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后我被学神盯着撩》 第1页 《转学后我被学神盯着撩》作者:牧冶【完结】 文案 白绩是劣迹斑斑的转学生,为人孤僻暴躁,一臂的刺青十分唬人,贴吧二十四小时轮番播报他的黑料。 万人唾弃之下,白绩怡然自得睡大觉,偏偏还没舒服多久,学神齐项忽然盯上他了。 齐项:我想让你恢復闪闪发光的样子。 白绩: 不懂,没闪过。 白绩被孤立,齐项发起同桌申请 白绩发烧,齐项跨了半个丹市来照顾他 白绩不爱学习,齐项连夜给他整理学习资料,威逼利诱给他补课 众人不解:齐神!你为什么对那个瘟神这么好? 齐项:因为他是我老婆。 白绩拳头硬了:? * 白绩做王者陪玩时,被「萝莉老闆」求饶地叫了声「老婆」,为此他付出了闪现迁坟的代价。 很久后,他才知道这个「萝莉」掏出来比他大,单手能把他按在墙上…...顺便凑在他耳边轻声笑道:「一日是老婆,日日是老婆。」 * 新学期,优秀学生代表白绩在大会场发表励志演讲。 慷慨陈词,言语间是对师长的感激。 一通发言结束,他被人拽入后台。 齐项欺身上前,把他堵在角落。 齐项:怎么不感谢我? 白绩耳朵泛红,兇巴巴地别开脸,:…私下…谢你 花臂酷哥·冷酷暴躁受x花里胡哨·骚话不断攻 双向救赎与奔赴 1、日更,18点更新。 2、游戏内容很少,为了剧情需要除了白绩,都把年龄给拉到18岁了,狗血拉满! 内容标籤: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绩,齐项 ┃ 配角:梁逢秋、季北升 ┃ 其它:预收《没人比我更懂怎么做白月光》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纹在心里的向日葵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七月中,a市的傍晚依旧闷热得唬人,云把世界笼罩在太阳的余烬中,又闷又热,混着蝉鸣,房间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吉他调弦声。 「这几天下雨,闷得厉害,你不要呆在空调底下吹。」 白绩站在窗边,胳膊支在窗沿,指尖夹着一根未燃的烟,他捻着菸蒂有些出神地听手机里他妈絮絮叨叨的关怀,偶尔回一句「嗯」或者「都好」。 周雅雯习惯了儿子的寡言和冷淡,也不介意白绩敷衍的态度,温柔的询问:「手上的伤好点没?我给你的药膏每天涂,先红后蓝,去疤效果好。」 闻言,白绩低头看看手背,他皮肤很白,旧伤加新伤,一些细小的口子分布在关节处,伤口很深,之前结了厚厚的痂,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他答道:「快好了。」 其实他根本记不住这事,几盒药膏都不知道被扔到哪个角落。 「千万不要挠…」周雅雯又念叨了两句,继而说,「对了,转学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丹毓那里手续都办好了。」 「嗯。」 白绩微微皱起眉头,按照常规套路,接下来他妈将进行十分钟左右的劝学演讲,他边听着边想找打火机。 这种小东西,随便一放准找不到,白绩抽的少,但打火机多的很,他在卧室里找不到,其余的应该放客厅了。 白绩捏着烟往外去,客厅的弹唱声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清晰,周雅雯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吉他声,顿了下,疑惑道:「小梁也在家里吗?」 「在客厅。」 「那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听听课。」 「嗯,会听。」 白绩以为是周雅雯曾经提过的暑期网课,回答的很敷衍。 十三中虽然从未搞过这种花里胡哨的劝学逼学活动,但是丹毓不一样,培养那么多状元总需要些高压政策,能够理解。 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周雅雯很惊喜,「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白绩:「相处?」 和谁相处?网际网路吗? 只听周雅雯轻声说:「知道你不愿意被管着,所以这次给你找的老师是你同龄,我想这样你们相处起来应该会轻松平等一点,看来确实……」 「……」 白绩捻烟的动作一滞,终于察觉到不对,半晌才道,「你说的是什么课?」 * 客厅里,时钟里短针刚绕过「6」。 梁逢秋蓬头垢面的抱着吉他,一副宿醉才醒的模样,胡乱弹奏着一首不成调的曲子。 听到房门口的脚步声,他放下琴蹦起来就开始耍嘴皮子:「嚯哟,起来了?这不是我们城南睡美人白绩吗?」 白绩任他混说,直道:「早上有人来吗?」 「有!」梁逢秋一提到这事儿就来气,扬起眉毛就对着白绩比划:「早上有个傻逼梆梆梆敲门,我一个喝醉的都爬起来骂人了,你他妈跟聋了一样,生生睡足十二个小时,这合理吗?」 白绩:「……」 梁逢秋没听到回答,一抬头就看到「睡美男」抱臂倚着墙,审视的目光直直摄向自己。 白绩本来就长得有些凌厉,丹凤眼不笑时眼尾的弧度能比刀光更锐,冷气无差别的攻击四周,让人骨颤。 梁逢秋跟白绩有六七年的交情,最懂这位爷说风就是雨的暴脾气,这微表情一看就是不爽了啊? 第2页 梁逢秋的嘴巴空张着,没敢发出声音,他仔细回忆,实在没想到自己干了什么事惹怒了这位爷,紧张得润了润下唇,慌张的小眼神不住往白绩身上飞。 总不会是说错了什么吧?他不才开了两次口? 「怎么了?」梁逢秋结结巴巴。 白绩:「敲我家门?」 「是啊。」梁逢秋心里直打鼓,谨慎问道:「真吵到你了?」 白绩起床气很重,他思忖着他反射弧是不是过长了些,半天了搁这儿发过期的火? 「我妈说她请了个补习老师。」 「早上被你骂走。」 梁逢秋:「……」 补习这事,用周雅雯的话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一直知道邻居的大儿子齐项是丹毓的学生,品学兼优这事儿常被邻里挂嘴边提,周雅雯昨天跟齐太太聊天时随口说到自己儿子也要转到丹毓,谁想齐太太竟提议让两个孩子认识认识。 「小齐人聪明,性子又好。你俩认识认识,权当交朋友,不要因为他成绩好就有太大负担,就玩一玩。这么多年了,你身边也就有小梁能说话,到了丹毓,小梁又不能陪着你,多孤单啊。」 「昨天光顾着高兴,本来打算晚上跟你说的,结果给忘了。」 电话里周雅雯是这么解释的,全然一副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脑袋,一时激动晃了神的样子。 但白绩清楚这个「忘」里或多或少也参杂了些「刻意」的成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雅雯找了齐项,无非想要给白绩的「厌学情绪」拨乱反正一下。 都换了个重点高中,总不能换个地方混日子。 中考前,周雅雯就多次提议请家教补补,那时候白绩站在路灯下,两个手插在校服兜里,身体绷得紧紧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没必要,」他说的很决绝,「我也不想考什么好学校。」 白绩身上带刺,家教来了,他也拒不配合,要不逼退要不辞退。 * 「不就骂走一家教吗!」梁逢秋松了口气,「你都冷暴力逼走多少个了,这回就当兄弟帮你的小忙,或者我帮你去道个歉,咱也礼貌点,礼貌辞退。」 白绩冷声说:「不一样。」 齐项不一样,不能粗暴地逼走。 免费的,纯人情,辞不掉。 就像盛夏屋子里空调被开制热,遥控器还不在自己手上,只能任由热风扑在自己脸上,干受着。 白绩心里清楚,补习是不可能补习的,可偏偏,他今天睡昏了头,任梁逢秋把事儿搞砸了。 齐项要是今天没来最好,自己好歹有个理由反悔,偏偏人家来了,梁逢秋还把人骂走了。 这就理亏了! 要是自己再硬来,周雅雯听到风声,一桩桩事都是自己去欺负人,她不免要拉下脸去道歉。 只能来软的,钝刀子磨人,让齐项生厌,教不下去,最后知难而退,虽说不厚道,但也只能对不起这位齐项老师了。 可重点是白绩硬惯了,软的?他还不太会。 这么想着,他眉头紧皱,把原本就被捻得有些松散的烟给掐成了两段。 在白绩的沉默中,梁逢秋也感受到了一点棘手,之前还敢打趣白绩,这会儿眼力见很足,一口一个「白哥」。 「哪儿不一样啊,白哥?」他挑人毛病,「我觉得他挺一般的,早上说话我都没听清,普通话不行,辞了!」 辞了? 白绩想,他还辞不了,现在得打电话请回来。 他没搭理梁逢秋,径直走到沙发边,伸手的瞬间梁逢秋瑟缩了一下。 「和平点!我弱!」 「……」 白绩的胳膊擦过他的肩,从沙发缝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躲什么,毛病。」 白绩倚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手机震动时,白茫的烟雾模煳了半边脸。 他眯起眼低头打开微信,周雅雯发了一段小作文来阐述自己请齐项的喜怒歷程,白绩粗略扫了一遍,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只是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往下快速滑动找电话。 「齐项,13282******」 白绩默念了一遍名字,怪耳熟的,也没多想。 保存、拨出一气呵成。 梁逢秋看白绩没发火,又凑过来。 「给谁打电话?老师?」 「嗯。」 「我瞅瞅叫…艹!齐项!」梁逢秋瞅见屏幕上的名,就跟小哑巴一朝能说话了,就怕声音小了别人不知道他是医学奇蹟,尖叫声直接在白绩耳边炸开。 「雀儿,你这是准备上清华了!」 一嗓子差点给白绩右耳送走。 白绩啧了一声,「你准备上青天了,是不是?」 梁逢秋怕白绩不懂「齐项」这个名字背后镶了几颗钻,忙凑过来科普。 丹毓年级第一,断层式甩掉第二;高一联考一战成名,光数学笔记在丹毓中学吧就被炒上四位数…… 补习?这得上万吧! 梁逢秋暗自琢磨,他戳戳白绩,扒到手机边,特别好奇:「接电话没?给我听个响。」 「没接。」 白绩的指尖随着「嘟——嘟——」的铃声有节奏地敲着腿,等机械的女声出来后,梁逢秋就看他动作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摁断、重拨,来来回回重复五六遍。 第3页 梁逢秋:「你别一个接着一个的打,这他妈是打电话还是催命呢。」 白绩:「……」 白绩本来就烦得狠,梁逢秋还聒噪个不停,简直是火上浇油。 他倾身按灭菸头,在梁逢秋还没反应过来时,勾过他的脖子,把他脑袋摁进靠枕里。 「吵死了。」 白绩警告性的用胳膊肘对着梁逢秋的嵴椎往下一压,力气不算大,但他知道哪里打了疼。一切来得太快,梁逢秋甚至忘了扑腾,等后背「咯哒」作响,酸痛随之炸开时,才倒吸一口凉气,像砧板上的鱼做着无谓的挣扎。 梁逢秋:「哎哎!你他妈…嗷,白哥,不说齐项了,他是傻逼行了吧!」 行个锤子。 白绩沉默地揍完他,冷酷无情地拎起梁逢秋的后衣领把他和他的吉他扔出家门。 隔着门,他只不高不低的撂下一句:「把垃圾收拾走。」 说完,砰地摔上门,巨大的声响后,白绩才迟钝的觉察到手背的刺痛。 他目光落在手上,刚才动作大,疤好像被蹭开了一点。 冷冷的目光在伤口上停留了片刻,白绩烦躁地摁了两下才回到沙发,捞起手机,看到界面的一瞬间,他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艹。」 通话中。 通话时间五分钟。 这五分钟,梁逢秋一直在骂齐项。 「……」 似乎察觉到突如其来的安静,那头慢悠悠传出男人的笑声,轻飘飘的透过话筒,弥散在房间里。 齐项说话意外的斯文,温润的声音几乎抓耳,一下子让人觉得这是个极其有教养的公子哥。 「白绩吗?我存了你号码。」他似乎毫不在意「五分钟的真情吐露」,反倒解释道:「哦,刚才手机没在身边,没接到你电话,抱歉。」 礼貌客气。 这倒让白绩有些不好意思。 「……」 梁逢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心里暗骂。 「没事。」白绩舔舔唇,「那什么…早上的事…」 他被突如其来的通话打蒙了,一时忘了怎么说,比如:不是故意骂你的,如果你明天还乐意来的话可以骂回来。 「早上的事周阿姨打电话解释过了,你不用道歉。」齐项笑笑,反而主动给了白绩台阶下,轻松道:「明天我还是八点来吧,你能起来吗?」 「……」 原来周雅雯已经找过齐项了。 「能起。」白绩利落的答道 「那我明早再来。」齐项又说,「门口留了些资料,先补数学,你先写。」 「可以。」白绩也没想到这一切进行的那么顺利,他说:「我加你微信,把钱给你。」 齐项愣了愣,半晌才说:「我加你吧,是和手机号一样吗?」 「嗯。」 * 「嘟嘟」 耳朵里只有空洞的忙音。 白绩松了一口气,他拉开门,果然发现一袋沉甸甸的资料堆在楼梯口犄角,看着挺多,还好没人拿走。 他把几本资料拿回来,放茶几上挑挑拣拣翻看,看到最下面一本时,动作一凝。 《初三冲刺密卷》 白绩想,如果没记错,自己即将上高二。 「嗡嗡」 齐项是动作快的,挂了电话就去搜了白绩的微信。 白绩通过齐项的好友申请,他拍下《初三冲刺密卷》的照片给齐项发过去。 白绩:[照片] 白绩:我高二。 齐项:知道啊。 齐项:温故知新[微笑/] 「……」 白绩微微斜着脑袋,眯起眼打量了一番这个连他妈都不发的黄豆表情,总觉得这个微笑意味深长,可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意思,毕竟干瘪的文字看不出好话坏话。 片刻后。 白绩:[ok/][微笑/] 第2章 《初三冲刺密卷》平铺展开后把书桌占了大半,手机只能立着靠在檯灯边,充当时钟的作用。 白绩昂头倚着椅背,闭着眼休息。 半边脸沉在稍暗些的灯光下,光影沿着他高挺的鼻樑横向分割开,停在他垂下的睫毛末梢。 一个多小时他刷了两张卷子,初高中的数学差别还蛮大的,因此他没有刻意把解题过程写全,大题也就是两三道关键的公式加个答案。 可能是今天睡太足了,整个人懒懒的,一口气写完两张卷子,他脑袋有点沉,陷入了短暂的倦怠。 手机收到简讯后开始震动,「嗡嗡」地与檯灯共振,然后咚的一声斜倒,撞上白绩搭在桌上的手。 他的笔尖一歪,戳穿纸面,墨水在卷子上晕出一个黑圈。 「啧」 他拧起眉头,开口无声地骂了句脏话,保持仰躺的姿势几秒,猜测又是梁逢秋那个傻逼给自己发骚扰简讯。 懒得理他,倒助长了梁逢秋肆无忌惮的气焰,吵得人心烦。 白绩倏地直起身子,翻过手机,正准备开骂,看到消息的瞬间,点燃的炮仗给一盆水弄哑火了,噗嗤冒出青烟。 【空空哥哥,都八点啦,快快上线辣~】 她顶着个粉色兔子的头像,接着上面一行话,紧接着发出一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软妹风。 梁逢秋要是这样,白绩能给他拖到医院去挂精神科。 第4页 她的备註是小老闆。 这人是白绩以前做王者荣耀陪玩时的常客,是个…沉迷游戏的小学鸡。 因为白绩的□□名是nk,小老闆叫他空空哥哥。 白绩抓了抓头髮,喃喃:「把她给忘了。」 这几天他答应带老闆上王者,今天因为补习的事,忙忘了带妹的事。 【nk:在忙,先不玩了。】 【小老闆:嗷!那什么时候忙完呀?】 什么时候忙完? 白绩踩着桌下的横杆,翘起椅子的两个脚,随手翻了翻面前的卷子。 厚厚一叠集合了各地的中考模拟卷,是齐项给他的补课资料,梁逢秋走后他提着一袋卷子,自然而然地就走到桌边,抽出初三卷子写了起来。 太久没认真写题,还有点手生。 重点是卷子太多,一本题,抄答案都得抄一个晚上的,写…起码得两天吧? 他估摸着时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琢磨片刻,身子骤然一僵,脚上软了力,椅子回弹,把他卡在了桌边,胸口装在桌沿,不亚于一拳的打击。 「嘶。」 白绩闷咳一声,这一撞让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是个傻逼。 那个齐项让他写,他凭什么听话? 难不成还在期待第二天上课老师给他一朵小红花? 路走岔了! 他要做的不是让齐项知难而退,发现他无药可救,转而找周雅雯辞职,拒绝给他补课吗!? 【nk:等十分钟】 白绩手起刀落,利落地将写完的两张卷子撕掉,只留下因为力气太大而残留的边角。 第三张卷子,他挑了几道题圈出明显错误的答案后,在解答题上潦草的画出个「解」字。 完成一张卷子,十分钟都显得富余。 白绩阖上书,扔到一边,拿起手机,小老闆已经自言自语的卖惨了好一会儿。 【小老闆:我被队友骂了呜呜呜】 【小老闆:四骂一,我输了!】 【nk:你玩的什么?】 【小老闆:哥哥你好啦![转圈/]】 【小老闆:[图片]】 白绩点开她发的截图,不禁抿唇沉默,顿觉头脑发昏。 好傢伙,一个玩瑶都够呛的人,十来把匹配,全选打野,谁难玩谁,死亡次数全他妈是两位数。 赶着投胎都死不了这么勤! 【小老闆:我打得不好,都输了呜呜】 白绩沉吟片刻,如实回答老闆:「确实。」 不行就别玩了! 【小老闆:嘿嘿=w=】 「……」 白绩觉得自己像那个「我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的表情包,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写题。 他挥散脑中打退堂鼓的念头,跟老闆说,「我十点下。」。 明天是补课的第一天,他不准备熬太久。 更何况他得多花点时间想想,怎么让齐项知难而退。 不能明目张胆的跟齐项对着干。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充愣来消磨他的耐心。 他正想着,那头老闆已经贼不乐意,发了一串耍无赖的表情包。 【小老闆:我想跟哥哥多玩一会嘛!】 「……」这就是当代小学生吗? 白绩操心的想,年纪轻轻已经25小时高强度上网,泡在峡谷里日行万步,他愣是不知道老闆在那儿挤出时间学习。 小学…其实也挺重要的吧。 「你今天玩了多久王者?」游戏在更新,白绩切回聊天框,「暑假作业写了吗?」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心虚,「就…六个多小时?」 白绩:…… 【小老闆:哥哥,其实我成绩炒鸡好哒!】 白绩不太信任的挑挑眉,「哦?」 【小老闆:清北復交,我随便挑】 * 城南的老小区,最高楼层不过五层,大大的拆字被画在灰扑扑的墙上,一个字给这幢楼的身价翻了个倍。 男生抬眼望着一幢幢矮旧的楼,跟着记忆里的方向窜梭在巷子里。 掌心里的手机震动,他低头点开消息。 【nk:[知乎问答:白日梦和梦想的差别,细数我小时候不切实际的空想]】 【nk:[知乎问答:清北復交好考吗?为什么小学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轻轻松松就能上?]】 「……」半天不回消息,原来在这儿查资料呢? 齐项看到陪玩全然不信任的样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嘴角漾起无奈的笑容。 他单手拿着手机,边走边用拇指翻出常用的颜文字。 正要发出去,电话铃声突然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阻断了他的回覆。 「嗯?我不在家。」齐项抬手遮在眼前,在树荫下慢悠悠走着,说,「被赶去白绩那了。」 居民楼下开着一家叫「幸福一家人」的小卖部,门口一个卖冰粉的推车立在写着「无痛人流来鼓门医院」字样的四脚红色大棚下。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深怕沾着光,漫不经心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声。 「我以为你今天不去呢。」电话那头道,「你都鸽了半天,现在去他不给你翻脸?项哥,你知道白绩还有□□背景吗?」 「呦,挺厉害的。」齐项听了觉得好笑,夸得也不真诚,他停在冰粉摊前,对店里面喊道,「老闆,一碗糍粑冰粉,少点红糖多点冰。 第5页 老闆应声从店里走出来,舀冰粉时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面前的青年,一副生面孔,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透着一股贵气的不着调,也不知道是来找谁。 「贴吧这么说的:一挑八剿灭青帮精锐,从此城南后街改姓白!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吃粉?」 「吃冰粉又碍着你了?」齐项回怼。 白绩这尊神佛,迟到早退,打架斗殴,这些都不算什么,现在竟然要在法制社会搞灰色地带,称王称霸? 他真能这么狂? 齐项想到前一天早上见到的人,小胳膊小腿的,不能行吧? 他心里对电话那头夸张的表述不置可否。 「这么多红糖行不?」老闆问。 齐项瞥了老闆一眼,点点头,没太在意地继续说:「你赶紧查查白绩为什么转学,别盯着那些花里胡哨的。」 他伸手准备捧碗,就见老闆手一哆嗦,一大勺红糖全部倒在了高高堆起的冰粉上,一滴粘稠的红色液体滴落在他手上。 齐项皱起眉头。 「?」 「转学了?」 两人同时发声,齐项抬头就瞧见老闆因震惊而微微颤动的瞳孔。 三分钟后,爷俩一人一个马扎,捧着碗粉,坐在收银台后,正对着店内咔哧咔哧转的风扇 「哦哦,你是周雅雯叫来来给小绩补课的同学。」 那肯定是成绩好的孩子,想到这,老闆的看着齐项的目光也慈爱了三分,热络地从边上又抽出一根米花棒递给他。 他又问:「那转学是要转到哪儿啊?」 齐项也不推辞,接过米花棒,「丹毓中学,下学期就去。」 老闆显然清楚丹毓的名头,不禁面露喜色,「那好哇!这臭小子转学了也不说,我还以为他逃学了呢,比人家早放半个月假!好哇!」 齐项听他念了两声好,若有所思。 眨眼的瞬间,他露出一个乖巧讨喜的笑容,声音像是在温水里润过,带着点点暖意,让人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他问:「叔,白绩他人怎么样?我今天还是第一次来找他,不是很了解。」 「他…」老闆的拇指沿着塑料小碗来迴转了转。 「他也不容易,苦吃多了自己扛着。」 「他妈自个儿改嫁去做阔太了,把那么小的孩子扔在这不管不顾的,别家小子浑玩,他还得想办法养活自己。」 「别瞧着他天天冷着脸,也就是看着凶,人不坏。」 「你看里面几箱饮料,全是他中午帮我搬上来的。」 「你放心,白绩是个好孩子,人也聪明,教他不难的!」 …… 齐项脑中回味着老闆的话,慢悠悠的走过楼梯拐角。 302,白绩的家。 敲门后,很快里面就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摆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只闻「哗」的一声。 面前的门被骤然拉开,力气之大几乎是要把「不好惹」三个字刻在薄薄的铁门上,再扇到敲门人的脸上。 眼前的男生,头髮湿漉漉的,冷白皮,在正午的阳光下,绒毛清晰可见,穿着浅蓝色的睡衣,白色的浴巾就搭在肩头,晕着一圈水渍。 他面若冰霜,那双眼睛瞪起来时,只有眼尾一段短短的后翘的眼皮褶皱,看着有些阴冷凌厉。 齐项眨眨眼瞅向他,发出浅浅的一声:「哎?」 「你他妈来挺早?」 好孩子核善地说。 第3章 齐项盯着眼前的人,眼里有些惊讶与好奇。 昨天给开门的并不是眼前这个人,那个醉醺醺的小子气场弱多了,没这么白,一身也肉软塌塌的,不像是在贴吧里被描绘成阎王爷的人。 眼前这位… 瘦是瘦,但是腰板笔挺,有一股被提熘着往上拔的劲。往那儿一站,像是要用浴巾作鞭子来干架,周身就写了两个字「兇悍」。 齐项还在想怎么应答,白绩先开了口。 「拖鞋在柜子里。」他说,「给你买了个新的。」 只片刻的功夫,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他冷淡又客气的言语中瞬时消散干净,仿佛开门时的暴躁发言纯属幻听。 齐项挑挑眉,也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心讲还挺礼貌。 白绩不管齐项是不是在看自己,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后,撂下这一句后便退后半步,专心用脖子上的浴巾擦头髮。 两个人中间保持一条清晰可见的界限,名叫「不熟」,对于初次见面的两个人适当的距离反而更舒服。 齐项打开鞋柜,发现里面连运动鞋都少得可怜,底层一双深蓝色的凉拖孤零零的被放在角落,散发着廉价的塑胶味。 「蓝色的?」 「嗯。」 鞋子便宜,多少有点味道,白绩清楚,但大早上买的,他没什么心情把礼数做到特别周全。 白绩看他拿得犹豫,解释:「我家平时没人来。」 言外之意,就这一双,爱穿不穿。 他说完便兀自转往屋里走,走到一半他才听到后面的脚步声。 与其光脚,讲究人还是选择了有味道的前行,齐项跟在白绩后面,饶有兴趣地扫视着这个百来平的老房子。 房子不大,但家具比较少,都是十年前流行的老样式,显得整个家空落落的没什么人气,屋里有淡淡的花露水味混杂着隐约的香甜的奶味,怪好闻的。 第6页 「你家挺干净的。」 「还行」 「三楼阳光怎么样?」 「将就。」 客套的寒暄总是堵死在白绩蹦不出几个字的回答里,两个人无话可说地又走了两步路。 「去书房?」齐项锲而不捨地跟他搭话。 「我房间有个桌子。」白绩努力维繫自己不爱学习的人设,意有所指,「书房改成杂物间了。」 好傢伙,还厌学呢。 齐项耸耸肩:「空间利用率挺高的嘛。」 「嗯。」 「……」 对方的惜字如金的冷淡再次终结了对话,齐项微顿,霎时间他竟然有种被嫌弃、被反抗的错觉? 片刻后,齐项最终还是对白绩友好地笑了笑。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等齐项自己从客厅搬另一把椅子过来时,白绩正托着脑袋,盯着他转笔,手边还有两个纸叠的小星星,颜色不吉利,白色的。 齐项路过白绩时对白绩友好地笑了笑。 他坐靠墙一侧,提议道:「先看看昨天写的题。」 「喏。」白绩抬起手,把胳膊下的习题推给齐项,「初三数学,忘得差不多了。」 「没事,高中和初中知识点不一样。」齐项宽慰他,接过卷子,顺口问道:「写了几张?」 齐项也诧异白绩会写,虽然只是中考的真题卷。 「三张。」 还挺努力啊。 齐项忽略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自顾自鼓励道:「不错,我看…」 半截话头被卡在嗓子眼里,他眯起眼睛盯住残缺的卷页和满目的鬼画符,目光随意一扫,漂亮,没有正确答案! 齐项突然注意到书嵴处的两片纸张残骸,他歪头问白绩:「还有两张呢?」 白绩早就在等着他这个问题。 「这。」 齐项应声抬起头。 只见一大把纸叠的星星被白绩推倒,散落在桌子上,白色的,有黑色的墨水花纹,正是刚才在白绩手边的那个。 「……」 气氛登时微妙起来,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张口,屋里的空调温度只有21°,很凉,空调嗡嗡作响声似乎被无限放大在两人逼仄的间距里。 白绩…难道他也不想补课? 齐项脑中冒出一个声音,他这么琢磨着,目光从一桌的纸星星游移到白绩冷漠的脸上。 进门以来白绩虽然礼数周全,但掩盖不了他并不想搭理自己的事实。 所以他在无声的反抗? 整整半分钟,白绩沉默着等待着齐项做出反应。 在空调下一次吐出冷气前,齐项先清了清嗓子,他轻轻咳嗽一声,率先打破这种尴尬。 「手挺巧,好看!」 他伸手拆开一个星星,正好是一个选择题,对照答案后,竖起大拇指说:「题也做对了,就应该这样,不要让知识玩弄你,你要玩弄知识,占领制高点与主动权。」 「……」 白绩心里暗骂有病,只觉得齐项一开口就是个傻逼。 纸星星的出现如同意外,是白绩昙花一现的叛逆,等齐项随手给他撕了张英语卷子后,他真就乖乖的伏案写题。 不反抗了? 齐项不相信,他好奇又期待地盯着白绩,盯到白绩睡衣上的水渍变干,看他花了半小时仍旧在第五题上画圈圈。 终于齐项把人盯烦了,白绩透过垂下的碎发悄悄瞪他,然后转了个方向只给齐项看他的后脑勺。 新的一天,他准备混日子了。 「啧。」齐项敲敲桌子,「好好写,不准开小差。」 白绩:「……」傻逼。 「给我个尺。」齐项灵光一现。 「没有,别打扰我。」 「行。」 半个小时后… 白绩用力甩下笔,烦躁得一批:「你又作什么怪?」 「裁卷子啊,还有两本。」说话间,纸页被快速撕扯的声音再次响起,齐项无辜又真诚地看向白绩,「我觉得你昨天那个想法蛮好的,拆下来方便,还能做成盲盒,抽到哪张,写哪张,增加学习的趣味性,你要不要现抽个?」 「……」 这人多少沾点脑瘫。 白绩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我不会。」 「那就对着答案看知识点,正好答案我也撕了。」 「我对着答案自学,要你来做什么?」 「真有意思,先查漏再补缺,看看自己哪里不会,我才能教是不是?」 白绩有些烦:「那我全不会。」 「哦?」齐项挑眉,「不可能,不然你高中怎么考上的?」 「看不懂英语,忘了不行吗?」 「不行。」 「?」 「你全忘了就太难教了,明天我还得得你买小学教材。」 「……」 「妈的。」白绩舔舔唇,终于骂出了声。 他不是软柿子,乖乖坐了几个小时耐心终于告罄,想先站起来跟这位好像在划水又不怎么听得懂自己说话的人理一理逻辑。 可是他没站得起来。 一双手忽然按在他的肩上,趁着白绩没注意,以极大的力道把几欲站起的他生生摁在座位上。 齐项反客为主,微微俯下身子,凑近眼前的小火山。 这种前倾的姿态给白绩一种不可忽视的压迫感,他轻声问道:「小同学,请问你是属河豚的吗?对老师,要尊重点,听话点,不能骂人」 第7页 「……」 白绩寸步不让,冷冰冰地回视着齐项,思考这一拳下去齐项会不会哭,他压着自己算不算率先挑事,这事儿自己占理吧? 但他还是给了一次维持和平的机会。 「松手。」 「不,你得先答应我,要听话。」 「凭什么?」 「因为…」 齐项笑得像个大尾巴狼,四目相对中,白绩的浅棕色的眸色,像块被泡在烈酒里的冰块,看自己的眼神又凉又辣,倔强的要命。 他很乐意看到白绩服软。 「因为我会跟你妈打小报告。」 「???」 白绩人都傻了,他也算是在城南背负了些腥风血雨的人,长这么大第一听到有人把打小报告说得这样正义凌然。 他乜了眼齐项得意的笑容,一股按捺不住的怒气终于倾泻而出,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白绩想,姓齐的拿他妈说事,实属给脸不要脸,如果不是周雅雯在上面压着自己,他能在这儿蹦跶这么久? 妈的,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白绩耷耸下眼皮,让人看不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厉色,在齐项放松警惕时,他迅速地弓起背,一脚蹬在齐项的腹部,把齐项踹回凳子上。 这一脚伤害不高,但重在侮辱性强。 「去你大爷的。」 「……」 齐项背撞在墙上,胸口的脚把他压得死死的,虽然白绩脱了鞋,但是这一脚也把齐项的玩笑劲踹没了,他唇角下敛。 「你…」 他刚准备发作,就听到白绩冷笑的声音。 「我看你他妈压根不想教我!」胸口的力道加重。 「啊?」 「不想教,就去找我妈,不是喜欢告家长吗,去说你不想教了,要辞职!」 「我——」 齐项皱眉,却忽然止住话头,福至心灵,最开始的猜测从白绩这句话中得到了证实,原来他想让自己先开口请辞,所以装傻不爱学,故意惹怒,这一切就是为了把自己气走! 哪儿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先开口的怎么说都不可能是自己! 他满腔地怒火还没燃起来就被浇灭,齐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虚假却温暖明媚。 「怎么可能。」他握住白绩的脚踝,从容不迫的把人推到椅子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来,我教你,哪一题不会,单词不会?我掰碎了餵到你嘴里!」 「……」白绩一时没设防,竟然又让齐项这厮起来了,脚踝处的温热让他浑身冒鸡皮疙瘩。 「离我远点。」 「啧。」 齐项松开手,反过头问他,「其实是你不想学是不是?你要是觉得我教得不好,去找周阿姨,说你不想学呗,犯得着对我发火?」 「?」 「怎么?你知道城北到城南有多远吗?横跨半个丹市,这么长的距离,我就是为了你这贫乏的小脑瓜子,来一场扶贫支教。」 白绩眼里的狐疑撞上了齐项眼底的嘲弄。 这一瞬间,白绩也懂了,他们的目的一样! 一个不想教,一个不想学! 两个人互不相让,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现在可以说是仇上加仇,他们都想逃离这一场补习,但都不乐意做活菩萨让对方如愿。 白绩想,齐项要跟他作对,那他也不会让。 短暂的僵持土崩瓦解。 白绩松开紧绷的神经,往椅子上一倚,眼尾一瞥扫向齐项,谘询的语气带着莫名的轻佻。 他问:「那齐老师,我这水平的学生还有救吗?」 「齐老师华佗转世。」齐项笑道:「还有一个月,我们,慢慢治。」 第4章 「这都补了一周课吧,你俩相处的怎么样?」 「处得…不太好。」 「天都没法聊,问他下课去哪儿,他煳弄我说去收保护费,一眨眼人就没了。」 早上的一场太阳雨,把火辣辣的气候浇出了些许凉意,巷子里矮楼层影相叠,风吹到巷子里都过滤得清爽了不少。 齐项手里攥着一根冰棍,说话间大口咬断一块冰,被冻得哈赤哈赤吐冷气,他眯起一双桃花眼,扭头对着小卖部的黄老闆卖乖讨教。 「怎么办呀,叔?」 「怎么办?」黄老闆把小风扇调成转头模式,指着齐项的鼻子就说出了玄机,「肯定是你小子惹他了!」 以黄老闆对白绩的了解,白绩人是老实的,从不主动招惹麻烦,挑事儿的只能是每天咧着个嘴笑嘻嘻的齐项,这小子指定是欺负人了。 齐项闻言,心虚地干笑两声。 想到自己一个小时前还拿「告家长」逗白绩的战绩,他摸摸鼻子解释,「误会,我们俩之间有点误会。」 黄老闆:「那你说说实什么误会?」 两人针锋相对的缘由确实可以归结为误会和意气用事。 齐项一开始跟白绩对着干,因为「被决定」补课后对白绩有些迁怒,加之各种对白绩的传闻,对他有刻板印象。 以为他是个流里流气的混混。 可一个星期的相处下来,只要齐项心不瞎,就知道他多少有点「名不副实」。 白绩冷、躁,但不坏不混。 他从来没有玩下三滥的手段挑战齐项的底线,反而手段稚嫩,一看就不会玩阴招,两个人斗法,从来是齐项忍不住犯浑招惹他,逗他玩。 第8页 就比如今儿个,白绩的招就是把脏衣服堆得到处都是,不给他凳子坐。 跟玩似的,没点攻击力。 齐项叉着腰没羞没臊地往他腿上坐,白绩这个闷葫芦要脸,一脚把他蹬开后,抱着本书就要一个人气鼓鼓又冷飕飕的跑去阳台。 齐项瞅见他裤兜里方形的烟盒,要拦。 白绩扬起手,作势要动粗,齐项躲了一下,下一秒他就跟泥鳅似的,侧身闪进阳台,并立即反锁了纱门。 他隔着窗户,对着屋里的齐项吐出一口白烟,隔着烟,齐项瞧见他张着嘴无声的骂出两个字。 「傻逼。」 大概这就是白绩所有的本事了,齐项看着真稀罕。 补习了一周,对白绩的感官越来越好,之前那种硬是要搓搓白绩气焰的心也熄了,倒是生出了些许搞好关系的念头。 可惜逗的次数多了,白绩烦他烦得要命,一下课就恨不得把他当成脏水,要连椅子带人一齐泼出家门。 他往前探一步,白绩马不停蹄地反方向来个百米冲刺。 当然,这些没法都说给黄老闆听,齐项拈出一两个无关痛痒的小事说给黄老闆听,权当两人性格不合的证据。 「就这?」 「就这啊。」齐项说谎不眨眼,但也随口吐露了一点真心思,「不太好弄,现在想搞好关系都不成了。」 「怎么不成?!你们俩关系差了,小白怎么能心甘情愿的好好学,到时候去了丹毓跟不上怎么办?」黄老闆不乐意了,尽力给他支招,「简单的,就跟人家哄老婆一样,你服软就行,说点好话,认认错,我们小白是讲得通道理的,性子也软。」 性子软? 齐项不置可否,他看白绩浑身跟烙了铁似的,那点求和的心思这些天才燃了熄,灭了燃的拿不准主意,合着他还是个软柿子? 齐项被说得有些心动。 「那我明天…」 黄老闆打断他,「哪儿用等到明天,小白每天就去商业街路口那个咖啡店打工,叫什么什么茶的,你就去找他嘛,一鼓作气!」 齐项看他急切地样子,也受了些鼓动,依言掏出手机,「行,我打个车。」 「不需要,你就往前走,到第二个巷子,向北拐两个弯,再直走个三十米,出去就到了,出租得绕路,听我的,六七分钟准到。」 黄老闆热情地对着空气给齐项比划城南巷子的构造,虽然错综复杂了点,但小齐一看脑子就好,他肯定能记住! 齐项认真的听完,自信点头,「那我给他捎个冰棍?」 他把手上的木棍投到边上的垃圾桶里,起身抻了抻蜷久了的胳膊,慢悠悠的拉开冰柜。 「他喜欢吃什么味?」 「小布丁,两块钱。」 「哈?」齐项不敢置信,小孩这么好养活? 他财大气粗的问,「贵点的呢?我俩还没到礼轻情意重那步呢!」 黄老闆:「……」 * 城南老城区虽然房子老,地铁未通,但是地理位置优越,不仅被十三中和师范大学夹在中间,还有远近闻名的商业街、小吃街,算是个网红景点。 街头转角有家「茶翡咖啡」,盘在转角楼处,一楼卖咖啡,二楼是24小时自习室,店的装潢有点老上海那种洋华互兑的风格,店内有台重金购置的復古留声机放着古旧的音乐。 「小哥哥,可以加微信吗?」一个高中生模样的漂亮女生,在接过奶茶的时间,羞红了一张脸,忐忑地问着面前的服务生,「我昨天也、也来了,你还记得吗?」 面前的男生轮廓俊美而凌厉,薄唇浅浅的勾着客气疏离的微笑,茶色的眸子在晚霞的映衬下有些发金,柔和了他过于冷厉的气质。 白绩听到这话,习以为常了,眼睛眨都没眨。 「抱歉。」 两个字说出来,下面的话也不用说了。 这家咖啡店是白绩邻居开的,周雅雯改嫁到谢家后,有一段时间没有工作,白绩怕她拿谢家的钱给自己,落人话柄,宁愿几天只吃两碗泡面,也不愿意接受他妈给的生活费。 邻居看不下去,借着打工的名义来帮白绩,让他有空就来店里做做服务生,工钱也够一个中学生的日常开销。 后来周雅雯自己开了画室,手头有钱了,加之跟白绩促膝长谈一夜,哭软了白绩的心,才让他收了生活费。 白绩手头松快了,仍然来咖啡店,又轴轴地只要一点点工钱,邻居劝他去学习,可是白绩下了决定没人逆得了,屹然是把这儿做第二个家。 拗不过,慢慢的邻居便随他去了。 白绩早上有空会来做点蛋糕,下午呆到晚上八点左右,因为补习的事,他不值夜班。 拒绝完,白绩拿着餐盘头也不回地离开回到收银台,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在收银台目睹了一切的小马,一脸八卦地杵了杵白绩,「又被告白了?」 白绩可是他们店的活招牌,多少姑娘魂不守舍的来这里企图采了这朵带刺的玫瑰,只说这是个很难得到的小哥哥,没人想这其实是个还未成年的弟弟。 白绩没说是否,他不想说这些,那个小姑娘一定还注意着他,告白刚失败又被陌生人八卦,容易不好意思。 小马瘪瘪嘴,剥了颗大白兔递给他,转移了话题,「你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感觉上班都比平时积极开心。」 第9页 「开心?」白绩擦杯子的动作一顿,困惑,「我?」 「是啊,没发现这几天找你搭话的人都多了,以前是不能得到的高岭之花,现在是说不定能採到的高岭之花。」小马调笑,「要不是姐姐家醋缸子每天都来粘人,我也想近水楼台先得月试试。」 「小马姐,打住了,不想惹你男朋友。」白绩停下手里的动作,把糖扔到嘴里,他仔细回忆自己这几天的状态,「可能是,这几天老被人烦。」 「谁?」小马眼前一亮,「女朋友?是不是那个老让你带着打游戏的姑娘,我可看到了那姑娘哥哥、哥哥的叫,让你陪她玩,你还答应了,哄她说改天跟她solo,任她打!」 越说越离谱。 「不是女朋友。」白绩皱着眉头,赶忙打断她发散的思维,「打游戏的是我做陪玩的时候认识的老闆,她是个小孩子…」 是个一旦他不理人,就要拿钱砸到他理人的小富婆。 他也是耐性好,没说过重话,有空的时候搭理两下。 「那是谁烦你了?」 「舒芙蕾好了,我去送。」 白绩淋上抹茶粉,藉故就走,任小马姐在后面气恼地跺脚。 谁烦他? 除了齐项还能是谁! 没脸没皮又惯会灌输歪理,空长了一张能被判刑的碎嘴,他绝对是能够被白绩以仇人之名刻在碑上,死后需要喝孟婆汤才能忘掉的麻烦精。 可气的是,就这么个人,白绩他打不得骂不得,一有点什么事,就面临着「我要告诉周阿姨」的威胁。 一想到齐项,白绩脑海里就是他倚着墙,翘着个二郎腿的样子,像个蔫儿坏地狐狸,又像只斗胜的公鸡。 「您的抹茶舒芙蕾。」 似乎只是想想,白绩就能幻听到齐项叭叭叭损人的声音,大脑要炸开了。 还好,下课了。 可他一抬眼,突然笑容凝固,直起身子的白绩正好与齐项隔窗四目相对。 齐项一张笑脸赫然出现在落地窗外,笑得恣意如暖阳,多情的桃花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阴魂不散的像缠人的魅狐。 但不是下山来报恩,是下山来寻仇的。 「妈的…」 白绩情不自禁骂出声。 他眼皮下敛,撇出个凶煞的弧度,他站得高,自上往下看人,似笑非笑,端端显露了出不经意的高傲与攻击性。 齐项上前敲了敲窗户,白绩也往前迈了一小步,在齐项的脸所在位置,按出一个水雾雾的掌印。 *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纹身。」齐项一进门就夸地热乎,「工作服也挺不错的,贵店审美方面很可以啊。」 他不住地打量眼前这一个从未见过的白绩。 米色的短袖衬衫,腰间繫着深褐色的围裙,勒出窄腰的弧度,曲起的小臂线条流畅分明,肌肉有起伏但不夸张。 最让齐项惊艷的是他胳膊上张扬桀骜的纹身。 抽象的墨黑日月纹在那瓷白的肌肤上,四射的光芒中三根黑色的线条向上延伸,牵住大臂上一张如同正在向地狱献祭自己的鬼脸。 整个手臂颜色对比鲜明,性感地像在冰上融了墨。 真是…太他妈漂亮了。 但是这句话不能说。 说了,眼前这个已经不怎么耐烦的冰块得爆破,齐项得掂量着。 果然,白绩看到他眉头已经拧起来了,暴躁之气几乎要溢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 「缘分深,迷路迷到你这儿了。」齐项嘴巴不老实。 「爬。」 白绩毫不留情的要赶客,语气之冷,仿若齐项走进的不是咖啡店,而是警察局的审讯室。 齐项听了啧啧有声,他挑眉,故作刻薄地调侃,「这儿服务员怎么也不给个笑脸。」 白绩为齐项指明出路,「门口有投诉箱,去吧。」 「谁要投诉啊。」齐项漾着笑脸,跟没脾气一样,他抬起胳膊,一塑胶袋的雪糕譁然堆叠在桌上。 「我来给你送温暖的。」他转性了一样,说着让人牙酸的话,挑挑拣拣,「喏,你喜欢吃的,小布丁还有奶砖。」 「你…吃错药了?」白绩站得笔直如同小白杨,抱着手臂,目不斜视,眉头紧蹙,甚至想往后退两步。 「不,我来找你真有事。」 「放。」 「我想…咱们要不破镜重圆,假戏真做?」 「噗——」小马边鞠躬边后退,「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 第5章 「你他妈是不是不会人话?」 白绩勃然色变,忍不住攥紧拳头,他竟然有一秒在以为齐项嘴里能吐出象牙。 「我认真的。」齐项诚恳又无辜。 就齐项自己而言,和平相处与针锋相对没多大的差别,但他试探的话已经说出了口,索性就一条道走到黑,说不定不冷脸的白绩更有趣呢? 既然黄老闆说白绩心软,他就尝尝这位「花臂柿子」的心到底软不软。 齐项垂手放下勒在腕处的袋子,刚准备要进一步说。 这时,吧檯上的服务铃嗡嗡震动起来。 小马见机扯住白绩的围裙,小心翼翼插话,「雀儿,楼上。」 齐项耳尖,抓住空气中一挥而散的音。 「雀儿?」他咬着这两字,歪着脑袋望向白绩,「小名?」 第10页 雀儿是梁逢秋带出来的外号。 他说白绩这个名字,你叫他白哥,是鸽子,你叫他绩哥,又像是鸡,多少是个鸟,索性就雀儿,雀儿的叫。 久而久之,有些熟人邻居也爱这么喊。 但齐项喊这名儿,尾音打转,黏煳煳地拖着长音,像融化的冰淇淋,煳着喉咙,粘得慌。 白绩听着耳朵痒,刚松下的眉头又锁起。 他乜了齐项一眼,掂量着又瞟了眼楼上,懒得和齐项继续扯皮。 「跟你熟吗?」忌惮是在咖啡店里,白绩压着声音短促地骂道,「闭嘴,快滚。」 他伸手熄了服务台的灯,不再看齐项,转身上楼。 齐项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走,缠人地就要跟着上去。 「哎——」 齐项脚没踏上台阶,被小马拦住。 小马:「帅哥,别去找不痛快。」 齐项歪头看了女生一样,眼珠一滚,似乎想到了什么,顺从地又回到吧檯。 齐项两胳膊垫着吧檯,坐在高脚椅上,对小马笑得人畜无害。 「吃雪糕吗?」他对小马自我介绍,「姐姐叫我小齐就行了,我跟白绩是同学。」 「吃,专门给白绩买的吧。」小马落落大方地挑了跟冰棍,「小齐,你是不是跟白绩有矛盾呀?」 齐项点头,「我给他补课,有点误会,就是想找他说清楚的。」 小马想到白绩上学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劲,以为是学习上的矛盾,本着为白绩好的心思,主动出主意。 她提点道:「你不能乱逗他,招他生气。」 齐项瘪嘴耸肩,指着楼上走动的身影,「我跟他玩儿的,好像有点踩到猫尾巴了。」 「还好,没真生气,他要是真气了…」小马摆摆手,没往下说,「我教你怎么做。」 齐项洗耳恭听。 「真诚、弱势。」小马竖起两根指头,笑得狡黠,「但首先得我出手。」 * 白绩上去逛了一圈,下来时齐项已经坐在不远处的拐角,看到他时,亮着眼睛直直瞅他,还撒娇似地招手。 白绩选择性眼瞎,低声嘀咕了声见鬼,悬着两个空杯子回吧檯。 「喏。」小马叼着冰棍,推给白绩一杯奶茶。 白绩困惑,「?」 「小齐给你点的,用来为自己的嘴欠道歉。」 白绩愣怔住,诧异于齐项的怪异行事。 他今天多少生了点疯病,说话做事都腻腻歪歪的。 已经被招安的小马看他无动于衷,加大马力。 「一袋子雪糕我都揣冰柜里了,一看就是全是你喜欢的,下功夫啦。」 「我可是收了贿要帮人带话,小齐想找你聊补习的事,听听嘛~」 补习? 所以雪糕、奶茶都是齐项道歉示好的噱头? 「哦。」 白绩眼尾扫过仍在傻笑的齐项,面不改色,像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光顾着洗杯子。 就在小马以为自己任务失败时,只见白绩把杯子往架子上一搁,一根一根地擦拭手指,有些别扭地问:「他点了什么?」 「冰美式。」 「嗯。」白绩点头,酷酷的,「我给他做。」 「!?」 小马迅速让位,对着齐项疯狂眨眼。 「别跟他使眼色。」白绩说,「我都看得见。」 白绩熟练地磨好咖啡,又慢条斯理地擦去因为齐项殷切到无法忽视地目光而手滑了滴下咖啡液,他背过身,慢慢嘆出一口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 收了礼,底气就是不足。 如果是补习…… 白绩沉凝片刻,又转身到后厨取出个乳酪红丝绒。 是他早上做的,只剩下两个,他搭着美式一齐给齐项端去。 「买咖啡送蛋糕?」齐项贴着桌子,前倾身体瞧瞧嗅嗅,「挺漂亮。」 「还你的。」 白绩坐到齐项对面,挑眉,说话仍是蹦单字。 「说。」 「啊?」 「……」傻逼,啊个鬼! 白绩以为齐项又耍人,无语地点点头,起身就要走。 齐项赶紧钳住白绩的胳膊,指腹正正按住了小臂上的太阳,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把人拉回来,求饶道:「认真说,认真说。」 他摆正态度,「我的意思是,每天我们吵来吵去的太没劲了,不是浪费时间嘛,丹毓可是有开学考的,到时候你考差了,周阿姨问起啦,咱都不好解释。」 白绩抖开他拉着自己的手,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面上是一贯的冷清,看不出同意不同意。 齐项开始铺台阶,退让着。 「我回去给你整理一份高一的知识点,就先数学吧,你有空就写张卷子,当然没空咱们明天慢慢学。」 齐项爱笑,故而总是显得没有攻击性,像一块温润养人的白玉。 他那双桃花眼天生多情,眼尾一抹淡淡的绯红,含春带雨的,他也完美地利用了自己的长相,睁着那双水润眸望向白绩,诚恳到有些狗狗似的可怜。 白绩的表情稍显松动,耷着眼皮,心里也在纠结。 齐项不要脸又撵不走,难搞得狠,白绩清楚,两边都不松手,便只能这样不冷不热,没根没底地与他消耗时间。 而且他说话在理。 第11页 但白绩最难过的是自己那一关,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认真学,有时候… 算了,白绩舔舔发干的唇。 他抬头,不冷不热地问,「好吃吗?」 蛋糕甜津津的,齐项不大爱吃,但他摆出了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一勺一勺舀地起劲。 小马姐告诉过他,蛋糕是白绩做的。 如果白绩主动给他吃蛋糕,说明白绩也在让步。 「好吃啊。」齐项笑眯眯地抬头,不期撞上白绩茶色的眸子。 店里的柔光清晰照出白绩眼里放弃抵抗后倔强又顺从的矛盾眸光,仿佛下了多大决心似的,这让齐项心跳突然滞了半秒。 他低头叉蛋糕,避开白绩的眼神。 齐项:「我再买个给我妹。」 「行。」 白绩硬邦邦的松了口,还好齐项听出来他那含蓄的一语双关。 他瞅着白绩利落转身的背影,哑然失笑。 不知道别扭个什么劲。 * 事儿解决的异常顺利,齐项回家的脚步都轻松不少。 他提着蛋糕,天热,加了几个冰袋,他怕自己动作大了,蛋糕摇歪了蔫儿了,齐祺那个臭丫头可挑剔了,爱鸡蛋里挑骨头。 到家,赵姨给他开门,里面争执的声音争先恐后的钻出。 「少爷。」赵姨眼神飘忽,欲言又止,「齐总回来了。」 「……」 齐项的脸色骤然晴转阴,他敛下眼底的烦躁、厌恶与无奈,几种情绪一股脑冲上齐项的眼中,使一块黑曜石蒙上了旧日子的灰霾。 他向后抓了抓头髮,顺了一口气。 「在吵?」他补充,「说我呢」 答案显而易见。 里面两个人不知道是在转移战场,还是察觉到门口的动静,齐太太王荟趿拉着拖鞋,一路气势汹汹,头髮散乱地从二楼冲到客厅。 看到齐项的身影,她眼里一闪而过疯狂,充满恶意地对着楼上的人声嘶力竭。 「齐正晟,你儿子回来了!」 「反正他跟你一样不着家,我给他找个活干干不行吗?你是以为我把他卖了,还是把他埋了!」 这话也是指桑骂槐说给齐项听的。 齐项背手关门,也是这一动作使他没能反应过来王荟后面的动作。 没有预警的,王荟泄愤一般,不管不顾地抄起带着尖头的玻璃工艺品,熟练地向齐项砸去,偏生人气疯了,手跟不上脑子,准头不对。 齐项怕砸到赵姨,情急之下,抬起那蛋糕的手帮忙挡了挡。 可怜的蛋糕遭遇无妄之灾,被戳个对穿,与玻璃双双坠地。 冰袋落地的清脆声,蛋糕摔在地上,白色的奶油混着红色的芯,压踏着一地的玻璃碎片,刺目而凌乱,就跟这个家一样一片狼藉。 「……」 齐项低着头,看着满滴残渣,眼睫上下快速碰了碰。 或许是白天他过得太舒坦,齐家今天的喧闹疯癫让齐项格外不耐烦。 他空空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而后深吸一口气,冲破满口鼻那种被什么煳住般的窒息感。 他嘴角漾起一个温柔的笑,迎向王荟。 「妈。」 「闭嘴!」 王荟踩着玻璃渣走过来,指着齐项的鼻子骂,整个人像是被提着向上,有些不正常的愤慨,神经质地重复着,「你配叫妈?」 「那我叫您什么?齐阿姨?」齐项刻薄地反问,语气却乖巧。 王荟被气到,转脸诘责从楼上下来的齐正晟。 「是你教的吗?怪不得两个月不回家,一回来就先问儿子,原来你们俩一条心的啊!」 齐正晟西装革履地来到王荟身边,可笑的是这种场合下,他仍旧衣着整齐,面上满是无奈与正直,和齐项一样,也长着一张容易取信于人的脸,虽然他保养得当,但上了年纪又久居高位不免染上了世故和懒得掩藏的狡猾。 「我都说了,我去谈生意。」 「谈生意?你脱光了跟人家在床上谈生意?」 「王荟!」齐正晟呵止,他瞥了齐项一眼。 齐项已经调整好状态,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瞅齐正晟的眼神满是嘲弄与轻视。 「爸,怎么都不注意点啊?」他两头都煽风点火,「齐阿姨,我站你这边。」 「啪!」 没等王荟发难,齐正晟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使得齐项耳朵短暂地耳鸣了一下。 齐项被打地偏头,碎发遮住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他刚准备再说什么,抬眼便看到二楼角落处没藏住的小脑袋。 齐祺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泪眼婆娑地注视着下面的一切,嗫嚅着又不敢说话。 齐项用眼神命令她回去,见她担心自己,只好勾唇露出安慰的微笑。 「回去。」他再次重复做出这个口型。 齐祺一扭脸,跑了。 「咳咳。」 齐正晟浊浊地咳嗽一声,似乎打完了才有些后悔,在裤缝边蹭了蹭发烫的掌心。 但他还端着长辈架子。 「不像话!你也给我滚上去!」 齐项从鼻腔里发出短促的嗤笑声,无所谓地挑眉微笑,「不滚上去了,我先滚出去吧,你们慢慢…聊?」 第6章 白绩闭目养神后仰躺在沙发上,脚尖无序地点踩着地。 第12页 屋里空调超低温开着,扇叶正对着白绩,吹得他胳膊冰凉。 茶几上燃灭了七八根烟,客厅里烟雾缭绕地像在庙堂,衬得白绩凌冽不耐的眉眼里多了点佛性。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齐项迟到整整一个半小时。 白绩心底开始思考齐项英年早逝的可能性。 以往迟到还会提前发个信息,编个半真半假的理由,不像今天,一点动静没有。 不是死了,多少说不过去的。 「咳咳。」 他睁开眼,直起身子,一泼水浇灭还在燃的菸蒂,又顺便关了空调。 白绩起身去开窗通风,他的耐心已经告罄了,并不准备再傻等。 窗户被推开,外面的热浪蜂拥闯进屋里,透过层叠的阴翳,他眯起眼,敏锐地捕捉到齐项一闪而过的影子。 「没死啊。」白绩冷哼。 他早早抱着手守在门边,等齐项能给他什么理由。 三分钟后,齐项裹挟着暑夏的燥热,叩响白绩家的门。 白绩等他敲了第三遍才慢悠悠拉开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是被烤化了的菸酒味,还有被打翻了的劣质香水味,全部揉成一鼓水,把齐项浸泡了个遍,齐项被泡透了。 相较之下,房里没散干净的烟味,像空气清醒剂。 白绩喉管里没忍住泛起一阵几欲干呕的噁心。 「昨天有事…」 齐项一脸宿醉后的憔悴,脸色稍显苍白,黑眼圈浓重,还是昨天的衣服,皱巴巴的蜷在身上,他好像没准备打理好自己,后脑勺还翘着两绺头髮。 白绩的瞳孔勐缩,似乎穿过齐项的皮囊,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嫌恶的东西。 「……」 他往后推了一大步,不待齐项说完,从沙发上摸出个花露水,没头没脑地就泼向齐项。 「你他妈…吃错药了?」齐项赶忙捂住口鼻,还是被呛到了,对门外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白绩不理齐项,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他眉头紧皱,满目被爽约后的不爽,和一种莫名的过激的气愤。 齐项可以迟到,甚至可以不来。 他可以不做笔记,第二天来的时候看他认真写的两张卷子大笑自己是傻逼,轻信他的人品。 他可以醉酒上工,在白绩面前打个响亮的酒嗝。 这样白绩只会不爽,会骂人。 但是…当所有的因素被糅杂在一起,混成一滩烂泥时,白绩从他一脸的抱歉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让他厌恶,难受,控制不住手抖甚至会做出应激反应的人。 一时间他不清楚自己噁心的是齐项还是那个人。 他们很像,都是会花言巧语的惯骗,最后都只有一个归途——酗酒与欺骗,或许还有伤害? 被包裹在巧舌如簧里的虚伪,仍旧是虚伪。 戛然,白绩脚步一顿,他抓住一丝不同,瞬间清醒了,连愤怒也抽丝剥茧缓慢而去,整个人正在慢慢平復下来。 齐项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过是个正在「茁壮成长」的小骗子罢了。 没意思。 「雀儿,雀儿…」齐项也看出白绩的情绪不对,匆忙地换了鞋追过来。 他以为是自己来迟了,白绩不高兴,故而觍着个脸,张嘴就要哄人,「花露水超市买拖鞋送的呀,撒了我满嘴。」 「小脸一冷,怪唬人的。」他仍旧笑着,「那个笔记的事,我昨天有事没写成,你这儿有空本子吗,我给你现写。」 「昨天…」 齐项的指尖还没碰到白绩,就被一手背挥开,啪的一声,跟昨天齐正晟打的一巴掌一般响。 「……」 齐项脸色也沉了沉,他火急火燎地赶来,被喷被打,还得哄人,又不是千年的王八,哪儿那么厚的壳遮住脸。 「白绩!」 「不用了。」 白绩终于抬头正视他,薄唇挑起转瞬而逝的笑,是如弯刀般的弧度,冽冽闪着曾被敛住的寒光。 「……」齐项的哑火被这个笑给浇灭,「白绩…」 「反正我也没想学。」 齐项眸光闪动,不禁缄默下来。 因为白绩眼里没有想像中的兴师问罪,他整个人恹恹的甚至没有失望,只是漠然的冷淡。 「对不起。」齐项低头。 「没事。」 「我…」 「滚出去散味。」白绩背对着齐项,「太臭。」 他也需要一个人的空间平復心情。 「……」齐项无可反驳。 他转身离开,像蔫儿了的大狗。 齐项没法解释,也不会敞开了解释,毕竟是家事。 他难道要说,昨天我家马戏团开演了,他看不得小丑的作态所以跑了出去,去找了一群傻逼喝酒,看着另一波小丑表演喜剧。 然后醉得不成人形,一直睡到快两点。 城北往城南,一个小时的路,他不住让司机快点开,几乎是飞了过来的。 「妈的。」 齐项在卫生间沖了一把脸,水滴顺着他的侧脸滚过下颌线,看到镜子里难得狼狈的自己,齐项咬紧了后槽牙,也没了笑容。 一宿没睡好,又被人泼了一身的花露水,加上一身酒臭。 更让他烦躁的是那挠心的愧疚感。 他本来觉得自己有理有据的,多少也是个受害者吧,偏偏白绩眼神里一下子熄灭的光让他觉得自己罪无可赦。 第13页 「都是什么事啊。」齐项喃喃。 * 「真的!警察都来了!」 「啊…城南七拐八拐的,随便哪个犄角旮旯一躲,难抓啊。」 「可不是,反正我今天打车回去。」 「我打车…」小马正跟另一个服务生聊天,耳朵听到大门处的风铃声,余光瞥见白绩的身影。 她刚要打招唿,瞥见白绩阴沉的脸色,又噤住声,连抬起的手都一寸寸缩下去。 「脸色不好啊。」小马从抽屉里抓了一把奶糖,又杵身边的人,「给雀儿泡个奶茶,不知道谁惹他了。」 白绩换好工作服出来接过小马剥好的糖,含了半分钟,脸色才好了点,调整到正常的酷哥状态。 「怎么啦?」小马问,「跟姐姐说,谁欺负我们宝贝了?」 「……」白绩浑身鸡皮疙瘩抖三抖,「没事。」 「是齐项?」 「嗯。」白绩接过另一个服务生姐姐递的奶茶,说完谢谢后,继续对小马说,「他有病。」 下午一个多小时,齐项跟尿频找不到厕所一样,没事就要到自己身边熘一圈,要说话又不敢,来迴转圈,搞得他房间里也一股酒味。 真他妈烦死了。 齐项煳弄他的事,白绩已经不介意了。 偏偏齐项没眼头见识,就是想凑过来,一会儿「雀儿」,一会儿「白绩哥哥」,混着乱叫,导致白绩脸越来越臭。 「嗷。」小马大概猜到了,转头跟白绩说昨天发生的事,「跟你讲,昨天咱店后面那个拐角巷那儿出现了个露阴癖。」 「嗯?」白绩不知道是什么。 「就是那个。」小马比个国际手势,「听说以前也有,但是以前就是吓吓人,昨天他吓了人还准备动手。」 「报警了吗?」白绩皱眉,「你这周是晚班?」 他知道小马家就在巷子深处,无论走哪条路都要走到巷子里,巷子里又没灯没监控,晚上下夜班,磕着绊着是小事,要是那个变态… 「报了,还没抓到。」小马瘪瘪嘴,「刚才问我家狗子能不能来接我。」 小马的男朋友最近似乎在加班,工作的地方也远。 「早点回去,我送你。」白绩说,「晚班我替你值。」 他说完,又起身去找另一个也值晚班的女生。 小马星星眼地注视着白绩的背影。 她这个弟弟,年纪不大但可比山可靠,面冷心热,温柔得要命。 * 晚上八点,天已经黑了。 外头还有灯,进了巷子深处便是真的伸手不见五指,路又狭窄。 「唉,还不如块砖。」 齐项正反捣鼓手机,但仍旧开机失败。走到这么黑的地方,他已经确定了自己迷路的事实。 下课后,他跟齐祺打电话,那头说家里的闹剧还没停,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架势,齐祺自己也跑到小朋友家住了,让齐项能晚点回就晚点回吧。 齐项也没善心要回去调解夫妻矛盾,索性在城南定了个民宿,再去商业街换了一身脏衣服。 做完这一切,他心里还惦记着白绩,想吃个饭再去茶翡找白绩,这一整天他颠来倒去愣是还没吃饭,腹里空荡只有酒气。 偏偏就是这个吃饭的举措,让他深陷城南的巷子里。 吃完饭手机电量亮起了红灯,四周有没有共享充电宝,他循着记忆要去出去,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没灯的地方。 再远点,天黑了,手机也黑了。 齐项边走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小石子落在空荡荡的巷子里,迴荡着阴森可怖的回音,拍鬼片似的。 突然,石子落到了光影里,前面拐角处突兀出现一束亮光,被放大几倍的影子行走在土墙之上,脚步声越来越近,影子好像也在踢石子。 有人! 齐项眼前一亮,赶紧往前走,可算能出去了。 「朋友!」他边走边说,「我迷路了。」 强光瞬间打射在齐项脸上,他眯起眼睛,只能看见白绩那一张修罗似的白脸,如同生在黑暗里一样。 「……」 齐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话都卡在喉咙里,千迴百转,最后变成一个——嗨,巧啊~ 「你怎么在这?」 「我迷路了。」 白绩垂下手灯,想推开齐项,但是巷子太窄,他过不去只能站在齐项后面,这么大个人,挡在前面,烦死了。 白绩恨不得踹他一脚。 「哦。」白绩淡淡地说,「让开。」 「雀儿。」齐项不退反进。 「啧,你烦不烦。」 白绩拧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到墙上,再从他身边穿过,站到了齐项前面。 巷子深,齐项不是本地人,乌漆抹黑的根本出不去,自己再厌恶这个人,本着人道主义,也要把他带出去。 或许是天黑,白绩明明比齐项矮半个头,却可靠异常。 齐项半是故意的粘着人走路。 「离远点。」 「我身上没味了,闻闻?」 「……」白绩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关我屁事。」又不是为他洗的澡。 「我还是要和你解释早上的事。」 「你——」 「啊!救命——呜!」 九转迴荡的尖叫声骤然出现,又转瞬即逝,变成了隐隐绰绰的呜咽。 第14页 不好! 白绩想到了什么,刚要往前跑,转念又想到身后还有个拖油瓶,顾不上那么多,手往后一抓,不知道齐项的那儿,就连拖带拽的往声音的方向跑。 黑暗中。 他的手被人回握住,那个人的手比他凉,比他大。 是怕被丢下?握地那么用力。 流氓紧紧捂住女生的嘴,满嘴浊气,喷在女生耳边,令人作呕地威胁:「嘘嘘,再说话我就掐死你!」 这里巷子那么多,应该…应该不会找到他! 不会! 一束光唰然照进来,光明驱散黑暗。 有人逆光而站。 「你们被包围了。」 第7章 一个人。 流氓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光源处,不禁松了口气,连掐着女生的手都不自觉放松了些。 不过是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个子高了点,脸上还带着招摇的笑容。 包围?他一个人能成什么事? 小孩逞英雄罢了。 似乎女生看到就来了个弟弟,也绝望了,乖顺的站在流氓身边,动也不动,连呜咽求救声也微弱到几乎没有。 流氓注视着齐项,得意地威胁:「滚远点,不然我掐死这女的!」 他也是疯狂,明明今天街道的警力已经出动抓他,偏偏这种「我在暗」的刺激让他忍不住兴奋,继续出来犯事。 反正捉不到他,这里没监控。 「呜呜——」 女生突然向右偏头,和流氓错开脖颈的位置。 一双手从黑暗处伸出来,以不容扭转的力度强硬地掐住流氓的脖子,用力一捏再往后一锤,流氓的头被死死卡在墙上,他脑子里一时只剩下嗡鸣声。 泥墙上被砸下来的石屑扑朔落入他的衣领里,带来令人战慄的危险感。 反客为主。 另一只手一根根掰开他攥住女生的手,往后一折,肘处发出了钻心的拗折骨裂声,力道太大了,即使流氓反应过,也躲不开。 「啊啊啊——」 这时,女生已经完全自由了。 「跑。」 白绩言简意赅。 「姐妹,来这儿。」齐项也在那儿招手,画风完全不一样,轻松闲适。 这个死胡同要比外面的路宽很多,以前被人放瓦罐杂物,齐项用灯吸引流氓注意力时,白绩就跟黑猫似的,贴着墙悄无声息地鸟悄来到流氓身边。 有齐项的打光,他能轻而易举看到巷子里的两个人。 流氓还有一只手没被钳制,他疼得冷汗不住滚落,被抓到就完了,他忍痛从衣兜里颤颤巍巍掏出一把小刀。 他一直没拿出来,自以为用不到。 他嘶吼一声,准备刺向白绩,齐项一开始还在给女生披衣服,听到里面的动静,唿吸与心跳都停滞了。 「白绩!」 「妈的。」 白绩没被流氓惊到,差点被齐项吓一跳。 千钧一髮之际,白绩曲起膝盖,用力往上一顶。动作果断,行云流水,松开掐住流氓脖子的手,往下一挥,打落小刀,一脚把刀往齐项方向踢去。 疼痛让流氓自以为迅速的动作在白绩眼里像慢动作回放。 甚至不用想,他就能做出对应之策。 现在,两个胳膊都折了,疼痛双倍。 「啊啊——」 白绩松手,上去给了他两巴掌,啪啪有声。 「你这样就想犯罪了?」他问的很轻,似乎在谈心。 齐项看到那里局势扭转,才放下心,他把手机递给女生,温柔的安慰道:「别怕,我朋友专业打手。」 女生心情平復了不少,还有点结巴,「我我、我报警。」 「等一分钟。」齐项笑容变质,「我们帮你出出气。」 他把手机给了女生,死胡同里又恢復了黑暗,只能通过流氓的□□声辨别方向。 「雀儿,我来帮你!」 齐项一把薅住流氓的头髮,刚要往后拽,蓦然发现触感不对,软软的十分柔顺。 他立即松手,还帮人顺顺毛。 「……」 「……」 白绩:「故意的?」 齐项真委屈:「我看不见。」 白绩甩开流氓,把他往巷子深处抬脚一踹,骨肉碰撞的闷响传出,流氓像破抹布一样撞翻了里面的空垃圾桶。 「我…」 齐项话还没说出口,白绩的拳头就直直迎向他的侧脸。 白绩早就想揍齐项了。 今天尤其! 白绩:「我也看不见,打到你的话,不好意思。」 他说得客气,下手毫不留情。 齐项仓促迎战,斜着脑袋躲过那带出风声的拳,粗粝的石子陷在白绩拳上,刮擦过齐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这一拳是动真格了。 齐项努力躲闪牵制。「你玩真的?」 「不小心。」 「那我也要不小心了!」 「随你。」 一时间巷子里充斥着拳脚与骨肉相撞的声响,把外面的女生看呆了,出气…出谁的气? 流氓见他们两个人打起来了,想摸黑逃走,还没走两步,一只手拎起他的后领,齐项喘着粗气,跟拍狗似的,重重拍他脑袋。 他笑问:「让你走了?」 「大哥…我错了。」 第15页 流氓两腿打颤,哆嗦得说不出话来,白绩从身侧闪过,一脚又把他踹回垃圾桶边。 白绩:「有你说话的份?呆着。」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还能分心注意流氓的动向,流氓几次逃窜都被捉回来,经歷双人混打。 他欲哭无泪,生怕一声呜咽就激起两个暴徒的拳脚相向。 …自己没有哪一次这么渴望被警察抓住。 齐项打架有条理,明显就被专业训练过,拳脚的力道控制极好,应对白绩他也算游刃有余,怕真的下手重了,把人打伤。 他每个动作的目的只有一个,用手也好,身体也好,禁锢住白绩。 白绩就不一样了,招式杂乱无章,却招招透着兇狠,蛮狠不堪像在狩猎,下的是死手,肢体的每一寸每一节都被运用到极限。 他跟游鱼儿似的,齐项从背后钳制住他的双手把人囚禁在怀里,白绩掐着他的腰,不知道把胳膊扯成什么弧度,就是要逃。 硬生生逼得齐项怕伤到他,而松了手。 最后齐项打得血性上来,下手重了些。 他一胳膊兜住白绩的腰,他人举起来,卡在墙上,双膝微曲,固定住他的腿部。 他唿吸灼热粗重,喷洒在白绩锁骨处,「行了吧,动不了了是不是,嗯?」 「呵。」 白绩像是不服,黑暗中齐项能想像出他的眼神和他薄唇的弧度。 「你能乖…嘶!」 白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头槌齐项,咚的一声,齐项差点眼冒金星。 齐项生气嚷嚷:「不打了!这是上清华的脑子!」 * 公安局里。 流氓配合度极高,瞅见警察像见了菩萨。 警察指着两个人的伤问:「你们两个怎么搞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指着蹲在地上涕泗横流的流氓,异口同声:「他打的。」 流氓:「??」 「不不——」 受害者小姐姐呛了口水,制止流氓继续开口:「对对,他有刀…很难制服。」 流氓:「?!」 笔录很快做完,两个人拒绝了去医院的建议,一个取名雷锋,一个取名路人甲,飒爽地昂首阔步离开警局。 快九点的城南灯已经熄的差不多了,唯数不多的小酒馆或者24小时商店开着,月光比灯光皎洁明亮,风声比飘渺的音乐声响亮。 白绩和齐项一前一后,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齐项揉腰时,胳膊肘不小心就碰到了白绩的后腰。 「嘶——」白绩瞪他。 「小崽子,吃什么长大的,蛮劲这么大?」齐项嘟囔。 「你也打我了。」白绩扛着身上的痛,装作没事。 两个人都挂了点彩。 齐项腰和脑门都青了,白绩侧脸和手背有刮伤。 「我送你回去?」 齐项掏出刚充好电的手机,还挺开心的。 「不,我要去茶翡。」 白绩打完架,出来吹了晚风,那股鲜活的热气又吹散了些,人又恢復了过往的淡漠,拒绝地毫不犹豫。 「你今天出气了没?」 齐项跟着他,在夜色里散步。 「嗯?」白绩说,「我没气。」 就算有,打了一架,也真正消散的一干二净 齐项凑过去,亮伤口。 「没气?我这脑门都要扁了,明天不知道能不能起得来啊,毕竟疼得慌,别下回迟了,你又给我后脑勺再撞个包。」 「随你,不来也行。」白绩本来是随口一说,话脱出口,他心里咯噔一下,「要不你别来了?」 齐项愣住,笑容也凝在唇角,他不明白这个意思,架也打了,气也出了,两个人下面的流程不应该是称兄道弟、共忆往昔? 白绩…怎么话没两句就要他分道扬镳? 「啊?干嘛不来?」 对啊,明明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齐项不来,他不告状就行。 补习这事儿,本来就是没根的浮萍,被两个人斗着气硬生生在河里拖了一段时光。 只要他们中有一个人放弃认输了,这事很好解决的。 今天这一场架算是他挑的事,齐项没动真格,就算他欠了人情吧,不如藉此契机,把补习的事了结了。 白绩下了决心。 「我们都不想补习,其实没必要硬绑在一起,一南一北,打车都得花不少钱。」 「如果你希望我开口,我就去找我妈说我不想学了,给你自由。」 「或者我们都不说,你也不用来,喝酒也好,找朋友也好,不用每天来我这打卡,我不会出卖你。」 「……」 齐项沉默了。 他看着晚风拂过白绩脸庞,吹起他的垂下的碎发。 眼前的人淡淡的是冰块,他以为人家是汽水冻成的,想着今天可算捂化了,结果,白绩化了也是无色无味的水。 一吹就散的水蒸气,没良心,不留痕迹的那种。 齐项眨眨眼,「我被辞退了?」 白绩摇头,「不,你辞退了我。」 齐项胸口空落落的,或许黑暗中白绩锤了他一拳,酸涩的后劲才泛上心头。 他想,自己还是被辞了,一顿揍也白挨。 「哦。」齐项说,「我也挺忙的。」 第8章 午后日头正足,店里没几个人,二楼自习的客人都很少。 第16页 后厨烤着曲奇,瀰漫的黄油奶香勾起人的口腹之慾,把茶翡也熏得甜甜懒懒的。 白绩打了个哈欠,光明正大的消极怠工,盖了条奶黄色的小毯子,窝在吧檯后面的懒人沙发上。 那天分别后,齐项说不补习的事最好瞒着家里,说了反而多事,白绩也同意,自此,他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 白绩每天的事又变回了打工和带老闆打游戏。 小姑娘不知道现实受了什么刺激,每天都缠着白绩上分,闲出花来了,把快乐寄託于上分和掉分中。 而且… 【小老闆:[你的小可爱突然冒出来.jpg]】 【小老闆:哥哥我来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绩在他身上看到了齐项的影子。 他们都喜欢坐没意义又撩闲的事,都是给点阳光就灿烂,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碎嘴子。 【nk:中午带你玩一会儿。】 白绩甩甩脑袋,登上游戏,期望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如果齐项找他打游戏还撒娇叫哥哥…白绩拳头都硬了,自己一定会把他按在泉水里从根源消灭他。 【小老闆:哥哥,你最近不忙了咩?】 【nk:嗯,挺闲】 【小老闆:solo吧,我想练英雄,靠自己站起来!】 【nk:…行】 白绩想,不知道小老闆会祸害什么英雄,中路法师都被她玩了个遍,没一个能完整的走出一场solo,无一不是一教就会,一练就废。 选英雄结束,他愣住,不明白这么点儿大的姑娘怎么选了吕布这种力量型英雄。 好巧不巧,白绩选了貂蝉,一个能家暴吕布的英雄。 两个人换过来,画风才对。 不过无所谓,白绩操纵着英雄走出泉水,他想,打游戏快乐最重要。 毕竟自己连召唤师技能也带的闪现,时刻准备着用脸接大招,相信一定会给老闆极致的游戏体验。 * 【吕布:哥哥,你这样我没成就感】 「……」 白绩正停在峡谷中央,任老闆砍砍砸砸。 屏幕一灰,右上角的数字变成0-5-0。 【吕布:我已经会吕布啦,关闭人机模式!】 【貂蝉:那我认真打了?】 【吕布:可以哒!】 她明明操作那么拉跨,但是永远自信。 白绩点点头,眼里染上一层薄薄的笑意,如果这是老闆的需求,白绩并不介意让她体会一波社会的毒打。 很快,貂蝉一改之前的机械画风,绕着吕布来回穿梭拉扯。 反观老闆的吕布,是铁疙瘩成精了,只会无章法地挥戟,笨拙地行走奔跑。 眼看自己要被杀了,老闆赶紧求饶。 【吕布:哥哥不要太认真嘛,你太兇啦呜呜呜!】 貂蝉停步。 吕布也傻不拉几的站着。 两秒后,貂蝉开大招,给吕布放了朵染血的花。 一杀! 【貂蝉:下回,我放点水。】 【吕布:嘤,放点海吧!】 【貂蝉:好。】 二杀,放海的貂蝉丝血追杀吕布半条街。 三杀,残血貂蝉开大冲进塔内,身影鬼魅,收了吕布的项上人头。 四杀,貂蝉勾引吕布到自己塔下,诱杀傻大个。 【吕布:哥哥轻点!让让我呀!】 【吕布:你在欺负新手呜呜呜】 【吕布:哥哥,么么,让我个头吧,球球惹!】 老闆疯狂撒娇,可惜白绩是个不开花的铁树,不懂怜香惜玉,越说杀得越凶。 眼看他就要「5-5-0」追平之前送的人头。 峡谷里,吕布手执黑金的画戟,峡谷猎猎的寒风中,他壮硕的身体顶着飘红的血量,自暴自弃般木木地站在塔边,莫名有点可怜。 白绩心软了。 对面只是个小姑娘,他这样逗人玩,是不是过分了? 他不再进攻,聊天框打道:「不杀你了。」 可惜这四个字还没发出去。 一行字突突地蹦到白绩眼中,不异于惊天一声雷,炸得他硬生生呛到了,手一抖按着闪现,直冲到对面塔下。 【吕布:老婆贴贴,别打我!】 白绩:「……」 * 敌方投降。 蓝色水晶炸裂,齐项「咦」了一声,刚要去问陪玩怎么回事,那头的头像很快黑了下去。 【nk:有事,下了。】 齐项有些遗憾,毕竟他们才玩了半个小时不到。 这个陪玩比较高冷,得自己这个老闆粘着、请着、求着才能勉强来赚一份钱。 偏偏他特别对齐项的脾性,人狠话不多,不会因为他有钱而谄媚,不会因为他菜而不耐烦。 【兔兔可爱:呜呜那晚上玩吗?】 【nk:最近没空。】 「???」 之前不是说自己闲吗? 齐项垂死病中惊坐起,直挺挺地坐起来。 怎突然变卦了? 他警铃大作,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刚才的solo,思忖着难不成是自己最后脱口而出的垃圾话触碰到了正经直男的底线? 【兔兔可爱:哥哥你生气了吗?因为貂蝉和吕布是官配,我就…我就随口说了。】 【兔兔可爱:要不你喊回来?】 第17页 那头删删改改,正在输入了半分钟,愣是没发出来什么东西,齐项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大作文。 只有一句。 【nk:好好学习,不要胡思乱想。】 这时,他的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齐项警觉地瞥了眼门口,看到来人才露出笑容,是齐祺和她的裙子们。 「哥哥。」 齐祺在门口往后察看扫视片刻,而后小碎步窜进房间里,带起一阵香风,扑到齐项床边。 小丫头前几天烫了个头髮,卷卷的像个洋娃娃,有着稚嫩的可爱和幼小的狡黠,像个小雪貂,穿着薄荷绿的睡裙猴蹿到齐项肘边。 「妈呢?」齐项帮她理开刘海,又兜住裙摆,不让她掀开,「怎么来找我了?正好,帮我发个语音,就说『哥哥,我会好好学习的,你忙完一定要带我玩,好不好啊』,语气可怜点。」 齐项按了语音键,齐祺非常熟捻的完成了一场表演,甚至还自我发挥了一段,使得颤颤的萝莉音带着千钧的可怜无辜。 她就是齐项能持久哄骗陪玩的杀器——真正的萝莉。 齐祺很乐意陪着哥哥干这些损事。 只要能跟哥哥呆一起玩,她就很开心。 「妈妈出去了,周阿姨要请我们吃晚饭。」齐祺把一件纯白带暗纹的裙子和一件酒红的裙子展示给齐项看,「你觉得我穿哪个更有气场?」 「周阿姨又不是没见过你,穿哪个不一样?」齐项挑了件红的,白裙子穿着太幼了,他开玩笑道,「红色,再穿个有跟的小皮鞋,高歌『姐就是女王』,惊艷全场。」 「好,我就要用这个去会会周阿姨的儿子!」 「白绩?」齐项半阖的眼睛猝然睁开,听到了这个久违的名字。 他们已经有一周多的时间没见面了,但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的补习仍在继续。 「对!」齐祺握拳,紧接着咬了齐项胳膊一口,「哥哥,他每天跟你呆一起的时间,比你跟我呆一起的时间长多了!」 齐项听了笑岔了气,「小鬼头,我上学的时候没见你多黏我,每次打电话不关心哥哥半句,一骨碌的话全是姓赵的小矮子。」 齐祺人小鬼大,很不服气,「赵填他是我们班最好看的,白绩肯定肯定没他好看,哪儿有可比性!」 齐项不以为意,「他可比小矮子好看。」 如果要回忆白绩的长相,齐项脑子里就浮现出他第一次在茶翡见到白绩的瞬间,阳光洒在被胡桃木框住的落地窗上,白绩垂下头的身影,像画中人。 齐项这辈子第一次被男孩子惊艷到。 齐祺呆愣,躺在齐项怀里,黏来黏去的,捲髮都球成一团。 她纠结万分,「比你好看吗?」 齐项拧她的耳朵,笑骂,「你不应该说,哥哥,在我眼里你是全世界最帅的人吗?」 齐祺咯咯直笑,依葫芦画瓢说了遍,又说,「那他排世界第几?」 「第二吧。」齐项毫不犹豫,敲打这个色心上头的小妮子,「可他是第二帅的冰坨坨。」 是连他都捂不化,搞不好关系的白眼狼样子的冰雕。 齐祺眼珠滴熘一转,扔掉了红裙子,「那我穿白的,哥哥,男人,我可比你懂多了!」 「……」 「今晚我就把你房间的网断了。」齐项强硬地说,「还有,你必须穿红的。」 * 「枫林园区到了。」 白绩拎着一罐曲奇和雪花酥下了公交。 谢家的司机已经在公交站台不远处的路口等候多时,看到他的身影立即暗想喇叭。 「妈。」 车门应声打开,一个穿着湖蓝的长裙露出一角,周雅雯保养得当,似乎被岁月特别优待,脸上少有皱纹,她气质出尘,仿若从未吃过生活的苦,看什么都温柔又宽容。 周雅雯伸手抚上白绩的额头,擦去不存在的汗,又高兴又心疼,「让司机接你,你非不要,多热呀外面,就不听话!」 白绩顺从的坐到她身边,解释道:「茶翡外面就是公交站,我出去正好有一班车。」 「那也得坐两个小时呢。」 一句埋怨囔囔完,周雅雯就捨不得再多怪一声,只挽住白绩的手臂,把他拉近自己。 「回去吧。」周雅雯嘱咐司机。 汽车平稳驶过园区边的氧气公园,与城南喧闹破旧的画风不同,这里人烟稀少,绿意盎然,远处错落着高低参差的别墅,房屋之间间距很大,由此可以推测出它们的占地面积。 「小元霄听到你要回来,高兴到不行,一直喊哥哥,声音可响了。」 「我还炖了人参甲鱼汤,一定要多喝几碗,晚上好睡觉。」 白绩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周雅雯细碎的念叨,窗外被落日余晖照得蒙蒙亮的绿叶使白绩有点出神。 枫轩名居——丹市权贵们的住所。 说起来,他零散的在这里也呆过好几年,在最得意的日子里,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在最绝望的日子里…… 周雅雯问了两遍「多住几天好不好」,白绩才从回过神,肩颈处细微抽搐,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不了,我那里还有点事。」白绩捏捏周雅雯的手,「我东西都没带来。」 「家里你什么东西都没。」周雅雯眼含情求,手上用力,「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妈妈吗?」 第18页 上回来还是谢霄过生日,那天来宾很多,团团围住谢霄和周雅雯,炫亮的的灯光打在两位主角的身上,无忧又幸福。 白绩看他们很开心,自知谢家把他们照顾的很好,便心满意足地悄然在月色中离去。 白绩浅色的眸子默默注视着周雅雯,拒绝的意思依旧明显。 周雅雯捏紧他的手放松了些。 「妈,你不是说要谈转学的事吗。」白绩也抽开手,孑然靠着窗,「人醒了?」 「对,人醒了,同意和解,不追究你的责任。」 白绩鼻腔里冒出一声冷哼。 周雅雯困惑又为难,「你动手的原因连我都不能说吗?你什么都不说,谢叔叔处理这事会显得有点仗势欺人。」 她又赶紧补充,「你一定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可是…可是你这回下手太重了,我真的担心…你不是答应我不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嘛!」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白绩沉声保证,「不用担心。」 「我哪儿能不担心,你看你脸上的疤,又是什么时候的伤的?」 「……」白绩说,「见义勇为伤的。」 汽车缓缓驶进厚重的高高铁门,豪宅的大门渐近。 周雅雯嘆气,再次败下阵来,泄气道,「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想了,到丹毓咱们好好学。」 「好。」 「你说都补了半个月的课了,咱们还没请小齐吃饭,今天你正好来了,我就请了小齐一家来,你看人都到了!」 「??」白绩脸上出现了诧异的神色。 「我怎么——」不知道。 车窗被敲响,一个笑脸贴近而来,正是给他脸上添了一笔的齐项。 「嗨,雀儿~」 「……」 第9章 「你也知道这个名字啊。」周雅雯欣慰的看看两人,「你们两个小朋友相处的很好吧?」 「对,我俩在一块都形影不离的,一见如故!」齐项说着,长臂一伸,把还站在话题外的白绩揽到怀里,「是吧,雀儿!」 「……」白绩翻了个白眼,偏偏在两双眼睛的注视,脸也不好冷,手也不好甩,只能窝在人怀里忍气吞声,「是…吧。」 「怪不得白绩一直夸你教的好!」周雅雯开始捏造事实,对白绩说,「儿子,以后在学校也要跟小齐哥哥学习。」 白绩艰难:「…好。」 周雅雯来回瞭着两个大男孩,满意一笑。 「雅雯。」 「周阿姨!」 门口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原来王荟和齐祺也一起到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跟齐项走一道。 周雅雯让白绩他们俩玩,又快步向前跟王荟寒暄。 她一离开,白绩的脸色瞬间垮下,大臂往外顶,努力逃出齐项的禁锢。 傻大个,死用劲,手跟铁索似的。 「不松手,把你胳膊卸了。」他开口就是打打杀杀。 其实见到齐项的一瞬间,白绩想他们这么久没见,会不会尴尬生疏,露出什么破绽让人发现他们很久没一块补习了。 但齐项搂住自己的一瞬间,这顾虑就被打消了。 齐项这种自来熟,怎么会尴尬。 「啧。」 齐项松开他,但两个人依旧并肩走着,得志便猖狂,「怎么跟最喜欢的小齐哥哥说话呢?」 「下回夸当着我面夸,不用藏着掖着。」 「她骗你的。」白绩冷嘲,「我在家天天扎你小人。」 「怪不得我这个腰贴了一个星期膏药都没见好,有根针是不是扎那儿了?」 齐项说完伸了个懒腰。 「傻逼。」白绩骂他,不跟着贫。 「咱们关系表现的得好点。」齐项也不闹了,快进门时,他说,「我妈比较敏感,我们还得对个口供。」 「嗯?」 白绩想这有什么口供可对,能让他上去给大家深情并茂讲诉个上课细节,还是能让他现场刷题检验成果。 「要记住,今天我们放假。」齐项直言正色,「而不是我翘课没出门!」 「……」白绩无语,「毛病。」 「认真的,你可别说岔撇了。」 「滚蛋。」 * 两个人一齐推门而入。 宽敞的客厅里,铺着大大的软垫,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玩具,一个拼了一半的乐高玩具模型被摆在桌上,地上还散着一些碎片。 白绩的继父谢仕平穿着休闲,戴着一副金丝眼睛,他长相温和,气质如山泉内敛低调。 他以前在京是政界新贵,故而有时会表现出那种从政人士特有的不显山不露水,和周雅雯结婚后,便辞职来丹市经商,在丹市也是响噹噹的人物。 而此时,他像个普通的父亲,甚至是个被欺负的父亲,竭力控制住怀里的肉团,一脸无奈宠溺。 周雅雯和王荟母女也站在一边逗小肉团玩。 小肉团本来被人盘在手上,纸尿裤两个粘扣还翘着,他觉得不舒服,扑腾着一双腿叫妈妈。 听到门口的动静,像是心电感应一般,他一脚踢在爸爸脸上,又推开妈妈,连滚带爬地,颠颠着一身白肉,一双腿光着前后捯饬着快跑向白绩,双手张开,活脱一个肉弹。 「哥哥!」他脆生生喊道,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被白绩牢牢抱在怀里,白绩还顺手帮他把纸尿裤的扣粘上了。 第19页 被抱住他开心的要命,扭得像个不倒翁。 「哥哥,亲亲。」说完,他狠狠在白绩脸上啃出个口水印子。 谢霄才两岁不到,词彙量没那么足,更遑论此时人正激动,颠来倒去只有两个字「哥哥」喊得最字正腔圆又响亮。 白绩一反往常的冷漠,脸上甚至挂着浅浅的笑意,丝毫不介意谢霄的举动,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还主动亲了谢霄的脑门。 齐项捏捏谢霄的肉脸,开玩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绩身子一扭,不给齐项碰。 齐项:「小气鬼。」 这时谢仕平也起身慢慢走过来,拍了拍谢霄的脑袋,让他不闹哥哥。 「谢叔。」 白绩和齐项都这么称唿。 谢仕平笑着跟他们打招唿,先是夸了齐项几句,又左看看又瞧瞧白绩的脸,发现他颧骨上的擦伤。 他关切地问:「脸怎么回事呀,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这个…不小心。」 白绩对着谢仕平就没有对谢霄那么亲热,只能说熟络但不热切。 「他见义勇为弄伤的。」周雅雯过来,两个手抱走谢霄,「你光着屁股就到处跑,羞不羞!」 就着脸上的伤,一家四口又是瞧又是问。 白绩一个人木着脸,像个猴被左右观赏。 齐项已经坐到了沙发上,留他们说家里话。 他诧异又好奇的注视着这一组重组家庭的互动,和他想像的不一样。 王荟也坐在他边上,轻声自问,「这个白绩…挺讨谢仕平喜欢的?」 白绩的妈妈嫁到谢家后,白绩一个人住在偏远的城南,他们很多人都以为白绩是不被谢家接受的,故而被排挤出去只能自己住。 但是今日一见…和传闻相差太多。 从谢霄身上最能显示出问题,他对这个不怎么来家里的哥哥过于热情和喜欢。 小孩子很能看家长眼色的,齐祺跟齐项玩的时候会躲着王荟,甚至有王荟在场时,她会呆在王荟身边而不是齐项身边。 比如,在谢家,她和齐项到现在连眼神交会也没有。 「或许吧。」齐项慢声说。 「那你好好给他上课。」王荟转变了之前对白绩不甚在意的态度,「做事机灵点,也是卖谢仕平一个人情。」 「我去做人情?」齐项笑了,心里挺凉,「您怎么上去再认个干儿子?这样人情不是更深?」 王荟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发火。 无论在家里他们闹得再不可开交,在外头他们仍旧是圈中一对典范的母子。 端庄的齐太太和她优秀的大儿子。 * 吃饭前,家里分成了两个小集体——小孩组和大人组。 三个家长坐在一起闲聊。 齐祺、齐项和白绩就围着玩火车模型的谢霄。 有很久没人说话,最会活跃气氛的齐项想着王荟的话,心里烦,没开口。 白绩余光窥了齐项三遍,又眨眨眼看了眼端坐的齐祺,终于自己先扯了个话题。 「吃曲奇吗?」他对小孩有特有的温柔,很吸引人的那种平视感,不过分热情,就是淡淡的像白开水,舒服润喉。 「……」齐祺瞅着白绩,脸颊红扑扑的像发烧了,上下唇瓣一碰,嘀咕了一声,「战损美人!呜呜!」 「……」齐项听到了,瞳孔放大,想把妹妹扔出去,丢人。 「什么?」白绩没听清。 「她打小不聪明,爱说胡话。」齐项打开罐子,拿出个曲奇塞到齐祺嘴里,「只有吃的能堵住她的嘴。」 「你也差不多。」白绩吐槽。 「啊啊啊,元宵也要吃!」谢霄注意到哥哥开罐罐,结结巴巴的过来要拿,「我我我哥哥做的!元宵吃,给元宵吃。」 「你吃一点点。」白绩把他抱在怀里,好像跟小娃娃说话人就会变得可爱许多,他说,「一会儿吃饭饭了。」 齐项听到他叠词词,噗嗤笑出声,三双眼睛看他,他赶紧捂住嘴,歪倒沙发上。 妈的,他怎么会觉得白绩可爱? 真是疯了! 白绩猜出他笑是因为自己说的话,眼皮耷下来,一脸正色的咳嗽两声,只有耳朵飞速红起来,那升腾的绯红直直蔓延到脖颈下。 妈的。 他心里害臊,又没法打人,只能别过头不看齐项那边。 目睹一切的齐祺,「……」 她把齐项拉直,凑在他耳边说:「哥哥,我好爱他。」 她问:「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补习吗?」 「你吃饱了撑得,建议出去跑两圈再回来说话。」齐项毫不留情与齐祺耳语。 * 齐祺挺生气的。 吃饭的时候,家长让齐项和白绩坐在一起,左边位置没了,她想到白绩右边,可是谢霄这个小短腿,蹬起来倒是快,比她快了一步占了位置。 所以她只能坐在王荟边上,坐在白绩对面。 她只敢跟哥哥扯一些浑话,这会儿坐在白绩对面,坐得笔直,像是在录制「姐就是女王」的mv,一副名门淑媛做派。 她看见白绩给谢霄夹菜餵饭。 看到齐项讨嫌让白绩夹个菜,然后被白绩在桌子下踹了一脚,白绩哥哥腿真长,她都感受那一脚的力道了。 可能一时间嫉妒烧坏了她的大脑。 第20页 她看着白绩面前的虾球,最后一个了,冷不丁对白绩说:「白绩哥哥,我想吃虾球。」 委屈又可怜。 白绩一愣。 不是因为齐祺的情求,而是这个声音…他特别耳熟。 特别像他小老闆的声音,而且语气语调简直一模一样。 不可能这么巧吧? 他又瞅了齐祺两眼,帮齐祺舀了虾球,又耐心的问:「还要吃什么吗?」 「我想要喝汤。」 「还有呢?」白绩盛汤。 「没没没了。」 齐项就这么瞧自家妹妹矫揉造作的姿态,看她抬起埋进汤碗里的娇羞小脸,直勾勾跟自己打眼神暗号。 ——哥哥,明天带我去吧! ——做梦。 突然,一个手摸上了齐项大腿,他一个激灵,往下看,是白绩的手。 他只是想戳自己。 「你你干嘛呢?玩这招给我递话呢?」他惊恐。 「你是不是有病。」白绩压声骂他,他又问,「你妹妹…」 「她就是单纯的颜控,没事回去我打一顿就安稳了。」齐项保证,「我一定不会让你成为我妹夫的。」 「……」白绩从戳变成了掐,气得想跟齐项出去过招,「我问你妹妹平时喜欢打游戏吗?」 「不,她只喜欢看狗血八点档,挺俗的一小姑娘。」 「……」 *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 白绩要走也没公交,他只能暂住一晚。 阿姨去上面收拾房间,白绩被任命送齐项,他们走在院子里,月色正浓,齐项还是走在白绩后面揉肚子。 「明天我得来找你吧,补习。」 「行。」白绩点头。 齐项想了想提议,「要不——」 要不我们再一块补习呗?其实我挺富的,花个百十块钱打车不算什么。 可惜,电话铃打断了他说的话。 白绩拿出手机,明晃晃写着梁逢秋三个字,他有点奇怪,自己不是跟梁逢秋说了要来谢家,他晚上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呢? 他对齐项做了个「嘘」的手势,齐项站定,等他接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梁逢秋火急火燎的声音在夜色下炸开。 「雀儿!你家被人泼油漆了!」 第10章 「中午一个男人在你家门口,他头脸捂得严实,鬼鬼祟祟地偷瞄你家猫眼,一看到我就跑了。」 「我刚才下楼的时候才发现你家门缝下面流出来好多油漆。」 「雀儿,你是不是在外头结仇了?」 到底是谁做的呢?病床上的那个? 怎么会这么巧赶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出了这种事? 白绩坐在车的后排,面色凝重,他眼神没有聚焦地盯住鞋头的一寸灰,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使得他心跳加快。 他的大脑混乱,一些零散地错杂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闪出、消失、变幻…以至于他只能抓住这两个问题,任它们搅成乱麻,理不出一丝头绪。 「雀儿、雀儿…白绩!」齐项突然捏住他不住痉挛颤抖的手,有点凉,齐项顺手把后排的出风口往上扳了扳,问,「想什么呢?」 白绩抬眼,眸中有些瞬时的茫然,「你怎么在这儿?」 齐项弹了他一个脑蹦,「我这么大个人跟你坐一块半天了!」 「哦。」白绩眨眨眼,那昙花一现的脆弱迷茫被另一种清明冷淡取代,他终于回过神来,「对,你是来陪我的。」 ——我陪他。 虽然白绩挂完电话后表现的无比镇定,还编了个无关痛痒的藉口煳弄了周雅雯夫妇,而后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待司机把车开过来。 一切如常。 他在悄悄的慌忙,不欲被人察觉,却被过快的眨眼频率出卖了心绪。 齐项抓住了他一闪而过的无措,也没多想,只是有点担心,便在王荟「你可算懂事了点」的眼神中没头没脑地跟着猫身坐进了车。 「我又不需要你陪。」白绩别过头。 「……」齐项笑了,「我闲得慌。」 * 刺鼻的劣质油漆味弥散在楼道中。 「呲——啪」 梁逢秋戴着口罩,蹲在一节楼梯上,他倾身按亮感应灯,橘黄的灯光亮起,斑驳映在一地的红油漆上,一个拖把立在墙边,布条上更是粘连着艷红色的稠液。 他原本想把外面流出来的油漆擦干,可是越擦越脏,越擦越可怖,梁逢秋抱着胳膊心里发愁,他怕白绩看到了剁了自己。 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梁逢秋从栏杆处往下瞅,正好对上白绩警觉锐利的眼神。 「雀儿!」梁逢秋跳起来,「你可算回来了,唉…这是?」 「齐项。」白绩捂住口鼻走上来,蹙着眉头,「你一直在这?」 「对,我等你呢。」梁逢秋从兜里掏出两个口罩,递给他们。 齐项接过,说了声谢谢,礼貌地没插话。 他记起来这个男生就是自己第一次来时在白绩家看到的醉鬼,但此时的他看着比之前精神多了。 梁逢秋指着油漆问:「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 「……」白绩垂头盯着地上泥泞的红油漆,摆手很轻松的说,「我收拾一下看看有没有丢东西,你回去睡觉就行了。」 梁逢秋很担心,「要不你跟我回去睡?」 第21页 「不用。」白绩摇摇头,但他脖子僵硬了一般,摇头的动作有些大,顿了顿,他又轻轻推了梁逢秋一把,「走吧,不行我再去找你。」 梁逢秋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听话地跑了。 「……」 等梁逢秋的脚步声彻底听不着了,白绩仍瞅着一地污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睫垂下两片阴翳,遮住了所有的神色。 齐项上前,踩在还干净的地上,伸手推门,没推开,他问:「雀儿,你家有放外面的备用钥匙吗?」 白绩:「没。」 他指关节兀地一弹,而后视线短暂地模煳起来,分不清地和油漆的区别。 「那就是有人撬了门。」齐项摇摇头,谨慎起见他还是建议,「赶紧报警吧,哪儿有小偷这么猖狂的,你家也不是搞装修的,还能存着油漆罐。」 「不报警」,白绩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钥匙,可是要插进锁孔时他根本对不准位置,因为他的手又开始抖了起来,且隐匿不住。 于是他捏紧拳头,歪头对齐项说,「你也回去吧。」 「我帮你啊,里面有人怎么办?」 「这是我的事。」 白绩这话说得不留情面到伤人,他斜着脑袋睨向齐项,异常不近人情,似乎很厌恶齐项站在这里。 「本来就没想让你跟过来。」 「又不是多大的事。」 「难不成你想跟我回家住?」 齐项和他对视半晌,白绩那冰冷陌生的眼神跟带刺一样,往人的好心上戳,能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戳出来。 他大半夜跟着这个小白眼狼颠簸一路,难不成真的是闲得慌! 「你这张嘴…」 齐项胸口闷得慌,这是他第二次被白绩赶了吧? 「白绩,我他妈再管你我是傻逼。」 * 等楼道再次陷入黑暗,静谧的逼仄廊道里只有白绩抬脚时油漆粘在鞋底的撕扯声,白绩才陡然松懈下一口气,刚才挺直的嵴樑一下子塌了下来,他摸黑打开家门,一股刺激的油漆味径直往他的口鼻中钻,连口罩也挡不住。 白绩望着只有月华铺地的客厅,白墙黑影,他反手开灯,客厅霎时被照亮。 红色刺目夺走了白绩所有的眸光。 红色的油漆像新鲜的血液溅射在沙发上、桌子上、墙上。油漆很厚,还没彻底干,仍在流淌蔓延,是正在进行中的视觉侵略。 瞬间,白绩脸上的血色尽失,瞳孔紧缩,牢牢地锁住整个屋子的每一寸,眼睫与眼珠都在快速细微地颤动。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手指、胳膊、后背、太阳穴处的自下而上都不住地战慄。 如同被人扔进了一个漩涡,碎裂鲜红的手自深处拖拽着他,一个个画面纠缠着他,撕扯着他,不愿意放过他,他们欢唿雀跃,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白绩眼前的世界扭曲起来,他被迫进入一场闪回。 低头,满是鲜血的手中握着一个碎酒瓶,玻璃碎片扎进掌心,白绩觉得很痛,可是他没有松手,而是紧握着酒瓶,生生把玻璃片嵌入血肉中,对着面前的一团扭曲的黑影一下又一下地扎刺,不知疲倦地、机械地,如屠夫般的粗蛮。 沐浴在淋漓的鲜血中,血液的铁锈味侵占他的鼻腔,占领了他的感官,白绩觉得噁心,可是他的动作又难以停下,如同在完成神给予的使命。 正当他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道谁家在办喜事,一朵烟花在白绩正对面的窗外炸开,分割开了现实与幻境。 「砰——」 白绩眼前的画面停住了,又唰然消失,闪回结束,他还站在家中,面对着被泼了油漆的客厅。 「呕——」 闪回时急促的喘息让油漆味激得他喉管痉挛,窒息和噁心的感觉帮助他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白绩竭尽全力转了个身,扶助门框支撑身体,一阵干呕,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慢慢的,他把头伸向屋外,贪婪地用口鼻搜刮着为数不多的新鲜空气,他缓缓地挪动脚步,一步步来到门侧的牛奶箱边,生锈的牛奶箱柜门被他徐徐拉开。 一封白色的信静静的躺在里面。 「他妈的。」 白绩以为自己骂出声了,其实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在他与愤怒焦躁做搏斗时,一个人上了楼,但白绩没注意到,直到他后颈汗毛竖起,警示着自己时,白绩才像是应激一般向后挥去沉重的一拳。 * 「嘶!」 齐项硬生生用手接下了这一拳,手腕的疼痛让他差点叫出声。 「是我,齐项!」 齐项是上了车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盗窃白绩怎么会颤抖,什么样的事能让白绩那样的人颤抖? 一定是让他极其害怕的事。 他只是想把自己赶走。 齐项想清楚这层,才风风火火往回跑,他当着周雅雯和谢仕平面前坐上了白绩的车,跟他一起回来的,白绩的安危在那一刻已经跟他捆绑在一起了。 如果屋子里有人。 如果白绩遇险。 …… 妈的,他就不该来,来了也不该走!可是齐项回来就有点后悔,他愣怔地望向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人。 白绩眼圈像是染了血般的通红,那双湿润的凤眼颤抖着,眸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戾气与攻击性,他现在身上背上长刀的刺猬。 第22页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秘密,而有一些秘密是註定不能被触及的。 此情此景,齐项心下第一反应就是别惹上麻烦,不要去背负别人的秘密。可现在不是逃避的时候,他得先把白绩带离这个是非地。 「白绩。」 齐项皱着眉,温声唿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忍着手腕的疼痛,托起白绩的胳膊,十指攥紧他纤细的胳膊,把他往外拉。 白绩没动,在与齐项的力量对抗,正当齐项思索着要不要把人抗走时,面前的人终于生了一丝活气。 白绩甩甩头,终于认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他想要说一点什么,比如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你。 可他张开沙涩的口,吐出话却分外不客气,「滚远点。」 他想劝,你最好走,不然我可能会再动手。 白绩:「谁让你回来的。」 齐项不是不会心疼人,但听这话他也委屈。 「我他妈跟着你来的,把你扔这我怎么去给你妈交代!」 「……」白绩沉默了。 齐项拉他,「走,回谢家,司机还在楼下。」 「我不去。」白绩敏感地躲开,不想被齐项碰到,反手把牛奶箱阖上,「我有地方去。」 齐项反问:「哪儿,大马路?」 「……」 这时,楼道里出现个「哒哒哒」的高跟鞋声,一个飒爽中带着些妩媚的声音出现在这个多事之地。 「能去哪儿。」女人站在下一层的转角,对上面的人招手,「大儿砸,来干妈这!」 第11章 「你坐着喝水,干妈拾掇拾掇给你整两把椅子凑个床。」 刘瑜说完转身上二楼,二楼小阁楼有白绩专门的房间,她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也给白绩一个自我恢復的时间,可她回来时,发现白绩还保持着进门的动作,僵直坐着,拳头紧攥,不知道疼一样。 她嘆了口气,蹲下身子,慢慢地轻柔地理开他的拳头,把每根指头顺平了,亲昵地捏了捏。 「死心眼,别把手心也给我扣出个半永久的疤,你欠了老娘多少纹身钱了?亲兄弟也要明算帐,更何况我这个干的。」 「瑜姐。」白绩在刘瑜面前乖乖的,倒是刻意遏制了眼里的戾气。 「嗯?委屈了?要干妈哄哄?」刘瑜张开胳膊,「勉强让你抱一下老娘。」 白绩后仰躲开怀抱,他问:「你怎么也来了?」 「小梁子让我来的。」刘瑜看他避人的举动,笑容也浅了些,她说,「瞒着我,你真准备去睡马路?」 「……」白绩没答,最终还是没什么精神地起身,「想洗澡。」 刘瑜还蹲着,仰视着他问:「除了洗澡呢?」 「睡觉。」白绩倔强万分,用蹩脚的演技装没事。 「你睡得着吗你?」刘瑜唰得起身,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拍在白绩背上,用力了自己又心疼,赶忙给他揉。 女人的情绪来得很快,刘瑜的眼泪一下子就迴转在眼眶里,长指甲抵着白绩脸上那块疤,恨恨地骂,「我天天给你补窟窿,怎么要不要给你一身都纹黑了,随你糟蹋身体!」她生气极了,「逞强什么呢!你才几岁就自己扛事。」 白绩心思沉,一旦发生什么事都会把自己封闭起来,之前因为恶性伤人事件他被勒令退学,事情发生后有将近两个星期,白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等自虐般的惩罚结束后,他调整好状态,出来又恢復了正常。 「这回你又准备把自己藏哪里?连干妈也不能知道了是不是?」 刘瑜说不下去,眼眶瞬间湿润,索性扭过头不说话。 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苛待这孩子呢,看着他每次快乐点时就安排点什么事压垮他本来就脆弱的神经。 「有信吗?」刘瑜擤了擤鼻子,擦干眼泪问。 「嗯。」白绩轻轻说。 刘瑜咬牙骂道,「畜生!不让人过好日子!大半年没动静我以为他死了呢!」 「……」白绩嗤了一声,拍拍刘瑜的肩膀,「瑜姐,我困了。」他连澡也不想洗了,似乎聊到那个人,就让人没精神。 他说完径直往二楼走过去,没开灯,就着月光悄然无声地倒在床上,被子上有刚晒过的阳光灰尘味,薄薄滑滑的很舒服,他闭上眼睛,把自己埋到被子里。 「唉。」 刘瑜哒哒哒跑上来,手里拿着个小夜灯和助眠香薰,她弯腰插上两样东西,又俯下身子把白绩耷着的小腿用力抬扔到床上,骂骂咧咧,「少爷啊,睡觉也要人伺候着,以后老娘老了瘫了,你也得这么给我照顾得这么细緻!」 「……」白绩微抬起埋下的头,转了面,望着刘瑜,浅色的瞳孔被夜染黑了,空落落的像个深渊,他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问,「瑜姐,要是我没有以后呢?」 「呸!」刘瑜这一巴掌拍得实在,打在他背上,「17岁的人了,跟7岁的非主流一样,赶紧给我把眼睛和嘴都闭上,老娘哄你睡觉!」 白绩闭上眼,刘瑜轻柔的拍着他的背,从17岁到7岁,现在把他当七个月的幼儿。 她听到白绩的唿吸逐渐安稳,手上动作没停,心疼地抹了抹白绩沾了汗的脑门,刘瑜知道人的精神自愈弹性是有限的,多次打击后人这样会调节不过来。 「你睡着了吗?」 「……」回应的是均匀的唿吸声。 第23页 「看来是睡着了。」 刘瑜摇摇头,拿起手机走出门。 良久,白绩睁开猩红的眼睛,瞪着薄薄窗帘上的月光的一点,企图让月色洗涤他血腥可怖的闪回梦境。 此时刘瑜坐在客厅抽菸,她咬紧牙关,终于在深夜拨通了周雅雯的电话,周雅雯在梦中被吵醒,还有些晕眩发懵。 「瑜姐?」 「谢太太,你还管不管你儿子了?」 * 大清早,白绩去市场买了两桶脱漆水,抬到家门口时才发现自己昨天走的时候都没拔钥匙,然后齐项帮他放在了牛奶箱顶上,特地露出了钥匙圈的一角。 白绩伸手勾走钥匙,又把牛奶箱里的信取出来,信还原封不动放在昨天的位置,连落灰的位置都一样,齐项没看它,白绩收走后把他折成方方正正的一小块,也没有看,他一路无言,沉默着把脱漆水拎进屋,走向被锁住的那扇门。 「啪嗒」门锁被开启,拉开门,门后有个被踢坏的木洞,但被用喜庆的「福」字煳住了。 白绩立定在床头,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叠放着与他手里一样的纸方块,白绩喉结滚动,最终还是把手里已经被捏皱的信扔进去,关抽屉,转身,锁门一气呵成。 「唿——」 白绩吐出一口浊气,闭眼挥去眼前再次出现的错乱的画面,开始一块块的擦拭地板。 半块砖还没擦干净,兜里的电话突然想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摁断了两遍,直到第三次,电话锲而不捨的想起来,他才甩开手套接起,「喂,妈。」 「白绩!」周雅雯哽咽着,她难得强硬,「你那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你收拾好东西,今天就来家里住!」 「不用。」白绩沉稳的说,他知道是刘瑜通风报信了,「我不想去。」 信的事,刘瑜是唯一的知情者,虽然她主张要告诉周雅雯,但是白绩不让,甚至她每次要开口,白绩就跟发疯一样,总会做出些无法控制的事,所以她不敢告密,因此她能给周雅雯通风报信的事只有:白绩又睡不着觉,旧病復发了。 「好,你不来,那我就住过去照护你!」周雅雯说,「我已经在路上了,东西都带着,你要是不跟我回来,我拎着包就直接住家里。」 「……」白绩低头扣着抹布,「那元宵谁照顾?」 「你和谢霄都是我儿子。」周雅雯泣不成声,她心疼地不行,「我是你妈,我不照顾你,保护你,谁干这些!」 咚咚咚。 白绩心跳地快要突出胸膛,他望着满眼的荒唐,耳边的抽泣声似乎摄住了全部的心神,他眨眨眼,藏住眼底的复杂,眼泪刚要滚出来,又被他眼皮一碰憋了回去。 他说:「你别来,我没事。」 「你就骗我,只会骗我!」周雅雯心里怨白绩,狠狠斥责两句却没力道,倒像是在跟自己怄气。 听着电话那头没有声响,她没办法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我让你谢叔叔也一起来了,我们一起来请你,转学这事谢叔叔在背后出人出力,就当还他人情,你也得跟我们回来!」 这句话不亚于给了白绩闷头一击,直接把谢仕平划到外人的区域,挟恩图报地逼白绩去答应她的要求。 「……」白绩屏声静气,辩不明其中的是非德怨,片刻后才压紧眉峰,回了声,「嗯。」 挂完电话,白绩跼蹐地蹲在地上,看着满目疮痍,擦了半天,成效甚微,他抹布一扔,撒气地踢了两脚没开的桶。 * 白绩收了两件换洗衣服,站在楼下等周雅雯。 他擦了半个小时,擦不干净,知道自己不是专业的,就让梁逢秋改天找人来打扫一下家里,他顺便把备用钥匙也留在了屋外牛奶箱顶上,说明了自己要去谢家的事。 「雀儿,你这一走,咱们又得做网友,我会想你的。」 「……」 「我可以没事住你家吗,那里有你的味道,我怕思念太深,淹没了我的灵魂。」 「爬。」 白绩这会儿没精神,躲在楼梯口的阴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梁逢秋贫嘴来分散注意力。 「齐项还挺帅的。」梁逢秋发了几个傻不拉几的花痴表情,「我要长他那样,又这么有才华,今天你就该偷着笑怎么打小就运气好能认识娱乐圈顶流。」 「他还好吧。」白绩跟齐项认识这么久,都没注意过他的脸,比起样貌他只能记得齐项跟他打架时拳头的硬度。 「这叫还好?」梁逢秋惊唿,「也就是你好看能说这话,对了,昨天咱齐帅跟你一块去瑜姐家住了吗?」 「……」没,他被白绩扔在了家门前。 白绩想自己昨天对齐项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差,可在那样的情况下,刘瑜出现时齐项还是第一时间把自己拦在身后。 他现在这个状态…熄了的手机屏幕漆黑一片,照出白绩此时憔悴的模样。 一夜没睡而黑眼圈浓重,眼皮半耷耸着藏住眼底的寒芒,由于他总会控制不住的幻视,他的眼珠总会无故颤起,敏感地打量四周,所以白绩远不如电话里或者文字里那么轻松,而是充满攻击性且戾气十足的,如同一个死囚带着镣铐走在人间。 自己这样多少也是个麻烦,还是跟齐项断了联繫吧,人家正正常常一个人。 白绩嘆了口气,半截气还没吐出,他骤然抬起头锁住眼前的人。 第24页 一个瘦弱的女生,穿着简朴,长相清秀,瞅人时带着怯懦与乖顺,任人欺负的软蛋模样,比如她现在看着白绩,就泫然欲泣,好似背负了天下的悲意苦情。 白绩站直,不太想看到眼前的人,「有事?」 李易愧疚万分,「听说你家出事了…」 白绩心烦,「跟你没关系。」 不知道哪儿的风声传到她耳朵里,他也不懂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泪眼朦胧地找自己剖白歉意与真心,可是他又不是神父。 「可…」 「打住。」白绩不礼貌地打断她,「我之后很长时间都不会住在这,所以不要来找我了。」 他的表情很兇,李易张着嘴又不敢再继续说,正当两人僵持着,一辆商务车停在楼梯外,车身豪华,车门打开后,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孩子,气度不凡地望着自己与白绩。 周雅雯喊:「儿子。」 李易张嘴看着那辆奔驰车,又瞅瞅白绩,似乎证实了某些传闻,她讶异之余更是羞恼地转身流着泪跑开了。 「她又…怎么了?」白绩莫名。 第12章 苍昊抱着胳膊坐在办公室里,此时他盯着桌上摆的□□,手边的手机停在拨号界面,欲拨不拨,光顾着扯咬着下唇的死皮,表情有点纠结。 同办公室的两个老师瞟了他几眼交头接耳。 「苍老师干嘛呢?」 「为转校生发愁呢,昨天开学就没来,家长说是身体不好,这会儿两节课都上完了,人还没影儿。」 「什么来头,家里这么惯着?不是考进来的吧?」 「我从校长那边听说是捐了栋楼,原本在十三中,犯了事被家里人送来了。」 「啊?十三中不是普中嘛,他干了什么?」 「把他班主任打到icu了。」 班主任苍昊桌上的笔突然掉在了地上。 两个老师本要接着聊,门口兀地传来敲门的声音,她们坐直身子,屏住话头,往门口一瞧,都不由地僵住了。 来人瘦削高挑,校服外套松垮不正地被套在身上,拉链只拉了三分之一,露在外面的皮肤是病态的苍白,眼皮耷耸着,眼圈黑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平着唇角,紧蹙眉头,周身透着十足的戾气与低气压,十足的不良校霸样。 「…...」意识到办公室里没声音,男生抬头喊了声报告。 一抬眼更不得了,他右眼眼尾处凝出一抹血块,看着十分可怖。 「进进进来。」苍昊看看手上的照片,又看看来人,「白绩是吧?」 「嗯。」白绩回答也恹恹的,慢慢走到苍昊身边,「不好意思,迟到了。」 「你眼睛怎么回事?」苍昊关心,「去医院看了吗?」 「红血丝。」白绩简洁回道,「不传染。」 苍昊不是这意思,他挠挠鬓角,看着这个新生莫名有点紧张,他思索着要解释一下还是接着讲班级的一些情况时,门口又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报告。」齐项只穿了夏季校服的短袖,捏着一叠开学回执走进办公室,进门跟进家一样,笑着说,「苍总,我来送…白绩?」 白绩听着声也回过头,四目相对,两个人看彼此的眼神都有点陌生尴尬,尤其白绩,他看着齐项时眼里甚至一闪而过的是晦涩。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一个多月前了。 油漆事件的第二天,周雅雯就亲自打电话给齐项道歉,说提前结束补习的事。齐项看着眼前的人,白绩变得太不一样了,瘦了一圈不说,人也阴郁了许多。 白绩没跟齐项打招唿,因为懒得开口,反正好久不见了,不熟。 苍昊却不这样想,热情地招手让齐项过来,「你们俩认识啊,正好,我跟白绩说点开学事项,你一会儿带白绩去班级,我下节课有个会要开。」 「……」 「行。」齐项挑挑眉,走进来把回执放桌上,「开学的回执,还有我的住宿申请。」 苍昊接过没看放到了另一边,还是白绩继续说,「下周我们有个开学考试,每个人都要参加,但是你也不用紧张。」 白绩:「好。」 「丹毓的进度要比十三中快一点,你慢慢跟着学,不用着急,有什么不会的来找我。」 「嗯。」 白绩惜字如金又一脸凶煞,苍昊本来有点婆婆妈妈的性格都被冻得憋不出多余的话,来回瞭了眼白绩,还是说了最后一句话,「那行,你跟齐项去教室吧,他是学委,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也能找他聊。」他想想还是轻飘飘拍了拍白绩的胳膊,笑着说,「好好学,去吧。」 白绩下意识往后一闪,苍昊的手只撩到了他的外套,他自己却撞上了齐项的胸口,腰被人不期扶了一把,拿手来得出其不意,等白绩还没回头,齐项又跟个不会说话的木桩一样站直,双手背着。 「……」白绩垂头:「谢谢老师,我走了。」 「那我也走了,苍总。」齐项笑呵呵地跟办公室每个老师摆摆手。 等两个人都出去,苍昊捻捻掌心,心说他是不是被嫌弃了? 「苍老师,你们班这个转学生不好对付啊。」 「对啊,一看就不服管,肯定是个硬茬。」 「苍老师你也小心点。」 她们这话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丹毓这个学校,里面有权有势的世家子弟太多了,被娇惯着长大的也有的是。砸了大钱进来,有些孩子不免有种特权子弟的派头,心底觉得老师就是打工仔,打工仔管金主,这不是儿子打老子的事嘛? 第25页 更不用说,白绩是有前科的。 苍昊摇头,虽然自己也心里发憷,但不让别人说自家学生的坏话,横眉怒斥,「哪儿不服管了,人家有一问答一问的,就是身体不好,又初来乍到害羞!你们班那个蒋睿才是刺头,我今天还看到他课间扒围栏要逃呢,你赶紧去看看人还有没有坐在教室!」 「你不早说!「那个老师听了,立即捲起一本教案就要去逮人,另一个自讨没趣,干脆戴上耳机改试卷。 只有苍昊难得硬气过后,陷入了悲伤,他捏捏自己衬衫下才练了十来天的肌肉,不知道自己这小身板能顶得住白绩几招。 * 「你生病了?」 「没,失眠。」 「眼睛呢?」 「用眼过度,红血丝。」 「那…」 「找不着话不用勉强跟我聊。」 白绩双手插在衣兜里,生人勿扰的模样,跟齐项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一前一后走着,大课间走廊上人来人往,也有不少人悄悄打量他俩,可白绩就盯着前方,也不知道看什么,一步一步踩在齐项落下的影子上。 齐项摸摸鼻尖,他想自己干嘛憷白绩,架都打过,白绩脸上那未消的淡褐疤痕还是自己摁上去的呢。可能是再次见面,白绩的状态差太多了,以至于他说话都要带着小心翼翼,怕说什么伤了他。 「我是关心你。」齐项嘟囔一声,「你还踩我影子。」 白绩听到了,不冷不热回了句:「哦,我乐意。」 「……」齐项不热脸贴冷屁股了,到教室门一推,也不碰白绩,「到了,冰碴子。」 说完,他在白绩冷冷的瞥眼中做了个小小的鬼脸,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白绩站在门口,环顾着满教室的人,看他们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思忖片刻,还是慢慢走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白绩,他字体苍劲有力,等他写完名字,就听到下面传来几声嘀咕。 「这就是那个转校生?是不是贴吧里说的那个?」 「对啊,十三中的校霸?到我们班了?」 「操,听说他进过监狱?真恐怖!」 「小声点,小声点,他看过来了!」 贴吧? 白绩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丹毓的贴吧出名了,心底有些诧异,他把粉笔扔到粉笔槽里,抬眼看着全班的人,淡淡的自报家门:「我是白绩,转校生。」 鸦雀无声中,白绩一低头,敏锐地感受到第三排一个书呆子模样的矮子正怒目圆睁地盯着自己,苦大仇深似的,白绩偏头看他,偏偏对上自己的目光后,那人又迅速避开目光接触。 「……」谁啊?没见过。 白绩回忆没见过这人,但是不排除现在自己记忆力下降的原因。 他也不多想,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因为齐项在右边,他搬了个桌子,在寂静中拖拽着桌子,来到左边的角落,一个人一个位置,坐下后一句话不说,一只手搭在脑袋上,一只手垫在额头下,与世隔绝般蔫儿了下去。 坐在他前面的男生瑟瑟发抖,默默地悄往前挪动椅子。 「挪回来,你纸片人?」白绩耳听八方,闷声道。 「……」前桌欲哭无泪,心想瘟神怎么到自己这儿了? * 丹毓开学前三天会讲假期写的卷子,白绩没有,心安理得地趴在后排,索性跟梁逢秋聊起天,那小子好像也在翘课,连发了好几个自己在乐房的自拍。 【梁逢秋:你翘课,我逃学,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白绩:我在教室。】 【梁逢秋:那你还玩手机?丹艾利斯顿毓不查手机?】 【白绩:悄悄的玩,丹毓贴吧发给我一下,没搜到。】 【梁逢秋:怎么想起来玩贴吧了?你知道有人骂你了?】 【白绩:……听到了。】 【梁逢秋:别理他们,前天开始贴吧里冒出来好多关于你的帖子,大部分在胡说八道,我都举报不完,看个屁。】 梁逢秋给他发了连结,白绩打开,骂人的部分不多,编故事的多,无非在说他过去如何嚣张跋扈,如何仗势欺人。 因为发帖数量大,声势浩大地把白绩描绘成了恶霸,散布着「保佑白绩别去你班」的恐怖氛围,这才让他开学第二天就喜提「丹毓热搜第一」 其实白绩在十三中的时候也经常有人发帖骂他,十三中的生源不是很好,进来的人多少有些社会气,骂人更是要带生殖器的,白绩经歷过这些,自然不会为别人的恶意中伤而难过。 他反而觉得丹毓的那些太小儿科,太无聊了。更让他在意的是前排小矮子的敌视的目光,他怎么想自己过去都不会跟丹毓的人扯上关系。 【白绩:应明友有什么亲戚在丹毓吗?】 那头很久没消息,似乎在思考。 【梁逢秋:有一个吧?叫应裘好像,去年我不是被逼着去上他的补习嘛,见过一个,个子矮矮的,用鼻孔看人,傲得不行。】 【白绩:去查查贴吧发帖的是谁。】 【梁逢秋:我查过的,都是新开的零级小号,怎么了,跟应裘有关系?】 「……」白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静静思索,已经能猜出个大概。 【白绩:没事,我睡了。】 第26页 白绩这一个多月没怎么睡觉,一开始是因为梦魇而逃避睡眠,后来变成习惯性的失眠,后来心理医生就住在谢家帮白绩做心理疏导,过了一个多星期他才能勉强接受睡眠这个生理需求。 可他的睡眠质量依旧很差,梦魇的现象也仍旧存在,并且没办法进入连续的睡眠,比如今天他就只睡了两个小时。 白绩并不是超人,缺乏睡眠对他的精神状态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一有空他就会趴着,补充体力,或许台上的英语老师讲话太柔,白绩闭眼后没片刻就有了困意。 一直到下课,他像是被打晕了一样,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而他周围如同真空地带,半径50厘米处不见人影,班长搬来开学用的书,走到他边上不敢放,怕扰了他好梦,被迁怒。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原本趴在齐项桌边的娃娃脸伸手从他怀里抽出那几本书,眨眨眼,狡黠地说,「我哥帮你送。」 班长看他们像看菩萨,「捨身饲鹰,齐哥买股必红!」 齐项:「?」 第13章 无故接活的齐项满头黑线,用一种「你也疯了」的眼神看着兴沖沖捧着书的季北升,想这个发小不能要了。 齐项推开,「你接的活,你去。」 他没事再去招惹白绩干嘛呢? 季北升显然对白绩十分感兴趣,猴蹿来杵杵齐项,「你俩不是补过习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想去瞧瞧他,但我不敢。」 补习?这点交情可打动不了白绩这座冰雕的人,他早上关心两句别人都嫌弃,这会儿再去不是人家要扇巴掌,自己还得去递脸吗? 这么想着,他是更不乐意去趟这趟混水,反正白绩只是冷,怎么找也不会因为被吵醒而揍季北升一顿。 齐项不搭理季北升的情求,无情道:「自己去,他能吃了你?」 季北升多能耐的人,虎头虎脑地一气之下还真走过去了,他慢慢走到白绩身边,探头探脑地想看切实感受社会哥的气场,思考着山鸡哥上学时是不是也这样叱诧风云。 可是他书还没递出去,眼前的人突然抬起头,额头满是冷汗,猩红颤抖的眼睛盯上自己,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撕咬自己,季北升嘤了一声,眨眨眼怪可怜的。 「书书书,你的。」 还好,白绩没有起床气,他接过书,礼貌地说:「谢谢。」 「不不不,不用谢。」 「结巴?」 「不不不。」 「……」白绩瞥了他一眼,把书扔到桌上,抬手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撩去,从他身边默默走过。 「……」等白绩走了,季北升蹦到齐项身边,挡住他要出门的路。 「哥,我想跟着白绩大哥混社会,他好酷。」 「赶紧去混。」齐项伸出指头,嫌弃地推开人,「挡着干嘛,想跟我手拉手去上厕所?」 * 厕所里,白绩双手捂住脸,藏住痛苦扭曲的表情。 刚才他真睡着了,但是梦魇了,那些奇怪扭曲的画面摄住了的神魂,以至于他根本醒不过来,如果不是那个娃娃脸走过来,鬼鬼祟祟的举动触发了他的警觉性和防御意识,他可能还要睡更久。 「唿——」 白绩从喉管吐出一口热气,总算稳定住情绪,他起身刚要开门,手握在把手上,就听到门外的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白绩以前在城南那一转是出了名的混混,逃学逃课,打架斗殴,还收保护费。」 「今天看着还好啊,虽然长得凶了点。」 「你不懂,我以前不是住城南嘛,见多了这些事,他把十三中的混混们收拾地服服帖帖的,只是现在没出手罢了。」 「所以他真是把他们班主任打了,被开除的?」 「对,那个老师对他可好了,从来没有因为他不好好学习而轻视他,结果他无缘无故的就打人了。」 「这样的人还能来丹毓,有钱真是好。」 「……」 白绩冷笑一声,直接推门而出,掀起眼帘,冷厉地乜向两人,其中一个正是之前盯着他的矮子,白绩也不说话,只慢慢的向洗手台。 他按下水龙头,水声中,白绩问:「听见你们脑子里的声了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小腿打颤,搭话的那个跑了,小矮子刚准备跑,白绩伸手拦住他。 「应裘?」 「嗯!」 小矮子后背抵着洗手台,水渍洇在他校服后面,像是冷汗似的,他警惕地盯着白绩,昂着脑袋一副威武不能屈地样子。 白绩问:「应明友你什么人?」 「我舅舅!」说到这一茬,小矮子一下子就硬气了,说话也带着正义伙伴的凌然气息,「白绩,你会遭报应的!」 「呵」白绩听了想笑,一抬手,正义的伙伴就变成了缩头乌龟,他的动作就从拍头变成了把指尖的点点水珠弹在他脸上,「傻逼。」 说完,白绩从已经僵硬的人身边抽出两张纸,擦擦手,像丢垃圾一样把应裘扔在脑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厕所。 应裘被仇人这般轻蔑对待,自然是气恼万分,可是当着白绩面不敢,人一出去,他才活动僵硬的脖子,用力地踹了身边的垃圾桶一脚。 他大骂道:「垃圾,垃圾,垃圾!仗着有两个臭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垃圾!」 第27页 他骂地正尽兴,一旁隔间的门又被人用力推开,似乎在给他提醒一般,只见齐项一脸笑意地走出来,还跟他打了个招唿。 「……」 「这里可是公共厕所。」齐项洗了洗手,语气温和,「说人坏话,你也得避着人啊,长点心吧。」 「……」应裘结巴起来,「对对对不起,我不是骂你,我是…」 「没事,我当没听到。」齐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如果老师听到了,你期末奖学金评测里道德分得低了不少。」 齐项说完也不管应裘的反应,径直走了出去。 「原来是打了老师?」出了厕所,齐项伸了个拦腰,「唉,上个厕所都能听一齣戏。」 之前转学的原因被谢家拦堵着不外泄,到了应裘这儿,跟开了闸一样,到处传播。当时在隔间,齐项听到应裘的话也十分诧异,甚至想出去帮白绩说话,可他没出去,因为他不是当事人,更遑论后来白绩自己出来了,他便没贸然出头。 齐项边走边思忖着白绩的为人,总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而应裘那些话也太带个人情绪了,不能当真。 所以真相是什么呢? 齐项暗自琢磨,从后门进教室,一进门正前方就瞧见白绩又趴着,毫不避讳的在桌肚里玩手机,因为开门时阳光譁然泄入教室,他才偏头抬起脸,光下,他眼里的血块和浅色的眸子,像染了色的玛瑙。 白绩眯起眼睛看了齐项一眼,半秒后又漠然地低下头。 「……」齐项瞬间没了探究的欲望,「管他呢。」 反正白绩是个捂不化的冰块,是个多变的小疯子,他不是早就发过誓自己再管白绩的事就是傻逼吗! * 第一天上学,白绩趴了整整一天,中午也没回去,也没吃饭。 直到最后一节课,有点古板的数学老师看不下去,讲义一拍,震起半层粉笔灰,「白绩!站起来答这道题!」 他教了这么多年书,还没看到过这么不自觉的学生,身体不好的事苍昊跟他们都提了,但是睡觉就睡觉,悄悄玩手机当他瞎了? 白绩听见声,从容地把手机揣兜里,他没卷子,更没听课,刚才梁逢秋还在跟他说贴吧里新冒出的帖子,说他开学第一天就威胁恐吓同班同学,这会儿陡然被叫起,更是一问三不知,所以站起来就跟聋了一样,开口就是一句,「啊?」 「站着听!」数学老师怒其不争,「下周考试,里面会有不少暑假作业原题,你们一个个的,不要自以为是,现在不听,到时候考试有你们哭的。」 班里人人自危,盯着黑板,装也装着认真。 白绩不装,倚着墙,舒服懒散地站着,似乎毫不介意老师说的话,低头瞅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消磨时间。 路过门口的苍昊撞见这一幕,不免忧心忡忡,他想白绩这孩子看着还很厌学啊,而且他这样自闭的坐在角落,不合群怎么办呢?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把人扶正了! 想着他把目光移向窗边的齐项,那小子也在开小差,瞥见他过来了,还笑眯眯地对自己打招唿。 苍昊:「……」 我们班可能真的要完了。 他拧起眉头,兇巴巴地隔空指向齐项,警告他认真听课。 * 开学第一周没有晚自习,所以一下课,白绩就在物理老师的怒目中,连书包都没收拾,平静的第一个走出教师门。 校门口,周雅雯抱着谢霄,早早就等着了,上了车谢霄爬到白绩怀里,问出周雅雯要他问的问题,「哥哥,今天上学怎么样呀?」 「还行。」 虽然被人说坏话,被人诬陷,被人恐惧,但是还行。 果然听到这句还行,周雅雯也放下了悬着的心,一路闲话,白绩回到家从厨房拿了个饭糰,藉口说学习,独自回到房间,吃了两口,但因为一天没怎么吃,胃里骤然进入干干的东西使得他有点反胃。 「真他妈烦。」白绩把自己扔到床上,他举着手机打开游戏,戳戳梁逢秋,让他上来一起玩。 他来谢家后,所有人都忌惮他的病,就差把他供起来,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配合医生进行心理疏导,因此白绩这段时间不仅把小老闆带到了王者,更是把梁逢秋也拖了上来,白绩找他,梁逢秋秒上线,拉他进组。 他们俩一起玩,自然是开的语音闲扯了几句学校的事。 「丹毓学生也蛮闲的,有发帖骂你的,还有偷拍你照片的,但拍得蛮帅的,我收藏了。」 「骂人的帖子大概是应明友那傻逼侄子发的。」 谈话间,一个人突然申请入队,梁逢秋想都没想同意了,进来时他没收住口,还骂着应裘,「傻逼吧…这个人你认识吗?踢不踢?」 「不踢。」白绩一看,答道:「跟你说过的老闆。」 梁逢秋只知道白绩以前干陪玩认识了个富婆小姑娘,但从来没见着过,今日一见,新奇的要命,忙打招唿:「老闆好,我是…nk的朋友,咱仨一起打呗?」 「……闭麦。」白绩听他说一句英语,耳朵能难受一宿,又问老闆,「你愿意一起打吗?」 老闆之前没约他,如果她不愿意三个人打,那白绩就准备把老闆踢了,毕竟他先拉的是梁逢秋。 老闆好久没回话,而后才打字。 第28页 【小老闆:可以的呀~】 【小老闆:好久没听到哥哥的声音了,真好听!】 白绩闭了麦,老闆也打字,梁逢秋一个人说话像演独角戏,也跟着打字聊天。 【fq大明星:你哥哥长得还好看呢。】 【nk:……我谢谢你。】 【小老闆:哥哥是最棒的!!!】 因为不想梁逢秋再开麦,白绩立刻点了匹配。 梁逢秋一直以为小老闆多少是个王者段位了,操作应该跟自己差不了多少,直到她拿出了祖传的瑶妹骑上了白绩的头,几场打下来,白绩不是冲进人群中救小老闆,就是发出「等等我」的信号行走在去救小老闆的路上。 梁逢秋喊一百声「白哥,我的亲哥哥」都抵不上小老闆一句「救救我」。 对此,梁逢秋:「……」 快到九点时,白绩跟老闆说睡觉吧,然后把老闆踢了,梁逢秋才颤颤巍巍开麦,「雀儿,你收那姑娘多少钱一局?」 白绩在换铭文,回答道:「二十。」其实大多时候也不收钱。 梁逢秋开口艰涩,「二十块,我跟她打还不够买速效救心丸的,你说实话吧,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白绩手一抖,铭文点错了,「你要死吗?她是小姑娘。」 「不是,你不喜欢小姑娘,难不成喜欢大小伙儿?」 「跟你说话真累。」 白绩把梁逢秋也踢出了队伍。 第14章 清晨,谢家大门大敞,周雅雯一手拎着包,一手拿着牛奶,亦步亦趋地跟在白绩身后。 「上车前把牛奶喝了,喏,给你拧开盖子了。」她把牛奶递过去,又低头检查白绩包里东西带全没有,「书包要记得带回来,今天先拿着袋子。」 白绩沉默的站着,像个傀儡娃娃,任由周雅雯折腾,他知道周雅雯在享受照顾自己的时光,以弥补前几年在缺失,所以点滴小事都不假他人手。因此白绩即便有点不习惯这样过于腻歪的相处,还是乖乖地接过牛奶,仰头豪饮。 一口气喝完,唇边沾了一圈奶沫。 周雅雯两只手顾了东头顾不着西头,看到他嘴边的奶沫,提着包又要伸手来帮他擦嘴,白绩觉得他这么大人何至于此,赶忙捂着嘴往后退。 这时后方一辆车按响了喇叭。 白绩回头看,与从车窗里探出头的齐项打了个照面,齐项笑吟吟地指着他的嘴角,「喝牛奶呢?」 「……」 白绩生出一种在装成熟的小学生见初中生时的窘迫感,一时间不仅耳朵连着两颊都隐约有了烧起来的趋势。 偏偏周雅雯感觉不到他的情绪,还跟齐项打招唿,炫耀似的说着,「白绩每天都喝牛奶,他喜欢喝的。」 他怎么可能这么黏煳?! 「妈!」白绩狠狠用手背抹了把唇,赶紧打断周雅雯的聊天欲,「我要上学了。」 说完他接过周雅雯手上的包,弯腰就上车前还乜了齐项一眼。 周雅雯倾身,长发垂下,柔声提醒:「你看看伞带没带,今天要下雨的。」 齐项讨巧买好,「周阿姨,我带了,不行我俩打一把。」 「……」白绩像个着急离家的毛小子,急匆匆地要跟齐项撇清关系,「没有的话我会买。」 车门一开一关,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向同一个目的地,齐项坐在后面瞅着前面那辆车的车屁股,他视力好,能看到白绩毛茸茸的脑袋在颠簸中一上一下。 白绩,妈宝? 这两个完全不搭的词让齐项忍不住抵唇而笑,但是这样有了活气的白绩反而让齐项稀罕,好像看到漂亮的玩具背着人的时候,悄然在夜色中蹦跳转圈。 他想,白绩这样的性子还挺招人疼的,如果他不生病就好了… 司机在后视镜瞧见齐项心情好,便搭话,「这谢家的大公子挺有意思的,这么大还粘着妈妈,谢太太还帮着他擦嘴收拾包。」 「粘人?」齐项摇摇头,幽幽嘆了气,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到学校他肯定要找我麻烦。」 果然,齐项进教室时发现白绩就抱臂站在后门,跟个镇门神似的,凭一己之力把班级走后门的风气一扫而空。 「咳咳。」齐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白绩身边,似笑非笑地问,「等我呢?」 「……」 白绩眼里晦涩不清,眼皮又被睁得只剩下眼尾那一撇褶皱,看着怪骇人,他根本不回答,正当齐项觉得没趣,要走时白绩小腿一伸给他使了绊子,在齐项一个踉跄没站稳时,他屈臂用后肘不轻不重地把齐项往里一顶一推。 「嘶——」 白绩终于开口,「笑你大爷。」 齐项一时轻敌,让他这小花招得逞了,扶着椅背往前一呲,在教室里划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如同蒸汽锅里到了一定温度,玉米爆成了米花,在教室里的人看他们争锋的场景,出现了几声吸气声。 「他怎么又去找齐神麻烦了?」 「昨天不是刚堵了应裘?他是不是要开始整治我们班了?」 「或许是他讨厌成绩好的?你看昨天挑了个班级第二,今天直接找上了年纪第一。」 他们窃窃私语声并没有影响到白绩与齐项火星四射的对视,但他们不像对峙,反而像…一场走刀尖的调戏。 齐项抚着后背,游刃有余地笑着,「你带伞了吗?要不要齐项哥哥带你去商店买?」 第29页 白绩脸色更沉了,「爬!再笑揍你。」 齐项挑眉,「我又要去找周阿姨打小报告了。」 「傻逼。」白绩气得又踢了一脚齐项的椅腿。 「……」 这下班里更是炸开了锅,嘀嘀咕咕地说着白绩的坏话。 想来也是,齐项与他们相处一年,成绩好家世好,为人处世方面更是没毛病,整个人跟神仙下凡似的,走出去说跟齐项一个班都光荣,结果这个臭名昭着的白绩来学校第二天就打了他们班门面的,这效果,比揍了十个应裘都要爆炸。 可白绩根本不在意那些陌生人的打量闲言,回到座位又趴了下来,屏蔽了萦绕耳边的「苍蝇」声,只盯着外头的天沉默着,似乎在谋划着名什么大事。 有人说:「你看,他一定在想下一个挑衅谁。」 白绩阴沉着脸,看着十分深不可测,他垂下的手无意识地拧着校裤,想他好像真的没有带伞,可是外头这么晴,怎么可能下雨? * 白绩不是睡觉,就是看窗外,苍昊上课时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胸口中身为人民教师的责任感愈发炙烤着他的灵魂,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二节课下的大课间,齐项就被他喊来了办公室。 「报告。」齐项逃了课间操,还挺高兴,「苍总,什么事儿啊?」 苍昊年纪不大,个头小长得嫩,跟学生们处得很近,因为他以前买股赚了不少,转头就请他们全班下了馆子,便被班里的皮猴们追着叫「苍总」。 「你过来。」苍昊招手,他桌面上放着齐项的住校申请,指尖点了点桌面,问,「你一个人住宿,交四张表干嘛?心宽体大,一张床不够你睡?」 「不是。」齐项把桌上的申请表收拢,垒齐了,打哈哈煳弄,「我第一次住校,害羞,包个单间,适应两年先。」 「胡闹,钱多啊!」苍昊说完就卡壳了,齐项确实钱多,「年级主任能同意吗?」 齐项站得笔挺,开口全是瞎扯,「同意啊,暑假宿舍扩建的时候我还拿了通行证领人进来装修了一下呢。」 对面的英语老师听完,严肃的神色没绷住,笑了,还好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她一看是自己的课代表应裘,赶忙让他进来,说昨天作业的事。 「……」苍昊一时无话可说,怕齐项再语出惊人,只能说,「这事你自己看着办。」 「还有个事。」他又拖来一把椅子来让齐项坐下,苍昊十指交叉握着,有商有量的说,「我看你跟白绩不是认识嘛,他学习进度比较慢,我想把他调到你身边,一带一路共同进步,怎么样?」 齐项还没开口,就听后脑勺那儿,应裘像是故意的一般说道:「只有白绩没交作业。」 鲜活的例子,苍昊更恨铁不成钢了。 「你看你看,作业不写,课不听,又不跟同学们玩到一块,这样在学校不是自找痛苦浪费时间嘛,你作为学委,没一点使命感吗?」 齐项瘪瘪嘴,头摇得果断,「这个真的没有。」 笑话,又不是没给白绩补习过,他不比苍昊更知道白绩的学习态度?那就是没有态度啊,今个儿人恼了,来拌自己一脚,改明儿又坐一块补习,白绩不得天天跟他在桌子底下比划拳脚? 让他再给白绩补习,不如让他替了女娲去补天,那还能看得见窟窿在哪儿呢。 「你怎么…怎么能没有呢?」苍昊说得没底气,只能抓着他问,「为什么啊?你们有矛盾?」 「不算矛盾。」齐项跟他开玩笑,「主要我娇弱些,怕打不过他,没法给他知识的威压。」 「……」苍昊挠头,「你为什么不能以理服人?」 齐项沉凝片刻后反问:「你看我俩谁像讲道理的人?」 「……」苍昊无语,这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年纪第一,气质上就输了! * 中午午休时间,学校里的喧闹逐渐平息。 白绩终于愿意离开后排贵地,拨冗去了趟校园商店买了把伞和面包,在他思考要不要买个牛奶时,想到齐项那似嘲非嘲的笑容,手一转,拿了瓶冰红茶。 结帐时,他发现有小盒的冰镇西瓜卖,他也买了一盒,站门口时叉了一块,咬开脆脆的瓜,清爽甘甜的汁水爆满整个口腔,一扫夏日的闷热。 真甜。 白绩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因此短暂的舒展开来,他回味着嘴里的甜味,陡然又一次想到了齐项。 这个狗东西在补习的时候曾特地抱了个西瓜来招惹正在写题的白绩,晃来晃去只为让白绩嘴馋,白绩一扭脸,毫不犹豫手刃脆瓜,给它拍翻了,最后两个人只能苦哈哈地趴地上撅着屁股清理现场。 白绩回忆起来这事觉得他俩都可笑,当时为了给对方找不痛快,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蠢事,他似乎跟齐项呆一起的时候常常被迫降智。 比如他今天还莫名的羞恼上头,专门在门口等着绊齐项一脚? 他喃喃,「傻子快乐多。」 白绩一步三台阶的跨上楼梯,转念想有个认识的人在身边也蛮好的,齐项虽然嘴欠,但他是个好人。 这个点,学校里人少,教室里更是只有两个女生面对面趴着说些八卦闲话,而话题的中心正是白绩。 「看新帖子,齐项说白绩有躁狂症会乱打人。」 第30页 「我看看…怪不得齐神不乐意给他补课,你没看到他今天还踹齐神椅子?」 「对哦,昨天还是齐项带他来教室,听说一路上白绩没给一点好脸色,他又不是谢家正经少爷,为什么这么狂?」 「不是正经少爷也能让后爹砸钱进校,没法谈。」 「齐项说他是躁狂症,是不是就意味着齐项看过他发疯?」 「说不定呢。」 她们或许以为白绩已经回去了,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丝毫没有想过这段话被正主听到会如何,更不会想过白绩会正巧出现在教室门口。 「……」 白绩背对着门站得有些侷促,手里的西瓜不再是冰的,反而像一把幽冥的火,沾了他的手,一直烧到他的心,把那一株刚发芽的苗烧了个精光,于是他心里一片荒芜。 躁狂症?齐项说的? 他也说得出口! 他觉得自己得收回关于齐项是好人的话了,自己要是有躁狂症,家里被泼油漆的那天可不是一拳能收尾的事了,更何况两个人过招那次,还是齐项把他摁在墙上! 白绩深吸一口气,转念一想,又无所谓了。他的坏传闻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谁都能来踩一脚,齐项不过是万分之一罢了。 他捏住手里的塑料盒,怕自己骤然进教室那俩女生得吓着,索性转身,慢慢往楼上走去。白绩他们班是6班,在三楼,一幢教学楼有五层,白绩漫无目的地往上走,五楼向上还有一截楼梯,楼梯口立着「天台误入」的牌子。 白绩把挡牌挪开,坚定地往无人之地前进,他没有去处,又懒得见人,不如在废弃的楼梯口休息会儿。他拾阶而上,果然看到那个所谓的天台大门,门被锈迹斑斑的铁索反捆住,他往后一拉,只拉开了一条过不了人的缝。 他神出鬼使地向缝中伸出手,把里头的铁索锁往下一拉。 开了? 这锁根本没锁上,是个假锁! 白绩看呆了这一操作,一把扯下铁链,推门而入,下一幕才是真正的魔幻现实——墙壁的阴影下,一个大遮阳伞遮着一个旧的长沙发,充满电的风扇一刻不停歇地卷出风,一个人舒舒服服地戴着耳机躺着,听到了铁门被推开的声音,撑起上半身探过来。 齐项眯起眼:「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白绩目光难得呆滞。 「……」 看清躺着的人是谁,他脑中只剩下四个字——妈的,晦气! 第15章 遮阳伞很矮又靠着墙,加上楼层高有护栏,楼下的人来回走动根本没注意到天台的奇景。 白绩沐浴在阳光下,一身苍白的皮肤被照得透亮,两个眼睛一动不动瞅着齐项,是难得的呆滞茫然,齐项看到他的表情,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不自觉漾起的笑容,他招手,「过来。」 白绩回过神,定在原地不动,拧着眉头不理人。他郁闷地看着齐项跟没事人一样躺着和自己说话,不知道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脸,是永远不会感到尴尬吗? 离谱! 他的心里本来毫无波澜,如今也平白被烈日烘烤出三分怨气。 因此白绩站在门口与齐项之间隔着一横阴影,想天堑横亘于两人之间,他说话是平静又有点讥诮,「你为什么在这?」 「锁都是我撬的,你说我该不该在这儿。」齐项没听出他语气不对,反正白绩臭脸也正常,他刚趴了会儿,此刻心平气和的开玩笑,「我还没问你怎么上来的呢,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 「……」 凭什么就是你的? 白绩倔脾气上来了。 他撬门也有理?他俩都是不守规矩上来的人,谁比谁高贵?! 他大步走到阴翳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齐项,面色冰冷回怼他的话,「我飞上来的!」 白绩一过来就密密实实地挡住阳光,结实挡住了风扇垂处的风,如个小冰山一样,冒着冷气,宣洩着那被扩成八分的气恼。 齐项被他怼的不明就里,恍惚地眨眨眼,指尖捏住白绩校服外套,轻轻往下扯,好言好语,「怎么突然翻脸了?这么热的天,你非套个外套,莫不是闷出来的一身坏脾气?」 白绩甩开他的手,不冷不热地道:「我乐意。」 「是谁惹你了?」齐项猜测。 「没人…」我躁狂症,只有我惹人! 白绩垂眸,鸦羽般的睫毛垂落一片阴影,他吞下了后面的话,顿时没了争辩的念头,忖度着这话说出来怪委屈的,像多在意那点闲言碎语一样。 他索然无味地转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因为齐项占了八成的位置,白绩骤然坐下,差点坐在齐项的肚子上,他刚沾了点齐项的身子,弹簧一样地又站了起来。 白绩责怪地瞅着齐项,心说他都坐下来了,齐项是个呆子也得挪一挪吧? 「说话。」齐项不惯着白绩,他偶尔也不喜欢白绩闷葫芦的性格,你不说我不说,都不是肚子里的蛔虫,谁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他耐心地跟白绩说:「你好好跟我说,要我挪开点。」 「……」给你脸了。 白绩翻了个白眼,只占了沙发横面的十分之一,半蹲半坐在沙发上,把挺拔孤傲的背影留给齐项。 齐项嘆了口气,服输地给白绩挪了一半的位置,缩手缩脚地蜷在里面,他拍拍沙发,「坐进来。」 第31页 白绩选择性耳聋,于沙发一隅偻着,从塑胶袋里拿出面包吃午饭。 面包很干不好吃,他随便选的,这会儿只能认栽,未如嚼蜡地把面包一小块一小块咬下来,塞满嘴,鼓着个腮帮子,如同仓鼠一样,机械地咀嚼,再喝口水吞下去。 他动作轻,但齐项不知道为什么视线就往他身上瞟,似乎是看他吃的难受,齐项再次主动搭腔,「吃点西瓜。」 白绩把西瓜扔远了。 齐项:「……」你牛。 * 「你给我安静点,我睡觉了。」 小哑巴不理人,齐项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抬起手臂挡在眼睛上,只能用耳朵去听外部的动静。 片刻后,沙发一轻,白绩又暗戳戳把西瓜捡回来,打开塑料盖戳起来,吃着西瓜,他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悉悉索索的拆糖纸声和水果糖咬碎的声音悉数传到齐项耳中。 白绩吃了颗糖,心绪平静不少,他吹着风,身后的人存在感极强,他不由思考,齐项这么理直气壮,他是真不要脸还是真的没有诋毁自己? 毕竟自己也没看过贴吧原帖。 但凡有点了解躁狂症的人都应该知道,白绩这样不爱说话没精神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这病,齐项又不笨,更不是那种信口雌黄随意造谣别人的人,或许有什么误会? 白绩抚上自己的侧腰,瞳孔颤动,他喉结滚动闭上眼缓了片刻,露出了一个破碎的自嘲般的笑容,他们说的也不错,自己确实有病。 他的病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网络上流行词ptsd。 网络上玩笑的调侃是轻松的,但是真的生了这个病的人却是在实打实地承受崩塌的精神世界的折磨,白绩当年治疗不到位,现在又对治疗有牴触,只能接受心理疏导加上自我调解,努力把自己伪装成坏脾气的正常人。 但是怎么也融不进去,齐项不想跟他玩也正常。 想着白绩又拆了块糖,把吃剩的几个糖纸整整齐齐叠成小方块揣在兜里。 齐项:「……」 他躺了这些会儿,白绩就没停过拆糖,吃糖,玩糖纸,仓鼠囤货都没他动静多。 齐项支起手臂,用眼尾的余光觎着他,想看看这傢伙到底在做什么,却发现白绩也正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脸颊鼓着一颗糖的弧度,发现自己看过来,他又迅速瞪他一眼,而后扭过头,假装什么事没发生。 齐项被气笑了,根本睡不着,他估摸着时间大家都要回教室了,怕再有人过来便问:「你锁门了吗?」 「没。」白绩说,「你去。」 他不知道怎么锁,要是一不小心给铁锁戳上了,两个人谁也别想出去。 「行。」齐项认命地起身,「您老坐着嗷,慢慢吃。」 齐项身体一离开沙发,白绩往右一倒下,把沙发占得满满当当,坦荡地做着鸠占鹊巢的勾当,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光坐着,还能躺着。 「白绩?」齐项头大。 「嘘,安静点,我睡觉。」白绩用他刚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口。 看白绩这一幅神佛来了也不动的架势,齐项自己也准备走了,便没计较扯皮。 他说:「打预备铃记得回去。」 躺着的人眯眼瞅着自己,单薄的身体陷在他刚刚睡出的沟壑里,仿佛被自己的影子紧紧搂在怀里,齐项想到这,赶紧掐了下自己的胳膊,觉得自己是脑子坏了。 「听到没,白老闆?」 只听白绩闷闷的嗯了一声,又有一样学一样的用胳膊遮住眼睛,意思是不愿意再交流了。 等到天台只剩下簌簌风声时,白绩才徐徐挪动身子,舒服地把身体浸泡在阳光下,看天上的云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变幻形态。这里没人打扰,安静之余又能隐隐绰绰地听到校园甦醒的青春喧闹声。 齐项真会享受,白绩心想,沙发上还残留着齐项的气味,白绩动动鼻子,想知道是什么味,没猜出来,像什么木头,挺能安神的。 「哈啊——」白绩打了个哈欠。 * 齐项回到教室时还没上课,他靠着墙玩手机。 季北升进门时哪儿都没去,径直跑到齐项身边,他是齐项发小,也是家里的老么,蜜罐里长大的,无论做什么都被人兜底,志向就是做哥哥姐姐的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所以他说话从来没有什么顾忌,有时候甚至是不怎么过脑子的。他趴桌子上,也不控制音量,好奇又雀跃地问着:「哥,白绩真的有躁狂症啊?你之前脑门都青了,是不是他打你的?」 「?」 齐项不解抬头,环顾四周,已经有不少人眼巴巴地望他们看来,他眼神一沉,黑黢黢地瞅人带着无形地压力,「谁说的?」 虽然齐项连眉头都没皱,但季北升还是往后瑟缩了一下,弱弱地举起手机,「贴贴吧说的,说你不给白绩补习,因为他有躁狂症,打过你。」 齐项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白绩中午给自己甩脸色了,是因为这个? 他神色凝重,伸手,「给我看看。」 丹毓的学生逼格再高,贴吧也是乌烟瘴气一团浑水。 齐项听说过白绩被人挂在贴吧上骂的事,但就齐项而言,和他没关系,他不想惹上白绩的麻烦,更不会特地去为他搅这趟浑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齐项愿意让别人用自己做刀,去中伤白绩。 第32页 齐项从来没有伤害白绩的念头,他甚至想如果两个人这样长久的相处两年,那么能帮的时候,他都不介意拉白绩一把。 可是现在…自己成了伤害白绩的一大利器。 齐项的影响力大,他一句话就像给白绩盖了「罪大恶极」的戳,贴吧里现在都不仅在传白绩是不是躁狂症,已经在说他精神分裂,发疯后会拿刀砍人了。 一派胡言! 事情的起源是他拒绝给白绩补习这件事,当时在办公室里的人又苍昊还有…应裘?齐项敛住眼底的冷色,往后看,应裘还没来。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终止谣言。 「都他妈地在放屁。」齐项把手机扔给季北升,「帮我註册个号,我去澄清。」 然后他走上讲台,不轻不重地拍了讲台,全班寂静地盯着他,好脾气的齐项在发火。 「今天贴吧上有我和白绩的传闻。」他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我要澄清,白绩没有打过我,他也没有躁狂症,甚至贴吧里很多乱七八糟的帖子都是在恶意造谣。我不知道我们班的人在这些帖子里充当什么角色,你们平时嚼舌根我不管,但现在——」 他停顿一下,冷冽的气场扫视全班,「我不希望我们班再出现关于白绩的传闻和闲话,他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但我一定会计较。」 说完,他又忽然变脸,露出往常一样的笑容,用力拍拍手,温和地鼓动道,「我一会儿会在贴吧做个澄清,兄弟姐妹们也上来顶一顶,团结一致对外,不然谁知道下一个被造谣的是谁呢?」 「……」 被剥夺了声响的教室里,大伙面面相觑,他们听得出齐项言语中的威胁,一时间脑中警铃大响,白绩被划到齐项那一拨了,他们中说过白绩坏话的人是不是会被齐项找麻烦呢?以后又要怎么跟白绩相处啊? 这之中,只有季北升独善其身。 他像个傻子一般地笑着打破沉默:「哥,我录像了,是不是发出去?」 齐项:「……」 同学们的动作很快,一节课下的时候好多造谣贴被举报干净,齐项的澄清帖也被加精顶得高高的。 同一时间崛起的是一个粉红色的新帖——「真项大白,在隐蔽的角落爱情发芽生根」。 齐项发完便不再关注贴吧,当然不知道这个帖子,一些贴吧清洁工踌躇万分。 这是…造谣贴吗? 算了,尊重爱情。 * 第一节 课大家上的都心不在焉,而且某位转校生一节课都没出现,任课老师给苍昊反映了班级里考前的浮躁现象,苍昊立刻叉着腰就飞到了班级门口,拍着门大骂。 「干嘛呢?都在玩手机,有没有规矩了?」 「季北升,你咧着个大牙做什么?你好看点?给我把牙收起来!」 他眼睛一眯,看到后排白绩的作为确实没人,点了班长起身,「班长,白绩呢?」 「……」班长苦着脸,先瞄了齐项一眼,然后不太有底气的说,「上厕所?」 「上厕所上一个小时?」 他眼一闭,说:「逃学?」 「想点人好的!」苍昊不接受白绩逃学的事实,他说,「来几个人去找找,我打电话问问,别出事了。」 「别别。」齐项赶忙起身,小跑过去,笑道,「我知道他在哪儿,没翘课没逃学,身体不好,在医务室休息呢,我忘报告了。」 他才想起来自己把白绩落楼上,他们找不到白绩,最后可别报警,那才是乌龙。 苍昊半信半疑:「真的。」 齐项:「我用季北升三年的零花钱发誓!」 季北升惊恐:「?」 第16章 齐项先是当着苍昊的面从容地走下楼,等到拐角处一个急转弯,绕远路避开人群飞奔到天台,等到天台门口时他额头都沾了汗。 「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姓白的。」齐项悄声吐槽,一面均匀喘息,轻巧开锁,他没有动外面的铁链,弯腰从缝里面钻进去。 齐项擦擦手,走进去喊道,「白…」 他喉结滚动,一时噤了声,他屏住唿吸,生怕口中唿出的气,惊醒了那梦中人,静下来欣赏着眼前这一幕。 校服外套委顿于地,只有一角倔强地卡在白绩的胳膊下,瓷白的手臂上墨色的纹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定眼细看,才发现小臂的太阳纹身边上落了一颗朱红的小痣,怪靡艷的。 白绩背对着阳光,像个幼兽一般脆弱地蜷缩着身体,脑袋抵着沙发靠背,像在祈祷。顺着齐项的视线,正好可以看到白绩校服捲起来露出的一截腰腹、利落漂亮的背部线条、还有…腰和胯之间的一块纹身。 是数字?还是什么? 还没等齐项看清,睡觉不老实的白绩似乎感受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几秒钟变了三个姿势,最终面向了齐项。 他昂着脑袋,露出脆弱的喉结,半梦半醒地发出几声梦呓,没了那冻人的目光,他的五官有点水墨般的温柔,被阳光烤得暖洋洋的,他梦里受了委屈一样,嘟着唇。 「白绩…」齐项抬手,鬼迷心窍地生出要不就让他睡吧的念头,然后他摇摇头,回去晚了苍昊肯定要找,于是伸手要去推他,轻声唿唤,「雀儿。」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绩眼皮下的眼球动了动。 「起床了。」齐项只伸了一个指头,去点白绩的额头,汗津津的,他左右摇了摇,又大了点声,「雀儿。」 第33页 「别喊。」白绩睡眼惺忪,声音有点沙哑,「手别指着我。」 齐项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一怔,弯腰捡衣服的动作也跟着停住。 白绩刚睡醒的声音…他听着特别耳熟,像极了被电流声模煳了的陪玩的声音?!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白绩觉得他有点大病,让人凶他,「说什么,衣服给我。」 他的声音恢復了清明,凉凉的像酒杯里打转的冰块,又和齐项耳机里的声音不一样了,齐项想,也对,世界哪儿会这么小。 齐项把离奇的念头摈出大脑,蹲着递过衣服,「不是让你听着铃声回去吗?」 「我睡着了。」白绩难得睡地这么好,只觉得自己要被烤化了,不仅没有被人叫醒后的恼火,甚至人也柔了不少,翻身坐起后正对着蹲着的齐项,他弓着背,揉揉脑袋,说:「帮我把水拿来一下吧,有点渴了。」 他把「了」说得有点像「啦」,以至于齐项受宠若惊地以为白绩在跟他撒娇,他脑子嗡了一声,双手捧上饮料。 「你好好说话。」 白绩喝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你跟我卖什么萌呢?」齐项站起来,似乎重拾了进门前的誓言和上天台的初衷,「你下回睡觉定个闹钟,别一睁眼一节课没了,现在苍昊盯你盯的紧,掘地三尺也得把你翻出来。」 他这一句说完,生怕白绩插话,又密密麻麻一顿输出,跟他从午休的时间把控聊到如何与老师相处,导致白绩还没想到怎么反驳齐项说他卖萌的话,又被他连番的教训炸得脑袋大,睁着一双凤眼,一时间看着有点无措。 齐项总算抚平内心莫名的躁动,他唿了口气,「行,你也知道错了,起来吧。」 「……」白绩起身问,「你…是不是有毛病?」 齐项把电风扇关了,招手让人跟着,他瘪瘪嘴,「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听出个我有毛病?雀儿,你这样阅读理解肯定没分啊。」 「不是。」白绩跟在他后面钻出天台,「你为什么又叫我雀儿。」 齐项心说我怎么知道,这不顺口就说了,而且他妈的自己都在班级冲冠一怒为蓝颜了,叫他个小名不行? 他这么想着,便硬气了,「叫你雀儿怎么了,我又没跟周姨一个辈分叫你宝宝。」 「……」给你脸了。 白绩这会儿可算缓过神了,他抬脚就把齐项踹下楼梯,齐项扶着把手,只踉跄了一下。 白绩冷声骂:「就你长了张嘴,嗯?」 * 白绩找完苍昊时,承认错误态度极其良好,张口就是「对不起老师」,一双手握着乖顺地垂在身前。 苍昊没计较,关心完他的身体状况,拍着他的肩膀苦口婆心的说着违心话,比如「从你缺了节课就这样愧疚的表情里,我就看出来你很想努力」。 白绩诚恳地摇摇头,他没有想努力。 苍昊僵住,收回手扒拉着自己的头髮,一拽就是一把,心痛得不行。 苍昊:「那你这两天有什么不适应的吗?」 白绩:「没。」 「……」苍昊嘆气,「过几天就考试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让任课老师给你补个课?」 白绩继续摇头,油盐不进,「不用,我会好好考的。」 「行吧。」苍昊拿出手机,沧桑了十岁,「那你加下班级群,老师同学都在里面,有什么问题你就找我们,像今天身体不好,也可以在□□上给我传话。」 「好。」白绩扫码加完群,站那儿用眼神示意自己该走了。 苍昊摆摆手,让他快点走吧。 回班级时,班长拿着住校申请在讲台上吆喝,「还有谁要住校的,过时不候,房源吃紧!」 白绩路过他身边,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他手上。 班长一口气没回过来,打着嗝,恭敬地问:「您要吗?」 白绩垂眸想了想,还是遗憾地摆手说:「不用了。」 他其实很想住校,但又没勇气离开谢家。 住到谢家后,刘瑜给他打过电话,意思就是去了谢家就别回来了,那里安全太多了,周雅雯不仅能照顾他生活,也能找专业的人治他的心病。 他以为在谢家或许能更好,但是… 白绩坐到座位上,托着下巴,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不知道为什么在谢家他总是会不安,温暖松懈的环境在弱化他的意志,勾引着自己沉沦,但是白绩恐慌这种沉溺,同时恐慌着他们的爱。 有次白绩下楼,看到谢仕平抱着谢霄,周雅雯坐在他们身边,他们聊白绩,聊他以前的聪慧,聊他曾经的光辉,他们对谢霄说:「元宵以后也要跟哥哥一样优秀。」 白绩看到这幅场景,又悄悄回了房间,反锁房门坐在地上,突然不受控制地对自己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因为他不耻地察觉到自己的嫉妒,嫉妒过去的自己,嫉妒幸福的一家三口。 他们的美满映照出白绩内心的黑暗,所以他日夜对自己的灵魂忏悔,被痛苦的过往和对未来的恐惧轮番滋扰,由此加重了他的心病。 「……」 耳边出现了一道响指声,冰牛奶被抵在他的脸上,白绩被冻得一哆嗦,从冗杂的思绪中抽身,发现齐项两只手捏着一罐旺仔,正笑着他看。 第34页 「傻子,撒什么癔症呢?」齐项放下牛奶,「还瞪我?请你喝牛奶。」 「怎么突然…给我买这个?」白绩警惕。 齐项挑眉,他刚才一直注意着白绩,所以他如实禀告原因,「看你要哭了,哄哄你。」 「你哪双眼睛看到我哭了?」白绩凶神恶煞地反问。 「没哭没哭。」齐项笑了,「是我要谢谢你抢了我的沙发,还恩将仇报地踹我一脚,所以特地买了牛奶来。」 「我不喜欢喝牛奶。」白绩仍旧记得早上那一出,兇巴巴的,「我喝可乐。」 「爱喝不喝。」齐项骂他,「稀罕得你。」 白绩:「……」 * 开学的第一周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去了。 白绩在开学考试前,才延迟听说了齐项为自己闢谣的伟大事迹,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怪不得最近耳边的闲话少了那么多,他感觉自己欠了人情。 梁逢秋说现在贴吧没有专门骂他的帖子了,只有一些小号还在各个帖子里蹦跶着骂他。 【梁逢秋:黑粉说你一定考不好。】 【白绩:他们说的对。】 【梁逢秋:我就喜欢你这样没有志气却坦坦荡荡的样子,正能量,为你点赞!】 「各位同学把书和电子产品放在外面,进来了。」监考老师拿着检测装置站门口吆喝,没人进来,只有白绩收了手机走进考场。 白绩没有成绩,所以自动划在最末等的考场,这个考场的人都是花钱买学上的富二代,不在意分数,没人拿书复习,全都抱着手机吆五喝六地组团打游戏,不到考前最后一秒根本不会进教室。 白绩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发呆,这时一个高大的男生走到白绩面前,开口带着浓浓的酒气,不知道大早上在哪儿喝大了来考试。 「你是白绩?」 白绩面无表情,懒懒地掀起眼皮,没有开口,要是十三中的人来,就知道白绩这个时候在不耐烦。 偏偏大高个没自觉,他跨坐在白绩前一排,脸对着白绩,笑得像个大庆油田,「我是蒋睿,你隔壁九班的,兄弟谢谢你!」 「……」白绩往后仰靠着椅背,不明所以,「嗯?」 「我没想到有天自己能前进一名。」蒋睿看着热情,其实说话时带着让人不太舒服的自傲,「听说你以前在乡下混黑?」 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绩彻底烦了,抱着手臂,脸色不佳,字字狠厉反问,「关你屁事?」 「你个孙子…」蒋睿看他不识好歹,没受过气,瞬间暴起。 「坐下!髮捲子了!」老师制止后排的骚乱,他认识蒋睿,直接点名,「蒋睿,转回去!」 卷子发完,考试正式开始。 白绩转着笔,他鼻尖萦绕着前排的酒气,这个味道扰得他心情难以平復。蒋睿肌肉横虬,考试的时候不安静,仿若桌子间的间隙盛不下他,没事就要往后撞一下。 ptsd患者在生病的时候精力会容易被中断,很难注意力集中去思考问题。同时他们很容易关注身边能刺激到自己的声音画面,这些刺激的存在会加剧他们的焦虑和不安全感。 白绩焦虑不安时极富攻击性,忍耐力也差。 他本来就有点烦,又被那些动静扰得心神不宁,他紧咬下唇,手脚开始发凉,眼前的字逐渐模煳,鼻腔里的酒味似乎越来越浓,一直牵着他往不太美好的回忆走,白绩眼动加剧,他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想要安抚自己。 这时蒋睿又往后一撞,咣当一下,白绩脑中的一根弦嘣了。 「砰——」 白绩掀着桌子把蒋睿整个人挤压在两个桌子见,重重的一下,蒋睿被撞地直咳嗽。 「白绩!」老师认识他,大呵一声,「考场上你做什么!」 蒋睿也怒吼,「你他妈有病啊?」 白绩深吸一口气,怕留着控制不住自己。 他说:「我交卷。」 * 一天考完后,白绩大闹考场后又翘了后面考试的事才传到苍昊耳朵里,他找了半天,白绩人不知道跑到哪儿了。 于是苍昊在班级群怒气沖沖的点名白绩。 【苍昊:@nk,这就是你说的好好考?】 【苍昊:@nk为什么不考试?看到消息来办公室找我,不然我就要打电话给你家长了。】 【苍昊:@nk,白绩给我把群暱称改成自己的名字!】 【白绩:在学校,马上来。】 有老师的班级群平时一潭死水,无人问津,齐项也给屏蔽了,突然刷刷冒出四条消息,他以为是什么通知,点开看的瞬间瞳孔放大,人当场傻住。 「!?」 nk? 谁? 不是他的陪玩吗? 第17章 齐项反覆比照那10位数的帐号,排除了白绩盗号的可能性,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俩还真是他妈的有缘。 他背着包一路快步加小跑往苍昊的办公室去,没有目地的,就是觉得应该找白绩去确认一下,认个亲。 以前相处下来,其实真相也有露了不少端倪,但都被齐项忽略了,例如他们俩的声音其实特别像,他还听人喊过陪玩「白哥」,白绩还问过他齐祺玩不玩游戏? 这些他都没往深处想过。 所以白绩知不知道自己的就是萝莉老闆? 第35页 思及此,齐项上楼的脚步一顿,再转个弯就能到苍昊的办公室,但此时他的脚尖像被烫了一下的往后缩。 且不说他装萝莉卖萌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变态,如果白绩知道自己骗了他,知道自己还臭不要脸的喊过他老婆……齐项才意识到冲动的自己像个不计后果扑火的大蛾子。 他脖颈一凉,似乎切身感受到了白绩寒刃般的杀人目光和他有力的手刀。 不能认!认了必然完蛋! 齐项正准备转身下楼,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苍昊的低吼声,苍昊性子温吞,平时发火也跟玩一样,这一吼算是废了他养三年的嗓子。 考场滋事,交白卷,不参加考试。 丹毓开校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白绩但凡少做其中一件事,苍昊都不会气成这样,他高高兴兴地监考完回来被人当头泼了盆凉水,他们幸灾乐祸地说:「你们班那个白绩啊,太混球咯!」 苍昊怒斥,「白绩你太过分了!今天你必须给我把话说明白!你是不是故意的?」 齐项眼尾一压,有点担心自己的同学邻居兼陪玩,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苍昊急了骂人可得劲了,再把白绩给凶急了眼,两个人别干起来。 他踮脚轻步挪到门边,光明正大的听墙角,办公室的窗户比较高,齐项歪头靠着窗沿,往里瞅了一眼。 白绩背对着窗,挺着腰低着头挡在苍昊面前,看不清两个人的神色,只能感受到里面的低气压。这一会儿学生都离校了,空旷的办公室自带回音效果,没有噪音的干扰,齐项能轻而易举听到里面的对话。 办公室里,空调无声营造凛冽氛围。 「给我个理由,你为什么不考试?」苍昊之前吼得嗓子岔撇了,这会儿喝了口茶降降火,「你之前怎么保证的?」 「……」 白绩没有立刻接话,他双唇紧闭,只剩一条没什么血色的唇缝,他的食指扣着办公桌背面,眼皮低垂着,在思考着怎么答。 「你这一天去在那儿了?」苍昊发泄完怒火,伸头嗅了嗅,「出去玩了?一身烟味!」 「没。」白绩开口了,「就呆在学校。」 「你,你。」苍昊不解,「你翘了考试就为了呆学校里抽菸?」 「不是。」白绩终于下了决心,他抬眼正视苍昊,眼里的红血块未消,加上他苍白的脸色,有种病态的骇人,「对不起,我有点…原因。」 「……」苍昊察觉到他话里有话,跟着静下来,给白绩时间组织语言。 「我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喉咙涩涩的发酸,沙哑迟缓地说完这句话后怕苍昊不明白,白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像把伤疤曝露给别人看,大脑也为此隐隐作痛。 他缓了缓才继续开口,「今天是有点意外,我在考场没控制住自己,所以就走了。」 苍昊他听说过这词,但不了解,所以没有贸然的搭话,指着边上的椅子,让白绩坐下来,白绩没看见似地呆站着。 他坦言:「我发病的时候比较容易攻击人。」 创伤后应激障碍?攻击人? 齐项站在门外,把这两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两个词让他一下子回忆起那天厕所里应裘说的话,所谓的「白绩无缘无故打老师」难道是因为这个病? 不对! 他脑中一闪而过白绩那被泼满了油漆的房子和他那天开始展现出的异样,应该是那天开始白绩才发病的,在那之前白绩很正常,脸色没这么苍白,没这么瘦,黑眼圈也没这么重。 而且那天在他家门口,白绩一直努力的赶自己走,并没有因为生病而攻击自己,就像今天,他发病了,但是首选的解决办法是离开,而非大闹考场。 白绩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偶尔展现的脆弱与他周身发散的凶厉感与对人的排斥感是矛盾的,这种矛盾性吸引着齐项的目光,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格外关注白绩。 像是在回应齐项的心思,当苍昊问白绩需要老师做什么帮助他时,白绩答道:「您不用担心,我在吃药,不会随便伤人。」 齐项无意识地按捏着指关节,听白绩的话心里不是滋味。 * 「我不太想被别人知道。」 齐项听到这话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也没有听他们后来的对话。此时他坐在家里,笔记本上全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相关信息。 ptsd是指一个人遭遇或者目睹了创伤□□件后心理调节失衡而产生的精神障碍。 齐项支着额头,伸手阖上笔记本,深深吸了一口气。 创伤性/事件? 死亡的威胁?严重的受伤?那满屋子的红油漆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自责或者恐惧,背负着过往独自蹒跚在成长的路上,所以才养成他这种冷漠孤僻的性子吗? 白绩说他在吃药,可是这个病光靠药物很难治疗,需要的是心理上认知上的治癒,他需要一个轻松安全的环境,帮助他缓解压力与焦虑。 可现在呢? 被人恐惧,被人误解,他一句不解释,一句不辩解,好像个天生没心肠的冰块,任由别人在他身上泼脏水,把他染成别人眼里的颜色。 而他自己,作为个旁观者,是否也在不经意的时候往上泼了墨呢? 「嘎达——」 齐项摁响指关节,痛得他一激灵,齐项突然觉得家里有点闷,他心里麻麻的像长了个疙瘩,尤其是知道白绩是那个又冷又心软的陪玩后,那个疙瘩越涨越大,似乎要堵住了他全部的心脏。 第36页 * 齐祺后天学校有个表演活动,这会儿捧着一把巧克力在客厅里天女散花,齐项出门时被砸了个正着。 「哥哥,你要出去?」 「嗯。」齐项轻轻撕了撕齐祺的耳朵,「一会儿自己给收拾干净,你妈回来看见肯定要骂你。」 夏夜带着水雾雾的凉,穿过滞留的闷热,温风拂过小区的树梢,吹落一片被月光泡过的绿叶,齐项手一挥,打落了一瓢月色,睁眼就看到高高的转角墙边立着的一个人。 他竟然一路走到了白绩家? 这么晚了,白绩站外头干嘛呢? 橘黄的暖光洒在白绩身上,他背着瘪瘪空空的书包,靠着墙低头玩着手机,脸被头髮丝煳着,他腾不出手,晃晃头想摇走遮眼的头髮,越晃越乱,像个漂亮的小流浪汉。 齐项抬脚走过去,特地跺了跺脚,给白绩个提醒,果然白绩掀眼瞥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齐项没说话,只站在他身边看。 白绩正玩着王者,id赫然写着nk,这简直是求锤得锤,证明白绩就是他的空空哥哥。 齐项:「……」 出乎意料的是白绩在玩瑶妹,10-0-21,不出意外他能够通过k头获得这一场的mvp,敌方的塔只剩丝血,眼看要赢了,白绩在最后一秒在人家泉水边跳了个舞,甚至出了战场后他挨个给对手队友点了贊。 他退出游戏抬头瞅难得沉默的齐项,眼神示意他说话。 「多损啊。」齐项评价完问,「你怎么不回家?」 按照白绩以往的性子,他这时候一定会回「关你什么事」,可话到嘴边,白绩想到齐项给自己闢谣的事,他话锋一转,答道,「我身上有烟味,在外面散味。」 齐项震惊,「……」 他竟然跟我好好说话? 齐项更愧疚了! 「我听说你帮我的事了。」白绩木着脸,道谢时也酷酷的,怪不情愿的别扭样子,「谢你。」 「不用谢,没事,应该的。」齐项客气三连。白绩奇怪地上下瞭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齐项指自己,「我?」 「对。」白绩想放往常,自己这一句谢谢,齐项得翘起尾巴得瑟起来了。 「你…嗯…」他迟疑了一下,「你难道不应该再跟我说点什么?」 齐项眨眨眼,白绩跟着他眨眨眼,这一对视,让齐项幡然醒悟,因为愧疚,他们反而变得生疏起来。 白绩不想别人知道他的病,应该也是不希望别人把他当易碎品而迁就他,那齐项的愧疚与避让,对白绩其实是无意义的。 齐项心中的结总算被解开,整个人也从紧绷的状态解脱出来,脸上又一次出现了白绩所熟悉的笑容,带着三分春色与三分逗弄的笑。 「你这是给自己找事儿啊。」齐项像个恶霸,叉着腰,「那你准备怎么谢谢我?」 「……」白绩后悔了,他就应该在齐项说不用谢的时候转身离开。 「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叫你一声弟弟。」 齐项一脸正色,他叫白绩「哥哥」没有一百遍也有几十遍了,白绩比自己还要小,回他一声哥总不亏吧! 「……」 这回,白绩可不是耳朵红,他张着嘴,哥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臊得脸颊发烫,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双颊那儿开大会。 「换一个。」他抠着指甲,觉得齐项在为难自己,「你别跟个变态一样。」 齐项摸摸下巴,似乎在苦恼地思索着,「我想想。」 白绩看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急得快把哥字吐出来了,只见齐项眼睛一亮,盯着自己,似乎想到了个更绝妙的为难自己的计策。 「给我笑一个。」齐项说,「每天冷着个脸,来表演个高兴的表情。」 「……」 一分钟,白绩的身体一动不动,甚至没眨眼。 他似乎很久没有高兴过不知道怎么做表情,唇角不自然地往上一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出了个标准的假笑,然后唇角又迅速的回落,趁着齐项没注意的瞬间,恼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脚。 「嘶。」齐项皱着脸,揉揉腿,「你这是重谢啊。」 「爬。」白绩扭头就走,「大晚上看你发神经,提的都是什么要求。」 「等等。」齐项扯住他的书包,在他包兜里塞了块巧克力,「奖励你的,去吧。」 白绩一个踉跄,问:「什么东西?」 齐项:「定时炸/弹。」 「……」白绩这辈子没跟人进行过这样的小学生对话,他真诚发问,「齐项,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有毛病?」 第18章 「你空调开了多少度?」周雅雯拾起白绩落在地上的毯子,一进门就被冻的哆嗦,「起来了,宝宝。」 她伸手一摸,白绩裸在外面的胳膊冰凉一片,也不知道对着冷风了多久,他偏偏一点感觉也没有。 白绩睁开惺忪的睡眼,清了清喉咙,坐起身说:「忘调了,我…」 他说话时堵囔的鼻音十分明显,白绩摸摸喉咙,咽口水时才发觉扁桃体那儿有点肿,于是又咳了一声。 周雅雯听到,赶紧用手背在自己和白绩的额头上比了比,不烫,她喃喃,「是不是着凉了?」 「可能是。」小毛病,白绩起身坐了一会儿就好了很多,「我喝点热水就行。」 第37页 「行,我让黄阿姨给你放个保温杯。」周雅雯把被子撂在床上,转身对外面边走边喊:「黄姨,再煮个白粥,小绩感冒了。」 「妈…」白绩下床,想拦住周雅雯。 阿姨早就把早饭做好了,没必要再为他另煮一锅粥。 可是白绩根本拦不住周雅雯,他前脚踏在地上,后脚谢霄就穿着他宽大的t恤,一路拖着地,抱住白绩的腿,白绩一把把他扛在肩上,只听耳边传来一声雀跃的唿喊:「哥哥,我尿裤子了!」 「……」也不用这样光荣。 顾着肩上的肉球,等白绩出了房门再看时,厨房里已又忙活起来。 吃饭时,阿姨往白绩包里放药和水,谢霄嚷嚷着要白绩餵他喝白粥,把保姆闹得不行。他正是不懂事的年纪,乖起来像天使,闹起来地府都不收,保姆陪着笑脸,还要被他挣扎时没轻重地踹一脚。 唯一能镇住他的也只有白绩了。 「元宵。」在保姆感激的眼神下,白绩把谢霄团成团夹在胳膊下,「不要吵,不许打人。」 等谢霄被武力镇压地安静下来,周雅雯示意保姆把他带去吃早饭,她转脸问白绩:「今天有考试吗?」 白绩放下谢霄,「没了,就考语数外。」 「试卷难吗?」周雅雯一边剥蛋,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 「我没考。」白绩动作微僵,他囫囵吞枣地咽下剩余的粥,「交了白卷。」 「没,没考?」周雅雯怔住。 「嗯。」白绩顶着周雅雯困惑不解的目光,也不解释,从桌边拎起书包,「我上学了。」 他逃似的离开客厅,上了车才松了口气,白绩掂了掂腕上的书包,一侧的兜里被放了保温杯,另一个兜里也鼓鼓的,他往里摸了摸。 是齐项给他的「□□」。 白绩剥开糖纸扔到嘴里,浓郁的白巧甜味炸开,一下子席捲了整个口腔,丝滑的口感让他心里舒服不少,总算有了个喘气口。 他没骨头似的窝在后车座,头抵着窗,一边拆弹,一边在微信里没头没脑地给齐项发了个句号,大早上去逗逗傻子。 【齐项:?】 【齐项:??】 白绩唇角微微勾了勾,看齐项不明所以的困惑样子,好心翻译了那个句号的意思。 【白绩:巧克力不错。】 【齐项:……】 【齐项:你觉得自己还挺委婉的是吧?】 齐项开了话闸收不住,说话不饶人,最后白绩被他臊得心烦,眼睛一闭,什么消息都不回了。 * 丹毓改卷很及时,第二天大早老师们还被关在小黑屋里快马加鞭地改卷合分。 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季北升坐在桌子上,双腿悬在空中甩哒甩哒的,扯着个大嗓门给身边的人眉飞色舞地吹牛,「我姐说,这次考试我每进步五名,零花钱涨个零!」 他为人大方,身边自然围着不少人,班长跟他隔着个走道,正对着季北升坐着,跟他贫嘴找乐子。 「小数点前的零还是小数点后的零啊,季总?」 「肯定小数点之前的!」季北升生气。 「签合同了没,你大姐可是律师,回头你进步太多,大姐找个漏洞不认帐了怎么办?」 季北升心里没底,也不甘示弱,不让班长戳破他的美梦,气恼地抬脚就要踢班长。 「你放屁,考好了我大姐直接给我提辆车都是可能的!跟你哥似的,打发乞丐一样给你俩钢镚买棒棒糖!」 他们隔着宽宽的走道,季北升知道自己踢不到班长,所以卯着劲,蓄力一踹。 踹到了,结实的一下。 正踹在白绩的腰上,校服上好大一脚印。 季北升膝盖一软,差点滑到地上,他紧扣着桌子才稳住身子,颤抖着对上白绩冰冷如霜凝成了实质的眼神,他心虚紧张地直哆嗦。 只见白绩站在他面前,嘴唇一抿,咬碎了什么东西,他沉默着拍了拍衣服,眉头微微蹙起,好像下一秒就要抄起边上的凳子给季北升开瓢。 完了完了,我要成为这个班第一个被白绩揍的人了。 大姐,我是真心看上一辆超跑,如果还有机会站着回家,给我买吧! 他觉得自己凶多吉少,连心里的乞求声都带颤。 眼见季北升泪水含在眼眶里,而边上一众人也不敢开口,只有班长抬着手,伸缩不得,僵在空中。 「对对对不起。」季北升嘴唇颤抖,嗫嚅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白绩乜了季北升一眼,记起来他是那个开学第二天给自己送书的结巴,好像还是齐项的朋友?他知道结巴不是故意踹的,而且人跟弱鸡一样,那么大的脚印点大的力,他都懒得计较。 周围的人默默注视着白绩,只见他动了。 季北升甚至闭上眼睛。 如风拂面,白绩从他身边走开,只淡淡地说了句:「注意点。」 连警告都算不上,还有一股子巧克力味儿。 所有人都懵了,班长憋了好长一口气,张口就是一叠声的「卧槽」。 季北升软软地滑下,撑着桌子,看着白绩的背影,就像看神仙下凡,他说:「白哥,脾气真好,这都没生气。」 他和班长对视,「安子,你说,白绩会不会没传闻中那么可怕?」 第38页 「不造啊。」周安摇摇头,眼里也是同样的不可置信,「咱也不敢试验啊。」 * 齐项来的时候,季北升就眼巴巴地坐在他的位置上,见他的第一面,不打招唿,先小心翼翼地给他裤子上印了一个鞋印,然后抬起脸,小狗似的瞅自己。 齐项:「……」 他也不打招唿,在季北升裤子上按了两个脚印。 只见季北升跳起来,娃娃脸涨得红红的,「你你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踹你?」 「我管你为什么脑子不好。」齐项把他推开,坐在自己位置上,「反正我踹回去了。」 「我今天不小心踢了白绩!」季北升叉着腰,语气里是劫后余生的得意,「他都没打我。」 「你都不够他一拳。」齐项无语了,但凡有点追求的都不屑得打季北升,「他懒得跟你计较而已。」 「那你为什么跟我计较?」 「你心里没数?」 季北升一手握拳,打着自己的手掌,「我突然觉得白哥人比你好多了,我要去追随他,当他小弟!」 「怪不得你姐骂你没出息。」齐项笑了,他勾勾手,让季北升坐近点,「跟你讲个秘密,不许大声。」 季北升给嘴巴拉上拉链。 「你知道我那个陪玩吗?」齐项娓娓道来白绩的身份,最后总结道,「他这个人面冷心热。」 「我可以说话了吗?」季北升憋着声。 齐项点头。 「什么玩意!?」季北升一嗓子下来,全班都看了过来,趴着的白绩也转了头。 齐项拧了季北升的胳膊,让他闭嘴,然后转头对白绩咧着唇,跟白绩笑着打招唿。 他齿缝里漏出气:「闭嘴,转过去,跟白绩打招唿,大家都要友好!」 季北升笑得想哭,因为胳膊疼。 「……」俩傻子。 白绩耷着眼皮,冷漠地回了个友好的中指。 「这是你说的,友好?」季北升问。 * 季北升踹了白绩的事很快传遍整个班级。 大家贊季北升「挺虎的」之余,也对白绩的为人增加了不少好奇,尤其是季北升不知为何,像被下了降头,突然倒戈白绩,逢人便夸白绩,顺便拉踩齐项。 但他们还是不敢去跟白绩搭话。 周二下午的第一节 课是体育课。 6班众人浩浩荡荡窜到体育场上,因为是高二第一节 体育课,大伙儿的兴奋与不服管爆发得淋漓尽致,体育老师吼了两嗓子,静不下来,所有人都被安排去跑步。 女生八百,男生一千三,谁吵吵,谁加跑。 几圈下来,每个人喘得像驴一样,一个倒在另一个身上,只有白绩靠在篮球架上,气定神闲,外套都没脱,像是一棵挺拔不动的小白杨,而另一棵依旧挺拔的是齐项这棵歪脖子树。 周安喊,「齐神,打球?」 「你去器材室拿。」齐项对他摆摆手,他这歪脖子树,身子一歪,倒在白绩身边,跟绕着小白杨生长的一样。 「喝水呢?」他说废话,白绩都没理他。 盖子一打开,汩汩热气涌出,融于炙热的夏中,白绩不怎么有血色的唇的也被蒸腾的热气染了层薄薄的红。 他下唇要比上唇厚一点点,张嘴时肉嘟嘟的。 齐项想,这小子还挺会长的,不愧是我的陪玩,二次元三次元都牛批! 被人盯着,白绩老大不自在,第一口就被热水烫了个正着,他小心舔舔上唇,歪头瞪着齐项,没好气地问,「你他妈是没水喝?」 齐项看他装着没烫着的样子,眼睛笑成一跳缝,又在白绩的眼神中,收敛了笑容,他捏了捏手心冰冻的矿泉水,递给白绩,「我不养生,冰的?」 白绩犹疑瞥了齐项一样,他今天太奇怪了,或者说从昨晚开始他就不正常,不是跟弥勒佛一样笑眯眯地绕在他身边,就是像要打什么小算盘一样盯着自己。 白绩拧上瓶盖,直视着齐项「不喝,你在我这想什么心思呢?」 「我想…」余光中,一群人正抱着篮球走来,齐项脑筋一转,「我想邀请你打篮球。」 「不打。」 「雀儿~」 白绩不想打。 但齐项很烦,拿出了眼镜蛇捕猎的架势,软磨硬泡把白绩「绑架」过去了,他两手从后面夹着白绩的胳膊,开火车似得把白绩往前面推,白绩气得想跟他打架,还是别扭地被架了过去。 齐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带白绩玩。 先趁热打铁扭转别人对白绩的坏印象,要是白绩真的是孤狼一匹,不爱跟人玩,那他就一个人跟白绩玩,左右白绩是能选择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排挤。 他计划的很好,可是几个人汇合时,听齐项说完来意,几个人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齐神,人…齐了。」 第19章 一圈人都是跟齐项、季北升他们一样的世家子弟,都是熟人,这会儿白绩格格不入地站在人群外围,只有齐项贴着他,保镖一样立在他后面。 「齐神,人…齐了。」体委陈竞是个瘦弱的病秧子,但却是里头最实诚的。 白绩没什么表情,准备要走。 齐项给季北升一个眼神,他秒懂。 「我走!」季北升在白绩动作之前,闪出人群就要往女生们扎团的树荫下钻,「我想去找她们玩!」 第39页 被人追似的,一眨眼人就跑到了姐妹堆里,熟门熟路地聊起天来,笑得贼甜。 「……」 男生们中有人还是不想带白绩。 「白绩打球不比季北升厉害?」齐项适时插话,他胳膊搭在白绩肩上,把他往身边一揽,玩笑中带着强硬,「等着哭吧,反正我俩一队。」 算是把白绩的加入定死了。 众所周知,齐项打球厉害,白绩这身高看着也不差。 陈竞倾身刚想去齐项那儿,周安一个截胡,抢在他前面表决心,「那我也跟白哥一队!」 「……」周安这个狗,动作真快! * 男生的友谊有时候简单的不行。 即使最开始还有人看着白绩别别扭扭,等两局下来,已经敢当腆着笑脸一边撞白绩一边叫哥。 陈竞运球,咬牙一跃要投球,而白绩正守在篮网下,长臂一挥挡下一记球,落地的瞬间,他急速调整姿态,猎豹般地冲去追球。 白绩很少打篮球,奈何他身体素质高,有运动天赋,每个动作都能利落到位,加上齐项不时的餵球,几场下来好不风光。 「白绩——」 齐项拿到球,一个假动作晃过对手,把球传给白绩。 接球、过人、助跳、扣篮。 白绩双手握着篮筐,身体悬在空中,随风摆动半秒,以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地,风吹起他的外套,同时落地的还有他滚过下颌骨而落下的汗水。 一滴汗,溅起一叠声的惊唿。 场外的季北升领着姐妹团来到球场边缘疯狂应援,齐项和白绩本来就帅气还是话题人物,这会儿聚在一起打球,无疑成了篮球场最耀眼的两轮太阳。 一开始只有季北升他们看,后来攘攘三五成群的人也都聚来。 「白哥!牛哇牛哇!」他帮着小姐妹撑伞,一边杵杵她,「你觉得呢?」 「诶呀!」小姐妹不好意思,岔开话题,「白绩不热啊?」 季北升做传话筒,大声道:「白哥,脱件衣服吧!」 场上的男生们听了,也咧着个笑脸,人声如叠浪,都嚷嚷着:「白哥,脱件衣服吧!」 他们荤素不忌,说话时又贼眉鼠眼的,把正常一句话说得猥琐了,齐项听了小跑着给了每个人一记锤头。 白绩喘着粗气,正犹豫着要不要脱,毕竟正午的天真的很热。这时齐项教训完人,走过来,他只穿了短t,运动过后胳膊上的肌肉起伏,上面缀着汗水,让人看着又热又凉快。 「热死了,脱吧。」齐项知道他顾忌什么,「纹身没什么大不了的,苍昊看了都夸漂亮。」 「……」白绩觉得这话听得怪,他纹身明明很酷,是刘瑜专门设计的。 齐项看他脖颈上滚滚而下的汗,看着都热,不知道白绩怎么这么能忍,抬手就要帮他,嘴上还没把门的说着混话,「又不是大姑娘家的,还跟兄弟害羞呢?」 「啧,滚。」白绩推开他,「我害羞个屁。」 他脱下外套,张扬凌乱的纹身覆在瓷白反光的胳膊上,一时间震慑全场,沉寂一秒,几个男生中了奖似得抱着跳着惊唿。 「艹!白哥帅啊!」 「白哥,还是跟兄弟见外了!」 「我也想纹这个鬼脸,你觉得我纹哪儿能有这种惊艷的效果?」 「纹屁股瓣上,酷得不行。」 「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白绩紧攥着手中的外套,耳边充斥着善意的欢唿,心里涌进一股不真实的暖流。 他在十三中时,老师说他纹个纹身跟街上的混混一样,会给班级带去坏影响,纹身是「不正确」的符号,同学们看了也觉得他吓人。白绩懒得跟他们掰扯,便养成了在校穿外套的习惯,省些口舌是非。 「这不挺好的。」齐项站在他身后,俯身轻声说道,「放松点,上学又不是服刑。」 他轻悄而润泽的声音扑在白绩耳后,像是点了把火,从耳尖开始,一直烧到脖颈,白绩真就突然臊得像古时第一次出门的闺秀。 「好个屁。」他喃喃自语,抹去额上的汗,把外套扔给齐项,仓皇地开口,「我去喝水。」 「季北升买了冰的,放前头的篮球架那。」齐项微笑,小厮似得抱着衣服踱在他身后。 * 同一时间上体育课的还有9班,他们班的男生也在打球,看到女生们围过来时都卯足劲要秀技术,可终究秀了个寂寞。 女生们连个眼神都懒得欠奉,所有的目光欢唿都聚焦在隔壁场。 9班的一撮人隐隐吃味起来,他们看着篮球架边上的蒋睿,他们不敢惹的人,他蒋睿惹得起啊! 「睿哥,那个姓白的真嚣张。」一个狗腿子把球扔给蒋睿,拱火道:「他是不是在考场上撞你的那个?」 「土鳖混混一个,白的跟个娘们儿似的,现在的女生就是不懂欣赏,我睿哥这样的才算是真男人,真阳刚!」 「就是,打个球看到他娘了吧唧的样子就烦!」 蒋睿本身是榜上有名的霸王,平日里狂得不行,加之跟白绩积过怨,现又被抢了风头,这会儿身边人吹耳边风,他的大脑就打结,满脑子就是「挣面子」。 他用力拍了拍手中的篮球,粗壮的胳膊都蕴涵着力道,一下比一下狠。 他没说话,运着球紧盯对面,只见外场的人散开,白绩从中走过来,目中无人的俯下身捡起歪倒在地的矿泉水。 第40页 蒋睿看准时机,手中的球如炮弹被投掷而出,直指白绩。 「啊!」 白绩起身的瞬间身体就感受到不远处的威胁,灵巧地侧身,然而他身后正站着一个女生,眼见白绩躲了球就要砸到自己,她下意识喊了声,身体一僵,不知怎么避。 白绩余光扫了她一眼,「砸不到。」 他抬手,挡在女生前面,轻而易举地拦住那如弹飞来的球,手腕一转,球就被卸了力,轻巧地落地,弹起又被白绩用脚背颠起,球到了他手里。 白绩冷眼,狠厉地抬眼锁住正对面笑得狂妄不知错的蒋睿,而蒋睿还在挑衅,「诶呦,没砸到你啊!?手滑了!」 「……」 「蒋睿你有病啊!」 「砸人了,你就故意的?」 白绩身边打球的几个人帮着白绩骂蒋睿,而9班的人不甘示弱,指着白绩骂,又把考试的事牵出来颠来倒去的说,他们人多势众,白绩这儿的几个人不占优势。 白绩面上不辩喜怒,他皱着眉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是要收拾对面的人。 这时他的肩膀被人按住,姗姗来迟的齐项从他手上拿起球,白绩昨天刚跟苍昊保证过不搞事,今天要是动手了没法交代,齐项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看懂白绩的犹豫。 齐项悄然入局,「我来。」 他掂了掂球的重量,像是读不懂气氛,开口时一团和气,对着蒋睿说,「还你球。」 可他脸上的笑容像六月的天,转瞬变得凌然,球被粗鲁地掷出千钧力道,径直往蒋睿脑门砸。 篮球不重,又大,躲还是容易的,但是躲了又下面子,蒋睿抬手想学白绩轻松挡球,没做好,球还是撞到他的脸侧。 他暴怒:「齐项,有你他妈什么事?」 「出气啊。」齐项睁着无辜的桃花眼,笑得狡猾又嘲讽,「没看出来我故意的?」 相对比白绩,蒋睿才是百无禁忌,一招手就要来找对面的人报仇,一行人眼看要冲过来,齐项却没有动作,甚至带着人往后退了一步。 白绩:「?」 这时,消失了许久的季北升带着躲懒的体育老师气昂昂地走来。 「9班的人,你们太嚣张了!」他大呵完,继续说,「老师,他们聚众挑衅,要打年级第一!我们齐项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好学生啊!」 见人来,齐项一下子软倒在白绩身上,让白绩提着他的胳膊,娇俏嗔道:「雀儿,我手疼!」 此情此景,刚才还脏话连篇的周安他们也瞬间弱势起来,个个缩在后面,都在全力表演「可怜弱小无助」。陈竞仗着自己病秧子相,走向体育老师,一步三喘,颤着嗓子,茶气四溢地说道:「老师,不怪他们人多势众,是我们不该打球,也不该打得太好。」 「……」 白绩目瞪口呆,他第一次切身见识这种阴招,他终于明白齐项为什么能用「告家长」来威胁自己,因为他真的会干这畜生事?! 现在两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白绩想配合齐项那拙劣的表演,但还不熟练,他红着耳朵,试着回答:「我…给你揉揉?」 第20章 9班人多,又个个凶神恶煞的,被逮住一顿教育。而六班的几个泼皮装怂后,一人拿着根冰棍,在树荫下復盘刚才的战绩。 周安夸道:「还是季总会掐时间!」 季北升谦虚,「不敢当,是我哥会打配合,最后竞仔会心一击,跟用碧螺春洗了澡一样,说话一套一套的。」 陈竞推推眼镜,深藏功与名,「正常发挥。」 「白哥拦球那一下也牛,蒋睿想装逼学,差点没脑袋开花。」 说话的男生叫沙子涯的,是六个人里头对白绩感官最差的人,一开始打球也是他千百个不愿意跟白绩玩,这会儿共患难了,反而是他把话题扯到白绩身上,主动带白绩聊。 白绩谦虚,「条件反射。」 他之前站在人群外,现在被簇拥在中间,嗦着冰棍听他们吹牛,白绩是闷葫芦,但别人cue到他,他都会回应,所以站在人群中倒也融洽。 等到别人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白绩把手背到后面,挥开一只牵着他衣角的手。 齐项因为装柔弱过头,一路靠着白绩,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人身上,还嚷嚷着腰酸背疼手酸,白绩被扰烦了,冷冷问了句:「给你叫个救护车行不行?」然后他避瘟神一样地把齐项扔到了一边。 齐项却紧着人烦,隔着个人也不老实,就喜欢撩拨白绩玩。 他那手不依不饶,挑衅地继续揪白绩的衣服,白绩掐着他手腕,往外略略一折,齐项笑笑,也不疼,他中指轻佻地曲起,又讨好似的挠了挠白绩的小拇指,又勾地白绩追着他打。 季北升正聊着,突然感觉背后有点痒,他张口就要骂哪个孙子摸他,余光一瞥,人安静如鸡、如履薄冰。 季北升:「……」 他们在干嘛? 这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吧? 还好他们的小动作没持续多久,下课铃声响起时,有人喊了句「出排名了」,一堆人又兴沖沖地去看大榜。 丹毓每次大考都会贴出前一百名的红榜,前20名还会放照片,而最顶上俯视众生的永远只有一个人——齐项。 「走走,去看齐神镶金边的美照。」周安吆喝。 第41页 沙子涯揽着他一起走,「我也想看自己有没有上榜,我同桌可给我划重点了。」 季北升迅速逃离,过去问:「你同桌?应裘还会给人补习?」 「对,他还挺热情的。」沙子涯挠挠头,笑得有点憨,「但他好像对白哥有误会。」 「少跟他扯皮。」齐项听到应裘的名字,提点了沙子涯一句,「白绩呢?」 他说完又扭头想找白绩,却发现那人又泥鳅似的滑走了。 白绩在他们说要去看榜的时候就插着兜往反方向走去。 他一个弃考交白卷的也只有在倒数一百名的大榜上能找到自己名字,去了干嘛,还不如趁人少去洗把脸,打球出了一身汗。 体育场边上有个长条大水池,一般体育生训练完会在这沖沖头。 在白绩走到水池时,齐项发消息问他在哪儿。 【白绩:洗脸。】 【齐项:不来看看我美照?】 【白绩:……】 他光顾着回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站了个人,龙头开得很大,水滴溅了白绩半身,他蹙眉一瞥,想看是哪个傻逼。 是应裘那个傻逼。 他在报上次白绩洒他水的仇,又怯懦不敢搞大的动作,放点水后也就会打打嘴炮,赌白绩不敢在丹毓犯事打人。 「你可是丹毓第一个开学考交白卷的。」注意到白绩的眼神,应裘趾高气昂,毕竟他可是进了年级前二十的人,他讥讽道,「是不是不好意思跟齐项他们去看大榜,躲在这儿呢?」 「……」 白绩不明白他的异想天开,自己但凡在意分数,也不至于交白卷吧? 应裘却把他的沉默当成羞恼。 他见不得白绩好过,但这阵子齐项好像在盯他,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和白绩叫板。而今天体育课上,被排挤的白绩竟然和周安他们又搞到了一起,他那同桌竟然也跟着倒戈了。 蠢货识人不清,连蒋睿都不如!应裘气得想冲过去撕烂一巴掌拍飞那个破球!可他不敢,因为齐项身边的人他都惹不起。 现在终于有个无人的环境,让他能好好发泄自己的怒气。 应裘小声骂道:「扶不上墙的烂泥!」 白绩听到了,嘴角冷冷下撇,他洗着手戳应裘痛处,「应明友手能抬起来吗?」 「你!」应裘聊到舅舅,脸气得涨红,「你有什么脸提我舅舅,你就是个杀人犯,我舅舅那么好的老师,一辈子都被你毁了!」 「你很崇拜他?」白绩比应裘高,站直了俯视他时,沁了日光的浅茶色眸子无端显得高傲又轻蔑。 应裘被刺激到,气血涌上脑门,他愤怒地想白绩没资格看不起自己,他这种仗着权势逍遥法外的人才应该是被千夫指被蔑视!而他舅舅那么优秀的教师,被崇拜是理所当然的。 他怒目圆睁,「我不崇拜他,难道崇拜你这种社会败类?」 应裘想自己就是被白绩打了也光荣! 可是白绩没打他。 白绩连正眼都没给他。 「你真的像个条只会摇尾巴的狗。」白绩泼了把水在脸上,洗去汗渍的粘腻,「应明友给你下了降头吗?」 白绩不爱说话并不代表他不会怼人,他身边太多碎嘴子了。 「配个新眼镜吧。」白绩闭眼擦脸,他是真厌烦应裘那副「正义朋友」的样子。 晦气的狠。 应裘气极,好学生的身份让他觉得骂人拉低了自己的层次,他一面看不上白绩,一面又恨自己胆小没骨气,只能无能狂怒地叫白绩名字,企图让自己更有气势,「白绩,你、你!」 「事不过三,再来挑事,我真的会动手。」白绩转身,「我脾气不好,这….」 一捧水陡然被泼在白绩背上,浸透薄薄的校服里衫,顺着嵴椎往下,粘在了白绩背上。 「……」 应裘想跑,但他的反应速度怎么比得上白绩,一步没走,脖子就被白绩勒住,下一秒他的腰呈90°,脸颊被磕在水池台子上。 应裘后知后觉的胆怯起来,在绝对力量面前,他躲不掉。 白绩没让他脑袋开花,只是把他按在台子上,水渍溅了他半张脸,和洗手间那次一样,耻辱的意味更强。 白绩弯腰凑近,这才显露了当年十三中校霸的样子,独狼般狠厉,吐息间全是悍匪般带血腥味的威慑,他凑近的瞬间,应裘就本能的腿打颤。 有预警的暴力,更恐怖。 「没有下次了。」他淡淡地问,「懂了吗?」 * 「啊欠」 白绩晚上连续打了两个喷嚏,现在鼻子红彤彤地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他的鼻子彻底堵起来了。 白天打球出了一身热汗,而湿了的衣服黏在身上,冻了他一下午,最离谱的是,他洗澡的时候还不小心扭了冷水,一瓢冰凉的水浇下,又给他结结实实冻了一把。 冷热双重刺激加重了他的感冒。 白绩一年到头不会生太多病,但只要有点病了的苗头,那感冒一定会汹涌如潮非把他淹了不可。 他垂眸,沉沉地盯着地板上的一个小黑点,跟在决策大事一样。 白绩喃喃,「她为什么不高兴?」 灼烧的喉咙没让白绩难受,最让他意难平的是周雅雯今晚的强颜欢笑,问了她又说没事。 第42页 没有预兆的情绪,白绩想不通。 夜里,他出来倒水的时候才从佣人的聊天中听到了缘由。 今天几个太太来家里玩,聊到了开学考,不知道谁提到了白绩弃考交白卷的事,一两句可能太幸灾乐祸了,周雅雯听完脸色不太好。 佣人们自然心疼周雅雯,背地里嚼舌根说的都是白绩不行。 「他太以自我为中心了,一点不体谅太太。」 「对啊,平时回来躲在房间里不出门,对人也爱理不理的,好大的派头。」 「元宵也有一样学一样,脾气涨了不少,看早上闹得。」 白绩:「……」 他在谢家呆的时间短,又不爱交流,他的疏离与客气也给人一种桀骜冷漠的错觉,相对比周雅雯细润关心,白绩更像个没心肝的过客。佣人们字里行间更多是对周雅雯的心疼。 也不倒热水了,白绩回房间倒了杯凉白开。 白绩抠了抠玻璃杯不规则的褶皱,闷头掰了颗感冒药,一口没咽下去,苦味就化在了口中,这次药效来得很快,白绩吃完就有些疲惫,昏昏沉沉地又裹着被子躺下。 一夜乱梦,起来什么都记不得,连有没有睡着过都不确定。 跟人打了一架似的,白绩起床时浑身酸胀,骨头有些使不上劲,周雅雯的画室有些事,她一早就出门了,白绩潦草吃了早饭也出门。 汽车驶出宅们,白绩的目光瞥见门口的邮箱,他心脏突然像被针密密麻麻扎了一下,似乎冥冥中有什么事在等着他,白绩叫停车,他迟钝地下车,步伐沉重地走到门口的信箱。 谢家院门外有个立着的信箱,从来没有用,平时谢仕平跟谢霄玩游戏的时候用这个当过道具。 白绩拉开信箱的门。 此时里面躺着一封信,上面写着熟悉的三个字——白绩收。 第21章 一节课都下了,饮水机边的桌子还空着,椅子孤零零地卡在桌下,桌上空旷地不像坐过人。 白绩是随机上早自习的,但在第一节 课上之前一定到班,今天却意外失踪了,齐项都到天台找了一圈,沙发上连个凹陷都没有。 【齐项:人呢?】 【齐项:第二节 课,语文,苍昊,懂?】 发出的微信消息石沉大海,没有溅起丁点水花,齐项收回目光,抬脚踹动季北升的椅子,「你确定看到他出门了?」 季北升也住在枫轩,在齐项家上面点,每次都会路过白绩那儿。他跟齐项说今天看到白绩,两个人还打了招唿,这也是为什么齐项在意白绩的迟迟未到班级。 季北升转过身子,再一次肯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啊,我看到他站门口收了封信就上车了。」 「信?」齐项立即抓住了重点,他按住季北升的肩膀,「他收了信?」 「是呀,没想到白哥还有笔友呢。」季北升笑道,「这年头谁还写信啊。」 信… 齐项皱起眉,眼前闪过一些画面,似乎白绩生病的那天,他家门口的牛奶箱里也有一封信?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 齐项急忙起身,嘱咐了季北升几句,拿起手机从后门离开。 * 暗红的窗帘严密地遮住阳光。 冬日地棉被是白绩从柜子里随便搬出来的,此时被他敷衍地裹在身上,或许是太厚了挤压着他的心脏,白绩听到了自己急促到要脱出胸膛的的心跳声。 「咚咚咚」 过快的心跳让他发慌,以至于唿吸都有困难,空气中和被子上的灰尘味与潮湿味都化为实质的薄纱堵在他的口鼻上。 他双眼紧闭,正沦陷在光怪陆离的梦中。 梦里依旧是夏季,满池的荷花恣意开着,阳光浓烈灼人,蝉鸣鼓譟于耳畔,白绩远远眺望着游乐园摩天轮的虚影。他被晒化了,眼前的世界也被炙烤得扭曲分层。 聒噪的蝉鸣声中摩天轮轰然向他倒塌,一双手把他推入荷花池中,冰凉的水淹没他的口鼻,眼前花白之际,明明在远处的摩天轮倒在水里,砸向他的脸。 「砰砰砰!」 这个声音是真的,白绩一脚踢开被子,捂住脑袋坐直身体,明明没有开空调,但白绩像坠入了严冬的冰窖里,冷得骨颤,他有点呆,等听到再一声敲门声,他才又踹了脚被子,翻身下床。 齐项都准备打贴门上的小gg让人来撬锁了,眼前的门被譁然拉开,眼前画面熟悉到让齐项恍然。 一如初见。 白绩面色苍白,眼神冰冷凌厉,双眼皮被瞪地只剩下眼尾的一折,瞳孔里满满的不高兴,他的头髮炸开了,像个毛球。 「雀儿…」齐项责怪担忧的话还没说出口,那毛球就兇巴巴地撞到他怀里。 滚烫的毛球,连头髮都不软了。 白绩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倒了,还凶神恶煞地低声斥责:「你他妈敲什么敲?」 齐项:「……」 白绩按住齐项的胸口让自己站直,他拉门时用力过勐,一时不慎栽了下去,实在很丢人,可是他的头脑太昏太难受,手像沾了胶水,粘在齐项的身上,需要一个支撑才能站稳。 齐项眉峰一压,没说话,左手不太温柔地贴在白绩的额头上,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小臂用力把他托在怀里。 「啧」 不知道是在凶齐项还是在嫌弃自己此时的状态,白绩身子僵住,瞪圆了眼睛,眸中寒光乍现,弯腰腰掰齐项的手指。 第43页 「还凶呢?都快烧开了。」 齐项脚背一勾关上门,半抱半拖地把白绩按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注释着他因为发烧而游戏浑浊湿润的眼睛。 「量了体温没?」 「要你管。」白绩烧迷煳了,气鼓鼓地像个河豚,抱着手臂,也盯着齐项,「你来我家干嘛?」 「我等你全熟了给你撒点孜然。」齐项环顾四周,家里已经干净了,但是好久没人来,白绩进门还不开窗通风,家里十分阴潮,他拍拍白绩的脑袋,「坐好了,我给你开窗通风。」 白绩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我喜欢关窗户,你快回学校。」 虽然这次没有出现闪回症状,但白绩瞳孔还是不受控地跟着齐项转,他现在头晕脑胀又心烦意乱,不像清醒时能抑制住情绪,像点燃的炮、弦上的箭,烦躁至极,总要做点什么,摔点什么,才能发泄这样的不适。 白绩扯开领口的扣子,降降那些火气与难抑泛滥的情绪,又眼见齐项在屋里绕了一圈,要走到周雅雯以前的房间,白绩心头一跳,一脚踹在铁门上,呵止住齐项,让他停下来。 「不许进去!」 齐项停下脚步,余光扫了眼那暗红的压抑的房间,这一眼又激怒了白绩,一秒的功夫,这个人又跌撞地扑过来,发着狠把他推走,死死挡在门前,连握了三次才抓住把手,砰的关上房门,阻断了齐项的视线。 看他怒不可赦的样子,齐项服软,退后半步哄着,「不看不看。」 「我好了,你走吧。」白绩靠在门上,重复道。 「好了?」齐项被他气笑,「家里镜子碎了?你没照照?」 眼圈泛红,唿吸沉重,说话带着鼻音,鼻头和两颊都晕着不正常的红,半边的领口大敞,露出一片清晰的锁骨,连锁骨都烧得发粉。 这叫好了?这样叫烧煳涂了! 齐项觉得他不清醒,不欲争辩,上前一步把他囿于逼仄小圈里,下最后的通牒,「要不我带你去医院,要不我叫医生来这儿给你打针。」 「……」 白绩心里窝火,觉得齐项在控制自己,并不能理解自己的好意。 「我要揍你了。」他打人还先礼貌地告诉了齐项。 「……」齐项后退半步,「别…」 根本来不及,话音未落,白绩用尽全力,如扑食的狼,撞开齐项,一个迴旋转身,自下而上用手抵住他脆弱的下颌,用膝盖把他往外怼开,终于发狠地低吼:「我他妈让你走,你听不见啊?」 白绩发着烧,力道不如从前,所以他的全力在齐项这儿不过五成,齐项想抓住他,白绩却东一锤西一掌,用巧劲躲开,两个人在方寸之地扭打在一起,齐项被闹得一身汗。 再抬头,白绩也喘着气,脸烧得一片绯红,眼看着是彻底没力气了。 齐项顾忌他生病,停手说道:「不打了。」 说时迟那时快,白绩做出最后奋力一击,跳到他身上,双腿环住他的腰,手肘卡着他的脖子,期望用自己的重量撂倒齐项,一击制服身下的人。 齐项张开手,轻轻松松接住这个火球,被抱了个满怀。 「挺轻的。」 白绩:「……」 * 白绩被扛在肩上,又被齐项用薄毯裹成蚕蛹扔到了床上。 一系列动作做完,齐项撩起额前的碎发散热,拨通了家里医生的电话,低头看到「不愿就义」的白绩用唯一能动的脖子,硬挺着好像有话要说。 「乖点,我叫医生来。」 「你低头。」 齐项俯身,侧耳听他要说什么,侧颈被柔软火热的一团贴住,片刻后,一阵剧痛,白绩狗似地叼着他的脖子,尖利的小虎牙戳在他鼓动的脉搏上。 「嘶——」齐项是真的服了他的牛脾气,不愿再跟他对着蛮干,硬生生忍着痛,用就近的手轻柔地摩梭白绩发烫干燥的鬓角,「好了,架也打了,咬也咬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他这个举动太温柔,甚至有些缱绻,让白绩想起了周雅雯。 白绩小时候娇气,有点小病小痛必然闹得不可开交,为了转移疼痛能作出好大的妖,还有过试图爬到冰箱里降温的经歷,所有人被他闹得头大,只有周雅雯会温柔纵容地把他抱在怀里,轻抚他的太阳穴,曼声细语地说:「我知道,宝宝只是太难受了。」 太久了,他太久没生病,也太久没胡闹了。 牙齿的力道骤然松懈,白绩放空一般倒在枕头上,莹润的双眸中似乎流转着水光,他瓮声瓮气地喃喃:「对不起。」 「确实对不起,对我好点,天天劲劲儿的。」齐项弹了他一个脑蹦,用了力的,此时电话正好接通,他起身往外走,「餵……」 「……」 白绩把自己缩到被子里。 齐项打完电话,回来看到白绩咸鱼翻身,头埋在枕头上,似乎在睡觉,而床头柜上端正摆放着一个温度计,留有余温,不知道是不是某个人在仗着生病给自己的蛮态找补。 他拿起来瞧,好傢伙三十八度五了,烧成这样还硬扛着要赶人。 「一会儿医生来输液,家里衣架放哪儿呢?」 「阳台。」声音从枕头里传来。 等齐项昨完简易吊水架,叮铃咣啷中,白绩竟奇蹟般地睡着了,他烙饼似地来回翻了几个面,梦中不忘皱眉,齐项轻手轻脚把他从被窝里解放出来,俯在白绩的正上方,两手在两边帮他掖被子。 第44页 只听白绩低声梦呓般的呢喃,说得很轻很模煳,却有一个字分外清晰,分量十足。 「爸…」 齐项:「……」 * 黄医生是齐家的家庭医生,年轻沉稳,到了不多问,很快配药排气,他半蹲在床边刚要碰到白绩给他扎了止血带,消毒,一切进行的很顺利,直到他找准穿刺部位准备推针。 「诶——」 原本干站着的齐项突然按住黄医生的肩,把他往后拉。只见刚才还睡得宛若昏迷的白绩,握紧拳头悍然挥向医生的鼻子,而仰倒的医生堪堪躲过。 劫后余生的黄医生冷汗淋淋,要不是齐项拉他,这一拳能折了他鼻樑。 床上的白绩掀起沉重的眼皮,一道凶光直射黄医生,声音沙哑:「你…做什么?」 「打针。」齐项半蹲在床头,探究地望着白绩,发现他人还是迷煳的,说完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于是他安抚道:「你乖点,不要打医生。」 「……」回应他的只有沉重的唿吸声。 「没事,小孩儿打针紧张。」齐项握住白绩的小臂,对着还有些慌的黄医生招招手,「我按着,你来吧。」 第二次扎针还算顺利,白绩像只胆小却听话的狗狗,指尖微颤却没有躲,等针尖刺进静脉,眼圈瞬间晕起一片绯红,委屈得不行,齐项瞧见他可怜见的样,惊诧又稀罕,鼓励似地用拇指揉了揉他的小臂。 黄医生自认下手又轻又快,他仔细回想了白绩的抗拒和害怕的行为,起身对齐项说:「他是不是对疼痛比较敏感?」 「敏感?」 齐项思忖不应该,以白绩打架的劲道和狠劲,能不顾一切的扭曲自己的身体只为了占上风,看着丝毫不像怕疼的样子。 「或者说是怕针这种尖锐的东西,你看不出来说明他能忍。」黄医生指着白绩指关节处的浅褐色,「他身上还容易留疤,你看手指上这个伤痕,很久之前的了,伤口应该也不深,但难消。」 「……」 齐项愣怔住,目光徐徐游向白绩,心头瀰漫起一种复杂的情绪,错愕、不解或许还有些不知名的情绪。 「要我留在这儿吗?」黄医生收拾完东西,又调节了滴速,说,「一个半小时就能滴完了。」 「不用。」齐项深摇摇头,「我有点事想问您一下。」 * 退烧针见效很快,在中午的时候白绩就出了一次汗,汗津津的难受,他双眼紧闭,时不时地企图蹬开被子。 齐项一面要帮他换毛巾一面还得帮他掖被子,房里没开空调,齐项跟着也出汗,来回几次后,他心一狠,又把白绩裹成了个粽子。 「啧。」迷迷煳煳的白绩十分不满。 「你再啧一声?」齐项给自己扇着风,对躺着的病号威胁道,「再凶我再抱床被子来盖你身上。」 「……」白绩好像能听见他的动静,对话似的嘆了口气。 「你醒了没?」齐项无所事事,便捏了捏白绩的鼻头,拱成小猪鼻,「是不是故意踢被子闹我呢,嗯?」 一口热气轻唿在的小拇指上,白绩五官不舒服地皱了起来,齐项被这口气吹地心口闷,讪讪地松手,只见白绩的鼻尖上已留下两点粉粉的指印。 「真的容易留印儿?我都没用力」齐项喃喃,还想再捏捏哪儿试验一下,手机铃声骤然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齐项被吓得脸色一变,尴尬地收回手接起电话,是他点的外卖到了。 他摇着扇子迳自离开房间,关门时对沉睡的白绩嘱託,「我吃个饭,手不要乱动。」 城南的小区楼层有些错杂,外卖小哥有时找不到地点,电话里沟通困难,齐项只能下楼去取,十一点多钟正是十三中放学的时候,追逐打闹的学生穿着红灰的校服,鲜艷而朝气,三五成群往小区里涌。 齐项站在楼下等外卖,他穿着丹毓的蓝白校服,高挑俊秀,在人群中格外突出,不少人路过时会多看他几眼。 一个男生,麦色皮肤,左耳钉着一个黑色的圆形耳钉,他穿着宽大的白色无袖卫衣和修饰腿型的牛仔裤,腰间松松繫着十三中的校服,脚步飞快地往前走,而他身后紧跟着一个女生,手里拿着一个牛皮袋,紧跟着男生焦急地在说些什么。 他们匆匆从齐项身边走过,要上楼去,只听女生哀求着:「你帮我带给他吧!」而男生似乎被烦了很久,语气也有些不耐,「不好带,你回去吧…」 男生话音一顿,陡然倒退几步,走到齐项的面前,迟疑半秒,问道:「你是齐项?」男生扫了眼他手上的外卖包装袋,眸光一闪,问:「白绩是不是回来了?我是他发小,叫梁逢秋,之前咱见过一面,在楼上。」 齐项挑眉,记起这号人物,那天晚上灯光昏暗,自己的注意力又光放在白绩身上,自然不记得这个匆匆赶来又匆匆去的人。 他刚想笑着说两句,梁逢秋身边的女生反应巨大,「白绩回来了?!他不是在上学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齐项不防被她抓住胳膊,女生看着柔弱抓人却使劲,齐项眯起眼,打量了这个女生两眼。 她是白绩什么人吗? 梁逢秋上前制止:「李易你拽他干嘛啊?」 「只是生病了。」齐项温和地解释,并不在意李易紧抓着他这回事,邀请道:「担心的话,上去看看吧。」 第45页 三人上楼,进到白绩房间时,李易看到白绩吊着水,被裹成一团,额头鬓角全是汗,当场捂嘴哭出声,「谁把他弄成这样了啊?」 「……」齐项悻悻别过头,「如果一定要问…是医生和我。」 李易:「……」 白绩被哭声吵醒,难受地睁开沉重的双眼,刚想要动感受到右手的异样,人又僵在原处,好不容易将混沌的目光聚焦到声源处,不期竟然和梁逢秋对上眼。 「雀儿啊!」梁逢秋看他醒了,甩下身后两个人,直直扑过来,假哭真嚎,「怎么还生病了!」 「……」白绩耳膜疼,心想唱歌的就是牛,他左手扎针,右手被裹在被子里,一看就是齐项的手笔,他动不了,只能用沙哑的嗓子无力地骂道:「哭丧呢?碰到我的手你就死了。」 「连你手边空气都没碰到。」梁逢秋哭声骤止,人弹开,见白绩还有精力,便放下心来,摸着下巴左右瞧白绩的打扮,问:「你看过甄嬛传吗?妃子第一次侍寝就这造型。」 「……」自己的髮小就像个傻逼,白绩此时能依靠的竟然之后抱着手看戏的齐项,他在枕头上艰难地歪着脑袋,请求地对齐项说:「帮我捂着他的嘴,拖出去。」 解开白绩,李易被留在房间里,房门悄声轻掩上。 还没有半分钟,里面又断断续续响起了哭声,齐项跟梁逢秋一左一右靠在门口充当门神,两人面面相觑,梁逢秋先开口,讪笑,「你别误会。」 齐项原本还没误会,这会儿也来劲了,问:「她…是白绩女朋友?」 「放屁!」梁逢秋听不得这话,心说我就知道他得这么想,赶忙闢谣,「我家雀儿是真和尚,你看不见他头上大写的寡字吗?」 齐项笑了,挑眉问,「那她哭什么?咱们雀儿还有情债呢?」 梁逢秋沉默片刻,「这叫孽缘。」 * 房间里白绩嘆了一口气,对于啼哭不止的李易一点办法都没有,上次分别他走得洒脱,没想到再次见面自己就躺了,确实有点尴尬。 「你哭得我头疼。」白绩想要表现得冷漠,但是他现在一个脑袋三个大,头晕得厉害,这会儿憔悴地反而没有狠劲,起了反效果,李易哭得更凶了。 「我听说你在丹毓过得不好,因为…呜…他们都误会你,我真的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这样。」 「我感冒而已,没必要哭得像我已经死了。」白绩指着书桌,「别哭了,我扎针也没办法给你拿纸。」 李易抽噎着擦擦眼泪,又絮絮叨叨地来回道歉,半晌,在白绩的沉默中她才渐渐止住眼泪,缓缓走近白绩。 「不哭了?」白绩闭眼往后抹去额头的汗,「换我说?」 「你说。」李易弱弱地说。 白绩强打精神,捋了捋逻辑才开口:「我打他,不是为了你,换谁都一样,我生病,只是没睡好身体不好,也跟你没关系,别人误会我,是他们的问题,我都不在乎,你为什么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呢?」 意思就是与你无关别自作多情。 李易听到这般无情冷漠的话,脸唰然红起,不知是羞还是恼。 白绩又说:「你来找我哭几百次,都改变不了过去的事,而且你除了愧疚也做不了别的事,不是吗?」 李易沉默,她想白绩是不是在怪自己。 白绩彻底没了精力,只问:「几点了?你还不回去?」 李易本来还难受着,一看时间便惊唿,「快十二点半了。」没想到都这么久了,她慌忙要往外走,才走了两步又折回,把手里的牛皮袋轻轻搁在床头。 「我织的围巾,有点不应季。」她低着头,纠结地握紧拳头,颤着声说,「对不起,我…试着…想要把那些事说出来,但是…真的说不出来,我是真的害怕…我…」 「没事。」白绩放轻声音,像在自言自语,「以后别来找我了,忘了那些好好生活,没必要背负着过去。」 李易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这回她哽咽住,没发出声,李易站着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后还是转身徐徐离开。 她身后再次响起白绩的声音,「围巾现在用不了,但是冬天能用,谢了。」 「……」 李易立在门前,肩膀耸动颤抖,最终她连回应的勇气也没有,逃跑似地夺门而出。 * 白绩家的隔音很差,李易悲伤起来难以自持,说话声音细细弱弱却极具穿透性,那几句「对不起」、「都怪我」字句清晰,透过薄薄的木门敲打在齐项的耳膜上。 什么孽缘? 因为她,别人误会白绩什么? 李易是十三中的,那一定是转学之前的事,难不成…和白绩打人这件事相关联?为了她打的老师吗? 齐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上下瞭着梁逢秋,他正无意识地抠着木门的边框,不知道是在仔细听里面的谈话还是在思考。 他一定知道什么,齐项从他的表现就能断定。 齐项轻咳,打破此时安静的氛围,他用一种闲聊的语气问:「听说白绩转学是因为打了老师?」 这件事已经是既定事实,可是梁逢秋并没有回答,他沉默着斟酌着些什么,半晌,他抬头对上齐项的眼睛,四目相对,他的眸中有着几近□□的揣测。 半晌,梁逢秋耸耸肩,坦然回答道,「对啊,差点废了。」 第46页 「怎么说?」齐项站直,背靠着墙,「废了是怎么个废法?」 「十三中不太先进,老师画图都得用三角形的大木尺。」梁逢秋比划了一下,又指着自己右肩三角肌处,「三十度的角断了,扎进这里头五厘米的样子。」 * 出事的那天,梁逢秋没回家,这是很寻常的事。 他约了白绩吃饭,可是等了半天没等来人,却在学校走廊上听到警车的警铃,他凑热闹地跟着警察一路跑,抢先上了楼,只听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从一个废弃小教室传出。 那里平时给学生放不用的杂物或书,等学校有大考,也会作为分班教室,总之没什么用,也只有老师和班长有钥匙。 他撑在横栏上观望,看到小教室的场景,手臂一软,整个人愣愣得撞在栏杆上。 小教室的前门大敞着,白绩坐在讲台边第一排的椅子上,手上,脸上,衣服上全沾着血,他颓然地坐着,佝偻着背,看不清神色。 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应明友仰躺在地上,肩膀上插着直角尺,那种尺是木头做的,很钝,现在却硬生生扎进皮肉里。应明友身体痛苦得扭曲着,却根本逃不掉,他的眼镜碎了一地,而白绩的脚死死踩着他的脸,像碾着一具令人作呕的抹布。 梁逢秋惊慌向后张望警察来的方向,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要去告诉白绩快跑! 可是他才往前跑了一步,身后姗姗来迟的警察撞开他,与医生一起沖向小教室,白绩听到警察的唿喊声,茫然抬起头,他眼里无神,表情却透着不协调的阴鸷,整个人透着诡异。 没有反抗,他一脚踢开应明友,走向警察。 「我报的警。」白绩举起手机,对警察说:「拷吧。」 * 「恐怖吧?」梁逢秋轻声问,「你们丹毓的一定没见过这阵仗。」 他的声音本来就有点低沉,当他刻意压了嗓子,这句话说得如厉鬼附耳的诅咒,他的余光关注着齐项,想看他听到这些会有什么表情,是不是还能挂着如沐春风、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还行。」齐项笑笑,哥俩好的拍了拍梁逢秋的肩膀,夸道:「你挺会讲故事,身临其境。」 「一般般,我写民谣的,就喜欢讲故事。」梁逢秋假意谦虚,实则全盘接受夸奖,他好像切了个频道,一下子热络轻松起来,眉飞色舞地样子让齐项想到季北升,都有点傻气。 显然他想岔开话题。 这时齐项冷不丁问了句:「这和李易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啊,你得问雀儿吧。」梁逢秋答得极快,一问三不知,嘻嘻哈哈地反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雀儿?」 齐项自知问不出话,便跟着浑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可不敢胡说。」梁逢秋瘪瘪嘴,十分肯定地问,「雀儿揍过你吧?」 齐项不以为然地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两人对视点头,一看就都是在白绩拳头下讨生活的人,瞬间革命的友谊在两人心中建立起来。 「我也老被揍!」梁逢秋去和同志握手,还没走近,门就被撞开,李易手背捂着唇,一熘烟跑出去了。 门一开,梁逢秋瞬间不鸟齐项,牛见了红布似的,转身冲进房间里。 「雀儿~」他告密,「齐项刚才说你坏话!他想当你爹!」 齐项:「……」 梁逢秋实在嘴碎,一分钟的时候白绩还想应付,两分钟他已经烦地想自己拔了针把梁逢秋扔出去,他都想不到为什么两个人天天聊天,梁逢秋还是有这么多话要聊。「梁逢秋。」白绩不耐点名。 「嗯?」梁逢秋一个激灵。 「闭嘴,回你家去。」说完,白绩闭上眼睛,「我要睡觉。」 梁逢秋不敢违命,顺便想拽走另一个翘着二郎腿坐着看戏的透明人齐项,但齐项挣脱开了,反手把他推开,「我不能走。」 「为什么?」梁逢秋问,「你很牛吗?放下你的身段!」 齐项:「我得帮他拔针,你看到这儿有医生吗?」 梁逢秋:「?」你认真的? 「……」白绩:「梁逢秋,帮我打120。」 * 人去楼空,只有白绩倔强地和齐项干瞪眼。 白绩看着齐项笑眯眯的桃花眼,就觉得齐项不靠谱,尤其是他听到齐项说自己技术很好的时候,他破天荒地慌了。 「谁给我扎的针?」 「医生。」 「医生呢?」 「我让他走了。」 「……」白绩生气,「你让他再回来。」 「来不及了,我一会儿得给你拔针。」齐项指着吊水袋,「他再赶回来,你血能回满这一袋。」 白绩恨恨地瞪了眼齐项,他流了一身汗,又说了这么多话,浑身无力粘腻,脑袋一半清醒一半迷煳,糨煳一团,这时候满脑子都是「我不应该生病又生气」! 他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试图再次睡着,两秒后以失败告终,因为齐项在暗戳戳地碰他扎着针的手,而他那只手太久没动,此时肿肿麻麻地,一碰就有敏感和麻木混合的无法言说的滋味。 「你能别碰我吗?」 「相信我,我小时候常常自己拔针,我还给我爷爷、我妈都拔过针,黄医生说我天生做护士的料,医学天才懂吗?」 第47页 「不懂,滚。」 「雀儿,你小拇指在跳,影响到我发挥了。」 白绩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开始想像齐项手一抖给他手上打了个对穿的钉儿。 「雀儿。」齐项的声音萦绕在白绩耳边,磁性地如同在向神忏悔,「我得给你坦白两件事。」 「嗯?」白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并不认为齐项能坦白出什么东西,他太不正经了,而且这什么节骨眼他坦白个锤子?白绩骂:「你他妈能不能专心点?」 「这事儿我憋在心里两天了。」只听齐项低声诉说:「开学考那天,我听到你和苍总在办公室里说的话了。」 「……」 还没有来得及感受,手背被滋了两滴冰凉的药水。 「我知道你生病的事。」齐项帮他按住棉球,「第二件就是,我这拔针技术真的不错,是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白绩觉得被人闷头打了一拳,不知道是手疼还是哪里疼。 他僵硬地躺着,轰然出现一瞬的耳鸣,三魂六魄像被抽走,只剩下躯体狼狈的如同被人鞭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这错杂的事实。 齐项「动动指头,傻了?」 白绩感到手背按压的力度一松,齐项轻轻掀起他手上的布条,发现不流血了,又顺道玩似地帮他捏捏扯扯手指以促进血液循环,偏偏白绩不为所动,愣愣地躺着撒癔症。 人是真的烧傻了,脑子里只迴旋着一件事。 齐项知道他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事了。 他会觉得自己很麻烦吗?不对,齐项对他很好,在别人都害怕他讨厌他的时候,只有齐项拉着他去打球。他发烧了还是齐项来照顾的,除了周雅雯和刘瑜,就没人这么耐心的对他了。 直到手指麻麻刺刺的感觉直通心脏,白绩蓦然望向齐项,压着眉峰,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狼崽子,惊慌凶蛮中有一丝胆怯,「你这么对我……是因为同情吗?」 齐项:「……」 他问完才幡然醒悟,立即后悔于自己的敏感多疑。纵使他讨厌别人因为生病或者经歷同情他,但是他也不应该这样置疑齐项的心意,只是开了口的话收不回来,他好像因为病后天的比齐项矮了一头,问完这一句,又弯了腰。 「不是…」白绩想解释一下。 这时齐项坐到了床沿,白绩听到他鼻腔里发出的一声好脾气的笑,白绩卖乖似地眨眨眼,望向齐项。 只见齐项歪垂着头,散在眼尾的碎发遮住日光,透过髮丝,阳光如同蚕丝根根分明斜在他的眼上,齐项的瞳孔很黑,如黑曜石般深沉富有攻击性,与深情柔和的桃花眼其实是冲突的,但当他盯着人的眼睛,认真的神情会有催眠般的感觉。 「不至于。」齐项既欣慰于冰碴子终于被捂暖了,又好笑于他自认为说错话后的瑟缩,嘴上不留情地揶揄道,「你发烧都能要跟我打一架,我吃饱了撑得同情你,有这功夫我领养个流浪猫都是积善行德。」 「哦。」白绩闷声回答,移开了自己的眼睛,「谢谢。」 齐项哼了一声,拉着白绩早就麻了的胳膊,连着白绩整个人一同拽起来,像倒腾洋娃娃一样把他安置在床头,白绩也任他捣鼓,乖乖把体温计夹在胳膊里。 白绩问:「你为什么现在跟我说?」 他好像还没缓过来,不住地瞥这齐项,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 齐项半真不假地回答:「我这个人实诚,憋不住谎,这不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好拔针嘛。」 这事儿齐项早就想说了。 背地里偷听人的秘密不是很光明,虽然他齐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他懒得藏着掖着,说出来,齐项自己舒坦。 他今天坦白还有个原因,齐项问了黄医生关于白绩怕疼又好斗的事,医生说有一部分原因是白绩的性格和ptsd的病情,既然如此,齐项不如坦白了,回头白绩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为,他还能帮着控制点什么。 「自己活动一下,五分钟后把体温计拿出来。」齐项起身往外走,「我给你热个粥。」 等齐项走出去,白绩身子一软,又慢慢滑回被窝里,如果刚才他还有力于齐项拉扯,此时他鼓衰力尽,丢盔弃甲地只想躲着避人。这个病他藏着不往外说,一是烦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二是怕被人问原由。 齐项不是这种没趣的人,白绩清楚。但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他仍旧不舒服,有点难堪。 白绩不再高烧了,但仍旧有点低热,这会儿大脑除了晕胀,根本抽不出脑袋想应该怎么应对这件事。他又怕自己再次说错话,错怪误会了齐项,因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如做一次缩头乌龟,先逃个一时半会儿。 等齐项热了粥回来,看到温度计被放在外面,白绩又缩进了被窝里,这回连出气口都没了,整个「卧沙」成功。 他问:「你准备把自己就地埋了?我给你拍张照纪念一下?」 「昂。」白绩半沙半哑的声音传出来,「我烧没退,睡会儿再吃。」 「我热了个寂寞?」 「不寂寞,我谢谢你。」 齐项觉得不对劲,他伸手去掀白绩被子,结果被子被人压得死死的,他一拽,白绩连人带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齐项问,「你…干嘛呢?」 第48页 「在睡觉。」白绩说,「你去上课。」 齐项:「……」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 一整个大发烧的概念! 小白鸟发烧后逃避属性max,不轻易生病,生病一定要搞出个大动静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谢谢! 第22章 七点多,天色渐暗,傍晚气候转凉,老人们摇着蒲扇遛弯,楼上楼下的人家也开了火,爆炒的香味争先挤过窗户,飘进白绩的房间里。 「唔…」 白绩动动鼻子,捂沉痛的脑袋,撑着床缓缓起身,他的背上粘着被汗浸得透透的衣服,往后一扯,温凉的风灌进衣里,他打了个寒战。 他近乎一天没吃东西了,中午时白绩跟齐项稀里煳涂僵着,闷在被子里十几分钟差点给自己送走,最后被齐项一头汗地捞出来,沾枕又睡了过去。 「我他妈怎么这么能睡?」 白绩萎靡下床,他咂咂嘴,口腔里充斥着药水的苦味,他快步拿出齐项放冰箱里的粥,不顾齐项强调「起太晚就别喝了,去点外卖」的嘱咐,掀起盖子,闻了闻味,直接倒碗里搁微波炉里热了。 粥的味道还行,白绩喝的时候觉得自己挺不讲究也挺叛逆的,越喝越香。等喝碗粥又沖了个热水澡,白绩总算打起了精神,打开手机,定眼一瞅,周雅雯给他打了近十个电话,显然是知道他生病的事了。 他深吸一口气,夹着温度计准备快速收拾完东西回谢家,他单手叠好被子,扛着要放到隔壁房的柜子里,刚怼开房门,白绩的心兀地往下重重一沉,如巨石砸在波澜不惊的湖上,涟漪再起。 白绩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惴惴不安的,似乎忘了什么事。 那封信——那个人把他送到了谢家,再次送到了白绩眼前。 枫轩是丹市所有住宅区门卫最森严的地方了,任何进小区的人都要实名登记,连计程车都只能小区门口,信是怎么悄无声息地送进去的?他花费了这么大精力来送信,是为了什么? 白绩只略略思索,幡然醒悟过来。 这是警告! 那个人的意思并不是告诉白绩「我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而是在暗示白绩,「谢家并不安全,周雅雯也不一定安全」。微妙的恐慌与愤怒再次缠上白绩的内心,他咬紧后牙,勉强压下眸中阴厉泛狠。 不行! 他要搬出去,离周雅雯他们远一点! 敌明我暗,绝对不能牵连谢家!白绩想只有自己走了,那人要报復要发疯,首当其冲的也只会是白绩自己。 ……而且,他想,自己对于周雅雯而言,也是个隐形负担吧? 可是要怎么说服周雅雯呢? 他今天发烧,没去学校没去医院反而来了城南,这本就不合常理,如果他回去后再说住校的事,周雅雯一定会多想会自责,到时候免不了一顿哭一顿委屈。 「……」 「叮叮叮」手机的闹铃响起,打断了白绩的思绪,五分钟到了,可以把温度计拿下来了。白绩拿起手机,唰然飞弹出齐项的微信消息。 【齐项:还活着,回1。】 【白绩:37.5】 他刚要收起手机,灵光一现,如果他没记错,开学那天他见到齐项的时候,齐项正在交住校申请吧?齐项这么会说话,周雅雯又那么欣赏齐项,如果齐项出马,跟自己一起编个理由唬一唬周雅雯,说不定… 其实一觉醒来,白绩已经冷静不少了,起码不会觉得因为齐项知道了他生病的事就要躲着他,ptsd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病,齐项也不是那种会没分寸感的人,他们像往常一样相处就行了。 这样看,他完全可以问齐项愿不愿意帮忙! 白绩刚做好心理建设,感到掌心的手机一震,白绩低头,指尖一滑,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鼓蛹在被子里死不肯出来的白绩本人和…对着镜头自信咧嘴笑的齐项? 艹…他十分钟在被子里快闷死了,齐项却在抓紧自拍? 心理建设崩塌。 【齐项:看,猪儿虫。】 白绩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删掉滚字,又删掉傻逼两个字,只当没看见齐项的话,犹豫后也懒得绕弯子,还是有话直说吧。 【白绩:你今天或明天有空吗?】 【齐项:嗯?我在家,一家子陪着老爷子开视频会议呢。】 【白绩:那你有空帮我个忙吗?我想住校,但我妈应该不会同意,你能不能帮我去说服她?】 【齐项:啧,请我帮忙呢?我考虑考虑。】 白绩:「……」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 * 「爸,您几号回来?」 「下个星期吧,开完会我再跟几个老朋友聚聚。」 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茶几上的电脑屏幕里传出,视频里的老爷子半头灰白,却精神矍铄,笑时和蔼慈善,不笑时不怒而威,隐隐有旧时候上位者的姿态,含蓄的强势。 这是齐项爷爷,他退休前是文物局局长,退休后做了大学名誉院长,半个月前去北京开研讨会,至今没回来。 齐正晟恭敬地问:「那家宴还是我跟王荟办吗?」 「嗯,你们自己商量着。」齐老爷子随意笑笑,目光一转,眯起眼问,「齐项干什么呢?我怎么就只看见他的腿?」 只见沙发上,一家四口坐在电脑前,齐祺被王荟和齐正晟夹在中间,端正恭敬地正对着镜头,而镜头外的角落,齐项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倒腾手机,甘做背景板。 第49页 被点到名,他愣了一下,关掉微信,歪头往屏幕前探了半个脑袋,笑得温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在忙学习。」 齐老爷子:「该说话的时候也得吭声,一个小时里你就给我看你这蹄子晃来晃去?」 这话又像在骂,又有一股子亲近。 王荟冷冷哼了一声,瞪着眼面上隐有怨怼,她没忍住抬了声音发酸,「爸,齐祺坐这儿半天了,也没见您问一句啊!」 「我都跟我乖孙女儿眼对眼看一个小时了,她干什么我看不清?」齐老爷子笑得一团和气,「那个,小荟,你去跟齐项换个位置。」 王荟僵住,气得想把电脑砸了,但又不得不压着火。 齐老爷子日常莳花弄草、去古玩市场倒腾些现代工业的残次品,看着和蔼的小老头,其实手里紧攥着齐氏最多的股份,真正管着齐家的大小事,他的决定没人忤逆,也没人能置喙。 齐项坐过来其实也没他什么事,家里半个月来大小事早就被齐正晟巨细靡遗地讲完了,这会儿无非唠两句家常,又等了十分钟,齐老爷子说散了。 齐项听到起身扶着腰舒展了一下,他看了眼手机,微微一笑,抬脚径直往大门走,齐老爷子注意到他这个举动,咳嗽一声,喊住他。 「晚上要见什么人吗?」 「嗯?」齐项闻言抬头,轻松坦然地应道,「餵流浪猫,领养了一只。」 * 「操!」 白绩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啪的一下企图把不清醒的自己给一巴掌拍醒。 【齐项:我看到了。】 白绩:「……」他可能要换个城市生活了。 刚才他到了齐家门口,给齐项发消息说自己来了,结果不知道在哪儿戳中了表情包,还是那种小黑猫梆梆敲门的可爱表情包。白绩愣了半秒后才手忙脚乱的撤回,没想到齐项比他快。 这就…很尴尬,再想到早上他迷煳的时候那些所作所为,瞬间血液冲上脑门,白绩冷着脸红着耳朵,羞赧地踢了一脚身侧的院墙。 「撒气呢?」齐项笑意满满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由远及近的摸黑钻进白绩耳中,同时还有齐祺脆生生的声音,「白绩哥哥!」 「没,脚麻。」白绩面无表情转身,酝酿出一种沉着与冷静,似乎刚才踢墙拍脸的不是他,白绩弯腰摸了摸齐祺的脑袋,「你好呀。」 齐项还没说话,齐祺被摸头后,两眼一亮,有点害臊但更多是喜悦地碰碰白绩的衣角,怯生生问:「白绩哥哥,我可以牵你手吗?」 白绩伸手:「可…」 没等两双手握起,齐项提着齐祺的衣领,把她拽到了自己的左手远离白绩的一边,臊她:「拉拉齐项哥哥的手吧。」 白绩反应有点慢,那边话说完了,他手还愣悬在空中,被齐项不轻不重的一拍,问:「怎么,呆瓜,想跟我拉手手?」 「……」去你妈的呆瓜! 白绩白了他一眼,背着手走在齐项身边,他偷偷瞄了眼蹦跳着自娱自乐的齐祺,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妹妹怎么也来了?」 「老爷子以为我半夜出门幽会,排了个侦察兵。」他抖抖左手,齐祺听到了也用力甩了甩他的胳膊,齐项说,「你要说什么就说,不用顾忌这妮子。」 白绩:「哦。」 虽然话这么说,白绩仍旧憋着心事,一路上欲言又止的样子,余光从齐祺扫到齐项,来回打旋。等到谢家门口,齐祺机灵的松开齐项的手迳自往屋里钻。 「想什么心思呢?」齐项抱着胳膊问,「我不都答应帮你搞定了?怕我兜不住谎?」 「不是。」白绩犹豫了一会儿,抿了抿唇,「谢谢你…一直帮我,我欠你人情,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 他抬头,就见齐项噙着笑,饶有兴趣的打量目光让白绩有一瞬的不自在。 「嘿,我还真有。」齐项问:「你还烧不烧?」 白绩不解,「有点热,还好。」 「什么都可以吗?」齐项说,「等明天还算数吗?别一转头就说生病了不算话。」 「算数。」白绩舔唇,怕齐项不提要求,又怕他乱提要求,他补充,「但不能乱提要求。」 「行。」齐项很爽快,竖起两根手指,「那我就说两个。」 白绩松了一口气,眨着眼睛盯住齐项,「行,你说。」 齐项不疾不徐开口。 「第一,不许打架,咱和平点。」 「第二,别憋着话,像今天找我帮忙一样,有话直说。」 「就这两个行不行?」 昏黄的晚风在月光下游荡,白绩被吹得很舒服,却又觉得心头髮汗,他愣怔得看着齐项,因为这两个不知过重还是过轻的要求而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满满胀胀的,就像降下的温度又烧到了脑门。 齐项见他不说话,问:「很难吗?」 白绩:「不…难。」 就是觉得你有点亏。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怕他不动,又怕他乱动 (无关正文,是朕脑子里黄色废料,也是朕玷污了男高中生之间单纯的同学情,与白绩一点关系没有!) 下一章0点发,提前发,但是10号那一章发的时间会延后到23:30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23章 第50页 周雅雯跟齐项坐在沙发上聊天,而白绩跟齐祺、谢霄坐在一楼的儿童房玩乐高。 「哥哥!」谢霄撩了一嗓子,如摔炮炸于空庭,他想爬到白绩身上,伸着胖乎乎的肉手,捏住他的口罩往外拉,想往里看,「哥哥,为什么戴这个?」 「我感冒了。」白绩甩头,不让谢霄继续闹,拍拍他屁股,「你自己去玩。」 「好。」谢霄也乖,他的小肉手像摸小狗一样划了划白绩的脸,「元宵,给你、给你倒热水。」说完又拖着小拖车跑出房间。 于是房间里只剩下安静的齐祺和更安静的白绩,白绩坐在齐祺身边,不说话,其实尖着耳朵想听完面动静,不知道齐项跟周雅雯聊了什么。 而齐祺也心不在焉,一直悄悄瞄白绩,十分羡慕白绩对谢霄的耐心,不像齐项,只有老天爷下红雨的时候才会对她这么温柔,齐祺暗下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得到这该死的男人!让齐项看看什么叫好哥哥! 她要好好表现自己! 「啪」 齐祺手不小心一重,刚拼好的积木应声倒地撒在白绩脚上,她睁着一双小鹿似地滚圆湿漉的眼睛,望着白绩说:「对不起。」 「没事,我跟你一起来。」白绩把积木归拢成一坨,略微靠近齐祺。 齐祺:「……」呜呜呜,他吼好啊! 白绩手巧,拼的快,齐祺眼瞧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禁脱口而出:「白绩哥哥,你真厉害,怪不得我哥哥那么喜欢你。」 「……」虽然说童言无忌,但白绩还是结实地被噎了一下。 白绩跟她说:「不是喜欢,我们是朋友。」 这话说出来轻飘飘的,落地却是沉甸甸。 白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把齐项置于朋友的位置,他十七年的人生里,原本只有梁逢秋一个朋友,而梁逢秋花了一年才从「脑子不太好的邻居」晋升为「脑子不太好的兄弟」。 「是朋友。」白绩又跟自己强调了一遍。 齐祺奇怪地说,「我知道呀。」 白绩心情微妙,一想到他和齐项是朋友了,可他并不了解齐项,甚至想要表达感谢还要把人拉到门口,生硬地问他有什么要求。 他这个朋友当的业务不熟练,白绩自我检讨了一下,忖度着齐项提的两个要求也太容易实现了,自己还是应该在自觉地再表达真诚的谢意,真正的感谢是在细枝末节的生活中的。 于是白绩诚恳地问齐祺:「你知道齐项有什么特别喜欢地东西吗?吃的喝的,或者玩的?」 「唔…」齐祺托着下巴,沉思了良久,「他好像没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但不喜欢吃甜的。」 白绩膝盖中箭,完蛋,他和自己新朋友的爱好相悖。 「他喜欢掐玫瑰花,院子里种的玫瑰还是花骨朵的时候就被他拔了个干净。」 白绩皱眉,想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买玫瑰花给齐项折腾,这一条也不行。 他问:「还有呢?」 「哦!」齐祺一拍大腿,「他最喜欢玩游戏!玩王者荣耀!」 白绩眼前一亮! 齐祺还在继续说:「可是他水平很臭,季北升都不愿意带他玩,所以为了上分,他还…….」 白绩:「还什么?」 齐祺趴在白绩肩上,凑在他耳边悄声说:「他还装妹子骗人。」 * 齐项跟周雅雯来房间时,十岁的齐祺和虚两岁的谢霄坐在白绩一左一右,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对峙着。坐在中间的白绩,眼睛已经闭上了,如老僧入定,聋子听歌,整个人不偏不倚,没个动静。 谢霄泪眼婆娑地拉着白绩的手,磕磕巴巴地说:「元宵的哥哥,你你不许拉!」 「我可以拉!」齐祺高傲昂头,「就像你也可以去拉我哥哥,大不了我们换嘛!」 齐项听到,深吸一口气,走进去弹了齐祺一个脑蹦。 他说:「别在这儿现眼了。」 齐祺乍然看到齐项,吓得缩了缩,尴尬的微笑,「诶呀,我气地说胡话了!我乱说的!」 「你可不是乱说的。」齐项笑着微斜了眼齐祺,「你这是真心话说漏嘴了。」 而周雅雯也抱起谢霄给他进行思想教育,进了盘丝洞的白绩这才睁开眼,因为带着口罩,齐项只能看到他那双水润的凤眼,玛瑙似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带着期待。 ——成了吗? 齐项点点头,就见白绩眼尾一压,弯成了一条鱼儿,齐项看着想把他的口罩拽下来,看看白绩这样笑的时候,嘴巴又是什么弧度。 可是太快了,转瞬间,他的眉眼又放平,看向了周雅雯。 「去送送小齐。」周雅雯拍拍白绩的肩膀,又说,「你们俩以后就是室友了,好好处哦。」 「?」 白绩头点到一半,僵在原地,揣着疑惑,等出了门才讷讷地问齐项,「你怎么说的?我们住一个寝室?」 「不然你妈怎么放心呢?」齐项笑笑,「我说你是看我住校才想住校的,这次没考好想要发奋图强,正好我那儿加个你一个屋子也才两个人,住得也舒服,我还能带着你学习。」 白绩:「……哦。」 原来是这样,也对,只有「想学习了」这一条理由会让周雅雯心甘情愿让自己呆在学校,而且齐项原本就是他的「补课老师」,由齐项这样出了名的学霸好孩子开口,周雅雯也不会起疑。 第51页 白绩脚尖踢着小石子,又开始闷头想心思。 「就哦?怎么听着不怎么乐意呢?」齐项杵杵他,「还是说你想跟别人住?」 「……」齐项这话说得劲劲的,白绩听着耳朵酸,他赶忙一脚踢飞脚下的小石子,又硬又脆地粗着嗓子说,「跟你。」 「算你有良心。」齐项愉快了不少。 到了齐家门口,齐项他们正准备进门,白绩转身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喊道:「齐项!」 「嗯?」齐项松开齐祺的手,让她先回家。 只见白绩站在院墙外的紫藤下,两根食指搅在一起,望着自己时眼里有明显的纠结,最终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困惑:「你真的想带我学习吗?」 「你想学吗?」齐项低头问。 「我…」白绩胸口发烫,但是想到之前答应的有话直说,他还是认真地解释,「我可能做不到,因为我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很容易焦躁,你要是真的想认真教我,或许会…失望。」 「那你想吗?」齐项静静地望着他,又问一遍。 白绩:「……」 * 白绩晚上温度又升了点点,吃了药把体温压了下去,因为没精神所以脸色格外疏离冷淡,带着一丝高深不好惹地戾气。他昏昏沉沉走到最后一排,到了位置眉头不悦地拧起,半睁的眼睛冷冽地环顾四周,释放着煞人的冷气。 后排窗帘自在飞舞着,而他的桌椅,连同放上面的书都凭空消失了。 白绩本来就不美好的心情又被添了沉重的一笔,白绩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干的这事,是他最近表现得很好惹吗? 他一脚踢在前排缩头缩脑的男生的椅背,力量之大,那个胖胖的男生被震得弹起,吓得他不住的打嗝,被白绩冷冷扫了一眼后,嗝又吓没了。 白绩:「桌子呢?」 男生声音发抖,欲哭无泪,「我不知道,不是我…」 「那是谁,嗯?」白绩站在男生后面,像个煞神。 「我干的。」 白绩的脑袋被人轻轻一拍,把刚攒起来的火苗给拍灭了。 齐项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拎着白绩的书包,一把把他扯离前排男生,帮着道歉,「他最近感冒,脾气不好。」 白绩:「……」 齐项说:「不是说不打架吗?」白绩无语,「我打谁了?」 他被人拽着,倒退着走到齐项的座位边,定眼一看,自己的东西全被放到了齐项旁边的桌子上。 「几个意思?」白绩不解,「我坐你边上干嘛?」 「学习啊。」齐项理所当然,「你昨天俩眼睛珠子滴熘滴熘地瞅着我,意思不是说想学吗?那不得坐在这儿我看着?」 「我他妈…」白绩暴躁地把书包摔在椅子上,「随便你。」 昨天晚上,白绩沉默地站了将近五分钟,撂下一句不知道就跑了。齐项估摸着以白绩这样地脾气,不拒绝就等于默许了。 如今看来…有刺却是软刺 只见,白绩嘟囔了两句脏话,迳自坐下后就趴着睡觉,头顶翘起了一绺呆毛,萎靡不振地垂着碎尖尖,像个熟透的小麦苗,当季北升扭过头来跟他打招唿时,白绩哼了一声,小苗苗也跟着弯了弯腰。 齐项没忍住,弹了弹他的呆毛:「雀儿,让我进去。」 白绩往前挪了半步,两秒后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排,根本没必要让位置,齐项就是在找事,于是他呲的一下又往后占了一个半椅子的位置。 午间,齐项要喊白绩去吃饭时,发现他吃完药已经睡着了,教室里开着冷空调,白绩觉得冷,睡梦中把自己缩成一团。 齐项脱了外套搭在白绩身上,又小心翼翼地在他脑门上贴了张字条,上书:有起床气勿扰,吵醒了后果自负! 季北升站在窗口见到这一幕,惊掉了下巴,他问:「白哥不会生气吗?」 「气就气呗。」齐项笑笑,帮他再把窗帘拉上,「走了。」 齐项和季北升吃完饭,他让季北升把粥带回去,自己找苍昊聊换座位和住校的事。苍昊正在写材料,听到他的话,笔一抖,一撇的尾端抖成了波浪号。 他诧异地搁笔,「人家同意了吗?强扭的瓜可不甜啊。」 「你又没尝过怎么知道的。」齐项一脸正色:「甜不甜,也得扭起来不是?」 苍昊:「……」 齐项被苍昊一巴掌唿出办公室,齐项笑得意气风发,快步回到班级,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蓦然撞见季北升坐在他的位置上,两个人脑袋对脑袋低着头在桌肚里似乎在倒腾什么东西。 他伸头一瞅。 熟悉的界面,熟悉的id——nk正在侵占敌方野区,而季北升则星星眼的看着白绩神乎其神的操作,轻声直唿牛批。 季北升:「哥,下一把带我打吧。」 白绩:「等齐项回来一起。」 季北升着急:「他水平不行!」 齐项往前走一步想痛击己方发小,只听白绩开口一句话让他心头咯噔一下。 「我知道啊。」白绩声音冷冷,「齐祺全都告诉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项:我谢谢你,齐祺,你真是我亲妹妹 上夹子啦,更新时间延后到23:30啦~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预收文《没人比我更懂怎么做白月光》求收藏~ 第52页 风流钓系·长发美人·画家受x纯情狗勾·吃软不吃硬·影帝攻 周霄岑6岁出道,19岁首获影帝后还顺道考取了顶尖学府华大,一举跃进「娱乐圈知识分子」行列。 粉丝:妈生满足! 所有粉丝都竭力保护新晋男大学生正常生活,并坚信出道13年零绯闻零炒作的周霄岑一定会好好学习! 粉丝关心:儿砸,不要早恋。 周霄岑诚实回復:不一定。 粉丝:??? * 年轻影帝周霄岑有个白月光叫谢迟,清冷低调,美出仙气儿,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直到,周霄岑与谢迟在酒吧…的厕所里相遇。 谢迟双颊绯红,长发散在肩头,满眼的风情,凑在周霄岑耳侧,带着薰香酒气,哑声问:「一直在偷看我你喜欢我吗」 周霄岑:我… 「想接个吻吗」周霄岑:?? * 谢迟书是年少成名的画家,虽然在学校还端着架子,清冷自持,但私下里他风流多情,又a又飒,撩人一流。 唯在周霄岑身上栽了跟头。 明明这人看自己的眼神像涂了蜜,偏偏他一顿操作撩完,周霄岑瞳孔地震,满脸写着「这是另外的价钱」。 谢迟困惑:哪儿出错了? 后来他得知,周霄岑喜欢他,喜欢学校里的他。 谢迟点头微笑:懂了,白月光嘛,我擅长! 后来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谢迟连夜发朋友圈:来几个0传授经验!快,挺急的! 第24章 其实齐项把衣服披在白绩身上时,白绩就醒了。 他发烧后身体容易发寒,教室里空调又制冷效果一流,导致他睡的一点都不踏实,更遑论齐项动作不算轻,想忽视都难。白绩怕他拽自己出去,所以装作没醒。 等齐项走了,他把自己的校服袖子像叠伞面一样贴着小臂收紧,乌龟似的慢吞吞套上齐项的校服,两层外套,总算暖和不少。 齐项的骨架比白绩大一些,那脖领子怎么都理不顺,直直竖着戳在白绩脸侧,若有若无的木香萦绕在白绩鼻尖,就像他主人一般,烦得狠躲不掉,扰得他睡不着,白绩耷拉着眼皮趴在桌子上,蓦然想到昨天齐祺说的话。 ——齐项爱打游戏,还很菜。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他跟季北升肩抵肩,头对头坐一块玩游戏。 「我知道,齐祺都告诉我了。」 说话时,自己家射手和法师在最后一波推高地时齐齐变快递员,不仅被反杀还差点连累白绩,队友紧要关头掉链子就罢了,还在聊天框逼逼赖赖推卸责任。 白绩给全员一把子屏蔽,因为烦,和季北升说话时语速快了点,带着点薄薄的躁意与冷意。 而季北升和齐项心里有鬼,理所当然地以为是齐祺「卖哥求荣」和盘托出了齐项装萝莉骗白绩的事,而白绩现在很生气。 「白白白、白哥…」季北升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嘴唇轻颤,嗫嚅道:「你知道我哥骗…」 他根本说不出后面的话。 只听一声又重又刻意的咳嗽声响彻教室,白绩的余光中,一只手以雷霆之速,破空之势直直锁住了季北升的咽喉,他身子来不及挣扎,摇曳中被捂住了嘴按在墙边。 齐项问:「你们老季家收童养媳吗?」 季北升呜咽,「呜呜。」 「什么你看不上齐祺?」只听齐项大喝一声,「季北升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出去聊聊!」 「呜呜呜!」 白绩被他突如其来的惊乍吓一跳,空放了个大。他模煳的疑问声还迴环在嗓间,抬头撞上齐项略显虚假的笑容,里头杀气腾腾,还有肉眼可见的心虚与慌乱。 白绩皱眉,「你…干嘛呢?」 「我去收拾他!」齐项答非所问,笑着连椅子带人拖走挣扎的季北升,这幅模样可不像是要去简单收拾,像是要去收尸,他对白绩昂昂下巴:「你玩你的,玩完喝粥。」 * 白绩自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所以他吃完粥发现人还没回来,才闲庭信步地出了教室,白绩插着兜在楼梯口找到满面愁容的两个人。 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搜罗到的百奇巧克力棒,一人嘴上叼着一根。 季北升大刺刺坐在台阶上,人跟史莱姆一样粘着栏杆,只有嘴巴咀嚼个不停。而齐项则干净点,蹲在第二节 台阶上,低着头,嘴里叼着巧克力棒最没味的饼干部分,一节一节艰难啃食着。 齐项心里百味杂陈,吃东西都没劲。 他刚才八百里加急打电话吵醒午睡的齐祺,问完才发现,十年的兄妹情抵不过邻居哥哥的一张帅脸,在亲情这方面他输得彻底。 「对啊,是我说的!」电话里的齐祺迅速认罪,甚至有点幸灾乐祸,「你装女孩子骗人带你打游戏了,而我是一直阻止你,有正义心和同情心的好女孩。」 齐项:「……」 所幸齐祺并没有细说陪玩和她帮忙发语音的事,那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哥!」 季北升先看到白绩,立即搡了搡齐项,然后自己连滚带爬地远离了第一战场。 齐项眯着眼看着逆光而来的白绩,下意识上下牙齿用力,只听「吧嗒」一声,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齐项叼着的巧克力断成两半,白绩捏着巧克力棒的顶端,微融的巧克力给他玉润的指腹染上了一点点深褐色。 第53页 「你吃过没?」白绩似乎不喜欢指尖的粘腻,眉峰一挑。 「没。」齐项听到自己这么说,他也确实没吃过,「有…新…」 白绩把裹了巧克力的那一段放到了口中,齐项感到自己喉结滚了滚。 「咳咳,有新的。」齐项回过神,呛到一般,都没怎么嚼就把另一半巧克力棒咽了下去,他说,「你同桌还是买得起百奇的,不用替兄弟省。」 他一边如常打趣一边打量着白绩的神色,企图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到「愤怒」的端倪,或者是堪比西伯利亚冬天的冷厉。 都没有。 白绩语气平静:「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没有一点铺垫,一个直球打的齐项心里七上八下。 「打王者,菜就菜呗。」白绩也是喝粥喝了一半意识到齐项绑架季北升的原因,只是他也没想到齐项看着没脸没皮的,其实在游戏方面自尊心还挺强,他犹疑半秒,拍了拍齐项的肩,「起来,我带你打,你不用…」 他说一半就停住了,但齐项读的懂他的意思。 你不用装成女孩子去骗人。 齐项:「……」 白绩:「我可以教你。」 齐项:「……」 你的建议很好,可惜实现不了。 季北升躲在后面平白看了一齣戏,看到他哥吃瘪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然后又缩了缩肩膀,躲开齐项处刑的目光。 白绩:「?」 季北升弱弱地说:「那个…我哥…你你可能教不会了,看我…行吗?」 * 「你生日有啥想要的?」 「啧…还没想…」 沙子涯和应裘一起走近教室,他们是同桌,又住一个寝室,沙子涯容易睡过,每次都是应裘喊他起床。 「别客气啊,同桌!」沙子涯怼了怼应裘胳膊,「数学卷子那么难,要不是你考前给我讲的题型考到了救我一命,我爹能直接把我一层皮扒了,哪儿能现在还有两万奖金!我爹还特地让我谢谢你呢!」 应裘嘴角勉强抬了抬,强掩眸中的嫌恶,傻大个下手没轻没重的,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笑容骤然扩大,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 「我们不是朋友吗?」应裘推了推眼睛,「而且你脑子也聪明…」 他刚想状似不经意又巧妙地从篮球聊到球鞋,暗示沙子涯自己最近看上一双鞋时,教室里的喧闹声在推门的一霎那涌出。 「白哥!救我!」 「艹!白哥牛啊,五杀了!」 「有人下车吗,下把带我吧,我晋级赛!」 只见沙子涯眼前一亮,突然急匆匆地往前沖了两步,扔下应裘往教室最后一排去,风中盪着他撂下的一句像打发人的话,「回头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我去看看他们玩啥呢!」 身边的人如一阵风飘走,应裘见教室里的光景,后槽牙紧咬,脸色唰然铁青扭曲,他齿缝中恨恨地漏出两个字,「白绩?!」 为什么又是他! 只见后排一堆人摩肩接踵地挤在一起,一个揽着一个,大多男生们忌惮着白绩早上踹人的那一脚,只敢在外围惊嘆,反而是几个姑娘坐在最里面,两眼放光的盯着…白绩本人,还有人竖着手机似乎在拍照。 沙子涯蛮牛般撞到了最里面,凑到几个女生面前,兴沖沖地问:「拍白哥呢?」 女生手腕一转,唰地收起手机,没让沙子涯看到一点内容,她别过头,「反正没拍你。」 沙子涯自讨没趣,转身时膝盖又磕到了齐项的椅子,他这才发现齐项坐在白绩身边,却靠着墙事不关己的玩着模拟农场? 「齐哥,你怎么在这儿种田啊?」沙子涯不解,「你不最喜欢玩王者的吗?」 齐项指尖一顿,他玩个屁!齐项怕自己的辣鸡操作让白绩联想到某个不知名小学女生,死都不同意玩这些竞技类游戏,独自做人群中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单机小白花。 「我喜欢个屁。」他喃喃骂了一句,又往游戏立怒充二百,推开沙子涯说,「没车位了,你排号去,还是说想来我农场里打工?」 白绩打着游戏还能分心用余光关注瞭着齐项。 「你来不来?」他给齐项插队,「最后一局了。」 齐项:「……」别他妈诱惑我! 他沉声道:「搞农业垄断呢,忙。」 白绩:「……好。」 直到预备铃响了,所有人才稀稀落落离去。 而季北升人比较熊,被挤得脸红扑扑的,显然意犹未尽,他打游戏最菜,玩的辅助,一路跟着白绩可以说是如鱼得水,真情实感体会了一把带飞的快乐,他感嘆道:「白哥不愧是做陪玩的,高啊!」 啪嗒。 手机磕着桌面,后排的两个人齐刷刷抬起头望向季北升。 季北升:「!」 白绩眼皮一跳,「陪玩?你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段? 「你打的好呗,刚不就陪乌泱泱一群人玩。」齐项赶紧给季北升使眼色,「这种服务水平都能得季老闆的五星好评了。」 季北升慌忙找补,「对对,我我我的意思是白哥…要不我给你钱,白哥你带我打游戏?」一句谎越说越顺,季北升甚至真的起了雇白绩的心思,他不比齐项打的好? 白绩没多想,移开眼拒绝道:「没空,有老闆了。」 第54页 「哦…」季北升哭丧着脸遗憾地离开了,最后一段表演可谓滴水不漏。 齐项当然知道那个老闆就是自己,可听到白绩为了自己拒绝别人时,还是没由来地愉悦到,他托着下巴,桃花眼流光一转,兴致勃勃地问:「雀儿,你老闆是谁啊?」 「一个小孩。」白绩答道,「很早之前认识的。」 他一手通过周安他们的好友申请,一手别扭地脱齐项的外套,刚才他跼蹐地被挤出一脖子汗,衣服涩涩地粘在身上,动作有些不顺畅,这时齐项顺手拎起他衣领,指尖堪堪擦过他发汗的后颈,凉凉的像降了温的早风,白绩背嵴骨痉挛似的紧了紧。 「你抖什么?」离了游戏齐项终于活了,说话时尾音也调戏人似的尾音上扬,「怕痒啊?」 白绩翻了个标准地白眼。 齐项又讨嫌地捏住他后颈软肉捻了捻,果然被一巴掌拍开,他嬉皮笑脸地问,「那…你老闆人怎么样啊?」 白绩:「菜。」 作者有话要说:  双面人生·走钢丝能手·齐项:我就不该问!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 第25章 九月末的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烘热。 缠绵的闷和丝丝的暖抽丝剥茧般地让人发懒,黄昏的阳光是暖金色,铺撒在橘白的墙砖上,空气都浮着旧放学时每一层楼人头攒动,或勾肩搭背或推搡狂奔,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少年人的张扬热烈。 6班教室里大部分人都散了,只留下周安和陈竞他们几个住校的跟苍昊闲扯。这周作业多,他们便不准备回去,想连夜刷完题,赶着周末一群人去学校东大门外的商业街玩。 周安问:「后天去吃烤肉,苍总来吗?」 「天天想着薅老师的羊毛,那点工资都不够你们这群讨债的霍霍。」苍昊敲敲教室的前门,给那些留着的住校生安排任务,「周安记得倒垃圾锁门,陈竞和沙子涯…沙子涯回寝了?算了,陈竞跟肖玮把后面黑板报题目换成喜迎国庆……」 等一圈人安排完了,数了数人又问,「齐项呢?他书包在这儿人在哪儿?」 「去给白绩搬行李了。」陈竞答道,「他俩是室友。」 「你们一个个五大三粗的为什么不去?」苍昊一心想着搞好同学间的氛围,骂道,「一点同学爱没有!」 周安瘪嘴回怼道,「不是我们没同学爱,齐神,齐神也不让我们去爱啊!」 苍昊:「?」 陈竞解释,「他说人太多累赘,有他一个就够了。」 * 「升啊,这个包放行李箱上推。」 季北升戴着一个小黄帽,活像个小学生,此时他两手稳定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苦哈哈地冒汗,他哭丧着脸,像个小狗,「两个箱子一个包,全在我这儿,哥,你搬什么呀?」 「你看我手里是什么。」齐项两手托着一个蓝色的盒子,站在门卫亭的屋檐阴影下,懒散骄矜地如同晚清遗老招唿着面前的苦力看他镶金的鸟笼,「这是给我做的蛋糕。」 「切。」季北升喃喃,「白哥明明是说所有人一起分。」 「沾了我的光就少些话。」齐项骂完又难掩得意地说,「信不信,这里头的蛋糕一定是海盐味,昨天白绩特地打电话问了我的口味。」 说话间,白绩从车上下来,刚要过来又被周雅雯拉住,她依依不捨地握着白绩小臂,似乎在嘱託些什么,一会儿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一会儿摸摸脸。 而白绩像一尊的雕像,微微弓着身子,一只手把着车顶,黄昏中他曲起的右臂线条清晰,短袖被挽了一个卷,使得那狰狞的纹身更为明显,因为他面容冷厉又沉稳,即使乖顺的模样也少一分少年气。 「我都想像不到白哥做甜点的样子。」季北升感嘆,「他跟周阿姨在一块也凶凶的感觉。」 「不要带有色眼镜看你白哥。」齐项突然开口。 季北升:「……哦。」 这时,那辆流线漆黑的商务车门终于砰的关上,白绩折着手臂捂住后颈,刚才低头的时间有点长,脖子酸酸的,他走过来自然而然接过季北升手上两个行李箱,并不准备让别人帮他拿行李。 季北升双手一轻,想到蛋糕的事便问,「白哥,这里头什么蛋糕?是海盐的不?」 齐项想把季北升一脚踹回去投胎。 「不是。」白绩淡淡的说,「巧克力的。」 「哥!」季北升一拍手,死心眼地想给齐项掰扯掰扯,一转头就撞上齐项铁青的脸色,骇地嗫嚅着不敢吱声,骤然怀中一沉,刚才还被人双手捧着的蛋糕盒被齐项毫不留情地揣在了自己的怀里。 如同在丢一件烫手山芋,惹地白绩也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季北升:「……」 「走了。」齐项不容分说地拽走白绩那儿的大行李箱,孤傲孑然地甩下身后两个人,健步如飞,空荡的校园里迴响着行李箱轱辘的声。 「额…白哥…」季北升有点尴尬,「我哥最近…脾气有点多变,可能是换季的原因。」 「……」白绩招根本不在意齐项突如其来的黑脸,他唯一关心的反而是,「那箱子…不结实啊。」 毕竟是城南一个小商品店抽奖送的,箱轱辘被他重新安了好几次。 * 果不其然,还没到宿舍,22寸的箱子被雷厉风行的齐项给拖坏了,四个轮子掉了三个,所幸箱子没散架,三个人站在林荫路上面面相觑,齐项尴尬地甚至有点无措。 第55页 「怎么说?」齐项扶额,嘆气道,「我给你抬过去。」 「不用,能修。」白绩蹲下,连拽着齐项一起蹲下,他又对季北升说,「你先带蛋糕走。」 「嗷嗷。」季北升自知帮不上忙,「我把包也背过去吧。」 白绩:「留着。」 季北升走后,齐项和白绩两个人蹲在树荫下,齐项托着箱子,而白绩从书包的暗袋里找出几个螺丝和一个螺丝刀,动作利落熟练,很快就又把千疮百孔的轮子拧了回去。 齐项见状诧异地愣了下,「你随身带这玩意?」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确实少见这阵仗。 「夜里防身能卸你半个胳膊。」白绩开了个惊悚的玩笑,「翻个面。」 「我好害怕哦。」齐项笑着装怪,手上却顺从地配合,二人合力事半功倍。 白绩低着头,傍晚的风吹起他额角的碎发,他头也没抬,声音比飘云还要轻,「去,把书包拉开。」 「不都要装好了?」齐项探身去拿包,「还藏了个棒槌…」 拉开包,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精巧的扁平铁盒,蓝色加油画的盒身很眼熟,是市面上流行的… 曲奇饼干? 白绩用力一拧,最后一个轮子也被安了上去,「这一盒给你的。」 那个蛋糕是周雅雯怕他跟同学处不好关系自己做的,白绩回去的时候她正手足无措地炸厨房,最后白绩帮她合力做了个半大不大的黑森林。 做完后也将近十一点了。 但白绩记起齐项不爱吃糖,巧克力蛋糕又甜度爆表。怎么说齐项也是自己亲室友,有点特殊待遇也正常,白绩左思右想海盐味的不会过甜,他大半夜打电话问完齐项后又自己做了份曲奇。 「什么味的?」齐项还记得那一茬,明媚的笑容染上他的眼梢,笑得像个偷腥的狐狸,边说还边啧啧有声地端详曲奇盒子,死都不打开自己尝尝,讨嫌地让白绩亲口说。 「狗屎味的。」白绩白眼翻上天,「喜欢吗?」 齐项用力揉了揉白绩脑袋,「嘴上长刺了吗,雀儿?」 白绩:「滚,快走。」 白绩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的瞬间忽然眼神锐利,往右侧凝神一瞥,只见对面的林荫道两个不认识的女生受惊的小鹿般手拉着手在白绩的阴冷的目光下小跑窜走。 「怎么了?」齐项看他突然站住,不明所以地问。 「有人在拍我?」白绩眯着眼,指着女生离开的背影说,「看那两个人,你认识吗?」 「嗯?」齐项摇头,「不认识,说不定是你颜粉呢。」 「颜粉?」 「就像我那不争气的妹妹。」 「……」 * 丹毓是私立中学,里面聚集着丹市有头有脸的「二代」们,硬体设施必然是顶好的把少爷小姐们伺候得服帖,与学费一样,住宿费也要比一般学校高不少。 丹毓的宿舍一直是四人寝室,房间面积大设施全,上下楼甚至配了电梯,一进门中央空调无声输送着冷气,房里房外根本是两个季节。六班的宿舍分布在四楼,而白绩的房间靠着电梯,在转角处面积更大。 齐项和白绩出了电梯,正聊着寝室结构。 「我把两个上下床撤了,换成了两个单人床,书桌的话中间放不下,我就在窗边摆了个长桌,可能衣柜那儿有点顶着,毕竟地方还是有点小。」 「你重新装修了?」白绩惊嘆于齐项的财大气粗。 「对啊,昨天让宿管阿姨来打扫了,干净得不行。」 说话间,门被人从里推开。 「surprise!!」 礼花纷繁从天而降。 几个糙汉子穿着大裤衩子,一人捧着盘子勺子,那盒蛋糕早就被他们分食干净,留下两坨蛋糕歪斜倒在盒里。 「白哥,欢迎欢迎!」 「太好吃了,白哥人真贤惠,呸呸,真牛批!」 「白哥要盘子不,新的我还没用。」 周安他们都人挤人一股脑涌到白绩面前,纵使白绩在冷脸方面天赋异禀,也吓一跳,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拗出一分冷静,把箱子拖进来,里面满满当当的人,倒没有地方敞箱子,但白绩并没说什么,站在那儿显得有些拘谨不自在,好像进了别人房间一样。 「妈的,季北升!」齐项一进门,看到自己刚打扫的寝室被糟蹋得不成样子,阴恻恻地唤了一声始作俑者,「就你把鬼子引进来的?」 房间最里面,季北升抱着椅腿,瑟缩着尬笑,「他他他们…问问我这个个蛋糕谁做的,我我我…」 「你来一下。」齐项把白绩按着坐到床上,给季北升让了条道。 季北升缩着肩膀,像裹了小脚的小姐,「哥。」 「出去把箱子推进来。」 季北升小鸡啄米式点头,一熘身出去,屁股还撅着。 「没没箱子啊?」 齐项一脚踹上门,季北升被门顶的一踉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甜饼,嘻嘻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 第26章 吃完蛋糕,齐项使唤他们把彩片碎屑扫干净,不算逼仄的房间几个男生坐下都嫌挤,空气里不知为何弥散着古龙水混着巧克力的味。 甜腻又风情。 「谁穿着裤衩子还要喷香水!公狐狸成精了?」齐项跟他们熟,损人的时候也不客气,「出门两步路也得臭美?」 第56页 陈竞直指同桌,「周安!」 周安大怒,「去你的,你在我哪儿能翻出一瓶香水我跟你姓!」 「真是周安!」有人特地去闻,「安安美女实锤了!」 周安别起胳膊左右闻闻,发现还真他妈是自己身上的味,正纳闷呢突然想起来了,「哦!沙子涯喷的,陪他同桌过生日去东门下馆子,肯定是我去他那儿串门的时候沾到了!你闻闻是不是他的味!」 陈竞嫌弃地直躲,「我不闻,变不变态!」 说到这事季北升可有的吐槽,「他也离谱,今天的生日,他昨天才让我帮他订鞋做礼物,限量款的我哪儿给他立刻买到?」 俗话说朋友聚会不在场的人依照定律就会成为被吐槽对象,他们提到沙子涯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损了起来。 「他同桌女生?」白绩坐在齐项边上听着不说话,悄然发问。 「应裘。」齐项跟着说悄悄话。 沙子涯陪应裘过生日,还特地喷香水,送限量款球鞋,难不成… 白绩似乎在回忆什么,最后试探地问道:「…他俩是…那什么?」 「?」齐项愣了下,而后两手握拳竖起拇指做出亲亲的动作,比划给白绩看,问道,「这样的?」 白绩头还没点下去,就瞅见齐项哑然失笑的神色。 齐项:「你挺有见识的啊,雀儿。」 白绩:「……」 「有男生喷着香水追过你?」 齐项笑话人的时候眼尾会弯成一道上扬的弧,像逆流的溪泛着臊人的水光,从瞳孔到眉梢,每一寸都是嘲弄人的晕色。 听到他从喉管身出溢出来的笑,白绩霎时间红了后颈。 白绩反问,「这他妈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喷香水又不一定是为了约会,再说你看沙子涯那算不清加减法的样哪儿像个gay?,」 白绩怼道:「我看你像!」 「我像?」齐项笑了,揶揄道,「你又看出来了?」 白绩:「……」 「我要喝可乐!」季北升一嗓子把所有人都震住,「树莓味的!」 他刚风捲残云扫荡了白绩和齐项的那份蛋糕,正聒噪地嚷嚷着要喝可乐。他嚷完,所有人都想喝可乐。 白绩一面被齐项笑地脸有愠色,一面又被一大帮子人吵得耳朵嗡鸣,他果断站起来承担重任,「我去买。」 他起身就走,速度快地像泄了的洪逃窜出闸门。 * 【齐项:你怎么还没回?】 【白绩:在超市,自动贩卖机没树莓味的。】 【齐项:你理他干嘛,傻子,你前脚出去他后脚就说减肥,想喝无糖的了。】 【白绩:……】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绩出超市大门时一路的灯乍然排排亮起,麻雀被惊得乱飞,人烟稀少的校园格外寂静,偶尔有住校生在林荫灯影间走动,大多是往操场或者往超市。 白绩拎着一大袋可乐,手里攥着一罐旺仔牛奶,面上有些犹豫,他不想喝可乐,买了旺仔又怕回去后齐项笑自己,毕竟齐项干得出这事。 所以白绩站在灯下,单手开了这瓶大眼仔,准备在这儿就喝完。 这时,他耳尖抖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赌半生幸福,白绩肯定跟齐项一个寝室,没看照片两个人一起搬行李吗?」 「艹,同居!」 「磕死我了,还有摸头杀,救命,我恨不得当场给建一个婚房,我守在门口看他们洞房花烛!」 「带个我,我要站床边给他们加油!」 「这是双向奔赴,不需要你的婚房人家说不定已经厮混在一起了,我就一句话——真项大白是坠吊的!」 白绩喝水的动作一顿,循着声音回头,就见超市墙边的角落,几个女生站在树下,在阴影里围成一个圈,都嘀嘀咕咕地看中间的手机,脸上挂着难以自持地笑容,偶尔的还突然集体惊唿或心照不宣的露出诡异的笑容。 晚上人少,她们肆无忌惮聊得火热,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纤长的影子落在她们脚边。 「真相大白?」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在她们耳畔。 「是真…!」中间短髮女生乐呵呵地转过头企图对暗号,下一秒被吓地开始剧烈咳嗽,「咳咳,白白白….」 「白绩!?」高低起伏地惊诧唿声出现,磕cp不小心舞到了正主面前,而且这正主还是恶名在外的白绩,几个人都忐忑无比。 只见白绩一只手拎着饮料罐,指节修长,冰冷的铁罐遇到了热空气,一下子腾起一片水雾,蔓延至他突出明显的腕骨处,更衬得他肤色的冷白。白绩穿着短袖衬衫,他抬手隔空点短髮女生的手机,眉目冷厉似乎很不满意,茶色的眸子泛着寒光。 他问:「这是什么帖子?」 女生们瑟瑟发抖:「……」怎么嗦呢!就怕你揍我们! 两分钟后。 几个人蹲在角落,女生们呈扇形围着白绩,她们各个笑得嫣然反而衬得中间白绩神色可怖,但她们已经不害怕了,热情地像蜘蛛精们看到了唐三藏。 短髮女生划给白绩看,「这两个拍的比较好,还有个分析贴,我收藏了。」 白绩蹲在那儿,神情凝重肃然,他习惯性地拧着眉头,快速浏览女生指的帖子,赫然入目是一长串的标题: 【[热]真项大白|你再闹,他在笑,是爱情最好的味道(有图有真相)】 第57页 【[热]真项大白|爆!肢体接触,有!调戏,有!被bb抓包的我本人,有!!】 不得不说拍摄角度对照片效果有很大的影响,两个帖子的拍摄者很会拍,把白绩认为只是平平无奇的姿态,加了个滤镜硬生生渲染出偶像剧般的旖旎。 【我想说他俩不可能,但是…真相大白szd!尊重爱情,尊重白齐!】 【u1s1,白绩虽然气场骇人,但是…我站齐白!】 【齐白永远的神!我赌白绩只要不摆臭脸,笑一下铁定能掰弯一群直男!】 【今天我封他为gay圈天菜不过分吧?】 白绩差点砸了手机,一些蒙尘的的记忆也一股脑被从「上锁的旧阁楼」里翻出来,因为…白绩他他妈的还真被男生追过。 * 白绩高一拒绝过几乎半个十三中的女生,后来有一个女生造谣白绩是gay,有理有据的那种,一时间贴吧充斥着「想和白绩拼刺刀」的言论。 而城南鱼龙混杂,十三中更甚,那里的人才是真的会玩,用青春见证疼痛,还真有男生实打实地找白绩「表白」了。 「我喜欢你,跟我处呗?」 「你腿是不是跟脸一样白?给老公穿裙子看看?」 他和自己几个混社会的兄弟放学时堵住白绩想逼白绩就范,他眼里都流露出毫不遮掩的猥琐,打量白绩的眼神像打量玩具。 「鹏哥福气,嫂子姓白肯定白啊!」 「这个比上一个带劲多了!」 鹏哥是城南又名的混混,虎背熊腰,面容凶煞不好惹,白绩跟他站一起白净得像书生,这也是他们敢流里流气地跟白绩说话,还三句不离下三路,言语间白绩似乎已然是鹏哥的囊中之物。 「滚远点。」 那时白绩敛眸垂首,他问了这么一句,声音阴冷地像淬了血的冰。可回应他的是张狂的笑还有企图作乱的手,下一秒… 「啊啊啊!!」 深巷里哀嚎不断,十分钟后又归于平静。 白绩蹲在鹏哥身上,右腿裤子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小腿滴答流下,他从身下的人裤兜里掏出一包烟,从容点上,灰白的烟雾中,白绩狭长的眸子里凶光毕露,那是嗜血的倦怠与厌恶。 他问:「看清没,白吗?」 一行八个人被白绩打折了六个,还有两个一身膻味地下跪。 这便是白绩最着名的「一挑八」事件,这件事后来从桃色新闻变成了黑色传说再变成社会新闻,不断演变夸大,导致白绩恶名昭着。 而城南往后半年无gay,白绩荣获新外号「反同斗士」。 * 白绩一株秃树,上面不长一朵桃花。 那时十三中贴吧唯二将白绩和恋爱关联的帖子,题目分别是:探讨白绩是不是无性恋/追白绩需不需要购买人身保险? 他连女朋友都没一个,更不用说男朋友了。 说实话,白绩并不讨厌gay,但是他没想到前一秒他还在和齐项讨论是否「男同竟在我身边」,下一秒就被告知「男同竟是我自己」。 这感觉……比他看到季北升下课坐在周安腿上学阿拉伯人玩飞天魔毯还要奇妙。 「我很gay?」白绩想不通,一时间开口有些苦涩艰难,「还是齐项看着是gay?」 「嗯…硬要说的话,我觉得齐神更gay点。」短髮女生为人最活泼也胆子大,说完见白绩真开始敛眸沉思了,赶忙补救,「你也不用太当真,大家就是瞎玩的,而且…」 白绩抬眸:「?」 女生深吸一口气,「真项大白是真的,跟你白绩和他齐项根本没关系!」你们他妈不过是工具人罢了! 白绩:「…….」 其余女生眸里有光,有几个甚至忍不住点头,真的她们也不敢磕啊! 「……」 白绩讷讷点头,又凶又愣,他舔舔下唇,别开视线低头往下继续翻,谁想一片向荣的夸赞声中突然冒出了个不和谐的因素。 【2763488:恶不噁心啊,同性恋?】 【2763488:你们这些女的真肤浅?白绩就长得好看点你们个个就跟**一样!】 【2763488:白绩,噁心!】 这个号在各个与白绩相关的帖子下都有留言,一串数字显然是个新号,白绩和六班人的关系缓和后,还是有人会帮他说话的,比如季北升和周易,俩个爱逛贴吧,每次见到这个号就要点进去撕一场。 同时也有一个人坚定的支持「数字哥」。 【你蒋爹:拿他跟我比,他也配吗?】 【2763488:白绩就是个兔儿爷给睿哥提鞋都不配!】 「他们有病,你不用看这些。」女生看到白绩的目光定在了一层的多方骂战里,她赶紧划走。 「你蒋爹是蒋睿?」白绩任女生划走并夺过手机,在脑海中回忆良久才问道,「9班的那个?」 「对,蒋睿说话一直不好听,你不用理他,就是不知道那个276是谁…」 白绩知道啊,能这么恨他的除了应裘还能是谁? 只是…应裘跟蒋睿? 他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了?应裘不是任「分」为亲,看不起差生的吗? * 「豁,白大爷遛弯回来了?」 白绩刚进门,未见其人先闻齐声,再走一步就见齐项穿着睡衣,姿态悠闲地半躺在床上玩手机,一闪而过的画面似乎是王者。 第58页 白绩想,这个人也真奇怪,昨天他三请四邀的,齐少爷就是不肯屈尊纡贵打开游戏,摆出学习姿态躲人,自己一离开便马不停蹄地全军出击。 「你在玩王者吗?」白绩问,「他们人呢?」 「玩了一会儿。」齐项下床,趿拉着拖鞋慢慢走近白绩,「等你的功夫,渴都渴死了,你怎么去那么久?」 「遇到几个人说事。」白绩解释。齐项虽然纳闷白绩在丹毓哪儿有认识的人,但也只点头没多问。 他顺手解开白绩拴在腕上的塑胶袋,沉沉的六七瓶可乐坠着,两匝塑料绳被拧得细细的,紧紧箍在白绩的手腕上,白绩也是个狠人,手腕被吊出两圈深深的红印也满不在乎。 齐项以为他自虐呢,多瞅了他几眼,解开袋子后,指腹在那红印出轻飘飘摩梭了一下。 白绩:「……」 本来有些胀麻了地方被齐项一摸,白绩感到一阵电流顺着手腕的血管一路攀爬到他大脑,他看着齐项弯腰时挡在自己面前的后脑勺,陷入沉思。 【齐神更gay点!】 女生的话悠然在耳,白绩忽然有些不自在,连着看齐项的眼神也艰涩许多,他认为齐项不是,可越看又越像。 「咳咳。」白绩一般不憋着疑惑,直截了当问:「你直吗?」 齐项:「啊?」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你直吗? 齐项:哪种直?(正经脸)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感谢在2021-07-0900:41:32~2021-07-1221:4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要香菜奥4瓶;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丹毓东门外不远处有条三把火步行街,前年装修成了赛博朋克风,十分新潮,街里的各色参餐馆价格也十分高调,即便如此,季北升他们每次团建还是会来这,这周给白绩接风,他们就选了这里的蓝浪烤肉店。 6班住宿生中男生拢共九个人,还要算上季北升这种随机住校的。此时小包间里就坐了八个人。 「你室友呢?」季北升熟练撬瓶盖,分发给在座的各位,给到沙子涯时他问,「这回不是你请客吗?应裘不想来?」 「没叫他。」沙子涯边说边偷瞄白绩和齐项,「应裘跟白哥不对付,齐神好像也不太喜欢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没跟他说。」 「你这样他不会生气?」 「生气?为什么?昨天他说不喜欢吃烤肉啊。」 「……」 季北升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了,此时惊嘆于沙子涯不正常的脑迴路,但他跟应裘也不熟,所以没继续说,倾身要把酒递给坐对面的白绩。 只见他白哥穿着无袖衫,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右臂上的纹身夺目异常,他坐得笔挺,面容冷峻,手上玩着一把铁质的打火机,看起来极其不好惹,像道上的小太子爷。 季北升身姿一顿,本来手里拿了一瓶,想想又开了一瓶,恭敬地递过去问「白哥,两瓶够吗?」 「开玩笑,给白哥点一扎!」周安起闹。 「再不济也三瓶吧!升升太不懂事!」沙子涯跟着闹。 「我不喝酒。」白绩抬眸,淡淡开口。 「!!!」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包间瞬间安静下来,只余火盆里炭火噼啪炙烤崩裂的声音,每个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白绩,似乎刚才大家都幻听了。 白绩不喝酒?他看着不像啊?传闻也…不是这样的啊? 「我喝。」这时好久没发声,明明坐在白绩身边却被白绩一脚隔开半个人距离的齐项终于开口,他主动接过酒,声音含情带笑,音色润泽,绅士又得体的样子。 他接完酒,附身凑到白绩耳边,口中的热气拂过白绩耳垂,就听他小声得像调情,蔫儿坏地说:「亲亲室友替你喝。」 白绩眼睑狂跳,眼帘低垂,只觉额角青筋暴起,他拳头紧握,咬牙切齿地警告,「别逼我揍你。」 齐项得寸进尺,语气越发黏煳又油腻,「怎么能揍呢,齐哥爱你!」 「你他妈!」白绩心脏骤停,他陡然站起,扯着齐项后脑勺的头髮把齐项拉开,摸着耳朵,脸色阴沉地走出去,「我抽根烟。」 「白、白白哥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季北升被白绩那要杀人的眼神吓一跳。 「我看着挺高兴的啊。」齐项扭头望向白绩离去的背影,见他出门时的踉跄一下,口鼻间溢出一声笑。 * 时代真的变了。 白绩站墙边抽菸的功夫,眼球随意一扫,就看到两个男人肆无忌惮地在led灯透亮的巷子里接吻,全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虽然除了白绩也没人会这么直勾勾地,用学术性的探究目光盯着人接吻。 他一边瞧着,一边后悔昨天的所作所为。 昨天他没经大脑问了齐项是不是弯的,齐项眉毛一挑,语焉不详地逗他说你猜,白绩猜个屁,跟齐项坦白了贴吧上的内容。 两句话下来,可是真的戳中了齐项的疯病,让他逮着了新奇的玩意来臊白绩,搞白绩心态。 白绩说他是gay,他就来gay白绩。 白绩收拾东西,他花蝴蝶一样绕着转,白绩躺床上,齐项给他朗读贴吧上的「霸总x社会小混混」的同人文,品头论足地没一点羞耻心,今天还在路上嘀嘀咕咕什么「齐哥没文化,但齐哥爱你」。 第59页 白绩一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雀儿!」 身后突然传来齐项的声音,白绩吓得一激灵,差点被烟屁股烫到手。 他回首捂住齐项的嘴,在那对情侣没回头给他俩比中指前,拽着齐项回到蓝浪门口,白绩盯人家接吻被抓包,正觉得尴尬,原本还看着齐项,对视两秒后,自己眼神先游移开,缄默着,鼻尖只余风中徒留淡淡的菸草味。 「怕什么,就你刚才那么瞅着,木头都能被灼个洞,人家小情侣亲地忘我呢,根本不会管咱。」齐项丝毫不尴尬,往白绩手里塞了一罐还冰着的旺仔,还不忘打趣白绩,「你盯得那么专注干嘛,学习呢?」 「学你大爷。」白绩狠狠翻了个白眼。 齐项嘁了一声,指着白绩耳朵说,「你耳朵红了,没见过情侣亲嘴儿啊?出息…」 齐项话还没说出口,下一秒就被白绩一个大力压在墙上,他是真愣住了,嘴巴微张,双手投降似地举着。谁想,下一秒白绩的脸徒然靠近,两个人鼻尖只间距分毫,白绩一贯冷漠的脸上忽然绽出一个有点邪性的浅笑。 「我见得比你多。」白绩开口了,菸草味扑在齐项唇畔,「要实践一下?」 齐项:「……」发生甚么事了? 白绩此时内心也在打鼓,这举动是他突发的灵感,因为白绩深知齐项的恶劣心思,就是喜欢逗人玩,喜欢得寸进尺,虽然他会把握分寸,但肯定嘴上不饶人。 对付齐项的办法,就是比齐项更不要脸! 白绩不是个轻易被人拿捏的人,要是真甩开脸,他绝对能做得比齐项更狠,而且大家都是直男,有什么好顾忌的,不就是玩嘛!谁怕谁? 白绩回忆鹏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捡了两句,一巴掌煳在齐项的胯骨上,流里流气地问:「腰…蛮带劲的,嗯?」 「身经百战啊。」齐项说话带笑,没想到逗着逗着,把人惹毛后会是这个效果,他倒是挺好奇白绩一个铁直男能做到什么地步,站着屹然不动,还把嘴撅起来抛媚眼,「来,雀儿,香一个。」 「……」白绩的笑僵在脸上,被挑衅后他舔舔唇,一不做二不休地贴近过去,两个人地距离被压缩到极致。 沉重的唿吸落在齐项的心尖上,两人近到齐项能根根分明数清白绩的睫毛,齐项不由自主地屏住唿吸,偏偏到那一步,白绩又停住了。 「咚——咚——咚」 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在那一刻破出胸膛,绵长响彻在两人耳畔,骑虎难下中事件又偏离了轨道,两方意外地僵持,像是展开了一场持久的拉锯战,谁也不认怂。 「卧槽!!!」 身侧骤然炸开一叠声的卧槽,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都扭头去看。 季北升一开始只是…想叫他两位大哥回来吃肉,没想到撞见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他他他…他后退时左脚绊右脚,直接摔了个屁股蹲,他蹭着地往大门方向挪,捂着眼睛往后挪,「没没没,没看见!打架!一定是打架!」 他一边自我暗示一边滚回蓝浪,顺便贴心关门。 「……」 「……」 白绩悍然抽身,空气和喧嚣如潮水般再次涌入两个人之间,他又恢復了原来的样子,冷漠到有些与尘世格格不入。 「你看…」齐项好不幸灾乐祸,「给我们升升吓得!」 「滚!」白绩骂道。 白绩眉目冷横,甩下边上的齐项转身推门回到蓝浪,只留给齐项一个坚挺笔直的中指。 * 一顿下来吃到10点,季北升和陈竞拼酒到最后搭上个来劝酒的齐项,三个人差点喝晕过去,包间里一行八个人除了白绩,大多喝得七荤八素,每个人就一指能探到底的酒量,却个个装酒中仙。 白绩以为自己要一个人扛七个,等到结帐时才发现躺着的齐项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除了有点上脸,整个人行动自如,似醉非醉的样子,也不说话,肃然打醒几个没晕的,一拖一勉为其难把所有人都拖回了寝室。 白绩走在最后,直到他和齐项一起进入房间,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后,齐项三魂六魄才都离身,身子一歪靠着柜子和墙,进入休眠状态。 「你行不行?」白绩担心他,这时候也顾不上齐项身上有多少酒味了,反正白绩自己也是一身烧烤味和酒味混杂,他走过去要扶齐项。 「还行吧。」齐项含含煳煳,又说,「挺行的。」 他任由白绩搬他,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白绩的肩膀上,大概是酒劲上来了,兀自委屈起来,「你今天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要亲我呢!」 「……」白绩无语,他也怕齐项认怂慢了自己真亲上去,语气不善道,「傻逼,能走就去洗澡,太臭。」 「歇一下洗澡。」齐项没有彻底晕,只是醉了容易累,他从白绩不喝酒上也能琢磨出白绩大概也不喜欢酒味,撑着白绩的肩把自己扔到椅子上,「你先洗,我坐着缓一下。」 …… 听到浴室里渐渐传出的水声,齐项沉重的脑壳才逐渐恢復一丝清明,夜晚天气转凉,开了半边的窗户吹进阵阵晚风,天上明星闪烁,月华皎洁,齐项盯着月亮眼睛都有点花了,耳边的水声才逐渐停下。 「我好了。」 拖鞋趿拉在地的声音伴随着白绩如同隔着水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齐项半睁着迷濛微醺的双眼回头一看。 第60页 白绩穿着短裤,上半身□□着,白色的浴巾盖在头上,水滴仍然顺着脖子一路沿着嵴椎骨往下淌。齐项望着他,一时目眩。 季北升曾经猜测白绩身上肯定还有纹身,他猜测说不定纹的是青龙白虎,但他猜错了。 白绩小腿上纹了一个踏山峦而展翅的仙鹤,背部绽放着一朵招展的向日葵,根茎从腰窝那里一路攀爬,最终在蝴蝶骨处盛开,向阳而生。 而在腰窝凹陷的那里有一把小刀,和半边隐没在裤子里的梵文。 他不是泼了墨的白玉,而是精心绘制的水墨画,文雅至极,被热气蒸腾得发红的肩头是名家烙下的印章。 齐项只觉得自己脑袋像被放在古钟里震了一下,霎时间他觉得自己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想到蓝浪门口白绩靠近时他浓墨重彩的眼睫与眸子。 「你…纹这么一大片?」齐项听到自己说,「挺好看的。」 「嗯?」白绩背手正好按在花心,「这些?」 白绩轻飘飘地说:「遮疤的。」 作者有话要说:  齐项:我真醉了,心跳过快,以后不能喝了! 白绩:你馋我身子,你下贱,别装醉。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 第28章 遮疤的。 轻飘飘三个字让齐项大受震撼,如同海绵被泡在水里,胀开后充盈整个心脏。 他清楚白绩不是善茬且是易留疤体质,身上带着些陈年旧伤也是有可能的,那些纹身看着颜色也有点年头了。 但是…那朵向日葵,根茎到花瓣的距离与蝴蝶谷到尾椎骨的距离相当,造成那么长的伤口,动手的人必然是下了死手。再思考到白绩患有ptsd,很难不怀疑这两者之间的联繫。 他巧妙的用醉态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打擦边球一般绕着纹身的话题一点点问。 「小刀底下是纹的什么字啊,看不清,劳烦把裤子往下拉点,我认认。」 「……滚你的蛋。」白绩骂道,「梵文,网上搜了纹的。」 「什么意思啊?」 「宽恕。」 「……」 白绩终于从柜子里找到自己的睡衣,一套长的早上洗了扔脏衣篓里,晚上洗澡匆忙又拿错了上衣,因此裸着上半身就出来了。他潦草穿上衣服,发现身后的人半天没个动静。 「你洗不洗澡?钉凳子上了?我抬你去?」他不耐烦地三连问,一回头却撞上了齐项朦胧半眯的双眼。 齐项反坐在椅子上,腋窝卡在椅背上,双臂无力地悬垂着,他面部微微扭曲,似乎要说什么又不说,撒癔症似的,看得难受。 白绩:「不舒服?」 「宽恕谁啊?」齐项声音带着酒气,他也借着三分醉,把憋在心里的困惑宣之于口,「宽恕向日葵?」 「……」白绩身影明显地一僵,他皱眉,感到身后的旧痂兀地发疼,他声音疲惫又冷淡,遽然添了些碰不着的距离感,他拒绝回答,「齐项,我困了,你快点洗澡。」 屋里的空气突然被抽走大半,齐项自知踩到了他的禁区,连带着接下来的问题也难以说出口。 「诶呀,醉了,头疼!」齐项闭嘴,艰难起身,装作肌无力的样子磕绊在椅子上,缓和气氛地娇俏道,「雀儿,我站不起来了,要不你把我抬过去洗澡?」 「……」白绩回神,怒目圆瞪,「你是哪家的少爷?」 「齐家大少爷。」齐项笑笑,故意张开双臂,死皮赖脸地道,「来扶着少爷,伺候好了给你金锭子。」 白绩烈女冷眼:「要不爬去浴室,要不滚出寝室。」 * 寂静的寝室里,连唿吸声都自带扩音。 在微弱的夜灯灯光下,白绩背对着墙抱着手臂,他耳畔总是萦绕着细微的说话声,似乎就隔着一面墙,断断续续,影影绰绰,像蚊子哼一般扰得人不得入眠,他支起手臂,一脸暴躁地亮起手机。 十二点半了,他妈的哪儿来的声音?! 白绩犯病的时候会整宿失眠,现在虽然好多了,但仍旧入眠难,易惊醒。半个小时前,他刚蓄了浅浅的睡意,就被一阵咚咚咚踢墙声吵醒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身侧的墙又被人踹了一脚。 「……」 白绩暴躁翻身下床,面容冷峻含杀气,头髮蓬乱,白绩扫向齐项,看他睡得深,便放心大步走出寝室。 他倒要看看是哪里的老鼠。 白绩的寝室拐角处,除了靠近电梯,同样也紧挨楼梯,此时消防楼梯内声控灯时闪时灭,需要跺脚或大声唿喝才能保持常亮,此时这里一片黑暗,只有逃生指示灯发着晦暗的绿光,因为空旷,即使正常音量的说话声也会偶有回声。 而应裘正躲在这里给应明友,也就是他舅舅打电话。 「什么叫我别跟白绩较真?舅舅,你忍了我忍不了,咱们身正影子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白绩现在能横,离了家里人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反正我是看明白了,这群人就是看碟下菜,盯着的不过是钱权!就算他白绩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谢家少爷,那些人也跟狗闻到屎一样凑过去,还还什么乔迁宴我听了就噁心。」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沙子涯组的局,所有人都去了,只有我被排挤在外!我不配跟他们玩!」 听到舅舅提起昨天过生日那一茬,应裘本来蹲着又猝然起身,抑制不住的酸味和轻蔑从口中泄出。 第61页 「用着人肯前用不着人肯后,求着我补课时腆着笑脸,成绩上来了又装阔爷,我稀罕他这个废物的一顿饭还是一双鞋?他沙子涯也就有个富爹供着,呵,没脑子的东西,现在粘着姓白的,狼狈为奸!」 应明友听他大吐苦水近半个小时,不免担心问,「这些话你跟舅舅说就算了,不要被别人听到。」 应裘嗤了一声。 此时已然是深夜,那群人喝得不省人事,此时也都睡了。他为了防止室友半夜醒来,也特意跑到楼梯间打电话,更遑论此时自己还压着嗓子,怎么可能有人听到。 「舅舅,你别担心…」应裘话还没说一半,触电般哆嗦起来,口齿不清地尖着嗓子叫道,「白——」 话说到一般被一声「嘘」打断。 厚重的铁门被人无声推开,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同时一束强光破开楼梯间的黑暗,直直打在应裘的脸上,照出他霎那惨败惊恐的双眼。 白绩昂着头,俯瞰着应裘,「太吵。」 应明友忙问:「小裘,怎么了?」 「嘟嘟嘟——」 应裘捂紧手机,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如同走钢丝的小丑做了个从高空跌落的梦,背后瞬间冒出冷汗。 「你你你——你听到什么了?」他声音打颤。 白绩烦躁地想,我他妈听到的多了,这又不隔音。 「全听到了。」他直白道,白绩又不怕应裘犯不着哄他编瞎话,他心说怎么又是这人,八字犯沖一样,从开学到现在,自己就没在应裘那张嘴里听到一句人话。 「不不不是你听的那样,我我…」应裘摇头,又忽然疑神疑鬼地发问,「你故意听的?」 「……」白绩无语,甚至不想解释,他没发火,应裘倒先把脏水泼自己身上了?白绩没好气地讥讽道,「我逼你说的?傻逼,上赶着让人捏着把柄。」 应裘:「!!!」他捏住我把柄了! 白绩跺脚,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应裘煞白的脸和软瘫的身体,白绩看了想笑,所有本事都落在嘴上了,跟应明友一个德行,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别他妈吵我睡觉,滚远点打电话。」 警告完,白绩打了个呵欠,不愿再看他猥琐胆怯的样子,和这种人说话都费劲,他转身离开,只留下应裘在捂着脸痛苦。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 他一定会说出去! 我完蛋了! 恐惧是应裘生出最多的情绪,可在巨大的恐惧之外,还有几分愤恨和不满,白绩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看自己吗? 他凭什么! * 翌日,星期一。 早自习的教室里,各科作业在空中乱飞,抄作业的和对答案的,一大堂人热闹得像菜场。 「db…卧槽,我跟齐神就俩空一样?」 「那肯定是你错了,物理卷子呢?」 「沙子涯那呢。」 「鸭子!死过来!两天你都抄不完,彻底没救了!」 远在前排的沙子涯辩白:「我没抄!对答案!」 班长周安看到一锅粥的景象,对班级的未来几乎不抱期望,「麻烦尊重一下我这个班长,你们这么光明正大,是一点不把我放在眼里!」 沙子涯跑过来拆穿他的虚伪表象,「你把陈竞的卷子藏严实点再说话,不正之风就是你带的。」 周安:「我帮他检查呢!」 应裘就是在这样一片热闹声中进入了教室,他今天来迟了,因为惴惴不安而一夜难眠,此时的他面如土色,步伐虚浮。他刚坐上座位,眼神就不受控得往白绩那儿瞟。 却发现从不上早自习的白绩反常地出现在教室! 而且沙子涯就站在白绩身边,眼看两个人要说话了… 「沙子涯!」应裘惊弓之鸟般,立即仓皇叫了声,「你来一下!」 「啊?」沙子涯扔下卷子走回来,一如往常笑得像个憨包,「咋了?」 「我我,你上回要的笔记我整理好了,给你。」应裘扣手指,低头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作业呗。」沙子涯答道,又奇怪地问,「你热吗,一直冒汗?」 应裘故作轻松地笑道:「没、没事…」 沙子涯拍拍应裘的肩,「保重身体啊同桌!」 白绩…他什么都没说? 应裘再一次扭向后排,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白绩唰然抬头,短促的对视让应裘像死刑犯见到了侩子手一般心惊胆战。 而后齐项也跟着抬起头看了眼自己,那双笑眼似乎藏有深意,目光如刺,深深刺痛了应裘忐忑难安的心,但他也很快低下头和白绩交谈起来。 徒留应裘一个人在前方尴尬无措,他觉得齐项知道了,又觉得他没有。所以白绩到底是什么意思? 应裘灵光一闪,他忽然懂了,白绩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把昨天的事公之于众,而是要把它作为把柄抓在手里,嘲讽自己,威胁自己,要看自己每天生活在惶恐中。 白绩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人不要多心,容易变成应裘这样的傻逼。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 第29章 中午物理老师拖了五分钟课,齐项他们来到食堂的时候,一楼的队伍已经排成一条长龙,他们挤在人群中间排队。 第62页 白绩和齐项都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在队伍里鹤立鸡群,尤其是白绩,他开学至今没在食堂出现过,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雀儿,想吃什么?」人多嘈杂,齐项低头凑在白绩耳畔问,「你现在就决定好,到窗口再想,阿姨会嫌你慢,勺子抖得幅度都大。」 「小炒肉。」白绩也偏头跟他说,「加番茄炒蛋。」 人挤人,两个人靠得近,从后面看就跟要亲上一样,果然他们两个人话没两句,身后的几排人炸开锅,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一字不落地进了季北升耳中。 他忧愁地望着自己两位大哥,他妈的做gay的为什么这么明目张胆?他们不上心,自己还是要帮忙遮掩遮掩,他咬咬牙,目光在周围来回梭巡。 齐项还在跟白绩解释酱排骨到底为什么难吃,话没说全,下一秒他就被一股力拽着往后,季北升突然横生插在了他和白绩中间,三个人兀地形成了一个凹字。 白绩:「……」 齐项:「……」 季北升挺直腰背,结巴问:「看看、看什么看。」 齐项:「看你插队,看什么看,季北升你最近不太正常啊。」 白绩也在探究地打量他,不止这一次,这两天自己跟齐项走一起,季北升肯定要插在两个人中间,跟做贼一样。 「我在帮你们。」季北升捂着嘴小声道,「虽然你们那个了,但是…这可是学校,人多口杂的。」 齐项抱臂,「哪个?」 「……」季北升深吸一口气,石破天惊冒出两个字,「啵嘴。」 白绩:「……」那是直男的好胜心! 季北升:「你们俩住一块后,身上都串味,太明显了,异性恋都没这么明显,咱矜持点。」 齐项:「……」那是用错了洗髮水! 真是一句话让两人同时尴尬,齐项和白绩脑中同时浮现出前夜蓝浪门前彼此贴近的脸,还有那缕缕混着菸草味的交融唿吸。 他们好像…一直都没跟季北升解释,任由他的脑洞野蛮生长,于是季北升看他俩的眼神从「这是我大哥和二哥」光速转换成「这是我大哥和大嫂」。 「齐项,你跟他解释。」白绩耳朵滚烫,站着觉得空气都被掠夺了,「顺便帮我打个饭,我去占座。」 「啊?我?你主动…」齐项自动消音,只见白绩已经僵硬地大步逃离了现场。 「白哥主动的啊…」季北升似有所思,「看不出来啊!」 齐项:「……」 食堂的座位稀缺,要找到三个连一起的座位更是困难,白绩在一楼转了一大圈才在门口等走一桌人。 他孑然占着一个四人桌望向齐项他们排队的方向,略略一扫,不期却撞上另一个人的迥然阴冷的目光——应裘? 一天多了。 白绩思忖着班级风平浪静的,自己明显不会像应裘一样到处嚼舌根,姓应的那小子到底要盯自己到什么时候。 白绩无比讨厌别人监视自己。 他想,要不是答应了齐项不打架,现在的应裘肯定没胆子看自己。 白绩眉尾一扬,神色凛然,隔着人群,那种威压与蛮狠的气场准确无误地通过眼神传递给了另一端的应裘,霎那,周遭的人都安静了。 应裘这回却没躲,好似一下子不怕了,阴恻恻地露出一种类似于幸灾乐祸的笑容。 白绩:「……」他又在作什么怪? * 下午第一节 的体育课,老规矩跑圈完自由活动,这回白绩用校园卡去抵押借篮球,坐在器材室的是一个个子小小的男生,戴着窄窄的黑框眼镜,应该是帮管器材的志愿者,期末的体测能加分。丹毓评奖评优是看体育成绩的,一些体育不好的学霸会争着申请志愿者的活。 白绩:「填哪儿?」 「这一行,跟上面一样就行,要写学号。」男生明显怕恶名在外的白绩,说话不敢看他,「还要填借还的时间。」 白绩笔走游龙,火速填完选了个球便和等在门口的齐项一起离开了。 「今天篮球场好空。」白绩拍球。 「姓蒋的不在没人占着c位当然空了。」齐项笑道,「当然等咱雀儿打球了,周围就不空了。」 「啊?」白绩困惑。 齐项戳戳白绩胳膊上的小太阳,嘆道:「白雀儿打球,赏心悦目。」 「……」白绩:「不许取外号。」 果然,占了中间的球场后不久,东南西北都聚拢了围观者,风头无他,季北升中午闹了大乌龙,此时负责在场外抱着白绩和齐项的外套,继续担任气氛组组长和替补队员。 「雀儿!」齐项奔跑着,向白绩比了个手势,「接。」 齐项手里那颗橙黄的篮球在空中划过轻巧的弧度,准确落在了白绩手中,他带球过人,站在三分线上起跳,篮球脱手而出,飞快撞向篮筐,又以刁钻的角度落下篮网。 季北升跳起:「芜湖!!」 忽然一个声音闯入欢唿声中,「同学,白绩。」 白绩眼皮勐地一跳,他回头发现是器材室那个男生,正低着头对着地喊自己的名字。 「什么事?」 白绩有些喘,走到男生身边,齐项也从球场的另一边小跑过来,两个高个男生齐齐看着矮个男生是无形的压力,男生似乎很紧张。 「那个,那个…」他憋红了脸,「你登记的有点问题,老师让你去改。」 第63页 「行。」白绩抹去额上的汗,他对季北升招手,「来,你们先打。」 * 「哪错了?」白绩跟在男生后面。 「就…就时间,不对学号,对学号填错了。」 「?」白绩隐约觉得不对,「校园卡抵押在你那,改一下很难?」 他语气一如既往不是特别友善,男生肩头紧缩,鸵鸟埋沙一样不回答,只闷头往前走,脚不加快不少。 体育器材室离球场有一点距离,它在角落,需要走个拐角,白绩看他走得快已经有所警觉,他停在转角处,呵道,「站着。」 「使唤谁呢?」男生拔腿熘走,同时一个骄纵、恶意满满的挑衅声骤然出现,「谢家的拖油瓶!」 白绩抬头,军旅色的厚瑜伽垫靠墙叠着,蒋睿高高坐在上面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站在下面的还有9班几个男生。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哪里有什么登记错误,分明是蒋睿借了个由头要把自己约到这,白绩不明白他发哪门子疯,但不想惹事转身要走。 新仇旧恨,蒋睿看到白绩就牙痒痒,这个白绩一进丹毓就跟自己对着干,三番五次下他面子,蒋睿最看不惯他冷冰冰孤傲的样子,总要把人比下去一样! 这次体育课,他就做足了准备要让白绩孤立无援,好好教训他! 「想跑?之前不是拽吗?合着齐项不在,你连看都不敢看我了?」蒋睿一挥手,几个小喽喽三五围来,他桀骜道,「拦住他!咱今天就要给这个拖油瓶一点教训!」 蒋睿说话极其讨人厌,但这几句并不足以撼动白绩,他甚至觉得这伙人小脑不健全,白绩略略翻了个白眼,淡然道,「让开。」 「你说让就让?你是什么东西?」蒋睿跳下来,招摇地走到白绩身边,「哈哈哈,你妈高攀谢家,好不容易靠着后爹把你送进丹毓,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个人物了?」 「睿哥说得对!」小喽喽跟着骂道,「攀高枝的能教出什么人,无非会点下三滥的手段,在城南那种地方称王称霸罢了!」 骂白绩可以,偏偏他们提到了周雅雯,用这般蔑视轻佻的口吻,白绩身体一顿,此时拳头已经握紧了,他锋利的眉眼往下一压,煞是凶蛮,冷冷冷扫了刚才说话的男生,一瞬间,那个站着的男生勐地瑟缩了一下。 可蒋睿看不见他的眼神,骂得起劲,「你亲爸家暴进监狱,你跟他一样也打……啊!」 脑中绷着的弦蓦然断裂,啪啦的一声火星径直窜入白绩眼中。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白绩悍然回身挥拳,蒋睿一米八的壮汉被一下撂倒在地,鼻子即刻见血,白绩本来就打了一会儿球,肌肉都鼓起了,此时下手力道非常,他压着蒋睿拳拳到肉。 「这个嘴还要吗?」白绩的声音里藏了一整块坚冰。 蒋睿也不是吃素的,他反应过来立即把白绩掀翻在地,两个人扭打成一团,一时双方人不分伯仲,渐渐蒋睿开始吃力,他对站着的几个傻子大吼,「你们他妈的看什么看!动手啊!打残了也是老子兜着!害怕他个拖油瓶!」 「嗷嗷!」小喽喽们围了上来。 五个人中好几个学过点格斗,白绩野路子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更不用说他打球就耗了力,很快就落了下风,胳膊、膝盖还有腰部或多或少擦破了皮、凝了淤青。 眼看他一时不查,被人抓住破绽,一个拳头直直袭向他的眼睛。 啪、砰! 一只手挡在白绩眼前,擦过他的眼睫,而后又是一声扭曲的惊叫声,打白绩的那个人被折了手臂扔到一边。 「齐项?!」 悍然入场的这位便是齐项,他的出现让所有人,包括蒋睿都怔住了。 齐项在篮球场等了几分钟后心跳得厉害,下意识觉得出事了,就赶紧过来找人,还好他来得及时,不然…… 他俯身望着白绩,脸上再也看不见一丝笑容,倒显得极其恐怖,不是白绩那种悍匪的凶厉,而是阴狠又斯文,白绩看到他的时候,瞳孔勐地一缩,倏忽精神短暂地涣散了片刻,他答应齐项不打架,还没几天…… 「我打人了。」白绩喃喃。 「没事,我也准备打。」 齐项擦去白绩眼下的血迹,却发现是小玻璃渣子扎进了,一个有点深的伤口,想到白绩满背的纹身,齐项脸色铁青,用力拽下校服那本就有点松了的铁拉链。 从擦血到扯拉链不过五秒,是恍若时间定格的五秒,当时间的沙漏再一次漏下一粒沙时,蒋睿的脸上已经被铁拉链开了到口子。 齐项:「给你脸了。」 火辣辣的疼痛再一次炸开在蒋睿脸上,那一道口子来的实在,鲜血涌出后,蒋睿才后知后觉,痛得面容皱起,痛不欲生。 「他妈的,打他,打齐项这个野种!」他扑向齐项,怒吼大骂,「老子破相了跟你没完!」 又是一场混战,二对五的战局势均力敌,双方都被激出血性,打得难捨难分,下手极重,最后叫骂声惊动了老师,几个男老师上场才强行拉开他们。 「砰!」 办公室的被重重摔上,七个挂了彩的人一排排站在门后,被教导主任要求抱头蹲着。 教导主任怒喝一壶水,单手叉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五遍才压下火。 他吼道:「知不知道这件事多恶劣!啊!!!」 第64页 一回头,却看到他眼里最优秀的好学生齐项正捧着建校以来第一个交白卷的转校生白绩的脸,胆大包天地在查看伤口!? 齐项:「豁,就当眼角点痣,黑诊所医美了。」 白绩:「别碰!」 「……」教导主任差点吸氧,怒吼:「都给我抱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好多评论都莫名其妙抽没了?前一天还能看到第二天再打开就没了?好奇怪? 感谢在2021-07-1200:48:53~2021-07-1518:3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橘r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h橘r10瓶;jennie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拐角是监控的死角,打架的始末復原只能凭七张嘴各执一词,两方的班主任都在赶来,办公室里围绕「责任在谁」吵成一团,蒋睿他们仗着人多,恶人先告状齐齐把刀锋指向白绩,而蒋睿又指着伤口死揪齐项不放。 「白绩先动的手。」 「我们连篮球都不敢打,找了个阴凉地休息,白绩过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 「老师你看我胳膊、我脸!全是被齐项打的!」 「五打二还输,你是不是废物?」白绩冷笑,盯着蒋睿,「我为什么打你,你他妈心里没数?」 「我怎么知道!」蒋睿吼得脸红脖子粗,「你神经病呗!老师,你听他在骂人!什么素质!」 相较于蒋睿满脸血,痛苦嚎了一路,被指认的白绩一胳膊的纹身张牙舞爪,脸被擦干净了也没很多伤,神色冷静哪儿像刚打了一架。 「白绩就是疯了,也犯不着去一挑五。」齐项这时候发声,吸引了教导主任的目光,「器材室的志愿者把白绩骗到角落,他被五个人堵着迫不得已才动了手,谁挑的事谁负责,蒋睿你说是吧?」 「那你给证据,你去找那个志愿者嘛。」蒋睿悄然露出得意的笑容,「你说白绩是被我们阴的,那你凭什么打我?」 「都给我安静!」教导主任不满地望着七个人,他刚才就在想要怎么处理这事,论私心,他不想把齐项搭进来,但蒋睿脸上的伤口看着太唬人了,蒋睿能在丹毓豪横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蒋家人护短。 他作为老师,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公正,然后让几家能做主的人来协调。 教导主任食指重重点桌,「打群架,七个人统统记过!情节如此恶劣,从进办公室却没一个有悔意!」 「!?」白绩蓦然抬头,勐地看向齐项,「老师…」 「不要说话!」教导主任看他闹心,「你们家长我都通知了,现在!你们先去医务室把伤口都处理了!」 白绩喉结滚动,眼睑不住颤起,神色好像被凝住了,眼底满是几欲滴落的阴霾与沉重。 他忘了,这是丹毓不是十三中,在十三中他把八个人打进医院,老师都视若无睹,在丹毓,他动手惹事真正麻烦的是周雅雯! 想到几天前周雅雯的叮嘱和自己的信誓旦旦,都成了打脸的笑话。更重要的是他的冲动把齐项拖累了,记过对他这样的学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齐项……他可是考年纪第一的优秀学生啊! 我又…把事情搞砸了吗? 七个人前往医务室,两拨人中间隔着楚河汉界,白绩一路无言,周身萦绕着难以忽略的暴戾气场,他精神平稳时情绪不会外露,一旦心绪不宁,那种情绪上的波动敏感就会暴露无遗。 「雀儿、雀儿…白绩!」齐项一把拽住闷头往前走的白绩,他有些严厉地命令道:「看我!」 白绩茫然无措地抬头,丹凤眼眼尾轻挑,在他略微狭长的眼中,茶色的瞳孔正无法聚焦地颤动。 「怎么了?」齐项指尖点住他的额头,看他没反抗又改摸头。 「我……对不起。」白绩低头,声音哑涩,似乎怕齐项怪他。 「几岁啊小朋友,怕被带家长?」齐项笑了笑,捻着他软塌塌的头髮,「跟我没什么对不起的。」 「我…」白绩薄唇紧抿,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你一会儿把责任推我身上。」 「……」齐项愣怔住,而后宛然失笑,「又不是你按着我手打人的,怎么推给你?怕什么,齐哥哥保证这件事能被完美解决。」 白绩眸光一闪而过,「怎么…解决?」 「矛盾转移。」 * 「蒋睿。」 齐项这一声把气势汹汹走在前面的蒋睿也吓一跳,他停下,一群人浩浩荡荡转身,以为齐项要找事,面色还鲜血淋漓地十分狰狞。 蒋睿:「干嘛!想打架?」 「咱们打什么架啊,哥们儿。」齐项笑起来很和气,眼睛弯成一道弧,满是有与人为善的温柔,一声哥们喊得蒋睿发懵,他上前揽住蒋睿的肩,「我就是想问谁让你去堵白绩的。」 「什么谁,我可没堵,是白绩先动的手,你别赖我身上!」蒋睿怀疑齐项诈他,他现在看齐项笑就瘆得慌。 齐项摊手,把手机掏出来表明没录音,他低头摆弄手机,漫不经心的说,「啧,事已至此咱们七个都得记过,你这么讲义气,被人当枪使了,我看不过去。」 「什么意思?」蒋睿皱眉。 他们甩下后面的五个人往略走两步,白绩跟保镖一样和蒋睿的四个小弟站一起,抱着手十分凶,眼尾凶光逐一掠过那四人,然后眸光又聚拢向前方,四个小弟瑟瑟发抖,以为白绩要闷头再打他们一顿。 第65页 其实白绩在抑制眼前重影的出现,他抱着手也是怕出卖自己的颤抖。 「你跟白绩就两面之缘,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这回无缘无故地堵他?」齐项揽着蒋睿,咂咂嘴,夸道,「咱们虽然接触不多,但我知道你为人敞亮,使不出这种阴招吧?」 蒋睿被夸得心里舒坦,腰背都直了起来。 蒋睿若有所思:「你是说,我被人诓了?」 齐项:「可不,记过诶,小仇也要变大恨了,可教唆你犯事儿的人躲着看热闹,什么事儿没有,指不定笑你傻逼呢。」 蒋睿:「……」 白绩可能气疯了,陷入自责的情绪无法自拔,但齐项从进办公室开始脑子就清醒了,打架时上头无法思考,冷静下来后他抓住了一个疑点:蒋睿没理由也没这个脑子去设一个圈套堵白绩。 蒋睿是个冲动狂妄的人,他的脑容量跟他的分数一样有限,公然在篮球场上拿球砸白绩的行为,更说明蒋睿心思没那么深,他要是真想打白绩,大可再砸一次球或者光明正大约架。 设计白绩,又选在监控死角堵人。 要真是蒋睿想的,那么蒋家祖坟得冒青烟,因此齐项认定另有其人给他出主意。 范围缩小,和白绩有仇又不敢公开与叫板的人,齐项能想到的只有应裘。为此齐项翻了翻贴吧,果不其然发现蒋睿近期和一个经常骂白绩的新号互动频繁。 「是不是应裘啊?」齐项笑问。 「艹!你怎么知道!」蒋睿一下子就认了,「他说了白绩好多事,说白绩不仅把他舅舅打住院了,还经常欺负他……我这这不是热心肠嘛……」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没脑子是硬伤。 蒋睿骄纵小心眼,应裘势利心思多,应裘卖两句惨,挑拨离间几句,蒋睿就上钩了要替兄弟出头。 即便蒋睿开始不过是口嗨,但应裘抓住时机疯狂吹捧蒋睿,把他架上高台,还帮他出主意,说计划万无一失,白绩也是混过社会的,肯定不会告老师,蒋睿左右不会吃亏,还能出气,何乐而不为呢。 蒋睿一听,一拍脑袋,对啊!果然今天就带人堵了白绩。 可他和应裘的关系还是不够铁,被齐项头头是道地分析了局势,瞬间懂了一样,身上的痛,脸上地伤,被带家长的委屈,种种仇恨一下子又转移到了应裘这个瘪三身上。 他攥紧拳头,捶了捶齐项的胸口,心服口服的样子,「难怪你能考第一!哥们儿,我今天骂的话,你别放心上啊!」 齐项唇畔漾起宽和的笑容,安慰道:「那都是小事,咱几个谁不是受害者啊,话说开就好,当务之急得大事化小。」 「对!」蒋睿心潮澎湃,年级第一跟他称兄道弟,他得赶紧跟应裘划清界限,他速度很快,熊扑向白绩喊道,「我也去跟白绩解释一下!」 「哎!别!蒋睿!」 齐项一想到白绩的状况,暗道不好,可是拦不住,蒋睿已经冲到白绩身边了,噼里啪啦一顿说,应裘的名字更是脱口而出。 「……」白绩站在阳光下,冷面之下眼神凶如鬼煞,他从齿缝里漏出两个字:「应…裘?」 蒋睿:「就是他,我他妈就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坏啊!我说…」 他话还没说完,白绩转身就跑,齐项紧跟着追上,却被白绩吼了一声,「你别跟过来!」 我要做的事不可以再连累你。 家长也带了,过也记上了,白绩现在更是没了枷锁,打五个人是打,打六个也没差,他长这么大,听过进水不犯河水,听过事不过三,但从没让人蹬鼻子上脸过。 【你亲爸家暴打人进监狱,你也…】 蒋睿的话像是诅咒刻进白绩的大脑,他想,我也怎么样呢?我们一类人罢了,肆意用暴力发泄不满,白务徽也说过这样的话。 【白绩,我们流着一样的血,你会是下一个我。】 白绩心跳骤然加速,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血液漫上双眼,眼前似乎有人正与他一起奔跑,鼓励道:「去教训他吧,不要软弱!」 创伤后应激障碍被触发后,狂暴与攻击性再一次攻占了白绩理智的高地,尚且疼痛的身体骤然爆发出无穷的力气,紧追在后的齐项一时间竟然被甩开十几米。 疼痛、愤怒、绝望…种种负面的情绪让白绩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体被情绪支配,而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驱动着他的行动。 应裘,他怎么敢? 从应明友开始,他刚刚平稳的两年人生再度发生巨变,即便他一再忍让应裘那个傻逼,不生气,不惹事,控制情绪不去伤人,已经做到他最大的让步了。 就让出这么个结果? 确实,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 此时应该上第二节 课,但苍昊被叫去处理打架的事,班级在周安的管理下,正在不怎么安静的自习。 七人混战,参战人员之一是齐项。 这消息沸沸扬扬地传开,6班的众人正在诡异的安静中交头接耳,应裘没有参与讨论,他一贯如此,但现在他有些慌,即使不断自我安慰,蒋睿答应不会供出自己的,但…那种不安怎么也甩不开。 「应裘,你怎么发抖啊?」沙子涯问道。 「可能冷吧。」应裘有些虚弱地回答。 突然,班级一静,所有人望向门口,前门被人几乎是暴力地踢开了,一道人影蹿进教室,径直冲向应裘所在地第三排。 第66页 「砰」 这一声不是门发出的声音,而是应裘的头,他被人薅住后脑勺的头髮然后撞在了凌乱的桌面上。 「啊!」 靠得近的人仓皇滚远,女生捂住眼睛尖叫起来。 噼里啪啦,桌上的文具被应裘的脑袋扫下地,应裘被人翻了个身,额头擦破了点皮,他双眼失焦地注视着上方地狱修罗般的脸,而后瞳孔骤然紧缩,只能看到一个悬于上空的黑点。 是白绩攥着的一支黑笔,笔尖锐利。 「你想死,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鸟生大气 (白绩其实还是个脾气蛮好的小孩,对伞兵除外)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感谢在2021-07-1412:37:48~2021-07-1618:3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橘r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尖叫声和劝阻声一瞬轰炸开来,一群毛小子没见过这种场面,脑子里已经预演出血肉模煳的场景。 偏偏千钧一髮之际,笔尖距离应裘的眼球只有三厘米左右距离时,白绩停下了,他神色狰狞,眸中正酝酿着一场风暴,乌泱泱一片中闪烁了片刻的清明,只在分秒间,白绩控制住了内心发狂乱窜的恶意。 他不能这么做,白绩想,不仅仅是因为这样会吓到班里的其他人,更多是因为他暂时还不能折在应裘身上,为应裘这个杂碎蹲局子?应裘他不配! 霎那间,那个紧随白绩身边教唆他,挑衅他的黑影消失了,或许不是消失,而是回到了白绩的眼中。 而白绩虽然把自己从犯罪的道路上拽了回来,但终究没有气消。 应裘什么人,哪里见过血,之前被白绩揪了一下头髮都要哆嗦,这回真切的接触到了死亡的威胁,真的要吓尿了,刚才他的一口气都悬着,看到白绩停手他动也不敢动,只能无用地涕泗横流。 「切。」白绩冷哼,他在应裘脸颊上画了个红艷的叉,就像古代的黥纹,耻辱无比,「怕了?不长教训的东西。」 白绩拽着应裘的头髮,拖着他软瘫的身体,像拖着个牲口,白绩虽然手在颤抖,但是仍力气极大,一路把应裘拽到讲台边才停下,对傻站在一边的周安说,「把窗帘拉上,都别出来看。」 十三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霸,血洗城南小混混的人。 白绩发怒的样子第一次展现在了六班同学的面前,这时候他们才知道白绩之前对他们有多宽容温柔,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心中的唯一念头就是——应裘完了。 「白绩!」 说时迟那时快,在白绩继续拖着应裘往外走时,齐项大喝一声,才姗姗来迟冲进教室,看到教室里的尚且整洁的样子松了口气。 齐项的出现无疑为6班的人打了个定心针,所有人把求救、恳切目光转向齐项,而白绩也停下脚步紧盯着他。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触即燃的火药味,众人大气不敢出。 「雀儿,松手。」齐项三步并两步上前,轻轻拉住白绩的胳膊,语气温柔耐心。 白绩皱眉:「不是让你别来?」 他虽然气,但还认得清眼前的人是谁,也因为齐项,白绩的内心产生了一瞬的动摇,手在那一刻略微放松了点点,齐项抓住他一瞬的犹豫,一脚踹开应裘,他安抚笑道,「踩踏草坪都比揍他带劲多了,留着他还有用呢。」 白绩:「……」 「我帮你教训他,乖。」齐项用只有白绩能听到声音耳语道。 应裘脱离了白绩的掌控,哭着爬到座位边,他丢人了,受伤了,急需要找到一个靠山,于是边往后走边喃喃:「我要去找老师,找老师……」 「你他妈找个神仙都没用,先站着给大伙解释解释,为什么要去教唆蒋睿打白绩,应!裘!」齐项的声音如同平地一声雷,让班级炸开了锅。 议论声窃窃响起。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齐项你别血口喷人!」应裘慌了,他四处张望,颤抖着尖着嗓子吼出来。 齐项冷笑,轻蔑的眼神藏不住地落在应裘身上,他绝对不能让应裘就这样出去,他要先声夺人地让「白绩无故打人」的事转变成「应裘找事后白绩被激怒打人」,不然这段时间帮白绩累积的好感会荡然无存。 而且… 齐项的一双手如铁钳般攥着白绩的小臂才遏制住他要冲过去揍应裘的冲动,眼看拦不住,他果断一拽,把白绩按在自己身边,另一双手温柔摩梭着白绩鼓鼓跳动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言:「冷静冷静。」 他第一次这么做,毕竟之前白绩发病他早就被赶走或者打走了,保不定白绩不吃他这套。 还好,白绩没动作,只是把严酷冰冷的目光扫向应裘。 齐项高声道:「蒋睿亲自说的,你要是身正影直他提你干什么?难不成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帮他顶包?」 他言语轻蔑,把应裘贬低到泥地里,而白绩又眼神阴寒,加之周围人不住的叽喳声,应裘早就崩紧的神经也崩断了,那种从未受过的屈辱如千钧重击砸得应裘头晕脑胀。 应裘:「我没有…我…」 他的影响力怎么也比不上齐项,不会有人相信自己… 应裘为自己的无能生气,又万分记恨白绩,他凭什么要受到这种对待,他们要是知道白绩做了什么…对,他们不知道,只要他们知道白绩做了什么噁心的事,他们就会理解自己,他…他应裘才是代表正义的。 第67页 「是我!我看不惯白绩怎么了!」应裘气急败坏地指着白绩环顾四周,「他!白绩!把我舅舅打到住院,差点废了我舅舅胳膊,他呢!?他白绩什么事没有,在警察局呆了半天就走了,连个案底他妈的都没留下,现在还能花钱来丹毓上学,他凭什么啊!」 「我舅舅呢!我舅舅都原谅了他,结果转头出院就被学校开除了,就因为十三中害怕他谢家,所以我舅舅一个优秀教师,明年要升副校长的人,现在只能在一个破补习班教书!」 「我凭什么不能恨白绩!白绩这种暴力分子就他妈该坐牢!我们应家就是跟他白绩有不共戴天之仇!」 「……」白绩拍拍齐项的胳膊,意思松手,「我可以。」 齐项松手,白绩一步步走到应裘面前,刚才还硬气的人一下子怂得小腿打颤,白绩站在他两步远,昂着头,面容冷峻带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没废了应明友、没打死你都算你们应家人走运。」 应裘:「你们听!他白绩眼里还有王法吗!?」 「闭上你的狗嘴!」白绩叱道,「我干的事我都能承认,你他妈干的事能自己说出来吗?只会躲在楼梯口嚼别人舌根,你他妈是蛆就找个臭水沟呆着,别裹着屎出来满嘴喷粪!别怪人看不起你。」 这还是白绩头一回撕破脸说这么多话,一通骂下来,齐项都傻眼了两秒。 「应裘,要点脸吧。」齐项这还能听不明白,他笑了,「装什么为了舅舅,说到底还不是为你自己?不就是说人坏话被白绩听到了,担惊受怕地找蒋睿帮你报仇呢?你小子在厕所嚼舌根能被我听到,在楼梯口讲人坏话被白绩听到,有这功夫不如写日记实在。」 全班再次譁然又被齐项说的想笑,什么陈年旧恨,什么角落密语,信息量太大了,那些被藏着的腌臜事一下子开诚布公交给众人评判。 应裘被噎地说不出话,像吃了秤砣般只觉得身子沉重,他是应家的骄傲,凭藉扎实的成绩在富二代遍地的丹毓也交友甚广,有望踏入一个寻常人进不到的圈子,自小就接触比别人更多的机会...... 他多怕自己拥有的一切被毁掉,一下从天堂掉入地狱,成为一个被人唾弃的小人,他…他害怕别人探究怀疑的目光…他害怕白绩和齐项的指责诡辩,谁能救他? 「干什么!白绩!齐项!你们两个怎么站这里!」 数学老师听说了这里的动静赶来,苍昊去找教导主任了,这时候他就是代班主任,他看到应裘肿着的花脸还有一地狼藉,又看了眼白绩,吼道:「你是不是收不住手了?外面打完回来打同学!反了天了是不是?」 这时候一直噤声的季北升突然站起来,「老师啊,白绩打人事出有因,你你凭什么先先指着他骂?是是、是应裘先先…先搞事的!」 谁也没想到先说话的是季北升这个软柿子,在他的带领下一些跟白绩玩过的也接连站起来声援兄弟。 他们主要是些二代子弟,心里跟明镜似的,当然懂要怎么站队。 而有支持白绩的,当然也有看不惯白绩的做派,或是同情或是正义,又或者是单纯的想找茬,他们都说是白绩先动了手。 班级分成了两个阵营,虽说不至于真当着老师的面吵起来,但是也算是一场叽喳的对峙,给数学老师的管理增添了不少压力,情况紧急,他也没法作为一个大人给他们分对错,只能站着和稀泥。 「吵什么吵!」数学老师叫停,「应裘你去医务室…去…南边的校医院看看吧。无论怎么都不应该动手,有问题有矛盾找老师解决!」 齐项一听笑了,憋不住的那种带着嘲讽的微笑,他这么一笑,搞得其他人也忍不住笑出声。 * 苍昊在教导主任那儿挨训,其他两个老师正好在上课,于是办公室里只有白绩跟齐项两个人。 「坐,呆站着干嘛。」齐项一进门就跟鱼跃进了池子,熟练又自在。 他先是给白绩拖了个椅子来,把真自觉罚站的白绩按坐下,又蹲下拉开了苍昊办公桌最底下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医疗箱,没正经地说,「伤还没处理呢,齐医生帮你治一治。」 苍昊是个有点婆妈却十分细心的人,他的办公桌只有最底下的抽屉没上锁,里面放着一些药和简单的医疗道具,大敞着让学生同事用以防不时之需。 6班没人用过,白绩是「冲锋陷阵」第一人。 白绩的伤大多是齐项来之前被打的,齐项加入战局后有心护着他,自己挨了几下,白绩身上脸上倒事没填新伤。 「你拿针干嘛?」白绩刚坐下,看到泛着银色寒光针被齐项捏在手里,心脏狂跳,被拔针的记忆涌上心头,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想去医务室。」 「去个锤子,我就是医生。」齐项捏着白绩的下巴,态度强硬,神情自若,仿佛胸有成竹,「抬头,疼就说。」 白绩还是不信任他,想往后躲,身子还没挪分毫,嘴上推辞道:「算了,我…」 下一秒,齐项的脸放大几倍,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映在了白绩的眼中,像是在清茶里投进了一块黑曜石,齐项温热的唿吸铺撒在白绩唇上,他看到齐项专注的神色,还有齐项眼睛里的自己,一时生出两个人在接吻的错觉。 白绩因为这一错觉愣怔住了,下一秒眼下微痛,如几只蚊子一个接一个叮咬着脆弱娇嫩的皮肤。 第68页 「嘶!」 那个地方太接近眼睑了,威胁感与紧张一下子驱散了刚才莫名出现的悸动,白绩按捺着拳头,生怕自己没忍住给齐项脸一下。 「疼啊?」齐项用棉签按着止血,「小玻璃渣子真会扎,还好我下手快准狠,换到学校那『兽医院』你得更疼。」 白绩:「……」 齐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这么近的距离与白绩莫名地对视上了,他严肃下敛的唇角逐渐翘起。 他笑得臭屁,「是不是觉得我无所不能,帅气异常?」 白绩毫不留情:「你刚才手抖,让我伤上加伤。」 「……」齐项笑容消失,「自己按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任小剧场: 若干年后 记者问事业有成的齐项先生,「听说您以前想做医生?为什么后来没有去学医呢?」 齐项:老婆说我上药时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自信心被打击到了。 第二天,报纸头条——知名企业家齐项疑似被pua多年 白·贵妇·绩:怎么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32章 白绩对着镜子给自己脸上贴创口贴,乍一看像文艺復新的街头潮男。偏偏在处理胳膊上伤口时,他攥着消毒喷雾有些为难,大臂的蹭伤在内侧,从白绩的视角没办法自己处理。 他无声地抬头望着齐项,隔着半米的楚河汉界,齐医生因为白绩没有夸自己显然不高兴闹脾气了,半途抛下病人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齐项明显的外伤很少,且伤口体积比较小,但他给自己涂碘伏时涂了很大一片,营造出一种伤亡惨重的感觉,白绩看他斑斓的胳膊和小腿觉得搞笑。 「想笑就笑,憋着装酷啊?一会儿你也得涂这么大。」齐项掀起眼帘看白绩,解释道:「对傻逼要秋风扫落叶般冷酷,对家长老师呢,就要可怜点弱势点,蒋睿脸上那么长个口子,我们要是身上干干净净的,蒋家人能善罢甘休?」 「……不要,我伤多,自己来。」白绩瞬间歇了让齐项帮自己上药的念头,不管不顾地按着喷雾对胳膊大面积乱喷,下一秒他就萎了,疼得面目扭曲,却一声不吭,脸色奇臭无比。 齐项被白绩这个大动作吓一跳,赶紧扔下棉签,长臂一伸把白绩的转椅拉过来,「大哥,你怎么这么莽!这玩意喷这么多你不疼啊?」 「还好。」白绩都疼得抽气了还嘴硬扮冷酷,「给我拿创口贴。」 齐项:「……」多少创口贴能够你糟蹋,伤口边的泥点子还没清理,贴了别再感染超级加倍,他无语地拍拍白绩脑袋,「坐着,服了你。」 白绩胳膊上的纹身很平坦,并不全是遮疤的,齐项一面轻柔帮他用棉签把凝结的泥去除,一面问:「胳膊上的纹身不是为了遮疤?你纹身都哪儿纹的?」 「我干妈,只有这个月亮是遮疤纹的,其他都是给她店里的学徒练手,那小子以前下手没轻没重,贴钱都没人让他练手。」白绩指着咬着牙忍住痛,似乎在回忆那个伤疤是如何来的,他原本从不会和别人说这些,但齐项… 白绩眸光微闪,慢吞吞开口,「我妈…我妈改嫁后学校有些人嘴碎,我去跟他们打架,被人用圆规划了一笔,城南那里风气不好,你必须把人打服了,不然他们就会欺负你。」 一个人要是变得冷酷封闭,必然要受罪,满身的伤痕是过往血腥的证据与推手,白绩或许血液里有嗜血和暴戾的因子,但他不是天生的恶霸,这一点他想明白的告诉齐项。 齐项闻言讶异抬头,这一刻他能感觉到白绩的内心和过往在一点点对自己敞开,他愿意自动开口去袒露去解释,这让齐项的心脏麻麻的,像是被泡在了酒里,耳朵意外地红了起来,有些微醺上头。 「所以怕疼也要打架?」 「……谁说我怕疼?」白绩立即否认,怕疼的标籤太不符合他冷酷的人设,他而后补充,「打打就习惯了,但上高中后就不打了。」 「哦?」齐项挑眉,心说那怎么还打了应明友呢,但他没问,只是说,「以后不打了哦。」 「好,我跟你约定过。」白绩舔舔唇,「但应裘是该打,下回他再烦,我还会打他,那你生气吗?」 白绩说话还是兇巴巴的,语气像又臭又硬的石头,一点不吃亏一点不服软,可他敛眸是微垂的眼睫投下一片脆弱乖巧的阴影,茶色的眸子莹润闪烁,齐项看了就觉得怪可爱的。 白绩像是个玩偶,一看,青面獠牙,一摸,棉柔顺滑。 「怕我生气?那就做事留点余地,每次打架都下死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事儿以后少干,遇到问题就来找我,齐老师给你想办法。」齐项笑了笑,他拍拍白绩的腿,「架我腿上,我不能跪着给你上药吧?你是我媳妇儿我跪着伺候你?有点眼头见识啊,白雀儿。」 「……」白绩听他三两句又嘴欠,把腿啪地甩在齐项腿上,看他肉眼可见的吃痛表情,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角,放松不少,「你男德标兵吗?还跪着伺候女朋友?」 「分人,我找女朋友一定要乖的听话的,像你这样的,我捡回来一大小姐,好赖都得不到个好脸,太累了。」 「去你妈的,我一男的跟你女朋友怎么比。」 「我俩不是cp吗,四捨五入在未来你就是我贴吧里的前男友。」 第69页 「滚,老子跟你清清白白。」 「……」 「……」 莫名其妙聊到了女朋友的话题,两个人突然不知道为何的沉默下来,齐项在帮他卷校裤,白绩仰在椅子上偏头看空调上下转动的扇叶,一贯冷漠的脸上兀地出现一丝异样的不爽。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各种乱窜,想着,齐项对他都这么好,对他女朋友一定会宠上天吧?不知道他以后会跟谁处对象,我还有机会看到吗…白务徽出来后…我…妈的,烦死了! 齐项把他校裤卷到腿腕,膝盖那儿一大块血迹,校裤被刮破了,丝丝布料黏在伤口上,白绩又跑又跳的一声不啃,太能忍了,齐项看到后眉头都皱起来了,手掌托住白绩圆润紧实的小腿肚,感受指腹摸到了旧年伤疤。 展翅的仙鹤盘桓在小腿上,占了二分之一的面积,仙鹤站在磐石上的小腿长长一道下是虬结的伤疤。 齐项:「今天受的伤也会留疤吗?」 白绩:「不会,伤口不深,看着骇人罢了。」 齐项深吸一口气,动作轻地像风吹白云,尽可能的放轻手劲,生怕粗粝的棉花会二次伤害白绩的皮肤。 白绩自己搞都不会觉得疼,但齐项动作太温柔了,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朵娇花,一点痛都忍不住,他眼睑狂跳,突然哼了一声,猫叫一样。 万籁俱寂,两个人都呆若木鸡,白绩恨不得换个星球生活,耳边随之传来齐项的轻笑,白绩的脸轰地一下红透了。 齐项笑道:「白绩你脸红了。」 白绩言语血腥:「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 一个小时后,各家家长也陆续赶来学校。 周雅雯踩着高跟鞋一路跑上了楼,看到白绩安安稳稳的坐着没受大伤,状态稳定才松了口气,她摸着白绩的脸心有余悸,「宝宝,你没事就好,哪里痛吗?」 周雅雯是无脑护短的,遇事不问缘由,坚定的相信自己儿子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白绩打应明友时周雅雯都站在儿子这边,蒋家的小子出了名的混球,相对比他儿子简直是五好青年。千错万错,一定不是她宝贝儿子的错! 还好白绩不是什么骄纵子弟,倒也从没辜负周雅雯的信任。 「小伤,已经不疼了。」 此时白绩被抱在怀里,任人揉搓,脸都圆了,还要顶着齐项似笑非笑的眼神,脑袋都要冒烟了,他瘪着嘴,表情有太多的无奈。 周雅雯:「外伤是小事,一会儿我们去拍个片全面检查一下,让妈妈放心点,你怎么跟这么多人打架啊。」 「我….」 「阿姨,这个事确实不是雀儿的错。」齐项打断着温情的画面,「蒋睿把他骗到角落带了四个人堵了雀儿。」 周雅雯起身搓搓手,看齐项的眼神充满感激和抱歉,她听说齐项是为了白绩才被牵扯进这件事的,白绩太幸运了能在丹毓遇到这么好的孩子。 「小齐,阿姨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你…你这么照顾他,阿姨肯定不会让你记过的。」 「阿姨,我跟白绩是朋友,我铁定会帮他,而且蒋睿也是被挑唆后才去挑衅雀儿的,咱们要是想和平解决这个事,您一会儿得咬死『教唆打人』这事,把责任推在教唆的人身上。」 齐项条理清晰地说完,白绩闷声补充道:「但是我把教唆的人打了一顿。」 「……」周雅雯满脸黑线,「你这孩子,要学着小齐的稳重,唉,咱们先去黄老师那儿,刚才进门我看到蒋睿他爸爸往那儿去了。」 黄老师就是教导主任,三个人前往另一幢办公楼,在路上正好看见其他四个人的家长在前面走,周雅雯顺嘴问道,「小齐,你家是谁来?」 「我…不知道。」齐项孑然站在一旁,说到这句话时眼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落寞,「或许是我爸?」 也或许谁都不回来。 王荟是指望不上的,她来最多是看热闹,恨不得在齐项的尸体上踩上两脚,齐正晟更不用说,他是一问三不知、不着家的人,又死要面子,这种场合他躲都来不及。 这么一看,谁都不来反而成了最好的结果。 周雅雯也是知道点齐家的事,讪笑着暗骂自己说错了话,她拍拍齐项宽慰,「阿姨帮你,实在不行我把你谢叔叔也叫来,怎么说他蒋家得给我们谢家一点脸面的。」 「好,谢谢阿姨。」齐项的落寞转瞬即逝,再说话时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从容嘴甜。 白绩虽然什么都不清楚,但是他敏锐感受到齐项情绪的变动,他跟齐项站在同一排,不知道怎么说话,只能悄悄晃手,用手背碰一碰他。 齐项也默契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低垂着头悄悄对白绩笑,无声地用唇语道:「干嘛摸我。」 白绩也跟他说悄悄话,「我乐意。」 来到办公室,三位老师,五个家长,五个挂彩的混小子早就等在那儿了,气氛凝重,蒋睿应该和他爸也说了什么,蒋父虽然气齐项给他儿子破了相,但是没表现出很强的仇视。 等了一会儿,他们还是没有等到齐项的家人。 齐项倚着墙,「我家人应该来不了,要不咱先聊?」 教导主任看一屋子人,总不能让十来个人干等,摆摆手说:「那我们…」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由远及近的拐杖点地声,门被礼貌敲响,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大门开启,一个面容慈祥却气场强大的老爷子出现在门口,而他身后跟着一个高高壮壮的保镖样的男人。 第70页 「抱歉来迟了。」老爷子笑得看不见眼睛,「我是齐项的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呀! 第33章 「爷爷?」齐项看到老爷子愣了一下,他默默挺直腰背,两步站到了老爷子身后,「您怎么来了?」 按道理来说,齐老爷子现在应该在北京,而不是突然出现在丹毓。 齐老爷子的手搭在齐项手腕上,不着痕迹地紧攥他的手腕,一个看着走路都略颤的老人,手劲还挺大。 齐老爷子慢声道:「刚回来,在你爸那儿听到你在学校的事儿,我来看看。」说完他又扫了办公室里的众人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了白绩身上,「这是小白吧。」 齐项低下头,沉声道:「爷爷!」 白绩蓦地被点名,怔了怔,对老爷子点点头喊了声「齐爷爷好」。 齐老爷子的气质如被流水打磨千万年而圆滑无棱的泉石,流水无声,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锋芒,却又有时光和经歷累积起来的厚重感与威严感,让人不由得敬畏与尊重。 齐项的气质跟老爷子有点像,中间似乎只隔了一眼望得到尽头的时间。 然而白绩是个很看重直觉的人,野兽般的趋利避害意识让他内心有点憷这个看着慈爱的老人,他好像一把钝刀,看着没攻击性,剜人定会是折磨地疼,所以白绩打完招唿就望向了齐项。 齐项并没有看他。 * 人都到齐了,大家就「聚众斗殴」的事和「通报记过」的事展开了不算激烈的争辩,因为齐老爷子的到来,原本均势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忌惮这个齐家真正做主的人。 一屋子小辈、晚辈,就是心中怨气冲天,也不至于当着老爷子面发出来,毕竟体量不一样,面子里子都要给老人让足了。 黄主任背后大汗淋漓,空调都吹不散他的惶恐,他又一次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又强调几位孩子都没受大伤,只是事情的影响比较恶劣。 齐老爷子笑吟吟地说道:「小孩子火气重气性大,尤其是男孩子,遇到点事难免上了头就拳脚相向,我年轻的时候在部队里也一言不合就跟人动手,没伤着根本就行。」 他把这件事定义为年轻气盛的小打小闹,变相的否认了黄主任口中的「影响恶劣」这四个字。 「打人肯定不对,可我听雅雯的口吻,这几个孩子无缘无故打起来,是因为别有用心的人挑唆的?」 齐项和蒋睿异口同声说出了应裘的名字。 周雅雯直截了当道:「黄主任,我直接说了,白绩和齐项这俩孩子被五个人围着打,打赢打输都算是受害者,您前头说的通报记过一刀切的处理方式,我根本接受不了。」 「如果您硬要给学校、同学一个交代,我认为那个叫应裘的学生和他家长更应该站过来给所有人赔不是,打人的叫鲁莽,教唆的才叫心思歹毒,七个孩子各个都受伤了,也算是得了教训,您说应裘得怎么处置?」 周雅雯说话字字珠玑,步步不让,没有按头对面人多欺人少,而是把双方放在了同一阵营都是受害者,把矛头转向应裘。 蒋父和其他四个家长原本就不想跟谢家、齐家把关系真闹僵,更不用说自家孩子是受了教唆,此时都紧跟着附和周雅雯的话。 「就是啊,要真是我们的责任那还有的一说,那个叫应裘横插一脚,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太坏了,把几个孩子关系搞坏对他有好处?」 「把那个人叫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小孩这么没素质,鬼心眼这么多?」 「要所有人背处分,那他凭什么落下?」 这时齐老爷子发问:「这个应裘是哪家的孩子啊?」 黄主任疯狂擦汗,说道:「是考进来的培优生。」 「哦。」齐老爷子这一声意味深长,「拿奖学金了吗?」 黄主任:「拿了,去去年拿了…拿了晟荟奖学金和…三好助学金。」 丹毓的奖学金助学金种类很多,数额也都看得过去,这也是为什么一些成绩好的学生,考进来后只要成绩足够优异,上四年学不花钱还能赚。晟荟奖学金就是齐家冠名资助的奖学金,而三好助学金是各家共同资助的,其中谢家和蒋家都在里面出了大头,而其余四个家长或多或少都出了点。 好傢伙,这么一看,应裘拿了七家钱触了七家的霉头,简直是端碗吃饭,吃完就把碗扣在了厨子脸上。 「……」 「……」 这回别说黄主任脸色不好看,两个班主任一时间都开不了口,都涨红了脸不敢看人。 「我们每年大笔大笔砸钱,就砸出这么个『人才』?」蒋父从来不是好说话的,他神色不虞,「我现在怀疑你们丹毓培养出来的人都是什么水平了,你们学校还值不值得我们家长再信任!」 「把他叫过来!」 一时间群起而愤然,都嚷嚷着要应裘过来挨骂,愤怒之下所有人的重心都偏移了,谁还记得「聚众斗殴」这事,每个家长都有种被「打脸」的感觉,急需学校给交代,各个恨不得把应裘撕了。 「那个…各位家长冷静一下。」苍昊这时候站出来,他现在是里外不是人,白绩和齐项是他班的,应裘还他妈的是他班的,他想护短都找不着人护,他吞咽了几口道,「应裘…现在,他在校医院。」 第71页 周雅雯吵到现在忽然想起这一茬,嘶的一声看了眼边上站着的白绩,她儿子就是手快哈。 她正犹豫着如何开口,齐老爷子笑着瞄了眼白绩,点了点拐杖让所有人都安静,「一码归一码,他就是躺在棺材里也不能掩盖他教唆打架这个事实,但是我们也不乐意仗势欺人,孩子间的矛盾有时候自己个儿就能解决,犯不着在履歷上都添一笔不光彩的,以后路都长着呢,是吧?」 他问齐项:「齐项,你觉得这事儿怎么解决?」 齐项微微一笑,其实到这儿就该把事情结了,他说,「不解决了,就这样吧,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都写个检讨自省一下得了。」 * 通报记过变成闷声写检讨。 齐老爷子让孙子做主,周雅雯自知白绩打了两拨人有点理亏,不想再生是非赶紧同意,而蒋睿现在贼信任齐项,指哪儿打哪儿,拽着自己爹的衣角让他同意,三家能做主的都同意,其余四家虽然有气但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闹剧散场,乌泱泱十来个人出了拥挤的办公室,外面闷烈的空气都显得清新很多,出来时已经是下午第四节 课了,一个下午都快耗尽了。 白绩牵着周雅雯把她送出校门,他妈妈从来是温和不争的性格,这次为了他可算是耗尽了口舌,八百年没吵过架这回寸步不让,出门时脸都有些红。 白绩一路安慰了周雅雯,又蹦又跳证明自己身体没大碍才打消了他妈带他去医院拍片的浮夸念头。 送完周雅雯,白绩平白生出强烈的念头想去找齐项,因为看到齐老爷子带着保镖拉着齐项走的时候他内心无比不安。 他循着记忆往办公楼下的紫藤花长廊下,白绩下楼时见到齐项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离长廊还有两米的距离,响亮的巴掌声阻止了白绩的脚步,他顿在原地,只听前面转弯处传来齐老爷子中气十足的骂声。 「混帐!我刚下飞机就赶过来处理你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破事!要是真背了个处分毕业,我让你老子打死你!」 白绩终于能够挪动自己的脚,猫一般轻声蹿到了树丛边,余光正好能够看到另一边的齐项。 他不爱多管闲事,看不起偷听墙角的人,但…那是齐项,白绩下意识的举动中担忧远大于好奇。 只见紫藤花开得热烈,淡紫花云的梦幻之下,齐项背手垂着头,被碎发遮挡的眉眼里看不清他任何神色,而黑衣保安无声地站在他身后,如同看着囚犯的监狱长,在白绩的视角看不到齐老爷子,只能听到他骂完人后粗重的唿吸声。 深深的压抑感。 风吹树梢,齐项在死寂中缓缓抬头,嘴角都是红的,他嘴角挂着恰好的微笑,不多不少,不真诚也不虚伪讨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笑容。 齐项:「我能处理好。」 「你能处理好?呵,我们齐家丢不起这个人!」齐老爷子口中有怒,却已经缓过气来,语重心长到有点刻薄,「齐项,你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是蒋睿,没人纵着你胡闹。」 「……」齐项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自嘲地哼笑,「我一直看得清楚。」 白绩心跳似乎要跳出胸膛,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上心头,他骤然忆及蒋睿打齐项时吼的两个字「野种」。 所以….这个身份是指的那个吗? 他从来以为齐项拥有一切,所以能够一直从容自信,他有足够骄傲的资本让自己傲然面对所有磨难挫折,或许还能拉自己一把,可是现在,白绩头一次意识到,齐项包容着他内心的阴暗,自始自终保持阳光,从没袒露过自己的痛苦。 当白绩意识到齐项也有说不出的过往,他心脏蓦然抽痛了一下,像是被人狠狠攥在手里然后贯在地上,溅起的泥水让人觉得狼狈。他突然后悔自己没对齐项好一点。 而另一边单方面的斥责还在继续,白绩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往树丛内躲了躲。 「以后离白绩那小子远一点,他不是你应该结交的人。」齐老爷子顿了顿说,「这种事,别发生第二次了,知不知道?」 齐项没有回答。 齐老爷子高声再问了一遍,「听到没?!」 「……」齐项还在沉默。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这一下似乎更重些,齐老爷子接受不了齐项无声的反抗与忤逆。「齐项,你要分得请好赖。」齐老爷子撂下这句话,对保镖招手,「回去!留他站在这儿想!」 校园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风穿廊道的声响,连树与花的骚动都静悄悄的,仿佛在躲避什么,白绩低着头,企图把自己隐藏在绿荫下,他面无表情,低敛着眼眸,嘴角颤抖,他死死咬住下唇。 果然,因为他齐项不仅差点背上处分,还被他爷爷打骂了…. 白绩眼前一黑,黑暗中闪现出了一些不太美妙而错乱的场景,那一刻他无端讨厌起自己,似乎他总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些不好的事。 白绩:「……」他踩着草地,默默的转身,想把这场「爱的教育」抛掷脑后,如果可以,他要找个机会搬出寝室,也不要再去打扰齐项吧,不要让他在家里难做。 他刚下定决心,忽然,一双手勾住白绩的肩膀,然后他的头髮被人按住揉搓了几下,白绩一惊,身子僵住。 「白雀儿。」耳畔传来温热的唿气声,「谁惹我的小同桌不高兴啦,满脸的心思。」 第72页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鸟第一百零八次自责,第一百零八次被当场擒获。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第34章 说话间,齐项揽着白绩转了个方向,一路往宿舍走,还有十来分钟下课,反正一个下午都虚度了,不如再虚度地彻底点,在逃课这一点上两个人有着随心所欲的默契。 齐项带白绩抄近道走了一条竹林小道,这也是丹毓情种们爱大半夜互诉情肠的地方,虽然他俩走这儿不太合适,但好在这里人烟稀少,适合吐露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真言。 「你听到我爷爷说的话了?」齐项笑着说,「我早就瞅见你那俩圆熘熘的大眼珠了,藏都藏不住。」 齐项说完能感觉到手臂下的人肢体蓦地僵硬,冰冷的面孔下都是自以为能掩人耳目的小心思,他保留了一些坏心思,特地没往下说,想看白绩会有什么反应。 「嗯。」白绩看似冷静地回了简短的一个字,但他心里在打鼓。 齐项要跟他摊牌了吗?还是说他应该主动点不让自己的室友为难?他应不应该先道个歉? 烦死了他妈的!应裘这个崽种什么时候死? 白绩垂下的手微微一颤,然后在裤兜里掏了三次才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粗鲁地扯去糖纸后,尖尖的小虎牙一口把又脆又粘的糖拦腰咬断,不出意外地粘牙了,咬不动,他眼皮一横斜,和空气斗气。 「什么破糖啊,还和牙打架?」齐项看了发笑,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而后自来熟地从他兜里再掏出一颗放到自己嘴里,他慢慢嘆了口气,开口道,「白雀儿啊,你就是心思多又藏不住,是不是怕我因为我爷爷不理你了?还是说你准备自己先远离我,不让我为难?」 白绩:「……」 这个人就跟在他脑子里安了家一样,把自己的所有心思都猜透了。 齐项:「能左右我选择的也只有我自己,我想跟你玩,他拿枪指着我脑袋我也不会改口风,你就安心吧。」 「更何况,今天发生的事并不是你的错,无论是蒋睿的事、应裘的事还是我爷爷的事,这些意外和错误你没必要都揽在自己身上,我要是刚才不找你,你是不是得半夜愁地睡不着觉?」 白绩略略侧头,余光正好撞上齐项温煦深黑的眸子,他下意识撇开脸,耳朵唰地烧了起来,心头陡然轻松不少,他定定地望着前方,嘴硬道:「我没愁,你想多了。」 说完他甩开齐项,红着耳朵大步流星往前走。 齐项扯着他的衣角,两个人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齐项遛狗似的在白绩后面大爷散步,走了几步等嘴里的糖嚼化才问:「雀儿,我们现在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要不彼此坦白点事,交交心?」 有话问? 白绩停住脚步,扭头飞给他个「有屁快放」的眼神。 「公平起见,我先说个你应该知道的秘密。」齐项眨眨眼,「我是私生子,因为齐太太生齐祺的时候早产,对身体造成了影响,我在八岁的时候才被爷爷接回去。」 齐项说这话时,一脸的无所谓,甚至有点兴致盎然地盯着白绩。 白绩听完他的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他们对你好吗?」 齐项心脏的柔软处似乎被羽毛挠了挠,嘴角止不住往上扬,泄气地轻笑两声,有些纵容和无奈地说:「你…你就想到这个?」 白绩点头,「对啊,我仔细想想王阿姨对你有点冷淡。」他都不知道齐项笑什么,是不是在强颜欢笑啊?白绩思考到这种可能性,顿时觉得齐项的笑容很刺眼,他立即上手,两根食指压在齐项唇角,把他的笑容压平。 齐项捏捏他翘起的发尾,目光柔和,他说:「还可以,衣食无忧,我是她丈夫出轨的证明,是她心理的一根刺,她对我已经尽力了。」 齐项想,白绩真的很奇怪,他有的时候能被一个小动作搞得害臊要骂人,像炸毛的刺猬不近人情、见人就扎,有的时候却会异常柔软直接,比如他现在就歪着头,直勾勾盯着自己,一点没觉得自己说那句话时有多可爱。 「哦。」白绩松手,捻捻指尖,「你想问什么?纹身的事还是我…我爸的事?」 这是白绩脑海中想到唯一值得和齐项等价交换的事,但他没与齐项那么豁达,很多简单的话跑到嘴边就被封闭的唇堵了回去,他在犹豫,在尝试,在心烧。 「我以前…」他还是开了话闸。 齐项打断他,「不用说以前的事,说说最近的,我一直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打应明友?」 「……」白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兇狠起来,他别开脸,咬咬牙说,「我以前住在你家前面,那个稍微小一点的独栋别墅是我家的,白务…」 白绩在挤牙膏地讲故事迴避问题,齐项却没有放过他,白绩说话时他也在说:「是因为那个叫李易的女生吗?应明友对她做了什么导致你发火呢,让我猜猜…」 「……」白绩说不下去了,他眼尾压成锋利的一条线,危险地眯着眼,斥道:「齐项!够了!」 齐项没停,甚至语速越来越快,语气越来越重,像是在逼问,「应明友猥亵李易被你撞见了,所以你打伤了他,背下所有罪名,而现在你宁愿把自己的伤口撕开也不愿意告诉我打人的起因经过,是吗?小英雄?」 第73页 这一句小英雄像是嘲讽,嘲讽白绩自讨苦吃,徒惹一身腥,他哪里是什么英雄,只是个妄图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暴徒,他不想再聊这件事了! 「齐项,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这样不地道。」他轻轻冷冷撂下这句话,再次甩下身后的齐项快步往前逃跑。 齐项悠哉地保持着与白绩相通的步调,不紧不慢又给白绩留了点空间,他行为绅士,言语却残忍,「白绩,盲目的自我牺牲是没意义的,你能救一个李易,但是你觉得这样就够了?应明友现在在一个家教中心教初中生,多的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他作为一个受害者赚够了同情,失去的一个工作对他根本没有影响,狗改不了吃屎,他能对高中生下手,为什么不敢对更懵懂的初中生下手?你说未来的受害者会不会怨恨你,你把应明友逼到了她们的身边,却没有再次伸出援手。」 「白绩啊,你这一举动,救了谁,又会毁了谁呢?」 白绩再也前进不了一步,他的嵴背似乎一瞬间被压地弯了弯,再也承受不住无法预知的重量,在齐项说话的时候,他的眼前似乎闪现出了许多哭泣的脸,太可怕了,太痛苦了,他头好痛! 「那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我把他杀了?!」白绩两眼一黑,他按住太阳穴,克制不住的暴躁让他转身对齐项怒吼道。 这时,他忽然被人拥入一个温暖的充斥着草木香的怀抱,齐项捂住他的眼睛,把他按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后脑勺。 他听到一声嘆息在头顶上被唿出,齐项温和无奈的声音响起,「我想帮帮你,雀儿,我等了半个月想等你主动向我求助,但你太倔了,白绩,你是我见过最倔、最矛盾的人。」 * 十三中建校歷史悠久但是修缮不当,整个学校看着灰扑扑的,期末考试的那段时间天气已经很热了,中午的阳光应当是刺眼灼人的,但白绩印象中的那天,万物都被笼了一层霾。 白绩那天和梁逢秋说好出去吃饭,然后去听茶翡听梁逢秋的新歌,可是走到楼底白绩忽然记起自己有东西没拿,便重新上楼从窗户翻进教室,他的座位靠窗,他从桌肚里拿出东西,直起腰时从窗户处看到对面的小教室似乎进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这种事在十三中不稀奇。 可那天白绩意外放心不下,心颤的厉害,他还是前往了对面的小教室,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在五米左右的距离就听到门缝里传出来的女生的求饶声与哭泣声。与此同时,还有男人诱哄的声音。 那个男人是…应明友? 应明友是白绩的班主任,一直表现的彬彬有礼,即使对白绩也没红过脸,在学校名声很好,似乎下半年要升副校长,这样的年纪那样的成绩,是很不容易的了。 没想到…他最恨衣冠禽兽! 白绩的身体早于思维做出了反应,他一脚踹开被反锁的教室门,那松松垮垮插着的插销被踹成了个直角,崩开了锁扣。 白绩如煞神般出现在门口,眼前的景象让他怒火再次高涨,力已衣衫不整、泪眼婆娑地被应明友压在身下,门被破开的那一霎那,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拢了拢自己的衣服。 她的眼神充满害怕,还有羞赧与无力,她看白绩如同看一个救世主,这一脚撑住了她刚才正经歷一场崩塌的世界。 「你他妈,畜生!」 白绩一步上前,拽着尚在愣怔的应明友的衣领,把他扔到地上,都不等他辩解,一拳已经打在他的脸上,眼睛被白绩一拳打碎,镜片与钢丝划破白绩的拳头与应明友的皮肤,瞬间鲜血溅出,撒在白绩的脸颊。 血液点燃了白绩内心的暴戾因子,加上仇恨的刺激,他根本停不下手脚, 哭声中,他对着应明友的肚子狠狠踹了几脚,白绩又顺手抓起讲台上遗留的大直角尺,扑哧一声扎在了蜷缩在地的应明友的肩膀上,鲜血因为应明友蛆虫一般的扭动而粘得到处都是。 「啊!!!」李易被吓坏了,她比被应明友抱住时更害怕,她尖叫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不停地摇头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求求你!啊啊啊!」 这一跪才把白绩从自己营造的梦魇中拽回,他抹去脸上的血液,从兜里拿出手机,轻声说:「报警吧。」 「不不不能!」李易匍匐地爬到白绩脚边,她佝偻着身体,痛苦地重复道:「他还没碰我,我不能,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爸妈会打死我的,我我…白绩求求你了,救救我!」 白绩脑袋嗡嗡作响,他懵了两秒,如果没有「猥亵」这个理由,他的所作所为就会是「恶意伤人」。 李易,他并不熟悉,只知道是个胆小谨微的,她在班级也不爱说话,成绩中等,因为有点土气和孤僻,没有什么朋友,加上怯懦常会被一些小太妹指使做事。 她很可怜,白绩曾帮过她,他以为那是唯一一次,没有到… 白绩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口腔中唿进了血腥味,他指着门说:「你走吧。」 「把衣服整理好,别碰到地上的血,今天的事就烂在这儿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在应明友痛苦的呻吟中,白绩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都带有灼人的温度,李易的灵魂承受不住这种灼热,紧紧攥住胸前的衣服,把所有想法摈出大脑,咬着牙跑了出去。 第74页 甚至连一句谢谢也在匆忙中忘了说出。 白绩扯过一把椅子颓然坐下,一脚踩在应明友脸上,漠然道:「等着,死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的支持呀! 第35章 白绩三两句讲完应明友的事后才狼狈地从齐项怀中挣脱开来,他面色一狠,咬牙切齿地喃喃道,「我他妈要是把他那玩意废了,就没这些破事了。」 齐项看着他有些孩子气的兇狠,心脏勐得漏了一拍。 他是相信白绩的为人的,所以齐项才敢这么笃定、胜券在握地逼问白绩,可那些血腥残暴的、在他脑海中咀嚼回味了多次的事被白绩用清凌凌的嗓音轻描淡写说出来后,他的心里蓦然生出后知后觉的震撼。 齐项问:「你帮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哈?没啊。」白绩脸皱起,并不理解他的问题,「帮都帮了,想这么多干嘛?」 齐项沉默了,他想白绩是圣父吗? 为什么总会用理所当然的态度做一些献祭般的事? 白绩低头,用脚尖碾碎石阶上的草屑,他有求人时很不好意思,「我都告诉你了,你能做什么呢?你能救所有人吗?」 齐项微微下敛眼眸,对上白绩那如同小兽般倔强孤勇的眸子,里面闪烁着难得的信任与期待的光芒,像是奥林匹斯的圣火传递,是□□裸的热忱。 齐项笑道:「别的不能保证,这件事还是很好办的。」他拍拍白绩的胳膊,让他跟自己走。 白绩觉得这一拍很有深意,他兴沖沖地跟在齐项身后,像小狗一样,齐项都能看到他背后摇地起劲的尾巴,说话时却故作冷静沉稳。 「那我们要做什么准备吗?你有什么计划吗?」 「有一些吧,不用你准备。」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回寝室。」 白绩这样兴奋,和他的病也有点关系,ptsd的病症让他容易走极端,情绪化,之前白绩努力压抑着这种不寻常,但是此时他不想压抑了,他就想要齐项的回答。 他想跟齐项为一个共同目标前进,这样他好像就不再是孤单一人了,天塌了个高的顶着,齐项似乎能帮他分担那些对未知未来的恐惧。 白绩:「你在寝室里藏了什么吗?你今天问我一定是有备而来吧,我们回去是不是要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眼看着白绩一扫之前的颓废茫然,因为着急,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齐项被他问的头晕,却也不嫌烦。 在宿舍门口,齐项拽住白绩不停上下甩的胳膊,让他站直站端正。 齐项无奈:「我在寝室藏了个大宝贝,对我们俩都很有帮助,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都很需要它。」 白绩眨眼,「嗯?什么?」 齐项:「床!我准备邀请你一起补个觉。」 白绩脸垮了:「……」就这?你是不是在玩我? 「齐项,我着急!」白绩不想开玩笑。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齐项也很认真,「当然你睡不着,需要我哄睡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吃吃我的凉豆腐。」 白绩摔门而入:「……滚!」 * 打架的事沸沸扬扬,不过一个晚上,贴吧上的消息都被删干净了,没人再提,便是心照不宣的冷处理。 可能其中唯一受伤的只有应裘,他第二天被苍昊叫到办公室聊了半节课,据周安的小道消息所知,应裘这学期申请的奖、助学金大多都凉了。 他成绩一直不错,苍昊虽然不满他挑拨离间的小人行为,但究竟是自家学生,关起门骂了一顿,还是花了时间和精力去帮他另申了个奖学金。 这件事算是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但是齐项这个星期的日子可不算好过,他长了个小尾巴。 以前是齐项找白绩玩,现在是白绩如同幽灵一般飘荡在齐项身边,上课盯,下课跟,午休的时候齐项去天台一不留神白绩就能钻进去,用他又清冷又湿漉的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齐项。 齐项:「……」这是什么年糕成精?这天上数学课,数学老师跟喝了半斤假酒一样激情四射,浑然忘我,一个地中海的中南男人掐着嗓子在黑板上笔划,下面的同学跟着奋笔疾书。 「当h(x)=ln(1+x)/x,x≥1,由h』(x)=[x/(1+x)-ln(1+x)]/x,又令p(x)……」 季北升趁这机会扔了团小纸条砸在齐项手边,而后转过头来挤眉弄眼让他打开。 齐项:「……」他如今几岁了?大小脑发育成熟吗? 他打开纸条,上面赫然是季北升狗爬的字。 【哥,你有没有觉得白哥最近很奇怪?他为什么老盯你?】 齐项看着好笑,嘴角刚勾起来,一道如有实质的灼人目光就扫到了自己脸上,齐项接受良好,还自恋地觉得美滋滋,生出了作弄人的心思。 他端坐如钟,腰到肩呈一条笔挺的直线,从侧面能看到齐项利落的下颌骨和薄薄的耳垂,他的坐姿让那纸条曝露在桌上,大刺刺地没有一点遮掩。 齐项的字丰筋多力,每次写字的最后一笔习惯性停顿半秒,所以字的末端墨色会深一点。 乍一看写得很严肃,仔细看,满纸全在放屁。 【你白哥暗恋我,被我英雄救美的壮举惊艷到了,最近思考要怎么给我表白。】 【不怪他的深情,都怪你哥我魅力无人能敌,男女都招架不住。】 第75页 他写完刚捏成团,桌下的小腿就被人不轻不重踹了一脚,随后就听到笔身被折断的声响。 「啪!」 齐项歪头,就见白绩仰靠在座位上,原本他细长的指尖流畅飞转的黑笔如今成了两截,他眼球微微右移,因为上挑的眼尾,斜眼看人时不免生出疑似轻蔑或者说挑衅的味道,而此时,齐项从他眼里读出了一串脏话。 齐项小声说:「我写错字了?」 「你写错话了。」白绩心里骂娘,「你要不要脸?」 「我这张脸走马路上能被星探塞小卡片,你说我要不要?」齐项很臭屁,「偷摸摸看我的小纸条,不是暗恋我说不过去吧?」 「去你妈的!」白绩顾忌上课,只能蛮横又小心地抢过纸条塞兜里,明明就故意写给他看的,白绩终于忍不住幽怨地开口:「一个星期了…」 齐项学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诶呀,别着急,国庆节给你搞定。」 白绩松了口气,坐姿都舒坦了点。 「只是…」 白绩身体一僵,坐直了,还有事儿啊!? 「我帮你,你也得帮我吧。」齐项笑得像狐狸,「别忘了我们可是学习互助小组,苍总和周阿姨可盯着你的分数呢,这样吧,你花多大功夫学习,我花多少精力帮你处理应明友的事,怎么样?」 「……」 白绩没说话,默默地从文具盒里拿出新黑笔,从桌肚里掏出了习题册。 下课后,白绩出去上厕所时,季北升蛇形走位来到齐项身边,问:「哥,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齐项纳闷:「什么消息?」 「纸条啊!」 「哦。」齐项谦和一笑,「你都知道你白哥盯着我呢,怎么能当着他眼皮底下给我递小纸条,你白哥管的很严,我可不能跟你做这种私相授受的事。」 季北升诚惶诚恐,只能尬笑:「……你还挺…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哈。」 「可不!」齐项闹完又认真道:「我跟他的小秘密,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国庆节将至,七天的长假让全班陷入了一种焦躁的氛围。 高一高二的假期,丹毓是不剋扣的,所以假期前一天,所有人都掰着指头数秒,每个人心都野了,每门课老师进教室的第一句话就是:「再闹就给你加份卷子。」 相对于别人的喜气洋洋,白绩就显得有些另类。 他还挺惆怅的,焦虑到学不下去,索性抱着脑袋趴着玩手机了,齐项戳戳他胳膊,管家公一样说:「上课不准玩。」 「哦!」白绩又凶又不耐地答应了,他看齐项拿手机出去,顺嘴问:「你去干嘛啊?」 齐项亮频,「打电话。」 「哦」白绩又低下头。 正好梁逢秋也在线,近来白绩沉迷学习,好久没有白天跟梁逢秋聊过天了,小梁子收到白绩的窗口抖动时很激动。 【梁逢秋:可算想起我了呢?死鬼~】 【白绩:你哪位?】 【梁逢秋:我是你心肝大宝贝小秋秋啊[眉眼/],国庆节我想去你家鬼混,行不行~你回来吗?】 【白绩:不知道,你住吧。】 他是真的想回城南,谢家他每周都会回去一两天,一两天还好,要是七天全呆在谢家,他觉得自己心态会崩。 不是谢家不好,是他在谢家心理压力会大。 再者说,国庆…齐项说要解决应明友的事,他怎么没个动静啊?是自己学的不够认真吗? 他越想越烦,索性闭上眼睛,把脑袋抵在胳膊上滚了滚。 下一秒,他的脑袋被人稳住,齐项松松地抓着他后脑勺的碎发,把他的头微微拉起来一点。 就这样一个仰望的视角。 齐项说:「我国庆跟你去城南住。」 「住我家?」白绩眨眨眼,「你不回家?」 齐项以为他不乐意,于是瘪嘴做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委屈巴巴地说道:「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不怕你笑话,我爸在跟他老婆吵架,我回去他们会吵得更凶。」 「哦。」白绩漠然看他装腔作势,戳破他拙劣的表演,「齐项,你不适合装可怜。」 「啧,白绩小同志一点同学爱都没有。」齐项捏了捏他无动于衷的冷脸,「我铁定得去你家,七天解决应明友,你好生伺候着!还想让我每天来回跑?给你牛的!」 白绩切了一声,拽拽地说:「来呗。」 一箭双鵰,能不回谢家还能解决应明友!天大的好事! 只见他再次低下头,点开和梁逢秋的聊天框。 【白绩:你别来,我带齐项回去住。】 【梁逢秋:?】 作者有话要说:  梁逢秋:那我走? 齐项:也没让你来啊。 感谢各位支持! 第36章 「我跟齐项回城南住。」白绩站在校门口,脚边立着个行李箱,听到电话里周雅雯的叮嘱心不在焉的嗯了几声,又道:「我们有点事,挺重要的。」 「那你们…忙完有空回来一趟吃个饭吧,元宵以为你国庆能呆够七天,挺兴奋的。」 「看情况吧,我明天跟他视频。」 说话间,齐项站在马路对面向他招手,白绩跟周雅雯说了两句后挂断电话,走向停在路边的计程车。 虽然白绩最初的行李只有作业和两件换洗的衣服,但是齐项磨磨蹭蹭给他硬生生收拾出了一个行李箱。于是他们出门时,公交都过点了只能打车,又赶上下班出门的高峰期,排队十几位,最后还是齐项叫了家里的司机来接送。 第76页 到城南时夜色已浓,城南的小区里各家的灯稀稀落落亮着,清爽的晚风在橘黄的路灯下兜转。 齐项老黄牛般拖着箱子,精力充沛跟旅游似的蛮开心,白绩踩着他踏过的脚印,跟在后面吧唧吧唧抽菸,走路慢吞吞的,像是不想回家的中年男人。 「你有菸瘾啊?」齐项走在前面问,「好久没见你抽了。」 「没有。」白绩夹着烟,半眯着眼睛给齐项指路,再把菸灰抖落到抓着的水瓶里,「想事的时候抽,上楼。」 除非心烦,白绩一包烟能抽一个月,隔了大半个月抽一根,不知道是不是坏了还是咋的,熏眼睛,他边抽还得边躲飘起来的烟,可是最让他愁的是到家后齐项睡哪儿。 说起来他们都做室友半个多月了,相处的还挺礼貌的,在宿舍穿戴整齐,给了彼此很大的私人空间,但是在城南… 这房子就两个房间,一个是他爸妈的,常年锁着,白绩自己都不进去。还有一个就是自己的房间,里面只有个一米五的床,两个一米八几的男生睡一起想一想都硌得慌。 当然,还有个能睡人的地方就是沙发,又窄又短,他们俩谁睡都得蜷曲着。 「搭把手,熄了。」 走到楼梯口,齐项停下转身,十分熟络、不客气地蹭过白绩的唇抽出烟屁股扔到水瓶里,又从兜里掏出颗买饮料送的水果糖塞到白绩嘴里。 「抽菸得肺癌,吸二手菸更甚,跟齐哥哥健□□活,长命百岁,惆怅什么呢,给我讲讲。」 「……」白绩帮着抬起根本不重的箱子,奇怪地瞥了眼故作娇弱的齐项,淡淡回道,「我愁吃糖会不会得糖尿病。」 楼梯的感应灯随着齐项的笑声在两人头顶亮起。 「那你把糖还我。」 「我咬碎了。」 「嚼碎了赔我个新的。」 「你小不小气?」 无意义的较劲,白绩怼完觉得对话太幼稚,他俩这样像喜剧人物一样,他想到这没忍住,嘴角小幅度往上扬了扬,偷笑完又咳嗽一声作掩藏。 齐项倒着上楼,每一步都稳健,目光所及处只有白绩那双亮亮透光的眸子和那张漂亮的脸,在灯光下,一切小心隐藏的表情动作都无处遁形。 白绩不笑的时候,很兇。 不是五官或脸型,而是气质,但笑起来时,尤其是偷笑完还不好意思的时候,他五官的真正优势才发挥出来,一种近乎天真的漂亮。 齐项只瞄了一眼,又避开了视线,陡然生出点心虚。 * 虽然白绩近来很少回城南,但是梁逢秋特地来打扫过了,本来以为是自己住进来,没想到做了齐项的田螺姑娘。 「我睡哪个房间?」一进门齐项也不客气,一身金贵的懒骨头已经想着躺了。 「你睡我房间,我妈那个屋子不住人。」 白绩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了眼周雅雯的房间,那个被厚厚的红窗帘挡住日光月华、不见天日的房间,他拉开门时,齐项才看清了门上的窟窿,被一张纸煳着的大窟窿。 饱经摧残的房间啊… 当然,齐项并没有对白绩的话提出任何质疑。 白绩巡视完房间还抱出了一床被子,随后便退出来锁上了屋子,他把被子扔在沙发上说:「我睡沙发。」 「不至于,雀儿,你窝在那儿睡七天,是准备顶着熊猫眼跟我急眼吗?」齐项赶忙阻止,「每天的起床气就够足了,再睡不好,大哥,我可不是你买来的受气丫鬟。」 白绩嫌弃地啧了一声,怪齐项难伺候。 「那我打地铺?」他问。 「我俩睡一张床呗。」齐项理所当然道,上前把沙发上的被子又抱了起来,「都是男人,你身上多二俩肉还咋的,还是我能大半夜吃了你?」 「……」白绩被堵地说不上话来,齐项总是能一箩筐道理,「我没跟人说一块过,而且我床小。」 梁逢秋来都睡沙发,他个子矮一点,对生活环境的要求更是零,将将就就地在沙发上睡地也踏实。 「挤一挤就富余了。」 说完,白绩就像个害羞的客人被推进了自己的房间。 「……」白绩不出声地嘟囔,「跟你睡指不定不如睡沙发。」 齐项耳尖:「我睡相好到不行。」 * 白绩去洗澡时,齐项很规矩地坐在椅子上没坐床。 暑假时他来城南就是为了混日子,也没有认真仔细地打量过这个白绩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很多东西走马观花地看了也不会放心上。 三进「宫」,齐项开始观察白绩的房间,还惊喜地发现了一张照片,它放在床边的书架上,白绩书架是嵌入式的,齐项拖着椅子滑到书架边,眯起眼睛看照片。 一张三个人的全家福,其中三分之一被人裁掉了,撕痕歪歪扭扭,此时照片上只有两个人——周雅雯和…白绩? 不是齐项不认人,只是照片上的小男孩…怎么说呢,和白绩的五官很像,但是…就是…太可爱了! 有点婴儿肥的脸蛋红扑扑、肉嘟嘟的,扎了个苹果头,穿着海蓝色的背带裤,笑得眼睛只剩下一弯月牙,整个人就是甜度超标。 和现在的白绩不能说有些出入,只能说完全两样。 现在的白绩,笑一下都要偷偷摸摸,笑完还要用咳嗽掩盖,浑身长了刺一样,除了嘲讽人的冷笑,脸上难得能多个欢喜的表情。 第77页 他以前是什么样的呢? 齐项不由好奇。 他挺喜欢看白绩脸上、眼中闪现不同多彩的情绪,那样的白绩多了一分活气。而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齐项不能免俗,不冷脸的白绩就是比冷脸的白绩好看。 想着,齐姓情不自禁伸出手要去戳戳那照片上的笑脸,这时门却被骤然拉开,长大后的冰块冒着热气进入了房间。 「开空调呀,热死了。」 齐项侧首,只见白绩头上盖着浴巾,瓷白的皮肤被热气蒸腾得白里透红,这健康水润的脸色与照片上的小孩逐渐重合起来。 「傻了?开空调。」白绩皱眉,觉得洗个澡的功夫齐项就变笨了,只能自己过来找遥控器,「你去洗澡吧,没多少热水了,梁逢秋没上水。」 「梁逢秋有你家钥匙啊?」齐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抓住了这个重点,「你们关系很好?」 「哈?」白绩满脸困惑。 「咳咳,没事,我去洗澡。」齐项摇摇头,摸摸鼻子,着急忙慌起身冲出房间。 他一定是疯了! 那个姓梁的没钥匙,难不成是自己有钥匙? 自己跟白绩认识几个月啊…梁逢秋是不是见过白绩小时候笑呵呵的样子? 齐项越想越偏,只能拍了拍脑袋骂自己有病,结果推开于是就被白绩浓浓的薄荷味儿扑了满鼻满脸。 闷得慌。 脸都闷地红了! 齐项特地开了会儿冷水,把自己冻得一哆嗦,总算洗去了一身突如其来的躁意,分散了迷雾般笼在脑中的千丝万绪,他逐渐冷静下来,强行让自己回忆起来这里的目的。 应明友! 他是来解决应明友的。 之前没跟白绩说的原因是…他的第一打算是找李易聊聊,但在学校跟白绩说,白绩肯定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跟自己大吵一架。 * 「这他妈就是你说的计划?」 「你计划了两个星期,就想出这么个玩意?」 果然,齐项的话刚说出口,一只脚就从被自己伸出来,然后把屁股还没沾床的齐项踹到了地上。 「……」 齐项摔了个屁股蹲,人都懵了,白雀儿现在还挺不见外的?以前揍人还先礼貌的知会一声。 他刚站起来,怀里又被砸进一个玩偶,齐项半跪床上,把娃娃扔回去,不哄着他,用强硬的态度让白绩强制冷静。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你试都没试就放弃?」齐项步步逼近,「总不能我飞到应明友面前劝他,说应老师,商量一下自首吧?这个方法你最满意是不是?」 「……」白绩咬着下唇,陷入了纠结和痛苦,看齐项的身体愈加倾向自己,把娃娃再起往他身上砸,不知道被自己还是谁气到了,脸有些怒意和愧疚的红,「我答应她保密的…」 白绩低下头,又被人温柔地用双手托起下巴。 「我去找她,你和她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我保证,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的支持呀! 第37章 「我保证,行不行?」 白绩闷声半晌,齐项又「嗯」地问了一声,白绩回神,兀地挤开齐项,哗地一下粗暴地翻出一包烟和打火机。 「我去阳台抽根烟。」 * 找不找李易? 无论从情感上还是道义上,白绩都不愿意把李易再牵扯进来,不然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发的誓都成了一嘣屁。可是走正规法律的渠道去惩治应明友,必须要有证人去举证他。 这两者是矛盾的。 不能把应明友绳之以法,可能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牵连,要知道,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看似普通的人在暗地里是谁的噩梦。 白绩趴在栏杆上,细长的烟被他把玩在指尖,菸草从卷口处被碾散碾碎,他没抽,点火的时候记起自己刷牙了,又想到了齐项在楼梯口说的「二手菸伤肺」。 齐项…… 他总是很有办法的。 既然选择了齐项,就蒙头走到黑吧,反正在自己把应明友的事坦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背弃了之前发的誓,现在他能选择的就是不辜负齐项。 齐项一定不会去为难李易的,但李易对齐项必然设防,所以齐项找她之前还是自己跟李易先聊聊吧。 白绩抓着额前的碎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把烟捏在手心扔到了垃圾桶里,定了定心,转身离开阳台。 「有水吗?渴了。」齐项倚在床头,对床头柜上的水杯正在进行研究,看到白绩后又把水杯放下了,「想好了?」 「嗯,我没喝呢,你喝吧。」白绩脱鞋上床,差点踩到齐项的腿,磕磕绊绊跪在了齐项身上,「我…我他妈?」 白绩轻,但咣当一坐,这一下还蛮结实的,齐项一个激灵坐直了,膝盖下意识弹了弹,又把白绩给颠趴了,两只手隔着被子扶着他的腰,攥得紧。 「……」 「……」 尴尬而怪异的寂静,两个人脸上都稀有地出现了一丝忸怩。 「……睡前运动?」齐项还是不要脸点,又颠了颠腿上的白绩,「哥哥的腰好摸吗?」 「没摸到,不好摸。」白绩回神,膝盖刻意抵住齐项的大腿,用力一压。 「嘶!」齐项瞬间表情十分酸爽,「白雀儿!」 白绩找回场子,满意地翻身滚到了里面,跟齐项隔了半个人身距的安全距离以抵挡齐项可能的突然袭击。 第78页 「滚滚滚,别碰我!」 「我睡里面,你关灯,你跟李易谈的时候,我得在边上看着。」 「踹我,踩我,压我,我还给你关灯?」齐项伸手熄了灯,黑暗中他问,「你这样算不算霸凌室友?」 「我困。」白绩翻身抱住被子夹在腿间,额头贴着墙蜷缩在角落,把大半的床留给了齐项,「再说话我就真霸凌你了。」 白绩上床前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脑子里思绪紊乱错杂,愁的他身心俱疲,加之住校后生活作息规律,他脑袋刚沾上枕头就有了倦意。鼻尖是家里熟悉安全的味道,还有齐项身上草木香混合淡淡的薄荷味,更如同助眠的香薰。 而向来入睡容易的齐项却失眠了,齐项闭眼了几分钟,只觉得一种奇怪的香味往鼻腔里钻,这让他毫无睡意。 更让他在意的是身边的人,明明隔了那么远,两个人盖了两床被子,齐项却能感觉到一丝雾腾腾的热意,白绩跪在自己腿上的触感,膝盖骨与肌肉相牴触的感觉,鲜明到难忘。 齐项心里骂这床怎么这么软?睡太软的床对腰可不好。 半晌,齐项幽然开口,「你身上没烟味。」 「没抽。」 白绩的声音已经有些飘了,沙沙糯糯的像粘了甜糕,他在意识模煳中,一个不落地回答了齐项问的废话。 「为什么?」 「乐意。」 「你们家床太软了,容易腰间盘突出。」 「地板硬,你下去睡。」 「我跟你讨论养身呢,男人的腰很重要。」 「滚蛋,大半夜你兴奋什么?」 谁他妈兴奋了? 「……」齐项翻身,跟白绩背靠背,「我好像有点失眠。」 回应他的是白绩沉沉的唿吸声。 齐项:「……睡的挺快。」 他再次闭上眼睛,摈弃脑中乱七八糟的杂念准备再次入睡,刚蓄起一点睡意,一只冰凉的脚在幽暗中悄然钻进他的被子,吧唧贴在了他热烘烘的小腿上。 齐项:「?!」 一个硬茬茬的傢伙,一脚踹飞自己身上的被子,嘤咛着滚了一圈,以一个树懒的姿势把自己挂在了齐项的身上,齐项身子骤然一僵,动都不敢动。 「白绩?」 「……」 因为齐项是侧睡,白绩要把腿搭在他身上还有点费力,两个腿靠不到一起让梦中的白绩很难受,悬着的腿一勾一勾的,企图从齐项的腿缝中钻出去,让自己盘在齐项身上。 齐项傻了,终于知道白绩以前说的「我睡相不行」是怎么个不行法,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感从胸口蔓延直喉咙,白绩脚趾触碰的、踩到的地方都蹿起一阵细微的电流,蔓延全身,给他电清醒了。 好傢伙,你这样我就不困了! 「不是说好各睡各的,你怎么不讲道理呢?」齐项艰难地翻身,让自己平躺下来,他目光下移,白绩的正悬着脑袋趴在他肩上。 「嗯——」像是回答,白绩发出一声暧昧不清的梦呓。 「白绩?」齐项小心地推开白绩的头,又搬开他的腿,往边上挪了挪,「自己睡。」 被推开的白绩眉头微微蹙起,脑袋落在枕头上就嘟着唇发出一声嘆气。 他说完也觉得好笑,大半夜跟个睡着的人交谈?自言自语? 可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停在了脸上,他蓦然睁开眼,侧头一瞧,某个人形挂件又翻了个跟头转过来了,这回手脚并用,势必要锁住自己。 齐项:「……」 一退再退,退到退无可退。 眼看快到床沿了,白绩还不依不饶,齐项搬他都搬地一身汗,心里窜起了一阵无名的躁火,只觉得今晚真魔幻。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侧身把不安稳的白绩束缚在怀里,心说这可不是我要扒拉你,是你非要靠上来的,明天可别恶人先告状! 胳膊、腿都夹着,让你没办法翘起来乱踢。 脑袋按在胸口,也别睡什么枕头了。 抱住后,怀里的人短暂地挣扎了一下,后来似乎觉得没那么难受,又安然接受了,果然乖巧地一动不动了。 齐项抱着他,还得在白绩骚动时拍拍他肩膀哄他,想老子今天当保姆,不睡了,明天去睡沙发,睡他妈个一天一夜! 睡…… 白绩身体暖洋洋的,没有大块的肌肉,抱起来不硬不软,比枕头和被子都舒服,齐项心里吐槽着,眼皮却逐渐沉重下垂,他打了个哈欠,拍拍怀里人,不自觉已然阖上了眼。 * 凌晨五点半,窗外蒙蒙亮。 齐项被白绩一脚踹醒,差点翻身掉下床,心如鼓擂,惊魂未定。 「白绩!?」 他睡眼惺忪,意识迅速回笼后,眼看着罪魁祸首挣脱了他的怀抱后,滚到角落继续睡了。 齐项:「……」 他严重怀疑白绩醒了之后记起了昨天的所作所为,因为不好意思所以装成半梦半醒的样子,踹开自己后睡会原位。 可是… 齐项探过头去看,白绩唿吸平稳,半张脸上红彤彤的印着自己睡衣的纹路,白绩脸皮薄,不能装的这么自然。 所以…事实就是操蛋又离谱,白绩粘完人又自动復位了?只有齐项自己一个人记得自己抱着室友睡了一晚上的男同行为? 齐项大无语,揣着「就当是一场梦」、「我也不能让他看出来我吃亏了」的阿q精神和胜负欲再次躺下强迫自己再次入睡。 第79页 直到屋外传来了开门声和早饭香,齐项才懒洋洋地趿拉着拖鞋下床,白绩睡得好、醒得早,蹑手蹑脚地下床、洗漱,还买了丰盛的早餐,看齐项的眼神充满了「你好能睡」的不贊同。 齐项:「……」 白绩今天穿了件oversize运动衫和休闲裤,衬的人纤细高挑,是白绩一贯追求的舒适穿衣风格。 一弯腰就能看见宽大脖领下露出的太阳花尖尖儿。 齐项走到他身边,戳了戳那露出的点点纹身,打着哈欠说,「开花了。」 「啧!」白绩肩膀敏感地一缩,按住自己的纹身瞪了他一眼,「吃完饭我找梁逢秋要李易电话,然后我带她来。」 齐项抬眼问,「直接去找她不行?」 「不行,李易家有点传统,她家重男轻女,家庭条件也不是特别好,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她家里人对她…」白绩想说差,斟酌了一下还是改变措辞,「对她比较严厉,加上我名声不好,直接过去给人家添麻烦。」 白绩不细说,齐项也懂。 重男轻女,把女儿当作保姆一样养,全家人围着个男孩儿转,轻视姐姐的存在。而白绩直接去找李易,人多口杂,被人看见,难免有人说李易闲话。 吃完,白绩擦擦嘴,给梁逢秋打电话,梁逢秋和白绩、李易一个班,是文体委员,之前打疫苗帮着统计过班里人的身份信息,手头正好有一份所有人的电话。 梁逢秋接到白绩的电话时还在睡觉,半梦半醒间听说他的来意,也没问,一下翻出了号码,报出一串数字。 「李易啊。」梁逢秋嘆了口气,转脸又油嘴滑舌地说,「一条围巾一份情,春天到了,雀儿也进入了交配的季节,是不是见惯了丹毓的白富美,蓦然回首,原来平平淡淡才是真,对李易同学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白绩眼睑一跳,不知为何,梁逢秋说白富美三个字时,他第一反应竟然是…齐项? 「滚蛋!」白绩暴躁骂人后火速挂断电话。 齐丹毓白富美项叼着小笼包无辜抬头,「又发起床气?」 白绩:「……」 作者有话要说:  齐项:丹市白富美 白绩:负心陈世美 睡了,又没完全睡 感谢各位的支持呀! 第38章 磨蹭到中午白绩才拨通李易的电话,虽然理由很充分,李易要照顾弟弟,中午才有点自由时间,但实话是,白绩紧张了,按下号码的那一刻,他的心情里还是无故多了份忐忑和愧疚。 「白、白绩?你回城南啦!你怎么有我的号码呀。」 在听出李易接到电话时语气里的惊喜诧异时,这种愧疚到达了一个高峰,以至于白绩语气变得极其紧绷生硬。 「嗯,回来了,电话是我找梁逢秋要的,他有你号码。」 白绩才说一句话,齐项就听不下去了,他就差把心虚挂脸上了,好像随时准备一车轱辘话全坦白干净,齐项赶忙指示开免提,自己凑到白绩耳边,近距离语音指导。 「开免提,我听听。」齐项气声耳语「找她过来聊,电话里别说原因,紧张什么啊,白雀儿?」 免提一开,那少女怀春般细软的声音便毫无遮掩地传入两个人耳中。 「你特地…找了我电话呀,其实、其实你可以在微信找我的。」李易轻笑,「哦,我忘了,你没加班级群,我之前想加你来着,那你微信和手机同号吗?」 一听就明白里面的小心思,而且话头转到李易那儿,主导权变了,齐项挑挑眉,用手比了个心,并附耳道,「直接找她来,问原因就含煳过去。」 「你加吧。」白绩一心二用脑袋大,他一把攥住齐项那两根扰心的指头,再把话题转到正事上问,「下午有空吗?我找你说点事。」 「现在就有空,我来找你吗?」 还沉浸在能加白绩微信的喜悦中,李易听到白绩的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连原由都没问,这让白绩松了口气。 「好,我在楼下等你。」 挂断电话,白绩一转头就看到齐项正好奇地瞅着自己又瞅了瞅他的手,他白了齐项一眼,意思是「你瞅啥?」 「我觉得你这个人好矛盾哦。」齐项上下打量着白绩,忽然驴头不对马嘴地嗔道,「让人感觉很难接触又很好撩到,我以为你不会同意加她好友呢。」 「哈?你在放什么屁?」白绩皱眉,扔开齐项的手,反问道,「你又看出来了?」 「别的看不出来,就看出来你装傻。」齐项似笑非地揶揄道,「明明知道李易喜欢你,你呢,想甩开又不想用力把人摔疼了,就自己个儿纠结啊,这样也太像渣男了吧?」 很明显,在白绩面前只需要把自己摆在弱势地位就能捆住他那颗软烂的好心,让他答应自己的情求,现实里李易能做到,在游戏里齐项也无师自通的做到了。 「就你有嘴能叭叭?」白绩被扣了顶帽子有些恼,或者说是有点臊,这确实他性格里的弱点,他自己也清楚,「烦不烦,我加了不理人不就行了。」 「喔~」齐项起闹,一个语气词在他口里宛转起伏,「冷暴力咯。」 「去你的!」白绩耳朵红了,一巴掌捂住齐项的嘴,「我去接她了,你等着,加个微信你能巴拉巴拉说这么多……」 说完,白绩匆匆忙忙捞起桌上的钥匙,迫不及待地换了鞋推门而出,乱麻般的思维重心短暂地从「我愧对李易」转到「加个微信怎么这么复杂」上,刚才的紧张生硬都消失了。 第80页 齐项好笑地看他羞脑地落荒而逃,也没想到他脸皮这么薄,托腮喃喃道,「小圣父心善耿直啊,遇到聪明点的肯定被拿捏地死死的。」 屋里唯二的人走了,家里瞬间少了一丝活气,多了点陌生。 齐项在空荡的屋里转了几圈,几次路过那扇落了锁的屋子,最终他还是用礼貌按捺住好奇,抓了一把茶几底发现了的五香瓜子,站在阳台那儿边嗑边等白绩他们。 没多久,一抹高挑鲜亮的身影从树荫中走出,齐项眯起眼睛细瞧。 「咔嚓咔嚓」瓜子壳落入垃圾桶。 刚才还准备「冷暴力」待人的白某人,现在正跟李易一人捧着一杯奶茶漫步而来,从齐项的角度,能看到李易娇羞的笑容,仰着脸跟白绩说话。 李易一米六出头,她说话声音又轻,白绩就微微侧身弯腰聆听,话不多,但足够体贴,看着… 看着跟谈恋爱似的。 「咔嚓咔嚓」 齐项拍拍手,把没磕完的瓜子也通通扔到了垃圾桶里。 可别是我给他开窍的? * 白绩进家门吓一跳,就见齐项翘着二郎腿正对着大门,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对自己说:「回来了?」 「……昂。」白绩对李易介绍,「这是我朋友齐项,上回我发烧的时候你见过。」 李易拘谨地点头问好,齐项温柔地笑笑,一双却狐狸一样地滴熘打量面前的女生,她扎着低马尾,虽然说不上漂亮但耐看,而且温柔小巧,正好适合白绩那种性子冷还有点强势的。 还很弱。 能激起白绩的圣父心。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李易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怕这个叫齐项的男生,明明他长的温和无害,于是她又往白绩身边靠了靠。 齐项又扫了她一眼,拉开椅子,「坐嘛,别紧张。」 三人入座,李易如坐针毡,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她听到齐项口中说出应明友三个字时整个人都炸开了。 「刺啦——」 她骤然起身,椅子蹭过地面发出刺耳的锐鸣声,李易的目光如有实质,责怪而不敢置信地盯着白绩。 白绩抿唇,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愧疚之心成倍增长,几乎要压不住了,「抱歉,我跟…」 「不是他主动说的,上个星期应明友的侄子叫人打了白绩,两个人吵起来说到了应明友,而我想到了你,查监控后发现你那天匆忙离校的身影,再联想到你对白绩的态度,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不难猜吧。」 齐项这话说的妙,把白绩摘出去,又强调了他帮李易后遭遇的不公,堵住了李易可能会出现的诘责话头,同时告诉她还有监控这回事,别太掉以轻心。 而他和白绩一起出现在这里,说明齐项已经知道了事情全貌,李易连掩盖狡辩都不行。 果然,李易听到这话深吸一口气,只盯着地重复道,「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你想要怎么样啊…」 齐项:「我们想报警,想要你做证人,你不想把应明友绳之以法吗?」 李易指尖颤抖,如一叶脆弱无根的浮萍,空调的微风都能让她颤动,她咬着唇犹豫不到两秒,「不行,我不会做证人的,也不会去报警的。」 她再次看向白绩,颤声道:「你说过去的事就当作没发生,我已经把那些事忘了,做不了证,白绩…对不起。」 白绩喉结滚动,他的肩背肉眼可见地一颤,似乎能感同身受李易的痛苦。 齐项:「李——」 白绩一把拉住齐项的手,阻止他前倾的身体,遏制他未说出口的话,也让李易顺利逃离了这里。 「齐项,别说了。」白绩闭眼,「别逼她了。」 做了噩梦受了伤,想忘记想逃跑,也是一种选择。 「……」齐项回身,看着白绩因为愧疚而微微发白的脸色,小圣父啊,他揉了揉白绩的头,「我说得重了?」 「没有。」白绩深唿吸,吐出胸中的浊气,恢復了往常的神色,「咱们想想别的办法吧,你真查监控了?」 齐项理所当然,耸耸肩道:「查了啊,我调查的那么全,骗她干嘛。」 「……」这有什么好邀功的? 白绩莫名不安。 齐项倒没事,就怕别人看到监控,那样李易得慌死了吧,他舔了舔唇,转念想,就算查了监控也很难和应明友联想起来,而且那么早的监控肯定已经被覆盖了。 齐项看他发呆想心思,指不定还在想李易和应明友呢,他杵杵白绩的胳膊,换了个话题问,「你怎么买奶茶了?」 「这个?李易说是小卖部开的新业务,我怕她紧张,而且…我也过意不去就顺便买了两杯。」白绩拿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眉头瞬间皱起,「我本来想给你带一杯的,妈的,太难喝了,全是糖精味。」 这话说的中听,齐项一下子就乐了,刚才心头莫名堆积的不爽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 「那你请人家喝这玩意,怪不得她都不带走。」他手上用了点力,把白绩的头按得一点一点的,像个招财猫的手,「不好喝别喝了,点外卖,我请你喝别的。」 说话间,李易留在桌上的奶茶还有白绩手上的奶茶都被齐项一锅端,落到了垃圾桶的最终归宿中。 * 在等外卖的空隙,白绩正悬樑刺股写作业,他在拯救世界的同时还得拯救自己的分数,多方位全面发展。 第81页 因为愧疚转移,从李易身上转到了齐项身上,齐项让他写哪门作业他就埋头写,半点废话没有,乖的不行。 「把我圈出来的题写完就行,回来我跟你讲之前的知识点。」齐项起身看了眼手机,「我去拿奶茶,快到了。」 他走到一楼才打开手机,一条还热乎的简讯躺在里面。 【你真的查了监控?明明…那幢楼里监控是不开的?】 齐项笑了笑,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毫不意外地被挂断了,片刻后,电话铃声再次在空旷的楼道响起,齐项接通电话,电话那头赫然是离开不久的李易。 在刚才免提打电话的过程中,齐项就记住了她的号码,还在不久前和她用简讯「热络」地聊了几句天。 这时,李易质问却害怕的声音传出,「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的支持呀! 第39章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怎么会有监控?」 「那幢楼监控不开并不意味着整个学校的监控不开。」在楼道里有回音,齐项说话慢悠悠的很轻缓,却全然不比在屋中的温柔谦和,语气里多了几分犀利和冷淡。 这一句话让李易后嵴发汗,如闻魔鬼的呢喃。 「但你别误会,我也没以此威胁你的想法,几张照片也证明不了任何事,我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东西有迹可循,不要抱着侥倖心理,你最大的威胁不是我或者照片,而是应明友他本人。」 「可是他已经离开学校了,我当时也逃走了,没有任何证据,你找我去做证人,我一张嘴同样也证明不了任何事,唯一能证明的只有我过去的污点…只有我!」 「不会,你很重要。」齐项言简意赅,「简单点说就是,如果你愿意作证,我会保护你的个人隐私,对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相信你也知道白绩的家庭背景,同样,你也可以尝试相信一下我。」 「是白绩让你来找我的吗?」李易陡生疑问,不免绝望,「既然你们都家大业大能平事,为什么一定要…一定要来为难我呢?」 「嗯?」齐项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他轻笑,「好像你把一些事搞错了,第一,不是白绩找的你,而是我;第二,不是他在为难你,而是你在为难他。」 「你和白绩都是受害者,他没有义务也不应该背负你本应承受的压力,他善良或者说烂好人,帮你没想这么多,但是朋友,这可不是谁弱谁有理的时代,你这种行为是道德绑架知道吗?」 「……」李易的唿吸因为这句话变轻,如同要窒息了一样。 「你不愿意站出来,就让白绩替你背黑锅,这样不合适吧?帮你是情分可不是义务,在这件事上,你应该保持基本的感激和愧疚,而不是让白绩对你愧疚,懂吗?」齐项说话不留情面。 「我,我没有想让白绩替我背黑锅,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太乱了,我太害怕了!」李易哭了,「我一直在愧疚,每天都在愧疚…」 听到李易的哭声,齐项脸上表情没变,是白绩从没见过的漠然,他心肠硬如磐石,哭泣声、示弱声对他毫无影响,甚至听到有些烦。 但是他的语气却变得柔和起来,刚柔并济,刚刚给了一巴掌,下一秒又开始站在李易的角度,安慰她表达同情理解,送上一颗糖。 「我也没想怪你的,也明白你的苦衷,我并不认为你去作证这件事会成为你的污点。」 「受害者无罪也不可耻,真正可耻的应该是施暴者,你让应明友逍遥法外,才是你道德上的污点啊,别哭了,等我们解决了应明友一切都会过去的。」 李易:「……我不知道….」 「不要怕,我们会帮你的,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在考虑自己的利害得失时,也想想白绩,他在丹毓可是因为这件事吃了不少苦头,被人欺负的滋味,你也清楚吧?」 白绩…白绩… 「嘟嘟嘟——」 李易骤然沉默,她哽咽地挂断电话。 齐项瞥了眼通话记录,嘴角勾出一丝嘲讽的弧度。 今天找李易当面聊,他就没准备把人说服作证,她但凡有这个胆子也不至于让白绩顶那么大的黑锅。 但她又是很在意白绩这个人的,不是全无良心,所以要通过见面来击溃李易心里的防线。 她心乱了,齐项才能挤牙膏一样地逼一逼她。 现在,录音简讯他都有了,手上筹码加倍,但他并不准备以此再去逼李易,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他也不想让白绩知道这事,也不想做恶人多次在人的伤口上撒盐。 就像白绩说的,人有逃跑的权力。 理解归理解,但还是不爽的,回忆了刚才的通话,齐项不仅慨嘆人类的劣根性,其恶劣不就在于他们看重自己胜过其他任何人,于是乎犯错与伤人都被粉饰的情有可原。 他没有白绩那般的共情能力,在李易口口声声说的愧疚和言语行为间表达的爱慕中只能感受道草芥般的廉价。 自知愧对白绩却屡教不改,想要置身事外还要求白绩对她保持怜悯同情。 就这样也配谈喜欢,也配动那些小心思? 这么一对比来,白绩的无私看起来就弥足珍贵,虽然他嘴和拳头都硬,但却常常葆有一种英雄主义的傻气,那是颇具浪漫主义色彩的理想与天真。 第82页 「也太容易吃亏了吧?」齐项悠悠嘆了口气,情绪转变地很快,他没事儿人般走出去,在太阳下眯眼张望,「外卖怎么还没到,别回去兜不住谎。」 * 城南巷子里原本分布了好多个违规搭建的棚子,里面放了麻将桌、撞球桌,角落还藏着几台老虎机,是个小型的赌场,里面乌烟瘴气,混迹着各色的人。 在前几年城南改造,那里被依法端了,表面上这里清净了不少,但该玩的还得玩,只是变成在自家攒人玩,没那么声势浩大了。 李易在外面走了很久,等到太阳落山时才失了魂般游到家里,还没进门就能听到里面的吆喝声。 「三条!」 「碰!」 「妈的,打到你家了!」 李易她爸整天无事可做,唯一的兴趣也就是打麻将,靠着点记牌的本事赚些朝不保夕的钱,不大的房子里人来人往,又吵又闹,菸酒味隔着门板都要溢出来。客厅的电视大开,音量之大与小房间的叫骂声向媲敌。 李易妈妈和弟弟坐一起看,见李易回家,她眉眼一拧,不满地数落道:「你死去那儿疯玩了,把你弟弟扔补习班那儿,要不是三姨路过看到他,你让他一个人摸黑走巷子,多不安全啊?」 「我,我有点事,忘了。」 李易绞着手,侷促地站在客厅中间,今天发生的事,她心里积攒了无数的苦楚埋怨想倾吐,可眼前这个强势蛮横、眼里并没有自己的母亲,并不会给她倾诉的机会,她只能习惯性的认错。 「你能有什么大事?说了几遍,你们姐弟俩晚上进出一起走,忘了之前出的事,流氓地痞转逮落单的人下手,你一个姑娘大晚上出去逛什么,没点规矩!」 提到巷子,弟弟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之前那个流氓不是被抓了吗?我听小玲姐说的,她当时差点被出事,还好被人救了,而且路上还装灯和监控了,应该安全了吧,我都八岁了,还让我姐接送我,太丢人了!」 李母拧了拧儿子的脸,「监控顶什么用,把着破路破房子拆了才算回事,你以为小男孩就没事了?还自己走,想得美!那个小玲…」 一提到小玲,李母脸上瞬间出现了嫌恶的表情,对李易说,「小玲也是疯疯癫癫的,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她到处说,跟显摆似的,姑娘家的脸都不要了,要出了这种事我找条缝钻进去捂着脸,怕丢人!」 弟弟很听他妈的话,刚才还小玲姐,这会儿直接表忠心,「我不跟她玩,我和刘浩还笑她呢,她裤子超级短,穿长的衣服就见不到了!」 监控,丢脸…嘲笑,鄙夷…. 这些词萦绕在李易耳边,无异于打了刚入睡的人两个响亮的耳光,使之头晕目眩,心跳几乎要破出胸膛,李易身形一抖,那无形的压力与恐惧沖入了她瘦削的身体,嘲笑她怯懦的灵魂。 如果我也差点发生那样的事,你们会站在我这边骂应明友还是会骂我,让我找条缝钻进去再也不见人… 李易几次攥紧拳头,她想要反驳,想要摇着她妈的肩膀让她闭嘴,想要打她弟弟的脸让他明事理,可是… 她平静的说:「我困了,我先洗澡睡觉了,明天他放学我会接的,不会…这么晚回来了。」 * 「哈呀。」 白绩打着哈欠歪倒在书桌旁,半天的时间他被压着刷完了几张数学卷子,虽然齐项从中圈出了部分题,工程量大减,但他好歹属于弃武从文,那提刀的手提笔钻研了半天学问,已属不易。 更难的是,他现在的主要心思本来就不在学习上,齐项跟个教导主任一样把他按在这儿,管住了白绩的□□,管不住他早就飘远的心。 狗闻着肉香似的,齐项正好打完电话从阳台的窗户那儿伸出一只手,精准无误地敲在白绩的额头上。 「困了?」齐项问,「写完了没?没写完后天去警局都不带你哦。」 「……」白绩掀起眼帘瞅他,「我跟孙子一样被你管着。」 「那不是某些人答应我期中考有质的飞跃,给我挣面子吗?」 「从零到一就是质的飞跃了。」 白绩答应他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虽然他初三开始学习的时间就扒着指头可数,但底子还是在的,只要下次考试不出意外,随便补一补完全能应付了周雅雯和苍昊的要求,或许还能让他们惊艷一下。 但是齐项的架势好像准备拖着他沖状元,一改往日的自由散漫,勤勤恳恳地拔苗助长。 「有点追求。」齐项拉开窗户,架在窗沿和白绩说话,「我可是听说高一你还考过班级第二。」 「那你不再往下打探打探,我还蝉联了两届年级倒数五名。」 「怎么不自信呢,相信齐老师妙手回春啊。」 「文科需要点时间记忆,所以国庆我跟你拉一遍数理化的知识点,然后回头我再整理份笔记,出几份卷子,急速提分,就先沖个四百分吧!」 「……」白绩沉思,「你加油。」 「一个人不使劲,得两个人一块攒力沖。」齐项知道他也累了,摸摸他的脑袋说,「说点你感兴趣的,我刚才给几个姑娘打电话,已经有四个明确表示后天会赶回来作证了。」 「!」 白绩眼前一亮。 这是计划中的一部分,齐项已经预测了李易会拒绝的可能性,也没把所有的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他大部分精力其实放在调查应明友的过往上。 第83页 既然应明友能那么大胆自信的对李易下手,就说明他这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总会露出点蛛丝马迹,把时间轴往前拉一拉,不难发现几年前就有个叫闻茹的女生报警说应明友猥亵她。 但是受制于早年较为保守的社会风气,女生的家人觉得丢脸,又因为证据不足,这件事就被压了下来。从这一点切入,不停地在他所教的女生中搜寻可能的人选。 不得不说,意外发现还不少,齐项在其中成功联繫了十名愿意承认的受害者,但是其中一些人也和李易一样,不敢或者说不想重提往事,更不想再见应明友,只愿意提供口头的证据。 在白绩学习的时候,齐项就在阳台不停的接电话、打电话,收集那些早就被时间掩埋风化成沙的证据。 在国庆前他就在忙这事,现在已经在收尾了,确定她们来不来,怎么来,什么时候来。 白绩提议:「我明天帮你打电话吧。」 齐项眼里带笑,嘴角一撇做了个鬼脸,「不是我批评你,但人家一哭,你就没辙,你能帮个啥?也就能对我打打嘴炮、耍耍横。」 「……」 白绩面色凝重,心说,你他妈….说的还真有道理? 「不服气?」 「滚,老子洗澡睡觉!」 第40章 时间还早,两个人躺了会儿困意没来,把饿意盼来了。 白绩在厨房简单煮了两碗面,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冷酷少年,在厨房操作地如鱼得水,跟灶火饭菜香之间有种奇妙地和谐。 做完,两个人就窝在房间里,空调吹着凉风,地上铺着凉蓆,小桌板上端放着两小碗面,番茄鸡蛋拌面,红黄相交还盖了片热气腾腾的青菜叶,令人看着食慾大开。 吃人的嘴短,齐项把人夸成一朵花,一碗面而已被捧上了天,白绩从面无表情被臊到耳朵通红,忍不住踢了齐项一脚。 「吃你的吧。」他说,「别夸了。」 齐项笑着瞅他,「白老师害羞了,你什么毛病没有就是太谦虚,好吃都不让人夸!我看你菜炒的那么熟练,自己经常做饭?」 「差不多算经常吧,都是瑜姐教我的。」白绩抬眸,回忆道,「以前没钱,老是在茶翡或者瑜姐那蹭饭,吃多了不好意思,我就让瑜姐教我做了。」 「瑜姐?你干妈?」 白绩点点头。 齐项有些疑惑,疑惑于白绩的过往。 虽然周雅雯是他妈妈也十分爱他,可他总是表现地孤零零的,一个人过活一样,好像没人管,周雅雯不会不管白绩,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希望与周雅雯有太多接触。 是一种极其克制的爱。 齐项问:「为什么不去你妈那儿住,谢家不好吗?」 「好。」白绩放下筷子,眨眨眼望着齐项,还是说了,「但那不是我家,我妈改嫁有很多人说闲话,我去就是拖油瓶。」 她想去过美好的新生活,白绩却把自己抛在了过去的日子里。 「周阿姨也同意你一个人住?」 「她怕我。」白绩说这句话声音很轻,淡然而笃定,神色复杂似乎在藏话,「我走她也轻松。」 周雅雯爱他,也同样怕他,因为太爱了所以害怕,因为害怕所以不敢太爱,只能小心翼翼地相处,消耗积攒的母子情,远远地渴望彼此生活的好。 齐项一愣,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问:「为什么?」 「不告诉你。」白绩推碗起身,「夜聊结束,去洗碗。」 齐项:「……」 这白雀儿精的狠,现在看似敞开心扉,问什么答什么,也确实熟了,遇到不想说,直接一句「不告诉你」把人给打发了,谎也不编就吊人胃口。 「告诉我嘛!」齐项不依不饶,跟着起身,「雀儿,我要睡不着了。」 「我睡的着。」白绩闷着乐,油盐不进,任由齐项胡搅蛮缠撒野娇,他兀自伸了个懒腰,慢吞吞踢掉鞋爬上床。 上衣皱起,露出他一小截紧緻细窄的腰,还有腰窝处纹的梵文,齐项知道那里是白绩最敏感的地方,昨晚睡觉时,他搂着人,每次不小心碰到那儿,睡梦中的白绩都能弓起背给他一脚踹醒。 齐项敛眸,伸手精准无误戳在那团软肉上,算是一个小小的报復。 「……」白绩一哆嗦,身体绷着一条线。 「痒啊?」齐项笑了,又戳了一下,「怕痒怎么纹的身?」 第二次触碰,白绩觉得脑子木了一下,不是舒服的,而是一种异样的刺痛感,如同一把年久未修、上锈的锁被人强行破开。 他那样的身体反应像是痒,但…并不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半秒后,白绩无预兆地回首给了齐项一胳膊肘,这一下带着凶厉的风,撞在齐项身上能紫一块,等他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但还好,齐项反应更快,一巴掌截住了他,掌心一片红。 齐项:? 他怔住,原本一直扬起的嘴角缓缓下敛,觉察出不对劲,顾不上手疼,他忙道,「对不起,怎么了?」 「别碰那。」白绩神色模煳,他低声说,「疼。」 * 第二天,齐项起的很早,早到白绩还没从他怀里滚开。 一回生二回熟,他适应地很快,怀里的人面色红润,似乎被他的怀抱捂暖了,昨天夜里惨白的脸色终于消失了。 第84页 那句疼,把齐项吓到了,心脏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意外的明白了愧疚两个字怎么写,白绩打架上药都不叫疼,碰到腰却叫疼,那不是□□的疼,而是灵魂的疼。 果然,晚上齐项提着心装睡,感受着身边的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勉强睡着后也不踏实,睡眠很零散,一个小时惊醒了两次,甚至有一次低声叫了一声,伴随着沉重的唿吸,抽搐的肢体。 齐项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办,怕碰到他,把人吓着,又怕叫醒了他,白绩再也睡不着,最后还是白绩又汗津津地滚到他怀里,齐项才胆战心惊地慢慢拍他背哄他睡。 或许是他记得这个怀抱,齐项哄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白绩的气息逐渐平稳了,又能无尾熊一样跷着腿夹着齐项的腰。 此时清晨,窗帘半遮半露屋外晨光,齐项不知怎的,魔怔似的捏了捏他的脸,人挺硬,脸却软,滑腻腻的比姑娘的脸都干净。 「嗯!」白绩动了动,眼皮下的眼球转了转,要醒的样子。 齐项仿佛被惊醒,移开手把白绩的胳膊、腿扒下去,一个翻身轻手轻脚下床,从行李箱里找了套看着比较正式、笔挺的衣服换上。 今天中午齐家办家宴,一家人不至于特地穿西装。 这家宴是齐老爷子钦点齐正晟和王荟筹备的,齐项万般不情愿也得做表面功夫做足了出个面。 原本都说好了,可昨晚闹那么一出,他又不放心白绩,内疚于自己随意而莽撞的举动把白绩的旧病勾出来了,或者可以给白绩安排点事让他分心? 「唔——」 床上传来一声短而轻的呓语,白绩勐地起身,头髮乱成一团,眼睛艰难睁开一条缝,皱着脸,哑声问:「你走了?」 「对,我下午回来。」齐项看他半梦半醒,随时要栽下去的样子,不厚道地想笑,「醒了?」 「没,刚梦到人捏我,还有人他妈的哄我睡觉?」白绩闭着眼,语气里全是不可思议,比清醒时率真不少 齐项:「……」 可不都是我吗? 这么一听人好像什么毛病都没有了,齐项略略放心。 白绩口吃模煳:「我记得你今天要回去,看看你走没走。」 「我马上走。」齐项走到白绩身边,手指抵着他脑袋,轻轻一碰,人就木偶一样倒在床上,「你继续睡吧,我给你发几个号码,你中午帮我跟她们联繫好不好?」 「嗯。」白绩脑袋陷在枕头里,也不知道听懂没,「拜拜。」 齐项嘴角不自觉漾起笑容,睡着了还真乖。 「拜拜。」 * 齐家人聚在一堂,再有权有钱的人家,聚在一块儿吃饭和普通人都大差不差,说闲话唠家常,等年长的千篇一律讲了开场词,就开始吃饭,顺便让小一辈文艺表演讨喜。 齐祺就刚给大家跳了个舞,被人塞了好多厚实的红包,小财迷一样悄悄掂量了一下,她跟齐项坐在一起,王荟与齐正晟都被叔伯们拉着喝酒,所以她现在没人管,肆无忌惮的很快活。 「多少啊?嘴快咧到耳根了,出息。」齐项给她舀了勺蛋羹。 齐祺兴沖沖地问:「哥,你看我跳的舞没?」 「没看。」齐项亮亮手机,「忙着跟别人聊天呢。」 国庆就这么点时间,他分秒必争,刚才有受害者告诉他时间太赶买不到国庆的机票问可不可以远程举证,齐项立即帮她定了个空余的头等舱,那姑娘非要给齐项钱,齐项收了她经济舱的钱。 一堆问题,临时冒出来的,只有一天时间,他忙的很,跟齐祺说话的时候还在发消息。 「……」齐祺瘪嘴,不高兴了,「我要喝鸡汤,给我舀!」 「嗯?没长手?」齐项抬头,虽然骂了一句还是帮公主舀了碗,顺口问道:「我没回来,家里有什么事吗?」齐祺闷闷不乐:「有事。」 齐项问:「什么事?」 「我特想你,你玩手机我特生气,就这件事。」齐祺把钱揣好,膝盖一下又一下撞着齐项,「我越来越觉得你不想回家,我不想你再长大了,你上了大学还会回来吗?」 齐项喝汤的动作一顿,他愣了片刻。 回家? 就像白绩评价的谢家一样,齐家也不算他家,一个落脚处罢了。 他对齐家早就生厌了,可人要有良心,他被齐家锦衣玉食培养至今,纵然不免要顶着私生子的名号被人说几句难听话,但他不至于真不要脸的端碗吃饭、摔碗骂娘。 齐项把目光缓缓移到主位上被人敬酒的齐老爷子,眸色深沉。 只要他在齐家,享受着齐家的庇佑一天,他就得听他的安排,受他的制约,还好,自己已经成年了,不过一年多就能逃脱他的掌控。 可这些不该跟十岁的小姑娘讲,齐项温柔地拍拍齐祺的脑袋,小丫头看着大大咧咧,心思还是细。 「我永远是你哥哥。」他难得真情告白了一下,很快又故意揶揄道,「别矫情兮兮的,最近给你白绩哥哥办事呢,不是玩,忙的很。」 「白绩!」齐祺一听这名字,就差要蹿起来,被齐项压住后喃喃道,「我也好想他啊,一见白郎误终生!」 「……」齐项牙酸,「少看点电视剧,读点书。」 这时,齐老爷子隔着一张桌子笑容和蔼地对齐项招招手,齐项看他身边人都散了,瞭然,又是要训话了。 第85页 「爷爷。」齐项敬重地喊道。 「过来。」齐老爷子把他带到一处沙发,坐下,「最近很忙?忙到没空着家,也没空来看我?」 「早上我去找季北升了。」 齐老爷子目光如鹰,直勾勾刺着齐项,问道:「从哪儿去的?」 「……」齐项没准备瞒,大大方方地说,「白绩家。」 齐老爷子语气加重,「我上回给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吗?」 「爷爷,我成年了。」齐项不卑不亢。 「哦?」齐老爷子呵呵一笑,「那就是翅膀硬了,你的小心思、小动作都瞒不了我,除了哪天你真的能把齐家握在手里,再跟我讲什么成年,齐项,你还没到独立的时候呢。」 「……」齐项也微笑,「齐家我是握不住的,爷爷,我没什么出息,要不您看看齐祺,她挺喜欢赚钱的。」 齐项也是硬骨头,上回见面那两巴掌似乎没把他打服,反而给他心肠打硬了,齐老爷子若有所思扫了齐项一眼。 他最得意的孙子,比那个混日子的儿子好太多了。 「我十年在你身上打水漂?爷爷有几个十年?」齐老爷子看他多了分怜爱,似乎齐项还是个执拗的小孩,他拽着齐项的手,老人横生的掌纹,褶皱的皮肤触感异常明显,他在有意展现自己的衰老。 齐项没动。 「不会是为了白绩那孩子给我闹别扭吧?」齐老爷子说,「我不让你跟他玩自然有道理,你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吗?白家…」 「不用。」齐项退后一步,敛眸淡然道,「不用您告诉我,我好奇,但更好奇他将来亲口说的过往,而非您现在告诉我的故事。」 齐老爷子点点头,也不强求,「那你就等他告诉你吧,为了满足这点好奇心,你也是费了不少时,还花那么多功夫帮他查应明友,需要爷爷帮你跟王局打个招唿,帮你们吗?」 王局是王荟的哥哥。 「算了吧,王局怎么也犯不上帮我一个私生子的忙,法治社会咱们别搞那些私人关系网,多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啊。」 齐项握着齐老爷子的手把它放回齐老爷子膝上,笑了笑,「我今天胃口不好,就先回去了,忙着给丹市警局增加kpi呢。」 齐老爷子摩梭自己的手,空落落的什么也抓不到,而眼前是齐项决然的背影。 「齐项!」 齐项回头看他。「你无论如何都是齐家人。」 齐项笑得谦逊,像画出来的太阳,说是温暖的,不过因为形状与颜色,就像他在笑,不过是因为两撇上扬的嘴角。 「放心,我没准备改姓,毕竟为冠上这个姓挺费人的。」 要丢八年的脸,再被人指着鼻子骂十年。 齐老爷子身陷光暗间,抬头目光径直射向齐项。 「你在对我抱怨?」 齐项真诚道:「我永远感激您,这是真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019:23:04~2021-07-2619:2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橘r2个;47296491、4963992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h橘r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国庆的第三天,上午九点多钟,茶翡里人不多,轻缓的音乐声中,小马哼着歌擦着玻璃杯,头顶的壁灯投射在玻璃杯上,折射出黄褐的暖光。 门口风铃微微作响,闻声她立即扬起笑脸,抬头道:「欢迎光临!」 一个青春靓丽的女生拉着行李箱缓缓走来,她五官算不上惊艷,却妆容精緻,又不吝啬地展现着自己的好身材,由内而外发散着一种自信又恣意的气质,任谁都会心里暗暗夸一句漂亮。 「您好,我是来找白绩的,请问一下他坐在那儿?」 小马瞭然,「二楼左拐,202包间。」 女生点头称谢,刚要走又被小马叫住,她疑惑回头却被塞了两颗白润的奶糖。 小马眨眨眼:「这是白绩让给哒!」 202包间里,白绩捧着一杯热可可,抿了整整十分钟,他对懒洋洋半躺在长沙发上玩手机的齐项沉声说:「不好喝。」 「不是你自己做的吗?」齐项放下手机笑道,「是你嘴里没味儿,那你喝口我的?我的苦,对比一下你的就好喝了。」 「不喝咖啡,失眠。」白绩抿唇,问道,「几点了?」 「九点零六分三十五秒,雀儿,你都问我五遍了。」齐项直起身,坐到白绩身边,「离约定时间还有三分二十五秒,我给你来个放松马杀鸡?」 「别了,难受。」白绩泄露出一丝不安,低声道,「昨天四个人我一打电话全哭了…我半天憋不出一句劝的话,你说得对,我就不太适合那活,你说她们…」 忽然,门被推开,两人齐齐抬头。 女生迟疑了一下,便落落大方道:「嗨!我是闻茹。」 「……」 「……」 资料上显示闻茹当年报警无果后休学半年,又因抑郁而多此自杀未果,是齐项认为最难说服的,因为根本无法沟通,她也是白绩昨天的沟通对象,几乎让白绩当场陪哭。 没想到她来的最早,甚至状态出奇的…好? 打完招唿,闻茹落座后给自己扎了个马尾,深唿一口气,眼睛雪亮,她说:「好久没回来了,没想到城南还是没拆,老样子没变,如果不是你们找我,我可能一辈子不会回来!」 第86页 白绩坐在里面,见到生人,抿着唇装小哑巴。 反而是齐项这个非城南人跟闻茹就城市建设扯了两句,气氛才不至于沉重尴尬,他一边聊天一边捏捏白绩腿,让他放松。 闻茹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转,对白绩说:「你昨天跟我打电话是不是被我吓着了?」 白绩正襟危坐,「还好。」 「吓得不轻,都快抱着我哭了。」齐项笑着翻译,果不其然被白绩掐地面目扭曲。 两个人的互动让闻茹不禁笑出声。 「没哭。」白绩干巴巴地辩白,「谢谢你能过来。」 「是我谢谢你,」闻茹敛眸,温柔道,「因为你才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因为当初报警失败加上她父母对这件事缄口不言的态度,闻茹总是认为错在自己。 明面上,她没损失,生活照常,可她自己知道不行,真的有人提起应明友,她还是会如凌迟般浑身难受,纵使她已经长成了与小时候截然相反的样子,可内心还烂着一根恶臭的腐木,横亘在心脏里,蚕食她所有的正能量。 「我前几天状态差,突然想起来过去的事,就恨就想哭,小齐给我打了几通电话,我除了哭连说句完整的话都难。」闻茹充满感激地对白绩说,「但跟你交流不一样,这话可能奇怪,你说没事没事的时候,我觉得好像在跟另一个自己说话,我说我不行,你说那就算了,我们去帮你。」 「这个时候我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真正听到了自己声音,我想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谁也帮不了我,只有我自己能帮自己,我想和过去告别,压抑自己这么多年,我能骗自己多久呢?不如跟那畜生一起下地狱,无论成不成,我都得往他脸上吐一口唾沫!」 「去他妈的为人师表!」 * 应明友正在监考,补习班可是指着假期上课的,如今正好抓着时间进行一次小测。但是学生哪儿坐得住,心思早就在外面撒野了,好几个写着写着,人就发起呆来。 「还有二十分钟。」应明友捧着水杯在教室里走动点醒发呆的人,他右胳膊不太好抬,垂着要舒服点,于是姿势有点别扭,「古诗词可不能写错别字,也别自己编答案,卷子要给家长签字的。」 他教语文,虽然年纪在那儿,却长得斯文又总是笑眯眯的,有些书卷气息,就是对最皮的学生都和颜悦色,所以补习班的学生还挺喜欢他。 这时他慢慢走到最后一排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边上,小姑娘乖乖的答题,应明友站在她身边时,她抬头对老师笑了笑,明艷地像三月的迎春花,嫩黄、明亮。 应明友眼神一闪,犹豫了片刻后缓缓抬起手捏了捏女生的脸。 女生有点吃惊,但是没多想,只当是老师夸她写得好,甜甜一笑又低下头继续答题,她没看到应明友脸上瞬间浮现的满足而扭曲的笑容。 他想,其实…在这儿教书也不错。 陡然班里出现了骚动,前排的毛头小子伸着脑袋把椅子坐得咚咚咚响。 「警察哎!」 「怎么了怎么了?我看看!」 「真的警察!还是女警察!」 应明友心头咯噔一下,他勐地回头,只听前门被敲响,一位身穿警服的女警笔挺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应明友先生,请您出来一下。」 * 应明友离开补习机构时从容不迫,遇到路过的同事还能微笑说:「可能是有些误会。」 但是等他在警局看到早就等着的白绩时还是膝盖一软,不住瑟缩。 肩头在隐隐作痛,窒息感再次出现在喉管,几个星期的住院经歷,濒死的恐惧感全部涌上心头。 怎么又是他? 上回的事不是了结了吗? 他… 「你抖什么?」警察小姐姐知道事情的经过,提应明友时毫不留情,有些职业道德外的厌恶,「站过去!」 「是他!」 「畜生!」 窃窃私语声出来时,应明友才回神注意到白绩身后的几个女生,有人躲闪,有人愤怒,有人满眼恨意,他仔细辨认了一番,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眼熟,太眼熟了。 他稳了稳心神,谦和地询问道:「出了什么事吗?这是我以前的学生…白绩,我们之间有些…矛盾。」 吞吞吐吐,说的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警察小姐姐冷哼:「不知道你们的矛盾是什么,但这会找儿你的不是他,而是她们,现在有十几个人举报你猥亵与□□学生,你来看看吧。」 应明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高唿:「怎么可能?这些是我的学生?」他煞有介事地走近几位怒目圆睁的女生,确认没有李易才放松不少。 蓦然他被人吐了口唾沫,脸上一凉,从胃里反出一种噁心。 应明友:「你!」 「吐你一口,能认出我没?」闻茹骂道:「我是你亲定的课代表啊,你不是最爱给我开小灶补课了吗?」 没有恐惧与哭泣,眼前的人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可怖样子,她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直面过往时,凭藉着恨意能迸发出无比汹涌的胆量,足以使她击溃经年的噩梦。 闻茹想,原来就是这个人啊,不过如此。 应明友当下脸色涨红,他记起了这个女生,他的课代表,也是第一个没有被自己的花言巧语哄骗到,差点把事情闹大的女生。 第87页 她叫什么来着…哦,闻茹。 「闻茹?」 这时白绩挺身挡在闻茹前面,冷冽的目光梭巡在应明友污秽的脸上,冷声道,「看够了就滚远点。」 应明友立即后退,他又走向警察,「我也快五十岁了,教过的学生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个,那姑娘我有印象,她性子要强但不爱学习,我还她免费补课,后来早恋被我说了几句,又撤了她的课代表职位,她记恨我就在外面造谣一些莫须有的事,当时警察查了,也证明是假的。」 「那是我忘了收集证据!」闻茹怒吼,「畜生!我当时要强?我就是不要强才给了你机会!要不是我父母闹离婚没时间管我的事,你以为你能快活到现在!?」 几个女生都围过去安抚闻茹,她们没有闻茹胆子大,过往在她们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使之战战兢兢保留了曾经的影子。 温驯、又有点胆怯,还带着难以消散的自卑。 却又十分具有信念感,以支撑她们走到现在和站在这里。 她们一直没开口,在闻茹的鼓励下,也用她们的双眼直视应明友,用轻柔而勇敢的声音去讲述过往种种。 「那我呢,我也要强、造谣你?你那次把我叫到办公室……」 「还有我……」 不必羞耻,因为错误从不在她们身上。 白绩站在后面守护那些女生,他后背紧绷着,毕竟看文字和听当事人讲述是不一样的体验,那些事他觉得恶寒。 应明友…必须坐牢! 齐项也十分沉默,这不是他需要发言的舞台,他和这件事甚至关联甚小,他唯一关注的是白绩,正如白绩守护支持那些姑娘,他可以做的必然是站在白绩身后,稳定白绩。 光顾着替避人生气,没发现自己手都掐红了。 齐项的手暖唿唿的,指节修长,完美地覆盖包裹了白绩攥紧的拳头,白绩的注意力本来集中在前方,直到齐项以强势又温柔的姿态掰开了他掐着的指头,指腹揉在他的充血的掌心。 「自残呢?」 「没注意到。」 白绩肩头微微放松,却没有挣脱开这个稍显不合时宜又暧昧的牵手姿态。 * 应明友等她们都讲完了,心下也大概知道的情况,把这些长大了的女孩和记忆中的「猎物」一一对应,更是清楚她们并没有什么十足的证据。 不能慌啊…… 他微微一笑,问:「所以,你们有证据吗?」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她们提交上来的证据确实不充足,而且应明友此时的反应也过于淡定,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 有些难办了。 应明友开口道:「我把教书十几年来无愧于心!你们去十三中问问那些学生,我是什么人,白绩又是什么样的人!我俩有过节,我想我是老师不计较那些,可现在他还想找一群人来泼我脏水,你们警察就无凭无据地来抓我?」 他说的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女生那儿短暂地出现了骚动,她们紧咬牙关,想要辩驳什么却苦于无铁证。 白绩看着应明友小人得志的样子心里冒火,拳头被捏的咯咯响,还好有齐项控制着他,没出意外。 他在白绩耳边轻声道:「相信我。」 在场面陷入僵持的时刻,门忽然被敲响。 「我有证据呢?」门被推开,李易捏着衣角,缩着肩站在门口,她对齐项点点头,又抬眼满目惧色地望向应明友,「我有证据,他打我,撕我衣服,我拍照了…我有证据。」 她泪水滚落。 「我……就是证据!」 第42章 天色渐暗,远处大片火烧云,恢弘的像战后乱象,一群麻雀黑黢黢地成从高悬的电线上起落迴旋,空气里沉着一种静。 李易被几位姐姐簇拥着走出警局。 闻茹搂着她,小声说了几句话,所有人都捂着嘴笑出声,刚痛哭过的李易边笑边打嗝。 气氛好到不行。 应明友选「猎物」的标准很单一。 瘦弱好掌控,和父母不亲近,孤僻中庸,最好自卑怯懦。 这样他才可以慢慢打着「关心」的旗号却接近,以师长的身份博取信任。 所以几个女生看李易就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满腹的话,她们少时来不及告诉自己的话,现在想对李易说出来。 「去吃火锅吧,我记得丹大附近有一家重庆火锅,味道还挺正的。」 闻茹建议道,目光自然落到走在后面的白绩与齐项。 「我们不去了。」白绩拽了拽齐项的衣摆,「我们还有点事,就在这儿分开吧。」 「……」 闻茹她们都懂这句话的意思,缘分到这里就够了。 「谢谢你,白绩,谢谢你!」李易站出来,对白绩与齐项深深鞠了一躬,「还有先前的事对不起。」 谢谢你,带我走出黑暗,也对不起,强行拽着你做我那么长时间的心灵依靠。 「也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和时间。」这是对齐项说的。 像是按了重启键,几个女孩也此起彼伏地对两人道谢。 白绩怔了下,向后摆摆手,沉默着带齐项离开警局。 「走了走了!」齐项对她们爽朗一笑,「回去等好消息吧!」 * 「雀儿。」 「雀儿?迷路了?」 第88页 「前面是小树林,你跟我钻小树林,不太好吧。」 此处人迹罕至,再往前就是别的机关大院的后门了,郁郁葱葱的树掩着墙。 白绩沉默了一路,憋着气一样,额角的青筋鼓鼓的,齐项不怕他把自己拐了,就怕他一口气没喘上来蹶过去。 「……」 白绩兀地地站定,齐项不慎撞上了他的肩。 「齐项。」他声音涩涩的。 「嗯?」齐项后退一小步。 白绩问:「我可以咬你吗?」 「哈?找这么个地方就为了咬我?」齐项歪头,「也不是不行,轻…」 话音未落,小火箭撞在了自己怀里,齐项下意识托住他的腰。 窄窄的一个胳膊能抱住。 还没能感受到这个拥抱,肩颈出一阵刺痛,白绩唯二的两颗虎牙尖尖地刺进肉里。 与其说在咬不如说在啃。 白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件事产生这么强的情绪波动,需要用暴力发泄才能平稳。 他总是被无力感包围,遇见过很多不公、黑暗的事,有的当头一棒砸来,他只能本能的、冲动地仓促应对,还总是应对的不好。 用拳头或者装哑巴扮成熟。 到头来事情或者解决了,但是把自己搞的一团糟,他都习惯了这种鲁莽的生活方式,也不在乎过程,只要结果好就行。 但是齐项出现了,让他等待,站在自己身前去控制事情走向,还能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就像…就像… 就像他在冰原的湖底游,热血被冰封,浑身刺骨的寒,他想撑下去,又想沉下去。 这时候,忽然遇见了封存的太阳,它光芒万丈,有永不熄灭的火。 何其有幸,现在他能咬着太阳,吮吸他的光芒与温暖。 白绩也不怕齐项生气。 笃定齐项会纵容他。 齐项:「……」 真使劲啊。 齐项加重揽白绩腰的力道,另一只手抚上他毛茸茸的脑袋揉了揉。 像抱着一只初生的小兽,使不完的力气,不懂控制力量,咬着他的肉当磨牙,咬了一处,觉得太重,又没发泄够,有商有量地歪头换处咬。 「还带换位置啃呢?」齐项吃痛地笑了笑,「准备给我啃出朵花儿?」 回应他的是粗重的哼声。 「你是小狗吗?不知道还以为你罚我呢——」 齐项说不下去了,因为白绩松了口,真跟小狗一样用又滑又软的舌头若有若无地舔了舔他刚才使劲的地方。 这样酥麻感在疼痛中尤为明显。 齐项为之一震,慢动作回放似地闭上眼,喉结滚了滚。 白绩不是故意的,谁都知道,只是嘴张得太大,舌头无处可放。 「好没好?」齐项意外觉得渴。 「好了。」白绩还环着他脖子,用袖子擦了擦几处咬痕,「没出血。」 「别蹭得这么用力。」齐项松开白绩,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还有什么话别肚子里呢,咱们悄悄的,躲起来都说了。」 「我今天真高兴。」 齐项好整以暇:「还有呢。」 「谢谢你,齐项,你真好。」白绩直球说道,脸上绯红一片,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的,怪娇的一小孩。 齐项先愣了下,酥麻感又蠢蠢欲动,他压住那些奇怪、模煳的念头,让自己全身心去感受白绩此刻的快乐。 「我这么好,你给我来一口?没别的表示?」齐项挑眉开玩笑。 白绩忽然抬头,唇珠圆润,嘴角勾起来是被拉扯地泛粉,一个羞赧而真诚、转瞬即逝的笑容。 齐项知道这是笑给自己看的,看得他想吃脆甜多汁的西瓜,切好的那种。 「齐项,你想吃蛋糕吗?」白绩声音里有了温度,「我给你做。」 齐项拉他手腕,「吃西瓜吧,一手提一个,你请我。」 * 事件发酵在国庆的第五天,丹市的报纸刊登了这一则新闻。 同时网络上也出现了匿名爆料,应明友的照片与信息被扒出,但是受害者的身份信息都没抹得干净,一有相关爆料就被删除。 虽然最终判决还没下来,但舆论作为助推剂,还是加快了事件的推进速度,给警方施加了压力。 十三中和丹毓的贴吧延迟地讨论起这件事,但讨论的对象是白绩——报纸微博上的「热心同学小b」 【如果没猜错,白绩是因为打应明友转学的吧?会不会……】 【有点门路,不请自来,白绩打应明友就是因为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才见义勇为的,后来组织告应明友的还是他!】 【卧槽!白绩!我的爹!惩恶扬善啊!那些泼脏水的可以出来下跪了,本粉头子勉强不骂你!】 【藏不住了,今天是六班的大喜日子,给大家一串喜庆的数字,zfb67817***,领红包去!】 ………… 傍晚,白绩惩恶扬善的消息彻底在两个学校发酵开来,白绩的电话、微信被信息撑到爆。 齐项给他调了静音,连震动都不开。 当事人双方文文静静地胳膊肘抵胳膊肘趴客厅桌上写作业。 齐项看着闲人一个,到底还是个学生,得尽学生的义务。 房间里的书桌小,以前齐项坐那都侧着,现在两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并排,嫌挤囊,他们就把檯灯拆到餐桌上,在方桌上一块儿写。 第89页 前一天下雨,齐项洗的衣服全淋透了,挂上水,楼上的黑裙子掉色,黑水滴下来,他的白衣服染上花纹,几千块全扔进垃圾桶里,还得借白绩的衣服穿。 白绩骨架小,但是oversize的衣服多,齐项比他稍微高点,穿着正合适。 他喜好单一,买了一套衣服能凑几种颜色,以此逃避逛街选店。 此时两个人穿了一身同款,一个蓝一个黑。 梁逢秋借着备用钥匙进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雀儿,发消息怎么不回啊?」梁逢秋推门而入,捂住眼,「哦,你俩忙着谈恋爱了呢?」 白绩飞上去一脚,想把梁逢秋踹离自己的生活,还好齐项拉了一把他脖领子,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又向梁逢秋解释了原由。 「沉冤得雪后还是不一样了。」梁逢秋掸掸灰又熘回来,如是慨嘆,「写的物理题我一个看不懂。」 他搬着板凳坐白绩边上,抱着齐项给他开的半个无籽西瓜挖着吃。 「作业多吗?什么时候写完?」他问,「我请两位英雄吃烧烤,喜河烧烤!双喜临门,我上回写的那歌卖给一个武侠游戏了赚了点钱。」 白绩知道梁逢秋的水平不奇怪,齐项好奇问道,「你是唱古风歌?」 「民谣。」梁逢秋说到擅长的,脸上有亮光,「那歌随便写的,多方面发展,积攒点人气。」 齐项问:「想出道当歌手?」 「顺其自然吧,我长得这么帅,出道的话娱乐圈也不吃亏,主要我爸妈不让,我只能随便干干玩玩。」 齐项闻言熄了给他牵线的心思,只说,「你想出道,我给你介绍个靠谱的公司。」 「成呀!」梁逢秋爽快应答,其实也没当回事。 白绩圈完一道选择题,阖上卷子,抬头关切地问,「什么公司?」 「季北升家的。」齐项用手机搜给他看,「就这个,瑞风传媒。」 * 晚上八点,酒吧街灯火通明,夜生活在这个时候才开始,亮眼的男女飘着香走着,歌声和鼓点声喧嚣于这条沿河的长街上。 梁逢秋从一家livehouse出来,身后背着吉他,他边上跟这个长发的肌肉哥,牵着他吉他袋上的把手。 「留下呗,十点唱歌返场。」肌肉哥说,「不然就把吉他借我一下啊,昊子没带。」 「滚吧,人家从一路向北唱到晴天,气氛刚炒热,我抱着吉他上去唱晚婚,你觉得合适吗?」梁逢秋摇头,把吉他给他,「今晚真有事,要不是我哥们儿一时半会儿写不完作业,我早就跟他去吃饭了,还能来帮你忙?」 肌肉哥一摸脑袋,「老忘了你还上学。」 这时,一辆火红的改装超跑以轰鸣的声响和乌行的速度从远处「爬」向两人身边,路上的人无不侧目。 「开得怎么这么墨迹?」梁逢秋一眼看穿车主的意图,吐槽道:「糟蹋那么酷的车了,故意发出声响,富得略显浮夸?」 「弟弟,人要向钱看,我太稀罕这样的浮夸了,有钱的话我比他更浮夸。」肌肉哥不认同,甚至生出揽客的念头,「夜店最爱他们这样的,我也爱,他会愿意为我的小店而停留,加快我买房的进程吗?」 梁逢秋不在意地撇撇嘴,他也认识富二代,那可低调内敛多了,他多瞟了一眼车就收回视线,车真的炫,是个男人都想坐一坐。 「停留的话我看悬,但铁定能路过。」梁逢秋摆手说,「不跟你扯,我走了。」 说话间,那敞篷超跑驶向他们,在喧嚣声中,由远及近忽然传来争吵声,还有郭德纲老师提示前方道路拥堵的导航声。 「你好烦呀!」 似乎是觉得边打电话边开车并不安全,跑车忽然剎车,气势汹汹地停到了他们面前,差点碾过梁逢秋迈出的脚。 梁逢秋心惊胆战地低头望了眼尚存的脚,刚想吐两个脏字,车上的人就冒出一车轱辘的话,机关枪扫射般打断了他的思绪。 男生关了免提,把手机贴在耳边。 「我说不去就不去!邶觥玩的都是法制咖,说我开车是屎壳郎推粪球,又撵着我车屁股追,我要脸,不乐意跟他们玩,都追求刺激不要命!」 「而且漂移打转向灯咋了?说明我科三学的扎实!凭什么笑?」 「我都停车接你这破电话了,还说我不尊重你,有病吧!」 「谁跟你一样为了赢个破充电宝拼命,绝交,下次见面就是我去你家吃席,给你上香,滚吧!」 男生看着年纪很小,穿的如孔雀开屏般花哨,好似刻意扮着不伦不类的风骚,鼻尖架着拴银链子的大墨镜,大半夜装瞎。 他露出的下半张脸有点婴儿肥,嘴唇肉嘟嘟的,一张一合时说话满是娇气,尖牙利齿的花炮。 梁逢秋饶有兴趣地打量车上的人,邶觥山路可是会员制赛车山道,不是大富大贵连山脚都靠近不了,怎么在这花孔雀口里就那么埋汰呢? 好大的口气。 花孔雀挂断电话,注意到梁逢秋的眼神后高傲地睨了他一眼,一只胳膊搭在车门,拽里拽气地问:「你看我干嘛!」 「看你像无证驾驶。」 梁逢秋轻嗤,难不成看你学穿搭? 「你家住海边的?管得真宽!」花孔雀虎着一张脸,戳戳手机到处望了望,想找人问事,可长发男看他眼里冒绿光,唯二的人选只剩梁逢秋,可这个人他刚骂过。 第90页 于是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粉钞,又抽出张五十夹着,问,「你知道喜河烧烤在哪儿吗?五十,给我指条路,绕三圈了,郭德纲让我往河里钻。」 梁逢秋挑眉,心说这就是人傻钱多又装精明吧? 他接过,把钱捲成细烟状,「五十?真大方。」 花孔雀得意一笑,颐指气使道,「指路!」 「免费。」梁逢秋俯身,把它插入男生的花衬衫胸口的浅兜,笑道:「正好我也要去,载我一程?」 第43章 这动作,跟电视里塞房卡一样。 花孔雀怔住,很快昂了昂下巴,示意上车。 「大半夜开车还戴墨镜啊?」梁逢秋头一次坐敞篷,不想上交通新闻,试图给他普及交通安全,「前面三岔路口有交警。」 「装逼你懂吗?」花孔雀也诚实。 他把篷又给合上,开车前把墨镜拿了下来,露出一双狗狗眼,更显小了,他觎向梁逢秋。 寸头,oversize卫衣,戴着耳钉,胸口是铁链一样的装饰。 他心下有了判断。 「唱嘻哈还是摇滚?」 梁逢秋笑了,比出个很hipop的手势,「你猜。」 花孔雀脑袋点点,相信自己的眼力,为这位不知名rapper哼了两句来表明自己的答案,「我想在跑车里,想要一辆法拉利…」 臭显摆,特逗。 「你调走远了。」梁逢秋猝然开口,「而且,猜错了,我唱民谣的。」 花孔雀丢了脸,一个急剎差点把梁逢秋甩吐,他扭头很不爽,「我不爱听民谣!」 「……」 梁逢秋耸耸肩,心里笑骂他傻逼富二代。 * 喜河烧烤摊位在河边,靠着一座现代搭建的古桥,吹着晚风,望隔岸灯火阑珊,韵味十足。 白绩他们收到梁逢秋的消息就从家出发,走了小路一路直通河边,两人慢慢沿着路牙子散步。 齐项剥了块巧克力递给白绩垫肚子,忽然一辆黑夜里的火从两人身边唿啸而过,喷出一屁股尾气全扫在巧克力上。 「……」 「……」 白绩低低骂了句粗话。 「这车…他妈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齐项捏着糖,觎了眼那车身,有点不确定,「像季北升的。」 平日里大家一套校服穿七天,体育课为谁请三块钱的冰红茶能猜拳猜到动手,结果……有些人抠抠搜搜掏不出三块钱,背地里开剪刀门的玛莎拉蒂。 白绩舔唇,问:「他有驾照啊?」 齐项道:「暑假一块儿考的,沙子涯他们都有。」 白绩沉默,突如其来被勾出胜负欲来,一群人白哥、白哥的叫,结果……自己是他妈年纪最小的弟弟? 齐项仿佛猜出了他的小心思,桃花眼流光迴转,不看车反而笑着睨白绩。 「白雀儿,弟弟。」 白绩冷哼,阴恻恻地威胁:「给你揍投胎了,你能改叫我叔。」 那车往前呲出过二十米,又慢吞吞往后退,最终停在了桥边,齐项从这个不熟练的倒车动作中确定了车主就是自己的髮小。 齐项:「真是季北升,他怎么开了个这玩意?」 「那我给梁逢秋发个消息,看他到没到。」白绩说。 另一头,梁逢秋想跳车。 走路的话,爬都爬到了,现在为了坐跑车,生生绕了一大圈。 「你开过了,兄弟,倒车。」梁逢秋提醒身边人,宽慰他,「不就唱歌跑调吗?又不丢人,不至于气到飙车。」 「你懂嘻哈吗?」季北升气鼓鼓的,还得憋屈地听命倒车。 「略懂,但肯定没你懂的多。」 退行后,车身微颤,又徐徐平稳,总算到了。 梁逢秋撇嘴,决心再也不和这缺心眼的呆一块,这时他微信振动,低头看是白绩发的消息。 【nk:到了没?】 【顶流本流:到了,搭了趟顺风车,遇见个不认路的傻子,差点把我流放到西伯利亚。】 【nk:……红色跑车?】 【顶流本流:?】 【nk:我看到你了。】 顷刻间,车窗被敲响,两边的剪刀门唰然大开,一道欢快的声音从耳侧响起。 「哥!白哥!巧啊,咱们一块儿到了!」 白绩:「嗯,是巧。」 梁逢秋:…… 他皱着脸,见鬼地扭头。 「你们俩挺有缘啊,都提前认识了。」齐项来回指了指,「朋友,这就是我发小季北升,你边上的是白绩朋友,梁逢秋。」 花孔雀,哦不,季北升呆咧着一口白牙,「啊?」 有缘,真他妈有缘! 梁逢秋心凉了一半,对瑞风娱乐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从季北升身上可以看得出来娱乐圈来钱真快。 * 平时在齐项身边,季北升是断然不敢摆臭架子的,更不敢满脸写着「爷是富二代,有钱就是炫」。 此时他对外的张扬和娇纵收敛大半,但落座时还是不免带了些恶习,擦桌子擦了五张面纸,嫌路边摊磕碜。 他拨弄桌上插着的国旗摆饰,嘀咕:「我没吃过这样的烧烤。」 「爱吃不吃。」齐项十分无情,「排场这么大,下回我请你吃国宴。」 季北升:「嘤!」 齐项撂下这话,邀梁逢秋一起去挑串,半是威胁半是叮嘱地让季北升安稳点。 第91页 季北升:…… 他小时候仗着家里人宠溺,简直是混世魔王,刚认识齐项时被他表面温良的笑容欺骗,妄想和他比划比划,谁想第二次见面就被揍服帖了。 现在乖得跟被圈养的比熊一样,每天默念「讲文明,懂礼貌,树新风」。 好不容易开了辆玛莎拉蒂企图在「路人」面前装腔作势,万万没想到千迴百转还是给人添了把柄。 他惴惴不安,就怕梁逢秋给他穿小鞋,撩着眼皮给人飞眼神,又不甘心求饶,眼神也不可怜,还很豪横。 梁逢秋尽收眼底,起身时对他龇牙咧嘴,作了个鬼脸。 「…….」季北升心里泛酸,气得要炸,想:「破唱歌的!要不是看我白哥面子,就你现在这鬼样,我气起来,全网封杀你!」 他委屈地嘟嘟嘴,所幸眼不见心不烦,背对那车摊,耷拉着脑袋去给白绩看班级群。 现在只能在白绩身上找补,添点骄傲的资本。 「白哥,你看班级群了吗?」他滑动屏幕,「全夸你呢,说你现在是再世活雷锋,是正义使者!你猜猜这么大的阵仗,是谁搞的吗!?」 白绩狭长的眼带着浅浅的笑意瞧他得瑟又期待的样子,五成的猜想也被拔高到十成。 他说:「你呗,挺厉害的。」 「对喽!」 季北升高兴了,俩爪子用力一拍,也去吹捧白绩。 「白哥,我真佩服你,那么大的委屈你憋个把月,要不是我哥不让我多提你,『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要求超出了我能力范畴,我恨不得亲自上手给你写个文章,顺道买个热搜,打他应裘的脸!」 「谢了。」白绩真诚道,季北升无亲无故帮了忙,他心里热乎,「但热搜真不至于,打人也不光彩。」 「那不为民除害吗!」季北升嚮往道,「你身手那么厉害,我就有个好奇,当年你一挑八清理城南青帮这事,背后有没有盪气迴肠的故事,你有自己的帮派吗?展开说说呗?」 白绩摸摸鼻子,「……」 不好意思,没有。 两个本来有点生疏的人,但经歷过应明友的事,白绩对人的防备心明显减弱,季北升又爱热闹,天南海北的胡扯还把白绩逗乐了几次。 齐项满意地收回悄然关注的目光,发现梁逢秋觎自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兄弟,应明友的事你也费力了。」齐项先开口,「要不是你在雀儿不在的时候,不断给李易洗脑雀儿被人误解欺负,动摇她,引发她的愧疚之心,她在最后关头也不会站出来。」 「没什么谢不谢的,我帮他天经地义。」梁逢秋唇角勾着没落,「雀儿这个人,驴脾气,我跟他呆了太多年,逼不出他的话,还得你去刺激他。」 两人相视而笑,悍然建立了一个秘密的友谊之桥。 选完菜,梁逢秋摸着硬茬茬的短髮,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你那朋友…挺有意思的。」 齐项:「嗯?他就是欺软怕硬,你乘他车,他给你甩脸子了?」 「那倒没有,他还给我唱小曲儿呢。」梁逢秋真话假话半掺,又「高情商」发问,「他不能是家里长子吧?」 不然瑞风传媒是不是得完蛋啊? 齐项磕绊了一下,「放心,他是老么。」 * 等色香味俱全的烧烤上了桌,季北升终是难逃真香定律,咂咂嘴又让老闆速烤五十串五花,多加辣,多加孜然。 白绩不能喝酒,只能捧着罐豆奶,被梁逢秋和季北升两个人比赛似的轮着敬酒。 「白哥,来干杯,喝了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雀儿,祝兄弟们发大财,回头我也全款买玛莎拉蒂,带你出去玩绝对不绕路!干了!」 白绩喝一口,他们吹一瓶。 几轮下来,白绩明明滴酒未沾,脸上也升腾起一片绯色霞光,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辣的,或者…… 「醉奶啊?」齐项看似清醒地揶揄道。 「滚蛋。」白绩翻白眼,把外套脱了扔给齐项,「我热。」 「我也…」 齐项往白绩身边凑,两个字音还没说完整就被打断。 「热?场子还没热呢!」听到他俩的话,已经喝上头的梁逢秋摇摇晃晃起身抱拳,「我给客官们唱首歌助性!」 「我要听黑怕!谁他妈听你唱民谣,我跟民谣不共戴天!」季北升啃着中翅,含含煳煳就要反驳梁逢秋。 「十三个字唱出十四个调,你住嘴。」梁逢秋丢了块烤馒头到季北升盘里,「猪崽子,吃糠吧,真能吃!」 季北升:…… 他难得硬气,「不吃嗟来之食!」 此时将近十点半,人往酒吧那儿涌,生意在后半夜,老闆有闲工夫看他们四个少年胡闹,还起闹道来一首、来一首。 不要和醉汉讲道理,白绩深谙此道,静静地看他们胡闹,片刻,□□的手臂传来一阵暖意。 脑袋微垂,脸颊贴在白绩被风吹得凉凉的小臂上降温,白绩的小臂倏忽僵了一下。 「喝的少,没味。」齐项以为他不喜欢酒味,黏煳煳地说,「别嫌弃。」 白绩探他前额的温度,有点烫,于是说,「躺吧,没嫌弃。」 这边刚管着室友,那头两个更醉的已经发疯了。 梁逢秋热血鼓譟,边挠头边四处乱找吉他,潜意识就觉得自己带来了。 第92页 季北升:「找调儿呢?」 「我找吉他,你个完蛋玩意!」梁逢秋吼他。 季北升气场弱了,委屈上了,「你没带!你给那长辫儿了」 喝酒壮胆,何况梁逢秋本来就胆大。 他提议:「那我给大家去乐器行抢个来!?」 季北升没干过这缺德事,忙附和:「好主意!」 齐项低着头,短促地笑了下,似乎在表示贊同。 守法公民唯一清醒的人白绩:? 第44章 说干就干,没白绩劝的空挡。 他只能拖家带口,架着儿子牵两狗,一路从河东的「雾霭蜃楼」走到河西的「447音乐餐吧」。 白绩对酒精敬谢不敏,更不爱来这些灯红酒绿的地方,只是大概清楚梁逢秋对这里熟悉,没想到这种熟悉程度是每个酒馆的人都认识他。 「小梁?今天去哪儿唱啊?」 「去喜河唱,欢迎大家划船来听!」 「小梁喝醉了?找谁啊?」 「找花哥,他偷我吉他!那可是我家雀儿送的生日礼物,刻字的!」 季北升和梁逢秋互相搀扶着,但彼此看不上,一左一右使劲。 「刻字?」季北升醉眼迷濛,「刻了啥?生日快乐。」 「格局小了。」梁逢秋嫌弃又得意,「刻的是,秋日胜春朝。」 季北升脑子一团浆煳,不明觉厉,空张着嘴点头,说牛哇,牛哇,白哥文化人。而后又开始跟梁逢秋比赛古诗接龙。 白绩嘴角抽动,太阳穴鼓鼓,忍了千万分性子没把俩傻子扔进垃圾桶里,正觉得丢人,背上忽然一沉,是齐项压了上来。 「你还送他吉他呢?」 「昂。」 「刻的诗,什么意思啊?」 我言秋日胜春朝。 没别的意思,当时买吉他人家问要不要刻什么,店里小孩在写语文,白绩瞥到这首诗,豁达开阔,寓意好,想到了梁逢秋,就难得肉麻地加了五个字。 「没文化,捡初中课本里的诗瞎刻。」白绩舔唇,不好意思解释,怕腻腻歪歪,「反正是祝福。」 热气唿在他耳廓,带着薄薄的酒气麦香。 齐项说得可怜,「那我生日,你怎么不送我?」 「……」白绩咬牙切齿,还带讨要礼物的,「大哥,我认识你才多久,赶上你生日了吗?」 「我寒假过,二月一。」齐项加重语气,「哥哥的生日,你别忘了。」 白绩心里默念几遍,但不乐意齐项强调他比自己大的事实,只简单的「嗯」了一声。 「就嗯?」齐项问,「你想好给我送什么了吗?」 「送你布加迪威龙。」 齐项嘁地扭过脸,表情不太稀罕。 花哥最终没把吉他还给梁逢秋,店里临时凑数的歌手还在用。 他看梁逢秋喝醉了没骂他,让他去前面找唱完的熟人借,转身时自言自语解释,「借的借的,老子名声全让他个兔崽子毁了。」 最后他们果真遇到一个跟梁逢秋点头之交的驻唱歌手,梁逢秋扑上去叫哥,一面扑一面把他吉他扒了下来,拽着季北升熘了。 季北升一路狂笑,高唿,我这辈子没这么酷过! 白绩:…… 他站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满脸无语,还好那位歌手性子好,面对白绩的道歉,摇摇手只说让梁逢秋明天还。 * 梁逢秋的水平在那儿,醉酒也不妨碍他弹唱,抱着吉他时气质陡变,靠着河坝石墩,垂头慢唱。 民谣,歌词如叙事,简单两句把岁月拉宽又拉长。 梁逢秋嗓子自带风韵,如流浪诗人呢喃诉说,把周遭的客人都唱醉了,一曲听完,七八个人鼓掌鼓出万人空巷的感觉。 其中季北升鼓掌最凶,一改先前的不屑,一首舒缓的歌把他唱得热血沸腾,「我要让我姐把你签了!小爷让你出道当顶流!」 在一定程度上,季北升坦然直率到让人觉得缺心眼。 嘣擦——梁逢秋指头划过六根弦,又咚地按住响。 他仰头干了半瓶酒,胳膊刮过嘴角,醉加一等,「出你妈的道,老子要参加高考,考大学!」 季北升卡住,话里染上敬重,「啊?你还是个学霸吶,真可惜了!」他没明白为什么高考和出道冲突,但被梁逢秋唬住,觉得他不可小觑。 「我?」梁逢秋自嘲,「我不是学霸,我家雀儿才是学霸!」 他摇摇晃晃撞到白绩背上,乱无章法地揉白绩脑袋,似乎嘆了口气,「我们家这脑瓜子可聪明了,小学初中的时候,全省数学竞赛他年年前五!在十三中就是浪费青春,还好咱转学了,幸好转学了!」 全省数学竞赛?省数杯吗? 梁逢秋的话刚脱口,齐项便抬头半眯着眼睛瞧白绩,他无奈、烦躁,却没有否认,头髮被抓乱如杂草,嘴角沾着辣椒粉的红,像个落魄的无家可归的小孩。 白绩:「梁逢秋,你他——」 「好兄弟,抱一个!」梁逢秋抱住白绩的头,堵住他的脏话,乱辈分地嚎,「雀儿啊,你可要好好学习,爸爸永远相信你,高考考个状元,爸爸亲自操刀为你写歌,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敬我的状元兄弟白绩》你觉得好听吗?」 白绩脑子麻了:…… 他妈的,他现在就觉得很社死,已经快进到焚书、废除高考制度了。 第93页 他手腕用力,把黏在脑袋上的八爪鱼拽下来,「别逼我给你沉塘!」 梁逢秋缺了支撑点,顺着桌子一屁股滑坐于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季北升勐得蹿出,他有top癌,顾不上眼前的气氛,搂着齐项叫嚣道,「状元必须是我哥的!齐神之下,众生平等!我哥只要参加高考,就没别人什么事。」 「当然白哥,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他谨慎地补充了一句,与梁逢秋攀比,「哥,等你考状元我让全国的电视台轮番播放这一喜讯,恭喜齐项轻松喜提丹市理科状元!酷吗?」 齐项笑呵呵的,不觉得丢人,说行,要大屏宽横条,最好影院放片前也来一则喜讯。 白绩:……这饭不能吃了! * 牛皮越吹越大,嗓门越喊越高。 但随着酒精的摄入,巨大的欢愉过后几个人逐渐进入了贤者状态。 到最后梁逢秋已经扶不住吉他,靠着桥墩喘气,季北升抱着酒瓶,两眼无神对着细口瓶发呆,齐项抱着白绩胳膊半晌没有动作。 月辉在微波起伏的河上烙上银环,方寸的小桌上一片狼藉,白绩扫尾盘中烤串,打了个孜然味的闷嗝,人被吹得一哆嗦起鸡皮疙瘩,迟来地感到睏倦与荒唐。 到了夜生活最热闹的点,打车都要排队一百人起步,三百多米的距离,白绩咂摸着不如走回去,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住。 「齐项?梁逢秋?季北升?」 没人理他,白绩挨个踹了一脚,只有齐项披着白绩的外套,眼睫勾连,睡醒了一般哼了一声。 齐项瓮声念道:「雀儿……」 白绩说:「我去付钱,你清醒一下。」 他去结帐的时候老闆瞅着他笑,说喝得也不多怎么醉得那么厉害。臊得白绩扭头就跑,跑一半又折回跟老闆借小推车。 他一个人拖不走三条醉尸。 「我付押金,明天给你还回来。」 「给五十吧,明天中午还回来就行。」梁逢秋常来,老闆认识他,答应得也爽快,「这车不好推,古董车。」 白绩点头,叮铃咣啷拉着车去搬尸。 「唔……」齐项双手捂住脸,上下搓了搓,「我好多了,帮你拉。」 「你背琴就行。」白绩拒绝,还未没用到要个醉汉做劳工。 他两手捞起醉如烂泥的季北升和梁逢秋,两个人已经麻了,给两巴掌都不会觉得疼那种。 这种彻底喝醉的人身体往下沉,比平常要重很多,白绩扶着一个踉跄,被齐项捞到怀里。 温热的指腹按着他泛凉的皮肤,很快,带着体温的外套又裹在了他肩头。 「 「早猜到他们会喝大。」他声音被酒气熏得有了磁性,可说话条理清晰,「睡一觉还是很明智的,真的醒了,我帮你抬上去。」 靠谱到白绩无法拒绝。 夜风凉爽,在层层叠叠的屋檐缝隙里捕捉不到星光,地面凹凸不平,推车的轱辘严重老化,行动地万分艰涩,更遑论车上两位还爱哼唧。 季北升眼皮撩起条缝,憨笑:「我车呢?」 白绩骗他:「用来跟老闆换推车了。」 「操!」梁逢秋心疼坐过一次的玛莎拉蒂,「你他妈真除了亏什么都不吃!白长了聪明脑子!」 白绩又苦逼又想笑,「以后谁喝醉,谁就睡大马路。」 齐项的手搭在车推手处,虚虚地帮白绩使力,沉默了百来米,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模煳的纱,「雀儿,我要睡着了。」 白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别,我拖不动三个人。」 齐项靠近他,两个人衣摆相擦。 「赶紧讲点什么给我提提神。」齐项敛眸踢石子,「比如说你以前成绩到底有多好?讲讲小时候的故事。」 讲讲为什么梁逢秋口中的天之骄子和他所见到的白绩不一样。 清醒的时候他去猜测摸索,醉了,更想让白绩直言坦白。 听到问题,白绩微怔,「小时候?」 他咬着下嘴唇,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握着铁槓的指关微微泛白。 「多小?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白绩说,「我七岁前家里有钱过得像傻逼。」 在枫轩名居有个带花园的房子。 花园有个水缸养睡莲,缸边是彩虹色的汽车轮胎,周雅雯改造的,说是艺术品,他用来垫脚,中空地带种了满狗尾巴草和蒲公英,野蛮生长。 每周六要去市游乐园坐小飞侠,周日和爷爷红枫湖钓鱼,穿他的浅色背带裤在沙坑里打滚,回家抖落半斤泥,糟蹋保姆拖过的地。 他又打小聪明,闭眼考第一,所有人管不住他,所有人又都爱他,和周雅雯一样叫他宝宝。 如果一直保持那样的生活,他如今的样子和季北升大差不差。 骄纵又天真,毫无忧患意识。 当然,会聪明很多。 但白绩讲的故事在这个「如果」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电影的胶捲速度掠过,白绩为过往的收尾用了一句,「然后就破产了,搬家了,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朋友,小时候聪明不代表要一直聪明。」 结束得太快,齐项觉得自己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在这意犹未尽又稍显敷衍的故事反覆咀嚼,胸口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或许心疼了。 第94页 齐项换了只手扶车,慢吞吞挪向白绩,搂住他脖子。 「站不住了,靠会儿你。」 他脖颈的脉搏,跳动得一如自己此时的心脏。 「大半夜我他妈跟你谈心,给你讲睡前故事呢?」白绩嘀咕,偏头问:「你还行不行啊,还有五十米。」 「勉强能行。」齐项说,「再讲讲数竞杯,咱俩以前考试说不定还见过,只是我上高中就不玩那个了。」 白绩道:「另一个意义上,我俩真见过。」 只是后来他忘了,仅觉得齐项这个名字眼熟。 * 初一那年比赛,他得了省第二,齐项得了第一。 记者跑学校里去採访他,想给两位智多星开个板块作专访,他无意中从记者的口中听到过齐项的名字。 记者问:「父母老师对你的竞赛征程提供了什么帮助呢?你是想往数学竞赛的方向发展吗?」 白绩穿着白衬衫,五官在脸上没一丝波动,看着深不可测,他身后站了满面笑容的校长,慈爱地抚着他的肩膀,让白绩很烦。 他那时尚存天才的桀骜,不屑于对镜头说谎,「没帮助,靠自学,不想发展。」 镜头移到了校长僵硬的脸上,他刚吹嘘过自己对白绩的期望与栽培。 气氛微妙,记者临走前和同事小声说,「他比齐项狂多了,明明人家才是第一名。」 他第一次听到了齐项的名字。 一通採访,本来计划半个小时,最后聊了六分钟,因为白绩不给面子,报纸上对于他的讲述一笔带过。 他俩当时的距离,大概是喜报上间隔的几个字符,可是相识却需淌过三年名为物是人非的浑水。 「我初一之后也就没参加了。」白绩回味道,「到最后都没捞个第一名。」 「抱歉,太聪明挡你路了。」齐项笑了笑,问:「为什么后来不参加了?」 白绩说:「有了比学习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做社会大哥,统一城南。」 齐项:…… 作者有话要说:  齐项:我情绪刚酝酿好,你一句话给我整不会了。 第45章 千辛万苦把梁逢秋和季北升抬上楼,白绩的t恤上已经印上斑驳的汗渍。他把两个人扔在沙发上,一票否决了梁逢秋「我要睡床」的情求,只说了一个字「爬」。 「我能睡床吗?」齐项举手提问。 白绩上下瞭他那似醉非醉的样子,皱起鼻子,「洗澡去。」 齐项舔着上颚偷笑,「你先还是我先?」 「一起。」白绩已经动身拿睡衣。 齐项僵在原地,手足无措:「啊?」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白绩当然不知道他在啊什么,捏着钥匙打开主卧,进门后留一条门缝,齐项只能看到他半张脸藏在门后,催他,「我在这儿洗,你去客厅那个,快点,动起来!」 砰的一声,木门在齐项眼前轰然阖上。 齐项摸摸鼻尖,喃喃,「哦,这么个洗法。」 两边一起洗澡,能够节省时间,但同样有些年头的热水器并不是很能支持这一做法,一头热一头就有些凉。 白绩火速洗了个温水澡,潦草地擦擦头上的水,锁门时客厅里还能听见水声,他不准备等齐项,抱着被子,把脸埋到枕头里,趴在床上晾湿发。 齐项热腾腾回房时,白绩已经呈大字型睡着了,可能是缺氧,脑袋由埋着变成侧头,嘴巴嘟成两瓣鸡嘴。 他陡生玩心,半趴在床上,凑近上下拨动白绩的唇,像弹琴一样。 「噗噗」白绩真的累了,没醒只是闭上了嘴,「嗯?」 「你闻闻,我有酒味吗?」齐项把手指放他鼻尖,「我挺香的。」 白绩当然不答他,还嫌吵,眉峰下压。 齐项哑然失笑,轻手轻脚把人翻面,挤到里侧,摆出个端正的睡姿。做完这些,他关灯上床,双手交叠准备入睡。 闭眼半分钟,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思考半秒,长臂一捞,又把白绩按在怀里。 * 屋外大亮,楼下不知道哪家买了只鸡,七点打了一次鸣,九点又打,声音响亮。 梁逢秋焦躁地捶沙发,身体蜷曲了一晚此时僵硬万分,他小臂搭在眼睛上,打着哈欠伸腿。 蓦然,赤着的脚尖踹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愣住,不知所谓地又戳了戳,只听一声转醒的呓语,而后他的腹部被落下的腿重重一锤。 梁逢秋顿觉自己五脏六腑错位。 「嘶!」 「谁他妈碰我脸!谁…」那声音停顿了两秒,更炸毛了,「梁逢秋!你拿臭脚丫子踩我的脸!?」 梁逢秋倒抽一口冷气,直不起身,错过了最佳回骂时间。 此时他们才看清彼此的姿势,一头一尾,麻花般拧在一起,心里霎时互相嫌恶。 季北升推他,「你走开!」 「腰断了走不开。」梁逢秋边揉肚子边侧翻,「季北升你少林寺出生的,别人伸懒腰你打拳?」 「碰瓷,你一点事没有。」季北升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捂着鼻子嫌酒气臭,「这哪儿啊?」 梁逢秋道:「地狱,老子被你踹死了,顺道把你拉下来的。」 两个人互怼几句后,才艰难起身,寻找遗失的齐项。 季北升叽叽喳喳,「我哥呢?他睡哪儿?和白哥睡吗?」 第95页 「肯定不会跟雀儿睡。」梁逢秋望向紧闭的卧室门,「我都没跟他睡过。」 「为什么不可能,你很牛吗?」季北升不信邪,蹑手蹑脚地要去推白绩房门,「我悄悄看一眼。」 「你他妈把我兄弟吵醒了,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梁逢秋抓他,可是来不及,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两个人齐齐噤声。 床上两条杯子纠缠在一起,本该泾渭分明的两人此时姿势亲密,白绩被齐项抱在怀里,头埋在齐项的胸口,把人家的胳膊当枕头,齐项的下巴抵在白绩的头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或许是为了挡之前的鸡叫声。季北升喜笑颜开,窃语,「看我说什么来着……他们关系真好!」 梁逢秋一把捂住了季北升的眼睛,下一秒又觉得自己考虑地不全面,又捂住了季北升的嘴。 「呜呜!?」 梁逢秋背后寒毛炸开,想抬着季北升逃跑,还未挪动一步,又被白绩吓得不再敢动。 「操!」 白绩闻到酒味,松弛的神经骤然绷紧,他挺挺腰,却发觉自己根本动不了。 「?」 他的动作也惊动了齐项,那道束缚随之弛开,齐项「唔」了一声,大脑还未完全清醒,惺忪的睡意仍在,他摸了摸白绩的脸,用沙哑的嗓子自然地低声道,「乖,再睡会。」 白绩的耳朵再次被捂上,他觉得心脏好像逃到耳朵里咚咚打鼓。 「……」 「齐项。」白绩找到了声音,像是含着刀片,再大声喉结振幅再大点,语言里就要钻出血腥味,「我他妈怎么在你怀里?还有……怎么一股酒味?」 齐项眼睫抖动,睡意顿时消散,意识回笼,此时他的胳膊已经被掰开,白绩直起身子。 又一声操宣之于口。 齐项闻声抬头,登时蒙住,门口梁逢秋蓬头垢面地尬笑,身边的人兀自放冷气,季北升在指缝里找光,像被绑架。 「……」 而他,不知所措,仿若一觉醒来当众出柜,破天荒感到一丝荒唐。 * 尊重爱情。 梁逢秋被轰出家门时留下了响彻云霄的四个大字还有季北升狂放不羁的憨笑。 家里如同捲入鸦黑寂静的漩涡中。 厨师大罢工,午饭是方便面,一人一桶相对而坐。 齐项连手机都扔一边不看,正襟危坐,搅动叉子用余光偷瞄白绩,见他黑脸低压,嘴角下敛,耷耸着狭长的眼,上回受伤留下的疤痕,像褐色的痣点在他下眼睑处,看着很冷艷。 齐项想,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可……昨天是他把人抱着睡的,无论怎么解释掩盖,他自己都心虚的厉害。 这让他变得笨嘴拙舌,连打哈哈的话都想不出。 白绩味同嚼蜡,凝神沉思半天,终于忍不住摔勺问,「我滚到你怀里,我没醒?」 何止是没醒,简直像被人打晕了。 白绩十七年来的警觉和对人的不信任一朝失效,简直是人设崩塌。 「……」齐项点头,扯谎道,「当然只是偶尔滚过来,次数很少,就是今天的鸡啊,它太吵了,我顺手帮你捂耳朵,这叫互帮互助。」 白绩咬着塑料叉,唇肉卡在三叉缝隙中,睨视齐项,「你会觉得我很gay吗?」 「怎么可能!」齐项松了一口气,终于搞清楚白绩一上午缄默的原因,「那好朋友之间搂搂抱抱怎么了,睡的舒服就行,是不是?」 白绩脸皮薄,也不点头,看不出认同不认同。 齐项问:「要是你介意,我今天睡沙发?」 「再说吧。」白绩烦了,潜意识觉得齐项的提议不行,但又说不出所以然,只能补充道,「我没介意。」 他不仅不介意,还因为自己睡得挺美而唾弃自己。 「咱们都不介意,都坦坦荡荡。」齐项吃不下泡面,「别自虐吃泡面了,可怜不可怜啊,走吧,出去下馆子。」 他说完起身,下意识去拉白绩,半途又收回手,搓搓掌心,插在兜里,抬眉示意出门。 如同坍塌了某个非具象的藩篱,对面是什么他们不确定,所以没敢越过。 正在两个人拾掇拾掇准备出门,二次「关系破冰」的时候,白绩的手机忽然响铃。 「等下。」白绩拿出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疑惑的「嗯」了声。 齐项侧身瞟了一眼,忽然停住,又看了一遍,「这是…齐祺她妈?」 白绩:? 齐项想到了什么似的,勐得弹起身,冲到卧室拿出手机,打开赫然五六条齐祺的未接来电。 而白绩跟进来接通电话,那头王荟声音略显尖锐,忍耐了歇斯底里,难持优雅,质询的声音发颤,「白绩吗?齐项在你身边吗?让他接电话!」 「餵?」齐项接过,「齐祺出什么事了?」 「她不见了!」 * 「她早上说要去朋友家玩,半天没回消息,我给她打电话,那边关机,我就去问她朋友,那小朋友说齐祺一个小时前就走了。」 「她出门没戴手錶,我没办法定位她,现在就是失联失踪!」 「人走了,没回家,手机还关机!一个小时了,齐项,一个小时!」 齐项攥着门把手,听着王荟颠来倒去地重复几句话,尖锐的凸起硌着他的掌心。 第96页 「她二十分钟前给我打电话了。」齐项吞咽几下,沉声道,「我没看手机就没接到,所以不算失联一个小时,更不是忽然失踪,你不要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我看你是巴不得她出事没人跟你争!」王荟好像被开启了什么开关,忽然声嘶力竭,哭喊道,「齐祺要是出事了,我饶不了你,说我大惊小怪?你没良心啊,齐项!」 齐项眉峰压紧,脸色已经很差了,因为王荟的吵闹让他太阳穴抽疼,他打断道,「有哭和骂人的功夫不如去调监控,再打电话给王局派人找。」 「我现在去警局报案,丹市就那么点大,我不信整个翻过来还能弄丢个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话多少是有点霸总的(点头) 第46章 交代完事,齐项闭耳不闻王荟颠三倒四的咒骂与要挟,迳自挂断电话。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抓着门把手的手攥得发红,他脸色阴沉,郁意厚重地凝在眸中,薄唇紧抿成一条横平的线,远不如说话时的冷静。 这种焦躁分毫不差地传递给白绩,他也下意识抻抻衣摆,作出有所行动的姿态。 齐项注意到白绩的小动作,他快速釐清思绪,拍拍白绩的肩膀,用轻快的语气安抚他,「今天怕是下不了馆子了,我去一下城南公安局,不是什么大事。」说完,他捏着手机往外走去。 现在谁还在乎吃饭的事啊! 「齐祺是不是来找我们了?」白绩大步跟上,忙说,「如果她来城南,我或许能帮上忙,你把齐祺照片发给我,我去找瑜姐,让她发商户大群里,让大家帮忙留意。」 齐项勐地停下,眼珠一转,城南他确实不熟悉,自己像没头的苍蝇乱窜也是浪费时间。 「当然如果你不想把齐祺的照片发出去,我也会去街上找。」白绩抿了抿唇,抠着手心说,「城南其实也不是很不安全,起码早上很安全的。」 齐项望着白绩钉在客厅像做错事而自责的样子,知道他又兀自揽责任,可怜见的。 「正好,你对这熟。」他没再把白绩抛到一边,而是伸手拉了他一下,「我们一起找。」 * 二楼房间里传出嗡嗡嗡的机器声。 一身横肉的男人垫着下巴趴在床上,脸色涨红上面挂着汗珠,他眼睛睁出一条缝瞅着身侧的女人,斯哈一声,说:「瑜姐,你手指头真嫩,按得我都不觉得疼。」 刘瑜盘着发,带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就留下一双眼睛,虽然眼尾被岁月添了些细纹,但就那双眸子里流光溢彩,端的是妩媚飒爽,美的勾人,被时间分外垂怜。 「把你金豆豆擦干净再跟老娘撩骚,我看你是疼昏了头。」她哼笑,手上动作没停,「老娘看不上纹个背还哼哼唧唧的废物。」 大哥要纹满背般若,看着五大三粗,受不住疼,纹到嵴椎和侧腰时边骂边哭,装都不装,刘瑜两天都耗在他身上,差点去买个助听器,此时哪儿有什么好气儿对他。 男人咬咬牙,嘴上没把门,「那你能看得上谁啊?贴着骨头那儿还下手这么重,都要给我扎穿了!」 刘瑜轻嗤,「我儿子十五岁,贴着嵴椎骨纹了花儿,一声没吭。」她颠了颠男人的赘肉,「他小皮儿又细又嫩,也没你那么多肉包住骨头,你说怎么他就不喊疼不说我手重呢?」 男人梗着脖子嚷嚷骗人,「你都没结婚哪儿来的儿子,而且你不是说不给未成年纹吗?到你儿子又能破例了?」 刘瑜道:「爱信不信。」 这时,房门骤然被敲响,一个声音传进来,「瑜姐,瑜姐,我找你有事!」 「我儿子来了。」刘瑜眼前一亮,对外亲密喊道,「进来宝宝。」 男人讷讷,「你还真有……」 门被推开,白绩带着满身的燥热进门,他手往后抓抓头髮,满臂的纹身漂亮得扎眼,他跟刘瑜都是狐狸眼,又长得精緻凌厉,乍一看真像对母子。 「跑来的?」刘瑜问,「什么事儿啊?」 「电话打不通,我猜你忙就来找你了。」白绩无视男人,站到不挡光的角落,「帮我在商户大群里发张照片,我朋友的妹妹可能在城南走丢了。」 「嗯?」刘瑜立即放下手头的活,擦擦手从柜子中层划开手机,递给白绩,「赶紧发吧,直接发群公告。」 白绩拿过手机,把齐项传给他的照片发到刘瑜的手机上,一系列操作下来,他跟齐项交代进度。 【白绩:我把照片发出去了,你那儿怎么样?】 【齐项:在查监控,人手安排下去了,王局动作很快。】 【白绩:好,梁逢秋也去巷子里找了,我一会儿也去。】 【齐项:白雀儿。】 【白绩:?】 【齐项:别慌,你做的很好了=3=】 【白绩:为什么发=3=】 他一说,齐项立即撤回消息。 【齐项:你做得很好=w=】 【齐项:点错了,别这么抓细节。】 「又哭又笑的,疯了?」刘瑜拍拍男人,示意他休息会儿,又打量着问白绩,「哪个朋友的妹妹丢了把你急成这样?是那个叫齐项的?」 白绩去丹毓后,他跟刘瑜并没常聊天,但对彼此的消息都一清二楚。 「是他。」白绩摸摸鼻子,不知为何在刘瑜的眼神中兀地生出一丝被人察觉到秘密的羞赧感,「不说了,我得出去找人,瑜姐,一有消息记得发给我。」 第97页 「等等儿子,不对,大侄子。」男人艰难支着胳膊喊道,「你把照片也给我发一份,我让我手下的人也注意一下,做生意的一天见那么多人,哪儿能顾及到个小姑娘。」 「……」手下人? 白绩狐疑地盯着他,实在不像个好人,不敢给照片。 「发吧。」刘瑜颔首,又捏了捏男人的小肚子,调笑,「咱们赵哥一个成功企业家,就吃亏在脸长得凶。」 「这个时候就是成功企业家,之前都骂我社会闲散人士。」赵哥把照片发去几个大群,解释,「我有几个电玩城和玩具店,小孩说不定会去玩,我让人查查监控,有消息告诉你。」 白绩点点头,这才正眼看赵哥,认真道,「谢谢!」 赵哥动一下生疼,龇牙咧嘴地摆手,「不,不客气,要真想谢我就把衣服脱了。」 「什么?」白绩神色一凛,危险地眯起眼,咬着字问,「脱衣服?」 「昂!」赵哥豪横,「我倒要看看你背上是不是纹了花!」 白绩:「……」 半晌后,白绩生无可恋地放下衣服,听到背后赵哥心满意足地问刘瑜,「瑜姐,你名儿用梵文怎么写,能纹我心口吗?」 刘瑜:「不能,嫌里面人多,挤。」 中年男人的油腻追爱,简直没眼看。 白绩清清嗓子,打断赵哥几欲脱口的土味情话,「我先走了。」 「行,有消息我让瑜姐发给你。」赵哥点头,戳戳点点片刻后,忽然抬头叫住白绩,得意道,「别乱蹿了,真巧就在我店里。」 * 十三月娃娃屋。 四方小屋里放着几台娃娃机,门口有自动兑币机,开在巷子里给周围邻居玩的,也没个工作人员,只有顶上的监控24小时不停歇转。 白绩气喘吁吁赶过去时,齐祺正吸熘着奶茶,腮帮子鼓着,面前摆了几枚游戏币,娃娃机的粉光投在她的笑呵呵的脸上,显得没心肝。 「齐祺。」白绩喊她。 「白绩哥哥!」齐祺看到他眼前一亮,松开摇杆扑了过来,「我正要去找你呢!好巧啊!」 白绩平復内心的千丝万绪,说了句「有汗」后抵住齐祺的肩膀,他舔舔唇,把人翻了个面,左右确定安然无恙,甚至连肚子都是饱的才深唿出一口气。 「再往前走一百米就能出去了,你……」白绩无奈,他弯腰双手撑在膝头,语气稍稍严肃,「你手机打不通,全家人以为你失踪了,知道吗?」 齐祺愣怔,抿着唇,唇瓣委屈地抖了抖,轻轻「啊」了一声。 「我手机没电了。」齐祺亮出自己的黑屏的手机,「我跟人借电话,他们不借,我就问路,可是这里太绕了,我,我就迷路了。」 找了半天路,几条巷子仿佛深不见底,她绕懵了,正好看见个娃娃机,就用身上的现金兑换游戏币,想着放松一下,抓到个娃娃就走。 没想到,杀千刀的娃娃机,爪子比八十岁老太的牙都松,根本抓不到! 「你再往前走一百米就能到小区了。」白绩嘆气,看到她委屈的样子便不忍苛责,只慨嘆小丫头虎,「下回别乱跑。」 齐祺好像有些害怕,怯怯地抓着白绩的衣摆问,「我妈妈也知道了?」 白绩:「就是你妈妈打电话来说你失踪的。」 「啊?」齐祺张着嘴,问,「我这样算失踪吗?」 白绩耸耸肩,其实扪心自问,这场声势浩大的寻人行动他也觉得夸张了些。 齐祺或许也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这会儿攥着游戏币,一脸担惊受怕又委屈,脸跟玉糰子一样,任谁看见都心软。 白绩低头估摸时间,预感到她即将面对的狂风暴雨,他跨出门,齐祺紧跟他身后,深怕被扔下,困惑地见白绩扫码买了二十个币。 「哥哥?」 「你哥应该生气了。」白绩按了按齐祺的脑袋,「我给你抓个娃娃,送给你哥哄哄他,省得他揍你。」 * 齐项火急火燎赶到家,手上的电话接个不停,王荟擅长把简单的事搞复杂,齐祺「失踪」的乌龙被告到齐老爷子那儿,已经演变成齐项故意把齐祺弄丢。 「找到了,她自己在玩娃娃机。」 「我多大的神通,隔半个丹市操控她离家出走?」 「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嗯,会教训她的。」 齐项烦躁地想摔电话,他咬牙在兜里摸钥匙,没等一会儿,门被从里拉开。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脆脆的「哥哥」,齐祺像小麻雀一样,抱着个看不清什么样的玩偶,扑到他怀里,撒娇讨好地拱着齐项的腰腹。 「哥哥,你看白绩哥哥给我抓的娃娃,送给你!」 「……」 齐项不虞的目光草草掠过玩偶又落回齐祺的笑颜,进门前的躁意更上一层,想掐着齐祺的脸问她怎么笑得出来? 是一点没当回事? 城南可不比枫轩,治安差又人口混杂,没有人会费尽心思保护一个小姑娘。 「站好了。」齐项一把将她从身上撕下来,按住贴墙罚站,抿唇严肃地指示,「等会儿你妈接你回外公家。」 「那你呢?」齐祺歪头问,转头想齐项根本不会回王家,又昂着头说,「看我跟白绩哥哥抓的狐狸。」 齐项没接,冷淡地问,抓了多久。 第98页 齐祺拎了拎狐狸脑袋上的绳,卖力地演示,「好久呢,白绩哥哥说老闆很黑心,爪子特别松,我们正好勾到了它脑袋上的绳才抓出来。」 齐项不说话了,脸色阴沉地难看,怒火没烧在面上,但胸口已经噼里啪啦在响,齐祺她被宠过了头,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似乎还沉浸在抓娃娃的喜悦与骄傲中。 「给你,你别生气哦。」见齐项不吭声,齐祺心里咯噔一下,讨好地把玩偶轻放在齐项怀里,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仔细看看?跟你有没有一点像?」 齐项半耷眼皮,敛眸认真看了眼这只让他妹妹冒着危险,顶着家人的担忧在巷子里呆半个多小时的玩意。 丑狐狸,屁股上还漏棉花,完全是现代工业的残次品。 他不认为像,起码这狐狸在笑,齐项一点笑不出来。 「齐祺。」齐项冷不丁喊了声她的名字,板平的没有一丝亲昵,「我跟讲过无论去哪儿手錶都要带着吧?」 「我怕我妈….查我行程,发现我来找你?」齐祺辩白,触及齐项阴沉的目光时,又下意识低声可怜地叫哥哥。 这种可怜里有表演的成分,小孩子天然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儿,怎么去装可怜撒娇,去讨得她想要的东西或博取怜爱。 这一点,齐项更懂。 齐祺挤出来的眼泪一点骗不到他。 「我是真的不想凶你。」齐项平静地摆手,努力不被她的眼泪影响,「你手机没电,四周没认识的人,真遇上什么事,被抛尸了没一个星期都不一定有人能发现。」 齐祺咬着唇,下唇被齿关咬住的地方霎那失去血色,她这才有点后怕。 「你把安全当儿戏,就是在给我惹麻烦。」齐项半蹲平视她,眼中闪过几幕不太美好的画面,黑沉的眸中满是道不明的情绪,「你出事我全责,齐祺,我不想再背一条你的命在身上。」 第47章 惹麻烦? 这三个字一出,齐祺不可置信地瞪着眼,泪眼婆娑地想在齐项眼里或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并没有。 齐项每句话都很认真。 「哥哥……」齐祺肩膀缩颤,眼泪成串往下落,把眼角揩拭地发红,一句话地功夫好像被天大的委屈砸中,「你别生气。」 她可以忍受回家后一群人指着她骂,但是没法接受齐项云淡风轻的说她麻烦,好像齐家被齐项抛弃了,连自己也成了需要舍下的累赘。 「我没生气。」齐项知道话说重了,但忍住要摸摸她脑袋的念头,没安慰也没再说扎心窝子的话,「算了,我去收拾一下,你在这儿等着。」 齐祺比他动作更快,忽然一个箭步冲到白绩房间里,砰的关上门,隔着门板,闷声喊道:「你不许回去!你肯定是讨厌我了!回去他们骂你,你就更讨厌我了!」 齐项扶额,敲门喊她的名字。 「出来。」 「不要!」齐祺像打开了委屈的闸门,一股脑倾斜出各种不满,「从小到大我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凭什么!」 「就凭你什么都不会!」齐项不再敲门,脸上阴云密布,他说,「你躺在摇篮里的时候我就在齐家学那些一辈子都不一定用得上的技能,你不会,就要乖乖的接受看起来荒唐的保护。」 「我可以学啊。」 「……」齐项也气了,骂了句脏话,「你学个屁,打娘胎里身体就差,让你做一个仰卧起坐就哼哼唧唧要星星要月亮!」 门板被用力踢地砰砰响,被嫌弃后又被否定,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恨自己真的懒,齐祺哭得更大声,甚至还打哭嗝。 齐项盯着房门半晌,听不出悲喜地说,「你母亲的精神状态接受不了再一个打击了,你边哭边想吧。」 * 兄妹的对话被白绩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 他原本在上厕所,想出来时外面的争执愈演愈烈,自己一个外人反倒不好出面干预齐项的家庭教育,直到争吵声被嚎啕大哭声取代,他略略慌张,这才从厕所出来。 齐项正坐在沙发扶手上,拱着腰,捏着方才被扔在沙发上的狐狸玩偶,神色晦暗,如同在沉思些什么,总之不愉快。 白绩轻手轻脚出来,齐项闻声抬头,桃花眼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倒有点暗淡像被泡在永夜的北极,寒冷又茫然。 他想强打精神,却又没办法在白绩关切的目光下维持虚伪的笑容,索性也不作伪装,如霜打的茄子,比哭声震天的齐祺还显无辜。 白绩本能的不喜欢他这样蔫儿了的样子,比家里重新出现哭声还要让他胸闷。 「我要回去了。」 「你没事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齐项摸了摸鼻尖。 「没事,我回去给你线上补习,齐老师不在小同学也要一丝不苟完成作业哦。」齐项说俏皮话,说得怪可怜,没趣儿。 白绩坐到他身边,凹陷的沙发与齐项的背挡住了一侧的光,空气也沉甸甸地下坠。 「你回去我也回去了。」白绩指着门,「哭成这样没事?」 「干嚎的,你开门都不一定能见眼泪,等会儿就没力气了。」像是怕打扰了齐祺,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将音量放低,如同耳语,齐项杵杵白绩,「让个地。」两个人就变成了肩并肩贴着坐,他给白绩展示狐狸,评价道,「这娃娃真…」 第99页 真丑啊。 白绩:「我勾中的。」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齐项吐槽的话噎住,「真…好看。」 大眼赤狐,突出的口鼻下是类人的意味不明的微笑,白肚子上缝了个傻逼的爱心,极致离谱的配色,尾巴上还漏了棉絮。 齐项把狐狸放一边,眼不见心不烦,他问,「你不好奇吗,为什么齐祺不过迷路了,我们一家子更疯了一样调动警力去找她。」 他和齐祺说话都没放低音量,白绩家隔音又一般,怎么都会被听到。 白绩耸肩,「还行,我好奇心不重。」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白绩扪心自问未对齐项做到完全坦白,也不会要求齐项对他知无不言。 齐项笑了,歪着身子半倒在白绩身上,「我倾诉欲强。」 白绩满足了他,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故作夸张的表情出现在他向来冷漠的脸上,像夏天堆了雪人,说不出的好笑又奇怪。 齐项心情好了点,娓娓诉说道,「齐祺是第二胎,在她之前,齐太太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他们在快五岁的时候,家里保姆被齐正晟外面的仇家买通,里应外合绑走了两个小孩,从报警到抓到绑匪用了五天。」 「五天?」白绩不解,「这么久?」 「因为当时媒体曝光并追踪了这个事,阻挠了追捕进程,也激怒了绑匪。」齐项面无表情,「五天,差点撕票,双胞胎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老大因为伤口感染,抢救不及时去世,老二住院后高烧不退,没撑两天。」 齐项嘆道:「小孩子很脆弱的,齐家从此把安全放在首要位置。」他闭上眼,喉咙有些干涩,「葬礼办了七天,第八天我妈迫不及待地带我去了齐家,去认祖归宗。」 正宫的双生子去世,他这个私生子在齐家被老爷子一眼看中,成了齐家宝贝的独苗苗。 「我顶替了他们的位置,那时候我对死亡并没有什么概念。」齐项又忽然闭眼,改口道,「不,是我本来就对他们的死很漠然,且有很长时间窃窃自喜。」 齐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怆和自我厌弃,「白绩,我小时候很坏的。」 * 所有人都以为齐项被齐老爷子带走是因为齐老爷子慧眼识珠,其实不是,齐老爷子把他带走的原因很简单。 「太功利了。」他目光毒辣,「和你妈妈一样,她没教好你。」 齐家因为他们的到来乱作一团,王荟歇斯底里地摔东西骂人时,齐项还能淡定地抱着齐正晟,用又糯又甜嗓音说,「爸爸,我害怕」,「爸爸你别伤心,你还有我」。 作为以「爱与利益」捆绑而生的私生子,齐项的出生本就是带有「使命感」,所以他被人为地培养出了近乎圆滑的天真。 因为齐家对他出生的冷漠,齐项唯一能依靠的对象只有他母亲。 这就导致他能共情的对象也只有母亲,虽然双胞胎对他也很好,但面对他们的死亡,齐项一瞬的伤心后,更多的是对母亲得偿所愿的窃喜所感同身受。 年幼的齐项聪慧有余,良善不足,他冷漠自私、贪婪狡诈,又善于讨好、会察言观色。 齐老爷子既欣赏他的早慧,又不希望他被教养出一身狡诈与野性,养虎为患,长大再去反噬齐家,所以他被带走了。 在本家,齐老爷子用强硬的手段和大量的时间去掰正他长歪的根,同时也希望把他带在身边以确保齐项的安全。 双胞胎被绑架致死一事给齐家笼上阴霾,安保增强一倍,而齐项入了本家一事,如同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四溅的水滴将湖水搅得天翻地覆。 王荟原本秉持「罪不及孩子」,对待齐项不算糟,但现在她有了危机感,认定他是「借着双胞胎的死而获利的小人」,从言行上都无比针对齐项,且为了不让齐项得到名分,没养好身体就强行怀了第二胎。 而齐项虽然被带回去教养,但有一两年的时间里也暗戳戳地不断搞事,他不是软性子,知道王荟针对他,他也仗着自己小孩子的身份,到处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王荟在怀孕的期间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养胎养的并不安稳,不仅要防齐项,更要看住日益厌弃她,又花天酒地的齐正晟 一颗心被掰成三瓣,无事顺心,王荟早产并且难再有孕。 齐祺出生时瘦小,体质极差,花了大功夫进行调养,几次差点没救回来。 而齐项在同年被齐老爷子认祖归宗,王荟因此患有产后抑郁,很长一段时间疑心齐家要害她们母女,齐祺一有大病小灾,她就唯齐项是问。 齐项花了四年的时间才养成了比较正面的三观,且对齐家的了解越深,他就越不喜欢这种压抑的环境,就是梦想被戳碎一样,以前多想要,现在多讨厌。 他从本家回到了齐正晟的家,齐正晟自私自利,王荟厌恶忌惮他,唯一对她友善的竟然是齐祺。 齐祺打小就喜欢齐项,即便王荟说齐项会害她,她还是跟屁虫一样缠着齐项,「哥哥」、「哥哥」的叫。 齐祺和双胞胎在某些方面很像,都天真烂漫,没有戒备心,这让懂事了的齐项无端生出愧疚感与罪恶感。 齐项接纳齐祺,对她好,或许有几分是为了赎罪。 她不太顺遂的出生,多少有自己的责任。 第100页 * 「齐祺的两个哥哥很好,不吝啬地分享温暖,好几次我局促不安地站在齐家院子里,他们就会跑过来拉我去花园玩,可是……我小时候很嫉妒他们,甚至庆幸他们出了事,不然我永远比不过他们。」 坦言嫉妒与恶意很不易,齐项后仰,用胳膊盖住双眼,似乎过往的种种像枷锁压地他肩头生疼。 齐项哑声道,「齐祺和他们很像,但她更脆弱,以至于我都担心他们的命运会差不多,毕竟老天爷专门给好孩子设难关。」 「我不觉得你坏,起码我认识的你很好。」白绩抿唇,「你不用嫉妒他们,他们的温暖很多,足够分给所有人,但是你那个时候还没攒出足够的温暖,只能分享给一些亲近的人,这就够了。」 话音刚落,齐项垂下的手被塞了一块果糖,仰在沙发上的齐项撑起脑袋往前瞅着白绩的后脑勺,蓦然眼眶微微发烫。 「白雀儿。」 「别喊我,吃糖。」白绩第一这么直白地去夸人安慰人,赧然别开眼,深怕齐项搭理他,想赶紧转移话题,他拍拍齐项的腿,「支楞点,你妹妹还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呢。」 齐项自然知道他脸皮薄,心里头麻麻软软的,捏着糖没吃反攥在手里,他顺着白绩的意思问,「对了,你怎么找到她的?」 「出卖肉/体。」白绩挎起个脸。 齐项:?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烦死了,让你别提别提! 想要评论呜呜呜!家人们!!! 第48章 等了近半个小时,齐祺仍旧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王荟已经来简讯说快到了。没办法,白绩只能用钥匙悄悄打开门锁,却发现小姑娘已经肿着眼睛在书桌上趴着睡着了,侧着的脸颊鼓出个圆圆的小包。 从垃圾桶的糖纸来看,应该是吃了白绩放桌上的果糖。 「她倒是不客气。」齐项轻笑,弯腰捏住齐祺的两颊摇了摇把她弄醒,「起床,回家。」 兄妹到底没有隔夜的仇。 刚才还哭天抢地,说此生不要跟哥哥和解的人,睡眼朦胧见到齐项后,张开手自然而然环住齐项的脖颈,窝在齐项怀里,抽着鼻子,「哥哥,我好喜欢你。」 可怜地跟谁欺负了她一样。 白绩见这一幕,骤然有点想谢霄那个小肉糰子,他话还说的不清楚,每次打电话只能重复「想哥哥」和「喜欢」。 「噫,肉麻。」齐项给齐祺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嘴上嫌弃脸上的笑容里全是宠爱,「把糖吐出来,别卡嗓子眼里。」 齐祺闭眼嚼吧嚼吧,把糖嚼碎咽了下去,喃喃道:「白绩哥哥的糖,好吃。」 「...这算馋还是算色。」齐项忍俊不禁,彻底没了脾气。 被抱着,齐项没法收拾东西,白绩主动请缨代劳,站在门口,齐项低着头对白绩说,「回头给你报酬,谢谢你的……牺牲。」 白绩面无表情,不愿再提,酷酷地说:「做好事不图回报。」 「图点吧,你肯定喜欢。」齐项神神秘秘,或许是眸色的缘故,那深沉的黑望着人深情又深邃,「白雀儿,我可是把你的喜好摸透了。」 「……」白绩仿佛被他的目光摄住,脑中宕机般只剩下一片花白,好像真被齐项的装腔作势抓住了那颗跳动的心脏,讷讷地威胁道:「你...最好是。」 * 和上次一样,周雅雯早就站在小区门口瞭望,只是这回陪她的是谢仕平。 谢家一家三口齐齐站门口餵蚊子,门卫吓得以为是什么大人物要到访,正伸着脖子望,只见白绩鬓角沾了细密的汗,大包小包地慢悠悠从下坡处走来。 「宝宝!」 「哥哥!」 「这不是咱们大公子吗?」 三个人同一时间叫出口,谢仕平推推眼镜,觉得自己错过了表达欢迎的最佳时机,自己这个后爹的眼力见还没门卫足。 「小绩,箱子挺沉,带了那么多东西。」谢仕平帮白绩把箱子放后车厢,「哥哥抱抱元宵,天天念叨你。」 白绩抱住扭来扭去的元宵,答道:「齐项的,他有事我帮他收了下。」 「应明友的事多亏了小齐呢。」周雅雯眉眼一挑,「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你啊…」 应明友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周雅雯既开心自己儿子洗清恶意伤人的嫌疑,但见了面又难免要数落白绩的隐瞒。 她话一多,谢仕平就搂着她,好脾气地笑着帮她顺气,要她少些唠叨。 说话间,司机上坡是按了声喇叭,车灯照亮前面向下的奥迪,两车并行相交时,白绩侧头正好看见齐项坐在后车座。 脸色不大好,侧脸流畅的线条被平拉的唇角衬的有些锐利。 好像有心灵感应,齐项在他的目光中偏头望向窗外,四目相对的剎那,那原本微凝的神色像午夜的烟花,骤然明亮又神采起来,齐项敲敲车窗,两车缓缓错开。 同时手机振动,元宵一边学手机的嗡嗡声,一边帮他摸兜,掏出来凑在白绩眼前人脸解锁。 【齐项:我要去老爷子那儿,行李先放你那儿。】 【齐项:齐祺他妈妈现在去磨老爷子,要老爷子拨身边的退伍刑警给齐祺配做贴身保镖,疯球咯。】 白绩往后靠了靠,心里涌上点说不出的情绪,像蒙上了雾,他总觉得有什么事,就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第101页 齐祺…… 「哥哥。」元宵肉肉的脸贴着白绩的脸,「笑笑。」 白绩搂着肉颠颠的元宵,忽然灵光一闪,随后心脏一紧,眼前昏暗的一霎那,白务徽那张扭曲的、写满诅咒的脸骤然出现在白绩眼前。 谢霄! 信! 枫轩的安保很严,没有登记的司机进不去,那白务徽是怎么把信准确无误送到谢家的呢?难不成他在周雅雯身边安插了人? 白绩抱着谢霄的手臂收紧,倾身问前排的谢仕平,「谢叔,家里面的佣人你都核查过背景吗?」 「嗯?」谢仕平回头问,「简单筛查过,怎么了?」 白绩抿唇,眼中一闪而过的纠结,偷瞄了眼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周雅雯,默默改口,「回去跟你说。」 * 谢仕平是个很精明的人,一旦他认真,算计都写在脸上。 纵使白绩模煳了信的事,着重说了齐家十几年前的绑架案,想让谢仕平注意一下身边人,最好把小区里行走流动的人员都排查一遍。 可谢仕平不好煳弄,他摘下眼镜,捏住眉心嘆了口气,问道:「小绩,你和白务徽还有联繫吗?」 白绩:…… 「跟你谢叔叔聊什么了,聊这么久?」周雅雯热了杯牛奶,待白绩出来就递给他,是熨帖适中的温热,「喝杯牛奶,好睡觉,你住校后脸色好看了很多,还失眠了吗?」 「不失眠了。」白绩还握着门把手,眼神晦暗,茶色的眸子像蒙尘的琥珀,有猫似地警觉,看着面前温柔无防备的笑容,他摇摇头,「没什么事。」 「哦。」周雅雯愣了下,而后低头下意识退了半步,仿佛预见了什么不美好的事一样,「喝了牛奶早点睡,宝宝。」 白绩点点头,捧着牛奶,望向周雅雯离去的背影,温婉而脆弱,像江南的浅荷,雨天得有人为她撑一把油纸伞。 他回房间,没开灯,就着月光把空杯子搁在床头柜,在黑暗中静站了片刻,胸口像爬满了绿藤,麻麻赖赖的让人烦躁,他低声嘀咕两句脏话,一周的好心情在那个人的名字出现在脑时全没了。 「晦气!」 还没到十点,白绩把空调开得极低,裹着被子蜷在角落就要睡,闭眼片刻,觉察出不对。 他可以睡正中间啊?没必要再给齐项留位置。 想到齐项……白绩不免要脸红地回忆起早上起床时相拥的场景,谁能想到早上两个人还尴尬纠结地想晚上要怎么睡,结果没到晚上,两个人就分隔两地了。 这样也好,白绩思忖着,没人占他的床,他能睡的更舒服。 …… 一个小时后,时钟的短针微颤,挪动了几不可见的距离,指向十一。 「呃….呃….」 白绩的胳膊下意识在身边摸索,企图抓住点什么,可周围只有空荡荡的冰冷,并没有一个温暖的躯体能够按住他颤抖的胳膊,轻拍他的背。 最后,白绩呜咽一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四肢抽搐几下,他捂住喉咙兀地坐起来,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碎发被汗水沾湿黏在惨白的脸上。 他喉结滚动,抹去额头的汗,其实常梦魇的人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但是…白绩摸了摸床单。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梦魇了。 尤其是和齐项睡一起的那几天……他简直像被纺锤扎了指头一样,能一觉睡到正中午,即使是在被齐项戳了后腰的那次,他知道自己做了噩梦,但不像今天这样反应激烈。 这算什么? 认床还是认人? 白绩从抽屉里搜出剩下的小包烟,以前他大半夜失眠,一根烟叼着能坐半个小时,纯浪费时间。 「啪嗒」 火舌卷出,菸草染上猩红地光,飘出白烟,白绩深吸一口,尼古丁还没被吸入肺中,白绩脑中兀地传出齐项的声音,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从口腔里过了一遍的烟,是零散的发灰的。 白绩咬着下唇,一脸沉思地碾灭菸头,扔进垃圾桶里,又跟仓鼠一样黑着脸在包里翻出一块糖,含在嘴里,用化开的甜味盖住苦涩的烟味。 「妈的,还管我抽菸?」白绩嘀咕道,捞起手机,在微信列表上下滑动几下,点进齐项的聊天框,刚打下一行,你干嘛呢,又默默删掉。 齐项又不失眠也不会梦魇,说不定已经睡着了。 再次入睡显然有些困难,白绩坐在空调下,用冷风吹干粘腻地汗,他久违地打开王者,刚登上没两分钟,一个组队邀请就弹了出来。 是小老闆? * 仔细算算,他们有快一个月没一起玩了,白绩本就无聊才上一次游戏,平时都是老闆找他,他才纡尊降贵地上一把。 两个人看似关系紧密,本质上还是二十块一局的买卖关系。 小老闆需要他,他就会在,如果那天小老闆不爱玩这个游戏了或者说不再需要他了,那么两个人就会像人生长河中匆匆擦肩的过客一样,都不需要悲伤,很快就能相互遗忘。 看来,这孩子还需要他? 白绩进队,打字问,怎么还没睡,十一点了。 【小老闆:失眠啦哥哥,放假放纵一下嘛qaq】 【nk:行,排两把,国庆免费。】 【小老闆:哇!哥哥是全世界坠好的人[爱心]】 第102页 小老闆并不着急玩,点了下排位又取消,在聊天框打字问他为什么没睡。 他们以前不会聊这么多,不会互相关心生活,白绩眉峰奇怪地一压,莫名产生一种两个人关系很近的错觉,但或许是惊醒后脑袋有点昏,白绩并未深究。 【nk:跟你一样失眠。】 【小老闆:那玩游戏不会越玩越精神吗?】 【nk:不会。】 跟你一起玩,越玩越困,越玩越觉得自己放着觉不睡陪她打游戏的自己是傻逼。 但这怎么能跟小姑娘说呢,太伤自尊了。 半天,老闆没回答也没开游戏,□□忽然弹出个聊天框,老闆给他发了二十的红包。 【nk:?】 【小老闆:空空哥哥开语音吧,我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你出点声音我就不怕啦。】 陪玩本来就该开语音的,白绩挑眉,没收钱,片刻后,麦克风上的斜槓没了,白绩的声音微哑,穿过网络,有些模煳不真切。 「喂喂,听得到吗?」 【小老闆:听得到!我排了!】 白绩困惑,问道:「你不开?」 【小老闆:>w<我害羞,二十买我不用开麦的权利。】> 【小老闆:听哥哥说话,助眠!】 白绩轻笑出声,觉得小姑娘在睁眼说瞎话,他非常认真地说,「开局别梦游就行。」 …… 白绩真的打游戏打困了,不是因为小老闆太菜,而是被自己说困的,效果堪比数羊,而且他的生物钟早就打铃让他睡觉。 排了三局,全都顺风顺水,白绩逛对面野区比逛自家后花园还自在,逐渐眼睛开始打架,撑着最后的力气赢了第三把,他打着哈欠说:「睡吧,老闆。」 【小老闆:你困了?】 白绩口齿不清,嗯了一声,眼睛已经徐徐闭上,麦克风里传出他又轻又安稳的唿吸声。 【小老闆:睡了?】 【小老闆:哥哥?】 屏幕在黑暗的房间里是除夜灯外唯二的光,十分钟,队伍没解散,小兔子头像下的麦克风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来回重复了好几次,麦克风抖动着绿色的萤光。 一个带笑的声音从白绩的耳机里传出,亲吻他的耳膜,「白雀儿,晚安。」白绩翻身,「嗯。」 作者有话要说:  齐项终于找到了机会上游戏,他发现自己已经戒掉网瘾了,全靠白老师的悉心教导,让他成了个现充狗 第49章 国庆假期结束,冷清的丹毓再一次被喧闹声占满,白绩从宿舍出去时,楼道里已经静的能听见回音。 人形闹钟齐项不在的第一天,白绩撬了早自习。 一个平常的早晨,花照常开,太阳照常晒,白绩打着哈欠,懒懒地走进教室,前脚刚踏入门框,教室里骤然响起能掀翻房顶的掌声,伴随着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口哨声。 白绩:?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惩恶扬善六班人,丹毓之光我白哥!」 「人间男菩萨,物理度人渣!」 就见季北升猴蹿起来,拉着横幅沖白绩大喊,很燃…很土… 他们喊的太大声,隔壁班人都凑热闹地从窗户探出脑袋,扒着窗沿,笑嘻嘻地注视着白绩起闹,简直是四面楚歌。 应明友的事传遍全校,多亏6班同学锲而不捨地发红包与宣传,有钱能买kpi。 「发表个获奖感言!白哥!大方点!」 「……」 白绩愣在原地,尴尬之情从脚后跟蹿到天灵盖,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收回脚,掏出手机查询最近的火车站票,毅然决然地转身就走。 谁想刚退两步,后背就装上一个温热的怀抱。 轻笑声在头顶飘出,两天未见的人兀地出现在自己身后,白绩蓦然回头,是齐项。 他状态不错,仍旧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唯一不一样的是耳廓处多了一条四厘米的划痕。 细细一条,已经结出浅褐色的疤。 白绩眯起眼,指着伤问:「你被打了?」 「逃跑也太拉了,白雀儿。」 齐项没听清他的话,笑着握住他的手,大大方方举起,放到嘴边作话筒,举起另一只手对四面八方的观众挥手示意,「咳咳,现场的记者朋友们请安静,白哥比较内敛,我是他的代理髮言人齐项。」 短暂地静了一秒,欢唿声再一次震天。 「齐神!齐神!」 「真项大白!!」 齐项怡然:「今天大家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好榜样白绩甩掉黑锅,同时我认为此正义之举值得在校史留名,从此丹毓就真正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同意的举手!」 齐刷刷一片小树林窜天而立。 白绩:……已经社死了。 「齐…你他妈…」白绩想跳楼了,可惜齐项攥他攥的很紧。 齐项还在侃侃而谈:「白绩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不信谣不传谣,不以貌取人,葬爱家族都能给老人让座,更何况我们白哥,多俊的人啊,铁好人活雷锋!城南在白同学的带领下,三年来犯罪率大幅降低,这次破获……」 牛皮越吹越大。 白绩听不下去了,他跳起来勾住齐项的脖子,把他按在怀里,齐项一句话没说完被打断,现在呛地直咳嗽。 「救…救…」齐项说话艰难。 第103页 「没人救你。」白绩兇狠道,「今天你我得死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绩背后忽然一阵凉,他警觉抬头,只见由远而近一个敦实的身影低空冲来。 「干什么!干什么呢!上不上课了!聚在这儿看猴戏呢?」猝不及防,洪亮的吼声噼开欢唿,教导主任骂道:「白绩!又是你!不要欺负同学!」 猴白绩:…… 校史有名的计划存世三分钟后不幸流产。 * 课间收作业,各科课代表抱着几摞白花花的卷子满教室乱跑。 大早上被教导主任抓住背了一遍八荣八耻,白绩平白多了份作业,跟齐项一人一张a4纸,窝在后排从校容校貌抄到校规校训。 「白绩,你卷子空一大半,老徐看到得扒了你的皮。」物理课代表走来,正反翻给白绩看,「你挑题做还不如交白卷呢。」 倒也不是摆官腔或训人,他也不敢,只是白绩前段时间写作业很认真,一张卷子大多是填满了,各科老师还夸过,而这次却醒目的空了好多题,还不是最后的大题。 「我让他做的,我给他勾了些题。」齐项率先回答,他用笔帽点点卷子,「你先交,我一会儿去解释。」 「……」白绩抬眸,望着齐项的眼里有些微错愕,「你没找老师说过?」 齐项让他挑题写作业的时候可是大手一挥非常豪迈,一度让白绩以为他得到了什么圣旨才为所欲为。 「没说啊,先斩后奏。」齐项拍拍他腿,「臣去奏了。」 「哎。」白绩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去,便伸手扯住齐项的校服袖子。 齐项还没起利索,被人往下一扽,猝不及防地脚底打滑,后仰着倒在白绩身上,白绩见他要摔,也迅速抱住齐项。 此时齐项稳稳噹噹坐在白绩大腿上,软硬适中,位置暧昧。 「芜湖~」还未离开的课代表露出了一丝略微猥琐的笑容。 「阔别两日,这么辣吗?」齐项见白绩赧然又惊错的表情,心里一麻,瞬间身子跟软了的麦芽糖一样倒在白绩怀里,娇滴滴地装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雀儿,你捨不得我,你爱我!」 一米八五的男人哪儿都硬,装你妈的柔弱美人, 白绩生无可恋,不知道齐项的哪个字戳中他敏感的神经,像烫手似的,他把齐项扔了出去,「我…你快滚蛋。」 * 齐项没花功夫到各科老师那儿串门,直截了当前往苍昊办公室。 他敲门时,苍昊正在打电话,眉头皱着边听边点头。 「嗯,嗯,生病了可以养两天,我知道,嗯,班里同学不会因此讨厌他的,您让应裘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看到齐项站在门口,苍昊安慰了应裘家长几句,颔首让他进来,顺便抓壮丁,「过会儿把英语卷子整理了送来,应裘请假你临危受命。」 「忙,您找季北升干。」齐项一点不委婉地拒绝了。 苍昊皱皱鼻子,像听了个笑话,谁不知道他们班这位学委跟君主立宪制里的国王一样,油水多事少,就一门面与精神领袖,他问,「那请问齐总忙什么呢?」 「忙我同桌。」齐项答道,顺便把白绩作业的事交代了一遍,「以后我就给他勾题目做了,两个月,不,到期末保证让他进年级前一百。」 丹毓除了权贵公子哥,多的是高分考进来的学神,别说年级前一百,年级前二百都是修罗场,高考一分刷几百人,丹毓一分能挤下十几人。 「这个跨度是不是太大了?」苍昊舔唇,「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他以前在十三中,那学校什么水平你也知道吧。」 「十三中差跟我同桌差不差有什么关系!」齐项一身浩然正气,掏出手机,戳戳点点后翻出一张照片。 桌子上摆着一张精心塑封的照片,暗红的帷帐中间挂着一条横幅写着:第六届x省数学趣味竞赛,奖台上一群少年少女站成两排,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骄傲,手里捧着毛边的硬皮证书。 其中最扎眼的便是站在正中间的齐项,可齐项把照片放大挪到角落,指着站在第二排最后面的一个小孩。 有点矮,被挡住只露出一条狭长的眼睛和服帖的头髮,那时候他还没这么兇狠,只是看着就闷闷的不开心。 那双眸子里还有光彩与骄傲。 第六届,他们有过合影,只是那时候的白绩没进前五,只能站后面。 这张照片有了年代,被齐老爷子放在老宅书房里。 「这是…白绩?」苍昊眯起眼接过手机看,数竞杯虽然已经停办的,但是它的质量代表了省最高水平,没一点水分,苍昊惊讶得眼都直了,「他这是第几啊?」 「第六。」齐项莫名骄傲,「这是他四年级,初一的时候就第二了,至于第一,区区不才便是在下我,但是那次拍照他没在。」 如果在了,他怎么会注意不到这么漂亮的小孩。 苍昊反覆看照片,像个中奖后带了老花镜一个数一个数对彩票的小老头,他手心微汗不禁在裤子上搓了搓。 「怎么……现在成这样了?」这话说的有些伤仲永。 「大概是生病有关系。」齐项收起玩笑的态度,收回手机,「如果让他自学,可能进步的更快,但是…」 齐项嘆气,「他不想学,所以只有我能帮他。」 第104页 如同一个人落水,脚下拴着巨石,他不挣扎往下沉,是没有求生欲的,但是齐项看见了他,半个身子踩在河里,拽着他,说:「游上来,不然我也会落水。」 一个外加的压力可以迫使白绩爆发潜力。 苍昊深吸一口气,被说服了,「行,那他就真交给你负责了。」 齐项刚要离开,苍昊忽然琢磨出个味,叫住齐项,「诶!我忽然觉得你们这个学习互助蛮不错的,在班里推广一下怎么样?」 「也行,但效果不一定有我俩好。」 「为什么?」 「我俩关系非常,你不懂。」齐项臭屁,「而且我同桌还聪明,一点就通。」 苍昊摸摸自己微凉的头顶,望着眼前的谜语人,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 应裘下午就悄悄回到了学校,他怕落了课赶不上进度,从进校的第一秒他就觉得似乎角落里有人在看他,在嘲笑他。 国庆假期的白绩有多风光,他应裘就有多丢人。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舅舅竟然以这样不堪的方式称为丹市人尽皆知的「人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应家抬不起头做人几天,就骂了应明友几天,应裘以前有多敬仰舅舅,现在就有多恨。 但是…让他最恨的还是白绩。 如果不是白绩不依不饶地欺负自己,逼得他反击,最后把应明友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今天他应裘怎么会连进个学校也跟老鼠偷油一样小心翼翼。 他慢吞吞上楼,缩紧双肩企图给自己一点勇气,他摸不准六班的人会不会嘲讽他,毕竟宣传白绩那点破事他们都搞得沸沸扬扬,好像个个嫉恶如仇一样。 虚伪!噁心!势利!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应裘靠着些恶毒的词彙壮胆,他走进教室,然后… 第三排,他的位置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呀! 第50章 六班原本是47个人,白绩来了之后正好凑成双数,苍昊先按照成绩和对学生的了解,简单的安排了24对学习小组,上午放学前贴到了班级墙上。 为了方便互学互助,成功「牵手」的嘉宾下午第一节 课前自己挪位置坐在一起。 苍昊是个讲究人权和自由的老师,虽然他排了初表,但同意学生在四方同意的情况下换同桌。 这句话一出,整洁的分组表没到下午就被涂改的乱七八糟,好多人午饭都没吃拽着「心仪对象」疯狂示好,关系网乱成一团麻。 沙子涯的初定同桌还是应裘,但是他主动换成了周安。 如应明友出了事,应裘的小马仔们都作鸟兽散,以前他们密不透风藏着的龌龊事也被翻出来,恶事全推给应裘。 他以前说过谁的坏话,对谁是虚情假意,两三个人口耳相传,几天的功夫全传到了沙子涯耳里。 他懒得跟应裘计较,但也不想自讨没趣跟应裘维持「塑料友谊」。 而应裘早上不在,没办法参与到这场轰轰烈烈的分组活动,只能被动的与被挑剩的人组成同桌。 应裘的新同桌是胥客,好巧不巧正是开学那会儿跟应裘躲在厕所里说白绩小话的人。 胥客是擦线考进丹毓的,在班里只能算中等成绩,有鬼心思又不会些场面话,显得不够圆滑而刻意,平时爱捧应裘的臭脚,想着应裘跟沙子涯他们关系好了,自己也能分点好。 谁先好处没得到,现在应裘被他们富二代嫌弃了,反倒要胥客这个「应裘的朋友」去接盘,胥客想自己没被人选择,全怪自己以前跟应裘走太近了。 等到下午尘埃落定,应裘站在教室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别人,而沙子涯跟周安一起坐到了白绩前面。 如同被在冬天被扔到冰湖里,进去时还有热气,出来时人已经僵了。 应裘哆嗦着嘴唇,僵硬地挪到自己的位置,「你怎么坐坐这啊?」 「换位置了,你看门口的分组表。」女生正写题呢,思路被打断斜了眼应裘。 按道理胥客应该来找自己的同桌,但是他看到应裘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生气,内里又升腾起一种充满恶意的骄傲,好像以前高高在上的人一朝落魄了,连自己也不如。 而应裘去看分组表,几乎所有人的名字都被圈画连线了几次。 好人缘的如齐项更是被连地像个刺球,但齐项最后用红笔把那些「孽缘」全数斩断,坚定不移且突兀地跟白绩连起一条粗粗的双箭头。 应裘的名字在后排,干干净净地像是脏了一样,别人不愿意沾,他找了好一圈才在自己名字底下看到了一个人:胥客。 唯二被选剩的。 他孤零零站门口找胥客,最终在第五组最后一排饮水机前面见到了他,四目相对,应裘还没想好摆什么表情,胥客就翻了白眼别过头去,两个人的桌子中间隔了好明显的楚河汉界。 应裘:…… * 应裘站门口的这三四分钟,不过是漫长午间的一个小插曲。 季北升到后排找齐项玩,「哥,你写什么呢?」 齐项头也不抬,「给你白哥写的补习计划。」 「我康康。」季北升拽着陈竞过来一起观摩,「静静,你瞧瞧我哥这互助水平,再看看你,中午就知道带我打游戏,咱没有kpi吗?」 「你再仔细看看,周五文科练习日」陈竞指着这周六的那一列,「英语语文轮着背和刷题。」 第105页 「好像也不是很多?」季北升挠挠头,「周五课少,还有信息课呢。」 「这周五是运动会。」陈竞推推眼镜。 季北升惊掉下巴,「啊?这么卷?」 「大惊小怪,别给我同桌增加心理负担。」齐项啧了一声,「运动会还是要参加的,报名表呢,给我俩先看看。」 「这。」陈竞从兜里掏出叠成四方的小纸条,「热乎的。」 「啧,同桌你怎么这么不讲究呢?」季北升撇嘴,「帮我勾个实心球,就只勾一个!」 按规定,每个人都要报一个项目,不然就要做周六教师运动会的志愿者。 「那我还是跳远和接力。」齐项说,「三千不跑了,省下的时间跟我同桌学习。」 季北升牙酸,「哥,你能不要三句不离你同桌吗?」 齐项摸摸鼻尖,自己也没这个感觉,反问,「我说的很多?」 季北升跟陈竞,连沙子涯也转过头来,径直望着齐项,重重点头,「不是很多,你听说过祥林嫂吗!」 齐项:「……」 白绩刚才披着外套,趴在桌上午休,像个小山包,此时起身,外套顺着嵴背的弧度滑落到椅子上,露出一臂的墨色,他抬头时睡意消散,转而眼尾压出意思凌厉。 「再说下去,全天下都知道你要给我补习了。」白绩说。 趴着时浑身绷着,他左臂压着右臂用力一别,大臂的肌肉被挤压地微微鼓起,小丑咧着裂口对着齐项嘻嘻笑,齐项抬手戳了戳,被白绩一巴掌拍开。 「我报一百米和接力。」白绩说,而后敛眸扫了眼齐项手里的学习计划,唿吸都乱了,「你…我想转学。」 「我不信,你说的是气话。」齐项摇头。 「我生气都不说话,只动手。」白绩跟他贫嘴,睡了会儿口渴便推推齐项,「喝水。」 齐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起身跟着白绩往饮水机那儿走。 「你跟着我干嘛?」白绩余光瞭了他一眼。 「……」齐项眨眨眼,对啊…他跟着干嘛? 还好他反应快,曲肘扶在腰侧,左右一拧,「伸懒腰。」 * 应裘正在跟胥客大眼瞪小眼,相看两厌。 明明之前还一口一个「应哥」、「应神」,才多久的功夫不仅把自己当病毒一样躲着,说话带刺,不停地阴阳他舅舅是□□犯。 应裘被逼急了,那儿还有什么夹着尾巴做人。 「你这么想去跟富二代搭关系就去找他们,真把自己当成抢手货了,我就是被排挤也比你无人在意强!」应裘咬牙切齿,「你不想靠我,我也嫌你没良心,吊车尾考进来的,什么东西!」 「切,我就是没良心也比你舅舅猥亵学生强吧,你说不定还是帮凶,小□□犯!」胥客顿了一下,忽然尖声问,「而且你什么时候去找白绩道歉啊?」 「我凭什么给他道歉!」 应裘怒了,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白绩两个字,顿时怒不可遏,似乎骂两句才能舒服点。 「他打人就对了?」应裘愤愤骂道,「他白绩是什么东西!?」 「是你爹。」 如长剑破空,如兵器般冷厉的声音幽幽传来。 白绩没想到喝个水还能跟应裘对上,他都不知道应裘回校了,或者说在他脑子里已经记不清应裘这号人。 「白绩!?」应裘大惊,声音也不自觉降低两度,以为白绩故意来找他茬,或者示威什么的,「你什么意思?你也想笑话我?」 「……」白绩从饮水机下面拿出一个纸杯,凉水热水参半,喝了一口润嗓子,挑眉问,「你被害妄想症?」 六班的同学对应裘……怎么说呢,大部分人对他并无恶意,也没有想歧视嘲笑他,班级群里夸了波白绩后并没有人圈应裘,去故意戳他嵴梁骨。 洋洋得意?找茬? 这两个词跟白绩就没搭边过,他最烦沾惹是非。 「你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白绩总结,瞥了眼分开的两个桌子,第五组从前往后一条直线,到最后凸出一块,奇奇怪怪,他又淡淡扫向胥客,「别搞事。」 更别借我的名头搞事。 胥客嵴梁骨打颤,瞬间矮了一头,好像家养的牲畜被尖刃架着脖子时的恐惧,他不住点头,「对,对不起。」* 七天长假后,学校知道学生不会那么快收心,趁热打铁在周五周六办运动会,高三只能参加长跑,跑完回去继续学。 对于高二高一而言,那就是年度盛宴,然而一件事破坏了六班运动会前的快乐。 周三晚自习时应裘和胥客大吵一架,甚至打了起来,两个弱鸡一样的人打起来是下死手的互掐,班里的人被吓一跳过去劝。 学霸骂人也离不开老生常谈的几个词,怎么脏怎么来。 四个人才拉开那两个人,应裘甩开众人跑出了教室,从后门出去时还不忘踢了白绩椅子一脚。 白绩:? 第二天应裘没来,周五是运动会,各科老师不约而同在周四都没布置作业,让同学们好好准备最后的狂欢。 好好准备运动会的对象,除了白绩。 快乐是他们的,齐老师留给白绩的只有作业,白绩不用写老师布置的卷子,而是齐项给他开小灶,小灶煮的东西太多,一个晚自习装不下。 第106页 高强度学习,周围的人又每个人都雀跃兴奋。 白绩本就耐心不够,暴躁有余,嫌吵嫌烦,半节晚自习摔了三次笔,齐项都给捡起来了,不出意外,第四次摔下的大概会是齐项的人头 「齐项。」白绩冷不丁地喊道,他刚不怎么逍遥地默完逍遥游。 齐项:「嗯?」 「我不想写了。」白绩本来就没准备考清北,而且他现在的水平肯定能搞定期中考试。 齐项好脾气:「换英语?」 「换同桌吧。」白绩抿唇。 空气凝固,两个人互不相让,反而比暑期补习时更焦灼。 齐项望着白绩薄唇抿成宁死不屈的一条线,拧起的眉头与下压的眉眼像狼崽子一样凶,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小伤口成了眼下的红痣,似乎生气时更红了点,凶中带媚气。 他看着看着思绪就飘了,想白绩生气也挺好看的,人都生动了。 「雀儿…」 齐项才说了两个字,后门忽然被敲响,苍昊板着脸出现在后门,指着白绩招手。 「白绩,出来一下。」 第51章 「应裘转去四班了。」 「他早上一脸伤的跑到年级主任办公室哭了一个小时,说你带领班上的同学排挤他、霸凌他。」 应裘这属于越级去告状,等苍昊知道消息时,年级主任都准备亲自来提白绩去问话了。 还好苍昊拦着,叫了应裘周围的同学询问了他受伤的经过,把白绩从「霸凌同学」的疑云中摘了出来。 白绩在办公室呆了十分钟不到,一脸问号地进去一脸省略号地出来。 他没想应裘这么敢编,胡话张口就来,一口中间漏了洞的锅也敢往他头上扣。 是纯种的傻逼吧? 还是吃定老师会偏心好学生? 白绩站在办公室门口,苍昊搭着他肩把他给送出来,絮絮叨叨地像老奶奶踩缝纫机,讲老掉牙的同学相处理论。 大概是相处久了,白绩打心底接受了苍昊,这回被搭了两分钟他也没不耐烦地抖开。 「互助小组怎么样?」苍昊抓住机会问,好不容易见白绩这小子态度软化了,「齐项可是跟我打包票,让你期末进前一百。」 「前一百?」白绩愕然,怔在原地。 不久前他们对自己的期望还是能学就行,现在忽然跨越到跃升丹毓种子选手,这不比上一秒茹毛饮血,下一秒航天登月。 白绩想问…我配吗? 「对啊。」苍昊寄予厚望般地拍拍白绩的肩,「齐项给我看过你以前参加数趣杯拿奖的照片,他说你天赋高,想要学肯定跟赶上来,虽然我也觉得两个多月考进前一百有些难,但他小子给我打包票了,他信你,老师也相信你可以。」 「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你对学习失去兴趣,但是白绩啊,不要放弃自己。」 他相信我。 他为我的未来打包票。 他们让我不要放弃自己。 等回过神,白绩已经站在了五楼天台的铁门前,轻轻一拉,铁链落下发出金属撞击声,又被很快蒙住,止在夜色中。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白绩喉结滚动,似乎唿吸都微微发烫,以至于喃喃自问时声音有些沙哑,「他认真的?」 等到白绩做在沙发上时,耳朵里还迴旋着那句「他信你」,从苍昊的声音变成齐项那富有磁性却总是带着轻飘飘笑意的声音。 ——「我信你」 白绩以为,齐项只是想拉他一把,期中成绩提高了他俩面子过得去,现在这么努力教他也是因为齐项向来优秀,目标追求肯定与一般人不同。 他记齐项的好,答应他,勉为其难配合他,却没有真的打心眼认同「好好学习」这件事。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 如果一个人未来充斥着不确定性,且早就麻痹沉沦在深沼里,沉溺于过往的光辉、攥紧曾经的骄傲,只会让自己郁郁绝望,埋怨命运。 白绩走一步算一步。 却未曾想,齐项却计划的长远,只因为无意瞥见他的过往,就想重塑辉煌。 当他内心出现这样一个认知时,破天荒的慌了神,胸口涌动着怪异的,似乎烫又似乎麻的情绪,陌生到让人忐忑,白绩不敢回去见齐项,像大姑娘见新郎一样莫名的羞。 所以逃到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 他得想想,要怎么去回应齐项的期待。 白绩躺着,两个胳膊盖在脸上,只留下一条缝可以看见天,月明星稀,麻雀成群划过圆月,白绩的沸腾的灵魂缓缓的变成一碗温水,他有点……想…… 「噼嘶——」 忽然白绩脚踝一凉,空气中弥散开花露水的浓香,给白绩吓得一个激灵,下一秒,黑影从上方俯身向下。 堪堪落在白绩双臂上方几厘米,白绩下意识僵住不动,望着那双带着暖意的笑眼,如桃花落流水般多情。 「躲这餵蚊子呢?」齐项就这别扭的姿势,笑盈盈地问,「不会在哭鼻子吧,被苍总骂了?还是因为我给你布置的作业太多了?」 本来白绩没啥想哭的感觉,被齐项这样温柔的又带了些揶揄的一问,鼻尖蓦地有些酸。 真跟受委屈了一样,但是他很快闭眼,双臂擦过眼睛,生生把不存在的泪水又压了回去。 白绩嘴角下撇,「哭个锤子,让让我起来。」 第107页 「等下。」齐项稍微直起身,口袋里传来悉悉索索锡纸被拨开的声音,命令,「张嘴。」 白绩把嘴抿严实了,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触底反弹后倔脾气上来,打死不配合。 齐项:「啧,刚擦过手了,很干净。」 骤然,白绩唇上被贴上一个微凉的球,可可香顺着空气往他鼻腔里钻,白绩没忍住…伸出舌头填了一小口。 齐项看到他粉粉的舌尖一闪而过,眸色微微一暗,略显强硬地按着巧克力球从他已松开的齿关挤下。 他手热,巧克力球融了薄薄一层在他指腹,齐项舔唇,不知怎么想的,把拇指上的酱擦在白绩唇上。 红唇上一抹褐色。 白绩瞪了他一眼,满脸「你怎么这样擦手?」,而后眼睛就下意识满足地眯了起来。 齐项顿了顿,问:「好吃吗?」 入口即化,巧克力浓郁的香味顺着舌尖滑落,馥郁的香草味并不喧宾夺主,两两相宜,保留了可可原有的苦却不涩嘴,甜得不腻反而有花香。 是纯手工的巧克力,口感质感与普通的工厂批量生产的巧克力一个天一个地。 再硬的人,吃别人的都嘴短。 白绩别开目光,耳朵微烫,「还成…吧。」 说话都冒甜味。 「还成是几成满意啊?」齐项已经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伸手拉白绩。 白绩握住他的手,借力一使劲从躺变成盘腿坐,给齐项留了一席之地。 「哪儿来的?」白绩问,「勉强九分。」 「打飞的买的。」齐项补充,「之前不是要给你准备礼物吗,我选了几个牌子托人在国外定的,刚让人从机场取回来的,结果某人失踪半个小时,我以为你被狼吃了呢。」 齐项又问:「你躲这干嘛?」 「我……」白绩犹豫地不知如何开口,「赏月。」 顺便想想你。 齐项轻笑,显然不信,「八成躲我呢,唉,我们雀儿学习辛苦了,学自闭了,兄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白绩牙酸,「正常点。」 齐项陡转话题,「我那儿还有五盒不同口味的巧克力,还有的在路上没运回来,你想吃吗?」 白绩抠抠沙发,几不可见地点了下脑袋,齐项看到后笑意更盛。 「不是礼物吗?」白绩咬牙问,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嘴馋。 齐项腆着脸:「礼物刚才给了,一颗,还有的你想要的话,我得取一些报酬。」 白绩:「……」妈的,什么种类的崽种?我谢谢你? 「说。」 齐项道:「你每天把学习任务完成了,我奖励你一颗,任你挑。」 「……」 白绩凝住,他以为齐项用这个巧克力能诱他做什么事,结果到头来…也只是为了鼓励他学习。 如果说刚才心房已然被苍昊的话撬动,此时的他真的五脏六腑都被刚入口的巧克力裹上糖衣,一碰就化的绵,一碾就碎的软。 齐项……他怎么…这么好。 好到白绩觉得自己不答应就真成了白眼狼。 「糖吃多了坏牙,嫌磕碜早晚一颗?」齐项有商有量,把白绩此时的异样当成是在讨价还价,「行不行?」 「成交。」白绩吞咽几下,哑声道,勾住齐项的小拇指,按在他大拇指上,再道,「成交。」 齐项愣了片刻,好笑地望向一双交握的手,稚气的认真,他故意摇了摇。 「拉钩!」 此时夜色正浓,校园里风吹拂着桂香,又或许只是花露水,喧闹声亦未响起,静谧的月华铺在校园隐秘的一角。 白绩望着齐项勾起的唇角,倏忽觉得他本来暗淡灰败的人生被淋上明亮的黄白色甜浆。* 两个人吹了会儿风,气氛还没到,被还没气绝十分抗冻的蚊子残兵一人吸了一口血。 回教室时,每个人虎口处都多了个小红包。 「两位约会回来了?」陈竞正好在门口发明天要穿的班服,冷不丁地对他们来了一句,「给,你们的情侣装。」 白绩手痒了想打人。 「给我看看,是不是我定的蓝色啊。」齐项兴致盎然地从袋子里拿出来看,一看脸都黑了,「我说的浅蓝,你这是什么蓝?肥料工厂工装蓝?」 周围稀稀落落响起了笑声,丑,被全班认同的丑。 这次运动会白绩跟齐项两位班级最高峰担起举大旗的职责,他们站在最后,本来应该和普通同学一样的班服,但是季北升提议,门面就要有门面的样子,校花校草就要扎眼!与众不同! 这个提议得到了一致好评,白绩也没提出异议。 事后他问了季北升一句,谁是校花? 季北升尿遁逃离现场。 班服是陈竞安排的,走方阵时会穿,他利用已捉襟见肘的班费给大家整了一套朋克工装,准备酷炫全场。 只是没想到…..因为钱不到位,导致工装真的成了工装。 大部分人是藏青色还好…就白绩和齐项这两件特立独行的深蓝…… 「静静,你怎么能把活干的这么差呢!?」季北升代替去试衣服的两人批斗陈竞,「你给天仙穿,都不一定好看啊?」 陈竞虚心认错,眼镜挂在鼻尖。 忽然,班里传来了一阵惊唿,两人刷刷扭头。 第108页 两个高挑的身影顺着光而来,工装衣裤胜在硬挺,而白绩和齐项本就是衣架子的身材,肩宽腰窄腿还长,真把工装的酷味穿出来了。 尤其是白绩,本来长得就十分有攻击性,穿了这一套气质更盛,反而齐项中和了这一套的刚硬气质,像刚下了赛车对全场致谢的贵公子。 「还真是天仙呗?」季北升咂摸着夸道:「你们是最帅水管工!」 第52章 「六班哪儿呢?」 「我在逃老公齐项来了吗?」 「各位留守老婆能注意安全,别扒栅栏!」 几个女生站在高高的观众席上,个个眯着眼,脑袋挤脑袋在茫茫人海里向高二部张望。 齐项在三个年级名气都很大,学神光环和高富帅人设使之在非官方校草选拔中以绝对的优势独占鰲头。 忽然小高层的几个人都踮起脚尖,压抑着尖叫起来。 五颜六色的方队中,两抹深蓝的身影卓然从树后走出。 齐项扛着两根长竹竿,侧身倾向身边的白绩说了几句话,而后又被狠狠撞了下肩,他吃痛地揉了揉没走两步又回头把胳膊搭在了白绩身上。 「哥哥别扛旗了,扛我吧!」 「下去丢人!」 观众席上的女生笑成一团,齐项他们在远处时还敢放肆叫老公,等他们真的走近观众席,都跟坏了嗓子的安陵容一样,只扯着身边的人兴奋耳语。 只有一个红脸攥拳的女生,心里咆哮「情侣装我磕爆!」,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在齐项他们走近时骤然发力,举起手幅——真项大白yyds。 动作幅度大,但一闪而过。 本以为无人在意,谁想齐项蓦地抬头,径直离队走到墙角,右手还拖着个一脸莫名的白绩。 「同学。」齐项润泽的声音自下传来,「手上的那个能给我看看吗?」 「?」白绩也抬头盯着女生,没睡好早起被拉起来排练方阵,这会儿困出三眼皮。 磕cp被正主逮个正着。 女生人傻了,小腿直哆嗦,手指一松,手幅从栅栏缝隙漏了下去,掉在齐项怀里。 齐项放下竹竿,打开布制的手幅,忍俊不禁道:「还真是,我以为5.0的视力也会眼花呢。」 红色的背景,左边白字,右边两个人的半身照被p在一起,上书「结婚证」。 白绩困顿的眼睛都睁大了,「什么玩意?」 「结婚证诶,牛!」齐项认真地研究完,歪头问,「你还有涂口红的照片呢?」 白绩:「这他妈是p的!」 杀心已起!杀意蔓延! 女生顾不得要回手幅,踉跄着摔了两个屁股蹲,撂下一句「送送送你们了!」之后乱慌而逃。 「谢谢哈!」齐项很自来熟,又欣赏了一下,「挺好玩的。」 「扔了。」白绩冷声,「她把我p成鬼了。」 「尊重创作。」齐项慢条斯理地捲起来收进口袋,宽慰道:「当然我个人认为你真人更好看,且不需要涂口红增添气色,如果涂,不建议正红色。」 白绩青筋狂跳,强调:「我这、辈、子、不涂口红。」 季北升正好上厕所出来看到他们,悄悄走近后看到手幅又听到这段对话。 他虽然不懂但大受震撼,甚至不敢上前打扰。 为什么关注的重点在照片失不失真! 而不是这他妈p的是结婚证啊!? 他悄然离开,咕哝:「直男搞给,天赋异禀。」 * 「彩旗招展迎风舞,运动健儿显英姿,下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六班方阵,他们…」 运动会开始前有冗长的开幕式,为了调动学生积极性,班级方队入场前三名出彩者能得到两分的加分。 为此各班为博出彩,百花齐放,六班给自己定的基调从「朋克工装」连夜改为「无产阶级联合起来」的社会主义工人风。 效果很好,很震撼,校领导觉得非常符合时代要求,频频点头。 这时,主持人忽然不专业地笑了下,顿了顿继续道:「他们的班级宣言是:丹毓智商之巅,六班颜狗天堂。」 白绩第一次听,愣地绊了一脚,本来绷直的横幅因此松弛开。 「哎?」齐项想慢两步调整。 白绩瞳孔地震,忙扯竹竿,喊:「掉了!」 猝不及防,齐项那头的横幅顺杆滑下,红布煳他一脸。 白绩:「…..」 帅气出场,丢人走完。 校领导笑出声,苍昊假装接电话直接背过身去。 走完方队就是校领导讲话,但白绩和齐项的项目在最前面,他们在苍昊的授意下悄悄离队,拿着运动服去游泳馆的更衣室换。 更衣室里早就排满人,齐项嫌弃厕所有味道,带着白绩一路前走,推开书店的门,跟校园书店的老闆打声招唿径直走上二楼。 二楼是小型的图书馆,靠窗一排桌椅可以来看书,现在大傢伙都搞运动会,这里冷清至极。 「在这换吧。」齐项把窗帘拉上。 藏蓝色的窗帘遮住光,一屋子「陈旧」的色彩。 白绩问:「没监控?」 「刚请老闆关了。」齐项从包里拿出两条运动裤,抖开递给白绩,「反正又不光腚,很快的。」 白绩眯眼,目光在天花板四方睃巡,片刻后解开扣子。 第109页 「等等。」齐项看他低头解扣子的样子,忽然开口,「我还是挡着你。」 白绩啧了一声,觉得齐项真的想一出是一出的事儿逼。 两人后退到书橱角落,齐项站在前面,遮得严严实实,形成一个三稜柱的空间,地方逼仄,白绩脱裤子时站不稳,就扶着齐项的肩。 此时齐项绅士地背着身子,余光只能看见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肩头,力道不重又好像特别重。 他想白绩这手真不错,五根手指头不多不少正好,又细又长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指甲下的小月牙长得都比别人健康点。 还没看仔细,背后被白绩用额头撞了下。 「好了,我帮你挡。」 白绩动作很快,因为运动服本来就别在工装里,脱下来就完事。 「嗯?哦。」 齐项回神,错开站在白绩身后,学着白绩扶着他肩膀。 瘦,肩骨硌手,齐项不由自主捏了捏。 「怎么光吃不胖啊?小伙子新陈代谢很强。」 「……」白绩无语,「你换衣服还是老中医摸骨?」 白绩的私服向来讲究宽松舒服,校服衬衫一直能扣到脖子,他自己的运动服就直接露了锁骨,后领也宽,白绩低头时,刚好露出向日葵的一片窄花瓣,透露出一种脆弱的色气。 黑色中筒运动袜束缚住小腿上的仙鹤细长的脚,鹤展翅欲飞,腿部的线条在刺青的映衬下十分漂亮清晰,细却有力。 所有人都知道白绩胳膊上有纹身。 只有自己知道他小腿和背后的花与鹤,真仙气。 想到这一点,齐项感到犬牙有些痒,他舔了舔,有些粗鲁且迅速地扯掉长裤,犹豫问:「你怕晒吗?我给你买个长袜和防晒袖?」 「大哥。」白绩从窗帘缝隙望着外面的天,「今天多云转阴。」 「阴天怎么穿短裤?」齐项悻悻,喃喃道,「你要觉得冷,我也能给你找个长裤。」 白绩被他看的发毛,默默往下扯了扯裤脚。 「换完就走,别…他妈盯着…盯着我腿看!」 * 「请高二男子一百米组和高二男子跳高组的参赛选手请尽快检录,男子…」 校园大喇叭里传来催促声,齐项和白绩踩点进场后发现跳高和一百米跑正着都在操场北侧角落靠近观众台。 一百米的终点与跳高处相隔不过五米。 广播员是位口条好,眼力见强的高二学子,她瞅见操场上的战况,甩开加油词,私自插播了一条。 「同学们请注意,西北三点钟方向是高二男子跳高,下面要上场的选手是齐项,东北六点钟方向高二男子一百米跑的参赛选手中有六班白绩和12班小博尔特周录宗,白绩加油!」 粉籍几乎是毫不遮掩。 12班学生一听不乐意了,团队荣誉感噌噌噌冒出来,如排山之势吼道:「录宗录宗你最强,录宗录宗你最快!」「男人不可以说快!」6班不甘示弱,对着单押,「强还是我白哥强,丹毓短跑竞速王!」 「……」白绩默默调整原本懒散的姿势,把身体崩成一条待飞的箭。 他本来想重在参与,但是……这气氛似乎想让他夺冠。 相比而言周录宗显得轻松很多,他是体育生,短跑国家二级运动员,根本没把白绩当回事。 他还有功夫搭话,「兄弟,输给我不丢人。」 「你也是。」白绩余光淡淡瞥过他。 周录宗:「我运动员。」 白绩:…… 你就是飞行员,赛前扯皮都得输! 「砰!」 「嗷嗷嗷嗷!加油!」 枪响来的突然,周录宗因为说废话比白绩慢了半秒。 周录宗每天训练,肌肉都形成了记忆,很快调整过来,卯足劲往前沖,很快把这半秒的差距缩短为0。 一百米,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白绩死死地咬住周录宗,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水平线。 观众席都不敢大声唿吸,加油声也收敛起来,好像同一时间选择了屏息闭气,50米、60米… 肉眼看不出两个人的差距。 12班的同学痴呆了,「周录宗怎么……感觉比平时快?」 好像被逼着跑一样。 可不是,不仅是周录宗,白绩也被逼着向前,仅几秒的功夫两个人的脸开始泛红,速度不断提升。 白绩腿上的仙鹤好像真的要跃然而飞一样。 还有十米,白绩咬紧牙关再次提速,双腿交替时都有了残影,他有野兽般的敏锐,肉眼看不出他和周录宗的差距,但他能感觉到,他比周录宗慢了。 或许慢了半秒不到。 加速! 肾上腺素飙升! 这时终点处忽然出现一个身影,齐项刚跳完高,一侧胳膊上还沾着海绵垫上的绿色的碎屑,眼看他从兜里掏出一块红布。 快速举起、展开! ——别! 齐项挥舞手幅,「雀儿!快点!来销毁它!」 cp手幅被齐项举得高高的,白绩不看都能意识到校报记者的镜头可能对准了他们。 大型社死现场,被拍到这不意味着……被出柜? 白绩瞳孔紧缩,以十分明显的优势突破终点线,飞扑到齐项怀里,顺便拽下手幅! 还好…他很快!肯定没人看见! 第110页 播报员:「他们抱在一起了!!!家人们!!!」 白绩:……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个这么喊的,我tvgg上看过,喊:「球进了!」 第53章 白绩扑在齐项怀里,剧烈运动后气息不稳,簌簌的喘息唿在齐项的大动脉上,两人身体里都有咚咚咚的声响。 「操!」 白绩闷声骂了几句脏话。 他现在左右为难,抱着齐项就很尴尬,要是从齐项身上下来,面对全校师生的注目礼,他可能会立即转学。 还好,裁判此时惊喜地报出100米跑的成绩,通过喇叭传遍全校,吸引了观众们的注意。 「高二男子一百米,第三组第一名6班白绩,12秒,第二名12班周录宗,12秒03……」 0.3秒。 是体育组反覆比对计算后得出的精确结果,直接刷新了周录宗的歷史成绩。 周录宗勐喝一瓶水,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迷茫,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他进步了,却是被白绩撵着跑才突破的,白绩还是个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 不!他肯定训练过吧? 周录宗一脸怀疑人生地走向白绩,「白白…」 齐项施法打断:「刚认识不用叫的这么亲密,兄弟。」 白绩弯腰去捏敲小腿做放松,齐项站在他后面帮他扯住衣摆,防止它因为过于宽大而翻滑走光。 闻言,白绩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瞥了眼周录宗。 「额…白绩!」 周录宗皱脸,想这人赢了自己怎么没一点反应呢,起码的骄傲自豪呢,他不会真的是有备而来,是隐藏的黑马吧? 他心下已预设答覆,「你这速度,受过训练吧?平时怎么练的,有什么技巧吗?」 「没训练过。」白绩直起身,擦了擦汗,想如果硬要说跑得快有什么技巧的话,他沉思道,「遛狗算练习吗?」 他帮忙遛过哈士奇,力大无比,撒手就没,常拖着白绩满世界乱蹿。 齐项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对不起,没笑你,真的。」 周录宗快哭了:「……」 我每天起早贪黑负重练习,你他妈遛个狗比我跑得快。 摆脱了周录宗「你一定在骗我」的死缠烂打,又以「我要考年级前一百」为由拒绝了短跑队教练的入队邀请,最后勉为其难地让校记者拍了张单人特写照。 白绩才在齐项的护持下,过五关斩六将地回到观众席。 「芜湖!大明星!」 观众席也有一大帮子人翘首以盼,待他出现,啪啪啪摇起拍手给他造势,这场比赛,没人不服,不光6班连12班这个「敌对」班级也有不少人倒戈,白哥白哥的叫个不停。 六班的位置在观众席中间,巧的是在六班下面另一排正是四班,白绩走上去时不可避免要路过。 两个班教室也在同一层,彼此相熟,见到白绩光荣归来,都笑呵呵地去恭喜他。 白绩敷衍地对周围人点点头,走到一半忽然停住。 他微微偏头,余光扫向四班中间。 应裘正用一种嫉妒又仇恨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四班人成双结对的在一起,只有他一个人像平地上凹下去的洞,突兀又孤傲地捧着书把自己隔绝开来。 被人这么瞅着,谁也不高兴,白绩更是还没忘他给自己泼脏水的事。 四目相对,白绩昂起下巴,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低声骂道:「傻逼。」 * 「你看见应裘了吗,他在四班过的可不安逸。」 下午太阳缓缓西沉,食堂限时为学生提供了下午茶甜品,季北升坐在白绩对面,用勺子舀双皮奶,随口聊到应裘。 「他是真头铁,刚一百米决赛的时候,我们两个班都给你喊加油,就应裘特大声,喊周寻宗加油,整的蛮尴尬,险些破坏两班邦交。」 「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也不是一两回了。」齐项排完双皮奶的队回来,把淋草莓酱的那份给白绩,又打了下季北升的脑袋,「吃独食,没瞅见你白哥眼睛珠子都粘你勺上了?」 季北升道:「谁看得出来白哥喜欢吃这个啊?我以为你俩学累了进来吹空调呢。」 白绩默默接过双皮奶,故意摆出不着急吃的样子晾在一边,随口捡个话题问「他在四班怎么了?」 聊八卦,季北升浑身是劲,「应裘跟倩姐吵架了,因为倩姐上课用平板画白哥,应裘就去告老师,说倩姐上课不听讲影响他学习。」 「四班本来就艺术生多,一下子把大姐大惹了,还能好?」季北升说,「而且他这个人眼高于顶,老觉得自己了不起,如今满打满算在四班也才呆了一天半,谁也不熟,事一出,没人愿意跟他玩。」 「你们有没有觉得应裘跟以前比,变得特极端特敏感啊?」季北升讲完兴奋地看向对面两位观众,期待来一场关于人性善变的激情讨论。 白绩埋头慢悠悠舀双皮奶,明显啥也没听清,闻言不走心地「嗯」了一声。 「……」季北升瘪嘴,又看向齐项,可怜道:「哥…」 「嗯嗯。」齐项很敷衍,他在贴吧翻到加精图贴,跟白绩本尊比对过后,十分欣赏地点点头问,「廖倩最近接稿吗?」 季北升:「……」我他妈无语了! 他摔下勺子,又卑微地从地上捡起来,端起餐盘高傲离开,「不和你们玩了,烦,搞快吃完,一会儿接力了!」 第111页 * 六班能跑的扒着指头数的过来,除了齐项和白绩,还有两个就是来充数的,白绩体能消耗大,被安排在第二棒,齐项在第四棒冲刺。 等白绩入场站在跑道上时,一扭头就看到应裘站在里圈,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白绩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 他望着应裘想,四班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四班状况和六班差不多,能跑的几乎没有,吆喝不到人就把应裘报了上去,实际上奔着倒一来的,倒一也能有0.5分,不亏。 对于应裘阴恻恻的敌视,白绩连个眼神都欠奉,把头转向另一方向,环形跑道对面齐项在跟他招手。 应裘以为他能得到白绩的回应,或许是挑衅的一眼,或许是一句脏话,但是……白绩视若无睹,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就像扫过路边一棵树一样。 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意识到这一点,应裘胸肺里都腾起一团无名的怒火,白绩他算什么东西,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跑的快点有什么了不起! 都是因为他,自己被迫转班。 四班学习氛围差,综合实力更是倒数,连老师上课都不够有活力。 最重要的是,因为白绩,他还惹了不该惹的人,进而让四班的人避他如蛇蝎。 纵是如此,白绩依旧逍遥快活,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喜爱与接纳,甚至出尽了风头。 白绩、白绩,现在连跑步都能遇上他! 「预备备——砰!」 比赛开始,4x100接力是运动会的压轴戏,本来沉默的观众席像是被砸了一大片摔炮,瞬间炸开锅。 加油声不绝于耳,没出操场的选手、混进操场的观众也在场内跟着跑,吶喊助威,把运动会推向高/潮。 四班把主力放在第一棒,六班正相反,把最菜的陈竞放在了第一棒,他60米就开始腿酸,比别人落一大截。 等接力棒交到白绩手里时,应裘已经卯足力跑出几十米。 陈竞大喘气:「白哥,对不住!」 「没事。」 白绩抽出接力棒,力气大到陈竞一个趔趄差点跟着差点噼了叉。 只闻风声过耳,跑了一下午的白绩仍旧精力充沛,小腿肌肉绷紧摆动,竟然逐渐拉平差距。 「喔!」 场内外欢唿,六班伙同其他班级大喊白绩加油! 应裘这一次跑的很快,脸都用力到充血的红,已然突破了他自己的极限,目前跑第二。 但不是为了班级荣誉,而是自己咽不下那口气,看到第二棒自己比白绩快一大截,说不出的骄傲。 就是这样,他就应该在白绩前面。 实实在在的名次才是真的,等他赢过白绩,四班的人就不会看不起自己了,现在不是还有四班的人为自己加油吗? 应裘如是想,有一瞬间几乎要爱上跑步了,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原本在场内喊「应裘,快跑」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变成了——白绩沖! 什么? 什么情况? 场内也有几个四班的人,他们内场观战图一乐呵,但看到白绩从身边掠时,那种反超的爽感让他们热血沸腾,不由自主地为白绩喊了句加油。 即便他下一个要赶超的对象是自己班的,但……喊一句也没事吧? 有事! 白绩是没听到这一声,毕竟喊他名字的人太多了,但是应裘却气到目眦欲裂,他甚至顾不得比赛,头往右边赛道拧了拧。 飞驰而来的是白绩。 愈来愈近,他最恨的人,把他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人。 眼看白绩要超过他,应裘在那一瞬头脑一片空白,好像飞机低空划过时带来的轰鸣声,此时的他好像置身于轰鸣之中。 身体都不受控制了,怒火、不忿、嫉妒,所有的恶意驱使他发疯。 应裘伸出手,竭力抓住那一刀残影,就在两个人交错的一瞬,白绩速度太快,倏地被一拽,力的作用让他难以平衡。 「啊啊啊!」 观众席的人纷纷站起来,六班的人甚至沖向了操场。 「应裘你干嘛!?」 太快了,白绩还没来得及调整,就被应裘勐地一推,重重摔在地上,甚至向前滑了几十厘米。 「让你跑!让你跑!」 应裘五官狰狞,自己也摔了一跤,但爬起来沖向白绩,悬起腿对着他的脚踝一跺! 「你一辈子都别跑了!」 第54章 「不要不要!啊啊!」 「白绩!」 人流纷纷惊慌地涌向操场。 原在百米外的齐项飞奔而来,眼看着应裘要二次伤害白绩,肝胆欲裂,此时百十米的距离也恍若天堑。 怎么办? 赶不上! 危险迫近,白绩后嵴发凉,头皮险些要炸开,大脑瞬间清醒后,顾不得重摔后的疼痛,凭藉本能地撑着地面,快速挪开双腿。 分毫之距。 应裘一脚跺在地上,扬起细屑尘土,自己也身形不稳,踉跄一下。 这一脚要是对准脚踝,白绩能残废半年。 应裘一次未成,发了疯还妄图再踩一脚,只是这一下可失去先机,所有人愣在原地时,齐项已然冲到现场。 他大喝:「你他妈怎么敢!」,一脚在后腰处踢翻应裘,应裘跪趴在地上,连「啊」都没来得及喊,就被齐项踩着嵴梁骨当脚垫,闷哼不出声音。 第112页 「救护车呢?担架!」齐项对着跑来的人喊,「傻跑什么呢?脑子呢!」 这时喧闹叫喊声才如潮水般涌入白绩耳鼓,他伏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努力瞧向齐项。 什么温润、礼貌、谦逊的伪装都在一瞬间被撕裂,此时的齐项如同困兽,桃花眼里淬了层墨刃,黑的骇人,怒火锋利如凝成寒霜,把傻乎乎往这儿跑的人都冻住了。 「齐项。」 白绩喊完倒吸一口冷气,从咽管里钻出一股沙土味的腥味,他摔得很重,刚才全部的力气放在挪脚上,疼痛后知后觉地再次缠绕于四肢百骸。 他疼的脸色发白,还有功夫思考,不知道齐项听没听见自己的声音,早知道听他的穿长袖长裤了,悔不当初! 「雀儿!」齐项听见,半跪在地帮他抹去脸侧的灰,没有贸然碰他,只嘱咐道:「你先别动。」 「哥,医生来了!」季北升边跑边道,「散开,别挤!」 刚所有人往这儿赶,跟赶集凑热闹一样时,季北升就跳台阶蹦下观众台,逆流而行。 运动会期间,校医院的救护车和医生都在体育场外侧待命,就怕有紧急情况发生。 救护车闪着灯开进操场,也因为它的存在场面一度很壮烈。 白绩对救护车有阴影,上一次进救护车时他都只有进气没出气了。 在他脑海里,救护车和生死相关。 「我应该还用不到救护车。」白绩断断续续地说,「刚才…」 「什么?」 齐项注意力放在医生那儿,听到抬上担架四个字后二话不说把白绩抱了起来,还注意错开白绩身上的伤。 已经上了担架的白绩:「没什么。」 算了,上救护车就上救护车吧。 齐项上车前,想起什么,指向还趴地上装死嚎哭的应裘,冷冷地对季北升道:「你去处理那孙子。」 * 救护车上。 两个护士给白绩处理伤口,医生检查他的脚踝和手肘,齐项成了无所事是却空着急的家属,只能帮白绩擦擦额头上的细汗。 「医生,怎么样?他脚踝被踩了,是不是断了?」齐项问,「不行就去立馨查,别去校医院了。」 校医院外号是兽医院,齐项对他们的医术深表怀疑,而立馨是丹市最好的私立医院,离丹毓也不远,齐项想让他们直接改道。 「足踝软组织损伤,不严重。」医生上冰敷,淡定道:「不需要去立馨,普通的崴脚校医院也能治。」 「普通?」齐项皱眉,「他脚踝都肿的馒头大了!」 「……」医生深吸一口气,「你仔细看看?」 哪儿有馒头大,最多馒头片大,平坦的。 齐项伸头一瞅,怎么看都觉得肿了,人变得极其拧巴,不依不饶地正欲辩两句,手腕被轻轻捏了捏。 「去校医院。」白绩说,「我没事,不疼。」齐项回头,看白绩脸色唇色俱苍白,像白纸上渗出水,淋淋又憔悴,他从上救护车眉头就没松下,没啃声却一直抽冷气,睁眼时外眼角延出一条下敛的可怜的弧度。 见他这样,齐项更不放心,只当他逞强,对医生说,「他疼成这样,都说胡话了,能是扭伤?摔完又被踩了。」 「没有二次受伤。」医生说。 「我…没被踩到。」白绩尴尬。 「啊?」齐项愣住,「我看到他…」 齐项是从后面冲过来的,在他的视野里只能看到应裘的脚硬生生踩下去,随后白绩疼的翻身,所以才急切又固执地要去私立医院检查。 「我挪开了。」白绩声音有些飘。 「那你怎么抖成这样。」齐项三魂七魄这才归了位,仍担心疑惑,「是不是摔出内伤了?」 白绩稍微用力,扯着齐项的胳膊让他靠近,他自己被固定在担架上,半边身子动不了。 他从小到大身上挂彩是家常便饭,严不严重自己心里有桿秤,这点事要是放在平常他能爬起来再跟应裘打一架。 偏偏他现在就觉得哪儿哪儿都疼,不知道是因为躺在救护车上的缘故还是齐项过分紧张的缘故。 白绩想,我变弱变娇气了,摔一跤都要上救护车。 他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在众人面前嚷疼,只能悄悄跟齐项说。 齐项俯身问:「怎么了?」 「别嚷嚷,我他妈单脚跳到医务室都行。」白绩全身的血色都聚在眼角,又羞又恼,捋不顺地轻喘道:「护士下手太重了,我…就是单纯不耐疼!」 「你帮我擦药。」命令的话都不硬气。 白绩声音越说越飘渺,最后窘然别过头闭上眼,脖颈后仰绷成一条线,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被从热锅里捞出来的。 「……」齐项摸摸鼻子,心痒也跟着酿出点羞,咳嗽一声对医生道,「对不起,我刚才着急了,咱们就去校医院。」 齐项笑道,「我给他擦药吧,姐姐。」 * 救护车上不好挪动位置,等到进了校医院他才找到机会帮白绩处理伤口。 这会儿病房里就白绩和齐项两个人,白绩也不忍耐什么。 如果是鹅毛点水般,白绩说太轻痒,要他用力,如果是不小心按到伤口,戳重了,白绩「啧」的一声,光挪和躲。 齐项嘟哝道:「你是公主?难伺候。」 第113页 话虽如此,手上功夫一点不放松,跟雕花儿一样谨慎小心堪比特级陪护, 千难万难,终于上完了药,胳膊和腿都白一块褐一块,斑驳得像老树皮。 白绩身侧擦伤不多,但是很大片,条条槓槓深浅不一,看着恐怖。 「会留疤吗?」齐项指尖划过他尚存的好皮,问道:「留疤你不会又要纹点什么遮疤?擦个药都哼哼唧唧,别纹了,有伤,有男人味。」 「谁哼唧?」白绩痒地打颤,直瞪人,「只是蹭破皮,个把月就好了。」 齐项点头,看像他被弹力绷带固定的脚踝,被抬高束在半空,神色深邃,若有所思。 当时在操场上他真的要心跳骤停。 「应裘,你打算怎么办?」齐项问。 白绩淡淡道:「凉拌,事不过三,得给教训了。」 齐项心下瞭然,已有了一个念头,这时搁桌上的手机震动,季北升打电话过来。 「你休息会儿。」齐项出门接电话,他靠墙上问,「怎么样了?」 「我给打的鼻青脸肿!」季北升夸张道,「放心!白哥受多重的伤,我也让他受多重的伤。」 「……」齐项沉默,想季北升真的是傻子啊,问,「人躺了?」 「那,那倒没,校长把他带走了。」季北升说,「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白哥的态度,校长好像想保应裘,他毕竟年级前三十。」 齐项:「那就给学校施压,严肃处理应裘,贴吧论坛把应裘以前的黑料添油加醋爆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鼓动舆论施压,必须记过,但别让他退学。」 季北升不解:「为什么不退学?留着过年吗?再犯浑怎么办?」 「留着好,在学校里被人唾骂。」齐项嗤笑,「他不敢犯浑了,以前没认真处理他,他才敢太把自己当回事。」 应裘眼里看到丹毓的富丽堂皇,所有人相处的和谐友好,却没有看到这平静湖水下涌动的暗流,依附于金钱权力建立起来的学校,天然存在着不公平。 挂断电话,齐项在门口站了片刻,不一会儿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齐项扭头望向走廊尽头,应裘和他妈妈、校长老师们终于到了,他对着人群露出极浅又森冷的微笑。 「来了?」 * 「对不起对不起,白绩同学,我让应裘跟你道歉,他最近压力大,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闹出这种事,我刚才打他了,教育他了!」 应裘他妈妈是个家庭主妇,身形有些臃肿,她掐着手站在白绩病床旁,眼睛滴熘从胳膊转到腿,脸上写满了惊错慌张和强堆出来的讨好。 一路上校长可说了,这个白绩来头不小,虽然她也不知道谢家是什么大人物,但也不敢耽搁轻慢。 「应裘,去道歉!」应妈拽着儿子胳膊,把他甩到床边,「道歉!」 白绩倚在床上,一言不发,茶色的眸子一错不错地望着这一齣好戏,看着高深莫测,不辨喜怒。 应裘像木偶一样站在边上,木楞楞的任人拖动,脸上还残存着一些不正常的疯狂,眼下乌青显然被揍了,伤的没白绩重却落魄万分。 他看到白绩骄矜地模样,明明坐在床上却仿佛轻蔑地俯视着自己,如毒蛇般缠上的冷意与恨意窜上天灵感,但怕更多点。 「对对不起,我不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 「不小心?」白绩开口打断,「好好再说一遍。」 应妈掐应裘的后腰。 「对不起,我推了你,害你受伤,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应裘鞠躬,恨恨地说,「对不起!」 白绩内心毫无波动,还有点觉得可笑。 他平静又漠然地说:「哦,不接受。」 第55章 齐项问:「这怎么处理啊,校长?」 目光齐刷刷转向站在床脚的校长,应母神色殷切,在来的路上校长可是说了会尽力保住应裘,他是丹毓的尖子生,未来可是要为校争光的。 「马校长,应裘他认错态度挺诚恳的。」应母挂着心虚的笑,「小孩子打架闹别扭的事常有,就是他一门心思在学习上,容易脑筋转不过弯,行为过激了,我这个做家长的难逃责任,回去一定批评他!」 白绩翻了个白眼。 这阿姨看着姿态很低,三句不离学习,五句不离成绩,摆明了想说应裘成绩好,道个歉完事了,连解决措施也含混其词说回家教育。 他总算知道应裘没脸没皮、自以为是的性格怎么养成的。 惯的! 「就回去教育?」齐项站在边上,扬声道,「恶意挑衅滋事,造成集体场所秩序混乱,导致同学严重受伤,按违纪惩戒条例得记大过吧,校长?」 校长一直没开口,瞅着齐项和白绩的强硬态度,不住擦汗,「这,这伤的严重吗?」 「可太严重了!」齐项捏了捏白绩的手腕,说,「这腿啊半年下不来床,更别提一身伤。」 「阿姨,除了医疗费、精神损失费,您还得捎个护工费,万把块钱吧,想聊原谅先去缴费。」 白绩:「……」众所周知两个星期等于半年。 不说话,队友carry时他不k头也不反向送人头。 于是别人看过来时,白绩适当地表演了一下痛苦和悲愤,并嘆了口气望向窗外。 「啊?」应母听到钱,吞了吞口水,抓着应裘就跟擀被子一样捶打,「你不是说没踩中吗?」 第114页 「我没踩中!他躲开了。」应裘嗫嚅道,张口辩解,「我也被齐项他们打了。」 「哎,两码事。」齐项摆手,「我打你我负责,算下来我是见义勇为,就像白绩打你舅舅应明友一样,刚才你也承认了,想踩白绩对吧?」 应明友三字一出,病房里陷入了微妙的死寂,前尘往事,新仇旧恨一下子被勾了出来。 校长可算记起来,应裘跟白绩的旧怨,算是沉疴痼疾了。 「我们不翻旧帐,就聊今天的事。」齐项问校长:「第一下是推,第二下是踩,认错态度诚恳怎么犯两次病啊?」 「确实,全校同学都看见了,影响很大。」校长点头,给德育主任眼神,「具体的处理方式我们一定给出满意的答案,这种不正之风我校绝不姑息。」 「记过、通报批评,退学就免了。」齐项轻松开口,好像很宽容的样子。 「马校长!?」应母情绪激动,一听儿子要被打成反面典型了,憋着嗓子对齐项大喊,「你是谁啊?和这事有关系吗?有规矩吗?小孩子尽插嘴?」 应母眼皮一捏,横成个倒三角的彪悍模样,机关枪似的轰然炸开,平和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泼妇骂街,秀才遇到兵,校长也肩膀一拢,往后缩了下。 「他是…」 齐项慢条斯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握,微微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不好意思,我爸是校董,这事我还真能插上嘴。」 「?」 应裘也傻眼了。 校长擦汗,皮笑肉不笑道:「应裘母亲,他…他,齐项父亲和白绩父亲真的都是校董。」 「阿姨,您不提我忘了,应裘高一的时候领过正晟奖学金吧?」齐项睨了眼瑟瑟发抖、悔不当初的应裘,笑道,「奖助学金,他这样的也不配拿,可以不勒令退学,但是学杂费以后自己交吧。」 「养狗,哪儿是为了让他咬人啊。」 * 丹毓的学费确实贵,考进来的学生最次也是学费减半,一下子把应裘从补助名单去除,对于应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现在给应裘的只有两个选择。 离开丹毓,转学。或者舍不下丹毓的优质资源,自掏腰包留下。 从应母哭天抢地求人外加道德绑架的架势,应该是捨不得走的,应裘嫌丢人,想跟齐项理论,被应母当众甩了两耳光,打得他眼泪直淌,咬着牙一身不吭躲得远远的。 算是一家子都没脸面。 白绩被吵得太阳穴突突跳,烦躁之意翻涌上脸,身子下滑,赶忙把自己埋到被子里,不停告诉自己「只要我没道德,就没人可以道德绑架我」。 齐项坐在一边护住白绩的伤口,顺道把被子掀开一条缝,以防他把自己闷死在里面。 「阿姨,您别在这儿吵,这里是医院!」 护士是个实习的小姐姐,撵不动应母,周雅雯这时大步流星赶来,见她在白绩病房门口撒泼,登时怒不可遏。 「闹什么!拖走!」 保镖警卫闻令,一人一边把持住应母,顺道揪出应裘,把他们一块拖走。 她帮护士理了理头髮,安慰两句后径直走向校长,上下乜了他几眼。 校长被看得背后发凉,脸上抽搐出个为难的笑容。 「谢太太。」他低声道,「她,她拉不走。」 「拉不走你就干看着?」周雅雯冷哼,「马校长,你可真会处理事。」 「我这…」校长低眉顺眼道,「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应裘恶意伤人,寻衅滋事的问题,您放心。」 「我儿子转学来一个多月,三番五次受伤。」周雅雯捋了捋耳畔垂下的碎发,看着温婉却别有一番气势,她正式地下最后通牒,「事不过三,你让我不放心,我就找能管事的管这个丹毓。」 「是是!」校长唿吸一滞,啄米似地点头,「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周雅雯无声地虚点校长,踩着高跟鞋甩身离开,又悄声走近病房。 「阿姨,您来了。」齐项站起啦。 「小齐。」周雅雯声音放柔,那气势早就被担忧取代,「我之前开会,来晚了,阿姨又要谢谢你一次。」 「都是我应该做的。」齐项笑道,「白绩他…」 周雅雯唿吸沉重,望着自家儿子被裹在被子里。 她眼圈瞬间红了,扣住床沿的铁栏杆,「听北升说,白绩…腿、腿都断了?」 行动不便无法自己从被自己出来的白绩不顾伤痛,一把掀开被子,纳闷问:「……谁腿断了?」 * 「我只是崴了脚。」 白绩被齐项扶起来。 「北升怎么说你疼昏过去了?」周雅雯泪汪汪,端详白绩的伤,「刚才马校长还说你半年下不来床?」 「放…」屁 白绩好大的无语,差点当着他妈面骂脏话,还好忍住了,就见齐项躲窗帘后面偷笑,一百个谣言里齐项起码出了百分之八十的力。 「他们瞎说的。」白绩嘆气,「连住院都不用,休息一下我就回寝室。」 「回寝室干嘛?」周雅雯不同意,「回家,妈妈照顾你。」 在校,这伤还只是小事。 但凡进了谢家的门,他铁定就跟唐三藏进了女儿国,成堆的药和补品往他身上扑,没病也要被餵得流鼻血。 第115页 谢家!不能去! 「……」白绩向齐项求救,「不用,妈。」 齐项终于笑够了,敛容正色走来,「阿姨,快期中考试了,白绩最近一直在发奋图强,还发誓期末要进年级前一百。」他忽然一顿,不怀好意地问白绩,「发的什么誓来着?」 白绩:「……发发的…什么誓来着?」 他发了什么誓啊?艹! 齐项握拳抵掌,啪的一声,「说考不过就穿裙子跳女团舞,对吗雀儿?」 「!?」 白绩呛得疯狂咳嗽,谎也撒了,进退无门便只能穷鸟入怀任人摆布,但是他没想到齐项嘴上能开出这朵食人花来。 女、女装?还跳舞? 周雅雯也愣在原地,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有点难堪有点害臊,她…她…儿子还有这个癖好呢?时代真变了啊…… 周雅雯干笑两声,迅速调整状态,慨嘆道:「看来白绩真下定决心学习了,那就住学校?」 白绩手足无措,想解释,「妈!」 「好的,阿姨!」齐项笑吟吟抓住白绩的手,「放心,宿舍里有我照顾他呢。」 周雅雯感激道:「小齐,我是最放心你的,这孩子又要麻烦你了,你们年纪相仿,他…他的兴趣喜好你也能理解。」 白绩瞳孔地震,为什么他觉得他妈误会了什么!? 周雅雯略坐坐,跟医生聊完白绩的身体状况,确定只是虚惊一场后才放心地离开医院。 日暮西山,窗外晚霞昏黄,风凉凉的。 病房里又只剩下白绩和齐项两个人。 四目相对,岑寂中,齐项摆出个快哭了的表情,吃痛道:「雀儿,白哥,别掐了,别掐了,肉快被掐掉了。」 白绩怒斥:「齐项!」 「哎!」齐项答应,「那你让我说的,我就顺嘴说了,是不是为了帮你?」 白绩:「……」顺嘴?他看是深思熟虑了! 「阿姨走之前跟我说,要是你没考过跳舞的时候让我直播给她看。」齐项忽然笑了,「听说你五岁的时候学拉丁?身娇体柔,很有天赋?」 白绩指着门:「滚!」 齐项得令,利索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笑眯眯扭头问,「我走了,谁搀你回寝室啊?」 「……」白绩捂脸,「滚回来!」 * 校医院药水味很重,人烟稀少,到晚上死气沉沉有点恐怖,加之白绩受伤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白绩怕自己呆在这儿,明天门口能堆满花篮。 谣言止于智者。 丹毓学生明显把「传谣」这块把握得死死的。 齐项要下楼去租轮椅,白绩嫌太他妈的矫情,在齐项走到门口的功夫,已经自己抬起受伤的脚,麻利地下床,连蹦带挪熘达了两步。 齐项深感自己回头地再不及时点,白绩就能跟他一起蹦下楼。 「你坐着!」齐项凶他。 「脚不疼了,都不需要轮椅。」白绩展示性地轻轻双脚踩点,「嘶!」 「祖宗。」齐项过来,一把攥住他的小臂,没让他摔,「不想坐轮椅?」 「……」白绩点头。 坐轮椅,好夸张啊,他已经上了救护车,大晚上再被人坐轮椅上推行,明天贴吧里他就半身不遂了。 「拐杖有吗?」 「没。」 白绩凝思:「那…」 齐项兀地生出点荒唐的念头,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白绩的腰。 「人形拐杖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第56章 午后,透过窗户远眺,绿荫翕动,豆大的人密密织织往宿舍方向挪动。 白绩坐在书桌旁,受伤的左腿架在方凳上,凳上铺了软垫,微微凹陷处是绑着黑色弹力绷带的脚踝,瘦削苍白。 距离他崴脚已经过去足足十二天。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完全不疼,健步如飞能跨栏」,但齐项不管这些,强行把他按在宿舍,说要调养够两个星期。 而此时,留守男高中生白绩要饿死在宿舍里了,看护人齐项还因为拖堂被困在教室。 白绩按住空扁的肚子,实在饿的有点烦躁。 他轰隆隆把一排抽屉拉开找垫飢的零嘴,空荡荡比白绩最穷时的裤兜都干净,思来想去他单脚蹦到门边。 那有个矮蘑菇状的储物柜,平时放一些有用又没用的东西。 运动会前白绩跟齐项去逛超市的时候买了几包饼干,但因为难吃被扔这里面了,没想到今天能救急。 「还他妈得靠自己」 白绩嘟哝,悬起左腿晃悠悠蹲下去,一手扣门把,一手揭开盖子,每个动作都能让他单立的右脚崴两下。 「鬼鬼祟祟干什么你?」 「我…我…路过…」 白绩耳尖一颤,隔着门板忽然听到斥责声,还有如蚊哼的模煳应答,宿舍门隔音还不错,白绩就听出来那个斥责的是齐项的声音。 他不是上课呢吗? 外面还有谁? 白绩叼着一块脆片,刚想拽着门把站起来一探究竟,只听咔嚓一声,钥匙嵌入锁孔,锁扣被拧开,门被从外推开。 「等下!」 连松手都没来得及,白绩只能跟吊树上的猴一样,以一个狼狈的弧度往后仰,因为是金鸡独蹲,他要不摔个屁股蹲,要不就得再折一只胳膊。 但意料之中的钝痛没出现。 第116页 齐项抬腿抵住他后腰,白绩整个人倒在他小腿上,随后身子一轻,被人夹着双腋像小孩一样举了起来。 「怎么一进门就要抱?」 轻笑声从白绩耳边掠过。 「我握着把手呢。」白绩怔住,饼干还叼着,维持着别扭的姿势,「谁他妈要你抱。」 「你能站?」 「松手。」 齐项瞟见他倔强跷起的左腿,笑意更浓,说了句「送佛送到西,我给白少爷抱进去」后索性把人别扭地抱进门,后脚勾踢上门。 白绩:「啧!」 白绩一米八的个子,不像小孩子一托就能起来,尤其是他梗着身体,耍赖似的往下碾,齐项使大力才拖动,他手腕上还挂了餐盒,随着大幅度的动作,热烘烘地撞在白绩的腿上。 两步路走的堪比杀人运货,泥地拖尸。 「你抱得动我吗?行不行?」白绩轻嗤,挣扎着自己扶墙站好。 「我抱不动?你这几两肉我能给你举起来。」齐项一听不乐意了,「不想想谁把你从医院背回来的?」 「……」 不说还好,说了白绩脸上老大的不自在。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搭错了哪根筋,齐项说要背,他还真点头了,直到他被人托着屁股走到宿舍楼下,成功被人围观拍照后,他才追悔莫及,尴尬到要当场入殓。 「我说要坐轮椅。」他苍白地狡辩。 「胡编乱造吧。」齐项笑道,「今天老林讲卷子拖堂,你一说饿,我从后门熘出来给你送饭。」 「你不用翘课。」白绩挪过来坐好,「我又不着急。」 他瞅见保温桶里的骨头汤脸色一黑,咂咂嘴把汤推向齐项。 齐项笑了,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强硬地给他倒了一碗,笑道,「吃哪补哪,喝一碗。」 白绩:「再补我能长第三条腿了。」 齐项立即说:「未成年别开黄腔。」 白绩:?? 谁开黄腔? 「你刚才在外面跟谁说话?」白绩闷头吃了两口饭,胃里有着落后才想起来问,「应裘?」 这年头会关注自己的还能让齐项用那种嫌恶的口吻说话的,这学校里除了应裘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对,出电梯就看到他站门口贼眉鼠眼地乱瞟,鬼鬼祟祟说自己钥匙丢了在找。」齐项道,「前天四班周考他前五都没进,我怕他狂犬病又犯了要怪你头上。」 运动会的事以应裘通报批评并记过做了最后处理,作为一个年级大榜常驻的优秀学生,应裘在升旗台上读检讨时差点请求吸氧,不过这次没人同情他,齐项还给拍了张照传给了「卧病在床」的白绩。 沙子涯第二天就打报告换寝室,先斩后奏地把季北升的床位占了,好在季北升不常呆学校,随他去。 至今也没人要去填应裘那儿的空位,听说他不太受旧室友待见,现如今常常往外面跑,除了上课、睡觉,不太在学校久呆。 白绩两耳不闻窗外事,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我又不是菩萨,管他考多少。」 「不管他,我把下午模考的卷子提前带给你了。」齐项擦擦手,从包里翻出密封的牛皮袋,「苍总这仪式感真足,还封口了。」 期中临近,各班都紧锣密鼓地进行以班级为单位的模考,丹毓师资雄厚,老师会根据班级进度和学生能力单独出卷,虽然费工夫但是效果好。 白绩的学习一直由齐项负责,苍昊他们摸不清进度,特地嘱咐齐项把卷子带给白绩,让他每题都做,交给他们老师改。 「放抽屉。」白绩吃的半饱,捡土豆丝嚼。 「拱背,啧,让你拱没人你贴上去。」齐项掐着白绩的腰把他往后拉好让抽屉打开,「呦,长肉了雀儿。」 手感都软实了许多,不像以前隔着皮就是硌人的骨头,中间精瘦的肉捏都捏不起来一揪,齐项感受完又捏了捏。 「操!」白绩痒得哆嗦,从腰侧升出一缕麻意,扭开腰侧躲,虽然他本来就瘦,长点肉也属于正常,但白绩还是眉峰下压,放下筷子,「我他妈不该长?」 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运动量除了脑部运动就是二百出头的运动步数。 是个人这么养着都得长胖吧? 白绩瞪他,眼尾红色的小疤变成了一颗痣,跟着瞪眼时的动作往下敛,从上半张脸看,极有气势,下半张脸,薄唇紧抿成一条浅红的线,唇峰起伏利落,也是兇巴巴的。 可惜他刚吃完饭嘴角还沾了一弧水光,整个人看起来像护食的猫,炸毛也不可怕。 「再养两天,遵循医嘱休养两周。」齐项见他这样,一双桃花眼浸满笑意,哄道,「我开玩笑的,摸到的全是腱子肉,力量磅礴!」 白绩:「滚蛋。」 期中了,齐项也很忙,他之前挂职高二部学生会副主席,本来是挂名,但最近缺人,会长又把他招过去塞活。 陪白绩吃完饭,他检查了下白绩的脚踝又匆匆走了。 「楼下公告说下午统一检修空调。」齐项出门前想起来说,「记得开门。」 * 「扇叶没转下来不要紧,过十分钟开就正常了。」 清理空调滤网的是个壮实的中年男人,扛着木梯肩上落了几道白灰。 他看到门口的桶装水,又看了眼白绩的左脚,好心地把水沿边滚到饮水机旁,问:「娃娃,我给你搬上去?」 第117页 「不用。」白绩他刚写完理综卷子,正好休息,捏捏自己的脚踝想动两下,「我自己来。」 他起身,走的慢但是稳。 先前齐项总把他脚踝当碎碎冰,搞得白绩自己也风声鹤唳,干什么都下意识抬起左腿,但还有两天就足足休养14天了,白绩不想等他出门了还跛脚。 「行不行啊娃娃,你太瘦了。」大叔见他弯腰,忙跟着弯腰。 这个男孩长的又白又俊,身量纤长还受伤,自己进门这么大动静人家还专注写卷子,一看就是小秀才,指定没干过重活。 大叔为了劝他,说:「刚才二楼有个男生搬水还把腰闪了呢,你肯定…」 没等他话说完,白绩右手单手提起近四十斤的水桶,蓝盈盈的水发出碰壁的扑哧声,白绩弯腰掂量了半秒,眼尾扫过左脚,左手托底,轻轻松松把桶口对准注水座。 分毫不差,「duang」的一声,水汩汩往饮水机里注。 白绩甩手,没听清大叔的话,撩了眼他问:「什么?」 「没事。」大叔扛起梯子阔步向外走,嘟囔,小伙子腰真有劲,「我帮你关门。」 白绩说了声谢谢,转头要走。 「哎!」大叔大嗓门,「你门口有封信啊,刚才还没瞧见。」 信!? 白绩脚步一滞,本来耷拉的眼皮勐地抬起,战慄的瞳孔中剎那间涌出可怖的晦暗,平静的脸上一闪而过狰狞与不敢置信。 「别拿!」 他快步走到门口,本来已经没多少痛感的左脚脚踝也因为过渡的拉扯而产生粘连的刺痛。 他噼手夺过信,大叔「哎」了一声,仿佛嫌弃他没礼貌,可白绩顾不得这些,他死死抓着它,不用看内容,指腹触碰到信封,那种如同被毒蛇缠绕收紧的窒息感就冲上四肢百骸。 世界仿佛褪色成不安全的灰,只有信和他触碰信的手指染成了死寂的深黑。 是白务徽的信! 怎么可能?信怎么可能送到谢家后还能送到学校里,送到他的宿舍门口! 他一个囚犯,怎么做到无孔不入! 「刚才有人经过这吗?」白绩哑声问,「有人来过吗?」 大叔吞吞口水,眼前的少年暴起戾气让人心颤,纵使他又高又壮,还是忍不住退后半步,这种感觉,好像手划过刀锋,刀尖深入血肉的恐怖。 「没,没有。」大叔说,「门一直开着,没人啊,只有我…」 兽般警觉兇悍的目光盯上了他。 「你?」白绩说,「进来。」 第57章 男生宿舍门口种了一棵高高的银杏树,据说是花大价钱请风水大师来看过,在这里种一棵树能送财送智,目前唯一的效果是招蚊虫。 校园里的路灯成排亮起,已经过了放学时间。 白绩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一根草杆被他掐成一节一节的,指尖都染成了绿色,腕骨处被咬出三个相连的小包,他却毫无察觉。 查不到是谁送的信。 盘问过检修师傅,他被问出了脾气,扛起梯子就跑,白绩本就处于敏感过激的状态,师傅跑了他也跟着追。从五楼一路跑到一楼大厅,他才清醒过来可以查监控。 为了保护学生的隐私,尤其男生寝室,邋遢起来光膀子到处逛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只有一楼大厅装了监控摄像头。他顶着阿姨的狐疑的眼神看完监控,外面已经到了天色都暗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今天来往于宿舍楼的外来人员特别多,光检修空调的就来了五六个师傅,匆匆地扛着工具来往于楼道间,即便白绩来回拉进度条都看不出谁有问题。 再然后白绩就已经坐在了屋外的石凳上,他瞳色本来是偏浅的暖色,如今藏在一片阴影里,漩着一片黑沉而空洞的雾。 兜里印出四角尖方的信封模样,白绩已经打开看过了。 白务徽的信要送出来必然要经过严格的检查,所以他每一次写信里面的内容都极尽虚伪的关切与深情,好像披着人皮的狼冰冷不善,一字一句矫揉造作地让人作呕。 每一个字都诉说着「爱」,可是墨色之下是红血色的狰狞诅咒—— 【给我最爱的儿子,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小绩,我不喜欢你乱跑,从城南到谢家再到丹毓,你本来就慢热,还是稳定点的生活会更适合你。自从你转学以来,爸爸也无时无刻不在关心你的生活。 应明友的事闹的很大,我也听说了,你十几岁的时候就比别人沉稳,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有火一样的性子又爱伸张正义,这就导致你偏爱用「自燃」的方式去惩恶扬善,就像你对我一样。只是没想到,你还是长大了终于学会了求助,那个叫齐项的孩子,他是你的新朋友吗? 儿子,我犯过的罪恶常常在雨夜里来警醒我,监狱可不是个好地方,我在里面这几年时常怀念你,你可是爸爸坚持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改造的很好,或许不久就能来见你了,有机会也想见见齐项,谢谢他改变了你,软化了你。 最后,我还是想说,小绩,我们血脉相连,这是永远切割不掉的,爸爸永远爱你,你是我留在这个世界的火种,你就是我。 * 白绩记忆力好,这种记忆力尤其对于白务徽,白务徽的信他只要看过一遍,内容就深深刻在他的大脑里,即使不去刻意回想也会像放电影一样的闪现在眼前,连同着四年前的那些已然妖魔化的画面歷歷在目。 第118页 一帧一帧,血色与黑暗,绚烂的烟花和寒冷的刀刃,褪去人皮,留下□□裸的恶意与仇恨,幽灵般不惧疼痛地相互泄愤般的搏杀。 白绩下意识从口袋里掏烟,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他被迫戒菸了,现在能缓解他焦虑的竟然就剩下手里这棵已经千疮百孔的草。 白务徽的信足够噁心,但是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一点没落下。 ——我在监视你 ——你变弱了。 ——我要出来了,我一直在恨你 「呵。」一声笑模煳地从嗓子里钻出,白绩双臂撑在身侧,闭眼敛去微颤的瞳孔,也挡住那洪水勐兽般的血腥画面,他喃喃,「快点出来吧,畜生。」 跋涉四年的荒诞剧幕,是时候要谢幕了。 他们这些本该消匿的恶鬼应该相互纠缠直至灰飞烟灭。 白绩急促地吞吐一口气,指尖扣紧凳缘,粗糙不平的石面硌的钝钝地割开皮肤,他想用疼痛去缓解恐惧,眼前的黑影不断缩成黑豆的大小。 白务徽有一点说得对,他变软弱了,仿若梦中一锤,驱散了所有欢愉的幻境,只留下漆黑一片不见五指的甬道,那才是他白绩应该去的地方。 而不是什么糖果、什么成绩,什么舒舒服服被人照顾和保护。 他本末倒置了,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啊。 「在等我?」 骤然,一个清润带着笑意的声音穿过冗长斑驳的隧道,叫醒白绩。 白绩睁开眼,齐项正低头看他。暖黄的灯光投在他眉眼之间,莹润若幽暗中的精心雕刻的玉石,齐项望着他的眼神松软又纵容,整个人像镀了层不真切的光晕,从白绩的角度看,他是横亘于天地间的唯一亮色。 鼻尖蓦地一酸,滔天的委屈骤聚于眼眶,刚凝成泪又被克制又强硬地憋了回去,刚才建设的防线似乎破了个口,潺潺漏下一道细流。 白绩想,我他妈真的是个废物,我真的变弱了。明明才认识没多久,为什么…我看见他会觉得那么委屈?我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 不应该啊。 「怎么了?」 齐项弯腰要拉他,刚靠近又停住,似乎在等白绩发话。 良久,久到一只飞虫慢悠悠在两个人眼前颤悠悠飞过。 白绩终于开口,丢盔弃甲,哑声道:「腿疼,背我。」 * 腿疼是真的。 铁久不用会锈,更何况腿呢,毕竟他是真实地跟大叔来了一场追击战。那时白绩肾上腺素飙升,情绪处于紧绷的阈值时自然感受不到疼。 现在他被人背起来,小腿垂着,那种钻心地裂痛感才迟钝地赶来。 「你要是再晚点说,我就要扛你走了。」齐项用膝盖顶开门,低声道,「别捏拳头,你坐凳子上都能给自己整出伤?」 「……」白绩哽住,缓缓摊开掌心,「小声点。」 毕竟在宿舍楼,虽然这会儿绝大部分人在上晚自习,宿舍楼里就宿管阿姨边嗑瓜子边外放土味视频,但白绩还是觉得…他俩大男人你背我,我搂你的太奇怪了。 而且他现在情绪不稳定,病情虽然在白务徽不断的「脱敏刺激」下勉强受控,但是如果仔细看,白绩脸色苍白,指尖有轻微的颤抖,齐项说一句话他需要缓一缓才能给出反馈。 「我背着你,手里提着包,包里装的是你的晚饭。」齐项对宿管阿姨点点头,让阿姨帮忙按电梯,「这种服务态度,说我是在尽孝都有人信。」 「……」 白绩闭上眼睛,假装聋了。 等回寝室,齐项把他放在椅子上检查脚踝,白绩躲了躲,没躲过被掰着腿按住了,拉下袜子才看到脚踝早就肿了,多亏白绩能忍,老半天眉头不见一皱。 「出什么事了?」齐项问。 他其实能猜出来,也做好白绩并不会告诉他的准备。 小刺猬,可太会防备人了,问一句就扎成团。 他进宿舍区第一眼就瞅见白绩坐在那儿,面无表情不知道看什么,眼神空落落的,但又有所聚焦好像真的在「津津有味」观赏什么一样,他有要坠崖一般的绝然与悲伤。 只消见过白绩生病的样子,大抵就知道精神疾病对人的摧残可以怎样无情残忍。 生病的人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齐项更摸不准白绩会不会如前两次一样排斥他,所以等了一会儿才慢慢靠近。 还好,这次白绩接受了他。 那句话出来时太可怜了,像是被人扔进垃圾堆的玩具熊,千疮百孔还淋了雨。 所以这次他会向我坦白吗? 齐项贪得无厌地渴望白绩再多地向自己敞开心扉。 他眼睛眨也不眨望向白绩,温驯而无害。他兜里还有块巧克力,如果白绩不想说,他也可以用「低血糖」来帮着打圆场,这是第二打算。 而白绩正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上完碘伏后,十个手指头创口贴包了六根,不疼就蹭破了皮。 他磨蹭半天,从兜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有信。」白绩瓮声说,「突然就在宿舍门口了。」 他答应过齐项,有问有答不做哑巴,虽然这个回答他想了很久,但是说出来的霎那,白绩轻松了不少,好像那些背着的重担忽然卸下来几斤,连腰都直了几分。 白绩也清楚,齐项这么聪明,两次收信他又都在自己身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早有猜测了吧,他…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第119页 真听到答案,齐项受宠若惊,目光刚落在信封上,白绩又抽回手,把信捏成球塞回兜里,恹恹道:「我想洗澡,睡觉。」 「好。」 齐项搀他起来,白绩没推却,状态似乎还行,齐项仍有些不放心,在浴室门口塞给白绩一颗巧克力。 白绩不解,把糖球含在唇间,一时没咬碎。 「奖励你的。」齐项说,「洗去吧,站不稳的话喊我。」 * 入夜,房里窗帘紧闭,小夜灯被遗忘在角落,没开。 白绩洗得很潦草,睡的也仓促。他洗完澡头髮也没擦,垫了块布就躺床上抱着被子休息了。 虽然醒着的时候表现的很好,但梦是人潜意识的展现。 白绩梦魇了。 他身心过于疲惫,自动略过了失眠的步骤,这一次梦魇来的勐烈,或许有湿发入睡的缘故,白绩又梦见了四年前的那一天。 是无比清晰,身临其境的梦。 新年夜,还差半个小时白绩就要十四岁。 屋外烟花砰砰砰绽放在夜空,屋外传来打骂声时正好升起红白烟花,红色像血,白色像丧事的布,很讽刺很应景。 烟花的色彩映照在白绩空洞的眼中,他别开眼反身给上锁的门踹开一个窟窿。 屋外,白务徽醉醺醺地掐着周雅雯的脖子,地上满是打碎的酒瓶碎渣,周雅雯就跪在这些碎渣之上。 白绩撞开门出来打断了这一场恶行。 「回去!再看连你也别想过个好年!」 白务徽朝白绩喊道,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在上层社会带了十几年耳濡目染了一套文邹邹的行事作风,下手再重说话还跟讲道理一样。 相较而言,白绩算是粗人。 他抄起酒瓶直接砸在了白务徽的后脑勺上,「你他妈去死吧!」 白务徽身子软了下去,白绩以为一切解脱了,他刚想去拉周雅雯,只听「扑哧」一声,后腰被人捅了一刀。 那是濒近死亡的疼痛,尖锐深冷的铁器嵌在软热的血肉里,白绩本身就不耐疼,他眼看着周雅雯惊恐地扑来,绝望到连唿救声都喊不出来,只能任凭自己扑通地跪在地上。 还没有结束,但是… 梦里的一切都变成了化不开的黑色,他只能感受到—— 疼 好疼。 「啊!!」白绩勐地睁开眼,胸口起伏,一声比一声粗的唿吸模煳在夜色重,而房间里一片漆黑,就像梦中最后的场景一样。 此时的白绩格外脆弱,他睁大双眼,仿若见到了修罗地狱,双眼通红,两股泪汇聚在眼角,不受控地淌下。 「乖——乖——」 黑暗中,传来齐项的轻哼声,白绩这才朦胧望见一个影子半跪在他的床侧,轻轻拍着他的肩。 「你…」白绩讷讷。 齐项:「我怕你做噩梦乱动,又把脚给踹坏。」 他一开始也以为白绩这一次问题不大,直到躺下后听到边上滚来滚去的动静,齐项才笃定今夜是难捱的,他担心白绩,也睡不着索性就来守夜。 「……」白绩听到这个回答五味杂陈,齐项拍的他很舒服,就像襁褓中的孩子被哄睡一样,有别样的安抚力。 白绩问:「你要跟我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要来我床上睡睡吗?我家床还蛮大的~ 我宣布,小白鸟从此再也不会受委屈了!!!! 第58章 黑暗中,床边的人面容模煳,只有一双眸子闪着微光,白绩觉得它们像桔灯,里面燃了两簇温热的火光,暖烘烘的不烫人。 白绩思绪不由飘到与齐项同床共枕的那几天,他恍然记得自己也曾做过噩梦,可是那一次他没被惊醒,反而安然地睡到自然醒。反而是自己回谢家住的那几天,一个人独享两米的大床,愣是失眠到深夜。 他也探究过原因,不可否认唯一的变量是齐项。 白绩不发病的时候睡眠质量也很差,他夜里会生理性手脚冰凉,多梦又爱到处滚。而齐项的存在正好弥补了他这三个缺陷,齐项体热暖和,同时他还身兼哄睡和矫正睡姿的功能。 更重要的一点,也是白绩一直以来下意识拒绝去思考的一点。 他信任齐项,尤其在齐项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过他后,白绩下意识地会去依赖齐项。 这让白绩觉得不安。 譬如人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如果他太过于依赖齐项,齐项是否就成了和水和饭一样,能安抚他情绪的必需品。 可是一个人怎么能成为另一个人的必需品呢? 就像一个人在无垠的沙漠里独步太久,看到前方陡然出现的绿洲,他会怀疑那到底是不是海市蜃楼。这种别样又浓烈的情感,白绩怕它是假的,又怕它是真的。这种迷惑人的选项或许早该扼杀于萌芽之时。 可是今晚太岑寂难捱,唿吸声都会放大的房间里,齐项的指尖在白绩肩头留下转瞬即逝的温暖让白绩渴望起之前安然入梦的舒适感。 「你要跟我一起睡吗?」 于是这句话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了,白绩说完自己也愣住。 「行啊,但得挤挤。」齐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非常自然地掀起白绩的被子,「你往里面去。」 他同意地太干脆了,一点没给白绩理性思考后撤回邀请的机会。 第120页 「......」 白绩吞了吞口水,被动地往里面挪了挪,侧身用胳膊当枕头,把自己缩在墙角,又担心床太小自己再半夜睡到人怀里去,背对着齐项蜷成一长条。 笔挺地让白绩连自己未来的棺材长短都估量好了。 两个人就跟要入土合葬一样,都僵挺着躺了半晌,仿佛怕打扰白绩睡觉,齐项占了半边枕头真就跟电热毯似的除了供暖什么也不干,干躺着,盖着被子不聊天。 白绩闭了一会儿眼又睁开盯着黑黢黢的虚无发呆。 白绩自己个儿梦魇后容易抗拒入眠从而失眠,他又想驱散脑中噩梦的残影,于是百分百地把听觉和心思都放在身后,齐项唿吸没稳他不敢动,逼仄的空间似乎伸个腿两个人就要碰一起。 他睡不着。 等听到身侧平稳的唿吸,白绩有些羡慕,齐项应该睡着了。 白绩脚心凉,他屏息凝神,一寸一寸把脚底往后挪,贴在齐项小腿肚上,严丝合缝贴上后白绩舒服地眯了眯眼,确定身后人没动静,他又从墙角摸出一张压平的糖纸,都是他这几天躺床上吃糖时攒的。 他摸黑叠纸玩打发时间。 「白雀儿,大半夜吃糖坏牙。」 齐项忽然出声,白绩吓得手一抖,还没叠成的千纸鹤当场断头。 白绩诧异:「你没睡?」他立刻把脚抽回来。 「客随主便,你不睡我这个护工更不能睡。」齐项笑了笑,主动用腿去追白绩的脚,评道,「冰凉,缩什么,刚才靠的不是挺起劲?我来不就是给你当暖炉的。」 齐项也有睡意,嗓音没清醒时那么清亮,带着淡淡的沙哑。 「...不小心碰到了。」白绩辩解并下逐客令,「嫌挤你就回去。」 「我嫌地方太大了。」齐项的胳膊横过白绩,从他指缝里抽出被碾地七零八散的纸,才确定他没大半夜偷吃东西,又揽着他的腰把他捞回床中心,「什么东西都往身上藏,你是仓鼠吗?」 白绩啧了一声,到底受制于人,淡淡的草木香瞬间侵占鼻腔,是意外的温厚。 「聊聊天。」齐项说,「是因为我睡不着,还是因为噩梦?」 白绩寂了几秒,轻轻喟嘆了一口气,如实答道:「都有。」 因为梦不想睡,因为你睡不着。 「梦见什么了?」齐项是真直白,「解铃还须繫铃人,按道理ptsd不应该影响你这么多年,白绩,我不想耍心思去哄你逼你对我全盘托出你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但如果你撑不住了...」 如果他要逼,要查,白绩老底儿他都能摸出来,齐老爷子乐不颠地等着送些料给他,再者他跟白绩坦白过过往,按照白绩的脾性,你给他一块钱,他就是翻箱倒柜也要凑出两块还回来,这傻子最吃道德绑架。 白绩偏头看他,漆黑一片,齐项连眼睛都没睁,跟说梦话一样。 「齐...」 「其实我家还挺牛的,不比谢家差。」齐项认真道,又忽然跟撒娇一样,「信我嘛。」 白绩嗓子痒,好像泛上来了什么感动心悸。 他正要说什么,只见齐项忽然捂住白绩的眼睛,笑呵呵地说,「别盯我,我害羞。」 「......」彻底的黑暗好像一层新的保护壳,齐项手很暖和也干燥,轻轻盖在白绩眼睛触感很舒服,「你很想知道吗?」 「你想告诉我了,不是吗?」齐项如同呢喃般,「不然我怎么会躺在这呢?」 齐项真的跟狐狸一样,善察人心,又是个十足的机会主义者,满嘴蛊惑人的话,黑的也被他说成白的。 白绩心血来潮的决定哪里就是要坦白了,他在心里默默骂他不去搞传销可惜了,但到底心防松动开来,就像被忽悠瘸了的老太太老大爷,乐的被骗就为了换一些陪伴与安心。 白绩缺少倾诉。 他有心结,谁都知道,但谁都不敢碰。 「我差点杀了人,他叫白务徽。」白绩闭眼,遗憾道:「但是我两次都没杀成,梦里也杀不死。」 甚至经常被反杀。 如果梦中的死亡也算数的话,白绩不知道自己死过几回了。 他比任何穷兇恶极的歹徒都渴望杀戮,比任何苦苦求生的病人都期盼活着。 齐项沉默地等他继续说,手臂收紧后白绩又被翻了个面,两个人面对面,白绩的头抵住了齐项的胸口,他拱起了背。 「齐项,疼。」 * 白务徽和周雅雯是青梅竹马。 就像流俗的爱情故事一样,天资聪颖的贫寒子弟与德才兼併的千金小姐相知相爱,在大学毕业后顺理成章的结婚了,毫无阻碍,被全世界祝福。 婚后,白务徽乘着周家东风开了家公司,事业蒸蒸日上,而周雅雯也在怀孕后全心全意扑在家庭上,做了全职主妇。 在白绩八岁那年,金融危机时周家的产业出了一次大纰漏导致资金流几近断裂,这时候白务徽站出来填了窟窿,也算是递了块进入周家的敲门砖。 周父只有周雅雯一个女儿,有心栽培女婿,但是周二伯对周家产业虎视眈眈,处处针对白务徽。集团内部矛盾尖锐,隐隐分成两派,因为专注于派系斗争,周家一直没从金融危机中缓过神来,竟显出一副颓势。 三年的时间,周家几次大变,最终以破产告终,加上周父忽然心脏病突发去世,周家大权旁落,白务徽抽身不及,不仅跟着破产还欠了大笔外债。 第121页 一家人一下子坠下云端,搬到了城南的房子,白务徽没能东山再起,浑浑噩噩找了个工作,整日借酒消愁,城南那时候很多小赌场作坊,他也去玩,越过越落魄,偏偏他把过错归咎在周雅雯的身上。 如果他没有去填周家的窟窿,而是独善其身,那周家就算倒了也砸不到他自己。周家...周雅雯... 从埋怨妻子养尊处优,再到轻蔑厌弃,最后动辄打骂。白绩一家从人人羡慕的模范家庭变成了充斥着暴力咒骂的地狱。 周雅雯性子软弱,被说到最后真就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加上她不工作,资金支持全来自丈夫,处处忍让的结果就是白务徽变本加厉。 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 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起摧残,更何况这种感情早就被金钱世俗磨灭了。 白绩就是在这样的落差下长大,他尝试过无数的办法想让家变回原样,都失败了。无论他多乖考的多好,白务徽停驻在他身上的目光都不会比停在酒上的时间多。 回不去了,白绩就转变思维,他要去保护妈妈。白务徽要打人时,他就冲过去抱住周雅雯,一拳头打在白绩的背上,疼的他两眼冒金星,这时候白绩才知道...原来他妈妈每天都这么疼? 周雅雯吓坏了,一边求饶一边把白绩推到房间里,又反锁房门不让白绩出来。 「别出来,别出来,妈妈没事。」 房间的窗帘是酒红色的,光透过窗帘整个房间如同被泡在血液里,白绩瞳孔里映着血色,耳朵里充斥着打骂声,他对母亲的保护加重了父亲的怒火,那天的打骂格外凶。 他好像遗传了周雅雯的软弱,每次都抱紧自己蜷缩在门板后,哭地嗓子都哑了,却再没有出去。他也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冷漠,从备受宠爱的娇气包变成了暴戾的刺猬。 这种压抑终究是会爆发的。 14岁那年的春节,白绩踹开了房门。 他给白务徽的脑袋开了瓢,白务徽给他的后腰捅了一刀。 那一刀太疼了,不是十四岁的孩子能承受的,他跪倒在地,白务徽又紧接着踹倒他,随手抄起酒瓶给他的后背砸了一下,沿着嵴柱长长一条血痕,白绩倒在血泊里,密密麻麻的玻璃碎渣扎在他胳膊上。 疼。 濒死的疼。 十四岁的孩子体力终究比不上成年人。 「你养出来的种!我供你们吃喝,他反过来要打他老子!」白务徽捂住头,踹翻搂着白绩的周雅雯,骂骂咧咧的几句不入耳的脏话,「死了也活该!」 「120,求求你,快打120!」周雅雯疯了,跪地求饶,她手机早就被没收了,谁想要救儿子却要求造成一切的恶魔,「我求求你,他是你儿子,他也是你儿子...」 「妈...」白绩挣扎着睁开眼,其实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没事,我...」 我就是死,也得带走一个。 指尖冰凉,白务徽扔下的小刀被他无意中踢到了白绩手边,他疼的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却迸出最后的力气,一点点握住刀柄,然后暴起乘白务徽不注意扑向他。 刀刺入白务徽胸口。 白绩瘫倒在白务徽身上。 屋外的人在烟花声中,大声倒计时。 「五——」 「忌日快乐。」白绩气若游丝。 「四——」 「你死了也活该。」白绩忽然露出一个悽恻的笑容,「没人会给你扫墓。」 「三——」 疼啊! 像是被压在山峰下,喘不过气,有像是被火烤,浑身有一种焦裂的疼痛,痛到他一时间不会唿吸,连张嘴都是困难,像是深入海底,什么声音都如潮水般褪去了。 白绩听到自己的声音,我等不到新年了。 妈妈,新年快乐,还有,对不起。 如果他早一点做出这样的决定,起码周雅雯能少受点苦,到现在这个地步反而没这么害怕了。 「白绩!白绩!」周雅雯的眼泪滚烫,落在白绩的脸颊上,「不要闭眼睛,求求你了,儿子!」 是刘瑜赶来救了他们,警察和救护车一起赶到,白绩动了场大手术,在icu躺了一周都没醒,医生说他求生欲极低。 「或许会变成植物人。」刘瑜转述了医生的话,「小绩,他明明有意识,但为什么不醒呢?」 可是周雅雯又把他哭醒了。 「再保护一次妈妈,醒过来吧,白绩,宝宝,你听得见是不是,妈妈只有你了,醒醒吧。」 保护妈妈。 像诅咒一样,白绩睁开了眼睛。 还好他醒了。 他醒后,警察过来看他并问了一些问题,他才知道白务徽没死成,醒的比他早。 刘瑜和周雅雯一口咬定是白务徽先动的手,他有家暴的案底,那次也是刘瑜报的警。只是上次周雅雯原谅了丈夫,这一次周雅雯的态度极其强硬,要打官司,而且这一起家暴伤人事件成了新年的第一新闻,还上了报纸,群情激愤,不出意外白务徽会以故意伤害罪被判处十年以上。 而白绩因为未满十四岁,不负刑事责任,律师说这种情况可以成立正当防卫,估计不会被送去收容教养。 白绩能动的时候,白务徽申请出院前再见一次白绩。 说实话,白务徽的长相很具有欺骗性,他长得很儒雅没有攻击性,病怏怏地躺着每天都在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高材生口才好,几句话说的护士都有点想哭。 第122页 他说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妻子,想要再见儿子一面。 白绩也正好想见他。 他被用轮椅推进白务徽病房,父子相见,气温都低了两度。 护士和警察在的时候,白务徽泪眼朦胧,噁心人的话一套接一套。 「小绩,你能原谅我吗?」 「你死了我给你烧纸。」 他俩都是病患,药水高高吊着,谁也不比谁有气势,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警察看应该不会出事,就和护士退出了病房。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白务徽骤然卸下伪装,表情都没变,眼里的慈爱悔恨变成了化不开的恶意,两个人对视,白绩心跳突突地加快,好像一个眼神就把他拉回了那个血色的新年夜。 「过来。」白务徽说。 白绩控制不住自己,他转着轮椅靠近,眼神像要吃人。 「畜生。」他骂道。 「我是畜生,你是什么。」白务徽轻松道,「白绩,你真狠,真是我儿子,你知道我躺了这些天都在想什么吗?」 白绩冷冷看着他。 「只要我活着,我一天都不会放过你们。」白务徽笑了,「先是你,然后是周雅雯,白绩,我们一家人生死都得永远在一起。」 「你身体里留着我们白家的血,白绩,我打你妈妈,你就要杀我,那未来的你会长成什么样呢?」 「你会变成下一个我。」 恶意满满的诅咒,白绩瞬间失去了理智,他不顾伤痛暴起狠狠掐住白务徽的脖子。 「去死吧!去死吧!」 警察听到动静冲进来,两个人被拉开,白绩在警察怀里挣扎撕咬,像疯了一样要冲过去跟白务徽同归于尽,他伤的这样重却得两个人才拉地动,被绑回病房直接晕了过去,差点又进一次手术室,身后的伤口都裂开了。 因为这件事,周雅雯怕儿子出事,白务徽抓着白绩伤人的事再作文章,赶紧松了口,白务徽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 这个结局白绩难以接受。 白务徽在病房里那一抹凉凉的笑成了白绩的噩梦根源。他伤好了,却患上ptsd。好像一次又一次重复新年的遭遇,痊癒的伤口整日整夜的疼,一个月暴瘦,精神恍惚,畏惧尖锐的东西、怕黑更厌恶红色。 他的瞳孔终日颤动,不敢入睡,有自残和伤人的行为。 初二那年白绩休学养伤,同年,谢仕平通过报纸知道了青梅竹马的遭遇,从京城飞回丹市。 * 齐项胸口微凉,湿漉漉的。 白绩说完自己哭了,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重回了过往成了那个十四岁的少年,无措又恍然,躲在门板后面,除了哭什么也做不成。他没讲信的事,但齐项也猜的到。 「没事了没事了。」齐项下巴抵住白绩头顶,掌心擦过胳膊上的日月,攀下向日葵的经络,按在白绩后腰那块不平整的突出的一块疤上,「揉一揉。」 「嘶!」白绩要躲,没躲开,浑身寒毛战慄,「你他妈!」 哭的更凶了,齐项怀疑他想靠蛮力把自己顶翻。 白绩哭跟别人哭不一样,除了眼泪你听不出他又其他的动静,连抽泣都算不上,偏偏那泪珠子跟淅淅沥沥的雨一样,恶狠狠地砸在人胸口,溅起一地水花,声音都冒着兇悍的泡。 眼泪一出来,白绩就憋气,半天齐项才听出来他嘟囔什么脏话。 「哭个屁。」边哭边骂自己。 白绩感到从脖子到脑门都发烫,可是眼泪开了道闸口,也不是他想停就能停住的了,与其抬起头面对面哭,不如埋人怀里谁也见不着。 「疼不疼了?」齐项问那块早该无感的疤。 「......」这怎么说,白绩止住眼泪,咬咬牙,「不疼!」 齐项的笑声在他头顶响起,嗡嗡地撞他耳膜。 「上一回碰一下就哆嗦。」齐项声音轻轻的,讲故事一样,「但是这一次,我都快搓破皮了,你反倒不疼了。所以说,慢慢的它对你的影响会越来越小,你会摆脱它,从不恐惧到无视,你就战胜它了。」 白绩:「别搓了。」 「换个位置,这是齐氏脱敏。」齐项又改道顺着嵴梁骨按,循循善诱问,「以前看医生了吗?」 白绩含煳低骂一句后直接杵了齐项一头槌权作点头,齐项闷咳一声笑了。 「医生怎么治的?」齐项问,「就吃药?」 「现在是就吃药。」白绩哭完声音像一团豆沙馅的糯米糍,他说完就闭嘴了,咳嗽两声再说,「以前做过认知治疗,还有眼动脱敏,没成功。」 白绩是抗拒心理治疗的。 因为他怕自己心理防线被击溃后泄露了白务徽给他写信的事,即成的心理认知很难改变,并不配合治疗,连基本的谈话他都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医生也尝试对他进行过emdr治疗,然而白绩本身就觉有攻击性和防御心理,这种治疗对他对医生都很危险,尝试之后也不了了之。 谢家请过很多医生,没用。 白绩略略哽了下,「我很容易受刺激,如果我发病是不可能坐一两个小时写完一张试卷的。」 「嗯?」齐项低头看他,「怎么说这个?」 「你知道我说的刺激是什么吗?」 「什么?」 「开学考的时候,蒋睿身上有酒味,然后他考试的时候抖腿,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了。」白绩说,「只是很小的事,都能让我崩溃,齐项,如果我期中考试又发病怎么办?」 第123页 「我可能没办法...没办法像你给苍昊保证的那样期中有大的进步,甚至可能还会交白卷。」 他抿唇,吞下了接下来的话。 所以你会失望吗? 「考砸就考砸呗。」齐项轻笑,「又没让你签军令状,考砸了还能断头?高考考砸了还能復读呢,在我这儿,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重来。」 他这么说的,白绩以为他真能听到自己心思一样。 白绩嘴角抽动,哼了半天就「嗯」了一声。 「教你个缓解压力的方法。」齐项捉住他的手腕,轻柔地按住那勃勃鼓动的脉搏,「你紧张就按这,然后深唿吸。」 「跟我做一遍。」齐项说。 「好傻逼啊。」白绩撇撇嘴照做,「根本没用。」 「多做几组。」齐项说,「我妈教我的。」 两个人都慢吞吞吸气吐气。 「眼睛闭起来。」齐项缓缓道,「就想点开心的。」 也没什么开心的事,白绩脑中先是一片空白,而后才徐徐想起齐项早上给他放桌上的巧克力,白巧确实比黑巧好吃,奶香味足。 「早上你放的巧克力还剩几块?」 「管饱。」 白绩切了一声,不自觉勾起嘴角。 半晌,齐项轻轻撩起白绩被眼泪煳在脸侧的碎发,怀里的人已经沉沉睡去,还轻轻打鼾,许是鼻子堵了,显然回忆过往又「大」哭一场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齐项想放开他,刚要抽手,白绩哼了一声,就跟在城南一样。 无奈只能一直搂着。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在一起,确实有碍观瞻,显得很给。 「嘶。」齐项仰头呢喃自问,「我俩怎么抱一块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我有包袱,哭也不出声。 齐项:我是直男。 肥啦!!感谢各位支持哇! 第59章 第二天,齐项醒的时候,身侧空落落的,一片冰凉,枕头上还放了只糖纸折的千纸鹤。 但白绩早就没影了。 到教室他才从陈竞那儿得知,大早上白绩去隔壁宿舍拆了拖把,拄了根棍,自己一瘸一拐去医务室复诊了。 中午再一打听,人已经回谢家了。 * 教室里,课间人到处蹿。 「白哥的脚这么严重,养那么久?帮我挡一下,哥。」季北升拱成个半圆,藏桌肚里打游戏,「后天他还回来考试吗?崴脚就能免考也太爽了,我也想整个,你觉得发烧怎么样?」 「不怎么样,38度以下躲不掉,38度往上你吃不消。」齐项在刷题,头也没抬,「你白哥肯定回来,脚早好了。」 只是哭完之后嫌丢人,脸皮子薄躲他罢了。 周雅雯昨天朋友圈还发了白绩跟谢霄在院子里打球的视频,白雀儿蹦起来比袋鼠都利索,然而这么长时间微信、□□都不回消息。 连敷眼都不敷衍,搞得齐项也有点躁,更多是担心。 想要去谢家找他吧,苍昊最近又犯考前综合症,抓纪律抓学习,还抓住校生规范,特别严格,齐项请假条写了八版都被驳回了。 他打算今天从东南门监控死角翻墙出去了,绑也得把白雀儿绑回来,他把沙子扬了看白绩还能不能装鸵鸟。 再说哭有什么大不了的,实在抹不开脸,他也搂着白绩哭一场算是回礼? 正想着,就听季北升闷声道:「好了为什么不回来?好久没见到白哥,我想他了。」 「......」齐项笔尖一顿,跟没听清似的,满脸纳闷,「啊?想什么了?」 「白、绩!我说话真的不利索吗?梁逢秋也说我说话不利索。」季北升没注意齐项的反应,接着说,「他最近也不带我打王者了,我跟梁逢秋排位,简直就是卧龙配凤雏,气得我昨天把姓梁的拉黑了。」 他挤眉弄眼的,「这种感觉,哥,你应该懂吧?」 懂个锤子。 指桑骂槐说谁菜呢? 齐项因为装萝莉,也因为要帮白绩搞学习,八百年没上游戏了,说起来他现在忙,倒没那么一门心思在游戏上找乐子了。 齐项:「对了,你找梁逢秋玩就算了,但别老念叨白绩,别回头说漏嘴了把我卖了,那事我还没找好机会解释呢。」 「解释什么?」 白绩的声音骤然出现在两个人身后,季北升吓地连续打嗝,齐项扭过头,白绩对他挑了挑眉。 「...雀儿?」 「嗝,白哥,嗝,我回回回去了。」季北升耷耸双肩,黏煳煳地对白绩说,「白哥,我好想你哦。」 「嗯。」 太热情,白绩不太会回应,又抬手拍了拍季北升的脑袋。 他抱臂站在后门,校服敞着,里头穿了件黑卫衣,衬地脖颈格外白,与眼下的乌青形成鲜明对比,偏偏脸上是少有的轻松。 「你没睡觉?」齐项神色严肃,「你回去养伤还是回去熬鹰了?」 「我治病了。」白绩淡淡道。 !? 齐项再次把白绩上下打量了一遍,一寸一丝都没放过,最后径直望入那双如同玻璃珠的茶色眸子。 亮亮的,闪烁点不易察觉的骄傲,像一只翘尾巴的小豹子,明明还是跟往常一样的冷脸,却恍若注入了不一样的生气。 治病,治的心病。 第124页 一块郁气在齐项嗓子眼里散去,他也不自觉露出笑容,「现在感觉怎么样?」 白绩嘴角抽动,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轻飘飘地说:「还行吧。」 「哭鼻子了没?」齐项旧事重提。 果然白绩立刻拎拽起齐项的校服领,把他拽近,柠檬的清香瞬间和草木香糅杂纠缠在一起。 「我他妈那天没哭。」白绩又压低声音,「你没跟被季北升说吧?你要是往外说我...揍你。」说完,他想起自己根本打不过眼前人。 白绩放软了声音,「别说,你就当失忆了。」 撒野娇了属于是。 齐项歪过头,盛满笑意的盯住白绩眼下的小疤,红红一小点,跟人欺负他一样,「行,我大脑格式化,但你以后不能十天半个月没消息,要是你今天不来,我就去你家逮人了。」 「不是躲你。」白绩松开他,觉得不理人确实有点不合适,解释道,「我最近都没看手机。」 * 那晚白绩罕见的一夜无梦。 醒来时,毫不意外地正一条腿搭在齐项身上,枕在人的大臂上。因为早有准备,他起地没有丝毫慌乱。 蹑手蹑脚出门,发觉脚踝还有点疼,就不厚道地敲开隔壁寝室的门,陈竞学习很刻苦,周安说他起的比鸡早,所以白绩选择了他们寝室借拖把。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醒,院子里满是草木香,比齐项身上的要轻很多,一挥手好像能打散。 白绩闭眼深吸两口气,低头看向手腕,昨夜齐项按这的力道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白绩觉得自己心跳地格外稳。 他忽然,就是很冲动地想要治病了。 齐项说,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重来,那么14岁那个不完美的,可怕的春节是否也可以重来。就像一碰就疼的旧疤被揉搓半天,也不再疼了,一段被嚼烂的过往,一个被囚禁多年的人,如同被泡在水里烂掉的纸张,他何必要执着地纠结地要他保持原样。 他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过错去伤害自己呢。 白务徽到底可不可怕? 白绩其实记不得了,他脑子里的白务徽几乎已经不是正常男人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个肌肉横秋、三头六臂的非人怪物,一个来去无踪、任意长短的黑影。 他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的,又到底什么是假的。 如果自己一直惧怕白务徽,那么等白务徽出狱,一个软弱的、不理智的自己能否再次肩担起保护母亲和朋友的责任。 早起后,提前启动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想了好多,等回过神竟然已经到了校门口。 「去哪儿啊?几班的?」门卫大爷拦住他,「要出去干嘛?」 「看病。」白绩脱口而出。 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能毁了他的也只有他自己。 回家后,周雅雯得知他主动要看医生,简直是乐翻了天,抱住白绩哭一阵笑一阵的,第二天几个专攻不同领域的顶尖医生就被谢仕平邀到家里。 白绩想要做emdr,这算是治疗ptsd最有效的方式了。 但高效也具备高风险,治疗过程中病人的反应会很强烈,白绩这样的人更是。 上一次他连诊断评估都没过,更别提和医生建立信任。 这次,或许是因为白绩的决心,就像周雅雯曾说过的,白绩很轴,他下的决定很难被更改扭转,再难他也会把他落实。他花了几天攻克了心理难关,而后就是针对性的治疗。 白绩很少哭,14岁以后尤其,打断骨头都不哼的那种。 治疗的过程中他哭地差点脱水,摔坏了好多东西,第一次治疗医生也被吓了一下,还好她经验足又灵活,不断去安抚白绩,一边刺激他一边去更改白绩对于「杀人」、「白务徽」、「14岁的春节」那些关键词的消极认知。 医生试图去改变白绩的核心价值观,关于「责任」和「使命」。 那段时间,白绩情绪很不稳定,几经崩溃,苍昊很担心他,打过一次电话,被白绩毫不留情的挂断了,那个时候他觉得手机铃声很烦,索性就关机断网了。 几次治疗后,黑色的影子逐渐模煳。血色的房子变成了蔚蓝的天空,他阴暗、泥泞、骯脏的心脏被清洗干净,填充进了新鲜的血与肉。 强有力的脉搏似乎也在说:恭喜你,活过来了。 *白绩属于「顶流」,他一回来一窝蜂的人跟赏猴一样都涌过来七嘴八舌问,屋里屋外都站了人,白绩要不是清晰地认知自己是个社恐,他都以为自己是丹毓的什么交际花。 「贴吧说的不假,脚铁定是韧带拉伤几乎断裂的程度,不然怎么能养这么久。」 齐项:「确实,能站起来已经是医学奇蹟了。」 「......」 「好坚强啊,忍着疼忍着伤也要来考试。」 齐项:「勇敢白白,不怕困难。」 「......」 「楷模了属于是!」 齐项:「早八百年就是见义勇为活雷锋了,你是不是不冲浪啊?」 「......」 一个个牛皮吹的比谁都响,齐项还跟他们一唱一和,白绩想解释清楚都槽多无口。 「逛动物园还得买票呢,一平的地砖站八百个人合适吗?」齐项见他烦了,挥挥手赶人,「散了散了,苍总来了。」 第125页 这句不是唬人,苍昊真的迈着小短腿跑来了,刚开了高二年级班主任会,他赶到教室衬衫后面湿出了个爱心,刚要问又吧唧嘴改口,「那什么,脚好了吗?」 「差不多了。」白绩很感谢他对自己的关心,站起来没两秒又被按下去。 之后还得每周做心理辅导,但不那么容易犯病了,那段回忆或许真的会满满淡化,变成记忆长河中一滴不起眼的水滴。 「好,好。」苍昊从胳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表,「回来就填个表。」 引入眼帘八个大字【期中考试目标统计】,精细到每门分数的那种。 齐项凑过来,指导白绩填。 他自己的表都没填,因为没有进步可言,反而指导白绩指导的火热。 「齐项你别影响他,自己定自己努力。」苍昊扯齐项脖领子,自己挪到空调口,侃侃而谈,「校领导听说我们班的互助计划觉得有趣,意思是由点到面,期中考试看我们班的试点成果,你跟齐项可是小组标杆,反差比较大,比较有戏剧性,所以你的目标不能定的太低,多少得进步个二百名左右?」 季北升正好接水走过来,一听脸绿了,「跨度太大了吧?苍总,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苍昊看他就来气,咬牙骂,「你给我滚,上次考243名,这次目标定250名,人家进步你退步?心思都不知道用哪儿了,我再看到你下课捣鼓手机,就真给你没收了。」 「填好了。」白绩出声,打断他们。 苍昊低头一瞅,眉头紧皱,指着白字黑字训道,「仔细点,这个填的是期望年级排名,不是进步多少名。」 齐项很局气,「没填错。」 白绩淡定地问:「200名,还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啊!!!大家都要幸福哟~! emdr是眼动脱敏和再加工,一种心理疾病的治疗方式,有用但需要专业的医生,然后我也是查的百度,写的很不专业。 ooc小剧场: 白绩:不会吧,不会有人不能一下子从倒数第一考到年级前二百吧?不会吧不会吧? 齐项:我一般不下第一。 苍昊看着凡尔赛的两个人,又看了眼不争气的季北升,回首给了给了他一拳。 苍昊:你看你定的什么目标!给我重写! 插播一条消息: 白绩一章结束都没发现自己忘了什么问题...齐项又煳弄过去了什么。 齐项:煳弄学宗师 第60章 考试在下午开始,早上自习。 所有人都忙着临时抱佛脚,苍昊三令五申强调期中和期中学年会的重要性,大家也不敢不当回事。 按规矩都是做自己座位安静学习,但是规矩是给人打破的。 季北升就拖了凳子跑到齐项座位边,硬生生插在中间加入了这个「家庭」,就是加入地有点提心弔胆,结巴毛病又犯了。 「哥,这、这道函数我没懂。」他摇齐项的靠背,「再、再讲一遍,怎么答、答案对不上?」 「嘘,别吵你白哥背书,有点自觉性。」齐项这会儿拿着文体委员那本包着《人性的弱点》封皮的言情小说看得连连嘆服,目光从书上移开掠过卷子,懒洋洋地骂了句,「算错了,重算。」 季北升埋头苦算,扒手指头还念念有词。 另一边白绩在背作文素材,他平时积累的少,苍昊加班加点给他整理了些万金油名句和案例。 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左颊很不明显地鼓出一小块,是含了十分钟没嚼碎的糖球,可见他背的十分投入。 黑卫衣的帽子本来是戴在头上,现在已经滑到后脑勺,露出玉似的耳朵,耳骨抵住一团粉耳塞,额前的几撮头髮各有各有的想法,东一撮西一撮。 「吵。」白绩戴耳塞都能听到季北升的碎碎念,推了推身边的人,「帮帮他。」 齐项:「我帮他数手指头?」 「......」 「那我去上面了。」指的是天台,白绩几下咬碎糖,「下午直接去考场。」 他觉得这方法挺合理,满意地侧首去望齐项,正好撞入他带笑的桃花眼,春意盎然,不由愣了下,齐项抬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头髮,白绩瞬间拉下帽子,又把头髮打散。 齐项不满意地「啧」了一声,「我还指望你在身边能清净些呢。」 虽然现在白绩脾气明显见好,但他在6班仍具有绝对的威慑力,忌惮于他的存在,那些摩拳擦掌相来找齐项临时抱佛脚的人都掂量着没敢轻举妄动。 「我有什么用?或者你跟我一块走。」白绩简单拢拢桌上的书,腿上被砸了颗糖,「嗯?」 「别走,我走不掉。」齐项掏出一大把炫了炫,笑道,「大考之前,六班没我真不行,我有个诨名叫『定军齐』」 季北升适时抬头,「这是真的,我哥aka丹毓之神。」 白绩抓住齐项的手腕,把糖撒在书包里,「什么神?」 「考神啊。」季北升邪魅一笑,乘齐不备一把握住齐项的手,虔诚地闭眼祷告,「我第一我第一,亲哥哥下午分点脑子给我,别算错别算错!耶稣、如来、安拉,保佑我!考运!来!」 东西南北,荤素不忌,第一次实现了宗教无边界。 只听教室里四面八方传来嘆气和咬牙切齿的声音,「头彩没了,唉!季北升个滑头!」接着一群人跟丧尸围城一样涌来。 第126页 「......」白绩没想到高端学府的迷信色彩这么重。 「唉,看来你这张护身符也没用了。」齐项耸耸肩,哭笑不得,「信命吗?我也给你拉拉?」 白绩根正苗红:「我更信马克思主义和□□思想。」 * 第一场考数学。 考场外,风吹过白绩的眉梢,眼前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配方,蒋睿跟朋友在走廊上嘀嘀咕咕玩手机,白绩倒数第一,蒋睿蝉联倒数第二。 只是这一次他扫了白绩一眼就低头玩手机了,没有选择来搭话,被揍服贴了。 白绩站如孤松,立在教室后门,他喉结滚动,耳垂髮烫,随着秒钟滴答走过,心脏骤然一紧,胸腔中兀地翻涌起一种不安。 像瘫痪的人第一次復健总要磕绊,他怕犯病,不以自己现在的治疗进程...会不会考到一半没法凝神?如果蒋睿还他妈的抖腿敲桌子他会不会犯病? 白绩不怕失败,但对未知仍怀惧意。 白绩默默撸起袖子,拇指和食指按住手腕,青色的筋脉洇在瓷白的皮肤下,滚烫的鲜血正以人类肉眼难见的速度流淌,他深吸一口气。 「还有十分钟,都进考场吧,不要带与考试相关的书,手机更不能带进去,被我看见,管你打开没打开都一律算作弊,等着半期大会当着你们父母的面挨批吧...」 好巧不巧,监考的还是上回的老师。 白绩缓缓吐出口中气,转身飞奔向楼上。 「白绩!你去那儿!?又不考试了?」老师大喊。 白绩没空理她,时间不等人。 他脚步不带停地一口跑上隔壁那幢楼的五层,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他还有点喘。 这是年级前一百的考场,整齐摆放的书包,绝对安静的环境,考生都坐进教室了。 年纪第一不难找,白绩跑到最里的教室就在第一排窗边看到了正转笔的齐项。 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齐项更是起身走出教室。 「你怎么跑这了?」齐项看表,「还有五分钟,快回去。」 「拉手。」白绩定定地望着齐项。 齐项嘴半张,半秒的功夫从呆变成笑,里面有几分他也辩不清的味道,「拉手。」他伸出手。 白绩几乎是薅来齐项的胳膊,握在手里用力一捏,嘟哝道:「我好他妈的紧张。」也不祈祷,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齐项温声道:「我好运只分给你,你是第一。」 他小气,其他人想抢,抢不去,只能他主动给。 「走了!」,白绩来不及多说什么,拔腿就跑,跑一半又深深地回望齐项,好像还仓促地笑了一下,一熘烟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齐项虚虚握拳,抵在唇瓣遮住笑容,「毛躁。」 这一惊一吓,把他考前心态给搅波动了,他轻咳平缓心态,一转头,年级第二的女生痴呆地瞅窗外。 「磕死我了,这是什么战术吗?这考个锤子试,我着急发帖啊!」 「......」 * 极限五分钟,白绩过完金属探测仪,考试铃声正好响起。 白绩没着急动笔,先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捏一捏手腕又捏一捏手心,不像考试的像来修行的,他气还没匀呢怎么可能看得进去题。 监考的李老师是名严师,外号鬼见愁,考试时间全程巡视,还会敲不认真写题的考生桌子,顺道看人家写的对不对,还好这个考场的学生心比海宽,你要看他敞开给看,不带丝毫紧张的。 所以说...李老师和这个考场非常适配。 这次她盯上了白绩。 丹毓校史上第一位交白卷的大爷,是她监考生涯的耻辱。 她走过去,小高跟啪嗒啪嗒地敲打地面,声音最终停在白绩身边,白绩眼没睁,老僧入定。 咚咚咚 「写啊。」李老师小声道,「这回不许交白卷。」 白绩莫名其妙地瞥了眼身旁的老师,终于拿起了笔,顶着两簇火热的视线他飞速写了两道填空题,身边随之出现了李老师「嗯」的声音。 「......」 几分钟后。 「一定要站这吗?」白绩搁笔,和她对视,脸冰冷的,语气却还算平和,「您影响我了。」 这回换李老师难堪,她冷哼,心说影不响影响你也就那么点分,能对两题就不错了,但毕竟这是刺头聚集的考场,白绩打人的事又传的沸沸扬扬,她被白绩那么冷冷一瞅,反而有些露怯。 「专心考试。」 她抱着手,甩脸走回讲台。 白绩略坐一会儿,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卷子上,期中的卷子比摸底考难多了,又加了不少知识点,白绩扫遍整张卷子,估摸能拿130左右。 毕竟数学是最能拉开差距的学课,130去沖200名也足够了。 白绩以前不是不学习,他那么多空闲的时间也会腾出来看书写题,只是他没法在考试时发挥出来,这次,他握住笔桿,一串数字符号顺滑地落在草稿纸上,那种久违的充实与自信再一次涌上心头。 胸口不空洞了。 真好。 时间飞逝,考试进程走了一半。 白绩手腕微麻,有一题他思路堵塞一时半会儿没想出解法,于是他停下来甩甩手,借窗外的绿意放松眼球,紧接着两排走道外传来李老师严肃的清喉咙的声音。 第127页 那目光比鹰毒辣,跟狱警似的,让白绩分神了好几次。 「......」 白绩背后发毛,心想,她老盯着我干嘛? 一想到下午还是她监考,白绩就烦,他讨厌被人盯梢的感觉,这比十个蒋睿围着他抖腿都影响他的考试状态。 怎么办? 他垂眸,作出谨慎的样子,把手伸到口袋里,摸摸掏掏半天,最后右手握拳,「心虚」地左右瞄了几眼,把右拳藏在摺叠的手肘处,那是看小抄必学的姿势之一。 果不其然,片刻后,一双□□厉风行地按住他的肩。 李老师呵斥道:「手张开,藏什么呢?」 她这一嗓子,整个考场都转过来看热闹,喜闻乐见的抓作弊环节。 白绩眯起眼睛,瞳孔一错不错盯着她,跟毒蛇一样,让人发慌,把人看透了似的,他摊开掌心,上面躺了一块奶糖,奶香浓郁,往人鼻腔里钻。 「......」 「......」 大眼瞪小眼,李老师尴尬到脚趾扣地,「考场...不能吃东西。」 白绩:「那我出去吃?」 李老师:「也不行!你怎么这么多小动作?」 「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我,我坐讲台考行不行?」白绩把糖扔进嘴里,「别盯我,我脾气差。」 * 三天,考试结束,学生放假休息,老师连夜批改试卷。 周一,各科卷子就被分发到对应老师的办公室,连同着一份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排名。 「这类题我讲八百遍了,正确率还是没上百分之九十,他们是听不懂中文吗?我要吃降压药!」 「这回听力不难吧?**不是小学在国外读的?听力给我错五个?后面稀里煳涂,是不是答题卡填错了?老黄,答题卡是不是在你那?给我看看。」 「嘿嘿,我年终奖得提了吧?卷子这么难平均分平均分上来了。」 人类的悲欢是不相同的,但大抵彼此都能接受,吃完降压药各个又是好汉。 「卧槽!」苍昊像精神失常一样地蹦起来,「卧槽!」 全体老师呆住,现在老师能在学校公然说脏话了?苍昊你个子看着不高,胆子倒挺大的! 还没等他们问,就见苍昊把成绩单抱在怀里,仰倒在椅子上开始狂笑,活像中举的范进。 「昊啊,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备战二胎中奖了?」 老师们围了过来,苍昊抖开成绩单,巡迴展示一圈。 「看!」他指着中间标红的名字,「我们班白绩!」 「进步这么大呢?」六班的老师自然跟着高兴,「我就说这孩子看着就机灵,一追就追上来了,咱班又一匹黑马出来咯!」 「语文和物理还差点意思,其他成绩真漂亮。」 他们七嘴八舌,没看到卷子就分数评价起来,出成绩,老师和学生一样高兴,而在丹毓,学生成绩和老师的奖金是挂钩的,自然有人会酸。 某老师又酸又不屑道:「进步太快了吧?就算上回是交了白卷也不能一下子进步这么多啊,真这么神,怎么中考就去了个十三中?」 苍昊噌地站起来,「你怎么说话呢?学生凭本事考出来的分数就让你这么诋毁?为自己的学生我自己清楚,他就有这个本事!」 眼看气氛僵持,老师们面面相觑,这时办公室们被敲响,李老师板平严肃的声音如同救世福音,「7班数学卷子在这,你们...聚那干嘛呢?」 某老师见她,眼前一亮,「你来的正好,来来来,你不是监考第23考场吗,你知道白绩吗?就那个做最后长得像个小混子那个...」 苍昊怒瞪。 「他考试状态怎么样啊?考试的时候有什么小动作吗?」 「状态?小动作?」李老师脸色唰然一变,想了想道,「真有。」 某老师更得意,甩了苍昊一眼,「说给大伙听!」 「考试铃响了他睡觉,考试中途他吃糖。」李老师嘆气摇头,「还主动说要坐讲台上考试,跟我对着干!」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不信谣不传谣,我没考试睡觉,我怎么敢的! 感谢各位的支持!小白鸟的崛起,有! 第61章 「苍总坐白哥那儿半天了,他是不是想抢课?」季北升杵杵陈竞,「咱班体育老师终于也要生病了吗?」 「不像要抢课。」陈竞悄悄转头,「谁抢课还偷着乐啊。」 说着,只见苍昊歪嘴一笑,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给白绩擦了擦桌子,若有所思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放进桌肚里。 「是白哥犯什么事了吗?」季北升担忧,「别是他又交了一次白卷害苍总被批,疯了?」 「你去打探敌情呗。」陈竞推了推眼镜,怂恿他,「而且他要再不走等上课铃响,齐哥翘课的事就藏不住了。」 「我...我哥是去做陪护了,你懂什么。」季北升嘟囔,到底还是虎,真起身走向苍昊。 陈竞:「......」 陪护做的跟上门女婿一样殷勤,他齐项也是头一份的。 白绩请两天假呆宿舍,齐项找着机会就熘回寝室了,好像白绩身上藏了宝贝一样,他得去看着一样。 那头,苍昊正想事,一转头就跟季北升凑近的脸撞个正着,他捂住胸口,抚了抚,「季北升!」 「哎!」季北升响亮地应答,他笑嘻嘻地问,「苍总,你想抢课吗?」 第128页 「你求我抢我都不抢。」苍昊说,「我没事在班里坐坐行不行?」 「那你给白绩擦桌子干嘛?」 「......」苍昊没想到这小动作还被发现了,摸摸鼻子,「你要是能跟白绩考的一样好,我不仅给你擦桌子我还给你抬轿子。」 季北升瞳孔里闪出喜色,「考的很好?他考多少?多少啊多少啊?」 苍昊:「他考——」 * 「197。」 齐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轻笑,收回看榜的目光。 第197名,白绩,614 新贴的红榜还散着胶味,上头密密麻麻的名字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但他还是一瞬间从中找出白绩这两个字,被他念得发烫的名字。 「达标了,雀儿。」 「嗯。」白绩余光扫了眼自己的排名,又把视线转回最顶端,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你比第时高了十五分。」 烫金的字体。 第一名,齐项,731 一个几乎不扣分的成绩。 与齐项并肩而站,白绩戴着口罩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漂亮的凤眼,因为打哈欠眼尾微红,这会儿眼皮蔫儿蔫儿地搭着,因为齐项的名字在最顶上,他睁不开眼只能昂着头看。 这个姿势让他不爽,于是在没精神之余,他脑门上还刻着四个大字「你爹烦躁」。 他考完后回去又做了一次治疗,请完假周时才来上学,精神还没恢復过来,总想躺着睡觉,好像要把几年来因为噩梦与病痛而失去的睡眠都补回来,可以说是昼夜不分的躺尸。 没人叫得动他,除了齐项。 能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硬生生给他从床上拖起来,让他站在风口看工人贴榜,还不让他靠着睡觉! 「这不比睡觉有意义。」齐项像是知道他所想,隔着帽子揉了揉白绩脑袋,「我们是第一个看到完整排名的。」 「矫情。」 白绩:不懂你的仪式感,没世俗的欲望,我是反内卷第一人。 他所有的兴奋其实在考完第一场试的时候就用光了,现在看到结果他反而内心平静无比,唯一能让他有点波动的... 是齐项的成绩。 他们都一起参加过数趣杯,在他们彼此不相识的时候同为「第一」而奋战过,最近的时候他们的名次紧临,在报纸上只隔一行不到,而不是像现在,1和197,中间隔着数不清的像五花肉一样的人名。 说起来,他好像...一次都没考过齐项? 而齐项也一直稳坐第一,像守着一个星球的国王,上面只有一个专属他的王座。 白绩问:「齐项,在丹市有人考的比你高过吗?」 齐项想都没想,「目前还有没。」他顿了顿,读懂了白绩的意思,他嘴角上扬,偏头注视着白绩挂着泪的睫毛,「以后说不定会有。」 白绩没看他,而在看照片上的他,他面无表情地揩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保持住,等我把你拉下来。」 很狂很自负的一句话,但白绩说的十分自然。 好像他们已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那双还有些睏倦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就像清晨的骄阳,冉冉升起。 这是在白绩身上不常见的胜负欲,是被人无情地一点点剥离后,终于在十七岁这一年,又回到了他身上的少年的锐气与光芒。 天之骄子。 不一定必备什么过人之处,这个词重在一个字「骄」。 是所有心怀所愿,眼底有光,脚下有风的少年人,是那些有狂妄的资本,有奋斗的欲望,有无限的可能,能放肆为自己骄傲的人。 是以没人能夺走少年的光芒。 这一瞬间的白绩,摄取了齐项所有的目光,他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像幽密荆棘间小道,危险的又野蛮的,像野兽捕获了猎物,满是拆吃入腹的贪婪。 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跟白绩在一起呆着。 他能感觉到,白绩是沉睡的狮子,是初生的狼崽,是长在深渊里的向日葵,他等他醒、等他成长,给他阳光等他破土。 给我更多惊喜,白绩。 齐项心里默念,舌尖舔了舔牙尖,他微微敛眸,像掩去眼中藏不住的心思,转换成一种温和的、润泽的神色。 然而白绩就在这一瞬间转过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地与他对视,平静的眼睛,像落满枫叶的湖,毫不避讳也毫不吃惊于齐项此时的神情。 就好像在说:我抓到你了。 「怕吗?」白绩挑衅他。 「迫不及待。」齐项笑道,「等你拉我下马。」 穿堂风过,吹起大榜未粘牢的一角,白绩啪的一下给他拍结实。 新的荣光彻底遮住旧的辉煌。 「等着吧。」白绩耸耸肩,又打了个哈欠,困得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他靠在齐项肩上借力,恶狠狠道:「能回去没?我想睡觉!」 「就这?」齐项扶他,哭笑不得,「你不得昼耕夜诵,钻书堆题海里去,就想着睡觉?」 「困死了。」白绩鼻音浓重,骂骂咧咧地甩开齐项走人。 * 白绩的分数在丹毓引发了不大不小的轰动,原因是季北升带着一帮子人在大榜前拍照纪念,让本来不注意分数的人也产生了围上去凑热闹。 小季总财大气粗,见者有份地请大伙儿在校园超市尽情消费,贴吧称:这是能够竞选美国总统的慷慨之举。 第129页 等白绩晚饭时去超市买零食,里头只剩下没人要的头绳和五毛的棒棒糖。 老闆数钱数地合不拢嘴:「这是知识的力量,同学好好学习哟。」 白绩:...... 一切因我而起,又好像与我毫不相关。 除此之外,大伙热议的话题就是「顶流偶像爆惊天大瓜怒锤老东家,娱乐圈吃人产业链大曝光」。 这个偶像是因为一部低成本网剧爆火,但此前被公司雪藏了七年之久,火了之后另一个公司想挖他,老东家不放人,还恶意在网上放假料抹黑他。 他饱受舆论压力,苦不堪言,一气之下写了万字长文控诉老东家,还报了警,结果警察顺藤摸瓜查出了老东家的地下产业链,牵连甚广,一时间娱乐圈人人自危,好多娱乐公司都被牵出来熘了一圈。 连着一个星期,热搜都是某某公司申明,某某明星律师函。 季北升家涉及娱乐产业,这几天苦不堪言,老有人找他问八卦,周五学代会,高时全年级聚在一起,如狼环伺,季北升只能抱着他大哥眼泪汪汪。 「哥,咱家没犯事吧?」 「你时姐是律师,咱家怎么会犯法呢。」季大哥摸他狗头,微微一笑,「我们家从来是合法割韭菜。」 季北升:「......」 「还好揍弟弟不犯法。」大哥忽然阴森森道:「你考这个熊样,回去一顿打是少不了了,但肯定不会致残,放心。」 季北升挪开屁股,抱住了另一边的周雅雯撒娇,「周姨,我今天能去你家住吗?」 「当然行。」周雅雯也疼他哄他,「只要你哥同意。」 「......」 今天白绩要上台接受表彰,周雅雯也是精心打扮而来,一袭旗袍裹出窈窕的曲线,本就保养得当现在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壁灯下更是红润有光。 「周姨,白绩这次进步了五百多名,真了不起。」季大哥拽回弟弟,侧身问,「对了,他人呢?」 周雅雯指道:「在后台呢。」 在后台准备领奖,一会儿还得拍照,苍昊下令文体委员给他去化个妆,说上镜更要有气色,不能蔫儿了吧唧的,没精神。 「我去看看。」季北升懒得听家长聊成绩,寻到藉口就落跑,临走前嘱咐,「哥,左边那个位置是给齐项留的,他发完言回来,别被人抢了。」 后台没人,白绩坐在黑箱子上,一动不敢动,文体委员林姝给他画眼线,戳的他特别痒。 「眨眨眼,我看看效果。」林姝柔声道,「你皮肤真好,又白又嫩,都看不见毛孔。」 白绩眼型偏狭长,眼尾褶深且睫毛也更翘更浓,平时格外凌厉,但是林姝妙手回春,通过眼线给他勾勒出不一样的轮廓,下眼更圆润,减少了锐气增加了元气,眨眼时像只任人摆布的布偶猫。 漂亮又柔软。 一脸闷闷的无奈。 「不是说只涂唇膏吗?」白绩觉得不自然,想挠,被林姝捽住,他嘆气商量道,「不舒服,不搞了。」 「慢慢就习惯了。」林姝望着他,眸光微闪,「我给你吹个造型,好不好?」 「不用,快开始了。」白绩回绝,掸直衣服起身,「谢谢。」 林姝扯住他袖口,红着脸说:「等等。」 「我有话跟你说。」 * 颁奖顺序是先优秀奖后进步奖,齐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完言后下台。 次次都是他,大傢伙觉得没什么新意了,更期待之后的进步学生发言。 那可是白绩啊! 「下面请高时年级主任***为此次考试中取得巨大突破的15位同学颁发奖状,他们是来自高时六班的白绩......」 齐项刚回到座位,还未落座就看到白绩走舞台。 身姿挺拔,连影子都比别人直一点,或许是有些害羞,脸绷得十分冷峻,潇洒利落地接过奖状后往台中心一站,万千灯光都汇聚于他脚下。 齐项索性不坐,站着给他鼓掌,虽然隔了几米远,但是他确定白绩看得见自己。 周雅雯举起手机录像,眼眶湿润,也跟着站起来,比手势让白绩笑一笑,白绩目不斜视,半分钟后,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笑。 一身校服,宽宽大大,对妈妈的笑容又格外的乖,像冰淇凌里夹了棉花糖。 周雅雯很激动,想要说点什么。 这时,礼堂最后排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白绩,妈妈爱你!!」 周雅雯:? 「老婆好美,我又行了!」 白绩:? 哄堂大笑,不知是谁起的头,从六班这片区域开始,接连鼓起掌来,一会儿「爱」啊,一会儿「帅」的,把白绩的笑容硬生生喊没了,只剩下比腮红还浓重的酡红,从脖子蔓到脸。 齐项看得开心,这时肩膀被人用力一拍,季北升勾住他脖子把他往下扯,神神秘秘地躲开周雅雯,凑在齐项耳边道:「白哥,脱单了。」 齐项笑容消失:「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  周雅雯:我一步没跟上现在的年轻人,就步步跟不上了,他们为什么又想当妈妈又想当老公? 另一头—— 齐项:脱单?谁?首先排除我?我还没表白。 ps一些碎碎念: 在写两个人一起看成绩的时候,我突然很想解释一下两个人的性格?白绩和齐项在我的构思里,他们的外在性格和内在性格是完全相反的。 第130页 小白鸟=无辜乖宝 小齐=恶霸本霸 小白鸟看着凶,能动手就不逼逼,又有敏感容易走极端,但其实他内在更具备包容心,甚至说算是温柔的,他很少有在乎的东西,所以有时候显得无欲无求,虽然过去也挺苦的,但他很早就把自己保护起来,像刺猬裹住软肉。 而小齐是看着无害温和,油嘴滑舌的爱逗人玩,但本质上是长期在压抑下成长的人,他被人为的附加了」应该成为怎么样的人「,尽量的满足齐家对他的期待,所以他的内心反而不如外在表现的平易近人,是具有攻击性和目的性的,他对小白鸟的感情起始于有趣,发展于期待,结束于...那当然是爱啦! 然后,感谢各位的支持哇! 第62章 颁奖完毕,白绩作为进步代表讲话,场下的气氛一时半会没收住。 他做出一个「嘘」的手势,拔高麦克风开始脱稿演讲,都是些官方的套话,偏偏他一开口清凌凌的格外拽,或许是觉得自己发言太生硬,说到一半他对台下的人友好一笑。 季北升惊喜道:「看看,他对林姝笑了!」 舞台下,林姝正抱着单反拍照,从后排的视角,白绩低头时应当正对镜头,按青春偶像剧的套路,此处可以配浪漫的bgm。 齐项瞥向台前,「林姝是校报记者。」 意思是抓拍白绩的照片是她的本职工作,无论白绩沖谁笑她都得蹲点在那儿。 齐项斜倚在座椅上,托着下巴,食指没节奏地轻敲耳后,思索片刻后问:「他们俩有交集吗?」 「有啊。」季北升一一细数,「开学那会儿体育课,蒋睿不是拿球砸我们被白哥拦下了,林姝就站他前面,差点遭殃,然后她就一直对白哥挺有好感的,昨天搬白哥帮她搬习题册去办公室,路上有说有笑的,大伙儿都瞅见了。」 「你不知道吗?全班都知道啊?」 全班都知道? 哪个班的「全」? 齐项脑袋大,想不出是自己目光短浅还是季北升混的太好。 周围叽叽喳喳地吵得人头疼,齐项嫌烦,脸色比眸色还要沉,盯着演讲台若有所思,偏季北升毫无察觉,屁股着了火一样各种动,一脸没心没肺的美滋滋。 季北升:「且不说硬体,就软体,白哥这款就吃香,跟他在一起肯定特有成就感和安全感。你想像一下白哥谈恋爱的场景,对外高冷面无表情,莺莺燕燕不近身,只对女朋友温柔放笑脸,还能做甜点。要是被欺负了,他二话不说,外套一脱花臂酷哥,一拳头抡晕八个大汉,艹,这不带感?」 「你能想像出来吗?」季北升见身边人没反应,一个劲地追问。 「啧,季北升你是不是思春了?怎么话里话外挺渴望有人疼疼你还是怎么的?」齐项皱眉,点炮似的批道,「八字还没一撇你跟见他俩合葬了一样。」 他想像不到白绩谈恋爱的样子。 却清楚的知道,白绩是块招人喜欢的香饽饽。 过去的黑料业已澄清,ptsd的病症逐渐好转,连成绩也突飞勐进,多么可喜可贺的事,说起来里面还有一半他的功劳呢? 季北升一愣,「哥,你为什么生气?」 「我生气了?」齐项诧异,回想一下刚才的口气确实不算好,「我的意思是...你说得对,带感带感。」 「小齐,帮阿姨录会儿,行吗?」头顶传来周雅雯的声音,她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厕所方向,「没打扰你们聊天吧?」 「没打扰。」齐项接过手机,错身给周雅雯让道,「嘘,录像了。」他让季北升静音,别到时候胡言乱语全录进去,再把虚假新闻传到周雅雯耳里闹乌龙。 白绩的演讲很快,周雅雯还没回来他已经从右侧台下场了。 他们班的座位在会场右侧,那一排从右往左坐的分别是季大哥、季北升和齐项,白绩坐齐项左手边,他要坐必须得过三个人。 「白哥!你跟林姝谈恋爱了吗?」季北升憋不住话,率先拦人,「我刚在后台看到你俩了。」 「没有,别八卦。」白绩像往常一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季北升显然很失望。 白绩推开季北升,余光悄悄瞄向齐项,直直撞进齐项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捋,露出额头,显得眉眼略带探究,白绩喉结滚动,下意识单手插兜往后拨弄什么,校服口袋鼓起一块,隐约可见粉色的一角,看着像信封。 齐项散漫坐着,没处安放的长腿叠起,脚背勾住前排椅子,把走道挡的严实挡,没有丝毫让道的打算。 「......」白绩用膝盖顶了顶齐项的膝盖,「我进去。」 齐项没动,对他口袋扬了扬下巴:「情书吗?」 白绩攥住信的手指缓缓收紧,心脏突突得开始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包了一样。 他回地有些心虚,「差不多吧。」他也没看呢。 齐项挑挑眉,得到答覆后放下腿让路,白绩先前跨了一小步,走到两腿中突然停下。 「准备坐我腿上?」齐项问。 白绩骂了句脏话,又用很小的声音解释:「我不收的话,她很尴尬。」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特地多此一举解释一句,只是一晃神人就开了口,他潜意识认为不说这句话,这事儿过不去。 果然,齐项姿势没变,低低「哦」了一声,声音却带着一丝愉悦,脸色终霁。 第131页 「完全理解,进去吧。」 尾音轻飘飘的,像狗尾巴草一样刺挠人。 「......」这他妈什么口气? 白绩眯起眼睛,踩着齐项的脚尖,目不斜视地坐回座位。 十指连心,脚趾头多少也连点。 白绩看起来骨架小点,但也是个男的,齐项被踩得面目拧起,却还在笑,「什么脾气。」 季北升目睹全过程,无知地挠头:…… 我哥怎么被踩了还这么高兴,他不会抖m吧? 丹毓的学代会通常会请一些讲师来进行励志演讲,往往这个环节很多有事的家长会开熘。 季大哥公司有事先走了,临走前戳季北升脑门,提点:「早点回来。」 「我不回去!!」季北升虎了吧唧,「齐项要找我出去玩!」 「...对。」齐项猝不及防被退出来,很无语,「去庆祝白绩获奖。」 季大哥猜到季北升怕回去挨揍,寻个藉口出去躲,「行,那让季北升请客,我给你们报销,好好玩。」 周雅雯一听,问白绩要去哪儿玩。 白绩茫然,季北升抢答,「唱k,我哥开了个ktv,我们还能找梁逢秋玩。」 周雅雯挺惊讶:「你们也认识小梁啊。」 「对,他还教我唱rap呢」季北升骄傲,「我今天给大家露两手。」 闻言,周雅雯若有所思,「哦,没事就好。」 白绩听出弦外之音,眉头一皱,悄声问,「他出什么事了?」 周雅雯:「他妈妈住院了。」 * 梁母心脏出了毛病,需要住院开刀,梁父就找了周雅雯帮忙,找关系请专家,也借了点钱。 周雅雯在城南的时候多蒙梁家人照顾,彼此间至今保持联繫,她了解梁家的情况,梁家是梁父一个人挑大樑,梁母全职在家,他们一个月下来几乎不攒钱,在灾病面前,面子都得放一边,梁父不轻易开口,周雅雯自然是尽心尽力地帮忙。 「为什么不跟我说?」 计程车里,梁逢秋把手指头按地「咯哒」响,好久没见,寸头上长出了几厘米青茬,人也没那么锋利不羁,只是眉宇间染上一丝愁闷。 「你不也在治病呢。」 梁逢秋深吸一口气,强作轻松,「其实也没什么,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微创,豆大的刀口。」 「还有呢?」白绩问,「除了阿姨的事。」 白绩也算是除了梁逢秋爹妈,第三了解他的人,知道一个手术不至于把梁逢秋打击至此,他是乐天派,天塌下来都能揶揄个高的不顶事,然后乐呵呵驮天的人。 「我以后不唱歌,考大学了。」这一句话在梁逢口中兜转了好久,说出来字字沉重。 他摊手问白绩要,又恍然记起白绩戒了,只好问司机大叔讨了一根,点半天才燃,他重复道,「不唱了。」 好像要把什么放下一样。 「这几天打击是挺大,想跟你说来着,结果事来的比我话组织的都快。」梁逢秋闭上眼睛,「酒吧街被查封了,我差点签了个卖身契。」 这是两件事,又或者是三件。 酒吧街被查封那天梁逢秋在店里唱歌,唱完二楼几个朋友招唿他上去玩,他一进包厢就觉出不对劲,屋子里满是怪香,沙发里面还坐着几个行为诡异的陌生人,还没等他琢磨过来,包厢门忽然被撞开。 进来的是缉毒警察。 酒吧街多个店面涉嫌新型毒品的交易和贩卖。 配合调查,他被迫在警察局拘留,偏巧这件事被梁母得知,梁母心脏有老毛病,近期身子不爽利,听到消息后,心如绞痛被送进医院。 住院、检查、开刀。 梁逢秋被父亲从警局带出来,蒙头就是一耳光。 「这就是你玩的音乐!下三滥,把你玩到警察局里去!」 这还不算完,前段时间有经纪公司接触他,有签约的意向,梁逢秋做过调查知道是正规公司,母亲住院期间,那边的经纪人也在不停联繫他,梁逢秋思忖着家里缺钱,也有点心动,当天爷俩聊了半宿,梁逢秋说自己走正道走捷径,合法的公司总不会出事吧? 会。 梁逢秋刚答应经纪人签合同,当晚该公司被艺人锤上热搜。 这件事对梁逢秋的打击挺大,等于他选的两条路都被封死,梁母做完手术后,更着两眼含泪,她哀求道:「不要叛逆了,好不好?」 「你喜欢唱歌,就一定要吃唱歌这碗饭吗?」 「哪儿有正经学生在天天在酒吧,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的?」 「妈妈更想你考大学、找个稳定的工作。」 「求你了,儿子。」 梁逢秋第一首歌就是写给他妈妈的,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梁父买回来一瓶二锅头,给他斟上一小盅,沾沾自喜地说「儿子的艺术天赋随我」,梁母一遍一遍看歌词说「随你随你,反正这首是写给我的。」 真无忧无虑,父母给了他足够的自由,但是他确实没有恣意妄为的资本。 「算了,可能我不是吃这碗饭的。」梁逢秋勐得吸一口烟,被呛到疯狂咳嗽,断断续续说,「前几天不是几家酒吧又开业了,咳咳,我妈就上学放学接我,生怕我去,咳咳,有点烦就吵了一架,吵完我又后悔。」 「不会抽别抽。」白绩抢过他指尖的烟,自己抽了一口,真呛。 第132页 梁逢秋苦笑,咳地停不下来,眼圈咳得通红了,一边吸气一边按眼角,偏偏拦不住滚滚的泪。 「唱歌和学习不冲突。」白绩碰碰梁逢秋脚尖,「想唱就唱,累了就歇歇,反正我支持你,而且...季北升家也有经纪公司。」 「别吧。」梁逢秋揩干眼泪,呵呵一笑,「他说等他毕业了,他姐就让他去公司当领导,专管音乐部,我听了就麻,教他唱一首歌都够我折寿的了,以后他要是我老闆,我还活不活?」 这时车缓缓停在一幢高大而辉煌的建筑面前,是季北升家新开的ktv,走奢侈风格,黑色地砖带金色细闪,门口的服务员白衬衫配小马甲,下巴高昂。 「到了。」司机把头伸出窗外,也惊艷地多看了几眼,「你们在这儿唱歌啊?」 「对,长得帅,被俩老总看上了,陪唱。」梁逢秋下车,很快就调节好情绪,清一清嗓子还能跟人打趣,「一小时八百,跳舞另算,只上夜班。」 司机:「......」 白绩扔菸头的动作一顿,回头时一脸冷峻。 作者有话要说:  司机:你妈说的对,你应该好好学习。 感谢各位支持,其实我对副cp的构想是破镜重圆?可能会在番外也可能另开,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第63章 进了自家场子,总要比平时随意点、阔气点。 季北升进门第一件事让后厨给他上一碗馄饨,自己盘腿坐在地毯上吃,然后用零食、果盘和酒堆满茶几,实现了ktv购物自由。 等齐项带白绩他们上来时,包间里正随机播放到《拒绝黄赌毒》。 「豁,多应景的歌。」梁逢秋挑了挑眉,又揉了把季北升的狗头,他穿校服比穿私服可爱多了,「没吃晚饭,在这儿吃馄饨?」 「破会开到六点半,不垫垫肚子喝酒伤胃。」季北升睨了他一眼,使唤道,「你是专业的,去点歌吧。」 梁逢秋从善如流,点了几首比较炸耳又耳熟能详的流行曲,不出所料地炒热了气氛,季北升晚饭没吃完,嘟嘟囔囔地跟唱。 从《素颜》到美国国歌《wap》,包厢里一片欢闹。 齐项被拉着唱完一首,扭头发现白绩坐在角落,手上展开了那封粉色的情书,表情严肃就跟法官看判决书一样。 齐项也是红的白的混着喝了两杯,坐下来时沙发重重下陷,白绩瞥了他一眼,这回没藏信。 「看什么呢?」 「信。」 「情书?」 「啧。」 仿佛是觉得他没事找事,白绩不理他。 齐项又给他撬开奶罐的拉环,插了根吸管递给他,白绩就着他手叼住吸管,也不管是什么全然信赖地喝起来。 「我要是给你开了瓶啤酒呢。」 白绩嗤笑,「那我给你开住院证明。」 从前怎么不见他这么伶牙俐齿,齐项思忖着,视线往下落就会看到信,于是他就无聊地看白绩喝奶,或许是灯光的原因或许是酒精的原因,齐项觉得白绩白的发光。 浓墨重彩的五官,像一幅画,冬日雪景。 眼睛是骄阳,睫毛是寒鸦,鼻樑是山峦,到嘴唇...那就是茫茫雪原上的一点红花。 花瓣必然是柔嫩的,揉搓的话会满手指都是红艷的汁。 齐项下意识捻起指尖,吞了吞唾液,觉得自己盯着白绩看真像个变态,可是转念想,他凭什么不能看?他不看还有谁能看?林姝吗? 「......」齐项嘟囔了句脏话。 他怎么不能看,林姝今天还上手摸了! 他俩在后台说什么了?白雀儿至于这么念念不忘? 演讲时沖人笑,唱k还要重温情书,写的什么啊?我自己作文写的也挺好,上回林姝作文没选上校报展示,我选上了。 齐项有些刻薄的问:「给你写了部婚姻法?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看?你想什么心思啊?」 「我...」白绩闻言收起信,无辜地说,「我在想答不答应她。」 林姝给他的是一封手写的邀请函,周末她过生日,想要邀请白绩去,18岁的成人礼必然隆重,谢家也受邀参加,周雅雯想要白绩去,多接触同学多社交。 收到这封信前,白绩是无所谓去不去,不过是晚上在哪儿吃的问题。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味了,他要是去,是应林姝的邀还是应林家的邀呢?这么想,不去或许是最好的答覆,也省的造成误会又当面二次拒绝的尴尬。 这一切齐项不知道。 他以为白绩想着要不要答应跟林姝谈恋爱,这会儿哪哪儿不是滋味,像打了空气墙,胡乱挥拳后什么也没碰着,只剩下满心满肺的窝火。 齐项纳闷,白绩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前脚说「收信是怕人尴尬」,后脚就琢磨在哪儿办婚礼? 正好这个时候,梁逢秋在唱《越过山丘》。 「那个你深爱的小妞,嫁给了隔壁的王某」 多吉利的歌词啊! 「不许答应。」齐项不仅说,还从白绩嘴边抽走吸管,不让他喝。 老齐家有毛病,就是刻在dna里的独断自私,齐项曾对此嗤之以鼻,如今发现自己也不能免俗,他完全能想像出来现在自己的样子,定然像独断专行的封建大家长。 「为什么?」白绩本来就不准备去,但被人下命令就不一样了,「我要答应呢?」 第133页 在昏暗的灯光下,乌亮的瞳孔像小动物一样执拗。 为什么?齐项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这么想谈恋爱? 「......」齐项几次张口又闭上,气地把白绩那罐奶仰头喝光,「你答应我也没办法,反正你俩婚礼别邀请我,我们老齐家一个人不参加。」 他起身要走,又这折回,警告道:「老季家也不出人。」 白绩垂眸,淡淡道:「回来。」 「......」 齐项大马金刀地坐白绩对面小板凳上,挑挑眉。 「你好奇怪。」白绩慢吞吞开口,他刚刚都愣了,「虽然她确实给我表白了,但这不是情书,是邀请我去参加她生日会,我也没准备答应,更...更不会跟她谈恋爱,满意了?」 此刻,身后的音乐奇异地出现了卡顿。 「机器坏了?歌呢?」 「啊啊!我点成切歌了!」 音乐停了,使得他俩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微妙,一时间没人再开口,就好像开口会打破什么纸煳的壁垒,岌岌可危的,不堪一击的,被他们曾刻意迴避过的。 「我要结婚的话,你为什么不参加?」白绩问。 齐项卡壳:「我...」 为什么呢? 「哥!玩游戏吗?摇骰子!」季北升忽然扑到齐项背上,「白哥,我们喝酒你喝汽水。」 齐项慌乱答应,逃似地转过身,没看到白绩也松了一口气。 半个小时后,季北升成了醉虾。 他喝醉后音调变高,还粘人事逼儿,比如他非要梁逢秋跟他干杯,要白绩给他唱小曲儿,让齐项伴舞。 在场三个人:「......」 季北升眨眨眼:「不可以吗?」 一个小时后,梁逢秋败下阵来,出去吐了一圈才回来。 一个半小时后,齐项也不太能吃得消,摇骰子的手速都缓成慢动作。 白绩更绝,他生物钟到点,乐声炸锅的包间里,他抱住齐项的外套在沙发一端打瞌睡。 最后只剩下樑逢秋静下来唱歌,一直唱到两点多。齐项上厕所,白绩睡觉,季北升几乎醉地爬不起来,包间里静静的,只剩下樑逢秋不知疲倦的唱歌。 微哑的嗓音,唱情歌时温柔缱绻。 季北升坐他身边,迷迷瞪瞪地问:「你不累啊?要不要喝水?」 梁逢秋坐在高脚凳上,低下头目光落在季北升通红的脸上,半晌后莞尔一笑,问:「季北升,你喝醉没?」 季北升挤眼睛,企图睁开:「没醉。」 梁逢秋问:「我唱歌好不好听?」 「最最最好听!」季北升作为家里的老么,嘴甜是看家本领,「你是第一名!」 「行。」梁逢秋闭麦,摆正他歪倒的脑袋,又捂住他耳朵沉声问,「你当老闆的时候能不能捧我,给我出唱片?我给你赚大钱。」 「啊?」季北升只听到嗡嗡的声响,「什么钱?我不缺钱!」 「没事。」梁逢秋松手,耸耸肩,重新握住麦克风,「想听什么?」 另一边,原本睡着的白绩眼球滚动,悄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拉地落进他耳中,但他知道此时装睡更合适。 梁逢秋想出道,却不想走捷径。 他对自己的音乐自傲到自负,他需要真正欣赏他的伯乐。 如果搭上季北升这架云梯,凭他的本事,他轻而易举能够签经纪公司,顺利进入娱乐圈的名利场。偏偏他不屑一顾,他要证明自己,要凭本事成功,要真正的欢唿与掌声,而不是撒钱式的狂欢。 季家。 瑞风传媒。 「两点半了。」齐项回来,洗把脸清醒不少,见包厢里尸体横陈,问:「就睡这儿还是找个酒店?」 「不要睡这,不舒服。」季北升咋唿道,「不去酒店,脏。」 齐项一胳膊把他按在沙发上,「那你睡大马路。」 「呜呜。」季北升被打发懵,呜咽着撒娇,「这不是离你家近嘛,市中心!」 「......」齐项的手劲忽地一松,薄唇紧抿,犹豫半晌才回道:「行,我也好久没回去了。」 * 「小心台阶。」齐项回头叮嘱白绩。 「你能自己使点力吗?」白绩怒问季北升,顺道警告,「不能喝你他妈就少喝。」 进门,齐项打开灯,一百四十多平的房子构造尽数展现,是精装修的房子,干净整洁,却有些冷清。 白绩当是齐项家里给他买的房子,问「几个房间?」 齐项比划出三个位置,一个客卧,一个次卧,一个主卧,他让白绩把两个人扔在客卧就行,他们俩睡另外两个房间。 夜已深,落地窗外没几户还亮灯。 「衣柜里有毛毯,这里每周都有人打扫,干净得很,你放心睡。」齐项打开中央空调,「26度,行不行?」 「嗯嗯。」白绩疲惫道,「我去睡觉了。」他说完往次卧走去。 却见到齐项抢在他前,熟门熟路的走进了次卧,笑道:「这是我房间。」说完并把客厅的大灯关上,柔声:「晚安。」 他站在阴影里,脸上的笑容有些不明的意味,昏暗中也看不清表情。 可惜真的太晚了,白绩困地两眼皮打架,他循着本能上前拉起齐项的手,压住他手腕那跳动的脉搏,「晚安。」 第134页 现已深秋,夜晚丝丝髮凉,白绩在陌生的地方习惯性地用毛毯把自己裹住。 没两个小时,房子十分暖和,白绩成功被热醒,后背全是汗。 「嗯——」 白绩睁开迷濛睡眼,喉咙处干涩难忍,他揉了揉眼睛起身想要去外面找水喝。 出房门走两步,白绩忽然僵住。 他视线往右偏移,漆黑的房间里,巨大的落地窗前有一团黑影,从他出门开始那团黑影就盯着自己,目光如有实质地牵引着自己。 毛骨悚然,白绩被吓地一机灵,瞌睡全无。 「谁?」对视两秒,他才惊诧道,「齐项?」 「吓到你了?」 齐项坐在软垫上,身边放着一罐冰啤酒,他扯过沙发上的抱枕垫在地上,拍了拍。 「过来陪我坐坐。」齐项说,「雀儿,这是我妈的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季北升:我打断了什么嘛?不懂,喝酒嘛!? 齐项:滚! 下面就要揭小齐的老底儿了! 感谢家人们的支持! 第64章 「天都快亮了,你是一直没睡吗?」白绩坐下,移开啤酒罐,「不困?」 他醒地太突然,声音还有些游神天外地沙哑,齐项像看不清人一样,直勾勾盯着白绩,片刻后又徐徐移开视线。 「睡不着,过了困的劲。」齐项问,「我身上有酒味吗?」 「有。」白绩凑近闻了闻,撇嘴嫌弃道:「别喝了,大半夜容易猝死。」 「狗鼻子,喝一点都不行。」齐项被他笑,拎走啤酒,指着落地窗外都市夜景,慨嘆道,「我妈特别喜欢坐在这儿喝酒,这房子就是她喝来的。」 白绩想,这一声妈必不可能指王荟,应该是齐项的亲生母亲。 齐项的妈妈钱歆,曾经丹市有名的交际花,白绩曾在别人口中听说过,只是描述的方式不太友善。 「她的酒量真顶,别人都以为她是东北人。」齐项想到什么,笑了下,「我刚认字那会儿她就敢用筷子沾白酒餵我,说我是长子以后得帮齐正晟出去谈生意,酒量可不能差。」 白绩嗤笑:「以你现在的酒量,喝间厕所都费劲。」 「啧,感情刚到位。」齐项被打岔,脸上的怅然表情尽收,噙着笑道,「我五岁前住这,后来她离开丹市把这房子过户给了我。」 「十八年前?」白绩诧然,这房子看起来太新了。 「乖乖,这可是市中心,说起来我也算是拆二代。」齐项挑眉,指着自己的房间说,「两个房子格局差不多,我以前就住左边那个房间,以前的东西没丢,装修完我全扔那房间里了,今天翻还翻出来个相册和小灵通,差点忘了我妈长什么样。」 也没再说,言止于此。 可「妈」这一字,呢喃于齿缝之间,思念比烟轻,埋怨比水淡,只有像是母子间原本相连的脐带,把这个单调的字缠上割捨不去的情感。 白绩咽下几个问题,歪头问:「你想她了?」 「怎么会。」齐项否认的迅速。 「哦。」白绩瘪瘪嘴,显然不信。 不想的话,谁大半夜喝闷酒,外面连个星星都没有。 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地上是厚实的羊毛地毯,被空调的风烤得热烘烘,很舒服,酒气像是被挥发出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醉人的温柔与温暖,时间与过往收起扎人的刺,足以让他们毫无防备地靠在一起久久沉默。 齐项撞他:「说两句话。」 「你想她,又不丢人。」白绩揪地毯毛,「我有时还会想我爸。」想怎么给他胸口来一刀。 「真不想。」齐项缓缓道,「她是齐正晟的情人,婚前婚后都是,最后见扶正无望,把我卖给齐家,拿着钱远走高飞了。」 齐项八岁那年,在齐家老宅,钱歆和齐老爷子当着齐项的面谈「生意」。 生养之恩被一笔巨款斩断,从此钱货两讫。 于是八年中的纠葛种种,两句话概括完,不值一提。 「但是她不守信。」齐项嘴角扯了扯,略有不解,「她离开丹市那天偷偷来见我,哭得稀里哗啦,好像是我把她卖了。」 齐项回忆那天。 白雪皑皑的冬天,齐家后院的梅花开的很繁盛。 钱歆素颜来找齐项,脸上没什么血色,做贼一般小心翼翼,猫身在铁门外,紧紧攥着齐项的手,眼泪就成串的往下坠,与几天前谈妥生意后扬眉吐气般欢喜的她判若两人。 「妈?」齐项淡漠地看着她,问,「你怎么来了?」 任谁被当成猪肉一样,被人讨价还价买卖后都会不满,即便他被卖的很贵,那也是践踏他为人的尊严。 「我要走了,去良市,那是妈妈老家。」钱歆哽咽,颤抖着从包里掏出钥匙,「这房子给你...要是...要是你以后受了委屈,没地方去,起码还有个落脚的地方。」她苦笑地摇头,「不对,你爷爷看重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不需要,你爱去哪儿去哪儿。」齐项甩开手,钥匙滑落在雪地里,不客气道,「不用装什么好人,毕竟你现在来见我都算违约。」 钱歆的身子在寒风中勐地一瑟缩,如同嵴梁骨被谁扎了一针。 「对,对不起。」 她扔下这么一句话,再一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135页 一晃十年。 「我很少想起她,但也没法轻易忘了,毕竟她是我妈。」齐项无所谓地耸耸肩,「家里的东西我都是请阿姨来收拾的,以前季北升离家出走住过这,我没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块方正小巧的小灵通。 很有年代,却仍能开机。 「她买给我的,我今天翻出来一打开,发现竟然还没停机,她每月定时交话费,而且...」齐项垂眸,沉声道,「逢年过节,一直在给我发信息。」 简讯很简单,像是群发。 一开始齐项还以为或许是这个号码绑了她的卡,自动扣费。直到他翻到每年2月1号,她踩点发来的生日祝福。 「你说她什么意思?」齐项眼低薄凉,说地洒脱,「别说我不知道这个手机还能用,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回她。」 很多事,人说不在意却会异常在意。 真要是释然了,何必大半夜喝闷酒,白绩曾认为齐项活得骄傲又恣意,如今在这个暖唿唿的夜晚,仓惶地踏进他心里的刀山火海,热浪席捲,刀刃凌利,却比那些娇怯怯泪汪汪说着苦的人更惹人怜一些。 「后悔了,想你了。」白绩说,「她是你妈妈呀。」 这么浅显的逻辑,齐项怎么可能看不透呢。 齐项怔住。 白绩在他的困惑里看到了无措。 白绩心软了,他侧身歪着脑袋,枕在膝上问:「需要安慰你吗?」 「......」 难道我表现的很悲伤?齐项不解,他自认为不该为抛弃自己的人难过,就像死刑犯的忏悔不会让他少挨一粒枪子。 齐项想挣脱这种氛围,于是倏然弯了弯眼睫,玩味道,「你想怎么安慰?」 「抱一抱?」白绩小心问。 齐项伤心欲绝地捂住眼,「就够了?」 「......」白绩抿唇,「我不太会,你教教。」 齐项:「我怎么哄你的?你是不是得宽慰我一下,说点漂亮话,做点暖心事,拿出伺候老丈人的架势来伺候我?」 「......」越说越离谱,白绩面无表情,「齐项,只要你他妈能哭出来,我把你当孙子哄都行。」 「我真能哭。」齐项来了兴致,「看我眼睛。」 白绩:「滚。」 白绩起身要走,想他大半夜在这儿是为了受气吗? 「嘘。」齐项偷笑着拉白绩手腕,「他俩还睡觉呢,吵醒了出来一看,以为我俩月下谈情呢。」 这么一说,白绩又想起在城南,他俩被当场「捉姦」的画面,脸上赧然发烫,咬着牙甩开齐项的手。 「有病啊。」白绩骂道,「看到也是我捡你尸。」但提到客房里的两个人,白绩又想到梁逢秋的事,迟疑片刻后,杵了杵齐项,「那什么,我问你个事。」 齐项:「怎么客气上了?你问。」 「瑞风传媒是季北升二姐的公司对吧?」白绩问,「这公司音乐做的怎么样?艺人福利怎么样?」 「为梁逢秋问的。」齐项瞭然地睨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后说,「他二姐季楠清是个优秀的商人,瑞风依靠季家,背靠大树好乘凉,资源算是娱乐圈最好的了,所以她不缺艺人。」 商人,意味着追求利益,而非情怀。 资源好,不缺人,意味着偌大的公司里艺人的叠代更新很快,有价值的人才能出头才能不被放弃。 白绩对自己兄弟有滤镜,所以谨慎地询问:「你觉得梁逢秋商业价值大吗?」 就像相亲角在推销自家儿子的小老头,描述的天花乱坠,然后可怜巴巴地盯着人问,你看得上他吗?「我觉得...」齐项哑然失笑,点头道:「我觉得特大,放心,她很疼季北升,如果季北升推荐的话,梁逢秋进公司是铁板钉钉的事,楠清姐是造星天才。」 「不行。」白绩抓住齐项的手捏了捏,简单讲了下樑逢秋最近发生的事,「他这个人宁缺毋滥,渴望别人是因为欣赏才选择他,而不是裙带关系。」他问,「有什么机会让楠清姐看到梁逢秋的价值。」 「她亲自见...」齐项瞥了眼白绩不自觉的讨好举动,眸光微闪,「有个机会,各班每年年末会举办游学,其实就是找个地方玩一玩放松一下,可以带一个家属。据我所知,去年团建是大姐来的,这次楠清姐为了抢占先机,暑假就找苍总报了名。」 白绩震惊:「抢?」 「弟控很少见吗?」齐项笑眯眯道,「我一直怀疑你也是啊。」 白绩:「......」 * 冬天来的突然,好像前一秒枫叶还未落干净,下一秒飘的雨已成小冰渣。 「安全协议都收好,不准自己签字,还有你们自己掂量着期末考试还有几天,别玩疯了,回头吃亏的是你们自己!这次我们班去的地方是...」苍昊叉腰拍桌,又气又笑,「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真是想方设法让我丢人。游学地点意见表,别的班填清华北大,你们填温泉度假,样子也不装一下了是吧?」 底下人起闹:「这不是给苍总减少负担嘛!又近又便宜,还方便!」 「钱也不是给我省的。」苍昊撇嘴。 丹毓的游学是免费的,三天两夜,学校承担全部费用,一般会就近选地方玩,学校不会强制要求去哪儿,其实是给学生放松和拉近关系的机会。 同时,游学允许带一名亲属,学校也会一併承担费用,只是大部分学生不乐意带家长出去玩,青春期的小孩死要面子,想独立。 第136页 苍昊:「还有,这次哪些同学准备带家属一起去的?」 他话音未落,有人就不怀好意地叫出季北升的名字。 季北升轰地脸涨的通红,又恼又羞地举起手,好丢人,这是他青春期的第十八年,期望离家出走的第十年。 「还有我。」 声音从后排响起,嘲笑声霎那间消失。 白绩环视全班,精准地最后落在那人脸上,不耐烦地问:「你户口本只有一页吗?带个家属很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我护短,你小心。 感谢大家的支持哇! 第65章 选择去泡温泉的有四个班,人数众多,索性豪气地包下了一个小温泉度假村。 出发的日子碰巧赶上圣诞节,校园广场应景地装饰了棵参天的圣诞树,三个带队老师商议在树下集合。 梁逢秋没有校园通行证,白绩到校门口去接他。 看着在操场、广场整齐排列的大巴,梁逢秋说,「咱学校挺亲民的,我以为丹毓得和季北升一个尿性,都走浮夸风,大佬们出街得宝马开道,奔驰殿后。」 「你当拍电影呢。」走近圣诞树,白绩提醒他,「我报名的时候说你是我表弟,别记岔。」 两个人去苍昊那里报完道,绕到车另一侧找到了举旗的季北升。 他正打电话,见到梁逢秋皱了皱鼻子,算是打招唿。 「嗯,还有二十分钟就出发,你先去嘛。」季北升不乐意,脚尖碾着石子,「怎么可能是嫌弃你,二姐你是人间富贵花,是大巴车空间太小我怕委屈你。」 二姐? 梁逢秋一字不差地听个正着,觎了眼白绩挑了挑眉。 「......」白绩转头,假装研究班旗,咂摸道,「齐项呢」 这时,齐项跟周安他们拎着几个大塑胶袋踱来,齐项指着梁逢秋低声介绍了几句,周安他们便热情地走过来打招唿。 「表弟真帅啊。」 「不然怎么说寸头是检验颜值的最高标准。」 「帅哥怎么称唿?」 梁逢秋是自来熟又爱笑,唠嗑本事一流,说话敞亮不露怯,三两句的功夫就跟周安他们肩撞在一起,约好一起滑夜雪。 温泉度假村离雪山近,晚上可以坐缆车上山滑雪。 边上,白绩杵了杵齐项,悄声道,「梁逢秋知道季楠清也来的事了。」 「知道就知道呗,早知道早准备。」齐项不在意,他脚下一口袋的手套、雷锋帽和鞋套,像是从批发市场进货归来的,「挑个喜欢的,给你开后门先选。」 白绩一忖,也是,左右为梁逢秋好何必跟做贼一样呢,他低头掠了眼颜色比调色盘齐全的保暖工具,「随便哪个,都丑。」 「这个行不行?」齐项变戏法似地从怀里亮出粉末蓝的两件套,「纯色的不好抢啊,刚器材室差点掐起来,我趁乱揣怀里给你保下来的,感恩不?」 摸起来还带体热,白绩打量它的款式,疑惑道,「女款?」 「啧,美丽不分性别。」齐项说,「带的上就行,你手又不大。」 白绩:「......」这话听着怎么不舒服呢? 各班点名上车,白绩跟梁逢秋坐一起,齐项和季北升坐他们前面。 没坐热乎,窗外隐约传来喊齐项的声音,四个人一齐探头往下看。 是个女生,不是六班的。 季北升表情微变,「是她呀。」 齐项拉开窗户,声音清晰地钻进来,声音还挺可爱。 「齐项,下来呀。」 齐项瞥了眼后排的白绩,身体一动不动,只问,「什么事?」 「你们班是不是去泡温泉?」 齐项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女生并不介意,还是元气满满的样子,「我们班也是,晚上一起去滑雪吗?你上回还说要教我用单板呢。」 说完她甜甜地笑了笑,等不及齐项的回答就被她们班的老师叫走。 上回? 白绩品出其中的亲昵,不动声色地乜向齐项,齐项也在看他,绷着脸,满眼的我想解释。 梁逢秋不太确定,「她是不是叫秦觅?」 季北升震惊,「我靠,你怎么知道!?」 「刚在车下见过一面,她问我这是不是六班的车,听人叫了她名字。」梁逢秋说,「她好像是刚从外地转学来的。」 季北升竖起大拇指,控诉道:「她小时候跟我哥定过娃娃亲,我们玩过家家她当妈妈,非要我哥做爸爸,而我他妈的每次都是儿子!」 「哦豁。」梁逢秋睨着边上的两人,坏笑,「青梅竹马,缘定三生了属于是。」 「不是。」难得看到齐项慌神,「傻子才跟他们玩过家家。」 季北升跳脚,「哥,你什么意思?」 白绩表情平静而冷淡,半晌才听他开口,「上回?」 「上回是指她十二岁生日那年。」齐项赶忙答话,「我原话是:找教练教你吧,你肢体不协调,回头别把雪吃光了。」 「哦。」白绩看向窗外,又不再说话。 「噗」地喷出一声尾气,车门焊紧,一排排大巴驶出校门,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温泉度假村位于丹市周边的县,几十公里的距离大巴得不停歇地开三个多小时。 白绩脑子有点乱,像是诡秘的漩涡里被人撒下一袋彩虹豆,被黑水搅在一起,看不出原色,然后连渺小的糖豆都被裹挟消失了。白绩也思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生产生瞬间的敌意,而它又倏地隐匿。 第137页 齐项从来没说过秦觅这号人,当然他也没有义务跟自己说。 「想什么呢?苦大仇深的。」梁逢秋问,「想秦觅?」 「......」白绩被噎了片刻,「我想她干嘛?我想睡觉。」 齐项瞬间拉上遮光帘。 白绩:「......」 梁逢秋闷笑,「睡吧。」 白绩:「.......」他根本睡不着啊!谁睡完午觉,三四点还想睡啊! 他忍住恼火,戾气十足地闭上眼睛,就像刀刃回鞘。 大巴一路开的很稳,天边逐渐上霞光,大多数人都睡过去,连梁逢秋都带着耳机阖上眼睛,车厢里一片朦朦寂静。 而白绩,清醒了两个小时,硬是睡不着! 他清醒到已经听完了后排同学剧透完最新一部电影的全部内容,连演员间的八卦都瞭然于心! 烦的一批,重温失眠的躁意。 这时,他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白绩掀开一半眼帘,就看见齐项的手从前排座椅的缝隙里穿过来,攥着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想放在他的窗沿。 啪。 白绩不轻不重地打在他手背上。 齐项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张口没声,从口型里看出来,他在说:看花。 他张开手,是椅背兜里的纸做成的玫瑰花。 齐项不是个精细的人,看他打游戏的水平就能猜出他的动手能力,玫瑰花叠的大一块小一块皱皱巴巴,丑地烧给下面的人,夜里都要被怨灵索魂。 白绩瘪瘪嘴,摇摇头,脸上写着嫌弃,嘴角却往上提了提。 说不了话,齐项用微信给他发消息。 【齐项:我折的,要不要。】 【白绩:不,丑。】 两个人凑这么近,眼神交织着,看着彼此却在沉默中用微信交流,白绩几乎能在脑中模拟出齐项说话的语气。 齐项还在诱惑他,「小白眼狼,这是我最喜欢的花,叠俩小时呢。」 白绩意志坚定,依旧回答:「别糟蹋纸也别糟蹋花」 四目相对,白绩也不知道自己在倔强着什么,他想齐项是不厚道的,之前林姝给他表白,信还没捂热乎,他就全招了,最后连二次拒绝林姝的时候,齐项就在墙角后面给他打暗号。 他妈的,这一次,十几年的「小娇妻」就藏着掖着! 不坦诚,不像梁逢秋,在路上跟谁对视一眼,都能在微信上跟他唠半天,去分析眼神与转角遇到爱的可能。 他俩的友谊,不纯粹了。白绩明显感受到。 「白雀儿。」齐项用气声喊他,因为季北升也睡着了,「说说话。」 白绩阖眸装聋,任由他打量自己。 从紧闭的眼到唇,由外到内的,一攻一守,齐项的目光如化蛛丝,结成腐蚀性的网,把白绩面前的空气一点一点隔绝开,收紧裹住,连隐藏小心思的外壳都被溶解,那散开的丝又粘腻且轻佻的在他裸/露的伤口上摩/挲挑/逗。 齐项:「白雀儿,看看嘛。」 「麻烦。」 白绩输了,被那掠食的目光和诱哄的语气击垮,泄气地去拿花,手伸过去还没碰到花,指尖就被人握住。 白绩:「?」 齐项笑眯眯说:「天真冷。」 白绩愣在原地,没有把手抽回去,在似乎凝结了的空气里,校车成了一个锅炉,攻的手是正在摇曳的火舌,受的手麻了,连着脑袋一起,他听到自己说:「我体热。」 像驳斥,像邀约。 只片刻,齐项也怔了几秒,他缓缓松开手。 已褶皱的纸玫瑰被稳妥地放在白绩掌心。 真会糟蹋东西,本来就叠的丑,现在七扭八歪地像刚跳完东北大秧歌。 手心震动,是齐项发的消息。 【我跟秦觅真不熟,她跟我爷爷熟,我爷爷让我带她熟悉环境,好几年没回来了,我是一点没答应。不知道她哪儿怎么传的话。】 白绩头也没抬,敲了一个兇狠又冷漠的哦。 齐项继续发消息。 【大清都亡了,谁还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在齐家卖艺不卖身,但齐祺挺喜欢她哥哥的,大有梯兄出嫁的架势,就是年龄差太大,我棒打鸳鸯了。】 白绩被骚闪了腰,终于开口,「戏真多。」 听到响说明危机解除,齐项也轻松地笑问:「晚上滑雪吗?」 白绩干脆,「不滑,泡澡。」 「啧,怎么不文雅呢。」齐项逗他。 「滚蛋。」 * 天色渐暗,几辆大巴徐徐停在旅馆门口,苍昊用小蜜蜂一声叫醒一车人。 梁逢秋被吵到,揉着脸说:「你们班主任中气真足,肺活量测过没。」他打完哈欠看白绩手里正叠什么,一眼没看清就被收兜里,「什么啊?」 「千纸鹤。」白绩回答,「走走,下车。」 「骨头都坐酥了,搀着点。」齐项本来应该在白绩前面走,不知怎么落到他后面,没骨头地贴人,把白绩当助行器。 「你知道你多重吗?」白绩瞪他。 齐项没脸没皮:「所以我找了个体力好的室友。」 两个人前脚刚沾地,后脚秦觅又从人群中钻出来。 「齐项!」她活力四射,一看在车上就没睡,「晚上有什么计划吗?」 齐项:「有。」 秦觅眼睛一亮,洗耳恭听。 第138页 齐项:「给我同桌搓背。」 秦觅:「......啊?」 齐项遗憾,「互帮互助的双人运动,你可能没法参与。」 白绩:「......」 秦觅诧异,如今的齐项跟她以前着迷的人好像不太一样了,跟她听说的样子也差了很多,硬要说差别,大概就是江南书生上战场,挥刀取敌首。味,不正了。 但久时的好感还是战胜了短暂的不适,她强打笑容,继续问,「那你明天呢?」 齐项思考:「明天我们可能上山吧。」 秦觅:「那我们...」 「抱歉。」齐项揽住白绩的肩膀,「我得陪着我同桌,他社恐身边不能有超过三个人。」 白绩连着被拉出来挡枪,在女生不解又努力克制的眼神里,他已经能想像自己是个什么形象——爱搓澡的自闭儿。 白绩:勉强微笑,保持端庄。 秦觅最后一次做努力,她敢爱敢恨,懒得再作伪装,直言:「齐项,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喜欢你,想跟你呆一起。」 「......」齐项讶然,莞尔怅然道,「对不起,我是gay。」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一瞬间,秦觅突然悟了,为什么过家家的时候齐项不当爸爸,原来...他想当妈妈! 细思极恐!!!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66章 温泉度假村在雪山脚下,傍晚车来人往,白雪掺着冻得邦邦硬的泥块,一路稍显泥泞。 白绩双手插兜,嘎吱嘎吱地踩雪走进酒店大厅,齐项跟在他身后,像个提包的帅门童。 门口,苍昊便拿着花名册,看两位大爷悠哉游哉的样子,气地狂敲册子,催促,「快点快点,腿长了干什么用的,全班集合就等你们两个!无组织无纪律!」 齐项迈开步子走近,笑道,「视察了一下周围环境。」他接过苍昊手里的房卡,都是109,便问,「我跟白绩睡一间?」难不成是季北升跟梁逢秋要睡一起? 「人家白绩跟堂弟一间,你跟季北升。」苍昊冷哼,「你俩倒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这话一出口,白绩勃然色变,默不作声后撤一大步,又被齐项给勾了回来。 苍昊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只叮嘱几句安全事项给他们指了季北升的方向,说完便又去找其他没分到房间的学生。 大厅里各班学生扎成几堆,大多青春靓丽的模样,唯有休息区增添了一抹成熟的都市韵味。 季楠清,三十出头,短髮干练。 她抱手斜倚在沙发上,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随意地搭在胡桃木扶手上,食指小幅度敲动着。 梁逢秋站在她身前,从背后攥紧的手看他很拘谨,但偏偏他一条腿往侧边一跨,拗出五分做作的轻松与随意。而季北升则手舞足蹈地在讲些什么,一会儿拉拉季楠清的手,一会儿拍拍梁逢秋的肩膀。 这场面,特别像新手导购在给客人卖力又热情地介绍自家镇店之宝。 显然,虽然白绩和齐项没有叮嘱过季北升什么,但他早就自告奋勇地担负起推销梁逢秋的工作。 大概是看在自己弟弟和白绩的面子上,虽然季楠清觉得游玩的兴致又被打搅到,但仍旧眼梢嘴角都挂着礼貌而不是亲切,又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一丝欣赏的笑意。 「北北崽,你口渴不渴?」季楠清打断他,在茶几上倒了两杯水,递给梁逢秋时,她笑着说,「他在家里也常提你,被下了迷魂汤似的。」 季北升当即反驳,「我哪里经常提,一两次好不好!」他说完就去瞄梁逢秋,梁逢秋对他揶揄地挑了挑眉,季北升只能憋声继续嘟囔,「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 「重点是什么?」季楠清两根指头捏着季北升的下巴,把他扳向自己,指甲点在他脸侧的红印上,「睡觉像个小孩子一样,别人看到都笑话你。你颠来倒去就是夸小梁有才华嘛,嗓子好就唱,琴技好就弹,光靠你一张嘴跟买保险一样的说有什么用。」 她说完松开季北升,径直望向梁逢秋,「你底子好出道不难的,其他都是加分项,有机会找我展示一下或者录个视频发给我看看,怎么样?」 梁逢秋点头,不急功近利更不谄媚,往后撤了小步。 「行,那就这样,坐老半天了。」季楠清两掌一磕,结束「面试」,刚想起身就被季北升一胳膊抱住。 「姐,你给我个准话!」季北升胡搅蛮缠,「怎么就行了?哪种行啊?」 「我...」季楠清哭笑不得,「你松开,说我跟你来玩丢人,你这样抱我丢不丢人?回头被人笑话还埋怨我?」 「季北升。」梁逢秋拍他肩膀,轻轻摇摇头。 「......」季北升鼻尖抽抽,还是松开了。 「楠清姐。」齐项见气氛僵了,才从角落带白绩款款走来,还抢先告状,「藏人群后面还真难找,还好楠清姐光彩夺目,帮我俩锁定了位置。」 季楠清起身掸掸衣摆,嗔笑地瞪了眼齐项,「老阿姨哪儿有高中生漂亮。」她的视线转落在沉默的白绩身上,又夸道,「小白吧,看着就稳重,听说你这次月考又进步了四十几名,真不容易了。」 寒暄,社交,长辈的问候。 这些白绩不擅长,他和季楠清也不熟,所以齐项揽活去聊天,他跟梁逢秋把几个人的行李箱搬到房间。 走到身后人看不到的地方,梁逢秋才松了一口气,「我说你为什么突然让我充你堂弟来蹭温泉呢,原来做这个打算。」在他脸上也看不出多惊喜或者雀跃,寡淡地像屋外刚落的新雪。 第139页 白绩嘆气,「没料到会这样展开。」 白绩他们的打算是在明后天出去玩的时怂恿梁逢秋唱歌,自然而然地向季楠清展示自己,或成或败听由天命。只是这个开场略显草率,季北升这么一搞有些绑/架式推荐了,且不说季楠清会不会开后门,梁逢秋已然有些牴触了。 「齐项还寄了一把吉他过来,明天到。」白绩说,「事已至此,你不如就撒开了干。」 「怪尴尬的,我再想想吧。」梁逢秋笑笑,刷卡开门,「但还是谢谢。」 度假村坐落于雪山山脚不远处,白绩他们的套间在一楼,屋外有一个共用的私人温泉,这是一楼专享的福利,多亏季北升脑子转的快,靠蛮劲抢的房卡。 一进门他们在房门口踏踏鞋底,紧接着赶紧开地暖,太冷了。 俩房间一样,梁逢秋随便进了一个,「我俩睡一起?还是你跟齐项睡?」 「......」白绩哽住,半天才问,「我为什么要跟齐项睡?」 梁逢秋耸肩,嘿嘿一笑,「习惯了。」 这就很灵性。 白绩回想到在屋外,齐项说自己是gay时秦觅瞅他俩的眼神,如同撞破什么隐秘,震惊、不解、难以置信,各种情绪涌来,摧得白绩半边身子都麻了,还不等他错开身位自证清白,秦觅嘤的一声就跑走了。 旁边齐项还乐,说一劳永逸。仿佛他这句话暗藏玄机,很是高明。 白绩脑中雪花般的问号飞驰而过。 艹!这是一劳永逸的方法吗! 这合理吗? 他不会在出柜吧!?那我是谁?我在场的作用是什么?我还清白吗? 「大床房啊,雀儿,你确定要跟我睡?」梁逢秋扒在门框,风情万种地再次确认,「咱俩可没一起睡过哦。」 「哪儿那么多废话!」白绩冷冷骂道,「爱睡睡,不睡站门口守门。」 反正他是不可能跟齐项睡一起了! 白绩搓了搓因为回暖而发烫的脸,背身时从兜里掏出一朵纸玫瑰,红色的gg纸叠的,比真玫瑰还艷,白绩拿着烫手,一路放兜里搓啊搓的,纸边上发毛。 他一开始打算给齐项的,没别的意思,就是中华传统的礼尚往来,顺便还炫耀一下,我叠的比你叠的好看。 现在要是送出去......这叫什么? 人前脚出柜,他后脚示爱?明年的圣诞就是他俩爱的一周年? 白绩浑身一激灵,把羽绒服的兜深处又塞了塞。 * 饭点时周安他们来问要不要去滑雪。 齐项正处于滑夜雪ptsd中,断然拒绝了,说他们四个要泡温泉,沙子涯进来熘达一圈说大房间就是好,私人温泉还送玫瑰花瓣,有情趣。一句话让处于玫瑰ptsd的白绩呛到嗓子,转头把花瓣藏了起来。 夜色正浓,四个人换好衣服去泡汤。 独立温泉是半封闭的小木屋结构,透明的四方小玻璃罩在房顶上,可见雪花簌簌往下飘。屋内热气腾腾,圆形的温泉像一个雕山刻水的石砚,澄清的泉水散发出滚滚草木香。 浴袍很厚实,白绩刚进屋,就听到噗通一声,季北升一个勐子扎到水里,如果不是梁逢秋拖了他一把,这酒店上一次社会新闻是没跑了。 池子很大,四个人绰绰有余,白绩脱了浴袍挂在一边,穿着泳裤下水,季北升正好从池子里钻出来,一脸羡慕地把白绩从脚到头看了个遍,「卧槽,后头还有呢?卧槽,纹花啊?这么大!」他眼馋,还酸,「等我赚钱了,我也纹,没人敢拦着!白哥,能摸摸吗?摸摸手感。」 「......」白绩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试试?」试试就逝世。 季北升,「好呀好呀。」 梁逢秋捂脸,也没想过季北升真的傻真的虎。 这时一泼水浇到季北升脸上,齐项把他推给梁逢秋,骂道,「看个锤子,找揍呢你。」 说完他朝白绩走来,水里阻力大,齐项腿长一步迈过来水流从他身侧划过,极富力量感。 白绩从没看过齐项裸/体,说来也奇怪,齐项一次也没裸露过身体,就像在男德班拿过毕业证一样非常讲究。以至于白绩怀疑过...齐项是不是身材不好。 显然不是。 齐项肌肉线条漂亮,起伏流畅而不夸张,胯骨处人鱼线纵深向下,没入泳裤中...白绩咳嗽一声移开视线,想齐项还蛮牛的,但他自己也不差。 他又低头看看自己,啧,要是晒黑点就好了。他肤色太白,骨架在男生中属于较小的,练出肌肉也让人一眼看着瘦弱些,但没关系,他的花臂能够增加气势! 「你看到什么了?」齐项逼近,笑声带着水汽,「色迷迷的。」 白绩眉头紧锁,「别诬陷人,你有的我都有。」 齐项:「视线都往下三路走,我就是没手机把你拍下来,让你找机会抵赖。」 「......」白绩哑口无言,搓了搓胳膊上的纹身,大有你能奈我何的架势,「我说没看就没看。」 「你...」齐项欺身向前,话还没说出口,噼头盖脸的温水浇上来,「.....季北升!」 「哈哈哈哈哈哈。」季北升大笑,抱着瓢就跑,「打我呀!」 气氛一下从午夜成人场变成了幼儿园体育课。 四方混战,声势浩大,季北升挑起战事,被齐项追着打,中途还拱火去搞梁逢秋,一时间成了团欺,躲哪儿都被泼。路过白绩身边,见他置身事外在看戏,舀起一瓢水把白绩浇得一怔,终于在场无一人倖免。 第140页 白绩到底是后加入战局,这时满天大水,他没来得及进攻先被波及。 齐项见状,拉他,「雀儿,过来,来我这边。」他停手给白绩留下喘息空挡,「咱俩一家。」 「谁他妈跟你一家。」白绩一通背刺,被揶揄的大仇得报。 「...白雀儿。」齐项狞然,准备泼他。 白绩又忽然按住他的手,借齐项的背挡水,笑道,「我们一国的,齐项,别泼我。」 齐项盯他两颊被热气蒸出的酡红,还有泡软了的眉眼,只能认栽地嘀咕,「不讲道理。」还是帮着白绩挡水。 此时,只有季北升受伤的世界形成。 季北升被欺负狠了,本身体力也差些,边喘边往梁逢秋身上扑,既是要挟也是招安,「梁逢秋,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不帮你出道了!」 梁逢秋拦腰把他抱到身后,挡住大部分攻击,无奈道,「行,我跟你一派。」 那头梁逢秋主攻,季北升独狼式袭击,自己找机会扎勐子,浪花一次比一次大。 混乱间,一波浪不给一点反应时间的扑到白绩脸上,水花溅到眼睛里,他甩开头去躲,池子底鹅软石很滑,他一脚踩空后身子失重地往后跌。 不至于受伤,但一定得呛水。 白绩屏住唿吸,「啧,行不行啊。」撞入一个滚热的怀抱,齐项的手臂有力地环在他腰,稳稳地扶住他,齐项五指有力,掐着白绩侧腰最敏感的点,腰窝的那处「宽恕」。 一股直窜天灵盖的酥麻,白绩直接挺直腰板站在原地。 「别愣着被打,回击。」 * 2v2的混战还是以白绩和齐项的失败告终,毕竟对面两个疯起来大海都不够他们扑腾。 闹完,四个人进入贤者状态,软瘫在温泉里,让泉水包裹全身席捲走所有的疲惫,疏松着筋骨,白绩出了汗,打闹完整个人像进了水的棉花糖,化开了,坐着坐着就往下滑。 齐项以为他又踩空了,把他拎起来,低声问:「你是不是站不住也坐不住?」, 说完手却没收回来,只搂着,不像话。 「啧。」 白绩光眼神凶,笨嘴拙舌说不出所以然,就算摆出烦躁的样子,也没说服力,他泡地像醉虾。 对面两个人在前言不搭后语的吹牛,而他这边,被泉水与青石掩盖的角落,他们没有缘由地贴着,自己被人半抱在怀里。 白绩的头皮又发麻了,气血全部往脸上涌。 他心说这个温泉真得劲,也太热了。 至于他为什么让人娘们唧唧地搂着,大概是...安全第一位,他好像真的腿软。 白绩半张脸泡在水里,在水下面吐泡泡,梗着脖子,连余光都不敢往齐项偏移。 「啊!」季北升突如其来的舒坦的嘆气终结了寂静,驱散暧昧,「哥,白哥,聊天啊?」 齐项像醒神般骤然收回手,白绩也一秒钟把自己弹开,游到另一边一个人贴墙坐下。 一通没营养的闲聊。 季北升嚷嚷:「不泡了,睡觉,明天上山滑雪呢,别给我肌肉泡软了。」 梁逢秋:「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上过学的人能说出的话。」 「回去睡吧,累了。」白绩说,顺便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勐地哆嗦一下。 水很热,屋外还在下雪,而他们的浴袍都在水战中湿了。 「坐。」齐项起身,把他按回水池,「我去给你拿衣服,你羽绒服放房间里了吗?」 齐项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他的浴袍用塑胶袋裹好藏在石壁后面,于是他就代劳去帮三个人拿衣服。 冬天的衣服一个比一个厚实,搭在手上沉甸甸的。 齐项拿起白绩的羽绒服,抖落开来想顺在胳膊上,「啪嗒」一个红彤彤的小玩意落在他脚边。 「嗯?」 纸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  齐项:给我的!是吧! (他给我叠红玫瑰,他爱我) 白绩掰花瓣:他是gay,他不是gay,他是gay...他到底是不是,他抱我干什么?我凭什么给他抱!?这温泉真烫,我脑子都晕了。 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67章 白绩不会喜欢我吧? 齐项把衣服堆在床上,蹲下去捡玫瑰,仔细端详了良久,又在手机上搜了红玫瑰的花语——我爱你,每一天。 他倒吸一口凉气,纸玫瑰被他虚虚握在掌心,脆弱到硌手。 自己送的纸玫瑰是随手抽的纸,上面印刷着五花八门的gg,比不上这红的发艷,红的正式。 褶皱清晰,叠痕利落,一朵玫瑰叠的含苞待放,肉眼可见的用心,连发白的毛边都似乎暗藏着摺纸人慾说还休的心事。 白绩不爱跟别人玩,唯数不多亲近的人也就房里的三个人,齐项不假思索地排除了梁逢秋和季北升,答案显而易见。 他暗恋我。 齐项想到自己在车上给他叠玫瑰时白绩的欲拒还迎,自己「假出柜」时白绩的探究与错愕,点点滴滴在他的脑海里迅速闪过,细节线索牵扯而出,相互印证,百分之一二的可能性都成了五五开。 但也可能是白绩有了暗恋的人,只是他藏得深。 这么想齐项眉头又压了下去,思索片刻后把纸玫瑰轻巧地塞回白绩衣服口袋。 看他送给谁,什么心思都一清二楚了。 第141页 * 「哥,你好慢啊。」季北升趴在池边打水花,「白哥都要睡着了。」 「刚喝水了,你们多泡会。」齐项见白绩一动不动坐在石阶上,抱臂沉凝地样子,不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很快又止住,对季北升说,「你扶着白绩,他虚。」 白绩因为缺氧而迷煳,但耳朵还尖着听周围动静,抬脚甩齐项一腿的水珠,「谁他妈虚?」 齐项忙不迭跳开,招唿他们擦干水出来。季北升是真不想泡,让梁逢秋把他拖出来,水也不擦干净,裹起衣服就往外沖,连带着跟在他身后的梁逢秋也遭殃,被拽了一路,跟赶飞机似的。 偌大的池子里只剩下泡软了的白绩,浮在池子里,飘到齐项脚下,像条昳丽的鱼。 他趴在石沿,不着急上来,一身白皮被烫的发红,伸出胳膊时小臂的太阳跟准备东升了似的,发红髮粉,仰脸望人时眼尾延出墨色的一道线,开花了。 「有冰可乐吗?」白绩听说齐项喝水,喉咙紧跟着发干,「渴死了」 大冬天,外头下雪,温泉屋里热气逼人,他要喝冰可乐。 齐项脑子里第一念头是不知道这个点前台能不能送,或者外面有没有便利店。 等这一串问题过完,他心一沉,琢磨出点不对劲。 我他妈为什么要大半夜在冰天雪地里给他买可乐!?以前没发现啊,这白雀儿浓眉大眼的还挺会磨人? 「算了。」白绩见他发呆不回答,也觉得大冬天找冰饮有点难,「我回去喝矿泉水,你拉我一把。」 「...没说不给你买啊,干嘛算了。」齐项忙说,又把白绩不费力地扽上来,略显羞涩地问,「你没什么其他想对我说的?」比如花啊,爱啊。 白绩想也不想,笑道,「不要百事。」 齐项:「......哦。」 白绩出水时银线似的水珠从他身上滚落砸在地上,他缩脖子,肩头浑圆,向齐项摊开手,指尖的被水泡地皱起,像婴儿的皮肤,齐项看的眼窝发烫。 妈的,他手都比别人秀气。 齐项心里忖到,直唿糟糕,一不小心又掉进他们gay的小圈套,以退为进,出卖点色/相,对付他这种无知直男真是一撩一个准。 白绩应该,大概,肯定是喜欢我吧。 齐项撒癔症,想自己要怎么回应白绩的表白与暗示。 我俩也是经歷过事,互坦过底的关系了,白绩这个人性子闷,有话憋着,一但找到情绪的寄託点,那种爆发的情感很难自我抑制,看看他多依赖我啊,还想跟我拉手呢。 唉,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刚治好ptsd,我难不成要成了他心底另一个不可言说的痛? 可我是直的啊!虽然我不会因为他的性取向而带有色眼镜看他,疏远他,但我总不能直接答应他吧?那我不也成了gay? 齐项嘆气,难搞。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白绩干站着等了半天,都快哆嗦成电动牙刷了,边上的人还傻站着发呆,脸上是人看不懂的表情,跟降智了一样。 他出声,「浴巾你没拿吗?」 齐项惊醒,递去毛巾。 白绩小声,「你怪怪的。」 「......」是我怪吗? 齐项正想着,一扭头又见他毫不避讳的擦身体,抬腿,弯腰,顶出两个弧度饱满的丘峰。 他瞄了两眼,用一种诡异的口吻问,「你,你就这么擦?」怎么不矜持点呢? 白绩动作一顿,「......」 擦也不是停也不是,觉得这场景像他走进男浴室,迎面一个女人给了他一巴掌后大骂耍流氓。 「那你教我?」白绩硬硬地反问。 齐项腼腆,「不好吧。」 白绩:「......」 他心里发毛,把浴巾蜷成球放一边,套上厚厚的羽绒服准备出去。 齐项跟着他,想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便意有所指地乜了眼他宽大的口袋,随意地问,「你这羽绒服兜挺大的,都装什么了?」 白绩终于受不了,他满脸肃杀,凌厉道:「砂锅大的拳头。」 齐项:「......」 他怎么不gay我了!? * 白绩洗完澡躺床上,床头柜上放着撬开盖的瓶装可乐,丝丝冒白气,瓶底一圈水渍。 「齐项刚送来的。」梁逢秋说,他趴床上在写东西,「他进来时,表情像便秘了一样,请问你怎么他了?」 「什么都没干。」白绩喝了两口发寒,改趴在床上打盹,「他自己奇奇怪怪的。」 「哦?」一个字拖长尾音,显得阴阳怪气的,梁逢秋凑近点,捧着自己的歌词本非常深邃地慨嘆,「少男心思猜不得啊。」 「......」白绩无语,却觉得这句话放齐项身上诡异的搭调,越想思绪越发散,索性不想,他瞥了眼梁逢秋手上的东西问,「写歌呢?」 「瞎写了点东西。」梁逢秋扛去几句,把本子飞桌上,枕着手臂说,「苦学了一个多月,效果微渺,老殷劝我走艺考的路。」他侧头问,「老殷你还记得吧?就咱班主任,髮际线跟麦当劳商标一样的那个。」 白绩点头表示记得,便问,「那你怎么怎么想的。」 「费钱,但也挺好。」梁逢秋说,「但今天见到季总,我想她要是签了我,好像跟我艺考出来后走的路差不多,左右是个捷径,好机会。」 第142页 白绩听出他语气里的松动,「想开了?」 「我本来就不适合做个循规蹈矩的人。」梁逢秋轻松地笑了笑,「我爸妈也知道,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父母不过想让他少走弯路,但可供他们选择认可的康庄大道,拥挤而稀缺。 「睡吧。」白绩为兄弟而高兴,「明天吉他就送到了。」 熄了灯,半晌后。 白绩勐地睁开眼睛,幽幽问,「你为什么说齐项少男心思?」 梁逢秋蒙头,「猜的。」 * 季北升想爬山,所以起的比鸡早,叮铃咣铛地把所有人都叫醒。 四个人除了他,都睡眼朦胧,略显憔悴。 梁逢秋脸色不愈,「雀儿,你他妈真的能抢被子。」 白绩抚了抚胸口,没说话,怪不得他昨天梦见齐项蛇身人头,把他死死缠着,一晚上唿吸不畅。原来是被子裹得太死了,但他大早上乍一看齐项还是生理上颤抖了一下。 「你为什么没睡好?」梁逢秋又问齐项,「季北升吵你了?」 齐项是所有人里状态最差的,他眼下乌沉,凝结出一种焦躁与郁闷的黑气,笼罩周身,连常见的笑容也没有,薄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线,闻言掀起眼皮瞭了眼白绩,像响尾蛇伺机而动时的野性难藏,白绩套手套的动作一滑。 「失眠,认床。」齐项面不改色扯半真半假的谎话。 他失眠了,几乎一夜没睡。 不是认床,翻来覆去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白绩为什么不把玫瑰给他,他昨天晚上的暗示不够清楚吗?还是说白绩另有他人想送,都是他自作多情? 一行人出去的早,季北升上楼去找季楠清,被轰下楼,季楠清没睡够。 他们走下楼,前台在修剪红梅枝,度假村后面好像有几株梅树,给略显冷清的清晨增添了几分亮色。 齐项路过时,冷不丁来了句,「啧,花啊。」 就他身边的白绩听见了,白绩也看了眼,赞美道,「挺好看。」 齐项:「玫瑰花好看还是梅花好看?」 白绩听了牙疼,但记得齐项喜欢玫瑰,紧紧抓住送分题,「还是玫瑰好看。」 两个人对视,齐项在白绩无辜又茫然的眼神里败下阵来,「...确实。」他不再多说,帮白绩把手套塞进袖子里,又自己咬住手套边随意一扯。 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雪,早上还飘着细碎的冰晶,远山近树银装素裹,扑面而来是清冽的空气,直入肺腑。 山道蜿蜒曲折,两千多米的海拔算不上特别高,但受制于温度和臃肿的装备,一路爬上去还是很艰难,半道上就听季北升一边念叨「坚持」一边大喘气想一屁股滑下山。 千辛万苦爬上山顶,四个人挨个拍了张旅游打卡照,花一分钟潦草地赏完景准备下山。 「不划算。」季北升说,「得留点什么。」 「不要在栏杆上刻字。」梁逢秋笑道。 「我哪儿那么没素质!」季北升怒瞪,「在雪上写行不行啊?」 谁都没他这么饱满的活力,但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各自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字。 正常人写写自己的名字,最多加个到此一游,顶天了。 白绩就只写了名字的缩写,小小的,在栏杆面上的雪中间写的,他写完去看齐项的,针织围巾一圈圈直裹到他鼻尖,雾气从中溢出。 齐项在他旁边,叉开腿在地上写出两个醒目的大字,笔走游龙,全是感情,写完朝白绩挑挑眉。 【玫瑰】 白绩: 在这一刻,持久的运动导致肾上腺素飙升,在唿啸的冷风中,白绩忽然灵光一现,玫瑰,玫瑰,纸玫瑰,我的衣服口袋...... 他终于想明白齐项从昨天开始就怪里怪气的到底是为什么了! 齐项不会是看到了自己兜里的玫瑰花,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把?这就是他的少男心思? 白绩大为震撼,他咬掉手套,犹豫片刻,还是从口袋里找到那个快被压扁的纸玫瑰。 「喏,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定时定成23号了!!! 齐项:我一夜没睡,就想着他为什么不给我表白! 论一个直男独立出柜的自我修养。 齐项眼里的白绩2.0版:一张纸,让男人为他辗转翻车一整夜,他是个精通直男脾性的gay。 白绩冷漠脸:你好奇怪。 第68章 白绩递的轻松,另一边的齐项却如同接了千斤顶,手腕下坠。 山顶还是很冷的,白绩送完赶紧又套上手套,拍拍身上的雪,招唿身边人下山。 白绩面色自如,雷锋帽很有设计感,遮耳处是白夹棕灰的毛绒边,兜住一张脸,好像把肉往外挤。他小心谨慎地走下台阶,避开结冰处,一走一顿的样子像笨拙的小熊猫。 扔下齐项一个人,眼神涣散,脸色像打翻的酱油瓶,黑的发紫,如释重负中夹杂着窘涩,忐忑为难之余还有些羞涩。 白绩给他表白了。 这烫手山芋真到自己手里,他才发现,真他妈烫啊! 反观白绩,他早就平稳趟过了送花的坎,昨天就想明白了,送就送吧,齐项弯就弯吧,他反正也不崆峒,21世纪了,思想要开放。 而且如果不是齐项一直提醒,他都要忘了自己兜里还有朵纸玫瑰的事。 第143页 「冷死了,冷死了。」季北升从后面赶上来,对白绩说,「我刚才上来时就发现一个地方特别好玩,刚一队人在哪儿摔的底朝天,走走,我们也去玩。」 他说的位置是下方休息区的一个岔道,那里石阶上的雪被压实成了冰,又是下坡,稍有不慎踩上去,难保持平很不说,大概率会摔跟头滑下去。还好那也有护栏挡着,不会真一个剎不住脚滚下山。 「试试啊!」梁逢秋说,「正好我们也买了滑雪板。」 山下商贩卖的,桃型前面有个把手,把手上繫上绳子,小孩坐后面家长在前面当人力车夫。板子是塑料的,很薄,顺着雪滑下去,刺熘顺畅。 「诶呦,这么陡?我不敢。」季北升叫的凶,到地却跼蹐道,「白哥,你先玩,我们拉绳子,回头拽你上来。」 白绩挑眉,觑了他一眼,后者自己也不好意思,只好腆着脸笑。 「来吧。」白绩没推辞,坐在平处,把绳子递给齐项,「绳子短就松手。」 这三个人里,最有可能当縴夫的也就属齐项了。 齐项站着,比木乃伊还僵硬,脱掉手套,卡着绳子没啃声,但他表情过于从容,一时间也没人发现他的不在线。 白绩坐下去,曲腿一蹬,不稍用力,失重感从脚底蹿上天灵盖。 没有阻力,雪花与冰屑被薄塑料削地翩飞,下滑的速度是眨眼间。 身后是季北升「气氛组」的代叫,但白绩不害怕,从喉管里溢出一丝爽快的低吟,笑容还未咧开几毫米,半途中的他陡然一顿,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他没来得及转头,只下意识眼皮跳了下,肌肉兀地崩紧。 「啊!我的亲哥!」 「躲躲,雀儿,躲!」 咚的闷响,身后有一重物熊扑下来,不过片刻,齐项抱着他齐齐撞上铁栏杆,云般层叠的雪花簌簌落了他们满头,好生狼狈。 白绩被挤在齐项双腿双臂之间,逼仄的只容下两个人的急促的唿吸与加速的心跳。千钧一髮之际,齐项抱着他挡了大半的冲击力,白绩除了后腰被撞了下,身上并没有什么疼痛。他抬头,雪花挂在他额发与眉睫之上。 心跳不正常地跳动,难以平復,像下面滚着沸沸的汤。 「吓死我了,你有事没?」 齐项沉沉地伏在他肩上,一只胳膊紧紧收拢,搂着他的腰,那一截绳子还缠在他腕间,齐项后嵴上下耸动,也是劫后余生的重喘。 「我…」 「嘶——」 白绩侧头看,齐项的左手心被铁网刺出一片伤,血淋淋的形状像渔网,看着就疼。 「哥!白哥!」季北升见他们没动静,着急要下来,「我来救你们!」 「你靠自己能上来吗?」梁逢秋拦着他,「我去,一个个上。」 「不用,我没事。」白绩摆手回道,不知道自己胸口是什么滋味,酥麻胀疼,他解开绳子,说不出的心疼还是抱歉,他仔细用指尖擦去伤口边缘的泥渍。 齐项垂眸,看他描摹自己的伤口,暖暖的气唿在手心,挠在齐项心口。白绩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郁色,齐项看着觉得撞击过后脑中的嗡嗡响似乎仍有余韵。 他想,白绩又要更喜欢我了,这柔情蜜意的,可怎么办呢。 「一会儿你搭我肩,我背你上去。」白绩检查后确定扎得不深,略略松了口气,然后自己还被抵在方寸角落,面前的人又成了个呆鹅,他戳戳齐项,「齐项,想什么呢?」 「我想…雀儿,你是不是喜欢我?」 齐项讷讷问,他纠结来纠结去,觉得还是得敞开了谈谈,果然说出来,胸中块垒一扫而空,郁积的无措变成了一往无前的冲动。 山间的风似乎在这一刻戛然停摆,白绩僵在原地,像个雪人。 「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白绩几乎是踹开齐项站起来,话到嘴边又压下声音,变成气声的质疑,「你他妈真的是弯的?」 不对。 齐项是弯的,怎么成了我喜欢他? 千丝万绪在白绩脑中打架,混成一锅粘稠的粥。 「你不喜欢我?」齐项不可置信。 「我…为什么喜欢你?」白绩想连夜爬上崆峒山。 齐项,「那你为什么送我玫瑰花?」 「讲道理,是你一直在要。」白绩难掩躁意,「而且,我送你的那个,叫手工制品,不叫玫瑰花。」 「它是红的!」 齐项跟他槓上了,白绩的态度让他松了一口气,但是在心底另一寸地方又掀开一寸草蓆,下面是难填的沟壑。 「我座位那儿的纸就是红的?」白绩忍无可忍,低吼道,「那还是你先给我折了花呢,难不成你也喜欢我?」 「我……」 齐项怔在原地,随着他的安静,气氛有些微妙。 白绩等他的回答,不知为何吞了吞唾液,似乎想缓解什么紧张。 半晌,直到上面的两位等急了,又嚷嚷着要下来救人,白绩才把帽子捋下来,散了散热气,扔给齐项,冷冰冰的说,「先上去,我背你。」 「哪儿就走不动了。」齐项回神,甩甩手,用笑容掩盖尴尬,「我右手还是很给力的,能上去。」倒也不是逞能,但除了手伤,他得益于衣服厚,他并没有扭伤。 白绩看了看滑梯似的路,又看了看齐项的手,「我拖得动你。」 第144页 齐项:「……」怎么就是倔呢。 滑板显然是没有用了,绳子不够长,齐项就是因为绳子短被拽了个跟头,滑下来的,上行只能靠臂力箍着木梯扶手,一步一步挪上去。 白绩嫌手套使不上力,脱了揣在口袋里,架起齐项的肩膀往上走。 然而一个人走还算容易,两个人实在是难度超级加倍。 他们尝试了几次就摔了几次,最后一次只差十厘米就能上去。 季北升:「啊啊!又失败了!」 下面,白绩和齐项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衣裤湿了大片,头髮狼狈地黏在额上,快十点了,赤红的太阳光芒璀璨,透过杂乱的树杈与融化了积雪,斑驳的投在两个人的眉眼间。 一只松鼠抱着送过站在铁网上,黑豆眼熘熘盯着两个人,倒不怕人。 齐项抹干净脸,突然吃吃笑了起来,「白雀儿。」 「滚。」白绩骂他,还在较劲。 他好几次滑下来都是因为齐项的爪子碰到他脖子,冰凉的触感,不知为何让他回忆起初中时的一挑八经歷,那个小地痞手指也冰凉的,打人专挑没遮掩的嫩肉,嘴里污言秽语,喉咙里藏了个粪坑似的。 好像自那之后,他跟gay的交集几乎等于零了。 不能以偏概全,白绩想,齐项要是个gay,他也算是其中佼佼者了。可白绩想不明白,为什么…齐项会觉得自己喜欢他,难不成他们之间也能产生情爱的化学反应吗? 更离谱的是,他并没有因此产生厌恶感。 他生气,但这种气像无根之木,无足之鸟,像龙捲风在攻城掠地,像是必然要有这个情绪,不然就向什么妥协了,踏足了什么不知道的地界。 半个多小时,白绩崆峒山上上上下下,「微信步数」能上万。 「我错了,误会了,我普且信了。」齐项想了想,又文邹邹地说,「我唐突了,孟浪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白绩踢他,齐项就握住他的脚踝,绵软的厚袜子。 「你不要生气,行不行?」齐项故意逗他,轻佻地笑道,「呦,看看,我手都结痂了,回去我给你写检讨,算负伤请罪请吗?」 「……」 白绩永远佩服齐项这种没脸没皮的精神,他脚趾都要抠出盘山公路了,齐项还能吹嘘砍头不过碗大的疤,这就是水瓶座吗!? 这时,头顶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季北升,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听说你们早就出来了,才下山吗?」 是秦觅。 季北升:「没,我哥和白哥摔下去了。」 两人抬头,三双眼睛撞在一起,秦觅昂着下巴,俯瞰的角度略显跋扈,她本来就是说风就是雨的性格,昨天受制于爱恋和惊吓,那种富家女的骄傲没有稳定发挥。 她挺受伤的,一方面是丢面子,一方面昨天回去搜了点关于同性恋的新闻,带入了同妻的角色,此时看到齐项,像看见了陈世美。 只见她嘴角勾出刻薄的弧度,阴阳不已,「呦,摔跤了?」 齐项哪儿是任人拿捏的角色。 他搂住白绩,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哪儿呢啊,约会呢。」 白绩:「……」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艹! 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69章 因为齐项受伤,他们没在半山腰的冰上乐园多做停留,直接下山回了酒店,帮苍昊准备晚上的烧烤食材。 季楠清到中午才醒,一身运动装在茶室里休养生息,掀开眼皮见到路过的四人招招手叫了进来。 「吉他。」她跟齐项说,「早上送来了。」 齐项遗憾地展示了下手上的伤口,「唉,本来想晚上展示一下新学的乐器呢,受伤了!」 「梁逢秋行啊!」季北升接茬,「反正你弹的又不好。」 见齐项僵住的笑容,白绩站后面忍俊不禁,心说季北升真跟他们雇来的捧哏一样。 季楠清的视线落在梁逢秋身上。 白绩杵了杵梁逢秋,示意到他展示的时机了。 梁逢秋到底也不负众望,手上有活怎么也不会怯场,捡了首耳熟能详的歌就弹了起来,他嗓子本就有特色,一首歌能被他演绎的极富故事感和画面感。 季楠清默默调整了懒散的坐姿,眼露精光,「能唱流行吗?」 梁逢秋不甚谦虚的扬眉,「都会。」 季楠清笑容的弧度更加明显,在场的人都清楚,梁逢秋签约的事是八九不离十了,不枉大伙儿忙不迭地铺路搭桥。 当天晚上烧烤团建时,梁逢秋多年的驻场经歷发挥了作用,他完全掌控了全场的气氛,气氛高/潮迭起如浪,在发现梁逢秋原创能力也在线后,季楠清的表情更像是淘到宝,言语间诚意满满。 季北升偷乐,「我,伯乐!」 烤架边负责烤肉的同学一面抓耳挠腮地想去凑热闹,一面还放心不下手头的火,正两难呢,白绩从人群中抽身,双手揣兜而来。 烤肉的同学迅速回神,他是别的班的,平日里只听过白绩的名号,这回儿见他冷若冰霜的样子,瑟瑟发抖,装作忙碌的样子问:「白、白哥,你要吃点什么?」 白绩抬抬下巴,「都煳了。」 「啊!?」同学大惊失色,慌忙翻面然而为时已晚,生怕大佬找茬,「对对对不起!」 第145页 「不用跟我道歉。」白绩皱眉,见他泫然欲泣的样子,只好努力露出个不太兇的刻薄的笑容,「我来看火,你去玩吧。」 那同学不敢置信。 「……」怎么不机灵呢,白绩眉心蹙起,故作兇悍,「快点。」 那人才恍然惊醒,小跳着跑去玩,等人走了,白绩才松弛下来,张开手在火舌上方左右滑动,烤完闻了闻,去捂耳垂。 「老闆,这手几成熟?多少钱一个?」 一听声,就是齐项来逮人撩拨。 「不卖,就两个。」白绩斜睨他,从桌上拿起几串齐项爱吃的搁在烤架上,「这个吃吧?」 齐项:「烤焦点,之前的太肥了,我吃两口就嫌腻。」 「……」如果没记错,刚才齐项给他递了几串烤五花,白绩面露不解,「所以你就给我吃?」 齐项笑着摆手否认,「给你的都是我回锅亲手烤的。」 白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才把注意力放回烤架,五花肉切的很薄,不一会儿就滋滋滴油,肥肉渐趋透明,边缘焦黄,孜然的香味把炭火都熏了个遍。 白绩会做菜,烤肉自然也是小菜一碟,他专注时低头,眼皮半耷着,凤眼的弧度让他的眼睛像勾月,火光给他的五官镀上一层暖调的光,映着雪景,像人间难得的温暖。 齐项忽然…心里涌现出冗杂难明的情绪,愈发清晰。他别过头咳嗽一声,站起来餵给了白绩一颗糖,指腹压在白绩唇上,软软的暖暖的,惹地白绩又看了他一眼。 他悻悻然:「还要多久?」 「你要生啃也行。」白绩咬碎糖,说话时带着糖块碰撞的声音,「反正不会煳。」 「哦。」 齐项又坐回去,这时周安他们勾肩搭背的跑过来,像疯了一样一路在笑,他们一圈围在齐项身边,笑声停不下来。 「哈哈哈,齐哥,看群了吗看群了吗?」 「齐神,我哈哈哈,是不是真的?」 他们笑得像随时要抽过去,齐项纳闷地打开手机,连白绩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同学a:@qx齐神,贴吧爆料说你是gay,我瞬间给举报删帖了!请问兄弟做得对吗?】 【同学b:老闆,你这瓜保熟吗?】 【季北升:六班反黑组组长小a,这就是中国速度!】 【同学a:爆料人说是秦觅跟她讲的,秦觅不是喜欢咱齐哥嘛,应该是假的?】 【陈竞:你说应该,你不自信。】 【同学a:陈竞你别拱火!】 …… 【匿名1:太好了!我有机会了!】 【匿名2:太好了,白哥有机会了!】 【周安:big胆!当白哥不在群里?】 【某管理:我把白哥踢出去了,家人们请放心开麦。】 【沙子涯:我截图了,icu警告。】 【匿名3:我开匿名了嘛?】 【匿名3:传下去,齐项是gay】 【匿名2:传下去,齐项爆料已有男朋友】 【匿名4:传下去,齐项对白绩公开示爱】 【匿名1:传下去,两人将与明日领证,我含泪吃酒】 【陈竞:看看明天谁是龙王,大家拭目以待。】 群里唰然安静,改去骂陈竞了,聊天记录翻下来,大伙儿只当玩笑,倒没人当真。 「哈哈哈,我没开匿名嗷,你检查。」周安歪倒在陈竞身上,笑嘻嘻地护住胸口,「齐哥,秦觅说的是真是假,我怕你看上我。」 「假的。」齐项讪讪地觑了白绩一眼,见他跟没事人一样,仿佛话题里没有他,心里的滋味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只不耐地踹了脚周安,「就算是真的你也放宽心!」 陈竞推推眼镜,「对啊,哪轮得到你,当我白哥不存在!?」 「你…你他妈别瞎说。」齐项喉结滚动。 白绩噌的撒下厚厚一层辣椒面,他不动声色地刷油,火舌席捲如龙,他面不改色,冷的像山顶经久不化的冰,在火光下触目惊心。 「呵。」 在场的人浑身发颤,好像…天又冷了。 * 那帖子没有激起什么水花,因为齐项跟贴吧管理打了招唿,出现就删帖。 他本人倒无所谓,而是…齐项支着下颌看向身边的人。 不知是不是齐项的错觉,白绩有点躲他,却不是避之不及的躲,像是小孩子闹别扭,他一跺脚,说哼我不跟你玩了。 白绩戴着耳机,里面放着英语听力,他把这个当抗干扰练习。 马上就期末考试了,上周进行了几次模考,白绩的排名卡在120上下,短期内突破前100还是很困难。 「好了。」细长的银壳黑笔在白绩手上翩飞地像把手术刀,他刷刷填上理综卷子上最后一道填空,问齐项,「我超时了吗?」 齐项看了眼腕錶,「这次没有。」 白绩写题容易抠细节,理综卷子时间分配不合理,而相对于物化,他的生物有要薄弱些,越弱的地方他越放不下,最后该拿的分数拿不到,说到底是不熟练。 因此考前,白绩就不停的刷题。 齐项:「走,咱们出去吃。」 这个点食堂都没什么能入口的菜了。 齐项伸手拉白绩,白绩余光见他的动作,佯装收拾文具盒,躲开了齐项的手,而后站起来改拍拍他的肩膀,「我请你。」 第146页 「……」齐项抿唇。 没通行证,两人翻了南门的墙,落地时正打晚自习的铃。冬天的小吃街不免烟燻火燎些,热闹也热辣,两个人穿校服,一眼就能看出是逃课来的。 齐项问:「寒假你回谢家还是回城南。」 「回城南,过年会去谢家呆几天。」白绩走走看看,「吃烤肉吗?」 蓝紫的灯光在头顶闪烁,蓝浪烤肉。 白绩眸光闪动,想起了刚住宿那会儿他跟齐项在门口探讨「弯直」问题,又搂右抱的差点还碰上嘴,竖起的手指不自觉蜷起,最后插在兜里。 「算了,吃麻辣烫吧。」 齐项定神看他,心里像拢了只蝴蝶乱扑,恍然找到了癥结所在,他猜白绩刚才想的内容跟自己想的一样。 但他不知道怎么办。 这好像成了无解的问题。 * 期末结束,正式放寒假。 白绩一只手拖行李箱,一手拿着电话,脸上像结了一层霜,寒绰绰的,「什么裙子?你给我买?」 「你不是没考进前一百吗?」周雅雯也有点难以启齿,「那…你都答应小齐了,诶呀…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为什么要打那个赌?小齐跟我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说给你选好舞了,我…我总不能让他给你买裙子吧,那像什么话!我就给你…买了,你放心,很长,过膝盖呢。」 「他他m..我没跟他打赌,他骗你的。」 白绩咔地按下拉杆,力道大的似乎要把行李箱砸碎。 边上几个叼着烟的二流子招摇走过,一字排开跟扫荡一样,中间被簇拥的男人,二八分的油头,走路比螃蟹豪横,他眼睛滴熘一转,看到前面的人脚挪不动道了。 小弟心领神会,嘿嘿笑,「鹏哥,又看上了?」 「手白白嫩嫩的。」另一个小弟跟着色迷迷道,「鹏哥还是喜欢白的,这么多年,口味就是不变。」 鹏哥不置可否,哼笑一声后谨慎地打量了前面的人。 形单影只,穿了身宽厚膨胀的面包服,颜色是柔和的奶油色,书生气十足,小绵羊似的。 他再低头看了眼自己裸露的脚踝,再看看前人瘦削的手腕和裹紧的脚踝,一看就虚啊,他不自觉充了底气,放下心来,沖前面的人吹口哨,「喂!」 「嗯?」 白绩正烦,薄唇紧抿,眼中是藏不住的杀气,他扫了眼一排人。 「……」鹏哥小腿肚直哆嗦。 两秒的寂静,刷刷刷,一排人九十度鞠躬。 「白哥!」 「?」 白绩眯眼认了会儿才记起来这几个人,被他送医院的八个小杂碎。 「喊我什么事?」 小弟笑得看不见眼睛,谄媚道,「给您拜早年。」 白绩目光如刀从他们身上刮过,最后停在中间鹏哥身上,他正瑟缩于人后,白绩指名道姓,「葛鹏。」 葛鹏要哭了。 他耸肩耷脑地走近,「白哥啊,我真没搞事。」他啪啪打自己脑袋,「我昏了头,我该打,就怪昨天喝的酒啊,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真的,刑法我们人手一本,不敢胡闹,哥!」 「闭嘴。」白绩让他再近点,犹豫片刻问,「问你点事。」 葛鹏恭敬:「您说。」 白绩迟疑:「你喜欢看男的跳舞吗?」 「我不敢看啊!」葛鹏咚地跪下,被白绩一脚给踹直了,那力道,还是他白哥,葛鹏哭号道,「哥,我发誓,我再也没强迫男的给我跳舞了!」 「……」 白绩沉默良久,最后拖行李箱离开了,背影略显萧瑟。 他心底很凉,比冬风更冻人。 葛鹏这个畜生都不让人跳舞,齐项想让他穿裙子跳舞。 这算怎么个事呢? 白绩怀揣着满腹的不解上了楼,站门口他脚步忽然停住。 门…怎么是虚掩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满腹问题,比如:「你为什么是同性恋,你们这行有什么规矩吗?你怎么发现的,有什么苗头吗?」 最后只剩下... 「畜生啊,齐项。」 齐项:我真的开玩笑啊!!!!雀儿!!! 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70章 「回来了?」 梁逢秋从厨房里走出来,半边脸微肿,下颌贴了两条创口贴,他手里捧着粉色的矮瓶子,正对里面吹起,包装华而不实,应该不好喝。 「你脸怎么了?」白绩见到他的伤,皱眉问,「你惹事了?」 「没有。」梁逢秋笑笑,边揉脸边解释,「期末我没去考,找季总签合同,还没来得及先斩后奏,老班电话打到我爸那儿,一顿胖揍,干重活的手劲就是大呀。」 梁逢秋总结,「我现在正式离家出走。」 「……」知道的是离家出走,不知道的以为下楼打酱油。 白绩把行李箱提进屋,房子被梁逢秋打扫过,起码客厅是整洁的。 「你门忘关了。」白绩提醒他,「住在这,你不怕出个门正碰上你妈买菜?」 梁逢秋好整以暇,「怕什么,我都要走了。」他艰难地吞咽下去一瓶粘稠的汤水,「没味啊。」 「走?」白绩思考了会儿,「去公司住?」 「对,瑞安投资了一档选秀,季总说我条件合适,去赚个流量名气。」梁逢秋向白绩展示粉瓶的正面,写着代餐两个字,「喏,减肥增肌,上镜好看。」 第147页 说完,他脸上浮现出一瞬的茫然,而后又被那种懒散,浑不在意的笑容取代,「兄弟要当爱豆了,记得开小号给我投票,助我c位出道。」 「能刷吗?」白绩认真问,他没关注过选秀。 「你别刷,好好学习考清华。」梁逢秋轻松道,「我走的是甲方后门,人气不够就让主办方在c位边上给我另修一个皇位。」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白绩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我刚在楼下遇到葛鹏了。」 「葛鹏?」梁逢秋伏在沙发扶手上,兴致盎然地问,「是以前天天放学堵你,还往你桌肚里塞避/孕/套那个?」 「嗯。」白绩自己都不记得这些细节,但确信葛鹏能做得出来,「他的毛病还没改过来。」 「什么毛病?」 白绩说得隐晦,「欺软怕硬的毛病。」 梁逢秋:「狗改不了吃屎。」 白绩:「……」 梁逢秋缄默少顷,「当然,没有骂你的意思。」 叠成豆腐块的毛衣被白绩攥在手里,毛茸茸的搔刮着他的甲缝,白绩犹豫了下,问,「你觉得我招男的喜欢吗?」 「噗。」梁逢秋喷完水,疯狂咳嗽,「不至于哥,咱不能这么自恋!你…你属于…你属于有挑战性的那种,雀儿,葛鹏做什么了,让你开始琢磨这事?」 他越这样,白绩越不好意思说,他起身抱起一摞衣服回房间,梁逢秋跟他后面盘问,打破砂锅问到底。 「出什么事了?」 「又有男的给你表白?你没打人吧?」 「咱的心理医生治恐同不?雀儿,不是我说你,世道变了,季总问我介不介意卖腐,我都差点同意了!」 白绩好奇,「差点?」 「艹!你就听见这一句?」梁逢秋怒,索性把话挑明,「跟我讲讲,是不是齐项给你表白了?」 白绩顿住,心里咯噔一下,他明明一个字都没提齐项。 梁逢秋震惊,「真的啊?我瞎说的。」 「他没有,我…」两步路也走不下去,白绩垂眸把整齐的衣服凌乱地扔在床上,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你恐同吗?」梁逢秋一阵见血,「要是齐项给你表白呢?你怎么办?」 「……」 白绩不知道,他希望齐项不是,因为那样会很麻烦。 「我不想谈恋爱。」 这答案像煳了层水雾的玻璃窗。 「啧,你…」梁逢秋的手机嗡嗡震动,经纪人在楼下了,他草草回復完,用力地按在白绩肩上,仓促地藏了许多话,「雀儿,车到山前必有路。」 「……」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白绩推他出门,站门口才想起来,「对了,公司在丹市吗?」 「在北京,训练呢。」梁逢秋背着吉他,戴好口罩,嘀咕道,「从现在开始起明星范。」 白绩闻言皱眉,他想了想询问道,「齐项生日你能回吗?」 「10号?」他手机又开始震动个不停,经纪人是急性子,或许不好相处,梁逢秋只能给出个模煳的答案,「能请假就回,请不下来让季北升去公司要人。」 说完,人影就消失在楼梯口,空旷的楼道里只剩下急切的脚步声。 因为离家出走,梁逢秋没有行李,只背了把吉他,像幼鹰展翅跃下悬崖,无畏而莽撞,骄傲而张扬。 白绩在门口立定良久,摩梭着门框神色略有恍然,直到头顶斜上方传来一声嘆息,他抬头,窗边梁母对他温和的笑了笑,提着装了菜的帆布袋一节一节缓步上楼。 城南是被城市改造抛弃的地方,羁留了太多旧日的物是人非。 白绩想,酒吧街失去了一位驻唱歌手,多了个免费gg。 他的手机适时嗡嗡作响,白绩掏出来一瞧,齐项。 「喂,在干嘛?」齐项像没事找事的无聊,「给你发微信不回,□□不回,请问找白少爷聊天要预约吗?」 「梁逢秋去北京了。」白绩说,好像有点可怜。 那头静了片刻,齐项豪气道,「大学咱也去呗,考清华还是北大,你说。」 白绩:「……」 有形装逼最为致命,清北在他嘴里跟超市促销的酸奶一样。 * 等白绩寒假试卷刷完,已经年关将至。 去年齐老爷子身体出了点小毛病,一家子忙着尽孝,齐项在病房里过了十八岁生日,半夜吃了碗齐祺做的长寿面。 齐家没人这么寒酸的过生日,传出去落了人话柄,说齐项不受重视,齐老爷子听到风言风语,当即决定补办。 阴历阳历,风风光光办两场,一场庆祝成人,一场庆祝十八加一。 王荟脸都绿了,拈酸决定齐祺成年要办四场,齐家两场,王家两场。 齐项:内卷无处不在。 酒店里,灯影憧憧,光打在人脸上纤毫毕露,每个人都打扮的光鲜亮丽,乍一看谁都像主角。 齐项敬酒、问候、互相吹捧一套流程结束,齐正晟拉他往秦家的方向去,秦觅被安排坐在他隔壁。 「敬过了,我难不成再去给老爷子磕个头?」齐项又说,「我一会儿跟您换个位置。」 「换什么,你爷爷排的座。」齐正晟搬出齐老爷子,一副爹宝男的样子,惹齐项发笑,有讥讽的意味。 齐正晟生气,但忌惮人多忍着,眼睑一阵跳。 第148页 去还是去了。 如今角色颠倒,秦觅甩脸色给齐项,抱着手机聊天,女孩子耍性子而已,齐项照单全收,笑容纹丝不动,最后秦觅不好意思,又道歉。 这场面被别人看在眼里,一会儿就变味。 齐项去洗手的功夫,就听门口两个男人说闲话。 「秦觅看不上齐项啊,小时候不是挺黏齐项的?」 「长大了知道脸都是其次,齐项是私生子,秦家不是…」 声音渐行渐远,齐项才从隔间出来,体会了一把白绩以前上个厕所都要被人戳嵴梁骨的滋味,怪傻逼的,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男人至死是少年呢。 回去之后正好那两个人来主桌敬酒,左一句生日快乐,右一句一表人才,脸红地像已经喝了二两,齐项有点厌烦了,生日过的没清明舒心。 「大家快乐,大家都发财!」 觥筹交错间,季北升忽然捧了一杯像极了白酒的雪碧挤进来,挨个碰杯,自己干了让他们随意,勾搭着齐项对齐老爷子撒娇。 「爷爷,我找齐哥玩,你们这桌喝酒没意思。」 季北升又虎又莽,仗着自己是长得嫩又受宠,走哪儿都肆无忌惮,一桌人还楞着呢,他就把齐项拽到走廊。 「唿,我爷爷不会不给我压岁钱吧?」季北升拍胸口,心有余悸,「拉你出来一趟真折寿。」 「有本事!」齐项笑着夸他,招唿服务生把自己的大衣拿过来,对季北升说,「我熘了,你帮我兜底。」 「走?不不,几点了?」季北升看表,喃喃,「对对,到点了,咱们一块走!」 齐项困惑,「大哥,我回家,你回哪儿?问起来还以为我俩私奔了呢。」 季北升苦脸,「我不至于连名声都搭进去吧。」他心一横,「怕个屁,我们去找城南。」 「找白绩?」 * 前两天暴雪预警,这会的雪下起来,随时要唱「一剪梅」似的,他们下车才发现没带伞,落了一肩雪。 傻子都能猜到他们想干嘛,齐项装傻子。 「去哪儿?白绩家在右边。」齐项快藏不住笑容,懵懂地问,「我们去干什么?你白哥不会睡了吧?」 「白哥不在家,去了干嘛?」季北升沖他横,「想什么呢?」 齐项:「……」 不找白绩?那来城南干什么?吃烧烤?有病? 他兴致一下减去大半,还剩一半看季北升打什么鬼主意。 两人七拐八拐穿过几条巷子,是越走越黑,巷子太窄以至于齐项的衣服裤脚沾了不少灰和泥水。 齐项信步跟在后面,「不会认错路了吧,啧,怎么就往这种角落钻,爱丽丝梦游仙境呢?」 「跟着就行!」季北升也着急,嘟囔,「我走好几遍了。」 齐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到了一个拐角,豁然开朗起来,季北升啪啪啪拍手,随之捧的一声,好像是□□的声音,两排吊灯齐刷刷亮起,暖黄色的,像小火把,光亮一路蔓延至路的尽头。 骤然的亮光让齐项下意识闭上眼睛,这时耳畔响起悠缓的吉他声,调是「祝你生日快乐」,但没唱歌词。 有人喊:「到点了!」 齐项睁眼,只见白绩捧着蛋糕站在巷子口,塑料罩上映照着大大小小的彩色光圈,纷飞的礼花混着雪拂了他满身,齐项下意识往前走两步,靠近他。 「生日快乐,齐项。」 白绩声音像被酒泡过,烈性的,但前调得绵长,哄骗喝的人,让人以为没醉。 而后季北升、梁逢秋才乌泱泱地喊生日快乐。 齐项胸口像塞了个灯球,亮了暖了,还漏电,「白…」 砰砰砰。 楼顶礼花枪炸开,碎纸屑落了白绩满脑袋,白绩缩了缩脖子,自己也被整蒙了。 梁逢秋见状大喊:「瑜姐,早了,两次都撒雀儿头上了!寿星一点没沾到!」 「对不住对不住,中年人作息不规律就容易导致眼花。」楼上的女人回答,没有丝毫愧疚,「小朋友,生日快乐。」 季北升打圆场,出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大概讲自己如何拯救齐项于水火,又带路又瞒住计划,鼠来宝似地讨赏。 而齐项听不见这些声音,他听到自己心跳声剧烈。他跋涉至白绩面前,蛋糕沿阻在他胸口,白绩放大又放大落在他瞳孔里,大到像一颗星球。 他穿的暖和,乳白的派克服干净利落,黑色的毛线帽一直拉到耳尖,耳垂被冻红了,唿吸间白雾一下一下拍在塑料罩上。 白绩赧然,低头装看蛋糕,「天挺冷。」 「还有呢?」齐项轻声。 「你衣服看着挺薄的,是绵的吗?」 齐项不说话,眼看白绩越来越急,他的笑容越来越大。 「啧,哑巴啊?」白绩把手一推,臭脸道,「那什么,一起布置的,土了点但心心意到了,没、没什么特别的礼物,给你做了个蛋蛋蛋糕,艹,我舌头都冻僵了。」 「蛋蛋蛋糕啊。」齐项眼睛晚成月牙,「用料够足。」 「你有…」忌惮齐项生日,白绩把脏话扔到了雪里,「拿着。」 他不好意思,硬塞在气象手里,扭头就走,齐项笑呵呵的跟了上去,顺道扭头看了眼二楼。 巷子一侧,刘瑜倚在窗边,怀里抱了一桿礼花,窗沿还卡只燃到一半的烟,她拈起来夹着,笑着打量他。 第149页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没有结巴,懂得都懂。 齐项:解释解释。 白绩:滚,别逼我骂你。 感谢各位的支持呀! 第71章 巷子尽头是个废旧的小公园,几年前修建了几个游乐设施,因为没收益废弃了,只留下一些残骸,几辆又旧又破的碰碰车,断头的旋转木马,剩半截的车轨…太脏了没人收拾,小孩也不爱玩,有住户拉起晾衣绳,这片地成了晒衣服的地。 凄凉的浪漫。 刘瑜的店开在角落,所以白绩他们商量着在这儿筹办庆生,跟左邻右舍打好招唿,吵闹点也不怕被骂。 因为下雪,白绩临时找到几块帆布,搭在晾衣绳上,建成简易的大排档,挂了点彩灯作装饰,是用心的简陋,好在大伙都不嫌弃。 白绩把蛋糕放在桌上,瞥了眼齐项,略顿了一下,而后跑到楼下对刘瑜喊:「瑜姐,扔两件厚一点的衣服下来。」 窗户被推开,刘瑜吼道,「我一独居女性这儿哪有你们这体型的衣服,冬天自己穿厚点很难吗?」 少顷,扔了两床被子下来,砸地白绩一个趔趄。 白绩仰头:「谢谢干妈。」 「玩吧。」刘瑜说完要关窗,想想又探头叮嘱,「不要吵,不能放炮,早点玩完早点滚蛋。」 梁逢秋:「收到!」 季北升:「好哒,干妈晚安!」 白绩把被子蒙在齐项身上,齐项费力地顺平整,无奈道,「我不冷。」他的大衣里面是驼绒,光看着也不会觉得单薄。 「你冷。」白绩斩钉截铁。 齐项:「…冷。」 梁逢秋今天傍晚才下的飞机,忙着过来装饰和收拾,一口吃的没落肚子里,把烧烤从保温箱里拿出来,刚不客气地想先吃了,季北升夺过烤串,十分讲究,「先吃蛋糕。」 「……」梁逢秋愣了下,耸肩随他去,「吃,吃蛋糕。」 白绩拆开蛋糕塑料壳,不急不慌,找出1和9的蜡烛,认真的插上去。 这个蛋糕外层涂裹极浅的粉奶油,上错落堆放着粉色与红色的巧克力玫瑰,还有荔枝味和玫瑰味的果冻块,甜香味一股脑往外钻。 从调味到设计,都是白绩做的,不假手他人。 「来吹吧。」他满意地上下瞭了眼,招唿齐项,「要唱歌吗?」 「随你。」 齐项漾开笑容,弯腰时发现蛋糕的侧身浅浅的用刀背勾勒出向日葵的形状,天黑要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玫瑰和向日葵。 他看不懂白绩的心思,但… 「先许个愿。」齐项若有所思,十指交握竖于胸前。 一些陌生的想法像是根深蒂固在大脑中已久,却又像突然迸发出来,轰然炸开璀璨的烟花,胸口鼓动的心脏发烫髮热。 齐项阖眸前,特地避开白绩的眼神,神色异常虔诚。 他从不把愿望寄于虚无缥缈的神明,甚至连梦想都有些稀缺,现在倏忽多了一个怪异的念头,迫切想催促神明给予指引。 季北升悄声:「我哥…好郑重啊,我都不敢唱歌。」 梁逢秋跟他咬耳朵,「他以前也这么有仪式感吗?」 「没有,以前两秒钟的事。」季北升说,「他信马克思主义。」 「你呢?」 「我什么都信。」 白绩肃清纪律,清了清嗓子,两个人都齐齐背手站好。 大概有三分钟的时间,齐项像给上帝写了封信,终于虔诚的吹灭蜡烛,他直起身,忽然深深地盯了眼白绩,目光璀璨如烛。 「好了。」 白绩一怔,被看得耳朵有点发烫,他冷静了一下,低声在齐项身侧道,「祝你梦想成真,齐项。」 齐项笑地更张扬,「我也希望。」 「……」 梁逢秋打断两人的对视,搓搓手,「切蛋糕吧?」 季北升拿起叉子非常丑陋的叉走一块,「别整这些虚的了,直接吃!」 蛋糕制作者白绩,眼睁睁看着作品被破坏。 ……在生气了。 正当他思考可不可以诉诸暴力时,齐项指尖沾着奶油点在受的鼻尖,「这是我最喜欢的生日。」 白绩怔然,耳根发热,「你…」 齐项戏嚯地笑道,「除了土之外,都好。」 「……」 白绩飞身沖向梁逢秋,拳头咯咯响。 让他投票给季北升,非要整花哨的,真诚的,自给自足的庆祝,最终搞成班级联欢会风… 「土到极致就是潮!」 齐项笑着伸手环过白绩的腰,在他起飞前把人锁在原地,阻止人间惨剧。 「我就吃这一套!」 * 几个人七零八落的把蛋糕一扫而空,又去倒腾烧烤和其他热菜,有小铁炉子给他们胡搞。 齐项是老佛爷,披着被子窝在椅子上玩手机,吃喝等着别人伺候,主要负责张嘴。 男僕白绩端来一盘剃好的烤肉,递给齐项,后者掀起眼皮瞭了他一眼,厚颜无耻地张开嘴,「啊——」 白绩黑脸,嫌弃万分,「你残废了?躺着?」 「诶呦,寿星听不得这种粗话。」 「……」 齐项踩着白绩的忍耐极限,接过盘子,哄人,「谁烤得啊,看着就好吃。」 季北升窜出来领赏,「我烤的啊,唯一一个没煳的哦!」 第150页 「……」 齐项抬头,果然白绩刚藏起嘴角的笑容,眼里却还有着笑意,「我没说是我烤的。」 白绩坐到齐项旁边,后者掀起棉被一角让他一起钻进来。白绩脑子一麻,还真钻了进去,坐下就后悔,他干嘛呀。 两个人靠得很近,像锲进棉花云里,暖得与时令脱节。对面谁把油递到火上,火星四溅,两人惊唿逃窜,没人想灭火,因为外面是漫天大雪,地上已然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冬天最容易让人想到温暖这个词。 「为什么在蛋糕上画向日葵?」齐项意味不明的撞了撞白绩的肩膀。 白绩张了张嘴,一团话卡在齿缝,他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原因,或许是因为它太单调了,光秃秃的粉色。 「我…我的logo,这是版权意识。」 他终于找到个藉口,不算蹩脚,但齐项盯着他,不一会儿闷笑起来。 这让白绩觉得羞耻,他当时做的坦坦荡荡,现在被点破了却有种无端的暧昧,他攥着被角,指尖发紧。 齐项在他发问前转移话题,「你真是热烘烘的,明明我裹着被子应该比你暖和,你一进来这里面更热了。」 白绩兇狠,「热死你。」 齐项轻笑一声没有说话,过会儿他说:「我许了一个愿望…」他眨眨眼,盯着白绩问,「你不好奇?」 白绩怔然:「我…」 「不要躺,年轻人的朝气呢!」梁逢秋沖他们喊,又骂季北升,「傻子,真熟了,信一信啊!」 只一个打岔的功夫,白绩猝然钻出去被子,冷风灌进热被窝里,齐项被冻得一激灵,眼里霎时有点懵,好像一个要打的喷嚏没打出来。 「不好奇。」白绩说,他帮齐项把被子掖好,「而且你哪儿是许了一个愿望,你提前列了愿望清单。」他自己也冷,搓搓手像逃跑一样的离开加入了烧烤大队。 吃饱喝足,几个人围着火炉,盖着棉被闲聊。季北升忽然想起落下了什么,捏捏鼻子,哆嗦着在一塑胶袋里拿出几根仙女棒,嘀咕道,「这不是烟花嗷。」 「是什么?」 「哈利波特魔法棒之少女版。」 或许这将成为今夜最热闹的场面,四个人排成一排蹲在雪里,连齐项也屈尊「下了凡」跟他们蹲一起,一人手里几根仙女棒,有种桃园结义多一人的既视感。 噗呲。 齐项点燃,火星四溅,白绩找他借火,一个传一个。一轮下来,白光转瞬即逝,他们攥着黑凸凸燃尽的钢丝。 「就这?」齐项沉默良久,犹豫要不要点下一根,「寿星看了都落泪。」 他们四个男生,说起来也都成年了,实在难以与「仙女」共情,蹲在雪地里,反而显得萧瑟落魄,很傻。 白绩:「禁燃烟花,将就着看吧。」 季北升不想结束地这么潦草,他跟梁逢秋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又道:「我整个大活。」 抱着全部的仙女棒,他一路插了两排,让梁逢秋在后面一个个点燃,他一路走过来,烟燻火燎,极其娇柔做作。 季北升问他们:「知道这叫什么嘛?」 齐项摇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是呆住的,满鼻腔的焦味、硫磺味,后调有些泛酸。 「这叫走花路。」 「……」齐项讷讷,「季北升玩尬一直很可以的。」 梁逢秋明天赶早班机,不宜玩太晚,季北升因为拐走齐项被家里人骂了,他俩搭伙决定在附近找民宿将就一晚,只留下齐项陪白绩收拾东西。 齐项:「今天我去你家睡,回去事多。」 「好。」白绩回答,他们筹备时也没想到齐项今年会办两次生日,撞在一起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快点收拾吧。」 「垃圾打包扔边上垃圾桶。」 「其他堆墙角吧,都是瑜姐的,等她醒了收。」 白绩在叠被子,碎碎念了许久发现齐项没有回应,他停下动作回头看,小火炉噼里啪啦地炸火星,齐项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 灯熄了,只能看到火光与灯光下他半张脸的剪影,眉头紧蹙,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怎么了?」白绩缓缓走近。 「雀儿。」齐项声音哑涩,他抬头视线瞟过白绩的脸,瞳孔里是让人纳罕的无助和迷茫,这个眼神,白绩只见过一次。 那次是在他妈妈家,齐项说他睡不着。 齐项亮出手机上的简讯,「我妈要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在一起了?也不算在一起?快捅破窗户纸了!!!! 感谢各位的支持哇! 第72章 凌晨四点的良市也在下雪,远天昏暗无际,整个城市还没甦醒。 火车站外的旅人稀稀落落,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倦,垃圾桶边站着几个中年男人,守在车边抽菸醒神,寒风唿啸捲起尘土,见有人出来,把菸头碾在桶壁,搓搓手殷切地走近。 「坐车吗?去哪儿?定酒店了吗?」 两个青年站在风口里,头顶一轮月,照的人脸如霜般凄凉,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好像也有点青白的恍然,而后又忽然脸对脸笑了起来。 一个笑得满面桃花,另一笑起来颇有逼/良/为/娼的感觉。 「这就到良市了…」齐项笑着摇头,「真是疯了。」 第151页 两个多小时前,齐项收到简讯的第五分钟,白绩看到简讯的第十五秒。 「你想去吗?我可以陪你。」 白绩直愣愣地问了一句,随后两个人就意外而突然地踏上了奔赴他乡的深夜班车,完全的冲动,全凭直觉,没有头脑的紧张的旅行。 「还是你疯一点。」白绩打了个哈欠,毕竟他只是问要不要去,齐项听到却是「立刻走」,但无所谓,早晚都会来,「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吧,其他事明天…不对,天亮了再说,你也不知道阿姨的地址。」 他们终于把视线移到计程车司机身上。 「去近一点的酒店。」 火车站附近的酒店,简单的标间。 两人洗去舟车劳顿后的疲惫,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睁着眼却有很长时间没交流,直到看着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一点点蓝黑色天空,盯久了似乎能看到雪花慢慢往下落,一串,几朵,一粒一粒…还有深夜在开车的人悠长的鸣笛声。 路一定很难走,毕竟雪很大。 白绩跟齐项说:「我没有参加我妈婚礼,但是我看到了她穿婚纱的模样。」那是他见过最好看、最幸福的新娘 「嗯?问你怎么看到的?」齐项怔了下,他也受邀参加了周雅雯的婚礼,但是他记的那天宴席中没有白绩,流传的版本是后者已经已经被赶出了谢家。 好像也是因为这个流言,外人最开始并不看好周雅雯,一个二婚的女人,带着一个已经被夫家嫌弃的拖油瓶,听着总是悲情可怜的。 白绩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我站在外面看到的,冬天结婚的,冷死了,我就在酒店外面,远远的看她进去了。」 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夜。 那时候他的病还很严重,已经两天没有合眼,前一天跟梁逢秋抽了一宿的烟,当他满身烟味、邋遢憔悴的出现在奢华富丽的酒店门口,门卫理所当然地怀疑他请柬的真实性。 好在白绩也不想这个鬼样子去参加婚礼,索性不解释,只在门口一个隐秘的角落里等待。那天他只穿了一件加了绒的卫衣,凛冽的冬风如刮骨刀划破皮肉。 他看着一群一群人扬着笑脸进去,欢唿尖叫,然后一辆车停在外面,众人围上去,在人群的簇拥下,周雅雯像温柔的迎春花,于风霜后再次绽开,她在谢仕平的搀扶下进入了一场美梦。 白绩只看了两眼,片刻后,人就消失在雪夜里。 想到这,只觉得鼻头酸酸的,白绩蹭蹭枕头,闷声笑,「参不参加婚礼不重要,我看她穿上婚纱嫁给喜欢的人,结婚的时候在笑就很满足了,我不去是害怕别人因为我说她,那时候…我比较糟糕,但你不一样,你…你很好,所以不用逃。」 逃走会遗憾一辈子。 齐项心中的酸涩和愤怒一下子被心疼掩盖,白绩的这种自我怀疑好像被人后天强加在他的灵魂深处,洗涤不干净,剥除不掉,以至于他有时下意识就接受了自己差劲的设定,提到过去那一瞬间的缄默与瑟缩,是刺猬柔软的肚子被利刃戳破后的恐惧。 齐项下床,挪到白绩床上,「后来睡觉了吗?那天回去?」 白绩往边上移动给他挪位置,「吃安眠药睡了。」说完又觉得不对,去挤齐项,想推他走,「你别睡这,床小。」 齐项委屈,「不行啊,我心里难受,一个人睡不着,可怜可怜我吧。」他把白绩阻在角落,没见过这么强势的哀求。 「……」 白绩的脚抵在齐项小腿上,把他往一边蹬,做出了最后的反抗,「你难受个屁,烦死了。」可是他却没用全力,齐项丝毫未移动,反而黏地更紧了。 「睡觉吧,雀儿。」齐项微笑,安抚地摩梭他的后背,「我哄你睡?」 「…离远点。」 白绩还是太困了,尤其是被齐项拍抚后背,像不懂事的婴儿一样,他眉头都没松下,鼻间却发出轻鼾。 齐项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确定白绩睡着后,他珍重地抱住白绩,后者轻微挣扎了一下,而后又服从地翻面改被动为主动地锁住「抱枕」,这时候两个人都暖唿唿的,热得人心都乱了。 齐项轻轻揉他的后脑勺,嘆气,「雀儿,我…」他想想又笑了笑,余下的话如烟飘散。 * 他们直睡到中午才行,中途白绩醒了一次,惺忪地问要不要现在出门,齐项拍拍他说不着急,于是两个人又睡了个回笼觉。 细想,这件事确实没什么急迫的。 齐项给钱歆回了十年来第一条简讯,只有四个字:你家地址。他斟酌过许久,最后发现能问的能说的,也只剩下这四个字了。 午饭吃了当地的特色美食,而后两人又僕僕地去往钱歆发的地址,在计程车上,齐项一直在摸膝盖,紧张地并不明显,如果仔细看,人很僵硬。 「我这一身衣服,说是来专门参加她婚礼的都有人信。」齐项自嘲,「太正式了。」 金钱堆出来的端重,就算裤脚衣摆有点皱也不减分毫贵气。 钱歆住的地方是个老小区,好像是附近某学校的家属区,中午还有人在遛狗,两个人一下车,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两个生面孔上。 「找人啊?」一个年迈的老奶奶问,「找谁哇?」 齐项微笑:「找…我妈。」 老奶奶怎么都认不出他是哪家孩子,直唿「长大了,男大也十八变」,颤颤巍巍又走了。 第152页 白绩瞟了几眼齐项,他好像轻松了点。原本他是不准备来的,母子见面他一个外人的出现,实在尴尬。但是后者一会儿说害怕一会儿说脆弱,把他硬拽上车,现在也不容拒绝的攥着他手腕,一路上行。 四楼,坐北朝南,阳光正好,海蓝的厚重大门,外面还有防蚊沙门,对联松动,边角卷翘,可能是邻居的熊孩子手不规矩,还被撕去一小块。 「她住这里?」齐项喃喃,记忆中的钱歆应该住在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一定要有落地窗,足够让她俯瞰全市,志得意满,趾高气昂。 他松开白绩的手腕,好久没有动作,白绩垂眸,默默按压住齐项的手腕,后者教他的冷静技巧,如果需要,他还能代敲门。 还没有等他决定效劳,里面的门却像有所感应,突然被打开。 女人素着脸,皮肤很白,眼角有细短的皱纹,穿了一件米色的长毛衣,身材瘦而匀称,极其容易激起人保护欲的脸,乍一看和齐项没有任何相似处,但仔细瞧,桃花眼眸泛水光,潋滟多情。 深情又多情的长相,齐项遗传了她最引以为豪的眼睛。 白绩放开手,悄然后撤半步,给母子俩留空间。 钱歆没注意到他,只是盯着齐项,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一贯处事周全的齐项干干地一句话没说,任人打量,这种沉默甚至是生疏残忍的。 钱歆眼圈瞬间红了,她下巴微颤,皮肉连接的,嘴唇也跟着哆嗦,半天只小声抖出两个字。 「儿子。」 齐项没有应,前一秒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我妈吗? 他觉得眼前的人太陌生了,以至于让他错生出敲错门的感觉。 难道…她把钱花光了?所以拮据起来,连买护肤品和去美容院的钱也得节省? 或者…是我走错了。 齐项这么想,然而眼前的人喊他儿子,那就是钱歆了。 「嗯。」齐项敛眸颔首回应,并介绍身边的人,「这是我朋友,陪我来的。」 钱歆愣怔了好久,仿佛在回味齐项的话,半天才反应过来,招唿两个人进屋,厨房里出来一个男人手里端着菜,白绩和齐项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带着点审视,齐项的眼神更是不加掩饰的沉冷。 很普通的男人。 齐项猜想男人或许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做好了喊钱歆叫阿姨的准备。 男人腼腆地笑了笑,把盘子放在桌上,手在围裙上正反擦了擦,「你就是项项吧,你妈妈给我看过你照片,长这么大了,这位是你的朋友吗?快坐快坐,我还炖了只老母鸡,马上端出来。」 是老实人,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你提过我?」齐项问,这好像是个废话,但他很想知道钱歆的回答。 「我…我提了几次。」钱歆很紧张,「你放心,我们没准备去打扰你,就是…」她眼圈又一红,「就是我这十几年…常常想你,人到中年,就…就喜欢回忆,唯一值得我回忆的也只有你了。」 她突然想起来,急匆匆解释,「还有简讯,我以为你不会看到,只是自娱自乐的发。」 钱歆说完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人又当又立,不要孩子的是她,后悔想念的也是她,过分难堪了。 她勉强微笑,不想如此卑怯,故意找事给自己,转身进厨房,「我去给你们盛饭,你们坐坐看看。」努力营造出热络的氛围。 客厅里又空了,齐项才舒出提着的一口气。 他环顾四周,很有生活味的房子,收拾的干净,但因为房子不够大,一些东西堆着,是舒服的拥挤感。 一旁,白绩敏锐地发现客厅木架子上的几张照片。大多是钱歆和她丈夫的照片,而中间的一张是一个小孩的单人照。 捧着幼儿园的奖状站在沙发前,小脸圆圆的,头髮松软,像只无害的绵羊。 「挺上镜的。」白绩评价,显摆现学的词,「c位了。」 齐项走近,还有点绷着,却对白绩扬出浅笑,「打小就漂亮是不是?」 「一般吧。」白绩不夸他,「打小自恋能看出来。」 小齐项手里捧着奖状,背后还有一墙贴着,红彤彤一片,喜庆极了。 说到这,齐项的笑容倒收敛了点,「就为了显摆。」 钱歆以前教他必须优秀乖巧,在幼儿园要做最优秀的小朋友,到后期这种要求甚至有些病态,所以这种回忆并不算美好。 「或许她觉得很有意义吧。」齐项淡淡道,「对我…是无所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齐项:妈妈你好,这是我老婆。 钱歆:!? 感谢各位支持! 第73章 「吃饭了。」 钱歆和她丈夫从厨房出来,钱歆下眼微红,明显悄悄哭过,但看到齐项还是露出笑脸,热络道:「看照片呢?书房里还有个相册,我把过去拍的都洗出来了,我一会儿给你们拿出来。」 齐项没什么兴致,淡淡的嗯了一声后跟白绩入座。漆红的四方木桌上摆满了菜餚,比年夜饭还丰盛,良市人嗜甜,桌上的菜好多是甜口。 钱歆把一盘撒满白糖的玉米烙挪到齐项面前,「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白绩闻言有些诧异,齐项小时候喜欢吃这种吸饱了油水,又裹满糖霜的东西?只见余光中齐项睫毛颤也不颤,淡然地夹起一片吃了下去。 第153页 「嗯,挺好吃的,跟以前的味道一样。」 一直紧张注视他的钱歆瞬间露出欣喜而轻松的笑容,她跟白绩他们解释,又像是在提醒齐项,「小时候他每次考好都要我给做,我那时候哪儿会做菜,还专门找了本书学,我做的跟饭店当然没法比,但这饼又甜又脆小孩子都喜欢吃,项项这么多年口味也没变。」 「嗯。」齐项点头,漾出稍纵即逝的笑容。 他的情绪很淡,像一缕烟附着在钱歆的深情与怀念中,随风摆动是没有根的,白绩知道他还没过心理那一关,所以一言一行客气的有点冷淡。 钱歆又絮叨了几句「小时候」,似乎以此给自己打气,用前尘往事压缩十几年的距离,以至于说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冷落了另一个小客人,才讪笑着转向白绩,「小白你喜欢吃哪道菜啊?甜口的吃不吃得惯?」 好像下一秒就要把白绩点名的菜推到他面前。 白绩原本的注意力放在齐项身上,被点名后愣了一下,随手夹了面前的鱼,客气道,「喜欢吃鱼,我挺喜欢吃甜食,不挑食也没忌口的,阿姨。」 「黑巧不吃只吃白巧,这还叫不挑食?掉糖堆里了。」齐项侧首看他,满脸揶揄,随后夹起盘中最后一块玉米烙抖了抖,对白绩使了个恳求的眼神,「想吃吗?」 白绩读懂他的意思,举起碗,佯装渴望,「想,没敢跟你抢。」 齐项唇角弧度上扬,把最后的玉米烙给了白绩,他吃了一口,面衣饱饮油脂,一口下去又甜又腻,看来钱歆真的不会做菜,十几年后水平依旧让人不敢恭维。 钱歆笑意快溢出眼眶,「喜欢吃我一会儿再做,不要抢。」 气氛到这里才算真的和谐,钱歆问了齐项和白绩是怎么认识的,齐项讲的简略,只说是以为补习认识的,现在是同桌还是室友。因为过于简单,钱歆刚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故事已经讲完了。 她用筷子挑了挑米饭,「那…」一个那字百转千回却没有下文,钱歆想问齐项这几年过的怎么样,又自认无立场,她丈夫看出她的挣扎,在桌下轻轻按了按后者的腿以作安慰。 齐项扫了他们一眼,「我这几年过的很好,爷爷很重视我,后来有了个妹妹叫齐祺,今年也十岁了,从小就爱黏我。」只字未提齐正晟和王荟,他说完顿了顿,又把视线掠向那个缄默的男人,「你们呢?」 这个沉默而稀疏平常的男人,你为什么选择嫁给他呢。 「我们啊…」钱歆和男人对视,是中年人隐晦而绵长的爱意,「我们也认识好多年了…」 言语间,一个平淡如水的爱情长跑娓娓道来。 当时,钱歆拿到钱后没有立即回良市,而是选择旅游放松心情,刻意地把钱挥霍大半,三年后,她回到良市开小超市,地址碰巧选在男人就职的学校门口,两个人因此结缘。 男人老实腼腆,默默帮衬钱歆许多,却也从不提要求,连表白都是钱歆先开的口,经歷了漫长的磨合,两人终于决定在一起,并于前几天正式领证。 其实按照他们的关系,早就胜似夫妻了,只是钱歆难忘过去,更是心中深藏对齐项的愧疚,总有种我结婚是不是就二次背叛了儿子,我应该为过去赎罪的心理,好在男人愿意等她,跟熬鹰似的与她恋爱长跑十年,最终修成正果。 「那为什么昨天发简讯告诉我?」 齐项吃完了,放下碗筷,双眸像没有星星的夜空,黑沉沉的一眼望不到底,因为这一句,场面又陷入了尴尬,白绩甚至几口没咽下一口饭,就看钱歆躲开齐项的目光,落在碗旁掉落的米粒上。 桃花面桃花眼,钱歆的表情让人不忍。 片刻后,她结结巴巴道:「因为…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项项。」 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跟过去割席,包括你。 她有一次做出了选择,她是出题人也是答题人,她说不结婚因为放不下齐项,结婚了是否意味着她放下了齐项,选择真正的卸下过往的重担。 那简讯或许会是最后一条,钱歆想,齐项看不见的,他一定收不到的,他早就忘掉自己了,就当是再一次的告别,选在一个有意义的日子。 只是她没想到,齐项看得到,那种刺骨的、阴冷的恐慌与愧疚裹挟着钱歆,好像十三年前的冬天,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她知道这对齐项而言,又是一次通知式的抛弃。 「吃好了。」齐项敛眸,掩去神色,只有空荡荡的微笑,是温和的,他对白绩说,「你好了吗?」 白绩搁下碗,听君差遣的模样。 两个人起身,齐项说,「那我们先走了。」 钱歆掩面恸哭,把十三年的悔恨都流尽般,她声嘶力竭道:「妈妈是爱你的,妈妈是爱你的。」 齐项立在原地,大衣挂在臂上,绅士的得体的,又仿若高不可攀的。他徐徐转身,歪头笑道:「哦?」 白绩悄无声息地出门,出去前拉了下齐项的手,而钱歆的丈夫也给他们留下交谈的空间。 * 当一个女人真的绷不住情绪,失声痛哭时,她总会下意识重复一些重要的话,比如「我爱你」。 钱歆捂住双眼蹲在原地,她想强调,想要辩解又苍白无力,梦回十三年前,只是这一次她狼狈太多,也心虚太多。 第154页 「你跟着我没出息的,我不是抛弃你,项项,妈妈爱你啊。」 「有我做你妈妈,你一辈子被人戳嵴梁骨骂是私生子,我怕啊,你那么聪明以后能成才,妈妈能听到你的一点好消息就足够了!」 「你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我那个时候尊严脸面都不要了,我怕,我那个时候爱他,我是先来的,我以为我能…我能的…」 「你成年了,成大人了,我才放心,我才动了心思的…」 断断续续,颠倒错乱。 齐项听了会儿,懂她的意思。 她是齐正晟的情/人,但情/人也有爱人的权力,齐正晟多情浪荡,见一个爱一个,钱歆跟他最久,以为自己能让浪子回头,这里面必然夹杂了对名利的追球,但钱歆怀孕时是真的爱齐正晟的。 她把失败归咎于出身,因为她卑微,过往不堪而难登大雅之堂只能失去一切,本着对齐项殷切的期望,她把齐项推向了她梦中的「天堂」,希望他得到所有。 后来醒悟了,后悔了,也来不及了,只能自我惩罚,惩罚近十年,等齐项成年了,她才给自己减刑,才让自己出狱。 齐项原本站着,睥睨着这个颤抖的女人,带着神悲悯世人的情绪。他忖道,她很痛苦,往后余生,她一辈子都放不下我了。 这种自私、黑暗的情绪他心脏里蔓延,是近乎于孩童的邪恶,是一种幼稚的报復心理。钱歆把他扔了,他去践踏钱歆的尊严,合理的交换。 可他又忽然想到了白绩,白绩和白务徽,是比他们更难堪的纠葛,腐烂了都要连在一起的怨恨,齐项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跟白务徽太像了。 而钱歆很瘦,穿着毛衣都能看出点肩胛骨的轮廓,她韶华渐逝,逐渐苍老,过往的谬误都化作十年的咒怨纠缠她至今,看她悲恸绝望的样子,齐项并不会觉得爽快。 我起码不会变成白务徽,齐项心中否认,我也不能变成他。 他嘆了口气,沉沉的,把什么都扔下了一样。 「妈妈爱你的,项项。」钱歆垂头,喃喃自语。 齐项上前一步,蹲在她身边,犹豫片刻后抚上她的肩头,像法官的宣誓,「知道了,我原谅你了。」 一锤定音,此案终了。 钱歆勐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她径直盯着齐项的眸子,企图在里面寻找谎言的痕迹,但齐项句句发自肺腑。 「我们一家人,你、我、齐正晟不要再纠缠了。」齐项手上的力气加重,「你把我忘掉,重新开始吧,我也一样。」 「新婚快乐…妈妈。」 齐项喊出「妈妈」这两个字,郑重又释怀,她是我妈妈,星河逆转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她做错过事,那么就罚他们生死无瓜葛吧,齐家也早就把钱歆从他的履歷上抹去了,那十月怀胎之恩,五年养育之恩,就像出生时剪去的脐带,一併剪去吧,一刀两断,干净。 齐项笑了起来,松快温和的,「我原谅你了。」 也就此原谅了我自己的出身,原谅我自己,不再埋怨为什么是我被抛弃了。 「这就当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吧。」 「我回去了,妈妈。 * 路上的雪早就被清洁工扫到一边,现存的积雪上也落了不少脚印,白绩闲来无事,专捡空地方跳,把自己的脚印拓上去。 齐项夹着相册下来,就见到这一幕。 一只小白鸟,在雪天里灵动快活,比孟婆汤更能忘忧。 他的胸膛刚剖去一块腐烂沉疴,空荡而释怀的角落又被一种粉蓝的悸动重新填据,伤口结痂,滚烫炙热的鲜血重新涌动流通。 白绩…还好有你。 「雀儿。」齐项喊了一声,直直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他,「我有话想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秒 齐项:我哭了。 后一秒 齐项:我上了,家人们! 白·一无所知·绩:我心疼他,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感谢各位支持!! 第74章 齐项的胳膊紧紧箍着白绩的腰,羽绒服宣软棉柔,后者被包裹其中,站在原地愣了好久,直到齐项的唿吸落在他颈间,湿热的,激起一层战慄的汗毛。 「有话…有话就说。」不要搂搂抱抱。 白绩下意识去扫视周围,怕被钱歆看见,心如擂鼓,回过神来想挣扎。 「我以后收不到她的简讯了。」齐项轻声道,夹杂着一丝遗憾,「回去我就把那个号码註销。」 白绩挣脱的动作为之一顿,他瞥见落到地上的相册,齐项把钱歆对他的唯一念想都带走了,很是干脆。 他垂眸,手心覆在齐项冰凉的手背上,「逢年过节我给你发。」 耳畔又拂过齐项的轻笑,他缓缓吸气一口气,像是有所感应,白绩的心脏紧接着被高高吊起,两脚不着地的悬在半空。 「我…」 「可以了,齐项。」 雪早就停了,正午阳光热烈却不烫,照在积雪上,透亮晶莹,整个世界容不下一处阴暗的角落,右侧方的十字路口传来汽车鸣笛声,有闲闲碎语声,是听不懂的方言。 一个陌生的城市。 白绩想,可以了,再说就过了。他敏锐地感知到接下来齐项会说的话,无力地想再挣扎一下,「回去吧,我刚买了票。」可是齐项没给他机会。 第155页 「你知道的,白雀儿,我喜欢你。」 齐项的唇落在他侧颈跳动的脉搏上,如耳鬓厮磨般缱绻,又带着规矩的忍耐,只轻轻贴了一下,又绅士地移开。 「我刚刚放下过去,而你是我的未来。我的生日愿望是你,白绩,能请你帮我实现吗?」 万籁俱寂,汽车从路旁驶过,雪变成了水,被车轮碾压过,留下一路灰黑的车辙,后备箱上滑落的雪落在泥水里,出奇地扎眼。 不妙,白绩想,他为什么要跟我告白! 齐项的发梢挠的他很痒,以至于他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垂首的姿态像是等待献祭的羔羊,浑身的热量汇聚在齐项的嘴唇刚刚触碰的地方,然后一路迁移至耳垂,再到双颊,蔓上双眼… 「你也喜欢我。」齐项笃定。 轰然,白绩脑中炸开一朵花。 他恼怒地掰开齐项的手,目闪凶光,防备而狠厉,夺回主动权,把他往外勐地一推,「你他妈有病吧,我不…唔。」 他的拒绝被堵在唇齿之间,齐项鲁莽地撞上来,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似乎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 白绩被磕地牙疼,比羞恼更快到来的是震惊,他第一反应是我绝对不可以张嘴! 然后齐项疑惑地嗯了一声,白绩震惊地睁大双眼,直接宕机。 唇缝间湿滑的触感带来阵阵酥麻电流,齐项在摸索性地诱惑他,仿若在为自己刚才的粗鲁道歉,吻地意外耐心,好像他的双唇是含不化的糖。 齐项:「不准不。」 「艹!」 白绩再次推开齐项,一拳挥在他脸上,后者一个踉跄向后,在白绩出第二拳的时候倾身躲过攻击,直接把白绩扛在肩上,从容地笑道,「讲道理,我这是初吻。」 「……」合着就你是初吻呗?谁不是啊! 「咱俩都是初吻,多巧多合适,天生一对。」齐项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悉心劝导,说出的话却跟强抢民女的土匪一样,「从了我吧,雀儿,你身份证还在我兜里呢。」 逃都逃不掉,明晃晃的威胁。 白绩疯了,倒挂着脸涨地殷红,怒道:「你这他妈是告白?」 「啧,新手上路,业务不熟练,多包容包容。」齐项拍拍他屁股,让他不要挣扎,在蹲下捡起相册,「那你跟我表演个正确的表白方法,你那么聪明,一定是无师自通,你表白我肯定答应,学着以后天天跟你说。」 「……」 白绩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他现在想穿越回24小时之前,把蛋糕扔了,彩灯砸了,谁爱过生日谁过,白绩没受过这种委屈,千里送初吻,礼轻情意重的! 尤其是齐项还企图把他扛出小区,满脸喜庆就差给人派发喜帖,中途遇到一个路人问他们怎么回事,齐项说「我男朋友闹脾气。」 甜蜜的烦恼啊。 白绩脏话就停在嘴边,几番挣扎无果后,他就这么被颠了十来米路,白绩深吸一口气,冷声命令道,「放我下来。」 他要是较真,有一万种方法挣脱,只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都是些街头打架不要命的技巧,一套下来他俩其中一个得折在良市。 齐项探出他的底线,从善如流念叨,「不要动手。」白绩嗯了一声后,他把白绩稳稳放在地上。 双脚沾地的一瞬间,白绩再次暴起拳头捏地咯咯响,悍然发力要打,齐项挑眉,早就预判了他的行动,以柔克刚阻住他的巴掌,在半空中,齐项的五指瞬间插/入白绩的指缝间,十指交叉握紧。 齐项调笑,「拉手手?」 「……」白绩突然心好累,漠然地盯眼前人,「齐项,别逼得我们朋友也当不成。」 齐项:「那当男朋友成吗?」 * 他们来良市时双手空空,相互依偎在高铁座上,头靠头补交。走的时候,飞机场人潮汹涌,白绩躲他如避蛇蝎,转往人群里钻,即便在飞机上,他把身体贴近里侧,双脚紧闭,硬生生跟齐项拉开半个人的距离。 这个姿势很刻意,拗一个小时人都僵了,白绩的腿刚刚从麻木无感的状态变成像小针蜇人的酸麻,但他面无表情,闭着眼睛仿佛在睡觉,其实在生气。 齐项看着身边这个柔韧性极佳的「c」字,哭笑不得中还有点心疼。他在飞机上没有强人锁男,追人就跟算计人一样,得有方法,张弛有道,一味的进攻容易触底反弹。 「睡了?」齐项做小伏低,「你过来点,我往左边去行不行?」 「……」白绩装聋。 齐项小声询问:「要吻醒服务吗,公主?」 白绩猝然睁开眼睛,眼眶红彤彤的,凤眼饶是勾人,他从喉咙深处撕出低沉地一声。 「滚,杀了你。」 齐项耸肩,入约避开,他没白绩韧劲,只能曲成一个不太直的1,他抱歉的说:「不好意思,马上就到了,忍忍。」 白绩:「……」 他暗下决心,下飞机后,他一定要逃走,不然就把齐项送走。 然而白绩的计划没有实现,甫一出机场的玻璃门,他们就被人拦住了。 一辆黑色宝马停在门口,一个高大威勐的男人左手握右腕,严肃的站在车门边,白绩在学校见过他,是齐老爷子的保安。 「少爷,老爷子找您。」 来势汹汹,引得路人侧目,以为在拍电影。 第156页 齐项打开手机,果然发现一个小时内,老爷子打了几通电话,实在打不通,最后发来一条简讯。 【回来见我】 白绩见这阵仗,心道不好,齐项爷爷在他脑中只有一个影响,就是学校里的那一巴掌。他别扭了一下,问:「怎么了?」 齐项收起手机,露出微笑,「没事,没接电话,老头子生气了,解释两句就好。」 他伸手想揉白绩脑袋,后者扯着帽檐躲开了。 还在生气。 齐项清了清喉咙,对男人摆摆手,「先送我朋友回去。」 男人犹豫地站在原地,思索老闆的命令,齐项已经带白绩坐上车,敲敲车门,「开车。」 和老爷子很像,温和却不容置喙。 * 「我明天来找你。」 这是齐项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冲白绩抛媚眼,怪腻歪的,白绩让他死一边去,结果这个人就真的死一边去,一连一个星期都没踪影。 白绩乐得自在,他根本不想见齐项,然后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吃了安眠药才阖上眼睛,大清早又惊醒。 他梦见齐项出事了。 白绩解释是出于他俩之间岌岌可危的友谊,所以他要去关心一下齐项。除夕前一天,他就去问季北升,问他齐项最近怎么样。 【季北升:挺好的啊?昨天还看他在跟齐祺遛弯呢。】 白绩敛眸,淡淡地回了一句哦,把手机扔到一边。时针滴答指向十二,白绩兀地觉得很饿,他早饭没吃光发呆了,这会儿饿的胃部绞疼。 他按了按肚子,去厨房做饭,利落迅速地洗切好食材,扭开煤气灶时只有「哒哒哒」的漏气声,没有火。 十几年的灶台了,像老人一样,总会莫名其妙的出毛病,白绩想今年就去换个新的,他反正不喜欢这个毛病颇多的煤气灶,换电磁炉更方便小巧。 当务之急,他得开火。 其实很简单,那个打火机点一下就行,白绩找遍整个屋子,才蓦然回想起,为了戒菸,齐项把他家打火机都扔了。 「妈的,尽给人找麻烦。」白绩咬牙骂道,关火去小卖部买,顺道买了一包烟。 他没吃午饭而是抽了半包烟,抽的太急以至于头脑发昏,索性不做饭,又闭眼睡了过去,睡着肚子就不会疼也不会饿。 他又梦到了初中时被葛鹏告白的经歷,这回葛鹏说:「我大哥想跟你谈。」 昏暗的巷子里,一个人从阴影里现身,灯光照亮他一双桃花眼,剎是深情,每一寸弧度都像落了朵桃花瓣,饱满而水润。 「雀儿,做我对象吧。」 白绩当天刷新了一挑九的战绩。 「我做你爹。」 他一觉起来浑身酸软无力,摸了摸滚烫的额头,白绩迟钝地想我发烧了,假烟也害人。 白绩吃药、熬粥,裹着棉被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看电视,一直看到天黑,很远的天空炸开一朵烟花,今天也是知法犯法的城南人,他才如梦惊醒,意识到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而他像个傻逼一样看了一天的喜羊羊与灰太狼。 春节联欢晚会很热闹,白绩在喧闹中再次入睡,是药发挥了作用,他做了混乱的梦,或许是一直奔跑,出了一身的汗,然后被急促的敲门声和做贼一样的开门声惊醒。 白绩危险地眯起眼睛,屋子里没灯,只有电视闪着光,他定眼一看,瞬间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他拳头硬了。 「睡着了?我说敲门怎么没人应呢。」 「你他妈为什么有我家钥匙?」 「备用钥匙,你也没换地方藏啊。」 齐项对他笑的暧昧狡猾,熟门熟路地打开灯,白绩懵了一下遮住眼睛。 下一刻,齐项的喟嘆落在白绩耳畔,「接个吻吧,怪想你的。」 白绩:「?」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你怎么敢的?你想不想活了? 齐项:老婆,嘿嘿嘿...老婆嘿嘿嘿....老婆嘿嘿嘿...嘿嘿嘿老婆.... 现在给大家表演的是他逃他追。 感谢各位的支持呀! 第75章 「接个吻吧,怪想你的。」 话音刚落,白绩就被拢着按倒在沙发上,以献祭般的姿势跪躺在沙发上。 齐项亲的又凶又急,趁白绩没反应过来,撬开齿关长驱直入,他描摹着白绩口腔里的每一寸,滑腻而灵活。白绩觉得他的嘴唇像是一抿就化的鱼肉,熟透了,齐项怕吃完,不敢真咬下去,只能不断碾着磋磨他。 很折磨人,不疼但浑身不对劲。 像身陷一个从高空坠落的汗蒸房中,滚烫的失重感阻碍他思考。 当他的舌腹被拨弄时,一种诡异的电流如浪般荡涤后嵴,白绩喉结滚动,下意识捲起舌头,做出吞咽和躲闪的动作,连唿吸的步骤都忘了,很快就有些缺氧,使得他发出短促的「呃」声。 齐项察觉了他的异样,松开他的唇,白绩的下唇比上唇饱满,殷红的泛暧昧不清的水光,牙印清晰。齐项见状,眸色转暗,对着自己啃出来的痕迹又餍足地啄了啄。 齐项满脸餍足地问,「怎么这么烫?」他微凉的手背贴上白绩的额头,「生病了?」 「……」我中毒了,毒死你个龟孙! 白绩深吸一口气,扫了眼自身的状态,羞恼万分,脸上青白交织。他睡觉时裹着被子,导致现在作茧自缚,像条蚕蛹粘在蛛网上动弹不得。 第157页 还得… 「难受,别抱我。」白绩不反抗也不骂人,哑声冷静道,「我发烧了,很热。」 他让齐项给他「解绑」,齐项当然听话地任他调遣,大抵男人就这个尿性,吃饱喝足后狮子也成了狗,还是絮叨的保姆狗。 「今天就喝粥了吗?没有喝完?」齐项问他,动作轻柔地把白绩解开后准备去收拾茶几,一锅白粥连咸菜都没有,「饿不饿,我叫人…」 话没说完,解放了的白绩狠狠地从后锁住他的脖子,齐项随之整个人砸在沙发靠垫上,一阵天旋地转,白绩利落翻身,压在他身上,手背青筋暴起掐着他的脖子,逼迫后者仰起头,以虔诚的角度仰望自己,齐项从下颌到脖颈连成一条紧绷的线。 他也不反抗,还扶了下白绩的腰,怕他因为突如其来的大动作而头晕。 白绩垂眸注视他,除了过高的体温和苍白的脸色,光从出拳的速度与力气,丝毫看不出生病的样子,反而为他增加了一抹冷厉与侵略性。 齐项做出投降的姿势。不正经道:「大过年的,别这么辣。」 「你什么意思?」白绩压抑着怒火,没有出口成脏,憋了一秒更生气了,另一只手又抓着齐项的头髮往后拽,「你他妈怎么敢亲的。」 「因为喜欢你。」齐项理直气壮。 一击直球让白绩哽了下,「我不喜欢你!」 齐项建议:「那我从现在开始追你?」 白绩恼火,「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同性恋。」 齐项:「别这么肯定雀儿,这世界上大部分人是双,要尊重爱情。」 「……」白绩反驳,「那我他妈的就是少数人行不行?」 齐项诚恳,「同性恋其实也属于性少数群体。」 正话反话都让他说尽了,白绩这才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竟然想跟齐项讲道理,正经人怎么可能一个多星期不见面,见面第一件事不是解释,而是把人抱着啃? 「别逼我揍你,齐项。」白绩威胁他,「把我家钥匙还给我,然后滚。」 齐项思索片刻,讨价还价问:「揍完能不滚吗?」 「……」 白绩呵了一声,冷笑着起身,对他漠然勾勾手,等齐项站直,密集如雨的拳头砸在他脸上身上,拳掌相触,肘膝相撞,骨肉闷响只剩化在夜色里,白绩打架的毫无套路可言,一股蛮劲极容易上头,几分钟后,白绩脸上爬上了汗湿的红晕。 「还手。」白绩呵道,「要躲滚出去躲!」 「不还,打老婆算什么男人。」齐项藉机揩油,捞了下白绩的腰,拂过后颈,「雀儿,出汗了,咱们穿衣服打行不行。」 「……」 白绩的动作更兇狠了,几乎是不管不顾。 这好像真成了一场不死不休的硬仗,一切不受控制般的发展起来,从威慑变成了发泄。 春晚从歌舞一直表演到魔术,为了渲染紧张神秘的氛围,镜头集中在魔术师的手上,现场一片安静,只有魔术师的说话声,没有烟火的城市,辞旧迎新的方式好像成了碎碎的絮语。 齐项的外套早就脱了扔到一边,不巧罩在电视上,两个人都没看到最后的魔术表演成果,只听噼里啪啦的掌声,表演应该很成功。 「快跨年了。」齐项提醒白绩,「新年不兴动手的。」 「……」 白绩脚踢得老高,差点踹到齐项下巴,因为白绩作为病人更容易累,所以动作不復之前的迅疾,唿吸也格外笨重,齐项一歪头一侧声躲过许多招式,他自始至终没还手。 齐项里面的毛衣比较宽,没有羽绒服的遮挡,他动作稍微大一点,衣角翩飞,侧腰一闪而过的紫红被白绩抓住,他忽然停了下来。 「不打了?」齐项问。 白绩一脚又把他踹会沙发上,沉默地嫌弃他的毛衣,□□的肌肤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齐项推阻白绩的动作,捏住后者的手腕,笑道:「好啦好啦,脱衣服算耍流氓吧?」 「呵。」白绩瞥了他一眼,意味不言而明,「松手。」 齐项娇羞,「看了对我负责吗?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你懂吗?」 「……」白绩有一秒想放弃了,最后还是一咬牙把他的毛衣掀起来,新的红痕与已经发青发紫的细长伤痕交织在一起,看着就疼,「怎么回事?」 白绩对自己的力气有数,他拳脚最有力的时候,齐项穿着外套,他打人跟打一团棉花上一样,力道缓冲了不少,后期他没力了,齐项才脱外套,大多招式他也都能躲开,这么就能受这么重的伤。 「我不干净了,你娶我吧?」齐项笑嘻嘻的,在白绩的眼刀下才收敛玩笑,无所谓道,「去找我妈,被老爷子知道,揍了我一顿。」 他先是抛下满堂宾客翘了生日宴,又连夜飞到良市去见钱歆,老爷子面子里子全丢,权威被触犯后再得知钱歆十几年来一直在给齐项发简讯,登时怒不可遏,觉得齐项近来叛逆过了头,不得不用了些强硬的手段,胡萝蔔加大棒,直到除夕夜才被出来。 「……」白绩垂头,攥他衣角的手有些用力。 「我每天无所事事,也因此想通了很多事。」齐项望着眼前的人,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深情不假,他勾起白绩的脖子,揉捏片刻,「我没有比现在更确定了,我喜欢你白绩,是日久生情是一见钟情。」 第158页 齐项:「我们在一起吧。」 扑通扑通。 白绩心脏跳地太快,快到血管支持不住地发疼,整个胸腔都像灌了酒,麻麻赖赖的散发撩人醉的香。 「好不好?」齐项轻声,小拇指去勾他的耳垂。 沉默良久,以至于空气都静止到粘稠,齐项还等他回答。 白绩眼神晦涩不明,半晌,他说:「不行,我不喜欢你,我别跟我表白了。」语气硬的像石头,说话像哀求,用同样的话问他:「好不好?」 齐项没想到他这个回答,怔了怔。 他们耗了太长的时间,经典的难忘今宵在客厅里响起,在高亢饱满的歌声中两个人凝固在新年的尾巴上。 「五、四、三、二——」 齐项沉声道:「不好。」他一把拉下白绩,鼻尖相碰,气息缠绕,他温柔的轻嘆,「不好,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一。 齐项,「新年快乐,白绩。」 一枚短暂缱绻的吻落在白绩的唇角,屋外的「法外狂徒」在放烟花爆竹,噼里啪啦的一条巷子被炸的颤动,白绩耳朵里一片忙声。 「跟我说新年快乐。」齐项教他,「逢年过节送祝福,你答应。」 足足过了十秒,白绩才像泄气一样,「新年快乐,齐项。」 * 齐项还是没能留宿,白绩态度强硬。 他刚下一层楼,白绩扔了一盒感冒药下来,表情很臭,「我他妈发烧了,你…」你亲过我,记得吃! 这话他说不出口,你了半天说不出来,在齐项似笑非笑地眼神中,扭头砰的关上门。 白绩脚步虚浮,他烧没完全退。 齐项走后他觉得更晕了,脑袋昏昏沉沉混沌一片,走回家的步伐像个毛躁的小贼,甚至还磕到了桌角。 齐项真的烦,白绩忖道,他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离经叛道的行径他爷爷会同意吗?毕竟连去见个亲生母亲一面都要被责罚。 想到之前老爷子到学校时不让齐项跟自己呆一起的事,白绩自嘲的想,可能在老爷子眼里自己跟钱歆一样劣迹斑斑? 白绩瞥了眼仍旧紧锁的,被踹出窟窿的房门。 白务徽与周雅雯,年少相识相爱,曾是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最终走到了互相伤害,死生难恕的地步。同富贵易,共患难难,男女的爱情尚且脆弱易变,男人与男人呢? 他怕齐项喜欢他,然后与顺遂耀眼的人生轨道擦肩,到那个时候…他们再互相怨恨吗? 「十八岁了。」白绩喃喃,「成年了。」 而且…白务徽也快出来了,如果…如果…白绩摇摇头,嘆了一口气。 白绩走回卧室,忽然察觉到什么东西硌手,原来是钥匙还握在手里,没放回门口柜檯的小框里,他又磨磨蹭蹭地走回去,放钥匙的动作略略迟缓了一下。 「他是不是没还我钥匙?」 真没还,甚至还当着他面揣兜里了! 白绩骂了句脏话,从兜里拿出手机想给会换锁的邻居发消息,话敲下一半,指尖微顿,黑了手机又扔到沙发上。 算了,大过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昨天太忙了,没来得及更新!! 本来想今天更六千,结果从早写到现在,只写了三千,我继续码,努力一下! 明天有个面试,我可能会迟一点更新,但一定会写的!! 第76章 每到春节,枫轩名居总会冷清一两天,因为大部分人都会出去拜年。 寒鸦飞停在高耸的松树上,一辆商务suv破开薄雾驶进小区里,车灯透亮照彻前方宽敞大道,车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司机打了个哈欠看清前面的人后赶紧踩剎车,后排的男女惯性地前倾。 「怎么突然剎车?」谢仕平扶住周雅雯,后者被晃醒了,谢霄在她怀里蹬了蹬脚,「到了?」 他们刚拜了一圈年回来,这一天有些忙碌,夫妻俩在后座打盹。 「到家了。」司机解释,「齐家大公子蹲门口,一个大活人忽然窜出来给我吓一跳。」 后排的两人定眼一看,真是齐项,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蹲在阴影下不注意看还真难发现,在他身边还跟了齐祺,手里抱着一只橘白的小猫崽,应该是小区里的流浪猫。 齐项上前,礼貌道:「谢叔叔,周阿姨,新年好。」 齐祺跟着笑嘻嘻地说祝福话,谢仕平身上揣了不少红包,俩孩子刚说完厚实的红包的就紧赶着递上。 「新年好啊,新年学业有成。」周雅雯温柔地摸了摸齐祺怀里的猫,问道:「你们没去爷爷家拜年吗?」 「拜了,中午才回来的。」齐项回答,眼神飞快掠过车内,「听说白绩跟你们一块去拜年了,他没回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来,走半路他下车回城南了。」说完,谢仕平忽然打量了一眼齐项,从后者眼神里看出了那么一丝遗憾和瞭然,他笑了笑问,「你们小朋友闹别扭了?」 「……」齐项耸耸肩,掂量着回答,「有点摩擦?」 口角摩擦了两次而已。 跨年夜之后他就被白绩拉黑了微信,拉黑了一天后不知怎么的,白绩又重新加回来,只是不再理人。 线上逮不到人,齐项就去城南找他,敲了半天门没人应,他只好用备用钥匙开门,人去楼空,唯有门口柜子上叠立着一张纸条。 第159页 【备用钥匙留下】 白绩预判了他的行为,又破天荒地选择跟周雅雯出去拜年,如果不是周雅雯发了朋友圈,齐项也不敢往这方面想。 然而还是没逮到,人有跑了。 想到这儿,齐项颇为无奈,白绩这是打定主意要躲他了,于是又问,「他说回城南了吗?」 「没有,他说要去北京。」 * 「鱼纹」刺青店春节也不歇业,然而也没人大过年的来纹身。 学徒在一楼趴沙发上画设计稿,暖风唿唿吹地他脸发红,他活动僵硬的身体翻了个面,眼瞧玻璃门旋开,屋外的凉气往屋里钻。 「小白?」他视线往下移,吃力地看向进门的男生。 「嗯。」 某位「要去北京」的人,摘下帽子扔在柜檯上,换上拖鞋后,啪嗒啪嗒地走进店里,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凌冽寒风,白绩手里提着一个塑胶袋,里面装的是刚做好的千层,他刚从茶翡回来。 狡兔三窟,白绩在城南能有十个窝。 「瑜姐来了吗?」他掸了掸衣服,从袋子里拿出一块搁桌上,「给你的。」 「还有我的呀。」学徒眼睛一亮,忙不待地扔开平板双手接过蛋糕,「在小阁楼呢,神神秘秘的,不让人打扰。」 白绩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 鱼纹有三层,最上是很矮的阁楼,三角的窗户很小,不怎么透光,呆在这个逼仄的地方,没一会儿就会觉得压抑,白绩这几天就睡在这。 他推开门,里头还有层竹帘。 刘瑜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手里捏着块水晶,矮几上放着一摞牌,她闭眼嘴里念念有词,很是神秘,听到脚步声也不睁眼,撇撇嘴很嫌弃,「回来了?什么时候滚蛋啊?在这儿呆一个星期,你是躲债呢还是犯事了?」 白绩想,看来修仙不顺利。 刘瑜这几天捣鼓玄学,主要是有个客人要纹占星学相关的内容,她跟刘瑜讲自己的想法时不自觉地跟刘瑜科普起来,勾起了刘瑜的兴趣,她第二天就买齐所有东西,兴沖沖地钻研起来。 她总想帮白绩算,白绩不信这些,说什么也不同意。 「没有,我想你了。」白绩心口不一,「陪你,我尽孝。」 「……」刘瑜沉默片刻,大骂,「兔崽子,老娘多大年纪就需要你尽孝了!」 白绩对她笑了笑,用蛋糕哄她,走近,没忍住好奇,随手从抽走牌堆顶部的一张牌,看了一眼后沉默两秒,皱着眉头想插在牌堆里藏起来。 「翻到什么了?」刘瑜一把夺过,两秒后,揶揄和八卦之色就挂在脸上,啧啧有声道,「有情况哦。」 【thelovers】 恋人牌,亚当和夏娃□□着身体在天使的祝福下宣誓对爱情的誓言,身后是欲望的蛇与禁果。 「……」白绩冷脸,坚决否认,「没情况。」 「那就是有。」刘瑜捏起他的下巴左右晃了晃,「我说呢,整天挎着张批脸,对着手机发呆,原来不是结仇是思春了。」 「谁啊?你喜欢上了还是别人跟你告白了,不对啊,你住这儿不会是为了躲人家吧?那就是别人跟你表白,既然躲了,那就不是完全没意思,那就是你自己想不开。」 刘瑜噼头盖脸一通分析,竟然也头头是道,把白绩的心路歷程揭露地八九不离十了。 白绩此时的嘴角就像挂起了油瓶,嘴唇紧抿,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准备再开口的架势,转身就想出去。 「豁,前一秒要尽孝,后一秒就为爱抛弃老母亲了。」刘瑜哼了一声,乜视白绩后威胁道,「不说今天你就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干妈。」 白绩停下,直勾勾看着刘瑜,像是撒娇。 刘瑜遗憾,「没用,距离产生美,干妈看你这么多年审美疲劳。」她用苏大强坚持喝手磨咖啡的精神不依不饶地拉着白绩,口中念叨,「劲暴点,劲暴点。」 「……」白绩破防了,他身边总有写不破南墙不回头的人,执着的要命,「就是…一个人跟我告白,我拒绝了,他不放弃。」 「为什么拒绝啊?」刘瑜摆正态度,正襟危坐,「哪儿不适合了?」 「哪儿都不适合。」白绩很烦,他舔唇,偷瞄刘瑜一眼,决定说出强有力的理由,「他是男的。」 刘瑜脸色丝毫没变,仿佛在说就这? 她想也没想,「哦,小齐啊。」 白绩震惊,想要否认。 「干妈可不封建保守。」刘瑜朝他挑眉,笑道:「我说为什么大雪天跟人家钻被窝呢。」 白绩:?? 他结巴了一下,「你别瞎说!」 「你喜欢他吗?」刘瑜忽然直截了当的问,「我觉得性别不是问题,你妈还挺时髦的,想想也肯定能接受,谢仕平更管不着你。」 「那他父母呢。」白绩咬唇,他嘴唇有点干,盯着一块皮肉咬,嘴唇被咬的殷红,「那…白务徽呢。」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不够好。」白绩说,「我…」 啪的一巴掌唿在白绩额头上,他一时不慎差点往后仰过去,呆了一秒,才愣怔地望向刘瑜。 刘瑜抱着手,看着很愤怒,「我儿子天下第一好!」 * 刘瑜不知道生谁的气,最后只能骂骂咧咧的又把白务徽拉出来嘴炮八百遍,直到楼下来客人,她才气势汹汹地走下楼。 第160页 留下白绩坐那儿哭笑不得,还得帮她收拾桌面。 捏着那张恋人牌,十分烫手。 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不就被赶出伊甸园了吗。 他思忖着,躲也确实不是个办法,左右还得上学,上学还得住一起…唉…想一想就发愁,但是除了躲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其他好主意。 这时,他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空空哥哥~新年好呀!】 是好久没见的小老闆? 白绩盯着这个暱称,久久不能回神,思来想去,只能解释自己现充的时间里,小学鸡的世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比如…他就从一个卖萌萝莉变成了中二非主流。 【nk:新年好】 白绩给她发了个一百的红包,毕竟对面是个小朋友,虽然小富婆可能并不缺钱。 老闆收钱的动作很靓仔,铺天盖地地发了许多可爱卖萌的表情包,从中白绩在不知为何…看出了一丝兴奋。 他只能在夹缝中发消息。 【nk:你这个暱称…怎么回事?】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qaq告白被拒,男朋友还跑了,我黑化了呜呜呜,哥哥,我好难过,我好喜欢他!】 白绩:「……」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种说不出的心虚,差点就以为对面说话的是齐项。 但想到对面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小学生,不免就觉得有点好笑,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去安慰劝导。 【nk:你还小】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我不小//害羞】 【nk:】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诶呀,人家的意思是小学生也有勇敢追爱的权力呀,对吧~】 【nk:……】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哥哥,呜呜呜你安慰安慰我嘛】 小姑娘真的麻烦啊,白绩挠挠头,他就不会安慰人,更何况安慰失恋小学生,他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些套话。 【nk:他是渣男,你值得更好的】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最好了,跟你一样好嘤嘤嘤】 白绩:…… 正无语呢,小老闆又忽然思维跳跃,抛出一个问题。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哥哥,你谈过恋爱吗?】 【nk:没有。】 白绩想,近来下了场桃花雨,被他连夜撑伞乘火车躲过了。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老大不小了,抓紧时间谈一个吧,遇到不错的,千万别错过,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白绩:…… 小老闆这种说话方式怪..眼熟的? 作者有话要说:  齐项:我有马甲,你有吗? 白绩心累:逃不掉的。 来晚了来晚了!! 第77章 【nk:你认识我吗?】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我开玩笑哒哥哥,你别生气哦~】 两个人的消息同时发出。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我当然认识你啦,你是我的空空哥哥呀,啾咪~】 白绩垂眸,心脏骤然漏了一拍,是兔子在被鹰捕获前警觉地一蹦,他的手指悬在输入键盘上,犹豫好久还是点开小老闆的空间。 老闆就是老闆,空间装扮非常华丽,粉色的还有流星乱飞,她说说设置了三天可见,白绩只能看到最新一条,是张照片。 一只橘白的小猫,从照片的边缘可以看到小女孩的漆亮的小皮鞋还有一截裙摆。 白绩抿唇,摇摇头嘲笑自己是被害妄想症,他在认识齐项之前就认识小老闆了,凡事还得讲先来后到呢。 而且他过去跟老闆说过他在蛋糕店工作,或许在小姑娘眼里他是个大龄母胎单身,才教育他早点谈恋爱? 白绩自己填充完小老闆话中的心理路程,略略松了一口气。 他好久没回答,对面的老闆似乎有点紧张,连发了好几个卖萌求饶的表情包。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哥哥,你在忙吗?】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哥哥,你怎么不回我话呀?】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哥哥,你在工作吗?】 【nk:没有,在我妈家玩。】 * 齐项循着记忆走到年前来过的废弃小公园,站在刘瑜的家门口跟白绩打了一场排位,手指冻地有点僵,还好他原本就菜,白绩不会怪他。 敌方水晶爆炸的瞬间,齐项余光瞥见一道靓丽的倩影从巷口摇曳而来。 齐项退出游戏,并给白绩发消息。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哥哥,晚上打吧,我要去找男朋友了】 【nk:他不是不理你吗?】 【寻找在逃老婆(已黑化):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nk:/拇指】 齐项看这潦草的大拇指,轻笑一声,起身松快一下筋骨,踱上去迎人。 「瑜姐。」他笑着上前,招招手,「新年好。」 刘瑜穿了件正红的旗袍,外面披了件人造皮草,整个人像民国时期摇曳生姿的贵妇人,凹凸有致韵味十足,也只有这样美艷的五官能压住这一身装扮,大方而不俗气。 她看到齐项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对后者扬了扬眉,开玩笑道,「新年好,阿姨没带红包,微信扫码行不行?」 第161页 「那也得先加微信。」齐项笑眯眯地接话,他的目地还是加上刘瑜的微信。 刘瑜从善如流,加完微信把怀里刚买的炒板栗扔齐项怀里,「想得美,白绩我都没给红包。」她招唿齐项跟自己进门,直白问:「找我儿子?」 口吻像丈母娘见女婿,给齐项听地嘴角止不住上扬。 齐项乖巧:「对,听说他去北京,我还去了一趟。。」 刘瑜嗤笑:「你也是个傻的。」进了家门,换鞋,见齐项的眼神直勾勾往屋里面探,她嫌弃道,「不在这,怕你找过来,他躲店里住了。」 齐项摸了摸鼻尖,几分窃喜加意外,刘瑜这话听起来,白绩已然把两个人的事给她讲过了,自己这也算是丑媳妇见公婆,想想还有点忸怩。 屋子敞亮,家具和装潢也格外讲究,看得出来刘瑜不缺钱。 进门就是餐桌,上面摆了个相框,是她、白绩和周雅雯的合照。 照片应该是白绩十四岁左右拍的,那正是他病最严重的时候,人显得很阴郁还瘦,目光空洞地盯着镜头,十分病态。 刘瑜搂着他做鬼脸,下巴枕在白绩的头顶,周雅雯脸拘谨地站着,手垂在身前,余光在瞄白绩。三个人表情各异,却异常融洽,以至于照片有种正经的滑稽感。 齐项的视线落在上面的时间稍微久了点,心脏迅速地抽痛了一下,又很快有些释然,起码那个时候他不是孤身一人。仔细想想,透过照片自己也算是见过白绩每个阶段了。 「那时候瘦吧?他妈妈结婚前我们拍的,本来我想他要去谢家生活了,以后见不着也能留个念想,没想到小兔崽子又跑回来了。」 刘瑜注意到他的目光,趿拉着拖鞋给他倒水,指着照片中的白绩与周雅雯。 「母子俩和现在都很不一样。」刘瑜细细看了看齐项的神色,他对此并不惊讶,显然过去的事齐项都知道。 「你都知道?是自己查的?」 「查了点,但谢叔叔他们把消息锁了,主要是白绩跟我讲的。」 「哦?那还挺意外的。」刘瑜挑眉,再次打量了齐项一眼,「你帮了他很多,他也相信你,我个人对你还是很满意的,雀儿只会比我更满意。」 齐项谦虚地笑了笑。 刘瑜托下巴,「你认为白绩为什么躲你?」 齐项洗耳恭听,「为什么?」 刘瑜:「因为他害怕。」 * 刘瑜第一次见白绩是他八岁地时候,才搬到城南,大夏天穿着嫩黄的背带短裤,头上戴了个黄白的鸭舌帽,坐行李箱上让爸爸推他,见人就笑,小牙又白又整,脸肉嘟嘟的,满是小孩的天真幼稚。 根本看不出来他刚经歷破产、被追债的事,一点愁容不见。 当时周雅雯和白务徽还比较融洽,患难夫妻总得相互扶持着过。 他们小孩也争气,转学就考了年纪第一,让楼上老梁家羡慕的,梁逢秋也鸡贼,借着学习的名头跑下来抄白绩作业,经常看见他俩小脑袋并排在窗户边,一人捧着一本书。 那个时候的日子过的轻松而愉快,刘瑜对她们一家并不熟悉,只是偶尔见到白绩逗逗他,见到周雅雯去买菜问候一句。 然而一切在白务徽工作不顺心,去小赌场「放松」开始变了。 以前城南有很多小赌场,城南的一些地头蛇牵头开的,套了个麻将馆、棋牌室的壳子,里头好多老虎机之类的赌博工具。 那里乌烟瘴气,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体面点的人见了都要绕道而走,深怕沾上什么坏毛病。 然而刘瑜好几次见白务徽醉醺醺地从赌坊出来,甚至和一些街熘子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她才有些警觉地去观察起白绩他们一家。 果然,她有次夜里路过白绩家,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出哭声和打骂声,一听就是家暴现场,刘瑜当机立断敲门,并威胁要报警。 门开了,周雅雯跪倒在地上,白务徽醉醺醺的还在骂人,而右侧小房间房门紧闭。 警察来把白务徽带走,周雅雯也被送去医院,后者泪眼婆娑地抓着刘瑜地手说白绩还在房间里,求他去照看一下。 刘瑜骇然,赶忙打开那个被锁上的门,漆黑中,白绩抱膝坐在门口,死死咬住手臂,好深的血印子留在胳膊上,人坐在那儿有点失魂落魄。 她蹲下去让他放松,说:「没事了,没事了。」 白绩麻木地看了刘瑜一眼,几乎是过了一分钟才痛哭出声,泣不成声说不出连贯的一句话。 最后,周雅雯还是原谅了白务徽,因为白务徽清醒时又是认错又是打感情牌,周雅雯心怀愧疚又仍有爱意,信了他的话。 夫妻俩回家时「和和美美」,然而白务徽见到刘瑜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被白绩捕捉到,他逃避一般地闭上眼睛,将不信任掩盖。 家暴仍然发生,甚至愈演愈烈,周雅雯的自由被限制,安全被威胁,后期她甚至连哭都要憋着,不然就会被更粗暴的对待。 而白绩沉默地像一座冰雕,没事也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缺少一丝生气。 刘瑜担心她们,又自作主张地报了几次警,然而都被四两拨千斤的解决,有人在帮白务徽遮掩罪行。 白绩跟刘瑜说,「我受不了了,他不是我爸。」 第162页 刘瑜想安慰他,更像是安慰自己,「会有办法的。」 白绩没回答,这回不信任写在脸上,眼里满是狠决,接下来就是一场恶斗,两败俱伤,白绩把白务徽送到牢里,自己也被困在牢里。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一切其实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因为报导,周雅雯的事在他们以前的圈子里传开,她少年时的青梅竹马,也是她的暗恋对象谢仕平从北京回来,专门招唿他们母子,一心一意融化了周雅雯草木皆兵的心,修补她的裂痕,并满怀真诚地求婚。 从地狱又回到了天堂。 除了白绩。 白绩一开始是跟着周雅雯回谢家的,他状态不好,见人总少些礼貌,那时候周雅雯在筹备婚礼,家里人来人往不免议论,说白绩是拖油瓶,说周雅雯是二婚云云。 白绩都听在耳朵里,婚礼前跑回刘瑜家。 「干妈,你能不能收留我?」 他汗津津的,像在风雪里迷了路,满身看不见的伤,心脏像缺了一大块,漏风,还飘血腥味。他否认自己的存在价值,觉得自己是拖累,恳求刘瑜时还有点怯意,似乎刘瑜要是拒绝,他自力更生也可以。 「你是我儿子,什么叫收留。」刘瑜拥抱住他,「干妈这里永远欢迎你,干妈永远保护你。」 周雅雯一直在求白绩跟她走,白绩一言不发,拒绝地很决绝,后来连周雅雯的面都不见一下,以至让人觉得寒心。 还是刘瑜劝了她,才让周雅雯回去,两边相安无事。 而随着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刘瑜发现白绩状态十分差,睡不着觉只说这疼那疼,他是疤痕体质,背后横遒的伤疤像钻在皮下的蛊虫,每到夜里都折磨白绩一趟,白绩挠伤痕,挠到血肉模煳。 刘瑜问:「为什么这样!」 白绩捂住眼回答,「我讨厌它。我不想看见它」 刘瑜:「那我帮你遮住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over,又迟了! 家人们我面试过了!!!啊啊啊啊啊啊!!!给评论区发红包!!! 第78章 「如果一切没发生,他会无忧无虑的长大,没有人不喜欢他,他也不会这样排斥意料之外的事,比如你。」 刘瑜咔嚓咔嚓地剥板栗,她已经过了像祥林嫂一样提起过去就咬牙切齿的阶段,反而很淡然。 她觑了眼齐项,后者正摩挲着相片,若有所思。 「我不喜欢缅怀过去。」半晌,他才沉声道:「我没见过小时候的他,可我也喜欢现在的他。」 他喜欢现在的白绩,一个具备生命韧性又足够耀眼的人,是荒芜土地里的太阳花,是苦难深海中的蓝鲸。即使以怜爱之情去看白绩,他会有保护与,但绝不会存在同情,有时候同情是一种不尊重。 「我也不喜欢。」刘瑜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把剥好的板栗奖励齐项,「跟你讲这些只是想让你更了解他,同时也想告诉你,过去于他,如影随形。」 「他很会忍耐,心软又是少有的心狠。决定解决白务徽,能以命换命,觉得拖累周雅雯,就差断绝母子关系了,不想看病,十个医生都撬不开他的嘴。」 「那他对我的决定呢?」齐项哑声,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他决定了?」 「他逃跑了,不是吗?」刘瑜温和地看向齐项,像是在安慰,「坏消息是,对于你,他有很多顾忌。可能是小时候常被反锁在房间里的关系,他有个龟壳,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出来。」 「好消息是,他捨不得你。」 齐项眉头稍微舒展开,这一点他也能感觉到。 刘瑜玩着桌上的栗壳,「你找到他没有用,你要逼他做决定。」 * 鱼纹。 学徒跟白绩点了外卖,吃了滚烫的冒菜,两个人都被辣的嘴唇红肿。外卖盒上贴着一张方形便利贴,白绩摘下来随手叠成一朵玫瑰花。 叠完,花躺在手心,他愣了下,转脸想碾坏扔了,然而学徒看见,兴趣来了想要学。 刘瑜回店里时,两个人正坐小板凳上摺纸,从白老师的表情来看,教学不太成功,他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噔—— 白绩吓一跳,勐地抬头,就见柜檯上的细口白瓷瓶被插上一朵红艷的玫瑰花,花瓣上还点缀着露水。 白绩的视线落在花上,猝然站起来,警惕道,「你见齐项了?」 刘瑜嗤笑,「豁,在我身上插眼了,老娘去私会小狼狗行不行?就你家心上人会送玫瑰花?」 学徒耳尖动动,摺纸的动作放缓放轻。 白绩视线来回睃,被臊得有点生气,你了半天没说出所以然,撂下一句:「我明天搬走。」 学徒张大嘴巴:「啊?」 「你搬呗。」刘瑜耸耸肩,跟学徒做鬼脸,再去追白绩,臊白他,「人家不准备来找你,瞧瞧这是什么。」刘瑜张开手,指尖悬着一把钥匙。 「他连你家钥匙都还了,人家不会不要你了吧?」 白绩上行的动作骤然停止,嘴角往下耷,片刻后冷哼一声往上走,「我回去换锁,你不许再理他。」 「真小气。」刘瑜嘟囔,「臭小子。」 第二天,白绩搬回自己家。 齐项应该是给他家打扫过,屋里空气都清新不少,有淡淡的花香,白绩闷不做声,进屋时脚步沉重,换完鞋还莫名其妙踢了柜门一脚。 第163页 狗东西,走都走的不干净。 「这么不开心啊?怕我不来了?」 他的房门忽然被打开,齐项斜靠在门框上,说话时嘴角噙着一丝笑。 白绩被吓得一激灵,往后弹了一下,靠在鞋柜上,背包的铜链子装在木柜上,咚咚的声音清脆。 他摸了摸口袋,两把钥匙都在… 「你让我还备用钥匙,我还了。」齐项从兜里又掏出一副,「抱歉,我又私配了一把,听说你要换锁,我怕这把还没用就废了。」 他一步步往前走,白绩却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一直被齐项逼到门框上,一瞬间的危机感笼罩在他心头,齐项看着能吃人。 然而齐项只是把自己的钥匙再放回白绩的口袋。 叮噹,钥匙相碰,声音清脆。 齐项轻声,「我想见你,拜託别躲我。」 白绩抬眼盯着眼前的人,生怕他再亲上来,毕竟前两次这个人都一句喜欢一句想,连啃带亲,一点准备不给他。 「你别亲我。」白绩声音紧巴巴的。 「嗯?」齐项的笑声扑在他鼻尖,「我一开始真没这个打算。我只想还钥匙,当然你这么说,我恭敬不如从命?」 白绩立即捂住嘴。 齐项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睫毛搔过眼皮,有点痒,白绩两只眼睛同时闭气来,漆黑一片,只有嘴唇压下来的重量,在黑暗中形成一个小圈。 「…你还一个钥匙?」白绩闭眼想了下,「那没还的还有多少?」 齐项狡猾地笑了笑,「一抽屉。」 「……」 「骗你的。」齐项松开他,卸去他肩上的包,「就一把,但我准备赖着不走,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白绩讷讷:「你、你有病啊?」 齐项歪头看他,「我追你啊,你不理我,我追空气?」他给出折中的建议,「或者你搭理我,我不跟着你,怎么样?你也不吃亏。」 鬼才跟他讨价还价,哪个建议白绩都觉得吃亏,他敲敲门示意送客,「我没跟你讨价还价,赶快滚。」 齐项站在他身前,抱着手臂,闻言出奇的沉默,还在笑但敛眸的弧度,稍显受伤。 白绩看着有一瞬间的于心不忍,嘆气道,「我…不会不理你,走吧。」 齐项委屈,「我跟你发消息,你会回吗?」 白绩点头,回个句号也算回。 「我找你出去吃饭自习,你去吗?」 白绩点头,吃饭也不算约会,学习更不算,再不济还能叫季北升一起去。 「你去谢家,顺便告诉我一下行不行?」 白绩点头,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我跟你表白,你会答应吗?」 白绩点…他脖颈兀地哽住,果然抬头就看到齐项精光熠熠的笑眼。 「滚吧!」白绩强硬送客。 * 白绩发现齐项追他的行为并不是很过火,只不过是比做朋友时的相处多一点亲昵与暧昧,这让白绩觉得安全。 他常跟齐项去图书馆自习,有时也是去茶翡二楼的自习室,生活井井有条,两人相安无事。 学习之外,小老闆又像是找回了游戏瘾,隔三岔五找他,白绩现在有正事当然不可能随叫随到,小老闆也不强求,把他当树洞一样,特别喜欢跟他聊谈恋爱的事。 【青春小鸟飞回来:哥哥,你知道爱情补偿效应吗?】 【nk:不知道】 【青春小鸟飞回来:就是人群里你第一眼会看向喜欢你的人,如果他也看你,那就是两情相悦啦~】 【nk:多读名着,少看公众号推文】 对于这种逻辑牵强的恋爱心理学,白绩总是抱着一笑了之的态度。 他找小马要了杯乌龙奶盖,站在吧檯边上对着魔法阵图案的圆桌布发呆,忽然耳边传来叮铃铃的风铃声,白绩循声侧头瞥了眼大门。 余光撞进齐项如三月春水的眼眸里。 明明茶翡里还有许多人,齐项第一眼就看向他。 白绩心跳漏了一拍,觉得恋爱脑真可怕,他被传染了。 然而这件事还是对他有点影响,白绩再一次恢復了「退避三舍」的态度,拒绝和齐项私下见面,有时候微信也回的少,以至于一次晚上八点不到,他就跟齐项说睡觉退网。 齐项也没有来家门口堵他,因为丹毓下通知开学,高二年级要比高一开学日期提前几天。开学第一天,一些同学一个多月没见,再碰面格外热乎,季北升跟沙子涯他们撞在一起,笑得像国足踢进了世界盃。 白绩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路过,搬起桌子挪到了靠饮水机的最后一排位置。 「白哥…怎么了?」周安不解,「他不跟齐哥做同桌了?他俩吵架了?」 季北升也纳闷,「没啊,他俩之前还一起自习呢?」 沙子涯大为震撼,「卧槽,这么卷?过年还学习?」 白绩换完位置,又一阵风似的跑出去。齐项因为齐祺生病,来地稍微迟了点,一进教室就看到白绩跟他分家,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又把桌椅搬回去。 全程周安他们就团在一起看戏。 然而,上课铃声刚响,白绩踩点扛着椅子走进教室,信步走到饮水机旁边,跷起二郎腿听课,根本不用桌。 不仅下课逮不到人,白绩还找苍昊申请不再住校,就跟游鱼一样,滑熘熘地眼看着从手心飞出去,逮也逮不着。 第164页 唯一的好事大概就是他还没把事做绝,连六班都不待了。 齐项知道这是触底反弹。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月,两个人碰面地次数屈指可数。 季北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齐项:「白哥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连我也不搭理?」 齐项苦笑,「躲我呢。」 季北升正要细问,只见白绩拿着面包和牛奶从后门路过,他从窗户看到齐项和季北升坐着一起说话,没有出去吃饭,偷瞄了齐项一眼然后快步离开。 齐项就跟嗅到了猎物的狼犬,余光一瞥,身体就比大脑更快地行动起来,拍桌而起,从窗户翻出去追人。 白绩跑得飞快,到楼梯口直接翻过扶手,踩着横杆跳到下一层楼梯。 这一下把齐项吓出一身冷汗,赶忙叫停,窝火说:「我不追了,你他妈别往下跳!」 白绩闻言也停下来,两个人隔着一层楼梯遥遥对视,白绩死倔死倔得盯着人,不说话也不跑。 齐项能接受他不理人躲人,但不能接受他玩这类危险操作,一两米的高度他踩到地还好,要是手滑脚滑了,踩空从中间坠下去,这他妈可是三楼! 他真生气,双手撑着栏杆,压抑着躁意:「你就真这样每天躲我?一点不喜欢我,讨厌我?」 白绩依旧不说话,凝视着他仿佛在默认。 「行,你行。」 齐项深深盯了他一眼,点点头转身就走,不稍几秒,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白绩站在原地不动,有些犹豫的往上挪了一层台阶,他掐住指背,咬咬牙,捡起被扔地上的吃的,一扭头继续往楼下走。 白绩吃完午饭继续踩点回教室,目光下意识习惯的扫向后排,就见齐项抱臂坐在后面,视线飘都不飘在他身上,脸上乌云密布,盯着空荡荡的桌面不知道想什么。 我是不是过分了?白绩心里难过。 苍昊喊了两声「进」,白绩像听不见,他吼了一嗓子:「进来!又没让你在门口罚站,傻不楞登站着干嘛!」 白绩低低哦了一声,这节课他上得心不在焉,好几次听到一半走神,余光总是落在右侧方,然后… 课上到一半,齐项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齐の两线作战计划 白绩:烦死了,差点就喜欢上了!还好我机灵! 感谢各位的支持呀! 第79章 之后半节课齐项都没有回来。 白绩又心不在焉地消磨了一节课,犹豫要不要去问季北升,后者却先他一步,挤到他身边,坐在白绩桌沿,被白绩瞥了一眼后又火速起身,反身跨坐在前排椅子上。 「白哥,你最近怎么了?你跟齐哥出什么事啦?」季北升很苦恼,让他感到他们仨的友谊小船岌岌可危,主动请缨来做说客,「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哥这个人他有的时候是有点毛病的,但是他对你是没话说,要知道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给我肚子上烙了个疤,你想看吗….」 说着季北升就站起来要掀衣服。 「你看,指甲盖大呢…」 这画面有伤风化,白绩赶紧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求他收了神通。 「我信,你他妈别脱衣服。」 他想,齐项何止是对他「没话说」,是好到要拼刺刀了。 白绩莫名,「他揍你,你这么开心干什么?」 「因为我先惹他的啊,他不该揍我吗?」季北升自有一套处事准则,「而且这疤还挺有美感的,我以前就羡慕人家有胎记。」 「……」白绩搞不懂他的脑洞,但既然季北升来了,他按捺住心中的忸怩,对齐项的位置扬了扬下巴,「他人呢,翘课了?」 季北升看白绩还关心齐项,略松一口气,还好两位没彻底闹掰,他夹在中间很难受。 「回家啦,我课间刚帮他去请假。」他轻松解释,「他爷爷找他说出国的事,听口气是定下来去哪所大学了。」 「……」白绩眉头皱起,「出国?」 「对啊,我是早决定要出国的,但是齐哥成绩好,他一直没决定去不去。」季北升愕然,以为白绩应该知道这事,「但过年的时候去他家吃饭,听王阿姨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去的,但我应该申不过他要去的学校吧。」 季北升见白绩神色愕然,一脸委婉的埋怨,像个老妈子,「你看你都不理他,他就是想告诉你也没机会。」 见面说不了,那微信也说不了吗? 白绩突然有点恼怒和沮丧,「他没说。」或许就没打算跟他说。 季北升思考:「或许他今天去追你也是想说这个事吧,你说他为什么突然又同意出国了呢?是捨不得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吗,嘿嘿?」 白绩心如乱麻,被季北升的碎碎念搅地更烦躁,随便两句话打发走后者,呆坐在椅子上,神情凝重。 晚自习上到一半,觉得闷,从后门光明正大地熘走。 出门前,季北升仰着身体,翘在椅子上,回头问他去哪儿。 白绩:「买东西。」 「去哪儿买啊?」季北升不依不饶。 白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校园商店。」 「走哪条道啊?」 「……」白绩斜视季北升,他显得有点紧张。 季北升咽口水,讪讪道,「我,我关心你啊,哥。」 「抄近道,行不行?」 第165页 不等他再盘问,白绩插兜消失在夜色里。 夜间,带着冬日未尽的寒霜,教学楼灯光澄亮,林荫道空旷,没下课呢四下无人,白绩沿着操场往过道的小树林走。 近道就是钻小树林,当然这里也是幽会大道。 刚走两步,一条腿伸出来绊了他一脚,白绩意识没察觉,往前踉跄两步,他稳身转头,就见齐项满面笑容地从暗处出来,不知道在这儿潜伏了多久。 还好没到夏天,不然他绝对不能出来地这么从容不迫。 白绩皱眉,「你不是回家了吗?」 齐项挑挑眉,没否认,「我回来拿东西。」 因为季北升的话,白绩联想道齐项出国的事,下意识以为他收拾东西要走了,心突突勐跳,这么突然,上午还追他,下午决定要出国,晚上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白绩觉得自己口腔里苦意泛滥,不知应该庆幸还是该不满。 明明是他先不理人的,现在倒无理取闹的怪齐项回心转意,而且这样也好,不是吗? 他咬咬牙,索性冷漠到底,憋着一口气瞪了他一眼要走,齐项却把他拦住,侧身牢牢挡在他前面。 齐项手抵住唇,咳嗽一声,愧疚地注视他,柔声道:「这半个月我也自己想明白了,我其实不喜欢你。跟你表白,可能是因为前几天刚知道我妈结婚的事,又是你陪着我,我有点缺爱和冲动就想在你身上找补,那时候脑子混,惹你不高兴是我的问题,我跟你道歉。」 「……」 白绩顿住,走不动了,只感到有血液凝成冰,然后如雪崩般坍塌。好像最开始认识齐项,他就是愤怒又不满地,而齐项一直好整以暇见招拆招,连抽身离去都迅速。 就好像现在,白绩猜测自己的表情很难看,但齐项却面带笑容看他。 白绩不想让自己难堪,所以他冷冰冰的「哦」了一声,推开齐项的肩,快步向前走去,齐项没追,但白绩知道他在看自己。 一分钟,白绩快走到小树林尽头,他内心涌动这寒流,想,又把事情搞砸了,齐项不喜欢他,还准备出国走了… 他勐地转身,沖回去。 齐项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连姿势也没变,于无灯光出像启明星般闪耀。 「你确实得给我道歉!」白绩气喘吁吁,但不是出于奔跑的累,他克制不住地说,「我特烦你!」 好像要说点什么狠话,白绩骂完还不尽兴,又气鼓鼓地要撞开齐项往回走。 「我以后不烦你了,你不高兴?」齐项闲庭信步更在他身后,「总不能你不喜欢我,我还得一直追你一直喜欢你吧?这样不讲道理的,雀儿。」 白绩漠然,「随你便。」 齐项抓住他的胳膊,微微用力,白绩就定在原地,像个圆规一样转出一个弧度,掀起眼帘盯他。 「那我们重新做朋友,行不行?」 白绩:「……」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白绩拍开齐项拦他的胳膊,冷笑,「不行!我爱国,不交外国友人。」 齐项被他逗笑了,「这算什么理由啊,雀儿?」 白绩缄默住,他有一个让人无话可说的理由,但却不能说,只能带有一丝责怪与自责地将视线从齐项脸上掠过,最终落在地上,一块石头上。 他总不能说因为你亲了我,你给我告白把我掰弯了吧。 这他妈的窝囊!白绩不甘心,好话歹话都让齐项说,他还得了便宜卖乖,所以他扯着齐项的领子,兇狠又尖锐的回答:「傻逼才跟你当朋友。」 「小气鬼。」齐项低声嘆道,白绩没听清。 他眯起眼,就看到齐项藏不住的笑容,连忙要松手,可后者已经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到怀里。 「你…」 齐项向下重重地咬住白绩的唇,只一下留了牙印就松开,像小狗留标记,他把白绩锁在怀里,不给他一点逃跑的机会,有点得意的反问。 「我喜欢你追你,你嫌我烦躲着,我说不喜欢你不追你了,你又生气又伤心,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小白眼狼怎么这么难伺候?」 齐项在骗他。 白绩这才想明白季北升为什么在他出门的时候死活要弄清他的去向,原来早就狼狈为奸在这儿等着他呢! 白绩忆及刚才自己沉不住气的表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对着齐项的下巴用力一口,磕在骨头上,破了皮,冒出星星点点血腥味。 齐项生生捱住,哼也不哼,动作不变,「我亲你嘴唇一下,你给我下巴开了道口子,那我们亲的认真点,我舌头给你咬行不行?」 白绩咬牙切齿,「你他妈要点脸,我给你下巴开口子就是轻的了,松开!」 齐项摸摸他脑壳,不让他乱撞,哄着他柔声说:「松了就逮不着了,你听我说,这是我想的昏招,不出国,哪儿也不去,我就是想激你一下。」 「前面说的都是假话,就喜欢你三个字是真的。」 白绩喉结滚滚,静默地看着他,齐项的眼神很沉,两人挨得近,齐项垂下的眼睫遮住一半的瞳孔,像是交横的藻荇遮住一波荡漾的深潭。 「傻逼才当你朋友,要当就当男朋友。」齐项一本正经,「你的顾虑我都懂,但是不要担心,我怎么说也不比你弱,咱们把话挑明了说,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咱俩不在一起算不可能。」 第166页 说完他松开手,白绩猝然往后退两大步,齐项也不追不往前,继续说:「白绩,别害怕,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 * 白绩想自己应该差不多疯了,起码那一天晚上他是不清醒的。 要不是教导主任拿着手电筒在小树林里乱照,他说不定能跟齐项手牵手走出小树林。 当「我他妈可别是在早恋」的念头蹦出来,白绩立刻甩开齐项的手跟逃难一样跑了,本来就像去小卖部买点吃的,结果一熘烟跑出校门回家了。 作业没写,一夜乱梦。 翌日,他一副酒后宿醉的模样,支着肘,掌心贴着太阳穴,企图用十分钟的睡眠打开全新的一天,身边骤然多了一个人。 咣当。 一个桌子拼在他的桌边,齐项大马金刀地坐在他身边,书包往桌上一扔。 他笑眯眯地跟白绩打招唿,「早上好,我是你新同桌。」 白绩:? 他茫然地看过去,原本第一组最后的位置空了。 白绩语气不善,「你坐回去。」 齐项摇头,「你坐哪儿我坐哪儿,雀儿,一个月了,你不难受吗?」 「……」 白绩有些泄气了,他晓得这次自己钻地下,齐项也能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只能放任他摧城拔寨。 他睨了齐项一眼,「随便你。」 白绩阖谋,背对着齐项趴在桌上。 他想,随便吧,不走就行。 * 两个人重新呆一起,季北升最激动,他觉得全是自己的功劳,他当时劝白绩说得情真意切,硬生生把两个人的矛盾用三言两语化解了。 可见,季北升来找他们玩。 他问齐项:「你决定去申哪所大学啊?我看我能不能考上。」 白绩支着脑袋抬眼瞧他,齐项连忙反问季北升:「我靠清华,你考吗?」 季北升:?? 他错愕:「你不出国了?」 齐项矢口否认:「我没说过要出国。」 季北升感受到欺骗,「那我问你请假回去是不是聊出国的事,你点头了啊!」 「我没点头,那是头有点重,瞌睡了。」 季北升:…… 说实话吧,你真把我当傻子了是不是! 他还要说,齐项嘶的一声打断他,挥手赶人,「你快去学习,月考考成什么样了,还操心别人!」 他说完吃痛地低头,脚趾钻心地疼,而始作俑者正歪头看窗外,事不关己的样子。 * 期中考试前班里面明显人心浮躁,原因是梁逢秋。 他参加的选秀综艺开播了,第一期播出时就上了八个热搜,因为参赛选手都很出色,好几个人在第一期凭藉作品就出圈了,可以预见这将会是一个现象级的综艺。 本来班里人也不在意这些,要不就是明星见多了,要不就是根本不在乎明星只在乎学习。 偏偏季北升爱炫耀,号召全班帮梁逢秋投票,不仅如此,他以一人之力号召起「超有钱联盟」,在众人的努力下,梁逢秋第一期投票数一骑绝尘,断层式第一。 当然梁逢秋也争气,因为是瑞风首推的选手,镜头多,唱歌好,已然是热门选手,热搜都上了好几个。 第一次公演舞台在周六,正好在期中考试结束后一天,「超有钱联盟」的几位隐约有去现场支持的打算。 苍昊本来不晓得一群男生女生团在一块叽叽喳喳聊什么,直到有考前两天…一个女生把投票连结甩到了有老师的班级群。 他一看,这不就是自己女儿每天让他投票的那个明星吗?小白脸不仅蛊惑了他丫头,现在连他学生也蛊了。他简直气急败坏,进教室噼头盖脸训了他们一顿,让他们必须好好备考,要是再沉迷追星,他将调动全校老师给第二名投票! 季北升一听到打擂台,直接兴奋了。 苍昊:「……」 白绩坐最后一排,被提醒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投票呢,于是艺高人胆大的掏出手机,在桌肚里暗箱操作。 齐项用膝盖顶顶他,白绩迅速把手机收回口袋,正气凌然的抬头,就看到齐项似笑非笑的看他。 他恶狠狠给了齐项一个眼刀,齐项偏头跟他说:「第一次公演,想去看嘛?」 白绩问:「你有票?」 他本来也想去,但是错过了节目组送票的报名时间,而后出售的票刚上架一秒没,他跟在班级同学后面抢票,看有同学在空间炫耀抢到票了,惆怅地坐花坛哪喝了一瓶可乐,走路都打嗝,慨嘆追星也是门技术活。 本来自己都要放弃了,这边齐项又勾起他的念想,他看齐项招手让他靠近,不自觉就听话的凑过去。 齐项:「有啊,两张第一排。」 白绩还没回答,苍昊粉笔头直直砸过来,怒吼:「后面两个说悄悄话的两个,站起来给我站出去!」 白绩一言不发走出去,齐项也乐呵呵跟出去,贴心的帮老师关上后门。 两个人并排站着,齐项问他:「去吗?」 白绩又心动又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两个人一块去跟约会一样的了,他别别扭扭往边上挪。 齐项耸耸肩,「过时不候。」 白绩白了他一眼,倒是被激出了脾气,掏出手机搜罗票,「我自己去找。」 第167页 齐项老神在地笑道,「找吧。」 白绩找了一天,贴吧、微博超话、闲鱼甚至连某宝都翻了个遍,最终… 半夜亮点,白绩把手机扔到床上,咚得又弹起滚了一圈,屏幕骤然亮起,微信里最新的大刺刺亮着一条消息。 【黄牛:还有一张,八千。】 白绩默默骂了一句艹,明明最前排的位置买也只要两千,现在一个不知道坐哪排的位置就要八千? 刚过完春节,压岁钱没动,平时存的钱也够买,白绩咬咬牙,到底是梁逢秋第一次舞台,怎么也得支持,而且不能让齐项看笑话。 他翻身去够到手机,回覆:「买。」 那头回得也快。 【黄牛:九千,有老闆想买。】 【nk:?】 【黄牛:你不要?那我卖给别人了。】 这是卖方市场,白绩觉得自己像待宰的猪。 【nk:好】 【黄牛:卖给别人了。】 艹!!!一分钟!!! 白绩头锤枕头,早知道他就不犹豫了! 第二天,齐项刚到教室,就看到白绩盯着自己,眼珠子咕熘熘的望着。 他偷笑,坐到白绩边上,「干嘛一直看我?」 白绩抿唇,纠结几秒,才皱巴巴,声音低低的说:「我买不到票。」 齐项把作业递给组长,扭头问白绩:「要不你问问梁逢秋,走内部渠道?」 白绩太阳穴突突得跳,齐项明显在逗他,「他的两张票不是全给你了吗?!」 梁逢秋进厂联繫不上,好不容易通过季北升联繫上,才知道他把票给了齐项!齐项这个狗东西就是得了便宜卖乖!齐项悠闲得靠在椅子上,看白绩死要面子又有求于人后不好意思的表情,玩心大起,「两张票留着跟我对象去看比赛呢,雀儿,你是我对象吗?」 白绩耳朵绯红,谁他妈是你对象,他靠墙抱手,说话硬邦邦的,很横,「谁他妈是你对象,你不是问我去不去的吗?」 齐项:「那我现在改主意了,白老闆,买票吗?」 他笑得像个赚钱的黄牛,看得白绩牙痒痒。 白绩:「多少钱?」 齐项凑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混着凉飕飕的空气,灌进他的耳鼓,「不要钱,要人。」 作者有话要说:  齐项坐地起价,并表示:我一开始真没这些心思,单纯想约个会。 白绩:淦! 第80章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白绩交完捲去厕所洗脸。 他知道自己这次期中成绩得下滑,所有的题目字儿他都认识,考点也都知道,就是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以前还能把这些怪在白务徽身上,现在… 白绩把水扑在脸上,撩开遮在眼前的碎发,往后一抓,镜子里的人没有笑的时候,眼神清凌,显得不好相与,唇角的一道小口子遮不住,露出来更显兇狠,像是刚打过架。 他抹去脸上的水珠,下意识去捏唇角的疤,心里骂,狗东西。 他一进考场,每个见他的人都要挂心一句他的伤痕,以至于他考试的时候总是出神地去遮它,越遮他越心慌。 正想得出神,狗东西从后面过来,揉揉白绩的脑袋,「考得怎么样?」 白绩抬头看他,「不怎么样。」 齐项神色一凛,想到了他的病,担心的问:「出什么事了?」 「没有事,我想事情。」白绩瞥了一眼齐项,转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齐项探究的盯住白绩,确定他并没有之前的焦虑的状态,略略放下心。 「今天晚上。」 * 飞机十点起飞,白绩一上飞机就装作很困的样子外头要睡,齐项要了个毯子侧身给他披上,掖被角时,就见白绩睫毛颤抖,眼皮下的眼球慌乱的转动。 装睡也装得不真。 齐项也没戳穿,悄悄把白绩的手握在手心。 白绩感受着他的唿吸拂过耳畔,掌心的温热与亲昵,记忆不自觉被拉到了几天前的中午。 齐项:「不要钱,要人。」 「有没有的商量?」白绩就烦他游刃有余的样子,显得昨天跟黄牛扯皮的自己像个傻子,「齐项,换一个条件。」 齐项微笑,「那你亲亲我。」 中午的天台,破沙发外面罩了层防风罩,让人怀疑齐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渠道能把这么大的物件毫不引人注目地运上来。 齐项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双臂撑着沙发软垫,仰头望向白绩,后者站着略显侷促,就像做错事了被罚站,哪儿哪儿不自在。 「齐项…」 「不讲价。」齐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亲这儿。」 「……」白绩默默骂娘 白绩闭眼,觉得嘴巴有点干,又舔了舔唇,稍显磨蹭,果然睁眼时齐项还看着他在笑,他面无表情,按住齐项的肩,对准齐项的嘴唇潦草地亲下去。 下嘴的瞬间,齐项偏过头。 白绩:「嗯?」 估摸着嘴上的感觉不一样,白绩疑惑得睁开眼,只看见齐项的髮鬓。 齐项啧了一声,似有不满地倒打一耙,「白老闆,你耍赖啊。」 白绩错愕,「谁他妈…」他现在的神情像是走大马路上被老大爷碰瓷。 「没事,白老闆,不要气馁,咱们再来一次。」齐项很好说话。 第168页 「你是要我把你脑袋钉住,再来一次吗?」白绩狠狠地吃亏了,大骂奸商后凛然威胁,「不许动。」 「好。」齐项再次乖乖仰头。 一回生二回熟,白绩连准备都不用,两只手稳住齐项的脑袋,专业地像正在做人工唿吸的救生员。 两唇相触,白绩刚要说结束了,并起身,一个胳膊就缠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腰,他被迅速地压在沙发上,还有点回弹。 白绩震惊地睁大眼睛。 「还是我来吧,白老闆。」齐项低声,「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肉贴肉。」说完便深吻上来, 白绩没来得及闭眼,被齐项乌沉的眸子深深吸引住,看着他比常人黑的瞳孔,和里面失措又沉迷的自己。 他或许有点恼火,但绝对不是愤怒。 还…挺舒服? 心防崩塌只在一瞬间。 白绩想,完蛋了。 他放弃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心动的速度,以前他还能安慰自己说是齐项强迫了他,现在呢,隔了一个多月,他主动亲人? 唇角一痛。 某个好色的黄牛不满意他的分神,下嘴也没个轻重,咬完又暧昧不清的轻啄唇角的伤口,标准的打了巴掌又给个甜枣。 「雀儿,闭眼。」 「……」白绩哑然,「你又教我?」 白绩发狠的把人按在沙发上,像是被咬疼了生气,一转攻势,按着人的肩膀,跪在齐项的腿上,连咬带啃的没一点浪漫气息。 齐项任他咬,口中一股血腥味弥散开来,下唇也有点细微的刺痛感,他呃了一声,白绩捕捉到这个声音,慢下来,学着齐项舔了舔他的唇。 「报復呢?」齐项托住白绩,把他抱着,「这算什么?」 白绩亲完,兇悍的劲没了,被齐项看地不好意思,从脖子红到脑门,脸上能煎蛋,他两个手挡住齐项的眼睛,结结巴巴的回道:「打..打击黄牛!」 齐项:「骗子。」 * 一个半小时后到了c市,白绩还真的在半路来了睡意,下飞机还是被齐项叫醒的,靠在齐项的背上亦步亦趋的跟着,就差让齐项背出机场。 虽然天气有所转暖,但夜里仍有些凉。 齐项帮白绩把帽子戴上,两个绳子一拉,一颗脑袋严丝合缝的束在里头,只能看挤在一起的五官,白绩皱起脸,很不满意。 两个人上计程车去酒店,定的酒店在明天演出地附近,因为节目,这里的房间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 到酒店,白绩总算是回过神,打了个哈欠,解开系在下巴上的蝴蝶结,看齐项拿了一张房卡过来,眼里盛满疑惑,「我跟你住一起?」 齐项领着白绩乘电梯去顶楼,「咱们住一块的次数还少吗?」 白绩:…… 你这话我听着不对劲。 房门打开,只有一张大床,白绩睁着瓦亮的眼睛默默打量齐项,没有发话,齐项摸摸鼻子,笑眯眯说:「房间紧张,懂的都懂。」 白绩冷哼一声,却也没有拒绝,推着箱子往里走。 「信你个鬼。」 他到床边,拿起一个枕头挡在中间,「楚河汉界。」 齐项呦了声,打趣道:「还画三八线呢?」 白绩把外套脱了,冷冷的吐槽:「我特别保守。」 齐项幽幽来了句:「那还把我嘴都磕破了。」 「三八线」的枕头直接飞向齐项的脑门,砸得很准。 白绩乘机逃到卫生间,隔着门吼道:「就准你动嘴,我就不能了?」 齐项乐呵呵,「能,你这么大能耐,赶紧多展示展示。」 卫生间里人熄了声,只有水簌簌滴落的声音,掩盖某人的心虚和燥热。 齐项在家里简单洗漱过,故而换了衣服坐窗边玩手机,没过多久,白绩草草了事的洗完澡也出来,有些闷,他把袖子撸到胳膊肘,头髮好久没剪,碎发有些长,水滴落在睡衣上落下几个不连贯的水迹。 听到动静,齐项回头,露出半边分明的侧脸,跟白绩说:「过来,我给你吹吹头髮。」 白绩低头看看手上的吹风机,还是走过去,插上电,一屁股挤开齐项,坐在沙发上,从茶几上挑了两块酒店送的糖,撕开包装扔到嘴里,咔嚓咔嚓全部咬碎。 注意到齐项在看他,白绩瞪他,非常豪横地反问:「吃三块不行?」 白绩早上吃过糖了,齐项给的。 他以前口味不挑剔,吃糖也就是贪那口甜味,不拘便宜或贵,只要味道不离谱他都能接受,后来齐项天天给他「上供」,倒把他的嘴养刁了起来。受人恩惠总要受制于人,齐项怕他坏牙,不让他吃太多。 白绩想,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都要吃三块。 齐项笑了,「又没不给你吃。」 这话说的,白绩反而看着像无理取闹,便只嚼着糖,半晌才闷声评价:「不好吃。」 已经是深夜了,两个人一时间没交谈。 齐项的指尖在白绩湿漉漉的发间穿梭,指腹无意间柔软的按到头皮,暖烘烘的热气一缕一缕吹来,带来不一样的酥麻感,尤其是一直爱逗自己的人,现在一句话不说,静得只有吹风机的噪声。 口腔里,薄荷的清凉在迴旋,他粗暴地把糖块咬地很碎,那股甜中带涩的凉味在喉管间迴旋,让白绩回想起以前抽过的一种烟。 第169页 细长的女士烟,薄荷味的爆珠,菸草不够烈但是很细腻,一口凉意上头,偶尔还会觉得挺爽。 「过几天带你去剪头髮,再留就要扎眼睛了。」 吹得半干,齐项抓起一把头髮,握成苹果辫,摇晃在头顶。 「梁逢秋的表演在倒数第二个,我们可以晚一点去,我叫人把我们带进去,不用早早去排队去等,表演完,我再带你去后台,你要跟他出去玩也行,就是要避开点人,外面好多粉丝守着呢。」 白绩的余光瞥见窗上的两个人,齐项玩他头髮时的笑容,神色专注而温柔,或许齐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般表情。 白绩把糖纸在指腹捻了捻,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他忽然昂着脑袋,对着齐项吐出浅浅的一口薄荷味的凉气。 他问:「接吻吗?」 齐项怔住,不明白自己怎么大半夜什么事没干就博得了小冰渣子的索吻,还是顺着心意,只落了一个吻在他鼻尖,「哪里学来的调情手段,嗯?」 白绩被诬陷,「谁他妈跟你调情了,我…」 余下的话全连着残留的菸草薄荷味被人吞进肚子,这一次亲得缱绻温柔,从沙发到床上,他一侧的衣角被撩起,齐项的五指滚烫,顺着他背上的花茎滑到那断裂的刀背,按住凸起的伤口,激得白绩后背发麻,更缩到齐项怀里。 换气的间隙,白绩抓住齐项的头髮,把他往后拽,「我的三八线呢?」 齐项正上头呢一下子被打断,看身下那位唇畔狡黠的笑容,明白这个人时故意的,很无奈地嘆道,「白绩,你这是在耍无赖。」 白绩:「刷牙,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战战兢兢,我觉得不会被锁,应该不会吧...其实啥也没有。 第81章 当晚,「三八线」终于没找回来。 白绩要下床重新建造防线时,齐项坐在床上,腰上盖着条遮羞的被子,用前所未有兇悍的用眼神威胁着他。 「你放一个我拆一个。」 「……哈士奇。」 白绩赤脚站在床沿,耸耸肩,背对着齐项的嘴角微微翘了翘。 「你是不是在笑,雀儿?」齐项此时是比较敏感的。 白绩矢口否认,「你又不好笑。」 「呵。」齐项不信,从后偷袭,直接扛着白绩腰,把他扔上床,他仔细打量白绩的眼睛和嘴唇,亲了亲他的鼻尖,「笑呗,也不丢人。」 白绩隔着被子用膝盖顶了下某处,「确实。」 齐项噎了下:「……」 白绩逗完他,可算报了之前吃瘪的仇,现在通体舒畅,抛下进退维谷的齐项,舒舒服服转了个身去睡觉了。 齐项难受,把人囚在怀里睡觉,白绩一个小时调整了五个姿势,最终被一巴掌按老实了,头闷在齐项胸口睡了半宿。 半夜实在缺氧,迷濛地半睁开眼睛一脚踹开齐项,企图跟齐项进水不犯河水地背靠背,齐项在梦里也没醒,长臂一伸,把人继续捞到怀里睡,睡着的齐项双臂沉地像封死的闸门,白绩挣脱不开,气地一口咬在齐项胳膊上。 翌日正午,阳光从窗帘缝隙投出一条光鞭,酒店隔音很好,到饭点也几乎听不到楼下的声响。 白绩悠然转醒,只觉得下巴又僵又酸,好像快脱臼了一样,他睁眼一看,自己叼着齐项胳膊,像小狗叼骨头,紧紧咬合着。 「……」 艹,昨晚忘松口了! 视线向上,齐项正似笑非笑地瞭他,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在白绩松口后,展示了一下自己湿哒哒地衣袖。 牙印还很鲜明,可以测出白绩的口径。 白绩脸轰得变红,还故作镇静地解释,「你胳膊压到我了。」 齐项:「哦。」 「……」白绩:「滚。」 * 两个人洗漱完出去觅食。 酒店外走几步就是地铁站和商业小吃街,再过一条马路就是公演的现场,他们一点出门,外面已经排了老长的队伍。 门口各家粉丝髮放着应援物资,其中梁逢秋的一眼看过去特别多,应援物花样多,看着就挺壕,白绩路过时偷瞄几眼,顿生出老父亲般的欣慰感。 白绩他们去楼上吃日料,因为首选的肯德基被粉丝占领了,他们找座位时有幸聆听了一场关于「到底哪家粉丝有恋丑癖」的争论,白绩假装点餐地站那儿听了全程,确定没人说梁逢秋后心满离。 被以为日料店会好一点,毕竟挺贵的,但是他们低估了能花五倍价格买票的富婆的战斗力。 里面别有洞天,一撮一撮的站姐在分发物资。 白绩得幸这么近距离观赏到了梁逢秋高清的精修照,他目光钉在照片上两秒,感觉脑海中关于梁逢秋的立绘已经被删改成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巨c。 他吞吞吐吐半天,最终吐出两个字:「牛批。」也不知道说的是梁逢秋还是p图的站姐。 齐项宽慰他,「其实还是有点像的。」 白绩立刻问:「哪里?」 「……」齐项沉默了,「名字。」 还好这里不像肯德基一样闹腾,几个站姐□□短炮地扛着说话也轻声细语,但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热恋般的兴奋。 白绩不爱吃生的,刺身都是半天抿一口,好像咬了玩,纯浪费时间一样。 齐项注意到他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瞥向隔壁桌,那里坐着梁逢秋家的站姐,正在清点手头的微p手幅,还有发光的长方形灯牌。 第170页 齐项问他:「想要?」 白绩点点头,「那个灯挺亮的,但是我没在他超话签到,等级不够不能领。」 他的超话等级2级,几次点进去看到粉丝吹自己兄弟的彩虹屁,莫名地替人尴尬。 齐项擦擦手,「好办。」 他起身走向那里的人群,只见他说了什么后,拿出手机两个人嘀嘀咕咕一会儿,就见那个姑娘用极其热切的眼神看向自己后,把手里发光的灯牌递给齐项,少顷又附赠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夹子,上面立着梁逢秋的q版画。 齐项回来,显摆的挑挑眉,问:「还想要哪个?」 白绩其实只想要个灯牌,没想到还有意外收穫,「够了够了。」他好奇,「你怎么要来的?」 齐项很拽,「我不比梁逢秋帅,一过去那姑娘当场爬墙,别说灯牌了,马上就能赶出我的手幅,但我拒绝了,我说我只要我跟我对象的双人版。」 越说越离谱。 白绩叉起一块蜜瓜塞到齐项嘴里,「再吃点吧你。」 齐项吃地美滋滋,还不忘调戏人,「咱们现在亲密到要互味水果了吗?」 白绩:「……」 灯牌到底不值钱,原本也是免费发的,齐项花二百块钱,跟那个姑娘说想要一个讨对象欢心,小姑娘二话不说就答应,有钱不赚是傻子。 但是这话跟白绩说了,要被骂的就是齐项自己。 吃完饭,两个人在外面晃了晃,白绩想自己不能空手去,带着齐项去买了个手环想晚上见到梁逢秋送给他,白绩付完钱,两个人走到商场门口,白绩说自己手机拉在店里了,让他站着,自己跑回去拿。 齐项看他跑过来,笑话他:「冒冒失失的。」 吃完晚饭,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公演结束了八组,梁逢秋他们压轴,离出场还有一段时间,两个人慢悠悠地散步过去,此时广场上只有灯光和不小心被人遗落的小卡片。 齐项打电话让人把他们带进去,里面尖叫声不断,漆黑的观众席上亮着各色的灯光,齐项白绩被人带到第一排,坐下,正好到第十一组观众投票,下一组就是梁逢秋他们那一组。 白绩一个大喘气,连嘆:「还好赶上了,没跳呢吧?」 他脑袋上被齐项强行夹上樑逢秋的q版小牌子,随着他的动作立牌摇头晃脑。 「没有。」齐项摆弄手上的灯牌,好不容易找到角落的开关,蓝光照亮大大的秋字,骤然蓝色的灯海随着粉丝的尖叫声如浪般在场馆掀起一波又一波。 周遭是重叠的几声「梁逢秋」,白绩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他们这个架势堪比军训拉歌,他一扭头,层叠的蓝浪照亮他的瞳孔,他的瞳孔勐地瑟缩了一下。 小时候他成绩好,梁逢秋就爱跟在他后面要抄作业,自己家几经变故,别人欺负他,是梁逢秋挺身而出帮他维护他。 人家骂梁逢秋,说他是自己的小跟班,梁逢秋不怒反笑,回骂道:「我不跟他,跟你这个傻逼玩意?」现在想那个人骂的不对,梁逢秋其实总想当他爹的。 齐项看他发呆,戳戳他,「快表演了,你看呀。」 白绩转过头,眼角有些湿润,他跟齐项说:「梁逢秋喜欢的颜色其实是红色,有个纯红色的书包,特别骚气,天天背着。他以前说等自己出名了,人家给他亮红色的灯,喜庆得跟过年一样,但因为白务徽的事,我讨厌红色,说蓝色好看,然后他就没背过红书包了,买了个新的蓝书包。」 而现在,在他辉煌的开端,没了过年一样的红灯,却是汪洋大海。 以前他不细想那个蓝书包意味着什么,可能最近从石头般的心上开了花,比过去柔软了好多,导致自己现在胸口暖暖的,眼睛热热的。 他把灯牌举起,舞台上bgm响起,炸开全场。 「啊啊啊啊啊啊!」 各家粉丝叫各家偶像的名字。 随着鼓点逐渐减少,一段没有鼓点的纯bgm里,梁逢秋站在c位,低沉而柔缓的声音从暗中出来,带着厚重的岁月感,用最静的方式惊艷全场,他的唱功和嗓音直接吊打全场,又让一首本来纯炫技炸场的歌多了许多层次。 很多东西只有在现场才能更好的感受到,只见现场沉寂了几秒,仿佛在被摄住心魂,几秒后,尖叫声如雷。 一首歌结束,一队人摆出endingpose。 白绩坐在台下,双手紧紧攥着齐项,这一场可真是让他肾上腺飙升,中途竟然跟着粉丝吼了两嗓子梁逢秋的名字! 齐项看他激动的样子,眼睛里冒着星光,头一次这样肆无忌惮的笑着,明媚到扎眼,他联想到白绩说的应援色的事,原本开心的情绪上蒙了一层小心眼的酸味。 其实不应该的,梁逢秋要是有那种心思齐项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只是想…白绩与梁逢秋都占据了彼此人生中重要的、别人无法插足的位置,无关情爱,类似于相互扶持的亲情。 而这些,亲密得让他嫉妒。 齐项想,我真自私。 就在这时,在舞台黑暗的一瞬间,白绩突然靠过来,立牌搔过他的下巴,刮人的痒,白绩的一双眼比灯牌还亮,坦荡又毫无遮掩。 他笑着说:「我心跳的好快,如果能亲你就好了。」 什么酸味,什么不乐意全没了,齐项心花怒放。 第171页 「为什么不能呢?」齐项沉声笑问。 跟着下一波欢唿,在亮灯前,他在白绩的唇上轻啄一口,白绩回应了,舔了下他的唇缝。 齐项如上云端,被惊喜砸地头重脚轻。 他燥热地想,他妈的,吃什么醋,他现在就想让节目组安排梁逢秋上场再演个十场八场,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的是什么甜心小宝贝啊? 作者有话要说:  梁逢秋不喜欢白绩,他一直把白绩当自己的命运多舛的可怜儿子。 看完演出的小齐:接着奏乐,接着舞!!! 感谢各位的支持呀! 第82章 当晚,梁逢秋首战告捷,排名遥遥领先。 声乐导师更是对他不吝赞美之意,直接说:「凭你的嗓音条件,来这个节目对其他选手有点不公平。」 梁逢秋玩笑回答:「但我的舞蹈水平不比广播体操强多少,这次的舞台效果的呈现主要靠我的队友们。」 队友们为了整场表演能够精彩,无论在舞台设计还是在歌词分配上都在一定程度上迁就了梁逢秋,用他们的长处弥补了梁逢秋的短板。 拉票环节,梁逢秋把队友都夸了一遍,他们小组的氛围很好,也算是他们的卖点之一。 热血与友谊。 看着舞台上其乐融融的景象,白绩由衷欣慰。 梁逢秋到那儿都不会吃亏,他最聪明的点就在于本能地知道做什么有利于自己,且钻营地不会太刻意。 「我以为他可能会不适应。」白绩歪头,「但他如鱼得水。」 「季楠清不做赔本生意。」齐项挑眉,转头摸摸他乱糟糟的脑袋,「有个大明星朋友感觉如何?」 白绩慢慢道:「不太真实。」 演出结束,观众陆续退场,齐项跟白绩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后台的休息室里等梁逢秋,他们显然还有后续活动,白绩在休息室等了好一会儿。 齐项看白绩用脚把整个休息室丈量了三遍,终于忍不住,把人按在怀里抱紧。 「你紧张?」 「还好。」 齐项嗤笑:「怎么这么胆小啊,白雀儿,嘶——没骂你,掐地真使劲。」 「……」白绩帮他揉了揉。 白绩对意料之外的变化常怀不安,因为他的前十八年每一场剧变都带来了惨烈的结局。故而,他有时的教条循旧地像个守财的葛朗台。 他听说娱乐圈是名利场是大染缸,不知道现在梁逢秋是个什么色,如果后者跟他客套,那他也会跟着侷促。 梁逢秋姗姗来迟,妆也没卸,眉尾擦的细闪在灯下波光粼粼,穿着些许浮夸的演出服,外头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一路小跑推开门。 人瘦了好多,舞台上隔得远还看不大出来,粉底下遮的是一圈黑沉。 毕竟除了唱歌,舞蹈什么的他都是新人,能到今天的水平必须要比别人付出的更多,不会一直有今天的舞台和队友,专门去突出他的歌喉。 这是个极容易被捧高,又极容易被抛弃的「短命」职业。 他的第一个动作安抚了白绩的不安。 「雀儿。」梁逢秋进来给了白绩大大的拥抱,把几个月没见的生疏都抱没了,他拍着白绩的背假哭:「断网一个月真难捱啊,而且今天人巨多,我站后台的时候巨紧张,!」 一下子变回那个抱着吉他在烧烤摊上吹牛的熟悉模样。 「怪不得你舞没跳两下,结束的时候也大喘气。」 白绩缓缓吐出一口气,像平常一样地损了两句,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不等梁逢秋看就塞在他的口袋里。 他故作轻松道,「表现的不错,送你个礼物。」 在梁逢秋要打开盒子时,白绩推阻地塞进他的口袋,送人礼物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很腻人。 「送的豪礼啊。」丝绒方盒触感不错,梁逢秋笑着收下,也不假客气,「季北升没跟你们来?」 这话说的齐项有点尴尬,「要跟来,我没让。」毕竟他把这趟旅行定义为约会,总不想带儿出游,「他大姐回来了。」 「哦。」梁逢秋挑眉,伸手拨弄白绩头上的发卡,「这么看,我挺可爱。」 白绩:「……」 他这才想起来脑袋上顶了个什么玩意,怪不得一路上有人盯他看!白绩赶紧取下来塞在梁逢秋手里。 「送你了,你粉丝做的。」 托他们的福,梁逢秋也能恣意地放松了一下,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刷手机5g冲浪,跟白绩他们瞎聊,讲自己这几个月的经歷。 齐项给他们空间,去了外面,还贴心的给他们点来烧烤。 梁逢秋在他出门时喊:「再来点酒。」 白绩:「你喝醉了怎么办,明天不训练什么的?」 梁逢秋深深的看了白绩一眼,「我今天得喝一点,不然怕心脏受不了。」 啤酒来得比烧烤快,工作人员直接送进来两罐,梁逢秋拉开环,勐得喝了一大口,放下酒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看到你那我灯牌喊我名了,十来年就见你这么激动一次,我当时感动得差点跑调,还好我牛批稳住了,本以为这个冲击已经很大了,但是…」 他又喝了一口酒,「我他妈竟然又看到你跟齐项亲嘴儿了!是我的舞台很催/情吗?」 白绩瞳孔地震,他其实也想跟梁逢秋说,但是梁逢秋这么大刺刺说出来,他愣住了,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尴尬。 第172页 他兄弟还在表演,他在下面跟别人亲嘴。 不应该,不厚道,不要脸! 梁逢秋看他傻了,安慰他,「我花了两秒就解受了,雀儿你别担心,我百分之一千支持你俩的!」 「虽然我早就看出你们俩苗头不对。」他再次认真地确认,「你俩真在一块了?」 白绩没直接回答,而是拉开一罐啤酒。 梁逢秋手掌按在白绩的酒罐上,「干嘛!」 白绩拉开他的手,「我想试试。」不知道在回答哪个问题。 他把酒抱在手里两秒,最终抿了一小口,舌苔刚沾到一滴酒,脸就皱成一团,「yue了。」 酒精对于白绩而言,确实有些刺激,他不喜欢啤酒那味,亲自喝一口,感觉喝了口呕吐物,然而现在只有酒能让他冷静点,所以他屏住唿吸,又灌了一大口。 这一次喝的急,喝完打嗝。 梁逢秋定神注视他,想了想没有再拦,「大哥,我跟你抢吗?喝太快容易醉。」 「哦。」白绩脸已经泛红了,但思绪还清晰,知道要回答问题,「我还没答应他,但是我…我也喜欢他。」 他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告诉梁逢秋,也不藏着掖着,说自己的担忧和顾虑,还有情不自禁。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在一起。」 梁逢秋听完,跟白绩碰杯,两个人一次一小口,不一会儿烧烤也到了。 等工作人员出去,梁逢秋开口:「你这个人就是容易做最坏打算,而且那些还不一定会发生,两情相悦,那就在一起呗,以后会怎么样是以后的事。跟家长对小孩说我是为你好,那在小孩眼里不一定就是真的好。」 他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再开口,「你就是个人英雄主义严重,哪儿就你一个圣雄甘地啊,齐项家里有钱有权,他自己拳头还硬,真出事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那他家…」 「你不是怕他家里反对他,你只是怕他因为家里的反对抛弃你。」 白绩:「……」 梁逢秋耐心,「雀儿,你这样不公平,你没有给他机会去用行动辩解,而且哪儿有可能一场恋爱就得谈得顺风顺水,要全世界都这样想,全部出家更保险。」 他的话很对,白绩跟着沉默下来,他想自己就这样晾着齐项,用自己的不安去折磨齐项是在糟蹋了两个人的真心。 「你说的对。」 梁逢秋自信微笑:「我说话一直挺对的。」 喝了酒一点点情绪也被无限放大,白绩越喝越觉得难喝,然而在梁逢秋头头是道分析爱情时,第一罐酒也见底了。 他这几天其实已经没有最初的肝肠寸断的纠结了,因为那些躁动的情绪根本藏不住,他又没断绝七情六慾。而今天看到梁逢秋在舞台上闪闪发光时,他激动地攥起齐项的手。 当他可以牢牢抓住一个人时,那些百感交集和感慨都没了,只有一句话闪烁在脑海里,「他能喜欢我,真是太好了,他能陪我,真是太好了。」 不逃了,人怎么可能永远骗过自己呢? 他带着答案而来。 梁逢秋拆烧烤的功夫,对面的白绩脸朝地一动不动,梁逢秋动作微滞,数一数桌上的酒瓶,白绩就喝了一瓶多一点。 他喊:「白绩。」 「干杯?」 白绩吃劲地支起沉重的脑袋,脸色煞白,只有嘴巴、眼角红得像是涂了胭脂,看似清明,喝酒都对不准口,酒水顺着下颌一直没入衣襟,他还皱眉咂嘴,「不好喝。」 「……」你喝了什么? 梁逢秋暗道,我这战无不胜的兄弟喝两口人就没了,这件事是真实的吗? 他偷笑着吃烤串,对白绩做手势,「起来转个圈。」 白绩白了他一眼,「你傻逼吧?」 他站起来,然后瞬间坐下去,又站起来,咚的又坐下去,似乎没有骨头站不起来一样,因为站不起来,他急了,眉头紧皱,嘟囔着:「诶?干嘛呢?」 梁逢秋看他傻逼兮兮的样子不厚道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安抚下做着重复动作的白绩,收敛了笑容,「八百年不碰酒的人,想酒壮怂人胆也得看看自己的酒量啊。」 齐项收到梁逢秋的简讯,赶回休息室时,白绩还在第八百次尝试独立行走,异常执着于站起来。 他上前,托住要倒在沙发上的白绩,有淡淡的酒味,他问:「他喝了多少?」 梁逢秋两根指头比了一咪咪点的量,颇为嫌弃:「一罐多点,赶紧把他带走,太丢人了。」 而白绩看到齐项来,乖顺地环住齐项脖子,像小孩子一样的委屈:「我腿软,站不起来。」语气软绵绵的,像个小朋友。 齐项被抱着,跟埋在棉花糖里一样,满口满心都是丝滑绵密的甜。 他一只手环住白绩的腰,把他扶起来:「站起来了,笔直。」 梁逢秋牙酸得没眼看,只求两位快滚,他要独享上网冲浪的宝贵时间。 * 齐项把白绩背走,一路上人乖乖把头埋在自己项间,晚风把人吹得清醒了些,齐项问:「冷不冷?」 白绩混沌的脑袋里酒香四溢,他缓了很久才消化了齐项的话,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齐项抱严实些,他点头又摇头,每个动作都要撞一下齐项的脑袋,跟小和尚敲木鱼一样。 第173页 齐项感受到白绩的唇落在自己的动脉上,「冷,抱紧点就不冷了。」 他张口时温热的唿吸和软绵的唇瓣都要划过自己的脖子,轻轻的却威力巨大。 齐项停下,别人喝酒撒酒疯,这位喝酒撒野娇,白绩干什么他都能招架住,乖乖的软软的一团靠着自己,他就什么都做不了。 你问不了他是不是故意的,人家喝醉了,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歪理。 齐项只能快步把人塞到车里,脱下自己的外套把人裹着,在把人揽在怀里,白绩闭着眼睛贴着他的胸膛,像是睡着一样,唿吸声因为醉酒而有些沉重,齐项怕吓到他,故而小声问:「怎么喝酒了?」 白绩拍拍他肚子,闭眼说:「想喝,我要喝点酒。」 齐项心跳如擂鼓,他吞咽了几口空气,顾及着司机在前面没往下问,几分钟的车程,他度秒如年,一路上白绩险些睡着好几次,都被齐项戳戳脸捏捏鼻子吵醒。 最后白绩摆出一副臭脸,咬住他的指头,啃两口呸掉,骂人也没力气:「你烦不烦啊?」 车停了,齐项把他扶下车,命令着要求着:「别睡,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喝点酒。」 他几乎是跑着把人抱到电梯里,跑着把人送到房间,半蹲下看着沙发上的白绩,白绩双眼迷濛,颠簸了一路脑袋里面一团浆煳,吐出舌头想润润唇,舌头忘了缩回去,舌尖还露在外面,分神的想着齐项问的问题。 他为什么要喝酒?是有什么要喝酒的事的吗? 他先讨厌地皱着张脸,吐槽:「不要喝酒,酒不好喝。」 齐项等着他。 重复两遍不要喝酒后,白绩突然坐直倒向齐项,捧着他的脸,抵住他的额头,笑得天真:「哦…因为喜欢你,想当你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齐项:我命令你每天喝两杯,别逼我求你! 感谢各位支持! 第83章 白绩醒来时口干舌燥,脑袋上绑了石头,脖子直不起来,而腰上有条手臂紧紧缠着自己。 他转身,闭着眼睛顺着□□的手臂往上摸,薄薄的皮裹着硬邦邦的肌肉,白绩心想:什么东西,还热热的。 片刻后,他似乎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默默松开手,预备称其不注意一个转身开熘。 因晨起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齐项笑道,「啧,装睡?」 白绩睫毛颤抖,昨天夜里的种种在齐项的声音中逐渐浮现在脑海里。 他说… 「我想当你男朋友」 他妈的,他是不是听到自己声音?等等..不是脑子里的而是耳朵边的声音? 白绩勐得睁开眼睛,只见齐项躺在他边上,上半身□□着,跟他一起裹在被子里,他把手机凑到白绩面前,里面的对话随之泄出。 「你想干嘛?」 「我,我想跟你谈恋爱,你听不见吗?」 「再说一遍。」 「喜欢你,要当你男朋友。」 「那你喝醉了说的话算不算数?」 「算数,一言九鼎,来,亲亲。」 白绩大脑炸了,他希望这是物理意义上的炸了,最好把自己直接炸飞,尸体也要炸出地球,以避免接下来的社死。 白绩大呵,「给我关了!」 记忆仍停留在那一句『我想当你男朋友』,本以为够劲爆了,没想到他还他妈说了这么多话! 艹!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果然假酒害人! 他耳朵红得发烫,脸色却又白一度,耳边的录音还在继续播放,然后… 他他妈的怎么听到接吻的声音了? 白绩掀开被子坐起来,翻身想掐死齐项,居高临下地威胁道:「你删了。」 齐项暂停录音,枕着手臂,悠闲的看着白绩:「不,我得留着,每天复习,全文背诵。」他一把把白绩拽回身边,重新裹上被子,「冷,回来给男朋友抱会儿。」 白绩一个不留神,已经重新回到齐项怀里。 齐项说:「你醉了可真难伺候。」 吐了他一身不说还爱哭,娇气至极。 明明是他要亲亲的,亲得不舒服了,嘴上不说,眼角嫣红,泪眼朦胧的咬他说:「我要喘气,等等亲。」 齐项嘴上说难伺候,自己甘之如饴,联想到刘瑜口中白绩小时候的模样,更是疼他,白绩撒娇着要他摘星星,他都答应。 怀里的人敷衍得挣扎了两下后就乖乖不动,他揉着白绩的后脑勺,见人不反抗了,又道:「你现在反悔我也是不承认的。」 白绩满口满鼻都是齐项的味道,在黑暗里,他悄悄勾起唇角,「你把录音删了,就作数。」 齐项晓得他是承认了,把人捞上来,他眼睛亮得吓人,注意到白绩没来及也没准备掩藏的笑容,出神得看着他,用眼神描摹他的五官,一下子脑中各种情话骚话全都被巨大的喜悦吞噬掉,他竟只能够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 不想要抚摸或亲吻,没有庞杂的慾念,只有放回肚子的心和淡淡的欢喜。 「你要是反悔了,我把录音留着做念想,再继续追你。」 白绩仰起头,细密的吻安抚得落在齐项的下巴上,「我早就想答应你了,但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他是个实诚的人,要不什么都不说,要不就坦坦荡荡毫无嫌隙。 他不想破坏此时的温存,却也不想藏着掖着。 第174页 「齐项,我要告诉你一些事,如果听完你不想跟我在一块儿了,我也不怪你,或者以后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咱俩打一架,你就可以走人。」 * 回到丹市城南。 白绩打开那个被锁住的房间,拉开床头柜候手心发汗。 他好久没回来,齐项拉开窗帘,午后的阳光穿透窗户射散到房间的角角落落,灰尘如羽毛般翩飞。 这个房间的採光很好,白绩眯了眯眼睛,把一叠信拿出来,下面好几封还有撕碎再被粘黏的痕迹,越往上,信越新,连褶皱也没有了。 白绩清点了一下,四年多一共寄了三十多封信。 「监狱里寄信要经过审查,起码一个月之后才能寄到手,但是我一发生什么事,信就直接放在外面牛奶箱里面。」 齐项走过去,白绩跪坐在地上,拿出最底下的一封,是撕碎后重新粘好的。 「第一封是我妈结婚的时候寄过来,第二封是我弟弟出生寄过来…」 那段时间正好是他精神状态转差的时间,这几封信无疑是雪上加霜。 齐项问能不能打开,白绩点头,粗略看下来,每一封信都没有激烈或者有威胁意味的措辞,充满慈爱关心的语言下,总让人觉得像是毒蛇缠绕着人,信子的吞吐间充斥着危险与潮湿的噁心。 白绩说:「他一直在监视我,我差点杀了他,他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復我和我妈。」他深吸一口气,「我在乎什么他就要毁掉什么,我很害怕他来找你。」 齐项放下信,站在白绩边上,掌心揉搓自己男朋友柔软的发,「别怕,他什么都毁不掉,有我在呢。」 白绩弓着背,有些无力的坐着,「他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什么都不怕。」 他十指扭在一起,齐项蹲下,轻轻帮他松开缠在一起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 白绩抬头,像是要哭又好像更多的是恨,「我怕他会伤害你,用你来威胁我,我…我就彻底输了。」 他不想输,也不想把齐项牵扯进来。 「那他最近寄信了吗?」齐项问。 白绩摇头,「他快出来了。」 齐项故意表现得轻松,「那就再把他送进去。」 白绩抿唇,犹豫的继续说:「我们家最大的变动就是破产,白务徽把一切怪在我妈头上,如果你爷爷不然你跟我在一起,你怎么办?」 说到这,齐项就更轻松了,他从小就没把齐家当成自己的所有物,更谈不上失去后的悔恨。但他开玩笑,「那…白老闆养我吧,我家里做小白脸。」 白绩:「……」 他头槌齐项,笑骂:「做梦。」 * 第二天上学,白绩刚放下书包,人就被苍昊叫到办公室。 苍昊桌上摊着白绩每一科的试卷,并调年级排名表,自己也很难接受,「前一脚考82,期中就直接下滑50名,你搁这给我玩心跳呢?」 他抽出数学卷子推到白绩面前,「不说别的,就看数学,这是你的强项,你看你写的什么东西!全是算错的!」 苍昊一题一题地指出错误,白绩靠着桌子心不在焉的听着,老师说啥他就点头,不顶嘴不反抗也不听。 因为白绩的最强背刺,苍昊心绞痛了两天,回头一问,却得知这位哥去追星了? 苍昊:?! 你真的飘了! 「你知道错了吗?」 白绩诚恳:「错了。」 苍昊追问:「错哪儿了?」 「……」错在早恋分心了,这能说吗? 白绩低头:「粗心。」 「你粗心个屁,我听说你提前交卷了,你是很自信是不是!我跟你讲,你现在是态度问题,你路走窄了白绩,我警告你!」苍昊气势汹汹,唾沫星子乱飞,「你跟我讲讲,你接下来的学习计划,下一回准备考第几!」 怎么调整? 只要注意力集中,什么状态调整不过来? 一想到这个就想到齐项,想到齐项,白绩就耳朵红。 老师看他不说话,以为自己说话说重了,又安慰,「其实这次考试也难了一点,毕竟你们要升高三了,咱们追求的不是好而是更好,所以老师对你的要求要高一点点,当然你不要有压力。」 白绩:「老师,我没…」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齐项的「报告」声。 苍昊:「进。」 齐项进来径直来到苍昊面前,言辞恳切,「关于我的同桌,我的学习小组组员白绩成绩下滑这件事,我有责任。」 苍昊:…… 白绩:…… 求你闭嘴。 齐项表示白绩成绩下滑一是学习小组没有好好展开,彼此都有松懈,第二就是白绩回家住,之前住校他们相互学习一起进步,现在怠惰了!实在不行! 「我个人强烈建议他继续住校。」齐项目光灼灼。 白绩:…… 苍昊被他的演讲说得心潮澎湃,自动上钩咬住齐项画的大饼,但还是尊重白绩的意见,问:「这样啊…白绩,你觉得怎么样?」 齐项捏白绩的腰,白绩直接弹开,点头:「我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其实他本来准备周末收拾东西搬回来,原本搬走就是为了躲齐项现在不用躲了。 齐项正气凛然:「我已经不迫不及待和你进行新一轮的互助学习了,麻烦你把学习重视起来!房间我都给收拾好了,领包入住。」 第175页 苍昊觑着面前两个人陷入沉思。 「……」我总觉得被忽悠了… * 当晚白绩就拎着书包入住寝室。 季北升想要来庆祝白绩又一次住校,两位大哥终于不再闹别扭,感情越来越好了,都一起翘晚自习去开小灶学习。 他也要一起进步! 第二天他拎着奶茶和外卖兴沖沖跑到他们宿舍,砰砰砰敲门,过了很久齐项才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拉开门,脸色能冻死人「干嘛?」 「……」季北升笑得很傻,又有点怕,「来来、来吃饭,慰慰、慰问一下你们。」 他想进去,齐项一只胳膊横在门框,季北升怀疑这一胳膊抡起来能把他从走廊左边锤到右边。 半分钟后,屋里白绩咳嗽一声。 齐项抬手,对季北升点点头,「进去。」 季北升:我已经准备跑了。 他颤颤巍巍走进去,看到白绩坐姿端正,正在写题目,就是空调开得那么暖和,白绩还严严实实穿着校服。 「白哥,不热吗?」 白绩肃然:「我乐意。」 齐项拍开季北升脑袋,还处于低气压中,骂道,「管得宽呢。」 季北升坐一边,「我哥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学习。」他已经两次考试考差了,就算是不高考出国,也不能灰熘熘的出去,那样太丢人。 所以他来看看齐项怎么给白绩开小灶的,如果能也给他开开小灶就好了。 「咱们有什么学习技巧没?」 「有,怕你不敢试。」齐项嘀咕。 季北升凑近,「啥啊?我听不清,我是不是你好弟弟了,你为什么不教我?」 「……」齐项烦躁,简洁道:「刷题,比赛,懂?」 「哦。」季北升云里雾里,「比赛?赢了有奖励吗?」 白绩拢了拢校服,默不作声,一道简单的计算题他算了快十分钟,一个草稿没打。 齐项似笑非笑,揶揄地睨了一眼白绩,意味深长,「有奖励。」 「……」白绩摔笔,满脸冰霜,冷声问:「学不学了?」 季北升哆嗦了一下,「学!学!学!」 他压根感受不到另外两个人的暗流涌动,摊开手要习题,愁眉苦脸的,「我大哥说不学无术就别浪费钱,又不给我零花钱了。」 「哥,你们写得什么?五三?」 齐项向课桌抬抬下巴,「堆那的都是,你看着买,挨个写就行。」 心想,名字都给你了,你回去买吧,留在这儿干嘛? 谁想季北升非常没有眼头见识的搬了张凳子坐下,笑嘻嘻的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习题,「诶,我也买了这个,那我们三个一块写写!」 他把书堆移开,腾出一片空间,「你们一张桌子写作业,不嫌挤啊?」 齐项:「挤。」 所以你走吧。 季北升很快乐,「那咱们三个一块挤一挤!」 齐项额角青筋狂跳,「你…」 白绩在桌下轻轻踢了踢齐项的小腿,挽起袖子,正色道:「做题。」 齐项:「……」 他眼巴巴看着自己对象和自己发小沉浸在学习的海洋,幽幽嘆了一口气,坐在自己位置上,他跟白绩像牛郎织女,季北升横亘中间像不长眼的鹊桥,他那傻逼大哥就是王母。 学习就要认真学。 桌上放着一个计时器,两个人拿笔的一瞬间开始进入写题状态,全神贯注写得飞快,季北升好不容易想出一题的思路,边上两位已经翻页了。 季北升:开始难受了。 他从踌躇满志到兴致缺缺只用了十分钟,边上人写得他快,他心理压力贼大,像乌龟进了兔子窝,格格不入。 季北升一难受,就注意力分散,他眼神往边上瞟。 白绩想题目的时候喜欢用笔盖戳脸颊,裸露出来的手臂上一个太阳欣长的旋在小臂中间,季北升慕然发现:「白哥,你这个纹身上怎么有牙印啊?」 还红红的。 边上两个人同时僵住。 白绩沉着冷静,甚至没有放下袖子,「学习压力大,自己咬的。」 只见他垂头,咬住那轮墨色的太阳,现场表演给季北升看。 「就这样。」 新的牙印覆盖了旧的牙印,一抹嫣红格外靡丽,齐项吞咽唾沫,喉咙泛酸,他当即放下笔,毫不留情地拎着季北升的衣领,连东西带人一起丢出去。 「让你写作业你盯人手看,小色鬼,自己回去写!」 砰。 齐项毫不留情的关上寝室的门。 「……」季北升懵逼了,堪堪站稳,抱住书去拍门,仍旧挂心自家白哥,苦口婆心劝:「白哥,学习压力别太大,你已经很优秀了!」 白绩:…… 谢谢你的关心,真的! * 门口终于安静下来,齐项突然捏住白绩的后脖颈,缓慢的揉搓着那冒出的一片花瓣,晦涩的提示:「一比零,中场休息?」 刚才好好的被季北升打断,再把白绩勾过去就难了。 果然,白绩趁他「打扫屋子」的功夫,争分夺秒写出倒数第二题的答案,比齐项领先了半题:「三局两胜,现在一比一。」 齐项:…… 他认命地坐下,「三比零,你赢一局算我输。」 三张写完,白绩撂下笔,虽然他无论在做题速度还是准确率都赶不上齐项,但最后一局他还是用速度险胜一筹,停笔的一瞬间还没来得急松一口气,就被人抱到课桌上。 第176页 齐项挑眉,「愿赌服输,是时候给白老闆服务…」 大半夜,桌边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弹出几条消息。 【季北升:图片】 【季北升:哥,第二步怎么跳步骤了?】 【季北升:在在在在在在哥?】 「手机。」白绩指尖泛红,往后仰倒想去摸,「嘶…轻点!」 齐项轻笑一声,拽住白绩的头髮,轻轻把他往后扯了扯,「你管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季北升:哥,在吗?在忙吗?还在学吗?这么认真吗?呜呜呜,我真的不会啊! 齐项:#¥%……&* 「滚。」 感谢各位支持嗷! 第84章 「管他呢,咱们忙。」 齐项这一句似乎在抱怨又似乎在调侃,手一挥,他把手机抹下桌,咚得掉在地上,白绩所有的话都被堵在那热烈而缠绵的吻里。 一吻过后,白绩被动地抱住齐项的脖子,半个身体的重量都交予把齐项,大脑混沌地无法再去分心想其他。 校服外套松散的垂落在地,校裤半褪,挂在一只脚踝上,他一条腿无力的垂着,一条腿踩在椅子上。 「嗯…」白绩皱眉,「你他妈…」 自己都不怎么碰的玩意被齐项握在掌中,敏感的脉搏感受那指尖下滑,如同晨练时老人手中的木核桃,被人随意掌控。 脏话还未脱口,就被喉咙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替代。 白绩脚趾蜷缩,一口咬住自己的小臂,靡艷的红痕布满手臂,墨色的太阳如被凤凰染了涅槃的火,在白净的天空起伏。 他体一阵紧绷,对面的墙上似乎绽放开闪闪的如星的烟花,连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空了。 「呜…」 白绩的嘆息勾连着水雾气的嘤咛,齐项抽出两张纸擦擦手,把他两条腿捞起来,一米八几的人被像个小孩子一样抱到床上。 齐项笑道:「还哭上了?这个奖励还行吧?」 已经爽得感受眼泪,等齐项那只还沾着自己味道的手指抹去他眼角不住往下淌的眼泪时,白绩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窘况。 他确实…以前不太注重这些,也特别克制。一点荤腥真是让初尝者食髓知味,白绩现在还不太会自我控制,总是轻而易举被人勾了去。 「一般。」 白绩嘴硬,没有翻身的力气又觉得大男子汉哭唧唧的丢人,他用力眨眨眼,企图流干最后两滴眼泪毁尸灭迹。 很像挤眉弄眼,罕见的傻。 齐项亲昵的地亲吻他的眼角,「把衣服脱了,我一会给你洗,出这么一身汗,还得洗次澡。」 齐项起身,把被拖了一路的校服校裤从地上捡起来,一只不乖的脚挡在自己小腹前,似乎感受到什么,往下挪了分毫。 绩直勾勾望向他,「要我帮忙吗?」 刚捡起的衣服被再一次被人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还被人不小心踩了一脚。 齐项嘴角漾起笑容,「还算有良心。」 * 这是一个不眠夜。 有人半夜想想不对劲,琢磨他哥怎么睡这么早;有人半夜不服气,躲在阳台本着求知的心寻找学习资料;有人屁颠颠给对象洗内裤,边洗边哼歌。 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按道理,齐项跟白绩并不打算对季北升遮掩,但也没打算直接说,因为… 「周安怎么最近心不在焉的?」 齐项随口一问,季北升从习题中抬头,非常随意的答道:「他失恋了,他喜欢七班的那个女生昨天给陈竞递小纸条,还是让周安给送的!太惨了!」 季北升说完,在周安怨怼的视线里幡然醒悟,慌忙捂住嘴巴企图堵住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以达到收回刚才那句话的目的。 「艹,我真不是故意说的!」 季北升真的是个很容易走漏风声的人! 但是他们发现季北升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两个人的异样。 不仅夸赞他们学习氛围好,自己也要找个合适的互助对象,还在考前,白绩和齐项手拉手的时候突然窜出来,吼道:「带我一个,我也拉拉手,沾沾学神的仙气,白哥也拉拉我!」 齐项白绩对视:…他是不是傻子? 白绩:不知道啊,恐怕是的。 白绩考完心里有底,这次能进步不少,说不定能进前五十。 齐项在考场外等他收拾东西,白绩见了他就心痒,趁周围没人,一出考场就把齐项拽到一个隐蔽的拐角,预备接了个轻松愉悦的吻。 刚亲上去,他就觉得周围有一道不一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勐地扭头,只见季北升张着大嘴,像个行走的二百五,哑巴似得说不出一句话,只有大大的问号和满眼的震惊在他的眼里闪烁。 季北升:阿巴阿巴。 白绩面无表情,平静的转过头,问:「这…你也要加入吗?」 季北升:「……」我怎么敢的! * 7月19是白绩的生日,也正还好踩在学期末的尾巴上。 黑黢黢的鬼屋里,白绩叫着季北升的名字,除了比鬼更恐怖的尖叫,是一点找不到人,他皱着眉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摸索道路。 「……我也是疯了。」白绩骂自己。 他就不应该信了季北升的邪,说什么「咱们今天去迪沙乐园玩呗,我给你准备了个大生日惊喜!求你了哥!反正留在这儿也就是听暑假安全须知,咱们出去玩玩!」 第177页 说得好听,白绩期末进了前二十,季北升哄他去找苍昊,骗到苍昊的请假条,来这玩了一大堆亲子项目,白绩觉得自己带着季北升,染了一身爹味。还没等他问季北升要不要坐第三次旋转木马,他就又晕头转向地又被带到鬼屋。 又在季北升的尖叫声中成功找不到人也找不到北。 「妈的。」此情此景,饶是白绩也忍不住骂出一句脏话。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虽然目光已经适应了黑暗,但周遭的环境他也只能看到个轮廓,走位全靠瞎转悠乱摸。 不知都摸到什么,白绩指尖沾了点粘稠的液体,鬼屋必然是恐怖主题,这种粘稠的东西或许是仿真的血浆之类的,这种质地白绩很讨厌。 他停在原地,想从口袋里摸出纸擦手,碰到衣服才想起里他进来前换了服装。 他压抑住内心的焦躁,真他妈讨厌生日。 其实从14岁后他就不怎么过生日,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收到白务徽的信,套着深情父爱的壳子,每个字都让他噁心,久而久之他便不过生日,反正也没什么人在意。 「季北升!」白绩最后一次喊了一次季北升的名字,现在连尖叫声也没了,突然周围红光乍起,白绩不满的抬头,可以说什么不喜欢来什么。 他周遭围绕着凶煞之气,现在鬼也别惹他,他能比鬼还恐怖。 白绩打量周围,是个喜堂的布置。 他们玩的这个鬼屋叫「火烛夜」,进来前他抽的角色卡就是新娘,季北升是管家,一开始两个人还在一起,两个人各执红绸一端,走到半途他突然听到不远处季北升如同杀猪一般的「妈妈」,随后红绸的那一端传来阴恻恻的笑声。 「啊,我被吓到了。」他敷衍的配合工作人员的「袭击」,扔了红绸继续走,企图再一次找到季北升,没想到直通了喜堂。 「吉时已到,新娘带盖头。」头顶响起有些刺耳的女声,「盖头在桌上。」 白绩站在原地不动,找出口,再烦他就要暴力通关了。 见他不动,女声重复:「新娘带盖头。」 白绩啧一声,怎么他妈的他过生日,走哪儿都要被人教做事,闹呢? 女声:「麻烦配合一下工作。」 「……」 白绩捻起薄薄一层的红盖头,盖在头上是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的景象,只是不真切。 在他盖上盖头的一瞬间,面前的神像发出轰鸣声,桌椅神像被一分为二。 原来机关在这儿。 冰凉的气不知道从哪里喷出,裸露在外的脚踝没注意被喷个正着,白绩再次默默骂了一声艹,透过红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同样的喜服,跟他隔着半臂的距离,白绩从红纱里看不清脸,担心跟之前一样一开头帘,面前冒出个要死不活的鬼脸,所以先跟工作人员道歉:「一会儿我要是骂人,绝对不是针对你,工作辛苦了。」 「行。」对面的人轻笑一声后回答道,白绩勐然抬头,头帘在这一瞬间被掀开。 「骂吧。」齐项站在对面,没有半死不活吓人的妆容,笑容宠溺和温柔,就像一个真的再看新娘闹脾气的新郎。 「你搞的?」白绩被蛊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扯掉盖头。 齐项牵起他的手,垂下时,两只手都被遮在宽大的长袖里,白绩不想跟他牵手,握起拳头,齐项只好握住他的拳头走过神像背后的门。 「如果我说是季北升的主意,你信吗?」齐项问,出了礼堂,外面又是一条长长的无光的长廊。 白绩停步,看不见人,就莽撞的齐项拽到身边,生怕又来了小惊喜小设计,齐项又被人带跑了,像季北升一样。 「我信你个锤子,背我。」 想来做寿星还是有一些傲慢的资本在的,他攥着齐项的衣角,想他要是不答应自己直接蹦上去 齐项蹲下,把某个骄横的小少爷背起来,裙子里面白绩穿了条牛仔裤,破洞的,齐项拇指正好按在腿骨上。凉凉的。 「自己夹紧,我找路。」 白绩照做,伏在齐项背上,问:「你不是家里有事吗?」 期末考试后,他就有事没事往外窜,说是家里有事,即使今天他过生日,齐项也一早上就没了人影,白绩嘴上说不在意不过生日,但早上在学校还是没忍住盯着齐项的课桌发呆。 如果不是季北升强行把白绩拉进来,白绩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又黑又红的鬼地方。 齐项走得慢,「不是什么要紧事,还是你过生日要紧点。」 鬼屋就是要有各种大鬼小鬼窜出来吓人,根据背景提示,新娘是冥婚,嫁给了鬼新郎的当天被拽到地府换命。 有「鬼」窜出来时,齐项好脾气的每个打招唿,「麻烦让让,我新娘脾气不好,他一会儿跳下来揍人我可拉不住。」 不一会儿走出去,最后一个房间,他们刚到,就见到一个穿着白袍的季北升哭喊着一路狂奔离开。「我再也不玩了啊啊啊!」 季北升连滚带爬的跑没了,甚至等不及他们喊人,白绩撞撞齐项的头,「你还能摸着良心说,这是季北升的主意吗?」 齐项淡定:「我没有良心的。」 快到出口,白绩从他背上跳下来,两个人牵手走出去,刚见到久违的阳光,出口两排人站得整整齐齐,「砰砰砰」礼花齐放,高唿:「生日快乐!!」 第178页 堪比海底捞庆生现场。 白绩:「……」 齐项捂住心口,「我发誓这是季北升准备的。」 齐项饶是体力好,这么一路也出了点汗,换下喜服,白绩买了两杯水,插上管送到齐项嘴边,自己咬着吸管笑呵呵看他,被背一路,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我们去玩吧,季北升被抬回去了。」两个人走出去,白绩眼看他们要前往「情侣必去」的旋转木马,紧急拉住齐项,「旋转木马、小飞象、碰碰车,这三个不玩!」 他早就被季北升强迫着玩了5次的碰碰车,2次的旋转木马,3次的小飞象。 齐项:…… 到底是谁跟谁谈恋爱? 白绩牵住齐项的手往反方向去,「玩跳楼机。」 今天游乐园人不算多,他们毫无顾忌的在童话大道手牵手,享受他们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 跳楼机这种项目和海盗船一样,从高处坠下,玩的就是心跳,一上一下,肾上腺素狂飙,连白绩这种闷油瓶,在他们从最高处坠落下来时都忍不住握紧齐项的手,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低低叫了一声:「唿!」 在几个大老爷们吼叫声里,白绩这一声,跟猫挠人胸口一样,甜津津的。齐项心想,我对象就比较矜持比较勇敢。 下了跳楼机的台子,白绩环住齐项的腰,一起闪到小道一侧,看没人,立刻搂住齐项的脖子,急躁地带着热气,像是要堵住什么一般,莽撞的锁住齐项的唇。 他们在一起后倒是经常亲吻,白绩学习能力强,从被齐项带着走,到现在已经会怎么勾人了,偏偏现在的亲吻一下子回到最开始那会儿,不知分寸,没有章法,连咬带啃。 「小狗,又咬破了。」 齐项等他咬完才夺回主导权,轻柔的舔舐着他的唇瓣,是狂风后的阳光,用涓涓细流抚平怀中人燃烧的热血。 一吻毕,白绩轻轻喘气,伏在齐项身上,眼神游离开,偷瞄边上有没有注意他们,后知后觉的觉察出一丝害羞,两眼却还放着光,他可太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了! 白绩很喜欢肢体接触,这一点齐项最清楚。 但是今天他突然发现,白绩兴奋起来更喜欢亲人,齐项尝到甜头,还想什么情侣打卡项目,都是庸脂俗粉! 他一路撺掇着白绩玩大型的刺激的项目。 几个玩下来,白绩原本的冷白皮也染上红色,红扑扑晕眩眩地牵着齐项的手,嘴唇嫣红,笑容一直在嘴角没下来。 白绩:我太喜欢游乐场了! 齐项:我也太喜欢游乐场了! 「休息会儿,等烟花秀。」 齐项牵着白绩,他们慢悠悠在童话大道走。 白绩问:「你还有其他准备?」 「没有,昨天夜里的生日祝福就是我的礼物。」 白绩脸上发臊,「滚。」 白绩也不在意有没有礼物有没有准备,还是很满意很开心,起码今天玩的很爽,亲的也很爽,烟花秀也浪漫,有一个美好的回忆弥足珍贵。 烟花秀结束,游乐园清场。 「走吧?」白绩揣手,叫齐项别傻站着,一起回去。 「我们走另一边。」 齐项神神秘秘,带着白绩逆着人流来到时空穿越这个游乐设施。 这是个亲子娱乐设施,今天没开,季北升带白绩在外面转悠了好几圈,因为没有玩还特别遗憾。 白绩:「这个不开。」 他以为齐项没玩够,想最后来个轻松愉悦的活动进行一天的收尾。 齐项:「开,你来他就开」 白绩心跳加速,跟着齐项一步步走进去,果然有一个工作人员坐在操作台,仿佛等他们很久了,小车开得很慢,进入布满星星的时空隧道。 白绩看着而眼前的景象瞳孔瑟缩,饶是向来淡漠的脸也露出颇有孩子气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 感谢各位支持呀! 第85章 时空穿越本身就是影像动画的投影,配合小飞碟的移动而变换,具有幼稚的科技感,每个飞碟还配了□□,让孩子们看动画是还能打星星,有游戏参与感。 白绩眼前的场景不是星空,不是宇宙,而是过去18年的岁月剪影。 「照片是我从周阿姨和瑜姐那儿要的,把最可爱的放上去,其他的我自己存着。」 齐项同样认真的看照片,随着飞碟的移动,一张张照片浮现在眼前,唯一不一样的是每一张照片里都有齐项本人。 一起玩玩具,一起坐在池塘边捉鱼,一起站在花下傻笑,一起进入学堂,一起捧着奖状骄傲比耶… 齐项从钱歆那儿找回了相册,翻完才发现他也记录过那么多时光,正好能与白绩一一对应。 两个原本平行不相交的轨道被人为拉到了一起,就像他们相互依靠着一起长大一样。 * 「嗯?」 看到五岁的照片时,白绩发现里面没有齐项,他奇怪地转向齐项,以为是后者放漏了或者没法p在一起,还没等他问出口,飞碟停止前行。 他们停在那张照片前,投影慢慢放大在眼前。 照片是在枫轩名居拍的,他坐在墨绿色的儿童鞦韆上,双手紧紧攥着铁链,一双短腿卖力往前抻,企图把自己盪得高一点。 小孩子不会去控制表情,于是白绩的表情卖力地像在跟空气拔河,脸狰得通红,本来就肉肉的圆脸一下子真成了红烧狮子头。 第179页 任谁这么细緻地看自己的童年照,只要自恋都会有点害臊。 白绩臊地脸红,连忙挥手,「离…离这么近啊?」 齐项笑道,「怕你看不清。」他指着角落模煳的一小团说:「那边站在沙子上的是我。」 白绩瞪大眼睛,把视线从自己脸上移开,掠过一棵高桦树,白绩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模煳的身影,人抽条地往上窜,从背影看就比白绩高不少。 「是你吗?」白绩下意识要站起来看仔细,还好齐项及时发现,用安全带勒住他胸口,「嘶。」 「几岁了都不注意安全,别栽下去。」齐项按住他,「是我,我也是翻你照片的时候发现的。」 那个时候齐项才从齐家出来,当时钱歆被王荟当着佣人们一顿冷嘲热讽,骂上头了连齐项也一併骂。齐项虽然不至于生气,但绝对不好受,然而在齐家还要装作懵懂天真的样子,不敢摆脸色,最后他觉得太压抑,就跑到了小公园挖沙子发泄情绪。 他挖地起劲,就听到后面有人说「宝宝看妈妈」。 钱歆从没这么温柔疼宠地喊过他,好像每次她每次叫自己总要有点什么目的,所以齐项猜,那一定是幸福的一家人。 「可惜当时我没有回头。」齐项遗憾自己当时过分的自尊,「不然我打小就得喜欢你。」 白绩眼眶发热,一张简单的照片却让他有些怅然,在他最幸福美满的时候,齐项在被人冷落欺凌,在齐项发光发热的时候,他沉沦堕落。然而最后他们用最饱满的姿态又遇见了彼此,不失为一种缘分。 他清清嗓子,倔强地不让自己流泪,没话找话,「你小时候个子比我高。」 「我现在也比你高。」齐项揉揉白绩的脑袋,将他抱在怀里,语气中已是释然,指着前方说,「宝宝,看镜头」 白绩听到八百年不被叫的小名头皮发麻,咬了一口齐项的肩,「别叫这个。」 齐项逗他,「我叫你了吗?我在回忆你妈之前说的话,怎么,你是我宝宝?」 「太肉麻了,我不是,你找别人当宝吧。」白绩强忍羞耻稳定心神,强装镇定,「说起来我们到现在还没一张真的合照。」 齐项:「今天就有,以后年年都有。」 * 车继续向前,走过幼年,齐项越来越沉稳,笑得越来越从容,而白绩的笑容却越来越少,拍张照就跟被人拿枪抵住强迫的一样,看着镜头就像要挑衅滋事。 齐项:「咱们俩站一块这么看,我铁定是被你欺负的。」 白绩翻白眼,「放屁,谁欺负谁你心里有数。」 照片到18岁戛然而止,车也驶到时光的尽头。 终点站是露天的台子,满面笑容的工作人员送上最新的照片,「生日快乐!」 如梦似幻的隧道里,18岁的深情相拥,粘得像烤过的棉花糖,一刻便是永恆。 下车的瞬间,原本寂静的天空绽放出绚烂的烟花,游乐园熄灭的灯再次亮起,齐项、梁逢秋和季北升一起唱的生日歌响彻游乐园,如空谷迴响,偌大的游乐园被歌声占满。 高配海底捞。 「我他妈…」白绩捏紧拳头,热泪盈眶,「我他妈憋不住了。」 他很感动又很尴尬,好像不哭一下不合适,哭了又显得自己很傻,进退维谷,于是躁地得骂两句。 白绩绵绵地锤了齐项肩膀一下,像是要掸去一点感动,兇巴巴问:「确定这里面没人了吧!」 「当然有人,不然谁放烟花,谁启动机器。」齐项煞风景,「工程量很大的。」 白绩:「……」 连夜制定逃离地球计划。 如果不是齐项准备的太认真充分…白绩要怀疑他在报復自己给他过生日时整的花路。 齐项搓了搓他的脑袋,小脸臭地吓人,像叛逆期的小孩被老师夸奖后佯装镇定的装酷,他勾住白绩的后脖颈,「走啦,回家。」 「结束了?」白绩问。 齐项提议,「要不我现场再唱首生日歌?」 白绩:「……也不用麻烦。」 * 出园时,加班的工作人员也陆续往外走,谁都认识寿星,白绩每见到一个人,就有人祝他生日快乐,以至于他坐上车仍旧有头重脚轻的晕眩感。 这是他的成人礼,也是他最盛大的生日,圆满而充实,他的男朋友为此精心准备,去拼凑他们的过往。 白绩侧首看到齐项认真开车的侧颜,在自己看过去的瞬间,齐项就勾起了嘴角,他猜齐项余光在看自己。 粘稠的暧昧,无声的纠缠。 白绩想,我对象是真的帅,也靠谱。 想到这,白绩满意地摸了把齐项的大腿,齐项背挺得直。 直到下车,白绩仍有些不真切的感觉,他走近楼梯,因为脚步轻,声控灯还没有亮,里面一团昏暗。他忽然觉得前方很空,空得有点凉。 于是白绩回头看了齐项一眼,后者趴在车窗边对他挥手送别。 「就结束了?」白绩心里怀疑。 慢悠悠走上楼,在楼梯口又从窗口往外看,齐项的车还停在下面,家门口他发现牛奶箱的盖子有些凸出来,白绩心下一紧,担心是白务徽又给他寄信破坏好心情。 一下从天堂坠入现实。 白绩皱着眉头拉开牛奶箱,一束花落到了他手中。 第180页 玫瑰的浓艷与向日葵的明丽交织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花香,箱子里还放着一张卡片。 第一页写着:「生命中所有残缺的部分,原是一本完整的自传里不可或缺的内容*」再往下翻,「两部残页合起来是一封情书。」 白绩捏紧卡片,他见惯了牛奶箱里没有牛奶只有令人作呕的信,没想到这里面还能开出一束花,一晚上悬着的心,在橙黄色的廊灯下终于落到了实处,从14岁就消失的美好,在18岁被人珍重的奉上。 他打电话给齐项。 那头的人懒散中带笑意,「喂,雀儿。」 白绩淡定地问:「走了没?」 「没,在楼下听你调遣呢。」 白绩命令:「上来。」 * 「你会不会?」 白绩趴在床上,调整了十个姿势,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对洗澡的齐项喊。 齐项不搭理他,可能是听不见。 屋子里除了白绩的心跳也只剩下外面淅沥的水声,像一场大雨,把人浇地有点狼狈,以至于在床上打滚的白绩有点后悔。 「要不算了吧,都没准备,也没有个学习资料。」白绩嘀咕,他也是一时上头,觉得天晴了雨停了,他也能行了,而齐项也默契地没问上来做什么,好像他们都已经心领神会。 嘚嘚嘚。 外面的大门被敲响,白绩像是做了亏心事被抓,在床上弹了两下才匆忙下床,趿拉这拖鞋小跳着跑向门。 「谁?」 从猫眼看出去,一个很年轻的外卖小哥,见到白绩本人也有点吃惊。 「谁的外卖?」白绩开门朝他看,他没有点过东西。 「小、小小白鸟的生日礼物,你老公给给、给你哒。」 小哥拿着一张纸照本宣科,边说边偷瞄他,面有窘色,又从身后递过来一个白塑胶袋,映出粉色的轮廓。 白绩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跟外卖小哥大眼瞪小眼,一个脸红一个脸黑。 他一把夺过塑胶袋,砰的关上门,胸中像钻进去一只袋鼠不停的蹦跳挥拳,一团乱麻,还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吧…要不是白绩自己提议的,他都怀疑齐项早就图谋不轨。 正当他不知道拿手里的东西,浴室的门被推开,水雾缭乱,水珠淌下胸膛,齐项嘴角噙着笑,看着站在门框的白绩,流里流气地吹了个口哨。 「满意吗?」他一步步走在白绩心坎上,「满意吗,我这个礼物。」 白绩窘然,「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齐项正气凌然:「时刻准备着!」 白绩:…… 作者有话要说:  预备备—— 来迟了来迟了! 生命中所有残缺的部分/原是一本完整的自传里/不可或缺的内容——席慕容 第86章 「我过生日,不应该是你做礼物?」 在齐项的手指划过他的嵴柱,一路往下试探时,白绩双手抵在齐项胸口,轻喘着叫停。 有一说一,在他18年来的认知里,没有一条是躺平被男人睡,他一直以为自己邀请齐项上来,是他睡齐项。 「有点复杂的,你会吗?」 齐项闻言停下手头的活,垂眸瞅了眼白绩,没急着争辩什么。 白绩不以为然,「有什么难的。」 这不是刻烟吸肺,无师自通的事?难不成还得报个班?还能比考清北难?白绩认为齐项在唬他,于是又推了他一把。 掌心正按在齐项心脏处,搏动地厉害。 「行。」齐项挑眉一笑,翻身倒在床上,大刺刺地躺着,邀请道:「那你来,天大地大,寿星最大。」 * 五分钟后。 白绩跪坐在齐项身上,手足无措地拿着某个蓝色瓶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去阅读它背后的说明,嘴上说着现学,其实耳朵快烧掉了。 再热的火,也经不住干烧。 齐项好整以暇地躺着,双臂交叠枕在脑后,见他这种虚假的钻研模样,忍俊不禁地颠了颠身上的人。 「好了没,白教授?你准备研究配方然后去卖盗版吗?」 白绩被臊地面红耳赤,「等等,我去搜一下注意事项。」 「……」齐项无奈,「雀儿,我都冷了。」 话音刚落,白绩羞赧地蹭了蹭,「别着急。」 齐项痛苦得嘶了一声,不復从容,咬牙切齿道,「你慢慢看…」 白绩感激他的耐心,「好…」 声调陡变,瓶子从手心滑落,坠在齐项胸口,而他也颓然弓起背,难受用双手支撑自己,不倒下,又羞又恼,带着几分忍耐「你干嘛!」 「我帮你啊,哪儿能干晾着寿星,显得我不懂礼貌。」齐项看他颤抖,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仍旧轻声细语地询问,「我挺难受的,你呢?」 白绩突出的喉结上下有节奏的滑动。 「我分心了!」白绩气地眼尾湿润,「你等等。」 「我怕你等不起。」 齐项慢条斯理地跟他分析。 「你要是不能一心二用,一会儿真试了,你又要关照我又要想步骤,能顾得过来吗?顾不过来,弄疼我怎么办,那我要是疼哭了,你是不是得分心再哄哄我,不然你就是渣男,你哄我的时候要是又忘了步骤,怎么办?」 「再硬的男人,那里都是软的。」齐项慨嘆自己的脆弱,「心也是热的。」 第181页 他碎碎念的跟和尚念经一样,一面把人说的清心寡欲,字眼里到处是撩拨撺火。 白绩被人用指甲颳了刮,心脏像是被羽毛挠了,又痒又难受,跟着耸动起来,眼尾红地厉害,如同用硃砂打了层雾。 他说话瓮声瓮气,因为憋了好多声音,憋得喉咙干,像是哭过。 「那你能吗!」还是有点不服气,「强词夺理。」 「我能,我还能边耕地边给你背出师表,你想听吗?」齐项微笑,毛遂自荐,「背的肯定比诸葛亮念的好听,苍总说我能去当播音主持。」 他说完,白绩手肘一软,整个人倒在齐项身上,眼泪终于滴落他唇边,舔了下没味道。 白绩有气无力骂他,「你有病啊。」 唿吸声钝重,踩在齐项耳鼓,他刚干完活,手有点脏,很抱歉地擦在了白绩背上,顺道在他的向日葵花蕊上画了个有情趣的爱心。 白绩知道他的小动作,想到背后乱七八糟的样子,顿时背部灼热,好像一朵花在背后绽开,背都不是自己的背,哪儿还有心思追究齐项。 齐项可惜地搂住他,「怎么办,寿星没力气了,长夜漫漫——」 白绩堵住他长篇的废话,就知道他做这些的目的是说服自己,让自己心甘情愿,最好还得是自己求着他来。 「你行你上。」…… 卧室里的钟表与夜幕争长短。 「受命以来,夙夜忧嘆,恐託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 齐项俯身在白绩耳边背诵,声音性感染上了无数的欲/望,像是对君主的亵渎,他每说一段尾音要重许多,连嗓子也在卖力。 白绩把头埋在枕头上,枕巾上有一片水渍,他开始是咬住唇,因为咬的用力,有点疼,只能改咬枕头 。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耳边是先贤表忠的名篇,羞耻一度占领白绩的大脑,他脑袋又涨又麻。 齐项现在磨他,不轻不重的,让人如同站在云端,踏一步会坠落的危险,白绩能忍疼,就不能忍受这种酷刑般的折磨。 「你他妈..........快点背......背完就闭嘴!」白绩声不成调,说话磕磕绊绊。 齐项轻笑着直起上半身,「遵命。」 ............................ 白绩的背部的纹身墨色浓重,好几年不见褪色,当时刘瑜问要不要把花纹向日葵的黄色,这样更好看更清爽,白绩否决了。 现在向日葵变成了红梅。 一枝冬雪里的绽开的红梅,生长在山峦之上,人如宣纸,供他人恣意着墨。 …… 「什么时候结束?」 「快了快了。」 …… …… 不知道过了多久。 白绩被抱去浴室,热水开得很缓,房间里雾气弥散,他觉得自己的皮肉现在就是一张脆弱的白纸,水滴上去能穿透。 他站着没力气,一边抓着挂钩假装自己是体操健将,一边漫无目的地畅想浴缸的必要性。 齐项帮他清洗,越洗味越不对。 「你想干嘛?」白绩又累又晕,被人怼在墙上,身体浮空,火热的背靠住冰凉的瓷砖,冻得他有点生气地强调,「我生日。」 「生日快乐。」齐项因为忙所以回答地很敷衍,「别滑下去。」 齿缝中倾泻出模煳的声音,白绩死死抱住齐项,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 ........................ 天亮了,或许快暗了。 白绩从被子里挣扎出来,全身的骨头都被打断重接了一样,哪儿哪儿不对劲,亟需去医院復健一下,尤其是某处,胀得有点疼。 他艰难抬手揉了揉眼睛,光钻入眼缝,入目便是手腕处的一抹红紫。 白绩:「……」他掀开被子瞧,没一处好皮。 战况惨烈到一度让他怀疑昨天自己是不是被家/暴了?或者做完齐项又揍了他一顿。第一次做不至于做得像没下次了一样。 白绩想,如果是他,他一定不会像齐项这样没有节制。 他每次问齐项什么时候结束,齐项都说快了,最后跟他说,天快亮了,那个时候白绩已经半晕,哼哼唧唧地骂人,说不出完整的话。 白绩准备起身,操劳一夜,此时他又饿又累,然而他腰刚用力,人没坐起来,倒是在床上滚了一圈,差点掉下床,心有余悸。 「起来了?」齐项出现在门口,脸上洋溢出抱孙子的笑容,明媚到刺眼,他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白绩抱起来,「饿不饿呀?」 他心情很好,说话像哄小孩。 「……」白绩臭脸,「你这不是废话吗?」 破锣嗓子,声带上裹了层麻布一样的嘶哑,可是白绩记得自己昨天没怎么喊,因为这个齐项还故意刺激他,就为了让他松开咬人的嘴,发出点动静。 他说话,齐项就笑,又心疼又满足地亲了亲他的鼻尖。 「我给你叫了粥,要餵吗?」 「别…我自己吃。」 齐项一碰自己,白绩就肌肉记忆性地收缩痉挛了一下,面前的人神色和煦,跟做完要把人拆吃如附的样子相差甚远,披着人皮的狼。 白绩能感受出来,经过昨晚一役,齐项没羞没臊地更上一层楼。 床单没有被换过,好几处斑斑点点,白绩不太能忍受,但还好他被里里外外清洗过一遍,就算难受倒也只是肌肉的不适,倒不会黏煳煳、汗津津地不舒服。 第182页 「你睡觉了吗?」白绩好奇,原谅他做完实在没精神去关注齐项的动态。 「睡了一会儿。」齐项不算说谎,但即使睡着他也浑身上下有花不完的力气,半夜抱着睡着的白绩腻歪好久,觉得这样不行,又起来把他家收拾了一遍。 齐·田螺小子·项 白绩羡慕他的活力四射。 说起来,他自己也爽了,但是醒过来发现自己半身不遂,全身不太能见得人,而始作俑者热腾地像是打了鸡血,元气满满,他有点吃味。 显得他好弱,白绩琢磨,是不是被动的人就比较累? 他想,得找个机会主动一次,看齐项的样子好像比我爽,他还很熟练…但我们都是第一次,按道理是同一起跑线。 唉,一定是我太磨蹭了,说不定一鼓作气就能成。 白绩自我反思,等齐项把粥端上床,坐在边上像小丫鬟一样陪侍的时候,他润了润嗓子说,「我会了,下回换我来。」 齐项一听,这都琢磨下回了,霎时惊喜万分。 他昨天有点过分,主要是没控制住,以至于白绩生气地说以后再也不跟他做了。 白绩动情的样子有种执拗的媚/态,有力气的时候还会主动配合,撞错位置自己调整,自己把自己最脆弱敏感的位置告知出去,疼了要亲,爽了就咬人。 他瘦但腰腿都有劲,后腰压下的流畅的弧度,有薄薄的肌肉,不硬不软正合适。 这么一想,齐项嘴角勾起一抹意犹未尽的笑容,敛眸道,「好,下次一定。」 先把人稳住了最重要。 白绩不疑有他,觉得齐项真好说话,吸熘吸熘喝粥的声音也透露出欢快,他思考着自己也要多学习,精益求精。 两个人对视,都很满意。 白绩补充能量时,打开了被遗忘良久的手机,昨天他生日,同学、朋友、家人和城南的邻居长辈都给他发了生日祝福,他还没来得及回復。 谈恋爱太忙了。 打开微信,全是红点点,白绩挨个点开回復,顺道打开了朋友圈翻了玩,他微信加的都是认识的人,知根知底。 下午4点,季北升发了条朋友圈,说去北京看决赛。 中午2点,刘瑜分享自己最新的占卜结果。 早上7点,周雅雯发朋友圈细说了谢霄尿床后藏床单的经过。 凌晨四点… 【齐项:你见过凌晨四点的丹市吗?】 白绩:「……」 艹!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绩:你在骄傲什么?仔细说说? 让我过吧,求求惹! 感谢各位的支持! 第87章 齐项:你看过凌晨4点的丹市吗? 周雅雯:大拇指//小齐,学到这么晚呢?要劳逸结合注意休息。 齐项:害羞// 齐项给家长的印象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品学兼优,谦逊有礼,周雅雯也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是升高三了,争分夺秒的学习,赞赏之意溢于言表。 白绩沉默片刻,回到聊天列表,把周雅雯的消息往上翻,就记得刚刚划过了什么,例如一个公众号推文。 周雅雯:【学海无涯,再优秀的人也不敢松懈,夜晚的等多少是为学子而亮】 周雅雯:有些感悟。 白绩:…… 他的视线在手机和齐项的脸只见来回睃巡,觉得齐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就算自己现在一瘸一拐地回谢家,齐项一定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变出一个毫无破绽的「见义勇为」事迹来煳弄过去。 然而现在这个骗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带一丝惭愧,「也不敢说,是不是?」 白绩不屑戳穿他的虚伪。 你是不敢说,但你敢做,你真了不起。 * 身体不适,白绩这几天就瘫在床上,吃喝睡都有人服侍,他也正好把落下的几期综艺补上。 过两天就是选秀的决赛,梁逢秋每次排名稳在前五,出道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前期人气遥遥领先,主要还是占了嗓音和剪辑的便宜,后期种子选手的故事线清晰起来,梁逢秋的定位成了大vocal,跳舞仍旧是他的薄弱点。 梁逢秋寝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下他和一个舞担的选手,从日常花絮看他俩就搭伙过,一个教唱一个教跳,走哪儿都黏在一起,cp粉直唿磕死我了。 跳舞的男生白白净净的,看着特别乖,跳起舞却灵活有力,魅力四射,他也是个醉心一件事就闷头做到底的人。 例如上一次他们不是一组,但梁逢秋睡觉前跟他聊天,说自己一个动作怎么也不对,那男生就整宿地去练去扒细节,再去转教给梁逢秋,最后还在梁逢秋的肢体协调度基础上二改,一个人打两份工,累得眼睛都肿了。 当时弹幕全在呜呜呜,说神仙爱情。 然而男生排名12,差一步美满,白绩去搜了下他的公司,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好像还欠债。 他给齐项看,「他能出道吗?」 齐项瞥了一眼,很直接「不能。」 有一些潜规则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残酷心酸但这是一场比赛,人前比赛人后也在博弈,这人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 「怎么关注他?」 齐项躺在他身边,抱着人要接吻,白绩一直含着润喉糖,说话时有总带着点黏煳煳的口水声,嘴里瀰漫一股中草药味,齐项上来就流氓似地抢他的糖,抢到了还很得意,跟占了什么便宜一样。 第183页 暂停了三分钟,齐项才安静下来,跟他一起看综艺。 「他是谁啊?」 「宁鹤围,梁逢秋的朋友。」 起码从视频观感上来看,梁逢秋跟他还挺要好的,前期梁逢秋还乐意跟其他选手玩,越往后越摆烂,不太愿意到处社交了,泛泛之交,彼此就先住在同一幢公寓楼里的邻居。 视频还在放,到採访环节,主持人问他们对成团出道的看法是什么。 大部分人都说解放、渴望、梦想、希望、不辜负粉丝云云,多往美好的方向说。 梁逢秋接过话筒,微笑道:「末日狂欢。」 场面凝固了半秒,所有选手都看他,因为这个词听起来很颓废很萎靡,然而主持人很快就给他把话圆回来,笑着打哈哈。 后期配字幕: ——为梦想而疯狂,每一天练习都当成最后一次表演,拼尽全力给观众带来视听狂欢。 梁逢秋耸肩,人瘦了一大圈,倒显出沉稳,头髮也留长了,染成墨绿色,清爽夺目。,他接过主持人的话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每次染髮都是一场末世豪赌,害怕提前中年危机。」 弹幕很适时地吵起来,有人骂「他看不起男团,这里面谁没染头髮」,有人说「瑞皇放个屁后期都要特地註明:这个屁是香的」 人红是非多。 白绩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思忖着梁逢秋说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或者突然抽风。 这时,一股焦味钻入白绩鼻腔,他鼻尖嗅了嗅,勐地看向齐项,后者正在给他捏腰,只是不规矩,白绩被摸久了哪儿像是截肢了,心如止水。 「厨房里烧什么呢?」 「虎皮凤爪,我小火收汁呢。」 最近都是齐项做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没处使的精力全用来跟煤气灶斗智斗勇,白绩佩服他,没好气道,「煳了你闻不到?别把我家炸了。」 「不会吧?」齐项茫然,他的煮夫生涯没一步走的顺,有次白绩搬了个小板凳坐他后边指挥,他都把肉烧焦了,「我才出来十分钟。」 白绩把人踹下床,扯到伤处疼的他面色狰狞。 这几天…他接受了大师级私部保养。 齐项开一次荤也不容易,求神拜佛搞创新,不做饭就在白绩耳边嘀咕撺掇,白绩听信谗言,又跟他来了一次,说好的上回你这回我,临了就翻脸不认人。 白绩本来已经能蹦能跳了,今天又重回病床。 齐项憋屈地小跑去厨房,白绩继续跟地主一样躺着看视频,一通电话弹出中断了节目,是季北升的电话。 「餵。」 白绩清了清嗓子,没那么沙哑了,结合上一次季北升发的朋友圈,他猜测后者已经见到梁逢秋了,说不定人就在他旁边。思及此,白绩脸上露出笑容。 「白哥…」电话那头季北升哽咽,有点无措地又喊了白绩一声,「梁逢秋说要退赛。」 * 「你为什么要退赛?」 「你嗓子怎么了?」梁逢秋笑嘻嘻的。 「问你话呢,为什么退赛。」白绩很严肃,「这不是儿戏,你后天就决赛了。」 「……」梁逢秋沉默,嘆了口气,「我知道。」 这不是一件小事,他骤然退出,不说瑞风对他的投资都竹篮打水一场空,季楠清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就说一直支持梁逢秋的粉丝也会转头把他撕了。 集资、投票,反黑、控评……工程庞大。 而偶像毫无预警的,在最后关头退赛……不敢想像,况且梁逢秋没病没灾,没出负面新闻,跟没有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他连走都找不到一个理由。 「我不适合做偶像。」梁逢秋颓然无力,「三个月我灵感枯竭,一首歌没写出来,每一次次选歌创作,我都觉得自己在敷衍了事,这样不行,我连现成的歌都唱不好了。」 「……」 白绩懂他的感受,就像他生病的时候去考试,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排斥封闭的考场,梁逢秋排斥被操控的比赛。 更何况,梁逢秋对自己有追求,对音乐有自己的执着。 这个理由说给别人听,别人回骂梁逢秋自私自利,但是白绩是他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能理解不会苛责,毕竟他俩在一定程度上都是会钻牛角尖的人。 「可能这话说出来有点圣母,我对成团出道的欲望并不强烈,但他于我唾手可得,而其他人…成团对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奢望,还挺不公平的。」 「宁鹤围?」 白绩想了下,梁逢秋退出,顺位上来的就是第十二名,为他人做嫁衣了属于是。 「诶?你知道他?」梁逢秋惊讶,「也不一定是他,毕竟后天才公演呢,我不大清楚谁能上来,留给他们争呗。」 还好不是真的要去自我牺牲,不然白绩能飞去打他,再一锅端了他俩的cp超话。 「我跟节目组商量过,最后的舞台我也会上,只是表演前会宣布退出,他们白赚一个大新闻,没什么不乐意,队友更不会不乐意,乐得少个竞争对手。」 他下决定的时候一定各方都去通知商量过,不至于打的人措手不及。 然而白绩最担心的是,「季总怎么说。」 「季北升去找她了,季总明面上没说什么,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我想清楚,这一次退出,公司再也不会捧我了,没有资源会向我倾斜,经纪人也会换掉。」 第184页 梁逢秋苦笑,「封杀、雪藏不至于,大概就是有我跟没我一样了。」他问,「是季北升打电话给你的吗?」 白绩缄默片刻,「值得吗。」 梁逢秋从鼻腔里发出短促的哼笑声,怅然到,「不值吧,但我乐意。」他反问,「流量和流量歌手不冲突,但和流浪歌手相比,也就一字之差,也没啥区别,就是早上吃咸菜还是吃牛排的事。」 * 这事算定下来了,没人能劝得动。 季北升本来还嚎啕大哭,比退赛的还委屈悲痛,转头决赛那天镜头扫到他时还是咧着嘴笑,显得特别傻,脸上贴了梁逢秋的q版照片,弹幕直唿活的男粉。 白绩没去,跟齐项在家看电视。 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上的光闪烁。 白绩躺在齐项腿上,刚洗过澡,头髮吹得半干,手感很好,齐项摸地有点爱不释手,从半干玩到干。 决赛是直播,没有快进键,因为梁逢秋的退赛,白绩看地毫无激情,甚至有点沉痛,在一片喜气洋溢,激动人心外加回忆杀整的人泪流满面的场面里。 梁逢秋宣布退赛的决定。 弹幕卡顿一秒,稍后便如潮水般袭来,所有人都震惊,场上的选手早就知道但也表现出第一次听到消息一样的错愕,有人还硬挤出了眼泪。 白绩打了个哈欠,觉得这是一齣喜剧。 「困了?」齐项看他冷笑,弯腰贴着他的额头保证,「楠清姐不会难为他的。」 「难为就难为吧,自己的选择。」白绩却很释然,每个人要为自己的选择埋单,「他表演完,我们就去睡吧。」 最后一次表演,梁逢秋没有煳弄,反而卖力地狠。 现场的观众被感染到,边哭边喊他的名字,好像一代巨星陨落,来不及怨恨全都是不舍。 不说感动是假,梁逢秋之前一直云淡风轻,却在谢幕时深深地鞠了一躬。 「感谢陪伴,很抱歉,我要去走自己的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可能放不出来了,我改了好久...实在不行就去懂的都懂的地方看吧,久等了,之后更新会有点不准时,因为要去做打工人,我尽量在18点前写好,然后这一本还有个十章左右就完结啦! 第88章 梁逢秋退赛的事霸榜热搜整整两天,没有公司在背后的支持运作,一时间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想踩他一脚,各种真假黑料齐刷刷地放了出来。 流言四起,有人说梁逢秋跟瑞风高层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被人抛弃,连个出道位都捞不着。 前队友集体闭麦,只有捡漏出道的宁鹤围帮他说话,两个人被拉出来一起游街嘲笑,当然这都是后话。 梁逢秋退赛之后就回丹市,本来不想灰熘熘的回家,最好在白绩这儿囫囵混几天清闲日子,结果一进门就见到白绩衣衫不整,顿时有点尴尬。 齐项一把拉下白绩卷到胸口的t恤,梁逢秋光速自剜双眼。 有种婆婆撞见儿子跟儿媳妇亲热的羞耻,不太体面,却神奇地夹杂着「懂的都懂」的味道。 他一边震撼地想,原来男的跟男的真可以,一边惆怅,天大地都没他梁逢秋的家。只能灰熘熘的上楼,作为离家出走后又走回来的叛逆大儿子,讨父母一顿混合双打。 而齐项在白绩家住了大半个暑假,临近开学被老爷子叫回去。 因为王荟打小报告,说他十天半个月不着家,卡里划走那么多钱,一看就是跟他老子一样在外面鬼混。 齐项惭愧:您这次真是一语中的。 * 齐项一走,梁逢秋摸准时机下来找白绩唠嗑。 说起以后的规划,梁逢秋说之前听前经纪人提起过一个音乐节目,暑假准备录制,找的都是些才华横溢的音乐人老前辈做导师,专业度拉满,但听说由于缺少热点拉贊助都困难,然而奔着导师的名号,选手已经网罗了一大筐。 梁逢秋就是听到这个,才燃起退赛的念头,他怕来不及报名。 而且若是没有退赛,刚成团就撇下队员参加另一档「选秀」类的综艺,不比退赛更遭人诟病。 两个人闲来无事就在客厅里看电视剧,最近热播的耽改,主角们以兄弟之名,行不轨之事,整体中规中矩,但是观众对这类电视剧包容度很高。 「实在不行,下海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这就不是末日狂欢了?」 「这叫绝地求生。」 梁逢秋日常逼逼赖赖,说完瞟了眼白绩。 他脖子上的吻痕未消,侧颈的都被他用创口贴贴上了,后颈的咬痕自己看不着,现在就袒露在空气中。梁逢秋几次想提醒,又怕这是他们雀儿故意留的勋章,炫耀他成人仪式有多丰富。 不过他也挺好奇,这是什么样的姿势,能让白绩后面也被咬到。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梁逢秋接受了好一会儿,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雀儿,你在上面还在下面啊。」 「......」白绩拿遥控器的手指微微收拢,抿唇淡定道,「我们轮流。」 「哦......」梁逢秋讪讪点头,气氛片刻微妙,两个人又心不在焉地盯了会儿电视,他才打破沉默,「轮到你几次了?」 白绩:「......」 一次还没轮到呢... 「齐项说下次到我。」他冷漠找补,说得非常洒脱,给梁逢秋一种「你不懂,外行人闭嘴」的感觉。 第185页 半个小时后。 电视里传出粘腻暧昧的声音,或许每对兄弟间都要经歷过这个神秘的仪式,来进行一场成人洗礼。 梁逢秋也没想到自己的洗礼是在恆河受洗。 他们通过一些渠道买了几部「绝对劲爆」、「香艷至极」的学习资料,点开时白绩特地去锁紧了门窗,一点声都不给飘出去。 「齐项知道了不会吃醋吧。」梁逢秋问,矫揉造作道,「giegie知道我们一起看片,不会揍我吧?」 白绩快进:「他不会,但我不一定。」 片,他们是盲买的。 全是欧美片,简单粗暴款,毫无准备就直接开干,镜头怼得也近,注重男性的力量而没有细腻交融的美感。 「挺大。」 「……」 「卧槽,就进去了?」 「……」 「玩地挺花,这一巴掌打得…嘶…」 「……」 白绩默不作声,看了觉得疼。 镜头里的两位都叫地很爽,尤其是下面那位,叫地很婉转跟黄鹂鸟似的,来回几句中国人都听得懂的英语。 上面的男人越做越兴奋,显然有被刺激到。 或许这项活动,互动也是重要的,他反思了下自己,是不是配合方面有点不到位,于是乎突然不怪齐项老让自己出声了。 「入迷了吗?雀儿?」 梁逢秋想,自己一个直男陪兄弟看钙/片,已经很尴尬了,白绩还一言不发让他演单口相声,不厚道,让他觉得自己破坏了氛围。 「还是说闭麦才是正确步骤?」 「他都软了,肯定不舒服。」白绩代入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评价,「不好看。」 「......」梁逢秋眼睑颤动,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不解地比划道,「咱们不是来学技巧的吗,那为什么一直关注下面的?」 白绩:...... 习惯使然了属于是。 梁逢秋致命一击:「所以…你在学习谁?」 「……」白绩别开视线,羞恼地换了个,「这个没技巧,下一个。」 一日看尽欧美片,梁逢秋上楼的时候几乎是有点狼狈。 白绩觉得自己已经彻底领悟了做1的理论知识,现在只需要一点点实践,他开始期待跟齐项的下次见面。 晚上,他打了会儿游戏,脑子里还在復盘白天的知识点,带小老闆上分时不免三心二意,在晋级赛反覆横跳了一夜。 【nk:不好意思,状态不好,今天不打了。】 【小兔乖乖:哥哥,你怎么了?】 【nk:有点事,比较复杂。】 另一边,本来躺在床上的齐项猝然坐起,眉头紧蹙,白绩出事了吗?他怎么没跟自己提?今天白天都没怎么理人,打电话也不接。 正准备切号去关心男友,白雀儿的消息提示就弹了出来。 【白雀儿:我跟你商量件事】 【白雀儿:下回我要在上面】 【白雀儿:你都好几回了】 「……」齐项原本严肃的神情还来不及放松,脸上浮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双肩放松又倒回床上,重重砸在枕头上,脸上是敛不下的窃喜笑容。 不是出事…是某些人想了。 那还真是复杂。 齐项忖着,自己实在了解白绩,在他发消息的时候,齐项都能想像出他打字时表情一定像在水里憋气,为了争一口气,面红耳赤了也不往上浮,带着点幼稚的执拗。 齐项微笑回覆:「好啊。」 * 他们约了下次,没想到下次在开学。 高三是紧张冲刺的一年,学生们不敢能奢望一个完整的暑假,果然,短短两个月的假期被学校以各种理由拆得支离破碎。 苍昊带高三时的状态和前两年完全不一样,走路的步幅都要快许多。他比学生都提前进入状态,像一只准备打鸣的鸡。 他胳膊下夹了几本书,大步流星往教室走,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坚定」,因为他昨天拟定了一个非常激励人心地动员讲话,到现在胸口的火都没熄灭,讲话的主旨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学习没有一步是容易的! 走得太快,在门口就撞到了一个人。 男生被他撞得往后趔趄两部,半边身体磕到墙上,明明应该不严重,苍昊却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抬头,赫然是全副武装的白绩。 天还热,他却把校服拉链拉到顶,遮住脖子,眼睛有点肿,像哭过,暑假前看着还是生龙活虎一小伙子,一个多月不见比林黛玉都要弱柳扶风了。 「白绩…」苍昊要扶他,「怎么了?生病了?」 「有点感冒。」白绩哑声答到,闷闷的,他瞄了眼苍昊夹着的教案,里面有个考试日程通知,他说,「昨天没睡好,没事,不会影响开学考。」 「……」苍昊认真地端详白绩,一听这话,警铃大作,心说这孩子一定是熬夜学习了,打了一夜的腹稿,满腔的激情热血全被浇灭了,他颓然拍拍白绩,「进去吧,好好休息。」 他们一起进教室,齐项从后面往前迎。 苍昊叮嘱,「你室友生病了,关照点,晚上空调能关就关。」 齐项笑道:「我昨天照顾他一整夜呢。」 白绩站在一旁病弱地咳嗽起来。 苍昊纳闷,总觉得两个人有什么事瞒自己,但他尊重学生隐私,没多问,只是把目光移到齐项脖子,他校服衬衫扣子没纽全,解开一扣,锁骨那儿又有两道结痂的细长红槓 第186页 「你脖子怎么受伤了?」 他两个宝贝疙瘩怎么一开学受伤的受伤生病的生病?苍昊焦虑了。 齐项闻言,低声哼笑,有点得意地摸了摸伤口,「猫挠的,我家猫脾气不好。」 小猫打不过人,不服气,只能骑着人报復性抓咬,前后爪都使劲。 苍昊没听说他养猫,只能嘱咐,「打过狂犬疫苗了吧?高三了不要玩物丧志,当然…学习之余更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 齐项:「打过了,我亲自打的。」 「……」苍昊皱眉,他的学生真是太能了,「专业的事给专业的人做,别瞎搞哦。」 一旁的白绩听他们驴头不对马嘴的聊天,脸色更白了一度,觉得屁股瓣疼,实在不想看齐项装傻,跟苍昊讨论打不打的事,幽幽看了齐项一眼,默默从他们身边擦肩而去。 白绩一离开,齐项便像向日葵跟着太阳转一样,屁颠颠追过去。 苍昊走上讲台,厚厚的书放桌上,砸出两团粉笔灰,他朗声道:「开学了,现在大家都是高三的学生,高三这一年有无限的可能,你们……」 白绩趴在后座补交,脸埋在臂弯里,齐项的手从桌下伸过来,摸索着捏住白绩鼻子,白绩烦地用膝盖狠狠撞他一下。 他妈的…说好了下次自己在上面…明明答应地这么干脆利落…合着他们的上不是一个上! 白绩不服气,事后开始后悔自己的不坚定,越想越气,于是低声凛然问:「你说跟我轮流来,是不是骗我的?」 齐项一整个大无辜,「怎么可能!」他把白绩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两个手包裹白绩一只手,像贝壳包裹珍珠,「我看你舒服,就忍不住…」 在教室,白绩抬手,制止住他在说些露骨的话。 白绩瞪他,「不要说谎。」 齐项发誓,「我哪儿一次煳弄过你。」 白绩也懒得跟他争辩,实在太累,膝盖还酸,不亚于做几百个深蹲。 「帮我看着点,我睡觉。」 闭上眼,昨夜种种浮上心头。 他们几天没见,再见面干柴烈火,本来万事俱备,也是自己意志不坚定,被齐项哄了哄,一舒服就缴械投降。 宿舍的隔音效果不好,昨天更是开学,人来人往,大半夜还能听到楼梯口的走动声,或许是别的寝室在串门,又或者是白天都用来串门了,大半夜才收拾。 反正白绩是一刻不敢放松,浑身的皮肉紧绷着,硬生生一点声都没出,全憋成了眼泪。 ……. 白绩想想,不自觉心跳加速,睡意都没了。 他心里默默骂了句脏话,无聊地掏出手机,点开朋友圈逛了玩,忽然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周雅雯发了一张照片。 谢霄跟齐祺蹲在满墙的金银花团下,一起在用狗尾巴草逗猫,小猫黄白相间,脑袋上的纹路像小月牙,十分眼熟。 如果他没猜错…也没看错… 白绩回到□□,点开小老闆的朋友圈,一只一模一样的包拯喵。这不是巧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啊啊啊 第89章 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人,也没有一模一样的猫。 白绩悄悄调整姿势,侧身对着齐项,后者正在全神贯注听课,一个人做两份课堂笔记,而他的手机就放在桌肚里,从白绩的视角完全看得清楚。 他俩的手机都是24小时静音。 白绩给小老闆发了个句号,没两秒,那头的手机亮起,弹出一条消息,赫然就是自己的头像。 「……」 齐项毫无察觉,只是感受到白绩的目光,听课听到一半,偏头用余光瞥白绩,以为自家对象在对自己发呆,顿觉牌面,笑得灿烂,像吃了糖含着蜜一样。 白绩:并不是很想对你笑。 齐项与小老闆…一旦把两个人联繫起来,以往的蛛丝马迹也浮现出来。 他想起齐祺曾经说过齐项打游戏的时候装萝莉,而且自从他跟齐项认识后,小老闆的出现频率就变得极低,好像他们两个人同时现充了,又恰好在自己陷入感情的纠结时,小老闆出来做了情感顾问… 如果再挖掘一下,齐项从没跟他双排打过王者,小老闆也几乎没有开语音跟他双排过… 或许齐项的马甲早就有迹可循,他甚至捂地都不算严实,但这谁能想到啊。 只能说缘分到了,碰上了。 白绩心中涌出一丝新奇,又猝然眉峰压紧,他俩有缘是好事,但齐项瞒着身份去骗他…白绩就不满意了。 他若有所思地剜了齐项一眼,后者徜徉于知识海洋,鬓边翘起的碎发都在认真。 白绩白天没提这件事,跟没事人一样。 他本来不舒服的时候就不太爱理人,齐项习惯了,愣是没察觉出不对,还在白绩去找苍昊请假不上晚自习时乐颠颠地跟了过去。 为了挡痕迹,白绩一天领口没下喉结,卡着脖子捂得难受,他也懒得在教室端着。而齐项想跟自己男朋友一块回去,刚出办公室,物理老师找他,齐项只好先把课堂笔记交给白绩,说自己一会儿带粥回去。 两个人在楼梯口暂别,顶灯圆圆的像中秋的月亮,小飞蛾不停往上扑。 正是放学时间,白绩他们搬到高三楼,远离其他年级,来往的人要少些,周围是一排竹林,十分幽密,像个江南院落。 第187页 分别时,白绩背着装满书的包,面对齐项,心想给他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便问:「齐项,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齐项左思右想,除了昨天是故意先弄了白绩,让他没力气之外,真没瞒什么了,于是眼神比冬雪更纯粹,「没有。」 「行,你最好是。」白绩插兜,酷酷得转身就走,「早点回来。」 齐项背后一凉,好像忽然被人用冰冻了下脖子,后颈激起一片鸡皮疙瘩,隐约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他猜不出。 这时候,手机震动。 【nk:打游戏嘛?】 【小兔乖乖:不打啦,哥哥,今天是周三啊哥哥23333】 齐项也纳罕,周三上学,白绩从没这个点找过自己打游戏,因为责任心,他平时都三令五申让「小老闆」十点前睡觉。 白绩说完晚安,在社会性睡眠后,又舒舒服服地躺在齐项怀里玩手机玩到困。 【nk:哦,对,周三…】 【nk:小学这个时候就开学了?哪个学校,我去帮你举报】 齐项咯噔一下,逆流停在楼梯口。 还没等他回復,白绩拨通了语音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调成了响铃模式,楼梯间里迴荡着「嘀嘀嘀~嘀嘀嘀~」。 像催命电话,齐项勐然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过五秒,正常的铃声里他听出了不耐烦。 接通,白绩不说话,好像在等他开口,让齐项十分有压力,他干笑了一声,也现变不出一个萝莉音。 只能矫揉造作地掐着嗓子喊,「哥哥~」 「嗯。」白绩冷静回答,一点没被噁心到更别说震惊,他说:「十几岁声音就这么粗了,齐妹妹?」 * 寝室里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 起码齐项回去时,白绩正在写卷子,一只腿踩在椅子上,一只腿垂着,写得十分专注,每次他专注,眼睛就微微眯起来,以老鹰盯人的方式盯题。 齐项关门时声音有点大,白绩不满地嘘了一声。 吓得齐项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放下包,捧着花站在白绩身后,芳香扑鼻,他站得比花茎更直。 「代错值了。」他眼尖,一眼瞧出白绩卡在哪儿,这题很难,但是他写过一遍,跟白绩犯过同样的错。 「啧。」白绩搁下笔,啪的一声。 没等白绩说第二句话,齐项先求饶地喊:「雀儿。」变魔术一样,捻着一块糖塞到白绩嘴里,问,「好吃吗?」 白绩怎么可能让他煳弄过,拽着齐项衣领,后者弯下腰,双手撑住椅子把手,用狗狗似地无辜眼神俯视自己,有在□□的嫌疑。 「听说你是小升初的富家女,平时生活缺爱,沉迷游戏还到处认哥哥。」白绩不吃他这套,冷笑道,「前段时间坠入爱河,可惜遇人不淑,碰到了个渣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再追上。」 「如果没记错,我还帮你骂渣男了,对吧?」 唿吸交融,白绩一说话,桃子味就跟着他每一个字钻进齐项鼻腔,纵使顶着一张能杀人越货的冷峻面容,齐项脑子里只剩下「水蜜桃」三个字。 齐项默默骂自己,你清醒点。 白绩没发现他正在走神,一字一顿的,像个法官在宣判,「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好妹妹?」 齐项只出神半秒,很快就漾起温柔讨好的笑容,「我错了,哥哥,别生气。」他认错态度还比较诚恳,中途把花束轻轻放在白绩腿上,「我什么罪都认,但从没骂过我男朋友渣男,法官大人,我每次都强调我男朋友是天下第一好。」 「……」 油嘴滑舌,解释之余不忘拍个马屁。 白绩松开手,嫌弃似地把人推坐到另一个椅子上,他掸掸裤子,花瓣在刚才拉扯的过程中掉了几片花瓣,娇嫩地躺在他腿间,白绩向来不怜香惜玉。 「白绩哥哥。」齐项叫他,试图拉他的手试探他的怒火值,给拉手,说明没真生气,于是齐项喊人的声音染上一丝逗弄的笑意,「空空哥哥,怎么发现的?」 空空哥哥。 白绩以为这么喊他的人,会是像脆生生的女声,是撒娇卖萌,是妹妹一样的可爱与有恃无恐。 齐项喊得…喊得人耳朵红,像个流氓混混在大街上对人吹口哨。 白绩冷漠脸:「猫的照片。」 「哦…」齐项想了下,暗暗开口,「百密一疏。」 为了丰富自己的小萝莉人设,齐项偶尔也会发一些说说,例如火星文,例如伤感文学、咯噔文学,例如一些可爱的照片…… 白绩挑眉,从中听出「早知道更严谨一点了」的反思。 齐项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这话泄露了心思,赶紧解释,「我一开始想告诉你的,但季北升说我一个大男人装萝莉实在变态,那时候咱们也不熟,不是为了给你留个好印象,这不..这不就拖到现在。」 白绩吐槽:「现在也很变态。」 齐项蹭他膝盖,「这变态的缘分。」 白绩:「……」 「哥哥。」齐项更贴近了些,就差要抱住白绩,被后者一胳膊肘挡回去,「作业写好没?」他意有所指,眼神要把人扒干净了,「我错了,我肉//偿行吗?」 「……」白绩早就写好作业了,只是在写资料,他想齐项真的不要脸,此时如老僧入定,心如止水,「不要。」 第188页 「好嘛~」齐项握住花茎(是真的花,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用舒展的花瓣去刮蹭他的胳膊,「我补偿你。」 「……」 * 白绩被软磨硬泡,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但他表示,他要在上面。 齐项不好意思,「那你先帮我。」 ………… 白绩帮他半天,够呛。 齐项完美配合着,像个顺从战俘准备被行刑,会主动伸脖子并指导侩子手怎么砍更顺手,怪贴心的。 然而,这都是表象,等白绩刚要有点进展,齐项当即大喊,「欸呦喂!」 白绩愣在原地,半天没动作,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又焦虑齐项嗓门为什么不能憋着,忙完后仅存的兴奋与性质也在一嗓子里被嚎地烟消云散了。 他不高兴,「你是不是故意的,不想让我在上面!」 齐项眸中含羞,躺地忸怩,如同古时被包办婚姻的大小姐,躺在丑新郎身边,一夜过得颇为忍辱负重。 他闭眼,嘆了口气幽幽道:「谁让我骗了你呢,来吧。」 「……」 说得像白绩趁人之危,明明是他们民主协商,且齐项主动的! 「你不许喊,隔音不好。」 齐项低眉顺眼道:「我尽量,你轻点,我也能给你指导,比如……」 齐项声音润泽,像在念情诗,不急不徐,让白绩听得两眼发直,臊地慌,齐项有什么经验,全是他跟白绩的经验,他一字一句落到白绩耳朵里变成了声、形、色... 某些人惯会耍嘴皮子,白绩也算是见识到了。 「闭嘴,吵!」 「那我在你耳边悄悄说?」 那不就成耳鬓/厮/磨了吗?! 白绩:「……」 他抿唇,看了眼自己的又看了眼齐项的,要真让齐项说,谁都知道下面的步骤会是什么。他深思熟虑过后,「你想不想让我来?」 「我想反过来。」齐项不跟他虚与委蛇,因为两人确实耽搁了太久。 白绩:「……」 就知道!都是假象! 半是无奈半是憋屈,白绩把人踹开,合衣躺下。 「睡觉!」 齐项跟蛇一样又缠上来,「别啊,我是真心想弥补。」 白绩跑到另一张床,「滚。」 …… …… 齐项补偿时尽量放低姿态。 例如他明明比白绩年纪大,还要恬不知耻地喊「哥哥」,掐着嗓音,低不低高不高的。 「闭嘴!」 白绩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听「哥哥」这两个字。 「那不喊哥哥。」齐项俯身,笑问,「喊老婆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呀!!我来了! 第90章 高三的时间过得紧张而充实,好像一根本来松散的弦被人为崩紧,人每走一步弦都会震颤,如同每个学子的心一样。 就算是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季北升也被动地努力起来。 开学考之后重新分班,六班走了好些人,季北升更是转到国际部为出国做准备,那里会有更多的素质拓展活动,对出国有帮助。 苍昊送他去另一幢教学楼时,一路严肃地让他好好学习,真到分开还是吸了吸鼻子,去季北升新班主任那里聊了半天。 梁逢秋回学校办手续,被粉丝偷拍,网上传言他要重回校园,梁逢秋表示:上学是不会上学的。 他没有经纪人,一个毛头小子就去找音乐节目的导演毛遂自荐,听说谈的不是很愉快,有个德高望重的导师不太看得上他,但梁逢秋特别仰慕那位导师,借着各种机会缠上去。 季北升听说这件事,悄悄去了趟北京,大半夜带人踹开导师的家门,比土匪还蛊惑仔,把他一家子连保镖的名头都搬出来,要求人导师同意梁逢秋参赛。迫于淫威,导师也给这小爷面子,松口了。 然而梁逢秋得知他的举动后跟季北升大吵一架,两个人边吵边当着彼此面互删微信,发誓谁在理彼此就是孙子! 一个月之后,以梁逢秋改名为「季老爷的乖孙」而终。 而白绩那边就要无聊一点,高三了,得拼尽全力学习,他把自己扔在书山题海里,齐项都不好意思打扰他,两个人像图书馆里搭桌的纯洁朋友。 只在午后的天台、月下无人的小树林、午夜学累了的书桌边,两个人会接个解压的吻,有一次差点被拿手电抓情侣的教导主任逮到。 他们一块去书店买资料,以为这个点周围没人,回班时在小树林里,两个人十指相扣走了一段。 十分纯洁,纯洁到他们要比谁手劲大,指头夹着指头,两个人都绷着嘴角,疼也不出声。 白绩赢了,因为齐项没捨得真使劲。 作为奖励,输家主动去亲赢家,要顶礼膜拜的。 不亲近还好,两个人都不是清心寡欲的主,只是都憋着,越亲越不对味,齐项把人怼在树干上,几片落叶打旋飘到白绩头顶。 「脏。」 白绩喘气的功夫说,这种树干上很可能会有那种咬人的蚂蚁,他小时候皮,被咬过,又疼又痒,不挠痒挠了疼。 齐项不满他的三心二意,比虫蚁先咬人,环住白绩把人半抱起来转了180°,自己做垫背的,压在树干上。 「换一下位置,行不行?」 第189页 「……」 这个人为了尝点甜头,有些不管不顾在身的。 回头真被咬了,不用猜也知道,他一定会左一句哥哥,右一句雀儿的,让白绩去伺候他。 然而当下,他们管不了太多,像野兽一样唇齿纠缠,偶尔换一下气再亲上去时,树被撞得沙沙响。 吻得正尽兴,一束光就从后照过来。 响亮的哨声惊起林中的雀。 教导主任用他高八度的嗓音,拿出公交车上喊抓小偷的架势,「干什么呢?那边两个谁啊!给我出来!是不是高三的?是不是高三的!」 他边说边跑,灯光也颤地厉害,十分有压迫感。 糟糕—— 白绩气还没喘匀,瞥见那一坨肉山后,非常冷静地一拳把还没反应过来的齐项打趴在地,骑在他腰上,做出要继续揍人的姿势。 齐项还懵呢,任谁亲得上头遭这一下都没法缓过来。 「雀儿?」 「嘘——」白绩对他眨眨眼,在教导主任靠近的时候,冷面大骂,「我说了数学那题选d!你他妈到底怎么考的年纪第一,你行不行!?」 「……」齐项吞了吞唾液,很快入戏,大喊,「你打死我也选c!」 教导主任一个急剎车,差点撞树上。什么c什么d,他怎么搞不明白?等看清楚两个人,一位稳居年级第一的心头肉,一位期中考蹿到年级第十三的宝贝疙瘩,瞬间愣住了。 他们在…打架? 还是为了数学题? 这是什么学术精神?不然怎么这两个学习成绩好呢!? 「你们不要打了!」他火速回神,痛心疾首地喊道,「不要打不要打,别动手啊!」说着,沖向去用二百斤的身躯拖住白绩,对齐项焦心地喊,「快起来,地上脏。」 白绩这一拳悬在空中进退维谷,教导主任要是再拦迟一点,他高低得给齐项再来一拳,所以教导主任适时拦住自己时,他狠狠松了一口气,小小挣扎一下后,就非常顺利的被拖走了。 齐项忿忿地冲上来,拉着教导主任的衬衫袖口,「您来了正好!」 教导主任怔住:「什么…什么正好啊?」 「您来接一接这道题,看看这题是不是选c!」 「选d。」 黑灯瞎火,靠手电微末的光,三个人蹲在树下研究数学题,这本题是齐项他们新买的,选项也是杜撰的,哪儿那么容易找到,所以齐项直接翻了一道奥赛题。 教导主任:……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要我做题。 齐项笑着说,「您快写啊。」 「……」 题目很难,教导主任也不是教数学的,半天解不出来,又尴尬又着急,正不知道怎么办,他指腹划过书嵴,忽然想通了… 「不是有答案吗?」 齐项非常沉得住气,直视着教导主任:「哦?是吗?」他又看向白绩,「还有这事呢?」 白绩垂眸,沉声道:「忘了。」 他们把书抽走,拍拍屁股就要走。 「……」教导主任拦住他们,抢过习题,一直翻到最后,「我看看选什么。」 「选…a?」教导主任老人地铁看手机。 齐项和白绩恍然大悟,齐声道:「a啊,还真是a,谢谢老师。」然后平静地拿回资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树林。 被留下的教导主任,呆站原地,手垂着,手电在地上打出一个茫然的光圈。 「…选a….」 他可怜弱小地像个二百斤的巨婴。 这是枯燥学习生涯里的插曲,大部分时候白绩并不会搭理齐项的撒欢求爱,装聋作瞎,问就是背英语,最后被闹地烦了,从外面淘来一本据说大师开过光的经书,每次齐项想了,他就在边上念经。 倒不是他厌烦齐项,只是自己和齐项都是容易上头的人,闹起来没轻重,特别影响学习。 宿舍里,齐项从背后抱住白绩,下颌压在后者颈窝上。 「你什么时候可以呢?」 「等我考第一。」白绩头也不回,很快又补充,「你要是故意让我,那就是下辈子可以。」 齐项提起的一口气又坠下,砸在肚子里,郁闷地他想打套拳。 徒有精力没出使,他给白绩锁骨那儿咬出圈牙印,不让白绩遮挡。 ……… 第二天,周安出宿舍门,看到提着牛奶正出门的齐项。 「齐神去热牛奶啊。」他打招唿,瞥到什么,好奇地指着齐项眼下的一道红痕,「受伤了?昨天渡劫了?」 齐项微笑,玄而又玄道:「渡完飞升了。」 白绩这个小崽子,深更半夜跑到自己床边,凑在自己耳边念《心经》,像麻雀儿一样烦人,但也因为这事,他把人绑到自己床上了当抱枕。 是福不是祸,大概这就是因果。 周安:「……」听不懂呢。 看齐项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品出一丢佛性还有一丢得意。 这时,宿舍门又被打开,白绩从里面背书包出来,嘴里叼着片面包。 脖子上贴了三块方形的创口贴。 周安关心:「…白哥?你受伤了?」 白绩面无表情,抻了抻校服,坦荡荡地说,「学累了,掐自己两下提神。」说完,头也不回地追上齐项。 周安肃然起敬:这个寝室有点怪。 第190页 怪牛逼的。 * 白绩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 他期末考了年级第二,和齐项就差五分,季北升採访齐项,问他有没有压迫感,齐项兴奋地快藏不住笑容了。 齐项:「不仅压迫,还急切。」 寒假假期很短,大概也就在年前后放了一段时间,假期缩水三分之一,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齐项跟白绩约会时被齐老爷子逮了个正着,两人小手正拉着,来回晃荡地像鞦韆一样。 因为去年春节,白绩躲了齐项好久,除了一声新年快乐,两个人都没正儿八经过节,今年白绩不躲,一直呆在谢家,不搞「异地恋」。 大年初三的时候,两个人在小公园遛弯,齐项带白绩去他俩第一张非正式合照的地方。 谁也没想过,齐老爷子会悄无声息地靠近,鹰似地盯着两个人亲昵的举动,一言不发。 直到他们起身回头,脸对脸,三个人视线相撞。 微妙的沉默,瞬间的惊吓,两人甚至忘了松手。 当然,齐项也没准备松手。 他举起两个人牵起的手,有点玩世不恭地笑着对老爷子说,「新年快乐,爷爷,这你男孙媳妇。」 齐老爷子双唇紧抿,拄拐杖的胳膊因为用力而颤抖,他不怒而威,「你还很得意。」 齐项笑道:「凭本事找老婆,当然得意。」 白绩怕老爷子一口气背过去,那就是新年新事故了,赶紧往后拽了拽齐项,让他缓着点。 他刚刚也吓了一跳,因为白绩自己也没向家里人出柜,他也做好了跟齐项地下恋,打持久战的准备。 但也仅限于被突然出现的大活人吓一跳,他发现如今的自己无比信任齐项,即便面对这个「最大的阻力」他也不会生出或许被抛弃的惶恐和不安。 这种全然的信任,让他眼热。 齐项还是收住话头,跟老爷子回家去,之后几天没见面,再出来时人精神抖擞,一瘸一拐地拖着点大的行李箱来撬白绩家门。 「求受留哦,白老闆。」 光明正大的同居。 而爷孙两个人的拉锯与抗衡是沉默的较劲,显然齐项赢了,或许也不是他赢了,只是齐老爷子真的老了,人老了对儿孙会生出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出的纵容。 他让齐项滚出去,齐项马不停蹄滚出去,出门还有王荟给他吹锣打鼓送行,也祝贺自己再也不用面对齐项。 老爷子事后又后悔,责怪王荟赶齐项走,让齐祺去作说客,给齐项台阶下,说他分手就行,或者玩一段时间就收心也行。 齐祺带着震惊而来,面对自己的「嫂子」和自己的「暗恋对象」,好吉儿刺激,好吉儿虐恋情深,带话之前,先把着白绩的手,泪眼婆娑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等我几年!白绩哥哥!我是真心的啊!」 「我不会认输的!哥,我们公平竞争吧!」 齐项摇头,把小姑娘扔出门外,「不,竞争不了,你只能算三儿。」 齐祺哭了,哭着回去带话给爷爷。 「我哥说,他压岁钱还挺多的,存了不少钱,都提现了。」 老爷子:「……」 气地砸了十个花瓶。 * 春节,有很多人会燃香塔。 城南很多商家,白绩出门酒能闻到烧香的味道,很佛系,介于好闻和呛人之间。 刘瑜点香比别人都晚,格格不入。 黑夜里,高高的香塔在黑夜里冒着烟,猩红的微弱的光,一点点吞噬香柱,刘瑜看了一会儿,默念一声新年发财,又说了句让我儿子过得好点,说完转身摸黑回家。 楼梯外有一家小孩玩冲天炮,「突」得一下,不知道打在谁家的窗户上,小孩尖叫一声笑着跑了。 她上楼梯时和一个人擦肩而过,刘瑜下意识扭头,喊:「餵。」 那人停下脚步,只一瞬,餵的回音还在楼梯口打转,她跟那人对视一眼,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还没看清,男人就快步离开了。 刘瑜下意识心跳加速,她觉得这个眼睛格外熟悉,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她往上走,看到自家门口的牛奶箱里,忽然想到什么,下楼快步去往白绩家,牛奶箱大敞,里面躺着一封信。 长长的信封里只有一句话—— 「新年快乐,儿子,期待我们的再见,爱你的爸爸。」 「……」 刘瑜收走信,拿起手机刚点到白绩的号码,他和齐项去找季北升玩了,今天不在家,然而他刚摁开号码,又猝然停下手,拨通另一个电话。 「白务徽还在牢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剧情了!争取中秋写完! 第91章 开学没多久,学校开誓师大会,全体学生家长无一例外都要来参加,场面很热闹,门口停了一排排豪车。 从9点到9点半都是穿梭来往找教室的家长。 白绩挤下齐项,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被年级主任叫去广播站,毕竟从初中开始代表发言的大多为齐项,同学听他讲话耳朵都起茧子了,白绩不一样,他具有故事性,从倒数窜到第二,不仅是优秀学生代表,还是行走的鸡汤。 齐项无事可干,回宿舍收拾,宿舍里也有喇叭,全校都是白绩清凌的嗓音,他干活都有劲,白绩认真起来说套话来,气势还是很能唬人的。 第191页 「当然我的进步,离不开老师与家长的支持,每次……」 白绩说得简短干脆,听众鸡汤刚进嘴,没咂摸出鲜味,就被一句「谢谢」堵住嘴,回过神,已经是校长冗长的法演。 【白绩:我回教室了,你在哪儿】 【齐项:在宿舍收拾,一会儿来=3=】 【白绩:丑拒.jpg】 他抿唇轻笑,收起手机拐弯走上教学楼,忽然手机响起急促的震动,是刘瑜的电话,白绩感觉奇怪,刘瑜从不会在上学时间找他。 「瑜姐。」白绩停在楼梯口,「怎么了?」 这个时候有人撞了他的肩膀一下,白绩还没抬头,就听到电话里刘瑜着急的声音:「白务徽昨天出狱了,你小心点。」 白绩身体蓦然僵住,刚才撞他的人还没走,停在他身侧,白绩如有所感应,缓缓转过头,只见白务徽扬起伪善的笑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好久不见了,儿子。」 「爸…」 刘瑜:「你喊谁呢?是白务徽来了?喂喂餵——」 嘟嘟—— 白绩挂断电话,瞳孔震颤,双唇无声地微张,似乎在嗫嚅着什么。 齐项把落灰的床单被套晾上阳台,拍拍手准备去教室,从桌上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无数的未接电话涌上来,全是刘瑜的。 打不通电话,刘瑜着急地给他发简讯。 【白务徽出狱了,他好像找到雀儿了,你人呢?你有没有跟他呆一起?】 【算了我来学校了。】 * 白绩沉默地在前面走,白务徽在后面悠哉地跟着,不停跟白绩搭话。 「要不是家里出事,我跟你妈也打算让你在这儿上学,那时候你爷爷还是校董。」 「我儿子真了不起,一年的时间考到年级第二,你妈一定很激动吧,我在里面听说她为你的学习操碎了心,跟她上学那会儿很像,都是为学习焦心,她那时候不爱学习,各地去逛艺术展,等到考试的时候临时抱佛脚,拉着我整宿整宿地复习押题。」 白务徽好像在回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怅然的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虚浮着遮掩着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他们家还没破产的时候,他们也常常回忆过往,回忆恋爱时发生的趣事,连几年几月几日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过,也要拿出来说道说道,如同在阁楼里翻出还没过期的糖,口味旧但甜。 后来破产不说了,改为吵。新帐旧帐拿出来清算,谁担责任,谁为此牺牲了什么,谁应该弥补谁…比菜市场买菜时讨价还价都要复杂。 果然,白务徽说完静默了两秒,忽然话锋一转。 「她从来不会想想,为了帮她我需要牺牲多少休息的时间,那次我因为感冒没考第一,差点跟奖学金擦肩而过。」 」闭嘴吧,你要是不愿意她还能拿枪指着你帮她?」 白绩烦躁打断,真的很讨厌白务徽把所有错归咎于周雅雯,好像贬低周雅雯能给他带来多少成就感。 从见到白务徽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就一直突突地跳,尤其是前者还要亲昵地跟他絮叨,这让白绩很烦,烦的他开锁时手心竟然全是汗。 被儿子怼了,白务徽也不生气,打量眼前的场景,笑问:「这是你的秘密基地?」 他们来到了天台,高二还没开学,这里没有人烟,只有一排排摆放整齐的桌椅和紧闭的大门,空旷到他们不需要压抑声音或隐藏脚步。 天台甚至连监控都没有。 白绩没搭理他,两个人进门,铁门阖上的瞬间,白绩一个转身把白务徽踹到墙角。 「还他妈是你的墓地。」他面色沉冷阴鸷,急躁地又给白务徽一拳,「我不是你儿子。」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何况这个被他用恨意磋磨了五年的人,把人安全带上楼已经燃断完他最后的理智。 暑假就听刘瑜说过,白务徽连续两年减刑,不可能乖乖坐七年牢,只是没有想到… 「你叫我爸,我为什么不能叫你儿子?」白务徽捂住胸口,肋骨灼痛,口腔里满是血腥味,他浑然不在意,笑地瘆人,「真是毛毛躁躁,儿子,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我不会放过你。 过往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白绩恨极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小人,又对白务徽的胸口跺了一脚,这一脚集中了他满腔的怒火,踹完白绩的手指轻颤抖,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人。 「不敢忘。」 就算把阴霾驱散,把惧意磨灭,恨是无法消失的,这是前四年支持白绩活下去的理由。他打量着脚下的人。 明明才四十几,白务徽脸上有明显的苍老,他刚出狱,还是硬茬茬的寸头,黑白相交,四年的牢狱生涯彻底改变了他,即便说话时还是和以前一样彬彬有礼,但人就像落到灰堆里,哪儿都脏脏的,眼睛里闪烁着匪气。 原来白务徽长这样。 白绩心想,他刻意迴避这个人,即便相见也只是在一个又一个混沌的噩梦里,白务徽常常以一团黑雾的形态出现,无所不能。 但脚下的□□是实在的,这是一个可以被摧毁的人。 除了恨与愤怒,白绩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如释重负,像狂热信徒找到了朝圣的路,即便那里让他葬身火海,他也愿意。 如果下一次见到他,杀掉他。 第192页 这句话,或许两个人都曾反覆咀嚼。 现在他们在天台,一个坠落下去就会百分之百粉身碎骨的地方。 白务徽吃力的爬起来,几年的牢狱生活让他的身体素质没有曾经那么好,但是也让他知道怎么用技巧躲避别人的攻击,所以在白绩把自己从芜杂的情感中抽身,要再上一拳时,他一个转身,反过来给白绩一个肘击。 白绩整个人撞在墙上,铁门发出咣当巨响。 「只要我还活着,直到你死了,都是我儿子。」 正面硬刚,白务徽打不过白绩,即使现在禁锢住他,他也会很快挣脱开,所以白务徽率先抽离,跟白绩隔开三个身位。 「但是现在你过得那么舒服,还捨得死吗?」 「呵。」 白绩起身反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他拳拳到肉,没多久,白务徽就落了下风,处处受掣肘,被打地没一处好皮。 混乱之中,白务徽掏出小刀要捅,白绩愕然,赶忙侧身躲开,腹部隐隐作痛,那横生的伤口就像被人剥开了痂。 白绩冷笑,「你就是个小人。」 「我一直是。」白务徽握紧刀柄。 白绩以极快的身形冲过去,小刀划破他的手臂,愚者的鬼脸被一分为二,似乎在笑他的鲁莽终究要坠入崖底。 「咣当」 刀被白绩用手肘撞开,鲜血在空中划开一个圆弧,血珠溅落在地,白绩像是没有感觉,径直白务徽掐着脖子,把人逼到天台边缘,他卡着白务徽地脖子,后者半身悬在半空上,下面是五楼的高度。 只要白绩一松手,这个人就会如同一片冬天的雪,落到夏天的地上,化成红色的一朵水花。 此时广播里,校长总结:「谢谢各位家长参加今天的开学大会,下面各班的老师在班级讲话。」 从他们见面到现在的生死关头,其实连二十分钟都没有。 而他过于专注白务徽,屏蔽了外界的声音,当他感受到外界的嘈杂,白绩骤然想到他所珍视的那些人。 周雅雯、刘瑜、谢霄……还有齐项。 他们说好了在教室见面,虽然他们每天都粘在一起,但是每天早晨都有全新的爱意,每天都是有生气的新的一天。 如果他松手,这美好的一切都会分崩离析,像破碎的镜子,碎成千片,看不清脸,风化消失。 白绩的内心在做斗争迟迟未动手,而白务徽丝毫不慌,他什么都没有了,早就不怕死,他偏头看了眼地面,说:「动手吧,给大家一个惊喜。」 他像疯了一样地闷笑,这个人早就不再正常,听着他的笑声,白绩的十指用力,指腹感白绩到白务徽明显的脉搏在跳动,一下一下,让他胆颤,这个人脸都因为窒息而红了,还要说话。 像是忏悔又像是威胁。 「今天我看到你妈妈了,我们一家人,分不开的,我吃尽苦头,她扭脸就能改嫁做回阔太太,连着你,白绩,你也是富贵命啊,只有我,拼死了得到的东西,一转头什么都没了,儿子,你是不是下不去手?」 他吃力的抬起头,脸上黑红一片,一只胳膊死死拽住白绩的胳膊,一旦自己掉下去,他怎么也要带走白绩。 白绩很痛苦,如果他还是孑然无畏的人,那么生死不过一瞬的转换,然而当他有了牵挂…有了欲望…这个校园、这个天台…甚至是这里的空气都不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和齐项在这里打闹过、争吵过,也唇齿纠缠过… 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又在干什么? 白绩头痛欲裂,这让他胳膊不由自主用力,伤口随着肌肉的紧绷而疼痛加剧,白务徽往外滑了一分。 「不恨我了,捨不得我了吗?」白务徽还在催促。 白绩流泪怒吼,「你去死!」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铁门被撞开,齐项冲过来,离白绩还有一米的时候停下,喊道:「白绩!」 白绩停手,转过头,那一瞬间他的眼里满是迷茫。 齐项安抚地笑着,「你受伤了没,是不是流血了?」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白绩,「这一道口子,我得心疼死。」 白绩迟钝的眨了两下眼睛,突然感觉眼眶痒痒的泛酸,他才发现自己哭了,麻木的手臂再一次像活了一般,叫嚣着疼。 齐项一步上前,一只手抱住白绩的头,把他按到怀里,另一只手拽住白务徽的衣领把他甩回天台,在他摔在地上的时候,又重重踩在他的胸口,威胁道:「别耍小动作。」 白务徽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游转,他不知道自己儿子还是个同性恋,他真不知道,这是一步出乎意料的棋,他倏忽有些心慌。 按照他的构想,今天在学校白绩根本不会动手,他怕这些事被周雅雯发现,他可以死可以出事,但不会当着周雅雯的面,所以无论白绩做得多过激,自己不会死,起码今天不会。今天过后,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来,白绩就会满世界的找他,他只需要在暗处都弄他伤害他逼疯他就可以了,然而… 齐项死死的盯住他,过了没多久,季北升带着保安冲上天台。 「哥啊!我来了我来了!」 齐项抱住白绩,他脸色苍白,一摸胳膊,满手血,齐项对啥也不知道的季北升说:「把他带出去,别让别人发现,先做事别问。」 第193页 他们去医院,齐项让人跟周雅雯说了一声,说他们回宿舍了。 白绩伤口很深,流了好多血,嘴唇发白,一声不吭缝完线,全程被齐项护着抱着,吊水的时候躺在床上迷迷煳煳地睡着了,拔针的时候醒过来,恢復了精神,神智也清明了。 「对不起。」 白绩躺在床上,虚弱又可怜。 齐项沉着脸说:「你干什么都行,不能把自己赔进去!」 白绩:「对不起。」 他继续说对不起,直到齐项说没事后,才慢悠悠,像个鸵鸟一样靠近齐项,埋在他怀里,撒娇一样地喊:「疼。」 齐项看他这样,又气又心疼,硬邦邦地亲了亲白绩的额头,「这样会不会好点。」 白绩看他不生气了,大胆道:「幼稚吗,当然还疼。」 齐项:…… 得了便宜又卖乖。 他抱住白绩跟他说:「下面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 学校的事,风声走漏到谢仕平的耳朵里。 第二天齐项就被谢仕平叫过去,正好,齐项也正准备去找他。白绩以前受委屈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周雅雯,即便白绩跟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谢家知道,但齐项还是去找了谢仕平,大不了不告诉周雅雯嘛。 他们是夫妻,是比自己能力更强的大人,犯不着让孩子承担一切。 从最开始,齐项就不是很认可白绩的英雄主义情结,他们老齐家的宗旨就是利用能利用的一切。 齐项跟谢仕平聊了白务徽的事,让他们加强了身边人的安保,尤其是学校的安保,白绩大部分时间呆在学校,学校如果暗藏危险,白绩会焦虑紧张,所以绝对不能再出现让白务徽混进学校的纰漏。 从谢家出来,他拐个弯就进了齐家。 王荟早就遣走身边的人,坐在客厅等齐项,谢仕平能知道的事她同样也清楚。 白绩被袭击了。 她睨了眼齐项,冷笑:「回来做什么?这里可没你的位置了。」 齐项上前:「有没有我位置,不是您说了算的,爷爷从过年到现在没少让人递台阶给我让我回来。」 他俩话里带刺,争锋相对这么多年,一些话说的都成了条件反射。 王荟把酒杯掷到齐项脚边,酒杯碎裂,清脆一声,红酒全都洒在齐项的球鞋上。 「你跟你妈一样,舔着脸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觊觎齐家的东西!」 齐项踢开碎渣,坐到王荟对面,「有没有资格,您不清楚?」他放下一袋文件,「好东西人人想要,但我有更好的,所以今天来找您做个交易。」 王荟好笑地撇嘴,「你有什么可以交换。」 齐项:「齐家的股份换白务徽坐牢。」 齐项是有公司股份的,齐老爷子看重他,每年都会漏点给他,不算多,但只要齐家不倒,够他无忧无虑一辈子,而且因为这些股份,公司上下都明白老爷子最瞩意齐项,他是铁定的继承人。 而齐祺就没有,老爷子说等她成年了给,但齐项哪些可不是成年给的。王荟为这件事没少大发雷霆。 这是齐项有的,只要他手里还攥着这点东西,他跟齐家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想回来就能回来,还有一大帮子人在后面拥护他。 而王荟有什么?她家在军方、警方都很有背景,当年为了找双生子,几乎最精锐的公安人员都出动了,把整个丹市翻过来抖两抖,当然也是这个行为,把歹徒惹恼,两个孩子受了不少虐待。 齐项要合法合理且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隐患,必须藉助王家的手,公安逮捕罪犯天经地义。 沉思片刻,王荟终于拿起文件,上面明晃晃写着齐项正式和齐家脱离关系,所有的股份都转给齐祺,一点陷阱也没有,齐项没耍心眼。 王荟直道稀奇,问:「为了个男的?」 齐项笑道:「您不也为了个我爸一男的被困在齐家这么多年?」 王荟别开眼,「白务徽背后可不干净。」 「所以我要你保证白绩绝对的安全。」 「你抓人总要有理由,他不动白绩,难道让他动谢家人?」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绝对的安全。」 两个人僵持不下,前面齐项都从容不迫,脸上带笑,但提起白绩,他眼神是坚决的,初生的狼崽子倒是护短。王荟自嘲的想,自己一辈子没抓住的感情,却在这个私生子身上窥见了,到底造化弄人,缘分这种事不是一般的可笑。 她把文件袋扔坐上,「滚出去,等着。」 王荟端着最后的姿态,别过脸,挥手让齐项离开。 齐项不多留,闻言起身,刚走出一步,他停下,「齐祺是我妹妹。」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王荟死死握住拳头,苦笑:「倒是比齐正晟像个人。」 她的指尖触到桌上的文件,抽过文件,起身对厨房喊道:「刘姨,收拾一下玻璃。」 王荟背嵴挺得笔直,一步步走上楼,这个齐家最后只剩下她这唯一的齐太太,没有人染指,没有人破坏,没有人打扰…只有她自己守着一个冰冷的房子。 * 白绩在医院休息两天,回学校发现整个学校铁桶一片,他进个学校先是面部识别,证件登记,在几个保安的殷切注视下才「过五关斩六将」来到教室,真就唿吸着「自由又安全」的空气。 第194页 学校安保增强,同学也在谈,有点消息的人说是开学学校进了什么人,有人觉得不自在,有人倒无所谓,这一回季北升嘴严实不少,什么话也没说。 就是常常大老远从国际部跑过来,趴窗口悄悄问白绩,「白哥,你胳膊好点没?」他凑近一闻,「药味好重哦。」 白绩说没事,问齐项去哪儿了。 季北升:「他最近在查监控,茫茫人海里找白务徽是怎么进来的,也不容易。」 白绩:「……」 就这样安全的呆了好几天,每次白绩要问什么,齐项也不怎么说,只道一切正常,放心就行。 这样不行,明明是自己的事,白绩倒成了局外人。 终于在一个晚自习,他以犒劳为由把齐项领回寝室,回去板凳还没坐热,他就搂着齐项的脖子,鼻尖对鼻尖地说到:「这件事因我而起的,我得参与,齐项,如果你要抓白务徽,不可能让我置身事外,白务徽不是傻子,不会咬没有饵的钩。」 「……」 齐项知道白绩清楚他要做什么,只是没有过多的问。 半晌,他终于说出他们的计划,其实什么都准备好了,问题就是齐项不想让白绩出面,面临可能白绩伤的威胁。 白绩问:「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齐项说:「捉小鬼。」 * 晚上下了晚自习,走廊开始吵闹。 他们来到应裘的寝室,礼貌地敲门,礼貌地把他室友请出去,礼貌地一左一右堵住应裘。 齐项拿出手机里的录像质问:「长本事了,嗯?」 「我…我…」应裘惊慌失措地捂住头,「我被逼的,真的是被逼的!」 原来他早早就跟白务徽勾结在一起,之前送信走漏消息都是借他的手,一开始他只想报復,现在是骑虎难下,被人抓着把柄走不掉了,那天白务徽来,他跟了一段路,看到白务徽被带出学校后,他更是慌得不行,深怕自己暴露。 然而根本不用别人供出他,自己早就漏洞百出了,现代科技社会,罪恶无处遁形。 应裘哭着求饶,齐项竖起一根指头。 「嘘。」 * 另一头,白务徽正在一个出租屋里发火,一直帮他周旋,为他送信、监视白绩道的一个大哥打电话说要全身而退,这个忙他们帮不了。 白务徽问为什么。 大哥:「你儿子后头的人太硬了,现在不是我们搞他,是他后面的人要搞我们,你别说我们现在根本近不了他们身,就是近得了,我们也不敢动手,要知道,跟那小子过不去的只有你,不能为了你搭上我们所有人。」 大哥挂电话时苦口婆心地劝:「徽子,五年,外头世界都变天了,你以为白绩还是那个14岁的毛小孩?」 白务徽有点慌,「你必须帮我!我帮了你们这么多…」 电话被挂断,大哥是来通知的,而不是商量。 白务徽挥掉桌上的碗筷,心中狂怒,他们凭什么全身而退,如果不是他们教唆自己赌博打人,自己怎么会…怎么会… 白务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忆到自己跟周雅雯的过去,他们高中在一起,然而自己是个穷小子,除了脑袋聪明点没什么用,他跟白绩妈在一起后多少人说他拜金贪财,他成功了,别人说他借了丈人家的势力。 他外面一直笼罩着别人的光环,好像什么都不是他应得的。 白务徽不否认那爱里有嫉妒有怨怼,如果他们永远生活顺遂,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是…命运多舛,破产后,那些小小的怨怼成了巨大的不满,一步步推着他走向深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受了坏人的教唆还是顺应了内心的阴暗面,回不了头了。 他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为是他为周家错误埋单,那么白绩和周雅雯总要有一个为他的错误埋单,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退不了,那就一换一,他要冷静下来,想办法去给白绩致命一击,早在五年前他们就都应该死了,这五年就算上帝漏给白绩的,自己替老天爷收回来又怎么了? 白务徽不停地扣手指,满手被撕破的毛刺鲜血淋漓,他原本儒雅的面容也扭曲起来,狰狞的像个怪物,这时尖锐的手机铃声打破房里的寂静。 他拿起来一看,是应裘。 * 学校终究因为一些学生的举报而放松监管,撤去了一些保安。 西南角原本有个栏杆就被不知道哪边的皮小子掰成个大窟窿,学校就拿铁网封住那一片,加强安保后又学生想逃课,铰坏铁网,刚要钻出去,被保安逮个正着。 然而那铁网已经坏了。 如今保安撤去大半,西南角的窟窿就成了唯一的漏洞。 白务徽乘着夜色钻进学校,一路向南,记忆应裘跟他说的,去小竹林,那边靠近去宿舍的必经之路,又能藏身,不易被人发觉,是偷袭的好地方。 月光之下,匕首的刀面折射出寒光凌凌,白务徽的脸印在刀面上,不正常的红与扭曲,他很紧张很兴奋,就像跟白绩对调了心情,早就失去最初的冷静从容。 应裘说白绩高三都只上半节晚自习,一节课下就会回寝室,他提前踩过点,监视了很久白绩的行踪路径,在这肯定能逮住他。 其实白务徽不信任应裘,但可笑的是现在只有应裘能帮他,不知道他连最后的依仗都失去了。 第195页 今夜的风格外冷,白务徽心头髮寒,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然而他的理智已经被愤怒烧毁,好不容易拾起来也不过是灰烬,管他对不对劲,他已经来了。 一边传来脚步声,他躲在暗处偷窥,只有白绩一个人,带着耳机像在听音乐,他低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周围有什么人。 或许是这几天的强力警戒让白绩放松警惕。 白务徽在他走过自己身边的一瞬间冲出去,刀起刀落,他动作快,白绩的动作更快,他一个侧身躲过攻击。 好像演练了无数次。 白绩看到他,似乎在笑,是那种冷漠看客看到小丑跌落钢丝时的嘲笑,甚至夹杂着一点悲悯。 不对,不对..不对! 白务徽想知道大事不妙,立即作出反应要再给白绩一刀。 只要一刀…他们父子都会死… 只要…… 然而那么冲动,那么恨自己的人却没有反击没有躲,而是敷衍的嘲弄地喊。 「救命。」 周边突然亮起灯光。 「放下武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竹林真的能藏人,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警察向他逼近,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把嘲笑变成惊恐的笑容,白务徽不顾警察的警告,第三次拼死向白绩冲过去,再次扬起刀。 「砰」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子弹射中他拿刀的手腕,他人倒下,但是最后的力气全部用来扔起到,那么大的力道,只要能刺中白绩,只要能… 因为子弹的作用,白务徽没有扔准,刀离了既定的轨道,最后只擦过白绩的肩膀,划破校服,浅浅的疼痛。 白务徽被警察铐住手,背手压在地上,他看到齐项冲过去搂住白绩,他们甚至没有看自己,齐项只边上的警察点点头,便揽住白绩离开。 白务徽青筋暴露,目眦欲裂,不甘的吼道:「白绩!」 白绩仿若未闻,离开的很干净,连一点得意的笑容都没给自己。 他输了,输得不服气,最终只有他为这起落无端的一生埋单。 * 竹林里闪烁着红□□光,在寂静的夜里,枪声震起落叶,随后风平浪静,校园里除了那么几个人,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齐项和白绩回到宿舍,齐项表演了一波川剧变脸,他没想到白绩还是受伤,他拿出医药箱要给白绩处理伤口。 「能躲为什么不躲。」 「我不受点伤,抓了他也没个由头。」 白绩拧过肩,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他歪着脑袋看齐项,这一路他澎湃的心绪早已平静,他以为自己会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其实并没有。 这些事纠缠太久了,久到一块石头也应该长了青苔,扔地上跟草混一起也不会惹多少注意,滑一跤才会疼,把石头扔了,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哄对象开心,他脸红扑扑的,有一种罕见的类似于上回醉酒的状态,用脑袋抵住齐项的肩膀,「唿唿。」 可能第一次这么清醒的刻意的撒娇,他还说得不顺口,齐项不惯着他。 「不卫生。」 白绩耍赖,「小时候,我摔跤了,我妈都会说,唿唿就不疼了。」 齐项垂眸看他,怀里的人脸红扑扑的,连着说的话也像小朋友。 他问:「有用吗?」 白绩勾他,「她唿没用,你就有用了。」 「上回不是说我幼稚?」齐项还是有点记仇的。 白绩笑了,眼睫垂下一片阴影也是可爱的扇子,他有自己的道理,「上回是上回,这回是这回。」 「……」 齐项最后还是被这一波撒娇攻势驯服,连唿带亲把男朋友收拾一顿,最后啪得贴上创口贴。 「还好你没事。」 他抱住白绩,却不敢用力,这些天把一年的紧张担心都耗光,人就两个胳膊,他两个胳膊都受了伤。 白绩不矫情,「以后都没事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个人是不是不长记性还是从极限悲观瞬间转换成无敌乐观? 齐项愤愤咬牙,不顾疼把人推到…. * 事情结束,梁逢秋知道消息后节目参加到一半连夜飞回来,大骂他不讲义气,出什么事都不说,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信的事,只是白绩不说他就装不知道。每个人在世界上都有独特的定位,对朋友时,对家人时,对陌生人时…梁逢秋跟白绩认识的太早,好像在白绩眼里自己就是个扎唿而快乐的人,那他也会竭力扮演这样的角色, 但是他对白绩的关心与在意绝对不比齐项少。 他生气乐,白绩都要服软,梁哥梁哥的跟人套近乎,好像白务徽的事解决后,他整个人找回了幼稚与轻松,卸下包袱倒放得开好多,梁逢秋没真生气,耀武扬威了半天,两个人和好如初。 齐项见他回来,倒是有事找他,单独嘀嘀咕咕了好久,不让白绩知道。 白绩之后想方设法地去套话,齐项都不告诉他,说是惊喜,上一个惊喜…是游乐园的社死,这一次…白绩不敢想。 时间过得飞快,高三的时间本来就紧张又短暂。 季北升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高考的时候语文古诗词背不上,有个字怎么也写不对,那时候他安慰自己,没事离高考还有那么久,到时候绝对会写! 第196页 直到他翻开高考的卷子才发现…古诗词天空里他真的有句不会! 他大惊失色,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口,深吸一口气,「还好还好,我不用高考。」 他不高考,但是白绩和齐项考试,他非常有参与感地线上陪考,最后一场考完他踩点撒花,在四人小群问大家毕业旅行想去哪儿玩。 【齐项:谢邀,我们出考场就走了,寡王学会自己变强。】 【季北升:???】 齐项和白绩要去看梁逢秋的决赛,在那儿之前两个人在周边逛了逛,主要还是休息,把高三落下的消遣弥补回来… 决赛哪天你,他们早早就去,还跟从后台出来的季北升打了照面,季北升本来高高兴兴的,见到他们瞬间拉下脸,表示指责。 白绩哑着嗓子,「下次一定。」 季北升:「……」 这个节目不算火爆,没什么热点,唯一引人关注与讨论的就是梁逢秋,节目组看到他的价值,加上樑逢秋自己争气,靠原创能力创作了几首爆款歌,所以虽然有个导师一直不喜欢他给他打低分,他还是挺到了决赛。 决赛的主题是「我想对你说」。 梁逢秋上台,造型很清爽,他抱着吉他扶住麦,笑道:「这首歌献给我最好的朋友,这两年我们都经歷了很多。」 「两年前我说要给你写首歌,可惜被你对象捷足先登了,这首歌是你对象写的,你将就着听,等改明儿我给你写个更牛的。」 「最后希望你考个状元,因为我夸下海口你肯定得打败你对象。」 「最后的最后。」梁逢秋看向他们,轻声道,「祝你们好一辈子!」 白绩呆若木鸡,没想到有这齣,他说为什么齐项看比赛比他还积极! 齐项牵着他手说:「别听他放屁,我写高考作文都没写这词儿认真。」他说:「跟你告白就要排场大一点,告白给…」 白绩搂上他的脖子,堵住他为说出口的话。 「告白给全世界听。」 梁逢秋别开眼,曼声弹唱—— 他生时荷花盛开在夏日的池塘, 满院的蝉躲在树影下叫得张扬, 我猜上帝造他时有些私心与期望, 如不败骄阳; 要永远绽放。 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盛夏之后秋风萧瑟,寒冬冰雪凉。 趟过冰河,他踩着冬雪消失于昏暗夜光, 都猜测这一轮夏天将落寞散场, 他却捧着太阳花向阳生长, 说—— 别怕世界黑暗,星光黯淡; 要明白黑夜短暂。 春去冬来,不过是四季的轮迴兜转; 造物主的恩赐依然。 要他于明处作光永远温暖; 要他在黑夜作别人的港湾。 但别泄气,别归于宁静, 等飞鸟衔着云送信; 让夜幕给月亮披星; 我把伤痕抚平,浑水趟尽; 环抱着你,就像夏的蝉鸣; 把恣意与幼稚都还给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耶耶耶!希望两个宝以后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