了双十年华,跟曲殇璃同岁。 之所以谎报年龄,不过是为了寻求曲殇璃的庇护,拉近彼此的距离。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帮赵千霜按着肩膀,逐渐心不在蔫。 “殇璃哥哥尚未休妻,我如何能嫁?” 赵千霜引她坐下,盘算道:“义母的打算是让你先嫁给璃儿当平妻,待你生下长子,还有桑氏什么事?” 她见叶凝筱面露难色,加把劲道:“有些事能等,有些事等不了,万一让桑氏抢先一步怀上孩子,届时璃儿再想休她就难了。” 孩子的确是叶凝筱的心头大患,虽然曲殇璃跟她保证过,不会碰桑兰依。 但保不齐桑兰依使出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勾引曲殇璃就范。 今日曲殇璃能抱她回府,明日可能就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到时候鸡飞蛋打,她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想到此处,叶凝筱不再拿腔拿调,松动道:“筱筱听义母的就是,只是殇璃哥哥那边……。” 赵千霜打断道:“璃儿那边你不用担心,义母会跟他说,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吧。” “嗯,筱筱但凭义母做主。” 叶凝筱羞红了脸,想到要嫁给曲殇璃,要做他的妻子,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既然看中了曲殇璃,在没厌弃之前,无论如何都要得到他。 赵千霜还欲叮嘱她一二,管家进来禀告道:“不好了老夫人,出大事了!” 事出从急,他都没顾得上礼数,赵千霜听了管家的话,脸色难看起来。 宋嬷嬷喝斥道:“周延,你把话说清楚,什么不好了,老夫人好的很。” 周延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道:“府外来了一群官差,说要缉拿夫人,让咱们把夫人交出来。” 赵千霜蹙眉道:“因何事要缉拿桑氏?” 周延不确定道:“好像是夫人害夏侍郎家的二小姐破了相,现在人家报了官,找上门了。” 赵千霜坐不住了,吩咐道:“宋嬷嬷,把那毒妇给我绑起来,严加看管。” “老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宋嬷嬷领命去捉拿桑兰依,赵千霜则领着一众丫鬟小厮往外走。 叶凝筱跟上去,不解道:“桑兰依犯了事,义母直接把她交出去不就行了。” “事是桑氏犯的,损害的可是璃儿的名声,我要是把她交出去,不就坐实了她行凶害人的罪名,到时璃儿也会被她连累。” 这才是赵千霜亲自出面的原因,桑兰依死不足惜,但不能拉上曲殇璃。 夫妻本是一体,一旦桑兰依入狱,曲殇璃必定会被弹劾。 她决不允许,任何能影响到曲殇璃仕途的人和事出现。 曲府门口,乌泱泱站了一大帮人。 不仅有官差和夏家父女。 还有许多不知情,前来围观的老百姓。 夏瑜婵坐在太师椅上,虚弱道:“爹,他们要是不出来怎么办?” “那爹就砸了曲府的大门!” 夏子瞻刚要砸门,曲府的门就打开了。 赵千霜扫视一干人等,明知故问道:“各位堵在我曲府门口,不知所谓何事?” 夏子瞻冷哼道:“废话少说,把桑兰依交出来,否则这事没完!” “夏大人张口就要老身交人,总要告诉我是何原由吧?”赵千霜继续装傻。 夏子瞻指着夏瑜婵,激动道:“你看看我女儿的脸,这都是被你那个好儿媳害的。” 只见夏瑜婵光洁的额头上,缝了一道长长的伤疤,伤口还没愈合,都能看到撕裂出来的红肉,模样委实可怖。 难怪夏子瞻会不顾老脸上门来闹,换做是她,女儿被害成这个样子,也是要闹一闹的。 赵千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不疾不徐道:“张大人空口白牙,污蔑我儿媳害了夏二小姐的脸,可有证据?” 夏子瞻胡搅蛮缠道:“瑜婵的话就是证据。” 赵千霜道:“仅凭夏二小姐一面之词,实在难已令老身信服,夏大人若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能证明此事是我儿媳所为,就请回吧。” “瑜婵亲口所说,还能有假?你诸多借口,无非是不想交人,今日我就是拼了头上这顶乌纱帽,也要到皇上面前告上一告。”夏子瞻放出狠话,接着道:“我最后再问一遍,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第16章 只是审一审 “不知夏大人登临敝府,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曲殇璃应声而出,把话茬接了过去,赵千霜扭头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桑兰依,脸色变了又变。 她千方百计想把人藏起来,她倒好,直接到人前显摆,真是不知所谓。 现在就是想把她压回去,都已经来不及了。 夏子瞻冷嗤道:“本官还以为曲大人当起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见我。” 曲殇璃疏离道:“夏大人误会了,下官也是刚得知大人来此。” 夏子瞻懒得跟他假客套,直入正题道:“你既身为大理寺少卿,就应该秉公执法,天子犯法尚与民同罪,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内宅妇人。” “下官没听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所指的内宅妇人是?她又犯了何罪?” 曲殇璃揣着明白装糊涂。 夏子瞻不吃他那一套,竖眉道:“你少跟本官打哑谜,你夫人桑氏害小女毁容一事,本官不信你不知道。” “下官还真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待下官查明真相,一定给大人一个交代。” 曲殇璃倒没扯谎,他把桑兰依抱回房,本打算坐一会就走。 结果宋嬷嬷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奉老夫人之命,要把她绑起来,关进柴房。 他问出了什么事,宋嬷嬷只说桑兰依闯了祸,再具体的他并不清楚。 但私心里,他还是相信桑兰依的,这个女人性子最是软弱,怎么可能有胆量害人? 尽管他已经很客气了,夏子瞻依旧不买账,我行我素道:“真相就摆在眼前,哪还有什么误会?曲大人若不交人,休怪本官不客气!” 曲殇璃也不是好惹的主,听他这么说,他刚要发作,赵千霜抢先道:“夏大人如此蛮横,当真以为我曲家没人?” 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桑兰依出声道:“夏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夏子瞻打量道:“你是何人?” 语毕,夏瑜婵扯了扯他的衣袖,愤愤道:“爹,她就是桑兰依。” “原来就是你害得我家瑜婵容貌尽失,你好大的胆子!” 夏子瞻冲着桑兰依劈头盖脸一顿骂,这要是放在相府失势之前,他决计不敢对桑兰依恶语相向。 现在相府垮台了,桑兰依不过一个罪臣之女,他要打要杀,自然就没了顾虑。 桑兰依镇定道:“大人明鉴,夏小姐落水实属意外,与我无关。” “你胡说,当时我旁边只有你一人,不是你,还能是谁?”夏瑜婵蹭地站起来,指着自己的伤口,道:“我现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桑兰依对峙道:“夏小姐,我顾及到你的名声,本不想闹的这样难堪,你再血口喷人,我就只好把你企图推我下水,却反害自己落水的事情抖出来了。” “谁企图推你下水了,你有证据吗?” 夏瑜婵莫名一慌,转念又想到这件事只有赫连雅菡和宋知仪知道。 而她们不可能会帮桑兰依作证,她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荷花池边泥土湿润,上面印有你我的脚印,只要稍稍勘察,不难看出你落水之前,脚印是朝着我的方向偏移,若真是我推你下水,应当是我的脚印朝你偏移才是。” 桑兰依句句在理,把夏瑜婵给唬住了,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因此,她不如她淡定。 夏瑜婵想不出应对之策,急得求助夏子瞻,道:“爹,你不要听她一派胡言,她既然要害我,肯定做了万全之策,伪造几个脚印,不是什么难事,爹,你一定要信我。” 夏子瞻安抚道:“婵儿莫怕,爹自然信得过你。” 夏瑜婵渐渐放下心来,看桑兰依的眼神恶毒且嫉妒,恨不得刮花她的脸。 桑兰依恍若未闻,向曲殇璃道:“夫君信我吗?” 曲殇璃反问道:“我该信你吗?” 桑兰依理所应当道:“当然啊,旁人信与不信,我不在乎,夫君要不信我,我会伤心的。” 不待曲殇璃开口,夏子瞻道:“是非曲直,等进了大理寺审一审,什么就都明朗了,曲夫人是自己主动投案,还是本官请你去?你自己选一个吧。” 桑兰依都不想选。 她攥住曲殇璃的衣角,无助道:“妾身被人如此冤枉,夫君都无动于衷吗?” 曲殇璃当然不是无动于衷。 他刚有些动容,赵千霜适时道:“你自己犯了错,就该自己承担过则,璃儿就算有心护你,也不能徇私舞弊。” 她是在提醒曲殇璃,莫要因小失大,从而留下把柄,为了桑兰依不值得。 曲殇璃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别开眼道:“只是审一审,若你无罪,大理寺不会为难于你。” 叶凝筱拉踩道:“是啊,身正不怕影子斜,嫂嫂既然没做过,为何这么抗拒去大理寺?” 桑兰依看着他们一张张丑恶的嘴脸,慢慢松开了攥着衣角的手。 她冲曲殇璃笑了笑,带着绝望道:“好,我听夫君的。” “小姐!” 碧落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去。 桑兰依把偷偷摘下来的莲纹耳坠,趁机塞给她,而后毅然决然地走了。 但愿碧落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刚走出几步,曲殇璃道:“等等!” 桑兰依回头道:“夫君还有事?” 曲殇璃想追过去,但是被赵千霜拦住了。 他压制住冲动,掩饰道:“到了大理寺,你不要有所隐瞒,争取早日洗脱嫌疑。” “嗯,还有吗?” “没有了。” 曲殇璃转身离开,不忍再看她希冀的眼神,再看下去,他怕他会忍不住带她走。 其实他想说的是“夜里凉,牢房很冷,照顾好自己。” 但他有什么资格说呢? 是他一次又一次推开了她。 她越难受,越恨他,才是他最初的目的。 他不应该心软! 桑兰依直到看不见曲殇璃的背影,才跟着官差去了大理寺大牢。 幸运的是她的牢房尚算干净,不幸的是,她被关在了柳霏烟母女对面。 柳霏烟见到她,惊吓道:“你怎么被关进来了?” 第17章 三日已过,该上路了 桑兰依正欲解释,桑宛舒便笑出声,扒在狱门道:“大姐姐不是自诩出嫁从夫,该不会是你的好夫君,大义灭亲,把你送进来的吧?” 她说的本是混话,却一语中的。 桑兰依微愣道:“是也不是。” 桑宛舒神情不耐,诘问道:“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都这个时候了,大姐姐还卖什么关子?” 柳霏烟催促道:“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桑兰依娓娓道来:“母亲不是要我传信给外祖父,兰依不好贸然前去,于是就借莲妃娘娘的赏荷宴,把此事告知了知仪表妹,谁知表妹听后,竟撕了母亲的信。” 听到这,柳霏烟惊呼道:“什么?信被知仪撕了?!” 桑兰依义愤填膺道:“是呢,表妹撕了信还不算完,还扬言柳家没有母亲这样不忠不义的女儿,让母亲好自为之。” 柳霏烟气不打一处来,咬紧后牙槽,道:“她真这么说?” 桑兰依道:“我骗母亲作甚,兰依气不过跟她理论,她便怀恨在心,伙同夏二小姐意图把我推下荷花池,幸亏兰依机灵,才逃过一劫,但夏二小姐就没那么幸运了,她害人不成,反受其害,掉进荷花池伤了脸。” “她活该!”桑宛舒说罢,又道:“夏二自以为跟表姐要好,其实表姐不过是把她当丫鬟使罢了,真够蠢的。” 桑兰依接着道:“夏二小姐是活该,她却诬陷是我害她落水,带着夏大人上门来闹,夫君听信了她的谗言,不得已把我交了出去。” 知道前因后果之后,桑宛舒乐了:“还真被我说中了,你也够蠢的,活该被人诬陷。” 桑兰依无辜道:“我是愚笨,但此事皆因母亲而起,若不是为了帮母亲传信,我也不会遭人陷害,夫君也不会疑我,所以我才说是也不是。” “你自己技不如人,反倒成了母亲的不是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不知道你能干些什么?” 柳霏烟本来就对桑兰依没好感,现在看她更是窝火。 只是传个信而已,都能搞成这个样子,枉费她对她的信任。 桑兰依低声下气道:“没能帮到母亲,是我无能。” 她认错的态度还算端正,柳霏烟就是再气,隔着牢房也拿她没办法。 桑宛舒担忧道:“娘,现在怎么办啊,连外祖父都不管我们,咱们就真的要去岭南了。” “是啊,怎么办啊,娘也没有办法了。” 柳霏烟面如死灰,坐在枯草上发呆,岭南之行,怕是躲不过去了。 桑宛舒见她这样,使劲拍打着牢门,道:“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她不断重复这两句话,吵吵闹闹叫到大半夜,但始终没人搭理她。 桑兰依被吵的头疼,捂耳道:“岭南天高路远,二妹还是省省力气吧。” 桑宛舒停止吵闹,把怨气撒在她身上,道:“我就要被流放到岭南了,这下你开心了吧?想笑就笑吧,我知道你一直在妒忌我。” 桑兰依蹙眉道:“二妹此话何意?我何时妒忌过你?” 桑宛舒道:“你别不承认,你妒忌我有爹娘疼爱,而你没有,所以相府遭难,你一点也不伤心。你跟你娘一样,都是个丧门星,我现在这么惨,都是被你害的!” “二妹落得如此下场,是被父亲所累,与我何干?与我娘何干?难道我一头撞死,才算伤心?” 桑兰依声音冷了下来,她的确羡慕桑宛舒有爹娘疼爱,也仅仅是羡慕,从未有过妒忌。 她看得出来,桑宛舒只是想找个人发泄愤怒,而她就是那个倒霉鬼。 桑宛舒没拿捏到她的痛处,恶毒道:“你别得意,你的下场,不会好过我!” “我的下场好与不好,二妹只怕看不到了,姐姐听说岭南多瘴气,二妹务必保重身体,说不定你我姐妹,还有再相见的那一日。” 桑兰依勾唇一笑,靠在墙壁上休憩,不再理会桑宛舒的无理取闹。 桑宛舒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激动道:“桑兰依,你是不是在咒我?你一定是在咒我,你说话啊!” 桑兰依闭着眼,继续装睡。 她听到桑宛舒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又跑过来骂她,听着听着,竟真睡着了。 次日 桑兰依被下钥的声音吵醒,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一个圆脸狱卒朝她示意。 狱卒道:“起来吧,你可以走了。” 对此,桑兰依毫不意外,道了句“多谢。”便起身出去。 桑宛舒见她被放了出来,朝狱卒道:“官爷,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马上就到你了。”狱卒找出对应的钥匙,几下拧开了锁,道:“三日已过,你们也该上路了。” 桑宛舒战战兢兢道:“上路?上什么路?” “去岭南的路。”狱卒把柳霏烟母女往外赶,催促道:“行了,赶紧走吧。” “我不走,我不去,我不要离开京城!” 桑宛舒哭天喊地,抱着大牢的门不撒手。 狱卒恐吓道:“你再不走,等用完了刑,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走,我们这就走。” 柳霏烟半拖半拽,带着桑宛舒离开大牢,比起流放,她更怕死。 她刚到大理寺门口,桑时安和桑秉承就被狱卒押了出来。 跟她不一样的是,他们脖子上带着枷锁,而她只带了锁链。 桑宛舒见到桑时安,扯着嗓子喊道:“爹,你救救我,我不要去岭南!” 她想冲过去找桑时安,但是被狱卒拦住了,桑宛舒急得干瞪眼,一声接一声道:“爹——!爹爹!!” 桑秉承同她差不多,哭喊着:“娘——!你快救救孩儿啊,孩儿不想死!” “承儿,我苦命的孩子,是娘不中用,娘救不了你。”柳霏烟心如刀割,捶胸道:“老爷,你把妾身害得好苦!” 桑时安叹气道:“霏烟,带着舒儿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柳霏听从他的吩咐,含泪拉桑宛舒走,眼下能保一个是一个。 桑宛舒挣扎道:“不,我不走,我不要离开爹爹。” 第18章 当初就该掐死你这个野种 此情此景,桑时安忍不住眼泛泪花,悲痛道:“舒儿听话,跟你娘走吧。” 桑宛舒执拗着不肯走,柳霏烟含泪把她拉走,踏上了去岭南的路。 “娘,你不管承儿了吗?你别丢下我!” 桑秉承喊的撕心裂肺,挣扎的比桑宛舒还厉害,毕竟桑宛舒只要乖乖去岭南就好。 他可是要被杀头的,他真的害怕,但他被狱卒扣着,根本动弹不得。 柳霏烟听的心都快碎了,她加快脚步,狠下心没去看桑秉承。 桑兰依站在远处,冷眼看他们痛哭流涕,好似没事人一样。 她等柳霏烟母女走远了,对狱卒道:“麻烦官爷通融一下,容我跟父亲道个别。” 说罢,她解下荷包,放到看押桑时安的狱卒手上。 那狱卒掂量了下荷包的重量,让开道:“快点啊,莫要误了时辰。” 桑兰依点点头,走到桑时安面前,叫了声“父亲。” 桑时安面色微恙,把她引到旁处,私下道:“为父交代你的事,没办成?” 桑兰依反问道:“父亲凭什么认为太子殿下会帮您?就凭那块暗网组织的玉牌?还是那些金银俗物?” 桑时安斩钉截铁道:“你懂什么,这暗网组织是为父培养多年的势力,早已扎根朝廷,太子殿下不可能不心动!” 桑兰依去找赫连钺之前,也是这么想的,赫连钺不可能不心动。 然人家就是没心动,要么赫连钺是胸无大志,不识货。 要么赫连钺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借助他人的力量,也能成事的地步。 她看不透他。 桑兰依现在想起那日见赫连钺的场景,胸口依旧憋闷的紧。 她把赫连钺的所作所为,转述给桑时安,道:“父亲真是傻的可怜,您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殿下眼里不过是块破石头,殿下已经把您的联络符,丢进湖里喂鱼了。” “岂有此理!” 桑时安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什么叫杀人诛心,这就叫杀人诛心! 他还没能缓过来劲,又听到桑兰依接着道:“看在父亲将死的份上,实话告诉你吧,我原本就没打算帮父亲,我一直都想要你死啊。” 说到这,桑兰依冰冷的美眸中闪过丝丝快意,凌厉的神情跟平时判若两人。 桑时安重新审视了下这个女儿,愤怒道:“逆女!我可是你父亲!” 桑兰依质问道:“三岁那年,父亲为了官运亨通,把我娘送上龙榻,可曾想过自己是兰依的父亲?” 桑时安眼神闪烁,辩解道:“你当你娘是什么好货色?若不是她勾引皇上,我又怎会把她送上龙榻?” 桑兰依那时年岁小,对其中的隐情并不清楚,但她相信她娘不是狐媚惑主的人。 “我娘的事,暂且不提。八岁那年,嫡母把我遗弃在深山老林,兰依几次死里逃生,辗转半年才得已回到家中,期间父亲从未派人寻找,可曾想过自己是兰依的父亲?” “你母亲说你被狼叼走了,吃的连渣都不剩,为父还如何寻找?” 桑时安不是不想找,是没得找,再加上柳霏烟从中作梗,这才耽误了。 他本以为桑兰依死了,也难受了几日,不过这点难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桑兰依很快就被遗忘了,直到她再次出现在相府门口,桑时安才记起自己还有这个女儿。 时隔多年,桑兰依无意跟他争辩,继续道: “及笄那年,母亲要把我许配给忠勇侯家的痴傻儿,父亲问都没问过我就同意了,可曾想过自己的兰依的父亲?若不是陆世子不慎淹死了,兰依就要嫁给一个傻子了。” “忠勇侯只有世子一个儿子,日后是要承袭的,你嫁过去就能执掌中馈,还委屈你了?再者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小女儿家置喙的权利。” 桑时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过错,反倒觉得桑兰依不知好歹。 桑兰依反驳道:“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痴傻儿?父亲打着为我好的名号,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住口!”桑时安听不下去了,怒斥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掐死你这个野种。” 他一时气火攻心,不小心把藏了十几年的秘密抖了出去。 桑兰依没听明白,问道:“父亲骂我是野种,那您是什么?” “闭嘴,我不是你父亲。你娘委身于我之前,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不足月就生下了你,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 覆水难收,桑时安索性说了个痛快。 猛然得知自己的身世,桑兰依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 她亲生父亲是谁不重要,只要她娘,真的是她娘就行了。 桑兰依无所谓道:“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多谢您告知兰依的身世,如此,我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言罢,她话锋一转,冷冷道:“桑大人,一路走好!” “混账,我打死你这个不忠不孝的玩意!” 桑时安气的不轻,叫嚣着要打她,但是被桑兰依躲开了。 桑兰依惊慌道:“官爷救我。” 狱卒立马上前,把桑时安摁住,连同桑秉承一道带走了。 桑兰依目送二人奔赴刑场,恰巧瞥见一辆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口。 曲殇璃掀开车帘一角,亦看到了她。 桑兰依收敛心神,朝他走过去,笑颜如花道:“夫君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曲殇璃打破她的幻想,冷淡道:“我是来接你观刑的。” 观谁的刑,自是不必多说。 桑兰依清楚的很,伤感道:“夫君不觉得对我太残忍了吗?” “不觉得。”曲殇璃放下车帘,道:“上车,晚了可就来不及给桑时安收尸了。” 这个尸其实也不是非收不可! 纵使桑兰依不太想去,还是听话上了马车,免得刺激到曲殇璃,她又要遭罪。 许是因为桑时安就要死了,曲殇璃没有多加刁难她,到了刑场还主动扶她下车。 观刑的人熙熙攘攘,桑兰依混在人群中,看到刽子手手起刀落,一下就砍掉了桑时安的头。 第19章 只是喝个茶而已 她吓得捂住脸,痛哭道:“呜呜呜……父亲……!” 曲殇璃掰掉桑兰依遮挡视线的手,强迫她去看断头台。 他扶正桑兰依的头,在她耳边狠厉又阴鸷地说道:“你看清楚了,这就是对不起我,对不起我谢家的下场。” 桑兰依颤抖道:“夫君非要如此吗?” 曲殇璃不说话,如今他大仇得报,心底除了怅然若失,竟无半分喜悦。 桑兰依难受,他也会跟着难受,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他越是排斥,就越是会折磨桑兰依,通过折磨她,来证明他没有因她而心慈手软。 桑兰依在曲殇璃的逼迫下,尽数看完桑氏男丁被斩首的全过程。 之后,她出奇的平静,淡漠道:“夫君若是想以此来报复我,那夫君的目的达到了,可以撒手了吗?” 她虽是在询问曲殇璃,曲殇璃却感到几分杀气,这杀气不该出现在桑兰依身上。 他直觉桑兰依有些不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在他分神的功夫,桑兰依甩掉他的手,调头就走。 曲殇璃追上来,拉住她道:“去哪?” “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 桑兰依挣了挣手腕,但没能挣脱,曲殇璃力气比她大,攥的很紧。 她被他攥急了眼,张嘴咬在他的虎口上,这一口,她使了全力。 曲殇璃吃痛,推开她道:“桑兰依,你是在跟我闹脾气吗?” “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桑兰依看着他虎口处渗出血丝的牙印,不反驳也不承认。 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令曲殇璃莫名火大,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撕碎。 二人正僵持不下,一道阴柔的声音挤进来,道:“太子殿下请桑大小姐到对面茶楼一聚。” 桑兰依巡着声音,看到那人正是赫连钺身边的太监寂风。 寂风今日没穿太监服,他头戴墨色发束,配同色墨衣,手里还握了把长剑。 若不是桑兰依知道他的身份,都要以为这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一身青衣的曲殇璃都被他比了下去,不得不说,赫连钺的人,当真夺目。 桑兰依盯着寂风傻看,寂风浑不在意,还冲她笑了笑。 曲殇璃沉下脸,把桑兰依护到身后,道:“不知太子殿下找我夫人何事?” 寂风没好气道:“去茶楼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喝茶。” 曲殇璃狐疑道:“只是喝茶?” 寂风反问道:“不喝茶,曲大人以为还能是什么?” “那走吧。” 曲殇璃拉着桑兰依往茶楼走,他才不信只是喝茶那么简单。 寂风伸出手臂,拦住他的去路,道:“殿下请的是桑大小姐,不是你曲大人。” 曲殇璃皱眉道:“殿下贵为皇储,私下约见朝廷命官的夫人,不太好吧?” “殿下如何行事,轮得着你置喙?”寂风冷脸训斥他过后,对桑兰依好言好语道:“桑大小姐请吧,莫让殿下等急了。” 桑兰依看了眼曲殇璃,曲殇璃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她佯装不知曲殇璃的暗示,挣扎道:“夫君,你撒手啊,只是喝个茶而已,你不要误会。” 只是喝个茶而已……。 桑兰依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了他心里。 曲殇璃暴怒道:“不许去!” “曲大人,你敢违抗太子殿下的命令?” 寂风长剑出鞘,直指曲殇璃的命脉,大有他不放人,就一刀刺死他的架势。 桑兰依挡在曲殇璃面前,焦灼道:“公公不要为难我夫君,我跟你去就是。” 曲殇璃咬牙切齿道:“桑兰依!你敢去个试试!!” “若是能保全夫君,那我肯定非去不可,只要夫君没事,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桑兰依挣脱掉曲殇璃的手,不再理会他的歇斯底里。 向寂风道:“有劳公公带路。” 寂风走到前头,抱住剑道:“曲殇璃这种阴险小人,也值得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桑兰依小声辩解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夫君,我夫君他对我很好的。” 寂风瞥了眼她手腕上的红痕,讥讽道:“是挺好的,桑大小姐伤的不是手,倒像是脑子。” 他是不是在骂她蠢? 赫连钺的人,果然跟他一样可恶! 桑兰依扯了扯袖口,盖住红痕道:“夫君他……他不是故意的……。” 说罢,她听到寂风轻蔑一笑,估计是觉得她不仅蠢,还傻的够呛。 寂风把她带到茶楼,上了二楼雅间,推门进去道:“在这等着,我去禀告下我家殿下。” 桑兰依点点头。 站在门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间茶楼楼下很热闹,二楼却很冷清,听不到任何声响。 赫连钺的雅间,是在最靠里的位置,因而就更不会被打扰到了。 她刚收回视线,雅间的门应声打开,寂风踏出门槛,守在一旁,道:“桑大小姐,殿下请你进去。” “好。” 桑兰依多看了寂风两眼,抬步往里走,她进来的时候,赫连钺正坐在窗边,歪头往下看。 他外面套的还是狐裘,不过这次换了颜色,不是白狐,而是黑狐。 甚至雅间里还点了盆碳火。 有这么冷吗? 桑兰依在不近不远的距离停下,恭敬道:“兰依参见太子殿下。” 闻声,赫连钺朝她看去,指了指对面的空位,道:“不必多礼,过来坐。” 桑兰依坐过去,等着他开口,但赫连钺只是让她坐,就没再理会她了。 她拿不定赫连钺的意思,主动道:“殿下找我所为何事?” 赫连钺惊讶道:“寂风没告诉你吗?” 桑兰依一脸懵,她以为寂风的话,是支走曲殇璃的托辞。 现在看到赫连钺的反应,她怎么有种赫连钺真的只是请她喝茶的错觉。 桑兰依试探道:“寂公公只说殿下要请我喝茶。” “那就是了。”赫连钺倒了盏茶给她,示意道:“喝吧。” 桑兰依端起茶盏,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她跟赫连钺素无交集,他为什么要请她喝茶? 上次他们不是还不欢而散,赫连钺出宫就是为了请她喝茶? 他真那么闲? 第20章 求个恩典 无数个疑问涌上桑兰依心头,她把茶盏放了回去,不耐道:“殿下若是请我喝茶,请恕兰依没这个功夫,殿下若是有其他事相谈,兰依倒能听一听。” “心思太重,可不招人喜欢。”赫连钺掏出一块玉佩,扔给她道:“赔你的,拿着吧。” 桑兰依想把玉佩还回去,推辞道:“殿下的东西贵重,我不能收。” 赫连钺不在意道:“换你父亲手上的情报,值了。” 桑兰依一愣:“殿下不是把玉牌扔了?” 赫连钺风轻云淡道:“哦,孤又让寂风把它捞上来了。” “……!” 要不是身份有别,桑兰依真想问一问,耍她好玩吗? 不过赫连钺能收下玉牌,正合她意,桑兰依道:“那我的事,殿下是答应了?” 赫连钺抬眼道:“先说来听听。” 桑兰依道:“殿下可听说过十四年前,关于莲妃娘娘的流言蜚语?” 赫连钺道:“自然。” “其实那些流言并非全是谣传,莲妃娘娘入宫之前,曾是丞相府的姬妾,也是我的生母。”桑兰依说到这,话锋一转道:“所以,兰依想为我娘求个恩典,来日殿下继承大统,请准许我娘出宫,放她自由。” 赫连钺掩唇轻咳,微喘道:“孤这副残躯,也不知能不能挺到继承大统那日,恐怕要辜负桑大小姐的期望了。” 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桑兰依面皮抖了抖,刚才还好好的,这就喘上了? 她见赫连钺咳的脸色微恙,不似作伪,为他斟了盏茶,道:“殿下喝口水,压一压吧。” 赫连钺接过杯盏,沙哑道:“多谢。” 一杯水下肚,赫连钺果然不咳了,他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无奈道:“老毛病了。” 桑兰依打量道:“殿下是患了何种隐疾?医不好吗?” 赫连钺眸光一凛,黯然道:“孤不是生病,是中毒,就连太医署都束手无策。” 桑兰依道:“太医署治不了,不代表无药可医,兰依结识过一位医者,他的医术不比太医署差,殿下可以把自己的症状,告知于我,或许他能有办法。” “没用的,孤的毒,孤心里清楚,桑大小姐就不必再为我这个将死之人白费力气了。”赫连钺谢绝她的好意,笑道:“你放心,孤尽量活的久一点,若他日是孤继位,孤答应放莲妃出宫。” 桑兰依举起杯盏,欣喜道:“兰依以茶代酒,在此先谢过殿下,日后殿下有用得着兰依的地方,我定不会推辞。” 赫连钺提醒道:“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孤说的是尽量,成与不成,还要看天意。” 桑兰依咧嘴道:“殿下是人中龙凤,自有天神庇佑,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桑大小姐奉承人的本事着实有一套,不过,孤喜欢。” 赫连钺眼中盛满笑意,举杯碰了下她的杯盏,而后一饮而尽。 桑兰依同饮道:“兰依所说,句句皆是肺腑之言,绝无半分虚假。” 要说她现在最怕什么,那就是最怕赫连钺死,她比谁都希望他能活的久一点。 事情谈妥,桑兰依起身道:“茶既已喝,兰依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桑大小姐随意。”赫连钺没有挽留她。 出了茶楼,桑兰依才想起来玉佩还没还给赫连钺,赫连钺的东西,她带在身上不合适。 万一被曲殇璃看到了,只会给她造成麻烦和困扰,但她已经走了,就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桑兰依把玉佩收好,打算还是以后再找机会还给赫连钺。 她正想着,一不留神被人扯住了裙摆。 桑兰依视线下移,看到一位头戴素白簪花,披麻戴孝的清丽女子,跪倒在她脚边。 她身边还有位年纪娇小的小姑娘,约摸十二三岁,同样是一身孝衣。 不待桑兰依询问,那女子主动开口,道:“求小姐收留,买下我姐妹二人。” “我府中并不缺丫鬟,姑娘还是问问旁人吧。” 桑兰依想把她扶起来,但她执意要跪,桑兰依只好随她去了。 钟素雪哀求道:“我什么都会干,求小姐再考虑考虑,若再筹不到银子,我就不能安葬我爹了。” 桑兰依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姑娘身后还有一卷草席,里面躺的应该就是她爹。 她取出一把碎银子,交给钟素雪道:“拿着这些钱,把你爹安葬了吧。” 钟素雪接过银子,感恩戴德道:“谢小姐,以后素雪和妹妹水桃就是小姐的人了。” 桑兰依摇摇头:“我不需要你为奴为婢,带着你妹妹好好过日子吧。” “小姐是个好人。”钟素雪流下两滴清泪,拉过妹妹道:“素雪不敢奢望小姐收留,只求小姐能留下水桃,给她一个安身之所,素雪感激不尽。” 她看出桑兰依面露难色,继续道:“其实我姐妹二人原本是商贾之女,祖上是做布匹生意的,到了我爹这一代,因家中没有男儿,我大伯趁我爹病重,把我家的产业悉数霸占了去,还把我们赶出家门,素雪走头无路,只能卖身葬父。” “在小姐之前,已经有七八个拒绝素雪的人了,他们都嫌水桃年纪小,只愿意买下我一人,可素雪怎能弃妹妹不顾,求小姐垂怜,收下水桃吧。” 桑兰依松动道:“我可以暂且收留你妹妹,但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若你能在半个月之内,从你大伯手上夺回家产,就来大理寺少卿府上寻我。” 钟素雪想了想,坚定道:“好,素雪不会让小姐失望的。” “那你妹妹我就带走了。” 桑兰依摸了摸钟水桃的头,示意她跟自己走,钟水桃却不愿离开姐姐,拉着钟素雪不撒手。 钟素雪劝说道:“水桃乖,这位小姐是个很好的人,你以后一定要听小姐的话,姐姐还会来找你的。” 钟水桃犹豫了会,牵住桑兰依的手,道:“水桃听话,姐姐千万不要忘了来找我。” 钟素雪抹泪道:“嗯,不会忘的。” 得了姐姐的承诺,钟水桃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桑兰依回了清竹院。 第21章 是在为谁守贞洁 桑兰依进门的时候,碧落正坐在廊下嗑瓜子,好不惬意。 见她回来,碧落把没嗑完的瓜子装进兜里,忙迎上去,道:“谢天谢地,小姐没事太好了。” 桑兰依表情淡淡,“嗯。”了声,从她面前走过去,态度不似从前那般热络。 碧落悻悻地跟上她,在看到桑兰依身后的钟水桃时一怔。 她指着钟水桃,问道:“小姐,她是谁呀?” 桑兰依驻足道:“她叫水桃,日后就跟着你,在我身边伺候。” 碧落上下打量了下钟水桃,目光算不上友好,钟水桃怯生生地往桑兰依身后躲了躲。 “你不用拘束,就把这当成自己家。”桑兰依说罢,向她介绍道:“这是碧落,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嗯,水桃记住了。”钟水桃瞄了眼碧落,见礼道:“碧落姐姐。” 碧落草草回了礼,训斥道:“在小姐面前,你要自称奴婢。” 钟水桃被她这么一喝,本就脆弱的心,颤了又颤,乖巧道:“奴婢记住了。” 桑兰依提醒道:“碧落,水桃才刚来,对清竹院还不熟悉,你不要这么凶,会吓到她的。” 碧落嘟囔道:“奴婢只是就事论事,连说都说不得,还怎么在小姐跟前伺候。” 桑兰依有心袒护钟水桃,打断道:“好啦,先让连枝带水桃下去安置。” “是。” 碧落不情不愿地找到连枝,把钟水桃交给她,就返回桑兰依身边伺候了。 她趁四下无人,私底下跟桑兰依抱怨道:“小姐怎么买了个这么不经事的丫鬟?” 桑兰依佯装没看出她的不满,说道:“水桃人老实,不是挺好的。” 碧落拈酸道:“老实有什么用?什么规矩都不懂,只会给小姐添麻烦,小姐身边有奴婢伺候还不够吗?” “够是够,我这不不是想找个人替你分担一下,你就不要再纠结水桃的事了。”桑兰依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我最看重的丫鬟就是你,没人能越过你的位置。” 碧落稍稍安心,缓和道:“奴婢都是为了小姐考虑,外面的丫鬟再好,哪有奴婢打相府就跟着小姐伺候的妥帖。” “就拿昨日的事来讲吧,小姐把莲纹耳坠交给奴婢,奴婢立马明白过来小姐是要奴婢去找莲妃娘娘,这要换了寻常丫鬟,哪有奴婢机灵。” “是是是,你的功劳,小姐我都记着呢。” 桑兰依不得不承认,碧落的确机灵,就是小心思太多。 因着她是柳霏烟指给她的丫鬟,她对她也不是全然没有芥蒂。 碧落得了夸赞,沾沾自喜道:“不过小姐能这么快出狱,除了要感谢莲妃娘娘,还要感谢姑爷。” 桑兰依疑惑道:“夫君?” 碧落道:“是啊,奴婢怕耽误小姐的事,就把小姐的意思传达给了姑爷,姑爷收了小姐的耳坠,说让奴婢在府里等消息,没想到小姐能这么快回来,说明姑爷心里还是有小姐的。” 说到这,碧落“呀”了一声,拍腿道:“奴婢一高兴,忘了告诉小姐,姑爷正在小姐房中等着小姐呢,小姐快进去吧。” 桑兰依扶额道:“夫君来了多长时间了?” 碧落想了想,道:“有两个时辰了吧。” 桑兰依心里一咯噔,那就说明曲殇璃跟她分开,回了府就来等着她了。 她不再耽搁,快步回到房中,曲殇璃果然正坐在桌边等着她。 桑兰依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装作无事发生,唤了声:“夫君。” 闻言,曲殇璃抬起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道:“你还知道回来?” 桑兰依镇定道:“这儿是兰依的家,兰依当然知道回来。” 听此,曲殇璃突然勃然大怒,阴鸷道:“过来!” 桑兰依站着没动弹。 曲殇璃吼道:“我让你过来,没听见?” 桑兰依挪步道:“听见了,夫君有什么话……啊……!” 她说到一半,曲殇璃一把把她扯入怀里,逼问道:“你跟太子,都干什么了?” “喝茶,没了。”桑兰依推了推他,抗拒道:“夫君放我下去吧,有什么话好好说。” 曲殇璃攥住她乱动的手,冷冷道:“桑兰依,扯谎你也编个像样的理由,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我没扯谎,你爱信不信。” 桑兰依不习惯坐在他腿上,挣扎着要下去,她越是抵触,曲殇璃越是不让她走。 推搡到最后,曲殇璃怒不可遏道:“你这么抗拒我,是在为谁守贞洁,太子吗?” 桑兰依动作一滞,破罐子破摔道:“夫君觉得是谁,就是谁。” 曲殇璃青筋凸起,咬牙道:“桑兰依!你再不知死活,我现在就要了你。” “夫君忘了,我是你的仇人。” 桑兰依本想借此脱身,勾起曲殇璃对她的厌恶,谁知曲殇璃非但没撒手,还似惩罚,似爱怜地抚摸了下她的脸。 然后她听到他道:“那又怎么样?” 紧接着,曲殇璃抱起桑兰依,把她压到了床上,桑兰依开始慌了。 她胡乱推着曲殇璃,紧张道:“你疯了?!” “没错,我是疯了,我就是被你逼疯的!” 曲殇璃盯着她殷红的唇瓣,慢慢低下头,桑兰依吓得头一偏,躲了过去。 曲殇璃没亲到,不悦道:“你不愿意?” “我……求之不得。” 桑兰依颤着手指,扒开他的衣领,既然躲不过,不如变被动为主动。 就在她准备学着他的样子,去吻他的时候,曲殇璃躲开了。 “你真让我恶心!” 曲殇璃厌恶地推开她,起身道:“你就是这么取悦太子的?” 桑兰依蹙眉道:“夫君抬举我了,兰依没有魅惑太子的本事。” “你最好没有,若是让我知道,你跟他人有染,我饶不了你。” 曲殇璃气的拂袖而去,他之所以这么说,明面上是警告桑兰依安分守己,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他又不是木头,他感觉的到桑兰依在他身下抖的厉害。 她在害怕。 他突然就不想再进行下去了。 第22章 一夜荒唐 她为什么要害怕? 是因为不情愿,还是因为……太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再难拔除干净。 曲殇璃觉得自己心口像是堵了块大石头,压的他不得安生。 他只要一想到,桑兰依有可能跟太子有私情,就难受的喘不过来气。 离开清竹院后,曲殇璃坐在月下独饮,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借酒消愁。 直到不省人事。 “殇璃哥哥!” 叶凝筱刚踏进曲殇璃的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她四下找了找,果然在梨树下找到了喝的烂醉的曲殇璃。 “殇璃哥哥?” 叶凝筱试探性地叫了声他,但曲殇璃趴在石桌上毫无反应。 她又晃了晃曲殇璃的肩膀,复道:“殇璃哥哥,你能听到吗?” 曲殇璃这才有了反应,他直起身子,抱住叶凝筱,道:“兰依……。” 叶凝筱没听清他的呢喃,问道:“殇璃哥哥在说什么?” “兰依……依依……。” 曲殇璃嘴里不断重复着桑兰依的名字,这下叶凝筱听清楚了。 她浑身一震,推开他,道:“殇璃哥哥,你看清楚,我是筱筱,不是桑兰依。” 叶凝筱刚把曲殇璃推开,曲殇璃又抱了回去,痴痴道:“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曲殇璃把叶凝筱抱的很紧,生怕她会离开,叶凝筱知道,他只是把她当成桑兰依了。 他的表现,可不像仅仅是把桑兰依当做复仇工具的样子。 叶凝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曲殇璃爱上了桑兰依。 还爱的痛不欲生。 叶凝筱低头看着曲殇璃绯红的面颊,轻声道:“殇璃哥哥,你骗我。” 曲殇璃在她腰间蹭了蹭,依恋道:“依依……我的依依……。”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然听不进去叶凝筱的话,也看不到叶凝筱冷下来的脸。 不管叶凝筱说什么,曲殇璃回答的永远是桑兰依的名字。 “够了!不要再叫那个贱人的名字!” 叶凝筱烦不胜烦,猛地推开他,曲殇璃一个不慎,跌坐到了地上。 他闷哼一声,委屈道:“依依,你是生气了吗?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叶凝筱冷着脸不说话,恨不得掐死他。 曲殇璃像犯了错的孩子,讨好似地拉住她的手,道:“依依,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叶凝筱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她现在仿佛就像个笑话。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曲殇璃不可能不喜欢她,不可能对她没好感。 只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暂时无暇顾及儿女私情而已。 等他大仇得报,他们会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可等到最后,却被桑兰依捷足先登。 叶凝筱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她计上心头,把曲殇璃扶了起来,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地上凉,我扶殇璃哥哥进去歇息吧。” 曲殇璃顺从道:“好。” 叶凝筱架起他的胳膊,发现曲殇璃比她想象的还要重。 她瞅了眼秋棠,支使道:“愣着干什么,过来搭把手。” 秋棠忙上前搀扶,跟叶凝筱一左一右,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曲殇璃扔到床上。 叶凝筱褪去他的鞋袜,扭头道:“你去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小姐该不会是想……。” 剩下的话,秋棠没敢说下去。 叶凝筱警告道:“管好你的嘴,这没你的事了,赶紧出去。” “小姐放心,奴婢不会乱说的。” 秋棠说罢,关上门出去。 叶凝筱放下床幔,随后脱掉自己的鞋袜,上床跟曲殇璃滚到了一起。 很快,床板的吱呀声响起,一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停歇。 卯时刚过,曲殇璃准时转醒。 这个时辰,他要起来准备上朝了。 曲殇璃还没坐起身,就察觉到怀里软绵绵的,他歪头看到一个乌黑的头顶,睡眼惺忪的眸子渐渐变得温柔。 昨夜他虽喝了酒,也不是完全没有记忆,起码干了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想到这,曲殇璃没着急起来,他拾起散在自己胸膛上的一缕墨发,放在嘴边亲了亲。 叶凝筱被他的动作吵醒,动了动身子,曲殇璃按住她,温柔道:“时辰尚早,你再睡会。” “嗯。” 叶凝筱困得睁不开眼,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曲殇璃怕吵到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叶凝筱顺势翻过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就是这么一翻身,曲殇璃看到了叶凝筱的脸,他手上还没套进去的靴子,啪嗒摔到地上。 让他接受不了的是,昨夜跟他欢好的不是桑兰依,让他更接受不了的是,昨夜跟他欢好的是叶凝筱。 他的义妹! 曲殇璃的表情瞬间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他拽起叶凝筱,语气不善道:“怎么是你?” 叶凝筱被惊醒,吓了一跳,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 曲殇璃阴郁道:“说话!” 叶凝筱眨了眨眼,无辜道:“殇璃哥哥要我说什么?” “你还敢问我?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曲殇璃觉得头疼的快要炸了,关于昨夜的记忆,他脑海里的人脸,一会是桑兰依,一会又成了叶凝筱。 连他自己都要分不清楚,他昨夜见到的到底是桑兰依,还是叶凝筱。 “殇璃哥哥难道忘了?”叶凝筱故意混淆视听,提示道:“昨夜殇璃哥哥喝醉了,一直抱着我不撒手,还对我……还对我……。” “闭嘴,别说了。” 曲殇璃对她干了什么,他清楚的很,不需要叶凝筱再帮他回忆。 他现在基本上能确定,自己见到的人不是桑兰依,而是叶凝筱了。 真相往往令人难以接受,曲殇璃后悔极了。 他松开叶凝筱,愤怒道:“穿上衣服,滚。” 叶凝筱眸光一暗,幽怨道:“筱筱已经是殇璃哥哥的人了,殇璃哥哥怎么能这么对我?” 第23章 趁虚而入 “你还有脸问我?我是醉了,你可没醉,你完全可以推开我。” 曲殇璃不是傻子,他有他自己的判断,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 他是有错,叶凝筱的动机也不单纯,他把他当妹妹,她却算计他。 真是好样的! “殇璃哥哥以为我没推吗?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趁人之危的小人吗?” 叶凝筱知道他不好糊弄,但她也不算撒谎,她是推了,只是曲殇璃后来又贴了上去。 这怎么能怪她呢? 她见曲殇璃冷着脸不说话,趁热打铁道:“事已至此,殇璃哥哥再纠结推没推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筱筱不求名分,只要能陪在殇璃哥哥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饶是如此,曲殇璃仍不为所动,曲殇璃烦闷道:“出去,让我静一静。” “我不走。”叶凝筱下床抱住他,纠缠道:“其实筱筱一直爱慕着殇璃哥哥,我不信殇璃哥哥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 叶凝筱此时仅着了连单薄的水红色肚兜,大片的肌肤都在外裸露着。 她这么抱着曲殇璃,曲殇璃除了感到不适,丝毫没有旖旎的心思。 他推开叶凝筱,转过身道:“我只是把你当妹妹,昨夜是我认错了人。” 叶凝筱贴上去道:“我知道,我知道殇璃哥哥是把我认成了嫂嫂,可我不在乎,就算殇璃哥哥现在接受不了我,起码别推开我,我会证明给殇璃哥哥看,我才是最适合你的那一个。” 曲殇璃不这么认为,他正要再次推开叶凝筱,告诉她打消这个念头。 叶凝筱仿佛料到自己会被推开,提前攥住了他的手,叶凝筱道:“即便没有我,殇璃哥哥就能心安理得地跟嫂嫂过日子了吗?趁陷的不深,殇璃哥哥应该及时抽身才是,否则你如何对得起谢家死去的先烈,如何对得起义母?” 曲殇璃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听到最后,推她的手,不动了。 叶凝筱见他被说动,继续道:“我知道殇璃哥哥只是一时被桑兰依所惑,殇璃哥哥也不是真的想跟她过日子,要不然殇璃哥哥就不会借酒消愁了,你靠她越近,只会越痛苦,就让我来填补殇璃哥哥心中的空缺,好吗?” 曲殇璃没说好还是不好,但把叶凝筱的话听了进去,诚然她说的都对。 他之所以这么痛苦,都是因为桑兰依。 爱她,会让他痛苦。 强迫自己不爱她,也会让他痛苦。 若是有个人,能转移走他的注意力,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沉默半晌,曲殇璃鬼使神差地道:“好。” 叶凝筱面上一喜,扳过他的身子,道:“殇璃哥哥,让筱筱为你更衣吧。” 曲殇璃没拒绝,任由叶凝筱为他穿上官服,戴上官帽,像往常一样去上朝。 只是有些心不在蔫。 就连被皇上点名,他都没听到。 眼看着,一身明黄的赫连宸皓神情渐渐不快,曲殇璃却毫无反应。 赫连钰侧过身,朝后压低声音道:“殇璃,你想什么呢,父皇在问你话。” 百官皆朝曲殇璃看去,一时间议论纷纷。 夏子瞻趁机道:“曲大人如此态度,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没把皇上放在眼里,请皇上为臣做主,替小女讨回公道。” 曲殇璃回了神,看了眼跪在明德殿中间的夏子瞻,再结合他的话,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装作无事发生,出列道:“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夏大人如此污蔑我,到底意欲何为?” 夏子瞻反击道:“我用得着污蔑你?且不说你包庇自己夫人残害我家小女,就凭你在皇上面前的表现,诸位大臣可都看的清清楚楚。” 曲殇璃也跪了下去,分辩道:“皇上明鉴,臣不是藐视皇恩,是对夏大人的行径,不知该作何回应。夏二小姐一事,现以查清是池塘湿滑,才导致她不慎落水,跟我夫人无关,夏大人却不依不饶,揪着臣不放,臣实在冤枉。” 夏子瞻不甘落后,接过话茬道:“一派胡言,此乃我家小女亲口所说,我断然没有冤枉曲大人的道理,当时池塘边上不止曲夫人一人,小女为何不指认别人,偏偏要指认你夫人,因为此事,就是你夫人所为。” “夏二小姐为何要指认我夫人,夏大人该去问夏二小姐,莲妃娘娘已然证明我夫人的清白,夏大人难不成怀疑莲妃娘娘在撒谎?” 曲殇璃字字珠玑,给夏子瞻扣了顶大不敬的帽子,宫里谁人都知,莲妃深受皇上喜爱。 多年来更是恩宠不断,就连那荷花池,都是赫连宸皓命人亲自督建而成。 赫连宸皓自然不想听到有人说莲妃的不是,打断道:“曲爱卿说的有理,既然已有定论,夏爱卿就不要再生事了。” 夏子瞻叩首道:“皇上,臣不敢疑心莲妃娘娘,可此事若就这么算了,恕臣咽不下这口恶气,曲夫人无辜,小女就不无辜吗?自从小女被毁了脸,日日闹着要上吊,臣就瑜婵这么一个女儿,皇上难道要看着小女送死吗?” 他头磕的砰砰响,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血。 赫连宸皓头疼道:“朕亦同情夏二小姐的遭遇,这样吧,赐夏二小姐黄金百两,玉肌膏五瓶,以示抚慰。” 夏子瞻固执道:“皇上就算赏赐小女再多的东西,小女这辈子都毁了,日后谁还会上门提亲,可怜小女年纪轻轻,就断送了大好姻缘。” 赫连宸皓不悦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如何?” 夏子瞻看了眼曲殇璃,精明道:“小女落水一事,不能完全排除跟曲夫人无关,臣以为,曲大人应该替夫人承担起责任,迎娶我家小女,方才算两全其美。” 曲殇璃抗拒道:“皇上,臣已娶妻,怎能再迎娶夏二小姐?夏大人分明是想陷臣于不义。” 夏子瞻道:“曲大人先别急着拒绝,老夫也不是无理之人,断然不会让你做出休妻之举,只是纳个妾,对曲大人来说,并不难吧。” 第24章 不纳妾,就赔偿十万两黄金 曲殇璃冷脸道:“夏大人这是赖上我了?” “曲大人误会了,老夫是想跟曲大人化干戈为玉帛,结秦晋之好,还望曲大人念在我爱女心切的份上,成全老夫这个小小的请求。” 夏子瞻摆明了想把夏瑜婵塞给他,大有他不收,就不罢休的架势。 曲殇璃哪里肯受他钳制,再三拒绝道:“皇上,若臣纳了夏二小姐,不就坐实了此事跟我夫人有关,为了夫人的名声,我万万不能纳夏二小姐为妾。” 夏子瞻激动道:“曲大人,老夫已经做出了让步,你别不识好歹。” 曲殇璃唇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赫连宸皓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听的烦闷不已。 他大手一挥,转圜道:“行了,都不要再说了,让曲爱卿纳夏二小姐为妾,的确有点强人所难了。” 夏子瞻不岔道:“皇上的意思是,让臣吃下这哑巴亏?” “朕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赫连宸皓呵斥一句,继续道:“就让曲爱卿给出夏二小姐相应的补偿,怎么补偿你说的算,这总行了吧。” “既然皇上这么说了,臣就卖皇上这个面子,只要曲大人能补偿小女十万两黄金,臣不会再找曲大人的麻烦。” 夏子瞻故意说了个曲殇璃办不到的数目,想借此让曲殇璃知难而退。 曲殇璃听后,果然面露难色,皱眉道:“夏大人攀污不成,又想敲诈我?” “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老夫一向不喜强人所难,曲大人若是拿不出钱,就按先前说的,纳我家小女为妾便可。” 夏子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难缠的很,跟他对峙,曲殇璃没占到半点便宜。 赫连钰为他发声道:“夏大人张口就是十万两黄金,莫说是曲大人,就连本王都拿不出来,夏大人要这么多银子,是想干什么?” 夏子瞻脸不红,心不跳道:“臣自然是为了小女后半辈子着想,五皇子以为臣要干什么?” 赫连钰笑道:“本王还以为夏大人大肆敛财,是在为招兵买马做准备呢。” 夏子瞻听出他是在内涵自己意图造反,心下大惊,他们这位皇上,疑心病本来就重。 赫连钰此话一出,赫连宸皓看他的眼神,果然就不一样了。 夏子瞻赶紧表态道:“皇上,臣绝无此意,就算借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豢养私兵,臣这么做,无非是想为小女求个保障,比起钱财,臣更希望曲大人能纳小女为妾。” 赫连宸皓知道他没那个胆子,收回放在他身上的威压,向曲殇璃道:“曲爱卿,你怎么看?” 曲殇璃退让道:“臣愿意做出相应的补偿,但十万两黄金,臣着实没有。” 赫连宸皓点点头,没有就对了,要是曲殇璃有,他就不是在这跪着了。 “十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夏爱卿要不少点?” “皇上与其劝臣少要一点,不如劝曲大人纳我家小女为妾。” 夏子瞻寸步不让,就是在逼曲殇璃就范。 曲殇璃被逼急了,扬言道:“你休想,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不会纳夏二小姐为妾。” 夏子瞻冷哼道:“那曲大人就等着倾家荡产吧,老夫只给你两个月时间,两个月之内,曲大人要是凑不齐十万两黄金,还是要迎小女进门。” 赫连宸皓不想再听二人掰扯,立即道:“曲爱卿要是没意见,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散朝之后,夏子瞻瞪了眼曲殇璃,从他身边拂袖而去。 曲殇璃落在群臣后面,看不出什么情绪。 赫连钰过来找他,问道:“殇璃,你什么时候惹上那个老匹夫了?” 曲殇璃轻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赫连钰追问道:“那就长话短说,你跟我交个实底,夏二小姐真是被你夫人推下水的?” “我不知道。” 曲殇璃去池塘边查探过了,事实的确如桑兰依所说,夏瑜婵事先存了害人的心思。 但桑兰依也不是站着没动弹,她的脚印偏移了半寸,虽然幅度不大,他还是发现了。 要么是巧合,要么是桑兰依提前知道夏瑜婵的心思,故意引诱她对自己出手。 就在夏瑜婵以为自己要得手的时候,桑兰依再躲开她,正好促成夏瑜婵落水。 可桑兰依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机,而且她也没道理加害夏瑜婵。 夏瑜婵又一口咬定是被桑兰依所害,孰是孰非,他也分不清了。 赫连钰一针见血道:“你这是当局者迷,你在大理寺经手过这么多案子,还能查不清楚夏二小姐落水一事?只怕你心中早有答案,就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不过也在所难免,她毕竟是你夫人,你对她格外宽容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曲殇璃没反驳,他是有私心的,即使真的是桑兰依所为,他也会想办法为她脱罪。 赫连钰又道:“依本王之见,你还不如纳了夏二小姐,不就是个妾,你若不喜欢,就把她丢在后宅,不理她不就行了。” 曲殇璃解释道:“殇璃不是不愿纳妾,是不想受人摆布,这个口子一旦开了,日后人人都可以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你呀,就是太倔,遇事不懂得变通,你非要活受罪,本王还能拦你不成,要真凑不到银子,就跟本王说一声,本王来想办法。” 赫连钰拍拍他的肩膀,阔步离开。 曲殇璃不觉得自己是在活受罪,若是纳不喜欢的人为妾,日日面对她,那才叫活受罪。 现在他是不用受罪了,却有了新的难题,他要上哪筹齐十万两黄金。 他一年的俸禄,不过才105两纹银,他又是白手起家,根本没有家底可言。 曲殇璃回府后,先去了倚梅院。 宋嬷嬷见他来了,忙进去通传,道:“老夫人,少爷来看你了。” 音落,曲殇璃踏门而入,施礼道:“母亲。” “璃儿来啦。”赵千霜放下朱笔,招呼道:“过来坐。” 曲殇璃坐到赵千霜对面,看着几案上还未干透的墨宝,道:“母亲又在抄写经文了?” 第25章 他真的很穷 赵千霜道:“马上就要到你父亲的忌日了,母亲想抄几篇往生经烧给他,顺便告诉他,咱们大仇得报了,让你父亲也高兴高兴。” “嗯。” 曲殇璃随意翻了翻案上的经卷,思量着该以何种理由问赵千霜要钱。 他还没开口,赵千霜主动道:“璃儿,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 曲殇璃怕她担心,更怕她迁怒桑兰依,决定还是先不告诉她实情的好。 赵千霜打量道:“你这孩子,跟母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曲殇璃犹豫再三,委婉道:“其实孩儿是想从母亲这支些银子。” “就这点小事,你还吞吞吐吐的,你要多少,母亲拿给你就是了。” 赵千霜松了口气,她见曲殇璃满面愁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到了她这把年纪,已经经不起事了,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母亲有多少?” 曲殇璃虽已娶妻,府里的中馈依然掌握在赵千霜的手上。 平时他从未过问过这些事,自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银子。 赵千霜被他这么一问,愣了愣道:“除去日常开销,再加上母亲的体己,满打满算也就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跟十万两相差甚远,曲殇璃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很穷。 即使拿了这五百两,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还会因此让府里陷入窘迫。 曲殇璃觉得不该问赵千霜要钱,于心不忍道:“这些银子母亲好生收着吧,我再想其他办法。” 赵千霜敏锐道:“璃儿,你跟母亲说实话,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母亲多虑了,是我看中了几副名家字画,打算买回来,挂在家中观摩,既然母亲手上不宽裕,我就不买了。” 曲殇璃本是随便找的借口,却令赵千霜听红了眼。 赵千霜拿手帕拭了下眼角,感慨道:“是母亲对不住你,若你祖父和父亲还在,我儿怎会连区区几副字画都买不起。” 曲殇璃宽慰道:“这跟母亲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那些奸佞之辈。” “若不是母亲无能,你就不用这么辛苦,若不是母亲无能,你也可以像其他公子一般饮酒作乐,诗情画意。” 赵千霜目露疼惜,接着道:“你从不会主动问母亲要东西,一旦主动要了,肯定是顶喜欢的物件,母亲却不能帮你实现,母亲惭愧。” 曲殇璃道:“母亲无须自责,饮酒作乐非我之志,是孩儿不懂事,惹母亲伤心了。” 赵千霜欣慰道:“人老了,就是容易伤春悲秋,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趁你今日得闲,母亲想跟你商议一下,把筱筱抬为平妻的事,你意下如何?” 曲殇璃本想直接拒绝,想起昨夜的事,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不好拂了赵千霜的面子,折中道:“孩儿现在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再等等吧。” 赵千霜试探道:“不是为了桑氏?” 曲殇璃否认道:“不是,母亲想哪去了,孩儿是考虑到自己刚成亲,就抬一平妻,恐会遭人非议。” 赵千霜算算日子,是仓促了些,道:“不是就好,那桑氏要不得,你切莫同她产生感情,等到合适的机会,找个理由把她打发了吧,也算仁至义尽了。” “此事孩儿心里有数,孩儿想起来还有事要办,改日再来看望母亲。” 曲殇璃站起身,找借口离开倚梅院,他不想打发走桑兰依,只能选择逃避。 这是他的私心,亦是他的贪欲。 倚梅院离清竹院不算远,他想看一看桑兰依,却怎么都挪不动步子。 见了面,能说什么呢? 曲殇璃发现除了争吵,他跟桑兰依已然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殇璃哥哥!” 叶凝筱迎面碰到曲殇璃,蹭蹭跑上前,道:“殇璃哥哥是去看义母了吗?” 这条路,是去倚梅院的路,叶凝筱原也是要去给赵千霜请安的。 所以她会这么问,并不奇怪。 “嗯。” 曲殇璃淡淡瞥她一眼,就走了过去。 叶凝筱哪里会放过跟曲殇璃独处的机会,跟上他道:“殇璃哥哥去我那坐会吧,筱筱新学了几样小菜,想做给殇璃哥哥尝尝。” 曲殇璃推辞道:“不必了,我还有事。” 叶凝筱拉住他,纠缠道:“殇璃哥哥有事是假,故意躲着我才是真,你若是这样,我可不依。” “你别闹了,我真的有事。” 曲殇璃厌烦地甩掉她的手,神情不似作伪,叶凝筱见好就收,真的不闹了。 她打着哈哈,遮掩道:“殇璃哥哥不要生气了,你有什么事,可以说给筱筱听听,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曲殇璃斩钉截铁道:“你帮不了。” 叶凝筱坚持道:“殇璃哥哥都没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说出来,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来的要快。” 曲殇璃不觉得她有什么办法,叶凝筱借住在他府里,衣食住行都是靠他过活。 她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为了摆脱叶凝筱,曲殇璃如实相告道:“我需要在两个月之内凑齐十万两黄金,若是没有这笔银子,我就要纳夏二小姐为妾,你身无分文,如何帮得了我?” 叶凝筱张大了嘴巴,惊叹道:“什么?夏二小姐竟然讹你十万两黄金,凭什么?是不是因为桑兰依?殇璃哥哥是因为桑兰依才会被人要挟的吧?” 她好像抓错了重点,曲殇璃正在发愁银子的事,她却一门心思揪着桑兰依和他要纳妾的事。 曲殇璃烦躁道:“是不是因为桑兰依,你就别管了,反正十万两黄金我是铁定要补偿给夏二小姐的,你要帮不了我的忙,就让开。” 叶凝筱不想被他轻视,逞强道:“谁说我帮不了,不就是银子。” 曲殇璃狐疑道:“十万两黄金,你有?” “没有。” 叶凝筱说罢,曲殇璃扭头就走。 他就不该跟她浪费时间。 叶凝筱拦住他,补充道:“我现在是没有,可我能赚啊,我有很多可以赚到银子的法子,殇璃哥哥也不感兴趣吗?” 第26章 日进斗金的法子 曲殇璃止步道:“什么法子?” 叶凝筱信心十足道:“民以食为天,普通老百姓每日要吃饭,达官显贵每日要吃饭,只要我们开个火锅馆子,我保证殇璃哥哥有赚不完的银子。” “何为火锅馆子?” 曲殇璃对她的说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总能从她口中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叶凝筱解释道:“火锅是我家乡的一种吃法,类似酒楼的特色菜名,馆子也是我家乡才有的说法,跟酒楼一个意思。” 曲殇璃点点头,叶凝筱跟他说过,她的家乡在很远的东方。 东方这个地名,他同样没听过,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所涉猎的,仅仅是凤毛麟角而已。 叶凝筱又道:“火锅的做法很简单,只要有手就行,且成本低,利润大,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稳赚不赔?竟有这么好的事?” 曲殇璃虽没做过生意,也知道但凡经商,都是有风险的。 叶凝筱却能夸下海口,要么是没做过生意,要么是真有这个本事。 他更偏向于前者,叶凝筱怎么看,都不像做过生意的样子。 “只要经营得当,再加上有我操持,想赔钱都难。”叶凝筱见他略带迟疑,接着道:“殇璃哥哥现在除了信我,还能有其他日进斗金的法子吗?” 曲殇璃没有。 他身为朝廷命官,一不能经商,二又借不到银子,哪有什么法子。 思来想去,曲殇璃动摇道:“你确定这个火锅馆子,两个月之内能赚到十万两黄金?” 叶凝筱道:“不确定,火锅馆子只是开始,后面盈利之后,我们可以拿出一部分银子,再多开几个不同类型的店铺,这么利滚利下来,想赚够十万两黄金,应该不难。” 曲殇璃见她说的头头是道,逐渐放下心来,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叶凝筱干劲十足道:“既然殇璃哥哥信任我,筱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明日我就去找店铺,等店铺确定下来,我就去钱庄赊些银子,到时候再还上就行了,保证不用殇璃哥哥操一点心,这是绝对的零投资。” “零投资”这个词,曲殇璃也没听过,大概又是她家乡的说法。 他大致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允诺道:“若能事成,我不会薄待于你。” “嗯,筱筱相信殇璃哥哥。”叶凝筱抱住他的手臂,笑道:“不如咱们今晚吃火锅吧,把义母和嫂嫂都请来,只要吃上一次,保准你们还想吃下一次。” 曲殇璃听她提及桑兰依,蹙眉道:“请她作甚?” 叶凝筱道:“人多热闹嘛,吃火锅就要人多才有意思,而且嫂嫂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若是筱筱不请她,传出去还以为我小心眼呢。” 曲殇璃不觉得多桑兰依一人,能热闹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会添堵。 但他现在还要指望叶凝筱生财,自然什么事,都依着她。 “随便你。” “我就知道殇璃哥哥对我最好了,那我先去准备吃火锅的食材了。” 叶凝筱在他侧脸上亲了一口,欢天喜地地跑进厨房一顿折腾。 等到东西全部准备齐全了,她在自己院子里,支起了火锅,让秋棠挨个把曲殇璃、赵千霜、桑兰依请来。 桑兰依听到秋棠说叶凝筱要请自己吃火锅,明显一愣。 虽然知道可能是鸿门宴,出于礼貌,她还是同意了。 去的路上,碧落道:“什么是火锅啊?” 桑兰依摇摇头:“不知道。” “小姐不知道还敢应约,叶小姐肯定是不怀好意,想要谋害小姐。”碧落拉住她,劝说道:“要不小姐还是别去了吧。” 桑兰依不解道:“我跟叶小姐素无恩怨,她为何要谋害我?” “因为姑爷啊,小姐喜欢姑爷,叶小姐也喜欢姑爷,自然把小姐当成眼中钉,估计她都已经恨死小姐你了。” 碧落白她一眼,这不是很明显吗? 叶凝筱对曲殇璃的爱慕,从不遮掩,府里关于他俩的流言蜚语都满天飞。 谁人不知叶凝筱早晚都是要给曲殇璃做妾的,只是还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明里暗里提醒过桑兰依好几次,要小心叶凝筱,但桑兰依每回都没放在心上。 主子不给力,她只能干着急。 就这脑子,能受宠才稀奇。 桑兰依坚持己见道:“夫君模样俊俏,叶小姐会倾慕他,在所难免,若夫君要纳她为妾,我虽不情愿,也不会阻拦,她没必要把我当成眼中钉,你就别多心了。” 碧落无奈道:“不是奴婢多心,叶小姐还不是姨娘,就百般缠着姑爷,等她被抬了姨娘,姑爷就更不会来小姐房里了,万一叶小姐在小姐之前生下长子,小姐后悔都来不及了。” “夫君不来,肯定是我做的不好,跟叶小姐有什么关系,你就别疑神疑鬼了。”桑兰依打断她还要继续说下去的念头,迈步道:“走吧,不要辜负了叶小姐的美意,我还没吃过火锅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 那火锅听起来就稀奇古怪,能吃吗? 碧落暗自吐槽一番,跟桑兰依一道去叶凝筱的院子吃火锅。 桑兰依还没进去,离得老远就闻到了刺鼻的辣椒味和油烟味。 她以手帕掩鼻,进去之后发现气味正是从叶凝筱捣鼓的火锅中散发而来的。 只见庭院中间摆放了一个圆桌,圆桌上面有个能生火的不知名物体。 不知名物体上面架了一口大锅,她站的远,没看清锅里煮的是什么。 曲殇璃和赵千霜已经在圆桌落座了,二人见她来了,都没有要搭腔的意思。 倒是正在讲解火锅吃法的叶凝筱,热络道:“嫂嫂来啦,过来坐吧。” 桑兰依走上前,一一道:“母亲,夫君。” 曲殇璃淡淡“嗯”了声,算是做出回应。 赵千霜则是装都懒得装,直接选择无视她,向叶凝筱道:“筱筱,这个煤气灶,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当然,我演示给义母看。” 叶凝筱关掉煤气灶,火苗立马熄灭了,她接着扭动开关,火苗又蹿了出来。 就像变戏法一样。 第27章 不爱吃豆腐 赵千霜啧啧称奇道:“不用木柴,不用烧炭就能生火,果然神奇。” 叶凝筱得意道:“这算什么呀,还有更神奇的,只是您没见过而已,改日有机会,我再逐个向您展示。” 赵千霜含笑道:“好。” 桑兰依低头看了眼煤气灶,默默记下了它的名字,据叶凝筱所说,煤气灶要配合煤气罐一起使用,才能发挥出来作用。 神奇倒是神奇,隐患倒也不小。 她正看的出神,叶凝筱戳了戳她,趾高气扬道:“嫂嫂看什么呢?你要喜欢这煤气灶,回头筱筱送你一个。” 桑兰依喜形于色道:“如此便谢过妹妹了。” 叶凝筱傻了眼,她只是随口说说,熟料桑兰依还真要。 话已出,她硬着头皮,假笑道:“嫂嫂无须跟我客气,只要筱筱有的,嫂嫂尽可拿去。” 桑兰依笑笑,又道了谢。 赵千霜不喜道:“筱筱为人大方,你也要懂得分寸,别什么都往自个房里搬。” “兰依没有乱要妹妹的东西,煤气灶是妹妹主动相赠,我才收的,母亲为何要这样说我?”桑兰依一脸委屈,红着眼道:“母亲要是不想我收妹妹的东西,兰依就不要了。” 赵千霜撂筷道:“我不过提醒你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我,吃个饭都不让人省心!” “义母,你就别生气啦,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得,嫂嫂也不是故意想要我的东西。” 叶凝筱明着是替桑兰依解围,实则暗指她眼皮子浅,见了什么都想占为己有。 赵千霜嗔怪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往外送,义母再想吃火锅,都不知道要找谁了。” “当然是来找我呀,不是筱筱自吹,我这做火锅的手艺,普天之下,无人能敌。” 叶凝筱拿汤勺搅拌了下火锅,夹了块嫩笋,放到赵千霜面前的食碟里。 她又给曲殇璃夹了块肉片,给桑兰依夹了块豆腐,才搁筷道:“你们尝过之后,就知道筱筱所言非虚了。” 赵千霜跟曲殇璃先后品尝了火锅,赵千霜点评道:“不错,不比烹饪的味道差。” 她是带有个人感情色彩的评价,不管叶凝筱做成什么玩意,恐怕她都会说好。 曲殇璃紧接着道:“尚可,味道还算新奇。” “好吃就多吃点,锅里多的是。” 叶凝筱笑的合不拢嘴,成就感蹭蹭的往上升,她就知道没人不喜欢火锅。 如果有,那一定是吃的不够多。 她陆陆续续地为二人夹菜,在瞥到桑兰依尚未动筷时,夹菜的手一顿。 叶凝筱皱眉道:“嫂嫂为什么不吃?是嫌弃筱筱的火锅不好吃吗?” 桑兰依盯着自己食碟里红里透白的豆腐,解释道:“不是的,我胃不好,吃不得辛辣刺激的食物,这块豆腐妹妹还是夹回去吧。” “嫂嫂早说啊,有不辣的口味。”叶凝筱从鸡汤锅里夹了块豆腐,放到辣豆腐旁边,道:“此锅名为鸳鸯锅,完美集合了辣与不辣,它最大的优点就是能照顾到每个人的喜好。” 她见桑兰依还不动筷,催促道:“嫂嫂快吃吧,这块豆腐不辣,凉了就不好吃了。” 桑兰依面露难色,拨动了两下豆腐,迟迟没往嘴里放。 碧落看不下去了,出声道:“我家小姐不爱吃豆腐,叶小姐就不要再为难我家小姐了。” 叶凝筱不快道:“我好心好意为嫂嫂夹菜,怎倒成了为难?嫂嫂要不爱吃,为何不说?” 碧落快言快语道:“小姐是不好意思说,锅里那么多菜,叶小姐就偏偏盯着豆腐,一个劲的往我家小姐食碟里放,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故意的呢。” 叶凝筱就是故意的,她给桑兰依夹豆腐,就是暗喻她,在她面前,她就是个渣渣。 但她千算万算,算漏了桑兰依不爱吃豆腐,压根不买她的账。 她不仅没落得好,还被一个丫鬟数落一通,搞得里外不是人。 叶凝筱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当即就怒了,扇了碧落一巴掌,道:“狗奴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碧落捂住脸,泼辣道:“你算什么主子,我家小姐都舍不得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叶凝筱抱臂道:“嫂嫂管教不好丫鬟,我不介意替她教教你规矩。” “打的好!” 赵千霜看桑兰依不顺眼,连带看碧落不顺眼,自然不会责备叶凝筱。 她朝宋嬷嬷使了个眼色,厉声道:“如此不知尊卑的丫鬟,趁早打死了干净。” 宋嬷嬷得了她的暗示,按住碧落往外押,碧落这时才害怕了。 她在桑兰依面前作威作福惯了,无论她做出多么出格的举动,桑兰依都不会真的罚她。 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往常桑兰依宠着他,不跟她计较。 赵千霜等人可不会宠着她。 碧落甩开宋嬷嬷,跪在桑兰依腿边,道:“小姐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桑兰依求情道:“母亲,碧落毕竟是我的陪嫁丫鬟,请母亲看在我的薄面上,饶她一次吧,日后兰依一定会对她严加管教。” 叶凝筱添油加醋道:“这么不懂事的丫鬟,嫂嫂还留着她作甚?这次她能冒犯我,下次就敢冒犯义母,若是出去再冲撞了贵人,说不定还会给曲家带来杀身之祸。” 桑兰依辩解道:“不会的,碧落只是一时冲动,才做错了事,她不是有意冒犯妹妹。” “我看她就是有意的,筱筱说的对,这丫鬟留不得,碧落有错,你这个主子也难辞其咎。” 赵千霜恨不得把她主仆二人,一同打杀了去,她顾及曲殇璃,才容忍至今。 桑兰依心知她轻易不会饶了碧落,转而求助默不作声的曲殇璃,道:“求夫君帮帮碧落,兰依一直把碧落视为亲人,若是没了碧落,兰依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了。” 曲殇璃这才拿正眼看她,他见桑兰依眸光粼粼,一副要哭的样子。 突然心生不忍,拧眉道:“碧落罪不至死,母亲就从轻发落吧。” 第28章 受罚 赵千霜虽不喜他偏袒桑兰依,到底没拂了曲殇璃的面子。 她睨了眼碧落,不咸不淡道:“你既替她求情,那就罚碧落五十大板,发配到后院倒恭桶,至于桑氏,回去好好反省,抄一百遍《女诫》以儆效尤。” 这个惩罚可谓是极重,五十大板下去,非死既残,碧落腿软道:“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收回成命,放奴婢一条生路。” 赵千霜冷哼道:“只打你板子,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似你这种不知尊卑的丫鬟,是万万不能留在主子身边伺候的。” 不伺候桑兰依,碧落倒无所谓,但让她挨板子,还是五十个板子,那跟要她命没什么区别。 碧落拽住桑兰依的裤腿,恐慌道:“小姐,奴婢真的扛不住五十个板子,奴婢会死的。” 桑兰依恳求道:“母亲,碧落身子骨单薄,可否少打几个板子?” “五十大板一个都不能少,你若再替她求情,就跟她一起受罚。”赵千霜说罢,向宋嬷嬷道:“还不赶紧把这个贱婢拉下去!” 宋嬷嬷轮着胳膊掐住碧落,连拖带拽地往外走,碧落挣脱不得,大喊道:“小姐!小姐!!” 桑兰依攥帕子的手紧了紧,正欲再帮碧落求情,对上赵千霜严厉的眼神之后,又低下了头。 很快,板子声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不绝于耳,在寂静的小院格外响亮。 叶凝筱打破沉默,殷勤道:“义母,尝尝这涮羊肉,贱婢不长眼,莫让她扰了您的兴致。” “还是筱筱妥帖,从不让义母费心,不像某些人,连个下人都约束不了,只会惹我生气。” 说到“某些人”的时候,赵千霜还特意翻了桑兰依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桑兰依不堪受辱,白着脸道:“母亲,兰依身体不适,想先回去了。” 不待赵千霜开口,叶凝筱刻薄道:“嫂嫂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身体不适了?你这么回去,教人知道了,还以为嫂嫂是吃了我的火锅,才身体不适的呢。” 桑兰依柔声道:“妹妹的火锅很好吃,是我自己吃不惯,断然跟妹妹没有关系。” “刚才吃火锅,嫂嫂就一再推脱,怕是嫌弃我这火锅粗鄙,不堪入口吧。”叶凝筱不等她解释,接着道:“嫂嫂不要小瞧了我的火锅,你能安然坐在这,全是托了我这火锅的福。” 桑兰依似懂非懂道:“妹妹何意?” 叶凝筱正要把夏瑜婵讹了曲殇璃十万两黄金的事抖出来。 曲殇璃咳嗽一声,打断道:“身体不适还出来招摇,还不滚回你的清竹院!” “夫君……我……。” 桑兰依咬着唇,委屈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曲殇璃呵斥道:“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听此,桑兰依羞愤欲绝,踉跄着脚步转身离开,等出了叶凝筱的菊香院。 她微乱的步伐,渐渐恢复稳健,脸上的惊慌同时嘎然而止。 在路过已经被打的晕死过去的碧落身旁时,嘴角悄悄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回到清竹院,桑兰依把自己的两个二等丫鬟,直接提为一等丫鬟。 碧落不在了,她身边总要有人伺候,正好有现成的,她何必舍近求远再出府采买。 她名义上是曲殇璃的夫人,手上却一点实权都没有,还处处受制于人。 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桑兰依都会尽量减少,再加上碧落刚出事,她这个做主子的,怎么都得难受个几天,不宜太过惹眼。 连枝和彩屏陡然擢升,感恩戴德道:“谢夫人提携。” 桑兰依和煦道:“只要你二人尽心伺候,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二人齐声道:“是。” “我这暂时不用伺候,都下去吧。”桑兰依说罢,又道:“水桃留下。” 钟水桃回过头,疑惑道:“夫人是有事要吩咐奴婢吗?” 桑兰依笑道:“怎么不叫我小姐了。” “除了碧落姐姐,连枝她们都叫您夫人,奴婢以为自己也该称呼您夫人。”钟水桃解释过后,左右看了看,道:“咦,碧落姐姐怎么没跟夫人一起回来?” 桑兰依叹气道:“碧落犯了错,被罚去后院当差了。” 闻言,钟水桃看她的眼神有些惧色,生怕桑兰依一个不高兴,把她也罚去后院。 到底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什么事都摆在脸上,桑兰依道:“不是我,碧落冲撞了老夫人,这才受了罚。” 钟水桃尴尬道:“奴婢没……没怀疑夫人。” 桑兰依不置可否,温柔道:“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小姐,我既答应了你姐姐,就会好好待你,你不用害怕我。” 钟水桃点点头,脆生生叫了声:“小姐。” “过来帮我研磨。” 桑兰依把宣纸铺好,提笔默写《女诫》,她书写的速度很快,显然是对其内容了然于心。 钟水桃边研磨,边偷瞄道:“小姐的字真好看,跟我姐姐一样好看。” “写的多了,自然就越写越好了。” 桑兰依在相府,没少被罚抄《女诫》、《道德经》之类的文书。 尽管她事事谨小慎微,从不与人相争,柳霏烟总能挑出她的错处。 她一没生母可以倚仗,二没父亲疼爱,除了顺从,别无他选。 也多亏了柳霏烟的磋磨,她才能练就这般行云流水的速度。 说话间,桑兰依已经默写完毕一则《女诫》,她又接着落笔写第二遍。 钟水桃不解道:“小姐写这么多遍《女诫》干什么呀?” “碧落犯错,我身为她的主子,理应一同受罚。”桑兰依说到这,停顿道:“水桃,你我虽相识不久,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我希望你能迅速成长起来,强大到不需要我的庇佑,也能撑起一片天,这样的你,才能陪我走过更长的路,明白吗?” “我……我真的可以吗?” 钟水桃此时还不理解桑兰依口中,更长的路是什么路,她只知道桑兰依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是那样坚毅,让人不自觉地想臣服她。 第29章 腹泻晕阙 桑兰依鼓励道:“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嗯,我明白了。” 钟水桃受她感染,一改瑟缩的模样,懵懂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桑兰依很满意她的变化,埋头继续誊写《女诫》,这期间,除了叶凝筱让人把煤气灶和煤气罐送来的时候,她匆匆看了眼,就没再停过笔。 紧赶慢赶,桑兰依总算在天亮之前,把一百遍《女诫》誊写完毕。 钟水桃早已困到支撑不住,趴在案上打瞌睡,桑兰依几次劝她下去歇息,她都坚持要陪她,说什么都不肯走。 桑兰依无可奈何,只好随她去了。 一夜奋笔疾书,桑兰依疲惫不已,她稍稍活动了下酸涩的手腕,轻声下榻。 她前脚刚走,钟水桃就醒了,茫然道:“小姐写完了?” 桑兰依道:“写完了,你回去歇息吧。” 钟水桃摇摇头:“奴婢伺候小姐梳洗,趁天没亮,小姐还能再睡一会。” 桑兰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隐隐露白了,这觉怕是睡不成了。 她把誊写的《女诫》收好,打着哈欠道:“不睡了,这些《女诫》我要亲自送去倚梅院,要是送得晚了,老夫人又要怪罪,你也累了,让连枝进来伺候吧。” 钟水桃犹豫了会,疲倦道:“那好,奴婢去叫连枝姐姐。” 桑兰依摆摆手,趁这个空档,找出几本医书翻阅起来。 她还惦记着赫连钺中毒的事,万一赫连钺死了,她的努力就白费了。 所以她不能让他死,起码在她跟娘亲团聚之前,赫连钺都不能死。 既然无药可医,那她就反其道行之。 若能找到压制毒性的法子,替赫连钺续命,这样她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桑兰依不知道赫连钺中的是何种毒,赫连钺又不愿相告。 她只能根据自己看到的情况,找出类似的症状,一一推敲。 这样麻烦不说,而且极有可能不对症,桑兰依觉得还是要找个机会,探下赫连钺的脉搏。 她正想着,连枝端着面盆,掀帘进来道:“奴婢伺候夫人洗漱。” “好。” 桑兰依放下手上的医书,坐到梳妆镜前,任由她摆弄。 连枝替她净了面,拿起木梳道:“夫人今日想梳什么样式的发髻?” 桑兰依随意道:“就梳你最拿手的吧。” 连枝想了想,道:“夫人天庭饱满,最适合梳飞仙髻了,等奴婢梳好,您肯定喜欢。” 说罢,她手指灵巧地穿过桑兰依的墨发,不稍多时,这飞仙髻就成了。 倒不是连枝自夸,她头发的确梳的好,跟碧落的敷衍了事,一下子就形成鲜明对比。 聪明人做事,就是讨人喜欢。 桑兰依暗暗想。 梳好了头,连枝又在她发髻上添了几样小而精致的发簪和花钿。 桑兰依摘掉花钿,去繁留简道:“这些就够了,妆面同样越简单越好。” “是。” 连枝按照她的吩咐,给桑兰依上了个浅淡又不失韵味的妆容。 衣裳选的也是素白的齐襦束胸长裙,她现在还在孝期,平时大多穿的都是白衣。 做完这一切之后,桑兰依草草用了些早膳,便去了倚梅院。 她来的早,赵千霜还未起身。 桑兰依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宋嬷嬷才送内室出来,见到她也不行礼,完全没把她当主子看待,上来就诘问道:“夫人不在清竹院待着,来倚梅院干什么?” 桑兰依好脾气道:“我来给母亲送誊写好的一百遍《女诫》。” 说罢,她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宋嬷嬷。 宋嬷嬷接过来后,大致翻了翻,道:“老奴会替夫人把《女诫》转交给老夫人,老夫人身子不爽快,夫人还是请回吧。” 桑兰依惊讶道:“母亲病了?” 宋嬷嬷还未张口,就听到内室传来一声惊呼:“老夫人晕倒了!” 她来不及赶走桑兰依,匆匆返回内室,桑兰依紧跟其后进去。 此时,赵千霜面色发白,额头冷汗不断,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半芹,你怎么伺候的?老夫人怎么会晕倒?”宋嬷嬷挤走半芹,上前道:“老夫人,您快醒醒,您别吓奴婢啊。” 半芹解释道:“老夫人一直说她腹痛,要去出恭,出恭回来之后突然就晕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桑兰依问道:“母亲腹痛多长时间了?” 半芹回忆道:“老夫人从叶小姐院子回来之后,好像就开始腹痛了,出了七八次恭。” 桑兰依推测道:“那就是了,母亲可能吃坏了东西,从而引起了腹泻,直至脱力才导致晕倒。” 她刚说完,宋嬷嬷立马反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筱筱小姐怎么会害老夫人?” 桑兰依道:“我没说是妹妹害了母亲,我的意思是母亲吃了不适宜的东西,才会腹痛难耐,是与不是,嬷嬷请个大夫,一问便知。” 宋嬷嬷见她说的煞有其事,将信将疑道:“半芹,速去请王大夫为老夫人看诊。” 半芹应道:“好,奴婢这就去。” 桑兰依建议道:“嬷嬷可以把母亲调成侧卧的姿势,再用汤婆子为母亲腹部取暖,这样母亲会好受一些。” 宋嬷嬷抱着怀疑的态度,按她说的一一去做,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王大夫才姗姗来迟。 他查看过后,向众人道:“老夫人暂时没有大碍,就是吃坏了东西,导致腹泻力竭晕阙,吃上几副药就好了,这几日就寝时,尽量采取侧卧式,能有效缓解疼痛。” 听了他的话后,宋嬷嬷悄悄看了眼桑兰依,没吱声。 半芹惊诧道:“王大夫的诊断,跟我家夫人说的分毫不差。” 王齐石看向桑兰依,惊艳道:“夫人懂医理?” 桑兰依坦诚道:“算不得懂,我幼时贪嘴,吃坏了东西,府中大夫就是如此说的,我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王齐石又道:“这汤婆子也是你的手笔?” 桑兰依笑道:“是。” “要不是这汤婆子,老夫人可有的受了。” 王齐石本是随口一提,宋嬷嬷却记在了心里,看桑兰依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第30章 猜忌 对于王齐石的称赞,桑兰依一笑而过,不居功,也不邀功。 王齐石不禁多看了她两眼,把药方交给宋嬷嬷,道:“每日三次,吃上五日,便可痊愈。” “好,多谢王大夫。”宋嬷嬷道了谢,支使道:“半芹,送送王大夫。” 半芹出去送王齐石离开,宋嬷嬷则火急火燎地把药煎好,喂赵千霜喝下。 约摸半个钟头之后,赵千霜醒了。 宋嬷嬷关切道:“老夫人,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扶我起来。” 赵千霜服了药,腹部的钝痛感渐渐消失,人也精神了不少。 她就着宋嬷嬷的手,撑起身子斜靠在榻上,宋嬷嬷为了让她靠的舒服点,特意在后面加了个枕头。 赵千霜这才看到桑兰依,她先是一愣,后厌恶道:“你怎么在这?” 桑兰依乖巧道:“《女诫》兰依已经抄完了,特送来给母亲检查。” 经她提醒,赵千霜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她没想到桑兰依能这么快抄完,让她着实有些意外。 意外归意外,她对桑兰依仍旧没有好脸色,宋嬷嬷适时道:“夫人抄的《女诫》,奴婢收起来了,老夫人现在要看吗?” “不必了。”赵千霜摆摆手,打发道:“《女诫》既已送到,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好,母亲仔细身子,兰依告退。” 桑兰依落落大方地拜别赵千霜,并没有因为她的薄待,而表现出任何怨怼。 她离开之后,宋嬷嬷道:“十年前的那桩旧事,若论起来,到底跟夫人无关,老夫人是不是对夫人太苛刻了?” 赵千霜敛眉道:“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帮那个小蹄子说话。” 宋嬷嬷解释道:“奴婢是觉得夫人不像是心思歹毒之人,老夫人晕倒,夫人出了不少力,您捂肚子的汤婆子,还是夫人让奴婢放的,说是能缓解疼痛。” 得知汤婆子是桑兰依授意的,赵千霜突然感觉腹部的热源,也没那么舒服了。 她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也是跟在我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一个汤婆子就把你收买了?” “老夫人真是折煞奴婢了,就是给奴婢再多的好处,奴婢的心也是向着您的。奴婢就是说句公道话,老夫人要不爱听,往后奴婢一个字都不会再说了。” 宋嬷嬷往自己嘴上拍了几下,以此表明她对赵千霜的忠心。 赵千霜倒不担心她能被桑兰依收买,她的人,她清楚的很。 她只是一时半会放不下对桑兰依的成见,因此不喜宋嬷嬷替她说话。 赵千霜阴阳怪气道:“你以为桑氏能安什么好心,她不过是为了讨好我,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容得下她,门都没有。” 宋嬷嬷看着她扭曲的面容,就知道她不会善待桑兰依了。 她虽有些同情桑兰依,但也仅仅是同情,她可不会冒着惹怒赵千霜的风险,偏袒桑兰依。 说到底,赵千霜才是她的主子,她总归都是向着自己主子的。 所以,宋嬷嬷很快就把桑兰依抛在了脑后。 “夫人的事暂且不提,老夫人腹痛的蹊跷,您昨个白日里还好好的,晚上吃了叶小姐的火锅之后,就开始不对劲了,老夫人难道就一点都不怀疑叶小姐?” “筱筱怎么可能在火锅里动手脚?应该是凑巧了吧。” 赵千霜几乎是下意识地选择相信叶凝筱,她宁愿怀疑自己是突发腹痛,都不会怀疑叶凝筱。 那可是她打心眼里对她好的人,甚至让自己儿子照顾她一辈子。 她怎么会害她呢? 宋嬷嬷却不这么觉得,反驳道:“怎么不可能,老夫人您想想,这叶小姐的来历十分蹊跷,就像凭空出现一样,她又凑巧在少爷遇袭的时候,替少爷挡了一剑,顺理成章混在少爷身边,她这两年跟着少爷,连个名分都没有,她能甘心?要是换做奴婢,早就甩手走人了,叶小姐非但没走,还能沉得住气,你要说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奴婢是不信的。” 她所说的,赵千霜都心知肚明。 两年前,曲殇璃刚擢升为大理寺少卿,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是无头女尸案。 他那时资历尚浅,没有经验,不知触怒了哪个大人物,竟惹的仇家上门暗杀。 就在曲殇璃将要被刺客一招毙命,叶凝筱突然凭空出现,用身体接住了刺客的剑。 她伤的位置离心脏只偏离了一寸,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但叶凝筱因此元气大伤,在床上将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床。 后来虽然痊愈了,也留下了不可复原的后遗症,时不时就会心绞痛。 赵千霜感念她对曲殇璃的救命之恩,一直都对她爱护有加。 再加上叶凝筱对她也极为孝顺,她更是觉得她百般好。 可以说,叶凝筱除了来历蹊跷,其他方面都无可挑剔。 因着这层关系,赵千霜首先就排除掉叶凝筱,替她辩解道:“筱筱是因为家乡闹灾荒,亲人都不在了,这才辗转逃难来了南庆,哪有什么来历蹊跷?” 宋嬷嬷反问道:“叶小姐说自个家乡在东方,试问老夫人听过这么奇怪的地名吗?” 赵千霜没听过。 但她没听过,不代表没有这个地方。 她还是觉得宋嬷嬷想多了,不欲再深聊下去,赵千霜道:“我看你今日才奇怪,那火锅筱筱也吃了,她没道理把自个也害了去吧。” 说罢,赵千霜想到什么,面色微变道:“快派人去栀岚院和菊香院问问,璃儿和筱筱可还安好。” “老夫人莫急,奴婢待会亲自走一趟,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可别再受了凉。” 宋嬷嬷扶赵千霜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先后去了栀岚院和菊香院。 无一例外,都跑空了。 曲殇璃不在,叶凝筱也不在。 曲殇璃是尚未下朝,倒能说的过去。 叶凝筱去哪了,菊香院的下人,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宋嬷嬷怕赵千霜着急,只得先返回倚梅院复命,把所见所闻,一一转述给赵千霜。 第31章 当心祸从口出 赵千霜听后,虽什么都没说,但宋嬷嬷看的出来,她是不大高兴的。 宋嬷嬷揣测道:“叶小姐该不会是心虚,畏罪潜逃了吧?” 赵千霜心里打了鼓,问道:“她屋里的东西都还在吗?” 宋嬷嬷道:“奴婢倒没注意少了什么,叶小姐即便要走,只可能带上金银细软,显眼的物件她就是想带,也没那个本事带走。” “先不要妄下定论,说不定筱筱是出府游玩了,万一错怪了她,反而不好。” 在没找到实质性的证据之前,赵千霜是不愿疑心叶凝筱的。 宋嬷嬷点点头,道:“老夫人,您歇着吧,奴婢在这守着,等叶小姐回来,奴婢再叫您起来。” “嗯。” 赵千霜刚有好转,身上还乏的很,说了这么会话,她确实有些精神不济,慢慢就阖上了眼。 没等她睡熟,叶凝筱就大刺咧咧地闯进来了,嘴里吆喝着:“义母,义母!” 平日里,赵千霜宠她,叶凝筱出入倚梅院跟在自己院子一样自由。 倚梅院的丫鬟仆人都习以为常,便不会多加阻拦,连通报都省了。 因为是叶凝筱,所以赵千霜不会怪罪。 但今日,赵千霜见她这般闯进来,突然心生不悦,态度冷淡不少。 不过她终究还是念着叶凝筱的好,也没有责备她的冒失。 叶凝筱见赵千霜神情恹恹,坐在床边道:“义母可是病了?” “只是有些腹痛,不打紧。” 赵千霜说罢,撑起胳膊,准备坐起来。 叶凝筱顺势扶了她一把,关切道:“义母好端端的怎么会腹痛?大夫来看过了吗?” 听她如此问,赵千霜不好提及自己是吃了她的火锅,才导致的腹痛。 于是看了眼宋嬷嬷,宋嬷嬷立马会意,接过话茬,道:“看过了,大夫说老夫人是吃坏了东西,可老夫人昨晚上从菊香院回来之后,就未再进过食了,老夫人白日里吃的膳食,老奴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除了筱筱小姐的火锅……。” 余下的话,宋嬷嬷故意停顿没说下去,转圜道:“嗐,瞧我这张老嘴,叶小姐的火锅怎么会有问题呢?” 叶凝筱听出她的意思,不岔道:“我的火锅本来就没有问题,再说了,火锅我也吃了,我并未出现腹痛的症状,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义母会腹痛,兴许是小厨房做的饭菜不干净,跟我的火锅有什么关系?” 宋嬷嬷撇嘴道:“老奴可没说跟您的火锅有关系。” 是没明着说,话里话外不就是那个意思。 叶凝筱脾气上来,不管不顾道:“宋嬷嬷,我敬你是长辈,才对你诸多容忍,说到底,你不过是我义母的奴婢罢了,奴婢就要有奴婢的样子,当心祸从口出。” 宋嬷嬷怄气道:“叶小姐真是厉害,老奴跟了老夫人一辈子,老夫人还从没这么折辱过老奴,要不是老夫人抬举你,就凭你一个穷乡僻壤来的野丫头,连大理寺少卿府的门都进不了!” 叶凝筱被她堵的一噎,正要发作,转念想到赵千霜还在,就忍了下来。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破坏自己在赵千霜面前汲汲营造的贤良淑德的形象。 这刁奴她肯定是要惩治的,只是不是现在。 叶凝筱剜了眼宋嬷嬷,向赵千霜哭诉道:“义母,你听听嬷嬷是怎么说我的,您是不是也嫌我是野丫头,配不上殇璃哥哥?” “瞎说,义母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你。”赵千霜拍了拍她的背,象征性地喝斥了宋嬷嬷一句,道:“你这老奴,真是老糊涂了,筱筱是府上的贵宾,才不是什么野丫头,日后你再敢胡言,我定要罚你。” “是,奴婢知错。”宋嬷嬷接收到她的暗示,朝叶凝筱道:“叶小姐,刚才是老奴说错了话,您就当老奴被鬼上了身,不要再跟老奴计较了。” 这个比喻着实不怎么好听,道歉也道的毫无诚意可言。 叶凝筱就是有心计较,此时也不便追究,总归都要给赵千霜三分薄面。 她摆着主子的姿态,警告道:“嬷嬷心里有数便好,你冒犯我不要紧,伤的可是义母的颜面。” “叶小姐的话,老奴谨记。” 宋嬷嬷掩住眼底的怨怼,心里已经把她恨了个七七八八。 赵千霜见叶凝筱这么教训自己的奴婢,心有不快,岔开话题道:“你今日回来的这样晚,可是出府玩耍了?” 叶凝筱圆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掩饰道:“未曾玩耍,筱筱去东街逛了逛,挑了几匹上等的蜀锦,打算给殇璃哥哥和义母裁几件新衣。” 赵千霜面色缓和,亲切道:“义母什么都不缺,难为你有这个孝心。” 叶凝筱假意迎合道:“筱筱父母早亡,一直都把义母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看待,只要义母不嫌筱筱愚笨,筱筱愿意侍奉义母一辈子。” 她几句甜言蜜语,就把赵千霜哄的恨不得把心窝子掏给她。 赵千霜觉得自己真不该猜忌叶凝筱,更不该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她抱有成见。 这是多么好,多么难得的一个姑娘啊。 她拉住叶凝筱的手,感慨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等他日你跟璃儿成婚,也算全了你我之间的母女缘分。” 说到这,她又道:“义母还盼着你,多给我添几个孙儿,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你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生孩子,生孩子,赵千霜什么事,都能扯到生孩子上面。 叶凝筱听的都快吐了,她极其厌烦赵千霜总是拿孩子说事。 好像她的作用,就是给曲殇璃生孩子。 可她是因为喜欢曲殇璃才要嫁给他,又不是喜欢生孩子。 孩子生与不生在她,赵千霜总是念叨,会让她有种自己被当成生育工具的错觉。 “筱筱也盼着早日嫁给殇璃哥哥。”叶凝筱不自然地笑了笑,起身道:“义母既然身子不适,筱筱不宜多加叨扰,改日我再来陪您说话。” “好。”叶凝筱松开叶凝筱的手,在她将要踏出门槛之前,提醒道:“你那劳什子火锅,还是少吃为好。” 第32章 你的火锅最好没问题 怎么又扯到她的火锅上了? 她的火锅招谁惹谁了,一个个的什么事,都往她火锅上赖。 叶凝筱脚步一滞,扭头道:“筱筱知道了。” 她说罢,猛地踏出门槛,隐隐带着些怒气离开倚梅院。 回到菊香院后,叶凝筱发了好大一通火,把厢房里的摆件砸了个稀巴烂。 秋棠边收拾残局,边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仔细别伤到手。” 叶凝筱抱怨道:“那个老东西嘴上说信我,背地里还不是怀疑是我的火锅害了她,亏我对她那么好,真是好心没好报。” 秋棠反应了会,才明白过来,叶凝筱口中的“老东西”指的是赵千霜。 她四下看了看,警惕道:“小姐可别再这么说了,小心隔墙有耳,万一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小姐就麻烦了。” 叶凝筱哼了声:“我才不怕她,等我嫁给了殇璃哥哥,谁敢惹我不高兴,我就让谁滚蛋。” 秋棠心想你这不还没嫁过去吗? 她怕被叶凝筱连累,规劝道:“小姐即便嫁给了老爷,还是要尊老夫人的,这些话小姐当着奴婢的面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能教旁人知道了。” “这还用得着你说!”叶凝筱瞪了她一眼,高傲道:“在我们家乡,女子成婚之后,是不需要跟公婆同住的,哪像你们这,观念如此落后。” 秋棠听的一知半解,羡慕道:“小姐家乡的女子一定都很幸福吧?” “那当然,大家各过各的,互不干涉,自然省去了很多烦恼,这要是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晚都会发生口角。” 婚后的生活,叶凝筱想想都可怕,她是最最最抵触跟公婆同住的。 但让她放弃曲殇璃,她又舍不得,叶凝筱开始憎恶赵千霜怎么还不死! 秋棠没嫁过人,对于叶凝筱深恶痛绝的公婆同住,没太大感觉。 在她的认知里,女子出嫁从夫,孝敬公婆,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虽不理解叶凝筱,但也没胆子反驳她。 秋棠提醒道:“小姐说的是挺有道理的,不过小姐以后嫁给了老爷,就是南庆人了,按照南庆的风俗,小姐是必须要跟老夫人同住的。” “我知道!”叶凝筱气撒的差不多了,砸也砸累了,收手道:“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是。” 秋棠把地上的残局收拾干净,关上门出去,她刚走没多大会,又敲门进去了。 叶凝筱不悦道:“还有什么事?” 秋棠回禀道:“是老爷来了。” “殇璃哥哥来了!”叶凝筱一扫阴霾,喜笑颜开道:“他在哪?快带我过去。” “老爷正在前厅等着小姐。” 秋棠话落,叶凝筱就匆匆往前厅走了。 进门之前,她还特意整理了下微乱的头发,确保没有不妥之处,才进去见曲殇璃。 她看着屹立在前厅,宽肩窄腰的背影,脑海里突然闪过上次跟他亲热的画面。 那滋味,她到现在还回味呢。 要是再来一次就好了。 叶凝筱面上一热,娇羞道:“殇璃哥哥。” 曲殇璃转过身,“嗯”了声。 叶凝筱对上他的眸子,脸上更红了,道:“殇璃哥哥坐呀,正好筱筱也有事找殇璃哥哥。” “不坐了,我说几句话就走。”曲殇璃言罢,接着道:“我听说母亲吃了你的火锅,腹痛了一整晚,可是真的?” 叶凝筱嘴角的笑意僵住,反问道:“殇璃哥哥也吃了火锅,可有腹痛?” 曲殇璃如实道:“未曾。” 叶凝筱接着道:“这就是了,火锅你我都吃了,殇璃哥哥没有腹痛,我也没有腹痛,为何偏偏义母腹痛?” 曲殇璃不说话。 他刚下朝回府,就听下人禀告老夫人派人来寻过他,他去了倚梅院之后,才知道赵千霜身体抱恙。 几番询问过后,赵千霜虽没直言自己腹痛,跟叶凝筱的火锅有关。 但他听得出来。 所以便来找叶凝筱问个清楚,若她的火锅真有问题,他是万万不能让她继续祸害别人的。 叶凝筱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跟赵千霜一样,怀疑问题出在她的火锅上面。 她气不打一处来,澄清道:“殇璃哥哥,义母真不是因为吃了我的火锅才会腹痛,这上了年纪的人,身体难免会出点小毛病,跟吃火锅有什么关系啊,我都快被冤枉死了。” 曲殇璃谨慎道:“你确定你的火锅没有问题?” “我确定。”叶凝筱举起三根手指,再次道:“我发誓我的火锅没有问题。” 她见曲殇璃皱起了眉头,突然替自己感到不值,为了给曲殇璃筹银子,她可是一大早就出去找店铺了,又以自己的名义,向钱庄贷了款。 她不仅没落的好,还要被质疑,被诘问,叶凝筱就是再喜欢曲殇璃,都快被他祛魅了。 “殇璃哥哥不信我?”她赌气道。 曲殇璃冷漠道:“你的火锅最好没问题。” 叶凝筱气笑了:“殇璃哥哥放心,就算有问题,也是我自己担着,筱筱绝不会连累你。” 曲殇璃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就准备要走。 叶凝筱抱住他,挽留道:“殇璃哥哥,筱筱为了你,什么都豁出去了,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吗?” “我还有事。” 曲殇璃掰掉她的手,叶凝筱立马又抱了上去,这次抱的更紧了。 叶凝筱执拗道:“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吗?” 曲殇璃烦躁道:“叶凝筱,你不要胡闹!” 叶凝筱知道自己留不住他,撒手道:“筱筱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殇璃哥哥,殇璃哥哥也不想听?” 曲殇璃随口一问:“什么好消息?” 叶凝筱道:“我已经把店铺找好了,等殇璃哥哥择个日子,火锅馆子就能开门营业了。” “你自己定吧。” 曲殇璃说罢,从她身边大步离开,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 叶凝筱追出几步,跺脚道:“殇璃哥哥!殇璃哥哥!!” 尽管她喊的很大声,还是没能把曲殇璃喊回来,曲殇璃走的很快,眨眼就出了她的小院。 第33章 能生钱的宝贝 叶凝筱独自待在原地,自言自语道:“殇璃哥哥,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说罢,她回到厢房,从枕头下面拿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叶凝筱敲了敲镜面,嚷嚷道:“苏念苏念,你在不在?” 镜子那头很快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祖宗,你能小声点吗?我正兼职呢!] 叶凝筱压低声音道:“你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我有急事找你。” [什么事这么急?我实在走不开,要不你等我下班回家联系你?] “不行,就现在,快点!” 叶凝筱催促过后,镜子里突然没了声。 她透过铜镜,看到苏念在解冻鸡翅,就知道她又去炸鸡店做兼职了。 因为炸鸡店工资给的高,晚上卖不完的炸鸡,还能带回宿舍当晚饭。 对于勤工俭学的苏念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叶凝筱见她不理会自己,道德绑架道:“苏念,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姐妹了?我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你等会。]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叶凝筱看到苏念去了洗手间,这倒是个没人打扰的好地方。 她没了顾虑,开口道:“我打算在古代开个火锅馆子,你先帮我买五十个煤气灶和五十个煤气罐送过来。” [怎么?跟你的情哥哥谈崩了?开始自力更生了?] 叶凝筱没事的时候,就爱跟苏念炫耀,说过很多关于自己跟曲殇璃相处的细节。 苏念会这么问,她一点也不奇怪,叶凝筱道:“呸呸呸,我跟殇璃哥哥好着呢。” [那你开火锅馆子干什么?] 叶凝筱敷衍道:“你就别问这么多了,你给我个准信,帮还是不帮?” [想帮,但没钱!] “钱我有,我给你。” 叶凝筱褪下腕间的金镯子,通过铜镜传送给苏念,这个金镯子,还是赵千霜送给她的。 其实她身上值钱的物件不多,最值钱的就是这个镯子了。 [妈呀,这可是古董,好精致啊。] 叶凝筱得意道:“你别研究了,赶紧把镯子卖了,把我要的东西准备好,剩下的钱,你留一部分,余下的你帮我收着,以后你就不要再去干兼职了,姐养你。” [嗯嗯,你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叶凝筱得了她肯定的答复,心满意足地把铜镜放回枕头下面。 当初她就是通过这面铜镜,才来到这个朝代,结识曲殇璃的。 只是她来的不巧,刚好碰到曲殇璃被人刺杀,又好巧不巧撞到刺客的剑上。 可把她吓个半死。 好在剑刺偏了,她侥幸捡回一条命,阴差阳错成了曲殇璃的救命恩人。 更让她惊奇的是,这面她在古玩市场随意掏来的铜镜,竟然能通古今。 这面铜镜本是个子母镜,母镜在她手上,子镜被她送给苏念了。 叶凝筱意外发现只要她对着母镜呼唤苏念,子镜就会产生反应。 于是她便跟苏念约定,让她无论去哪都带上子镜,方便她们随时联系。 她也不是没想过把苏念搞过来,但苏念嫌古代没网,就拒绝了。 刚开始叶凝筱也觉得没网无聊,后来她养伤的那段时间,曲殇璃经常来陪她,慢慢的她就被他俊朗的外表吸引了。 直到彻底被这个时代同化,叶凝筱现在已经不会觉得无聊了。 闲时,甚至还会绣花,她越来越像这个时代的女子了。 叶凝筱等了足足三日,苏念才把她要的东西传送过来。 给她的理由是她要看书,马上快到期末考试了,她不想挂科。 叶凝筱庆幸自己没这个烦恼的同时,偶尔也会怀念大学生活。 她跟苏念是室友,又都是勤工俭学的农村娃,很容易就混到了一起。 毕竟谁也不嫌弃谁。 不过她跟苏念不同的是,她有颗追名逐利的野心,她受够了没钱的日子,一直都想跨越阶级,成为有钱人。 这也是她为什么愿意留在古代的原因之一。 她在这个时代人生地不熟,曲殇璃是她能接触到的条件最好的人。 再加上曲殇璃完美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她就更不愿意放弃到嘴的肥肉了。 她帮曲殇璃,也是在帮自己。 所以叶凝筱才会那么卖力地张罗开火锅馆子,收到苏念送来的货之后,就紧接着开业了。 开业那日,叶凝筱特别邀请曲殇璃前去观礼,但曲殇璃借故没去。 她知道那是他的借口,叶凝筱为了能让曲殇璃高看自己一眼。 把全部身心都扑在火锅馆子上面,还真被她杀出一条血路。 火锅馆子开业不足半月,就赚的盆满钵满,让曲殇璃很是惊讶。 叶凝筱当着他的面,打开满到装不下的一箱金子,道:“怎么样?现在相信我的能力了吧?” 赚了这么多金子,曲殇璃也跟着高兴,难得和颜悦色道:“是义兄有眼无珠,小瞧了你,义兄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叶凝筱善解人意道:“殇璃哥哥无须介怀,筱筱从没怪过你。” 她说着顺势倒在曲殇璃怀里,曲殇璃心情好,就没推开她。 曲殇璃道:“照这么下去,两个月之内应该能赚到十万两黄金吧?” 叶凝筱夸下海口道:“不出两个月,就能赚道十万两黄金。” 曲殇璃试探道:“你真这么有把握?” 叶凝筱信心满满道:“当然,要说谁的银子最好赚,那肯定是女人的银子,我最近研制了一款驻颜膏,只要用了这驻颜膏,就能减缓衰老,想青春永驻不是难事,我敢肯定,驻颜膏一定会比火锅馆子还赚钱。” 有了前车之鉴,她现在说什么,曲殇璃信什么,对她的态度跟之前大不相同。 他搂了把叶凝筱的腰,喜笑颜开道:“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能生钱的宝贝。” 叶凝筱笑的咯咯响,同他腻歪道:“殇璃哥哥现在发现也不迟,筱筱的本事可大着呢,殇璃哥哥就等着瞧吧。” “拭目以待。” 曲殇璃说罢,横抱起叶凝筱,往内室的床上走去,一阵颠鸾倒凤。 叶凝筱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取悦他,折腾了大半宿,方才尽兴。 第34章 达成同盟 如她所说,驻颜膏一经推出,就受到了京城贵妇们的火热追捧。 几乎都到了供不应求的状态。 为了博人眼球,叶凝筱每日限量只出售十瓶驻颜膏,卖完就关门。 你就是再有钱有势,不提前排队都买不到,她的驻颜膏也因此成了千金难求的抢手货。 不仅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爱用,就连宫里头的妃嫔都对驻颜膏爱不释手。 叶凝筱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出尽了风头,毫不夸张的讲,她现在在少卿府都能横着走。 吃穿用度,比桑兰依这个正儿八经的夫人,更像夫人。 叶凝筱忙碌生意的同时,也不忘暗戳戳地挑衅桑兰依,可以说桑兰依是除了叶凝筱之外,最早收到驻颜膏的人。 她就是要桑兰依羡慕她,嫉妒她,然后又拿她无可奈何,只能灰溜溜地躲在自己的院子里,黯然神伤。 可惜她失算了,桑兰依不仅没有黯然神伤,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不是钻研医书,就是捣鼓药材。 压根没把叶凝筱的驻颜膏当回事。 这日,桑兰依弄了个小药鼎,陆陆续续往里面加了十几种药材,准备炼些药丸。 药丸还未成型,就收到了钟素雪的来信。 桑兰依只好把药鼎交给连枝盯着,她净过手之后,才把信拆开看了看。 钟水桃好奇道:“姐姐说什么了?” 桑兰依把信递给她,笑道:“你姐姐说家产已经夺回来了,约我在三喜茶楼见面。” 钟水桃把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泪眼婆娑道:“太好了,终于能见到姐姐了。” “能见到姐姐,你该高兴才是,若是让你姐姐看到你哭鼻子,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桑兰依这么一打趣,钟水桃噗嗤笑出来,也不想哭了。 她拭了下微湿的眼尾,亲昵道:“小姐疼我还来不及,才不会欺负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钟水桃跟桑兰依熟络起来,胆子也大了许多。 时不时的还会向桑兰依撒娇,桑兰依也喜欢这么软萌可爱的小姑娘。 她捏了捏钟水桃头顶上圆球状的小揪揪,打趣道:“那可不一定。” 钟水桃捂住头道:“小姐,你又捏我的小揪揪,都给我捏乱了。” 桑兰依被她逗乐了,收手道:“太好捏了,一时没忍住。” 那也不能天天捏啊。 钟水桃无比担忧自己会被桑兰依撸成秃子。 桑兰依像是读懂了她的内心独白,憋笑道:“放心,不会秃。” 她接收到钟水桃怀疑的目光之后,又道:“走吧,我带你去看你姐姐。” 听到要见姐姐,钟水桃果然就不纠结头发的事了,欢天喜地地跟桑兰依出了门。 此时,外面日头正盛,桑兰依特意戴了帷帽,一是为了遮阳,二是为了遮面。 等到了三喜茶馆,钟水桃先行一步跳下马车,伸手扶桑兰依下来。 桑兰依透过眼前的轻纱,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意间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赌坊出来。 仅凭一个侧脸,她便认出此人是赫连钺身边的太监,寂风。 寂风怎么会出现在赌坊? 他不是应该在宫里伺候赫连钺吗? 桑兰依还没想出什么头绪,就被钟水桃出声打断了,钟水桃道:“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 桑兰依收回视线,走进三喜茶楼,她来到二楼最末尾的雅间,叩响了门。 很快,门就打开了。 钟素雪一脸喜气,相迎道:“我就知道是小姐来了。” 桑兰依看着眼前容光焕发的女子,差点没敢认,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钟素雪一袭水红色落霞齐胸襦裙,衬的她肌肤胜雪,黛眉如画,明艳又动人。 桑兰依觉得钟素雪穿红衣,比叶凝筱好看多了,叶凝筱是小家碧玉的长相,不如钟素雪娇媚可人,她穿红衣总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偏叶凝筱对此毫无自觉,从不穿除了红衣以外的颜色。 她出神的功夫,钟水桃举起小拳头,抗议道:“姐姐,还有我,你没看到水桃吗?” “看到了,忘不了你这个小鬼灵精!”钟素雪笑骂一句,让开道:“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姐请到里面一叙。” “好。” 桑兰依移步进去,落座后,摘下帷帽放在一旁,钟水桃规矩地立在她身侧。 钟素雪斟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递给桑兰依,道:“素雪敬小姐,若不是小姐相助,素雪恐怕还在街头行讨。” 桑兰依同饮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你能夺回家产,靠的是你自己,我并未帮你什么。” “小姐肯收留水桃,就是对我莫大的帮助了,就凭这一点,小姐就是我的恩人,您的大恩大德,素雪没齿难忘。” 钟素雪说罢,放下杯盏,苦恼道:“我虽夺回了家产,可铺子的营收已经被我大伯败了个七七八八,现今连补货的银子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只怕要关门大吉了。” 桑兰依问道:“你需要多少银子?” 钟素雪合计了下,估摸着:“怎么都得五万两吧。” 桑兰依道:“我可以给你五万两,当然不是白给的,铺子盈利之后,我要你三成的利润,你意下如何?” 钟素雪欣喜道:“别说是三成,只要能挽救祖上留下来的基业,小姐就是要我五成的利润,我都甘愿。” 桑兰依摇头道:“三成就三成。” 钟素雪哪有不肯的道理,当即道:“成交。” 桑兰依道:“京郊十里凉亭,有处枯井,你把井下的金银细软取出来,折换成银票,你拿走五万两,剩下的帮我存进钱庄。” 这处枯井,还是桑时安入狱时,为了保命让她进献给赫连钺的。 只是她还没能跟赫连钺达成共识,就被气走了,不过这些钱财,她原也没打算便宜赫连钺。 现在让钟素雪把银子取出来,这些不义之财,也算有了好的去处。 钟素雪打趣道:“小姐就不怕我携款潜逃?” 桑兰依似假似真道:“我夫君现任大理寺少卿,抓个逃犯轻而易举,况且你妹妹还在我手上,你不会那么蠢。” 第35章 驻颜膏 钟素雪当然不会那么蠢,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多个盟友,总比多个仇人强。 她睨了眼钟水桃,正色道:“既然小姐信任我,素雪定然不会让小姐失望。” 桑兰依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质疑她的能力,因为她知道,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谈完正事,钟素雪拿出提前备好的礼物,借花献佛道:“这是我对小姐的一点谢意,希望小姐能收下。” 桑兰依看着熟悉的暗红色镂金锦盒,一语道破道:“驻颜膏?” 钟素雪道:“正是,近来京中都在口口相传,驻颜膏能永葆青春不老,素雪特意买来给小姐一用,小姐既然识得此物,想必已经用过了。” 桑兰依还真没用过,叶凝筱送给她的驻颜膏,她打开看了看,闻了闻之后,就随手搁置在一旁了,至今没再打开过。 倒不是她嫌弃叶凝筱的东西,实在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出于谨慎,她才没用。 如今又收到钟素雪送的驻颜膏,桑兰依有些哭笑不得,婉拒道:“这驻颜膏我用不上,你留着吧。” 钟素雪不解道:“为什么呀?可是此膏并非传言那么神奇?” 桑兰依坦白道:“我并未用过,所以不太清楚它的效果。” “那小姐为何要推辞?虽然小姐正值妙龄,日常保养还是少不得的,小姐就把它当成个寻常物件,不要再跟我客气了。” 钟素雪会错了意,以为桑兰依是不好意思收她的东西。 说起这驻颜膏,她可是排了好几日的队,才只得了两瓶。 自己一瓶都没舍得用,全送给她了。 桑兰依还没有解释何故推辞,钟水桃就抢先开口道:“姐姐真笨,小姐不用驻颜膏,是因为这驻颜膏的主人,跟小姐有过节,小姐当然不想用她的东西了。” “原来还有这层渊源。”钟素雪把驻颜膏收回去,歉意道:“素雪不知前因后果,冒犯了小姐,望小姐海涵。” “无妨。”桑兰依拿起帷帽,起身道:“我不便出来太久,就先回去了。” 钟素雪客气道:“好,我送送小姐。” “不必了,在外人面前,钟小姐还是尽量同我保持距离,我不想被人知道你我的关系。” 桑兰依说罢,戴上帷帽出去,不过她没有立马回府,而是去了药材铺。 等买齐所需的东西,才返回府中。 只是屁股还没坐热,桑兰依就被请到了前厅,她去了才知道,原来是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登门了。 蒋正祥坐在上首,磕着茶盖道:“娘娘的懿旨,可听清楚了?” 叶凝筱跪在地上,辩解道:“公公搞错了吧,我的驻颜膏卖出这么多瓶,从未出过问题,皇后娘娘会不会是误用了旁的什么东西,才因此烂了脸。” “住口!你敢质疑皇后娘娘?” 蒋正祥冷哼一声,猛地把茶盏往桌上一放,吓得叶凝筱身子抖了抖。 曲殇璃忙赔不是,转圜道:“公公莫气,叶小姐的意思是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蒋正祥声音尖细道:“误会?哪来的误会?皇后娘娘说是谁的错,那就是谁的错,咱家也是秉公办事,即便有什么误会,曲大人还是留着到皇后娘娘面前说吧。” 他说罢,吩咐道:“来人,把这女子带走。” 叶凝筱躲到曲殇璃身后,警惕道:“别过来,殇璃哥哥救我!” 她想破脑袋也没能想明白。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 叶凝筱觉得自己现在比窦娥还冤。 曲殇璃袒护道:“此事尚未查清,还请公公手下留情。” “清不清的,皇后娘娘自有定夺,曲大人就别再为难咱家了。” 蒋正祥朝左右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他二人立马会意,把叶凝筱架了起来。 叶凝筱花容失色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你们抓错人了!!!” 蒋正祥蹙眉道:“把她的嘴堵上。” 就在叶凝筱的嘴,即将被小太监堵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千霜,突然出声道:“慢着!” 她说着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交给蒋正祥道:“公公可否通融一二,让老身跟这孽障说几句话?” 蒋正祥掂量了下钱袋子的重量,松口道:“行吧,可赶紧着点,咱家还等着回宫复命呢。” 他大手一挥,率先离开前厅,道:“都出去侯着。” 支走了蒋正祥,叶凝筱扑通一声,跪倒在赵千霜脚下,道:“义母快救救筱筱,筱筱真的是被冤枉的。” 赵千霜不为所动道:“现在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句实话,这驻颜膏是不是害人的玩意?” “不是,绝对不是,驻颜膏就是个美容养颜的护肤产品,怎会害人?” 叶凝筱十分肯定驻颜膏没有问题,因为驻颜膏是她通过苏念搞来的。 她自己也用过,从没烂过脸。 她是夸大了驻颜膏的作用,就算不能永葆青春,也不至于烂脸啊。 赵千霜问出了她心中所想:“那皇后娘娘为何会烂脸?” 叶凝茫然道:“我不知道。” 在接收到赵千霜怀疑的目光后,她重申道:“我真不知道!” 赵千霜拂袖道:“既如此,义母也救不了你。” 叶凝筱攥住她的衣角,哽咽道:“要是连义母都不帮我,筱筱该怎么办啊,难道您真的忍心见死不救吗?” 赵千霜痛心疾首道:“若你安安分分待在后宅,怎会遭此劫难?你非要出去抛头露面,做些上不得台面的营生,那可是皇后娘娘,中宫之主,义母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 “我之所以抛头露面,还不都是为了殇璃哥哥。”叶凝筱急了眼,不吐不快道:“义母还不知道吧,因为嫂嫂,殇璃哥哥被夏二小姐讹了十万两黄金,筱筱都是为了帮殇璃哥哥筹钱,才会惹上麻烦,所以您不能不管我。” 听到曲殇璃被人讹了银子,还是十万两黄金,还是因为桑兰依! 赵千霜两眼一黑,几乎站不稳道:“好啊,你们合起伙来瞒着我这个老婆子!” 第36章 不知何罪之有 “我是不想母亲忧心,这才没说。” 曲殇璃虚扶了下赵千霜,朝叶凝筱投去警告一瞥,叶凝筱假装没看见,低头绞着手指。 她也不想惹曲殇璃厌烦,但如今叶凝筱身陷囹圄,只想赶紧抽身,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赵千霜推掉曲殇璃的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上次问我有多少银子,原来不是为了买字画,而是为了那个小贱人!” 这声“小贱人”刚脱口而出,赵千霜后知后觉桑兰依还在。 可话已说出口,想收回来都来不及了,桑兰依静静地站在角落,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直到她意识到赵千霜是在骂她小贱人,才委屈地开口道:“母亲为何要骂我小贱人?” 赵千霜咄咄逼人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还不是因为你招惹上夏二小姐,否则璃儿怎会被讹银子,你就是个丧门星,不害死璃儿,我看你是不会消停!” “夏二小姐的事,莲妃娘娘已然证明了我的清白,是她自己胡搅蛮缠,跟兰依有何干系?母亲所说的害死夫君,更是无稽之谈,兰依从未有过加害夫君之心。” 桑兰依看似柔弱,说起话来声小如蚊,实则句句有理有据,让赵千霜无从反驳。 赵千霜气结道:“你还有理了?” “我……。” 桑兰依只吐出一个字,又咽了回去,她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眨巴着眼睛去看曲殇璃,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曲殇璃最讨厌桑兰依这样看自己,因为只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就会生出恻隐之心。 这几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桑兰依,不去见桑兰依,任由她在清竹院自生自灭。 他甚至故意去宠叶凝筱,故意跟她亲热,就是想把桑兰依在他心中的分量抹杀殆尽。 但曲殇璃好不容易硬下来的心肠,在桑兰依看了他一眼之后,立马就变得溃不成军。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向赵千霜道:“母亲,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难题吧。” 赵千霜恨铁不成钢道:“那个夏侍郎是出了名的难缠,你怎么能答应给他银子,还是十万两黄金,母亲平日怎么教导你的,万事都要从长计议,不要鲁莽,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你倒好,把母亲的话全忘了个干净,事到如今,你告诉母亲该如何解决?” 曲殇璃思量道:“银子的事暂且还能缓一缓,皇后娘娘的懿旨违背不得,孩儿打算陪筱筱一同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我进宫之后,母亲就派人去请五皇子,有五皇子从中调节,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太过为难筱筱。” 赵千霜沉吟道:“也只能如此了。” “夫君带我同去吧。” 桑兰依叫住正要往外走的曲殇璃,对上他迟疑的神色之后,接着道:“此事既然因兰依而起,兰依想进宫去求莲妃娘娘,说不定莲妃娘娘能帮得上忙。” 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曲殇璃想了想,带她一道进了宫。 过了玄武门,三人背道而驰。 桑兰依去了莲妃的鸾鸣宫,曲殇璃则带着叶凝筱去见皇后。 后宫之主,自是尊贵无比。 叶凝筱第一次入宫,第一次到皇后的寝殿,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最让她好奇的,是那个端坐在上位,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她还没能仔仔细细看清美妇人的全貌,就听到曲殇璃毕恭毕敬道:“臣曲殇璃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凝筱瞬间回神,跪在他旁边,道:“民女叶凝筱拜见皇后娘娘。” “你就是叶凝筱?”郑冰雁把叶凝筱从头到尾审视了遍,威严道:“抬起头来。” 叶凝筱胆颤地抬起头,任由她打量自己,郑冰雁只看着她,并未言语。 就像是通过锐利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将她凌迟,压迫的叶凝筱喘不过气。 许久,郑冰雁道:“就是你害得本宫容貌受损,你可知罪?” “民女实在不知自己何罪之有,民女的驻颜膏对美容养颜有奇效,绝不会损害容貌。” 叶凝筱抖着嘴唇辩解,等说完这番话,手心已是一片黏腻。 郑冰雁拍案道:“本宫还能污蔑你不成?” 她突然动怒,叶凝筱被骇的呆坐在地上,模样滑稽极了。 毕竟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浸染了多年,再加上身居高位,郑冰雁的气势自然不同凡响。 对于初出茅庐,只看过几部宫斗剧的叶凝筱来说,哪里抗得住她这么恐吓。 曲殇璃嫌弃地瞥了眼叶凝筱,帮衬道:“皇后娘娘息怒,叶姑娘绝无此意。” 说罢,他快速扫视一眼郑冰雁的脸,道:“臣观娘娘脸上并无异样,臣斗胆一问,皇后娘娘所指的容貌受损,从何说起?” 郑冰雁没有立马给他解惑,而是道:“巧儿,打盆水来。” “是。” 巧儿领命出去打水,不稍多时,就端着一盆清水,回到大殿。 她把水盆放在案上,浸湿了丝帕之后,在郑冰雁脸上慢慢擦拭。 待净了面,郑冰雁原本白皙的脸上,出现许多针眼大小的疹子。 因二人离的远,她又上了妆,涂了好几层粉,这才没看出来。 此时洗尽铅华,郑冰雁布满红疹的脸暴露无遗,使她的颜值大大打了折扣。 寻常女子都受不了自己容貌受损,更何况是需要帝王宠爱维系尊崇的皇后。 没把叶凝筱拉去砍头,就算便宜她了。 当然,郑冰雁是打算把叶凝筱拉去砍头的,只是在砍头之前,她想看看是何人这么大胆,竟敢谋害一国之母。 叶凝筱看到郑冰雁脸上的红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皇后娘娘确定是用了民女所制的驻颜膏,才会如此的吗?” 郑冰雁懒得跟她掰扯,吩咐道:“巧儿,你来告诉她。” 巧儿道:“皇后娘娘之前所用的养颜秘方,皆由太医署调制所成,从未出现过差池,娘娘是用了驻颜膏之后,才起的红疹。” 郑冰雁道:“都听到了吧?” 听是听到了,叶凝筱还是不信问题是出在驻颜膏上,但郑冰雁是皇后,又一口咬定是她所为,她就是有理,都说不清。 看这情形,即便不是她所为,郑冰雁都要怪罪到她的头上。 第37章 殇璃哥哥,救我 叶凝筱急的抓耳挠腮,突然灵光一现道:“皇后娘娘脸上的红疹,应该是过敏所致,这种过敏并不难医,民女有法子能医好娘娘的脸。” 闻言,郑冰雁追问道:“什么法子?” 叶凝筱被问住了,这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法子肯定是有,只不过她还没想好。 为了不让郑冰雁起疑,她含糊其辞道:“什么法子,民女暂时还不能说,请皇后娘娘给民女半个月时间,民女保证能让娘娘脱胎换骨。” “你空口白牙,本宫如何能信你,万一这只是你的缓兵之计,本宫岂不是得不偿失。” 郑冰雁眼波流转,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叶凝筱的小心思。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叶凝筱想投机取巧,简直难如登天。 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显然应付不了郑冰雁,但叶凝筱什么准备都没有,她脑袋空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郑冰雁见她一会拧眉,一会挠头,半天没憋出一个字,了然道:“让本宫说中了吧,你根本就没有法子,还敢妖言惑众,哄骗本宫!” 叶凝筱急中生智道:“法子我有,我真的有,只是这个法子是民女的祖传秘方,不能被外人知晓,民女绝对没有哄骗皇后娘娘的意思。” 尽管她说的煞有其事,郑冰雁此时已经不想再听她狡辩了。 她摆摆手,一字一句道:“把叶凝筱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后娘娘饶命,您就信民女一次,民女真的有法子。” 叶凝筱边说边往后躲,但没能躲过太监的钳制,她还是被拎了起来。 眼看叶凝筱就要被拖出去,曲殇璃求情道:“皇后娘娘三思,此事臣的义妹的确有错,但罪不致死,烦请娘娘从轻发落。” 郑冰雁眼眸微眯,犀利道:“本宫敬曲大人辅佐皇上劳苦功高,才没有追究裙带责任,若曲大人再不识趣,本宫只好连你一同发落。” 听罢,曲殇璃闭了嘴。 叶凝筱还没重要到能让他以命相护的地步,真到了生死关头,他果断选择保全自己。 “殇璃哥哥,救我!” 叶凝筱扑腾着身子,向曲殇璃呼救,然而曲殇璃只抿着唇,神情没有丝毫动容。 她心凉的同时,大喊大叫道:“放开我!我是被冤枉的!!你们不能打死我!!!” 就在叶凝筱将要被拖出大殿,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母后,儿臣来看你了。” 伴随着这句话落,赫连钰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先是淡淡扫了眼形如泼妇的叶凝筱,而后将视线放在旁处。 赫连钰像是刚看到曲殇璃,惊讶道:“曲大人怎么会在我母后的寝宫?” 曲殇璃还未作答,郑冰雁抢先道:“母后有些事要询问曲大人,如今问完了话,曲大人请回吧。” 她没有道出实情,显然是不想让赫连钰插手此事,曲殇璃看了眼赫连钰,站那没动弹。 赫连钰既然能来,就说明愿意相帮,叶凝筱死不足惜,但他还需要叶凝筱帮自己赚银子。 不到万不得已,曲殇璃不愿舍弃叶凝筱,如果能保住叶凝筱的命,他何乐而不为。 郑冰雁见他赖着不走,加重语气道:“曲大人没听到本宫的话?” 曲殇璃装聋作哑,掀袍朝赫连钰跪下,道:“求靖王殿下救臣义妹性命。” “怎么了这是?”赫连钰佯装不知是何原由,搀扶道:“你先起来说话。” 曲殇璃执拗道:“若不能救义妹性命,臣愿长跪不起。” 郑冰雁站起身,震怒道:“曲大人,你是在要挟靖王吗?”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想向王爷讨个公道。” 曲殇璃嘴上说不敢,脊背却跪的笔直,让人看着就来气。 郑冰雁冷冷道:“本宫看你敢的很!” “母后何故发这么大的火?儿臣都听糊涂了,可是曲大人惹恼了母后?” 赫连钰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少卿府的家丁,只说曲殇璃有要事,需要他帮忙。 请他前去坤宁宫,具体什么事,家丁也没能说清楚。 郑冰雁指着叶凝筱,言简意赅道:“曲大人并未招惹母后,是他的义妹,在民间私售害人的驻颜膏,就连母后都深受其害,你说,母后不该罚她吗?” 赫连钰早就注意到郑冰雁脸上的红疹了,此时听她这么说,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顺着郑冰雁的话,附和道:“是该罚,不过说起来这驻颜膏还是儿臣命人送给母后的,母后容貌受损,儿臣亦有责任,请母后责罚。” 赫连钰偶然听府中的姬妾谈起过驻颜膏如何如何的好,他知道自己的母后一向注重保养,便差人买了送给郑冰雁。 他没想到驻颜膏会出问题,更没想到驻颜膏还能跟曲殇璃扯上关系。 虽始作俑者是赫连钰,但赫连钰是郑冰雁的心头肉,郑冰雁自然不会怪罪他。 也就是因为驻颜膏是赫连钰送的,否则郑冰雁怎会用凡间玩意。 郑冰雁替他开脱道:“你也是一片孝心,母后又怎忍心苛责于你。” 赫连钰道:“不管怎么说,此事都因儿臣而起,曲大人的义妹是被儿臣所累,请母后看在儿臣的面子上,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郑冰雁犹豫了,她不想因为叶凝筱,从而伤了跟赫连钰的母子情分。 赫连钰跟少求她什么,若她不答应,难免有些不近人情。 但就这么放过叶凝筱,郑冰雁是万万不情愿的,思想向后,她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叶凝筱不能在七日之内,医好母后的脸,母后依旧要治她的罪,到时你再如何求情都没用。” 赫连钰恭顺道:“若叶凝筱不能医好母后的脸,别说母后饶不了她,儿臣也不会放过她。” 郑冰雁气消了大半,淡淡道:“把叶姑娘放了吧。” 太监领命松开叶凝筱的胳膊,叶凝筱这才察觉到自己腿都软了,一下子瘫在地上。 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只眼睛汇集在她身上,有鄙夷,有嫌弃,还有不屑。 第38章 姑且再信你一次 叶凝筱这才意识到,阶级等级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在皇权面前,她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 曲殇璃提醒道:“还不赶快谢恩。” 叶凝筱强撑着跪直身子,低眉顺眼道:“民女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郑冰雁道:“本宫不杀你,是留着你还有用,本宫命你即刻起销毁所有的驻颜膏,若教本宫知道,你再用驻颜膏害人,本宫决不姑息。” 叶凝筱叩拜道:“民女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处理完此事,郑冰雁兴致缺缺道:“都退下吧,钰儿留下。” 曲殇璃和叶凝筱一一告退,结伴出了坤宁宫,一路上,曲殇璃一句话都没说。 叶凝筱木木地跟在他后面,同样无话可说。 刚才在郑冰雁的寝宫,她可是看的清楚,曲殇璃是如何畏惧皇权,又如何再狠心将她抛弃。 她的满腔热忱,换来的却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叶凝筱既愤怒,又痛心,让她不得不重新定义他们的关系。 本来她已经够烦了,曲殇璃不给她好脸色也就罢了,上了马车就开始跟她算账。 “你怎么给我保证的?如今捅出这么大篓子,你让我还怎么相信你?” 没等叶凝筱开口,他又道:“把店关了,日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少卿府,哪都不准去。” 叶凝筱看着他冷漠的神情,听着他刻薄的质问,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 她窝着火,语气不善道:“殇璃哥哥忘了,皇后娘娘命我给她医脸,不出府,我怎么给娘娘医脸?” 曲殇璃皱眉道:“那就等医好了娘娘的脸,再禁足。” 叶凝筱嗤笑道:“殇璃哥哥要禁我的足不打紧,只是我被禁了足,谁来帮殇璃哥哥赚银子,这银子难道还能从天上掉下来?还是说殇璃哥哥屈服于夏大人的淫威,愿意纳夏二小姐过门?” 曲殇璃反问道:“你口口声声要帮我赚银子,赚到现在,银子呢?” 叶凝筱忙活到现在,也就火锅馆子赚到些银子,但这些银子,她一部分拿去还了钱庄的贷款,一分部拿去投资驻颜膏。 还在自己身上花了七七八八,自从叶凝筱能挣钱了,干什么都大手大脚。 吃的用的穿的,样样都是顶好的。 她更是一掷千金,租下最好的地段出售驻颜膏,结果租金还没赚回来,就出事了。 现在驻颜膏卖不下去了,叶凝筱可以说是血亏,火锅馆子的热度也降下来了,挣得跟刚开业根本没法比。 再这么下去,别说十万两黄金,就是维持现状,都有些困难。 叶凝筱想了想,道:“没了驻颜膏,我们还能开成衣店,这次绝对不会再出问题了。” 曲殇璃质疑道:“你确定?” 叶凝筱点头道:“当然,我的成衣店,是独一无二的,我敢肯定,成衣店一旦开张,生意绝对会比火锅馆子还要好。” 曲殇璃心动了,不信任叶凝筱,他又没什么可以筹到银子的法子。 若筹不到银子,他就只能纳夏瑜婵为妾,所以他决定再信她一次。 反正他又不损失什么,大不了到最后,他纳了夏瑜婵,再将她休了便是。 曲殇璃权其利弊道:“我姑且再信你一次。” 叶凝筱喜笑颜开,拉住他的手,道:“筱筱这次不会让殇璃哥哥失望了,殇璃哥哥也别再生筱筱的气了,行吗?” 曲殇璃冷淡道:“嗯。” “殇璃哥哥,你都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筱筱不是怕死,是怕再也见不到殇璃哥哥了。” 叶凝筱靠在他怀里,抱住他撒娇,黝黑的瞳孔渐渐迸发出冷意。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殇璃哥哥,筱筱就原谅你这一次,你若还不珍惜,下次就别怪筱筱绝情了。” 曲殇璃敷衍道:“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条件反射性地想推开叶凝筱,在将要碰到她时,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叶凝筱假装没看到他的举动,把脸贴到他胸口上,各怀心思的二人,你侬我侬,齐齐把桑兰依给忘记了。 这厢,桑兰依在鸾鸣宫小坐之后,就改道去了东宫,压根没提替叶凝筱求情的事。 只是她来的不凑巧,赫连钺又在水榭钓鱼,钓鱼有什么好看的,她便没有过去。 桑兰依掏出赫连钺送她的玉佩,交给寂风道:“麻烦寂公公替我将玉佩转交给太子殿下。” 寂风推拒道:“这么贵重的物件,桑大小姐还是亲自交给我家殿下吧。” 知道他不肯帮忙转交,桑兰依没再为难他,她看着坐在水榭,形单影只的背影,道:“太子殿下很喜欢钓鱼吗?” 寂风一愣,道:“还行。” 桑兰依觉得赫连钺一定很喜欢钓鱼,上次她来找他,他在钓鱼。 这次她来找他,他还是在钓鱼,事实证明,赫连钺真的很闲。 别的皇子都在积极搞事业,只有赫连钺不务正业,他不着急,她都替他急。 虽说赫连钺才是太子,皇上百年之后,理应由太子继位。 但当今圣上还健在,说不定哪天就另立他人为太子,也不无可能。 届时,可就大事不妙了。 桑兰依开始为赫连钺的前途担忧起来,她向寂风打听道:“太子殿下平时就没别的事可干了吗?” “有啊,殿下除了钓鱼,偶尔还会露几手,殿下做的烤鱼、水煮鱼、清蒸鱼,可好吃了。” 寂风说的一脸自豪,好像赫连钺会钓鱼,会做鱼,是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这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经事,桑兰依觉得赫连钺没救了。 她后悔自己没有调查清楚赫连钺,就着急忙慌地上了他的贼船。 筹码她已经送出去了,现在她就是想下船,都没有回头路了。 桑兰依决定,赫连钺就是块烂泥,她也一定要把他扶上墙。 被当成烂泥的某人打了个喷嚏,他裹紧身上的狐裘,收杆提着竹篓回去。 “寂风,今日你有口福了。” 赫连钺人未到,声先至,待看到桑兰依也在,他明显愣了愣。 随后恢复自然,把竹篓放在地上,道:“桑大小姐找孤有事?” 第39章 一点亏都不肯吃 “我是来还玉佩的。”桑兰依把手上的玉佩,往前递了递,道:“物归原主。” “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桑大小姐若是不要,就扔了吧。” 赫连钺没去看她手上的玉佩,把竹篓重新提起来,拿到井边清洗。 他脱下厚重的狐裘,撸起袖子把两条巴掌大小的鲫鱼开膛破肚。 然后穿进竹干里,架在寂风一早准备好的火上炙烤。 桑兰依见他手法老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可是赫连钺是太子,即便是个不受宠的太子,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吧。 寻常男子都知道要远庖厨,赫连钺身为太子,不仅没有,还给一个太监烤鱼吃,真的挺令人费解的。 很快,烤鱼的香味就四散开来。 赫连钺往鱼肉上洒了些香料,递给寂风一串,道:“吃吧。” “好香啊。” 寂风接过鱼,吃的狼吞虎咽。 赫连钺把手上另一串烤鱼,递给桑兰依,道:“吃吗?” 桑兰依没想到还有她的份,愣了半天没接他的烤鱼,赫连钺重复道:“吃不吃?” 桑兰依摇摇头:“我不饿。” “不难吃,你尝尝。” 赫连钺把烤鱼塞给了她。 桑兰依看着仅剩的一条的烤鱼,落到了自己手里,道了句:“多谢。” 她小口咬了块鱼肉,慢慢吃起来,赫连钺的烤鱼,真的很好吃。 香香的,嫩嫩的。 桑兰依不知不觉就吃了半条鱼。 就在她快吃完整条鱼的时候,赫连钺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两个硬到能砸死人的馒头,放在火上烤起来。 烤好之后,赫连钺把皮撕掉,一口一口地咬着馒头。 寂风内疚道:“早知道殿下把烤鱼给了桑大小姐,奴才就不吃了。” 赫连钺无所谓道:“你吃你的,孤吃馒头就好。” 寂风嘴里的烤鱼立马不香了,气呼呼道:“都怪内务府那帮狗奴才,害得殿下连口像样的吃食都没有!” 桑兰依惊讶道:“内务府竟敢克扣太子殿下的吃食,不怕皇上怪罪吗?” 寂风滔滔不绝道:“岂止是克扣吃食,那帮狗奴才最会见人下菜,知道我家殿下不受宠,但凡是殿下应得的东西,他们什么都克扣,自从先皇后去世,皇上就不曾召见过殿下了,又怎会管殿下的死活。” “吃鱼都堵不住你的嘴。” 赫连钺把另一个馒头,塞进了寂风嘴里。 寂风把馒头拿出来,咬了口道:“行行行,奴才不说了。” 桑兰依没想到赫连钺的日子,过得这样艰难,先前她还以为赫连钺钓鱼,是无事可干。 现在才恍然大悟,他钓鱼是为了填饱肚子,仅此而已。 仔细看,赫连钺身上穿的墨色锦袍,洗的已经有些发白了,袖口还短了一截。 只是他平时都披着狐裘,把锦袍遮在了里面,桑兰依才没有注意到。 吃完了烤鱼,赫连钺倒了盏茶给她,桑兰依看着缺口的茶盏,一时无从下嘴。 她放下茶盏,试探道:“殿下难道甘心一直幽居在不见天日的东宫?” 赫连钺喝茶的动作一顿,而后一派从容道:“孤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孤这副残躯,没几年可活了,争与不争,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桑兰依掷地有声,继续道:“殿下争了,起码能让自己在有生之年,活的有尊严,殿下不争,日子只会更糟糕。” 赫连钺淡淡道:“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了,你都看到了,孤现在的境地,还不够糟糕吗?” “男儿志在四方,兰依没想到殿下竟是安于现状,苟延残喘之辈。” 桑兰依想激起赫连钺的斗志,但好像没起什么作用,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赫连钺一点反应都没有。 寂风面色不善道:“大胆,你凭什么指责我家殿下?” “无妨,桑大小姐说的对,孤就是个苟延残喘之辈,桑大小姐若是后悔把筹码压在孤身上,就请收回这块玉牌吧,左右这玉牌留在孤这里,也没什么用。” 赫连钺把玉牌掏出来,递给桑兰依,有那么一瞬间,桑兰依是想收回玉牌的。 但她忍住了。 收回玉牌,就等于跟赫连钺撕破了脸,届时她要跟谁结盟呢? 除了赫连钺以外,当今圣上还余五位皇子。 十皇子、十二皇子、十五皇子年纪尚小,桑兰依等不起,首先就排除掉他们。 她的结盟对象只能是大皇子、五皇子、以及行三的赫连钺其中一个。 大皇子赫连铭出身低微,乃宫婢所出,且早已封王立府,绝不是个能继承大统的合适人选。 仅凭出身这一条,他就与皇位无缘,赫连铭正是清楚这一点,干脆做个清闲的懒散人。 只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不争不抢,是公认的老好人。 因此皇上对他还不错,赫连铭跟兄弟姐妹之间,相处的都还行。 五皇子赫连钰出身高贵,乃当今皇后所出,若不是赫连钺是先皇后所出,占了优势,太子之位,非赫连钰莫属。 但正是因为赫连钰出身高贵,背后有镇国公府这颗大树扶持,不是桑兰依能拿捏的了的。 相反,赫连钺同样出身高贵,但自从先皇后离世,他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只不过空有个太子的头衔罢了。 这样没背景,没后台的落魄太子,掌控起来就容易多了。 且赫连钺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若有人能拉他一把,他必对其感恩戴德。 桑兰依就是想当那个能拉赫连钺一把的人,才会选择跟他结盟。 所以玉牌她不能收回。 桑兰依借用赫连钺的话,推辞道:“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殿下若是不要,就扔了吧。” “你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赫连钺笑了笑,把玉牌塞进了怀里,许是笑的太用力,他掩面轻咳了几声。 寂风把狐裘递给他,担忧道:“殿下吹不得风,还是把狐裘披上吧。” 赫连钺点点头,道:“也好。” 他说着从寂风手上接过狐裘,抻开披到身上,就是这么一抻,桑兰依注意到赫连钺的狐裘内侧,破了一块。 第40章 被丢下了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桑兰依还是看到了,赫连钺的狐裘的确破了。 难道他不知道? 桑兰依犹豫片刻,提醒道:“殿下的狐裘破了。” “你说这个啊。”赫连钺把狐裘打开一角,露出破损的地方,道:“劈柴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不妨事。” 说罢,他把狐裘重新披好。 赫连钺今日披的是白色狐裘,这件狐裘桑兰依见过,她还见过他有件黑色的。 除了这两件狐裘,赫连钺应该没有别的狐裘了,否则怎么会连狐裘破了,都不舍得扔。 东宫又没有婢女为他缝补,他可不就要这么将就着穿着。 桑兰依问道:“殿下这里可有针线?” 寂风赶在赫连钺开口之前,心直口快道:“没……。” 那个“有”还未吐出,他听到赫连钺咳嗽了两声,还对他笑。 寂风头皮一麻,把将要溢出的字咽下去,话锋一转道:“应该有,桑大小姐要针线作甚?” 桑兰依如实道:“殿下的狐裘破了,我想为他缝补一二。” “哦好,我去找针线。” 寂风几个转弯,翻墙走了,桑兰依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找针线还需要出门找吗? 不过寂风办事效率很快,桑兰依没等多大会,他就带着针线回来了。 寂风把手上五颜六色的针线包,递给她道:“这些够吗?” “够了。”桑兰依挑了根白色的线,穿针引线道:“殿下先把狐裘脱下来吧。” 赫连钺乐意之至,脱下狐裘道:“如此就麻烦桑大小姐了。” 桑兰依笑着摇摇头,接过狐裘开始缝补,补好之后,她又觉得不美观,便在缝补之处,绣了几根嫩竹。 有竹子做修饰,不仅看不出来破损的痕迹,还为狐裘增添不少色彩。 桑兰依很满意,抬头道:“好了。” 她毫无防备地抬头,猛然对上赫连钺幽深的眼神,突然心跳加速起来。 那是一种被猎人盯着的不适感,出现在病弱的赫连钺身上,极其诡异。 在她还没做出反应之前,赫连钺就收回视线,拿走狐裘道:“多谢。” 只是他没能把狐裘披上,桑兰依攥着狐裘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赫连钺提醒道:“桑大小姐?” 桑兰依回了神,呆呆道:“什么?” 赫连钺目光下移,示意道:“可以撒手了。” 桑兰依面上一热,立马松开了手,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赫连钺“嗯”了声,道:“寂风,送送桑大小姐。”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桑兰依说罢,落荒而逃。 等出了东宫,她的心跳才逐渐归于平稳。 桑兰依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仅凭一个眼神,就断定赫连钺是装的,未免武断了些。 毕竟他看起来,真的病态十足,吃的用的穿的,也真的很差。 这么一想,桑兰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宫门口,她收敛心事,打算上马车回府。 可原本停在宫门口的马车,早已不知去向。 曲殇璃把她丢下了!!! 桑兰依目光一沉,脸色不大好看,她来时,是跟曲殇璃和叶凝筱共乘一辆马车。 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们走了,她就无车可坐了吗?还是知道,依然故意而为? 桑兰依已经不想去猜了,不管怎么样,都改变不了她被丢下的事实。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一步一个脚印往少卿府赶,只怕等走回府,天都要黑了。 桑兰依微微叹了口气,叶凝筱跟她无亲无故,倒也罢了。 曲殇璃怎么说,都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于情于理都要等她一会吧。 可他没有! 她就没见过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曲夫人?” 这声“曲夫人”打断了桑兰依的思绪,她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桑兰依回过头,看到一辆华丽异常的马车,正停在她旁边。 透过车窗,她跟赫连钰的视线交汇上,赫连钰惊讶道:“曲夫人,真的是你。” 桑兰依不置可否,颔首道:“靖王殿下。” “不必多礼。”赫连钰说罢,问道:“曲夫人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 桑兰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总不能说自己被曲殇璃丢下了吧? 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 她沉默半晌,反问道:“王爷今日进宫,可见过我夫君了?” 赫连钰点点头,桑兰依虔诚道:“谢天谢地,那夫君和义妹一定平安无事了。” “原来是为这事,我母后向来仁慈,不会为难叶姑娘的,曲夫人大可放心,殇璃走的有一会了,你不知道?” 赫连钰见让桑兰依面露尴尬,自问自答道:“许是你们错过了,这样吧,曲夫人乘本王的车回去吧。” 桑兰依婉拒道:“多谢王爷美意,兰依乘坐王爷的马车,于礼不合,我自己回去便可。” 赫连钰再三邀请道:“你靠双腿走回去,天都要黑了,本王素来跟殇璃交好,若让他知道,本王偶遇曲夫人独行,却置之不理,他定会恼本王。” 桑兰依想都不敢想,曲殇璃会为了她,跟赫连钰置气。 她在他心里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 桑兰依再次婉拒道:“王爷不必担心,夫君是明理之人,不会因此迁怒王爷。” “你真不打算乘本王的车?” 赫连钰最后问了遍,显然没有刚才有耐心,要不是看在曲殇璃的份上,他都不会停车。 他好心停车,桑兰依却一再推辞,赫连钰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桑兰依像是没看出他的不悦,摇摇头道:“兰依自己可以,就不麻烦王爷了。” “随你吧。” 赫连钰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继续赶路,很快就把桑兰依甩在了后头。 桑兰依顺着官道接着走,等走到双腿发颤,她开始无比后悔,为什么没乘赫连钰的马车? 什么叫自讨苦吃,她算是体会到了。 等桑兰依步行回府,天已经黑透了。 钟水桃见她回来,停止张望道:“小姐怎么现在才回来?” “说来话长,先给我倒杯水。” 桑兰依语气微喘,进屋就脱了鞋袜,原本白皙的嫰足,现已红肿一片。 第41章 冤家路窄 她脚上有好几处都磨出了水泡,有些还被蹭破了皮,隐隐渗出血迹。 连枝看到她脚上的惨样,诧异道:“夫人的脚怎么肿成这样了?” 钟水桃倒水回来,更是心疼的快哭了:“小姐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是遭了什么罪,奴婢都没眼看了。” 桑兰依言简意赅道:“我不是进宫去了嘛,出宫的时候夫君忘了载我一道回府,所以我就走回来了。” 钟水桃惊呼道:“什么?!老爷竟然把小姐丢下了?” 桑兰依不置可否,她摸了下脚上的水泡,“嘶~”真疼! 连枝找来银针,蹲下道:“奴婢帮夫人把水泡挑了吧,挑破了才好的快。” 桑兰依淡定道:“嗯嗯。” 钟水桃紧张道:“连枝姐姐,你下手轻点,不要弄疼了小姐。”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连枝说罢,帮桑兰依把水泡一一挑破,挑水泡不疼,疼的是挤水泡。 钟水桃见桑兰依拧起了眉头,担忧道:“小姐是不是很疼啊?” 桑兰依道:“还好。” 这点疼不算什么,尚在她的忍耐范围之内,钟水桃却觉得她肯定很疼,拿来蜜饯道:“小姐吃些甜食,嘴里甜了,心里就不会疼了。” “是吗?那我要试试。” 桑兰依捏了块杏肉脯,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立马席卷而来。 好像真的好多了。 她笑道:“水桃,我不疼了,谢谢你。” 钟水桃不好意思地道:“小姐不用谢奴婢,这还是奴婢姐姐告诉奴婢的,小姐要谢就谢姐姐吧。” “你姐姐是个大智之人。” 桑兰依言语间难掩对钟素雪的欣赏,这么精明能干的女子,能说出这番话,不稀奇。 钟水桃羡慕道:“奴婢什么时候能像姐姐这么聪明就好了。” 桑兰依夸赞道:“水桃本来就很聪明啊。” 钟水桃脸上一热,扭捏道:“小姐又取笑奴婢,奴婢不理你了。” 桑兰依莞尔道:“我是真的觉得你聪明。” 听此,钟水桃羞的捂住脸跑开了。 桑兰依忍俊不禁,跟钟水桃说笑的功夫,连枝已经挑完所有的水泡,还给她上了药。 “夫人注意这几日不要让伤口沾到水。” “嗯嗯。” 桑兰依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应一声,到最后怎么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她太累太乏了。 一连几日,桑兰依都没有出门,她脚上的伤,也不允许她出门。 直到脚伤好了七七八八,她才到院子里活动了下筋骨。 钟水桃从外面回来,见她下了塌,道:“小姐的脚伤刚有好转,不宜过多走动,奴婢还是扶小姐进去吧。” 桑兰依推却道:“不碍事,再躺下去,我都快憋死了。” “那奴婢扶小姐到花园转转吧。” 钟水桃放下手上买的蜜饯,扶桑兰依去府里的花园赏景。 行至半路,恰逢与正要出府的叶凝筱主仆二人撞上。 桑兰依本不想与她发生争执,叶凝筱却叫住她,道:“嫂嫂这是要上哪去?” 桑兰依止步道:“四处走走罢了,妹妹呢?” 秋棠接过话茬,眼高于顶道:“我家小姐要进宫给皇后娘娘医脸,如今娘娘可倚仗我家小姐了,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秋棠,你跟嫂嫂说这个作甚!”叶凝筱不痛不痒地呵斥一声,假意道:“妹妹也是侥幸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嫂嫂要是不嫌弃,大可到妹妹院子里,挑上一两件把玩。” 桑兰依犹豫道:“多谢妹妹好意,只是我怎好要妹妹的东西。” “无妨,反正这种东西,我多的是。” 叶凝筱不屑一顾地看着她,下巴都快翘到了天上,故意拿东西寒碜她。 在桑兰依这个罪臣之女面前,她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桑兰依笑了笑,随口道:“前几日皇后娘娘还对妹妹要打要杀,没想到短短几日,就对妹妹另眼相看,妹妹还真是有本事,没能帮上妹妹的忙,嫂嫂惭愧。” 叶凝筱原也没指望足不出户的桑兰依,能帮得上什么忙。 不过她的话,她听着还是极为悦耳,难得同她多说了两句:“那是因为我有祖传的秘方,医个红疹,还不是手到擒来。” “哦?是何秘方竟如此神奇?” 桑兰依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顺着她的话追问下去,叶凝筱一时不备,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她脸色微变,不自然道:“既是秘方,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就算说了你也未必能听懂。” 桑兰依讪讪道:“是我唐突了。” 叶凝筱“呀”了声,推脱道:“光顾着陪嫂嫂说话,差点误了进宫的时辰,嫂嫂慢慢逛,妹妹先失陪了。” “妹妹请便。” 桑兰依让开路,让她先行。 叶凝筱轻嗤一声,也没跟她客气,带着秋棠大摇大摆地走了。 钟水桃在叶凝筱背后,不岔道:“神气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主子呢?” 桑兰依安抚道:“叶姑娘是夫君的义妹,于情于理都算半个主子,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她是半个主子,小姐才是少卿府的女主人,她见了小姐不行礼也就罢了,小姐看看她那个态度,她把小姐当什么了?小姐能忍,奴婢都忍不了。” 钟水桃最是嫉恶如仇,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桑兰依对她好,所以她哪能见她受辱。 桑兰依受委屈,她比自己受委屈还难受,恨不得去帮她讨回来。 但她又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也说不上什么话,只能背地里干着急。 桑兰依盯着叶凝筱的背影,悠悠道:“口舌之争,毫无意义,在没有绝对强大之前,忍不是示弱,而是蛰伏。” 钟水桃听的一知半解,不过桑兰依说什么,她都觉得有道理。 她接着道:“还有叶姑娘身边的那个秋棠,跟她一样讨厌,到处跟人炫耀说叶姑娘大方,菊香院的赏银是全府最多的,她还说叶姑娘很会挣银子,等开了成衣店,就有花不完的银子。” 桑兰依抓住重点,提问道:“成衣店?” 第42章 赚银子的机会来了 钟水桃肯定道:“嗯,就是成衣店,奴婢听的清清楚楚,不过奴婢才不信叶姑娘的成衣店,能赚到花不完的银子,小姐你说,秋棠是不是在吹牛?” 桑兰依勾唇一笑:“秋棠是不是在吹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赚银子的机会来了。” “小姐什么意思啊?” 钟水桃还没能反应过来,就看到桑兰依调头走了,她追上去,道:“小姐,你去哪?” “赚银子。” 桑兰依花园也不逛了,直接回了清竹院,给钟素雪写信,让她收购市面上所有的蜀锦和素纱,再把价格翻三倍出售。 钟素雪收到信后,虽然不是很理解桑兰依的做法,还是按她说的执行了。 等叶凝筱登门大量购买蜀锦和素纱的时候,钟素雪才明白过来桑兰依的用意。 她按耐住窃喜,催促道:“叶姑娘考虑好了没有?” 叶凝筱犹豫道:“我记得以往蜀锦都是两千两一匹,素纱五百两一匹,如今蜀锦都被你卖到六千两一匹,素纱一千五百两一匹,价格足足翻了三倍,掌柜这么做生意,不合规矩吧。” 钟素雪张口就来:“小店一直都是这个价,叶姑娘要是嫌贵,就到别处看看,不过我好心提醒叶姑娘一句,叶姑娘出了小店,可能就买不到蜀锦和素纱了。” 叶凝筱岂能不知现在京城的布行,只有钟家铺子才有她要的蜀锦和素纱。 真是奇怪,这两样布匹虽名贵,还不至于缺货到这种程度。 怎么一夕之间,市面上所有的蜀锦和素纱都被收购一空。 只余钟家铺子才有她要的货。 就像是提前设好的圈套,正等着她往里跳。 叶凝筱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钟素雪便收起拿出来的布匹,驱逐道:“叶姑娘要是定不下来,就回去慢慢考虑,别堵在这,影响我招呼其他客人。” 说罢,她又道:“阿满,送客!” “好嘞。”阿满放下鸡毛掸子,陪笑道:“客官慢走,欢迎客管下次再来。” “我还没说要走!”叶凝筱瞪了阿满一眼,向钟素雪道:“你的布,我要了。” 钟素雪眼睛一亮,客气道:“叶姑娘打算要多少?” 叶凝筱担心蜀锦和素纱会再涨价,财大气粗道:“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没问题。”钟素雪算盘打的飞快,合计道:“一共是一千九百五十万两银子,等叶姑娘付了银子,小店会把两千匹蜀锦、五千匹素纱,全送到您府上。” 叶凝筱瞠目结舌道:“这么多?!” 钟素雪言之凿凿道:“可不就这么多,我可没有多收叶姑娘银子,叶姑娘要不信,就自己算一遍。” 叶凝筱不是质疑她算错了银子,而是惊讶钟素雪手上怎么有这么多货。 她原本以为市面上的蜀锦和素纱都售光了,钟素雪这里肯定余货也不多。 没想到钟素雪竟有上千匹的存货。 叶凝筱原计划是蜀锦和素纱,各定五百匹,现在足足多出了六千匹布,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而且她深知,卖成衣最忌讳压货。 万一销量不好,她不赔死了。 叶凝筱谨慎道:“你的布太多了,我要不了那么多。” 钟素雪斜睨道:“要不了早说啊,没钱装什么大款?害我白白浪费一张出货单。” 她正要把填好的出货单撕掉,叶凝筱道:“你骂谁装大款?” 钟素雪手一顿,无辜道:“客官您误会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可没骂你。” 短短一会,叶凝筱的称谓已经从“叶姑娘”变成了“客官”。 这待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叶凝筱哪里受得了这种恶气,当即道:“银子我有的是,不就是一千九百五十万两银子,我付得起。” “叶姑娘爽快!”钟素雪放下出货单,招呼道:“阿满,收银子。” “好嘞。” 阿满屁颠屁颠地来到叶凝筱面前,弯腰伸出双手,示意她掏银子。 叶凝筱垂在身侧微微出汗,她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这下她想反悔,都不成了。 阿满等了半天,没等到银子,抬头道:“客官,可以付银子了。” 叶凝筱这才赶鸭子上架,拿出全部银票,放到他手上。 阿满数了数,提醒道:“不够,还差一千五百五十万两。” 叶凝筱咬牙道:“我知道!” 她要是有,还能不拿出来吗? 钟素雪看出她的拮据,抢先道:“本店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叶凝筱口是心非道:“我没想赊账!” 说罢,她继续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这四百两是我给你的定金,余下的一千五百五十万两,稍后就会奉上。” 钟素雪圆滑道:“行,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给叶姑娘个面子,不过天黑之前,我要是收不到剩下的一千五百五十万两银子,定金我可是不退的。” “你等着吧!” 叶凝筱丢下这么一句,冷着脸出了布行。 秋棠跟在后面,没看到她的脸色,还在喋喋不休道:“小姐刚才真是鲁莽了,您明明没有这么多银子,为什么要答应她啊?” 啪! 叶凝筱回过头,甩了她一巴掌,道:“你在教我做事?” 秋棠捂着左脸,解释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这是家黑店,奴婢是怕小姐被骗了。” 啪! 叶凝筱又打了她右脸一巴掌,愤怒道:“你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你这个丫鬟,连是不是黑店都分辩不出?” “奴婢绝无此意,奴婢都是为了小姐着想。” 秋棠顶着两个巴掌印,急的都快哭了,不明白叶凝筱为什么突然发那么大火。 叶凝筱剜了眼她,语气恶劣道:“你要真为我着想,就闭嘴,我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一个丫鬟指手画脚。” 秋棠掩下眼底的暗芒,低眉道:“小姐息怒,奴婢以后再也不会多嘴了,小姐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叶凝筱冷哼一声,没再为难她,虽然秋棠的话不中听,但她说的在理。 钟家布行的确很黑! 叶凝筱现在骑虎难下,只得抵押了火锅馆子,到钱庄贷了一千五百五十万两银子,赶在天黑之前,把银子送到了钟素雪手上。 第43章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这边刚拿到布匹,叶凝筱就找人按照她的设计图,批量生产女子成衣。 以最快的速度,把成衣店开了起来。 为了笼络郑冰雁,她更是拿出最得意的作品,来讨她欢心。 郑冰雁掂量了两下摆放在自己面前薄如蝉翼,连袖子都没有的粉色纱裙,皱眉道:“这能穿吗?” 她已年逾四十,似这种粉嫩的衣裙,她早就不穿了,而且她是皇后,皇后就应该穿正红色。 万一被人瞧见她穿如此俗耐的粉色,还不要笑掉大牙去。 叶凝筱的马屁,可谓是拍到了马腿上,郑冰雁要不是念在她医好了自己的脸,尚有几分用处,早把她轰出去了。 叶凝筱却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自豪道:“当然能,此衣名叫洛神飞花,是民女专门为皇后娘娘设计而成,娘娘穿上此衣,就好比那神仙仙子,皇上看了肯定会喜欢的,要不娘娘穿上试试?” “先搁着吧,皇上一年都不来本宫的坤宁宫一次,本宫留着这衣裳也没什么用。”郑冰雁收回手,坐到软榻上,道:“你与其送本宫衣裳,还不如帮本宫多敷几次泥膜,这几日本宫忧思过度,脸上都长细纹了。” 叶凝筱吹捧道:“皇后娘娘放心,有民女的泥膜,娘娘就是长再多细纹都不怕。” “就数你嘴甜。”郑冰雁十分受用她的恭维。 叶凝筱狡黠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瓶泥膜,道:“劳烦皇后娘娘仰面平躺,民女这就为娘娘敷泥膜。” “嗯。” 郑冰雁依言躺到榻上,这几日,叶凝筱都是如此帮她调养的。 先前她还不信,这泥膜能医好她脸上的红疹,试了一次之后,她就发现自己脸上的红疹不仅变淡了,皮肤还紧致嫩滑了不少。 这才吩咐叶凝筱日日帮她敷泥膜。 叶凝筱像往常一样用工具刷,把泥膜细细涂抹在郑冰雁脸上,边涂边道:“民女斗胆一问,皇后娘娘最近因何事忧思过度?说不定民女能帮得上忙。” 郑冰雁多多少少被她的本事折服,觉得叶凝筱不是一般人。 她也愿意跟她吐露几句,苦恼道:“还不是北冥的使臣要来我南庆了,皇上命本宫操持接风宴,着实令本宫头疼。” 郑冰雁口中的“北冥”,叶凝筱所知不多,她还是偶然间听曲殇璃提起过。 北冥是蛮夷之地,靠近大漠,常年都笼罩在风沙里,那里的男男女女都以头巾遮面。 她对北冥没什么兴趣,接风宴倒是正中她下怀,叶凝筱道:“办个宴会有何难?” 郑冰雁道:“办个宴会不难,想把宴会办好并非易事,近两年北冥蠢蠢欲动,有对我南庆开战之势,皇上命本宫举办接风宴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北冥展示我南庆的风采,让北冥蛮子亲眼看看,无论哪个方面,南庆都比北冥要强千倍百倍,只有意识北冥跟南庆到差距,他们才能甘心臣服在我朝之下。” 叶凝筱计上心头,道:“民女有个好主意,一定能震慑住北冥的使臣,皇后娘娘不如把接风宴,交给民女操办,民女保证能办的漂漂亮亮的。” 郑冰雁为难道:“这……。” 叶凝筱撺掇道:“皇后娘娘还信不过民女吗?民女说能办好,就肯定能办好。” 郑冰雁深思熟虑之后,下定决心道:“好,那本宫就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了,你莫要让本宫失望。” 叶凝筱暗喜道:“不会的,既是皇后娘娘所托,又关乎我南庆的颜面,民女自当尽力。” 她话说的漂亮,其实已经在计划怎么通过接风晏捞银子了。 有了这次机会,她叶凝筱的名号,一定会响彻整个皇都。 叶凝筱越想越兴奋,给郑冰雁洗了泥膜之后,就找借口回去了。 她走后,巧儿道:“娘娘真的放心把接风宴交给叶姑娘?” 郑冰雁听出她话里有话,简明直了道:“你想说什么?” 巧儿犹豫了会,还是道:“奴婢担心叶姑娘会连累娘娘。” 郑冰雁缜密道:“这接风宴她办的好,本宫跟着脸上有光,她办不好,本宫大可把责任推到她身上,皇上顶多责罚本宫一句识人不清,左右本宫又不损失什么,不如让她试试,万一真成了呢?” 巧儿一点就透,点头道:“娘娘所言极是。” 郑冰雁既然肯让叶凝筱操办接风宴,肯定一早就想好了退路。 她抿了口茶,而后道:“靖王殿下最近在忙些什么?” 巧儿道:“王爷最近在督办赈灾一事,得了皇上不少夸奖。” 对于赫连钰的表现,郑冰雁欣慰不已,她在他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好在赫连钰也争气。 可惜她没能帮他挣个太子之位,这是她唯一觉得亏欠赫连钰的地方。 她的儿子往往俱佳,本该就是天生的太子,不过那个废物也活不了太久了,太子之位迟早还是赫连钰的。 郑冰雁交代道:“北冥的使臣就要来了,让钰儿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好好准备准备,不光要让北冥使臣见识到我南庆靖王的厉害,还要让皇上认清哪个皇子才是他的倚仗。” 巧儿应道:“是。” 郑冰雁揉了揉眉心,轻叹道:“若钰儿能受到皇上器重,本宫也能少操心一些了。” 巧儿宽慰道:“靖王殿下文武双全,一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期待。” “但愿如此吧。”郑冰雁说罢,又道:“对了,那个病秧子怎么样了?” 巧儿轻蔑道:“还是老样子,说句话都能喘三下,能不能撑得过这个冬日都成问题,实在不足为惧。” 郑冰雁忧虑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按理说他早该死了,赫连钺能撑这么久,本宫始终放心不下。” 巧儿解读道:“娘娘怀疑太子在装病?” “不会,冰魄是本宫亲自为他种下的,他不可能没事,只不过赫连钺能撑十余年之久,的确有些蹊跷,找个机会试他一试。” 赫连钰一日不死,郑冰雁就一日难安,他始终都是她的心头大患。 保不齐哪天就反咬她一口。 在此之前,她一定要先断了他的獠牙,让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第44章 东宫真是晦气! 巧儿得了郑冰雁的吩咐,便动身去了东宫。 随行的还有蒋正祥。 他二人是郑冰雁最得力的心腹,帮她处理过不少腌臜事。 别看巧儿年纪轻轻,不过二八年华,能成为皇后跟前的红人,手段肯定不同凡响。 她不仅善于心计,武功用毒样样了得,当初冰魄就是她为郑冰雁寻来的。 巧儿刚到东宫,就让蒋正祥制服住寂风,直接进了内室,朝床上的赫连钺身上浇了盆冷水。 中了冰魄的人,最忌冷。 一盆冷水下去,赫连钺的脸果然苍白胜雪。 他似乎习惯了被这样对待,淡定自若地从床上起来,神情没有丝毫不悦。 巧儿掩唇道:“哎呀,奴婢不小心手滑了,太子殿下应该不会介意吧?” 赫连钺揩了下眼睑上沾染的水渍,嘴角绽放出笑容,道:“不会。” 他虽在笑,巧儿却觉得这笑怪怪的,让人看了浑身都不舒服。 东宫真是晦气! 巧儿长话短说道:“皇后娘娘十分记挂殿下的病情,特命奴婢前来看看。”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赫连钺剧烈的咳嗽声打断,巧儿蹙起眉头,等他咳完。 但赫连钺的咳嗽声好似没完没了,最后竟咳到吐了血。 巧儿嫌恶道:“太子殿下一定要多多保重身子,否则皇后娘娘会担心的,人既已看到,奴婢就先回去交差了。” 她说罢,掩鼻离开赫连钺的厢房。 寂风脱离蒋正祥的掌控之后,立马回到赫连钺身边,递了个帕子给他,道:“殿下没事吧?” “无碍。” 赫连钺接过帕子,在脸上草草擦了几下,而后扔掉了手帕。 寂风给他找了个干净的寝衣,放在床边,道:“那个老妖婆太过分了,殿下都被折磨成这样了,她对殿下还不放心。” “孤一日不死,她便一日难安,若孤是她,也不会放心。” 赫连钺把寝衣拿到屏风后面,又找了套寻常男子的墨色服饰换上。 穿戴整齐之后,他贴上寂风的假面,道:“你留在东宫扮作孤的样子,孤出去一趟。” 寂风道:“是。” 话落,赫连钺已然消失在了东宫。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人已经在京城最大的赌坊二楼,凭栏而站。 他左手边还陪侍了位身穿石青色锦袍,手拿执扇的年轻男子。 二人齐齐往楼下看去,此时一位身穿宝蓝色锦袍,猪头大耳的男子坐在大厅正中央的位子上,赌的热火朝天。 他嘴里不停念叨着:“大、大、大!” 待骰子落定,果然是“大。” 郑麟元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把赌桌上的银子全拢了回去。 看到这,赫连钺收回目光,向旁边的郑淮祈,道:“郑世子这几日赢了多少银子了?” 郑淮祈估算道:“十几万两是有的吧。” 赫连钺唇角上扬道:“鱼儿养肥了,到了该收割的时候了。” 郑淮祈朝后招了招手,赌坊管事立马来到他近旁听命。 他在管事耳侧轻轻低语了几句,管事点点头,作揖之后便下了楼。 做完赫连钺交代的事,郑淮祈做了个请的姿势,招呼道:“鱼儿跑不了,咱们边坐边看。” 赫连钺暂时收回目光,在离栏杆最近的位子坐下,又百无聊赖地往楼下看去。 郑淮祈为他斟了杯茶,热络道:“殿下难得出趟宫,尝尝这上好的雨后龙井。” 赫连钺浅尝了口茶,就放下了,心思根本不在喝茶上面。 就算是喝茶,他的视线都没有从郑麟元的身上挪开。 只见郑麟元面前原本堆成小山的银子,变得越来越少,他一气之下,把赌资全押了出去。 “这次本世子压小!” “好,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方夷手上的骰子摇的噼啪响,然后蒙地拍在堵桌上。 郑麟元死死盯着骰子,念叨道:“小、小、小!” 方夷道:“世子爷看好了,这就开了啊。” 郑麟元不耐道:“赶紧开,废什么话!” 他说罢,方夷掀开盖子,痞笑道:“世子爷,您输了。” 郑麟元看着全是一点的五个骰子,拍桌道:“不可能,你作弊!” 方夷道:“世子爷,愿赌服输,您赢钱的时候,小人没说您作弊吧?天下哪有只赢钱,不输钱的道理?” 理是这个理,但郑麟元还是觉得有猫腻,刚才他手气还好的很。 怎么突然之间,开哪个输哪个,就是点再背,也能蒙对一次吧。 但他一次都没蒙对,直接输了个精光。 郑麟元不是输不起,是不服气,他道:“本世子不管,你肯定出老千了,这把不算。” 他说着就要把赌桌上的银子拿回来,方夷威胁道:“输了就是输了,世子爷不认输,是想砸场子不成?” 郑麟元无赖道:“本世子说了这把不算,重新再来一局,你要还能赢了本世子,这些银子就归你。” 方夷掏了掏耳朵,不轻不重道:“来人,请郑世子到二楼喝茶。” 说是请他喝茶,郑麟元已经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给摁住了。 有这么请人喝茶的吗? 郑麟元挣扎道:“放肆!我乃镇国公府世子,尔等什么身份?竟敢抓本世子!信不信本世子一声令下,就能把你们赌坊夷为平地!” “天子犯法尚与民同罪,莫说你是世子,你就是仙子,都不能坏了规矩。”方夷嗤笑一声,摆摆手,道:“带走。” 郑麟元慌得一批,嚷嚷道:“你们敢动本世子一根毫毛,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啊啊啊!救命啊!!” 就在郑麟元觉得自己要完玩了,他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且那笑声离他越来越近。 他站直身子,看着站在二楼楼梯口拾级而下的绯衣女子,眼睛一亮道:“七娘救我!” 林七娘吃惊道:“怎么了这是?” 方夷赶在郑麟元胡说八道之前,先发制人道:“郑世子玩骰子输给了小人,不仅不掏银子,还扬言要把咱们赌坊夷为平地。” 郑麟元不甘示弱道:“你胡说,明明是你出老千,本世子都看到了。” 第45章 世子爷,还玩吗? “郑世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林七娘下到一楼,示意打手松开郑麟元,道:“世子方才说看到方夷出老千,可有证据?” 郑麟元一怔,道:“本世子的话就是证据。” 林七娘笑道:“哈哈哈,世子爷真是风趣,三岁小儿都知道经过取证的才叫证据,世子爷不会不知道吧?” 郑麟元没吭声,他是长的蠢,又不是真的蠢,若他说不知道,那岂不是连三岁小儿都不如,若他说知道,那他刚才的话就是无稽之谈。 无论怎么回答,他都里外不是人。 林七娘也不是真的要下他面子,适可而止道:“世子爷可以放心,在我时来运转赌坊,绝对不会有出千的情况,小方年纪小,不懂事,冒犯了世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郑麟元剜了眼,冷哼道:“我是看在你七娘的面子上,才不跟他计较,否则本世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方夷搓了搓拳头,怎么那么想揍人呢? 郑麟元往后一躲,警惕道:“你干嘛,你还想打本世子啊?” 方夷假笑道:“小人不敢,您是世子,这儿您最大,小人就是手痒痒了,欠挠!” 郑麟元仗着身份,嘚瑟道:“知道就好,以后见了本世子,给我滚远点,本世子看见你就来气。” “小方,这没你事了,还不退下。”林七娘支走方夷,打着圆场道:“这样吧,刚才的赌局不作数,现在由我来陪世子赌,世子应当信得过七娘吧?” “自然,还是七娘惹人喜欢,本世子就算输了银子,都高兴。” 郑麟元说着就想往林七娘身上揩油。 林七娘推开他,到赌桌前站定,道:“世子爷,开始吧。” 郑麟元特别有风度道:“七娘先请。” 林七娘把赌注全押了大,郑麟元跟着下注,全押了小。 等骰子开,郑麟元输了。 他干笑两声,尴尬道:“七娘果然厉害。” 林七娘把银子收回来,引诱道:“这才哪到哪啊,咱们再来。” “可本世子身上已经没有银子了,要不明日本世子再陪七娘玩个尽兴?” 郑麟元不傻,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手气差的离谱,再赌下去,多半还是会输。 所以,他想及时止损。 反正哪天不能赌,他今日也赌差不多了,没必要再接着赌下去。 他想抽身,熟料林七娘贴心道:“来人,给世子爷准备五百万两银票。” 话音刚落,就有小厮把五百万两银钱奉上,郑麟元不想在林七娘面前落了面子。 他收下银票,硬着头皮道:“那行,本世子就再陪七娘玩两把。” “世子请。” 这次林七娘把骰子的主动权,交给了他。 郑麟元拿到骰子,好一通摇晃,押的还是小,他就不信邪了。 待到开骰子,郑麟元傻了眼,他还真得信邪,他又输了。 “再来!” 郑麟元输急了眼,把把都押大,结果更是输的一塌糊涂。 五百万两银票被他输光了不说,他还倒欠赌坊一千万两。 加上先前的五百万两,他总共欠了一千五百万两银子。 林七娘晃了晃手上的骰子,满面春光道:“世子爷,还玩吗?” “不玩了,不玩了!” 郑麟元脸气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把赌桌给掀了去,这也就对面是林七娘,若是换做旁人,他早就把赌桌掀了。 他倒不是垂涎林七娘的美色,林七娘年长他许多,都能当他娘了。 就是再美,他也无福消受。 之所以给林七娘几分薄面,全因林七娘是这家赌坊的老板。 郑麟元经常过来赌,一来二去就跟林七娘熟识了,不好跟她直接翻脸。 林七娘放下骰子,一板一眼道:“既然不玩了,世子爷还了赌资,就可以走了。” 郑麟元不悦道:“七娘,你这就有些不仗义了吧,本世子身上的银子,都被你赢了去,哪还有银子?” 林七娘道:“世子爷没有,镇国公大人有啊,要么世子爷派人回府取银子,要么七娘派人到镇国公府要银子,世子爷选个吧。” 郑麟元哪个都不想选,他赌钱的事,哪敢让他爹知道一个字。 听到林七娘威胁他,郑麟元怒道:“林七娘,你休要欺人太甚!” 林七娘惊讶道:“我何时欺负你了?世子爷可别坏我名声,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若人人都像世子爷这样,七娘的赌坊,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 郑麟元狡辩道:“谁说本世子不还钱了?本世子还能赖你的账?你宽限我几日,银子我回头给你补上。” 林七娘想了想,竖起三根手指,道:“三日,我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内,要是见不到银子,世子爷可别怪七娘翻脸无情。” 郑麟元敷衍道:“行行行,三日就三日。” 林七娘朝二楼使了个眼色,管事立马拿着欠条而来,向郑麟元道:“世子爷在上面签字画押之后,就可以走了。” 郑麟元看都没看欠条的内容,便道:“怎么还要签字画押?七娘是信不过本世子?” 林七娘解释道:“世子爷误会了,赌坊有赌坊的规矩,七娘不能因为世子爷一个人,坏了规矩。” 郑麟元气急败坏道:“什么狗屁规矩?这押本世子还就不画了,你能奈我何?” “世子爷既然不愿配合,七娘只好请人协助世子画押了。” 林七娘说罢,郑麟元一左一右立马出现两个壮汉,将他控制住。 不待他挣扎,管事便掏出匕首,在他右手大拇指上划了一刀,而后把他流血的大拇指摁在欠条上。 这个过程很短,郑麟元却疼的嗷嗷叫,破口大骂道:“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敢伤本世子,本世子饶不了你们!还有你林七娘,你给本世子等着!” “世子爷有喊的功夫,还不如赶紧想办法筹银子,到时还不上银子,就不单单是画个押这么简单了。”林七娘拿走他的欠条,吩咐道:“把郑世子剥光了,扔出赌坊。” 第46章 哦,原来是公公啊 郑麟元脸色微变道:“放肆!我可是世子,谁敢碰我一根汗毛,本世子一定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整,就被光溜溜地扔到了大街上,只余了条遮羞布,是他最后的体面。 与此同时,赌坊的门“砰”地一声关上。 把郑麟元彻底阻隔到了外面。 林七娘攥着他的欠条,款款上了二楼,把欠条交给赫连钺过目。 赫连钺只看了一眼,朝放下了,道:“这件事,你办的很好。” 林七娘抿唇道:“有了这张欠条,郑麟元就是想抵赖,都赖不掉了,不日镇国公府世子欠赌坊银子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郑淮祈幸灾乐祸道:“好一个一石三鸟,不仅逼得我二弟走投无路,还令镇国公府蒙羞,就连我父亲大人都要受到弹劾。” “还不是便宜了你,郑麟元失势,你的机会不就来了。”林七娘意有所指道。 郑淮祈不置可否:“那倒也是。” 如今镇国公府只有两位公子,他虽占长,到底不是嫡出。 因此世子的位子便落到了郑麟元的头上。 倘若郑麟元废了,那他就是唯一能继任世子的人选,可不正是捡了大便宜。 不过只有郑淮祈知道,他为了这个大便宜,付出了多少努力。 郑淮祈正色道:“这全都要感谢太子殿下,不然哪有祈一展宏图的机会。” 他至今犹记得八年前他最狼狈的那个午后,十二岁的赫连钺找上他,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一条不同的路。 这条路注定十分艰幸,但成功了,就再也不必受人欺凌。 他明明比他还小三岁,说起话来却是那样老成,让人不自觉地想信服。 于是郑淮祈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坚定道:“祈愿意。” 他再也不想忍受父亲的冷眼,嫡母的践踏,以及被郑麟元当马骑。 只有变强,他才能活的有尊严。 他想活的有尊严。 赫连钺扣盏道:“你我之间无须言谢,要不了多久,世子之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郑淮祈笑道:“祈静待佳音。” 赫连钺起身道:“孤该走了。” 郑淮祈叫住他,盛情邀约道:“祈听闻醉烟阁新来了位姑娘,一手琵琶弹的美妙绝伦,殿下不想去听听?” 林七娘叉腰道:“你要听就自己去,别带坏了殿下。” 郑淮祈无辜道:“瞧您这话说的,殿下哪里还用得着我带坏。” 林七娘白他一眼没说话,赫连钺要真想去,她自不会阻拦。 说起来赫连钺早就到了婚嫁的年纪,身边却连个女人都没有,是该开开荤了。 林七娘体贴道:“殿下若去,七娘来安排。” “寂风还在东宫假扮孤,孤不宜在外久留,改日吧。” 赫连钺找借口推脱掉后,避开人群出了赌坊,他正准备抄近道回宫,便察觉到背后有人,他很快做出反应,一招就把人擒住了。 待看清背后的人是谁时,赫连钺一怔道:“怎么是你?” 桑兰依还未出声,钟水桃便急急道:“你这个登徒子,快放开我家小姐!” 桑兰依解释道:“水桃,这位是宫里的寂公公,不是什么登徒子。” “哦,原来是公公啊。” 钟水桃上下把赫连钺打量了一遍,既然是公公,就算不得男人。 她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赫连钺觉得自己被个小丫头歧视了,转念想到他现在是顶着寂风的脸之后,就释然了。 他松开锁住桑兰依喉管的手,扶正她的身子,道:“桑大小姐下次不要突然站在奴才身后,以免奴才误伤到你。” “公公误会了,兰依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我本想提醒于你,没想到公公身手如此敏捷,不过公公的话,兰依记住了。” 桑兰依仍有些惊魂未定,要不是她知道擒住她的人是寂风。 可能早就扔包毒药,送他归西了。 赫连钺道:“桑大小姐找奴才何事?” “无事。”桑兰依在他迷惑的眼神中,补充道:“兰依出府买东西,恰巧看到公公从赌坊出来,便想着过来打声招呼罢了。” 赫连钺用余光瞥了眼钟水桃手上拎着的大小不一的包裹,如桑兰依所说,她是真的出来买东西的,碰到他实属凑巧。 桑兰依试探道:“公公今日不用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吗?怎么得闲来赌坊消遣?” 其实这是她第二次撞见赫连钺去赌坊了,只不过她没明说。 赫连钺眼神一凛,窘迫道:“既然桑大小姐都看到了,奴才也就不瞒你了,桑大小姐也知道,奴才和殿下在东宫的日子委实不怎么好,所以奴才偶尔会去赌几把,想着赢些银子,奴才和殿下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桑兰依不疑有他,毕竟她已经见识过了,赫连钺是如何捉襟见肘的。 通过赌坊赢银子改善下艰苦的条件,听起来合情合理。 赫连钺见她信了,拜托道:“奴才去赌坊的事,太子殿下并不知情,还请桑大小姐替奴才保守秘密。” 桑兰依点点头:“公公放心,我不会告诉太子殿下的。” “如此就多谢桑大小姐了。” 赫连钺施礼道谢,正要跟她告别,便听到周遭乱哄哄的,似是官兵在清道。 他一把拉过桑兰依,看向路中央缓缓而来的一队人马。 隐隐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北冥的使臣要进宫面见皇上了,随行的还有位公主。” “就是坐在车驾里的那位吧,可惜公主遮了面,看不清她的脸。” “公主自然是极美的,你瞧随行在她车驾旁,那个骑着枣红马的少年郎俊啊。” ……。 这些话,悉数落入桑兰依的耳中,她先是看了眼身穿紫色异服的北冥公主,而后目光定格在骑枣红马的少年身上。 的确俊的很! 不同于南庆男儿的清俊,北冥的男子带着些野性的美感。 这位少年郎墨发间交叉着几缕串着金镶玉的小辫子,一身红白相间的胡服打扮。 看他的穿着打扮,绝对不是公主的随从。 第47章 北冥使臣 桑兰依正看的起劲,那少年突然侧过脸,冷不丁地,她对上一双淡黄色的眼眸。 那双眸子先是一怔,而后死死盯着她,其中还包含着她看不出的复杂。 奇怪,她跟他从未见过。 怎么却有种这人好似认识她的错觉。 等她想再看的清楚些,北冥的使臣已经从她面前走过去了。 就在桑兰依收回视线的时候,骑在马背上的少年回头望了她一眼。 “阿兄在看什么?” 君紫瞳透过车窗,探头跟随他往后看去,除了乌泱泱的人群,她没看到什么特别之处。 君无洛神色恢复正常,拢了下马鞭,道:“没什么。” 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他有多么地心潮澎湃,差点就弃马而下。 还好他忍住了。 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君紫瞳坐正身子,忧虑道:“马上就要到南庆皇宫了,阿兄我好害怕。” 君无洛安抚道:“只是见一见南庆的皇帝,你不用害怕,再说不还有阿兄陪着你。” 君紫瞳弱弱地点点头,尽管来南庆之前,她提前做过心理建设。 但第一次离开故土,踏入异国家乡,她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尤其自己还是来和亲的,她就更紧张了。 她就这么怀揣着惴惴不安,一路进了宫,见到了南庆帝。 君无洛朝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赫连宸皓行了个北冥的礼节,颔首道:“北冥使臣君无洛,携紫瞳公主参见皇上。” 君紫瞳亦跟着施礼。 赫连宸皓一一看过二人,温和道:“平身,王子和公主远来是客,不必多礼。” 君无洛直起身子,奉上从北冥带来的奇珍异宝,道:“这些都是我朝王上献给皇上的礼物,希望皇上能为紫瞳公主择一良婿,愿北冥和南庆能结永世之好。” 赫连宸皓道:“择婿之事尚且不急,待朕跟众大臣商议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王子和公主舟车劳顿,想必已经累极,今晚就先在驿站好生歇息,明日朕再为王子和公主接风洗尘。” 君无洛点点头,礼数周到道:“多谢皇上。” 赫连宸皓看向陪侍一旁的赫连钰,吩咐道:“老五,就由你护送王子和公主去驿站吧。” 赫连钰叩首道:“儿臣遵旨。” 他说罢,朝君无洛道:“十王子,请。” “有劳王爷引路。” 君无洛客套过后,随他一起出了大殿。 路上,赫连钰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搭话,他都进退有度。 赫连钰不由得高看他两眼。 据他所知,君无洛的生母乃南庆贡女,他身上其实有一半南庆的血统。 但君无洛生的并不肖母,而是随了北冥王,所以看不出来他像南庆人。 正是因为生母出身低微,又是外族人,君无洛在北冥王庭,并不受重视。 君无洛真正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要从三年前,他无意中救了北冥太子一命说起。 自此,他的地位一跃而上,深受太子和王后的倚重。 才有了今时今日的风光。 能从一个边缘人物,一步步走到权利中心,君无洛绝不是泛泛之辈。 起码赫连钰是这么认为的。 赫连钰抛出橄榄枝,示好道:“十王子今后在京城有任何难处,随时可差人到靖王府寻本王。” 君无洛受宠若惊道:“无洛初来乍到,能得王爷照拂,是我之幸。” “十王子不必见外。”赫连钰看了眼君紫瞳,笼络道:“南庆和北冥很快就要亲上加亲,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本王很愿意结交你这个兄弟。” 君无洛笑着说:“无洛亦深感荣幸。” 只有君紫瞳始终煞白着脸,怎么都笑不出来,有时候,她真怨恨自己是个公主。 又庆幸自己是个公主。 否则她怎么能在吃人的王庭存活下去。 说到底,她不过是稳固王权的牺牲品,虽然君无洛告诉她,一定会保她平安无事。 但她真的能平安吗? 如果可以,她只想做个平凡人。 可这注定……不可能了。 君紫瞳静静地看着君无洛跟赫连钰谈笑风生,只想赶紧逃离。 她不喜欢赫连钰肆无忌惮打量她的眼神,这种眼神她在很多男人身上看到过。 这是充满色欲的眼神,她极其厌恶。 好不容易捱到君无洛把她送到驿站房间,君无洛却跟她说要出去一趟。 君紫瞳开始不安起来,缠着他道:“阿兄要去哪?不能带上紫瞳吗?” 君无洛道:“阿兄要去看位故人,带上你不方便,紫瞳听话,阿兄很快回来。” 君紫瞳抱住他的手臂,咬唇道:“我不想一个人待在驿站,阿兄就带上我吧,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乱,求求你了?” “真的不行。”君无洛态度很坚决,拂掉她的手,道:“我让古尔留下来陪你。” 古尔是君无洛的随从,君无洛忙的时候,都是古尔在陪着她。 因此君紫瞳跟他很熟,虽然古尔不大爱说话,但了胜于无。 她稍微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阿兄要早点回来。” “嗯,不会耽搁太久。” 君无洛关上门出去,离开驿站之前,他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黑袍,并遮盖住面容,借着夜色悄悄潜入南庆皇宫。 *** 鸾鸣宫 洛惜颜沐浴之后,正坐在镜前梳发,她左手边还放了张轻薄的人皮面具。 待头发梳理整齐之后,她拿起人皮面具,服帖地戴到了脸上。 等她放下手,镜子里异域长相的女子,已变成了温婉隽秀的美人。 洛惜颜盯着假面微微失神,她正要起身,便听到一串脚步声,在向她靠近。 她迅速掷出一根发簪,转过身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本宫的寝殿?” 君无洛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把发簪掷还给她,道:“清禾姑姑,别来无恙。” 当了十几年洛惜颜的君清禾,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当今知晓她闺名的,不过寥寥几人,而且不该出现的南庆。 君清禾佯装镇定,否认道:“搁下找错人了,本宫姓洛,名惜颜。” 第48章 安插我一个细作还不够? 君无洛扯掉面巾,露出自己的脸,道:“有没有找错,姑姑一看我便知。” 君清禾盯着他的脸仔细辨认,惊的连连后退,直到她的腰磕到梳妆台上,退无可退。 她才颤抖着指尖,指向君无洛,不确定地道:“你是谁?”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中已有答案,只不过她不愿接受罢了。 君无洛暗示道:“他们都说我跟父王长得很像,姑姑难道还看不出,我是谁吗?” 君清禾看着他的脸,慢慢跟记忆中那个她最痛恨之人的脸重合,便伪装不下去了。 她颓然垂下手,颤栗道:“你……你是王兄的儿子,王兄来南庆了?” 君无洛看出君清禾在害怕,不动声色道:“父王并未来南庆,不过父王经常提起清禾姑姑,对您很是挂念,便托我给姑姑带几句话。” “什么话?” 君清禾不自觉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这是出于本能的恐惧。 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只要提起君邪染,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仿佛全都破土而出了。 君无洛把她的变化尽收眼底,转达道:“即便王妹走的再远,终归北冥才是你的归属,王妹舒坦日子过久了,莫要忘了本。” 君清禾听出来了,君邪染是在敲打她。 近两年,她刻意切断跟北冥的联系,不再传递情报回去,就猜到会有这一日。 她的王兄,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又怎么肯让她脱离他的掌控。 但她仍想试着挣扎一下。 她受够了被摆布的日子,既然她已经离开了北冥,她的命运,便不由君邪染做主了。 君清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请你转告王兄,让他安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姑姑能明事理便好,您的话,我一定会传达到,此次无洛是作为和亲的使臣出使南庆,还望姑姑助我一臂之力,促成两国的婚事。” 这才是君无洛今夜前来的真正目的。 君清禾犹豫道:“王兄安插我一个细作还不够,还要安插另一个?” 君无洛解释道:“姑姑误会了,紫瞳不是细作,父王只是想跟南庆重修于好,才不得不忍痛嫁女。” “忍痛?”君清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讥讽道:“你不必替他遮掩,我的好王兄,可是个为达目的,什么都能舍弃的人,别说嫁一个公主,就是嫁十个公主,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君无洛笑道:“看来姑姑对我父王的成见很深。” 君清禾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他的话,而后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万一被宫女撞见,我还要想法子替你遮掩。” 君无洛提醒道:“那无洛拜托姑姑的事……。” 君清禾模棱两可道:“我会尽我所能的去帮你,至于能不能成,还要看天意。” “无洛相信事在人为,有姑姑相助,一定事半功倍,无洛在此先谢过姑姑了。” 君无洛言罢,拜别她告退。 直到他走远了,君清禾提到嗓子眼的心,才逐渐得已放松。 她刚恢复些力气,复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紧张道:“你又来干什么?” 浣梦站在门外不明所以,不过她没多想,道:“先前娘娘吩咐奴婢为您挑件藕粉色宫装,奴婢挑好了,前来送给娘娘过目。” “本宫乏了,明日再看吧。” 君清禾说着挥袖灭了寝殿的烛光,把自己隐在无尽的黑暗里。 浣梦见她熄了灯,便不再打扰,抱着衣服离开了,她走后,君清禾枯站了整夜。 翌日一早,君清禾一如往昔,妆点、梳洗,换上浣梦挑选的藕粉色宫装。 她仍是鸾鸣宫的莲妃娘娘,一切好似什么都没变,又好似什么都变了。 尽管她画着精致的妆容,依旧掩盖不住眉眼之间的郁色。 在北冥使臣来之前,君清禾已经从赫连宸皓口中听到些风声。 只是没想到使臣来的这样快,而且还是来送和亲公主的。 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她了解她的王兄,此次和亲,绝非君无洛说的那样简单。 君清禾正在心里暗暗筹谋,浣梦进来打断道:“莲妃娘娘,皇上请娘娘前去赴宴,海公公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知道了。” 君清禾暂时搁置满腹心事,移步到殿外。 海大富见她出来,掀开车帘道:“莲妃娘娘,请吧。” “有劳海公公。” 君清禾柔柔一笑,俯身坐上车撵,她看着车撵出了自己的鸾鸣宫,临近景和宫才停下。 便猜到赫连宸皓把接风宴设在了景和宫。 待车撵停稳,海大富伸臂扶她下来,君清禾站定之后,恰巧碰上帝后携手而来。 她盈盈一拜,温婉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赫连宸皓扶她起身,心情愉悦道:“爱妃来的正好,随朕一道进去。” 君清禾点点头,柔顺地依偎在他身侧,多年来,她能荣宠不断,凭借的就是这份柔顺。 赫连宸皓并不十分沉溺女色,只此一条,他喜欢听话的女人。 她越是乖巧,什么都不争不抢,赫连宸皓越是觉得她单纯。 再加上她进宫之前,曾是臣子之妾,赫连宸皓猎奇心理作祟,因此对她一直还不错。 如今君清禾能稳坐妃位,除了因为有公主傍身之外,更因为她会玩弄人心。 他二人进去之后,被甩在后面的郑冰雁,当即垮了脸。 她按耐住满腔的怨气,快步跟上赫连宸皓,陪侍在他另一侧。 为了彰显对北冥使臣的重视,赫连宸皓邀请了不少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作陪。 此时,几乎座无虚席。 众人见帝后进来,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赫连宸皓坐到上首,俯视一干人等,道:“平身,今日是家宴,众卿不必多礼。” 话落,他转头吩咐旁边的郑冰雁,道:“开宴吧。” 郑冰雁含笑应下,而后看了眼巧儿,巧儿立马会意,悄悄下去安排。 第49章 只有喂牲口才会乱炖一锅 很快,巧儿便回到郑冰雁身边。 与此同时,一排排宫女和太监鱼贯而入,将手上的锅炉跟菜品,摆放到了席位上。 赫连宸皓看着盘子里的生菜和生肉,以及面前的一口大锅,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这还不算完。 等他看到宫女把锅炉点燃,往里面加了几块银丝碳,架起锅开始往里面倒生菜和生肉,彻底沉下了脸。 他皱眉看了一眼郑冰雁,咬牙道:“皇后不该给朕个解释吗?” 相较于赫连宸皓,郑冰雁就淡定多了,因为叶凝筱已经提前把接风宴的流程,告知于她。 其中就包括这火锅。 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郑冰雁来说,偶尔换换口味,感觉还不错。 郑冰雁把叶凝筱的原话,稍加润色之后,道:“皇上别急,此种吃法名为火锅,在民间流传已久,往常宫中举办宴会,都无甚趣味,臣妾便想着独辟蹊径,也好让北冥使臣领略领略本朝不同的风采。” 她一番话说的恰到好处,吃什么不重要,赫连宸皓的脸面才重要。 他见底下的臣子跟北冥使臣,没有过度的反应,便没再追究。 赫连宸皓神色恢复如常,端起酒盏道:“这杯酒,朕敬远道而来的北冥使臣,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见谅。” 君无洛举盏道:“多谢皇上盛情款待,小王敬皇上。” 赫连宸皓与他共饮此杯,还未放下酒盏,便听到有人冷哼道:“南庆皇帝如此待客,十王子不介意,我乌达木可忍不了!” 说着,乌达木便撂了筷着。 赫连宸皓巡着声音,看向扎着小辫,一身腱子肉的乌达木,冷声道:“乌达木将军对朕有何不满,不妨明言。” “本将与王子来到南庆,不仅带了珠宝和美人,还有十足的诚意。”乌达木说到这,捏了片菜叶子,道:“可皇上却存心令我们难堪,在北冥,只有喂牲口才会乱炖一锅,皇上是把我北冥铮铮男儿,当作牲口吗?” 赫连宸皓还真不知道有这种说法,暗暗把郑冰雁给埋怨上了。 当着臣子的面,他又不好发作,耐着性子解释道:“将军误会了,朕绝无此意,这种吃法在我朝极具盛名,并非将军口中所指的喂牲口。” 郑冰雁附和道:“是啊,将军在没弄清楚事实之前,可不要信口胡说,以免伤了两国的情面。” 乌达木反驳道:“本将才不是胡说,事实就在眼前,还不够清楚吗?皇上要不想跟北冥交好,大可以直说,用不着拐着弯折辱我们。” 眼见着赫连宸皓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君无洛抚着杯身,淡然的好似无事发生。 郑冰雁朝郑迟叙递了个眼色,郑迟叙拍案道:“皇上面前,岂容尔等放肆,乌达木将军一再刁难,到底意欲何为?” 乌达木没有丝毫俱意,还击道:“本将还想问问你们意欲何为?” 二人一来一往,气氛立马剑拔弩张起来。 赫连宸皓震怒道:“都住口!” 君无洛不再置身事外,适时道:“乌达木,不得无礼。” “是他们无礼在先。” 乌达木嘟囔一声,迎着君无洛严厉的目光,便不吭声了。 君无洛转圜道:“乌达木是粗人,一向快言快语惯了,请皇上饶恕他的冒昧,不过有一点,乌达木没有说错,在北冥,的确只有喂牲口,才会乱炖一锅,没有人会这样招待客人。” 赶在赫连宸皓反驳之前,他继续道:“当然,皇上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两国的风俗习惯不同,有所差别实属寻常。” 赫连宸皓顺着他的话,接着道:“没错,还是十王子通情达理。” 君无洛粲然一笑,斟了杯酒道:“乌达木若有冒犯之处,小王在此替他赔个不是。” “无妨,朕也不是小气之人。” 赫连宸皓仰面把酒一饮而尽,才算揭过此事,只是仍旧冷着脸。 郑冰雁知道他心下不快,调节道:“皇上,臣妾特意准备了几个节目,不如边吃边看?” 赫连宸皓淡淡“嗯”了声,只喝酒,却未动一筷,渐渐地他留意到君无洛也没有动筷。 其余北冥从众亦是。 只有南庆的臣子,埋头吃的挺香。 赫连宸皓想到在南庆流传的火锅,在北冥如同猪食,而他的臣子正在吃猪食……。 他一度郁闷的想掀桌走人。 赫连宸皓平生从没这么丢脸过,造成他丢脸的始作俑者,还是他的皇后。 偏偏他现在还拿她没办法。 别提他有多糟心了。 赫连宸皓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像刚才那么丢脸了。 等他看到七八个身穿奇装异服的舞姬,当着大臣和使臣的面,舞着怪异的动作时。 他才知道刚才的想法多么可笑,他这辈子的脸,算是一下子丢尽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北冥的使臣开始议论纷纷,就连南庆的臣子都在指指点点。 乌达木捧腹大笑,暗讽道:“贵国的舞姿甚是有趣,敢问皇上这是什么舞?” 赫连宸皓脸色铁青,含着怒气向郑冰雁道:“不如皇后为乌达木将军解答一二。” “这……。” 郑冰雁犯了难,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舞,叶凝筱告诉她,节目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她听信了她的鬼话,便没有过问。 左右不过是解闷的歌舞,再离谱能离谱到哪里去,可叶凝筱却给她带来沉重一击。 先不论舞姿如何,就单单那露胳膊露大腿的衣裳,都能治叶凝筱个大不敬之罪。 她哪是在帮她,她这是往死里害她啊。 要不是清楚叶凝筱的底细,她都要怀疑叶凝筱是哪个贱人,专门派来毁她的。 郑冰雁这一犹豫,被赫连宸皓逮到错处,不依不饶道:“怎么?皇后也不知道吗?” “臣妾……。” 郑冰雁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怨怼地看了眼下方稍靠后的席位,那里坐的正是叶凝筱。 叶凝筱离的远,没有听清楚乌达木的话,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问她编的舞的名字。 恰逢郑冰雁这时看过来,眼神还那么火热,叶凝筱以为郑冰雁是要她解惑。 第50章 把这个妖女拿下 于是便站起身,大声道:“皇上,此舞名叫芭蕾,正是民女所创。” 此话一出,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叶凝筱身上,叶凝筱还在沾沾自喜,根本没有意识自己是在自取灭亡。 她站的太快,也承认的太快,以至于曲殇璃想阻拦,都来不及。 赫连宸皓沉声道:“你是何人?到朕跟前回话。” 叶凝筱离开席位,来到大殿中央,道:“民女叶凝筱,乃大理寺少卿曲大人的义妹。” 闻言,赫连宸皓睨了眼曲殇璃,曲殇璃惶恐道:“让皇上见笑了,义妹不懂事,臣这就把她带下去严加管教。” 他说罢,便朝叶凝筱而去。 赫连宸皓道:“等等,朕方才听到她说这支舞,是出自她手,可是真的?” “臣的义妹幼时伤了脑子,常常语出惊人,她的话,自然当不得真,请皇上念在她身体有疾的份上,不要降罪臣的义妹。” 曲殇璃为了帮叶凝筱脱罪,不惜给她安上痴傻的头衔。 他的做法,引起叶凝筱的强烈不满,叶凝筱委屈道:“筱筱没有伤过脑子,更没有隐疾,义兄为何要这么说我?” 曲殇璃无声威胁道:“妹妹又在胡言了,这里不是你玩闹的地方,快到义兄身边来。” 叶凝筱纠结了会,她虽不想放弃出人头地的的机会,但曲殇璃的眼神着实严厉。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跟他回去,才私下问个清楚也不迟。 叶凝筱刚动身,郑冰雁便道:“曲大人,叶姑娘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痴傻之人。” 听了她的话,叶凝筱不动了。 郑冰雁趁机向赫连宸皓解释道:“皇上,实不相瞒,臣妾跟叶姑娘早就熟识,她听说皇上把接风宴交给臣妾操持,就起了歹念,更是扬言自己能办个独一无二的接风宴,臣妾一时被她所惑,便听信了她的谗言,请皇上责罚。” “哼,你是该罚!” 赫连宸皓当着北冥使臣的面,没好太下郑冰雁的脸面。 他呵斥过后,跟叶凝筱确认道:“这么说,火锅和舞姬都是出自你手?” 叶凝筱迟疑道:“的确是出自民女之手,但民女都是为了南庆,为了皇上,并非皇后娘娘所说的起了歹念,民女可是什么好处都没收。” “你还想要好处?你把接风宴搞得乌烟瘴气,本宫没罚你已是格外开恩,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郑冰雁说罢,不给她还口的机会,又道:“叶姑娘既然承认了,皇上快治她的罪吧,免得她又胡乱攀咬,坏了本宫的名声不要紧,坏了本朝威仪兹事体大,使臣们都还在呢。” 赫连宸皓不疑有他,吩咐道:“海大富,把这个妖女拿下,关起来听候发落。” “奴才遵旨。” 海大富招呼了两个小太监,前去擒拿叶凝筱,叶凝筱吓得扑通跪到地上,她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有郑冰雁,她好心好意帮她操办宴席,她竟反咬她一口。 此时她也顾不上深究了,求饶道:“皇上饶命,民女是被冤枉的,您不能把民女关起来。” 赫连宸皓不为所动,即便叶凝筱真的有冤,还是改变不了任何局面。 她只是个外臣的义妹,跟一国之后相比,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这件事总要有人承担过责,叶凝筱就是现成的替死鬼。 叶凝筱看出赫连宸皓不会听她陈情,转而向曲殇璃道:“殇璃哥哥,救我!” 曲殇璃没动弹,他现在只想找块布,把她的嘴堵上,叶凝筱捅的篓子,一次比一次大。 他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大不过天子啊,她这么一说,反而还会连累他。 好在叶凝筱的嘴,很快就被海大富堵上了,他不用再听她矢声嚎叫。 但叶凝筱还没被带下去,突然有人惊呼道:“陈阁老晕倒了!” 紧接着又有人道:“刘太傅也晕倒了!” 渐渐地,晕倒的人越来越多。 就连北冥的使臣都没能幸免。 乌达木扶额道:“好你个南庆皇帝,竟然使计陷害我等!” 随着他的话落,场面一下子失控起来。 赫连宸皓本欲站起来主持大局,他刚动身,便感到一阵晕眩,又重重摔回龙椅上。 郑冰雁惊吓道:“皇上!皇上怎么了这是?!!!” “皇上没事吧?您别吓臣妾!” 君清禾刻意凑到赫连宸皓身边,打算一探究竟,还没等她查探,自己先不适起来。 她心中警铃大作,立马朝君无洛看去,发现君无洛正在以袖掩鼻。 莫非是他在宴会上动了手脚? 君清禾来不及细想,不动声色地用帕子,遮住了口鼻。 现下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至于赫连宸皓的死活,她一点都不在意。 可惜赫连宸皓的情况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他缓了片刻,便站了起来。 只是精神仍是不济。 赫连宸皓推开郑冰雁要搀扶他的手,阴鸷道:“朕没事。” 这时,海大富听到赫连宸皓这边的动静,丢下叶凝筱,立马前去护驾。 赫连宸皓吩咐道:“封锁景和宫,仔细排查在场的每一个人,朕倒要看看是何人所为,胆敢破坏两国联姻。” “皇上放心,奴才这就去。”海大富领了他的旨意,转身道:“肃静!都待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要乱动,景和宫混入了刺客,在没排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能离开。” 乌达木拍案而起,嚷嚷道:“刺客?哪来的刺客?本将倒觉得这是你们南庆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将我等一网打尽。” 海大富无语道:“乌达木将军就别添乱了,您没看到连皇上都中了刺客的诡计吗?将军还是留着力气,把贼人给揪出来吧。” 乌达木看向赫连宸皓,发现他脸色的确很差,额头更是汗流不止。 赫连宸皓是一国之君,没必要为了几个使臣的命,把自己也算计了去。 他慢慢打消疑虑,而后看了眼君无洛,君无洛冲他摇摇头,乌达木便不再搅合,坐了回去。 第51章 不能关门 海大富稳住乌达木之后,吩咐道:“来人呐,把大殿的门给咱家关上,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话落,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不能关门!” 海大富巡声看去,不悦道:“你是何人?又为何阻止咱家关门?” 桑兰依从女眷的席位上走出来,施礼道:“桑兰依见过公公。” “桑?”海大富想了会,了然道:“你是罪臣桑时安的女儿?” 桑兰依道:“正是。” 海大富道:“桑时安已被问斩,你侥幸逃过一劫,不夹起尾巴做人,还在殿前大放阙词,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吗?” 桑兰依道:“兰依没有大放阙词。” 海大富见她态度还算恭敬,追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不能关门?若是放走了刺客,咱家可要拿你是问。” 桑兰依正要道明原由,就被人拉到了身后,她看着曲殇璃的背影,缓缓皱起了眉头。 下一刻,曲殇璃道:“公公恕罪,内人不是有意冒犯公公,您请便。” 海大富听了他的话,不再追问桑兰依,道:“曲大人客气,既然曲大人来了,就看好自家夫人,咱家还要去关门抓刺客,就先失陪了。” 桑兰依重申道:“不能关门!” 她多番阻拦,海大富开始变了脸色。 曲殇璃赶在他发作之前,扭头道:“无知妇人,还不滚下去!” 桑兰依白了他一眼,从另一侧走出来,向海大富解释道:“兰依之所以不让公公关门,是事出有因,大殿的门一旦关上,这一屋子里的人必死无疑。” 海大富心里一咯噔,竟忘了反驳她。 曲殇璃拧眉道:“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若是触怒了皇上,我可不会管你的死活!” 桑兰依仍旧无视他,接着道:“这门不仅不能关,而且所有人都要撤到殿外,方能保住性命,具体原因,我稍后再向公公讲明,现在人命关天,请公公就听我一言,左右公公又不损失什么,若皇上怪罪下来,兰依愿一力承担。” 海大富犹豫的功夫,又看到有几个人晕倒在地,没晕倒的大都是强弩之末。 他自己都有些晕乎乎的,胸口更是难受的喘不过来气。 这还不走,真真要断送了性命。 海大富谨慎道:“好,咱家就信你一回,不过此事兹事体大,咱家要先问问皇上的意思,等皇上裁决之后,咱家才能放人。” 桑兰依催促道:“等公公问过皇上,一来一回太耽误事,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请公公尽快做决断。” 海大富越着急,越感觉头晕目眩,左右都是个死,他心一横,当即道:“小安子、小顺子赶紧护送皇上和皇后娘娘撤到殿外,其余人跟咱家一起护送诸位大臣和北冥使臣撤离。” “是。” 四人领命,立马分散开来,按照他的安排,一一将人撤离到殿外。 赫连宸皓出去之后,感觉身上舒坦多了,但海大富公然违背他的命令,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上来就是一顿骂,怒斥道:“朕不是交待了,要封锁景和宫!封锁景和宫!你倒好,把人全赶到了殿外,朕看你是年纪越大,越老糊涂了!” “皇上饶命,奴才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海大富哭丧着脸,把矛头转向桑兰依,道:“曲夫人,你倒说句话啊,不是你让奴才把人撤离出去的吗?” 桑兰依被点了名,来到赫连宸皓面前,跪拜道:“桑兰依参见皇上。” 她说的不是“曲氏参见皇上”,而是“桑兰依参见皇上”,这差别可就大了。 曲殇璃暗暗攥紧了拳头。 赫连宸皓倒没察觉哪里不对,说道:“抬起头来?” 桑兰依依言抬起头,赫连宸皓看着她,严肃道:“就是你教唆海大富,违抗朕的命令?” 桑兰依辩解道:“兰依没有教唆海公公,兰依只是向公公讲明利害关系,至于该怎么做,在于公公,不在我。” “嘁,好个巧舌如簧的丫头!凡事都讲究个先后,你口口声声宣称不撤到殿外就会因此丧命在先,奴才这才冒着对皇上不敬之罪,安排各位大臣撤离,怎么说,你都是主谋,奴才顶多算个稀里糊涂的帮凶。” 海大富紧咬她不放,把自己择的一干二净,能在皇上身边办事的,都是人精。 三言两句,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桑兰依的身上。 赫连宸皓摘取海大富话里的重点,蹙眉道:“看来你不光是教唆宦官,还妖言惑众,散播不实信息,你可知罪?” 桑兰依道:“兰依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是妖言惑众,其实致人晕眩的不是刺客,而是锅炉下方的银丝碳。” 郑冰雁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银丝碳上面动了手脚?” “非也。”桑兰依摇摇头,接着道:“银丝碳本身没有问题,但大量的银丝碳集中在一块儿燃烧,会产生一种有害气体,景和宫通风不好,这种有害气体散发不出去,被人吸收之后,这才引起晕阙,严重的还会要人性命。” 郑冰雁刁难道:“荒谬!本宫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兰依偶然在一本札记中看到过此法,便记了下来。”桑兰依对答如流道。 郑冰雁嗤之以鼻道:“没有经过考究的山野札记,你也敢拿来在皇上面前卖弄?” 君清禾见她不依不饶,挺身而出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桑小姐此法虽取自山野札记,确有奇效,臣妾现在觉得好多了,头也不晕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偏爱,令桑兰依心里暖暖的,看君清禾的眼神都冒着粉红泡泡。 可郑冰雁并没有因为君清禾的话,就对桑兰依有所改观,反而讥讽道:“还桑小姐呢?据本宫所知,桑氏已嫁为人妇,正是大理寺少卿曲大人的夫人,莲妃下次可别再称呼错了,免得丢人现眼,平白惹人笑话。” “皇后娘娘教训是,臣妾跟曲夫人并无私交,这才闹了乌龙,不比皇后娘娘对前朝的事了解的清楚。” 君清禾的话暗藏玄机,郑冰雁暗讽她蠢笨无脑,她就反讽她干政。 后宫干政可是大忌。 第52章 看看你干的好事 无形中,郑冰雁就落了下乘,还被赫连宸皓给猜忌上了。 帝王的猜忌,可是很难消除的。 就算赫连宸皓不治她的罪,日后都不会再同她交心了。 郑冰雁正是想到这一点,对君清禾的憎恶,达到了极点。 平时看这个女人不声不吭的,一张口就咬在她命脉上。 好歹毒的心思! 郑冰雁迎着赫连宸皓探究的眼神,辩解道:“皇上明鉴,臣妾哪里清楚前朝的事,不过是偶然听人提起过罢了。” 君清禾掩唇笑道:“没有凭证的偶然,别说皇上不信,就是臣妾听了都不信。” 她这句话,跟郑冰雁刚才怼桑兰依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郑冰雁直觉二人之间肯定关系匪浅,否则以她对君清禾的了解。 她不会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宅妇人。 但一个是后宅妇人,一个是后宫妃子,郑冰雁怎么都想不通,她们会有何关联。 郑冰雁压下心头的困惑,反驳道:“莲妃步步紧逼,是怀疑本宫对皇上的忠心吗?” 君清禾娇滴滴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好奇皇后娘娘是听何人提起过曲大人的家事?又是在哪听到的?” “清者自清,本宫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郑冰雁甩给君清禾一记警告的眼神,威压道:“莲妃,注意你的身份!” 君清禾被她吓的小脸一白,求饶道:“臣妾只是实话实说,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发这么大的火,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皇后娘娘千万不要治臣妾的罪。” 她嘴上求饶,实则暗指郑冰雁恼羞成怒,利用身份欺负她,让她不得不迫于她的淫威之下。 兵不血刃,被君清禾玩的明明白白的。 桑兰依看的津津有味,要不是有外人在,她都想拍手叫好。 她总算知道自己这一肚子坏水遗传了谁,原来是随了自家娘亲。 郑冰雁自知理亏,岔开话题道:“皇上,现在把贼人揪出来才是重中之重,莲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逮着臣妾大做文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为谁打掩护呢!” 君清禾无辜道:“皇上,臣妾没有。” “都闭嘴!” 赫连宸皓被二人一言一语吵的心烦,不过郑冰雁有一点没说错。 现在把贼人给揪出来才是重中之重。 他回到正题,向桑兰依道:“你若能证明问题出在银丝碳上,朕恕你无罪。如若不能,朕一定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桑兰依道:“要想证明问题是不是出在银丝碳上,其实很简单,皇上只需命人寻几只野猫,丢进景和宫,不出半个时辰,野猫必然殒命。” 赫连宸皓半信半疑,正要吩咐海大富去抓猫,突然想到海大富还在地上跪着。 在真相没弄清楚之前,他不好指派他做事,于是随便指了个太监,吩咐道:“你,去抓几只野猫。” 陆安左右看了看,发现身旁没有别人,赫连宸皓点的就是自己。 他心下大喜,受宠若惊道:“奴才遵旨。”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海大富眼底的暗芒,一闪而逝。 很快,陆安折返回来,怀里还多了三只乳白色小猫和一只橘色母猫。 他把母猫和三只小猫一同放进景和宫,半个时辰后,四只原本鲜活的猫儿,果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陆安把四只猫儿带出来,放到赫连宸皓面前的空地上,他探了探其中一只小猫的鼻息,回禀道:“皇上,这是猫已经死了。” 赫连宸皓脸色微变,不可置信道:“另外三只呢?” 陆安接着探查另外三只猫的鼻息,毫无例外都没了气,他收回手,回到赫连宸皓身边,道:“全都死了。” 君清禾适时道:“曲夫人说猫会死,猫还真死了,看来问题就出在银丝碳上,还好有曲夫人在,如若不然,臣妾就见不到皇上了。” 岂止是她见不到赫连宸皓,赫连宸皓也见不到她了。 赫连宸皓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对操办接风宴之人,更是深恶痛绝! 差一点,他就命丧于此了! 赫连宸皓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郑冰雁的脸上,怒斥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这一巴掌,直接把郑冰雁扇倒在地,郑冰雁忍着屈辱,跪直身子道:“臣妾是有错,但臣妾对银丝碳之事毫不知情,臣妾都是被叶姑娘给蒙骗了,皇上不去治叶姑娘的罪,拿臣妾撒什么气?” 她说罢,赫连钰跪在她旁边,求情道:“父皇,母后说的有理,您不能把错全算在母后头上,这对她不公平。” “你要公平,父皇就给你母后公平!”赫连宸皓说罢,冷冷道:“皇后听信小人谗言,差点酿成大错,实在不配统率后宫,即日起剥夺皇后六宫之权,交由莲妃暂代,没有朕的命令,皇后不得踏出坤宁宫一步!” 这个惩罚等同要了郑冰雁的命,赫连钰还想为她求情,但是被郑冰雁摁住了。 郑冰雁知道赫连宸皓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干脆不说。 等什么时候赫连宸皓气消了,她再解释也不迟,六宫之权虽然没了,只要她还是皇后,她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权衡利弊,郑冰雁认罚道:“臣妾……遵旨。” 处置完郑冰雁,赫连宸皓又道:“叶凝筱何在?” 躲在人后的叶凝筱,瑟瑟缩缩地出来,道:“皇上,民女真的不知道银丝碳会释放有害气体,民女要是知道,肯定不会用银丝碳的。” 叶凝筱悔不当初,她为了省钱,没有让苏念帮她采购煤气罐和煤气灶。 而是直接用了宫里的银丝碳,钱是省下来了,却因此留下这么大隐患。 她不是不知道银丝碳会释放有害气体,她是没想到这茬。 等她想起来了,还是听了桑兰依的言论之后,才猛然惊醒。 所谓的有害气体,不正是她在书中所学过的二氧化碳吗? 只是叶凝筱在古代停留太久,读书时又是个学渣,勉勉强强混到大专。 大一还没读完,她就通过铜镜,来到了南庆,久而久之,就把原先学过的知识,全都还给老师了。 第53章 不能长相守,那就共黄泉 可惜古人没听说过“二氧化碳”这个名词,她就是想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还不如充傻装愣到底。 不过帝王之怒,岂是叶凝筱一句“不知道”就能平息的。 叶凝筱不知道只能说明她蠢。 她自己蠢不要紧,还险些害了一众皇亲国戚和肱骨之臣。 赫连宸皓恨不得杀她百次千次,又怎会听信她的鬼话。 所以几乎是她话音刚落,赫连宸皓就道:“把叶凝筱打入天牢,明日问斩!” “不!我不服!”叶凝筱吓得接连后退,垂死挣扎道:“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就算你是皇上,也不能随随便便草菅人命吧?” 她一时着急,忘记自己是在封建君主制的古代,皇上想要谁的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单凭她当众顶撞赫连宸皓,都够她掉好几次脑袋的了。 赫连宸皓愤怒道:“此女胆大妄为、不分尊卑,若不严惩,难以泄愤,便赐叶凝筱裂刑,以儆效尤!” 裂刑一般都是惩治罪大恶极之人,赫连宸皓却对叶凝筱用上了裂刑。 可见是真的被她气的不轻,叶凝筱虽不是很懂什么是裂刑。 但听着就知道滋味肯定不好受,可能还不如杀头来的痛快。 叶凝筱当即就跪了,闻风丧胆道:“皇上饶命,民女不敢了,人生在世,孰能无过,求皇上给民女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民女日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你这时才想起来求朕,已经晚了!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赫连宸皓袖袍一挥,瞪了眼陆安,道:“还不赶紧把这个妖女押下去?!” 陆安得了赫连宸皓的准许,上下其手锁住叶凝筱的胳膊,把她给带走了。 这个过程中,叶凝筱挣扎的厉害,但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掉陆安的手。 陆安看起来瘦不拉几,力气却出奇的大,她根本反抗不了。 情急之下,她咬上陆安的手,趁他吃痛的空档,立马跑到曲殇璃身后躲起来。 陆安追过去,好言相商道:“麻烦曲大人把这女子交给奴才。” 曲殇璃没吭声,回头看了眼叶凝筱。 叶凝筱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他不想帮她,甚至在担心她会连累他。 可叶凝筱怎么肯乖乖送死,她就算死,都要拉个垫背的。 曲殇璃如若不仁,就休怪她不义! 叶凝筱抱住他的手臂,耳语道:“殇璃哥哥要是把我交出去,我就把你是罪臣谢万青孙儿之事抖出去!” 闻言,曲殇璃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恨不得立马掐死叶凝筱。 他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威胁道:“你敢!!!” 叶凝筱畅快道:“我都要死了,殇璃哥哥觉得我还有什么不敢的?既然筱筱不能跟殇璃哥哥长相守,那就共黄泉,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曲殇璃觉得叶凝筱一定是疯了,不,她本来就是个疯子。 可怕的是,他跟这个疯子扯上了关系,现在就是想甩,都甩不掉了。 叶凝筱见他脸色忽青忽暗,恶俗道:“怎么样?殇璃哥哥要跟我一起去死吗?” 曲殇璃不怕死,但他还不能死。 更不能跟叶凝筱一起死。 尽管曲殇璃不想相帮,还是跪到了赫连宸皓面前,道:“请皇上收回成命,留臣义妹性命。” 赫连宸皓正在气头上,一脚踹在他肩膀上,道:“你有什么资格求朕收回成命?朕没有治你的罪,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曲殇璃从地上爬起来,又规规矩矩地跪好,道:“义妹之所以犯错,都是臣管教无方,皇上要罚,就罚臣吧。” 赫连宸皓气结道:“你以为朕不敢罚你?” 曲殇璃像是没看出他动了杀意,叩首道:“臣愿代义妹受过。” “好啊,真是好啊,你倒是有情有义,朕若不成全你,倒显得朕冷血无情了!” 赫连宸皓气急反笑,正要治曲殇璃的罪,便被赫连钰阻拦住了。 赫连钰帮衬道:“父皇,曲大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妖女所惑,父皇也知道,此女蛊惑人的本事很厉害,就连母后都被她哄骗了去,父皇若是处置曲大人,不正好着了她的道吗?” 赫连宸皓睨了眼叶凝筱,又睨了眼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曲殇璃。 想想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他都说了要罚曲殇璃,突然又不罚了,他抹不下面子。 赫连钰看出赫连宸皓把他的话听了进去,暗戳戳点了点曲殇璃,道:“曲大人快向父皇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 曲殇璃有苦难言,他倒是想认错,但他身不由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他没理会赫连钰的暗示,闷着头道:“臣没有被人所惑,臣是心甘情愿替义妹受过。” “好好好!”赫连宸皓叫道三个好,冷声道:“把曲殇璃打入大牢,让他好好的静思几过,什么时候脑袋清醒了,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曲殇璃毕竟有官职在身,赫连宸皓也没想真的要他的命。 气归气,曲殇璃的才能,他还是认可的。 他有一颗惜才之心,这才留了曲殇璃一命,不过若曲殇璃不知好歹,他不介意关他一辈子。 若不能为他所用,那便毁了。 对于这个惩罚,曲殇璃相当满意,曲殇璃道:“臣遵旨。” 这下他既不用送死,又能稳住叶凝筱。 他都为了她,愿意送死了。 她还想怎么样? 诚然曲殇璃的所作所为,叶凝筱都看在眼里,她的确无计可施了。 就算把曲殇璃的秘密抖出去,也不过是多一人送命,于她而言毫无意义。 所以当陆安把她和曲殇璃一同带下去时,她一反常态,乖顺地跟着走了。 “父皇!” 赫连钰望着曲殇璃的背影,还想为他求情。 赫连宸皓警告道:“你再多言一句,朕立马杀了他,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 赫连钰身子抖了抖,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他结交大臣,还能有什么心思? 左右不过为了至高无上的皇位。 他自以为做的密不透风,其实早就漏洞百出,赫连宸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第54章 原来王子喜欢看虫子 赫连宸皓不反对皇子争权夺位,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毕竟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手伸太长,已经威胁到他的地位了,他就不得不出手压制了。 赫连钰担心赫连宸皓会因此对他生疑,深思熟虑之后,道:“父皇,诸位大臣及其家眷如何安置?” 经他提醒,赫连宸皓扫了眼还在昏迷的几位大臣和女眷,道:“先把陈阁老、刘太傅一干人等送去太医署医治,其余人都散了吧。” “嗯嗯,儿臣马上安排。” 赫连钰指挥宫女和太监,把病号移出景和宫,其他人陆陆续续散去。 独留北冥的使臣还在。 赫连宸皓歉意道:“让王子和诸位使臣受惊了,朕在这儿给各位赔个不是。” 乌达木阴阳怪气道:“受惊是小,伤了两国的和气是大,这南庆皇宫的宴席,本将日后是不敢再吃了。” 赫连宸皓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就是想吃,他还不乐意请呢! 跟乌达木这个粗人计较,就是在自降身份。 所以赫连宸皓忍了! 他转而看向君无洛,客套道:“今日是朕招待不周,改日朕再设宴款待诸位,想必王子也累了,还是早点回驿站歇息吧。” 他说罢,发现君无洛正在盯着某个方向出神,看的极为认真。 赫连宸皓疑惑道:“王子在看什么?” 君无洛还是没反应。 赫连宸皓离近了些,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道:“王子?” 君无洛的视线被打断,这才回过神,道:“皇上有何吩咐?” 赫连宸皓道:“并无吩咐,朕见王子心不在蔫,不知在看什么?” 他说着,就要往君无洛刚才看的方向看去,君无洛侧过身,阻挡道:“没什么,就是个有趣的虫儿,不值一提。” 赫连宸皓笑道:“原来王子喜欢看虫子。” 君无洛不好意思道:“世间万物,各有各的有趣,小王见这只虫儿可爱,便多看了两眼。” 赫连宸皓欣赏道:“没想到王子还有颗稚子之心,难能可贵。” 对于他的赞许,君无洛抱之一笑。 他不会告诉他,他是在看桑兰依。 更不会告诉他,他看到桑兰依趁无人注意,偷偷往四只死猫嘴里,各喂了一粒药丸。 他虽不知道桑兰依这么做的目的,但他知道她是在救这几只猫的命。 已经断了气的猫,还救的回来吗? 君无洛的疑问还未得到证实,就被赫连宸皓给打断了。 等他回完了赫连宸皓的话,再回过头来去看地上的死猫,却连猫影子都找不到了。 死猫难道复活了? 君无洛感觉很有可能真像他猜想的那样,桑兰依有让死猫复活的本事。 若不是顾忌赫连宸皓,他定会上前结交一二,不过他暂时不会离开南庆,还有的是机会。 君无洛依依不舍地收回放在桑兰依身上的目光,向赫连宸皓道:“既然宴会已结束,我等就先告辞了。” 赫连宸皓点点头:“王子请便。” 君无洛刚动身,身后便传来君紫瞳的声音,君紫瞳喘息道:“阿兄……我……我好难受……!” 君无洛止步回到她身边,摸了摸她汗津津的额头,道:“哪里难受?” 哪里难受,君紫瞳说不上来。 搀扶着她的婢女,塔塔道:“从大殿出来,公主就一直说难受,奴婢问公主哪里难受,公主始终不肯说。” 另一位婢女,古丽道:“不对,公主在大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难受了。” 君无洛担忧道:“紫瞳,你不告诉阿兄哪里难受,阿兄如何帮你?” “我……我不知道,我好像哪里都难受,还有点想吐。” 君紫瞳说着就开始掩唇干呕,看样子是真的很难受。 赫连宸皓主动道:“紫瞳公主身子不适,应该是吸入了有害气体所致,朕这就宣太医,为紫瞳公主诊治。” 君无洛担心君紫瞳身体有恙,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谨慎道:“也好。” 赫连宸皓就近指派了个小太监,吩咐道:“小顺子,去请刘太医前来为紫瞳公主诊治。” 他说罢,又道:“十王子先带着紫瞳公主移步到干净的寝殿休息吧,等刘太医来了,自会替公主诊治,你无须担心。” “好。” 君无洛点点头,从婢女手里接过君紫瞳,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君紫瞳跟随他的步伐,踉跄了几步,痛苦难耐道:“阿兄,我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君无洛横抱起她,轻哄道:“你再坚持一会,等太医来了,就没事了。” “我坚持不住了,我头好晕,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一样疼。”君紫瞳说话间喘的厉害,无力道:“阿兄,我不会死吧?” “你不会死。” 回应她的不是君无洛,而是桑兰依。 桑兰依本来要走了,听到北冥公主身体不适,她就停下来多听了几句。 这才有刚才的对话。 她言罢,接着补充道:“你现在不会死,不过再等一会儿,就说不定了。” 君无洛拧眉道:“什么意思?” 桑兰依看了眼君紫瞳,解释道:“我观紫瞳公主有气喘、恶心的症状,应当是毒气侵入五脏六腑所致,若再不进行救治,恐性命不保。” “你能治吗?”君无洛不等她开口,自问自答道:“你一定能。” 他都看见她把死猫医活了,救个人,对她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但桑兰依接下来的话,开始让他陷入了自我怀疑,因为他听到桑兰依说:“我不会治。” 几乎是下意识地,君无洛反驳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不会治?” 桑兰依无辜道:“我真的不会。” 君无洛正要把她救猫的事说出来,桑兰依抢先道:“我虽不会治,但我有法子能让紫瞳公主好受一些,坚持到太医来,应该问题不大。” 君无洛改口道:“什么法子?” 桑兰依没说,而是道:“首先你要准备一间厢房,越近越好,紫瞳公主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躺下来歇息,不易过多走动,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第55章 借贵宝地一用 君无洛对南庆皇宫的地形不甚了解,自然不知道哪个宫殿离景和宫最近。 他不知道,赫连宸皓却清楚的很。 桑兰依的话,显然赫连宸皓也听到了,在君无洛看过来时,他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赫连宸皓道:“离景和宫最近的是储秀宫,就先将紫瞳公主,安置在储秀宫吧。” 现在人命关天,君无洛也顾不得储秀宫是后宫妃嫔的寝宫了。 当即抱起君紫瞳就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去储秀宫,行至半路,君紫瞳突然呕吐不止。 桑兰依让君无洛把她放下来,给她喂了粒药丸,道:“紫瞳公主的情况很糟糕,必须马上停下来休息。” 君无洛犯难道:“可还未到储秀宫,总不能让紫瞳躺在地上吧?” 桑兰依四下看了看,指着几步之遥的宫宇,道:“这不就有个现成的。” 君无洛一看还真是,就是不知道这是何人的寝宫,不过无论是何人,他都要想办法,把君紫瞳送进去歇息。 于是洛无洛抱起君紫瞳,向赫连宸皓道:“皇上,紫瞳快撑不住了,小王想借贵宝地一用,恳请皇上应允。” 说罢,他朝桑兰依方才所指的宫宇看去。 赫连宸皓随着他的视线,落在那红墙瓦砾上,半天没吭声。 君无洛道:“可是有所不便?” 君清禾接过话茬,说道:“王子有所不知,此乃太子殿下的东宫,不是寻常的宫殿。” 君无洛道:“原来如此,待小王问过太子殿下,再将王妹送进去休养,想来太子殿下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君清禾刚想他避开东宫,君无洛已经抱着君紫瞳前去敲门了。 君清禾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赫连宸皓,犹豫道:“皇上……。” 赫连宸皓面无表情道:“走吧,朕也有些日子没见太子了。” 何止是有些日子,自从先皇后薨世,赫连宸皓就没见过赫连钺了。 如今连他是死是活,他都不清楚。 时隔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东宫。 赫连宸皓跟君无洛等人等在东宫门口,不稍多时,门就被打开了。 寂风看到赫连宸皓,漫不经心的脸上闪过惊讶,而后狂喜道:“皇上终于肯来看太子殿下了,殿下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很高兴吗? 赫连宸皓没感觉,他对赫连钺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模糊到都忘了他的样子。 寂风说罢,继续道:“皇上快进来吧。” 他敞开东宫的大门,见赫连宸皓身后还有些生面孔,他虽疑惑,但没有发问。 他只是个奴才,哪有资格过问主子的事。 寂风等所有人进来,复关上门到前头带路,朗声道:“殿下,皇上来看您了!” 赫连宸皓跟随寂风,走进赫连钺的厢房,浓重的草药味,让他皱了眉头。 他早年就听下面的人提起过,赫连钺身子不好,但他没当回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莫非赫连钺还在病着? 他的猜想,在见到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赫连钺时,便得到了证实。 父子猛然相见,俱是一愣。 又相对无言。 沉默过后,赫连钺率先开口道:“儿臣参见父皇。” 他说着,便掀开被褥,要下去行跪拜礼。 赫连宸皓抬手制止他,干巴巴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在床上躺着吧。” 赫连钺低着头道:“父皇站着,儿臣躺着,于礼不合。” 虽然赫连宸皓忽视他良多,没想到赫连钺还挺孝顺,这点赫连宸皓还是很满意的。 赫连宸皓语气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温情,道:“规矩是人定的,父皇让你躺着,你就躺着吧。” “好。” 赫连钺弯了唇角,开心像是得了糖的孩童,只是让他躺着,就这般开心了? 赫连宸皓觉得,比起自己其他儿子,赫连钺也太容易满足了。 “父皇怎么有空来看儿臣?” 赫连钺小心翼翼地说。 其实他不是他来看他的。 若不是君无洛,若不是君紫瞳。 他这辈子可能都想不起来来看他。 对上赫连钺期待的眼神,赫连宸皓没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赫连宸皓粉饰道:“今日朕在景和宫设宴,顺道过来看看你。” 他说的是“顺道”,不是特意过来看他,饶是如此,都足够令赫连钺欣喜。 赫连钺红着眼道:“难为父皇还记挂着儿臣,儿臣以为……儿臣以为父皇早就把儿臣给忘了。” 当着外人的面,赫连宸皓尴尬道:“怎么会呢,你是太子,朕忘了谁,都不会忘了太子,从前是朕亏欠于你,日后朕会慢慢补偿你的。” “儿臣多谢父皇体恤。” 赫连钺感恩戴德地谢恩,眼底笼罩的却是化不开的薄凉。 赫连宸皓不知他所思所想,言归正传道:“北冥的紫瞳公主,在宴上偶感不适,事发突然,朕只能先将紫瞳公主安置在你的寝宫休憩,太子不会介意吧?” “整个皇宫都是父皇的,自不必说儿臣的东宫,父皇随意就好。” 赫连钺看了眼赫连宸皓身后的君无洛,还有他怀里的君紫瞳。 君无洛朝他点头示意,以示感谢。 赫连钺没什么反应,目光很快就挪开了,然后在看到桑兰依时,嘴角的弧度渐渐收敛。 桑兰依察觉到他的目光,狡黠一笑,赫连钺总算知道赫连宸皓为什么会来东宫了。 即便是为了紫瞳公主,也不是非来他的东宫不可,恐怕连赫连宸皓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是被桑兰依一步步给引来的。 赫连钺心里清楚,桑兰依之所以帮他,都是为了另一个女子。 君清禾感受到赫连钺的打量,不明所以地朝他看去,不过赫连钺已经不再看她了。 她虽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 几人心思各异,赫连宸皓象征性地夸了句:“太子如此识大体,朕倍感欣慰。” 之后便让君无洛把君紫瞳安置到了偏殿,但君紫瞳已经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君无洛坐在床边守着她,神情难掩忧色。 桑兰依打了盆水进来,浸湿了手帕,道:“王子留在这多有不便,还是出去等吧。” 第56章 孤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君无洛担心君紫瞳,犹豫着没出去。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紫瞳最怕一个人,她要是醒了,找不到我,恐怕会哭鼻子。” 桑兰依坚持道:“紫瞳公主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醒,若是醒了,我再叫王子进来也不迟。” 君无洛想了想,站起身,道:“那就麻烦夫人帮我照看王妹了。” 桑兰依不在意地笑笑,拿帕子替君紫瞳擦拭额头上的汗渍。 等君无洛出去之后,她探了探君紫瞳的脉搏,很快又松开了。 随后,桑兰依掏出一个瓷瓶,交给古丽道:“每隔半个钟头,喂公主服一粒清心丸,直到太医来为止。” 古丽郑重道:“好,奴婢记下了。” 桑兰依叮嘱过后,便动身出了偏殿。 君无洛见她出来,询问道:“紫瞳如何了?醒了吗?” 桑兰依道:“紫瞳公主还未转醒,不过已无大碍,只要坚持到太医来即可。” 君无洛放下心来,道:“夫人救了紫瞳的命,等同于救了我的命,算我欠你个人情,日后夫人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不会推辞。” 桑兰依干脆道:“若真有那一日,我不会跟王子客气。” 君无洛一愣,都说南庆的女子最为矜持,而他眼前的这位女子要起好处来,一点都不含糊。 他虽是真心实意想报答她的恩情,但桑兰依理所当然的样子,着实令他有些吃惊。 转念一想,桑兰依的确跟他见过的南庆女子不同,她身上仿佛有种独特的吸引力,吸引着他想去探索。 君无洛走神的功夫,桑兰依已经走了。 君无洛回过神,对着她的背影,道:“你救野猫的时候,我看到了。” 桑兰依脚步止住,扭头道:“兰依听不懂王子在说什么,野猫不是已经死了吗?” 君无洛心照不宣道:“对,野猫已经死了,是我看错了。” 桑兰依不知道他为何又改了口,也不想知道,反正她是不会承认的。 君无洛看到了又能怎么样,就算他说出去,谁又会信呢? 桑兰依滴水不漏道:“王子若无他事,兰依就先告辞了。” 君无洛“嗯”了声,补充道:“待紫瞳痊愈,无洛再登门致谢。” 登不登门的,桑兰依没放在心上,微微颔首之后,就离开了。 她刚出了君无洛的视线,在回去的小道上偶遇赫连钺一人独坐,便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 闻声,赫连钺抬头朝桑兰依看去。 桑兰依莞尔道:“殿下最近可还安好?” 赫连钺淡淡道:“将死之人,没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桑兰依宽慰道:“殿下此言差矣。自古成大事者,都要先经历一番磨难,殿下不该这么早就放弃,再者,皇上能来东宫,就说明心里还是有殿下的。” 听她若无其事地跟他讲着大道理,赫连钺戳穿道:“父皇不是你引来的吗?” 桑兰依的笑嘎然而止,赫连钺比她想象的还要敏锐,她原也没打算瞒他。 不过这件事,毕竟是她擅作主张,没有问过赫连钺的意思。 或许赫连钺并不想见赫连宸皓。 万一她好心好了坏事,让赫连钺记恨上她,就不妙了。 桑兰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皇上是不是我引来的不重要,只要结果是一样的,殿下何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她本以为自己的歪理邪说应付不了赫连钺,没成想他竟真的被自己说服了。 赫连钺道:“你说的对,能让父皇记起孤是好事,没必要追根究底,只是桑大小姐下次在行事之前,还是先问过孤为好,免得给双方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他说到这,直直地看着桑兰依道:“桑大小姐,你觉得呢?” 赫连钺果然生气了! 桑兰依叹息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没有下次了。” “不过你这次也算是帮了孤的忙,父皇赏赐了孤不少好东西。” 赫连钺恩施并重道。 桑兰依鼓舞道:“只要殿下能俘获圣心,日后会有享之不尽的好东西,天下之物,还不任由殿下索取。” 赫连钺毫无波澜的眼眸泛出阵阵涟漪,凝视道:“孤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桑兰依被他摄的一怔,迟钝道:“当然。” 赫连钺目光灼灼道:“也包括你吗?” 他这句话,说的不甚清晰,虽是在问桑兰依,更像是在轻声呢喃。 但桑兰依还是听见了。 她心尖莫名颤了颤,佯装道:“太子殿下刚刚……说什么?” 赫连钺恢复一惯的淡漠,无所谓道:“没什么,只是一句玩笑话。” 原来是玩笑话,桑兰依松了口气。 又在心里纳罕,她在怕什么? 赫连钺还能吃了她不成? 桑兰依暗骂自己没出息,因为赫连钺一句话,就乱了分寸。 赫连钺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提醒道:“还有事?” “啊,没了!”桑兰依收起思绪,羞赧道:“我、我走了。” 她说罢,调头就走,走出几步,又不争气地拐了回来。 桑兰依顶着赫连钺探究的眼神,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他道:“这是百息丸,有止咳平喘的作用,太子殿下若是难受时,可吃上一粒,会好受一些。” 赫连钺婉拒道:“不必了,孤都习惯了,吃不吃无甚区别。” 桑兰依最不耐看他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坚持道:“那就从现在开始,殿下试着不习惯,殿下肉体凡胎,何苦要折腾自己。” 赫连钺无奈道:“好吧,孤收下了。” 桑兰依把瓷瓶往前递了递,趁赫连钺接瓷瓶的间隙,手指悄然按上他的脉搏。 赫连钺眸光一暗,顺势攥住了她的手。 微凉的触感袭来,令桑兰依浑身一震,也顾不得替赫连钺把脉了。 她看着自己跟赫连钺交叠的手,哭笑不得道:“太子殿下这是?” 经她提醒,赫连钺应该撒手的,他确实也这么想了。 但他的手仿佛是失了力,怎么都动不了。 赫连钺清楚,他是在贪恋她的温暖。 那是不同于他的冰冷。 第57章 人性是禁不起考验的 桑兰依的手,握起来舒服极了,他一时竟不舍得撒手。 感觉就这么握着,好像也不错。 桑兰依拿不准赫连钺的意思,正要抽回手,被寂风打断道:“殿下,该喝药了。” 闻言,桑兰依和赫连钺齐齐朝寂风看去。 寂风端着药碗,后知后觉道:“奴才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桑兰依如大梦初醒,立马抽回了手,赫连钺从始至终倒是一派坦然。 只是盯着空掉的手心,微微有些失落。 桑兰依窘迫道:“兰依已经叨扰殿下多时,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顶着寂风古怪的眼神,转身离开。 桑兰依回了府,便去了倚梅院。 如今曲殇璃和叶凝筱双双被关进大牢,她于情于理都该知会赵千霜一声。 赵千霜还是跟往常一样,并不怎么待见她,疏离道:“你今日不是跟璃儿进了宫,不回去歇着,又来母亲这干什么?” 桑兰依吞吞吐吐道:“我来是想告诉母亲,夫君……夫君被皇上下了狱,就连妹妹……也被关进了大牢。” “什么?!”赵千霜坐不住了,激动道:“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璃儿和筱筱怎么会被关进大牢?” 桑兰依叹了口气,抛砖引玉道:“还不是因为妹妹的火锅。” 赵千霜揪心道:“筱筱的火锅怎么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就不能说清楚点吗?你是想急死我啊。” “母亲别急,你听我慢慢道来。” 桑兰依把叶凝筱在接风宴上的所作所为,一字不落地讲述给她听。 其中还包括连累曲殇璃锒铛入狱,害得北冥公主差点因此丧命的细节。 赵千霜听的心惊胆战,痛心道:“筱筱糊涂啊,我早就跟她说过这火锅吃不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偏不听,现在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要璃儿替她兜底!” 桑兰依用帕子拭了下不存在的眼泪,难过道:“妹妹这么做,想必有她的道理,只是可怜夫君,平白要受这牢狱之灾。” 她越帮着叶凝筱说话,赵千霜就越生气,再深的情谊,终归没有自己亲生的重要。 赵千霜刻薄道:“她能有什么道理,她就是爱出风头,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皇上设宴款待使臣,是何等重要的宴会,那是她出风头的地方吗?这下好了,她自己蠢不要紧,却害了我儿。” 从前在她口中千好万好的姑娘,如今倒成了百般憎恨的对象。 听的桑兰依直摇头,人性是禁不起考验的。 桑兰依不动声色道:“母亲现在说什么都迟了,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夫君救出来。” “对,当下还是救璃儿要紧。”赵千霜慌了神,迷茫道:“可是我该怎么救璃儿?” 赵千霜跟曲殇璃孤儿寡母,是彼此的唯一亲人,曲殇璃出了事,她竟想不到找谁相帮。 桑兰依提醒道:“其实想救夫君也不难,皇上不是真的想把夫君关进大牢,只是生气夫君偏袒妹妹,让他在牢里好好反省,皇上说只要夫君肯悔过,随时可以出来,如若不然,就关夫君一辈子,谁求情都没用。” 赵千霜转悲为喜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让璃儿向皇上认个错,此事不就了结了。” 桑兰依无奈道:“要真有那么简单,兰依也不用来找您了。” “你的意思是璃儿拒不认错?”赵千霜心里一咯噔,自问自答道:“不应该啊,璃儿不是这么不识时务的人。” “就算夫君平日再精明,遇到在意之人的事,难免会关心则乱。夫君……夫君当着皇上的面,说他甘愿受罚,要与妹妹共进退。” 桑兰依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像是痛苦至极,嫉妒至极,又不得不维持良好的修养。 换做哪个女子,听到自己夫君如此爱护另一个女人,心里都不会好受。 赵千霜是过来人,岂能不懂,即使她讨厌桑兰依,此时也对她生了丝恻隐之心。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无辜的可怜人。 看到她这么凄惨的份上,赵千霜放缓了语气,宽慰道:“璃儿只是一时糊涂,你放心,母亲绝不会让他继续糊涂下去。” 在叶凝筱不断作死下,赵千霜竟然把桑兰依这个仇人之女都给看顺眼了。 起码桑兰依听话、容易拿捏,还不会到处惹是生非。 桑兰依岂会不知她的心思,勾唇道:“母亲打算怎么做?” “你这就随我去大牢找璃儿,我就是绑也要把他给绑回来。” 赵千霜的话,正中桑兰依下怀。 桑兰依欣然同意道:“好,兰依听母亲的。” 见她如此乖巧,赵千霜觉得舒坦多了,娶妻娶贤,桑兰依在她眼里,勉强算个贤妻。 唯一不足的是,她跟她有仇,这在赵千霜心里,始终是个疙瘩。 哪怕桑兰依做的再好,她都做不到完全没有芥蒂,不过她开始在试着接纳她了。 赵千霜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吩咐管家套了马车,赶往刑部大牢。 不知道赫连宸皓是故意,还是有意,曲殇璃和叶凝筱被关在同一间牢房。 叶凝筱猛地见到赵千霜,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刷的一下从地上起来,跑过去道:“义母,义母,你是来救我的吗?” 要说赵千霜以往有多喜爱叶凝筱,现在就有多厌烦她。 所以当听到叶凝筱喊她“义母”,她只觉得恶心,并不想搭理她。 赵千霜越过叶凝筱,唤了声:“璃儿。” “母亲怎么来了?” 曲殇璃闻声而至,不等赵千霜回答,看向桑兰依道:“是不是你在母亲面前乱嚼舌根?” “我……。” 桑兰依绞着帕子,胆怯地低下了头。 她的反应落入曲殇璃眼里,简直是不打自招,曲殇璃基本确定,就是桑兰依在乱嚼舌根。 否则他母亲如何知晓他被关进大牢,又来的这样快。 曲殇璃厌恶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桑兰依身子一抖,眼泪差点掉下来。 赵千霜适时道:“行了,你莫怪桑氏,若不是桑氏告诉母亲,你还想瞒母亲多久?” 第58章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同甘共苦? 曲殇璃辩解道:“孩儿无意瞒母亲,我只是不想母亲担心。” 赵千霜怒其不争道:“你若不想母亲担心,就该向皇上认个错,而不是为了区区儿女私情,就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曲殇璃知道她误解了,扶额道:“孩儿没有不顾自己的前程,我有我的苦衷,母亲就别再问了,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再给您解释。” 赵千霜不岔道:“你有什么苦衷,是母亲不能知道的?” “义母就别再逼殇璃哥哥了,殇璃哥哥都是为了我。” 叶凝筱担心曲殇璃丢下她,挽上他的胳膊,以示警醒。 曲殇璃妥协道:“我已经答应筱筱,会陪她同甘共苦,母亲该知道我既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您就听我一言,先回去吧。” 桑兰依控诉道:“夫君为了叶妹妹,不惜背叛你我夫妻的情分,如今连母亲都不顾了?” 曲殇璃皱起了眉头。 他跟她何来的夫妻情分? 又何谈背叛? 桑兰依这么一搅合,无异于火上浇油,赵千霜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你这么做考虑过母亲的感受吗?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你抚养成人,你就是这么报答母亲的?”赵千霜指着叶凝筱,决绝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女人,忤逆母亲?” 叶凝筱越听越火大,忍不住道:“什么叫这个女人?我是您的义女啊,不是不相干之人,您不管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阻挠殇璃哥哥?” 赵千霜冷哼道:“我没管过你吗?我管你你听了吗?你要是听我的话,安安分分待在后宅,还会出这档子事?” 叶凝筱愤愤不平道:“义母也不想想,筱筱出去抛头露面,还不都是为了殇璃哥哥,说起来,要不是嫂嫂惹上夏二小姐,也不会连累我和殇璃哥哥,义母不去找嫂嫂的麻烦,怪我作甚?” 她这么一说,赵千霜觉得有几分道理。 头两年,叶凝筱在少卿府一直都安分守己,对她更是言听计从。 自打桑兰依嫁进来,一切就都变了。 这才不过短短月余,就闹的家宅不宁,赵千霜本就信佛,不得不怀疑桑兰依是个灾星。 若桑兰依真是灾星,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继续留在曲殇璃身边。 桑兰依见赵千霜看自己的目光透着警惕,反驳道:“叶妹妹这么说,嫂嫂实在冤枉,银子是夫君要偿还给夏二小姐的,叶妹妹也是自愿相帮,我从未要求过你们二人什么。” 说到这,她对曲殇璃道:“夫君若无力偿还夏二小姐的银子,大可跟我明言,我就是变卖嫁妆,万不会让夫君为难。” 曲殇璃嘴硬道:“我曲殇璃还不至于落魄到,需要你变卖嫁妆!” 别说是桑兰依的嫁妆,就是赔上整个少卿府都拿不出十万两黄金。 曲殇璃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被银子给难住了,不免有些恼火。 他坐回牢房的矮桌旁,固执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此事我已有主张,都不必再说了。” 赵千霜拂袖而去道:“好啊,你真是翅膀硬了,母亲是管不了你了,随便你吧。” 桑兰依看了看赵千霜,又看了看曲殇璃,似有千言万语想对曲殇璃说。 可最后什么都没说,跟上赵千霜一同走了。 曲殇璃看着二人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叶凝筱蹲下来,覆上他的手,道:“殇璃哥哥,你的心意,筱筱都看到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曲殇璃甩掉她的手,冷淡道:“别碰我!” 叶凝筱站起身,恼羞成怒道:“殇璃哥哥这么凶干什么?跟我坐牢还委屈你了?你是不是不想陪我同甘共苦?” “对,我不想,你满意了吗?” 曲殇璃心脏起伏的厉害,显然被她气到了,他拿起水壶本想倒杯水润润口。 却发现里面一丁点儿水都没有,曲殇璃气的把水壶砸了出去。 水壶砸到墙上,“砰”的一声,碎的稀巴烂。 叶凝筱冷眼看着地上的碎片,恢复平静道:“殇璃哥哥跟水壶置什么气?我不过是考验你一二,你就沉不住气了,真让人寒心。” 都说患难见真情,用在她身上,何其可笑。 有时候,叶凝筱真不知道自己喜欢曲殇璃什么,可能喜欢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弃之可惜,食之无味,折磨的她抓肝挠肺。 叶凝筱见曲殇璃不吭声,自嘲道:“殇璃哥哥,不管你信不信,你都是我唯一倾心过的男人,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我又怎么舍得让你跟我一起在牢里受苦呢?” 听此,曲殇璃脸上终于有了变化,松动道:“你有办法出去?” 叶凝筱道:“没错,我已经想好了对策,只要殇璃哥哥能平安无事,我怎么样都可以。” “什么对策?” 曲殇璃不知怎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到叶凝筱有办法出狱,他不仅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反而还担忧起来。 大概是叶凝筱不靠谱的事做多了,他无法再坦然地相信她。 叶凝筱神秘兮兮道:“我现在还不能说,这个计策能不能成,还要借助靖王殿下之手。” 曲殇璃轻蔑道:“我劝你早点你打消这个念头,皇上正在气头上,就算是靖王,也难以令皇上回心转意。” “不试试,殇璃哥哥怎么知道不行?我会写封信给靖王,告诉他该怎么做,只要靖王看了我的信,不可能无动于衷。” 叶凝筱还是很有把握的,为了保住性命,她只能孤注一掷。 曲殇璃哪里知道她的心思,认为她又在自作聪明,道:“你当靖王殿下是何人?会信你一个小小女子之言?” 叶凝筱道:“靖王殿下不信我,还能不信殇璃哥哥?只要殇璃哥哥答应我,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殇璃哥哥都能无条件相信我,站在我这边,咱们肯定会安然无恙。” 曲殇璃抬眼道:“你打算假借我的名义,传信给靖王殿下?” 第59章 这就是你的计策? “聪明!” 叶凝筱会心一笑,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凭借曲殇璃跟赫连钰的关系。 他的话,在赫连钰那里更有说服力,只要能说服赫连钰,这件事就办成了大半。 曲殇璃顾虑道:“不可,万一你弄巧成拙,殿下那里,我不好交代。” “没有万一,我保证不会出问题。”叶凝筱说罢,接着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殇璃哥哥难道要眼睁睁的看我去死?筱筱无父无母死了便死了,殇璃哥哥也能安然赴死?” 曲殇璃不能。 况且他为什么要死? 他可不会为叶凝筱陪葬。 但叶凝筱此人极其善变,好的时候跟你好的不得了,不好的时候,马上就翻脸不认人。 他若不帮她,待到明日叶凝筱被处刑,保不齐会把他供出去。 叶凝筱无父无母,他却有母亲,有……妻。 所以,他不能铤而走险。 曲殇璃思量道:“若真能保你我无虞,我会尽可能的配合你。” 叶凝筱搂住他的脖子,雀跃道:“殇璃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有你这句话,筱筱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此时此景,曲殇璃疲于跟叶凝筱假意迎合,拿掉她的手,道:“事不宜迟,你还是赶紧写信给靖王殿下。” “行吧。” 叶凝筱收起嬉戏的嘴脸,买通狱卒要来了纸笔,又利用曲殇璃的人脉,把信传了出去。 不出意外的话,赫连钰今晚就能收到她的信,能不能成事,明日就有结果了。 叶凝筱虽有十足的把握,仍忧心忡忡了整夜,直到天渐渐放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她还没能进入深度睡眠,便被落锁的声音给吵醒了,叶凝筱心中一喜,坐起来道:“殇璃哥哥,我没骗你吧,这些人肯定是来放我们出去的。” 曲殇璃仍保持着坐在桌边的动作,听到叶凝筱的声音,才抬头往外看去。 他见牢门被打开,再结合叶凝筱的话,曲殇璃动了动微麻的双腿,起身道了句:“有劳”,抬步就往外走。 领头的狱卒道:“等会,你干什么去?” 曲殇璃诧异狱卒为何阻拦他,偏头看了眼叶凝筱,发现叶凝筱也是一脸懵。 他分神的间隙,狱卒不耐道:“问你话呢!” 曲殇璃不悦道:“回府。” “回什么府?皇上准你回府了吗?老实待着!”领头的狱卒说罢,便朝叶凝筱而去,道:“你,该行刑了。” “行什么刑?是不是搞错了?” 叶凝筱心想不应该啊,赫连钰看了她的信,不应该没有动静。 除非信没送到他手上,又或许赫连钰是真的不在意她信里的内容。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叶凝筱突然就慌了。 狱卒道:“没搞错,就是你叶凝筱,皇上昨日不是赐你裂刑,现在到时候上路了。” 叶凝筱如大梦初醒,躲到曲殇璃身后,瑟缩道:“殇璃哥哥,你不能让他们把我带走!” 曲殇璃讥讽道:“这就是你的计策?” 叶凝筱心慌意乱道:“不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可能靖王殿下还没来得及看我的信,殇璃哥哥快帮我拖住他们。” 曲殇璃扫了眼已经到眼前的两个狱卒,还未开口,领头的狱卒抢先道:“去去去,这没你的事,不要妨碍爷办公务。” 曲殇璃商量道:“能否通融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狱卒嗤笑道:“通融不了,你当自己还是曲大人呢?再不让开,有你好果子吃!” 曲殇璃脸色不大好看,他如今失势,连个小小的狱卒都敢对他不敬。 当真势利眼的很! 曲殇璃站着没动弹,领头的狱卒道:“嘁,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说着就一把推开曲殇璃,把叶凝筱给拽了出来,道:“带走。” 另一名狱卒立马控制住叶凝筱,二人合力把她往外押。 等走到牢房门口,叶凝筱突然挣脱狱卒,抱紧牢门,道:“你们不能杀我!” 领头的狱卒道:“不是爷想杀你,是皇上要你的命,听懂了吗?” 叶凝筱激动道:“我要见皇上,带我去见皇上!!!” “皇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你再不撒手,爷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领头的狱卒说着就上前掰她的手,叶凝筱的手攥的很紧,一下子竟没能掰下来。 狱卒恼羞成怒,给了她一巴掌,道:“小娘们,找抽呢!” 叶凝筱被扇的头晕眼花,还是死死地抱着牢门不撒手,她就是被打死,也不会跟狱卒走。 领头的狱卒正要拿鞭子抽她,便被一道尖细的声音打断:“圣旨到!” 海大富拿着圣旨,看向叶凝筱,道:“叶姑娘,还不跪下来接旨。” 叶凝筱怀揣着不安,跪了下去。 海大富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凝筱虽触怒龙颜,但罪不至死,朕格外开恩,饶其性命,钦此!” “民女谢主隆恩。” 叶凝筱接过圣旨,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圣旨来了,就说明她的计策起作用了。 她心里也就踏实了。 海大富道:“别光顾着高兴了,皇上还等着召见叶姑娘呢。” 叶凝筱把圣旨收好,起身道:“我这就随公公前去面圣。” 海大富点点头,看向曲殇璃道:“曲大人也一同前去吧。” 曲殇璃自然没有异议,跟上海大富出了牢房,海大富走了几步,发现叶凝筱没跟上,回头道:“叶姑娘赶紧的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公公稍安勿躁,民女还有些事没办完。”叶凝筱指着刚才打他的狱卒,嚣张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张骞。” “啪!” 张骞话落,就挨了一巴掌。 比他打叶凝筱的巴掌还狠。 叶凝筱是使了全力的,打了张骞一巴掌还不解气,又补了一巴掌,道:“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吗?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打过我,你挺有能耐的!” 张骞咧着嘴,赔罪道:“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贵人,您别生气。” 第60章 神女的弟子 叶凝筱冷哼道:“你以后小心点,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张骞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小的马上就滚,绝不会脏了贵人的眼。” 叶凝筱架着胳膊,很满意他对自己的臣服,曲殇璃见她那个仗势欺人的样子,就心生不喜。 宫里的人,捧高踩低是常态,叶凝筱做事如此不留情面,会吃大亏的。 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叶凝筱会不会吃亏,曲殇璃一点也不关心。 海大富催促道:“叶姑娘事情办完,就请随奴才走吧。” “好。”叶凝筱跟过来,圆滑道:“让公公久等了,筱筱在这给公公赔个不是。” “使不得使不得,咱们做奴才的,等主子那是天经地义。” 海大富可见识了叶凝筱是怎么教训张骞的,都是做奴才的,他当然对叶凝筱没好感。 这还没成主子呢,就如此嚣张跋扈,要是当了主子,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眼皮子如此浅薄,海大富想不明白,叶凝筱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 叶凝筱也不是真的要跟海大富赔罪,只不过假意客气一二。 海大富是赫连宸皓身边的人,自然跟其他太监不一样,她还是要好好拉拢的。 要不然她才不会对一个死太监,这么客气。 勤政殿 叶凝筱规矩地跪在下首,她离开牢房,便被海大富带来见赫连宸皓。 这次牢狱之灾,让她对皇权产生了畏惧,已经学的乖顺多了。 赫连宸皓不开口,她就老实地跪着,就在叶凝筱跪了半刻钟之后,赫连宸皓开口了。 他端详着叶凝筱,狐疑道:“朕听靖王说你乃神女亲传弟子?” 叶凝筱道:“正是。我受神女感召,下界体验人间疾苦,两年前才来到南庆,皇上若是不信,可命人查我的来历。” 她的来历,赫连宸皓已经查过了,跟她所说如出一辙。 叶凝筱的确是两年前来到南庆,但两年之前,关于叶凝筱的消息,却一点都查不到。 赫连宸皓不认为叶凝筱有瞒天过海的本事,他都查不到,只能说明她的话是真的。 世间竟真的有神女? 赫连宸皓惊喜的同时,谨慎道:“你的来历朕自会查验,你可知哄骗朕的后果?”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没那个胆子哄骗皇上,皇上是真龙天子,哄骗您,是要遭天谴的,即使皇上能宽恕我,天命也饶不了我。” 叶凝筱一口一个“真龙天子”,一口一个“天命”,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赫连宸皓道:“口说无凭,若你能证明自己是神女的弟子,朕就信你。” 叶凝筱道:“皇上想让我如何证明?” 赫连宸皓被问住了,既是神女的弟子,一定拥有常人所不能的本事。 他还在思索是让叶凝筱点石成金,还是让叶凝筱推演国运。 赫连钰打断道:“父皇,宁州各州县已经连年大旱,百姓苦不堪言,不如就让叶姑娘为宁州求雨,不仅能解父皇之忧,还能证明叶姑娘的实力,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赫连宸皓拍板道:“靖王的提议甚好,叶姑娘就为宁州求场雨吧。” 叶凝筱哪有求雨的本事,着急忙慌道:“皇上,我只是神女的一个小小弟子,没有这么大的法力,若要求雨,恐怕还要请神女大人亲临。” “哦?你真能请来神女?” 赫连宸皓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神女可比神女的弟子更让他向往。 叶凝筱伸出手掐算了下,笃定道:“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届时我会为皇上请神女下界。” 赫连宸皓道:“好,三日就三日,若你真能请来神女,朕重重有赏。” “谢皇上。”叶凝筱谢了恩,又道:“只是神女法力无边,不一定听我调令,为了以防万一,我要提前做些准备。” 赫连宸皓道:“这个简单,朕让靖王全力配合你督办此事,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叶凝筱点了点头,再次谢了恩。 赫连钰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负所托,为南庆请来神女。” “嗯,你有心了。” 赫连宸皓对赫连钰还是极为满意,毕竟几个儿子中,就数赫连钰最出色。 他能委以大任的,只有他了。 赫连宸皓道:“都别在这跪着了,早点回去准备,早点请来神女,才是最要紧的。” 三人齐声道:“是。”纷纷告退。 等出了宫,跟赫连钰分开之后,曲殇璃才找到机会跟叶凝筱算账。 他攥住叶凝筱的胳膊,审视道:“你又在搞什么鬼?” 叶凝筱无辜道:“殇璃哥哥什么意思?筱筱怎么听不懂?” “你装什么装?”曲殇璃上下看了她一眼,鄙夷道:“神女?你像吗?” 她怎么就不像了? 皇上都信了,靖王也信了。 曲殇璃凭什么怀疑她? 叶凝筱不服气道:“我没说自己是神女,我说的是,我是神女的弟子。” “你还真敢说,神女的弟子,你是吗?平时你小打小闹倒也罢了,如今是越发大胆,竟敢拿这种无稽之谈,诓骗皇上,你不要命了?!” 曲殇璃觉得自己脑袋上,时刻都悬着一把刀,不知道哪天,这把刀就落下来了。 赫连宸皓不知道叶凝筱几斤几两,他还能不知道吗? 叶凝筱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虽然她有时行事作风与人格格不入。 但曲殇璃可以肯定,叶凝筱就是个普通人,她没有任何法力。 叶凝筱理直气壮道:“我没有诓骗皇上,我真的是神女的弟子,殇璃哥哥可以不信,等我请来神女,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曲殇璃厉色道:“叶凝筱!你是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了?” “我说的就是实话,筱筱就这么不值得殇璃哥哥信任吗?”叶凝筱说到这,惊呼道:“殇璃哥哥,你弄疼我了!” 曲殇璃松手道:“你不是神女的弟子吗?还怕疼?” 叶凝筱嘴角抽了抽,自圆其说道:“我又不是死人,当然怕疼了。况且神女的弟子也是从凡人之躯过来的,你当我有金刚不坏之身啊。” 第61章 搬救兵 曲殇璃对于叶凝筱是不是神女的弟子,保持怀疑的态度。 他警告道:“你最好真能请来神女,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叶凝筱笑了笑,只是这笑不达眼底,透着丝丝冷意和恶毒。 她攀上曲殇璃的脖子,故作亲昵道:“殇璃哥哥,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好,你才能好,一旦我出事,殇璃哥哥觉得自己能独善其身吗?所以,殇璃哥哥最好祈祷我能请来神女,而不是跟我做无谓的争吵!” 诚然她说的都对,曲殇璃想摆脱叶凝筱,已经太迟了。 他只能陪她一条道走到黑,哪怕知道叶凝筱不可信,他却无可奈何。 曲殇璃冷哼一声,沉下脸不再搭理她,叶凝筱自觉无趣,便松开手在马车内坐定。 归家之后,曲殇璃跟叶凝筱背道而驰,逃似地甩掉她走了。 叶凝筱虽生气,但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没跟上去。 她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拿出铜镜道:“苏念!苏念!” 就在叶凝筱准备再次开口时,铜镜另一边有了反应,接着略带鼻音的女声传来: [姑奶奶,你叫魂呢?扰人清梦啊!] 叶凝筱看了眼外面的日头,此时离天黑尚早,她敛住眉头,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赶紧起来,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啊?你说你的呗,我睡觉又不影响听力,你知不知道我身体不舒服,现在还发着烧呢,你就不能体谅下病号?] 好吧,叶凝筱被她说服了。 她停顿片刻,斟酌道:“我在这边遇到点事情,需要你的帮助,你能不能过来帮我?” [打住,我是不会去古代的。] “苏念,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姐妹了?现在你的好姐妹有难,你就这个态度?” 叶凝筱有些不高兴,这两年,她没少给苏念提供便利。 苏念现在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是她在供应着,她就算养条狗,还知道感恩呢! 叶凝筱在心里暗骂苏念没良心,那头苏念解释道:[我不是不想帮你,你说我一个现代人,对古代一无所知,我受不了的,再说了,古代没网没手机,想想都可怕。还有你那个朝代是叫南庆是吧,我查过了,历史上就没这个朝代,我劝你还是早点回来吧,别瞎折腾了。] “你查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我又没说让你一直待在南庆,大不了你帮完我的忙,再回去不就行了。” 尽管叶凝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苏念仍有顾虑,她无法放弃现在的生活,陪叶凝筱冒险。 沉默过后,叶凝筱听到苏念婉拒道:[筱筱对不起,我恐怕帮不了你的忙,你也知道我妈刚动完手术,身边不能离人,我走了,我妈怎么办?] “提起你妈,我倒想起来了,要是没有我,你有钱给你妈换肾吗?还有你别忘了,你没钱吃饭的时候,是我把生活费分了你一半,我对你那么好,你是怎么报答我的?我不过是让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你都推三阻四,苏念,我真后悔有你这么个闺蜜!” 叶凝筱气的在铜镜上拍了两下,恨不得把苏念给大卸八块。 [别拍了!别拍了!把镜子拍坏了,我还怎么过去帮你。] “我没听错吧?你是答应了?” 叶凝筱抓起铜镜,跟苏念再三确认。 [答应了,我能不答应吗?你都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给搬出来了,我要不答应,倒显得我忘恩负义,就当是还你的人情,我就帮你这一次,不过先说好了,这种事,下回可别找我了。] 苏念后面的话,叶凝筱压根没注意听。 她光顾着高兴,在镜面上亲了口,道:“苏念,你果然是我的好姐妹。” [行了,你恶不恶心?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是愿意帮你,能不能帮得上忙,还不一定呢,先说说到底让我帮什么忙吧?要是超过我能力范围之内,恕我爱莫能助。] “这件事有点复杂,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总之你来了就知道了。”叶凝筱心虚道。 隔着镜子,苏念没察觉到她不自然的神情,叶凝筱是她的好闺蜜。 好闺蜜的话,她当然不会怀疑了。 所以苏念没有深究,就相信了。 [能等我两天不?我帮我妈找好护工,再跟辅导员请几天假,就过去找你。] 叶凝筱很好说话道:“没问题,我给你三天时间处理这些琐事,三天之后,你等我信号,我让你过来,你再过来就行了。” [好,那你要没别的事,我就睡觉了,头好晕。] “等等。”叶凝筱叫住她,叮嘱道:“你提前买身古装备好,就那种仙气飘飘的就成,过来之前先把衣服换上,要不然会被当成怪物的。” [知道啦,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叶凝筱想了想,道:“我看你脸挺红的,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吧,挂两天吊水,烧就退了,我可告诉你,古代的汤药,苦的很,你要不想遭罪,就尽快把身体养好。” [嗯,我会看着办的,不会耽误你的事。] 叶凝筱心口不一道:“你想哪去了,我是在关心你,又不是怕你耽误我的事。” [安啦,区区感冒还不至于把我击垮,我睡一觉就好了,用不着去医院。] 音落,镜子里传来一声“阿嚏!” 叶凝筱眸中闪过嫌恶,轻嗤道:“你就逞强吧,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现在怎么变得比我妈还唠叨,先这样吧,我真的要睡了,这两天要没别的事,不要打扰我。] 叶凝筱看着苏念的脸,消失在眼前,随手把铜镜收起来,妥善保管。 她之所以唠叨个没完,还不是担心苏念出什么差错,毕竟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万一不成,她可真就求助无门了。 为了杜绝意外发生,叶凝筱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折起来,推门出去唤来秋棠。 她将图纸交给秋棠,吩咐道:“把这个送到靖王府,务必确认要交到靖王手上。” “奴婢明白。” 秋棠见叶凝筱表情凝重,就知道肯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她不敢停留,拿了图纸匆匆离开。 第62章 神女亲临 三日一转而逝。 到了叶凝筱将要兑现承诺的那天。 万事俱备,只差神女降临。 赫连宸皓与百官翘首以盼,频频张望临时搭建而成的祭祀台。 祭祀台上,叶凝筱墨发高高束起,身着一袭素白的绢衣,手持几道黄符纸,开始召唤神女。 她念了段冗长的咒语之后,把黄符纸丢进祭坛,而后踏进提前准备好的铁笼子。 这个铁笼子足有两尺高,看起来坚硬无比,而且周身都贴满了符纸。 叶凝筱在铁笼子里席地而坐,利用视野盲区,偷偷敲了三下藏在袖中的铜镜。 这是她跟苏念提前拟定好的信号。 不稍多时,铜镜隐隐发热,上面还泛着滢白色的光芒。 随后,叶凝筱掏出铜镜,只见荧光大闪,下一刻,她面前赫然出现一个白衣女子。 说时迟,那时快,叶凝筱收起铜镜,立马出去锁上了铁笼子。 苏念还没能明白怎么回事,甚至还没来得及跟叶凝筱叙旧,就被锁在了里面。 她透过铁笼子,跟叶凝筱对视道:“筱筱,你在搞什么?你锁我干嘛?” 叶凝筱唇抿成一条线,只盯着她,不说话,通过她的表情,苏念嗅出了一种阴谋的味道。 果不其然,她耳边响起很多道声音: “天呐,世上竟真有神女?” “神女亲临,实乃南庆之幸!” “求神女保佑南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神女? 哪来的神女? 苏念心头冒出很多个问号,待她看到祭祀台下的人,纷纷朝她跪拜。 她后知后觉自己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神女,只是她什么时候成神女了? 苏念隐隐不安,正要让叶凝筱解惑,叶凝筱抢先一步,恭恭敬敬道:“徒儿恭迎师父。” 师父? 苏念指了指自己,惊吓道:“筱筱,你别玩了,我怎么成你师父了?” 叶凝筱冲她眨了眨眼,暗示道:“师父无须紧张,你只要按徒儿说的做即可。” 说罢,叶凝筱下了祭祀台。 “哎,你别走啊,你把话说清楚点,不是,你先把我放出去,你要我做什么啊?” 苏念边说边用手解锁链,但这锁出奇的重,没有钥匙,她根本打不开。 她泄气地松了手,目光朝叶凝筱而去,她看到叶凝筱在身穿龙袍的男人面前,说了些什么。 到底说的什么,她离的远,听不到。 等叶凝筱折返回来的时候,身边乌泱泱跟着不少人,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赫连宸皓。 赫连宸皓在苏念脸上端详了会,含笑道:“古往今来素有神女的传说,今日有幸得见,没想到神女如此年轻貌美。” 苏念见他的穿着,都能猜出来赫连宸皓是皇上,她初次面圣,好奇的同时,又有些害怕。 一时呆在那,不知该作何反应。 叶凝筱解围道:“皇上别看我师父长的年轻,其实我师父都二十万岁了。” 赫连宸皓目瞪口呆道:“二十万岁?!” 凡人能活百年,已算长寿,二十万岁是赫连宸皓难以想象的庞大。 叶凝筱夸大其词道:“二十万岁算什么,我们神界还有与天同寿的老祖呢。” “二十万岁不算什么,是朕浅薄了。” 赫连宸皓心生向往,毕竟谁不想长生不老,与天同寿。 他看向苏念的眼神,慢慢从敬畏,变成了壕无人性的贪婪。 苏念被骇的后退了两步,否认道:“我不是神女,你们认错人了。” 赫连宸皓显然不信,他亲眼所见苏念凭空出现,不是神女,还能是什么?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比起苏念的解释,他更信叶凝筱的话。 苏念重申道:“我真不是神女!” 赫连宸皓安抚道:“神女莫怕,朕只是想请神女在南庆小住些时日,待神女降下甘霖,朕自会放神女离开。” “降甘霖?”苏念过了下脑子,说道:“你的意思是降雨吗?” 赫连宸皓点点头:“宁州已经有半年未曾降雨,百姓颗粒无收,苦不堪言,因此朕才斗胆请来神女,望神女能解救朕的子民,朕将不胜感激。” 苏念摆手道:“我都说了我不是神女,更不会降雨,你的忙,我帮不了。” 赫连宸皓皱起眉头,看了眼叶凝筱。 叶凝筱找补道:“师父就别推辞了,这可是造福万民的大善事,您难道忍心让满城的百姓,因为吃不饱饭,流离失所,甚至饿死吗?” 她一番慷慨之词,听的苏念一愣一愣的,她压低声音,挤着牙缝道:“叶凝筱,别再玩我了,你再胡闹,我就真生气了。” 叶凝筱绘声绘色道:“徒儿没有胡闹,师父从前不是经常教导徒儿,要多行善事,徒儿一直谨记师父的教诲,宁州的百姓真的很可怜,师父就答应了吧,就当为了徒儿。” 说到最后一句,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苏念听懂她的弦外之音,迟疑道:“好……。” 赫连宸皓大喜道:“若神女真能解宁州之困,朕会亲自为神女督建神女宫。” 苏念被迫进入角色,推辞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没打算久留,等降了雨,我就该回去了。” 听此,赫连宸皓脸上不大好看,才刚来,就要走,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叶凝筱转圜道:“回去暂且不急,师父就先安心在南庆住下来吧。” 苏念弄不清楚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应承下来。 等没人了,再找她问个明白。 苏念道:“我住哪?不会是这个铁笼子吧?” 赫连宸皓道:“怎么会呢?只要神女愿意留下,朕即刻命人把你放出来。” 叶凝筱疯狂朝苏念点头暗示,就算她不暗示,苏念也知道该怎么做。 能出去,谁会想待在铁笼子里啊? 苏念着急道:“我愿意,快把我放出来。” 赫连宸皓朝海大富递了个眼神,海大富掏出钥匙,几下就落了锁。 苏念这才得已出笼。 赫连宸皓虚伪道:“让神女受惊了,朕已备下酒水,待神女沐浴更衣,便可享用。” 苏念本想拒绝,对上叶凝筱投来的视线之后,改口道:“好,多谢了。” 第63章 到底怎么回事? 海大富指引道:“神女,请跟咱家这边走。” 与此同时,叶凝筱道:“皇上,我师父不喜生人靠近,还是由我侍奉师父吧。” 赫连宸皓道:“你既有如此孝心,朕哪有不准的道理,随你师父去吧。” 于是叶凝筱便跟着海大富一道,送苏念到离宫沐浴更衣。 刚一进门,苏念就迫不及待道:“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了吗?” “你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叶凝筱提醒过后,把门关上,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忙活了大半天,她快累死了。 好不容易能歇会脚,苏念又缠着她问东问西,她脑袋都要炸了。 叶凝筱一杯水,还未喝完,就被苏念夺走了,苏念道:“我都急死了,你还有心情喝茶?你就别卖关子了成吗?” “有我在,你急什么?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叶凝筱执起白釉壶,又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她连喝了两杯水,才觉得好受了点。 苏念在她旁边坐下,赌气道:“我不好,一点都不好?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给诓来了,我能好吗?” 叶凝筱皱眉道:“什么叫我诓你?我诓你什么了?我让你来,不就是来给我帮忙的,至于这个忙该怎么帮,你只要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你也没说是让我假扮神女啊?神女是随随便便就能假扮的吗?我是人,不是神,更不会降雨,到时候降不了雨,皇上能放过咱俩吗?” 苏念想想都觉得后怕,忧虑道:“筱筱,你这次玩的真有点大了。” 叶凝筱不在意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能想的到的,你以为我想不到吗?让你降雨只是权宜之计,再说了,这雨什么时候降,还不是你说了算。” “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你既然答应皇上降雨,那这雨早晚都要降,万一被皇上发现我是冒充的,我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这是在古代,是没有人权的,皇上想杀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苏念联想到自己看过的古装连续剧,顿时头皮发麻起来。 皇上要谁死,那就是一句话的事,甚至不需要理由,叶凝筱现在做的事,可是欺君的大罪。 在古代犯了罪,是要杀头的,也就是说,死了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一想到这,苏念就无比后悔,她嘀咕道:“早知道你是让我陪着你骗人,我就不来了。” 叶凝筱没听到她的嘀咕,还在回味她上句话,突然间她想到什么,抓住苏念的肩膀。 两眼放光道:“蚂蚁!蚂蚁!” 苏念无语道:“什么蚂蚁?叶凝筱,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在说什么?” 叶凝筱沉浸在自己的狂喜里,自言自语道:“苏念,你真是个大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苏念不明所以道:“别以为你夸我聪明,我就能原谅你骗我的事,我现在正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有不正经吗?”叶凝筱觉得苏念莫名其妙,言归正传道:“你不会降雨,但是可以观测什么时候会下雨啊,以前我们在课本上不是学过,哪天看到蚂蚁搬家,就说明有雨。” “呃……。” 苏念满头黑线,反驳道:“根据蚂蚁搬家,判断有没有雨,是不是草率了点?” 叶凝筱我行我素道:“不会啊,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你只要每天多留意蚂蚁,等什么时候看到蚂蚁搬家,你就选哪天降雨,这样既能瞒过皇上,还不至于露馅,简直是一举两得。” 苏念犹豫道:“可是……。” 叶凝筱打断道:“你就别可是了,就按我说的做,除非你有更好的法子。” 更好的法子,苏念没有。 “好吧,我听你的。”她叹气道。 “这就对了。”叶凝筱搭上苏念的肩膀,亲昵道:“只要你我姐妹齐心,还能玩不过古人吗?等你帮皇上降了雨,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封你个贵妃当当,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念推开她,摇头道:“别了吧,我才不要当什么贵妃!” 叶凝筱揶揄道:“怎么?当贵妃还委屈你了?难不成你想当皇后?” 说罢,她朝苏念竖起大拇指,自问自答道:“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有志气!” 苏念吐槽道:“这都什么跟什么,你越说越离谱了,皇上那岁数都能当我爹了,我是来给你帮忙的,又不是来给自己找爹的,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叶凝筱耸肩道:“行行行,我不说了,你是还没尝到甜头,等你尝到权利的滋味,就知道老baby有多香了。” 苏念脱口而出道:“老baby要真有那么好,你自己怎么不上?” “你以为我不想啊,谁让我先认识了殇璃哥哥呢,现在我的人和我的心,都已经是殇璃哥哥的了,再也容不下旁人了,我是没机会当贵妃、当皇后了,所以这种好事,当然要留给我的好闺蜜咯。” 叶凝筱句句都在为苏念打算,其实不过是想利用苏念掌控皇权。 即便她没喜欢上曲殇璃,对于超级颜控的叶凝筱来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可能委身给年老色衰的赫连宸皓。 自从叶凝筱蹲了回刑部大牢,就萌生了对权利的欲望。 那种面对皇权,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用的好的话,苏念会是最有用棋子。 被当成棋子的某人,对此还一无所知,以为叶凝筱是真心为她好。 但她对赫连宸皓没兴趣,对成为贵妃、皇后就更没兴趣了。 苏念委婉道:“筱筱,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知道我的,我还要照顾我妈,哪有心思谈情说爱,等帮了你的忙,我就回去了。” 叶凝筱眉眼间略显不快,嘟囔道:“我就是给你提一嘴,你怎么连玩笑都开不起?再说了,就算你想当嫔妃,皇上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苏念见她欠欠的,伸手去挠她,道:“你说皇上看不上谁?我有那么差吗?” 第64章 你行的,你一定行 “哈哈哈……苏……苏念……你快松手……好痒……哈哈哈……我不说了……!” 叶凝筱边躲边笑,笑的眼泪水都快出来了,她比苏念矮半头,实在不是她的对手。 每次苏念说不过叶凝筱,知道她怕痒,就开始耍赖皮,挠她痒痒。 “让你再说,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苏念还欲挠她,房门突然被叩响了两下。 二人停止嬉戏,对视了眼。 叶凝筱先出声道:“谁?” “奴婢是离宫的宫女,特来给神女大人送换洗的衣裳。” 原来是宫女。 叶凝筱松了口气,吩咐道:“把东西放在门外,神女这儿暂时不用伺候,都下去吧。” 宫女道:“是。” 叶凝筱等门外没了声,才开门把衣裳拿了进来,宫女送来的不仅有衣裳,还有头饰。 赫连宸皓还挺体贴! 入眼的是一件月牙白长衫,跟苏念身上穿的样式差别不大,但布料和做工,明显比苏念在网上买的便宜货好多了。 “送你的,试试吧。” 叶凝筱把衣裳递给苏念,不过苏念没接。 叶凝筱催促道:“赶紧的,别磨蹭了,等你沐浴更衣之后,我就回去了。” “你回哪?”苏念抓住她的手臂,紧张道:“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叶凝筱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你想哪去了,我不是后宫之人,按规矩,下钥之前是要出宫的,你安心在离宫住下,有什么事,就到大理寺少卿府找我。” 苏念抵触道:“你不是说,我是你师父,那我不能跟你一起住在少卿府吗?” 叶凝筱脸上的算计一闪而过,口苦婆心道:“当然不能了,皇上已经命你住在离宫,没有皇上的允许,你不能随便出宫,而且你出宫了,皇上会起疑的,你只有住在宫里,才能稳住皇上,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自己不行的,万一皇上来找我,我该怎么办啊?我什么都不懂,肯定会露馅的,筱筱,你就带我一起走吧,求你了。” 苏念急得团团转,有叶凝筱陪着她,她还能撑一撑。 若是叶凝筱不在,苏念觉得自己活不过一日,就要被砍头了。 叶凝筱不为所动道:“皇上来找你,无非是问一些神界的事,以及降雨的细节,你随便糊弄过去就行了。” 苏念抗拒道:“不行不行,我撒不了谎,我只要一撒谎,就脸红心跳,皇上又不是傻子,有那么容易糊弄吗?” “你行的,你一定行。”叶凝筱言罢,郑重其事道:“现在我俩的性命,都在你手上,为了活下去,你必须行。” 苏念苦着脸道:“筱筱,你就别给我打鸡血了,我要是行,还用得着求你吗?” “那你现在出去告诉皇上你不行,你看皇上杀不杀你。”叶凝筱说着就拽着苏念往外走。 苏念吓的甩掉她的手,后退道:“叶凝筱,你干什么?!” 叶凝筱抱臂道:“送你提前见阎王。” 苏念面皮抖了抖,僵硬道:“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叶凝筱刁钻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既然你想送死,不如我帮你一把,早死早超生,下辈子,说不定还能投个好胎。”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成吗?我帮你,还帮成仇来了,你要理解我刚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想你陪着我怎么了?”苏念拉下脸,不悦道:“筱筱,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毕竟是叶凝筱有求于人,她耐着性子,道:“苏念,你冷静点,你要明白不是我不想陪你,而是我不能,咱们是在宫里,什么都要听皇上的,没有皇上的允许,我怎么留下来陪你?” 苏念道:“那你去跟皇上说一声,就说是我让你留下来的,皇上应该不会拒绝。” 叶凝筱没想到苏念反应还挺快,被她一噎道:“我去……我去说什么啊!你当皇上这么好讲话,你想干嘛就能干嘛?”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丢下我,要不然……我就……我就不帮你了!” 苏念态度很坚决,大有叶凝筱不同意,她就撂挑子走人的架势。 叶凝筱头疼道:“苏念,你别闹了,我没有丢下你,你想啊,我在宫外,万一你有什么事,我也能及时照应你不是,反之,我有什么事,你也能照应我,咱俩要是住一块儿,一旦出了事,不就正好被一网打尽了,我都是为你好。” 苏念提心吊胆道:“能出什么事啊?” 叶凝筱安抚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一有时间,就来宫里陪你,这样总行了吧?” 苏念想了想,迟疑道:“那你每天都要来陪我,不可以骗我。” 叶凝筱无奈道:“每天都来恐怕有点困难,我尽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再这么不负责任,我可真走了啊。” 苏念说着作势要走。 叶凝筱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求饶道:“真怕了你了,都依你,什么都依你!” 苏念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叶凝筱白了她一眼,推搡道:“行了,快去换衣裳吧。” 苏念不解道:“好好的换什么衣裳啊,我身上这件不好看吗?” 叶凝筱揣测道:“你笨啊,皇上给你送衣裳,除了讨好你,待会肯定要召见你啊!” 果不其然,门外传来海大富的声音:“皇上请神女到大殿谈经论道,神女收拾好了就随奴才去吧。” 苏念紧张道:“怎么办怎么办?皇上真的要召见我,都怪你乌鸦嘴!” “你先别急。”叶凝筱稳住她,对海大富道:“我师父马上就出来,烦请公公稍微等一会儿。” 说罢,叶凝筱眼神示意苏念去换衣裳。 苏念手口并用地比划着,表示自己不想去。 叶凝筱低声催促:“快去,要不然你和我都要玩完!” 为了保住小命,苏念极不情愿地拿了衣裳,走进屏风后面。 等她出来,已经穿戴整齐了。 苏念摸了摸自己毫无装饰的发髻,问道:“我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素了点?” 第65章 我重要,还是嫂嫂重要 “素就对了,你现在是神女,神女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穿的太华丽,反而衬托不出你的气质,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以冷漠,但不能俗媚。” 叶凝筱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催促道:“好了,咱们赶紧出去吧,别让海公公等急了。” 苏念半推半就道:“等等,我还没准备好,你让我再缓一会。” “别缓了,再缓就该露馅了!” 叶凝筱把苏念拉到门口,不等她有所准备,一下子就推开了门。 苏念面上一惊,低着头跟她出去。 叶凝筱陪笑道:“让公公久等了,我师父初到宫中,还有些不适应,因此耽搁的久了点。” 海大富的眼神从苏念的身上,转到叶凝筱身上,道:“叶姑娘客气,咱家还等着给皇上复命,就先走了。” 说罢,他向苏念道:“步撵已经在殿外侯着了,神女大人请随奴才走吧。” “我……。” 苏念看了眼叶凝筱,全身写满抗拒。 叶凝筱无声道:“快……去!” 苏念拒绝不了,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步撵。 叶凝筱目送她离开,心满意足地出了宫,宫门口,曲殇璃的马车还没走。 她自然而然地上了马车,亲昵道:“殇璃哥哥,是特意在等我吗?” 曲殇璃掀了下眼皮,视线又放到手里的书上,淡淡道:“嗯。” “其实殇璃哥哥可以先回去的,让你等这么久,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叶凝筱得了便宜还卖乖,抱住曲殇璃的胳膊,开始往他怀里拱。 曲殇璃被闹的无法再专心看书,索性把书搁置在一旁,道:“你真的是神女的弟子?” 叶凝筱反问道:“我是不是神女的弟子,殇璃哥哥不都亲眼看到了吗?” 曲殇璃的确看到了,他虽离的远,但真切地看到苏念凭空出现。 这种能力,非一般人可以办到,更不存在弄虚作假,所以他才又问了叶凝筱一遍。 叶凝筱见曲殇璃不说话,接着道:“殇璃哥哥还在怀疑我?” 曲殇璃审视道:“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罢了。” 叶凝筱打诨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殇璃哥哥没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去了,等你见得多了,就不会感到稀奇了。” “你这番话,有些道理。” 曲殇璃高看了她一眼,因着叶凝筱是神女的弟子,他也没那么讨厌她了。 所以就忍受了她的靠近,跟她说话,都带着久违的温和。 叶凝筱自然察觉到曲殇璃的不同,沾沾自喜道:“殇璃哥哥是在夸我吗?你终于肯夸我了,我好开心。” 曲殇璃见她笑的甜美,跟着弯了唇角,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你至于这样开心?” 叶凝筱道:“当然至于了,我喜欢殇璃哥哥,自然想得到你的认可。” 曲殇璃无奈地摇摇头,没有跟她争辩。 叶凝筱蹬鼻子上脸道:“殇璃哥哥呢?是更喜欢我,还是嫂嫂?” 曲殇璃瞬间变了脸色,皱眉道:“好端端的你提她作甚?” 叶凝筱大着胆子,撒娇道:“筱筱就是想知道,你快说嘛!” 曲殇璃语结道:“你跟她是不同的,怎可同日而语。” 叶凝筱咬唇道:“我只是想知道,在殇璃哥哥心里,是我重要,还是嫂嫂重要,殇璃哥哥连筱筱这点私心,都不能满足吗?” 叶凝筱跟桑兰依谁更重要,曲殇璃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叶凝筱问起来,他才开始正视他们三人的关系。 叶凝筱就像是他的解语花,能让他放松,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他都可以发泄在她身上。 而桑兰依……桑兰依是他心底永远无法触碰的那一块。 只要一想到她,曲殇璃就会无比烦躁,那种爱不得,离不得的滋味,折磨的他难受极了。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对比下来,他心里的天秤,慢慢就偏了。 曲殇璃沉吟道:“我心里有你。” 叶凝筱面上一喜,追问道:“那嫂嫂呢?” 曲殇璃心里自然也有桑兰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同时喜欢上两个女人。 但这种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别扭道:“你只要知道我心里有你就行了,其他的跟你无关。” 叶凝筱依偎在曲殇璃身边,把头靠在他肩上,道:“我知道殇璃哥哥心里有嫂嫂,不过没关系,等日子长了,殇璃哥哥会明白,我才是值得你去爱的那一个。” 曲殇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缄口不说,只是心绪却飘到了很远。 桑兰依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这个女人,他不去找她,她竟也不来找他,真是气死他了! 曲殇璃觉得是时候找桑兰依算算帐了,免得她继续不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一回府,曲殇璃就拒绝叶凝筱的邀请,去了桑兰依的清竹院。 此时,桑兰依刚沐浴过,头发还未完全干透,正坐在灯边做香囊。 这个香囊是做给钟水桃的,今日钟水桃帮她收拾旧物的时候,在箱底翻出了个香囊。 钟水桃见香囊上绣的比翼鸟好看,就央着桑兰依给她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桑兰依委婉地提醒她,让她换个花样,但钟水桃坚持要绣上比翼鸟。 于是桑兰依便真给她绣了起来,等以后钟水桃知道比翼鸟是什么意思,非羞红了脸不可。 钟水桃百无聊赖道:“小姐,香囊什么时候能绣好啊?” 桑兰依头也不抬道:“两三天吧,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觉。” “小姐还没睡,奴婢怎么能先睡。”钟水桃直起身,头摇成拨浪鼓,道:“不行,水桃要陪着小姐。” 桑兰依失笑道:“你在这儿,我反而不能专心,你就听我的,下去歇着吧。” 钟水桃揉了揉眼睛,妥协道:“好吧,那小姐有事,再喊奴婢。” 桑兰依手上不停道:“嗯,快去吧。” 钟水桃打着哈欠,起身出去睡觉。 过了一会儿,桑兰依听到珠帘轻响,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66章 夫君今晚……要歇在清竹院吗? 曲殇璃刚进来,猛然听到这话,视线在桑兰依房里环视一圈,敏感道:“有谁来过?” 遭了,认错人了! 桑兰依手一抖,针扎到了指尖上,她顾不得查看手上的伤,匆匆放下绣了一半的香囊,抬起头道:“夫君怎么来了?!” 尽管她已经尽量表现的很自然了,曲殇璃还是起了疑。 在他看来,桑兰依飘忽不定的眼神,分明是做贼心虚。 “我来你很失望?”曲殇璃拽住桑兰依的手腕,把她带到自己面前,道:“还是说,你在等谁?” 桑兰依解释道:“夫君误会了,我没想到夫君会来,还以为是水桃。” 曲殇璃晾她也没有敢偷情的胆子,甩手道:“我若不来,是不是正合你意?” 桑兰依叹气道:“试问有哪个女子,不想夫君常伴左右,夫君若不来,我只有伤心难过的份,又怎会称心如意?” 这话曲殇璃听着舒坦多了,都忘了自己是来找桑兰依麻烦的。 待他看到桌上刚绣出雏形的香囊,正要伸手去拿,桑兰依抢先一步,把香囊拿走了。 曲殇璃不悦道:“拿来。” 桑兰依攥着香囊,把手背在身后,道:“不过是消遣的玩意,入不得夫君的眼。” 曲殇璃强硬道:“给我!” 桑兰依慢吞吞的把香囊交出去,不就是个香囊,至于跟她大呼小叫吗? 她是担心香囊被曲殇璃弄坏了,这才不愿意把香囊给他。 毕竟曲殇璃丧心病狂起来,什么事都干的出,难保不会拿她的香囊撒气。 弄坏个香囊没什么大不了,就是不好跟钟水桃交代,钟水桃还心心念念等着呢! 曲殇璃会错了意,以为桑兰依藏的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把夺过香囊,道:“你倒是清闲,还有心思绣香囊!” 他只顾着说落桑兰依,自然没注意到香囊上的比翼鸟,更不会想起有人曾送过他这种香囊。 桑兰依冷淡道:“兰依无官无职,又不得夫君和婆母喜爱,除了做些无人问津的女红,还能干什么?” 曲殇璃想想也是,府里一切吃穿用度,有赵千霜操持,不需要桑兰依过问。 府外有叶凝筱替他奔走,更用不上桑兰依,她不做针线活,的确无事可干。 曲殇璃正要把香囊还给她,桑兰依道:“夫君还是把香囊还给我吧,兰依做了很长时间,不想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你要是没香囊可用,就让府里采买,何至于自己动手。” 曲殇璃虽这么说,还是把香囊放回了桌上,桑兰依立马把香囊装进针线筐里收好。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主动道:“不知夫君来找我,所为何事?” 曲殇璃别扭道:“无事我就不能来了?” 桑兰依微微一笑,了然道:“能来,兰依每日都盼着夫君来清竹院,终于把夫君盼来了。” 以往她这么说,曲殇璃都是很嫌弃地把她推开,然后甩手走人。 但这回,曲殇璃没走,他非但没走,还大刺咧咧地坐了下来。 桑兰依不信邪,给曲殇璃斟了杯茶,试探道:“夫君今晚……要歇在清竹院吗?” 她略带期盼的眼神,令曲殇璃虎躯一震,差点把手里的茶抖了出来。 曲殇璃脑海里反复回放桑兰依这句:“夫君今晚要歇在清竹院吗?” 挣扎了许久,曲殇璃极轻地“嗯”了声,然后喝茶掩饰内心的慌乱。 说起来,他跟桑兰依成婚有些时日了,只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还未圆房。 今日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曲殇璃竟真的不想走了,他们是夫妻,理应同床共枕。 就当是可怜她吧,曲殇璃暗暗地想。 桑兰依比曲殇璃还慌,确认道:“夫君真要歇在清竹院?” 曲殇璃喝茶的动作一顿,抬眼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桑兰依拭了下眼角,喜极而泣道:“我是太高兴了,怕自己听错了。” 曲殇璃嘴硬道:“我之所以留宿,权是因为今日乏了,顺道在你这歇歇脚,跟你本人无关,你不要得意忘形。” “哦。” 桑兰依高涨的情绪,瞬间降落下来,跟方才喜笑颜开的模样,判若两人。 曲殇璃还是更愿意看她笑,找补道:“别愣着了,帮我宽衣。” 说着,曲殇璃站起来,抬起手臂。 桑兰依低着头,去解他的腰带,她不想曲殇璃留宿,所以故意解的很慢。 曲殇璃不耐道:“宽衣都不会吗?” “夫君别生气,马上就好了。” 桑兰依越急越解不开,慌乱之下把曲殇璃的腰带,打成了死结。 曲殇璃扶额道:“松手,我自己来。” 要不是看桑兰依一脸愧疚,他都要怀疑桑兰依是不是想勒死他。 桑兰依松开手,咬唇道:“对不起夫君,都怪我笨手笨脚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让连枝进来伺候夫君。” 曲殇璃本想说不必了,桑兰依已经先他一步,出去唤连枝了。 连枝进来见到曲殇璃也是一惊,不过她很快恢复如常,伺候曲殇璃宽衣。 桑兰依则坐到一旁,随便拿本书来看。 曲殇璃虽在宽衣,视线就没离开过桑兰依,他看到桑兰依的脸,映在荧荧烛光之中。 温柔而美好。 他不自觉地就看痴了。 连连枝问他要不要沐浴,他都没听到。 连枝狐疑地睨了眼曲殇璃,把他的外袍挂好,出去准备热水。 因提前不知道曲殇璃要来,连枝重新烧了水,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热水备好。 做完这一切,连枝道:“老爷可以沐浴了。” “嗯。” 曲殇璃穿着寝衣,到隔间去沐浴。 他走后,桑兰依一把把书拍在桌上,张开微微发汗的手心,里面赫然躺着一包蒙汗药。 她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地把蒙汗药加了进去,然后拿在手上晃了晃。 待曲殇璃沐浴之后,桑兰依端着加了蒙汗药的水,递给他道:“夫君喝口热茶,早点歇息吧。” “不用了。” 曲殇璃没接桑兰依递来的水,直接坐到了床上,直勾勾地看向她。 第67章 好事被打扰 桑兰依眼皮一跳,作势去放杯盏,躲避曲殇璃的打量。 此计是行不通了,她若强行劝曲殇璃把水喝掉,曲殇璃必然起疑。 所以桑兰依没有这么做。 只是下药不成,她该以何种借口,躲避跟曲殇璃共寝? 桑兰依犯了愁。 她是曲殇璃的妻,曲殇璃要对她干点什么,她还真不好拒绝。 曲殇璃见桑兰依磨磨蹭蹭,就是不上榻,他等不耐烦了,沉声道:“过来。” 桑兰依闻声过去,有些局部地站在他身边,曲殇璃心下一软,拦腰把她抱坐在腿上。 二人视线短暂交汇,桑兰依率先低下了头。 再对视下去,她眼底的嫌恶可就藏不住了,肢体动作可以骗人,眼神却骗不了人。 曲殇璃只要仔细看,就能察觉到端倪,但桑兰依低下了头。 她的嫌恶,在他眼里就成了娇羞。 这比赤裸裸地迎合他,更具有吸引力。 曲殇璃喉结滚动了下,渐渐朝桑兰依含苞待放的唇凑近。 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桑兰依的身子立马紧绷起来。 就在曲殇璃快要吻上的刹那,就在桑兰依快要忍不住推开他的同时。 连枝突然闯了进来,通报道:“夫人,秋棠……。” “求见”二字,在连枝看到房里的情景时,被她噎在嗓子眼,差点没吐出来。 好事被打扰,曲殇璃厉声道:“滚出去!” “等等。” 桑兰依岂会放过摆脱曲殇璃的机会,她趁曲殇璃分神,从他怀里下来。 体贴道:“秋棠这么晚求见,想必是有极为重要的事,还是传她进来吧。” 说罢,桑兰依不经曲殇璃同意,对连枝道:“让秋棠进来回话。” “是。” 连枝低着头退出去,刚才真是吓死她了,她要知道两位主子在干什么,就不会进来了。 平常清竹院就桑兰依一个主子,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进去通传。 她一时忘了曲殇璃还在桑兰依房里,这才不小心打搅了二人的好事。 不过桑兰依可不觉得是好事,反而庆幸连枝来的及时。 要不然她还要想法子应付曲殇璃,桑兰依瞄了眼脸色铁青的曲殇璃,暗自窃喜。 片刻,连枝带着秋棠进来。 秋棠先是看了眼桑兰依,而后越过她,向曲殇璃道:“老爷快去菊香院看看吧,小姐打回来,就呕吐不止,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请大夫看过了吗?” 曲殇璃记得自己跟叶凝筱分开的时候,叶凝筱不像身体有恙。 怎么短短几个时辰,就开始呕吐不止了? 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叶凝筱争宠的手段,所以坐着没动弹。 秋棠道:“未曾,小姐不让奴婢请大夫。” 曲殇璃更加肯定叶凝筱是在装病,皱眉道:“她若执意如此,就让她受着吧。” “老爷……不去看看小姐吗?” 秋棠悄悄观察了下曲殇璃的脸色,以往曲殇璃得知叶凝筱身子不适。 就算再忙,都会放下手头上的事,去菊香院看望她。 今个倒是头一遭,吃了闭门羹。 曲殇璃无动于衷道:“我去看了,她的病就能好?” 秋棠被怼的哑口无言,但叶凝筱交代了,无论如何都要她把曲殇璃请来。 这要没请来人,她少不了挨一顿责骂。 秋棠规劝道:“老爷去了,小姐一高兴,兴许就愿意请大夫了。” 曲殇璃沉下目,不悦道:“回去告诉叶凝筱,我今晚宿在夫人这里,不便前去。” 秋棠着急道:“小姐真的病的很严重,求老爷过去看一眼吧。” 曲殇璃疾色道:“我的话,你没听到吗?” 秋棠听到了,她就是听到了,才要劝曲殇璃去看叶凝筱。 无奈她实在劝不动啊,她又不敢空手而归,只得僵在原地。 桑兰依适时道:“夫君莫恼,想必妹妹是突发了顽疾,一时害怕才不愿请大夫,不如我随夫君前去看看吧。” 秋棠没想到桑兰依会帮她说话,看向她的眼神,透着浓浓的疑惑。 她哪里知道桑兰依是顺势而为,故意把曲殇璃往叶凝筱身边推。 曲殇璃想了想,起身道:“带路。” 他了解叶凝筱的脾气,他若不去走一趟,叶凝筱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与其来回折腾,还是去看看她又在闹哪出的好,反正今晚是不得安宁了。 桑兰依为曲殇璃披上外袍,等他穿戴整齐,便随秋棠一同去了菊香院。 甫一进门,秋棠提醒道:“小姐,老爷和夫人来看你了。” 叶凝筱吐的七荤八素,没细听秋棠的话,她只听到秋棠说曲殇璃来了。 便胡乱擦了下嘴,朝曲殇璃飞奔而去。 就在她将要扑进曲殇璃怀里,在看到他身后还跟着桑兰依,脚步又生生止住了。 叶凝筱脸上闪过不快,不动声色道:“嫂嫂也来了啊,快请进。” 桑兰依挪步道:“我听秋棠说妹妹病了,连大夫都不肯请,这可如何是好。” “不打紧,就是有点犯恶心,可能吃坏了什么东西,秋棠就爱小题大做。” 叶凝筱往秋棠身上赖,假模假样道:“秋棠,我都说了我没事,你怎么把殇璃哥哥和嫂嫂都惊动了。” 秋棠目瞪口呆。 不是她让她去请曲殇璃的吗? 叶凝筱朝秋棠使了个眼色,秋棠反应过来,跪了下去,道:“奴婢该死,请小姐责罚。” “你擅作主张,我当然要罚你。” 叶凝筱不痛不痒地叱责一句,就没下文了。 通常这种情况,桑兰依和曲殇璃就算不帮秋棠求情,也要帮她说句好话吧。 但桑兰依没有。 曲殇璃也没有。 他二人就静静地站在那,好似在等着叶凝筱罚秋棠,这下叶凝筱不罚都说不过去了。 叶凝筱不轻不重道:“念在你是为了我好的份上,就罚你半个月俸禄吧,你可有怨言?” 秋棠乖顺道:“奴婢没有。” 叶凝筱道:“起来吧。” 秋棠起身,站到叶凝筱身侧。 叶凝筱装模作样道:“都怪妹妹身子不争气,打扰嫂嫂和殇璃哥哥就寝了。” 这话她虽是对桑兰依和曲殇璃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曲殇璃,神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第68章 有孕 可惜曲殇璃全都视而不见。 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叶凝筱暗骂桑兰依小贱人,这才一会没看住,她就把曲殇璃的魂给勾了去。 桑兰依打断叶凝筱的视线,关切道:“你既叫我一声嫂嫂,我岂能对你置之不理,妹妹还是请大夫看上一看,嫂嫂才能安心。” 她说着,握住叶凝筱的手,指尖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脉搏。 桑兰依先是一怔,随后看了眼曲殇璃,便彻底释然了。 曲殇璃察觉到桑兰依不寻常的眼神,等他看过来,桑兰依已经挪开了。 他自然没看到桑兰依藏在眼底的失望。 恰逢叶凝筱哀怨的视线投来,曲殇璃就把刚才心底的异样抛在了脑后。 他见叶凝筱小脸惨白,不似作伪,吩咐道:“去请王大夫。” 秋棠瞄了眼叶凝筱,见她没反对,应了句“是。”便匆匆出去。 等王齐石的功夫,叶凝筱又吐了三次。 差点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就在叶凝筱吐完第四次,王齐石终于来了。 他放下药箱,向众人见礼之后,搭上了叶凝筱的脉搏。 王齐石把了许久,才收回了手。 叶凝筱紧张道:“怎么样?看出来了吗?” 王齐石道:“看出来了。” 叶凝筱险些没绷住,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身子竟然真有问题。 她都没敢问王齐石,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曲殇璃接着道:“王大夫,我义妹究竟因何呕吐?” 王齐石笑道:“恭喜曲大人,令妹已有一个月的身孕,虽然月份尚小,老夫应该没探错,就是喜脉。至于为何呕吐,这是正常的妊娠反应,等月份大了,自然就消失了,不必过于担心。” 对于这个结果,桑兰依心知肚明,她在王齐石来之前,就已经探出叶凝筱的喜脉了。 曲殇璃却因为叶凝筱有孕,而皱了眉。 他脸上瞧不出丝毫喜色,还因此后悔没有给叶凝筱服用避子药,才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在场最高兴的,就数叶凝筱了。 这下好了,她不仅没病,还有了身孕。 叶凝筱一脸幸福,甜蜜道:“殇璃哥哥,咱们有孩子了。” 她无名无分,却有了身孕,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但她就要说出来,说给桑兰依听,告诉她,她怀的是曲殇璃的孩子。 可惜她想岔了,桑兰依并没有因为这个孩子,而黯然神伤。 相反,还导致曲殇璃对她更加厌烦。 曲殇璃没接叶凝筱的话茬,向王齐石道:“有劳王大夫了。” “大人客气。”王齐石开了张药方,交代道:“这是老夫为令妹开的安胎药,有稳固胎像之效,大人按照药方抓药即可。” 曲殇璃点点头,接过药方随手放到了桌上。 王齐石挎上药箱,拜别道:“令妹既已安然无虞,老夫就先告辞了。” 曲殇璃“嗯”了声,道:“王大夫慢走。” 王齐石走后,气氛一下子陷入死寂。 叶凝筱打破沉默,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道:“我大概是天底下最粗心的娘亲了吧,连有了身孕都不知道。” 说罢,她突然捂住唇,小心翼翼地道:“嫂嫂会怪我怀了殇璃哥哥的孩子吗?” 曲殇璃看向桑兰依,他也想知道,桑兰依在得知叶凝筱怀了他的孩子。 她是何种滋味? 应该很不好受吧。 熟料桑兰依微微一笑,大大方方道:“妹妹怀了夫君的孩子,我只会替夫君高兴,又怎会责怪妹妹?” 曲殇璃预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预料到桑兰依会高兴。 他都不高兴,她有什么可高兴的? 曲殇璃不是滋味道:“你倒是大度!” “兰依未出阁时,母亲时常教导我,女子善妒,只会惹夫君厌烦,我不想惹夫君厌烦。” 桑兰依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竟红了眼眶,实在看不出哪里高兴。 她在强颜欢笑! 曲殇璃觉得这才是桑兰依该有的正常反应,他就知道她刚才是在装大度。 叶凝筱看着二人眉来眼去,打断道:“嫂嫂不生气便好,要不然筱筱真无地自容了。” 桑兰依体贴道:“如今你有了夫君的孩子,可不许再叫我嫂嫂了,等明日我禀告了母亲,就将你纳进门,虽是姨娘,但夫君爱护妹妹,定然不会让妹妹受委屈。” 叶凝筱失声道:“姨……娘?” 桑兰依勾唇道:“我知道妹妹不在乎名分,但妹妹总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妹妹也不想等孩子生出来,在府里不清不楚的吧?” 叶凝筱觉得桑兰依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打着为孩子好的幌子,要她给曲殇璃做妾。 莫说她不愿做妾,就是愿意,也不可能给桑兰依伏低做小。 叶凝筱推辞道:“名分的事暂且不急,我自会向义母禀明一切,不敢劳烦姐姐费心。” 桑兰依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姐姐就不枉做好人了。” 话落,她又道:“时候不早了,妹妹早点歇息,姐姐改日再来看你。” “好,我送送姐姐。” 叶凝筱假意动了动身子。 “妹妹多有不便,就不必相送了。” 桑兰依说罢,挪步往外走。 她走了几步,回头道:“夫君……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即使桑兰依不问,曲殇璃也准备要走的,她问了,曲殇璃正好起身告辞。 只是他刚动身,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呼:“啊——!我肚子好痛!” 曲殇璃转过身,不耐烦道:“怎么会突然肚子痛?” “我不知道。”叶凝筱摇摇头,扶住秋棠递过来的手,道:“殇璃哥哥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曲殇璃没吭声。 傻子都能看出来叶凝筱多半是装的。 他正要出声拒绝,叶凝筱先发制人道:“算了,殇璃哥哥回去吧,筱筱不该麻烦殇璃哥哥,我忍一忍就好了。” 她说不麻烦他,就真的没再挽留他。 叶凝筱颤颤巍巍地坐下,盯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宝宝,你是不舒服吗?娘亲好痛,你不要再欺负娘亲了好不好?” 第69章 不可能娶你为妻 叶凝筱每说一句,脸色就白一分,好像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曲殇璃有些动容,毕竟叶凝筱怀的是他的孩子,他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 就当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可怜她一二。 曲殇璃对桑兰依道:“你先回去。” 桑兰依委屈道:“夫君说过,今晚要宿在清竹院的。” “是我食言了,日后我再补偿于你。” 曲殇璃选择留下来陪伴叶凝筱,他总觉得时日还长,他跟桑兰依有的是机会。 其实早在他伤害桑兰依开始,就已经失去了跟她重归于好的机会。 桑兰依轻吟道:“我明白。” 随后,夺门而去。 曲殇璃看着她毅然决然的背影,没有原由的心慌,他直觉桑兰依生气了。 可能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曲殇璃条件反射性地想追出去,他刚有所动作,袖口就被叶凝筱拉住了。 叶凝筱脸上还沾染着未干的泪痕,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她在无声祈求他留下。 于是曲殇璃只得作罢,在叶凝筱身边坐了下来,道:“还疼吗?” 叶凝筱摇了摇头,道:“好多了,可能这个小家伙,知道殇璃哥哥在,就不敢欺负我了。” 她本就是装的,当然不疼了,再装下去,就有点假了。 被她这么一说,反而能引起曲殇璃的恻隐之心,连带看她都顺眼许多。 曲殇璃揽过叶凝筱的肩膀,温声道:“孩子还小,哪会欺负人。” 叶凝筱道:“当然会了,虽然他还小,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这是殇璃哥哥第一个孩子,殇璃哥哥开心吗?” 开不开心,曲殇璃说不上来。 他松开叶凝筱,打岔道:“你身子不适,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安歇吧。” 叶凝筱趁热打铁道:“殇璃哥哥不打算给孩子一个名分吗?” 曲殇璃道:“我会跟母亲说,抬你做姨娘。” “就只是姨娘吗?”叶凝筱不甘心,接着道:“筱筱不是不愿给殇璃哥哥做妾,只是可怜了咱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成了庶子。” “就算是庶子,我亦不会薄待他。” 尽管曲殇璃作出了承诺,依然没有打消叶凝筱想当正妻的念头。 叶凝筱丧气道:“殇璃哥哥能保证自己不会薄待我的孩子,你能保证别人不会薄待他吗?” 曲殇璃蹙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凝筱沉默半晌,直截了当道:“筱筱想嫁与殇璃哥哥为妻。” 曲殇璃脸色难看道:“你疯了?!你明知我不可能娶你为妻!” “为什么不能?”叶凝筱冷冷一笑,问道:“是因为桑兰依吗?因为殇璃哥哥舍不得休弃桑兰依,所以才不愿娶我?” “你既知道,又何必再问。” 曲殇璃没有否认,他唯一认定的妻,只有桑兰依,也只会是桑兰依。 叶凝筱提醒道:“可她是殇璃哥哥的仇人,殇璃哥哥爱上了自己的仇人,不觉得荒唐吗?” 曲殇璃急了眼:“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不需要向你解释,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以往曲殇璃动了怒,叶凝筱就会乖觉地闭嘴,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现在有了身孕,势必要争一争。 叶凝筱道:“筱筱只是担心殇璃哥哥所爱非人,到头来不过是空欢喜,即便殇璃哥哥能放下仇恨,桑兰依能吗?毕竟殇璃哥哥对桑兰依来说,你是她的杀父仇人,她真的能做到毫无芥蒂的跟殇璃哥哥过日子吗?”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不管怎么样,她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曲殇璃不在乎桑兰依是否恨他,左右他都得到了她的人。 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他不敢奢望太多。 “你真傻,你真的太傻了!”叶凝筱心痛的同时,讥讽道:“殇璃哥哥,你会后悔的。” 曲殇璃不这么认为,休了桑兰依,放她离开,他才会后悔。 他不想跟叶凝筱做无谓的争辩,起身道:“看来你已经没事了,我该走了。” 叶凝筱幽怨道:“殇璃哥哥不是答应了留下来陪我?” 曲殇璃搪塞道:“我突然想到有些事要处理,你听话,莫要胡闹。” 叶凝筱阴阳怪气道:“在殇璃哥哥心里,什么事都比我重要,都比我们的孩子重要。” 听她又拿孩子要挟他,曲殇璃烦闷不已,拂袖道:“随便你怎么想。” “殇璃哥哥!”叶凝筱情急之下,从背后抱着曲殇璃的腰,道:“殇璃哥哥,你别走!” 曲殇璃把她的手拿掉,冷冷道:“叶凝筱,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叶凝筱无助道:“对不起殇璃哥哥,我不该为难你,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你好自为之。” 曲殇璃丢下这么一句,还是离开了。 叶凝筱气的捂住头奔溃大叫,连砸了好几个花瓶,又因情绪太过激动,弯腰干呕起来。 秋棠帮她顺着背,宽慰道:“小姐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叶凝筱激动道:“你都看到了吧,殇璃哥哥根本就不想娶我,他真的好狠的心!” 秋棠道:“老爷只是暂时没看到小姐的好,等小姐诞下长子,到时母凭子贵,小姐在老爷心中的地位,自然就不一样了。” “等孩子生出来,什么都晚了!”叶凝筱拂掉她的手,坚定道:“我一定要在孩子出生之前,让殇璃哥哥娶我为妻。” 秋棠道:“可府中已经有夫人了,老爷如何再娶?” “那就让她消失不就好了。” 叶凝筱嘴角凝起一抹恶毒,为了自己跟未出世的孩子,桑兰依必须消失。 只有桑兰依消失了,一切才能回到正轨,曲殇璃才能回心转意。 秋棠看着叶凝筱癫狂的表情,打了个冷颤,道:“小姐打算怎么做?” “你过来。” 叶凝筱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秋棠越听越心惊肉跳,听到最后出了一身的汗。 她想劝叶凝筱徐徐图之,终是蠕动了下嘴唇,没有把话说出口。 叶凝筱道:“记住了吗?” 秋棠重重地点点头,调头出了她的厢房,叶凝筱则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榻睡觉。 今夜注定无眠了。 第70章 知道她生意不好,我就放心了 相反,桑兰依却一夜好梦。 早早起床出了府。 带着钟水桃去跟钟素雪碰面。 还是在上次的茶楼,钟素雪递给桑兰依一个黑漆雕花的匣子,道:“打开看看。” 桑兰依依言打开匣子,里面装的是厚厚一叠银票,看着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钟素雪眉飞色舞道:“上次小姐让我收购蜀锦和素纱,狠狠赚了一大笔银子,比店铺一年的营收都多,这些是小姐应得的。”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桑兰依含笑收下银票,转手递给钟水桃。 要不是叶凝筱捣腾开成衣店,短时间内,她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叶凝筱慷慨解囊。 桑兰依打听道:“东街最南面那家成衣铺最近怎么样了?” “那家啊,价格贵的离谱,衣裳的样式也做的稀奇古怪,除了偶尔有几个烟花柳巷的女子去逛逛,一天到晚几乎没什么人,应该很快就要关门大吉了吧。” 钟素雪说罢,问道:“小姐莫非是想收购这间成衣铺?” 桑兰依狡黠道:“非也,知道她生意不好,我就放心了。” 钟素雪不解道:“成衣铺的生意越好,咱们的布匹才越好卖,小姐不是应该希望这家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吗?” 桑兰依抿了口清茶,悠悠道:“我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银子。” 钟素雪听的云里雾里,正欲追问,便被窗外糟杂的动静打断。 只见道路两旁挤满了人,中间一辆布满白纱的车驾,缓缓从中间而过。 不知谁人喊道:“是神女大人的车驾,神女大人来了!” 紧接着,围观的百姓,全朝神女跪了下去,面带虔诚地参拜。 透过层层白纱,桑兰依隐约看到一个白皙的下巴,再多的,她就看不真切了。 钟素雪收回视线,哗然道:“早听闻皇上为解宁州百姓之苦,请来了神女,没想到竟真有此事。” 桑兰依道:“宁州百姓因何而苦?” 钟素雪道:“宁州今年大旱,饿死了好多人,小姐久居内宅,可能不清楚,这每日来京城逃难的流民,不知几何,再这么下去,宁州恐怕就成了座死人城了。” 钟水桃道:“难怪街上的乞丐那么多,原来都是宁州的难民,神女要是真能解救这些人就好了。” 钟素雪道:“是啊,只怕神女只是皇上稳固人心的幌子,反正我是不信鬼神之说。” 钟水桃看向默不作声的桑兰依,问道:“小姐信吗?” 桑兰依道:“信与不信,在于人心,若她真能解宁州之苦,那她就是宁州百姓的神。” 钟水桃挠头道:“小姐的话,好难懂啊。” 钟素雪噗嗤一笑,吐槽道:“让你平时多读点书,现在知道脑子不够用了吧。” 钟水桃求饶道:“姐姐就别挖苦我了,我就是读再多的书,脑子都不如你和小姐好使。” 钟素雪不置可否,言归正传道:“不过水桃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要是这位神女大人,真能解救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就好了。”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不如靠自己。”桑兰依伸出手,讨要道:“把匣子给我。” “小姐要匣子干嘛呀?” 钟水桃边问便把还没捂热乎的黑匣子,递到了她手上。 桑兰依把黑匣子交给钟素雪,吩咐道:“即日起,京城所有的米粮有多少,你收购多少,记得要做的隐秘些。” 钟素雪第一反应是桑兰依打算救济这些难民,感慨道:“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桑兰依微微一愣,笑道:“你误会了,宁州大旱,京城的米粮价格必定大幅上涨,我此时让你囤粮,是要你在价格最高点抛售,不是为了救济难民。” 钟素雪尴尬道:“原来如此。” 桑兰依眼波流转道:“知道我不是为了救济难民,是不是有些失望?” 钟素雪摇摇头,通情达理道:“失望倒谈不上,素雪明白,以小姐一人之力,是解救不了万千难民的。” “知我者,素雪也。” 桑兰依目光眺向远处,救济粮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宁州之困,不是她能轻易扭转局面的,她又何必蹚这趟浑水。 视线下移,桑兰依不经意间瞟见寂风进了时来运转赌坊。 这是她第三次逮到寂风去赌钱。 按理说,赫连钺被赫连宸皓重新记起,处境应该有所改善。 寂风不至于去赌坊弄银子。 可他频频去赌坊,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难道上次寂风是在骗她? 他不是为了赫连钺,而是喜欢赌? “小姐在看什么?” 钟素雪见桑兰依盯着某处看的出神,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桑兰依回过神,形色匆匆道:“我想起来还有件十分紧要的事要办,先告辞了。” 钟素雪挽留道:“哎,别走啊,我还打算请小姐中午一起用膳呢?” “下次再说吧。” 桑兰依摆摆手,直接下了楼。 钟水桃跟在后面,亦步亦趋道:“小姐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啊?” “等会你就知道了。” 桑兰依朝着时来运转赌坊的方向而去,她走到一半,忽然被两名陌生男子拦住了去路。 这两名男子形貌猥琐,其中一个右脸上还有块刀疤,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钟水桃壮着胆子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家小姐可是大理寺少卿的夫人,你们惹不起的,赶紧……赶紧滚!” 刀疤男色眯眯道:“啧,小娘们儿还挺烈,你这性子我喜欢。” 桑兰依把钟水桃拉到身后,打起十二分警惕道:“二位大哥有事吗?” “有人花了银子,要买你的命。”刀疤男把玩了下腰间的匕首,威胁道:“你若是配合,兴许还能给你个痛快,若是不配合,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桑兰依小脸一白,哆嗦道:“不知是何人要我的命?” 刀疤男警惕道:“你问那么多干嘛?” 桑兰依怯生生道:“既然我都要死了,大哥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第71章 路遇绑匪 “刀疤,你跟她废什么话!” 说话的歹徒瞪了眼刀疤,二话不说就拧住桑兰依的胳膊。 他把刀抵在桑兰依后腰上,威胁道:“往前走,我不让你停,你就不能停,你要敢喊出声,我马上要了你的命。” 钟水桃扑上去,扭打道:“放开我家小姐!” “给你脸了!”刀疤冲上去把钟水桃拉开,吓唬道:“老实点,再嚷嚷我掐死你。” 说罢,他四处张望了下,接着道:“六子,这个小丫鬟我来解决。” 六子点点头,推搡着桑兰依道:“继续走。” “那人既然买的是我的命,大哥能不能行行好,放了我的丫鬟?” 桑兰依踱着步子,边跟六子商量,边留意周边的环境。 她记得再往前走,有个小巷子,若是被带进巷子,再想逃走就难了。 这两个歹徒之所以不动手,也是考虑到现在人多眼杂,多半会把她带进巷子里,再下手。 她必须要赶在经过巷子之前,想办法脱身。 “你当我傻啊,放了你的丫鬟,她回去通风报信怎么办?” 六子精明的出人意料,是有点智商在的,不像表面那么好糊弄。 桑兰依真挚道:“大哥可以打晕我的丫鬟,就不用担心她会通风报信了。”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但不代表六子肯干。 一个也是杀,二个也是杀。 他犯不着冒这么大风险。 六子起了疑,恶狠狠道:“你少给我耍心眼,走快点!” 此计不成,桑兰依便闭了嘴,等待下一个逃跑的机会。 如她所料,就在桑兰依接近街尾的巷子时,六子道:“站住,左拐。” 桑兰依止住步,往左看去,巷子里停了辆马车,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 六子推了下桑兰依,蛮横道:“老子让你左拐,听见没有?” 被他这么一推,桑兰依瞧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而来。 为了引人注意,她扯着嗓子,大声道:“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可惜她的呐喊淹没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 六子纳罕刚才还温温柔柔的小娘子,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不过他没多想,催促道:“听见了还不走?” 桑兰依在心底暗暗叹息,挪步往巷子里走,就在她转身的同时,君无洛朝这边看了过来。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他看到两个男人,持刀抵着两名女子,进了巷子。 正欲一探究竟,君紫瞳拉住他,指向另一边的摊位,兴奋道:“阿兄快看,那边有个捏泥人的老先生,他捏的泥人好漂亮啊,阿兄给我买一个泥人吧。” “好。” 君无洛打消刚才的念头,陪着君紫瞳去买泥人,他初到南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他走后,一辆简陋的粗布马车,渐渐驶离了巷子,朝城外而去。 马车内,桑兰倚靠在车壁上,挣了挣身上的绳子,随后便放弃了挣扎。 这根绳子绑的极紧,还打了死结,除非用尖锐的东西,把绳子划断。 否则靠蛮力,是解不开绳子的。 桑兰依往同样被五花大绑的钟水桃身边凑了凑,把藏在手心的银针,钉在了车壁上。 而后她把嘴凑上去,让银针穿透自己嘴里的破布,头再往后一仰,借力把破布带了出来。 钟水桃如法炮制,吐出破布道:“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见机行事。”桑兰依说罢,示意道:“你转过去,我先帮你把绳子解开。” “好。” 钟水桃转过身,由桑兰依帮她咬开绳子,然后钟水桃再帮桑兰依松了绑。 桑兰依活动了下胀痛的手腕,掀开马车帷幕,探头往外看。 此时马车刚走出不远,且速度不算快,她盯着时来运转赌坊的招牌,默默祈祷能碰到寂风。 大概是天意使然,就在桑兰依乘坐的马车,途径赌坊时。 寂风真的从里面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桑兰依抓住机会,立即道:“水桃,跳车。” 钟水桃迟疑道:“小姐先跳,奴婢给小姐打掩护。” “快跳,再不跳就来不及了。” 桑兰依催促钟水桃跳车,钟水桃犹豫再三,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六子等人听到动静,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钟水桃逃跑,立马加快了速度。 这个速度再跳车,不死也会摔成残废。 桑兰依权衡利弊,坐了回去。 钟水桃见桑兰依还在马车上,追赶道:“小姐!小姐!” 她只追了一小会,马车兜兜转转就消失不见了,不过她闹出不小动静,赫连钺已然注意到从自己身旁经过的马车有问题。 他在路边顺手抢了匹马,便追了过去,跟着马车出了城。 六子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把马车停了下来。 待马车停稳,刀疤钻进车厢,把桑兰依提溜出来,掷在地上道:“胆挺肥啊,还想逃跑!” 桑兰依瑟缩道:“没……没想逃跑……。” 刀疤质问道:“那你丫鬟去哪了?” “跑了。”桑兰依迎着刀疤凶悍的眼神,补充道:“她跑了,我没跑。” “我看你是想跑没跑成吧!” 刀疤一语中的。 桑兰依是想跑,也没跑成。 所以她不跑了,还把绳子绑了回去。 “跑了就跑了,不就是个丫鬟,反正那位也不是要买她的命。” 六子拎起桑兰依,拖着她往前面的破庙走。 刀疤在后面嘟囔着:“真扫兴,本来老子还想快活快活呢!” “等干完这一票,有你快活的时候。” 六子说话间,一脚踹开破庙的门,把桑兰依扔了进去。 刀疤见色起意道:“这不还有个现成的,不享用一番,岂不可惜?” 六子揶揄道:“瞧你那点出息,早晚死在裤裆下面!” 刀疤肆意在桑兰依娇美的容颜上打量,摸了把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刀疤还没尝过官夫人的滋味,今日也算尝回鲜了。” “德行。”六子移步到庙外放风,提醒道:“搞快点,别耽误了大事。” “耽误不了,等老子爽完了,换你来。” 刀疤边说边解下腰带,赤裸着上半身,朝桑兰依而去。 第72章 小娘子,你可真美啊 “小娘子,你可真美啊。” “别……别过来!” 桑兰依躲开他的魔爪,挣扎着往后退,但很快就被刀疤给按住了。 刀疤淫笑道:“小娘子,你是跑不掉的,还不如乖乖从了我。” “那你能先帮我松绑吗?”桑兰依强忍着恶心,做出娇羞的姿态,引诱道:“你帮我松绑,我就从了你。” 刀疤谨慎道:“给你松绑,你不就跑了。” 桑兰依人畜无害道:“我一介弱女子,又能跑到哪去,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少遭点罪罢了,再者你绑着我,总归不是那么方便,不如给我松绑,让奴家好好的伺候你。” 刀疤犹豫了会,精虫上脑道:“成,爷这就帮你松绑。” 他上下其手,解开桑兰依身上的绳子,猴急地把她压在身下凌辱。 桑兰依嘴角划过一抹冷意,趁刀疤不备,一把扯掉发簪,刺穿了他的喉管。 “嗤~” 利器穿过皮肤的声音,在空荡的破庙显得格外清脆,在桑兰依听来,是那样妙不可言。 她冷着脸推开趴在自己肩头,已经断了气的刀疤,往门外跑去。 六子见破庙的门被打开,再看了眼躺在血泊中的刀疤,立马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他朝桑兰依追去,骂骂咧咧道:“臭娘们儿,你敢杀我兄弟,我要你的命!” 桑兰依对此充耳不闻,只管往前跑,杀刀疤是投机取巧。 她不认为自己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解决掉六子,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跑着跑着,前头是处断崖,没路了。 而此时六子也追了上来,他弯着腰,气喘吁吁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桑兰依望了眼身后的断崖,这断崖深不见底,跳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跳崖。 桑兰依防备着六子,退到断崖边上,道:“你为求财,我为求命,不如我们谈一笔生意?” 六子小眼微眯道:“臭娘们儿,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想跟我谈生意,晚了!” 桑兰依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大哥犯不着跟银子过不去,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银子,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再也不必过刀尖舔血的日子,如何?” “你说的我还真有点心动了,要不是你杀了刀疤,兴许我还能考虑一二,但你杀了我兄弟,于情于理,我都要为他报仇。” 六子杀意乍现,拔刀向桑兰依逼近道:“你这小娘们儿,嘴里没一句实话,你就是说破了嘴,今儿爷都不会放过你。” 眼见六子离自己越来越近,桑兰依却退无可退,她正打算殊死一搏,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 “救命——!救命啊——!!”她大喊道。 赫连钺闻声而至,待看到站在断崖边上的桑兰依,勒马走了过去。 六子抓住桑兰依,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臭娘们不老实!” 说罢,他看向赫连钺,戒备道:“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赫连钺好似没听到他的话,继续往前走,仿佛不关心桑兰依的生死。 “奶奶的,去死吧你。” 六子拿捏不住赫连钺,狗急跳墙把桑兰依推了下去,同时他胸口被一剑刺穿。 赫连钺闪身过去,在紧要关头抱住桑兰依,跟她齐齐掉落断崖。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刮的桑兰依的脸生疼,但她却异常安心。 至少她应该不至于被摔死。 不知过了多久,失重的感觉徒然消失,桑兰依是没被摔死,但差点没被淹死。 断崖下面,有处瀑布,她跟赫连钺毫不意外地掉进瀑布里。 桑兰依觉得上天一定是在考验她。 她不会水! 即使赫连钺很快就把她捞了上来,桑兰依胸腔里依然被灌了不少水。 她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见状,赫连钺抬掌贴上桑兰依的后背,把她胸腔的水逼了出来。 桑兰依觉得好受多了,扭头道:“多谢。” 赫连钺站起身,居高临下道:“还能走吗?” 桑兰依点点头,撑着身子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尽量不拖后腿。 崖底杂草丛生,徒步很不容易,赫连钺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观望下桑兰依。 他见桑兰依竟能跟上他的脚程,颇有些意外,只是二人走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出路。 赫连钺环视下了四周,走到一处乱石旁,止步道:“前面没路了,先休息一会吧。” “好。” 走了那么久,正好桑兰依也走不动了。 她就近坐在面前的石头上,邀请道:“公公也坐下来歇歇脚吧。” “这崖底难以辨认方向,想出去恐怕还要费些周折。” 赫连钺收回眺望远处的视线,坐到了桑兰依对面,这才发觉桑兰依的狼狈。 她凌乱的发髻,因被浸了水,而打了结,穿的衣裳也像破布条似地粘在身上。 若不是那双美眸分外好看,桑兰依现在的样子,比起女鬼都不遑多让。 “公公不必担心,我在沿途留下了记号,相信我的丫鬟很快就会沿着记号找过来。” 桑兰依倒不急于出去,左右已经脱离了危险,她只要耐心等人来救就行了。 赫连钺盯着她看了会,在附近捡了些木柴,点燃之后,道:“桑大小姐的衣裳湿了,脱下来奴才帮您烤一烤。” 衣裳湿了是很难受,但要桑兰依在男子面前脱衣,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桑兰依窘迫道:“不用了,已经快干了,公公还是自己烤吧。” 赫连钺妥帖道:“奴才是阉人,桑大小姐在奴才面前,无须遵守男女大防,桑大小姐若是介意,奴才可以背过身。” 是啊,她怎么忘了,寂风是阉人。 她没必要如此扭捏。 “那就麻烦公公了。” 桑兰依低头解开衣带,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赫连钺微微偏过头,看向了旁处。 等桑兰依把外衣脱下来,他才重新看过来,少了外衣遮挡,桑兰依轻薄的里衣一览无余。 赫连钺悄悄红了耳尖,拿走她的外衣,连同自己的衣裳,一同架在火上烘烤。 第73章 奴才就爱强人所难 待赫连钺把衣裳烤干,桑兰依身上的里衣也被林间的冷风给吹干了。 她接过赫连钺递来的外衣,道了句“多谢。”背对着他把外衣穿上。 桑兰依刚把衣裳穿好,还未转过身,赫连钺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拿起她的脚,皱着眉头道:“脚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桑兰依微愣道:“都是些小伤,不要紧。” 被赫连钺这样握着脚,桑兰依有些不习惯,她刚有所动作,赫连钺就把她的脚按住了,紧接着褪下她染血的筒袜。 桑兰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嫩足,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方才被六子追赶,她跑丢了一只鞋,赤脚走在灌木从里,难免会被划伤。 桑兰依之所以忍着没吭声,一是为了逃命,二是不想给赫连钺添麻烦。 再加上她知道自己脚上的伤口,就是看着恐怖,其实并无大碍,便没有理会。 赫连钺把桑兰依受伤的脚,仔细检查了遍,道:“脚心都被刮掉块肉,你跟我说是小伤?” “是吗?有那么严重?” 桑兰依看了看自己的脚心,还真被刮掉块肉,而且伤口很深。 她想起来刚才跟着赫连钺找出口的时候,她脚心突然一阵钻痛。 桑兰依以为只是被刮了下,就没当回事,走了那么远的路,她的脚早就疼麻木了。 所以当赫连钺问她的时候,桑兰依才能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小伤。” 赫连钺似是无奈,似是挖苦道:“你是不是都不知道疼?” 她当然知道疼了,只是没在意,桑兰依嘴硬道:“也不是很疼。” 说罢,她尴尬一笑,试图收回脚,可是没能收回来。 赫连钺拇指微微用力,按住她的脚,道:“别乱动!” 许是他的神情太过认真,桑兰依真的不动了,她晃神的功夫,赫连钺已经用从衣摆处撕下来的布条,帮她包扎好了伤口。 桑兰依不禁感叹宫里的公公,伺候人的确有一套,包扎的过程,她都没感觉到疼。 正欲道谢,桑兰依转眼看到赫连钺鬓角的皮肤,微微翘起了边,又把话咽了下去。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底油然而生。 恰逢赫连钺抬起头,桑兰依审视的目光与他不期而遇。 她慌张别开脸,后又觉得不妥,把脸转了回来,心虚道:“怎么了?” “你的脚暂时不能走路,我背你。” 赫连钺躬着腰,示意她上来。 桑兰依逞强道:“我的脚已经没事了,走路不成问题。” 说着,她站起来,忍痛走了两步,道:“你看,我真的没事。” 赫连钺怪异地看了桑兰依一眼,直接横抱起她,换了个方向继续找出口。 桑兰依惊魂未定道:“我都说了没事,公公何必强人所难。” “奴才还就爱强人所难。” 赫连钺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大有我就强迫你,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桑兰依语结道:“公公的爱好,还真特别。” 赫连钺勾唇道:“奴才就当桑大小姐,是在夸我了。” 桑兰依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人吧。 不过不用自己走,她乐得其成,便不再跟赫连钺斗嘴。 赫连钺抱着桑兰依兜了个大圈子,依旧没找到回去的路。 最后他赶在天黑之前,寻了处洞穴,暂时先住进去,再做打算。 赫连钺放下桑兰依,挑眉道:“这就是你说的,你的丫鬟很快就能找来?” 桑兰依被问的无话可说,天都要黑了,还没人来救她。 是水桃没发现她留下的记号,还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桑兰依猜测道:“我的丫鬟一定是遇到了麻烦,否则她不会不管我。” “也就是说,没人会来救我们了。” 赫连钺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开始生火,夜晚的山涧极冷。 他体内的冰魄,已经在蠢蠢欲动了,必须尽快让自己暖和起来。 桑兰依讪讪道:“连累公公跟着我受苦了。” 赫连钺折断手上的树枝,丢进火堆道:“不怨奴才强人所难了?” 桑兰依脸上一热,求饶道:“刚才是兰依失礼,公公就别挖苦我了。” 话落,她听到赫连钺极轻地笑了声,火光映在他脸上,让人觉得分外柔和。 她不知不觉就忘了收回视线,直到赫连钺看过来,问她:“饿不饿?” 桑兰依才别开脸道:“不饿。” 下一刻,她的肚子就咕噜噜叫起来。 赫连钺一愣,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桑兰依羞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丢脸过。 她想说些什么粉饰一二,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张脸涨的通红。 赫连钺善解人意道:“奴才饿了,桑大小姐待在这儿,奴才出去找些吃的。” 桑兰依起身道:“公公带上我一起去吧。” 赫连钺道:“天黑路滑,带上你多有不便,桑大小姐放心,奴才不会丢下你。” 心思被戳穿,桑兰依坐了回去,掩饰道:“公公高风亮节,自不会弃我不顾,如此兰依就在这等公公回来。” 赫连钺见她明明害怕被丢下,又强装镇定的模样,觉得十分有趣。 他低低笑了笑,转身出了山洞。 因为担心桑兰依有危险,赫连钺没敢走远,只在附近摘了些野果子,便准备回去。 他走着走着,突感不适,赫连钺踉跄了下脚步,弯腰咳嗽起来。 冰毒发作了! 半晌,赫连钺运功压制住冰毒,食指凑在唇边吹起一阵短促的哨声。 顷刻之间,一个黑袍人跪在他面前,道:“主子有何吩咐?” 赫连钺道:“赶在天亮之前,从崖顶搭个悬梯下来,另外再备匹马车,把山洞里的那个女人,送回去。” 黑袍人道:“是。” 赫连钺把找到的野果子递给他,交代道:“把这些果子,送到洞口。” 黑袍接过果子,一眨间就消失了,赫连钺深看了眼山洞的方向,先行一步离开断崖。 等在山洞的桑兰依,还不知道赫连钺已经走了,待天光大亮,她可以肯定自己被丢下了。 这个死太监! 亏她那么相信他! 第74章 没有偷人 桑兰依吃掉以为自己运气好,在山洞口捡到的留给赫连钺的几个野果子,愤愤然走了出去。 初见日头,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睛,等适应了刺目的光线,恰好看到伸下崖底的悬梯。 昨晚怎么没发现这有个悬梯? 还能是突然间长出来的? 不管了! 桑兰依拖着受伤的脚,往悬梯靠近,这悬梯怎么出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上去。 要说捡到送上门的野果子算她走运,碰到杵在面前的悬梯算她走运。 等桑兰依攀爬上去之后,看到停在崖顶的马车,还能算她走运吗? 那她未免太过走运。 一切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 但要说谁会为她这样精心安排。 桑兰依想不出。 她睨了眼一身黑袍,约摸二十来岁的车夫,佯装若无其事地从马车旁经过。 毫不意外,车夫叫住她,道:“姑娘,要搭车吗?” 桑兰依回头道:“可我没有银子。” 九幽跳下马车,热心道:“不用银子,我见姑娘可怜,便好心送你一程。” 桑兰依试探道:“那我怎知你是不是要害我,万一你是人牙子呢?” 九幽一愣,他像人牙子吗? “算了,我还是不坐了。”她拒绝道。 “哎,你别走啊。”九幽跟上去,解释道:“我不是人牙子,姑娘可以放心坐我的车。” “你不是人牙子,那你是谁?” 桑兰依脱口而出道。 她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的身份,她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在看到九幽一闪而过的迟疑之后,她基本确定自己遇到的种种,都不是巧合,而是人为。 “我在家中排九,他们都叫我阿九。”九幽说罢,又道:“现在姑娘肯做我的车了吗?” “行吧。” 桑兰依调头往马车走,就算这个阿九真是人牙子,她都要搭他的车回京城。 九幽见桑兰依行动不便,贴心地把她扶进车厢,而后出来赶车。 桑兰依坐进马车,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告诉九幽把她送去哪。 她后知后觉九幽既然出现在这,既然恰好跟她相遇,必然是知道她的去处。 因此就没有多此一举。 果然,九幽把她送回了少卿府。 还很好心地等她进去了,他才走。 一夜未归,桑兰依回府的消息不胫而飞。 曲殇璃找上门,怒气冲冲道:“夜不归宿,桑兰依,你长本事了?” 桑兰依反问道:“夫君从不留宿清竹院,还会在意我归不归宿吗?” 曲殇璃被她激怒,羞辱道:“所以你就忍不住出去偷人?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看来他不知道她被劫匪掳走的事。 桑兰依蹙眉道:“我没有偷人。” “你还敢狡辩,我问过门房了,你一大早就出了门,到现在才回来,不是偷人,还能是什么?”曲殇璃掐住她的脖子,逼视道:“桑兰依,你最好找个好点的借口,否则我饶不了你。” 桑兰依淡淡道:“夫君既然笃定我偷人,无论我说什么,夫君都不会信,我又何必多言。” 曲殇璃暴怒道:“桑兰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桑兰依昨晚一夜未睡,脚上还有伤,精神本就不济,被他这么一喝,顿时心生厌烦。 她少有地对曲殇璃拉下脸,冷冷道:“夫君若怀疑我的贞洁,不如休了我,从此你我好聚好散,一了百了。” “好聚好散,一了百了?”曲殇璃咬着牙,重复这一句,继续道:“你做梦!” 说罢,他不等桑兰依还嘴,把她抵到桌边,大力撕开了她的衣裳。 桑兰依衣领大敞,藕色的衣带松垮地挂在身上,芙蓉色的肚兜一览无遗。 屈辱和愤怒交织在桑兰依心口,在曲殇璃的吻落下之前,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无耻!” 她因情绪过于激动,眼眶隐隐泛红。 挨了一巴掌,曲殇璃清醒多了,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他想帮桑兰依拢上衣领,还未碰到她,就被桑兰依躲开了。 曲殇璃看着桑兰依戒备的眼神,什么都没说,攥着拳头离开了。 他走后,桑兰依瘫坐在椅子上,想哭又哭不出来,就这么干瞪着眼。 连枝轻声进来,见到桑兰依的惨状,大惊道:“夫人没事吧?” 桑兰依回过神,木然道:“水桃呢?” 连枝四下望了望,答非所问道:“水桃没跟夫人一起回来吗?” 要是跟她一起回来了,桑兰依就不会问了,她摇摇头,沉吟道:“你去门房问一下,昨日午时之后,水桃可有回来过。” 连枝道:“好,奴婢这就去。” 桑兰依赶在她出门之前,叫住她道:“等等,让彩屏进来伺候。” “嗯嗯,夫人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了,你去吧。” 桑兰依带着满心疲惫,拢着衣裳朝浴房走去,待沐浴更衣之后,她才觉得活了过来。 这厢彩屏正帮她包扎伤口,连枝从外头回来,禀告道:“夫人,奴婢打听到水桃午时回来过,她先是去了老爷的院子,后来又去了叶姑娘的院子。” 桑兰依听后皱了眉,钟水桃不会无缘无故去菊香院,更不会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 她担心钟水桃出事,急忙穿上鞋袜,道:“去菊香院。” 跟桑兰依的心急如焚不同,叶凝筱正躺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地晒太阳。 自从她有了身孕,身子就愈发疲懒,能躺着就绝对不坐着。 叶凝筱捏了块酸杏,放进嘴里道:“也不知怎的,我这嘴里成天都发苦,真真难受的紧。” 秋棠道:“小姐害喜害的厉害,奴婢看着也心疼,要不让王大夫再来给小姐看看?” “让王大夫来看,少不得开些难喝的汤药,还是算了。” 叶凝筱叹了口气,开始怀念现代医学的便利,西药比中药好喝多了。 秋棠把放凉的安胎药,递给她道:“良药苦口,为了小少爷,小姐也要忍耐一二。” 叶凝筱闻到草药味,胃里一阵翻滚,弯腰呕吐道:“呕……拿走拿走……呕……!” 秋棠犹豫道:“小姐都已经倒了好几碗安胎药了,再倒下去,奴婢担心……。” 第75章 看谁都像鬼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凝筱打断:“闭嘴!我让你倒掉,你耳聋了吗?!” 秋棠对着她扭曲的面孔,瑟缩道:“是,奴婢这就去把安胎药倒掉。” “不长眼的东西!” 叶凝筱在秋棠背后叱了句,拿丝娟擦拭了下嘴角,又重新躺了回去。 她刚想眯一会儿,眼睛还未闭上,便看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而后她偏过头,看到一脸凝重的桑兰依来了她的院子。 叶凝筱眸光微闪,佯装无事地坐了起来,道:“姐姐来了。” 说罢,她就止了声,甚至没请桑兰依坐下,一言一行都透露着嚣张。 若不是还没撕破脸皮,就连这声“姐姐”,她都懒得唤一声。 从前叶凝筱看不上桑兰依,有了身孕更是恃宠而骄,不把她放在眼里。 桑兰依无所谓叶凝筱的态度,直截了当道:“水桃在哪?” “水桃啊——。”叶凝筱腔调拉的老长,诧异道:“水桃不是姐姐的丫鬟吗?姐姐都不知道她在哪,我怎么知道?” 叶凝筱虽在极力佯装不知情,但她眼底的玩味到底没能逃过桑兰依的眼睛。 桑兰依一字一句道:“你真的不知道?” 叶凝筱刚吐出个“我”字,猛然插入一道清亮的声音:“小姐,奴婢已经把安胎药倒掉了。” 叶凝筱抿住嘴,盯着拿着空碗折返回来的秋棠,双眸像是淬了毒。 秋棠一惊,手里的空碗差点摔到地上,她不倒安胎药,叶凝筱不高兴。 她把安胎药倒了,叶凝筱怎么还是不高兴? 秋棠还没能反应过来叶凝筱为何恼她,在看到桑兰依后,连连后退道:“鬼……鬼啊……!!” 闻声,桑兰依朝她看去,秋棠吓得躲到叶凝筱身后,惊恐道:“鬼!小姐看到了吗?有鬼!” 叶凝筱拧了下秋棠的胳膊,训斥道:“什么鬼不鬼的,我看你是撞了邪,竟然连人鬼都不分了,你瞪大眼睛看清楚,那是府里的夫人,才不是什么鬼!” 听她这么说,秋棠颤颤巍巍地扫了眼桑兰依,很快就低了下头。 叶凝筱见她没出息的样子,一阵反感,她怕桑兰依看出端倪,粉饰道:“秋棠前阵子撞了邪,看谁都像鬼,姐姐别介意。” “秋棠好端端的怎么会撞邪,难道妹妹的菊香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桑兰依说罢捂住嘴,转圜道:“呀,是姐姐失言了,妹妹的院子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叶凝筱咬紧后牙槽,重重地道:“是啊,我院子里怎么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秋棠是在府外撞的邪。” 桑兰依担忧道:“虽说秋棠是在府外撞的邪,免得不会把邪祟带回府,为了腹中胎儿的安危,妹妹还是找人施法驱驱邪才好。” “无妨,姐姐还不知道吧,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神女的弟子,区区邪祟根本奈何不了我。” 叶凝筱从不信鬼神之说,自然不会把桑兰依的话放在心上。 况且秋棠撞邪本就是她信口胡说的借口,就更不会在意了。 桑兰依惊讶道:“妹妹竟是……仙人!” “不是仙,是神。我师父是现任神女,将来我是要继承她的衣钵的,也就是下一任神女。” 叶凝筱张口就来,给自己安了个响亮的名头,反正在这里无人知晓她的真实来历,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还不用担心谎言会被戳穿。 桑兰依适时流露出崇拜的神色,好奇道:“什么是神?比仙人还厉害吗?” 叶凝筱哪知道什么是神,即使她编的出来,但不代表桑兰依不会接着追问下去。 为了打消她的念头,叶凝筱道:“天机不可泄露,姐姐就别为难我了,姐姐不是还要找水桃,赶紧去别处寻一寻吧。” 桑兰依一拍脑门道:“哦对,我还要找水桃,多谢妹妹提醒。” 叶凝筱假笑道:“姐姐无须客气,妹妹也想姐姐早点找到水桃。” 桑兰依嘴上说找钟水桃,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朝连枝递了个眼色。 连枝会意道:“夫人忘了,门房老邓头说看到水桃昨日午时去了菊香院,中间没见她出过府,水桃不是在菊香院,还能在哪?” 桑兰依听了连枝的话,像叶凝筱投去怀疑的目光,叶凝筱不自然道:“水桃昨日的确来过菊香院,不过没待一会就走了,府里那么大,她能去的地方多了,指不定是在哪躲懒去了。” 连枝反驳道:“不可能,水桃最是勤快,从来不会偷懒耍滑。” 叶凝筱皱眉道:“水桃会不会偷懒耍滑,姐姐都还没发话,轮得到你一个丫鬟置喙?” 连枝观察了眼桑兰依的脸色,她见桑兰依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不卑不亢道:“奴婢只是说了自己该说的,叶姑娘如此疾色,倒像是做贼心虚。” “放肆!” 叶凝筱气的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光顾着生气。忘了自己还有孕在身。 不小心起的猛了,牵扯的小腹一阵钝痛。 叶凝筱疼的倒吸口凉气,捂着腹部道:“姐姐平时就是这么管教丫鬟的?” 桑兰依像是刚察觉到连枝的逾越,不轻不重地道:“连枝,不得对妹妹无礼。” 叶凝筱看出她的敷衍,心里对桑兰依的憎恶又重了几分。 连枝无礼都已经无礼过了,这时她再训斥她还有什么用?! 叶凝筱不悦道:“姐姐也怀疑是我把水桃藏了起来?” 桑兰依否认道:“怎么会呢?妹妹跟水桃无冤无仇,藏她作甚?” 若说桑兰依来之前,琢磨不出叶凝筱窝藏钟水桃的理由。 再看到秋棠的反应,以及叶凝筱的掩饰,她就全明白了。 钟水桃最初应该是想找曲殇璃救她,但她没能见到曲殇璃,才转而去菊香院寻他。 叶凝筱得知她的目的,必然不会让她有机会见到曲殇璃,更不会让她有机会救人。 所以钟水桃一定在叶凝筱的手上,即使不在她手上,钟水桃的下落,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第76章 月黑风高,最适合杀人放火了 桑兰依深知叶凝筱轻易不会松口,索性不再同她纠缠,接着道:“既然妹妹不知道水桃的下落,姐姐就告辞了。” 叶凝筱松了口气,道:“我身子不便,就不送姐姐了。” 桑兰依点点头,转身出了菊香院。 连枝道:“水桃肯定是被叶姑娘藏起来了,夫人为何不搜一搜?” “我既已无恙,她留着水桃就没了用处,与其张嘴跟她讨要,不如等她把人送上门。” 桑兰依推测的不假,她前脚刚回到院子,后脚钟水桃就回来了。 连枝乍一见她,惊讶道:“还真送上门了!” 钟水桃摸着涨痛的后脑勺,晕头转向道:“连枝姐姐在说什么啊?谁送上门了?” 连枝笑道:“除了你,还能有谁,夫人可担心你了,快进去吧。” 钟水桃瞪大眼睛道:“夫人?夫人回来了?” 连枝不解道:“夫人回来不是很正常吗?” 钟水桃来不及她解释其中的隐情,小跑着去内室找桑兰依。 在看到桑兰依真的没事了,钟水桃喜极而泣道:“小姐回来了太好了,吓死奴婢了,呜呜呜……,小姐以后别再丢下我了,呜呜呜……要是没有小姐……,水桃……可怎么活啊……!” 桑兰依又是给她擦眼泪,又是安抚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没事了。” 钟水桃抽泣道:“都怪水桃没用,没能去救小姐,小姐……小姐是怎么逃出来的?” 桑兰依言简意赅道:“是东宫的寂公公救了我。” 钟水桃道:“那奴婢一定要好好谢谢这位公公,这个寂公公真是个大好人。” 桑兰依心想钟水桃要是知道这位大好人,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崖底,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过她到底是承了他的情,便没有把自己被丢下的事说出来。 连枝恍然大悟道:“难怪夫人彻夜未归,原来是遇了险,夫人为何不跟老爷解释清楚呢?” “我解释了,他就不疑我了吗?” 桑兰依了解曲殇璃,以曲殇璃的个性,只会不依不饶地逼问她。 届时她该如何解释是何人救了自己,又是如何脱险的。 无论怎么解释,都对她的名声有损,尽管这一夜什么都没发生。 但曲殇璃会信吗? 他不会信。 所以她解不解释,又有何分别? 不解释,起码能撇清自己跟东宫的关系。 在她还没能成事之前,她不想任何人知晓自己的谋划。 连枝沉默了,府里谁人不知桑兰依不得曲殇璃喜爱,就是连她的院子,都不踏足。 这个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又怎会轻信几句无凭无据的解释。 钟水桃自责道:“要是我能找到老爷,老爷就能把小姐救出来,小姐就不会被误会了。” 提起这个,连枝道:“你找老爷不去栀岚院,偏偏去了菊香院,那叶姑娘就见不得夫人好,不把你拘着才怪。” 钟水桃道:“不是的,叶姑娘没拘着我。” 连枝道:“叶姑娘没拘你,那你去哪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钟水桃回想道:“昨日我跟小姐分别之后,就去了栀岚院,栀岚院的小厮说,老爷不在,让我去菊香院碰碰运气,兴许能见到老爷。” “我着急救小姐,就去了菊香院,到了菊香院我才知道,老爷没在叶姑娘这,叶姑娘好心邀我坐下来等一等,但小姐还在绑匪那,我又如何等的下去,就想出府找姐姐一起想办法。” “我刚出菊香院,还没走多远,不知怎的就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地上躺着,后脑勺还疼的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晕的真不是时候,还好小姐没事,不然我都恨死我自己了。” 她的话,跟桑兰依的猜想别无二致,桑兰依道:“你不是突然晕阙,而是人为,你后脑勺的伤,就是证据。” 钟水桃心惊道:“小姐的意思是奴婢是被人打晕的?” “嗯。” “那会是谁打晕的奴婢呢?” 钟水桃想不出来,她刚来少卿府不久,也没跟谁结过仇啊。 桑兰依隐晦道:“谁不想我得救,就是谁打晕的你。” 钟水桃思维跟不上趟,苦着脸道:“小姐都把奴婢说糊涂了,您还是直接告诉奴婢是谁吧,奴婢好找她报仇。” 桑兰依道:“你真想找她报仇?” 钟水桃气鼓鼓道:“当然想啊,她打奴婢事小,却差点害了小姐,奴婢肯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让她再也不敢出来害人。” 桑兰依附和道:“有志气!” 钟水桃羞赧道:“小姐就别取笑奴婢了,快点告诉奴婢吧。” 桑兰依凑过去,贴在她耳畔说给她听。 钟水桃不可置信道:“叶姑娘?怎么会是叶姑娘?她不像是这么歹毒的人啊。” 叶凝筱的歹毒恐怕还不止于此,对于她品行,桑兰依不吝多加评价。 连枝道:“怎么不会是叶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看着良善,背地里不知道有多恶毒,你不觉得叶姑娘每次对人笑的都很假吗?” 钟水桃脑中浮现出叶凝筱的音容相貌,连枝不说还好,经她这么一说。 她回味起叶凝筱的笑,顿时觉得诡异起来。 钟水桃身子抖了抖,后怕道:“快别说了,再说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连枝揶揄道:“胆子这么小,你还怎么报仇?” 钟水桃梗着脖子道:“谁胆子小了,看我不找她算账,都别拉我啊,我现在就去。” 她说罢作势要走,见真没人理会她,又回过头道:“真不拉我啊?” 连枝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钟水桃又转而看向桑兰依,桑兰依道:“现在去不是时候,你等晚上吧。” 钟水桃迷惑道:“找人算账不是越早越好,还分早晚?” “月黑风高,最适合杀人放火了。” 桑兰依无害的面孔上,慢慢升起一抹绚丽的笑容,不过这笑很快就消失了。 快到钟水桃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怎么觉得自家小姐不像个好人呢。 错觉,一定是错觉! 第77章 夜半惊醒 是夜。 叶凝筱睡到半宿,忽感脸上有阵冷风吹过,还在睡梦中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接着她睁开睡眼惺忪地眸子,拧眉坐了起来,夜半惊醒,实在烦闷的紧。 更让她糟心的是,原本紧闭的窗户,不知何时敞开了。 难怪会这样冷! 此时离天亮还早,窗外一片死寂,看的人不自觉的发怵。 叶凝筱打消下床的念头,正要唤秋棠把窗户关上,还未出声,便瞥见一抹白影从窗外飘过。 由于白影的速度太快,她看的不真切,就在叶凝筱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白影又飘了回来。 醒目的白,在浓重的夜色下,衬托的分外刺眼,这次她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窗外真的有人,或者不一定是人! 叶凝筱的手抓紧被角,哆哆嗦嗦道:“谁……谁在那……?” 话落,白影再次飘过。 叶凝筱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大声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下一刻,白影定格在叶凝筱窗前,抬起头与她遥遥相望。 只一眼,叶凝筱便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啊——!有鬼!!别过来……别过来!!!” 她说着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扯着嗓子道:“秋棠……秋棠!!!” 秋棠听到叶凝筱的喊叫,草草披了连衣裳就赶了过来。 “小姐,怎么了小姐?” 她声音略带急切,边说边朝蜷缩在床角的叶凝筱而去。 秋棠刚触碰到叶凝筱裹在身上的被子,叶凝筱便颤抖道:“啊……鬼……有鬼……!” 被她这么一吼,秋棠吓了一跳。 她稳住心神,上前道:“小姐,奴婢是秋棠,您掀开被子看看,奴婢真的是秋棠。” 叶凝筱听到她的声音,掀开一条小缝看了眼,待确定的确是秋棠无疑。 她露出半个头,抓住秋棠的手,道:“秋棠,有鬼,窗户外面有鬼!” “小姐别吓奴婢,窗户外面怎么会有鬼?”秋棠壮着胆子,扭头看了看窗户,道:“窗外什么都没有,小姐是做噩梦了吧。” “不是梦,我真看到那个长头发的白衣女鬼了!”叶凝筱话到一半,窗外的白影一闪而过,她捂着头,崩溃道:“她来了,她又来了!” “谁来了?” 秋棠一头雾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但叶凝筱一口咬定窗外有鬼。 她为了验证叶凝的话,走到窗外探头看去,然而窗外除了几株花草,什么没有。 秋棠把窗户关上,安抚道:“奴婢刚才检查过了,窗外什么都没有,小姐可以安心入睡。” 怎么可能没有! 她明明看到了!! 叶凝筱惊恐的眸子转来转去,待看到白衣女鬼出现在秋棠身后。 她小脸煞白,指着女鬼道:“鬼……鬼……!” 而后便晕了过去。 秋棠心生疑惑,向她指的方向看去,她虽没看到女鬼,却发现窗户莫名其妙地打开了。 她方才刚把窗户关上。 难道是风太大的缘故。 把窗户吹开了? 还是说……真的有鬼! 秋棠越想越觉得害怕,打着冷颤把叶凝筱平放在床上,然后为她盖上被子。 做完这一切,秋棠守在床边,一直守到第二日,叶凝筱自己转醒。 白天相对黑夜,让人的恐惧降低了不少。 饶是如此,叶凝筱依旧精神恍惚,呆呆道:“那只鬼走了吗?” 秋棠答非所问道:“小姐从昨晚就一直念叨有鬼,可是哪里不适?” “我都说了有鬼,你为什么不信我?”叶凝筱拿枕头砸在秋棠身上,怒视道:“你给我滚,让殇璃哥哥来见我!” 秋棠应承道:“好好好,小姐别激动,奴婢这就去请老爷。” 说罢,她慌不择路地跑了,生怕叶凝筱再冲她发疯。 曲殇璃得知叶凝筱撞了鬼,本不想过去,考虑到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去了菊香院。 甫一进门,叶凝筱便跑过去,抱住他道:“殇璃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好害怕。” 曲殇璃往后退了两步,嫌恶道:“叶凝筱,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叶凝筱闷声道:“我不要住菊香院了,殇璃哥哥给我换个院子吧。” 曲殇璃皱眉道:“好端端的换什么院子,你别以为有了身孕,就能为所欲为。” 他拨开叶凝筱的手,坐到桌边一脸的不耐烦,根本没把叶凝筱撞鬼的事放在心上。 反而还觉得叶凝筱事多。 叶凝筱争辩道:“我没有为所欲为,菊香院闹鬼,这样的院子,如何能住人?” 曲殇璃反驳道:“一派胡言。莫说菊香院没有鬼,就是有鬼,你不是自诩神女的弟子,难道连个孤魂野鬼都制服不了?” 叶凝筱被怼的哑口无言。 她现在是神女的弟子,神女的弟子怎么能怕鬼,差点就露馅了。 叶凝筱找补道:“殇璃哥哥有所不知,神界的女子一旦有孕,神力就会变弱,那女鬼很厉害,我不是她的对手。” 听她说的头头是道,曲殇璃松动道:“你说的都是真的?菊香院真的闹鬼?” 叶凝筱郑重道:“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骗殇璃哥哥的必要吗?殇璃哥哥就算不为我考虑,也要为咱们的孩子考虑吧?” 孩子是她唯一能拿捏曲殇璃的筹码。 曲殇璃退让道:“你继续住在菊香院,我会请人做法,把这女鬼捉了去。” 叶凝筱得寸进尺道:“即便把女鬼捉走,这个院子也脏了,筱筱还是想换个院子,殇璃哥哥连这个都不肯答应吗?” 曲殇璃不是不想答应,府里总共就四个院子,且都住了人。 哪还有空闲的院子供叶凝筱使用。 曲殇璃旁敲侧击道:“你想换哪个院子?” 叶凝筱道:“姐姐的清竹院就不错,不如筱筱搬去清竹院,让姐姐来住菊香院?” “不可。” 曲殇璃想都没想就反对了。 清竹院是主母的院子,除了桑兰依,他并不想其他女人踏足。 叶凝筱嫉妒道:“为什么不行?姐姐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而我和孩子却只能挤在小院子里,凭什么?” 她越说越伤心,潸然泪下道:“殇璃哥哥好狠的心,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忍心如此对我?” 第78章 让出清竹院 左右换个院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曲殇璃被她吵的烦了,敷衍道:“换院子的事,我会同夫人商量,你等着吧。” 在他看来,清竹院也好,菊香院也罢,除了大小略有出入,其他都无甚差别。 且桑兰依比叶凝筱好应付多了,只要他开口,她肯定会同意搬到菊香院。 因此曲殇璃便答应了叶凝筱的荒唐要求。 叶凝筱在他脸颊上亲了口,心满意足道:“多谢殇璃哥哥成全。” 曲殇璃斜睨道:“这下开心了?” 叶凝筱甜甜道:“嗯,开心了。” “那我走了。” 曲殇璃站起身,一刻都不想多待。 叶凝筱拦住他,不满道:“殇璃哥哥才刚来,怎么就要走?” 曲殇璃反问道:“不急着捉鬼、换院子了?” 叶凝筱听出他的意思,噗嗤笑出来,道:“殇璃哥哥早说呀,筱筱还以为殇璃哥哥厌倦我了呢。” 曲殇璃眸光闪烁了下,没吭声。 他的确厌倦了叶凝筱。 这个女人初觉新鲜,时间久了就会发现她一点女子的涵养都没有。 知书达理,娴静端庄更是全无。 他跟她既不能高谈阔论,又不能琴瑟和鸣,着实有些乏味。 每每这时,曲殇璃就会自然而然地将她跟桑兰依做对比。 显然桑兰依更符合他的胃口。 可惜的是桑兰依不得他欢心。 曲殇璃来到清竹院,盯着桑兰依半晌,还是没好开口让她换院子。 他跟她因为夜不归宿的事,刚闹的有些不愉快,此时让她换院子,她多半会不愿意吧。 桑兰依不知他心中所想,倒也能沉得住气,曲殇璃不说,她便不问。 除了给曲殇璃倒了盏茶后,便继续绣香囊,未曾再理会他。 曲殇璃一盏茶见底,铺垫道:“上次的事,是我冲动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夫君指的哪件事?” 桑兰依揣着明白装糊涂。 曲殇璃见她不愿提及此事,岔开话题道:“没什么,今日我来是有事跟你相商。” 桑兰依手上的绣花针一顿,接着道:“夫君有什么事就请直言吧。” 曲殇璃斟酌着开口:“筱筱想搬到清竹院,你……。”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桑兰依打断道:“我不同意。” 曲殇璃被驳了面子,不悦道:“筱筱如今有了身孕,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不能。” 桑兰依执拗中透露着倔强,放下手上的针线活,同他对峙。 她神情哀怨,带着领地被侵犯的不快,脸色渐渐迸发出冷意。 曲殇璃商谈不成,恶语相向道:“只是换个院子,没想到你竟是这么蛮不讲理,从前的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何时变成了现在这副自私自利的样子?” 桑兰依冷笑道:“兰依也想问问夫君,夫君从前待我如珍如宝,何时变得如此薄情寡义?夫君要我相让,难道我让的还不够多吗?兰依孑然一身,唯清竹院勉强栖身,今日夫君要我相让清竹院,明日是不是就要兰依相让正妻之位了?” “我何时说让你相让正妻之位了?”曲殇璃言罢,话锋一转道:“桑兰依,莫要忘了你的身份,我能容你活到今日,已是手下留情,现在不过是让你换个院子,你就怨声载道,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拎不清自己的位置!” 桑兰依强硬道:“兰依只知道自己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跟夫君虽做不到同心,起码还留有几分体面,夫君要我让出清竹院,除非我不再是少卿府的女主人,否则一切免谈。” 曲殇璃怒道:“你别以为我不敢休了你,你要再不识趣,我随时都能把你降为贱婢!” “是,夫君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如果这样就能令夫君高兴,那夫君请便吧,夫君若无他事,兰依就不相陪了。” 桑兰依面容淡淡,好像并没有因他的话,而受到影响。 曲殇璃气的不轻,冲她的背影,道:“桑兰依,你给我回来!我让你走了吗?!” 尽管他发了很大的脾气,还是没能令桑兰依回头,阳光下,她的背影拉的很长。 却跟曲殇璃渐行渐远。 一转眼就再也捕捉不到她的痕迹。 曲殇璃恨不得把桑兰依绑回来,关在屋子里,狠狠地教训一顿。 偏他又狠不下来心肠,只能拿桌上的茶盏撒气,曲殇璃刚要把茶盏摔出去,后知后觉这是桑兰依的东西,又黑着脸放了回去。 换院子的事,因桑兰依不配合而作罢。 当天夜里,叶凝筱又撞了鬼。 若说上次是小打小闹,这次叶凝筱直接被吓破了胆,跟曲殇璃好一通闹腾。 甚至惊动了赵千霜。 赵千霜担心叶凝筱会因此动了胎气,立马让人请来清虚馆的刘道长在府里开坛做法。 待做完法事后,赵千霜道:“道长,那女鬼可除去了?” 刘道长捋了下胡须,言之凿凿道:“老夫人放心,邪祟已经被本道尽数铲除,她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赵千霜听罢,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麻烦道长了。” 刘道长道:“无量天尊,这是本道应该做的,老夫人不必客气。” “道长虽如此说,该有的酬劳必不可少,这是老身的一点心意,还望道长收下。” 赵千霜从宋嬷嬷手中,拿过提前备好的银钱,递给刘道长。 刘道长睨了眼钱袋子的厚度,两眼放光道:“既是老夫人的一番好意,那本道就收下了。” 说罢,他接过钱袋子,塞进了道袍里。 赵千霜本想留他吃饭,但被拒绝了,她便只好作罢,命人把刘道长送了回去。 之后,她进了叶凝筱的厢房,把女鬼已除的消息告知于她。 叶凝筱听后,惨白的脸上,稍微有了丝血色,孱弱道:“真的吗?女鬼真被捉走了?” “真真的,刘道长的话,还能有假?”赵千霜怕她不信,接着道:“刘道长在京城素有威望,是个有本事的,有他在,就是再厉害的邪祟,都不敢再兴风作浪,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第79章 哪来的屎臭味? 叶凝筱微微点了点头,她虽信了邪祟已除,但仍心有余悸。 整个人都透着惶恐不安。 赵千霜帮她掖了掖被角,关切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叶凝筱赌气道:“我身子养再好,又有什么用?殇璃哥哥连个名分,都不肯给我!” 赵千霜开解道:“傻话!璃儿不是这么无情无义之人,再者你有了我谢家的骨肉,他必不会薄待了你。” “殇璃哥哥在义母心里肯定是百般的好,可他对筱筱,当真无情的很,我不过是让他给我换个院子,他都不肯,更不要说是娶我过门,与其在这里受气,还不如走了算了。” 叶凝筱掀开被褥,作势要走。 赵千霜拦住她,劝说道:“你若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义母帮你出气便是,莫要耍小孩子脾气,当心伤了我乖孙。” 叶凝筱抹泪道:“义母也知道我肚子里怀了殇璃哥哥的骨肉,这孩子一旦生出来,就是谢家的长子,筱筱不是那种贪图名利之人,但我总要替我未出世的孩儿着想,我若为妾,我的孩子只能是庶子,等他日桑姐姐诞下嫡子,还有我和孩子的好日子吗?” 赵千霜安抚道:“你尽管放心,那桑氏不会有机会诞下嫡子。” 叶凝筱诧异道:“义母此话何意?” “据我所知,璃儿至今还未同桑氏圆房,就算圆了房,义母也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出孩子。我谢氏满门忠烈,万不能生出奸佞小人,那桑氏能嫁给璃儿,义母可以不计较,但义母绝不允许她怀上我谢家的种。” 赵千霜眼里闪过算计,她对桑兰依的成见,虽有所改善,但到底还存在隔阂。 在大事上,她不像曲殇璃这么优柔寡断,该狠的时候,赵千霜绝不含糊。 叶凝筱得知曲殇璃跟桑兰依并无夫妻之实,心底隐隐有些窃喜。 她加了把劲,怂恿道:“义母能防得住桑姐姐一时,防不了她一时,若义母能让殇璃哥哥将她休弃,才是真的永绝后患。” 赵千霜叹气道:“我何尝不想让璃儿休了桑氏,可璃儿对那桑氏用情至深,始终不愿松口,义母也拿他没办法。” 叶凝筱醋意大发,不高兴道:“义母也说了殇璃哥哥对桑姐姐用情至深,以后难保不会让她怀上孩子,到时义母再后悔,已经为之晚矣。” “你说的对,我应该早做准备。”赵千霜想了想,继续道:“往后我会让小厨房,在桑氏的膳食里加一味绝子的汤药,长此以往下去,桑氏不可能怀得上孩子。” 如此甚好! 桑兰依生不出孩子,岂不是大快人心! 叶凝筱心满意足道:“那筱筱的名分……?” 赵千霜含笑道:“名分的事,你无须担心,待义母择个好日子,就让璃儿以平妻之礼,迎你过门。” 又是平妻,每次叶凝筱同赵千霜说起此事,得到的答复永远不是她想要的。 一山难容二虎。 叶凝筱觉得,她跟桑兰依注定要争个高低,而不是平起平坐。 可她若直言,赵千霜必定不会令她如愿,叶凝筱计上心头,假意道:“筱筱全凭义母做主。” 赵千霜笑着点点头,起身道:“你近日受了惊吓,还是要多多将养着,义母就不扰你了。” “嗯。”叶凝筱坐起身,向秋棠道:“秋棠,送送义母。” “不用了,你快躺下歇着吧。” 赵千霜生怕叶凝筱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亲自看着她躺了回去,才放心离去。 她一走,叶凝筱就起来了,烦闷道:“再躺下去,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秋棠道:“那奴婢扶小姐到院子里走走?” 叶凝筱拂开她的手,问道:“碧落那丫头如何了?” 秋棠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叶凝筱道:“让她来见我。” “是。” 秋棠不明白叶凝筱怎么突然要见碧落,就像她不明白叶凝筱会帮碧落一样。 自打上次碧落受罚,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才勉强能下床。 期间要不是叶凝筱派她给碧落送了几回伤药,碧落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碧落虽保住了一条命,却也因此落下了腿疾,处境不容乐观。 秋棠去的时候,碧落正撸着袖子,坐在后院的空地上刷恭桶。 她忍住臭味,以帕掩鼻,叫了声:“碧落。” 闻言,碧落抬起头,待看到秋棠,欣喜道:“秋棠姐。” 她赶紧放下刷了一半的恭桶,双手随意在粗布衫子上擦了擦,快步走向秋棠。 待在她面前站定,碧落打探道:“秋棠姐怎么来了?” 秋棠被碧落身上的屎臭味,熏的退后几步,道:“小姐要见你,你跟我走吧。” “太好了,小姐终于肯见我了。” 碧落喜不自胜,叶凝筱要见她,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说不定她再也不用刷恭桶了。 这该死的恭桶,她早就刷够了! 现在的碧落,把叶凝筱当成了救命稻草。 恨不得能立马见到她。 等她真的见到叶凝筱,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求她把自己调离后院。 碧落怀揣着心事,毕恭毕敬道:“碧落见过小姐。” 音落,叶凝筱不知怎的,突然呕吐起来:“呕……呕呕……。” 眼见她吐的整张脸都红了,碧落凑近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呕呕呕……!”叶凝筱又是一顿狂吐,歇斯底里道:“你……你别过来!站……远……点!” 碧落虽搞不清楚什么情况,还是听话站的远一些,叶凝筱嫌恶道:“再远点!” 直到碧落快退到门口,叶凝筱才稍微好受一点儿,她接过秋棠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然后捏了颗酸杏塞进嘴里,才止住了恶心。 叶凝筱蹙眉道:“你身上什么味?” 碧落闻了闻身上的粗布衫子,茫然道:“奴婢身上没味啊!” “不是你身上,还能是哪来的臭味?!” 从碧落一进门,叶凝筱就闻到了,她现在鼻子敏感的很,一点异味都闻不得。 更不要说碧落现在滂臭,她如何受得了。 第80章 我需要你为我办件事 叶凝筱一忍再忍,才忍住没有把碧落赶出去的冲动。 碧落又往身上闻了闻,还是什么都没闻出来,但她没敢反驳叶凝筱,呆呆地站在那,不知道该做何解释。 吃过一次亏,碧落乖顺了许多,主子说什么,她听着便是。 秋棠道:“碧落身上应该是恭桶的味道,奴婢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刷恭桶……。” 听此,叶凝筱嫌弃地用帕子掩了下鼻,难怪如此熏臭,原来是恭桶的味道! 碧落局促道:“早知道小姐要见奴婢,奴婢应该先沐浴更衣之后,再过来的。” “这次便罢了。”叶凝筱放下帕子,淡淡道:“你在后院做事,应当吃了不少苦吧?” 何止是吃苦,后院那帮老妈子,不仅把最脏最累的活交给她干,还隔三差五就找她的麻烦。 碧落不是没反抗过,但她腿脚不方便,哪里是膀大腰圆的老嬷嬷的对手。 活她没少干,热乎饭是一顿都吃不上,过得根本就不是人的日子。 碧落辛酸道:“奴婢做错了事,吃些苦不打紧,这是奴婢的报应。” 叶凝筱试探道:“这么说,你认命了?” 碧落当然不会认命。 但她没有直接说出来。 而是道:“不认命又能如何,奴婢惹恼了老夫人,难再有出头之日,只能认命。” 叶凝筱意有所指道:“这府里又不是只有老夫人一个主子。” 闻言,碧落愣住。 叶凝筱点到即止,接着道:“你这条命是谁给的,还记得吧?” 碧落低眉顺眼道:“记得,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刻都不敢忘,若不是小姐,奴婢就成了一堆枯骨。” 叶凝筱道:“很好,你既承了我的情,现在我需要你为我办件事,你可愿意?” “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奴婢都愿意。”碧落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打听道:“不知小姐要奴婢帮您干什么事?” 叶凝筱拿出一个乳白色瓷瓶,放在手上观摩道:“此物名为鹤顶红,沾一滴必死,即日起,你不必再在后院刷恭桶,我会把你调到厨房做事,你找机会把它加进清竹院那位的膳食里,记得做的隐秘点,不要留下把柄。” “清竹院……。”碧落话道一半,大惊道:“小姐是要我加害夫……夫人?” 叶凝筱反问道:“怎么?你不敢吗?” 碧落犹豫道:“夫人毕竟是我的前主子,我……。” “什么前主子!你受伤她可有去看过你?你在后院吃苦受罪,她可有帮过你?但凡她真的想帮你,你都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叶凝筱说到这,话锋一转道:“还有你别忘了,你重伤卧病在床的时候,是我帮的你,桑兰依她什么都没做,谁对你是真心,谁对你是假意,你还拎不清吗?” 碧落说不出话了,桑兰依的确一次都未曾去看过她,刚开始,她想过找桑兰依求助。 但后院的老嬷嬷,把她看的很紧,她试过很多办法,都没能逃出去。 慢慢的,便不再挣扎了。 她虽出不去,桑兰依却可以来看她。 可她没来。 就像叶凝筱所说,桑兰依若真的想帮她,不可能不来看她一眼。 毕竟她可是她的陪嫁丫鬟啊。 在相府,在她还没出嫁,就已经陪在她身边许多年了。 她该对她有着深厚的情宜,就算自己处境艰难,也不该如此冷漠才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碧落想不明白。 这时,叶凝筱又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桑兰依自私自利,不值得你如此忠心,你只有帮我做事,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本该有个大好前程,却为了替桑兰依出头,落得在后院刷恭桶下场,我真替你感到惋惜。” 说到这,叶凝筱摆摆手道:“你既不愿意,我万不会勉强于你,机会就摆在你眼前,怎么抉择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机会只有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日后你就是求我帮你,都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碧落不想再回去刷恭桶,她太想出人头地,既然桑兰依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于是她不再犹豫,接过叶凝筱手上的毒药,道:“奴婢愿意,只要小姐能给奴婢一个好前程,奴婢什么都听小姐的。” 叶凝筱洋洋自得道:“好前程自然是有,桑兰依一死,以后我就是当家主母,待你成事,我会跟义母说,把你调到我身边做事。” 碧落叩首谢恩道:“多谢小姐,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办成此事。” 叶凝筱满意道:“嗯,你去吧。” 碧落把毒药揣进怀里,对叶凝筱再三感谢之后,施礼告退。 离开菊香院之后,她本打算直接回后院,在走到菊香院与清竹院的岔路口时。 碧落纠结半晌,拐去了清竹院。 有些人,有些事,她要亲眼看看,才能安心,否则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从外面看,清竹院跟她走时,别无二致。 只是里面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碧落远远地便听到一串欢快的笑声,这笑声甚至悦耳,显然声音的主人愉悦极了。 她加快脚步,迫不及待地想一探究竟。 待走近了,碧落透过门缝看到三个丫鬟,正陪着桑兰依玩闹。 其中两个是连枝和彩屏,另一个是钟水桃。 人还是这些老人,她并未看到桑兰依身边添了新的丫鬟。 她就知道她家小姐最重感情,没那么快就把她给忘了。 之所以没来看她,说不到其中有什么误会。 碧落稍稍欣慰,正欲叫门进去,在看到钟水桃手上的香囊,又止了音。 那香囊上绣的花样她认得,正是出自桑兰依之手。 桑兰依还待字闺中时,曾绣过一个带有比翼鸟的香囊,整整绣了三四日,才将将绣完。 她见这花样好看,便央着桑兰依帮她绣一个,但桑兰依跟她说,比翼鸟是情投意合的男女所赠之物,不适合云英未嫁的姑娘。 后来,这个比翼鸟香囊挂到了曲殇璃腰间。 第81章 汤里有毒 碧落便就此作罢。 今日又见绣有比翼鸟的香囊,她一阵恍惚,这个香囊显然不是桑兰依送给曲殇璃的那个。 桑兰依送给曲殇璃的香囊是宝蓝色,而钟水桃手上的香囊是嫩粉色。 无疑是女子所用。 从前她万般恳求,桑兰依却不肯为她绣的香囊,如今却被钟水桃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碧落万般不是滋味,她是云英未嫁的姑娘,钟水桃就不是云英未嫁的姑娘了? 说到底不过是不在乎罢了。 桑兰依不在乎她,所以不愿为她绣香囊。 就是因为不在乎,所以在她落魄后,甚至不愿去看她一眼。 “碧落”这个名字,恐怕在她心里,早就查无此人了吧。 好,真是好的很呐! 碧落感到怀里的毒药隐隐发烫,她最后望了谈笑风生的桑兰依一眼,决绝地扭头离开。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没有你我。 桑兰依似有所感,朝院门看去,除了簌簌落下的树叶,什么也没捕捉的。 她收回目光,继续玩手上的花络子,因着钟水桃带着她绣的香囊到处炫耀,惹的连枝和彩屏分外眼红。 这下好了,她又要多绣两个香囊。 这比翼鸟马上都快成清竹院的吉祥物了。 左右桑兰依闲来无事,便接着绣起了香囊。 晚间 连枝领了膳食,摆好碗筷,道:“夫人先过来用膳吧。” “嗯。” 桑兰依放下绣花针,净过手之后,坐到桌边吃饭。 钟水桃为她布着菜,兴致勃勃道:“这道桂花糯米藕好香啊,小姐尝尝。” 桑兰依夹起气味香甜的糯米藕,浅尝道:“的确不错。” 桂花糯米藕虽好吃,但是甜食,又是用糯米制作而成,晚上吃多了,不宜消化。 因此桑兰依只吃了一片,就不再吃了。 钟水桃又端起一道荤汤,推荐道:“刚出锅的鸽子汤,味道最是鲜美,还热乎着呢,小姐趁热先喝口汤。” 桑兰依一向不喜荤腥,皱鼻道:“我哪里喝的下这么多汤,你拿去跟连枝她们分了吧。” 钟水桃笑嘻嘻道:“小姐不喝,那只好奴婢们享用啦。” 连枝打趣道:“就数你嘴馋。” 钟水桃吐了吐舌头,道:“我才不是嘴馋,我是觉得这么好喝的汤,倒掉就太可惜啦。” 连枝笑:“你都没喝,怎么知道这汤好喝?” 钟水桃羞涩道:“连枝姐姐,你真讨厌,哪有像你这样,一直刨根问底的。” 桑兰依揶揄道:“是啊连枝,给水桃留点面子,咱们水桃脸皮可薄着呢。” “哎呀,小姐,我不理你们了。” 钟水桃捂着脸往外跑,引得桑兰依跟连枝捧腹大笑。 连枝追出去,喊道:“鸽子汤不喝啦?” 钟水桃羞于见人,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连枝正要回过头,曲殇璃从外面进来,接过话茬,道:“什么鸽子汤?” 连枝微愣道:“厨房送来的,老爷要喝吗?” 曲殇璃本欲拒绝,待看到桑兰依扒着饭吃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他改变主意,在她身边坐下,道:“嗯,我刚好有些饿了。” “那奴婢为老爷盛汤。” 连枝拿了副新碗筷,给曲殇璃盛了碗鸽子汤,放到他面前。 曲殇璃拿起汤匙,正要喝汤,被桑兰依打断道:“厨房没有准备夫君的膳食吗?” 准备自然是准备了。 只是曲殇璃刚回府,直接来了桑兰依这,恰巧赶上她在用膳,便打算一起用一些。 哪成想桑兰依反应会这么大。 曲殇璃放下汤匙,冷哼道:“厨房准备了,我就不能来你这里用膳了?” 桑兰依不吭声了。 只继续吃自己的饭。 曲殇璃见她如此冷淡,不悦道:“桑兰依,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夫君吗?” 桑兰依起身道:“夫君若是来跟我吵架的,就请改日再来,我累了,想休息了。” 曲殇璃低吼道:“坐下!” 桑兰依没动。 “我让你坐下,你没听见?” 曲殇璃攥住桑兰依的手腕,强行拽她坐下,结果他用力过猛。 桑兰依被这么一拽,身子徒然倾倒,撞掉了桌上的鸽子汤。 汤碗摔到地上,“砰”的一声,碎了个稀巴烂,而洒了满地的鸽子汤,渐渐升起缕缕白雾。 且白雾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浓。 这白雾不像是热气,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桑兰依和曲殇璃都注意到了地上的白雾,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 “不是我。”桑兰依率先否认,若有所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曲殇璃倒不是疑心她,桑兰依事先不知道他要来,这鸽子汤原本就是给她准备的。 只是阴差阳错,到了他的手上,若他喝了这碗汤,后果不堪设想。 曲殇璃盯着不断发酵的毒汤,阴鸷道:“拿银针来。” “哦好。” 连枝从惊吓中回过神,急急忙忙找来银针,曲殇璃把银针插进鸽子汤里,银针立马变黑了。 桑兰依白着脸,道:“毒……汤里有毒……!” 曲殇璃收了银针,询问道:“这鸽子汤确定是厨房送来的?” 连枝道:“奴婢确定,夫人的膳食,每日都是由李嬷嬷亲自送来,从未出现过差池。” 曲殇璃道:“这汤从送来到现在,都经了谁的手,你给我完完本本地说出来。” “除了奴婢,没有旁人了。”连枝说罢,察觉不妥,当即跪下道:“老爷明鉴,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都不敢给夫人下毒。” 桑兰依道:“起来吧,我知道不是你。” 连枝战战兢兢地起来,一时不敢看曲殇璃探究的眼神。 曲殇璃蹙眉道:“你就这么信得过自己身边之人?” “若是连身边之人都信不过,兰依就真的无人可信了,我不像夫君思虑周全,待人处事全凭感觉,我直觉此事应该跟连枝无关。” 桑兰依不是盲目信任连枝,只是跟连枝相处久了,对她不敢说十分了解,也有八九分了解。 连枝不是心思歹毒之人,且她要害她,有很多可以下手的机会。 不必等到现在,不必用在她的膳食里下毒,这么蠢的方式。 第82章 彻查凶手 “不是连枝,还会有谁要害你?” 曲殇璃不经意间流露些许贬低的意味,桑兰依只是个幽居在后宅的妇人。 既没有机会跟人结仇,又不可能碍了谁的眼,谁会闲的没事谋害她。 他虽是在问桑兰依,其中已经断定凶手就出在她的清竹院。 桑兰依恍似没听懂曲殇璃的意思,反问道:“夫君问我,我又如何知晓?” “你的清竹院该好好彻查了。” 曲殇璃的提醒,着实荒唐。 尤其是看着他那种高高在上,自以为运筹帷幄的嘴脸,桑兰依一阵反感。 她面上不显,追问道:“夫君怀疑凶手是我院中之人?”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曲殇璃到底顾忌着桑兰依的颜面,没有直接骂她蠢,毕竟骂她蠢,自己脸上也无光。 桑兰依无语道:“兰依不这么认为,给清竹院送膳的李嬷嬷同样有嫌疑,夫君何不把她唤过来一问?” 曲殇璃觉得桑兰依是在多此一举,为了让她认清事实,曲殇璃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连枝自告奋勇道:“老爷夫人,让奴婢去请李嬷嬷吧。” 桑兰依考虑到还没洗清她的嫌疑,此时放连枝出去,难免会落人口实。 于是便道:“你去不合适,让彩屏前去更为妥当。” 彩屏领了命,去厨房请来了李嬷嬷。 李嬷嬷乍见曲殇璃和桑兰依都在,谄媚道:“老爷夫人,找婢子有何吩咐?” 曲殇璃直截了当道:“今晚的膳食,是你送到清竹院的?” “是婢子。” 李嬷嬷还未察觉到异样,便如实回答了。 “中间可曾假手于人?” “不曾。” “哼!”曲殇璃拍了下桌子,变脸道:“这么说,你是承认在夫人的饭菜里下毒了?” 李嬷嬷意识到大事不妙,腿一软,扑通跪到在地上,道:“婢子没有在夫人的饭菜里下毒!” 曲殇璃恐吓道:“你还敢狡辩,我看不用刑,你这刁奴是不会说实话了!” “婢子真的没有给夫人下毒!” 李嬷嬷吓得脸上的褶子都皱到了一块,模样滑稽极了。 她着急给自己脱罪,接着道:“夫人的膳食虽是婢子送的,但厨房里里外外有十好几人,这毒也不能就说明是婢子下的啊。” 曲殇璃正要搭话,桑兰依抢先道:“今日厨房跟往常相比,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李嬷嬷想了想,脱口而出道:“没有。” 话音未落,桑兰依扭头对曲殇璃道:“还是用刑吧。” 见她把用刑说的如此风轻云淡,曲殇璃微微一愣,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动不动就红眼睛,掉珍珠的桑兰依吗? 刑还没用到李嬷嬷身上,她就吓破了胆。 “有异样!有异样!”她着急忙慌道。 桑兰依道:“你这一会没有,一会有的,谁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李嬷嬷解释道:“夫人刚才突然问婢子,婢子一时没想起来,现在婢子想起来了,今日菊香院的秋棠姑娘,往厨房塞了个丫鬟,说是奉老夫人之命,不知道算不算夫人所说的异样?” 桑兰依抓住重点道:“那人是谁?” 李嬷嬷道:“说起来此人跟夫人有些渊源,她就是夫人的陪嫁丫鬟,碧落。” “碧落?” 桑兰依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她之所以对碧落不闻不问,就是想让她在后院自生自灭。 到底是个不安分的,在哪都会惹出是非。 李嬷嬷道:“就是碧落,婢子认得她,先前老夫人罚她在后院刷恭桶,她就不老实,逃了好几次,这丫头心眼可多着呢。” 桑兰依道:“老夫人为什么突然把碧落调到厨房做事?” 李嬷嬷道:“这个婢子就不知道了,兴许是碧落使了什么手段,讨了哪位贵人的欢心。” 桑兰依了解个大概,向曲殇璃道:“夫君怎么看?” 曲殇璃抬眼道:“碧落原先是你的丫鬟,你不比我清楚她的为人?” 桑兰依苦恼道:“夫君可知知人知面不知心,纵使碧落跟过我,我也不敢妄下定论,她毕竟是因我受罚,心里估摸着是怨我的。” 曲殇璃道:“那就把碧落叫过来问一问。” 桑兰依道:“不止碧落,此事牵扯到老夫人,夫君最好还是把母亲也一同请来吧。” 若非必要,曲殇璃不想惊动赵千霜。 桑兰依看出他的犹豫,继续道:“万一碧落胡乱攀咬,坏了母亲的名声就不好了,有母亲在,她起码不敢信口胡说。” 她的考量,不无道理。 曲殇璃松动道:“那就依你所言,把碧落和母亲都请过来。” 于是,彩屏又分别到厨房和倚梅院请人。 李嬷嬷试探道:“那婢子……能走了吗?” 曲殇璃看了眼桑兰依,桑兰依点点头,道:“嬷嬷回去吧。” “谢老爷夫人。” 李嬷嬷感恩戴德地退下。 不稍多时,赵千霜跟碧落一前一后被请来。 路上彩屏已经跟二人道明了原由,赵千霜倒没有多问。 而碧落,则是被彩屏连拖带拽才“请”到清竹院的。 刚进门,碧落先是扫视了圈屋内的众人,又迅速低下了头。 桑兰依还活着! 那就说明她要大祸临头了。 怎么办怎么办? 碧落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手心手背全是汗,饶是她现在想跑,都跑不掉了。 彩屏推搡道:“见了几位主子,还不行礼?” 碧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一道:“老夫人,老爷。” 待她身子朝向桑兰依时,僵硬道:“夫人。” 这句“夫人”,可谓是生疏至极,碧落从未这么官方地称呼过桑兰依。 “我听李嬷嬷说,你被调到了厨房做事?” 桑兰依像是随意地跟她聊起了家常,只是那双眼睛始终盯着碧落,盯的她头皮发麻。 碧落拘谨道:“是。” “是何人调你到厨房的?” 桑兰依接连追问,引起了碧落的警惕。 碧落沉默半晌,没吭声。 桑兰依笑道:“不方便说吗?” 碧落谨慎道:“没什么不方便,夫人想知道什么,不妨明言。” 第83章 这贱婢嘴里没一句实话 桑兰依讳莫如深道:“你别管我想知道什么,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碧落犹豫道:“是……叶小姐。” 桑兰依跟曲殇璃交换了下眼神,而后道:“你确定是叶小姐把你调到厨房的?” 碧落面露疑惑,没听懂她的意思。 确不确定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还未回话,桑兰依继续道:“想必彩屏都跟你说了,清竹院的膳食被人动了手脚,所有在厨房做事的奴仆都有嫌疑,方才我已经问过李嬷嬷了,据她所说,你是被老夫人调到厨房的,你却说是叶小姐调你到厨房做事,孰是孰非,不如我再把李嬷嬷请来,你二人也好当面对峙,不至于冤枉了谁。” “不用了,我记错了,就是老夫人把我调到厨房的。” 碧落一着急,忘了赵千霜还在场,等她想起来,说出嘴的话,已经收不回了。 赵千霜蹙眉道:“我何时调你到厨房了?” 碧落骑虎难下,慌不择口道:“不是老夫人,是叶小姐……对……就是叶小姐!” 赵千霜对曲殇璃道:“这贱婢嘴里没一句实话,我看桑氏晚膳里的毒就是她下的。” 碧落扑通一声,跪倒道:“不是奴婢,奴婢没有下毒。” 赵千霜冷哼道:“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来上回的教训还不够,这么个黑心肝的丫鬟,还是趁早打发出府,卖给人牙子吧。” “母亲且慢。”桑兰依及时出声,阻挠道:“儿媳与碧落毕竟主仆一场,若不查清楚,就随便处置了她,难免有失公允。” 赵千霜不悦道:“碧落未经主子同意,私自到厨房做工,分明是别有用心,事情败露后,又满口谎言,支支吾吾,甚至攀咬筱筱,其心可诛,这桩桩件件,还有什么不清楚?” 桑兰依道:“兰依有一事不明,若母亲能为兰依解惑,碧落便任由母亲处置。” 赵千霜耐着性子道:“什么事?” 桑兰依明知故问道:“在碧落之前,我已经审问过李嬷嬷了,当时夫君也在场,李嬷嬷说碧落之所以能到厨房做事,是秋棠奉了母亲的命令,敢问母亲可有此事?” 赵千霜否认道:“一派胡言!” 桑兰依道:“母亲既不知情,那秋棠是奉了谁的令?还是说她在假借谁的名义?” 秋棠是叶凝筱的丫鬟,假借谁的名义,众人心知肚明。 面对桑兰依的诘问,赵千霜答不出来了。 她有心替叶凝筱遮掩一二,只是还没能想好托辞,曲殇璃便道:“让叶凝筱来趟清竹院。” 于是彩屏又去菊香院把叶凝筱请了过来。 来的时候,彩屏什么都没说,因此叶凝筱并不知道为何要她来清竹院。 期间叶凝筱几次试探,但彩屏嘴紧的很,她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不过等她看到坐在正位上的曲殇璃和赵千霜,以及跪在地上的碧落和安然无恙的桑兰依时,便猜到了七七八八。 叶凝筱佯装毫不知情,诧异道:“今日是怎么了,这样热闹。” 曲殇璃简单明了道:“是你把碧落安排到厨房做事的?” “没有啊,不是我。”叶凝筱一脸无辜,迷惑道:“碧落不是被义母罚去后院刷恭桶,怎么会到厨房做事?” 曲殇璃提醒道:“是我在问你。” 叶凝筱言归正传道:“筱筱跟碧落并无私交,我没理由把她安排到厨房。” 听此,桑兰依掩住唇,惊呼道:“莫非真是秋棠假借妹妹的名义,串通碧落给我下毒?!” “奴婢没有。”秋棠立马跪了下来,心虚道:“老爷明鉴,老夫人明鉴,奴婢没有串通碧落给夫人下毒。” 叶凝筱帮衬道:“姐姐空口白牙,就攀污此事是秋棠所为,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桑兰依说罢,吩咐道:“彩屏,传李嬷嬷。” 还好她提前留了一手,暗示彩屏把李嬷嬷私下扣了起来。 现在叶凝筱要证据,桑兰依马上就把证人给她请出来了。 桑兰依道:“李嬷嬷,把你先前跟我说过的话,对着叶姑娘重复一遍。” 李嬷嬷看了眼叶凝筱的脸色,心一横道:“婢子亲耳听到,秋棠姑娘宣称奉了老夫人之命,把碧落调到了厨房做事。” 秋棠激动道:“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李嬷嬷撇嘴道:“你是没对婢子说过,但你跟管事的王嬷嬷说的时候,婢子刚好从旁经过,无意中听到了。” 秋棠:“……!” 桑兰依睨了眼惊慌的秋棠,向叶凝筱道:“需要我传王嬷嬷来回话吗?” 闻言,叶凝筱反手给了秋棠一巴掌,怒斥道:“贱婢,竟敢假借义母的名义,干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我饶不了你!” 秋棠被打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叶凝筱收回手,假惺惺道:“说起来这事也怪我,秋棠跟碧落交情不错,知道碧落在后院过得辛苦,便托我给碧落换个好些的差事。” “但碧落是做错了事,才会被罚去做苦力,我顾念到义母的颜面,便没有答应,秋棠这傻丫头,一时情急,就背着我干出这种蠢事,都怪筱筱看管不力,才让她酿成大错。” 此时秋棠反应过来,附和道:“对不起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叶凝筱投桃报李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义母。你连累我倒也罢了,若是连累义母遭人误会,就是打你顿板子,都是轻的。” 秋棠调转方向,朝赵千霜道:“对不起老夫人,奴婢不该为了帮碧落,而假传命令,求老夫人开恩,饶了奴婢吧。” 叶凝筱适时道:“念在秋棠已经知道错了,且是初犯,义母就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义母放心,回去我一定会对秋棠严加管教,不会让她再犯错。” 既然秋棠假传赵千霜命令的事,洗不清了,那她就尽量洗清自己指使碧落下毒的嫌疑。 把碧落调去厨房,不代表就让她下毒。 叶凝筱几句话,就扭转了局面。 第84章 我可是你孩子的娘亲啊 在场的除了桑兰依还保持着清醒,其他人都快要被叶凝筱给洗脑了。 赵千霜本就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顺着台阶道:“既然秋棠是事出有因,我便饶了她这次,若下次再犯,再连同这次一同治罪。” 叶凝筱面上一喜,提醒道:“秋棠,还不快谢谢义母。” 秋棠立即道:“谢老夫人开恩!” 这时,一道声音插入:“不对呀,适才碧落亲口招认,自己是被妹妹安排到厨房的,怎么又变成秋棠了?” 叶凝筱喜色渐褪,暗地里瞪了眼碧落,而后道:“这没有证据的话,姐姐听听也就算了,再者即便是我安排碧落到厨房,这她要干什么,也不是我能左右的,碧落给姐姐下毒,我是完全不知情。” 桑兰依探究道:“我好像没跟妹妹说碧落给我下毒一事,妹妹如何知道的?” 叶凝筱心里咯噔一下,她仔细回想了下,桑兰依的确没跟她提自己被下毒的事。 大意了!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掩饰道:“是吗?姐姐说了,自己忘了吧。” 桑兰依遥遥头,道:“不会,我记性很好,说过的话,不可能会忘。” 叶凝筱转圜道:“那就是我记错了,我来的时候,听下人们私下议论的。” 桑兰依疑惑道:“知道我被下毒的人都这了,不知妹妹是听哪个下人议论的?” 叶凝筱编不出来了,恶人道先告状:“姐姐是在审问我吗?” 桑兰依无辜道:“妹妹误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叶凝筱担心再被她追问下去,自己会露出马脚,转而向曲殇璃道:“筱筱没有指使碧落给姐姐下毒,殇璃哥哥会信我的吧?” 桑兰依接过话茬道:“现在尚未查清谁是下毒之人,妹妹又知道了?” 叶凝筱脸色一变,气的正要反驳,曲殇璃拧眉道:“都住口!” 说罢,他指向彩屏,吩咐道:“你,去碧落的住处搜一搜,若是搜出毒药,就把碧落送去见官。” “是老爷。” 彩屏得了令,正要出去。 碧落突然拦住她,慌张道:“我招,我什么都招,求老爷不要送奴婢去见官。” 叶凝筱眼神犀利道:“碧落,你可要想好了再开口?” 比起叶凝筱的威胁,碧落更害怕会被送去见官,她无视叶凝筱的话,指认道:“是叶小姐把奴婢调去厨房的,毒也是叶小姐让奴婢下的。” 叶凝筱冷喝道:“碧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仔细你的皮!” 碧落硬着头皮,反驳道:“奴婢没有胡说,奴婢住处还有半瓶未用完的毒药,老爷派人一搜便知。” 曲殇璃冷着脸,沉声道:“去搜。” 彩屏很自觉地去搜碧落的住处,结果还真搜到了半瓶未用完的毒药。 曲殇璃打开瓷瓶的盖子,掷向叶凝筱道:“你跟我说说,这是何物?” 叶凝筱吓得往后一躲,嘴硬道:“我不知道,不管殇璃哥哥信不信,此事都与我无关。” 曲殇璃冷冷道:“证人、证据俱在,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殇璃哥哥难道宁愿相信一个丫鬟的话,都不愿意相信筱筱吗?我可是你孩子的娘亲啊。” 叶凝筱为了让曲殇璃放过自己,提醒他,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只要孩子还在,就算曲殇璃知道是她干的,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熟料曲殇璃与她想的背道而驰,无情道:“你少拿孩子要挟我,有你这么恶毒的娘亲,孩子只会感到耻辱,” “原来在殇璃哥哥眼里,我就是个恶毒的女人,与其被你冤枉,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叶凝筱作势要去撞墙,可吓坏了赵千霜,赵千霜赶紧让宋嬷嬷把叶凝筱给拦了下来。 叶凝筱推着宋嬷嬷的手,伤心道:“嬷嬷别拦我,现在唯有一死,才能证明我的清白,求嬷嬷成全。” 宋嬷嬷宽慰道:“叶小姐别冲动,你还怀着身子,可不能这么由着自己。” 叶凝筱也不是真要寻死,她正打算顺着台阶下去,曲殇璃道:“让她去死,谁都别拦着!” 这下叶凝筱的台阶没了,悲愤道:“嬷嬷都听到了吧,是殇璃哥哥要我死,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璃儿!”赵千霜喝止曲殇璃,过去扶住叶凝筱,道:“你别听那混账瞎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叶凝筱哭诉道:“义母,筱筱真的活不下去了,您就让我去死吧,也好过受人折辱。” “有义母在,没人敢折辱你。”赵千霜话罢,袒护道:“此事皆是碧落一人所为,跟筱筱无关,就把这贱婢发卖了去吧。” “母亲……!” 曲殇璃觉得不妥,赵千霜如此行事,只会助长叶凝筱的气焰。 叶凝筱此人,最会蹬鼻子上脸,若轻易饶恕她,日后她行事就更肆无忌惮了。 这次她敢给桑兰依下毒,指不定下次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但赵千霜铁了心要袒护叶凝筱,一意孤行道:“你不必再说了,就按我说的办。” 曲殇璃到底不敢反抗自己的母亲,便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对于这个结果,桑兰依毫不意外。 叶凝筱有了身孕,就相当于有了保命符。 只要她不把天捅个窟窿,赵千霜无论如何都会保她平安无事。 就算她把天捅个窟窿,为了孩子,赵千霜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凝筱轻轻松松就脱了身,冲桑兰依得意一笑,此时她仿佛是个彻头彻尾的胜利者。 而桑兰依即使被人下毒,也只能忍着。 桑兰依倒不在意她的挑衅,假装看不懂,依旧安安静静的像个透明人。 叶凝筱得意的,恐怕太早了点。 果不其然,原本跪在地上的碧落,听到自己要被发卖出府,叶凝筱却安然无事。 她当即就怒了,破罐子破摔道:“明明是你指使我下的毒,你还好意思说跟你无关,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语毕,碧落朝叶凝筱撞去。 “啊——!” “筱筱!!!” 第85章 叶凝筱,你不得好死 一时间,数道声音齐发。 数叶凝筱的尖叫声,最为刺耳。 碧落这一下子,撞的极重,直接把叶凝筱掀翻在地,还滚了一圈。 很快,血就顺着叶凝筱的裙摆,缓缓流出。 把她淡黄的衣衫染成了刺目的红。 “啊……肚子……肚子好痛……!” “孩子……我的孩子……!” “哈哈哈,叶凝筱,你不得好死!” 碧落捧着腹癫狂大笑,等笑够了,一头撞死在墙上。 她躺下去的时候,脸正对着叶凝筱,叶凝筱本就痛的快昏死过去。 在对上碧落死不瞑目的眼珠子,仅存的一丝意志徒然轰塌。 也不知是被吓晕的,还是疼晕的,叶凝筱眼一翻,紧跟其后躺了下去。 “快……快去请大夫!” 赵千霜看着血流不止的叶凝筱,几乎要站不稳,那流的可是她日思夜盼的孙儿啊!!! 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宋嬷嬷着急忙慌地去请大夫,曲殇璃则抱着叶凝筱进了偏房。 因为事发突然,他就近把叶凝筱安置在了桑兰依的院子里。 尽管大夫来的很快,叶凝筱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王齐石推门出去,叹息道:“老夫人节哀,曲大人节哀。” 赵千霜听出他的意思,面色渐渐沉了下去,虽然结果她已经预料到了。 但亲耳听到之后,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即使这个孩子还未出生。 赵千霜却对他给予厚望,现在孩子没了,她怎能不心痛。 心痛归心痛,就算她再舍不得,也只能接受现实,赵千霜道:“我义女怎么样了?” 王齐石道:“令爱无事,过一会就该醒了,只是她本就胎像不稳,又意外滑胎,导致伤了根本,日后恐难再有孕。” 赵千霜道:“王大夫的意思是我义女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王齐石道:“事无绝对,好好将养着,可能还有一线转机,这个老夫也不敢保证。” 赵千霜感觉眼前一阵眩晕,叶凝筱若不能再生育,那她何时才能抱上乖孙? 曲殇璃倒出奇的冷静,他虽没表现出什么过激的情绪,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他不太高兴。 自己的孩子没了,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气氛一度低沉。 知子莫若母,赵千霜道:“璃儿,你不要太过伤心,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说罢,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孩子还会有的。 她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 “我去看看筱筱。” 曲殇璃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去,垂睫看着还在昏迷的叶凝筱。 刚经历过堕胎,叶凝筱的脸色很白,不似平时那般鲜活。 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未完全散去。 每呼吸一次,曲殇璃就难受一分。 他忽觉亏欠叶凝筱良多。 这么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姑娘,为了他几次死里逃生,他却总是不领情。 真是他错了吗? 曲殇璃在床边坐下,握住叶凝筱冰凉的手,眼神带着浓浓的疼惜。 桑兰依冷眼看着自己的夫君,对别的女人肝肠寸断,上前道:“夫君节哀。” 曲殇璃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目光依旧停留在叶凝筱身上。 他有些责怪桑兰依的打扰,甚至有些厌烦桑兰依的存在。 若不是桑兰依咄咄逼人,碧落就不会狗急跳墙,若不是桑兰依,他的孩子就不会死。 是桑兰依间接害死了他的孩子。 想到这,曲殇璃烦闷道:“你出去,我想一个人跟筱筱待一会。” 说罢,他伸手拂去叶凝筱额前的碎发,神情是那样的温柔。 好似二人是你侬我侬的神仙眷侣,而桑兰依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桑兰依识趣离开,她抬头看了眼朦胧的月光,慢慢下定了决心。 又是一个阴沉的夜晚。 赫连钺再次毒发了。 寂风把被褥一层一层地盖到他身上,关切道:“殿下还觉得冷吗?” 他问过,直觉自己的话多余。 即使盖了四五层被子,赫连钺仍在打着寒颤,连嘴唇都是乌的。 可不就是冷嘛! 自从上次从崖底回来,这是他第三次毒发了,且一次比一次频繁。 以往一年才毒发三次,现在短短两日就毒发了三次,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寂风担心赫连钺撑不住,提议道:“之前宫先生送来的药丸已经所剩不多了,要不殿下传信给宫先生,让他再为殿下调制几副药?” “剩下的药,还够吃几日?” 赫连钺裹紧身上的被子,往碳火旁挪了挪,企图能暖和一点。 他真的太冷了。 感觉血液都快要凝结。 这种冷如骨髓的滋味,哪怕过了十几年,他还是没能习惯。 寂风拿出药瓶,把一粒粒红色的药丸,倒在手上数了数,道:“差不多够三日吧。” 数完之后,他把药瓶盖上,丧气道:“往来安乐镇少说要五日,就算殿下此时给宫先生传信,也来不及了。” 赫连钺淡淡道:“无妨,两日而已,孤能撑得住。” “那怎么能行?若没有混元丸,殿下会被冻成冰人的。”寂风说罢,注意到赫连钺的药匣子里,还有一个眼生的白瓷瓶。 他拿起白瓷瓶,在手上看了看,道:“这是什么?” 赫连钺移目看去,依稀记起这是桑兰依送给他的药。 不过他没吃。 “百息丸。”他记得桑兰依是这么说的。 “百息丸?是宫先生为殿下新配的药吗?”寂风打开瓶盖闻了闻,惊讶道:“这药闻着好香,跟宫先生以往送来的药,味道都不一样。想来宫先生的医术又精湛了,做出来的药都不苦了。” 既是药,怎么可能是香的? 赫连钺心下诧异,伸出手道:“拿来。” 闻言,寂风把百息丸递给他。 赫连钺放在鼻尖闻了闻,还真是香的,他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认真观摩起来。 这药丸形状跟普通药丸无异,唯一不同的是它散发出来的香味。 闻之令人精神振奋。 桑兰依告诉它,此药有止咳平喘的作用,到底能不能止咳平喘,赫连钺就不得而知了。 左右他都用不上。 赫连钺把药丸放了回去,递给寂风道:“收起来吧。” 第86章 孩子没了 寂风道:“殿下不吃啊?” 赫连钺道:“这药丸不是宫先生所制,而是桑大小姐所赠。” “桑大小姐送殿下药丸干什么?”寂风问罢,又道:“不对,桑大小姐会医术?” 赫连钺道:“她送孤药丸,是想讨好孤,至于药丸是不是出自她手,孤不知。” 寂风道:“奴才懂了,难怪殿下不吃她送的药丸,桑大小姐也不想想,殿下金尊玉贵,怎能随便用药。” 赫连钺笑了笑,道:“孤不吃百息丸,是因为这药丸于我无用,跟桑大小姐无关。” 寂风道:“也是,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宫先生,这天底下除了宫先生,应该没有第二个人有生白骨,活死肉的本事。” 赫连钺亦是这么认为。 他之所以还有命在,全仰仗这位世外高人。 寂风打量着百息丸,盖回盖子,道:“这药既然无用,奴才帮殿下扔了吧。” 赫连钺道:“先收着。” 寂风揶揄道:“知道殿下舍不得扔,奴才这就给您放回去。” 赫连钺眉头一挑,道:“冷馒头吃多了,把你脑子吃坏了?” “殿下这么说自己属下合适吗?” 寂风知道自家主子嘴毒,没想到这么毒。 他就不该多嘴! 赫连钺理直气壮道:“挺合适的。” “……!” 寂风决定以后再也不吃冷馒头了! 他快速收好药匣子,求饶道:“奴才去拿些碳,把火烧旺一点。” 说罢,他麻溜地跑了。 还好他跑得够快,要不然他家殿下又该语出惊人了。 寂风拿碳的空隙,招来信鸟,把写好的信塞进绑在鸟腿的筒子里。 然后摸了摸鸟头,松开了它。 他看到信鸟飞过宫墙,按照既定的方向飞去,才放心地收回视线。 与此同时,也有一只信鸟,从高墙大院飞出,朝南而去。 隔日。 叶凝筱得知自己的孩子没了。 好一通大哭大闹。 吓得秋棠都不敢上前,只得请来了曲殇璃。 曲殇璃看着满屋的狼藉,蹙眉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殇璃哥哥!” 叶凝筱见到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她从地上起来,光着脚奔向曲殇璃。 她这么一哭,曲殇璃心中的愧疚更甚。 他抚上她的背,轻哄道:“好了,都过去了。” 叶凝筱抽泣道:“殇璃哥哥,咱们的孩子没了。” 曲殇璃安慰道:“我知道,孩子……还会再有的。” “不会再有了,秋棠都跟我说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叶凝筱泪流满面,哭的很伤心。 孩子没了,她是真的难过。 更让她难过的是,她再也不能生育了。 从此,她还要什么绑住曲殇璃? 曲殇璃睨了眼秋棠,秋棠立马低下了头。 她也不想多事,但叶凝筱非逼着她说,她不敢不告诉她啊。 “孩子会有的。”曲殇璃把叶凝筱抱进怀里,安抚道:“咱们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孩子,你想生几个都依你。” 叶凝筱哽咽道:“真的吗?” 曲殇璃郑重道:“嗯,真的。” 听此,叶凝筱“呜呜”地哭起来,孩子虽然没了,这次她也算因祸得福了。 起码曲殇璃对她生了恻隐之心。 还有愧疚。 等哭的够了,叶凝筱松开他,道:“对不起殇璃哥哥,是我任性了。” “无碍。” 现在的曲殇璃,对她格外宽容。 甚至替她擦拭眼泪。 这对叶凝筱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殊荣。 直到今时今日,叶凝筱才真正有了丝被爱、被珍惜的感觉。 原来这种感觉是这样美好。 好到她快溺死在曲殇璃的温柔里。 叶凝筱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破坏这短暂的美好。 可惜美好的前段,总是稍纵即逝。 曲殇璃很快就为她擦干净了泪痕,收回手道:“别再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小花猫……。 叶凝筱没忍住笑了出来,这还是曲殇璃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孩子气。 他终于不再是对她冷着脸了。 叶凝筱感动道:“殇璃哥哥,我没事了,你去忙吧,不用陪着我。” 曲殇璃携她坐下,好笑道:“从前你不是嫌我不够关心你,如今我来陪你,你怎么又要赶我走?” 叶凝筱乖巧道:“从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想开了,我不该霸占着殇璃哥哥。” 曲殇璃惊讶道:“你真舍得我走?” 自然是舍不得的。 即便叶凝筱再舍不得,她深知自己越是缠的紧,只会越惹曲殇璃厌烦。 为了长远打算,她必须要忍住。 叶凝筱身子一侧,背对着他,道:“嗯,殇璃哥哥走吧,筱筱真的没事。” 曲殇璃把她的身子扳过来,定定道:“我不走。我想陪着你,可以吗?” “殇璃哥哥……?!” 叶凝筱呆呆地瞪大了眼睛,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还是她认识的曲殇璃吗? “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不自觉地惊呼出声。 曲殇璃见她模样可爱,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不是在做梦,今日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陪你。” 叶凝筱鼻尖发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曲殇璃手忙脚乱道:“怎么又哭了?我没哪里惹到你吧?” 叶凝筱摇摇头,道:“我只是太开心了。” 曲殇璃无奈道:“开心也哭,不开心也哭,你怎么那么爱哭啊!” 叶凝筱带着浓重的鼻音,哀怨道:“殇璃哥哥这是嫌弃我了?” “不嫌弃。”曲殇璃搂住她,悠悠道:“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凝筱靠在他肩上,怅然若失道:“殇璃哥哥,你爱我吗?” 曲殇璃沉默半晌,而后道:“我会学着去爱你。” “爱”这个字,太沉重。 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的清楚。 他至今也不清楚,自己对叶凝筱是何种感情,不过,他想他总有清楚的那天。 起码现在,他不讨厌叶凝筱了。 也许,他可以试着接纳她。 曲殇璃句句没提爱,叶凝筱却觉得他这句话,比直接说爱她,更让人安心。 叶凝筱有种踩在云尖的不真实感,她庆幸的同时,又怕自己会突然跌落云尖。 第87章 你要是不会安慰人,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想我师父了,殇璃哥哥能把我师父接到府里,小住几日吗?” “这……。” 曲殇璃颇有些为难。 叶凝筱晃了晃他的手臂,眼底满是期盼,道:“不行吗?” 曲殇璃思量道:“神女离宫不是小事,待我奏明皇上,看皇上怎么定夺吧。” “好,我听殇璃哥哥的。” 叶凝筱知道苏念现在今非昔比,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便没再坚持。 不过没等几日,曲殇璃真把苏念给请来了。 苏念逮到她好一顿数落:“说好的每天都来陪我,结果你一次都没来!你知道我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提起这事,叶凝筱还真不是故意的。 谁让她突然怀孕了呢。 而且孕吐反应还比较大。 她自顾都不暇,哪里抽的出时间精力进宫,这来回坐马车颠簸,她还不吐死。 叶凝筱观苏念神采奕奕的样子,就知道她的话,夸张的成分比较大。 她拉她坐下,叹气道:“我不去看你,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苏念头一扭,傲娇道:“叶凝筱,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我怀孕了。” “啥?” “怀孕了。” “你怀孕了?!” 苏念惊呼一声,视线下移叶凝筱平坦的小腹上,感觉很不可思议。 她还没能缓过来劲,又听到叶凝筱说:“可惜……孩子又没了。” “啥?” “孩子没了!” “你怀的是坨翔吧,说没就没。” 苏念嘴角抽了抽,觉得叶凝筱就是在敷衍她,敷衍她便罢了,也不编个好点的借口。 叶凝筱刚酝酿出来的情绪,一下子就被苏念给打乱了。 本来是个很伤感的话题,怎么就扯上翔了,还越聊越离谱了? 叶凝筱抚上自己的腹部,无语道:“我真怀了,实打实的孩子。” 苏念把手放在她额头上,疑惑道:“没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叶凝筱拿掉苏念的手,生气道:“苏念,你能不能正经点?” 苏念诧异道:“我有不正经吗?” 叶凝筱给了她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接着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已经够难受了,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苏念收起嬉戏的嘴脸,凑近道:“真怀了?” “比金子还真。” “那怎么又没了?” 苏念刚问出口,叶凝筱就捂住脸痛哭起来。 苏念吓了一跳,忙掏帕子递给她,道:“你别哭啊,你要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叶凝筱泣不成声道:“孩……孩子不是自己没的,他是……他是被人害死的。” “被谁害的?” 苏念问到了点子上。 叶凝筱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冷静下来道:“殇璃哥哥的夫人,桑兰依!” “哦,我知道她,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苏念回想起叶凝筱对桑兰依的描述,不解道:“你不是说她长的丑,脑子又笨,还是包办婚姻,是不会幸福的,怎么?她知道你破坏她家庭,开始找你报仇了?” “谁破坏她家庭了?”叶凝筱一口否认,清高道:“我跟殇璃哥哥是两情相悦,在爱情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苏念中肯道:“那怎么说人家都是正儿八经的正宫,你明知道曲殇璃已娶妻,还让自己陷进去,你说人家正主能放过你吗?搁我我也不会放过你啊。” “苏念,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叶凝筱动了怒,在她跟曲殇璃的感情里,她从不认为自己是第三者。 要不是半路杀出个桑兰依,她早就把曲殇璃给拿下了。 苏念摒弃三观,投降道:“好吧,我是站你这边的,谁让我就你一个闺蜜呢。” 叶凝筱满意道:“你知道就好,在这里,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应该齐心协力才是。” “嗯嗯,你说得对。” “还有,你不要是总跟我唱反调,这会让我觉得你不是我的真闺蜜。” “嗯嗯,还有吗?” “没有了!” 叶凝筱突然很大声,险些被苏念气吐血,她这个德行,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苏念不明白她怎么又生气了,言归正传道:“孩子没了,你也别太伤心了,可能这个孩子就是个错误,没了反而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谁会认为没了孩子是好事啊? 叶凝筱闹心道:“你要是不会安慰人,没人把你当哑巴。” 苏念不以为然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和我都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你感新鲜谈谈恋爱就算了,生孩子……就过了吧。” “我不是感新鲜,我是很认真在对待自己的感情,而且我也没打算回去。” 叶凝筱越说到最后越小声。 但苏念还是听见了。 她惊呼道:“没打算回去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告诉我,你要留在这跟古人生孩子?” 叶凝筱就是这么想的,她淡淡道:“有什么问题吗?” 苏念大跌眼镜道:“问题大了去了。你是一个现代人,怎么能跟古人生孩子?” 以前她以为叶凝筱只是玩玩,没想到她竟然萌生了留在古代的想法。 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会干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叶凝筱理直气壮道:“都是人,怎么就不能了?我既然能穿越古今,就说明在这里有一段情缘在等着我,现在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而不是泼我冷水!” “我看你是小说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 苏念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说了出来,在看到叶凝筱气成猪肝色的脸色之后。 她摸了摸鼻子,转圜道:“你想啊,你所谓的爱人,要真对你好,就不会让你未婚先孕,他连你和孩子都保护不了,以后你更指望不是他,就算你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的,而且他夫人也会不断找你麻烦,你何必呢?” “明明可以一夫一妻,你非要跟别人共侍一夫,这不是作践自己嘛!天涯何处无芳草,那曲殇璃就这么好?好到你连家都不回了?” 第88章 疯了,你真是个疯子! 叶凝筱甜蜜道:“你不懂,等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不,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明白我的苦衷了。” “那你爸妈呢?你连你爸妈都不管了?” 苏念想就算叶凝筱再怎么恋爱脑,都不可能不管自己的亲生父母吧? 熟料叶凝筱语出惊人道:“我爸妈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不是还有我弟吗?反正他们也是最喜欢我弟,这个家有我没我都一样,但殇璃哥哥就不一样了,我要是走了,殇璃哥哥怎么办?我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等到殇璃哥哥爱上我,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疯了,你真是个疯子!” 苏念很难苟同叶凝筱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叶凝筱是恋爱脑。 可她不是啊。 她声明道:“你爱咋滴咋滴吧,我是管不了你,但先说好,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回去的,你有弟弟给你父母养老,我妈可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是不会丢下我妈不管的。” 出来这么久,苏念开始有些想家了。 唉,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接受治疗……。 还有她只请了半个月的假,在假期结束之前,她必须要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 苏念提前道:“我已经来这里九天了,还剩六天我就该走了,到时不管有没有帮得上你的忙,我都是要走的。” 听她句句都要走,叶凝筱郁结道:“我没说不让你回去,你至于天天把走挂嘴边上吗?你在宫里好吃好喝的住着,不比你挤六人宿舍强?” 六人宿舍虽然住着有点挤,但心里踏实啊。 苏念自打进宫,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她都快神经衰弱了。 “就是因为在宫里吃喝住太好了,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感觉脖子上悬了把刀,你别忘了,皇上好吃好喝的招待我,是为了让我降雨,他又不是平白养着我。” 叶凝筱道:“你就是没有享福的命,别管皇上因为什么厚待你,在能享受的时候,你只管享受就行了。” 苏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你当皇上是冤大头啊,这才几天,皇上都明里暗里问过我好几次什么时候降雨了。” “那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时机未到呗。” 叶凝筱噗嗤笑出声,打趣道:“你这不是挺聪明的,有点神女的意思了。” 苏念发愁道:“聪明什么啊,这种招数用一次还好,用的次数多了,皇上肯定会怀疑我的,不对,我感觉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叶凝筱见怪不怪道:“帝王本就多疑,这没什么大不了,等你真的降了雨,这些怀疑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你说的好像我真能降雨似的。” “为什么不能?” “?” “我不都告诉你了,让你观察蚂蚁,观察蚂蚁,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观察了观察了,那蚂蚁不搬家,我能逼它们搬不成?” 苏念每日雷打不动的去观察蚂蚁,好几次被宫女撞见她趴在地上。 她都不知道有多尴尬。 好在那些宫女不敢询问她在干什么,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等着吧,老天还能一直不下雨?” 叶凝筱还就不信了,从来没听过哪个地方,是一直不下雨的。 苏念忧心忡忡道:“我能等,皇上能等吗?我要迟迟不降雨,很快就会露馅的。” 说到这,她紧张道:“不行,我还是赶紧回去吧,你也别留在这了,先保住小命要紧。” 苏念说着就要拉她走,叶凝筱示意她稍安勿躁,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慌什么?” 苏念比划道:“在这,欺君可是杀头的大罪,我就一个脑袋,能不慌吗?” 叶凝筱鄙夷道:“瞧你那点胆子,这还没掉脑袋,你就吓成这样了,等真要掉脑袋了,你再逃命也不迟。” 苏念眼皮直跳道:“等真要掉脑袋了,就怕我再想逃,都逃不掉了。” 叶凝筱眼神忽闪,打岔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脑袋不还好好的长在脖子上,没人会要你的命。” 苏念惆怅道:“现在是没有,我是担心……。”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叶凝筱打断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天塌了,还有我顶着,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叶凝筱望着一脸天真的苏念,缓缓道:“你可是我的……好闺蜜啊。” “对,我们是闺蜜,最好的闺蜜。” 苏念很珍惜跟叶凝筱的友情,她的世界很小,除了相依为命的母亲。 这些多年,她的世界也就挤进来一个叶凝筱,叶凝筱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有需要,她说什么都要帮她。 苏念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贪生怕死感到内疚,却不知道叶凝筱已经把她算计上了。 叶凝筱握住她的手,真挚道:“我的好闺蜜苏念,你能再为我做件事吗?” 苏念眼皮一跳:“什么事啊?” 叶凝筱凑过去,附在苏念耳边低语了几声,随后坐正了身子。 苏念听罢,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是不会帮你骗人的,更不会帮你害人。” 叶凝筱皱眉道:“这哪里算骗人,我真的生了很严重的病,每年都会心绞痛。” “你生病了就去看医生,要别人的心头血干嘛呀,这玩意听着都渗人,能治病吗?” 苏念边说边打了个冷颤。 叶凝筱忧伤道:“你当我不想治吗?是没得治!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偶然在一本古籍上,得知若以妙龄女子的心头血为药引,方可医百病,我想试一试。” “那你也不能为了给自己治病,就要别人的命啊。”苏念看她的眼神变了变,喃喃道:“筱筱,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可怕了?可怕到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叶凝筱理所当然道:“只是一点心头血而已,不会要了她的命,再说她本来就欠我一条命,不该还给我吗?” 一命还一命,听着是听合理的。 但苏念还是对叶凝筱的行为,接受无能。 苏念道:“要不算了吧,现代医学那么发达,不比你看古籍有用?” 第89章 这个忙……我帮 叶凝筱一意孤行道:“你知道我是不会回去的,你就不用再劝我了,你只要告诉我,帮还是不帮?” 苏念纠结道:“我……。” 帮叶凝筱,就等于害人。 不帮叶凝筱……。 依叶凝筱的性子,说不定会跟她一刀两断。 做人好难! 做好人更难! 做叶凝筱的闺蜜,难上加难! 叶凝筱威胁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想帮。” 苏念整张脸皱到了一块,无奈道:“你这要我怎么帮啊?” 叶凝筱道:“怎么帮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配合我行事即可。” “那万一……万一那姑娘因此丢了命,我不就成杀人凶手了?” 苏念从小到大连只鸡都不敢杀,更遑论帮着叶凝筱杀人了。 她光想想那血淋淋的场面,就吓得直哆嗦。 叶凝筱呢喃道:“她要真死了,倒正合我意,就怕她不死。” 苏念没听清她的嘀咕,问道:“你刚说什么?” 叶凝筱回过神,掩饰道:“没什么,我说她不会死,你就放一百个心。” 苏念不死心道:“一定非要这样不可吗?” “不这样也行啊。”叶凝筱的手指,指向她的胸口,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除非你把你的心头血给我。” “别,还是算了吧。” 苏念立马捂紧自己的胸口,就算叶凝筱是她的好闺蜜。 她也不能拿自己的命,陪她胡闹啊。 在心头取血,不死,也会疼个半死。 她最怕疼了。 平时连血都不敢献,更别说是取心头血。 想想都很吓人好伐。 叶凝筱苦口婆心道:“那不就成了,你不愿意,我就只能找别人,要是没有心头血,我就会死,我要是死了,你就再也没有像我对你这么好的闺蜜了!” 苏念动摇道:“你确定取心头血不会有事?” “就是取几滴血,能有什么事?” 叶凝筱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又没有取过心头血。 怎么会知道有没有事? 反正滋味肯定不好受就对了。 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她的孩子不能白没了。 她的罪,也不能白受了。 总要有人付出点代价不是。 苏念不知道叶凝筱的谋划,傻傻的以为叶凝筱就是为了治病。 为了帮叶凝筱治病,苏念豁出去道:“行,这个忙……我帮!” “苏念,谢谢你。”叶凝筱喜笑颜开,热络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叶凝筱一辈子的好闺蜜。” 苏念跟着她不自然地笑了笑,为了这个一辈子的好闺蜜。 她的牺牲,可大了去了。 只希望那个不幸招惹到叶凝筱的倒霉蛋,不要因此迁怒她才好。 这厢叶凝筱跟苏念达成统一战线,待到天黑,便紧锣密鼓地演上了。 按照计划,叶凝筱躺在床上佯装发病,秋棠去请来了曲殇璃。 由于叶凝筱之前为了套牢曲殇璃,发过几次病,这次她突然发病,一切都合乎情理。 曲殇璃没有丝毫怀疑,甚至还要亲自去请太医来为叶凝筱治病。 太医来了,岂不是就露馅了! 叶凝筱急忙拽住他的衣角,阻拦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的病,自己心里有数,是医不好的。” “胡说。”曲殇璃又坐了回去,情真意切道:“太医院没有办法,我就为你遍请名医,总能医好你的命。” 听了他的话,叶凝筱猛掐了一下大腿。 嘶! 好疼! 叶凝筱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看的苏念一愣一愣的。 叶凝筱这的演技,比起电影明星都不差。 别说是曲殇璃了,她都快被感动了。 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了,叶凝筱迟迟等不来苏念的介入。 她流泪的同时,还不忘用余光驽了眼呆站在旁的苏念。 苏念回过神,接过话茬道:“想要医好小徒并不难,只要一滴至纯至善之人的心头血,小徒的病,自然就能痊愈。” “心头血?” 曲殇璃蹙起了眉头,这么古怪的说法,他从未听说过。 苏念重申道:“对,就是心头血,且是妙龄女子的心头血,方可有效。” 曲殇璃道:“取心头血可有何风险?” 苏念迟疑一瞬,在叶凝筱投来的威压中,硬着头皮道:“没有风险。” 没有风险,曲殇璃就放心多了,他道:“府上的丫鬟皆是妙龄女子,不知可有合适的人选?” 苏念道:“劳烦大人把府上的丫鬟,都叫到此处,待本座一一看过之后,才能知晓。” 曲殇璃点了点头,着人把少卿府的妙龄丫鬟,都集结到了菊香院。 苏念假模假样地看过之后,摇头道:“这些都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曲殇璃道:“没有了,府里正值妙龄的丫鬟,都在这了。” 苏念道:“不一定非得是丫鬟,只要是妙龄女子,其心头血亦可以。” 曲殇璃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了桑兰依,桑兰依年十七,可不就是正值妙龄。 但桑兰依肯乖乖献出心头血吗? 算了,她怕是不愿。 不到万不得已,曲殇璃不想朝桑兰依下手。 曲殇璃道:“这些要是不行,那大人就等一等吧,待我寻到合适的人选,大人再取血应该来得及。” “没时间了。”苏念长吁一声,接着道:“我这徒儿,先前为你挡了一剑,便元气大伤,再加上此次意外堕胎,她的身子已然承受不住了,若没有心头血,小徒……小徒只怕撑不过今晚。” 苏念说罢,看了眼曲殇璃的脸色,她提醒的很到位了的吧。 但凡曲殇璃还有良知,都不会弃叶凝筱不顾,毕竟叶凝筱都是因为他。 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曲殇璃回头看了眼叶凝筱的房间,下定决心道:“我突然想起来,府上还有一位妙龄女子。” “哦?是何人?”苏念明知故问道。 曲殇璃叹息道:“我夫人。” 苏念道:“那曲少卿还在等什么?还不速速把夫人请来?” “我怕她……。”曲殇璃隐隐露出难色。 苏念体贴道:“曲少卿可是有什么难处?” 曲殇璃犹豫道:“难处倒没有,我是担心内人怕是不肯献血。” 第90章 既然你想当弃妇,那我就成全你 苏念了然道:“曲少卿多虑了,这可是救人一命的大好事,若曲少卿的夫人正是我们要找的人,本座想她应当不会拒绝的。” 说罢,她又道:“事态紧急,还望曲少卿尽快做决断。” “好,就依大人所言。” 曲殇璃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狠下心来,只是取几滴血,没什么大不了。 仿佛这样想,他就能心安理得一些。 再者桑兰依不一定符合条件,她身上流的是奸佞小人的血,怎么可能是至纯至善之人? 偏偏桑兰依还就是那个意外。 苏念在见到桑兰依之后,激动道:“曲少卿的夫人便是至纯至善之人,小徒这下有救了!” 闻言,曲殇璃没吭声。 有些不敢看桑兰依的眼睛。 事到如今,他都要分不清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难受。 桑兰依把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她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直觉告诉她准没好事。 她露出被人打量的不适感,微微靠近曲殇璃,道:“夫君,这位是……?” 曲殇璃介绍道:“这是筱筱的师父。” 桑兰依朝苏念点了点头,算是见了礼。 苏念回以尬笑,什么都没说,她真的不太擅长跟人交际,还不如保持高冷。 反正只要不崩人设就行。 “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女!” 桑兰依感叹道。 “大名鼎鼎不敢当。” 苏念心虚更甚,被奉承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对桑兰依印象还不错,便多看了她两眼。 桑兰依主动道:“刚刚神女所说的至纯至善是何意?小徒有救了又是何意?” “这个……。” 苏念正要为她解惑,曲殇璃便接过话茬道:“神女大人,我来跟内人说吧。” 由曲殇璃来说,苏念自然喜于乐见,朝他点了点头。 曲殇璃扳过桑兰依的身体,严肃道:“筱筱病了,病的很严重,她需要至纯至善之人的心头血救命……。” 声音到这,戛然而止。 桑兰依看着曲殇璃凉薄的眼神,再结合先前自己听到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眉头一蹙,不确定地道:“夫君接下来该不会想说,我就是那个至纯至善之人吧?” 曲殇璃点了点头,安抚道:“你放心,只是取一点心头血,不会有事的。” 心头取血,九死一生。 这比直接要人性命,更加可憎。 桑兰依拂掉曲殇璃的手,与他拉开距离,道:“夫君怎知不会有事?” 曲殇璃答不上来了。 这些话,只是他稳住桑兰依的托辞而已。 抑或是哄骗她的手段。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卑鄙小人罢了。 桑兰依继续道:“夫君避而不谈,其实你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事,对不对?” 曲殇璃哑着嗓子道:“神女神力高深,定会保你安然无虞。” 桑兰依听出来了。 也就是说,不管有没有事。 这心头血,她必须要给。 桑兰依冷冷一笑,质问道:“凭什么?” 凭什么曲殇璃会认为她愿意献出心头血? 又凭什么她要把心头血给叶凝筱? “什么凭什么?” 曲殇璃没能领会她的意思,不过他看出桑兰依的抵触。 他不大高兴,指责道:“你知不知道筱筱正命悬一线,就等着你的心头血救命,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不过要一点你的心头血罢了,你就推三阻四,桑兰依,你何时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不过是一点心头血罢了……。”桑兰依嘴角荡起寒意,讥讽道:“夫君说的可真轻松。” 曲殇璃冷脸道:“神女都说了取心头血不会有事,你还想怎么样?非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她想怎么样?她还能怎么样? 叶凝筱需要她的心头血,她就一定要给? 叶凝筱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了? 桑兰依冷拒道:“夫君不用跪我,这心头血恕兰依不能给。” “桑兰依!”曲殇璃恼羞成怒,拽住她的手腕,道:“我的忍耐是有限的,心头血你非给不可。” “夫君是打算强行取血?” “是你逼我的!” 二人眼神碰撞到一起,迸发出森森冷意。 桑兰依寸步不让道:“夫君若执意如此,你我夫妻,从此情断,再没有转圜的可能。” “又来了,又拿此事要挟我?你当真以为我舍不得休了你吗?” 曲殇璃话罢,甩开她的手,带着满腔怒火冲进内室,等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物。 “休书”二字,赫然在目。 曲殇璃当着桑兰依的面,举起休书道:“既然你想当弃妇,那我就成全你,桑兰依,你给我听好了,自此之后,你不再是我曲殇璃的妻。” 音落,他把指尖的休书,朝桑兰依身上抛掷出去,神情冰冷又绝情。 桑兰依淡淡捡起地上的休书,收进袖口道:“谢……夫君……成全……!” “桑兰依,别以为拿到休书就万事大吉了。”曲殇璃冷嗤一声,疾色道:“来人,把她给我带进去。” 听了他的吩咐,秋棠上前道:“桑姑娘,请随奴婢走吧。” 桑兰依没动弹,向曲殇璃道:“你我已经和离,你还想干什么?” “不不不,不是和离,是休妻!”曲殇璃纠正她之后,接着道:“我想干什么不是很明显吗?当然是取你的心头血啊!” 而后,他又对秋棠道:“还不快动手。” 秋棠钳制住桑兰依的手臂,使劲推搡她,狐假虎威地道:“桑姑娘还是配合奴婢的好,以免平白遭受皮肉之苦。” “放开,我自己会走。” 桑兰依推开她的手,进了叶凝筱隔间的厢房,秋棠顺势关上了门,把她关在了里面。 曲殇璃从门上收回视线,朝苏念道:“神女大人可以进去取血了。” 目睹这一切的苏念,现在面对曲殇璃,是觉得浑身发抖。 这个男人,好狠! 他能这么对自己的结发妻子,难保日后不会这么对叶凝筱。 苏念不免为自己的好闺蜜担忧起来,一时忘了曲殇璃还等她回应。 曲殇璃见她没有动作,提醒道:“神女?” “啊?什么事?”苏念恍如大梦初醒道。 第91章 取心头血 曲殇璃疑惑苏念反常的同时,重复道:“人我已经准备好了,神女该去取血了。” “哦,好,我这就去。” 苏念恢复一贯的神色,朝桑兰依所在的房间而去,说要取血,其实她还没做好心理建设。 她连杀鱼都不敢,哪有胆量取人的心头血。 这万一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所以,当苏念推门进去,见到一脸防备的桑兰依之后,她纠结了好一会,都没有动静。 可不取血,叶凝筱就会死。 e=(′o`*)))唉~ “那个……本座……。” 苏念想说点什么,缓解下紧张的气氛,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总不能说:“嗨,我是来取你心头血的。” 抑或:“不疼的哦,嘿嘿!” 好尬! 无论说什么,好像都不怎么好。 苏念长叹了口气,接着道:“算了,话不多说,咱直接干正事吧。” 说罢,她摸到提前藏在袖口的匕首,把它掏了出来。 匕首现,还未出鞘。 桑兰依便扑倒在她面前,柔弱道:“求神女大人饶我性命。” 苏念最见不得美人垂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拉起桑兰依,尴尬道:“你别这样,我没想要你的命,只是需要一点你的心头血。” 桑兰依用帕子拭着泪,可怜兮兮道:“我本就体弱,若是没了心头血,必然活不下去,这跟要我的命何异。” 苏念打量着身子纤瘦,小脸煞白的桑兰依,看着是挺弱不禁风的。 她虽同情桑兰依,但也不能弃叶凝筱不顾。 一个陌生女子的死活,跟自己的好闺蜜相比,苏念果断选择后者。 她昧着良心,忽悠道:“你别担心,取心头血不会有生命危险。” 桑兰依眨着被泪水浸过的美眸,天真道:“真的吗?” “呃……。”苏念眼神飘忽,迟钝道:“真的……吧。” 她真的不太适合说谎。 一说谎就脸红心跳。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出端倪。 苏念把目光偷偷投到桑兰依脸上,只见桑兰依垂着眼睑,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假。 看,她果然起疑了。 苏念正要再说点什么,让桑兰依打消疑虑。 桑兰依抢先道:“好,那神女便取吧。” “你真让我取血?” 苏念不敢置信道。 桑兰依很小声地“嗯”了声,嘴角泛起苦笑道:“神女不是说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说你就信?” 苏念觉得这个人未免太单纯,好骗了些,完全不像叶凝筱口中那么恶毒。 桑兰依诧异道:“为什么不信?” “没什么,那咱们开始取血吧。” 苏念及时抑制住自己泛滥的同情心,抽掉刀鞘,把刀刃朝向桑兰依。 桑兰依站在原地,不闲也不躲,好似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半晌,苏念把匕首递给她,后怕道:“要不……你自己来?” 话落,她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 不仅要取人家的心头血,还要人家自己动手,这还是人吗? 她不能这么缺德! 就在苏念想收回手,桑兰依突然道:“好。” 然后苏念手上一空,匕首到了桑兰依手上。 桑兰依拿着匕首,抵上自己的胸口,道:“神女要看着兰依取血吗?” “不了,不了。” 苏念忙摆手拒绝,立马把身子转了过去。 这么血腥的场面,她还是不看为好。 免得日后做噩梦。 约摸半刻钟,背后的人道:“好了。” 苏念才重新转了过来。 虽然她在脑海里,已经想象过取血的过程,是何等惊悚。 等亲眼看到桑兰依捂着受伤的胸口,端着满盏心头血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这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的她想吐。 她缓了好一会,才忍住想吐的冲动,颤抖道:“你……你还好吗?” 桑兰依轻轻地点了点头,把血碗递到苏念面前,道:“这些……够了吗?” “够了!” 苏念接过血碗,匆匆夺门而出,她怕再待下去,会更加厌恶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善良的人。 如今却变成了刽子手。 这滋味真不好受。 不过这种自责的心理,只持续了一瞬。 她不是圣人。 哪能十全十美呢? 苏念这样安慰自己。 见她出来,曲殇璃急忙走上前,待看到她手上的血碗,便知道此事成了。 他面上一喜,催促道:“事不宜迟,神女还是赶紧进去,把心头血喂筱筱服下吧。” 苏念侧过身,示意道:“你不进去看看……你夫人……吗?” 透过半掩的房门,曲殇璃隐约看到桑兰依捂着胸口,逐渐弯下了腰。 好像很疼,很难受的样子。 只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们已经和离了不是吗? 这都是她自找的! 曲殇璃淡然地收回视线,纠正道:“她已经不是我夫人了。” 所以,桑兰依疼不疼,难不难受。 都与他无关。 苏念听出曲殇璃的话外音,便不再多言,别人的事,她没有立场干涉。 能提一嘴,不过是同情桑兰依的遭遇。 谁让她自己有眼无珠,嫁了个狗男人呢。 如今遭了那么大的罪,也怨不得人。 苏念摈弃杂念,正色道:“好吧,那曲少卿先在外稍等,本座这就进去给小徒医治。” “嗯。” 曲殇璃负手侯在外面。 那身量宽肩窄腰,真真玉树临风。 尤其每每微风拂过,吹动他青松似的锦袍,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赞一句“好容颜。” 这么一看,苏念都有些春心萌动了。 她有些理解叶凝筱为何对曲殇璃如此如痴如狂,这可是顶级大帅哥啊! 天天朝夕相处,谁能忍得住不心动? 恰好这时曲殇璃看过来,苏念慌慌张张地端着血碗走开,脸上早已是红霞一片。 直到进了叶凝筱的房间,那颗剧烈跳动的心,才渐渐归于平静。 “行了,别装了。”苏念掀开叶凝筱的被子,把血碗递给她,道:“喏,你要的心头血。” 叶凝筱从床上爬起来,兴奋道:“这就是桑兰依的心头血?” 苏念不置可否道:“嗯呐,我亲自取的,还热乎着呢。” “苏念,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要不是苏念还端着血碗,叶凝筱真想给她个大大的拥抱。 第92章 休的好,休的好啊! 苏念把血碗往她跟前递了递,不自然地道:“行了,别啰嗦了,赶紧把心头血喝了吧,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 “既然来之不易,是要好好对待。” 叶凝筱接过血碗,把它举到眼前好好的欣赏了一番。 原来仇人的血,是这样好看。 她噗嗤笑出来,快哉!快哉! 要不是苏念还在,叶凝筱真想仰天大笑。 “你快喝啊。” 苏念不知道叶凝筱总是盯着碗,看个什么劲,催促她赶紧把心头血喝了。 这玩意多看一眼,都瘆得慌。 早喝早了事。 谁知叶凝筱听了她的话,非但没喝心头血,还把它倒进了花盆里。 血,钻进土壤,立马没了踪影。 苏念想阻止已来不及,她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你还以为我真有病啊?”叶凝筱笑了笑,叉着腰道:“我那是骗你的。” “叶凝筱!!!” 苏念几乎是用力全身所有力气,把她的名字喊了出来。 末了,她觉得依旧不能表达她的愤怒,又加了句:“你太过分了!!!” “过分吗?”叶凝筱完全没当回事,无辜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苏念两眼一黑,发抖道:“不觉得!你这是在害人,你知道吗?万一桑兰依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 “哦,那她死了吗?” 叶凝筱若无其事地捻拭着兰花的叶子,语气平淡到像是在问苏念“有没有吃饭?” 一样轻松。 可这并不是个轻松的话题。 苏念差点被叶凝筱气出内伤,劈头盖脸道:“幸好她没死,要不然你就真成杀人凶手了。” “没死啊,真可惜。” 叶凝筱发出一声叹谓,接着道:“不过来日方长,留着慢慢折磨,好像更有意思。” 苏念无语道:“没有来日方长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叶凝筱疑惑道:“你不是说她没死吗?” “是没死。但你的殇璃哥哥为了你,已经把她休了,这下你满意了吧?”苏念说罢,又道:“筱筱,差不多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她挺可怜的,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叶凝筱打断道:“等会,你刚说什么?” 苏念重复道:“我说她挺可怜的,要不算了,你别报复她了。” 叶凝筱提醒道:“不是这句,上一句。” “你的殇璃哥哥,把她休了?” 苏念不确定地回想道。 随后,叶凝筱爆发一连串的大笑:“哈哈哈,休了,殇璃哥哥把她休了。” “是啊,把她休了,真可怜。” “哈哈哈,休的好,休的好啊!” “你也别太得意忘形了,那个曲殇璃……算了,我不说了。” “哈哈哈,跟我争,她也配?” 叶凝筱高兴的忘乎所以,根本没听进去苏念在说什么。 等她笑够了,才道:“桑兰依人在哪?走了吗?” 苏念摇头:“不知道,应该……还没走吧。” 话音未落,叶凝筱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苏念追上去道:“等会,我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啊?” 好在叶凝筱刚踏出房门,就停了下来,苏念毫不费力就追上了她。 苏念喘息道:“你骗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别以为你能跑的掉!” 叶凝筱答非所问,蹙眉道:“殇璃哥哥还没走,你怎么不早说?” 苏念冷哼道:“我倒是想说,也要有机会说啊,我……。”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 叶凝筱懒得听苏念吧啦个没完,装作很虚弱的样子,朝曲殇璃走去。 还好她眼尖,要不然就露馅了。 “殇璃哥哥。” 叶凝筱在曲殇璃背后站定,弱弱地唤了他一声,曲殇璃立马回过身来。 他扶住大病初愈的叶凝筱,打量道:“怎么出来了?感觉怎么样?” 叶凝筱笑道:“筱筱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曲殇璃放了心,向苏念道:“有劳神女大人救筱筱性命,殇璃在此谢过。” 苏念不好意思地道:“曲少卿客气了,筱筱是本座徒弟,救她应该的。” 曲殇璃点了点头,把目光重新放到叶凝筱身上,在他视线离开的刹那。 苏念有一瞬间的失落。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在失落什么? 大概是太累了。 好在没人在意她的异样。 叶凝筱打听道:“殇璃哥哥,我听师父说,是姐姐用心头血救了我,姐姐现在何处?筱筱想当面谢谢她。” “她……。”曲殇璃张了张嘴,干涩道:“些许小事,谢她作甚?” 叶凝筱坚持道:“筱筱毕竟盛了姐姐的情,若不加以感谢,岂不是会遭人非议?” “你呀,就是太过良善。”曲殇璃嗔怪一句,接着道:“她回清竹院了,你去寻她吧。” 在叶凝筱去之前,他又补充道:“还有……我已经将她休弃,你莫要同她待得太久。” 尽管叶凝筱已经从苏念口中得知了此事,依旧露出惊讶之色,道:“殇璃哥哥把姐姐休了?” “休了。” 曲殇璃平淡道。 “为何?”叶凝筱明知故问。 曲殇璃道:“不为何,休了就是休了。” 见他不愿多说,叶凝筱适可而止道:“殇璃哥哥自然有殇璃哥哥的考量,筱筱不问了,那我去了?” “嗯。”曲殇璃松开了手。 叶凝筱如愿前往清竹院,她当然不是去道谢的,桑兰依这么惨。 她定要好好欣赏一番。 才过瘾! 可惜,她想错了。 桑兰依也没那么惨。 她跟没事人一样指挥丫鬟收拾包袱、细软,完全没时间伤秋悲月。 连枝抱着桑兰依平时看的书,迟迟舍不得撒手,道:“夫人非走不可吗?” 桑兰依清点着自己的物品,回应道:“非走不可。” 连枝叹了口气,帮桑兰依把书装进箱子里。 其实这句话,她已经问过桑兰依好几遍了。 每次都是得到这样的回复。 她真的要接受桑兰依要走的事实,只不过,心里难免有些不舍。 钟水桃则很高兴,欢快道:“终于要走了,我早在这待够了。” “夫人要带你一起走,你是如意了。” 连枝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她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 第93章 登门道谢 彩屏附和道:“是啊,你和夫人都走了,这清竹院是真的要冷清了。” “彩屏姐姐要是舍不得我跟小姐,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还有连枝姐姐,也一起走吧?” 钟水桃拉住她二人的手,眼里满是期许,连枝和彩屏不心动是假的。 她二人望向桑兰依,齐齐道:“夫人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桑兰依放下手上的东西,还未回话,便听到门外有人叫喊。 钟水桃耳尖道:“听着像是秋棠的声音,奴婢出去看看。” 说罢,她移步出去,果然在院中看到了叶凝筱和秋棠主仆二人。 钟水桃没好气道:“你们来干什么?” 秋棠趾高气昂道:“我家小姐是来道谢的,还不进去通传。” “跟她废什么话?!”叶凝筱说罢,不耐烦地道:“桑兰依呢?让她出来?” “我是不会让你见小姐的。” 钟水桃张开手臂,拦住叶凝筱的去路,天知道,当她看到桑兰依带伤回来。 有多心疼,就有多生气! 桑兰依何故受伤,钟水桃清楚的很,自然对叶凝筱没好感。 更何况她本来就对她没好感。 现在叶凝筱,是她头号要防备的人物。 说什么,她都不会让叶凝筱再靠近桑兰依。 叶凝筱进不去,朝秋棠使了个眼色,秋棠会意,把钟水桃拉到了一旁。 但她忽略了这个瘦弱小丫头的爆发力。 钟水桃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能甩掉比她高半个头的秋棠的手。 钟水桃抱住叶凝筱的腰,大喊道:“母夜叉来了,小姐快躲起来。” 叶凝筱刚要拽开她,在听到钟水桃骂她母夜叉,一把攥住她的头发,道:“你骂谁母夜叉?” 钟水桃吃痛道:“谁答应,我就是在骂谁。” 闻言,叶凝筱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只是这巴掌还没落下来,就被桑兰依打断道:“水桃,不得无礼。” “不得无礼,听见没有?” 叶凝筱要打钟水桃巴掌的手,调转方向,一把推开了她。 钟水桃来不及对付叶凝筱,急色道:“小姐怎么出来了?” “无妨,请叶姑娘进来吧。” 桑兰依示意她稍安勿躁,转身回了房。 钟水桃不情愿地让开了路,挥着拳头吓唬道:“虽然小姐请你进去,但你要是敢使坏,我水桃一定不会放过你。” “聒噪!” 叶凝筱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随后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秋棠学着叶凝筱的样子,挖苦道:“聒噪!” “你才聒噪,你全家都聒噪!!!” 钟水桃冲着像苍蝇一样讨厌的主仆二人嗷嗷了几嗓子,然后跟了上去。 等叶凝筱落了座,桑兰依淡然道:“水桃,看茶。” “是。” 钟水桃瞪了叶凝筱一眼,然后端了一杯奇烫无比的茶回来了。 她把茶盏放到叶凝筱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叶姑娘,请喝茶。” 叶凝筱看着杯盏里升腾而起的热气,不尝,都知道这茶能烫死人。 她在钟水桃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端起这杯滚烫的茶水。 只是刚凑到嘴边,又放了下去。 叶凝筱假装没看见钟水桃懊恼的神情,冷嗤道:“姐姐就是这样待客的?” “上好的竹叶清,凉了就不好喝了。” 桑兰依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浅啜了一口,她这杯的温度,刚刚好。 反正叶凝筱也不是来喝茶的。 她无意在这上面计较,言归正传道:“姐姐的心口,可还好?” 刚才叶凝筱只顾跟钟水桃置气,还未认真打量桑兰依。 这时打量起她,桑兰依的胸口被衣衫挡着,倒是看不出端倪。 不过苏念亲自取的血,她自然是放心的。 桑兰依不可能没事。 不过是在装作没事罢了。 桑兰依放下茶盏,不咸不淡地道:“托叶姑娘的福,我还好。” 她已经跟曲殇璃脱离夫妻关系,自然不用再称呼叶凝筱“妹妹。” 这声“叶姑娘”,可谓冷淡至极。 叶凝筱焉能听不出来。 她一如既往道:“姐姐就别装了,没了心头血,还能好吗?” “我都知道了,殇璃哥哥为了我,把你休了,真是对不住啊。” 她本意是想气一气桑兰依。 孰料桑兰依听了她的话,突然发了笑。 叶凝筱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你猜我在笑什么?” “神经病!” 叶凝筱被她笑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桑兰依一定是接受不了被休的事实。 所以才疯疯癫癫。 一定是这样! 桑兰依虽不是很懂“神经病”的意思,但也能听出来,这不是什么好话。 她道:“我没病,有病的是你。” 叶凝筱越听越怪,申明道:“我的病,都好了。” 桑兰依淡淡道:“哦,那真恭喜你了。” 叶凝筱没气到她,不甘心地道:“其实我没病,我是在装病,就算我是装的,殇璃哥哥还是为了我,取了你的心头血!” “我知道啊。” 桑兰依毫不意外道。 叶凝筱审视道:“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她装病的事,除了苏念,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她身边的秋棠都不知道。 桑兰依怎么可能知道? 诈她的吧! 桑兰依指了指自己的头,气死人不偿命道:“因为……我有脑子。” 用心头血治病,何其荒谬。 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叶凝筱是在骗人。 她可不像曲殇璃,没长脑子。 叶凝筱语噎道:“你就不生气?” 桑兰依不解道:“我为何要生气?” “殇璃哥哥取了你的心头血,还休了你,你现在一无所有,不该生气吗?” 叶凝筱把曲殇璃对她的所作所为,逐个列举出来,这桩桩件件,随便拎出哪件。 都能气死人吧? 可她观桑兰依的神态,哪像生气的样子。 桑兰依不仅没生气,还怡然自得的很。 这下没把桑兰依气到。 叶凝筱自己倒气的不轻。 经她提醒,桑兰依如是道:“我是该生气。” 看嘛,她就知道桑兰依不可能不生气。 叶凝筱一脸了然。 而后,桑兰依又道:“可我一想到即将脱离苦海,就一点也不生气了。” 第94章 你怎知……你的下场会好过我? 即将脱离苦海……。 什么意思? 叶凝筱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桑兰依并未给她解惑。 再次语出惊人道:“既然你想当曲夫人,那就让给你好了。” 让给她? 这是让的事吗? 不是,她凭实力得到了曲殇璃,什么时候成了桑兰依让她的? 叶凝筱咬牙道:“姐姐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桑兰依莞尔道:“你不用懂,你只要知道自己已经称心如意了,便足够了。” 叶凝筱是称心如意了,但经桑兰依的口说出来,就变了味。 仔细想想,她好像还没那么称心如意,毕竟她还不是曲夫人。 现在谈称心如意,为时过早。 不过能把桑兰依赶出去,这正妻之位,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茶也喝了,该说的也说了。桑兰依道:“我还要收拾东西,叶姑娘若无他事,就请回吧。” 叶凝筱也没想久留,她站起身,俯视着桑兰依,道:“你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挡了我跟殇璃哥哥的姻缘,我只是取了你一点血,已经很客气了。” “只是取了你一点血。”这句话,跟曲殇璃那句“不过是要一点你的心头血罢了。” 有异曲同工之妙。 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曲殇璃和叶凝筱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总能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用最伪善的面孔,干出最恶毒的行径。 桑兰依嘲弄一笑,抬眸道:“你怎知……你的下场会好过我?” 叶凝筱脱口而出道:“我的下场,当然会好过你。” 说罢,她像是告诉自己,又像是告诉桑兰依,接着道:“若没有你,我和殇璃哥哥一定会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桑兰依低低地笑出来,她笑叶凝筱何其天真,更笑自己也曾这么认为过。 她自以为跟曲殇璃能够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可到头来,不过是相看两生厌。 琴瑟和鸣谈何容易,恩爱有加更是空谈。 即便没有她,还会有别人。 有多少感情能经得起世事无常? 她没有这样的运气,同样不认为叶凝筱有这样的运气。 叶凝筱却觉得桑兰依是在嫉妒,她嫉妒她得到了曲殇璃完整的爱。 这么一想,她就舒坦多了。叶凝筱道:“没错,你都不知道,殇璃哥哥现在对我好得不得了,生怕我有个好歹。”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道: “嗐!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姐姐还是快些收拾东西,趁天还没黑,赶紧找个客栈落脚吧。这要是连个住处都没有,姐姐一个弱女子,可就惨啦。” “你咒我们小姐呢?” 钟水桃气不过,没忍住呛了叶凝筱一句。 叶凝筱不悦道:“我咒她?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我咒她了?” “两只耳朵都听到了。”钟水桃说罢,甩脸道:“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你……!!!” 叶凝筱刚要发怒,又忍了下来,反正桑兰依都要走了,她何必跟一个小丫鬟置气。 她剜了眼钟水桃,阴阳怪气道:“我可是听说穷凶极恶之人,最喜欢挑天黑,对孤女下手,你们爱信不信!” 钟水桃油盐不进道:“不劳你费心,我们小姐福星高照,自然不会碰到穷凶极恶之人,即便碰到了,也能逢凶化吉。” “没教养!” 叶凝筱低骂了钟水桃一声,仰着下巴扭头出了清竹院。 钟水桃回味道:“她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桑兰依耸了耸肩。钟水桃道:“她一定骂我了,不行,我找她去!” “好啦,人都走远了。” 桑兰依的视线从叶凝筱的背影上收回来,起身继续收拾东西。 钟水桃气鼓鼓道:“哼,算她走运!” 几人合力收拾,很快就收拾好了。 除了一些书籍、衣物和钟水桃,桑兰依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 就在桑兰依带上行囊,将要走时,连枝和彩屏跪在她面前,齐齐道:“请夫人带上奴婢吧。” 桑兰依犹豫道:“你们跟着我,日子恐怕不会比在少卿府轻松。” 连枝坚定道:“奴婢不怕,只要能跟着夫人,奴婢什么苦都吃得。” 彩屏亦道:“奴婢跟连枝一样,不怕吃苦。” 相处了这些时日,连枝和彩屏已经跟桑兰依早产生了感情。 况且桑兰依待她二人极好,是个值得抛下一切,追随的好主子。 桑兰依一一把连枝和彩屏扶起来,叹气道:“承蒙二位厚爱,可我不能带你们走。” 说罢,她拿出两个塞的鼓鼓的香囊,递给她二人,道:“这段时日,多谢二位的照料,香囊我已经绣好了,你们收下,权当留个念想。” 连枝摸着香囊上的比翼鸟纹路,一时没忍住哭了出来,彩屏见她落泪,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钟水桃不忍道:“小姐,要不带上她们吧?” 桑兰依缓缓摇了摇头,抬步踏出门槛。 钟水桃连忙追上去,跟在她后面,道:“小姐为什么不带上连枝她们啊?” 桑兰依解释道:“她二人的放奴书不在我手上,夫君……曲殇璃亦不会把放奴书给我。” 钟水桃不解道:“那小姐方才为何不把话说清楚呢?” 桑兰依止步道:“若我道明原由,只怕她二人会因此产生怨怼,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安心在少卿府做事的好。” 说罢,她最后看了一眼清竹院的方向。 而后勾起一抹浅笑,愉悦道:“走吧,去看看咱们的新住处。” “新住处?什么新住处呀?” 钟水桃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哪知道,早在曲殇璃因为叶凝筱滑胎之事,迁怒桑兰依。 她就已经在为离府做准备了。 现在时间刚刚好。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桑兰依保留悬念,毅然决然地踏出少卿府。 自此,她彻底自由了。 果然离开不开心的地方,连空气都格外清爽,看什么都分外可爱。 桑兰依怀揣着好心情,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期待,雇马车来到一处府邸。 第95章 新住处 这处院落闹中取静,地理位置极好,虽没有少卿府大,贵在精致。 钟水桃指着朱红色的大门,不敢置信地道:“这就是小姐口中的新住处?” 桑兰依“嗯”了声,推门进去。 门内的女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含笑道:“方才素雪还听到喜鹊在叫,原来是小姐来了。” “姐姐!” 钟水桃见到钟素雪,放下手上的行李,亲昵地跑到她身边。 钟素雪看着长高不少的钟水桃,摸了摸她的头,道:“想姐姐了没有?” “嗯嗯,水桃每日都有想姐姐。” 钟水桃抱住钟素雪,在她怀里撒了个娇。 钟素雪拉开她,道:“行啦,多大的人了,也不怕小姐笑话。” “小姐才不会笑话我。”钟水桃虽嘴上这么说,还是乖乖地站直了身子。 钟素雪这才又道:“接到小姐的信,我就置办了这处宅子,素雪不知道小姐何时能搬过来,便命人每日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上一遍,确保小姐随时能入住。” 桑兰依抿唇道:“素雪,辛苦你了。” “买处宅子,对素雪来说,小事一桩。”钟素雪说罢,继续道:“准备的匆忙,小姐若还有什么要添置的物件,尽可告知素雪。” “已经很好了。” 桑兰依对住的地方要求不高,更何况钟素雪办事周到,实在没有她可费心的地方。 钟素雪体贴道:“待小姐安顿下来,素雪再采买几个丫鬟,送来伺候您。” 桑兰依婉拒道:“不必麻烦,只采买些粗使的奴仆杂役即可。” 见她拒绝,钟素雪点头道:“好。” 钟水桃道:“小姐有我伺候就行了,水桃现在会很多东西,一定能把小姐照顾好的。” “是是是,水桃最能干了。”钟素雪说着拿过桑兰依的包袱,接着道:“小姐舟车劳顿,想必已经累了,素雪这就带小姐下去歇息。” “嗯。” 桑兰依移步跟她往前走,顺道打量院内的布置,钟素雪则边走边跟她介绍沿途的景致。 从钟素雪口中,她得知这处宅子原本是位富商花重金买下自己住的,因此修建的很漂亮。 后来这位富商生意出了点状况,急需用钱才低价把这个宅子抛售了出去,被钟素雪买下。 现在兜兜转转,又到了桑兰依手里。 虽是新宅子,一应物品倒是齐全的很。 为桑兰依省了不少事。 钟素雪带二人穿过几节连廊,来到里间,止步道:“除了东西三间厢房,最大的就是这间了,小姐可挑个喜欢的下榻。” “就这个吧。” 桑兰依抬步进去,稍微打量了眼里面的景象,便坐了下来。 钟素雪跟着入座,为她斟了盏茶,道:“还未来得及恭喜小姐,素雪以茶代酒,贺小姐重获自由身。” 桑兰依端起杯盏,故意道:“我是被休出府,何来之喜?” “被休又如何?”钟素雪不以为意,接着道:“我反而觉得这是件幸事。” “素雪知道小姐非池中物,不会一直屈居于后宅,如今小姐得以摆脱桎梏,走到人前,可不得要喜上一喜。” “的确值得一喜。” 桑兰依粲然一笑,举杯碰了下她的杯盏,二人相视饮下此杯。 钟水桃附和道:“既然是大喜事,咱们不如去聚德楼点几个好菜,为小姐庆祝一二。” 桑兰依这边没问题,转而看向了钟素雪。 钟素雪搁盏道:“今日恐怕不行,我约了人谈生意,马上就要走了。” “姐姐就不能改日再谈生意?” “大事要紧,你去忙吧。” 桑兰依看出钟素雪为难,便没有坚持。 钟素雪感激道:“多谢小姐体恤,等忙完手上的事情,素雪再为小姐把这顿饭补上。” 桑兰依爽快道:“好。” 钟素雪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道:“对了,差点忘了,素雪还有一事要告知小姐。” “何事?” “前阵子,小姐让素雪大量收购米粮,素雪发现也有人在暗中收购米粮,那人做事很小心,不过还是让素雪查到了些眉目。” 钟素雪说到此处,保留悬念道:“小姐一定猜不到那人是谁。” 桑兰依眉头轻拧,道:“我虽不知那人是谁,不过他一定是个极其聪明之人,这样的人,尽量不要同他交恶。” 钟素雪道:“嗯嗯,小姐放心,素雪是以男装督办此事,且化了姓名,他就算知道有人查他,也不会查到我钟素雪的头上。” 桑兰依道:“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钟素雪道:“那我先走了。” 钟水桃喊住她,提醒道:“姐姐还没说那人是谁呢?” “镇国公府大公子,郑淮祈。” 钟素雪言罢,施礼离开。 “郑淮祈”这个名字,却被桑兰依记下了。 钟水桃道:“这个郑淮祈很厉害吗?” “不知道。” 桑兰依没跟郑淮祈接触过,只零星记得自己还未出阁时,跟他有过几次照面。 那时的郑淮祈,一向喜欢隐于人后,是个不大爱说话的,没想到竟有如此手段。 “算了,不说他了,就算这郑淮祈再厉害,都远比不上小姐你。” 钟水桃很快就把郑淮祈抛在了脑后。 桑兰依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如此油嘴滑舌了?” 钟水桃羞赧道:“我哪有,奴婢就是实话实说罢了,小姐就别取笑我了,还是想想咱们待会吃什么吧。” 吃什么,这下把桑兰依难住了。 她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安排奴仆,而她又拒绝了钟素雪的好意……。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桑兰依叹了口气,目光灼灼道:“水桃,你会做饭吗?” 钟水桃挠了挠头:“奴婢在府邸跟连枝姐姐学过几个小菜,就是做的不怎么好。” 桑兰依鼓励道:“没关系,你会做,已经很厉害了。” 厉害……嘿嘿……小姐夸我厉害……。 钟水桃被夸的五迷三道,顿时信心满满道:“做饭的事,就包在奴婢身上,奴婢这就去买菜,小姐就等着吧。” 说罢,她风风火火地抬脚出去。 因走的太急,险些摔了一跤。 第96章 公公不必拘束 桑兰依无奈道:“你慢点,多带些银子。” “知道啦。” 钟水桃边走边朝桑兰依摆了摆手,挎上临时找来的竹篮,便出门买菜。 桑兰依的院子,就在街区,因此采买很方便,钟水桃不稍多时,就买了一篮子的菜。 她还额外买了只老母鸡,准备给桑兰依炖汤,补补身子。 就在钟水桃准备回去了,遥遥看到个熟人,便追上前,道:“寂公公,寂公公!” 闻言,寂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钟水桃兴奋道:“寂公公,真的是你!” 寂风把视线移到钟水桃脸上,疑惑道:“你是在叫我?” 钟水桃热情道:“是呀,水桃方才还以为认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你,咱们之前见过,寂公公不认得水桃了吗?” “哦哦,是你啊,记得,记得。” 寂风语气生硬,完全不像记得钟水桃的样子,不过钟水桃没多想。 她还惦记着寂风救了桑兰依这件事,一直想感谢他,现在碰到正主,边聊了个没完。 “寂公公是要去哪?” “不去哪,随便逛逛。” “哦,寂公公吃饭了没有?” “还……没。” “没吃饭好啊!” “?” “我的意思是寂公公没吃饭,刚好跟水桃一起回去用膳,我买了好多菜,还有鸡。” 钟水桃把手里的菜和鸡,拎给寂风看。 寂风后退道:“不,不用了。” “为什么啊?”钟水桃上前一步,道:“你是不是担心我做饭不好吃?”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去?” “……!” 寂风无语望天,谁能告诉他,这个小丫鬟怎么这么难缠。 救命! 钟水桃坚持道:“去吧去吧,水桃做饭可好吃了,还有小姐,小姐知道寂公公来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姐?” 寂风越听越糊涂。 钟水桃道:“是啊,寂公公上次救了我家小姐性命,我家小姐一直心存感激,水桃也是。” 得! 这准又是他家殿下招惹出来的风流债! 寂风在心里诽谤道。 接着,他又听到钟水桃说:“水桃知道公公是在宫里当差,出来一趟不易,这次水桃好不容易碰到公公,公公就给水桃一次报答您的机会吧。” 寂风无奈道:“那……行。” 反正就是吃个饭,正好他也饿了。 现在回去说不定又要啃馒头。 东宫可没有好酒好菜等着他。 钟水桃雀跃道:“公公答应了?” “嗯,答应了。” 寂风不知道就是吃个饭,至于这么开心吗?不过见钟水桃笑了,他也跟着笑起来。 还主动接过菜篮子和鸡,道:“我帮你拿着吧。” “不用,不用。”钟水桃推辞道。 寂风道:“我力气比你大,水桃姑娘就别跟我客气了。” “嗯。” 钟水桃悻悻松开手,不知怎的,弄了个大红脸,为了不让寂风察觉,刻意走到前头带路。 等回了宅子,钟水桃脸上的热度,才渐渐消退一些。 寂风站在门前,望着上头刻有“桑”字的门匾,道:“你家小姐姓桑?” 钟水桃咂舌道:“是啊,公公该不会连我家小姐是谁都忘了吧?” “没忘,我就是确认一下。” 寂风说罢抬步进去,在见到桑兰依之后,便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原来这个小丫头是桑兰依的丫鬟。 钟水桃一进门,便兴高采烈地道:“小姐,你快看谁来了。” 桑兰依晒书的动作一顿,抬头向寂风看去,寂风放下手上的东西,施礼道:“桑大小姐。” 桑兰依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钟水桃道:“奴婢刚刚在集市上偶然碰到了寂公公,便邀他到家中做客,奴婢没有事先跟小姐商量,小姐不会介意吧?” “不会。”桑兰依把书搁置在一旁,客套道:“公公请坐。” “叨扰了。”寂风掀袍坐下。 钟水桃兴冲冲道:“你们慢聊,我去做饭。” 寂风实在没什么可跟桑兰依聊的,目光无处可放,便追随钟水桃而去。 (°_°)…,他也想去做饭。 桑兰依倒是一派泰然,为寂风倒了杯茶水,道:“太子殿下近来可好?” “呃,尚可。” 没经过赫连钺的允许,寂风没敢把他毒发的事,告诉桑兰依。 知道赫连钺没事,桑兰依便放心了,她打量着局促的寂风,热情道:“寂公公,喝茶。” “哦好。” 寂风把茶端起来,机械性地喝了一口。 桑兰依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公公不必拘束。” 就是因为只有他和桑兰依。 他才会拘束的啊! 寂风好想逃,但他逃不掉。 好在桑兰依还算知情识趣,主动打开话匣子,道:“上次公公救我于危难,兰依还未来得及感谢公公。” 寂风尴尬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于公公而言是小事,于我而言,却不是。”桑兰依视线汇聚在他面庞上,郑重道:“公公在崖底对我所做之事,兰依毕生难忘。” 他俩殿下在崖底对人家姑娘做什么事了?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寂风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了不得的事,晒笑道:“都过去了,桑大小姐就不必再提了。” “是,都过去了。”桑兰依说罢,复道:“不知公公脚上的伤,好了没有?” 寂风一脸懵。 他家殿下为了救人,还伤了脚? 为了防止露馅,寂风含糊道:“好了。” 桑兰依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噙了口茶,道:“好了便好。” 听她这么说,寂风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他反应快,没有露出马脚。 不过在问过他脚伤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桑兰依对他,不似之前那般热情。 他又想不出是何原由,索性便不想了。 二人一时无话,直到钟水桃烧好了饭,气氛才重新热络起来。 寂风对着四个家常小菜和一壶热汤,顿时胃口大开。 这可比他在东宫吃的好多了。 钟水桃把筷着分发下去,招待道:“公公别客气,尝尝水桃的手艺怎么样?” 寂风夹了块离自己最近的笋片,咀嚼道:“好吃,真好吃。” 第97章 太子殿下掉马了 对于吃惯了冷馒头的寂风来说,这的确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了。 起码吃着热乎。 “没想到我还有做饭的天赋。” 钟水桃嘿嘿地笑起来,又是帮忙夹菜,又是盛鸡汤,忙的不亦乐乎。 “水桃,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桑兰依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子。 “这不好吧。”钟水桃有些犹豫。 “没什么不好。”桑兰依顺势拉她坐下,搁筷道:“这里不是少卿府,我也不再是少卿夫人,没有那么多规矩。” 听此,寂风喝汤的动作一滞,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用膳。 难怪桑兰依放着好好的少卿府不住,会住在这,她这么一说,便解释的通了。 “那好吧。”钟水桃被半推半就地坐下,拿起筷着,道:“小姐也吃。” 说罢,她等桑兰依动筷之后,才夹起寂风夸赞过的笋片,放进嘴里尝了尝。 呃,有点咸……。 寂风难道尝不出来吗? 钟水桃偷偷瞅了寂风一眼,发现他吃的很香,好像真的尝不出来。 寂风察觉到她的视线,停止扒饭道:“水桃姑娘,怎么了?” “没,没什么!” 偷看被抓包,钟水桃心虚地别开脸,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寂风不明所以,于是继续扒饭。 钟水桃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桑兰依假装没看见二人的互动,打趣道:“要不给你换个大碗?” 钟水桃抬头道:“啊?” 桑兰依驽了眼她手上巴掌大小的碗口,笑道:“碗太小,遮不住羞啊。” “小姐!” 钟水桃脸上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热度,又重新涨了回来。 甚至比方才还热。 寂风不懂主仆二人话里的含义,只觉得钟水桃的脸很红。 而且红的很不正常。 出于好意,他提醒道:“水桃姑娘,你的脸好红,是生病了吗?” 谁知钟水桃立马炸了毛,捂脸道:“谁脸红了?我才没有脸红!” 寂风认真道:“水桃姑娘莫要讳疾忌医,你的脸真的很红,还是找个大夫看一看吧。” “我都说了我没有脸红,你太讨厌了,我不理你了。” 钟水桃羞的无地自容,撂下筷子就跑开了。 寂风摸了摸鼻子,纳罕道:“是我说错话了吗?水桃姑娘跑什么啊?” 碰上如此不解风情的男人,桑兰依都为钟水桃而感到头疼。 “水桃性子一向跳脱,公公不必介怀。” “嗯嗯。” 寂风哪懂女儿家的心思,还不是桑兰依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只想赶紧吃完饭,甩手走人。 一碗饭下肚,寂风道:“今日多谢桑大小姐款待,寂风还要回宫,先行一步。” 桑兰依起身道:“公公慢走。” 寂风点了点头,动身回了东宫。 他回去的时候,赫连钺正坐在案边看书,见寂风进来。 只稍抬了下眼皮,便又把视线放回书上。 寂风这厢刚松口气,便听到赫连钺道:“比平时晚了两个时辰。” “奴才该死,误了回宫的时辰。” 寂风认错认的很快,自赫连钺毒发,便由他代为到赌坊商谈诸事。 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都是提前计划好的,从未出过差池。 误了时辰这种事,寂风还是头一遭。 “出去领罚,下不为例。” 赫连钺说话间,把书翻了一页。 寂风苦哈哈道:“是,奴才遵旨。” 顷刻,寂风领完罚回来,扶着腰道:“殿下就不好奇奴才因何回来迟了吗?” 赫连钺抬起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寂风接着道:“奴才按照殿下的吩咐,给郑大公子传了话,办完此事之后,奴才本来能早些回来的,谁知半道碰到了桑大小姐的丫鬟。” “殿下都不知道,那小丫鬟有多难缠,非拉着奴才不撒手,说是要报恩什么的。” 听到这,赫连钺打断道:“说重点。” “重点就是奴才被桑大小姐的丫鬟,带回了府,还顺道吃了顿饭。” “哦。” 赫连钺兴致缺缺,低下头继续看书。 寂风抓耳道:“奴才还没说完呢!” 赫连钺道:“孤没聋。” 寂风道:“奴才这顿饭吃的可谓是惊心动魄,桑大小姐一直惦记着殿下救了她的事,还关心殿下脚伤有没有好。” 赫连钺“啪”的一声,合上书道:“她问你脚伤了?” “对啊。” “你怎么答的?” “奴才说已经好了。”寂风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沾沾自喜道:“还好奴才机智,应付了过去,不过下次殿下再顶着奴才的人皮面具,干这种英雄救美的事,也知会奴才一声,好让奴才有个心理准备,这回真是吓死奴才了。” 话罢,他捏着下巴,沉思道:“就是奴才不太明白,桑大小姐说自己已经不再是少卿夫人了,是什么意思?殿下知道吗?” “殿下?”寂风等了半天没声,偏过头道:“咦?殿下呢?” 只见书案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本书,而赫连钺早已不知去向。 “殿下!太子殿下!” 寂风急忙转过身,冲着大敞的殿门,连喊数声,还真把赫连钺给喊回来了。 “殿下这是……?!” 寂风张了张嘴巴,还没问出来赫连钺是在闹哪出,就被赫连钺给打断了。 赫连钺道:“桑大小姐现住在何处?” “时来运转赌坊北面,最末尾那座宅子就是,很好认。”寂风说罢,又道:“殿下问这个作甚?” 话音未落,赫连钺就又不见了。 等他再次出现,人已经到了桑兰依的厢房。 可他来的不巧,桑兰依正在沐浴。 赫连钺听着潺潺水声,本欲扭头就走,桑兰依却先她一步,道:“搁下,出来吧。” “你确定?”赫连钺透过屏风,问道。 桑兰依试探道:“太子殿下?” “是孤。” 赫连钺隐约看到坐在木桶内的女子,在知道是他后,拿衣站了起来。 虽中间隔了道屏风,并不能看清后面的景象,他还是转过了身。 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屏风内的桑兰依合衣走了出来。 “殿下深夜到访,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