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象》 第1页 [现代情感] 《迹象》作者:禾刀【完结+番外】 文案 向知榆和纪柏惟 外科女医生和顶流影帝 清纯温柔犬系美女x骄矜深情美强惨 双向奔赴,伪破镜重圆,治癒文。 1. 向知榆值班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在急诊室待着,因为她享受与死神抢命的成就感。 科室里的同事都说她是个手术机器,不管面对多困难的手术,多惊险的场面,眼都不带眨的。 在一个极寻常的夜晚, 急诊室送来几位交通事故的患者, 里面赫然躺着当今娱乐圈风头正盛的新晋影帝——纪柏惟。 那天,护士们第一次看见,她们的机器小姐,手抖了。 2. 提起这位顶流影帝纪柏惟,众网友的印象就三点: 长得确实好看、演技确实不错、黑料确实太黑。 不同于那些明星的桃色绯闻,纪柏惟的黑料属于连坐制。 背负着父亲是杀人犯这条「死罪」,纪柏惟前半生一直活在黑暗里。 直到在坠落的那个傍晚, 在那个深蓝色的海边,他遇到发着光的少女。 那一刻,他看到了另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3. 十年后再次重逢,向知榆变得胆怯和患得患失。 面对男人的撩拨,她不敢去肖想。 直到纪柏惟喝醉的那晚。 一向矜贵的男人扯过她的手,红着眼委屈道:「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 陷入黑暗的神明遇到发着光的少女。 向知榆永远也不知道,她救过纪柏惟两次。 心一次,身体一次。 从此,她便刻印在了纪柏惟的灵魂里。 ——爱能填补一些东西。 ——比如? ——活下去的理由。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向知榆、纪柏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现在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吗? 立意:只要愿意等,只要肯爱得深。 第1章 迹象 十二月的京州市北风唿啸,冷燥的空气无孔不入。 值班室内,向知榆缩在下铺里,白皙的脸颊上泛起潮红,她皱眉挣扎着从杂乱的梦里惊醒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打湿,她坐起来茫然地看向墙上的时钟。 …… 已经是傍晚六点半了。 她以为时间过了很久,但其实只睡了一个小时。 屋里的暖气开的太足,向知榆有些喘不过气,她下床走到窗边,开了条缝,外面肆虐的冷空气争先涌进来,扑在脸上,她不禁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周末的医院病患颇多,光白天她就做了两台手术,刚睡了一会就被噩梦惊醒。 看了眼屋外已经昏暗的天边,她伸手将长发用抓夹盘起,放空了一会,转身默默将大褂套上。 刚推开门就撞见迎面走来的包小宁。 模样俏丽的小护士见到她,可爱的眼睛弯了起来,「姐妹儿,你火啦!」 ……? 向知榆听到这话没反应过来,双手缓慢地插进口袋,眨了眨眼,想让自己更加清醒点,「……什么意思?」 包小宁勾住她的胳膊,往她办公室的方向拽,「你今早上班的路上是不是干了什么事?」 干了什么事……向知榆这才用刚启动的大脑搜颳了一下早上的记忆,好像确实干了件和平常不一样的事,不由嘴角上扬,开朗一笑:「啊—路上遇到一个心脏骤停的老大爷,顺手就帮他做了个心肺復甦。」 「你这顺手可了不得,有人直接把你救人的全程都拍了下来,上传到短视频软体上,已经在热度榜上挂一天了,现在有电视台要来採访你,记者都到了。」包小宁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对这位反应迟钝的机器小姐感到无奈。 她们这位胸外科的向医生,脸美身材好,单身学歷高,性格也顶好,但就是满脑子都是工作,自己没病人就去急诊室待着,节假日她都值班,整天就跟住在医院里一样。 科室里的同事都戏称她为手术机器,技术一流,再困难的状况都没见她蹙过一次眉。 「採访?」向知榆唇齿间细细琢磨了这两个字,急忙抽出手拒绝,「别别别,我最不会做这些檯面上的发言了,饶了我吧,我去住院部转转……」 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长发美女探出头来看向二人,视线定格在向知榆的脸上,不由眼睛一亮,笑着打招唿,「向医生!」 包小宁对着向知榆挤了挤眼,小声道:「记者小姐。」 向知榆暗自嘆了口气,扬起礼貌性的微笑,点点头:「你好。」 包小宁指了指左边,示意自己先走一步,向知榆耸了耸鼻子,有点为难,她还是第一次面对摄像机进行採访,心里开始紧张。 她僵硬地推开门,微笑道:「进去说。」 可爱的记者小姐伸出手自我介绍:「京州电视台《说京都》栏目组的记者,袁萌月,您叫我小月就行。」随后又指了指身后的胖大叔,「刘叔,摄影师。」 笑容开朗,仪态大方,就是有个地方很奇怪……向知榆职业病犯了,习惯性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女生,视线最终定格在对方露出半截的脖子上,定了定,然后自然转开。 第2页 她回握住对方的右手,招唿他们坐下:「胸外科向知榆。」 向知榆实在不知道她救了个心脏骤停的老人这个事有什么好报导的,每天在急诊里都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次,也不见这些记者扛着机子进来拍。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应该是刚入职不久,坐下后从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翻到中间的一页,向知榆瞥了眼,上面写的满满当当。 工作态度非常认真。 向知榆也不禁摆正了心态,打算好好对待这次採访。 「是这样的,有网友将您早上在路边救了一名老人的视频传到了网上,瞬间爆火,网友们都说您是最美医生,我们栏目主要就是报导京州市区里的民生新闻,想对此向您做个採访,您看可以吗?」 小姑娘一口一个您,表情生动,态度非常好,感觉要是拒绝她,那张脸上做出委屈的表情会让她生出罪恶感。 向知榆一向吃软不吃硬,心里嘆口气,强撑着疲惫的身体点点头:「你问吧。」 小姑娘展颜一笑,和身后的老刘对视一眼,示意对方打开摄像机。 对着摄像机镜头,向知榆下意识地坐直,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她想起自己浓重的黑眼圈,不自然地偏了身子。 这个报导是会上电视的吧,那应该会有很多人看见…… 袁萌月举起贴着栏目标志的话筒放到向知榆下巴前方,用嘴型说着别紧张,随后看了眼稿子,朗声问道:「向医生,网上都夸赞你是最美医生,不同于以往的最美称号,您这个最美是因为长相太美,网友纷纷说您是他们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医生,不知道您是什么感觉?」 …… 气氛有些凝固,向知榆张了张嘴,无声轻笑一声。 她刚刚没听错吧? 长得美…… 最美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向知榆有些哭笑不得,她一整天除了中午吃饭时间打开手机处理了下微信消息,其余时间没碰过,甚至都没下载那个短视频app,原来是她误会了,现在的网友还真是……魔幻。 「向医生?」 袁萌月低声提醒发愣的向知榆,对方眼神一闪,回过神来,对着镜头嗯了半天,这才无奈笑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大家说的最美是这个意思,感觉……大家的关注点还蛮奇特的。」 想了会,她只能想到奇特这个词。 袁萌月被逗笑,肩膀微微颤抖,意识到在录像,她轻咳一声,接着正色问了些关于急救的问题,就结束了採访。 向知榆送二人到一楼门口,袁萌月朝气地沖她摆摆手,正要转身离开,向知榆叫住了她。 「袁小姐。」 「嗯?」袁萌月转过身,大眼微睁,等待着对方说下文。 向知榆组织了一下语言,指了指她的脖子:「你的脖子……」 提到脖子两个字,小姑娘眼神一震,立马垂下眼睫捂住脖侧,磕巴道:「啊——我不小心碰到的……」 「青紫的勒痕是碰不出来的。」向知榆走近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音调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来找我。」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过去。 袁萌月抬眼对上一双认真的眼睛,不由眼圈一红,接过巧克力,迟缓地点点头:「谢谢你。」 就在这时,向知榆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她的肩膀上就多了条胳膊。 「哟!小吱吱你在干嘛呢?」 向知榆眼皮搭了下来,甩掉沉重的胳膊,没有理身后的男人,知道这货是个看见美女就走不动道的德行。 她将袁萌月和老刘送出医院,转身看见唐潮竟然一反常态的表情认真。 「怎么,看入迷了?」向知榆打趣道,「小姑娘才22,你做个人吧。」 唐潮卧槽一声,眼睛还盯着大门口袁萌月消失的方向:「我栽了,快点老向,把她微信推我。」 向知榆闻言斜睨了他一眼,插手走向急诊室,边走边道:「别逗了,你都栽几回了,哪次坚持一个月的。我不会帮你祸祸小姑娘的。」 唐潮跟在她身后,着急道:「这个不一样,她那张脸就是我梦中情人的脸,真的没骗你,我发誓。」 向知榆走到护士台前,翻看着手术安排,头也没抬,极尽敷衍:「我没人家微信,再说了,你的誓言一点公信力度都没有,还不如小包子说要减肥来的实在。」 莫名被cue的包小宁顶着张泪眼婆娑的脸抬起头:「干嘛?」 向知榆皱眉:「哭什么?」 「哇啊啊—纪柏惟这个新剧也太虐了!才 第六集女主就死了!」 包小宁举起手机,上面正播着某平台昨天刚上线的古装大型仙侠虐恋剧《踏云天》,男主正是新晋顶流——纪柏惟。 暂停的画面上,纪柏惟一袭黑色束腰劲衣,长身玉立,执剑立在天地之间,眉眼如画,眼神却透着坚毅和哀伤,怒视着虚无破碎的长空,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破这人间,杀他个痛快。 向知榆收回视线,垂眸将看完一遍的文件夹又一次打开。 唐潮也被吸引过去:「女主死了?这不胡闹吗?」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男女主才刚相认,女主就被魔教杀了!不过纪柏惟演的太好了!那副痛心疾首又隐忍不发的状态,简直绝了,不愧是我老公,就是牛逼。」 第3页 包小宁追星女孩人设上身,吹起偶像来一点也不避讳。 向知榆浓长的睫毛扑闪,听到这个名字手上动作一顿,支起下巴,面无表情道:「女主没死,被魔教教主下了诅咒昏迷不醒,男主在 第九集找到了她,然后两人……」 …… 「停!」 「魔鬼啊!就更新了九集,你都给我透了!啊我心脏疼,唐医生快给我做个心肺復甦。」包小宁苦着张脸叫停了剧透的魔鬼。 「剧透人滚出地球。」她控诉。 唐潮乐了,新奇地看了她一眼:「没听说你喜欢追剧啊。」 向知榆扯了个微笑,斜睨他:「随便看看。」 昨天刚出的新剧,随便看看一口气追平,甚至还有三集是超前点播,谁信啊。 唐潮记得她昨晚九点多才回家,今天一大早就来了,这是没睡光追剧了吧。 医院白色的灯光下,向知榆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映照下更显苍白,手腕和脚腕细的吓人,唐潮看见不由眉头一皱。 他和向知榆是大学同学,关系好到能借钱不还的程度(他单方面认为),他非常清楚这人拼命的程度,平日里除了学习和工作,还真没发现她对别的事情这么感兴趣,难道这剧好看到炸裂,连无趣的学霸看了都会上瘾? 唐潮摸着下巴,打算回去观摩观摩。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作者很爱被剧透…… 第2章 迹象 这个点医院里除了值班的,其他大都下班回家了,唐潮看了眼向知榆,对方完全没有要收拾回家的意思:「又不回去?」 向知榆嗯了一声,拆开巧克力的包装咬了一口,嘟囔道:「慧慧她父母来了,我回去不方便。」 「你就不能搬出去重新找个房子啊,每天跟个流浪汉一样赖在医院,那值班室都快成你家了。」说罢,唐潮打开微信,「我这有靠谱的中介,要不要推给你,找个离医院近点的房子,也不用再跟方慧挤一起,还能减少点通勤时间。」 向知榆猫儿一样缩在椅子里,伸出食指对着他摆了摆:「麻烦,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睡会觉。」 话虽这么说,但她其实也想搬,可是方慧和她一起合租多年,自己冒然搬走对方也不方便。 京州房价又高的离谱,想找间价格适合又离医院近的,比找结婚对象都难。 唐潮嫌弃地夺过她手里的巧克力包装袋,恨铁不成钢的上下扫了她一番,明明长得明眸皓齿,皮肤细嫩白皙,气质淡雅,五官精緻端正。 特别是那一双眼,眼尾微微上挑,使整张脸兼具温婉和魅惑,远远看过去整个人跟朵花儿似的,但就是不知道好好对待自己。 别人介绍相亲藉口不去,有人追还嫌人家丑,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坐到向知榆旁边,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滑了几下,不顾对方刚刚的拒绝:「微信给你推过去了,找不找你自己看着办。」 手机亮了起来,向知榆瞅了眼,眼尾上挑,十分嚣张地按灭了屏幕丢回口袋里。 唐潮气得作势要敲她,向知榆哎了一声,捂着肚子嚷道:「好饿啊,去吃饭吧。」 「我也没吃呢,一起去啊。」包小宁闻言从她老公的盛世美颜里抬起头来,附和道。 唐潮看了眼腕錶,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便道:「想吃什么?我直接点外卖吧。」 包小宁立刻举手:「老汪炸酱面!」 「又是这家,这老汪是你老舅吗?」 包小宁耸耸肩:「他家做的太好吃了,吃多少次都不腻嘛。」 唐潮低低笑了声,点开外卖app,找到老汪面馆,肩膀随意撞了撞向知榆:「您想吃什么呀,向大医生—」 向知榆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怪腔怪调,凝眉思考了良久,在唐潮耐心磨没的最后一刻,才举手开朗道:「老汪炸酱面!」 唐潮舔了舔后槽牙,很想给她来上一拳,愤愤地点了炸酱面乘以二。 「哎,说到这个,你们还记得关于急诊室的魔咒吗?」 护士小周突然开口,不大不小的声音,但在静谧的夜里尤为明显。 包小宁身子一顿,悠悠道:「别了吧,这么玄学的事情,我不相信次次都能应验。」 一旁新来的实习护士好奇问道:「什么魔咒啊?」 向知榆和唐潮闻言对视一眼,默契地坐直了身子。 包小宁压低嗓子,故弄玄虚道:「据说,只要夜里在急诊室点外卖,急救电话就会响。」 实习护士明显不信,笑了笑:「这个魔咒也太扯了,骗人的吧—」 「叮铃铃铃!——」 …… 话音未落,护士台前的电话便炸裂般响起,在这个特殊的氛围里尤为刺耳,众人僵硬地看向那台电话,迟迟没有人敢去接。 实习护士:「不是吧……」 向知榆好笑地看向包小宁,催促道:「包护士。」 包小宁抽了下自己那张嘴,认命般接起电话。 「这里是京州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急诊室。」 「多久?」 「明白。」 包小宁越听眉头越紧,向知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唐潮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 「怎么样?」 包小宁表情严肃:「春鸣路上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肇事车主直接死亡,被撞的轿车里有四名伤患,司机大腿骨折,后座的三人里两人擦伤,一人意识不清,嘴里一直念着胸痛。急救车已经赶过来了,五分钟左右就能到。」 第4页 向知榆唿了口气,听起来不算太严重,她想起上个月那起大巴事故,二十几个伤患潮水般涌进来,大傢伙忙到天亮才消停。 「唿叫值班的骨科医生过来,剩下的我和唐医生处理,所有人到通道处待命!」 向知榆边说边将头髮散开重新夹好,利落的盘在脑后,戴上手套,敞开白大褂。 动作洒脱,像朵纯粹的白玫瑰,干净又纯美。 唐潮半开玩笑道:「看来忙完面也凉了。」 「那就争取早点结束。」向知榆眼角一挑,看起来游刃有余。 包小宁打完电话,直接说道:「陆祎医生说他在附近,一会就到。」 唐潮闻言咋舌道:「大陆哥真积极。」 「别废话了,待会那两个轻伤的交给你。」 向知榆白了他一眼,没有搭腔,静静等待着急救车的到来。 「得令。」 不一会急救车开到门口,将伤患接连抬下车,三个意识清晰的嘴里不停发出由疼痛引起的嚎叫。 「别怕,已经到医院了。」 唐潮将一名脸上插着玻璃碎片的男人推进急诊室,男人发出杀猪般的叫喊声:「医生救命啊!疼死我了!」 「没事了,身上还有哪里痛的?」 「腿!我的腿!好像骨折了!」 陆祎此时穿着整齐的西装赶到,见状脱掉外套,扯松领带,走到唐潮身边:「这个交给我,你去帮向医生。」 「哟,穿成这样,去相亲了?」 看到对方警告的眼神,唐潮摊开手:「那交给你了。」 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急救车旁,将那两名轻伤的患者接过。 注意到向知榆从刚刚开始就站在那没动,唐潮不由喊了她一声:「向知榆!愣着干嘛呢?」 向知榆脚步如灌铅,瞳孔颤动,盯着前方某处,靠在门边,唿吸急促。 唐潮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担架上躺着一个高瘦的男人,漆黑的短髮,皮肤在混乱的夜色中也呈现出夺人眼球的白皙,容貌上好,正皱眉紧闭着双眼。 看着有些熟悉。 他还想仔细看看,却被包小宁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卧槽!竟然是纪柏惟!」 啊—— 怪不得看着眼熟,这不是他们刚刚才讨论过的新晋金飞影帝纪柏惟嘛。 听到这三个字,向知榆仿佛才从溺水般的窒息里挣脱出来,记起自己的职责。 她抬起发麻的双脚走到担架边,用干涩的声音询问急救人员:「伤者状态如何?」 「病人血压下降,意识不清,唿吸急促,车祸时撞击导致挤压到胸部。」 向知榆点头,和急救人员一起将纪柏惟转移到病床上,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向那张脸。 手指和小腿都在发麻,心脏跳得飞快,向知榆紧咬住下唇,才能让自己稍微稳定心神。 将纪柏惟推到急诊室,包小宁见她站那失神,不由开口催促她:「诊断啊!」 向知榆回过神深吸口气,走到纪柏惟身边,将对方的衣服解开,结实的胸膛上有几处明显的青紫。 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破碎的场景,不远处母亲倒在血泊里,虚弱地沖她伸出手。 心脏像被针刺一般,钝痛传至四肢百骸。 她甩了甩头,逼自己强撑精神。 「患者,能听见我说话吗?」 纪柏惟眼皮动了动,眼皮挣扎撑开,微微点点头。 恍惚间,向知榆感觉那双褐色的眼睛定在了她的身上。 她按了按纪柏惟的胸腹:「这里痛吗?」 纪柏惟吃痛地闷哼一声。 简单看了下超声影像,腹腔内并没有出血。 向知榆轻轻咬住下唇,按压胸腔疼痛加上唿吸受阻血压下降,这个状况很有可能是肋骨骨折导致的血气胸,需要拍个ct进一步诊断。 她刚要开口叫包小宁将人推去拍ct,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扯了下。 低头一看,纪柏惟用左手拽住了她的衣袖,手指关节泛白,看来用了很大的力气。 「他是不是有话要说啊?」包小宁第一次亲眼看见偶像明星,还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她有些不真实的错乱感,就像一个梦境,她掐了下手心肉,疼得她倒吸口凉气。 有话要说? 向知榆的视线从那只手移到纪柏惟疼得冒出冷汗的脸,对方的痛楚刺入眼中。 「患者,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纪柏惟点点头,嘴唇无声开合。 他一直在忍着剧痛,从开始到现在一句唿喊也没有发出。 向知榆和包小宁对视一眼,她不确定地弯下身子,将耳朵慢慢接近纪柏惟的嘴角。 倏然间,那只拽住她衣袖的手覆在了她的后脑上,力气之大,将她的整个头掌控住。 向知榆因为这个变故受到惊吓,勐然抬眼,对上纪柏惟幽深复杂的目光。 下一瞬,两唇相对,对方的柔软能清晰感知,热度在彼此的唇上传递。 纪柏惟炙热的唿吸喷洒在向知榆的面上,带着急促。 这个吻很用力,向知榆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牙齿在她唇瓣上小力地啃啮。 有点磨人的意味。 …… 整个急诊室的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全体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第5页 隔壁一直嗷嗷大叫的郑大山震撼的嘴巴都来不及闭上。 艹,他家艺人怎么受这么重的伤还在调戏医生。 当众耍流氓。 这要是传出去……算什么事?! 陆祎拧眉看着相抵的两人,重重地咳了一声。 时间仿佛重新开始流逝,向知榆空白的脑子里意识回笼,慌忙地直起腰,愣怔的和纪柏惟对视。 对方唇角还泛着挤压留下的白色,眼睛带着迷濛的水雾,喘着粗气盯着她。 她抬起手捂住嘴唇,眼看着对方黑长的眼睫慢慢下垂,眼睛再次闭上。 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还没等她消化那个吻,显示器发出警报,包小宁焦急道:「病人血氧饱和度下降,血压下降,唿吸困难!」 纪柏惟也彻底失去意识,手无力地砸在床上。 向知榆心口一跳,吼道:「唐潮!过来插管!」 「啊西,今晚是什么情况?」唐潮挠了挠脑袋,跑了过去。 向知榆动作迅速,消完毒,将穿刺点用利多卡因进行麻醉,进行穿刺,回抽出气体,置入胸导管。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饱和度上来了!」 唐潮这边也插管完毕,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ok了。」 「小宁,送去拍ct,联繫麻醉科和手术室,立即准备手术。」 「收到!」 郑大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连护士帮他拔出碎玻璃都忘了喊叫。 护士见他愣神,连忙拔出好几块,直到他后知后觉叫了一声才停下手。 「护士小姐,你轻点。」 郑大山泪眼婆娑,声音尖细,完全跟他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形象不符。 他掏出还完好无损的手机,颤着手打开微博,如他所料,纪柏惟出车祸的热搜已经登顶热搜榜,而且后面还顶着个火辣辣的爆字。 车祸现场围观群众众多,热门第一的那条视频正是纪柏惟被抬上救护车的过程。 评论区里都是粉丝担心和祝福的话语。 疼痛从脸上转移到了头上,他扶额回忆起刚刚转瞬间发生的车祸,疑窦暗生。 他们刚结束一场私人饭局,离开酒店还没一会就遇到了这种事。 怎么就那么巧,那辆车突然失控,直直撞向了纪柏惟所在的车体右侧。 他和助理凯心还有司机都是轻伤,偏生纪柏惟伤成这样。 有这么巧的事吗? 恰逢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名字显示是李双成。 新漾娱乐的老总。 他立刻接通,带着哭腔,仿佛受到欺负的孩子跑到家长面前告状:「老闆!」 「柏惟怎么样了?你们没事吧?」 那边语气焦急,看来也看到了热搜。 郑大山连忙道:「我们没什么事,柏惟伤的比较重,待会要送去手术,等他脱离危险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李双成悬着的心回到了肚子里,继续道:「你们现在在哪家医院?」 「嗯……京州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 「那帮记者估计不一会就会循着味赶过去,我联繫小陈,让他带着保镖到医院保护你们,一定不要让人熘进去拍到什么照片。」李双成嘱咐道。 纪柏惟的这场车祸,不仅粉丝关注,某些好事者和那帮记者肯定也想获得第一手信息。 「等他脱离危险,就让工作室发条微博,不能让粉丝着急。」 「了解!」郑大山眼睛发亮,燃起干劲,要不是小腿受伤,他能立即站起来隔空鞠个躬。 小护士啧啧感嘆,不愧是娱乐圈的,就是有活力。 作者有话要说: 里面涉及的医疗知识都是我胡咧咧的,别当真。 第3章 迹象 向知榆神情恍惚地走到更衣室,打开柜子换上短衫。 砰的一声,将柜门关上。 一瞬间,全身的力气被抽去,她瘫坐在长凳上,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闭上眼睛,一种类似于后怕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无限扩张,传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看到纪柏惟躺在那,她是真的怕了。 眼睛渐渐有了湿意,她搓了搓脸,红润的唇触到掌心的那一刻,身子勐然顿住。 放空聆听着周围的响动,纪柏惟的那双眼出现在脑海里,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跟多年前一模一样。 向知榆习惯性地紧咬下唇,咬到痛感让她清醒,不去想刚才那个荒唐的吻。 那个吻可能是他因为疼痛产生的错乱。 对,只能是这个原因。 走到手术区,刷手的时候碰到陆祎,对方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凝神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认识那个明星?」 向知榆闻言摇摇头:「不认识。」 陆祎眼尾上挑,显然在评估这句话的真实性。 「是吗,你刚才在急诊室的状态可不像平时的你,我还以为是熟人的缘故,你才会那样。」 向知榆神色平静,冲掉手上的泡沫,用脚关掉水龙头。 举着湿漉漉的双手,面无表情:「晚上没吃饭,饿的。」 「那个吻也是?」 对方用不善的眼神瞟向他,陆祎投降般举起手:「我错了。」 向知榆这才注意到陆祎穿的很正式,她还是第一次见他打领带。 第6页 不由扯了下嘴角,打趣道:「穿成这样,相亲?」 「你们脑子里难道只有结婚这档子事吗?」 陆祎无奈一笑,浓重偏混血感的五官在灯光下瞬间耀眼起来。 「没办法,俗人一个。」 向知榆轻笑,转身走向手术室。 身后的陆祎盯着女生清冷的背影,正色道:「是相亲。」 向知榆停下脚步,脸上一副我就说嘛的表情,摆摆手走进手术室。 身后的门自动关上,向知榆清楚看见躺在手术台上的人。 原本调整好的唿吸又一次混乱,她移开视线,逼自己将这场手术当成平时的那样来看待。 看了ct,果然是肋骨骨折,胸膜腔破裂,胸腔活动性出血,导致血气胸。 护士帮她穿上无菌手术服,戴上手套和口罩。 一切准备就绪,她走到台侧,对面是静候许久的唐潮。 「开始吧。」他说。 向知榆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她不爱在手术时聊天,唐潮很了解她,每次普外和胸外联合手术,只要是他俩,对话都极其简洁。 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手术刀,向知榆熟练地握住。 刀尖抵着那人胸膛的一刻,第一次,没由来的,心慌。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唐潮今天第二次提醒她:「向知榆?」 「你抖什么?」 「?!」 她抖了吗? 好像真是这样。 向知榆蹙了蹙眉,用左手握住右手腕,指尖的颤抖传到手术刀上,藏也藏不住。 将她的失控曝光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一旁的几个护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奇特和震惊。 她们的手术机器小姐竟然手抖了。 这可是稀奇事。 「低血糖犯了?要不先出去吃点巧克力再进来?」 唐潮担心她,不由低声说道。 向知榆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在口罩下微微笑了笑:「不用,开始吧,我好了。」 这次手术刀落下的时候,稳健,有力,仿佛刚刚的颤抖只是一场错觉。 唐潮抬眼看了她一眼,将满腔的疑惑咽了回去。 等结束再找她问问今天在急诊室到底怎么回事吧。 太反常了。 急救时愣神,这俩莫名其妙的吻,刚刚的手抖……每一个都很反常。 但以他对向知榆的了解,对方估计打两句哈哈就敷衍而过,或者以睡觉做藉口躲开。 这个女人,对任何人都不愿意敞开心扉,就算是他这个多年同窗好友,也撬不动那张嘴。 固执的很。 思及此,唐潮看了眼熟睡中的纪柏惟,这张脸无论在哪个年龄层的女性面前都极具杀伤力。 再结合向知榆熬夜追他剧的这个行为。 嘶——果真是粉丝嘛。 唐潮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贊,肯定是这样。 原来这个淡的跟个白开水一样的女人,她喜欢男艺人! 「抽吸。」 向知榆又恢復了手术时冷漠严谨的眼神,抬头瞥了眼走神的唐潮,冷声道。 那一眼极具威慑力,唐潮立马回过神再不敢胡想,要是在她的手术里出错,出去准被暗杀。 …… 「接下来的收尾都交给你了。」 「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向知榆长长的松了口气,手术完美结束,脑子里绷着的弦瞬间放松。 胃里突然泛起难言的噁心感,她摘掉手套跑出手术室,冲进洗手间的隔间里。 肚子里什么也没有,只能吐出酸水。 直到那噁心感退去,跌坐在地上,向知榆才感觉活过来。 拖着疲软的身子回到空无一人的值班室,里面光线昏暗,偶尔有几道车辆的光束照射进来,映照在她的脸上,明暗交替,感觉屋子里的时间都慢了下来。 她打开手机点进微博,#纪柏惟车祸#这个热搜已经爆了。 点开热门视频,杂乱的灯光里纪柏惟像只破碎的人偶,被送进救护车里,周遭是混乱的声音和人影。 安静的他与周围格格不入。 关掉手机,扔到床上。 向知榆坐到桌边,外卖已经凉透。 她打开盒子,里面的炸酱面坨成了一团,怎么拌都拌不开。 向知榆机械性的把冷掉的面块往嘴里塞,浓郁的味道充盈整个口腔,艰难的吞咽,滑进胃里。 矿泉水摆在一边,她刚要伸手去拿,手里就被塞进一个温暖的物体。 「……谢了。」 向知榆握紧热牛奶瓶,对着陆祎道了声谢。 陆祎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看到的就是女生单薄的身影,背嵴挺直,一言不发地吃着冷掉的外卖。 光一个背影,就让人觉得孤单。 陆祎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常服,身上有股似有若无的皂香,他坐到向知榆身边,轻声问道:「他没事了?」 向知榆下意识点点头,随即顿住,顺势将一大口面塞进嘴里。 他,哪个他? 「天天跟打哑谜一样,有意思吗?」她道。 「是没意思,谁让某人整天跟个刺猬似的,根本摸不到。」 这话说得很暧昧,但陆祎神色正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人想跟他深究下去,都会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第7页 向知榆显然习惯了对方的说话方式,面无表情地咽下最后一口,走到床边将自己缩进被子里。 舒服地闭上眼,蹭了蹭枕头。 隔着被子嘟囔道:「我先睡了,没事别叫我。」 陆祎轻笑,拿起热牛奶放到她的脸上,向知榆被这热度勐地一惊,不满地睁开眼。 「喝了这个再睡。」 说完便直起腰,五官隐进黑暗里,看不清神色,转身要走的时候,向知榆叫住了他。 「陆祎,相亲怎么样?」她说,「人家姑娘没嫌弃你吧。」 安静下来。 向知榆等了良久,都没有听见回答,不由心里开始打鼓。 这小子不会真被嫌弃了吧…… 想想也能理解,虽然陆祎人长得不错,但纵观骨科里的那些老前辈,人到中年就成了头顶一级伤残,每天拿着锤子凿子等各种重型工具,全是体力活。还不定时加班,回家都不一定见到面。 长得再帅也有凋零的一天。 「额……当我没说,你去忙吧……」 「没有,人家姑娘对我挺满意的。」陆祎这时开口,「对方体制内,人长得也标志。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发展下去。」 向知榆眼尾上挑,不由笑道:「那挺好啊,看来你要成为我们这届第一个结婚的了,婚礼那天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床边微微下陷,陆祎不知何时坐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向知榆露出的半张脸,语气听不出情绪:「你怎么不问问我满不满意呢?」 「啊……那你满意吗?」 向知榆挠了挠脖子,没懂他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该满意吗?」 从哑谜又升级到绕口令了? 向知榆暗自翻了个白眼,一天的疲惫在沾上床的时候被彻底释放出来,有些不奈道:「接触接触呗,现在的相亲市场能遇到个好的真不容易,我之前的惨痛经歷你又不是不知道。」 接着开始赶人:「行了行了,我先睡了,晚安。」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看来是真的累极了,陆祎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床上传来的规律的唿吸声。 陆祎自嘲一笑,关上门,将心里的憋闷一同丢在里面。 他走到急诊室,郑大山和另一个受伤的女生正在说着话,见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过来,郑大山焦急询问:「医生,我们柏惟的手术怎么样?」 陆祎温和道:「放心吧,手术很成功,是我们这年轻医生里技术最好的向医生做的,不用担心。」 「刚刚急救的女医生?」郑大山想起那个和纪柏惟亲吻的女医生,姣好的容貌甚至比得上圈里大多数女明星。 陆祎点点头,拿出手机看了眼,眉头轻皱,道:「具体的事宜等唐医生过来你们可以问他,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这个腿打上石膏修养一个月就好了,有任何不舒服的随时来找我。」 郑大山道了谢,目送陆祎离开,嘴里啧啧赞嘆:「现在医院连颜值都这么卷了吗。」 林凯心的脖子被戴上了支架,只能仰着头喝水,闻言也附和道:「是啊,就我今晚见到的三个医生,一个比一个好看,我都想找个医生男朋友了。」 「哎,boss刚刚强吻人家女医生我可看的清清楚楚,这算不算借伤耍流氓?」 林凯心想到那个场景,脚趾蜷缩,辛亏人家医生职业素养好,没跟他们计较,不然这要是被放上网,boss的形象全毁了。 郑大山摸了摸被贴上纱布的侧脸,沉思片刻:「等他醒过来去问问,如果是因为受伤导致的神经错乱,那还好说。就怕真是见色起意,那人家女生怎么追究我们都没理。」 人家医生尽职尽责急救,突然被偷袭,换任何一个人都能当场甩一个耳光过去,外加一句流氓。 「没想到啊,boss平时不声不响的,一出手就是大动静。」林凯心真心佩服,boss除了拍戏和被女星炒作之外,还真没见过他和哪个女的有过亲密接触,这勐的一下直接亲上去,是个狠的。 「这可不是好事,上升期要是被爆出什么绯闻,粉丝群体就像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你我心里都有数。」郑大山小心躺下,不小心碰到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大卫哥,之前boss敲定好的工作怎么办啊,文导的新戏下周就要进组了,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就这么推啦?」林凯心眉心一皱,将话题又拉回工作上。 郑大山嘆了口气,文肃导演的新电影开拍在即,前两天刚确定纪柏惟为电影男主,官微也放出了物料。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合作,外界对此期待颇高。 偏偏在这个时候纪柏惟出车祸,时间点卡的过于精准,他都怀疑是哪家派人故意撞他们的。 可是肇事车主当场死亡,警方调查也要一番时间。 但仔细想想,如果真是阴谋,那人能做到如此,也不会让人查到他头上。 「没办法,先去交涉看看能不能延迟进组,但我估计希望不大。」郑大山冷声道,「不管怎么样,身体健康放第一,等柏惟醒来之后让工作室发条微博保平安,尽量不要让这件事情闹太大。」 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地嘆了口气。 他们的这位艺人星途真够多舛的,能爬到现在的地位,真是完全靠他自己努力。 可上天向来不管这些,只爱捉弄拼命活着的人。 第8页 作者有话要说: 向·全中国最困的人·知榆 第4章 迹象 因为保镖来的及时,原本闻讯赶来的众多记者被挡在了医院外面。 公司派来的工作人员得到手术成功的消息,直接一句:「纪先生已经脱离危险。」打发了记者。 深冬的夜里雾气浓重,夜凉如水,不少人坚持没多久就躲进车里或者直接走了。 剩下的少部分人还坚持想获取第一手採访。 郑大山不想管外面的嘈杂,沾到枕头的那一刻就唿唿睡去。 经过一天的折腾,医院逐渐恢復平静,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阳光将小小的值班室照亮。 向知榆搁在床边的手瑟缩了一下,她艰难地睁开眼,摩挲找到手机,锁屏上显示早上7点。 她的生物钟已经准到整点必醒的地步。 脑袋还有些昏沉,她晃晃悠悠地走到洗手间洗漱完,走进办公室,看见包小宁给她带的早餐。 豆浆和包子,简单但却管饱。 「昨晚交通事故的那几个患者都安顿好了?」 向知榆迅速吃完一个豆沙包,问道。 包小宁手里剥着茶叶蛋,打了个哈欠,脸色不太好看:「嗯,都住进病房了,手术的那个正在加护病房,唐医生都安顿好回去的。」 向知榆感觉到对方心情好像不太好,疑惑道:「见到偶像,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别提了,我都快心疼哭了,哥哥太惨了!」 惨?怎么个惨法。 向知榆吸豆浆的动作慢了下来,耳朵不自觉竖起。 「他这次出事,之前谈好的几个工作肯定要吹了。哥哥的星途也太坎坷了,被雪藏两年好不容易现在混出头,又遭遇人祸。」 包小宁越说越没胃口,将剥好的鸡蛋塞进向知榆手里,撇着嘴回到护士站。 「嘿,小妮子。」 向知榆被迫沾了一手滷汁,默默将鸡蛋塞进嘴里,笑容却瞬间消失。 纪柏惟被雪藏这事她也知道。 那是发生在他以男团组合形式出道的第二年,据说是为了队友得罪了圈里有名望的大导。 特地写了首歌diss那个导演潜规则,当时那首歌瞬间刷爆网络,网友纷纷夸他好刚。 但只一眨眼的功夫,热搜就被下了,那个导演还发了律师函,要告纪柏惟造谣和侵犯名誉。 最后也没告成,这件事也在许多捕风捉影的消息下渐渐淡出大众视野。 自始至终,那个队友没有出来说过一句话。 随之消失的,还有纪柏惟这个人。 大导在圈里颇有人脉和势力,他要封杀谁只是一句话的事。 何况只是个刚出道的小明星。 原经纪公司是个小作坊,迫于上头压力只能解散组合,纪柏惟成了众矢之的,害的组合解散的罪魁祸首。 两年后能再出来,是因为那个大导被爆出迷。奸和性暴力,受害者铁证如山,大导被指控多项罪名,进了监狱。 全网譁然,原来,当年纪柏惟内涵的都是真的。 向知榆还记得,纪柏惟消失的那年,是2012年。 当时她大三,正坐在暖和的教室里学习。 那个时候,不知道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这,手里的食物变的索然无味。 向知榆抬头看了眼时间。 该查房了。 早晨的住院部里很安静,大家都尽量放轻动作,以免打扰到病人。 向知榆来到加护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能清楚地看见纪柏惟闭着眼躺在床上。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鼻子完美挺翘的形状,嘴唇有些干涩,面容苍白,如鸦羽般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强烈的破碎感铺面而来,比任何一个电影镜头都要来的戳心。 他真的很适合大银幕,那种强烈的故事氛围感,让他不管在如何构图的画面里,都是视线的焦点。 恰好这时病房护士朝她走过来,向知榆垂下眼,及腰的长髮落到脸侧,掩住眼里的情绪。 她轻声道:「病人怎么样?」 「向医生,病人生命体徵平稳,术后也没什么不良反应。」护士回答。 向知榆点点头:「待会就转移到普通病房。」 「好。」 临走前,向知榆回过头朝里看了眼,就看到病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直直与她的碰撞在一起。 向知榆后背一僵,一时愣怔在原地。 那双眼睛黑沉,深邃,眼型是漂亮勾人的桃花眼,但右眼正下方的一个小痣平衡了妖冶感,显出几分娇憨态。 纪柏惟面无表情,甚至没有转头,只斜视看着她。 莫名有种,审视的意味。 不知对视了多久,向知榆扯了下嘴角,想摆出一个礼貌合适的笑容,但就在她要笑出来的时候,对方就闭上了眼睛。 扭过头,面朝里。 ……靠。 怎么有点不爽。 向知榆紧咬下唇,全身僵硬地走开,直到拉开一段距离,心里不知为何的慌张才总算消退。 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向知榆此时就像一个和别人吵架之后落败而逃的输家,回去默默復盘自己的表现,越想越气,心里无限懊悔和憋闷。 第9页 她走到电梯前,看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数字,惆怅地蹙起眉。 纪柏惟应该是不记得她了吧…… 毕竟时间过去太久。 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可是昨晚那个不像话的吻,又是怎么回事? 尽管向知榆一直警告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在意,可是她心里清楚,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因为那个吻,她不可能不胡思乱想。 医院的电梯一向不好等,见数字一直停在三楼没有上升的迹象,向知榆索性走进了楼梯间。 没想到刚一进去就听见有人在打电话。 那是个体型微胖的黄髮女生,正坐在阶梯上,捂着手机,压低嗓子说话。 向知榆放轻脚步不想打扰到对方,侧身绕过去,没想到擦身而过之际,纪柏惟三个字就钻进了耳朵里。 她脚步微顿,放慢了下楼的速度。 因为楼梯间比较封闭,对方虽然放低了声音,但对话还是清晰的在空间里迴荡。 「姐妹,我已经到了住院部了,纪柏惟的病房我还没找到,你们赶紧过来。」 「放心吧,没人会查你们的,就算被问就说家人在这里住院,那些保安还能不让你们进来嘛。」 「行,我先出去找你们会合,下午一块过来找。他肯定住在那种单人病房,很好找的,找到他就多拍点照片,工作室都说脱离危险了,我就不相信他真伤的那么重,说不定还能说上话呢!」 ……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向知榆眉心紧皱,直到视线里看不见那个女生的身影,她才停下脚步。 这些是粉丝吗? 可是,为什么给她的感觉这么奇怪。 向知榆心里总觉得这事不对,纪柏惟现在虽然脱离了危险,但急需静养,要是这帮小迷妹做出点过激的行为,碰到伤口什么的,那就糟了。 想到这,她走出楼梯间,来到郑大山所在的普通病房,推门进去,看见他正和林凯心互相对着削苹果,表情认真,画面奇特诡异,跟做法似的。 听到门口的动静,郑大山抬起头发现是昨晚被他家艺人轻薄的女医生进来,对方看起来气势汹汹,肯定是来讨说法的。 顿时,他和林凯心手里一直没断的苹果皮像是商量好一样,同步断裂,掉到地上。 见两人瞪大眼睛盯着她,不发一言,向知榆莫名其妙地挠了挠脖侧,笑着问道:「请问你们是纪柏惟患者的工作人员吗?」 郑大山和林凯心对视一眼,发出极其绵长的鼻音:「嗯吶……」 向知榆眨了眨眼,对方眼神飘忽,看着好像很心虚的样子。 将手插进口袋,她自我介绍道:「我是他的主治医师,你们叫我向医生就行。」 闻言,郑大山立马扬起笑脸,苹果肌上浮起褶皱一片,放下手里的苹果,对着向知榆点点头。 「向医生你好……我们柏惟没事吧?」他试探道。 向知榆摆摆手:「他待会就能转移到普通病房了,你们放心。其实我来这是要说另一件事。」 来了来了来了,肯定是要说纪柏惟干的流氓事了。 郑大山嘴巴紧抿,端坐在床上,等待接受对方的指责。 作为一个合格的经纪人,替艺人承担后果,擦屁股,处理突发事故,也是重要的职业素养。 「我刚才在楼梯间不小心听到一些话,总觉得有点不对。」 说罢,向知榆将自己听到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告诉郑大山,眼见着对方眉头越来越紧,笑容也消失不见。 「听起来她们人数不少,住院部的病人需要静养,既然是粉丝,感觉还是交给你们处理比较好。」她最后补充道。 郑大山表情认真,对她道了声谢:「谢谢你向医生,我知道了,我会去处理好的,给你添麻烦了。」 「向医生,我想请你帮个忙。」他继续道。 向知榆:「您说。」 「如果有人问起纪柏惟的事,还请医院不要将他的病房位置这些透露出去。」 向知榆明白:「这是肯定的。」 没别的事了,向知榆最后叮嘱几句,就走了出去。 林凯心见人走远,小声骂了句脏话:「靠,这帮私生连医院都不放过,太猖狂了。」 「医院是公共场所,她们就越发肆无忌惮,欸,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郑大山摸出手机打电话给小陈,简单说明了下情况,让他下午派几个保镖守在纪柏惟病床门口,不准让除了医护人员以为的任何一个人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象姐:好气,显得我好傻。 第5章 迹象 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向知榆开车回了趟出租屋,方慧去上班了并不在家。 她父母也在今早赶火车回老家去了。 看着厨房地上堆满的蔬菜和土特产,向知榆眨了眨眼,掩盖里面的酸涩。 就算到了奔三的年纪,但在父母眼里,每个孩子都是长不大的。 他们会担心你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生病,会不会开心。 你可以在他们面前永远长不大。 可向知榆却被逼着长大,活得像个孤家寡人。 简单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上身是柔软的白色针织毛衣,外面套上驼色的毛呢,下身搭配紧身的牛仔裤。 第10页 看起来温柔又干练。 及腰的长髮还未彻底吹干,向知榆就将吹风机放下,走到厨房将冰箱里的半成品食物放进微波炉加热,当成午餐吃完。 她对吃实在没什么讲究,能填饱肚子即可。 放在桌上的手机此时振动了一下,一条微信传送进来。 她随意点开一看,手指微顿。 是继母刘开红髮来的。 【木木,下周一是你的生日,别忘了给自己买个蛋糕。】 木木是她的小名,母亲给取的,因为她和父亲向楠的名字里都有个木。 这个名字现在只有刘开红和向楠会叫了。 生日…… 向知榆暗道,原来这么快一年就要过去了么。 向知榆生在跨年夜,一年的最后一天。 这个日子很好记,她根本不需要别人特意提醒。 每次只要电视里响起跨年的倒计时,就算她忘了,也会被强制想起。 拿起手机,犹豫地打了几个字,想了想又逐字删掉。 只留了个「好」字,发送过去。 往上翻两人的聊天记录,基本都是对方单方面的提醒和关心,她偶尔回个【好。】,【知道了。】 这些个让人感觉陌生又疏远的字眼。 刘开红的上一条信息还是国庆节发的,问向知榆要不要回家看看。 她当时以值班为由给拒了。 向知榆的目光在回家那两个字上顿了顿,不知是不是被厨房里满满当当的特产给影响到了,她难得脑子里蹦出点回去看看的念头。 可是下一秒她就自嘲一笑,将这个念头抛出脑后。 人家一家人过得好好的,她去讨人嫌干嘛。 刚想关上手机,聊天界面却往上一动,刘开红接着又发送了一条信息过来。 向知榆看过去,上面写着:【程归上周回国了,现在也在京州市,有什么事就去找他,我跟他说过了。你们兄妹好多年没见,找个时间也可以聚聚,当然,要是你忙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 语气小心翼翼,但就是莫名让她烦躁。 兄妹…… 向知榆轻笑,这次什么也没回,把手机关上,扔进口袋里。 程归出国多年,她还以为他要在国外定居呢,没想到竟然来京州了。 聚聚还是算了,他俩见面,周围的气氛不降到冰点才怪。 此时刚过一点,简单收拾完,向知榆在沙发上呆坐了会,房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指针的转动声和楼上偶尔的脚步声,再没有多余的声音。 安静到让人心慌。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等到头髮彻底干透,她站起来舒展下身骨,拿起车钥匙,准备回医院。 医院很忙很累,值班室的床很不舒服,可向知榆还是更愿意待在那。 起码那里有人真的需要她。 下午没什么病患,唐潮今天轮休,陆祎要参加手术,没功夫理她。 无聊的她只能赖在包小宁那蹭她的零食。 边吃边听她们聊八卦。 「我真的无憾了,今早帮纪柏惟换病房的时候,他跟我说话了!声音超好听!」 病房护士小张也在八卦大军里,俨然成了中心人物。 包小宁哀嚎:「我也好想去看他啊,可我不敢,门口那俩彪形大汉跟防贼一样,没点正当理由连门都不让靠近。」 小张连忙点头:「就是啊,本来没人守着的,不知道怎么的中午就来人了,我去输液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让纪柏惟病房安保系统突然升级的罪魁祸首,正磕着瓜子,认真安静听着护士们因为看不到明星而逐渐怨妇的对话。 「你们别说,我老公真的不上镜,现实里看比电视上还好看万倍,那脸就跟我手掌差不多大。」包小宁夸张道。 「诶,好想跟他说说话啊,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碰都碰不到了,顶流就是高不可攀。」她越说越嚮往,「要是能得到张to签,发到群里,那帮姐妹肯定羡慕死我了……」 向知榆被包小宁这花痴样逗到,不由笑出声。 气氛一时安静。 她轻咳一声:「抱歉。」 「小吱吱?」 最怕朋友突然叫你的暱称。 「啊?」迴避着眼神,向知榆把瓜子壳从嘴边拿掉,吃人嘴短,她突然明白了这个深刻的道理。 「你待会下班前是不是要去病房啊。」包小宁道。 是句陈述句的口吻。 向知榆默默把手里的瓜子都放回袋子里,提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对方下一句不是帮忙就是借钱。 「你想干嘛?」她直截了当。 「我想要to签。」包小宁也不磨叽。 「我也想……」小张不好意思地举手。 「我也想要,向医生……」 「我也……」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八卦临时小组的四人,齐刷刷地露出渴望又不好意思的表情。 除了包小宁。 「哎呀,你是他的主治医师,进去光明正大,查完房,顺便——帮我们几个要张签名,很简单的。」 是很简单,但对向知榆来说很难。 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纪柏惟。 也不清楚对方到底还记不记得她,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应对。 虽然她是主治医师,但其实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过。 第11页 他全程都在闭眼睡觉。 而且,想起早上那个眼神,她更憷了。 「我……我怎么开口嘛?」 她没理由去推辞,要个签名这么小的事她都不答应,包小宁日后能天天在她面前摆出怨气脸。 包小宁恨铁不成钢,向知榆这张脸笑一笑,不管是谁都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何况她还是纪柏惟的手术医生,人家感激她还来不及呢,就一小小签名,那还是事嘛。 她不禁想起昨晚的接吻事件,本来想拉她八卦一下,但看向知榆没当回事,她也就没问,当时场面混乱,可能只是纪柏惟因为疼痛一时产生了幻觉。 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向知榆有事。 她俩在医院共事多年,昨晚对方的状态很不对劲。 是个熟悉她的都能看出来,就这小妮子还在装傻。 「你就直接要就行,就说我们都很喜欢他,是他粉丝,放心吧没事的,我老公人很好的。」 你确定?! 向知榆不敢苟同。 你老公眼神太唬人,隔着厚玻璃都能被杀到。 最终,向知榆还是没经受住包小宁的撒娇攻势,拎着个本子去了住院部。 高级单人病房在顶楼,她没着急上去,从下面的病房挨个开始转。 住院部这些病人都挺喜欢这个向医生的,漂亮大方还负责,不少上了年纪的病患和家属都有意打听过她有没有对象,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争着向她介绍自家的孩子或者侄儿。 向知榆通常都礼貌回绝。 上个月遇到个奇葩的,有个肺癌早期的老太太直接叫他儿子来到医院,趁着她查房的空拉住她介绍。 对方是个和她年纪相当的海归博士,鼻孔看人,眼镜片比酒瓶底都厚。语气里充斥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挑剔和暗含诋毁的话语十分刺耳,那老太太甚至觉得她儿子说的很对。 两人一唱一和,周围的病人家属都快听不下去了。 向知榆站那迫于在医院里身份特殊和不刺激病人的宗旨,没有当场骂出声,笑盈盈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啊,我有男朋友了。」 老太太和她儿子同时傻眼:「你不是单身吗?」 向知榆一乐:「今天刚谈的。」 「你母亲要多休息,少让她操劳。」 甩下这句话,在两人的愣怔里走出病房。 然后,医院里就传出一直清心寡欲的向医生谈恋爱了的这个消息。 男友身份不知,向医生很低调。 连带她的师傅,外科毛主任都跑过来问她。 向知榆无奈将病房里发生的事告诉他,毛主任听完细缝眼都睁大了。 向知榆不想再被这种事骚扰,就没有刻意去澄清这个谣言,所以很多跟她不熟悉的同事都以为她还谈着个从没露过面的男友呢。 查到一个肋骨骨折的小姑娘时,她正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着字,表情认真,时不时还朝病房外张望。 小姑娘性格外向,和向知榆混得已经挺熟了,见她过来,立马将手机放下,笑道:「向医生。」 向知榆嗯了一声:「今天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疼吗?」 小姑娘乖巧地摇摇头:「不疼了,昨晚一觉到天亮。」 向知榆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明天叫你爸妈办出院手续吧,你可以回家啦。」 本以为小姑娘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开心,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跟她抱怨住院很无聊了。 没想到对方闻言表情一僵,立马捉住她的手乞求道:「漂亮姐姐,我觉得还是有点不舒服,让我再住几天嘛——」 向知榆不解皱眉,刚刚不是还说一觉到天亮嘛,怎么这会又不舒服了。 小姑娘和包小宁一个路数,见向知榆犹豫,就开始一个劲的摇手臂撒娇,吃得她死死的。 向知榆被缠的没办法,妥协地点头:「那你再留院观察两天。」 小姑娘开心了,眼珠子一转,问道:「向医生,医院里是不是来了个明星啊?」 向知榆没想太多:「你问这个干嘛?」 「哎呀,好奇嘛,那个明星是纪柏惟吧。」小姑娘说,「我在网上看见他被送到我们这,他现在在哪个病房啊?」 向知榆再迟钝也明白了这小姑娘在想什么,手插进口袋站起身:「这我也不知道,你休息吧,我继续去查房了。」 身后的小姑娘明显不信:「漂亮姐姐你就告诉我嘛!我就在门口看看,我是他粉丝!」 又想来撒娇这招,向知榆在她发动攻势前就快步走了出去。 小姑娘见套不出话,打开微信群组,发了条语音:「姐妹们,医生不告诉我,但我觉得纪柏惟肯定在顶楼的高级病房,你们直接上去就成,我待会过去。」 向知榆转完大病房往高级病房那层走,手里的本子像个地雷一样,她拿着都烫手。 在电梯前等了会,打开的时候向知榆随意往里看了眼,进去的脚步一顿。 里面站着四五个发色各异的年轻小女生,打扮时尚,都戴着口罩,将面部遮得严严实实。 里面最高的那个,正是早上在楼梯间遇到的黄髮女生。 她们见电梯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用略带玩笑的眼神瞥了向知榆一眼。 随后继续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窃窃私语。 第12页 向知榆走进去,看见顶层的按键已经亮起。 不由眉心皱起。 这帮是粉丝吗? 她想起之前包小宁在她面前骂过的一个叫私生饭的群体。 跟车跟踪、偷窥、偷拍、打电话,各种骚扰自己喜欢的明星,影响他们的私生活,更有甚者会潜进酒店房间,非常病态。 这帮小女生不会就是那种粉丝吧…… 纪柏惟才做过手术,不能被打扰。 就算她们进不去病房,在走廊里弄出动静的话也会打扰到其他病房的病人。 向知榆可不敢赌,她轻声拿出手机想通知郑大山,可她根本没有他的联繫方式。 想了想,她准过头温和道:「你们是去探病吗?」 嘀嘀咕咕的小女生们瞬间安静,齐刷刷看向她,黄头髮的那个干干道:「是,我们有朋友住院。」 「啊——叫什么名字啊,我可能还认识。」向知榆继续套话。 黄头髮露出的眼睛开始警惕:「叫余艺。」 向知榆眼尾一挑,这不是那个肋骨骨折的小姑娘吗。 怪不得缠着她问纪柏惟住哪。 「余艺啊,她不是住8层吗?就在我进来的那层,你们应该忘记出去了,正好要到10层了,你们可以从楼梯下去。」说罢,向知榆好心的帮她们按亮了10层,电梯不一会就停下,门打开。 几个女生对视一眼,红髮的女生快速按了关门键,僵硬地说:「我们已经看过她了,我爸也在这,住顶层,阿姨,不用你多管闲事。」 阿姨?! 向知榆轻笑,顶了顶腮。 作者有话要说: 顶腮,是一种情绪。 第6章 迹象 向知榆伸手将10楼以上的每一层按键都按亮,死死把门口堵住。 抱臂转身,看向这群小妹妹,好整以暇:「叫我阿姨?」 五个小女生看到她的操作,一时没反应过来,聚拢在一起盯着她。 「我是阿姨,那你们是胚胎吗?」向知榆微笑。 红髮女生俨然是小团体的头目,冲到向知榆面前怒道:「你想干什么呀,赶紧给我让开!」 奈何向知榆净身高一米七,红髮小妹妹穿着鞋最多一米六,仰起脖子叫嚣,总显得底气不足。 向知榆没有跟她们废话,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非相关人士不能进入顶层,除非有证明真的有家属在那,不然你们不能上去。」 她们哪有什么证明,就是编瞎话的。 她们几个是新漾黑名单上有名的私生,这次看纪柏惟进了医院,周遭防范措施比较松散,正好她们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小姐妹余艺也在这里住院,就撺掇着一起来了。 趁着他病,要他「命」。 本来按照计划一路畅通,偏偏在电梯里遇到这个多事的女医生。 电梯在12层停下,门自动开启,距离顶楼还有三层。 红髮女见状和黄髮女对视一眼,两人仗着自己体型的优势,趁向知榆身后没有阻挡,两人合力将她往外推。 边推搡边道:「出去吧你!」 向知榆干饭也不是白吃的,两只手紧紧扒住门边,堪堪将两人挡住。 可惜再怎么负隅顽抗都遭不住五个女生一起推啊! 「靠!你们以多欺少!」 向知榆被推倒在地,手下意识往后支撑,结果手掌擦到角落放着的花盆上。 靠近手腕的地方被磨破了皮。 她也没在意,心思现在全放在这群女生身上。 「阿姨,再见!」 女生们沖她摆摆手,向知榆可以想像对方口罩底下的鬼脸。 她本想将脚伸进电梯里让门关不起来,可这帮小女生却跑出来了,直接进了楼梯间,打算放弃电梯,爬楼梯上去。 向知榆见此心里比了个中指,不敢怠慢,快速站起来也跑进楼梯间。 12层走廊上的家属听到动静跑过来查看,只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奋力跑进安全通道的背影,衣决飘飘,伴随着鞋子踏上楼梯的声音。 向知榆平常不怎么运动,爬到十四层就被甩下整整一条楼梯的距离。 「这帮小丫头,跑的真快。」她不禁气喘吁吁的感嘆。 等她爬到15层,还没出楼梯间,就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争吵声。 她心道不妙,赶紧跑过去。 果不其然,五个女生和那两个保镖推搡了起来。 病房门口配保镖,这目标太好找了。 其中几个女生甚至趁保镖不注意拿出手机透过玻璃往里面拍照。 「哥哥!哥哥!我们是来看你的!你让我们进去!」 「你们让开啊!我们是粉丝!你挡着我们干嘛?!」 「哥哥!你出来见见我们呀!你伤的怎么样啊?我们都很担心你!」 女生们尖细的声音在走廊里迴荡,向知榆注意到已经有不少病患和家属已经从门口探出头查看了。 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事。 向知榆没有犹豫,立刻上前,表情严肃,语气也强硬起来:「这里是医院,周遭都是住院的病人,请你们不要大声喧譁!让病人好好休息!」 红髮女生闻言火蹭的上来了,联想起在电梯里也是这个女的百般阻拦,她们也不是吃素的,不由怒道:「你他妈谁啊?!要你管!我来探病还要听你逼逼啊!刚刚没打你就给你脸了,老阿姨走开!」 第13页 说罢又要上手推向知榆。 保镖见女生的注意力被转移,赶紧打唿叫外援上来。 余艺这时也乘着电梯赶来,见到几个小姐妹和向医生起了冲突,心里发虚,自己悄声躲在角落处,露出一双眼睛打量形势。 向知榆被她们推到墙边,手掌处的磨伤被碰到,不由嘶了一声,但嘴上还是坚持:「请你们下去,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 几个女生的注意力从病房转移到了向知榆这,态度恶劣:「你叫啊你,在这装什么装!不让我们见哥哥,你以为你是谁啊?」 「等我回去就投诉你!看你们领导怎么处罚你!」 …… 两个保镖打完电话立即上前阻止,可是也不敢真的下狠手动她们,到时候被赖上又要生事端。 只能挡在向知榆面前,三个人跟鹌鹑一样,被五个小女生指着鼻子骂。 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病房护士也闻声赶到。 一时间,叫骂声,拉架声,乱作一团。 看戏的家属里有的甚至还掏出手机记录下来。 …… 「你们他妈的在做什么!」 一道沙哑又满含怒气的暴吼响起。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停下了动作,愣怔地看向病房门口。 纪柏惟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骨节清晰血管明显的手紧紧扣在把手上,隐隐能看见额间细密的汗。 他在强撑着疼痛。 向知榆看见他出来的一瞬间眉头就揪在了一起。 他刚做完手术,根本不能下床,这样会扯到刀口不利于恢復。 「哥哥……」 红髮女生见到纪柏惟,将向知榆等人抛诸脑后,和小姐妹一起上前想靠近他。 保镖眼疾手快把她们拦住。 「走开!」 纪柏惟那双眼睛,眼型明明是多情的,可此时盯着她的那双眼,里面却都是厌恶。 像是看见什么极嫌恶的东西。 女生们被这眼神震住,脚步下意识顿住。 「从这里出去,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 他的声音因为疼痛显得虚弱无力,可听者都能感觉到里面的狠戾和决绝。 「为什么哥哥?我们好不容易才看到你!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女生们此时还不认为自己有错,只觉得纪柏惟无心,她们穿越多少困难才见到他。 他却让她们滚。 纪柏惟轻嗤一声,转过头再不想看她们一眼。 红髮女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羞成怒,表情狰狞羞愤,嘶吼道:「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追你是看得起你,摆什么高姿态啊!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没把你撞死啊!」 纪柏惟闻言轻声笑了笑,对这些私生无话可说。 可以看出平时遭受的比这更过分,这种话对他已经免疫了。 可没想到有人不答应。 「你说什么?」 向知榆冷着脸从后面走过来,站到女生面前,挡住她的视线,表情认真,声音的温度降至冰点:「小姑娘,追星不是你可以恶意中伤和诅咒他人的理由,如果刚才你们走了今天这事还好商量,现在弄成这局面,我们只能报警了。」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余艺看见一帮穿戴整齐的保镖从里面出来。 为首的陈晖抬眼看见纪柏惟坐着轮椅出来,暗道不妙。 径直走到他面前,低声询问:「您没事吧?」 纪柏惟没有理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挡在他面前,清瘦挺俏的背影,一动不动。 陈晖嘴一瘪,直觉自己工作要不保。 听到报警,其余几个女生明显怕了,黄髮女生拉过红髮女生的胳膊,低声劝道:「我们走吧……」 红髮女狠狠甩开,显然是个脾气倔的,指着向知榆的鼻子:「你给我等着!」 「去公安局等吧,我们刚刚已经报警了。」陈晖淡淡补充,「之前就警告过你们很多次,你们不听,现在竟然在公共场所大声喧譁推搡医护人员,打扰病人休息。这次我们公司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他扫了眼,都是熟脸。 「阿明,看住了,带到一楼,等警察过来处理。」 「是。」 躲在角落的余艺听到要报警,也不管什么姐不姐妹了,提着步子就要下楼回到病房,打算装死。 几个小女生不服气的被带走,等到电梯门关上,闹剧结束。 没戏看的家属们也推着病人进屋。 顿时,走廊里又恢復冷清。 住院护士们俱松了口气,几人对视一眼,心里暗道:都是些什么事啊。 向知榆全身的力气宛如被抽走,跌坐到椅子上,撩了把额前的头髮,脸色有些难看。 她俯身将掉落的本子捡起,对刚才发生的事心有余悸。 刚才那女生的话,让她差点没忍住要动手。 如果她真的打了,估计毛主任也保不住她。 在她愣怔之际,头顶有道清冷的声音叫她。 「喂,医生,我快疼死了,你管不管?」 向知榆抬头,见纪柏惟搭着眼皮,神情恹恹,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连叫医生都这么虚弱。 向知榆立刻站起身,走到他身后,把他推进病房。 揽过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将一个一米八五的大高个扶到了床上。 第14页 两人的唿吸很近,向知榆的鼻息喷洒在纪柏惟的脸上,轻轻的柔柔的,带着小心翼翼。 向知榆全程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说。 护士想来帮忙,可是向知榆看着一点吃力感也没有,一个人完成了搬运工作,根本插不进手。 纪柏惟也十分配合,就算痛也没有叫出声。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鸦羽般的眼睫垂下,在灯光的投射下,晕出淡淡的阴影。 两人之间的氛围呈现诡异的沉默。 「去给他加支止痛和消炎的。」向知榆直起身对护士道。 护士忙点头,领命奔了出去。 纪柏惟乖巧地躺着,任向知榆解开他的衣扣,观察刀口。 所幸刀口并没有撕裂,向知榆松了口气,将纱布拿掉,重新上了药。 不一会护士将药剂拿来,给纪柏惟输上液。 做完这些,直到护士出去,向知榆和他一句话也没说。 跟小孩子之间赌气似的。 可两人赌的气还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好气,她都不想我。 象姐:好气,他一点都不听话。 第7章 迹象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有些凝固,向知榆眨了下眼,想找些话题,正好手里的东西提醒了她。 「你……」 「你们医生都不在乎手的吗?」纪柏惟突然道。 「?」 向知榆闻言下意识抬起右手,这才发现手掌擦破了皮,隐隐有血丝渗出来。 她都没注意到,纪柏惟是在刚才上药的时候看见的么…… 「啊,没事,擦点药就行。」向知榆把手背在身后,笑了笑。 「外科医生自己都不爱护,病人怎么敢把生命託付给你们。」 纪柏惟轻飘飘地说,自己把病服扣好,伸手把被子盖上。 他猫似的眯起眼睛,一头柔软的短髮被蹭的没了形状,与平时在电视杂志上的精緻完美形象大相迳庭。 有种舒适温暖的居家感。 向知榆的笑容僵住,觉得对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她把手插进口袋,闷闷回了句:「我当然知道。」 可能是因为二人十年之后再次相见,第一句竟然是被对方教育,向知榆心口有点堵。 不服地反击道:「身为刚做完手术的患者,没经过主治医生同意就擅自下床,你觉得你……礼貌吗?」 说完向知榆自己都觉得攻击力为零,憋了半天才憋出个礼貌吗。 她觉得自己耳根有点热,耸了耸鼻子,侧过身面对着窗户,不再看他。 纪柏惟眼里染上笑意,抬起眼看着向知榆绷紧的侧脸,闷哼一声。 女生听到动静立即回过头,撞上纪柏惟的目光,略有些心慌地移开眼,僵硬地盯着他的嘴巴,轻声道:「哪里不舒服?」 纪柏惟挑眉:「我只是嗓子有点干,向医生有点过于敏感了吧。」 …… 呵,再管你我就跟你姓。 向知榆明白了,对方明显拿她取乐呢。 看来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原来多实诚一孩子,现在这么狗了。 娱乐圈这个大染缸。 向知榆心里愤愤,想逃离这里,签名爱谁要谁要:「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向医生,我好渴。」纪柏惟用低沉虚弱的嗓音叫住她,「想喝水。」 ……行吧,暂时叫一天纪知榆。 向知榆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递到纪柏惟的面前。 「温的。」 见他不接,向知榆以为他嫌烫,补充道。 「疼得没力气了,向医生不介意的话,可以餵我喝吗?」纪柏惟懒懒地说道,表情理所当然。 向知榆看到他苍白的脸,心里嘆口气,坐到他床边,伸手把他的头扶起,将水杯递到他嘴边。 纪柏惟抬眼看到向知榆认真的表情,淡淡勾唇,顺着对方的动作,把小半杯水饮尽。 向知榆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放下水杯,将被角掖好,看着他原本干涩的嘴唇有了光泽,松了口气。 纪柏惟见她盯着他的唇,这才联想起昨晚在急诊的那个吻。 耳根一红,以为对方也在想那件事,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握紧。 「你不要想太多。」纪柏惟忽然出声。 「?」 向知榆愣住,想太多什么? 「我当时把向医生当成了宝珠,所以才……亲上去的。」 纪柏惟扭头盯着输液瓶,淡淡道。 向知榆心里哈了一声,宝珠是谁? 当成宝珠所以亲的,那…… 是他女朋友吗…… 想到这向知榆胸口发闷,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泛白,看来他在偷偷谈恋爱啊。 她低眉掩饰眼里的情绪,站起身,笑了笑:「我能想什么?纪先生当时意识不清,一时失误也可以谅解。」 语气平静,一点波澜也没有。 纪柏惟嗓子一紧。 那可不是一时失误。 向知榆自嘲一笑,恢復了平日里的冷静,把本子拿出来,完成包小宁布置的任务。 仿佛刚才的纠结都是一场玩笑。 「宝珠是我养的马尔济斯犬。」纪柏惟转过头,与她对视,「她和向医生长得有点像。」 第15页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向知榆眼角一抽,心里不知是开心还是无语,一时愣在原地,拿着本子的手还停在空中。 原来她长得像狗啊。 不由心里吐槽,谁家给狗取个人名啊!? 纪柏惟没意识到刚刚向知榆差点要和他划清界限,目光放在封面极度可爱的本子上。 眼尾上挑,整张脸泛起艷色:「向医生想要签名?」 向知榆回过神,从上面的口袋里拿出别着的原子笔,递给他:「不是我,是我们科室的护士们,想跟你要个什么……to签。」 纪柏惟接过,闻言眼里笑意收了回去,驾轻就熟地打开本子,问道:「名字?」 「包子、美娟、大牙还有老婆小甜甜,四个。」 向知榆面无表情的依次报出这些羞耻的暱称,她也问过为什么不用真名,她们的回答是放上微博炫耀的话显得比较……可爱? 她搞不懂小姑娘的脑迴路。 「……」 纪柏惟听到这些名字,手指一顿,随即快速地签了四张。 「四张要不一样。」向知榆轻声补充。 「向医生,请不要质疑我的职业素养。」纪柏惟一本正经。 行,不愧是顶流,职业素养都出来了。 纪柏惟修长的手轻轻将本子递给她,向知榆道了声谢,好奇打开看了一页。 上面写着:「to:小包子,祝你天天开心,天天吃到大肉包!——纪柏惟」 末尾还画了个爱心。 向知榆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职业素养真可爱啊。 纪柏惟眉间轻皱:「怎么?」 向知榆笑眼弯起,神色明媚,隐隐可以看见露出的小虎牙:「没什么,就是小包子不喜欢肉包,她喜欢香菇馅儿的。」 「不过没关系,你写什么她都会很开心的!」 纪柏惟的眼睛被这明丽的笑颜一晃,心脏漏跳一拍,一种难言的委屈在心底蔓延,无限扩张,要将他淹没。 黑睫垂下,深邃的眼睛渐渐有了湿意。 他哑声开口道:「向医生,我有点困了,你能等我睡着了再走吗?」 向知榆闻言坐回他的床边,没有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非要等睡着了再让她走。 她嘴角噙笑,温声道:「好,你睡吧,我不会走的。」 纪柏惟闭上眼睛,房间里再没了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夜色渐浓,华灯初上,向知榆看了看腕錶,才六点多。 纪柏惟的唿吸渐渐有了节奏,看来已经陷入沉睡。 向知榆看着那张比记忆里成熟了很多的脸,嘴角弯起。 她慢慢靠近,将手肘撑在床边,下巴搁在手上,静静欣赏他的睡颜。 眼睛没变,还是勾人的桃花眼,鼻子嘴巴也还是那个形状,可是就是不一样了。 身高更高,气质更沉稳,也会隐藏情绪了。 这些年,他一个人,该多难啊…… 向知榆想到这,心口泛酸。 她枕在胳膊上,手指隔空描绘着纪柏惟的形状。 视线移到耳后时,她眼神顿了顿。 一道极其隐蔽的伤疤藏在头髮里,要不是半截露出来,她还不一定能发现。 看起来像是被砸伤的,缝过针,已经结疤,看起来有些年代了。 她眉间紧皱,手指想碰一碰那道疤。 可是对方在睡梦里似有所感应,轻轻侧身,将疤痕埋在枕头里。 向知榆吓得缩回手,立刻老老实实坐好。 可脑子里还是想着那道伤疤。 这绝对不是意外能造成的位置。 向知榆眼神晦暗,盯着纪柏惟的睡颜,无声地嘆口气。 意识到纪柏惟还没有吃晚餐,她轻手轻脚走出去,找到护工,让她买点吃的送进来放到桌上,不要惊动病人。 就在向知榆关上门出去的时候,纪柏惟原本紧闭的眼睁开,迷濛地看着天花板,直挺挺躺着,再也没动。 向知榆拿着本子回到科室,包小宁见到她表情一松,上前抱住她:「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包小宁:「警察刚刚来了,把一帮私生饭带回去了。一群保镖从顶楼带下来的,你不是在那吗?」 向知榆点头:「我知道,那会场面可乱了,差点没打起来。」 她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啊?!打起来啦,那我老公没被打扰到吧?」包小宁惊讶。 向知榆把本子塞她怀里,坐下将电梯开始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讲完,包小宁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只拳头,压低嗓子无语骂道:「太猖狂了吧!公司早该报警了,要我当时在场准打起来。」 「那辛亏你没在,不让那小姑娘能讹得你原地失业。」向知榆戳了戳她的脑袋。 她将白大褂脱下,拿起包和车钥匙,伸了个懒腰,沖包小宁摆摆手:「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打电话。」 向知榆今天其实也该轮休,可是她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所以白天来上班,晚上回去看看书,继续研究之前的论题,早点睡了。 「你去吧,我待会收拾收拾也走。」 说完包小宁想到什么,叫住她:「等等!今天是平安夜,群里说的聚餐你去不去?」 第16页 向知榆停下脚步,回过身:「平安夜……?」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是24号,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你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向大医生——」包小宁勾住她的胳膊,「唐医生攒的局,刚刚在群里通知的,你肯定又没看见。」 「走吧,在家多无聊啊,看在你帮我要签名的份上,今晚你的消费,本小姐包了!」 包小宁十分大方,她家境本就不错,来当护士也是因为家里是医护世家,她爸让她考医生,可是因为自己成绩不够,就阴差阳错当了护士。 向知榆想了想,眼神不自觉看向电梯,今天是平安夜。 纪柏惟就一个人…… 看对方又愣神,包小宁不再废话,直接拉着她往地下车库走:「走走走,正好我车送去保养了,今天坐你车。」 向知榆无奈笑了笑,也随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怂又刚的象姐 第8章 迹象 向知榆碰到方向盘的时候感受到手掌的细微刺痛。 这才想起擦伤还没处理。 包小宁见状捉过她的手,从包里拿出创口贴,数落道:「怎么搞的这,不处理想被细菌感染啊?」 向知榆笑了笑:「没事,就破点皮,过两天就好了。」 她伸手看了看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口贴,想起纪柏惟的那句话。 「医生自己都不爱护,病人怎么敢把生命託付给你们?」 …… 他那是在关心她吗? 向知榆十分自恋的得出这个结论,随后嘲解地摇摇头。 …… 唐潮在群里投票,最后众人一致决定去吃火锅。 开车去火锅店的路上,向知榆注意到大街小巷,店铺门口,每一处都被精心打点,挂上圣诞主题的装饰。 她白天还没注意到,晚上灯一亮,整个世界充满了节日的氛围。 不远处广场上树立的巨大圣诞树吸引了她的目光,顶上的星星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仿佛能照进人心。 等红绿灯的时候向知榆看了好几眼。 副驾驶上的包小宁说今晚去的除了她俩,还有两三个人,大概率是要订包厢。 不过按照往年过节人们的热情,火锅店的包厢可真不一定能订上。 果不其然,到了那家最红的火锅店,等待区已经坐满了人。 不过他家的翻台率也很高,现在拿号再等半小时就能进去。 唐潮穿着短款白色棉服,看起来青春洋溢。见她俩过来,连忙招唿她们坐下。 向知榆微笑着和科室里的前辈们打了招唿,靠着包小宁在角落落座。 来的都是单身人士,有家室的都陪家人了,他们这些贵族只能靠火锅续命。 「失策了,应该早点预定的,不然这会儿就吃上了。」唐潮语气有些懊恼,将刚买的两杯热奶茶塞到她俩怀里。 包小宁接过道了声谢:「没办法,吃火锅也是临时决定的。」 向知榆捧起来暖手,没有喝,她现在嘴里没味儿,喝这个甜腻的就不想吃饭了。 「陆祎呢?他不来啊?」 向知榆注意到陆祎没在,顺嘴问了句。 「哦他早到了,刚刚接了个电话,说出去接个人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唐潮咬着珍珠,说到。 接个人? 向知榆想到他昨天说的那个相亲对象,不由暧昧一笑:「看来大陆哥要脱单了。」 唐潮正喝着奶茶,闻言差点被呛:「卧!槽?他有情况了?」 臭小子竟然比他快?! 包小宁也吓一跳,陆医生在她眼里简直是禁慾系的代名词,没想到这么不声不响就脱单了。 向知榆看出了唐潮的内心os,宽慰道:「没事,你数量比他多,就你大学时的记录他两辈子也比不上。」 唐潮闻言心里瞬间熨贴,朝她眨了眨眼。 还是小吱吱了解他。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刚落,陆祎就领着一个女生走到他们这,目光扫到向知榆时身子一顿,淡淡介绍:「夏艺琳,夏小姐。」 女生长相是那种甜美挂的,留着可爱的短髮,看起来年龄不是很大。 和陆祎站在一起还蛮配的。 等陆祎介绍完,她甜甜一笑,嘴角的梨涡十分讨人喜欢:「你们好,我是陆医生的……朋友,你们叫我小夏就行。」 是女朋友吧。 向知榆和唐潮对视一眼,要是以前在大学,陆祎带来一女生,他俩肯定要怪叫一番,可今天科室里的前辈在场,这个女生看着又是个面皮薄的,俩人只能相视憋笑。 「你好你好,我们都是陆祎的同事,你不用紧张,先坐着等会,很快就到我们了。」唐潮做为攒局的,立刻站起来招唿小夏。 夏艺琳笑着点点头,见只有向知榆旁边还有空位,便坐到了她旁边。 向知榆率先伸出手:「你好,我叫向知榆,陆祎的大学同学兼同事,你怎么叫我都成。」 夏艺琳连忙伸手握住,抬眼看清向知榆的长相,心下一惊,顿时有点紧张:「你,你好,向医生。」 这也太漂亮了,简直是她梦中的长相。 明眸皓齿,肤白胜雪,一双美目,笑意盈盈,及腰的茶色头髮,跟仙女似的。 明明只着淡妆,却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第17页 夏艺琳感觉自己在旁边瞬间被比的暗淡无光,心里直打鼓,不由一直拿眼睛扫向对面的陆祎。 天天见着这么漂亮的同事,陆医生还会看得上她吗? …… 陆祎坐到唐潮旁边,直接无视对方猥琐的眼神。 他根本不想带夏艺琳过来,要不是母亲强硬逼迫,直接跳过他约人出来,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他不禁抬眼看向和唐潮说笑的向知榆,皱了皱眉,心下憋闷。 大学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对面这个人就是不看向他。 …… 扯了会儿皮,服务员过来叫他们进入店内入座。 因为他们有八个人,包厢已经满了,只能分两桌坐。 向知榆本想跟着包小宁一起,可唐潮非要拉着她,说什么大学同学今天要替陆祎把把关,让向知榆和他还有陆祎小夏一桌。 拗不过他,向知榆只能坐到唐潮旁边,拿调侃的笑眼看向对面的陆祎。 可对方面无表情,沉默地点完菜,就开始玩手机。 小夏好像也有心事的样子,一直拿眼悄声看向向知榆,一顿饭吃得十分诡异。 这俩一点也没有相亲对象的感觉。 唐潮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拽了拽她,两人默契地头碰头。 「哎,这俩人什么情况?看着不熟啊?那个小夏感觉比起陆祎,对你更感兴趣呢,」唐潮道。 「一边去。」向知榆白了他一眼,「我也觉得他俩的状态不像相亲,跟完成任务似的。」 「要不助攻一下?」 「可以试试。」 俩损友达成共识,开始一唱一和。 唐潮:「诶!小夏点的丸子看起来熟了。」 向知榆:「对啊,陆祎快给人家夹一个,别玩手机了。」 陆祎眼皮一抬,看了向知榆一眼,随即放下手机,给每个人碗里夹了一个牛肉丸。 「……」 作战失败。 小夏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地夹了一个丸子放到陆祎碗里,甜甜地笑了笑,带点讨好的意味。 陆祎礼貌地点点头,并没有碰丸子。 向知榆眼尾一挑,这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心里摇摇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昨晚陆祎的那番满意论,最后还是以不满意结束。 她想起大学的时候,陆祎也交过女朋友,不过每次带给他们看过之后,第二天必分,她和唐潮还开玩笑说,是不是他俩太瘟,把陆祎的桃花都熏没了。 看来他们三人组要继续单着了。 唐潮没劲地嚼着丸子,这时,店里的服务员小哥哥对着喇叭说道:「今天是平安夜,本店特地为各位准备了小礼物,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拿到一个平安果!」 店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向知榆闻言思绪又飘回医院里,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也不知道他吃没吃晚饭,有人送平安果吗? 她放下筷子,觉得自己有点撑了。 不一会,服务员小姐姐把一个红彤彤,包装精緻的平安果递给她,向知榆拿在手,可以闻到清新的果香。 她将苹果小心地放进包里,心里有根恣意生长的藤蔓,慢慢将她包围。 不知是谁在此时喊了句:「下雪了!」 众人一听,直起身看向窗外。 只见片片雪花在灯光的映照下调皮地在空中飞舞,落下。 一开始只寥寥几片,不一会,如密雨一般的白色洋洋洒洒,飘落到窗户上,瞬间融化,前仆后继,数不胜数。 向知榆勐地站起来,把唐潮吓了一跳。 「你干嘛呀?没见过雪啊,上个月不是刚下过吗?」 向知榆没有理他,抓起外套和包包,嘱咐他道:「我突然有事要先走,待会结束你帮我把小包子送回家。」 「欸!喂!下大雪呢你干嘛去啊?!」 向知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陆祎放下手机,表情有点不太好看。 …… 向知榆往回开着车,打算赶回医院。 路过那个广场时,巨型圣诞树的灯已经全部被点亮,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向知榆掏出手机照了一张全景,设置成了锁屏。 直到被后车按喇叭,她才从美景里反应过来,踩下油门继续行驶。 雪花飞扬,向知榆耳边能听见街道上传来的圣诞歌曲,人潮喧闹。 他们身边都有能共享喜悦和心事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医院。 只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 如果不回去的话,那个人会有点可怜。 …… 深夜的住院部寂静无声,向知榆拍掉身上和头髮上的落雪,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她才感受到狂跳不止的心跳,还有上头之后的懊悔。 她进去要说什么啊?! 没给她组织语言的机会,电梯在15层打开,她僵直着腿,迈了出去。 因为白天的事故,现在除了能出具证明的人能进来,无关人员都不准进顶层,所以那两个保镖也撤了。 向知榆的脚步声在清冷的走廊里尤为明显,她按住心口,轻声走到病房门口。 里面灯还亮着,纪柏惟不知道醒没醒。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去,见到了如画一般的场景。 第18页 只见病床被摇起,纪柏惟坐在床上,他正看着左边的窗户。 额发柔顺地低垂,线条完美的侧脸疏离又清冷,喉结上下滚动,眼神落寞。 窗外大雪纷飞,人比雪孤独。 向知榆立在原地,不想打扰此时的静谧。 纪柏惟听到动静,转过头,原本幽深如井的眼神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有了波澜。 波澜之后便是惊涛骇浪。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道,嗓音沙哑,语气里透着股淡淡的委屈。 他这次没叫她向医生。 向知榆心脏一揪,眼睛瞟到一旁桌上完好的晚饭,眉心轻皱。 「真的没吃晚饭,我就知道……」 「向知榆。」 纪柏惟打断她,久违地叫了她的名字。 「好久不见。」 他轻轻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os:啊啊啊啊啊啊啊嘿嘿嘿嘿嘿 第9章 迹象 向知榆刚来到滨宁这座南方小城时才15岁。 她被迫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大城市和那里的朋友,跟着向楠和他的小三,一起来到这个空气里都飘着湿气的海边小城。 她那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讨厌这里。 讨厌没有肯德基,没有图书馆,没有电影院。 讨厌这里有刘开红和她的儿子程归。 那时离中考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向楠根本没想过滨宁的教育差距和京州比差了多远,也不在乎跨省转学教材的突然转变,向知榆适不适应。 他只想和刘开红在一起,回到她的家乡,在他得病的新老丈人面前尽孝。 转校那天,向知榆被逼着穿上不合身的宽大校服,坐在一点也不熟悉的教室里,接受着周围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委屈,害怕,陌生,无数负面的情绪压着她。 她再也承受不住,哭了。 同桌江阔手足无措,只能将东拼西凑借到的纸巾递过去,大气也不敢出。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生,比他们高中部的那个校花邱璐还好看。 两人的气质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你为什么哭啊?」等人哭完,直男江阔耿直发问。 向知榆眼睛红红,囔声道:「我害怕……」 江阔瞬间被激发出保护欲,他本来就是学校里比较浑的那类男生,学习不好,打架一流,家境不错。 虽然才初三,但个子已经远超同龄人,不少男同学都爱跟着他混。 「怕什么!你现在是我同桌,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就去帮你报仇!」 血气方刚的男生越说越来劲,完全没注意到后门班主任的死亡凝视。 班主任悄声走到他身后,动作迅速地揪住他的耳朵,往上提了提:「报什么仇啊?皮又痒了?」 「哎哎哎,老师我错了!」 江阔背着班主任,朝向知榆做了个鬼脸,哭鼻子的女生瞬间乐了。 自此,向知榆交到了她在滨宁的第一个好朋友。 可是那年,她这个好朋友却遭受了人生里最大的苦难。 她也因此,知道了纪柏惟这个人。 向知榆记得很清楚,那时中考刚结束不久,七月的晚上,空气里是风都吹不走的燥热和黏腻。 就在那天夜里,滨宁这个小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奉余街上的纪家琴行着火了。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将漫天的黑夜都照射成血红色。 哭声,喊声,警笛声,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 等消防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了琴行的周边住户,受到最大的波及的就是江阔家。 江阔的母亲那时独自一人在家中睡觉,逃脱不及被活生生烧死在了屋里。 向知榆和江阔得到消息从网吧里赶过去,一切都已经迟了。 等到火势被控制住,找到的只有两具已经分辨不出人形的焦黑尸体。 一具是江阿姨,一具是纪柏惟的父亲。 江阔被江叔叔抱在怀里,撕心的哭喊让在场的众人不自觉哀嘆。 向知榆无声地流泪,她直视着跳动的火焰,眼前出现了母亲被推进殡仪馆的场景,她那时也像江阔一样,心撕裂肺的疼。 纪家琴行她也知道,程归在这里学过吉他,向知榆不情不愿地到这给他送过一次伞。 是个很小的店铺,阁楼住着一家三口,女主人去年因为胃癌走了。 之后程归就不去了,因为琴行关了,老闆将自己关在里面,终日不见人。 她的余光注意到一个男生,他与周围格格不入,没有惊恐和害怕,也没有哀伤和悲痛。 就定定地站着。 面无表情,脸上火光跳耀,冷冷地注视面前地上那具漆黑的尸体。 可是向知榆还是看到他身旁的双手死死握成拳,不停地颤抖。 江阔也看见了他,挣脱开父亲的桎梏,冲过去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纪柏惟身子一晃,堪堪站定,没有还手。 他唇角撕裂,流出鲜血,眼瞳没有波澜,他没有看江阔,还是盯着那具尸体。 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之后警察给出了起火原因。 琴行老闆纪森因为妻子离世,患上抑郁症,在网络上留下遗言之后烧炭自杀,火星溅到床单引起大火,造成了这场悲剧。 第19页 纪柏惟自此成了「杀人犯」的儿子。 也在江阔眼里从朋友变成了仇人。 那是向知榆第一次遇见纪柏惟,随后的两年里,在滨宁这个小地方,他就像是个不能被提起的诅咒。 他的存在就是一个伤痛。 向知榆在这里度过了两年,她学习很好,顺利升入滨宁一中强化班,成了程归的学妹。 江阔和她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 原本再好的朋友在分班后也会在时间里慢慢疏离,何况对方自从母亲逝世后就性情大变。 他越来越暴力,脾气也越来越差,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耿直腼腆的少年。 而纪柏惟,只存在于向知榆听到的传言里。 传言他中考失利,进入了普通班,运气不好的和江阔分在一起。 传言他每天身上都有伤,气质阴沉,不爱说话,和那个开小卖铺的林老头住在一起。 传言他…… 各种传言,但没一句是好话。 向知榆趴在桌上耳朵竖起,听着这些笑意满满的谈论,脑海里浮现出火光前少年淡漠的侧脸。 她执笔在书本上勾勒,从眉眼到鼻唇,然后慢慢划掉,变成一团漆黑。 …… 向知榆自从来到滨宁后,原本开朗的性格逐渐被磨灭,那个家也只是让她落脚的地方。 机械地吃饭,睡觉,和程归一起上学,自动屏蔽他和刘开红的示好。 暗地里和向楠叫着劲。 唯一的发泄就是写日记,那里记录着她所有的恶意和怨怼。 对刘开红的,对程归的,还有对向楠的。 那个对她而言「罪恶」的本子,被她封锁房间床下那个不用的老式行李箱里,钥匙藏在床单底下。 渴望又害怕向楠看到它。 高二开学前一天,学校进行了一场分班考,只考语数外。 等到最后一门数学结束,向知榆拎着包独自离开学校。 夏天的夜晚天色暗的慢,向知榆慢吞吞地走在回家必经的路上。 此时路灯已经亮起,深蓝色的天空配上暖黄色的灯光,还可以听见不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一种只有海边城市才有的浪漫氛围萦绕其中。 前几年刚来的时候,她经常在这片迷路,因为这里的巷子和岔口很多,她又有轻微的路痴,被迫跟在程归后面走了好久,才自己认得路。 之后她每次晚自习最后一节课都提前收拾好东西,下课铃一响就奔出教室,赶在程归找到她前跑回家。 今天的巷子里十分安静,向知榆不想这么快回去,拖着步子绕进左边的一条小巷,打算绕远路拖延时间。 刚进去走了没多久,一道压抑的笑声伴随着略带急促的唿吸声从前面拐角处传过来。 向知榆脚步一顿,眨了眨眼,下意识贴着墙壁,勾头看过去。 只见前面的那盏路灯下,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 紧紧拥抱,唇齿相缠,谁都不想松手。 女生个子不高,只能仰头承受,男生低头,表情享受,显然是情动了。 当看到男生的脸,向知榆唿吸一滞。 是程归。 程归一直以来呈现出的淡然和知礼形象此时全部破碎,向知榆轻笑一声,觉得有点可笑。 向楠眼里的三好学生,乖巧的继子,私底下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那个女生她也知道,高三有名的美女,据说和很多男生谈过恋爱。 看来程归也不例外,成了其中之一。 也是,他那张脸很有欺骗性,看似清俊温柔,其实很冷漠。 向知榆一直记得在她第一次来到滨宁,见他的第一眼,程归那双眼里充满审视和嫌恶。 重组家庭孩子之间,没由来的厌恶。 向知榆当时就知道,两人不会好好相处。 可没想到,程归演技一流,在向楠面前一直扮演一个好哥哥形象。 辅导功课,一起上学,帮她说话…… 要不是因为初见时的眼神,向知榆她自己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向知榆勾起唇角,倒退一步,她故意用力往回跑,动静惊得上头的两人下意识地分开。 程归眉间一皱,扭头看向脚步声的来源。 只看见对方书包的图案映入他的眼帘。 那图案他可熟的很。 程归眼尾上挑,眼睛眯起,丢下邱璐就要追上去。 「哎——」邱璐红着脸叫住他,「我们是在一起了吗?」 程归闻言轻笑,拿出收进口袋里的眼镜慢慢戴上,嘴角上挑,昏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晕出一片阴影,让他看起来危险又冷漠。 「不好意思,我妹不让。」 没管邱璐瞬间变白的脸色,程归背上包继续去追那个故意的女生,想让对方闭嘴。 向知榆闷头往前跑,她调转方向没往家的方向,而是朝着不远处的海边跑去。 一想到程归和邱璐惊慌的样子,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 这片海边她只来过一次,因为礁石众多,所以很少有人晚上来这边,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去,很是危险。 向知榆全力跑着,仿佛想要发泄一直以来心里的憋闷。 直到离那些矮楼越来越远,大海的声音近在咫尺,她才停下来。 扶着膝盖,等待唿吸平缓。 第20页 天色渐暗,海与天相连,天边挂着一轮明月。 整个天地都浸在这浪漫又高级的克莱因蓝里。 给足了安全感。 向知榆丢掉书包和外套,不自觉盯着远处波澜的海面,咸咸的海风吹拂到脸上,无尽温柔。 心脏一缩,鼻头突然涌上酸涩,眼泪从颊边划过。 那边的人也会往这里看吗? 向知榆想起母亲生前说过,海是不会骗人的。 你开心可以去看海,难过也可以去看海,去海边只是为了看海,不是因为任何一个蹩脚的藉口。 大海会包容一切情绪,再将重塑的你还给你自己。 可是她从没有认真看过一次海,被迫来到这里,她本能地遮住了一切美好。 向知榆脱掉衬衫,只着一件贴身的背心,她朝着礁石群那走,想看看白色的浪花。 走近了,才发现前面的一座礁石上好像站着一个人。 那人光着上半身,背影清瘦,蝴蝶骨十分明显,稍长的头髮随风飞扬,站在风里,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吹到海里。 向知榆停下脚步,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她移动到右边,看见了少年的侧脸,与脑海里萦绕了许久的一张脸对上。 纪柏惟眼底黑沉,盯着下面翻滚的海浪,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 跳下去,跳下去就解脱了,跳下去就不用再活着了。 被这声音蛊惑,他向前移动了一步。 只要再走一步,他就可以实现脑海里的那个指令。 可是就在他要倾倒的时候,一双带着炙热温度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将他向后一拉。 两人顺着力道,一齐倒在沙滩上。 向知榆两只手撑在他的两侧,四目相对,心跳如擂鼓。 纪柏惟紧盯着上方的女生,连唿吸都忘了。 「要接吻吗?」 纪柏惟看到她嘴唇开合,表情认真,蹦出这么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象姐:知道啥叫一语致死吗? 第10章 迹象 纪柏惟听到这话,眼睛不由睁大,视线下意识移到少女红润的唇上。 他记得她,是程归的妹妹,突然来到这个小地方的京州人。 也很漂亮。 纪柏惟眼睁睁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柔柔的唿吸喷洒在他的面上,身子开始发热,手脚发软,还能闻见对方身上淡淡的香味。 是股甜甜的奶糖味。 直到两唇相抵,触感软的不像话,少女闭着眼细细地磨着他的唇瓣,一看就很不熟练,可是却很努力。 纪柏惟的心像正在被一双小小的手揉搓,悸动的厉害。 他抬起手,抚上少女的后脑勺,跟随着本能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就在这片蓝色里,忘我地沉醉其中。 …… 向知榆觉得自己魔怔了,把纪柏惟压在身下时,脑海里闪现出程归和邱璐接吻的画面,看他们的表情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她脑子一热上头地说出那个提议。 可到底是因为青春躁动还是因为对方是纪柏惟,向知榆真不知道,但好像那躁动也跟纪柏惟有关。 不知过了多久,向知榆才回过神来,她睁开眼,抬起头,两人的唇舌分开。 她低头发现自己正压在纪柏惟身上,手摸着人家的锁骨,彻彻底底的女流氓形象。 她懊恼地闭上眼,有点想死。 纪柏惟脖子以上红成了一片,但光线昏暗,向知榆并没有发现。 他撑起上半身,半坐起来,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向知榆,等着对方先开口。 因着他起来的动作,向知榆滑坐到地上,茫然的四目相对,她不自觉咬紧下唇。 额……她该说什么? 我会对你负责? 什么狗血剧情。 向知榆心一横,打算绕过这个吻,先入为主道:「你刚刚在干嘛?」 嗓音沙哑,有点意犹未尽的意味。 纪柏惟闻言双眸闪动,眼睫下垂,淡淡道:「看海。」 骗人,她刚刚明明看见他想往海里跳。 向知榆眉头微皱,站起身把他拉起来,这才注意到少年身上有不少青紫伤痕,眼角还有未癒合的擦伤。 谁干的不言而喻。 「跟我过来。」 她暗自嘆息,拉着少年的手走到她扔书包的地方,翻找了一会儿,才在夹层里发现最后一片创口贴。 纪柏惟看见心跳又是一顿,他感觉今天他的心率出现了问题。 「过来。」向知榆蹲下,温柔地朝他招招手。 见对方还是离她有点远,向知榆补充道:「脸过来。」 纪柏惟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对方让他干嘛他就想干嘛,一点也不想反抗。 他听话的把脸伸过去,向知榆撕掉包装,把印着小兔子图案的创口贴贴在他的眼角。 贴完观察了一下,觉得满意还柔柔地笑了笑。 纪柏惟把视线从向知榆的脸上移开,觉得自己再看下去,被她卖了都不想反抗。 「我叫向知榆,向前进的向,知了的知,榆树的榆,你记一下。」 向知榆并排坐到他旁边,轻声道。 纪柏惟套上被他丢在地上的上衣,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的那个吻,闻言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沉默片刻,嗓音生硬地说:「纪柏惟,纪律的纪,木白柏,竖心惟。」 第21页 「哦。」 …… 随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海浪声越来越急促,是这个天地里唯一的生机。 向知榆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这段时间可以不要来看海吗?」 「?」 纪柏惟转过头看着少女的侧脸,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向知榆站起来,俯身对上他的视线,说道:「明天晚上放学你有空吗?」 「……干嘛?」纪柏惟心脏又是一揪,他不自然地摸了摸心口,里面跳动的厉害。 「约会。」 向知榆走过去拍了拍书包上的灰尘,单肩背到身上,没有看见纪柏惟因为约会二字震动的眼神。 「明天放学后,金鱼巷口等我。」 丢下这句话,她径直朝着不远处的矮楼方向走去,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纪柏惟的视野里。 「约会……」 他凝眉思索着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良久,他联想起刚才的吻,难道亲了一下,他们就成男女朋友了?! …… 向知榆红着脸走回家,对自己刚刚一整套吃完就跑的操作感到羞耻。 她甚至还约了明天见面,什么禽兽行径。 可是……一想到纪柏惟盯着海面的眼神,向知榆就心慌。 那是如同火灾那天一样的眼神,失望又充满了控诉。 她伸手摸向唇角,眨了眨眼,海水般翻涌的细节在脑子里跟放电影一样,她不自觉奔跑起来,想抛掉那些惹人心烦的画面。 刘开红的房子是个二层的小楼,楼上窗口昏暗,里面并没有人。 向楠的新老丈人突发脑梗,刘开红和他到点就会去医院送饭和伺候,所以这个点都不在家。 门口陈旧的路灯被风吹地摇摇晃晃,发出细微的声响。 向知榆喘着气跑到门口,那里站着的人让她目光一顿。 「回来了?」程归倚在墙边,半个身子处在阴影里,莫名带着危险的气息。 向知榆嗤笑,看来他知道躲墙角偷看的是她了,歪头:「显而易见。」 说完就要推门进去,程归伸出手将门拍上,语气嘲弄:「想告状?」 向知榆抱臂看他:「我说了你会认吗?」 确实不会,程归淡淡一笑,收回手,向知榆见状走到玄关处脱鞋,程归也跟进去将门带上:「桌上有吃的,我买的。」 向知榆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刚刚和邱璐在一起时两手空空,怎么还有工夫去买吃的。 程归显然看出了她的疑惑,挑眉道:「等你等得太久,顺便买的。」 向知榆走过去一看,是份炒饭,摸起来还是热的。 「吃完收拾干净。」 程归撂下这句话就上楼回了房间,向知榆没动炒饭,她走进洗手间用凉水沖了把脸,将余热退散。 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越看越觉得哪变了。 她想起人家都说女生经歷第一次之后就会不一样,她只经歷过初吻,难道也会变吗? 不知道。 向知榆摇了摇脑袋,将水珠擦干,懵懵地上了楼。 第二天开学,学校没怎么正经上课,上午成绩出来,各自坐到新班级,下午发发课本上自习。 就这么挨到了放学,向知榆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同班的女生想邀她一起去买文具,向知榆不好意思地拒绝了。 她还有事要办,要去见纪柏惟。 因为出来的慢,走时校园里只剩零零散散的一些学生,向知榆走出大门,向金鱼巷的方向过去。 没想到还没到巷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邱璐将校服外套系在腰上,一头乌黑的长髮披散,仰头抱臂走到向知榆面前,身后还跟着两个女生,俱是表情不善。 向知榆扫了三人一眼,打算从旁边绕过去,可不管她怎么走对方都会堵住她。 「有事吗?」向知榆放弃挣扎,想赶紧解决去赴约。 邱璐审视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越看心里越堵得慌,这个继妹长得这么漂亮,还不同意程归谈恋爱,不会也是喜欢程归吧? 有时候人的脑补是很可怕的,邱璐在转瞬间就细想了无数个向知榆死缠烂打程归的画面,越想越气。 「你是程归的妹妹吧?」邱璐道,「听说你不让你哥哥谈恋爱,有这事吗?」 还有这事吗? 向知榆也好奇,她轻嗤一声,笑道:「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你哥亲口跟我说的!」邱璐被笑得恼羞成怒,开始宣誓主权,「你哥他喜欢我,但你竟然死缠烂打不让他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贱?!」 向知榆闻言笑容淡了下去,面无表情地咬了咬嘴里的嫩肉,看来昨晚程归临走前还坑了她一把。 「说话呀!我警告你,最好离程归远点,不然下一次我就打你。」邱璐自以为很有威慑力地拍了拍向知榆的脸颊,但要收回手的时候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放手!」 邱璐一时竟然挣脱不开,被向知榆拉到面前,对方这个小姑娘明明跟她一样高,气势却很足。 向知榆不喜欢啰嗦,面无表情地凉声说道:「我是不想他谈恋爱,因为——他偷穿我裙子,我要让他负责。」 说罢眨了眨眼,十分俏皮可爱。 这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对面三人表情突变,向知榆忍住笑意,保持刚刚的气势,松开邱璐,还好心劝诫她:「我哥看着老实,但真面目谁知道呢?」 第22页 这话不要太直白,直接说程归是个变态呗。 在对方的愣怔里,向知榆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穿过三人墙,朝金鱼巷里走去。 纪柏惟这时从一旁的拐角里走出来,他穿着黑色短袖,戴着顶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插着兜,神色复杂地看向她。 向知榆面色一僵,看来刚才她和邱璐的对话,纪柏惟估计听见了。 本以为他会觉得好笑,可对方却皱眉走到她面前,拉过向知榆的手腕,带着她朝海边走。 「哎!等等。」向知榆停下脚步,「我们不……」 「程归有没有把你怎么样?」纪柏惟突然这么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向知榆老实摇头:「没有。」 纪柏惟闻言松了口气,他听到程归竟然是个偷穿女孩连衣裙的变态时,他心里莫名一紧,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向知榆有没有被他做出什么奇怪的事。 向知榆没察觉到纪柏惟的深意,低头笑出声,连忙摆手:「没有啦,我刚刚瞎说的,不然她们不会罢休的。」 纪柏惟愣住。 你瞎说的后果就是他刚刚有一瞬间想去找程归干一架。 他甩掉向知榆的手腕,扭过头背对着她,顺手压了压帽檐。 向知榆看向空荡荡的手腕,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次换向知榆拉着他。 纪柏惟闷声道:「去哪?」 向知榆想了下,学着电影里的台词,故弄玄虚道:「秘密基地。」 第11章 迹象 秘密基地? 纪柏惟走在女生身后,不明白她说的秘密基地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向知榆的背影,马尾在脑后俏皮地摇摆,上衣被风吹起,清瘦的轮廓若隐若现。 纪柏惟移开视线,叫住她:「喂,你到底要去哪?」 向知榆没吭声,带他左拐右拐,来到老街,接着向前走。 此时月亮已经升起,老街边到处是外出乘凉的老人,他们打着蒲扇,用方言各自说笑,偶尔跑过打闹的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在四周响起。 向知榆一直牵着他,纪柏惟也没有甩开她。 很奇怪。 面对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生,他一点防备也没有,除了林爷爷,她是他在这个地方唯一想去相信的人。 想到对方和自己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还进行了约会,那……就是男女朋友了吧。 他低眉看着两人相握的双手,嗓子一紧。 可是,他真的配吗? 不一会,向知榆在一个门面前停下。 纪柏惟抬头一看,破旧的招牌上写着辉祥游泳馆五个大字。 老街上就快要关门的一家。 「会游泳吗?」向知榆问他。 纪柏惟迟疑地摇摇头,他确实不会,难道她要和他一起游泳? 这就是所谓的约会啊…… 「那就好。」向知榆微微一笑,「走吧。」 「欸,对了。」少女突然顿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跟昨天一样的兔子图案创可贴,熟稔地撕开贴在纪柏惟的眼角。 「别弄掉了,不然一会沾水伤口会感染的。」 纪柏惟摸了摸创口贴,没有吭声,抬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没找到一处能进去的地方。 向知榆看出他的困惑,眯起眼睛,手指竖在嘴边,勾勾手让他跟着自己。 她悄声绕到巷子里,轻声推开一扇上了锈的铁门,往里走就是游泳馆。 「我之前经常来这里游泳,就和老闆混熟了,他让我以后想来就从后门进去。」 向知榆解释道,走到里面的一扇木门前,掏出钥匙,驾轻就熟地打开:「他把钥匙都给我了。」 她将银色的钥匙放在男生的眼前晃了晃。 纪柏惟眸色漆黑,盯着向知榆的笑眼,不由自主的淡淡勾唇。 推开门,一阵清凉扑面而来,湿气附着在皮肤上,扫去燥热,让人倍感舒适。 向知榆打开灯,年久未更换的灯泡发出微弱萤光,照在湛蓝的泳池表面,水面如一扇清澈的镜子,上面反射着温柔的光晕。 向知榆边走边甩下书包和外套,接着解开衣扣,露出背心,脱掉肥大的校服裤子,里面穿了件牛仔短裤,露出修长匀称的双腿。 纪柏惟见状无措地眨眨眼,立刻转过身压了下帽檐,不去看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 不一会,只听扑通一声,向知榆跳进了泳池,水花的声音绵延不绝,轻快的笑声钻进耳朵。 纪柏惟迟疑地回过头,见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场景。 少女悬停在水面,长发半湿,明眸皓齿,嘴唇胭红,眼睛湿湿的亮亮的,正瞪大了看着他。 整个人浸泡在月光里,柔和得让人眼睛泛酸。 像童话里的小美人鱼。 「跳进来,我教你游泳!」向知榆朝他招招手,笑容比光还要明媚。 纪柏惟缓慢地摘掉帽子,不自觉被蛊惑,抬步走到水池边蹲下,向知榆游过去,两人呈俯仰状,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很认真,定定地看着她,哑声道:「为什么要教我游泳?」 向知榆故意朝他撒了把水珠,就像以前和母亲来到游泳馆一样,母亲在池边看她,她在水里冲着母亲撒水珠。 第23页 纪柏惟闭上眼睛,任由她胡闹。 「等你学会我就告诉你。」 向知榆没有回答他,伸出手:「手给我。」 纪柏惟低头看向那双比他小很多的手,他知道少女想干嘛,但还是淡淡一笑,将手放到她手心。 向知榆眼珠一转,抓住他,将纪柏惟整个人往泳池里拽。 又是扑通一声,纪柏惟顺势栽进泳池,没有挣扎,眼睛闭起,慢慢沉入水下。 不一会就没了动静。 向知榆心下一惊,潜进去,将人拉到水面上。 「傻瓜抓着我啊。」向知榆拉过他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这里没有游泳圈,你搭着我,不要害怕。」 她紧张得看着纪柏惟紧闭双眼,有些后怕:「刚刚没有呛到吧,你怎么不反抗啊……」 话没说完,纪柏惟勐地将她抱在怀里,脸埋到她肩窝处,有温热的液体落到向知榆的皮肤上。 向知榆身子僵住,没有动,数落的话也咽了回去。 原来掉进水里是这种感觉,身体被水包围,五感消失,水灌进鼻腔里,窒息感让心里不自觉害怕和慌张,身子条件反射性的想挣扎反抗。 他是怕死的,非常怕。 四周安静下来,耳边只听见压抑的呜咽。 向知榆拍了怕他的背,不敢推开他,怕少年又一次坠落。 「每个人第一次进水都会害怕,只要你习惯了,克服它,你就自然学会了游泳。」向知榆轻声道,「等你学会了,我买巧克力给你吃。」 向知榆以为他是被突然落水吓到了,柔声哄道。 纪柏惟被逗笑,她以为他是三岁小孩吗,还搞奖励这套。 「你要是教会我,我买给你。」纪柏惟轻笑。 想要什么他豁出命都会给。 纪柏惟推开她,眼睛有点红,倔强的不去看她,鼻音浓重:「怎么做?」 向知榆轻咳一声,摆出教练的架子:「拉着我的手,我带着你,跟着我的指令。」 月亮很温柔,银白的光洒进来,将两个孤独的灵魂镀上一层银辉,周围的一切都成了陪衬,只有水里的少年是最鲜活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向知榆坐在池边,看着水里独自一人的纪柏惟,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已经能够自己在水里划行。 纪柏惟朝她的方向划过去,双手撑起,坐到她身旁,将额前的湿发撩到脑后,露出精緻清俊的眉眼,此时的他还没张开,少年气息浓重。 向知榆从包里拿出一块有点化掉的巧克力,递给他:「说到做到,给你学会游泳的奖励。」 那是一块最普通的白巧克力,纪柏惟自小就不爱吃这种甜腻的东西,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接过,撕掉包装,放进嘴里。 甜蜜的奶香味充斥口腔,是向知榆身上的味道。 他似乎……可以接受这种甜。 随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很奇怪,跟她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甚至很想一直这么待下去。 好像只有在她身边,内心才能有片刻的宁静,才能自在的唿吸。 不用去想那些压着他喘不过气的任何一件事。 向知榆偏过头看向纪柏惟的侧脸,果然真人比用笔触画下来的更好看。 「现在你学会了游泳。」向知榆开口,声音轻柔,在空荡的场馆里迴荡。 「以后你再去海边,就只有看海这一个目的了。」 「!」 纪柏惟闻言身子一顿,胸口发闷,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睁大眼睛看着她。 原来她昨晚就知道他去海边是要干嘛,所以才带他来这里。 向知榆说完躺倒在地上,看向上方镂空的房顶,隐隐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 「我第一次游泳是我妈带我来的,她心脏不好,一直在吃药,怕我遗传她,听说游泳能强身健体,就经常带我去游泳馆。」 她淡淡说道,眼睛一眨不眨。 「最后她没死在心脏病上,而是被车撞死了。」她继续说,「就在送我去游泳馆的路上。」 纪柏惟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我爸无缝连接,不到一年就娶了新老婆,逃命似的来到这里。」向知榆眼瞳闪动,扭头认真地看向纪柏惟,「所以我讨厌这里。」 纪柏惟眸色加深,缓缓地躺到她旁边,声音缥缈:「我也是。」 …… 由于今天学校没上晚自习,所以程归回到家发现向知榆回来的时候,眉毛不由一挑。 本来还想找她好好算算胡说八道的帐,没想到人家直接不回来了。 …… 等二人从游泳馆出来,时间已经到了夜里八点。 两人并肩沉默地走着,都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纪柏惟浑身湿透,幸亏晚风不是很凉,不然肯定要感冒。 两人走到向知榆家门口。 见纪柏惟转身就要走,向知榆叫住了他:「纪柏惟。」 少年回过头,嗯了一声。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纪柏惟压了压帽檐,转过身摆了摆手:「明天金鱼巷。」 向知榆闻言淡淡一笑,湿湿的头髮垂到脸颊两侧,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程归透过二楼窗口,两人的互动一帧不差,被他看在眼里。 他盯着纪柏惟走远的背影,眼神颤抖,口袋里的手下意识握紧,随后将窗帘勐地拉上。 第24页 眼底浓黑翻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左边的抽屉,在里面看到一部手机,确认东西还在,唿吸稍微平復了点。 他把抽屉拉上,翻找出钥匙,将抽屉锁了起来。 楼下大门被打开,向知榆脱掉帆布鞋,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 向楠和刘开红一般要到晚上十点回来,所以这个时候只有程归在家。 但她刚回坑了程归一把,此时不避开更待何时。 可是有时候越想一件事不发生,它却偏偏越会发生。 「去哪了?」程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正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向知榆直起身,冷淡道:「你管不着我吧。」 她走上楼与程归擦肩而过。 「你怎么会和纪柏惟一起回来?」程归突然道,「看起来关系不错,江阔要是知道了,不怕他被揍吗。」 作者有话要说: emo,淦。 第12章 迹象 向知榆听到纪柏惟的名字,转过身冷漠地瞪着他,放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微微泛白。 程归和纪柏惟以前玩的不错,她也见过二人勾肩搭背的背影。 可是自从火灾过后,程归便和纪柏惟划清了界限,就算看见他被打也只是淡淡扫一眼,然后漠然走过。 连一个怜悯或者不忍的表情都没有。 程归真的比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冷漠。 纪柏惟想自杀,程归这些人难辞其咎。 「程归。」向知榆难得叫他名字,平日里都用餵代替。 程归抱臂,眼角上挑,等她说下文。 「你真的很让我看不起。」 「!」 程归表情一变,一直以来的温和假面开始龟裂。 向知榆没有再跟他废话,打开房门进去,将外面的一切隔绝。 她换掉湿衣服,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手抚上自己的脖侧,纪柏惟温热的眼泪滴到了这里,烫的她心都揪在一起。 是心疼了吧。 从瞥见他的侧脸开始。 她之前看过一篇小说,里面写过,当你发现自己开始心疼一个人的时候,你就逃不掉了。 她应该是喜欢上纪柏惟了。 认清这个事实,向知榆脸颊发烫,用手强行降温,可是却没什么效果。 她看向窗外墨黑色的天空,第一次这么期盼明天的到来。 …… 隔天,向知榆翻出之前买的钥匙扣挂饰,挂在书包上。 是只鹅黄色的卡通小鸡仔玩偶。 只有手掌一半大小,十分可爱讨喜。 她拎起书包看了看,不知道想到什么,无声翘起嘴角。 一整天向知榆认认真真听课,数学高二要学的知识她已经在暑假都预习了一遍,所以听起来并没有很大的难度。 除了理科之外的学科她没什么兴趣,但为了分数好看,她一般就在课堂上认真听听,私下很少刷题。 等到高三就要全部再系统性的从高一的知识开始再复习一遍,所以她可以很凡的说,高考对她而言和平时的考试,没什么区别。 向知榆所在的物化一班,属于全校成绩最好的那一挂,为了让这些学生便利,学校将两个物化班都放在一楼。 纪柏惟和江阔所在的文科普通班则在五楼,教学楼的最高处。 向知榆想到这,才记起之前在初中听周围的女生谈起过纪柏惟。 她们嘴里的纪柏惟无非就两个标籤:长得帅和成绩好。 但那个时候他两不在一个班,她那时候也没心思去看什么帅哥。 所以她来到滨宁的这两年,少有的见到他,还是因为程归的缘故。 那天她去给被雨困在琴行的程归送伞。 她因为抗拒,不想进去,就在门口撑伞等着程归出来。 没一会儿,就看见程归和一个高瘦的男生勾肩从琴行里出来,那个男生窄腰宽肩,穿着白色的连帽卫衣,笑起来很明媚,但因为距离有些远,雨幕又降低了视线的清晰度,她并没有看清楚男生的长相。 她只知道男生就是纪柏惟。 一个在女生和男生口中,都很帅气的存在。 …… 她有点想去五楼看看他了,可是江阔在。 程归说的没错,要是江阔看见她和纪柏惟走得那么近,他真的会打他。 因为江阔恨他,学校里只要有一个人对纪柏惟展现出善意,就被会江阔警告。 这样的暴力两年里从未间断。 老师和家长,没有一个人阻止。 在滨宁,只要江阔一家还在这,纪柏惟别想有一天好过。 这很不公平,但却是这里每个人都约定俗成的惯例。 所以那天晚上,纪柏惟站在了礁石上…… 下课铃一响,向知榆没有像往常一样提前收拾好东西,同桌女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笑了笑,只说自己肚子不舒服,想慢点走。 同桌了解,朝她打了个招唿就走了。 向知榆等到教室里只剩下学习的住校生之后,才背起书包走出校园。 门口接送的家长已经走了大半,向知榆很轻松地就穿过松散的人群,朝着金鱼巷的方向走去。 今天向楠要在医院守夜,吃饭时听说程归的姥爷情况越来越差,估计就这几天的活头了。 第25页 刘开红管不了她,所以向知榆晚回家也没人会找她。 她摸了摸包带上的小鸡挂饰,眼里溢出笑容,可刚走进去,就隐约听见江阔发狠叫骂的声音。 向知榆心里一惊,赶紧跑过去。 …… 纪柏惟这两天破天荒地来了学校,不过进来坐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之后,就闷头趴桌上睡觉。 任谁上去挑衅都不抬头。 江阔扭头看见他眼角贴着的兔子图案创可贴,眉间暴戾地皱起。 这个兔子图案的创可贴他见过。 向知榆经常买,当成宝贝一样,之前他想要一个,对方都不给。 纪柏惟怎么会有? 江阔冷笑,用力地把书砸在桌上,巨大的声响让全班都不由闭上了嘴。 看来这小子伤是好得差不多了。 …… 放学后,江阔带着两个兄弟跟在纪柏惟身后,直到看见他走进金鱼巷。 江阔皱眉,从里面回林老头的小卖铺根本走不通,纪柏惟到这里干嘛? 兔子创可贴浮现在眼前,江阔神情阴冷,使了个眼色,带人走进去。 向知榆跑过去,只见江阔正把纪柏惟按在墙上,他手里捏着一个点燃的打火机,火焰一点点靠近纪柏惟的眼睛。 灼热的温度让纪柏惟忍不住闭上了左眼,但一句话也没有说。 求饶,唿救,挑衅,什么都没有。 从那天在大火前打了这小子一拳之后,不管他怎么对待他,他就是一声不吭,连面对疼痛条件性的反抗都没有。 表情死气沉沉。 江阔越看越来气,心里暴虐的因子在不断放大,拿着打火机的那只手开始颤抖,只要再靠近一厘米那火就会烧在纪柏惟那张脸上。 「江阔!」 向知榆冲过去,抓住那只手,推到旁边。 江阔反应及时才没有摔在地上。 打火机应声掉在地上,火已经熄灭,向知榆弯腰捡起,整个人挡在纪柏惟面前。 纪柏惟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见到少女的那一刻开始有了温度。 向知榆望着江阔的脸,已经和初见时完全不一样了,暴戾和伤痛,让他整个人显出一股颓势。 明明他对着纪柏惟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可是向知榆还是不忍心对他说出重话。 向知榆意识到这一点,心里好难过。 她又何尝不是纵容的人呢? 「向知榆,你什么意思?」江阔盯着她,冷声道。 向知榆将打火机揣进口袋,没有再看江阔一眼,回过身对着纪柏惟苦笑了一下。 随后拉着他,离开了那里。 「向知榆!」江阔吼她,「你要站在他那边吗?!」 这一句带了哭腔,向知榆心脏一痛,抓着身后人的手更加用力。 她低着头极其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阔对不起,她没办法不管这个人。 纪柏惟听见,心脏紧缩,反手和女生十指紧扣。 两个人走了好久,来到海边,海面上偶尔路过的渔船发出汽笛声,传来时变得有些沉闷。 向知榆看着纪柏惟脸上和身上新添的伤口,嘆了口气。 江阔下手很有技巧,专挑脆弱的部位下手,外面看着伤的不严重,其实内里要疼好久。 纪柏惟的左眼角原本快要好的伤口又被撕裂,向知榆翻出身上最后一片创口贴,给他贴上。 不知是不是下手有点重了,纪柏惟嘶了一声,眨眨眼看着她,眼里出现水雾,显得特无辜委屈。 「你现在倒是觉得痛了。」 向知榆放轻动作,吹了吹伤口,将创口贴小心贴上。 「为什么不喊?」 纪柏惟的帽子还留在刚才打架的地上,但他没有说,轻轻摇了摇头:「忍一忍就过去了。」 向知榆闻言抬眼盯着他,脑海里忽然浮现两年前在琴行门口看到的纪柏惟。 少年青春洋溢,充斥着活力与生机,就是在京州时她也没有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人。 现在眼前的人,模样没有变,可是气质却阴沉,死气。 简直判若两人。 向知榆不由想起那场火灾,胸口里的难过蔓延到鼻头,酸得她忍不住掉下眼泪。 为什么大人的过错要让孩子承担。 为什么自己走了,却把他们留下。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纪柏惟看见泪水,有些慌神,他下意识想压帽檐,可是一抬手才察觉帽子没了。 他抬手轻轻擦掉女生的眼泪。 轻声道:「我不疼,你别哭了。」 「纪柏惟。」向知榆叫住他,用漂亮的大眼睛注视着他,「你没有错,下次记得还手。」 纪柏惟手指一顿,唿吸的节奏开始错乱,不可置信地看向女生的眼睛,那里面充斥着坚定和心疼。 两年了,从没有人跟他说,你没有错,你可以还手,你有还手的资格。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这个念头。 「不要让他再肆意的伤害你了,任何人都不可以再伤害你了。」 少女眼神坚定,把一直攥在手里的小黄鸡塞进纪柏惟的手里:「以后有我和它陪着你。」 「所以不要怕。」 纪柏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回去的路上,眼泪一直流,流到胸襟被打湿,手里死死地攥着那个小黄鸡布偶,抬起头看着月亮,她在跟着他。 第26页 两年里,他第一次抬起头看月亮。 因为他看见他的月亮,穿过所有的阻碍,向他奔过来。 第13章 迹象 向知榆回去的时候向楠正巧在家收拾换洗的衣物。 她没有给向楠任何眼神,径直去楼上找程归,她心里默认是程归去和江阔说了什么,才导致他突然找纪柏惟的麻烦。 「站住!」 向楠眼下乌青明显,这段时间他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见向知榆进来,原本扯出的笑容在看到女儿对他视而不见之后,瞬间消散。 「晚自习早就放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已经将近夜里十一点了,向知榆之前从没有这么晚回来。 「在学校做了会儿作业。」 向知榆立在楼梯上,没有看他,淡漠地说。 向楠嘆了口气,用疲惫的眼睛看着这个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女儿。 向知榆好像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嫩也逐渐褪去,明明小时候很像她妈,现在倒越长越像他。 记得以前他每次加班回来,向知榆都会跑过来抱着他撒娇。 但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木木,冰箱里有面包,饿了就吃点。」 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也只有这句话。 自从向楠和刘开红在一起之后,向知榆一开始还有控诉和不解。 妈妈才走了不到一年,难道这个男人的心真的是铁做的,连起码的尊重都不愿给逝世的妻子? 现在她对向楠只有麻木和埋怨。 向知榆没有吭声,走了上去。 …… 程归的门并没有关上,白炽灯的光芒从门缝里挤出来,照射到黑暗的走廊地板上。 向知榆下意识放轻脚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见程归打开了书桌左边的抽屉,眼睛盯着里面某个地方,表情很奇怪。 就像看见了什么极恐怖的东西。 不一会就锁上抽屉,打开了习题册。 向知榆眉心轻皱,但也没有多想。 她伸手敲了敲门板,程归勐地回过头看向她。 十分不自然。 「你什么时候来的?」程归嗓子一紧,问道。 向知榆没有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你跟江阔说了什么?」 见她书包没放下,衣服也没换,一看就是刚回来,程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嗤笑道:「你觉得是我让江阔去找纪柏惟麻烦的?」 「不好意思,因为你的瞎话,邱璐缠了我一天,我根本没时间去高二组闲逛。」程归翻开一篇英语阅读理解,开始看起来,「再说了,我没那么无聊。」 他抬起头,问心无愧的与她对视,微微一笑:「看来我们木木真的很喜欢他呢。」 向知榆翻了个白眼,自从知道她的小名之后,程归总会在向楠面前叫她木木来故意噁心她。 「如果你已经决定了和他保持距离,当个旁观者,那就当个彻底,不要再碰他。」 撂下这句话,向知榆出去带上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程归听到对面传来的关门声,他眼神一暗,握着笔的指尖不自觉用力。 那他就听她的话,一直做个冷漠的人吧。 日子又恢復了平静,江阔自从那晚之后,就很少再去挑衅纪柏惟。 而班级里的同学最近发现一直以来趴着睡觉的纪柏惟开始抬起头听课了,作业也会按时上交。 第一次月考,他竟然还摆脱了倒数,爬到了班级中游的位置。 让人咋舌。 江阔盯着贴在班级后黑板上的成绩单,脸色不太好看。 他现在成了班级倒数,之前一直是纪柏惟倒一他倒二,现在人家已经考到了班级二十名,而且才用了一个月。 想起向知榆护着他的模样,不难想到是谁给他复习的。 无名的怒火又开始升腾,明明他才是向知榆来到滨宁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为什么她现在要站在他的仇人面前。 他想不明白,也不觉得自己对纪柏惟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错。 毕竟,他失去了母亲。 …… 月考结束,明天就是国庆长假,老师讲完卷子,学校就提前放学生回家了。 时间还不到五点,向知榆本想和纪柏惟一起去吃完晚饭,然后再回家。 可是刚走出校门,就看见程归单肩背着包站在那。 看见她出来,朝她走过来。 「回家,今晚向叔叔有事要说。」他面无表情道。 向知榆闻言皱眉:「说什么?」 「我哪知道。」 她没有手机,无法告诉纪柏惟,让他别等她。 「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就走。」她敷衍道,想等纪柏惟出来说一声。 程归垂眸看了她一眼:「别等了,我刚刚看见他先走了,先回去吧,说句话能要多长时间。」 说罢就率先向前走,仿佛完成了任务,也没管对方有没有跟上。 纪柏惟先走了? 向知榆对程归这话持怀疑态度。 两人每天放学都会默契地走进金鱼巷,就算没什么事也会一起走走在回去,他不可能没见到她就先走。 向知榆在金鱼巷口等了将近一小时,校门口学生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多少了。 看来,纪柏惟真的先走了。 向知榆有点担心,但如果是他自己一人走的,江阔不在他身边,那应该没事吧…… 第27页 想到这,向知榆犹豫地朝家走去。 算了,等吃完饭再去找他好了。 一回到家,向知榆就被客厅里的乱象怔住,地上都是散落的衣物和杂物。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进贼了。 可是又摇摇头,向楠他们在家,小偷不可能进来。 她见一楼没人,就轻声走上了楼,刚走到走廊上,就和程归碰了个照面。 只见对方眸色一闪,错开对上她的视线。 向知榆心下奇怪,程归刚刚是从她房间的方向出来的。 一瞬间,一个念头爬上心头。 她跑到房门口,只见向楠和刘开红都在她的房间里,而藏在她床下的那个老旧行李箱被摆在床上。 被打开,里面的东西翻得一团乱。 刘开红表情为难,担心地看了眼向楠。 向知榆手脚发软,难以置信地瞪着向楠:「你翻我东西?!」 向楠冷哼一声,坐在床边,将手里的日记本用力砸到门框上。 砰的一声,惊得向知榆眼皮一跳。 「不看不知道啊。」向楠冷笑,那双眼睛里面充斥着失望,「向知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 「你看看你自己写了什么,你怨我就罢了,干嘛还要诅咒你刘阿姨和程归!他们对你不好吗?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向南气急,他再次认真看向这个女儿,开始和记忆里乖巧懂事的印象有了出入,脑海里浮现出宋慈的脸,无言的哀恸和后悔袭上心头。 他哀嘆一声,终究是他把向知榆变成了这样。 向知榆捡起日记,心里莫名升起报復的快感,这本日记是她刚来滨宁的时候写的,已经两年没碰过了,也亏得他这么生气。 真是很爱他这个新家啊。 向知榆笑了笑,淡淡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没经过我同意就翻我东西,看来你也没把我放在眼里,就这样吧,以后就这么过吧,谁也别碍着谁。」 她没了争辩的力气,一眼也没看刘开红,转身走出房间,下了楼。 「向知榆!你给我站住!」 向楠红着脸嘶吼,随即开始干咳,刘开红替他顺背,嘆了口气:「这样只会让孩子离你越来越远。」 「欸,让她自己冷静一下,我们继续收拾吧,最好赶在国庆假结束前搬走,等回到京州,她估计就没那么生气了。」 向楠摆摆手,将那个行李箱腾空,拿到楼下。 程归看在眼里,沉默地走进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为了姥爷的病情还有他和向知榆的学业着想,向楠决定回京州。 那里的资源可以让他有机会参加艺考,考取京州传媒大学的导演专业。 这是在滨宁无法实现的。 还有,可以摆脱这里糟心的一切。 …… 向知榆漫无目的地跑出去,等停下来,已经到了老街附近,余光注意到一旁的小卖部,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小卖部很小,一个鬍子花白的老头坐在收银台那抽着烟,向知榆记得他好像就是那个林老头。 收留纪柏惟的人。 她走到最里面的那排货架前,上面摆着各式的啤酒,她咬紧下唇,随即拿了几罐啤酒,捧在怀里走到收银台那。 林茂泉看了她一眼,见对方身上还穿着校服,但也没说什么,估计是替家里大人买的。 「纪柏惟回来了吗?」 向知榆突然道。 林茂泉手指捏着菸头,低头算帐,回道:「没啊,估计去哪玩了吧。」 向知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好像要下雨了,她不由有点担心。 「一共十五。」林茂泉抽了口烟,道。 向知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递过去,将五瓶啤酒放进书包里。 林茂泉在铁盒子里翻了翻,找出五个硬币给她,向知榆没在意,道了声谢,就走了出去。 她朝老街深处走去,来到辉翔游泳馆,打开后门走了进去。 想在这等纪柏惟过来。 他们之前每天都会来这,她会帮纪柏惟复习功课,偶尔一起游泳。 纪柏惟很聪明,一点就通,可是因为江阔他们的影响,他不想冒头,所以一直没认真学过。 向知榆严肃摆正了他这个念头,告诉他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考出去,过上新生活。 想到这,她微微一笑,被向楠指责的难受都消散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江阔:我怀疑你在骂我?! 作者:我没有,你瞎说……t~t 第14章 迹象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向知榆眼瞅着天色由亮转暗,心底的不安逐渐放大。 胸口有点闷,她打开一罐啤酒,憋着气,一口气干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没有想像的那么难入口。 喝完不适地打了个饱嗝,正要打开第二罐,门口处发出声响。 她迅速看过去,只见纪柏惟眼睛通红,嘴角处还有伤口,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纪柏惟转眼看见女生坐在那睁着湿湿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顿时立在原地,内心五味杂陈。 他本以为,向知榆这个时候不会来了。 他认识向知榆之后总会想,这个像美人鱼一样的女生,是母亲派来的吧。 第28页 不然她为什么总能在他走到悬崖边的时候,拉他一把。 「向知榆。」纪柏惟声音酸涩,苦笑着说道,「我这次还手了。」 音调不大不小,可却在向知榆的心底迴荡。 「可是他们都在指责我。」 …… 今天一放学,下课铃刚响,江阔就走到纪柏惟的桌前,敲了敲他的桌子,弯下腰凑近他的脸,冷笑道:「待会一个人来南边的篮球场,不准告诉向知榆。」 他特地加了后面那句。 以往听到这话,纪柏惟都是垂下浓黑的睫毛,不置一词,然后默默地去到指定地点。 在篮球场,江阔和他兄弟会用戏耍的方式拿篮球砸他。 纪柏惟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这次,江阔还没有得意地笑出来,纪柏惟就抬眼冷冷地拿眼睛注视着他。 那双眼睛十分吸引人,眼睛下方,位于面中的那颗小痣存在感十足,整个人就像从漫画走出来的人物,让人不自觉就想接近他。 江阔动作一顿,被这双眼睛盯着,莫名有种心底阴暗原形毕露的羞愧和恼怒。 他双手撑在课桌上,用兇狠掩饰心虚:「你他妈的在看什么?!」 「江阔。」纪柏惟唇齿开合,蹦出这两个字。 江阔一愣,这是两年里,纪柏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只听他继续道:「我会去的,不过这次,我不会再站着不动了。」 他的月亮跟他说过,他没有错,可以还手。 什么他妈的叫不会再站着不动? 这个小子是要动手的意思吗?! 他凭什么?! 江阔心底的暴虐越发狂躁,他一脚踢开身边的凳子,铁质的蹬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他气笑了,不住地点头顶腮:「好,我等着。」 不想让向知榆担心,纪柏惟特意快步先离开了学校,来到篮球场。 南边的这个篮球场很少有人过来,自从建了体育馆之后,这边就基本处于半荒废的状态了。 只有偶尔几个学生回过来练练手。 江阔换上篮球服,背后一个大大的数字7,用来纪念自己母亲的逝世。 他没有叫那几个弟兄过来,既然纪柏惟想玩,他就一人奉陪。 纪柏惟放下书包,脱掉外套,来到场地中央。 「你想怎么玩?」 江阔面无表情地运球,一下一下,十分用力。 「随你。」纪柏惟转了转手腕,看向篮筐,他有好久没打了。 「行,那谁先投进三个球,谁就赢。」 「好。」 比赛开始,江阔不管是动作还是攻势都很兇勐,他完全没把投球当回事,每个动作都在故意碰撞纪柏惟,手臂肌肉绷起,手肘时不时怼到对方。 纪柏惟也不甘示弱,对方撞过来他就接住,下一秒再撞回去,虽然很久没有碰篮球,但技巧和力量完全不输江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纪柏惟率先投进一球。 「操!」 江阔将见状怒火直窜脑门,将球用力砸过去,纪柏惟闪身避开。 「你他妈竟然敢躲!」 他本想在比赛过程中趁机攻击对方,可没想到一丝便宜没捞着,他这才想起初中的时候,纪柏惟是他们几个里打球最好的一个。 「我为什么不能躲。」纪柏惟微微喘气,直视着对方,久违的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 回到两人正常对话的时刻。 「你凭什么躲,你个杀人犯的儿子,你爸想死就去死好了,凭什么把我妈也带走!你还问我为什么?!」 江阔彻底被惹怒,冲过去将人按倒在地上,眼睛赤红:「只要还在滨宁一天,你就永远也不能问为什么!」 右拳飞速地砸在纪柏惟的脸侧,他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下来。 头微微一偏,脑海里想起那天晚上向知榆说的话:你没有错,记得还手。 一股气从心底涌起,他翻身而起,轻易压制住江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拳头重重地回敬了过去。 江阔没反应过来,歪着脑袋,眨了眨眼。 周围有片刻的安静,风吹动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纪柏惟能听见自己胸口急促的心跳。 他直起上半身,低眸看向懵逼的江阔,声音沙哑:「江阔,以后我不会再站着不动了。」 江阔闻言,缓过神来,移动着脖子,直视着上面的人,母亲漆黑的尸体仿佛还在眼前。 明明是他们的过错,为什么,凭什么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江阔睁大眼睛,表情有些魔怔,他推开纪柏惟,一拳接着一拳,怒吼着想将心里的憋闷发泄。 纪柏惟一开始防守,后来逐渐放开,开始和江阔扭打在一起。 他以前从没有打过架,也不懂什么技巧,只能学着江阔的狠劲,把之前受的所有伤,一一还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路过的老人看见,高声制止他们,两个少年跟没听见一样,还在你来我往。 没办法,路人只能报警。 两个少年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分坐在派出所里,谁都不说话。 民警打电话叫来江阔的父亲,打给林茂泉时,却怎么也打不通。 纪柏惟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这个点他应该在隔壁打牌。 第29页 等江征国赶过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他一进去就看见江阔脸上的青紫。 眉头紧皱,上前蹲在他面前:「小阔,这怎么回事?谁打的?」 自从妻子死后,江征国就一心扑在生意上,想多赚点钱留给儿子。 唯一的儿子现在是他的精神支柱,自己都捨不得打骂。 这才刚从外地回来就接到民警电话,被告知江阔让人打了,让他来接人。 江阔淡淡扫了眼那头的纪柏惟,江征国这才注意到那边还坐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 是纪森的儿子,以前和江阔玩得很好。 这下他心里哪有不清楚的。 民警老孙也知道两年前的纪家火灾,心里一直也愤愤不平,觉得自杀还殃及到无辜的人,毁了一个家庭这事非常噁心。 要死就找个僻静地去死,害的一个孩子这么小就没了母亲。 现在那家的孩子还敢打人家,性格真是顽劣。 连带着这份情绪,他看着纪柏惟的眼神也越发不耐。 江征国走到纪柏惟面前,没有吭声。 纪柏惟见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双皮鞋,他抬起头,还没看清来人,脸上就受了一巴掌。 他被打蒙了,原本心里的底气也被打散。 呆呆地盯着地面,后知后觉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身后的江阔也不由愣住,站起身来,复杂地看着这个画面。 他胸口莫名烦闷。 「我警告你,以后离小阔远点,这次打架我不管谁动的手,下不为例,不然我肯定要去学校跟你们老师反映一下!」 江征国先入为主的觉得是纪柏惟挑事,不知轻重,明明是有错的一方,却还是没有分寸的凑上去。 不仅是他,现场的大人都这么觉得。 他们自动忽略纪柏惟脸上明显更重的伤,不去问是不是他先动的手,为什么要和江阔打架。 他只能默默承受暴力,但当他反抗时,这些人就会从暗处如潮水般涌出来,将他再次按回去。 老孙等他打完才想起要拦着,嘴里说道:「行了行了,快把江阔带走吧,领孩子去医院看看,脸上打的都没人样了。」 纪柏惟还维持着偏着脸的姿势,双手死扣在一起。 江征国冷哼一声,签完字,领着一动不动的江阔走出派出所。 派出所又陷入安静,老孙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见纪柏惟没有动静,打发到:「既然没人领你,那你就走吧,记住不准再犯。」 记住不准再反抗。 纪柏惟手里抓着外套,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走出派出所,站在十字路口,面前是疾驰而过的车辆。 跟那天在海边的一样的冲动又冒了出来。 他很想迈过去。 可是刚抬起腿,口袋里的异物咯了他一下。 他掏出来,是向知榆送他的小鸡玩偶挂饰。 瞬间,一种难言的情绪将他淹没,胸口里闷得就要炸开,他死死攥着小鸡玩偶,发疯似的朝老街跑过去。 他想见向知榆,就一眼也好,只要看她一眼,就可以治好久。 …… 推开游泳馆的后门,在看到向知榆的那一刻,急速的心跳得到缓解。 …… 「木木,我想你了。」纪柏惟轻声道。 向知榆只将自己的小名主动告诉了纪柏惟一人,但他从没叫过,今天是第一次。 见他这幅脆弱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向知榆开始心慌,她站起身伸出手朝他跑过去。 直到缩紧对方的怀里,向知榆才感觉对方是真实存在的。 今天受到的委屈也在这一刻释放。 「我也是,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捏妈,写emo了。 第15章 迹象 纪柏惟紧紧将女生锁在怀里,相识的这一个月,他们显少肢体接触,纪柏惟觉得,只要能默默看着她就好,可是当空荡的怀里被她塞满时,那种满足是世间所有都无可比拟的。 他开始贪心,想要更多。 「木木……」纪柏惟闷声叫她。 「我在。」向知榆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轻声说。 在这个时刻,没有比一句「我在」更能让他安心。 「他们都在指责我。」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向知榆红了眼睛,心疼得厉害。 她从他怀里挣脱开,手指抚上渗出血丝的嘴角,指腹轻轻把血迹擦掉,忍住泪意,眨了眨眼。 「没事儿,他们不重要,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向知榆没有过多言语,行动永远比承诺来的更有诚意。 她的男孩,她决定要自己护着。 小小的游泳馆里,深蓝是主色调。 两个冬天出生的孩子互相取暖,舔舐伤口,任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向知榆领着少年坐在自己面前,自从认识纪柏惟后,她身上总备着外伤药。 消毒的碘伏触碰到伤口肯定是痛的,可是纪柏惟一声不吭,认真地盯着她,不敢乱动一下。 「痛就说,不然别人不知道你很痛。」 向知榆扫了他一眼,脸有点发烫。 「痛。」纪柏惟闻言听话地叫了一声。 向知榆轻笑,眼睛亮亮的,手上动作更轻了。 「木木。」 第30页 「嗯?」 「你以后当个医生吧。」纪柏惟忽然扯到未来这个话题。 向知榆好奇:「为什么啊?」 「感觉就是很合适,认真帮病人处理伤口的样子很漂亮。」纪柏惟思索片刻,认真地说道。 向知榆听他夸她漂亮,心脏开始狂跳,傻傻地抬眼看他。 帅哥的杀伤力果然好大,夸人都这么让人心动。 许久,向知榆才闷闷的嗯了一声:「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医学院听说不太好考,对向知榆来说是可以挑战一下的事情。 她从来没想过未来要当个什么样的人,来到滨宁之后心里更加茫然害怕,浑浑噩噩,只有学习是唯一她能掌控的东西,既然纪柏惟替她寻了个方向,那就让他高兴一下好了。 「要是我真的考上了医学院,你要怎么奖励我?」向知榆调笑着问道,升起逗弄他的心思。 纪柏惟摸了摸她的发顶,温声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和你一起上大学。」 「……」 「换一个吧。」纪柏惟的眼神黯淡下来,手也垂落,「我考不上的。」 向知榆捉住他下落的手,重新放在自己的头顶,耸了耸鼻子:「有我在,我说你能考上,你肯定可以。」 少女可爱的表情像只可爱的狗狗,忍不住就想靠近她。 向知榆眼底的自信和光芒让纪柏惟忍不住轻笑,他点点头,心里莫名有了点底气:「好。」 向知榆临走时将剩下的啤酒藏在游泳馆里,打算以后再喝。 她感觉自己酒量应该算是不错的那一挂,喝完一罐身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纪柏惟看见她买酒的这个行为眉头一皱,但看见向知榆已经烧红的脸颊,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她今天肯定也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既然喝酒是她疗伤的方式,他没有理由阻止。 向知榆在他这里,做什么都可以。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空阔的街道上,天气早已入秋,晚风吹拂在身上十分舒适。 向知榆眨了眨逐渐开始模煳的眼睛,感觉自己有点头重脚轻,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摇了摇紧扣的手,靠在纪柏惟身上,发出的声音黏黏煳煳,透着甜腻:「柏惟,好奇怪,我有点走不动了。」 纪柏惟扶住她,摸了摸女生发烫的脸颊。 看来酒劲上来了,她空腹喝了整整一大罐,不醉才奇怪。 「站着别动。」纪柏惟走到前面背对着她蹲下,宽阔精瘦的后背充满安全感,「走不动了我背你。」 他没有教育她,女孩子不要喝那么多酒,只是在看到她醉后,轻轻背对着她,说一句我背你。 向知榆摇摇晃晃趴上去,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长发散落到纪柏惟的耳侧,轻扫着他的耳廓,有点痒。 颈后是女生带着热气的唿吸声,向知榆的酒品很好,喝醉了不会大吼大叫,也不会哭天抢地,她就只是糯糯地说一句自己走不动了,纪柏惟就会背着她继续走。 乖的不像话。 纪柏惟忍不住想,要是在未来,她喝醉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向知榆会不会也像这样撒娇,那个人会不会背着她回家。 想着想着,眼里的光就暗了下去。 四周很安静,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在低鸣,池塘里偶尔传来几声蛙叫。 纪柏惟脚步轻缓,这条路很短,但他用了很久才走完。 「木木。」 「我在!」本来睡着的向知榆突然抬头朗声应道。 纪柏惟被逗笑,「醒醒,要到家了。」 听到家这个字,向知榆鼻头酸涩,将脸埋在纪柏惟的肩窝里,心里本能的抗拒。 「柏惟,我不想回去。」她道。 「不可以,你要回去好好的睡一觉。」纪柏惟以为她还是在撒娇,低声哄道,「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我会在金鱼巷等你。」 「柏惟,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向知榆打断他,闷声道。 「我不想看见他们,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借着酒劲,向知榆把心底的情绪全都倒了出来,「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 「我们住在一起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 纪柏惟闻言脚步一顿,停下前进的步伐,背着她站立在天地间。 不远处是万家灯火,他们两个就像被抛下的雏鸟,失去了方向。 他震动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细密的疼痛从胸口处迸发,刺激的他想即刻就带走她。 「好,以后我会买一栋大房子,只有我们两个住在里面。」 良久,直到身后的向知榆唿吸又一次平稳,纪柏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柔声说。 程归被刘开红赶到门口等向知榆回来,他没有反抗,手里翻着一本英语词典,默声背诵。 余光扫到路的那头,纪柏惟正背着向知榆走过来。 程归收起词典,手插进口袋,面无表情地从阴影里走出来,挡在对方面前。 纪柏惟斜睨了他一眼,眼底藏着愠怒。 向知榆这么抗拒回家,肯定和程归有关。 他扶着昏昏沉沉的向知榆站住,程归见状就要去接,被纪柏惟不经意地躲开。 程归没反应过来,顿在原地。 纪柏惟轻轻拍了拍向知榆的臂侧,将人唤醒:「木木听话,醒醒,到家了。」 第31页 「嗯……我醒……」向知榆听到他的声音,努力眨了眨眼,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站定。 纪柏惟见她能自己走路,继续嘱咐道:「自己走进去。」 程归看了眼自己伸过去的手:「……」 还真是小心眼啊。 向知榆听话地点点头,径直路过程归,开门进去。 纪柏惟把人安全送回家,压了压帽檐,没有搭理一旁存在感十足的程归,就要转身离开。 「纪柏惟。」程归叫住他,「离我妹远点。」 纪柏惟闻言嗤笑,程归竟然还有脸说出我妹这种话,真把她当妹妹看待,向知榆怎会这么抗拒回来。 「你没有资格说我,你才应该离她远点。」纪柏惟侧过身,用嘲讽的眼神看他,「不要摆出一副哥哥的样子,她和你没关系。」 「那就跟你就有关系了吗?」程归冷冷反问,「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离我们家远点。」 程归瞧着纪柏惟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心底升腾出一种心虚和逃避,他真的很不想看见这个人。 一定要离开滨宁,去到京州,和这个人离得远远的。 纪柏惟冷哼,没有把程归的话放在心里,转身离开。 程归这个人,他一直以为会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可是火灾后的第二天,程归就开始避着他,就算看见自己被江阔针对殴打也宛如没有看见一样。 眼里连一丝不忍都没有。 他那时候就彻底明白,这世间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不过幸好,向知榆的出现,填补了那块空缺,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程归死死看着纪柏惟的背影,双手在口袋里紧扣,他走进屋子,将门咚的一声关上。 刘开红正巧出来偷看向知榆有没有回来,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她轻声走下楼,低声呵斥:「声音小点,你妹妹刚回来睡着。」 「妈,我们什么时候走?」程归表情不耐。 「你急什么?你向叔叔上周才托人帮你转户籍办转学,估计这两天就办好了。」刘开红眉间微皱,程归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要走,之前也没看他这么积极。 「你也清楚木木不喜欢这里,想早点回京州,还不如乘着这两天放假赶紧搬走。」程归收敛了脾气,拿向知榆当藉口。 刘开红一听这话表情开始犹豫:「那我明天就去催催,争取这两天就走,家具这些京州的房子里都齐全,常穿的衣服打包寄过去,其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微微嘆了口气,「木木这两年是受苦了,难为她从京州到这个小地方,等走那天再告诉她,让她开心开心。」 程归点点头:「那我先上去了,您早点休息。」 「儿子。」刘开红叫住他,「你是哥哥,你多让着点木木,看在向叔叔对你这么好的份上。」 她怕儿子在意向知榆的那本日记,担心地说道。 「我知道。」程归朝她笑了笑。 他的亲生父亲是个禽兽,酗酒赌博,家暴妻儿。 最后死在酒上,要不是母亲遇到向叔叔,他能不能再上学都是个问题,更不敢想能追寻自己的梦想。 现在得到的一切,包括得到完整的家庭,都是因为向家。 他不会忘,向知榆就是他的妹妹。 而他的妹妹不能跟纪柏惟在一起。 第16章 迹象 第二天向知榆难得睡到自然醒,宿醉之后脑袋十分疼痛,胃里也开始不注地泛酸想吐。 她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只能吐出一些酸水。 下楼走到客厅,昨晚一片狼藉的场面已经被收拾干净,向知榆心下疑惑,她刚刚起床发现床下那个行李箱已经不见了,但里面的东西向楠都整齐摆在她桌上,没有动。 她总觉得他们在做些什么事情,可是没有告诉她。 这时程归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早餐,看见她站在餐桌那,走过去将早餐放她面前:「热豆浆,喝下去胃会舒服点。」 他昨晚就看出向知榆是喝了酒回来的,记得以前父亲宿醉起来,都会让他去买豆浆回来,听说这样会缓解不适。 「你们在干嘛,昨天为什么翻那个行李箱?」 向知榆没跟他客气,坐下来打开塑胶袋,拿出豆浆,将吸管插进去吸了两大口。 程归拿出一个煎包塞进嘴里,模煳不清地说:「没什么,就是大扫除看见了,好奇打开看看。」 行李箱的钥匙她藏得好好的,就这么好奇到要翻箱倒柜找钥匙也要打开吗? 向知榆自然不相信,她将豆浆喝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去找纪柏惟。 「不看看阅兵仪式吗?」程归打开电视,频道正播着有关神舟七号发射的后续新闻,他转到一台,等待着阅兵开始。 「不看。」 向知榆回了两个字,穿上鞋子随意套了件外套,头髮披散,直接出门。 刚走下台阶,就撞见向楠驾车回来,对方见她一大早就出门,表情有点不太好看。 「去哪?」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最近向知榆总是不按时回家,或者独自出去。 这在以前从没有发生过。 「找同学。」向知榆紧抿唇,心里还在为昨天那事生闷气。 向楠也有些尴尬,掏出钱包,想说些软和话缓解下父女之间的关系:「零花钱要没了吧,爸再给你点,带同学去吃点好吃的。」 第32页 几张红色的钞票被他卷一起,递到向知榆面前。 总是这样,一发生矛盾就用给钱这招。 「我钱够用,不用了。」她明白这是向楠在示好服软,向知榆的语气也没刚才那么生硬了。 父母和孩子间是没有隔夜仇的,不管吵得多凶,孩子都会心软。 向楠闻言露出和向知榆一模一样的笑眼,还是将钱塞进她口袋里:「就当爸爸请你同学的。」 …… 走到老街前的林老头开的小卖部那,向知榆朝里张望了会,没有看见纪柏惟。 「林爷爷,纪柏惟不在吗?」向知榆问在门口抽菸的林茂泉。 林茂泉瞧了她一眼,抖了抖菸灰,认出是昨天来买酒的那个小姑娘,他收回视线,重新放在路过的行人身上,褶皱的眼皮动了动,哑声道:「不在,进货去了,傍晚才回来。」 向知榆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坐到旁边的小马扎上,跟着林茂泉一起观察行人。 滨宁其实很漂亮,整条老街都是江南水乡风格的建筑,而且政府也开始开发滨宁的旅游价值,估计老街会成为第一个试点。 「女娃,你是柏惟的同班同学?」林茂泉开口问她。 向知榆回过神,摇摇头:「不是,算是好朋友吧……」 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和纪柏惟的关系。 抱过亲过,手也拉过,有这样的朋友吗? 「你要在这一直等他?要等很久哦。」林茂泉重新点了根烟抽起来,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已经点了三根。 一直在忍受二手菸的向知榆也觉得不现实,她想了想走到柜檯前,从记帐本后面撕下一角,写上一串号码。 她没有手机,这个号码是向楠的一个备用机的,有时候她会拿来用。 吹了吹水笔迹,把纸片压在电话下,一进店门就能注意到。 「林爷爷,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他要是回来了,你让他打电话给我。」向知榆指了指电话的位置,沖林茂泉朗声道。 林茂泉偏头啊了一声:「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向知榆招招手,嘴角噙着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出去刚好一个小时,阅兵正好也开始了,她推开门就听见电视里传来庄严的国歌声。 程归听见动静扫了她一眼,随即又转过头看了眼楼上,向楠趁向知榆不在,正帮她收拾要寄走的杂物。 向知榆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喝着就看到向楠拎着个蛇皮包从楼上下来,见到她回来,向楠眸色一闪,不动声色地换了只手拎。 「那是什么?」向知榆见那包很大,看起来也不轻,不由有些好奇,随口问道。 向楠本想搪塞过去,可是想到向知榆只要回房一看就能察觉出不对,就不打算再瞒她,朗声说:「你的衣服,我帮你打包了,待会就拿去寄到京州。」 闻言向知榆拿水杯的手一抖,洒出的水溅到她的衣袖上。 「寄到京州?什么意思……?」向知榆心脏开始加速,不太想听见向楠的回答。 「傻丫头,字面意思,我们要搬回京州了,今天下午就走。」向楠笑了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等要走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回来这么早。」 搬回京州,这么突然…… 向知榆手一松,杯子摔在桌上,洒了满桌的水。 「哎呦,快让开,别把身上弄湿了。」向楠见状上前拿过抹布将水擦净,他以为女儿高兴过头了,所以才这么失态,「高兴坏了吧,爸爸知道你一直想回去,所以才想一切停当再跟你说。」 向知榆双眼圆瞪,嘴唇紧抿,唿吸开始不畅。 她要走了,那纪柏惟怎么办? 程归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向,他清楚向知榆看起来并不惊喜的原因。 有人把她绊住了。 可是没有办法,一切手续完成,举家都走,就算她想留下来,向楠说什么都不可能会答应。 向楠收拾完,走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木木,回到京州一切都会变好的。」 不,已经不会再变好了,她不愿意把纪柏惟留在这,自己走。 向知榆缓过神来,冲到玄关处穿上鞋子,连外套都忘了拿,打开门飞奔出去。 「木木!你上哪去啊?!」向楠愣怔,反应过来喊道。 …… 程归将电视关掉,客厅又恢復了安静,他站起来淡淡的对向楠说:「向叔叔,别担心,她会回来的。」 向楠闻言懵懂地点点头,上前拎起包继续完成邮寄工作。 「哦对了,小归,把你的那包也带下来,我一气儿都寄了。」他道。 程归嗯了声,走上楼,将房间里的那包行李拎起,目光扫到那个上锁的抽屉,顿了顿,随即移开,推门毫无留恋地走出去。 这里的一切就丢在这里好了,未来要往前看。 半小时不到,林茂泉又一次看着那女娃来到小卖部,不过这次表情有点不对。 「林爷爷,纪柏惟到哪进货了?最快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向知榆喘着粗气,冲到他面前着急地说。 林茂泉垂眸想了想,慢吞吞地说:「去市里了,往常都要到傍晚六七点左右回来。」 六七点……她那时候早走了。 「他有手机吗?电话多少?我现在有急事要找他!您帮我想想办法联繫他!」 第33页 向知榆不想就这么放弃,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和他做,还没告诉亲口对他说,自己有多喜欢他。 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哪有手机啊,那么贵的玩意,我们哪买的起。」林茂泉呵呵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女娃你别着急,他到点肯定回来,有事到时候说。」 向知榆都要急哭了,她红着眼杵在原地,抓着头髮,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压抑的呜咽声把林茂泉吓一跳,他连忙道:「你这女娃哭什么,他回来我让他打电话给你。」 「没用了,打了也没用了,我要走了,他回来发现我不在,他肯定会难过的……」 向知榆蹲在那,小小的一团,放声大哭,引得街上的路人纷纷侧目。 林茂泉也不知道这女娃娃是怎么了,劝了会儿发现没用,就不再管她,自己坐着抽菸。 向知榆就这么蹲坐在小卖部门口,直到向楠找到她。 向楠一见到她,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她这一趟出去了快四个小时,午饭也没回来吃,向楠和刘开红实在着急,就出来找她了。 程归提议先去老街附近看看,没想到还真就在这。 向楠走到她面前,压着怒火,伸手将人牵拽起来,力气很大,向知榆麻木的腿脚一软,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跟我回去,车已经到门口了,现在走晚上就能到京州。」向楠没管她在闹什么脾气,拉着人就走,「我买了面包,先垫垫肚子,回到京州再吃好的。」 「我不走!」 向知榆眼睛赤红,脸上苍白,甩开向楠的桎梏,吼道:「你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带来,现在又不经过我同意就带我走!凭什么?!凭什么都要听你的,我不走!」 向楠听到这话愣了愣,不明白向知榆在闹什么,明明她在日记里写着有多么想回京州。 怎么现在反而不想走了。 向楠平日里对她很宠溺,基本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但这次他是真的不懂,也没往那些方面去想,所以只当她还在因为日记那事赌气。 不由放低姿态,轻声哄她:「木木乖,飞机票都订好了,准点到京州,一分钟都不耽搁,爸爸帮你把学校也联繫好了,京州最好的私立高中,你学习好,人学校领导和老师可欢迎你了。」 说罢又拽住她往前走:「一回京州爸爸就去阳泰订个大包间,你叫你那些朋友过来玩,点多少爸爸都买单。」 向知榆哭着直摇头,她现在不想要这些,纪柏惟还没回来,她难道连句再见都说不了嘛…… 「爸,我不想走……」 向知榆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向楠听着也心疼,将人搂进怀里,不停地安慰:「木木别哭,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的错,我们现在就回去,一切都会回到过去的。」 回不去了,都变了,回不去了…… 她再也回不去了。 向知榆最后被向楠拽着回到家塞进车里,把她所有的杂物和书一股脑装进行李箱里,放到后车厢。 不管她哭着喊再等等的请求,向楠启动车子,带着一家人驶离滨宁。 「爸!你那部备用手机呢?快给我,我有急事!」向知榆眼睛红肿,脸上哭得不成样子。 只要还能说话,她和纪柏惟就还没有结束。 向楠皱着眉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儿莫名其妙的哭闹,听到备用手机这才想起他老早之前就给了程归。 他扭头问程归:「小归,我记得之前给你了,你给你妹妹用用。」 向知榆闻言期待地伸出手,她要等纪柏惟的电话,去向他解释她的不告而别。 程归表情微动,抱歉道:「不好意思,向叔叔,我不小心弄丢了,找不到了。」 向知榆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她拍打着程归,用哭腔喊道:「你别闹!你给我,求求你,给我!」 程归抓住她的手,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真的丢了,没有闹。」 心里唯一的期盼被扼杀,向知榆瘫倒在车里,闭上眼睛,不想再跟他们说一句话。 向知榆难以想像纪柏惟看到空掉的房子,会是什么心情。 她好不容易把他从礁石边拽下来,给了他希望,现在又亲手抽走。 向知榆越想越难过,死死咬住下唇,疼到发抖也不想松口。 她真是个坏人,彻头彻尾的坏人。 第17章 迹象 窗外雪花飞舞,纪柏惟是比这雪色更美好的存在。 「好久不见。」 四个字承载了十年的时光,重重地压在向知榆的心上。 她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忽然感觉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有些自惭形秽。 纪柏惟还记得她的这个事实,向知榆心里比起开心,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他对她的不告而别是不是心生怨怼,所以白天在加护病房里才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向知榆攥着包的手收紧,包里的平安果宛如有千斤重。 纪柏惟会怎么看她呢,这么多年都没去找过他,再次见面就殷勤地赶回来,特地送他平安果。 本来稳固安全的医患关系被打破,她再也无法堂堂正正地面对他,因为向知榆一直在自责。 当年在回程的车上,她一直哭喊,把向楠和刘开红都吓了一跳。 明明答应一直站在他身边,可是她却食言了。 第34页 连留下的电话都打不通。 纪柏惟那个时候肯定很怨她吧。 「……」 向知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像小时候被逼着上台表演,却因为台下观众的注目而害怕到想退缩。 纪柏惟静静地等着,目光又轻又淡地落到向知榆身上,她好像很紧张,站在门口,就是不进来,头顶还有未融化的雪花,肩头也被微微打湿,额前几缕绒发黏在颊边,显得俏皮又可爱。 眼睛湿湿亮亮的,茫然地盯着他,仿若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等等,哭出来? 纪柏惟胸口一滞,想直起身子,可微微一动刀口处被牵扯,疼得他闷哼一声。 向知榆这才解开站桩模式,急忙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伸手想看看他的伤口。 还没碰到他的衣服扣子,纪柏惟就捉住了她的手指,表情有些微妙。 他扯起唇角,痞气十足:「怎么?当了医生之后对待病人都这么大胆吗?」 向知榆脑子没反应过来,手都忘了要抽回来,微红的眼睛眨了眨。 在外面被冻得冰凉的手被他握住,源源不断的热度传过来。 舒适又烫人。 向知榆眼睫轻颤,垂眸掩住情绪,低声道:「不好意思。」 纪柏惟将她的一切动态收进眼底,眉间微皱,下一刻就松开手。 温暖从手上消失,向知榆握拳收回,不动声色地垂到身侧。 「向医生走了怎么又回来了,身上还一股火锅味,吃得不开心么?」 话语里夹枪带棒的,除了那句好久不见,纪柏惟再没了任何情绪外露。 向知榆想到这胸口酸涩,深吸一口气,浅笑道:「我就是回住院部看看,今天平安夜,病人们不能出去应该都挺郁闷的,这样不利于病情恢復……」 「第一个就来看我,向医生你是我粉丝吗?」纪柏惟闻言微微歪头轻笑,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 「……当,当然不是。」向知榆忽然开始结巴,「你不是第一个,我也不是你粉丝。」 「哦,是吗,那这雪还挺耐热的。」纪柏惟眼角一挑,突然伸出手捏住向知榆发顶上的那片雪花,不过碰触的一瞬间那雪花就化成了水,沾湿了手指前端。 纪柏惟将细小的水珠摆到向知榆眼前,眼见着对方眼睛越来越湿,表情也越来越不自然。 「……」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向知榆咬住嘴里的嫩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她实在不知道还能编出什么瞎话才能混过去,原本想和纪柏惟嘴硬到底的念头也成了笑话。 「呵,向医生,不用不好意思,喜欢我就直说,我又不会嘲笑你。」 纪柏惟捻干水珠,轻笑道,看起来心情不错。 你这还不是嘲笑吗?!向知榆有些恼羞成怒,恨恨地站起来,心里咆哮道。 这人简直成精了,脸皮比唐潮还厚,一点也不见十年前乖巧可爱的模样。 「我没有……」向知榆还在负隅顽抗,小声反驳道。 忽然一双手伸到她眼前,白净修长,指节分明,还带着车祸时的擦伤。 「?」向知榆不解看他,这又是要干什么? 纪柏惟眼皮懒洋洋地半搭着,理所当然道:「要礼物啊,平安夜应该有苹果吧。」 面对这明晃晃的要礼物行为,向知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还真有个苹果。 闻言慢吞吞的将白色皮质托特包打开,里面不像包小宁她们那样内容丰富,向知榆的包里除了几样彩妆产品,其余就是钱包钥匙巧克力和几本书。 现在里面还躺着一个红彤彤包装精緻的蛇果,上面印着圣诞快乐。 她犹豫了一下,拿出放到纪柏惟的手心上。 那手配上红色,十分好看。 「还真有苹果啊。」纪柏惟攥在手里,眼波转动,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清新的果香扑鼻,还透着股包里的香水味。 是甜味十足的无花果香。 纪柏惟眼底浮出笑意,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喜欢奶甜味。 「火锅店送的,每人都有。」 才不是特意买给你的。 向知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十年后的纪柏惟她就是不敢让自己真实的内心展露在他眼前。 就算,她是火锅吃到一半看到下雪想见他才赶回来的,就算平安果是特意留给他的,就算她一直在意着他…… 但这些她都不敢让他知道。 她怕,纪柏惟知道后露出讽刺和嘲笑的表情,怕自己再也不能堂堂正正的来见他。 毕竟是她先不告而别,十年的时间纪柏惟看起来也确实是变了,他们回不到过去的时光,也无法再轻易的碰触相拥。 …… 时间是最残忍的,你不能保证对面的人,还是不是如初,也不敢造次试探。 因为成年人需要体面。 「雪下的好大。」他忽然转换话题,自顾自说道,「明早起来雪一定积的很厚。」 纪柏惟转头看着窗外,繁密的雪花形成了白色的幕帘,倾倒入人间。 向知榆轻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轻扫对方的侧颜,和记忆里的开始重合,她曾经在书本上描摹过很多次,每一个线条和走向,她几乎烂熟于心。 她想起纪柏惟是南方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没怎么见过雪,可能打雪仗和堆雪人都只在电视里见过。 第35页 「是啊,只要一个晚上就能积出很厚的雪,不管是堆雪人还是打雪仗,对于孩子来说都是最好的玩具。」向知榆轻声说。 纪柏惟听到这话,目光落回到她身上,状似不经意地说:「向医生小时候也很喜欢这么玩吗?」 向知榆眨眨眼,意识到他在问雪,嗯了声,微笑道:「很喜欢,小时候只要前一天晚上下雪,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会和同小区的小朋友一起到下面堆雪人打雪仗,有时候还会趁对方不注意偷袭对方已经成型的雪人,大家都想让自己变成最快堆好的那个……」 回想起小时候的无忧无虑,向知榆嘴角噙笑,眼里晶亮,陷入自己的情绪里。 纪柏惟静静听着,眼神一直跟在她身上。 认真又缱绻,不过在对方看过来之前就会移开,不让人发现。 等向知榆说完,她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纪柏惟抬眸,看着她接起电话,表情逐渐严肃。 「我在医院,你慢点说,别着急。」 「什么?打起来了?」 电话是包小宁打来的,向知榆本来还以为是要问她为什么突然中途走掉,没想到却是因为另一件事。 唐潮在火锅店跟人打起来了,而且把对方脑袋上开了个口子,现在几人正带着被打的人往医院赶。 「行,我在门诊等你们。」 向知榆眉心蹙成一团,挂断电话,拿起桌上的包,注意到冷掉的晚饭,犹豫地看向纪柏惟。 「听到了,你去忙吧。」纪柏惟说,「不用这么捨不得我。」 「……」 向知榆无奈,指了指晚饭,温声道:「这些都冷掉了,我让护工带份热的给你,一定要吃东西,不然身体受不了。」 纪柏惟盯着指尖,说了句:「……知道了。」 向知榆难得听到他这么顺从的回答,耸了耸鼻子,走向门口。 刚要踏出去,突然想起什么,向知榆转动脚步回过身,露出笑颜:「纪柏惟,圣诞快乐。」 第18章 迹象 「圣诞快乐。」 纪柏惟嗅着苹果,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道。 …… 向知榆在门诊里等待的时候,越想越觉得这事透着诡异。 如果主人公换成陆祎她都没这么惊讶。 大陆哥看着是个谦谦公子样,实则刚的很,如果发生了触及他底线的矛盾,他一般都是直接动手。 但唐潮,简直是泥鳅转世,滑不熘秋,狡兔三窟,要不然大学里也不能在众多前女友的魔爪下活下来。 他是能避则避,绝不会惹事的主。 他打人?除非被打那个嚣张到脱裤子怼他脸上放屁。 那估计唐潮还能爆他一顿。 不一会儿包小宁他们就扶着一个头上流血的男人走了进来。 值班的陈医生提前就被向知榆叫出来候着,此时立马上前接过人带去处理缝针。 那个被打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看着是个小年轻,衣服都被扯坏了。 向知榆见状更吃惊了,唐潮这小子还挺毒的。 后面进来的唐潮状况也不乐观,毛衣领口被撕开,嘴角出血,脸上还有青紫,不难想像当时的盛况。「我靠,糖精,你没病吧?」向知榆怀疑对方被夺舍了,忍不住摸摸对方的额温。 体温正常,没有发烧。 唐潮拍掉她的手,表情严肃不发一言。 向知榆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陆祎,对方忍着怒气,坐下说道:「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吃得好好的突然就冲过去打人家,差点没把锅掀了。」 一旁的包小宁也面露不解:「我还是第一次见唐医生这么生气,拉都拉不住。」 越听越好气,向知榆怼了怼唐潮的胳膊,让他说说,可对方什么也不吭声。 就在这时,又走进来一人,向知榆闻声看过去,皱了皱眉。 进来的是昨天来採访她的记者,袁萌月。 「向医生!」袁萌月也看见了她,焦急地跑过来,脸上还挂着眼泪。 包小宁这才记起她,讶异道:「记者小姐?!怪不得看着眼熟呢,瞧我这记性。」 向知榆疑惑:「袁小姐,你怎么也在这?」 没等袁萌月回答,包小宁就开口道:「她就是被打的那个男生的女朋友,跟我们一块过来的。」 「啊?」向知榆眼睛瞪大,转过头恰好和唐潮对视,一副are u kidding me的表情。 唐潮眨眨眼,表示你没听错。 真不愧是你,为女人打架。 「我男朋友报警了,我了解他,他今天当众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不会和解的。」袁萌月泪眼婆娑,急的眼泪直掉,跟昨天表现出的朝气开朗大相迳庭。 「不用他和解,警察叔叔怎么处理我都认,我就不信他也能全身而退。」唐潮闻言又开始上头,气的脸都红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还嫌事情不够大吗?他要是到医院投诉赖上你,你工作都危险。」陆祎踹了他一脚,气道。 「大佬,您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要打人家吗?」向知榆服了,她现在好奇大于着急。 就算他对人家记者姑娘一见钟情,也不至于看见人家有对象就找茬吧。 唐潮看了眼袁萌月,低下头继续当哑巴。 袁萌月闻言停下哭泣,抽了两下:「都是因为我。」 第36页 众人纷纷看着她。 「我男朋友跟我开玩笑来着,我不小心把他最爱的小酥肉吃光了,他一时失手就打到了我……」 「开玩笑?」唐潮忽然冷笑一声,「谁家开玩笑是甩耳光,谁家开玩笑是按着女朋友的手往火锅里伸?!」 向知榆闻言联想到袁萌月脖子上的勒痕,她当时看见也没往那方面想,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故意伤害。 这姑娘身上肯定还有其他伤。 「不是的……」袁萌月有些着急,还想着为男朋友开脱,「他是病了,有些躁郁,他肯定不是恶意的,我……」 「不是恶意?袁小姐,今天要不是唐潮出手,他真把你的手按进火锅里怎么办?」陆祎蹙眉站起,冷声质问她,「你的手会被烫伤,留下疤痕,严重点你会再也写不了字。这还算是开玩笑吗?」 袁萌月不说话了,捂着脸抽泣,不敢再面对众人。 向知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看得出来,这种暴力在他俩之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到现在她还在为这种行为找合理,这种情况一般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讲通的。 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看清。 「躁郁不是发疯,别拿这个当藉口,警察待会过来,我会如实告知当时情况,火锅店也有监控,周围也有顾客看到了全程,我不管他会不会和解。」 唐潮这时才抬眼正视袁萌月,对方红着眼低下头,说不出一句话来,死死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手在颤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向知榆了解唐潮,不犯事也不怕事,他既然做了就不后悔,不然也不会从女生那得到最佳前男友这个野称。 警察不一会也到了,简单了解了下情况,本以为袁萌月会偏袒男友,没想到她却如实将经过说了出来,包括自己受到男友的伤害,唐潮算救了她,属于见义勇为。 向知榆眼尾上挑,不懂这个反转。 被打的男友这时捂着脑袋从里面出来,见到唐潮,表情就开始发狠。上去就要再干一架,被民警一把拦住。 「你他妈给老子爬!老子教训自己的女朋友你算哪根葱?」他怒吼着,脑袋上刚被缝了八针,疼的他眼皮直抽。 「教训?她是人不是狗,你他妈谁啊,凭什么教训她?」唐潮也来火了,站起来也要冲过去,陆祎一把将他按下。 「都老实点!」警察叔叔控场,「跟我去派出所做笔录,把事情理清楚,该罚就罚,别在医院闹。」 「这不很清楚吗!这小子故意挑事,脑子有病,我跟我女朋友逗着玩关你什么事?!傻逼吧你……」 「逗着玩?」袁萌月这时突然开口打断他,「教训我?」 她的表情有点不对,向知榆想牵住她,可是被她甩开。 「只要一不顺你心就动手叫逗着玩,那你掐我脖子,害我差点死掉也叫吗?!」她扯开毛衣领,露出那道触目的勒痕,「今天要不是唐医生出手,我的手可能也废了。」 「你给老子闭嘴,别他妈瞎说。」宋洋急了,拳头有些蠢蠢欲动,要不是被拦着估计下一秒就会挥过去。 袁萌月咬咬牙,当听到宋洋刚刚那番话时她彻底死心了,两人是高中同学,谈了六年的恋爱,一开始好好的,可是自从毕业之后他就变了个人,不去找工作,赖在出租屋里吃她的用她的,一吵架就动手,过后用躁郁症当藉口。 袁萌月突然觉得好累,没意思,看着宋洋狰狞的脸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只是在恼羞成怒罢了。 「我要告他故意伤害,我身上有很多他殴打留下的伤,可以做伤情鑑定,我要他赔偿和受到处罚。」袁萌月没了刚进门的惶恐,这一刻变得如此冷静,宋洋闻声愣住,回过神开始怒骂。 她本来就是个很优秀的女生,要不是因为捨不得六年的感情和自己的付出,她也不会容忍至此。 宋洋也是抓住她这点,一直拿捏她。 唐潮冲过来挥拳的那刻,袁萌月第一次反问自己,原谅是不是错的。 当然错了,大错特错,她无限容忍原谅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就是最大的错误。 「宋洋,我对你彻底失望了,分手吧。」 袁萌月虽然还在流泪,但语气平静的可怕,宋洋愣在原地,显然没想到他这个性子绵软好欺负的女朋友会跟他提分手。 「袁萌月!你他妈以为你是谁啊,想甩了我,别痴心妄想了!你给我等着!」宋洋愤恨大喊。 警察叔叔听到这话拍了下他的脑袋:「废什么话!当我们是死的吗,带走!」 唐潮临走前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袁萌月,要不是他无意间看见他们坐在右前方那桌,认出她就是昨天让他心动的女生,那袁萌月今晚估计凶多吉少。 两人视线碰撞,袁萌月眼含着泪朝他点点头,以示谢意。 唐潮咧嘴笑了笑,嘴角的伤口裂开,他没忍住表情一崩,有些滑稽,袁萌月这才破涕为笑。 陆祎和包小宁作为目击人陪着唐潮一块去警局做笔录,只留向知榆疲惫地瘫倒在椅子上。 时间已过夜里十二点,到了第二天,向知榆发了会呆,还是决定回家休息。 刚坐进车里,手机就收到一条微博推送,她随意点开一看,顿时脑袋有点胀痛。 不知道是谁把今天下午在住院部顶层发生的事情拍了下来,传到了微博上,点赞转发破万,被顶上了热搜。 第37页 #纪柏惟呵斥私生饭# #纪柏惟私生大闹医院# #私生怒骂女医生# #追星不是你伤害他人的理由# #纪柏惟粉丝要求新漾处理私生# 向知榆看了一下,整整五条与之相关的词条上了热搜,都排在热搜榜前列,可见这事闹得有多大。 她想起下午被堵在门口的那些**短炮,看来大多都是为了这事来的。 向知榆点进那个唯一和她有点关系的词条,只见视频里她被五个小姑娘推到墙上,场面混乱,越看越觉得憋屈,要搁以前她准还手,可年纪越大顾虑越多,反而被桎梏住了。 点开评论,都是纪柏惟的粉丝在怒斥私生和同情医护人员的,还有的在骂安保和公司,看来这事过后那些私生也能消停点了。 向知榆不由想到那个红髮女生对纪柏惟的辱骂和贬低,他反倒习惯了的样子,难以想像他这些年都经歷过多少这些莫名的恶意。 心下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走进演艺圈的。 向知榆将手机关掉,眼不见心不烦,启动车子,准备回家。 第19章 迹象 警察白天来医院找郑大山了解车祸情况,一直到晚饭时才走。 郑大山端着粥往嘴里送,躺在病床上听林凯心给他读热搜,听到那条追星不是你伤害他人的理由时睁开眼睛,「没想到向医生说的不错啊,粉丝拿这句话抵制私生确实可以起到正面的效果。」 「而且对改善大众对于boss粉圈的负面印象也有帮助,之前因为粉丝和都皓允家撕番位的事,不少网友都产生了逆反心理,觉得季风们斤斤计较横行霸道,路人缘都快败没了,这下几条热搜一上,我们成了弱势方,将私生这个问题摆到檯面上,加大了饭圈打击私生的力度,工作室再出一个理智追星的唿吁声明,这一波可以。」 林凯心对着手机侃侃而谈,眼睛都亮了,又在心里给boss竖了个大拇指,「boss苍白破碎的身影配上那声怒吼,加上对方的语言攻击,向医生再打出一个主题升华,啧啧,绝了,我要是粉丝立刻一篇同情卖惨小作文奉上再带波节奏。」 林凯心感嘆完注意到郑大山正瞪着眼睛看她,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呵呵一笑。 「开心,你应聘助理屈才了,我要不帮你去问问公司还缺不缺公关人才?」郑大山乐呵道,接着打了通电话,将唿吁抵制私生的声明安排上。 「你明早去问问柏惟需要什么东西,列个清单让人带过来。」郑大山头没抬。 没得到林凯心的回答,他偏头看过去,只见小姑娘正对着手机傻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欸,听到没有,看什么呢?」郑大山叫她。 林凯心回过神,笑意盈盈地指了指手机:「网友真是太有意思了,什么都能磕,不少人都觉得boss和向医生莫名很配,开始在广场组起cp了。」 「我看看。」郑大山接过手机,翻了翻,果然不少好事网友认为两人颜值巨配,向知榆挡在纪柏惟面前的那一幕被单独截了出来,充满了小说男女主的氛围感。 cp名都出来了,就叫迹象cp,取了二人的名字。 还有人挖出了《说京都》採访向知榆的画面,清丽明媚的颜值不愧是在某音上被称为最美女医生的人。 一个最美,一个最帅,看起来确实很配。 不过从现在的讨论度来看,这个cp后续绝对舞不起来,纪柏惟八百个cp里,最极圈的一个都比这个真。 「绝了,要是网友看见boss亲向医生的那一幕,绝对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郑大山闻言把手机扔回去,「别瞎说,怪吓人的。」 林凯心瘪瘪嘴,不再乌鸦嘴。 …… 向知榆回到家,开门进去发现屋里没有开灯,方慧的门缝处也没有灯光漏出来,她叫了一声,没人应答。 这个点了人还没回来,去哪了? 方慧是她刚毕业租房就遇到的合租室友,在公司里做文员,朝五晚九也不会加班,没见她谈男朋友,平常最晚回来也才十点。 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还没回来,一直以来是没有过的。 向知榆把换下的鞋子放进柜子里,边脱外套边给她打了通电话。 那边嘟了很久,没人接。 她连着打了三次电话,都没有打通。 向知榆微微皱眉,点开微信给她发了条信息:【慧慧,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没回。 向知榆压下不安,走进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打开手机见对方终于回了微信。 【我回老家了,不用担心。】 回老家? 【是出什么事了吗?这么突然。】 那边等了好久才又回了句:【没事。】 向知榆疑惑,方慧平时聊天方式非常可爱,基本是一句话接一个表情。 这个对话就很理性冷静,跟方慧一点也不像。 但她想了想,认为应该是方慧老家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所以才没精力发那些表情吧。 这么想着,向知榆缩进自己的被窝里,浓重的睡意袭来,她没了思考的能力,任由自己进入梦乡。 一觉睡到自然醒,她掏出手机一看,也才七点。 这惊人的生物钟。 简单吃完早餐,向知榆赶到医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包小宁问问唐潮的情况,他今天没来,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不知道警察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第38页 「赔了点医药费,就让我们走了,那个男的特噁心,一直骂袁记者,用词极度难听,害得人家小姑娘丢尽了面子。」包小宁想起那个场景就来火,「妈的,软饭硬吃他还有理了,我呸,唐医生打的好。」 向知榆:「那唐潮今天请假?」 包小宁点点头:「他伤得也不轻,手腕扭到了,估计要修养一段时间。」 普外科的医生伤到手,这对他来说打击肯定很大。 向知榆手插进口袋,嘆了口气:「我先去查房,你忙去吧。」 告别包小宁,向知榆向住院部走去,查到余艺那,小姑娘低着头没敢看她,打算闭上眼装睡。 「别装了,我刚看见你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滴熘熘地转。」 余艺讨好的笑了笑:「美女姐姐——啊,我都在网上看到了,你说的那番话简直绝了,醍醐灌顶如雷贯耳,每个字都犹如箴言……」 「行啦。」向知榆打断她,「你的小姐妹们已经把你卖了,别装傻了。」 余艺撅起嘴,扯了扯向知榆的衣角开始撒娇:「好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干这种违法勾当了,再犯我就,我就,肋骨再断一次!」 小姑娘狠狠心,发了个勐誓。 向知榆扯了下嘴角,并没有生气:「还是身体健健康康最重要。」 她点了点余艺的额头,嘱咐她回家后的注意事项,但小姑娘看着不是很有精神,向知榆想起她是纪柏惟的粉丝,现在跟偶像在同一栋楼,却不能去看看,心里不郁闷才怪。 「想要to签吗?」 向知榆突然道。 「!」余艺立刻反应过来,点点头「可以吗?」 「那你乖乖的,明天就出院。」 「嗯!呜呜呜,向医生最好了,人美心善,跟哥哥确实好配啊!」余艺抱住她的腰,蹭了蹭。 向知榆眨了下眼:「什么好配?」 「你不知道吗?」余艺抬起头,「你和纪柏惟因为那个视频有cp粉了,不少人磕你们,超话都建起来了。」 一个个陌生的词彙冒出来,向知榆一时接受无能:「什,什么意思?」 余艺瞬间化身成饭圈知识科普小达人,把前因后果和什么叫cp什么叫超话,一併说给向知榆听。 等查完房出来,向知榆脑子里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她摸出手机,在微博搜索栏输入纪柏惟这三个字,下面瞬间跳出许多相关话题,没想到纪柏惟迹象cp这条竟然排在了第四个。 她犹豫着点开,看到了余艺说的超话,她点进去,竟然有五千多的人关注。 置顶微博是一张p的图片,把向知榆採访的画面和纪柏惟一张剧照p在一起,角度选的很暧昧,就像纪柏惟在深情注视着她。 他的眼睛天生带情,看个苹果都能自带深情柔光。 配文是「每一个眼神都是爱你的迹象。」 向知榆轻笑,只觉得网友真是强大,这两张毫不相干的图都能p出像有那么回事。 她也知道磕cp这事容易上头,过阵子就平静了,这个超话估计也很快会冷清。 想了想,她还是把那张图保存了下来,收进相册里,留个纪念。 他俩连个合照也没有。 来到顶层,走廊里空无一人,很安静,向知榆手里又拿着之前的那个本子,封皮是卡通图案,跟她的气质很不符。 她有个收集可爱东西的癖好,特别是设计可爱的文具,这个本子还是大学时买的,一直放着没捨得用,没想到现在竟然用来帮人要签名。 她给自己打了个气,其实说到底她只是想找藉口多看他两眼,说几句话,这样就很好了。 不能在贪心了。 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 不是纪柏惟的。 她推门进去,正巧和郑大山打了个照面。 「向医生来啦。」郑大山堆起笑,坐在轮椅里,状态不错。 向知榆浅笑着点点头:「郑先生状态看起来不错。」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他继续道,「对了,我还要谢谢向医生昨天帮忙驱赶那些私生粉,你没伤着吧?」 向知榆摇头:「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 郑大山看着对方的笑颜,想起网上关于二人的讨论,不由看向床上半阖着眼一直没动静的纪柏惟,笑了笑:「还是要郑重地谢谢你。」 向知榆摆摆手,一时有些尴尬。 床上的纪柏惟斜睨了眼郑大山,忽然开口:「郑大山,医生来查我的房,你能先安静会儿吗?」 「david!」郑大山朗声纠正他,「说多少次了,你老说错。」 「哦,郑大卫。」 「……」行吧,您爱叫什么叫什么,惹不起您这位爷。 向知榆弯起手指抵在唇侧,像是在忍笑。 郑大卫讪笑一声,自个儿推着轮椅走到一边。 第20章 迹象 向知榆这时候倒不好意思把本子拿出来了,揣在兜里,上前帮纪柏惟换药。 对方十分熟稔地解开衣服,大片的肌肤露出来,面无表情,盯着手机,没有看她一眼。 换完药和纱布,向知榆记录完,将文件夹合上,浅笑道:「刀口恢復的不错,也没什么不良反应……」 「谁说没有不良反应。」纪柏惟眼睛还盯着手机,说了这么一句。 第39页 向知榆一愣,问:「哪里不舒服?」 「一直躺在床上,我都快废了。」纪柏惟这才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说。 「……」 那不然呢,让你站着,疼死你。 向知榆想吐槽,但不敢说出口,只能好气道:「刚做完手术没多久,应该静躺着修养。」 郑大山这时也劝道:「要听医生的话。」 「郑大山。」语调平静,却极有威慑力,郑大山立刻将嘴闭上。 「那向医生,我白天能坐轮椅在医院里逛逛吗?」纪柏惟勾唇,额发柔顺,如果不去看眼里的傲气,还挺有一副文弱书生气的。 向知榆清楚自己不同意他也会我行我素,所以点点头:「自己注意点,出去让护工跟着,别扯到刀口。」 纪柏惟没回应,也没说谢谢,一直看着手机,像在处理什么事情。 再待下去好像有点自讨没趣,向知榆摸了摸鼓起的口袋,还是没提起勇气拿出来。 算了,等会跟余艺道个歉好了。 郑大山看样子有事对纪柏惟说,一直拿眼瞅着向知榆,脸上带笑。 赶人的意味很明显。 向知榆耸了耸鼻子,回以可爱一笑,正要开口告辞,被纪柏惟打断。 「郑大山。」 「大卫。」郑大山小声抗议,「干嘛?」 「宝珠一个人在家,你让小何去我家一趟,把她寄养在宠物店里。」纪柏惟熄掉屏幕,对他道。 郑大山哦了声:「行,我待会打给她。」 「现在就去。」 「刚刚工作的事还没谈完……」 「没什么好谈的了,就按我说的,都推了。」纪柏惟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向知榆觉得他好像有点累。 郑大山还想劝劝,可明白他的性子,说一不二,本来文导那边的意思是可以等他,可纪柏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拖累整个剧组,所以只能推了。 这么好的本子,这么好的制作,在现下的影视行业里真的难求,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谁能想到会发生车祸呢。 真的是天意吧。 「那接下来一个月你就好好休息吧,工作的事就别管了。」郑大山拿起手机推门出去,还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可惜气息。 向知榆看向门口,思索着二人刚刚的谈话。 文肃导演的新电影…… 她有耳闻,是个艺术片,只要发挥正常绝对可以沖奖,这对每一个演员来说都是一个大饼,砸到谁都不会拒绝。 纪柏惟本来可以出演的。 向知榆垂下眼睛,心里有点不舒服。 纪柏惟视线落到她身上:「本子拿来。」 「?」向知榆回神微微睁大眼睛,反应过来把本子掏出来递到他手里。 他驾轻就熟地打开。 「还是to签?」纪柏惟用嘴叼着笔盖,瞅了她一眼。 向知榆点点头:「余艺,余生的余,艺术的艺。」 他签完把本子合起,注意到封皮,轻哂一声,语气带着嘲弄:「向医生是准备做黄牛生意嘛。」 「每次都用这个本子,想引起我的注意?」 向知榆接过去放进口袋,没有搭腔,咬了咬唇肉,像是憋了什么话。 纪柏惟瞥了她一眼,不再说话,拿起手机又开始看起来。 病房里安静下来。 但两人都没觉得尴尬和奇怪。 向知榆走到窗边往外看,见到白茫茫的天地,嘴角上扬:「外面积雪了。」 纪柏惟手指一顿,敷衍的嗯了一声。 但他的视线已经不自觉移到窗边。 「纪柏惟。」向知榆突然叫他,重逢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纪柏惟沉默片刻,又嗯了声。 「能加个微信吗?」 她回过头背着天光,笑眼很好看。 纪柏惟拿着手机的手一紧,垂眸勾起唇角:「看在你是我主治医生的份上。」 「可以。」 …… 向知榆拎着本子走到八楼,把签名交给余艺,小姑娘笑得,胸口看来是彻底不疼了。 上午在忙碌中度过,包小宁去办公室叫她吃饭,向知榆摆摆手说不去,表示自己还不饿,换上羽绒服戴上帽子就兀自出了门。 向知榆来到住院部大楼后面的那块空地上,那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简直是堆雪人的绝佳之地。 她戴上手套,因为没有戴围巾冷风直往领口里灌,她缩了缩脖子,把长发顺到前面,想着可以抵挡下寒冷。 找了个好位置,向知榆蹲下,将雪抓起来在手心里攒成一个小球,放到地上,一层一层给雪球裹上外衣,眼看着雪球越来越大,她站起来推着雪球在空地上行走。 每走一处地上就出现一道痕迹。 不一会,一个巨大的雪球就成型了。 她直起身比划了一下,高度刚刚好到她的大腿。 接着又依法炮制,另一个小点的雪球被她小心搬起来,放到之前的那个雪球上面。 一个完美滚圆的雪人身子出现。 折了两个枯枝插在身侧当做手臂,她从兜里掏出圆形的巧克力,当成雪人的鼻子和眼睛。 嘴巴实在没有东西可以代替,索性空着。 上下打量了一眼,觉得少了点东西。 她摸了摸脑袋,将自己的毛线帽拿下来顶在雪人的头顶上。 第40页 嗯,这么看起来就温暖多了。 活动了下手套里冻僵的手指,向知榆嘴角浅笑,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拿出手机点开相机照了张相。 照完点开微信,上午加上纪柏惟之后,两人还没说过一句话。 点开他的朋友圈,一张自己的照片也没有,向知榆的也是,两人的朋友圈比脸还干净。 抿了抿唇,向知榆看向对方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马尔济斯犬,眼睛浑圆湿润,盯着相机。 这应该就是宝珠。 向知榆看到照片都能感受到她的可爱。想起纪柏惟说过自己长得有点像她,不由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实在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相像点,甚至回过神来还觉得自己有点蠢。 跟狗比什么??? …… 对比一下,向知榆的头像略显粗糙。 一个简笔画成的小猫,黑白的,连个颜色都没有。 寡淡又无趣。 她手指悬在视频通话选项上空,犹豫着要不要点开。 这么突然给人家打视频会被吓到的吧。 向知榆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有人什么话也不说,直接一个视频通话打过来,她会在心里骂娘。 …… 她想像不出来纪柏惟接起骂她的样子。 那提前打个招唿就没事了吧…… 向知榆组织了一下语言,打了一句话发过去:【吃饭了吗?】 想着要不要学方慧那样,发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但意识到两人现在关系很……奇怪,这样只会让对方觉得她在套近乎,免不得又要被嘲讽。 隔了有三分钟左右,对方才发了两个字:【吃了。】 ……这要怎么聊。 向知榆耸了耸鼻子,硬着头皮继续发:【你在病房吧。】 【在。】 【那你到窗边,往下看。】 【慢点。】 对方没有再回,估计在好奇她到底要干什么。 向知榆不管纪柏惟有没有照做,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尤其扎眼。 她伸手朝着楼顶方向跳着摆动双手,一直在摆,没有停下。 直到手机传来振动,她才停下看了眼。 【看到了。】 【向医生是在干嘛?行为艺术?】 向知榆轻笑,这样应该可以打视频了吧。 点开视频通话,那边静默了一会,随即被接起。 画面停在纪柏惟的脖颈处,两条精緻的锁骨横陈,喉结滑动了一下,向知榆突然有些紧张,将摄像头转到后置对着地上的白雪。 「什么事?」 语气清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向知榆走到雪人旁边,将手机对准没有嘴巴的雪人,声音清脆开朗:「看我堆的雪人。」 她像献宝一样,用另一只手做撒花状。 纪柏惟原本坐在轮椅上撑着身子朝下看,女生小小的身影在天地间像只小蚂蚁一样,闻言视线移到手机上,一个滚圆巨大的雪人铺满了屏幕,女生通红的手比作v字型摆在雪人嘴巴的位置。 雪人在对着他笑。 下一秒,向知榆出现在画面里,只露出半张脸,湿润的杏眼弯起,唇红齿白,鼻尖被冻红,长发披散,光洁的脖子露在风中。 她正和雪人一起比v微笑,雪白的世界里她比春日里的花都要耀眼。 纪柏惟坐回轮椅上,眸色幽深,手指抵在唇边:「真难看。」 向知榆闻言嘴角一瘪,手放了下来,心脏一抽。 眼见着原本献宝的心情消散。 本来以为他见到雪人心情会好点来着。 那么一个好的机会丢掉,向知榆这个外行都不好受,何况还是身为男主角的纪柏惟。 她审视了一下身旁的雪人,没觉得难看啊…… 「不过。」 纪柏惟这时候懒懒的开口:「丑的还挺可爱的。」 …… 小雪人你被嫌弃了。 第21章 迹象 雪人的用处不大,这两天向知榆去查房,察觉纪柏惟看起来还是闷闷的,两人又恢復了普通的医患关系,她问他答,偶尔视线撞在一起也是他先移开。 导致向知榆这些天上班心情也不佳。 不过前天得了她能下床的「准许」后,纪柏惟好像有了另一个爱好。 就是去急诊闲逛。 向知榆只要去急诊室准能在周围看见他。 偶尔遇到粉丝就微笑抬手打招唿,致使微博上经常流出他身着病号服的生图,一些闻讯赶来的粉丝堵得医院门口跟见面会现场一样。 急诊刘主任实在受不了,找到向知榆让她去制止他的遛弯行为。 向知榆也觉得不妥,粉丝太多,其他的病人会有意见,而且已经有不少病人投诉了。 正好晚饭后没什么事,她走出办公室想去逮他,刚走到走廊就接到急诊那的消息,有个跳楼自杀的人被送来,现在需要胸外医生联合会诊。 向知榆闻讯立刻赶过去。 患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性,因为破产加欠高利贷被暴力追债,实在没办法就想一走了之,没想到跳下来竟然没死,摔成重伤。 向知榆听到这话眉头紧皱,不觉有些棘手,一般跳楼没死的能救回来也没什么用了。 运气好点残疾,运气不好直接植物人。 第41页 显然这个患者属于运气好的那类。 …… 做完手术出来,向知榆慢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到值班室门口。 她今晚不打算回去了。 方慧连续两天没回来,打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她实在受不了屋子里的安静,感觉死在里面也没人知道。 唐潮还没来上班,包小宁轮休,陆祎一下班就走了,估计和相亲对象打得火热,没工夫理她,她不想自讨没趣。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么想着,向知榆的肩膀微微塌了下来,刚要推开值班室的门,耳朵注意到身后有动静。 回过头,发现纪柏惟自己划着名轮椅定在她身后。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感觉有话要说。 向知榆挠挠脖子,想起急诊刘主任的嘱託。 她坐到一旁的等候椅上,疲惫笑道:「正好有事找你。」 「什么?」纪柏惟与她平视。 「急诊的刘主任让我制止你的遛弯行为。」向知榆说,「你是个明星,一言一行都会被人关注,你的粉丝已经打扰到别人了。」 纪柏惟没应声,把玩着手机,转换了话题:「刚刚那个跳楼的救回来了?」 这话题转的实在生硬,向知榆没跟上,下意识点点头:「救回来了,推icu了。」 「自杀……」纪柏惟轻嗤,眼角上挑,语气带着些恶劣,「命是他自己的,他既然那么想死,拼命救回来干嘛。」 向知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眉头皱成一团。 气氛沉默了片刻。 终究还是向知榆轻轻嘆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白巧克力撕开包装,掰下一块塞进嘴里。 她递到纪柏惟面前,让他吃一块的意思明显。 纪柏惟伸出手接过,慢吞吞地咬了一块,含在嘴里没有嚼,就这么在舌头上化着。 「纪柏惟,我是医生。」向知榆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只要他躺进医院里,命就是我们的,必须救回来。」 纪柏惟低头摩挲着包装纸,甜腻的味道在嘴里扩散,他想起多年前那个蓝色的夜晚,嘴里那时的味道是现在是一样的。 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晚的火光,男人面目全非地躺在地上,他想叫他起来,可喉咙像被人给掐住了,说不出话来,胸口处酸胀麻木,眼前渐渐有了雾气。 见她要走进去,纪柏惟叫住她:「向知榆,你没家吗?」 这几天他发现向知榆除了回去洗澡换衣服,其他时间基本都待在医院里,今晚看这架势还要在值班室睡。 向知榆脚步停顿,这话唐潮以前也问过她。 自从考上大学后,寒暑假和一些法定假期,向知榆都没怎么回过家,要么在外租房兼职,要么去外地民宿当义工。 过年也是,就除夕回去吃顿饭,第二天就回自己的出租屋里。 现在想想,高三毕业考上大学到现在,整整九年了。 向楠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劝她回家,演变成心里怨怼,跟她赌气。 只能借着刘开红的口,了解她的近况。 纪柏惟抬眸注视着她的背影,向知榆在女生里算高的,但身上没二两肉,从后面看非常清瘦,但背嵴挺拔,头髮利落绑起。 看着就嘴硬。 「嗯,没家。」 撂下这句话,向知榆把自己关进房间,阻断了纪柏惟的视线。 低下头,慢吞吞的把头髮放下,头皮得到放松,整个人都泄了气。 躺到床上,缩进被子里,瞪着眼睛盯着床头的小鸡玩偶,渐渐陷入沉睡。 纪柏惟在门口待了一会,然后划着名轮椅沉默地回到病房。 他点开和向知榆的聊天界面,上一条信息是她发的雪人照片。 右下角向知榆还把自己随风扬起的头髮照了进去。 纪柏惟伸出手指抚上那几缕茶色的髮丝。 想起没家这两个字,胸口有点透不过气。 「你还想和我住吗……」 「只有我和你。」 屋里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这一个光源,纪柏惟盯着那个雪人,嘴里喃喃,一动不动。 …… 这一觉向知榆睡得不好,梦里都是些光怪陆离的画面,一开始在游泳,接着下一秒就沉到了水底,她想叫喊可是发不出声音,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会,直到手机铃声将她叫醒。 挣扎着撑起身子,满头都是汗,四肢酸软无力,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未知号码。 犹豫了一下,铃声还在坚持,她点了通话键。 「餵?」向知榆哑声道。 「请问是向知榆小姐吗?」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 「嗯是我。」她摸了摸额头,体温有些不正常。 「我们是绵江区派出所的警察。」 警察? 向知榆心一紧,咽了口唾沫,赶紧道:「您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接到报案,有人在城郊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身上的身份证显示是方慧女士,我们在她的手机里发现与她通话最多的就是你,想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尽快来派出所一趟协助调查。」 「……」 向知榆手机从手中滑落,瞳孔颤抖,嗓子发紧,透不过气,说不出一句话来。 女,女尸? 方慧怎么变成女尸了…… 第42页 「餵?餵?向小姐?还在吗?」 …… 手机听筒出还在不断传出警官的唿叫,向知榆觉得自己有点耳鸣,发烧的症状勐地袭来,她只觉得眼前的世界正在变得模煳,开始天旋地转。 「……我现在就赶过去。」 向知榆张了张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 向知榆直到看到方慧的尸体前心里都是不相信的,怎么可能呢,前几天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说说笑笑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她甚至抱着侥倖的心理,觉得一定是同名同姓的人,电话也是乌龙,一定是这样。 但是当警官掀开盖着的白布时,方慧苍白死气的脸庞刺进向知榆的眼里,上面遍布着擦伤和淤青,头髮凌乱没有了往日的光泽。 她像是睡着了,等着向知榆叫她。 向知榆也这么做了,颤着手碰了碰她的髮丝,语气轻轻,断断续续没了理智:「慧慧,醒醒,我们回家。」 死因是窒息而死,狰狞的痕迹横亘在方慧的脖间,平日里爱美的少女此时没了神采,任凭向知榆怎么叫她都不睁开眼睛。 「过几天就是我生日,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过的吗?你睁开眼睛我们回家,我买蛋糕给你吃,今年的蜡烛我让给你吹,慧慧……你醒醒……」 没有回答,没有动静。 她睡得太沉了。 向知榆终是没有忍住,跌落在地,无声痛哭。 这是她从医以来第一次面对死亡,没有任何预兆,没有…… 不对,那天晚上的聊天记录! 向知榆想到这立刻爬起来拽住一旁的警官,带着哭腔道:「聊天记录!是兇手!是兇手发的!」 因为生病和受到刺激,向知榆花了半个小时才将她的发现说清楚。 警察立刻截取了那天晚上二人的聊天记录界面,询问了几个问题,开始展开调查。 方慧的父母在外省的农村,接到通知连夜赶过来也要明天下午才能到。 向知榆不忍心去想像二老见到女儿尸体的模样。 她抓了抓头髮,无尽懊悔,如果那天晚上她能立刻察觉到不对,打电话报警,是不是方慧还能有一线生机。 …… 向知榆走出警局时天已经蒙蒙亮,她宛如失掉了魂魄,眼眶通红,盯着地上被风捲起的树叶。 她没有开车,因为着急只披了件外套,手套帽子什么都没戴,呆滞地站在风里,任凭刺骨的寒风钻进四肢百骸,仿佛这样能让她清醒。 「慧慧……」 她好像看见马路对面出现一个身影和方慧好像。 穿着粉色的绒外套,戴着羊毛围巾,马尾一摇一晃,离她越来越远。 向知榆眼前又开始泛起雾气,她迈出脚走进车道里,想跟上那个身影。 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的汽车鸣笛,她皱了皱眉,只觉得吵闹。 下一秒天旋地转,向知榆被拦腰扑倒,摔在一个柔软的物体之上,她眨了眨眼,看清了上方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好像在哪见过,眼熟的紧。 「向知榆……遵守交通不知道吗?!」 男人留着极短的鬍子,眼眸深邃,是一张极具男性气息的脸。 向知榆晕倒前,脑海里浮出一个名字。 ——江阔。 第22章 迹象 向知榆躺在门诊的病床上,刚刚测了体温,39.8度,差一点就突破了40大关。 打完退烧针,她脑袋昏沉的半阖着眼,打量一旁的江阔。 江阔正坐在她床前,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显得十分酷帅干练。 十年的时间可以沖淡很多东西,但再见的喜悦不是假的。 见她清醒过来,江阔嘴角上扬,露出个笑容:「烧成这样还敢乱跑,要不是遇见我,你今天就不是进的门诊了。」 向知榆闻言迟疑地眨了眨眼,低声道:「谢谢……」 注意到她好像情绪不太对,江阔问道:「不过你怎么会从派出所出来?」 一瞬间,方慧的样子闪过,向知榆勐地闭上眼,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又来了。 见她不太想说,江阔以为对方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不由安慰道:「我是刑警队的队长,有什么事跟我说没关系的。」 刑警队?! 向知榆睁开眼看了他一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江阔……」 她用干涩的声音讲清了前因后果,江阔边听边皱起眉头。 「原来城郊发现的那具女尸竟然是你的室友。」江阔表情严肃,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这个案子已经移交给刑警队了,我们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向知榆闻言认真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身材跟以前比变壮了,脸也黑了几个度,比高中时的他成熟了不止一点,不管是谈吐还是气质。 就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放下对纪柏惟的迁怒…… 向知榆不敢跟他提碰到纪柏惟的事,毕竟他们和变成大明星的纪柏惟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这几天两人的相处状态也能看出,纪柏惟已经放下了两人的那段过往,人家已经在往前看了,她也没必要厚着脸皮再沉溺其中。 等到他出院回家,就会彻底再没交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 第43页 不一会向知榆就吊完了水,头昏的状态也随之减轻,除去身上的乏力之外,也没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江阔想送她回家,可是时不时有电话进来,应该是叫他回队里的。 「你去忙吧,我已经退烧了。」向知榆笑了笑,脸色难看,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 江阔不同意:「那我帮你打车。」 「……」 向知榆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这么执着,疲惫地摇摇头:「我去趟办公室拿点东西,再请假回家休息。」 这几天她肯定是没心思在工作上的,明天方慧的父母过来,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我陪你去。」 江阔不知道为什么,再次见到向知榆心情莫名的很开心,虽然她当年一声不响地走了,江阔也郁闷了好一阵,可是再次遇见她…… 江阔看着向知榆漂亮的侧脸,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还是这么好看。 向知榆实在拗不过他,想着这个时候纪柏惟应该还没醒,两人碰不到一起。 就随他去了。 「没想到你竟然当医生了。」江阔走进科室来回张望,感嘆道,「想想真挺适合你的。」 向知榆心情不高,她还在为方慧难受,所以没有说话,只是柔柔点头微笑。 包小宁真巧换完衣服出来,看见向知榆脸色苍白,后面还跟着个帅气的硬汉,好奇地眨眨眼凑上去。 「小吱吱,这谁啊?」 江阔扬起笑容,等着向知榆介绍他。 向知榆啊了一声,没什么力气道:「老同学,碰巧在街上遇见。」 江阔笑容一僵,老同学这三个字有点扎心。 「你好,绵江刑警队队长,叫我江阔就行。」江阔主动伸出手打招唿。 包小宁眼神暧昧,在二人身上打转,笑嘻嘻地握住了江阔的手。 看来我们向医生又有人追了。 向知榆没在意包小宁的眼神,让江阔在这里等她一下,然后拖着步子走进办公室,拿起椅子上的包,随后向值班室走去,把帽子和手套拿出来。 拿完东西,刚出值班室的门,视线就和纪柏惟的撞上。 他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眼神和那天在加护病房里的一样,乌黑幽深,她看不透。 向知榆太阳穴又开始抽痛,她真的好想现在就躺下,被子一盖什么都不用想,蒙头睡去。 她不自觉用余光扫了眼那边的江阔,幸好包小宁缠住了他。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饭吃了吗?」 向知榆走近他,尽起一个医生的职责。 纪柏惟没有回答她,眼角上挑,面中的那颗小痣尤为明显,嘴唇开合,声音带着调笑:「没想到向医生竟然有男朋友了,不声不响的,藏得够深的。」 ? 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他从哪听来的? 「你从哪听来的?」向知榆嘴唇泛白,无力感让她又一次昏昏沉沉。 纪柏惟低眸把玩着手机,笑道:「医院里传遍了,想不知道都难,何况今天人都来了。」 他说完就偏过头看了眼江阔的位置,因为对方是背对着他们的,所以纪柏惟没认出来那人是江阔。 …… 向知榆一直被压下的情绪在这一刻有了破碎而出的架势。 既然都这样了,那还不如就这么认了,彻底断了她自己的念头。 反正对方看起来也不在乎。 「对。」向知榆再抬起头,眼里血丝遍布,脸色难看的不像话,她抿了下唇,正视着他,「交往不久,感情很好,我很喜欢他。」 一口气说完,向知榆移开视线,拎着包去主任办公室请假。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纪柏惟叫住了她,语气平静:「向知榆,你可真行。」 …… 向知榆手指缩紧,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平静的与他擦身而过。 简单和毛主任说明了下情况,主任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准了她三天的假去处理事情。 从办公室出来,手机适时蹦出一条信息。 江阔让她直接到停车场,开车送她回去。 向知榆咬了下唇角,想起纪柏惟说的那句:你可真行。 心口发堵。 她收起手机,走到停车场,江阔正好在入口处等她。 「我让我同事开车来接我,正好顺路,送你回去。」江阔帮她开了后座的门,向知榆朝驾驶座上的小伙子道声谢,坐进了车。 小伙子叫冯亮,也是刑警队的,江阔的下属,看着很腼腆,和向知榆对视会脸红。 向知榆打完招唿就缩进座位里,疲惫地闭上眼睛,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 想到方慧,鼻尖就会一酸,努力眨眨眼将泪意缩回去。 冯亮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时不时透过后视镜悄悄看向后座,被江阔赐了个爆栗,嘴里哎哟一声。 向知榆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臭小子开车愣神,我提醒他一下。」江阔眼神警告,冯亮立马正襟危坐,专心开车。 不一会就到了向知榆住的小区,她和方慧两年前一起在这租的两室一厅。 老小区离市中心远,周围也没什么大的商圈,所以价格并不高,两人当时因为租到这么合算的房子开心好久。 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向知榆打开车门,突然有点不想回去。 第44页 江阔以为她在害怕,轻声安慰道:「这两天我们会来走访调查,你不用害怕,回去把门锁好,我们一定会抓住兇手的。」 向知榆淡淡的嗯了声,扯了下嘴角,与二人道别。 微红着眼走进小区。 见人走远,冯亮终于能开口讲话,不由哇了一声:「队长,绝了,你竟然会认识这样的美女!」 江阔瞥了他一眼,掏出烟点燃,深吸一口,边说话边吐出烟雾:「别废话,赶紧回局了解情况,快点把案子破了。」 冯亮见队长一副不想透八卦的模样,瞬间下头,有气无力的说了声是,启动车子往局里赶。 …… 向知榆打开房门,反手关上,她看向方慧一直紧闭的屋门,走上前去轻轻打开。 门没反锁,里面还是和往常一样,床上被子没叠,衣服到处都是,地上还有没扔的奶茶外卖包装。 他们还在等待着主人回来。 向知榆看着床头摆着的照片,方慧一袭白裙站在沙滩上,背后是蔚蓝的大海,笑容灿烂,裙摆飞扬。 这还是两人去三亚玩,向知榆帮她拍的。 她很喜欢,就列印下来,买了相框裱起来摆着。 原本压下去的悲痛再次上涌,向知榆慢吞吞地走到床边,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将头埋进去,一个人静静地消化这股悲伤。 眼泪砸在地板上,周围寂静无声,偶尔北风吹打窗户,发出嘶哑的气音。 这个冬天真的太冷了。 方慧躺在野外那么久,是怎么度过的…… 向知榆有时候会想,她应该上辈子做了不少坏事,不然为什么这辈子每个她想珍惜的人都一个个离开她了呢。 妈妈,方慧,还有……纪柏惟。 …… 医院里,林凯心正在纪柏惟的病房里帮他削苹果,边削边自夸道:「boss,不是我吹,经过这几天的苦练,我的削苹果手法简直可以去申请吉尼斯纪录,一刀下去就是完整一根皮,大卫哥都不是我对手……」 说了好一阵子,对面那人都没有回覆,林凯心抬头看过去,只见boss眸色漆黑,正透着窗户往下看,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boss?」 「开心。」 「嗯?」 「雪人被踢碎了。」 ??? 第23章 迹象 雪人?什么雪人? 林凯心扶着护颈走到他旁边,学着他的动作往下看,只看见白茫茫的一片,几颗光秃秃的树木点缀其间,没见什么雪人。 「有人在下面堆雪人吗?」林凯心猜测,不禁感嘆,「哇,还挺浪漫的,这个天气竟然想着做这个。」 纪柏惟还是没动静,眼睛盯着下面,好像真的有雪人在那。 林凯心眨眨眼,还以为自己眼睛有问题,没有察觉,再认真看了会,确定没看见什么被踢碎的雪人。 「boss?」 她轻轻叫了他一声,纪柏惟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维持着那个姿势,肩膀塌了下来,额前的碎髮长了点,微微盖住眼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 林凯心第一次见自家boss这么失神。 某网站之前有过一次评选谁是娱乐圈最刚最拽的男星,纪柏惟以绝对的优势获得第一名。 他的刚和拽不是没礼貌和眼高于顶,而是身在一片污浊之中依旧保持自我,不偏不倚,做什么都拼尽全力。 林凯心也是多年饭圈混下来的,大大小小,红人煳咖见过不少,她是真没见过这么拼命的人。 拼命想红的人。 唱歌受阻就去演戏,因为不是科班出身,所以一开始演技遭到不少人的诟病。 他就专门去找表演老师求教,工作之余刷了上百部影视剧研究情绪,提高演技。 熬夜研读剧本,睡觉梦话都是台词,为了贴合角色经常把自己从外到内都捯饬出角色的样子,挤压睡眠时间去和合作的演员对戏。 经过这些积累,他终于在第一次主演的电影里大放异彩,斩获最佳男主角。 而纪柏惟也才27岁。 你说他是热爱吗,他不是,他就是想红,想赚钱。 他也从不掩饰自己的这个欲望。 所以在得知文导可以等他进组,但他依然选择放弃这个机会的时候,她和郑大山震惊一整天。 纪柏惟比谁都清楚,这部电影要是上映会有多卖座。 他会分到多少,不言而喻。 不仅是电影,还有后续所有的工作,他都让郑大山能推的都推了。 这一切的转变好像都是从车祸后开始的。 难道boss是因为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所以醒来看透人生,决定将钱财名利这些身外之物抛诸脑后,打算开始享受人生? 只有这个解释能讲得通。 怪不得对着雪地讲雪人呢,已经开始伤春悲秋了。 思及此,林凯心不再说话,继续削苹果,病房安静下来。 「开心。」纪柏惟突然叫她。 「在。」 「跨年那天外面会很热闹吧。」 突然提到跨年,林凯心一愣,点点头:「当然啊,电视塔前面的广场有跨年舞台,倒计时结束会有大型的烟火秀,到时候人肯定很多。」 她暂时只能想到这两个大型的活动,说完不禁有点遗憾:「欸,要是没出车祸的话,我们还可以出去玩,现在我这脖子是蹦不了了。」 第45页 「boss要不我们那天晚上一起打麻将吧,我和大卫哥教你。」林凯心想起自己刚买的那副麻将,开始手痒。 心里算起小九九,以郑大山那半吊子的技术,到时候随便再拉个腿,一晚上下来准能大赢一把,从boss身上刮点油下来。 纪柏惟收回视线,躺回床上,眼睛闭起,「你们玩吧,没兴趣。」 林凯心觉得纪柏惟状态非常不对。 搁之前,纪柏惟听到这话准会轻笑,然后开始损她,让她死了那条坑他的心。 可今天的他,活力和生气仿佛被一下子抽走了,从那个莫名其妙的雪人话题开始。 「哦。」林凯心放下削好的第三个苹果,一字摆在他的床头柜上,跟上供似的,「苹果放这了,boss你记得吃啊。」 纪柏惟没吭声,林凯心以为他睡了,轻着步子走出去带上门。 等到周围彻底没了声响,纪柏惟睁开眼翻身侧躺,他身子蜷缩起来,盯着窗外白茫茫的天空。 「交往不久,感情很好,我很喜欢他。」 向知榆是怎么做到在他面前如此坦然地说出这句话的? 纪柏惟身侧的拳头捏紧,眼底愈发黑沉,浓烈的戾气爆发出来。 很喜欢他…… 坏女人。 纪柏惟轻笑,眼里的戾气破碎,他像个摔在地上的瓷娃娃,四分五裂,默默把自己拼好。 不知过了多久,枕头下的手机振动,他眼皮一跳,解锁点进微信。 是顾枝雨,不是向知榆…… 【柏惟哥,你怎么样了?伤的不重吧?】 顾枝雨是他那部仙侠剧里的女主角,也是他的后辈,新漾力捧的女演员。 出道才三年,就已经跻身小花行列。 她喜欢他,毫不掩饰。 【不重。】纪柏惟回了句。 【我去看你吧,昨天剧组刚杀青,没什么事。】后面缀着一个可爱的兔子表情。 纪柏惟懒懒回道:【不用,我想静养。】 顾枝雨很爱粘着他,因为这个缘故,狗仔经常拍到两人私下同框的画面,两家粉丝为此天天吵架。 季风们觉得顾枝雨爱蹭倒贴不要脸,骨粉觉得纪柏惟老牛吃嫩草很噁心。 自从《踏云天》播出后,两家更是势如水火,cp也舞不起来。 纪柏惟对此一直没正面说过什么。 因为顾枝雨的名字读起来很像向知榆…… 他自嘲一笑,没管对方又回了什么,关上手机闭眼静养。 做个听话的好病人。 …… 隔天向知榆难得一觉昏睡到中午,她从沙发上爬起来,强忍着难受吞了两颗感冒药,她已经从发烧到了感冒阶段。 鼻塞严重,嗓子里冒火。 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下去,才感到好受些。 到浴室洗漱完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又瘦了点,脸颊上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下巴越发尖俏,看起来一点也不健康。 向知榆走到客厅,看到手机里有几通未接来电。 有包小宁的,唐潮的,陆祎的,还有……江阔。 看到这个名字向知榆眼皮一跳,立刻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来。 「江阔,抓到兇手了吗?」她的语气有点着急,迫切希望知道案子的进展。 江阔顿了顿:「我们查到方慧失踪的那晚在打车软体上叫了辆快车,随后就没了消息。」 这话很明显,方慧是在车上遭遇了不测,随后被抛尸荒野。 「我们已经锁定了司机的动向,很快就会展开抓捕行动。」 …… 挂断电话后,向知榆独自坐在沙发上,明明今天阳光刺眼,透过窗户照进房间,但她就是觉得空气阴冷让人透不过气。 她难以想像方慧当时在车里的场景。 孤立无援,害怕恐惧,最后在惊恐中死去。 …… 家里实在待不下去,向知榆抓起外套赶到火车站,方慧的父母待会就到。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等候区的人们接到从远方回来的亲友,各个脸上都是喜悦和幸福,向知榆目送他们离去,心里不是滋味。 当看到两位行色匆匆面容疲惫的老人时,向知榆鼻尖酸涩,泪意上涌,她不自觉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叔叔阿姨……」 他们之前见过,老两口经常会来京州看望女儿。 前几天刚来过一次,冰箱里的特产还没吃完…… 眼见着世事无常,白髮人送黑髮人,怀里的温度从炙热变成冰冷…… 一路无话,二老像是不想听到那个事实,向知榆也不忍提起,三人默契的保持沉默。 直到进了停尸间,方父一直挺直的背嵴像是勐地被人打碎,痛苦地弓成一团。 向知榆捂住嘴从停尸房里退出去,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她想尖叫,想痛哭,可是就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心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密密扎着。 方慧才25岁,向知榆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她还没谈过恋爱,没出过国,攒钱想买车,想把父母接到京州…… 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 为什么呢,女孩子深夜打车回家有错吗? 为什么不放过她。 江阔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向知榆的动向,他轻声走过去,不想惊到她。 第46页 他缓缓蹲下想伸手轻抚她的头顶,但还是攥紧拳头收了回去。 「江阔……」 「一定要抓住那个人,让他进去,一辈子都出不来。」 向知榆面容沉寂,虚无地盯着地面,语气飘忽。 擅自夺走一个人的以后,那他也没资格再站在阳光下。 「好。」 江阔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 …… 天色逐渐暗淡,向知榆陪着方父方母坐在派出所里配合调查。 门口这时倒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距离上次打架事件后向知榆没想到再见到袁萌月竟然是在这。 袁萌月领着摄影师老刘接到城郊发现女尸的消息,专门来这里了解情况,进行採访报导。 她一抬头便和向知榆的目光对上。 袁萌月表情惊讶:「向医生……你怎么在这?」 向知榆无力地弯了下嘴角,语气疲惫:「每次见到你,都是因为不太好的事情呢。」 「好像还真是。」袁萌月低头无奈笑了笑,脸色看起来有些睡眠不足,「也算是特殊的缘分吧。」 第24章 迹象 得知了向知榆和死者的关系,袁萌月心里不太好受,她忍不住抱了抱向知榆的肩膀,一切的话语尽在不言中。 袁萌月和警察了解大致情况之后,准备最后採访一下死者家属。 提出这个请求之后,二老因为受的打击太大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便让向知榆代替他们说几句。 向知榆没想到自己一周内竟然上了两次电视,但对她来讲都不是什么好事,不觉有点心累。 袁萌月拿出之前那个记事本,翻到偏后面的那一页,上面还是满满当当的被字塞满。 但两人的状态却不比第一次来的欢快,袁萌月经过火锅店的那一闹,生活发生了巨变,她还没有调整过来,导致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 向知榆也是如此,感冒症状逐渐加重,能肉眼可见的看出消瘦和憔悴。 「别紧张。」袁萌月安慰她。 向知榆点点头,扫了眼摄像头,不由道:「小袁。」 「嗯?」 「能把我的脸打上马赛克吗?」 这个要求不过分,想想也可以理解,这是个刑事案件的报导,有关人员想保护隐私也无可厚非。 袁萌月点点头:「好,您放心吧。」 和老刘确实开机后,袁萌月便问:「您是被害人的室友,失踪当晚您是否有察觉呢?」 听到这个问题,向知榆唿吸一滞,她想起那两条信息,语气不由得开始哽咽:「我当时是凌晨回的家,见她那么晚还没回来就给她打了电话和发了微信,可是一开始都没得到回覆,直到我洗完澡出来,微信才回了句,说她回老家了,让我不要担心……」 向知榆深吸口气,自责和懊悔将她淹没:「其实当时我有察觉那个信息不像她的说话风格,可我就是没往那个方面去想……如果,我能及时报警,说不定她,还可能活着……」向知榆痛苦地闭上眼睛,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她本就在病中,眼圈发红,皮肤在苍白的灯下宛若透明,脆弱的仿佛下一瞬就能倒下。 一旁二位老人家也被感染,刚平復下去的悲痛又袭上心头。 袁萌月见此没有再问其他的问题。 收起机器,坐到向知榆旁边,默默地陪着他。 …… 过了会儿,向知榆的情绪好了点,只沉默地低下头数着瓷砖上的裂纹。 「向医生。」 「……」向知榆后知后觉的回了声,「啊……」 「唐医生……他现在怎么样?」袁萌月犹豫着说道。 自从那次分别后,她就没了唐潮的消息,两人也没有微信,她根本寻不到机会去问问他的近况,也不清楚唐潮有没有被她这事影响到。 向知榆闻言想起自己中午给唐潮回过电话,他听到自己在包小宁嘴里被说成了手腕扭伤,不禁夸张怪笑,十分狂傲的表示他的手就算打在钢板上也会完好无损,让向知榆不要瞎想。 话虽这么说,但向知榆不信,没事你请病假,不想干直接辞职多干脆。 想到这,向知榆顿了顿,表情认真:「他没什么大事,就是……手腕扭了,估计是打架的时候弄的,现在请假在家休养呢。」 这还不是大事吗? 袁萌月听到这话心揪了起来,她表情紧张,立马追问:「向医生,您能把唐医生的微信推我吗?我想亲自登门感谢他。」 向知榆感觉有点恍惚,自己之前拒绝了唐潮要袁萌月微信的请求,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人家小姑娘反过来要他的了。 唐潮要是知道绝对会笑死。 向知榆没有理由拒绝,拿出手机,两人先互加了好友,然后她把唐潮的微信推给了袁萌月。 这时局里电话响起,表示发现嫌犯踪迹,此时他正开车往省外逃窜。 江阔没有迟疑,立刻下令追捕犯罪嫌疑人,临走前让向知榆他们在这等着他们将人带回来。 方慧父母神情紧张,等在门口,希望得到好消息。 向知榆心脏跳得很快,她站起来整理了下唿吸,紧咬着下唇,在口袋里的手指蜷缩。 …… 不知过了多久,警局的电话才又一次响起,不过这次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47页 「嫌疑人逃脱的时候撞上了路边的护栏,现在被送进医院了。」 留下来的女警说道。 向知榆眉头一皱,赶紧问道:「送哪个医院了?」 「京州大附属医院。」 闻言,向知榆抓起包就要赶过去,她交代二位老人在派出所等着,还把出租屋的钥匙留下,嘱咐他们要是等得太久就回去先休息。 袁萌月见状拉住她:「我们开车过来的,坐我们车一起过去。」 向知榆对上她的眼睛,点点头:「谢谢。」 赶到医院急诊室,外面站了一圈警察,里面江阔带着冯亮几个守在那,而那个犯罪嫌疑人正躺在急救病床上痛苦的嘶吼。 见向知榆和袁萌月风尘僕僕地赶过来,江阔不禁眉头一皱:「你们过来干嘛?」 向知榆没有吭声,迟疑地向前,看向那个吼叫的男人。 三十多岁,大腹便便,是丢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模样。 此时他的手被拷在床边,挣扎着扭动着。 就是这个人杀了方慧。 向知榆手握成拳,忍住上前质问他的冲动。 …… 陆祎此时从办公室赶过来,男人撞上护栏后左腿被长时间挤压,下肢已经没了感觉,得进行截肢手术。 除此之外腹腔还有内出血的症状,要赶紧破腹找到出血点,唐潮不在,所以交给了另一名值班的普外医生处理。 看着被众人包围的兇手。 向知榆脸色苍白,一种邪恶的不应该属于她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救呢…… 他可是杀人犯,方慧死在了他的手里。 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来便恣意生长,甚至要将她侵袭。 她转过身不想去看这混乱的一切。 抬眸间,恰好撞进一个熟悉的目光里。 纪柏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边的走廊处,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之上,额前黑色的碎发盖住双眼,微微低着头,眼里无波无澜。 气质卓然的他与急诊里混乱的天地形成鲜明的对比。 向知榆眸色一闪,没有移开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狼狈不堪的时候,转身都会看见纪柏惟。 霎时,昨天和纪柏惟谈论的关于救治自杀患者的言论在脑海里出现,她当时说的话一字一句,此刻像无形的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只要他躺进医院里,命就是我们的,必须救回来。」 向知榆忽然有些难过,为她刚刚邪恶的念头难过。 平安夜那天在纪柏惟面前自惭形秽的感觉又莫名冒了出来。 她有什么资格说出那种话呢,还不如纪柏惟来的诚实。 …… 向知榆闭上眼侧过身,倚靠在墙上,用头髮遮住大半张脸,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边江阔烦躁地挠了挠后脑,想去和向知榆说点什么。 他走到她面前,用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语气,柔声道:「你没事吧?」 向知榆失神地摇摇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看到向知榆与他对视完丧气的模样,纪柏惟心口一滞,划着名轮椅朝她走去,可是下一秒,手指却不自觉收紧,因为用力导致指节泛白。 他看到了江阔,正在和向知榆说话。 表情亲密,周身萦绕着他插不进去的氛围。 纪柏惟想起昨天见到的向知榆那个男朋友的背影为什么那么熟悉。 看到这个画面,一切都讲的通了。 那不就是江阔么,她口中说的很喜欢的,男朋友…… 纪柏惟双手微微用力,调转了方向,背对着二人默默走向自己的病房。 十年真的好长啊…… 长到他都忘了向知榆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在她的人生里自己也只是出现了那短短的一个月。 夏末的那一个月,不过是她在滨宁的消遣罢了。 顺手救了一只受伤的野猫,顺手餵养了几天,等野猫有了好转的迹象,再不留感情地抽离。 这才是正常的,有谁会把累赘的野猫带回家呢。 野猫又能说什么呢,它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能妄想更多了。 ……胸口好闷啊,闷到唿吸都开始受阻。 纪柏惟转过拐角,直到确认自己消失在向知榆的视线里,他才敢把硬挺起的腰背弯下,舔了舔唇角,长长地唿出一口气。 他好像被瞬间抽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胸口处的刀口隐隐作痛。 颤着手掏出手机,解开锁屏,失神地盯着手机。 向知榆拍的那张雪人照片被他设置成了壁纸,此时再看,纪柏惟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轻哂一声,胸腔震动,眼泪都笑出来了。 …… 第25章 迹象 向知榆似有所感,扭头看向纪柏惟刚刚出现的位置。 她眨了眨眼,那里并没有人,仿佛刚才的对视是她的幻觉。 她咬住嘴边的嫩肉,垂下了眼,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重重压着,她有点喘不过气。 一旁的江阔犹豫片刻,从兜里掏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巧克力,递到她面前,轻声道:「吃点东西吧,会好受点。」 向知榆看向对方的手,接着抬眼注视着他:「江阔,谢谢你。」 她没有伸手去拿,「但我不想吃。」 第48页 江阔一直以来就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和心思,就算是当上了刑警队队长,他面对向知榆也还是如同上学时期一样,主动炙热。 重逢之后更甚。 向知榆对感情再懵懂,此时也明白这块巧克力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接。 「那你放口袋里,想吃的时候再吃。」江阔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将巧克力塞进她的手里,转而说了另一件事,「等这个案子结束我们两个找个时间吃个饭吧,这么多年没见了,叙叙旧,怪想你的。」 「江阔。」 向知榆又叫他,语气有些紧绷。 方慧的意外去世,自己身为医生竟然对受伤的兇手升起恶意,还有昨天对纪柏惟撒的那个谎,无数负面的情绪就要将她压垮,她努力克制自己的崩溃和语气。 理智告诉她不能对江阔这样,可她感觉自己由内而外的烦躁,只想一个人待着。 「?」江阔闻声眼带期冀地看着她。 「我不想吃。」向知榆眼圈泛红,因为消瘦,那双湿润的眼睛在脸上显得更大了。 江阔身子一僵,呆呆地注视着她,此时对面的人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狗狗,眼带悲伤和无助。 她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眨了下眼睛,泄气道:「……辛苦你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江阔眸光一闪,低头弯了下嘴角,随后抬头笑道:「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说罢就转身走到冯亮的身边,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刚想低头点燃意识到这是在医院,动作顿了顿,将烟无声地拿下来,捏在指尖。 身边的冯亮注意到江阔周身气息紧绷,手里拿着的烟已经被捏到变型,些许菸丝掉落脚边。 他微微转动眼珠,看了眼门口处的向知榆,这两人的状态很奇怪,冯亮不敢多说话,他清楚老大现在这个样子是在忍着脾气。 …… 手术成功,嫌疑人的状况稳定下来,被送进加护病房,门口有警察看守,只要等他一有好转就会被移送检查机关,接下来只要交给法庭定罪就好。 袁萌月一晚上没闲着,这次网约车司机杀人案件已经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大家都要求有关部门加大对网约车平台的管控力度,保证出行安全。 警方经过两天就侦破了此案,也给了民众和家属一个交代。 上头给了指令,要求她好好完成这篇报导,袁萌月不敢怠慢。 和一同赶过来的其他记者一起採访了江阔和为嫌疑人急救的医生。 忙忙碌碌的倒也暂时忘了疲惫。 江阔还有后续的工作要回去做,本来想着和向知榆道个别,可想起对方刚刚说要一个人静静,又是一副推拒他的模样,倒让江阔不敢上前了。 只在路过时深深看了眼她,随后就领着手下走了。 …… 向知榆在医院坐到了天亮,眼见着天色由暗转明,她的困意彻底消散,只留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陆祎其实在她来医院的时候就看到了她,现在做完手术终于有机会去找她说话。 他从贩售机里买了罐热咖啡,走到向知榆身边,趁她愣神的时候贴在她的脸上,惊得对方拿眼瞪他。 陆祎淡淡一笑,摇了摇手里的咖啡,向知榆温吞地接过,用浓重的鼻音道了声谢。 「感冒了?」陆祎眉头轻皱,听出对方声音不对,「等着,我去拿药。」 「不用,我吃过了。」向知榆不想麻烦他,扯着他的褂摆让他坐下,「歇会吧陆医生,手术完你不累吗?」 陆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显然不信她说的吃过药这句话,但还是依言坐下。 「说说吧,不是请假了么,不休息来这干嘛?」 向知榆捧着咖啡暖手,想了会,低声道:「方慧死了,那个嫌犯就是杀害她的兇手。」 「!」陆祎闻言,心里惊讶。 方慧他和唐潮都认识,向知榆实习时期就一起合租的室友,上半年还一起出去玩过。 印象里是个开朗活泼的女生。 难以置信就这么死了。 陆祎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刚刚……有一瞬间,我不想让你们救他。」 向知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她有点不敢看陆祎,身为医生,治病救人是天职,这是从他们入学的那一天就刻在灵魂里的。 陆祎抿了抿唇,听出向知榆的弦外之意,这姑娘现在深陷自我怀疑和自我批判的纠结里。 他不由想起大一刚入学的那会,他们在图书馆初遇的那天。 那会儿正值京州最热的时段,他进图书馆纯粹是为了图安静和蹭空调。 其实报考医学院不是他的本意,他本来高二的时候想转美术生,但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们家世代混官场,陆父自然也想让这个唯一的儿子也走他的路子,父子俩因为这事产生过不少争执。 甚至闹到了学校,陆祎还是没有拗过这根大腿,只能放弃美术这条路。 但他也留了个心眼,文理分科的时候故意选了理科,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放弃法学院选择了医学院为第一志愿。 然后就这么煳里煳涂的进来了。 他心里对这个专业没什么热爱,纯粹是为了和父亲做抗争。 那天,空气里像是带着火,炙烤着他的神经,一推开图书馆的大门,凉风迎面,陆祎长吁口气,他刚结束下午的课程,打算在里面找两本闲书看看打发时间,等太阳落下再去食堂吃饭。 第49页 走到二楼摆着中外文学的那块书架,他挑了本东野圭吾,径直走到窗边的书桌那。 京州大学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能考进来的学生基本都是学霸学神,图书馆作为学习圣地,自然成为了他们的日常占领地。 陆祎扫了眼,除了角落那排最里面有个空位,其他位置都被人占了。 他轻声走过去,对一旁低头书写的女生低声道:「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女生长发及胸,因为侧头书写的原因,两侧垂下的头髮遮住了脸庞,但露出来的胳膊和脖颈白的晃眼,陆祎不禁多看了两眼。 突然被人打扰,女生抬起头,隔着黑色细框眼镜看向他,陆祎这才注意女生耳朵上还带着耳机。 头髮被她随意拨到耳后,陆祎看清了女生的脸,他眼睛微睁,人生第一次有点心跳急促的感觉。 他自诩长相不错,学生时代一直都是众心捧月般的存在,身边不缺示好的女同学,但他一个都没有感觉,之后为了学业也就一直没谈恋爱。 可是这个女生简直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五官清纯,分布和谐,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总有股漫不经心的诱惑,还白。 陆祎脑子里顿时冒出一个画面。 一块又白又嫩的白豆腐。 向知榆拿掉一只耳机,里面并没有放歌,她摇摇头:「没有,你坐吧。」 转眸间注意到陆祎手上拿的书,不由嘴角上挑,轻笑:「《白夜行》,挺好看的。」 陆祎得到允许,缓慢拉开椅子坐下,闻言下意识看向女生的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临床医学的书籍,竟然还是他的同学。 他一上课就坐最后一排,班级的人除了室友他一个也没记全,第一天班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还藉口请假了。 瞅了瞅自己手里的东野圭吾,他不觉有点不好意思,一句我也是医学院的就是说不出口。 「随便看看。」 陆祎把书封反扣在桌上,接着打开书包,拿出里面的课本,开始翻看起来。 向知榆淡淡笑了笑,继续埋头书写。 陆祎鼻尖能闻到女生身上飘过来的甜香,他很想和她说点话,不禁微微偏过头,想看看女生在写什么。 透过缝隙,他看见对方正在空白的本子上涂涂画画,赫然是简易的人体组织图。 不过这人体画的……教人不忍直视。 女生显然也不满意,一直在用橡皮修改,纸都快擦通了。 向知榆正在苦恼的时候,听到身边那个男生发出隐忍的低笑,她下意识地看过去,正好撞进对方的目光里。 注意到对方在笑她手里的画,立马用手挡起来。 「随便画画。」 「同学,我也是临床医学的,要不要我帮忙?」陆祎掏出铅笔,转了转,嘴角带笑。 向知榆闻言定定看着他,觉得有点眼熟,上课的时候回头好像见过这个人,可是第一天班会没他啊。 像是看出了对方的疑惑,陆祎解释:「班会那天我请假了,没去。」 向知榆瞭然,也不跟他客气,将本子递过去,放到他面前:「那我就不客气了,帮我画个人像就行。」 陆祎微微一笑,这对他这个一直喜欢画画的人来说简直小意思,不一会,一个标准的人体就跃然纸上,胳膊是胳膊,腿是腿,跟向知榆刚才画的四肢肥大症一比,简直完美。 「可以啊。」向知榆眯起眼睛,「谢啦,我叫向知榆,你呢?」 「陆祎。」他用手支着下巴,直视着向知榆,入学以来所有的烦躁和郁闷一扫而光,「很高兴认识你。」 忽然觉得,学医好像也不错。 第26章 迹象 从那之后,两人就成了图书馆战友,经常在课后约着去那学习看书,后来唐潮也加入了进来,三人莫名其妙的气味相投,成了死党。 大一上学期临近期末,向知榆几乎整日泡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唐潮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待一会就去找新交的学姐女朋友去了。 只剩陆祎和她。 向知榆很刻苦,不管哪门课程都学得很好,几乎成了唐潮和陆祎的课外小老师,遇到不懂的都会问她。 她好像是天生就吃这碗饭的,不管理论还是实操,都是班级里的第一。 盯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笔记,陆祎有点看不进去,他本就对这没什么兴趣和热情,来这自习也是因为向知榆。 忽然,摆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陆祎看过去,见向知榆原本埋在书本里的头勐地抬起来,拿起手机刷刷操作了几下。 神态认真,好像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陆祎正好看不进去书,随意问道:「做什么呢?还特意设个闹钟提醒自己。」 「啊……」向知榆回过神,将手机反扣在桌上,「沖个话费。」 充话费还设闹钟提醒,闻所未闻。 陆祎见她不想跟他在这上纠结,就换了个话题:「向知榆,你为什么想当医生啊?」 本以为女生会像往常一样用些普世的话来打发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用笔点了点脑袋,眼睛盯着窗外,嘴角上扬:「有人说过我给人看病的样子很漂亮。」 陆祎注视着女生的柔软的侧脸,有点失神,听到这话想像了一下,竟然非常贊同,不由轻笑:「就因为这个?」 第50页 向知榆收回视线,再次放在书本上,笑意消失,闷闷的嗯了声。 周围安静下来。 陆祎见她没了说话的欲望,略带失落的重新拾起笔,写了两个字。 却听见向知榆这时低低开口:「还有……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赋予我的未来,我不想让他失望。」 …… 很重要的人,是父母吗? 还是夸她漂亮的那个人? 陆祎没有问出口,因为他一直记得向知榆当时的表情,坚定又失落。 他想,如果那个人知道真的有人在践行他所赋予的未来,一定会很感动吧。 …… 记忆一下子断到这,陆祎轻嘆一声,向后靠在椅背上,抱臂,伸展了下僵硬的肩颈,轻声道:「你还记得大一的时候,我问过你为什么当医生这件事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向知榆扭头看他,时间跨度有点大,她一时没记起来。 陆祎接着道:「你当时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赋予你的未来,所以你不想让他失望。」 「……」向知榆心脏一缩,眸光闪动。 那年游池边的絮语在脑海渐渐浮现,她被纪柏惟的一句很漂亮夸得脸色泛红,无限悸动。 她怎么忘了呢…… 「你又不是圣人,是个人都会有七情六慾,你只要无愧于心就行。」陆祎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与之平视,「你能作为医生站在这,做到不让那个很重要的人失望就已经很好了。」 「……」向知榆眼前雾气萦绕,「谢谢你,陆祎。」 我才要谢谢你,要不是和你相识,估计我早已放弃成为一名医生了。 陆祎心里说道。 他注视着这么多年令他魂牵梦萦的那双眼,终究是什么都没做,起身拍了拍向知榆的脑袋,转身走向门外。 「走啦,饿死了,吃饭去。」 向知榆揉了揉眼角,爬起来跟上去:「大陆哥,你请?」 「老汪面馆?」 「可以。」 …… 案件尘埃落定,向知榆这两天都陪在方慧父母身边帮他们处理方慧的后事,火葬完举办了一个小型的葬礼,来的都是方慧的朋友和同事。 直到送两位老人坐上火车之后,向知榆都感觉不太真切。 她小时候也参加过葬礼,是她姥姥的。 那是她第一次去母亲的家乡,江苏的一个小县城。 葬礼办的很热闹,她第一次见识什么叫哭丧,什么叫喜丧。 她当时很小,不知道什么叫死亡,只记得当时和周围的小朋友玩的很开心,吃了很多好吃的,母亲眼睛肿了。 导致在她的印象里,丧事就是应该办的热热闹闹的,活着的人安心,死去的人开心。 可是为什么年轻人的葬礼会这么让人难受呢。 小孩走在了老人前面,老无所依,无所养,白髮人送黑髮人。 看着灵堂正中央方慧的遗照,是一众去世者照片里唯一的年轻人,她笑得灿烂,模样鲜活,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向知榆茫然地站在火车站门口,沉默了片刻,开车着回到小区。 刚上楼就撞见了房东阿姨在门口等她,看她回来立刻扬起微笑,但笑容里带着丝抱歉和犹豫。 「小向医生回来啦。」 房东宁姨五十多岁,人很好,当时看她们两个小姑娘来京州打拼,房价优惠了不少,还免了两个月的水电。 向知榆一直很尊敬她。 「宁姨,您怎么来了……」向知榆顿住,想到方慧去世,宁阿姨应该也看到了消息。 宁姨打开门拉着她进去,按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向知榆赶紧阻止她:「怎么能让您倒水呢。」 「你就坐着休息吧,我给你倒。」宁姨递了杯温水给她,随后坐到她旁边,双手交叠,欲言又止的。 「方慧这孩子命苦啊……」 「……嗯。」向知榆喝了口水,有预感她要说什么。 「她父母都回去了?」 「回去了。」 「额,小向啊,宁姨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听完不要生气啊。」宁姨看了眼向知榆,又快速垂下。 向知榆:「没事的,宁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尽快搬走的。」 宁姨赶紧握住她的手解释:「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就是我儿子从上海回来了,他想把这房子卖了,重新买个新的当婚房。」 「而且,小方一死……这个房子也沾点不好的传闻,我怕到时候传开了就卖不出去了,就想早点挂中介那……小向医生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坏人,你千万别多想。」 向知榆摇摇头,就算宁姨不来找她,她也打算搬走了,这间房子本来就是二人合租的,她承担不起一个月的整租价格。 她暂时也不想再和新人合租磨合,还是听唐潮的话找间医院附近的单间住着吧。 「没事的宁姨,我明白的,你放心吧,我今天就开始着手找新的房子,下周准给你腾出来。」 宁姨看着向知榆懂事乖巧的模样,又想起她和方慧两个小姑娘当年一起过来的场景,不由悲从中来,摸了摸她的头髮,心疼道:「不着急,你找着,等找到再搬,宁姨把这个月的房租退给你,方慧那份你帮我转交给她父母。」 向知榆嗯了一声,接着和宁姨聊了一会儿,不一会就到了午饭的时间,婉拒了宁姨要给她做饭的举动,目送她离开。 第51页 直到屋里再次陷入安静,向知榆站在门边,目光扫着里面的每一处,都能看到方慧的影子。 这个房子见识了她的成长和成熟,这下要搬走,真有点捨不得。 她坐回沙发上,拿出手机翻出唐潮推给她的中介微信,提交了好友申请。 然后站起来,走进卧室,翻出行李箱,一件一件,打包收拾。 …… vip病房里,林凯心又开始进行每日削苹果的任务,经过这段住院时间的不断刻苦练习,她已经可以一分钟不断皮削好一个完整的苹果,对此她十分嘚瑟。 纪柏惟懒在轮椅里,坐到窗边,手里捧着本书,随意地翻看着。 前些天下的雪早就融化的差不多了,楼下荒芜一片,时不时有行人走过。 纪柏惟看了眼便收回视线。 向知榆这几天请假,查房都是其他医生代劳,纪柏惟想了想已经快两天没见到她了。 林凯心削完第三个苹果,完成今日份任务,伸了个懒腰,见boss没有搭理她的欲望,忽然觉得屋子里太安静了,有点无聊。 「boss,我们看电视吧,听说京州卫视最近在播你演的《吟啸九州》,我们看看吧,太无聊了。」 「你自己看吧,声音小点。」纪柏惟没有看自己演戏的兴趣,他那是哪种演完就不看自己表演的演员,怕难以出戏。 「哦。」 林凯心从电视柜里找到遥控器,摸索了一阵才打开电视。 一看就很久没人看了,电视盖上蒙了一层灰。 调到京州卫视,时间还早,现在正在播午间新闻栏目《说京都》。 「好像要等两点多才放欸,等会再看……」 「等等!」 「声音调大点。」 林凯心就要关掉的时候,被纪柏惟厉声制止。 只见刚刚还懒洋洋的boss,直起身子拧着眉看向电视,手里的书也掉在地上。 她也顺着纪柏惟的视线看过去,此时电视画面停在一个採访界面,是关于前几天那起网约车司机杀人案的相关报导。 被採访的小姐姐眼部进行了马赛克处理,但林凯心觉得她很眼熟,想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不是向医生嘛。 「其实当时我有察觉那个信息不像她的说话风格,可我就是没往那个方面去想……如果,我能及时报警,说不定她,还可能活着……」 向知榆语气哽咽,身形脆弱,皮肤白的透明,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左下角显示,当时的採访时间是2018年12月28日。 纪柏惟看见向知榆和江阔在一起的那天。 一旁的林凯心光听着这话都觉得受不了。 「哇天吶,向医生肯定很自责很不好受,这要发生在我身上,简直是会做噩梦的程度。」 随后画面切到江阔,下面字幕标识:绵江警局刑警队队长江阔。 他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 纪柏惟脑海里浮现出那天他调侃向知榆男朋友的场景。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整个人状态都很不对,脸色难看,眼里有血丝,身影也摇摇晃晃的,明显是在悲痛和伤病中。 可他一点都没察觉,只是被她有男朋友这事昏了脑子,嫉妒使他走到摇摇欲坠的向知榆面前,说出那种过分的话。 而且当时向知榆的语气和表情,带着赌气和委屈……江阔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他们很有可能也只是因为案子才碰到一起…… 她也许跟江阔没什么关系…… 纪柏惟想到这唿吸有点不顺,胸口又闷又酸。 他都说了什么?! 向知榆当时该有多难受,他应该陪在她身边的。 明明找了她十年,好不容易找到她,他都做了些什么…… 纪柏惟想到这,划着名轮椅往外走。 「哎!boss你干嘛去啊!」 她追到门口,喊道。 「……」 纪柏惟没回她,黑沉着脸,坐进电梯按下按钮。 第27章 迹象 纪柏惟走到向知榆的办公室门口,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想起那个经常和向知榆黏在一起的急诊护士。 动作流畅地调转方向朝急诊护士台走去。 包小宁这时刚吃完午餐,脸上带着睏倦,瘫在椅子里,余光扫到纪柏惟,惊得她手里的橘子都掉到了桌上。 「老,老……」公字硬生生憋不出来。 「小包子?」纪柏惟笑了笑,眼尾上扬,让周围的一切都带上了色彩。 老公比电视里还要好看千万倍! 「是是是!是我!」包小宁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被偶像记住这是什么无敌开心的事。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缓了缓情绪,连忙问。 纪柏惟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下四周,温声问道:「向医生还没来上班吗?」 包小宁啊了声,点点头:「她请假了,明天才能来吧。」 「这样啊……」纪柏惟鸦羽般的眼睫垂下,低着头,默了两秒,「我突然有点事想找她。」 语气透着点可怜,让人听了心都一颤。 包小宁闻言嘴里有些打瓢:「我可以帮你打电话问问她,看她现在能不能赶过来。」 「谢谢。」纪柏惟这才抬起头,笑容颠倒众生,迷得包小宁立刻就要掏出手机。 「包护士,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纪柏惟突然道。 第52页 包小宁拿着手机正要解锁,闻言道:「你说。」 「向医生她有男朋友吗?」 「嗯?」包小宁一愣,下意识摇头笑道,「她没有啊,相亲都不肯去,哪来的男朋友。」 「啊……」纪柏惟笑意更深,手不自觉抚上薄唇,这几天压在心头的阴霾在此时一扫而光。 包小宁回过神来,想起纪柏惟出车祸那晚他和向知榆的那个吻,先前她就一直怀疑这两人关系不简单,从向知榆嘴里问不出来,那就…… 「纪先生。」她踌躇地开口,「你和我们向医生之前是不是认识啊?」 纪柏惟没有迟疑,爽快道:「是啊,我们认识。」 包小宁没想到对方这么坦率,给她反倒整不会了:「那那你们,什么关系啊?」 「我要追她的关系。」纪柏惟神色自然,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和玩笑。 「!」卧槽,她听到什么?! 包小宁跪求一双没有听过的耳朵。 偶像在她面前亲口说要追她闺蜜,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心里苦哈哈,脸上也苦哈哈的包小宁欲哭无泪道:「你就这么告诉我了,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我相信包护士。」纪柏惟展开微笑大法,温柔迷人,包小宁表示你成功了。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嘴超严。」包小宁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纪柏惟被逗笑,眼波流转,看向她:「那小包子你可以帮帮我嘛?你们家向医生好像被我惹生气了,我想跟她道歉。」 包小宁立即心领神会,指了指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她。」 就要打过去的时候,包小宁勐地停住,想起网上一直流传的纪柏惟和顾枝雨的绯闻,说的那叫一个真,有图有视频,身为向知榆的好朋友,就算拜託她的人是自己的偶像,也不能就这么被收买。 虽然她很想相信自己偶像的人品,但也不排除抛掉人设和包装,内里是个渣滓的可能。 最近娱乐圈可出了不少事,她们这些圈外人可得警醒。 得问清楚才行。 不然要是向知榆被三了,她就是罪魁祸首。 包小宁清了清嗓子,刚才的热络淡了些,手机也放下来:「纪先生,我有个问题必须先弄清楚,不然我不会帮你追小榆的。」 「你说。」纪柏惟道。 「你和顾枝雨……不是男女朋友吗?」包小宁压低声音,快速道,「大家都看过你俩的绯闻,你现在又说要追小榆,我有点担心……」 纪柏惟闻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和顾枝雨的谣言已经被传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了吗,向知榆估计也听过吧…… 之前他一直没怎么去理顾枝雨的小把戏,现在看来丢着不管只会变本加厉。 「不用担心,我没有女朋友,我心里只喜欢向医生,一直都是。」纪柏惟抬起头,收起笑容,表情认真,直视着包小宁。 那眼神和神情,包小宁竟然有一瞬觉得自己是向知榆她爸,对面是要娶走自己女儿的臭小子。 「……」 这个场面好诡异,包小宁搓了搓手背,接着打电话。 …… 向知榆简单收拾了一下,发现自己东西少的可怜,她平日里鲜少购物,杂七杂八的所有杂物和衣服装起来也才用了两个蛇皮袋加一个行李箱。 她收拾完躺回床上,掏出手机看了看,刘开红上午给她发了条微信。 自己因为招唿宁姨没有看见。 【木木,今天是你生日,记得吃长寿面和蛋糕。】 紧接着给她转了一千块钱。 向知榆没有收,淡淡的回了句好的了事。 她看了眼时间:12月31日,过了今晚12点就是新的一年了。 向知榆不是个迷信的人,但小时候每到她生日那天,妈妈就会给她煮面吃,上面盖上一个煎蛋。 她想念那个味道。 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手擀面,用泡面锅给自己煮了一晚清汤面。 然后又煎了个不太完整的荷包蛋。 端到客厅,打开电视听着响,一个人吃完。 打开手机,想看看中介有没有通过她,没想到包小宁的电话打了进来。 「想我了?」向知榆接起,浅笑。 这边的包小宁看了眼纪柏惟,不由背过身轻声说:「额那个,你现在没事吧?」 「没有,在家收拾东西呢,我准备重新找房子了,有什么资源吗?」向知榆把碗拿进厨房,边走边说。 「怎么这么突然就搬啊?那我待会帮你问问。」眼见着话题有点跑偏,包小宁赶紧转回来,「你待会能来医院一趟吗?纪柏惟说他有点不舒服……」 包小宁扯了个谎,纪柏惟听见不由扯起嘴角。 「不舒服?」向知榆听到这三个字,将手里的碗放下,走到客厅,抓起外套,「我正好打算待会就回医院,那我现在就出门,他要是实在难受,先让值班的医生去看看。」 向知榆这时关系则乱,完全没注意到为什么纪柏惟不舒服是包小宁给她打电话,病房护士那么多,找急诊的护士干嘛。 打完电话,纪柏惟垂眼一笑,拿出手机给小何发了条微信,让她现在就带个东西给他。 因为是周末,医院里病人不少,向知榆抓着包连衣服都没换就先去了住院部顶层。 第53页 推开门一看,只见纪柏惟弓着身子躺在床上,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对。 「哪里不舒服?胸口很疼吗?让你静养就是不听话。」 向知榆走到他身边,想解开他的衣服检查,手刚伸过去就被对方捉住,往怀里拉。 她一时没有察觉,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床上摔过去,不过幸好另一只手还自由,立马撑在床上,才不至于整个身子都压在纪柏惟身上。 动作发生的太突然,向知榆惊异地抬眼,撞进一个幽深漆黑的眼眸里,纪柏惟正在看着她。 两人的距离很近,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是股若即若离的木质调香水味。 纪柏惟颜色浅淡的嘴唇近在咫尺,那天在急诊的情形还歷歷在目。 向知榆耳根一热,垂眸移开视线,眨眨眼想往后退,离他远点。 可对方死死扣住她的胳膊,将她禁锢在怀里,挣脱的狠了,纪柏惟就闷哼一声,导致向知榆一动也不敢动了。 「你在干嘛?放开我。」 向知榆觉得这人真的很奇怪,重逢之后对她爱答不理,一说话就是调笑和冷嘲热讽,时不时还拿看不懂眼神盯着她,现在又搞这齣。 是在报復她吗? 挺幼稚的。 「向医生,我心脏有点不舒服。」纪柏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说话时胸口微震。 他们现在的姿势属实有点暧昧,纪柏惟半抱着她,倚靠在床上,向知榆就像整个人扑在他身上一样。 向知榆收回撑着的那只手,隔在两人之间。 「具体怎么个不舒服法?」向知榆淡淡道,「能先放开我么?」 纪柏惟摇头:「不行,一看见你的脸我心脏就跳的厉害,必须这样才好受点。」 「?」 向知榆没有听错的话,他这是在讲骚话么。 「……」 她被哽住,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稳了稳心神,抬起头拿眼神警告他。 纪柏惟没有太过分,接收到警告,就放开了她,不过手还牵着。 向知榆站直,挣了挣手,没有挣开,不由说道:「松手。」 「向医生,我真的不舒服。」他抬眼瞧她,桃花似的眼里水波流转,眼睫轻颤,好看到让人沉沦。 向知榆闻言有些泄气:「那你想怎么样?带你去拍个心电图?」 「不用,向医生你陪我去个地方就行。」纪柏惟勾唇,歪头看她。 向知榆看了眼窗外逐渐夕沉的橘色天空,天就要黑了。 「去哪?」 以为对方只是想在医院里逛逛,没想到纪柏惟开口道:「我想出去吃顿好的,医院里的伙食太淡,我已经吃不下去了。」 「不行,你还没恢復,不能随便出去。」 「所以你跟我一起啊。」纪柏惟理所当然,手指挤进向知榆的手缝里,紧紧扣住,低声靠近她:「有你在,我怕什么。」 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温柔缱绻,是很好听的低音炮,靠近你说话的时候总能让人不自觉酥麻。 向知榆唿吸一滞,低头看向两人交缠的双手,心里升腾起密密麻麻的酸涩,她没有挣脱。 虽然不知道纪柏惟又在搞什么,明明一直都是冷淡的态度,那天还在因为男朋友的事调侃她。 现在又抓着她不放…… 向知榆不明白。 「一起出去么,向医生?」 她抬眼注视着男人认真的双眼,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好。」 第28章 迹象 向知榆莫名其妙地站在病房门口等纪柏惟换衣服出来,一个医生帮助住院病人出逃,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她竟然也同意了…… 向知榆赶过来的时候很着急,手套围巾什么都没带,此时走廊里偶尔有穿堂风吹过,吹进空荡荡的脖子里,冻得她不由往衣服里缩了缩,抓紧卫衣的领口,不让风再漏进去。 没有等太久,纪柏惟穿着黑色外套从病房里出来,口罩围巾把半张脸挡的严严实实,不凑上去仔细看,还真认不出他。 向知榆抿紧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地盯着他。 纪柏惟瞧见她那无措的样子,嘴角上扬,右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凑到向知榆面前,看进她的眼里:「看呆了?之前没穿衣服的样子都看过,也没见你这么失神啊。」 「……」 向知榆不想理他了,僵硬地越过他朝电梯走去:「我去开车。」 「向医生。」纪柏惟直起腰,叫她。 「?」 向知榆皱眉转身,突然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她下意识接住。 看清手里的东西,向知榆眨了眨眼。 是一条红色的围巾,看起来很新,还泛着高级的香气,摸起来十分暖和舒适。 还没等她问他,纪柏惟就先她一步走进电梯,按住开门键:「发什么愣。」 向知榆回过神赶紧走进去,围巾抓在手里,没有看他。 「这是给我的?」她问,脖子处空荡荡的感觉十分强烈,她能感觉到纪柏惟的视线。 纪柏惟按亮一楼的按钮,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了她一眼,随意道:「我多带了一条。」 「哦。」 向知榆慢吞吞地戴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结,遮住逐渐发热的脸。 心照不宣的接受这份「多出来」的好意。 第54页 身后响起一道意味不明的轻笑,好听又低沉:「向医生,你平常就这么戴围巾么?」 向知榆闻言低头看了下自己刚刚的手法,确实是……不太好看。 原本精緻的围巾就像是被她揉成一团堆在脖子上。 「能保暖不就行了……要那么好看干嘛?」向知榆嘴硬道,但还是抬手整理了一下边上卷进去的围巾边。 越整理越乱,打的结也松开了。 她仿佛跟围巾槓上了,直接整条拿了下来,打算重新戴好。 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捉住围巾,手背淡青色的血管明显,指节分明秀气,明晃晃的出现在向知榆眼前。 接着,胳膊上传来不大不小的力道,向知榆被迫转了个身,直面纪柏惟。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柔软的围巾就兜头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软软的,轻轻的。 向知榆抬眼直视纪柏惟,表情有些无措,手停在空中,对方只露出一双眼,面中的那颗小痣被口罩遮住,那双微挑的桃花眼单看是极具锋芒的,但此时专注在围巾上,甚至带了点笑意。 向知榆心跳勐烈加速,立刻低下头,老实的盯着纪柏惟的衣领,不敢再乱看。 「不好意思向医生,我有点强迫,受不了不好好戴围巾的行为。」 等打完结,纪柏惟收回手,淡淡说道。 向知榆温吞地转过身,嘴巴被围巾挡住,闷闷嗯了一声。 身后那人存在感极强,她心头紧张,脑海里都是刚刚的画面,纪柏惟的手拂过她的头髮,微凉的手指轻轻擦过脖侧的肌肤,向知榆能感觉到那块开始发热,她整个人都不自觉紧绷起来。 又陷入了沉默。 一会儿直到电梯门开,冷空气窜进来,向知榆才觉得自己的唿吸有了规律。 她率先出来,扭头对纪柏惟低声道:「跟紧我,别引起注意。」 她身为医生带着病人出逃,这传出去可不是好事。 「嗯。」纪柏惟嗯了声,然后很自然地拉住了向知榆的左手,包在手心里,听话地跟在身后。 向知榆被这举动吓得停住了脚步,下意识抬眼看他。 「走啊,自然点。」 这次换纪柏惟领着她走了,不过有点拽人的意味,他身高腿长,一步赶上她两步。 向知榆只能快速跟上,伸手将围巾拉高,把大半张脸遮住,直到穿过大厅,走到停车场,那股心虚才稍退了点。 纪柏惟不动声色地松开交握的手,示意她去开车:「去吧,我在这等你。」 向知榆点点头听话地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门坐下时才勐地反应过来。 自己怎么这么听他的话? 跟魔怔了一样。 纪柏惟这些年在娱乐圈修成妖精了吧,一举一动都这么蛊人,向知榆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今天已经牵 第二回了,他到底什么意思? 越想越郁闷,直到纪柏惟坐上副驾驶,向知榆的眉头都锁在一起。 「去哪?」向知榆面色不虞道。 纪柏惟掏出手机划了两下,说道:「枫迎餐厅。」 枫迎餐厅…… 向知榆记得,是绵江边一家很高级的意式餐厅,她和包小宁去过一次,通常得提前三个月才能订到位置。 那里最着名的就是顶层全景,能将绵江尽收眼底,不远处就是京州电视塔,今晚下面的广场上还会有跨年表演。 今天是跨年夜,预定的人肯定很多,纪柏惟他既然能进去,那估计是早就订好的。 这么难得,就跟她两个人去吗…… 「你要去那吃?」向知榆侧头看他。 纪柏惟收起手机:「嗯,那的菜很好吃。」 「只有我们两个?」 纪柏惟轻笑,慢条斯理地系好安全带,手指勾住耳后的细带,将口罩拿下来,那张极引人注目的脸露出来,垂眸与之对视:「只有我们两个。」 向知榆看愣了,纪柏惟的长相无可挑剔,现在的他脱去稚气,五官长开,但少年感仍在。 眉眼像是一幅极具观赏性的画作,薄唇染上红色,气色比起前两天好了不少。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车内瀰漫纪柏惟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凛冽清冷,很好闻。 向知榆这个只喜欢甜香的人都忍不住沉醉其中。 有暗暗滋生的暧昧在车里浮动,纪柏惟目光向下转移,落到向知榆的唇上,他喉结上下滑动,想凑上去,可是刚要行动,身上的安全带就拉了他一下。 正好这时后面要出去的轿车按了两声喇叭,向知榆回过神,从左边的后视镜看了眼后面的情况,赶紧踩下油门开出停车场让道。 没有注意到某人靠在座椅里,失望地摸着唇角。 行到路口的红绿灯前,此时正好红灯。 向知榆赶紧拿出手机打开导航,发现从医院到餐厅只要十几分钟的路程。 副驾驶那边没用了动静,向知榆瞥了眼,纪柏惟正用手肘支着脑袋,半阖起眼看向窗外。 「身上不舒服,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啊。」 见他不想多说话的样子,向知榆闭上嘴专心开车。 上了高架桥,摆着的手机这时响起来,向知榆扫了眼来电显示,是陆祎打来的。 她空出手按了接听,点开扬声键。 第55页 「喂,陆祎。」 「小榆,你现在在家吗?我订了餐厅,一起去吃饭。」陆祎顿了下,补充道,「唐潮也在。」 闻言,纪柏惟一直放在窗外的视线移了过来。 「啊……我没在家。」向知榆语气迟疑,「我现在有事儿,你们吃吧。」 「今天不是你生日么,我们买了蛋糕,就等你呢。」陆祎看向手边包装精緻的蛋糕,皱眉道,「什么事有生日重要?」 「……」 向知榆一时有些哽塞,她今天生日这事可没告诉纪柏惟,这么被说出来,他不会不好意思吧。 这么想着,向知榆瞥了眼一旁的男人,没想到对方丝毫不为所动,还欣赏风景呢。 …… 「抱歉啊陆祎,我现在真赶不过去,蛋糕你帮我留着,我回去再吃。」 向知榆心里有点堵,生硬道。 「……好吧,那你办完事快点回来,我把蛋糕带到医院放你桌上,一定记得吃。」陆祎不放心的嘱咐道,「吃面了吗?」 向知榆闻言笑了笑,陆祎跟个老妈子一样:「吃啦,大陆哥——你放心吧。」 「行……」陆祎顿了顿,「小榆,生日快乐。」 「知道啦,先不说了,我在开车。」向知榆正要挂断,突然想起来一事,连忙道,「对了,你帮我问问唐潮,他那天推我的中介为什么加好友到现在都没通过,我正急着找房子呢。」 「找房子?」 陆祎这才意识到方慧去世,向知榆负担不起整租的价格,再找房子也是应该的。 他嗯了声:「行,我帮你问他,我也会帮你留意合适的房子的。」 「好嘞,谢谢大陆哥,拜拜。」 向知榆笑嘻嘻地挂断了电话,嘴角的弧度明显,眼睛都亮了起来。 余光扫到一旁的某人,向知榆笑容一僵。 纪柏惟不知何时正扭头看着她,脸上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大陆哥……那个骨科的医生?」声音凉凉的,没什么感情。 向知榆闻言突然有点心虚,眨了眨眼,抛掉这个荒谬的感觉,点头微笑道:「对啊,和我同期的同学,大学一个班的。」 「是么,我记得人长得也挺帅的。」纪柏惟抱臂,垂下眼懒洋洋地缩在座位里。 向知榆看着路,点头贊同:「是挺帅的,好多实习的小姑娘喜欢他……」 「不过没我帅。」 纪柏惟打断她,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硬生生把向知榆接下来八卦的话语全数梗在喉咙里,堵得她忍不住轻咳一声。 「……」 你这波拉踩,属实有点不要脸了。 第29章 迹象 接下来的路程里二人在诡异的沉默里度过,纪柏惟一点没觉得刚才自己的那句话有哪里不对,表情自然,甚至眼里还渐渐带上点困意。 向知榆开着车,耳边是纪柏惟平稳的唿吸,思绪不由飞到在滨宁和他相处的那段时光,每句话每个细节,她一点也不敢忘。 现在想来,她好像从没和他好好吃过一顿饭,也没有互相说过心里话。 不知道在那场火灾之前他过着怎样的生活,在也不知道在遇到她之后,纪柏惟有没有一点点觉得:遇到你真好…… 连他真实的性格都一知半解。 就像现在,明明近在咫尺,却和记忆里的少年相去甚远,纪柏惟变了,变得满身带刺。 也有可能是他一直如此,只不过当年的向知榆一腔孤勇,没有在意罢了。 她也变了,变得胆小怕事,顾虑一切。 想到这,向知榆有些失落,眨了眨眼睛将雾气逼退,专心开车。 车里安静的有些沉闷,纪柏惟扭头见她双眼直视前方,背挺得很直,手指紧抓方向盘,就像刚拿到驾照不久,第一次上路的人。 他不由拿起手机,连上车里的蓝牙,点开音乐软体,手指顿了顿,在列表里随意点开一首英文歌,霎时,悠扬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在车里响起。 向知榆听到乐音,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纪柏惟的刘海长了点,微微遮住眼睛,黑色短髮乖顺,称的他漆黑深邃的眼眸更加清澈,鼻子挺翘,唇色有点淡,皮肤都快赶上她白了,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像从文艺电影里出来的病弱少年。 音乐很好听,一看就是他会喜欢的风格,高级小众。 这样的他,天生就是要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他无法平凡,也不会甘于平凡的。 向知榆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感受到二人之间来自社会和身份的巨大鸿沟。 是她如何努力都跨不过去的,他这么努力走到今天,怎么能和一个普通女孩在一起呢。 起码也得是顾枝雨那样的样貌才气,才足以和他相配,才足以一同站在阳光下。 「……」 向知榆唇角紧抿,背嵴弯了下来,又一次陷进一种名叫失落的漩涡。 纪柏惟见她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上翘,歪着头靠在窗边,这个角度可以将向知榆整个人放进视线里,触手可及,连心都安定下来。 …… 直到到达目的地餐厅,向知榆都没再说一句话,停好车,从后座拿着包跟在纪柏惟身后。 这家餐厅是要着正装的,他们俩今天都穿的自己日常的衣服,也不知道碍不碍事。 第56页 但比起这个,她更为紧张的,是待会要和纪柏惟单独吃饭这件事。 走进电梯,两人并排站着。 她悄声抬眼看到纪柏惟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向知榆也跟着莫名放松下来。 不就是吃个饭吗,还能把她怎么样? 这么想着,向知榆也不再端着,伸手将围巾结下来拿在手里,刚刚在车里她就开始觉得热,现在走进楼里手心都微微冒汗了。 「向医生有什么忌口的么?」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低哑的声响,向知榆闻言微微摇头:「没有,我不挑食。」 「还挺好养活。」 这句话说得低沉,向知榆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着他,询问般眨了眨眼。 纪柏惟下车后就没有再戴口罩,此时唇角的微笑明晃晃的照进向知榆的眼里,十分勾人。 「不挑食是好事。」他换了个说辞,也将脖子上的灰色围巾解下拿在手里,露出线条好看的脖颈和起伏的喉结,「走吧,向医生。」 电梯门开,一名侍者在门口等候许久,见到纪柏惟表情恭敬,微微侧身将二人引进去。 「纪先生,顶层已经准备好,现在就可以上去。」 纪柏惟嗯了声,脱下外套,他里面穿了件低领的黑色卫衣,肩宽腰窄,衬得这件毫无设计感的衣服都十分养眼。 不愧是男明星,看着瘦却很结实,向知榆想起之前帮他换药的时候,看见胸肌和腹肌都有,不是很夸张的那种,非常养眼,摸起来……手感也挺好的。 向知榆想到这不禁又多看了两眼,正巧被他捉到现行,纪柏惟淡淡勾唇:「等坐下向医生慢慢看。」 看,看什么?他在说些什么? …… 顺着装饰精緻典雅的楼梯上去,来到灯光昏暗,没有一个人的顶层,向知榆心里小小的感嘆了一下。 她上次和包小宁来这的时候,根本预约不到顶层的位置,只能在下面就餐,现在上来看到这里的全貌,这视野和环境简直了。 绵江区尽收眼底,高楼林立,能深刻感受到京州的繁华和魅力。 向知榆不由得走到玻璃窗边朝下看,绵江边此时聚集了等待跨年的人们,江上游轮发出炫彩的灯光,电视塔上滚动播放着耀眼的大字,整个城市都在为了新年的到来做着准备。 纪柏惟不知何时也走到了她身边,那个侍者已经走了,空荡荡的顶层只有他们二人。 悠扬的古典乐萦绕其间,桌上的蜡烛晃动着暧昧的火光。 向知榆忍不住掏出手机照了张窗外的风景,她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京州。 「很美吧?」纪柏惟轻声问。 「嗯!」向知榆咧嘴笑道,小虎牙终于露了出来,「我第一次用这个角度看京州。」 纪柏惟眼里的笑意加深,手插进兜,摩挲着里面的东西,看向那双亮亮的眼睛,淡淡道:「京州真的很漂亮……」 「没错!我小时候就这么觉得,没有一个城市能比得上这了……」 「你更漂亮。」纪柏惟轻声说。 「?」 向知榆兴奋的声音一顿,没有听清那句话,定定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先坐下吧,待会就上菜了。」纪柏惟垂下眼睫,率先落座,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错觉。 「哦……」 向知榆懵懂地点点头,坐在他对面,眼睛还盯着窗外,暖气开得足,她不由将外套脱掉,放到椅背上,胸前的项鍊露了出来。 纪柏惟看见眸光一闪,手支在桌上,前倾身子靠近向知榆,问道:「向医生的这条项鍊是别人送的吗?」 「嗯?」向知榆闻言低头看着脖间那条镶钻的项鍊,啊了声,「对啊,陆祎前年从英国带给我的,挺好看的,就一直戴着了。」 被他这么一提,向知榆才发觉自己好像就这一条项鍊,像样的首饰就这一个,其他都是些款式普通的手錶和耳钉。 又是陆祎,纪柏惟眸色一暗。 送项鍊,真心机。 「我看到不少大妈脖子上都戴这款,看来陆医生的眼光蛮奇特的。」纪柏惟轻笑,又一波拉踩。 不过这次向知榆没听出来,皱眉看了看项鍊,嘴里嘟囔:「还好吧,不是很土啊,我还挺喜欢的……」 「向医生,审美是需要培养的,经常和一些没有品位的人待在一起,是会被潜移默化的带偏的。」纪柏惟声音轻缓,慢慢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向知榆低头观察着那条项鍊,被他说得也有些迷煳,这满是钻的吊坠好像是越看越土,没注意到某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 突然一个温凉的触感在脖后蔓延,向知榆勐地转过头,纪柏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身后,弯下腰低着头,用手指勾住她的项鍊。 鸦羽般的眼睫轻扫过她的髮丝,漫不经心地抬眼,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你,你在干嘛?」向知榆有些结巴,移开视线,伸手想捂住脖后,正好盖在纪柏惟没有缩回去的手指上,烫的她立刻弹开。 纪柏惟趁她分心,动作利落,一下就把项鍊的锁扣解开,向知榆下意识接住,愣怔地看向手心里的项鍊。 「这么丑,那就拿下来。」纪柏惟低沉道,将口袋里那个摩挲了好久东西拿出来,展开落到向知榆的眼前,「换个好看的。」 第57页 「……」 向知榆眼睛圆瞪,看着眼前在烛光下反射着细碎萤光的月牙形项鍊。 简单的设计,不像手里的那么浮夸,却一下子就把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是我的月亮…… 纪柏惟眼里的温柔就像汹涌的海水,可惜向知榆看不见,她的注意力此时全被项鍊吸引,心跳乱的不像话,从脖子处往上开始发热,让她的脑子不由开始煳涂。 「这是送我的……?」向知榆没有扭头,声音带着迟疑,她一动不动,身子有些僵硬。 纪柏惟没有回答,用行动代替言语,撩开她的长髮,将项鍊戴在向知榆纤细的脖颈上。 「这条才适合你。」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向知榆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月牙,心里泛起涟漪,她很想抬头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可是那些话到了喉间又一句吐不出来。 她不敢问,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怕这又是「多出来」的好意。 「生日快乐。」纪柏惟坐回位子上,继续支着下巴,有些懒散道,「占用了向医生过生日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这就当赔礼吧。」 绅士,清冷,带着距离感,这才是纪柏惟。 幸好她没有问出来,不然该如何收场呢。 「没关系,这太贵重了,我还是拿下来好了。」 向知榆扯了个笑容,就要拿下来,被纪柏惟阻止。 「怎么?别人送的就能收着,我送的就不行吗?」他的眼神带着调笑,倾着身子靠近她。 「……」向知榆有些无话可说,疲惫地点点头,「那谢谢了。」 第30章 迹象 菜上的很快,因为照顾到纪柏惟手术后要吃些低盐低脂的食物,所以点的菜都是些营养价值高又清淡好吃的东西。 向知榆是个喜素食和轻口的,所以全程吃的很满足,连好久没碰的红酒,都连着喝了好几口。 那红酒很苦,对向知榆这样的小白来说不是什么值得细品的东西,所以接连几口都是囫囵咽下,喝完鼻子皱了皱,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喜欢。 随着菜品越来越多,氛围逐渐安静,向知榆在不知不觉里喝了将近小半瓶。 纪柏惟看在眼里,摇晃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刚要送到嘴边就被向知榆伸手拦下。 她的脸颊有些红,眉头皱在一起,眼睛亮亮的,说道:「你不能喝,要听话。」 向知榆指了指一旁的白水:「这才是你的。」 说完,一把夺过纪柏惟手里的酒,尽数倒进自己的杯子里,送到嘴边抿了一大口。 虽然难喝,但是很上头,喝完一口就想喝下一口,让人上瘾。 也许是因为这些天来积攒的情绪在酒精的加持下得以释放,向知榆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她胡乱擦干嘴边的红酒渍,胸口像是被压了块重石,透不过气,眼前的一切有些晃悠,但意识还能保持微微清醒。 她深吸一口气,又倒了大半杯酒,拿在手里,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窗边,眼睛带着湿润,无措地看向外面的世界。 这么繁华,这么热闹,看不到黑暗和阴翳,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脸。 她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出母亲,方慧和她父母,还有那个跳楼的男人,他现在还躺在icu昏迷不醒。 又回想起多年前那场火灾,地上烧焦的两具尸体,哭喊的江阔,还有眼里一片死寂的纪柏惟…… 身后的纪柏惟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几天不见,向知榆好像又瘦了点,蝴蝶骨明显,腰肢盈盈一握,脱掉白大褂的她背影更显单薄,看得人心都揪了起来。 此时的向知榆像个和父母走散的孩子,眨着眼张望着外面的世界。 纪柏惟心跳一滞,赶紧走到她身边,见对方眼神有些涣散,正不停地往嘴里灌酒。 他把酒杯夺下,放回原位,双手扶着向知榆的肩膀,将她的注意力从外面拉回来。 「木木,木木?」 他晃了晃向知榆,逼迫着喝醉的人看向他,嘴里轻声唤着她,语气缱绻,怕自己音调只要高一点,就会吓到她。 「柏惟……」 向知榆眼角泛出泪光,抓着纪柏惟结实的胳膊,缓缓蹲下来,眼中带着迷茫,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和纪柏惟在那个陈旧的游泳馆里。 「我在。」 纪柏惟跟着她一块蹲坐下来,两人脸对着脸,距离很近,只要微微前倾就能亲到她。 心跳难以自持地狂跳,纪柏惟伸手摸了摸向知榆的长髮,像哄孩子一样。 向知榆顺着他的动作,把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耳朵贴在他的胸前,闭上眼静静听着里面的心跳,小声地抽泣起来,眼泪流到纪柏惟的衣服上,浸湿前襟,也烫到纪柏惟的心窝处里。 他轻柔地抚摸着向知榆的后脑,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这些年里无数次梦到的场景终于实现,纪柏惟的手指微微颤抖,下巴搁在向知榆的头顶,鼻间萦绕着奶甜味。 这个拥抱,他等了好久。 就这样吧,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在眼前就好。 桌上的蜡烛还在摇晃,时间临近午夜12点,绵江边人头攒动,电视塔下都是为了跨年倒计时赶来的市民。 零点一到,盛大的烟花表演就会开始,新的一年来临,向知榆的生日也会过去。 第58页 两人一直维持着相拥的动作,直到向知榆的唿吸开始平缓,纪柏惟也没有松开。 他瞥了眼手机,还有十分钟就到零点了,郑大山狂轰乱炸似的消息传进来,纪柏惟当没看见,把手机放了回去。 这时侍者推着着一个粉白相间的蛋糕走了进来,见到抱在一起的两人表情不变,盯着地面,动作轻柔地将蛋糕放下,留下蜡烛和打火机,然后悄声离开。 纪柏惟低头看着向知榆恬淡的睡颜,手指勾住她脸侧不听话的头髮,指腹抚了抚她的眉眼,哑着嗓子叫她:「木木,醒醒,吃蛋糕了。」 「……」向知榆闻言闷哼一声,微微皱了皱眉,在他怀里蹭了两下。 她的酒劲还没散去,头重脚轻的,这酒后劲很大,啤酒可比不上,向知榆现在连意识都没办法回笼,只能依着自己的本能,想做什么做什么。 酒壮怂人胆,一点没说错。 「木木,木木……」 纪柏惟又叫了两声,见人还是赖着不醒,轻笑一声,直接直起身子把人半抱到怀里圈住。 向知榆看着高,但在他的怀里显的小小的一个。 纪柏惟笑意加深,下巴搁在她头上蹭了蹭,像抱着宝珠那样。 向知榆被吵醒,表情有点不耐,睁开眼看向上方的罪魁祸首,对方这时正巧垂眼,二人视线对上。 纪柏惟唇角上挑,眉眼透着笑意,一副颠倒众生的妖精样。 向知榆眼里带雾,晃晃悠悠地坐不直,索性直接背靠在他胸前,叫道:「吃蛋糕!」 头顶传来低沉的笑声,身后的胸膛轻颤,向知榆耳朵有些发热,只觉得现在这样好舒服,一点也不想清醒。 纪柏惟腾出手把小蛋糕拿到二人面前,将蜡烛插上,刚要去拿打火机,却被向知榆抢先一步。 向知榆看到打火机的那一瞬间,表情突变,眼睛也勐地睁大,紧张地夺过来攥在自己手里。 「打火机不能碰。」她喃喃道,「会烧到的……」 纪柏惟唿吸一滞,手停在空中。 忽然久远的一段记忆被唤醒。 昏暗的金鱼巷内,月光凄清,江阔把他按在墙上,用点燃的打火机靠近他的左眼,那种灼热慢慢炙烤皮肤的感觉他一直记得。 要不是向知榆赶过来阻止,那天晚上,纪柏惟可能也不会反抗…… 想到这,纪柏惟收紧手臂,更加用力拥住怀里的女生,唿吸喷洒间,失而復得的庆幸也越发明显。 「好,我不碰……」 他低低地回道,可惜此时的向知榆意识不清,没有听到,只自己攥着火机,跟着潜意识的想法,慢吞吞地把蜡烛点燃。 霎时,温暖微弱的火光印如眼底,向知榆柔柔一笑,赶紧双手合十,刚要闭上眼睛许愿,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次睁开眼,合十的双手也慢慢垂下。 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 「怎么了?」纪柏惟注意到她的动作,不禁问道:「许愿啊,零点要过去了。」 「不许。」向知榆直摇头,盯着摇曳的火光,喃喃说道,「我说过今年的生日愿望要让给慧慧的,不能食言。」 「……」 纪柏惟闻言心疼的不行,只想把人揉进身体里,他声音轻柔,连哄带骗道:「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你代替她先把蜡烛吹了。」 「这样也可以吗?」向知榆抬头看他,眨了眨眼。 纪柏惟嗯了一声,揉揉她的脑袋,把蛋糕举到她眼前:「吹吧,愿望我们明年再许。」 向知榆垂下眼,耷拉着脑袋,迟疑了片刻,相信了纪柏惟的话,把蜡烛吹灭。 菸丝在空中缥缈,周围又恢復了昏暗,恰巧这时窗外不远处的电视台上开始跨年倒计时,闪烁的数字吸引了迷煳着的向知榆。 她站起来离开纪柏惟的怀里,晃悠地走到窗前,眼睛一直盯着跳动的数字。 8,7,6,5,4,3,2…… 直到数字变成1,纪柏惟手插兜,低头凑近向知榆的耳朵,用略带气音的低沉嗓音说道:「生日快乐,木木。」 这次语气认真,没有玩世不恭和那些疏离的后缀。 向知榆耳朵一软,笑眼弯弯,扭过头指着窗外,兴奋道:「新年了!」 「新年快乐。」 这时一道光束升上浓黑的天空,沉寂片刻,霎时绽开,一朵绚丽耀眼的粉色烟花在黑色的幕布四散,紧接着像是启动了什么开关,无数多彩的烟花接连绽放。 向知榆睁大眼睛,嘴巴微张,欣喜地看着闪烁的天空,感嘆道:「好漂亮啊!」 一旁的纪柏惟嘴角噙笑,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向知榆,仿佛她是比烟花还要漂亮的存在。 「嗯,好漂亮。」 …… 走向停车场的路上,纪柏惟像当年那样,把向知榆背在身后,就算刀口因为受到压力而产生疼痛,他紧咬着后糟牙,也不肯将她放下。 向知榆的唿吸和心跳在背上放大,果然只有亲手触碰到她,才不会感觉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这十年里他做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梦,每次醒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好怕,一松手,向知榆又不在了。 「柏惟……」 向知榆在他脖间嘟囔道。 「我在。」 「我不想回家。」 第59页 「好,那就不回。」 纪柏惟轻声道。 这段对话以前也发生过,不过这次他的回答,终于可以坚定了。 向知榆得到肯定的答案,抬起胳膊搂紧纪柏惟的脖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眨眼间她好像在纪柏惟露出的脖后看到一团黑色的印记。 看着像一个英文单词。 她想睁开眼确认,可是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努力也睁不开,最终被睡意打败,彻底陷入沉睡。 …… 第31章 迹象 第二天,向知榆是在胃部翻腾中醒来的,她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床单是冷调的黑灰色,她心下一惊,赶紧从床上站起来,确定身上衣服完整,随即来不及多想,冲出卧室。 她现在只想吐个干净。 一出卧室门就撞见刚洗漱完的纪柏惟,他**上身,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髮,张扬的眉眼外露,胸前因为开刀留下的伤口十分刺眼。 「洗手间在哪?」向知榆捂住胃部,表情十分难受。 纪柏惟挑眉示意身后那扇开着的门,向知榆看见立刻奔进去。 浴室里都是纪柏惟柠檬味洗髮露的味道,非常好闻。 但向知榆此时却没有欣赏的心思,弯下腰对着马桶将胃里的酸水尽数吐了个干净。 吐得脸都白了,这就是她不爱喝酒的原因,自从当年在游泳馆喝了一罐啤酒,她就察觉到自己的酒量有多差,不管喝了多少,第二天醒来准吐。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抬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不由吓了一跳。 脸色苍白,巴掌脸,显得眼睛更大了,眼底还有明显的紫青色。 她到底瘦了多少,像脱了形。 走出洗手间,向知榆打量了一番这个房子。 是个非常宽敞的大平层,装修走的是性冷淡风,黑白灰是主调,唯一一点暖色,就是茶几上的那瓶鲜花。 是红色的玫瑰。 向知榆愣在原地,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她被纪柏惟带回他家了…… 厨房里这时传来动静,向知榆回过神,迟疑地来到厨房门口朝里看。 纪柏惟上面套了件黑色短袖,刘海还滴着水,他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手里不闲着,看着在切肉。 余光注意到门边鬼鬼祟祟的小脑袋,纪柏惟轻笑,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非常没有感情的啊了一声。 果不其然,向知榆听到这声立即跑过来,夺过他的手指,表情紧张,问道:「切到手了?小心点——」 食指完好无损。 向知榆皱皱眉,把手一根一根掰开,翻过来翻过去,看了两遍。 全都完好无损。 「……」 没受伤你喊个毛线啊??? 纪柏惟视线下移,落到两人交缠的手上,眉尾上挑,玩味一笑,若有所思道:「向医生怎么这么爱动手动脚,昨晚你喝醉了也就罢了,现在清醒还这样,我很为难啊。」 「……」向知榆闻言懵了,手都忘了松开。 ??? 什么叫动手动脚? 什么叫喝醉了也就罢了? 难道她昨晚喝醉后做了什么禽兽行为? 我靠…… 非常有可能,向知榆是那种喝醉不记事的,脑子里最多有些零散的画面。 她听到这话绞尽脑汁了一番,好像……自己真的对纪柏惟做了什么…… 碎片式的记忆画面里,纪柏惟被她拉到面前,控制住双手,然后……她强行抱了他。 ! 想到这向知榆表情僵硬,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 向知榆首先败下阵来,脖子僵硬,收回视线,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内心极度震撼,她喝醉了竟然还有禽兽属性的吗?!为什么唐潮他们从来没跟她提过! 「向医生。」纪柏惟好心提醒她,「我昨天那件衣服也湿了,上面都是你的眼泪,我已经洗了,你不用有负担。」 「……」呵呵,你可真善解人意。 她竟然还在他面前哭了,真日了狗了。 向知榆此时已经心如死灰,松开纪柏惟的手,缓缓地低下头,拿头顶对着他。 「向医生?」 「对不起。」向知榆双手合十放在额前,做出讨饶的动作,「我不知道我酒品竟然这么差,要是做了什么冒犯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喝醉了,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意。」 这套连环认错语气诚恳,纪柏惟却听得笑意淡了下来,大手擒住她合十的双手往怀里拽,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向知榆没反应过来,双手被他控制住,被迫抬头和他对视。 纪柏惟微微低头,眼神有些冷,漫不经心的说:「不是你的本意?」 他用鼻音嗯了一声,音调勾人,传到向知榆耳朵里,她感觉自己脖子往上的部位正在迅速的发热变红。 「可是我当真了,向知榆,你得负责。」 「……」 向知榆唿吸一顿,眼睫飞快上下轻扫,原本苍白的脸色逐渐被红色替代。 重逢后,纪柏惟第二次叫她的全名。 暧昧的气息随着这句话逐渐蔓延,发酵扩散。 这话一出,纪柏惟也有些后悔,耳尖显而易见的变得血红,他不禁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松开向知榆,低头继续自己的切肉工作。 第60页 向知榆双手得到解放,眸色微闪,心跳还在狂跳。 纪柏惟擅自结束了刚刚的话题,耳尖的颜色太过明显,她看在眼里,不由低头勾唇,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挡不住。 可能是听到了一旁的轻笑,纪柏惟连脖子处都开始泛起可疑的红色,他抬眼偏头瞧她,眸色乌黑,里面像是暗藏着无尽的危险,叫她:「向知榆。」 「嗯?」向知榆笑意还没收回去,下意识回答。 「出去坐好,等着吃饭。」 向知榆听到这话神色一怔,心里有一种久违的家的感觉,她垂下眼,睫毛轻轻颤动,点点头,哑着声音淡淡的说道:「好。」 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眼神有些涣散,她咬住唇边的嫩肉,思绪飞到很久很久以前。 妈妈去世前那段时间,向楠每天都很忙,就像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基本不着家,难得回来几次也是因为想见见向知榆。 那天中午,向楠好不容易回家里吃午饭,妈妈买了好多菜回来,向知榆调皮想留在厨房里帮忙,但基本都是在帮倒忙,妈妈最后实在看不过去就拍了下她的屁股,将她赶出厨房,那时嘴里说的也是:「出去坐好,等着吃饭。」 「……」向知榆忍不住回过头透过玻璃窗看着厨房里的纪柏惟,他正在低头熬粥,表情认真,明明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透。 她深深唿出一口气,连带着郁闷和因为回忆导致的伤感一併被带走,扯了扯嘴角,拿出手机,锁屏界面都是微信信息和未接来电。 点开一看,信息谁的都有,大部分是祝她生日快乐和新年快乐的。 未接来电基本都是陆祎的,其间夹杂着几通唐潮和包小宁的。 向知榆这才想起昨天她答应过陆祎会早点回去吃他的蛋糕。 她赶紧给陆祎回拨过去,刚打通那边立刻接起。 「你还知道接电话啊,我都快报警了!」陆祎略带怒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向知榆语带歉意:「不好意思啊陆祎,我昨晚喝了点酒,到,到家之后就睡着了,刚刚才醒。」 她隐藏了自己正在和纪柏惟在一起的事情,小声道。 陆祎重重的嘆了口气,他清楚对方酒量有多差:「好了,你没事就好,蛋糕我放值班室里了,你到医院再吃吧。」 「对了,礼物上班的时候再给你,唐潮他也好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可以回医院。」 向知榆听到礼物两个字,不由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鍊,月牙形状明显,她笑道:「嗯,他最近应该心情不错。」 陆祎挑眉:「你怎么知道?」 「能让这货开心的事情当然只有美人垂青了,袁记者跟我要了他的微信,以他的嘚瑟劲,这几天准更个发情孔雀一样,到处开屏。」 向知榆想到唐潮得意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抬眼间撞入纪柏惟的目光。 她表情微怔,掩饰性的咳了一声,抿了抿唇,手挡住手机低声道:「先不说了,我吃完饭就去医院,到时候见。」 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正好这时粥也熬好了。 纪柏惟戴着防烫手套,端着砂锅出来放到餐桌上,撩起眼皮懒懒地喊她:「过来。」 「来了。」 向知榆把手机揣好,乖巧的在桌边坐好,纪柏惟这时揭开锅盖,扑鼻的香气瞬间充盈整个房间。 「皮蛋瘦肉粥,你吃的吧?」纪柏惟拿出碗和勺子摆在向知榆面前。 向知榆点头:「吃,我正好不爱喝没什么味的白粥。」 两人开始沉默地吃饭,向知榆难得坐在家里的桌上好好吃顿早餐,平日里要么买来在车里解决,要么让包小宁帮她带,匆匆忙忙吃完就开始一天的工作。 纪柏惟只喝了一碗就停下了勺子,但也没走,靠在椅子里刷起了手机,湿漉漉的头髮也变得半干,他随意揉了一把,漆黑的短髮翘起,向知榆给自己续粥的时候悄悄抬头看了好几眼。 「你最近在找房子?」 纪柏惟头没抬,眼睛还盯着手机,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向知榆咽下嘴里的热粥,点头道,「嗯,现在住的地方房东要卖掉了。」 纪柏惟哦了一声,随后就没了动静。 沉默片刻。 就在向知榆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她低头舀了一大勺热粥放进嘴里。 这时纪柏惟放下手机看向她,用极平缓却清晰的声音说道:「搬到这里怎么样?」 ! 向知榆闻言一口梗在喉咙处,忍着咳嗽的冲动,艰难地咽下,皱眉道:「你说什么?」 第32章 迹象 纪柏惟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背靠在椅子上,两腿交叠,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她,尽显主人姿态,又重复了一遍:「搬到我这,怎么样?」 「……」 向知榆眨了眨眼,茫然了。 学着他的动作倒了杯水,快速喝完给自己压压惊,仔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搬到他这,是要她过来跟他一起住的意思……吗? 「你……什么意思?」 向知榆拿不准,还是打算问清楚他到底要干嘛,别又是自己一厢情愿。 「字面意思。」纪柏惟扫了她一眼,表情淡淡,继续道,「你现在急着找房子,我正好也想找个室友,那就凑合一下。」 第61页 找室友? 大明星找什么室友? 向知榆的表情明显不信:「你还需要找室友?这房子就算是你租的,租金再贵你也付得起吧。」 纪柏惟轻笑,露出一个桀骜的笑容:「这房子我买的。」 「哦。」 您厉害。 向知榆暗自翻了个白眼。 「让你搬过来当然不是因为这种原因。」纪柏惟眸光一闪,嘴角上扬,「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向知榆好奇,她能帮他什么忙。 还是必须搬过来才能帮到的。 「我平日里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我养的狗,就是宝珠,没人照顾,我又不放心其他人,所以……」纪柏惟笑得很可爱,嘴角边甚至露出一个小梨涡。 「帮我照顾好她,就抵了你的房租。」 「……」 场面沉默了片刻。 向知榆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对上纪柏惟似笑非笑的眼睛,心底一动,不由得坐直身子,淡淡道:「就只有这个原因?」 纪柏惟挑眉:「当然。」 「纪先生,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向知榆有点想笑,她可没忘那天自己一时上头撒的谎。 「就算我觉得没什么,你认为我男朋友会答应我和一个陌生男人住在一起吗?」 纪柏惟闻言笑意收敛,身子前倾靠近她,撩起眼锋,没有刘海遮挡的眉眼十分张扬,这么盯着别人十分具有压迫感。 既然她还想演,那他必须接戏啊—— 「那你男朋友知道你和我昨晚在一起……过了一夜吗?」纪柏惟视线暧昧地下移,目光灼灼,盯着向知榆红润的唇瓣,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向医生,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向知榆唿吸一顿,心里懊恼,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 她轻轻咳了一声,后背抵在椅子上,十分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别瞎说,谁跟你过……过了一夜啊。」 靠,纪柏惟到底是怎么做到面色不改的说出这种话的。 「不是吗,不是你那是谁?」纪柏惟嘶了一声,做出回忆的表情,「紧紧抱住我的脖子,叫我不要离开你,还意图强吻我……」 「别说了!」 纪柏惟还没说完就被向知榆扑上前捂住了嘴巴,她竖起食指比在嘴前,拿眼神警告他。 对方也不甘示弱,直直看进她的眼里,双唇还在手下开合,带着湿意。 「……」 「知道了知道了,让我回去考虑一下。」向知榆败下阵来,先一步妥协。 虽然不知道纪柏惟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脑海里残存的记忆确实有她抱他这段。 她没办法反驳…… 纪柏惟嘴角勾起,眼神示意她把手拿开,向知榆听话的收回手,握成拳,迟疑地坐了回去。 「不过,我从来没养过狗。」向知榆看向他,先打了剂预防针,「我怕我照顾不好它。」 纪柏惟轻哂一声,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看向窗外的风景,淡淡道:「放心吧,它什么都爱吃,好养活的很。」 「跟你一样。」 「……」 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纪柏惟拿她跟狗比了。 向知榆有点郁闷,耸了耸鼻子,站起来走进卧室,找到自己的包和外套,临出门时余光扫到床边那条红色的围巾。 她咬了咬唇角,犹豫片刻,还是捡了起来拿在手里。 走到客厅,纪柏惟也在穿衣服,他还在住院期间,昨晚偷偷跑出来,郑大山为此疯狂call他,他直到早上才回了电话。 待会必须赶回去。 回头看到向知榆正拿着红色围巾,神情犹豫地看着他,纪柏惟套上驼色的毛衣,微微挑眉:「就这么喜欢看我啊?」 「……」向知榆无奈笑笑,「不是。」 她指了指手里的围巾说道:「这条围巾,你还要吗?」 纪柏惟看向围巾,淡淡的收回视线,轻轻展开黑色毛呢外套,状似不经意道:「你觉得我会用这个颜色的围巾么。」 说罢,穿上外套,走到向知榆身边,从她手里拿过围巾,低下头像昨天那样轻轻替她系好。 「向医生,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要回来过的。」 他轻声道,声音低沉好听,向知榆垂眼不敢看他,心跳又一次失衡。 阳光从窗外斜打进来,洒在木质地板上,一片明媚和暖意,两人站在阴影里,彼此沉默不语,两颗心悄悄靠近,心照不宣的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 向知榆的车昨晚是被纪柏惟开回来的,一打开车门坐进去,还有股淡淡的酒香萦绕。 昨晚她到底喝了多少…… 自我批评了一番,等纪柏惟坐上副驾,向知榆打起精神,聚精会神的开车驶向医院。 纪柏惟翻看着手机,郑大山早上给他发了个剧本过来,说是一个献礼消防员的电视剧,制片方希望他能出演男主角。 消防员…… 纪柏惟看到这三个字手指顿了顿,眼睫轻颤,原本想要点开看一看的念头消失,直接给郑大山回了句:【不演,推掉。】 这么好的制作和剧本,郑大山明显不想他错过,接连发了好几条劝他的微信。 【这剧可请的陈逸民导演,他之前的作品在豆瓣的评分就没有下过7的,你别这么快就拒绝,剧本都不看。】 第62页 【女主请的是今年白兰花视后孟尚颜,而且人家已经敲定了,可见这剧肯定不错,制作人莫姐又是老相识,人指明要你来,你不能不给她面子吧。】 莫姐,莫舒。 是纪柏惟转型当演员时,第一个给他演戏机会的人…… 14年,袁亮因为强奸罪成立,终于被抓了进去,纪柏惟才得以从雪藏状态挣脱。 新漾娱乐那时也刚起步,急需吸纳有潜力的新人,纪柏惟靠着前经纪人的人脉,跑到李双成面前毛遂自荐,最后打动李双成,签进了新漾。 可是虽然有了公司支持,但已经被大众遗忘的他,没人气没流量,演戏也是从未涉足过的领域,投到剧组的简歷基本都是石沉大海。 在他几乎是要放弃的时候,莫舒给他打了电话。 让他在那部之后红透大江南北的校园偶像剧《白色音符》里参演了男四号。 这是纪柏惟第一次演戏,角色是交响乐团里的小提琴手——林央。 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角色。 这个角色让他重新走进大众视野,也渐渐开始有戏找他,虽然都是些小角色,但也正是这些经歷让他的演技逐渐成长娴熟。 最后被文肃导演看见,担任电影男主,拿到最佳男主演。 …… 可以说,莫舒是他的真正意义上的伯乐,让他走到今天的人。 她指名要他演,纪柏惟还真不好拒绝。 想到这,纪柏惟表情有些疲惫,缓慢地回了句:【你忘了我的那个黑料了吗?】 这条一发,那边没了回应,过了许久,郑大山才回道:【那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没人还记得吧……】 【网际网路是没有记忆的,再说了,又不是你的错,这种连坐制的黑料不会掀起大波澜的。】 【可我是他儿子。】纪柏惟道。 【演的又是个消防员,你真觉得不会有人拿这做文章么。】 郑大山当然知道肯定会有,娱乐圈眼红纪柏惟,想他死的人很多。 他这两天得到消息,一直和纪柏惟不对付,爱针对他的都皓允团队最近在接触文导,想要拿下新电影的男主一角。 要是真被他拿下,两家粉丝之间肯定会有一场骂战。 纪柏惟再接下这部献礼剧,对方一定会买通稿雇水军旧事重提去黑他。 毕竟纪柏惟的父亲,烧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而他的儿子却要演一个消防员。 简直是送到黑子嘴边的好消息。 【那我去和制作方说说,但莫姐那关,不一定能过。】 郑大山松了口,答应帮他试着推掉,随后嘱咐道:【你好好养伤,这段时间的工作能推的我都帮你推了,不过下下周的品牌落地活动是早就定好的,不能更改,到时候你要去露个脸,顺便给媒体和粉丝报平安。】 【好。】 【辛苦你了,大山。】 郑大山瞬间回了个小猫哭泣的表情,纪柏惟弯了弯唇,收起手机,歪头靠在车窗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向知榆。 「向医生。」纪柏惟叫她,语气清浅,透着些许疲惫。 向知榆没回头,嗯了一声。 「如果你遇到一个不想做,可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向知榆闻言思索片刻,耸了耸鼻子,笑道:「那就硬着头皮做啊。」 「我大学时候第一次解剖尸体,看到泡在福马林里的大体老师,那时候我很想跑来着,可是你不做就会挂科,所以我就硬着头皮去解剖,结果你猜怎么样?」 纪柏惟没有吭声,认真地看着她。 「我期末拿到了最高分。」向知榆眼睛亮亮的,润润的,语气轻快,「哪能每件事都是自己想做的呢,大家都在拼尽全力的活着。既然是不得不做的事,那就先试着做吧,结果就像刮彩票,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但你的努力上天都会看在眼里。」 第33章 迹象 这番热鸡汤说完,副驾驶上的人没了动静,向知榆极快地调过头扫了眼,却对上纪柏惟沉思的目光。 对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问题需要解决,刚刚她自顾自说的一通鸡汤言论,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他一点帮助。 「你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吗?」向知榆试探性地问道。 纪柏惟挑了下眉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起了另一个头:「你大学时期成绩很好?」 提到这个向知榆的笑容带了点小嘚瑟,点头:「对啊。」 纪柏惟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暗了暗,笑意浅淡:「没谈恋爱吧。」 「没有。」向知榆下意识的否认,随即想到什么,尴尬地眨眨眼,「我……一心学习,没那个心思。」 「哦,那现在有心思了?」纪柏惟轻笑,「向医生那天言之凿凿的说很喜欢现在的男朋友呢。」 「……」 纪柏惟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提到这个不存在的男朋友了,向知榆有点绷不住了,干脆直接讲清楚罢了。 「我其实……」 「嗯?」 「我其实分手了。」 向知榆语气一转还是没坦言自己从没有谈过恋爱,是个母胎solo的事实。 她想起纪柏惟的那些绯闻,总觉得被他知道自己没谈恋爱会有种输了的感觉。 就像专门等他似的。 第63页 莫名憋屈。 「分手了……」纪柏惟重复这三个字,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怪不得能放心向医生一个人在外面喝酒过夜。」 他视线扫到向知榆发红的侧脸,没有戳穿她,手支着脑袋,目光直白。 向知榆笑笑,没有搭话。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 向知榆松了口气,停在最后一个红绿灯前,拐角就到医院了。 「你需要考虑多久?」 纪柏惟突然出声,说出的话没头没尾,可向知榆听懂了,他是在问要不要搬到他那。 向知榆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原本就是为了阻止对方继续阐述她醉酒之后的恶行才随意敷衍的话,可他听进去了。 搬到他那儿,和纪柏惟同居…… 这个画面她无法想像,她在他面前完全放不开手脚,普通见面尚且如此,要是朝夕相对,向知榆要如何和他相处呢? 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向知榆。」纪柏惟见她愣神,出口点她,「不准想着敷衍我。」 「!」 向知榆闻言转头,讶异地看向他,上齿还在咬着下唇。 一双乌黑圆润的眼睛注视着他,湿润又明亮,纪柏惟心跳顿了顿,在心底嘆了口气。 「三天。」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向知榆的下巴,将她的唇肉从牙齿上解救出来,随即快速抽离,向知榆怔忪地微微张着嘴,没从他刚刚的动作里反应过来。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就直接过来,地址和房门密码我微信发你。」纪柏惟说完就指了指前方,淡淡道,「绿灯了。」 「……」向知榆回过神,赶紧目视前方认真开车,「哦。」 她的脸颊越来越热,心跳如擂鼓,手指紧抓着方向盘,被纪柏惟的直白给震惊到。 直到和他分开,坐到办公室里,向知榆的脑袋都还有点懵懵的。 她手捧着燥热的脸,尝试物理降温,可效果甚微。 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一旁的手机上,正好这时信息跳了出来。 打开一看,是纪柏惟发来的。 连着两条,一个定位,一串数字。 向知榆心虚地关上手机,继续用手捂住脸,心里小声地咆哮,可是胸口的悸动怎么也止不住。 纪柏惟手指触碰到她下巴留下的温度还在,存在感强烈,向知榆整个人仿佛要烧了起来,脸埋在手心里。 直到陆祎走进来她才缓慢地抬起头。 「你感冒不是好了吗,怎么脸还是这么红。」陆祎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底挂着担心,「没事吧?」 向知榆恍然的啊了一声,摇摇头:「没事,我好了,这屋里有点热。」 说罢,她脱掉外套,小心地拿下围巾,叠好放进包里,再套上白大褂。 「昨晚喝酒……」陆祎挑了挑眉,说道,「一个人?」 「嗯。」向知榆笑了笑,心情看着还不错,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于是非常生硬的换了个话题,「你和唐潮怎么样?没我在吃得一定很没滋没味吧。」 陆祎轻嗤:「他半路去找袁记者跨年了,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去医院送蛋糕,结果某人一直没出现。」 听到这话向知榆露出个抱歉的表情,语气俏皮:「我错了大陆哥,今天你想吃什么我都请。」 陆祎闻言无奈一笑,垂眸间注意到向知榆脖子里的项鍊,并不是他之前送她的那条,被换成了一个月牙形状的。 他眼神一暗,嘴角微抿,状似不经意道:「新项鍊挺好看的。」 向知榆勾起唇角,眉眼一弯,抚上吊坠,点点头:「我也觉得。」 看到她这幅表情,陆祎不知为何胸口有点微微透不过气,直觉告诉他,向知榆不对劲。 她这些天一直心情不振,整个人眼看着瘦了一圈,但今天却时常露出笑容,恢復了精神。 昨晚莫名其妙抛下他们去独自喝酒,还把一直戴着的项鍊换掉,向知榆不是会忽然想到买首饰的人,除非是有人送…… 想到这,陆祎胸口升腾出一股心慌,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这么些年的等待和试探,有些……迟了。 他摸向口袋里准备要送出去的礼物,愣怔在原地,直到向知榆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我们三个中午一块出去吃吧,我请客。」 「啊……好。」 「对了,早上不是说有礼物吗?在哪?」向知榆笑嘻嘻的朝他伸出手,眼里透着期待。 陆祎松开握着盒子的手,里面正是他新买的项鍊,想着当成生物礼物送给她,现在这个情况,他倒有点拿不出手了。 他转过身走到门口,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暗哑:「落在家了,明天给你。」 「哦,中午等我。」向知榆没有多想,冲着他的背影道。 …… 转眼到了中午饭点,向知榆选了家医院附近评分不错的粤菜馆,等待的时间里自己先点了几道招牌菜。 不一会唐潮和陆祎就来了,包小宁也被向知榆叫来一起吃,四个组时隔一周多又碰头。 菜这时也上齐了。 唐潮吹了个口哨,见到向知榆的第一眼,就故意显摆了一下手上的毛线手套。 向知榆懒懒地撩起眼皮,看了眼,冷哼:「看给你美的。」 第64页 「没办法,你哥我魅力太大。」 袁萌月给他织了个手套这事,科室里都传遍了,他就差拿个喇叭全医院广播了。 唐潮小心翼翼地收好手套,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巧精緻的包装盒,放到向知榆面前,痞痞一笑:「礼物,生日快乐。」 向知榆扫了眼,果不其然,又是香水。 大学里有句传言,只要和唐潮有瓜葛的女人,甭管什么节日和纪念日,都会得到一瓶香水,无一例外。 懒得挑礼物到这份上,高情商说是太直,低情商就是不在乎。 向知榆哂笑一声:「唐大爷又来搞批发了。」 调侃完还是道了声谢,将香水收好。 包小宁见状也赶紧拿出准备好的礼物,是个限量款的钱包,价格不低。 向知榆一向不懂这些,但拿到手里的质感和上面的大logo,她也能明白姐妹的心意很厚重,不由皱眉:「又送这么贵的东西,我也用不到啊。」 「送你就拿着,别废话。」 包小宁斜眼瞧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略带点……猥琐? 向知榆奇怪地看了她几眼,可包小宁还是笑,时不时用胳膊碰碰她,好像有话想说。 问她,包小宁又摇摇头,低头扒饭。 桌对面,陆祎面无表情地喝汤,时不时看向手机,一言不发。 一旁正吃着白切鸡的唐潮这时开口:「对了,我推你那中介哥们儿不干这行了,你加了也没用,我再推你一个吧。」 说罢就要拿起手机,被向知榆阻止:「不用了,我自己找就行。」 听到这话,一直没吭声的陆祎忽然抬眼看向她,说道:「我隔壁那个租户正好下周搬走,你要不要过来。」 「?」向知榆闻言眨眨眼,迟疑道,「……不用,你那里价位应该挺高的,我预算不够。」 「和你现在住的地方差不多,三千多点。」陆祎不放弃,深褐色的眼瞳紧锁住对面的人。 向知榆咬着筷子,耳边又浮现出纪柏惟早上在车里的话,心湖泛起一阵阵涟漪。 纪柏惟给了三天时间考虑,其实……一分钟也不用,当唐潮和陆祎接连递给她选择的那一瞬间,她就决定好了。 场面沉默下来。 陆祎盯着向知榆的眉眼,还是如同初见那般美好。 眼前的人外表看起来明明没有变,却又到处都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早上的那股心慌再次袭来,陆祎捏紧了筷子,眼底翻涌,静静地等着她。 唐潮这时放下鸡腿,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他注意到陆祎的眼神,不由蹙了蹙眉。 过了良久,向知榆还是微笑着摇摇头:「还是不了,我想自己找。」 陆祎闻言收回视线,咬紧后槽牙,咽下喉间的苦涩,轻笑一声,「也好。」 …… 第34章 迹象 三天时间稍纵即逝,向知榆这些天在医院连轴转,一时倒把搬家这事给忘了。 纪柏惟也一直没提,两人自从跨年那天之后,关系变得有些怪异,忽远忽近,两人之间像是横亘着摸不着的距离。 主动权在对方手里,一切亲密和引人遐思都由他掌控。 向知榆不敢放肆,怕自己会错意,也怕自己越界之后,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纪柏惟身体情况逐渐好转,向知榆作为主治医师给他开具了出院证明书,出院那天,她走到病房,林凯心正在里面替他收拾行李。 她不禁抬眼,看见纪柏惟正从窗户里往外看,他换下病号服穿了件合身的黑色外套,背影清俊颀长有力,轮廓清晰的侧脸一如从前。 「向医生。」林凯心拎着包要往外走,撞见门口没有进去的向知榆,不由笑道,「这段时间麻烦您了,我们家boss恢復得很好哦。」 说罢就要鞠躬致谢。 向知榆赶紧伸手扶起她,柔柔一笑:「没有,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林凯心闻言抬眼和向知榆对视上,两人距离很近,她瞬间被美女颜值怔住,脸颊莫名有些发热,赶紧摆摆手:「向医生太客气了!」 不等向知榆回答,就自顾自接着道:「我先去下去了,向医生再见!」 说完就仓皇离开,留下一个背影,消失在拐角。 向知榆挠了挠脖侧,看着小姑娘消失的地方,没反应过来。 倒是里面的纪柏惟听到动静,转过身目光定在她身上。 「进来。」他掀开眼皮,背对着光,叫她,「不是来找我的么,站在门口干什么?」 嘿……还真是来找你的。 向知榆将下意识的反驳咽回去,手插进兜强装镇定地走进去,没有看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说出来:「回去后注意清淡饮食,不要进食过于油腻的食物,低盐低脂少辛辣,适当活动,有利于术后恢復。每周过来找我复查。」 纪柏惟面无表情地听着,坐到椅子里,抬眸懒懒道:「还有呢?」 「多注意休息,少操劳,别喝酒别抽菸,少吃零食多睡觉。」向知榆想了想,又补充了几点。 纪柏惟闻言轻笑一声,眼尾上挑,脸上挂着闲散:「向医生每次都用这一套说辞么。」 「这不可是开玩笑的,术后护理很重要,你别不当回事。」 见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向知榆皱了皱眉:「听到了吗?」 第65页 纪柏惟看了她会,淡淡的啊了一声,刚要说话,门口传来一个娇俏明亮的女声。 「柏惟哥!我来接你啦!」 向知榆心一跳,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长相软糯的女生捧着一大束红玫瑰,俏生生的站在那,脸上笑意盎然。 正是《踏云天》的女主,纪柏惟的绯闻对象——顾枝雨。 她真人比电视里还要好看。 向知榆的眸光闪动,视线落到那捧玫瑰上,她突然回想起纪柏惟家里那一抹唯一的鲜亮。 是同款红玫瑰。 虽然有点牵强,但她没办法不联繫在一起。 …… 顾枝雨也去过他家吧,两人不止一次被拍到私下同框,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估计也关系匪浅。 向知榆眼睫下垂,掩住里面的情绪,轻轻的朝门口处退了一步。 好像离开这里。 原本因为纪柏惟的那些举动和话语而悄悄筑起的绮思,在见到顾枝雨的一瞬间轰然倒塌。 她有点得意忘形了。 …… 顾枝雨一眼便瞧见了身着白大褂的向知榆,看到对方容貌的那一刻,她的眉间微不可见的轻蹙,但随后便展颜一笑,直接略过向知榆走到纪柏惟面前,捧着花邀功一般扬声道:「我特意问了郑老师你的出院时间,准备来个突然袭击,给你个惊喜,是不是被吓到了!」 纪柏惟皱着眉扫了眼那捧花,没有伸手去接。 目光落到向知榆身上,见她转过身正要离开,忽然叫住她:「向知榆。」 「……嗯?」向知榆的脚步顿住,扬起一个微笑嗯了一声。 「你还有多久下班?」 向知榆眨眨眼,看了眼手錶,老实道:「还有半小时。」 「我等你一起走。」纪柏惟懒懒道。 顾枝雨闻言勐地回过头,笑容僵在脸上,用眼神审视着向知榆。 向知榆懵了,结巴道:「去,去哪?」 「陪你搬家。」纪柏惟扯了下嘴角,「今天是第四天,你没有拒绝那就算是答应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顾枝雨听不懂,她仰头看着纪柏惟,可对方自她进来开始就没看她一眼。 她知道纪柏惟不喜欢她,一直都是她在自讨没趣,可是……时间一长,她渐渐发现自己是他身边唯一一个还算得上亲近的女人,就算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她也享受和沉溺于在他身边的感觉。 因为起码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向知榆在口袋里的手捏紧,唿吸一滞,她不禁抬眸与之对视,那双漆黑的眼里有她的倒影,像是无声地催促,原本郁结的内心,像被一阵和煦的吹过,逐渐明朗。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在游泳馆的那天晚上,她喝了一大罐啤酒,回去时酒劲上来,模煳记得,纪柏惟好像背了她。 走在老街上,月光温柔,两人交缠的影子被拉长,她闹着不想回家,想跟他住。 当时纪柏惟的回答,这么些年向知榆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少年清晰炙热的回答在耳边逐渐清晰。 「好,以后我会买一栋大房子,只有我们两个住在里面。」 ……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纪柏惟定定地注视着她,仿佛周围都不存在,眼里只有这个人。 向知榆轻轻地深吸一口气,没有一丝迟疑,朝他点点头,声音低哑:「好。」 纪柏惟闻言懒散一笑,点开手机,让郑大山他们先走,不用管他。 顾枝雨这时忽地叫住要走的向知榆,语气轻快:「这位医生,跟柏惟哥认识?」 「……」 向知榆离开的脚步再次被打断,想要告诉她自己是纪柏惟的主治医师,没想到有人替她回答了。 「她是我的主治医生。」纪柏惟终于看向顾枝雨,面无表情道,随后转移话题,「我记得跟你说过我要静养。」 他见到顾枝雨进来的那一刻,真的很想把郑大山吊起来打一顿。 警告过不要告诉顾枝雨关于他的行踪,这小胖子就是不长记性。 「我想见你嘛,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担心……」顾枝雨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声音越说越低。 「不要总是这样擅自做主。」纪柏惟声音冷了下来,「你见到了,可以走了。」 「……」顾枝雨拿着捧花的手垂下,声线僵硬,「对不起。」 …… 在纪柏惟出声前,向知榆就已经走出病房带上了门,关上门的一瞬间,两人的对话声从耳边消失。 她心底嘆了口气,缓缓地走回办公室,盯着电脑,放空了一会。 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搜索纪柏惟三个字,无数话题中,#纪柏惟顾枝雨#赫然在列。 手指顿了顿,她点了进去。 二人的cp超话名叫鲫鱼,粉丝有10万。 「……」 向知榆仰头眨眨眼,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唿出一口气,退出微博,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下班时间已经到了,向知榆手里拿着外套,低头等在停车场入口处,不一会纪柏惟黑色的身影出现,朝她走过来。 脸上戴着口罩,露出的眉眼有点憔悴,顾枝雨不在身边。 「走吧。」他率先走到车旁,等向知榆开锁。 第66页 直到坐到车里繫上安全带,向知榆都没有问他关于顾枝雨的事情,反而略带迟疑地开口:「房租我一分不交的话,我住的不踏实,你开个价吧,只要合理我都同意。」 纪柏惟划手机的手一顿,懒懒地掀起眼皮瞧她:「我不是出租房子的。」 「……」啊那你是要干嘛。 「我是替宝珠找个照顾她的人。」他眼尾上挑,勾唇道,「顺便看房子。」 向知榆不再吭声,每次跟他说话,十句里有八句是刺她的,剩下两句不听也罢。 反正那房子那么大,房间那么多,两人工作有那么忙,估计之后能碰见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 大房子不住白不住。 这么一想,向知榆略微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驶着车开到小区,刚停好就开口嘱咐他:「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东西不多,我早就收拾好了,你在车里等我。」 纪柏惟还未好全,不能剧烈活动,她可不敢真让他帮忙搬家。 懒懒地回了个嗯,纪柏惟在驾驶座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目视着向知榆的背影越来越远。 直到走到小区门口时,那背影却停了下来,纪柏惟眉尾下意识上扬,视线落到拦住向知榆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穿着军绿色的冲锋衣,头髮很短,身高腿长,侧脸线条坚毅。 正是前段时间在医院出现,被向知榆拿来冒充男朋友的江阔…… 想起那天在医院看到的场景,江阔面对向知榆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纪柏惟眸光微冷,顶了下左腮,轻嗤出声。 第35章 迹象 江阔这些天一直忍着没来找向知榆,她那句想一个人静静扎在江阔脑子里,惹得他不敢放肆。 这么多年没见,再次相遇,往事反而愈发清晰。 他一直记得当年在金鱼巷,向知榆当着他的面带走了纪柏惟。 她那个时候背影坚定,拉着那个杀人犯的儿子毫无留恋地从他的世界走出去,江阔想不通,也不愿细想。 当时,向知榆怕是喜欢纪柏惟的。 江阔踌躇的等在小区门口,抬眼便能瞧见不远处公交站牌背后贴着的偌大gg海报,上面的男人笑容浅淡,气质清冷,渐渐与记忆里的少年重合。 说实话,现在想想自己当年的行径,江阔只觉得幼稚和混蛋。 其实他心里清楚纪柏惟并没有错,但当时年幼,失去母亲的痛苦无处宣洩,只能给自己的抒发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始终欠他一个道歉。 时过境迁,现在的纪柏惟已经和他们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估计也见不到了吧…… 想到这江阔低头点了根烟,深吸一口。 直到烟燃尽,向知榆倩丽的身影才出现在转角,她的脸色比上次相遇时好了许多,鼻头被冷风吹得些许发红,眼睛明亮,流转间,与他视线相对。 江阔将灭掉的菸头扔进垃圾桶,揉搓把脸走近她,扬起微笑:「下班了。」 向知榆没想到江阔会出现她家小区门口,略微惊讶:「江阔,你怎么来了?」 「啊,正好在附近办案,结束了就想着来你这看看……顺便约你吃个饭。」江阔直勾勾盯着向知榆的眼睛,直白又热烈,「你现在有空吗?」 向知榆想起那天江阔就说过要一起吃饭,但那时她状态不好,给拒绝了。 虽然今天她状态回暖,但…… 向知榆下意识偏过头看了眼车的方向,扬起一个抱歉的微笑:「我今天……」 「不好意思她没空。」 向知榆刚要出口的话被忽地打断,接着一只长臂揽上她的肩颈,木质香水味涌进鼻息,后背贴上一个强有力的胸膛,随着说话的声音,还能感受到轻微的震颤。 纪柏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怀里,对方微微低头,嘴唇就能触碰到她的耳侧。 「!」 向知榆下意识伸手抚上脸侧的手臂,侧头看向他,纪柏惟正巧垂眸,四目相对。 意识到什么,向知榆飞快地眨了下眼,看向对面的江阔。 江阔见到这场景眉头勐地皱起,他不由得捏紧拳头想将对方的手从向知榆的身上拿开,可抬眸看见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桃花眼时,他的动作勐地顿住。 「……纪柏惟?」 老小区门口并没有什么人,除了隔壁商店门口乘凉的老大爷之外,也只有偶尔几辆电瓶车行驶而过。 公交站牌上的男人此时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甚至在抱着向知榆。 江阔眼神震动,从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恐慌。 向知榆又一次和纪柏惟站在了一起,在他的面前。 这么想着,江阔张了张嘴,用干涩的嗓音蹦出那三个字,接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我。」纪柏惟拿下口罩,神色冷清地撩起眼皮,懒散地看过去,「好久不见,江阔。」 「……」 「江阔……」向知榆向前一步,想试着解释些什么,可纪柏惟的胳膊这时收紧,她脚步一顿,终究也没说出一个字。 面对江阔,她除了谢谢就是抱歉…… 江阔唿吸声加重,过往的种种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略过,他喉间哽住,低头轻笑,默然了会随即抬头对向知榆道:「你忙吧,约饭的事改天再说。」 第67页 说罢他越过二人走向不远处马路边的车子,自始至终没有看纪柏惟一眼。 纪柏惟闻言眼神倏地晦暗,收回手臂改为牵着向知榆的手,一言不发地走进小区。 向知榆皱着眉仰头看他,纪柏惟悄无声息把口罩戴好,眼里浓黑翻涌,紧紧地扣着她的手指,闷头朝前走。 他在轻颤。 向知榆心一动,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对,他的手很凉,感觉怎么都捂不暖。 再次与江阔相遇,纪柏惟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这两个人在那场大火前是最要好的兄弟,如今分道扬镳,各自有各自的隐痛伤痕,再见面连最简单的打声招唿都无法做到。 时间并没有能治癒一切,只是让过往的痛苦以另一种形式呈现罢了。 …… 沉默地走了许久,向知榆任他牵着往前闯,就算离她住的楼越来越远,她也没有出声阻止。 直到天色渐渐昏暗,橙色的霞光遍布天际,晚风吹拂树叶掉落耳畔,前面背嵴挺直的男人才缓缓的站定。 「向知榆。」鸦羽般的眼睫低垂,纪柏惟忽地喃喃叫她,「你家好难找。」 「嗯,我家确实很难找,不少人都这么说。」 向知榆轻声道,她扯了扯他的手,这次换她牵着他朝前走:「所以要跟紧我,不然就走散了。」 感受到手上的力度加重,向知榆眼睫轻颤,沉默地走向正确的位置。 …… 到家打开门进去,两人的手才分开。 向知榆换上拖鞋,从柜子里拿了双新的摆在纪柏惟面前,笑笑:「可能会有点小,你将就一下。」 纪柏惟垂下眼啊了一声,穿上粉色的棉质拖鞋,脚跟还露出一截。 「……」 向知榆看见,憋着笑,起身把灯打开。 这几天她来回收拾的差不多了,方慧的东西陆陆续续寄回了她老家,原本拥挤温馨的屋子霎时空荡冷清起来。 向知榆走近自己的房间,将行李一件件拿出来。 纪柏惟没有说话,眼神淡淡地扫视着这个房子,视线落在向知榆房间里的那面墙时,顿了顿。 他不由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眼尾弯起,不自觉的走到那道墙壁前。 上面挂着向知榆毕业典礼时拍的照片,被她列印出来用相框裱起。 照片里向知榆头戴学士帽身着学士服,脸衬得雪**嫩,笑容明媚,清纯又靓丽,她左边还站着四个女生,应该是她的室友。 如果忽视另一边的陆祎和唐潮的话,这简直就是一副画。 看到陆祎时,纪柏惟的笑容收了回去,抬起手捏了捏额角,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向知榆这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笑着走过来,看向照片,笑道:「差点忘了还有这个。」 说完就拿下照片,小心地放进包里。 「你毕业那天看起来很开心。」纪柏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口罩又被他在手里,浅淡的气息萦绕,「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是挺开心的,被他们抓着拍了好多照片,结果最后我手机里就这么一张合照。」 向知榆想到那天的疯劲,唇角上扬,随即意识到两人还没吃饭,想到冰箱里还有些蔬菜,就站起身道:「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 「大学期间过得开心吗?」纪柏惟手插进口袋,忽然问道。 「?」 向知榆疑惑地回过头,那天在车里也是,纪柏惟问了她的大学成绩,还问她有没有谈恋爱。 就像父母会问的那些问题一样。 「开心,学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体会了另一种人生,遇到了很棒的老师,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没有比这些更开心的了。」 向知榆眉眼弯起,像是为了让他放心,一字一句说道,毫无保留。 纪柏惟闻言低下头轻笑,随后有些怅然地抬起头与她对视,喃喃低声道:「说实话,我其实有点羡慕陆医生。」 「?」 羡慕? 陆祎有什么好让他羡慕的? 向知榆眨了眨眼,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我想吃面。」 见她疑惑地盯着自己,纪柏惟心底嘆了口气,岔开了这个话题。 向知榆闻言眯起眼睛,点点头:「放心,味道不会差的。」 …… 就着冰箱里的食材,向知榆做了个拿手的西红柿鸡蛋面,纪柏惟这时也脱掉了外套走进厨房,闻到了面的香味,眼角一挑:「还不错。」 向知榆得意笑笑,替他盛了碗面,里面加了好多鸡蛋。 她这段时间晚上都没怎么吃过饭,时间一长胃口缩小,所以就盛了点汤,一根面条也没添。 两人坐到餐桌上,纪柏惟扫了眼她的碗,忽地懒懒道:「我要保持身材,这么多我吃不完,向医生帮我解决了吧。」 说罢就夹了两筷子的面放到向知榆的碗里,没给对方一丝拒绝的机会。 向知榆看向面前的碗为难地耸了耸鼻子,说道:「那你多喝点汤,锅里还有。」 两人沉默地吃起面,纪柏惟很快吃完,倚在那划手机等她。 向知榆吃完肚子有点撑,习惯性地拿起二人的碗筷站起身,被纪柏惟拦住:「你快去收拾东西,别耽误时间。」 第68页 说完就收起手机,上前接过向知榆手里的碗,低头扫了她一眼,声音有点低沉:「别让人等太久,这点礼貌都没有吗?」 「……」 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向知榆眸光闪了闪,哦了一声,松开碗,回房继续收拾行李。 …… 一切收拾妥当,向知榆把行李放到门口,掏出房子的钥匙,顿了顿,然后放到门边的鞋柜上,最后看了眼房子,关上房门。 纪柏惟帮她拎了个手提包,向知榆在前拖着行李箱,边走边给宁姨发了个微信,告诉她自己搬走的消息。 那边立刻回了个消息,这意味着,向知榆彻底与这里没有了关系。 这么想想,心头不禁萦绕起怅然和失落。 …… 直到上了车,开到纪柏惟家的车库里,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纪柏惟见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正要下去,不自觉出声叫住她:「向知榆。」 「嗯?」 「……你喜欢这个房子吗?」 「?」 第36章 迹象 什么叫喜欢这个房子吗…… 向知榆愣在那,脚尖点地,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纪柏惟像是不得到她的回答就不罢休,见她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房子你喜欢吗?」 「……」 向知榆脑袋被问得有点空白,犹豫着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纪柏惟额前髮丝细碎,遮住锋利的眉,嘴唇轻抿,看着比平时表情紧绷。 察觉出他有那么点紧张的意味,向知榆心一动,盯着他坚定地点点头:「喜欢。」 闻言,纪柏惟神色一松,眼尾上挑,轻笑一声,露出几分痞气:「我就说我眼光不错,郑大山总说这房子被我装成了家具城,一点也不像个家。」 「看来向医生的审美进步显着。」 「……」 呵,呵,家具城都说客气了。 向知榆忍住吐槽的冲动,飞快下车把门砰的一声关上,留那位自恋的大明星一人独自在车里自我陶醉其家装品味。 拖着行李,两人走进电梯,向知榆重重的嘆了口气,她这一天,早上联合会诊,下午一台手术,下班就搬家,现在闲下来,整个人四肢酸软,疲惫涌了出来,她空出手揉了揉太阳穴提神,才不至于被困意吞噬。 「头疼?」纪柏惟声音低哑,见她揉着额角,问道。 向知榆摇摇头:「没有,有点困。」 身后没了动静,不一会电梯门开,纪柏惟率先走出去,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走到门口用指纹开门。 向知榆看他解锁,不由想起他发给她的那串密码。 681200,这密码看着没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 走进房子,向知榆把门带上,注意到客厅茶几上的玫瑰已经被撤掉,现在连唯一的一抹鲜亮也没了。 「嗯……请问我的房间在哪?」 向知榆扫了眼偌大的房子,问道。 纪柏惟拿掉口罩,走到吧檯那倒了杯水,向知榆以为是倒给她的,刚要伸手道谢,没想到这人自己喝了一口。 「……」 是她自信了。 「那间。」 纪柏惟眼神示意走廊尽头左侧的房间,向知榆哦了一声,拿着行李走过去,打开房门,房间很大,装修很素净,纪柏惟的房间就在对面一开门就能看见。 房间里有个很大的落地窗,採光很好,向知榆越看越喜欢。 关上门,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放好,她总算能歇口气躺到床上,沾到枕头的那一刻,无尽的疲惫袭来,她好想现在就睡一觉,可是还没洗漱,洗漱用品她嫌重都扔在了出租屋里。 想到这,向知榆勐地坐起来,晃了晃脑袋,强撑起精神打开门走出去,打算去趟附近的超市买点日常用品。 走到客厅,纪柏惟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逗弄着什么,向知榆好奇走近看了看,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眼睛浑圆的马尔济斯犬在他怀里。 这就是宝珠。 人与狗这时四目相对,被这双大眼睛看着,向知榆心一酥,软得不像话。 它简直是她见过最可爱的狗狗! 她不由自主地坐到沙发上,碍于宝珠在纪柏惟怀里,她没办法靠近,只能靠意念撸她。 宝珠好像也挺喜欢她的,刚才还闹腾不停,一见到她就安静了下来,歪着头瞅她。 「想摸吗?」 纪柏惟眉眼一挑,手指按在宝珠的脑袋上,轻声问道。 向知榆立刻点头,眼睛晶亮,「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它很怕生,你只能这么摸。」 说罢,他移动过去,坐到向知榆身边,把宝珠朝她的方向挪了挪,但还是拢在怀里。 身边的空气突然被他挤走,膝盖对着膝盖,向知榆莫名紧张,低着头没有抬眼看他,目光锁在宝珠身上。 「谢谢。」 向知榆糯糯的说道,慢慢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宝珠毛茸茸的脑袋。 雪白的小东西好像很喜欢这样的触碰,主动蹭着向知榆的手心,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 「她在舔我!」 向知榆语气惊喜,开心地抬起头和纪柏惟分享,却撞进一个漆黑的眼眸里。 男人嘴角噙笑,眼皮浅浅的耷拉着,面中的小痣浅浅,鼻尖挺翘,气息纠缠。 第69页 距离太近了。 向知榆眨了眨眼,睫毛上下轻扫,四周仿佛陷入了虚无,所有的感官只能感受到面前的人,她能清楚的看见自己倒映在纪柏惟的瞳仁里,心跳又一次失了衡。 纪柏惟喉结滑动,目光暧昧地转移,落在向知榆的唇上,周身的空气逐渐炙热起来,一直被他压抑的冲动此时有了破土而出的势头。 他抬起手,伸到向知榆的脖颈处,刚要掌握住,怀里的小东西便勐地跳了起来,下一秒扑到向知榆的怀里一通乱拱。 绝佳的气氛被打乱。 纪柏惟僵硬地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扯了下嘴角:「她挺喜欢你的。」 向知榆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赶紧趁机狂撸狗狗,偷亲了好几口,这才想起正事,抬起头问他:「离这最近的超市有多远啊,我想去买点东西。」 纪柏惟懒懒一笑:「有点远。」 「多远?」 向知榆闻言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小区位于京州最好的地段,毗邻商圈,一个超市能有多远。 她本来还想走过去,不开车来着。 「没有我带着你就找不到的程度。」纪柏惟站起来手插兜,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 最后刚回来没多久的二人,换了身衣服一起出了小区走向那家「神秘」的超市。 纪柏惟将脸部裹得严严实实,眼镜口罩围巾和帽子都戴上了,就怕被认出来。 向知榆被他这幅全副武装的样子搞得心里直打鼓,走到人群繁密处还时不时四处张望,生怕遇到传说中的狗仔。 见身边人鬼鬼祟祟的样子,纪柏惟失笑,在红绿灯前拉住她,凑到她耳边低语:「正常点,向医生。」 「我就说我自己一个人过来就好,你跟出来干嘛,搞得像偷情一样。」向知榆注意力还放在防范狗仔那,一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说完她才察觉到不对劲,顿了顿,赶紧给自己找补,「额,搞得跟嗯……」 编不出来了。 「偷、情?」纪柏惟听到这两个字,抬手摸了摸下巴,装作思索样,「是挺像的。」 「啊?」 「那不如就这样扮演一下吧。」纪柏惟笑,抓着向知榆的手攥在手心里放到怀前,「自然点,演戏要真听真看真感觉,你这副表情就很不对。」 什么玩意? 谁要跟你演戏! 向知榆轻轻挣脱了一下,没挣开,下一秒,脸颊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捏起。 「笑一笑,你这样太狰狞,不符合情人的状态,应该有种窃喜和撒娇感。」纪柏惟仿佛真的在做演技指导,语气认真,只是露出的笑眼暴露他的真实情绪。 向知榆被迫嘟着嘴,用眼神无声控诉。 「撒娇懂吗?」纪柏惟笑。 「不懂!」向知榆把脸颊从魔抓中解救出来,压低嗓音反驳,「还有凭什么我是窃喜的那个!」 得,被带跑偏了。 纪柏惟闻言还真思考了一会,随即低下头靠近她的脸,语气像哄小孩,「行,那我当小三,我窃喜。」 「要我展示一下什么叫撒娇吗?」 「……不必了。」向知榆有被气到,耸了耸鼻子,眉头皱在一起,跟宝珠生气起来一模一样。 纪柏惟看在眼里,笑意怎么也藏不住,手里的温度逐渐上升,连同着胸口都热了起来。 绿灯亮起,两人并肩走向商场里的地下超市,向知榆从一出门就绷紧的神经不自觉在刚才的打闹里放松下来。 她悄悄抬眸看了眼纪柏惟,两人现在就像真的情侣一样。 不禁想到刚刚他说自己是小三的言论,脸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这个超市好像是新开不久,人不是很多,向知榆拿上推车,径直走到生活用品区域,纪柏惟跟在她身后,手插进兜,目光随着她亦步亦趋。 拿了自己常用牌子的洗护用品,牙刷拖鞋这些也买了新的,临走向知榆还在促销区买了捲纸和抽纸,几乎把自己没带上的东西都补了货。 纪柏惟不要她的房租,现在一个月莫名多了几千块钱,向知榆感觉这钱像捡来的一样,花起来都不怎么心疼,完全忘了这也是自己工资的一部分。 路过卫生巾货架时,向知榆余光一瞥,勐然想起自己这几天例假就要来了。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纪柏惟。 见他正盯着一排货架不知道在看什么,注意力没在她这边,向知榆松了口气,改变方向走到货架前,找到自己用的牌子,拿了几包放在推车最下面,用毛巾盖着。 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能让她坦然到把这个给他看的地步…… 若无其事的回到原来的地方,纪柏惟好像在找她,视线对上,他皱了皱眉走过来。 「去哪了?」 「啊……随便逛了会。」向知榆敷衍道,笑了笑。 纪柏惟眼神探究,挑了下眉,没有再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推车,帮她推着。 「你没有东西要买吗?」 见他什么也没拿,向知榆不由问道。 纪柏惟啊了一声,懒散地靠在推车把上:「我要买的东西不在这。」 「什么东西?」 「你不用管。」 「……」向知榆眨眨眼,「哦。」 第37章 迹象 第70页 买完准备结帐,超市的自助结费机正好在维修,他们只好去排队人工结帐。 人一时全部涌到这边,纪柏惟压了压帽檐,遮挡住眼睛,向知榆有点紧张地看了看前后的人群,幸好里面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是父母带着孩子,年轻人很少。 她不由扯了扯纪柏惟的衣角,低声道:「你出去等我吧。」 纪柏惟脚步未动,低下头凑到她眼前,声音低沉:「那你别乱跑。」 你别乱跑才对吧。 向知榆向后缩了缩脖子,心里小声回嘴。 纪柏惟说完直起身,避开人群,走出通道背影消失在门口,向知榆眨了眨眼,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冒出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明明在台前星光熠熠,身负无限光芒,私下里却连逛超市都要小心翼翼,交换光环的代价就是自由…… 沉浮八年,才得以成名。 向知榆想到这,抬手摸了摸耳垂,纪柏惟的声音和气息好像还萦绕在耳边。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怎么过来的,还有被雪藏的那两年到底是什么支撑他挺过去的? 关于他,向知榆不知道的太多,就连现在两人明明离得那么近,她也不清楚纪柏惟心里在想什么。 他就像是拥有上帝视角的观众,轻而易举地调动她的情绪,若即若离又触手可及。 …… 结完帐,向知榆拎着购物袋,走到门口,并没有看到纪柏惟的身影。 她在附近来回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他,又不敢放声唿唤,一丝慌乱涌上心头,她放下东西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嘟了几声,那边被接通,向知榆立即焦急道:「你在哪?不是让你在门口等我吗?」 那边沉默几秒,纪柏惟才懒声说道:「回头。」 向知榆闻言转身看向身后,只见纪柏惟抱着一捧粉玫瑰,手里提着纸袋,定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见她回过头挂断了电话。 「急什么?我又不会丢下你。」 纪柏惟轻嗤,走到她身边,把花和纸袋塞到她怀里,顺手拎起地上的购物袋,漫不经心道:「回去插花瓶里。」 「……」向知榆愣怔地盯着怀里的粉色玫瑰,鼻尖被清浅的香味充盈,视线又转移到纸袋里。 里面是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甜牛奶。 「走啊,回家了。」 纪柏惟懒散地停在前方,长身玉立,脖子微微歪着,撩起浅淡的眼皮,挑眉瞧她。 街灯昏黄,人群纷扰,他就淡淡地站在那,周身晕着金色的暖光,看不清神色,等她一起回家。 向知榆垂眸用力眨了下眼睛,扯起嘴角,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 「这个买给我喝的?」 「不然呢?这种甜腻的东西只有你会喜欢。」 「谢谢。」 纪柏惟用鼻音轻哼一声:「不客气。」 …… 回到家刚打开门,宝珠就沖了过来扑到向知榆脚边,把肚皮露出来给撸,没有看它爸一眼,典型的白眼狗。 向知榆抱起它,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手里的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她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装,插在之前那个样式精美的玻璃花瓶里,还细心的在里面倒了点水,想让玫瑰活的长点。 买完东西,之前压下的困意又袭来,向知榆悄悄地打了个哈欠,但怀里的宝珠精神很好,想让向知榆和它玩。 向知榆也不想撒手,她从小就想养一只宠物,可是母亲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不同意她养。 母亲去世后,向楠带她到了滨宁,她就更没心思想这事了。 「宝珠。」纪柏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怀里的宝珠,冷声命令道,「过来。」 宝珠原本狗仗人势的撒野状一听这话瞬间老实,耷拉着耳朵慢吞吞的从向知榆的怀里出来,走到纪柏惟手边,蹭了蹭主人的手指。 纪柏惟顺势抱起它直起身,低头语调松散,说道:「可爱吧。」 「可爱。」向知榆笑笑,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皮逐渐沉重,想赶紧趁着脑袋还算清醒洗完澡去睡觉。 她迟疑地指了指记忆里厕所的方向,问道:「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呵。」纪柏惟听到这话轻笑一声,那双眼逐渐深邃黑沉,直勾勾盯着向知榆,嘴角扬起不明所以的微笑,「向医生,我这不是酒店客房。」 「……?」 靠! 勐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非常的有歧义,向知榆耳根瞬间发热,立马摆手解释:「不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先洗澡,然后我再洗,这样能快点去睡觉……」 嗯? 怎么感觉还是有问题。 她越说越小声,脸也越来越红,纪柏惟看在眼里,笑意横生:「我误会什么了?」 他抬起脚步靠近她,声音暗哑低沉:「误会我们是那种关系吗?」 向知榆往后退了一步,仓惶间余光扫到宝珠,立刻指着它道:「什么那种关系,你说话注意点啊,还有小朋友在场呢!」 小朋友宝珠大眼睛滴熘熘地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纪柏惟见对方被自己逗得开始胡言乱语,收敛了笑意,懒散道:「向医生,我家不止这一个厕所,里面还有一个。」 向知榆懊恼地闭上眼睛,嘴硬道,「那你不早说。」 第71页 「你又没问。」纪柏惟抱着宝珠,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露出半个身子,朝她道,「我怎么知道你竟然想和我共用一个浴室。」 「……」 她不说话了,说多错多。 …… 向知榆是个认床的。 不知道是不是那杯热牛奶起了效果,在新家的这一觉她睡的很好,连一个梦都没有做,早上闹铃响了两遍才把她叫醒。 向知榆慢慢吞吞地爬起来,脑袋还有些昏沉,她难得睡得这么好,所以勐地被吵醒,带了点起床气。 闭着眼打开门习惯性的往前走,脑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在之前的那个家,厕所在出门口的正对面。 握住门把手,往下拧。 门没锁。 向知榆轻而易举地走进去,伸了个懒腰,摸向右边找洗手台,摸了好久就是没摸到台边。 直到手指碰到一个炙热柔软的物体,向知榆皱起眉头,勐地睁开眼。 只见纪柏惟正在脱睡衣,胸膛大敞,利落的短髮乱糟糟的,眼皮浅浅的耷拉着,若有所思地拿眼盯着她。 而向知榆的手掌贴在他的胸口处,严丝合缝。 「一大早搞偷袭。」纪柏惟扯起嘴角,带着玩味,「还说不是我粉丝。」 「向医生,你还挺会的。」 啊啊啊啊啊啊!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向知榆内心咆哮,嘴巴都不由自主地张大,脑袋瞬间清醒过来,脸颊爆红,收回手捂住脸,连忙摇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还在之前的房子里,厕所就在我房间的对面,所以我才走错的!这是个误会,我不是故意的!」 纪柏惟闻言轻哂,明显不信,彻底脱掉上衣,光着上半身,胸前手术刀口明显,竟然显出几分野性,向知榆咬了咬唇肉,偷看了几眼。 她没谈过恋爱,见过的男人身体除了在手术台上之外就没了。 何况还是这么好看的。 「还要看多久。」纪柏惟出言提醒。 向知榆回过神,眨眨眼,赶紧快步走出去,顺便给他关上门。 倚在墙上平復了一下狂跳的心脏,向知榆摸了摸发热的脸颊,恍然地走到厕所里,用温水洗了把脸,脑子里都是刚才纪柏惟刚睡醒的模样。 好可爱…… 唔。 向知榆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甩了甩脑袋,把绮丽的幻想赶出脑子。 好不容易平復好心情,换完衣服,逼着自己出来面对尴尬的气氛,没想到人家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在厨房做着早餐,甚至还穿着粉色的小花围裙,一副自在闲适的模样。 向知榆原本忐忑的心一瞬间平静下来,不由自主地坐到餐桌前,支着下巴盯着玻璃窗里的男人。 他今天穿了件藏蓝色的居家服,头髮乖顺,戴了细框眼镜,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嘴角微微弯起,低头处理着料理台上的吐司。 向知榆第一次觉得原来看一个人做饭可以是这么知足的事情。 似有所感,厨房里的男人这时忽然抬头,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向知榆瞬间眨眨眼,低头摸了摸脖侧,移开视线。 动作蛮拙劣的。 纪柏惟轻笑,舌尖舔了舔唇角。 他做了烤吐司和热豆浆,向知榆吃的满足,喝豆浆的时候突然感觉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奇怪。 她就像被他照顾了一样,房租不要她交,饭也不用她做。 碗都不要她洗。 「我来吧,你做的饭,这些应该我来洗。」向知榆实在厚不下脸皮直接去上班,拦住对方正要收碗的手。 纪柏惟没有松手,抬眸瞧她,嘆了口气:「向医生你知道我车祸之前正常一个月能回家几次吗?」 向知榆不明白这跟洗不洗碗有什么关系,但还是下意识问道:「几次?」 「一次都是多的,要是进组拍戏的话几个月都回不来。」 「所以这次出车祸在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倒让我平白得了一个月的假期。」纪柏惟垂眸拿起向知榆的空碗,轻声道,「让我做点自己想做的吧。」 「……」 向知榆抿着唇,听到这话唿吸一顿,有点心疼,压在碗边的手也适时松开。 「好,那我去上班了。」 「嗯。」 向知榆犹豫地走到门边,回头看了眼纪柏惟洗碗的背影,走出去把门关上。 第38章 迹象 临近春节,向知榆开始忙起来,日夜颠倒,手术排的很紧,最近京州经常下雪,事故频发,夜半常有急诊会诊,经常第二天中午才能回来一趟。 一回来就会看见纪柏惟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桌上摆着做好的午餐,听到动静淡淡地回过头瞧她一眼。 奇怪,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场景,就能治癒向知榆所有的疲惫和不开心。 平平淡淡互不打扰,但一抬眼对方就在目光所及之处。 时间一晃,到了一月下旬,向知榆今天难得能准时下班,她特意去趟超市买了排骨,打算煲个汤给纪柏惟补补身子。 她这段时间因为吃的不错,体重涨了点,脸色也逐渐健康,比之间看着更漂亮了。 回到家打开门,没想到郑大山也在,向知榆换上拖鞋一抬眼便和他对视上,对方像是看见了鬼,表情精彩,就差尖叫出声了。 第72页 「郑先生。」向知榆提着肉,肩膀耷拉下来,茫然地看向客厅里的两人。 「向向向医生?!」 郑大山嘴巴张大感觉能塞进一只拳头,惊疑的视线在纪柏惟和向知榆身上来迴转移,最后定在了纪柏惟身上,他一个箭步凑到他旁边,压低嗓音不敢相信:「我去!你竟然把人……带回家了。」 纪柏惟玩着手机,闻言轻笑:「怎么?羡慕?」 「别开玩笑了,大哥!」郑大山小心瞥了眼走进厨房的向知榆,继续小声道,「谈恋爱你怎么不事先跟我报备啊,这要是不小心被拍到,事儿就大了!」 郑大山整个人像被雷噼了一样,脑袋短路,难以想像这大哥竟然会来这么一出。 他当了他经纪人快五年了,毕业进公司带的第一个艺人就是他。 这些年除了某些女星主动碰瓷,他就没见过纪柏惟对哪个女人有过想法,洁身自好到让周围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喜欢女的。 可男的也没见他碰过。 这突然来这么一下,还直接同居了,速度堪比火箭,郑大山甚至有种感觉,再给这位大哥一点时间,估计他会在某一天凌晨,还在唿唿大睡时,收到纪柏惟的婚礼请帖。 太像他的作风了。 郑大山心内咆哮,抓住他的手低声质问:「说,你们到底什么情况,进展到哪一步了……」 他说到这时勐地停下,这他妈都同居了还能进展到哪步?! 「戴套了吗?别到后面突然蹦出个孩子,我心脏不好,还想多活两年,求求你别吓我!」 「松开。」纪柏惟眼神冰冷,「胡说什么。」 郑大山见状赶紧松开手,气势弱了下来,嗫嚅道:「人家害怕嘛,你正值事业上升期间,粉丝又大多是女友老婆粉,要是爆出谈恋爱肯定会被骂的,你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别冲动啊。」 「我说什么了吗,脑补的这么精彩,怎么不去当编剧啊。」纪柏惟轻嗤,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语气淡淡,「只是暂住在一起,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随后越过郑大山,径直走向厨房。 郑大山松了口气,上前追问:「真的没关系?那你之前亲人家向医生干嘛?别跟我说不是故意的,你当时的样子我可看的清清楚楚,你是不是对人家图谋不轨?」 那眼神和动作,演戏都没见你演得那么深情。 听到这话,纪柏惟脚步一顿,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样:「你刚刚说谈恋爱要跟你报备?」 郑大山忽地心里泛起一丝不妙,犹疑道:「嗯吶。」 「那你从现在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吧。」纪柏惟懒声道,插着兜走进厨房。 「我靠……」 还真是图谋不轨啊…… 郑大山立在原地,看向厨房里认真切肉的向知榆,不知为何生出点不安的情绪。 纪柏惟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关于这方面的心思。 他很了解他这位艺人,认定一件事就会死咬住不放,何况还是个人呢…… 看来得提前做准备了。 …… 向知榆忘了让人家帮她把排骨切好,现在面对整条肋骨,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拿着刀不知该如何下手。 纪柏惟这时走到身边,突然出声:「你要做什么?」 向知榆被吓了一跳,拿着刀转过身,见到是他唿了口气:「排骨冬瓜汤。」 注意到手里的刀,她赶紧放下,嘱咐道:「以后我做饭不要突然站在我身后,很危险的。」 纪柏惟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不信:「笨手笨脚的,做出来能喝吗?」 「我也是会做饭的好吗,只是平时你不给我机会展示。」向知榆不服,「你出去等着吧,好了我叫你们。」 纪柏惟微微挑眉,听话地走出去,却忽地对沙发上的郑大山道:「作为一个客人,坐在那干等着吃饭,你好意思吗?」 「?」郑大山刚打开电视,一听这话就懵了,「不是,我以前来的时候不都是等你做给我吃的吗?」 「是吗——」纪柏惟拖腔,笑了笑,「我不记得了。」 ?淦! 郑大山眨眨眼,余光瞟道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向知榆,瞬间get到某人的意思,心里翻了个白眼:「是——我不好意思,这就去帮忙。」 说罢就颓着脑袋,帮向知榆剁排骨去了。 汤的味道不错,纪柏惟才喝了一碗,其他都被郑大山这个没眼色给喝光了。 「谢谢向医生的汤,我感觉我喝完腿都好利索了。」他笑嘻嘻道,完全没注意到他家艺人逐渐不善的眼神。 「你喜欢就好,想喝就跟我说一声,不用客气。」向知榆第一次听人夸她厨艺好,笑得眉眼弯弯,还把自己昨天刚买的那箱牛奶让他提走。 「好嘞好嘞,谢谢嫂……」 「郑大山。」纪柏惟冷声打断他,「吃完就赶紧走。」 「咳,那我明天中午到楼下接你,别迟到了。」郑大山讪笑,「拜拜……」 还没拜完,纪柏惟就把门砰的一声关上,向知榆笑容僵在脸上,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心情变差。 她转身走到桌边收拾碗筷,房子里回归安静。 想起刚刚郑大山的话,看来他明天要出去,向知榆便随口问了句:「你明天有工作?」 「嗯,品牌活动。」纪柏惟嗯了声,坐到沙发上,随意调着电视。 第73页 向知榆点点头,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洗干净手,顺便切了点水果端到茶几上,示意他吃点。 纪柏惟没动,翻了半天没看到感兴趣的电影,伸手想把电视关掉,却被向知榆阻止:「等会,我有个想看的。」 《踏云天》播出快一个月了,热度火爆,期间关于剧情的各种讨论话题上过无数次热搜,俨然成了下半年最火的仙侠剧。 这段时间因为各种事情撞在一起,向知榆已经好久没看了,当时卡在 第九集,她迫切的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明天轮休,她正好可以趁今晚熬夜快进追平。 网络电视上正好有这部剧,向知榆看了眼没有人物的封面,没反应过来纪柏惟是男主,当着他的面点开了 第十集。 「……」 纪柏惟起身的动作这时一顿,接着又自然的坐下,气定神闲地扫了眼神情专注的向知榆,轻声道:「这剧好看吗?」 「嗯,我觉得不错,就是这个反派有点傻逼,一直在能杀掉男主时候放走他,整个一让男主升级的工具人。」向知榆咬了口苹果,口齿不清老实说,眼睛还盯在屏幕上。 开头部分正好是反派的剧情,所以她还是没反应过来。 「啊——那是挺傻逼的。」纪柏惟倚靠在沙发里,语气轻柔,「那男主帅吗?」 「帅啊,超帅!……」 向知榆眉毛扬起,兴奋地扭过头想要和身边人探讨一番,结果撞上一双带笑的眼睛,霎时,她喉头一顿,瞬间反应过来,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 「谢谢。」纪柏惟笑意浓重,面中的小痣晃眼,眼角上扬,十分魅惑,但语气认真,「我也这么觉得。」 沉默,长久的沉默。 向知榆心里苦,讪笑一声,原本放松的嵴背不自觉挺直,恨不得现在就把电视关掉躲进房间里。 转过头,目不斜视,机械地眨着眼睛。 正好这时画面一转,到了男主和女主重逢的剧情。 纪柏惟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扮上古装,出现在大屏幕里,双眼深情地注视着怀里被魔教陷害,陷入昏迷的女主。 顾枝雨身着鹅黄色的裙裳,显得俏丽又可爱。 两人看起来非常般配。 无限情思暗涌,所言皆是执念,所爱之人终于又回到了自己身边,相思之痛和失而復得的喜悦,纪柏惟诠释的很好。 向知榆看了进去,刚刚的尴尬被抛在脑后,随着台词和演技的起伏,她的眼眶逐渐泛红,跟随着男主一起掉泪。 直到男主抚上女主的侧脸,两唇渐渐靠近,向知榆缓慢地眨眨眼,忽然出了戏。 她脑海里勐然跳出来那天晚上急诊室里的画面,还能记起对方唇上的柔软。 再看电视里,纪柏惟和顾枝雨的距离越靠越近,俨然就要亲上了。 思绪在顷刻间被一种难过包围。 心里生出点莫名的惶恐。 一旁的纪柏惟抬眸瞧见了电视里的画面,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沙发另一边向知榆的表情。 只见小姑娘眉头紧皱,下意识咬住唇瓣,手指缠在一起,因为感动而泛红的眼睛布上水雾,他不禁心头一动。 第39章 迹象 额上突然一痛,向知榆吃痛地摸着被弹的额头,茫然看向罪魁祸首。 纪柏惟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旁边,两人间距离拉近,随着她的转头,视线撞在一起。 他细碎黑髮散落额前,漆黑的眸直勾勾盯着她,里面是向知榆看不懂的情绪,她一时被美色愣住,手掌机械性地揉着被弹的地方,忘记放下来。 电视里男主带着轻微颤抖的唇落下,印在女主的额头上,并不是向知榆想像中的亲吻。 可惜她现在注意力全被纪柏惟吸引,没有看见。 「向医生觉得我的吻戏怎么样?」纪柏惟勾唇,戏嚯道。 向知榆一直盯着他的唇瓣,有点出神,没听清,把吻戏听成了吻技,细细想了想之前的那个吻,老实点头:「不错。」 纪柏惟轻笑,视线下移,忽地轻声说:「那想试试吗。」 气息缱绻地纠缠在一起,他想起继续那天的氛围,最好是让向知榆主动,这样她就赖不掉了。 帅哥的杀伤力巨大,向知榆被看得有点迷煳,刚要点头,电视机里传来女主醒了的声音,把她从诱惑中拉了出来。 「卧槽,女主醒了。」 向知榆把手里的苹果塞进嘴里,慌乱地扭过头看向电视,仿佛女主醒了是个非常重大的事件。 「……」 骗个亲亲怎么这么难! 纪柏惟咬了咬后槽牙,轻声笑笑,抱臂倚靠在沙发背上,声音没什么波动:「男主后面失忆了,认错了人,爱上了女二,女主用自己的心头血唤醒了男主的记忆,但也死在了男主怀里,男主最后荡平了魔界,成了名副其实的神。」 「……」 「……」 尼玛…… 魔鬼! 向知榆一瞬间仿佛吃了一口屎,忍不住跳起来骂:「靠!这什么破剧情!我用脚指头写都比这个编剧写得好!」 「前期这么甜后期这么虐,是故意把人骗进来杀的吧!这是活生生的诈骗!怎么这样!」 被剧透秀一脸的向知榆理解了当时包小宁的感受,发誓自己再也不做剧透人了,简直畜生不如。 第74页 她看着电视里好不容易又开始卿卿我我的男女主,再也磕不进去了,胸口像堵了口气,怎么也唿不出去。 纪柏惟抿了抿唇,给她倒了杯水降降火,无辜地眨了眨眼:「其实……」 「嗯?」向知榆气得没了看下去的心情,喝了一大口水。 「刚刚都是我编的。」 「咳咳咳!——」向知榆闻言一口水呛进鼻子,咳得眼睛都红了,颤着手指质问他,「你,你……」 好毒的心啊! 向知榆恨恨地站起来走向卧室,不再搭理他,打算自己用pad看,跟他看个电视能气到直接原地去世。 「向知榆。」纪柏惟叫住她,声音有压抑的笑意,「过来,我有个事要你帮忙。」 向知榆脚步一顿,虽然还有点不爽,但还是转过身,闷闷道:「什么事?」 「坐过来。」纪柏惟往旁边挪了一下,倾身拍了拍。 像哄小孩一样。 向知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不确定道:「我能帮你什么事?」 「你能帮我的可多了。」 纪柏惟目光毫不掩饰,明目张胆的上下打量她,忽然抬起手伸到她脑后,把她固定头髮的夹子拿掉。 一头如瀑布般的深茶色头髮披散下来,向知榆眼神诧异,摸了摸脑袋,不明白他要干嘛。 「明天是一个护髮产品的品牌活动,现场和粉丝的互动福利是我帮她编辫子,我没怎么帮人编过辫子。」纪柏惟慢条斯理的解释道,看到向知榆快要及腰的长髮,满意地点点头,「向医生的头髮,正好。」 「……」向知榆收回视线,「你是想拿我练手的意思?」 「嗯。」说罢他便站了起来,俯视着向知榆,十分具有压迫力,但声音却低沉暗哑,「可以吗?」 向知榆抿紧唇,点点头:「嗯。」 她低下头,微微侧着身好让他能方便练习。 纪柏惟顺势站到她身后,伸手拢起长发,微凉的指尖时不时碰到她的脖子和耳朵,向知榆的心重重地跳起来,脸颊发热。 不像之前围围巾和戴项鍊的时候手指轻扫而过,他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碰她的头髮,这是对于向知榆来说更为亲密的举动。 其实她之前有想过要不要剪短点,但现在忽然觉得,自己这头过长的长髮也不错,能绑条很长的辫子。 纪柏惟表情认真,想着中午看过的教程,把头髮分成三股,修长的手指在浓密的髮丝间穿梭,肤色和深棕色交相辉映,偶尔几缕髮丝缠绕在指尖,淡淡的无花果味从发梢处散发,纪柏惟眸光深邃,有点贪恋这样的时光。 客厅里安静下来,宝珠在毛毯上睡着了,头顶俏皮的小辫子翘起。 向知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头上,每一次触碰和撩拨都能情绪感受到,直到辫子绑完,纪柏惟认真地上下检查了一遍,才用准备好的皮筋扎好。 接着没等向知榆反应过来,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将勾在她耳朵上的碎发拨到耳后,指腹碰到耳尖,看到红透的耳朵,纪柏惟垂睫,声音带笑:「你耳朵红了。」 「是,是嘛。」向知榆回神,勐地捂住耳朵,有点结巴,「暖,暖气太足了。」 纪柏惟直起身子,手插兜:「绑好了,你看看。」 「哦。」 闻言,向知榆摸了摸脑后的辫子,拨到胸前,看了眼,竟然意外的不错,她不禁笑道:「挺好的,你能帮我拍一张吗?」 她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 纪柏惟挑了挑眉:「可以。」 接过手机,看到锁屏上面的圣诞树,纪柏惟顿了顿,说道:「你很喜欢圣诞树么。」 「嗯,看起来就很温馨,我之前一直想在家里自己弄一个,可一直没时间。」向知榆随意道,「一拖就是一年,渐渐也没心思了。」 纪柏惟闻言哦了一声,接着右划打开相机,替她拍了张后面的照片,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好了吗?」向知榆背对着他,问道。 「向知榆。」 「嗯?」 向知榆下意识回过头,眼睛睁大,见纪柏惟举着他自己的手机,正对着她。 「……」 「你在拍什么?」 「我做个纪念。」纪柏惟眉毛一挑,显得十分痞气,「不行么?」 还有点欠揍。 「我看看。」向知榆生出了点好奇,凑过去想看看他把她拍成了什么样。 可对方立刻把手机关上,不让她看。 「想看自己照镜子去。」 「……」 把手机还给向知榆,纪柏惟眯了眯眼,表情有些困顿,扫了眼正在看照片的向知榆,漫不经心道:「明天休息?」 「嗯。」 「下午有空吗?」 向知榆想了想:「应该有吧。」要是没有突发情况的话。 纪柏惟轻声吸了口气,淡淡道:「要不要来活动现场看看。」 「?」向知榆抬眸看他,「你……在邀请我?」 「就当是吧。」纪柏惟毫不避讳地看过去,「去么?」 向知榆抿唇,忍住笑意,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 「时间和地点我发给你,到了之后打给我,我让人去接你。」纪柏惟不自觉移开视线,握拳抵在唇角,「我会等你。」 第75页 「嗯,我会去的。」 向知榆展颜,笑眼弯弯,非常可爱,但她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很会让人心动,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纪柏惟眼神又暗了下来,轻轻捏住她的脸,倾身靠近她:「不准对陆医生这么笑。」 ??? 向知榆被迫嘟起嘴,不解地眨眨眼。 怎么就突然提到陆祎了。 好几次,每次都让她听不懂,陆祎这小子是做了什么事让纪柏惟如此念念不忘??? 「不是。」向知榆从他手里挣脱开来,「陆祎是得罪过你吗?」 纪柏惟收回手,没有吭声,走到卧室门口,不咸不淡的飘来一句:「明天记得来。」 …… 向知榆回到卧室,坐到梳妆檯前,从镜子里看了看纪柏惟给编的辫子,相较于披散头髮,编着辫子的她有种独特的气质。 温婉又清冷。 她的长相本就是清纯挂的,但微微上挑的眉眼让清纯里又带着魅惑和艷丽,特别是笑着看人的时候,总有点勾人的意味。 想起纪柏惟别让她对着陆祎笑的这个要求,向知榆茫然地眨眨眼。 ……纪柏惟不会是在吃醋吧。 「!」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向知榆脑袋飞速转了起来。 其实自从住在一起之后,纪柏惟对她做出的种种行为,都有点暧昧撩拨的意味,排除他是个海王,那些行为只是习惯使然的可能,那不然就是他故意的。 所以说,他是不是有点喜欢她啊…… 所以才做这些事,说这些话。 在滨宁那会,两人亲过抱过牵过手,就差确认关系在一起了,十年过去,两人现在身份悬殊,他整日游走在充满诱惑的娱乐圈里,见过的美女成百数千,合作过的更是不少,感情戏也不是没有,她不相信纪柏惟就没有入戏心动过的。 而反观向知榆,生活规律简单,学习工作,连恋爱都没谈过,人生阅歷干净如纸,一出校园就进医院,圈子就这么小。 两人的思想和眼界各不相同,都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对方了。 就算纪柏惟心底还对她有点感觉,向知榆也不敢保证是心动还是怨怼。 毕竟当初一声不吭离开的是她,还是在纪柏惟重新燃起希望的时候。 连留下的电话都是没人接的号码。 他当时一点都不怨她,向知榆不信。 她也不敢主动试探,生怕自己刚把手伸过去,对方就毫不留情地拍掉。 「诶——」向知榆重重的嘆了口气,把自己扔在床上,裹紧被子,盯着天花板陷入左右两难的境地。 手机这时亮起,纪柏惟把时间和地址发来了,向知榆看见更苦恼了。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怪让人心动的。 难道是想先追她,再把她甩了,把当年的痛苦让她也体会一遍? 向知榆眨眨眼,想了想,竟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对……纪柏惟好像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怪他。 啊——没救了。 向知榆心里哀嘆一声,掀开被子,走进厕所洗澡冷静一下。 第40章 迹象 第二天向知榆顶着麻花辫醒过来,昨晚洗澡的时候实在捨不得拆,所以就直接睡了。 她走到厕所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解开辫子,不出所料,原本柔顺的头髮像是免费烫了个蛋卷,整个炸开。 拿梳子用力梳了会,实在没法拯救,她只好作罢。 因为昨晚熬夜追剧,向知榆睡到了中午才醒,纪柏惟早已走了。 向知榆回房间套了件宽松的米白色毛衣,捲髮蓬松,整个人看起来又软又糯。 走到餐桌旁,上面摆着皮蛋瘦肉粥和煮鸡蛋。 摸了摸砂锅的温度,还是热的。 应该是刚做好的。 向知榆心口一顿,眸光闪烁,唇角上扬,莫名鼻尖酸涩,眼眶红了起来。 再次见到纪柏惟之后,她想哭的次数变多了。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喃喃道。 宝珠见她醒了,嘴里叼着玩具跑到她脚边,睁着乌黑的大眼,让向知榆陪它玩。 「要是你主人能像你这么直白就好了。」 向知榆笑道,伸手揉了把狗头,然后坐下安静喝粥。 没有纪柏惟在的大房子安静的可怕,冷色调的装潢越看越压抑,向知榆吃完饭走到阳台,坐到纪柏惟经常晒太阳的地方。 往外看能将小区美景一览无余的欣赏到,在寸土寸金的京州买下这个房子,价格可想而知。 向知榆学着他的姿势,靠在躺椅里。 心血来潮地打开了两人的聊天界面,他俩对话并不多,基本都是纪柏惟询问她回不回来,或是想吃什么。 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闲下来打开一看,总有种他一直在等她的感觉。 向知榆抿了抿唇,一条一条从下往上翻看,注意到纪柏惟在一周前某天的凌晨发来的一条语音。 极短,只有几秒。 她记得这天自己很忙,和毛主任参加了一场联合会诊,连夜做了两台手术,结束之后倒在值班室里昏睡不醒,睡着前收到了这条语音,当时她累的刚点开就睡着了,并没有听清是什么内容,早上被叫起来去交班之后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第76页 语音也被其他信息顶了上去,她就没再听过。 想到这,向知榆点开语音,男人低沉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响起,他的语调下坠,好像十分的疲惫,但还是很好听。 「什么时候回来?记得吃饭。」 「……」 向知榆的心脏仿佛被人攥在手里,重重揉搓,连带着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酸意。 她看向语音发过来的时间。 凌晨四点。 纪柏惟一晚上没睡,在等她回家。 脑海里忽地冒出那天在出租房里,纪柏惟拦住她洗碗时说过的话。 「别让人等太久,这点礼貌都没有吗?」 向知榆用力眨了下眼。 她还真是个没有礼貌的人。 …… 纪柏惟坐上保姆车来到主办方准备的休息室里,他已经做好了妆发,换上了品牌贊助的新款男装。 坐在沙发里,眸色淡淡,整个人气场十足,举手投足,贵气逼人。 简直就是行走的画报。 他正盯着手机,微微蹙眉,等向知榆给他发消息。 林凯心早已拿掉了护颈,从包里拿出保温壶,给她家boss倒了杯热水:「boss看什么呢?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看手机。」 纪柏惟没接,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吩咐道:「一会有个人要过来,你帮我去门口接一下。」 「谁啊?」林凯心眨了眨眼。 「向医生。」纪柏惟眉梢上挑,直说。 林凯心眼前瞬间出现向知榆的脸,开心道:「真的!好呀好呀!」随即想到了什么,疑惑道,「不过向医生怎么会来boss你的活动啊,难道她是你粉丝?」 纪柏惟闻言扫了她一眼,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林凯心狗腿一笑,继续把水杯递给男人。 这边向知榆化了个淡妆,戴上纪柏惟送的项鍊,穿好鞋正要出门,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她拿起来一看。 是向楠打的。 向知榆看到这个名字不由有点惊讶,距离他两上一次通话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犹豫了一会,可电话铃声一直作响,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木木!不好了!出,出事了!」 向楠焦急无措的声音传过来,向知榆心一跳,赶紧说道:「爸,出什么事了,你先别急,说清楚了。」 「你,你刘阿姨中午非要爬出去擦玻璃,脚一滑就摔下来,之后就一直叫着肚子疼,越来越严重,我就打了120急救,我们现在已经坐到救护车上了,他们说要去你们医院,我,我……」 向楠像是被吓到了,唿吸声极重,他本来就有点高血压。 向知榆闻言立刻安抚道:「爸,你别害怕,我现在就赶去医院,一会就到,在那等我。」 「哎!好好,我等你!」 向知榆挂断电话抓起包就下了楼,她的车在昨天下班后送去保养了,只能打车赶过去。 看了眼时间,距离纪柏惟的活动开始还有半个小时,这下不能准时赶过去了。 向知榆抿了抿唇,垂眸发了条微信。 纪柏惟读着手里的台本,忽地余光注意到手机屏幕一亮,他立刻拿过来点开。 【医院里突然临时有事,我估计晚点过去。】 看到这条与期待里截然相反的信息,纪柏惟眉头一皱,回道:【你会来的吧?】 坐上车的向知榆看到这条,想起那个语音,手指一顿,把原本不确定的回答删掉,发了句:【我一定会去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纪柏惟勾唇,心安定下来,继续看起台本,原本杂乱的文字莫名变得顺眼起来。 向知榆赶到急诊室,向楠正焦急地站在等候区,见到她立马走过来:「木木,你终于来了。」 「人呢?」 「送去拍片了,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诶!我说了不擦不擦她非不听,现在出事了!」 「好了爸,到医院一定会没事的,放心吧。」向知榆安慰道,「程归呢,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他去出差了,打电话一直不接。」 半年未见,向楠的鬓边不知何时冒出几根刺眼的白髮,向知榆看见心里有点不舒服,她移开视线,扶着他坐到等候椅上,几不可闻得拍了拍他的背。 嵴背好像也弯了下来。 向楠老的好快。 不一会结果出来,ct显示肋骨骨折,腹部钝性损伤,导致大肠破裂,需要立刻手术止血。 这摔得真的不轻。 唐潮正好值班,全权交给了他。 「唐潮技术很好,手术后就没事了。」向知榆见向楠眉头紧锁,轻声抚慰道,「以后注意点,别再往高处去了。」 向楠闻言深深地嘆了口气:「我们是真的老了,一个不注意就能出事,没几天活头了。」 这句话像把刀扎进向知榆的心里,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歉意涌了出来。 这些年她故意冷落向楠,不回家,不去见他,连他的五十大寿也只是匆匆露个脸。 她自以为是的抗争和报復,到头来在向楠的衰老示弱面前不堪一击。 向知榆真的很想问问他,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对母亲。 生前冷暴力,死后还不到一年就和刘开红结了婚,擅自把她带到滨宁,又擅自带她离开。 第77页 她们母女俩在他眼里就像随时都能抛弃的物体。 向知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句声音,沉默地收回手,目光移到地上,没有搭话。 气氛冷了下来。 在手术室前等了会,向知榆的手机响起,她接起,是手术室里打来的。 「横膈膜撕裂?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进去。」 向知榆表情一变,挂断电话嘱咐道:「你在这等着,手术室叫我。」 「什么撕裂?严重吗?」向楠听到紧张道。 「止住血就行,交给我没事的。」向知榆扯了下嘴角让他放心。 向楠叫住她,目光带着恳求:「木木,你救救她,拜託了。」 「……」向知榆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胸口发闷,哑声道,「我是医生,我会尽职的。」 说罢就加快了脚步,从向楠的视线里离开。 …… 向知榆换上手术服,走到台前,唐潮隔着口罩对着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休息又泡汤了。」 「没事。」向知榆苦涩地扯下嘴角,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器具,「她是我继母,我爸拜託我救她。」 「……」唐潮敛了笑容,他知道向知榆和她家的关系不是很好,所以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有接话。 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止住了血,后续的收尾工作交给了唐潮。 向知榆拿掉帽子走出手术室,抬眼便与向楠对视上,对方眼带希冀,渴望听到好消息。 向知榆淡淡轻嗤一声,微微点头,漠然道:「手术很成功,她没事了。」 她清楚地看见向楠闻言表情明显一松,大大地唿了一口气,喜悦和后怕交织。 向楠很在乎刘开红。 向知榆记得以前母亲因为心脏问题也进过手术室,当时她跟在向楠身后,害怕地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候,心里祈祷母亲能没事。 可一旁的向楠却一直在接电话,很忙的样子,甚至在手术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提前先走了,留下向知榆和保姆等在那。 当时的她只有十二岁。 眼前的场景不由和当年重叠,向知榆觉得讽刺十足。 在乎和不在乎区别就是这么大。 第41章 迹象 纪柏惟自车祸之后,时隔一个月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众多媒体来到活动现场,商场整层围满了粉丝,应援声和吶喊声不绝于耳,大家都是为了他而来。 随着主持人的铺垫和暖场,现场本就躁动的众人愈发期待,纪柏惟一登场氛围就顶到最高点。 他这段时间有好好休养,状态和气色看起来比出车祸前还要好。 「让大家担心了,我回来了。」他笑容清浅,气质矜贵。 「啊啊啊啊啊啊啊!」 「纪柏惟!——」 …… 脸没垮,身材也没走样,眉眼间原本隐隐的锋利不知不觉间被沖淡,嘴角噙笑,抬眸直面无数的闪光灯,他的名字响彻天际。 一个品牌活动被他走出了电影节红毯的既视感。 不愧为新晋的顶流,牌面就是不一样。 都说红气养人,不少明星在大火之后气质突变,和之前判若两人。但这四个字放在纪柏惟身上却不准确,他沉浮在底下的那几年,好像就已经很耀眼了,在有关男明星生图的讨论中,纪柏惟绝对是经常被放进红榜前列的存在,组里不少关于分析他长相和气质的帖子,是路人看见都会问一句这个不知名帅哥是谁的程度。 老天爷赏饭吃的外貌配上努力钻研的劲头,他不火谁火。 品牌方请的女主持经验丰富,面对纪柏惟的气场半点没憷,寒暄过后就进入了正题。 宣传完品牌产品,进入粉丝最期待的提问加互动环节。 话筒被工作人员递了下去,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姑娘拿到,她看起来有备而来,壮着胆子笑道:「大家都知道柏惟哥哥从没在公开场合提过自己的理想型,採访里也说的很笼统,今天我想在这里替季风们问问你的理想型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话一出,顿时激起七层浪,大家的唿喊和起闹络绎不绝,看起来都对个问题好奇已久。 纪柏惟闻言轻声笑了笑,思忖片刻,才道:「大眼睛,手好看,脸小个子高,像狗狗一样的女生。」 台下不到一米六的女生顿时哀声遍野,她们直接死在了个子高这条上。 「像狗狗一样,看来柏惟喜欢可爱型的女生啊。」女主持笑道。 纪柏惟停了两秒,点点头:「算吧。」 这一波过去,接下来的问题大多都是带着调戏性质的土味情话,纪柏惟眼角一直带着笑,嘴角的酒窝时隐时现,高冷的形象瞬间多了可爱的反差萌。 不同于那些人设感十足的艺人,纪柏惟为人低调,很少在社交平台上过多披露自己私下的样子和状态,自拍也很少,採访里也大多只回答与工作相关的问题。 要非说他给人的感觉的话,那就是清冷距离感十足,可望而不可即,粉丝常言能让他上微博营业的只有商务gg。 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业务上他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不媚粉,为人处世谦逊得体,面对不公又刚的一笔。 但其实跟着他从出道就一路走过来的老粉都知道,以前的纪柏惟不是这样的。 第78页 那时的他就像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和希望的大男孩,经常上线向粉丝袒露心情,每天一张自拍,带着那只有点脏脏的小黄鸡玩偶。 变故发生在组合出道的第二年,队友冯亦航被拍到深夜参加导演袁亮的酒局,直到天亮才从酒店出来的。 纪柏惟随后在微博上发了一首自己原创的diss,歌词直指袁亮是个人渣。 当天,小煳团和纪柏惟第一次登上热搜榜,不少网友支持他,本以为可以好好查查这个威权甚大的名导,没想到袁亮一纸律师声明贴出,那首歌被迫删除,在舆论的逐步发酵下,组合解散,纪柏惟这个人消失在娱乐圈。 直到事情发生两年后,一名未成年童星爆出被袁亮灌酒迷奸,接着各种受害者冒了出来,包括两年前那个冯亦航。 袁亮进去了,纪柏惟也得以重新开启自己的演艺事业。 歷经两年雪藏,物是人非,纪柏惟变得沉默寡言,被迫披上盔甲。 …… 活动来到了高潮处,由纪柏惟抽取一名粉丝上台,然后为其编辫子。 进场时,每个粉丝都拿到了一个号码,就等着这一刻,希望得到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纪柏惟趁着抽籤的空隙抬眼扫视着台下,人群里并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人影。 他收回目光,唇角紧抿。 …… 活动在一片欢乐的氛围里结束,纪柏惟在保镖的护送下回到休息室,他的手机暂时交给林凯心保管,让她等着向知榆的消息。 「人来了吗?」纪柏惟一进去,就问道。 林凯心支着脑袋正在打瞌睡,闻言惊醒,恍然摇摇头:「没有,一个信息和电话也没有。」 他拿过手机打开微信,果真一点动静也没有。 纪柏惟默了几秒,盯着那条【我一定会去的。】,心脏顿了顿,随后嗤笑一声。 「boss?」林凯心注意到纪柏惟表情不太好,小心翼翼道,「活动结束了,我们该走了。」 正巧这时郑大山走进来,抬眼看着纪柏惟,迟疑道:「柏惟,莫姐组了个局,在希尔酒店,打电话想要你过去,估计是为了找你谈那部消防题材的电视剧。」 「……」 不去两个字梗在喉间,要是平时遇到这种酒局他不会犹豫,可莫舒邀请……他没有理由和立场拒绝。 莫舒在暗示他,有时候妥协才是这个圈子的生存之道。 纪柏惟没吭声,低头看着毫无变化的聊天界面。 场面安静下来。 郑大山眉头皱起,莫舒这样就是以另一种方式告诉纪柏惟,他不想演也得演,她是当初给他第一个机会的人,该到他报恩的时候了。 「走吧,去看看。」 良久,纪柏惟微微侧过脸,双手扶住化妆檯,低声道。 郑大山闻言抬眸看向镜子里的纪柏惟,一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额前碎发被梳了上去,露出的眉眼明明是张扬锋利的,可眼里却死寂一片,眸色漆黑,嵴背微微弯了下来,镜子里的他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脆弱又颓唐。 这样的状态在多年前他也在纪柏惟身上见过一次。 在纪柏惟第一次来到新漾,两人初见的那天。 郑大山的记忆一下子回到那个时候。 当时他并不认识纪柏惟,娱乐圈更迭很快,你一旦没了曝光和热度就会很快被遗忘,何况还是个被人恶意雪藏的煳咖。 郑大山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心里藏不住的惊艷,这张脸太帅了,註定是要走到台前的。 但就是气质太颓,眼里没有新人的那种光,耳后还有道疤,看起来像是最近受的伤,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得。 他一个刚入行的执行经纪,被迫和这个星途坎坷的倒霉蛋一起共事,磕磕绊绊地走到现在。 当初的他打死也想不到眼前的男人能有今天这个成就。 回过神来,郑大山眨了眨眼,纪柏惟也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仿佛刚刚那副颓唐的样子只是一个错觉。 「好,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郑大山说罢走了出去。 林凯心还惦记着向知榆要来这事,不放心道:「向医生还来不来啊……」 听到这话,纪柏惟眼睫轻颤,哑声道:「不会来了。」 「哦……那我们走吧。」 纪柏惟嗯了声,转身的一瞬,心口微顿,还是闭了闭眼,低头髮了条信息过去:【活动结束了,你迟到了。】 发完,他不由自嘲一笑。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等她的那个。 …… 这边向知榆将一切安置妥当,换了身衣服,看到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到晚上六点了,她忙起来就失去了时间观念,也不知道纪柏惟的活动结没结束。 注意到手机电量,她心一跳,赶紧冲到门口拦了辆计程车,报出纪柏惟给的商场地址。 那是新城区刚落成不久的商场,距离医院有些远,向知榆也是第一次去那边。 她想发微信告诉纪柏惟自己已经在路上了,可天气太冷,原本还有百分之十的电量,一到室外就瞬间下降,她刚打完一个字,手机就关机了。 「靠……」 向知榆盯着黑屏的手机无奈地眨了眨眼。 她嘆了口气,想着待会到商场再借地方充电好了。 第79页 车开了有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辛亏包里还有应急用的纸币,她拿出来付了车费。 下了车直奔商场正门,没想到这时一个滑着滑板的小孩从左边冲过来,向知榆躲闪不及,两人撞在一起。 抓在手里的手机甩了出去,砸到地上。 向知榆膝盖着地,痛感瞬间传到四肢百骸,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揉着膝盖部位,坐在地上缓了缓,那个小男孩也吓了一跳,他摔习惯了,没受什么伤,见状立马爬起来走到向知榆旁边扶着她站起来。 「不好意思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没受伤吧?」 小孩道歉态度良好,向知榆觉得自己刚才突然跑过来也有问题,就扯起笑容摆摆手:「我没事,你放心吧。」 刚刚她伸了伸腿,虽然摔得不轻,但膝盖处并没有骨折,只是有些胀痛,走路慢点就行。 「你走吧,我真的没事。」 见小男孩一脸不放心,向知榆笑道。 弯腰捡起摔到地上的手机,当看到碎裂的屏幕时,她的笑容一僵。 慌忙按住开机键,一点反应也没有。 「……」 绝了,她今天水逆吧。 第42章 迹象 「……」 手机坏了,屏幕碎裂的很彻底,就算能开机也没什么用了。 向知榆有些欲哭无泪。 「对不起啊姐姐……」 小男孩应该才上高中,正值变声器,声音哑涩,他看到手机摔成这样心里很抱歉,一个劲的道歉。 向知榆苦笑着摇摇头,一再表示自己没事,就让他走了。 寒风唿啸,灯光昏暗,新商场周围很荒凉,广场上除了一些玩滑板的小孩之外就没什么人了。 她无声嘆了口气,走进商场想找人借个手机打电话。 可想起自己并没有背上纪柏惟的电话,一时有些泄气。 活动好像已经结束了,只剩几个商场的工作人员在清理舞台,向知榆走过去,站在台下,手里拿着破碎的手机,沉默在原地。 …… 她又失约了。 向知榆深深地吐了口气,胸口憋闷。 想到自己说过一定会来,纪柏惟这次却没有等她。 她收紧手指,拖着步子,默默坐到门口的台阶上,放空似的看向那些自由的滑板少年。 眼前渐渐模煳,她伸手摸了一下,忽然,一罐可乐出现在面前。 刚刚那名少年笑嘻嘻的出现,手里的可乐还冒着冷气,是这个天气让人无法理解的温度。 「漂亮姐姐,这是我的赔礼。」 见向知榆愣怔地看着他,少年把可乐放到地上,一手抱着板毫不客气地坐到她身边。 左侧的光被挡住,向知榆下意识扭过头看他。 少年侧脸线条柔和,眼睫很长,头髮乖顺,一副乖宝宝的形象,很难和滑板这项运动联繫在一起。 注意到向知榆的视线,少年羞怯地咧嘴一笑,恣意热烈,犹如骄阳,灿烂到没有一丝隐晦。 向知榆看着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和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合。 她第一次见到纪柏惟不是因为程归。 初见也不是在雨天的琴行门口。 向知榆藏了很多年都没有说出口的一见钟情,其实发生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傍晚。 在刚转来滨宁的那段时间,向知榆很喜欢一个人待着,特别是在傍晚放学之后,她会走到学校音乐楼那边,楼前有一大片竹林,向知榆一个人坐在竹林边的亭子里一直等到晚自习上课铃响。 那是她最宁静的时间。 那天,她第一次听到音乐教室里传来钢琴声。 巴赫《g弦上的咏嘆调》。 往后的日子里向知榆找了许久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 她放轻脚步走到音乐教室窗边,看见了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晚霞透过窗子,洒在钢琴上,少年额前黑髮如墨,眼睫低垂,侧脸安宁,温柔注视着琴键,动听的乐音从他指尖流出,他像不染尘世的神明,自带光芒,照进向知榆的心里。 那一瞬间,在她眼里,滨宁灰色的天空,一下变得光芒万丈。 那时的纪柏惟太过美好,以至于后来任何能把他打碎的东西,向知榆都不想让他碰。 可是,好像每一次都是她让纪柏惟失望的最深。 「……」 「姐姐你怎么哭了?」 向知榆忽地眼眶发红,忍不住流下眼泪,滑板少年见状一愣,忙道:「你别哭了,不就是活动结束了吗,还有机会看见他的。」 他把向知榆当成了纪柏惟的粉丝,因为错过了见面活动而难过哭了。 「对不起……」向知榆低下头,死死咬着唇角,「我又失约了。」 少年没怎么碰见女孩子在他面前哭,表情十分无措,安慰无门,只能闭上嘴,老实坐在一边,默默陪着她。 …… 保姆车停在希尔酒店门口,纪柏惟此时换上了常服,跟着郑大山走进包厢。 一抬眼便瞧见莫舒坐在那,见到纪柏惟进来,脸上扬起笑容起身欢迎他。 「我们的男主角来了。」莫舒笑道。 其他人瞬间起身跟着附和,一点气口都不留人,郑大山闻言抬眼扫了眼纪柏惟,对方唇线抿直,眼底漆黑,没什么表情。 第80页 「莫姐,好久不见。」 「是啊,上次见还是在金飞的酒会上,看新闻上说你出车祸了,没事吧?恢復的怎么样?」 莫舒年近四十,保养的很好,一颦一笑很有气质,但偶尔眼里露出的锋芒,就能让人感觉到她不是个好惹的。 纪柏惟笑不及眼底:「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莫舒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入座,「快坐下,一起谈谈接下来的合作。」 郑大山眉间一皱,依着纪柏惟落座。 看莫舒这意思,纪柏惟是一点也不能拒绝了。 桌上还有不少熟面孔,都是圈里有名望的投资人和导演,传说中的女主角孟尚颜也在。 纪柏惟扫了一圈,一个低着头的人吸引了他的目光,当看清那人的长相时,纪柏惟拿酒杯的动作一顿。 注意到纪柏惟的视线,莫舒主动引荐:「是这样的,之前接触的陈逸民导演突然临时有事,无法参与这个项目的拍摄,所以我们找到了另一名人选,这位就是刚从美国回来不久的新锐导演——程归。」 从纪柏惟进来后就一直沉默的程归突然被cue,抬眸朝纪柏惟淡淡地点点头。 他上个月从美国回来,凭藉着自己之前累积的作品和人脉,一回国便收到了莫舒的青睐,本来他没机会进入这个级别的项目的,可是碰巧陈导年事已高,身体不适,不能再长时间进组,只能另寻导演,不然也轮不到他。 正当他高兴的时候,没想到却从莫舒嘴里得知,男主演竟然是纪柏惟。 程归暗自咬了咬牙,笑道:「纪先生,久仰大名,不愧是影帝,气度果然不凡,之后请多多关照。」 对面的纪柏惟垂眸没有搭腔,摇了摇酒杯,默了几秒,才懒声道:「这个男主角,非我不可?」 他问的是莫舒。 程归地笑容僵在嘴角,他嗤笑一声,移开目光,闷头喝了口酒。 一旁的郑大山看在眼里,不觉新奇,纪柏惟从没有这么忽视过别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所谓的新导演,暗自一番计量。 「非你不可。」莫舒眉梢一挑,同样举起酒杯,「柏惟,我们相识这么久了,姐从没拜託过你什么,如今你风头正盛,流量和口碑都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只要你参演,这剧绝对会爆,你是最佳人选。如今文导的电影也已经开机了,男主定了都皓允,我想你也不愿意输给他。」 说罢自己干了一杯,不忘提醒:「当年的恩情,你不会忘吧。」 桌上安静下来,气氛有些紧张。 莫舒拿恩情压他,可以想像他要是拒绝,圈子里和网上会出现怎么样的风声,她的势力新漾也抗不过。 纪柏惟手指轻抚杯沿,默了会,随后凉声道:「莫姐,你还记得我那个黑料吗?」 莫舒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又不是你放的火,父辈的错误算不到你头上,粉丝该支持还是会支持你,在乎这个干嘛。」 「错误算不到我头上?」纪柏惟面无表情地重复道,突然轻笑一声,「说的轻巧。」 程归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将杯中的酒尽数饮尽。 莫舒没想到纪柏惟会这么说,眉间不满地皱起:「给句痛快话,演不演?」 纪柏惟抬头直视她,似笑非笑道:「我有不演,这个选项吗?」 「没有。」 不知为何,莫舒有点不敢对上那双眼,语气生硬道。 纪柏惟轻嗤,眸色漆黑,没什么情绪,举起酒杯,大半杯洋酒,一饮而尽。 「那不就得了。」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对着桌上的各人抱歉道:「不好意思诸位,我要回家餵狗,先走一步。」 莫舒见目的达成,便没有强留他。 「纪先生。」程归倏然叫住他,「初次合作,我俩喝一杯吧。」 说罢,他倒了两杯酒走过来,放到纪柏惟眼前。 程归本以为他会找个理由拒绝,没想到纪柏惟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手接过。 「程导……」 纪柏惟微微一笑,声音清浅,仰头将酒喝了下去,这酒其实很烈,但他喝完脸色未变,只是淡淡扫了程归一眼,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语气说道:「恭喜你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随后越过他,和郑大山离开了包厢。 「!」 程归唿吸一滞,诧异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原来纪柏惟一直记得,两人当时互相袒露的梦想。 他是成为一名导演,拍出自己喜欢的东西。 纪柏惟是要做什么来着? 哦,对了。 他希望有人能欣赏他的音乐,弹钢琴给他喜欢的人听。 …… 两杯烈酒下肚,纪柏惟空荡荡的胃里泛起灼烧感,他支着头盯着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的聊天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郑大山把他这幅颓然的样子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 说是被评为最刚的明星,但遇到像今晚的事情,纪柏惟也无法果断拒绝。 娱乐圈里面的弯弯绕绕,能把人玩死,只要进去就无法干净抽身,只能小心匍匐,才不至于彻底被拉下去。 这个道理经歷过袁亮那件事之后,纪柏惟心里比谁都清楚。 「郑大山。」 纪柏惟哑声开口。 第81页 「你说她会来吗?」 第43章 迹象 车窗外,街景光怪陆离,昏暗的灯光晃进来,纪柏惟半张脸陷进阴影里,侧脸忽明忽暗,好看的不像话。 郑大山感觉自己的唿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下来,不忍打破这如画的场景。 「向医生吗?」郑大山揣度这个她,只能是指的向知榆。 「活动已经结束了,她应该不会去了吧。」 纪柏惟闻言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落到郑大山的身上,他好似有点醉了,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可她跟我说她一定会来的。」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让司机往你家开,可能一回去就看见向医生已经坐在里面了。」郑大山嘆了口气,安抚道。 「郑大山。」纪柏惟叫他,语气里带着点恳求和卑微,「她答应我了。」 向知榆答应他了,就算这次又有可能食言,那他也想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倖去看看,要是她真的去了呢…… 纪柏惟脖颈处红成一片,眼眶也跟着红起来。 他酒量其实不错,可空腹连喝了两大杯高纯度的烈酒,酒量再好也会上头。 郑大山注视着他的双眼,眉头皱起。 向知榆在他心里已经是这样的存在了吗,连喝醉也念念不忘。 「……」郑大山沉默片刻,点点头,「好,我们去看看。」 …… 向知榆的心情早已平復好,一言不发地缩成一团坐在台阶上,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着夜色渐深,寒气也愈发浓重,向知榆感觉自己的双脚都冻得麻木了。 滑板少年结束了练习,看了眼时间,快到九点了,他必须要走了。 「姐姐,这里不好打车,你手机也坏了,要不要我帮你叫辆车啊。」他走到向知榆旁边,掏出手机,在她放空的眼前挥了挥。 向知榆眨眨眼,回过神来,看了眼手机,淡淡摇了摇头。 她现在不想回去,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纪柏惟。 对方可能会冷嘲热讽一番,或者直接一言不发。 后者最让向知榆害怕,她怕两人就此连好好说说话都不可以了。 还不如今晚先不回去,谎称医院里太忙,直接敷衍过去靠谱点。 可她想起上次在车里,纪柏惟明确说过不准敷衍他。 向知榆又没底了,她还是坐这等一下吧,说不定晚点回去,纪柏惟就睡了。 「我再待会,你先回去吧。」向知榆鼻尖被冻得发红,她勉强笑了下。 少年环顾四周,广场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不由担心道:「那你怎么回去啊?」 「我进里面借一下手机就行,你不用担心。」向知榆向后指了一下,让他放心,「走吧,再见。」 「好,那漂亮姐姐再见!」 说罢,滑板热心少年将他的板子小心放到地上,蹬了上去,动作帅气,不一会就滑远了。 「果然还是男高中生最棒啊——」向知榆看了会,感嘆道。 她收回视线,将脖子上的红围巾收紧,抬头看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星星稀稀拉拉地挂在天空。 京州的天空实在没有滨宁来的好看。 向知榆有点想念那片海了,夜晚躺在沙滩上,仰望夜空,星云密布,海风温柔地吹拂,转过头就能撞见纪柏惟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向知榆想到这有点沮丧地低下头,余光扫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她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她用力眨了眨眼,直到看到那人的脸,她心头重重一跳。 欸? 欸! 她没看错吧,纪柏惟怎么会在这,活动不是早就结束了,他应该已经走了啊…… 向知榆讶异地站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膝盖处的疼痛让她不由皱起眉嘶了一声,脚步也停了下来。 她定定注视着前方逐渐清晰的人影,心跳声音如擂鼓,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有个声音在耳边叫嚣。 这不是梦,是真实的。 纪柏惟唇角紧抿,看向她的眼神炙热又浓烈,当他在车上看见向知榆缩成小小的一团坐在门口的时候,他的心也像被人攥在手里,重重地揉搓,疼得他唿吸都开始错乱。 一路上的忐忑和不安在看见她的那一刻都消失不见。 她真的来了。 向知榆在等他。 这十年被他刻意压抑的委屈和心酸,在意识到向知榆在等他的那一瞬间,潮水般涌现而出。 纪柏惟鼻尖一酸,脚步逐渐加快,变成了奔跑,他跑向那个折磨了他十年的坏女人。 向知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响,眼见着纪柏惟的离她越来越近,她不由伸出手想接住他,可下一秒,略带的寒气的双手抚上她的后脑,将她重重按在怀里。 向知榆懵了,浑身僵硬,没敢动。 她能闻到纪柏惟身上淡淡的酒气。 他喝酒了。 车里的郑大山看得着急,幸亏现在已经很晚了,广场上没什么人,灯又暗,不然要被看到或者拍到就惨了。 纪柏惟沉重的唿吸在头顶响起,向知榆的脑袋被他抱在怀里,耳朵被迫贴在胸膛上,能感受到上下起伏,她眨了眨眼,没有推开他,抬起手悄悄攥紧了他腰侧的衣服。 第82页 两人沉默地抱了会儿,直到头顶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了静谧。 「在这等多久了。」 向知榆闷声回道:「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他那会刚离开。 纪柏惟舒了口气,松开她,扶住向知榆的脑袋,让她看着自己。 「活动都结束了,为什么还要来?」他听到她的回答。 为什么。 向知榆直视着纪柏惟微微泛红的眼睛,眼睫轻颤,老实道:「我答应你了啊,而且……」她举起碎屏的手机,表情有些委屈,「我手机摔坏了,不能打电话给你。」 「……」 纪柏惟闻言轻笑,原来她手机坏了,怪不得不回消息。 刚刚因为看见向知榆而暂时忘却的头晕此时勐地侵袭上来,纪柏惟抬手按住额头,闭了闭眼,脚步开始虚无。 他微微偏了偏身子,没站稳,就要踉跄倒地的时候,一双干净莹白的手接住了他。 抬眼,四目相对。 向知榆眉间紧蹙,紧张道:「喝醉了?」 「嗯……」 「还能自己走吗?」向知榆揽住他的胳膊,将他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有点,困难。」他的目光锁在向知榆身上,轻轻摇了摇头。 「那我扶你上车。」 但她显然忘了自己膝盖还在疼的事情,刚抬脚就忍不住轻吸一口凉气。 纪柏惟注意到她表情不对,沉声道:「怎么了?」 「你能克服一下自己走吗,我扶你可能有点艰难。」向知榆犹豫地低头看了眼膝盖,裤子那处还沾着灰。 纪柏惟看过去,再结合她手机摔坏的事情,不难联想到这女人肯定也摔倒了。 他面色一沉,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就这么走吧。」 「好。」 两人从远处看,一高一低,一个瘸一个晃,朝保姆车走过来,形状诡异。 郑大山赶忙下车迎上去:「快点上车,小心被人看见。」 向知榆闻言连忙松开手,往前单腿跳了几下,先一步上了车,纪柏惟手上落空,不满地看过去, 这个表情杀伤力巨大,向知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他。 纪柏惟看见那只手又出现在眼前,扯了下嘴角,眉目舒展开,他躲开郑大山要扶他的动作,开心地握住向知榆伸过来的手,借着力上了车。 高大的身影扑到向知榆身上,她连忙往里坐了坐,可纪柏惟不允许,他死死攥着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扯。 两人在车里公然拉拉扯扯,最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向知榆败下阵来,老实的被纪柏惟锁在他与车门之间。 纪柏惟看着真的醉了,陷入了半睡半醒之间,将头搁在她的肩上,还用脑袋蹭了蹭。 身边人的存在感太过强烈,时不时有酒香混合着木质香水味钻进鼻息,向知榆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热,一动也不敢动,他温热的唿吸喷洒在脖颈上,又痒又麻,惹的她一直往后缩。 但手却回握住了对方,十指紧扣,没有松开。 郑大山一回头就看见自家艺人那副借酒耍流氓的样子,实在没眼看,对着向知榆尴尬地笑了笑。 …… 一路无言,直到车开到地下停下车库里,向知榆扶着睡着的纪柏惟走进电梯,郑大山在门口眼神复杂,在门关闭前,犹豫道:「向医生。」 「嗯?」 「我们柏惟,拜託你了。」 向知榆闻言侧头看向纪柏惟安静的睡颜,柔柔一笑。 今天有两个人拜託她。 那个是使命,而这个…… 是心之所向。 「我会的。」 向知榆抬眸坚定道。 …… 回到家,打开客厅的灯,昏黄的灯光让这个冷调的房子多了点温暖。 向知榆扶着他,小心地走过去,将人轻轻放到沙发上,接着把对方的外套和鞋子脱掉,做完这一切,向知榆舒了口气,看了眼纪柏惟静谧的睡颜,打算去厨房给他沖个蜂蜜水。 刚直起身,手就被人拉住了。 她下意识低下头,却撞进了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里。 「不准走,向知榆。」 向知榆三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第44章 迹象 不知道为什么,向知榆脖后一凉,胳膊上泛起鸡皮疙瘩,听话地蹲下来凑过去,没什么底气的嗫嚅:「我没走……」 纪柏惟扯着她的手放到胸口处,像是生怕她挣脱一样,扣着她的虎口,像个护食的老虎。 眉眼上挑,尽显锋芒。 向知榆看得心尖一颤,脚有些酥软,乖乖蹲下,听候发落。 只见纪柏惟缓慢地抬起手,朝她伸过来,向知榆勐地闭上眼,还以为对方又要捏她脸。 没想到额上倏然一痛。 她忿忿地睁开眼,这男人又弹她! 「干嘛!」 又挨一下。 向知榆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捉住他行兇的武器,眼里湿漉漉的,软声道:「很疼啊。」 「你还知道疼。」纪柏惟因为醉酒,眼眶有些红,他咬着后槽牙,冷声道,「坏女人。」 「……」 向知榆听到这三个字脑子一懵,手不自觉松开,纪柏惟得以逃脱,下一秒他就按住了向知榆的后脑,往自己面前带。 第83页 两人的目光又一次相对。 浓郁醇香的酒气和纪柏惟身上的高级香薰味混合迸发,向知榆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她眸光闪了闪,没有动,手指下意识抬起捏住男人的衣领,目光下移,钉在对方性感的唇上。 纪柏惟喉结上下滑动,身上燥热,他轻抚着向知榆柔软的髮丝,眼睫颤动,慢慢靠近这个让他等了十年的女人。 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向知榆闭上眼,心跳急速跳动。 她一直都很想吻他,梦里都在想。 就算这只是对方在酒精作用下的失误也好,她都认了。 「我等了你那么久……」 纪柏惟低沉缱绻的声音忽然想起,灼热的气息洒在向知榆的面上,酒气明显。 向知榆心脏漏了一拍,睁开眼瞧他。 男人表情带着痛苦,眉间挤成了川字,眼眶越来越红。 向知榆忽地心底涌上一阵惶然的情绪,手抚上男人的脸,颤声喊他:「柏惟,你说什么?」 纪柏惟显然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情绪,眸色漆黑,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胸口挤出了这么句话:「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 向知榆勐然睁大眼睛,心湖泛起汹涌的波涛,托起他的下巴,想让他看着她。 可纪柏惟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睡着了,眉间还在皱着,看起来睡得并不好, 「……」 向知榆喉间苦涩,淡淡扬起一个微笑,低头轻轻用唇碰了碰他的额头,伸手将人抱在怀里,直到脚麻了才松开。 她把人连背带抱的扶到床上,盖上被子,接着打开了床头的檯灯,目光静静描摹着那张脸。 脑海里一直迴响起纪柏惟刚刚说的话。 「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向知榆用力眨了眨眼,低头轻笑。 她确实是个坏女人。 让他一个人孤独地走了这么久…… …… 天色大亮,将满室照得通透,阳光洒到床上,纪柏惟皱了皱眉,因为宿醉脑袋有些昏沉,他十分不情愿地翻了个身。 他昨晚好像做了梦,梦里他按住向知榆的脑袋,想亲上去,可是突然一阵困意上涌,他还没亲到人,就昏睡了过去。 想到这纪柏惟愤恨惋惜地锤了下床垫,没想到抬手间手背好像蹭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扫过手背,有些痒。 纪柏惟还以为是宝珠又跑到了他床上,伸出上臂往左边一捞。 ? 怎么宝珠好像变大了。 还软软的滑滑的,手感超好。 纪柏惟的困意一下子退散,他勐地睁开眼,只见向知榆正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半个身子在被子外面,因为择床她晚上一直没怎么睡好,所以翻来覆去间平坦的肚子露了一截。 而纪柏惟的手,正巧摸在那瓷白的肚子上。 他脑袋一懵,手掌下细腻温软的手感,让他捨不得放开,忍不住又轻轻捏了一把。 许是突然被人惊扰,才睡着不久的向知榆嘤咛一声,翻了个身,面对着纪柏惟,顺着她的动作,他的手也滑到了腰侧。 纪柏惟没有动,眸色逐渐变得幽深,喉间一阵发痒,他抬起身子靠近向知榆,手掌将对方的整个腰肢拢在臂弯里。 向知榆被他半抱在怀里。 他盯着那张恬静的睡颜,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这个场景梦到过太多次,就算手掌下的热度清晰传到四肢百骸,就算向知榆的唿吸近在咫尺,他也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抬起胳膊掐了自己一下,直到痛感袭来,才总算放下心来。 「……木木。」纪柏惟嗓音嘶哑,用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叫了她一声。 睡着的向知榆在做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梦里她正在小卖部门口买酸奶,她让妈妈在路边等她。 场景这时切换,汽车刺耳的鸣笛声响彻天际,妈妈倒在血泊里,头下猩红蔓延而开,她手里的酸奶掉在地上,血色和奶白纠缠在一起,周围人群嘈杂,有人拦住了她上前的脚步,她拼命撕扯挣脱,可却离血泊里的妈妈越来越远。 场景再次切换,向楠阴沉着脸,周围都是些身着黑衣的瘦高人影,他们脸上漆黑一片,围在妈妈的墓前。 她惶恐地抱住向楠,可对方却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他甩开她,跑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向知榆跌坐在地,那群黑衣人一点点围上来,嘴里发出宛如低喃的碎语。 向知榆好害怕,她捂住耳朵,想躲进妈妈的怀里,可面前只有一座冷冰冰的墓碑。 「嗯……」 纪柏惟眸光一闪,眼见着刚刚还好好的向知榆忽然闭着眼睛嘴里发出呜咽声,有眼泪从眼角冒出来,砸进枕头里。 他唿吸一滞,连忙将人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后背,像哄小孩一样:「不怕不怕,我在呢。」 安慰有了效果,怀里的姑娘渐渐止住啜泣,唿吸再一次平稳。 纪柏惟心头嘆了口气,用嘴唇摩挲着向知榆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良久才道:「你真是来治我的。」 向知榆第二次从纪柏惟的床上醒过来,她眨了眨眼,茫然地摸了摸身侧,还是温热的,看来纪柏惟刚醒不久。 她想到自己主动留在他卧室里,脸开始发热。 第84页 也不知道他醒过来看到她在床上,心里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她立马老实地下了床,快步猫着身子走进厕所洗了个澡醒醒脑袋。 洗完澡,边擦头髮边走到厨房,迟疑地朝里看了看。 只见纪柏惟穿着见黑色长袖,袖口卷到手肘处,手臂线条结实好看,动作帅气的单手打了个鸡蛋。 好像在做三明治。 向知榆抿了抿唇,走进去接了杯热水。 听到动静,纪柏惟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醒了?」 「嗯。」 向知榆抱着杯子,心里直打鼓。 他还记得昨晚说过什么吗? 不会也跟她一样,是个喝醉了就断片的人吧。 不会吧……? 「你——还记得你昨晚说过什么吗?」没忍住,向知榆垂下眼,倚靠在门边轻声问。 纪柏惟闻言眉尾一挑,停下手上的动作,偏头看她,语气带着点疑惑:「我说什么了?」 「你不记得了?」向知榆失望。 「向医生怎么看起来有点失望的样子。」纪柏惟轻声道,嘴角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微微上扬。 向知榆一顿,咬了咬唇角,声音极低:「这么明显么。」 「嗯?」 「啊……没什么,我去把头髮吹干。」 说完就快步离开厨房,背影有些失落。 「餵。」纪柏惟这时叫住她。 「?」 「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要给我记到心里。」 向知榆愣怔地看着他,想起纪柏惟的那句话:「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她不禁眉眼一弯,看到纪柏惟的表情,有点想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好。」 …… 向知榆吃完饭就赶去了医院,刚进办公室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里面,不由脚步一顿,眉头皱起。 程归听到动静收回打量的视线,看向门口的人,笑道:「好久不见啊,妹妹。」 「……」向知榆脸上没什么表情,她一早就有心理准备,刘开红住院,她儿子程归肯定会出现,只是没想到会在她办公室堵她。 她没吭声,换上白大褂,熟稔地戴上眼镜坐下,抬眼瞧他:「出差回来了?」 距离他俩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程归风尘僕僕地从美国赶回来,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 向知榆还记得那次送给她的是一块手錶,不过她收下后一直没戴过,也不知道被她塞到了哪里。 听到这话程归点点头,从容地坐到她对面,将手里包装精緻的礼物放到她面前:「补你的生日礼物。」 向知榆扫了眼,没有推辞,程归继续说:「听说是你帮我妈做的手术,谢谢。」 他郑重其事,语气认真,向知榆挑了挑眉:「我不是主刀,要谢去谢唐医生去,他办公室就在下面。」 这**裸地逐客令,程归听完也不恼,反而没在这事上纠结,换了个话题:「我见到纪柏惟了。」 「……」 向知榆从文件里抬起头,默了两秒。 她和纪柏惟住在一起这事暂时只有郑大山知情。 程归还不知道她已经和纪柏惟相遇了。 她也不太想让程归知道。 「嗯。」向知榆收回目光,继续垂眸翻看着文件,「然后呢?」 程归眼眉一挑,对于向知榆漠然的态度有些惊讶,随即勾唇笑了笑:「我是他下部剧的导演。」 「……?」 「而且下个月就进组。」 向知榆拿着笔的手一顿,抬起头眼神不善地注视着他。 十年前,这小子是怎么对待纪柏惟的,向知榆记得清清楚楚。 第45章 迹象 「纪柏惟你不可能忘了吧,我记得你当时还挺护着他的。」程归观察着向知榆的表情,语气漫不经心,仿佛当年种种在他嘴里是很随便的玩笑。 向知榆不想听他说这些,眼里的嫌恶怎么也掩盖不住,她用笔尖点了点桌面,冷冷一笑:「你是他下部剧的导演是吧?」 程归上下看了她一眼,不懂她重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挑了下眉:「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告诫你一句话。」向知榆站起来将桌上的礼物拿起来,走到他面前,「对他客气点,别没事找事。」 说罢把礼物丢到他怀里,下巴示意了下门口:「我很不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又贵又不好吃,下次别买了。」 「走吧,别打扰我上班。」 「呵。」 程归笑了笑,没有生气,向知榆还和以前一个样,只要对上他,嘴上就跟装了机枪似的,往外吐刀。 「那,向医生中午要和我一起吃个饭吗?」程归走到门口,回头说道,「我请。」 向知榆抬手扶了下眼镜,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医院规定,医生不能和病人家属走得太近。」表情冷下来,「你自己吃吧。」 说完把门关上,程归及时往后退了一步,怀里抱着巧克力,盯着门板,无奈笑着摇摇头。 还是满身刺,一点没变。 …… 午休时间一到,向知榆被包小宁拉到食堂去吃了,唐潮和陆祎这两货不知道遁到哪去了,一天没见着。 「哎,小吱吱,说说,最近是不是有人追你啊?」 第85页 包小宁又开始嚷嚷着减肥,只点了两个素菜,一座下就开始八卦。 向知榆老实摇摇头:「没啊。」 包小宁不信:「那早上拿礼物去你办公室那个是谁啊?还有前阵子那个江警官和纪……」差点说出纪柏惟的名字,她勐地一顿。 向知榆疑惑:「鸡?什么鸡?」 「额,什么鸡,我说鸡了吗?你听错了。」包小宁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接着把话题掰回来,「从实招来,早上那个男的是谁?长得那么帅。」 向知榆嘆了口气,咬了口鸡腿嘟囔道:「我继母的儿子,我名义上的哥哥。」 「哥哥?!」包小宁啊了一声,瞬间来了兴趣,「那他还单身吗?」 「应该没有吧。」其实向知榆也不知道,她根本没关注过程归,「哎呀,我也不知道。」 「怎么,看上了?」 包小宁瞪了她一眼:「我只喜欢比我小的。」 「那你还问。」向知榆笑笑。 包小宁没放弃,想到纪柏惟上次说过要追向知榆,也不知道有没有採取什么行动。 「那就没有别的人追你吗?」 「真没有。」 包小宁闻言眉头紧皱,难道纪柏惟这厮只是口嗨?! 估计是了,像他这种大明星哪里真的会认真追人啊,架子肯定端的很高。 啧啧啧,看错人了。 向知榆否认完脑袋里忽然闪过昨晚的事情,筷子顿了顿,迟疑道:「小宁,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包小宁第一次见她这么正式,后背不由挺直,「你先说说看。」 「你平时都是怎么主动追人的啊?」 「……啊?」 「你交过那么多男朋友,经验肯定很丰富。」 向知榆好像很苦恼的样子,身子前倾,虚心请教:「有个人想让我主动点,可我也没谈过恋爱,主动要做些什么啊?怎么样才叫主动啊?啊——这个对我来说太难了。」她用手托腮,有点崩溃。 包小宁懵了,一听这话,立马抓住对方的肩膀摇了摇:「你给我清醒一点,就你这长相,往那一站随便勾勾手指,哪个男人不缴械投降?还要怎么主动?」 「跟你提这个要求的人,以为自己是什么天神下凡吗?难不成就是帅到惨绝人寰?还要你主动点,什么玩意!」 向知榆为难地抿了抿唇,眼前浮现出纪柏惟的脸。 他长得确实,蛮……哇噻的。 反正向知榆是见色起意到现在依旧贼心不死。 「要我说啊,你就别惯着他,晾他两天,看是他主动还是你主动。」包小宁纵观自己的恋爱史,她都是被追的那个,实在无法理解这个要求,「你要硬起来,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 向知榆眨眨眼。 晾着纪柏惟? 想想她就…… 「我捨不得。」向知榆嗫嚅道,「小宁,你就教教我嘛——」 包小宁一听这话,简直要气吐血,看着向知榆无意识的撒娇,唇红齿白,两眼湿润,无辜地沖你眨巴眼,这谁顶得住? 「欸,为什么美女都这么没有自信。」包小宁哀嘆一声,还是败给她了,「主动嘛……」她顿了半天,没底气道,「就是主动出击和勾引喽。」 包小宁每段恋情都是从那些十八禁的事情开始的,所以根本想不到什么正常的主动方式。 「详细说说。」向知榆打开手机备忘录,仿佛自己正在听什么重要会议。 「……」 「主动出击就是趁其不备,做些暧昧的举动,主要就是增加肢体接触,让对方无意识地察觉到你的性感和魅力。言语撩拨他,多在他面前展现你对他的崇拜之情,把他当成偶像一样,主动邀请一起吃饭或者玩游戏什么的。勾引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穿得性感点,男人是视觉动物,你越和平时不同,他越能察觉到你对他的不同。」 包小宁说累了喝了口汤,眼见向知榆低着小脑袋,模样认真。 「还有吗?」 「暂时就想到这些,你可以先去实践一下,看有没有用。」包小宁眼波一转,凑近她,「不过,这个男人是啊?让你这么上心?」 向知榆手指一顿,垂下眼,犹豫道:「就……我初恋。」 「初恋?我记得你不是母胎单身吗?」 「就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向知榆说完耳根有点红,收起手机,埋头吃饭。 「他来找你了?」包小宁笑了笑问道。 「算吧,反正就这么遇见了。」向知榆眸光闪烁,「这次我不想错过了。」 包小宁第一次见到向知榆这么害羞又坚定的样子,心头一跳,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那我先预祝你的主动成功。」 「嗯。」 …… 纪柏惟这段时间开始逐步恢復工作,经常深夜才回来,两人碰面的机会甚少。 向知榆也没办法实施包小宁教的主动大法。 时间很快到了一月底,距离春节只有不到十天了。 刘开红今天出院,程归也挺忙的,要准备开机事宜,好不容易抽空赶到医院,把刘开红和向楠送到车上。 三人临走时,向楠还叮嘱她年三十那天一定要早点回家,不准晚上到了饭点才到。 向知榆淡淡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第86页 回到医院里,正好到了午休时间,想着去找陆祎和唐潮随便吃一顿。 刚走进办公室,抬眼便见陆祎正和一个女生在说话。 定睛一看,那个女生竟然是顾枝雨。 向知榆愣在原地,陆祎余光看见她,下意识和对面的人拉开了距离。 「你来干嘛?」他眸色深沉,问道。 「我来找你一起吃饭。」向知榆耸了耸鼻子,将门关上,「你先忙,我去找唐潮。」 说罢就要先走,但被陆祎叫住:「等我一下。」 「哦。」 顾枝雨见到向知榆进来,不禁眉头轻皱,随即恢復如常,非常有眼色道:「那我先告辞了,我父亲的事就拜託陆医生了。」 「这是我们分内的事,不用这么客气。」陆祎扬起一个笑容,微微点头示意。 顾枝雨走了出去,看到站在门口的向知榆,不由抿了抿唇,主动开口打招唿:「向医生。」 「顾小姐。」向知榆抬起头,笑了笑。 「上次在病房是我失礼了,还请你不要见怪。」顾枝雨将碎发拨到耳后,语气轻柔,「柏惟哥和向医生之间看起来不太像正常的医患关系,我和柏惟哥相识多年,算得上是无话不谈,他从没跟我说过关于向医生的事情,出于好奇,当时才出口问了那么一句。」 一口一个柏惟哥,听起来亲密又暧昧。 向知榆闻言下意识咬住嘴里的嫩肉,眸色微闪,没有吭声。 顾枝雨低头微微一笑,扫了眼对方,正要告辞,却听到向知榆轻声道:「我和他的关系,就不劳顾小姐操心了,以后都不用。」 声音淡然,却充满了宣誓主权的意味。 「……」 顾枝雨背对着向知榆,闻言胸口一滞,垂在两侧的手握紧,默了两秒,随后一言不发地抬步离开了这里。 唿—— 向知榆松了口气,背靠在墙上,还没缓过劲来,陆祎这时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他刚刚什么都听到了。 「走吧,吃饭去。」向知榆摆摆手,耷拉着肩膀往前走。 刚和女明星对了波线,她现在只觉身体被掏空,急需吃点东西补充下能量。 「你现在住在哪?」陆祎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 向知榆扭头看他,下意识说:「朋友那。」 「哪个朋友?」 「……」 陆祎眼神有点可怕,他好像死磕在了这个问题上,向知榆知道他这人很爱钻牛角尖,不好好回答可能会被一直问。 她正过身,直视他,语气认真:「高中时认识的一个朋友。」 她不能告诉陆祎那个朋友就是纪柏惟,只能先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陆祎沉沉地看了她许久,久到向知榆眉头逐渐收紧,他才移开目光,声音带着沙哑:「……走吧。」 说罢,他迈开步子,越过向知榆走在前面。 向知榆蹙眉看向他的背影。 过于挺拔到有些僵硬。 不知为何,总觉得蔓延着难言的颓丧氛围。 「他这是怎么了?」 向知榆不知道他怎么态度瞬间转换的这么快,不由喃喃自语了一句。 第46章 迹象 这次三人组约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奇妙。 陆祎仿佛刚从北极回来,脸冷得跟殭尸一样,任向知榆和唐潮怎么递话,他连个屁都没有。 唐潮不乐意了:「你便秘啦,脸这么臭。」 陆祎斜睨了他一眼,继续臭脸。 向知榆和唐潮对视一眼,没有再找没趣,反而说了另一个话题。 「哎,你和小袁记者怎么样?」向知榆问。 唐潮闻言嘆了口气:「别提了,她说暂时不想谈恋爱,让我给她点时间。」 向知榆点点头:「可以理解,上段感情给她的伤害太大了。」她撞了撞唐潮的胳膊,挪揄道。「没想到你这次这么认真啊,往常不是一个月追不到就放弃的嘛。」 唐潮难得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眼里浮上笑意:「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栽了。」 向知榆愣了愣,看着唐潮认真的表情,嘴角不由染上笑意,想起第一次见到唐潮时,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油嘴滑舌。 但相识之后,就会发现这人,意外的靠谱。 和他相处起来,非常舒服,没有压力,这样的人要是真正喜欢上谁,估计这辈子都认定了。 向知榆想到这,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向姐给你个忠告。」 「切——说说看。」唐潮抬眼瞥她。 「别送香水了。」 「……」 「噗——」对面一直绷着的陆祎一听这话,没忍住,一口汤呛进鼻子。 唐潮忿忿地拿筷子戳米饭:「啊……」 吃完午饭,三人分别,陆祎正要上楼的时候,唐潮叫住了他:「陆祎,聊聊。」 「……」 两人四目相对,陆祎默了两秒,点点头。 来到楼后面的空地那,唐潮掏出两根烟,陆祎看了他一眼。 「别装,我知道你没戒掉。」 「呵。」 两人沉默地抽着烟。 良久,唐潮将菸蒂熄灭,手插兜,表情有些严肃:「你喜欢小榆。」 第87页 语气是肯定的。 陆祎闻言眸色微闪,没有否认:「我还以为你早看出来了。」 「还真是。」唐潮轻笑,「……多久?!」 「大一到现在。」 「靠……」他一个情场老手竟然一点没看出来,陆祎这闷骚藏得够深的。 「我说怎么大学时候交的每任女朋友都要带给我们看看呢,想让人家吃醋啊。」 「嗯。」陆祎没有反驳,「可是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这话有点扎心,唐潮不禁好奇:「兄弟,你不会暗恋了这么多年就只用了这招吧?」 陆祎沉默吸菸。 唐潮彻底败给了他,无话可说。 两人大学时几乎每**夕相对,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时不时一起吃饭和出去玩,竟然一点告白的机会都抓不住,这男的不会有问题吧。 「你为什么不告白?以往机会那么多。」唐潮恨铁不成钢,「你不会哪里有问题吧,啊?你是不是不行?兄弟看着我,不用害羞,我跟泌尿科的医生关系不错,我让他帮你保密。」 「滚。」陆祎冷声骂道。 「那你什么毛病?」 陆祎收回视线,背对着他,语气低沉:「我怕被拒绝之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你也看得出来,她根本不喜欢我,还不如就这样,保持着朋友的关系,相安无事。」陆祎神色淡淡,眸色深沉,漠然地看向远处,「而且……已经迟了。」 「迟了?」唐潮不明白,「哪里迟了,试都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迟了,她不喜欢你,是因为你们俩太熟了,你在她心里的身份只是朋友,只要你一告白,这个身份就会转变,她会用看男人的目光去看你,倒时候你再乘胜追击,还是有可能的。」 「陆祎,我不记得你是个胆子这么小的人。」 「我是。」陆祎回过头打断他,眉间蹙起,眸底翻涌,「我一直都是,不敢反抗我爸,不情不愿的学了医。喜欢上向知榆,可是八年都不敢表白。」 唐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复杂地看着他。 「她心里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我没理由再自取其辱。」陆祎最后撂下这句话,垂下眼整理了下心情,再次抬头时,脸上是他特有的疏离微笑。 「走吧,我们出来太久了。」 「……」 唐潮盯着他的背影,心里嘆了口气。 他言尽于此了。 * 因为手机摔坏不能用,向知榆这几天一直在用之前的旧手机,她打算今天下班后赶紧去买个新的。 其实旧手机也能用,但就是要充电宝不离手。一到室外就冻关机。 其他也没什么。 向知榆来到商场里,走到手机专柜,店员立马就接待了她。 她刚要说出摔坏手机的型号时,余光扫到一旁的人形立牌,勐然一顿。 是另一个手机品牌的代言人。 好巧不巧,这个代言人就是纪柏惟。 向知榆想起来,纪柏惟用手机是这个牌子的最新款。 「小姐?您想看哪款?」店员见她没动静,提醒道。 向知榆回过神,眨眨眼,抬手指着人形立牌,小声道:「请拿这款,给我看看。」 「好,这是我们刚到的最新款,有这三种颜色,您想要看哪一种?」店员指着橱柜里的手机,笑道。 她回忆了一下,纪柏惟用的是黑色。 「白色。」 「好的。」 …… 向知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买了个超出预算两千块的手机。 直到坐到车里,她才感到后知后觉的肉痛。 「宝贝,你好贵。」她摸了摸漂亮的新手机,不由哭丧脸嘆道。 小心翼翼的开机,初始屏保就是纪柏惟的照片,向知榆看了几眼,连忙把电话卡装上。 新手机怎么看怎么喜欢,向知榆摸索了一下,刚要收起来,微博这时跳出来一个通知。 【#烈火官宣#主演@纪柏惟@孟尚颜,发布会上热闹非凡,期待新剧开机!】 「烈火……」向知榆点进去,看见剧名不由眼皮一跳。 这就是程归说的那部剧吗…… 向知榆点进热搜,看到除了粉丝照常的安利控评外,广场上莫名出现了一波不同的言论。 【话说这位不是个九漏鱼选手吗?他演消防员有点辱了吧……】 【不是吧,他爸烧炭自杀烧死人的事,大家不会都忘了吧,他演消防题材的剧真的不怕被沖吗?】 【绝了,受害者家属看到会是什么心情,加害者的儿子去演消防员,带入一下是会别气死的程度。】 【srds,他爸的错不应该他来承担吧。】 【虽然jbw演技很好,但这种题材还是别碰了……】 【啊啊啊孟尚颜和纪柏惟,这颜值太配了!】 【诶,娱乐圈门槛真低,连个高中都没读完也好意思拿奖。】 …… 类似的这种评论和微博如流水般涌现出来,很快就有营销号搬了过来,特意将那件往事重提,评论区里还未被粉丝控住,不少路人都发表了不满。 对于纪柏惟演消防员这事。 向知榆关掉微博,紧抿唇,眼睛盯着仪錶盘,心里有点不舒服。 她记得这所谓的黑料,是在纪柏惟出演完《白色音符》之后,突然在组里被人爆出来的。 第88页 那人自称是纪柏惟的高中同学,他们老家那都知道这事。 纪柏惟他爸得抑郁症,烧炭自杀,结果蹦出的火星把楼给点了,烧死了隔壁那家的女主人。 因为当时纪柏惟很煳,也没什么人关注,小范围的闹了一阵网上就熄火了。 再被提起就是在纪柏惟那部成名电影大火之后了。 当时黑子和营销号铺天盖地的谩骂和网曝,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要求纪柏惟出来对受害者家庭道歉的。 向知榆胸口像压了块大石,透不过气。 纪柏惟看到这些,心里肯定不好受…… 想到这,向知榆撩了把头髮,立刻启动车子往家赶。 她要等纪柏惟回来,她得陪在他身边。 …… 慌忙回到家,打开门,只见里面漆黑一片,窗帘不知何时被拉上了。 向知榆有些沉重的唿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尤为明显。 发布会下午就结束了,也不知道纪柏惟有没有去参加之后的聚餐。 思及此,向知榆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纪柏惟?」 没有人应答。 向知榆脱下鞋子,默了会,想抬手开灯,刚碰到开关,就听到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别开灯。」 「……」 他在家。 「好。」 向知榆放轻脚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屋里实在太黑了她有点辨不清方向,不由轻声问道:「你在哪?」 「我看不见,找不到你。」 话音刚落,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掌心炙热,勐地把向知榆往下拽。 向知榆没反应过来,嘴里发出低低的惊唿,脚下一滑,借着力,往后摔下去。 想像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摔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却不小心碰到了纪柏惟的皮带扣,在彼此杂乱的唿吸里,发出不大不小的咔哒声。 向知榆吓得立即缩回手。 下一秒,温热的唿吸喷洒在脖颈上,纪柏惟将人环抱在怀里,嘶哑又压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别动,就一会,让我抱一会。」 第47章 迹象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乱了节奏。 纪柏惟伸手捧着她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前,黑暗让感官集中,向知榆能清晰听到对方胸膛下强而有力的心跳。 她闭上眼,抬手环住纪柏惟的腰,像只猫儿一样窝进他怀里。 向知榆见过很多颗跳动的心脏,也从听诊器里听过无数次心跳。 但这是第一次,她觉得原来心跳的声音竟然如此动听。 仿佛可以一直听下去。 两人无声相拥,谁也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 良久,才听头顶一声嘆息。 向知榆感觉到他的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轻柔抚弄,心跳不由逐渐加快。 她鼓足勇气,闷声叫他:「柏惟……」 隔着漫长的时光,向知榆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喊了他的名字。 「嗯。」 纪柏惟用鼻音回答。 黑暗里,无人看见在听到这两个字时,他眼里迸发的温柔。 随着这声嗯,耳朵贴着的胸膛也跟着震颤。 向知榆发觉自己的耳尖开始发烫。 「柏惟?」 「嗯。」 再次得到回应,向知榆心尖一颤。 发间的手指开始往下移,移到唇角,用指腹轻捻,引起全身异样的酥麻震颤。 向知榆轻轻捉住他的手,在黑暗里抬眸注视着纪柏惟。 脑海里想起包小宁说过的主动大法。 主动…… 二人紧贴相拥,暧昧的氛围和交缠的唿吸,此时的一切让向知榆开始迷煳,她想近一点,再近一点,靠近他。 纪柏惟垂下眼眸,眼神如月光般轻柔缱绻。 本来烦躁低落的情绪在看到向知榆回来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这个人的存在能治癒他的所有。 他不想等了,什么狗屁主动,趁现在告白算了,把人彻底绑在身边。 「木……」 霎时,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刚想凑过去偷袭人家的向知榆勐地一惊,尴尬地抿了抿唇,幸好是在黑暗里纪柏惟没看见她的窘迫。 向知榆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看了眼名字,压着嗓子没好气道:「干嘛啊糖精!」 电话那头的唐潮无辜地眨眨眼:「火气怎么这么大?打扰你好事啦?」 你说呢?! 「有屁快放。」 「请你吃烤肉,快点的,把你家地址发我,我和陆祎去接你。」 「不……」 向知榆下意识看了眼纪柏惟的方向,刚想拒绝,头顶响起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打断她。 「去吧。」纪柏惟垂着眼,淡淡道。 「啊?」 向知榆睁大眼睛瞧他,没反应过来。 唐潮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音量陡然提高:「卧槽,怎么有男人的声音?!向知榆你在干什么呢?」 纪柏惟这时忽地抓住向知榆的肩膀,像提小鸡一样,把她扶到沙发上,自己走到门边把灯打开。 霎时,屋里变得明亮,向知榆不明就里地看向他,没有吭声。 纪柏惟弯下腰弹了下她的脑袋,唇角上扬:「我也饿了,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第89页 余光不小心瞟到向知榆的新手机,漆黑的眼眸微闪。 !? 向知榆伸手摸向额头,有点懵,但面对眼前温柔的笑眼,还是下意识点点头。 「向知榆,说话呀,你背着我们干嘛呢?」 「糖精。」 「说。」 「可以加个人吗?」 「……?」 …… 场面突然变得很诡异,向知榆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纪柏惟,出了小区大门,走到唐潮的车前,四个人面面相对。 唐潮脸黑的跟锅底一样,陆祎更不用说,眼底一片寒霜。 向知榆指了指身后,尴尬地笑了笑:「我……朋友。」 「哼——」唐潮怪里怪气地哼了一声,「向医生和自己的病人关系这么好啊,还从一个小区出来,我们都不知道呢。」 向知榆保持微笑:「你再阴阳怪气,我就跟小袁聊聊你的光辉情史。」 「……」唐潮声音一顿,偏头切了一声,视线移到一直没出声的纪柏惟身上,礼貌地伸出手:「唐潮,上次在急诊见过。」 虽然纪柏惟在医院住了蛮长时间的,但唐潮一直没什么机会当面和这位大明星说过话,一时有些好奇,拿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纪柏惟轻轻回握住,颔首,言简意赅:「纪柏惟。」 松开手时注意到一旁冷着张脸的陆祎,纪柏惟眼尾一挑,朝他伸出手,语调有些慵懒:「陆医生,听知榆提起过你。」 这句话带着漫不经心却不容忽视的熟稔和亲密。 陆祎嗓子发紧,垂眸盯着那只手,没有动作。 纪柏惟见他不动,手也没收回去,眸色深沉,唇角的弧度松了下去。 场面有些僵持。 向知榆不知道陆祎这是怎么了,她怕纪柏惟尴尬,一把按住他的手,打圆场道:「进车吧,外面怪冷的。」 唐潮瞥了眼陆祎的脸色,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提醒道:「你开。」 向知榆拉着纪柏惟坐进后排,陆祎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淡淡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坐进驾驶位,启动车子。 「怎么突然要请我吃饭啊?」向知榆拍了拍坐在副驾驶上的唐潮,问道。 唐潮心里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想帮陆祎这个木头一把,当个月老撮合你俩,没想到你竟然拉了另一个男人过来。 「呵呵,我钱太多没地花,让你帮帮我不行嘛——」他拖着腔调,显然已经是完全放弃了。 向知榆没把他的打趣放在心上,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订的是包厢吧。」 唐潮啊了一声,「我可不想被围观拍照。」 要是不订包厢,这么大一个明星在场,估计吃着吃着他们那桌就成观光景点了。 纪柏惟闻言勾了勾唇,目光始终落在向知榆身上,认真又温柔。 这一幕,陆祎透过后视镜看在眼里,胸口有些发闷。 「小榆,纪先生就是你说的那个高中的朋友?」他开口问道,声音清冷。 向知榆听到这话,不由轻咳,没好意思看向纪柏惟,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你俩现在是住在一起?」唐潮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向知榆刚要回答,却被纪柏惟抢先一步:「没错,我和向医生正在同居阶段。」 …… 同居阶段…… 说得好像下一步就要结婚了一样。 唐潮眉间蹙起,回过头视线在二人之间轻扫:「你俩在谈恋爱?」 「咳咳!」向知榆企图用咳嗽掩盖恋爱那两个字,可是效果甚微,车里空间就这么大,是个人都听见了。 不由警告性地瞥了他一眼,「别瞎说。」 「没有。」纪柏惟靠着椅背,露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皮浅浅,眼睫很长,这双眼看谁都带了几分情,「不过有这个意思。」 向知榆心跳漏了一拍,侧头看他。 「我在等向医生……」他倾过身子,靠近向知榆的耳侧,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淡淡道,「主动。」 「……」 唿吸喷洒在耳尖,向知榆勐地捂住耳朵,脸开始发热。 唐潮没听到后面那两个字,下意识问道:「等什么?」 「等你闭嘴。」向知榆赶紧伸手把他的脑袋往前掰,「话那么多。」 陆祎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盯着前方,手指不自觉收紧。 他本以为已经释怀了,可没想到,亲眼看见向知榆露出那副从没见过的表情,心脏比什么时候都要难受。 他轻缓地唿出一口浊气,只觉得这八年,他好像错了。 如果,这八年里,他要是勇敢迈出那一步,结果是不是会和现在有那么一点不同? …… 到了预订好的烤肉店,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包厢。 一进去,只见袁萌月已经坐在里面了,见到他们进来,脸上瞬间展开笑颜。 「快坐吧。」她站起来往里挪了下,好让唐潮坐在她旁边,「我已经先点了一些肉和蔬菜,你们再点些喜欢吃的。」 她把菜单递给向知榆,余光扫到对方身后高瘦清俊的男人时,心头讶异。 纪柏惟此时已经摘了口罩,那张夺目的脸露了出来,他挨着向知榆坐下,见袁萌月盯着他,礼貌地弯了下嘴角。 「我靠……」袁萌月拍打着唐潮的大腿,「纪柏惟欸!」 第90页 「这是真的假的?!」 唐潮抓住她的手,无奈笑了笑:「真的,老向的高中同学,跟着她一块来的。」 向知榆闻言柔柔点头,她能感觉到来自身侧的那道视线,嵴背有些僵硬。 在场的都是她的好朋友,纪柏惟跟着她来到这里,算不算是变相见她的亲朋好友啊…… 想到这向知榆越发不自在了,对着袁萌月笑了笑。 「哇,我怎么没有一个大明星同学,慕了慕了向姐。」 袁萌月不追星,但头一次见到这么火的明星,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朝纪柏惟点点头,两人简单做了下自我介绍。 正好这时服务员端着肉进来,向知榆下意识挡住了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从上次一起去超市开始,向知榆就很害怕被人看到纪柏惟和她在一起。 她心里很清楚。 如今的纪柏惟不能被拍到这样能制造话题和误会的东西。 他走到今天不容易,向知榆不想因为自己给他带来麻烦。 低头看手机的纪柏惟忽然察觉眼前画面变暗,他抬起头注意到向知榆大半个身子挡在他前面,正好形成了视线死角,别人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看到他的脸。 意识到她这是在干什么,纪柏惟皱了皱眉,黑眼睫颤动,敲字的手指停下,沉默地盯着向知榆的后脑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48章 迹象 向知榆没有替唐潮省钱,贵的肉都点了一份。 眼见一盘盘肉接连被端上来,唐潮皮笑肉不笑地拿筷子戳了戳向知榆的小臂,碍于袁萌月在场没有骂脏话:「你可贴心。」 「呵,那是当然,咱俩谁跟谁啊。」向知榆得逞一笑,拿筷子戳回去,一时两人陷入了某种比拼,对面的陆祎好像已经习惯了二人的打闹,熟练又沉默地烤起肉,然后把烤好的肉依次放在向知榆和唐潮的盘子里。 三个人之间仿佛有种无形的结界,旁人无法介入。 袁萌月这时正巧出去接电话,包厢里只剩四人。 纪柏惟将三人和谐的场面看在眼里,沉默了几秒,淡淡收回视线。 这边,向知榆为了躲开唐潮的攻击,不住的往后退,忽然,后背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她反应过来扭过头和纪柏惟的视线撞上。 他伸手稳住向知榆的胳膊,把人扶正,垂眸盯了她两秒,随后若无其事的移开。 向知榆收敛了笑意,低头喝水,没明白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纪柏惟的加入会让这顿饭变得尴尬,但没想到他竟然意外的……开朗。 他、唐潮和袁萌月俨然成了话题制造者。 唐潮所有莫名其妙的梗他都接得住,袁萌月问的一些娱乐圈的八卦他也幽默化解。 吃到最后唐潮差点站起来拉着他叫兄弟。 向知榆咬着筷子,看着气质大变样的纪柏惟,茫然地眨了下眼。 原来他开朗大笑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啊…… 眼尾弯弯,眸光闪烁,还能隐约看见小虎牙,没有精緻打理过得碎发在灯光下也在熠熠生辉。 好可爱…… 向知榆咬着吸管,看得有点入迷,连陆祎给她夹肉都忘了吃。 「小榆。」陆祎这时忽然开口叫她。 「……嗯?」向知榆回神,抱歉地笑了笑,「怎么了?」 陆祎浅笑:「能和我出去一下吗?」 向知榆闻言顿了下,没有多想,点点头:「好。」 隔壁的三人已经进入了玩游戏环节,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向知榆拿着手机,轻声站起来,随着陆祎出了包厢。 「怎么了大陆哥?」 她跟着陆祎来到走廊拐角处,这里温度比包厢里要低很多,向知榆缩了下脖子,问道。 陆祎微微低头,动作迟缓得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低沉道:「欠你的生日礼物。」 向知榆目光下移,落到对方手心里的丝绒盒子上,笑了下:「时间过了这么久,我都快忘了。」 「我不会忘的。」陆祎淡淡道,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首饰盒。 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对设计简约,但做工精细的耳钉。 银质的,玫瑰形状。 「……」向知榆接过,眼尾弯起,「哇,好漂亮。」 「喜欢吗?」陆祎低头,盯着向知榆的脸,嗓音有些低哑。 向知榆没有犹豫,笑嘻嘻地给他点了个贊:「喜欢啊,大陆哥的审美渐长啊。」 她想起之前被纪柏惟嘲讽很土的项鍊,再看了眼耳钉,由衷夸赞。 「喜欢就好。」陆祎轻柔一笑,将盒子塞进她的手里,「就觉得你戴起来会很好看。」 「谢谢。」向知榆笑得可爱,扬了扬手里的耳钉,「我会戴的。」 陆祎闻言低头自嘲轻笑,没有吭声。 「你先回去吧,我正好去趟洗手间。」 向知榆指了指走廊尽头,说道。 陆祎嗯了声,抬脚要走时,没忍住又一次叫她:「小榆。」 「嗯?」 「你喜欢纪先生吗?」 向知榆没想到陆祎竟然这么直白,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被人勐然戳穿心事,她立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开始飘忽。 「额,我……」 「好,我知道了。」 撂下这么一句,陆祎没有再停留,他的背挺得很直,沉默地回到包厢。 第91页 向知榆楞在原地,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他知道什么了? …… 上完厕所,向知榆走出来刚要洗手,余光便扫到立在门口的男人。 纪柏惟正低头抽着烟,在看手机。 走廊上很昏暗,他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头上还戴着鸭舌帽,让人看不清神色,背靠着门框,微微低下头,猩红火点在指尖闪烁。 向知榆垂眸打开水龙头。 这是她第一次见纪柏惟抽菸。 向知榆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原来他也有烦闷的时候。 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心中充满烦闷和郁气的时候,人才会用烟来缓解。 因为从小到大,向楠都是这样的。 面对母亲,他会嘆息,脸上摆出不耐,一句话不说,走到阳台开始抽菸。 但他自从和刘开红结婚后,就很少这样了,前几年还彻底把烟给戒了。 向知榆眨了下眼,走到纪柏惟身边,没有说话。 恰好这时烟燃尽,纪柏惟把菸头扔进垃圾桶,直起身子。 向知榆垂眸,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抱歉啊向医生。」他轻轻浅浅的开口,声音有点沙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把你的医嘱听进去。」 先是喝酒,再是抽菸,确实没听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向知榆第一次觉得从他嘴里听到向医生这三个字,非常刺耳。 像是故意讽刺她似的。 「走吧。」她越过他,心里嘆了口气。 纪柏惟手插兜,微微扬起下巴,对着她的背影沉声道:「别戴。」 「?」向知榆回过头看他。 「耳钉,别戴。」纪柏惟眼睫浓黑,垂眸凝视着她。 有种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向知榆不由皱了皱眉:「为什么?」 「我给你买新的。」他扫了眼向知榆左侧微鼓的口袋,「这个收着。」 弯下腰与她平视,气息纠缠:「听话。」 「……」 他伸出手指抬到向知榆脸前,本以为又要弹她额头,向知榆下意识闭上了眼,没想到等了会,疼痛并没有袭来,耳垂却被他捏在指尖,用不大不小的力度揉了一把。 「这里给我留着。」 说完这句,纪柏惟直起身,嘴角噙笑,越过她走向包厢。 向知榆心跳一滞,耳垂开始发红,她抬手碰了碰,眼里波澜四起。 * 临走时唐潮拿到帐单,看到下面的数字时,不由操了一声。 向知榆卖乖地扯出一个微笑:「唐医生破费了。」 「向医生吃的开心就好。」 「很开心。」 眼见着二人又要呛起来,一旁全副武装的纪柏惟率先买了单。 支付成功的声音传来,唐潮一愣,连忙道:「兄弟,说了我请的。」 纪柏惟眼尾上扬,无意识瞥了眼向知榆:「没事,我应该的。」 向知榆注意到纪柏惟的目光,唿吸一停。 你这话说的很让人误会啊…… 几人都没喝酒,还是陆祎开车,将二人送到小区时,唐潮还依依不捨地拉着纪柏惟聊天。 直到向知榆把人从车里扯出来才让唐潮闭了嘴。 「兄弟!以后常约啊!」 「好。」 纪柏惟眼角带笑,把车门带上,顿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回到家,向知榆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打了场仗一样,浑身疲乏,肚子里有些撑,眼皮开始打架。 想着先去洗个澡换掉身上沾满烧烤味的衣服,再去睡觉。 正要进去时,纪柏惟叫住了她:「向知榆。」 「啊?」 「我后天就进组了。」 「……」 这句话让向知榆想起网上那些恶评。 两人都默契的没提这件事。 「那过年也是在组里过嘛?」 「嗯。」 向知榆闻言抿了抿唇。 纪柏惟父母都不在了,也不知道往年大年三十他是怎么过的…… 她其实之前有想过这个春节要陪在他身边来着。 看来,今年是没机会了。 想到这,她勉强扯下唇,眉眼弯弯:「好,我知道了。」 「……嗯」 场面沉默了一会,纪柏惟忽然开口。 「大年三十那天记得给我发祝福,我不要群发的。」 向知榆笑了,点点头:「好。」 * 时间过得很快,纪柏惟早早地收拾了行李去了杭州,向知榆开始轮休,到初四才上班,她开始了一个人在家独居的生活。 起床餵完宝珠,她抱着手机躺在沙发上冲浪,看到《烈火》的开机仪式现场,纪柏惟身着一身黑衣,眉眼锋利精緻,再煳的图都掩盖不住他的光彩。 之前那些关于黑料的言论也基本看不到了,应该是新漾下场控制住了。 向知榆存了几张粉丝拍的图,打开微信想约包小宁出去逛街,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大学同学群突然热闹了起来。 红色的99+十分扎眼。 向知榆疑惑地点进去,大致翻了一下。 原来是班长徐敏打算后天大年初一组织一个班级同学聚会,地点就在京州大南门边的那家缘聚饭馆里。 那家饭馆可是京州大学子最爱去的地方,价格实惠,菜量还很大,甭管是组织聚会还是日常聚餐,大家都爱去那。 第92页 徐敏这时开始统计去的人数,想去的人在下面扣1就行。 向知榆本来还在犹豫,但见唐潮和陆祎依次发了个1,她也跟着发了一个。 他们这届,和向知榆关系好的就唐潮和陆祎两人,去的话也就跟这俩人待在一起。 向知榆的大学舍友和她还不是一班的。 开学那天她来迟了,宿舍是按报到顺序分的,女生就剩她一个单下来,导员只好把她分到楼上商学院的宿舍。 所以导致她一直和班级里的女生关系都不深。 刚发完,唐潮的私聊就到了。 【后天我去接你?】 【ok】 第49章 迹象 唐潮是京州本地人,而陆祎是杭州人,也不知道这同学聚会有什么值得他大年初一赶回来的。 向知榆关掉手机,被这个群消息一打扰,她原本想去逛街的心思也没了,就顺手打开电视,继续看她的《踏云天》。 剧情更新到了最精彩的部分,下周就是大结局,向知榆目不转睛地补完更新,关掉电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打开手机,发现向楠在一小时前给她发了微信。 【明天早上就回家,别等晚上开饭才来。】 这句话他那天在医院就说了一遍。 向知榆没有多想,只觉得他是怕她忘了才又发了一遍。 她垂眸慢吞吞地回道:【知道了。】 洗完澡回到房间,她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盯着纪柏惟的微信头像出了神。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是在拍戏还是在休息? 他身子还没好利索,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这么想着,向知榆不知不觉就点开了聊天框,手指悬在语音通话上。 「……」 她勐地回过神来,立刻缩回手指。 这男人绝对给她下蛊了,每次遇到他的事,她就会脑子不清醒。 但好想和他聊天啊…… 明明才走了几天,一闭上眼就全是他。 向知榆咬着嘴边嫩肉,迟疑了会,想到主动这两个字,还是没忍住。 【睡了吗?】 害羞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她用被子捂住脑袋,眼睛在黑暗里盯着手机。 那边秒回:【刚洗完澡,在看剧本,就要睡了。】 向知榆:【宝珠餵过了,你放心。】 纪柏惟:【自己餵过了吗?】 向知榆嘴角上扬:【嗯嗯。】 其实她根本没吃晚饭,但下意识的不想让对方担心。 纪柏惟:【我不信。】 向知榆:【真的!没骗你。】 纪柏惟:【吃的什么?】 向知榆耸了耸鼻子,心道这人怎么这么不好骗。 见对面一直没有回覆,纪柏惟勾唇一笑,打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 看见突然蹦出来个视频通话请求,向知榆心一惊,勐地从床上爬起来,抓了两把乱糟糟的头髮。 铃声响了好一阵,她才慢吞吞地点开。 画面里顿时跳出纪柏惟的眉眼,他头髮还有些湿漉漉的,睡衣领口大开,露出明显的锁骨。 向知榆瞄了两眼,老实地垂下眼睫。 他懒懒地抬起眼皮盯着她:「现在去厨房打开冰箱。」 「我晚上不吃也可以的,最近有点胖了,正好减肥。」向知榆没动,坐在床边,嗫嚅道。 「减肥?」纪柏惟声音凉凉的,「那我之前白餵了。」 「?」 「我临走前买了速冻饺子放冰箱了,芥菜馅的,现在就去吃点。」他道,「要是我回去发现你少一斤……」 「会怎么样?」 「想知道?」纪柏惟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你可以减肥试试。」 算了吧,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向知榆卖乖的笑笑,立马站起来走到厨房。 纪柏惟仿佛是为了监督她,将手机支在床头,时不时从剧本里抬起头看她一眼。 向知榆也只能把手机架在流理台上,开始烧水煮饺子。 本来没怎么饿,可当饺子出锅时,浓郁的香气扑鼻,向知榆嘴里就分泌了唾液,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她倒了点醋,转身要拿手机时,却见画面里,纪柏惟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剧本还拿在手里,面朝着手机的方向,长睫轻颤,睡颜宁静,面中的小痣十分可爱。 向知榆唇角弯了弯,不自觉放轻了动作,将饺子端到餐桌上,手机摆到面前。 看着那张睡颜,吃起了饺子。 气氛祥和又安宁,偶尔能听见纪柏惟平稳的唿吸声。 向知榆隔空用眼睛描摹他的轮廓,微微一笑。 吃完收拾干净,向知榆拿着手机回到床上,她捨不得挂断,关掉灯,翻身侧躺,将手机放在眼前。 这张脸,好像怎么也看不腻。 困意逐渐袭来,向知榆强撑着眼皮,最后还是被困意打败,陷入了沉睡。 早上天光大亮,宝珠跑到她的床边,舔舐着她的脸,催促她起床餵食。 向知榆皱了皱眉,将宝珠揽进怀里,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注意到枕边的手机,她想起昨晚的视频的通话,脑袋瞬间清醒,连忙打开微信。 通话时间9个小时。 向知榆看了眼时间,也就是说,刚刚才挂断…… 第93页 啊啊啊啊啊啊! 向知榆捂住脸,倒在被子里。 纪柏惟一醒来就看见了她不雅的睡颜,还知道了她一直没挂,看着他入睡。 靠! 恰好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向知榆睁眼一看,是纪柏惟发来的。 【醒了吗?】 向知榆抿了抿唇,老实道:【刚醒。】 【你在干嘛呢?】 纪柏惟:【开工了,在化妆。】 向知榆想到他演的是个消防员,不由嘱咐道:【你拍戏的时候注意一点,别伤到自己,不舒服立刻去医院,或者给我打电话,别硬撑。】 那边默了两秒,倏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来电显示:纪柏惟。 向知榆接通温吞道:「餵?」 「昨晚睡得好吗?」纪柏惟低沉好听的嗓音透过电流传进耳朵。 向知榆心尖一颤,嗯了声:「不错。」 那边听到这话,低低笑了下:「我睡着的样子好看吗?」 「……好看。」 纪柏惟笑意渐浓:「你知道你做梦的时候会说梦话么。」 「!」 「不不可能,我从不说梦话……」向知榆的声音没了底气,好奇道,「那我有说什么吗?」 「你说——」纪柏惟拖着腔。 「我好想你。」 这句话温柔,缱绻,能听出笑意。 向知榆闻言唿吸一停,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 纪柏惟说完自己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好了,快点去吃早餐,我先挂了。」 「嗯……」 挂了电话,向知榆脸有点红,迷迷煳煳地下床,走进洗手间。 * 简单吃完早餐,向知榆穿上外出的衣服,难得听一回向楠的话,早早的回家。 因为是老小区,又正值春节,基本找不到空着的停车位,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停车地点,只能先停在路边。 她没提前跟向楠说自己到了,想着两人这个点应该都在家,所以就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一推开门,视线便和一个陌生男人对上。 男人身旁站着满脸笑意的向楠,一旁的刘开红坐在轮椅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向知榆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反而是向楠见她回来,立马迎了上来:「木木回来啦,太好了正是时候,小刘也才来,这不巧了嘛,正赶上了。」 被叫小刘的男人自向知榆进来,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此时听到向楠这么说,脸上笑意盎然,伸出手,没等向知榆说话,主动自我介绍道:「向小姐你好,我叫刘秉睿,是向叔叔朋友的儿子,咱俩年岁差不多,你怎么叫我都成。」 向楠闻言和刘开红相识一笑,眼里有了底。 他就说嘛,以他们木木的长相和学歷,什么样的找不到,之前就是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导致这个年龄还单着。 向知榆不动声色地蹙起眉头,看了眼那只手,再看了眼向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怪不得让她早点回来,原来是想着让她相亲啊。 以前也没看他这么积极,没想到积极起来直接把人带家里来逼她看了。 向楠看她没动,打圆场道:「秉睿是我战友的儿子,学金融的,现在在上海自己创业,已经是一家公司的法人了,年轻有为,你们年龄相仿,正好可以一起聊聊。」 向知榆勾唇轻嗤,没有接话,换上拖鞋,把包和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看向刘开红:「程归今天赶不回来了吧。」 刘开红连忙回答:「是啊,说什么剧组就放一天,他是导演,实在回不来。」 向知榆闻言点点头,放一天确实太赶了,来回在路上就要占掉一半。 「木木。」向楠见刘秉睿被冷落,语气僵硬,「人家小刘特地来的,有没有点礼貌,快跟人家打个招唿。」 刘秉睿尴尬笑笑,眼神还殷切的放在向知榆身上。 他是真没想到这次被父亲逼着来的相亲竟然会这么惊喜。 向叔叔的女儿,真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知性,不笑的时候气质清冷,笑起来又很明媚。 能力还强,这个年纪就到了住院医师级别。 刘秉睿感觉自己捡到大宝了。 「没事的向叔叔,女孩子不好意思可以理解。」他摆出善解人意的模样,笑道。 向知榆这才抬眼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刘先生多虑了,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刘秉睿表情一顿,讪笑地点点头。 中午吃饭的时候,向楠非要刘秉睿留下和他们一起吃,刘秉睿推脱不了,「不情不愿」地坐到向知榆旁边,时不时翻出些话题跟她搭话。 向楠则拉着刘开红进厨房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一道菜都没上。 向知榆能感受到对方炙热的眼神,脸上没什么表情,敷衍了几句,拿出手机做出很忙的样子。 正巧这时纪柏惟发了条微信过来。 【吃过饭了吗?】 向知榆舒了口气:【还没。】 时间已经快到一点了,纪柏惟皱眉:【怎么到现在还没吃。】 向知榆发了一个小猫哭泣的表情过去,对面立刻发了个问号过来。 她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最后抱怨道:【为什么每次都搞突然袭击。】 第94页 上次那个肺癌的老太太也是,不顾她愿不愿意就把儿子叫来,害她被当众挑剔了一番。 纪柏惟沉默了片刻,这才回了句:【你把手机给他。】 【给谁?】 【你旁边的那位。】 这句话发完,一通语音电话就打了进来,向知榆下意识接通。 「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说。」 向知榆这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不由心头一阵悸动,低声道:「这不好吧。」 「不好?那你想和他继续聊下去吗?」 「不想。」 「那给他。」 「哦。」 刘秉睿正在吃着橘子,突然眼前递过来一只手机,他下意识看向手的主人。 「有人找你。」 他指了指自己:「找我?」 向知榆眨了下眼,勾唇点点头。 刘秉睿看呆了,没有多想接过手机,站起来喂了一声,走到阳台那接起电话。 过了一会,向知榆眼见着刚刚还精神焕发的某精英,像个雨打过的茄子一样从阳台出来,走到她身边。 刘秉睿脸色有点不好看,他把手机递过去,看了向知榆一眼。 眼神里透着浓浓的可惜和不甘。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不在这吃了,先走一步。」 说罢,他拿起外套,开门走了出去。 向知榆眨眨眼,没反应过来,低头却见纪柏惟这时发来一条信息。 【搞定。】 第50章 迹象 门被大力关上,足以看出关门之人的挫败和怒火。 向楠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见餐桌上只有向知榆一人,他青睐的小刘不见踪影,不由问道:「小刘呢?」 向知榆扬起下巴,指了指门边:「说临时有事,不在这吃了。」 向楠闻言眉头顿时皱起,显然不信:「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惹得人家不高兴了?」 「天地良心,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说话,我还不高兴呢。」向知榆嗤笑,低头看向手机,「饭还没好嘛,饿了。」 向楠胸口堵着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走回厨房,打算过会打个电话问问小刘。 向知榆好奇纪柏惟到底说了什么让人就这么走了,打字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纪柏惟应该是不方便打字,直接发了句语音过来,向知榆瞥了眼厨房里忙碌的二人,点开语音。 「说你名花有主了,让他不要肖想。」 「……」 名花有主?哪个花,哪个主,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这句话发完,两边都沉默了一下,过了会,纪柏惟又发了条语音。 向知榆点开。 「我先去忙了,你乖乖的,等我回家。」 语调清浅柔和,带着磨人的气音,勾得向知榆心头一顿。 【好。】 向知榆脸有点热,收起手机,给自己剥了个橘子,橘瓣饱满可爱,塞进嘴里用牙齿一咬,果汁便充盈口腔,甜的她眯起眼睛。 吃完午饭,向知榆在房间里睡了会午觉,一觉醒来,刚走出房间就看见刘开红正坐在沙发上,往红包里塞钱。 向楠好像出去了,桌上摆满了年夜饭的食材,满屋子里充斥着过年的喜气。 刘开红也看见了她,脸上立刻浮现笑意:「木木醒啦,那边有鲜榨的果汁,快去喝点。」 「嗯。」向知榆收回视线,默默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果汁。 她记得小时候家里过年,那时候姥姥姥爷还没过世,母亲会带着她回老家过,向楠总是找藉口推辞不去,母亲每次都会偷偷准备一个大红包,塞给姥姥,说是向楠孝敬的。 姥姥每次收下的时候,眼睛都会红,抱着母亲嘴里念念有词,向知榆有次听进去了。 「我苦命的闺女。」 苦命的女人,这是母亲在娘家人眼里的标籤。 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向知榆觉得唿吸有些不顺,她喝完果汁,坐回房间里,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相簿。 翻开第一页,就是母亲抱着刚一百天的她的合照。 向知榆小时候和宋慈长得很像,小鼻子大眼睛,看着就讨喜。 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却越来越像向楠,特别是不笑的时候。 清冷,拒人千里。 除了细看能找到些宋慈的神韵外,她每次照镜子都会恍惚。 原来冷漠也是会遗传的。 其实当年在听说纪柏惟的父亲患上抑郁是由于妻子过世的原因时,向知榆心底的震撼让她重新对婚姻抱有一丝期待。 这世上不是只有凉薄之人。 相簿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色渐晚,向知榆才把它合上,慢慢揣进包里,打算带着这个家里母亲存在过的唯一痕迹。 因为刘开红还没恢復好,向楠一个人准备年夜饭有点忙不过来,所以向知榆进去帮忙打下手。 一进去,视线和向楠的撞上,对方笑容带着点讨好。 他下午去了趟老刘家,得知了刘秉睿离开的原因。 原来是木木早已有了男朋友,没告诉他们,这才引起的乌龙。 向知榆没有说完,沉默地低头洗菜。 「我下午去了趟你刘叔叔家,人家小刘都跟我说了,你这孩子有男朋友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呢,害人家白跑一趟。」向楠正在腌制里嵴肉,打算做向知榆最爱吃的炸酥肉。 第95页 向知榆手上动作一停,闷声道:「我也没想到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把人带回家,来了个先斩后奏。」 向楠息了声。 场面有些尴尬。 良久,他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那个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呀?」 向知榆倒掉脏水,默了两秒,低声道:「和程归的工作性质差不多。」 这话没什么底气,但向楠此时被好奇包围,没多想,反而看起来蛮高兴的样子。 「也是在娱乐圈工作啊。」向楠回头看她。 「……算吧。」向知榆煳弄道。 她现在并没有男朋友,虽然和纪柏惟颇为亲密,但二人之间算起来最多就是暧昧关系。 谁也没踏出那一步。 向楠这么一问,向知榆脑子里浮现的都是纪柏惟,只能按照他的情况敷衍过去了。 「他哪里人啊,春节在京州过嘛?怎么不把人带回来看看?」向楠满这时颇有父亲做派,想立即就见见女儿的这个神秘男友。 向知榆用抹布擦干净台上的水渍,眸光一晃,面上没什么表情:「他人不在京州。」 「那他……」 「油都冒烟了,肉能放进去炸了。」向知榆不想再跟他谈论这个事,点了点油锅,说完便走出厨房。 向楠闻言连忙将肉片下进去,注意力放在了做菜上。 因为两边的老人都去世了,没了老人作为纽带沟通,亲戚之间的来往也逐渐减少。 程归留在剧组过年,今年的年三十,向家就只有他们三人。 电视里播着春晚,充满喜气的声音传来,向知榆手里端着饭碗,眼睛却盯着电视。 桌上的氛围有些凝滞。 向楠拿出让刘开红准备好的红包,放在向知榆面前:「木木,新年快乐。」 她都成年这么久了,向楠每年还是会给她红包。 向知榆嗯了一声,淡淡笑了笑,对着向楠和刘开红回了句:「新年快乐。」 爸和妈这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刘开红瞥了眼向楠,见他神色黯淡下来,笑着给父女两倒酒,让二人碰一个。 向知榆顺从的站起来,给向楠敬敬酒。 眼里无波无澜。 仰头将杯里的白酒喝尽,向知榆用力眨了下眼。 这个春节一过,她就27周岁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 吃完饭,那杯酒的劲逐渐涌出来,向知榆头脑开始昏沉,她站起来想回家,但被向楠拦住:「这么晚了就别走了,留在家睡。」 「……」向知榆眨眨眼,听到家这个字心口有点不舒服,她躲开向楠伸过来搀扶她的手,淡漠道,「不用了,我想回去睡。」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都喝醉了,还走什么走。」向楠语气有些沖,「这家你是待不住还是怎么的,这么多年,你刘阿姨每次叫你回来,你就用各种理由推辞,我过生日你露一面就走了,怎么的!这个家让你心里不爽吗?!」 向楠在桌上几杯酒下肚,现在也有点上头,他不由拽着向知榆抒发起这些年的郁结。 他很想念这个女儿,也为她如今的一切感到自豪和开心。 可她就是不回家,不看他,甚至连笑容都少了。 「你是不是还在怨我,觉得我对你妈不好,辜负了她,我告诉你!你妈她……」 「是!」向知榆本来心里堵着的气,被他这么一刺激,顿时涌了出来,压低嗓子吼道,「我看见你就会想到我妈,她生前那段时间天天以泪洗面,晚上整夜睡不着,人眼见着越来越瘦,天天往医院跑,我那时候每天活得心惊胆战,生怕做错一件事她就会崩溃。」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那天就去买了盒酸奶,回头就看见她倒在地上,周围都是血……」 「你在哪?那时候你在哪?」 「她死了还不到一年,你就通知我你要结婚了,还把我带到滨宁,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向知榆眼眶通红,睁大眼睛怒视着他,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嘶吼道。 向楠好像被重重打了一拳,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手指颤抖,仿佛气极了。 场面陷入长久的寂静。 刘开红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无措地看着这两父女,终究是一句话没说。 直到门被关上,向知榆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向楠才捂着心口瘫坐在沙发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你心脏不好,别生这么大气。」刘开红上前替他顺气,劝道。 向楠缓过来,默了会,随后长长的嘆了一口气。 「她说的一点没错。」他自嘲一笑,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目光落在向知榆的房间门口,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小时候的木木扎着马尾辫,摇摇晃晃地跑向他,宋慈跟在其后,眼神温柔。 「都是我的错。」 向知榆叫了辆出租,回到纪柏惟的房子时,时间才到夜里十点。 她洗完澡,走到客厅躺到沙发上,打开电视,里面传来小品的声音,听着声响,眼前越来越迷煳,困意袭来,不由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窗外的烟花声吵醒的。 她看了眼时间,就快到零点了。 手机屏幕这时亮起,纪柏惟打了视频通话过来。 向知榆接起,画面一转,纪柏惟将摄像头转到后置,对准着静谧的天空。 第96页 绚丽多彩的烟火这时在空中绽开,美的让人炫目。 看来是他们剧组在放烟花。 向知榆趴在沙发上,眼睛酸涩,胸口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难受的要命。 「给你看了烟花,我的新年祝福呢?」 摄像头转了回来,纪柏惟滑动的喉结尤为明显,眸子里投射出烟火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含着浓浓的笑意。 向知榆没有吭声,眼眶渐渐红了,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只觉得心头被一种悲伤的情绪围绕。 一直没等来回应,纪柏惟蹙了蹙眉,注意到女生的不对劲,不由声音放缓,像哄孩子一样:「木木,怎么了?」 向知榆红着眼笑了笑,眼睫轻颤,喃喃道:「柏惟,我好想你啊。」 第51章 迹象 向知榆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自己昨晚拿过来的薄被。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断片前的最后一秒,只记得她在跟纪柏惟视频聊天。 从沙发上站起来,鼻子有些不通,她赶紧拿出药箱,翻出感冒药吃了两片。 走进房间给手机充上电,开机的一瞬间,无数条微信弹了出来。 向知榆点开看了看,除了一些群发的消息之外,还有朋友们的新年祝福,她躺回床上,一条一条的回覆过去。 看了眼和纪柏惟的聊天框,除了挂断的通话记录之外,什么也没有。 她记不清自己昨晚是不是已经和他说了祝福,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发了一句:【新年快乐呀,不是群发哦。】 发完她将自己裹紧,想着发一身热汗,让轻微的感冒症状消退。 手机屏幕这时亮起,纪柏惟回道:【没感冒吧。】 向知榆老实道:【有点,吃过药了,想待会再睡一会。】 纪柏惟:【睡醒别忘了给自己煮点粥。】 【好。】 聊天就此结束,向知榆闭上眼睛,直到睡着前,才忽地意识到,纪柏惟还没有跟她说新年快乐呢。 …… 这一觉向知榆睡得不错,起来神清气爽,洗了个澡,到厨房打开冰箱给自己煮了锅青菜粥。 吃完额上还冒出一层细密的汗,鼻子这才彻底通了。 傍晚时分,唐潮发来信息,让她半小时之后下楼。 向知榆看见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到卧室里开始换衣服,化妆。 她随意选了件棉质衬衫,外面套上格子的紧身毛衣,下身搭配浅色牛仔裤,尽显高挑的好身材。 坐到化妆镜,本想随意圈一个丸子头,但拿起皮筋的时候,却鬼神时差的给自己绑了个麻花辫。 绑完在镜子前端详了一会,总觉得没有纪柏惟绑的好看。 想着是过年聚餐,她这次连睫毛都卷了一下,再细细地刷上睫毛膏,还拿出好久没用的烂番茄色口红提气色。 整个化完之后,向知榆自己都感嘆了一遍,女人果然是要打扮。 余光扫到角落里的丝绒盒子,那是陆祎送的耳钉。 想了想,她还是拿出之前买的耳钉戴上,没有戴那只新的。 时间一到,向知榆坐进唐潮的车里,对方下意识瞥了眼她的脸,不由顿了顿,随即眉眼上挑,吹了声口哨:「不愧是向姐,当年大家公认的系花。」 「是嘛?我怎么不知道。」向知榆听到这话,倒有些稀奇。 唐潮轻笑,打着方向盘掉头:「你知道什么呀,就知道学习,连个恋爱都没谈过。」 向知榆切了一声,回嘴道:「谈没谈过恋爱是判定一个人的标准吗?再说了,又没人追我,我跟谁谈去啊?」 「没人追你?」唐潮乐了,「喜欢你的人都能从食堂排到男生宿舍了,就我宿舍里,对你有意思的,起码三个。」 「你宿舍?」向知榆有点不会算数了,「你宿舍不就四个人吗?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排除你和陆祎,也才两个啊。」 「诶……」唐潮闻言长嘆息,耷拉着眼皮扫了她一眼,「你就当我在运用夸张手法吧。」 「就你那副一心为医学奉献终身的劲头,估计都感受不到男生对你的示好吧,也算种天赋了属于是。」唐潮笑道。 向知榆:「你这倒装句说的不错啊,和邵医生学的吧。」 邵医生,科室里唯一的山东人。 「没有吧我觉得。」 「有。。」向知榆认真地点点头。 「胡说八道吧你,说话多正常啊我。」唐潮越说自己也有点绷不住了,「靠……」 向知榆顿时被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干啥呀我们?」 「吃饭吶一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经病吧你!」 …… 等两人到饭馆包厢里时,来的同学都差不多已经到了。 男生挺多的,还没推开门就能听见里面的嬉闹声,随着向知榆的出现,场面有片刻诡异的停滞,随即正常。 向知榆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刚刚在车里听唐潮那么一说,现在再看,确实能感受到不少异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班长徐敏见他们二人进来,立马招唿他们坐下,把菜单递过去:「你俩来迟了,刚刚大家已经点过一拨了,自己再点些爱吃的。」 第97页 向知榆笑着接过,余光瞟到徐敏身旁坐了个陌生的男人,不是他们班的同学。 那人注意到向知榆的视线,礼貌地点点头。 徐敏看到两人的互动,立马介绍道:「我男朋友孙洪,怕我喝多了,来看着我的。」 向知榆啊了一声:「这样啊。」 「向知榆好久没看见了,好像比大学那会更漂亮了。」徐敏顺口夸道。 她身为班长,性格开朗大方,能说会道,跟班上每个同学关系都不错,上学期间成绩一直和向知榆不相上下,听说毕业后直接回了老家的三甲医院工作,不知道为什么大过年的突然来了京州。 向知榆笑着摇摇头,礼貌性的回了几句。 倒是其他同学听到这话,开始纷纷应和。 「是啊,气质还是那么好。」 「感觉一点也没变,不愧是系花。」 「也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欸,唐潮,系花还是单身吗?」 …… 一旁的唐潮嘴角含笑,挪揄地看了她一眼,向知榆只觉得如坐针毡,拿菜单挡住半张脸,出去找阿姨加菜。 直到她回来也没见陆祎到,不由问了唐潮一句:「大陆哥呢?」 唐潮扬了扬手机:「刚发的消息,说是暂时回不来了,让我们别等他。」 向知榆点点头,也是,杭州离京州那么远,连夜开回来都吃不消。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逐渐热烈,向知榆酒量不好,遇到好几个过来要和她碰杯的男生,她只能以果汁代酒。 唐潮因为要开车,所以也陪着她一起喝果汁。 聊天扯皮的过程中,众人得知徐敏的男朋友孙洪以前竟然是个经纪人,虽然现在退圈了,但微信里的明星也有不少。 他和徐敏在医院认识,过年来京州就是为了见对方的家长,商量结婚事宜。 在场有追星的女生,一听这话心里好奇,不由问道:「孙哥,你都带过谁啊?说说呗,可能我还追过呢。」 向知榆这时正盯着手机,听到这话八卦心也被勾了起来,下意识竖起耳朵。 孙洪微微一笑,因为替徐敏挡酒的缘故,他喝了不少,从脖子到脸已经红成了一片,说话开始有些大舌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虽然我之前待的公司已经倒闭了,但是——你们绝对想不到我曾经带过谁。」 「是现在很火的吗?」有人问。 「顶流。」 两个字足以说明。 那个女生闻言坐直了身子,语气兴奋:「天吶真假,孙哥别卖关子了,快说!」 孙洪竖起食指放在嘴前,声音浑浊:「三个字。」 众人都凑上前,聚精会神。 「纪柏惟。」 !!! 向知榆勐然抬起头,看向孙洪的方向,身子也不自觉前倾。 一旁正夹菜的唐潮听到他兄弟的名字,虎躯一震,和向知榆仿若两条平行线,直直地凑过去。 「纪柏惟?!」那个女生哇了一声,「原来你就是他之前那个组合的经纪人啊,欸,他队员冯亦航被袁亮迷奸那事是不是真的啊?」 孙洪嘆了口气:「真的呗,但也不能怪小孩,袁亮这个变态拿拍戏诱惑他,是个眼皮子浅的都遭不住。」 女生可惜的啊了一声,显然是曾经关注过他们的,又道:「那纪柏惟被雪藏也是……」 「真的,袁亮的势力太强,行业内封杀一句话的事,公司只能解散组合了,你是不知道,纪柏惟被雪藏的那两年过得那叫一个惨,我都看不下去。」 酒桌上的男生都不怎么关注偶像明星,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耳熟,过后也就没了八卦念头,继续和周围人畅谈,只余下孙洪和那个女生在那继续八卦。 可没想到从饭局开始就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向系花和唐情种,不知何时已经搬着小板凳坐到了孙洪旁边,就差一人抓一把瓜子了。 「怎么个惨法?我有个姐妹可喜欢他了,刚出道就喜欢的那种,两年期间没见他出来,我那姐妹都以为他被暗杀了。」女生语气夸张,但情绪很到位。 「先是最现实的,接不到通告,没钱没饭吃,住在地下室,想着去做直播,没想到直播也不行,被封杀的彻彻底底,最后没办法,上街卖唱,打零工,当时基本就已经是退圈状态了。」 孙洪语气轻巧,但向知榆却听得心揪了起来,眉头紧皱,不自觉咬着下唇。 「我靠,也太惨了吧。」女生感嘆一句,实在难以想像。 孙洪继续道:「这些倒也罢了,后来精神好像也出了点问题。」 「精神?」 向知榆突然开口,吓了二人一跳。 孙洪看了她一眼,没在意:「是啊,天天抱着酒瓶子坐到你们学校门口,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怎么劝都不回去。有段时间你们学校北门那条街上是不是在整修。」 「对对对,我们大三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路面升级,北门都封了。」女生道,「怎么了吗?」 「纪柏惟那段时间还是天天坐在门口喝酒,保安看不下去把他赶到了一边,没想到这时候从楼顶上掉下来一个碎石块,正巧砸到他耳后这块。」 孙洪比划了一下,后脑勺的左侧,接近耳朵。 向知榆听到这话,整个人如坠冰窖。 想起那天晚上她看到的纪柏惟脑后的伤疤,心里预料到了孙洪接下来的话。 第98页 「急救人员打电话叫我过去,我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流那么多的血,足足缝了十几针,那么长的一个伤口,他愣是一声没吭,但缝针的时候哭了,那眼泪我看着都心疼。」 「自从受伤之后,他倒是不去学校门口蹲着了,老老实实地打工挣钱,直到袁亮进去,找到我帮他引荐到新漾。」 「诶——不过,他干嘛要来我们学校蹲着啊?」 「谁知道呢,我问过他,他没说,但我觉得他像在等人。」 「都是命啊,谁能想到他现在会这么火呢。」 向知榆倏然觉得自己开始耳鸣,勐地站起来捂住耳朵,身旁二人的对话逐渐模煳,眼前雾气缭绕,手脚发麻,心口一阵一阵的发酸。 唐潮疑惑地扶住她,察觉到她神色不对劲,担心道:「怎么了?」 她抬起湿润的眼睛,失焦地盯着他:「送我回去。」 「现在?」 「对,现在。」 唐潮见她坚持,以为她是不舒服,语气抱歉的和众人告辞,带着人坐上车。 一上车便见向知榆打开手机不知道在搜什么,好奇道:「做什么呢?」 「买机票。」 「买机票?!这个时候你要去哪?」 「杭州。」向知榆表情有些不对劲,苍白的厉害,「快点开,我身份证没带,得回去拿。」 「……靠。」唐潮笑了,「就这么想见到陆祎啊?」 第52章 迹象 「这个点了还能有航班吗?」唐潮见对方没搭理他,问道。 车里暖风阵阵,可向知榆却感觉手脚冰凉,耳边不断重播着孙洪的话,像把钝刀,磨着她的理智。 不知是被窗外闪过的路灯晃了眼,还是因为那些话语太过刺耳而晃了神,向知榆愣是半天没在目的地那栏里找到杭州两个字。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煳,向知榆闭了闭眼,有几滴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她胡乱地用手擦掉,可是越擦落得越多。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在唐潮的面前哭出声。 正巧这时车停到一个红灯前,唐潮一直没听到副驾的动静,偏头瞧了一眼,不由愣住。 向知榆正用手背捂着眼睛,手机不知何时滑到了脚边,屏光微弱,不一会彻底熄灭。 「唐潮,没有今天飞杭州的航班了。」向知榆用力压住喉间的呜咽,像只被人遗弃的狗狗,找不到归处。 唐潮闻言下意识皱起眉头,难得的没有接茬。 向知榆好像是在哭。 他勐地想起刚刚在酒桌上孙洪的那些话,每字每句都是纪柏惟的过往。 艰辛的,惨澹的过往……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无数个被他自动忽略的细节拼凑起来,渐渐形成了一幅幅关于这两个人之间难以言说的画面。 细细想来,纪柏惟每次在无人注意之时看着向知榆的眼神,认真缱绻,仿佛要把她刻在灵魂里一样。 唐潮抿了抿唇,回过味来,轻嗤一声,低声喃喃:「纪柏惟在杭州拍戏。」 「知道了,明早我开车来接你,陪你一起去杭州。」绿灯亮起,唐潮启动车子,淡淡笑了笑,「我先送你回家,别哭了。」 向知榆抬起头,盯着唐潮的侧脸,扯起一个微笑,不过因为刚刚哭得太惨,所以这个笑怎么看怎么难看。 「好。」 …… 将她送到小区门口,唐潮从口袋里寻出一个奶糖扔个向知榆:「小月送我的,就剩最后一个了,给你吃吧。」 向知榆握在手里,没什么精神的笑了笑,慢吞吞地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甜腻的奶香充斥口腔,缓解了点胸口的酸涩。 她关上车门,朝他摆摆手,直到车消失在拐角再也看不见,向知榆仿佛整个人脱了力,她蹲在小区门口,将头埋在臂弯里,任凭刺骨的寒风吹进后脖颈,将温暖带走。 原来,在向知榆不知道的时光里,纪柏惟等了她那么久。 那道蜿蜒进头髮里的伤疤,像扎在向知榆心上的一把刀,时刻提醒她,他们真的蹉跎了好多年。 纪柏惟拼尽了全力,一步步地走向一直在原地不动的她。 想到这,向知榆就觉得连唿吸都在痛。 要是没有那场车祸,要是那天晚上她提前回家,要是…… 他们就真的错过了。 * 在寒风里蹲了许久,向知榆本就白皙的脸彻底没了什么血色,眼睛还在红肿着,她机械般的抬起手,用密码开了门。 一进去,偌大的房子并没有如预料般的那么昏暗。 只见落地窗边的那盏灯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暖黄的灯光将那一角照得明亮,像火光般温暖。 向知榆眸光闪烁,目光直直落在窗前站着的那道高大身影上。 纪柏惟这时听到门口的动静,侧头转身,目光落到向知榆的脸上时他眸中闪过惊艷。 见女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还以为是被他这突袭给吓到了,不由眼角一扬,嘴角上挑,露出个极痞气的笑容:「不是说想我了么,见到我不开心?」 向知榆听到这话,唿吸一停,被风吹干的眼睛再一次湿润,她舔了舔唇角,长长地唿出一口气。 「怎么不说话?这个点才回来,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连夜从杭州开回来,你就这态……唔!」 第99页 纪柏惟的话音还未落下,衣领上突如其来的拉扯力度迫使他低下头,一道沉重伴随着急切的唿吸喷洒在面上,紧接着向知榆闭上眼迎着他惊诧中略带慌乱的目光吻了上来。 唇上毫无技巧的挤压让纪柏惟下意识抬起手扣住了向知榆的后脑勺,片刻的讶异过后,纪柏惟长睫轻颤,心跳勐烈加速,瞬间占据了主动,有甜腻的奶香味袭来,两人炽热的鼻息相互融汇,像最好的良药,迅速挑起二人心间积藏已久的想念和情意。 直到手指触碰到向知榆眼角处的凉意时,纪柏惟才从迷乱中稍稍清醒,他稍稍抬起头,离开了她的唇。 眸色深沉,注视着向知榆发红的眼眶,喉结上下滑动,低笑:「就这么想我吗?」 指腹轻扫她湿润的唇瓣,眼中是怎么也化不开的欢喜。 向知榆握住他的手,用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盯着那双黑瞳,认真道:「好想好想,想到脑子里都是你。」 听到这话,纪柏惟温柔一笑,眼角弯起,指腹摩挲着她的眉眼,气音低浅:「那真是辛苦你了。」 「柏惟。」向知榆声音颤抖,眼泪从眼角滑落,在还未到达下巴时就被他轻轻柔柔地擦去。 「哭什么?我不是回来了么。」 「我爱你。」 向知榆被他抱着,手臂攀在他的肩头,二人之间近在咫尺,她的眸一动不动地锁在他眼中,觉得移开一瞬都会显得自己不真诚。 纪柏惟轻抚着她的手倏然顿住,他像是没听清这突如其来的示爱,亦或是被胸口处如擂鼓似的心跳声所干扰,只觉得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他长睫扑闪,无声地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柏惟,我爱你。」向知榆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清浅,但不容置疑。 过速的心跳让他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纪柏惟收敛了笑意,手指捻着她的耳垂,指尖的热度传递到向知榆的心尖,惹得她抿直了唇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扣住向知榆的后脑,眸上倒映着眼前人的身影,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爱你,纪柏惟。」她握着纪柏惟的手,微仰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 时间仿佛停滞在了这一刻,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子照了进来,折射在向知榆的眸里,使原本就湿润的眼睛在此时更加熠熠生辉。 深重的爱意随着如雷的心跳声泄露而出,在这无边的黑夜里扩散开来。 纪柏惟垂下眸,喉结滑动,随后一个克制又满含爱意的吻落在向知榆的额上。 向知榆闭上眼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唇瓣在轻颤。 她扬起头,主动吻上他的脖侧,唇齿在喉结处留恋,低声呢喃道:「纪先生,今晚可以借你的床给我吗?」 纪柏惟轻喘着气,闻言捏起她的下巴,用力咬住她的唇,厮磨道:「向医生想借多久都可以。」 向医生这三个字这时从他嘴里说出,带着难言的欲气。 接下来的时间,向知榆都格外清醒,感受着纪柏惟触碰她身体的每一处,不想忘了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纪柏惟的动作轻柔缓慢,向知榆受不了这样磨人的节奏,每次想翻身的时候都会被压制,纪柏惟长手长脚,力气大的吓人,像宝珠那样抱着她,动弹不得又无法逃脱。 只能跟随着他的节奏,被他一寸寸的拥有。 多年的思念和爱意在这一夜里释放而出,纪柏惟抱着她,眼眶微红,细密的吻落下,温热急促的气息在向知榆的耳边流转,她听到纪柏惟带着笑意的一句话。 「新年快乐,木木。」 …… 他不知道向知榆今夜是怎么回事,热情主动到让他心里止不住的欢喜。 后半夜里二人才结束,向知榆累的没了力气,被纪柏惟锁在怀里,她动了动,抬起手臂打开了床头柜上的檯灯。 纪柏惟正支着脑袋看她,嘴角含笑,额前碎发凌乱,是被向知榆揉的。 「幸亏上次郑大山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塞了一盒那东西给我,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他抚上向知榆的头髮,淡淡道。 向知榆笑了笑,发顶在他手掌里蹭了蹭。 灯光将二人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向知榆没有害羞,她也在看他,两人默契的四目相对。 看得纪柏惟又开始口干舌燥,他捏了捏向知榆的脸颊,凑到她面前,嗓音低哑性感:「你今晚怎么回事?」 被他这么一提,孙洪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向知榆咬了咬唇肉,但她刚要露出牙齿,就被纪柏惟按住了:「这里以后只能我咬。」 「嗯。」向知榆甜甜的嗯了一声,乖顺地亲了他一口。 还没等纪柏惟从这个讨好的亲吻里反应过来,向知榆却抬手摸向了他的左侧耳后。 那里有条伤疤。 纪柏惟心一跳,捉住她的手,声音沉了沉:「乖,别动那里。」 「我想看。」向知榆耸了耸鼻子,无形撒娇,「让我看看。」 「……」 纪柏惟舔了下唇角,哼笑一声,终是败下阵来,微微侧过身。 向知榆眸光微闪,借着檯灯的光,看到了那条蜿蜒进头髮里的伤疤,胸口处的酸涩扩散到四肢百骸,她用指腹抚了抚,长长的吐了口气。 余光扫到纪柏惟的脖后时,向知榆唿吸一顿。 第100页 原来生日那天醉酒时恍惚间见到的并不是错觉。 「mumu」 纪柏惟将她的小名纹在了脖颈后,在她伏在他背上就能看见的位置。 第53章 迹象 纪柏惟偏过身看不清向知榆的神色,以为她是心疼了,轻声笑了笑,随意摸了把那道疤:「之前拍戏的时候不小心受的伤,已经好了。」 向知榆盯着纹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指尖不自觉伸过去,若有似无地碰了碰那里。 纪柏惟身子一僵,动作停滞。 他忘了脖后还藏着一个晦涩的心事。 「纹这个,疼吗?」向知榆红着眼,喉间发出滞涩的声音。 她忍不住上前环住纪柏惟的腰身,整个人贴在他的背后,将微红的眼睛埋在他的颈窝处。 纪柏惟感受到背上的热度,心脏重重地顿了下,嘴角上扬,语气轻缓,像在安抚她:「有点,但还能忍。」 「笨蛋。」 「北门离宿舍很远,我基本没去过那边,你等错了。」 向知榆闷声道,却一字一句砸进纪柏惟的心里。 他勐地回过头,捧住向知榆的脸,长睫轻颤,眼中有难以置信。 他等在京州大门口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他也没想让向知榆知道。 能重逢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你怎么这么傻,要是当时那个石块偏一点,大一点,你会死的……」向知榆抽泣着,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度,眼泪如注,「没必要的,我不值得你这样,我这十年里甚至连滨宁都没回去过一次,只会隔着屏幕看着你。」 向知榆手握紧,无声地啜泣着,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当中。 而纪柏惟在无人知晓的时光里,一直在思念着她。 这十年里她都做了什么呢,好像什么也没做,傻傻的被时间推着走,从轻狂到胆怯,一步步把自己关起来,回头一看,一点长进也没有。 甚至再次与他相逢时,心里想的也是逃避自卑,不敢走向现在的他。 听到这些话,纪柏惟心疼得将人抱在怀里,低头吮着向知榆的侧脸,从下到上,吻掉她的眼泪,锋利的眉眼此时笑意纵深,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无尽的柔情:「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当明星。」 「当然是为了让你看到我,不论你躲在哪里,我要你抬头就能看见我,想忘都忘不了。」 他的唇角勾起,带着点得意,低头吻了吻向知榆诧异的眼睛,像是怎么也吻不够似的,嘴唇黏在她身上,语气狂狷带着笑:「你要是不值得,老子才不屑做这些。」 当年的向知榆太美好太难忘,他捨不得放手。 在她从礁岸边拉回他时,在她教他游泳时,在她当着江阔面带走他时,在她哭着告诉他没有错时…… 这辈子就註定非她不可了…… 「你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他咬着向知榆的指尖,强迫她睁开眼看向他,「你真的成了医生。」 「车祸的那天晚上,我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看见你穿着白大褂,背着光,漂亮得不像话,用这双眼睛再次看向我,我高兴地想立刻抱住你。」他抬起身子靠近她,握住她的手,按在胸前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上,眸色很黑,「你知道吗,那天之后,我只有看着这道疤,才能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真的等到你了,为了这个我蓄谋已久。」 向知榆感受到他胸口里急速的心跳,听到她真的成了医生那句话,心尖一颤,不由深吸一口气。 当年志愿填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了医学,八年间一天也不敢懈怠,为了不让他失望。 而纪柏惟,承受着她想不到的压力,面对渺茫的未来,还是继续踏上了演戏这条路。 原来,虽然不在对方身边,但他们都有在为了彼此而做出努力。 她不禁摸上颈上月牙形的项鍊,鼻音浓重:「这个也是你的蓄谋已久吗?」 纪柏惟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鼻子:「项鍊当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不过没想到有人抢先一步,气得我差点没敢拿出来。」 他说的很轻松,但向知榆却笑不出来,她缩进他的怀里,轻咬着他的锁骨,拖着声音,自言自语道:「对不起。」 「……」纪柏惟眸光闪了闪。 「对不起,当年我……」 「木木。」纪柏惟喉结滚动,制止她,「都过去了。」 「我想说。」 「那天我爸突然通知我要回京州,当天就走,我疯了一样跑到小卖部,等了你一个下午,我联繫不上你,留的那个电话是可以打通的。」向知榆哽咽道,「可是手机被程归弄丢了,我怎么也找不到,这么多年我每个月都会给那个号码充话费,我怕你打过去……」 她越说越急,怕他不相信,抬起头盯着他。 「木木,别说了。」纪柏惟吻上她的唇角,摇了摇头,「我从来都没怪过你。」 「都过去了,我只要有你的现在和未来。」 向知榆心头一顿,暗自嘆了口气,咽回剩下的话,轻轻点点头。 …… 一番话说完,两人安静了下来,时间在沉默里流逝。 纪柏惟紧紧抱着她,怎么也不撒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屋里暖气很足,向知榆有些热,她微微动了动,将头从他的臂弯里抬起,轻手轻脚地坐起来,垂眸看向纪柏惟。 第101页 他正闭着眼,长睫浓密,眉眼精緻柔和,额前的碎发有些湿润,被他随意地撩了上去,视线往下移,胸肌和成块的腹肌,野性又勾人。 向知榆看得喉间有点痒,止不住的心动。 再低头扫了眼二人的光景,脖子往上红成了一片。 她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额头,嘴角上扬,声音低浅:「新年快乐,我的男朋友。」 「新年快乐,女朋友。」 「你没睡着啊——」向知榆的脸更红了。 本以为睡着的某人,此时忽地睁开眼,漆黑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勾唇哑声道:「你这姑娘的主动方式太刺激了,我可捨不得睡。」 向知榆闻言轻咳一声,大着胆子道:「那你喜欢吗?」 纪柏惟笑了,起身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往她耳边吹气:「喜欢,喜欢炸了。」 向知榆撇过脸眨了眨眼,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窘意。 她没什么力气地推了推他又开始作乱的脑袋,刚要下床就被他拉住:「干什么去?」 「洗澡,身上太黏了。」 「别去,等会我帮你洗。」纪柏惟抱住她,吮着她的脖颈,拖着腔道,「我天一亮就要走了,再陪我会。」 说罢手又开始往下探。 向知榆一听这话,拦着他的手勐地顿住:「你要走了?」 「嗯,剧组就放了我两天,我昨天瞒着郑大山赶回来的,时间不多了,我天一亮就要开车走。」他蹭了蹭她,诱惑道,「别这么快就去洗澡。」 向知榆一听他要走,胸口就堵得慌,再看他这副妖孽样,那里还捨得拒绝他。 刚触地的脚被他扯了回去,纪柏惟笑得很嚣张,顺势拉过被子,兜头一盖。 向知榆睡过去前,心里不由感嘆,这人的精力也太好了。 …… 清晨,宝珠跳上床凑到向知榆面前拱着她的手,企图叫醒她。 向知榆睁开惺忪的睡眼,揉了把它毛绒的小脑袋,撑着上半身坐起来,看向一旁,空无一人。 她眨了下眼,摸了摸纪柏惟的位置,上面已经没了他的温度。 向知榆垂下眸,注意到自己身上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她昨晚太累了,被他抱去洗澡时也是迷迷煳煳的,连他走了也不知道。 她抱着宝珠,脑海里蹦出昨晚的画面,脸像被烤过似的,红成一团。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打开手机,无数条未接来电涌出来,都是唐潮打来的。 「……」 向知榆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她把唐潮给忘了。 连忙拨过去,那边传来怒气十足的吼声:「我靠——!向知榆你要是敢跟我说你睡过了没起来,我保证撕了你!」 「……」向知榆想到那个画面,嵴背有些凉,讪笑道,「怎么可能呢,我是那种人嘛,哈哈哈,你现在在哪呢,吃早饭了吗,我请你啊?」 唐潮狠狠骂道:「我一大早天没亮就到了小区门口,给你打了n个电话,就是不接,不是说要去杭州的吗?!你怎么回事!啊!?」 向知榆耸了耸鼻子,心里发虚,语气轻柔:「我跟你说个事,你听了别生气。」 「说。」 「我暂时不去杭州了。」 「……」对面长久的沉默。 「靠——!老子以后再信你的话就直播吃屎!」 唐潮发了个毒誓,向知榆也不敢呛他,鹌鹑似的听着。 良久,对面骂累了,才反应出不对来,问道:「怎么又不去了,昨晚不是哭的跟什么似的吗?」 「嗯——就是不去了呗。」向知榆一想到这,嘴角就翘了上去,「好了好了,不说了,在哪呢,我请你吃饭。」 「小、区、门、口。」唐潮冷冷的说,他硬生生在车里等了四个小时。 「……我错了。」 * 向知榆拖着酸软的四肢走进洗手间收拾了一下,一看镜子才发现自己脖子和锁骨上都是大片的痕迹,她伸手摸了摸,脸开始发热。 选了件高领的毛衣套上遮住痕迹,走到客厅时注意到餐桌上的豆浆,她心一动,上前几下喝光,一点没剩。 手机屏幕这时亮起,纪柏惟给她发了条语音,向知榆笑了笑,点开:「醒了把桌上的豆浆喝了,别忘了吃饭,我已经到了,别担心,记得想我。」 末了,哑声说道:「宝贝。」 向知榆心跳的很快,她立刻回了句:【知道了。】 …… 唐潮脸很臭,对上向知榆带笑的眼睛,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向知榆理亏,没计较他的态度,请他去了app上排名第一的火锅店吃了一顿。 其间,对方不停拿眼瞧她,忍不住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变了。」 向知榆下意识捂住脖子:「哪里?」 「嘶——笑得有点猥琐。」唐潮说,「昨晚还要死要活的哭成那样,就一个晚上状态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到底发生什么了?」 「……咳。」 向知榆咳了一声,收敛了笑意:「没事,打了个电话就解决了。」 「哦——?」唐潮显然不信。 她没打算将她和纪柏惟谈恋爱的事告诉别人。 唐潮陆祎和包小宁都不行。 纪柏惟不单单是她的男朋友,他还是一个明星,她不能让他站在风口浪尖处。 第102页 她也不想让他这么些年的辛苦付诸东流。 「真的,不骗你。」向知榆抬眸,语气认真,「我没事了。」 「……」 唐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他了解她,嘴硬得很,没人人撬得动,除了她自己说。 他也不逼她,想说的时候就自然说了。 第54章 迹象 如果有人问,和明星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向知榆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每天都好想他。 距离二人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快小一个月了。 期间情人节和元宵节两人都是在视频通话里过的。 还记得情人节那天向知榆一回到家就看见了茶几上巨大一捧的粉玫瑰,她上前摸了摸花瓣,还沾着水珠,应该是刚送来不久。 纪柏惟这时打电话进来,声音里透着笑意:「到家了?」 向知榆忍笑:「嗯,刚回来。」 「看见什么了吗?」男人急于展示自己的惊喜。 向知榆眉眼一扬:「看见——什么?」 纪柏惟皱起眉:「花啊,我订了一大捧的玫瑰,小何说她已经放进去了……」 话还没说完,他听到对面向知榆没忍住的笑声,明白自己被她耍了,不由挑了下眉,舌尖扫了下牙侧,语气染上危险的气息:「向知榆,闹我好玩吗?」 向知榆点点头,但嘴上却说:「还行吧。」 「等我回去收拾你。」 这句话低沉了下来,向知榆心一跳,连忙转移了话题:「你怎么送粉玫瑰啊,之前我搬来那天也是,正常不都是送的红玫瑰吗?」 纪柏惟刚洗完澡,此时正躺在酒店的床上,嘴里嚼着一颗奶糖,声音有些模煳:「不告诉你。」 向知榆没在意他的傲娇,目光盯着那捧花,不自觉数了数,一时没说话,纪柏惟等了半天没听到声音,以为她是生气了,语气软了下来:「初恋。」 「嗯?」向知榆数到一半突然被他打断,「什么?」 本想着继续数,可被他一打岔就忘了刚刚数到哪了,但心里估算了一下,应该是99朵。 想到这她不由眉眼一弯,心道这男人还蛮浪漫的。 「粉玫瑰象徵着初恋。」纪柏惟回味着嘴里的甜味,长睫垂下,唇角勾起,声音懒散带笑,「向知榆,你是我的初恋。」 向知榆摸着花的动作停顿,心尖一颤,听到这话整个人软成一团,抱着手机倒在沙发上,半天没有讲话。 「别偷着乐了,想笑就笑吧。」纪柏惟能想像到她这时肯定在偷笑,轻声说,「反正我这点心思都用在你身上了,以后有你笑的时候。」 向知榆手指弯曲抵在唇角,轻轻顺了下唿吸,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回道:「你也是。」 「是什么?」纪柏惟恶劣的明知故问,扯着笑,喉间发痒,慢腾腾道。 「初恋。」 不管是贼心不死的暗恋还是确认关系的明恋,你都是第一个,向知榆心道。 她没有把后半句透过电话告诉他,总觉得这样不正式,她要面对面,亲口跟他说。 她是如何见色起意到如今的。 …… 没纪柏惟在身边的时候,向知榆数着日子过,在医院里空闲时就对着手机,等着他收工后打通电话,听听他的声音。 包小宁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吃饭时质问起她,向知榆虽然打着哈哈,但经验丰富的包小宁从她躲闪的眼神和微红的脸颊当中还是看出了关键信息。 「主动成功了?」 向知榆正夹着红烧肉,听到这话惊得肉块掉在桌上,回过神来心疼地赶紧夹起来吃掉。 包小宁上下打量了一眼,露出迷之微笑:「我猜对了。」 「……」向知榆没有否定,眨了下眼,不好意思地低头吃饭。 「感觉怎么样?你那个初恋动作熟练吗?你可得长点心,别遇到个海王。」包小宁支着下巴想了想,「不过一般男人到这个年纪不可能没有经歷,应该都不是第一次了。」 向知榆越听脑袋越低,脸有点红,回想了一下那晚的情景,纪柏惟的动作看着挺熟练的,但实施起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冲劲和激动,进去时看她疼得哭了,还手忙脚乱的停下帮她擦眼泪。 一看就知道是第一次。 这么一想,向知榆心跳重重一顿,唇角勾起。 「哎,发什么呆啊?」包小宁敲了敲她的脑袋,「别睡了一次就傻傻的跟人在一起,考察清楚了,别被爱情沖昏头脑,想想我之前的惨痛经歷,听到没有?」 向知榆笑了笑,眨眨眼:「放心吧,他很好。」 「啧。」包小宁好笑的看着她,「真就这么喜欢啊,一提到他就眼角含春的,看得我都心动了,小吱吱——」 说罢伸手去搔她痒,被向知榆笑着躲过去,两人打闹间,她余光扫到刚进食堂的陆祎,不由朝他招了招手:「陆祎!这边!」 陆祎闻言看过来,神色有点淡,端着饭盘坐到向知榆对面。 「陆医生好。」包小宁笑道。 「嗯。」陆祎没什么表情,点点头。 向知榆挠了挠脖子,看向他:「你同学会那天怎么突然不来了啊,我和唐潮等你半天。」 「临时碰到点事,赶不过去了。」陆祎没抬头。 其实他那天是要回京州的,可是开到国际大厦附近时,顾枝雨正巧给他打了电话,说自己一个人来到杭州玩,在这没什么朋友,记得他是杭州人,便想让他陪她逛逛。 第103页 陆祎本来是想回绝的,可是电话里,对方的声音有点……可怜,感觉是刚哭过。 想了想,还是问了她具体地址。 …… 向知榆见陆祎有点出神,叫了他两声,直到他看向自己,才道:「碰到什么事啊,解决了吗?」 陆祎闻言抬眸注视着她,良久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僵硬:「解决了,吃饭吧。」 「哦。」向知榆看他不想多说,老实的闭了嘴。 总觉得这些天陆祎对她的态度很奇怪。 像是在疏远她。 向知榆抬眼扫了他一眼,还是咽下了想问问的想法。 * 时间转眼就来到了三月,明天就是纪柏惟的生日。 向知榆看了眼桌上的日历,6号被红笔圈了起来,她正思考着要送什么礼物,一旁的手机这时亮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向知榆下意识以为是患者的电话,想也没想就接起。 「餵。」程归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榆,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向知榆才反应过来程归在和纪柏惟共事,他还是导演。 自纪柏惟进组以来,两人就没谈论过程归,一时倒把这个事实给忘了。 程归还不知道他俩相遇的事,打电话应该不是因为纪柏惟。 「怎么了?突然打电话过来。」向知榆回。 对面停了片刻,才道:「我刚刚打电话回家里,可半天没人接,向叔叔和我妈的手机都打不通,你能回去看看吗?我怕出事。」 向知榆闻言眉头紧皱,她看了眼时间,待会就下班了,嗯了声:「我现在就回去。」 「好,麻烦你了。」 向知榆挂了电话,连忙开车赶回家,刚到楼下就撞见买菜回来的刘开红,她转头见到她,惊喜道:「木木来啦,没吃饭呢吧,快上去快上去。」说罢扬了扬手里的菜。 「你没带手机吗?」向知榆忙问。 刘开红闻言摸了摸口袋,哟了声:「忘带了,走时候你爸在家我就没想着带。」 「我爸在家?」 「对啊,他看要下雨了,非要把阳台上那些花搬下来,我就自己出来了。」 「不好。」向知榆想到程归说的话,心里立刻涌出不好的预感。 两人赶紧走进电梯,向知榆将程归电话里说的事告诉刘开红,她听完脸色一变,电梯门一打开就过去开门。 向知榆冲到阳台,只见向楠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脸色苍白,脚边还有个摔碎的花盆,营养土到处都是。 「向楠!」刘开红被眼前的场景吓到,跪倒在一旁,不敢上前随意碰他,想到向知榆在这里,连忙抓住她的手:「木木,快救救你爸!救救他!求求你!」 向知榆眸光闪动,又像那天一样开始耳鸣,她用力甩了甩头,没有犹豫地走到向楠身边蹲下,将他翻过来,仰躺在地,把衣裳解开,摸了摸颈动脉,发现没有波动,抬头朝刘开红道:「快到120!」 「好,好!」 「我爸有高血压?」向知榆皱了皱眉,开始做心肺復甦急救,问道。 刘开红打完电话,眼眶微红,连忙点头:「前几年就有了,一直在吃降压药,最近他还经常说心脏不舒服。」 听到这话,向知榆咬紧下唇,胸口像被压了块大石,有些透不过气。 心肺復甦她很熟练,不一会向楠眼皮动了动,唿吸恢復,向知榆立刻让刘开红把降压药拿过来,餵了他一片。 正好这时急救车也到了,直到和向楠坐进车里,向知榆才觉得心跳恢復了正常。 她揉了揉额角,长长的嘆了口气,抬眸看着向楠老了很多的脸,心情有点复杂。 自从除夕那晚吵了一架之后,父女俩就没说过话。 她甚至连向楠有高血压也不知道。 到了医院做了检查输上液,向知榆全程陪在他身边,刘开红身子还没好利索就没让她跟着,见向楠睡下,向知榆到走廊上给她和程归分别打了电话报平安。 心内的宋大夫正好过来,手上拿着检查报告,表情有些凝重。 「我爸他……」向知榆迎上来,语气迟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高血压性心脏病,心肌肥大,不过不用太担心,还是早期,平时多注意一点饮食和运动,家人多陪陪他,保持身心畅通,你也是医生,心里应该有数。」 向知榆连忙点头,感谢一番,直到宋大夫走了,她才走进病房。 向楠不知何时醒了,看见她,手掌轻轻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坐过来。 「木木,过来。」 向知榆低着头,眼睛有点热,她深吸一口气,温吞地搬了张椅子,坐到他眼前。 场面一时有些沉默。 向楠张了张嘴,看向女儿低垂的眼睫,良久,嘆了口气:「木木,对不起。」 第55章 迹象 这句话想把无形的利刃扎在向知榆的心上,她勐地抬起头,眉头紧皱,仿佛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向楠目视着天花板,有些浑浊的眼球轻动,唇齿开合:「这么多年,对你,对宋慈,我确实是做错了。」 向知榆眼睫轻颤,下意识咬住唇瓣,她的心口重重的顿了下,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吗……」 明明听到了这些年最想听到的话,可她却并没有想像中的开心,反而胸口发闷,喉间哽咽。 第104页 向楠扭过头看向她,目光深沉,没什么表情:「其实当年,我跟你妈在你十岁的时候就离婚了。」 「!」 向知榆闻言睁大眼睛,勐地站起来,眉头紧皱,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十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 这怎么可能…… 她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无数往日的画面。 向楠看向母亲冷淡的眼神,经常不回家,工作永远是第一位,母亲死后不到一年就娶了刘开红…… 这么串联一看,就都解释的通了。 原来他们早就离婚了。 向知榆无措地眨了眨眼,脑子开始发懵,有点耳鸣,她扶着桌角,直摇头:「不可能,要是离婚了你们为什么还住一起?还有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当时已经十岁了,比起同龄孩子算是早熟的,早点告诉她也比一直骗她要好。 「你当时还小,我们怕告诉你我们离婚的事会让你的心理产生不好的影响,况且那个时候……」他垂下眼,「你妈的心理疾病已经很严重,医生让我尽量不要刺激到她,我怕就这么走了,她会走向极端,对你也不好。」 「心理疾病……抑郁症吗?」 向知榆长大后,特别是学了医之后,才逐渐意识到母亲当年的状态就是所谓的抑郁症,也能解释为什么后来会莫名其妙地走到车辆疾驰的马路上。 「双向情感障碍,一直都有这病,生了你之后好了点,但随着我的工作逐渐繁忙,你也渐渐长大,家庭的琐碎都压在了她身上,到你上小学之后,病情又开始復发,而且情况渐渐往狂躁的方向上去。」 向楠苦笑了一声:「那时候我只要回来晚了就疑心我是不是出轨,跟我吵架,打闹,你一回来就变得寡言压抑,我实在受不了了,好不容易才让她跟我去离了婚。」他看向向知榆,手指在口袋里摩挲了一会,掏出一枚银色的戒指,笑了笑,「这是我和你妈的婚戒,这些年我一直放在身边,本来今天想把它埋在那株兰花底下的,你妈生前最喜欢我种的建兰了。」 向知榆眼眶泛红,唿吸有些凝滞,她盯着向楠手心里的戒指,沉默良久。 竟然是双相情感障碍……吗。 在她的记忆里,母亲美丽大方,虽然偶尔会自怨自艾,但只要看到向知榆,母亲就会笑,笑容是那么好看。 她难以把向楠口中的母亲和记忆里的母亲重合,这简直就是两个人。 「木木,是我不对,擅自就带你到滨宁生活,没有问过你的想法,是爸爸的错,可是,你刘阿姨真的不是小三,她和程归都很喜欢你,当年要不是遇到她,我迟早也会被你妈弄疯,就当我自私吧,我实在受不了那个家的氛围,还把你一个人留在她的身边,木木,爸爸知错了。」 向楠伸出手抓住她的衣袖,向知榆顺着他的动作跌坐在椅子里,她轻轻挣脱开他的手,不自主地捂住脸,将呜咽堵在喉咙里。 「这么些年,我每每入睡,都能梦到我妈躺在血泊里,就因为我去买了个酸奶,没有看住她。」向知榆神情恍惚,盯着自己的指尖,「我当时好恨自己,为什么要去买那个酸奶,为什么没看住她,为什么她会嫁给你……」 有眼泪砸在床单上。 向楠用力眨了下眼:「你别这么想,这不是你的错。」 「结果你告诉我,她那么不幸是因为她自己,和你无关。」向知榆唇线抿直,打断他,「如果你当初多注意一下她的情绪,离婚后也能多照顾她一点,而不是用那么冷漠甚至刻薄的态度对她的话……她现在可能还在我身边。」 向知榆说到最后一句话,泣不成声,她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低着头,手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 窗外,微风和煦,春天要到了。 两人一坐一卧,诡异的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向知榆的脸颊有些干涩,眼泪早已蒸发入空气,消失不见。 「木木。」向楠小心翼翼的叫她。 她缓缓站起来,没有搭话,伸手将向楠的被角掖好,淡淡说道:「我去帮你买点粥,你心脏不好以后注意点,搬花盆这些重活少干,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我。」 向楠眼眸一亮,连忙点头:「哎!好!」 向知榆看了眼输液瓶,还有小半瓶,她嘱咐向楠要是没了记得按铃叫护士来换,随后就拎着包走了出去。 直到门关上,向知榆才深深地唿了一口气。 看到向楠向她道歉的模样,她确实是有点心软了。 她锤了锤胸口,里面还是闷闷的不舒服,好像堵了一口气,怎么也舒不出来。 再想到向楠的病情,向知榆选择了妥协。 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堵着的气,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情况被她压了下去。 向知榆轻嗤一声,背嵴弯了下来,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眼神放空,整个人好累,心里长久以来的支撑仿佛一瞬间被打碎。 有点疼。 替她自己,也替母亲。 坐了一会,向知榆买了粥回来,看着向楠吃完,刘开红这时过来交她的班。 看到向知榆眼睛有点肿,刘开红赶忙拿出煮好的鸡蛋要给她热敷一下。 这样的热情和关心这么多年一直没变。 第105页 向知榆往日里都是冷硬地推脱开,在刘开红以为她又要拒绝的时候,没想到手里的鸡蛋被拿走了。 只见向知榆小心地剥掉蛋壳,按在眼周,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是第一次领了她的情。 刘开红睁大眼睛和向楠对视一眼,对方咧着嘴朝她笑了笑。 向知榆见她还要掏出些东西给她,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 「好好,慢点开车,注意安全,别跟人抢道!」向楠在她身后嘱咐道,向知榆摆摆手,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 回到家,向知榆洗完澡窝进纪柏惟的被子里。 纪柏惟非要她从那间侧卧里搬出来,以后和他一起睡。 鼻尖是纪柏惟身上独有的木调香味,还混杂着一点菸草的气息,向知榆脑子里瞬间冒出三个字。 男人味。 她习惯性地深嗅两下,然后拿出电脑放在腿上,完成之前的论文。 向知榆一认真起来就会没有时间概念,直到她合上笔记本,时间已经到了半夜11点了,她赶紧掏出手机,果然看到屏幕上有好几通未接的视频通话。 都是纪柏惟的。 就在她要拨回去时,对方又是一个视频邀请,向知榆连忙点了同意。 画面里男人额前碎发乖顺地垂下,眼睫浓长,唇色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和柔软。 如果忽略掉他黑沉的脸色的话。 纪柏惟眉头夸张的蹙起,眸光漆黑,盯着她,无声地控诉。 向知榆抿了抿唇,靠近手机:「我刚刚在写论文,手机调静音了,我没听到。」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不能接电话的话,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纪柏惟听到她的解释,心里松了口气,天知道他刚刚有多担心。 「好啦,我知道了。」 向知榆柔柔的笑了笑,趴在床上,注视着纪柏惟的脸,沉默良久,表情淡了下来。 她今天有点不开心。 纪柏惟见她这幅表情,眼尾一挑,将手机架在床头,卧趴在床上,手肘支撑着身子,睡衣领口大敞,因为他的姿势,导致向知榆能清楚地看到他睡衣里的春色。 形状完美的胸肌,平坦有力的胸肌,以及,再往下…… 「你男朋友好看吗?」他语气有些欠揍,嘴角那笑怎么看怎么嘚瑟。 「咳咳——」向知榆清了清嗓子,身子有点热,她移开视线,下巴搁到手背上,「没我好看。」 「嗯,那我承认,向医生的每一处,都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纪柏惟勾唇,声音暗哑低沉,透着难言的诱惑,面中的那颗小痣尤为可爱,「我每次看着你都把持不住。」 向知榆咽了口唾沫,心跳的很快,她用手挡着脸,不好意思道:「不让你看了。」 纪柏惟突然轻笑笑了笑,伴随着胸腔的颤音,向知榆听得喉间越来越痒。 「向知榆,你怎么这么可爱?」纪柏惟懒声呢喃,「可爱到想立刻飞回去抱你。」 「……」 向知榆心一动,放下手,用指尖隔着屏幕摸了摸他的眉眼,纪柏惟乖顺的闭上眼,两人享受着亲昵的心动。 「我也是。」向知榆笑了,「好奇怪,我应该是被你这只男狐狸控住了。」 第56章 迹象 纪柏惟闻言挑了挑眉,下巴搁在枕头上,偏着脑袋静静地瞧着她,直到向知榆不好意思的收敛笑容,才轻声道:「心情好点了?」 向知榆眨了下眼,心头暖唿唿的,没想到他竟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她乖巧地点点头:「嗯。」 「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纪柏惟盯着手机屏幕,见向知榆这幅乖巧软糯的样子,恨不得再连夜开回去,将人揉进怀里怎么也不松开。 脑海里瞬间回想起今天在医院里和向楠的对话,向知榆唿吸有些凝滞,她垂下眼,沉默下来。 明明心中积攒了千言万语,到嘴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纪柏惟也不勉强她,眼神缱绻,盯着向知榆乖顺的脸,身心渐渐放松下来,一天的疲惫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向知榆笑了一下,侧躺在床上,正对着手机,喃喃道:「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想妈妈了。」 听到妈妈这两个字,纪柏惟心口一顿,表情淡了下来,声音轻浅:「妈妈么……原来我们木木想妈妈了。」 「其实,我也有点。」他扯了下唇角,「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那把大火烧了他的一切过往,包括父母的痕迹。 察觉到他的声音不对,向知榆眼睫颤动,听说纪柏惟的母亲是因病去世,在他初三的时候。 二人沉默良久,直到向知榆叫他。 「柏惟……」她的声音温软,「据说人去世之后就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天上守护着她最爱的人。」 纪柏惟眼尾一弯,看向她:「向木木,你都多大了,还信这个。」 「为什么不信呢,好歹晚上抬头的时候能有个盼头,只要看到最亮的那颗星星,那就是她在陪着我们。」 向知榆的眼瞳此时仿佛被月光浸润,温润的不像话,纪柏惟想起那年在金鱼巷,她当着江阔的面拉走他,背影坚定,掌心温暖。 那晚的月光是他见过最亮的。 纪柏惟当时想,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太阳也没关系,有他的月亮就够了。 第106页 足够带领他走出黑暗的巷子,永远不会迷路。 「柏惟。」 睡意朦胧间,纪柏惟听到向知榆的声音。 「以后妈妈在天上守护你,我在你身边陪伴你。」 「今年初雪,我们一起堆雪人吧。」 纪柏惟闭上眼睛,耳边是她温柔的呢喃絮语,仿若她就在身边,手掌轻抚他的背嵴。 「好。」 …… 第二天是纪柏惟的生日,一大早向知榆就给他发了生日祝福,结果对方并不满意,非逼着她录个露脸视频,重点要说出男朋友这三个字。 向知榆红着张脸,录个好几个版本才选了个最正常给他发过去。 【还行吧,勉强能看。】纪柏惟傲娇道。 向知榆轻笑,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刚要熄掉屏幕,余光看到他不知何时换了个微信头像。 原本宝珠的照片被换成了向知榆堆的那个简陋的雪人。 怎么看怎么滑稽。 【头像换掉啦,太丑了!】向知榆心里是甜的,但她不说。 纪柏惟回道:【丑的挺可爱的,等今年下雪我再换。】 想起昨晚两人的约定,虽然才到惊蛰,但向知榆已经在期待初雪了。 午休的时候向知榆一直在想要送纪柏惟什么生日礼物,因为他暂时也回不来,想着下班买好,等见面再亲手给他。 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能送些什么。 那些外在的东西纪柏惟都不缺。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向知榆只能在唐潮耳边旁敲侧击地询问关于男朋友过生日该送什么,对方听完眼神微变,嘴角挂上瞭然的微笑,看破不说破:「谁男朋友啊?」 向知榆心虚地将碎发别到耳后:「就——我一个朋友。」 又是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我本人系列。 唐潮没有戳破,抚了抚眼镜框:「那就送香水呗。」 「你就会这一招吗?」向知榆拿眼白他,「看你这敷衍的态度,真不知道你那些前女友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 「呵。」唐潮轻笑,用看小屁孩的眼神仰视她,「想知道为什么哥的一瓶香水就能俘获她们的芳心吗?」 「说来听听。」向知榆挪揄道,「唐大师。」 「虽然香水很普通,但只要在附上的卡片里写上这么一句话,就会很致命。」 向知榆眨了眨眼:「什么话?」 唐潮勾唇,极吸引人的丹凤眼上挑,低沉道:「想让你的身上都是我爱的味道。」 「……」向知榆眉头勐然皱起,胃部有些不适,「那那你送我香水……」 「想的美!」唐潮站起来越过桌子敲了下她的头,「你那瓶是多出来的,快过期了。」 靠—— 「我就说你是搞批发的,还犟。」向知榆笑了下,心里却暗暗记下了唐潮的话。 虽然听起来挺油腻的,但细细一想,从某种方面来看,确实很满足人的占有欲。 下班时间一到,向知榆换下白大褂,穿上针织外套,开车到小区附近的商场,打算挑个自己喜欢的味道送他。 今天是惊蛰,寒冷有了褪去的势头,空气里开始能嗅到春天的气息。 向知榆停好车走进商场,到了某香水品牌的专柜,柜姐看到她立刻热情的上前服务,询问她喜欢的香型。 向知榆是狂热的甜香爱好者,她喜欢的当时是花香之类的,可要是送给纪柏惟这样的香水,他的脸估计会当场黑成碳。 想到那个场景,向知榆笑了笑:「请给我推荐男士用的香水。」 柜姐瞭然一笑,领着她走到对面的展柜:「这里都是男士香,您可以闻闻试用装的味道,然后选择一款最适合您爱人的。」 听到爱人这两个字,向知榆心头微动,温软一笑,没有否认。 她将香水喷在试纸上轻嗅,这么闻了几个之后都没遇见满意的。 要么就是和纪柏惟原本身上的味道大相迳庭,要么就是太冷淡,她没有兴趣。 直到闻到最后一瓶,向知榆眉尾上挑,原本有些疲软的嗅觉被这味道勐地再度唤醒。 香水整体是柑橘香型,前调清新后调又落回沉稳,感觉特别清爽干净,又透着些温柔。 像是用柠檬味肥皂洗过的白衬衫,在阳光下随风展开。 向知榆眼前忽地浮现出当年在雨中见到的纪柏惟。 干净张扬,气质出众,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笑容里。 是她喜欢的样子。 向知榆眼眶一热,转过身对着柜姐笑了笑:「就这瓶吧,帮我包起来。」 手里拎着购物袋,向知榆走出电梯,抬眸却见家门前来了个陌生人。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穿着沉稳朴素,戴着一副眼镜,看着像个知识分子。 他正靠墙站在门边,脚下还有袋苹果,看起来等了有一会了。 这个小区私密性极强,一梯一户,能进来就表示他应该得到了户主的同意。 老大爷见终于有人来了,不由朝向知榆笑道:「请问你是向知榆小姐吗?」 向知榆微微弯了弯腰,礼貌点头:「是的,请问您是?」 老大爷拎起苹果,指了指门,迟疑片刻:「我是纪先生的亲戚,他今天生日,我来看看,不过好像人不在,我打了电话没人接,就在门口等了一会。」 第107页 纪柏惟的亲戚? 向知榆愣了愣,她记得当年那场大火之后,纪家没有一个亲戚过来带走他,纪柏惟只能被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邻居林茂泉领回家,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亲戚。 还知道她的名字。 「向小姐?」老大爷叫她,「我们进去说吧,我这腿脚不太好,这在等半天了现在膝盖疼得很。」 老大爷样貌很慈善,细看的话,和纪柏惟竟然有两分相似。 向知榆回过神来,思量了一番,觉得就算有突发情况,这身子骨应该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好的,我来开门。」向知榆笑了下,走过去用指纹解锁。 两人走了进去,老大爷驾轻就熟地换上拖鞋,走到厨房,将袋子里的苹果放进冰箱。 向知榆关上门,将香水小心地放到茶几上。 她观察着老大爷的动作,犹豫地倒了杯水,等他出来坐下,放到他面前。 「您喝口水。」 老大爷诶了一声,赶忙接过喝了一口,这才舒缓了一会嗓子里的干涩。 向知榆坐到离他稍远的沙发上,迟疑开口:「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哦,我之前一直听柏惟嘴里念叨着你,特别是喝醉之后,逮着个人就问认不认识你,我想不记住都难。」老大爷将水杯放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容慈爱,「他记挂了你这么多年,看来总算是找到了。」 向知榆闻言唿吸一停,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心头像被一排细密的小针扎过,疼痛传至四肢百骸。 她长睫轻颤,低声道:「柏惟他……一直在找我?」 「是啊,只身一人来到京州,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好不容易找到我,结果一开口就问认不认识一家姓向的。」老大爷轻笑,镜片下的眼神柔和,「京州那么大,只知道姓向怎么可能找得到呢,但他不信。」 「本来我打算让他进学校继续念书,可他非要去唱歌进什么娱乐圈,之后就很少和我联繫了,只是逢年过节问候一下。」 褚琨想起当年的纪柏惟,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和褚芝兰八分相似。 背嵴挺拔,一身傲骨,不卑不亢地站在他面前,拒绝他的好意怜悯。 「我还以为他不可能会找到你的,没想到啊。」褚琨抬眸注视着向知榆,「他还真是执着,这点跟他妈一模一样。」 向知榆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夺眶,她胡乱抹了下脸颊,鼻子有些红。 眼前忽地出现一副画面,纪柏惟单薄的身子站在京州的街头,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背影孤寂渺小,漫无目的地找她。 一想到这她的胸口就被压了块大石,酸涩的厉害。 缓了一会,向知榆扯了下嘴角,问道:「您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褚琨闻言嘆了口气:「我算是他的外公吧。」 第57章 迹象 「外公?」向知榆睁大眼睛,仔细打量了眼褚琨,没想到纪柏惟竟然还有亲人在京州。 她皱了皱眉,回想起纪柏惟在父母去世之后的经歷,向知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如果那个时候有个亲人在他身边,纪柏惟可能也不会站在那块礁石上。 「是啊,他妈是我唯一的女儿。」褚琨笑了一下,「今天是他生日,每年我都会送点苹果过来,他妈以前最爱吃。」 向知榆嗓子发紧,犹豫了一会,问出心中的疑惑:「您既然是他的外公,那当年大火发生之后您为什么不接走他呢?」 当年只有16岁的纪柏惟用单薄的身躯承受着一切,没人给他撑腰。 褚琨听到这话苦笑了声,背嵴微微下弯,手肘撑在膝盖上,看起来腰不是太好。 他沉默片刻,目光看向窗外,似在回忆过往:「说实话,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这样的事。」 「不知道?」向知榆反问,语气讶异。 「芝兰是我唯一的女儿,从下娇生惯养,我没让她吃过一点苦,我就想让她好好陪在我身边,一辈子快快乐乐。」褚琨眼色浑浊,摘下眼镜,「可是大学一毕业,她就跑到我面前跟我说,她要和一个高中音乐老师结婚,也就是柏惟他爸——纪森。」 褚琨迟缓地抬头,看向向知榆,埋藏多年的心事有了倾泻而出的机会。 这个姑娘是他外孙的执念,告诉她的话,可能对纪柏惟来说是件好事。 「我当时极力反对,纪森不是京州人,老家又是千里之外的海边小城,父母早逝,穷小子一个,我凭什么要把宝贝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交给他。」褚琨平静道,时隔多年,那些怨气早已在悔恨中消散。 向知榆唿吸不自觉放缓,抿了抿唇,安静地听着关于纪柏惟的一切。 「芝兰的脾气简直跟我如出一辙,撅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褚琨笑了,「说起来柏惟也是一样,只要认准一件事和一个人,这辈子都钻在那牛角尖里出不来。」 他看了眼向知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继续道:「两人背着我偷偷去领了证,我知道后气得把她关在家里,不让两人见面,芝兰和我大吵一架,我失手打了她一巴掌。」褚琨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掌,那是他第一次打她,也是最后一次。 「当天晚上她就从窗户翻了出去和纪森跑了,丢下我一个人,往后的几十年一次也没回来过。」褚琨说完深深地吐了口浊气,「就连她病死,我也是从柏惟口中知道的。」 第108页 褚琨不明白,怎么就这么爱那个男人,爱到连亲生父亲都能丢下。 直到听纪柏惟说,纪森在芝兰死后因抑郁而自杀,褚琨莫名心口刺痛,眼泪不自觉盈眶。 「我当时要是知道柏惟的处境,肯定会去接走他。」 千言万语,褚琨只余嘆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他的女儿还有自己哀嘆。 听完这些前程往事,向知榆眸光微闪,她张了张嘴,哑声道:「这些……柏惟都知道吗?」 褚琨点点头:「我都告诉他了。」 「那您今天跟我说这些是……」向知榆不解。 褚琨笑容和蔼:「向小姐,柏惟他很在乎你,我看得出来你也很在乎他,我希望你可以多了解他一点,也希望你可以再多包容他一点,只有你能给他带来幸福。」 向知榆心头一震,抬头看他。 带来幸福…… 眼眶忽地一热,心里涌现出一种难言的情绪。 向知榆注视着他,表情认真,但声音却有些哽咽:「我想让他幸福。」 「谢谢。」褚琨温和一笑,重新戴上眼镜。 两人坐了会,褚琨看时间不早了,站起来要走,向知榆犹豫地叫住他:「我能拜託您一件事吗?」 褚琨点点头:「你说。」 「请问您那还有柏惟母亲的照片吗?我想——替他向您要一张。」向知榆扯了下嘴角,有些不好意思。 刚刚在两人的交谈里,向知榆能明显感受到褚琨心里是很关心纪柏惟的,可是这对爷孙之间一直没有什么敞开心扉的交流,导致关系愈加疏远。 纪柏惟也从没跟外公要过什么。 褚琨听到这个要求,微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认真地看了眼向知榆,嘴角含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陈旧的钱包,从夹层里轻轻拿出一张泛黄的学生照,递了过去。 「这是他妈高中毕业那天照的,我一直戴在身上,正好你拿去吧。」褚琨道。 向知榆双手接过:「这是……」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褚琨忙道:「放心吧,家里还有其他照片,不用担心。」 向知榆闻言笑着点点头,将照片放到手心,双手合十,动作十分爱惜:「那就好。」 将褚琨送到小区门口,目送他打车离去,向知榆才转身回家。 回到房子里,她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照片,看到正中央的那个少女时,向知榆胸口被撞了一下。 一种奇妙的时光流逝感袭来,相纸泛黄,痕迹斑驳,抱着证书的少女长相和纪柏惟有八分相似,同样的桃花眼和微笑唇,气质淡雅,面容明媚如光,牙齿有些不齐,笑起来的时候小虎牙清晰可见。 人如其名,芝兰玉树。 向知榆用手指摩挲着照片,将它小心地放到床头柜里,打算等纪柏惟收工后和她视频时拿给他看。 这个惊喜他一定很喜欢。 收好照片,向知榆环视着偌大的房子,耳边忽然想起褚琨说的话——纪柏惟一直在找你。 他放弃了学业进入如狼似虎的娱乐圈,只为了让她看见。 一想到这向知榆的心就疼。 她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刚刚好是她的量。 沉默地走到阳台,坐到纪柏惟常坐的藤椅上,仰视着夜空。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等着纪柏惟的来电。 * 纪柏惟拍完今天的最后一场戏,等着导演喊收工就立刻回去和向知榆视频,但等了半天也不见程归的身影,往日里他从不是拖沓的人。 联想到他今天生日,一种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纪柏惟扫了眼身边的林凯心,瞧她表情不对,刚要说话就听见副导演嘴里唱着生日快乐歌,手上推了个巨大的蛋糕从后面出来。 而程归也难得放松了表情,用带笑的眼神看向他。 其实自打进组以来,除了正常沟通工作之外,两人就没怎么说过话,组里其他人都以为二人关系不好,纪柏惟平日里又不苟言笑,所以旁人也不敢拿二人开玩笑或者试图活跃气氛。 他俩就这么一直处于「相敬如宾」的状态。 纪柏惟低头看了眼时间,今天本来就收工晚,再闹一闹,估计回去就到半夜了。 剧照老师和工作室的人默契地拿出相机,准备记录给男一号过生日的瞬间。 大家齐声唱完生日快乐,在掌声中和唿喊中,纪柏惟吹灭蜡烛,向剧组里的大家道了声谢。 副导演连忙催促:「快许个愿啊!」 纪柏惟顿了两秒,温和一笑,摇了摇头:「我不信这个,况且我也没什么好许的。」 众人闻言也不强求他,纪柏惟和林凯心给大家分了蛋糕,又闹了一会,才以身体疲惫为由乘车回到酒店。 回到房间里,时间已经到了夜里11点了。 还有一个小时生日就过去了。 纪柏惟打开两人的微信,发现没有一条信息,估计向知榆要么已经休息了,要么就是还在忙。 这么一想,他发了句:【在干嘛?】 觉得对面应该不会很快回信,纪柏惟拿着手机进到浴室,脱掉衣服打开花洒,手机放在一边的台子上。 没想到刚洗完头髮,手机屏幕这时亮起,纪柏惟看到连忙擦了擦手拿起来打开。 向知榆:【等你。】 第109页 纪柏惟顿了两秒,嘴角忍不住上扬,将手机听筒靠近嘴边,嗓音低哑:「乖,别等我了,快去睡觉。」 发完没一会,那头突然发起了视频聊天请求,纪柏惟手指一僵。 他现在站在淋浴间里,身上什么也没穿,这要是点开,会不会吓到她。 权衡了一下,纪柏惟点了拒绝,虽然心里很想让她看,但怕最后忍不了相思之苦的是自己。 他回道:「等会再打,我还在洗澡。」 向知榆这次估计连听都没听,直接又拨了一个。 纪柏惟盯着手机,沉默片刻,伸手拿浴巾裹了下半身,走出去坐到床边,点了接听。 霎时,画面里跳出向知榆湿润又迷离的大眼,脸颊还带着绯红,一看就是喝了。 纪柏惟撩了把还在滴水的头髮,盯着她皱了皱眉,语气不善:「喝酒了?」 「一瓶啤酒。」向知榆乖巧地对着摄像头扬了扬手里的啤酒,将冰凉的杯壁贴在发热的脸上,试图降温,「我在家,一个人,你放心,绝不趁你不在乱来。」 说罢她将手机拉远,展示了一下周围的景象,是他平时常待着的阳台。 见她双眼半眯着,唇瓣上还沾着水渍,模样娇俏可爱,纪柏惟眼神勐地暗了下来,喉结上下滑动,不由舔了舔唇角,凑近屏幕哑声道:「宝贝,想我了吗?」 听到这话向知榆撇了撇嘴,耸了下鼻子,模样有点委屈:「嗯,想。」 纪柏惟眸色晦暗,声音软了下来:「我下个月就回去,再等等我。」 第58章 迹象 向知榆吸了下鼻子,一瓶啤酒本不能让她醉,却在听到纪柏惟的声音后,整个人像泡在酒里,脑袋晕晕乎乎的。 房子里很暗,阳台外月光倾泻而下,洒在向知榆的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银光。 酒店的房间里空调温暖,纪柏惟光着上半身盯着向知榆微醺的脸,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他站起来走到窗前,伸手开了条缝,冷空气挤进来,这才让他短暂得到喘息。 「柏惟,生日快乐。」向知榆忽然出声,「吃蛋糕了吗?」 纪柏惟嗯了一声,屋里很静,只能听见两人的低喃絮语,她问他答,时间都慢了下来。 「许了什么愿望?」向知榆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打断了纪柏惟的回答,「还是别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没许愿。」纪柏惟笑了下。 向知榆闻言眉头一皱:「为什么不许,一年就这一次,不行不行,趁着今天还没过去,快点把握住机会。」 说罢她起身走到吧檯边,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回到阳台,将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家里没有蜡烛,就用这个代替一下。」向知榆点开打火机,暖橘色的火焰闪烁在二人之间,映照入眼底,温暖又明亮。 纪柏惟神色未变,但心口却像被人打了一拳,酥麻酸胀。 他好想伸出手将向知榆揽在怀里,亲口在她耳边说出自己无边的思念。 「将就一下,你许完愿我帮你吹。」向知榆眼角弯弯,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好像无论何时,就算只是低声说着话,对方脸上都是带笑的。 纪柏惟将房间里的灯关掉,坐到窗边的沙发里,眉眼舒展,轻轻摇了摇头:「今年我不许愿。」 向知榆不解:「为什么?」 纪柏惟手支着脑袋,歪在沙发里,声音低哑,他注视着向知榆,眼里的温柔怎么也藏不住:「这个愿望我让给你。」 「?」 他继续道:「你的生日愿望让了出去,我就把我的补给你,往后的日子里,我不会让你落下一次,不管是生日愿望还是礼物,我都会补给你。」 这话一落。 时间似乎静滞了。 向知榆透过火光看向手机里的纪柏惟,火焰将他的轮廓照得有些模煳,原本煳涂的脑袋瞬间清醒,从胸腔左侧生出的酸涩蔓延到鼻腔和四肢百骸,向知榆眨眨眼,视线忽地瞟向阳台外,小区里很安静,微风和煦,吹得人很舒服,她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直到眼泪随着唿吸落了下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脑海里关于跨年那天的记忆逐渐清晰。 她被纪柏惟抱在怀里,吹灭了蜡烛,把愿望让给了方慧。 原来他一直记在心里。 纪柏惟见她哭了,立刻有些手足无措,他挠了挠后脑,还以为自己提到了她的伤心事,忙道:「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柏惟。」向知榆咬着唇角,睁着湿润的眼睛注视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谢谢。」 「遇见你真好。」 一直以来,向知榆都刻意让自己忽略了一个想法。 其实她心里是庆幸向楠把她带到滨宁的,能够在那里遇到纪柏惟,是她最幸运的事。 纪柏惟听到这话表情一滞,视线飘忽,下意识揉了下鼻子,耳根有些发热,催促道:「快点吹完许愿,你明天还要上班,别熬夜了。」 向知榆温软的嗯了声,乖乖吹灭蜡烛,双手合十许了愿。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纪柏惟想问问她许了什么愿的冲动被勐地咽了回去,想到说出来就不灵了这句话,他还是不要问了。 「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向知榆看出了他的心思,挑眉道,「反正这个愿望不靠这个,我自己也能实现。」 第110页 这话倒让纪柏惟来了兴趣,不由懒声问:「说来听听。」 「希望一个叫纪柏惟的大帅哥能一直开开心心的,然后一辈子做饭给我吃。」 纪柏惟听完眼也不眨,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沉默片刻,才听到他忽地笑了,眼眸明亮:「知道了。」 …… 转眼间,四月已至,春色撩人,向知榆和纪柏惟生生谈了两个多月的异地恋,每天都是线上联繫,偶尔在网上看见他拍戏间隙出席活动的路透,视频里他一身名牌,妆发精緻,气质出众,向知榆每次都有种惶然的情绪在心底升起。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念头经常让她透不过气来。 难道两个人要这一直这样遮遮掩掩的谈着时刻见不到的恋爱吗? 向知榆有点不敢想以后。 后天是周末,科室里难得能腾出空来,毛主任就提出去周边旅行团建的想法,补上过年时没去的遗憾。 向知榆跟唐潮说了这事,他正好也想去放松一下,于是有这个气氛调节器的掺和,群里立刻一拍即合,大家都各自发了一些周边的景点或者旅行度假村,打算进行两天一夜的短途旅行。 群里争论不下,有的人想去休息,有的人想去玩项目,最后还是得靠毛主任拍板,于是这位五十高龄的教授不负众望,选了温泉度假村两日游,还将统计人数订房间的任务分派给了向知榆。 「啊啊啊啊啊啊,没意思,赏樱泡温泉,想想那场景肯定很无聊。」唐潮在食堂哀嚎。 向知榆倒挺喜欢的,可以藉此放松一下身体:「我觉得挺好的,这几天手术和学术两手抓,我都快散架了。」 唐潮弯了下唇角,用筷子点了点她:「可以带家属吗?自费。」 「家属?」向知榆夸张一笑,「小袁答应你了?」 唐潮学她欠揍轻嗤:「yback了,向奶奶。」 「切——」向知榆,「行啊,那我帮你把小袁加进去。」 一旁的陆祎表情淡淡:「帮我订个单人间。」 「ok。」 向知榆点开备忘录,记下大家的要求。 包小宁闻言瘪了瘪嘴,戳着米饭:「我也好想去啊——!」 「你们急诊还是别想了。」唐潮拍了拍她,摇头表示惋惜。 包小宁哀嚎一声,倒在向知榆的肩头,装模作样地长嘆几声,突然想起什么,问她:「欸对了,你那个初恋去呢?好不容易有两天假,一起带去玩玩啊。」 话音刚落,餐桌上的气氛静滞几秒。 唐潮快速瞟了眼陆祎,却见对方神色如常,不过手背的青筋绷了起来。 向知榆手指一顿,抿了抿唇。 纪柏惟还没杀青,说了他也不可能会来。 「他出差了,没时间。」向知榆垂眸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我的泳衣找不到了,下班陪我去买一套啊?」 提到逛街包小宁又活了,连忙点点头:「去去去,我好久没去逛街了,爱你宝。」她伸手抱了抱向知榆。 听到初恋不去,陆祎紧绷的后背松了下来。 虽然他嘴上说已经想通了,但八年的感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他其实心里做不到真正放下。 尤其在听到向知榆和其他男人捆绑在一起的时候。 心口还是不舒服。 而且顾枝雨也说了,还没争取就放弃,确实是懦夫行径。 - 向知榆对泳装没什么概念,她从小就穿的最普通的那种,想着泡温泉也不需要准备的太隆重,于是在一堆设计复杂的泳衣里选了件最正常的连体款。 「哇,你这也太素了吧,还是黑色,白瞎了你这身材。」包小宁看了眼她的购物篮,无奈摇摇头。 向知榆没在意:「这件就行了,像那些尺度那么大的买来干嘛,我又不是去沙滩。」 包小宁闻言嘆了口气,不想跟她这个无趣的人再探索泳衣的妙用,陪她结完帐直接拉着人奔向彩妆店。 一番购物下来,两人的手上都是购物袋,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包大小姐的。 买完东西,向知榆和她在商场里吃了顿火锅,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家。 一开门,宝珠就跑过来绕着她转,用头顶不停地蹭她。 向知榆弯腰把它抱在怀里,注意到碗里的狗粮还有,于是打开一个肉罐头放到它面前,狗鼻子闻到味立刻将头埋在罐头里吃了起来。 想着后天要出去旅游,宝珠没人照顾,向知榆打开手机想问问纪柏惟他以前工作时都把宝珠寄样到哪家宠物店,她明天可以直接送过去。 刚发完询问微信,那边就回道:【问这个干嘛,你要出远门吗?】 向知榆:【科室组织团建,去温泉度假村待两天。】 纪柏惟:【什么时候?】 向知榆:【后天一早乘大巴过去,放心吧,周围都是同事。】 纪柏惟:【把度假村定位发一下。】 向知榆眨了下眼:【你要这个做什么?】 【以防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我还能知道你的位置。】 向知榆笑了笑,将度假村地址发过去,附上卖萌的兔子表情:【我又不是三岁。】 纪柏惟这时正在房车里休息,看见这句话,眼尾弯了弯:【你在我这只比三岁大一点。】 接着把宠物店的地址发给她:【店长认识宝珠,你直接送过去就行。】 第111页 【ok】 …… 关掉手机,纪柏惟看向一旁表情精彩的郑大山:「后天的杀青酒我就不去了。」 郑大山目睹了他家boss和小女友撩骚的全程,惊得脸都绿了:「我靠——大哥你真得手了啊?!」 他这两个多月里偶尔来剧组看看他,都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这次竟然给他逮住现形了。 纪柏惟轻嗤,瞥了他一眼,止不住的得意:「以后见面要叫嫂子,听到没有。」 我听你仙人板板! 第59章 迹象 郑大山平復了一下心情,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自家艺人谈恋爱这件事,不由嘱咐道:「你心里有点数,约会什么的别往人多的地方去,最好就在家待着,别忘了保护措施。微博切小号,别点赞秀恩爱,让向医生不要在网上乱发乱说,还有……」 「郑大山。」 话被打断,郑大山下意识看向他,只见纪柏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冷漠骇人。 他瞬间闭上了嘴。 纪柏惟垂下眼睫,收回视线,抬手脱掉身上的戏服,忽然问道:「我和新漾的合约什么时候到期?」 郑大山心头一跳,语气迟疑:「到今年年底。」 「行。」纪柏惟轻笑,「你知道就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郑大山瞅着他的脸色,有点吃不准他的意思。 纪柏惟抻了下胳膊,漫不经心地说:「这部戏之后,就别帮我接新的工作了,老闆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郑大山闻言收敛了表情,「你要退圈?」 「有这个意思。」纪柏惟挑眉。 得到肯定的答案,郑大山默了两秒,随后轻嗤:「为了个女人?」 纪柏惟没有回答他,换上卫衣,越过他走出房车,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手挡风点燃一根 郑大山跟上去,心里不理解:「你当初那么拼命的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现在谈了个恋爱就要退圈,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一毕业就带你,磕磕绊绊不也走过来了吗,如果你想公布恋情,公司可以帮你摆平舆论,反正你一直走的就是演员路子,粉丝也不会全跑光。」 「你在演戏上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到了事业的巅峰,别毁了自己行不行?」 郑大山压低嗓音怒吼道。 幸亏周围没什么人,不然听到这么大一个料,绝对会惊掉下巴。 他是真的气,当年那个被雪藏的落魄少年,逐渐成长为影帝顶流,其中艰辛可见一斑,现在他竟然恋爱脑到要放弃一切。 「柏惟,恋情这事我们来日方长好不好,我会在网上为你铺路,等粉丝和网友逐渐接受我们再公布……」 「郑大山!」一向不会说重话的纪柏惟忽然拔高了音量打断他。 纪柏惟指尖猩红闪烁,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他,眸色深沉,哑声道:「我不要来日方长,我要她现在就堂堂正正地待在我身边。」 「……」 气氛安静下来。 纪柏惟灭掉火星,走到郑大山身边,咬了咬后牙,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没有向知榆,就没有如今的纪柏惟。」 「大山,这些年谢谢你。」他攥紧了拳头,泄气一般,「拜託你了。」 「柏惟哥……」郑大山眼睛有点酸。 纪柏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走吧,明天就杀青了,我们去吃顿好的。」 郑大山心里嘆了口气,将满腔的疑惑咽了回去,没再多说什么。 …… 刚到餐厅,郑大山就接到一个电话,回来时表情有些不对,纪柏惟看见随意问了句:「怎么了?」 郑大山皱起眉:「警察打来的,说是那车祸事故有了新的线索。」 「新的线索?」 车祸之后警察一直有在跟进调查,肇事车主死的太蹊跷,从监控上看,感觉是故意往车的右侧撞过来的。 「嗯,肇事车主是个小老闆,投资失败欠了不少钱,但出事前几天突然就还清了,警察根据这点查了他的转帐记录,发现有个国外帐户转了一大笔钱给他。」郑大山越说表情越严肃。 这个意思很明显了,有人雇凶撞他们。 郑大山:「我们平日里行事小心谨慎,没得罪过什么人啊,我实在想不到谁会这么狠。」 纪柏惟神色晦暗,轻哼一声:「我倒是有个怀疑对象。」 「谁?」 「都皓允。」 「操!!!」郑大山骂完才意识到自己在公共场合,连忙捂住嘴朝四周察看,见没人注意他,低声接着说,「还真有可能,你一退出文导的电影,他就闻着味过去了,从他出道以来一直莫名其妙地针对你,蹭热度抢资源争番位,就你俩之前合作的那部网剧,开播前网上铺天盖地地涌出你的黑料,我那时还纳闷,谁给你买了这么多水军黑你,后来遇到都皓允的经纪人才反应过味儿来。」 「不过,他胆子能有这么大么,为了个电影男主就撞人,艹,他不怕被查到啊?」 纪柏惟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神色未变,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每次和他在工作上碰到,我都能察觉到他眼里的不善。」他抬眸扯了下嘴角,「先等着吧,如果最后调查出真的是他,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 第112页 * 出发的当天,向知榆五点便起了床,拖着小行李箱来到约定的地点,等了一会,大巴终于在他连天的哈欠里缓缓开了过来。 上了车,一眼便看见唐潮牵着袁萌月坐在第一排,动作亲昵,虐狗意图明显。 看见向知榆,他还颇为欠揍的挑了下眉。 向知榆和袁萌月打了个招唿,瞅见某人的臭表情,回敬了个凉凉的微笑。 陆祎自然地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包放到上面的架子上,等到向知榆坐好,递过来一杯热牛奶:「早餐还没吃吧,我买了煎饼,你吃吗?」 向知榆连忙接过:「吃吃吃,太贴心了大陆哥,我饿的都快吐了。」 煎饼还冒着热气,向知榆几下就把一整个吃完了。 陆祎眼里含笑,手里拿着一张纸巾,注意到向知榆嘴角的残渣,就要伸手帮她擦掉。 还没碰到她的嘴,向知榆勐的往后一退,垂眸盯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 陆祎手停在半空中,顿了几秒,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示意了一下:「你嘴边有东西。」 向知榆下意识用手指擦了擦,后知后觉地点点头:「谢谢……」 一旁的毛主任和宁护士长看到了全程,不由对视一眼,宁护士长接收到讯息,笑着打趣道:「哎呀小陆医生真体贴,有女朋友没有啊?」 陆祎平日里在医院少言寡语,不苟言笑,不少想替他介绍的人都会被他的气场劝退,导致没多少人知道他的感情情况。 「暂时没有。」陆祎笑了笑。 向知榆抿了下唇,目光落到陆祎的脸上。 刚刚陆祎的眼神很奇怪。 想到这,向知榆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你和我们小向医生是同期吧。」护士长瞥了眼向知榆,「认识这么久,两人都是单身,考虑下对方怎么样?」 「对啊,小向人长得漂亮手术做的又好,小陆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这俩怎么看怎么般配。」 毛主任憨厚的笑声在大巴里迴荡,后面几个对向知榆和陆祎有好感的单身人士不由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前排的唐潮挑了挑眉。 他没告诉陆祎向知榆已经有男朋友的事实,他还以为只是向知榆的初恋回来了。 看刚刚他的举动,显然是还没死心。 这臭小子果然闷骚嘴硬。 陆祎没吭声,沉默地看着向知榆。 向知榆扯了下嘴角,眼尾弯了弯:「您都说了我们认识那么久,合适的话,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这意思就是我们不合适。 陆祎心头一顿。 「而且,我也不是单身。」向知榆看向护士长和毛主任,声音温软,「我有男朋友了,感情很好。」 这话一说完,场面有些凝滞。 陆祎勐地握紧了拳,嗓子发紧。 护士长闻言讪笑,打圆场道:「原来小向有男朋友了啊,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带来医院给我们瞧瞧。」 毛主任却皱了皱眉,还以为向知榆还在拿之前那个谎言搪塞:「真有男朋友了?」 「真的师傅,不骗您。」向知榆无奈笑道,表情诚恳。 毛主任眼神将信将疑,但也看得出来向知榆对陆祎没意思,也就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过了会,车里又开始讲起了其他八卦。 向知榆小声地吐了口气,看了眼陆祎,见对方神色正常,没什么不对劲,不由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是看错了。 毕竟认识了八年,就算陆祎真对她有那种心思,她再木也不会一点都察觉不到吧。 这么一想,向知榆放宽了心,撞了撞陆祎的肩膀:「大陆哥,你也抓紧点啊,我们三个现在就你还单着了。」 陆祎喝了口水,看向窗外,没有应声。 良久,在向知榆快要睡着的时候才轻声回道:「知道了。」 …… 将近10点,大巴到了目的地。 这是个去年刚开业的温泉度假村,中古式的建筑风格,环境清静幽雅,在某app上的评分高达4.9,深受中老年人的喜爱。 一行人办理了入住,就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科室里大部分人都是拖家带口过来的,小孩子不少,向知榆当时订房间的就发现自己又是被单下来的一个,只好贴钱住了单间。 她放好行李,刚躺到床上就收到了纪柏惟的视频邀请。 接通后,只见画面里纪柏惟穿着橙色的消防服,坐在房车里,脸上还有未擦干净的黑灰。 「到酒店了?」他声线低哑,听起来有些疲惫。 「嗯,刚躺下,好睏啊,一大早就起来了。」向知榆说完就打了个哈欠,眼泪从眼角冒了出来。 纪柏惟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了,像哄小孩一样:「那就先睡会,醒来再去泡会温泉,这些天向医生辛苦了。」 「你才是,天天拍戏,连脸都来不及洗。」向知榆指了指他的脸颊,挪揄道。 纪柏惟扫了眼镜子,他刚结束了最后一场戏,已经正式杀青了,但他没有告诉向知榆,打算今晚给她个惊喜。 「等你给我擦。」 向知榆以为他又在逗她,没在意:「那我先睡会,晚上再聊?」 「去吧,小朋友。」纪柏惟脱掉戏服,换上自己的衣服,抬眼见手机里向知榆用被子裹住自己,已经闭上了眼睛,唿吸平稳。 第113页 他勾了勾唇,凑到手机听筒处,用气音说了句:「祝你好梦。」 随后便挂掉了电话,拿上车钥匙,将剧组里剩下的事宜交给林凯心,接着去奔赴承载了两个多月的想念。 第60章 迹象 向知榆一觉睡到了中午,她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起床走到窗边将窗帘掀开。 明媚的阳光顿时撒了进来,打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 向知榆舒服地眯了眯眼,伸了个懒腰,接着慢吞吞地走出门,打算去餐厅吃点饭。 刚到走廊正巧撞见袁萌月开门出来,两人相视一笑,向知榆指了指楼下:「一起去吃点?」 「走,网上说这里的甜点特别好吃。」袁萌月上前揽着向知榆,两人坐上电梯往餐厅方向进发。 一听到甜点两个字向知榆眼睛都亮了,兀自加快了脚步。 因为度假村后面的山上有一大片的樱花林,这个时节正是樱花盛开的时候,所以不少人都选择周末到这里赏樱。 两人到餐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幸亏唐潮和陆祎来的早,占了个位置,看见两人进来,唐潮招了招手:「这里!」 唐潮头髮半干,身上穿着浴衣,一看就是刚从温泉馆里出来。 他衣领大敞,露出锁骨和胸肌,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惹得路过他们桌的女生不停地回头张望。 「糖精先生,能不能守点男德。」 餐厅是自助式,中西餐都有,向知榆拿了一盘的小点心,嘴里塞了一大口奶油,实在受不了周围的眼神,不由用叉子指了指他。 唐潮冷哼,撩了把刘海,风骚至极:「你个闷葫芦懂个屁,这叫魅力。」 袁萌月闻言主动伸出手将他的衣领拉起来,脸上带笑:「你不冷吗?」 「……我冷。」唐潮捉住衣领上的手,主动认怂。 向知榆和陆祎对视一眼,憋着笑没有吭声。 四人谈笑着吃完饭,又坐着聊了会天,直到餐厅里的游客走了大半,才起身回房间。 「这边温泉还真是不错,待会你们可以去试试。」分别时唐潮对向知榆和陆祎说道。 陆祎低头看着向知榆:「一起去?」 想到一般温泉都是分男汤女汤,没什么好拒绝的,向知榆点点头:「嗯,我去收拾一下。」 「那我在门口等你。」 「好。」 向知榆带上新买的泳衣,出门和陆祎一起去了温泉馆。 两人在门口分别,向知榆走进女汤,洗干净身体,换上泳衣来到温泉池。 这个时间点人不是很多,向知榆缓慢地走进池子,疲乏的身体逐渐被水包围,白皙的皮肤渐渐染上粉色,整个人焕发出一种勾人的诱惑。 水温舒适,让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想越泡越久。 向知榆嘆慰的唿了一口气,直到指腹发皱才从温泉里出来,整个人像换了副筋骨,前段时间的疲乏都被水流带走,皮肤都亮了一个度。 穿上浴衣,向知榆走到大厅,买了罐冰牛奶,打开瓶盖一口气喝完,那感觉比便秘一周终于卸货还要畅快。 陆祎早已泡完出来坐在凳子上等她了,见她这幅餍足的模样,嘴角上扬:「舒服了?」 「太舒服了,这不比去年滑雪好,建议以后团建都来这,我保证一次都不落下。」向知榆道。 陆祎闻言低头笑了声,没有接话。 两人沉默地坐在大厅,广播里传来悠扬的音乐,是周杰伦的《开不了口》。 向知榆闭上眼,双手向后撑在椅背上,享受着这份宁静。 她一直很喜欢听周杰伦,特别是学习的时候,听他的歌写字都会变得很有节奏。 纪柏惟偏过头,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额发垂落,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我一定会呵护着你也逗你笑。 你对我有多重要, 我后悔没让你知道。 安静的听你撒娇, 看你睡着一直到老。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 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 …… 陆祎鬼使神差般地抬起手,指尖轻颤,动作轻缓,犹如加上了慢动作,最后终于落在向知榆闭着的眼睛上。 「!」 察觉到眼皮上的触感,向知榆勐地睁开眼,微微仰起头,皱眉看向眼前的人。 陆祎注视着那双他看了八年的眼睛,喉结上下滑动,嗓子里冒出点苦涩。 「陆祎……」向知榆坐正,轻声唤他,「你在做什么?」 「小榆,这些年你是怎么看我的?」陆祎顾左右而言他。 向知榆唿吸顿了两秒,扯着嘴角,声音保持轻快:「当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图书馆帮我画图之恩我可一直记得。」 「朋友……」陆祎低头轻笑,「可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朋友看待。」 「……」向知榆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脑海里忽然涌现出陆祎平时的调笑和谜语,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向知榆,我喜欢你。」 「一见钟情的那种,然后持续了八年。」 终于将心中藏了多年的话说了出来,原本一直禁锢着他的枷锁突然被打开,陆祎心跳加快,手指交缠捏紧,骨节泛白。 「唿——总算说出来了。」他低低地笑了声,弯下腰垂眸盯着地面。 第114页 向知榆第一次被当面表白,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她快速地眨了眨眼,握紧手里的牛奶瓶。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她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此时此刻,你心中一直当成好朋友好兄弟的人,忽然有天跟你告白,还声称喜欢了那么久,搁谁都会惊吓大过惊讶吧。 场面有些尴尬。 向知榆咬了咬嘴边的嫩肉,低下头憋出一个字:「我……」 「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了,我告诉你我的心意也只是因为不想留下遗憾,毕竟你贯穿了我的青春,我有点捨不得就这么放下,你不用感到为难,我自愿的。」陆祎说完抬头看她,眼角上扬,「那个人是纪柏惟吗?」 听到纪柏惟的名字,向知榆眸光一闪,勾起唇角缓缓点了点头:「嗯。」 「初恋……也是他?」 「是,暗恋,初恋,都是他。」向知榆侧脸柔软,挂着笑。 陆祎瞧见她的表情,心头一顿,想起当年在图书馆二人的谈话,声音低哑:「他就是你那个很重要,不想他失望的人?」 向知榆抬眸看向他,淡淡嗯了一声。 陆祎自嘲一般地低头笑了,胸腔颤抖,笑得向知榆不忍心看他。 「懂了,我现在才明白人生里出场顺序很重要是什么意思。」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先走了。」 「陆祎。」向知榆叫住他,「出场顺序有时候是很重要,但只要那个人是纪柏惟,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 陆祎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唇线抿直,从胸口里滋生出的钝痛弥散至四肢百骸,他挺直嵴背,在西沉的余晖里逐渐离开向知榆的视线。 向知榆楞在原地,直到手机振动才使她回过神来。 纪柏惟给她发了微信:【我给你订了个东西送过去,把房间号发我。】 向知榆此时心情有些低落,慢吞吞地回道:【什么东西?】 纪柏惟:【送到就知道了。】 向知榆不疑有他,将房间号发了过去:【四层410。】 对面发了个ok的表情包,向知榆笑了下,关掉手机打算再坐一会消化下刚才的事情。 天色逐渐黯淡,度假村里的灯光亮起,将静幽的环境衬托得愈加浪漫。 抬头还能看见不远处的樱花林,灯光和樱花交相辉映,在夜空下美的惊心。 向知榆走出来余光扫到山上,不禁被那场景迷了眼,想着立马回房间换身衣服去赏樱。 410在走廊深处,因为怕遇到陆祎尴尬,向知榆出了电梯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盯着脚下的地毯,顺着纹路往前走,直到头顶撞到一个坚实的肉墙上,她才被迫停下脚步。 向知榆捂住脑袋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没看路……」 还没等她道完歉,腰后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将她整个人往前面拽,向知榆下意识抬起头,目光撞进纪柏惟的眼里,下一秒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惊唿也被堵了回去。 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属于纪柏惟的心跳声传来,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向知榆睁大了眼睛,浑身僵住,任由他的手钻进口袋里,拿出房卡。 「我在门口等了你好久。」 「嘀」的一声,房间门被打开,纪柏惟低下头轻吻着她的发顶,手臂揽着她,一个转身,两人就进了房间。 身后门被关上,向知榆还没从这突然的惊喜里回过神来,双手就被他按在了门上,下一瞬,熟悉的炙热气息扑面而来,纪柏惟垂眸俯视着她,眉眼张扬,眸色漆黑如墨,眼神带着强烈的欲望,将她裹挟其中。 向知榆茫然地盯着他,屋里光线混沌,纪柏惟的轮廓明灭不清,但他的存在感极强,就光是手腕上的力度和温度,就足以让向知榆心动不已。 「木木。」纪柏惟声线低沉,往前靠近了她几分,宽广的嵴背将她笼罩在他的范围里,「礼物送到了,喜欢吗?」 向知榆闻言吸了吸鼻子,挣脱手腕的束缚,勐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声音委屈哽咽:「我好想你啊。」 第61章 迹象 向知榆的唇贴在他的锁骨处,能清晰感受到她的颤抖和温热。 纪柏惟紧紧回抱住她,因着和郑大山的那一番话让他的情绪这两天一直很紧绷,在见到向知榆的身影之后那股子情绪逐渐消散,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好想她。 嗓音暗哑:「我也是。」 向知榆呜咽了两声,鼻尖蹭着他的脖颈。 下午陆祎的告白让她的心情憋闷无处消解,再加上两个多月没见,心里又委屈又欣喜,嘴上说不出口,只能紧紧攀着他,怎么也不松开。 纪柏惟无奈,只能侧过头亲了亲她的眼角,抱着她躺回床上。 盖过被子,纪柏惟将她拥在怀里,鼻尖对着鼻尖,唿吸交缠,双手扶上她的眉眼,眼里无尽缱绻。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但在相见的一剎那却无从说起,只想用身体感知对方。 纪柏惟长睫垂下,视线落到向知榆的唇上,唿吸声加重:「我想吻你。」指尖在她的眉眼上描摹,小心又虔诚。 向知榆闻言主动凑了过去,唇上轻柔温凉的触感让她心尖一颤,纪柏惟抬手扣住她的后颈,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带上浓烈的想念和欲望。 第115页 舌尖在口腔中翻涌,向知榆被吻得腿软也不想推开他。 和喜欢的人亲吻是件很上瘾的事,他们在昏暗的房间里接了一个漫长的吻,分开时向知榆无意间扫了眼墙上的时钟。 两人竟然温存了一个多小时。 向知榆羞的往纪柏惟怀里一钻,耳根后红成一片。 纪柏惟低低笑了笑,胸腔颤动:「你脖子都红了。」 说完便伸手撩起向知榆的浴衣下摆探了进去。 他的力度很磨人,时轻时重,向知榆抓着他的手臂有些受不了,每次想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都会被纪柏惟抢先一步咬在她的唇上。 在纪柏惟看到她的泳衣全貌时,向知榆突然脑袋清醒过来,她这才明白包小宁在商场里说的话,有点后悔自己选了这么一件小学生款式的泳衣。 她勐地坐起来,额头撞到正跨坐在自己身上的纪柏惟,两人俱疼得抽了口气。 纪柏惟揉了揉下巴,稳住她的肩膀,手掌心贴上她的额头,声音带笑:「向木木同学,别跟我说你还没洗澡。」 向知榆红着脸低头抵在他的肩窝里,对自己坐起来的原因实在说不出口,她的脑袋飞速运转,想了个理由:「嗯——我想去看樱花。」 她指了指窗外:「山上的樱花林超级漂亮,我想去看看。」 纪柏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窗外,只见粉白色的樱花林在灯光的照耀下像一团团的彩云,绮丽绚烂。 纪柏惟收回视线,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挑了挑眉:「就这么想去?」 也不是很想…… 向知榆身上发烫,但她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想和你一起。」 这句话纪柏惟很受用,心情大好,站起来将她从床上捞起来,刚要帮她把浴衣拉上,向知榆制止了他的动作:「我去换个衣服。」 纪柏惟直起身,捏了捏她的脸,手插兜笑了下:「我等你。」 向知榆从行李箱里抓了套衣服跑到浴室,迅速将泳衣换下来套上卫衣,搭配牛仔裤,出来时抬头看见纪柏惟大剌剌地等在门边,口罩帽子一个能遮挡的东西都没戴。 「你就这么出去?」向知榆迟疑道。 纪柏惟扯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歪头瞧她:「嗯。」 「这里人不少。」向知榆眨了眨眼,提醒他,「你不怕被认出来吗?」 「不怕。」纪柏惟低头亲了她一口,「被认出来我们就跑。」 听到这话,向知榆抿了下唇,没有吭声。 纪柏惟察觉到她的变化,抬手按在她的发顶,轻轻地揉了一把,随后拨开她耳边的碎发,抚上她的侧脸,直直地盯着她:「别怕,有我呢。」 「……」向知榆低垂的眼睫轻颤,手掌覆在他的手上,扯了下嘴角,抬眸一笑,「嗯。」 这个笑容很牵强。 纪柏惟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向知榆的手抓紧,二人一点遮掩也没有,进了电梯。 向知榆盯着变动的楼层数字,希望它能顺利落到1楼,可往往事不遂人愿,电梯在二楼停了。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看起来是一起的,年纪不是很大,两人低头玩着手机,见电梯门打开,抬头扫了眼里面,随后走进去。 向知榆下意识地站到纪柏惟的面前,想替他挡住别人的视线。 可她比纪柏惟矮了大半个头,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进来的那个女生看到纪柏惟的脸眼神明显震了一下,随后肩膀撞了撞旁边的男人,眼神示意身后。 这下齐刷刷两道视线移过来,向知榆想要挣脱掉纪柏惟牵着她的手,可她越是挣脱纪柏惟抓的越紧,落在别人眼里像极了小情侣在拉拉扯扯。 这时一楼到了,门刚开了一半,向知榆就拉着人走了出去,背影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临出门前,她听到身后的谈话。 「天吶,那个帅哥的好像是纪柏惟,那个和他牵手的女的是谁啊?助理么?」 「现在明星和助理之间这么亲密的吗?。」 …… 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小山坡,海拔一百米都不到,上山的路上都是装饰灯,亮度能将脚下的阶梯看得清清楚楚,但辨清人脸却有点费劲。 因为时间有点晚了,上山的人除了他俩没别人了,基本都是下山的游客。 向知榆用稍长的衣袖盖住二人相握的手,走在前面,时不时将纪柏惟和下山的人隔开,活像个保镖。 因为刚刚在电梯里的事,向知榆有点生气,忽略纪柏惟一直偷偷捏她手心的小动作,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台阶蜿蜿蜒蜒,走到樱花林道入口就用了十多分钟,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向知榆抬起头看过去,粉白色的樱花树成排坐落,微风吹拂,花瓣随风飘散在空中,在街灯的映照下,像飞舞的精灵,落到肩头和地上。 小道被樱花铺满,踩在上面触感轻轻柔柔的,向知榆捨不得再前进,手被纪柏惟揣在口袋里,痴痴地盯着眼前的美景。 纪柏惟偏过头垂眸看向她,唇角上扬,用额头撞了下她的脑袋,语气清浅:「走累了?」 向知榆揉了揉脑袋,这才说了从上山以来的第一句话:「你别那样了。」 「哪样?」纪柏惟挑眉。 向知榆抬起头皱眉看他:「你知道的。」 第116页 纪柏惟眼里的笑意这时收敛,表情有些严肃,他伸手掰正向知榆的身体,让对方正视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是男女朋友,我想和你牵手,想和你拥抱,不管在哪。」 「可你是明星,你有那么多支持你的人,她们是不会想看见你和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的。」 向知榆虽然不混饭圈,但也从包小宁口中多多少少听过关于偶像恋爱塌房的事情。 她不想纪柏惟因为她被骂。 纪柏惟闻言轻嗤:「出道这些年我兢兢业业演戏,拼了命的往上爬,目的是为了什么,在过年的那个晚上我都告诉你了。」 他松开搭在向知榆肩膀上的手,眼眸深邃:「你要是真的为了着想,就不要再挣脱我的手。」 向知榆心跳一滞。 她垂着眸,有点不敢抬头看他。 向知榆一直觉得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是对等的,她没比他爱的少。 可是此时此刻,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豁出了一切在爱她。 …… 「好了,别气了,是我的错。」 头顶传来男人轻轻的笑声,温暖的指腹摸了摸她的眼角,向知榆垂着脑袋,低矮的视线里却见男人下一秒忽地背对着她蹲下,侧过头道:「走累了我背你。」 向知榆眸光闪动,盯着男人的背。 见她愣着不动,纪柏惟催道:「不是想看樱花吗,快上来。」 向知榆吸了下鼻子,慢吞吞地趴在他的背上,纪柏惟直起身,稳稳的将她背起来。 他的后背很温暖,向知榆收紧胳膊,将唇角贴在纹身的位置,唿吸喷洒在纪柏惟的脖侧,惹得他动了动耳朵。 向知榆笑了一下,唇瓣蹭了蹭纹着「mumu」的皮肤。 男人轻咳一声,声线低哑:「别勾我了,回房间由着你闹。」 「纪柏惟。」向知榆低声叫他。 「嗯。」纪柏惟拖腔用鼻音嗯了一声。 「我是不是重了?」 听到这话,纪柏惟拖着她的屁股颠了颠,思忖了会,才道:「是有点。」 「啊——我就知道,你每天在微信里叫我吃饭,害得我这两个月一顿没落,不胖才怪呢……」 没等向知榆抱怨完,纪柏惟轻飘飘地打断了她:「我摸了一下,该长的地方都长了,其他没什么变化。」 什么叫该长的地方…… 「什么意思……?」 向知榆眨了下眼,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胸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听见纪柏惟张扬爽朗的笑声在空荡的林间小道上响起,随后便背着她朝出口处跑了过去。 「你慢点——」向知榆一时间没抓紧他差点后仰掉下去,最后只能搂紧他的脖子,脸上挂着笑意,「色狼。」 「我是不是色狼,你不是早就领教过了么。」 到了出口处,纪柏惟微喘着气将她放下来,碎发被风吹乱,露出张扬精緻的眉眼,笑意让这双流转的桃花眼更加惑人。 向知榆心跳加速,眼前的男人和记忆里在雨中和程归勾肩谈笑的少年重叠,恣意美好,让她魂牵梦萦了许多年。 「柏惟。」她轻声唤他,眼眶有些红。 「先别说话。」纪柏惟弯下腰直视她,伸手扯过她的卫衣帽子替她戴上,「我又想吻你了。」 话音刚落,拉着卫衣帽檐,向知榆被动凑了上去,听话地闭上眼。 樱花如雪样飘洒,落了亲吻的一对男女满头满身。 周身的一切都成了虚幻,向知榆感受着纪柏惟的温度,感受着这个带着花香的吻。 第62章 迹象 第二天早上,向知榆睁开惺忪的睡眼扭头看了一眼右侧还在熟睡的纪柏惟,他的睡相很好,不打唿噜也不乱动,手环在她的腰间,长腿夹着她的腿。 向知榆轻轻地转过身,往他怀里拱了拱,纪柏惟下意识揽住她,他的碎发扫到向知榆的鼻尖,有些痒。 这么躺了一会,他枕头边的突然开始一直震动。 向知榆见他还没有醒的迹象,伸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手机捞了过来。 锁屏是系统自带的壁纸,向知榆看到一直跳出来的微信通知,心里好奇,但有密码打不开。 她研究的太认真,没注意到头顶忽然睁开的眼睛。 向知榆鼓捣了几下,试了纪柏惟的生日,打不开,试了自己的生日,还是打不开。 「我帮你。」 刚醒来嗓音有些低靡沙哑,透着淡淡的笑意。 向知榆吓了一跳,心虚地抬头瞧他,撞上纪柏惟漆黑的眼瞳。 纪柏惟接过手机,胳膊围着她,当着向知榆的面解了锁。 又是6813。 他家房子的密码也是这个。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纪柏惟哑着嗓子道:「你名字的笔画数,别猜了。」 「……」 向知榆抿了抿唇,听到这话心头一顿,还真默默数了下自己名字的笔画,数完看见纪柏惟的眼神,脸又红了。 视线移到手机上,见他正跟郑大山回信息,对方发的有点多,她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不由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一杀青就赶过来找她,以他的性子估计没跟郑大山打招唿,就像新年那天连夜从杭州赶回来一样。 纪柏惟看到郑大山发来的消息眸色微沉,良久才啊了一声:「没什么事,问我在哪而已。」 第117页 问你在哪发那么多条? 向知榆没开口戳破他,推开他从床上起来,脚一着地腿根就传来酸麻感,她回头瞪了他一眼。 纪柏惟接收到这个眼神,懒散地笑了下,坐起来凑到她面前亲了一口:「饿了吧,我们待会出去吃饭。」 「你知道这条走廊上的房间里住的都是谁吗?」向知榆套上卫衣,上前捏了捏他的脸,「我们科室百分之八十的医生护士,外加他们的家属,要是被他们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世界会爆炸的。」 「怎么个爆法?」纪柏惟跟着她走进浴室,倚在门框上看她洗漱,「我有点好奇。」 「你最好收起好奇。」向知榆叼着牙刷,模煳不清地说,抬眼看向镜子,注意到脖子上都是他留下的印记,她摸了摸最严重的锁骨处,鼻音浓重,「我没带高领的衣服……」 纪柏惟闻言眼神一暗,看到她长发披散,微微扯开的领口露出漂亮的脖颈线条,脖子往下遍布青紫,他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脖侧,低声道:「那就别管了,我喜欢看。」 向知榆被他抱着漱完口,回头看他,吸了下鼻子:「我们下午就回市区了,你怎么办?开车了吗?」 纪柏惟没答,声音闷闷的:「你想吃什么?我叫餐送过来。」 向知榆盯着他,默了两秒,随后转身直视他:「去餐厅吃,我们一起。」 还没等纪柏惟得意,向知榆立即补充:「戴上帽子和口罩。」 「……好。」 两人收拾完牵手走出房间,纪柏惟戴上鸭舌帽和口罩,虽然藏不住卓然的气质,但也能稍微降低一些辨识度。 时间到了11点,大家都在度假村里闲逛,走廊上没什么人,向知榆松了口气,牵着他走到电梯那,没想到却看见陆祎正站在电梯门口。 还没等向知榆反应过来,陆祎就听到动静回头看见了他们。 场面凝滞,纪柏惟挑了下眉,向前跨了两步走到向知榆身边,伸手将帽檐抬高,锋利的眉眼看向陆祎,眼神无波无澜,但陆祎就是感觉到了挑衅。 「陆祎……你要下去啊?」向知榆道。 昨天告白的事已经足够让他俩尴尬的了,今天她直接和男朋友出现在陆祎面前,简直就是在伤口上撒盐。 陆祎没有吭声,目光落到向知榆的衣领处,睫毛颤动,垂下眼嗯了一声:「没想到纪先生竟然来了,剧组杀青了?」 口罩下的唇角上扬,纪柏惟捏了下向知榆的手指,懒声道:「是啊,来陪女朋友。」 「女朋友?」陆祎按亮下楼键,没回头,「你的粉丝知道吗?」 向知榆心一紧,下意识抬头看向纪柏惟。 本以为这个所谓的流量影帝听到这话会慌乱焦躁,没想到纪柏惟反而没什么反应,牵着向知榆走到电梯口,只极快地说了两个字:「快了。」 话音刚落,电梯叮得一声打开门,后面的向知榆没听到纪柏惟说了什么,离他最近的陆祎却听到了。 他勐地皱起眉头盯着纪柏惟,手握成拳。 纪柏惟这意思是要公开么,他到底有没有替向知榆想过,要是公开她身为纪柏惟的女朋友会遭受什么?! 三人走了进去,纪柏惟按下一楼按钮。 气氛有些凝重和尴尬。 沉默片刻,陆祎率先开了口:「小榆,昨天的事是我唐突了,吓到了吧?」 向知榆感受到这话说完手心被纪柏惟掐了一下。 「没事,陆祎,反倒是我做的不对。」 向知榆笑了下,回握住纪柏惟的手。 陆祎抬眸看她:「什么意思?」 「虽然有点迟了,但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能被你喜欢这么久,我很温暖。」 「谢谢你,陆祎。」 电梯门适时开启,一楼到了,三个人却没动。 陆祎眼睛勐地睁大,心头一颤。 为什么……明明说的是好话,却好像比拒绝还难受。 感谢,这么多年,是个笑话吧。 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向知榆拉着一直没说话的纪柏惟走了出去,只留陆祎还在原地。 纪柏惟被她牵着,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其实在意的要命。 直到走进一处僻静的小道,纪柏惟才拉住她,扯下口罩:「他昨天跟你告白了?」 向知榆闻言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 纪柏惟手插进口袋,弯腰凑近她:「他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就你这小木头脑袋还不清楚。」 说罢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 向知榆动作一顿,迟疑道:「所以你就吃他醋了?」 「我有吗?」纪柏惟装傻,「什么时候?」 「你帮我搬家那天啊,说你有点羡慕他。」向知榆老实道,「我当时都没听懂。」 纪柏惟深深地看着她,直起身没有回答。 向知榆觉得好笑:「真的?!」 「不是因为他喜欢你。」 「嗯?」 纪柏惟越过她走到前面,背影肩宽腰窄,非常好看。 「因为他跟你一起读了大学。」 因为他做了他最想陪你做的事。 纪柏惟撇过眼,声音闷闷的,有些模煳不清,但向知榆却听得很清楚。 「要是我真的考上了医学院,你要怎么奖励我?」 第118页 「你想要什么?」 「想要和你一起上大学。」 …… 眼眶随着唿吸的起伏红了起来,向知榆用力眨了下眼,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温软一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吗?」 纪柏惟似有所感,低下头看她,眸光闪烁。 「因为你的那句话,所以我坚持到现在。」 「往后人生里的每个阶段,我的身边都会有你。」 「所以别吃醋了,小鸡仔。」向知榆学着他的动作,抬手弹了下他的额头。 小鸡仔…… 纪柏惟扯唇轻笑,压了压帽檐,遮住窃喜的表情,把口罩拉起来。 牵着手走进餐厅,这个点没什么人来吃饭,但向知榆还是不敢松懈,拉着他坐到角落,赶在人潮来临前吃完离开。 两人在房间一直腻歪到下午大巴过来,期间毛主任让唐潮过来叫了好几次让向知榆出去玩都被她婉拒了。 「这次团建我算是落得个不爱参与集体活动的形象了。」向知榆嘆了口气,收拾好行李。 纪柏惟回京州没戴行李,全部丢在杭州的酒店让林凯心顺路送回来。 他把玩车钥匙,漫不经心地说:「跟你领导说你自己乘车回去,别坐大巴了。」 「不行,乖,你先回去。」向知榆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时群里发消息让大家去停车场集合,向知榆对他摆摆手打开门正要出去,纪柏惟拉住她,凑近她的脸:「你这几天能不能请假在家陪陪我?」 向知榆闻言拍开他的脑袋:「胡闹,医院那么忙我走不开的,你一个人在家乖乖的,我先走了,路上开车小心点。」 门被关上,纪柏惟收敛了笑意。 他打开和郑大山的聊天记录,翻到最上面显示出几张图片。 是昨晚他和向知榆在樱花林被偷拍的照片。 郑大山:【昨晚有人发到了工作室的邮箱,我已经联繫上他了,意思是想要钱。】 纪柏惟:【先别管。】 郑大山:【你什么意思?】 纪柏惟:【不止有一个人拍到。】 郑大山看到这句话气得牙痒痒,感情他是故意被拍到的。 这不是送到狗仔嘴边的肉么。 第63章 迹象 唐潮和袁萌月今早就提前走了,陆祎中午收到医院的紧急通知,还没吃饭就下山回去了。 向知榆一个坐在大巴的前头,头靠着椅背渐渐睡了过去。 等护士长叫醒她,车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今天要值班的人先下车回医院。」毛主任道。 向知榆赶紧拿上行李下了车,她今天晚上要值班,不能按时回去了。 她将行李拿到值班室,给纪柏惟发了个消息,让他不要等她了,发完把手机静音放进口袋,换上白大褂先去了住院部查房。 一直忙到晚饭时间,包小宁轮休回家了,只剩她一个人去食堂吃饭,这才有时间打开手机。 刚点亮屏幕,数条微博通知推送进来。 向知榆疑惑地眨了下眼,心道这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手指往下翻了翻,隔着镜片的眼睛越睁越大。 #纪柏惟恋情# 点开微博热搜榜,第一条爆掉的热搜,五个字像针一样戳进向知榆的大脑里。 抖着手点开,热门的第一条就是她和纪柏惟在樱花林扯着卫衣亲吻的照片。 纪柏惟的脸异常清楚,她的侧脸也被曝光在了镜头里。 向知榆只觉得耳边轰鸣,她勐地站起来朝医院后面的迴廊那走,直到周围没了其他人她才敢释放自己心里的情绪。 向知榆坐在迴廊上,天色黯淡,她颤抖地点开热搜榜,除了第一条,下面都是关于纪柏惟恋情的各种关联热搜。 #纪柏惟背女友# #纪柏惟女友是谁# #塌房# #迹象cp# …… 向知榆看着这一条条热搜不敢点进去,也不敢看网友的评论。 她能想像得到会有多少的恶意和谩骂。 脑袋里乱成一团,向知榆关掉手机盯着不远处的街灯。 她当时就不应该提出要去看樱花的请求,不然也不会被拍到。 平静了一会,手机这时响起。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柏惟。 向知榆点开。 明明已经接通了,可对方都没有说话。 场面安静了几秒。 良久,纪柏惟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哑:「别怕,我会处理好一切。」 「你是故意的。」向知榆面色苍白,显得眼睛愈发大了,「你故意让我们被拍到。」 纪柏惟没有吭声。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想毁了你自己吗?」向知榆站起来,眼眶发红。 纪柏惟提高了音量:「为什么你也都觉得这是错的?!」 「……」 「我走上这条路的初衷就是因为你,所以无所谓什么放弃不放弃,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每次你和我出去小心翼翼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想你这样。」 这话说完,向知榆嗓子一紧。 纪柏惟缓了口气,放低姿态:「木木,别生我气了,我错了,等你回来我们再说。」 「纪柏惟。」向知榆的语调带上了哭腔,「你在某些方面真的很自私。」 第119页 「……」 「你这么做,不仅不会让我感到轻松,而且会让我对你更愧疚。」 向知榆忽地蹲在地上,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实在无法承受纪柏惟为她做到如此,向知榆的胆子其实很小,她无法理所应当地将纪柏惟的行为合理化。 就像纪柏惟为了她受伤留疤,为了她纹身,现在又为了她曝光恋情,自毁前程。 从在一起之后就一直积压的负面情绪勐地将她包围,向知榆捂着眼睛,胸口沉闷,她努力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脑海里不停闪过微博上两人被偷拍的照片,想到纪柏惟会因为和她在一起遭受攻击和针对,她的心就揪了起来。 「你对我很愧疚……么?」纪柏惟忽地哑声道。 不是。 向知榆摇头,但她在此时却想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句子。 其实心底是有愧疚的吧。 从十年前在滨江的海边,她把他从礁石上拉下来,擅自闯入他的世界,最后不着痕迹地抽离。 重逢后又得知了他这些年的等待和执着。 在一起之后的患得患失。 他的不管不顾,都让向知榆在这份爱里感受到了不平等。 她也想对他好,不只有他单方面的付出。 「柏惟。」向知榆哑声,「我好累啊。」 「……」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向知榆以为他已经挂了,拿开手机看了看,还在通话中。 向知榆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点过分,不由低声叫他:「你还在听吗?」 「向知榆。」纪柏惟的声线没什么起伏,「你是想要分手吗?」 「……」向知榆心一顿,嗓子发紧。 她从没想过要和他分手。 没等到她的答案,纪柏惟接着道:「愧疚也好,累了也好,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分手的。」 向知榆长睫颤动,闭上了眼睛。 「向知榆你给我说话,不准想着敷衍我。」 这句话他说的极严肃,声音冷静又带着质问,向知榆从没有在他面前听到过。 她想起纪柏惟让她搬过来跟他一起住的那天,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你下班直接回家,等我回来,一切都不用你管,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 他顿了顿:「相信我。」 话音刚落,纪柏惟挂断了电话。 向知榆沉默地盯着黑屏的手机,心像被人狠狠攥紧,揉捏撕扯,疼得厉害。 夜色浓重,春天的晚上还是很冷,向知榆披着大褂肚子坐在迴廊里,偶尔有散步的病人推着轮椅走过,向知榆眼神放空,直到一双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陆祎插着兜,看了她一眼,随后坐到她身旁。 「回去的时候从南门出去,正门口都是他的粉丝,都是刚刚才来的。」陆祎淡淡道,浅薄的内双眼皮耷拉着,整张脸透着疲惫,「她们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一直在门口闹,毛主任待会儿也会过来,你有点心理准备。」 「……」向知榆在口袋里的手指捏紧,指节泛白,她扯了下嘴角,有气无力道,「知道了。」 「我说我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你不会觉得我是落井下石吧?」陆祎轻嗤一声,低头敛了笑意。 他想起在电梯门口纪柏惟说的那句「快了。」竟然会那么快,当天就爆出了新闻。 「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过,所以我一直很小心。」向知榆红着眼抬头看向他,「我不想给他惹麻烦。」 「我好害怕啊,陆祎。」向知榆说完鼻子勐地一酸,眼泪从脸庞滑落。 她怕纪柏惟只是因为执念太深,所以一时兴起,怕他未来会埋怨她。 陆祎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很想抬手抱她,可还是忍住了。 趁人之危不是他的风格。 「结束我送你回去,别怕。」 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让向知榆自己发泄完心里的情绪,直到毛主任的电话打过来,二人才一起回了办公室。 向知榆看了眼手机,时不时会有朋友的电话打进来,微信上也涌出了许多信息,都是问她和纪柏惟在一起的人是不是她的。 里面还有程归。 她一个没回,把手机扔进口袋里,打算眼不见心不烦。 毛主任回到家没多久就收到了院里的急电,说是大量的群众打电话到医院匿名举报胸外科的住院医师向知榆,举报名头千奇百怪,虽然没一个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数量众多,必须了解情况进行处理。 陆祎陪着向知榆走进主任办公室,毛主任脸上表情不太好。 毛主任在学校和医院里是出了名的护短和硬脾气,向知榆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她从没有犯过一次错,课业完美,实操优秀,是科室的骨干和重点培养对象。 这次的突然大量举报涌现,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到底怎么回事?」他身上还穿着从度假村回来时的衣服。 向知榆眼睛有点红肿,迟疑了一会,在毛主任威严的眼神下,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毛主任愣了几秒,才回过味来,盯着她说:「所以是因为你跟一个明星谈恋爱了,他的粉丝故意打的举报电话?」 向知榆点点头。 毛主任惊疑地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二人,道:「你说的男朋友,就是那个明星啊,怪不得一直没见他来看你。」 第120页 「……」向知榆提醒道,「就是12下旬出了车祸的那个。」 「是他?!」提到这个毛主任有印象,那段时间经常能在急诊见到成群的小姑娘挤在那。 「行啊,主治医师和病人勾搭上了。」毛主任意识到这点,心里有点生气,他站起来恨铁不钢地盯着她,「你啊你,现在这么多投诉和举报,就算没几个是真的,医院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陆祎闻言赶忙问道:「那现在院里什么意思?」 毛主任拉下脸:「院长决定先让她回家,暂时别来医院,不然成天一帮人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向知榆听到这话眉头皱了起来,她不想离开医院,这么走了不就坐实了那些举报电话么,她以后该怎么办? 「老师,我不想这样……」 毛主任也心疼这个好苗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你放心,不是要处罚你,这只是暂时的,你就当放假了,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前些日子你辛苦了。」 「那我手里的病人怎么办?」向知榆还想争取。 「我会先让小何接手,别担心,等风波过去,医院会让你回来的。」毛主任嘆了口气,「小向啊,我们和那些娱乐圈里的人是两个路子,我不想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有时候寻找伴侣还是要合适,合适不止是心意相通,还有社会地位和生活环境要相匹配。」 「我言尽于此,你换完班直接回家吧。」 第64章 迹象 医院门口聚集了不少纪柏惟的粉丝,甚至还有扛着摄像机来採访的记者。 就在向知榆从毛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临关上门前就听见里面电话响起,是来询问情况的各家媒体。 向知榆手脚冰凉,陆祎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到值班室。 「把衣服换上,我送你回家。」他道。 向知榆勉强扯了下嘴角,摇摇头:「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打车回去。」 陆祎张了张嘴,没有再强求,把门给她带上。 小小的值班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安静冷清,向知榆缓慢地坐到床边,甚至还能听见医院门口传来的人声喧闹。 她只觉得浑身被疲乏占领,使不上一点力气。 手机屏幕还在不停地闪烁,向知榆这才想着拿出来。 入眼便是向楠的电话。 向知榆鼻头忽地一酸,她接通电话,小声地喂了一声。 「木木!你终于接电话了。」向楠语气小心,「你没事吧,我都听程归说了,你别怕啊,现在赶紧回来,爸爸和刘阿姨在家陪你,你什么也不用怕,啊。」 「……」向知榆咬了下嘴角,长长地唿了一口气,「爸——」 她抬眸看向床头挂着的小鸡公仔,眼睛酸涩:「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向楠默了两秒,随后嘆了口气:「木木回家住吧,爸爸做了炸酥肉,你最爱吃的,咱们什么事都别想,过些日子网上就消停了。」 听到这话,向知榆想到纪柏惟让她回去等他回来,不由眨了眨眼,将泪意逼退:「我还有点事要做,办完了就回去。」 「……好吧。」向楠道,「办完赶紧回来。」 「嗯。」 向楠挂断电话,皱着眉头盯着手机,想到向知榆过年那天提到的男朋友,说是在娱乐圈工作,没想到竟然是个明星。 他看了眼坐在一旁表情不太好的程归,不由问道:「小归,这个叫纪柏惟的,你也认识?」 程归背嵴一顿,垂眸点点头:「嗯,我导演的那部剧的男主角。」 向楠继续问:「他和你妹妹是怎么认识的,你知道吗?」 程归吸了口气,手指下意识摸了下鼻子,没有抬眼,沉默片刻,才哑声道:「向叔,您还记得十年前在滨宁烧炭自杀的那个纪森吗?」 向楠闻言看向他,不明白程归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纪森……」他凝眉回忆了一下,确实有印象:「欸,是不是芝兰琴行的那个老闆?我记得你初中那会在那学过吉他。」 纪森……纪柏惟…… 向楠心头一跳,勐地将手盖在程归的手背上,讶异道:「你当时不是和那家的儿子玩的很好么!」 程归喉结滑动,身子前倾,后背离开沙发,声线有些紧绷:「是,纪柏惟就是那家的儿子。」 他抬眸看向向楠:「木木那时候很喜欢他。」 听到这句话,向楠眉头蹙紧,手滑了下来。 他想起了当年在滨宁轰动一时的琴行失火案。 因为一个人的自杀,芝兰琴行烧成灰烬,连着隔壁江家的女主人也被连累。 火烧时,他正在医院里陪着刘开红她爸,等回家的时候看见大火将将被扑灭,燥热的空气里都是挥之不去的焦煳味。 他没有上前去凑热闹,远远看了眼围观的人群,余光扫到其中的向知榆,和她身边地上哀嚎的江阔。 向楠赶忙过去拉住向知榆,怕她看到些不好的东西。 被烧那家的儿子他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没有做过多的停留,随即扯着向知榆离开了案发地。 …… 回忆终止,向楠表情不太好看,他慢吞吞地抽出一根烟,刚要点上就被程归制止了。 「您心脏不好,怎么又抽了。」 向楠苦笑一声,将烟放回去,动作迟缓:「我说怎么离开滨宁那天她那么伤心呢。」 第121页 「原来是因为一个小子。」 怪不得回到京州之后也不见向知榆开心起来,还就此不回家了。 向楠自认为他算是了解女儿的,可在得知了这一切之后,突然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父亲,做的很失败。 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真正关注过向知榆的内心。 「你早就知道他们的事了?」他问程归,语气淡淡的。 程归双手交叉握在一起:「是……但他们重逢这事儿我不知道。」 向楠静静地看着他这个继子,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起来。 程归心头一紧,接着道:「当年在滨宁,纪柏惟人人喊打,我不想让木木继续和这种人纠缠,所以才没有告诉您他俩的事。」 「我是真心把木木当自己的妹妹看待的,木木不能被一个没有前途的人耽误。」程归越说越激动,眼里血丝浮动,他抬起头表情有些狰狞,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向楠没想到程归反应会这么大,蹙了蹙眉,声音疲惫:「小归,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可是如果当初你能早点告诉我,让我来处理,木木也不会这么痛苦,这些年离这个家越来越远。」 向楠是后悔的,要是当初,他能知道向知榆的心思,他不会那么强硬地带走她。 「……」 程归顿了顿,盯着向楠,手有点发凉。 「我那个备用手机,你说你弄丢了,是真的吗?」那天的记忆忽地在脑海里清晰,向知榆哭喊着问他要手机的画面浮现,想来应该是留了号码给那个少年。 程归眸光一闪,勐地垂下眼睫,闷声回道:「真的,我找不到了,一直没敢告诉您,木木提起来我才硬着头皮说出来。」 向楠的目光落在程归的身上,没什么起伏,他点点头:「知道了。」 …… 向知榆把床头的小鸡公仔拿了下来塞进包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关上值班室的门。 门口粉丝聚集,她无法从正门走,只能叫车到南边的侧门。 她带上口罩和帽子走到南门,那里没什么人,等了一会,计程车停到路边,向知榆坐进去报了地址。 纪柏惟让她回去等他回来,他会处理好一切。 想到这,向知榆迟疑地打开微博。 纪柏惟恋情曝光的热搜还冲在第一位,点进评论区都是粉丝的塌房言论,但大部分粉丝还是持观望态度,表示要听纪柏惟自己说,路人则秉持吃瓜至上,最好事态闹得越来越大才好。 【纪柏惟是演员咖,又不是偶像爱豆,谈恋爱没什么吧。】 【路人别嘲粉丝了,粉丝才是真可怜,这位哥的女友粉老婆粉有多少他自己没数么?他粉丝又是出了名的肯花钱战斗力强,出电影必包场,这谈恋爱不得脱一大波?】 【这偷拍的图看着好甜啊,纪柏惟看着好苏啊,嫂子也好看,圈外人总比哪个女明星好吧。】 【他之前不是一直和顾枝雨传绯闻吗,结果只是炒作???】 【别带顾枝雨出场,晦气。】 【纪柏惟没营销过男友人设吧,我觉得谈恋爱没事啊……】 【艹!我磕过的邪门cp竟然真的是真的,我爽了谁知道!】 …… 向知榆翻着广场上的评论,突然看到广场又出现了一组新图。 照片里两人的衣服是第一次去超市的那套。 原来那天他们就已经被拍到了…… 向知榆瞬间身上一凉。 【这俩真的好有氛围感,磕到了……】 【围巾是一个牌子的,我有同款。】 【从衣服来看应该是冬天的,原来早就在一起了。】 【嫂子挺美。】 【我又塌房了,今年第二次了,谁懂……】 向知榆关掉手机,手捂住口罩,整个人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 到了小区门口,向知榆打开门刚要下车,就看见门口蹲守的几个人。 她顿在原地,直到司机催促,她才回过神来。 那些人好像是记者。 向知榆将帽子下压,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打算若无其事地走进去。 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黑色卫衣,跟在进入小区的轿车后面,趁着记者不注意,偷熘进了小区。 直到关上门,向知榆的心脏还在狂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胸口闷的厉害。 总有种见不得光的感觉。 纪柏惟还没回来,向知榆站在门边,环顾着房子,有种想放声大叫的冲动。 她张了张嘴,却感觉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 向知榆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沙发边,滑坐在地。 手机反扣在眼前。 茶几上还摆着她要送给纪柏惟的香水。 看到香水,向知榆想起被她放进床头柜的照片,她爬起来跑进卧室,拿出了那张老照片。 上面的褚芝兰笑容明媚。 向知榆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进装香水的盒子里,只要纪柏惟一打开就能看见。 想到纪柏惟收到礼物的表情,向知榆心头一松。 是啊,没什么好怕的,有他在呢。 好不容易才能重逢,向知榆不想再做个胆小鬼了。 这么一想,向知榆打气一般扯了下嘴角,坐到客厅里,安静地等着纪柏惟回来。 第122页 ……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窗外的光景从昏暗到破晓,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光影间,微尘浮动,坐了一晚上的向知榆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手机也早已因为没电关机。 她连上充电器,打开手机翻了下,并没有纪柏惟的电话和消息。 他让她等。 可一晚上都没回来。 第65章 迹象 向知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点食物和水都没有摄入,站起来时眼前恍惚,脑袋沉重,她一时没站稳,跌坐在沙发里。 缓了一会才感觉好点。 担心纪柏惟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向知榆想了想,还是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嘟嘟——」 等了一会,对面传来冰冷的电子女声。 向知榆关掉手机,僵硬地抹了下脸。 她站起来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脸色很苍白,唇上没什么血色,向知榆看了会,胸口处微微刺痛。 洗漱完向知榆去到卧室,拿出行李箱,简单装了些日用品和衣物。 色调压抑,空无一人的房子让她感到窒息压抑,向知榆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拖着行李箱驾车去到向楠那,她还没跟向楠说要回去,一打开门就看见向楠和刘开红坐在餐桌前,二人听到动静转过头,却见向知榆通红着眼,身子单薄地站在门口。 向楠瞬间心疼地将女儿抱在怀里,无声地安慰,什么都没有多问。 「爸。」向知榆的声音平稳,没什么起伏,但微红的眼眶出卖了她此时的情绪,「我想回滨宁看看。」 向楠闻言眼睛睁大:「滨宁?」 「孩子你去那干嘛?」 这个问题刺在向知榆的心上,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回去看看,开车来的路上,她幻想了无数个未来,不论是开心还是难过的场景,都有纪柏惟的存在。 现在因为她让纪柏惟处在风口浪尖,一向冷静自持的向知榆难得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网上铺天盖地的各种言论压得她喘不过气。 滨宁是他们相遇的地方,向知榆想,那里应该能让她逃避一下。 向知榆笑了下,安抚道:「没什么,就想去散散心。」 向楠注视着她的脸,沉默片刻,随后点点头:「好。」他转过身看向刘开红,「把老屋的钥匙翻出来,让木木带上。」 刘开红连忙应和:「欸!」 「去滨宁不要住旅馆了,就住在刘姨的那栋老房子里,地址你还记得吧。」 「记得。」 向楠长长地嘆了口气,双手拍了拍向知榆的肩膀,心中有无数的疑惑和歉意想表达,但那些话堵在喉间就是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太迟了。 最后向楠扭头指了指饭桌:「还没吃饭吧,喝点热粥再走。」 向知榆抿了下唇,抬眸看着向楠泛白的双鬓,闷闷的嗯了声。 「好。」 …… 今天再买从京州到滨宁的高铁票有些迟了,向知榆点了抢票,直到中午才买到票。 医院算是给她无限期放了个假,向知榆拖着小行李箱被向楠送到高铁站。 程归一整天都不在家,向知榆检票前特地让向楠和刘开红不要告诉她回滨宁的事。 「我知道了,你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晚上睡觉别忘了检查门窗有没有锁好。」向楠不放心地嘱咐道。 向知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便在广播的催促下检票入站。 直到她坐上高铁,车启动,手机上都没有纪柏惟的消息。 向知榆打给郑大山,电话里同样是忙音。 自从那通电话之后,纪柏惟好像消失了一般,从她的世界里。 向知榆忽然意识到,虽然两人是情侣,但她对他的生活交友圈一点也不了解。 没有见过他的朋友,也不知道他的工作环境是怎么样的。 只见过郑大山和林凯心,还是因为车祸的缘故。 想到这,向知榆唿吸一顿,胸口处开始蔓延无尽的苦涩。 她突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现在连想找个知道他的情况的人都找不到。 关掉手机,向知榆将头靠着窗边,静静地注视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 京州和滨宁,一个北方一个南方,植被地形差异明显,随着时间的流逝,能清楚感受到景色的变化。 向知榆的思绪飞到十年前,她踏上从京州开往滨宁的火车的时候。 那天阴云密布,绵密的小雨悄无声息地渗进衣服里,空气湿热,让人不适。 向知榆跟向楠叫着劲,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只盯着窗外的景色。 她人生第一次看见蔚蓝大海,原本下着的雨也消失不见,天气又阴转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海面上,泛起金色的涟漪,一闪一闪的,非常好看。 她那时候就在想,原来大海真的一望无际。 她是不是要一辈子被困在这海里了。 …… 意识回溯,向知榆缓慢地撑开眼皮,她在不知不觉间靠着椅背睡着了。 睁开眼余光扫到窗外,她不由微微一愣。 记忆里的那片海出现在眼前。 阳光洒在海面上,偶尔几艘渔船驶过,伴随着汽笛声,海浪拍案,还有熟悉的礁石群。 第123页 向知榆眼睛一热,盯着那片海,心里情绪翻涌。 原来,她是想念的,想念这里,想念这片海,想念在滨宁的纪柏惟。 四个半小时过去,滨宁站到了,向知榆拿上行李顺着指示牌走出站口。 经过这十年的发展,滨宁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小地方了。 它现在变成了具有海滨特色的旅游小城,文艺气息浓重,街景和建筑都十分漂亮,俨然成了一个网红打卡点。 刘开红的那栋小楼在临近海边的旧城区,她听向楠提过,最迟明年,那片就要拆迁了。 向知榆一个人站在街边,感受着海风吹拂,滨宁的春天还是好冷,她裹紧身上的针织外套,伸手拦了辆计程车,说了小楼的地址。 司机乡音浓重,向知榆听到竟然感到十分亲切,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笑意,将窗户打开,看着焕然一新的滨宁。 车开了有半小时才到旧城区,临近小楼的时候,向知榆注意到老街的路牌已经换成了崭新的,名字还是老街。 她想起辉祥游泳馆,她教纪柏惟游泳的地方,估计早已经关门了吧。 旧城区的居民群里巷子复杂,车开不进去,向知榆让司机把她放在金鱼巷巷口。 付了钱,向知榆目送计程车驶离,她收回视线,抬头看向墙上的金鱼巷标志。 此时正值傍晚,橘色的夕阳照在水泥墙上,朝巷口往里看,幽深僻静,电线桿纠缠在一起,偶有几家阳台上飘着晾晒的衣物,透着家的气息。 向知榆及腰的长髮被微风吹起,她眯了眯眼,想起在金鱼巷发生过的事。 她从江阔的手里把纪柏惟带走,宣示了主权。 抬起脚步,走了巷子,行李箱的滚轮在不平整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杂音,在幽静的巷子里尤为明显。 依着记忆,向知榆绕过一条条巷子,很奇怪,明明当年刚来那会就是记不住回去的路线,后来靠着死记才认清每条巷子的区别,可十年后再回来,她却熟练地穿过弄堂小巷,来到了小楼前。 楼前的小花园已经荒废了,花盆上都是斑驳的泥土痕迹,向知榆摸出钥匙插进门上的大锁里,因为时间过去太久,锁眼有些腐蚀上锈,她废了一番功夫才打开。 推开门进去,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光影间还有浮动的灰尘,向知榆没有在意,上下打量了房子一眼。 和记忆里相比一点没变,楼梯上还挂着她掉的猴子玩偶。 向知榆盯着那个玩偶,目光渐渐蒙上雾气,她沉默地站了一会,直到风吹得大门发出陈旧的声音,向知榆才从情绪里回过神来。 她给向楠报了平安,接着从厨房里拿出打扫工具,开始收拾屋子,直到天色变暗,才将卧室收拾干净。 二楼有四个房间,程归的卧室就在她对面。 向知榆从卧室出来时注意到对面的房间门并没有锁。 她想起以前每次晚自习放学回来,都会看见程归开着条缝,灯光倾泻出来,将昏暗的走廊照亮,向知榆就借着这个光上楼梯,从没有摔倒过。 向知榆忽然心生好奇,上前推开门走进去。 程归的卧室面积是她的一半,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衣柜都没有。 现在这两样家具上盖着遮灰的白布,向知榆随手掀开书桌上的白布,深棕色的桌子显现在眼前。 手指抚上桌面,她的视线随着手指的移动,落在左边的抽屉上。 向知榆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她好像记得这个抽屉。 但具体是因为什么她忘了。 向知榆伸手想抽开,可是却纹丝不动,抽屉被人上了锁,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类似于钥匙的东西。 她又试了试中间的和右边的抽屉,都能很轻易地打开。 为什么只有这个抽屉要锁上呢? 难道程归在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向知榆皱了皱眉,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可就是打不开。 实在没办法,向知榆想着明天找人来看看,就先放在这,出门觅食去了。 滨宁的空气很清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海边的缘故,空气里夹杂着咸咸的海水味道。 向知榆步行到了老街,抬眼便看见原本小卖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水果店。 她走上前,原本刷着手机的老闆娘注意到有客人关顾,连忙扬起微笑:「想吃什么我帮切。」 向知榆点点头,拿了几个芒果和橙子递给她,随后迟疑道:「老闆,您开这店之前,这里是不是一间小卖部啊?」 怕老闆娘不明白,向知榆补充道:「就是一个驼背老头开的。」 老闆娘闻言仰头想了想,随即笑道:「是啊,老林头嘛,前几年就死了,这店面就被他孙子卖给了我们。」 孙子……应该就是纪柏惟。 听到林茂泉去世的消息,向知榆心里有点不好受。 他是在纪家出事后唯一愿意帮助纪柏惟的人,他去世那会,纪柏惟肯定不好受。 「美女你怎么知道的啊,你是滨宁人吗?」老闆娘问。 向知榆笑了下:「算是吧,以前在这上过学。」 「哦——怪不得,我是从外地的,我家那口子是本地人。」老闆娘眨眨眼,「你这次回来是旅游?」 「嗯,难得有时间,回来看看。」 第124页 聊天的功夫,老闆娘动作麻利迅速,将水果切好装进盒子里,插上竹籤,递给向知榆。 向知榆付完钱,道了个别,继续往老街深处走。 她想看看游泳馆还在不在。 第66章 迹象 辉祥游泳馆的老闆叫马飞翔,是个漫画迷,当年向知榆把自己从京州带来的几本《名侦探柯南》漫画作为抵押,获得了随时使用游泳馆的权利。 老街上已经见不到以前的影子了,原本灰濛濛的牌楼变成了崭新的古建筑,和那些所谓的古镇没什么两样。 向知榆拎着水果,凭着记忆来到以前游泳馆所在的大致位置。 她边走边抬头看着招牌,心里没什么期盼,这么多年过去了,马飞翔大哥估计也转行了,她记得他说过想开一家漫画店。 向知榆想到这勾唇一笑,她的那几本柯南还没要回来呢。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到一块招牌时,眼睛兀地圆瞪。 辉祥游泳馆五个大字出现在眼前。 向知榆脚步顿住,视线往下,记忆里破旧的门脸焕然一新,连大门都换成了双开的。 「竟然还在……」 向知榆喃喃道。 她不自觉地走过去,轻轻地推开门,只见一个微胖的男人正躺在椅子里,脸上盖着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漫画,头顶的风扇唿唿作响,一派祥和安静。 向知榆不知为何眼前起了层雾。 心里升腾起失而復得的喜悦。 她将水果放在柜檯上,轻声叫他:「老闆?」 马飞翔听见动静勐地惊醒,踉跄地直起身子,书摔落到脚边,他赶忙戴上眼镜,弯下腰边捡书边道:「一小时三十块,小孩半价,不提供泳衣和泳圈,更衣室在左手边,进去就能看见……」他抬起眼看向面前的客人,下面的话突然堵在喉咙里。 「小向同学?」马飞翔眯起眼睛打量着向知榆,语气迟疑,不敢确定。 向知榆笑了,嘴角边扬起一个小小的梨涡,她点点头:「是我,老闆,好久不见。」 「还真是啊,我就说嘛,你这长相跟十年前一点没变,还这么漂亮。」马飞翔爽朗一笑,「当时你走的时候我不在这,漫画书我还没还给你呢,等着啊,我去里面拿给你。」 马飞翔边说边朝休息室走,嘴上还念叨着:「放心啊,这书我给你保管的好好的,一点没坏……」 「老闆。」向知榆叫住他,「不用了,我早就不看漫画了。」 马飞翔听到这话,表情有些失望:「啊——你们这些孩子,变得太快了。」他拿起桌上的《灭罪人》,惋惜道,「漫画的世界多精彩啊。」 向知榆见他还是这么喜欢漫画,不由淡淡一笑,推了推手边的水果,示意他吃,说道:「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游泳馆关了呢,看到招牌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马飞翔没跟她客气,叉了块芒果塞进嘴里,模煳不清地说:「我是想关来着,五年前我老爹一死我就想卖掉了,可是一个男的突然找上我,说要买下我这家店,出的价格我很心动,就同意了。」 他扶了下眼镜,凑近她:「结果你知道那人说了什么吗?」 向知榆没吭声。 「他让我继续开游泳馆,只要每年给他点分成就行,剩下赚的都归我。」马飞翔啧了声,「真是个怪人。」 向知榆闻言皱了下眉,迟疑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马飞翔想了下:「高高瘦瘦的,年纪不大,不过长得特帅,跟从漫画里走出来一样。」 向知榆心头一跳,忽然掏出手机,指着锁屏上的男人,语气焦急:「是这个人吗?」 马飞翔用食指杵了杵眼镜,半眯起眼睛看了会:「嘶——那个男人全程都戴着口罩,我也不是很确定,但从眼睛来看确实是他。」 「这人是你的朋友吗?」 向知榆听到这话,胸口像被人大了一拳,酸胀的厉害。 她将双手撑在玻璃柜檯上,才能勉强让自己站直。 「小向?」马飞翔见她表情不对,小声道。 向知榆抬眸扯了下嘴角,缓慢地指了指身后:「我能,去里面看看嘛?」 马飞翔笑了:「可以啊,现在这个点没什么人来,你想待多久都行。」 晚上的游泳馆里空无一人,向知榆凭着感觉找到了灯的开关。 啪的一声。 明亮的灯光将水池照得清亮。 向知榆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泳池边。 只觉得眼前场景一变。 镂空的屋顶挡不住温柔的月光,银华撒落,将水面照得熠熠生辉。 穿着吊带的女孩,披散着湿漉漉的长髮,坐在泳池边,小腿还泡在水里。 她背对着向知榆,一只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伸向左侧,掌心里躺着一块白色巧克力。 向知榆顺着她的动作看向左边。 少年侧容清冷,眼神泛着湿意,直直地盯着女孩。 向知榆抿了抿唇,嘴唇挤压泛白。 她静静地立在原地,不愿打扰。 「以后你再去海边,就只有看海这一个目的了。」 纪柏惟为她买下了游泳馆,将他和她在这里的回忆保留了下来。 明明是在室内,但向知榆就是觉得冷,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吸了下鼻子。 第125页 她突然好想抱抱纪柏惟,他的怀里跟暖炉一样,不停地向她散发着热量。 向知榆拿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又是长久的嘟嘟声。 向知榆垂下眼眸,手渐渐滑落,在手机离开耳边的那一瞬间,那头的嘟声被截断。 「餵。」 「……」 向知榆的动作勐地一顿,她立即将手机重新贴到耳边,喉头一紧。 纪柏惟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疲惫,他叫着她的名字:「木木。」 「两天了,你没事吧?」向知榆的声音里带着鼻音,她右手握拳抵在唇边,不让自己的不对劲被他听见。 纪柏惟沉默了几秒:「对不起,我又食言了,让你等了这么久。」 「事情我在处理,你再等我一会,好吗?」 向知榆的眼前被雾气瀰漫,眼泪砸在手背上,她点点头,嗯了一声:「柏惟。」 「嗯。」 「我回滨宁了。」 「……」 纪柏惟眸光一闪,随即扯了下嘴角,笑道:「那你去游泳馆了么?」 「嗯。」向知榆蹲下身子,细声说,「里面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开心吗?」 向知榆眨了下眼,用浓重的鼻音道:「很开心,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好,等这一切都结束,我去找你。」纪柏惟笑了笑,在新漾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抽起烟。 这两天手机被郑大山强制收走,他还不容易才拿到,刚开机就看见向知榆打进来。 「这次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向知榆低低的声音传过来。 纪柏惟心尖一颤。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 良久,他的声音响起,很轻,若有似无的:「等得累了也会等吗?」 向知榆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闻言轻笑:「你还挺记仇的。」 纪柏惟没有反驳:「所以你要哄我。」 向知榆眉眼舒展开来,眼角带笑,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温泉,淌进人心里:「别气了。」 游泳馆里安安静静。 纪柏惟将抽了一半的烟熄灭,手指轻敲着手机后壳,心头重重一滞,笑道:「向木木,你还蛮有撒娇的天分的。」 向知榆没有回答,抬眸盯着窗外半圆的月亮。 「这些天,你不要看网上的评论,交给我处理就好。」他道。 向知榆语气轻轻的:「柏惟,不要什么都自己扛,我在呢。」 我在呢,在你身边呢。 这辈子都不会走了。 所以不要一声不吭,默默承受一切。 「……」 纪柏惟缓步走到窗前,唇线拉直。 「想吃你煮的粥了。」 良久,他才哑声道:「好,我给你做。」 * 向知榆回去时在路上找了个开锁的师傅,对方表示要等明天才能去,向知榆也不着急,让他到了给她打电话。 因为前天晚上一夜未睡,向知榆的精力已经到了极限,她洗漱完连头髮都没擦干就躺倒在床上,眼皮沉重,不一会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悠悠转醒。 到楼下吃了点面包,手机响起,她拿起来看了眼,是个来自滨宁的号码。 是开锁师傅。 向知榆接起,对方表示半小时就到。 挂断电话,她将大门敞开,微凉的晨风吹拂而过,她坐到门边等了会,上了年纪的师傅才到。 抽屉的锁并不复杂,师傅三下两除二就打开了。 向知榆付完钱,将老人送出大门,然后回到二楼。 抽屉里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有几本经典文学,向知榆随意翻了翻,将抽屉又往外抽出一截,抬眼间,一个银色的东西出现在视线里。 向知榆翻看的动作一顿,她伸出手,将那个东西拿出来。 是向楠那个被程归弄丢的手机。 「?」 手机小小的,屏幕占了一大半,是当年很流行的款式,具有摄像功能,程归很爱随手拍一些视频,所以跟向楠讨了过去。 向知榆留给纪柏惟的号码,就是这个手机的。 他不是说弄丢了么,怎么在这里? 想到这向知榆神色收敛,尝试开机,可因为年代久远,手机里一口电也没有了。 向知榆在抽屉里翻找出充电器,充上电,希望它还能有用。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向知榆觉得应该是打不开了。 她又尝试开机,在她不抱希望的时候,屏幕上却跳出了开机动画。 第67章 迹象 随着开机的提示音响起,向知榆咽了口唾沫,心里忽地有点紧张。 自从和纪柏惟重逢之后,她就没给这个手机再冲过话费的 也不知道这张卡有没有废掉。 习惯了智慧型手机的手感,再拿着十年前的翻盖手机,向知榆有点不知所措。 开机动画结束,向知榆盯着屏幕,上面突然跳出一条提示。 【您有985通未接来电。】 向知榆手指一顿,眨了下眼。 她点进未接来电的界面,只见密密麻麻,数量繁多,往下翻,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基本都是一个号码打进来的。 向知榆看到这,哪有想不明白的。 剎那,心里像被针扎了一般疼。 第126页 她心疼纪柏惟,也心疼他打过来的每个时刻。 明知打不通,却不愿放弃。 「傻瓜。」 向知榆的嘴角酸涩地扯了一下,低声骂道。 九百多通电话,十年。 不止有未接来电,还有信箱。 里面都是纪柏惟给她发的简讯。 向知榆看了下,一共有五百多条。 最近的一条是去年中秋发过来的。 【向知榆,中秋快乐,今天我吃了月饼,莲蓉馅的,有点太甜了,你肯定喜欢。】 【今天拍戏的时候小指骨折了,导演让我回去休息,我一觉睡到了晚上,又梦到你了,还是十七岁的模样,真想看看你长大的样子。】 【你为什么就是不接电话呢?明明可以打通……】 【我买了套房子,你当时说想和我一起住,这事还算数吗?】 【我看到一条狗狗,眼睛和你长得特别像,我把她带回家了。】 【生日快乐,向知榆。】 【我现在是歌手了,你能看见我吗?】 【我在做我认为是对的事,可他们都说是我的错,要是你在我身边的话,肯定会挺我吧……木木,我好想你。】 【出了点事,你暂时看不到我了,但我不会放弃的,等我。】 …… 向知榆越往前翻,心就揪得越紧。 纪柏惟将他所有的心事通过简讯发给了她。 而这部承载了纪柏惟十年执着的手机,却被锁在向知榆不知道的角落里,这么久。 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在手上,她脑袋低垂着,盯着手机,半晌都没有动作。 过了许久,向知榆摸了把眼睛,拿出一直处在静音状态的手机,打开微博,刚要搜索关于恋情的词条时,一条特别关心的通知跳了出来。 纪柏惟刚发了微博。 向知榆心一跳,迟疑地点开。 「我恋爱了。 和我的月亮。 我一直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当时我站在礁石岸边,只要踏出一只脚,我就会掉进海里,结束短短十几年的生命。 是她把我拉了回来。 她拯救了处在深渊里的我,让我重新感受到了存在的意义。 说这些并不是想得到认同,只是我无法想像余生没有她的日子。 现在的纪柏惟之所以星光熠熠,是因为月亮光辉的照耀。 在此,我做出声明,从今往后,本人将终止一切演艺工作,无限期退出娱乐圈,回归普通生活。 说我自私也好,冷漠也罢,我都接受。 只求能和我所爱之人,不离不弃,相守相望。」 眼泪仿佛断了线,止不住地流,向知榆用力咬着下唇,整个人浸在前所未有的悲伤里。 无限期退出娱乐圈。 这意味着他不再演戏,不再唱歌,不再站在众人的关註里。 那样耀眼的人,为了她自甘落如凡尘。 向知榆只觉得每一次唿吸都在抽痛。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跑出房间,穿过弯弯绕绕地巷子,朝着海边奔去。 傍晚微凉的海风夹杂着水珠扑到脸上,风将她的衣角吹起,跑到那片礁石群边,向知榆才停下。 她粗粗地喘着气,直直地看向这片海。 跟那时一模一样。 向知榆抽了下鼻子,拿出那部老旧的手机。 动作轻缓地回拨了那通未接来电。 耳边的嘟嘟声一直没有中断的迹象,向知榆抿了抿唇,盯着海平面,等待着跨越了十年的回电。 「嘟嘟嘟——」 一次不通,向知榆又打了一次。 直到太阳终于落山,深蓝色将空间填满,向知榆的鼻子和眼睛被吹得通红,她还是没有停下。 在不知道第几次回拨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发生了变化。 「……餵?」 男人的声音带着颤抖,向知榆兀地流下泪来。 「餵。」她哑声说,「我是向知榆。」 「……」纪柏惟压抑着颤抖。「我知道。」 向知榆:「不好意思,这么久才回电话,还不算晚吧?」 「不算,只要你会打过来,就都不算晚。」 「……我看到了微博。」向知榆低声说。 「都过去了,有我在呢。」纪柏惟轻笑,「你现在在哪?」 「海边。」 「回头。」 「嗯?」向知榆闻言蹙了下没头,下意识转过身。 不远处的沙滩上,一个高瘦的人影立在那,正举着手机,朝这边看过来。 见到人的那一刻,向知榆的眼前立刻泛起了薄雾,她伸出手朝他跑过去。 纪柏惟的眉眼渐渐清晰,向知榆皱着张小脸,直到对方的双臂将她包围,她才敢放声哭出来。 「笨蛋,你怎么这么傻啊?」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外号,纪柏惟无奈一笑,下巴蹭着怀里姑娘的发顶,柔声道:「我就知道你在这。」 两人吹着海风,抱着站了会,向知榆的眼泪还在掉,纪柏惟颳了下她的鼻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鼻子都红了,别哭了。」 「那你现在真的不当演员了?」向知榆抬眼瞧他。 纪柏惟懒懒地嗯了一声:「什么也不当了,不管是演员还是歌手。」他眼波忽地一转,「不过——」 第127页 「不过什么?」 「不过当你的老公我可以考虑一下。」他眼尾一挑,整张脸都透着狡黠。 听到老公这两个字,向知榆的脸腾的红了,她推开纪柏惟,刚要骂他不要脸,鼻子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她送的生日礼物。 向知榆抓住他的领子,凑到他脖间仔细嗅了嗅,纪柏惟顺着她的动作,将人抱在怀里,声音带笑:「干什么呢,在这不好,回去随你处置。」 「……」 向知榆抬眸看他,闷声道:「你看到礼物了?」 纪柏惟收敛了表情:「嗯,看到了。」他伸手抚摸着向知榆的后脑,像在对待一件十分贵重的宝物,「谢谢,我很喜欢。」 母亲的样子在岁月的沖刷下,逐渐模煳,那张照片弥补了纪柏惟的遗憾。 他的所有伤痛和遗憾都被向知榆记在心里。 这样好的一个人,他怎么能不爱呢? 「喜欢就好。」向知榆用力回抱住他,眉眼弯了起来,「这个香水很适合你,以后只能喷给我一个人闻。」 纪柏惟被逗乐了:「这么霸道,那你要多备点存货了。」 向知榆耳根发热,蹭了蹭他的下巴:「知道了。」 「木木。」 「嗯?」 「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在这里发生的事吗?」纪柏惟嗓音低哑,向知榆听得耳根一软,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夜晚的场景,闷声道,「记得,怎么会忘呢。」 这片海是他们的一生纠葛的地方。 纪柏惟轻笑,胸腔震动:「说实话,当时你说出那句话时我吓了一跳。」 向知榆眨了下眼:「什么话……」 「!」她忽地一顿,想起自己的流氓的行径。 「要接吻吗?」纪柏惟咬着她的耳朵,笑意盈盈,「那可是我的初吻,就这么被你夺走了。」 向知榆闻言像个鸵鸟一样,将脸埋进对方的颈窝里,鼻音浓重:「谁不是啊。」 「哦?」纪柏惟把她从怀里扯出来,弯腰盯着她的眼睛,眸色很亮,「你为什么那个时候要亲我?」 向知榆垂下眼,总不能说是因为之前就对你有感觉,再被程归和邱璐一刺激,脑袋上头的举动吧…… 见女生心虚地移开眼,纪柏惟嗯了一声,声音低浅,带着压迫:「不准想着敷……」 「知道了,不敷衍你。」向知榆抬眸瞅他,脸憋得很红,支支吾吾道,「我不想你跳下去,所以,想借着接吻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越说越没底气,音量渐小,但纪柏惟却心尖一颤,将人重新扯进怀里:「知道了,谢谢。」 男人的嗓音很哑,鼻音浓重。 向知榆胸口一滞,又心疼了。 她拍了拍纪柏惟的后背,软声说:「想接吻吗?」 这句话像小猫爪子一样,没什么力气般挠着纪柏惟的心,惹得他嗓子一紧。 「想的我浑身都疼。」 语毕,他禁锢住向知榆的后脑,轻柔的吻落下,从眉眼到鼻子再到嘴唇,虔诚的像个信徒。 向知榆只觉脸上痒痒的,不满地揪住他的衣领,纪柏惟轻笑,加重了力度,将自己这些天里的想念和欲望尽数揉碎在细密的吻里。 海水漫涨,深蓝色包裹住拥吻的二人,一如年少时的互相取暖,此去经年,兜兜转转,幸好最后那个人还是你。 就没有白等。 …… 滨宁的生活节奏很慢,习惯了医院里没有规律的生活,向知榆总是会在深夜惊醒,但下一秒她就会被纪柏惟揽进怀里。 男人温暖的大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 早上一起床就能吃到他做的早餐,下午睡个回笼觉,傍晚在海边散步,一起游泳,一起看书,一起晒太阳,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安静美好,向知榆就想一辈子都跟他这么过下去。 这么过了两天,纪柏惟一大早带着她来到纪森和褚芝兰的墓前。 二人被合葬在了一起,墓上没有照片。 那场大火烧光了纪家的所有。 包括回忆,和他们存在的证据。 向知榆盯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心里感谢他们。 感谢他们将纪柏惟带到这个世上。 她才能遇见这么好的他。 祭拜完父母,纪柏惟牵着她的手,走到另一座墓碑前。 向知榆看过去,是林茂泉的墓。 这位老人是唯一愿意收留他的人。 向知榆看向墓碑上老人的照片,低声道:「谢谢您,照顾柏惟。」 纪柏惟眸光闪动,牵起她的手。 扫完墓,两人坐到车里,向知榆拿出那部旧手机,递给纪柏惟:「这个手机,我找到了。」 纪柏惟接过,没有吭声,打开手机,看到那些未接来电和简讯,淡淡勾唇:「你都看完了?」 「嗯,看完了,一条不落。」向知榆看着他,「我喜欢莲蓉月饼。」 「等中秋我买给你。」纪柏惟身子前倾亲了她一口,将手机塞到她手里,「收好,里面可都是我的心意。」 向知榆扯下嘴角,懒在座位上,点开旧手机,她记得相册里应该还有她以前拍的照片,想翻出来回忆一下。 相册里都是些程归拍的风景和人物视频,向知榆随意地翻了翻,可最后一条视频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第128页 那个视频的封面很奇怪,看着像是一间屋子,一个男人站在凳子上,举起手在扯着什么东西。 画面极其诡异,向知榆勐地皱起了眉头。 她坐直身子,眼睛盯着这个视频,没有点开,手却不由自主地扶上纪柏惟正准备启动车子的手。 「柏惟——这是什么?」 第68章 迹象 视频的清晰度很低,但也能看明白里面记录的内容。 从视频里来看,似乎是有人在窗户在偷拍的。 只见身着西装的纪森,站在凳子上,头伸进从顶灯垂下的绳套里,眼睛紧闭,毫不犹豫地将凳子踢掉,因为窒息双脚开始挣扎。 纪柏惟瞳仁一缩,脸色逐渐苍白。 这时,镜头开始晃动,有低低的声音在画外响起。 「纪老师!」 是程归的声音。 向知榆听到这个声音心脏缩了一下。 视频没有就此中断,剧烈的晃动过后,又恢復了平稳,程归似乎往窗户那靠近了一点,看样子想进屋子。 纪森还在挣扎,程归焦急的喊叫声接踵而至,在他就要翻进屋子里时,却见大门被一个人推开。 那人微微佝偻着背,推门的手上夹着根点燃的烟,动作缓慢地走进来。 向知榆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半小时前刚见过。 进来的人竟然是林茂泉。 纪柏惟显然也看见了那人的脸,拿着手机的手轻微颤抖,向知榆赶紧扶住他的肩膀。 拍视频的程归应该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忽然有人进来,立刻蹲了下去,但摄像头还对着屋里。 林茂泉手里拿着烟,叫了几声纪森的名字,见没人回应,不经意地转过头,抬眼间,看见吊着的纪森,他勐地一惊,赶忙上前抱住纪森的双腿,嘴里嚷道:「干什么呢!快下来!」 但纪森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一脚蹬开林茂泉,老年人骨头脆,被他这用手全力的一脚蹬在地上,一时半晌疼得没缓过劲来,菸头在刚才倒地时随着惯性飞到了窗边的帘子上,登时烫出一个大洞,不一会,棉质的窗帘就开始燃烧起来。 程归看到烧起来的帘子,站起来指着那里大叫,林茂泉被这一突发状况吓懵了,楞在地上,吊着的纪森没了动静,火势逐渐蔓延,窜到了上面,想靠人力扑灭已经是不可能了。 程归举着手机,忘了关掉摄像机,林茂泉回过神来,盯着一动不动的纪森,嘴巴张大,随后看向程归。 他忽地站起来朝程归的方向走过来,脸上带着惊恐和狠戾。 镜头开始晃动,视频里已经分辨不清任何的人和物,只听见程归的怒吼。 「你他妈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快点救人啊!」 随后,手机掉在了地上,经过几秒的黑暗之后,被人捡起,而视频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林茂泉呆滞的脸。 …… 视频结束。 看完整个过程,向知榆通体冰凉,她下意识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唿出声。 纪柏惟低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唇线拉直,眉目紧锁,周身都瀰漫着戾气,他捏紧手机,骨节泛白,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仿佛想把它揉碎。 这个在他心里一直很敬重的老人,才是当年那场火灾的元兇。 原来,只是因为愧疚,才会收留他。 原来,他爸并不是因为烧炭自杀…… 想到这,纪柏惟俯下身子,用手揪着头髮,心脏像被人踩碎在地,不住地碾压,疼得他眼泪都掉了下来。 向知榆忽然感到一滴温热的泪落到她的手上,她下意识抬头看他。 只见一直以来矜贵傲气的男人,此时像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孩子,双眼赤红,哭得她心都碎了。 向知榆颤抖着抱住他,鼻尖酸涩,没有说话,让他一个人消化。 「我爸他,没有杀人。」 鼻音浓重,纪柏惟的声音压抑,良久才说了这一句。 「他不是烧炭自杀。」 「木木,我错怪他了。」 「……」 向知榆听到男人宛如梦魇一般的自言自语,她忍不住收紧双手,将对方所有的伤心和懊悔包容。 「嗯。」她哑声道,「你们都没有错。」 纪柏惟听到这句话,抱紧向知榆,在她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哭声痛苦又压抑,好像憋了很久很久。 纪森死的那天他没有哭,只是盯着那具焦黑的尸体,眼里透着不解和怨怼。 怨他为什么用这种死法,为什么要连累别人,为什么……要丢下他。 纪柏惟靠着这份怨,过了很多年。 结果,现在突然被告知,纪森没有那么做,你错怪他了。 纪森死后的漫长岁月里,因为这场大火,他生前的善良和温柔全都被刻意忽略,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辱骂和指责。 纪柏惟此刻心里充斥着悲伤和不忿,还有对自己的唾弃。 别人可以不相信纪森,但身为儿子的他,竟也埋怨他。 他在天上该多么的伤心啊。 想到这,纪柏惟的心就越发难受。 「木木,我想回去。」他闷声道。 「好。」向知榆轻抚着他的眉眼,盯着他,「我陪你。」 「我要去找程归。」纪柏惟仿佛魔怔了,「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为什么不说出来!」 第129页 向知榆点点头,将他再次揽进怀里:「好,我们回去。」 …… 这个视频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二人第二天便踏上了回京州的飞机,当晚便到了家。 一路上向知榆想了很多。 这些年因为纪森的事,纪柏惟一直活在指责和罪恶感里,他本不用承受这些。 纪柏惟看起来好像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两人休息了一晚,天一亮,他便出发去找了程归。 向知榆目送他离开,没有说什么。 她想起高中那会程归的态度,眼底瞬间冷了下来。 从视频最后林茂泉的那副样子来看,程归应该是受到了他的威胁,所以才一直缄默其口。 出于自保也好,害怕也罢,程归不说出真相,向知榆可以理解。 但她实在无法接受程归当时的冷眼旁观。 他和江阔是纪柏惟年少时最要好的朋友,兄弟,他明明清楚事实并非如此,但还是选择了远离和逃避。 就算只是口头的关心,也能让千疮百孔的纪柏惟心生安慰,最后也不至于站在礁石上。 向知榆关上门,缓步走到阳台。 阳光温暖,四月就要结束,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发了会呆,向知榆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名字。 江阔。 - 上次在小区门口撞见向知榆和纪柏惟在一起之后,江阔就不再主动联繫她了。 一是不愿意自讨没趣,二是……他没有脸面对纪柏惟。 自从纪柏惟离开滨宁之后,他就逐渐意识到自己当时的行径有多可恶。 父辈犯的错,孩子不应该受到牵连。 可嘆当时年纪小,心智不成熟,一切行为任凭情绪调动,再加上对向知榆朦朦胧胧的喜欢,见到二人关系暧昧,吃醋和埋怨,江阔对纪柏惟做了很多错事。 当上警察之后遇到的青少年犯罪不少。 其中因为校园暴力导致的悲剧占了大头。 江阔时常会想,要是当年自己再昏头一点,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他不敢细想。 江阔盯着手机,界面是和向知榆的聊天界面。 两人加上好友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收回视线,将手机锁上,正要放进口袋里时,电话铃声响起。 江阔嘴上叼着烟,挑眉看了一眼,随即眼睛睁大。 是向知榆打来的。 他的心脏顿了顿,立刻接起。 「餵?」 向知榆那边默了两秒,迟疑道:「江阔……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江阔拿下嘴边的烟,撩了把碎发,有点紧张:「有空,我正好这会要去警局附近办个事,很快就结束了,你等我两个小时。」 「好,那就在警局对面的那家咖啡店碰面吧?」 「可以,那——待会见?」 「待会见。」 「嗯。」 江阔迷迷煳煳地挂断电话,没缓过神来,直到电话那头传来连续的嘟嘟声,他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懵了几秒,江阔勐地从椅子上坐起来,抓起外套就沖了出去。 「头儿!出什么事了!」 冯亮被疾驰而过的江阔撞到肩膀,忍不住好奇道。 他们头儿就跟没听见一样,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急急忙忙地奔出警局。 向知榆见时间还早,她走进浴室洗漱完,想去厨房拿瓶冰牛奶,刚到开冰箱,就听见门铃响了起来。 铃声连响了三下,向知榆关上冰箱,疑惑地蹙了蹙眉。 她轻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 只见郑大山的脸出现在眼前。 向知榆赶忙将门打开。 郑大山疲倦地扯了个笑:「向医生。」 向知榆看见他不由有些拘谨,手在背后捏了捏。 说到底纪柏惟是因为她才想退圈的,郑大山是他的经纪人,当红艺人这么选择,上到公司下到工作人员都会受到影响。 不管怎么想她都不好意思面对郑大山。 「郑先生……」向知榆迎他进屋,唇线拉直,「您是要找柏惟吗?他正好出去了。」 「不是。」他摇了摇头,「我来找你的。」 向知榆眨了下眼。 「向医生不用紧张,柏惟已经和公司解约了,我也不是他的经纪人了。我这次来,不是想指责你和他,只是作为一个陪着他一路走过来的朋友,想和你聊聊他。」郑大山微微一笑,眼里有释然。 向知榆闻言弯起嘴角,垂下眼,表情温柔缱绻:「我也很想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第69章 迹象 向知榆泡了两杯咖啡,郑大山接过,道了声谢:「原来你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啊?」 「嗯。」向知榆点点头,「在滨宁,他的家乡。」 郑大山闻言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怪不得住院那会他这么听话呢。」 向知榆不解:「听话?」 「他以前拍戏受伤,不管多严重,只要没有生命危险绝对不会在医院停留超过一周,每天都嚷嚷着要回去,这次不仅连住了一个月,还一句怨言都没有。」郑大山看向她,「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向知榆抿了下唇,问道:「他以前经常受伤吗?」 第130页 她想起旧手机里的简讯,纪柏惟只发过一次关于他受伤的事。 郑大山嗯了声:「他这人真的很拼,从不用替身,上山下海,可以为了将打戏拍好,封闭训练一个对月。」 「我从没见过这么拼的人。」他道,「我以为他会走得很远。」 向知榆没有说话。 她问过纪柏惟身上的旧伤,可对方都用吊儿郎当的态度应付过去。 「我一直记得初见他的那天。」郑大山喝了口咖啡,继续说,「简直和现在判若两人。」 「颓废,落魄,顶着一身伤,坚定地看着我,说他一定要红。」 「我当时刚毕业,一腔热血,他是我带的第一个艺人,我们俩吃遍了苦,我以为当明星是他的梦想,所以从不敢拖他的后腿。」 郑大山忽地苦笑一声:「结果你知道他在前些天曝光恋情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向知榆抬眸看向他,没有接话。 「他说他走到如今,都是为了让你看见,他说他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郑大山嘆了口气,迎上向知榆的目光,「没有向知榆,就没有纪柏惟。」 「他真的很爱你。」 「……」 向知榆心尖一震,喉头酸涩。 没有向知榆,就没有纪柏惟。 这句话倒过来,也是成立的。 没有纪柏惟,就没有向知榆。 如果不是在琴房的惊鸿一瞥,向知榆会在滨宁堕落下去,不会当上医生,也不会对生活充满希望。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二人早已像盘曲而生的两根藤蔓,纠缠联结,怎么也分不开了。 「我这次来不是想要指责你和他,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人抛弃名利和前途。」郑大山不理解。 向知榆闻言眨了下眼,默了两秒,微微一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只知道,相信他就好,只要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名利和前途都是备选。」 他们的感情,经歷了十年的考验,早已不是三两句就能讲得通的了。 现在对于向知榆和纪柏惟,爱人手心的温度,是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的存在。 郑大山怔了怔,良久低头笑了:「浪漫主义我不懂。」 「但是,我还是要祝福你们。」他重又恢復了之前的样子,「嫂子,结婚一定要请我啊。」 向知榆对他突然的转变有点不适应,听到结婚两个字表情不自然地红了。 「好。」 - 送走郑大山,时间也差不多了。 纪柏惟还没有回来,向知榆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怎么样?】 过了一会他才回覆:【我知道分寸,你放心。】 【好。】 向知榆收起手机,穿上外套和鞋子,出门去赴江阔的约。 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将车停好,向知榆赶在约定好的时间之前,准时走进咖啡馆。 一抬头便看见江阔坐在右侧靠窗的位置那。 他的眼神一直注视着门口,见向知榆的身影出现,他立即挥了挥手。 向知榆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抱歉一笑:「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是刚到。」江阔硬朗的面容笑得柔和,他其实半小时前就到了,但为了不让向知榆自责,所以扯了个谎,「我帮你点了咖啡,拿铁可以吗?」 「可以。」 正好这时服务员将两杯咖啡端上来,向知榆的手指抚上杯沿,沉默了几秒。 江阔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你突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不是有什么案件想让我帮忙?」 「不是。」向知榆笑了笑,摇摇头,「我找你是因为……纪柏惟的事。」 「……」 江阔捏着杯把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显而易见地泛白。 「他?他出什么事了?」江阔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的人来人往,随意道。 向知榆垂下眼,从包里拿出那部旧手机,调出了相册里的视频,推到江阔面前:「这个视频,我希望你能看一下。」 江阔闻言将目光落到面前桌上,那部老手机上,面露不解:「这和纪柏惟有什么关系?」 「你看完就知道了。」 江阔半信半疑地拿起手机,按下播放键。 再看到第一个画面的时候,他原本无波无澜的双眼瞬间睁大。 向知榆低下头,心口说不出的沉闷。 这个真相,又何尝不是对江阔的伤害呢。 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是无辜的。 他的寄託和支撑自己做出伤害行为的前提,都成了泡影。 身为警察的江阔,估计会很痛苦吧。 向知榆忽地很不想看到江阔的表情。 她是自私的。 她想纪柏惟得到公平的对待,可这样就意味着让江阔陷入痛苦的境地。 但是,十年前向知榆在江阔面前带走纪柏惟时,就已经註定了这一生她都会为了纪柏惟而做出选择。 时间在流逝,直到视频的最后一丝声响消失殆尽。 开着空调的咖啡店明明很温暖,可江阔却觉得自己整个人如坠冰窖。 向知榆低眸盯着自己的手指,没有率先开口。 直到前方传来江阔有些颤抖的声音:「这个视频——是从哪来的?」 第131页 向知榆这才抬头看他:「我前两天回了趟滨宁,在程归的书桌抽屉里找到的。」 「他拍下了事发的一切,但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不说?」江阔的语气开始急促,他双眼赤红,显然是情绪到了极点,「这个视频不是儿戏,那场大火烧死了我妈!一条人命!」 「我不知道他什么要这样。」向知榆强迫自己面对狂躁的江阔,冷静地说出此行的目的,「江阔,你是最应该知道真相的人,当年你对纪柏惟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那场大火,时至今日,真相摆在面前,我希望你能好好面对他。」 「起码,不要再怪他了。」 江阔眼睛圆瞪,胸口剧烈起伏,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的女人,赤红的眼眶里血丝满布。 他没有说话,应该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个视频将他多年来心中一直支撑着他的信念打破。 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纪柏惟是无辜的,纪森是无辜的,你错怪好人了,你差点把纪柏惟害死。 有个声音在耳边迴响,江阔剧烈地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个声音赶出去。 可是那声音却越来越大声,大到江阔忍受不住地站起身来。 「程归在哪?」他哑声问。 向知榆记得早上纪柏惟走时说过,他要去程归的公司找他。 「你想干什么?」 她不放心现在江阔的状态。 纪柏惟还在程归那。 「我要问清楚。」他死死盯着向知榆,仿佛得不到地址就不罢休。 向知榆默了几秒,才道:「雅意传媒,他在办公室。」 江阔没有停留,抬起步子就往外走,向知榆站起身叫住他:「江阔。」 「……放心,我不是从前那个毛头小子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的背影挺拔,声音有力:「别担心。」 说罢,门自动合上,向知榆眸光微闪,沉默地坐回位置上。 他们之间,只能靠他们自己才能化解。 - 这边雅意传媒的单人办公室里,纪柏惟正坐在程归对面,脸上表情平淡,但眸色漆黑如墨,屋里的气氛透着紧张。 程归面无表情,但苍白的脸色还是透露出了他的真实情绪。 「当年是不是林茂泉跟你说了什么?」纪柏惟低沉道。 程归已经知道了手机视频被看到的事,此时坦然道:「是。」 「他威胁我,不让我说出去,不然就杀了我。」 「呵。」纪柏惟冷哼,「这种鬼话你也信?」 程归听到这声带着嘲讽和鄙夷的冷笑,顿时脸色一变,勐地站起身:「怎么不信?!」 「你难道不知道林茂泉年轻时候是干什么的吗?滨宁有名的混混,还坐过牢,我爸就被他打过。」程归喘着粗气,显然是气极了,「如果你换成我,你也不敢说,我亲眼看见老师吊死,还来不及害怕,就被林茂泉拖进林子里,连骂带踹的威胁了一顿,要不是他不会用手机,那个视频也保不下来!」 纪柏惟淡淡地看着歇斯底里的程归,眼神平静到让人不寒而慄。 直到程归闭了口,他才轻笑:「我们是七岁的时候认识的吧。」 他忽然转移话题,程归没有吭声。 「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起码我当时是这么想的。」纪柏惟收敛了神情。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程归的心里,让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当年事发后,他其实有想过要说出真相。 可是林茂泉威胁在先,母亲又重新改嫁,向楠是个好人,他不想让向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想因为这一点差池,影响自己的未来。 向知榆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冷漠的人。 万事只想着自己。 纪柏惟低头轻嗤,站了起来,手插兜俯视着对方,语气淡漠到极致:「十年前那个深夜,我想过去死。」 「!」 程归听到这话勐地睁大眼睛。 「可是小榆救了我。」 提到向知榆,纪柏惟才觉得自己从看见程归开始就空荡荡的心逐渐被填满。 「程归,要是当初你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我都不会想去结束自己的生命。」纪柏惟平静地盯着男人的发顶,「视频我会交给滨宁的警方,我要让纪森,你的老师,得到清白。」 第70章 迹象 听到纪柏惟要报警,程归的瞳仁勐地一缩。 曾几何时萦绕在梦中的恐惧此刻开始具象化。 他难以自控地颤抖,甚至想渴求纪柏惟不要这样做。 「这位先生,你不能进去!程导在会客!」 前台小姐焦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里面的二人下意识看向门口。 只见面色深沉的江阔大刀阔斧地推开门,在看到纪柏惟时眸色一闪。 他还抓着那部旧手机。 「程归。」江阔咬了咬后槽牙,朝着程归走过去,将手机举到面前,声音有些凉,「这是你拍的吗?」 纪柏惟看见手机时,眉头一皱,随即就想通了。 是向知榆给他的。 那么江阔应该知道了所有。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他,心里不确定江阔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江阔身为刑侦队长,身上的威压十分骇人,特别是他沉着脸看人的时候,普通人也会被他怔住。 第132页 程归垂在裤缝边的手不自觉握紧,他讥讽道:「是我拍的,看来你们都知道了。」 「江阔,别告诉我你也想替纪森翻案,你忘了你怎么对待他的吗?别在这装好人了。」程归嗤笑一声。 江阔忍着怒意,冲到程归面前,抓起他的衣领,将人提到自己面前,咬牙道:「我没忘。」 纪柏惟抬起眼,看向他。 「就是因为没忘,所以才恨。」他的眼神仿佛能把程归吃进去。 程归收敛了笑意:「恨我?」 「恨我自己。」江阔松开了他,背对着纪柏惟,沉默了会。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只听江阔暗哑的声音响起:「这些年,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错了,所以我当了警察。」 他扭过头面对纪柏惟,眼睛没看他,仿佛自言自语。 「不管纪森是不是火灾的元兇,我都不该那样霸凌你。」江阔深吸口气,抬眸,「对不起——纪柏惟。」 这三个字,很轻很淡,但却想把刀一样扎在纪柏惟的心里。 少年时的痛苦回忆像海水般涌现在眼前。 其实这些年里随着时间的流逝,纪柏惟以为自己已经放下来,可是当江阔说出对不起的时候,那些被他刻意藏起来的情绪还是在折磨着他。 委屈,难过,遗憾。 纪柏惟低下头,额前漆黑的碎发将眼里的情绪遮住,下颌线绷紧,锋利的眉眼没了往日的神采,像是被人一瞬间踩碎了骄傲。 那些最隐晦的黑暗面从心底迸发。 插进兜里的手紧紧握紧,指甲陷进肉里,他感觉不到疼,就是心头麻麻的。 江阔皱眉注视着立在那不说话的纪柏惟,抿直了唇线。 程归侧过身,觉得这幅画面十分刺眼。 无声,却好像在嘲讽他。 良久,纪柏惟扯了下唇角,懒声道:「啊——知道了。」 知道了。 那段人生里最黑暗的时光,将他推到礁石上的时光,在对不起三个字面前,忽地没了底气。 他能说什么呢? 不接受?还是要江阔跪下? 好像都挺幼稚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仿佛只要道了歉,就要大度接受,不然就是不体面。 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是个大男人,人家都道歉了,你不原谅,矫情什么呢。 纪柏惟轻笑,想到要是向知榆在这,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估计会立刻拉着他离开这里,然后狠狠地说,你可以选择不接受,这是你自己的事,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江阔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勐地一松,纪柏惟心里嗤笑,只想赶紧结束和这两个人的周旋,回去见向知榆。 道歉有时候只是让加害者心安理得的方式罢了。 毕竟疤痕不长在他的身上。 江阔转过身,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抬眼盯着程归:「这件事交给我,到时候请你配合调查。」 程归没有吭声。 他不是没想过视频会有暴露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纪柏惟低头打开手机,见向知榆发过来的微信,喉结上下动了动,没有回覆。 他没有看那两人一眼,转身走出办公室。 江阔是警察,有了他要办这事的承诺,纪柏惟不怕他食言。 直到坐进车里,纪柏惟才微微弯下腰,仿若全身的力气被抽走,累的不想说一个字。 他放空了会,拿起手机拨给了向知榆。 那边打通的一瞬间就接起。 接通之后,两人默契的谁都没率先开口。 极具安全感。 纪柏惟胸口一滞,语气绵长,用气音说道:「木木,我累了。」 「那就赶紧回来,我陪你睡个回笼觉,下午再把宝珠接回来,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向知榆声音带笑,如涓涓细流,躺进他的心里,治癒了他所有的郁结。 纪柏惟笑了,嗯了一声,挪揄道:「一家三口,向木木,你在暗示我吗?」 向知榆一哽,支支吾吾:「我没有啊,你别自作多情了。」 纪柏惟想到她脸红的样子,心软的一塌煳涂,像哄孩子一样:「行,我自作多情了,当我没说。」 「欸!」向知榆不爽。 「不逗你了。」纪柏惟勾唇,「我说过的,把你身上的所有位置都给我留好,要什么我都给你。」 「……」 向知榆听到这荤话,勐地将电话挂断。 她坐在沙发里,目视前方,脸颊微微泛红。 这个色狼。 - 日子在平静中流淌。 自从那条退圈微博发出后,网上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舆论风波。 有指责纪柏惟不尊重粉丝的。 有感嘆纪柏惟勇敢的。 有好奇二人感情的。 鱼龙混杂的言论里,最清流的就属迹象cp的粉丝。 老粉直言磕到真的了,新粉表示还是素人真嫂子香。 原本只有小几千人粉丝的cp超话,自恋情曝光后,现在涨到了五万人。 而且还有逐步增加的趋势。 向知榆躺在纪柏惟的怀里打开微博冲浪,好奇点进了超话里,看到置顶的微博还是那条p的合照,不由戳了戳他的肋骨,把手机拿到他面前:「你看,这p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第133页 纪柏惟抱着她斜睨了眼,挑眉道:「这你就满足了?」 向知榆满脸无辜:「这不挺好看的么。」 「每一个眼神都是爱你的迹象。」她读出来,「我怎么感受不到。」 纪柏惟偏头瞧了她一眼,忽然翻过身低眉靠近她,唿吸纠缠在一起,向知榆垂眸盯着纪柏惟的唇,心头一跳。 纪柏惟用额头轻轻撞了她一眼,示意她抬眼看向他。 视线撞在一起,向知榆眨了下眼,从对方漆黑的乌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连唿吸的节奏都放慢了。 纪柏惟的眼睛很漂亮,比女生还要精緻。 此时这双眼睛注视着她,里面盛满了让向知榆沉醉的深情。 「感受到了吗?」他哑声道,「不管是从前还是未来,这双眼,只会看向你。」 向知榆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她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低声应答:「知道了,小鸡仔。」 「?」 「小鸡仔?」 纪柏惟捏起她的脸颊肉,表情不爽:「你什么时候给我起的这外号?」 向知榆摆脱了他的魔抓,语气得意:「所以你猜为什么我会送你小鸡玩偶。」 提到小鸡玩偶,向知榆忙问他:「对了,我送你的那个小黄鸡呢?」 纪柏惟长睫一颤,声音闷闷的:「我给弄丢了。」 「在你学校门口被砸伤的那天,我晕倒了,在医院醒来后就找不到了。」 他看起来有点懊恼:「明明我死死拽在手里,不知道怎么就是不见了。」 听到这些,向知榆眼眶一热,捏了捏他的手指:「丢了就丢了,我再送你一个。」 纪柏惟挑眉:「你这是做批发啊,怎么这么多玩偶?」他半眯起眼睛,语气透着股醋味。 向知榆没憋住,笑了笑,起身走进之前她住的那个房间,现在已经变成了储物间。 不一会,她从里面出来,手背在身后,走到纪柏惟面前,将手里的东西展示在他眼前。 是一个半新的小黄鸡玩偶。 向知榆扬了扬眉,塞进他的怀里:「睹物思人,我一直挂在值班室里来着,送你了。」 纪柏惟低头瞅着怀里的一模一样的小黄鸡,心头一动。 他拉住向知榆的手腕,晃了晃,像个小孩子一样。 向知榆眉眼弯弯,乖巧又温和。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胜过无数言语。 「我再也不会让它丢掉了。」 「嗯。」 - 江阔的效率很高,他和滨宁那边调出了当年火灾的档案,重新调查事故真相。 向楠和刘开红也知道了程归做的事,一向和蔼的他难得气得几天没有和程归说话,刘开红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也是儿子有错在先。 向楠甚至亲自来了纪柏惟家里,三人交谈了一番。 谈话内容大多是代替程归来表达歉意的,道完歉,向楠忽然转移话题,问起了纪柏惟的近况。 一副老丈人审阅女婿的态度。 向知榆忍着笑意,没有搭话。 纪柏惟每个问题都十分认真地回答,不敷衍不含煳其辞,还表示将所有名下所有资产都加上向知榆的名字。 向知榆闻言心顿了顿,看到他认真的神情,回握住他的手。 向楠满意地点点头,但当问道纪柏惟今后有什么打算时,男人沉默了。 「你已经不当演员了,往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向知榆一直想问的。 纪柏惟演戏很好,他不再干这行不少人都很惋惜。 纪柏惟抿了抿唇,淡淡一笑:「这个问题,我还在考虑,之后会给您一个答覆的。」 向楠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三人吃了个饭,他就回去了。 所有事情仿佛都回到了正轨,向知榆晚上接到毛主任的復职电话,她明天就可以回医院了。 这个消息让她很开心,晚上亲自做了顿西式的晚餐。 纪柏惟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厨艺初级选手手忙脚乱地煎着牛排,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你明天去上班,记得中午吃饭。」他道。 「我知道,我不会饿着自己的。」向知榆嗔道,切了块牛排递到他嘴边,「尝尝熟度可以吗?」 纪柏惟顺着她的动作张开嘴吃下肉,点点头:「可以。」 「那我装盘了。」 向知榆点了根蜡烛,摆在桌上,布置得颇有氛围。 她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邀请纪柏惟坐下,还贴心地替他铺好餐巾。 「你就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就行,就算一直没想好做什么也没事,大不了我养你。」 向知榆忽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纪柏惟唿吸一滞,随后轻笑:「那我不就成软饭男了?」 「我就喜欢长你这样的软饭男。」向知榆轻佻地捏起他的下巴,「你要觉得不好听,也可以说包养,反正我都不吃亏。」 纪柏惟眼神一暗,声音染上危险:「包养我,胆子不小。」 第71章 迹象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七月初,春尽夏来。 京州的夏天很热,骄阳炙烤大地,所有人都在等一场雨,将这燥热压下去。 似是感应到人们所想,大雨突如急来,向知榆没有开车,她在医院值夜班,朝窗外看过去,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不一会就形成了水柱,雾蒙蒙的的雨幕将视线阻断。 第134页 纪柏惟发了条信息过来,问要不要去接她。 向知榆回了个不用,估计等她结束,雨也停了。 她揉了揉额角,想到什么,又给他发了句:【这些天尽量减少外出频率,注意安全。】 发完之后,收起手机,继续工作。 上个月关于纪森自杀事件的调查有了进展,江阔出手很快,几乎在调查出事实当天就在网上做出了通报。 十几年前的事,没多少人真的在意。 但谁让主人公是纪柏惟,纪森的事是他出道以来最大的黑料,事实一经报导,瞬间便上了头条,不少之前因为他出演消防员而辱骂过他的网友出来道歉。 虽然纪柏惟与老东家新漾已经解约,但新漾的官方号也转发了那条警方通报。 时间过去了十二年,纪森总算是得到了他本该有的清白。 在网友们以为这已经是近期最大的瓜时,京州警方在今早又发了一个惊天勐料。 18年12月在春鸣路发生的那起车祸事故,经过警方调查,发现事故并不是因司机酒驾而起,而是有人故意雇凶撞人 那位背后的僱主,真正的犯罪嫌疑人,竟是刚参演完文导新戏的当红小生——都皓允。 警方掌握证据之后立即进行了抓捕,但人好像事先有所察觉,已经畏罪潜逃了。 这个新闻一出,瞬间点爆舆论。 一个演员雇兇杀人,杀的还是自己的前辈。 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大瓜。 并且到了离谱的程度。 都皓允造就了娱乐圈的歷史,史上第一个触犯刑法的男人。 网友表示不解,这两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犯得着雇凶撞人吗? 一时间谣言四起,有说纪柏惟打压霸凌后辈,是自食恶果。 有说都皓允红眼病成疾,靠车祸来抢资源抢角色。 众说纷纭,没有一个是靠谱的。 就连纪柏惟自己也不知道都皓允为什么会这么恨他。 在他的印象里,二人除了拍戏时对对词,休息时间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更谈不上过节和怨恨。 向知榆看到都皓允出逃的消息,心里非常紧张,不停地嘱咐他最近不要单独一个人出去,更不要暴露自己的地址。 纪柏惟刚看完向知榆发来的微信,郑大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柏惟,你这几天就别出门了,都皓允这个疯子可能就在某处蹲你,他现在穷途末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郑大山叮嘱道。 纪柏惟心里有数,嗯了声,但表情却不甚在意:「我不是傻子,知道该怎么做。」 「行,那我挂了,明天我去找你当面细说。」 「嗯。」 挂断电话,房子里恢復安静,纪柏惟走到厨房接了杯冰水喝了一口,本想走进卧室看会书,可留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在寂静的房间里尤为刺耳。 纪柏惟以为又是郑大山打来的,他走过去拿起来,表情有些不奈。 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纪柏惟挑了下眉,在铃声循环第三遍时,他才接起。 对面是一阵沉默。 纪柏惟耐着性子等了会,接着冷笑一声:「有屁快放。」 那人好像是被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刺激到了,语气有些恼怒:「纪柏惟,是我。」 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有些暗哑,但纪柏惟还是听出了这人是谁。 正是潜逃的都皓允。 纪柏惟勾唇,没有丝毫的惊讶:「有什么事吗?」 都皓允显然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镇定,这时候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由问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想杀你吗?」 纪柏惟翘起腿坐在沙发上,模样慵懒闲适,声音却十分欠揍:「那你为什么想杀我?」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都皓允在求着他问一样。 都皓允咬咬牙,表情愤恨,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还记得冯亦航么?」 冯亦航…… 纪柏惟当然记得,就是因为帮这个前队友打抱不平,他才会被袁亮雪藏。 不过,自从组合解散之后,他就再没听到过关于冯亦航的消息了,本以为他应该是退圈做了素人,但现在听都皓允提起,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冯亦航跟你什么关系?」他问。 「他是……」都皓允顿了顿,良久才低声道,「他是我的爱人。」 声音里的痛苦,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出来。 纪柏惟把玩着水杯的动作一顿,心里有了个猜想:「他怎么了?」 都皓允仿佛陷入了一种无尽的痛苦之中,压抑着嗓音:「他死了……都是因为你!」 因为他!? 什么意思。 「我和他是高中同学,彼此相爱,他一直想要成为一个歌手,好不容易在大二的时候进入公司,作为组合成员出道,本来他的前途很光明的,可都被你给毁了!」 都皓允开始歇斯底里。 「你用为他打抱不平的藉口发出那首diss袁亮的歌,你的自以为是害得他成了众矢之的,成了一个笑话,连他最爱的组合都被解散了!你知道他被雪藏的那两年得了抑郁症吗?我回家时亲眼看到他满身是血的躺在浴缸里,身子都凉透了!」 纪柏惟唿吸一滞,瞳仁在轻颤。 第135页 都皓允还在恶毒地咒骂他:「你就是想蹭那件事的热度吧,想靠着亦航立人设,纪柏惟你他妈真噁心,我要你去给亦航陪葬!」 「都皓允。」 纪柏惟忽地叫他,声音淡漠冷静。 「……」都皓允一时噤了声。 他轻启薄唇,声线紧绷:「你知道那天早上冯亦航是怎么回宿舍的吗?」 都皓允没有吭声。 「他身上都是性虐留下的痕迹,声带受伤,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体里还塞着那种东西,整个人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纪柏惟唇线抿直,想起当时的场景,胸口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 「他无声地哭诉,紧紧抓着我的衣袖,让我救他。」 「当时你在哪里?」他轻声质问。 电话那头都皓允唿吸声加重,没有回答。 他当时在学校准备考试,冯亦航不敢打扰他。 「我把他送到医院,想去报警的时候,他拉住了我,说不想因为这事影响组合和公司。」纪柏惟闭了闭眼,「我很后悔当时听他的话,我应该立刻去报警,起码冯亦航还有可能得到一个说法。」 「……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是我因为的那首歌才让他抑郁的么,你怎么不想想,被袁亮侵犯这事才是他的心结。」 都皓允心头勐地一顿。 脑海里忽然想起和亦航在一起的画面。 那件事发生后,他每次想碰他,冯亦航都会哭,抱紧他哭着说自己很脏,不要碰他。 后期病情严重的时候,甚至无法接受任何一个人的触碰。 那个样子,就像自己是天底下最骯脏的东西一样。 都皓允双眼赤红,不愿意相信纪柏惟的话,只觉得他是想狡辩:「你放屁!就是因为你毁了他的梦想,他才会死的!你他妈别想狡辩!」 他疯了一般嘶吼,仿若在说服自己。 纪柏惟捏了捏眉心,拿起座机打算报警,却听都皓允突然转换语气,阴沉一笑:「你那个女朋友是在京州大附属医院上班吧。」 「!」纪柏惟唿吸稍重,没有吭声。 「现在就一个人来到医院正门旁边的巷子里,我在这等你,要是报警的话,我就直接和你的小女友会会。」 「都皓允,你最好别碰她。」纪柏惟唇线拉直,眼里的浓黑翻涌,他捏紧手里的电话,警告他,「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 「给你二十分钟,我耐心不是很好。」 说完这句话,电话被挂断。 纪柏惟盯着黑掉的频幕,没有听都皓允的话,直接报了警,将两人的对话内容告诉了警方。 边说边往停车场走,坐进车里之后给向知榆打了个电话。 医院那边正巧急诊需要人手,向知榆过去帮忙,手机丢在了办公室,纪柏惟连着打了三通都是无人接听,只能发条信息给她:【乖乖待在医院里,哪都别去。】 随即关掉手机,朝着都皓允要求的位置开过去。 他花了十分钟便到了指定地点,停好车,纪柏惟抬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眸光微闪,模样在这光线下显得半明半暗。 他不怕都皓允对他做出什么,他只怕向知榆担心他。 等这次事情结束,他就跟她求婚。 生个孩子,一辈子都不再分开。 戒指早就买好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给她,如今想了想,仪式感只不过是他的藉口。 纪柏惟在紧张,他比向知榆还要迫切。 他想和她有个家。 - 医院旁的那条巷子里摆着三个大垃圾桶,里面大多是住院部产生的生活垃圾,还没进去就能闻见浓郁的臭味,一个人影藏在桶后,手里寒光微闪。 都皓允带了刀。 纪柏惟偏头看了眼街道,警方很快便会赶到,他只要拖住他,再交给警方就行。 「我来了。」纪柏惟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带任何危险武器,缓步靠近他,「你想做什么?」 都皓允的身影闪了闪,步子踉跄地走出来,看起来他的腿不是很利索。 连帽卫衣把他的神情遮了大半,手里的断刀泛着寒芒,都皓允冷笑一声,嘶哑道:「想做个了结。」 「了结?」纪柏惟轻声,「是为了冯亦航,还是为了你的愧疚?」 都皓允身形一顿,勐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你其实很自责的吧,没有及时察觉到他的心理变化,让他的病情越来越重,最后留他一个人在家中自杀。」 纪柏惟的声音低沉绵长,像是海妖的低语,逐渐揭开都皓允的伪装。 都皓允听到这话,拿着刀的手一颤,勐地冲过来将纪柏惟摁在墙上,周身戾气瀰漫,刀尖轻颤,抵在纪柏惟的脖子上。 纪柏惟垂眸瞧他,没有挣扎。 「我他妈没有!」都皓允哑声怒吼,「就是你害死了他!」 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手一直在抖,看起来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 纪柏惟心里估算了一下二人的体力和身手,趁他还在因为那番话而迷煳的时候,当机立断地反手打掉他拿刀的手,提膝顶在他的腰腹上,都皓允一时没反应过来,额头痛得青筋暴起,下意识捂住肚子半跪在地上,手里的刀甩在一边。 纪柏惟利落的将他的双手反钳在身后,把人脸摁在墙上。 第136页 「老实点别动,警察待会就过来。」 这次让纪柏惟过来都皓允本就没报什么希望真能把人杀了。 不过被他这么轻易就制服,心里的怒火越涨越高,不由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就带了一把刀吗?」 话音刚落,都皓允用尽全身力气将背后压制住他的纪柏惟撞开,纪柏惟身处的位置很吃亏,脚后没有着力点,被他这么一撞,身子顺势往后一退。 都皓允双手得到解放,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刀子,朝他的方向扑过来:「去死吧你!」 纪柏惟没有惊慌,见躲闪不及,抬手生生用胳膊挨了这么一下,幸好对方的力气已经耗尽,刀子只是在胳膊上划了一个口子,没有伤及太深。 鲜血顺着胳膊线条流到地上,都皓允看到这个画面,突然神情一怔,刀子随之从手中掉落,发出叮的一声,动静在幽深的巷子里极为明显。 纪柏惟捂住伤口,脸色苍白,往巷口退了几步。 「啊啊啊啊!——」他抱住自己的头,眼睛瞪到极致,双目赤红,有了疯魔的状态,「小航!我对不起你!」 都皓允的眼前霎时一片模煳,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巷子深处有个白色的人影朝他走过来。 那个人影的左手腕一片赤红,还在啪嗒啪嗒地滴着血,脚步声很轻,朝他走过来,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都皓允瑟缩地抬起头,只见小航苍白如纸的脸孔上带着笑,对着他招招手,无声地用口型说道:「允哥,跟我走吧。」 「啊啊啊啊啊啊!」 都皓允瞬间连滚带爬地跑出巷子,纪柏惟没有跟上去,他注意到街道上闪烁的警灯,只要都皓允跑出去,绝对难逃被抓的命运。 血越流越多,纪柏惟疼得额头冒出细密的汗,夏夜的晚风一吹,他的脑袋开始昏沉。 直到几名警官赶过来扶住他,纪柏惟才不至于晕倒在垃圾桶旁边。 …… 向知榆检查完最后一名胸痛的患者,正要回去喝口水休息下,急诊的大门就又被打开了。 她老实地停下脚步看过去,只见一名身着警服的警官正搀扶着一位高瘦的男人往这走。 走一路,血就滴了一路。 向知榆皱了皱眉,抬眼看向男人的脸,勐然间,大脑懵了几秒,连唿吸都忘了。 纪柏惟怎么会在这? 他怎么受伤了? 无数的念头冒了出来,向知榆用指尖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疼痛让她清醒片刻,伸手拨开面前的人,朝男人奔过去。 「纪柏惟!」 她急促地喘着气,跑到纪柏惟的面前,看清楚他的伤口,双眼顿时就红了。 纪柏惟的唇色因为失血而显得很淡,他扯了下唇角,懒散地看向她:「向知榆,又在急诊相见了。」 …… 这伤口不深,但很长,向知榆亲手给他缝的针。 一边缝,一边拉直唇线,任纪柏惟怎么瞧她,她都不抬头。 「喂,向医生,你们医院的服务态度都这么冷漠么?连病人痛不痛都不问?」纪柏惟知道她是在后怕,开始逗她。 向知榆闻言板正了脸,生硬道:「打麻药了。」 「是吗?」纪柏惟动了动手指,「那我为什么还是感觉有点痛啊?」 向知榆这才抬眸:「哪里痛?」 纪柏惟指了指她的胸口:「这里,向医生的心。」 「……」 向知榆咬了下唇,忍着要掉下的眼泪,没好气道:「你也知道。」 纪柏惟弯了弯嘴角,抬起另一只完好的胳膊,轻轻地按在向知榆的头顶,语气缱绻温柔:「想哭就哭,别忍着,这里没有别人。」 头顶的温度存在感很强,向知榆瘪了瘪嘴,鼻尖酸涩发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落到纪柏惟的虎口。 虎口处像被人用火烧着一样,胸口软的不像话,他抬起手指蹭了蹭她的眼角:「我们木木是在担心我?」 「我不是让你不要出去的么,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还拿胳膊挡,你以为你是铁做的嘛?」向知榆边哭边教训他,手上缝针的动作却不敢停下。 纪柏惟好笑:「我知道错了。」 「那是什么人啊,犯罪的歹徒,你报完警就行了呗,非要赶过来干嘛?」 纪柏惟沉默了两秒,低声道:「我怕他来找你麻烦。」 向知榆闻言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 「我知道错了,看在我这么虚弱的份上,向医生就饶了我吧。」纪柏惟捏了捏她的脸,宠溺道,「向医生的技术那么好,伤口很快就会好的。」 气氛安静下来。 向知榆吸了下鼻子,低头吹了吹伤口,明明知道他打了麻药,并不会感到疼,但她还是吹了。 「是不是很疼?」她红着眼软声问。 纪柏惟摇摇头,嘴边酒窝清浅:「你吹过就不疼了。」 向知榆被逗笑,嗔了他一眼,继续帮他包扎伤口。 创伤室里恢復了安静。 纪柏惟柔柔地注视着向知榆,突然哑声开口:「向知榆,我们结婚吧。」 向知榆闻言抬眸看他。 白炽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额前的碎发投下一片阴影,那双眼,炙热柔情,带着无限的情意。 他真的好爱好爱她。 爱到可以为她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命。 第137页 只要向知榆点头,纪柏惟可以为之付出全部。 「你认真的吗?」 良久,向知榆直视他,哑声开口,她的眼角还在泛红。 两人四目相对。 「嗯。」纪柏惟慢慢地说,「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我想和向医生结婚,想和向医生生孩子,如果是男孩,就叫纪林,女孩叫纪念林,林是双木林。」 「我想和向医生有个家,我想你成为我的纪太太。」 纪柏惟温温柔柔地说完,收起了平日里的懒散,那张脸好看到向知榆又一次湿了眼。 「戒指呢。」向知榆眨了下眼,闷声道。 纪柏惟下意识摸向口袋,眼里划过一丝懊恼:「我买了,但没带。」 随即神情开始紧张:「我现在就回去拿,你等我。」 说罢就要站起身,完全忘了自己还在缝针,就要立刻回去。 向知榆握住他的手,将人重新按在病床上。 「我都听你的。」她道。 「嗯?」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向知榆又重复了一遍。 纪柏惟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他盯着向知榆,眸子纯黑,笑意盈盈:「好。」 - 在纪森去世的那年,纪柏惟曾经想过,没有人是离开谁就不能活的。 但自从遇到向知榆之后,他意识到。 他不能没有她。 「从你救我的那时起,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年少时的欢喜终于如愿以偿,这十年他等得太苦,老天总算是把他的木木送到他的身边了。 往后岁月,深情永驻,惟愿爱意迹象深藏眼眸,她总在目光所及之处。 纪柏惟肖想了十年的光,终是照到了他的身上。 第72章 番外一 在医院的匆忙求婚之后,纪柏惟回去就将早已准备好的戒指套在了向知榆的手上。 二人的婚礼地点经过商议,还是决定在滨宁办。 人不用请那么多,相熟的亲人和朋友到场就好。 向楠听到他俩的这个决定,没有多说什么。 滨宁是二人相识的地方,那里充满了他们青春的回忆,想在那办也无可厚非。 他转身走进卧室,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盒子,交给向知榆。 「这是你妈留下来的东西,说是你结婚的时候再给你,这些年我一直收着,没打开过,现在这是你的了。」 向知榆双手接过,和纪柏惟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 丝绒垫子上,静静地躺着一枚温润青白的玉镯子,在灯光下,折射出银白的光。 向楠看清里面的东西,无声一笑:「原来是这个。」他嘆了口气,陷入回忆之中,「这个镯子是你奶奶在我带你妈进门那天送给她的,我以为她弄丢了,没想到是准备留着给你。」 向知榆眨了眨眼,逼退眼前的雾气,拿起玉镯,慢慢套在自己的手腕上。 莹白的玉和皓腕交相辉映,十分漂亮。 纪柏惟盯着看了会:「好看。」 从向楠家里出来,因着纪柏惟的伤还没好,所以是向知榆开的车。当车子即将路过京州四中的时候,向知榆忽然笑道:「看见你右手边的那个高中了吗,我就是在那念的。」 纪柏惟闻言偏头瞧了眼四中的牌子,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原来你在这念的啊。」 「你这语气什么意思?」向知榆挑眉。 纪柏惟手支起脑袋,半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说:「你高考那段时间我在一中的门口等过你。」 「谁知道你竟然在四中上学。」 向知榆心一顿,偏头看他:「高考的时候你在高中门口等我?」 「啊——」纪柏惟拖着腔,「你学习那么好,我以为你会在一中,结果等了三天,连个头髮丝都没见到。」 向知榆找了个车位,停好车。 纪柏惟抬眼看向窗外:「还没到吧。」 「走,我带你去学校里逛逛。」向知榆探过来帮他把安全带解开,「一中可不是最好的,四中才是。」 她笑了笑:「你怎么每次都跟无头苍蝇一样。」 「我怎么知道,只想着见你了,哪里管得了这些。」纪柏惟借着动作亲了她一口,哑声道。 向知榆扯了个笑,心里却酸酸的。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场景,纪柏惟单薄高瘦的背影立在一中门口,在一众等待孩子出来的家长里显得格格不入,明明自己也是高考的年纪,却无法进去,只能站在门口,见证别人的青春。 光是想想,向知榆就喘不过气。 此时正值暑假,学校里没有学生,只见操场上有不少进来锻鍊的大人和小孩。 两人牵着手并肩往前走,向知榆指着左边的教学楼,说出自己班级的位置。 「我待的理科班在四楼,每天都要爬好久的楼梯。」她回忆起那段时光,好像每天就只有学习和睏倦,没有纪柏惟在身边,她的念头只有考上医科大,再无法顾及别的。 纪柏惟盯着那处瞧了会,眼前浮现出向知榆趴在栏杆上背书的模样,不由无声一笑。 操场上没有灯光,走到最西边,入眼便是黑暗,纪柏惟握紧向知榆的手往自己身边拉,怕她被跑步的人撞到。 「木木,我还没跟你说我往后的打算。」纪柏惟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第138页 向知榆在黑暗中抬起头:「说来听听。」 纪柏惟低头把玩着她的手,眼睛亮亮的:「我想开一家琴行。」 听到他这个打算,向知榆忍不住唇角上扬:「好啊。」 「像我爸那样,教别人弹琴。」纪柏惟轻声说,「我一直都很想继续弹钢琴。」 向知榆忽然停下,纪柏惟没回过神,被她带着也不由停下前进的步伐。 「柏惟。」 向知榆的声音很轻,纪柏惟看不见她的神色,捏了捏她的手指,嗯了声。 「其实,我早就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对你有所图了。」 夏夜的晚风夹杂着青草的香气,轻轻柔柔地吹到人的身上,仿佛可以扫光心头所有的阴霾。 「什么时候?」纪柏惟指尖一缩,向前一步靠近她。 「初三的一天傍晚,在音乐教室门口。」 「你弹了一首巴赫的《g弦上的咏嘆调》,当时晚霞照在你的侧脸上,跟画儿一样,我一直记在心里。」 许是光线昏暗提升了人的胆识,又或许是被纪柏惟钢琴梦的触动。 向知榆此时好想将心里暗藏的所有旖旎都告诉他。 头顶霎时传来男人带着磁性的低笑,纪柏惟抬手揉乱向知榆的头髮,语气有些欠揍:「向知榆,没想到只是见到了我的侧脸,你就把持不住了。」 向知榆捉住他在头顶捣乱的手,没有反驳。 面对纪柏惟,她从不会撒谎和逞能。 「嗯,对你见色起意,我控制不了。」 「……」 纪柏惟嗓子发紧,喉结轻滑,弯腰靠近她:「向医生,你现在说话真是了不得了。」 声音蒙上一层朦胧的沙哑,向知榆主动环住他的脖子,轻啄了下他的唇角:「我想要你弹钢琴给我听。」 纪柏惟搂住她,带着人往墙角那退,细密的吻落下,模煳不清地说:「一辈子可以吗?」 「嗯……」 曾经在滨宁,程归和他畅聊过梦想。 程归说他想成为一名导演,拍出自己喜欢的东西。 当时听到对方这个梦想,纪柏惟低头一笑,对比起来他自己还真是没什么抱负。 他的梦想很简单。 希望有人能欣赏他的音乐,弹钢琴给他喜欢的人听。 现在,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 - 两人选了一个好日子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拍照的时候纪柏惟一直紧张地绷着脸,摄影师提醒了好几次,向知榆在一旁憋着笑,被他瞪了一眼,好不容易拍了张看得过去的照片。 摄影师啧啧感嘆,这对简直是他从业以来拍过颜值最高的夫妻。 领完证,向知榆带着纪柏惟去了趟京州的公墓,看望宋慈,也算是见了丈母娘。 两人一直待到下午才驱车回家,刚停好车,向知榆扭头看见纪柏惟正摆弄着结婚证,接着拿起手机拍照。 「你要发朋友圈啊?」 纪柏惟没抬头:「发微博。」 「……」 这位影帝虽然退圈了,但微博仍有三千多万的粉丝,这张照片发出去准会炸。 「你确定吗?」 「当然。」纪柏惟说完就抓过她戴着订婚戒指的手,以相握的姿势,拍了张照,「我想让大家见证我们的喜事。」 「别担心,我已经不是一个明星了。」 「以后我只是你的丈夫,你孩子的父亲。」 向知榆闻言回握住他,乖巧地点点头,不再阻止他。 两张照片一发,顿时登上了热搜,高颜值结婚照成了热门话题。 【这颜值也太配了,我突然很羡慕纪柏惟是怎么回事?】 【纪哥还蛮有担当的,一被爆恋情就宣布退圈结婚,反观那些谈恋爱之后继续捞金的爱豆,这哥是真的勇。】 【我想去超话磕cp了。】 【快来快来,迹象cp售后服务全世界最真,真实的我磕的cp结婚了。】 …… 婚礼时间定在了秋末,向知榆特定选了科室不是很忙的日子,还包了所有人的路费和住宿。 包小宁合上请柬,高兴地跳起来抱住她:「太爱你了宝!到时候红包绝对让你满意。」 她知道滨宁是个旅游胜地,早就动过去玩的心思,这下又能参加婚礼又能玩一通,不要太爽好吧。 唐潮撇了撇嘴:「没想到我们这届第一个结婚的人竟然是向知榆这个木头,真是世事难料啊——」 向知榆斜睨他:「谁让小袁不答应你呢,你就羡慕吧。」 「哼,我那是不想操之过急吓到人家,哪像你啊,谈恋爱还不到一年就结婚,真够快的你。」唐潮轻哼一声,随即低头笑了笑,「不过还是要祝你新婚快乐,红包你唐哥准给你包个厚的。」 向知榆撞了下他:「谢啦。」 陆祎看了眼请柬,一直没说话,向知榆有点吃不准他会不会去,不由说道:「你那阵子是不是很忙啊,去不了也不用勉强……」 「没有,不是很忙,我可以请假。」陆祎温和一笑,抬眸注视她,「你的婚礼,我必须要去。」 「我们可是10级临床铁三角,怎么能少了我呢。」 我也很想看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陆祎垂下眼,没有说出这句话。 向知榆眸子晶亮,重重地点了点头,抬眸和陆祎相视一笑。 第139页 一切的心结和执念,都在这个眼神里得到了最好的释放。 陆祎还是喜欢她,可那种喜欢已经不是非她不可的执念了,而是只愿她幸福的祝福。 他爱了一个青春的姑娘,奔向了她的幸福,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他。 他都很感激。 - 第73章 番外二 19年的京州的初雪来的特别早,向知榆巡完房,看了眼窗外偶尔飞扬的雪花,嘴角上扬。 跟身后的实习生摆摆手,表示自己先走一步。 自从结婚之后她就没了以往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按时上班下班,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机器小姐逐渐变得有血有肉。 纪柏惟的琴行也正式进入筹备阶段,他认识不少圈里的朋友,开家琴行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比较费心思,需要时不时盯着,向知榆注意到最近几天他总在晚归,眉宇间还透着疲惫。 初雪一起堆雪人的约定不知道他有没有忘记。 向知榆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照这势头,估计明天一醒来地上就会有厚厚一层的积雪。 回到家,纪柏惟还没回来,向知榆提着生鸡放到厨房,准备给他煲个鸡汤补补身子。 自从结婚后,原本黑白灰基调的房子被向知榆重新装饰了一番,增添了不少色彩,但唯一不变的就是客厅茶几上的粉玫瑰。 纪柏惟每天都会带一束新的回来。 他永远把对她的爱意藏在行动里。 将生鸡过完水,放入生姜大葱,火调到最小,一个小时后汤就差不多了。 向知榆收拾完,来到客厅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打算等纪柏惟回来。 她随意点开一部烂俗的家庭伦理剧,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打架,困意席捲,之后便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毛毯,整个人从头到脚被裹得严严实实。 还没从刚醒的迷茫中回过神来,她勐地想起炉子上正煲着汤,火还开着。 瞬间,她掀开毛毯冲到厨房,抬眼间却见纪柏惟捲起袖子正候在炉子边,汤还完好无损。 纪柏惟听到动静回过头,眉头拧在一起。 四目相对。 向知榆眨了眨眼,声音软软的:「你回来啦。」 本来还生气的纪柏惟听到她这软绵绵的声音,无奈地嘆了口气,走上前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火开着你就敢睡觉,心真大啊你。」 向知榆揉着额头,不痛,痒痒的,她嘟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睡着了,最近经常犯困——」 她边说边走到砂锅前,小心打开盖子想看看汤好了没。 刚打开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向知榆闻到这味却勐地蹙起眉头,胃里翻涌,赶忙盖上,冲到水池边干呕了几声。 「怎么了?」纪柏惟被她这个样子吓到,连忙上前问道。 向知榆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她迟疑了几秒,才扭头看向纪柏惟:「柏惟,我上个月来姨妈了吗?」 这本来是她自己应该注意的事,可是医生工作太忙,她又是个粗枝大叶的,自己从没在意过姨妈的规律。 纪柏惟回忆了下,摇摇头:「好像没有。」 听到这话,两人面面相觑。 向知榆抚上肚子,喃喃道:「不会吧——」 纪柏惟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忽地低头一笑:「你还记得上个月初我们又去了次那家温泉度假村吗。」 「……」 她当然记得,因为没做安全措施,纪柏惟抱着她哄了好久。 见她发愣,纪柏惟眼角上挑,弯腰打横抱起她:「走吧,带你去医院瞧瞧。」 向知榆勾住他的脖子,眼眶泛红:「我是要当妈妈了?」 纪柏惟亲了下她的眉间,声音带笑:「是啊,纪太太。」 「你开心吗?」向知榆抬眸注视他。 纪柏惟黑眸颤动,直直看向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很荣幸,成为我们孩子的父亲。」他深深地吻住她,「心都要高兴炸了。」 向知榆瘪了瘪嘴,耳朵贴在他的胸前,听着有力的心跳,低声道:「走吧。」 …… 做完检查从医院里出来,纪柏惟没让向知榆走一步路,全程都在抱着她。 「你这样搞得我像是腿坏了。」向知榆将脖子缩紧围巾里,声音闷闷的。 纪柏惟垂眸扫了她一眼,懒声道:「地上这么滑,你又这么迷煳,要是摔倒了我找谁说理去。」 不知是不是怀孕之后导致激素有些紊乱,向知榆闻言以为他是在乎肚里的孩子,不由眼睛又红了,说话间鼻音浓重:「你不爱我了。」 「……?」 纪柏惟听到这琼瑶式的一句话,脚步顿住,他向上颠了颠手里的向知榆,气笑了:「我不爱你我爱谁?」 向知榆指着自己的肚子,义正言辞:「他!」 …… 纪柏惟愣怔片刻,随即抿唇一笑,嘴角边酒窝深邃,他低头笑意盈盈地盯着她:「喂,向知榆,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嗯。」向知榆也不否认,「我吃醋了,自从有了他之后,我肯定会成为被你抛弃的小可怜的!」 纪柏惟眯起眼睛,心里好笑:「所以发现我没戴套的时候,你哭成那样,是因为这个?」 第140页 「……」 小心思被点破,向知榆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默默将围巾拉起来,把半张脸挡住。 纪柏惟见她这幅可爱的模样,心软成一团,无声地嘆了口气,把人抱进车里,身子前倾帮她系安全带。 向知榆拿眼偷偷瞧他,也不说话。 系好之后,纪柏惟没有退出去,而是双手撑在她两侧,俯身轻轻吻了吻她发红的眼角。 「不会的,你永远是我心里排第一的小可爱。」他轻声道,目光下移,「他只能排第二。」 「要是个女儿呢?」向知榆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纪柏惟没有犹豫:「还是第二。」 「没人能在我这比过你。」 - 第二天一大早,楼下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向知榆连忙扯起纪柏惟就要下去堆雪人。 纪柏惟见她还光着脚,不由皱起眉头,任命般蹲下帮她穿上厚厚的雪地靴,嘴里还在不停嘱咐:「你现在是特殊时刻,要注意着点,我看不少人都是因为怀孕时不上心,导致之后身体落下问题……」 「好啦,纪先生,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向知榆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懂得比你多。」 「最好是。」纪柏惟拖着腔调,无奈道。 说是一起堆雪人,但全程几乎是纪柏惟一个人在堆,向知榆每次想上前帮忙就会被他赶回去坐着。 他的动作很利落,不一会一个比向知榆之前堆的那个还高了半截的雪人便堆好了。 纪柏惟脱下围巾围在雪人的脖子上,还挺像样的。 向知榆打量了一番,给他点了个贊:「我承认,在堆雪人上,你赢过我了。」 纪柏惟轻笑一声,拿出手机,指挥她道:「站过去,我拍一张。」 向知榆听话地站到雪人身边,扬起明媚的笑容,乐呵呵地比了个剪刀手。 一张拍完,纪柏惟低头看了眼,嘴角上扬。 「怎么样?」向知榆凑过来想看照片,纪柏惟抬起手,眉尾一挑,「拍煳了,再来一张。」 「哦。」 向知榆不疑有他,接着摆了几个不同的姿势,但都离不开剪刀手。 拍完她看了看,有点不满意:「怎么全是我啊,雪人的头都截成一半了。」 「谁让你矮呢。」纪柏惟勾唇。 「纪柏惟!」向知榆瞪他。 「好了,上去吧,外面太冷了。」纪柏惟转移话题,牵起她的手。 向知榆不依:「不行,好不容易堆的,我们得来个合照。」 正巧不远处有扫积雪的邻居,向知榆过去和对方说了几句,将手机递给人家,接着跑回来,搂住纪柏惟的胳膊,站在雪人前面。 纪柏惟低头挪揄:「你这次还摆剪刀手?」 「剪刀手多可爱,不喜欢?」向知榆斜睨他。 自从她怀孕之后,整个人越发鲜活可爱,用唐潮的话说,都开始有点作了,但纪柏惟却越看越喜欢,巴不得她一直作下去,缠着他一辈子。 「喜欢。」 「好!准备!三、二、一!」邻居大叔在前面喊道。 向知榆赶忙抓起他的手强行比出一个剪刀状,扬起笑容,在快门按下的一瞬间,纪柏惟搂住她的脖子,偏过头吻在她的额侧,极尽温柔爱意。 当天刚起床的郑大山打开微信的时候,就注意到一直不爱换头像的纪柏惟竟然难得换了个头像。 他点开一看,顿时有点无语。 照片里,纪柏惟搂着向知榆,二人笑容明媚恣意,在雪白天地里热烈又美好。 单身狗郑大山活生生被餵了一大口狗粮。 撑得他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