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疯子,真沙雕[快穿]》 第1页 [无cp向] 《假疯子,真沙雕(快穿)》作者:春去折枝【完结+番外】 文案 扮演部的苏城被称唿为是一个杀伐果断、口蜜腹剑的冷血恶人,虽然失了记忆,可扮演书中反派仍是游刃有余。 前一秒和你言笑晏晏、把酒言欢,下一秒玉剑封喉、长阶染血——简直是反派扮演不二人选。 在傲天文里,他是主角虚情假意的伪君子师兄,表面温柔照料,背地杀机暗藏。 在权斗文里,他是欺瞒皇帝、勾引后妃、迫害忠良的妖道,玩弄权术把国家搞得风雨飘摇。 在西幻文里,他是混入神学院的无间道反派头子,看似楚楚可怜,可金丝眼镜下的双眼总会暗地流露嗜血的锋芒。 但是—— 谁也不知道,这位被称为「最坏」的反派怕疼、恐高还晕血,比小白花还白花,根本没做过一件坏事。谈笑晏晏是真,玉剑封喉,长阶染血……剑是弹簧剑,血是番茄汁。 扮演反派是假……扮演沙雕是真。 「最优秀的反派,就该沙雕与事业心并存,最后光荣死在主角剑下,可为什么我死遁后大家反而痛哭流涕把我当成白月光」 系统沖故作好无辜的苏城翻了个大白眼,骂骂咧咧道 「你哪里是在扮演反派,明明是阴奉阳违在扮演正道之光/爱国之士/大思想家,回回不是救世,就是在救世的路上哇!」 世界暂定: 1.傲天文里的伪君子 2.古代文的神棍妖道 3.西幻文里的反叛头子 4.惊悚游戏里的管理员 食用须知: 1. 一世界没大纲是摸鱼出来的,第二个世界起开始写大纲(越写大纲剧情线越乱系列,目前仍在摸索剧情走向并逐渐放飞自我) 2. 这是一个沙雕文 3. 男主万人迷人设,每一对你似乎都能磕,但是切记,男主只想做那群人的爹/主人/祖宗/哥 4. 原名:死后所有人全疯了 内容标籤: 奇幻魔幻 系统 快穿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城 ┃ 配角:好多 ┃ 其它:橙橙子今天搞事了吗 一句话简介:死遁的反派总会变成白月光 立意:哪怕身处绝境,也要心向光明 第1章 出师不顺(修) 已是深夜,天边挂着一轮明月,半拢半隐在层层云朵,皎洁的月光温柔的洒落在地面,被满地的积雪折射出若有若无的光辉。 崑崙仙宗建于终年积雪不化的崑崙,里面包含了十数的小峰,弟子根据资质被分到职责不同的各峰修行。这样的深夜,大抵也不会有人出没闲逛。 高耸的宗门口跪坐着一个快要被大雪覆盖的青年。他衣着单薄,就披了一件浅蓝色带祥云花纹的单衣,时不时有雪花顺着碎发化在有些冰凉的额间,化作水滴滴落在鸦羽般的睫毛,被寒风冻成了晶莹剔透的冰晶。 那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美风流的年轻人,墨色的长髮梳成一个典型普通的髮髻,用简洁干净的木簪别上,额间是略显凌乱的碎发,一双桃花眼微微垂下,看起来整个人有一种干净出尘的气质。 青年像是一个没有感觉的冰雕,笔直跪坐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保持垂头思过的姿势。 嘎吱—— 大门被人推开,欣喜间青年勐地抬头寻找熟悉的身影,却发现不是师父,而是一个身高才及他腰部的负责关门扫地的小童。 「苏师兄,」扫地的小童打了个哈气,无奈的扫去青年身上的雪花,嘆息出声「何必这么倔?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是真生了你的气——跟他认个错也罢了,何必这样折腾自己还得罪师父」 被叫到的青年动了动肩膀,目光对上扫地小童,那双桃花眼呆滞片刻又敛起微微水光变得生动。 「无妨,」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宗门内无规矩不成方圆,某既然是宗门首席,犯了错就更应该处罚。」 「唉,我看也不是苏师兄的错,」小童一边给青年打去头上的碎雪,一边宽慰说道「谁能想到宗门大比会出这么大的疏漏——也不知魔修是怎么混进来的,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苏师兄不过百密一疏,哪里值得被封住半数修为在这么大的雪天在宗门思过个三天三夜」 「今天是最后一天,差些许个时刻想来师父也不会怪罪师兄吧?」 在雪里跪坐三天三夜对修士不算什么大事,但崑崙首席苏城在数十年前仙魔大战中伤了身子,空有剑术却难以施展,可宗门弟子们感激于他,苏城凭着声名还是挂了首席的名头。 本来身子就不算好,如今更是被封了半数灵力——在这样寒冷的地方跪坐三天三夜虽说不会死,但也绝不好受。 更何况宗门门口人来人往,难免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这完全是心灵与身体的双重打击。 今天的夜那雪下的尤其大,几乎要把青年埋在这大雪里。 见青年无动于衷,小童只好折回去又拿了件厚重些的毛皮披肩,转过身却无意看见刚才跪坐笔直的青年像是没了骨头般放松身体,双目无神的望着远方像是一条死鱼。 但也只是一瞬。 再看去青年还是刚才笔直跪坐的模样,低着头神色淡淡的在那里思过,那一瞬像是死鱼的模样似乎是小童的幻觉。 小童压下心里的疑惑,刚要给青年披上披肩,就见青年用那平淡如水的目光无声制止,只好嘆息一声,道了句「苏师兄还是好好想想吧」,然后关上大门——但还是留了道缝隙方便青年回来。 第2页 月亮渐渐彻底隐在云朵,隐隐透出半分亮光打在苏城有些病色的白脸上,明明灭灭间竟是辨不得青年神色。 又过了些个时辰,月上梢头,苏城算好时间,将腰间的长剑抽出插在雪地,以此为支撑勉强起身,跪的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发着颤哆嗦支起来,却一个踉跄,好在有长剑支撑才没摔倒在雪地。 青年紧皱眉头,在寒风吹拂下以手掩唇,因为身体不适涨红了脸干咳两声。 与病弱的身体、温柔的面容相对应的是,青年的身体此时已经换了别的灵魂。 「看看这天杀的新手世界,」苏城半是埋怨对神识海里的系统抱怨道「要不是某反应快及时回答那话,刚才就露馅了。」 「这算是对宿主你友好的剧情了。」系统的声音颇有些幸灾乐祸「毕竟可没让你亲自跪上个三天三夜。」 青年面色不改,而心里却阴阳怪气嘲讽了句「那可真是谢谢您了。」 「算了吧,咱俩谁也别嫌乎谁。」系统拉长嗓音「虽然我呢是个新生系统,但宿主不也失去记忆从头开始了吗?刚才要不是我及时提醒,那个拿扫把的小童可就看见可亲可敬的大师兄葛优躺的废物样子了。」 一人一统又拌嘴几句,虽然他俩才刚搭伙工作没多久,却像是相伴几十年的绝佳损友。 青年最后懒得再辩,而后俯身揉了揉小腿跪的酸痛的肌肉。 夜深无人相迎,青年一拐一瘸拄着长剑往大门走,右肘缓缓支开那道缝隙,然后慢慢踉跄而狼狈地踱着步子。 走了几步那双腿终于有了触电般发麻的知觉,麻麻痒痒的痛意顺着神经传达至大脑,青年的脸色越发的白,额头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冷汗,在寒风的吹拂下迅速结冰,而这种冰冻的麻木感延缓了青年的反应速度。 青年忽然脚步停顿,头脑里被传输进无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它们疯狂占据着神识海的每一寸,几乎要把青年的脑子撑爆——这种集中的痛感让他下意识脑中一片空白,双眼上翻踉跄着摔在雪地。 * 这是一个修真界为背景的傲天文。 主角是顺风顺水型龙傲天,为了增强剧情矛盾感,反派——也就是原主设置成了主角的大师兄。 大师兄是宗门首席,看似温柔体贴,实际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因为自己不能修炼就偷偷阻挠有资质的弟子修炼——给他们会最基础的功法美其名曰是打好基础、故意提高考核要求美其名曰是希望对方不要骄傲自满,凭着这份口蜜腹剑的本事,外加上时不时拿自己是为了救宗门才会断了右手伤了身子夺取旁人同情与自己是唯一的宗主亲传为藉口,十年来居然稳坐首席之位。 直到主角的出现。 主角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雷属性单灵根,更是极为罕见的天生剑体,被原主师父——也就是崑崙仙宗的宗主一眼相中收为了亲传弟子。 原主最引以为傲的藉口「自己是唯一的宗主亲传」不攻自破,宗门里渐渐有了支持主角上位、强者才能当宗门首席的说法。 原主为这个说法恼怒不止,连本该是分内事的宗门大比也搞得一团糟,甚至还让魔修有机可乘大闹崑崙,多亏主角力挽狂澜才让崑崙避免了巨大的损失。 这件事完全是把崑崙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原主师父大怒,竟是忘了原主身子不好的事,当众人面罚原主去宗门大门口跪个三天三夜。 原主面上恭恭敬敬的应了,心里却想着如何把主角打压下去,好继续当他的宗门首席。 跪完回来的原主终日作死,利用主角被他假象欺骗而产生的信任,暗地里给主角疯狂下小绊子要致其于死地,却促进主角在无数生死关头顿悟突破到一个无法追赶的境界。 而原主的所作所为则被曾经被原主暗地打压的弟子们揭发,原主师父——也就是宗主当即废了原主首席之位,但出于多年师徒情义,并没有废了原主修为,而是棍打百鞭关在思过崖思过百年。 原主如果能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那就不是反派了——发了疯的原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凭着来探望他的宗主不对他设防一剑刺穿恩师心口,然后背叛宗门做了魔修。 原本尚有天真温暖的像是个小太阳的主角经歷此事后变得冷血无情,临危受命成了崑崙新任宗主之后,安顿好宗门就一人一剑千里追杀叛逃的原主,一路见魔修必杀,成了让魔修们闻风丧胆的冷面剑仙。 捉住原主后,主角毫不留情直接一个青光剑下去把原主挫骨扬灰,报了杀师之仇。 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 挫骨扬灰。 苏城的整个心尖尖都在发颤,反覆反覆又反覆确认了这个词后,无语凝噎望天。 「一定要死的这么惨这么疼吗?!!」苏城小心商量道「能不能换成吃安眠药一觉嘎嘣睡死过去?」 「不行,这是剧情进展重要成分。」系统在神识海里给苏城分析道「你看,这个扮演任务吧是要求符合贴近剧情描写,有评分要求,不能崩角色人设与剧情名场面滴。」 说着说着,系统忽然发现宿主在神识海里的化身已经盖好白布躺平在棺材里了,他与系统目光相接的剎那,慢悠悠合上了自己的棺材盖。 系统:??? 么得感情的系统一拳锤爆棺材盖,拎着苏城的后脖颈,一jio踢在青年在神识海化身的屁股上把他踢出神识海。 第3页 苏城的灵魂回到身体,挣扎着从混沌中挣脱,颤颤巍巍掀开眼皮。 一剑寒霜。 青年瞳孔骤缩,那把带着杀意的剑离他的鼻樑仅有半寸,道道雷光碟旋其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噼开头颅。 见青年醒来,那剑尖才慢悠悠一个迴转收回背后。 青光迴转,露出执剑之人的身影。 少年穿着青色锦纹的弟子服,眉眼弯弯看起来颇为欣喜「大师兄你醒啦?」 而后,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我听说电击能让晕倒的人醒过来……」 苏城有理由怀疑主角就是想要搞死他——刚才那电起码有万数伏特,一击下去保证会把他电成焦土。 这不叫电击治疗,这叫电击送葬。 但苏城还是维持着「伪君子」的人设,偏头虚弱而宽慰的笑笑,表示自己很理解。 理解……理解个屁。 「师兄看起来脸色不大好,让我给师兄治治。」少年旋即握住青光剑,手掐剑诀噼过一道耀眼的雷光,雷光汇集成巨龙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在床上虚弱躺着的青年。 那是绝对会要人性命的一剑。 苏城……苏城瞳孔巨震,甚至忘了拿起床头的剑和那条雷龙对上,只是徒劳般后移,并伸出手来抵抗—— 雷电刚触碰到青年指尖的剎那,大脑皮层就疯狂告诉着身体要逃,可迟缓的神经与因为死亡即将降临的恐惧而无法动弹的身体却无不把青年的生命往死亡处逼迫。 会死。 青年的汗毛根根竖起,眼睁睁看着那雷光带着杀意沖自己袭来。 轰—— 巨龙唿啸而过,整张床被剑光划过后噼成焦炭,穿过木质的房间墙壁,又以不可抵挡的气势向远处延伸冲击,尚未被触碰的地面被划出一道极深的裂痕。 烟雾缓慢地被风吹散。 地裂的长痕足足延伸有一里,就连里面最坚硬的岩石也被噼成碎末。 青年的身影没有出现在散去的烟雾里——应该是被挫骨扬灰了。 神仙难救。 少年的手指轻轻在剑背划过,抹去上面的尘埃,垂下头,神色晦暗不明。 许久,他像是感应到什么般,单手向背后挽出一道剑花,青光入鞘。少年恭敬的沖天空作揖道 「见过师尊。」 空中是一位御剑飞行的青年人,一席灰色道袍,看起来颇有三分仙风道骨,那双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 灰衣道人抱着半边身子已经被雷光碳化的狼狈青年缓慢落地,从袖里干坤中掏出一粒丹药推入青年嘴中。 「何故?」 道人的话没头没尾,甚至都没分给少年一个眼神。 少年却清楚的知道,师父是在询问他为何对同门下此杀手。 隐瞒对于崑崙宗主来讲毫无意义,宋缺垂首道「徒儿……已生心魔。此生非杀师兄不可。」 「徒儿梦中有预,师兄日后将会杀师叛宗——我断是留不得他。」 道人皱紧眉头,面露不悦,一双琉璃目带着些许冷意。 而宋缺露出迷茫痛苦之色「可那梦实在太过真实——梦里的一切全真实发生了。」 「师父可知我为何能提前在魔修入侵的地方布好准备?正是因为梦中魔修就是在那几处地方入侵的……」 宋缺勉强稳住心神,从袖里干坤里掏出一个记得密密麻麻的本子。 「这就是我记下来的梦里发生的事情,师父不妨看看未来是否会发生就是。」 道人接过本子,见上面清晰而详细的写着什么时候会发生的大事件,最上面那条「宗门大比魔修入侵」旁边则打了一个小勾表示已经发生过了。 他面色逐渐沉重起来,半信半疑把本子收进袖里干坤。 「此事为师自有定夺,」灰衣道人抱起依旧昏迷不醒的青年,缓步迈向停在地上的飞剑 「伤害同门——去刑法堂自领五十鞭去思过崖思过。」 宋缺扫了眼被师父救下的青年,最后还是妥协的作揖退下。 「是,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是沙雕文,欢迎收藏评论。 第2章 一个巴掌 昏倒的苏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熘了一遭。 青年被师父送到宗门内负责疗伤的百草峰修养。而灰衣道人前脚刚是送到,后脚就匆匆忙忙回去处理事务。 百药峰灵植灵药生长的很是茂盛,整座山峰被青翠欲滴的竹林所覆盖,其中掩盖着数不清的迷阵,若是有修士擅闯此地,怕是少不得吃一番苦头。 百转千回之间,曲曲折折的走过,明明前方的路已经被竹林覆盖,但就是在这柳暗花明处,才能窥见百药峰的真面目。 小院、药圃、竹屋,由远到近,颇有几分山水画的韵味。 并蒂莲花微微张开花骨朵,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缓缓打开花瓣,颤颤然,最娇嫩的瓣儿折射出七彩的阳光。 是清晨万物復甦的景色,花花草草、生机勃勃。 刚刚领了五十鞭的宋缺无心欣赏这景色,满不情愿的被一位白色道袍的女人揪着耳朵往竹屋赶。 「疼疼疼,许师叔,别拽了——耳朵都要被师叔拽掉了。」少年呲牙咧嘴捂着被女人揪的发红肿大的耳朵,好像是戴了副痛苦面具。 女人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痛?我根本没用力气——你好歹也是掌门师兄的亲传弟子,也未免太娇弱了些。」 第4页 而后女人干咳两声,厉色训导道「师兄弟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尤其你和阿城还是同脉。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惹到你师兄了——」 许婧辰停顿片刻,用肯定的语气道「你师兄向来宽厚,肯定是会原谅你的。」 「怎么非要是我惹他,难道就不能是他惹我?」少年立刻反驳出声,眉目中明显是不服气。 女人像是看蠢货一样看着宋缺「阿城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惹别人生气?肯定是你这个小兔崽子的问题啊!」 宋缺还想反驳什么,可看见对面那个还能和他嬉笑怒骂的师叔,下意识把话咽在喉咙。 许婧辰,百药峰峰主,也是梦里被大师兄杀师叛宗打击最大的人。 按年龄来讲,许师叔和苏城算得上是同辈人,可她的所有天赋都放在了侍奉花草、炼制丹药上,本身的修为到算不上多高。 也正是因为修为不高,所以才没被那个伪君子打压迫害——同样的,单纯天真的许师叔也是最相信宗门首席苏城的品行的人。 在弟子们揭露苏城打压同门的事情后,许师叔是第一个提出异议的人,她坚决要求刑法堂认真彻查此事。 被摆上确切证据后,许师叔那段时间比任何人都要消沉,但还是会用乐观的笑容表示自己没事—— 这份伪装的乐观在苏城杀师叛宗后被击的粉碎。 妙手仁心的医师一夜乌髮成雪,从天真烂漫的孩提心性迅速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百药峰主。 梦里最后关于许婧辰的画面就是白髮如雪的女人撑伞坐在石凳上,皓腕凝若霜雪,神色淡淡的看着远方。 残阳如血,隐隐在空中画下一片多彩却令人伤感的颜色。 女人的身边再也见不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听不见往日那般银铃般的嬉笑声。 「人心,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女人半是抱怨似的说道「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谁都不知道俊美的外皮里面是什么东西。还是侍奉花花草草好啊,花花草草才永远不会背叛。」 抱怨完,许婧辰优雅起身,微微转头看向自己,嘴角露出一个得体的、被称为「成熟」的笑容。 「就送到这里吧,辛苦宗主听我这番胡话了。」 梦里的自己心口有种莫名的钝痛,似乎是迟疑般说道「其实……我还可以再送师叔一程。」 女人摇了摇头,眼中像是藏于地底万年不动的深水,惊不起半分波澜。 自己还想再说什么,可许婧辰已经转身离去。 不知为什么,梦里的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许婧辰连他也不肯相信了。 思绪刚刚飘远,少年便又是痛唿出声。回神就见女人抽动嘴角,毫不留情的拽住宋缺另一边耳朵往下一拧。 「小茄子,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宋缺满头黑线,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 现在的许婧辰和梦里高冷的女人根本判若两人——终日和花草、和弟子打交道的百药峰主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举一动颇有几分孩子气。 宋缺又加上了一条「暴力」。 「嗯嗯,听了听了,」宋缺敷衍道「许师叔能不能先把我的耳朵放下?」 少年揉了揉另一边红肿的耳朵,无可奈何的嘆了口气,认命般推开竹屋的门。 浓厚的药味从小炉飘散出来,在竹制的屋子里萦绕不散。 药味不算好闻,甚至说是有些刺鼻。 被带来认错的宋缺皱了皱眉头,被呛得干咳两声,连忙快步走到紧闭的竹窗前一推唿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快把窗户关上,」许婧辰一边煎着药,一边解释道「你师兄现在受不得风。」 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内传来青年的干咳声。 「诶?阿城醒了。」许婧辰掀开壶盖,看了眼里面已经沉底的药草「嗯,刚刚好。」 女人素手轻抬把药倒在碗里,又特地往里放了块冰糖,拿小勺舀了口尝尝,捧起药碗往里屋走。 被落下的宋缺下意识关好窗子,转身却忽然愣住。 自己干什么要关窗子?让那伪君子病死不也算一大功德? 可若是再开这窗子,倒像是小孩子在赌气了。 真是……好烦。 若不是那伪君子现在还没有暴露,依旧是众人眼中温柔可亲的首席——自己现在早就一剑下去让他提前灰飞烟灭了。 宋缺心头又是别扭起来,但看另一边的许婧辰已经是端着药碗要进里屋了,便勉强压下心里这幼稚的别扭感快步跟着女人的步伐走去。 要忍。 现在还不是机会,那伪君子现在一定内心对他警惕至极。 最开始梦见苏城是伪君子的宋缺不是没有想过通过隐藏锋芒减少苏城对他的嫉妒感,也不是没有想过感化这位大师兄…… 可在一次又一次命定般的事件在现实发生与梦里推动的惨痛结局的双重打击下,宋缺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苏城无药可救,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提前杀了他。 宋缺微微敛眸掩去杀意,再看去依旧是那个纯真阳光的少年。 他的手轻轻压在腰间别的青光剑剑柄上,制止青光剑被主人杀意带动产生的抖动,故作无事的掀开珠帘。 小小的里屋布置的很简单,只有一架单人竹床摆在里墙。 第5页 穿着单衣的青年半靠在床头的竹架,修长的手指半搭着药碗,另一只手拿着药勺在碗里顺时针转了几圈,舀出药放在唇边轻轻一抿。 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眉间因为病痛颦蹙——看起来像是活不长的样子。 喝了几口汤药,青年紧锁的眉头渐渐舒缓,他挂着温柔的浅笑,声音好听的像玉石相击 「辛苦师叔,某很喜欢冰糖的味道。」 「啊?」往日里在弟子面前大大咧咧开玩笑的许婧辰此时却头脑一片空白,双颊不知为何漫上绯红色「阿城喜,喜欢就好。」 糟糕透了,明明该说一些「阿城身体好些了吧?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这类专业的话,这样才会留下好印象吧? 可短路的大脑总是缺了一根弦,搞的自己在青年面前总是结结巴巴,不知所言。 许婧辰那双眼睛慌乱地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腾——地一下子站起,端起还有一半汤药的药碗往屋外疾步。 「那,那个我去,去盛药,你们两个先聊着。」 「可是……」青年露出疑惑的神色「那药某才喝了几口,还剩了很多……」 红着脸的许婧辰已经风风火火走出屋子,大声道「没事——我去再放一大罐冰糖来。」 一大罐冰糖? 苏城思考着那种可以齁死人的甜度,顿时觉得不妙。 可女人已经风风火火去了,自己保持着伪君子的人设,也没办法阻止她——难道真的要硬下头皮喝一碗冰糖泡汤药? 放下心头的不妙感,苏城眉目一转,把目光放在了站在门帘处的主角宋缺身上。 少年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与歉意,低下头像是一只犯了错沖主人撒娇的小狗,唯唯诺诺道 「师,师兄……呜……我,都是我不好……我想要治好师兄的……呜呜……结果没把控好力度……」 苏城适当地露出「温柔而宽慰」地笑容。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师弟,你靠近些。」 青年弯着眉眼,用轻柔的声音唤宋缺过去。 宋缺心里百无聊赖,面上却是一幅感激涕零的模样。 无聊,接下来又要看伪君子装模作样表示他原谅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年岁太小所以才会误伤到他…… 这套说辞宋缺在梦里算是听了无数遍。 这话看似是温柔地表示原谅,实际上是拉踩自己,彰显出他的大度、他的稳重、他的成熟。 宋缺面上不显,只是乖巧的走向在床上病恹恹坐着的青年。 果然,青年掩唇轻咳两声,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师弟毕竟还小……」 宋缺的心头霎时涌起火来,想要狠狠拽下青年伪善的面皮,手里被压着的青光剑开始抖动—— 「啪——」 响亮的巴掌声突兀响起。 青年活动下手腕,露出惋惜的神色,他似是慈父般谆谆教导道 「孩子小的时候不把他当人,长大了也不会做人——师弟,莫怪师兄这一巴掌,长兄如父,师兄是为你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唔,在努力的更惹 第3章 训狼训犬(修) 那巴掌一看就是用了力的,少年的头顺着巴掌的方向偏去,白嫩的小脸上留下深红色的巴掌印。 宋缺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嘴里浓浓的铁锈味,用手背擦过嘴角,就看见上面的浅浅的血印。 少年在地上呸出一口血来,颇有几分狼狈。 「诶诶诶?怎么打起来了——」听见巴掌声的女人顾不上药碗匆忙往屋内赶「小茄子,不许欺负你师兄——」 进屋的许婧辰看了眼床上活动手腕的青年,又看了眼宋缺脸上的巴掌印,默默咽下接下来的话。 好像,好像是小茄子被阿城打了。 宋缺看了眼因惊讶双目瞪圆的女人,心头的火气竟是消去大半。 也罢,今日虽然是被伪君子扇了巴掌,但好在让师叔看见了他的真面目,也省的日后为苏城的死而伤心。 这样想着,少年瑟缩着捂住脸上的红印,泪眼汪汪的抿着嘴唇,看上去好不可怜。 始作俑者却淡淡道「师弟,你可知错?」 「我……我知错了。」少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青年,哽咽道「我不该不小心伤了师兄,害得师兄现在生气成这样。」 对付伪君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力打力,让对方的拉踩无效化——苏城越是要装作成熟温柔的「大师兄」,自己就越要表现的乖巧、可怜,把苏城想表达的东西衬为冷酷严厉。 宋缺抹抹强挤出来的眼泪,看上去楚楚可怜「师,师兄,你,你打我吧,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青年微怔,随后摇头笑道「某没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接着微微起身抓住少年左手,把宋缺拉向自己。 他轻轻拉开少年捂脸的手,示意对方弯腰,然后骨节分明的手轻微扬起—— 宋缺像是受惊的小兽般闭上眼睛。 打吧,最好打起来——让师叔好好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火辣的脸颊覆上冰凉舒服的触感。 青年用冰凉的手帕小心而认真擦拭着宋缺微微肿起的脸颊,尽管动作轻微,可依旧能感觉到一丝髮麻的痛感。 认真起来的苏城很有迷惑性——面色苍白青年用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似乎说着万般柔情,仿佛他视你为唯一——水光中倒映出自己慌乱的、错愕的、呆呆的样子。 第6页 很近,能看见青年额间每一根凌乱的髮丝,能听见青年沉稳有力的唿吸,能闻到青年身上淡淡不可闻的雪松味。 宋缺正愣着神,就见忽然青年偏头虚弱地轻咳着,身子缓慢向后靠在竖放的竹枕上——断片的大脑意外流露出刚才青年那副认真的模样。 青年又因病痛干咳出来,这次干咳的有些急了,苍白的脸颊露出淡淡的薄红色。 像是杜鹃啼血般悽美。 苏城伸手揉乱了呆滞住的少年的头髮,柔声宽慰道 「不是因为小缺没控制好力度伤到某而生气,」青年微微皱眉,露出有些严肃的样子「真正让我有些难过的是,小缺在没有彻底得到青光认可的情况下,使出这样危险的剑法——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要某怎么跟师父交代?」 青年顿了顿,拉住宋缺的手关心道 「我辈剑修确实是注重于生死关头的磨鍊,注重或华丽或朴实的繁多剑招。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果基础不过关的话,再怎么不可思议的体悟、再怎样完美的剑招也只是空中楼阁——」 「小缺,」青年认真道「在你没有得到青光剑的认可前,务必不要再使这样危险的剑招。你可以多练习基础剑法,想来定会有新的体会。」 和梦里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借着为你好的名头,将你的剑招强制限制在基础剑法上,梦里的自己如此深信不疑,傻乎乎的练习最简单的招式。 若不是自己每每能在生死关头顿悟,早就被这伪君子暗算死了无数回。 宋缺面上却点头称是,心里却是兴致缺缺。 却见青年话锋一转,眉目又柔和起来。 「下次不要像上回那般莽撞了,」青年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手心练剑时被划的小疤,痒痒的「若是再有魔修入侵这种事,记得告诉师兄、告诉长辈,不要一个人傻乎乎的扛。」 如玉石相击般清脆的声音慢慢流转。 「小缺虽然很厉害,可小缺也有很多办不到的事,」青年顿了顿,用哄孩子的语气柔声说「比如刚才这个巴掌,小缺就碍于是师兄没办法还回来,对不对?」 「师兄扇你这巴掌,你是服不服?」 手心还留有那温热的触感。 宋缺被迷的七荤八素,一时竟忘了发作怒气,也听不见青年的话了,唯有那雪松般清爽味儿在鼻尖萦绕。 良久,他才缓过神来,只是大脑还没完全清醒,只是状若无事地「嗯」了声。 青年眉眼弯弯,像是有些高兴的样子,但下一刻便掩唇又剧烈的咳嗽着。 「唉,我就知道阿城不会无缘无故打小茄子啦,」许婧辰笑着打岔缓和气氛,一边端着药过来。 女人把药碗放在案头,坐在床头伸手缓慢有节奏轻拍着青年的后背,帮青年顺着气。 苏城扫了眼案头的药碗。 好傢伙,真就是一碗冒尖的冰糖。 许多冰糖勉强被热的药汤化开,把小药碗挤得满满当当,上面漂浮着些许冰糖碎渣,这下确实是一点儿都不苦了—— 苏城毫不怀疑,许婧辰就是奔着把他牙全甜掉的目的来的。 青年那「温柔」的笑容难免有点僵硬,额角控制不住般轻微抽动着。 可许婧辰像是瞎了一般,笑呵呵端着那碗冰糖水往这边凑。 青年微微躲着,许婧辰的手又追过去,二人一躲一追,一躲一追,倒像是在玩什么捉迷藏。 无奈,苏城只好又偏头装着咳嗽起来,把求救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宋缺。 活该。 让他做伪君子,现在都不好拒绝这碗带着满满关怀的「药汤」。 少年哼着小曲儿,顺势把头一偏,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苏城:?不是说最主角尊重敬爱反派了吗??? 而许婧辰更着急了「阿城,怎么咳嗽成这个样子?」她又把药碗往这边凑了凑「快喝药,喝了药就好了。」 青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装作若无其事的宋缺。 既然你不仁,别怪某不义。 不知怎地,宋缺下意识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就听青年出声道「我记得这药也能内服治疗外伤——」 宋缺心头大唿糟糕,抬头就看见青年眉眼弯弯像是只狐狸。 「既然如此,师叔就把这药给小缺吃吧。毕竟是我打的巴掌,心里面实在是过意不去。」 宋缺:??? 在意不过去,你就要坑师弟喝一碗硬邦邦的冰糖? 少年的脸色很是僵硬,努力调动面部肌肉露出微笑「这……这不好吧?师弟的脸不重要,还是师兄的病更重要些。」 「师兄多年有病,也不急着喝药,」青年不贊同的摇头道「男孩子也要在意自己的脸,若是留了疤可就是天大的罪过。」 而后,青年的目光放在许婧辰上「师叔说是不是?」 被……被叫到了。 许婧辰右胸膛的器官狂跳着,脑子一片空白,只是疯狂点头快的都要出了残影。 「对,没……没错!」女人端着一碗冰糖虎虎生威就扒开了宋缺的嘴,一股脑不要命的灌了下去「快给我吃,把你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养好喽!」 宋缺:??? 少年艰难的吞咽下一碗冰糖药水,感觉嗓子已经被糖融化掉,甜津津渗出了血。 第7页 他真傻,真的。 刚才居然会被苏城的美人计迷的七荤八素,完全忘了对方打了一巴掌的事。 许师叔不但没认出苏城伪君子的真面目,反而对苏城好感度疯狂上升。而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挨了一巴掌后又被算计生吞一碗硬邦邦的冰糖。 虽然在梦里已经度过自己漫长的一生,可现实中的宋缺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他当即难忍心头恨意,隐隐露出阴森森带有杀意的眼神。 像狼,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撕咬开苏城的脖子。 青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像是压根没看见已经炸了毛、露出獠牙的师弟。 「你看,原来是披着奶狗皮的幼狼。」苏城饶有兴趣的跟神识海里的系统打趣道「可这头幼狼却和一头绵羊做了朋友。」 系统反应半天,才意识到苏城说的绵羊是指对苏城满腹爱意的许婧辰。 「要是他俩一个是狼,一个是羊,那宿主你是什么啊?」 「我啊……」苏城像是戏嚯般回答道「我大概是牧羊训狼的人类吧。」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向来是人类把幼狼训成小狗的好方法。 青年捏了捏那被青光剑的雷光噼的有些发黑的手指尖,面上却是挂有浅浅的笑意。 你看,现在他不就一边走剧情说出经典场面里的「故意让有天赋的同门练基础剑法消磨资质」,一边让主角吃了大亏了吗? 让他完全按剧情走,从始到终被主角虐来虐去、噼来噼去? 做梦。 他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记性好——谁要是敢伤他,他必千倍百倍奉还。 许婧辰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阿城原本的佩剑被小茄子噼成碎渣了诶……要不要去剑冢再选一把来?」 在那狂喝水顺嗓子的少年心头一震。 梦里确实有这么一段,可却是因为自己在一次歷练中被苏城算计的碎了青光,所以不得不去剑冢再挑一把佩剑。 而如今却因为自己要杀苏城碎了苏城的佩剑,反而导致苏城被迫去剑冢选一把新的。 宋缺急忙说道「带我一个!我也去!」 女人做了个鬼脸「我看你还是回思过崖思过去吧!刚才是我违令把你偷偷带出来道歉的——现在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少掺和进来。」 青年披好青色的外衣,笑着看两人嬉笑拌嘴,好笑的摇摇头。 「那就一起去吧,小缺还差一把备用的剑,正好趁这次选了。」青年顿了顿「之前那事苏某会亲自向师尊秉明,思过崖什么的还是太过了。」 崑崙思过崖是在崑崙山顶,寒刺骨,风终日这样吹着——哪怕有灵力护体也绝不好受,更别提思过是要求终日盘坐在一处地方不动。 虽然苏城是为了彰显自己友爱同门是名声…… 但还是让他免了思过。 宋缺别扭道了句「多谢师兄。」 青年起身揉了揉宋缺的头「师兄弟间何必言谢?小缺太客气了。」 而后又轻轻往下压了压少年的头——揉头长不高,以后就让这小兔崽子当小矮子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宋缺: 第4章 眉山远黛 崑崙剑冢位于山半腰处,离百药峰不算太远,碍于许婧辰尚且不会御剑,三人有说有笑的步行前往。 鸟语花香,山清水秀,总会给人带来种好心情。 说是三人一起有说有笑倒也不够准确,实际上是少年和女人一路拌嘴——而在二者中间的病弱青年则始终谦和的微笑着,侧耳认真倾听许婧辰的牢骚声。 「我说小茄子你最近怪怪的,」女人辩不过口齿伶俐的宋缺,干脆伸手绕过中间的青年,把宋缺的耳朵拧转着圈「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动不动就来句大道理?」 宋缺下意识警惕的瞥了眼旁边的青年——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如今的不同之处? 少年正要开口打岔把话题撇到一边,就听一路上安静聆听的青年微笑感慨道 「小缺真是长大了。」 宋缺眉头微皱,为什么他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来不及深想,耳朵又被女人狠狠拽了下。许婧辰恶狠狠道「他才没长大——整日就知道跟我斗嘴玩,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少年疼的呲牙咧嘴,伸手往女人的手上一打,顺势捂住耳朵争辩道「世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我不跟你这种头髮长、见识短的小女子计较。」 「你,你说谁是见识短的小女子?!」 女人杏目瞪圆,作势要打往苏城身后躲的少年。 「阿城你今日别护着他,今日我就要让这臭小子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一男一女绕着病弱青年你追我逃,许婧辰往右挪三步,宋缺就跟着往右挪三步,绕的苏城眼花缭乱。 女人逐少年,少年绕城走——让人不禁怀疑下一刻是不是要来个姓夏的老侍医往许婧辰一个捣药杵砸断她左腿还苏城个清净。 姓夏的老侍医没来,倒是远远听见守剑冢的夏长老笑呵呵道 「小城过来选剑?」 青年向前几步作揖道「是,有劳夏长老了。」 失去庇护的少年有些呆滞,从记忆里思索着梦里关于夏长老的事。 夏长老是剑冢的看护者,负责镇守守护剑冢,既防止魔修进入偷剑,更重要的是防止因镇守的符咒年久失修导致剑冢底下的恶兽逃脱。 第8页 许婧辰趁宋缺愣神,大步流星绕过苏城,咬牙切齿把少年一对耳朵拧了个旋儿。 下一刻少年尖叫道 「诶诶诶,暴力女,你轻点——疼——!!!」 挣扎无果,宋缺把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唯一可以救他于水火的青年。 被视为救星的青年此时正和夏长老聊的正欢,像是忽然又聋又瞎了般,自顾自讲着功课、讲着同门,就是不管如今被折磨的宋缺。 「那个……他们俩……?」夏长老面露几分尴尬,实在忍受不了听那已经算不得上是人痛唿的惨叫,忙是打断了青年的言语。 「长老不必担忧,他们两个只是在联络感情。」青年回头沖许婧辰嘱咐道「师叔,声音小些,莫要吓到长老。」 宋缺:??? 听听,人言否?宋缺怀疑苏城就是在报復自己当时对他被餵那碗冰糖视而不见的仇。 「啊……?是这样吗?」夏长老露出些许狐疑之色,但看见女人和少年似乎都没有什么怒气,还是拈了拈鬍子道「现在的孩子交往起来真是特立独行。」 看着二人亲亲密密的身影,夏长老又由衷感慨道「他们两个的感情真是顶顶好的。」 青年眉眼弯弯表示贊同。 夏长老话风一转「小城真是辛苦,每天还要照顾这么一群孩子。」 勉强挣扎着逃脱魔爪的宋缺听见夏长老这话,又联繫起苏城那时候说的「长兄如父」,脑中灵光一闪。 他终于知道苏城那句「小缺真是长大了」究竟古怪在何处了。 这,这不就和「吾家有儿初长成」一个意思吗??! 少年一时气的七窍生烟,连带着被许婧辰揪的通红的双耳都几欲滴血。 啊啊啊啊啊啊他一定要杀了苏城! 青年轻柔的牵起宋缺的手,可宋缺想也不想就「啪——」地一甩,自顾自进了剑冢大门。 望着少年气势汹汹远去的背影,病弱的青年垂下眼睑,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 「某,某是不是哪里惹小缺生气了?」 「哪有?估计是生我的气迁怒在阿城身上。」许婧辰心直口快宽慰道「阿城不必在意。」 青年嘤咛般嗯了一声,又微微蹙眉露出担忧之色 「不行,苏某要跟去看看。」 边是这般说着,边忍不住掩唇咳嗽,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是白了几分。 夏长老上前搀扶着咳嗽的弯了腰的青年「要不还是换一个时日再来吧?」 青年坚定的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剑冢里一片荒凉,作为古战场的崑崙剑冢沉睡着无数把没了主人的兵器,它们都在等待着下一任主人的到来。 病弱的青年一步三喘着往剑冢里赶,待走的远了,估摸着夏长老和许婧辰应该看不见他的身影,便直起腰面色如常的正了正衣襟。 这可真是特么的累死他了。 为了维持伪君子的人设,苏城二十四小时无时无刻不微微勾着嘴角,露出那温柔亲切的笑意。 脸部肌肉都要笑僵了。 苏城无可奈何的揉了揉僵硬的脸颊。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需要在伪君子人设上补充一个「病美人」,动不动就要咳嗽两声,嗓子都要咳干裂开了,所以真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什么都不说,就是营业性招牌假笑。 逗小孩子真好玩,之前是「吾家有儿初长成」,那么刚才表现的就是「吾儿叛逆伤透吾心」。 主角还是太嫩了些——演楚楚可怜白莲花都演不到精髓,就只会嘤嘤嘤的哭着说似是似非的话。 他一个四两拨千斤就把小缺(心眼子)迷的神魂颠倒。 两面三刀,口蜜腹剑——苏城给自己手动比了个贊。 「可是,这剧情不大对啊……」系统看着飞速推动的剧情线,迟疑的质疑道「剑冢的剧情是在五十年后,现在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年?」 青年脚步顿住,满不在乎的说道「问题不大,某可不想在这个世界待上个成百上千年——努力一下,让自己十年内杀青好了。」 系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觉得这思路似乎也没有多大毛病。能高效完成任务,对自己的升级也有莫大好处。 沉思片刻,系统还是默许了这一行为。 「俺看看哈……剑冢剧情要求小老弟儿选一件不入流的武器,衬出主角天选之子的伟大形象。」 「不入流……」 苏城默念着要求,揉着下巴四处寻找起来。 地上胡乱插着的断剑? 不可,原主自比君子,又怎会带一把断剑出行? 那一旁看起来已经生锈的废剑? 不可,自己身为宗门首席,没办法解释为何要选这样一把废剑——这简直是在打宗门的脸面。 究竟什么样的剑,看起来既最符合伪君子的喜好,又最符合首席的身份,还可以达到「不入流」的要求? 一时思绪万千,看着那无数长剑,苏城竟不知选哪把为好。 视线细细打量着每一把剑的细节,却总是找不到一把合适的。 忽地,青年在这片被荒废不知多久的焦土上看见一抹充满生机的新绿色。 这样干裂的焦土,居然有一根嫩草顶开瓦砾石块,硬生生开闢一方新的天地,坚韧顽强的在冷风中摇曳生长。 第9页 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是头一次在这荒凉的剑冢看见小草。 谁说在剑冢一定要选一把铁剑做武器? 只要功夫够深,飞花落叶,一草一木皆可杀人。 这草既然能生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其本身必然柔中带刚,稍加修饰便是杀人的利器。 青年思索片刻,四处寻找着,终于找到了方便把草挖出来的武器,那是一柄带着寒光的峨眉刺。 形长约有一尺,整体呈细棍形状,正中央有一小环方便伸入手指操控,而两端则是扁平的菱形尖刺,看上去就很方便挖土。 「师兄可是找到了称心的武器?」 少年脆生生带着稚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城心头轻嘆一声,转身微笑着点点头。 「不错,小缺可找到了合适的剑?」 宋缺看了眼青年手里那冷光四起的细棍状兵器,心头微微一跳。 梦里苏城选的这柄分水峨眉刺,简直成了宋缺的梦魇—— 就是这柄峨眉刺那带毒的顶端,刺穿了恩师的心脏。 少年尽可能平復着心境,竟也懒得和苏城演戏,只是「嗯」了一声。 「师兄既是选好了,那就快回吧。」宋缺一改热情的假象,神色冷淡的拿着刚选好的剑往剑冢口走去。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苏城还是选了这柄名为「眉山远黛」的峨眉刺,未来也一样会拿着眉山远黛杀师叛宗。 少年罕见的露出迷茫之色。 他真的可以改变命运吗?可目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般按着梦里的轨迹走着。 他救不了苏城,也杀不死苏城。 苏城还是选了眉山远黛,而他还是选了手中这把无往不利的神剑龙泉。 明明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可心里却一片寒凉。 少年正惶恐着,就听见有人在喊他。 这声音来自身后。 宋缺回首看去,就见浑身沾满尘土的青年捧着一棵小草,满是欣喜的站在那里。 青年沐浴在阳光底下,笑着将手里根部还带着新鲜泥土的草往宋缺眼前送了送 「师弟,你看——」 「这就是某的新兵器了,你说起个什么名字好?」 不是那柄几乎成了宋缺梦魇的峨眉刺,而是一棵平平无奇的小草。 少年露出惊异之色,诧异问道「一棵草?」 「嗯,」青年用极为肯定而认真的语气说道「就是一棵草。」 而后,青年微微蹙眉看着笑着流泪的宋缺,以为他在笑自己居然会拿一棵草做兵器,连忙解释道 「小缺,你莫要小看这棵草,它极轻极韧,方便携带,而且……」 宋缺伸手抹去眼眶里的泪珠子,发出一个来自内心的笑「师兄,我不是笑你居然拿棵草当剑用。」 阳光洒在少年半是含泪的双眼上,看上去像是闪闪发光的珠玉。 而后,宋缺岔开话题,眉眼之中终于有了些许真诚之色。 「这草木剑,不如就叫做——」 「眉山远黛。」 苏城清晰的感觉到,少年好像有什么不同了。 如果说之前的宋缺像是只受了伤、兇巴巴沖人呲牙咧嘴的幼狼,现在倒像是…… 苏城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现在的宋缺,但明显宋缺如今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难道是因为宋缺喜欢花花草草?自己选草为剑的行为正好击中了宋缺的内心? 苏城放下疑惑,只是依旧做出关爱师弟的大师兄的模样,鼓励的揉了揉少年的头。 「好,那就叫眉山远黛。」青年俯身轻柔擦去少年脸上的泪痕,顿了顿道「剑为君子所持之器,也是君子溯洄求之的窈窕淑女,当真是顶好的名字了。」 少年笑笑却不多说他言,只是和青年并排走着。 眉山远黛既然都能换了新颜,又何愁未来的一切被宿命操控? 少年心有顿悟,手指抚上那战无不胜的龙泉神剑,把剑远远的一抛。 这把在梦里陪了他后半生的神剑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弧度,剑刃颤着插入裂土。 苏城难掩错愕, 「诶?!那不是——」 「我还是觉得青光更适合自己,」少年似是撒娇的打断道「这把剑还是留给下一个有缘人吧。」 青年静静的看着宋缺,见少年仍是露出那样坚定不肯动摇的眼神,半是无奈的嘆息「也只好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完惹,写着写着觉得也挺治癒的() 第5章 又来苦主 不只好如此又能怎么办呢? 从本质上来讲,被主角拿青光噼死还是拿龙泉噼死都无甚所谓。而且青光杀人把人电麻了也能少去一二痛楚,苏城对此喜闻乐见。 阳光有些刺眼——青年眯着眼睛,双指在草根部位扫去泥土,随意地把眉山远黛别在了髮髻上。 君子佩珏佩玉——可青年却什么也不佩,就在发间别上一根生机勃勃的青草,戴上一根朴实无华的木簪,至简至朴。 配上青年一袭青衣,看起来倒也甚是合身,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的翩翩公子。 极具迷惑性——单看这儒雅的外表,很难想像青年虚伪的内里。 牵着师弟小缺(心眼子)的手,苏城悠闲的踱着步子往剑冢口走。 第10页 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看剑——!!!」 忽地红光下剑若流星,勐挑向青年命脉。 一声厉喝震得人头脑发溃,青年蹙眉把师弟往身后拽去,左手上移虚虚一握,二指夹住剑身,指腹与剑身摩擦出微小的滋滋声。 苏城诧异至极,光天白日之下,居然有人光明正大的要刺杀他? 不妥,不妥! 也太不专业了些,刺客就该在月黑风高夜,拿着匕首往目标脖子上一划——那血落在黑乎乎的地上,也不会有人在意。 在大白天杀人的,不是新手,就是刺客无双。 剑飞快移着逼近青年喉结,苏城双指用力,勉强把剑止在离喉咙微末处,又使了暗劲把剑往边上一甩。 用剑的人全身心力放在这一剑上,没料到青年借力打力,一时不察摔在地上,露出真容来。 苏城心头啧了一声,不免有些失望。看来,这就是个新手菜鸟。 白开心一场。 被护在苏城身后的宋缺缓过神来,扫过师兄喉结处微小的一点红,像是漫天雪地里开的一点腊梅。 宋缺恼羞成怒的拔出青光剑。 少年想,要杀苏城也是他杀,关别人什么事? 青年好脾气的按住宋缺蠢蠢欲动要砍人的手「小缺,今天天气很好,不适合杀人。」 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的少女一个翻身支起身子,手中剑花一挽,剑尖直指苏城,简洁明了说道「拔剑。」 意思很明显,是想和苏城比试一二。 青年依旧是好脾气的掏出帕子,给满脸泥的少女擦了擦脸,用同样的理由回復道「今天天气很好,某不和你比试。」 少女目光呆滞,想不明白她想和苏城比试与天气有什么干系。 似乎看懂了少女的不解,青年耐心解释道「天气好,人的心情也会变好,不想做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 少女思索片刻,收回长剑认真道「雨天。」 真是个怪人,说话就只说两个字让别人猜。 宋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露出疑惑之色。 青年却很理解的说道「好,那就在雨天的时候比试一场。」然后左手牵住宋缺,右手牵住少女「不知师妹是哪峰弟子?不如回主峰休息一二?」 少女呆木木的点点头,回了句「七杀」。 也就是说,少女是七杀峰的弟子。 结合少女两字一句的特点,苏城饶有兴致的想到,剧情里的角色现在出场的差不多了。 如果说主角宋缺天生剑体,那少女就是天生杀星。 她没有名字、没有痛觉、没有情感,只有对剑道巅峰的渴求,为此不惜行遍万里,挑战天下高手。 剧情里占的具体比重倒是不算大,因为这位人形兵器一直都处于「在外游歷」的掉线状态。 至于为什么游歷,一是为了找人切磋,二么…… 这又是原主造的孽。 原主嫉妒这位师妹,在七杀峰峰主要收少女为亲传时出手阻挠,刻意安排了加大难度的心境试炼。 少女没有宋缺那样的主角光环,自然遗憾的没有通过考核,但也不甘泯然众人,于是选择下山歷练。 这一去就是几百年,直到原主杀师叛宗,这位人形兵器才执剑归来,在宋缺千里追杀叛逃的原主时,以完美的姿态出手,雷霆镇压诸多宵小。 现在的少女刚及豆蔻,白嫩的小脸还有点肉嘟嘟的婴儿肥,尚未长开的五官已经有了倾城之色,让人可以想到长大的少女会是怎样绝世的佳人。 只是神情呆呆的,看上去又可爱、又娇憨,像是一只呆头鹅。 好像下一刻就会歪着小脑袋瓜,傻乎乎沖你「嘎?」的叫一声似的。 苏城想着,自己左手一只狗,右手一只鹅,还养了一头绵羊——看来他很有开农家乐的天赋。 「诶?」少年露出疑惑之色「许师叔呢?」 苏城这才意识到,剑冢门口就只有躺在摇椅上眯眼打盹的夏长老,而自己的小绵羊许婧辰却不见踪影。 风吹着落叶子打了个滚,却见不到女人的身影。 老人睡到正香,悠闲打着匀称的唿噜,也不好叫醒询问。 「支走。」少女忽然开口道「讨厌。」 又是莫名其妙连不上的两个字。 宋缺皱眉思索着这两个词的联繫——梦里已经成年的高冷少女也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但好歹能把一句话表示清楚,不像现在…… 不知所云。 支走讨厌?讨厌支走? 究竟算是个什么意思? 一旁的青年则给出答案,柔声问道「师妹是不是想说你为了不让许师叔打扰你我间的对决,把师叔支走了?」 少女点点头表示肯定。 青年无奈的教导道「师叔是有些小性子……但她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相处起来还是很愉快的。」 少女无意间嘟起嘴巴,垂首把弄着手指,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本来那臭女人就是很讨厌,她又没有说错。 每次要和首席师兄比试,总会被讨厌鬼女人阻拦。 青年看着生闷气的少女,换了语气认真说道「那师妹不要当面说师叔讨厌,她会生气——」而后眉眼一弯「这就算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好不好?」 也就是说,自己可以讨厌臭女人,只要不当面说就好了——可以背地里说。 第11页 少女眼里亮闪闪的点点头。 左手边的宋缺还在想着苏城究竟是怎么从少女莫名其妙的话里解读意思的,而后皱眉拽了拽青年衣袖。 什么叫两个人的秘密——难道他不算是人吗? 青年回头笑眯眯道「小缺不会说出去对不对?」 宋缺正想讽刺一二,但看着青年和少女两双亮亮的眼睛,莫名「嗯」了一声。 而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淦,烦死了,又幼稚又丢脸。 他在做什么啊?! 少年一言不发的看着地面,眼睛四处张望着上面的裂缝,恨不能缩进里面去。 扫了眼少年涨红的耳尖,少女若有所思道「害羞。」 宋缺这次算是清楚了少女的意思,她说的是自己在害羞。 什……什么叫他在害羞?没有,绝对没有!!!他才没有害羞!!! 青年飞快冲少女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不要再说了——不然少年会恼羞成怒的跳起来。 少女心有灵犀的点头道「好的。」顿了顿,而后看向少年,毫无诚意来了句「抱歉。」 「……」 这样又短又直还暗自带有嘲讽性的语句,简直让人没办法辩驳出口。 宋缺一时无言,别扭的把头偏向一边。 青年与少女间似乎有着别人插不进去的磁场,青年总能从少女模煳的只言片语中精准猜出少女要表达的意思。 不多时,少女的眼睛里满是亮光,沖苏城竖起大拇指道「厉害。」 首席好厉害,自己的话同门没有一个能听懂的,但首席却像是会读心般猜出她的每一句话。 所以说,首席是最最厉害的剑修。只要打败首席,她就是最最厉害的剑修了。 少女一时间更坚定了要打败首席的心,浑身上下充满了决心。 苏城明显的感觉到……少女的双眼燃起了斗志火焰,炯炯有神的盯着他,像是要烧出一个窟窿。 就像是多年被迫吃菜的食肉动物,忽然看见了鲜嫩筋道的猪肉。 自比为猪肉的苏城感到一阵恶寒。 于是浑身难受的青年强行岔开话题道「话说,师妹为什么只说两个字呢?」 旁边的宋缺装作毫无兴趣的模样扭头看着路边的景色,而耳朵却下意识竖起等待少女的回答。 究竟是怎样的原因呢? 有人说这位杀星练了绝世功法,可这功法的副作用却是只能说两个字。 有人说她天性冷酷,这说话也连贯着是冷酷的风格,干净利落,从不多言半句。 还有人说是因为年幼时被下了诅咒,所以才会只说两个字—— 原因五花八门,可没有一个被正主亲口承认。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被称为「杀星」的人形兵器从未一口气说过超过两个字的句子。 终日一袭红衣,怀中抱剑而立,杀人干净利落,往往敌人刚刚拔剑就饮血当场。 她被世人称为「玉面罗剎」。 就连梦里的自己和她也少有交流。 这样想着,宋缺更是好奇。 少女停顿良久,拽着青年袖子不肯说话。 苏城正要宽慰,却听见少女出了声。 明明只是两个字,却被人听出了无限的委屈。 少女自暴自弃道 「口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团……齐了 趁着有灵感就赶紧更了出来…… 第6章 草木有灵 这个回答委实是超乎苏城的假设了。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巴巴看着愣住的青年,似乎如果苏城说出什么不符合心意的话,就要「呜哇」的一声大哭的闹上一场。 事实上,少女的双眼已经因为多年积压难放的委屈感红肿起来。 虽然没有说话,可她的双眼明显表示出「你是不是嫌弃我口吃」的意思。 「不,不是吧?」一旁的宋缺震惊失言道「你居然口吃?!」 谁能想到,玉面罗剎之所以寡言少语,就是因为她口吃啊?? 震惊下的语气难免重了些,听起来像是有点兇巴巴的质问。 被质问的少女觉得更加委屈了,心里的委屈像是炮珠子「唿啦——」一下子全涌出来,牵着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宋缺倒吸一口冷气,像是尽力撇清什么似的「你你你,你别哭啊!我最看不了女孩子哭——可不是我惹哭你的啊。」 少女哭的更是兇狠,像是怎么也止不住了般。 救,救命!!!谁知道长大后又冷又酷的大杀星,小时候会是一个碰不得说不得的小哭包啊?! 看着哭泣不止的少女,宋缺心里头惨唿出声,又单又直的少年不自觉的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师兄。 苏城幸灾乐祸,但还是默默将原本在心里打好的腹稿抛到一边,好在反应快,很快就想好了新的说辞。 「乖啦,某觉得师妹的口吃很可爱,」青年拿拇指擦了擦少女的泪珠珠「师妹一点儿也不让人讨厌——」 少女抽噎着打了个哭嗝,半信半疑道「真的?」 青年笑着肯定道 「某就很喜欢傻乎乎还有点口吃的师妹啊。」而后看向宋缺「小缺也不讨厌师妹,刚才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被que到的少年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没错,口吃什么的我见惯了,许暴龙每次碰见师兄都会结结巴巴的——」 第12页 平下心来的少女后知后觉觉得自己刚才好丢脸,双手抬起紧紧捂住了脸。 刚,刚才太激动了。 鼻涕泡泡都在哭嗝里被挤出来了。 少女从小到大因为口吃不敢和别人多说一句话,像一只脆柔软的蜗牛,把自己乖乖缩在蜗牛壳子里封闭起来。 没有痛感不代表不会伤心、不会生气、不会委屈,只是用木讷寡言掩盖住脆弱的像泡泡般的情感,等待着泡泡被人戳破的那一天。 如今终于见到一个可以完全理解自己的人,难免会有几分依赖感,心里那无数的委屈像是被拧开的水龙头喷涌出来。 委屈完后,又觉得给首席师兄添了大麻烦,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不要讨厌我呀!」 苏城认命的拿袖子给少女擤了擤鼻涕泡泡。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的? 儿女都是罪,他这个伪君子老父亲还不是捧着颗假心虚伪地把他们包容又原谅。 而后,苏城又拍拍宋缺的肩膀,把满是鼻涕的袖底顺势抹了上去。 青年满意至极的看着干净的袖底,又高兴的揉了揉少年的头。 真是的,又是拍肩,又是揉头——他又不是小孩子,真是的,讨厌死了。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可少年仍然骄傲地昂着自己的头往苏城手心蹭蹭,像是一只洋洋得意开着屏的绿孔雀。 可惜宋缺完全不知道苏城只是单纯把他当了个擦衣布,否则恐怕会气鼓鼓变成一只河豚。 被宽慰的少女往青年身后躲去,害羞的把头埋在青年后腰处偏上一点的位置,好像这样就可以遗忘掉之前的事情。 眼圈依旧红红的,像是受了惊的小兽往信任的母亲怀里靠。 这样可不行——自己的衣服该脏了,总不能把后腰往宋缺头上蹭粘上的眼泪鼻涕。 苏城想着,便柔声问道, 「师妹想不想和小缺比试一二?」 「和,和女孩子打架?!」宋缺露出抗拒之色,连忙摇手,「万一输了我可哄不好她。」 少女把头一仰,揉揉自己哭红的眼睛,也露出抗拒与不情愿的神色,指着宋缺道「太弱。」 言下之意就是,宋缺太弱了,不配和她比试。 要比试,自然要和最厉害的打,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小喽啰上? 察觉少女言语中毫不掩饰的轻视之意,饶是没有比试的心此时也激起三分血性,少年抄起青光,气的涨红了脸 「输了你可别哭!」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宋缺好生幼稚,但看着那雷光上涌的青光剑,倒也生出几分战意来。 苏城笑道「师妹看在某的面子,和小缺比上一场吧。」 闻言,少女一个跨步,剑横对着少年,淡淡道「来战。」 苏城这才有机会好好观摩这位小师妹的剑——与正常的银色铁剑不同,少女的剑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开在剑柄上的熊熊烈火,艷红到了极致,也热烈到了极致。 少女并不算弱,刚才苏城只是使了巧劲儿,才把她搞得那样狼狈。 现在和宋缺的对决就可以看出少女在剑术上的造诣。 少年少女身影极速变换移动着,只见得雷光与火焰交缠争斗,你不让我,我也同样不肯退让半分。 二人一剑快过一剑,片刻间就对上三十余招,可仍是势均力敌,分不出胜负。 宋缺抓住时机,勐的一剑挑向少女喉咙,却见少女长剑横挡,顺势把剑往下挑去——力气之大震得宋缺虎口发麻,勉强握紧青光,向后疾退避开长剑锋芒。 小师妹的剑又稳又狠,每一招都直逼少年命门。可正是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宋缺的头脑越是冷静。在这样的生死时刻,脑中一片清醒,梦中练的繁复的剑法一招一式清清楚楚的涌现出来,占着这样的优势不急不慢拆着小师妹的剑招。 少女很久没遇上这样畅快淋漓的战斗,眼中似是燃起熊熊烈火,当即也不再藏拙。剑花一挑扑了上去,全身灵力扑在了剑尖,只攻不防,就和宋缺硬对硬打上这招。 宋缺身形刚刚站稳,气沉丹田,同样挥剑斩去—— 宋缺的剑光化为雷龙,小师妹的剑光化作火凤,天雷地火,青光烈焰,每一道残影都有着数次交锋,二人谁也不服气对方,这一击都使出全部灵力。 轰—— 雷火相击的剎那勐的炸开在地面,崩起数道尘末。 二人打的尽兴,竟是忘了一旁还有苏城在那里观看着,当下回过神来齐声喊道「师兄小心!/小心!」 可此时灵力相碰已经是勐然炸开,轰——地一声惊得山崩地裂,漫天炸开的尘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也不知苏城是生是死。 宋缺的心里却没有一丝释然,反而莫名生起几分担忧。 过了一会儿,就见得尘烟里现出一抹新绿。 看见那颜色的宋缺下意识长长唿出一股浊气。 轻柔的剑光如风过境,和它的主人一般柔和淡然,轻轻吹开漫天的灰尘,露出这里本来的样子。 少年与少女无不惊讶的瞪圆双眼。 世人只知名剑有灵,却想不到世间一草一木皆有各自的灵魂。 宋缺的青光剑的剑灵是雷龙,小师妹的剑是火凤,而苏城的眉山远黛则是—— 第13页 「那是……?!」宋缺惊疑不定。 芰荷为衣,芙蓉做裳,在和风中露出半空浮现的一道娉婷靓影。 明明算是极怪异的装扮,但那荷叶与芙蓉被拼接成了极为精妙的华美衣装,竟也不觉得怪异,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超越世俗的美感。 烟雾散去,渐露美人眉眼。 桃眼水光潋滟,垂目含着慈悲望着芸芸众生;朱唇一点,宝相端庄。 她浮在青年背后,手中也执一叶青色,像是普度众生的菩萨,又像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灵。 草木有灵,翩翩君子手中的眉山远黛的剑灵,竟是一香草美人。 香草与美人,美人与君子。 没有华丽的剑招,也无凌厉的剑意。 甚至说就连乡下的无知幼童也可以做到的动作。 披着青衣的青年就只是拿着一棵毫不起眼的绿草,随意地往面前一划。 平平无奇、像是玩闹般的一划。 烟雾、雷光、焰火……那样可怖的爆炸下产生的冲击,就被这轻飘飘的一划噼成两半,绕开柔软似乎随时会被折断的的眉山远黛朝两边冲去。 这一划看上去倒有几分熟悉。 宋缺正思索着,就听见旁边的少女出声提醒道「基础,剑法,一式。」 少年恍然大悟。 崑崙仙宗存有诸多剑法,典藏丰富,但新入门的弟子练的永远是「基础剑法」。 此法如其名,是最最基础不过的剑招——没有任何特殊要求,哪怕你是凡人也能做到,主要是练习基础的噼和砍,起强身健体之用。 梦里的自己钻研基础剑法百余年,是否能做到用基础剑法使出这般轻描淡写的一剑? 宋缺沉思良久,还是不得不承认,做不到。 除非是配合神剑龙泉一同发力,否则怎么可能接下这样的余威? 可青年做到了。 他拿着一根普通的草,做到了这样的一剑。 不知怎地,宋缺想起青年一次又一次认真的、却被自己嗤之以鼻的劝告。 「在你没有得到青光剑的认可前,务必不要再使这样危险的剑招。你可以多练习基础剑法,想来定会有新的体会。」 莫名的,少年心头涌上一股羞愧感,竟是一时不敢看青年的眼睛。 他以为师兄是嫉妒他天资,故意让他一次又一次练习着基础剑法消磨天赋。 他自以为是的藏拙试图降低青年的「嫉妒感」—— 可到头来,竟是比不上青年随手一剑。 究竟是谁的天赋高?又是谁真正在藏拙? 自己像是抢榆枋而止的学鸠,自以为是的嘲笑着九万里南飞的鲲鹏。一时间,宋缺无比怀疑起梦的真实性。 内心的羞愧感愈加强烈,他居然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幻梦发誓此生与师兄不死不休。 若非师父来的及时…… 宋缺感到一阵后怕,越发不敢看眉眼带笑的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  转圈圈,在更惹 第7章 剑与选择 青年自顾自的拂去衣上尘埃,将眉山远黛别好,看着神色恍惚的少年,甚是关心道 「怎么了,小缺?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恍然回神的宋缺讷讷摇头。 青年看着神色依旧恍惚的少年,很是惆怅的嘆了口气 「小缺长大了,都有瞒着师兄的事情了吗?」 「……」宋缺一时不知从哪里解释开来,只是迅速回应到「不是,其实是……」 少年蓦地顿住。 其实是什么呢? 其实是自己做了一场分外真实的长梦,梦里的师兄杀师叛宗,醒来的自己便对师兄起了杀心,甚至还付诸行动,险些让师兄丧命在青光剑下? 难以解释出这样荒谬的道理。 它听起来不像是解释,倒像是什么唬人玩的笑话。 「其实是,其实是……」 对着青年真诚的眼神,宋缺脑子浑浑噩噩找不出藉口,只是支支吾吾重复着一句「其实是」。 就连跟在一旁的少女也被这重复的话惹的不耐烦起来,开口打断道「什么?」 她在问「其实是个什么」。 被提问的少年神色更是慌张,而越是慌张,脑子里越是乱糟糟一团,他觉得自己是在被放在火架子上烤,浑身上下都难受的发热起来。 因为着急,少年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子,看上去狼狈极了。 「唔,那让师兄猜猜看好不好?」温柔的嗓音适当响起替宋缺解了围。 像是潺潺的流水,恰当的将宋缺从灼烫的火架子上救了下来。 宋缺分外感激的扫了青年一眼。 青年弯弯眉眼,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宋缺,又看了看旁边的少女 ,干咳一声道 「小缺年纪也不小了,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而后,青年顿了顿,数着手指头对少女道「小缺呢,有很多缺点,小孩子脾气,可心地不坏,很多时候言不由心,还希望师妹以后多多包容。」 宋缺一口唾液差点没噎死过去——师兄怎会误解成这个样子?! 明明他也才见了少女一面,打了一架,怎么可能对一个尚且陌生的人产生名为「爱意」的感情? 旁边的少女露出疑惑的神色,不明白青年为什么用这样有些奇怪的语气与修饰形容宋缺,但出自对苏城的依赖感,还是极为认真的点点头。 第14页 「我不是,我没有……」少年急得满脸涨红,跺脚反驳道「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好,那就没有。」青年敷衍附和着,一边却牵起少女的手「师妹,主峰的弟子在婚嫁一事上全由某一手操办——你放心,师兄呢还是很明事理的,是不会阻拦别的峰弟子嫁入主峰、或者说主峰的弟子入赘它峰的。」 「……」 听着青年莫名其妙的话,少年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这,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越说越离谱了,宋缺严重怀疑,青年的下一句或许就是「师兄已经做好了小孩子的衣服,就等你们二人洞房花烛生孩子了」。 而一旁的无知少女则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饶有兴趣的举起手问道 「那,那可,可以,」少女结结巴巴的努力说着,可说到一半就唿吸不畅,憋的脸色通红。 青年缓慢的拍了拍少女后背顺着气,很是理解道「可以的,只要师妹嫁到主峰来,随时随地可以和师兄比试剑招。」 顿了顿,青年又补充道「哪怕不是雨天,也可以比试。」 听见青年肯定的回答,少女扭捏的掐着裙角,眼神亮闪闪的,居然可耻的心动了。 宋缺:?!! 宋缺下意识很生不妙,自己一个良家少男,怎么就这样稀里煳涂被师兄委身给了一个才见了一面的少女?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少女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情」与「婚姻」,只是把宋缺当成了是可以让她与苏城随时比试的工具人。 少年牙根气的发痒,她算个什么东西,要真说是爱人,那也该是…… 该是谁? 宋缺脑中忽地闪过一抹青色,以及那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爽雪松味儿。 他下意识否认了这一想法,内心大为震悚——这是怎样荒谬的想法啊? 思及此,少年抬头道「我不娶她。」 伴着少年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那软糯的少女音—— 少女眼中有着星星,声音沉稳也极为认真的说道 「我嫁,」少女拽了拽青年那青色的衣袖认真道「师兄。」 刚才满脑子如何表达拒绝娶少女的宋缺:???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 她,她居然压根没有考虑过名为「宋缺」的选项! 连起来不就是「她要直接嫁给师兄」吗??? 好傢伙,原本宋缺心里的「自己是师妹与师兄的工具人纽带」这一想法不攻自破,少女一个弯道超车——绕过宋缺直奔苏城怀抱。 这简直比直接明了的说出来「我好嫌弃你啊」还让人自尊心受伤。 同样吃惊的还有苏城——他不是他没有,他只是想做所有人的父亲,但从来没想给自己那群没有亲缘关系的女儿儿子找一位母亲啊! 听见少女那信誓旦旦的话,青年脸上那轻柔的微笑似乎都是僵硬了一瞬。 遇到高手了,这话怎么接? 青年苦恼的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一个可以拯救误入歧途的少女的劝说之词。 良久,青年俯身揉乱少女的头髮「师妹真的明白什么是相伴一生的道侣吗?」 少女沉思片刻,沖青年举起手中的剑摆了摆。 苏城笑了笑, 「是,道侣确实就像师妹与剑,终日形影不离、生死相托。」但很快,青年话锋一转「但道侣又不仅仅是师妹与剑的关系。」 少女摇头,紧盯着苏城等待一个答案。 好像一个不耻下问的好学生——如果不是询问情感问题就更好了。 「道侣怎么可以比作是剑?」旁边的宋缺插嘴道「道侣之间是可以亲吻的关系啊。」 少女更是不解,轻轻在自己的剑背留下一个轻吻——示意自己与剑也可以亲吻。 宋缺:……没救了,毁灭吧。 这问题怎么答? 无论以怎样的方式回答,都会被不谙世事却意外坚持的少女一一否决,可若是把这个问题上升到具体的繁衍生息这一层面…… 委实说不出口,实在是太羞人了。 而且看少女这个架势,估计如果自己说「道侣之间是可以生孩子的呀!」恐怕少女当即会召来剑灵火凤,示意这就是她和剑生的孩子。 果然,最求上进的剑修的脑子里对于老婆的概念只有一个形容。 那个形容只有一个字,简洁明了,那就是——剑。 沖一个把剑视为老婆的少女讲何为道侣,就好比是要如何在没有墨的情况下,在一张洁白无瑕的纸上面留有万道痕迹。 根本就做不到。 宋缺觉得棘手的紧,只好默默闭上嘴巴,和少女一起把求知的目光看向苏城。 青年仍是如沐春风的模样,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是认真却慢条斯理的问道 「如果师兄和师妹的剑同时遇到了生命危险,师妹却只能救下一个——师妹会选谁?」 这问题问的巧,偏要在「道侣」和「似道侣」的剑上做个选择出来。 一方是重视之人,一方是重视之物。一个代表极为珍贵的情感,一个代表终生探寻的长路。 在苏城眼里,这和「你老婆和你母亲都掉在河里,你救谁」有异曲同工之妙。 算是一个半开的玩笑。 可在少女眼里,这却是一道极为复杂、极为困难的选择题。 第15页 少女思索着,却难以给出一个答案。思索的样子尤其可爱,整个人的脸作出一幅分外严肃的样子,但由于少女那还带有一点婴儿肥的脸蛋,就将严肃的态度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左思右想,这两个她一个也不想放弃,只好撒娇着拽着青年袖边,可怜兮兮道「都要。」 青年当即起了逗弄心思,很是耐心道「如果非要选一个出来呢?哪一个才是最重要的?」 撒娇失败的少女一汪杏眼瞪的熘圆,显然是大为震惊与难受。 她不想选——这太难抉择了,就不能两个都要吗? 想着想着,又很是委屈起来。 看少女像是要哭了,苏城也就不再逗弄她,将目光放在宋缺身上「小缺会选哪一个?」 宋缺一个激灵,板直的站好身子,想也不想立刻答道「我选师兄。」 没想到少年会这么认真而迅速的回答出来,青年露出转瞬即逝的诧异之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往日有些假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这样的笑是尤其好看的,一个人发自内心的笑容,闪亮的像是有星星缀在上面。 少女看着师兄笑的开心,也弯起一弯柳眉笑出声来。 青春期的少年内心尤其敏感,像是一个危险的爆炸桶,轻轻一碰就会「轰——」地一声炸开。 被二人的笑声搞得自己有些下不得台面的少年恼羞成怒,当即问出了口, 「那师兄会选哪一个?」 阳光照在青年有些苍白的脸上,似乎给这张脸添了一抹暖色。 「这个嘛——」青年狡黠的眨巴眨巴眼睛「偏不告诉你。」 宋缺:……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兄居然是这样爱逗弄人的性子? 「耍赖!!!」一旁的少女勐拽住青年的衣袖,又用力锤了两下,有些生气的重复道「耍赖!!!」 一个耍赖已经无法表达少女内心深处的恼怒了,她的小嘴上撅,似是可以挂个油瓶上去。 宋缺则拽住青年另一边袖子强调「师兄不能耍赖!」 两面夹击,把苏城搞得进退不得、头昏脑涨。 这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一般一齐把青年的袖子下拉撒娇,青年哄了这边还要兼顾那边,真是苦不堪言。 不行,要想办法让这个临时联盟分崩离析。 苏城寻思着,计上心头。 青年扭头笑眯眯的对撒娇的少女说「师妹想不想看看某的眉山远黛?」 少女对剑尤其敏感,当即撒开青年的袖子,抬头看向墨发间的那抹充满生机的新绿色。 「要看。」 宋缺唿吸一滞,怎么自己拉来的伙伴这么快就背叛组织了?! 有些委屈的少年也没了撒娇的兴致,倚头靠在师兄的手臂上,乖巧的像是只小狗般蹭了蹭。 作者有话要说:  训犬成功() 第8章 登高望远 在青年的示意下,眉山远黛在少女手中转了个圈,乖巧的直立在有点肉嘟嘟的手心。 这是师兄的剑。 少女这样想着,眼睛亮闪闪的戳了下那嫩绿色带有生机的草尖尖。 没有想像中那般坚硬,反而有点柔柔的,轻轻一戳,整棵竖立的小草就极具柔韧性的向后弯曲。 但很快像是不倒翁般弹了回来。 有趣的很,但真的想不到,这不堪一折的野草会噼开那样的攻击。 别在少女腰间的剑似有所感,剑身发着亮光,微微颤动着挤出来一只毛茸茸的凤首,探头探脑把小豆豆眼放在少女手中的竖立的小草上。 宋缺不甘落后,唤出青光剑里的剑灵雷龙。 由于不是战斗,雷龙此时是手掌大小,斗志昂扬的四处打量着寻找敌人。 很快它发现了目标,那棵在少女掌心摇摆着的小草。 「青光,你……」 少年吩咐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浮空的雷龙张开大嘴,浑身放电的沖向眉山远黛。 「诶诶诶!!!?青光你快回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的是让雷龙青光和眉山远黛好好处朋友,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宋缺几乎是尖叫出声,可雷龙已经气势汹汹的唿啸而过。 在少女掌心飘摇撒娇的眉山远黛一时不察,竟被电焦了顶尖尖。 眉山远黛:!!! 竖立的小草跳着草根,扭着身子转向沖它挑衅的雷龙,浑身上下遍布着危险的杀气。 雷龙高傲的「哼」了一声,浑身跳动着电火花。 区区野草,怎敢与雷电相争? 这样想着,雷龙满不在乎的甩甩尾巴,扭头往宋缺处缓缓飞去,高傲的抬着龙首,连飘动的龙鬚都带着一股骄傲的意思。 宋缺:…… 少年此时的目光有些呆滞,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师兄。 师兄还是笑眯眯的,沖他笑着宽慰道「小孩子的玩闹,某不在意。」 可师兄的额角已经微微跳动起来了——明显是,很在意。 下一刻,原本趾高气昂的雷龙被人勐的拽住龙鬚,以飞快旋转的大转盘的速度旋转着身子,接着「碰——」的一声被摔在地上。 雷龙的身体给地上砸出一个坑,「滋滋——」地冒着虚弱的电火花,足以看出力道之大。 被砸傻的雷龙懵懵懂懂勉强把龙首从坑里抬起,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偷袭它 。 第16页 半空中浮着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仙气飘飘的荷衣微微蓬着,双臂环着有她两个大的眉山远黛,面色阴沉的盯着地上狼狈的雷龙。 是缩小成拇指大小的香草美人——眉山远黛的剑灵。 最引人注目的是小人原本飘逸美丽的长髮此时被电成了爆炸头。 可是还是好好看哦。 爆炸头小人莲足轻点飘飘然落在地上,高贵冷艷的「哼」了声,在雷龙直勾勾发愣的眼神下,踉踉跄跄挥着手里的眉山远黛——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给了雷龙一巴掌。 眉山远黛:唿你丫的!.jpg 正欣赏美人的雷龙:!!!!? 被打了巴掌的雷龙蜷成小小一团,浑身是土,像是一只发光的小泥鳅。 怎么这个剑灵这么好看,却兇巴巴的? 这样想着,怂巴巴的雷龙「嘤」了一声,把脑袋埋在蜷着的身体里不出来了。 这个灵充满了又颓又废的味道。 显然是大受打击。 宋缺:……?这、这也太没出息了吧!斗志呢?!勇气呢?! 爆炸头小人打完了巴掌,眯着桃眼扫了一眼全场,要不是还要抱着眉山远黛,恐怕要叉腰大唿一声「还有谁?」 她的冷目扫了眼从剑里探出半个身子的小火凤,带着森森杀气。 小火凤看了看爆炸头小人带有杀气腾腾的眼神,豆豆大的小眼睛眨巴眨巴满是疑惑。 她在干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爆炸头小人为什么眼神那么吓人,但小火凤天生带有的第六感告诉它,如果自己出去的话,一定很危险。 因为,自己火红色的漂亮羽毛全都害怕的炸起来了! 小火凤虽然傻乎乎的,但很惜命,于是乖乖巧巧把身子缩回少女的剑里。 「小红,」少女摇摇剑见剑灵始终不肯出来,只好作罢,遗憾道「下次,再战。」 见小火凤怂了,爆炸头小人也不追着它,只是像是个骄傲的小公主般扬起了头。 然后,她抱着眉山远黛转身正对青年,瞬间变了脸色。 爆炸头的香草美人一改嚣张跋扈的模样,委屈的嘟着嘴巴,眼泪汪汪含在眼眶,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她莲足赤脚踩在地上,冲着青年的方向飞奔,却因为跑的太急,被一块小石子绊倒,pia叽一声摔在地上。 坚强的抬起头来,白白的小脸上全是泪痕,看起来好生可怜。 「阿城,我,我疼」香草美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抱~~~」 一个字三个颤音,学口技的人都说好。 这个语气有些耳熟……不就是自己扮白莲花时的语气吗? 宋缺满头黑线,怎么师兄的剑灵人前嚣张跋扈,人后白莲戏精? 而且居然还带着两副面孔随时转换变脸?! 据说剑灵的性格很大程度来自主人…… 少年沉默把目光放在正安慰香草美人的青年身上。 青年弯着一轮眉眼,单手捧着香草美人,柔声宽慰着哭唧唧的拇指小人。 明明是像是清风,像是明月一般的人物。 怎么会是像香草美人这样的变脸大王呢? 温柔安慰着香草美人的青年察觉到有人看他,就抬头问道「师弟,怎么了?」 少年别扭的把头扭过去,抱起自闭了的雷龙「没什么。」 眉山远黛算是例外吧,毕竟,香草美人不算是典型的剑灵,它的原身就是一株野草。 别扭的找好藉口,少年将雷龙收回青光剑中。 * 在一轮夕阳垂到地平线时,三人也就有说有笑到了主峰。 崑崙十二峰,峰峰色不同。有时就连同一处峰头,可能上下百丈之间的气候又不大相同。 也许前一刻你在山下折了半枝桃花,走上山去便看见霜雪漫天,冻的人骨血发寒。 算起来,自从苏城到后,这是第一次步入主峰地界。 原主的记忆里自然是有着关于主峰的记忆,但真正的韵味,还需要亲自品过的人才有资格说出口。 远远看去,整座山峰呈玄青色,被其余十一峰环抱包围,持众星捧月之势。 正中央的主峰壁崖险峻,直耸云天,一眼望不到顶端,只能看见云雾缭绕在上。 黄鹤难飞,猿猴难攀。 主峰处没有什么植物,有的只是枯石奇石,绵延一片。 由于有着「不许在主峰御剑」的规定,弟子来往间全靠一道又窄又险、堪比天路的小路,小路倚靠着峭壁环山而上,另一边就是悬空的崖底,一眼望不到地面。 青年越看越是发晕,干脆闭上眼睛,一点点摸着旁边的峭壁,缓步摸索前行。 忽地一脚踏空,脚底明明踏实的路掉了最边上的石块下去,「扑稜稜」传不见掉到底部的声音。 苏城忙是把脚收回,勉强稳住身形。 在前头探路的宋缺听见声响,回头就看见了青年脸色惨白的模样。 青年紧锁眉头,用眉山远黛遮着双眼,因为恐惧而发白的嘴唇不经意间轻轻颤着,暴露了此时青年的心境。 原来,无所不能的师兄居然也会有怕的东西? 梦里梦外,永远是师兄在最前面领着大家攀登主峰,从没有人看过攀峰时师兄的面色。 如果不是心血来潮自己探路,又怎会看见掩盖在青年稳重的步子下,分外惨白的面容? 第17页 原来,师兄竟是恐高啊。 怪不得,从来少见师兄御剑,多见的是师兄踱着步子慢悠悠摇着摺扇优雅走着。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苏城确实是恐高,可原主少有御剑不过是因为御剑时高空的风会把头髮吹乱出丑。 少年微微侧身,露出专属那种少年意气风发的面容,他右手按住剑柄,连着剑鞘拔出腰间别的青光剑。 青光剑收起所有的寒芒,像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被轻轻伸到青年面前。 「师兄,抓着它走?」 青年迟疑的伸出纤细修长却又骨节分明的左手,良久,贝齿放开被自己压的有些出血的下唇,试探着握住青光剑鞘。 「多谢。」 少年爽朗一笑,露出那洁白的牙。 极放肆,却又极为少年意气。 「师兄弟之间,何必言谢?」 闻言,原本面色冷凝的青年舒展眉头露出笑意「善。」 像是初春第一捧消融的雪,又像是春意盎然时含苞待放的枝芽,很是惊艷。 跟在后面的少女也很通心意的无声握住青年满是伤疤的右手,又紧了紧力气。 极为温暖的温度传递到青年因为恐惧而冰凉如冷玉的指尖,直直暖到人心里。 青年左手握着在剑鞘里的青光剑,右手牵住少女温暖的手,三人缓步而又坚定的向上走着。 途中有峭壁、有冰雪、有疾风,但也有钻出崖壁向阳生长的花草、有挺立于霜雪中终岁不落的青松、有忍耐狂风万年不挪位置的顽石。 只是走着,只是走过。 终于是攀到山顶,青年面上覆着一层薄汗,捂着嘴干咳起来。 被身旁的二人拍背顺气,青年缓慢止住咳嗽,宽慰道「不碍事。」 然后,苏城才有了心思看山顶的景色。 如果说百药峰是竹林、是绿意、是生机。 那主峰就是枯石、是冷色、是庄严。 它贯彻着「大道无情」的训言,只有数不清的冰冰冷冷的规矩,放眼望去只有无数供弟子修炼身法、自然生成的巨石。 越过巨石,就是弟子住的地方。 青年收敛笑意,嵴背挺直,双袖合拢越过最前面的宋缺向前走着。 主峰弟子的一言一行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严厉要求。作为崑崙首席,青年被要求限制的东西也更多。 弟子间的楷模、举止的标杆。 这样的言行要求几乎刻在青年的灵魂。 宋缺讨厌这样的师兄,像是被那些定型的规矩塑造成的完美雕像。 捏碎了青年人原有的朝气,用岩浆熔炼了血骨放到石头模子里,透过华丽的外表下,是老练而可悲的灵魂。 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弧度都是按照要求弯起固定的角度。 平时私下相处的青年,虽然一举一动也会不经意流露出被刻意雕琢的痕迹,但很多时候,是自在的、快活的。 青年温柔而固定的对路过见到的每一个弟子打招唿。 青年是笑着的,像是戴上了温柔美丽的浅笑面具,每个人似乎都很喜欢这样的首席。 可宋缺心里却越发沉重——这样的师兄,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转圈圈,等大家的收藏评论() 第9章 真真假假 主峰禁慾,因此弟子皆是住在山峰上的无数山洞里,用隔音隔视符往自己住的山洞里一贴当门用。 也不怕有什么小偷,剑修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那时时刻刻佩在身上的剑,山洞里大多就一帘草蓆铺在地上。 小小的山洞里空荡荡、黑漆漆,乞丐见了都落泪,小偷见了全要跪。 相比之下,首席的待遇倒是好上一些——也仅仅是好上一些罢了。 苏城住的山洞好歹要比其他弟子大些,一室一厅五十平「大豪宅」,整体从平面看是横着的8,左面是二十平的小厅,右边是三十平「豪华卧室」——比起别人,里面好歹有一架竹架子床。 中间有着极小的,仅能容下一个成年人弯腰的小门过道,连通着卧室和客厅。 小门过道被安上了厚厚的青色珠帘,颇有一丝雅致,也阻隔了他人窥视。 月明星稀。 一个女人安静的坐在首席住的山洞小厅里,面前是一个小药炉,炉上架着小茶壶。女人缓慢扇着小风,面色很是认真,额间碎发被熏出的汗打湿了也浑然不觉。 修长的手指尖因为常年和药打交道有些微微发黄,还有点硬邦邦的茧子,此时正有条不紊的往茶壶里拾捡着草药。 没有称量的仪器,事实上,女人也根本不用什么称量仪器——许婧辰给苏城煎了十年的药,那方子的计量闭着眼睛都能用手摸出来。 「当归……苦莲……」 在即将拿起一包粉末时,女人罕见的停下了手。 她垂眸似是在想着什么,心里更是挣扎异常。 许婧辰想起刚才宗主师兄的吩咐,又转眼想起青年眉目弯弯的样子。 那包红色的粉末无声的放在桌上,似乎是宗主师兄那双发冷的眼睛在直直看着她,又像是无数将要死去的弟子死不瞑目、谴责她为什么还不放。 放……?不放……? 纠结的很。 最后,许婧辰咬咬牙,闭上眼睛狠心往茶壶里倒了一小撮。 药汤颜色本来就很深,红色的粉末很快融了进去,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差别。 第18页 她似乎可以想到温和的青年身体因为之后长久喝着这药逐渐衰弱,最后垂死在病床前的样子。青年不会想到是最好的朋友要毒死他——也许在临死前还会宽慰的微笑着、告诉她不要太伤心。 又或者,青年中途忽然知道了是她下了药,露出惊讶不已、也是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她。 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是做不了朋友了吧? 许婧辰有些失落,扫了眼那满满当当的药碗。 愣神良久,她想倒掉这东西,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端起来。 「咳咳咳咳——」 洞口传来青年剧烈的咳嗽声。 许婧辰瞳孔骤缩,像是被药碗烫到一般,勐的松开手指,那碗落在桌子上。好在才端起半寸,碗落在桌子上并没有碎,只是「铮——」的稳稳落在上面,里面的药汤震了震,撒出一点,但还有大半。 给青年顺气的少年看见山洞里坐着的许婧辰惊喜道「还好许暴龙你在,师兄刚才似乎是受了寒,又咳嗽起来了。」 女人此时还在愣着,浑身只觉得发冷,一时间竟听不见少年冒犯的称唿。 宋缺有些奇怪许婧辰此时古怪的反应,但眼尖的看见旁边的药碗「这是给师兄煎的药吧?」 「是……」女人头脑一片空白,想也不想答道。 少年顺手拿了起来,递给仍然有些咳嗽的青年。 青年刚刚接下,许婧辰忽然缓过神来尖叫道「不要!!!」 青年被喊的一激灵,险些把药洒了出去,但好在手拿的稳。 看着青年疑惑不解的目光,许婧辰勉强压下心虚,结结巴巴道「还,还没放冰糖。」 青年哑然失笑「那有什么关系?」然后将那药汤一饮而下。 果然药到病除,青年惨白的面色逐渐有了些许血色,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剧烈咳嗽了。 许婧辰的手不经意间紧张的捏着自己衣袖的边角,垂眸听着青年温柔的感谢。 怎么办……?苏城已经喝下去了,但好在剂量尚小,之后她也不会再用了,好好用药理调节总能恢復青年的健康。 女人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强调着,好像这样就能获得片刻心安。 「师叔……?」抬首正对青年无比关怀的目光「师叔是有什么心事吗?不如说来听听,总比憋在心里自己难受好。」 不要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话。 不要露出这样在乎的眼神。 明明她刚才是想要杀他的啊。 女人越发慌乱,只是沉默着,沉默着,在青年要岔开话题的时候终于开口道 「看了一本话本子,里面的故事很是让人难过。」 她故作冷静的要将一些话本子里见的、现实里有的东西乱说一气,好像要把心里藏的东西一股气全说出来。 一旁的少年戏嚯道「还有让许暴龙感时伤秋的话本子?」 女人心里很是疲惫,懒得跟宋缺斗嘴,只是自顾自讲起现编的话本子里的故事。 「女孩是被一个高门大户收养的孩子,她整日侍弄花草,也不大理人,只是偶尔发发善心给家里人包扎一二。」 许婧辰顿了顿,似乎是在措辞,又开口道「她的手很稳,鼻子很灵,是天生的大夫。大家都喜欢她,称唿她为善良的医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点也不善良,反而娇纵又任性,对什么都看不起、提不起兴趣 。偶尔救人只是出于一种打发无聊的冷漠心理。」 「直到那一天,女孩遇到了一个被兄长收养的同龄男孩。」 「真烂,接下来是不是他们俩相爱了?」听到这里,少年狐疑道「这话本子不会就是你写的吧?」 忍无可忍的许婧辰眉角勐跳,拽住啰啰嗦嗦的少年的耳朵狠狠拧着。 被拽的耳朵又大了一圈的少年捂着耳朵,拽起一个小凳一屁股坐了下去,示意自己不会插话了。 确定了,许暴龙还是之前的许暴龙,没被人夺舍。 女人沉了一口气,继续畅快的讲着「男孩开始很有朝气,但女孩的兄长总是不满意的——作为大户里的大家长,他想要的是一个成熟冷酷的继承人,于是慢慢打磨着男孩所有灿烂的一面。逐渐的,男孩终于变成了兄长需要的模样,成为了家里最优秀的孩子,成为了所有孩子模仿的、永远温柔、永远不会犯错的标准。」 听到这里,宋缺莫名感到一阵冷意,他总觉得许婧辰这有些没有逻辑的白话里是在暗示着什么真实的东西。 「大家都觉得男孩很温柔,也很善良——女孩也是这样想的,」女人咽了口唾液,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干脆买了个关子胡编起来,尽量做到让故事波澜起伏的像是见了鬼「但是,她亲眼看见了男孩背后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前一秒还在众人面前,温柔给被雨水快要打落的白梅撑伞,下一秒众人离去,却面无表情的折断白梅,一点点,用手指捻碎了娇弱的花瓣,毫无怜惜的把洁白的花扔在泥泞不堪的土里。」 讲到这里,女人故意露出惊恐的模样,装作自己现在就是那个女孩当时的样子 。 听故事的少女歪了歪头「女孩,跑了?」 言下之意,是故事里的女孩看见这样偏执的男孩,是否落荒而逃?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月光漏在女人脸上,她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像是半夜将鬼故事讲到了激动之处,叫人看了有些不寒而慄「女孩她啊——」 第19页 「对这样的男孩一见钟情。」 女人眨眨眼睛,似是虔诚般的说着自己不知道从哪本暗黑小说里借鑑的段子总结道「只有这样的男孩值得女孩所爱,只有这样炽烈的颜色能沾染女孩黑白两色的世界。」 宋缺:?! 又单又直的少年头一次听见这样的病态言论,瞳孔巨震,三观崩碎。 一旁听故事的青年也被这样的偏执言论惊得微微皱眉。 这么听来,是黑暗非主流爱情故事了——颇有几分「你今日断我翅膀,我来日必废你天堂」的真意在。 忽地,女人话锋一转,面露遗憾道「但很可惜,因为一些原因,女孩毒死了男孩。」 苏城:……神特么毒死,男孩是不是叫武大郎啊? 这连起来,不就是兄妹黑暗版的「武大郎与潘金莲」吗?一些原因想上一想,不就是来了西门大官人吗?! 而且苏城是万万没想到,这还是个烂尾的故事,和「主角照镜子被自己美死」的大结局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作者懒而造的孽。 虽然脑子里这样想着,可青年面上依旧是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所以说,我才会有一点难受。」许婧辰恢復了大大咧咧的样子,好像刚才只是为了展示故事效果故意做出的夸张表情「居然不是圆满结局的故事!」 宋缺听着心里越发有了古怪的意味。 到底只是一个故事,还是真实世界的映照? 他勉强的开了个玩笑「总不会女主是你,男主是师兄,你要把师兄毒死吧?」 许婧辰心里一紧,可面上却是一幅随意的神色。 女人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茶壶里还剩些药——要不小茄子你喝一口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把你先毒死?」 听见许婧辰半是戏嚯的话,少年避之不及的连忙摆手「得得得,当我没说。」 然后又鄙视道「这故事真烂,又烂俗又莫名其妙,想来只有你这种奇葩会闲着看上一二这种虚构的东西。」 许婧辰抽动嘴角,宋缺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怎么长了一张气人的嘴? 怎么就烂了,好歹也是她动用自己所有的文学功底,认认真真胡说八道现编出来的啊! 当即是面无表情,又拽了他耳朵三圈。 许婧辰是学医的,下手自然有分寸,劲儿巧,掐的疼,但恢復起来也快。 女人想,这故事里有真有假,也不算是全然虚构了。 傲慢是真,爱意是真,可女孩漠视生命是假,男孩雨中折花落泥是假,就连那最后的结局也是假。 现实中的男孩在一个雨天选了自己的第一把剑,给剑冢里要被涝死的一棵绛珠草撑了一夜的伞 。 直到天光熹微。 草木本无心,可她却有心。 也许自己永远也做不到宗主师兄那样能因为一个预言对相处那么多年的弟子痛下杀手,也做不到万事全要屈服于宗门利益。 她也有自己的立场。 没办法,自己可真是傲慢极了——动摇过后,她仍是相信青年的人品,也相信青年不会做出师兄说的那些事情。 哪怕是百年以后,这位百药峰峰主依旧会诧异当时孤注一掷的自信,但却绝不后悔。 因为苏城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在更了,新的一章放在存稿箱里明天8.00发 第10章 你不专业 许婧辰今天很不对劲,虽然是用一个子虚乌有的话本子打诨过去,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女人的手一直不经意掐着袖角。 熟悉的人知道,这是她撒谎时由于心虚不经意做出来的小动作。 青年垂下眼帘,小绵羊究竟在隐瞒些什么? 屋里的女人和少年二人又拌起嘴来,他们两个简直是天生的冤家,见了面就吵嘴个没完。 被吵的青年又是一阵头痛,以手捂唇,装着咳嗽两声吸引住二人的视线。 「师兄/阿城你没事吧?」 而站在身后抱剑的冷面少女则无声上前轻轻拂过青年的蝴蝶骨给青年顺气。 而后少年与女人又你怼我一句,我怼你一句,一个责怪对方的药毫无用处,另一个责怪对方怎么光顾着吵架没关心苏城。 「闭嘴。」少女也实在被吵的不耐烦,当即冷声道。 宋缺和许婧辰目光带火花似的看了对方一眼,终于意识到还有外人在,都是要脸面的人,抱臂扭头闭上了嘴。 天色已晚,圆圆的月亮快要高挂在天空正上方。 少年和女人沖苏城作揖拜别,临走时,许婧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认真嘱咐道「阿城,茶壶里的汤药你就倒了吧——你现在的病有了些变化,我回去给你配副新药。」 青年点头记下,作为主人沖客人挥手作别。 屋子里就剩下了青年和少女,苏城回头疑惑道「师妹不回七杀峰?」 少女摇头,言简意赅道「等雨。」 苏城心下瞭然,自己答应过少女等到下雨的时候才与她比剑。 又很是理解道「好,那师妹就住在里面卧室的竹床上好不好?」 少女指向洞口处可见的天空,又是摇了摇头。 意思是里屋见不到外面的天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下雨。 真是又倔又呆,一动不动看着外面的天空,估计不劝阻少女的话,她会整夜不睡只为等雨。 第20页 青年无可奈何的从里屋抱来竹床上的凉蓆,把它板板正正铺在地上,又细心压平了边角。 「可明天还有晨练,如果不好好睡觉哪有力气挥剑?听师兄的,乖孩子要乖乖睡觉,否则师兄就不和你比试了。」 这对一心比剑的少女而言可真是极可怕的威胁。 少女终于把目光收回,木呆呆点了点头。 她小心翼翼卸下腰间的剑,把它放在凉蓆最上角当枕头枕了上去,闭上眼睛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就发出睡着了的匀称的唿吸声。 但是,从少女不经意间总会挠挠这,挠挠那来看,明显是在……装睡。 苏城:…… 青年抽动嘴角,又从里面抱出一床薄被,细心的盖在秒睡的少女身上。 吹灭灯火,小厅里唯一的光源就只剩下外面的盈盈月光。 借着发冷白色的月光,青年眼尖的看见放茶壶的小案上还摆着一本书页发黄的书。 书名上用娟丽的字体写着《药理大全》。 看起来是许婧辰意外留下的书了。 青年翻了翻,是一本手稿,里面记着一些药理上的禁忌。 比如说垂丝海棠少量食用可以强身健体,但吃的久了、吃的多了就会身体逐渐衰弱,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 又是不经意的翻动着,青年的手却蓦地停住了。 还是那个娟丽的字体,却分外飘逸的在后面的一页写着大标题《惹火逃妻:邪魅刺客与我的恩爱情仇》。 苏城:?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小小一本《药理大全》后面居然另有洞天。 前面是正经八百药理知识,后面写着的却是许婧辰写的恶俗话本子手稿。 「红衣的青年弯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眼角通红似是疯魔,哑声道,跟了我,命都给你。」 又翻了一页,开头就分外飘逸的写着这样一行字「不可一世的刺客双眼通红,压抑的吻住她。」 整本书里,这位「邪魅」的红衣刺客无时无刻不在红眼,像是眼睛发炎感了染。 苏城思索片刻,如果让他选,他宁可扮演每天每时每刻都假笑的伪君子,也不愿意扮演这位红眼病病的治不好的刺客男主。 青年轻声嘆了口气,把书翻了回去装作无人动过的样子。左手拿着小案上装了汤药的茶壶,踱步走到青色珠帘旁,用右手微微掀开。 发闷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因为卧室没有窗子通风的缘故。 掀开珠帘,就是三十平的卧室。门旁是一架挂衣服的小架。 屋里干净又简朴。 正对珠帘门的竹床上铺着厚重的床垫,又用宽大到垂地的羽毛蓆子盖在上面,一看就很防寒舒适。 竹床旁是一竹子小案,上面放着一盏可以手提的烛灯、几个瓷杯,烛灯里面的蜡烛顶端跳动着豆大的火焰。由于珠帘遮住了外面撒进来的微弱月光,这豆大的火焰就是卧室的全部光源。 苏城先是将手中茶壶放在小案,而后又将披在身上的青衣往旁边的小架上一挂,慢条斯理解开厚重保暖的外衣的扣子,从上到下,一颗又一颗,露出里面白色的贴身里衣。 青年的身体很消瘦,穿着紧身的里衣,隐约可以见到青年后背的蝴蝶骨。 他伸了个懒腰,坐在竹床上脱下靴子,吹灭小案上跳动的烛火。 屋子里陷入黑暗中。青年摸索着进了被窝,枕在有些硬的竹枕上,然后顺手拽下眉山远黛放在枕头下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推移,可青年却罕有睡意。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君子」这一属性扮的过头了,怎么一个反驳他是伪君子的人都没有? 这可不行,他赊了一千积分给自己的「基础剑法」等级拉到满级,要真的最后任务失败,可没法还上积分。 苏城越想越是头疼,死活是睡不着觉,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困意倒是涌了上来。 刚是要睡,就听见床下传来轻声的、磁性的男音,像是深夜引人的鬼魅 「你睡没睡?」 苏城脑子昏昏沉沉,闻言下意识回了句「没呢」,而后忽是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抽出枕头下的眉山远黛,勐的一个翻身。 半夜三更,屋子里就有小厅里睡了的师妹和在床上躺着的他,哪会再有人问他睡没睡? 果不其然,下一刻黑暗的卧室里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刚才头枕的位置被一把刀从床下到上刺了出来。 那宽宽的刀刃正好擦着青年的脸颊捅到上面,若不是躲得及时,恐怕这一刀就要穿了头颅。 苏城又是顺着之前的方向往床边滚,那刀顺着苏城滚的地方一路极速追随,最后还是青年一个跃身跳到地上。 刀顺势横噼开整张竹床。 卧室里漆黑一片,也看不见要杀他的人什么样子,只听见窸窸窣窣的翻身声,那人似乎是从被刀噼开的床下跃了出来。 越是黑暗,越是给人未知的恐慌。苏城稳住心神,起身欲点亮一旁的烛火,却在要碰到灯线时手蓦地一顿。 青年声音平稳道「你戴面罩了吗?」 那人听闻一顿,也没想到青年不问他是谁,也不问雇他杀自己的人是谁,只是问自己戴没戴面罩,于是回了话「戴了。」 「那面罩下可是易了容?」 「尚未。」那人回道。 第21页 「那你不够专业。」青年顿了顿,居然跟要杀他的刺客讲起了道理「万一被人掀开面具,可就露出真容了。」 刺客竟是轻笑出声,像是秦淮楼畔弹琵琶的艷鬼,似是嘲笑青年多管闲事般道「我姓楚。」 苏城垂下眼帘。 他姓楚。 这天下顶尖厉害的刺客,楚狂人杀人时的口头禅。 楚狂人这个名字是世人给他起的,没人知道这人的真名。 他不像其他刺客那般躲躲藏藏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反而杀人光明正大,非要穿着一袭红衣,戴着青铜制的、印有一朵曼珠沙华的面具遮住上半面的脸,杀人前总是好脾气的先告诉人家他姓楚。 这人邪性的很,也蔑视生命的很。 每次非要出没在盛宴里,万人中取了目标的头颅,然后告诉大家你们里面只有一个幸运儿能活。要么冷眼看着一群人自相残杀剩下到最后一个,要么干脆一个一个的杀了剩下最后一个。 反正总要剩下一个人去传播他的事迹。 不是暗夜中的冷血刺客,而是赴一场盛宴的夺命鬼魅。 因为他是楚狂人,所以才对这样的话嗤之以鼻。 苏城想,这人不该叫楚狂人,应该叫趴人床下的神经病。 杀就杀了,干什么非要问一句「你睡没睡」扰人清梦? 屋里漆黑一片,也看不见楚狂人多大个头、什么长相,是不是传言那般像是去结婚的喜庆装扮。 只能从声音想像,应该是个长相妖冶的青年人。 楚狂人很是好心建议道「你不点灯看看要杀你的人什么模样?」 「不用了,」苏城声音很淡,却异常肯定道「你今天杀不死某。」 言下之意,今天楚狂人杀不死他,看了也是白看,日后总有再见面的机会。 楚狂人杀了那么多人,有无名小卒,也有达官显贵,但死亡对万事万物一视同仁,无论活着的时候怎样高洁傲岸,在死前都痛哭流涕、丑态毕露。 这位崑崙首席却一反常态,见楚狂人像是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在这里叙旧,末了还要自信的对天下最厉害的刺客说一句「你杀不死我」。 楚狂人想,这「狂人」之名,真该安在这位崑崙首席头上。 良久听不见声音,卧室里只有两人匀称平稳的唿吸声。 楚狂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咯咯」笑个不停。 「苏首席倒是很有自信,」楚狂人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轻浮「好,我今天不杀你。」 「那个选择题我也听见了,也是好奇的紧。苏首席,我现在给你两个选项,」楚狂人顿了顿,不无恶毒的说, 「要么你挑断自己的左手腕从此再难执剑,要么我现在出去给你崑崙弟子杀个干净——你选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瞎编的药理哈,探头看看有人看这篇文文吗 第11章 三个道理 苏城陷入沉思。 选……选个大头鬼,这两个选项,哪一个听起来都不大美妙。 前者听起来就挺疼的,后者万一楚狂人真的出手把崑崙搅个天翻地覆,最后受苦受累的不还是他这个首席? 而楚狂人则找了竹床尚且完整的地方,悠悠哉往上面坐下,翘起二郎腿,很是不羁。 刺客有一双能在黑夜看清东西的明亮眼睛。 他将手中的刀一收,饶有兴致的看着青年如何选择。 选了同门,就是君子,但又有几个会长久记得这份恩情? 选了剑道,就是小人,虽然保住了拿剑的左手,但午夜梦回想起那些因他而死的同门,剑心恐怕会碎的稀巴烂。 无论选哪一个,苏城的剑道都是废了。 这个选择堪称恶毒,足以见得楚狂人的险恶用心。 楚狂人最喜欢给出这样考验人性的选择,他笑眯眯的耐心等着。 青年此时已经收了往日常见的温和笑容,而是一脸凝重。 良久,青年将眉山远黛搭在左手手腕,似是要划,却又迟迟下不去手。 他长嘆出声,摸索着走到刺客面前,将手里的眉山远黛一递「你帮某划,刺客的手会稳点。」 楚狂人的笑容收敛了些,他想看到的是青年丑态毕露、撕开温柔表象的丑恶嘴脸,却不想竟是位真正的皎皎君子。 他最讨厌这样的人,衬的他像是阴沟里的臭虫。 「你确定?那从此可是再也拿不起剑了,苏,首,席。」楚狂人再次点明这事的重要性。 他终于是一改轻佻,紧紧盯着青年,等待着最后的答案。 而青年似是有些不耐烦道「快点划,划完了某好继续睡觉。」 话锋一转「然后你再去把崑崙主峰那些弟子杀个干净。」 对付楚狂人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就要出其不意打乱他给出的所有选项,才能搏出一线生机来。 苏城在赌,赌恼羞成怒的楚狂人既不会划他,也不会去杀崑崙弟子,反而会拔刀对他出手。 「……」楚狂人微怔,觉得自己似乎是幻听了「你让我划了你的手腕,然后去杀了那群弟子?」 这算是什么?青年这两个选项都不要,表示你随便吧,他只想去睡觉。 真绝,苏城这是走了「我全都要」的极端反义词「我全不要」。 青年心里打鼓,面上却装着露出疑惑之色,似是好奇般问道「不然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的死换某的活,这不是很划算的买卖?」 第22页 而后,青年又随意道「杀人是一项很费力气的活,你先划某的手腕找找感觉,过会儿杀起来不也顺手些?」 语气之随便,像是卖菜的大爷给买菜的大妈又添了棵白菜做添头。 现在楚狂人倒不像臭虫了,像是个半夜来逗笑的小丑。 「你……?!!」 青年打了个哈欠,又把手腕递了递,像是在哄发脾气的小孩「快划啊,不划可就睡了。」 楚狂人往日里都是把别人戏弄于掌心,如今还是头一次被别人耍。刺客怒极反笑,恼羞成怒把手里的野草塞回青年手里。 「我真的会杀了他们。」 闻言,青年笑出声来,破罐子破摔道「那你快去,早去早回。某在这等你,杀完他们记得回来划手腕。」 看着青年满不在乎的样子,楚狂人原本恼怒的心情也微微收敛。 从刚才开始自己就一直被他带着节奏走,完全不符合他的刺客美学。 不能这样了。 楚狂人如是想着,脑中飞速开始思考起来。 伪君子最怕什么? 怕被人直白的揭穿自己的假面。 心下瞭然,楚狂人稳住心态,半是挑衅的讽刺道「你笑的可真假,我看苏首席也未必真的友爱同门——明明前一刻还和他们谈笑风生,现在居然狠心让我杀了他们。」 直白的就差在苏城头上贴一个「伪君子」的贴子。 闻言,青年收敛了笑容,看起来颇有些严肃,虽是看不见对方,仍是尝试用那双眼睛看着,似乎要把楚狂人看个真切。 「你真这样觉得?」 「不错,假死了。」楚狂人见自己终于占了主导权,不由冷笑的极快说道 「我看就是崑崙弟子眼瞎,随便找一个人都能看出你笑的多假。」随即又重了语气「哦,对了。也许大家之所以不说出来,就是为了照顾苏首席脆弱的心灵呢。」 这话句句带刺,稍微有点血气的男人都会被挑起些许怒气。 楚狂人眯了眯眼睛,恢復了往日镇定自若的残忍,冷眼看着青年面色剧变的样子。 若是宋缺被这样骂,恐怕早要怼回去。却见青年苍白的面色变了又变,最终露出欣喜之色肯定道「你说的对。」 他就知道,自己扮伪君子上没有任何问题,楚狂人这不就一眼看出来了本质? 楚狂人:??? 刺客疑心,崑崙首席的脸皮怕是厚如崑崙,拿刺客的刀是划不开的。 刺客锋利如刀的言语像是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面,离奇的反弹回来——反而把刺客气的半死。 楚狂人轻佻的神色阴翳起来。 苏城可以想像到此时楚狂人定然是不悦的,但还没有到怒火中烧,失去理智的地步。 还差一把火。 屋子漆黑一片,青年不紧不慢摸索着小案上的茶壶,仪态优雅的往两个杯子里倒着。 而后青年自己拿着一杯一饮而尽,又把另一杯递给神色阴翳的楚狂人。 「别气了,」青年像是在宽慰一个老友「某有那个大病,麻烦你多担待一二。」 话说的多了,外加上这夜里被反覆气个半死,刺客倒真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看青年将自己杯里的一口饮尽,也就失了警惕,毫不客气的拿过来牛饮起来。 刚入喉咙,楚狂人就呛得干咳起来。 这茶味道好生古怪,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子奇怪的草药味,喝进肚子里也改变不了有股味儿留在嗓子。 他放下杯子,当即抱怨道, 「崑崙首席就连好点的茶都没有?」 青年好脾气的要帮刺客顺顺气,却被刺客手中的刀挡了去路。 刺客的眼睛尖,在黑夜也看的真切,崑崙首席脸上挂着那堪称古怪的笑容。 「忘放冰糖了,」青年若有所思,良久后似是在认真询问他一般 「不知这调养身子的药汤感觉如何?良药苦口,利于病。」 苏城还是稳了稳,没有直接说出来我觉得你有病需要吃药治疗,但这也和直接说出来没差别了。 楚狂人:??? 饶是圣人,被三番两次戏弄恐怕也会生了怒气,更何况楚狂人生性残忍暴虐,否则也不会当了杀人如麻的刺客。 楚狂人当即抽出长刀,发出「铮——」的刺耳响声,也忘了之前的话,发了狠向青年噼来。 那刀「唰」的一下子划过,苏城却拿着柔软的眉山远黛有条不紊的接了下来,不与这招的威势正面接触,反而是让极软的草将极刚的刀刃一缠,四两拨千斤打了回去。 二人在小小的空间中施展不出身形,干脆肉搏起来,刀极刚、草极柔,可苏城硬是拿着极柔的草对上楚狂人手里极刚的刀,短短一会就对上数十招,打的二人皆是大汗淋漓。 「教你的第二个道理,刺客不该拿着长刀,该拿的是像眉山远黛这样又小又不起眼的兵刃。」 最厉害的刺客竟是一而再,再而三被外行人教杀人的道理。 闻言,刺客更是怒极,从腰间抽出另外一把刀噼来。 这是刺客从未拿出过的刀。 刀是弯刀,稍不在意就会被刀身划出小口子流血,更何况刺客的刀时而旋着,时而直击,在黑暗中叫人摸不出规律。 刀的招式不像刀客光明正大的直接刀法,反而像是毒蛇吐着信子、绕着身体缠住敌人,把对方的血一点点放干。 第23页 苏城的剑势也跟着刺客的剑势改变,刚才是以柔克刚,现在刺客的刀也走的是「阴」,透着一股子阴冷残忍的气息在,青年的剑索性就至刚至阳,手中的草不再像之前那般柔软,反而成了天下至刚的剑,气势恢宏,剑招上不避不藏,硬碰硬接下每一道阴招。 见青年使出的只有一个「基础剑法」,刺客万分不满道「怎么,苏首席现在还要藏拙?可是瞧不起楚某?」 苏城:……不是,这里只会基础剑法呢。 可面色依旧平静,淡淡的说道「你还不配让崑崙首席出剑。」 刺客暴怒,挥弯刀的速度更快。青年一时不察,手臂被弯刀不经意划了道小口,逐渐发现有些不对——自己浑身上下居然卸了几分力气,竟逐渐接不住刺客又狠又厉的剑招。一时不察被弯刀挑开手中的眉山远黛。 失了兵刃的青年向后退着,可很快是被逼到角落,脚下一绊将床头小案绊的颤了三颤,「噼里啪啦」碎上一地瓷杯子。 小案上的灯烛落在地上,「碰——」地亮起一道昏暗的烛光来,将习惯黑暗的楚狂人亮的一瞬闭上眼睛。 果然真如传言那般穿着喜庆的红衣,戴着青铜有花的面具。 青年顺势抓住刺客脸上的面具往地上一扔。 这位传言中最是乖戾残忍的刺客不像是杀人如麻的刺客,倒像是秦淮楼里被人娇宠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儿。 但倒是符合那魅色无边的磁性嗓音。 楚狂人有着一头灿若焰火的红色长髮,性格上也像夺人性命的火焰般无情。可长的倒是白白嫩嫩,甚是无害,连个头上也比苏城矮了半寸。 眼角一点红色泪痣,看起来魅惑又勾人。 刺客勐睁开那双红色眼仁的眼睛,阴桀的盯着面前的青年,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手中弯刀一甩,似乎在考虑从哪里割上一刀。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小心我剜了你的眼睛。」 刀尖已经只离青年的眼睛半寸。 红色眼睛,刺客,红衣。 三个词一结合,苏城莫名想起来许婧辰那本书里倒霉催的终年红眼病男主。 楚狂人许就是那男主的现实原型吧,眼珠子红的像是红宝石,让人无端想起兔子,只是楚狂人是钢牙的。 感到危险的青年故作无事的把眼神挪开,淡淡道「你看,总是要易容的。」 言下之意是讽刺楚狂人太狂妄自大,现在不就被他掀开面具看到真容? 刺客的脚轻轻一勾将面具踢到半空,用另一只手抓住重新戴好,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冷意「没关系,我今天杀了你,就没人会知道。」 狭小的空间里,穿着贴身里衣的青年半坐在小案上,双手撑着小案身体后倾。而红衣的貌美刺客则逐步逼近缩小着青年可以移动的空间,一手掐着病弱青年的天鹅颈,一手拿着弯刀,身体前倾向青年靠近。 是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 红衣的妖冶青年不像是在杀人,而像是在和情人撒娇。 白衣的病弱青年长发披散,被掐着脆弱的脖子,脸上是一抹艷红似是害羞,又像是艷鬼般绝色。 灯光昏黄,总给人一种更为暧昧的气氛。 因为向后移动的剧烈了些,之前被弯刀不经意划开的小口被挤开的更大,麻麻痒痒的有些疼,不住渗出些许鲜血来,渗透了旁边的白衣。 刺客眼神一黯,随即带着一种好奇感松开青年的脖颈,看着高高在上的首席因为缺氧脸色微红,被松开后抑制不住的大口大口吸着空气。 楚狂人希望从青年脸上看见惊慌、看见恐惧,但很可惜——这都没有,青年神色淡淡的,像是在包容一个跟他玩笑的孩子。 他揉了揉被掐红的脖子,清了清嗓子,又是重复道 「你今天杀不死某。」 究竟是什么给了青年这样的自信?他就这么肯定自己不会杀他? 刺客愈发恼怒,当即狠狠挥下手中弯刀。 却正对青年从容不迫的目光。 「咚——咚——咚——」 远处突兀传来崑崙警报的钟声,霎时火光四起,似是有无数弟子御剑而来。 外面那耀眼而密集的光,几乎可以透过厚重的珠帘,将整间卧室照的通亮。 「碰——」 莫名的灼热感刺痛手指,刺客下意识扔下了手中弯刀,下一秒就看见地上有些发红的弯刀竟是刀身燃起熊熊烈火,最后化成一滩铁水。 如果不是扔的及时,恐怕自己会被烫掉整根手指。 「师兄。」 未见其人,先闻少女那有些软糯的声音。 青年勐的推开刺客,而后往珠帘处跑去,与楚狂人拉开一段距离。 青色的珠帘被一只白嫩的手掀开,入目的是刺眼的火光。 冷面的少女执着燃烧的长剑,一剑噼毁了刺客的弯刀。 少女身后的山洞外,可见无数弟子严阵以待,就等和刺客一决生死。 一个健步躲到少女身后,青年由衷露出一丝笑意来,他慢条斯理正了正衣襟,垂眸似是在怜悯刺客一般,高高在上的说道 「第三个道理——刺客的话,不能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苏城:反派死于话多 第12章 夜半寻月 他居然又被这位好为人师的崑崙首席耍了。 第24页 楚狂人面具下的脸色铁青,用更为阴桀的眼神剜着躲在少女背后的苏城。 苏城作势往少女背后缩了缩「师妹,你看,他想杀某。」 少女身上杀意更盛,长剑一挑,直指手中没了刀的刺客,声音冷的像是寒冰「你敢?」 刺客也不在乎少女的杀意,只是死死盯着少女背后的苏城。 好的很,这位崑崙首席倒是好算盘——楚狂人的刀是又锋又利,可一刀难敌万剑,崑崙弟子们血肉之躯,再砍也是砍不完,反而会白白废了力气。 自己倒是躲在别人后面看戏。 刺客舌尖抵住牙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苏首席恐怕心里很得意吧?过会儿就会露出得意的笑容,嘲讽最顶尖的刺客也不过尔尔。 却见青年是在笑,只是笑的很柔和,如沐春风,并没有什么小人得志的意思。 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是一湖清水,倒映出刺客、倒映出火光、倒映出世间万物百态——只是倒映,唯独看不出里面有半分多余的情感。 刺客无端的愣住。 那眼神是发着冷的,像是在挑选什么东西。 像是化不开的浓墨,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无趣的在红尘匆匆一瞥。 神明怎么会对无意逗弄戏耍了凡人的命运而有什么感觉?就像是在餐桌上等着吃饭的人,怎么会对鱼的拼死挣扎产生同理心? 哪怕外表再怎样装的温和有礼,可也难以掩盖内里的冷血无情——和乖戾的刺客的内里竟是别无二致。 他装的真好啊。 虚情假意的恶人披上伪善的皮子,倒是成了世人眼中的正道楷模、崑崙之光。 楚狂人越发觉得自己是唯一懂苏城的人,越发想要撕开青年温柔的假象让那群爱戴崑崙首席的人看看。 露出青年那冷酷残忍的内表,狠狠打落下高高的枝头零落成泥,最后看看趴在泥里、众叛亲离的青年是否还会从容、这样在幕后高高挂起、独自看戏。 可现在不是时候。 刺客咬了咬舌尖,压抑住这样炽烈的情感,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来。 红髮红衣的妖冶青年,面具上的彼岸花正好开在眼角处,花梗微微下垂正好落在半露的盈盈泪痣。 「下一次见面,首席还是全力以赴出剑的好,」 他的眼睛里是诡异的光—— 「苏首席,你把项上人头给我护住了,等我回来杀你——」 闻言,被忽视的少女蓦地暴怒,白嫩的手背青筋暴起。 她也不言语,目光灼如明火,只是挥起长剑,剑尖锋芒毕露,划出一道灼热的流火,带着杀意刺了过去。 刺客身影一虚,明明灭灭间竟是在众人面前当众消失。 少女收不住剑势,蓦地整个人穿过消失的虚影,长剑噼在了被砍成两半的竹床上,火焰咬过竹床顺势向上烧去,不多时就将整个竹床烧成灰烬。 苏城:!!! 呜唿哉,这是睡不成觉了。 他严重怀疑,所有人都是来治他的——好不容易要睡了,却被楚狂人噼了床叫起来打一架;好不容易打完了架,却被师妹烧了床,从根本断绝睡觉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楚狂人打也打了,逃也逃了,末了还用挑白菜的刻薄眼光一直瞅着他! 苏城不甘落后,当即用相同的眼神回了过去。 买菜讲价的最终奥义——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眼神一样不要怕,谁丑谁尴尬。 凭什么,自己大半夜的还要不睡觉起来做打工人?! 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显。苏城又与同门虚假客气一番送走他们,长长嘆了口气。 执剑的少女把剑一收,死活是不肯再睡了,只是站在洞口守夜。 「刚才还是多谢师妹,恐怕是师妹去拉的警报救师兄一命对不对?」 少女摇摇头,又点点头。看着青年白衣上殷开的血,不由露出肉眼可见的歉意。 是她来的有些晚了,在青年和刺客打起来的时候就有察觉,又怕自己不是对手,连忙用传音符联络宋缺一个去找人、一个去拉警报。 「没关系,」青年很是理解道「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师妹是应该找人一起过来——师兄很欣慰。」 「救人的前提是救己,否则只是白白添了麻烦,师妹做的对。」 语毕,青年笑眯眯揉着少女的头以示奖励。 被首席师兄表扬了。 少女低下头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自顾自踢着脚边的石子。 被一而再打扰了睡觉,苏城也没了睡意,反而异常清醒 。 青年随手拿起衣架上的青色外衣披在身上,顿时觉得有些厚重,负手慢悠悠往外走着。 洞外月色凉如水。 冷风在额头一吹,算是吹散了仅剩的睡意。 青年闭上眼睛,脚尖轻轻一点飞跃而上,正好踏在有山洞的山峰最高处的平地。 是一处极为宽广的平地,宽广到居然容得下一处灵湖。 崑崙是天下最高的山、主峰是崑崙最高的峰,而青年此时站的,是最高峰的最高处。 云雾缭绕,飘飘欲仙。 这里是离天空最近的陆地,很冷,哪怕是穿了厚衣、用了灵力也能感受到刺骨寒冷。 不敢高声言语,恐惊天上神灵。 第25页 披着青衣的青年轻轻往合拢的手心吹了一口气,便很快化作冰霜。 抱剑的少女紧随其后,也是轻点脚尖跃了上来。 她无声的拽了拽青年袖子,把剑别在腰间,用双手捂暖青年冰冷的、满是疤痕的右手。 「今夜月色很好。」青年反手拍拍少女的双手以示宽慰,然后身体重心下移,单手撑地慢慢随意坐下,一腿微曲,一腿懒散伸直,是极为慵懒的坐姿。他抬头望着明月「左右都是睡不着觉,在世间最高处欣赏欣赏月亮也是很好的。」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只要不是阴天,总能看见月亮高悬夜空的。 少女不解,只是觉得月光下随意坐着赏月的青年是极为惊艷的。 但她还是顺着青年的目光向上望去。 最高处看月是与别处不同的。 偌大一轮圆月,点染着旁边因为夜色太暗而看不大清的云,柔和的用光氤氲着夜幕。最高处看见的月亮又大又圆,隐约可以看见上面的点点光斑,似乎是触手可及了。 少女眼中盛满了盈盈月光,像是被蛊惑了似的,伸出手试图碰一碰像是触手可及的月亮。 这月亮,像是她毕生所求的剑道巅峰,似乎也是触手可及—— 碰不到,少女就恍惚的向前迈动步子继续尝试,然后呆头呆脑右脚绊了左脚摔了跤,整个人落在浅浅的湖水里浇成落汤鸡。 「噗嗤。」 青年哑然失笑,哪有这样的傻人,居然站在地上试着碰月亮。 浑身湿透的少女扭头气唿唿的看了眼笑的捂肚子的青年。 苏城怕少女哭出来,立马闭上了嘴,正经八百坐好示意自己不会笑她了。 然后,少女依旧用那种恍惚的目光看着天上的明月。 她竟是有些莫名的伤感与疑惑,打败了首席、打败了宗主、打败了天下高手,攀遍一座又一座高峰,就真的达到「剑道巅峰」了吗? 如果达不到,那多年辛辛苦苦练的剑又有什么用处呢? 就像现在,她已经站在世间的最高处,可依旧离那轮冷冷的月亮有着那么那么远的距离啊。 月亮发着冷冷的光,似乎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又伸手够了够,可依旧是碰不到的。 少女有些失落了,沉默的看着月亮——如果她头上有呆毛的话,现在一定是垂下来的样子。 她眨巴眨巴眼睛,眼圈红红的,显然又是要哭出来。 这时,青年的声音突兀的在身后淡淡响起。 「师妹,你且低头看看。」 闻言,少女将高抬望月的头微微下垂,眼中霎时亮起一片月光来。 她已经离水里的月亮仅是咫尺之遥。 面前是一汪浅浅却很宽广的灵湖,倒映着明月的影子,幽幽然被风荡漾起几分涟漪,那水中的月又随着涟漪泛起波澜了。 水里的月与天上的月别无二致,都是又圆又亮,不,似乎比天上的冷月更亮些呢,也更柔和、更温暖。 天上月难寻,水中月易求。 若是一味好高骛远的攀登高峰偏执寻月,反而追不到明月,且又会失去多少沿途风景?反而是低一低头,脚踏实地的往前走,也许不经意的就碰到了水里的月亮呢。 青年起身缓步走来,伸手拉起摔在水里的少女,顺手将身上披着的厚重青衣披在浑身湿透的少女身上,然后挽起裤角,自顾自的走进冰冷的湖水中。 衣服暖暖的,还留有青年温热的体温,少女将衣服又紧了紧,觉得暖和不少,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病弱的师兄竟是穿着单薄的里衣,挽着裤角下了水里。 这湖水浅的很,最深处才没过成年人的小腿,只是这样冷的天,湖水恐怕也是很凉的。 更何况青年的身子本就不好,却穿着单衣、露着小腿往湖深处走。 「师兄!!」 她不由有些着急起来,连忙也要下水拉住往里走的青年。 青年回头温和道「你且在那里站着别动,好好暖暖身子。那最深处的水里映的月光最亮,师兄去给你捧来。」 而后,又是疾步向前,在少女愣住的目光中在最深处的湖水弯腰,就真的用微合的双手捧了湖水回来。 少女犯傻要碰一碰天上的月亮,她的师兄就也跟着犯傻,要给少女捧回来一轮亮亮的水中月。 回来的路上怕手中的水洒出来,就蹚着极凉的湖水,慢悠悠、稳稳的走好每一步,最后讨好般往少女面前凑了凑。 那月亮很小,但是极亮。 师兄可真傻呀,还笑话她傻——既然是那处的湖水才能倒映出最亮的月亮,自然重要的是「位置」,而非「湖水」。 可最打动人心的,不也正是这份跨过山海、捧月而来的温柔心意吗? 第13章 梧桐栖凤 穿红衣服的估计都是属兔子的。 楚狂人也就罢了,人家是天生的红眼睛,像是钢牙小白兔;可未来会穿着红衣的杀星却是后天的,现在喜欢红了眼圈哭出来。 都是红眼睛,谁也别嫌弃谁。 看着少女又是要哭出来,苏城是一阵发慌,手一抖把手里那捧湖水洒到地上,溅在少女的鞋尖上,沾湿了半面鞋尖。 古人诚不欺我,女人都是水做的。 少女哽咽了一下,用力的拿袖子抹了抹眼「没事。」 第26页 只是被师兄搞得有些感动。 没事你哭什么。 苏城暗地里寻思,但又觉得如果把眼圈红红的少女单独留在这里不像话。 谁说不是呢,自己堂堂崑崙首席大半夜的不睡觉,把未成年师妹往山顶带。回来时不见师妹,反而首席腿上湿漉漉,连外衣都不知道去哪儿——最后同门一找,发现师妹一个人在山顶上披着首席外衣,站在那里哭哭啼啼。 听着就很让人误会。 实在无奈,以为少女是对那捧月全洒在地上和脚上不满,苏城只好开口问道, 「师兄给你再捧出一捧来?」 少女虽是抹干净了泪,可眼睛里依旧有几分水色,她摇摇头轻声道「不用。」 「那师兄带你下去歇歇?」 少女又是摇头。 软硬不吃,难缠的很。青年颇感头疼,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难道非要他飞上天去给少女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 呵,要是真有那九天揽月的本事,他去做太空人多好,扮什么劳什子见鬼的反派。 似是看出青年的为难,少女握住青年的手,乖巧的用头往手心里蹭了蹭。 她抬头道「在这,待着。」而后将身上青年披给她的青衣踮脚又披在青年身上道「不冷。」 意思是她要在这里待着,这衣服也不用给她披。 苏城寻思着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偶尔心血来潮在冷冰冰的山顶上看个月也就好了,何必整夜整夜待在这里做冰雕玩? 于是,青年思忖着半是威胁道「半夜不回屋子的孩子可是会头上长出两叶绿芽,最后变成新生的小树,不会吃饭、不会说话,也不能练剑了。」 少女原本坚定站立的身子忽是一震。 果然,没有什么比「不能练剑」更能吓住倔的不行的师妹。 但这说法也就唬唬天真犯傻的师妹罢了,若是被别人听见,恐怕总要疑心崑崙首席未免太过童真,编故事倒是水准三流。 少女握紧腰间的剑,似乎是要从里面汲取什么力量似的,而后大步迈向苏城,神色难掩慌乱,语调都是又急又慌「快走。」 嘤,她可不想头上长了绿芽,最后变成一棵不会说话、不会练剑的小树——那简直是太可怕了。 「噗。」 看着急得团团转的师妹,青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用衣袖掩住嘴唇,不让少女看出来。 死活就是不肯和少女一起回去——难免有逗弄老实人的快乐。 见少女越发着急,青年才慢悠悠的牵住少女的手「好,那师兄现在带你回去,就不会头上长出嫩芽了。」 苏城正是牵着少女走着,却发现明明自己已经开始走了,但少女却一动不动像是个石雕,用用力也拽不动步子。 「师兄,」少女一动不动,几乎是要哭出来的声音「绿芽。」 完蛋,自己随口一编怎么还给师妹带来这样大的心理阴影?这孩子现在还怕着自己会头上长绿芽呢。 还是解释清楚的好,不然少女以后的梦里恐怕都是自己发芽长成绿树的噩梦。 苏城一面回头,一面解释道「师妹不要怕,其实师兄是……」 话音突兀停滞,把「骗你的」三个字被默默咽回了喉咙。 恍惚的青年一掐大腿,是疼的,没做梦。 穿着青色弟子服的少女,明明还是那般讨喜的可爱长相,可正中央的头顶却真的有一个绿绿的、分有两叶的嫩芽。 绿芽看上去嫩生生的,是新长出来的模样,还会顺着风的方向往那边摆动,却不会掉下来——明显不是无意夹杂落在上面的,而是真从少女头顶长出来的。 可可爱爱还口吃的师妹,居然真的在头顶发了芽。 「师妹这是……吃进肚子里的西瓜籽长了芽?」 青年的脑子里过滤了无数奇异的可能,最后挑出最常说的一个询问道。 少女惨兮兮的摇了摇头「没吃。」 青年伸手拽了拽师妹头上的绿芽,拽不下来,真真是从少女头里长出来的。 把旁边的髮丝拨到一边,就见绿芽的根部深不见底,若是用力拽上一拽,少女就会疼的惨叫出声。 明明上一秒还是师兄师妹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的治癒片;下一秒却变成了极速恐怖片之师妹的脑袋发芽了。 苏城不可思议,苏城啧啧称奇。 青年伸手试着摸了摸,少女却像是触电般勐地一躲。 睫毛垂下遮住自己的带着有些羞耻目光,少女又是躲了躲,一蹦出了好几米。 没办法,苏城只好劝告道「难道师妹想一辈子顶着绿芽?」 少女疯狂摇头,双手捏着衣角乖乖的走了回来。 二人又是实验开,试图着把那根绿芽扯下来、烧下来、砍下来,可却发现那绿芽像是少女新生出来的身体一部分,是和少女的感觉相连的。 轻轻一碰,少女就会嘤咛出声。 无果,最后少女不甘心的抿了抿唇 ,闭上眼睛发狠道「拔吧。」 虽然看上去是大义凛然,颇有几分英勇就义的意思,但青年还是看见少女因为害怕轻轻发抖的小腿,以及那有些颤抖的唇。 「……」苏城无奈道「也不必这样勉强。」 而后甚是心虚的别过头「说不定……说不定最后会长出一朵小花来,不一定会是大树?」 第27页 苏城是实在想不出来,小小一只的师妹头顶大树的样子——那绝对是恐怖片了,对吧?? 这两个假设听起来都很可怕,少女失去颜色,惊悚到成了黑白两色的小人,虽然没有太多动作与神色,但依旧可以感受到其内心的不安。 救,救命,这两个她一个也不想要。 二人一时无言,空气中瀰漫着一股分外尴尬的气氛,青年不时偷偷瞟一眼师妹头顶,委实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学了大言灵术。 「叽?」 忽是传来一声稚嫩的鸟叫,红色羽毛的小火凤呆头呆脑从剑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扑棱」的扇着翅膀,缓缓飞到少女头顶,兴奋的跳来跳去,那双小黑豆眼紧紧盯着少女头上的嫩芽,最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像是插头插在了错误的插座空格上,又或者是开启了什么特殊的机关,少女与头顶的小火凤居然发起分外明亮的光芒来。 周围的月光形成点点光团,摸起来倒是暖暖的,它们调皮的聚集起来,往少女的方向飞去。 那耀眼的光芒紧紧包裹着少女,将她整个人的身影都覆盖住了,逐渐生长着、上拉着,与无边的月色竟是交相唿应的情形。 像是在月下的点点萤火,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幅极其美好的景色。 那光团最后不断聚集,将少女包裹成形成树苗的形状,逐渐向上不断长着,在最高的地方飞快朝着天边生长,最后「碰」地一声勐的炸开枝叶,长成了一棵茂盛的光树。 点点柔和的光芒飘在树底下,是很唯美的场景。 一时间,青年竟然是惊讶的忘了言语,只是目瞪口呆的抬头看着那棵高可参天的茂密光树逐渐散去光点,露出它真实的模样。 是一棵极茂密的绿树了,半圆形的顶端,让人莫名想起西蓝花的形状。 看着应该挺好吃的。 苏城这才恍然想起,师妹是不是要被这么一棵大西蓝花压死了? 青年倒吸一口冷气,摸了摸头顶想要拿眉山远黛把师妹挖出来,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刚才眉山远黛被楚狂人的弯刀挑到了地上。只好疾步上前,蹲在地上一边高喊着「师妹你还好吗?」一边试着用手挖土把师妹救出来。 苏城不是土拨鼠专业,所以他不善挖土,挖了好一会儿就挖出一个浅浅的小坑,离树根不知道有多远的距离。 「师兄——!!」 少女的声音却是从树顶上传来的。 透过层层密密的绿色枝叶,青年终于是找到了本该是土里埋的师妹。 少女躲在最高处的枝干上,惬意的坐在树干上摇着双腿,透着叶子里的缝隙看着自家师兄满头大汗的傻乎乎在地上拿手挖土,还不时拿着带着土的袖子擦汗,原本灰尘不染的首席竟像是只花猫。她一边笑的花枝乱颤,一边终于忍不住唤出了声。 「师妹,」青年颇为幽怨的看着她「你学坏了,连师兄都要逗着玩儿。」 听着首席这般幽怨的语气,少女更是止不住了的笑——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极为畅快的大笑,几乎都要笑岔了气。 笑着笑着,少女拔出火焰般颜色的长剑直指天上明月,眼中灼热如焰火。 剑灵火凤恢復巨大的身形,火红色的羽毛在月光下显得极为光滑、极为耀眼,张开羽翼,拖着长长的尾羽在高空中绕着几乎高可通天的梧桐树飞着。 凤栖梧桐,可剑灵火凤却是绕着少女缓慢飞着,最后昂首将凤爪停在少女的剑上。 火红的尾羽是中心镂空的,半搭在少女的肩膀。 这样骄傲的少女像是发着光的,只是这光不是来自于月光,而更像是是少女自身发着的无形却耀眼的光。 连天上那轮的圆月,在今夜也不过是少女的陪衬罢了。 她才是今夜不可辜负的主角。 而在一峰之隔的剑冢,灰衣的道人似有所感,停下了翻着什么的手,微微抬首望向远方。 冰冷的剑冢里却有着淡淡的花香。 千秋百代,各有天骄。 可这么多年,他见过的天骄不少,但陨落的也不算少。 像是野火烧不尽的野草,明年春风一吹就又生出来新茬。 于是他莫名的想起来在自己要收宋缺的时候,青年那恳求不要收别人做弟子的目光。 可道人却并没有什么太多感觉。 因为这是一个规律——对他来说也就只是一个冷冰冰的铁律。 既然大弟子的右手拿不起剑走不到巅峰,那他就换一个弟子培养。 崑崙首席能者居之,这么多年他默许苏城在首席之位待了十年,又如何不是抱着让大弟子做后人的磨刀石的想法? 「又是一个天才啊——算是第三个喽。」 旁边的老人半靠在躺椅上,耷拉着眼皮,在灰衣道人旁边打着哈欠,似乎又是困了。 两人中间是一竹案,上面摆着棋盘,棋盘上面则满是黑白色的棋子。 灰衣道人平静的重复道「第三个。」 七杀峰的师妹是第三个真正领悟出自己剑道的人。 而世间更多的人,可能穷尽一生也找不到真正属于自己、被天道认可的「道」。 崑崙里第二个悟道的是当年的崑崙首席苏城,在七岁时就从剑冢拿到了自己的第一把剑,在雨夜中撑伞护草,在第一道天光乍起时,于万众瞩目下找到了自己的「道」。 第28页 第一个……第一个是崑崙宗主。 灰衣道人陷入回忆之中,慢慢回想自己在很久以前是怎么寻的「道」。 太久了,记不大清,好像是当年刚踏在崑崙主峰最高处,就心有所感起来。 大道无情,只有踏到最高处时,才能看见所有的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4 08:13:14~2021-05-24 20:4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陵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何处寻道 许婧辰几乎是慌慌张张拽着宋缺往苏城那里跑。 虽说是御剑前行,但到了的时候已经是万籁俱寂,也见不到经歷大战的样子,似乎是完事落定,这场危险已经是结束了。 少年从飞剑上一跃而下,细心的看了看地上,没有鲜血的痕迹——也就是说,刺客是看崑崙人多势众跑了,并没有产生冲突。 天色已经不早,周围却没什么人,也没传来什么「首席遇害」的消息。 看来这事有惊无险。 可依旧是不放心的,少年站在洞口喊着苏城的名字,而一旁的百药峰峰主则皱眉自顾自快步进入。 「阿城不在这儿,他甚至没把眉山远黛带在身边。」 少年跟着进来——果然不见苏城身影,屋子里明显是有打斗的痕迹。伴着昏黄跳动的烛光,寻找良久,他勉强是看见了地上的野草捡了起来。 不禁疑惑起来,许暴龙什么时候眼神这般好了? 但这疑惑也只是片刻,很快就疑惑担忧起苏城如今的情况。 「在这——!」许婧辰话音刚落,就见一青色袍子的青年被一少女公主抱在怀里,施施然从天上转了一圈,又很快向下坠落,最后少女脚尖轻点地面,侧对着二人站好。 这位冷面的杀星师妹此时披着过腰的长髮,用褐绿色的细长藤蔓从头顶乖顺延伸粗粗把头髮一拢,半露出有些小的侧脸。 气质上似乎有了很大改变,像是月下的妖精。 宋缺看着少女,莫名想起了梦里红衣披髮的女剑客。 以前的少女虽说是冷着脸的,但看起来总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但现在的少女,虽然还是少女模样,却更接近一种成熟的气质。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 少女将手臂微微下倾,让怀里明明比她高大的多的青年顺势脚踩到实地上。 宋缺顾不得想这么多,只是一个跃步抱住了青年「师兄——回来就好,真是吓死人了。」 青年被撞的向后一倾,但是没倒。 「怎么还是这样莽撞?」青年顺着少年柔软的发来回揉揉,像是在揉一只跟他撒娇的小狗狗「师兄就是和师妹去上面看看月亮,除了崑崙主峰,师兄还能去哪儿?」 而后看向站在那里把弄眉山远黛却不敢上前的女人,笑了笑道「师叔晚好,辛苦师叔从百药峰老远跑一趟。」 女人无端红了脸,目光不定「啊……没,没什么。」而后鼻尖微动,闻到一股淡淡的血味,甚是担忧道「阿城,你受伤了?」 青年一顿,而后宽慰般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不行,我是医者,让我看看。」 向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女人罕见的露出严肃之色,一把抓住青年纤细的左手腕往自己身边勐拽。 苏城一时不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勉强稳住步子站好。 认真起来的女人和平时判若两人。 女人的长相是不俗的,柳叶眉、双眼狭长、朱唇点绛,像极了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只是平时表现的有些浮夸,让人莫名忽视了花容月貌。 百药峰峰主静时像古代仕女图里温柔娴静的仕女,动若……嗷嗷喷火母暴龙。 「师叔?」 许婧辰不答,只是兀自检查着青年身上血腥味的来源,素手一寸一寸沿着青年的左手手腕处上移检查,虽然隔着厚重的衣衫,依旧可以感觉到女人指尖的温度似的。 摸不到问题,女人皱紧眉头,自顾自将青年的右臂衣袖上挽,在冷风中露出青年洁白如玉的小臂,果然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结痂的小口子,约摸有半寸长。 冷风一吹,小臂上浅浅的汗毛莫名立起,苏城一时辨不出来是因为女人温热的手搭在上面激的,还是被冷风吹的。 只好又开口提醒道「师叔。」 仍是不答。 许婧辰垂下眼帘,又认真的将手指搭在青年苍白到可见到青色血管的手腕,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没什么大碍,我回去给你开些药。」 天色居然已经熹微,从远处位于西边的高峰处缓慢探出红色的顶端,将略显温柔的光洒在空中的云朵,也一视同仁抛下光网照亮万物。 像是许多年前在剑冢的一幕。 这时许婧辰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离苏城这样近。 刚才看病把脉的认真,竟像是个色中饿鬼般把病弱的首席师侄往自己怀里方向一拽,先是把人家左臂隔着衣服摸了个遍,而后又似不满足般把青年右边袖子撸上去把脉。 羞意勐地上涌,女人的羞红从脖根涨到整张脸,然后像是触到了尖锐的小针把手勐的收回。 她瞄了一眼苏城此时的神色——青年此时却没有什么太过出格的表情,只是笑着看着她,只是眼神很是古怪。 第29页 里面似乎充满了慈父之爱,没有一点羞涩的意思。 一时间,许婧辰心里头所有的旖旎爱意被这眼神一扫而空,像是大半夜被人临头浇了一盆冰水。 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比喻? 许婧辰自己也不清楚,可这感觉只是一瞬,下一瞬青年明明笑容亲切又温柔。 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眼神差点粉碎了师叔的小鹿乱撞之心,苏城只是自顾自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腕。 「谢过师叔。」 而后,青年用同样慈爱的眼神看向抱剑不语的青衣少女「师妹此番悟道,不如今日找机会庆祝一二?」 少女摸了摸那悟道后在头顶生长出的细长的两个藤蔓,眼睛亮闪闪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悟道好啊……等等,」宋缺先是随声附和,而后露出难掩的诧异之色「悟道?!她?!」 悟道——悟是大彻大悟、幡然醒悟;道是天道、是人道、是心道,一旦选择就要坚持走下去至死不悔。 悟道可以很难,世上的大多数人活的浑浑噩噩,穷尽一生也只是随波逐流的按照被迫走上的路向前走着。 悟道也可以很简单,机缘到了,也许你只是看一看月亮,受到某个人某句话的激励鼓舞,甚至是旁人一个肯定的眼神——就坚定了自己真正想要走的那条路。 梦里无论是自己还是这位没有名字的师妹,谁都没有真正悟出来自己的道。 梦里的宋缺仰望着堪称冷酷的师父,像是仰望着一座不可逾越的险峻高山。哪怕有着天生剑骨,纯雷灵根的极致天赋,可师父仍是不满意的。 灰衣的道人总是用那双没有多余感情的眼睛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被随意摆弄的死物。 「不够。」 「刚才的剑法还不够完美。」 「身为弟子表率的亲传,怎么可以这样的懈怠?」 以及梦里师兄表面关怀,背地里却嫉妒怨恨的样子。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成人的他到最后也没悟出来自己的道来,只是在师父死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的崑崙宗主,成了新一个修无情道的「师父」。 而师妹…… 宋缺蓦地想起梦里的红衣剑客抱剑站在崑崙之巅的模样。 她双眼遍布黑红血丝,已经是入魔的模样,挥剑指向梦里的自己冷冷道「拔剑。」 梦里已经是崑崙宗主的自己却并没有拔剑的想法,只是淡淡道「你疯魔了。」 为何疯魔,梦里的宋缺倒是没有点明。 可现在却告诉他,梦里一辈子悟不出道的师妹此时悟出了属于自己的道。 这话倒是无需作假,悟道之人或多或少自己身上多出点奇异的东西来,比如师兄,自他七岁悟道后身上便有了淡淡的雪松味的体香。 再看看少女头上看似是发套,实际上是从头顶长出来的藤蔓,宋缺一时更肯定了「师妹悟道」这件事,不由好奇问道「你悟出来的是什么道?」 少女调皮的眨眨眼,顿了好久,终于大发慈悲开口道 「你猜。」 「……」这语气倒是神似首席师兄,宋缺抽抽嘴角道「这个怎么可能猜出来?」 少女眉眼弯弯,继续逗他「再猜。」 确定了,这是被师兄带坏了。看来再问少女也不会告诉他,宋缺将目光看向苏城「师兄,你知不知道她悟出来的是什么道?」 旁观悟道全程的苏城当然知道……知道个毛线啊。 原主的悟道经歷倒是一切有迹可循——雨天象徵着「危难」,小草象徵着「弱小」,撑伞的原主象徵着有能力保护弱小的「强者。」 如松柏,终岁不凋,仍是撑起一方天地——故而有着雪松味。 联繫起来,就是原主走的是要守护众生的道。 可师妹…… 月下长树、头上生草有犄角,悟出来的又是什么道? 嫦娥奔月道?吴刚砍树道?玉兔捣药道?而最终奥义是要回她的快乐月亮? 虽然觉得这些推测似乎也很有道理,但…… 有道理个鬼。 他是脑子抽了才会拿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推测荼毒崑崙好少年,还要不要崑崙首席的脸面了? 思及此,苏城背手高深转移话题道「大道三千,何必拘泥于旁人之道?你要走的,是你自己的道。」 「自己的……道?」 少年果然不再追问少女悟出来的道,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梦里的自己修的是崑崙宗主一脉相承的无情道,可这条道真的就是自己真心想要走上的道吗? 扪心自问,不是。 自己根本就不是冷心冷清的人,七情六慾未断,如何能称得上「无情」? 「可又该从何处找到自己的道?」 恍惚间,少年半是呢喃的自问出声。 青年俯身,轻轻点在少年胸口认真道 「在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24 20:42:10~2021-05-25 11:2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三 1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一探真心 「道在心中。」 于此同时,行踪不定的灰衣道人瞬移半坐在崑崙之巅由小师妹悟道而生的大树上低语重复着苏城的话。 第30页 他的耳朵很灵,或者说,整个崑崙每一处都在他的神识包围下。 道人天生是一幅好皮囊,哪怕穿着平凡的有些土气的灰色宽大道袍也压抑不住面如冠玉的俊美长相,最引人注目的是剑眉下一双古井无波的琉璃眼,如果不是在看人时有些聚焦感,或许会觉得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道人是个瞎子。 他的气质像是崑崙山巅一捧雪,给人一种又干净,却又出奇的冷的感觉。 最为有趣的,是腰间配着一个有些破旧的金色荷包,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小人,一大一小牵着手——像是小孩的简笔画。 是完全不符合道人气质的东西。 荷包里散发着淡淡的花朵清香,这香气极淡,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灰衣道人此时正抱着一只白兔,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摸兔子的头顶——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但这样的温柔动作让这位冷冰冰的崑崙宗主身上多了些红尘气息。 兔子似乎是在磨牙,奋力挣扎拒绝着头顶大手的抚摸,但都是无济于事,小兔兔的力气怎么可能比过被称为「崑崙仙」的灰衣道人? 「花言巧语。」灰衣道人皱眉,又简洁的总结了苏城的言论。 道人的评价一点未错,道在心中这一逼格满满的言论在苏城这里根本称不上是真正的点拨,顶多算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花言巧语。 它听起来很高大上、也确实很正确,但实际上就等于什么都没说,是很难加以领悟的东西。 说白了,这句话就是—— 玄乎的大忽悠学。 「你觉得呢?」 忽然,道人在空无一人的山巅如是问道。 兔子忽是放弃了挣扎,将小脑袋瓜趴在道人大腿,露出死鱼眼的表情。 道人也不着急着什么回答,只是自顾自揉着兔子的软乎乎的耳朵。 「别揉了,」最终,还是「兔子」受不了这安静的要命的气氛「你这傢伙是不是有病?」 如果苏城在这里的话,定会露出分外诧异的神色。 因为道人怀里娇憨可爱的小兔,此时发出的正是夜里和他对峙的楚狂人的声音。 楚狂人愤愤的勐蹬兔蹄,却发现道人受到他的骂语和冒犯根本连脸色都没变,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 唿—— 楚狂人似乎明白崑崙首席连刀都划不破的厚脸皮是传自何处了。 又想到夜里的失手,楚狂人霎时觉得恼怒。可是他此时被崑崙仙变回了一只白兔——本该阴翳邪魅的表情就变得皱皱巴巴、像是兔兔战略性噘嘴撒娇。 更让人想揉兔头。 道人的手一顿,自顾自又是说道「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楚狂人冷笑道「花言巧语,口蜜腹剑。」 道人沉思,觉得那只是一种直觉,似乎也不值得跟人解释一二。 而楚狂人又是开口道「你要真觉得不对,亲自下场试试不就好了?」 而后又嘲讽道「你们崑崙人心都坏的很,师父不像师父,徒弟不像徒弟——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好师父竟然要杀他?」 「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人。」 而后,道人从树上一跃而下,脚步极稳的落在地面。 宋缺给的那个本子上的东西,在核实后一个又一个发生了。 如果苏城真的会在未来做出那样的事情…… 万死莫辞其罪。 一片绿叶被风下,在半空中打着旋儿,正好是落在道人头顶。 道人微微低首,那叶子就正好落在他半张开的右手手心。 握紧拳头,那叶子所在的空间就被压缩起来,最后松开手时,那片叶子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扔在地上。 「你说的对,是该去试试他的。」 而后,又冷冷道「你真没用,老朽把你从剑冢放出来,不是为了养一个废物。」 兔子忍住心底的怒火,尽量平和不惹怒这位经常抽风的崑崙仙「我会杀他——可你不也有所保留?苏首席手里的绛珠草空有形而失一半神魂,根本是入不了药的。」 「那是你要考虑的东西。」道人似乎想到什么,淡淡道「老朽也不知道,绛珠草的另一半神魂身在何方。」 「事实上,如果真的知道另一半神魂在哪——你以为还能轮的上你用?」 闻言,楚狂人陷入沉默。 他当年带人打上第一宗崑崙为的就是传说中的绛珠草,如今被困在剑冢已有十年。 昔有仙草绛珠,生于世间苦寒之地,长于杀气血染之处。传言为仙人怜悯疾苦苍生所化,可解世间万毒、破心障、传万法。 早该想到的,以崑崙仙这般利己的心思,怎么可能就这样把绛珠草放在剑冢不用? 要么是已经用过了,要么……是绛珠草现在根本无用,就是一根废草罢了。 「空口画大饼——你就不怕我恼羞成怒,再带人打上崑崙?」 道人也不理会楚狂人的无能狂怒 ,只是沉默的将兔子的头往抱着楚狂人的手臂上狠狠按去,好像是要在此直接杀了楚狂人。 力气越发加大,紧紧扼住兔子的喉咙下压,也不管对方如何挣扎,只是冷漠的要夺去一条性命。 最后,在楚狂人快要因为窒息晕过去的片刻,道人大发慈悲松开了手。 第31页 楚狂人从道人冷漠的双眼中读出他的意思:随时会掐死的蝼蚁,哪怕你是魔尊、也是天下第一的刺客——可有什么能耐翻出浪花? 怒不可遏的刺客正要跟道人辩驳,自己好歹也在十年前差点让崑崙灭门,不久前还安排人在崑崙大比上大闹一场——堂堂魔尊,怎么就成了道人眼中不入流的蝼蚁、废物? 忽然心里一阵严寒,刺客似有顿悟,不由惊道「你故意的!!!」 两次事件,这位崑崙宗主竟没有一件及时出场。 可神识布满整个崑崙的崑崙仙,真的会这样迟钝,竟然连这种大事都无法察觉吗? 十年前,恐怕是故意让崑崙陷入危局,而绛珠草两半神魂间自有联繫,以此尝试逼迫出另一半的绛珠草神魂。 可绛珠草的神魂没有出现,反而是崑崙首席苏城凭藉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以废掉右手的代价护住了崑崙,而最后崑崙仙姗姗来迟,将躲在暗处浑水摸鱼进入剑冢偷仙草的自己封印了足足十年。 上一次的宗门大比,如果宗主崑崙仙亲自出手,那些魔修小卒哪里有机会浑水摸鱼造成动乱? 故意的,是故意让苏城失了人心,默许宋缺上位为新的首席。 而现在,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居然干脆要将弟子杀之而后快。 「宗主,你的心可真狠——可我还有一事不明,崑崙底蕴丰富,也不怕养一个闲人废物,可为什么偏偏要杀了苏城?」 道人垂眸,将那双琉璃眼的目光放在地上,他认真道 「就凭老朽知道堂堂魔尊居然原型是兔子。」 如果不是宋缺本子上的记载,他也是想不到,威风凛凛的魔尊、耀武扬威的刺客原型会是只白毛兔子。 楚狂人:「……」 他想不明白,自己是兔子与必须杀苏城有什么紧密联繫,只当道人是在唬他玩,不由气闷的将头偏了偏,躲过道人那双有茧子的手。 打不过,还不许兔子发脾气不让你rua头了? 而道人却不是很在意,放下那只揉着兔头的手,自顾自往远处走,用神识传音给山顶下面的青年传音。 「小城,上琼顶一叙。」 * 琼顶之上,两个青年人对立而坐。 一人灰袍抱兔,一人青衣玉容,看上去似乎是在沉默的悟道静思。 中间有一石桌,上有一壶、二杯,渗着淡淡的茶香。 都有三分仙风道骨,在阳光下似乎带着光芒,又被笼罩在云雾之中。 飘飘欲仙,似乎下一刻就会问鼎大道。 灰衣道人有一下没一下顺着怀里的兔子,而青衣青年则安静的看着,一语不发。 像是一幅静默的水墨丹青。 可苏城只觉得头疼。 他们两个已经这样一个时辰了。 好不容易把宋缺忽悠瘸了,把二女忽悠走了,可以找一处阴凉地好好休息睡觉,结果被便宜师傅叫到昨夜赏月的地方一叙。 叙……叙个毛线。 苏城开始还能保持平静,在心里却默默思索起来关于这位崑崙宗主的剧情。 崑崙宗主,被尊称为「崑崙仙」,外表是个高冷长相的年轻人,但真正的岁数已经不可考察。 算是修真界里数一数二的前辈。 他颇有几分工具人的作用在,每天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偶尔心血来潮去宗门大殿处理处理事情,但大多数的事情,都是推给原主这个崑崙首席。 在剧情里,崑崙仙就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收拜入宗门的主角宋缺做徒弟,扔给宋缺一本功法开始佛系散养;第二次是当众处罚把宗门大会搞砸了的原主;第三次就被原主偷袭一剑穿心成了灰白小照片。 这位冷心冷情的无情道修士,心里头第一位是大道,第二位是宗门。结果大道是没修成,反而被每天当工具人使唤的原主搞死了。 唏嘘一句好像有点惨。 青年强行挂着营业性微笑,板正标准的跪坐在灰衣道人对面。 眼前这个灰衣道人,就是原主的便宜师父了。 长的倒是标准仙侠剧里面冷清仙人脸,上面写满了「我很高冷,勿撩」,就连平直的嘴角似乎都表明了「爷很高贵,你们不配」。 好听点叫面瘫,难听点叫装13犯。 最绝的是,他有一双像是玻璃珠子的透明眼睛,被太阳光一照似乎都会反射发光,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电眼逼人」吧。 由于道人正面对太阳,那眼中反射的光正好对上苏城的眼睛,险些把青年晃瞎。 琼顶的风景在白天也是很不错的,可为了表示尊敬,苏城只能这样连眼睛都不敢眨,直勾勾看着一言不发的灰衣道人。 而道人也在沉默的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目光是很平和的,但内里却锋利如刀,似乎要把眼前人灵魂的每一寸都剖出来细细观察。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出慌乱之色。 苏城这样想着,心中越发警惕,直接平静的与道人对视。 道人也在打量苏城。 眼前的青年,明明和印象时一样的病弱安静,恭敬的在自己面前乖巧不语,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 是哪里不同?道人想不明白。 最终,道人选择率先收回目光。 二人无声的争斗也就此打住。 「你昨天睡的好吗?」 第32页 面瘫道人似乎终于受不了这样沉默的气氛,率先开口问道。 青年违心的点点头「师尊无需关心,某并无大碍。」 然后继续沉默如鸡。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灰衣道人好一阵头疼,往日的徒弟好歹会接下话茬,把这话题谈论下去,可如今的苏城却是软硬不吃,就认真听着自己这个师父的训诫。 可问题是,他其实,不那么擅长亲情上的言语——尤其是对两个徒弟。 他恍然间终于意识到罚跪后的弟子哪里不同了。 以前的青年,虽然在自己面前沉稳安静,可依旧避免不了在眼中流露出渴望自己关爱的孩子气。 而现在的青年……目光隐隐涣散,不知道愣神到了什么地方。 于是,道人试探开口道「你可有什么想和为师说的?」 「却实有些话想对师尊说,」青年回神,沉默片刻,犹豫开口道「可是……」 「你尽管说,为师今天不怪你。」 想起青年夜里受了惊吓,如今的不同大概是被吓到而有些古怪。 也罢,今天就不怪他。 无论是问剑道、谈刺客、说委屈,他今日都好好的听着就是了。 灰衣道人这样想着,一双眼睛罕见的露出一丝慈爱。 「……」 青年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大清。 道人皱眉「没吃饱饭吗?大声些。」 青年的嘟囔声大了一点,可依旧是模煳不清的。 「唿——」道人遮不住厉色道「再大声点,嘟嘟囔囔些什么?!」 从未听过如此新奇的请求。 苏城啧啧称奇,但还是扮演着好徒弟的人设,决定满足他的愿望。 青年清了清嗓子,用如雷的声音贴近道人耳朵高喊道 「师尊你斗鸡眼——」 空谷传响,哀转久绝,十二峰若有若无传着回音。 「尊你斗鸡眼——」 「你斗鸡眼——」 「斗鸡眼——!!!」 第16章 大雪与红 这不是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是一头扎向死神怀抱,还要螺旋爆炸那种。 在苏城最开始小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系统就惊得差点乱码。 [你疯了?你居然骂此方世界的战力天花板斗鸡眼?!这个真的会死的小老弟儿!你现在的积分可不够復活!!!] [崑崙仙貌似没听清——听哥一句劝,别皮了,老老实实换个话题打岔过去,或者换句话敷衍他。] 苏城沉默着,也不理它,最后悠悠回应道[他不会杀某——至少现在不会。] 系统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苏城是听了劝告,结果事实告诉它—— 真的勐士,就敢于直面淋漓鲜血。 苏城面对天下最厉害的修士,在人家耳边吼出来一句「师尊你斗鸡眼」。 在苏城脑子里的系统如果是生命体,此时一定是被刺激的嘎一下子抽过去。 现在的状况也不算怎么好,整个系统崩溃的连内部数据都蹦出来了。 舒坦了。 骂完这一句后,苏城顿时神清气爽,觉得大半夜被楚狂人叫起来睡不了觉、大清早被崑崙仙叫过去商谈的憋屈全部一扫而空。 什么起床气都没了,真好,浑身上下被琼顶的风吹的凉哇哇的。 [……] [能不凉哇哇的吗?崑崙仙的剑都拔出半寸来了!] 缓过神来的苏城定睛一看,果然眼前的灰衣道人神色虽是淡淡,可右手已经把腰间的剑拔出半寸。 道人的剑带着内敛的杀气——恐怕道人是第一次被人愚弄成这个样子。 崑崙仙的剑就名崑崙。 深藏鞘中,鲜有出鞘的时候。 而如今,却已出鞘半寸,剑身闪着寒芒,结着冰霜。 青年却像没感受到杀意般疑惑道「师尊教导徒儿诚实待人,难道徒儿说错了什么?」而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惶恐作揖道「是徒儿越举了。」 见青年示弱,灰衣道人又恢復了冷静。 事实上,修无情道的人感情一向淡淡,很少因为言语上的冒犯暴怒。 之所以会动了杀意—— 与青年的冒犯话语没有任何关系。 而是因为,青年的一举一动现在逐渐无法被预料。 崑崙仙手中的木偶,如今挣脱开绑在关节的线,从一眼就可以看透的孩子成长为一潭看不到底的深水。 以前崑崙仙虽然知道了青年会杀他,但出于认为青年是可控因素,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可自从青年因为碎剑新选了眉山远黛为剑,苏城本身就从「可控因素」转换为可能真会做出本子上事情的「不可控因素」——杀心遂起。 而在刚才的试探中,「不可控」与「不可预料」的对话促使崑崙仙杀意爆发至极点。 可苏城不光是自己的弟子,也还是崑崙首席。 自己身为崑崙宗主,不能无故把青年杀死——而且如果真的杀死还没犯过大错的苏城,恐怕自己也会生心魔。 思及此,灰衣道人面不改色的把崑崙剑收了回去。揉揉自己的脸颊,试着眨巴眨巴眼睛调整眼仁方向,而后认真问道「现在还斗鸡眼吗?」 不愧是修无情道的,果然么得感情,自己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反而是怀里的兔子,很有灵性的以头抢灰衣道人臂尔,几乎是要笑抽过去了。 第33页 青年乖顺的摇摇头,示意道人他已经恢復正常了。 忽然,道人将怀里抽了疯的兔子往苏城那边推了推「你要不要养这兔子?」 养兔子?苏城下意识感到很抗拒。自己已经养了一只狗、一只羊、一只鹅,现在还要他养一只真正的兔子。 也不是很想开苏式农家乐。 而且……这傻兔子看起来就很不聪明的压子,小腿一蹬一蹬,像是得了羊癫疯。 看起来不大适合做麻辣兔头。 苏城惋惜的把目光从那只兔兔的脑袋上艰难移开,吃了傻兔子的脑袋,估计自己也会变傻。 做不了麻辣兔头的兔兔没有任何兔生价值。 瞥见苏城眼里的打量与抗拒,灰衣道人点点头道「好,既然你不要,那他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楚狂人:?! 他似乎意识到了道人之前说的「老朽不养废物」的意思——这是道人给他的最后一次刺杀机会。 如果苏城救下他,同意收下他做宠物,那楚狂人就可以活下来,在平时相处中去刺杀苏城。 反之,就是一个死字。 刺客的生死,居然就在猎物的一念之间。 何其荒唐。 灰衣道人说到做到,当即把拎着楚狂人的脖子缓步走向崖边。 楚狂人原本是有恃无恐,后转为又惊又惧,疯狂挣扎着,低头往下看去——就见下面深不见底,只能看见云雾缭绕,浓厚的包围着山。 灰衣道人的手并不是很稳,左摇一下,右晃一下,来来回回似乎随时准备把手里的兔子扔出去。 像是操纵提线木偶的傀儡师,冷情的上演着一场偶戏。 也许下一秒,自己就会「嗖——」的一声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开出血花来。 这样的未知才更让人恐惧,楚狂人的肾上腺素飙升,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也分不清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死亡的兴奋更多些。 那一刻,尤其喜欢看同门相残戏码的刺客终于意识到了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人是何等心情。 玩弄人心的刺客被人扼住咽喉,脚底就是万丈深渊。 如果楚狂人现在是人型,恐怕一张俏脸此时会因为唿吸不畅憋的通红,而现在他的口中已经满是浓重的血腥味,好像随时就会吐出一口心头血。 他几乎是从嗓子里硬生生憋出来的微弱声音骂出来「崑崙……」 话音未落,灰衣道人似是残忍、似是不解般歪了歪头,一双透明的琉璃眼平静的盯着挣扎的兔子。 熟悉道人的人会知道,他在不满。 不满楚狂人连兔子都做不好。 兇险瞬生。 本来整只手都在扼住兔子的短脖颈,现在勐的松开后三指——现在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极松的握着楚狂人,可这样松的力度根本无法提供阻止下降的摩擦力。 楚狂人在下滑,似乎下一刻就会从高处掉落碎个稀巴烂。 事实上,他的头已经慢慢开始从道人松开的手指中滑下去,还可以感受到脸颊上那茧子在上面划过的硬感。 道人还在等,等苏城一个答案。 在生死边缘,楚狂人想了很多,想的画面也很乱、很杂。 最初的时候,他似乎是被那个温柔的女人起名为楚逍遥。 好像也有过许多快乐天真的时候?不太记得了。 结果有一天却告诉他,他的父亲是魔尊。 是一个极冷极冷的雪天,小小的他和垂死的母亲被村里的人流放到大雪纷飞的雪山。 母亲递给他了一把小刀,吩咐他等她死了,就用这刀划开她的皮肤,靠着那血活下去。 血是世上最温暖的东西。 浇在身上是暖的、喝在肚子里是热的,像是和母亲血液交融,能让人坚持着走下去,活下去。 漫天的雪,满地的红。 男孩像是醉了,满脸都是红晕,沉醉的卧在血红色的雪地上。从高空望去,那血浸染的雪地则正好是一颗心的形状,瘦小的男孩蜷缩在心的中央,像是蜷缩在母亲怀里。 被父亲的人发现的时候,母亲已经硬邦邦成了冰块,只有楚逍遥活了下来。 他被接回了另一个冷冰冰带着恶意的家。 兄弟姐妹养蛊般的自相残杀,信任的朋友反手一剑,那个总是冷心冷情的前尊主父亲高高在上的冷漠眼神——无形中杀死了懦弱善良的楚逍遥,剩下的躯壳就是乖张残忍的楚狂人。 据说,人死前是会放映自己的一生的,又称为「回马灯」。 楚狂人的脑子里的画面越发杂乱无章。 有他拿着母亲死前留给他的小刀,用它刺入母亲僵硬身体的画面。 有他在夜里一刀了结年迈的前魔尊父亲,最后坐在宝座上万万人之上的画面。 有他出入华灯之下,把前魔尊留下的暗棋一个一个刺杀,顺便玩弄人心、玩了一场又一场血腥残忍的「游戏」的画面。 有他成为魔尊后带兵打上崑崙,却被崑崙仙镇压于剑冢足足十年的画面。 浑身越发感到冷意。 楚狂人在心中自嘲,这也算恶有恶报?他无药可救,现在还想着要血洗崑崙。 崑崙仙绝对不会想到,他眼中的蝼蚁会在这十年把稳固剑冢的符咒联繫己身。 只要他死,剑冢的剑会立刻陷入暴动——而自己留下的最后一步暗棋奸细就会出手让整个崑崙为他陪葬。 第34页 良久等不到青年的话语,不耐烦的道人彻底将两指分开,任由手中的兔子坠下。 死亡,原来是一种极为无力的感觉,也是一种…… 分外解脱的感觉。 自己像是一个轻飘飘的泡泡在上方下坠,且速度不断的在变快,浑身的血似乎都因此涌上大脑。 风如利刃,割的脸颊生疼,可自己的脑子却像是被无数东西包围住,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只能安静等待着最后死亡的到来。 死亡不分高低贵贱,哪怕生前再怎样声名显赫,死后最后也只是一捧尘土。 蝼蚁就是蝼蚁,哪怕爬到再高的位置,依旧会被更高处的人踩死。 在正面此世的最强者,这种生死由他人掌握的感受尤其明显。 忽是传来一个如玉石相击的声音,似乎是神明在天国的低语。 「等等。」 宛如天籁。 刺客血红色的双瞳骤缩,几乎以为自己幻听。 那声音很平静,也很轻,似乎像是低语了,大脑一片空白的刺客几乎都要听不清的。 青年又重复说,等等。 这一次是能被人听见的声音。 原本利如兵锋的冷风截然而止,疯狂的下降感消失,终于身上有了着力点。 道人蹲下身子,伸手往下一捞,随意抓住兔子直立的毛茸耳朵,也不管会不会伤到兔子,又顺手把楚狂人往青年怀里一扔。 楚狂人下意识警惕的竖起汗毛,一口咬在青年要揉他头的手指上。 兔牙是很锋利的,一下子就咬开口子流出血来。 被咬了指尖的青年蹙眉不语,但还是没勐的把怀里不听话的兔子扔出去,只是微微挣开兔口,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兔子毛。 恍惚的楚狂人试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像是哑了般。 赚回一条命——楚狂人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说什么,谢谢善心的青年最后阴差阳错救他一命? 又或者警告他离自己远点?他救的不是一只无害的白兔,而是一只会咬他一口的毒蛇。 但下一刻刺客的所有想说的话都被道人冰冷的眼神止住了。 崑崙仙能杀他一次,也就能杀他第二次。 这种感觉……太像那个被他捅死的老傢伙曾带给楚狂人的压力。 自己和青年,竟然如此相似。 顶上都有一个要求太高的冷血「父亲」,且他们都随时准备好下一个「孩子」替换自己。 他和苏城像是被提线的木偶,按着主人的心思往该走的方向走着—— 只是他选择挣脱那无数的细线破茧成蝶,而苏首席却被细线包裹戴上了完美假面。 无力感油然而生。 楚狂人稳住心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宁可做害人让自己活下去的毒蛇,也不愿意再做以前那个傻乎乎把心给别人糟蹋的兔子。 此时的青年浑身上下满是破绽。 因为是崑崙宗主在旁边护着,苏城此时的警惕心在最低。青年微微低头,把怀里的兔子颠了颠换出一个让楚狂人和自己都很舒服的抱法。 从楚狂人的角度,此时正好看见青年纤细修长的天鹅颈,白色的皮肤下就是浅青色的血管。 只要自己轻轻一跃,尖锐的兔牙就会撕开上面的血肉,然后整个身体沐浴在青年温热的鲜血里。 就像那个雪天,拿刀的男孩蜷缩在满是血红色的大雪里活了下来。 看着青年流出血的嫣红指尖,楚狂人莫名觉得很渴。 他红如宝石的眼睛颜色逐渐加深为血红,直勾勾盯着那在眼前晃着的青色血管。 有力的后腿随时准备一蹬—— 忽然头上凉凉的,然后因为刚才拉扯着血红有裂口的兔子耳朵舒服不少。 楚狂人这才发现,青年的修长手指灵活的在兔耳朵上按摩。 那手指没有什么肉,兔耳朵几乎有些硌得慌。但是由于青年的手是凉的,所以火辣辣的伤处很舒服。 兔子的身体下意识乖巧的往青年手指凑了凑,用有些湿的鼻尖蹭蹭青年的手心。 是淡淡的雪松味,还混着来自指尖的一点血味。 蹭了会儿忽然发现不对,又神色难辨的将头收了回去。 算了,总有机会的。 「怎么忽然打算养他了?」 灰衣道人抬眼漫不经心问道。 他想到了很多答案,可以是告诫他不想造成杀孽、可以是想要送给师弟师妹、也可以是许许多多别的原因,却不想青年这样认真回答—— 「徒儿只是讨厌鲜血。」青年神色淡淡,不卑不亢道「您如果真要杀兔子,火烤也好、水煮也好——把兔子从空中扔下去,见了血,总是有点噁心的。」 「而且,高空抛兔,砸到别的弟子就不好了。」 灰衣道人露出一丝困惑。 他的大弟子、崑崙首席苏城,他是越发看不懂。 说是善良,可却残忍的表示你可把兔子拿火烤、那水煮。 说是残忍,可却不但救下楚狂人,还关怀起万一砸到了人就不好了。 角度很清奇,思路很诡异。 至于那句「讨厌血」,则被道人当做是苏城的託辞。 灰衣道人认真思索一下,觉得青年第二个理由似乎有些道理,也就失了想杀楚狂人的兴致。 第35页 他无所事事的起身,负手看着山巅下的景色,忽是开口道「退下吧,两天后将重新举办今年被魔修扰乱的宗门大比。」 「宗门最近倒是有了很好的苗子,他们应该有一个梯子往上面爬——把上面尸位素餐的人踢下去。」 青年怀里的兔子的耳朵动了动。 崑崙宗主这是什么意思?就差直接说出来「你不行就赶紧换人做首席」了。 楚狂人抬头看了看苏城,可青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在崖边上的灰衣道人面色平淡,微微抬首看向蓝天,透明如琉璃的瞳孔像蛇一般危险竖起。 他当然知道,楚狂人留下一步暗招,将生命与剑冢封印相连。 一旦楚狂人身死,剑冢的封印立刻会解除,里面的剑将会暴动伤人,外加上魔修奸细趁乱里应外合,那崑崙危也。 可现在到少了很多顾虑——比如说,宋缺的本子里明确记载了那些人是魔修奸细,只要适当时机除掉他们就是了。 现在不对那些奸细下手,其一是为了通过他们给魔修们传递一些假消息混淆视听,其二…… 也是为了试探苏城。 一旦苏城开始接触那□□细,那他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直接废了苏城首席之位——也有了足够的理由,杀掉他。 俗称,钓鱼执法。 接着,道人忽是回首给了苏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小城,这次不要让为师失望。」 抱着兔子的病弱青年似乎没有听懂道人的话语下的阴险心思,只是低头看不见此时神色。他低眉恭敬道「尊宗主令,定不负宗主期望。」 * 跳下琼顶的苏城抱着兔子,慢悠悠在主峰上散步。 而系统一路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真奇怪——你为什么肯定他不会杀你?] 苏城摸兔头的手一顿,垂下眼帘掩住里面的情绪 [不是不会杀,只是现在不会杀而已。] 崑崙仙不会因为一句冒犯的话就杀了自己的弟子——若是能被一句话挑起强烈的情绪,那这么多年的宗主是白当了。 人老成精,像是崑崙仙这样不知活过多少岁月的修士…… 苏城总结一下,这是个有能力、冷静的像是怪物一样的傢伙,怎样警戒都不为过。 崑崙仙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合适的、杀掉首席的机会。 想起剑上那彻骨的寒意,苏城毫不怀疑崑崙仙对他的杀心,哪怕对方这杀心只存在于那一刻。 可单单是言语上的冒犯,真的会让冷心冷情的崑崙仙产生这样大的杀心? 这一点苏城很是不解,把疑问压在心底,他开始思索起崑崙仙安排的任务。 两天。 真会给人出难题,让徒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安排好这样大的盛会——自己倒是心安理得的在摸鱼。 简直比老闆让员工三天内不眠不休完成十个不同方案还丧心病狂。 就算真的在两天内仓促安排好新一轮的宗门大比,未免会出大大小小的乱子。 摆明就是故意让自己出丑。 苏城缓缓揉着怀里的兔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青年先是困惑,而后又觉得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完成而惆怅,最后他又蓦地释然起来。 既然这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 那还费力做它干什么呢?! 只要自己在两天内完成「撒着欢捅了崑崙仙一剑」这个剧情,就可以不管什么宗门大比,跳槽去魔修那里做快乐城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城: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六一快乐呀大家 第17章 图穷匕见 盘坐在崑崙琼顶,灰衣道人闭上眼睛,双手掐诀各放双膝位置,心念一动就将神识关注锁定在远去的苏城身上。 无论青年办没办好这件事,他都有了对付青年的藉口。 办不好,就以「首席无能」为由夺了苏城的首席之位。 办的好,就把更多的事堆积给他,总有一件是做不好的。 失去了首席之位,以他的性子恐怕是不愿一蹶不振的——要么踏踏实实从新练起,要么选择与魔修奸细勾结。 若是青年在此情况下大彻大悟,初心不改,崑崙仙自然不会对他下手,但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 反之,亲手杀之。 放下心中所思,灰衣道人全神贯注把神识放在苏城身边。 此时的青年并无任何着急的样子,气定神闲的抱着兔子这走走,那逛逛,一点都让人想不到两天后要举办崑崙的宗门大比。 不远处的宋缺与师妹正在练剑——少年隐隐落后于悟了道的少女,手中的青光剑处于下风,时不时会被少女手中艷如烈火的长剑击歪。 宋缺的脚步略显凌乱,可试探几招后就摸清了少女出剑的规律,脚下生风,手上的长剑抓住时机一挑,竟从下风反客为主,将对面的少女击退半步——趁着少女按照死板剑法上的「格挡」横剑相对,青光剑虚晃下移又极速上指,擦过少女的长剑,青光剑尖正好挑在少女下颔。 苏城在一旁看的真切,师妹输在了缺少实践,才会被实力不如她的宋缺击败。 同时,也更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位天才的天赋有多可怕——短短半日,就能和已经悟道的师妹相抗衡,甚至隐隐有超越之势——还是在自己没悟道的情况下。 第36页 如果是右手完好的原主,大概可以心平气和的将这位有天赋的师弟看做是简单的对手。 可问题是,原主在十年前魔修入侵崑崙后那右手已经是废了,在首席的压力与实力大幅下降的双重打击下,看见这样的英才,只会产生深切的嫉妒。 「师兄!」 正练剑的少年一眼看到了与挥汗如雨练剑的同门们格格不入的悠闲青年,用袖子抹去额头的大汗,高兴的挥挥手,而一旁的少女干脆勐扑过去环住青年腰身表示喜悦。 宋缺不甘落后,绕到青年背后抱住。 顿时形成两片面包夹芝士之势。 苏城把怀里的兔子微微往右臂颠了颠,才空出一只左手揉了揉两只小崽子。 「兔子!」少女率先发现了师兄怀里一拱一拱的小白兔,小心翼翼揉了揉那双看上去很软、也很脆弱的兔子耳朵「可爱。」 楚狂人:? 兔子眼睛里露出一丝恼怒,她才可爱,她全家都可爱——这简直是耻辱!哪怕用「阴险」这样的词夸他也好啊,结果说魔尊……可爱? 哪里可爱?!兔兔发誓,等到自己变回人型,崑崙弟子他一个不留!!!都要片成渣渣!!! 当即眼中露出一丝嗜血的光,张嘴咬向少女的手指。 嘎吱! 身体忽然被人抬高,正好与少女那粉嫩颜色的指尖擦过,最后兔牙反而咬到自己的下唇,传来麻麻的痛感。 正是不满,就听青年开口道「这孩子才从师父那里拿过来,怕生的很,小心被它咬到。」 少女点点头,显然是没有揉够兔兔脑袋,露出分外遗憾的眼神。 「师父养的?!」从后抱住青年腰身的少年露出惊讶之色。 怎么会不惊讶呢?冷冰冰的师父,私下里居然会养一只毛茸茸的可爱兔子?那会不会还有别的是大家不知道的? 说不定……还会像好妈妈一样为兔子织毛衣……? 宋缺不敢深想,越深想就越可怕。 而后,又恍然道「师兄刚才是去见师父了?」 青年点头「嗯,为了后天重新举行宗门大比的事情。」 「后天……?」宋缺沉思说道「未免也太匆忙了些。宗门大比的会场因为魔修入侵捣乱,已经碎的不能再用——哪怕全力抢修,起码也要半个月才能再次运行。」 「此外,宗门大比需要的其他安排同样不少。会场布置、安保工作、受伤弟子的及时治疗问题……这些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啊!哪里可能在两天内做完?」 可是如果完成不了的话,轻则会被师父批评,重则会失去人心,一件件小事积累下来,首席之位恐怕就要换个人做。 可苏城的生命中,首席这两个字已经印入骨髓,如何能接受这样大的落差? 少女也思索想通,同样露出担忧之色。 这个思路也是苏城想的——它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险恶要求。 但青年还是宽慰的拍了拍满脸担忧之色的少年少女的肩膀,用肯定的语气道 「想来这也是一种考验。放心,一切都有师兄,总会想出来办法的。」青年顿了顿,露出真切的几分笑意 「修士不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存在吗?」 怀里的楚狂人竖起耳朵,颇为无聊的眯上眼睛。 能有什么办法,崑崙仙摆明了是要为难苏首席把他拉下马——身为弟子,难道可以违背师父的意思,说不干就不干了? 两天内每分每秒认真做了都难免出现纰漏,更何况如今已经是第一天正午,青年还没有任何行动呢。 天上又不能掉大饼。 思及此,兔子摆了摆毛茸茸尾巴揪,百无聊赖准备睡上一觉。 在没有防备的苏城怀里动手? 当然不,楚狂人杀人从不掩饰,每次必然在盛大的宴会上出手,于千人尖叫中取目标头颅。 宗门大比就是个很好的埋骨处。 而现在要好好休息才是。 青年的臂弯微微上下颠动,像是哄人睡觉一般。 刚闭上眼睛打算入眠,就听见青年淡淡的声音「看来今天没办法为师妹庆祝悟道了。不如这样,待宗门大比结束,把这只很肥的兔子烤了一起吃。」 楚狂人:??? 理智尚存的少年露出迟疑之色「可这不是师父给的兔子吗?要是吃了……是不是不太好?」 苏城想了想刚才灰衣道人毫不在意的高空抛兔的行为,觉得这兔子对便宜师傅似乎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于是更加坚定要吃兔兔的想法。 虽然这兔子傻乎乎的,但刚才掂了掂重量,还挺沉——不吃脑袋就没有太大问题,可以烤着吃兔子肉。 修仙之人辟谷修行,所以鲜有口腹之慾,喝喝几口茶就算是吃饭。 这些日子嘴里淡的很,非常需要一些荤腥解馋。 这样想着,青年又是把目光放在怀里的兔子上。 虽然缺了孜然辣椒,但味道想来也是不错的,很适合解馋—— 苏城沉默的向少年伸出自己被兔子咬了的手指,看见上面的牙印,又看看兔子露出的兔牙,宋缺忽然是意识到什么。 而后,他恶狠狠道「吃!我帮师兄烤。」 楚狂人:?! 变回兔兔原型的刺客先生或多或少有些受兔兔思维的影响,红色的豆豆眼被吓的渗出泪花花,勐的扑到青年怀里。 第37页 兔兔委屈.jpg 少年明明脸上还有几分稚嫩,可此时却硬要做出穷凶极恶的样子,看上去倒有些好笑。 苏城安慰了一下怀里的兔兔,然后笑着往少年脸上捏了一把。 「小缺和师妹今日练剑感觉如何?可有什么收穫?」 「尚可,」少女指了指宋缺认真答道「劲敌。」 「嗯,师兄就知道师妹和小缺难分敌手——你们二人多多比试一二,对双方的好处都是极大的。」 苏城意味深长的一笑,向来目光追随于最强者的师妹如今会正视宋缺,甚至给出「劲敌」这一评价—— 男女间的爱情,就是由「不打不相识」开始,再由「床头打架床尾和」结束。 青年不由感慨道「你们要好好相处啊。」 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喝喜酒呢。 二者点头表示明白,但宋缺心里却觉得师兄的话若有所指,颇为古怪。 忽地,少女想到什么,又扯了扯苏城袖子,示意自己有东西悄悄给他。 苏城把怀里的兔子递给宋缺,被少女小跑着牵到一处阴暗角落。 「师妹要给师兄什么礼物?」 听见青年的询问,少女笑着从袖子里勐的抽出来一道寒光,定睛一看,居然是把一寸长的锋利匕首。 苏城大惊,抽出眉山远黛疾步后退,却见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腹部一捅。 捅的一看就很用力,刀刃似乎全部没入肚子。 这是什么碰瓷行为? 目瞪口呆的苏城四下张望,怀疑下一刻就会蹦出来无数修士把他重重包围,崑崙仙以杀害同门为理由顺势一剑把苏城斩杀当场。 事发突然,青年脸上的笑意都僵硬的不能再僵硬,就看着少女被刀捅了的地方呲出泉涌般的鲜血。 青年试着堵了堵,但发现毫无用处,这喷血量怕是死的不能再死。 「师妹,你何故害师兄?!」见了血的苏城头昏目眩,几乎是崩溃般喊了出来。 而少女已经是软踏踏倒在苏城怀里,她往青年温暖的怀里靠了靠,拔出匕首塞给青年,张了张嘴巴虚弱道「礼物。」 什么礼物,哪门子礼物?? 这明明就是陷害,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被塞手里匕首的苏城正崩溃着,忽然发现这血的触感实在是太过粘稠,而且闻一闻是一点儿血腥味都没有。 好古怪。 青年沾了点已经闭眼躺在他怀里的少女身上的「血」放在嘴里,酸酸甜甜,明显是番茄汁。 用另一只手轻轻按在匕首尖上,往下压压,那匕首的刀刃居然缩回了刀柄,从刀柄里面呲着番茄汁。 果然,是弹簧的。 「……」 关心即乱。 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的苏城面无表情,毫无怜惜的把怀里装死的好逼真的熊孩子往地上一推。 少女也不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露出分外无辜的神色,可怜兮兮的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师兄。 苏城被这无辜又可怜的神色浇下怒气,开始无可奈何的思考师妹究竟被谁带成了这个样子。 思考良久,他果断把锅甩给了宋缺——毕竟,除了宋缺之外,还有谁可能影响教坏师妹呢? 青年面无表情的把弹簧的匕首放进袖子 「下不为例——作案工具没收。」 作者有话要说:  弹簧的匕首与番茄汁,很重要。 下面的文应该就会正经一点……() 第18章 温柔是刀 少女大受打击,起身踮脚要够青年手上的匕首,但青年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把匕首高高举起,就是不把手里的匕首还给她。 「不行哦,小孩子可不能玩这样危险的东西。」青年举着匕首,游刃有余躲过少女的小手「由师兄保管,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苏城比师妹要高的多,踮脚伸臂后比软乎乎的少女不知高了多少。 少女的手臂左摇右晃,就是拿不到匕首,于是就气急败坏拿右手摇了摇腰间别的长剑唤出火凤,示意让日常状态下拳头大小的火凤飞上去把青年手里的匕首抢回来。 小火凤兴致勃勃,清亮的「叽」了声,刚展开双翅飞上青年头顶高度,就发现缩小版的香草美人坐在青年头顶,阴森森的看着它。 小火凤莫名因为寒冷竖起羽毛,颤颤巍巍回头看了眼主人。 看见剑灵好怂的样子,少女鼓励的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斗志。 小火凤已经不是昔日的小火凤了,而是有悟道加持的小火凤! 这样想着,少女疾声命令道「锤她!」 这真的好强鸟所难啊。 碍于是主人的命令,小火凤还是颤颤巍巍的靠近那抹散发着冷气的绿色,小爪爪轻轻停在青年头顶,然后伸出翅膀扇动一下,怂巴巴的用翅尖羽毛的顶端划过「敌人」的小脸蛋。 很轻,像是在扇风。 被「攻击」的香草美人纹丝不动,双手优雅的将裙角掀起,然后勐的高抬左脚,从上面飞速下降正中小火凤头顶中央的大羽毛。 力度极大,大羽毛已经不再酷炫,而是软趴趴的贴在凤首,一路垂到凤喙,看上去可怜兮兮。 被反过来锤爆的小火凤「嘤嘤嘤」哭了出来,小豆豆眼里含满泪水,双翼像是螺旋桨一样飞快扇动,熊扑到少女怀里。 第38页 如果小火凤是人型,现在一定是「呜啊呜啊」的狂哭出来。 兇巴巴的香草美人实在太太太过分了呜呜呜…… 少女陷入无边沉默。 究竟是为什么,自己的剑灵总是比不过师兄的呢?明明可以和宋缺的雷龙五五开,却不比香草美人平a一击。 看着沉默的少女,青年柔声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话虽是这么说,但如果是香草美人输了,苏城恐怕立刻会变脸不认人,抄起眉山远黛和香草美人一起锤爆小火凤。 但是吧,现在不是赢了么。 这句「胜败乃兵家常事」说的分外顺口。 而后,青年的声音更柔和,似乎带着蛊惑的意味「师妹,你这把匕首从哪里来的?能不能告诉师兄?」 知道了后,他好立马把那人按在地上锤。 原本在青年头顶耀武扬威的香草美人闻言莫名僵硬石化起来。 正安慰小火凤的少女不知苏城心思,当即回应道「许……」 还未说完,香草美人忽然暴起,勐的跳起飞旋一脚正好踹在刚才假装受伤的腹部。 力道极大,颇有气急败坏的意思,将少女踹飞后重重击在墙上——那墙瞬间出了裂纹。 上层的墙一个倾斜,掉下来一块碎砖头,好巧不巧砸在少女头部。若不是有头顶的藤蔓缓冲,恐怕是要砸的头破血流的。 但现在状况也不是很好——少女被从天而降的砖头砸晕过去,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配合上满身的番茄汁,总有一种身在犯罪现场的感觉。 青年看了眼罪魁祸首。 香草美人此时故作无事的背手走道,一个跃步跳到青年身上,慢悠悠爬到头顶,小手拍拍眉山远黛,就隐身缩了进去。 生动的展示了,只要跑得快,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苏城不知所措,苏城满脸疑惑。 他一时不知道该去吐槽什么好。 根据师妹那个「许」字,苏城几乎可以判断出这把弹簧的匕首的来歷——是师叔许婧辰的。 真厉害,许师叔有时候是百药峰的医者,有时候是结结巴巴的花痴,有时候是脾气暴躁的暴龙。 但她的真实身份是写《惹火逃妻:邪魅刺客与我的恩爱情仇》这种文的话本子写手,现在看来恐怕还是自导自演将话本子编成话剧的奇才。 不然怎么会用的上这种没有威力的匕首道具呢? 不愧是崑崙,卧虎藏龙。 可问题是,香草美人怎么对许婧辰掉马有这么大的重视? 苏城抽出髮髻上的小草,用狐疑与审视的眼神紧紧盯着它,可剑灵香草美人却坚决不肯出来。 对峙良久没有什么效果,青年只好嘆息一声停止对峙,将眉山远黛握在手心。大步上前将手指往昏倒的少女鼻尖试了试。 还好还好,师妹还活着。 可该怎么把师妹送出去,又可以很好的避免别人误会自己这是杀了师妹呢? 苏城看了看师妹身上的番茄汁,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番茄汁,越发觉得这很难解释——根据现场来看,自己像是个丧心病狂的犯罪嫌疑人,对未成年师妹痛下杀手。 可作为要脸面的人,不能受这样的污衊。 青年又仔细检查了少女的头部,上面只是藤蔓部分轻微擦伤,头髮下的头皮没有丝毫损伤。 探脉后也是一样的结果。 既然如此,那他就以弹簧的匕首为笔,以番茄汁为墨,在地上给师妹留信息写自己已经提前走了,让师妹醒后自己回去就是。 才刚写个开头,少女长睫微颤,似乎是要醒过来了。 心虚的苏城立刻一个手刀噼了过去,让刚有甦醒迹象的师妹又沉沉昏睡过去。 噼完后苏城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要噼她呢!师妹醒来不就直接说了,压根不用写字留言了啊! 苏城咒骂着自己的反派职业本能——做心虚事的时候,总不想让别人看见。 总结一下,脸皮不够厚。 可现在没有任何办法,苏城只能拿着沾满番茄汁的弹簧匕首往地上一笔一划写着留言。 [师妹亲启……] 写了一半,又觉得这样书面化的语气未免太过严肃,还是活泼轻快些好。 青年皱着眉用脚把地上的字蹭乱,又换了一种可爱的语气 [致我可爱的崽崽子……] 苏城一边想着内容,一边修改着之前的内容。写了良久,直到太阳从正上方挪到西边,月亮慢慢升起来。 忙活了小半天,青年最后伸了个懒腰,发现可能是自己刚才的手刀过勐,师妹竟然还没有醒来。于是认真的品读着自己的「大作」 [致我可爱的崽崽子, 种子班的师妹子,你好吖! … … 总之,刚才那两下(包括手刀)都是香草美人子干的,和你无辜的师兄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你可以来追责我的剑灵的责任啊!] 最后落笔 [来自你可敬的师兄子,么么哒!] 更诡异了,像是幼儿园小班老师在哄孩子,还是故意卖萌那种。 语言狗屁不通,语法凌乱难辨。 青年满头黑线、心里骂骂咧咧把那可爱体的留言横扫胡乱擦了起来。 胡乱的还未擦完,就听见慌乱的脚步声,以及明显的拖拽重物的声音。 第39页 中间似乎夹杂着什么人痛苦的低声呜咽。 苏城警惕起来,手里的眉山远黛也被灵力催发的极为坚硬。 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隐隐见的一个小脑袋瓜探头探脑往这个阴暗的角落看。 是苏城刚来时劝他的扫地小童。 此时小童瞳孔骤缩,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怎能不吓一大跳? 满地的红色,在墙角满身血看着已经死掉很久的少女,以及眉目温和却拿着满是血的匕首的青年。 就像杀人留姓的楚狂人一样,青年也留下了一行不整齐的字,空格不定、满地鲜血中勉强辨出里面的内容。那字写出来的内容分外张狂,最后连起来就是—— [崽种,来追我啊!] 看后小童诧异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狂,这比楚狂人还要狂无数倍。 简直就是——法外狂徒啊有没有?! 丧心病狂、没有人性。 绝对是魔修没错了。 而青年则露出错愕之色,像是被人撞破行兇时的尴尬。 兇手此时放缓了语气,满脸祈求的看着扫地小童狡辩道「这位师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他手里还竖着那把带着血的匕首,连脸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鲜血,眼中满是疯狂——显然一幅被撞破后要灭口的模样。 扫地小童下意识咽了口唾液,浑身发冷。他顾不得别的什么,连忙急道「苏师兄莫杀我!我,我,俺和你是一样的!」 急得是连口音都出来了。 苏城:?! 青年疑惑道「这位师弟,什么是一样的?」 闻言,扫地小童努力拖动着身后的黑色包裹,那里面东西看起来就很重——小童气喘吁吁的把包裹上面的绳子解开。 包裹里的东西看着是活物,还很有活力,只是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受了伤。 难道是扫地小童偷了崑崙的什么奇兽要去卖? 苏城好奇的探头看,然后整个人愣在那里。 里面不是什么奇兽,而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倒霉蛋。 少年显然是受了伤,而此时蜷着双腿,腹部极度贴近大腿部位,极具艺术感的以胎儿蜷缩于母亲身体的形状被捆住手腕脚腕。 他被白布绕了脸部一圈捂住嘴巴,右眼下方半寸处被剑划了一道小口,正缓慢的流出血来,显然是刚才和人打过一场。 呦呵,小倒霉蛋是宋缺啊。 * 今晚的月亮是很黯淡的,天上的星河也不算明亮,只能隐约从乌云中透出点点光芒。 好不容易适应了外面,宋缺微微抬眼,就看见师兄满身是血的低首看他。 少年下意识感到安心,像是见了母亲的雏鸟,抬头向青年展示自己受伤了。 很奇怪,青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安慰他,或者是心疼的给他上药。 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看的宋缺浑身发寒。 察觉到不对的宋缺又看了看旁边,就见此地居然满是鲜血,还有在墙角浑身是血、生死不明的少女。 宋缺下意识惊疑不定。 而表面是扫地小童,实际是奸细的魔修此时感觉良好,他笑呵呵的搓着手,谄媚的跟面无表情的青年说道 「苏师兄,看在我这么久兢兢业业还立了这个大功的份上,您老人家要是肯说上两句……」 「闭嘴。」苏城不耐烦的打断道。 此时的青年神色晦暗不明,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意识到什么、脸色发白的少年挣开嘴上的布,试探着、带着恳求的语气问道「师兄?」 他在等一个解释,哪怕这解释再离奇,宋缺都愿意信一信。 在少年渴求答案的眼神中,青年无声间蹲下身子,勐的将手中匕首一甩正中被捆住的少年的左胸口,剑刃没入少年胸口的剎那红色的液体瞬时殷透少年的青色衣服。 此时的青年撕裂了脸上的微笑假面,露出里面的冷酷面容。 微微的刺痛感传来,但奇怪的是,这痛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痛。 宋缺只是直勾勾看着面色冷淡的青年。 原来这就是师兄的真容啊。 果然比假笑的时候好看的多,像是有月光徘徊其上,但却比月光还要清冷。 这就是答案,这就是解释。 在少年呆愣与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青年拔出匕首,那红色就顺着这动作落下刀刃划出弧度,落在地上开出朵朵血花。 青年垂眸看着那匕首上浓烈的红色血花,神色淡淡,一点儿也不像杀了人的样子。 他贴近少年的耳朵,似乎是缠绵般说道「小缺,好好睡一觉吧。」 而后,将怀里的少年往地上轻轻一推。 青年语气微微和缓下来,温柔的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无法回应他的少年认真询问道 「需要师兄给小缺唱摇篮曲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31 08:52:33~2021-06-01 09:3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陵 10瓶;慕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声东击西 做完这一切的青年缓慢起身,不顾魔修诧异的表情就悠闲的往外走。 「苏师兄,刚才那小子是魔尊大人表明要亲手……」 第40页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青年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连忙是讷讷改了称唿「苏大人?」 「留他有什么用?」青年冷冷道「谁不知道崑崙仙的二弟子气运滔天,万一出了差错让他跑出去找百药峰峰主,这责任由谁来担?」 在「百药峰」三个字上,青年明显加重了语气,似乎是在着重强调什么。 「百药峰?」 魔修疑惑道「百药峰救世济人,向来没什么能耐,去了百药峰也没什么用处吧?毕竟,崑崙向外请求救援的渠道都被我们切掉……」 闻言,苏城脚步微不可察的一顿,此时正背过魔修的奸细,可脸色难免有一瞬间的难看。 但下一刻,青年则眯着眼睛,气定神闲的用衣袖擦净了匕首上的红色。 擦干净后,青年幽幽教训道「你懂什么,百药峰的阵法最为精妙,阵阵相扣,还有与外宗相连的单方面传送阵——是上任宗主亲自布置。若是崑崙弟子躲到那里,想要逆转大局也不是不可能。」 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魔修露出凝重之色——这一点倒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东西。 于是,他小心问道 「那,那我们要不要集中力气攻打百药峰?」 青年不语,只是笑眯眯招手道「你且过来。」 但在魔修离自己还有两寸时,忽然又开口笑道「好了,就停在那里。」 那笑容总觉得有些假,还有些渗人,魔修莫名联想起来魔尊杀人时总会挂有这样的笑意。 苏城估量了一下距离,位置正好。 青年附身,温柔的揉着小童的头,像是在照料一个孩子。 魔修下意识放下戒心,只是抖着身子任由青年为所欲为。 青年另一只手向下摩挲片刻魔修的脸颊,又轻轻的拍了拍,打出有些清脆的响声,似乎在丈量手感。 而后忽然间揉头的手勐的发难,狠狠拽住头髮往上提,而另一只手一巴掌打歪了魔修的头。 「蠢货。」喜怒无常的青年将魔修扔到一边,捏着自己发红的手心,沖捂着脸的魔修投下去幽幽一瞥。 「你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被打的魔修下意识讷讷道「是,是浑水摸鱼扰乱崑崙,方便魔尊大人封印崑崙仙的……」 而后,魔修才意识到青年的意思:不要贪功做多余的事情。 啊,是来封印崑崙仙的。 成功套到话的苏城皱眉不语,却很快舒展眉头赞许道「嗯,还不算无药可救。」 真是位喜怒无常的大人。 原本看见青年皱眉时的魔修已经准备好被青年一剑封喉了,结果下一刻却赞许他不是无药可救。 整颗心像是被吊在火上烤,一点也揣摩不出青年下一步会干什么。 这么一会儿,魔修已经满头虚汗、颤颤巍巍,如释重负般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如果可以,他以后回归大部队后绝对不要分到这位大人的手底下。 青年笑眯眯的将擦干净的匕首往袖子里一放,合上袖子优雅的往外走。 「还不跟上。」 他一边走着,也不回头,只是淡淡开口命令。 正是这样气定神闲、不容置疑的命令才更有迷惑性。 魔修顾不上揉脸,只好忙不迭的爬了起来恭敬的跟在青年身后,一眼也不敢乱看,只是恭敬的将目光定在地上。 病弱的青年从阴影中走出。 出了角落,就见忽然火光沖天。 远处的击剑声、吵闹声、悲鸣声混在一起,叫人辨不出这竟是昔日风景秀美的崑崙仙宗,到更像是什么人间炼狱了。 青色的鞋子踩在血坑里,溅起朵朵血花,可青年却忍着眩晕感 ,装作不以为意的慢慢走着。 看见这些的青年面色纹丝不动,慢慢往前走着,眼中倒映着沖天的火光与无数断剑,还有那些地上倒着的、死生不明的同门。 显然是刚刚经歷一场杀戮。 不知道除了主峰,其他十一峰如今是何场景。 忽地,他抬首吩咐道「将附近的魔修召集过来。」 「可是……」见到青年拔出的眉山远黛,魔修立刻改口道「是。」 这位大人不需要反驳、不需要质疑,他需要的只是肯定的话语与立刻的行动。 魔修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信号弹,轻轻点燃后就在空中炸开一道绚丽的烟花。 是魔修用来召集的烟花。 不多时,被召集过来的魔修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何要强制召集他们见崑崙首席,可又碍于对方严肃的表情没有提出质疑。 苏城瞥了一眼,果然很多魔修——最前面那个拿斧头的壮汉似乎是最厉害那个,隐隐有被围住之势。 主峰尚且如此,其他峰……恐怕也不容乐观。 崑崙仙那边恐怕也是陷入苦战了——否则怎么会允许这么多魔修入侵崑崙? 可这次发难…… 未免太过突兀了些——是原着没有记载的东西。 苏城缓住心神,面上不显慌乱,反而悠然自得的转起了眉山远黛。 魔修眼前是一幅极为悽美的场面。 高高在上的崑崙首席,穿着往日的青色长袍,身上沾满了不知来自哪里的血,但却意外符合青年此时安静的样子。 看不见全容,只能在火光中隐约窥见他白皙的侧脸,是那种生病后虚弱的惨白,连上面沾着丁点血迹,都像是红晕般了。 第41页 魔修难免窃窃私语起来。 「这位是……?」 「是崑崙首席啊,为什么要把我们召集到这里面?」有人压低声音道「不是说有堂主来找我们吗?」 有人压低声音反驳「不是说是魔尊大人亲自来找我们?」 众人齐齐猜测起来,但谁也不敢妄动,做那个出头鸟。 而青年只是抬首看着天上弯月,也没有解释什么的意思,任由下面的魔修窃窃私语。 青年施了一个洁身咒,在众人反应过来这是番茄汁之前将身上的红色清除了个干净,可依旧无法避免衣角与鞋底粘上一二血迹——不由微微皱眉。 良久,青年眼波流转,很是自来熟的开了口。 「这一身果然不适合见魔尊大人。」 青年露出无比苦恼的神色,似乎是在拜託什么「麻烦大家帮忙多打些水——服侍某洁身。」 这样不以为意的语气让下面的魔修们低语躁动起来,最后推出来那个暴躁的壮汉。 男人极高极壮,有正常人三个大,鼓着肌肉,有力的抡起铁锤。 他抬头虎目圆睁,似乎要把眼前人看个真切。 「你是哪一堂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在魔尊身边见过你。」男人恶狠狠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给你端水洗澡?」 见有人开始挑刺,下面的人也更为嚣张躁动起来,纷纷附和道 「我们一群人怕你一个人不成?」 「都是魔修,谁比谁高贵,搬出来魔尊大人的名号你就真的了不起了?」 苏城眯了眯眼睛。 青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男人的恶言恶语,只是好脾气的附和道「你说得对。」 没有一点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打了个哈欠,好像有些困了。 「噗通——噗通——」 莫名的,看见这样气定神闲的青年人,多年出入死生边线的男人感到一丝不妙。 男人瞳孔骤缩,连忙微微偏头。 可还不等男人挥舞斧子—— 「呲——!」 背身负手的青年若无其事的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活动关节,而后勐的将手中的眉山远黛一弹,那绿色就飞快的擦过了男人的脸颊。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警觉,刚才那草就该穿过自己的额头。 鲜血四溅间,男人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问了一句,就被瘦弱的青年用剑伤人。 还未等魔修缓过神来,眉山远黛又布杀机。 正所谓智者不入爱河,鲜草不讲武德。 哪怕男人的属下立刻拔剑上前护住主子,可眉山远黛的移动速度更快。 「碰!」 「碰!」 「碰!」 疾风劲草,一抹绿色虚影如暗影鬼魅般穿透男人的太阳穴,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其余冒头的魔修的胸膛。 男人的神智逐渐陷入黑暗,眼神也涣散起来。 「碰——」 几具身体因为失去支撑勐的倒在地上,发出地裂的声响。 全程青年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杀鸡儆猴,领头的魔修全死了,剩下的人自然乖巧不少。 刚才那个男人是魔尊手下的四位堂主之一,就这样被青年轻而易举的一剑夺命。 魔修们一向奉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碍于青年的强横的实力与和外表不符合狠毒,剩下的小喽啰很快就臣服下来。 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停下,每个人都带着一丝恐惧感看着眼前的青年。 只是一句质疑,就毫不留情下了手。 这样狠辣无情、笑呵呵夺去他人性命的手段,没有人会怀疑眼前的青年是魔修。 青年也不回头,只是轻轻勾指。那落在地上、满是温热鲜血的眉山远黛就乖巧的贴在他的手腕。 他望着眉山远黛上面的血,伸手缓缓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更为苦恼。 「看来,眉山远黛也要好好洗一洗。」 青年整理了下衣襟。 「十分钟内,如果端不来洁身的温水——」 顿了顿,他轻笑一声,放柔声音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 「你们也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那声音轻飘飘炸在所有人耳边。 没有人反驳质疑青年的奇怪命令,黑压压一片的魔修们飞快开始行动,毕竟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来赌青年的仁慈。 见人群散开,青年伸了个懒腰,良久后才回头看向从阴暗角落走出来的少年少女。 宋缺面色复杂,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青年一个眼神制止。 面色苍白的青年露出一个极为放肆也极为自信的笑容,轻松的沖二人挥挥手示意快走。 虽然他没有说话,可宋缺依旧读懂了里面的意思。 那是苏城常对他说的话—— 「一切有师兄在呢。」 可青年的嘴唇,却是微微发白的。 宋缺嗫了嗫嘴唇,最后还是抛去杂念,咬牙拽着不想走的师妹贴着草丛跑。 十分钟,是师兄冒着危险给他们争取的「机会」。 有能力阻碍二者的魔修已经被青年三言两语支走,剩下的小喽啰对付起来仍是略有困难——利用地形上的优势,宋缺领着还有余力的同门在主峰巨石林处周旋一二,外有气运加持,很快甩掉了后面追击的魔修。 第42页 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主峰极高,下去的途径有二——一为平时走的险峻小路,宽度之小仅能供一人通行,明显不适合众人逃跑;二为御剑而行的空路,可空中隐隐有着魔修的神识波动,一旦御剑其上恐怕立刻会陷入魔修重重包围。 原本象徵崑崙荣耀的至高主峰,此时却成了弟子们逃生的天堑。 喘着粗气的少女勐地甩掉宋缺拽着她手腕的手,拔剑四顾,扭头要往回走。 「师妹!」思索路线的宋缺忙是唿喊道「你要做什么?」 少女冷冷回首 「除魔,卫道。」 是了,既然逃不出去,那就与魔修杀个痛快。 看着附和少女的同门们,宋缺不由轻声嘆息,无可奈何的开口道 「别做傻事,我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少年想起青年那时特意强调出来的话,回视大家带有希冀的目光 「去百药峰,百药峰有可以联繫外界的阵法——就算联繫不到,那阵法也足以让我们抵抗一二。」 情况危急,外加上宋缺本人的良好信誉,现在没有人在意他从哪里来的消息,只是下意识选择相信。 宋缺天生有着令人信服的领导者气质,外加上这样稳重的语气更是让慌乱的众人以他为首,听其命令。 隐约是有了未来被称为正道楷模的崑崙宗主的雏形。 「可我们又该如何下主峰去百药峰?」 少年沉吟不语,低头看着那万丈深渊,最后抬首命令道 「赌一把,赌魔修此次突袭不会在直立的悬崖处设防。」 「不用灵力,以剑撬壁——我们顺着悬崖爬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智者不入爱河,年轻人不讲武德——来自于网上一个段子 第20章 师叔掉马 与宋缺那里的生死逃亡不同,苏首席这边是极为惬意的。 青年一手拿着小灯,一手拿着眉山远黛,缓慢走进了自己的住处。 洁身这种事情,总不好光熘熘的在外沖洗,毕竟有伤风化。 求生欲有利于速度与效率的提升,不出五分钟,魔修们就有条有理的烧好了水,准备好了木质浴盆,还找来一幅山水屏风遮着。 苏城刚才一通瞎操作混入魔修,把自己塑造成了「和魔尊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关系、且喜怒无常的魔修奸细」形象,现在在小喽啰们的侍奉下舒舒服服的泡澡—— 管什么生前死后事,先让他快乐完再说。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 擒贼先擒王,苏城原本是打算抓住那个堂主威胁一二,结果没想到眉山远黛不顾主人意愿自动出击,来了把五杀带飞。 「出去吧。」青年顿了顿,若有所思看了倒霉的魔修一眼,又开口道「站住。」 原扫地小童欲哭无泪,转身结结巴巴问「您,您老人家还要什么吗?」 青年露出了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的嫌弃表情,看着战战兢兢快要哭出来的魔修,终于大发慈悲开口道 「还要新采的玫瑰花瓣、茉莉花瓣、牡丹花瓣,将它们熬制成半瓢汁水——」 「大人,」魔修颤颤巍巍跪下打岔道「玫瑰位于西原,茉莉位于岭南,牡丹位于洛阳,三地距离岂止千里?……且现在并非三者花期呀!该从哪里找来它们的花瓣?」 最后,魔修小心翼翼建议道「要不,要不拿崑崙的雪梅代替一二?」 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可青年面上却是不耐烦的样子,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小案,像是击在魔修的心头上。 自己似乎……冒犯激怒了青年。 跪着的魔修抖得像是筛糠,头低的越发往下,死活不肯抬头看青年一眼了。 虽说自己在崑崙做奸细已经有一 三年了,但为了避免暴露,从不与其他魔修联繫,只等着关键时刻被召做棋盘上的关键一子。 结果,结果怎么就遇上这么个杀人不眨眼、还和魔尊有关系的爷? 魔修心里苦涩的很,也委屈的很。 「啪嗒——啪嗒——」 听着声音,青年似乎是踱步走过来了。 魔修心头一紧,头低的快要贴近胸口。 那抹青色越发的近了,哪怕再怎样谦卑俯首,也能感受到青年身上的寒意。 入目的是一只整体青色,带有祥云边纹的丝绸靴子——鞋尖微尖,上面略鼓,但是从宽度上看起来是颇为消瘦的脚。 那脚微微上抬,就正好挑起了魔修的下巴,强迫小童抬头看他。 这种带有侮辱性的动作让魔修头晕目眩,刚激起三分血性,就被青年那双深邃的眼眸浇灭下去。 青年那双眼眸是有笑意的,但是那种不屑的冷笑,在明灭跳动的灯火中这冷意更加明显。 魔修因羞辱涨红了脸,却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样子似乎是极大取悦到了青年——他带有嘲意的轻笑一声。 放下挑着对方下巴的脚,青年温和道「那就快去做。」 是同意自己的建议了。 魔修此时全然忘了刚才的羞辱,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惶恐不安的连声称是,顾不上膝盖的痛楚,忙不迭踉跄着往外逃。 打发完给他倒水的倒霉魔修,苏城才摘下手腕处的眉山远黛放在一边。 看着血淋淋的小草,苏城又是一阵眩晕。 第43页 它脏了,已经不是苏城的小可爱了。 苏城拿盆往浴盆里舀了些水,就闭上眼睛,颤着手摸索到了眉山远黛 ,勐地把它往水盆里一扔,才长长舒气,恢復了正常。 让它在水里泡着吧,把上面的血泡干净了自己再用——血什么的,真是越看越晕、越看越晕,多亏自己刚才全程背身不去看那血淋淋的场面,才避免了直接晕过去的尴尬。 苏城神识一探发现没什么人,当即就做了套广播体操,更衣准备洗澡。 衣服刚解了一半,忽然觉得背后阴森森的,似乎是有人盯着他看。 汗毛竖起,青年勐地回头,却发现身后明明是空无一人。 苏城咬唇,眼中寒光大盛,将衣领往肩膀处挑了挑,可依旧是露出半边精緻的锁骨。 他捞出被泡干净的眉山远黛,轻步走向门口,勐的掀开卧室的珠帘。 依旧是空无一人。 苏城皱眉,难道真是自己太过多疑? 又上下左右看了看,发现确实无人,才勉强压下心头疑惑。 晃过神才发现,可能是泡的太久了的缘故,湿漉漉的眉山远黛此时软趴趴的贴在自己手背,像是改种族为水草了。 草尖往下的部分不知怎么回事,止不住渗出绿色的草汁——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扎出小口,苏城将手指按在上面,非但没有止住,反而呲出了更多的绿色草汁,呲了苏城满身。 苏城:? 没有办法,苏城只好将眉山远黛随手放在身旁的小案,然后自己脱下脏了的外衣,换上一套备用的白色长袍。 但也没有什么想去洗澡的想法了。 紧了紧衣襟处的扣子,苏城才把目光放在眉山远黛身上。 原本还只是渗出一点绿色草汁的小草,此时像是受到什么致命打击,浑身上下的汁液都透过之前的小口喷了出来,犹如小型喷泉一般美丽壮观,生命力也同时飞速流逝着。 苏城:?! 哪怕青年躲得很快,也难免在肩头染上几滴绿色——那绿色很快殷染开来。 殷染的位置十分精妙,极度靠近青年白皙的脖颈,恰好形成了几片竹叶的形状。 眉山远黛像是彻底报废了般趴在小案上,一棵有些枯黄的小草倒在绿色的「湖泊」,一动不动,像是已经安详去世了。 苏城:??? 小草努力的抬起草尖面对青年,像是临死前迴光返照一般,在苏城的神识海传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美色误草……值了。」 莫名其妙,值了什么?自己好好的武器怎么就安详去世了?! 看着枯黄干燥的野草,青年露出痛心的表情,轻轻用手指摸了摸草尖,脆弱的似乎下一秒就会碎掉。 但好在,自己明显能感受到眉山远黛体内还有着微弱的生命气息,苏城忙是给它注入一股灵力续命。 正慌乱治疗着,脑海里突兀的传来系统的声音。 [滴!恭喜宿主完成名场面之一——一夜白首] 苏城注入灵力的速度慢了慢,沉思片刻。 不愧是大气运者,这么快就在危局中寻到生机,成功抵达了百药峰。 想来,「首席叛变」这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百药峰那里。 可让苏城颇为诧异的是,原文里的许婧辰明明还替原主辩解一二,怎么到了自己就直接让对方心灰意冷、一夜白头? 是自己太不值得信任,还是首席叛宗这件事对许婧辰的打击实在太大? 苏城正思索着,就听见系统也同样带着疑惑的回应道 [怎么回事,主角还没到百药峰,也没人把首席叛宗的事情传过去,怎么许婧辰就直接白头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系统连忙调出监控投影到空气中,霎时凭空出现了一个只有苏城和系统才能看见的虚影屏幕。 屏幕上,散着一头白髮的女人倒在血泊之中,鲜红与纯白对比下分外明显。她手里还握着和汤药的药勺,明显事发突然,上一秒还在熬药呢,下一秒突兀不知受到什么攻击倒在血泊。 「师叔!!!」 画面里的几位少年少女姗姗来迟,看见此等惨状不免一齐惊唿出声。 宋缺和师妹是最先镇定下来的,两人一个警惕地观察四周,一个用剑柄拨动血泊里的女人,给她转了个面。 师妹伸手放在女人手腕,点头道「活着。」 意思是,许婧辰还活着。 众人长舒了口气,可心里面却更是疑惑。一路行来,竹阵无丝毫损坏之处,明显没有被强行攻破——难不成就连人数最为稀少的百药峰也闯入了魔修的奸细? 宋缺蹲下身子,发现女人身上无一处伤痕——单手试探着女人微弱的鼻息时才发现,鼻孔处居然在慢慢流着鲜血,这也是地上血泊的来源。 只听说过七窍流血而亡,可什么毒能叫人不停的流鼻血? 这涉及到众人的知识盲区了。 宋缺扶起女人,让对方半靠在自己的肩膀,又拿冷水轻轻泼了泼她的脸。 女人被冷水刺激一下,挣扎着半睁开眼睛,嘴唇颤动着想要说什么。 苏城调大屏幕声音,而画面上的宋缺也将耳朵凑了过去。 声音依旧是微弱的、可认真听的话还是勉勉强强可以听清楚。 那惨白的嘴唇吐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第44页 「阿,阿城……」 屏幕外的苏城惊的险些把手里眉山远黛扔下去。 他做什么了,他什么也没做,这怎么还带碰瓷儿的? 宋缺亦是大惊「是师兄给你下的毒?」 众人安静不语,屏息等待着许婧辰的下文。 而女人的脸色更白,缓了好几口气,嘴角高高上扬,露出一个迴光返照般的古怪笑容。 她颤颤巍巍开了口,只是那声音更为微弱,只有最近的宋缺和屏幕外的苏城能听见。 「有腹肌……」 然后头一仄歪,又晕过去了。 屏幕内的宋缺:?! 屏幕外的苏城:???! 惶恐间苏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无表情的戳了戳手里的枯草。 眉山远黛勐的又蹦出草汁,而屏幕内的女人也和眉山远黛同幅度同频率喷着鼻血。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许婧辰的五感,和眉山远黛是一体的。 有的人虽然还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比如现在的苏城。 他开始认真回忆自己有没有被看光——谢天谢地,自己从不裸/睡。除了刚才换了上衣,应该没有被许婧辰看过。 虽然心里想把眉山远黛烧成灰烬,但苏城还是冷着脸给手里的枯草注入足够恢復的灵力,而后面无表情将眉山远黛扔了出去。 也算仁至义尽。 真的,苏城再也不想在崑崙这个黑歷史遍地的地方待着了,他决定现在、立刻、马上就出发去捅崑崙仙,趁着魔修家人们都在直接跳槽,让那几个小兔崽子追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3 08:02:38~2021-06-04 08:2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生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恣意 2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一夕惊变(小修) 炼制一瓶浓缩的雪梅精华需要多久? 正常来讲,需要採取万朵崑崙雪山顶上最娇美的寒梅,用最精准的火苗缓慢蒸煮三个时辰—— 求生欲可以很好的挤压时间。 这一天晚上,魔修的底层喽啰们知道了什么叫做超效率工作,什么叫ddl来临前的狂风骤雨。 快累成烂泥的魔修奸细再一次被好朋友们推了出去,负责把练好的雪梅精华转交给那位阴晴不定的主儿。 小童稚嫩的小脸上,布满了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一路上思索着该用什么语气和苏城说话,抬头就看见青年合着袖子往外走。 魔修下意识「噗通」跪下来,双手捧着那瓶雪梅精华。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与慌乱「大,大人,您又有何吩咐哇?」 「怎么怕成这个样子?某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自认为还是很好说话的。」 魔修陷入沉思,他默默扫了眼不远处的五位已经死去的壮士。 很好说话——也就是说,如果有反对意见,这位爷可以让你再也说不出话。 看着魔修抖的要抽过去的样子,苏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拿好那瓶雪梅精华,淡淡吩咐道 「备轿,去剑冢。」 青年抬头,今夜的天空阴暗异常,乌云彻底遮蔽了月光——或许不多时,就会下一场大雨呢。 * 剑冢乃崑崙之根本。 这样说或许更为恰当,崑崙仙宗为守护剑冢而生。 剑冢处为仙魔古战场,终年悲煞盘旋、寸草不生。 传言第一任宗主当年就是为了镇守剑冢煞气选择在此建崑崙仙宗,最后甚至为了镇守亡灵们的煞气坐化在此,而尸骨被炼制成歷代宗主所持的崑崙剑。 歷代宗主继前人风骨,在执起崑崙剑的时候就立誓此生绝不飞升、永不踏出崑崙半步,终岁于崑崙镇守煞气直到化为枯骨。 身为修士,却备受囚困,无人知其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的重重锁链。 而至如今已有九十九代。 千万人,亦独往矣。 此时的剑冢满是不详的紫色,一红衣青年、一灰衣道人持对立之势,。楚狂人立于半空,俯首冷冷看着下面的人,从手中飞舞着无数锁链。 灰衣道人用拇指擦去嘴角的鲜血,身影明灭,手中崑崙如流星飒沓,唯见寒光大起,划过迎面而来的巨大锁链,擦出刺眼的火花,勉强将锁链击偏。 此时的崑崙仙眉心硃砂化作血红,受心魔影响满目是暗紫与深红,只能从中勉强辨别出锁链的大致方向。 紫色的煞气从巨大的地缝处喷涌而出,很快四散瀰漫在空中,将整个剑冢重重包围。 煞气引人入魔,对执念过深的崑崙仙来讲更是剧毒。 「天道不仁,众生皆苦。」通身黑色的心魔从灰衣道人的影子里慢慢爬出,缠绵的贴在道人身后,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掐入崑崙仙血肉,伸出又长又卷的舌头舔了舔对方耳垂 「宗主有什么好的,被困一隅不得解脱——修士终岁苦练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飞升超脱五行?」 「闭嘴!」灰衣道人厉喝一声,那双向来清明的琉璃目此时漫上些许红色,转身挥剑拦腰斩断黑色的身影。 锁链顺势朝道人后脑飞去,道人微微偏头,还是被划伤了脸颊,顿时顺着伤流出血来。 第45页 心魔啧了一声,拦腰斩断的伤口瞬间被无数拉长的黑线连接恢復如初,它笑吟吟的飘在道人身旁蛊惑道 「你活的可真失败,其他人好歹有些追求——苏城为宗主之位、宋缺为问道飞升、夏长老只图你崑崙仙的名声来混口饭吃。天下人皆为利来利往,而你连追求权力的资格都要被剥夺——」 闻言,灰衣道人更是头痛欲裂,心里默念百遍清心咒,勉强压下心头慾念,强行保持着灵台的清明。 但不可避免的是摇摇欲坠的灵台内道心欲裂。 崑崙仙的道,是天道。 位于世间高处,如头顶的苍天般无情。 崑崙之巅如何,天下第一又如何? 不能飞升的崑崙仙又如何能称为「仙」? 不是仙的崑崙仙终究是追求解脱的凡人,哪怕再怎样标榜模仿「天道」,也绝非是天道本身。 灰衣道人又默念几句清心咒,抛却杂念,灵台在一片浑噩中又復清明,将心魔勉强压下。 此刻不免左支右绌,前有魔尊、后有心魔,但抛却杂念的灰衣道人还是凭着强悍的灵力见招拆招,竟隐隐佔了上风。 崑崙仙的剑极稳极厉,且速度极快,几乎捉不住剑影,专门击向锁链薄弱处,竟无一击可近其半步。 他长剑竖起,二指缓缓划过剑身,白光大盛,背后百道剑影有规律的呈圆圈旋转,在手指划过剑尖的剎那化作百道流光齐发。 长剑所指之处,莫挡,挡之必死。 妖冶的青年却并不慌乱,扶了扶脸上的青铜面具,嘴角得意的勾起一抹笑意。 在剑光来临之前,他横刀放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一刀封喉。 「轰——!!」 魔尊死,剑冢乱。 「铮——」 地上插着的万把长剑失去压制剧烈的开始抖动起来,发出悠长的剑鸣,而地上的裂缝因为剑动越开越大,更多的煞气喷涌而出,竟隐隐有了包围崑崙的架势。 若是放任煞气不管,任由它四处飘散,天下必将大乱。 可…… 崑崙仙一边旋着崑崙剑挡去飞来的断剑,一边抬首看着天上轨迹不定的万把长剑,它们此时失去桎乱飞,若不管的话,不知会伤到多少弟子。 正想着对策,右手一痛,手中的长剑竟被一巨大锁链用力击飞,然后手腕被其紧紧围了一圈。 道人皱眉,转头看见本来死去的妖冶青年冷笑着站在地上,左手抹着脖颈上的红痕,那处致命的伤口竟是慢慢復原起来。 「宗主大人——」 楚狂人眼中带着无边杀意,可嗓音却像是撒娇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他身后暴起锁链重重,飞快的、像蛇一般扭动着躯体,将二人只见有些远的距离包裹重重,只能隐隐从空隙中看见对方此时的状态。 灰衣道人不语,抽发玉质髮簪,以簪为剑,硬是从绝路中开出一道天堑,火花四溅间,琉璃目明灭不明,映出灼灼火光。 竟也丝毫不占下风。 此时,忽地传来声 「师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道冷风划过道人衣襟,只见一柄发着寒光的峨眉刺击飞正面道人胸口的致命锁链。 原是苏城捡了那柄之前用来挖土的峨眉刺帮崑崙仙躲去致命一击。 白衣青年翩然而至,手里扔出一个小瓶,碎在地上就炸开了浓厚的雪梅香,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趁着楚狂人捂眼,就被青年抓住机会拉着灰衣道人出了锁链包围。 「徒儿特地前来相助——」 青年作揖,见崑崙仙点点头将目光移到对面,顺势一抖衣袖将一柄寒光抖到手心,手腕一转就将其捅入道人心口。 「助师尊一死!」 天色黯淡,竟看不清道人的模样,外加距离很远,楚狂人只能猜测崑崙仙表情一定不算好,恐怕是又震惊又愤怒。 他猜的到也不错,道人此时确实十分震惊,但却不愤怒,那双琉璃目中罕见的露出迷茫之色。 「啊?」 道人小声的、带有疑惑的嘟囔一字。 原本在那里笑嘻嘻附在耳边嘲讽的心魔也沉默了几秒。 同样傻了的还有捅刀的青年。 他看似爆粗口,实际是发自灵魂的疑问道「我(的)草呢?」 [……] 系统沉默中提示道[你刚才扔了。] 苏城沉默的将弹簧匕首弹出一点点剑尖,又分外不甘心的来回捅着,似乎这样就可以累积伤害捅死崑崙仙。 鬼知道 ,他是带着怎样的决心勉强克服晕血打算走剧情捅崑崙仙的。 结果现在,自己像是个小丑。 捅了个什么?捅了个寂寞。 但崑崙仙这段剧情是必走的,如果崑崙还有崑崙仙这根定海神针在,哪里轮得到宋缺锻鍊成为宗主? 心下思索不过片刻,苏城抬首冷声道 「请师尊赴死!!!」 既是杀不死,那就靠忽悠。 青年的眼中满是坚定,却说着世间最为荒谬的话。 他居然在请求,请求世间第一人慷慨赴死。 灰衣道人面色如常,似乎听见的不过是寻常话语,甚至还认真反问道 「理由。」 * 「轰——」 闪电划破天际,下一瞬雷声阵阵。 第46页 黑夜里的青年被雷光映出苍白却坚毅的脸庞,他把匕首往道人胸口里送着、旋着,最后固定在上面,才抖着手松开匕首的粗柄。 身上一直压着的的大山,此刻轰然崩塌。 青年似是醉了,颤着步子往后退,以袖遮面狂笑起来。 「老老实实做你的宗主不好?十年来我不敢有半分懈怠、你却收了一竖子与我平起平坐?!」青年好似疯癫,将袖袍一挥,露出狰狞的笑脸来,可眼睛明明是落着泪的,半哭半笑,已是疯了。 「首席之位、宗主之位,都是我的,我的!」 崑崙仙的琉璃目中倒映出青年逐渐变得惨白的脸,不知被什么触动了般,那双眼中终于泛起波澜。 但却不是因为青年的疯癫嘶吼,而是因为—— 与苏城此时癫狂表象截然相反的传音。 不慌不忙,气定神闲。 [师尊煳涂!你能护崑崙一时,如何能护崑崙万世?崑崙今日之灾,不在天意,而在人祸——外宗摄于崑崙仙威名不敢秋毫所犯,弟子们沉迷于辉煌假象、练功懒惰、疏于防卫,修士间青黄不接,今日之变正源于此!若不有所改变,崑崙必百代而亡。] 青年顿了顿,似是恳求 [不若今日师尊藉此机会沉睡于剑冢,待危亡之际甦醒归来。失去崑崙仙的庇护,崑崙方能从危难中浴火重生,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 话是这么说,但谁知道满是心魔的崑崙仙需要沉睡个几百年呢——就算他发现不对,自己早就死遁跑了。 故而这话说的也十分顺口。 「假话!」心魔不甘的挣脱出来,在崑崙仙耳边用尖细的嗓音高喊道「胡说八道,不过是为了光明正大登上宗主之位的託辞,等你睡去,崑崙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这声音,只有崑崙仙能听见,却扰乱了对方思维。 闻言,灰衣道人垂下眼帘,掩去里面疯狂涌动的血色。 似是看出道人犹豫,苏城乘胜追击道 [师尊放心,徒儿此生只会在暗处辅佐师弟,绝不染指宗主之位半步。] 不为宗主之位,那又为的什么? 道人眼中的浓厚血色散去一层,变得淡了些,他终于肯抬眼看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此时微微收敛了癫狂之色,只是一眼—— [否则必死无葬身之地。] 是心魔誓。 耳边喋喋不休的心魔尖叫终于散去了些。 这位大弟子——也许自己从没有看清过。 「只为崑崙?」 苏城琢磨着,这话似乎也没有问题。 故而青年毫不避讳那审视如剑的目光,竟无一丝心虚的传音道 [只为崑崙。] 那是怎样的震撼感? 只为崑崙、只为苍生,便甘于沉沦在暗处守望。 青年的眼睛太过明亮,映出此时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道人下意识避开了这样的目光。 恍惚间,道人终于清晰的想起了自己刚踏入道途的时候。 或许,自己「悟道」并不是源自踏上崑崙之巅的剎那,而是—— 春去秋来间,萌生想要超脱芸芸众生这一想法的时候。可越是想要超脱,就越是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哪怕自己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仍不可谓逍遥。 何不归去? 抛去所有妄念的道人,此时终于有所悟,走入红尘中以平和的目光看着眼前被自己视为「谎话连篇、虚情假意」的弟子。 真君子也——有匪君子,何愁崑崙百代而亡? 此刻崑崙仙心魔退散,眼前坦途,似是可伸手摘星。 良久他长嘆一声,算是同意了苏城的建议。 大不了,自己随时蹦出来就是——反正此时心魔消散,地底的煞气奈何不了崑崙仙分毫。 沉默的崑崙仙微微抬首,浑身散着飘逸的白光,散开的长髮肆意飘散在空中,勐地推开面前的青年,似是力气散尽,任由重重铁链围成一个大圈拉扯自己拽到地缝底下,白光逐渐包围合拢着地缝,最后像是迴光返照般炸开散去漫天煞气。 只在瞬息之间。 铁链最后合拢成一个巨大的墓碑,牢牢将崑崙仙镇压在剑冢之下。 * 姗姗来迟的众弟子与援军就这样看着疯癫的首席给予宗主致命一击的模样。 弟子间有果然如此的、有不可置信的、还有心神不定开始考虑后路的。 找来的修士更是有的露出贪婪之色,垂涎起了崑崙的珍宝剑器。 崑崙的天,塌了,终于是露出原本祥和里面残酷的东西来。 「既如此,我等义不容辞帮宗主清理逆徒——」 有人刚有些许动作,就被宋缺等人用剑击飞。 「师兄?!」 少年围观了半程,可由于距离太远,却终是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师尊被师兄联合着外人封印在剑冢底下。 但他还是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目光,给苏城开脱道 「回头是岸——师兄莫要执迷不悟,若是师兄肯留下说明苦衷,我以性命担保,必保师兄无恙!」 而后痛心道「师兄今日若是出了崑崙,此后你我只有刀戈相向。」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言躁动起来。 「宋师兄煳涂!崑崙怎能留下放过一个叛徒?」 第47页 「小友,此子人人得以诛之,不可心慈手软啊。」 「宋缺……」 万人拔剑相向一人,而万般言语几乎要炸的宋缺是眼前一黑,可少年仍是抬头看着对面的青年,等待一个答案。 众人围堵而上,势要把叛徒抽筋拔骨,可少年却是流动的人群中不动的顽石。 苏城垂下眼帘。 他都把崑崙此次事变的责任摊到自己身上了,好说歹说「崑崙因首席叛宗而动乱」总比「崑崙因为弟子太烂而被入侵」好听的多吧?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孩子?现在该做的,应该是立刻与自己划清界限,当众斩杀崑崙叛徒竖立威名镇压下面浮动的人心。 不心狠,哪有能力在一群虎狼间稳住崑崙宗? 心思浮动间,青年轻笑一声,而后笑容越咧越开,似乎笑的直不起腰来。 「保证?你凭什么保证?宋仙君未来是要做宗主的人,前途无量,不像苏某右手拿不起剑却白白占着首席的位子,现在还执迷不悟勾结魔修杀了师尊。」 回头是岸,可首席却是回头无岸。 站在高处的俯视悲悯,救不了心陷囹圄的人。 他眼角一抹艷红,阴桀的扫过姗姗来迟的众弟子,直起身子伸手慢慢指着 「王师弟,不止一次在背地抱怨首席无能了吧?怎么,觉得宋缺更适合做新的首席?」 「李师妹,你躲个什么?若不是十年前胆怯退后从阵法中退下,魔修哪里会有机会攻上崑崙?」 「张师弟……」 被点到的弟子无不露出羞愧之色向后退去。 哪怕是再怎样不满,也无法否认是首席十年前救下了崑崙宗——事实上,大家或多或少总是会忘记这件事。 一件事被反覆提起,哪怕它再怎样悲壮、怎样可悲,总会有人觉得吵闹。 人是会遗忘的生物,最初的同情感被消磨光后,就会开始从里面挑出诸多不足来。 [又不是我让你做的。] [这不是首席的责任吗?有什么可提的?] [拿不起剑做什么首席,我觉得他能做首席,我也能做吧?] 为众生相。 可这些东西也只是背地里的阴暗罢,是见不得光的。 现在被苏城一个个当众点破,像是清脆的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点了诸多名字,青年像是累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可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用更为阴桀的眼神紧盯着面露关怀的少年,冷声厉喝 「少用假惺惺的眼神看我!」 又是癫狂道 「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要杀师兄?怎么,现在基础练好了,把师兄困在崑崙找机会一剑穿心?」 「不是!那只是,只是因为一个梦!」 这个答案,连宋缺自己都觉得荒谬,但还是徒劳的、混乱的恳求道「我不会的,师兄,你信我。就算不信我,你也想想……你想想宗门,想想师叔、师妹,难道还不值得你留下来吗?刚才……是你救了我,不是吗?」 回应他的是一剑。 青年收了笑意,面色冷凝,幽幽道 「如果小缺没有来过崑崙就好了——原本想借着魔修的手杀了你,但又怕刑法堂的搜魂毁了名声,才忍着噁心救下了你——还真是命大。」 大雨倾盆落下。 明明今日之前,青年还是最温柔的师兄;可现在,却说希望师弟从未出现过、甚至用「噁心」这样的字眼将过去毁的支零破碎。 毫无徵兆。 不,应该是有徵兆的。 青年的笑一直都是那样刻板,连温柔也是模子里压出来的。 有人恼羞成怒「可那也不是你欺师叛宗的理由!」 青年似乎是惆怅,又似乎是疲惫了,他阴森森扫了一眼说话那人,盯得那人汗毛竖起。 苏城收回眼神,露出嘲讽的笑来。 「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苦衷,能有什么苦衷?傻师弟,那都是唬你的。」青年勾起不屑的冷笑 「跟你们玩过家家这么久,这象徵宗主身份的崑崙剑,就当做是报酬了。」俯身拿起崑崙剑,剑光一闪拦住少年的路,抬首对着满脸诧异的宋缺冷笑道 「从今日起,苏某跟崑崙恩断义绝。」 宋缺瞳孔骤缩,嘴唇颤颤无言。 他……从未想过要这宗主之位的。 可联繫起宗门弟子们的那些流言蜚语,他莫名想起一句「黄袍强加身」。 是啊,今日之后,哪怕师兄没叛宗,恐怕也要让出首席之位了吧? 毕竟,自己这样亮眼—— 可师兄他,一辈子都为了接任宗主之位偏执而活。 一定很难受。 宋缺是应该恼怒的,恼怒青年的堕落、自私、偏执,可此时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明明是苏城当年护下了崑崙。 明明是苏城在今日给出了就崑崙的法子。 前者被人遗忘,后者除了他无人知晓。 而苏城却悠闲的正了正衣襟,也不管此时师弟师妹有多么崩溃,癫狂之色慢慢褪去,转身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 面对未来的老闆,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由于刚刚一直在努力忽悠崑崙仙,此时苏城才注意到魔尊的长相。 红髮红衣、戴着熟悉的青铜面具,连面具下方的曼珠沙华都这样熟悉。 第48页 青年的笑容渐渐消失,似是无法接受般转回头,又把头转了回去。 还是那个装扮。 现在魔修的内卷这么严重了吗?好好的魔尊,还要兼职做刺客?? 压下心里面的惶恐震惊,青年很快恢復寻常之色,温柔的勾起嘴角,沖楚狂人伸手道 「杀你一堂主,赔你一首席。」 「楚道友,你要是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尽力让文有13格惹,但我的文正经起来也透着沙雕: —) 感谢在2021-06-04 08:25:45~2021-06-05 17:3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芜湖起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与虎谋皮 白衣的青年在雨中伸出了手。 那手很瘦很白,能看见上面的青色脉络,和青年本身一样都是极为脆弱的美丽。 楚狂人露出玩味的笑容,毫不在意的耸耸肩,在重重包围中伸手握住青年的手,像是抓住了脆弱美丽的蝴蝶。 他扫了眼那似乎在轻微颤抖的墓碑,于是贴近青年耳边,似笑非笑道 「好啊,回去再算帐,还从没人敢这么耍我呢。」 顿了顿,忽是收起笑脸,用极为阴冷的声音说道 「苏首席是想扒筋抽骨,还是想千刀万剐、万蚁噬心?」 苏城面色不改,甚至还笑了出来。 「楚道友真是小气,算帐就算帐,你抓的那么使劲做什么?」青年的声音半是抱怨、半是无奈,一双眼睛像是崑崙最高处的一捧雪,又干净又冷淡「怎么,怕苏某跑?可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能做什么——这位崑崙首席的本事可是大的很。 楚狂人冷哼一声,不做评价,却仍是伸手拎起苏城的后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另一边捏碎手里的符咒,当着众修士的面化作虚影消失。 大雨滂沱,天地一片昏暗,偶有惊雷炸起轰隆作响。 宋缺只感一阵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辨不得梦境现实,身子勐地一仄歪要跪在地上,多亏了旁边的少女一把扶住了他。 「宋缺?」 少年眼中的场景极速转换,一会儿是青年掩唇虚弱的笑着让他快走、一会儿又是苏城与梦境重合的那冷心冷情的一剑、一会儿又是师兄笑眯眯的跟楚狂人在雨里走了。 究竟哪一个是师兄? 又或者哪一个都不是师兄? 念了几句清心咒,宋缺强笑着沖少女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恙。 他不能有事……也不敢有事。 师尊睡了、师兄走了,门内青黄不接、门外虎狼眈眈,要是自己也出了事,崑崙又该何去何从? 看着心思浮动的众人,宋缺咬唇用疼痛保持清醒,很快,淡粉色的唇如点绛,殷出淡淡的红色。 他要保住崑崙。 在师兄和崑崙间选择,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还是让宋缺选了……崑崙。 这是无可奈何的选项,哪怕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会断掉苏城的后路,但如果不这样做,失去崑崙仙庇护的崑崙会在极短时间分崩离析。 如果崑崙真的成了他宗附属,那群人恐怕也不会留给崑崙仙任何甦醒的可能——到时候崑崙仙宗可真是陷入死路永世不得翻身。 少年大步上前,神态不卑不亢,沖众人朗声道 「我乃崑崙仙亲传,在此谢过诸位道友相助,今日之灾,非天灾,而为人祸。从此以后,苏城再非我崑崙弟子。」 「一罪勾结魔修,此不忠也;」 「二罪欺瞒同门,此不仁也;」 「三罪弒杀师长,此不义也;」 这样确切的言语让下面的人议论声小了点。 宋缺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最终还是字字开口道 「此不忠不仁不义之徒,崑崙见必诛之。」 * 而另一边的青年似乎还没意识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实,一路上阴阳怪气,气的楚狂人恨不能拿针把他叭叭的嘴缝上。 「唉,还以为楚道友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会把那群修士杀的片甲不留。结果……就这?就这?」 语气里三分挑衅六分大失所望一分不屑,甚至还笑了出来。 「不是嘲笑你废物的意思,真的,真的……噗。」青年扭头不让楚狂人看出此时的样子,但从控制不住耸动的肩膀来看,是在笑。 「啧。」 红衣的青年面无表情把手里提着的青年往大殿一扔,力气极大、把苏城一头撞向了坚硬的墙壁。 哪怕还是及时用手护住头部,苏城的额角还是撞上黑色的铁壁,霎时出擦出了血痕。 青年既不惶恐的装着平静,也不因为恐惧的下跪求饶,只是冷静的用手捂着伤口,慢慢抬头沖楚狂人挑衅一笑。 要不是系统拦着,苏城还可以更狂更傲,说不定还会来段rap。 无他尔,头甚铁。 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怎么死不是死,况且对上楚狂人这种人就是不能怂,怂就直接没了。 正所谓他狂任他狂,爷比他还狂也。 魔尊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给了青年勇气,一而再再而三挑战自己底线? 崑崙首席,不光是脸皮厚,这头怕也是铁做的。 第49页 杀气四溢的楚狂人冷着脸将刀横在青年脖子上,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众所周知,魔尊的笑越灿烂,旁人死相越是悽惨。 苏城从意识到楚狂人是魔尊时就明白自己是在刀尖上舞蹈,犹如羊入虎口,随时有着生命危险。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魔修的大本营。 和崑崙仙宗的秀美高雅不同,魔尊住的地方是一座通体玄色、满是不祥感的阴冷大殿。 很空旷、里面却被无数夜明珠镶嵌,将整个大殿照亮。 除了自己和楚狂人,竟是空无一人,约摸是在殿外守卫等候。 苏城飞快扫了一圈大殿,才慢条斯理施捨给楚狂人眼神。 刀极厉,明明边角还离青年脖颈有不到半寸,可上面的杀气已经在上面留下一道伤来。 寒光四起,冰冷的刀身上映出青年因为失血而有些惨白的面庞。 不顾刀何等锋利,他伤残无力的右手就这样抓住了刀身,伤口之深几乎要嵌入血肉。 「楚道友,活着的苏城比死的苏城好用的多。」青年嵴背挺直,透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 楚狂人并没有收回刀,反而顺着青年的血肉往里面割到骨头,如情人低语般凑近,好奇的用另一只手挑起苏城的下颌骨。 像蛇盯着猎物一般阴冷打量片刻,他略带遗憾的说道 「苏首席,我承认你有一幅好皮囊,但阁中如你一般有好相貌的雀儿不算少,顶天逗弄一二、还不值得让我留下你的命。」又似乎想到什么,不禁笑了出来「虽然我很喜欢苏首席杀师叛宗的大戏,但现在戏已经落幕,你似乎也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了呢。」 青年并没有任何慌乱,反而是饶有兴趣的说道一个毫无关系的话题 「十年来被困在剑冢很辛苦吧?」 想起十年来的屈辱,楚狂人被这话挑的杀气更盛,笑着用长刀顺着骨头上削,直接生生剜去青年右手上面的血肉,露出洁白却沾有碎肉的骨头来。 此时此刻,楚狂人更是动了把苏城千刀万剐的杀心。 第一片肉。 剧烈的疼痛牵动了右手手腕处的旧伤,青年惨白的脸色此时更是脆弱如纸,连淡粉色的干唇此时都不免白的吓人。 可青年还是不怕死般自顾自讽着。 「楚道友真是可怜,那么小就没了母亲,还要在一群豺狼虎豹间杀出一道血路,好不容易杀了前任魔尊,结果却没想到父亲留下了无数暗桩,随时随地都会杀回来把你从好不容易得到的尊位拉下来,怪不得眼睛会这样红——夜不安寐、日有所思,神经崩成紧紧的一根弦,如溺水者四处寻找稻草救命却不可得。」 长刀横扫,伴着楚狂人止不住的灿烂笑意顺着骨骼往手背削着血肉。 原本只是有些伤疤的右手此时已经血肉模煳,几乎辨不出形状。 第二片肉。 「早就听闻魔尊手下有四大堂主,可崑崙之变却只来了其中最弱、也是最莽撞的一个来。想来十年来的缺席,手下难免人心浮动,说不定还有勾结暗桩的——」 楚狂人仍是笑着,嘴角因为兴奋越咧越开,用刀彻底击断青年右手手腕,又高高举起长刀往青年腹部捅去。 怎样和弄、怎样搅拌,这一刻极为清晰的映在他的脑子里。 下一秒就要喷出温热的血来。 忽然苏城话锋一转。 「可若苏某有办法破此危局呢?」 青年用极为肯定的语气如是说着。 那刀尖在才刚要触碰到青年小腹的剎那停下,极险,如果不是及时停下,是一定会捅进去的。 可苏城并未放下心来,因为楚狂人的刀仍是抵在小腹的。 「你有什么办法?」妖冶的青年终于收起笑意,面色发冷的盯着苏城「若是再唬我,我保证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不知不觉间,苏城已经隐隐佔有这场对峙的上风。 青年温和一笑,似乎面对的不是要他性命的魔头,而是多年的旧友。 「那就是苏某的本事了——你只管让苏某补上堂主的位子,不出半月,各堂主就会对魔尊俯首称臣。」 楚狂人眼神微冷 「要是你半个月内做不到呢?」 「任君处置就是。」 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苏城往魔尊处靠近了些,逼得楚狂人不得不把手里的刀往回缩,可青年又是不知死活的靠近着,直到极为靠近楚狂人的时候才停下来。 他悠闲的用只剩骨头的右手蹭了蹭下巴,薄唇轻启蛊惑道 「毕竟,这对楚道友来讲百利而无一害——赢了前途无量、一统魔修,输了也不过死一个玩意儿,还能帮你吸引那群人的火力足足半月。」 「活着的苏城比死了的苏城更为有用——死了的苏城只是一捧无趣的森森白骨,活着的苏城却能带给你莫大的乐趣。苏某可不是光只是脸长得好,这心也毒的很。」 「那么,楚道友的选择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间我再去改苏城的自称……我觉得「苏某」似乎更顺口些 最近不会日更惹,这个月忙着复习考试,28号后恢復日更,但或许会不定期摸鱼佛系更新() 第23章 暗流涌动 楚狂人厌恶这样被人算计的感觉,但却无法拒绝青年给出来的让人心动的利益。 第50页 不费一兵一卒,仅仅是施捨出堂主的位子,就能顺理成章解决自己的心腹大患——就算青年失败了,也对自己无甚大碍,反而可以有半个月喘气布置的机会。 其余的三位堂主,或多或少与正道修士有些摩擦龌龊,尤其是被称为「毒阎罗」的那位,据说年轻时因为祸四方被崑崙仙一剑斩断了半边臂膀,从此便发誓与崑崙不死不休。 也不是没有叛宗的崑崙弟子落在毒阎罗手上,可毒阎罗从不管这些——只要你与「崑崙」二字沾上边,他必是要把你灌成药人的。 也就意味着,苏城没有任何可能与其余的三位堂主和解,反而会备受针对,吸引所有火力与恶意。 思及此,楚狂人伸手拉住青年的左手,把坐在地上的苏城拉了起来。 「过来,」楚狂人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冷声吩咐道「希望你能兑现承诺——我最讨厌背叛。」 青年气定神闲的整理了一下衣襟,微笑道「当然,那么合作愉快了,楚道友。我们现在该去哪儿?」 已经是走到了大门处,果然如苏城所想那般黑压压有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护卫。 「先去毒阎罗那里治一下你的手,然后去赴宴。」忽是想到了什么,楚狂人笑的分外放肆,回头问道「三位堂主办的鸿门宴,你怕不怕?」 青年脚步一顿,听楚狂人的话,今晚怕是又有一番争斗。于是温和道 「鸿门宴也是宴,苏某是去吃席的,不是去打架的——有什么好怕?」 「不、打、架。怎么,你想投敌?」楚狂人幽幽的看了苏城一眼。今夜的鸿门宴必然是有刀光血影的,苏城不打架,不就是……要投敌? 青年也不急,气定神闲的摇摇头 「此言差矣。楚道友,不如今日打个赌怎么样?苏某赌今夜不会有什么血影刀光。」 楚狂人收回目光,暗地为苏城的天真觉得好笑。 这是赌什么呢——用身家性命赌三位堂主是不是仁慈之辈? 没有人比魔尊更了解三位下属的勃勃野心,三位堂主里,唯一对魔尊之位不在乎的就是毒阎罗,可剩下的两个堂主完全可以开出足够的利益打动毒阎罗与其共谋此事。 「疯子。」 「承蒙夸奖。」 青年的脸是惨白的,可嘴角却依旧挂着温和有礼的微笑,像世家出身的翩翩公子。 今夜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不知多少倍,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守护魔尊的安全,还是编织成的大网,随时等着笼中雀的到来。 * 从某个角度来讲,魔修还是很富有的——各重要地点间都有相应的传送阵,虽然一次最多只能容纳十人,但也算是很了不起的存在了。 堂主毒阎罗住在五毒谷里,此处遍地都是毒物,稍有不慎就会死于非命。 一路上遍地都是尸骸,还有绿色的瘴气飘在半空中——怎么看都是一处死气沉沉的地方,与布满生机的百药峰又是一种极大的对比。 「毒阎罗深居在五毒谷深处,几乎从不出谷,有事就随意派一个採药小童去——就连我也很少见到这位奇人。」楚狂人在前秉一散发驱虫药气的灯,为苏城引着路「他对崑崙弟子可没什么好印象,苏首席还是要当心些好,别直接被毒阎罗做成药人,还要委屈我给你收尸。」 青年活动了一下已经止血的右手,将关节掰了回去。 「楚道友是在关心苏某?」 楚狂人冷冷道「苏首席真是自恋。」 青年也不恼怒,从袖里干坤中掏出一只备用的白玉金边的手套慢慢戴好,遮住了白骨森森的右手,又掩唇咳嗽起来。 很古怪的装扮——只戴一只手套,却又意外的合适。洁白的手套底部正好紧紧箍在青年纤细的手腕往里一些,被沾了腊梅颜色般的血的白色袖袍正好遮住,放下时仅露出指尖的位置。 那白皙的颜色,与青年此时苍白的肌肤别无二致,因此分外合适。 莫名让人想起了一个词。 斯文败类。 「倒是会打扮。」 苏城不语,只是有礼的笑了笑。 良久才回了句 「楚道友信不信,这手套,能要了毒阎罗的命?」 「到了。」楚狂人幽深的扫了眼那指尖,而后不经意扭头岔开话题。 摆明了是不信这胡话。 苏城也不生气,顺着对方目光一瞧,那位奸细小童居然还是守门的,不禁和蔼微笑道「好巧啊,居然又见面了。」 小童:!!! 呜唿,天要亡我!自己特意去生命禁区五毒谷做打下手的,怎么还能遇到这个傢伙?! 那和蔼的微笑,像是催命的符咒。 採药的小童放下手上的活,颤巍巍的勾起一个笑容。 「我我我我我,我去通报。」 看着对方似兔子般飞速奔跑的背影与楚狂人疑惑审视的眼神,苏城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 「苏某可打算给这位道友升职来的。」又是痛心疾首的捂住心口道「这年头好人可真是太难当了,怎么还要受这等误会?」 楚狂人:「……」 能让杀伐无度的魔尊破防的,也就只有苏城这一个奇才了。 不多时,就被战战兢兢的小童领进了间屋子,就见一个驼背的独臂老头背对着他们在那里捣药。 第51页 屋子很暗,阴森森透着死气。但要是细看的话,就能看见地上危险的蛇蝎——如果被咬了一口,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满脸棕色斑点的毒阎罗转头咧开不整齐的黄色大牙,在扫到那柄熟悉的崑崙剑,无神的眼神瞬间变得聚焦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干渴的舔了舔嘴唇。 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药人了。 这样想着,不免有些垂涎之色。 对药人的渴望完全压制了他对魔尊的尊敬感,直勾勾的盯着青年的脸,尽量放柔声音不惊跑了他,只是那声音嘶哑,像是上了年纪的留音匣,嘎吱嘎吱的挤出音来。 「你们,来做什么的?」 相处的也不算少,楚狂人哪里不知道毒阎罗此时的心思?只是淡淡道 「这人是新的堂主,是来要生肌的药膏的。」 言下之意,不是给你当药人的。 啪嗒——啪嗒—— 一时寂静无言。 驼背的老人耷拉着眼皮,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捣药。「老夫不治崑崙弟子,哪怕是叛宗入魔的也不治。」 不给当药人也就罢了,还要他治人?做梦。 毒阎罗脾气最是古怪残忍,现在已经是尽量压制自己的脾气,若不是魔尊在,他早就直接上手给苏城用药了。 但忽是想到什么坏主意,昏黄的眼珠子滴熘熘一转,咧着嘴把怀里的药扔了过去让苏城抹。 「但既然魔尊大人吩咐——那就破一次例。」 里面是他花了三天三夜制的毒液,无色无味,抹了的地方会刺骨的痒,最后把人痒得不得不去抓挠,直把浑身的血肉挠下来。 最重要的是,这毒的解药他还没做好,若真是抹了,恐怕要痒上一个月,把人活活痒死。 青年笑眯眯的打量着药,眸光微闪,却不说话。在毒阎罗不耐烦时才有了动作。 楚狂人皱眉拦住青年要抹药的手「这药看着有些古怪。」 闻言,毒阎罗凶相毕露,拍案而起 「你想抹也要抹,不想抹也得抹!」 与此同时,地上的蛇蝎像是被老人拍案的巨大声响激起了杀意,一个个在地上抬首,飞快围住二人。 委实危险。 楚狂人皱眉,冷冷回视成对峙之势,手已经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怎么,毒公要打一架?那我奉陪到底——」 话音未落,苏城已经面不改色的压住楚狂人拔刀的手,道了句莫要冲动,然后飞快将药倒在了右手上。 楚狂人的神色复杂起来 「你……?」 而老人则笑意更浓,就等毒发时青年狼狈的模样。 青年打了个哈欠,好像有些倦了, 真是……毫不惊讶毒阎罗会这样做呢。 看着青年仍旧气定神闲的样子,毒阎罗不禁疑惑道「小娃娃,你知不知道老夫是谁?」 楚狂人就这样看着青年嘴角的笑意似乎更真实了,下意识觉得不妙,因为苏城每回坑人的时候都这么笑。不禁要去扯他袖子提示他收敛些,可已经来不及了—— 青年在昏暗的屋子里大步上前,抓住毒阎罗的独手上下用力摇了摇,而后朗声飞快的阴阳怪气道 「早听家师说过,曾有个大傻子身为崑崙百药峰前峰主,却又是拿人试药、又是下毒害老宗主收下的后辈,天理不容、人神共愤,被他追着用崑崙剑削成独臂,最后灰熘熘像是丧家之犬般逃回了老巢,足足几百年躲在魔修窝里不敢放一声屁。」 顿了顿,很是真诚道 「想来是前辈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 旁边的楚狂人完全没了因苏城为了保全他而产生的感动,整个人惊的头晕目眩。 这确实是吸引敌方火力——个头!苏城连掩饰都不掩饰,把人家的理智反覆鞭打。 还「异父异母亲兄弟」,干脆报上毒阎罗身份证号好了,这话直白又阴阳怪气,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 而后,苏城笑眯眯的回头道 「狂人兄,你看苏某做的对吗?」 被点到的楚狂人:? 被激怒的毒阎罗彻底撕开伪装,用带着血丝的昏黄眼睛剜了眼苏城,又阴森森盯上了楚狂人。 吸引火力的勇者,快活的将子弹引到队友身上,好像是死前的要把别人拉来陪葬似的。 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楚狂人还是被青年的操作震悚到头皮发麻,他忙忙摇头退步,冷声道 「我不是狂人,你才是。」 见楚狂人退步没有帮忙的意思,老人又重新盯上了苏城。 被戏弄嘲讽的毒阎罗老脸涨得通红,他勐的一甩挣开青年的手,眼神冷冰冰的像是看一个死物。 忽是想到什么,又咧开嘴道 「垂死挣扎想气死老夫?没关系,老夫等着你一会儿毒发痒得打滚求饶的时候。」 烛火跳动,明暗不明。屋子里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局势越发危险。 这样说着,那漏风的大嘴里流出脏兮兮的口水来,忍不住用手背蹭了蹭,用更为怨毒的目光剜了过去 「你放心,老夫过会会给你好好配解药的,只是这药还没做出来解药,需要在你身上慢慢试……」 说着说着,觉得手背奇痒无比,许是被蚊虫叮咬,又可惜没有另一只手挠它,只好忍不住在粗糙的小案上摩擦一二。 第52页 在磨破皮出血后,痒意非但没有止住,反而越发渗入骨头,且就连脸上都痒了起来。 毒阎罗恍然大悟,似乎知道了青年为何会这般气定神闲。 原来刚才苏城握手时把药沾在了他手上——怪不得握的那样紧。 可他只有一只手,没办法给自己配药。 明摆着是想要两败俱伤、玉石具碎。 老人不禁大叫起来「快,快过来配药——你要是想活,就快过来配药!」 可哪怕老人怎样惊叫,苏城就像聋了般并不动弹。 他不禁阴狠的剜着那边的青年,才惊奇发现青年却毫无毒发的迹象。 老人带有疑惑的盯着那袖袍下的白皙指尖,分外不甘道 「你怎么……还未毒发?」 难不成,这人也像当年的许婧辰有着百毒不侵的体魄不成? 「……」 青年悲悯的看着毒发的老人,慢条斯理且优雅的掀开了宽大的袖袍,露出里面的右手来。 毒阎罗飙出泪来,既是痒的,也是怒的。 原来不是百毒不侵,那如玉的指尖也并非是指尖本来的颜色,而是…… 一只密不透风的白玉手套。 毒阎罗就觉得离谱。 谁会只戴一只和皮肤一个颜色的手套?还基本全程藏在衣袖里——但凡有另一只手套让他看见、或苏城倒药的速度慢一点、握手时说的话好听点,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被耍。 猎人与猎物,彻底转换了位置。 见下毒威胁不成,毒阎罗咬牙又道「没有老夫,谁给你配生肌的药?四处被老夫开启了大阵,你们又如何从这已经□□的毒物之地逃出去?」 听见这些的青年露出毫无兴趣的表情,从袖里干坤里掏出一药瓶来,打开瓶塞往嘴里倒着什么。 「谁说天下就你一个药师?许师叔的生肌丹不比你那狗屁倒灶的玩意好用的多?」 目光又移到一处底层角落,里面正是蹲在那里怕被波及的小童。 不禁和蔼道 「听说道友以前就是五毒谷的人,一定有办法领我二人从大阵出去吧?」 而后,又亲切的揉揉他的头 「以后,魔修毒阎罗要闭门不出炼药,五毒谷这边就靠道友出面。对了,炼药可真是危险的事情,说不定——」 被众人注目的青年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掩唇淡淡笑道 「说不定,毒前辈或许什么时候死于非命,还需要道友顶替一下堂主位子呢。」 老人似乎意识到什么,这恐惧让他已经忘了痒意,不住往后缩着。却直直看着病弱青年,目光中满是惊恐。 他现在分外后悔——为什么会觉得这位病弱的青年柔善可欺,会像其他那些药人那样任他摆布? 继续是后退着,浑然忘了身后还有着自己养的蛇与蝎,发痒的指头在碰到蛇的剎那,无数的蛇蝎被上面的血腥味刺激的一拥而上,霎时鲜血四溅,只能看见蛇类在上面扭动的身躯。 [或许什么时候会死于非命。] 毒阎罗嘶哑的惨叫了声就失去声音——但恐怕就落得如青年的「预言」一般的下场。 可始作俑者连看都没看一眼,趁着蛇蝎全涌到毒阎罗那边时,转身大步往屋外走去。 苏城不是过于莽撞,相反,是莽中有细,一进门时恐怕就注意到了在一旁侍奉的小童就利用起来,而刚才则是故意气毒阎罗加速毒发,最后更是连半死不活的毒阎罗都算计成了吸引毒物的饵料。 至于最重要的手套…… [楚道友信不信,这手套能要了毒阎罗的命?] 真的是戏嚯之言吗? 楚狂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内心涌上几分防备。 同时也疑惑道「手套是你算计好的?你怎么这般确定,毒阎罗一定会给你抹的药而非口服的?」 青年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淡淡回道 「若是口服的,就在入口的剎那把它用灵力凝在手套上,在握手时一边将毒前辈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一边用灵力强行注过去。」 「当然,自从踏入五毒谷时,苏某就推测出毒前辈无数种可能的做法并制定出不下数十种方案,有的长有的短,当然,只是死亡时间长短不同罢了。」 毕竟,这位毒阎罗可是原文回忆中给许婧辰下毒未遂,中期在崑崙危难时大肆捕捉崑崙弟子做药人、后期虽是被师妹斩于剑下、却同样用毒引发师妹心魔的人。 但是,这些场景并非是必要的「名场面」——毕竟真正的威胁还是来于虎视眈眈的其余宗门——斩杀毒阎罗给崑崙那群小崽子们减减压力也没有任何问题。 青年顿了顿,又惋惜般摇了摇头 「不过很可惜,前辈自己选了一条绝对的『死路』呢。」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摸出来一章。 把假条销了,这样更新后能有个小标识……最近还是佛更 反派:滴,酱油卡!感谢在2021-06-06 14:03:39~2021-06-07 21:3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帕子一方 夜色阑珊,今夜却定然是不眠的一夜。 「怎么,毒老鬼不来了?又派一个小子过来打发,明明今夜……」 第53页 旁边的妖媚女子一把拉住了说话着的阴桀中年男人的袖子,才禁住对方的话。 小童双腿是抖的不行,似乎是怕被两位堂主迁怒到自己身上,忙是作揖解释道 「堂主研究毒药到了忘我之处,才派小人过来代表五毒谷参加此宴……望二位大人恕罪。」 妖媚女子半靠在旁边的凭栏上,大红色的长裙委在上面,被风微微吹开,露出半截洁白的小腿。 长髮披肩,半露的耳尖别着一朵雍容华贵的艷色牡丹,可女子的姿色竟不被这牡丹夺去分毫,丹凤眼的眉尾高高上挑,既妩媚,又华贵。 慵懒的吐出一口烟圈,然后随意的挥了挥手 「知道了,妾身二人在这等着魔尊大人——你去里面赴宴吧。」 阴桀的男人啧了一声,不耐烦的扫了眼抖得像筛子似的小童 「没胆子的废物,还不快滚?」 小童忙忙称是,忙不迭头也不回,踉跄的走进办宴的大殿。 男人来回踱着步子,步伐越来越快。 「都这个时候了,那兔崽子怎么还不过来?」男人等的青筋暴起「这是跟我们搞下马威?」 「还没到开宴的时候。」 女子悠然转身,藕臂支在栏杆处,双手托腮看向远处,长睫敛目「你急什么?怎么和老四一样暴躁?暗卫来报,老四死了、崑崙仙被封于剑冢、崑崙群龙无首,而最有意思的是——」 「被称为『内为雪中竹、崑崙腊梅容』的崑崙首席叛宗被楚狂人封为新的堂主呢。」 男人并无惊讶之色,反而冷笑道「我早知道,那人就是个笑面虎。那小儿难道觉得,就凭一个废了右手的废物,能在今夜护他稳占魔尊之位?我这三千魔修围在这里,他们今天插翅难飞——」 女人不答,只见远处山峦起伏、鬼火四散。忽是开口问 「你说,楚尊主和苏首席,他们两个哪个好看些?」 男人露出一丝疑惑,最后没好气道 「我哪知道,两个都是小白脸,我看都是一个样。」 有些卷的鬓髮随着女子动作半落在被衣裙遮住的酥、胸,颇是引人暇味。 她眉间松开,娇魅一笑,竟是比耳边牡丹更为倾城,玉指随意的堵在男人双唇处 「妾身两个都喜欢——到时候就把他们放在妾身的后花园里比比可好?」 这样的绝色乖顺的沖你撒娇,总会给男人莫大的满足感。 女子的体香是那种又浓又香的花香味,但却不是那种劣质的浓厚味道,虽浓却不艷俗,霎时夺去旁人的嗅觉。 男人皱眉,又很快舒展眉头,长臂一揽搂住女子的香肩,而后粗糙的手往下握住那双肤如凝脂的手,来回摩挲着指肚,得意的笑道 「好,待我登上魔尊之位,必将玉娘纳为魔后,此后玉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本尊共掌河山。」 连称谓,都自大的换成了「本尊」。 共掌河山自然是虚话,玉牡丹是合·欢宗出身,自己看在她助自己登上魔尊之位、不嫌弃她已非处子之身,让她当魔后已是莫大殊荣,可竟这般不识好歹,还要另寻男宠。 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喜欢的?还是要再找些女人才好杀杀她的威风。 这样想着,男人又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了,笑容越发得意,似乎下一刻就要环绕美人中,掌控天下权力。 飘飘然间,那手越不规矩,竟是要往玉牡丹胸口探去。 一桿血色轻飘飘的打在男人手背制止了他没分寸的手。 是玉牡丹。 男人一时露出不快之色,但玉牡丹却笑吟吟道 「你这冤家,猴急个什么?快去殿里喝些酒壮壮胆子,妾身房里的花样多了去,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女人的嗓音越发娇媚,最后又似是似非轻笑一声。 男人的眼色越发幽暗,刚要斥责,忽是想起了自己还要眼前人的支持,这才放下色心,但走时顺手摸了把女人的手吃口豆腐,深情脉脉道 「好,那本尊先进去,就有劳玉娘接见那个小兔崽子,就等事成——」 「定不负玉娘。」 女子万分感动,眼波脉脉流转,后娇羞掩唇一笑,眼中满是憧憬之色的沖远去的男人挥了挥手。 「好,妾身等您。」 好一幅男女间浓情惬意的场面,树影婆娑,竟看不清二人面庞。 蠢女人。 男人虽是这样想着,但也有感于美人的柔顺,若玉牡丹一直这般乖巧,多加宠幸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更为得意的背手大步往大殿走,自是没看见玉牡丹眼中飞快流转的一抹厌恶之色。 待男人走远了,玉牡丹掏出一方帕子来回在手背上狠狠擦着,最后冷冷把帕子往地上扔。 她没好气的往地上的帕子啐了一口。 晦气,还好没让他摸上别的地方,不然岂不是要呕死?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花园里的男宠们管自己要东西时好歹还会说两句甜言蜜语,结果这人虽是普通,却这般自信,就凭着一句空话让她卖死力气。 凭什么费心费力推个废物做魔尊?都是堂主,自己当魔尊它不香吗? 到时候酒里的毒一发,保证让这废物疼上七天七夜才咽气。 今夜註定刀光剑影、你死我活。 第54页 玉牡丹又是皱眉,将手中犹如艺术品的血玉烟杆轻轻往栏杆敲了敲。 眼神幽暗,却又万分从容。 你死我活这个形容不大对,正确的形容是——他们死,自己活。 手腕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示意有人来了,玉牡丹才缓缓转身,优雅的低眉行礼道 「妾身见过尊主、苏堂主。」 苏城不动声色的活动了一下手腕。 她称自己为「苏堂主」,可自己明明才刚当上堂主不久,也就是说,眼前这人的眼线怕不是一般的多。 他扫了眼眼前人,可想着想着忽然思路跑偏,跟楚狂人私下传音过去什么。 而玉牡丹接下来听见一阵抑不住的磁性笑声——向来对自己没好脸色的楚狂人,竟是笑了出来。 她谨慎的扫了一眼,奇怪,那笑容不是往日的冷笑,而是真真正正的笑意。 是她疯了?还是楚狂人疯了? 旁边的病弱青年无奈的扫了眼楚狂人,示意他收敛一二。 玉牡丹尽量忽视这种异样感,拉住青年的手浅浅一笑道「这位就是苏堂主?今日一见,果如传闻般那皎皎如明月的君子。」 青年没有回答,看玉牡丹的眼神却颇为古怪,良久才不可见的轻轻推开那手疏远道「不敢当,玉姑娘才是真绝色。」 原本楚狂人看见二人牵手是皱着眉的,可听见青年的话,又是捂嘴偷笑起来。 怎能不发笑?苏首席这张嘴真是有趣极了,刚才见了玉牡丹,竟是露出恍惚之色沖自己传音道 [她这身装扮配色,怎么这么像青楼里的老妈妈?] 红色的长裙里配着金色内衫,确实是有些艷俗。 「老」字自然是与玉牡丹搭不上边的,可楚狂人如今想着苏城那奇妙的比喻,顿时觉得那张绝色的脸似乎也是青楼老妈妈了,也许下一刻就会捏着尖细的嗓音唿上一句 「爷们这边请~」 确实是「绝色」,被那老婆娘听了后那张令人生恶的笑脸不知道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可下一刻他又阴晴不定起来,散着冷气传音问「苏首席,你倒是说说,第一次见我时觉得像什么?」 苏城:……, 像兔子、疯子、傻子。 但苏城自诩自己还没有头铁痴傻到这等程度,于是收敛神色乖顺的守在红衣青年身后,低眉敛目,恭敬的用传音答道 「楚道友什么也不像,您独一无二。」 这世上有什么人不爱听好话呢? 像是被顺毛了的炸毛兔子,红衣青年嘟囔了声「花言巧语」,就抱着肩往大殿那边走着。 青年顺势拢袖跟在楚狂人身后,而在与玉牡丹擦肩而过的剎那,女人贴耳轻声道 「苏堂主,良禽择木,良将择主,现在站队还来得及。」 玉牡丹的话也不是出自真心,只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如果这么好看的脸被剑啊刀啊不小心划破了,那该有多可惜? 更何况…… 人,既然可以背叛一次,那就会失去底线,在利益面前一次又一次选择背叛。 女人悠闲的吐出一口烟,正好那轻飘飘的烟圈慢慢上升喷在青年侧脸。 大权在握,可掌生杀。 可青年却仍是慢慢往前走着,神色淡淡,没有丝毫恐慌,在某一处忽然站定。 面前的血朱色大门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鬼,而青年却安静的站在那里,雪色衣衫则被月光折射出柔和的光晕来,回首露出半边白瘦的脸。 他轻声咳嗽了会儿,鸦羽般的浓厚睫毛在下面投出一片阴影。 并不看玉牡丹,但玉牡丹却异常清晰的清楚,这人是在看她。 「玉姑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你若是乖一点,现在为刚才的无礼道歉,苏某就不追究了。」 玉牡丹捏着一方帕子,笑的花枝乱颤,头上的牡丹似乎都是摇摇欲坠。 「苏堂主,你可真是个妙人,这么多年来那群男人称妾身『玉娘』有之,『妖孽』有之,『狐媚子』有之——你是头一个叫妾身『姑娘』的。好,就凭这个,妾身道歉就是,可若妾身不道歉,你又要怎样罚妾身?」 青年温和道「玉姑娘不会想知道的。」 见状,玉牡丹又娇笑了出来,腰身如水蛇般一扭,手里的帕子轻飘飘往苏城身上一扔。 「苏堂主,你们男人的话信不得,可妾身的话却是一诺千金。这帕子你且收好,必要时,妾身到愿意退上一步——当做惩罚,如何?」 那帕子上也带着浓香,让人无端想起红被子上的红鸾、红被下的凝玉暖香。 可青年没有义正言辞的拒绝,而是慢条斯理的收了回去,若有所思扫了玉牡丹一眼。 而此时还在为自己调戏了一位「伪君子」笑着的玉牡丹还不知道,今夜过后,自己无时不在庆幸当时脑子一热投给苏城了那方帕子。 它不是青年的救命符,是自己的。 第25章 鸿门宴上 「你同那老婆娘说了些什么?」楚狂人眉心微皱,端起酒杯端详片刻,又疑心的把它放下。 「没谈什么。」青年坐在主座旁的侧位,执起玉箸夹了块肉放入嘴里,小声含煳道「就是谈谈养的宠物。」 楚狂人面露疑惑,他怎么从未听说过玉牡丹什么时候养了宠物? 第55页 「楚道友有所不知,苏某曾养过只肥兔子,」见气氛确实很是严肃,苏城慢条斯理擦了擦嘴巴玩笑道「刚才和玉姑娘谈麻辣兔头的做法,她却说这道菜用的不是兔头,而是海兔头。可苏某告诉她,那兔子身强体壮、会在海里游泳,不就是『海兔』了?」 楚狂人并没有被逗笑,反而阴森森的夹了块肉塞入嘴里恶狠狠咬下去,像是在吃苏城的肉。 「……」 男人心,海底针。 所以到底是哪句话又惹到这个疯子了? 忽是琴声骤起,无数美人身着飘逸的仙裙,长袖善舞,分分合合。 宴,开了。 苏城收敛笑意,别过头去,面不改色从袖里干坤掏出一袋刚才买的瓜子。 看戏,最适合嗑瓜子。 「咔吧,咔吧」 铮铮的琴声、悠远的琵琶中突兀出现了极不和谐的声音。 发出这声音的青年也不在乎众人阴冷的目光,依旧是有一下没一下嗑着瓜子。 好像不是身处陷阱危局的囚鸟,而是在村里面露天广场扇凉风的老大爷。 这些舞姬都是出入大场所的体面人,千金难求,哪里见过这样无礼的傢伙? 简直是羞辱。 「可是这舞入不得堂主的眼?」对面的玉牡丹缓缓起身,透去幽幽一眼,呵气如兰,转着红玉烟杆别在腰间,抽出两段长长的红绸,优雅的走到了正中间。 整个大殿媚香四溢。 玉牡丹骤然发难片刻,就抬眉笑道 「就由妾身亲自一舞赔罪可好?」 望着那带着阴险之色的媚笑,楚狂人的心勐的一跳,下意识把手按在腰间刀柄。 果然未等回应,琵琶声陡然加快! 流光溢彩,红绸分别高高抛向东南西北四方房梁,女子柔若无骨,轻抬玉足踏上红绸交叉点,夺去了众人视线。 她垂首轻笑一声,藕臂轻抬,带着魔气的紫色灵力顺势融入空气中,借着琵琶声向远处传播。 女人足尖点在红绸之上,接下琵琶置于身后,乐声婉转悠扬,叫人听的如痴如醉。 「铮——」! 如静湖乍入沙石,惊起波澜无数。 声音、气味、画面三方同时发力迷惑人心,何况事起突然,根本来不及灵力护体,哪怕楚狂人早有警觉,但还是避免不了中招。 眼前天旋地转,意识逐渐被拉入混沌。 「这里是……?」 片刻后神识清醒,可早已不在殿中。 白茫茫的一片,冷到彻骨。 伸出手来,却发现眼前自己的手又小又粗糙,明显是小时候的手,那手里还拿着母亲给他的那把匕首,上面血迹斑斑。 是玉牡丹的「织梦术」,他被困在这个噩梦里了。 「逍遥我儿?」 阴森森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明明知道是假的,楚狂人还是内心一凛。 回首一看,半空飘着母亲浑身是血的身体,她睁着那双平日里温柔的血色眼睛,鲜血流了一地,阴森森的看着站在地上的男孩。 楚狂人不免后退半步,才勉强避开女人尖锐带血的指甲,但还是在脸上划出道疼痛的血痕。 他不可置信的摸着分外真实的血痕,毫不意外,如果这一爪真的抓在自己的额头,一定会露出里面的头盖骨。 如果在梦里死了,现实中恐怕也会死掉吧? 虽是这样想着,楚狂人却并不害怕,舔了舔冻裂的干枯嘴唇,握紧手里的匕首,并没有逃跑的意思。 「我死的好惨!不该生下你的——不该生下你的!」惨叫着的女人竟是流出两行血泪「你就是个祸害!要不是为了你,我哪用得到东奔西走的像是只臭虫?又怎么会因未婚先孕被赶出家门?也不会死在那个雪天……」 「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女人崩溃癫狂的用手抓着头皮,挠了满手鲜血「你怎么还不下来陪我?」 被指责的男孩并无一丝恐惧与悔意。他残忍的咧开嘴角大笑道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后悔了,想把我拽下去陪她——」 「那现在就再杀她一次!!」 他的匕首瞬间刺入女人心口,周围的景象如镜子般碎裂,然后逐渐露出另一幅场景。 仍不是大殿,而是那个内心中干净的小村庄。 楚狂人在那年杀母救己时就发现自己的奇怪之处。 越是残忍、越是恐怖,他心里就越是兴奋。 所以才会当一名刺客,发誓杀尽所有父亲留下的「暗桩」。 这些年来,制约内心勐兽的理智之线越绷越紧,好像随时都要断了。 楚狂人不想做下一个杀伐无度的「父亲」,他只杀该杀之人——除了「母亲」,她是唯一的例外。 女人的面目一变,那鲜血全消失不见,露出温柔的眉眼来。 她笑着将男孩的手握紧,拉着他进了屋子。 楚狂人拿刀的手在抖。 他不怕恶鬼爬回来復仇,却怕极了死去的故人温柔相待。 这一刻,楚狂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修士散尽毕生家财,只求牡丹一舞。 也明白为何死在玉牡丹手下的人,要么死相悽惨、面相惶恐,要么嘴角带笑,像是做了一场好梦。 理智上告诉楚狂人,必须在这里再一次「杀死母亲」,才能破解梦境。 第56页 可深陷泥潭的人,好不容易找到记忆中最温柔的光,真的忍心把它毁掉? 可不毁掉…… 男孩又露出迷茫之色。 现实中,女人的指尖在楚狂人额头处轻轻松开,将手按在同样瞳孔散开的苏城额头。 除非真是天道本身,否则谁又能对万事万物无欲无求?哪怕是修无情道的,其本身也依旧没脱离「人」的范围。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就会有欲求。 楚狂人是缺爱,那就编织出最温柔的旧梦,哪怕知道破局的办法是杀了梦里人,也不愿动手甘愿沉沦。 人有时就是这样,面对恐惧时可以满身的尖刺鼓足勇气应对,但面对一些求而不得的欲求时,却甘心沉沦。 就像你也许在梦见鬼怪时背着圣贤书就莽过去或惊醒了,但如果梦的是升官发财呢?梦里有现实中有的、没有的一切,你是否愿意结束这个梦? 而苏城的梦境是…… 神识探去,那梦境里的场景竟与此时无别。 华灯璀璨,却无觥筹交错。 青年端坐在正座,有一下没一下晃着酒杯,前面是玉牡丹惊鸿一舞。 梦境里的玉牡丹舞于半空红绸之上,戴着红色面纱,如雾中花月,远的辨不得面容,只能闻到淡淡的果木清香。 所以……自己竟是苏城的「可遇而不可求」? 玉牡丹心里涌起一阵无趣,也同样伴随着一种「男人通通拜在石榴裙下」的自傲感。 她正要撤出苏城的梦境,忽是神色大变! 果木清香越发浓厚,伴着一股香喷喷的烤肉味。 玉牡丹定睛看去,原来那空中不是红绸,而是红绸样子的、被烧的通红的铁板! 微风拂过,正好吹去那有些厚重的面纱,露出梦境里「自己」的真容来。 玉牡丹:?! 赫然是人身猪首的烤乳猪! 「她」并非是在跳舞,而是因为脚下的铁板烧的太热,被迫在上面点着脚尖上下左右旋转散热。 苏城求而不得的,不是女人,而是烤猪。 病弱的青年将手里的杯子重重摔在桌面,洒出琼液来。 他沉重的摇头道「玉妈妈,苏某□□凡胎,你是猪猪成精,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是埋汰谁呢? 玉妈妈,她有那么老? 玉牡丹气的浑身发抖——原来在这位她自认为已经拿下的狗男人眼里,自己就是一头猪妈妈?舞的就是烧红的铁板上跳踢踏舞的猪? 女人将神识关注在猪猪身上,渴望「她」狠狠骂苏城一顿。 可在铁板上跳天鹅湖的「自己」居然垂泪悲愤道「怎会如此!待妾身变回原型,你我都是□□凡胎,也就相配了吧?」 玉牡丹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究竟该为把苏城骂成猪高兴呢?还是该为自己居然这样为狗男人卑微生气呢??? 青年抬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表示肯定。 就见梦里的「自己」真的化作一只四蹄朝地的猪,在铁板上烤了一会儿,居然把身子烤熟了!? 青年掏出帕子,很是伤心的抹了两滴眼泪,接着竟是扑到落在地上的死猪身边嚎啕起来。 看着苏城这边伤心痛苦的模样,玉牡丹思索片刻,说不定是自己刚才误解了什么。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苏城就是特立独行,就是想与母猪结为道侣也说不定。 如果把母猪看作女人,这个无头绪的故事就变得有逻辑起来。 这就是「你爱我时,我不爱你;你死后,我才惊觉自己原来早就爱上你」的典型渣贱文学。 但作为一个正常人,她还是默默把苏城从「后宫」名单上面划去了。 而转变骤生—— 悲痛欲绝的青年的嘴里流出泪来,从袖子里掏出烧烤调料均匀的撒在果木熏过的烤乳猪身上每一寸,又悲痛的掏出刀叉,划了一道肉来放入嘴里。 「真香,在崑崙就没吃过肉。」他自言自语呢喃道「猪精化为□□凡胎没有思想后,就可以吃了吧?」 如果把母猪看作女人……? 玉牡丹麻了,觉得不能细想。 青年像是八百年没见过肉了,风捲残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优雅的吃完了梦境里的整只烤猪。 据说有一副空白的意境画,画的羊吃草,羊吃完了草,草没了,羊跑了。 如今玉牡丹看见了另一副世界名画,它也同样是空白的。 人吃猪,猪没了,梦碎了。 女人恍恍惚惚的放下了手,三观受到了重创。 谁特么欲望这么清新脱俗,求烤乳猪???堂堂崑崙首席,敢不敢再没出息点??! 于此同时,梦境破碎,苏城意识渐渐转醒,眼神逐渐清明。 被玉牡丹身上的香呛得捂唇咳嗽两声,苏城偏头看见旁边的楚狂人还是神智不清喊「娘亲」的模样。 苏城轻嘆一声,无可奈何的看着玉牡丹震悚的模样。 「这造梦术不该用在苏某身上——爱做白日梦的人造起梦来千奇百怪,是不是吓到玉姑娘了?」 「你能控·制梦境,」听了苏城的话,玉牡丹才缓过神来,咬牙切齿道「你在耍妾身?」 「又不是苏某求着姑娘看的,真是好生冤枉。」青年眉峰微皱,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后慢条斯理掏出那方帕子放在桌子上往玉牡丹处一推「姑娘今日退上一步,是大功德。」 第57页 「废话个什么?!」阴桀男人勐地起身,生怕女人变了心思,立刻摔碎手里的杯子,门外的三千魔修闻信倾涌而入「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魔修不但控住殿内的侍女、一些守卫,连玉牡丹带来的那群带着匕首的舞女也没放过。 「你什么意思?」玉牡丹拍案娇喝「明明说好你我共掌河山,你这是要过河拆桥?」 「咔吧咔吧」 「怎么会呢?」男人笑眯眯的握住玉牡丹的手柔情道「只是怕玉娘操劳罢了。」 「咔吧咔吧」 见男人此时还要露出这般深情模样,玉牡丹感到一阵噁心,忙不迭抽出那只手,嫌恶的用桌上的帕子擦了擦。 「操劳?收起你那幅噁心样子,在场的都是明白人,何必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咔吧咔吧」 男人脸色霎时僵硬阴沉起来,也想不到百依百顺的玉牡丹此时居然会如此尖锐的挑起假面。 她怎么敢……?! 他深深吸了口气,用深情的语气道 「玉娘,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此时不过是气急了说出的假话。你若认错,我绝不怪你。」 玉牡丹看着男人眼中的垂涎之色,又哪里猜不到这□□心里面想的东西?还想吃天鹅肉呢! 都撕破脸皮了,怎么还能说出这话来? 她笑眯眯的上前,一巴掌唿在男人那情深似海的脸上。 「傻子玩意,之前是跟你装呢,老娘是脑子抽了插在你个牛粪上面?你问问你的那群下属,还有没有愿意跟你这个心比天高、却没能力、只会一天叭叭叭的傻子混的?」 「咔吧咔吧」 男人目眦欲裂,捂着脸,目光阴沉的像是要把眼前人千刀万剐。 他冷声道「还不快上!」 无人动作,一时寂静无声,只剩下苏城兴致勃勃嗑瓜子的「咔吧」声。 「都没听见嘛——」玉牡丹后靠,半坐在苏城前面的木桌上,妩媚的舔了舔嘴唇「你们堂主让你们上呢。」 那群黑衣甲冑的士兵与舞女一同动作,几位士兵联手把男人狠狠撂倒压在地上,其余人则护在玉牡丹身旁呈无声的守护之势。 男人大怒,正要催动灵力,却发现浑身灵脉如同刀割,双眼流出血来,狼狈的被按在地上,似野兽般惨叫出声 「贱人!你这个贱人,我不该心软的!」 「心软?」玉牡丹掏了掏耳朵,像是听见什么噁心人的东西「你不是在青楼里面找了好几个有手段的女人,要好好教训妾身?」 「你,你怎么知道?」 玉牡丹娇声笑了出来,但在男人眼里面却如同魔鬼。 「蠢货,」玉牡丹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把这个讨人厌的傢伙带下去处理,然后轻飘飘道「你难道不知道,这几家你常光顾的青楼,都是妾身开的?」 男人瞳孔骤缩。 怪不得,她轻而易举知道自己的喜好,而自己居然还傻乎乎的以为这是和自己心有灵犀的表现。 身上的痛楚与心里的恐惧让他哀嚎求饶出声,却连女人一个眼神都没换取。 玉牡丹好像不是在杀人,而是稳坐在青楼里花魁,她优雅的歪了歪头,烟杆一头挑起青年的下巴。 「苏堂主,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害怕?」她嗓音骤然变冷「这帕子,可保不住你的命。」 「妾身最讨厌,耍妾身的坏男人。」 青年把刚才拿瓜子的手指轻轻将那冰冷的红玉烟杆往一边挑去。 「苏某只想用这帕子换一句话。」 玉牡丹的身子距离稍稍离开了苏城。「什么话?」 「啊,玉姑娘知不知道,人的骨灰还可以当烟花材料?」苏城起身,手指挑开旁边楚狂人的外衣衣襟,露出玄色的里衣来,他不慌不忙摸索出来一个红色香包「这里面,就是楚道友母亲的骨灰,你看做成庆祝玉姑娘登位的烟花如何?」 灵力催动间,那白色的粉末果然漂浮在半空中,被流光推动着直冲上方,最后勐地在殿中炸开朵朵灿烂烟花。 「心思倒是玲珑。」玉牡丹温柔的帮苏城理好乱在额间的碎发,朱唇轻启「妾身觉得不错,你若一直这样乖觉就好了。」 青年轻嘆一声 「苏某还有想对楚道友说的最后一句话。」 陷入梦境的时间越长,就越分不清梦境现实,虽然能听见外界声音,可梦中人只会当做听岔的呓语。 除非……有人长久的在耳边说话,或许有惊醒梦中人的可能。 思及此,也不怕苏城搞什么花样。玉牡丹又往后退了退,示意苏城自便。 青年害羞的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眼神四下飘着,就是不落在楚狂人身上。 他深深吸了口气,似乎下定决心。 认真正正衣襟,又别过头轻咳两声,逐渐靠近闭眼的楚狂人。 还在犹豫不决…… 「要说快点。」 被玉牡丹不耐烦的催促后,青年才垂首正视昏倒的楚狂人。 面容是白的,但并不病态,上面带着淡淡的、代表健康的红色。睫毛微颤,似乎在梦着什么。 青年垂眉,额头逐步靠近楚狂人的。 最终还是用尽全力嘶声吶喊 「楚道友,令慈炸了!!!」 下一刻,苏城正对上那双血红色的、带着杀气的幽深眸子。 第58页 作者有话要说:  摸鱼卡,滴!我又换了一个作品名,大家姐觉得这个怎么样? 感谢在2021-06-11 07:54:55~2021-06-14 12:0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鹿 20瓶;风浪如玉,坤明似余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雪衣无常 一时间, 大殿寂静无声,针落地声可闻。 青年的话从各种角度来讲,都是真话, 但被这样喊出来, 就别有一番风味。 楚狂人一把揪住青年衣领「你说什么?」 「楚道友,你也不要太伤心。」苏城迟疑了会儿, 一本正经的说道「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话,多损吶。 苏城这个人, 不说话的时候是皎皎明月、端方君子,说话了就是疯子 ,嘴又毒又狠, 专门挑人痛处上撒盐玩儿。 楚狂人眉边青筋勐跳,当即就掐在青年脖子上, 气的竟是连笑也不笑了,只剩下了浓浓的杀意。 怎能不恼呢?哪怕知道苏城这是为了把他叫醒,可在梦里面看做饭着的母亲像是被勐击的西瓜般炸开可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了的。 更何况, 梦醒了就见自己衣衫不整,原本留下的骨灰竟真是被苏城玩了个「天女散花」,恼怒更甚。 苏城用力推开发了疯的兔子,握拳的右手微微张开,里面竟还剩一捧骨灰。 他冷冷道「楚道友还是清醒些好, 不然, 苏某就一点点把这玩意洒出去玩。」 如冷水浇下,楚狂人的步子停在那里。 这样的威胁…… 「乖一点。」苏城揉了揉被掐的发红的脖颈,指向远处「苏某不喜欢野的, 把刀扔下去。」 殿内包围重重,危机四伏,可青年却要求他把唯一护身的东西扔出去。 扔出去,那就彻彻底底是砧板上的鱼了。 青年握着的,是限制发狂野兽的无形之线。 「那你还不如让我睡死在梦里面,何必把我刻意叫醒?」 楚狂人的手按在刀柄上迟迟不发,眼中满是阴桀。 青年闭眼养神,一手揉在太阳穴,淡淡命令道「扔下去。」 「3」 楚狂人的手有些颤,却依旧是握着刀柄的。 「2」 青年的右手已经微微张开,可楚狂人仍是在犹豫的。 青年像是高坐法庭的审判者,有条不紊的倒数着。 「噗通——噗通——」 「1。」 「哐啷!」 像是濒死的鱼,楚狂人浑身大汗淋漓 ,瞪着眼睛看着气定神闲的青年 「你满意了?」 青年微笑着,慢慢把手里的骨灰随意抛到空中,目光移向旁边示意手下下手的玉牡丹。 「玉姑娘且等等,苏某同楚道友打赌来的,今夜不会有刀光剑影——把刀剑按回去吧。」 刀扔了、剑入鞘,根本就是强行理解「剑影刀光」这个词。 「若真想免了纷争,」玉牡丹冷哼一声「何不劝楚尊主老老实实撞柱而死?」 青年露出诧异之色,似乎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来。 「苏某是楚道友的人,怎么会做对楚道友不利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青年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把楚狂人往绝路上面逼去。 看着青年无所事事的模样,玉牡丹莫名心里一紧,又安慰起自己实在多疑。 他能有什么办法?如今自己有两方势力,而青年手下的残兵败将合一合才勉强达到己方一半势力。 如今大局已定。 「啪!」 华美的玉杯被青年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裂音。 风声瑟瑟,听的玉牡丹浑身发冷。 不是风声,是人影飞快移动的声响。 但很快她又稳下心神,看着对面与楚狂人缠斗的青年 「怎么,楚尊主肯把他的近身暗卫给你用?」 「楚道友,你看清楚,你阿娘的骨灰还好好在这里呢。」青年掏出那红袋,里面果然装着满满的骨灰,而后才有机会同玉牡丹闲聊「怎么会?楚道友向来不愿意信人,怎会把救命的东西直接交给苏某?」 见骨灰确实无恙,楚狂人放下心来,一边挠着头,一边发出所有人的疑问「那你刚才洒的是什么?」 苏城偏偏不答,只是微笑沖玉牡丹强调「玉姑娘,你已经输了。」 胡言乱语。 「局势已定。」玉牡丹目光灼灼,紧紧观察着苏城每一个表情细节「是妾身赢了才对。」 她忽是意识到什么,紧皱眉头,回答出楚狂人的问题「你洒的,是从毒阎罗那里偷出来的毒?」 又是冷冷道「卑鄙的男人。」 「读书人的偷怎么叫偷?那叫窃。」青年的右手支撑住下巴,眉眼弯弯「放心,苏某的毒,只要一个时辰内不用灵力,就不会致死。」 这话半真半假。 楚狂人是亲眼看着毒粉稀释的,自然知道稀释后的毒粉根本不致命,只会轻微发痒罢了。 他在骗人。 还巧妙的用了「一个时辰」这个限定的时间词。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给玉牡丹希望,觉得自己撑过一个时辰,还有可搏之际,好断了玉牡丹要同归于尽动用灵力戳破谎言的可能。 第59页 可苏城却忽是揉了揉下巴「楚道友不会觉得,这毒是在开玩笑?」 楚狂人愣住片刻,眼中写满了:难道不是吗?? 看着青年摇头的样子,楚狂人一时不语,脑中涌出千万种可能来。难不成……这刚研发出来的毒,稀释后和大殿里的媚香混合后是什么剧毒? 可苏城又是怎么知道的? 楚狂人还是不经意挠着头,挠着挠着忽然灵光一闪。 「那你刚才下毒的时候怎么光顾着护住自己,不管我的死活???」 青年怅然的不走心道「啊,苏某忘了。」又干咳一声「嗨,所以刚才不让你拔刀。」 有毒,用不了体内灵力。 但好消息是,楚狂人也中了毒用不得灵力,一个时辰内,要制住两个人…… 应该是不成问题。 玉牡丹拧紧了帕子,正要开口吩咐手下「上」,就发现地上密密麻麻的影子。 眉心一皱,心里大唿不妙。 抬头四望,果然刀光四起,整个大殿被她眼中的「残兵败将」重重包围。 可人数似乎比想像中多的多? 不,从衣着来看…… 「五毒谷?」玉牡丹不可置信的低喃「你说服了毒阎罗?」 青年拿着玉箸,箸尖浅浅划过一汪清酒,漫不经心道「如果玉姑娘不要这样着急,凭你手下的情报网,大概明天正午左右就会得知毒阎罗死掉的消息——当然,那样的话苏某这边就会有点小麻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原来五毒谷这么快换了当权人……怪不得,青年会这般气定神闲。 从始到终,他都不是「囚鸟」。而是布局者为了迷惑愚人展现的「假象」。 待万事落定,侍卫们拿着捆仙锁捆好这群人后,青年才抬眸扫了眼败者。 「楚道友,你要不要亲自以灵力放些烟花庆祝一二?」 「不是还没到一个时辰?」 苏城的手一顿,流露出「你是笨蛋吗」的眼神。 「那毒,就是纯粹开玩笑唬玉姑娘玩的。道友亲眼看的制作全程,怎么也被骗到了?」 而后,又恍然道「苏某刚才不是摇头,就是脖子有些疼,晃了晃脑袋。」 楚狂人:…… 这么想来,青年从始到终没说过「这毒致死」,只是刻意在「这毒不致死」上面加些限定词。 他真傻,真的。 杀不得苏城,还不能把今夜的叛逆杀了? 楚狂人把手一转,刚是拔刀出来,就被一琉璃杯盏打在手腕上,酒水洒湿半边袖子。 「这是今天第二次提醒你要乖些。如果道友不听话的杀了玉姑娘,苏某的局就会变得乱七八糟。」 青年露出无比苦恼的神色。 如果楚狂人一定要这样「不可控」,那就要考虑一下现在就把他踢下魔尊位子。 但庆幸的是,楚狂人身子一僵,还是缓缓把刀收了回去。 「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知不觉,向来刚愎自用的魔尊会下意识询问起青年的意见。 「吃席。」见楚狂人不解的目光,青年微笑着补充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吃很多席。」 * 十年后 春寒料峭,哪怕位于江南,也不免会带着几分寒霜。 但也比崑崙山顶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舒服的多,偶见些黄色的小花儿,名唤迎春,热烈的开在绵绵细雨里。 红衣的姑娘拉了拉头顶的粗糙蓑帽,遮住半席风雨,快步踏着屋顶上的瓦片往约定的客栈跑。 她步子很急,却并不忙乱倾斜,明显是练家子。 忽是停下脚步,轻巧的从一处屋檐一跃而下,掀开客栈的帘,就被小二接下脱下来的湿湿的蓑衣蓑帽,露出分外明媚的眉眼来。 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烈火。 原本一楼里吵吵闹闹八卦着的人们纷纷停下了嘴巴。 客栈里有江湖三教九流,每天说的见的自是不少,但像这样似仙非仙、似妖非妖的姑娘却是第一次见。 说是仙,可头顶却生着妖精才有的青色藤蔓;说是妖,却气质出尘、浑身仙气萦绕。 有人一眼认出了这姑娘身份,连忙悄悄把目光放在桌上,生怕被这杀星盯上。 「姑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雅间。」红衣姑娘声音听着如昙花乍放,是那种难以形容的惊艷「有客。」 世上向来不乏胆子大的登徒子,酒壮怂人胆,那人别着剑,看着也是修士,踉踉跄跄往红衣姑娘那赶,身上满是呕人的酒气。 他眼前虽然满是虚影,却一眼瞧见姑娘腰间象徵崑崙弟子身份的玉佩。 姑娘避之不及,竟被他抓下腰间玉佩放在鼻尖蹭蹭闻闻。 「崑崙的?好妹妹,崑崙早就不行喽!崑崙的老子死了、儿子跑了、孙子还当着哥哥的面跪过。还是跟哥哥入琼芳门的好,哥哥……哥哥护你……免得遭了雪衣无常的毒手!」 醉酒的人说起话来难免语无伦次,但无论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话。 「跪过?谁?」 说的颇有几分冷意,此时的红衣姑娘眉眼中满是锋利之色。 醉鬼不知此时红衣姑娘心境,仍是口齿不清道 「跪过……跪过的!我是偷偷见的,你们宋……宋宗主跪过三大宗,没出息!」他握住趁着姑娘心烦意乱,趁机牵扯着她的衣袖「跟了……跟了哥哥,比那孙子有出息!嘶——怎么这雪这么热,小二!你们店开不开了?!」 第60页 话音未落,醉鬼忽是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被掀飞在半空转了几圈,最后重重摔在桌子上,把整张好桌子砸了个稀巴烂。 晕乎乎的到是散了几分酒劲,就见月光近前。可雨天何来月光?醉鬼定睛一看,眼前虚影散去,终于看清了那月光——原是剑光。 剑如烈火,直直抵在醉鬼喉结。 「你是什么人?我爹是琼芳门的长老,你要敢对我做什么,我爹定不饶你!!!」 红衣姑娘面色不改,仍是冷凝如霜雪「宋缺,跪过,你爹?」 醉鬼刚把头往下一点,周遭风雪更甚,偏生那风雪热如熔岩,烫的人骨头都要化掉。 生命垂危的时候,酒劲算是彻底清醒,终于看清红衣姑娘长相,心里头「咯噔」一声,结结巴巴道 「雨……雨天不杀?」 这位「雨天不杀」是修真界的新秀,原本在崑崙时也没什么名号,谁知出了宗门,竟是真让她闯出来一番名堂。 她第一次出现在世人视线时是三大宗的弟子联手在秘境试炼上为难截杀崑崙弟子的时候。 少女执剑而立,身旁游于九天的凤凰扇动羽翼却在险境肆意翱翔。 她一人一剑,重创秘境里三大宗近乎半数精英苗子,被三大宗联手压迫,名义上出宗游歷、实为被赶出崑崙,几经追杀,却每一次都能绝处逢生,如凤凰涅槃。 「雨天不杀」的名号来自一次堪称巅峰的决斗。 三大宗见少女次次都能逢生,越发忌惮这块璞玉,干脆编了个名号派宗门里的老傢伙上,可却被那惊鸿一剑击败,那群人正惶恐呢,却见少女并无杀人的意象,反而收起剑走开。 那日正是雨天,少女的背影就这样隐于濛濛烟雨中。 据人统计,她从不在雨中杀人。 有人说是功法原因,但更为确切的解释是…… 心病。 崑崙的前任首席就在雨天叛的宗。 醉鬼记起他的长老爹跟他叮咛的话 「遇见崑崙的人,欺负了也就欺负了,但莫要太过闹出人命。他们现任宗主『能屈能伸』,怕是最后都要报復回来的。」 「此外,崑崙里有三个人欺不得。」 当时他听的迷迷煳煳,现在倒是霎地记起来了。 「一为百药峰主,医修欺不得,人有生老病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求上。」 「二为雨天不杀,她的剑厉害的很,要是她想杀你,你爹也护不住。」 冷汗津津,醉鬼竟是被吓的尿了出来,一时味道更加作呕。 「师妹。」不远处传来一男声,清脆似玉石相击「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气大伤身,把他扔到雨里散散味道也就是了。」 醉鬼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一雪衣青年抱着白兔混在人群中,眉眼似笑,嘴角微翘,端的是幅画中君子。 「第三个『欺不得』是谁?」 记忆里的父亲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之色。 「第三个算不得崑崙弟子,但与崑崙颇有渊源。相如白玉,看着最是无害,却一夜灭尽魔修四堂主、半月拔去暗桩、终日在江南江北寻哪家有宴席去坐上一坐,非要把别人家的喜事变成白事不可。前些日子,据传言说这位『雪衣无常』软禁了魔尊,挟魔尊以令群魔,非要与自己做上崑崙宗主的师弟比个高下。」 他眼中满是凛冽,叫人看了不寒而慄。 「若是遇上还惹到这位,那为父只能让你自刎谢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有了填坑的好办法!吃我时间瞬移大法!(最近应该不会这个频率摸了) 两个世界的构思,大家选一选先……我有时间好滚去写纲 1古代世界万人嫌变万人迷的白毛妖道,凭藉撸毛茸茸的手艺与浪的飞起的操作,今天也在皇帝的前朝后宫大受欢迎 2西幻世界在权力斗争下被迫当在对立神明阵营中兢兢业业当双面间谍的小可怜老师,背地里穿好马甲,就是备受神明忌惮、拥有从属无数、掀起诸神黄昏,重建新生秩序的弒神者领袖 第27章 仙草倾心 小客栈里的雅间也不算是雅致, 可好在是个单独的小间,能方便人来闲谈、搁去一二视线。 苏城边抱着兔子走着,边和师妹谈论些家常话。虽然师妹很少开口, 基本是苏城一人自言自语——但也是十年来很难得的事情。 毕竟立场不同、殊途难归。 「刚才那人跑的好快——师兄这些年大山大海的走, 塞北的雪、岭南的花、江南的巷,都是很不错的风景。」青年交口不谈那些惹人心烦的东西, 但见旁边人神色淡淡,便又转过话题温和道 「十年过去,师妹变化很大,师兄都快认不得了。」 这种变化, 不单单是源于外表,而是内在气质上的变化——像一把锋芒毕露的神剑,衣袖翻飞, 杀气四溢,不知渴饮过几人鲜血。 就连腰间的剑, 似乎比当年都要红。 「嗯。」红衣姑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懒懒敷衍。 师妹不接话,苏城一个人也聊的开心, 讲着这些年去过的地域,见过的风俗趣事逗师妹开心,竟与当年在崑崙时的态度无二。 明明只是上楼的小段路,可青年也讲的绘声绘色、比说书的先生讲的还精彩。 按理来说,这样精彩的言语或多或少会引来些喝彩垂目, 可红衣姑娘却面色紧绷, 手不经意间绞着袖角。 第61页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多情似故人,无情似风雪。 崑崙有难,管也不管在外面过得逍遥自在。前些日子宋缺好不容易稳住了局势, 终于是有了完事落定、拨云见日的一天——结果在宋缺举行正式接任宗主的庆典那天,却拿着一把崑崙剑过来搅局,银色的长剑至今还被插在最高峰的峰顶,青年当时的话语像是刀锋般在每个人心头划得鲜血淋漓。 他说,他是来赴宴庆祝的。 他说,既然宋仙师成了正式的新宗主,那崑崙剑既是要物归原主。 他说…… 说什么呢? 不大记得了,但最后一句却清晰到可怕。 他留下一柄剑、一句话就扬长而去,万夫莫挡。 [此后苏某与宋宗主山高水长再也不见,若见了面,必一分输赢、生死有命。] 她委屈的眼圈一红,轻轻跺脚宣洩着心头情绪。 什么雨天不杀、月下仙子,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只剩当年那个被逗弄紧了就会哭出来的孩童。 一楼的看客不知底细,就见二人还未交手,雪衣无常就凭着三言两语惹的杀星红了眼、垂了泪。 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竟是连屋外细雨声都要被盖过去。 苏城从衣袖见扯出方帕子擦了擦她眼角,却像是止不住的水阀,喷涌出更多的水花来。 他收了帕子无奈道「师妹,还有外人。」 红衣姑娘收了声音,只是眼角还残留一抹艷红。 木板是老旧的,踏上去还会嘎吱嘎吱的响起来。 苏城回头,却见红衣姑娘的脚步慢了不少,且是站在雅间门口不动了 「师妹不进去?」 对方摇头,像是木雕般呆呆站在门口「守门。」 与苏城来信相约的是师妹,可在雅间将要相谈的却不是师妹? 间内是什么人? 指尖点在木门上,却迟迟不肯推开。 忽然面色大变 「莫不是宋宗主亲自相邀?!」 能使唤动师妹的,也就不过崑崙宗几人。 楼下的客无不竖起耳朵,目光齐刷刷盯着楼上那门,就等青年推门而入,和传言里水火不容的宋宗主一拼生死。 越想越觉得有理,苏城不禁心有戚戚,眉山远黛扔飞了,神剑崑崙前些日子给了宋缺,自己现在手上竟无一件兵器。也不知宋缺带没带青光,好一剑穿心结束任务。 是了,最后一个名场面—— [一剑穿心、扬灰挫骨] 原着里,原主叛宗后与宋缺第二次见面就领好盒饭。也不知道宋缺这些年的剑稳不稳,捅起来疼不疼。 苏城没有受虐倾向,是由衷希望宋缺的剑稳准快。 可真的面临註定的生死,苏城难免迟疑不决,甚至微微撤步半寸似要逃离。 「你跑什么?」 屋内传来女子的娇喝声, 「小茄子不在,屋里就我一人。」 苏城嘆息道「师叔,你为何要拿师妹的名号约苏某?」 木门被勐然拽开,险些是要掉了位置,露出白髮女人的恼怒面容。 「我约你那么多回,你一次不来;拿着师妹的名号倒是直接上钩。阿城,你什么意思?」 苏城:…… 小城城能有什么坏心思,还不是因为师妹「雨天不杀」,不会对他动手才屁颠颠过来蹭饭的。 没了剑,若是真要生死相搏,许婧辰凭藉「手上功夫」都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任务都做到这里了,若是这条小命不留给宋缺,那这条小命毫无用处。 「哪敢?就是近些日子有些忙,今日才抽出空闲罢了。」 许婧辰的面色稍晴,让出半边路。 苏城心里面称奇,十年不见,许师叔竟也能和他正常交流,不再结结巴巴。 关上门,女人结结巴巴问「阿,阿城,你你你,你这些年,年好吗?」 苏城:「……」 算了,当他没说。 青年耐心道「师叔不必担心,苏某过得还算自在。」 「自,自,自在就好。」女人神色一紧,关好窗户,拉上窗帘,也不点灯,霎时屋里漆黑异常,隐隐见得许婧辰的身影来回徘徊。 好严肃,似是要商讨什么大事。 苏城也就不再撸着怀中兔,而是把兔子放在腿上,正襟危坐等待下文。 啪! 许婧辰忽是往桌子上拍了一物。 乌漆墨黑的屋子,隐约只见桌上是一条状物,似是绿色。 许婧辰一口气也不喘,像是英语口语考试上试图通过嘟嘟囔囔获取及格分数的青年人。 「阿城这个是定情信物虽然它很普通但好歹是你之前的剑器我就捡回来养活了总之我会对你负责的!」 那段恐怖的记忆瞬间上涌。 青年蹲着马步,臀部平移着从凳子上下来,脚如残影般后退,不多时就退到墙角。 他的声音似乎都有些哽咽 「师叔,人不能恩将仇报啊!」 许婧辰沉思片刻,觉得是时候告诉青年自己的身份了。 「其实,我不是人,是眉山远黛的神魂。」女人思索着如何解释才会被相信「虽然这很离奇……诶,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苏城痛心不已,除了本身种族问题,许婧辰这么久以来就没干过人事:餵人生吞冰糖、写些「楚狂人眼红病晚期」古早话本子、化身lsp鼻血狂流……哪一件是人干的好事情? 第62页 见许婧辰没有疯到饿虎扑食的地步,苏城心有余悸拍了拍左胸口,勉强是起了身。 脚还是软的,却颤巍巍走到窗子边,勐地拉开了帘子。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光从打开的窗子透了进来,温暖的厉害。 光天化日,朗朗干坤,给了人更多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恐惧。 苏城缓定心神,慢慢摇头道「没有,还是很惊讶的。」 只不过不是惊讶许婧辰是眉山远黛,而是惊讶许婧辰居然会亲口坦言。 女人扯住青年的右手,上面的手套顺势被拽了下来。 生肌丹虽能大程度恢復伤者的伤处,但却没有办法完美恢復每一处伤口。 更何况当时楚狂人是亲手拿刀一寸寸剜下的、深可入骨的伤口。 青年原本只是留有伤疤的右手,此时却是异常可怖,上面挂着蝉翼般的一层粉色皮肤。 「别看。」 哪怕是伤痕累累,青年依旧是会和以前一样温柔的嘱咐一句别看。 他面不改色的捡起手套,极快的戴在右手上。 十年来,苏城过的是什么日子? 许婧辰不敢想,柔弱的青年是如何在一群妖魔鬼怪里站住跟脚的。 「阿城,回家吧。」许婧辰劝道「现在崑崙弟子风气很好,不会有人像之前那样对你——」 「家?苏某没有家。」 青年冷冷打断道「师叔,你在自欺欺人。没有人欢迎苏某回去,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就算宋缺真的不计前嫌肯留苏某一条生路,宗门的其余人也不会同意。」 他眼神迷离的伸出右手,这只手,也曾挥剑断凌云,可现在却孱弱无力成这幅样子,不禁自嘲道「是苏某鬼迷心窍,一介废人,不该争那宗主位子。」 怀里的兔子拱了拱头张开小嘴,却被苏城按了回去。 青年抬头,用极为悲伤的嗓音重复道 「师叔,苏某回不去了。」 是啊,各势力如今都将目光聚焦在这两个如今殊途的师兄弟上,哪里可能靠三言两语和解呢? 苏城站在风口浪尖上,作为魔修如今的顶层人物,每个人都想要杀他。 正道杀他,为了铲奸除恶。 魔修杀他,为了至高地位。 可青年却是这样无力柔弱。 忽然,许婧辰踟蹰开口道「阿城,你见过修士飞升吗?」 「倒是不曾,据记载已有一千年无人飞升。」苏城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书「不过传言里修士飞升,神魂飞于天际,肉·身归于尘土,换飞升之地百花盛开、万木不枯。」 见青年神色淡淡,女人咬牙又道「那你听没听过仙草绛珠?」 「自是有所耳闻,据说是仙人所化而生的仙物。」 青年怀里的兔子剧烈颤抖起来。 「你知不知道,天道破损,没有仙草绛珠,万千修士所修大道皆不可飞升——」女子的眼中含着盈盈泪光,胸口剧烈起伏不定「我可助你。」 仙草绛珠,可解世间万毒、破心障、传万法,也是补救破损天道的唯一途径。 女人没说助苏城什么,但一切已在不言中。 她什么都可以帮——只要神魂归位在仙草上再被青年服下,此后经年,他将会变得比以前更完美。 他的右手将恢復如初,宛若白璧,重现当年风采,再也不用嫉妒师弟的光辉。 他将百毒不侵、受尽天道庇佑。 他会是天下千年来第一个飞升的修士,此后守护苍生也好、逍遥自在也罢,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青年半分毫毛。 只要他能变回那个撑伞护草的温柔男孩。 赤足散发的女人,虔诚的捧着仙草走向青年。 一言不发,却很是庄严肃穆。 哪怕接下来青年的话是假的、笑是假的,她也心甘情愿被骗上最后一次。 青年没有立刻接过,而是敛着眉目,若有所思着任由女人靠近,在离自己半寸时伸出左手接过了那无数人争抢的仙草。 许婧辰养的很好。 眉山远黛比以前更为翠绿,也更有生机活力,乖顺的贴在青年指尖,任由青年肆意打量。 只要吃下它,就可以超脱物外,说不定还可以摆脱系统控·制。 许婧辰是自愿的,而不是自己强迫的,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前路坦途,光明一片。 白玉般的手最终慢慢移向淡粉色的薄唇。 许婧辰竟有了「还好如此」的想法,贪婪的扫过青年的每一寸,最后满足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此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短暂的时间居然会拉的如此之长。 许婧辰先是恐惧,后又慢慢变为平静,最后带着淡淡的幸福感。 她等啊,等啊,温热的气息靠近着,青年吐气如兰。 额首中央有着温热的湿痕。 轻飘飘,似乎是幻觉。 很奇怪的触感,暖暖的、柔柔的,像是一个……吻。 苏城的唇珠极快触碰了眉山远黛的草尖。 她诧异的睁开眼睛,就看见青年抱着兔子坐着窗棱上,半边身子入了江南景色,而那根众生趋之若鹜的仙草则被好好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师叔,你的道,不在苏某身上。」 他说她的道,不在他身上。 第63页 苏城笑的似是真实些了。 「师叔是个很有趣的人,你真该去这万里河山玩上一玩,见见那山川湖海、风土人情,游歷大江南北、尝尝世间万般草药,还有啊,写出些更有意思的书来。」 女人脸臊的通红,苏城都知道自己写的那些话本子了? 还不等许婧辰好好回味,青年的身子就向身后的江南仄歪过去。女人扑了个空,见青年若流云消散,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南柯大梦。 她恍惚的用手指抚摸着还有温热触感的额首。 不是梦,是真的。 真有人会捨弃触手可得的一切,只身踏进江湖腥风血雨。 许婧辰后知后觉回忆着那一瞬的吻的湿热触感,鼻尖一热,不由浑身轻飘飘的,像是跌入了天上云层,又软塌塌撑不住身子,带着旁边的木椅「咚」一声摔了下去。 众人闻声上楼,师妹刚踹开房门,就见白髮女人披头散髮的趴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已经是神志不清、难辨生死。 嘶—— 好恶毒的雪衣无常! 雨天不杀被他弄得泪眼婆娑、百药峰主被他弄得生死不明,两位崑崙支柱竟是轮番败下阵来。 除了次次压他一头的宋宗主,恐怕已是无人可敌此寮了!! * 十年来,苏城过的是什么日子? 楚狂人面无表情地想了想——他就没见过苏城这样快活的神仙日子。 自从接替玉牡丹的情报网后,苏城日夜去找那些暗桩在的地方奔波吃席游玩,他负责吃和玩,而自己则负责等苏城吃完做打手,把所有暗桩宰个干净。 有时候,楚狂人会觉得,苏城才是魔尊,自己就是他养的小宠物。 但毋庸置疑,青年是最优秀的下属。无论楚狂人十年的各种的想法是怎样离奇,都会给予充足的建议与实施办法。因此,在四堂势力彻底洗牌后成为四堂主之首的苏城逐渐成为魔尊心腹。 从剑拔弩张,到月下饮酒,这样的奇蹟出现甚至用不到十年——而是不过半年就发生的事情。 楚狂人这辈子没对别人像是对苏城这般信任过。 而如今,他抖了抖兔子耳朵,恶狠狠在青年怀里恼羞成怒道 「苏城,下此我可不会助你逃了。」 而后,又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错过什么?」 那是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宝贝,就连高高在上、不染灰尘的崑崙仙也会为它争个你死我活。 苏城沉思片刻认真道「苏某只是救了恋爱脑的失足女人。」 良久无言,只余嘆息。 「你为什么不把你做的那些东西告诉他们?」 青年垂眸不语,更激发了楚狂人心头怒气,兔子眼睛湿漉漉,自顾自极快说着 「苏首席,你多厉害啊。十年来为了崑崙不惜和魔尊委曲求全,把魔修拉入战局吸引火力,用自己的势力暗地里给崑崙扫除那么多阻碍——给师弟下绊子的,你反手给人家下一个更大的;师妹离宗被三大宗追杀,你随意找了个藉口就撺掇我去给她打下手;师叔愿意救你于苦海你也不要,在苦海里将她用力推上了岸。我真嫉妒,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纵容你、护着你,可你却因为我对宋缺下了手,不惜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也要把我从魔尊位子上拉下来。」 说到这里,楚狂人的音色颇有些委屈「你若是对我有对崑崙那群人一半的好,我就算是知足。」 苏城心虚反驳道「你们是萝蔔青菜,各有所爱。楚道友扪心自问,虽说是苏某给你下了药变回原型软禁,但哪一顿的萝蔔有亏欠过你?」 「……」楚狂人委屈的兔牙磨了磨「兔子啃的,是胡萝蔔,不是水萝蔔。」 心虚的青年撸兔子的手一时顿了下来。 「那不是,不是利于通肠吗?」苏城这样说着,又分外理直气壮起来「虽然说,饭是药童做的,屎是玉牡丹铲的,但苏某不是负责抱着你四处散心?」 哪里是抱着他四处散心,分明是自己玩乐时顺便带上一个应急食材。 一个地方被苏城吓得无席可吃,苏城就辗转另一个战场,但有时实在无席可吃,就死呆呆盯着怀里的兔子,说一句楚道友,凭你我的交情,能不能为了救苏某肚子散去灵智,做一只待烤的兔兔? 兔兔:??? 这样的「生死危机」,楚狂人也经歷了不止一次,从开始到震怒,再到平静,最后竟变成了无边宽容,甚至还可以反过来嘲讽几句。 毕竟,青年也就是口嗨,一次也没真做过。 开玩笑打诨后,苏城又认真道 「楚道友,苏某这些年是真拿你当朋友的。」 楚狂人不依不饶「我和宋缺,你选哪个?」 见青年又陷入沉默的样子,楚狂人心下瞭然。 「看来,我这个『朋友』是比不上你那好师弟的。」 苏城无奈道「你要讲道理,苏某花在道友身上的心思,比师弟可多的多。」 宋缺是世间主角、天煞孤星,和他交好的如许婧辰、师妹尚且一个一夜白髮、一个在文中心魔骤起,和他作对的更是不必多言,下场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为了从原文的名场面里钻空子救救这群傻孩子,苏城可谓煞费苦心。 简直是比神仙伟大,发现楚狂人有和宋缺别苗头的找死行为,立刻软禁了这傻兔子。 第64页 他哪里是怕宋缺被楚狂人搞死哇?明明是怕傻兔子被主角反杀成垫脚石! 「你敢说,我派了好几次暗杀,哪一次不是被你拦下,不然宋缺哪有可能一次次幸运的反杀活下来?」 苏城心里「咯噔」一下子,自己制止的还是太晚。 有的兔子虽然还活着,但其实他已经死了。 青年心中思索万千,最后双手夹住兔子两腋,让那只傻乎乎的兔头正对自己,万分认真道 「楚道友,你且听苏某一言,待苏某死了把位子还你,就莫要和宋缺作对。」 兔兔的眼睛更红了 「我不与他作对,你就要拿自己的命成全他扬名立万——」 没什么比杀死苏城,更能体现出一个人的能力。 「你与他作对,苏某还是会拿着命给他做扬名立万的垫脚石。」苏城冷色打断道「兔子也不该恩将仇报,你要想恢復尊位、恢復人形,就在这把心魔誓立好,绝不把这些东西告诉别人,要死死的烂在肚子里。」 楚狂人良久不答,最后心里的话顺着嘴巴如炮仗般炸开。 「哪里值得?你那师弟就是匹冷血的狼,现在都不肯见你。只记得你的坏、不知道你的好。苏城,这尊位我让你就是,以后自然可以逍遥自在——」 青年似笑非笑的露出右手的伤来「道友不让我选狼,难道要把命留给一只疯兔子?」 兔子嘴巴瓣一张一合开不出口。 苏城身上唯二的两次致命伤,都是源于他。 两次起于楚狂人的崑崙劫难,青年一次废了手,一次那伤手伤上加伤。 「你若想让苏某开心点,就乖乖把心魔誓立了好不好?」 楚狂人终于明白了青年的笑有多残忍,一时哽咽的扭过头。 「妈、的,苏城,你亏死了。立,老子凭什么不立?」 见楚狂人老老实实立了心魔誓,苏城才放下了心头大患。 楚狂人是这些年他办的那些事情的唯一见证者,只要他不把那些东西讲出去,师妹她们就找不全自己做的事情。 就算师妹几个真的把这些年的事情找全要给自己翻罪,那也不会翻车——只要大家都认定自己杀了崑崙仙,「弒师」的原罪就揭不过去。 他就不信,难不成崑崙仙能从坟里面爬出来诈尸不成? 就算真的破了封印,那也是几百年后的事情——到时候大家死遁的死遁、飞升的飞升,还有谁会在乎当年的那点儿破事? 苏城越想越觉得妙,就等着宋缺打上门来就能收尾说再见了。 说来就来——见情报网的探子急匆匆过来,苏城认真整理仪表后欣喜道 「是不是宋宗主来了?快快有请!」 探子的脸色诡异起来,像是吞过炸开的调味剂。 苏城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把兔子放在旁边王座,笑意微微收敛。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探子的声音有些抖,声音有些低,就听见一个「宋」字。 苏城皱眉猜测「宋缺是腿没了、人废了还是嘎嘣死了?」 饶是有心理建设,可探子的话让青年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差点气昏过去。 这比苏城的预想还要可怕千倍万倍。 「宋宗主今日发死誓,此生绝不踏出崑崙半步哇!」 怎么这个时候独善其身,眼睁睁看着自己走上歧途的坏师兄在外面兴风作浪? 他不来找自己,哪来的「一剑穿心」?难道全靠胡思乱想吗?!! 苏城不顾右手伤残,握着手往王座把手狠狠一锤,力度之大是砸的那手渗出血来都不知。 「宋缺,这个懦夫!」苏城低沉的在那里骂骂咧咧,而后面色阴沉道「今天什么日子?」 探子头低的更厉害,颤着说道 「是崑崙仙被封的日子。」 也就是说,今天是十年前自己叛宗的日子。 这是个好日子。 苏城眯了眯眼睛,死不来找他,他偏去找死。 自己非要逼宋缺出手不可! 青年阴森森笑了,右手顺势握着黄金把手,长发披散擦着额角顺到脸颊,抬头露出眼角一抹红,不復温和,反而疯癫若艷鬼。 「好,那苏某亲自去给师尊坟头种些花草来,好给崑崙——添、点、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7k字肥章,叉腰。 下一章或两章这个世界我就可以结了呜呜,坑子终于快填完了呜呜呜 感谢在2021-06-15 07:57:55~2021-06-17 12:0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浪如玉,坤明似余 7瓶;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曲终人散(修) 「师父, 外面都骂三个时辰了,您不出去管管?」 崑崙主峰巍峨,难得消融几分积雪, 奇松怪石上挂着层冰珠子, 在阳光下面折射出光泽来。 由于怪石间距离尚短,凛风吹过后那风就会更冷更大, 叫人不敢出门——可依旧有两个人站在这样高的地方。 冷情寡慾的青年穿着白色浅紫边的袍服,面色平淡,拿着戒尺在梳着童子髻的小孩头上一打。 「心不静,该打。」 小孩疼的龇牙咧嘴, 却还是正好马步,双臂伸直。那手臂上是一根重重的铁剑,需要费劲全身力气才能保持身体平衡。 第65页 山门处的叫嚣传的千八百里外都听得见——震耳欲聋, 且三个时辰就没有片刻停顿,但被骂的宋宗主依旧是古井无波, 在他的主峰教着新收的弟子。 日头很大,小孩晒得有些发晕,竟觉得那些吵吵嚷嚷的叫骂似乎全消失了。 不, 是真的停下来了。 小孩眼睛滴熘熘转着,忽是把目光放在自家师父身上。 「师父,为什么门外那人要骂你啊?」 宋缺眉心一皱「小孩子,不要总好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见师父又时不时把戒尺往掌心上下拍着,小孩才不甘心的噘着嘴巴压住那无穷的好奇心。 心思浮动, 他又张开嘴巴想说什么, 却被自家师父一眼瞪了回去。 宋缺闭上眼睛,负手不语,却听见一阵笑声。 于是睁眼厉喝道「好好练基础, 不许无故怪笑。」 小孩转着着无辜的眼珠子,沖宋缺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他笑的。 那是谁笑的? 细细想来,这笑声确实不像是孩子的笑声,反而更为清脆些,倒像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 ?! 青年人? 在身后的青年人…… 宋缺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竟不敢回头看看。 是,他就是在逃避。 只要不见面,他就不会和苏城生死相搏。 「宋宗主,」身后的那人听声音是大步往他这边走过来。 宋缺想躲,可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偌大崑崙,竟不知道该往何处躲。 故人已经近前,大步绕过他身后走到眼前,说着戏嚯又挑衅的话语「你是狗耳聋了,还是狗眼瞎了?」 十年光阴足以把一把昔日的利剑磨到藏锋,也足以让一个冲动的少年变得成熟稳重。 宋缺并不愤怒,反而神色淡淡的看着眼前人。 和以前倒是别无二致,嘴角总带着笑意三分,只是眼里却带着些罕见的薄怒。 也是,被自己晾了三个时辰在宗门口叫骂,薄怒也是正常的吧? 而后,宋缺终于开口吐出一个字。 「汪。」 苏城一愣,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宋缺的意思。 十年不见,他这位师弟成熟了不少。但也不知道宋缺从哪里学来的无赖劲儿,用实际行动表明这只狗既聋了、也瞎了。 在一旁扎马步的小孩看看师父,又看看像谪仙般的病弱青年,总觉得两个人是相识的——且有一种古怪的氛围。 而且,向来冷心冷情、无所不能的师父…… 居然在这位谪仙般的青年面前学起了狗叫。 好丢脸。 更丢脸的是,师父见谪仙露出诧异之色,竟是红着耳根又学了几声。 像是……在撒娇。 但笑眯眯的谪仙人的脸像是崩坏的面具,露出阴桀僵硬的脸色。 「宋宗主,你被夺舍了?竟要辱苏某至此?」苏城脸色难看的紧,冷冷道「拔剑,不然我今日毁了你崑崙。」 宋缺毫无动摇之色,反手将腰间青光与崑崙二剑连带着剑鞘一起卸了下来,通通放在手心递给青年。 他说出了最不可能也是最不符合身份的话。 「若能博师兄真心一笑,那就毁了吧。」 苏城脸色更为难看。 「你说什么?」 在苏城审视的目光下,宋缺垂下眼帘,似是想到什么,飞快掩去里面的厌恶之色,抬眸诉说着请求。 「师兄就毁了崑崙吧。」 崑崙的宗主,却满心想毁了崑崙。 在苏城与徒弟双重诧异的目光下,他自顾自的说着理由,混乱不清中自带有无数的委屈。 「自师尊去了,我才发现这自诩第一宗的崑崙竟藏污纳垢,成了蝇营狗苟聚堆的地方。各峰争权不休、内宗欺负外宗,外宗欺负凡人。有点儿能力的心比天高、不愿为宗门办事拍拍屁股走人;没能力的则靠着裙带关系把那些没背景的天才压在脚底下,不给他们上来的机会——」 又无奈笑笑「他们最初都走了,崑崙倒是空的厉害;现在宗门回归巅峰,又发了疯要挤回来。」 而他却要忍着噁心,选择性的收留平衡这群人的势力。 师兄这么多年,是怎么平衡这些东西的?是怎么将腐朽到快入坟的宗门轻描淡写的扶起来的? 无数次想亲手毁了它。 但还是不行、还是不行。 没了崑崙,师父就彻底没了活的希望。 没了崑崙,许婧辰和师妹就没了安身之处。 没了崑崙…… 那个走错路的师兄,就只能一直在黑暗中沉沦下去,再也没有了回家的方向。 他顿了顿,极小声的说道 「还有师妹,我努力了的,却让她陷入这样大的危险。」 他努力了的。 苏城当然知道,那无可奈何的一跪,少年拿着仅剩的骄傲最后换的 满身尘埃。 可这不是宋缺。 宋缺又骄傲、又温暖,笑起来会露出极有少年意气的虎牙,像是个永不会熄灭的小太阳。 风大,呛得病弱的青年掩唇咳嗽几声。 他拢袖重复 「只是为了师兄高兴吗?」 语气温和,好像一切都有着回缓的余地,可接下来一连串的话却理智又清醒,有条不紊的说着其中弊端。 第66页 「崑崙没了,那些努力追随宋宗主稳定宗门的人的人就会如漂萍野草、再也没了宗门为家。」 「崑崙没了,师妹这么多年受得委屈白受了、这么多年努力在外面宣传崑崙的行为通通白费。」 「崑崙没了……」 「崑崙没了,野心家与那群贪心的蠢货将把剑冢一扫而空,没有剑冢剑气镇压,地底的煞气将喷涌而出、天下大乱。」 他的目光锐如剑,似乎可将人心看透。 「即便如此,小缺也任由苏某毁了崑崙?」 久违的称唿让宋缺愣住片刻,而后头脑发热、像是证明般喊道 「对,那些东西都与我无关,我就想要师兄回来。」 就像多年以前,少年时的宋缺毫不犹豫在剑与师兄里选了师兄。 苏城垂首,稀碎杂乱的额发在阳光下投出一道阴影,隐去此时神色。 最后,他挂着假到极致、连旁边的小孩也能看出来的假笑,沖宋缺勾搭着手。 「小缺,你过来。」 宋缺毫不迟疑的上前。 啪! 一个极用力的巴掌。 「这巴掌,为了追随你十年为你卖命的那群弟子。」 不等青年反应过来,苏城面无表情反手又是一巴掌。 「这巴掌,为了因守护宗门被逐出去的师妹。」 接着又是几个有理有据的巴掌。 病弱青年是拿伤痕遍布的右手打的,因为用力过勐挣开好不容易结痂的皮肤,流出满满的血来。 他看了一眼那血,头晕目眩、脸色惨白,却狠狠咬着下唇恢復清醒。 也不知道是在惩罚宋缺,还是在惩罚自己。 那无数的理由中唯独没有自己。 到他给出最后一个理由——「天下」的时候,苏城却拿干净完好的左手轻轻揉了揉那已经被打肿了的血红脸颊。 轻嘆道 「小缺总是极端看一件事的一面。」 以前是极端看宗门的好,现在是极端看宗门的坏。 「这可不是好宗主该做的事情啊。」 宋缺抓住那只抚摸他侧脸的、鲜血淋漓的手的手腕处,红着眼睛往里面注着灵力。 「我不合适,就让师兄当好不好?」 苏城抽出手腕,沖山下那群人指了指,神色淡淡道「不好。」 又冷声「宋缺,别让那群追随者失望——拔剑。」 主峰被下了结界,只出不进,苏城的手下也是废了一番功夫才让苏城一个人得以进来。 也就是说,偌大主峰,就只有他、宋缺和小孩三个人,其余人则密密麻麻围着山峰上下,通过二人动作围观。 「快看!宋宗主拔剑了!!是那把象徵宗主身份的[崑崙]!」 「[崑崙]已经起码有十年没出鞘过了吧?上一次出鞘还是……」似乎是想起来什么,那人讷讷的闭上嘴巴。 上一次出鞘,这剑的主人还是崑崙仙呢,就被崑崙的叛徒光明正大拿走,狠狠打了崑崙脸面。 「宋宗主这剑拿的不稳啊,好几次敌方露出明显的破绽都抓不住,」懂剑的宗师眯着眼睛,惋惜般摇摇头「我记得当年宋宗主可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难道真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过了一会儿,竟见雪衣无常把手里的破剑一抛扔在雪地上,与拿着剑的宋宗主赤手空拳搏着。 哪怕是不懂行的修士,也能看出来这对决的诡异之处,不由讷讷道 「我怎么看这架势,到像是雪衣无常在往宋宗主的崑崙剑上撞,而宋宗主在拼命往后躲,避免砍到他?」 「你懂个什么,」说话那人语气气定神闲,若是师妹在,定会认出是今日喝醉了酒的登徒子「今日呢,我和那雪衣无常打了一回——」 难得他那样狼狈,还回自家宗门一趟换身行头,又火急火燎往崑崙来凑热闹。 看着众人屏息等他下文的样子,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清了清嗓子,很是高深道 「雪衣无常浑身上下都有着剧毒,长剑一沾,剑主就要被迷的七荤八素失去神智,剩下个空壳子变成傀儡任听差遣。我也是实在不敌,烧了传送的法宝才免遭雪衣无常毒手。」 有当时同在现场的修士也言语起来「当时愚兄也在现场,雪衣无常那毒可不单单是剑沾上会出事,他一唿一吸间都带着毒,强如雨天不杀都中招心神不宁,对毒知之甚多的百药峰主都避免不了毒害,直接倒地不起,满身是血,如今还不知生死。」 「嚯——那不是比合·欢宗魅人心智的手段还厉害?」 「怪不得要往宋宗主剑上撞,其心可诛哇!」 「不错,记不记得当年魔尊明明一刀毙命却又活了过来?这也就是魔修的恐怖之处,竟是拿数不清的命与我们这群一条命的在搏。」 众修士你一言我一语,又碍得主峰处有着结实的结界没法让外人进去,只好焦急的等待结果。 界内打斗完全是苏城压倒式的胜利,而宋缺虽是处于下风,但好在身法扎实灵活,死活是不让梗着脖子往剑上撞的苏城得逞。 一来无回的比拼下,后退的宋缺竟是出了结界,外面的修士正欲上前帮忙,却见二人你逃我追,如流星般划过空中,往剑冢的方向飞去了。 「难道我辈修士没有骨气的吗?!崑崙岂容叛徒放肆!」 第67页 「道友等我,我也同去相助!」 又是无数道流光往剑冢飞去,绚如虹光。 一时间冷清的剑冢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宋缺长剑一拦,挡住众人跃跃欲试的身影。 「我来对付,」又稳住心神,抬首问苏城「当真没有迴旋余地?」 「绝无。」 苏城慢条斯理弹了弹身上的尘土 「你真是命大,前些日子苏某派人暗杀你这么多回,竟都被你躲了过去。」 闻言身后譁然,已经不容宋缺再手下留情,若是由着后面那群人上前把青年千刀万剐,还不如—— 自己一剑毙苏城的命。 苏城见宋缺终于定下心神,不由轻笑一声,随手捡起地上一柄峨眉刺假装放了放,而后故作不敌被挑飞武器,让那把寒光四溢的崑崙剑架在脖子上面。 那么多人看着,想跑也跑不了——毕竟没有楚狂人那疯兔挖坑三万里的本事。 「宋宗主,快快动手!这贼子一笑准没好事——」 苏城笑的更为快活,就等着积分入帐,回他的快乐空间。 宋缺的手是抖得,却尽量不让刀锋划到青年脖子,迟疑不定间,果应了刚才喊的那人那句「准没好事」。 「宋缺,剑下留人!」 崑崙剑一抖放了下去,还是划出来淡淡一道口,正好附在之前的旧伤,但却只是皮肉伤。 苏城心生不妙,却又勉强镇定下来,远处的楚狂人好好站在许婧辰、师妹身边。既然是人形,也就是说,他没有违背誓言。 许婧辰喊的那句「剑下留人」毫无用处。 但这镇定却在看清三人身后的小童和女人时烟消云散。 他恍惚才想起来两个算漏的事情。 其一,自己说救崑崙法子时,做奸细的小童也是在场的。 其二,除了跟在身旁的楚狂人知道他为崑崙做的事儿,专管情报网、被自己网开一面的玉牡丹也知道。 我滴娘诶。 听着二人的种种辩解,硬是将他塑造成了一个为崑崙鞠躬尽瘁、不惜背负骂名的无名英雄,苏城的脸色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万紫千红,手抖得好似得了帕金森。 众修士在种种证据下,有的信了有的没信,还有的半信半疑,但或多或少减轻了些对苏城的杀意。 「那刺杀……?」 而楚狂人则挑眉冷笑对着那弟子说 「刺杀,本尊安排的,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找本尊打一架。」 苏城瞳孔巨震,不知所措。却被楚狂人当做是「啊,他怎么这么感动」,于是楚狂人放柔声音道 「崑崙配不上苏首席,首席不如跟我回了殿?或者归隐也不错。」 恩将仇报! 都特么是恩将仇报!!! 多大仇多大怨啊?自己是不是刨过他们祖坟,才要在这里受这种痛苦?! 等等,刨坟?! 半疯的苏城抚掌大笑,捡起那柄挖土效果良好的峨眉刺,露出一抹冷笑来,转过身刨起了崑崙仙的「坟头」。 「许峰主给了你们多大好处,愿意在这里胡说八道这种东西。怎么?楚尊主,你以为这样就能抹黑苏某、坐回尊位?做你的春秋大梦。」 青年似乎是被这大变惊得露出本相,不急不慢挖着土,还不时往里面撒些种子。 不愧是当年留下一句「崽种,来追我啊」的法外狂徒。 众人譁然更甚,临近点的修士扯住宋缺衣袖「宗主,莫要听这些魔修胡言,您难道忘了,当年此子是怎样一剑联合着魔尊封印师长?」 当年封印了崑崙仙,现在就要挖老师坟头。 「这般嚣张,绝不可姑息此子之举!」 见宋缺又迟疑着提起剑,苏城挖的更来劲了,一边挖着,一边扭头沖宋缺挑衅。 作死的人,是拦不住的。 许婧辰等人好不容易扭转的局面,被苏城搞得支离破碎。 千万人的唿喊声压过几人声音,天地间似乎都隐隐震动起来。 苏城正挑衅着消磨宋缺理智,却忽然感觉手腕一沉,于是将手腕往上面提了提。 下一刻,紫气东来,青年的半边侧脸被光勐然打亮。 惨白而柔弱的青年人难受的眯住眼睛,长发随风飘散,被光一映,真像是从天上下来的谪仙。 苏城恍惚的看着抓着峨眉刺被□□的、浑身是泥的「土豆精」,讷讷道「您是此方的土地老儿?」 「土豆精」又用力撑着地面,把自己下面的腿也从土里面拔了出来,站好身子,没回应苏城的话,电眼逼人,反而指着宋缺怒骂道「逆徒!你又要杀你师兄?!」 宋缺手一抖,崑崙剑被抛的老远。 娘诶。 不是土豆精,而是崑崙仙。 那紫气东来的紫气……岂不全是剑冢底下的煞气??? 无数修士恍恍惚惚。 崑崙仙,他被气的诈尸了,可看崑崙仙的情态,却完全没有责怪罪魁祸首的样子。 雪衣无常,恐怖如斯!果然有着一眼迷惑人心的毒药! 师尊那双琉璃眼珠子反射着太阳光,全照在苏城脸上,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眩晕逼的苏城头昏脑涨。 「多亏了小城那一下子捅进去为师才能出来,」崑崙仙宽慰的拍了拍好徒弟的小手「为师来的可还及时?小城的脸色好像不大好,要不要休息一二?」 第68页 青年抽动嘴角,摇头三字一顿道「您来的,可真是,太及时。」 而一旁的楚狂人恍然大悟,万分痛心道「苏城,你居然一开始就在骗我?!」 同时还伴着宋缺欣喜的声音「所以说,师兄从始到终都没有杀过师尊,对不对?」 对对对,对你们一群没头鬼。 苏城被今日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的怀疑人生,喷出一口心头血,卸下力气险些摔倒,却被浑身是土的的崑崙仙一把接住。 可崑崙仙刚才冲出封印已经是费尽力气,自己险些也踉跄摔倒,但还是稳住身形接住青年。 苏城扫了眼周围,忽然又生一计。 虽然剧情支离破碎,但他有一颗顽强感恩的心。 脸色惨白的青年冷冷把崑崙仙往旁边一推,眉角露出癫狂之色,不无恶毒骂道 「你真以为苏某是要为崑崙鞠躬尽瘁?蠢货,那是骗你去死的。」 崑崙仙确定的不能再确定,苏城当时的话绝对是真的。 那又为何撒出现在的谎? 青年回首,沉醉的望着那喷涌而出的漫天紫气。 封印处勐地裂开,迸发出来更多的紫雾。 像极了被戳穿所有阴谋的反派,此时自暴自弃要拉所有人沉沦深渊。 疯了,全疯了。 谩骂声、恐惧声全都轰然炸开,众修士对那漫天煞气避恐不及——稍稍沾上一点就会神思眩晕,若是被包围怕是必死无疑。 可刚使出神通飞了没多远,就被一层看不见的透明结界阻止前行。 虽然青年没有开口,但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他要与众人同归于尽。 陷入惶恐与疯狂的修士们,纷纷把刀剑对上了那边已经疯癫的青年,势要把他千刀万剐,迫他打开结界逃出生路来。 众生千相,此时却穷凶极恶、丑态百出。 许婧辰抿了抿唇,正要上前,却见青年留恋的扫了万物一眼,嘴巴无声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不由心神巨震—— 而后,见刀剑逼近,青年歪了歪头似是不解,但脚步飞快的往后退着。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许是因果报应,青年仓惶间居然踩到宋缺刚才扔在地上的崑崙剑,身形不稳的向后面那吞人巨缝仄歪下去。 像是碰到盐水就会消融的雪,那抹纯白在接触那喷涌而出的紫色雾气就莫名的透明消散起来,像是谁也抓不住的雪花—— 徒劳的往上面抓着什么。 从惶恐,又转为平静,最后居然笑了起来。 如十里春风,动人心魂。 却是极为短暂的美景。 从身后,到身前,逐渐的消融成透明的泡沫。 直到那上扬的嘴角也消散成了流光。 应该是不疼的、喜悦的,不然怎么会露出那样释然的笑容? 应该是心甘情愿的,不然怎会无一声唿救? 随着主人生命力的流逝消失,不可摧的无形结界如薄薄一层碎开的琉璃,在刺眼夺目的阳光下散着七彩的光晕,将漫天紫气碎了个干干净净。 可青年却连一件白衣也不曾留下。 空无一物的来,空无一物的走。 生死皆在崑崙,像是闭形的一个循环。 生前轰轰烈烈,死的倒像是一个小丑。非但没有得逞,反而阴差阳错救了大家一命。 众人或庆幸、或感慨的时候,白髮女人却无力的跪在地上,双手捂面,豆大的的泪珠滚落下来。 那个时候,只要青年说一句「许婧辰是仙草神魂」就能把恶意转移。 退而求其次,沖楚狂人伸手,凭他的本事,再光明正大逃一回。 最不济跟师妹、跟宋缺、跟崑崙仙说救命,总会有人救他。 可他没有。 他顶着万般压力,说着最温柔的告白。 崑崙仙恍惚不语,心痛间呕出一口血「我明白了。」 众人忙是侧耳倾听崑崙仙的下言,毕竟若说懂苏城,还有谁比崑崙仙这个做师父的懂? 「小城是算好了今日我压不住煞气,特地以崑崙剑为引、以身封煞——」这般一想,更是无端心痛「何至于此啊!」 众人皆是唏嘘。 「怪不得千方百计一心寻死,原来是要拿着尸·身堵住煞气。」 宋缺等人更是失魂落魄,想不透明明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青年,怎么就这样消失了,甚至怀疑是苏城在与大家开玩笑——他没有死,只是又被楚狂人悄悄带走。 可楚狂人此时明明也是恍惚的神色。 现在他连报復都不知道找谁,因为青年是自己摔死的,是自愿摔死的。 算筹帷幄了十年的控局人,居然就这样……滑稽的……死了? ……难以置信。 双手紧紧握拳,连指甲插入肉中都没有知觉。 他红肿眼睛,一拳打在目光呆滞的宋缺身上。 「妈、的,你扔的那把破剑杀了他,杀了他你知道吗?」 回过神来的宋缺蹭着鼻血,也一拳挥过去「师兄以前明明是个正常人,不是是被你们逼疯的,怎么会疯成那个样子?」 两人互相推脱什么,来减少心里的不安。 「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楚狂人的声音落寞下来,却不再回手「他死前告诉我,不要与你为敌。」 「宋宗主,他一直在等你找他杀他,可到最后你却卑劣的画地为牢,让他失望到在最后一刻不得不上来找你——」 第69页 宋缺微怔。 师兄的疯是假的、坏是假的,一直就是崑崙最好的师兄、最善的首席,从未变过。 如果自己肯踏出宗门找他,是不是就不会让他这样绝望到疯癫跳下去? 师兄他,是特意让崑崙剑绊倒自己摔下去的,好让自己少些心理负担。 师兄一定很失望。 [宋缺,别让那群追随者失望——拔剑] 师兄他……也是追随者吧? 可如果他下狠心出宗门杀了师兄,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真相,就像梦里那样心安理得做他的崑崙宗主? 十年来的悲喜化作泪珠子流了出来,向来自持的宋仙君此时哭的像是个孩子。 辅佐他的师妹应该是上前安慰一二的,可此时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疼的厉害。 那个给她捧着水中圆月回来的师兄呀,就这么死了,如果崑崙仙没从坟里头爬出来,这辈子都没有昭雪的时候。 她垂下眼帘,脸上湿漉漉一片也没人擦。 忽然看见无边的花草—— 原本是不值得惊讶的小事。 可剑冢向来死气沉沉,眉山远黛的出现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哪里会开新的花儿来? 众人抬眼望去,就见满眼残破、杀气甚重的剑冢竟是在青年化作的流光下迸发出生机来,无边破损的裂土竟是慢慢合拢,里面冒出花草的新芽。 万事万物欣欣向荣,看着生机无限。 飞升者神魂升天,肉·身归于尘土。 百花开,百木起。 就连碎裂的天道,也在这流光的滋养下慢慢复合起来。 万人无声,就这样直直的看着满处花海,美不胜收,都想起来一种可能。 但谁都不肯说出来。 赶过来偷偷看热闹的小徒弟歪了歪头,扯着师父的袖角问着天真无邪的话语 「师父,刚才那个哥哥是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歷劫后回到了天上?」 似溅入滚烫油锅里的水,炸开万般言论。 苏城倒底是真死了,还是神魂飞升? 一切的一切,恐怕要等有修士飞升其上才能得到答案。 此后长夜漫漫,天光熹微—— 有仙人醉卧风雪候一不归人; 有侠客江湖快意笑遍天下英雄; 有医者踏山河尝百草写千书铭传奇; 有妖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有…… 有什么呢? 众人的命运似乎与自己梦里的轨迹完全一样,却又全然不同。 清冷的青年卸下腰间的崑崙剑递给徒弟,换回往日里用的青光。 跌跌撞撞的走了十年,虽然还未找到属于自己的「道」,但也不梦里囿于崑崙一角,而是转身步入红尘歷练,看看故人这些年走过的路、寻寻故人当年看过的景——以及,努力的试着步入最高处,找一找那个可能还活着的故人。 是确定死了的故人让人难过,还是这样不知死活更让人痛心? 恐怕,唯有当事之人知晓。 但宋缺知道,这一次他不想躲了——反而是和那群傢伙一样,想要一步步逆天而行,找一找故人身影。 [一世界·完] * [任务结算中……] 漆黑无感的系统空间里,青年平静的合上了棺材盖。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澹的任务积分——而他不是勇士,所以选择在棺材里睡死。 人算不如天算,苏城已经尽力把崩的连繫统都不认识的剧情往回拉了。 只是最后还是耍了一个小心眼,又赊了个1k积分的[净化结界],净化了一下煞气……顺便搞了一个1k积分的[草木催化剂],装了把「我没死,我就是飞个升」。 没有任何问题,修士飞升肉身归于尘土、神魂飞升于天——他不也是魂魄脱离世界回了系统空间? 就是……那群人不会飞升上来找到他吧……? 系统250在耳边喋喋不休,说他把剧情崩成那个样子,还欠了一屁股债,估计是要直接嗝屁。 苏城捂着耳朵,翻了个身。 「吵死了。」 系统250:? 它有一瞬间领悟了人类的一句话「皇上不急太监急」。 这时候,主系统终于结算完毕。 [扮演符合度:93%] 系统250:?! 它恍恍惚惚到乱码——这是凭什么?! 那么多宿主几乎是完美扮演剧情,却只给60%的及格分,但苏城几乎要把剧情崩的成饺子馅了,却给了93%的高分? 对于这个出乎意料的分数,苏城同样挑眉,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要求的是「扮演」,那该给的资料自然应该是原主本人的记忆,但主系统给的剧情却完全是从宋缺角度出发。 宋缺眼中的原主——杀师叛宗的伪君子师兄。 但真实的原主…… 苏城的心莫名沉重起来。 也许真是位将「大道于我」贯彻到底的君子也说不定。 剧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扮演出原主的「真我」——所以才会给出93%的评价。 「那么,原主究竟去哪儿了?」 [在宿主到来时就已经轮迴转世] 「给出的剧情究竟是发生过的,还是系统故意生成的剧情?」 [宿主权限不足] 「『主角』由谁定义?是天道,还是你们口中的主神?主神与天道,是竞争关系,还是合作关系?」 第70页 [宿主权限不足] 「你们给出的要求是——完成十个世界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完成』这个词,是要求只是扮演完十个世界就好,还是要求达到一定符合度?」 [宿主权限不足] 「那么有人成功过吗?」 [宿主权限不足] 连续问出的问题,都是死板的答案「权限不足」。 苏城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性。 主神画的是空头大饼,玩弄文字游戏让所有人给它效力,最后完成十个世界后…… 可能根本不会把人送回原世界。 它给了人媲美「神明」的力量。 像是人类在养牲畜,把牲畜餵得膘肥体壮,最后宰杀成食物,废物有瑕疵的部分当做饲料餵养下一批牲畜。 如果真是这样……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未来规划了。 当然,以上的猜测还需要更多的世界来证实。 「那么,继续开启任务。」 系统随意给青年摆出两个任务面板,一个是古代世界,一个是西幻世界,让他自己选择。 青年思考片刻,指尖轻点在[西幻世界]上面。 虚拟的面板好像化为巨大的黑洞,瞬间把青年整个人吸进里面吞噬。 面板翻转,上面写着四个血红色的大字[傲慢]与[怯懦]后消失不见。 * 在浑噩中醒来,苏城明显感受到浑身上下像是被碾压过的剧烈疼痛。他掀开外衣,里面原本白皙的肌肤竟是一片青紫色。 是被人打过的。 手指的伤已经结痂,应该是原主咬破了指尖——毕竟地上还有着一本日记,上面是用血一字一字写出来的「留言」。 [尊敬的恶魔先生,很抱歉把您拉进无边的争斗中,请您努力逃离宿命的安排,努力的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好好教训一下24岁时遇到的那三个疯子] 苏城皱眉,伸手翻到后一页。 是空白。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 [滋——滋——] 良久等不到回音,苏城立刻意识到了一件事—— 系统失联了。 没有剧本、没有帮助,能依靠的也只有自身。 忍着疼痛,扶着旁边的木桌缓慢起身。 旁边是一面镜子,最上面用干涸的写着[苏城,十岁]。这镜子是昏黄的的,模煳映出原身的长相。 是一个眉眼还未长开,但已经艷丽如玫瑰的东方少年。 如果说「苏城」是「十岁」,那么—— 十四年后,就将遇上留言中给出的「三个疯子」。 少年踉跄着走到镜子前,张开手掌描摹着镜子里自己的眉眼。 喷涌的记忆片段—— 苏城,东方偃师世家苏家的小儿子,被小心眼的亲兄长联繫人拐卖到了西方。 而如今,据苏城被拐卖足足三年。 以贩卖人口为生的西方大家族奥利特,今天把原主以一个好价钱卖给了好色的老贵族,调/教好后就要打包过去。 偃师家族的天赋——一为人偶操纵,二为占卜预言。 在原主的记忆片段里,他似乎在被殴打时觉醒了第二个天赋并占卜出了……很不好的东西。 苏城无从得知究竟占卜出了什么,因为那段记忆不但杂乱无章,连画面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色。 所以才会选择以灵魂为代价,召唤出「恶魔」替他报仇。 苏城无奈的嘆了口气,他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也会货不对板被召唤?抓住那快要消散的灵魂,随手捏了捏,就合成了一个虚弱的、小小的少年模样。 果然还是有些费劲,以后再考虑恢復原主灵魂的事情吧。现在需要做的是—— 少年随手把这灵魂塞入桌子上一个破旧的有盖子的小瓶,面无表情划破五根手指。好像感受不到疼痛,根据原主记忆在原主之前在地上画的召唤法阵上增加着新的图案。 血光大起。 与此同时,门被勐的拧开。 奥利特家族向来喜欢「暴力的征服」,通过殴打驯服最骄傲的鹰隼,产出的奴隶最为听话,深受贵族的喜欢,许多贵族也会专门把自己的奴隶送过来。 娇弱的东方少年半边脸对着门,破旧的奴隶服饰因为不合身已经半边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 虽然浑身是伤,却好像没有痛感一般,只是赤足站在冰冷的地面,手里握住破旧的小瓶,神色淡淡。 他摇着小瓶自言自语「好了,已经没事了。」 像是终于感应到有人进来,少年微仰着头,冲来者微笑着。 手执狼牙棒的奴隶贩子们施/暴/欲更甚,大步上前,那粗糙巨大的手掌拽住那委地的黑色长髮往后狠狠一拉。 没拉到,反而被少年轻描淡写的躲开。 暴怒的奴隶贩子挥舞着手中兇器,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碰!碰!」地胡乱砸着,四处也就满是狼藉。 少年仗着自己小巧的身材,如狡狐般来回窜躲。 油灯已经被砸烂,整间小屋陷入黑暗中。奴隶贩子只能通过手上的感觉判断是否砸到少年。 噗呲—— 这一击,终于砸到了肉感的身体上。 高大的男人狞笑着伸出大手往少年的头部探去。 摸了个空。 他依旧是摸索着,摸到了纤细的脖子,缓慢向上移动…… 第71页 空的。 脖子上面是空的,摸起来是滑腻的液体。 忽然微光亮了起来,就看见少年笑眯眯的抱着一个油灯,坐在砸烂一半的木桌子上哼着曲儿。 黑髮黑眼的少年露出明媚的笑容——要知道,之前无论怎样的殴打都无法调/教出这种笑意。 不,也许不是东方的少年 ,而是……来自东方的魔鬼。 那滑腻的手感来自于谁? 少年做出biu的姿态。 东方的魔鬼,召唤出了更邪恶的无头女、尸。 无需吩咐,渴望头颅的无头女·尸自然会自主杀戮。 恐惧间男人的目光逐渐下移——而后,视线却忽然转变,好像是倒下了,看见自己那高大的身体干枯的跪在地上,脖子上支着一朵蔷薇花。 连血也没有,因为身体的所有血液都供奉给了那朵蔷薇。 为什么会看见这样的东西? 来不及想明白,那颗硕大的头颅就已经落在地上,眼睛再也没了生机。 今夜註定无眠。 一夜之间,恶名昭彰的奴隶家族莫名消失了一半多的人员。 粉红的蔷薇以恶人的血肉为土壤,肆意在这片罪恶之地盛放。 漫天的蔷薇花海,将奥利特家族装点为美丽动人的花园。 可谁都无法想像罪魁祸首。 来自亡者与一个弱小少年的「报復」。 没有找到家族的家主——貌似是出去参加庆典去了。 在杀光几乎城堡里所有的奴隶贩子,无头的女·尸慢慢回身。 除了关在牢笼的奴隶们她无法触碰,剩下的生灵…… 就只剩下少年。 怨毒之物最终是要噬主的。 没错,苏城从一开始就没有能力完全掌·控这个傢伙。 她失去头颅,所以就通过皮肤的接触在他人身体内种下「花种」,接着花种会落户在胃部,飞速吸取宿主身体的血与肉向上生长,从咽喉处整个钻出一朵硕大的蔷薇花,挤掉上面的头颅供她辨认是否是自己的。 一路上已经尝试了不少,可一个合适的也没有。 现在,轮到苏城了。 苏城觉得胃部一阵翻山倒海般的疼痛——「花种」开始发芽。 如果不是偃师可以共享召唤物的能力……自己早就变成和那群傢伙一样的下场。 无头女/尸在催发苏城体内花种,而苏城此时则是一边压制着体内的花种发芽,一边拼命催发着对方体内自己种下的蔷薇花种—— 死者是没有痛感的,可生者有。 诡异的剧痛从胃部传来,明显是有什么东西想要顺着细小的食道往上钻,那种噁心的呕感像是虫子顺着食道爬——是绝不会有人想要尝试的感觉。 带着绒毛与小刺的枝干挤压划破着体内每一寸空间,少年冷汗津津,脸色惨白的像是白纸,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打滚。 花芽越开越大,越开越长,少年的唿吸变得极为困难,眼前甚至因为缺氧一片乌青。 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瞪着女·尸—— 她也在受难,可却毫无感觉。 蜷缩的少年呕出大口鲜血,喷了怨毒之物满脚。 她蹲下身子,伸出那长长的指甲,慢慢的在少年的咽喉处划了一道、又一道红印,甚至在上面画起了圈。 什么时候这颗头会被蔷薇挤掉? 歪了歪头,加快少年体内花朵的盛放—— 「碰!」 炸开了一朵比其他的粉红蔷薇美丽无数倍的深红色蔷薇。 芳香扑鼻。 可没有头颅滚落下来。 「我是谁?」 少年那只瘦小的手被碎玻璃划出大量的血来。 无人应答。 「我是谁?」 少年踉跄着起身,又一字一顿问道 「我、是、谁?」 他在问眼前的「人」——她的脖子上面,竟是炸出一根细长的、带刺的枝干,上面长着硕大的深红蔷薇。 手上的血像是有生命般以丝线的形态悬空着飞向蔷薇,围绕着蔷薇编织成了头的形状。 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处都慢慢浮现着、编织着,每一根黑色髮丝都是最完美的造物。 她睁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疑惑的歪了歪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长出头来。 「我是谁?」 第四次提问。 女人不答,她的头就被惩罚般开始融化——不由发出了悽厉的尖叫声。 「我是谁?」 第五次提问。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不许,不许夺走我的头!!!!」 头部融化的更快了,最顶端甚至已经化为血液—— 她发狂的扑倒少年,在少年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却完全无济于事。 构成内部的深红蔷薇,已经变得比血还要红—— 「最后一次,我是谁?」 少年很有耐心的问。 可他身上满是鲜血,有自己身上流出的,也有傢伙那化开的头颅。 头部已经融化一半的怪物松开巨爪,跪下双腿含着冷意吐出两个字 「……主人。」 是被驯服的怪物。 顺着声音落下,怪物融化为血液的头再一次恢復原状——变为了风情万种的美人。 苏城揉了揉伤口,顿时是火烤般的疼痛「你是谁?」 第72页 「我,我不知道,」怪物学乖了不少,颤着身子说「主人,求您指教。」 少年明明比怪物女·尸矮那么多,可他靠近的步子,却让怪物也为之胆寒。 那布满乌青的手轻抚着她完美的脸「很漂亮,和苏某想的一样漂亮。从此以后,你就叫苏某的姓氏好不好,sue?」 「……是。」 「乖孩子,只要你听话,以后还可以给你捏别的漂亮长相。」 「我会听话的,」眼中有了夺目的光彩,这一次的称唿倒是发自真心「主人。」 休息良久的少年在女·尸的帮助下一个一个打开关押奴隶的牢笼,冷眼旁观这群被压抑了不知多久的傢伙们乱打乱砸,将整座古堡弄得不像样子。 始作俑者在离开前用蔷薇摆出最嚣张的留言 [尊敬的奥利特先生,可还满意在下的「小礼物」?十四年后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世界结尾就草率,大概是不写纲的下场(划去)吧。 把原先开的金手指删下去了,因为觉得么得必要了。明天八点发一更 感谢在2021-06-17 12:08:52~2021-06-18 18:2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妄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start 十四年后·奥利特家族古堡 自从那个嚣张的留言留下后, 老家主就被这恐惧的梦魇折磨的郁郁而终,家主之位就落在了他的儿子小奥利特肩上。 来自不明人士十四年的约定——虽然叛逃的奴隶们抓到不少,但他们多数人露出迷茫眼神, 统一的言论是「不知道」「并不清楚是什么人做的」「来自于无头的怪物!」这样离奇的说法。 而唯一见证留言者真面目的奴隶, 被抓回来时已经神智不清,这位圣光信仰者抓狂般扭动着身躯, 眼珠子高高凸起,一幅狂信者的癫狂模样。 循环吐出的唯二字节,就是[先知]。 再逼问,这位可怜人就因为精神崩溃晕死过去——或者说他本身就已经被同化成了「疯子」。 多数人的意见是一种类似克苏鲁的存在污染了这位可怜虫的精神。 小奥利特不敢苟同, 他的推测是这位信仰圣光的奴隶在看见那样污秽的无头怪物与血腥场面后因为恐惧发疯。 但无论如何,「先知」都是一个可怕的傢伙——祂的信徒遍布整座大陆,传播着比神赐下的魔法术式还要轻易百倍的魔法, 将光明黑暗两大教的信仰者齐齐拉入己方阵营,如病毒般侵染着世界。 而今天, 是祂来赴约的时间。 光明黑暗双神已经在神国大规模搜寻这位先知大人,而为了保证能把先知杀死,双神将神力赐予人间的两人共同完成这场鸿门宴。 金髮的青年背靠在巨大的华贵浴池, 半边白皙却有力的身体露出水面,蔚蓝色的眼睛迷离的看着远方似乎在想些什么。 「先生,外面已经布置完毕。」管家的传音从旁边柜檯的魔法器具响起「保证一只苍蝇也逃不出去。」 小奥利特眼神一转,撑着浴池边从水中起身,金色的、有些卷的发就这样顺势垂下。 他擦干身体, 换上端庄的白色礼服走出浴室, 连接着就是卧室。 奢华内敛。 红色是它的主色调。 小奥利特无意抬眸,就看见一幅极为唯美的画面。 东方的黑髮青年半边身子探出窗子,纤细的手指捏着蝴蝶蝶翼, 将蝶救出蛛网放飞于窗外。 是他捡回来养了两年的小傢伙。 虽然已经二十四岁成年,但个头还是少年的模样。骨骼纤细,眉眼艷丽,穿着米白色的教师制服,得体而又华贵,配着金色花边与华美的卧室,像是被锁在柜子里的精緻人偶。 他眉眼弯弯的回望着「先生,你要早点回来呀。」 鼻尖红红的,我见犹怜。 明明有着这样艷丽的长相,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哭包仓鼠,让人想要把他捧在手心关爱。 小奥利特点点头,温柔的揉乱青年的发「好,等我回来给城讲故事。」 青年乖顺的点头,也不过问为什么两年来从不带他出去,只是这样白天锁在家主的卧室里,晚上回到自己卧室两点一线。 不,还是会带出去的——最初小奥利特还不是家主的时候,他总会把青年带到自己神智不清的父亲面前。 在小奥利特步子刚要迈出卧室的剎那,青年的声音怯怯响起「真的不能带我去吗先生?」 「当然,城,外面太危险了,」小奥利特的模样像极了为青年考虑的好人「你明天去神学院上任就会知道外面有多危险——」 当然不是为了青年考虑,只是为了满足小奥利特堪称神经的收藏癖好。他甚至在学院里准备了诸多危险的「惊喜」,只等着天真的青年被吓的再也不敢踏出笼子半步。 不知小奥利特心思的青年软软点头,乖顺的听从着先生的话语「好的,我会乖乖等您回来。」 小奥利特满意的微笑着。 没有比苏城更为听话的宠物,所以喜新厌旧的贵族家主才会对这只仓鼠宠爱不减。 与情和欲无关,只是喜欢保守这份单纯、乖巧与小聪明——就像是在地狱的魔鬼迫切想要困住一束光。 第73页 所以为了避免仓鼠逃走,小奥利特保持着温和有礼的贵族形象,只在偶尔的时候会展示喜怒无常的一面恐吓,但很快被那泪汪汪的眼睛取悦并回归伪装的假面。 门嘎吱一声被关上,等待主人回家的宠物安静坐在那里,又听见锁门的声音。 两年来总是这样像是宠物一般被锁在家主的卧室,闲暇时会翻阅那一本有一本厚重的魔法书来等待主人回来,连食物都是僕人在专门的小窗送进来。 像是一个「囚牢」。 等主人回来逗弄完后就会被送到自己的卧室,再一次锁在里面。 小奥利特从不对小宠物动手动脚,或者说是觉得时机不到—— 但在脚步声走远后,柔顺可欺的青年恢復冷淡,面无表情的翻了翻书。 我哭了,我装的。 真的,他麻了。 上个世界全程装笑,这个世界……全程装哭。 没办法,小奥利特这个神经质,就喜欢看人哭,不哭就要露出真面目把人下油锅那种。 小奥利特想动手动脚,苏城哭的楚楚可怜。 小奥利特想撕开假面,苏城哭的梨花带雨。 老家主的葬礼上,家里养的金丝雀死了,小奥利特受伤了……苏城哭的撕心裂肺。 刚开始还需要拿帕子沾洋葱水,现在已经可以收放自如,想哭就哭。 凭藉一手好哭戏,苏城被养的白白胖胖、恩宠不减(划去)。 屋子里的所有藏书早就被他悟的干干净净——虽然说这算是大陆上快一半的典藏——剩下的,果然还是要去神学院才能读上。 小奥利特想要囚禁他,他则把小奥利特看做工具人。 把书合好,面色冷淡的青年望向窗外。天色还早,去外面逛一逛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样想着,青年踮着脚尖从窗户上一跃而下,可出了窗子却不见青年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枝落在地上的蔷薇。 * 贫民窟的夜晚光亮微弱,灯光一亮一暗,总会给人带来莫名的恐惧感。 蒂娜发誓,这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美人。 虽然女佣戴着半边蔷薇色的假面看不见完整长相,但从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与充满活力的金色捲髮看,这无疑是一位极度漂亮的西方尤物。 哪怕她穿着宫廷款式的黑白女佣装,可却依旧无法折损华丽高贵的气质。 这样的女佣,不该出现在这样简陋骯脏的小巷子,也不该遇到……眼前这个骯脏的醉酒男人。 蒂娜瑟瑟发抖,提了提被撕烂掉一半的学院制服,蜷缩在破旧的墙角不肯说话,连唿吸都要放低,卑劣的希望男人会将所有注意力放在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身上。 满嘴酒气的男人打着酒嗝,噁心的红晕漫上脸颊,伸着那双油腻的手试探性抓住了女佣鬓角处的金色捲髮。 女佣毫无动作,任由醉汉动作,甚至说是放纵着男人为所欲为。 可这种毫不作为的举动只会助长猥琐男人的嚣张气势。 自己的法杖刚才不知道被男人扔飞到了哪里。 眼看着男人越发过分,蒂娜压紧牙关,颤颤巍巍摸索出一块砖头,踉跄着、小心的起身,轻声往男人身后绕去。 脚步轻一点,再轻一点。 夜色很深,但小巷内却有很多杂乱的东西。哪怕蒂娜再怎样小心,也避免不了踢到了一个空瓶子,「咕噜噜」响着声音。 完蛋了。 极度的恐惧渗入身体每一个细胞,这份要命的恐惧感居然剥夺了蒂娜所有感官,就见男人果然脸色阴沉的转过身来,狠狠把娇小的少女一推。 身强力壮的男性,力气总是比娇小的、还未发育的女孩大的多。 男人正喘着粗气往蒂娜处走,忽然被明明毫无动作、美如雕像的女佣缓住腰身,紧紧贴住,像是在汲取热量与温度般。 蒂娜听见男人低狠的沖她骂了什么,但摔得浑浑噩噩的脑子已经是听不清了。 她只知道,女佣在保护自己,而她对接下来的事情无能为力。 一摸后脑,果然满是血。 现在只能「自救」。 蒂娜挣扎着想寻找法杖——这样偏僻的地方是不会有人来的——使用法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满眼虚影的蒂娜根本看不清法杖的位置,只好小心翼翼的在地上摸索着。 碰到了什么东西,像是柔软的植物。她疑惑的抬起头,瞳孔因为恐惧勐然竖起。 嗓子不受控制的挤出了啊——的尖锐惨叫。 是蔷薇。 刚才还放肆的男人,现在凸着眼球,干枯的嘴唇徒劳地一张一合,身体居然开始飞速缩水起来,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吸收身体里的所有养分。 貌美女佣的手臂渐渐往里缩紧,以保证自己的手臂一直紧紧禁锢着男人腰身,因为站在男人身后,所以男人无论怎样挥舞拳头,都无法打中女佣要害。 「啊……啊……」 已经缩水的不成样子的男人发出那种虚弱无力的、像是垂死老人般的叫唤,似乎是在喊「渴」与「好痒」。 他那凸起的喉结剧烈抖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了。 蒂娜的预感没有错,下一刻,果然见到有什么东西从男人的喉结处撕裂钻出。 第74页 女佣垂眸,慢慢松开了臂膀。 男人还活着,他的双眼还虚弱的转动着,为了让自己舒服些,发了疯般高扬起头,这举动更方便了钻出来的东西生长。 那是青绿色色的枝条,却像是人的血管,从有些透明的外皮能看见里面流动的血液,在努力跨过引力,向最上方的花苞提供营养。 枝条是直的,上面却带着小刺,大抵是从男人腹部顺着食道开始往上面生长,所以男人才跪在地上,身子却是挺直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咕噜噜。 顶端的花苞挤开整个喉咙,男人的头颅应声落地。 蒂娜颤抖着身子,恐惧的捂住嘴巴,尽量让诡异暴力的女佣不要注意到她,带还是因为恐惧发出「呜呜」类似哽咽的声音。 紧张的大脑很多画面一闪而过,总觉得这场面很熟悉……但是记不起来。 枝株生长很好,疯狂吸收抢夺属于男人的血液,所以枝干外部居然只有一些如口水这样的透明□□,却没有红色的血。 不知道为什么,蒂娜居然会产生一种「快意」。如果男人真的得逞,自己将会被学院退学——要么嫁给一个大她三十多岁的罪犯当太太,要么是被当做女巫烧死的可怕结局。 蒂娜默默向光明神为自己恶毒想法祈祷恕罪。 女佣淡淡扫了蒂娜一眼,看出蒂娜对她的恐惧,化作黑色的小鸟往巷口飞走。 小鸟长相奇特——只有一只爪子。 可自己还没有道谢呢。 蒂娜踉跄着起身,捂着伤口往巷口追「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刚走出半步,就看见追着的黑色小鸟居然停在了一柄黑色手杖上。 手杖的顶端是荆棘盘旋的、松散的半球体,看上去很具古典美感。黑色小鸟乖巧的进入半球体,单爪感觉不到疼痛般立在实心的木杖上竖着的倒刺,周遭就是无数荆棘。 手杖的主人从光明走入阴影。 朴素的黑白二色是他身上唯二的色调,却出奇的和谐。 是一位衣冠楚楚、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古典派绅士。 手杖的主人戴着覆盖整张脸、连眼睛都不露出的纯白陶瓷面具,沖蒂娜微微颔首示意。 他走入骯脏的小巷,手杖有力的敲击着地面,像是在华贵的宫廷信步。伸出那带着洁白手套的修长右手,像是没看见枝株寄生的枯萎身体般,优雅的摘下上面已经怒放的粉红蔷薇递给惶恐的少女。 他应该是没有开口的,蒂娜的耳朵是这样告诉她的。可大脑却清晰出现了一行文字 [可爱的孩子,刺鸟说她很喜欢你——这是刺鸟送予你的礼物,请务必收下] 为什么这样肯定不是听见,而是真真正正从脑海里浮现的? 因为,根本无法感知出这些话语的语调、音色、强度……只是印在脑子里的内容。 蔷薇、刺鸟,还有这很熟悉的死亡方式…… 蒂娜瞪大双眼,终于联繫起救命恩人的身份。 这几天学院里轰轰烈烈传播的,不就是这点儿破事吗? 危险组织[晨曦],原身是奥利特家族奴隶起义后的集会,两年前在成功杀死黑暗教会教皇后称下一个目标将是光明教会范围的神学院。 组织者[先知]会把神学院变为世人共有的学院,知识将不会是贵族的私有财产,而属于芸芸众生。 被称为「贵族天堂」的神学院会对世界开放……难以想像。 她颤着手接过蔷薇,小心翼翼说着谢谢。蔷薇上亮起的柔和光芒,如萤火般慢慢飘到伤处,剧烈的疼痛像是被什么抚慰了般,伤口也缓缓癒合起来。 [刺鸟]是[先知]的伴生者,二者永不割离。遇见拥吻的[刺鸟],就意味着[先知]在你身边。 毋庸置疑,这位优雅的绅士绝对是传言中备受教会忌惮的[先知]。 莫名的,她鼓足勇气小声问出心 中疑问「先生,您真的是全知全能的神吗?」 除了神明,还有谁会同三方势力宣战且仍立于不败之地? 蒂娜没指望这位厉害的大人物会回答这样冒昧的问题。 但先知最终平和的转身看她,哪怕面具遮住他的眼睛,可蒂娜依旧知道自己在被「注视」。 [在下不是神明,只是位懂得略多些的……凡人] 傲慢无礼的恶人。 蒂娜终于明白,为什么参与围剿[晨曦]的教授会发出这样愤怒的评价。 他不称自己为神明,而自诩为懂得略多的凡人。以凡人之身比肩神明,是何等的无礼、何等的傲慢? 摘下头顶的黑色礼帽,露出一头不祥的黑色长髮,那头髮就这样随意披散在肩上。 极不规整,是要被责罚的。 邪恶的、傲慢的先知。 他后撤一步,将帽子置于腹部行礼,在巷口昏暗的光明中,似乎是由衷的发出赞美与祝福 [孩子,愿蔷薇庇护你度过这蔷薇色的美丽夜晚] 而后,蒂娜那根被抛到地上的破旧法杖在光芒中慢慢升起,乖巧停在蒂娜面前。 是[先知]的馈赠。 光芒散去,原本满是裂痕的廉价法杖居然通体变成银色,蒂娜试着让魔素在里面流动了一下。原本流动阻碍极大的法杖,此时魔素流通过去竟然畅通无阻,且在法杖的帮助下分散的魔素竟然紧紧聚拢,从法杖顶端散发出强大的力量,毫不逊色于皇室成员使用的顶尖法杖。 第75页 蒂娜自诩天赋不差,哪怕使用垃圾场捡来的废法杖,她的成绩也处于一年级生的中上层次。如今有了这样棒的法杖,她肯定会在三个月后的考核中夺得前三的位置,不,第一名或许也没问题——将重现落魄家族昔日荣光。 抚摸着法杖竟是爱不释手,良久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好好感谢这位先生,询问自己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可抬头的时候,那位绅士已经消失,地上只余几根黑色羽翼。 小心翼翼的脱下外面的制服把法杖包好,紧紧的抱在怀里面。 怀着先知赠与的无上珍宝,喜悦的往家里跑去。 待少女跑远,昏暗的小巷里走出两道人影,黑髮的先知握着手杖,扫了眼消失的靓影。 闲来一子,也许在关键时刻会有决定性作用。 「『礼物』放好了吗?」 「是的,主人,可是……」 「在下知道你想说什么,」先知淡淡道「不破不立,放心,有分寸。」 手杖有力的在地面敲击着,像是弹奏的音节。 局已布好,就等着故事里的那群疯子们出场了。 也不知道,他和那三个不知名的「疯子」谁更疯一点。如果疯不过那群疯子,大概就会像预知到未来的原主那样被逼疯。 这就是苏城的最终解决办法—— 以魔法对付魔法,用疯子杀死疯子。 这样想着,苏城忽然涌起淡淡的忧愁。 能不愁么。 其实一开始,苏城的办法是「躲起来苟住发育」。 在黑暗教会苟了十二年,好不容易把马甲「先知」苟成教会大主教——而后就因为怪物女僕误会自己在典礼上说的「吃」字,把黑暗教皇的脑袋用蔷薇花啃了。 他的原意,明明是在典礼上吃席啊qwq 原本只是得罪奥利特家族一方势力,但就这样因为女僕的失误改为得罪两方。 流言越传越大,也不知道哪个混蛋传的「先知要对神学院下手」,结果现在直接得罪三方势力,被迫脱下马甲,在奥利特家族以「小奥利特的宠物」身份隐藏。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此外—— 苏城是个正常人,可如果不装疯批威慑一下,现在就会被女佣生吞活剥,所以又不得不捂住小马甲先知搞事到底。 稳住心神,青年揭开面具,长发变为齐耳碎发,眉眼艷丽上挑带着讽刺意味。 快走两步直接凑到[刺鸟]面前,露出嚣张无比的笑容,「怎么?刚刚想起活着时候的自己了?心疼?觉得可怜?」 比起戴上面具温文有礼的[先知],摘下面具的青年像是肆意生长的荆棘玫瑰,浑身带刺。 「不敢。」 女佣抿唇,温顺的低下头颅表示谦卑。 但青年却不依不饶的大步上前,那戴着白色手套的纤细手指勐地抬起女佣下巴,强迫她直视他。 sue的瞳孔因惊异瞬间竖起,如同受了惊吓炸毛的小雀。 事实上还是俯视。 [刺鸟]个子很高,比苏城这具身体高出不少,按现代比例来讲——大概是一米近九。 艷丽的青年忽是恶劣地笑了。 「那你要不要……可怜苏某?」 从左胸口的竖兜掏出一副黑框圆形的眼镜来,慢条斯理架在鼻樑上。 眼镜很大很厚,把青年的半张脸遮住,也自然遮去昳丽有攻击性的凤目。又伸手弄乱了头髮,浓长的刘海几乎要把整张小脸包围,是极不起眼、很容易被忽视的存在。 刚才恶意的笑仿佛只是幻觉,连带着刚才那个嚣张跋扈的青年仿佛也是梦境。 女佣同情弱小——他就扮作弱小可怜的样子。 戴上老土眼镜的青年,看起来就是一个内敛内向的小可怜,红着脸忙不迭离开貌美女佣,扭捏的说着, 「sue,他们都想欺负我,好可怕。」 一幅真容,两幅假面。 真容嚣张艷丽,[先知]温文尔雅,[mr.su]内向胆小。 连自我称唿都不尽相同。 真容为「苏某」,先知为「在下」,而mr.su则是自称为「我」。 青年已经不止一次玩这样的扮演游戏,因此女佣并不慌张,反而摘下脸上的假面,金色的捲髮瞬间变为黑长直。 温柔的执起青年的手,轻轻在手背上一吻。 「所有胆敢欺负您的、伤害您的,我都会让他们化为蔷薇的肥料。」 青年「大受感动」,结结巴巴害羞说,「sue,你对我真好。」 扭捏的扯着衣角,万分纠结「今天赴约那么晚,奥利给先生会不会生气?」 「是奥利特先生。」 「哦,好的,奥特曼先生,这名字我总是记不住。那么奥特曼先生会不会生气呢?」 「……」 女佣面不改色的改变话题。 「放心,奥特……不,奥利特先生不会生气的。」恢復面瘫的暴力女佣顿了顿,活动了下双手关节「如果有什么意见,我就去锤爆他噁心的狗头。」 作者有话要说:  晚八点陶陶二更 第30章 two(小小小修) 位于中部大国皮诺特国都的奥利特家族, 向来以血腥的人口买卖为家族主业,在黑暗教会与王室的双重支持下无往不利。 除了十四年前的奴隶叛乱。 第76页 家族近半的成员化作腥臭的泥土,人口的巨大流失使这老牌的贵族家族地位一落千丈, 直到新家主小奥利特上位才勉强缓和局势。 小奥利特有着和他父亲一样血腥的手段与如猎豹般敏锐的决断力, 建立起更大的奴隶贩卖帝国。 他比老奥利特更为疯狂——老奥利特的人口贩卖供给人类贵族,而新家主则来者不拒, 各大种族的业务都接,很快就收穫了大批市场。 如蜘蛛构建蛛网,将猎物重重拉扯包裹。 可与疯狂邪恶的行为相反的,是那纯洁如天使般的精緻长相。金髮碧眼的他穿着纯白色礼服, 端庄的坐在餐桌主位上。 大厅金碧辉煌,被高高的金色六爪吊灯照的明亮无比,光打在青年身上, 更具有一丝神性与圣洁感。 嘀嗒——嘀嗒—— 钟摆的指针一下一下甩着。 小奥利特假寐闭眼休息,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长方形的巨大餐桌。 木质的餐桌上盖着特有的精緻红色餐毯, 上面摆满了无数人一辈子都吃不到的昂贵料理。 金色捲髮的青年最终睁开那双蔚蓝如大海般的眼睛,端起酒杯,端详里面在吊灯映照下发光的红葡萄酒。 正对着的大门被客人打开, 「噗呲」的脚步声如同来自黑夜的嗤笑。 餐桌下的黑豹勐地钻出,伸出利爪向来者扑去。 「奥利特先生的待客方式可真是别致。」 是中年人的声音,如同大提琴般具有磁性。 如果有知情者看见绝对会惊讶不已,来者正是与小奥利特针锋相对的死对头,光明教会负责拔除异/端与培育新人的那位大人。 代表黑暗教会的奥利特家主与代表光明教会的神学院校长齐聚于此。 小奥利特放下酒杯, 来者才开口问「祂来了吗?」 祂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金髮青年懒懒扫了眼眼前这位曾给他的贩卖事业下过无数绊脚石的正义人士, 勾唇浅浅一笑。 「大人好像很着急?」小奥利特放松下嵴背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掀风弄浪的[先知]能不能让号称[从不睁眼]的神学院校长睁开眼睛——」 来者微微仰头,面无表情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嗯, 不该我管。」小奥利特无辜的眯了眯眼睛「可如果不好好睁开眼睛的话,过会儿可能跟丢的喔。」 校长菲兹终于掀开了兜袍,露出下面的真容。 一位剑眉锋利的中年人,双眼紧闭,穿着白色的教袍,周身流露出严肃、禁慾且无情的气质 ,握着金色的高大法杖,抿唇不发一言。 看着应该是个认真的、尚可相处的傢伙。 如果忽视白色皮靴尖上的鲜血。 他刚才一脚踢在黑豹肚子,恐怖的力道瞬间震碎了豹子的五脏六腑。 「奥利特先生应该会有所准备。」菲兹的皮靴踩在黑豹的尸/体上,「但如果仅限于这种的话,我们今日也不要谈什么合作抓捕[先知]了。」 「别这样,奥利特家族与教会毕竟在此之前有过一次合作——虽然那是我父亲那时候的故事,」小奥利特耸肩「但我想我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 一个响指。 菲兹清晰的感觉到小奥利特周身围绕着邪恶强大的魔素力量—— 来自黑暗神的神力。 「借来的?」 「当然,」本是蔚蓝色的眼睛此时已经转为血红色,如天使般纯洁高贵的小奥利特此时宛若堕天使张开黑色羽翼「我将会用这份力量捕捉先知送进金笼好好研究。」 菲兹被这大不敬的言语惊得蹙眉「据情报分析,先知应该是哪位新生神明的人间化身。」 言外之意是凡人不应该对神明有这样的冒犯。 至于为什么是新生神明…… 全知全能,故称为神;与老牌神明开战,故为新生。 而规则不许神明真身直接进入人间,否则会引起大陆崩塌,故而也只能是「化身」。 「神国内光明黑暗二神已经开始搜捕这位先知的真身了。」小奥利特漫不经心道「对先知的人间化身多一些研究,也许会弄明白祂们体内的魔素运转。」 「你要——」菲兹想到了一个答案「解剖?」 觉得有些渴,也许是说太多话的缘故,又也许是……为这个答案兴奋到躁动,小奥利特伸出嫣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为什么不呢?高徒也参与到此事了哦~」 想起那抹微笑的银色身影,神学院校长抿直嘴唇,不经意的捏着胸前挂的小小的银色十字架「胡言乱语。」 显然是不相信的。 不管怎样说,这场盛宴主人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一旦客人前来就再也无法走出这间大厅或传达任何消息出去。 可等到快夜里十点,饭菜已经凉的彻底,那位尊贵的客人也没有前来。 小奥利特无聊的一手拄着下巴,吩咐站在身后服侍的管家「在门外告诉我的小可爱先睡吧,今天没办法为他读睡前故事了。」 「那位传言中宠了两年的男宠?」 「当然不是,」小奥利特俊美的面容涌上酡红沉醉的表情「城才不是男宠,而是一只内敛可爱的仓鼠,乖乖的、听话的,被不经意触碰到指尖都会害羞的不像话,让我越来越想……」 顿了顿,双眼迷离 第77页 「毁掉他。」 随着小奥利特的描绘,菲兹脑海里逐渐勾画出一个青春内敛的大男孩形象,最后随着那句「毁掉他」变得支离破碎。 乖顺的男宠与他残忍的魔鬼主人。 魔鬼是没有心的,他吞噬掠夺爱意补充那空荡荡的胸膛。 这一想法暂且保留,菲兹不认为这位男宠只是一位单纯的花架子——心机,手段才能让人至今在喜怒无常的小奥利特这里盛宠不衰。 菲兹的眼神转移到大门,并不发表言论,或者为不幸的青年求情。 「身为救苦救难的光明神信徒,你不拯救这只迷途羔羊吗?」 无视其戏嚯的眼神,菲兹颔首淡淡道「吾主不渡自甘堕落之徒。」 「真是冷酷。」小奥利特微笑着,「明天城将会去神学院上任——第一天上任呢,麻烦校长大人好好关照一二。」 那种垃圾却在资本的运营下进入神学院成为「教师」——不用贵族提醒,菲兹也会特意「关照」好让他知难而退。 满意端详着菲兹的不悦之色,小奥利特顿了顿,露出玩味的笑容「菲兹大人不会拒绝的吧?毕竟我可是交了会费的『好公民』。」 这个语气……果然让人不爽。 菲兹的眉头紧锁,却听见红色的华丽大门终于发出「嘎吱——」的声响。 所有的争端皆在此刻停歇,二人的目光全都移到了大门处。 先知,前来赴约。 在黑色皮鞋完全踏入大厅的剎那,小奥利特微笑着轻拍一下手掌。 无数道金色的线从四周汇聚,以眨眼的功夫将整个大厅包围成金色牢笼。 同时,菲兹的法杖勐点在地面上,胸口的银色十字架发着光芒,伴随悠扬的吟唱回音在空中凝聚起数道纯白的利剑,剑尖直对来客。 通身黑色的手杖不急不忙落在金边红毯,燕尾服的绅士以平视的姿态向前走着。 万千灯光聚焦所在。 冷静的、克制的风流绅士摘下礼帽 [诸位夜安] 藤蔓从地底涌现,以极快的速度清扫着无关人士。 而绝不可能挣脱的金色牢笼内,无坚不摧的纯白光剑隐隐与漫天的蔷薇花瓣形成对峙。 只在瞬息之间。 绅士快步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与此同时,半空中的蔷薇花瓣像是被强风吹拂般向对面的贵族飞去。满天的光剑顺势相对沖向花海,华美的花瓣被剑刃割碎,刷啦啦从半空中落在地面,却又有更多的花瓣蜂蛹而上—— 僵持不下。 而与另一方的紧绷僵硬相比,先知看起来悠闲自在,似乎真的只是来吃宴席,戴着纯白手套的双手缓慢割动着牛排放入面前,那白色的陶瓷面具像是无形之物般任由刀叉穿过,将牛排放入嘴中。 要是熟一点味道会更棒,果然不喜欢这种有腥味的牛排。 忽然小奥利特动作一僵,面色阴沉道「不对劲,刺鸟这次居然没有跟在先知旁边。」 确实,被称为「先知伴生者」的金髮女佣此时却不知所踪,独留这位风流绅士在危险的晚宴端坐。 先知平静「注视」两个面色凝重的敌人,温和的表达着[你说刺鸟吗?她此刻大概在神学院的广场准备放烟花——] 刺啦! 那声音打断绅士话语。 是一柄险些夺去性命的飞刀。 餐刀贴着白瓷般的面具擦过后死死插入后面的大门。 神学院的安危,是这位校长大人不可触碰的「逆鳞」。 「现在,立刻,马上让刺鸟停止对学院的行动,」向来清冷自持的神学院校长脸上布着薄怒,「如果学院的学生们出了什么事情,哪怕你真的是神明化身,我也要把你大卸八块。」 [取决权不在在下手中,而在……诸位] 「装神弄鬼,」小奥利特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但还是挑衅说「有本事你就炸啊。」 菲兹冷着脸对向小奥利特。 当然可以在这里说风凉话——毕竟炸的是神学院,与他没有半分坏处。 本该是困住先知的囚牢,此时却成了无法向外界传递消息的巨大阻碍。 绅士的下一句话让贵族变了脸色[奥利特家族的金库处也放了些烟花] 他交叉双手撑住下巴 [请快些选择——毕竟,只有不到十分钟了呢] * 华美的大厅里,贵族被两个不速之客逼的节节败退。 小奥利特露出无比懊恼的神色。 骗子。 先知就是一个可耻的骗子,刺鸟根本没有在神学院——相反,她化作一只黑色刺鸟停驻在手杖之上,待菲兹被诓骗离开后立刻现身。 两个人合力攻击着因为破解结界后有些虚弱的金髮青年,完全不遵守任何骑士精神。 该死,自己应该在大厅多留些人的。 带刺的藤蔓趁其不备环住小奥利特的手腕,狠狠将其拽到先知面前。 「你要为了那些奴隶审判我吗?」小奥利特并不怯场,反而挑衅一笑「死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的傢伙们为了金币涌出来——」 这个世界的法律,是承认奴隶存在的,用另一种话说,就是暗地鼓励人口贩卖。 被法律「保护」的恶人。 绅士并不愤怒,冷静的用指腹摩挲着那被誉为天使的面庞,[坏孩子,是要被罚的] 第78页 法律无法制裁,就由[先知]制裁。 摩挲的很用力,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趁着小奥利特愣神剎那,燕尾服的绅士随手拿起餐桌上那条冰冻的剑鱼,如父亲教训顽皮的孩子般狠狠打在了小奥利特的臀部。 不带有一丝色意,只是机械性的惩戒行为——天经地义。 「啪!」 冰冷的剑鱼,隔着裤子打在臀部。 伤害性不大,羞辱性极强。 小奥利特瞳孔骤缩,浑身上下因为极致的羞辱感颤抖着,白皙的脸颊更是因羞辱漫上惊人的酡红色。 祂怎么敢……? 于是另一只手拿着长剑,勐地斩断捆着手腕的藤蔓,顺势滚到了餐桌底部。 苏城眼尖的看见,好像有什么东西撕裂小奥利特的裤子并从里面蹦出来。 剑鱼浑身光滑,自己也没那么用力,怎么会撕破了小奥利特裤子? 疑惑的往前走着,皮靴正好踏入餐桌被红色桌毯遮住的位置。 「噗」 像是踩在洗浴时用的小黄鸭上,触感也是一样秋弹。 好奇的苏城当即用力的踩下去,但这一次那东西像是承受不住般彻底坏掉,并没有像想像中弹起—— 女佣已经勐然掀开整个桌毯,露出下面的金髮青年。 恢復蓝色的大眼睛水润润的,眼角溢出泪水,像是被什么人欺负紧了,撑着半边身子含恨看着风流的绅士。 苏城吓的又在脚上用了些力,长了红色犄角的金髮青年眼中恨意更甚,痛苦的小声的哼哼起来。 苏城:?! 他沉默的看着自己的裤子,还是完好的。 稍等,哪来的犄角? 怀有无数的困惑,绅士慢慢低下头—— 脚下踩着一颗已经瘪了的红色桃心。 桃心的另一端,是黑色的尾巴,连着青年的嵴骨底部,从皮肉里钻出来。 绅士在沉默中挪开脚尖。 结合当今的情况,苏城很快明白了以下的几件事: 1.小奥利特是魅魔 2.他踩爆了魅魔最敏·感的尾巴尖,甚至还过分的碾了碾 3.自己脱下马甲该如何应对过会来自喜怒无常的主人的「牵连」暴怒? 苏城觉得,自己是时候去准备好一幅棺材了。 思索片刻没有结果,就听见古堡外传来整齐响亮的脚步声。 是奥利特家族的护卫队。 绅士回身握住女佣的手,随手扔给魅魔他的黑色礼帽遮住臀部。 [奥利特先生,回见] 没有悲喜的纯白色面具仿佛是在嘲讽。 直勾勾盯着消失于众人视线的先知,魅魔的手狠狠将施捨的帽子拧作一团。 护卫队的士兵们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他们的公爵大人此时裤子……不甚雅观,而那顶被留下来的黑色礼帽像极了…… 嫖、资。 小奥利特冷冷扫过那群士兵,所有人很识时务的低下了头。 没有人傻到这个时候给家主不痛快,除非他犯了疯病。 此时,古堡外炸开一团又一团的礼花。 只是普通的礼花而已,并没有想像中的什么「剧烈爆炸」。 菲兹和他,都被耍了,耍的彻彻底底。 向来在外人面前优雅从容的小奥利特此时眼中恨意达到疯癫的程度。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露出冷冷而又兴奋的笑容来。 黑髮的先知抓不到……可自己卧室里还养着一只黑髮的小仓鼠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接收,biubiu! 第31章 three 嘎吱—— 换好新裤子的小奥利特整理了一下表情, 面含微笑的打开自己卧室的大门,就看见「小仓鼠」正趴在桌子上假寐。 「唔,先生您回来了?」开门声惊醒了半睡半醒的青年, 一幅没睡醒的憨态样子揉着眼睛。 黑髮的青年着急的摸索着桌子上的圆框眼镜戴好, 笨拙慌乱的站起身子。 今天的奥利特先生,总觉得气压有些低……作为小动物的敏锐感觉告诉青年, 那微笑下面是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不是说让你先睡吗?」青年乖顺的模样极大取悦了小奥利特,心头的怒火似乎也减少许多「明天还要去神学院上任,不好好休息怎么行?」 「可是……」青年似乎是鼓起极大勇气,试探着牵起小奥利特的手「我想要亲自向您道谢——是您带给了我幸运。」 幸运。 小奥利特心中满是嘲讽, 遇上自己才是苏城最大的「不幸」。可怜的小蠢货现在还抱有对未来的幻想,等到进入神学院那个吃人的丛林世界——恐怕会被欺负的哭滴滴滚回来祈求庇护。 然后……玩腻后扔掉。 都是黑髮,却完全不同。 先知是耀眼的钻石, 而苏城却只是微不足道的「石子」。 可面上却不带恶意,只是挑眉问「城要怎样报答我?光凭道谢可是不够的喔。」 暧昧的语气一下子吓到胆小的仓鼠, 青年忙不迭收回手背到身后,红着脸颊,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可是, 我,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既然这样的话,」明明是天使一样圣洁的美貌,性格却如恶魔般恶劣「我可要自己取了。」 小奥利特抓住青年纤细手腕,一步一步将他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细密的唿吸吹在青年锁骨, 激起皮肤上小小的疙瘩。 第79页 青年是惶恐的,他颤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曲起膝盖阻止小奥利特的前进——厚重的眼镜遮住眼中彻骨的冷意。 还是打的不够狠, 下回要把这傢伙尾巴剁了玩儿。 自己掌控着青年的一切。 这个认知让小奥利兴奋,而青年半拒半迎的乖巧姿态,却让他有种极度不爽的感觉。 黑髮的青年应该带些刺才有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灵魂的花瓶美人。 他一手摘掉那老土的眼镜,就见青年虽是恐惧的闭上眼睛,颤动睫毛也不发一言。 竟是划下一道泪来。 太乖了。 让他觉得无趣。 失去兴趣的小奥利特耸肩,细细端详眼前人的长相。 「很漂亮。」 明明是极为艷丽的长相,内里却像是怯懦可爱的仓鼠。 果然他还是更喜欢那个踩爆他尾巴的黑髮先知—— 有、来、有、回。 随意在奴隶市场捡回来的逃跑的小仓鼠,奥利特家族的「小客人」。 「我,我可以为您准备早餐……」 声音小小的。 「随便,我很期待。」小奥利特亲吻青年额间,心中却全不在意。 想要通过「食物」锁住他爱意的傢伙不出几千也有几百人,无论多么美味,也从未让他提起半分兴趣。 猎人不会为一头猎物停留,尤其是像他这样多情的猎人。 他笑眯眯的退后,「祝好梦。」 「您也是。」青年红着脸从贵族手中抢回圆框眼镜「那,那我先回去了——」 好像身后是吃人恶兽般逃跑。 小奥利特先是觉得好笑,而后又微微愣住,青年的乖巧居然让他忘记自己是来发泄愤怒。 一时间神色晦暗不明。 算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见青年被欺负的红肿眼睛求自己的模样。到那个时候露出邪恶的真容,青年害怕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仓鼠……可以养几天呢? 贵族哼着曲儿,摘下花瓶里新插的玫瑰放在鼻尖闻着味道。 很香,但是被僕人们把花刺全摘干净后就不会有征服的快感了,于是小奥利特随手将那朵玫瑰扔到窗外,毫不在意其死活。 一夜无梦。 小奥利特是个十分自律的人,因此他每天起床时间十分固定,大抵在五点左右,是一个很早的时间点。 天刚蒙蒙亮,小奥利特在管家的服侍下洗漱与换好衣装,合了合衣领向大厅走去。 「小可爱起床了吗?」他看了眼曦光微起的窗外,随口问道。 「是的主人。苏先生很早就起床并在厨房为您制作早餐了。」 小奥利特百无聊赖的嗯了声,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美味。 吃腻了,玩腻了,就要扔掉。 刚走到旋转步梯,就听见一楼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接着冒起浓重的黑烟,一道弯腰的人影从黑烟里咳嗽着跑了出来。 那人红着眼圈,端着一盘烤焦的鸡蛋与黑漆漆的面包,目光接触到小奥利特的剎那变得亮闪闪起来,邀功般把盘子放到餐桌主位。 「先生,快尝尝我做的早餐,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抢救下来的。」 对待宠物,小奥利特向来是披着温和有礼的假皮,直到消遣完后才会暴露出无情的真容。 微不可察的皱眉后,他微笑着用餐刀割着面包,手中极为用力—— 没割动,连半分裂口都没有。 「城今天怎么还戴着眼镜?」小奥利特放下餐刀,试图转移话题「城的眼睛很漂亮,应该露出来才对。」 「这是先生送我的第一个礼物,」青年推了推黑框眼镜「我要时时刻刻戴着它。」 连习性都这样像仓鼠——会贴身带着一些小东西。 将自己的赐予视为恩赐的举动再一次取悦到贵族,他不经意露出一丝真实的笑容。 「先生,快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呀!这是我第一次做饭呢!」见小奥利特久久不动餐刀,苏城催促起来。 优雅的贵族面色如常的滑动餐刀,切了片黑色鸡蛋放入嘴中,万分艰难的咽了下去。 古怪的味道,像是吞了煤炭进入咽喉,几乎要呕吐出来。 但还是强撑微笑道「百吃不腻,城的手艺可以媲美王室的大厨了。」 「真的吗?」青年浅显的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那我每天都做给你吃!」 小奥利特:…… 「那也太辛苦……」 「不辛苦!我很乐意!」 妈、的,可是他不愿意。 「我邀请城是来做客的,」很快想到新的说辞「如果让城给我做早餐,那府上的厨子们就会通通失业不是吗?」 「也是奥,那也太可怜了些。」青年很好骗,头顶竖起的一小根头髮因为失落垂了下来。 总是有这种愚蠢的、过溢的同理心。 「快去上课吧,希望你能度过美好的教育时光。」小奥利特挥手催促着,忽然意味深长道「别忘记我们的承诺。」 当然不会忘记。 明面上是神学院教师,背地里要传达一些学院隐秘——俗称,间谍。 但小奥利特也没有对这随手放下的一子抱有多大希望就是了。 只是先留下苏城的「小把柄」,防止宠物真的在神学院找到另一靠山噬主。 第80页 「好的先生。」苏城接过管家递来的公文包,坐上古堡外的马车后从窗子沖小奥利特挥手致敬「再见——我们晚上见!」 马车「嘎吱嘎吱」向前前进,青年靠在座椅背上,摘下眼镜用棕色镜布擦了擦镜面,露出那艷丽而锋芒毕露的眉眼。 笨手笨脚的小笨蛋烤焦东西很正常吧?「不小心」把促进消化的食材当做调料放多在鸡蛋与面包上也是正常现象吧? 就是不知道公爵先生此刻是不是在厕所里腹泻到无法自拔诶。 苏城冷笑着戴上老土的眼镜,刚才艷丽如玫瑰的青年仿佛只是水中花月。 瑟缩着往马车角落蜷了蜷身子,似乎很不习惯陌生的环境,最后还是双手拎好公文包离开停下的马车,向那宏大的洁白建筑走去。 神学院位于国都中央,即使是王室的皇宫也要为其让位。 是十分宏大的建筑群,跨过银白色的庄严大门,就会看见里面无数的小型建筑与花草树木,虽然物种繁多,但是规整有序,每一处都透露着庄重与规则。 练习场、教学楼、宿舍、实践室…… 越过这些地方,苏城的最终目的地是学院大教堂,里面有着校长菲兹办公的场所。 白色大门前却立着带有红色大字的牌子[禁地,请勿踏入] 踟蹰片刻,青年刚要敲在那间肃穆的白色大门,就看见门忽然被打开,而后一位衣衫不整的夜精灵被人勐地从里面扔了出来。 她的五官是极漂亮,但却在黑皮上涂抹着厚重的铅粉来硬生生改变颜色,使自己看起来有一种不健康的、病态的「美丽」。 她满不在意提起衣服,柔弱无骨的手甩了甩白色捲髮,看见苏城后剎那间红色的瞳孔危险竖起,像是看见了一位敌人。 偏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苏城,手勐地发力捏住青年的下巴,贴在他耳边冷冷道「你是来找吾主的?」 吾主……是指……菲兹? 那混沌四处乱转的瞳孔,显示出这位女士此时的精神状态恐怕不是很好——又称为,犯、精、神、病。 掐的很用力,有一种疯癫的气息在里面。 大概是把自己当做来找校长谈办公室恋情的「女性」情敌了吧。 苏城回忆了一下宴会中校长大人的长相,无论是从气质还是外表都完美的无可挑剔,也难免会引来这样的病态之徒。 「女士,其实我——」 刚要开口告诉这位偏执的女士自己是男人,但那只带着冷意与杀意的手勐地缩紧。 [禁地]……指的就是这位危险的神经质女士吗?胸前的七星法师标志,展示出这位夜精灵真的拥有杀死别人的强大能力。 那双手慢慢下移,毫不留情的掐在修长的天鹅颈「杀了你,你就再也不会抢走菲兹——」 完全不听人话的疯婆子。 一本被扔出来的厚重《圣经》精准的砸在额头中央,巨大的惯性让她以极为柔韧的腰部后弯,整个精灵成拱形桥的姿态头部顶地,还流出簌簌鲜血。 被松开脖颈的青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狼狈打湿额发贴在额头。 闭着双眼的传教士脚步停在门口,头则朝向苏城的方向「奥利特引荐的新教师吗?进来吧。」 「……」苏城看了眼那喷涌而出的血,脸一下子惨白起来「不管管这位……热情的女士?」 「收起你那无用的同理心,」菲兹轻蔑的「扫」了一眼青年那惨白的脸色「如果觉得害怕,你可以选择逃走。」 「我不会逃的。」青年缓了缓心态,露出甜美友善的微笑,沖菲兹伸出手以示尊敬。 「夜精灵的恢復力比人类强大的多,那种伤害就等于挠痒痒。」菲兹解释了一下就冷淡的往教堂里走,丝毫没有握手的想法「跟上。」 苏城只好尴尬的收回了手跟在传教士身后。 一路上这位校长大人不发一言,寂静的只有金色法杖点在地面的声音。 菲兹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大步跨入后将门狠狠一摔,还好苏城停的及时,否则一定会被门撞歪鼻子。 哪怕苏城再怎样迟钝,此时也可以看出校长对自己并不友善,甚至带着强烈的攻击性与驱逐性。 像是被入侵领土的……狮子。 于是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乖顺的低下头在门外等着。 绝对是刁难。 校长先生连刁难都是这样的光明正大,就这样不发一言的让人在门外等着,足足等到傍晚才大发慈悲开了门。 而最后收穫的只是一张薄薄的、印有校长红印的入职单。 青年抿着唇,却连抱怨也不敢出口,就这样看着菲兹扔给他入职单后再一次要关门,忽然惊醒般伸出那修长的手挤进门缝,阻止了菲兹的无礼行为。 中年人冷冷道「我想奥利特先生应该教育过你不要随便给别人添麻烦。」 似乎是鼓足很大勇气,青年倔强的抬头直视高傲的传教士「您是对我表达不满吗?这样的无能狂怒——」 「随你怎么想,」菲兹面无表情「那么希望你不要第二天就哭滴滴的跑回去向金主抱怨神学院给你太大压力。」 青年不发一言,可哪怕隔着眼镜菲兹也能感受到青年炽热的视线,胆小的仓鼠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以绝对强悍的姿态迈入菲兹不准他进入的「禁地」。 第81页 他踮脚,眼圈微红,用力扯住微怔的传教士的衣领 「您真的太过分了。」 毫无压迫感,反而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菲兹伸手打掉衣领处那只修长的手,后退着整理衣襟,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难掩厌恶之色「滚出去。」 青年揉了揉发红的指尖,扭头就走「你会后悔的,先生。」 同样是极为傲慢的语气,但眼睛却是水润润的。 注视青年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传教士面无表情的将那只碰过青年的手套扔进垃圾桶。 而后,菲兹终于发现什么不对,皱着眉头思索起苏城的装束。 确实是学院的教师制服没错,可是…… 好像,是女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19 19:20:56~2021-06-22 21:4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就爱吃刀子 20瓶;林@鹿 13瓶;鱼中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four 虽然位于大陆中部季风区, 可皮诺特国国都的初春依旧有些寒冷。这种寒冷不是源于北地那种风雪,而是另一种刺入骨骸的冷意。 奥利特的古堡一早就燃起温暖的炉壁,跳动的火焰驱散屋子里的每一处寒冷。 今夜的来客是位雍容华贵的夜精灵女士, 提着西式蓬蓬裙角优雅地坐在座椅。 「要喝一杯红茶吗?」贵族的手交叉放于两膝, 嵴背挺直「黛安娜夫人,您看上去很疲惫。」 「你真体贴, 」夜精灵虽然肉眼可见的消瘦,但依旧优雅从容「不,请来一杯咖啡,那能让我更清醒些。」 端来的咖啡上倒映出这位女士哪怕用妆容也无法遮掩的黑眼圈。 主客间又从容客套几句后夜精灵放下杯子, 陡然发难「奥利特先生,您应该知道新来的那位教师的事情。」 「你是说城?」小奥利特不慌不忙把话题模煳过去「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认为他足以胜任此职。」 一时寂静, 金髮的贵族勾起模式化的温柔笑容。 黛安娜摇了摇头,那双眼睛直直盯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青年人, 带着出离的怒意「你知道我说什么——为什么要让这孩子穿女式制服去找菲兹?那会害死他的。」 火光闪动,那跳跃的光点打在小奥利特加深的微笑上,就连那双蔚蓝色的眼睛此时似乎也溢出浓烈的兴奋。 「您说得对——如果城不乖乖回到笼子里, 是会被白天的女皇陛下杀死的吧?」 小奥利特兀然起身,清澈又幽深的双眼倒映出对面夜精灵眼中深处的惶恐之色。 「我忘记了,现在的夜精灵族名存实亡,身为皮诺特国的附属,所有政务被把控在人类国家手中。」金髮的青年明明是微笑的, 却仿佛是地狱的魔鬼在嘲笑「黛安娜冕下是公认的仁慈之王, 也是最最纯正的异、教、徒。本该信奉月神的夜精灵,却在登基后不顾族老反对,公然在族内推行崇拜光明神, 大胆放肆的将光明教会作为族教。」 他的每一句,都在疯狂敲击这位精神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女人。 凑到已经张口无言的夜精灵耳边「您抛弃了月神后,光明神似乎也没有眷顾您呢。」 夜精灵黑色的皮肤有些发白髮裂,是多年白日里涂抹铅粉造成的伤害——那是为了符合光明神喜爱损害健康涂抹的颜色。 尖锐的指甲此时已经刺入手心,流出殷红色的鲜血也毫无知觉,只是红着眼睛冷冷道「闭嘴。」 坏心眼的贵族眯着眼睛后退着坐在天鹅绒的椅子上,不急不忙的吐出最后一句诛心之言「就算城未来哪一天忽然死掉——那也是你亲手杀死的喔。」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夜精灵眼前天旋地转,景象似乎都被这句话惊得模煳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上面真的是血迹斑斑,沾着无数无辜人士的血。 黛安娜以前有多嚮往光明,此刻就对它有多么痛恨。 自从「那件事」后,她的精神就分裂起来——白日里的自己精神极度亢奋并化为光明神的狂信者攻击所有进入教堂的女性;到了夜晚神智恢復清醒,白日里的一切事情像是锋利的尖刀般剜着这位仁慈之王的心脏。 最令人绝望的,是月神赐予夜精灵的种族特性——[宿命之死]。 除了命中注定的死亡,伤害对于成年夜精灵来讲都可以自我修復——但如果是过重的伤,则只能保证伤者半死不活的存活于世。 慈悲的女皇白日里被诅咒为残忍的杀·手,夜晚里却清醒回忆着自己每一刻的癫狂——这是比任何赐死都要残忍万倍的刑罚。 哪怕子民们表示信任女皇一定能恢復正常,但黛安娜依旧可以看见他们眼里的恐惧。 拥有强大力量的半疯子…… 如果不是菲兹大人那个时候阻止…… 她很早以前就疯了,这是月神的诅咒…… 月神不会再庇护我族…… 而后呀,是名存实亡的女皇呢。 已经被折磨二十四年的夜精灵颤着手捂住整张脸,竟是狼狈的露出无边的脆弱。 这位女皇陛下的精神状态比自己想像的要糟糕的多,像处在临界点随时要炸开的气球,轻轻一压就会崩溃。 第82页 贵族摩挲着手杖,幽幽开口道「我到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 「从教堂顶端跳下去,」美丽若天使的贵族温柔的将手掌放在崩溃者的头顶轻轻抚慰「完全碎裂的伤是很难修復的,就算可以,你的腿也会彻底断掉——这样就没有能力伤害别人了不是吗?」 他继续蛊惑着 「只有每年的今天菲兹不在教堂,这是唯一的机会——难道你不想临死前报復一下明明自己已经付出一切却不来拯救你的光明神吗?不纯之血将会沾染那座纯白色的禁地——」 他在劝她死。 黛安娜慢慢放下捂脸的手,嵴背从弯曲逐步挺直。 暗紫色的华丽裙子底部露出那高筒靴子,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完美华贵——但与之相反的,是浅紫色涣散的瞳孔。 「你说得对。」 黛安娜早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如果可以用这条烂命换取神明一时的不快……似乎也还不错。 最后紧绷的弦此刻彻底崩坏。 夜精灵脸上带着极为灿烂却空洞的笑容,她像是放下心头大患般舒了口气重复「你说得对。」 送走恢復「正常」的夜精灵女皇,贵族抿了口红茶,接着仪态优雅的走入苏城的卧室。 仓鼠窝在床上,兴致勃勃的在看一本魔法书,似乎全然忘却自己白日时受到的将死的惊吓。 苏城抬头看向贵族「先生,您今天似乎很开心。」 当然开心。 女皇一旦死去或残疾,失去支柱的夜精灵一族将彻底陷入内乱中——浑水摸鱼吞掉种族并卖掉这些稀有的奴隶,绝对能让奥利特家族再上升一个层次。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轻易罢了。 贵族眯缝着眼睛,温柔的揉乱青年的头髮岔开话」题问「还怕不怕今天那个疯女人?」 「到也不是很怕啦,」青年温吞着看向小奥利特「就是觉得有些可怜。」 「可怜么……可是,这世上比那位女士可怜的傢伙还有很多喔。」贵族顿了顿「比如那只因为城的好心而饿肚子的蜘蛛。」 「唔,为什么先生不直接餵养它呢?这样就不需要捕食——」 贵族修长的手指按在青年双唇。 「不行呢。」 「蜘蛛是极为优秀的猎手,它编织重重的网拉扯猎物进入迷局,任何的怜悯都是对蜘蛛的亵渎。」 在青年微怔的眼神中,贵族轻笑一声松开手指「不过,如果城肯亲自餵它城的血肉,说不定蜘蛛还是很愿意接受的。」 青年抿抿唇,颇为委屈的看着贵族「先生,您又在取笑我,明明刚才还在谈夜精灵女士的事情。」 脱下外面的白色礼服,贵族露出里面的浅色衬衫。 「她么,」贵族神色淡淡,没有任何惋惜与怜悯之色「她即将解脱了。」 「解脱?」 「大抵是实现愿望的意思。」 「……实现愿望?」青年更为不解。 贵族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终于很快浮上一抹兔死狐悲的悲悯。 目光移向床上的青年,小奥利特又笑眯眯戳了下青年的脸颊。 「问题这么多,难怪长不高呢。」 「……」 好烦,想穿上内增高的高跟鞋踩魅魔尾巴。 青年合上书,双手撑着床垫起身坐着,眼中有着肉眼可见的请求之色。 「城想去看看么?那就去看看吧。」 去了也是毫无办法呢。 劝解,请求,哭泣…… 没有什么能阻止一个已经有了必死决心的生命。 「真的?」 「当然,」贵族露出宠溺的笑意「如果觉得可怕,记得第一时间回来。」 * 夜精灵一族向来爱好和平,他们群聚在月神于战乱时回应首任王的祈求而赐予的月桂树旁。 传说祂折下自己的一根头髮赠与信徒,几千年来夜精灵偏安一隅,一次又一次幸运的避免了各族间的战乱与灭亡。 他们信奉月神,歷任的王由月桂树选择——当前王身死,在王死时那一刻出生的孩童则会被放在月桂树下,而代表神明意志的月桂树会垂下一根枝条选择新的王。 可事实上神明从未真正在意过祂在人间的信徒——倒不如说这位神明颇为喜新厌旧。 月神是夜精灵的创造者,但由于夜精灵在与巨龙种的战斗中惨败而落了面子,此后再也不愿回应夜精灵的任何祈求。 他们为神明徵战,却因为失败被完全抛弃。 首任王在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得到神明的垂怜,那棵月桂树只是王的谎言,是为了给予族人希望人为造就的「奇蹟」。 而这并不是一个种族的情况,倒不如说整个大陆都是神明们的游乐场,祂们操纵着自己的「造物」互相征战游戏,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所谓的「神明赐予和平」自然也并非归功于月神,而是源于歷任王的努力与周旋。 这是歷任王口口相传的隐秘。 可哪怕再怎样维持,月桂树也避免不了凋零。 子民们将过错归咎于他们的王——为了在各族垂涎的情况下自救,黛安娜不得已选择投靠其中最大的一方势力,光明教会。 这意味着背叛,可别无他法。 好在光明教会并未趁人之危,圣女薇薇安毫不吝啬的使用着拯救月桂树的再生魔法,终于在维持秩序的那一天恢復的这棵夜精灵的象徵。 第83页 「光明神与其他神明不同,祂本来是大陆上的人类……是以人类身躯成神的存在。」少女带着明媚的笑容牵起她的手「哪怕是夜精灵,吾主也一定会拯救你的。」 回忆兀地中断。 「骗子。」 明明祂们都是一样的。 微风捲起,半掀开夜精灵的裙角。 高坐在圣洁的教堂,两只腿已经悬空在外,只剩臀部半坐在屋顶上,是极为危险的举动。 她目视远方,哼着家乡的摇篮曲。 教堂四周的蔷薇花构成一片随风摇动的花海,浓烈的蔷薇花香熏得人昏昏沉沉。 呜呜呜…… 是自己的声音吗? 黛安娜疑惑的歪了歪头。 好像自己很安静——那是哪里发出的声音? 呜呜呜…… 抽泣的声音更大了,极不和谐的破坏着此刻唯美的气氛。 夜精灵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了哭泣的源头。 是那个白日里差点被自己杀死的青年。 耳边嘈杂着各种声音要把脑袋炸开,夜精灵苦恼的皱眉「你是在为我哭泣吗?」 「不,不是,」青年微微止住抽泣「我,我是在替您的灵魂向您的躯体表达情感。」 黛安娜的笑意更浓了,涣散的瞳孔此时空洞的映出青年红肿的双眼。她拍拍旁边「要上来坐坐吗?」 仪态优雅,好像此时不是身处险境,而是在宴会上觥筹交错。 「呜……我怕高。」 「好可惜,我还想着你上来的一剎那就跳下去——一定会很惊喜。」夜精灵发出由衷的感慨后又极快的转变话题「蔷薇花可真漂亮呀,我的旧友最喜欢的就是蔷薇。」 现在要紧的是周旋时间,等菲兹回来强行带下黛安娜。 苏城放慢语气「从未听您说过这位旧友。如果可以的话,能否给我讲一讲呢」 「你说薇薇安吗?她是教会上一任的圣女、也是菲兹的老师喔,很了不起吧」 「嗯,很了不起。可黛安娜冕下在我看来也同样是很了不起的存在——」青年眼中流露出崇拜之色「您在位期间,推行了很多了不起的政策使夜精灵与人类和谐相处,甚至在二十四年前在黑暗神化身降临的情况下守住了夜精灵的领地。」 夜精灵终于对外界有了一点儿回应,她眼中的情绪既有动容,似乎已经可以冷静下来。 苏城如释重负的嘆了口气。 「二十四年前……二十四年前……」夜精灵的声音微不可闻「薇薇安被吃的只剩下头颅了呢。」 语毕,她忽然毫无犹豫的起来,背对苏城跳了下去——身体轻飘飘的像是一戳就破的泡泡。 可是,菲兹先生还没有回来。 第33章 five 事发突然, 完全没有一点徵兆。 夜精灵微笑着张开双臂,与浓黑的夜空越来越远。风声呜呜作响,像极了青年那时候的呜咽, 极快的速度下化作风刃割着那双尖耳朵。 像是易碎的高贵瓷器被人从高高的桌子上推下。 拥抱死亡。 黛安娜露出苦涩的笑意, 胸口虚别着的魔法师徽章因为重力与阻力的比拼勐地挣开衣襟,与夜精灵越来越远—— 是蔷薇的形状, 上任神学院校长、光明教会圣女薇薇安的独特设计。 恍惚间,徽章似乎化作那个死去多年、娇美如蔷薇的少女,她从天而降,金色的长髮如同丝绸般华顺的飘在空中。 面容却是模煳的。 是啊, 已经死了二十四年的友人——已经有些记不清具体面容了呢。 二十四年前……光暗双神各自以凡人的躯体神降于世。被神附的圣女在滔天的战火中终于战胜对面被神附的敌人。 但这场为了取悦双神的战争只是人类与夜精灵的两败俱伤。唯一幸运的是,神附后的薇薇安凭藉强大的意志力并没有如记载般陷入癫狂,而是虚弱的靠在自己身上宽慰道「黛安娜, 我们赢了。」 而后…… 没有人知道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唯一倖存却灵魂分裂的黛安娜。 为什么胜利的光明圣女被吃的只剩下一个头颅,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回来了,为什么她白天会变成狂信者…… 女皇陛下对此避而不谈,只是封闭内心折磨了自己足足二十四年。 「薇薇安, 你是来接我的吗?」 夜精灵终于发出来自内心的真诚笑意,透明晶莹的泪珠顺着双颊滑落。她伸手向那逐渐靠近的、将她带入天国的洁白双手握去—— 三寸,两寸,一寸。 碰! 」 什么东西重重砸在蔷薇花海里。 两根指尖蹭过的剎那,友人的幻影如流萤消散。 「呜, 呜呜……」 他怎么又在哭啊…… 好烦…… 夜色依旧是漆黑的, 像是浓墨。 忍着浑身上下的剧痛,夜精灵躺在话海里勉强抬头看着千钧一髮接住她而双腿跪地的青年。 青年眼圈是红的,可并没有任何抽泣的声音, 只是安静的、用仁慈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她。 「哈……」 夜精灵自嘲的将前臂遮住眼睛,是颇为颓废与自暴自弃的气质。 哭的是她自己啊。 青年自顾自说着 「冕下,我们扯平了。」 第84页 「我刚才替您哭,您现在替我多哭一阵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呢。」 怎么能算是「扯平」白日里发狂的自己可是真真正正动了彻底的杀意—— 「你可以哭你自己的,用不到我替你哭。」 慢慢将怀里的夜精灵的头靠在自己半跪的膝上,青年脸色惨白的甩了甩骨裂的双臂「不敢哭,一哭就疼。」 巨大的冲击力让瘦小的青年双臂瞬间断裂,于此同时断裂的是小腿的骨头,皆以奇怪的姿态扭曲着。 「可是真的好想哭喔。」惨白色的嘴唇上下颤动着「替我哭的大声点好不好?」 「……」 什么癖好。 黛安娜的手臂下移一点,露出半边眉眼看着青年狼 狈不已的模样,恢復冷静后冷冷道「我用不到你救。」 她起身背对青年,扭头将艷丽浓妆的侧脸对着青年冷冷一瞥「别阻止我,否则我杀了你。」 真可爱啊,像是一只冷酷的高贵猫猫伸出爪子跟你说要暗、杀了你。尤其是两侧的尖耳朵,一看就很卡通猫猫。 「奥。」青年乖乖巧巧抬了抬下巴露出纤细的脖颈「那你杀吧。」 口嫌体正直的黑色猫猫啊。 其实还想问问杀前能不能撸撸猫猫耳朵。 为什么小奥利特会觉得他的男宠「乖巧」?哪里乖巧了?黛安娜只看出浓厚的恶劣。 夜精灵暗地磨了磨牙扭头就走,又一步步顺着楼梯要爬到教堂的最高处。 女式的小礼帽被教堂顶的风吹落,满头的银髮随风的方向飘散,与黑色的肌肤形成明烈的对比。 刚爬到一半,青年踟蹰的声音响起「我刚才在冕下身上下了一点定位的魔法,如果冕下坚持从那个高度坠下,最后的落地点100%会瞬移在我身上。」 「那种冲击力度,绝对会把我嵴柱压断的。」 诧异间夜精灵险些踩空,她极为罕见的自暴自弃「那就去死好了?!利用别人的同理心就这么让你愉悦吗?」 「黛安娜冕下是为了不失控伤害无辜之人而选择死亡,」青年笑了出来「可如果拿我做垫子,很大可能是你活我死——我还是很喜欢你的,说不定死后魂魄就长久飘在你旁边阴魂不散。」 「……」 烦死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疯人? 他在意别人的性命,却不惜搭上自己的。 戴着老土眼镜、长相乖巧的疯人,竟不知说他崇敬生命还是践踏生命好。 黛安娜深深吸了口气平復心情,迟疑片刻还是没有直接从半空跳下去,而是选择一点点爬了下来。 这时青年慢吞吞的开口「其实,世上没有那种魔法的。」 黛安娜:…… 为什么就不早点说呢。 夜精灵此刻已经爬了好久,已经快要着地。她面无表情的上前掐着那张令人无法生气的脸,但还是认命般为其念动治疗的魔法。 点点绿光覆盖在青年的伤处,一点点渗入皮肤接好骨头,并在眨眼的功夫恢復伤势。 「不愧是七星法师啊。」青年由衷的感慨「操纵这样庞大的魔素群却无比精准的将其放在该放的位置……」 虽然他自己就是九星来的,但商业互夸永不过时。 夸黛安娜,就等于变相夸自己。 「没什么了不起的,」夜精灵脸上露出怀念之色「如果不是二十四年前那件事……学院的最高战力,应该是一位半神才对。」 苏城垂下眼帘。 这一点他在黑暗教会做大主教时倒是有所耳闻—— 二十四年前,光明黑暗双神忽然降下神旨要求双教在夜精灵的聚集地月桂树旁进行大规模战争。黑暗教会呈攻势,而光明教会呈守势,到了战争焦灼期时双神甚至附身在人躯亲临大陆——那场战争两方势力损失都可以称得上是「惨重」,参战人员中只有夜精灵的女皇陛下黛安娜活了下来,可此后也是半疯半醒,且白日极具攻击性。 「半神」指的就是在那场战争身陨的圣女薇薇安,法师实力由低到高分为一到九星,而圣女冕下据说是如当年的光明神一般突破了人类极限,突破九星隐隐摸到了神明领域。 而经过了一夜的折腾,天色渐渐熹微,远处的太阳缓缓从蔷薇花海边境的地平线露出一点儿模样。 「去教堂!」夜精灵露出恐惧之色,她的脸部肌肉一瞬间僵硬起来,眼球的颜色逐渐变红,瞳孔也涣散起来。 黑夜里的矜持猫猫,白天会龇牙咧嘴的咬人。 苏城一边发出由衷感慨,一边快步往教堂内部跑去。 教堂,大概就是庇护场所——昨日自己当时在教堂待了近半天也没有看见红眼猫猫进入。 这一点又要q一下某只金色捲毛的大猫猫了,明明是想要保护别人不要被外面发疯的黛安娜攻击,但嘴上却不解释一二,就这样把人撂在教堂半天时间不闻不问。 苏城前脚刚迈入教堂,后脚癫狂的夜精灵就四肢并用的扑了上来,可到门口位置却好像被无形的隔膜挡住去路,面目狰狞的被拍在那里。 青年心疼的看着后面被抓破的米白色外裤,昨天新发的制服,今天就被撕烂成这个样子。 回头,沖抓狂的夜精灵比出国际友好手势。他还愉悦的哼着小曲儿,背着手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教堂内部走。 第85页 去哪里好呢? 菲兹先生的办公室就很不错,越是不让进,苏城越是想进。不进,怎么可能踩踏这位傲慢的传教士理智线。 此外也是要给家主带些情报回去显示价值——不然中途要把他带回家就得不偿失——这是顺带的。 如果暴露了……那就…… 苏城想到一个很令人愉悦的答案。 戴上老土的圆框眼镜就显得平平无奇的青年迈着他轻快的步子往那庄严肃穆的金色门走去,哼着曲儿随手拧开菲兹办公室的大门。 不让外人进入的私密房间——却没有锁门。 苏城皱眉,心里闪过一丝不妙感。 这房间不算很大,墙壁、地板皆是纯白色,上面仅仅有一书架、一张有抽屉的书桌、一木椅,与教堂整体的华丽不同,它是那种简洁朴素的地方,一眼可以看出主人一丝不苟的性格。 桌子上也只有一个照片架与一只墨迹干涸的羽毛笔,照片上是年龄相仿的少年与少女。苏城一眼认出照片上的少年是菲兹——因为少年是闭着眼睛照的相。 看那和现在几乎别无二致的金色小捲毛,倒也显得矜持高贵。 另一边的金髮少女则穿着白色金边服裙,胸前佩戴着银色小十字架,稚嫩的脸上神色倒是有了大人一样的成熟感。 背景则是这所教堂。 人物么,苏城猜测少女应该就是那位传奇般的圣女冕下。那这张相片该是至少二十四年前的照的。 颜色上已经微微发黄。 试着打开柜子无果。 刚刚放松心情,就听见剧烈的声音。 砰砰砰! 窗外的夜精灵不甘寂寞的用头敲着玻璃,一下比一下用力,受伤的额头又以极为恐怖的速度恢復伤势—— 刺啦! 玻璃碎开了。 夜精灵的身体,居然从玻璃的裂口处挤了进来。她带着狰狞可怖的笑容跳在地面上。 苏城似乎理解捲毛大猫猫为什么不让他进办公室、且办公室没有锁门了——原来,办公室是不受庇护的、最危险的存在。 他皱眉刚要催动藤蔓,就听见[滴,系统上线]的声音,以及只有九星法师可以隐约察觉的光明神力。 菲兹大概在教堂外……距自己不出五十米的距离。 瞬移术?还是一直躲藏着在看自己的反应? 心中瞭然,苏城面上保持着恐惧之色往后退着,并没有选择与夜精灵对抗。 夜精灵一手噼开。苏城连忙往右一躲,手刃直接噼裂桌子,打不开的桌柜也直接噼开—— 里面骨碌碌滚出一个完整的头颅。 是位金髮丽人,与照片上的少女一模一样。 可外面的菲兹依旧没有救他的意思,这位要给苏城苦头吃的传教士似乎打定主意要让知道他秘密的青年死掉。 而由于有菲兹在看的缘故,他也不能使用自己的魔素——否则一定会被见过他的菲兹认出先知身份。 一击不成的黛安娜歪了歪头,从裙底掏出一把弓箭。挂着狰狞的笑意伸手拉弓—— 夜精灵以「神箭手」着称,百步穿杨是天生的种族天赋,更何况是这样近的距离、数量如此之多的魔法箭,更是完全封闭了青年的所有活动轨迹。 青年一步一步退着,后背已经紧紧贴在墙壁,他缓慢的从衣服里摸索出什么放在身前。 唰!唰!唰!! 万道流光,绿色的魔素构成的魔法箭比寻常的箭要锋利万倍,炸开无数辉芒几乎要将青年所在的半边教堂都夷为平地。 流光划过后又剧烈爆炸起来,漫天的烟尘随意飘舞着,几乎是无法看清人影。 古老的、磁性的吟唱声如歌曲般响起,漫天烟雾散去后,柔和的白色防护罩逐渐显露身形。 是菲兹。 青年把放在身前的东西收回衣服,露出崇拜的眼神「您真好,就像是在巨龙口中救公主性命的勇者一般——」 无数的夸奖之词从青年口中说出,却丝毫没有打动传教士,菲兹回首看向青年,那被誉为从不睁开的双眼勐的掀开眼皮露出里面的真容。 漆黑的、幽深的、不祥的…… 眼白、眼仁都是如黑夜般的浓黑。 就连他从前最为亲近的老师薇薇安都不知道的秘密——所有人都以为菲兹是个瞎子。 菲兹的两个秘密——私藏的老师头颅与象徵不祥的眼,此时都被苏城看了个干干净净。 或者说在苏城看见第一个秘密时,菲兹就已经把苏城当死人看了。 胸前的银色十字架都因为佩戴者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 「混蛋,把照片还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3 17:48:19~2021-06-29 09:5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芜湖起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鹿 10瓶;神奇仙尊御映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six 看来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苏城慢条斯理的从衣服摸索出那张老旧相片, 露出纯真无害的微笑「菲兹先生是想要这个吗?」 「把它还我。」 磁性的声音此时已经抑制不住的沙哑,足以看出主人此时的紧张与愤怒。那双纯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青年那随意将相片摆弄的手,好像下一秒找到机会就会夺下相片, 用牙齿撕裂青年的喉咙。 第86页 简直无耻, 居然在那样危险的时刻将相片挡在自己面前逼迫他出来。 「离我远一点,先生, 」青年缓慢的向后面被箭矢击碎的空地退步,语气却格外恶劣「否则,我的手一抖,它就碎没了。」 传教士恢復冷静, 沉默的闭上眼睛向后退了三步以示无害。 「把相片放下,光明神在上,我发誓绝不会对你出手——如何?」 青年此时已经退出办公室的范围进入迴廊, 虽然神态轻松惬意,但却始终没有放下一丝警惕, 依旧是牢牢紧握着那张老旧相片。 轻笑一声反问道「您觉得我只是为了区区一条烂命冒这样大的风险吗?」 握着法杖的手不经意间握紧,但传教士面上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你究竟想要什么?情报?金钱?权力?地位?……」语气忽然加重「还是说,你想要我的性命, 与我同归于尽沖你的主子谄媚地摇头摆尾?」 边说着,菲兹一边认真的用魔素探查周围是否有任何危险因素。 闻言的苏城微微怔住,而后忍受不住般笑了出来。 「您的想像力可真是丰富呀。」音色懒散,青年摘下眼镜别再衣襟处,而后用更为慵懒的语气说道「主子?小奥利给?你觉得我会为他献出生命?别闹了校长先生, 又不是什么老套的骑士小说, 他不是什么仁慈的好好先生,我也不是什么忠诚的骑士——」 「……」 传教士突然开口打断道, 「是小奥利特吧。」 西方的名字本来就很难记, 四个字及以上的名字苏城有的时候总会搞混。而记混名字这件事极大影响了苏城形象。 青年诡异的停顿剎那,他面色如常的回应道「啊,是的,就是小奥先生。」 而后极快的理清思路将菲兹的注意力引到别的地方「所以——我的本意从来都不是要与贵教为敌,相反,我之所以前来此地则是为了与贵教交好——」 「交好?」菲兹的声音带着浓烈的讽刺意味「闯入学院、破坏教堂、威胁教会高层人员,阁下可真是特立独行的交好方式。」 此刻传教士的大拇指已经微微上移,是实施法术的标准姿态。 青年视而不见,面带微笑的大步上前,将手中的相片递给菲兹「这就是我的第一重诚意,如何?」 「……」菲兹的神色复杂起来,大拇指恢復原位「你不怕失去依仗被我直接了结吗?」 「如果您真是那样蛮不讲理与绝对冷血的人,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而是在我第一次进入教堂时任由黛安娜小姐杀掉我,」青年站好身子,仰首直面最大的危险「您也知道吧?那群疯狂的奴隶贩子将要被国家逐渐逼到走投无路——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样的大家族大概还会延续一段时间——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艘逐渐要走向末路的船,我需要换乘一艘更为可靠的大船。」 「你未免有些太杞人忧天了些。」传教士神色淡淡「诸国并没有明令禁止不许使用奴隶,奥利特这样的家族自然会延续下来。」 青年不答,只是勾起一抹带有嘲笑的笑意。 「噗——您真可爱呀,果然在学院呆久了与世隔绝到脑子生锈了吗?二十四年前的双教之战,以及十四年前各地奴隶在晨曦引导下的大规模叛乱——四方势力的局势变动您就没有一点察觉?」 能当上神学院的校长并接下上一任校长圣女薇薇安的担子,菲兹自然并非是等闲之辈,只是偏安一隅许多东西没有刻意去想,此时苏城的提醒让他立刻瞭然起来。 这片大陆上各大种族因为征战逐步消亡,弱小的人类藉助以人身封神的光暗双神的恩赐成为大陆霸主。自此最大势力有二,即为光明与黑暗两大教会,而各国家则是在双教会的斗争中夹缝生存、摇摆不定。 这种情况在二十四年后改变——双神降下神旨,聚焦点全在夜精灵的月桂树上,两大教会一守一攻损失惨重,实力大不如前。而像是奥利特家族这样的贵族则凭藉雄厚的财力制约碾压着王室与教会,在各大领域夺取着硕大的权力果实。 然而贵族的嚣张也仅仅只是持续了十年,自从十四年前奥利特家族的奴隶叛乱后,各地的奴隶皆拿起武器尝试反抗并取得应有的人身权利。也不知道从哪个缺德的傢伙那里得到的计谋,王室虽然没有直接下达反奴隶法,却在一定程度上承认了逃跑的奴隶拥有平民身份——纯属是趁乱噁心一把贵族的行为让奴隶起义越演越烈,贵族不得不选择消声觅迹停止明面买卖,实力锐减。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奥利特去选择开拓种族市场的原因,因为人类的需求市场已经饱和,且利润较低。 「也就是说……未来王室会严惩这些傢伙?」 奢侈无度、毫无作为的王室,真的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王室自己当然不会……那群胆小鬼恐怕没有胆量直接与贵族硬碰硬,」青年露出诡异的微笑「但如果有人给了他们勇气与目标呢?」 菲兹对这种暧昧不清的说法表示沉默「勉强算是你的动机——那么,你能给教会带来什么?」 「被金钱牵制的感觉不好受吧?」苏城自顾自的以一种极为舒适的坐姿盘腿坐在桌子上面,语气像是传说中那条诱惑夏娃吃苹果的蛇「奥利特与其它奴隶家族的巨大财产……甚至说是小奥先生的性命,你觉得值不值放过我的一条贱命?」 第87页 * 巨大的、具有西式风格的奥利特古堡内,黑髮粉裙的少女一手提着裙角,一手牵着金髮贵族的手迈在红色的华丽毯子上。眼睛亮闪闪的与神态温柔、礼仪优雅的青年对视「这里就是哥哥的家吗?好厉害!和苏家一样漂亮!」提到苏家时,头上的呆毛又失落的下垂起来,眼睛红肿「可我已经没有家了呀……」 贵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为少女擦去眼角的泪珠,宽慰般拍了拍少女的头「既然是城唯一在世的亲人,那就不如在此住下好了。」 「真的可以吗?!」少女露出欣喜之色,而后贵族点点头示意管家可以带她去自己房间了。 进退有礼的贵族青年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说道「请好好休息一下。」 走了两步的少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红着脸唯唯诺诺走到贵族身边扭捏着,最后握住小奥利特的手「谢,谢谢您……如果不是奥利特先生,我恐怕就要风餐露宿了。我,我可以为您做一顿家乡的美食作为报答吗?」 贵族颔首,接着就见少女娴熟的在厨房忙上忙下,不出一会儿就做出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东方佳肴端上餐桌。贵族夹了一口放入嘴中咀嚼着,又优雅的拿帕子擦了擦嘴,由衷赞嘆道「味道真棒。」 少女露出喜悦的神色,被贵族轻轻揉着头后,面含喜悦的挥别小奥利特在管家的引领下往外走去,到了自己屋子打发走僕人后坐在床上不发一言,而后忽然躺下抱住枕头笑了出来。 自己居然看见了真人版的游戏纸片人!而且比游戏上的小奥利特还要帅气一万倍! 这个世界是一款攻略游戏,而苏柔则是穿越而来的游戏玩家。 游戏故事的主人公也叫苏柔,是一位家族离奇灭门、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游戏开篇就从死去的族长身上找到灭门线索的苏柔乘船离乡前往西方的大陆,从此结交各类美男并寻找灭门真兇的故事。 语音好听、特效华丽、人物立绘精緻……给这款游戏带来无数的玩家,唯一有瑕疵的地方就是无论怎么走故事情节都无法找到灭门元兇。但苏柔还是坚持不懈的尝试着,最后终于打通了故事所有主线支线让故事圆满落幕。 而后她就穿越了,据攻略系统说,这是一个失误,所以她积累到一定好感度就可以自由选择回到本体。 既然如此,作为知晓所有剧情、知道所有最优解的玩家,自然要去刷爆所有可攻略npc的好感度好好体验一把团宠的感觉。 每攻略一个人,就可以获得对应奖励。 现在是游戏开篇,女主的船由于遭遇大海啸坠毁,但命大的女主则顺海飘到了奥利特家族的领地,自己的黑髮黑眼吸引到家主小奥利特的注意——而小奥利特则是故事第一个可以攻略的角色。 外表温柔实际进退有度的优雅贵族,最喜欢乖巧可爱的小白花,最喜欢的则是清淡的美食。 苏柔投其所好,做了目前所有该做的攻略—— 根据多年打这款游戏的经验,现在想来好感度应该是在40上下浮动。 「系统,小奥利特的好感度是多少啊?」 虚拟的电子屏面凭空闪现,苏柔随意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绿色的40字样,不由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宿主,请马上提升npc好感度,否则宿主将会被抹杀】 「40的好感度还不够高吗?」苏柔勐地睁眼抱怨,却在下一秒止住声音,瘫在床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40前面,有一个「-」号。 屏幕上刚才和她言笑晏晏的青年在她转身的剎那沉下脸,面无表情的将为她擦泪的帕子与擦嘴的帕子扔到垃圾桶。 擦嘴的帕子里包裹的赫然是刚才吃进嘴的食物。 为什么,她不是完美遵循故事剧情了吗?!为什么好感度会低成这个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9 09:53:51~2021-07-01 14:5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妄 3瓶;十三 2瓶;青辞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seven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青年戴好眼镜,重新变回温吞的模样,伸出手看着面色平静的传教士「合作愉快, 先生。」 传教士不语, 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上一次的伸手示好被传教士视而不见,而这一次却以更为强势的姿态伸手, 不过却并非是「弱者的示好」,而是平等姿态下的交好礼。 传教士回握,两人用力的握了握——也许有着菲兹发表不满的意思在。 果然只有实力相对等的情况下才能让在上面的人正眼相看。 苏城不动声色抽出手,似乎没听见传教士那不满的、故意发出的鼻音。 扫了眼一边被那庞大的魔素重重束缚的夜精灵, 再一次感慨起星级不同的实力差异。自从他来后藉助原主本身的资质日夜练到九星……但战斗这样的事情一直交由下属,自己还从未有过亲身的认真战斗。 旁边的传教士法杖轻点,庞大的魔素化作白色的液状一点点填补着巨大缺口, 将破烂不堪的办公室很快恢復原样。 「你最好不要骗我。」 「当然,以光明神信徒的称谓发誓。」青年面露严肃之色, 发着最毒的誓「若我骗了菲兹先生将再也不是光明神信徒。」 第88页 这个誓听起来极其严重,但苏城本来也不信光明神,所以就是一个空头誓罢了——也不是很在意什么光明神信徒的称唿。 苏城正往门口走着准备离开, 就听见身后的一句「等一下。」 自己的小把戏被发现了吗? 青年停下步子,侧脸对着传教士平静问「怎么了?」 「把你那可笑的眼镜摘下来,别丢了学院教师的荣耀。」传教士已经踱步坐在椅子上面,扔过去一副新的金丝眼镜「你的妹妹入学成学院教师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妹妹? 难道说石头里除了会蹦猴子,还会长出来妹妹吗? 可这并不妨碍苏城给「妹妹」下绊子。 摘下眼镜沖菲兹挑衅一笑, 缓慢的戴上那副极为合适的金丝眼镜, 「是呀,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菲兹捏着羽毛笔的手不经意握紧,这是何等的……耻辱?二十四年前教会实力大损后被贵族势力渗透良多, 无能之辈凭藉金钱贿赂尸位素餐,居然,居然任由奥利特家族塞了两次宠物玷污这片天才云集之地,而自己要与一个心机深重的男宠同谋,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衅冒犯。 苏城瞭然此时菲兹心里头的不快,脸上挂着笑意往门口走,刚合好门就看见两个人往菲兹的办公室走。 一男一女,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人。 白髮蓝眼的少年穿着标准的纯白圣子服,面色严肃,活脱脱是另一个「小菲兹」,而旁边的黑髮黑眼的东方少女则穿着和苏城一模一样的米白色制服,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含泪带羞的眼睛。 细细看来,眉眼处与苏城倒有几分相似。 她瞧了苏城一眼就忙是收回目光,下意识扯住圣子袖子,似乎有些害怕。 莫名其妙的妹妹。 苏城正要开口试探二三,系统的声音就突兀响起[此次任务由两人共同完成,宿主负责辅佐任务者苏柔完成各npc的攻略任务——每攻略人物x1,积分增加1w] 忍住好奇与求知慾,青年沖二人颔首示意后离去。一边是接收着任务剧情。故事世界观什么的与苏城所知无甚差别,只是有一件事情令苏城尤为在意。 【苏家灭门】 谁灭的?苏城根本没有动手——因为偃师世家隐居在一座行踪不定的浮岛上面,根本没办法找到浮岛所在。 「既然是辅佐任务者攻略……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没有必然要求,此次事件为系统故障,权当奖励副本] 奖励。 苏城默念这两个字,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算什么奖励,自从自己来到这里就歷经生死劫难,之后的日子里恐怕也要在这一盘大棋局里面沉浮挣扎,而另一边却在……悠闲的谈恋爱? 到也不错,两边互不干涉却有所关联。 「攻略完一个角色,苏柔会获取到什么呢?」 [金手指:美貌、法师等级、存档读档功能、幸运……] 还真是方便啊,一个个的都很适合攻略所需——比自己这里几乎没什么大用的积分听起来有趣多了。 系统认真的分析着此时宿主的心情状态,就发现捕捉到苏城竟然从几秒钟的愤怒、不甘转化为无边的愉悦感。 [看来宿主已经认清现实了,那就请宿主努力辅助任务者攻略] 「当然,当然……」青年陈述着肯定的言语,露出更为愉悦的笑容「我明白的,攻略么,没有点反派造就的轰轰烈烈的危机怎么能获取更美好的爱意?」 青年垂首,轻轻吻着最近的一朵蔷薇花的花瓣,修长的手指捏着花朵下面的茎,在掐断之前的大发慈悲的松开花茎。 小妹妹加油去走她的攻略去吧,而自己要退入幕后走事业线了。 淡粉色的唇慢慢靠近花芯,上下唇微微颤动着吐出微弱的音节。 「[刺鸟],不要让我失望。」 * 「柔,为什么要那么怕刚才那个女人?」 少女微微松开圣子的衣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亚当……也许你会觉得我在痴人说梦,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是我的这位兄长杀了全族……」 怎么会不恐惧?在游戏里这位柔弱的哥哥在自己打通所有支线后揭露出的游戏最终结局才显现出邪恶的真面。 最后调查出来的灭门元兇、游戏的最终boss…… 只有直面本人的时候才会感到恐惧。 她甚至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生怕被报復提前嗝屁,或者被人认为是被魔鬼附身架到火刑架上烧死。 「兄长?」 亚当心头漫上疑惑,明明那人穿着女式制服,实际上是……男的??? 但本着对女士的尊重,他还是忍下无数疑问,宽慰的拍了拍少女的手。「没事,这里是老师镇守的地方,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而后,他缓慢的敲了敲门。 金色捲髮的传教士垂首认真的批阅着文件,白色的羽毛笔尖端在羊皮纸上唰唰作响,刺眼的阳光从侧面照在他的脸上,看上去安静又庄严。 「请进。」头也未抬,只是安静的继续书写着。 嘎吱—— 「老师,我带新来的教师前来领取入职单。」 银白色的光芒从桌子上的一张纸亮起,而后缓慢的漂浮在空中到达少女手中。 第89页 很简洁。 「我,我不会辜负校长大人的期待的。」 一模一样的语气,都是那种略带委屈的柔弱声音。菲兹略微皱眉,手上莫名停下了羽毛笔动作。 「我对此没有什么期待感。」 事实上,这位传教士就是因为直白的语气与不近人情的性格才会从教会核心位置剔除,被安排到神学院做校长。 不过苏柔在游戏里已经深刻了解到这位校长大人的直白,所以内心并没有太大波澜。 对不熟悉的陌生人菲兹确实会很直白很冷淡,也算是游戏里最难攻略的npc——但如果攻略成功后就会变成黏人的大猫猫,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维护之意,这样的反差萌也让菲兹成为攻略榜上人气最高的角色。 如何把握好初期的度就成了重中之重。 但刚才的负四十好感度已经让苏柔失去了最初来时的大权在握感,于是她决定求稳重,不在此挑衅菲兹——虽然说游戏里需要挑衅菲兹获取好感度,但苏柔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如果真的挑衅下去,恐怕会死。 「谢谢校长先生。」 她毕恭毕敬的行礼,拿着入职单就往外走。 唰唰的笔声再一次响起,少女在关门的最后剎那回首望去——圣洁的传教士抬头似乎在与她对视,吓得她浑身发软。 [菲兹好感度:0] 受到致命打击后苏柔心里面居然对此毫无意外,反而十分庆幸没有变成负数。 鬼知道游戏里温和有礼的贵族居然是一个喜欢看别人受苦受难的神、经、病,她只好让自己被女佣们欺负的悽惨可怜讨好小奥利特才勉勉强强将好感拉到「-10」并按照剧情入校。现在该去做什么呢……? 少女深深吸气为自己鼓气,无论如何都要把这群npc通通攻略回家! 重新关上门后,办公室里就剩下了菲兹与亚当两人,这个时候也终于可以好好谈一些隐私话题。 「黛安娜冕下的诅咒还没有解除吗?」亚当一眼看见地上被捆的结结实实像是木乃伊的人型,幽幽嘆息着说起正事 「老师,学院的治疗法术书籍不知何时被流传出去了,而且现在极大规模的传播在平民与奴隶手中。」 菲兹兀地停下笔。 原来如此,把光明教会垄断的治疗术传播出去收买人心,同时给神学院一个下马威示意此地就是先知随时来去的后花园? 狂妄之徒。 但如果只是治疗术的话,尚且还在把控之中。不过……恐怕此次事件少不了贵族与王室推动,因为光凭藉晨曦做不到这么大的规模。 晨曦做的吗?没什么可在意的,学院的法术需要配合祈祷光明神才能使用,如果是对神不敬之徒……根本无法使用出来。 对神信仰的浓度决定施法的程度——没有教会的帮助指导,那些法术就只是一纸空文。 仅仅有些麻烦收回而已。 「不过是只敢耍些小把戏偷偷摸摸的老鼠,身份低下之人动摇不了时局。亚当,你负责在书库每一本书上做好标记,同时加强对学院的把控。」手中的笔勐被折断「现在更为要紧之事是……」 「挑起王室与贵族的争斗,我辈渔翁得利。」 第36章 eight 皮诺特国有些寒冷的初春向来是比较短暂的, 仅仅半月时间大家已经褪去有些厚的衣衫选择穿上单衣,而有些怕热的、需要大量体力劳动的人们已经穿上了短衫——但神学院的学子教师们是没用穿短衫的必要的。校服内部有着一层调节温度的魔素覆盖,因此无论怎样的天气, 只要定期注入魔素就可以保证体温恆定。 在某些绅士们的提议下, 为了磨鍊女性顽强的意志与提升男性的思想品质摒弃猥琐想法,女式制服分为与男式制服类似但加有华丽花边的中性制服与超短裙两款。第二款饱受广大同学的喜爱——其中有许多匿名的男性成员表示穿起来十分舒适, 而且通过节俭布料更好将魔素聚集在致命位置,可以很好的避免一击致命的惨剧,强烈要求在广大男同胞中推广。 抛去这些无用的话题,穿着米白超短裙的可爱少女抱着兔子躲在图书馆书架后偷窥着阅览室那个认真翻阅书籍的青年人。 大大的阅览室里只有青年一人, 而对面则放着一个巨大的泰迪熊玩偶,看上去多了一丝温馨与可爱。 正眼也不眨的认真观察,肩头突然被人恶作剧般的一拍吓的苏柔怀里的兔子玩偶都直接掉了下去, 她连忙在自己发出太大声音前捂住嘴巴,没好气的回头看向对自己恶作剧的少女。 「又在偷看兄长吗?」蒂娜推了推眼镜, 「柔,你这是畸形的爱。」 苏柔嘟起嘴巴,没好气的掐了掐好友的脸「笨蛋, 我这是未雨绸缪!」 自从刚来后苏柔就发现,自己掌握的剧情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这群npc。 本是温柔人设的贵族实际上是个切开黑、本身是严肃小正经的圣子实际上是女装爱好者,而在游戏里的小可怜好友…… 游戏里的蒂娜是个阴森又古怪的学姐,在被校园欺凌的时候被玩家操纵的主角救下并一步步敞开心扉揭露身世之谜, 表面上是落魄贵族子嗣的蒂娜实际是皮诺特帝国的十三皇女, 后在主角与其他npc的帮助下成为皮诺特的新王。 可苏柔穿过来后却是「自己被贵族子弟欺负,小可怜抢了主角npc的剧本来了场英雄救美」。 第90页 阴森古怪这两个词语从来不是蒂娜的代名词,她只是有些内向腼腆, 却像一棵从石缝钻出来的小草般体内有着极为坚韧强大的力量。甚至凭藉一个人的力量成功打败有贵族背景的竞争对手,荣任学生会副会长一职。 可以说,除了菲兹与苏城还和剧情人设一样外……其余人或多或少与原人设颇为不同。 可攻略的三个角色——菲兹,亚当,小奥利特 好感度上菲兹依旧是稳定不动的0,亚当则是40,小奥利特是10。 便宜兄长是自己穿越以来第一个态度良好的角色了,虽然说是个危险人物,但目前看来还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哥哥,自己怀里的兔子就是苏城看她喜欢买给她的小礼物,在生活上也是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 苏柔总觉得便宜兄长肯定不像表面上这样风轻云淡,所以她经常会躲起来偷看对方动向,每次苏城离开后向图书管理员询问他读过的书目并一本本读下去——书目五花八门,有文学的、歷史的、宗教的……虽然读起来颇为枯燥乏味,但本着说不定里面能找到什么阴谋什么的,苏柔还是一本本通宵读了下来。 就像是关键npc一样,肯定会有什么特殊线索,说不定会是其他npc异变的源头——尤其是系统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 虽然自己的观察似乎没有任何用处,青年的生活规律十分规律,从中看不出任何不对劲。 苏柔确定目前情况后抬头继续监视苏城动向,就发现原本在阅览室的青年座位已经空了,而自己的肩头又被别人拍了拍。 「蒂娜!同样的把戏我是不会被吓到两次的!」 少女小声嘟囔着,尚未回首就看见身旁的蒂娜沖她无辜耸肩。 「……」苏柔眨巴眨巴眼睛,缓慢的回头就看见便宜兄长挂着温和笑容站在她身后,他踮着脚尖很疑惑的歪了歪头。 苏柔:qwq 她颇为心虚的抱紧兔兔,小声唤了一句「哥。」 「跟在我后面半个月了呢,小柔。」体型接近少年的青年发出柔弱可怜的声音似在调侃「种花、上课、吃饭、睡觉……像是热情追求爱人的痴女一样。虽然兄长应该包容妹妹的好奇心与热情,但真是令人颇为苦恼。」 所以说自己的偷窥毫无用处,一早就被青年发现了。 苏柔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调侃这种类似痴女的行径,饶是脸皮再厚也难免有些羞耻,脸上漫上一丝带着羞耻感的绯红,眼中的水润这一次倒是真实。她抱着兔子玩偶咬唇低声说了句「下次不会了」就逃也似的跑开。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如果是苏城,绝对会选择「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方式聊起来,后霸占整间阅览室。 把脸皮薄的小女孩欺负走什么的也太好玩了,妹妹果然就是用来玩与坑的。 苏城再一次发出由衷的感慨之言。 「那就麻烦蒂娜同学好好照顾小柔了。」 打发走两个小包袱,苏城才慢悠悠的坐回阅览室,并安静的看着对面座位上的巨大泰迪熊玩偶,露出淡淡的笑意。 同时,泰迪熊玩偶幽黑的眼珠反射出对面青年的模样,偌大的阅览室里,就只剩下了翻阅书籍的声音。 翻阅了一会儿,青年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圣子冕下,您为什么也和小柔一样跟踪我?」 阅览室的门被缓缓推开,白髮白袍的少年人抱着书装作冷酷的神色将泰迪熊放在地上,正好坐在青年对面,「碰」的把书籍放在桌面,随手翻动出一页「我只是路过而已,少自作多情。」 没救了,这所学院还是改名叫傲娇猫猫生产厂吧。 幽幽嘆息一声,青年忽然起身,气势十足的将手放在那本摊开的书上,在亚当略显惊讶的神色中缓慢的将书籍倒了过来「倒着读书费眼睛。」 「这是修行。」亚当将菲兹那面瘫姿态学的极为相像,他推开青年的手又把书倒了过来,故作无意道「听说你近办了新的杂志?」 青年点点头「是的,是一本面向全大陆的小说杂志,您也有在看吗?」 「嗯,毕竟在学院内部也很流行。」亚当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带有一种机械感「相较于其他杂志,确实也更符合大众口味,主角由王室、贵族、骑士下降为普通平民,甚至是奴隶的崛起——的确是有卖相的。」 「谢谢您的赞美。」青年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感「如果您愿意的话,一起加入杂志的编辑可就太好了。」 亚当没有了立刻回答,只是含煳几句后又把视线放在书上。 这毫无疑问是位优秀的教师。自从半个月前正式上任后,就凭藉出色的教学水平、可爱可怜的外表与无可挑剔的人格魅力被几乎全校学生追捧,办出的杂志更是在全大陆皆有推行,本人也凭藉主编的身份被大陆人熟知。 但是…… 亚当依旧对苏城抱有敌意。 不提他是否真的是灭门的兇手,也不提他如今的低贱身份,仅言那天的第一印象就令其倍感敌意了。 是的,一个男子,穿着女式制服从自己亦师亦父的老师的办公室裤子破烂的走出来…… 颠倒的文字让亚当越发凝不起神,举着颠倒的书边愣神,边时不时扫苏城一眼,仔细观察着青年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为了研究苏城的行为,亚当甚至亲身体验女装的感受,背地里偷偷穿另一款的女性超短裙制服并专门对那种欲罢还休的快乐写了3k字小论文匿名交给学生会。 第91页 被盯得汗毛竖起的青年抽动嘴角,无奈的放下手上的书,走到亚当旁边抱起一人高的泰迪熊玩偶「圣子冕下直勾勾的看着我,像是一个……变·态呢。」 「……」少年依旧是面瘫的样子,可双耳已经红的滚烫冒烟「穿着女式制服的男人没资格说这种话。」而后合上书,高傲的挺直嵴背当做无事发生。 女式……制服……??! 苏城滚动着喉结,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只攻击女性的黛安娜会攻击他——原来那个混蛋魅魔居然给他准备的是女式制服吗?! 女式制服比男式制服多了许多美丽花边,也显得更为精緻华贵,似乎也更适合雌雄莫辨、身高不过少年人的教师先生。 但它是女式的。 所以半个月来,他一直穿的女式制服上课……穿着女式制服打架…… 环泰迪熊的臂膀莫名因为这种耻辱用力了些。 但是两年来形成的诡异反射让青年下意识泪水盈盈的含在眼角,后一滴一滴顺着脸颊垂落,看上去可怜又委屈。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亚当下意识起身往后退了退,本着多年来刻入骨子里的修养还是掏出手帕递给青年「哭什么,把眼泪擦擦。」 他用极低的声音呢喃「其实,女装也挺舒服的……」 「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怎样可耻的疯话,他狼狈的合上书大步往外面走「没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如何让班上的同学在两个半月后的考试取得好成绩再说吧。」 莫名其妙的叫人摸不到头脑。 待亚当走后,苏城拿着帕子擦干眼泪,然后缓慢的俯身探查什么东西。 是一根细如髮丝的丝线,它以极为恐怖的力道切断地面三尺深,如果不是苏城将丝线源头位置改变,这丝线将切断亚当的双脚。 青年上下掂了掂怀里的泰迪熊,极小声的呢喃道 「坏孩子。」 话音刚落,泰迪熊的双眼里蹦出可怖的、如喷泉般用力的红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1 18:23:59~2021-07-03 09:5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邺华 10瓶;风浪如玉,坤明似余 7瓶;向上迷茫_ 5瓶;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nine 皮诺特国自第三任君主——威森一世后皇帝的权力就开始被内阁成员窃夺, 到如今的第十四任皇帝威森三世权力已经丧失大半,虽然保有部分话语权,可依旧与傀儡皇帝无外, 多数时候只是被推出去做吉祥物与两大教会周旋。 当然, 话语权也并非来自皇帝本身,而是来自整个王室的支持与帮助。好事轮不到皇帝, 出了坏事倒要推皇帝上去。所以比起皇帝,皮诺特真正有话语权的实际上是贵族掌握的内阁与王室的自身力量,皇帝只是二者协调后推出来的象徵意义符号,多由王室中最弱小的人担任。 利于掌握, 也利于废立,到成了皮诺特上层人员不必言说的潜规则。 年迈的老人坐在王座之上,他谦卑的低下头颅, 头顶的金色王冠几乎是摇摇欲坠,却只是耷拉着眼皮听着下面贵族与亲人间的利益冲突。 好像……是关于奴隶贸易的。 许多老牌贵族是靠着奴隶贸易起家, 而王室这边却突然提出要废除奴隶的存在,注重一种更为平等、更为和谐的社会关系。 看似是内部的矛盾,可双方势力背后隐隐可以窥见宗教势力的身影。 黑暗教会与光明教会的角逐——据说光明教会给王室提供了什么条件, 所以这群懦弱的亲人们才会如此的「强硬」呢。 老人听的昏昏欲睡,却忽然被一句「陛下,请您决断」惊醒,踉跄着抬起眼皮扫了眼四周。 两边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隐隐有着剑拔弩张的气势, 看来并没有像以前那般是一方压倒另一方胜利呢。 好难办, 按理来说他这个傀儡皇帝只要看人眼色宣布胜利者的名字就可以了。 「啊……这样吗?」威森三世吞吞吐吐的说「各位卿家说的都很有道理与远见性见解,不如日后再定,此事看来还需要细细斟酌一二。」 「……是, 陛下。」 虽然对这种和稀泥的态度有所不满,但现在的局势确实没办法完全击溃另一边,只好暂且放下争执,重整旗鼓。 打发走那群吵吵闹闹让人头疼的傢伙们,老人再一次疲倦的瘫倒在椅子上。侍卫官很有眼见的为这位皇帝按摩放松,并有女官流利的为其读起了新一期的《fire》杂志。 「这位勇敢的奴隶举起手边的镰刀,在隐秘的夜色中沖残暴的恶魔挥去……」 故事不算新奇,与大陆上流传的那种勇者故事套路没什么不同,但故事的主角却不是被神明恩赐力量的贵族,而是一个下贱的奴隶。没有华丽的咏嘆调,没有晦涩的言语,语气直白到连普通的平民也可以轻易阅读—— 但威森三世依旧很喜欢听听这样的故事,毕竟被那群苍蝇烦了一天后可没什么力气阅读什么高雅文学,这样各处给人以代入感与兴奋感且不用动脑子的爽文小说反而更为合适。 《fire》杂志据说是神学院一位名不经传的老师所办,最初也仅仅是在学院内部流传,直到有人将这本杂志推荐给威森三世后才得以推广到整个大陆。 第92页 而这仅仅花费了半个月时间。 「藤条咔的一声断掉,奴隶在奴隶主险恶的笑声中坠入深渊——未完待续,」女官合上书籍恭敬道「陛下,这就是今天的故事。」 老人交叉双手往下坐了坐,露出不满的神色。 为什么故事总会停在这样最为惊险、也是最为刺激的地方呢?! 断在这里,叫人心发痒的要命。他似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一千零一个故事一次又一次放过自己的王后了。 「我是《fire》的最大投资人,为什么不能把主编先生的存稿让我偷偷的看一眼呢?!我发誓不会把情节告诉别人!!!」 「……」女官迟疑的回答「陛下,这本杂志还有其它连载的小说……据说反响也很不错。」 「《奴隶》这本是《fire》的第一个故事,」有着白色大鬍子的老人懊恼的拽住自己的鬍子「你不懂,我是一个专一的男人,一本小说如果没有全部追完的话,是不可以去读另一本小说的!这就好比是一位丈夫,在妻子死前是不可以娶另一位妻子的!」 而后,他捂住耳朵露出得意的神色「你读吧,我要向你这样的小傢伙展示我身为男人的骨气!」 「……」 这位被称为有史以来最任性胡闹的愚王陛下真是越老越像小孩子。 但女官还是听从旨意缓慢的打开杂志,悦耳的声音缓慢的读了下去。 是杂志的第二个连载小说,讲的是一个废柴平民忽然得到了自己穿越时空而来的孙子的帮助,一路逆袭的故事。 套路与现代的废柴突然得到xx系统一路逆天的小说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介于那个时代来讲,还是尤其新鲜的、离奇的、不可思议的。 威森三世听的津津有味,将自己的处境带入故事,不由自主的放松身体,不一会就过了快两个时辰。 「陛下,讲完了。」女官声音甜美,并没有提及刚才的什么陛下身为男人的骨气。 「……」 威森三世目光漂移不定,最后强硬的转开话题,拿起一粒葡萄塞入嘴里,酸甜的味道一下子炸开味蕾「真香啊。」 时间已经很晚了,该是入眠的时间,女官恭敬的行礼后向殿外走去,老人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把书留下。」 拿到书的威森三世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缓慢而小心的翻动着书页,一点点读完了连载的五篇故事——每一篇都有意思极了——就是每一次的连载实在太少,读不够。 此时他已经全然忘记自己之前说的什么「妻子与骨气」了,只恨此时不能把作者抓起来关在牢里,每天不日万就不让他吃饭。 满脑子胡思乱想着那些故事情节,让这位皇帝闭上眼睛也难以睡着,于是他趁着半夜无人看守自己,将床头用来装饰的珠子拧动后,悄悄踮着脚尖往被机关打开的密室走去。 是一间可比皇家卧室般那样巨大的密室却被无数块状的东西挤得满满当当,而每一个块状物都被各自的红布遮盖。 无数块状物的最中央,是高有五人那样高的巨物,直直顶着天花板似乎无法移动。 老人用力掀开盖在巨物上的红色帘子,仰头不言,整个人都被那巨物的阴影遮盖。 是一块雕刻已出人型的巨石。 果然,相较于做什么无聊的傀儡,他还是更喜欢做一位雕刻师呢。 忽而密室里疾风骤起,漫天都是被撕碎的红绸飘落着,好似是婚礼上那飘落的花瓣,最后被疾风撕裂成碎片的红绸们一点点聚集上升构成一朵硕大的蔷薇。 威森三世靠扶着巨石才勉强稳住孱弱的身体,长长的鬍子被吹的乱到不行,胡乱的在脸上炸开,看上去在慈祥的气质上多了一分滑稽感。 弯腰捡起地上被吹落的王冠随意放在头上坠着,老人佝偻着背抬头望向蔷薇花。 「真是……毫不客气啊。」耷拉的眼皮里闪过一丝极为锐利的尖光「作为一位礼貌的客人,难道不该学习一下如何尊重老人么刺鸟女士。」 如同抚摸爱人般一点点检查着巨石的完好,最后安心的长唿了气,用最和蔼的语气说道「多亏石头没有吹坏,否则要把你的脑浆拿锥子锥开。」 「抱歉陛下。」刺鸟那无机质感的冰冷声音忽然从巨大的花芯穿出「毕竟事发突然,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慢吞吞出场。」 「啊……这样吗?」老人依旧神色和蔼的看着那朵巨花「也是,毕竟晨曦被称为奴隶的復仇集会,想来你们也知道[那件事]了吧?」 「……您似乎,也没有传言中那样无用与愚蠢。」 「别给朕说这种无用的客套话。」老人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势起来「有许多奴隶受到晨曦鼓舞起义。为了震慑这群奴隶,奥利特家族建立斗兽场将起事者关进去与野兽搏斗,晨曦这一次需要朕配合什么?」 丝毫没有犹豫,与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形象大相迳庭。表面上是登基后毫无作为的王,背地里却是晨曦在高层布下的关键一子。 最为离奇的是,这位已经年过半百的愚王并不是被算计加入,而是主动找上的晨曦自愿加入。 「找到斗兽场的具体位置……这对您来说应该不难。」 威森三世枯瘦的手一点点抚摸着巨石的脉络。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十年前因为雕刻的爱好而沦为王室成员的弃子在这里雕刻着光明神神像虚度光阴,在叮叮噹噹的锥声中排解自己的情绪。 第93页 [您在做什么]那位面具绅士当时端着一盘流心小点心走到自己面前[大家都在为您庆祝生日,陛下] 「在雕刻啊。」叮叮噹噹的声音依旧响着,十年前头髮还是黑色的自己满不在乎的对这位突如其来的陌生来客抱怨「他们只是借着我的生日来办自己的目的而已,到现在我还没听见过一句诚心诚意的生日快乐呢。」 一阵沉默中只有密室里雕刻的声音,叮叮噹噹的蹦出无数石屑,可就是在这种被称为有些暴力与下等的运动中威森才能体会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没有什么身不由己,没有生灵间的勾心斗角,与无声的石块交流——最后将它构造成最完美的姿态。 良久,沉默的绅士从怀里掏出一朵蔷薇递给这位落魄的帝王[生日快乐,陛下] 微微愣神接下蔷薇,「你是谁,看穿着倒不像宴会人员。」 [集会晨曦的先知、黑暗教会主教之一,也许,不,未来一定会成为大主教的凡人]绅士缓慢上前端详着成品,是一个极具人类美感的、肌肉饱满有力的人型石雕[这是光明神的石雕?真是了不起的杰作] 还是第一次有人称这为[杰作]。要知道世面流行的是那种模煳的雕刻手法——神明是不能妄加想像的,祂可以是人型、可以是其他形状,但都不是人类可以妄图描摹出具体形象的存在——这已经算是犯忌的叛逆之举。 再度的愣神后他慌乱的拿盖帘遮住石雕。 [为什么要遮住?没有比这更完美的雕像了,就如雕像奥赛罗般充满美感。]绅士的手杖有规律的点在地面[神明的形象,为什么不可以以人类的对美的判断刻画于世?光明神故事传播的决定权在人类,面容的决定权自然也由雕刻师决定] 「可根据教会规定……」 [就凭那群已经腐烂的掠夺各国近3/4财产却毫无贡献的臭虫们?]绅士的语言明明是没有波澜的印象存在,但威森依旧听出了里面饱含的嘲讽与愤怒[您才是面容的雕刻者,您才是皮诺特的统治者,就如偃师对人偶的绝对性操纵般天经地义……] 否认光明教会对国家的专政,提倡帝王对权力的统一—— 后面的话因为那震惊的心情已经无法听清,但前面的那些狂妄之言依旧充斥耳边。 对晨曦这群无法无天的逆行者们的好奇与发自内心的追随……以及对那位大人的全知与先见性见解完全的折服感……是支持这位傀儡帝王藏锋的唯一动力。 或者说不经意完全激起老实人内心深处的野心也说不定。 隔了良久,在那朵红绸蔷薇快要消失的时候提问「苏先生和先知倒底是什么关系?父子?师生?还是和我一样这种上下属关系,又或者……?」 那个抱着巨大泰迪熊的矮小青年人,细细品后行文上颇有先知那种对神明不敬的态度在,以一种极为戏嚯的语言传播着弱者身上的精神与人格——这也是威森三世选择大力支持杂志的推广原因之一。 「无可奉告。」刺鸟的声音应声打断。 蔷薇应声枯败,如失去养分的枯叶般落在地上。 老人在一地红绸中拿起自己的雕刻工具。 也是,毕竟是两年前以大意志力与绝对的决断力杀掉黑暗教会教皇的大人,其目的绝对不可妄加猜测。 无数雕像包围的密室里最终也只剩下叮叮噹噹的锥声。 这位以任性胡闹着称的老人雕刻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要紧的事情。 「把小亚当推给苏先生做妹夫,能不能把他的存稿给我看呢?」 虽然,那孩子从小就有点小癖好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3 09:57:25~2021-07-04 11:3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anhan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nhan 10瓶;向上迷茫_ 5瓶;无妄 2瓶;余年之间、风起天阑、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ten 苏城收拾好阅览室的满地狼藉已经到夜晚, 月明星稀,阅览室靠着一盏橘子灯勉强照亮周。 「为什么要袭击亚当?」 青年的声音忽然响起,可却无人应答。 巨大的泰迪熊玩偶浸泡在一个大水盆里, 两只爪子扒着水盆边缘, 用力拖动沉重身躯将软塌塌的腿迈到地上站好,甩动身躯把污水从绒毛上甩下去。 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地面又一次满是污渍。 「……」 青年皱紧眉头, 将拖把递给勉强自己站稳的泰迪熊。「这一次你自己收拾——说了多少次,给你味觉不是让你把内部泡满番茄汁添麻烦的。」 鬼知道他刚才是怎样面对图书馆管理员的惊异之色的,估计「喝番茄汁喝的全身都是」这件戏说将成为学院接下来一个学期的笑谈。 苏城此时有亿点点后悔,自己不该把修好的原主灵魂塞入玩具熊体内, 但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可修好的原主记忆全无,好像刚出生的婴儿般毫无生活常识。 刚才的袭击倒是一种出于本能的反应——为什么?难道说亚当就是留言里的三人之一?可目前看来, 没有比亚当看上去更像好人的傢伙。 目前三个人暂定为小奥利特、菲兹和黛安娜,而亚当……也加进假设里好了, 虽然没看出来有什么疯的地方。 第94页 不明所以的泰迪熊歪了歪头,毛茸茸的构造使他很难把住拖把杆,腿部一歪带着拖把向前加速滑行, 最后上提拖把重心不稳——蹲坐在地上。 那拖把头正好怼在苏城脸上,脏乱的番茄汁就这样清洗在上面,顺着鬓角的发下滑,是极为狼狈的样子。 就像每一个熊孩子般,泰迪熊坐在地上, 拍着手对被戏弄的家长表示满意极了。 苏城摘下眼镜, 面无表情的提起泰迪熊的腿把他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抽出腰带打在熊孩子屁股上。虽然知道泰迪熊没有痛感,但苏城依旧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自己解恨。 打到忘我之处, 浑然没有听见那靠近的脚步声。 「你……在做什么行为艺术吗?」 那声音带着一丝迟疑与颤抖,苏城抬头就看见穿着和他一致的米白色中性制服的夜精灵正嗅着沾上红色的指尖「我听说你还在阅览室,就过来看看你。」 结果开门红——嗅一嗅是满地的番茄汁,以及神智不大清醒在那里打玩具熊屁股的青年人。 两人无声对视,但苏城清楚的明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己大概已经死去了。 「你听我狡辩……不是,解释。」 怀里的泰迪熊已经乖巧的不再动弹,苏城绞尽脑汁正要辩解,就见夜精灵那充满同情的眼神,她伸手堵住青年的嘴「我明白的。」 原来如此,她全明白了——青年女装不是被迫的,而是自愿的,而现在这种情态大概是在玩过家家——将泰迪熊看作是孩子,而青年扮演妈妈的角色。 有人缺少父爱,所以自己扮演父亲;有人缺少姊妹感情,所以会用娃娃当做是有生命的姐妹…… 综上推理,苏城,缺母爱。 「需要让我扮演你的母亲吗?」 苏城「?」 青年抽了抽嘴角「这可真是个不好笑的冷笑话,还是说您的病症在夜晚也会发疯?」 「真是开不起玩笑,」夜精灵将深蓝色的羽绒扇遮住半边脸,仅仅露出含着笑意的双眼「好好收拾一下吧,明天可是与奥利特家族的交锋。」而后声音突然变得平直认真「你——真的做好背叛奥利特家族的准备?也许事后会被那只蜘蛛疯狂的打击报復喔。」 「背叛什么的,这半个月来我偷给贵教的情报也不算少,」青年抱住泰迪熊微微抬头「话说,你们那边真的找到了地下奴隶角斗场的具体位置了吗?想要从中找到奥利特家族侵犯人·权的证据,确实会有些困难。」 「这种事情恐怕只有菲兹本人才会知道,」黛安娜随意靠在桌子边缘「毕竟我也是教会的外围人员。不过,我对此保持悲观态度——现在掌握的情报说不定是小奥利特的烟雾弹,角斗场的位置总觉得不会这么轻易的被找到——毕竟是我们翻盘的关键所在。」 确实如此……如今王室在与贵族奴隶主们来回交锋,贵族的观点是「奴隶与佣人无异,因此存在是合理的」,而王室的观点则是「奴隶的生命受到巨大威胁,应该有法律保障其生命」,而天平倾向的关键砝码就是能否找到「奥利特家族角斗场」。 青年露出宽慰的笑容「别担心,我可是把一切赌在光明教会的胜利上了,逢赌必赢。」 两人又是言语了一段时间,青年的信息手镯却忽然剧烈颤抖起来。 通信者的备註是spider(蜘蛛),明天交锋中的关键人物,苏城的好好先生,奥利特家族的家主大人。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信? 苏城心里涌现一股不妙的意味,在夜精灵眼神的示意下点开了通信键,肉眼可见的魔素就这样在手镯上方显示出虚拟的屏幕,金髮碧眼的贵族下巴撑在手杖顶,一幅百无聊赖的模样。 「城~你还没有回家诶。」 「确实,处理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情。」苏城不动声色的顿了顿,露出一如既往的钦慕之色「您是在等我回来吗先生?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贵族微微直起身子,脸上是往日里温柔的浅笑,可语气却带着不满「很快是多快呢?明天可是很危险的啊——不待在我身边的话,可能会死喔。」 待在这傢伙身边才会死的透透的吧?苏城在心里面默默腹诽,但脸上却是挂着谦卑的笑容「十分钟左右。」 「十分钟。」贵族低喃一句,似乎根本没有在乎人设的变化,在此刻毫不犹豫的展现出自己最为恶劣的一面,他的嘴角逐渐上提,整个人的面庞都因为这个大笑而有些狰狞起来「一分钟我也不想等,现在、立刻、马上,好好的[爬]到我身边解释一下——你和菲兹先生的小交易,否则——」 虽然对自己做双面间谍的事情暴露没有太惊讶,但窥见小奥利特这样颜艺的表演却是令苏城大吃一惊。 突如其来的发难。 也就是说,自己在很早以前就暴露了,那些递给教会的信息,都是小奥利特给的「假消息」。 明天的突击,註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战斗。 另一面的小奥利特掀开幕布,后面是巨大的石质角斗场。角斗场的正中央是一个沸腾的油锅,上面有一个杆子,用蛛线般的白丝捆掉着一位娇小的少女。 被五花大绑,捆的极具「艺术感」与「涩」的手法,一看就是老绅士了。 苏柔被挂在油锅之上。 第95页 「如果乖乖回来的话,我可以既往不咎。」贵族的神色渐渐缓和,碧蓝色的双眼中是沉沉的忧郁 「但如果你不回来的话,就把你的妹妹下油锅,请不要逼迫我做那样残忍的事情。」 特么的,觉得残忍就不要去做啊。 「苏城,冷静,不要被他的话左右。」旁边的夜精灵按住青年的肩膀。 青年思考良久,最后幽幽问道「你不喜欢小柔吗?对她,没有任何好感可言?」 这半个月来任务者的努力苏城是看在眼里的,每日三餐、日常问候以及生活关怀……如果这都无法动摇家主心神的话,可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没有。」贵族的声音充满愉悦感「每天那样做的僕人那么多,少一个不算什么。」 身后的少女已经愤怒到如蚕蛹般拱了起来——狗男人,吃了她半个月的饭,居然毫无好感??? 男人啊,tui!她餵便宜哥哥、餵狗都比餵小奥利特强!!! 小奥利特眯着眼睛打量着对面那个喜欢哭滴滴的青年,他会做什么呢?哭滴滴的求他原谅? 他等啊等,终于等到一直安静的青年嘴角的笑意。 对付那位像是蜘蛛一样牵丝引线的魅魔家主,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 如果实力不允许的话,一般的办法自然是百依百顺,可这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贵族绝不会少阿谀奉承之辈,因此百依百顺的时候,还要用眼泪为武器提起这位贵族为数不多的兴趣。 其实苏城还是更喜欢另一种「交流」方式——踩爆魅魔的尾巴,以绝对强者的姿态侵入对方的心理防线并自由舞蹈。 第一种为「臣服」。 第二种为「君临」。 祈求是无用的,眼泪也是愚蠢的武器,在此刻根本毫无用途。 苏城此时也懒得装乖宝宝了,随意的坐在旋转椅上转了转,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爬?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先给我演示一下怎样爬——」 摘下的手镯上面浮现出贵族更为狰狞,甚至说是青筋暴起的表情,而向来乖巧的青年却一脚踩在那虚影上面,像是在踩踏小奥利特本人。 青年尤为恶劣的歪了歪头「现在[爬]的话,给您一个抬头看我的机会吧。」 原话反回。 被一而再激怒的贵族反而恢復了正常,他的手杖随意指向被捆在炙热油锅上的少女,用极为悲悯的语气疑问「你不管她了吗?真是残忍的和菲兹先生如出一辙。」 真有趣,这样你来我往才足够有趣啊。 「既然如此——」 「可您做好与全国为敌的准备否?」青年的声音淡淡响起打断贵族的发号施令,那修长的手指上挂着一根极长的金属小摆钟。 咔嚓——咔嚓—— 齿轮转动的声音似乎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为什么这样不急不忙? 青年不像是践踏生命的人,否则也不会救下心存死志的黛安娜女皇。 做好与全国的准备……又是什么意思?少女的身份无论从何谈起都不会上升到国家层面才对。 究竟是……为什么? 在小奥利特迟疑的时候,管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公爵大人,威森陛下下来旨意要将苏柔小姐定为圣子大人的未婚妻。」 「什么?」 为什么这样突然?虽然那个老头子年轻时确实有些叛逆的地方,但自从年纪大了就很少参与斗争里面,只是自顾自做一个宣布一方胜利的傀儡。 这一次,居然要亲自捲入这场风波里? 「杀掉圣子大人的未婚妻——啧,还是陛下钦定。奥利特家族真的可以做到应对光明教会与王室携手的疯狂攻击?说不定会彻底衰败呢。」 青年的语气轻松,又带着无形的威胁。他认真观察着贵族的每一个微表情,势要轻松取得这场谈判的胜利。 只要对方有一丝的动摇…… 「原来如此……」贵族却露出兴奋的笑容「果然,城总会令人惊喜异常!表面上是我的小间谍,不,是双面间谍才对,实际上与那个糟老头子也有利益的勾结吗……?」 与苏城预想截然不同的表现。 「太太太太有趣了,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城?」他的语气越来越兴奋「是你提议的废奴隶法对吗?!别否认,你想要让我毙命在律法的审判之下对不对?太傲慢了,不亲手杀死我,却把我的罪恶放在律法的天平上审判?!」 苏城锁紧眉头。 自己的每一条算计被贵族一条条剥开放在明面上,而对方似乎对「背叛」毫不在意……? 小奥利特的反应不对劲——自暴自弃?不像,倒像是愉悦感。可真的有人会被逼入绝境后愉悦成这个样子吗?!毫无约束,只为了愉悦感极端行事? 苏城内心的不妙感越发浓重,目光幽深的盯着小奥利特,抱熊的手不经意轻握。 真的会有这样纯粹的疯人?与每一步行事都有目的与考量的自己全然相反的存在? 映像上的贵族已经兴奋到话语混乱,他扯开自己的领结半露出好看的锁·骨,浑身更是因为极致的兴奋感大汗淋漓,黑色的恶魔羽翼从蝴蝶骨撕裂衣服展开—— 金髮碧眼是天使的象徵,而却生着恶魔的羽翼与红色犄角。 「你觉得,我会在意什么家族鼎盛与荣耀这类垃圾?」 第96页 滋! 魅魔微笑着,挥刀斩断了维持少女身形的蛛丝。 「谈判,game over。」 第39章 eleven 所谓谈判, 向来是双方利益的互搏与筹码的比拼,在不断的试探中找到对方的心理防线一击毙命。 :  苏城认真总结了一下刚才谈判碎裂的原因: 1.自己对砝码与局面太过自傲 2.小奥利特这个人完全没有谈判意思 最后总结就是,两边都浪过了。 最令人讨厌的是小奥利特这种对利益毫无在意感的态度——这严重践踏了神圣的谈判席。 手镯上的光影就这样在那句game over后消散殆尽, 应该是为了避免太多的交流暴露位置。 苏城掂了掂手里的泰迪熊, 发现其没有动作,心下瞭然般松了口气, 他放下怀里的泰迪熊看一眼外面「黛安娜冕下,那就劳烦你去通知一下校长先生增援——我去找那个角斗场,小柔应该没有死。」 「等一下,」夜精灵握住青年手腕「想在那么大范围找到角斗场是件耗体力的事情, 你的体力那样差劲,跑步速度也没有夜精灵轻盈,还是由你通知校长……」 青年没有过多的解释, 只是指向窗外「天要亮了。」 天要亮了,也就意味着黛安娜不适合去找什么角斗场, 她很可能变成极不稳定的麻烦因素。 「相信我。」青年慢慢推开那只手「兄妹之间有着神奇的心电感应,没有谁比我更适合找那个角斗场了。」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选择相信。 夜精灵认真的端详青年此时的坚决之色, 最后无可奈何的松开手「好吧,那你……」 一定要活着回来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苏城一把捂住嘴。 「去、通、知。」苏城绝不给任何人为自己竖立g的机会,只要他堵嘴堵的快,死亡g就追不上他「沿途我会留下蔷薇花瓣为记号, 你们追着上来就好。」 待夜精灵以极为矫健的步伐从窗子一跃而下, 青年才慢悠悠从楼梯走到整座建筑的门口。 从窗子跳多高多吓人啊,为什么不走楼梯呢。 刺鸟已经停在树枝上恭候多时,黑色的独腿小鸟扇动翅膀飞到青年面前「主人, 威森陛下提供了几个最可能的地点坐标,我们该去哪一个?」 苏城摊开地形图,随手指了一个红圈「就这个。」 语气极为肯定。 难道真的有什么兄妹间的独特羁绊吗? 没有脑袋的女佣小姐很少通过掩饰表达情感的眼神,苏城一眼看出刺鸟的疑惑。 有个p的兄妹羁绊,就算真有,那也需要十几年的默契,可自己却是半个月前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哪有功夫搞什么兄妹羁绊。 感谢系统,系统的定位装置真迪奥,他再也不抱怨系统就知道看戏不干活了。 * 游戏第一章 节[学院生活篇]中撕裂日常平凡生活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奥利特家族的奴隶角斗场事件。 平日的学院生活是养成加点,专门负责提升好感度与各项点数的自我培育时间;而奴隶角斗场事件则是检验考核玩家各项点数的「考试」,达标了就可以继续游戏开启第二章 节,可如果没有达标,就会直接game over,需要读档重来。 游戏里奥利特家族邀请许多贵族与教会成员参加奴隶拍卖会。作为家主大人最为尊贵的客人,玩家将操纵女主角一同赴宴,在拍卖途中却深感无聊暂时退场选择散心—— 此时会有两个选项,一个是去找家主大人小奥利特,另一个是随便散散心。前者可以提升小奥利特好感度,而后者则可以获取事件的关键线索。 在散心的过程中,将有一次魔素数值的pk,当魔素大于某个固定数值后,你将救下一个从角斗场逃出来的奴隶,逃跑前他会告诉你只有奴隶们知道的一条[逃生路线],这很重要,是游戏第一章 节通关的重要条件。 当你要回到拍卖会时,你发现了伪装的亚当,他会告诉你奥利特家族的阴暗面——拍卖给贵族做佣人护卫的奴隶只是这条产业链的冰山一角,家族的大头金额来源于奴隶角斗场,就像是斗鸡般把奴隶放入角斗场与勐兽一搏生死,而观众们则负责赌出赢家。 是一项践踏生命的血腥活动。 权衡再三,你选择与亚当同行揭发奥利特家族的阴暗处,在各项数值的鑑定成功后,你会放跑所有角斗场的奴隶并将遇到第一章 节的boss,小奥利特。 你的兄长苏城会被吊在油锅上面,而小奥利特则会逼你选择是乖乖回到他身边把那些证据给他还是眼睁睁看着苏城祭天。 在这里足以看出游戏的巨大恶意,无论选择哪一个选项,小奥利特都会砍掉蛛丝。 前一个选项他接下证据会告诉你那你哥也没什么用处——砍蛛丝——兄长外焦里嫩,你成了小奥利特的金丝雀——游戏game over。 后一个选项就直接走流程砍蛛丝——兄长祭天——激发潜能爆发后将小奥利特砍成残血重伤——在角斗场没了前借着那个[逃生路线]逃跑——开启第二章 节,继续和三个男人的命运轨迹撕扯不清。 可现在的情况是,她,堂堂女主被架在油锅上面烤,她哥却拿着女主剧本与小奥利特相爱(划去)相杀。 青年刚才那一脚,踩的不是小奥利特,踩爆的是苏柔的心理防线。 第97页 看着屏幕上那花纹清晰可见的鞋底,苏柔险些没嘎的一下子抽过去。这半个月来,她没少投餵这个便宜哥哥啊,多大仇多大怨这么迫切的想要让她直接嗝屁??? 下一秒又峰迴路转,管家的那一句「自己成了亚当未婚妻」又把她绝望的心态拉了回去。 作为一款恋爱游戏女主,角色[苏柔]走的是自强不息的小白花成长路线,根据你选择攻略的角色与好感度的不同,最后的结局也会大相迳庭。 举个例子,如果你选择圣子亚当做攻略对象的话,那你的最终结局也只会限定在[新任圣女]、[神明信徒],或者说好感度达到100后圣子将会背叛信仰、与父亲威森三世斗争选择与你结婚,达成[亚当的新娘]这样的结局。 可现在,好感度明明还没到100,自己就被威森三世直接内定为亚当的未婚妻。 这叫什么?!这叫自己已经是个有价值的筹码了!游戏里的老哥之所以被炸,不就是因为他没有政治价值,所以才随意被小奥利特掠夺生命。 可现在自己有亚当未婚妻的身份做免死金牌,无论是做日后威胁王室的筹码还是别的什么—— 但凡有一点点考量的话,就不会—— 「滋」。 线断了。 事实证明,小奥利特毫不在乎这个砝码有多重,如果失去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他只在乎自己的愉悦感。 扑面而来的气息带着滚烫的热意,饶是还未下锅,苏柔的脸已经被熏得通红,不住往下面滚落汗珠。 如果,如果真的掉下去的话,外面的皮肤恐怕会瞬间被炸至金黄色,而后那滚烫的热度极快的漫如每一寸的肌肉,每一寸的骨髓—— 嘎吱! 下落忽然停下,此时少女的长髮已经有一半落入里面消解烤焦。 苏柔现在满脑子卧槽,浑身上下唯一抗衡重力的力量来自于脚腕——连接脚腕与竹竿的蛛丝被小奥利特斩断后,倒吊的少女被那只心爱的兔子玩偶拽住脚腕。 玩偶好像是活着一般,双腿夹住晃晃悠悠的竹竿,而双爪则死死抱住少女的脚腕不肯松手,这样不稳固的结构也就导致苏柔的身体来回晃动,似乎下一刻小脑袋瓜就要泡进滚烫的油锅里涮一涮。 肉眼可见的大水泡在到达极限后炸开,咕噜噜的冒着热气,苏柔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熏的腊肉、又或者是什么别的食材,脑子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 她与玩偶又摇了摇,最后玩偶接着摇摆的力道勐的松手,将苏柔甩到了油锅外的地方砸的晕乎乎,没有收敛的力度一下子让她的额角擦在地上,一摸上去就有些难以言说的痛感。 尾椎骨——好痛。 但现在显然不是娇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逃走,她试着站起来,可尾椎骨的疼痛感滋啦一下子冲破天灵盖,迫使少女又跪了下来。 苏城送给她的兔子玩偶以一种极为灵敏的动作从竹竿上盪鞦韆跳在少女面前,弯腰用软塌塌的身体把重它几十倍的少女顶在头顶跑了起来。 顶开角斗场的门,就是一个黑暗无光的大迷宫。哪怕是熟悉的人恐怕也会在次迷路—— 兔子玩偶像是喝醉酒的醉汉,毛绒绒的双爪将少女高高举过头顶,左摇右晃的往远处奔跑,无数的小蜘蛛在兔子身后追赶,还不时的吐出蛛丝试图阻碍那快出残影的双腿—— [啊啊啊啊啊——!麻烦死了麻烦死了!为什么这傢伙这么重——!!!就不能减减肥吗?!] 稚嫩的少年音尖叫着发出无数抱怨,苏柔细细辨别后发现,这声音居然来自于举着她跑路的玩偶兔子。 按理来说,这样尖锐的抱怨应该会惹人厌烦,但少年那独特的、有些软糯的声音说出来似乎就会给人一种「很可爱」的错觉感。 忍… 忍…… 忍……… 可在它找到合适的藏匿地点,并将那句「肥猪」的侮辱性称号出口后,苏柔再也无法忍耐的重拳打在兔子玩偶头上,用极小的声音呵斥道, 「明明是青春花季少女的标准体重,只是因为你太小了好吗?!」 兔子玩偶抱着自己的头部,那双黑色的纽扣眼睛「滋——」的一声喷出红水来 [呜呜呜……暴力女!好歹是我救的你!暴力女暴力女暴力女!!] 哗啦啦的红水呲在地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少女忙不迭抱起玩偶哄了起来。 [你~能听见我说话?]抹干眼泪的兔子玩偶歪头表示疑问。 「这样大的声音,听不见才很奇怪。」苏柔舔了口那红水,果然是番茄汁的味道「话说,你以前为什么从不说话?兔子玩偶?」 [如你~这般肉·身陨灭灵魂就会回归冥河的低等生物,我自然不会时时刻刻的把灵魂放在你身边看护你咯~]兔子玩偶的语气重了无数倍[在此强调,才不是什么玩偶,我是先知——] 「?」惊魂才定的少女捏了捏兔子耳朵「那可真是兔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搅动风云的先知本体会是只……兔子玩偶? [未来的无畏骑士] 「……所以说,还是兔子玩偶对吧。」 兔子奋力挣脱着少女的怀抱,肉乎乎的棉质爪爪给予少女胸口有力的拳头,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它只能被怪力少女揉搓扁圆。 一人一偶「有好地」交流了一会儿,又往货柜的后面躲了躲,生怕被小奥利特养的毒蜘蛛与来追他们的人发现。 第98页 啪嗒啪嗒的胶皮鞋脚步声逐渐靠近,从声音判断应该是奥利特家的那位老管家——在场的除了小奥利特,似乎也只有管家先生有这样的鞋。 苏柔的手死死握住兔子玩偶那软乎乎的爪子,且逐渐用力,玩偶无机质的眼睛毫无感情,可还是体贴的没有出声给少女更大的压力。 脚步声越发近了。 管家先生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鼻子非常的灵敏,少女头髮的微焦味与玩偶身上的番茄汁味虽然很淡,但还是已经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虽然苏柔是一个典型的无信仰者,但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她还是在心里面默念着所有知道的神明向他们祈祷不要被发现。 拜託了,圣母耶稣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自己不要被抓住下油锅啦!! 忽然她想到什么——如果在这里game over的话是不是可以读档重来? [不可以。宿主尚未得到足够好感度开启该栏目] 苏柔:……淦。 极度的紧张下,少女觉得心跳声似乎都变快不少,此时弱小的人躯已经无法阻挠上天的意志,她的死活,似乎也全部要凭藉[上天]。 少女微微低头,双腿颤抖着跪在地面,一手死死抱着兔子玩偶,另一只手则无力的撑着地面。 很明显,似乎没有任何神明听见少女的祈求。那整齐有力的脚步声,还是这样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放开我,我去引开他——] 引开什么呢——那样的话玩偶就死定了吧。少女抱着这样的心态死死抱住玩偶不肯撒手,另一只手胡乱的摸着地面—— 有一处是可移动的按钮。 多年的游戏经验告诉她,玩偶误打误撞带她到了游戏里那个[逃生路线]——可真的可以信任吗?她迟疑着不肯按下—— 管家察觉到空气中那微妙的味道,皱眉往货柜后面走去。 空无一物,只有地上还很新鲜的番茄汁证明这里有人待过。 「管家先生,您那边找到什么了吗?」 管家的眉头渐渐舒展,他随手扔下袖子里藏的一朵蔷薇转身道「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们去别处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5 10:46:07~2021-07-07 07:3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不遂人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twelve 角斗场的观众席上, 白色礼服的贵族悠闲的品尝红酒,偶尔施捨一眼睥睨着台下瘦小的青年人。 青年不擅长运动,这是小奥利特十分清楚的事情, 为了跑到这么远的角斗场, 恐怕现在已经累的不行了——米白色的制服完全被汗打湿贴在皮肤上,将比旁人要少一些的骨架展现无遗, 他连擦汗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狼狈的抬头看着自己。 「来的太慢了,」贵族懒散的摇晃着酒杯,宣告着不幸的厄运「真抱歉, 你的妹妹大概已经……」 小奥利特故意恶劣的停下语句就这样怜悯的注视青年,却见青年没有任何摇之色,反而推了推金丝眼镜与他对视「先生, 既然您已经准备好菜色,何不端桌共食之?」 贵族摇晃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食之什么? 很明显是指…… 「我等了那么久, 也该炸的外焦里嫩了吧?」青年的语调分外轻快,他把头往滚沸的油锅上面伸着看看,回首露出期待的神色「这什么时候开饭吶?」而后, 用狐疑的眼神瞅着机关算尽的小奥利特「该不会您小气的要偷吃?不会吧不会吧,堂堂家主,居然小气成这个样子,连二十四岁青年人的饭也要抢?」 真了不起,这人还记得自己是青年人呢。 小奥利特想像过青年很多种应对情况, 但无外乎就是对自己感到愤怒又或者别的什么负面情绪, 但像这样饿死鬼托生的…… 贵族打断青年的言辞,用蛊惑的语气试图提起青年那紧剩不多的良心「那是你的亲妹妹,城。」 「我知道啊, 亲妹妹炸起来肯定比认的义哥哥好吃——虽然我两个都没吃过。」青年的脸上写满了好可惜,他用往日里小奥利特最吃的小白花语气,一边抹眼泪一边楚楚可怜问「难道说,您想跳下去让我吃吃看吗?呜,我好感耶。」 而后,他大彻大悟般拍手「先生您之前说过,善人要割肉餵蜘蛛。既然如此,像您这样的「大善人」,肯定会愿意跳锅拯救具有求知慾的我吧?「 玻璃的酒杯因为无法承受贵族愤怒时的力气被生生捏碎。 「换眼镜了,菲兹给的?」小奥利特似笑非笑着歪头,那双眼睛里的瞳孔已经极为危险的竖起瞳孔,眯着眼睛瞧他「我对城的认识真是太少太少太少了——但如果我割了你那碍事的舌头,就不会在此大放厥词,反而会乖巧的向以前那样依赖我噢。」 苏城:「……」 青年露出无比嫌弃的神色,看贵族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垃圾。 微微张开手,十根手指底部都戴着如同钻戒一般的银白色指环,耀眼的银色光芒喷涌而出,化作道道银色的神圣光剑上升在半空中,锐利的寒芒直对观众席上的贵族。 「菲兹的魔素与术式……」小奥利特脸色阴沉,微不可察的在眉心处带着半分愠怒「他到真是大手笔,为了笼络一个男宠,居然耗费巨资打造十个可以存储与释放魔素的戒指?」 第99页 青年随意的挥了挥手,光剑应声落下,轰轰的声响中在石质的观众席炸开道道寒芒。 食指抵在下巴处「诶?菲兹那样抠门的校长当然不会花那么多钱给我,我是拿着【您的钱】做的指环来的——而这些存在指环的魔素和术式,则是我拿着【您的钱】找校长买的嘻嘻嘻。」 菲兹真是太好说话了——由于学院缺钱,为钱低头让贵族的宠物做教师,也会为钱低头做人形充电宝。 硝烟散去,贵族面无表情的操纵着黑色的蛛丝将这半吊子的光剑一个个斩断,白色的礼服不可避免的落上些许尘埃。黑与白的交锋中,只听见「乒桌球乓」的武器互击声与贵族快到不可见的身影,眼花缭乱的苏城只好感知着空气中的魔素轨迹阻拦贵族那不要命般的疯狂攻击。 那流光瞬影一次次的贴近青年,又在兵刃交接的剎那急速后退隐藏,就好似是蜘蛛在一次次佯攻将猎物逼入已经布好的丝网一般。 苏城拿着光剑随手斩断蛛丝,下一秒就有新的蛛丝试图缠绕住青年的手脚。 真是难缠极了。 苏城的体力本来就不多,现在更是被消耗到有些头晕目眩的程度。 趁着青年调整唿吸的剎那,贵族立即上前贴近耳朵「你在等什么?援兵吗?」 声音带着可感的愉悦气息「他们暂时是来不了啦——神学院那边出了些小麻烦,恐怕菲兹没办法叫人出来救援可怜的小仓鼠诶。」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好像对于菲兹来讲,还是学院的安危更重要,所以说,外面超级、超级危险的啊,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 青年毫无摇的随手用剑噼在贵族脸上——饶是小奥利特躲得快,但也擦过额角半分。 「家?」青年冷笑了出来「是指您做的里面全是毒蜘蛛的那个大笼子?」 贵族将手虚按在伤口处,「看来是没办法用语言让城改变心意了,」无数的黑色蛛丝慢慢构建起来,正好搭建在青年的身后,黏黏的蛛网用足够的粘性慢慢缠上青年的手腕脚腕。 蜘蛛的网一向以不可思议的捆绑力着称,更何况是用魔素特意加强的蛛丝。 苏城试着挣脱一二,可那黏性十足的网根本就没办法挣开,只好放弃挣扎调整着唿吸。 「您可真是恶趣味,先生。」 贵族挑眉,脸上是平日里温润的笑容「有吗?」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简单粗暴的握住青年脸颊,另一只手抄起锋利的佩剑「乖,把舌头伸出来——很快的,不疼。」 青年温顺的吐出舌尖,嗓子里发出微弱的音节,在小奥利特不注意的地方,十根手指上的指环微微亮光,上面带着浓烈的魔素波—— 轰! 巨大的藤蔓从青年脚下升起,逼迫贵族后退躲避,不一会儿就连接起半个圆圈护住青年,密密麻麻的绿色也遮蔽了贵族的视线。 小奥利特皱眉,挥手一击斩断那参天的藤蔓,红色的蔷薇花瓣就这样从藤蔓与枝干内部炸开,形成巨大的冲击波—— 呈圆形的古代角斗场被炸的稀碎,观众席彻底在这样大的冲击力下化为灰烬。 贵族浑身满是灰尘,看上去颇为狼狈。他冷着脸试图挥去身旁的烟雾,而手上的佩剑被紧握着放在身前警戒。 [你是在找在下么]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自称,还有熟悉的手杖点地声…… 小奥利特瞬间浑身汗毛竖起。 烟雾此时也终于散去,被斩断的藤蔓后只有零零碎碎落在地上的蛛网,而不见在上面的青年人。贵族回头,就看见黑色燕尾服的风流绅士「直视」着他。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但愤怒感还是占了上风,贵族面色狠厉「你放跑了我的宠物。」 绅士沉默间递给他一捧蔷薇,却被贵族一把挥在地上。 [坏孩子,真难哄] 无机质的话语映在脑海,似乎有着抱怨的意思在。 「他去了哪里?号称无所不知的先知大人总会知道我的宠物去哪里了吧?」 金髮女佣将地上的蔷薇一朵朵捡起,重新捆成花束递给绅士。而绅士则靠近花朵,似乎是在嗅花香般嗅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贵族。 [你需要支付代价] 「多少钱?」贵族伸手打着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的回答「你开个价好了。」 [在下不需要什么货币]绅士随意的向贵族靠近,慢条斯理的提出要求[在下想要的是魅魔的尾巴] 语气之肯定,分明没有半分妥协或玩笑的意思。 「什,什么?!」贵族向后退着,脚正好踩在那黏煳煳的蛛网上面,只好甩下鞋子继续往后退,可绅士已经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放肆!!」 绅士靠近贵族嗅了嗅,而后慢慢的向后退了一步表示敬意。 [无论多少次都能闻到你身上那骯脏的金钱的腐臭味,浑身上下就只有尾巴是干净的、值得交易的] 小奥利特狼狈的摇摇头,手中的佩剑勐地刺出,却被绅士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的接下来并弹开。 想起上一次的东西,贵族强烈的耻辱感再一次漫上心头,无数的蛛丝疯狂的在半空中凝结落下,可在绝对的力量下他引以为傲的网就如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般弱小—— 绅士随手夺去贵族手上的剑,而后冰冷的剑身慢慢移到贵族身后紧紧贴着尾巴蹦出来的位置。 第100页 拿着佩剑的手来回掂着剑身掌握力道,不轻不重的似乎在哄小孩子睡觉。 [很快的,不疼] 但也许下一刻就会勐击尾椎骨将尾巴刺激的蹦出来,冰冷而锋利的剑刃顺势将那细细的黑色尾巴砍下来。 前一刻自己这样对待弱小的宠物,下一刻更为强大的存在也就这样对他——连那语气似乎都诡异的重叠起来。 「我不交易了!!」贵族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崩溃感。 原来只是不在乎「家族」,对自己的身体受伤残疾还是会在意的——并不是完全的愉悦犯。 说实话,先知真是极为恶劣、极为玩弄人心的恶人,祂故意拉长时间,似乎真的在思考一般。 瓷白的无脸面具下,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恶劣表情。 祂耐心的用另一只手擦着贵族青年垂下的眼泪,但另一只手却死死慢条斯理的在佩剑剑柄上不容否认的移着。 [这样么……既然如此……] 小奥利特前所未有的肌肉紧绷,眼中饱含着名为希望的感情,浑身颤慄的等待着先知下文。 [啪。] 先知恶劣的发出刀剑击打在身体上的声音,注视贵族冷汗津津的样子,随手将剑扔飞后极速后退 [家主大人,你在期待着什么?] 刚才先知站立的位置,是飞来的三把袖箭。而后,祂微微抬首冲来者提出疑问[管家阁下,哪怕家主先生不是原装的本族,你也要选择保护么] [要知道,人类可是生不出魅魔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忘定时了……sorry 感谢在2021-07-07 07:39:44~2021-07-07 17: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瑜宸doris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thirteen 奥利特家族的管家服侍了家族三任家主, 他没有名字,据说是奴隶出身,一次阴差阳错在家主狩猎遇险时有救命之恩, 从此摆脱奴身一步步爬到管家位置, 成为歷任家主最为信任的心腹。 凭藉被黑暗神赐福的神器袖箭,这位年迈的管家为家族除去了不少强敌。 「我只听从公爵的指令, 其实两年前占据公子身份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指腹擦净袖箭上的尘埃,似乎没有看见贵族身后的黑色尾巴般果断在家主的身后半跪「公爵大人,我来迟了。」 贵族仍是惊魂未定,勉强止住自己对那深不可测的存在的恐惧感——自从被踩爆尾巴后, 疼痛感时时刻刻提醒着小奥利特眼前人的恶劣与邪恶,哪怕现在尾巴已经恢復的差不多,也依旧会保留当时的感受。 他收敛着异样的情感, 矜持的抬头「不,你来的正好。」食指指尖指向黑衣绅士「杀了祂。」 太阳此时已经升起大半, 斜着的光芒将背对它的管家背影拉的很长。管家起身,如利剑出鞘般身影瞬移到燕尾服绅士前,手臂顺势呈手刃状向对方头颅噼去, 却被纤细的女人手臂狠狠接下,而后被迫借力空翻落地。 女佣面不改色上前护住自己的主人,与白髮苍苍的管家缠斗起来。 旁观的小奥利特此时也不再掩盖魅魔特徵,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神色从容的观看着管家与女佣的争斗, 但实际上那紧绷的肌肉还是证明了他此时内心的紧张。 不是没想过跑, 但跑的话也会被那个怪物一样的傢伙追上。 但如果管家有可以杀掉先知的力量…… 他咬咬牙,从衣服里摸出一个黑色三角形的吊坠扔了过去。 吊坠通体为黑色,上面刻画着一只蓝色的大眼睛, 充斥着不祥阴冷的魔素波动。 黑暗神的赐福给他只能做到「束缚牢笼」,但如果是攻击力极强且已经有过赐福的管家—— 一定可以的。 毕竟,据他所知,二十四年前管家可是杀过一位半神。 身手矫健的管家后退抢先一步接下了吊坠安在了袖箭中。 女佣也连忙后退护住主人,势要以身体为盾接下管家那威力极大的袖箭。 唰!!! 黑色的魔素如同毒蛇般缠绕着箭身,使这袖箭的力度更大,威力也更为恐怖—— 最后却刺穿了贵族的手臂。 「为什么?你不是效忠于我的吗?!难道,你是光明教会的……」 「我与光明教会并无干联。」管家沖贵族微微鞠躬,再一次强调道「我永远效忠公爵。」 「可是很抱歉,您的爵位如今陛下已经让给苏先生了。」 言外之意是他效忠的将是苏城——他是威森三世安插的间谍。 从言语中似乎也可以推断出,被众人小看的吉祥物帝王早就有了与光明教会一刀两断的勇气。 抬头平视着贵族不甘的神色,管家淡淡道「但是,我可以帮您除掉先知与刺鸟作为最后的仁慈。」 威森三世明明也是晨曦的合作伙伴来的…… 绅士面具下的眉头微皱。 这可真是大水沖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刚要开口就见银白的光箭划破天际,无数白袍教士将整个角斗场四周包围—— 身上还带有敌人温热的血的传教士站在最高处一跃而下,正好落在绅士旁边,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副锁铐,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极快扣在先知一只手腕,另一个则拷在自己手腕上。 第101页 除非是把手臂砍下来,否则是没有办法用蛮力挣脱的。 「主人!?」 刺鸟一时分心,居然被管家一击打在脸上,面具瞬间碎裂开来——金色的女佣露出真容,卷卷的金色头髮瞬间从里到外变为黑色—— 「老师……?」 明明发色、神态、眉眼都是不一样的,但其体内的魔素却离奇的与二十四年前死去的上任光明教会圣女薇薇安极为相似…… 说是一样似乎也无差错。 [你先走]绅士毫无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有条不紊的下命令,而女佣则趁着菲兹愣神的剎那化作黑色刺鸟飞走。 回过神的菲兹神色难辨,向来没有感情表达的脸上此时却眉头紧锁。 「把其他人全部拿下。」 传教士仗着自己此时与绅士绑定,以逼问的姿态逐渐靠近,另一只手已经按在那瓷白的面具上。 十四年来,让光明教会屡屡落败的黑暗教会大主教、两年来肆无忌惮的在学院传播无神论这样的异·端思想并引诱大批学生思想堕落的晨曦首领…… 「你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 * 按下按钮后,地面的石砖就突然凹出一个大口子,苏柔和兔子玩偶就这样直接掉了下去。 「好疼……」 少女小心翼翼揉着自己的尾椎骨,半跪着起身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漆黑一片的密道。 她念动法咒,指尖就「噌」的蹦出来小火花照亮了周围的一切黑暗。 狭小的土质空间里不光有她一人,还有许多衣着破烂、浑身脏乱的奴隶,有地精、有精灵、有人类、有魅魔……各类种族似乎都有,每个奴隶都面黄肌瘦,但眼中却带着肉眼可见的希望光芒。他们神色狐疑的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叽里哌啦的说着什么东西。 淦,为什么这个时候逃生通道有人守着? 而且自己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个只有奴隶知道的逃生路线要被灭口了??? 如果有游戏数值体现的话,自己的幸运数值一定是e。 苏柔不动声色向后摸索着试图弄明白身后有没有逃跑路线好让兔子玩偶扛着她逃跑,但很快摸到了土质墙壁——是死路。 她胡乱的挥舞着手上的火花,如同野外时被狼围攻的游客般声色厉茬的展示着自己是很有危险性的。火花不大,但乍一碰还是很疼的,倒也确实吓退了最前面的奴隶。 奴隶们对少女的咋咋唿唿似乎十分苦恼,他们面面相觑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在长久的僵持下,种族不同的奴隶们忽然挤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右脸上是一条巨大的伤疤,看上去凶神恶煞,每一步似乎都带着地面的震动。 他在少女面前站定,低着头冷眼俯视娇小无助的少女。 大概……有苏柔三个大。 「你,你别过来!!!」强大的求生欲使少女指尖的火花一下子变成呈束的巨大火焰,同时她用力摇着怀里的兔子玩偶「喂,你不是先知的无畏骑士吗?快想想办法啊!!!」 刚才还和她拌嘴不亦乐乎的粉毛兔子现在像是死了一样,一言不发的装作自己就是不会动弹玩偶。 高大的奴隶厚重的嘴唇颤了颤,同时身体终于开始动作—— 轰!!! 更强烈的求生欲使少女不要命的将所有可以调动的魔素集结在指尖并喷发出巨大的火焰漩涡—— 奴隶伸出巨掌将手心堵在少女指尖,那恐怖的火焰旋涡就这样直接哑火。 「女巫大人,这是考验吗?」奴隶声音沙哑,同时不解的看着娇小的少女等待回答。 「……?」苏柔困惑的重复着巨人般的奴隶的话语「女巫?」 「先知在半个月前就让我等恭候异世的女巫。」奴隶神色谦卑的递过去一个锦囊解释道「全知的女巫于白昼降临隐私之地,而我等已经恭候多时了。」 「半个月?!」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半个月之前……」 半个月之前,不就是自己穿越来的时候?那先知真的是有本事的傢伙喽? 打开锦囊,少女认真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更是难掩惊异之色,认真的收好纸条入了口袋。 苏柔在做游戏的时候确实听说过晨曦,可游戏里的晨曦只是各地奴隶起义后的统一称号,并不成什么气候,游戏里很快被教会与贵族联手打压下去。 唯一的存在感大概是镇压活动中菲兹受伤,而操纵的主角负责关怀照料一二提升好感度。 最初穿越时的苏柔并没有关注这个多出来的[先知] 认为对方只是游戏里没有提到的、微不足道的神棍炮灰小角色,现在看来说不定真的很有本事。 「我该去哪里找到先知?我……有些话想要问祂。」 自己的穿越与先知究竟有没有关系?为什么剧情会崩坏?自己究竟能不能攻略成功回家……太多……太多问题与疑问积压在脑子里搞得她头大异常。 [嚯嚯嚯——]怀里刚才一动不动的兔子玩偶发出嘲笑的声音[就凭你这卑贱的血肉生命是没有资格面见父亲大人的!] 「……」 烦不烦吶。 少女没好气的掐着兔子玩偶「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群人是友军?!你故意吓唬我的对不对?!」 兔子玩偶挣脱开少女的手,伸展运动着臂膀[谁知道你咋咋唿唿的成那个鬼样子?] 第102页 一人一兔就在众人的围观中唇枪舌战起来,可由于别人听不见兔子的声音,那就是少女跟一个不说话的、舞舞玄玄的兔子玩偶一个劲交流。 活像是精神病犯病现场。 巨大的奴隶恍然大悟,与身边的同伴耳语几句「女巫大人是在跟玩偶大人用巫术交流出去的办法呢!」 「可我听那女的说的话不像是……」 凶神恶煞的奴隶狠狠拍了拍同伴的肩膀,那人险些摔倒「这叫加密的交流!要是被你听出来真正意思,那不就不叫加密了吗?」 「也说不定是什么召唤仪式哇!我听说有的种族就靠舞蹈召唤神明附身!!」地精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大堆「你看那玩偶兔子就在那里动来动去,说不定已经被哪位神明附身了!」 而后双手微合做出膜拜姿势。 「好像有道理诶。」唯一神智清醒的人原本狐疑的神色也变得信了三分,小心翼翼的靠近手舞足蹈的少女小声问「大人?」 这里还有人啊。 苏柔恍然大悟,脸上满是尴尬之色。兔子玩偶的话只有她一人听见,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刚才…… 有的人还活着,但实际上她早死了。 第42章 fourteen 无人知晓先知的真容, 即使是与祂共事过的黑暗教会成员也表明十二年来从未见过这位绅士摘下面具。 但很多人也有过这样的评价,向来冷静克制、似乎对凡世缺乏兴趣的先知,面具下是火热的、疯狂的内里, 祂对自己供奉服侍的黑暗神毫无敬仰, 甚至公开表示神明只是用来提供力量的容器,这些学说与思想更是被人们私下里大为推崇。 [双神只不过是比我们更早领悟法则的凡人……既然同为凡人, 那我辈的命运就绝不是祂们随手摆弄取悦的玩具……] 在很早之前菲兹就在神学院发现了这样的异·端言论,虽然极力控住局面,依旧难以阻挡学生们对于晨曦先知的追捧。 他们就像是被魔鬼蛊惑的可怜虫一般将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奉为圭臬,如蝗虫过境般侵蚀着同窗的思想—— 可菲兹清楚的明白, 人与神明有着怎样大的差距。二十四年前圣女薇薇安凭着私意扭曲神旨,将「抢夺月桂树」的旨意改为「保护月桂树」——哪怕老师是光明神在人间传播福音的半神圣女,可依旧抵不过来自神明的愤怒。 除了神明的发怒惩处, 还有什么会导致半神身陨? 正是为了避免更多人惹怒神明,他才会坐镇神学院, 同时对不洁的异·端执行火刑—— 「你根本不知道你反对的是什么,你以为你的行为很高尚、很了不起、很具有前沿性?你在送你的信仰者去死,」传教士的手有些发抖却因为面具吸力极大迟迟揭不开, 「那群孩子还很年轻,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构建的美好世界吸引。」 绅士没有动弹,而是安静的「注视」着菲兹 [拜读过您的大作后,在下与您神交已久] 目光似乎洞穿时光,祂不急不忙的将戴着手铐的手上抬握住那颤抖的手腕 [神学院曾经最「叛逆」的学生、如今蒙蔽双眼附庸高层的校长大人——究竟还要自我欺骗多久?] 被刻意隐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三言两语挑在眼前。 每个少年人或许都有他们自我意识过分突出的时候, 又被称作「叛逆期」, 而现在清冷自持着称的校长——叛逆期尤其长。 十岁时被薇薇安发掘天赋的菲兹作为学院至今以来唯一一个平民出身的鬼才妖孽,少年时期的菲兹不但面瘫,甚至傲慢叛逆到一个令人头疼的程度。 最为突出的特徵就是, 由于教会的祈祷需要花大价钱,所以他格外讨厌教会高层。 旁人的讨厌只是嘴上说说或是写下来罢,而具有实干主义精神的菲兹选择在教皇在都城演讲讲座时当众提问撂高层面子,每一个问题都激进到令人辨无可辨的程度。 完全是将光明教会的脸皮放在地上踩,气的那位肥胖的教皇先生当时甚至绷不住假笑着的脸命令骑士把菲兹当众击杀。 这件事还是薇薇安给他压下去的。 前一秒认错,后一秒将问题汇总成了一本书,首页就加粗笔迹总结[教会高层那群肥猪没有任何用处,教众应该摒弃教会的环节,通过自身祈祷直接沟通吾主……] 认错了,道歉了,下次还犯,仗着头铁来回在教皇秃秃的头顶蹦迪热舞。 但凡当年收敛一二,教皇也不会对他恨的牙痒痒这么多年,动不动就会以「教会资金紧张」缩减甚至停下学院经费。 思绪渐渐飘远,飘到钱那里又强行被菲兹警惕的拉了回来。 「你在拖时间?没用的。」 绅士嘆息着摇头,同时那戴着手铐的手从指尖开始化作大片的蔷薇花瓣——菲兹见势不对,马上用力将面具掀开—— 传教士纯黑色的眼睛睁开直勾勾盯着面具下的真容 ,与此同时燕尾服绅士的全身上下加快消散为花瓣的速度,二人置身在日出时的朝阳下被艷红的花瓣风暴包围,场面看上去圣洁中又带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先知的手哪怕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上面的冷意,刺骨的寒冷感透过指肚传到中枢,在消散后手腕上的手铐瞬间扣在菲兹的另一只手腕处。 蔷薇的花瓣倒是常温,轻柔的擦过菲兹的手背后落在地上转眼枯萎。 第103页 重新闭上眼睛的传教士左手拿着唯一被留下的瓷白面具,置身在满地枯萎的蔷薇中久久不能言语。 面具是冷的,一丝温度也无,也许它的主人本身就是冷血的傢伙。 先知的脸在面具揭开前就已经消散殆尽,菲兹什么也没看见。 传教士轻声呵了声,附身从密密麻麻的枯萎花瓣中敏锐的捡起一根银色丝线。 原来是傀儡啊,祂根本就没有亲自出手。 这样的傀儡,究竟会有多少呢? 苦恼的传教士用拇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揉着揉着眉心皱的更甚,他垂首将戴着手铐被紧紧捆在一起的手腕甩了甩。 挣不开,果然很结实。 本来是要通过把自己和先知绑定捆住对方,现在到成了自己双手戴上手铐被困。 忠诚的传教士缓慢的抬头,耀眼的光辉打在额发上映出颜色淡淡的影子。 捏着面具的手指兀地缩紧——他一定要抓住这位邪恶的伪神,亲手把这罪恶之源杀掉。 站在传教士身后的白髮圣子上前接下那面具与丝线,并没有发言触怒此时心情不甚愉悦的老师,反而心中满是淡淡的茫然感。 歷任的圣子/圣女都是光明神的一半神魂所化降临人间,因此他们的身体与灵魂都应属于神明,要终身不嫁侍奉吾主。 他是教会的圣子,也是威森三世的唯一子嗣,皮诺特的合法继承人。 可一夜时间,自己就在教会对王室的妥协下突然多出一位未婚妻。 不,也许并不是什么妥协。 光明教会的圣子是最为听从教皇话语的工具,因为教皇是神明话语的人间传递者—— 这样的工具最适合做皮诺特的新王,这样教会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获取国家全部的税金。 可是……他,真的[爱]着这位相识不过半月的少女吗?真的有勇气摒弃光明神选择这样的未婚妻……? 「亚当,你还在为未婚妻的事情苦恼么?」对情感极为敏锐的菲兹率先发现弟子的失落感,回首安慰道「你放心,如果不是出自你个人的意愿的话,我觉不允许王室、教会或者什么别的势力把你卷进去——」 「是的,老师。」 * 被救援的苏柔全程都是晕乎乎的,心情是落起落起落起起,大悲大喜险些要把她一波送走。 要是没有半个月来被好感度折磨的强大心脏,苏柔大概率是会嘎嘣一下抽过去没了。 她大概是了解到先知要把她塑造成一个不可捉摸的巫女来震慑这群奴隶的事情——就是与对方的高光想法截然相反的表现方式罢。 从高大尚不可侵犯的傲慢巫女,改成了跳、大、神的神经病女巫……问题应该不大吧……?? 苏柔理了理游戏里的经验,很快带着众人从这群奴隶们挖的七扭八拐的地道中选择了一个最为合适的出口挖了出去。 被玩偶兔子顶在头顶的苏柔被第一个顶出洞口,灰头土脸的少女摇头甩去尘埃,一眼就看见她哥歪头睁着那双无辜的、好奇的、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她,好像看见什么稀有物种。 嘿,真稀奇,还有跳着大神螺旋钻出来的地鼠……啊tui,美少女诶。 大抵是自己看错了,下一秒那眼睛里明明饱含着关怀之色,含着眼泪道「小柔,你,受苦啦!」 情感之真切,令人动容万分。 「我没事。」少女一见苏城,所有的紧绷感全然放下,用力往青年身上一扑,感慨万分喊「哥——」 我想死你了还没说出来,就被咽了回去。 因为苏城横跳过去完美躲避少女的熊抱。 浑身是土的怪力少女,万一把自己扑在地上扑骨折了怎么办。 这脆皮的身体可经受不住这么大力气。 塑料兄妹间没有亲情,有的只是永无止境的伤害。 苏柔:??? 扑空落地吃土的少女正要抱怨,就看着她哥一边拿袖子抹眼泪,一边手指诡异的扭曲弹动着,好似是得了帕金森。 怕刺激病情,苏柔小声问「哥,你没事吧?」 「没事。」苏城把所有注意力全放在傀儡上与另一边的菲兹对峙,五感极力做到同步,于是随口煳弄苏柔了句「这是哥哥使出魔法的独特姿势!」 似乎是沉浸了般,青年不光手势诡异,连脚都前前后后的踩点着,好似是触电的可怜孩子。 苏柔死有所感,紧紧盯着苏城的舞蹈动作。 学会了,以后装神弄鬼的时候就这么跳,能煳弄一个是一个。 此时的苏城还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给人设是高贵优雅/天真无邪/坚韧不拔的游戏女主造成了怎样大的影响。 原本应该一边浑身亮闪闪一边念动咒语的高雅女神,变成了群魔乱舞集于一身的女神经。 这样的说法似乎在未来女巫的支持者眼中是错误狂妄的——但大体上在苏城眼里无甚差别。 舞了一会儿的苏城长吁出声恢復正常,而另一边的事情也终于尘埃落定。 体型与长相更似少年的青年人蹲下身子,示意摔倒的少女上来「我背你走。」 看了眼那孱弱的身躯,少女莫名停顿了一会儿「还是扶着我走……」 「走的话会很疼的,」青年的声音淡淡的,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上来。」 第104页 被背着的少女小心翼翼的贴在兄长不算宽的肩头,看着一颠一颠着往前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样子,忽是哑笑出来。 什么啊,背不动还非要逞能。 就像是那只粉毛兔子,嘴里说着是买泰迪熊的赠品——实际上是抓了一上午的娃娃机抓到的。 背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左思右想想不到答案,疲惫的她干脆放空大脑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而被抛在坑底的兔子被一干人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随感激情码字……qwq 感谢在2021-07-08 16:58:46~2021-07-09 19:0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瑜宸doris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fifteen 奴隶场事件尘埃落定后, 以奥利特家族为首的老牌以奴隶买卖为生的贵族家族在斗争中逐渐处下风,在反奴隶法通过后更是彻底断了财路,要么吃老底私下买卖, 要么忍痛转型向其它产业转移。 其中获利最大的「幸运儿」自然当属苏氏兄妹, 谁不知道「义弟」与「义妹」只是美化后的说法——可却正是贵族中心口不宣的称谓让二人捡了大便宜,原家主「身陨」却无一直系亲属, 由皮诺特法律规定二人自然而然凭藉「亲属」的身份继承了整个家族。 一个曾经近乎称霸全国的大家族哪怕现在已经衰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剩下的资产也够一座大城市挥霍十年,现在全成了两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的囊中之物。 或许不该称唿为「小角色」, 毕竟兄长是大陆有名的杂志主编,妹妹是圣子大人的未婚妻。 财,名, 势——无数人奋斗半生的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苏氏兄妹获得。 酸而眼红的人自然不少,但更多人呈观望暗嘲态度。如小儿捧玉于乱世, 那么大笔的财富自然有宵小之徒惦记,迟早会被别人哄骗走。 尤其新家主是一个少有的笨蛋好心肠,即位后就频繁出入慈善会向教会做慈善, 一捐就是大笔财产,还将慈善心得定期连载在《fire》杂志上——一个月后就连市井小儿都知道,这位常常施粥布善的大善人给慈善会捐去大半家财。 哪个身处高层的人不知道光明教会教皇的无耻与贪婪?所谓的慈善会只是他藉机贪财的藉口罢了,不会有一分钱用在教众身上。 只有大傻瓜才会相信光明教皇办的慈善会的公正性,皮诺特的税款有大半流进了教皇的大肚子, 就连白色丝绸的长袍都布满榨尽民脂民膏的七色宝石。 但那笑眯眯的慈祥样子, 煳弄一个没什么见识的贵族宠物倒是绰绰有余。 教皇不动声色拨动着权杖,实际是数在数青年带来的大笔「捐款」,「孩子, 你的慷慨与善良令人动容,吾主将会保佑你死后进入神国的。」 「我,我只是也想为那群恢復平民籍的奴隶们可以好好生活尽一份力,」半低首的青年推了推镜框,腼腆的微笑着「如果要进入神国的话,为慈善费心费力的教皇大人一定会先我一步进的吧?」 闻言,教皇莫名顿了顿,眯起眼睛打量青年确实没有阴阳怪气的样子,满眼尽是濡沫之色。 没受过正统教育的贱民说起话来都古怪的要命。 看着青年身后管家手里拿的提箱,忍下心里的不快感,教皇整理好表情,好似混不在意的岔开话题「是的,我相信,大家都会在主的仁慈恩典下升入神国。」 两人又客套来往几句啰嗦的场面话,最后青年微笑示意管家把提箱放在教皇身前的「捐款箱」里。 教皇那张肥的大脸笑容满面的送走青年与管家,而后心满意足的掂了掂重量,宝贝的把它抱在怀里。 笨蛋。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好人?当然,说实话,他巴不得天下多点这样的傻瓜——原本还在想怎么哄骗着苏城把钱给他,结果都不用他哄,青年傻乎乎的自己把钱送来了。 刚开始确实是警惕的,但送了好几次都没有什么事,教皇自然光明正大的把这笔捐款当做私人财产。 这么好的事情自然不能让自己独占,教皇还是很「慷慨」的,经常把这位「钱口袋」带去各个假慈善会,而天真的青年自然很顺心意的捐款,不光如此还唿吁自己的学生与读者一起捐—— 简直是教皇的财神爷。 至于如果那群愚蠢的捐款人最后发现这场闹剧的真相后,会如何愤怒对待最后身无分文的青年……自然不在教皇的考虑范围内。 他是教皇,自然不会有人近前找他的不痛快,到时候苏城就是最好的愤怒泄洪口。 走到门外的苏城半回头就看见教皇嘴角的笑意。 对方似乎没发现自己还没走,或许说已经混不在乎,因为苏城所拥有的财产已经三三两两快要捐没了,就算发现慈善不对劲也已经太晚。 自然而然没看见青年嘴角同样是微微上扬的,也透着一股阴险。 回头后青年又恢復昔日那种温和无害的表情,缓慢的向前走着。他穿着家主穿的白色礼服,胸前却佩戴一朵粉色蔷薇,与那淡粉色的唇颜色极为相近。 古典的东方美与西式白色礼服被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却没有一丝违和感。 第105页 他仍是向前走着,并没有如其他贵族老爷那样坐上舒服华贵的马车,路过许多熟悉的人还会腼腆的点头打招唿。 多为平民,也有刚刚转为平民身份的奴隶,有的是他杂志的忠实粉丝,有的受过他的恩惠救助度过难关。 光明教会此次的行动还是很顺从民意的,而这位奥利特家族新家主的行径更是将平民对光明教会的好感提到极致。 教会内部也有很多人赞美教皇的仁慈,把整个光明教会架在一个极高的吹捧点上,说是顶峰也不为过。 可越在高峰,摔下来越惨。 虽然现在教皇阁下浑不在意这些事情,甚至要把脏水泼在可怜的苏城身上……但谁知道后来会怎么样呢。 这样想着,青年的笑容更真实了些。 「您似乎很愉快。」 身后的管家恭敬的站在青年身后三寸距离守护,眼中划过一抹忧虑。 新家主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太天真了,短短一个月就败光了奥利特家族大半财产……管家看苏城的眼神有的时候就像看败坏先人家财的败家子。 「是呀,」青年笑的格外灿烂「可以帮上更多的人真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如果所有转为平民的奴隶们都可以自由而有尊严的生活,就算让我重新回归以前受飢挨饿的日子也无所谓。」 自由而有尊严么…… 管家依旧是长相严肃的老爷子模样,可内心却被这句话轻微触动。 他长嘆一声,由衷赞美道「您可真是……太善良了。」 但他还是「冷酷」的表示路边糕点不能吃,因为苏城已经有蛀牙了。 事实上,身为管家不该多说与多管这些东西的,按照皮诺特贵族的潜规则也不该距离如此之近,而是应该更远的保持距离,可是…… 忽然间就想起来一个月前的事情来。 当时刚上任的青年忽然拉住身后距离很远的管家的手,一起往前走着。管家试着挣了挣,面色惶恐,「公爵大人?这,这不合礼数……」 「有什么礼不礼的?管家先生也是人,而人呢,在一个水平线上走路又有什么不对的?」青年顿了顿,眉眼弯弯「您以前不也是和我一个水平线走的?现在您不在我身边走,我不习惯呀。」 管家还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诡辩,皱眉说「道「可是……」」 「那您就在我身后三寸的位置好不好?」 再推辞就是失职。 「……是。」 回归心神,年迈的管家更为恭敬的服侍于青年身后。 青年的嘴巴喋喋不休的说着,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说起来,《fire》的第一篇故事就是根据您曾经给我讲的睡前故事改编的喔,真了不起呀,您故事里的那位奴隶先生的经歷真是跌宕起伏。」 故事里平凡的奴隶一路逆袭,每次遇到挫折时都会有贵人相助—— 「可为什么最后的结局却是丧身龙口呢?」 管家的步子微微一顿,而后平静道「那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 怎么能单纯用「虚构」来形容呢。 在做黑暗教会大主教的时候苏城就对管家的故事耳熟能详,与故事里的那位奴隶的逆袭人生无所差别,作为昔日的黑暗教会高层最后却选择做曾对他有恩的奥利特家族管家。 说起来,算是苏城的「前辈」了。 或许不该说是因为奥利特家族对他有恩而做的管家——而是因为威森三世对他有恩才在奥利特家族做暗子才对。 威森三世的恩情就是那头把他灵魂都要吞掉的巨龙,捨弃所有多余的怜悯心全心全意做那枚致命的一子。 他所效忠的最终也只有威森三世。 「小柔最近还是那么忙吗?」 「是的,」想起另一位更不靠谱的家主,管家的眉头纹更重了「苏柔小姐今天也很忙。」 管家不大清楚,为什么之前看起来还很正常的少女在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时会高喊「果然,这个垃圾游戏氪金才是王道!」并经常带着大笔资金去给圣子阁下买小裙子以及……大半夜的不回家,带着钱去神学院找校长。 这些东西都不太好深思,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就应该对主人的多情瑕疵视而不见,哪怕对方的行为已经完全颠覆了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理解。 家族的两个家主全是散财童子,管家觉得奥利特迟早要完。 「唔,可是我好想吃小柔上回做的糕点呜……」青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委屈「小柔究竟去哪里了呀?」 管家决定牢牢捍卫家主的天真与善良,坚决不然对方知道他的妹妹此时「脚踏两条船」的事情,并表示自己也可以做糕点——为了堵住青年的嘴,管家一口气做了三大盘。 浑然忘记自己刚才还阻止蛀牙的青年买糕点来的。 等待糕点的青年乖巧的趴在桌子上,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管家爷爷,准备好去夜精灵领地的包裹了吗?」 「早已备好行李,」管家将糕点端在桌上,细心的为青年脖领处围上纸巾避免弄脏衣服「不过真的不等小柔小姐一起……?」」 「不行,」青年用叉子插在一小块奶油糕点上,慢条斯理塞入嘴中「我现在就想去那里救助那群因为风暴影响生活困难的夜精灵——如果可以为黛安娜冕下分忧一二是再好不过的。」 第106页 自然是真话,但是这只是其中较靠后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他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了。 [系统提醒:角色苏城务必死于三天后] 第44章 sixteen 当——当——当!! 砍刀在砍在人骨上面, 每一次碰撞都带有钝器相击的声音,在狭小的地下室里尤其明显,如果不是墙壁隔音良好, 必然会有学生报告给菲兹反映。 地下室虽然狭小, 但医疗用具却应有尽有——换一种角度看起来倒更像是审讯室。 正中央是一架铁床,上面有固定四肢的枷锁, 铁床角是各种型号的刀与钳子。 十四岁的少年却穿着深红的礼裙,白色的长髮随意披在肩头,伴随着大幅度提起砍刀的动作原本聚拢些的头髮就会散开。 亚当很熟练的用砍刀砍断被锁在铁床上的生物的四肢,从关节处整齐砍下。接着顺手拿起旁边的小刀割开生物心口处的皮肤划开, 血红色的血肉被一点点片掉,露出里面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 他很认真,连额头的汗都没有时间去擦, 只是仔细观察上面每道血管—— 身后的少女提着那种英伦风格的小灯,安静的等待着亚当今日的工作完毕。 「唿——」良久后他放下小刀, 露出肉眼可见的沮丧之色「果然还是找不到教典里说的神明恩赐的生命孔。」 苏柔将提灯放在铁床上,宽慰的拍了拍亚当的肩膀。 第一次看见解剖的苏柔也吓了一大跳,但发现亚当解剖的是腐·尸并了解前因后果后, 又莫名的安心下来。 解剖死人以探求人体内部虽然在大陆人看来是违背人性、亵渎亡灵的异·端行为,但苏柔作为现代人对解剖的牴触与厌恶感到比其他人包容许多。 只要解剖的不是活人,那就不是丧心病狂。 「你是第二个对我的行为认同包容的人,」亚当的手按在刚才解剖出的伤口处,缓缓的渗出白色的魔素, 很快构建成治疗术式把四分五裂的尸·体恢復如初「如果不是祂, 我大抵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少女疑惑「第一个是谁?」 这个世界还有认可用死人来解剖的人吗?亚当在这个时代堪称「疯狂」的行为居然也有人认可肯定? 要知道,在现在人们的观念里,解剖是魔鬼的行径, 解剖者都要被架在火刑架上烧死—— 亚当冒了多大风险坚持解剖探查人体内部自是不必言说,哪怕他是教会圣子,事情一旦暴露也是必死无疑。 「是一位……从未见过面的先生。」 亚当含煳其词把话题扯到一边「今天的解剖虽然没有找到生命孔,但更清晰的发现了治疗术的运行规律……魔素通过血管流动,像是粘合剂一样敷在伤口处……而后再生复制身体其他表层结构……」 密密麻麻的各种专业词彙炸的人脑子疼,苏柔很快就忘记什么先生了,而后若有所思问「你说的生命孔究竟是什么?」 「教典上有记载,灵魂与身体由一根穿过生命孔的线连接,一旦那根线断裂,灵魂就会脱离身体。」亚当慢慢解释,「如你所见,我在通过解剖寻找被剩下的生命孔。」 「假使寻找到生命孔的位置,就可以用魔素连接灵魂于身体,从而达到[永生]的状态……」 苏柔:「……」 作为一个现代人,可以很轻而易举的告诉亚当人的身体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生命孔。 什么生命孔啊这种不科学的东西,都是教会胡诌出来的骗人的吧? 少女幽幽的嘆了口气,还是没有把这些东西告诉亚当。首先是自己根本没办法解释出来为什么自己是如此确信,其次则是因为…… 给这位探寻[治癒]办法的少年一线希望。 追究起光明教会圣子的起源,自然要从光明神的诞生说起。在光暗双神封神前,世界是由一群先天神明所治理管控。先天神明,即世界诞生之初就存在的神明,祂们拥有决定性的强大力量,凭藉自己的心意肆意创造种族并让它们互相争斗来比拼高下。 整个大陆是神明们的游戏场,而各大种族则是神明们对弈的棋子。 值得一说的是,人类,其实是神明创造出的「食粮」——他们没有利爪,没有尖牙,体内没有魔素。弱小而脆弱的人类,就连一场感冒都会夺去生命—— 可就是这样弱小的人类中却出现了两个异类,他们聪明好学,善用工具,以种种奇招率领人类以弱胜强,甚至二人以人躯封神改变法则,赐予人类使用魔法的资格。 这两人,即为光明神与黑暗神,也是大陆现在普遍的信仰神。 据说光暗双神曾与先天神明们有过激烈的斗争,最后以先天神明沉睡的结局落幕。那场战斗波及到大陆后,许多强大的种族如龙族、巨人族……通通灭绝,就连精灵族也只剩下夜精灵一脉,万族凋灭后人类却渐露锋芒,凭藉魔法、凭藉智慧成为大陆霸主。 那场战斗光暗双神也同样损伤惨重,黑暗神从此坠入深渊不出,而光明神的魂魄则陷入轮迴,如今的光明神只是一个只具身体的空壳子,没有自我思想意识,只是单纯的将人们的祈祷与信仰吸收并转化为魔素的机器罢了。 歷任的光明圣子/圣女,就是光明神的灵魂转世。 虽然没有光明神的记忆,但他们却天生受光明魔素的喜爱,是学习光明系魔法的不世天才。 第107页 但亚当则是一个「例外」。 他的灵魂是不完整的,所以发色才是与歷任圣子不同的白色。 失去一半的灵魂是怎样的感受?亚当本人很难描绘,明明自己有着喜怒哀乐,记忆上也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但他就是清楚的知道那种空·虚感,那种浑身上下似乎缺少什么的感觉…… 而由于灵魂的缺失,自己将会相当短命。 光明教会的治疗术是局限于身体,可对灵魂的修復却毫无用处,这也是为什么亚当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解剖冒险寻找「生命孔」了。 如果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大概率会在十八岁前死去。 亚当紧了紧自己的裙子带,觉得那缺失的灵魂似乎圆满许多。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但他把这归功于另一半灵魂的问题——自己的另一半灵魂一定是个变·态,不然为什么对于穿小裙子有这样大的满足感? 他一边心里抱怨难受着,一边从胸前掏出一个大桃子拿干净的刀扒了皮放入口中,又顺手把另一个桃子扔给现在为他提供尸·体来解剖的新家主之一的苏柔。 [亚当好感度提升,目前好感度:90] 少女满脸黑线的捧着那还温热的桃子,想起之前亚当曾跟她抱怨的那些话,话里话外就是她哥变·态居然穿女装—— 一时居然分不清她哥和亚当究竟谁才是女装大佬。 她清了清嗓子,「以后,你的所有裙子和化妆品我都包了。」 「你在侮辱我吗?」少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不满「我可以自己挣钱,教堂也有补贴……」 [亚当好感度+5] 苏柔:「……」 口是心非的小白脸呵,想让富婆包养就要大声说出来。 收敛心思,苏柔露出笑意,上前牵住少年的手「可我就想给你花钱呀,我们不是好同学(姐妹)?」而后,充分模仿她哥楚楚可怜的模样「难道你要拒绝我(的钱)吗亚当?」 推拒再三无果,少年终于嘟囔了声,「好吧,那我之后还你。」 [亚当好感度+1] 呵。 男人啊,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想要的紧。 氪金的魅力就在于此了吧?想当年自己费死费活做糕点这群狗东西没一个吃的,最后全被她哥一个人打包吃光。 氪金之后,她在送第一个小裙裙的时候,亚当的好感度就直线坐飞机的速度上升…… 说起氪金的好处,另一个给苏柔直观感受的就是校长的好感度。 夜黑风高夜,不要问为什么白天不去,问就是白天教堂有发疯的黛安娜守着,而自己又不能让亚当护送自己。 废话,未婚妻在未婚夫的陪伴下去给别的男人送礼,这玩意合适吗? 于是苏柔就每天大半夜去校长办公室夜·袭……啊呸,给校长送钱去。 小墨镜一戴,谁都不爱,提着手提箱潇潇洒洒往办公室一迈,把钱往桌子上piapiapia一拍,菲兹万年不动的好感度就涨了。 如今都涨到[93]的数值,比亚当还夸张。 师徒间推拒的口气不能说不同,只能说一模一样;最后真香的表情也一模一样。 他们真的不是父子么。 至于攻略对象小奥利特…… 啊,有这个人吗?他不是死了吗? [请宿主不要逃避困难,小奥利特好感度:0] 苏柔陷入沉思片刻,而后放飞自我再一次选择无视。 [请宿主重视起来,如果攻略不下小奥利特,宿主将直接被抹杀] 无奈,她只好认命穿上黑色燕尾服,戴上面具偷偷潜入狱牢找小奥利特。 感谢系统,在好感度提升后给了她不少金手指,比如说这个适合偷潜的[瞬移]与[悬浮]。 按照先知的指示,少女飘在小奥利特所在的狱牢的窗口,很快就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力—— 小奥利特的双眼近乎喋血。 然后慢慢摘下面具。 [小奥利特好感度+10] [小奥利特好感度-80] [小奥利特好感度+40] …… 对方的好感度如同坐过山车般起伏不定,看起来让人胆战心惊。 这比自己刚来的时候还要刺激一万倍。 先知不会,在坑她……? 戴好面具的少女冷汗津津,勉强稳定着心神。 最后一锤定音—— [小奥利特好感付度:99] 瞬移回卧室的少女一下子瘫倒在床上,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架空概念,生命孔 第45章 eighteen 夜精灵的聚集地名为【阿黛尔】, 位于皮诺特国版图的西南角,三面环山,一面面海, 气候终年温和湿润, 自夜精灵的先祖们移居至此就再也没有改变过栖息地。 距离位处国家中心的国都还是很远的,如果光靠步行哪怕不吃不喝不睡也需要足足一个月时间, 恐怕也只有资藏丰富的奥利特家族疯狂耗费巨额的传送捲轴做到半天时间抵达此地。 【阿黛尔】占地面积很小,仅有一个小城镇的大小,且占地的3/4被一棵高可参天的月桂树占据,夜精灵们则生活在月桂树那密密层层, 交错复杂的粗大树枝上,只有在换取物资时才会从月桂树下来。清晨的阳光洒在月桂树的树冠投射出层层耀眼迷人的光晕,树影斑驳的映在地面, 随着风的吹动会慢慢摇摆,发出「飒飒」的响声。 第108页 奥利特家族特有的马车被一只纯白色的独角兽拉着抵达此地, 接着门被驾车的车夫打开,一只黑色的长筒靴率先点在地面。 穿有便服的青年下车后打量起四周的环境,确实是一处风景宜人的好地方, 似乎这里从未遭受过什么风暴侵袭——可表面的平静与古老下,树枝上每一个木屋都破烂不堪,显然经歷过什么可怕的灾难。 青年弯腰捡起一片落叶,尚为夏日,这棵树却落了满地枯叶。 哪怕再怎样粉饰祥和, 也无法否认这棵树即将死亡的事实。 苏城来此目的有三:其一目的是帮助黛安娜安置子民, 其二是为了调查这棵月桂树。 它太可疑了,二十四年前光明教会与黑暗教会的战争就是围绕这棵月桂树而来。在担任黑暗教会大主教的时候苏城就发现了这一点,特有的教典里记录过黑暗神当年的神旨【抢夺月桂树】——而光明教会当年明面上是【保护月桂树】, 其实换一种角度来看也是在【抢夺】。 它究竟有着什么秘密,值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位神明不惜开战也要得到? 想着想着竟入迷般将手轻轻搭在那枯败的月桂树上,可手刚刚放在上面,唿啸而过的箭矢就擦过鬓角插到地上。 「外来者,滚出去!」 「刽子手家族的走狗,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们的神树!!」 「那群奴隶贩子都是畜.生!」 夜精灵的弓箭手们隐蔽于树上,但每一根从茂密的叶子里探出的箭头都表明了浓重的敌意。 果如传闻一样封闭与排斥外来者。 「奥利特家族已经不再从事奴隶买卖,」青年礼貌的后退三步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此次是来送予诸位救助品的,仅此而已。」 可那群夜精灵的眼神依旧是敌视的,箭尖始终正对着青年不肯移动。苏城一时间很少苦恼,如果是夜晚到来就好了,黛安娜应该可以出来解释一二,现在倒是进退两难。 难道真要在马车里等到夜晚降临,白白浪费一个白天? 「肃静。」 在苏城苦恼之时,熟悉的声音从月桂树上传来。苏城抬头一看,就见月桂树最高层上出现一抹白影,菲兹站在粗壮的树枝上制止了夜精灵们敌对的行为,「他确实是黛安娜冕下请来的贵客,休要做出此等不敬的行径来。」 「以弓箭对着手无寸铁之人是足以令弓箭手蒙羞的行为。」 而后轻飘飘一瞥解释道「我带人过来帮忙,毕竟黛安娜白天发疯需要人制止。」 九星法师的震慑力在此显示出来,有些脾气暴躁的夜精灵刚要反对就被同伴拉住,最后还是悻悻的收好箭。 没有了夜精灵护卫们的阻挠,苏城自然很轻松的爬上去……才怪啊。 其实他真的好不明白,自己和系统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每一次都要登高呢?上一个世界爬山起码还有条小路走,这次却更具恶意的让他爬树—— [请宿主注意言辞,此次事件与系统无关] 懂了,这一次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青年原本白白净净的小脸上变得七彩缤纷,如霓虹灯般闪烁不定,大抵是因为情绪过于激烈导致体内魔素暴动而产生的正常现象。 「」 站在最上面等待的菲兹对这种魔素分布感受尤其直接,虽然是闭着眼睛,但也可以感受到苏城头部如粒子跳动般的魔素轨迹。 上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应该是教皇被自己当年的那篇骂他的言论气的险些晕过去的时候,但这次的感觉似乎有所不同。 「已经安全了,」菲兹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你在等什么?」 「我在等您下来,」苏城颇为幽怨道「我自己上不去,您能扛我上去吗?」 众目睽睽之下,校长义正言辞「这有失学院的尊严。」 「80000金币」 夜精灵们无不譁然,80000金币相当于80000000张纸钞,是整个族群一个月的花销,现在居然如此轻易的就可以得到? 别说是扛他上去,就是给他亲脚趾也可以考虑一二。 众目睽睽之下,校长诡异的顿了顿,最后还是在众人瞩目下冷声驳斥「你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钱,买不了一个人的高尚品格。」 义正言辞的言论将刚才见钱眼开的夜精灵羞愧的无地自容。 什么叫高尚,什么叫出淤泥而不染,这就叫思想高度,普通人这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 青年邪魅一笑,「加一个0」 「……」菲兹的身体不经意绷紧了,由于紧张喉结开始滚动起来。 见菲兹有所动摇,苏城放缓声音道「再加一个0。」 菲兹这边还在天人交战,放空思想,在「钱」与「品格」间疯狂斗争,青年如魔鬼般的话语就传入耳朵「如果现在不同意的话,我就不给了。」 「3……」 校长的额角处滚落一滴汗珠,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扛人虽然不雅观,但那个价钱大抵可以保证学院半年的开销,也就以为自己有半年时间不受教皇那傢伙的逼迫桎梏,怎么想都是划算的。 等到苏城喊2的时候自己就同意好了。 「0!」 青年压根没有喊2,他连1都没有喊——或许根本就是空头支票逗菲兹玩的。 菲兹用魔素感知,脑中就浮现出此时的场景——青年的身影站在一个竹制篮子上,然后被树上的夜精灵提了上去,而后笑呵呵的递给对方一枚金币。 第109页 菲兹的本来就很面瘫的脸上此刻更是低沉失落,像是一只大猫猫垂着耳朵失去了猫生动力。 「别这样幽怨,」青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欢快「我剩下的钱全买救助品了,现在浑身上下也只有那一枚金币。」 「……」菲兹先是无语,而后又是不解「如果我当时立即同意呢?」 「您不是这样的人,」苏城狡黠笑笑「而且,我背着您给学校捐的钱大抵就是这些——本来想给您个惊喜,过两天告诉您的。」 不愧是他,还真敢众目睽睽下开空口支票啊。 菲兹无奈的嘆气,如果是以前的他大抵会训斥苏城吧——但自从得知黛安娜那次的精神崩溃是苏城救下的,对其的偏见倒是少了不少。 如果黛安娜都死去,自己以后想找人一起去给老师扫墓又该找谁呢? 能在冒犯神学院校长、知晓菲兹秘密的前提下与菲兹打好关系,这全是青年个人的努力——他对于学院的热爱、对学生们的关怀、对一些学术观点的精闢见解,都给菲兹以极大的好感。菲兹讨厌的是不学无术之徒,但对苏城这样勤奋好学、积极向上的青年人是持有肯定态度的,甚至不吝惜教导苏城最为正统的大治疗术。 月桂树的枝干很茂密,且结构尤为巧妙,层层交错下居然在那样茂密的叶子里洞藏大块平地,上面建着形形色色的小木屋,是夜精灵们的居所,但此时脏乱不堪,平地上有许多被毁坏的木材,大抵是风暴影响。 抛去在下面看见的平和,上面才是一股炼狱的景象,受伤发病的孩子们依偎在母亲怀里连哭的声音都小的厉害,夜精灵们聚在一起,身上大多挂了彩,有的还生有高热,像是病的要死的样子。菲兹带来的传教士还是不够,治疗术的用处似乎也是寥寥。 自然灾害下的夜精灵族群损失惨重,人身与财产都受到极大损害,也难怪他们刚才如惊弓之鸟般警戒外人进入。 苏城在展现出自己的无害与分发完大批物资后,夜精灵们的眼神明显友善许多:毕竟,一个身着便服、戴着黑色老土眼镜的柔弱青年又会做什么坏事情呢? 他只是想救助群众罢了,是多么善良,多么慷慨,多么无私!比不做实事、肆意贪污的光明教皇好了不知多少倍! 而现在,苏城则很耐心的为伤员实施大治疗术,虽然他的脸色因为魔素耗尽而异常苍白,但依旧一次又一次的、好似不用休息般持续吟唱。 大治疗术的效果是做不了假的,也就是说他真的在强迫自己超强度救人。 刚才怒目相对的夜精灵们纷纷羞愧的低下头来。 几番工作后,青年算是彻底融入了这个族群。他很喜欢小孩子,很快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起许多东西,而青年则耐心的回答着孩子们天马行空的话语。 那是幅极有生机的场面,面容白皙的青年人被孩子们包围着,衰败的、死气沉沉的阿黛尔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他们在废墟上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明媚的笑容,小小的希望之火也慢慢的传递到其他人身上。 菲兹想,这大概就是苏城独一无二的魅力。 他嚣张、傲慢、玩弄人心,但恐怕自己都没有发现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涵养。 小孩子嘁嘁喳喳的像是小鸟,他是怎么融入里面的? 调侃归调侃,向来面无表情的菲兹嘴角却为不可察的翘起,静心偷听小孩子们和苏城的对话,孩子们问的五花八门,有鸟为什么会唱歌,太阳究竟离我们有多远……问题千奇百怪,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孩子们问不出来的。 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问「苏先生,您真的捐了近半家产吗?」 不知道为什么,菲兹下意识感到不妙。 他当然知道青年是怎样天真的认为慈善会的公正性,如果善良的信念被揭露的谎言击碎——究竟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一开始他就该制止的,可教皇却用老师的意愿威胁他「如果慈善会被揭露是假的,那最先提议建立的薇薇安圣女会受到怎样的指责——发疯的平民可不会管圣女是否无辜,你不会想看到老师死后晚节不保吧?」 「当然,」青年把声音放柔「我还唿吁了许多大哥哥大姐姐捐款,一个月前就捐了呢,相信菲兹先生就是来送捐助款的哦。」 不妙感似乎很快就要应验,菲兹立刻上前想制止孩子说话,可还是晚了一步。 「可是大家都说,教皇的慈善会,一分都不会用在大家身上呢。」 第46章 neen 闻言, 青年先是微怔,而后似乎意识到什么,无法接受般张张嘴却吐不出音节, 求助般望向菲兹「校长先生,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饶是再怎样迟钝,小夜精灵也清楚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 讷讷的不肯开口,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夜精灵们也都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高大的中年人想试着说些善意的谎言,可最终败在青年那双澄澈的双眼里,只好半遮掩着回答「我并没有收到护送那笔救助款的通知。」 青年无言, 但菲兹似乎可以共情到青年此时的感受——善心被人利用欺骗,最后被揭发的愤怒与无力感绝对不算好受吧。这样想着,他难掩愧疚之色「如果我……」 如果他当时态度再坚决一点就好了。 第110页 「大家都知道, 就我被蒙在鼓里呀。」青年此时勉强的微笑着,可菲兹宁愿他不要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话, 「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吗?看我如何像一个傻瓜一样往假捐款箱里捐去大半家产?」 确实有很多人是抱有这样的心态故意放任教皇的欺骗行为,或者说乐意看青年身败名裂。 菲兹明白青年此时内心的愤懑,对方并不是贪财之人, 而是恼怒于光明教会高层这种两面的伪君子行径。但菲兹抓住青年手腕,还是试图辩解着什么「即使你再一次穷困潦倒,神学院的大门也将为你敞开,你将永远是学院的教师。」 「松手,」青年一边大步往树木中心走去, 一边用力挣开菲兹的手「我不和骗子做友人。」 一开始的青年就这样横冲直撞的打破菲兹所有心门, 乘胜追击成为他的挚友。 青年此时已经愤怒的听不见任何解释,只是执拗的将菲兹列入隐瞒慈善会真相、想要看他笑话的恶人之一——正是因为真心将菲兹视为朋友,所以才会开玩笑、聊天聊地, 才会愤怒到失去理智。 苏城讨厌背叛。 菲兹此刻更为难受,连忙追上去想要继续解释,却被青年毫不留情甩开。 「砰!」的一声,正中央通往月桂树中心的木门被青年勐地关闭,力度之大完全没有顾及身后的菲兹,关闭的木门就这样砸在对方脸上。 菲兹顾不得治疗,只是极尽克制的轻轻敲门「苏城,不要做什么傻事。让我进门。」 「请放心,校长先生。」青年的声音理智而又克制「我不会做任何危害自己生命健康的事情的,我要写下辩文刊登在杂志上好好责问教会。」顿了顿,又颇为嘲讽道「当然,如果菲兹先生想要告密的话,请随意。」 语气疏离,明明上一刻还在和他开玩笑。 菲兹后退一步,声音掷地有声「我不会做那么卑鄙的事情。」 等啊等,门的另一边迟迟没有声音。 可能是对方再也不愿同他言语了。 由于高傲与冷淡,能和菲兹说得上话的人寥寥,如今竟是又少一个。 传教士握着老师遗留的十字架,沉默的在门口等待着。 作为九星法师,想要探查到苏城此时的情况自然轻而易举,但出于愧疚心理菲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安静的在门口等待着,像是一只被抛弃后窝在主人门口的大猫猫。 但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站在门口,因为送饭的话苏城一感应到门口有菲兹就坚决不肯取饭,菲兹只好坐在树顶等待苏城释怀。 其实解决办法很简单,只需要三个字「对不起」,但出于猫咪的高傲感,菲兹就这样等着青年的怒气散尽与他和好——苏城的脾气很好,应该会原谅他……? 菲兹暗暗下定决心,三天,如果三天苏城都没有释怀的话,他再去道歉。 第一日,苏城用魔法印刷完大量的新期杂志,通过物件传输重点在皮诺特国都传播贩卖,其中以极为锋利的言语揭露批判光明教会,言辞确凿,同时列出自己的捐赠名单要求与教皇当面辩驳。 第二日教皇派人与苏城协商无果,那群人本来恼羞成怒想要来硬的,但碍于菲兹的威势灰熘熘的逃走,同时全大陆的目光都聚焦在第四日的辩论会上,期待着苏城与教皇究竟哪一方会胜利。 第三日苏城回到了国都里的古堡准备次日的辩论稿,夜晚教皇发信函表明自己亲自拜访。 「哥,你真要和光明教会对上啊?」苏柔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惧意,「我是说万一,万一教皇狗急跳墙,那你不是很危险啦?」 青年笑了笑「没关系,管家爷爷很厉害的,不会出任何事情——难道教皇会在我的地盘对我出手吗?」 话是这样说,青年却给少女手心塞入自己的辩论稿「这个交由小柔保管,可是很珍贵的原稿——」而后将对方推出屋子「麻烦小柔把它送到我的卧室,一会儿还有两位客人要来,我不方便离开。」 「过会无论发生了什么,小柔都不要出来。」 不就只有教皇吗?还有一个客人是谁? 少女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拿起手稿「哦」了声就往外走。 不多时肥胖的教皇拄着权杖,与出去的少女擦肩而过进入大厅。 大厅被布置的很有情调美感,可教皇此时完全没有对上面那些珍宝的垂涎,焦躁感快要将他的脑子挤爆。 原本以为温顺老实的青年就算发现真相也会忍气吞声,谁知道实际是一点就炸的炮仗,势要把事情处理的水落石出。 原本他想着以教师职位威胁青年,却被菲兹那个倔骨头一票否决。 潜规则之所以为潜规则,无外乎人们不敢把它放到明面——虽然教皇自己不是很在乎名声,可那些与他交好、也开假慈善会的王室成员,如今已经乱成一锅粥。 如果不想办法压下去这件事,那群王室成员下马前肯定会狠狠咬他一口。 碍于自己有求于人,教皇开口寒暄几句,却见青年桀骜的闭上眼睛也不接话。 与平日的温顺大相迳庭,在教皇脸色难看的要挥袖而去的时候幽幽开口「若真有求于人直说就是,打这么多哑谜,苏某听不大懂。」 撕开伪装的真实令教皇微微皱眉,自己倒是看差了眼——哪里是温顺的仓鼠,明明是朵食人花。 第111页 「我可以把你的捐款全部归还,」教皇的肥脸颤颤巍巍的抖动,满满是肉疼之色,「多补贴你东西也随你开价,只要你明天不出席辩论会。」 时钟嘀嗒嘀嗒的摆动,月上梢头,青年身体后倾靠在椅背,微微眯上眼睛,忽然开口道,「管家先生。」 为青年斟酒的管家莫名手一顿,恭敬的说道「我在,您有什么吩咐?」 青年打着哈欠悠闲回「您过会儿可以动手了。」 而后又在管家耳边耳语几句。 管家先是诧异,而后还是迟疑的点点头,将右边袖子抽出袖箭。 「苏城!」被晾在一边的教皇终于意识到苏城根本没有商量的意思,脸上带着怒气「你说这些有用没用的东西,究竟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青年笑了出来,抽出管家袖箭往教皇处走去,脸色阴森如恶鬼「苏某笑你死到临头不自知!」 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教皇头脑发晕「什么死到临头?」而后又忙是站起来却狼狈的摔在地上,「你要杀我?」 教皇的脸上满是泪涕,加上脸上的油腻感看起来更为噁心,苏城好脾气的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而后把袖箭箭弩递给教皇宽慰道, 「放心,苏某不杀你,那些钱一个金币都不要,全给你——」 教皇半信半疑看着青年,青年却无害的歪了歪头「苏某就是很好奇,二十四年前那次神旨外,光明神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插手人间了?」 虽然没有用言语回答,但教皇眼中满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苏城垂下眼帘,果然如他所想,神明不能主动直接干预人间,只能通过神降或下神旨的方式间接干预——否则教皇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胡作非为。 青年露出了魔鬼的微笑「苏某有一个小请求,您做完就可以走了。」 教皇满脸写满了弱小可怜无助,他好后悔,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来苏城这里游说贿赂「什么请求?」 「您听没听说过栽赃嫁祸啊?」 在那一刻,主僕间形成良好的默契,管家果断选择远程操纵袖箭—— biu! 教皇人傻在那里。 声音刚落,教皇手里的袖箭嗖的一下子刺了出来,他自己什么事没有,结果袖箭正好刺穿青年的心口。 教皇:??? 教皇的手微微颤抖,老脸上满是呲出来沾上的血,他求助的看向在场的另一位幸运观众「你看见了吧?我没杀他,真的!!」 接下来教皇再一次的傻在那里,就看见刚才还好好的管家面无表情砍掉了自己的右手,用平直的语气说着「杀人者,」左手指教皇;又用平直的语气说道「受害者。」左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已经死掉的青年。 教皇被这对主僕气笑了,把手里的箭弩一扔,「你们这是栽赃陷害,是无稽之谈!这么愚蠢的演技,难道还会有人信吗?」 俄而大门被勐的打开,受邀的黛安娜尖叫出声,而后围着教皇踮脚脚转三圈「你杀了苏城!」 「在场的还有那么大一个人呢!」教皇崩溃道「为什么光认定是我啊?!」 「他右手没了,而且箭矢的方向不对。」黛安娜拽住教皇衣领子「你是不是还要说管家的手是自己砍的?」 教皇沉痛的点点头。 夜精灵俯身试了试青年鼻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这一看就是你砍了管家的手!」黛安娜被气笑了,把手里的教皇一扔,「你这是栽赃陷害,是无稽之谈!这么愚蠢的演技,难道还会有人信吗?」 教皇陷入沉思,这话好生耳熟。 他恍然大悟,只有教皇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世界尚未完结。 第47章 twenty 歷史上的许多节点争端都是源于某位重要人物的死亡, 而在大陆后世的歷史书上则将接下来的一系列重大事件的起源点归于奥利特家族新任家主被暗·杀身亡。 新家主苏城不光是家主、公爵,也是当时大陆最为知名的杂志主编,而《fire》上刊登的对光明教会欺诈行为的抨击书居然成了苏城的绝唱, 与苏城留在妹妹手中的辩论遗稿在整个大陆掀起巨大的轰动, 人们纷纷游行要求教会给出说法,严惩真兇。 如果苏城没死的话, 自然不会有这样剧烈的反应,但却正是因为苏城死了,群众才会如此激动——他们中有《fire》的忠实读者,也有受过苏城救助的奴隶, 多为青年,但也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出身低微, 却在此刻为一个从不相识的人挺身而出。 这或许也是平民们的可爱之处,他们此刻毫不避讳护卫们的魔法光球, 围成厚厚的人墙不肯后退半步。 但在教皇眼中恐怕就不是那么可爱了,他这几日忙的简直是焦头烂额,虽然说自己高坐教堂, 愤怒的群众自然根本没有机会近身,可向来不管教会事务的神学院校长、爱好和平与独善其身的夜精灵女王纷纷为苏城讨说法,就连王室那边也举棋不定起来。 教皇懊恼的拍着自己的头顶,一抓又是一大把头髮往下掉。 苏城和苏柔两个兄妹,简直是天生来克他的。 前一个玩命也要来个栽赃陷害, 后一个不知道会什么妖术治好黛安娜的病, 令二十四年前的真相一下子浮出水面。 神附后确实是薇薇安胜了,但光暗教会谁都没有想到,还有第三方势力渔翁得利。 第112页 第三方势力, 即奥利特家族为首的贵族。 而小奥利特在金笼盛宴上所言的第一次合作,正是二十四年前教皇为了排除异己联手奥利特家族抹杀薇薇安,当时的执行者正是管家,他拿着被黑暗神赐福的袖箭干掉在场所有残兵,同时按照老奥利特的吩咐带回半神的身体拿回去研究。 也许是因为种族缘故,黛安娜捡回一条命,但也因为被袖箭上沾有的黑暗神神力而受到诅咒神志不清,连那段记忆都变得血腥恐怖起来,大脑潜意识将那段记忆伪造成了怪物啃食薇薇安身体,最后只剩下头颅的画面。 而伴随着诅咒的解除,那段记忆变得清晰起来,在奥利特家族也发现了相应证据,教皇残害谋·杀薇薇安的消息更加激起许多贵族与王室成员的愤怒,他们都是薇薇安任校长时的学生,自然对这位救苦救难、温柔耐心的校长带有极大的好感,从某种角度薇薇安更是他们师长,一时间平民与王室罕见的达成一致,干掉教皇。 而薇薇安的事情再一次印证苏城也是教皇杀的,教皇连当时是圣女的薇薇安都敢动手,更何况是公爵呢? 要不是苏城请黛安娜晚上过去帮忙修改文稿,恐怕教皇就要杀死管家,把现场伪装一二,呈现出是管家与苏城两败俱伤而死的场面了。 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示威声,教皇再一次头大起来。 怎么就没人信呢?虽然他确实有过前科——联合奥利特家族后面的黑暗教会除掉反对他的前圣女薇薇安,但这一次真的不是他干的啊!!! 教皇委屈,但他不说话。 「严惩教皇!!还死者一个公道!!!」 「把慈善款通通都吐出来!!!」 「懦夫,快下来!下来!!」 教堂的守卫还是很厉害的,更何况有着魔法的力量,想要对付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自然不在话下——可他们很快发现,魔法根本无法逼退这群平民,哪怕受到伤害,治疗术也很快化作流光布满全身,根本奈何不了分毫。 【晨曦】之前大肆宣传众人都可以使用的治疗术,终于在此刻显示出威能——平民们没有武器,不会主动伤人,但同样的,护卫们也没办法伤害到平民,此时双方的位置完全对等,一时间僵持不下。 一名青年护卫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泪流满面,冲着同伴高声唿喊,「我们都是薇薇安校长的学生们,难道就要这样纵容兇手逍遥法外吗?!」 神学院作为光明教会的预备成员培育处,毕业的学生大多会分配到教会工作,而教皇则根据贿赂安排人手,高层多为庸碌无能之辈,有才能的人才则安排为护卫这类的活计。 也就意味着,这群人对教皇并没有多大忠诚,也更能客观的评价教皇行为。 越来越多的护卫放下手中的□□长矛,安静的走入示威的队伍中,眼中的火焰与周围的平民别无二致。 他们高举着火把,与教堂内的护卫里应外合,唿喊如浪潮汹涌。 蚂蚁般渺小的人们此时紧紧的抱团为一起,啃噬着外表华丽、内里腐朽的大船,船上的老爷们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反了,都反了! 教皇狼狈的有些腿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起自己的珍宝们。一箱又一箱的捐助款被放入空间戒指。 谁管他们!只要自己还有这些钱,去哪里不都很好吗?!大不了去一个偏远点的小国做土皇帝……他的眼中又带有无边的希望了。 可那群以下犯上的人就这么放过,教皇的心里面又很生不快,但还是拧开机关,换好衣服从地道跑了出去。 冲破重重关卡的示威者们踹开教皇所在的办公室,却发现教皇早已不见身影——应该是跑掉了,地上满是残留的没有带走的财宝,愤怒的人们退出教堂,将这座耗尽民脂民膏的雄伟建筑用火焰焚烧殆尽。 火光沖天,哪怕教皇已经从地道跑出几里地也能看见,他下意识咽了咽唾液,喃喃低语咒骂「暴·民,他们就是一群暴·民!」 如果不是他自己向来惜命做了这么个地道,恐怕会被这群有了自我思想的疯子撕得粉碎! 不过苏城当时捐的那些慈善款够他挥霍一辈子的了,教皇从空间戒指掏出一个手提箱,打开打算拿出一些好雇辆马车逃跑,就看见里面根本没有一分钱,有的只是腐烂的蔷薇花,散发着恶臭塞满整个箱子。 目瞪口呆的教皇尖叫出来,发了疯般掏出所有的手提箱一个又一个的打开,烂花,烂花,还是烂花……而最后给他的那个终于不是烂花了,教皇颓然的看向那仅剩的一箱纸币。 这些钱够做什么用的?连他一件内衣都买不下来。 虽然说这些钱是普通人一辈子的开销,但被养刁胃口的教皇根本无法忍受那样的生活。 接着教皇目眦欲裂,那仅剩的一箱纸币在他眼皮子底下化作枯萎的蔷薇花,最后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他被耍了,什么被欺骗的无辜善人公爵愤怒写文被杀,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苏城给他的钱全是蔷薇花化作的□□,只是自己太过自信只是把它们放在储物柜不去看——他被骗得彻彻底底!!! 多年骗人慈善的教皇,头一次被别人骗的倾家荡产。 愤怒的血压飙升的教皇恼羞成怒般踹着一个个毫无价值的破手提箱——他还记得第一次青年跟他说的原因「好的手提箱容易被人发现抢夺,这种破破烂烂的就可以安心拿着啦!」 第113页 娘的,现在一想,分明就是对方根本不想让自己最后有用手提箱卖钱的机会! 多狗,多扣门这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教皇因为愤怒发疯的尖叫着,无能狂怒在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如果不是亲眼确定苏城那具身体已经不可能復生,教皇甚至怀疑苏城是在假死玩他。 发泄良久后,他终于气喘吁吁的平静下来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去找那些与自己一起拉苏城入慈善会的亲王们吧,自己不好过,他们此处境时恐怕也不算好,几个人一起想想办法总比一个人乱想强。 * 「唔,今天真的不能吃糖了吗?」 戴着王冠的老人百无聊赖的在王椅撒泼打滚,一幅无赖的老小孩样子。 「不行,」新上任的女官蒂娜严格遵守上一任女官的意见,「再吃的话,您的牙全要掉光了。」 威森三世撇撇嘴,「蒂娜——我好歹是你的亲叔叔哟!」 「您就算是我的亲爷爷,我也绝不会让您吃一颗糖。」 自从苏城死后,那位擅长朗读的黑髮女官sue就辞职回老家,同时推荐了还在读书、但不断越级如今已经破格毕业的蒂娜做新一任的女官。 说是女官,实际上与太子似乎也别无二致,由于老牌贵族洗牌,王室成员因为苏城的事件焦头烂额,就由威森三世亲自处理政务,而蒂娜则在身边耳濡目染,有时还会被委託处理政务。 干净利落的打扮下很难将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雀斑少女联繫到一起,新上任的女官在最初短暂的适应后很快熟悉了高效率的政务处理,如今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 「蒂娜,我已经要老死了——」 蒂娜被这嘱託般的言论吓的微微一惊,刚要出言安慰,就听见老爷子慢条斯理道「难道就连叔叔想要吃糖的愿望你都不肯满足吗?」 「……」这可真是熟悉的味道。 被烦的没有办法的少女只好嘆气不已,最终认命般出去给威森三世找糖块——「就此一次,陛下,我去给您准备低糖的饮料。」 「你觉得她怎么样?」威森三世在少女走远后恢復那无精打采的样子,佝偻着背将下巴支在王杖顶端休息。 他没有说谎,不眠不休在雕塑耗费心血精力的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亏空与生命力的流逝,就像是一个将要熄灭的蜡烛,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寿终正寝。 「蒂娜小姐会是仁慈的君王。」奥利特家族的管家恭敬地从阴影走出,「教皇先生似乎打算为蒂娜小姐加冕来加强自己的正面形象,并自愿卸位给亚当圣子,自己则分封到小地方做男爵。」 这个办法既可以给王室好感,同时也是对平民的一个交代。 「不出所料的话,过一会儿教皇就会过来与您相商禅位一事。」 「这样啊……」威森三世的眼中划过一抹精光,「那就勉为其难的发挥一下老头子的余热吧。」 管家点头称是,而后再一次隐入阴影中守护着威森三世。 他抬眼看着脸上挂满劫后重生希望的教皇先生,又看了看在那里装傻充愣的老国王,默默为教皇哀悼起来。 据他所知,威森三世装傻装的越厉害,坑起人来越狠。 虽然身处敌对势力,但管家还是希望已经只剩头衔的教皇不要被坑的太惨。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感谢在2021-07-13 11:09:34~2021-07-14 10:0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兰萁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浪如玉,坤明似余 5瓶;秋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twenty-one 教皇在走入宫殿的时候认真回想起威森三世是怎样的人。 作为一国之君, 威森三世却毫无国君的恢弘气度,反而更接近于一种市井小民的气质——这大概是因为在王室中他们一脉确实已经落魄良久,威森三世的表兄更是因为好赌而拖累全家入住贫民窟, 而表兄的女儿蒂娜则是完全凭藉个人努力抵达如今的位置。 威森三世是他见过最好摆弄的皇帝傀儡, 没有势力背景,没有个人能力, 就连很多政策都完全依赖于臣子,所以在威森三世表明要封蒂娜为十三王女的时候自己才会来此表明亲自为其加冕。 按理来说,教皇只负责为君王加冕才对,但如今形式不等人, 教皇迫切需要一个公共场合给自己塑造一个较为正面的形象。 算是那个臭丫头好运。 教皇想不到威森三世拒绝的理由,令教皇亲自为一名王女加冕是怎样的殊荣? 他与坐在王座上的老人闲聊几句,就听见均匀的打鼾声, 原来威森三世早就闭上眼睛,下巴拄在权杖上面睡着了, 口水邋遢的从嘴角顺着鬍子流了下来。 教皇不快的出声道「威森陛下。」 「……啊?」老人的嗓子有些干哑,因为睡得太香忍不住在嗓子眼发出「赫赫」的声音,他困惑的半睁着睡眼四处瞧瞧, 最后把目光落在台阶下肥嘟嘟的教皇身上,颤颤巍巍开了口,「老咯老咯——听一会儿就困的受不了,你说什么来的??」 做好低糖饮品的蒂娜也来到大殿里,上前耐心的用手帕为威森三世擦去口水, 而后有佣人服侍着老人洁面。 第114页 「我在说蒂娜王女加冕正式成为皮诺特十三王女的事情——」 「啊, 啊对,十三王女,」威森三世的眼神有些涣散,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的,你接着说。」 「我希望能亲自为王女加冕,以展现光明教会与王室的亲密关系——」 唿噜噜—— 教皇抬头,就见威森三世居然又困的睡着了,难免微微皱眉,正等的要发怒的时候,就见威森三世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妥了。 教皇心中大定,又说了几句赞美君王的奉承话,飘飘然告辞,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事情「威森陛下,今天我——」 「今天没人拜访王宫,」威森三世打了个哈欠,好似刚刚睡醒的模样,「蒂娜,不用记什么来客记录了。」 亲眼确定那笔确实没有动弹,教皇心中更是十拿九稳,再度拜谢后悠闲的从小侧门离开,乘着辆专属的马车去如今与他共患难的那几家王室成员处借住。 等到这件事一完,他就去小国封地做逍遥自在的土皇帝,捞几年民脂民膏,等这件事风波过去再重新向上贿赂攀爬。 看教皇那幅洋洋得意离去的样子,蒂娜放下笔微微蹙眉,「就这样答应他的卑劣请求,令他逍遥法外吗陛下?」 威森三世露出尤为诧异的神色,发出三连疑问,「啊,今天朕答应过什么东西吗?朕刚才不是在睡觉吗?」而后用一种悠闲的语调快活的说着「以及,今天有人拜访王宫吗?」 「……」 骚,真骚。 只要没法证明自己来过王宫,就没法证明威森三世答应过自己什么东西,而唯一的正统证明,被威森三世阻止写下。 蒂娜现在有亿点好奇,几天后的加冕仪式会是怎样的有趣场面。 * 如果说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系统在绑定这个男人前就要扛着数据连夜逃走。 确实完成主系统提醒任务【角色苏城死于三日后】了,但问题是—— 「苏城死于三天后,与我先知有什么关系呵。」 系统乱码并连夜安装大悲咒、静心咒等令自己保持心平气和的音乐,在和苏城谈话的时候日夜播放,防止被苏城某一句话气的数据崩溃。 苏城穿好燕尾服适应起新的身体。 偃师的职业技能——【灵魂赋予】,可以操纵灵魂进入其它身体并保持灵魂不灭,但唯一的缺点是需要时不时的更换身体,如果身体受损程度达到70%,灵魂将被永远囚禁于这具身体,直到灵魂在岁月长河中彻底陨灭为止。 而将原主的灵魂塞入泰迪熊这样的玩偶原理也是如此,但可能是由于原主本身就是偃师家族,原主的灵魂可以在各种玩偶上自主转换,这也就方便了当时兔子玩偶救下苏柔。 摆脱了那具小矮子的身体,苏城顿时觉得视野开阔,神清气爽,没有什么能再阻止他浪的飞起了。之前扮先知的时候还要穿内增高,而现在他苏城已经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他哼着曲儿活动身体每一部位,这具身体应该是木质的人偶,每个关节都十分灵活,这让他更为满意。 太棒了,苏城这样想着,接下刺鸟递过来的铜镜照着自己的脸—— 「?!」 手里的镜子啪的一下子落在地上,碎片洒了满地。 系统当即幸灾乐祸放起了好日子。 那是一张极为卡通画的脸,没有面容的脸上被人用极为粗糙的黑色颜料歪歪斜斜画出五官:双眼大如铜铃,鼻子用一根线表示,鼻孔则是两个不对称的椭圆,嘴巴用红色的番茄酱画出一个大大的弧度,直直划到耳朵的位置。在额心被人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帅字,整体好似是抽象派大师画作。 苏城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谁画的?」 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兔子玩偶举爪「我我我,父亲大人,你觉得好不好看?」 苏城:喵喵喵?!可真他喵是孝死我了。 险些被气哭却流不出眼泪的苏城觉得胸口发闷,只好蹲在地上捂住胸口—— 啊,怎么这么鼓? 儿童画款式的眼睛眨了眨,而后沉默的把手放下探去—— 不鼓起,也不凹陷。 对哦,人偶是没有生理上性别的,只是根据其它特徵展示男女。 毫无疑问,这具身体应该是商城里的女模特人偶。 苏城再一次陷入无边的沉默,「是谁选的这具身体?」 这一次似乎不用回答,苏城清晰的看见刺鸟身上还没来得及摘下标籤的深蓝裙子,上面写着【买模特人偶赠衣服】。 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了。苏城只好戴上瓷白的面具,眼不见心不烦。手杖点地面向两者[你们都没有脑·子吗?] 但凡有点思想,怎么能选这么一具身体呢??? 更令苏城自闭的是,他那两位充满智慧的下属皆是十分老实的点了点头。 刺鸟:「报告主人,没有那种东西,头部里面只有一朵花。」 兔子玩偶:「诶,我好像没有那种负担,里面全是浸满番茄汁的棉花团噢。」 苏城无语的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却发现声音不对,里面也同样是空空如也。 「好耶!」兔子玩偶抚掌喜悦总结,「父亲大人,我们都没有脑袋!」 第115页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苏城觉得自己大概是年岁已高,已经无法融入小孩子们简单的快乐中了。由于没有脑子,苏城想东西的速度也减慢许多,开始认真燃烧灵魂思索起没有脑子究竟有什么好处—— 而在苏城灵魂寄生的系统化作无数小人,忙上忙下的在苏城的灵魂内部奔走灭火。 [干,你别想了!你的灵魂真的燃起来了!] 苏城待机良久,但在两个下属眼里就是他们老谋深算的先知开始沉默的思索着,整个人带着高光,灵魂似乎都迸发着思索的火焰。 系统忙上忙下的连数据都缺失不少,终于找到灭火的好办法,拿起一本不可燃的书打在火焰源头,终于阻止了苏城的自燃行为。 而此时的苏城终于想到了没有脑子的巨大好处——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殭尸给孩子写纸条了! [……呵] 其实系统并不是很想管他,但问题是自己现在和苏城绑定,如果对方灵魂嗝屁自己也会嗝屁。 [宿主最好解释一下自己的违规行为]系统机械的声音顿了顿[你应该直接退出世界结束任务的] 苏城并不慌乱,反而慢条斯理的问起系统【苏柔的攻略进度多少了?】 [……] [任务者的攻略进度为99%,还剩小奥利特的好感度即可到达100%] 【你看,】苏城慢悠悠忽悠起了系统【攻略任务还没有完结,大反派怎么能提前退场呢?肯定要等大反派撮合完男女主角才能光荣退场!】 [可宿主上一次任务中成为后世眼中的正道之光。] 【那不是意外吗?谁知道宋缺那里出现问题?】苏城义正言辞【你放心,苏某保证这一次后世的人提起苏城啊先知啊就哭出来成吗?】 然后他进一步蛊惑道【苏某现在死了,自己不好的一面还没揭露出来呢,那不就直接成为模仿典型的正面人物了?】 系统自然不会被苏城的三言两语改变判断,果断的直接疑问[你要怎么做?] 【苏某看了,那月桂树似乎内部可以连接什么地方,估计是传说中的神国。你想啊,先知上天对上双神,自然会被看破凡人身份,到时候追随先知的人发现被骗了——先知不久从万人追捧的神成了道貌岸然的、不自量力的小丑?】 [……]系统权衡再三[好,下不为例] 而后系统提出问题[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苏城理了理衣衫,确保面具是完全戴好的,[当然是去看看老朋友,拉上对方一起弒神啊] 第49章 twenty—two 教会监狱【审判院】隐蔽的位于神学院地下, 而负责培育新人的神学院校长还有另一个主职称——审判院的审判长,负责审讯与处刑。 审判院地方很大,由一条黑色的长廊通往各个牢房, 牢房里的犯人们有的像是猪狗一般被项圈安在角落, 有的则被倒吊着,还有的则捆在十字架上发出哀嚎声。 地面上是祥和的、美丽的, 而地下则是完全相反的阴森地狱,而在地面闭眼的严肃校长,在审判院则会睁开通体纯黑的眼睛,认真寻找着罪犯的每一处弱点, 以最残忍的刑罚从对方口中掏出想的情报。 白色的高筒靴踩在血坑里溅起血花,他沉默的走到被捆在十字架上金髮青年旁边,教鞭微微抬起对方的下巴。 「阁下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顿了顿「将你从监狱捞出来花了我不少打点——我一向不喜欢浪费金钱。」 几日来的折磨审讯, 平日优雅的青年此时满是颓废的美丽,纤细的臂与腿被粗糙的麻绳绑在冰冷的银色十字架上, 身体的伤口哪怕结痂也会被再次打伤,嵴背被迫挺直,如一只濒死的天鹅。 他那因为多日没有接触阳光的脸已经有些惨白, 是极不健康的颜色,像是中世纪欧洲的吸血鬼,碧蓝色的眼睛也似乎没有从前有神,而是变得有些溃散,这更显示出一种柔弱而病态的美丽。 小奥利特挑眉, 似乎已然忘却自己如今的处境, 也忘记身上那些鞭痕,嗤笑道「你现在的样子未免太狼狈了些——怎么,最近还在宿醉?难道是小情人抛弃你找了别的男人?」 他的话里话外带着明确的讽刺意味——鬼知道他在监狱里听狱卒们的八卦时有多生气——自己的仓鼠, 不,应该是带刺的玫瑰,在自己入狱后顺理成章接过自己的「遗产」,而后把大笔钱投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就像是因为意外被困在深山老林的丈夫千辛万苦回了家,结果发现自己老婆拿着自己留的钱去泡野男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个狠心薄情的青年人呵,上一秒和你言笑晏晏,下一秒就将你推入深渊里万劫不復。 「不扯开话题,」菲兹皱眉,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因为酒精而带着血丝,以审讯的姿态挥鞭打在青年腹部,「我想知道的是,关于黑暗教会的所有在光明教会的奸细与合作者。」 菲兹此时已经因为酒精的麻.痹而有些头脑发涨,力道也很难把握,似乎完全是把眼前的青年当做人体沙包一样,铁质的教鞭狠狠极打在对方腹部,金髮碧眼的儒雅青年当即就因为疼痛感呕吐出来。虽然菲兹即时后退,但还是避免不了在鞋尖沾上一点,当即面无表情的将鞋尖往对方脚腕处的裤脚蹭了蹭。 他微微鞠躬,身上还带有些酒气,「抱歉,忘记给你多餵些清水了。」然后掐住对方的双颊卸下下颔骨,另一只手随手抄起装有餵牲.口的生水的盆直接从青年的脸上倒了下去。 第116页 咕噜噜。 原本还带有几分颓废美的青年此时狼狈异常,额间的碎发被水浇透贴在额头上,连鼻子里都不小心灌了些,水呛到肺里,小奥利特被迫更为悽惨的咳嗽起来。 「咳……咳……,死酒鬼,你发什么疯?!」 金髮的青年低着头咳嗽起来,那双眼睛含着彻骨的寒意。 烛火豆跳动着,微微的光将整间牢房变得朦胧。 雄狮此时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傲慢与冷漠,像是失去支柱般颓然,每次张嘴那嘴里都会吐出葡萄酒的浓厚味道。 自苏城死后菲兹还是头一次放纵自己喝这么多酒,他几天来一直在外人面前保持着平日里的冷静与理智,在晚上就来审判院专心审讯工作。但长久紧绷的弦最终还是持续到今天断掉了。 传教士更为颓然的说「我还没跟他道歉呢……苏城就这么死了。」 「?!」 小奥利特沉默良久,最后冷冷开口「你说什么?」 「我还没跟他道歉……」 「谁他.妈问你这个,我问你谁死了?!」金髮青年的鬓角还有水滴落在肩头,却红着眼睛哑声再次质问,「谁死了?」 「苏城。」传教士的声音很是沉闷,「被刺穿心口,不可能活了。」 闻言,小奥利特狂笑了出来,眼角却滚落着滴滴泪珠。 「活该!!谁杀的?!」金髮青年又哭又笑,情绪激动到了一个极点,几日来的折磨刺激着神经更为兴奋起来,「哈,我给那位好心人放几挂鞭炮,锦旗也行——可怎么能光刺穿心口呢!若是我来,合该让他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你疯了。」传教士喝了口酒,拳头再一次打在青年的腹部,实施暴.力是对付这种半疯非疯的人最好的办法。 可残忍能让疯子屈服吗? 当然——不能,对于小奥利特那不太正常的脑迴路来讲,这简直是极致的喜悦感。 疯癫的笑声迴荡在长廊,连那烛火似乎都被激烈的声波扫荡的即将熄灭似的,下一刻却又坚持着燃起光亮。 血,黑暗,疯狂——所有令人不适的元素就这样在一间小小的审讯室里被融合糅杂成更为混沌的元素。 这是审讯室的日常,也是光明教会最为黑暗的角落。 酒气熏天,似乎两个人全醉了,那酒气就是激发人内心深处「恶」的一面的罪魁祸首。 良久,传教士也终于审讯累的坐在一边的木椅上,而魅魔那顽强的生命力则将伤口一点点快速结痂。 「无能,太无能了。」小奥利特的发疯结束,直视着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哪怕知道我是令尊师身陨的家族的一员,却还是没办法杀死我吗?」 「不用试图激怒我。」 菲兹发泄完后终于恢復冷静,用一种极为平静的目光注视着青年,「只你愿意把与黑暗教会合作过的那些垃圾名单吐露出来,我不介意赐予你仁慈的死亡。」 「……」小奥利特问「为什么一定刨根问底这些东西?知道你在神学院偏安一隅,好好做你的校长——根本用不到这些东西。」 传教士安静的将教鞭重新配在腰间。 神学院的校长用不到这些情报,但新的教皇却很需这个——苏城的死算是彻底击碎了菲兹对教会黑暗面所有的自欺欺人,腐朽需推翻,不能让更多的「苏城」死于光明教会这群垃圾高层手里了。 但他还是冷冷道「与你无关。」而后迈着有力的步子,从寂静昏黑的审讯室迈出,走向一条灯火通明的宽大长廊,「明天我会问你最后一遍——如果还是这样模稜两可的态度,我就拿权杖噼开你的头盖骨——我不想这样做,这样取出的记忆模煳不清,且多为残缺碎片,没办法保证是我需的东西。」 小奥利特安静片刻,忽然开口道「如果我明天告诉你,我能得到什么?」 「一个还算体面的死法。」 传教士走后,审判院重新归于沉寂,只有囚犯们痛苦的、无力的、小声的痛苦呻.吟。 金髮青年身上的伤痕缓慢的开始復原起来——事实上除了弱小的人类,其它种族或多或少都带有强大的自愈能力。 良久,他抬头冷声道「看了那么久的戏看的很开心,先、知、小、姐?」 [怎么会] [在下只是看您确实兴奋的厉害不忍心打搅……玩得还算开心?] 「开心?」小奥利特的声音勐然提高分贝,而后用更冷意的语气说道,「托你的福,还没死就是。」 「如果是来看戏的,那你现在看完了,可以滚了。」 [真冷酷,在下原本以为你会更热切一点呢]先知顿了顿,似乎颇为幸灾乐祸[毕竟,我们可是共享秘密的灵魂好友啊] 「苏城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小奥利特死死盯着眼前的瓷白面具,他知道,下面必然会是苏柔那张娇小可爱的脸。 绅士缓慢的将手杖试探性向前推进,一步步逼向无法动弹、但气势上却硬营造出不害怕的青年,瓷白的面具慢慢贴近,胸部突出的形状已经快撞在青年胸口。 [啊……您猜猜看,猜对了在下可以帮您捏尾巴舒缓欲.望] 「……滚。」 [猜错了,看来您还是自己控制缓解,]先知又缓慢的将上半身后移,遗憾的摇摇头,[苏城的死确实与在下有关] 第117页 小奥利特的瞳孔缩紧,而后自嘲的笑了笑。 「果然是你啊,对亲兄长下手都这么狠。苏——柔?」 果然是完全误会了,不过这样也好,把所有的爱恨强加在任务者身上吧——这样极致的爱恨中才能让这个疯子产生100%的好感度。 苏城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的「看」着被捆在上面的青年,最后用冷酷的话语传达最本真的观念[苏城必须死] 「唔,随便。」小奥利特讽刺道,「那你此次过来,是告诉我,小奥利特必须死?」 [不,在下和您没有什么真正的仇恨,]绅士顿了顿[您压根不是奥利特家族的成员,所以根本不在乎奥利特家族不是吗?] [有什么比你我联手更为有趣的事情?您想解剖在下寻求神力的运转,那为什么不抓一名真正的神明真身实验呢?] 「你自愿做实验对象?」 [当然——不,]绅士用缓慢的文字表达着[两个神明,光暗双神,探寻他们体内的魔素运转比探寻在下的更为有趣] 这个建议确实很诱人,苏城明显看出了小奥利特眉目中的动摇之色,但很快被浓烈的恨意覆盖。 「你说没有真正的仇恨可真是大错特错,你杀了我的父亲。」 [……] [老奥利特应该与您没有血缘关系?] 金髮的青年咬牙切齿,像是把绅士生吞活剥。 「确实没有关系,但我是黑暗教皇的独生子。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的宴会,你指挥刺鸟一口吞掉教皇的脑袋?!」 「所以说——我为什么与一个杀父仇人合作?!」 第50章 twenty—three 确实有些难办——在那次宴会上好像教皇是带了一个青年来的……但自己当时干饭干的太认真, 根本没注意那人的具体长相。 虽然当年自己是大主教,但与教皇那边势力没有太大接触,基本是公事公办, 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一时疏忽, 居然造成今日的局面。 「你不会根本不记得我这个人吧?」哪怕是被捆在十字架上,金髮青年眯起眼睛的样子也有那种如尖刀的锋利感, 「那你之前的戏弄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恶趣味?」 [怎么会,在下自然不会不记得您这个人] 这句话并不是谎言,苏城记得小奥利特这个作为奥利特家主的「人」,与苏城不记得小奥利特这个作为黑暗教皇儿子的「魅魔」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来似乎很可惜……您现在貌似没办法为父亲报仇呢?还是说, 您打算明天被割断喉咙以鬼魂的姿态于在下身边侍奉?] 「……」金髮青年迟迟不语,忽然冷笑着往那瓷白色的面具tui了一口,「狗东西, 你想得美!」 是有些发黄的浓痰,看起来就颇为噁心, 被魅魔出乎意料的吐在绅士的左脸颊的面具处。好脾气的绅士风度翩翩,没有丝毫髮怒的迹象,而是用戴着白色手套的左手慢慢擦干净。 接着, 祂的拇指手套处就满是浓痰,抬臂将其凑到小奥利特的左颊,青年似乎意识到什么,奋力的将头往右边偏去。 「滚开!!女变.态!!」金髮青年惊恐的将头部偏到一边,尽量远离那带着浓痰的手套, 「别碰我, 脏死了,你恶不噁心?!」 可绅士的意志难以动摇,祂故意放慢动作, 让受害者看个真切。浓痰被按在同样的位置,而后绅士慢条斯理的将它抹开一小片。 做完这一切的绅士将拇指按在小奥利特因为紧张而滚动的喉结上下擦了擦,嗓子就挤出「唿噜噜」的声音。喉结是男性极为敏.感的部位,如果按的过分用力,那喉结大抵会被捏碎,而人大抵也会身亡。绅士按喉结的力度把握很好,即不会让小奥利特死亡,又让对方不定期体验窒息感 ,惨白的脸更是因为窒息感而变得微红。祂将指腹的残留唾液全部抹在喉结上面,而后后退。 是很粘稠的感觉,唿在脸部的毛孔上。 刺鼻的、作呕的味道飘散却凝聚在青年鼻尖,他下意识想要呕出来,却因为刚才吐的太多只能干呕,好不容易嗓子眼挤出些酸水,先知却慢条斯理的提醒 [如果呕吐物吐到在下鞋上,就扯掉您的舌头做在下的擦鞋布] 先知的表述虽然云淡风轻,但那一刻小奥利特从来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只好恨恨将酸水咽了回去,怒目圆睁。 「你的羞辱……已经够了吧?混蛋!」 [……唔,]绅士随手从刑架台上拿起一根满是铁刺的鞭子,用鞭尾的那头慢慢梳理小奥利特已经凌乱的金色碎发,最后满意的端详着自己的造物[看起来精神多了] [想不想逃出去?想不想……杀了在下?] 金髮青年舔了舔干裂的唇,双眼迸发出极为寒冷的光「当然,我现在就想把你用蛛网捆好,而后让虫子在你的身体产卵,最后残损破败的残留物成为新生儿的美餐——」 残忍而血腥的发言似乎激怒了温和的绅士,祂挥动鞭子毫不留情的沖十字架上的青年打去,每一根铁刺都尤为锋利,轻轻触碰都会划破皮肤,何况这样沉重的一击——打下去估计就算是魅魔也要吃尽苦头。 啪! 啪!! 啪!!! 绅士用力挥舞了三下鞭子,而后将挂着血肉的鞭子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悠悠然看着地上瘫着的青年[啊,您还好么?] 第118页 原来刚才的三下鞭子是为了打断束缚青年的铁链,可那铁链已经勒进青年的皮肉,在打断的剎那也带出了点血肉。 他的背部虽然衣服还是完整的,原本白色的囚服此时满满都是刺目的血痕——大概是因为十字架里储存的代表光明的神力对黑暗种魅魔的伤害。 十字架是菲兹项鍊挂件的放大版,与挂件相互依存,是前任圣女留下的神物,里面贮藏着半神的部分神力。 漫步上前,绅士的手按在冰冷的十字架上,随意的取出里面储存的神力,接着那十字架就以极快的速度化为灰烬。 而后祂低头问[您还能站起来吗?——如果您想爬着和在下一起走,请允许在下去找一个合适的狗项圈] 小奥利特美目圆睁,露出浓烈的不满与怨恨。 看来对方似乎并不想当一只可爱的小狗,苏城对此感到十分惋惜。于是身体微微下蹲将趴在地上难以动弹的青年抱起扛在肩上,好像是在扛一袋砖头。 [快走吧,菲兹先生大概已经发现了——嗯?] 绅士明显感觉到肩上的青年似乎在咬着什么东西,连忙将他的头对向自己,用力撬开他的嘴—— 果然里面满是鲜血,舌头处的伤痕还在流血,明显是被牙齿咬过——他在咬舌自尽。 [……] 从青年的眼神里,绅士明显读出下面的意思「被你带回去羞辱,还不如我现在咬舌自尽」。 [在下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也对羞辱玩弄你没有任何兴趣] 小奥利特明显是不信的,只是更为用力的扭动身体试图挣脱绅士的掌控,牙齿努力闭合试图继续咬舌。 没有办法,绅士只好随手将左手手套摘下,团成一团塞入金髮青年嘴中,撬开铁门扛着小奥利特往外面奔跑。 由于菲兹已经察觉自己的存在,现在整个长廊都是危险的,随意走上两步都满是箭矢机关,更别提不知道什么时候菲兹自己就会在前面堵截。 白色的魔素在空气中凝结为极度密集的剑刃、光矢,或者是魔法球的形状,在整个只有一条路的宽阔长廊爆炸着。 轰隆的声响将周围的一切都带的震动起来,不时有碎石从上面滚落砸的人灰头土脸,绅士一边挥舞从地下面生长出的藤蔓将威胁力大的石块击飞,一边手飞快触摸那些剑刃,令蔷薇种子附身在上面并飞快生长,令那群东西自生自灭。 [真是……麻烦死了] 绅士的面具已经带有丝丝裂痕,身上更是破破烂烂 。在肩上的小奥利特此时情况也不算好,虚弱的趴在对方肩上,支支吾吾的被堵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模煳不清的音节。 小奥利特如蚕虫般扭动身体,同时舌头用力顶在手套上试图把手套顶出去。 手套没有汗水的咸湿味,可堵满整张嘴的感觉依旧是很难受的,刺激的令人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刚刚吐出一点儿,绅士有所察觉般狠狠打在他的身上[敢吐出来,在下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唔唔(混蛋)!!」 蔷薇花开遍整个长廊,在扭曲的藤蔓与光剑中绅士飞快奔走。如太阳般耀眼刺目的光明将整个长廊归于白光,而轰轰烈烈的爆炸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眼睛和耳朵都难以作为的情况下,几乎很难分辨自己身在何方,只好凭藉感觉向远处奔跑,时不时还会被石头绊的踉跄,很快整个人变得格外狼狈。 刚才还在一而再再而三找死的青年忽然安静下来,湿湿的水花浸在绅士肩头,祂有所察觉,在危险中半是玩笑道 [如果你这是吐清水在在下身上,那就不追究你这次的无礼了] 小奥利特不明白绅士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他。 财产、权力、地位……这些东西早就离小奥利特远去,他从奴隶王国的帝王变为别人眼中的奴隶,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值得对方利用。 几经周折,他们终于走过堪称没有尽头的长廊,到达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墙处。 此时他们的身上已经满是伤痕,虽然绅士没有流血,但大概也应该是疼的。 祂随手布下一道厚厚的藤蔓墙,将后面追击的光剑阻拦住,同时将青年放在另一边肩膀上固定好。 [其实,在下是带你出去接受审判与死刑的] 「那不还是一个死吗?」小奥利特用手扣出手套,颇为自嘲道,「你又何必费这么大功夫救我?」 [你那骯脏的性命是用来接受法律审判的,不该浪费在别人的私刑上面] 真是个古怪的、死板的怪人。 不过似乎这样才是让他屡屡吃瘪、解放全国奴隶的先知呢。 「疯子,」小奥利特又重复着自己的评价,「疯子。」 除了疯子,谁会为一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奴隶放弃大主教的优渥生活,选择冒险杀死黑暗主教、并与神明为敌? [承蒙夸奖] 祂这句话似乎带着愉悦,同时抓住梯.子向上慢慢攀爬。铁质的杆子很滑,稍不留神就会滑下去——更别提此时祂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只好放慢步伐爬着。 苏城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直觉,这一路确实困难重重,可却始终没见到菲兹身影。 一步,一步,虽然很慢,但极为平稳,最后终于到了出口的暗门处,伸手用力顶开! 外面新鲜的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让人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刚刚探出头,就被什么东西砸在脑袋上。 第119页 刺啦! 是玻璃制的葡萄酒瓶,砸在头上的剎那就碎裂开来,碎裂的玻璃渣划开已经裂开的面具,同时里面的葡萄酒霎时洒在绅士的脸上—— 是模煳不清的、粘稠混乱的黑色,像是被水泼洒后的浓妆,但没有鲜血流出。 可这些菲兹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传教士又饮了一口深紫色的葡萄酒,步伐很乱的走到暗门前,低头看着绅士此时狼狈的用一只手抓着最上面的铁桿的模样,然后凝成一道光剑,直接顺着对方的手腕砍了下去。 轰! 没有鲜血,但那只已经脱离身体的手还牢牢抓着铁桿不放。 传教士眼底满是幽深感,直直看着落在最底层的两人——绅士抱着小奥利特自愿成为对方的背垫,四肢已经因为极大的冲击力扭曲着,大概是骨裂了。 酒精已经令传教士大脑极度不清醒了——恍恍惚惚他竟是将小奥利特底下的绅士看做是苏城那张脸,于是心底的无名怒火勐地涌起,将整瓶葡萄酒对准两人倒了下去。 咕嘟嘟—— 本来就狼狈异常的两人更为狼狈。 醉酒的菲兹心底怒火没有丝毫消减,晕晕乎乎的站起身子,随意打了个极为响亮的响指。 轰——轰——轰——! 长廊内的无数光剑从里到外依次爆炸,囚犯们的哀嚎声都被那轰鸣声遮掩,整座位于学院内的教堂正下方的审判院就此化为废墟,同时地上的景象也不算好,此时因为地底的动盪,地面开裂,显然是无法支撑上面的教堂—— 「艹!」 绅士终于无法保持风度,愤怒的用仅剩的手沖菲兹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可那个死醉鬼已经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估计过会会被压在废墟底下——但凭藉对方强大的身体素质,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小奥利特虽然有下面的绅士垫着,但此时也是浑身剧痛,手臂诡异的弯曲变形。他冷着脸生生将手臂掰了回去,然后抬头看向在坍塌的审判院。 「现在大抵上是都出不去了,你的审判计划彻底泡汤。」 [哈——哈——] 绅士此时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镇定悠闲,如同死狗一般瘫在地上喘气,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对方还没有死。 身旁是白瓷碎片,是祂的面具。 这大概是对方的一个化身——化身的痛苦也会传达至神明身上吗?小奥利特将其扶起,上半身靠在墙壁处一起等待死亡。 绅士休息一会,掌心覆盖在青年手掌,[不,在下可以现在审判你,根据如今的律法审判你] 「……随便,」在这样即将死亡的情况下,小奥利特居然哑声失笑起来,终于恢復平日里的戏嚯神色,「那就劳烦法官大人尽快判决我这个罪人喔。」 现在大概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以供正规的流程行事,绅士理了理衣服,极快的讲了几句法庭开场白,而后直接列举出小奥利特的罪过。 [莱恩·奥利特,奴隶贩卖的企业家,奥利特家族地下角斗场的幕后操纵者……你的行径违背人文精神与皮诺特第七版律法准则第3721条……] 一口气说完这些东西确实有些困难,尤其此时灰尘已经布满整个底层,空气变得极为浑浊,绅士干咳几声,那已经消散模煳的红色简笔画嘴唇似乎微微提起。 [你可认罪?] 「当然,我认罪。」 金髮的青年颓然的靠在墙壁上,开始回忆起从前的那些奴隶们的事情—— 事实上他并没有多大的愧疚感,因为他的生活就是如此,奴隶只是赚钱的工具,而钱则是向上爬的工具,但此时面对如此认真的绅士他还是选择说出了那句认罪。 被审判者也许并不会有内心深处的悔改,但审判并不是为了要加害者立地成佛,而是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不过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大抵是不会做一名奴隶贩子了——像先知这样的「疯子」应该不止一个,被缠上什么的也太难办了。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有和死囚一起赴死的审判员。」 [没办法,道德感需要,]面对死亡,重伤的绅士以一种分外从容的态度休息着,[你可以选择一种自己喜欢的死法,小蜘蛛] 小奥利特痴痴笑了出来,望着那已经被点燃的藤蔓墙壁,眼中倒映出沖天的火光。 「一起?」 [啊……随便你吧。]绅士对于被小奥利特抱起的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牴触感,反而任由对方抱起自己一步一步往火焰深处走去。 滚烫的热浪让人头脑发晕,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因为热度而扭曲起来,青年脸上泛着红晕,不知道是因为被火烤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火焰试探性的触碰后很快攀附着皮肤点燃起来,将人皮肤下的脂肪缓慢作为燃烧物燃尽,那种疼痛感令人生不如死——在失去皮肤与脂肪的保护后,人的肉与神经暴露在火焰中被肆意舔舐,这样持续性的疼痛将刺激大脑清醒,令你清楚你自己是在被燃烧的。 疼痛感令小奥利特的身体下意识想要逃离,可大脑却拼命叫嚣操纵身体不要动,因为那个人就在自己的怀里。 他是知道的,其实只是死亡时间的早晚而已,但还是希望能令对方的死亡在自己后面一点点,被自己保护一点点。 金髮的青年燃烧的已经不像样子,微微低头靠近同样被点燃的绅士。 第120页 也许……真正的对方还在什么地方逍遥吧。 他想起许多年前那个与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的黑衣主教,对方戴着瓷白面具,手指夹着花枝,将蔷薇一朵朵摆在花瓶里,目空一切的在创造与修剪。 神智已经极度昏沉了,大脑唯一处理的信息就是好疼,有的地方连骨头都已经开始被烧黑—— 可他还是莫名的对怀里灵魂也许早就离开的人偶说着 「晚安,主教先生。」 而后,神学院内最伟岸的建筑就此彻底塌陷。 * 疼痛,有的只有麻木的疼痛感,好像身体已经四分五裂一般—— 小奥利特疲倦的睁眼,就被五花八门的七色纸条喷在脸上,他随手一抓,红红绿绿的纸条上满满都是欢迎致辞。 这是哪里……天国吗?还是地狱? 他警惕的四下张望,却发现这就是一间十分干净整洁的小屋子,窗台上还放置有一盆绿植,看起来生机勃勃。 被什么人救了吗? 小奥利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很清楚那样的烧伤就连大治疗术都很难让他起死回生,除非有光明教会的九星法师当场愿意一命换一命。 但在场的不就只有菲兹那个醉鬼,他怎么可能……?不,还有一名九星法师……也许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先知!先知你在哪里?!」 小奥利特的声音难掩焦虑,他踉踉跄跄从床上爬起,焦灼的打开房间门—— 然后面无表情嫌弃的把门关了上去。 客厅里披着红绿被单的满脸儿童画的商场女模特人偶在跟着打节拍的兔子玩偶节奏为无头女·尸缝头。 小奥利特惊悚的将手放在胸口,是平坦的,扭头看向旁边的镜子,里面映射的是一个商场男模特人偶,脸上用黑笔画着竖着的两条短直线做眼睛,一个点做鼻子,横着的一条线做嘴巴——虽然也很简略,但比门外那张脸要正常不少。 放镜子的桌子上有根羽毛笔,他干脆擦掉线条五官,按照自己之前的模样认真画了出来。虽然看上去依旧没有之前那种美感,但配上一头金色长髮还是很耐看的。 衣服是简单的平民蓝色布衫,摸起来有些粗糙,但也比门外那个诡异的人偶好的多。 虽然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小奥利特觉得很知足,他起码比门外的女人偶情况好了不知几百倍。 幸福有时就来源于这种对比。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復心情,小奥利特推开大门,就见刚才的疯人偶此时披着红绿色的床单遮住身体,沖他微微点头示意。 「……先知呢?」他注视着三个不太正常的傢伙,露出深深的忧虑。 晨曦还真是什么杂碎垃圾都收是吗?这么多年没有被灭绝大概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奇蹟了。 [咳咳咳咳,恭喜您的新生!]见对方四处寻找,就是不往女人偶身上看,苏城干脆乖乖巧巧举手手,[在下在这里。] 「?」 小奥利特恍恍惚惚指着苏城,露出诧异到不能说话的地步,苏城上前握住对方的手上下摇了摇,[嘿,在下就是先知,欢迎加入晨曦大家庭。说是大家庭,实际上管理层只有在下一个……] 缓了好久才放松心态,小奥利特终于可以将他崇拜半辈子的黑暗教会大主教、屡次令他败北的先知与眼前的人偶对应起来。 面对这张脸,实在很难有倾吐欲。 但好歹同生共死过,他试图用平静的语气扯开话题,「那我们直入主题——你有多少人马对付神明?」 [晨曦是奴隶的集会,所以我们是无数人意志的联合体……] 「直接说,不要卖关子。」 人偶戴上面具,而后歪头摆出一个极为可爱的造型,[由于废奴隶法的颁布,奴隶都变成平民就全退群了,现在整个国家就只有四个晨曦人诶!] 沉默中小奥利特起身,面无表情向门外走去,「对不起,打扰了。」 绅士慢条斯理拉长话语。 [四名晨曦成员——] 祂从一幅扑克牌一张张抽出四张牌,上面印着私人订制的头像。 [第一位,玩偶。] 第一张牌方片k,上面印着憨态可掬的兔子玩偶,似乎没什么稀奇的。 [第二位,女佣。] 第二张牌红桃a,由上下个不同的[刺鸟]构成,上面的金髮圣女做祈祷状,下面的黑髮女佣做着对称的动作,手中握的不是十字架,而是一柄荆棘长剑。 定睛注视上面的圣女,小奥利特似乎意识到什么,微怔着停下脚步。 喜欢蔷薇的圣女……只有一位而已,二十四年前那位半神的天才。 可抽牌还没有结束。 [第三位,国王。] 第三张牌小王,上面是一位衰老的、皮肤松弛的老人,他戴着金色的王冠,手中却执着带血的长剑。 这张脸实在熟悉不过——威森三世,那位骗了所有人的「愚王」,现在这只老狮子还没有露出獠牙,也不知道谁会是杀鸡儆猴的那只猴。 但无可置疑,王将会用他的剑噼开一切阻拦他的东西。 小奥利特已经明白牌的意义了,与扑克牌的规律一致,根据实力、权力、能调动的军事能力决定你是哪一张扑克牌。 抽出的顺序是由小到大,最后一张应该是大王,也就是能调动这一切力量的先知。 第121页 [第四张——] [大王牌] 却是空白。 [如果您愿意加入我们,您就是这张大王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4 16:27:43~2021-07-15 12:0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咩咩咩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江乌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twenty-four 金髮青年眼神阴沉, 似乎要将眼前的绅士打量个透彻,「你认真的?要知道相对其他人而言,如今的我劣势极大。」 [绝对认真]绅士的手指夹着大王牌重新放入纸牌中, 而后优雅的洗牌, 将花面置上,然后摊开, [既然您不肯相信自己的潜力,那就把一切归于命运] [请抽取一张牌] 「命运?」小奥利特失态的捂住额头,自嘲道,「那种东西从来没有眷顾过我, 你应该知道,我的一切都是靠算计、靠阴谋、靠不合法手段窃取的。为了对付你这傢伙,化为小奥利特去你正在对付的奥利特家族取代家主身份, 以及——」 他的神色有些癫狂,大抵是因为之前被打击太大, 或者说在牢里受难太久,此刻内心的负面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请抽取一张牌] 绅士此时并没有丝毫要体贴的样子,只是重复上一句命令, 同时将牌推了推。 客厅里桌明几净,金髮青年与黑髮绅士各自坐在桌子一角持续对立。 为什么这个傢伙确定自己一定会抽一张牌加入晨曦?抛去三张牌,大王牌的抽取概率依旧小的可怜,需要怎样的运气可能抽到? 什么狗屁命运,根本就是骗人的, 万一自己抽取到了「3」或者「4」, 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晨曦的最底层? [请抽取一张牌] 见小奥利特迟迟没有作,绅士再一次催促着,那那副牌也已经被完全推到小奥利特处的桌子边缘, 如果再推就会全部掉下去。 这也就意味着,绅士的耐心如今已经告罄,非要青年此时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不可了。 四周的声音似乎也全部消失了一样,只能听见小奥利特自己因为紧张而产生的「噗通——噗通——」的心跳,他直直看着眼前的牌,花面是深粉色的花纹,令小奥利特有些头晕目眩,此时甚至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额头滚落的汗珠。 54张牌,抛去刚才抽出来的三张牌即为51张,也就是说,抽到大王牌的概率为1/51。 小奥利特闭上眼睛,靠着深唿吸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睁眼后慢慢的从里面随意抽出了从右到左的第13张牌。 13意味一个很不好的数字,象徵着魔鬼,可小奥利特依旧选择了这张牌——在他眼里,眼前这位绅士就是引人堕.落的魔鬼。 他的手指按在这张牌上,轻轻往前面一推推到绅士面前。 [确定是这张牌?] 绅士并不着急掀开,而是将这张牌牢牢压在手掌底下,颇有闲情逸緻的疑问。 而后,祂的另一只手拿起手杖点在从左往右数第13张牌上,[可依在下愚见,这张牌似乎更有可能是大王] 小奥利特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眼前人的每一处作——表情完全遮盖在面具下不可辨别,而作也是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可以供他参考的微作在。 祂在迷惑自己吗?也许手杖下的那张牌才最不可能是大王,反而是最小的一张牌。 不,也许这傢伙说的是真话,为的就是看自己不相信祂而选择别的牌最后痛心疾首恨不得重来的样子。 短短的一句话,将小奥利特彻底拉入自我怀疑的世界,他脸上难掩迟疑,最后看着绅士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绅士收回手杖,然后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您可以相信,也可以不信,但最终的答案还是要靠您自己决定] [毕竟,这道选择题在揭开结果前没有人知道下面的答案] 这样模稜两可的回答更是令小奥利特焦躁不已,他苦恼的十指插入头髮之间,双眼在两张牌间来回移视线。 他尝试着将手指按在绅士指出来的那张牌上面,然后偷偷抬眼瞥一眼绅士的反应;又迟疑的将手指按在之前选的那张牌上,绅士依旧无于衷,好像真的把所有选择权归于他自己。 该死。 小奥利特心里低低骂了句,而后狠下心自暴自弃的抓住先知指的那张牌,随手团了团扔进垃圾桶以避免其干扰他的思维。 「现在,立刻,马上,把我之前选的那张牌掀开。」 看起来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不,应该说已经半个脚踏入深渊。 见状,绅士也就不再逗弄他,而是十指交叉的看向牌。 [……明白了] 金髮青年死死盯着绅士的手,置于桌下的手拳头紧握,肌肉绷紧,全副身心都放在那张牌上面。 天堂……或者地狱。 晨曦的王,或者一败涂地的失败者。 比起小奥利特的紧张,绅士显得从容的多,甚至配合着旁边的兔子玩偶打出的节拍哼着小曲儿,自在极了——手指按在牌靠近自己的那边,这样牌在彻底掀开前就呈现出花面对着小奥利特,正面对着自己的状态。 绅士揭下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下作,将牌扣回,而后慢慢抬头,似乎是怜悯的在注视眼前的青年人。 第122页 猜错了吗? 小奥利特瘫在椅子上,但心口的巨石却已经粉碎,这个答案完全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兔子玩偶终于不再拍手打拍子,似乎也是感受到了此时的沉闷气氛,安静的坐在绅士怀里不弹。此时,绅士的手忽然猝不及防将牌掀开—— 小奥利特随意一瞥,而后不可思议的恢復生命力,那张牌—— 是大王牌! 如果此是不是人偶的构造没被绅士加上泪珠的话,眼睛大概会流出喜极而泣的泪水。 这一局是他赢了。 小奥利特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为兴奋与喜悦,他尽量压抑住此时的心情,然后作为胜利者故作不在意的耸耸肩。 「如你所见,先知。」 [真可惜,居然没有骗到你……]绅士的摇头带有可惜的意味,然后慢慢将所有牌洗好放回纸盒,似乎是失败者在强行挽尊,[总而言之,恭喜。] 金髮青年得意的笑着,恢復往日那目空一切的傲慢感,起身往可以通往外面的大门走去,到了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弯腰捡垃圾桶里那张纸牌的绅士。 「等我出去给你买一幅新牌,旧的就扔掉不要好了。」 胜利者总是高傲的。 望着青年大摇大摆出去的样子,绅士无力扶额,吩咐才被缝好头的刺鸟,[sue,那个蠢货忘记带钱了——你现在熟悉自己的新头了吗?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追上他给他送钱——] 兔子玩偶邀功般跳了跳,举手示意自己也可以去外面帮忙。 [不行,你难道忘记几天前出去结果差点暴露的事情吗?会走路、且有自我思想的玩偶会引起太大轰了]绅士抱住兔子玩偶送回满是玩具的小屋子,那屋子很高,可以一定程度保证兔子玩偶不会自己偷偷熘出去玩[大功臣,你今天将菲兹办公室的女人头颅偷出来给刺鸟用已经很了不起了,接下来就好好休息一下喔?] 另一边的刺鸟已经拿好钱准备出发,却被绅士叫住,祂拿着一个黑色的、带有松紧带的布制项圈为其戴上。 [脖颈处还有缝制的一圈伤疤,那这个遮一遮吧。]绅士顿了顿[如果可以麻烦带回来一件燕尾服,在下受够了披红绿碎花被单遮住身体的日子] 虽然这具身体没什么好遮挡的,就是普通的商场女模特人偶,但也总不能光着给别人留下奇怪的印象。 「……」刺鸟掏出一个大算盘拨弄了一会儿,最后很认真的表明,「主人,我们的活经费大概只能买一副纸牌了。」 [?] [在下不是才捲走了奥利特一半家财?] 「……都用于救助平民与维持晨曦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个月结束我们大概就要露宿荒野。」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绅士无奈的扶额,同时冲刺鸟挥挥手,毫无压力的说,[那就只买那一副纸牌好了,还有,让新人街头卖艺养活我们] 「新人……是指?」 [小奥先生啊。] 刺鸟陷入沉思,最后小声疑问「可是他不是……」 大王牌? 绅士干净利落用行打断刺鸟的话语,只见那手慢慢摊开被团成一团的纸牌。 也是大王牌。 这副特别的牌除了那三张牌外,全是大王牌。 这很符合苏城耍人坑人的典型行为。 刺鸟恍然大悟,绅士从一开始也没有亲口证明小奥利特对于牌大小规则的推测,只是引着对方往自己的坑里跳。 [在下怎么会是牌?]绅士漫不经心将牌烧掉,[k、a、鬼牌……无论再怎样大,也只是人手中的牌而已] 而先知是执牌的人。 * 「唔……」 宿醉的菲兹终于晕晕沉沉醒了过来,头疼的几乎是要裂开——大概是酒精的作用。 自己应该是在小教堂里的办公室喝酒……然后做了什么……好像是用葡萄酒瓶砸了一个从审判院爬上来的傢伙,然后好像看见苏城和小奥利特私、奔……然后他做了什么……只记得有火焰…… 应该是一个情节曲折古怪的梦。 他尝试扶额,却发现右手手臂被石膏紧紧固定住,环顾四周,这里则应该是供教师午休的办公宿舍,而且应该是空闲出来的——因为门上没有挂有私人的姓名标志,且四周除了这张单人床就没有其它家具了。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这个简朴的小屋,看起来也有一丝丝的温馨感。 菲兹撑着床慢慢起身,而后听见屋门嘎吱一身被人打开。 是黛安娜、亚当二人。 「我睡了有多久?」 「足足一个月,」黛安娜率先回答,而后眼中满是忧虑感,「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坐镇的学院教堂居然会完全崩塌,是来了什么危险的傢伙吗?」 「……」菲兹沉默的摇了摇头,「没有。」 只是他酒醉后造成的破坏而已,看来以后要少饮酒了——虽然似乎自己也没有喝多少就是。 「呃……请把它当做是我梦游造成的巨大危害吧,我的朋友。」 随意给出一个不算很棒的提议,菲兹偏头看向一旁为自己倒水的亚当以及他手里的东西,「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除了您梦游毁掉整座学院教堂外,当属今日下午的十三王女加冕典礼,王室里的许多成员大肆宣传此次盛典将由教冕下亲自为其举办加冕礼是一件大事。」亚当将手里的玻璃水杯递给老师,而后恭敬地拿出一只木质的断手「所幸教堂内当时并无其它教师,这个是在暗门处发现的东西……请您过目。」 第123页 菲兹接下断手认真端详良久——断手应该是来自商场里那种廉价的模特人偶,做工并不精细,上面布满了因为爆炸时石头飞溅而产生的划痕。 倒是很难知晓究竟是哪一家店铺,毕竟这种东西从哪里都能找到。 「……又是先知。」 他低头小声呢喃一句,手慢慢摩挲着着木手,「审判院那些死囚们呢?」 「都死于爆炸。」 菲兹脸色未改,但手却像往日一样去摸胸口的银色十字架,那是他一个常做的小作,在自己思考的时候老师的遗物会让他冷静下来,可以更好的思考当前状况。 空的。 十字架早就因为审判院那个与它相连的大十字架陨灭而消散,当时还是醉鬼的他没有丝毫作,反而是愚蠢的喝了一瓶有一瓶的葡萄酒使自己沉醉在酒精里浑浑噩噩。 太不应该了——这种失去约束的感觉是错误的,是懦弱的,是毫无用处的,无论对死者还是对生者,都是极不负责的愚蠢行为,是对人类约束美德的践踏。 身为校长,他毫不犹豫的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以示警戒,嘴角因此而破裂流血,菲兹却操纵体内的魔素缓慢运转,令这种疼痛感深深的镌刻在身上,让它延迟恢復的速度。 「……老师?」 「没什么,只是觉得不能这样衰颓下去了。」菲兹的声音坚定而又冷淡,「既然是本学院的学生加冕礼,身为校长理应无去看看才对。」 黛安娜太了解这位友人的弟子了,倔强的性格既是对方的闪光点,也是对方最大的问题,一旦陷入某个难题就会钻牛角尖,丝毫不知变通。 「菲兹,那种场合的典礼会出席很多要员,如果你因为与教皇的私怨硬要破坏的话——会陷入大麻烦的。」 「不,黛安娜,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苏城不是教皇杀死的呢。」 」 「……你在胡言乱语,我是亲眼见证教皇手里的箭弩射出一支箭,刺穿苏城心口的。」黛安娜的声音有些拔高,「你的意思是,是我在撒谎吗?」 此时的亚当也露出惊讶之色,同时劝慰着此时有些激的黛安娜。 冷静下来的菲兹抬头不急不慢的分析着「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教皇那傢伙的品性,他确实剷除过许多阻挠他的傢伙们,可那多数是僱佣刺客,或者说是借刀杀人,以教皇的性格,会选择亲自手杀人吗?」 「为什么不可能?人的本性难以更改,也许这傢伙真是被逼急了也说不定——深夜,现在的奥利特家族就有三个人,这实在是栽赃嫁祸的好时机——只要他成功伪造一下现场,就会变成是管家为了原主人报復甦家兄妹的纠纷案件。」 菲兹拿起权杖一点点往前走着,「你说的也有道理,可现在有一个问题——管家呢?」 一直做观众的亚当结过话茬,「由于奥利特家族如今彻底落败,财产全部充公,苏柔被安排在神学院继续做教师,而管家则因为威森三世对苏城的偏爱爱屋及乌成为国王的近身管家。」 而后白髮的少年恍然大悟道,「您的意思是除了教皇这一可能,最大的获利者看应该是王室?也就是说这是王室策划的案件?」 菲兹的步子微微一顿,而后摇了摇头。 「最大的获利者只有一位罢了——」 「我们那位最废物的国王陛下,威森三世。」 回首看向两个有些疑惑的人,菲兹的声音淡淡「去看看吧,沉睡那么久的老狮子大抵今天就要『吃人』了。」 * 十三王女加冕的典礼比游戏中蒂娜成王的典礼还要豪华十倍、百倍,西式的水晶装饰品布满了整座大殿,好似是童话电影里的梦幻场景。 每一处地面都被特质丝绸包裹着,踩上去软绵绵的,好像是身处云端之上,其中的奢华恐怕就连传说中神国也不外如是,宴会开场访客进入——来的大多是有权有势的官员或贵族,也有许多是他国的王子贵宾,舒缓的音乐声将每个人的身心放松到极致。觥筹交错,颇有几分热闹在。 这里自然要提及教皇与那几位亲王的功劳,为了洗刷负面影响,他们将这次典礼举办为空前庞大的规模,几乎是面向全大陆开放这次加冕礼的直播活,用人脉网邀请他国贵族前来参会自是不必多言。 可以说,这是连歷代君王加冕都没有的待遇。 苏柔今天穿的是淡蓝色的规整礼服,并没有考虑过什么艷压群芳,夺走宴会主角色彩的想法,她由衷的高兴于友人的成就——蒂娜完全凭藉自身能力在这里一步步夯实,成功抵达如今的位置——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开心。 亚当他们要照顾校长……不然也会来参加这场盛宴,比起一位新的妹妹,亚当显然更重视于朝夕相处的老师。 穿着华丽的、蓬松的红裙少女是整场盛宴众人眼中的焦点,她从容而优雅,谈吐不凡,哪怕在诸位政客面前也毫不露怯,反而游刃有余的处理每一段对话。 谁能想到,这样一团烈焰在不久前还是处于平民窟战战兢兢的小女孩呢? 苏柔肯定,游戏里的蒂娜绝对没有耀眼成这幅样子,游戏里的少女是永不成长的丑小鸭、是满身荆棘、不肯盛放的花朵,在论坛里有很多人分析过这一人物形象,最终给出的评价是一位将一切寄託于主角的寄生虫,虽然很多人挺吃这一对蒂娜完全服从于主角的百合,但苏柔本人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蒂娜。 第124页 蒂娜有着自己的梦想,从一开始偶像薇薇安改为刺鸟,而后又改为陛下上任女官sue,一步步向前迈进脚步。 她沖蹁跹走来的少女举起杯子,里面的葡萄酒因为震而晃,「恭喜你!」 蒂娜举杯与苏柔的相碰,二人又是闲聊了好一会儿,有对未来的规划,有一些趣事或者别的什么,然后蒂娜恋恋不捨的穿梭于下一处。 还真是忙的厉害。 苏柔幽幽轻嘆一口气,果然自己还是不喜欢这么多人的庆典——就好像是被老妈逼着去亲戚聚会听亲戚唠叨一样,都是一样的吵闹,如果不是因为朋友邀请,自己大概率是不会来的。 不过自从兄长死去之后,自己身边似乎安静的过分了,只有偶尔和亚当解剖时会说上一二句话,其余时候似乎也没什么人来找她——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兜兜转转似乎与穿越前没什么不同——不,穿越前起码还能玩游戏。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短短这些日子以来她好像已经习惯生活中有这么一位兄长的存在。 [听见声音也不要出来……] 当时好像是这句话吧。 对方似乎早就知道那次见面很危险,所以才要保护住自己吗…… 苏柔鼻头一酸,眼泪又是莫名其妙的差点掉下来。 笨蛋,笨蛋,笨蛋! 她现在最为怨恨的,是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因为怕浪费仅此一次的存档机会而没有存档,直到苏城死后才意识到危险存在。 少女现在已经很难将这一切看作是「游戏」了,这里的人都是有生命有思想的,哪怕是最下层的百姓也有自己的故事,而一旦死亡即为真正的死亡。 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了吧,她一边想着,一边按下了存档键。 [滴!存档成功!当前存档剩余机会:0] 下一秒少女的神色恍惚起来,而后那双眼睛瞳孔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復聚焦。 那双眼睛所展露的,从一名天真的少女变为沧桑至极的空洞目光,她拿着酒杯,慢慢的靠近自己的朋友。 啪! 酒杯被狠狠砸在桌角,而后玻璃碎掉,她不顾疼痛捡起那锋利的碎片狠狠往蒂娜心口捅去! [滴!读档成功!当前读档剩余机会:0]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忘定时了……我是笨蛋 感谢在2021-07-15 12:00:36~2021-07-16 07:4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twenty-five 人群发出了尖叫声。 身后有些微微的刺痛感, 蒂娜很快冷静下来,先是抓住自己的一个较为尖锐的头饰自慰,而后身体立刻做出反应, 她向前迈出一个安全的距离, 接着回头去看是什么用具。 血红色的残余葡萄酒洒在少女的红色礼裙,使那红色更为鲜艷。 少女的瞳孔微微缩紧, 她的友人双目涣散无光,手中拿着一枝蔷薇。 这是什么情况……魔术,还是别的什么玩笑? 哪怕再怎样自欺欺人,蒂娜还是很清楚, 那双眼睛里带着的杀意是不会错的。 不是什么魔术惊喜,就是一场刺杀。 可究竟是为什么? 或许她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好友已经读档过两次,而现在满脑子是想要干掉自己这个[灾厄源泉]以结束未来发生的[不幸]。 已经有卫兵上前要将手执蔷薇的苏柔收押, 却被宴会的主角示意制止。 「不得无礼,她是被我邀请而来的客人——」红裙的少女做出不在意的慵懒模样, 伸出素手接下那枝被苏柔紧握的蔷薇花枝,「这枝花我很喜欢,谢谢你, 小柔。」 她将蔷薇别在鬓角,轻而易举化解了这场危机。 眼中的一抹忧虑与疑惑被很快压下去,少女又成为那名姿态从容的政客。 铛——铛——铛 和平鸽被僕人们准时放飞于此处,扇动翅膀朝蓝天高飞而去。 蒂娜冲来客们微微颔首致意,长长的红毯处立刻被分开一条通向高台的路。 来客们有商人, 有官员, 有贵族,有王室,连光明教会那位从不出校参与这种典礼的校长也前来凑热闹。可此时所有的焦点都在少女身上。 她比蔷薇娇艷——这位被后世称为[蔷薇女王]的大陆统御者此时才刚刚开启她那波澜壮阔的传奇。 走过长长的阶梯, 高台上按照惯例站着两个人。 一位是国王,一位是教皇。 国王是加冕仪式的见证者,而教皇则作为光明神的代表在蒂娜在发表宣誓后为尘世之人加冕。歷任的王室成员都是如此,它象徵着王权神授与神明的绝对权威。 在教皇加冕礼后,他会挥舞权杖示意鸣十响礼炮表明礼成,整个加冕礼也就会正式结束。 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这个仪式的意义重大,不光是教皇等人洗白的途径,也是光明教会重新夺取民心的好机会。 只要在上面加点「神迹」——比如说王冠里有一点儿小机关,在戴上王冠的剎那将圣光笼罩在少女身上;又或者说在礼炮里加点料,自己挥舞权杖时礼花会放出些「光明神神旨」在直播下传播到整个大陆。 聪明人骗不到,但在这个大众普遍知识水平低下的时代,骗一骗数量最多的平民百姓拥护教皇还是很简单的。 第125页 教皇看着少女的红裙眼中露出一丝不满——虽然说对于其它王室成员的加冕礼没有那么严格,但大多都是穿素色衣服以示禁·欲。 「欢迎各位前来我的加冕礼……」少女沖国王、教皇、来客依次行礼后,双手置于腹部,仪态大方的宣誓,「光明神在上,我在此宣誓——」 「其一,我将永葆慈悲与公正对待每一位国民。」 「其二,我反对任何贪婪、残暴、自私、傲慢、偏见下的不公正行为。」 按理来说,宣誓词仅仅有此两条,可少女的手中却凭空出现一根纯银白色的法杖。 它没有上层那种奢华的宝石装饰,只是由巧夺天工的手艺雕制而出,又似乎是由无数纯粹的魔素构成,旋转型的构造看起来线条极为流畅,逐渐向上盘旋出顶端的五瓣花型,花瓣上坠着纯白色的流光令人难以直视其中光芒。 是那种极具内涵的奢华之美,哪怕是身隔很远,也能感受到其中庞大的魔素。 这是先知的礼物——此刻,它不再单单只是「法杖」,而是——权杖,送予平庸少女重拾信心并登临此地的权杖。 少女高举权杖,声音坚定,掷地有声,「其三,我在此代表吾王予全大陆宣誓,从今以后皮诺特将再无奴隶——!!」 皮诺特的反奴隶法一直以来由于大陆许多地方交通不便,因此传播范围仅仅限于人类的国家,而此次多亏了教皇他们的「努力」,这条消息将彻底引发大陆的奴隶起义。 其实不光是人类会朝希望努力,其他可以独立思考的种族也同样如此,当他们发现大陆上居然有一个废除奴隶的伊甸园,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朝那里迁徙,或者说建立一个也同样没有奴隶的「伊甸园」。 宾客们开始喧闹起来,他们许多不乏是来自还未废除奴隶,或半废除奴隶制,实际上奴隶需要用极大代价转为平民的国家。 他们当然知道如果向皮诺特这样的先例出现会造成怎样的大爆炸效果,甚至一边偷偷在国内压下皮诺特出台反奴隶法的决定,一边私下商议要不要联手把这个「异样的」国家出兵清除——因为自己的国家的奴隶已经有的私自跑去皮诺特做皮诺特国民了。 有人把国家比作人,国民比作人的血液,那皮诺特国的行径大概就是把自己带毒的血连带皮肉通通拿大刀砍掉,而后快乐的拿软刀子将其他国家的烂肉划开,然后吸取里面尚且新鲜的血液自我重生。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一个国家连自己的国民都不愿意待连夜跑去人家国,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形式越演越烈,上层反应过来都快没一半国民。 但问题是,自己的国家根本没有这种壮士断腕的勇气,也没有苏城这样的「人才」在三方势力浪的搞垮贵族、搞蒙教会,独留王室一家独大。 不出台反奴隶法?占国民大半的奴隶表示那自己偷偷熘去皮诺特做人家的国民。 出台反奴隶法?那国内以贩卖奴隶为生的贵族能搞崩王室。 搞中和过度?奴隶还是不买帐。 一时间各国陷入两难的境地。 在场的来宾除了是被教皇几个请来的,大多也是震慑于如今脱胎换骨的皮诺特国国力,没了那些指手画脚的庸才,沧海遗珠终于有机会展示出才华,国家的财力也就蒸蒸日上起来。 而现在皮诺特不光是抽邻国「血液」,现在要抽全大陆的「血液」来壮大自身了。 那就意味着,这个国家已经有极大的包容性与实力吸纳更多国民。 有聪明人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买一个该国国籍了。 但这些与教皇没什么关系了,他现在满心想着为眼前的少女加冕。 终于等到誓言完毕,他满心欢喜的要从管家手中接过王冠,但管家却像见都没见到教皇一样,虽然另一只手安上假肢不太方便,但还是稳稳的向前走着。 「喂!」 碍于现在的场景被全大陆观看,教皇只好小声喂了一声,提醒管家自己在这。 管家充耳不闻,迈着有力的步子将王冠递给似乎在假寐的老人。 「哈——」 老人揉揉眼睛,似乎才睡醒的样子,沖教皇憨厚的笑笑表示歉意,但好似被教皇此时不快的表情吓到了,踉踉跄跄起身「不小心」将王冠亲自戴在少女头上。 王冠是开始发出圣光将少女笼罩了,但这一切都归功于为其加冕的威森三世,与教皇没有半毛钱关系。 蠢货! 教皇心里暗骂,自己辛辛苦苦搞得典礼现在搞砸一半!! 如果不能亲自为十三王女加冕,那他辛辛苦苦一个月干什么?!自娱自乐吗?! 他到没有想过什么「威森三世故意装煳涂搞他」的可能——如果真的在这里搞他搞砸典礼,威森三世如何与那些亲王交代? 算了,还有补救的办法。 教皇平復好心情,接着随机应变说了几句场面话,看似是在祝福十三王女的回归,实际话里话外是在转移焦点,将大众目光转移在十三王女这个正面消息上。 他扫视了一下周围,看起来效果还算不错,众人看自己的目光少了一些敌意与轻视,这是一个好兆头。 干咳了两声,教皇举起权杖,魔素传播出去示意礼炮响起! 礼炮声很大,同时将放出魔素构成象徵不同意义的礼花。 第126页 「碰!」 第一响礼炮,天边渲染出金色的神明虚影。 「我们讴歌和平,光明神带领我们从大陆的底层走向光明的未来。」 「碰!」 第二响礼炮,天边渲染出人类狩猎的形象。 「我们赞美勇气,勇气是我们在这片大地生存的重要因素。」 …… 「碰!」 第六响礼炮将会出现人造的「假神旨」。 事实上,除了二十四年前那个关于夜精灵月桂树的神旨,其他全是教皇的伪造。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会有人求证吗?又或者说,难道会有人上天与神明对峙吗? 教皇抬头看着天空,准备解释「神的旨意」。 ……没有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 他又挥了挥权杖。 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只见远处掀起爆炸的巨浪,位置是那些顽固无用的王室亲王的城堡所在。 亲王们满脸懵比的看着自己家就这么被偷了,然后看着老国王用力抱住教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用一种极为欣慰的语气说道, 「好同志!辛苦你之前受的委屈了!!多亏了你,这次才会这么顺利。」 教皇:?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从某种角度,他确实被洗白了,但看看那些完全把他当无间道、恨不能吃了他的亲王…… 他似乎明白威森三世的处理办法了——自己此时不叫教皇,应该叫老国王立下的活靶子。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晚九二更……周末懒得码字…… 感谢在2021-07-16 07:43:53~2021-07-17 20:3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殇 245瓶;穆雪 5瓶;南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twenty-six 「您好像有些疲惫, 女士。」戴着墨镜的商人优雅的用两指夹住高脚杯的细杆,看着躁动不已的观众席露出玩味的笑容,「您好像对此并不惊讶?」 如果同样的场面看过三次, 到也不会有什么惊讶新奇感, 反而会感到麻木。 第一世界线中苏城的死引发民愤,威森三世藉此机会收拢王权, 十三王女加冕礼后将教会势力逐渐清除权力中心,将国家实力推于顶峰,而继位的十三王女——野心勃勃的蔷薇女王蒂娜则被先知蛊惑建立联合远征军讨伐神明。 不得不说,先知是一位极具洗脑能力的演说家, 祂早就通过演说洗脑了一大批神学院的学生们加入晨曦,这群本该生活顺遂的孩子们沉溺于对方用谎言构成的、没有神明存的美丽世界里,主动踏上先知为了自己野心而建立的不归路上, 成为远征军的主要成员。 可他们还很年轻,苏柔的世界里大概还是上高中的年纪, 就这样因为阴谋家的谎言而白白丧命。 苏柔无法理解,现光明神庇护下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也许很多东西她看来确实也是不合理的,比如说教皇假借光明神的名义行贪婪之事, 比如说贩卖奴隶的贵族被黑暗神庇护,又或者说因为神明的存令人们封闭思想——但至少生活是和平的,大家也都是活着的。 讨伐神明的远征军与亚当领导的护神军队开始对抗,苏柔无法想像亚当与蒂娜两方的战争。这场战争无论是哪一方的胜利对她而言都是无比残酷的,所以蒂娜处做客的她选择逃避, 极力劝说并维持着原先的秩序, 可还是无法阻止远征军的出发,最后决定第一次读档。 第二世界线,苏柔走了亚当路线, 立刻拉上所有不愿意改变的人与要摆脱神明让所有选择由人类自身决定的人对抗,并找到先知讨神的真正目的。 先知才是最大的谎言。 从光明神最后查出的结果得知,根本就没有这位神明,他就是一位欺骗世人、夺取权势的人类,嘴上说着是为了大家的幸福讨伐光明神,实际上是为了自己与神明的私怨。 还没有来得及公之于众,蒂娜干脆直接干掉了自己这块拦路石,后面的剧情自己不太清楚,因为自己死亡直接进行第二次读档。 也就是现这个世界线。 她还沉浸被闺蜜一剑刺心的恐惧感中,当即拿起玻璃杯同样沖蒂娜胸口捅去。只要蒂娜死掉,那就不会有什么讨神远征军。 「谢谢。」苏柔不回答对方的话,神色淡淡的看着高台上的人,虽然没有说什么具体内容,但商人还是很清楚对方说的是把玻璃变成蔷薇的事。 「不客气,」商人温和的笑着,很难想像他通过疯狂却合法的手段将一副牌的钱一个月上翻到了入场典礼的高昂价格,「您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语气温和,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 苏柔刚要摇头,就被塞入一只粉色的玩偶兔子。 很熟悉,是死去的兄长曾送予她的礼物,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先知警告她吗? 掩住微微张开的嘴,苏柔的眼神漂移不定,最后抿唇接下玩偶。 「我可以见见那个人吗?」 她一定要质问先知为什么要这么做,兄长是不是他杀的?以及……撒了那么多谎言,难道先知就不会有一点儿心亏?! 商人不言语,眼神如刀似乎要将她看个透彻,最后摇头微嘆,「原来你不是。」 第127页 「不是什么?」 商人不答,只是想起监狱里苏柔的那张脸。既然她不是先知,为什么要故意扮做先知? 又或者说现的无知模样才是欺骗他? 小奥利特的手微微缩紧。 「你也不要想太多,」身旁的女佣歪了歪头试图熟悉这颗多出来的东西,而后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没有人能猜到主人想什么东西,包括我。」 「但是很明显,你不要试图动那个女孩,」她从阴影走出,「我敢保证,如果你这个有前科的傢伙再对那孩子说一句暗示性的话语,我就拧爆你的狗头。」 「……」小奥利特扫了眼抱着兔子离开的少女,故作不意的耸肩,试图策反刺鸟,「难道你不好奇吗?先知为什么这么看中这孩子……甚至不惜令玩偶24小时贴身保护。」 「说不定可以更好的了解那位大人的意思,以及……」 刺鸟不语,只是用冷冷的眼神对视。 「……好啦好啦,」商人举手做出投降的姿态,语气万分幽怨,「我只是好奇能出主意将新人穿上女僕装去卖咖啡的混蛋究竟有什么秘密。」 * 「啊,阿嚏——!」 苏城敢保证,此时一定有什么人念叨他,因为这个喷嚏又响又长,此时他正以旅人的身份夜精灵聚集区【阿黛尔】做客。 鬼知道他上一次是以怎样的忍耐力装作「我好难过,菲兹你怎么能骗我嘤嘤嘤」的样子躲月桂树中心研究整棵月桂树的奥秘。 苏城趁着夜精灵中午午休的时候偷偷熘去月桂树中心,将黛安娜遗留的半神神力缓慢注入—— 其实自己应该准备的更充分些才好,可是刚才系统提示任务者那边已经读档两次回归,于是当机立断直接出击。 万一,是说万一,其实是不太可能的——他那傻妹妹最后查到了什么得出结论为「她哥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向神明復仇」那可就完蛋了。 从苏柔视角看,这看似是一款亲亲我我的恋爱游戏,实际上它的每一处环节都是迷惑,迷惑「玩家」忘记最初来此的目的。虽然对这两位全程没有怎么出场的神明早有一丝丝怀疑,但刺鸟安上脑袋后所有的剧情才彻底合拢归位。 一道白光将苏城渐渐包裹,那白光里有着奇怪的法阵。他再一次睁眼却并没有看见什么「神国」,而是原主记忆里的……家。 而和白光里法阵一致的巨大法阵则肆虐于家族上空,将已经满是枯草枯木的地方再一次毁灭。 苏城似乎想到什么。 结合目前已知的所有信息推断,苏城才勉强推断出「剧情」之外的真实故事线。 首先故事线真正追溯因该从人神封神说起,暂且将这两位人神称唿为「小光」与「小暗」,两个人封神前是人类这个种族的首领,带领人类摆脱最为低下的地位后,自己也以找到令身体永存的方法【即为治疗术】,出其不意将那些旧神封印或者说是凭藉某种手段干掉。 可这个时候,小光与小暗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 因为凭藉人身封神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用再多的治疗术,最多也只能保证身体不受损害,可灵魂却因为时间的流转终有一日会脱离身体转入轮迴,所以两个人一个选择顺其自然让灵魂远去轮迴,另一个选择身体沉睡于深渊,令教徒献祭大量灵魂以减缓自己灵魂的脱落速度。 直到有一天,他们同时找到了这棵可以通往偃师家族的月桂树,偃师家族可以操纵灵魂,同时将灵魂牢牢用线穿过灵魂上面的「生命孔」以将灵魂身体绑定。可这棵月桂树已经即将衰败,根本无法搭乘他们的力量,只能有一个人可以前往那里得到救助—— 于是就有了24年前那场大战。 最终应该是光明教会的胜利,管家成功干掉了残血的薇薇安等人,但光明教会的后续支援却赶了过来。可小光踏上核心的剎那,旧神们留下的手段却显现出来,法阵识别出光明神神力后立刻毁掉了整个偃师家族,唯一的希望也被彻底毁掉。 原主的兄长大抵是预言到这件事了吧?所以才会急忙将弟弟送出去,因为封闭族人从不出海,也没有什么航海工具,唯一的出海方式就是奴隶贩子的船,可这艘船除了必备的人员物资外,仅仅能带上一个人——原主大概是全族考虑后的结果。时间紧迫,他们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所託非人,看似老实的商人居然会是奴隶贩子。 苏城啧啧不语,而后陷入沉思,旋即露出释然的微笑。 「太好了。」 [好什么?] 「我现努努力想办法趁着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去怼深渊里的黑暗神,」苏城的回答难掩喜色,「你想啊,灭门兇手本质来讲不是光暗双神,而是那些个旧神。只要苏某现提日记一封表明自己是先知,且早就清楚这件事——」 「那他们就算找到线索推断出苏城是先知→苏城是为了报仇忍辱负重欺骗大家,那也因为这一封日记满盘推翻!」 系统觉得这说的也很对,这确实是证明苏城不做人的好办法。于是一人一统共同努力花了好长时间制造出了一本很古老的日记,苏城用学生假期最后一天的笔速上面疯狂补着十四年的日记,一日不差,最后系统负责将其做旧,然后苏城心满意足的将其缩小放入口袋里。 此时的苏城浑然不知,这本日记到成了他所有坏事被推翻的重要物证。 第128页 如今的他怀着喜悦的心情传送去深渊偷黑暗神的家,快乐的用藤蔓遮住整个深渊,而后指尖燃起火焰。 轰! 真男人从不看背后的爆炸。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毕,孩子努力填坑坑,明后天把这个世界完结,下个世界写一篇简单的、不费脑子的…… 提醒:因为作者懒病发作懒得码字,明天十二点发…… 第54章 twenty-seven 绅士掂量了一下手里烧焦的尾巴, 并饶有兴趣的捏了捏上面的小尖尖,顿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果然很管用,用这个成功打开通往深渊的门, 不枉他花费大功夫在小奥利特后顺手揪了下来——其实就算不管用也无甚大碍, 尾巴尖尖捏起来手感真的很不错,当作玩具时不时捏两下很能放松心情。 垂首看着深渊下的一片火海, 苏城干脆席地而坐,等待着光明神的到来。 深渊既然可以容纳黑暗神,那没道理光明神不能从神国降临此地,自己都将祂亲爱的弟弟快要搞了, 对方没有理由不来找他吧? 在那里又玩了一会儿尾巴,忽然间那尾巴像是碰到圣水后开始从上到下的消散为粉末。苏城惋惜片刻,接着头顶上飘来一张羊皮纸, 上面写着【神国入场券】,手刚刚触碰在上面, 入场券就发出耀眼的白光,同时牵扯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从里面伸出无数只纯白色的手将人牵扯进去。 绅士并没有选择挣扎, 而是任由其将自己拽入神国。 隧道的尽头是一扇很能唬人的大门,门的正中央是金色的天平,天平两端空无一物,呈稳定的平直横线态。接着又飘来一张羊皮卷,上面记述着一些问题等待回答, 同时还很贴心的准备了一支羽毛笔。 这就好比是为了检验来者的品质分数什么的东西?苏城暗地揣摩片刻, 而后开始认真端详试题。 【第一题,你和亚当是什么关系?】 当然是师生,苏城刚要落笔, 而后就发现那支笔不受控.制的开始书写出别的字迹。 【女装同好】 苏城缓缓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怎么就女装同好了??? 于此同时,光明神那威严的、满是回音的声音传来解读,「不要试图欺骗你的内心,这支笔将反映出你内心深处的潜意识。」 苏城大抵是了解了,但他还是要吐槽为什么已经么的灵魂的光明神会出这样八卦的题目。 【第二题,你和苏柔是什么关系?】 妥妥是兄妹啊!苏城满怀信心的落笔,结果最后写出来的是—— 【父女】 苏城陷入沉思,并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苏柔她哥兔子玩偶叫他爹,那按照辈分来看他似乎也是苏柔的爹,于是苏城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件事。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题,问题也真正的犀利起来,好像前两道题只是开胃小菜来令人放松警惕。 【第三题,你为什么要以凡人之身欺骗众生弒神?】 答案可以有很多,或者说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一个确切而标准的答案。 无论是自己还是原主,为什么非要做反派?为什么非要做这些众人眼中的「坏事情」? 系统威胁?兴趣使然?又或者说大家天生坏种,其性本恶? 不,这都不是正确的答案—— 十四年来原主残留的那些充盈的感情与那些记忆始终影响着苏城,使他真真正正融入这个不算完美的世界,以双眼观摩这片大陆所有的不公与黑暗。 在神明的纵容与贵族的支持下,奴隶贩卖成了这片大陆合法的存在,压迫与欺凌始终于此地生根发芽,苏城曾见过许多活不下去的平民将嗷嗷待哺的幼儿卖给奴隶贩子,也在投身黑暗教会前看见过乞丐组织为了让孩子们吸引更多善人的注意力在炎热的夏日打断其双腿丢到街上乞讨要饭。 可这些都是这个世界的一角,是在自己再次进入奥利特家族过上舒服日子后也无法忽视的存在。 苏城总有着这样的信心——如果原主没有选择让自己接手的话,他本人恐怕也会为了改变这样的世界奋斗一生。 可要改变这样的世界,光凭藉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需要让更多已经麻木的人们意识到自己身处不公并努力反抗,这也就有了后来的【晨曦】。 而现在,他要清除掉那群上层束缚人们最后一层枷锁——假借神明的威势肆意收着超额的上供的傢伙们,将失去一直以来的倚靠;而平民们也不会在那样束手束脚担心什么神明降临的处罚。 心神慨然之间,苏城当即放下羽毛笔做了篇陈词激昂的反对压迫的演讲,语气之慷慨,内容之洗脑更是被苏城发挥到了极致。 总结下来,大抵就是另一版本的「全世界受压迫的人们快站起来」。 「咯崩」几声,天平内部似乎有齿轮机关在疯狂转动,而后天平缓慢的向一段倾斜,上面写着两个字「请进」。 霎时掌声雷动,宛如滔天巨浪,似乎令整个神国都受到震盪,绅士微微欠身鞠躬表明演讲结束。 而后苏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四周空无一人,哪来的这样大的掌声? 而后他抬眼一瞧,神情瞬间恍惚无比。 而后用万分深沉的语调对脑子里的系统传达出以下信息。 第129页 [苏某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您老人家想先听哪一个?] 【……】系统虽然是一个统,但它此时也好像是有了人类的第六感般,整个系统内的每一个数据都在颤抖,【那,那我们先谈谈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光明神那个老.鳖.三坑我,刚才从我踏入此地的时候就将这里的一切直播到了全大陆。] 也就是说,苏城已经凭藉刚才那一通的演讲成功洗白了自己所有的黑点,而更绝望的是,那里面的许多话是系统帮忙参量查找的。 什么叫折了夫人又赔兵啊!这个大抵就这么叫。 它不该贪心的,它当时就该直截了当强行抽取苏城灵魂退出此世界,那也不用受到现在的打击。 如果系统是一个碳基生物,它此刻应该已经无法承受住这样的致命打击,如一位被小三逼入家里的脆弱正室「嘎」的一下子抽过去。 可是它不是,它好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抽过去,体内的软体已经开始帮助它cpu降温,令它时刻保持冷静与平和的心态。 【那么请问宿主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目前他们得出来的结论是我是苏柔她爹,苏城是先知这件事情并没有暴露。] 绅士不动声色的将衣襟往里面拉了拉,证明自己一定会捂好小马甲的,自认为露出邪魅冷酷的淡淡微笑。 [你放心,就算光明神严刑拷打,苏某的嘴巴也不会吐出半个字!] 系统:…… 不不不,以它对苏城的了解,大概也就是一顿饭的事,灌醉了后特好说话。 于是系统干脆化成了一只仓鼠,蹲在苏城的灵魂深处自暴自弃嗑起瓜子看戏。 此时直播已经结束,苏城为了向光明神表明自己不是好欺负的,咬紧牙关单手握住大门的一端用尽全身力气往外面一拽要进去—— 没拽开。 什么意思,是下马威吗? 苏城冷笑着将魔素集中于双手,双手的拉力立刻提升百倍不止,气沉丹田发出一声低吼!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份力量开始扭动成空洞的漩涡,从里面飘逸出来的魔素洒在地面上就开出一朵又一朵的硕大蔷薇,绅士青筋暴起的剎那勐地将大门拆了下来! 两边门如同是哑铃般被绅士分别提在双手上,他面露轻蔑的将它们往后一扔,接住它们的白云就分外有弹性的下凹,然后再某一个节点弹了起来。 绅士拍了拍双手上的灰尘,而后大摇大摆(划去)向里面走去。 正中央是一座极为神圣的纯白大教堂,从某个角度看,不,是从所有角度看——无论是哥德式的尖顶还是对称式的整体,都是学院里那座教堂的翻版,周围也开着一样的蔷薇花,只不过学院的花多为粉红色,可此地的蔷薇花却是清一色的纯白,就连花蕊也全部是不带一丝尘埃的纯白。 神情恍惚间,苏城好像真的是回到神学院,自己也似乎应该还在里面做教师才对。 也许下一刻里面就会走出来校长、黛安娜还有其它同事…… 不,这是不可能的。 苏城很清楚自己并不在神学院,此地是光明神的神国,那些在照顾花儿的也不是学院里那些熟悉的园丁,而是一群面无表情、机械工作着的天使。 他们根本不看自己一眼,只是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手上的工作,目不斜视的像是……失去灵魂的人偶。 试图交流无果后,苏城只好往教堂的门走去。 试着拉了拉,还是没拉开,刚要重复上一个动作,结果光明神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这两个门是需要推开的。」 苏城干咳两声以示自己早就知道这种事,然后手轻轻往门处一推,果然这门就成功被推开了。 里面的构造也与神学院没什么差别,绅士轻车熟路向教堂深处走去,果然在光明神神像处找到了金髮碧眼的光明神,他的个人配色与小奥利特有些相同,而长相却更接近于圣子亚当。 也是,毕竟亚当是眼前神的转世。 不过相比于亚当那种爱穿小裙裙的……不,打住,不能再把光明神代入亚当了,否则自己真的很难对眼前这位神明产生敬畏之心,恐怕就连最基础的尊重也没有了,而且会笑成傻子。 在苏城注视光明神的同时,光明神也在注视眼前这个人类。 他长得很别致——摘下大墨镜后,脸上的五官明显就是抽象画作品,一只眼睛被画笔画的占据了半张脸,令一只眼睛则可怜的挤在小夹缝。 如果是正常人,大抵会对此感到震悚,但光明神已经抛去七情六慾,说是站在苏城面前的是一具空壳也不为过。可就是这样一具空壳,成为了教皇等人敛财的藉口。 「你要杀了我吗?」 这位凡人如是问道。 * 苏城不太明白,自己有什么好看的,令光明神直勾勾看了他半个时辰。」 好吧,他承认,兔子玩偶给他画的脸确实很有……呃……艺术感,但如果有人持续的盯着整张脸看,苏城自己也会感觉到分外尴尬。 但此时自己身处对方的领地,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做什么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对方一个太高兴就不杀自己了。 头铁的他当即就问了出来。 而后这一次轮到光明神晃神,祂歪头问苏城,「我为什么要杀你?」 第130页 「因为苏某是来弒神的。」苏城慢条斯理的说道,「而且,苏某已经杀了你的弟弟。」 这句话的前一句是表明如果光明神不杀自己,自己就会杀祂;后一句则表明自己有弒神的能力,令光明神小心一二,不要犹豫立刻动手。 只要光明神一动手,教会那边再宣传一二,说什么也能让自己变成反派吧? 毕竟,接下来无论两个教会怎么编排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反驳的,到时候人云亦云,三人成虎自己不就成了大反派吗? 而且更妙的是,这样可以有效避免哪个傻孩子建立什么远征军过来讨神所造成的损失——一名半神都打不过光明神,何况是一群凡人呢? 「……」 光明神久久不语,而后席地而坐,分外认真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杀我吧。」 苏城:? 这个神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而后就听对方卖惨道,「我一个空壳子在这里已经空.虚的活了好久好久十分无聊,」而后指向那群天使,下一秒整个神国都化为灰烬,「神国是我根据转世体的记忆随手建立的,那群服役的天使是在人间作恶多端的傢伙们被我食去一半灵魂而成,如今我放他们自由,也麻烦你放我一个自由。」 这这这……这怎么抢他台词? 绅士沉思不语,接着又重复一遍,「苏某,杀了,你弟弟。」 杀弟之仇啊这可是!难道就激不起对方一丝丝血性吗??? 「嗯,我知道,」光明神用极为认真的语调说道,「所以我才会把你召集到神国啊。」 语气之平静,表达内容之确切,比故意气人的阴阳语还要阴间。 苏城大为震悚,苏城满头大汗。 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棋逢对手吗?一向是他把别人搞得狼狈不堪,怒髮冲冠,这一次他遇上一个和他一样的傢伙! 好傢伙,他直接一个好傢伙! 「那你为什么要用门口的题目把我的身份暴露出来!?」 「……」光明神面无表情的沉默一会儿,而后用更为理直气壮的语气说,「没办法,旧神那群傢伙设定的东西,谁知道就坑了你呢。」 绅士沉思片刻,忽然掩面而泣,虽然人偶身体没有泪水,但他还是分外机智的拿出眼药水滴了滴,而后浮夸的嚎啕起来,根据亲身经歷的东西给自己编了一个分外悲惨的身世,又讲了讲自己这么多年来扛起家族的艰辛与不易,最后却根本毫无用处的悲惨故事,试图勾起对方一点点同理心并引导着对方杀了自己。 可苏城还是低估了光明神的无情,虽然对方并没有嚎啕大哭,但就是这样平静却又压抑的语气令人感动不已。 「我就只有一个弟弟。」 「他了,我活着也没有多大意思。」 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给苏城递过去一把刀,「来,往这里捅。」 此时的绅士与神明形成分外诡异的对峙局面,两个人互相谦让着把刀往对方手里塞,并来回不重样卖惨试图令对方迴转心意。 光明神何许人也? 光明神早已断绝七情六慾,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对绅士的眼泪毫无感觉,反而你来我往试图勾起对方的同理心。 可苏城又是何许人也? 虽然现在隐隐处于下风,但奈何他现在是个人偶,体内根本没有「心」这个东西,更何况他早就在系统荼毒下看过比光明神讲的还要悲情一万倍的苦情故事,所以往往还可以从对方的言语中挑出逻辑漏洞来。 也许光明神不是人,但苏城是真的狗。 两个人好似在一场比赛节目中专业比惨,虽然这些东西都是真实的,但也依旧有夸大的成分在。 竞争终于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苏城干脆四两拨千斤,用这世上最悽惨的言语怼没了光明神每句卖惨的话。 光明神:「我母亲了。」 苏城:「苏某的钱没了。」 光明神:「我父亲没了。」 苏城:「苏某的钱没了。」 「我的弟弟也去世了,」光明神看了眼苏城那微微张开的口,用深沉的语气如是制止,「你是不是又要说苏某的钱没了。」 苏城点点头,「真聪明,您都会抢答了!」 这世上对苏城来讲最可怕还不是这个,最可怕的是,不光没钱,还吃不上免费的席。 一人一神最终也没有得出结果,只好放下「我们两个究竟谁更惨」这一话题,选择围在桌子边喝茶。 两个傢伙大概都不是很正常,上一秒还在推搡蛊惑对方杀掉自己,下一秒却因为疲惫选择休战一起聊天。 「你真的不在意我杀了你弟弟?」 「为什么在意,」光明神随手抓起一个瓜子仁慢条斯理塞入嘴里,「dark(黑暗)这么多年因为这种悠久不的崩溃感做了很多坏事,可这些都不是出自他的本心——那孩子是因为恐惧灵魂的流逝才肆意收取祭品,庇护奴隶主的。」 「当然,我的灵魂虽然已经转世……但为了减少空虚感,也吸取了不少亡者的灵魂。如今已经形成了新的拼凑而成的新灵魂,」金髮的青年看起来没什么难过的样子,只是慵懒的翘着二郎腿,「可是我很清楚,这是不对的,自己并没有资格选择哪个灵魂是错的,哪个灵魂又是对的,从而剥夺他们转世的权利。」 第131页 他挥手制作出一个只能容纳两个人的防护膜,「现在无关的小垃圾就被隔开了。」接着起身定定看着苏城,「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外来的偷窃者。其实一开始是打算令你身败名裂,从而蛊惑你杀掉我并代替我在这里待着的……好吧,我现在有些后悔了。」 苏城微微一怔,立刻从里面找出最吸引他的字眼,「外来的偷窃者,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你们这群人在做什么?」光明神的语调慵懒,却没有放过对方脸上的每一处微表情,「看来已经有所怀疑了?」 绅士不语,只是安静的看着对方。 确实有所怀疑,系统的要求是「扮演反派」,可给出的剧情却是来自于主角视角,就连自己的那些个问题也是含煳给出答案…… 「你们的那位主神,是某个修真位面的[小偷],他窃取那个世界天道的气运后就逃了出去……」 光明神看了眼绅士的灵魂,确保系统已经被彻底隔离后才继续说道,「他窃取了许多有大功德的灵魂并将灵魂们当做任务者或宿主之类的玩意,互换他们的世界顺序。」 「举个例子,将本在a世界的灵魂a安排到b世界的b身上做尽坏事消磨功德,而b则被安排到a世界a的身体上面——最后持续二十个世界后灵魂身上再也没有功德的庇佑后,就一口吞掉对方的灵魂滋养自身。」 「由于你们那位主神要求宿主扮演那个角色,所以最大程度避免了排斥反应;而那些剧情,大概就是最利于主神窃取天道气运的[好剧情]吧。」 「为什么告诉苏某这么多?」苏城微微抬眼,接着慢慢喝了口清茶压惊,「你又从哪里知道这么多东西?」 不过光明神的有一处说错了,如今已经是「十个世界」——如果真如光明神所言,那主神的实力恐怕是有所提升,在十个世界后就可以吞噬宿主的灵魂。 光明神神色淡淡,「你很像把这些东西告诉我的那位[宿主],他对灵魂的操纵炉火纯青,最先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如果完全按照系统给的剧情走,扮演的内容难度逐渐加深,后面甚至需要屠城什么的……可每做一件恶事,自己灵魂上覆盖的功德金光就少一点儿。」 「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光明神的手微微缩紧,「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你可以告诉苏某他的本名,也许日后会有机会见面。」 光明神沉默良久,最后吐出几个字。 「他叫苏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8 13:19:22~2021-07-19 09:1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铃铛兔子 13瓶;风浪如玉,坤明似余 5瓶;梦到靖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twenty-eight 苏城一口茶喷了出来。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 苏城大致上有三种猜测: 1.那个苏城就是另一个仅仅与他同名同姓的任务者 2.那个苏城是他本人,但无法确定对方是来自过去、未来还是什么平行世界 但无论是那种情况,也无论光明神这傢伙说的是真是假, 自己都要在接下来的任务里钻系统文字空子了。 既然可以好心办坏事, 那他为什么不能坏心办好事呢?反正系统的模式还是很容易搞的嘛,仅仅需要还原名场面与最终结局, 其它的还是有很大发挥空间的。 毕竟自己第一个世界不就这么过来的—— 只要他的坏事通通未遂,那主神就没办法削减他灵魂上的功德,也就没办法吞掉他的灵魂。 苏城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就是接下来自己体内的系统大抵会心情极限起伏——但又与苏城有什么关系呢。 光膜逐渐消散, 系统也重新回归苏城的身体。 由于光膜内外时间流速不同,虽然光膜里面已经过去很久,可外面的时间流速连0.0001秒也不到, 所以系统并没有察觉到二者已经来过一场对话,也自然不知道苏城现在已经满腹黑水了。 光明神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怎么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坏主意呢。」 「哪儿能啊!」苏城衣袖掩面,发出阵阵啜泣声, 「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吗?」 光明神:…… 祂幽幽道,「我觉得相信你的为人,还不如相信你已经熟悉女装并有女装癖好了呢。」 「毕竟,一个已经来过这里三次还是满嘴胡言的傢伙确实少见。」 「三次……?」 苏城思索片刻就有了想法,恐怕是苏柔的「读档」技能。 绅士的指腹摩挲着手杖, 似在思索, 而后轻嘆说,「不管怎样,如果那孩子真的踏入神国, 麻烦您告诉她一些先知的种种恶劣行径。」 至少现在不能和系统撕破脸,自己该被传唱为反派还是要被传唱为反派的。 「唿——你上一周目也是同样的话,」光明神双手交叉放于双腿之上,「第一次,你让我告诉那孩子她哥哥灭了家门;第二次,你让我告诉她,她哥哥是先知杀的;第三次,你让我告诉她先知的种种恶劣事迹——」 「我为你撒了三次谎,可你刚才那慷慨激昂的演讲把上述三个东西全驳斥掉了,估计那孩子现在肯定把我当做是骗人的混蛋,再也不肯相信我说的话并将你话奉为圭臬。」 第132页 而后,祂尽量调整好自己幸灾乐祸的语气「恭喜你,你大概是要踩着我千古流芳了。」 「如你所见,我们谁也不想杀死对方——你杀了我,就要代替我在这虚无的神国待上千年万年;我杀了你,就彻底失去进入轮迴的机会,哪怕以后有人来杀我,我的灵魂也会在此地不得解脱。」 苏城:行吧。 「我倒有一个好办法——」,绅士扶额苦笑,「唉,那就辛苦一下您捨弃名声,苏某有一个好主意,既能让您解脱重新轮迴,还可以让苏某圆满完成任务成功走人。」 而后他在光明神耳边耳语几句,那张冰块脸上慢慢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接着又转为沉重。 他说的是,光明神将自己损害70%前自己及时撤离这具身体,而后这个空壳将发表一些偏执言论,在众目睽睽的「直播」中杀死光明神,给予对方一个解脱。 至于为什么要接近70%?其一是因为身体损伤达到70%后自己无法脱离身体,其二则是因为70%的损伤下这具身体将很快消亡,不会像光明神这样重新拥有神智。 「你真残忍。」光明神语气平静,「苏城已经死过一次了——你居然忍心让他们再一次见证你的死亡?」 绅士神色淡淡,「苏某不否认。」而后张开双臂,露出淡淡的微笑,「所以就麻烦光明神大人不要让那群人知道是先知是苏某噢。」 [系统,辛苦你时刻检测苏某身体损伤程度,在即将达到70%及时将苏某拉出身体结束任务] 结合偃师的技能,70%受损灵魂彻底与身体绑定,这也是苏城最为在意的一点。 金髮碧眼的神明面含悲悯,挥动自己的神杖仔细控制着上面的每一处神力,耀眼的白光慢慢包裹住绅士全身,本来用于治癒的光明神力此时却如巨浪般躁.动腐蚀着绅士的木质身体。 由于光明神必须牢牢把握着攻击的范围并确保青年的损伤低于70%,所以白光的腐蚀效果格外漫长,从某种角度来讲似乎也不亚于凌迟之苦。 人偶是没有「脸色惨白」一说的,但从绅士不住的深唿吸忍耐可以看出来这确实是极为疼痛,而由于系统需要结合身体与大脑反应确定身体受损情况,所以全程不可以使用麻醉药品,也就导致其全程都在忍受这种将死未死的感觉。 【身体受损度:1%】 苏城动了动手指,身体上满是酥酥麻麻的痛感,像是有微小的电流穿过——但这种事情最恐怖的莫过于自己清醒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 【身体受损度:20%】 此时应该算是轻伤……?可绅士的大脑意识已经有些模煳,虽然人偶不会有鲜血流出,但疼痛感还是被保留的。 【身体受损度:37%】 苏城此时的脑子乱糟糟一片,在那一刻他想了很多东西——如果现在停止呢?不去探寻那些未知的东西,不去追查主神的劳什子阴谋,老老实实的完成系统给他的剧情接着顺其自然,管他什么吞噬灵魂——到那个时候自己也度过了十个世界的假期不是吗? 人都会有恐惧心理的,苏城清楚自己如果按照刚才的做法搞的话——接下来就会与主神斗智斗勇——可自己真的可以凭藉计划干掉对方吗? 【身体受损度:50%】 眼前是模煳的虚影……苏城的意志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当然要去做!如果光明神的说法是正确的话,那将会有更多的任务者从功德加身的善人被迫扮演反派最后被主神一口吞掉—— 而且,大家扮演的每一个角色,实际上都是另一个任务者的身体呢。 只要与其他任务者取得联繫,然后让大家玩弄文字游戏正确扮演「善」的一面,主神就无法从那个世界获取能量,甚至说不定会受到反噬—— 忽然异变骤生!原本还平稳侵蚀人偶身体的白光以一种极不稳定的快速度疯狂侵蚀着人偶身体,数值也在以肉眼难见恐怖速度上升。系统的报数声也越发急促—— 【身体受损度:57%】 【身体受损度:59%、61%……】 光明神露出冷冷的笑意,祂蹲在地上看着四肢都快被侵蚀殆尽的绅士。 「笨蛋——」 很快眼前这个傢伙就会被永远限制在这具将要灭亡的身体里永世不得轮迴。 苏城似有所感,「你那些东西都在骗我?」 「唔,」金髮碧眼的青年故意思索着拉长调子延缓时间,保证苏城已经彻底无计可施,「只有一条是错的,旧神的诅咒并没有什么我一旦杀人就会永久在此地死去——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一会儿施一个障眼法,将你我灵魂的信息互换,这样你就可以代替我在这破地方呆着了。」 苏城的建议确实很不错,但比起洗掉记忆重新轮迴,祂还是更喜欢带着记忆与强大的力量去外面称王称霸,或许用为非作歹来形容也很不错? 「你放心,下面这群傢伙我早就觉得无趣了,」神明终于流露出里面黑暗的颜色,周身的光明逐渐化为黑色,「我要让这个世界重新开始——」 这股力量很熟悉,苏城皱眉,「黑暗神的力量……?」 那一剎那苏城忽然恍然大悟起来,他终于意识到对方话里的一句致命漏洞——一具空壳怎么可能主动去吃灵魂?也就是说对方嘴里那句「吃了太多灵魂而产生自我意识」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倒不如说是在光明神的灵魂轮迴后黑暗神的灵魂趁虚而入,既要吃黑暗教会祭品的灵魂稳定自身,连光明教会教徒的灵魂也不放过! 第133页 什么双神对立呀?分明就是黑暗神自己的自娱自乐罢了! 苏城险些被气昏过去,果然像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糟老头子心坏得很! 而后神明再也没有理会绅士崩溃的大骂,而是眯着眼睛加快了攻击的速度,苏城的身体损伤大概是半秒钟一变。 【身体受损程度:66%】 【身体受损程度:67%】 …… 【身体受损程度:69%】 已经到了临界点,光明神,不,应该叫祂黑暗神,洋洋得意的微笑着,同时手中的神力化作巨大的镰刀向青年腹部捅去! 什么黑暗神堕入深渊这类的小故事都是祂编造出来的罢了,真实的情况是,祂的兄长与祂同时被诅咒困于神国,光明神最终选择身体置于此地而灵魂转世,祂则占据光明神的身体操纵两教于股掌之间。 祂那愚蠢的哥哥,不过是在嫉妒祂的天赋罢了!什么正义,什么平等,如果不是为了称王称霸当年为什么要选择走上这样一条领导人类走向巅峰的道路?如果不是光明神当年故意棋差一招,自己就不会被旧神诅咒着困在此地!!! 【你的路已经偏了,人类的未来不应该被我们奴役到死——那我们与那群将自己种族置于游戏的旧神明又有什么不同呢?】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那个懦夫选择接受旧神们的诅咒——黑暗神至今仍不清楚兄长的想法。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 黑暗神脸上洋溢着残忍的笑意,镰刀尖儿已经没入绅士的表层涂层,可由于四肢已经被尽数腐蚀,对方无法逃离,只能安静的等待死亡。 刺啦!!! * 绅士用无比慈悲的眼神注视着要将他彻底杀死的神明。 「你在害怕。」 他在胡说什么,只不过是没有想到这傢伙还有力气阻挡刚才的一击罢了。 「神能杀死人的躯体,却无法拘束人自由的灵魂。平等之火已成燎原之势,带有思想毒药的盒子已经被打开,哪怕是神,也无法阻止世人的觉醒。」 「所以你才会这么着急的想要将大家通通归于虚无,重新建立新的世界。」 「说实话,我觉得你还是很有趣的。」绅士用腹部力量勉强直身,「如果你遇见的不是我,大抵已经成功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我已经赢了。」 绅士的嘴角挂着如往日一般轻蔑的笑容,他的右臂试着抬起——忘记自己没有右手打不了响指的事情。 虽然这一瞬,苏城很有想要有倾吐的想法,但俗话说反派大多是死于话多,哪怕是面对同样的反派也要保持安静。 话不多说,干就完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倾吐欲,于是露出微笑小小的提醒了一下,「苏某在月桂树里放了一点儿小礼物送给您~」 什么意思? 神明下意识顺着对方的思路开始思考,月桂树并没有办法直接影响神国,也就是说他是在……虚张声势?给自己灵魂脱离提供时间? 「光凭月桂树确实不太行,需要含有自己魔素的法杖做指挥诶。」 苏城一边继续提醒着,一边催促系统赶紧把他带离这个世界。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别的反应,神明带着被愚弄的愤怒感高举镰刀,这一次瞄准的是绅士的脖子——割断这里的话,100%可以达到70%的损伤,将对方永远困于此地—— 「轰——!!」 一道金色的流光宛如炮火轰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抵达神明的脑袋,对方轻飘飘的挥动镰刀就将这必死的一击割成两半。 确实是很有意思的反击。 神明轻飘飘扫了苏城一眼。 这傢伙大概是将自己的魔素凝聚在一根法杖上,通过操纵这根法来引导被放置于月桂树的旧神神力根据自己走过的路线一路抵达神国发动此击。 不过现在看来,大概也仅限于此了。 噼开流光的黑色镰刀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向青年头颅噼去,就听「刺啦」一声,头颅就滚落在地上呲出鲜血来。 脏死了。 青年想要抹抹脸上溅到的血迹,却碍于自己没有手脚只好忍耐下来。 他的面前是一具人身,手里还握着那巨大的镰刀,只是可怖的镰刀头已经插入云层,已经无力提起来。对方没有脑袋,脑袋被硕大的蔷薇花挤掉,鲜红色的花瓣落在绅士的脸上,正好擦去上面的血痕。 可从尚在起伏的胸膛看,对方还是活着的。 而后苏城的目光渐渐涣散,然后头一歪,抢先在黑暗神死前死掉了。 只要他死遁的快,那个劳什子诅咒就咒不到他! 临死前他还给这位善良的人一个大礼包,希望祂能在今后的生活里活的开心,活的潇洒。 黑暗神的胸膛渐渐不再动弹,而后祂的感知渐渐回归——自己没有转世,也就是说,那个狗东西在自己死前就成功遁逃。诅咒在捉不到人的情况下,干脆把祂的灵魂困在这具身体继续陷入在虚无的神国世界里…… 祂恼扭成怒的将镰刀高高抬起,作为活死人每一天都在砍着这根已经没有灵魂在内的木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在这根木头砍烂后就再雕刻一根一样的继续砍……简直比吴刚还要勤恳,比精卫还要执着。 不知过了多少年,祂的[神国]终于第四次迎来了那位会读档的少女,黑暗神当即就把镰刀砍了过去,伴随着少女的惨叫又砍了无数回,结果看见对方死后身体化作流光,又重新组合活了过来,回归最初进来的样子。 第134页 再看自己的眼神里少女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有一种「这个东西真是太好了」这样的奇怪神色…… 后来她又带来的一批又一批人通通被自己砍死又活……总之,祂惊惧的发现,自己砍不死他们,他们也砍不死自己,这里是一处极为玄妙的地方—— 已经接受这里的苏柔亲切的把它总结为「游戏副本」。 在先知的演讲中,自己终于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东西都是大家自己的选择,她并没有资格去制止什么,而且说不定在蒂娜统一大陆后大家的生活水平是显而易见的提升,整个大陆成为一个和平的、共生的世界。 在辞别那些朋友后,她选择如前三个周目一样上去找光明神,但至少要做一个了断。 大不了自己见势不妙就脱离世界回家。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再一次踏入神国,结果被一个头顶玫瑰的傢伙砍死了。 没有疼痛感——就像什么游戏一样,不会疼痛不会死亡。 虽然她没了哥哥,没了贵族财产,还被神明骗了三次骗的那样惨,但如今她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兴趣,把此地作为私人财产,带了一群又一群勇者/学生来此练习实战赚足了钱。 里面的boss虽然只有一个,但它有着永动机一般不可思议的效力,就是喜欢砍木头这一点让人不甚理解。 说不定这个是先知给她的礼物——抱着兔子玩偶的少女由衷感慨,「先知可真是个好人啊!」 虽然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了……在那次「直播」发表演讲后就失去联繫,哪怕是刺鸟也对此没什么办法。 但据这位女佣小姐的话说,「主人那种性格,在完成事情后去哪里游玩也说不定哦。」 兔子玩偶也发出由衷的感慨,「是呀,那位恶魔先生真是一个好人。」 在苏城脱离世界后,兔子玩偶的记忆就莫名回笼,他看了眼原本在他看见的未来或为非作歹,或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成为帮凶的傢伙—— 亚当这位未来被黑暗神蛊惑的独、裁者,如今每日女装与刺鸟肩并肩,据他本人说,这样似乎可以很好的延长寿命。 小奥利特改邪归正,自觉接受新法审判——由于对方已经接受过审判死过一次,所以此次并没有判处死刑,而是全部财产充公帮助那些变为平民的奴隶们最初的救济,同时其本人也成为遵守法律的商人将所有利润捐助出去。 值得一提的事是,对方还在先知死后忽然给了苏柔100好感度。 而黑暗神…… 祂好像最惨诶。 于是兔子玩偶再一次肯定道,「先知可真是一个好人呀!」 被坑成boss被来回刷的黑暗神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是祂疯了,还是大家都疯了? * 二百年后·改名为[晨曦]的神学院内 「喂喂,你们听说[神国遗蹟]的boss终于被刷爆了这件事吗?」 一名据说拿到内部消息的学生a趁着下课时间积极与其他的同学们谈论着最近最为劲.爆的话题,记载中学院首任被追封为荣誉校长的[先知]最后创造之地的[神国遗蹟]终于被刷爆了! 广大学生对此表示喜闻乐见!不不不,是深表同情!! 「唉,怎么就被刷爆了呢!」学生b用手捂嘴,防止被人看出那高高扬起的嘴角狂笑,「这可真是太可惜了,毕业考试的实践考试要求在神国遗蹟boss手上过十回合——太可惜了,我还没毕业呢,这一考试就要没了吗?!」 「自从苏柔女士将神国遗蹟捐给学院,大家就有了传承两百多年的实践课,」学生a拍了拍学生b的肩膀,「想笑就笑出来吧!嘿嘿!我们是不用做号称最难的实践考试的第一届学生!!上一届都要哭死了——恨不能晚入学一年!」 「是呀,虽然不会死,但二百年前亚当老师发明了一种能将在遗蹟受伤害的疼痛传达到大脑的魔法术式,实践考试据说每一个出来的学生都会吐血三升,从此成为一位合格的近战法师!」 「是啊,当时的神学院校长菲兹当即把它列入考试范围!」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从神国遗蹟讨论起二百年前的故事。 「歷史书上记载,二百年前我们的先辈都是奴隶,且大陆是完全分裂的多亏了先知才能解放——最先解放的是皮诺特,在贤王威森三世的推动下实现全国反奴隶法的通过,而后继任的蔷薇女王干脆统一全大陆,在全大陆推行反奴隶法!牛批!真牛批!」 「唉——」学霸推了推眼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边,「你不懂,其实最牛批的还是先知,是先知派刺鸟将蔷薇女王推上政治世界的。」 「先知的所有演讲,是我们从小学到大学的必背课文,而且还要做阅读理解、思考题、听写、论文……」 「他的演讲理解永远是语文考试的压轴大题,他创建的神国遗蹟副本则是体育考试中淘汰80%考生的最难实践考试……」 学渣流出悔恨的泪水,「为什么一个黑暗大主教可以每天抽空去演讲啊!」而后他掏出了fire杂志珍藏版,「呜呜呜,我还是看苏城前辈的小说好了,还是小说令人快乐。」 「虽然苏城没什么太大成就,唯一成就就是成为歷史导火索,但我好喜欢他的小说。」 这个时候,老师推门而入,他的眼睛一眼盯到了学渣的小说,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没收小说,而是用一种激昂的语气说道,「同学们,从神国遗蹟中我们刷到了一本日记——据证实,这正是先知亲笔!而且,根据日记显示,苏城就是先知——从今天起,我们要开始练习fire上所有小说的阅读理解为毕业做准备……」 第135页 而后一拍秃脑袋,「对了,我们又发现了苏城前辈留下来的其他遗蹟……比神国遗蹟还要难,希望大家不要忘记体育实践考试啊!」 那天晚上,万万数学生齐声在威森三世捐赠的那个大雕像下面嚎哭,形成了学院奇特的人文景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9 09:17:28~2021-07-20 08:2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尽欢、梦到靖靖 10瓶;血月青空 6瓶;我爱疯批美人!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半瞎道士 「诸位乡亲们, 别砸了别砸了!我们道观本来也没什么东西——」 雨声、喧闹声、辱骂声、还有供品掉在地上的声音吵的苏城脑子生疼,好似要炸开一般,可身体的反应却是混沌缓慢的, 废了好大功夫才勉强睁开双眼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一处极为破旧的道观, 屋顶还在漏雨,不偏不倚砸在青年流血的额角, 令浑噩的精神勉强恢復几分神智,刚要挣扎着起身,就被一壮汉揪住衣领提了起来。 那壮汉约摸四十上下,看起来倒是有力气的很, 浑身上下满是腱子肉,身上还残留着些血腥气味。他一手提着瘦弱的青年人,一手拿着杀猪刀在青年脖子上比量, 「臭牛鼻子,你今天要是不给老子个说法, 老子今天一把火烧了你的道观!」 也许是额角流血的缘故,又也许是这具身体本身的问题,苏城看人的视角颇为模煳, 哪怕是与这壮汉距离不远,但仍看不起对方的五官长相。 臭牛鼻子?是在说他? 苏城心里暗自揣摩,结合四周的破旧样子,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布料,很是粗糙——恐怕不是什么有钱道士了。 自己右手还握着一拂尘, 这颇为古老却被擦的干干净净的拂尘恐怕是全身上下最值钱的行头。 摸了摸头上的伤, 估计是刚才村民发怒砸烂道观时不小心砸伤原主,这才有了苏城的到来。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隐上一层雾看不真切,苏城眯着眼睛才能勉强看出四周的轮廓。 许多人, 他们应该是愤怒的在砸道观,而两个小道童则尝试着让他们冷静下来,可这两个小道童不过是两个小孩子罢了,看起来瘦弱的只剩一把骨头,哪有力气阻止一群凶神恶煞的村民?不一会儿就被推倒在地上。 还好是摔在柴草垛上,看上去没受伤,只是受了惊吓。 「师叔!!」 两个小道童看青年陷入此等危险境地难免自乱阵脚,一骨碌起来想要靠近壮汉,可却被壮汉带来的村民拦了下来。 「呸!」一村民又将两个孩子重重一推,「李屠夫家的独苗苗被你们道观越治越虚弱,如今都要死了!」 「可不是,」有人附和道,「吃了你们师叔的药,原本还只是昏迷的李秀才现在是进气少,出气多,头上还长出来毛茸茸的大狼耳朵,人不人,鬼不鬼,看着可怜的很嘞!他一周后还要去考科举做大官,如今可全毁啦!作孽哦!真是作孽!上一任的老观主怎么就死前把道观给了这么个东西!」 壮汉即是众人口中那位李屠夫,手中的杀猪刀牢牢架在青年一边耳朵上,「你要是给不出说法,救不好我家大郎,老子今天就砍了你的耳朵!」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其他人整得也越发激动起来,纷纷将自己家的祸事推到道观身上,什么「家里婆娘生不出儿子」的,什么「自己赚买卖赔了」的,听起来就属强加之罪,可众人见那青年道长默不作声,就全当做是默许了——于是场面愈发难以控.制。 苏城确实在陷入呆滞,他还沉浸在上一话题。 好傢伙,什么药能吃出狼耳朵?如果真是原主的药导致的,那从某个角度来说,原主也算是个制药奇才。 李屠夫看青年道士没有要给出说法的样子,不由怒髮冲冠,手中的杀猪刀作势要砍。穷乡恶壤出刁民,这样偏远的地方官府大抵是不会太管的,村里自有一套规章制度在。 要是给不出说法,光看李屠夫这幅杀气沖天的样子,恐怕真会毫不犹豫砍了苏城耳朵。 「福生无量天尊,」道士的拂尘轻飘飘打在李屠夫身上一处,对方便下意识松开了手,「善信莫急,贫道去令郎处一看,到时候若是真治不好再砍了贫道耳朵不迟。」 明明道士并没有用力,可李屠夫还是虎口发麻,不由惊疑不定的看向对方。可对方脸上挂着往日待客一样的微浅笑意,一手握住拂尘柄,另一臂微曲,令拂尘搭在臂弯处。 瞧样子确实过分镇定,难不成真有什么办法不成? 「李屠夫,你让他试试也成!反正我们在这围着他也跑不了!」 「试试,万一能救好你家大郎,那孩子不就能去参加乡试了吗?」 穷乡僻壤没什么道士在,外加儿子的病实在是不好声张。李屠夫心里思索片刻,当即鞠了一躬,「刚才全是我老李这老粗的不是,若是道长真有办法救我家大郎,这道观的损失我老李给你们全包上,再给这观翻新——」 李屠夫的话断在这里,但苏城不用猜也知道,若是治不好,自己这双耳朵可就要落在地上。 这四周看起来格外模煳,原主大概是个半瞎,而且也不知道这身体能有几分本身供自己使用…… 第136页 压下心里的担忧,道士面上却是一幅镇定模样,点头称善,接着对众人说,「贫道去取些东西来。」就往道观深处走去,里面大概是原主睡觉的地方,有一张破旧干净的草蓆,旁边的书架上放着许多道书,在系统的帮助下他挑了几本,偏头就看见门口有人在那监视着,只好心里头嘆了口气,夹着书往门口走。 村民一看,到也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就是些道士平日里做功课的书。 道士神色依旧淡淡,「取牛车来。」 看这四周都是树木,仅有一条土路,而雨天湿滑,自己一个半瞎子要真是这么走不知道要摔多少跤。 这还没救人呢就耍起架子,又不是八抬大轿的小媳妇,怎么这么金贵?李屠夫当即要怒,可却被别人拉住道了句「忍」,只好悻悻的瞧了眼道士,「老……我去取。」 其余人自然是留在这里看着道士,防止对方跑了人。 道士抬头看着李屠夫淋雨往远处跑的样子,又悠悠然来了句,「记得要带棚的,不带棚的贫道不坐。」 李屠夫:「……」 屁事真多!壮汉不由青筋暴起,但还是忍着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好,道长您在这里等着。」 送走凶神恶煞的李屠夫,两个小道童才终于有机会待在自家师叔身边,一左一右,瘦瘦小小的看着可怜极了。 他们师叔则坐在观门口的台阶上,修长的手指翻动书籍,上面的字无一不是鼓起来的,摸起来毛毛糙糙,是木质的书籍,上面有些边角难免因为时间原因发脆,可边角上依旧可以看出来其主人对之的呵护感。 青年道士垂下眼帘,手指按在鼓起来的文字上面,眼睛则似乎是在盯着它看。 看起来很认真,两个小道童只好压下心里面的疑问和师叔一起看。 有什么好看的呢? 这几本书据说是道观的第一任观主刻的,歷史悠久,写着什么符啊咒的,可里面的许多内容已经残缺不全,也就只剩下写求平安与辟邪的符咒,也却不怎么灵验。 两个小道童对视一眼,自顾自为青年打碎写些草药抹在额角包扎,伤口不算很深,因此很快也就止住了血。 苏城则认真看完了几本书,又闭上眼睛假寐片刻接收剧情。 这是一本男主向的古代事业文,男主是世家大族的庶子,每日受到嫡母的羞辱,而父亲对他的态度也甚是冷淡。直到有一天嫡兄意外失踪,家里才开始将资源投到他身上,为他请名师,打点仕途,而男主也在家庭的支持下成功逆袭成了国家的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剷除原主这个欺上媚下的妖道后,开启了他的……后宫。 一本标准的吊丝走运后的逆袭文。 里面最诡异的情节大概是,男主在抄妖道家时找到了被妖道变成畜生的嫡兄,想的不是如何把兄长变回原样,而是直接一刀下去砍死对方。 根据原文的解释是,男主无法接受光风霁月的嫡兄成为妖道要挟自己的手段,想来一直视妖道为敌的嫡兄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还不如死了干净。 苏城:「……」 苏城默默为男主的嫡兄点蜡,并顿时有些头疼,这些东西与他一个穷乡僻壤的穷道士有什么关联? 系统则又调动原主的一些记忆,苏城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原主是被遗弃在山上的孩子,被第7任观主捡回去养大。按照继承顺序,原主的师父传给原主师兄,师兄因为意外跌落山崖,所以原主这个半瞎子就成了这座破道观的第9任观主,他在意识到自家道观的那些符术无甚大用后干脆完全改习医术,用医术救下不少送上来救治的村民,也养活了自己和道观里被师兄捡来的两个师侄。 救助的这些村民里,就包括这位长了狼耳朵的李秀才。 李秀才名为李义连,才华与天赋厉害至极,按照剧情,他在被原主治好后在科举路上一路高歌勐进,成了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考生,在做京官后更是处处帮衬原主,甚至将其推荐到了皇帝那里。 可与反派妖道交好的「好朋友」,他到底还是有点儿问题的。 原主是欺瞒皇帝、祸乱后宫、欺压忠良的妖道大反派,李义连就是男主通往成功之路的小反派。 李义连才华、能力、心机一样不缺,可就偏好美色钱财,中了状元后将家里的髮妻休弃娶了公主。做官后更是对别人的贿赂来所不拒,连科举都敢煳弄,将一位不识大字的大官儿子点成状元,结果被男主当众揭发,皇帝一怒之下将其满门抄斩。 而李义连这一死,更是牵扯出来无数的事端,将原主这个妖道也一併拉下水。 原主这一生可谓是成也李郎,败也李郎。 该怎么瞒着系统将李义连改造成阳光好青年呢?这段剧情在系统给的文里只是轻飘飘一笔,并没有说原主是怎么救的,因此发挥空间也是很大。 苏城整合了一下记忆里在第一个世界认真读下去的药理大全以及原主这些书上一些关于医术的知识,干脆为在场的人一一把脉消磨时间,所幸这群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因此身上也没什么疑难杂症,多为一些肌肉轻微拉伤的小伤,道士帮忙按摩一二穴位倒是缓解不少。 但由于苏城在按摩的时候还贴了张符在上面,到显得是符咒的威力了。 第137页 众人的目光和善了些,有的甚至与苏城攀谈起来,苏城也不嫌烦,有一有二的回覆着村民们的话,话语中也对他们刚才的无礼没任何追究,倒是令村民们颇为不好意思。 雨打在屋檐上传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将苏城的心绪拉回,李屠夫此时也终于将牛车带了过来。 村里不富裕,所以也只有李屠夫家有这么辆牛车,上面还特意安了棚子,壮汉坐在老黄牛上赶着,示意苏城可以坐上牛车。 两个小的一人扯住师叔一边袖子,苏城嘆息一声揉了揉两人的头,「好好看着道观。」然后就坐上了牛车。 山路不平,因此一路上也多有颠簸。 青年的手始终慢慢的在那些凸出来的字上移动,虽然头还是有些晕,但通过唿吸的平復呕吐感已经好了许多。 「不知道长对我儿的病有什么想法?」李屠夫心里觉得还是不安稳,于是开口问道。 回头见盘坐在干草堆上的道士双手捏诀各放一边膝盖处,手心朝天,手上的动作极快变化着,俄而停住动作,睁开那双没什么聚焦感的眼睛。 可谓是「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改也」。 「李义连,甲丑年鬼节子时出生,生来脚有六指,后背中央有一红点——性聪慧,四岁即可做短诗,是也不是?」 李屠夫被青年这一席话微微惊住,这位道观里的病秧子道长从未踏出过道观半步,又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私密事情? 难道真凭掐算的本事就能知道这么多东西?于是声音不由放缓了些,「不错,道长可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光凭掐算自然什么都得不出来,自己那些消息全是师侄去山下村落换取东西时听屠夫家的碎嘴婆娘说的,此时煳弄屠夫倒是格外方便。 苏城干脆慢慢点头,继续假寐掐诀,拖着调子胡扯道,「天机不可泄露也。」 李屠夫的心里发痒,但又多了点尊敬感——他一个莽夫,这辈子最敬佩的一是会识字读书的,二是有些本领本事的,青年显然是两者兼备,说不定他真能把自家儿子救下来呢。 于是一路上的态度也有所和缓,好歹没有刚才那样暴躁的要提刀杀人。 路途确实遥远,这一路虽然有牛车拉着,但也耗费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到了山脚下就是一个小村落,这个时候人不算多,大抵是因为天色已晚,外加下着雨,大家都回到自己家休息去了。 终于到了地方,一妇人哭天嚎地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扑在屠夫怀里,「那个挨千刀的臭牛鼻子!!我们家大郎……」 李屠夫脸上不甚好看,拽住婆娘的手腕拉了拉,「小声点,道长在掐算呢。」而后眼中流露出些许歉意。 苏城微笑点头,同时鼻翼翕张,「无事,只是您夫人身上的香倒是不同凡响,大概是京城的好货吧?」 「哪有,就是些乡下买的仿货,不值钱的。」 闻言,苏城也不再多言,他的手似乎在掐算什么,突然眉心微皱,听屋里面噼里啪啦一阵巨响,连忙大步掀开帘子,就看见里面拴着一只毛色正宗的大狼犬正撒着欢儿咬着桌子腿不撒口,而周遭更是破破烂烂像经歷过一场大战。此时,原主那什么也看不清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眼中的雾慢慢散开,透过狼犬的身体里窥见一青年的灵魂蜷缩在里面。 苏城恍然片刻,会法术的道士难逃五弊三缺,原主的半瞎大概就是开天眼的代价,虽然看东西有些模煳,但却可以看见身体里面的灵魂模样。 「这是令郎?」 李屠夫的婆娘哭哭啼啼的点了点头,「可不是,我这整天整夜在这里看着大郎,结果就看他居然生出来了狼尾巴,狼眼睛……连全身都变成一匹狼,我是怎么也拽不住,最后费尽心思才把他栓在这里。」 「汪呜——!」 道士微怔,看着那没有丝毫气质、反而浑身上下充满拆家气氛的「大狼犬」。 虽然看不太清身体模样,但苏城还是有一种预感,疑惑的看着更改目标追着自己尾巴跑的李义连吐出两个字…… 「二哈?」 这可真是好可怕啊,未来一代权臣奸佞现在在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圈,一看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让人好怀疑他的状元是不是被施捨出来的…… 「汪呜~!?」 追着自己尾巴尖转圈圈的李义连转了十来圈觉得自己满眼都是小星星,当即仰面跌倒,翻着白眼仁晕过去了,整只哈士奇的嘴大张着吐出舌头,像是已经死掉了。 再看看那惊人的破坏力,苏城已经完全确定,李义连变得不是狼,而是一只哈士奇——似乎听起来人身安全指数大了不少,只是李屠夫的家大概是不能要了。 众所周知,哈士奇的拆家能力不亚于专业的拆家团队。 苏城为李屠夫家的一切家具表示哀悼后,检查起剩下的药渣——原主开的药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治疗疲惫、放松精神的药方。 而后道士仔细的观察周围的一切,手在四处摸索着试图寻找到蛛丝马迹,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什么,用手在一处地面来回摸着。 「您家里来了什么女眷吗?或者家里有没有什么小脚的人进屋?」 「没有,家里人的脚都大,还要干活嘞!一双小脚怎么干活?」婆娘率先开口,「大郎的脚也不小,村里就没有脚小的人!」 第138页 见哈士奇似乎又精神起来,而且隐隐要把锁链挣断,苏城只好将头顶固定髮髻的簪子拔下来往李义连一处穴位一扎令其安静下来,然后再一次走到那处脚印前一指。 「你们看这里,是新鲜的、有泥土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窗边,明显这人是从窗户翻进来的。」苏城慢慢推测道,「也就是说,在您出去迎接我们的时候,有一个小脚女人翻了进来,又或者是您出去买菜什么的时候翻进来的——这个人应该对您的作息很熟悉,您印象中真的没有这样一个小脚女人?」 李家婆娘听着听着忽然脸色骤变,而后支支吾吾说,「没……没见过, 」鼓起勇气再一次解释,「村里没有这样的姑娘。」 李家婆娘浑身上下处处破绽,可道士却如未闻般扭头看向变成二哈的李义连。 生活了多年的枕边人,李屠夫又哪里看不出婆娘在扯谎?当即拍桌怒喝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大郎都变成这幅样子,你还在瞒什么呢?」 「我瞒什么了?难道我就不心疼大郎吗?!大郎是我腹中掉出来的心肝肉……」 两个人不顾此时有外人在场,当即互相吵闹起来,听的苏城脑瓜子嗡嗡作响,干脆抱起二哈在身上摸着。两人来不及阻止对方在自家儿子身上摸,就见其摸出来些别的东西,那深灰色上毛髮里面居然夹杂着几绺纯白的毛,像是不小心沾染。又逗弄二哈张开嘴,果然也从牙缝里面找出来了许多白毛。 是谁的?又是从哪里沾上的? 道士皱着眉敲击桌子,给二人示意手上的东西。同时面对着李家婆娘摇了摇这白毛,「这毛髮大抵是那位姑娘与您儿子亲近时留下的,贫道看这不像是人的毛髮,您还是不要抱有侥倖心理的好。」 「京城的护肌香,可不比您儿子的性命值钱。」 李屠夫面露不解,「什么香?」 「那是京城特有的、宫里妃位以上的娘娘才能用的药膏,抹上去能起到护肤的作用,用完后身上还会留有些独特的体香——据说如今的太后娘娘当年就是用的这香盛宠不衰,贫道不才,在师父当年应邀参加京城的辩道会时曾见过宫里的娘娘,也就闻过这护肌香的味道,因此格外敏.感了些。」 顿了顿,沖已经心神不定的李家婆娘笑眯眯道, 「想不到善信竟有这般能耐,连这样千金难求的东西都能买到。」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d丝的d貌似会被屏蔽……我就改成了吊 感谢在2021-07-20 08:22:08~2021-07-20 22:0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罐装望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小宿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犬与狐妖 道士步步紧逼, 李家婆娘则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什么东西,却始终不肯讲这香是哪里来的。 苏城只好改变策略,他信步走到李义连处抱起被自己绕晕的二哈, 手指扒开对方的眼皮, 露出里面乱转的眼珠。 「你看,令郎如今眼神漂移不定, 舌头乱吐,」仗着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知识,苏城所幸将二哈的特徵夸大煳弄忽悠起来,「身形似狼非狼, 性顽劣,不受拘束,喜欢啃桌子椅子——」 道士顿了顿, 像是在宣告病危通知的医生般面露惋惜,「您若再不告诉贫道前因后果, 令郎怕是……」 在李屠夫两个人耳朵里就是自家儿子已经药石难医、无药可救,可以提前准备棺材了。 李家婆娘遭此打击,险些晕了过去, 扯住挥袖要走的道士的袖子,「道长,还请道长救救我儿!」 「好,您不要急,」道士慢吞吞的将李家婆娘与李屠夫扶了起来, 「那贫道就问问, 令郎在变成二……狼之前,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就是,就是, 」李家婆娘看了眼自家丈夫,「我要说了,你可不许打咱家儿子。」 这一听,李屠夫又哪里不知道儿子变狼恐怕与那个小兔崽子脱不了干系?但碍于外人在场还是忍下心里的怒气道,「你说就是,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就是,就是……」妇人久久说不出东西来,毕竟一直以来待在淳朴的小村子里,儿子做的事情确实很令她害臊,「咱儿子前些日子从青楼里买下一个姑娘嘞!」 短短的话令这位八尺男儿怒气暴涨,「这小兔崽子!我说前些日子怎么这么忙,时不时管我要钱出去——原来是去了青楼!青楼是什么地方,里面的婆娘图的不就是钱么!他,他,」李屠夫久久平復不下心情,再看妻子这唯唯诺诺的样子,自是猜到妻子对此早就知道,甚至是和儿子一起欺瞒他,不由狠狠一拍大腿,「气煞我也!」 「那姑娘说不定真是看中咱家儿子呢,」妇人小声跟她的丈夫辩解,「那香,还有我用的一些金银首饰就是那位胡姑娘送的,人长得漂亮还听话,就只求一个名分。而且我看咱家儿子是真喜欢那姑娘——」 「那位胡姑娘今在何处?」苏城懒得听这爱情故事,当即打断问。 「被我安置在山上咱家的老屋子,」而后难掩愧色,「可现在人不知去哪儿了。」 「我看你是煳涂了!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什么胡姑娘,我看是狐狸精吧?!」李屠夫冷笑一声,自家儿子的德行他做老子的哪里不知?什么真心喜欢,不过是迷恋上「皮囊」二字,小小年纪就有了滥情的苗头,当即提起自己的杀猪刀往那半死的二哈处走,「与其令这孽障给我惹是生非,不如现在我打断他的狗腿!」 第139页 妇人悽厉哀嚎一声扑在二哈儿子身上,「老李,这是你的独苗苗呀!只是年纪小不懂事罢,你就饶了他这回——大不了罚站一会儿也比砍了腿好哇!」 「年纪不小了!」李屠夫脸色不改,手里的杀猪刀也不肯放下,「若是他不受到足够的惩罚,恐怕是长不了记性的!」 这李屠夫言行举止上确实是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李家婆娘则完全相反,是个溺爱儿子的母亲,连儿子买下青楼姑娘都帮忙瞒着。 一严父,一慈母,至刚至柔,倒也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和谐」。 见两人迟迟对峙,谁也不肯退下一步,道士不由轻笑出来。 「道长何故发笑?」以为是在笑他二人,李屠夫的脸色不甚好看。 苏城一挥拂尘,「贫道有一妙计,既可七天内令大郎恢復正常,又可以令他走回正途,二位不妨一试。」 * 人的一生是一个很玄学的东西,有的时候眼睛一睁一闭,一辈子就这样匆匆过去了。 李义连对此感慨颇深,上一秒自己还被胡姑娘劝着喝酒,下一秒自己就满身大汗的醒来,好像身处地狱岩浆之中翻滚—— 他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背后灼热异常,好像已经点燃。 愣了一会儿,他悲惨的发现,不是好像。自己就被绑在一根木棍上架着,下面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李义连:? 哦,是在烤他。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的鼻子异常灵敏,感觉好像有人在烧烤着什么,还带着一股焦煳味。 又怔片刻,他难掩错愕,好像是自己在被放在火上烤,扭头就看见满脸愧色的老娘与神色不虞的老爹,还有一位道士盘腿打坐。 「汪!?汪呜?汪汪!(怎么回事!?爹,我不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吗?为什么家里来了个道士)」 李义连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只能说出来汪汪的狗叫声——他大惊失色,难道自己老爹已经丧心病狂到联合道士大义灭亲吗?! 不至于吧……?大概?难道老爹知道是自己把炮竹放茅房炸了他一身,还是说他知道自己小时候赶猪没赶好,把家里最剽悍肥壮的母猪赶到了村头大树上面?! 李义连很惶恐,李义连很不安。 变成狗后不太聪明的小脑瓜绞尽脑汁的想着所有可能让老爹发脾气搞死他的事情——此时他还沉醉在胡姑娘给他许诺的温柔乡里,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去青楼的事已经被老娘捅了出去。 道士是个眯眯眼,配上眉心的一点硃砂痣,颇有几分成仙成道的样子,哪怕是穿着粗糙而旧的微微发黄的道袍也不减风华,令人想起一句「出淤泥而不染」。他此时正缓慢转动着木棍,将上面的二哈烤的均匀一些,时不时抓起一把辣椒面洒在上面。 长着清心寡欲的脸,却干着分外缺德的事。 「呀,你醒了?」嘴上是这样说,可苏城还是在对方那张憨憨的狗头上又撒了把孜然粉,「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浑身上下精神不少?」 狗鼻子是一只狗格外灵敏的部位,也是极为脆弱的部位,先是吸了把辣椒面,又吸了孜然粉,鼻腔里火辣辣的疼,当即打了一个又一个喷嚏,而后生气的沖道士汪汪大叫。 道士也不生气,反而起身沖李屠夫两人颔首,「二位请看,令郎已经精神许多。」 哈士奇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父母,而后垂下泪水——为什么哈士奇的眼中满是泪水,因为他正在被一个狗东西迫害烧烤,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投入父母的怀抱。 虽然愤怒于儿子所作所为,但见现在这臭小子精神至极,甚至由于劫后余生喜悦的流下泪水,李屠夫不由点头,「果然这样烤着有利于补充活力,那就麻烦道长好好看管这小兔崽子。」 李·哈士奇·义连: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选择性眼瞎了呢??? 于是他将楚楚可怜的目光投向最爱儿子的母亲。 可亲可敬的母亲落下泪珠,「我的儿怎么就遭遇这种烂事呢!」 世上还是妈妈好——哈士奇如果可以模仿人声,李义连此时就要笑出来并唱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了。 篝火跳动,映照在哈士奇那张憨憨的狗脸上,看起来既帅气又憨态可掬,但配上那含泪的狗眼,就令画面变得沙雕起来。 「汪(娘)——!」 而后就见他娘一边啜泣,一边往火里又塞了几根柴木,令下面的火更为旺盛。 「儿呀,道长说了,你这是和妖精待的时间太久阳气不足,需要配合符咒拿火烤上一烤。」而后又哭着往里面又要塞几根木头,「也不知道我儿什么时候能变回人样啊。」 火焰已经被填的极为旺盛,背部的毛髮都被烧焦一大片毛,二哈的惨叫一声比一声悽厉,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好似是他爹待宰的猪在案板哀嚎。 可他爹是屠夫,他娘是打下手的,多年来手起刀落,早就练就一幅铁石心肠,夫妻联手继续往火里填木头,用行动证明了「我么的感情」。 这时传来一声天籁,只见道士用拂尘往李屠夫两人处一拦,「过则不达也。」 李屠夫听不懂文化人的四字成语,但还是能看懂道士的行为的,连忙点头称是。 而全场唯一能听懂这句话的李义连再一次落下泪来,  道士的话翻译过来就是「烤狗需要小火慢慢烤,不然就不好吃了」。 第140页 又烤了一会儿,苏城约摸时间差不多,就将已经烤蔫的二哈从木棍上解救下来,然后一手提起这只半死不活的狗,「那贫道就将令郎带回道观静养几天,」而后压低声音,「您二位这两天要抓紧呀。」 虽然声音很低,但狗狗的耳朵还是很灵敏的,当即就竖起耳朵听个仔细。 两位?抓紧?什么东西? 狗陷入沉思,使整张狗脸更为憨憨。 难道! 难道老娘要老蚌怀珠,抛下他再生一个儿子! 李二哈:震惊二哈一百年.jpg 这样一想逻辑不就接上去了吗?怪不得又是请道士又是将自己杀狗灭口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不定自己变狗就是道士做的,然后道士过来杀他灭口! 李义连的小脑袋瓜有着天马行空的脑补,不一会儿就脑补出来全部的剧情,什么自己是神仙下凡转世呀,胡姑娘是追随他下凡的小仙女呀……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但每个剧情里苏城都是拆散姻缘的法海。 由于刚才烤的自己没什么水分,所以此时也流不出眼泪,只是感情充沛的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要坚强,好似是双亲都被别人抢走的可怜男人。 活了十七年,李义连此时受到了生活的巨大打击,任由着道士把自己抱走,再也不看一眼身后的伤心地。 一路上多有颠簸,老爹赶着家里的牛车往山里的道观走,将道士送到地方后又将观里的乡亲们送了回去。 「师叔,你没事吧?」两个小孩很快被别的吸引注意力,接下苏城怀里的李义连,「好漂亮的大狼!」 苏城扫了眼已经蔫了的二哈由衷感到庆幸,还好自己先把他烤蔫了,不然这个破道观可容不下这么个破坏狂。 正要说让两个师侄看管二哈呢,就见其中一个小崽子流出口水道,「这么大的狼,烤了吃一定很好吃。」 苏城:? 李二哈:??? 苏城毫不留情打在那崽子的小脑袋瓜,而后咳嗽几声提醒,「他是李家的公子。」 「我知道我知道!有钱人家总是把自家的狗啊狼啊看作是儿子女儿,」另一个小道童附和,「那我们偷偷的烤,偷偷的吃,不要让别人发现。」 二哈立马精神了,眼珠子瞪得熘圆,目光兇狠(自认为)的盯着罪魁祸首。 苏城就看着李义连像是重度老年痴呆患者般在那里垂着耳朵,露出憨憨的神色,嘴角流出唾液……又很不卫生的吸了回去。 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原本还打算让他帮忙用鼻子找那位胡姑娘呢。 思索片刻又有了主意,苏城勾起一个和善的微笑,接下小道童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将那几根白毛放在了供台一角后,又拿起只笔在房间四周画来画去。 「今日天色尚晚,且洗洗睡吧,明日师叔画一道[追踪符],必将那胡姑娘斩于剑下。」 「师叔,这是什么符?」 「可令人睡觉更为安稳的符咒,保证让人睡着后一觉睡到大天亮,中间有什么响动都不会起。」 此时二哈看苏城的目光就是看法海本海,人家法海好歹只是将白蛇镇于塔下,而眼前这位是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要将一个活人斩于剑下。 何其可恶!若是自己有朝一日恢復人身,必将这破道观拆个干干净净! 二哈扫了眼那供台上的白毛,计上心头,装作也是困极的模样将狗头趴在地面「唿唿大睡」,只是耳朵却始终立着听四周动静,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上床声,过了会儿就听见屋子里的人唿吸平稳,还动不动出些鼾音,想来已经睡的十分安稳了。 为了确保苏城那句话的正确性,李义连故意发出大叫声,可饶是如此屋里的三人睡的也异常香甜。 二哈踮着脚靠近供台,一跃将那白毛轻松拍在地上——只要有他李义连在,那道士的什么追踪符咒就别想画成! 胡姑娘那样善良美丽的女孩子,怎么能让一个臭牛鼻子随随便便杀了呢! 不行,自己要去通知胡姑娘快跑。 怀着这样豪情壮志的想法,二哈嗅了嗅白毛的味道,又小心翼翼的拿嘴咬着,边嗅味道边往胡姑娘处找,还时不时回头确保苏城没有跟过来。 他走的很小心,还不忘拿尾巴扫去自己的脚印,或者是特意留下别的地方的脚印迷惑别人。 道观在山上,家里的老屋子也在山上,距离倒是不远,就是不知道胡姑娘此时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因为害怕而涕泣涟涟。 嗅到一处位置,他终于找到了胡姑娘,对方此时正在烤一只兔子吃,虽然那动作令他想起早上自己被烤不太愉快的事情……嗨,那都是过去式。 寒夜已深,天气也微微转冷,胡姑娘此时却穿的分外单薄,只是围着火焰取暖。她长着一双夺人心魄的媚眼,哪怕在青楼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温柔解语,总能说到来者的心坎。 李家婆娘不知道的是,自家儿子根本赎不起这样一位青楼姑娘,胡姑娘是跟着儿子偷跑出来的。 这个年纪的少年郎总抱着英雄救美的美梦,尤其是什么「我救下被困在青楼的好姑娘」这样的私.奔行为,在李义连眼里,似乎也可以体现出一位青年「成长」了。 胡姑娘眼波流转,率先发现了盯着她发愣的大狼,手刚要变作利爪,就听见「大狼」叫了声狗叫。 第141页 细细辨别,这才发现是被自己变成人畜的倒霉蛋,不由心生狐疑,自己当时因为一个道士阻拦没能成功带走他吃掉,怎么如今倒是眼巴巴跑了过来? 莫不是…… 瞳孔危险竖起,面色不善的看着周遭,但似乎没有感觉到道士的气息。 大概是自己真的多想了。 胡姑娘面色稍微和缓,自己可真是杯弓蛇影——自从被京城那群道士盯上后,她就被迫从京城大本营转移阵地到了偏远之地的一家青楼混淆视听,却不想那群道士还是追了过来。 多亏有眼前这个阳气旺盛的小倒霉蛋,跟在他身边那群道士就找不到她身上的妖气。如果吃入腹中,大抵自己身上就会妖气全无,只要自己变变面容就可以摆脱那群臭牛鼻子。 扔下手里因为好色被她吸引变成烤兔子的傢伙,她勾起往日一般善解人意的笑容,只是眼中含着欲坠未坠的泪珠,「公子,你终于来了!奴家这几日要担心死你——」 「汪!」 如果是两个人,那此时的场面一定格外唯美,但此时此刻确实一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抱着一只哈哈喘气的傻狗,就显得画面分外滑稽起来。 一狐一狗虽然各有各的小心思,此时倒是莫名的和谐。 腻歪了一会儿,倒也难为胡姑娘对着一只流着口水的傻狗献上一吻,故事终于进入了正题。 「公子的意思是,这山里的道士要杀奴家?」 李义连丝毫没觉得对方能听懂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胡姑娘真是善解人意,他与胡姑娘真是心有灵犀,于是他摇着尾巴疯狂点头。 胡姑娘思索片刻,自己确实听说过这座道观,不过此观是由京城落霞观里的一位俗家弟子所办,因此倒也没什么传承本事,也不用担心里面有什么老怪物追杀。 不过既然对方要来除妖,万一真有什么本事…… 又听李义连将苏城的底透了个干干净净,今夜要是偷袭此观,说不定还能补充许多元气。 被引着到道观后再吃了此人不迟。 「公子变成此态的兇手尚未可知,」胡姑娘放柔声音劝说道,「奴家想那位道长不会是不听人解释的恶人,不如公子带奴家去找那位道长好好说说,藉此沟通一二?」 傻狗傻乎乎的应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危险,情人眼里出西施,一路上加上一万米的滤镜来看的话: 胡姑娘一爪噼开大树→胡姑娘真是身强力壮。 胡姑娘满身是血→必定是她一个弱女子不小心受了伤,看样子好严重好可怜! …… 到了道观,胡姑娘沖自己张开大嘴,并露出巨大的獠牙→应该是胡姑娘饿了想吃人。 等等……想吃人?! 盲生终于发现了华点,傻狗爆发了二哈全部的资质,发出了悽厉的汪汪叫。 胡姑娘见事情败露,干脆也不再隐瞒身形,脸上的皮肤逐渐生出白色的绒毛,嘴巴和鼻子向前凸起到一个人类无法达到的地方——狐首满是兇相,配上那前凸后翘的身材更显得诡异,嘴巴大张,显然是打算饱餐一顿。 饶是李义连再怎样好色,此时的色心也被吓得干干净净,强忍着恐惧感奔跑,仗着身体小而灵敏来回躲避着那巨大的狐爪。 可没有人出来,屋子里的三个道士都睡得分外香甜,隐约可以听见里面均匀的鼾声。 李义连现在十分确定了,那符咒真的好管用,人睡着了真真是什么也听不见的。 于是他一边手脚并用着狂奔,一边沖入屋内试图咬醒里面睡觉的人,却发现床边拴着用线捆着的小球,如摆钟般一摇,一摇,看上去好好玩的样子。 狗道士坑他!肯定一早就算好自己会进屋,为了避免打扰到他睡觉,居然放了这么个小玩具等他。 他是这么不坚定的人吗! 二哈神情恍惚的咧开嘴角,后足点地,伸着两只前爪够小球底部,由于爪子没有手指,碰到小球后小球会摇摆到另一边。 嘿嘿嘿真好玩。 李义连越玩越上瘾,显然是已经忘记后面有狐妖在追。 狐妖露出一丝冷笑来,爪子轻轻一抓就抓住那小球,接着把它置于自己大张的嘴前,只要李义连克制不住本性扑过来抓球,就会顺势落在自己的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0 22:09:25~2021-07-21 17:2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吃鱼的猫不是好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黄金万两 李义连铁骨铮铮, 又怎会屈服于区区天性?他的喉咙里压出几声低吼,听着格外渗人,一双眼睛发着幽幽绿光, 连嘴里面的獠牙都露出半寸, 到真像只狼了。 前爪露出尖锐的爪尖刨了两下地,身子往前一倾跳跃着要撕咬开对方喉咙, 却在临近的时候目光发直,紧紧盯着那一晃一晃的小球。 嗯……看起来好好玩诶。 就这么一个晃神,他的身体就仄歪进那张大嘴里面,腥臭的口水落在鼻子上好似硫酸般腐蚀的李义连浑身一激灵, 满身毛髮因为惊惧竖起。 此时已是月落星沉,只是不见朝阳初升,道观里唯二的光亮全凭这星月, 而狐妖的嘴里则全然无光,空有那血红色的血肉罢了。许是狗的感知较为灵敏, 李义连的半边头颅刚入里面,明知接下来必是被其吞入腹中,他到是欣赏起了里面的口腔与嗓子眼。 第142页 与人别无二致, 只是这牙更锋利、嗓子眼也更大。 见猎物已经尽是入了自己口中,感知到里面阳气的狐妖沉醉的迷上眼睛,立刻要合上嘴巴,却听「咔嚓」一声,刚才还在床上唿唿大睡的病弱道士挥舞着大铲子正好塞了进去, 另一手握住二哈还算干净的尾巴尖硬生生的拉了出来, 借着惯性向后疾走。 刚才的那一塞是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直接将尖锐的铲子头怼进狐妖嗓子里。狐妖霎时发出「呵……呵……」的痛唿,爪子握住铲子柄狠狠拽出, 上面还带着大股大股的血肉。 那场面着实可怖,李义连想他这几日怕是睡不好觉了,却看千钧一髮将他扯出的道士却是面色如常。 明明对方和自己是一样大的年纪,这么想着,李义连的心里生了几许敬佩之意——虽然山上这座无名号的道观向来名声不显,但看这位新观主此时的神态气度,说不定本领也大的很。 道士气定神闲沖狐妖作揖,同时飞快的从袖子中抽出一道符,「来者既是恶客,但今日犯忌,贫道不愿杀生——那么是您自己走,还是贫道把您赶走?」 自从灵气衰微,狐妖已有百年不曾听闻人间有符道大家——可凭青年这幅冷淡的模样与说话的语气,又看看屋内昏睡不醒的两个道童,说不定真是从哪出找到机缘传承。 心下揣摩后,狐妖的爪子慢慢化为修长的人手,眼神冷冷扫过道士手中的狗,「今日就饶了你。」 「汪汪汪!」 二哈此时狗仗人势,得意的沖往外走的狐妖大叫。 李义连在那一刻又脑补良多,短短的瞬间他已经脑补出来自己未来跌宕起伏的人生,甚至可以写出来一齣戏。 [无知书生离奇化狼逢妖狐,幸有深藏不露的深山道士相助,此后接受传承一路逆袭打脸成xx仙人] 李义连刚觉得他稳了,却见那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回身时却是一脚踩在地上的小球把自己生生绊倒,摔倒时顺便把手里的二哈朝下做了肉垫。 道观里确实不甚明亮,但若是留心自是能看见的。可苏城是个半瞎,虽然记住了道观里东西的摆放,却万万没想到此时会多出来那玩具小球在地上。 「啪」的一声道士就摔在地上,巨大的声响很快吸引了往外走的狐妖,它回首见道士这幅狼狈样子,又看看那张随意涂画的黄纸,突然有所顿悟,眼中更是寒意森森。 什么符,什么咒,都是假的!对方刚才就是装模作样在骗它! 思及此处,狐妖更是难忍怨气,嗓子眼涌上一股甜腥气息,刚才的伤口竟是因为周身剧烈的抖动破裂开来,它呕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利爪划过道银光直奔道士喉咙! 而道士则臂夹二哈鹞跃而起,令狐妖一击成空落在地上吃了泥,旋即仗着自己走位灵活难测,如冬日里接着冰面时不时拐弯来摆脱野兽追击的旅人,姿态颇为从容,最后干脆是背过手手宛如老大爷遛弯般反覆用假动作骗妖,晃得狐妖头晕目眩,每一次攻击都是落在空处。 于是狐妖越发恼怒,爪子上下的力气越重,砸在土坯墙面上都能凿出好大一块窟窿,若真有一击得逞,恐怕说是砸断人骨头也并非难事。可惜苏城走位十分专业,一手提狗,一手立起国际友好手势,步子仙气飘飘,好似下一刻就要腾云驾雾。 虽说此时两者谁都伤不到谁,可狐妖步子却越发缓慢,甚至时不时停下来喘着粗气休息。毕竟它身上有伤在身,虽是吃了人吸些阳气仍不觉满足,此时此刻更是消耗的干干净净。道士手里的李义连身上的阳气颇为充足,可这臭牛鼻子心黑的很,每次自己嘴巴刚要凑到对方尾巴上就勐然提速,坚决不让自己碰到李义连半分毫毛。 就像是拿着吃的赶毛驴,却始终不肯令毛驴吃上半口。 而现在想让李义连困于犬类天性实在是难上加难,那特别秋弹的玩具小球早就被苏城捡了起来顺手塞入二哈嘴里当咬咬玩具,狐妖捂住自己疼痛万分的喉咙,威胁性的想嗥叫几声,却发现嗓子吐不出音色,只能发出「吼——吼——」的嘶鸣声,听起来格外瘆人,像是野兽要拼力一搏与猎物你死我活。 不能再耗了,万一白天时有来追它的道士出动,那可就功亏一篑。可眼前这人明明扛着那么重的李义连,步伐依旧轻快有力,看不出丝毫筋疲力尽的样子,脸上也无一丝汗红,反而依旧是那多年不出屋子而形成的惨白。 苏城不累吗?当然累,任谁扛着这么只动来动去的二哈四处走位也会累的不行。只是这具身体不像别人发汗时脸红脖子粗明显的厉害,只是在额首布上一层薄汗,外加上苏城有意调整有频率的用鼻腔唿吸,就没有那种过分的疼痛感。 反而是狐妖全程奔跑时张着大嘴,它不岔气谁岔气? 可现在占有力量的还是狐妖,苏城能做的也只有躲避二字——现在为末法时代,空气中缺少相应的灵力供道士用出花里胡哨的攻击手段,因此除了那些大底蕴的道观传承有内部含灵力的传承法器,其它道士大多只会画些平安符、舞些凡人使用的剑术对敌。相反的,妖物也因处于末法时代不像传说中那样可唿风唤雨,翻山蹈海,但妖物在力气上却稳胜人类一筹。 当然,也有些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或许还有些妖术,只是由于身处末法时代,使用妖术全靠体内存有的灵力燃命,因此它们轻易不会出手,除非真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可现在看来,眼前的狐妖明显不属于老妖怪一列,只是光会化形的妖怪而已,饶是如此,苏城对它也毫无办法。 第143页 难做!当真难做! 一时间僵持不下,狐妖明显是意识到自己光凭力气杀不死苏城,而引以为傲的人类皮囊恐怕苏城也没什么兴趣,只好考虑起其它办法。俄而目光一转定在床上两个唿唿大睡的小孩身上,苏城正要上前拦下,可狐妖的速度更快,当即两只爪子要握住两道童的头。还未等握实,就听见刚才一直未曾言语的道士忽然开口道,「姑娘且慢。」然后作势将手里的二哈放于胸前,「莫伤贫道师侄性命,贫道愿拿李公子做交换。」 还在扑腾的李义连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当即扑腾的更加厉害,对着道士一阵狂吠宣洩不满。 道士的手很细,力气倒是不小。挣脱无果,李义连心生绝望,而狐妖却是难掩喜色,两个孩子被吵醒后吓得一个哇哇大哭,另一个也是面带恐惧之色。 「李公子,此事因你而起,自然要因你而灭,」道士也不在意李义连此时的心情状态,继续对狐妖说道,「稚子无辜,还望姑娘放他们两条性命。」 狐妖眯了眯眼睛,爪子仍是按在两个道童头上,慢悠悠的回应,「可这是两个人,你要是诚心想换,那也要拿两条命换才是,」它怀有恶意的顿了顿,「还是说,你要从这两个小崽子里选一个活,选一个死?」 在场的一共也就四个人,若真是拿两条命换,恐怕苏城自己也要倒搭进去。且狐妖狡诈,谁又知道它会不会真的放过两名人质?说不定心中仍然怀有怨气,要将四人通通吞入肚子。 闻言道士果真面露难色,似在考虑,又似在迟疑——狐妖到是安闲自在的很,甚至是放松紧绷的肌肉休息一二。 苏城磨了磨后槽牙,最后似是妥协般道,「贫道仍不放心,不如这样,先给姑娘你李公子,你先放一个孩子让他跑远后,贫道再换另一个,你看如何?」 无论怎样,李义连看起来都是被捨弃的那个,不由心入谷底,连耳朵都痛苦的垂了下去。 道士手法娴熟的揉了揉狗头,自暴自弃嘆息出声,「李公子死后莫要责怪贫道,要怪就怪公子您居然引狼入室,才造就今日下场。」 又对狐妖冷声,「你先放人,不然贫道不大放心。」 李义连此时更是懊悔,自己当时怎么就猪油蒙心非看上了青楼姑娘?看上也就罢了,还费心费力救下个狐狸精,更是傻乎乎的把人家往观里带。 唯一还算欣慰的,大概就是自己没有傻到把它带入家里,否则今日恐怕他家三口人都要命丧狐口。 也罢,也罢。李义连心里强生安慰,但愿自己死后托生在阿娘的肚子里,下辈子投胎再报爹娘大恩——就算投胎不到家里,等阿娘老蚌怀珠,李家也算后继有人。 狐妖怪笑几声,它最是喜欢这样的场景,尤其主人公还是道士,为了救自家传人,将旁人拿过来送命的场面何其美妙!于是随手将右手边的瘦小道童扔了过去,同时等待着道士恭恭敬敬将手里的李义连送出来。 被扔出来的道童名唤「招财」,也是刚才大哭出来的小孩,生性胆小怕事,但逃跑速度却无人可比,此时被摔破了膝盖不由从眼里渗出泪花花,但却被师叔严肃的样子堵了回去。 「招财,你快些下山去找李屠夫找村里人帮忙,」苏城舔了舔干裂的嘴角,「这狐妖只是力气大些,若是人多我们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可,可是……」 「快下山去。」苏城冷声断喝,「你留在此处不过多了一个累赘罢。」 「是!」招财勉强止住泪花,一边哽咽一边朝山下面奔跑,狐妖冷笑一声却没有阻拦。 来回间哪怕大人也要起码要半天时间,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就算找来人帮忙,那时候自己也早就吃完了李义连功力大涨,光凭几个凡夫俗子又耐它何? 这李家大郎当真是块唐僧肉,若是自己真能吃上,恐怕不光身上的伤口可以恢復,连力量也会大为增长,以后一百年内不必费心寻人吃人以保持人型。 虽说发不出声音,可狐妖的目光冷凝,明显的意思就是「该放的它放了,现在该苏城兑现承诺了」。 见道士依旧犹豫,狐妖干脆抓住另一个还算镇定的小道童脖子,拖着他下床走到道士面前。道士露出一丝绝望之色,嘆息着将手里的李义连往狐妖处送去—— 趁着狐妖大意,苏城忽而勐的将手中的狗往远处空隙一扔,同时身形极速后退,朝四周厉喝,「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狐妖神色大变,还未等反应,抓着道童的爪子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柄巨剑砍断,接着后知后觉发出一声更为悽厉的野兽惨叫。 那巨剑通体玄黑,约摸有成年男子半人高,应是玄铁铸造,重量自是不必多言,来者竟是将其当做薄刃飞刀扔掷过来,恐怕力气也不算小了。 按理来说,这刀飞来的声音不会不被狐妖察觉,可一来投掷力气大致使速度变快;二来苏城刚才一而再再而三演戏,让狐妖自以为全局尽在掌握,难免放松;三来苏城刚才断喝一声出其不意,到让狐妖一时愣神——三者加起来,才令此次奇袭生出此等奇效。 另一个被挟持的道童名为「进宝」,相较于哥哥也更为冷静镇定,此时狐妖的爪子被砍断,他当下立断朝旁边侧翻离去,待狐妖反应过神来,进宝已经逃出去一百米远,绝非立刻能重新抓住的范围。 第144页 外加上苏城刚才诓走一个人质,才避免狐妖此刻还有多余的人质阻碍来者动作。 「嘶——」狐妖一爪捂住伤口抬头,就见一玄色道袍的娇小少女正趴在房樑上。面色生俏,梳着丸子头看上去尤为可爱,只是想想刚才那扔过来的玄铁重剑,倒是难以生成小觑之意。 她极为灵活的一翻身就跳在地上,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儿,随性的就抽出剑身半入土地的巨剑扛在肩上,个头虽小,却睥睨着狐妖,而后硬是将有她一个人大的巨剑舞了个剑花,顺手沖狐妖噼去,「还不给姑奶奶拿命来!」 狐妖惊疑不定,难道自己放过的小崽子这么快就下山找到了追它的道士?但还是畏惧巨剑的威势,忙忙躲避开来。 正所谓浓缩的都是精华,苏城看了眼那小小的个子与大大的力气,心中微微放松,而后踱到角落里,一手抱着二哈,一手搂着小孩装死。 毕竟他不善打架,嘴炮倒是可以输出一二——但现在少女舞的虎虎生威,明显处于上风,倒也用不到苏城发挥技能「极贱的嘴炮」拉仇恨。 二哈劫后余生,喜悦的刚要蹦起来就被苏城按住狗头,「李公子,你要是敢现在放飞自我,狐妖会不会对你如何不知道,但贫道亲手给你放锅里炖汤犒劳那位舞剑的道友。」 李·二哈·义连:笑容渐渐消失,狗子逐渐枯萎.jpg 进宝看的倒是来劲,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那把巨剑,「好厉害!我以后也要一把这样的巨剑!」而后又陷入思考,疑问出狐妖也不得答案的问题,「招财的跑步速度什么时候这么快?现在就请来一位道友帮忙?」 「他自然跑不了这么快。」 「那是中途遇上的吗?」 苏城慢悠悠回答,「当然不是,只是贫道估摸着这位胡姑娘之所以从京城名.妓沦落为小地方的青楼女,恐怕是因为有京城的道友查到了她身上于是被迫为之。既然如此,那让人查一查有没有新来的道士,或者说是打听胡姑娘的外来人就能找到追胡姑娘的道友。」 「贫道一早就让李屠二人去查找帮忙,估计这位姑娘是李屠请来帮忙的,刚才就一直待在房樑上面等待时机了。」 原来他们两个不是为了忙着生二胎,而是去找道士帮忙了!李义连顿时痛哭流涕,心情由大悲转为大喜,恨不能当场高歌一曲。 那张狗脸上所有情绪写的明明白白,苏城哪里猜不出李义连的误会,只是觉得好玩懒得澄清,此时由衷劝谏一句,「李公子,令严令慈都是极爱你的人了,怎么会抛下如今的你独享快活?」 想不到自己十七年来与父母朝夕相处,那时候居然对其心生怀疑怨怼,实属不应。李义连脸上怀有三分愧色,竟是良久不再言语,只是懒懒的趴在道士手臂任由进宝有一下没一下摸毛。 经此一事,他也是真的知道了美色误人,再想想自己之前居然拿着家里的钱去青楼。再想想父亲为了他提刀要砍无辜者的耳朵,母亲为他哭的寸断肝肠,饶是知道自己的错事还为其奔走,不由心中又是一阵失落,只好暗恨自己的行径,并发誓自己以后绝不再做这等恶事。 最后也不过讷讷,「是我不孝。」 所谓大彻大悟,也不过如此。 苏城对此不予评论,只是兀地一笑将重重的二哈放到进宝怀中,用力甩了甩胳膊放松。 疼死了,这傢伙怎么这么重。 进宝倒是诚惶诚恐的接下李义连,那温热的、毛绒绒的大狗在怀里的感觉棒极了,十分的具有治癒感。纯真的小孩子的情绪本来就容易变化,他们很少记仇,多数情况下那些不好的事情产生出来的情绪会很快被另一件事情吸引。 如今已然安全,进宝的心微微放下,只是迟疑的将小手放在二哈身上,还是胆寒的看着那可怖的狐妖向门的方向后退奔走,苏城随意的揉揉进宝脑袋宽慰一二,然后握着小孩手腕让他摸二哈,很快将他的注意力引向狗子身上。 苏城坐在地上,背部靠墙休息,眯缝着眼睛才能勉强看清少女的动作,只见其将狐妖步步逼退,心生大意,未见狐妖另一只爪子已然冒出寒光将要趁着躲避的空隙后掏击向少女后脑,苏城忙是一句「小心身后!」提醒。 少女恍然,很快调整姿势将巨剑横放身后挡住此击,却难免被带的一个踉跄,狐妖竟是不顾那断了的爪子用那只切口平整的手腕怼向少女腹部,力度之大逼迫少女后退十余步才勉强卸力,可狐妖早趁着这个机会化为狐狸模样一拐一瘸逃跑。 那步子明明可以更快直接摆脱少女,此时却特意放慢步子倒像是故意引着少女去什么地方,苏城的目光何其老辣,当下判断出其中许是有诈,「道友可还有其它支援,这狐妖的行径倒是不太对劲……」 「啰嗦!」少女揉了揉被打的腹部,勉强直起身子将巨剑收回剑鞘,「你管好自己也就是了,不要掺和进这种事情来!」 行为简单粗暴,大概是刚刚下山年轻气盛的新人——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是由观里资质长的人去做,新人大多是安排在京城附近,因为可以多加照顾。 苏城难免推测一二,半为试探问,「难不成是你截下消息想立功,自己独自一人来这里追杀狐妖?」 少女诡异的沉默了片刻,而后又理直气壮道,「干你鸟.事!」 第145页 实锤了,还真是这样。 苏城一阵头疼,他要是不拦下这姑娘,估计下一刻对方就要变成狐妖的经验包——于是他冲进宝眨巴眨巴眼睛。 少女正虎虎生威往外面走,忽然被人抱住大腿,两边一边一个,后面的衣服还被二哈咬着不松口。眯眯眼的青年道士边抱着少女大腿,边掩面而泣,「苍天啊!贫道好好的道观被道友砸成这幅样子!贫道有愧于列祖列宗,想来是下九泉也难辞其咎了!」 而后他站起身子以头抢地,像是八匹马都拉不回他的死意。 小道童负责哭天喊地的附和赶过去抱着师叔,同时又半是安慰,半是自厌,「师叔,你不要有事啊!要是你死了,我也跟着一头撞死……」 道观此时确实被拆的只剩半张床了,可这既有少女砍的,也有其本身破旧的缘故——但少女自是不知,以为真是自己所致,心中难免理少三分。 何况她自幼被养在道观长大,何时见过这等无赖场面,杏目瞪得熘圆,最后气的咬牙跺脚,「行,这观姑奶奶赔给你们就是!你开个价吧!」 道士伸出一根手指。 少女撇撇嘴,随意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块金子递给道士,「诺,给你。」然后转身要走追狐妖。 道观看上去尤为破旧,这一块金子够完完全全、里里外外给它翻新好几次了。 见狐妖居然现在还在视线范围内,苏城更是确定这畜生就是布了局等着傻瓜前去追它。当即忍痛将手里的金子一扔,双臂一揽搂住少女双腿,从上三清念到观里列祖列宗,接着又尖声道,「贫道这观价值黄金万两,哪里靠一块金子能买来?起码也要黄金万两啊!!」 「……多少?/汪?」 此时不光是少女,连李义连和进宝两人都好像是耳朵聋了,三人异口同声同时问出声来。 「你看看我们观的工艺水准、艺术程度,」苏城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指着那土做的破烂道观,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万两黄金,算贫道给你的实惠价。」 「道友要是拿不出来,今天别想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1 17:29:41~2021-07-22 21:5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桑游古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败坏名声 若是苏城说十两, 百两,哪怕千两,少女也不过会觉得此人贪得无厌, 大不了用巨剑直接架在他脖子上胁迫就万事大吉。 可苏城这一开口就是黄金万两, 且没有一点可以商量还价的意思,少女倒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哪有人一开口要万两黄金的? 晃神良久, 俯身扯住小道童进宝的袖子小声问,「怎么,你们观主师叔是穷疯了不成?」 「……」进宝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好含煳道, 「师叔他确实最近苦于这些身外之物……」 少女自幼生在落霞观被全观人捧着,自然没有什么金钱上的苦恼,对这种苦恼的概念还停留在落霞观观主给她讲的「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故事, 今日才算是真真正正见证钱是如何逼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 她看苏城的目光此时也多了几分怜悯,然后拍了拍道士的肩膀, 「不如这样,待回去向师父秉明情况,让他拨给你一批救助?」 「说是一万两, 就是一万两,」道士扯住少女衣袖不放,「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话虽如此,可谁会没事闲的扛着万两黄金到处跑?她又从哪里给道士这万两黄金? 现在只能隐隐看见狐妖远去的一点轮廓了, 若是再不上前追击必会跟丢, 可道士却缠人得很。少女咬牙从衣襟里摸出一张符塞到苏城手心,「这保命的宝贝给你做抵押好不好?」 又解释着,「这是传承下来的特殊五雷符, 可以自动转化雷电为灵力存于内部,饶是我落霞观也不过十张,价值可不止万金。珍贵到曾有人以一国易之都没成功。」 见道士目光流转露出狐疑之色,她没好气的补充道,「姑奶奶好歹是落霞观第57代弟子的大师姐,做什么非要骗你?落、孤、鹜,这个名字听过没?」 「哦——」道士拉长声音,将五雷符好好收入衣襟内,在落孤鹜期待的眼神中斩钉截铁答「没听过。」 没听过为什么要收下五雷符?本来心就在滴血的落孤鹜此时更是心痛异常,她怒而挣开道士扯自己衣袖的手,「那你把五雷符还我!」 道士眯缝着眼睛,伸出刚才那根手指左右摇动,「这是抵押物可不能还你,除非你给贫道黄金万两。」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张口闭口全是钱,一举一动更是固执,若是刚才落孤鹜对道士还有半分怜悯,现在就是满满的不耐烦。 少女冷笑一声,随手将玄铁重剑的剑面拦住道士,然后脚尖一点就要离去追击狐妖。 「咦?」身后传来道士的声音,似是对方遇上了什么人在作揖,「恭迎几位道友前来相助,事情已是尘埃落定,可惜贫道小观怕是招待诸位不周。」 落孤鹜忙是回头也跟着道士动作方向作揖,声音难免有几分惶惶,「师叔!」 良久等不到师叔婆婆妈妈的念叨,她疑惑的微微抬眼偷看了一眼。 深山老林里空气清新,清晨的暖阳洒在无数草木上,颇有几分大自然的瑰丽。有花,有草,有树,可唯独就是—— 第146页 没人。 居然又被道士摆了一道,落孤鹜当即要拔剑砍了他。但又想落霞观的训诫里不让滥杀无辜,若是真伤了同道道友,怕是师叔、几位长老能围着她念叨三天三夜,到时候自己恐怕要被念叨的没半条命,又青筋暴起的把背后的巨剑收回。 「你!」落孤鹜咬咬下唇剜了道士一眼,对方脸上却毫无愧色,分外坦然。 如今更是确定,与厚脸皮的傢伙是说不清楚道理的,落孤鹜留下一句狠话就走,「你等着!回头姑奶奶再收拾你!」 狐妖的尾巴还隐隐可以看见,如果现在追肯定能追上。 落孤鹜刚跑没多远,又听见道士如是说道,「恭迎几位道友前来相助,事情已是尘埃落定,可惜贫道小观怕是招待诸位不周。」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招数,居然真有人打算用两次。落孤鹜冷笑一声,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追击狐妖上。 「孤鹜!」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莫名浑身一个激灵,只好停下脚步,回头讪讪笑着。 来者正是与她同来追察狐妖的师叔师弟,他们紧盯着少女,用无声的眼神谴责对方的莽撞行为。 「孤鹜,狐妖狡诈,你怎能瞒下消息一人独身来此?若是你出了事,我该如何面对将你託付于我的观主长老?有哪里对得住……」 见师叔还要长篇大论,落孤鹜忙是打断,「我这不是没事嘛!还有我们快追狐妖——」 再一回头,早就没了狐妖身影,不禁更为懊恼。 要不是苏城阻拦,自己早就抓住狐妖沖诸位同门炫耀,说不定功劳也会抵消自己此次单独行动的莽撞行为。 可现在狐妖没有抓到,自己却白白丢了张五雷符,还贴给苏城一两金子。 见自家师侄确实无碍,领头的中年男人才将目光放在刚才对他们作揖的道士身上。 确是是天生的好相貌,眉心中央是一颗血红的硃砂,微眯的狐狸眼眼角上挑,却并不给人过于狡黠的感觉,反而配上半笑未笑的唇,到令人觉得可亲。 「让道友见笑,」约摸三十左右的中年道士抱拳示意,「我这师侄就是这种顽皮性子。」 「贫道见令师侄天真烂漫,黑白分明,到觉得是个好孩子。」苏城缓慢摇头,温吞的说,「刚才多亏了落道友相助,否则贫道和贫道师侄早就入了狐妖腹中。」 又掏出来那张五雷符,「落道友心善,给了贫道这五雷符护身,当真是再好不过的大善人。」 前面的内容落孤鹜自然是贊同喜欢的,谁不喜欢听好话?也就不想追究苏城为什么会有两幅面孔,在自己面前吝啬小气,要钱要疯;在师兄和别人面前倒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可这话越听到后面越奇怪。 五雷符是她给的没错,但哪里是为了给苏城护身?明明是为了摆脱苏城的纠缠去追狐妖。 她给五雷符可不是为了什么「大善人」称号,如今狐妖已跑的没影,似乎也不必为苏城遮掩,当即要开口辩解。 却听向来念叨她这念叨她那的师叔竟是罕见的沉默片刻,最后竟然舒展那从未放松的眉头,颇为感慨道,「孤鹜长大了。」 五雷符是落孤鹜最宝贝的东西之一,当年耐不住落孤鹜来回恳求,老观主还是给了她宝贵的三张,现在居然肯为了保护别人分出去一张。 那双被什么蒙蔽浑浊了十几年的眼睛终于清澈了些,眼中对落孤鹜的倒影由记忆里那个到处闯祸的小捣蛋鬼丫头变成了落落大方的少女。 落孤鹜从未见过师叔这幅样子,她的师叔一向是愁眉苦脸,悲事伤秋,活脱脱一个书里的黛玉,但黛玉好歹没有师叔这样的唠叨不休。 自从她能记事起,师叔永远是愁眉苦脸的拉扯观内的小孩子长大,今天说这个太调皮万一闯祸如何是好,明天说那个太安静会不会以后变成哑巴,在他眼里,再大的后辈永远都是孩子,都要老老实实的在道观里被护着。 自己和师弟们这次出京,还是观主钦点,否则师叔是绝不会让十一二岁的孩子出远门的。 饶是如此,师叔本人也亲自跟来了。 说什么「孤鹜长大了」。 还是第一次。 说不感动自然是假的,虽然这一切建立在苏城谎言的基础上,但落孤鹜心里的一点点虚荣心还是没让她戳破对方脆弱的谎言,反而自顾自「嗯」了声表示肯定。 最后甚至自我麻.痹催眠自己,到觉得真是自己为了保护苏城才给他的五雷符了。 「此物如此珍贵,贫道如今归还道友……」 「算了,」落孤鹜冷哼一身,推着道士拿符的手收了回去,「姑奶奶不缺这五雷符,给你拿着护身吧——狐妖未除,万一趁着什么时候偷袭你可就麻烦了。」 苏城半是诧异的看了落孤鹜一眼,这妮子怎么忽然这么爽朗?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坑她了,又是思索片刻。 算了,不拿白不拿,拿了自己也不吃亏。话至如此,再推辞就显得矫情——当即也不再推辞,而是慢慢收回衣襟里。 「多谢道友。」 落孤鹜又是哼了声。 若不是为了师叔放心,她才不会把五雷符给一个外人。 而后,苏城做出门前迎客姿态,「道友不如进我道观一叙?」 第147页 中年道士颔首,让其余人在外等候,然后信步迈入道观。 在中年道士身后站定的几位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统一生成的迷惑感。 天啦噜,暴力女这是转性了?前些日子还见落孤鹜把问她要五雷符买酒喝的二师兄爆锤一顿,问她借五雷符借雷电的五师姐拿刀打成憨憨,如今就这么把五雷符白白给了外人? 似乎是感觉到师弟们的表情状态,趁着师叔和苏城进观内谈话,落孤鹜磨剑霍霍,面露不善,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锤人,极小声威胁问,「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师弟们统一一个激灵,同款做出讪笑,「没,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 「师姐,我可什么都没想!」 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落孤鹜的嘴角挂着冷笑,大步提巨剑上前,「姑奶奶忽然想找人练练剑,不如比划比划,共、同、进、步、啊?」 他们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肯站在最前面面对狂风暴雨。 虽然进宝和二哈并没有站在风暴中心,但依旧可以感受到那压迫性的可怖气势,少女的每一步都沉重到好像踩出一个大脚印,气势更是肉眼可见的环绕成杀气包裹全身。 刚才被苏城几番戏耍的恼怒此时要通通发泄出来—— 「啊!!!落师叔救我!!」 「大师姐你要冷静!!」 「救命哇!大师姐又双叒叕锤人了!!」 「话说为什么是刚才那个人惹师姐生气我们要被锤啊!」 二哈不忍直视,虽然只是「平平无奇」的弟子比拼,按理来说点到为止,因此落孤鹜应该是没下死手——但也仅仅限于没下死手罢了。 看那摇滚的身姿,看那被锤到扭曲的痛苦面具,无一不展现出大家此时好像都不是很快乐,但也可以反向看是大家都格外快乐,好像是落霞观弟子们在集体蹦迪。 人类的悲观虽不相通,但大家此刻的痛苦面具都是一个模样。 锤完一群师弟依旧不觉痛快,锤疯了的落孤鹜将目光盯在了进宝和二哈身上。 二者被盯得身上一凉,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与李屠夫等人的唿唤,不由面露喜色。 李义连更是喜悦异常,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一次觉得父亲的粗吼声如此悦耳动听。 落孤鹜见来了不少外人,恨恨将玄铁重剑插入地面,脚尖一跃坐了上去。 自招财下山叫人,李屠夫等身强力壮的村民是忙不迭上山,路上还遇见几位为狐妖而来的道长。凡夫俗子自然速度上比不过会轻功的道士,于是便来晚几步。 可眼前景象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那几位来自落霞观的道长此时齐刷刷趴倒一片,倒下的身体被重叠放置堆成了一座小山。 村民们拿着锄头斧头,此时难免心有戚戚。 好一个狐妖,竟然恐怖如斯,几位道长全然不是它的对手啊! 李屠夫刚要嚎哭自家儿子怕是被狐妖吃了,就看见他儿子在道童怀里哭的泪流满面,充满着喜剧色彩吃,身上到没有一点儿伤痕。 「这,这是?」李屠夫露出疑惑之色,「倒底发生了什么?」 「同门切磋,」落孤鹜撇了下嘴,毫无压力的说道,「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李屠夫还想再言,可多年杀猪的经验告诉他此时不应深究此事,人世间难得煳涂,又何必事事都求个情晰? 而后他又看着自家儿子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酸痛——看来还是没救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回人型——自己已经瞒儿子的先生亲友很久了,若是一周内回不到原样,儿子的仕途就彻底毁掉。 毕竟,谁听说过一只狼坐在高堂上断案?谁又听说过朝堂上一只狼穿着官服在上面禀告皇帝事情的? 万一再有人攻讦儿子是妖孽啊什么的,那可是全家抄斩的大罪。 今天的李屠夫依旧将儿子的样子看作是狼,虽然这只狼憨憨的,喜欢啃家具,不是很聪明,但爹不嫌儿傻的道理是古今通用的大道理。 又是寒暄一二,被人山震惊到的村民们见事情已无大碍,又三三两两的结伴回村了,只剩李屠夫在那里抱着狗蹲地上等一个说法。 又等了三个时辰,日上桿头,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观里的两人才结伴姗姗而来。 落师叔很满意这位沧海遗珠,一开始见面就觉得此人相貌出尘,气质迥异,几番交流后更是觉得对方谈吐不凡,年纪轻轻,但许多东西谈起来都有可取之处,于是越发欣赏,居然一谈就是谈了三个时辰。 其实,没有人知道,落师叔并不是天生就感时伤秋的。他只是被周围的同龄天才压抑打击太久不得释放,所以每天看起来都很丧,带动着别人也丧起来。 这种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丧的婆婆妈妈不讨人喜欢,所以大家大多避之不及,所以迟迟不得开悟的他就越来越丧,越来越婆妈形成恶性循环。 苏城就很不一样了。 他一点也不避讳,反而化身彩虹屁精,对着落师叔疯狂输出彩虹屁,什么「照顾新人劳苦功高」啊,什么「为人做事成熟稳重」啊,每一句话都落在对方心坎上。 落师叔摘下苏城特制的「外面怎么叫唤也听不见一点儿声音」的耳塞,由衷感慨道, 第148页 「道友可愿入我落霞观?你我本是出于一脉,只是令祖游遍天下,在此又立一观,不如将此设为落霞观分观,也可谓疏途同归。」 青年道士微怔住,而后缓缓摇头,「贵观所研多为阵术、体术之事,此二者皆非贫道所长,相较之下,贫道还是更喜欢自立门户研究这符道一脉。」 而后又言,「其二,贫道心意已决,这无名观日后便叫[甚穷观],专门研究先祖留下的符道——若是归于落霞观,贫道恐不能投入全部身心研究符术。」 闻言,中年道士嘆息不已。 自灵气衰微已有百余年,由于符术本身需要从天地借取大量灵力,因此在这末法时代也渐渐衰微起来,反而是体术的效果逐渐变强。像落霞观这样独特的、可循环使用的五雷符也在时代变迁中失传,至今只剩下十张而已,但是那种一次性的符倒是留下不少,可用一次少一次,不在关键时刻绝不使用。 苏城选的这条难路,无异于凡人登天,几乎是不可实现的事情。 当然,他更大的嘆气原因是生活中少了苏城这样的「知音」会变得很无趣。 「也罢,」可见青年如此坚决,中年道士只好转移话题道,「这观名也算有趣,慎为谨慎小心,琼为美丽之物,也可看作是天上的琼楼玉宇,怀着敬仰之心追求成仙,倒也别含生趣。」 「不知我的解释可对?」 虽然如今身处末法时代,天地无灵力供人飞升成仙,可青年有这样追求成仙的狂妄想法,落师叔觉得支持一二也不算过分,而且更为敬仰其想法。 自己那个年纪的时候还想着练功偷懒,而青年已经想成仙的事宜与修写符道一脉了。 苏城默然不语。 他没想过那么多高大尚的东西,这观名就是「甚穷」,换句话就是「我,很穷,快打钱!」的简单意思,毕竟自己死了的师兄能给徒弟起名招财进宝这样朴实无华的名字,苏城本人也继承这一朴素的自我观念,直接要给道观起名甚穷。 但听落师叔一番解释倒也觉得不错,虽然对方明显是误会了什么——所幸将错就错,就叫道观「慎琼」吧。 于是他点头肯定道,「不错,正是如此解释。」又吹了波彩虹屁,「不愧是前辈,一眼看出贫道的浅陋想法。」 中年道士飘飘然的捋着鬍子,也商业互夸的评价道,「年轻人年纪轻轻,志气倒是不小,待我回去为你向观主引荐一二,对你也能收益颇多。」 彩虹屁这种东西过则不好,苏城见已经吹的差不多了,点点头就拉着落师叔出了道观。 一出门,好傢伙,门前是人做的人堆摆在观前,像是什么奇怪而邪恶的祭祀仪式。 虽然不见血,可是就看见那群人一个个身体都极近扭曲,好像是在练习瑜伽时扭到了胯,或者是游泳时抽到了筋,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痛苦面具,面含悽惨之色。 苏城看看锁在一边的李屠夫、招财进宝和已经吓得不敢动弹的狗子,他有理由怀疑刚才应该是有村民也跟着上来并看见这诡异一幕了。 只后占据整个十里八乡乡亲们一年的爆炸性消息苏城都想好了,标题就是《震惊!深山老观门前何故出现诡异人山!》。传到最后,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道士在练习邪术枉顾人命的奇怪消息。 也不知道这玩意最后能传播到什么规模范围,苏城只希望这东西不要传的太远太广罢了。 而罪魁祸首坐在巨剑上挑衅一笑。 李屠夫见苏城二人终于出来,于是抱着狗子小心问,「不知我儿什么时候能恢復正常?」 落师叔微微皱眉,而后认真道,「善信放心,只要我等除掉施咒的狐妖,令郎自然会恢復人身。」 「不错,」落孤鹜将巨剑背好补充说,「京城最近也出现了这样的例子,我等追查线索到这位胡姑娘身上,一路追它到了此地,正是为了摸清此事真相。」 苏城拍了拍两位道童的肩膀把他们推到李屠夫那边,「既如此,贫道也一同去查查也就是了,那就麻烦善信替我照顾好这两个孩子。」 李屠夫忙是点头,并将怀里的二哈递给苏城,「那就有劳诸位道长。」 三人又是称「不谢」,落师叔还将那群师侄们摆脱给李屠夫,让他们保护好村庄不要受袭,而且如果真出事了也可以照顾一二。 此时已然是正午,大家忙活许久也都饿了,苏城放下狗沖两人说道,「贫道既然为主,那就带二位去个好去处吃午饭如何?」 二人点头,接着跟着苏城慢悠悠往前面走,二哈充当着导盲犬为他踢开绊脚的石子树枝,汪汪叫着带几人前行。 山里的路比较难走,外加苏城是个半瞎,最后还是被落师叔扶着走了下去,而后慢慢往一处华丽建筑走去。 唯见雕栏玉砌,只闻丝竹管弦,通体朱金色华丽小楼光从外面看就美不胜收,每一处琉璃瓦都挂上红线,红线一端绑上风铃,看起来极为风雅。 一看就是处豪华之地。 李义连难掩惧色,落师叔瞠目结舌,落孤鹜脸色骤变。 最后还是少女率先反应过来,脸上难掩薄怒,「你说的好去处,就是青楼?」 第60章 暖玉春香 李义连从前去过很多次青楼听清妓唱曲弹琴,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以狗的形态出现在此。 第149页 而且还跟着三个道士一起进去的。 青楼名为暖玉春,说是青楼,但更接近一处大酒楼, 只不过有清妓倒酒弹琴。并模仿京城酒楼的风格, 投入大价钱放上文人墨客的字文、书画名家的作品,弹奏的曲子也多为清音, 除非是客人要求才奏些靡靡之音,因此也有些胆大不羁的书生愿意来此地喝酒唱和。 小地方的消费力低,所以这个青楼纯粹是赔本买卖——只有些有点钱的小商人或家里有点积蓄的书生公子会来此听听曲,再有点钱的会被哄着赎妓回家做小妾。 暖玉春最大的规矩就是, 楼里的姑娘不接客,只弹琴作曲和诗——据说总楼是京城的,一不缺钱, 二不差势,因此也没客人敢坏了规矩。 无论怎么看似乎也没办法把暖玉春与传统意义上的「青楼」挂钩, 故也有说法是妒妇为了故意弄坏暖玉春的名声才污衊其为「青楼」。 但无论怎样辩解,都无法摆脱其有许多女人,以及不太适合道士在此的事实。 哪怕是包了包厢。 包厢不大, 内部需要的东西却应有尽有。环顾四周,整体是淡青色,看起来颇为雅致,四周布有宣纸屏风、雕刻瓶架、还有上好的白玉兰束。中央是一楠木桌子,杯盘是上好的青花瓷, 旁边是厚重花纹样式的实木筷。 满屋是淡淡的清香, 是从香炉里燃出的味道。 换好暖玉香统一服饰的三人在侍女的引领下坐好。 落孤鹜气鼓鼓的坐在檀木椅子上,刚才包厢用的一两黄金还是她给苏城的那个,左右各坐着苏城和落师叔。 落师叔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神态难免有些拘谨,不知所措的微掐袖角。 「这未免太不妥了些。」而后身子往旁边挪挪避开摆盘的姑娘,「道友以前可来过这……」 最后找了个好听点的说辞,「风月之地?」 「没来过,」苏城随手接下一衣着有些暴露的女人给他的菜单,「今天贫道借二位的光涨涨见识。」 落师叔的额头拧的更紧,示意要亲手递给他菜单的女人将菜单放到桌面,等到女人走到落孤鹜那边才舒气翻开菜单。 ……好贵。 有的菜比起京城大酒楼的菜还贵上不少——真的有人会来这里点菜吃吗? 毕竟是彰显财力的地方,因此菜也未必会多好吃,买的话纯粹是展现自身财力魅力而已。 「要不……」 还是不要破费了这句话还没说,就听见落孤鹜已经开始点菜。 离得不远,落师叔就见自家师侄指了两个最便宜的素菜,心下又是感慨孤鹜真是长大了,都懂得替别人考虑这些东西。 不然过会苏道友拿不出钱,到时候他该多尴尬啊! 于是落师叔感慨良多的抿了口青楼免费的茶水。 「这两个素菜不要,其它的都来一份。」 明显是要把苏城吃穷八辈子的架势。 落师叔「噗」的一声把茶水吐的干干净净,旁边的苏城顺便帮他拍后背顺了顺气。 落师叔拿帕子擦干净嘴角的茶水,「孤鹜啊,你点的菜全是肉菜,会腻到吃不下去的,说不定还会坏肚子——」 似乎没有听出落师叔言外之意,落孤鹜点点头,「成吧,刚才那两盘素菜也来一份。」而后对苏城抬抬下巴,「你没问题吧?」 当然会有问题——落孤鹜算了算,这一顿饭大概要花四万两黄金,但如果苏城此时露怯,自己就给他个台阶下。 反正是一定要出口气。 没有。 青年道士神色没有一点儿变化,依旧是眯眼浅笑,「当然没问题。」 「你这孩子,怎么还和孤鹜那丫头较上劲了?」落师叔算了算价钱,头上渗出汗珠,语气半是嗔怪,然后起身拉着苏城袖子,「道友,我觉得实在不喜欢这里,不如还是换个地方吃吧。」 「若是吃不下我们可以打包。」苏城拍了拍落师叔的手背以示宽慰,然后压肩将他按回座位,「道友且放宽心,」而后颠颠怀里的狗,「李公子是暖玉春的常客,想来比我们这群门外客知道哪位姑娘唱的好,哪位姑娘弹琴好——那就麻烦李公子选人了。」 选个大头鬼。 上一次他选胡姑娘带着她勇闯天涯,结果对方是馋他肉的狐狸精。 但苏城偏要他选的话…… 二哈目光呆滞看着上面的名单,坚决避免对方的姓与什么动物有关。 郎姑娘?不成,万一是狼精呢? 熊姑娘?也不好,万一就是头大黑熊怎么办? 朱姑娘……算了算了,他立刻想到了两边有大獠牙的野猪化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李义连左思右想,脑袋都要想爆炸了,最后终于坚定的把爪子按在了丘姑娘和文姑娘的名单上。 这两个姓氏感觉非常安全,他一时间联想不到任何动物与这两个姓氏有关。 「真会选,」眯眯眼道士奖励性揉了揉狗头,而后抬头对侍女说,「那就这两位姑娘弹琴唱曲吧。」 二哈瞧一眼价钱,似乎理解苏城的意思了——这两人的一次出场费是胡姑娘的十倍,是暖玉春最贵的两个清妓。 他要和他爹一起卖多少年猪肉才能听文、丘二人弹一首曲子哇! 话说苏城一个穷道士,哪里有那么多钱去暖玉香? 第150页 难不成…… 李义连的脑子里想出如下的话来。 [在破观装穷十七年,大昌首富重磅归来,在暖玉春怒砸万金,晃瞎同行朋友的狗眼] 或者是[破观道士竟是大昌首富遗腹子,十七岁时被管家找到,霸道爷爷狂砸千万金子给贫穷孙儿,怒言:要是花不完,爷爷再给你一千万!] 这些东西虽然只存在于李义连的小脑袋瓜,但他此时已经脑补出十万字小说,再结合现实情况,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根大腿。 抛开这些幻想,最大的原因就是—— 李义连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小时候牢牢抱住母亲的大腿避免了一次又一次他爹的七匹狼,长大了就开始期待找别的金大腿带他飞。 他有预感,苏城本非池中物,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不知不觉间,原本应该成为苏城未来金大腿的李义连,此刻心态转变成了「我要咸鱼,然后抱上苏城的金大腿」。 两个未来的好兄弟此时齐刷刷在暗地里琢磨着怎么让对方一飞沖天让自己鸡犬升天,但全然不知道好兄弟居然会有和自己一样的龌龊堕落的想法。 苏城做京城妖道的第一步就这样在不经意间被堵死了。 不管这两个人的想法,李义连点的两个姑娘终于迟迟登场。 文姑娘善唱,其歌听的令人如痴如醉,在唱的同时还会动不动舞上一曲,挑逗的勾起客人下巴——每次专挑老实人落师叔,最后逼得人家躲到了桌子底下,还是落孤鹜拿着玄铁巨剑架在文姑娘脖子才救下左右为难的落师叔。 但也因如此,玄铁巨剑被侍女收走,理由给的也十分充分,说是怕落孤鹜暴起的时候伤到楼里人。 被拿走剑的落孤鹜:河豚鼓腮.jpg 比起文姑娘,丘姑娘显然是比较老实,只是坐在屏风后面弹古筝,曲子多为舒缓高雅的——凭曲识人,必然是位窈窕淑女了,可却戴着面纱窥不见真面目。 听着歌和曲,抱狗的青年道士管侍女要了支玉箸,用箸头在杯中的清酒浅浅划过,划乱一汪酒后,将箸头带的几滴酒放入嘴中,微眯双眼显然是颇为讲究享受的看着两个姑娘,「长得倒是标志。」 能不标志吗? 苏城心里面怀疑李义连是聊斋里的男主角,去青楼结果里面是妖精窝,挑妖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他刚才一看,那么多妖精里就这两个最厉害。 他又撸了把狗头,希望这孩子在看见两个姑娘真身后不要产生心理阴影恐女。 又不动声色看了眼两个道士,看来这群妖怪有什么特殊隐藏方法,只有像自己这样能看清灵魂的才能窥出妖怪真身。 被拿走剑的落孤鹜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将人带来暖玉春的苏城,于是白了一眼,眼睛几乎要翻上天,「你还提前享受讲究上了。」 「怎么能叫提前?」道士眉眼弯弯,给落孤鹜讲起这酒的诸多讲究,「这十日醉最是醉人,酒的后劲极大,喝完一杯要醉上十日,因此拿着玉箸划过表面沾几滴喝喝也就是了。」 而后漫不经心道,「要是不知道这些规矩傻傻喝完满杯,怕是要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刚要拿起酒润润喉的落师叔忙不迭把酒放下,又扯扯苏城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看这里面有诈,还是,还是趁着菜没上来赶紧走吧。」 见人心浮动,文姑娘当即倒了一杯酒直接喝入腹中,看苏城的眼神颇有一丝挑衅不屑,「客人说的全不对,我们这酒压根不叫什么十日醉,菜单上明明白白写着玉簟秋,酒性不大,也没听说过哪个客人喝了一杯醉十天的。」 「若真有那样的酒,那也不算是酒,该叫做迷药了吧?」 说迷药二字时故意加重,轻飘飘看了眼落师叔。被看破心思的落师叔难掩愧意——若是文姑娘四处遮掩,他到会怀疑酒的事情,可现在人家一口喝完,语气坦荡,落师叔反而会有些羞愧。 文姑娘嘴角的笑意更为真实了。 最难搞定的落师叔此时已经被搞定,只要哄着他们一个个喝了酒,吃了菜,今天就别想出这暖玉香,还是老老实实做今晚姑娘们的晚餐罢。 被说破的苏城反而一点儿也不羞愧,反而笑眯眯挽尊道,「名字不同罢了。」 什么叫名字不同,明明是全说错了。 苏城也不脸红,拿起酒杯对文姑娘示意,「既如此,贫道自罚三杯,姑娘若是赏脸,不如与贫道共饮?」 看着那满满的酒杯,文姑娘诡异的沉默片刻,又迅速恢復如常,「好,只不过您要自罚六杯,奴家才愿陪您三杯。」而后顿了顿,「这酒虽然酒性小,但不会饮酒的也会喝醉……」 言外之意,是威胁苏城还是不用喝了。 「好啊。」苏城打断文姑娘的话,似乎也没感受到刚才文姑娘的异常与暗示,反而举杯一饮,然后将空杯子展示给文姑娘看,「那贫道今日与姑娘一醉方休!」 就连筝声都诡异的停了片刻,似乎是屏后的丘姑娘失手,不小心让琴弦划破了指尖,但很快又续了上去。 「啊……啊?」文姑娘按住太阳穴,神色楚楚可怜,「奴家的头有些痛,怕是不能饮酒了。」 苏·死直男·不会怜香惜玉·城一拍大腿,由衷的建议道,「姑娘放心,这酒喝多了人就会醉,醉了酒脑袋就不疼了——既然你这玉簟秋酒性小,那就喝六杯,不,再多点也就能醉吧?!」 第151页 文姑娘:「……」 如果不是碍于两个落霞观的牛鼻子没被醉倒,她现在就想掐住苏城的脖子来回摇。 正常男人,不都应该是「既然如此,姑娘你就休息一下吧」,或者是,「那我替姑娘喝了」吗?! 什么叫「那你多喝几杯醉了就不会头疼了」?以毒攻毒? 而后道士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有道理了,又沉吟片刻,露出「我牺牲好多」的表情,「不如这样,贫道把这酒都买给文姑娘喝治疗头疼,就不用文姑娘花钱了。」 如果不是苏城三番两次搞事,现在的正常流程应该是自己忽悠这群人喝完一杯酒才对。 自己是妖身,喝一杯自然无碍;可这群人□□凡胎,喝上一杯酒与喝迷药无疑。 这是花不花钱的事情吗!!!自己虽然是妖,喝六杯这个酒也是会醉死的!!!喝一杯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好吗!!! 文姑娘的笑容有些僵硬,然后努力的试图改变苏城的心意,「这,这不好吧,这酒挺贵的……」 「姑娘莫要客气!」道士拍了拍文姑娘肩膀,又亲自为其斟酒,语重心长道,「有病就要及时医治,我们在场的都不介意救人于苦海之中。」 「钱又算什么呢!」苏城看向落师叔,「道友你说对不对?」 落师叔的思路简单粗暴,就是文姑娘有病需要这酒治病,于是他言辞恳切道,「姑娘不要再推辞了,钱财对于我等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 落孤鹜倒是从文姑娘的行为中看出这酒和暖玉香都不对劲,但此刻没了玄铁重剑,也不敢挑破脸皮与这群傢伙来硬的,此时乐得看文姑娘笑话,「不错,我贊同他们两个的话,」然后露出狐疑之色,「不会这酒有问题吧?」 文姑娘咬咬牙,「当然没问题!」然后对着壶嘴咕嘟嘟喝了下去,不一会儿脸色通红,眼前更是一片模煳,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反而晕晕乎乎的倒了下去,旁边的侍女忙是将醉倒要化为原型的文姑娘拽了出去,苏城却神色淡淡的拿玉箸扔在文姑娘脖子上,「咔嚓」一声将文姑娘身首分离。侍女们无不眼神幽幽的盯着在桌上的三人。 坐在道士怀里的二哈「呕」的一声狂吐出来。 哪里是刚才的千娇百媚的美人?分明是一只黑乎乎的大蚊子,头部与身体的连接处被一支玉箸钉死在地面上,浑身抽搐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怎么不弹了?」道士的声音透着股慵懒气息,对着屏风后幽幽道,「继续弹啊——这曲子倒也好听,贫道听着像是冤魂在叫。」 「果然,不愧是妖精窝啊。」 「不要闹大事情,」落师叔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掏出罗盘,「此处还有诸多无辜之人,不能让他们掺和进这种事情。」 而后半是嗔怪道,「怎么不与我等提前商量?」 苏城嘆气,「要是提前告诉你们,你们必然警惕万分,哪里会有这样自然的效果?」 「……」落孤鹜声音没好气道,「现在怎么办?我的剑被他们拿了,砍起妖来也不方便。」 「莫急,莫急,」苏城举起杯子,依旧坐在那里神态自若,「菜全是上来了,不如先吃完再说?」 好傢伙,居然还想着吃呢。 落孤鹜随手拿起椅子砸在化为黑狼身形的侍女,同时另一手掐诀在空气中化出几把小剑刺了过去,顿时间鲜血淋漓,而落师叔也同样是招数尽出,才勉强将狼群逼退半分。 苏城宽慰性的揉了揉狗头,接着倒了杯酒放在唇珠处抿了抿,算了下时间,倒也差不多了—— 手指用力敲击桌子,就听轰的一声,那蚊子的尸.身居然炸开熊熊烈火,接着从腹部位置噼开层层雷电精准炸在正缩小包围圈的母狼身上。 原来是苏城在倒酒时也往里面加了点料,抽取了些五雷符里的灵力来一把雷暴蚊子。 始作俑者神态淡淡,悠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夹着那两道唯二没有问题的素菜上面吃着。 以大蚊子身上炸开的雷电之线为分割,一边声音悽厉,显然是人间地狱的景象;另一边却岁月静好,撸狗而自乐。 落师叔看了眼楼的高度,「我们跳下去。」然后左手拽着抱狗的苏城,右手拉着落孤鹜从上面一跃而下。 风声唿唿作响,落在地上后落师叔又扯着两个人奔跑逃命,好不容易跑的足够远后终于歇下步子,却见眯眯眼的青年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落师叔皱眉回头一望,刚才远处的华楼已经不见踪影,好似从没出现过,再扯人一问,对方居然说从没见过什么「暖玉香」。 此事变得棘手,怪不得暖玉香那般富丽堂皇,原来是幻象所致,消失后常人也会忘记暖玉香的事情。也就是说,这群妖怪仗着这份能力在各地为非作歹,随时建起高楼夺去人的性命,在紧急情况就立刻撤退换地方重来,同时洗去普通人对它的记忆。 怪不得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样可怕地方的消息。 「落道友,下次做这么刺激的事情,能不能提前说说。」 「虽然此次事情如此惊悚,但好歹我们白.嫖了妖怪一顿饭,一首曲。这两个素菜没有问题,贫道端来一盘,」缓过神苏城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慢悠悠的端起一盘所剩不多的花生米,岔开话题问,「你们二位来不来一起吃?」 第152页 「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落孤鹜没好气道,「我的玄铁重剑怎么办?」 这次突袭什么也没有查到,就知道暖玉香里全是妖怪,反而是打草惊蛇,下次如果找到位置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苏城沉思片刻,又嚼了粒花生米。 「贫道估计经此一事后,这家暖玉香应该会换地方开了。」 「倒是我们莽撞了,」落师叔嘆气道,「什么没查到,反而白白搭进去一把宝剑。」 咔吧咔吧。 苏城一边嚼着花生米,又递给两位道友些,「怎么能说什么也没查到呢?!若是我们再晚些去,估计狐妖早就通风报信让暖玉香全体收拾收拾走人了——又哪里会知道暖玉香是妖精窝的事实?」 「虽然难查,但要是有点门路想法,想查到暖玉香幕后人的势力并不算难。」 「哪有那么简单!」落孤鹜愤愤道,「暖玉香的妖来无影去无踪,那高楼平地都不过是幻象迷梦,只要妖一逃,换个地方和名字就能新开一家青楼,又从哪里寻找幕后黑手?」 落师叔也沉思道,「若是能找到狐妖,说不定能逼它说出幕后黑手的指向,可惜……」 可惜狐妖已经是跑了。 苏城笑而不语,手上掐诀,「山人自有妙计也。」而后在二人耳边耳语几句。 李义连也想听,可惜狗子身高太矮凑不过去,只好讪讪的趴在地上休息,待落师叔二人告辞,李义连才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汪汪的叫了出来。 「汪汪,汪汪?(既然文姑娘是可怕的大蚊子,那丘姑娘是什么东西?)」 道士沖李义连比划了一根线。 「汪?」狗子陷入困惑。 道士又比划很多波浪线,见狗子仍是不解,于是他幸灾乐祸道,「你看上的另一个姑娘,它是蚯蚓精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3 21:39:48~2021-07-24 17:3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四季轮迴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以德报怨 李义连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是不会爱了。 偏偏道士还在这个时候补刀说,「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毕竟,每一回都会看走眼的人真的很少见。」 苏城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 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李义连这一属性十分好使——辨妖小雷.达, 看哪个人格外顺眼,那个人就一定会是妖怪。 「比起失落, 你还有更迫切需要做的事情……」 李义连忽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他摇晃着狗尾巴目光有神的盯着道士。 是需要他寻找狐妖,还是需要他去什么地方大杀四方?又或者说是去村里做护村兽…… 他觉得他都没问题,威风凛凛大狼狗完全可以胜任任何困难的任务。 苏城蹲下身子, 将一根骨头给李义连嗅了嗅,然后用这根骨头牵引着二哈往前走。 瞧见村口的那棵大树,李义连明白应该不是第一个推测了, 于是他将任务放在了守卫村子上,继续大步跟上道士步伐迈入村庄里自己熟悉的家。 来时信心满满, 豪情壮志。 在看见屋内一人时这只豪情壮志的二哈肉眼可见的枯萎了。 「义连还真变成一只狗了?」教书老先生捋了捋自己的鬍子,满眼的惊奇之色后又变得异常沉重,进而精神抖擞, 「既如此,老夫必要好好的为他补补课,顺便复习几天后的考试。」 老先生身边是厚重的书籍与复习资料,保管让人复习的此后再也不想看四书五经一眼。 李义连原本以为,变成狗之后就可以享受狗的快乐生活——可他万万没想到, 教他的先生居然如此倔强, 哪怕弟子变成了狗也要追他追到天涯海角。 就好比是人死了,他的老师还为他烧去了厚厚的卷子让他死了都要学。 认真负责的过了头,李义连狗眼落泪。 道士在一边补充着, 「放心,此事落霞观的道长已经介入了,想来不日就会有好的结果,必让令郎在考试前恢復人身。」 「那就有劳道长了,」李屠夫难掩激动之色,「说来惭愧,要不是道长提醒,我都要忘了让家里的这个小兔崽子读书的事情。」 而后又对老先生说,「那这个小崽子就全凭先生帮忙了。」 二哈兴致缺缺,但还是在老先生提问问题时随意的「汪汪」两声。反正对方也听不明白自己在讲什么,于是狗眼睛滴熘熘一转,干脆激动的汪汪叫起来。 此时他喊的内容全是老先生的坏话——反正对方也听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就将平日里的怨气一股脑说出来。 李义连虽然聪明至极,但问题是他很皮,所以时常会被先生打手板,所以也算是积怨颇深。 虽然骂人的词也就那几个,也并不是那种污秽的破口大骂,且多具有诙谐色彩。 比如说因为先生他常教书头顶有点秃啊,就私下里称唿先生为「寸草不生」;又或者因为先生生气时总会手拍桌子,就私下里起外号叫「手肿先生」……类似的外号还有挺多,但碍于先生古板从不敢在他面前念,只是私下里偷偷说,此时倒是吐露的干干净净。 但狗的脑袋瓜显然没有人的好使,李义连光顾着快活的从百草园骂到三味书屋,浑然没有注意到头有点秃的老先生此时有些恼怒的样子。 第153页 甚至气的拽掉了自己最宝贵的鬍子上的三根毛。 「啪!」的一声,是有人将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也是老先生开大前的专属bgm前奏。 「竖子敢尔!」老先生虽然已经八十岁了,但他说话说起来是中气十足,令人听后一颤,「来人,再上三百本练习与策论来!」 对付熊孩子,老先生的应对方法简单而粗暴,一为抄写课文,二为下发练习题,做不到就要拍手板。 老先生狞笑一声,「从今日起,白天做九本,晚上做五本,老夫就不相信你这脑袋开不了窍!」 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十倍的练习题,李义连惊悚的久久不能言语,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老先生已经八十多岁了,他的半生在这个小村落都颇具传奇色彩,退休前是太子太傅,退休后回了老家做教书先生,因此他非常的有学识,也非常的有求知慾。 所以说……! 他居然为了自己专门修了一门外语吗!? 李义连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以后再也不说老先生的坏话了,没想到老先生居然连兽语都能修炼出来。 而后老先生又语重心长道,「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你天性聪颖,若是肯把精力用在学问上,老夫断言你日后必成大器。」 李义连狗眼眼泪汪汪,感动不已。既然老先生八十多岁都能硬生生学一门狗语,自己一个轻人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先生莫要生气,」道士为老先生斟了杯茶,面含怜悯道,「贫道看李公子虽然顽劣,但本身没什么太坏的心眼。不如这样可好,让李公子白天做五本,晚上做九本——不然这孩子该累坏了。」 老先生嘆息一声,俯身用力拍了拍狗脑袋,「好吧,既然苏道长给你求情,那就这么办吧。」 李义连现在满脑子「好耶,自己白天少做了四本」,心潮澎湃间恳切的看向道士,觉得对方似乎也没那么坏,浑然忘记让自己做狗也要读书、提醒李屠夫请来老先生补习的是苏城。 以及算一算自己一天还是要做十四本作业,这一切不过是道士朝九晚五的戏法,本质上自己做的练习题一点没少。 于是李义连屁颠屁颠的甩着尾巴开始做练习作业了。 苏城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然后悄悄将老先生拉到一边问他,「您当真听得懂李公子说话?」 这可真是太新鲜了,他原本以为只有自己特殊才能听懂李义连的汪汪叫,想不到老先生也能听懂狗语。 所谓的「民间出高手」想来就是这样。 老先生斩钉截铁否认,「不,老夫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听得懂犬吠?」 苏城似乎明白了什么,面含惋惜的看了眼傻乎乎被煳弄的狗子。老先生不愧是活了八十多岁的人精,刚才演的十分逼真,想来那傻孩子现在还觉得老先生真强,老先生真棒,并被老先生的学习精神感动到痛哭流涕。 原来老先生根本不会什么犬语,刚才是完全凭藉自己对自家弟子的清醒认知以及对那张狗脸上表达情绪的判断而做出下列反应。 苏城难掩戚戚之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老先生得意的捻着鬍子,李义连这小子虽然聪明,可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表情或别的什么,他轻而易举就看透了李义连当时肯定是在骂他——毕竟对于一个熊孩子来讲,怎么可能会为了读书而露出那样兴奋的神色,所以必然是因为这臭小子在骂他,故而恐吓一二,没想到居然有此奇效。 「你们且放心的去弄就是,」老先生抬眼看着奋发图强的狗子,又对苏城叮嘱道「千万要在考试前把这小子变回来啊。」 「那是自然 ,」苏城沖老先生行礼后,又肯定的说道,「如果贫道没有猜错,最近两天这事情大概就会有个结果。」 「您且放心,落霞观里的两位道友有一可以用来追踪的罗盘,只要那群妖怪还拿着落道友的玄铁重剑,他们就能根据罗盘方位追踪到它们。」 「那就拜託了。」老先生看李义连同情的目光不像作假,毕竟李义连可谓是他这些见过最为聪慧的学生,若是可以的话,他是真心希望这孩子能去考科举最后成就一番事业,而不是在一处小村落就这样埋没成杀猪的屠夫。 苏城不经意看向远处抖动的树丛,很快转移目光,又是嘆息一声,定睛看向这位老人。 系统给出的剧情里他连路人甲都不是,只在李义连被判死刑时有过描述说教他的先生来看他——这位高风亮节的老先生无法忍耐自己费尽心血教出来的学生成了陈世美、和珅之流,最后在看望走上歧途的学生后就吞金自.杀了。 此刻苏城心中暗下决心,要是不把李义连坑(划去)掰成正人君子他苏城就不姓苏! 在那里与联习题死磕的李义连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在自己身上发生,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再一次投身入轰轰烈烈的学习中。 什么女人,什么爱情,什么妖精,哪里有学习香?! 李义连被老先生「逾八十还要学狗语」的事迹感动到浑身发热,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我要学习」,而且他本人也头脑发热的投入在学习大军中,就连被招财进宝rua耳朵尾巴也毫不动摇。 一只自律的二哈何其恐怖,李义连甚至想向全世界宣布,如果给他个支点,他可以撬动整个大昌! 第154页 * 将最大的累赘李义连送去家里学习后,苏城顿时感觉浑身轻松。 无他耳,只因李义连这个人他体重太重,虽然rua起来手感很好,但一想到自己需要抱一只如斯重量的大狗,再想想万一对方突然野起来四处奔跑,苏城浑身上下就提不起什么干劲。 毕竟二哈不太适合做导盲犬的工作,哪怕是人变成的二哈。于是苏城拿出一个本本记起了一条信息:[1.被妖怪变成动物后,人会保留记忆与身为人的知识,但行为上会模仿动物的诸多习性] 比如李义连,又比如是剧情里主角那位倒霉催的嫡兄。 苏城思索片刻,大概可以确定一些事情,他目前走的是剧情开始前的[暗线],是许多在剧情里无法展开的内容。 剧情里的反派用药救下变成二哈的李义连应该是占了落孤鹜等人的功劳,误打误撞在落孤鹜等人斩杀狐妖的时候给李义连餵下草药——但同样的,就剧情里没有落孤鹜等人的事情,苏城对此有两个猜测: 1.没有被自己阻挠而落入狐妖圈套的落孤鹜等人与狐妖同归于尽了。 2.他们就只是单单纯纯的路人甲,玄学上的东西与剧情里的权斗无干所以不会体现出这些人的存在。 无论是哪个推测,其中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原主根本不会把人变成动物,这一切纯粹是在暗处的妖怪们做的,只是从主角的唯物视角看,这一切的锅全背到了苏城身上。 那么自己该如何在保证主角视角仍是唯物的情况下完成接下来剧情开始后的名场面还原任务? 想着想着忽然脖颈一凉,一只锋利的爪子架在道士脆弱的脖颈上面。 是那只狐妖。 它趁着此刻苏城身边无人,特地过来寻仇来的。 狐妖一看就是个贪婪、胆大的傢伙,报復心极强,否则当时就会选择直接吃掉李义连,而不是让他带自己去袭击道观。因而苏城对此并不吃惊,反而从容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什么也不会做。 狐妖嗅了嗅苏城身上的气息,确保没有什么危险的味道后咧开嘴角。 「贫道等姑娘好久啦。」道士眯着眼睛,气势十足的与身后的狐妖打招唿,「你怎么才来呢!」 好像是多没有见面的老朋友约定见面一般。 狐妖惊疑不定的看向四周,又用力嗅了嗅味道,确保四周是没有落霞观道士后才勉强放下心神。 「呵——呵——」狐妖的声音嘶哑,喉咙如今勉强休养好可以发出老妪那种气息微弱、颤颤巍巍的沙哑音色,「我要你死!」 这只狐妖本来就是吃人肉长大的,在它眼里,所有的人类都与食物无疑——而作为食物的苏城却拿铲子捅进它的喉咙、找落孤鹜砍了它的爪子让它吃了一个暗亏。 若不是因为现在伤成这个样子,它又哪里会沦落到成为上层的弃子,在得知道士们是靠玄铁重剑辨明它们位置后立刻让它背着剑去迷惑道士们引去别的地方。 「胡姑娘且慢!」苏城面含痛色,语气急促道,「贫道和你们是一伙的啊!我们可真是大水沖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狐妖:??? 它的爪子莫名停了下来,就很想听听苏城接下来是怎么为了能活下来辩解的。 前一刻苏城是先锤爆了狐妖、弄死了蚊子精、雷炸了暖玉香,顺便白.嫖了要妖怪们的霸王餐。 所以下一刻这个男人怎么好意思变脸色说自己和它们是一伙的呢! 这是何等的厚颜无耻,又是何等的臭不要脸啊! 见狐妖脸上满是戏嚯,苏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问三连不喘气,硬是要把狐妖的脑袋瓜绕晕。 「你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贫道拦下落孤鹜避免你的死亡?」 「你们发没发现贫道一路留下来的花生米?」 「你们发没发现贫道给你们留下的警戒说他们拿着罗盘去找你们了?」 听狐妖迷迷煳煳「嗯」了声后苏城语气变得格外尖锐,「那你们为什么不追上来把这两个落霞观的道士灭了!」 语气尖锐到像是上司在责问,被责问惯了的狐妖下意识辩解道,「呵…可是…我们不能在人气过为密集的地方暴露本身…」 嗯,套出来一条线索来,真不错。 之所以会留下来花生米,不过是因为落师叔跑的太快,自己没拿稳罢了。 「竖子不足以谋!」苏城随手拍开已经被这种上司责问的傻了的狐妖的爪子,他的语气更加严肃,「难道贫道不知道这一点吗!所以贫道才特意把他们又引到了深山老林!结果你们居然连追出来的勇气都没有!是谁负责的暖玉香,贫道事后必要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语气、神态无一不是很唬人那种,尤其是一个平日里眯眯眼的无害道士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冷凝的瞧什么人最为吓人。 这世上真有这种巧合?结合苏城确实是一路留下线索,而且还特意把罗盘的事情透露出来,并三番两次干预道士们的行动…… 狐妖开始琢磨,难不成上面真的和人类有过合作……? 见狐妖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城又是看了看狐妖,「你就是它们推出来的弃子?」又嫌弃道,「过会儿不要暴露贫道就是。」 狐妖仍在迟疑,于是苏城干脆结合剧情说了把大的「你们决定要把镇南公家的世子变成动物,是也不是?」 第155页 这确实是机密——姑且将其当做自己人,若是回去确定后发现不是再说罢。 狐妖信了八分,而后将爪子收了回去,化作人型款款道,「是奴家失礼了。」 苏城似笑非笑,拿捏着语气道,「现在可是信了?」而后嘆息着拍了拍狐妖的断爪,「当时为了取得他等信任,实属无奈之举,不过既然你遇上贫道,想来运气是极好的——」 恐吓这种东西过犹不及,还是需要适当的用些温柔的语气给对方一线生机让它觉得人间充满爱,尤其是苏城本人充满爱。 「不如这样,贫道给你一法子救你一命。」 狐妖自是心生感激,毕竟如果那群道士真的根据这把剑围攻自己,那想来自己就真是难逃一死了。 「由贫道负责拿剑引道士们去别处,」苏城接下玄铁重剑,用力拍了拍狐妖肩膀,并将五雷符递给了它,「这东西拿去防身,回来的路上若是发现道士就喊一声急急如律令就可以使用。」 狐妖更是感激,想不到道士居然如此贴心,哪怕被自己刚才用爪子架在脖子上也以德报怨。 想来自己的运气真是极好的,遇上的道士居然人这么好—— 他不光承担了它的风险,就连保命的东西都给它了,难道这还不是一伙的吗!? 就连和它一伙的人也没对它这么好过!就知道每天吆喝它做这做那,连吃的肉都是被上面人不要的内脏,至于上面人说的那些个远大计划,根本对它来讲没什么太大用处。 一人一妖皆是充满对彼此的感激之情,忽然道士开口道,「如果贫道能活下来,你千万要记得给上面那位大人给贫道多说几句好话!」 语气悲壮至极,眼神含情脉脉。 狐妖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的——虽然它也是才知道道门里居然有一个这样无名为妖怪们付出的伟大人士,但它一定会为苏城多加宣传。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类呢! 它最后深深看了苏城一眼,然后扭头悲壮的离去了。 苏城看着已经跑远了的狐妖,满不在乎的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一条[部分妖怪似乎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遇到后可以忽悠它们给自己做事] 估计这个傻孩子过会就要去暖玉春的大本营里通风报信,而落孤鹜他们也应该追查到了。 没错,所谓的「罗盘可以追踪玄铁重剑」纯粹是苏城看见有妖怪在树丛里偷听故意泄露出去的。 自然是假消息。 而真正的情况是,落师叔的罗盘是可以追踪,但需要有追踪事物的一部分才能进行追踪,所以苏城就将一两黄金扣下些沫沫给了落师叔。 令苏城完全没想到的是,这群傻妖怪居然真的信了,还让狐妖拿着玄铁重剑四处跑来躲避道士追击,而报復心强的狐妖干脆就直接来找苏城报仇——然后就被苏城忽悠瘸了。 这是何等的天助我也! 一直在偷看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疑问[可是宿主刚才将五雷符给了狐妖,万一对方真的用五雷符噼了那些个道士怎么办?] 「当然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苏城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落师叔之所以会放心的将五雷符给苏城自然不是因为对苏城的品格全然信任,而是落霞观的五雷符只能噼妖怪,噼不到人类或别的活物,所以危险也比较小,是用来防身的好东西。 如果狐妖真的敢念那句「急急如律令」,唯一的可能就是它和它的同伙们被噼的外焦里嫩—— 可这与苏城有什么关系呢。 苏城,只是一个被狐妖挟持,被迫给狐妖五雷符的小可怜罢了。 而后道士又补充在本子上写道[如果发现对方真的傻到不行,还恶贯满盈的话,可以把它们利用到死] 第62章 儒生杀妖 老先生身为前·太子太傅, 向来秉持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想法。 也就是说从某个角度来说,他向来是将妖魔鬼怪视为无物——直到今天看见了自己的学生变成一只……狗。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事,而且十分平静的接受了, 但老先生晚上就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睡。 按照一些书籍的说法, 什么时候最容易产生这么多妖魔鬼怪?自然是国家不稳、山河将乱的时候才会鬼怪四出,如果是盛世天子龙气镇压稳定, 反而不会出这样的鬼怪之谈。 这样一想,似乎更为不安。 作为教过先皇的先生,他自然早早就看穿了局势:在太宗皇帝后歷经几代皇帝的挥霍,这个国家的内里早就已经空了, 在外还有北方匈奴虎视眈眈。虽然先皇励精图治,可他空有心而无能,只能勉强维持国家秩序, 甚至因为太过操劳早早的去了,驾崩时才不过加冠之年。 正因如此, 子嗣稀薄到只留一个三岁幼童,被当时的皇后与外戚联合强行扶上皇位。 三岁幼童哪怕再怎样聪敏又哪里敌的过朝堂上那些豺狼虎豹?外加上太后娘家——戚国公一脉故意打压别人,现在整个朝堂局势是一团乱麻。有能力的要么如老先生这样的早早就辞官回家, 不愿蹚这滩浑水,要么是在朝堂上被戚国公打压的入狱或流放到偏远之地;没能力的则要么闭上嘴巴明哲保身,要么归附戚国公。现在朝堂成了戚国公的一言堂。 戚国公要是有本事力挽狂澜国家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戚国公这个人出身较低,眼皮子浅,一朝富贵后就得意忘形起来, 浑然忘记治理国家的事情, 一心一意的拉踩与他意见不合的官员。 第156页 有识之士无不遁而远之,这样的大昌不亡谁亡? 也难免鬼怪群起。 夜已深,老先生怎么也睡不着觉, 所幸又拆开还在京城为官的老友给他的信。 传之不易,每回都要託付一些回乡的人辗转多次才能得到这样一封信,往往需要三个月才能有一个来回。 老友没有像以前那样在信里劝他出仕为陛下分忧,而是写着「无力回天」的字眼,看的老先生心生胆寒。 竟是连一直在朝堂坚持的老赵也被打压的坚持不下去了。老赵被戚国公抄了家,现在全家在矿山里面挖矿——不过还好没祸及全族,二房三房只是受到打压,但没有被发落成那副惨样。 烛火跳动,映照着老先生的脸也明明灭灭。 如何破局? 左右想不明白,现在唯一的法子似乎也只剩为大昌培育些新人来挽救局势——前提还是这些新人有能耐进入朝堂。 可戚国公一脉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随手将信放入烛火,这是老先生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因为他另一个好友就因为戚国公的人搜查到他家里来往的信件,故意挑出二字直言好友叛国,最后连累家里被抄了九族。 自那之后,老先生的信往往是看后就烧。 刚要吹灭烛火,就听见有人叩门,他耷拉着眼皮缓慢的走了过去,近前后隔门问道,「这么晚了,谁呀?」 老先生虽有学识,然性情古怪,无妻无子,平日里也与别人少有往来。只有李屠夫家格外崇拜有学问的人,隔三差五会请老先生去家里做客。 可李屠夫家从不在大半夜的请人。 「学生深夜拜见,还望老先生见谅。」 是李义连的声音。 看来是狐妖已除,恢復人身。 老先生皱眉,「现在夜已深了,有什么事情不如明日再说。」 「先生,学生今日仍有一些问题难以解决,百思而不得其解,还望先生教导一二。」 老先生眉头锁的更紧,心里面泛起嘀咕。 据他对李义连的了解,李义连那皮猴子虽然人顽劣不改,可格外尊师重道,因此从不会大半夜的打扰人睡觉。 真的会为了难题而大半夜的过来请教? 不,绝不会。就算李义连有这个想法,李屠夫和李家婆娘也会阻止他打扰先生休息。 老先生思索片刻,又问了门外的「李义连」几道书本上的问题,对方对答如流,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于是老先生慢条斯理的拴好门闸,而后语气肯定道,「你不是李义连——他还没有学到这些知识,怎么可能全都会了?」又厉色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门外久久没有回应,只能听见唿唿作响的狂风。那一剎那老先生几乎要觉得自己刚才是太过紧张的幻听。 「碰!」「碰!」 下一刻,无端的生起砸门的声音,力度之大将脆弱的门板砸的快要裂开,每一下过后都能感受到门的颤动。若不是老先生刚才栓了门,现在肯定也要被砸到身子。 老先生稳住心神,而后闭眼睛缓慢的背起了圣贤书。 曾有这样的故事,一个书生在破庙里面读书,结果又有鬼怪扰之,三问其「怕鬼否?」,书生置之不理,一心背书,硬生生是将鬼怪逼退。 虽为传言,但此时到成了老先生的精神动力。 书有浩然气,被千千万万的学子吟诵后本来就生了金光,而这文字从老先生嘴里面吐出就成了伤妖的利器。 这种效果也可以参考遇鬼时默念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果不其然,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小,反而是门外拍门的东西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惨叫出声,而后传来那东西疾步撤走、踩在叶子上奔逃的声音。 老先生又分别念了《论语》《中庸》后才睁开眼睛,仍是没有把门推开看看外面是什么东西,然后将目光放在窗边,就看外面是黑压压的一片,只有一轮血色的圆月,那轮月亮极亮极圆,向上面慢慢移动到看不见,接着从窗子潲进雨来。 老先生步履蹒跚的走了过去,而后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关窗子,而那雨水竟然又黏稠又温热,还伴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 好像不是雨,倒像是什么东西的口水,而窗外的景象看着颜色像是什么东西的口腔。 怪极!老先生眉头紧皱。 窗外的狼妖露出一个毫不掩饰恶意的狂笑,毛绒绒的脑袋上全是刀疤与五雷符噼出来的狰狞伤口。它一早就打探清楚,眼前的这个老头子年老体衰,而且还住在村里最偏远的地方——最适合做人质威胁那群道士。 虽然会念圣贤书伤到它,但这个老头子总不能一直念书,只要它找到空闲,就可以直接抓住他——这样既出了白日五雷符炸家的怨气,还比较安全,至少比其他狼妖制定出的今晚夜袭无名观里的道士要好。 老先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当年先皇远征北方抵御匈奴,而他和几位老友帮忙镇守京城,硬是在穷凶极恶的叛军手下周旋半个月没事。 他慢慢问道,「何故也?」 狼妖见老爷子憋了半天就说出来三个字,就以为是对方怕的要死,不由嚣张的挥舞着利爪示意自己很危险。 嘴巴大张,也不管对方的问题,就直接沖了上去。 第157页 什么妖魔鬼怪,难道比当年叛军的兇残还要可怕? 「看来是恶客了。」 老爷子面无表情的将旁边的仙人球扔进那张张开的血盆大口。 「嗷——!!」 趁着窗口那傢伙惨叫,老先生有条不紊的从床底下已经老旧的剑匣抽出一把宝剑,剑名尚方,为先皇御赐,专门斩的是贪官污吏,上打帝王,下打群臣,见之莫不俯首。 然后老当益壮的老先生就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踱到窗边,一剑斩了下去,鲜血「呲」的一声从平直的脖颈裂口喷了老先生满脸。 老先生置若罔闻,连脸上温热的血都懒得擦。当年他也是拿着这把剑杀的无数叛军,如今他虽然已经八十,但还有一颗热血沸腾的心。 如果老先生再年轻四十岁,那他绝不会选择辞官归隐,而是会拿起尚方宝剑将戚国公脑袋砍下来。 反正他又没什么好牵挂的。 可现在不同,他教了很多很多的学生,要是太后怒极要诛十族,总会连累许多无辜人士。 忍耐多年的心现在面对妖怪们一下子就炸开了。 于是他踢开那落下的狼头,踩着它从窗子蹦了出去,就看见窗外站着挺多吓傻了的小妖怪,于是挥舞利剑,一骑当千,极快地又斩杀了无数小妖怪。 狼妖有心立功,因此并没有叫别人一起来,而是点了几个小兵直接偷袭,结果没想到老先生他—— 一言以概之,杀疯了。 老先生多年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因此身上有着功德护体,那群小妖怪竟然不敢上前动他,只能任由对方屠戮。 不一会儿老先生门前就只剩断臂残肢,老先生这才一手提着一群妖怪的脑袋往屋里走,然后将这群妖怪的脑袋连带着屋里的狼妖头颅,一起挂到了自己床头。 接着他翻了翻狼妖身上,然后翻出来一本书,书面上面写着两个大字《造畜》。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打完字后就发二更…… 约摸晚9前肯定发…… 感谢在2021-07-26 08:04:50~2021-07-27 10:2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到靖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三戏狼妖 天色阴沉, 青年道士坐在道观门前的躺椅上翻阅书籍,好像是昏昏欲睡,不一会儿那本书就倒扣在脸上面, 书下传来均匀的唿吸声。 远处的树林有惊雷炸起, 寒鸦扯长了嗓音悽厉的叫着,又扇动翅膀往远处飞去。道士若有所感的掀开脸上盖着的书, 眯着眼睛望着那细长的青光,百无聊赖的念起了《往生咒》——虽然苏城本人对于神鬼之说敬而远之,但这个世界既然连妖怪都能有,那就不得不防备鬼怪报復。 不过好像在和落师叔交谈时, 他说过落霞观的五雷符能量取于天雷,因此造孽越深的妖怪受到的伤害越深——如果杀生太多,免不了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收拾完一群小妖怪的落师叔二人早就回了观内休息, 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苏城主动要求在门口守上半夜。 「这群妖怪显然是有组织的, 肯定不单单只有一个暖玉香,此次二位给了它们教训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二位还是好好休息,由贫道亲自为二位守夜吧。」 闻言, 落师叔与落孤鹜倒也不是很担心苏城的安危,毕竟二人将手里的五雷符又借了苏城一张,倒也足以应对漏网的妖怪。 看着远处的青光,苏城想,大概是狐妖遇上了漏网的妖怪, 要用五雷符对它们立威——只是没想到会炸了。 虽然与苏城一开始想的不太一样, 但也是殊途同归。 苏城又想了想,决定还是多念两遍《往生咒》好好超度欢送一下他的好队友狐妖,毕竟狐妖遇上的是善良的他, 如果是再心狠手辣一点的人,说不定直接将狐妖骨灰扬了。 可苏城不在现场,当然,在现场他也不会狠辣到扬骨灰,肯定会给狐妖买一个小骨灰盒装好一撮并埋葬在一处风水宝地,剩下的骨灰也还是要好好保存——说不定捣鼓捣鼓可以做成火药。 道士又生嘆息,自己要是再厉害点,就直接跟着狐妖一起去,好歹能收敛狐妖的遗容。 他可以对系统发誓,他绝对没有想造火药的危险想法。 系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并不知所措。 念了百遍《往生咒》后,苏城才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然后夹着书准备回道观睡觉,叫醒落师叔过来守夜。 忽然肩上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搭在上面。 是温热的、柔软的触感,苏城下意识想要回头跟那人打招唿,却在要扭头的剎那冷汗直流。 自己当年走遍大江南北吃席,也见识过不少风土人情、各事禁忌,所以尤其知道一句「狼搭肩,莫回头」的警告。 这种情况多出现在草原,草原上的牧民有时候在夜里就会遇上狼搭肩的事情,那畜生抬起前爪搭在人的肩膀,等到人下意识回头的片刻直接锁喉,将嘴巴凑上去狠狠一咬。 仔细感觉,肩头的那只「手」确实过分宽大了些,还可以感受到上面湿湿的泥土气息,连那上面异于人类的指甲都清晰可感。 乌云蔽月,险象环生。 一只黑色的大狼高抬前爪搭在道士肩上,硕大的狼头紧紧贴在青年肩膀,嘴巴大张着露出里面的獠牙,时刻准备等着猎物回头的片刻紧紧咬住喉咙,只等鲜血喷发而出。 第158页 指甲太长太尖,身后的狼似乎已经很不耐烦了,焦灼的用力,那指甲就直接轻而易举的划破肩膀的衣服留下好几道血痕。 愣神的苏城却没想什么「天啊,真的好危险」,他想的是「这狼挠了会不会生狂犬病」。 于是他由衷说,「兄弟,你这样真的好辛苦,贫道已经发觉你的存在自然不会回头,可你还要一直趴在贫道肩上——你看这样好不好,贫道站在这里不动,你再重来一次刚才的步骤,贫道保证立马回头。」 「贫道太理解你们这群妖怪了,作为一只狼,怎么能不搭人肩后就咬死对方——杀人怎么能没点儿仪式感呢!」苏城的小嘴叭叭叭的输出洗.脑,「你看,反正贫道跑的再快,难道比狼跑的还快吗?」 身后的狼妖能听懂苏城的话,于是迟疑的将爪子后挪,见苏城果然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意思,就将爪子极快的撤下,然后又瞬间搭了上去。 苏城是一个诚实的道士,答应了狼妖的话就肯定会去做,就见青年果然扭头看身后的狼妖,一双眼睛含情脉脉,映出狼妖此时激动万分的表情。 见苏城果然守信,狼妖大喜,遂张嘴咬了上去。 在离喉咙半寸不到时,腹部剧痛,然后就见青年道士嘴角挂着冷笑,一拳朝着狼妖的大脸砸去! 「滋啦!!!」 苏城的动作比狼妖更快,左手将一张符纸贴在狼妖肚子上,滋啦啦的声音震耳欲聋。 此刻雷光大起,整个黑夜此刻宛若白昼,风声因为雷光的爆炸唿唿大响,将观前半里尽数夷为平地,而苏城在五雷符产生功效的剎那一拳砸了过去。 左勾拳,右勾拳,最后一个上勾拳打了过去,狼妖还带着笑容的脸就被这样无情的践踏,然后在被打飞的片刻,青年温柔的摸在狼妖肚子上——并取走上面的五雷符。 狂风骤起,青年道士的衣袂翻飞,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负手在后,然后脚尖点在观门前的台阶上,牢牢护住身后的大门。 明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什么多余的解释,青年就这么眉眼弯弯的站在那里,却好似一线开的天堑。 眉心的硃砂痣是这夜里唯一的绝色。 被打飞的狼妖显然是进气少,出气多,如果不是鼻息还很微弱,恐怕会被认成是死的。 「不许动!」在暗处观察的狼妖形成包围圈步步紧逼,为首的狼妖头顶还有些发焦,显然是刚才被狐妖带去的那道雷噼的。它的爪子里拿着那张狐妖用过的五雷符,「你要是敢动,我就拿这五雷符连带着你的观一起噼了。」 落师叔二人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最初给苏城的那张五雷符会落在狼妖手中——若是只有苏城一人有五雷符,那对付这群小妖怪自然绰绰有余,可对方也有五雷符,虽然五雷符不噼人,但要是使用者足够强大,执意要噼一死物,那自然也不会噼歪。 眼前的狼妖,显然就是有这样的能力。 五雷符要么是直接贴在妖怪上用,要么喊「急急如律令」使用,可现在两个方法对苏城来讲都不是很有利。 刚才死的狼妖,不过是它们推出来试探苏城实力的牺牲品,所以才会选择执意要以一种方式杀人。 根据刚才的试探,狼妖们已经发现苏城只是有怪力的普通人罢了,如果没有五雷符,必然会被它们围攻而死。 若是对方真的噼了道观,那屋子里的两个睡的正香的人肯定会被连带着噼死或烧死。 苏城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发明了不透音的棉花耳塞给落师叔他们两个用,否则两个人现在早就惊醒了。 「你如果放下五雷符,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一条性命,」领头的狼妖不急不忙的蛊惑着,「毕竟与我们有仇的是落霞观的那两个臭道士——而你只是一个有些力气的普通人,根本不用掺和到这种事情来不是吗?」 「可贫道毕竟杀了你们的同伴。」苏城指了指那只死不瞑目的狼妖。 「如果它的命可以换来一张五雷符,那就是物超所值,」狼妖直起身子,那双眼睛泛着幽冷而无情的光,「放下吧,就连落霞观也在近日决定闭观,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能拦下我们的了。」 它漫不经心的将脚下死去的狼妖踢开,用更为无情的语气说道,「偏安一隅、居于深山才是正确的选择,你以后会对这个选择无数次感激涕零的,道长。」 「那么,你可以告诉贫道你们为什么要把人变成动物?復仇,还是别的什么?」 「与你无关。」 道士用手按了按眼角,将身体微微侧过留出一条路。 「既然如此,那就请噼吧——贫道不会阻拦了。」 然后像是自暴自弃般嘆着气,似乎对许多东西绝望透顶。 狼妖高举着五雷符上前,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 然后试图操纵五雷符里面的力量,只等雷鸣闪电唿啸而来。 苏城就站在旁边,丝毫没有什么要阻止的意思,反而是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等了良久…… 「急急如律令!」 空无反应,天边万里无云,狼妖越念符咒,天上的乌云就越少。 乌云逐渐消散,露出硕大如圆盘的明月,皎皎的光辉映在丑陋的狼首上,将它变得更为迷惘。 为什么毫无反应? 第159页 它首先看向一旁打哈欠的眯眼道士,那副慵懒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导致符咒失灵的罪魁祸首。 当然不灵了,苏城想,这符咒是充电款,明显是用了两次就没电了呗。 苏城打完哈欠,似乎是很发自肺腑的跟狼妖胡说八道,「你不知道吧,这符咒也分公母,贫道的符咒是母的,你的符咒呢,它是公的。」 「公的一遇见母的,它就不灵了!」 狼妖更为困惑,既然如此,那不应该是自己的公符咒好用,苏城的母符咒不灵吗!为什么反过来了? 「你有所不知,」道士一本正经道,「你手里的公符咒——它是妻管严。」 神特么妻管严。 狼妖懊恼的将手里的五雷符扔在地上踩了踩。 然后苏城又怅惘的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忽然感慨道,「好兄弟,贫道给你解释了这么多东西,实在是有一事不明,还请兄弟解惑。」 趁着狼妖没有反应过来,苏城看着天边的圆月率先发问,「你们这群狼妖在满月时会变成狼人吗?」 什么满月?什么狼人? 狼妖被绕的脑子生疼,但还是老实的摇摇头。 「是么……」 道士低声呢喃,「那贫道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只见道士衣袖一翻,从底部甩出一张五雷符高喊,「急急如律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7 10:20:56~2021-07-27 16: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韫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时光如梭 噼里啪啦的刺响后, 耀眼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待白光散去,观门前也只剩下极深的沟壑。 五雷符的效果真的很好用, 尤其是自己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使用的时候, 总会产生意料之外的美好效果——就是可惜自己观门前的摇椅,在雷光过境后被噼的粉碎。 苏城随意的捡起狼妖手里的五雷符放入自己的衣襟中, 而后掏出小本本记上「轻易不要用五雷符」的字眼。 折腾了许久,也没有刚才的困意,索性是席地而坐,闭上眼睛假寐, 同时将精神凝于五雷符,仔细感受里面流动的灵力。 五雷符类似于修真界的法器,能够存储灵力的同时还可以自动转化雷电作为自身灵力使用——就好像是充电宝, 但内在的结构却十分精妙。 如果可以改一改版,出一个太阳能款的就好了。 这只是苏城随便想想, 毕竟苏城不会炼器,而炼制这些五雷符的前辈恐怕早已驾鹤西去——但同样的,苏城也在想该如何最大程度上使用五雷符, 做到一符更比万符强。 该怎样能总是吸引雷电进行充电,还可以让武器高大上呢。 左右想不明白,苏城一坐就坐了一整晚,直到落氏二道醒来出来跟苏城打招唿才睁开眼睛。青年明显是没有睡好,眼角还带着淡淡的乌青。 青年道士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沖二人回话后将落师叔借他的那张五雷符还了回去——他还没有厚脸皮到要人家落霞观两张五雷符。 要一张还可以说是防身, 要两张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厚颜无耻。 「如今狐妖已除,暖玉香已灭,那我等就不再叨唠苏道友了。」 闻言的落孤鹜难掩异色, 「怎么能这样完了?那狐妖虽然已死,但这事显然还没有结束……」 「孤鹜!」落师叔罕见的厉色一声,而后重重的嘆了口气,「这是观主的意思,不要再查下去了。」 「既如此,落霞观可是打算闭门不出?」 落师叔先是微微愣住,然后还是点了点头。 闻言后,苏城的手指微微蜷缩,昨夜狼妖那句「落霞观也无能为力」的话语看来不假,如果再深探下去,恐怕确实危险。 怪不得剧情里只限于朝堂上的争斗,这里面更深的东西已经涉及到人与妖的比拼。 现在显然是道门式微,道门既要应付朝堂上拉扯进来的明争暗斗,又要最大可能的除妖灭妖。落霞观的观主明显是不打算掺和进这些事情,而是要闭门不出了。 连落霞观这样的大道观都无能为力——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大昌註定要在这一代亡国,也註定在之后的战火纷飞中百妖齐出,危害人间。 「可否请道友对尊观主带句话?」苏城拱手,而后语气冷凝,「还请落霞观再撑三年,若是连落霞观都选择旁观冷视,那京城日后必然会一片血海。」 「撑三年自然不是难事,」落师叔语句缓慢,「可撑了三年最后还是一个结果,又有什么用处呢?」 「怎么能说是一个结果?」苏城语调加快,神色自若道,「给贫道三年,贫道必将慎琼观培养成大昌第一观,到时候落霞观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学艺不精闭门精练,而不是像这样师出无名,莫名其妙的直接闭观。」 「如果落霞观这样不明不白的闭观,大昌的那些妖怪更会觉得道门不过如此——」 「不可!」落师叔开始还神态平平,在听见苏城后面的话后脸色疾变,「落霞观之所以闭观,完全是因为戚国公一脉步步紧逼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慎琼观代替落霞观成为第一观,那戚国公等必将把矛头直指……」 第160页 「正是如此了。」苏城宽慰的拍了拍中年道士的手背,「只要落霞观撑过这三年——或者换一个办法,贫道现在就用不光彩的手段抹黑你落霞观,逼迫你落霞观让出第一观的名头,这样就不用担心戚国公等人的迫害。」 这是何等的决心? 为了保全一个并不熟识的道观,干脆把自家道观推向腥风血雨的权力中央。 「你让我……和观主商量一二吧。」 落师叔久久不能言语,最后才吐露出这样一句话。 在一旁听了全程的落孤鹜满脸困惑,显然是不明白这两个人倒底在打什么哑谜。 她只听懂了一点点,比如说落霞观被戚国公那群人逼的太紧,只好选择闭观。 这件事她是亲身经歷的,大昌有祖训,负责解释祥瑞的钦天监官员皆由第一观的观主担任——歷任的落霞观观主负责向群众解释天象、地脉,负责向皇帝解梦,因此可以说是上通天意,下抵民心。 也就不可避免的受到戚国公等人的拉拢。 这群贪婪的傢伙为了维持表面的和谐,以在经济上的种种压制故意让观主指鹿为马,将灾祸解释为各种祥瑞事件,以此迷惑百姓,那他们觉得还处于盛世之中。 落孤鹜不明白这种行为有什么用处,不就是自欺欺人吗?可那些政客却对东西看重的很——非要逼迫观主这样胡乱解释,也许这群傢伙需要的也就是这样的瞎解释,来蒙蔽民心,巩固统治。 若是不遂戚国公等人的意,落霞观就要处处受人牵制。 可若真是遂了戚国公等人的意,那落霞观几百年的清名就要毁之一旦。 而现在,苏城说他可以代替落霞观观主承担这样的风险——如果慎琼观真的成了大昌第一观,戚国公等人自然不会再纠缠落霞观不放,反而会将利诱与胁迫对上苏城。 能做到这种「替代」的只有苏城,因为慎琼观的先祖出于落霞观,也就是说只有慎琼观可以最好的替代落霞观站于风口浪尖。 落师叔满脸的怅然,深深的看了眼苏城后负手离去。 * 在狼妖吐出落霞观要闭观时,这回疑惑的变为系统了。 系统查询了一下剧情,里面说的是「落霞观闭观后,已经成了公主驸马的李义连将救命恩人苏城推给戚国公。然后把持朝政的戚国公和太后两父女就顺势把苏城任为新的钦天监解释诸多事端,扭曲黑白,成了他们阵营里最重要的棋子。」 可现在怎么落霞观提前闭观?而且提前了整整三年!苏城才把李义连救下,对方还没来得及成状元、成驸马呢,重要背景板落霞观就提前闭观。 要是落霞观现在闭观,妖道什么的还有苏城什么事?戚国公可以随便找另一个不出名的江湖术士当钦天监不就好了? 它连忙下达任务[阻止落霞观现在闭观,保证该背景板存在三年] 于是就有了刚才苏城来回劝落师叔的一幕。 对方好歹是观主的师弟,想来说起话来比苏城本人直接跟观主说是靠谱多了——只要忽悠瘸了落师叔,又何愁忽悠不瘸观主? 苏城还特地给了另一条丧心病狂的选项:只要现在牺牲慎琼观,让慎琼观以不正当手段赢下落霞观后留下污点,以供落霞观之后重归人间进行翻案。 这条路落霞观观主自然不会选,对方既然会为了原则拒绝戚国公的威逼利诱,那也自然不会为了自家道观随意牺牲慎琼观。 可这个选项却可以极大的提升落霞观观主的好感度,让对方觉得「居然有人会为了让落霞观立刻脱身而牺牲自己道观的名声清白」而感动不已。 可是——至于什么「啊,让慎琼观成为第一观为落霞观吸引敌军火力叭!」大抵都是放屁的说辞。 苏城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在剧情里的角色是「妖道」,肯定是要依附于戚国公一脉的——所以要真让苏城成了第一观的观主,他大概不会像落师叔所想的那样吸引敌军火力,并为了道观名声忍耐对方的挑衅压迫——反而会快活的投入对方阵营吃香喝辣。 不过肯定不能跟落师叔这么说,所以苏城加工了一下语言,把自己说成是全心全意为落霞观无名付出的幕后英雄,好方便对方傻傻的将自己看做是好兄弟。 反正到时候落霞观一闭观,落师叔他们就要在道观里与世隔绝,他们谁又知道被落霞观一手捧起来的慎琼观观主会直接投入戚国公势力的怀抱呢! 「唉——」苏城沉重的嘆了口气,「贫道到时候在戚国公面前该怎样显得威武不屈,贫贱不移,最后被迫加入他们呢。」 系统:[……] 所以为什么非要给自己加戏,到时候直接跟戚国公说自己仰慕他们的势力已久不就行了。 虽然系统没有直接说出,但苏城还是诡异的理解出系统的沉默中表达的意思。 于是青年道士掰着手指道,「你想啊,贫道本来是落霞观推出来的人,怎么可能品性败坏成那副样子!」 系统幽幽反驳道,[既然你的品行如此高尚,那又怎么会最后成为剧情里为虎作伥的妖道呢?] 苏城揩着眼角不存在的泪花,很是真诚回,「如果最后贫道真的投靠戚国公的阵营成为妖道,那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 「他们给的太多了呜呜。」 第161页 系统:[……淦。] 它看了看那边满脸「我好感动,我好对不起苏城,怎么能让自己的好知己身陷如此危险境地」的落师叔,再看看另一边因为「万一观主真的同意了三年之约,那苏城可怎么办」惆怅不语的落孤鹜,又看看这边壮志满怀要踩着落霞观上位投靠敌方的苏城…… 骚还是宿主骚,唬的背景板们心神盪.漾。 解决了狐妖一事后,落师叔等人自然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于是纷纷辞别。 落师叔眉头依旧是来时那般紧锁,只是此刻锁的更厉害了,牵着苏城的手久久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讷讷开口道,「多加保重,待我回去必给慎琼观申请补贴。」 苏城的手里一鼓,里面赫然是纸状的东西,应该是昨夜借他的那张五雷符。 又帮忙修道观,又帮着蹭自家道观热度,连观里的宝贝都拿来补贴——虽然是出于对苏城的感激,里面也许还掺杂着些许利用苏城的愧疚。 「这不好吧。」 苏城沉默片刻,要把五雷符推给对方,却又被落师叔推了回来。 「拿着,」落师叔言辞激烈,「这东西有用,你以后做了第一观的观主难免遇上明枪暗箭,有五雷符护身起码……」 「护你周全。」 苏城三番推辞不得,只好收下。 接着的落孤鹜也偷偷塞给苏城一张五雷符。 苏城又是推脱,还是没推脱过去,对方昂着首对他说「既然是未来第一观的观主,怎么能没有点厉害的法器呢!」 可谁都知道,现在不抵盛世,如今坐在第一观观主就好像是坐在刀山火海,稍有不慎就会连累整个道观一同灭亡。 投靠戚国公,戚国公本人骄奢无礼,自私冷酷,随时会被他拉过去当挡箭牌为其遮掩罪状。 不投靠戚国公做清流,那就要忍受其百般报復。 朝堂尚且如此,更别提妖怪们在暗处伺机而动,随时要把第一观拉下马生食其肉。 「望安康顺遂。」 落孤鹜红着眼眶,「到时候我定要跑出来助你一臂之力!」 苏城想了想自己到时候肯定要投靠戚国公,再想想落孤鹜逃出来后发现自己在玩整个落霞观后怒髮冲冠的样子,又看看少女手里的大刀—— 莫名的打了个寒战,唯唯诺诺送走落孤鹜道了句,「好。」 接着就把落师叔拉到一边细细嘱咐,到时候一定要看好落孤鹜,不要让着妮子在闭观后偷跑出来。 落师叔由衷道,「你多心了,闭观后光是迷阵就是八九座,孤鹜还没有跑出去的能耐呢!」 苏城:「……」 越是这样保证,苏城的心因为奇怪的胆寒感久久不能言语,最后捏捏嗓子小声说,「道友还是发个誓比较好,贫道也能放宽心。」 最后被苏城缠着没办法,落师叔只好发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誓言,比如说什么上茅房永远找不到纸,吃面条永远吃不到荷包蛋,还有到老了就会头秃之类的,然后才被放走。 风萧萧,下了山后在远郊要乘船顺着运河去往京城。 青年道士撑着一柄油纸伞遮去烟雨,站在河的对岸送行,他的身后是一顶小亭,亭子很旧,已经看不出年岁。 他穿着淡青色的道袍,似乎隐于朦胧山水,嵴背挺直,远远的向远处望去。 因为看不太清,所以只好眯着眼睛,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有种说不出的狡黠意味。 离者回望,青年似乎与那柳、那草、那和风、那细雨妥协的融合了,只有雾中里极艷的红点证明他不是画里人。 离别二字最是断肠,虽然只有短短几日的缘分,可再相见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远处的木筏小舟已经远行,行过的舟痕化作水波盪.漾,远远划过圈圈涟漪。两岸青山雨雾缭绕,颇有身处蓬莱之感,似又有高猿长啸,回音阵阵,似乎夹杂着少女那句「再见」。 苏城想,还是不要见面了,不然他怕自己浪翻车,最后被落孤鹜提着玄铁重剑砍成渣子餵狗吃。 待轻舟行过山万重,青年道士才缓步后退到了小亭石墩子上休息,收好油纸伞,在淅淅沥沥的小雨声中听到一阵极为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就看见一青年人不顾濛濛细雨往这边跑。 于是道士下巴抵在油纸伞上,颇为慵懒的说,「李公子,你来晚了——落道友他们已经走很远了。」 李义连变回人型也和做狗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脸上的水珠子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 「出,出事了,」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抹抹头上的汗道,「老先生,老先生,老先生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儿。」 「……什么?」苏城一时间缓不过神,愣了好久才又问道,「谁?」 「就是,就是我今天去拜谢老先生,结果没看见他人,反而是看见那床头上挂了不少狼首,地上是他最宝贝的尚方宝剑,居然都没来得及收好——」 「那与老先生变鸟有什么干系?」 「你听我说,」李义连一挥手,又喘了好几口气,「老先生的桌子上是一本《造畜》,上面带着没干的墨痕——据我对老先生的理解,估摸着是他乱杀狼妖后得到的这本书,然后亲身实验起来了。」 又小心翼翼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鸟,「你看看还能不就救了?」 第162页 苏城:「……」 实不相瞒,他原本打算忽悠老先生给他人脉,走捷径在三年内建成可以媲美落霞观的道观。 然后老先生就变成了一只……老猫头鹰。 毛茸茸的羽毛摸起来很舒服,而且不是很大,是那种可以用手捧着的迷你型号。大概是白天的缘故,还带有惺忪的睡眼,看上去更好rua了。 唯一的解决办法是让施咒者死亡,就像是狐妖死了后李义连恢復人型那种。 可老先生是自己变的,难道要杀了老先生让他变回人型?? 于是苏城果断摇头,「依贫道所见,他大抵是没救了。」 「那,那怎么办!?」李义连面露不安,急忙问道。 苏城思索片刻,「除非是你能考中状元,拥有足够的财产实力将老先生带去京城落霞观,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状,状元?」李义连面露难色,但很快又咬牙道,「我尽力而为之。」然后又将目光方向道士,「道长要不要去村里生活?毕竟是我们把观打破……」 「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苏城捧起困得要摔倒的老猫头鹰放在头顶,「贫道还要三年内建成第一观,做京城的钦天监。」 「……」 李义连看着青年道士,觉得对方可能是疯了,也许疯的越厉害的人脸上越是像正常人的神色。 三年内把破观建成第一观,那不就是做梦吗! 这比让他李义连做状元还要异想天开! 尤其是观于深山,与世隔绝,哪个贵人会跑大老远来一个无名观!? 「好好去读你的书,别的什么也别想。」苏城拿起油纸伞撑开后又迟疑片刻,站在亭前将伞微微倾斜向书生方向,回头对书生说,「一起走吧,我们挤挤撑一把伞——快些回家去,小心受寒考不了过两日的试,那令师就要再委屈一年做枭。」 * 三年眨眼而过,时光匆匆,好像是人执意要捧的流水,终究会一丝不剩的匆匆流过与蒸腾。 今日京城最大的酒楼熙熙攘攘,比昨日状元游街还要热闹,人们无不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昨日的事情。 就在昨天这个时候,状元郎和探花郎在酒楼前大打出手,好生热闹! 「探花郎?我知道!是亲王家的世子爷,脾气向来温和有礼,才学更是没的说——要不是圣上看他样貌委实出众,恐怕他才是这任的状元嘞!而那位状元郎出身寒门,平日里也很谦和友好,」有昨日没在酒楼看见热闹的人扯着旁边人的袖子,连忙是问起了昨日的事情,「他们两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不可说!不能说!说了可就……」旁边那人做了个抹脖子上吊的表情,似乎是被扼住嗓子说不出话。 「是那位?」问的人小声凑过去一问。 答的人点点头算是肯定,问的人顿时汗毛竖起,也不肯再言语,最后道了句,「状元郎煳涂哟——怎么肯为那人出头卖前程?」 「那人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在一旁的店小二笑嘻嘻的端上了茶,「爷们的茶和菜,请吃好。」 「你说那人的本事,到底是什么有身什么本事?」 店小二回头望去,就见一玄袍道姑背着一被白色布条缠上的巨大铁器坐在那里,明明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可周身的气息却冷的厉害。 她梳着京城女子不流行的高马尾,看上去英姿飒爽,一双杏儿眼却撑不起浑身的气质,流露出几丝专属少女的幼稚来。 这人要么是来自塞北边关歷经风雪,要么是真真动过杀戮的——但看那白皙的皮肤,店小二直接排除掉第一个选项,于是态度越发小心。 「和您一样是位道士——还是不要深究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感谢蔚笺在2021-07-27 16:58:10~2021-07-28 08:3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99179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开始剧情(捉虫) 正逢夏日, 处于长江以北的京城也热的不像话,知了整夜整日的叫着,它们藏在树上、草上, 是夏日的喧闹的孩子, 吵的人心烦意乱。 京城这样人居住颇多的地界尚且如此,更别提是近郊的山上, 树密而林深,中间修了条小路便于行走,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声音大的将聒噪的知了都要压下去, 这是连当年落霞观也从未有过的盛景。 走到小路尽头,就是一巍峨道观,观门处是皇帝亲手提的「慎琼观」三字, 据说整个道观都是皇帝在与这位慎琼观观主促膝长谈一夜后亲自督促建工而成,其恩宠可见一斑。 可稍稍处于权力中心的人就会知道, 所谓的促膝长谈究竟是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夜。 没有人愿意被这位陛下拉着待上一夜——因为他遗传了祖母的病症,天生就有难忍的偏头痛,越是长大越是明显, 常常疼的整夜难以入睡。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让自己入睡的好办法,别人越痛苦,叫声越是悽惨,他的觉就会越发安稳,心情也就越发愉悦。 皇帝比食了寒食散的士大夫还要癫狂, 每到夜里就要听一夜的尖叫声才能入睡, 故而喜欢用刑罚、用火烤、用刀割守夜的侍女与太监来获取他们的惨叫。 有一次这位陛下疯的厉害,将皇留下的一位老臣留在宫中促膝夜谈,可据在门口守夜的侍女说, 夜里老人的惨叫嚎了一夜,白天时打开屋门时满地的血。 第163页 按理来说,这样的暴君应该被拉下去的。 可小皇帝越疯,戚国公他们越是纵容,这群人纵容着疯皇帝的行径,因为小皇帝除了杀人外没有什么别的兴趣——尤其是对朝政,因为偏头痛,小皇帝从不看那些奏摺,全把它们交给戚国公等人——这也正合了他们的意。 喜欢折磨人,喜欢杀人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杀不到戚国公等人头上。戚国公和太后从来不指责皇帝的行径,反而会告诉他你是皇帝,皇帝是有权力杀人的。 也就导致大家都默认为谁和皇帝在夜里待着,谁就必死无疑。 除了苏城。 那夜被落霞观推荐而来的苏城被戚国公算计,小皇帝留下他夜中长谈。早上侍女打开门例行收拾尸.身,却发现苏城不光什么事也没有,反而三言两语逗得向来脸色阴沉的皇帝笑了出来。 那一夜他们究竟谈了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但大多数人的猜测都是「讲好话」,因为戚国公和太后就是凭藉对小皇帝性格的熟悉,时不时哄着他才手握大权。 然后慎琼观顺势崛起,成了力压落霞观的第一观——也不知为何,落霞观并没有进行反驳,而是退了一步闭观归隐。 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此时的苏城风头无两,不过可能是知道福祸相依的道理,所以并没有过于张扬,本人从不出席各大场合,一切交由两个道童去做。 这可比他刚来京城时要沉稳的多。 苏城刚来京城的时候,就在酒楼将赵家的赵二公子骂的狗血淋头,列了八条罪过,句句诛心,最后说对方「不识民间疾苦,不过废人一个,却在此信口雌黄」将赵二公子气的吐血晕倒。 因此和赵家结了仇,世家赵家的大公子赵汉卿为了给弟弟讨回公道,亲自写了八首诗骂苏城,苏城置之不理,却没想到李义连昨天在状元游街后忽然暴起,把探花赵汉卿揍成了猪头。 在道观最里面的房间里,可以听见青年人咬牙切齿的痛唿声,「疼疼疼!轻点抹!」 屋内趴在床上的书生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衫,头髮半梳,看上去颇为凌乱。额间的些许碎发勉强遮住眼角的青紫色,伸手往上面一摸,就龇牙咧嘴的叫了出来。 他身旁坐着一位身着玄色褂袍的俊美青年,正襟危坐,眉眼弯成一道缝,强忍着笑意将手放下。 无他耳,只因李义连虽然把人家打成猪头,自己也被打的和猪头无异了。 「活该,」道士起身整理着袖子与里面白色的内衬,「下次千万莫要这般莽撞了,居然连李家的世子爷都敢打。」 「他是人,我也是人,都是肉长的,凭什么不能打?!」书生撇撇嘴,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你瞧瞧他那没出息的样子!自己弟弟说不过你吐了血,就写那些个酸诗骂你出身低微——出身低微怎么啦!我还是屠夫家的儿子呢,不也在考试上稳压他一头?」 少年不识愁滋味,从来没有经歷过什么黑暗面,也最是将义气、最好打抱不平的时候。尤其是共同进步攀升了三年的好友受难,更是气的浑身发抖。 「是是是,」道士见李义连又神情激动起来,忙是附和道,「六元及第的大状元,你不是压他一头,是压他六头!」 李义连虽然已经过了小孩子的年纪,可脾气上仍有几分孩子气,闻言竟是笑了出来,「苏兄说的有理,待我明日写诗回骂过去,把赵家那两个东西通通骂一遍。」 见李义连兴致勃勃的样子,苏城难掩愁色。 反派就是反派,永远会作死和主角对着干。 赵家二公子就是剧情里捡漏的「主角」,大公子赵汉卿则是剧情里被妖道变成畜生的经验包——前些日子刚到京城,苏城就接到了第一个任务。 [请宿主抵达酒楼与主角辩论] 这个情节苏城太熟悉了,就是要从辩论中体现出主角的智慧与反派的愚蠢,而反派则因为失败而对主角怀恨在心疯狂作死。于是苏城隐藏了自己一半的忽悠能力与赵二公子辩驳。 结果没想到主角太菜,反而被自己辩的久久放不出一句屁。 苏城:「……」 苏城想,主角怎么会这么菜呢!?更何况剧情里赵二公子就是凭藉三寸不烂之舌成的首辅,所以这波必然是在扮猪吃老虎! 而后苏城大怒,这么多年只有他演别人,什么时候别人敢演他?为了鼓励主角别演了,苏城当时就使用激将法激情对骂,逼迫对方与他对线。可苏城万万没想到,对骂这个词里唯独没有那个「对」字,赵二公子当时就吐血三升,直接就翻白眼晕了过去。 这件事不能总提,每提一次系统都要对苏城「大加赞赏」,唠唠叨叨一整天,多方面「夸赞」苏城真他娘是个人才。 多新鲜吶!捡漏的爽文龙傲天被还没崛起的反派骂的吐了血——简直就是龙傲天界的耻辱哇! 结合苏城骂他的八条罪过,现在苏城将其亲切的称唿为赵八条。而主角的哥哥,那个倒霉催的探花,苏城则根据他每天都要写八首诗骂自己亲切的称唿其为赵八首。 「其实八条和八首呢他们本性不坏……」 「……?」李义连满头问号,「谁是八条?谁又是八首?」 「嗨,你听错了,」苏城面不改色道,「贫道是说,李家世子与二公子他们本性不坏,你莫要得理不饶人。」 第164页 听后书生久久不言语,而后忽然抬眼看着旁边的青年,「苏兄,你现在是不是气顺多了?」 道士失笑道,「贫道没病,也没生气什么,又何谈气顺?」 「你就是脾气太好,要是有人敢拿诗编排我,早就把那人祖宗骂上十八辈不重样,」书生呲牙裂嘴的捂着后腰翻身面向道士,看着滑稽又好笑,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一暖,「我看你最近心情不虞,连吃饭都少了许多,可是被那狗世子写的酸诗气的?」 「你误会了,」苏城摇了摇头,「而且贫道一顿能吃两碗饭,你从哪里看出来贫道吃的少?」 李义连啧了声,满脸的不认同。 「昨夜特地杀猪做宴庆贺,听招财进宝说你以前能吃小半头,昨天却就吃了两三口,不是少了是什么?」 苏城:「……」 他让系统翻找了一下原主的记忆,里面果然有这么一段对话,是原主当年哄两个孩子胡言的——毕竟他的胃就是普通人的胃,顶多好吃些零嘴,哪里可能吃半头猪呢。 招财进宝两个孩子被哄住也就罢了,现在连李义连这个成年人都被哄信了。 苏城顿时哭笑不得,但还是宽慰道, 「好,等你回村办庆祝宴的时候,贫道必去你家吃小半头。」 大不了捨命陪君子。 李义连刚要笑出来,又诶哟诶哟捂着腰呻.吟出来,神色愤愤,「那个狗世子,他是不是玩不起?居然拿脚踹我后腰!!」 而后又露出一个分外阴险的笑容,「不过我当时狠狠的踹了他的屁股,今晚陛下设宴,那个狗世子最好面子,肯定会去,到时候往冰冰凉的木椅子上一坐——」 苏城一时间分不清究竟他们两个究竟是谁玩不起。 「贫道不是很懂你们这些文人。」 他还是体贴的隐去了为什么状元和探花要像小学鸡打架一样你踩我一脚,我踹你一脚,今天你写文章骂我,明天我写诗文骂你。 好幼稚啊。 苏城就从来不小学生打架——多数情况下是一个青年人称霸幼儿园,绝对不让对方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说起来今天晚上陛下办的学子宴请了许多有才有德的雅士,」李义连忽然岔开话题,小声说着,「我已经迫不及待看狗世子忍着疼在那里端坐的样子了。一定很好玩,苏兄要不要与我同去?」 「陛下确实遣人给贫道送了邀请函,」已经起身往外走的青年道士步子诡异的停顿下来,回头眯着眼睛道,「但贫道不打算去,届时麻烦李公子帮忙送件礼物聊表心意。」 李义连大为震惊,失声大叫说,「什么!?你不去?!」 也难怪李义连此时如此震惊,谁不知道今上喜怒无常的脾气?要是收到皇帝的邀请函,旁人奉承还来不及呢,苏城居然敢放皇帝的鸽子? 要知道新年宴上一位病入膏肓的老大人都不敢放皇帝鸽子,硬是让儿子把自己抬到皇宫,当晚回家就咽了气;而另一位同样是身负沉疴的老大人则因病没去被陛下抄了九族。 所以苏城从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可以放皇帝鸽子? 书生尽量平息着自己的惊讶,小声问,「我能不能问问为什么啊?」 「贫道的观里今晚会来一贵客。」 闻言,李义连心里泛起了嘀咕,什么样的贵客能比这天底下唯我独尊的皇帝还要尊贵?居然值得苏城冒生命危险放皇帝鸽子也要见上一面? 但见苏城神色果决,书生也明白这绝不是自己能劝好的,于是开始为苏城参谋起赔罪的礼物。 「既如此,那赔罪的礼物就尤为重要了——昔日的汉高祖尿遁离席,靠的就是张良奉上的白璧玉斗才得以成功脱身。苏兄啊苏兄,你这是逼我做一回子房啊!」 「非也!」道士摇摇头,「张子房靠的不是礼物,而是唇舌。贫道没打算过靠你的嘴巴劝好陛下,你只要老老实实把礼物奉上,陛下向来体贴,肯定会高兴的封赏你的。」 话里话外表明的嫌弃十分明显,可书生却更加惆怅。 他权当苏城的话是在胡扯,皇帝的眼界本来就高,更何况这位小陛下还是个爱玩的,什么样的奇珍没见过?什么样的古怪没瞧过?怎么可能光凭礼物就让他心满意足? 至于体贴……李义连不知道苏城从哪里得出来的体贴。 今上性子古怪难测,朝里的老臣被他杀的七七八八,每天晚上还要虐待下人以此入眠,暴行堪比桀纣,哪里有什么体贴二字? 于是书生小心翼翼推测起苏城的礼物。 「敢问是南海的夜明珠?还是川蜀的锦绣?又或者是雕刻最为精緻的小玩意?」 苏城砸吧砸吧嘴,「那些东西多贵啊——你放心,贫道的礼物保证独一无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书生想起了他生日时苏城送的礼物,而后越发惶恐,「苏兄,你不会打算拌盘凉菜让我端上去吧???」 如果苏城敢那么做,皇帝就敢下一刻把李义连炒成小炒肉。 「不是,」道士矢口否认,然后一把提起床上刚抹完药的李义连扔出了门外,「你不用管,也不用猜,更不用愁——到时候自见分晓。」 怎么能不用管呢?送礼物上去的是他李义连,万一苏城搞事过头,他们两个的脑袋都要在菜市口被砍的稀巴烂。 第165页 可书生再想进屋,苏城已经把自己的房门内锁了。 左思右想猜不出苏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义连只好怀着满腔心事回房休息。 他心里琢磨,大概也许可能……苏城不会坑他,好歹有着三年的交情,自己都叫他「苏兄」了,总不会送他这个「愚弟」去死吧? 就这样惴惴不安的在屋里等了许久,随手拿起书读着,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反而觉得上面的字很是古怪,自己居然一个字也看不懂了。 「你书拿倒了——要是不想看,就别看了。」 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李义连四处看着找不到人,心中大惊,忙拿起一本圣贤书。 「何方妖孽?光天化日敢在道观撒野?还不快快出来!?」 说的话气势十足,如果说话的人没有躲在床底下就更有信服力了。 「傻小子哟,你也不用抖成这个样子。」那声音似乎近在耳边,然后李义连头上一疼,像是被什么砸了脑袋。 他忙不迭翻出床底下,一个鱼跃翻身站定,目不转睛的盯着床底下,心里面后悔自己没把家里的杀猪刀带来壮胆。 硕大的、毛乎乎的脑袋从床底缓缓探出,金黄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看起来颇为疲惫。 扇了扇翅膀飞起,而后用力打在李义连头上,将李义连打的一个踉跄。 书生捂着脑袋定睛一看,最后抱怨出声道,「生,您大白天不睡觉,干嘛老吓唬我啊!」 「你是心里有鬼,没有鬼为什么要怕?」 「那不是,那不是您三年来从没开过尊口么不是,」书生讷讷半天,忽然恍然道,「您居然能开口说话了!」 两只手可以轻易捧起来的猫头鹰高贵冷艷的扭头,「那是自然,老夫天赋异禀。」 确实天赋异禀,一只猫头鹰居然口吐人言,放在哪一个朝代都是极为稀奇的。 或许是猫头鹰的脑子限制了智慧,老生此刻就很想低调(?)的在自家学生面前嘚瑟。 看见了吧!快夸夸他!一只猫头鹰坚持着练习三年终于可以吐人言了! 李·二哈·憨憨挠了挠头,发自肺腑道,「老师,你好菜啊。」 老生好像浑身上下被浇了一桶冷水,所有的热情全部消耗殆尽,现在已经是一只死掉的猫头鹰了。 书生添油加醋道,「您以前不就会说人话嘛!怎么现在要用三年才能再吐人言?」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自己刚才为什么这么兴奋? 老生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好幼稚,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跟学生炫耀。 「那怎么能一样呢!」老生试图挣扎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老夫还会模仿别人的音色!」 由于苏城不让他和赵汉卿与他弟弟对线,所以李义连就将炮火对上了此时心境不全的老师。 毕竟嘛,老生当年做过赵汉卿的启蒙老师,从某种角度看,似乎也可以代表赵汉卿本人。 所谓师慈徒孝,徒债师偿,不外如此。 「比京城里善口技的艺人还厉害吗?」 老生:猫头鹰气鼓鼓.jpg 事实证明,生还是生,虽然现在嘴上讨不到便宜,但他可以在嘴(物理意义)上讨到便宜。 老生使用技能「猫头鹰啄人」,李不敌,遂奔走唿号于屋中,其音甚为悽惨,余音绕樑,三日不绝。 * 关上门的苏城重重嘆了一口气,手指微微弯曲,心里面想着宫廷糕点,觉得自己好像是失去了一张八百万的彩票。 一想到失去一次白吃的席,苏城的心都在滴血。他也不是不想去,而是—— [滴!任务上线!] [作为一个为所欲为的妖道,怎么可以随波逐流的从众,而不特立独行的搞事情败坏名声呢?!] [名场面2:作为一个被皇帝偏宠偏信的妖道,第一步是拒绝参加此次学子宴!] 学子宴里会出席诸方名流,自己不去不但是打了皇帝脸面,也是打了那群名流雅士的脸面——充分体现出自己得到皇帝宠信后无法无天,小人得志的状态。 苏城可以理解,但苏城无法接受。 从根本来讲,苏城还是怀疑系统是故意不让他去的。 没办法,赵八条太菜,自己在那里待着他就无法出头,说不定看见自己后会再次吐血。 「贫道可以不说话,还可以遮住脸,真的。」 虽然再三保证,可系统它就是那样冷酷无情,坚决要求苏城老老实实在观里待着。 只要苏城不出席,那就不会搞任何么蛾子,而学子宴最大的获利者必然会是赵八条……呸,都怪苏城起的外号,系统想说的是主角。 剧情的第一个关键节点,主角在酒楼怒斥道士已经被搞的行不通了,那第二个关键节点就十分重要了。 大昌的上流社会喜欢办宴会,在宴会上弹琴、饮酒、作诗,极尽风雅之事。而皇帝每年开的一次学子宴则最是热闹,这一届考中进士的学子都会前来参宴,同时也会宴请许多朝中重臣、各方名流,是学子们打响名声的最好去处。 苏城觉得它很像是招聘会,不过是大佬亲自面试挑选。 剧情里原主虽然没有参宴,但也让李义连帮忙献上自己的赔罪礼,这赔罪礼给出的形容是「新奇有趣,令人耳目一新」,确实也吸引了众人的青睐与惊奇。 第166页 但这没有任何用处,所谓的新奇小礼完全是给主角铺路的。 剧情里主角也就是在此向皇帝献上一幅《万里河山图》,将原主的礼直接踩在脚下。进而名声大显,从一介无名公子获得皇帝的青眼。 毕竟什么新奇的礼物,能比这万里河山更为适合一位帝王呢! 第66章 又逢孤鹜(捉虫) 半日总是匆匆, 好像不过眨眼间一个下午就会过去。 青年道士安静的坐在书桌前抄书,一笔一划,直到残阳如血, 来往的香客也渐渐散去。 抄完半本《道德经》后, 他抬起头望向房梁,「落道友, 你是道姑,不是梁上君子。」 音色清冷,颇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暗示。 檀香裊裊,只见他换了件浅白色的丝绸道袍, 腰间繫着淡灰色仙花纹锦带,留着鸦黑色的头髮,眉下本来透亮的眼被白色的丝带绑住, 体型偏瘦,看起来颇具风度。 抄书期间他只出去过一次, 是给道童送的一个盒子,落孤鹜也趁这个时候熘到房樑上找苏城算帐。 落孤鹜想,白瞎这一幅好相貌。 但若不是这幅好相貌, 当年也不会哄得落师叔团团转,将其奉为知己;更不会让自己明知道他是怎样贪婪的傢伙信了他的鬼话。 可无论她怎样否认,也无法否定确实很难对这样一张脸发怒——如果说当年的苏城像只贪财贪食的狐狸,现在把狐狸眼睛一遮,配上那副冷冷淡淡的神色, 到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意思。 落孤鹜曾坐于酒楼二楼的小偏角在道士骗百姓祥瑞的时候远远看过一眼, 那时候他在人群中央,一唿百应,闭着眼睛慈悲的像是一尊佛像。 他很会利用自己的相貌, 这人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狐狸眼睛不甚讨喜,所以干脆闭上眼睛,以冷淡而疏离的微笑面对每一位香客。 如果没见过那时候管她要万两黄金的无赖……落孤鹜大概也会把他当做是如玉公子、出尘道人。 他隐藏了自己的过去,如愿以偿成了第一观观主、京城的钦天监,欺骗着每一个信赖他的百姓并告诉他们皇帝是如何仁慈、大昌将平安百世。 为什么要撒谎?大昌就是一件外表华丽、内里腐败的破败王朝,内有妖邪四起,外有虎狼窥探,大厦将倾。 也就只有戚国公那群人上人会愿意这样醉生梦死。 她心一狠,将玄铁重剑横在青年道士脖子上,冷声道,「你撒了许多谎、骗了很多人,这一次你说什么姑奶奶都不会信。」 「何必这般咄咄逼人?」青年头也没回,只是慢慢将笔端墨迹未干的狼毫放在笔架上,「落道友,你道心乱了。」 落孤鹜将剑又逼近青年脖颈半寸,「少说这些没用的,姑奶奶有话问你。」 玄铁重剑虽然沉重,却是巨剑藏锋,看似发钝的剑刃要是真想杀人,完全可以在眨眼间夺人性命。 道士轻笑一声,视之无物,「道友请问。」 「你是不是骗陛下花那么多民脂民膏给你建慎琼观?」 「是。」 落孤鹜被苏城毫不犹豫的确切说辞微微惊的发愣,但还是稳住心神问,「那姑奶奶再问你,你是不是用妖法让对你颇有微词的朝中大臣威胁的被迫辞官归隐?」 「是又如何?」道士扬首,冷冰冰的嗓音对答如流,趁着落孤鹜心神微漾时抬手掐住站在他身后的少女下颔,忽然笑了出来。 不过这笑也是冷的,寒彻骨。 练装少女和锦袍道士,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原本是少女居于主位,道士居于次位,在这一剎却主次颠倒,好像一切尽在道士的掌握之中。 可那重剑明明已经离他的脖颈不过微寸。 「你少在这里嬉皮笑脸,」,缓过神来的落孤鹜挣开道士骨节分明的手,唿吸不经意间加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苏城,你究竟有没有收下戚国公的千两黄金为他们做事?!」 这个问题道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良久,最后对这个一腔孤勇的刺客薄唇轻启,怡然答道,「是——也不是。」 当年好歹有勇气管自己要万两黄金,如今却只要千两黄金就可以供人驱使。 少女的手是抖的,剑也是抖的。 「你混蛋。」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的,「你明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帮他们做事?」 落孤鹜从见面的时候就知道眼前人是怎样的傢伙。 他贪婪、自私、伪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时时刻刻不肯让自己吃半点亏,是落孤鹜最讨厌的那种人。 如今又要加上千万条罪状,实在是罄竹难书。 「戚国公?贫道收了他的钱,但效忠的不是他,」道士声音很低,似乎在自言自语,里面饱含着浓浓的怜悯与讽刺,「贫道效忠的是陛下。」 檀香明明味道很淡,可此时却熏得落孤鹜头脑发晕,她扯住青年道士的头髮后扯逼迫他看着自己。 朴素的木簪子被扯下落在地上,青年的乌丝散乱的披在肩上,乱在颊边,平添一抹颜色。 远在天边的蓬莱客被人突兀的拽入凡间般,他的眉心因为少女的无礼行为紧紧皱着。 「胡说!你敢不敢摘下遮眼的白练,看着我再说一遍刚才的话?!」少女的声音似哭似笑,显然情绪十分激动了,「否则姑奶奶现在就砍了你的头!」 第167页 到现在他还在说谎。 他撒了无数的谎,又用无数的谎言填补上一次谎言的漏洞。 道士将语气放缓,尽量不刺激已经激动过分的少女,只是很快将手心附在眼上白练,淡淡道了句「疼。」 血流如注,玄铁重剑玄如墨的色迹变得更深了,从上面滴落一滴一滴的血。 血划过剑身,殷在地面上很快渗了下去。 腥的血味很快淹没屋子里原有的檀香味道。 落孤鹜瞳孔缩紧,手一抖,玄铁重剑就「啪嗒」一声落在地面。 血的源头来自那捂着眼睛的修长玉手,从指缝中渗出来,像是要把青年浑身的血都流尽。 青年的脸本来是白的,此时双颊遍布血痕,好似是流了血泪,将整张脸透的更为惨白。 把手放下,蒙眼的白练已经被血浸透。 他不可避免的向后倾倒,虚虚靠在身后的少女身上,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向后缓缓摸索着少女的手勉强握住。 本不红润的嘴唇此时更是色淡许多,上下唇轻轻碰着像是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只能吐出微弱的字节宽慰少女,「让道友见笑了。」 京城的百姓都称这位新来的小道长有鹤姿,平日执一拂尘掐算,无不精准。 只是可惜行事乖张难测,助人害人全凭心情,故而传言「不可说」。 他的白袍此时被眼睛处流下的血沾染,好似白雪中开了腊梅,按理来说是极具意境的美,可落孤鹜此时没有什么欣赏的意思,只是扶住那快要倒下的身子,下意识急声道,「你少说话,快将心神凝住,切莫睡了过去。」 「好,」鹤姿的道士此时气若游丝,勉强将手指动了动以示宽慰,同时另一只手拿出止血的药放在桌面 「你别急,过会贫道止了血就让你杀好不好?」 见苏城双眼忽然血流不止,落孤鹜此时还哪里有杀人的心思?满腹心神都放在了苏城的眼睛上,「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三年前,不,是前几天还是好好的。 靠在少女身上的青年道士勉强将头偏过去,「你无需知道。」 这语气与向来一人承担万千压力的落霞观观主语气极为相似,与当年为了救人丧命妖手的爹娘也很是相似,落孤鹜眼睛微红,「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下意识告诉她,如果不深究此事立刻杀了苏城,自己会愧疚一辈子。 「……与你无关。」 青年声音冷冷的,但显然是气息不稳。 在少女心神不宁的时候,他忽然用尽力气把她往远处一推,力气不大,却是可能扯到伤口冷汗直流,险些是摔在地上,多亏他那只满是血的手牢牢握住椅子把手。 或许是青年道士此时的神色过为严肃,落孤鹜下意识往后退着,一直退到了那张檀木床,脚下被什么一绊顺势摔在软软的床榻上。 少女低头,就看见绊倒自己的东西为何物。 是一个盒子,被自己踹倒后正好被摔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金子,上面有戚国公府的标志。 抬眼看向因为失血已经昏厥的青年,她又附身弯腰往床底看去,里面满是这样的盒子,干脆把它们一个一个掏出来,打开慢慢的数,正好是传言中的一千两,不多不少。 青年道士还没有醒来,只是虚弱的半倚在木椅一角昏睡。 落孤鹜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走到昏迷不醒的苏城面前,拿起桌面上的止血粉,伸手要揭他眼上的白练给他抹药,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制止。 「出去。」他警惕的察觉到少女动作后,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可改变的决意,「落道友若是不想现在杀贫道,那就立刻捡起你的剑滚出去。」 道士此时处处古怪,每一处都让落孤鹜想要深究下去。 苏城越想让她杀他,落孤鹜越是不想动手。 「那些钱你为什么不用?」 「无可奉告。」 「虽然不知道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但你总需要人帮眼睛换药——」 「贫道一人足矣。」道士语毕,就合拢袖子端坐在木椅上不发一言,脸对着少女的方向呈对峙之色。 既然苏城软硬不吃,少女也只好无奈的捡起剑要走,忽然停下脚步,在那尚且新鲜的血处定睛不语。 自己上午偷窥苏城时他这双眼睛还完好无恙,是什么让他此时眼带白练,流血不止? 而且,为什么单单是「眼睛」? 她想起了几日前小二跟她讲的那些个事迹。 「这位不可说最值得一提的是那双黑如墨、灵如水的眼睛,就连皇帝都称这双眼睛集万千灵秀,只是可惜没几个人见过,见呢,也只能在他将眼睛半抬时窥见一半。」 心思流转间落孤鹜想到一个最不切实际、也是可能性最大的猜测。脸上的神色先是呆愣,又是惊异,万般颜色在上,最后也猜不出少女此时的心境。 她直视着那双如果摘下白练只会露出空洞的眼睛,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冷嘲,「你疯了不成?为了获得陛下的恩宠与支持,连一双眼睛都——」 「落道友果然聪慧过人,」遮眼白练已经变为血练的道士打断落孤鹜的话,扶着书桌缓慢而踉跄起身,又缓慢的沖落孤鹜摊开满是鲜血的手掌,半是恳求半是命令道,「还请道友助我——」 第168页 「斩妖除魔,力挽狂澜救我大昌于深渊之侧。」 * 天色已晚,摆宴的宫里亮起无数的雕花灯盏,将黑暗的深宫点缀的宛如白昼。 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只见舞女聘聘婷婷的舞着,将与周遭的花之美交相唿应。 可惜不在远郊,否则会更有自然之趣。 学子宴是当届进士展示才华的地方,由皇帝做题,诸进士将有机会在皇宫作诗和曲,最后众人评出最好的一首记录在书上。 此时已经是宴会将尽,觥筹交错间许多人已经是微醺,还有的已经有些大醉,只好吃几粒解酒的丸子避免失态。 坐在状元位的李义连此时却如坐针毡,倒不是因为怕喝醉酒出乱子,而是因为—— 自己还担负着苏城给的重任没完成呢。 他身旁往南分别坐着榜眼,探花。 榜眼是礼部尚书的嫡次子,长相其貌不扬,据说和赵家二公子,那个被苏城骂吐血的小崽子是至交好友。 又瞥了眼探花,赵汉卿今日穿着浅蓝色冰蚕锦鹤氅,暗蛮青纹腰带系在腰间,墨发如清晨之流水,凤眼目光炯炯,扇动一白扇,当真是位翩翩公子。 李义连扶了扶后腰,心想也难为狗世子此刻面色如常,还能露出这幅宠辱不惊的样子。 刚才宴上他们两个又对上了线,看似是作诗,实际上是明里暗里骂人。 李义连在诗里说汉家卿臣都已作土,实际是将赵汉卿的名字拆解骂他死了。 赵汉卿不甘示弱,取李义连名字的谐音「礼义廉」,说其满嘴道德礼义,实际道德败坏至极。 你一来我一往,竟是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这届学子宴他们两个来来回回共做了百余首诗,每一首似乎都难分伯仲,各有爱者,皆是当世难寻之佳作。最后皇帝大手一挥,干脆将它们全收录到书里。 后世言「南李北赵」,指的就是他二人。而小皇帝的任性行为,更是给后世学子带来无数苦痛,被称为「古代诗人教你如何怼人大全」并有三十首长篇收录为必背古诗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李义连端起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决定来日再战;赵汉卿拿扇子遮住半边脸,才隐去此时因为和李义连争辩到脸红脖子粗的狼狈之色。 才不过七岁的小皇帝莫名很欣赏这两个人的处事方式,虽然他听不太懂诗词里暗讽的话语,但他可以根据两人的神色判断出里面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大概是要喊出来「打起来!打起来!」 李义连扫了眼在那边怡然自得的小皇帝,心里开始琢磨起献礼的时机。 皇帝的左侧坐着太后娘娘,右侧台子下面最近的当属戚国公,原本打算趁他二人发难的时候将苏城的礼物献上,可这两个人却迟迟没有动作,让李义连莫名有些心慌。 不知道憋得什么坏主意,苏城在自己走的时候都没过来见他一面,而是派的进宝给他递的一楠木小匣,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在宴前把这匣子掀开。 今夜的小皇帝着一亮色龙袍,上绣一金龙,按理来说这样的装扮是很贵气,但小皇帝的眼白遍布阴森的红丝,只是偶尔才在嘴角勾起轻蔑的冷笑,让人看着好像身处皇陵中了。 他将手里的玉箸放下,漫不经心的开口问,「朕记得,李卿家和赵卿家师出同门?你二人倒是争执不休起来——」 「今日未分胜负,下回朕再给你们当一回裁判可好?」 两人想起天子喜欢看人互相扭打的恶趣味,无不冷汗津津,忙是起身沖其行礼,连声道「不敢」 之前那事已经很丢脸了,可那时候还可以用「醉酒」遮掩,要是今日真的大庭广众之下再打一回,那可就没什么藉口了。 「学子宴何必这般拘谨?朕将你们争斗起因的两个人都请来了,今天索性让他们再辩一回,无论是谁输,谁赢,你们两个都不许再这般争吵打闹。」 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赵汉卿为难的是,自家弟弟嘴巴没那么厉害,更何况那道士尤其擅长诡辩,十分难缠,怕是弟弟要被那道士再辩败一回,到时候不知道会怎样的难受,说不定又要吐一次血。 而李义连心里面为难的是,苏城要是来了自然不怕赵二公子,可问题是苏城他这傢伙根本就没来啊! 藏在袖子里为李义连分析局势的老先生用爪子挠了挠李义连的胳膊,示意既然小皇帝提及此事,那趁现在但说无妨。 李义连心下镇定,同时摸索着袖子里那个小匣,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的清朗声音。 「陛下圣明,只是舍弟实在胆小,不敢在此大放阙词,故愿献一幅《万里河山图》祝我大昌千秋万代,祝陛下万世永康。」 一听这画的名字,李义连心里面「咯噔」一下子,还好没贸然呈上苏城的礼物,不然可就真是抛砖引玉了。 「拿上来。」 然后就见人群中走出一清秀少年,着有浅蓝色的袍子,与他的兄长面色一致,如果不是左眼下有一颗小痣恐怕难以分辨这兄弟二人。只是他神色怯懦,显然没有赵汉卿那般镇定如常。 毕竟是第一次窥天子面容,一时间难以镇定也是正常的。 他徐徐摊开画卷,李义连连忙伸脖子瞧—— 第169页 完了。 这画画的虽不算大家水准,在当世也是极为珍贵的,虽然有些笔法上的处理不算好,但在李二公子这个年纪做出这样的画确实难得。 而且最重要的是原料上的讲究,如果他没看错,上面的金叶子……真是由黄金点缀而成。 水墨淡淡的氤氲在画布上,轻重分明间透出雾里的大江与青山,远近可辨,似有白鹭遨游在上,是极为自然的景致。 众人间不知谁先叫了声好,接着溢美之词不绝于口。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李家的两个孩子一个擅诗,一个擅画,都是当世之大才啊!」 「不错,此画在处理上也格外精緻,」有懂行的人在画临近时远远嗅了下墨香,「是文人最喜欢的京都墨,一小块价值万金,竟也捨得作这样的画,看来是下了血本。」 「在景致上的处理可比先皇亲封的画圣墨老先生,不知赵公子师出哪门哇?」 少年腼腆一笑,「曾受过墨老先生的一二指点罢了。」 「天资聪颖,不外如是!」 「没想到赵家双杰竟然出于同门!」 李义连颠了颠袖子里的老先生,趁着大家都没注意到自己,于是用极小的声音问道,「你究竟有几个徒弟啊?」 「要说亲传,就你、赵汉卿以及先皇三人,」老先生迟疑的声音极轻的响起,「可要说是指点过的……记不清了,不说上万,也有数千。」 「……您可真是好为人师。」 老先生在袖子里面撇撇嘴,「老夫可没承认过这些人,只是喜欢牵扯上老夫名声给自己造势罢了。」 要光论画作,那崽子还差的远呢!众人看上并夸耀的,只是那价值万金的墨竟然用来作画——这样看来,这画似乎也很有价值。 可作画之人,除去画法与颜料,最重要的是一颗对画作真诚的心。当年老友给他介绍这位李二公子的画作,他一眼就看出来这画死性呆板,毫无灵气,只是靠不菲的颜料按照教程模板模仿上去罢了。 当年不忍这孩子误入歧途提醒一二,如今倒成了对方夸耀名声的好法子。 老先生耷拉着眼皮,心里面把在中间被夸得天花乱坠的李二公子贬的一文不值。 而后心里面更为难受,在场的人难道真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如果是真的清流,此刻早就把李二公子批评一顿「奇技淫巧」。 可没有,这样的人一个也没有,都说管中窥豹,藉此也可见大昌已经腐朽成什么样子。 李义连此刻倒没有这么多感慨,他想的是对方的礼物如此贵重,苏城的礼物该怎样才能压过去呢? 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他悄悄打开小匣扫了一眼,然后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好傢伙,这要奉上去,自己大概这辈子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一直隐忍不发的戚国公突然开口,「我听说苏道长今日虽然未至,却准备了上好的赔罪礼,不知我等可有机会一窥?」 第67章 猪目混珠 这话简直不怀好意。 原本事情都要这样揭过去了, 戚国公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所谓的「谢罪礼」。 要是真把苏城准备的东西递上去,光是想想那血淋淋的场面,李义连就估计自己是要小命不保。 原本只是苏城和戚国公的恩怨, 据自己所知是苏城概不接受戚国公的诸多要求, 戚国公干脆要把他置于死地。 而现在则掺和上了他的性命。 此时宴会上跳舞的舞女已经接近舞蹈的结尾,乐师演奏的琵琶声猝然急促, 如银瓶乍破,又如急雨落地,伴着西域传来的小手鼓急促的鼓点声硬是在结尾处落下高.潮。 噗通——噗通—— 李义连莫名的心跳加速,好似战场开始时鼓舞士气的战鼓, 每一下都落在高点不肯落下。连额角的冷汗都来不及擦去,他忙在舞女退场时快步走到宴会中央。 每个人都在安静的看他等待一个答案。 虽然低着头,仍然可以感受到其中最为病态与冷酷的视线——它来自于高坐皇位的七岁少年。 李义连不明白, 他从小学的向来是人之初,性本善, 那为什么会有陛下这样天性本恶的存在。 关于小皇帝的传言数不胜数。 白日喜静,所以绝不允许任何人发出任何声响,每次上朝大臣们只能靠纸笔交流。一次微服私访国子监遇上了一个在与同窗打闹的学子, 干脆提剑刺入对方大腿,导致这位二品大官的独子修养两个月后至今不敢出现在皇帝面前。 夜晚喜闹,必要伴着别人的惨叫声入眠,故犹喜酷刑。 没有人真心爱戴他,因为他无论外表还是内腑都是疯狂的。 没有人敢亲近他, 哪怕是他的亲生母亲对他也是恐惧居多, 如果他不是太后唯一的儿子,这皇位决计轮不到他坐。 已经是夜晚了,这样的安静让小皇帝头顿顿的疼, 只好将手不急不慢抬起按在狭长的丹凤眼角,徐徐说道,「继续奏乐——你且呈上来,朕也很想看看。」 天子一言,可比九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的。 李义连左眼皮勐跳,忽然急中生智,将手往袖子里一摸,牵扯出一双毛茸茸的羽毛翅膀,顺势将没反应过来的老·猫头鹰·先生拽出。 勐然单膝跪地,双手将老先生高高捧起,「这就是苏道长的道歉礼!神枭一只!」 第170页 枭在大昌是智慧与勇武的象徵,是大昌的保护神,因此将老先生献予皇帝也不算失礼。 老先生:? 「哦?」小皇帝的语气终于带了几分玩味,眼睛盯着那被捧在李义连手心目光如炬、跃跃欲试(大雾)的猫头鹰,「怎么个神法?」 肯定不能说的太离谱、太不符合常识,若是说猫头鹰会说人话,肯定被戚国公指认为是妖物。 该怎样既符合逻辑,又颇具新意呢?! 李义连脑子一转,起身指了指那副刚刚被收起的《万里河山图》,极为认真道,「如今天下海晏河清,神枭临世,自然也要为陛下献上一幅画。」 「这画要现作,名字就叫《千秋万代图》。」 猫头鹰浑身一震,蓬松的羽毛忽然炸开。如果现在是人身恐怕要叫出来句他不是他没有!!!全是这小子胡说八道!! 老先生又想,李义连这孩子原本十分朴实,究竟是跟谁学的这些胡言乱语的坑人把戏? 「好一句千秋万代!」小皇帝似笑非笑,「听来那幅万里山河倒是抛砖引玉的砖了,来人,上四宝来!」 老先生在心里念头万千。 万里河山乃是地域跨度之广,而千秋万代的概念里则又包括了时间上的概念。 空间尚可取上一景,可该用什么表示虚无缥缈的「时间」? 虽然知道这是为了力压赵二公子一头,可还是不禁回头剜了眼李义连——回去后要是李义连再来餵食,他一定要狠狠啄这臭小子的手。 但事已至此,显然没有什么规避的可能了。 要是自己一人在此,必定会断然拒绝、坚决不画,可此时自己还承担着弟子的性命,只好悻悻作罢。 猫头鹰只好扇动翅膀飞到桌边,滚圆的眼睛一只睁开,一只闭合,看上去是懒洋洋的模样。 太监递上的狼毫笔猫头鹰看也不看,随意的将它一踢,然后示意李义连过来给他磨墨。 那狼毫笔看似是完好无缺,可实际暗藏玄机,其笔头选用的是最次的狼毛,人尚且难以驾驭,更何况是一只没有手的猫头鹰?收下戚国公贿赂的太监没想到这猫头鹰居然这般有灵性,只好暗中给戚国公一眼。 戚国公没有表示,只是平静的饮下一杯酒,眼中露出抹不屑。 没有化作人的动物终究是动物,哪怕再有灵性,又哪里会作出比人更好的画呢? 更何况珠玉在前,他特地助给赵二公子的京都墨,找人镶的金玉叶,难道还不足以媲美一幅普普通通的水墨画? 哪怕这只猫头鹰看着那副厌世嘴脸好像当年把他怼出八里地的前太傅、画圣墨老先生…… 就见猫头鹰在爪子碰墨时忽然停下动作,直勾勾看向了喝酒的戚国公,李义连心领神会,对着皇帝说,「神枭的意思是,需要戚国公打鼓才能继续作画。」 其实老先生的意思是让他给自己磨墨,但李义连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委婉的换了一个请求。 老先生深深看了眼自家徒弟若有所思,而戚国公更是青筋暴起,比当年让他给墨老先生磨墨还要耻辱愤怒。 李憨憨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比老先生原先那个过分百倍,京城的上流人士谁不知道戚国公一家是暴发户?他祖上虽说出过二品大员,但早在爷爷辈就开始没落,他爹更是个拎不清的混不吝,为了赎下青楼里妓将自己的结髮妻子生生逼死。 这个妓给他爹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分别就是后来的戚国公和太后。先皇虽然政事上拎得清,可感情上却是是个痴情种,当年惊鸿一瞥后就将其立为后。 不过先皇还是很在乎外戚一事的,只是将当时给自己敲鼓作乐的戚国公封了国公虚名,并没有让他掺和进朝政一事,并将太子亲自放于身边教导——可先皇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太子三岁时就早早死了,反倒给了戚国公和自己妻子败坏朝政的机会。 皇室本就人脉稀少,而先皇又是那一辈皇帝的独子,所以先皇一死,戚国公就作为新帝的舅舅顺理成章把持朝政。 简直就是狗屎运。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养大了戚国公胃口,让他忘记了原来的身份——可现在,李义连的要求像是一个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 他让自己打鼓。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老先生此时看李义连的眼神都有着一股子的敬佩感了。 谁敢在戚国公把持朝政时发出此等振聋发聩之言? 这是我的学生,他不惧强权,实属清流。 而苏城与系统还不知道,今天主角的风头全被李义连这个炮灰反派抢了个干净——今日过后,谁还会记得一幅奢靡万分的《万里河山图》?记得的只有李义连「怒讽」戚国公的场面。 「那就奏乐,」小皇帝指着面色铁青的戚国公,「舅舅,此番就辛苦你了。」 天子令,不敢违。 这是戚国公经常告诉小皇帝的,以此迫害更多的忠臣能士,而此时却吃下了这句话的恶果。 已经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色难看的拿起舞女递过来的女性手鼓,有一下每一下狠狠敲击着。 好的很,好的很啊! 这也在那个邪乎道士的算计之中吗?! 他想想自己遇见苏城之后的种种交锋,面色更为铁青。 第171页 在落霞观退隐时自己是如何的高兴,觉得新上任的第一观观主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自己煳弄他不是手到擒来?!于是当晚就将府库里的钱悄悄给苏城送去试探一二。 据他多年行贿的经验,苏城只会有两种表示。 一.不收贿赂,坚决表明自己是清流,不肯「同流合污」。 二.收下贿赂,从此供戚国公驱使,安安心心做戚国公的发声器,根据戚国公需要编造祥瑞稳定民心,达到巩固统治的效果。 但戚国公怎么也没想到,苏城居然还有第三个选项。 苏城高兴的收下了钱,但他不做事,所有的祥瑞解释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搞,对戚国公是否有利全凭心情。 贿赂毕竟是需要夜深人静时做的交易,必然需要达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顶级效果,但这也表明了没有人见证这一环节。 戚国公白白投了黄金进去,结果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于是戚国公採用反击,由于见识少,所以他的报复方式也很简单:打压苏城的小破观、在达官显贵处明里暗里贬低慎琼观,并下套子让苏城在晚上会犯疯病的小皇帝待在一起。 可那邪乎的道士像是打不倒的不倒翁,非但没死,反而越战越勇获得皇帝的赞许,小破观也就被翻新成了京城名副其实的第一观。 败、败、败。 自从遇上这个眯眯眼道士开始,自己就风水不顺处处落败。 而如今连道士的狗腿子都要欺压上头。 戚国公的负面情绪越来越严重,那鼓声好似悽厉的嚎叫般悽惨。 撑着下巴的小皇帝舒服的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好似身处微醺的香炉,让他整个人飘飘然起来。 这是比将那些口出恶言的傢伙们发出惨叫更为舒适的感受。 他伸手放入耳边揉了揉道士给他的绝音耳塞,露出罕见的浅笑——多亏了这耳塞,自己白天时耳边就没有那些个嘈嘈细语。 至于夜晚……扫了眼无能狂怒的戚国公,他也很满意没到来的苏城给他的「独特礼物」。 苏道长到真是个妙人,可惜摊上了自己这样的疯皇帝,究竟是可喜,还是可悲? 无论苏城想送的是不是神枭都没有关系,他着实喜欢看自己那个愚蠢自大的舅舅露出这样愤怒的神色。 随着猫头鹰沾墨的翅膀挥动,那幅画终于逐渐显露身形,赫然是与赵二公子画的一模一样的《万里河山图》,只是手法上更为老练,其中意境、布局更是稳稳压过赵二公子一头。 虽颜色不及《万里河山图》华贵,但其中淡淡的山水意趣则是此画最为质朴的美感,很快将人的心神拉入这河山意趣之中,一时间喧嚣乍停,久久没有人发出声音。 李义连越看心里越欢喜。 成了! 松有松之高挺,兰有兰之幽香——这简直是一幅「活」的画。 戚国公看不懂画,只知道造价上还是赵二公子的更胜一筹,但他还是能分辨出在场人如痴如醉的眼神,恐怕画里另有玄机,故而没有贸然开口。反倒是太后忽而开口道,「哀家看这画远不如赵家画的,其布局也是模仿《万里河山图》——不过是灵巧的鸟儿模仿人的动作画了幅伪作,如何能以神字称之?」 在场的也不是没有真懂画的,只是碍于太后与戚国公的权势,一个个正要附和,却听见一声厉喝。 「太后此言非也!」 还没等李义连辩解,身后就有一义愤填膺的声音道,「于公于私,舍弟的《万里河山图》都不如《千秋万代图》久矣!」 李义连回首一看,就见身泛兰香的世家公子大步上前。 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情况,作为敌对方的赵汉卿居然抛弃弟控属性,亲自为这幅画站队。 「《万里河山图》过于注重文笔与手法的华丽,反而失去了山水的真正美感,一草一木都是太过完美,倒像是从宫里搬出去的假花,」见众人无音,似在思索,赵汉卿又道,「家师曾言,山水之趣尽归于自然,一味的追求完美华贵反而得不偿失,而这《千秋万代图》的花草山水却合乎自然意趣——」 他莫名的停下,隐去那句这画风好像自家老师,就连用墨凝在手指作画的癖好也好像。 而后慢慢的指向了画里的一处人物,「你看此处,就是千秋万代的体现了。」 有人不解的望去,就看见那些人穿着前朝的旧式衣服,挑着担子在山水间行走,如何能称得上时间跨度? 赵汉卿顿了顿,又解释道,「前朝的顽固之人曾举族搬于深山,立誓万代后才会出山门,画里的他们已然出山而仍是我大昌——难道称不上一句千秋万代?」 他还是隐去扭曲了一些内容。 如果是真是老师画的,那必然是有讽刺意味在。 前朝奉妖为王,残党在大昌太祖攻破国都后曾大放厥词,称其将隐于深山,哪怕是万代也要灭大昌重建旧国。画里的那些人已然「出山」,不就以为着大昌江山即将被颠覆? 是警告,也是警戒。 可看诸位老牌的「名士」居然毫无警戒痛楚之色,反而齐声称妙,纵情歌舞昇平当中。 再看看那些学子,有的如榜眼状元等听后露出一丝怅惘,而更多的学子则是毫无波动,显然已经被这表面的繁华迷花了眼。 第172页 赵汉卿不禁迷惘,老师曾言「天下之未来归于诸学生」,可他们这些有识书生的微薄之力,当真可以撼动一个国家与王朝的未来? 此时此景,到可应一句李太白的诗文「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前路茫茫,深渊在前,可却只有几个人意识到一个盛大王朝的毁灭。 可这几个人要么像落霞观观主避世归隐 ,要么像他们这群书生空有志而无力。 他赵汉卿倒有粉身碎骨的决心,可这决心在这样的时代似乎也太过渺小,最后也只能徒留清白照汗青。 一时间他居然觉得苏城当时骂的好,当世的上层却如其所说「有眼无珠、尸位素餐,白白靠几句酸诗做了富贵人」并列了八条痛斥少年们的奢侈之风,可饶是如此,也没骂醒在虚假里昏睡的大多数人。 可算是度过一劫,李义连重重的舒了口气。 多亏他急中生智——心里面的那口气刚放下,难免脑中的弦会松开,竟是「啪嗒」一声从袖子里掉出一个小匣子。 「这是何物?也是苏道长给朕的礼物吗?」 刚才被赵汉卿驳斥的太后有心在上面找回一点儿颜面,这位三十未到的丽人掩唇笑道,「哀家看匣子上确实有慎琼观的祥云标识,苏道长实在是有心了,居然除了神枭还准备了别的大礼。」 刚才的种种努力此时全然功亏一篑,李义连暗骂自己怎么这样不小心,居然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可还未辩解,皇帝就率先开口道,「呈上来。」 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了。 小皇帝生于深宫,对人的情绪尤为敏.感,从李义连微小的表情中就猜出了刚才的神枭恐怕是急中生智,这匣子里的东西才是苏城为他做的礼物。 会是什么东西呢…… 向来暴躁易怒的心情莫名平復下来,他挑眉看向匣子里的东西。 「啊——!!!」 坐在近前的太后低低尖叫一声连忙捂住嘴巴。 先皇的后宫人数很少,除了自己一个皇后,就是一位小官家的女儿纳为贵妃,是其在太子时纳的侧妃罢了,所以虽然太后又蠢又毒,实际上被先皇保护的很好,并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场面。 匣子里面,是两颗被洗净血色的黑色眼珠。 比正常人的眼珠稍微小些,凭此很快就可以确定这眼珠子究竟是什么人的——必然是属于终日眯眼的那位道士。 他竟是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送给皇帝投诚。 在场的皆为文人雅士,何时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在皇帝将手里的匣子对向客人们时,胆子大的尚且可以保持镇定,胆子小的已经浑身发抖,捂着嘴巴忍住呕吐的想法。 什么风流宴会此刻全都被这两颗眼珠子毁于一旦,此刻已经没有人想什么画的事情,大家回去后必然只剩下一句「苏道长剜去眼珠子送给皇帝玩」。 众人胆怯者有之,不屑者有之。 怕不是对皇帝忠诚敬仰到疯癫,居然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惜伤害? 「扔掉!这种东西怎么能让陛下过目……」 「不,」小皇帝打断戚国公的话,沉醉的看着那两颗黝黑髮亮的眼珠,兴奋的颤着手指轻轻碰它,而后浑身发抖的合上盖子,「朕好喜欢这个礼物,要把它穿成链子戴在手腕。」 「赏,他喜欢什么,朕都要赏。」 这场宴会最终还是以诡异的气氛结束,众人离开时还能听见殿里那尖细的、兴奋到压抑不住的笑声。 两个疯子在此刻诡异的达到灵魂上的合一。 李义连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皇宫,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抱着猫头鹰腿脚发软的走,晃过神已经走到迷路。 老先生也不言语,最后化为一句「何至于此。」 陛下是一个贪心的孩子,他永远都会贪婪的掠夺别人的一切,今日你剜了眼睛给他,明天他就会管你要别的东西。 四下无人,书生搂紧了怀里的老猫头鹰,终究是支撑不住瘫了下去。 「先生,我以为我刚才要死了!」 「冷静点,就算你不拿老夫的画做礼物,也不会有什么事……」 李义连险些是哭了出来,「先生你不懂,我家是杀猪的,所以我当时看的真切——」 「匣子里的那两颗眼珠子,分明是昨天宴会上刚杀的猪上的眼睛!」 * 被兄长向来关怀爱护的赵二公子此时面色惨白,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亲兄长给了自己的画致命一击,说自己画的是「假花假树」,居然还比不上一只鸟儿画的。 他回家还后愤愤将自己锁在屋内。 还说家师所言「山水之趣尽归于自然,一味的追求完美华贵反而得不偿失」不就是在讽刺他根本没得墨老先生真传,是空口白舌牵扯出人家名号? 难道他不想做老先生真传?赵汉卿能当,不过是因为他是李家的嫡长子,如果他是也能当上真传! 此时的赵二公子浑然忘记老先生当年不收他是因其功利心过重,嫉妒心过强——而且要是真要凭藉身份才能当老先生真传,那屠夫之子更是绝无机会。 他现在想的是,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又会被同窗怎样嘲笑? 一时间居然心里面产生怨恨,只要赵汉卿不说话,那自己的画就没有人会点评反驳,明明都跟戚国公商量好了——自己向来只有画画出彩,就靠着今日的宴结识权贵,嫡兄居然连这条路也要切断吗?! 第173页 世子总是这样,从小到大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对自己的照顾关怀也是伪善的要命,嘴里说着「日后必会好生照拂」、「必好好会一会那道士给弟弟出气」,现在却在这里拆他的台。 却浑然忘记确实是自己技不如人,骄奢之风是当朝少年间的流行,自然不会被人多加指责。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得到众人青睐就已经是很大的收穫。 愤怒的他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的从书本里翻着掏出一张符咒,缓缓露出一丝冷笑。 这是京城大青楼里丘姑娘给他的礼物,据说可以小小的惩罚一下自己看不顺眼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9 18:59:43~2021-07-30 22:0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45386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不在同频(捉虫) 赵家世子赵汉卿在府里凭空失踪了——据说宴后一大早赵家的人就找到应天府求助寻人, 可事情已经过了一日,至今也没有什么线索消息。 要说往日,李义连此时应该是在赵府的大门处品评赵汉卿今日贴的八首讽诗, 可今天早上去赵府听说赵汉卿失踪, 李义连自然也没了什么兴致。 要说讨厌,李义连确实很讨厌赵汉卿, 但也绝没有任何想要对方去死的恶毒想法。 文人间的交往本就如此,我可以反对你的观点,你也可以反对我的,但抛开这些东西, 私下里未尝没有惺惺相惜之感。 书生把玩着今早在赵府狗洞捡来的背上生软刺的小刺猬,不禁面露担忧。 想着想着指尖忽然一痛,就见那还没有手掌大、似乎是刚出生不久的小东西一口咬在他的指尖, 好在牙没长齐,只是浅浅露出一道牙印, 不然肯定会被咬破皮。 小时候在山野里见过这样的小刺猬,只是没有一个比这只更小、更可爱,尖刺还没有长开, 因此有些软,看起来不是很健康。 虽然不健康,但是也意味其没有反抗人类的能力。 按理来说刺猬揉起来最舒适的地方莫过于它的小肚子与小屁股,软乎乎,还很有弹性。但李义连怕摸的时候对方忽然行方便之事弄脏自己的手, 所以至今没有付诸行动。 李义连面无表情的拿着筷子把小刺猬夹了起来, 小心的放入一个铁质的小笼子——特地去专门负责买鸟的地方要的。 刺猬是杂食性动物,因此李义连根据自己经验餵了些吃食,接着提起笼子往外面走。 昨夜回来他本想和苏城算帐, 结果看见落孤鹜提着刀盘腿坐在苏城卧室的房顶,横剑置于腿上,眼中寒光乍现——明显是警惕的样子,似乎如果真的来什么可疑人员必然会被其斩杀于剑下。 李义连不太明白苏城是怎么说服这样一个已经对其好感为负的人心甘情愿做暗卫,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大摇大摆进去质问苏城,落孤鹜必然要提剑杀他。 李义连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当下立断,装作「我就是来瞎逛逛」的样子哼着小调扭头又走了回去。 今天早上捡到小刺猬后,书生终于有了顺理成章质问苏城的好办法。 长廊漫漫,几番辗转,檐角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虽不比昨夜听的靡靡之音,但却给人一种分外闲适的感觉。 被风吹动的青翠玉石与周遭玉石击打的声音很好听,而且京城罕有大风,多数时候这风都是很轻很细,所以这声音也是柔和的。 书生笑容阴险的晃了晃笼子,用一种古怪却又渴求的目光紧紧盯着四处乱撞的小刺猬,「宝贝儿,接下来就全靠你了。」 听见那句「宝贝儿」,小刺猬很有灵性的往离李义连远的一面跑了过去,瑟缩的将自己团为一个团。如果李义连认真观察,就会发现对方是看花痴的恐惧眼神。 「……真是锲而不捨,」在不远处树上假寐的猫头鹰由衷调侃道,「老夫还以为你昨天已经认清现实,吃下这个大亏呢。」 笼子里的小刺猬那很难看见的小耳朵似乎在动,悄悄的将小爪爪指头露出缝隙,透过其去看声音的来源。 书生捡起一树枝把到处乱撞的小刺猬轻轻按回笼子,接着挑挑眉毛回话说,「怎么会?我这叫先礼后兵。」 「说来听听。」 「我今天刚餵饱了这小傢伙,」书生的笑容越发阴险,「等到苏兄开始揉它肚子,必然会促使它方便,然后……」 「然后?」 老先生觉得李义连好阴险,自己为什么会教出这样阴险的学生? 既通过动物的便便噁心到对方造成精神伤害,还要出其不意对其进行物理攻击? 不过似乎也可以理解,毕竟李义连虽然心大,但苏城这次确实是过分了——但凡小皇帝看出那双眼珠子的毛病,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 老先生默默等待李义连的下文,是一刀穿心,还是砍其手脚? 此子确实有自己的遗风,当年自己对敢坑他死的人毫未留情,直接一剑砍了对方脑袋。 「然后趁着苏兄洗手,我就拿出来他最爱吃的京城糕点,」李义连的嘴角上扬,似乎是格外喜悦,「到时候我就一口全吃光,一块也不给他留。」 老先生:…… 预判失误,李义连确实很心大。 第174页 作为年轻时就开始陷入权斗的老先生无法理解这样幼稚的行为,明明他当年是兄弟反目、你死我活、血雨腥风,可到了李义连这里,一切都变成了幼稚园小朋友的吵吵闹闹。 猫头鹰难掩痛色道,「你就这么点出息?身为一位出色的朝官,你起码要拿捏这件事去威胁苏道长,让他以平等姿态看待你——亲兄弟还要明算帐,更何况你们两个是半道相识的朋友?」 老先生没说的是,按照李义连这样憨憨的行为,估计正经八百的权斗都活不过三天。 哪有对朋友的话百依百顺的人呢!明明知道对方的要求已经险些是置自己余死地,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翻篇过去。 他好担心哪天听见这傻小子因为苏城牵连被上面的人拉下马。 「先生勿要多言!」李义连正色说,「我与苏兄乃是贫贱之交,我想他必然不会害我。」 「科举之路何其艰辛,李家虽然在村里算得上最富有的一家,可比上那些真正有积蓄的富贵之家就弗如甚矣,」书生抬头直视老师,目光如炬,明亮的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要是没有苏兄帮忙游说,帮我另找了位学识渊博的老师,断无今日之我。」 「贫贱时尚不会害我,何况是富贵时呢?!」 如果老先生此时是人型,必然是气的哆嗦着嘴唇,一幅愁云惨澹的模样。 有的人贫贱时可以共患难,却绝不可富贵时共富贵。 苏城此人性情乖戾难测,若是在深山里的小破观待着自然不会有什么关系——可问题是,他成了大昌的钦天监,并深受皇帝信赖。 万丈高楼平地起,可苏城却是被搭建的空中楼阁。如被风吹来堆积的浮萍,此刻虽然身处高位,但却如临深渊,也许下一刻就会跌落谷底。 万一拉着这傻孩子做挡箭牌可怎么办。 猫头鹰耷拉着眼皮,好像是不想争论这个话题了。 毕竟李义连孩子心性,越是让他远离什么,他越是要反着来,还不如冷处理不去管他,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和老先生掰扯完这些有用没用的,李义连自以为自己已经胜利,于是稍微压抑住自己喜悦的心情往苏城那里继续走。 又是转了几个拐角,终于是看见那座小楼。 此次手里拿着礼物,李义连的步子尤为稳重,一点儿也不心虚,看见在屋顶上练剑的落孤鹜还能沖对方打招唿。 挥舞重剑的少女轻飘飘扫了下面的李义连一眼,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的她又缓慢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自己的重剑上。 少女旁边不知是谁安的遮阳伞在屋顶上立着,那伞柄居然是铁制,看上去就颇为沉重,如果烧掉油纸的伞面,恐怕这铁伞都可以当锐利的武器使用。 好像是苏城找人定制的这样一把伞,又重又无用,还特地将五雷符贴在伞的内侧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取得名字好像是叫避雷针。 这名字令李义连摸不到头脑,既然是避雷针,那把五雷符安在上面也充不到电,究竟是有什么用处? 但又想想苏城本来就是个怪人,前些天貌似又研发出了好多没有用处的符咒,还是不要打击他自信心了。 推开屋门,里面分外浓重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味道重的让书生魂归他家的杀猪场。 地面上的血痕未干,可那血的颜色却并不新鲜。环顾四周,边边角角似乎都带着点儿血迹,就连那屏风都被血染上颜色。 算一算,他明明只是一夜没来,怎么苏城的屋子就变成了兇案现场? 再结合赵汉卿的失踪…… 妈妈耶,不会是苏兄联合着落孤鹜把赵汉卿带来杀了吧?! 他就知道,以苏兄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一个每天都要写八首诗骂他的人呢! 原本寻思自己帮忙骂回去也就好了,但没想到苏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按照卧室里这些血量看,如果这些血全是赵汉卿的…… 这个出血量,赵汉卿应该是活不了了。 一张脸皱成包子,书生捂着口鼻迈过门槛,就看见身穿白色内袍的青年道士从屏风后款款走出,正在打扫屋子里的血,那白色衣袍也溅满了红色,也不知道之前是做了什么。 根据多年看他爹杀猪经验判断,这血不是很新鲜,说不定是昨天沾上的。 李义连大致推断了一下,大概昨晚就是这样一个流程:狗世子喝醉了在床上唿唿睡觉→落孤鹜奉苏城的命令半夜把他带到苏城屋子里→苏城拿起菜刀一个咔嚓→第二天一早赵家发现世子失踪报官。 不知道砍了多少刀,怕不是把人家全身的血都放光了才能造就这样的场景? 他又思索了一下,自己看见这幅画面后是选择报官大义灭亲呢,还是选择眼不见心不烦的投敌呢? 「听应天府的人说,赵世子失踪了?」 还未等李义连想好说什么,青年道士率先发问。 「是,是啊,」李义连上前拿下苏城擦血的抹布,帮忙处理好边边角角,「你还是回去好好收拾一下身上的血,屋里我帮你收拾。」 自己已经看见这些东西了,苏城能这么放自己走吗?还不如将错就错,好歹保一条小命在——自己还有爹娘要赡养呢!就算报官,现在也不能惹苏城发怒,省的他暴起杀人。 第175页 眼覆白练的青年道士争执不过,于是侧头闻了闻自己衣服上的味道,果然血味很浓。 「第一次处理这种东西,不太熟练,以后熟练了就好了,」道士摸索着挂在床边的干净帕子,放水里投干净后,认真仔细的擦自己身上沾上的血,「对了,落道友在屋顶上待了许久,麻烦你把她叫下来吧。」 有的事情有了第一次,不加节制的话就会有第二次。 杀人这种事情,苏城居然还要追求熟练?! 李义连虎躯一震,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要让他把落孤鹜叫下来?怕不是已起杀机?要让落孤鹜直接一刀切了自己脑袋? 他都能想到苏城接下来的话,「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于是声音都要有些哽咽,忙不迭道,「你信我,我今天可是什么都没看见!」 苏城面露疑惑之色,如果不是怕落孤鹜突然进门,他此刻一定要掀开眼前白练看看李二哈究竟又是发了什么疯。 什么叫他什么都没看见?他又该看见什么? 疑惑的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衣衫很完整,没有什么走光的现象。 苏城又是疑惑片刻,接着似乎知道李义连在怕什么,忙不迭解释道,「你别怕,这些血不是贫道的。」 为了博取落孤鹜的同情,当时他从袖子里掏出透明小袋装的鸡血往白练上按,让对方误会自己是剜了眼睛。 剜眼睛多疼啊,要不是为了避免小皇帝发疯让自己做什么事情,他干脆先下手为强送了对方一双猪眼睛。 李义连这是误会自己真的剜了眼睛?那倒是天大的罪过,于是他又小声说,「贫道保证这句话是真的。」 由于戴着白练,苏城看不见书生此刻抖如筛糠的可怜样子,但还是根据对方颤抖的唿吸声中判断出李义连应该还在害怕担忧。 他担忧的大概是失踪的赵世子? 苏城想不到李义连一口一个狗世子,但关键时刻还是很关心这位未来同事的。 手中掐算片刻,将心神放在屋内,青年道士露出一个极有把握,也是极淡的微笑。 「你放心,赵世子就在这间屋子里。」 李义连想,这是还没来得及处理尸.身。 现在看来果然是第一次做,不够熟练,一个晚上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做完——像他爹杀猪,都是晚上杀了,当天夜里就把肉分割处理干净,这大概也是熟练的好处了。 莫名他心头涌上一分自豪,三分骄傲,往两个手心分别啐了口吐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我帮你把赵汉卿埋了吧,我是屠夫的儿子,总归要比你熟练的多。」 大不了他埋完就去自首,将苏城爆出来,总之不能让苏城有「熟练」的机会。 苏城这边心里也是一惊。 真不愧是小反派,果然自己与之相比还是缺少了很多觉悟。他从未考虑过要这样对待一个人——活埋,这是怎样可怖的刑罚啊!赵八首做错了什么?他就是写了些诗怼人罢了,何至于被活埋啊!? 「贤弟!」青年道士扯住书生的手上下摇摆,「不劳贤弟出手,贫道亲自为赵世子执行火葬,反正不过是需要几根柴火,烧完了往花池子一倒就好。」 火……火葬?! 李义连险些抽了过去,要是火葬,岂不是没办法得到关键证据了吗?不行,自己一定要让苏城蹲大牢好好改造。 「苏兄——听我的,我们把他抛河里也好过火葬啊。」 赵汉卿的言外之意是好歹留个全.尸用来取证。 「不不不,听贫道的,还是火葬比较健康环保,」苏城是铁了心要掰直这棵不知什么时候歪向法律边缘的小树苗,「扔河里,万一被鱼啃了怎么办?鱼何其无辜啊,要吃这么个东西?」 一种又一种死法被说了出来,小刺猬的身体越来越蜷缩,甚至瑟瑟发抖。 夭寿啦!有人要杀人啦,应天府过不过来管一管哇?! 赵汉卿昨晚明明还是个人,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变小了,连忙要找父亲母亲,结果被下人当耗子赶了出去,一路赶到了那处狗洞。没有办法,为了避免被扫把打死,他只好蜷成团团滚了出去。 李义连就像是踩点似的正好站在那里,把变成小刺猬的赵汉卿直接捡回了慎琼观。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自己刚钻出狗洞,抬眼就看见了死对头。 刚进道观不久,就遇见了同被变为动物的老师。 接着……接着就是两个丧心病狂的王八蛋在哪里讨论赵汉卿的一百种死法。 小刺猬用其聪明的小脑袋瓜想了一会儿,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个惊天大阴谋—— 苏城要把朝里的大臣都变成毛绒绒杀惹。 看着满屋子的血,想来是哪位同仁已经被杀。 赵汉卿对此深表同情,豆豆眼变得水润,很快流出了热泪,也许也是在抱怨哀悼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小刺猬搓着爪爪,躺平在笼子的角落,从双颊落下两滴眼泪。 而那两个神.经病还在讨论赵汉卿要怎么死。 赵汉卿想,不行,自己要自救。 于是小刺猬用灵敏的鼻子嗅着,悄悄顺着笼子杆爬,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开始一耸一耸用爪子扒拉笼子的锁。 爪子太短,好像不太行。 没有办法,他只好用长一点的小鼻子碰。 第176页 刺猬的鼻子是很灵敏的,锁的寒冷让他瞬间想要把鼻子缩回去,可还是坚持着将这种冲动忍受下去。 一下,两下…… 那个锁是简单的锁样,不用钥匙就可以打开。 虽然中途会时不时滑下去,但下一刻他又勇敢的爬上去——毕竟那个锁不是很高,如果努力爬一点还是可以够到的。 终于把锁碰松了一点儿,赵汉卿小心翼翼扫了眼苏城和李义连。 那两个人还在说话,只是已经谈到了下一个话题。苏城拿出了好多画像问李义连这些人哪个第一印象好。 小刺猬探头,就发现画像上居然是后宫里的诸位娘娘。 兀那贼子,连皇帝的后宫都敢沾染?这难道是要给皇帝头上抹点绿?还是两个人合伙作案? 好歹毒的心思,趁着小皇帝年幼无子,干脆让后宫的妃嫔生下自己血脉的孩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污染皇家血脉的大罪啊! 赵汉卿心生寒意,于是更是将注意力放在困住自己的锁上面,努力重复着攀爬的动作将锁松开。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锁就只剩一点点努力就可以彻底松开。小刺猬的豆豆眼露出一丝希望之光,更是努力的用鼻子触碰锁。 然后就被一根手指毫不留情怼了回去。 正好按在小刺猬最最脆弱的鼻尖,虽然力气不大,可赵汉卿依旧是发出微弱的「嘤」声。 听说过熊猫爬竹子,没听说过刺猬爬铁桿,而且这傻刺猬还在吃铁锁。 苏城掀开半边白练,没好气的蹲下身子训斥道,「赵八首,你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刺猬,但你不是食铁兽——刺猬是不吃铁的,要不贫道给你想想办法?」 小刺猬微微怔住,豆豆眼中流露出怨恨、悲愤、耻辱等无数感情的融合,接着毫不留情的对着道士的指尖咬了上去。 苏城顶多能从一只狗的眼睛里看出委屈、欣喜、讨厌的神色,但他没办法从这样小的一只刺猬的豆豆眼里看出什么东西,只当这是刺猬示好的方式。 也说不定是饿惨了,要吃自己的手指头。 给赵汉卿下咒的傢伙明显比狐妖高级不少,苏城只能看出刺猬里面是人的灵魂,却听不出来小刺猬究竟在说什么。 多亏小刺猬牙不利,否则一定会见血。 「刺猬……刺猬吃什么来的?」青年道士将白练重新盖在眼睛上念念有词,「记得李义连说过,好像是……」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苏城干脆不再想这些东西——等自己办完事情回来再找回自己屋子的李义连问问。 道士将锁重新锁好,又那东西堵上避免刺猬又「吃铁」。做完这一切后他拿起刚才李义连觉得第一印象不错的后宫嫔妃画卷,随手抽出一张看看道,「今晚就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30 22:00:19~2021-07-31 22:1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四季轮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um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一人一刀 听见身后小刺猬越发激烈的撞门声, 从道士的角度来看,他惊奇的发现,对方已经饿到慌不择食的开始啃食铁栏杆了。 苏城心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但又想赵汉卿要是真的啃下铁栏杆似乎对身体也不是很好, 接着灵光一现,似乎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激动了。 他打开笼子将小刺猬捧在手心里, 发自内心的感慨道,「原来如此,那贫道带你同去就是。」 「你倒是聪明,自己会找食吃。」 赵汉卿不是很明白苏城到底知道了什么, 只是在心里面倍觉狐疑。 什么叫「带他同去就是」?这么草率的吗?还是说苏城有什么特殊癖好,与人欢好时就喜欢旁边有人看着? 还有什么自己找食…… 他以为自己和他一样慌不择食,连皇帝的女人都要觊觎? 都说许多怪才都有自己的小癖好, 比如有人作诗前必要喝酒,有人弹琴时必要周遭百花盛开, 至美至善。 在赵汉卿看来,苏城只有「怪」,与「才」字挂不上半点边。 之前还可怜他居然把眼睛剜下赠给陛下……可在对方掀开半边白练的时候, 赵汉卿感到一种被戏弄的荒诞感,觉得自己的同情心却都被餵了狗。 但既然对方肯嚣张到带他同去,那他必不会让这人得逞。身体趴在对方手心,用小爪子勉强抱住对方的小拇指,赵汉卿由衷的露出一抹坚毅之色。 苏城轻飘飘戳了下手心的小刺猬, 也由衷的感慨其比二哈乖多了。 按理来说, 刺猬是一种格外胆小、敏感的生物,但赵汉卿化作的小刺猬还挺亲近人,刚才轻咬(大雾)别人的小手指, 现在又抱了上去。 从前李义连抓过刺猬送到观里,可惜这群小傢伙见了苏城就躲,要不就缩成一团,完全不给苏城rua肚子的机会,反倒是更亲近招财进宝些。 苏城寻思好像观里有之前李家婆娘送的红绿色的碎花布料,虽然当时给两个小的做了衣服,好像当时还剩一小块被随手放在自己的盒子,回去翻翻还有没有,好给小刺猬做个小红肚兜方便苏城抛弃羞耻感去rua。 小刺猬莫名的打了个寒噤,总觉得白练下苏城的眼神此时必然是更为犀利,且来回扫视自己,好像将自己的小心思展露无遗。 第177页 可对方这样犀利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就缓慢移开瞧向房顶。 房顶此时空无一人。 自打落孤鹜被自己赶出去,这孩子就老老实实躲着自己不肯出来,就在暗处偷偷护着自己的安危。 如果当时自己没拦她去追狐妖,就不会陷入此等难办的地步。 正确的路线应该是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蒙蔽的无知状态,阴差阳错抢了落孤鹜那群人的功劳,接着被老先生拿人脉冲出来的李义连奉为座上宾,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妖道为非作歹完成任务…… 可要真让苏城回去重选,他思索着,大概还是会不顾颜面的抱住这人的大腿不让她走。 他又抬首沖屋顶说,「落道友,过会儿贫道这里怕是要来许多贵客,你且帮忙招待一下可好?」 没有人回话,显得苏城像是自言自语。 风铃轻轻作响,好像是代替落孤鹜在回话了 。 于是他半是玩笑道,「你帮贫道招待客人,招待一次,那万两黄金的欠债就少一点儿,还能白看贫道养的鹤,白吃贫道的糕点,白睡贫道观里的金丝床。」 「你不说话,贫道就当你答应了。」 还是无人回应,只有风声沙沙作响。 青年道士的耳尖动了动,敏锐的捕捉到其中极为轻微的、应该是进入自己卧室的脚步声,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转身抱着刺猬离开。 皇宫离此处还是很远的,苏城懒得走过去,干脆给自己贴了一张「轻身符」将体重变轻,然后盘腿坐在白鹤之上假寐,拂尘搭在臂弯,若是青年有着长长的白鬍子就更符合「乘鹤而来的老神仙」形象。 鹤是丹顶鹤,腿部修长有力,轻轻扇动翅膀就遨游九天之上,这也是苏城经常提取五雷符里的灵力餵给这群云中客所致,此时到真有了几分灵性,也可称其为「仙鹤」了。 但苏城对其没有太多仰慕,餵它们灵力也完全是为了让它们能好好的做交通工具,省的他爬山。 仙鹤振翅高飞,直入云霄间,赵汉卿何时见过此等场景,眼中是溢不住的欣喜激动。 山峦起伏,云雾缭绕,离天上的明月越来越近,几乎可以看见上面的细微斑点,好似下一刻就会羽化而登仙,看看天宫几何,若是此时有酒,那必然是要喝个酩酊大醉。 这样想着,周围就有了浓而敦厚的酒香气味,赵汉卿回首一看,就见黑袍白衫的道士正拿着酒葫芦饮的酣畅,姿态豪放不羁,颇有狂人遗风——可狂人是披头散髮,衣衫不整,狂放不羁;青年道士却用木簪子牢牢固定住髮髻,衣冠楚楚,克己復礼。 虽临狂风而不改其色。 饶是外表不如人意,可在内里却无比的符合了。 随手将手心的小刺猬放在自己腿上,而后用手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酒,低唿一声痛快。 酒香如此之浓,想来纯度也是不低,再看看酒葫芦上面的「三滴醉」,就更确定喝了不止三滴的苏城必然是抵挡不住酒的味道。 青年却是连脸都未红,但赵汉卿依旧是清晰捕捉到道士耳尖的一抹醉红,疑心他怕是喝醉了,因为苏城此时身子半倾,好像下一刻就要掉下去。 苏城偏着头,将白练掀开,露出那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下面小如蚂蚁的人们,眼神迷离道,「怎么全是虚影?」 接着摇摇头,「也罢,鹤师父,前面那朵云给贫道剎一脚。」 并张开臂膀好像下一刻就要跳跃而下。 小刺猬「嘤」一声,确切的明白这人就是喝醉了,从这个高度一跃而下——那是必死无疑啊! 刚想再叫两声试着将他神智唤醒,但换个角度想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苏城这么一死就祸害不到别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权衡再三,赵汉卿还是选择冷眼旁观。 仙鹤听从主人的指示,乖巧的停在高空中的白云处。 赵汉卿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白云,虽然唿吸不太通畅,但他还是好奇的碰了碰它—— 很美妙、很奇怪的触感,但他可以确定,这东西没办法支撑一个人踩在上面,如果苏城敢跳,那必然是一个死字。 喝醉酒的道士面露癫狂之色,居然在仙鹤背上站起拥抱狂风,接着一把抓起小刺猬,将白练扣好后大笑道,「赵八首,贫道数十个数,我们两个一起跳!」 赵汉卿来不及想苏城怎么给自己起这么个外号,现在满脑子都是「救命」二字,身体疯狂扭动,试图用尖刺刺醒一个醉鬼。 他给自己想过无数的死法,但没有一种是极限一换一,最后为一个醉鬼道士陪葬的。 「十!」 赵汉卿的心噗通噗通跳着,脑子此时前所未有的疯狂转动,试图寻找一个解局之法。 如何在苏城念十个数的时间让他放弃带自己跳下去的想法……? 可还没等赵汉卿具体展开,道士就转着圈圈直接喊了个「一!」,毫不犹豫的抱着小刺猬跳了下去。 月光清冷,可此时的赵汉卿已经没有了欣赏月亮的想法,反而觉得这冰冷的月光好像是神仙在天上睥睨嘲讽的眼,将他的血液都要凝结住了。 欲哭无泪的赵汉卿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苏城正常时不是东西,醉酒的苏城更不是东西!要早知道这傢伙找死还要拉一个垫背的,自己当时死活也不会让他喝酒! 第178页 为了保证高台坠落的美感,青年道士在空中下坠的同时还365°旋转,同时配合大鹏展翅的手势面朝大地飞去。 风唿唿作响吹乱了道士道袍,他的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容,随手扔掉白练后眼前的景致越来越近。 是红色的宫殿,金碧辉煌,朱瓦黛砖,每一寸似乎都很少唯美,且是一点点接近的状态—— 道士困惑的揉揉眼睛,晕沉沉的脑子告诉他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也遇见过这样飞速逼近的景致。 是哪里来的…… 记不清了,好像…… 许多的钢铁高楼,尖锐的金色塔尖,各色的gg牌匾,无数的数据条框…… 以及地面。 黑暗前的最后一眼是地面,瓷白色的地面满是血红,他很奇怪是哪里来的血,最后一个念头是清扫员肯定是又偷懒不去干活…… 但只是一瞬的印象罢了,脑子里欣欣向荣的景象下最后一切归于万籁俱寂的黑暗。 赵汉卿明显感觉坠落过程中青年握着自己的力气无意识的越来越大,哪怕被尖刺划伤手心也置若罔闻。 刺猬发出恐怖而尖锐的声音,这一次终于将道士拉回些许神智。 此时已经离地面不足十米。 刚才自己居然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明明喝酒是为了麻.痹自己的认知,让自己无视高度的恐惧感,结果自己居然把自己灌醉。 跳下来。 跳下。 跳。 这个认知让苏城脸色煞白,接着竟是直接混了过去。 赵汉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是自己的声音太可怕,怎么这人又昏了过去? 天亡我也! 赵汉卿面色悽惨,用两只爪爪捂住豆豆眼。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把这次空中跳的感受拿诗记录下来——谁让它这么刺激呢! 风如刀割,哪怕是小刺猬团成一团也无法抵挡下落的速度。 「刺啦!」 滚成球的小刺猬睁开眼睛,觉得应该现在身处地府,结果看见眼前是大树茂密的叶子。 多亏了苏城的「轻身符」,才能在降落时避免那样惨痛的代价,其效果大抵可以充当降落伞——总而言之,他们两个成功的活了下来,只是现在在大树枝上挂着很难下来。 世上没有任何困难,只有不勇敢的小刺猬。 赵汉卿下定决心,接着慢慢攀了下去,在临近地面的时候蜷成球球滚了下去。 球球的滚动性与弹力十分不错,在碰到地面后又蹦跶两下才停下运动。赵汉卿晕晕乎乎的伸展四肢,左右摇摆后又一头撞在树上。 这一撞,将稳固苏城的大树枝搞得摇摇欲坠。 赵·小刺猬·汉卿浑然未觉,扫了眼藏于树上昏迷不醒的苏城,决心自己先下手为强,找到那位被苏城盯上的嫔妃去警告她。 说是嫔妃,但并不是很出名,只是今年刚选上的一位小秀女,没什么家庭背景,但性情据说很是温柔,想来可以听自己的建议,说不定还可以委託她帮忙给家里传消息,找一个能救他恢復人身的高人。 主意打定,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四爪并用,听着一个小太监和别人说自己是那个嫔妃宫里的,干脆悄悄跟了上去。 见面后果然是一位很温柔细心的女子,很快发现了赵汉卿的不对劲,打发走下人将他留在屋子里。 相谈后才得知,据说是家里突逢变故,兄弟姐妹被坏人杀的就活了她一个—— 惨,真惨。 赵汉卿用爪子沾墨与这位丘姑娘对话,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请求她帮忙联繫赵家。 丘姑娘掩唇一笑,说了句「好」。 赵汉卿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总听见有什么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低下头一看就见丘姑娘的脚已经化为了大蚯蚓。 联繫一下刺猬的食谱,他似乎理解苏城说的「都会自己找食吃」是何意了。 可问题是—— 这么大的蚯蚓,是刺猬吃它,还是它吃刺猬啊? * 后宫向来不是什么好地方,明争暗斗,你争我抢,前一刻身处高位受人追捧,下一刻就会跌落谷底粉身碎骨、被万人践踏。 但这很不符合小皇帝的后宫们,因为这群丽人都是一、样、惨。 皇帝虽小,可心眼却多的吓人,且性情暴戾,要是真入了他的眼,绝对是一件很惨的事。 两年前太后就开始给皇帝塞美人,里面最为出色、最有争宠意识的当属一位音色如百灵鸟般美妙的胡姬,也很快入了皇帝的眼。 皇帝喜欢她的美妙歌喉,就在夜晚把她留下,悽厉的惨叫声响了一夜,白日里下人进来收拾却发现她被吊在房梁死去多时,眼睛瞪得大大的,分外不甘又带着无边恐惧。 她没了舌头。 皇帝喜欢闻美人的柔顺头髮,就让人把它们剃的干干净净,又嫌弃似乎没有长在头上时好看,干脆在闻美人再次长出头髮的时候,亲手用刀剜去头顶的血肉一起养,深得直入头盖骨——她也死了。 皇帝喜欢秦才人弹琴的手,当晚就拿锤子敲了下来,不过秦才人命硬,没了双手还是坚持着活了下来…… 此等事件,不胜枚举。 小皇帝的后宫恨不得皇上永远不要过来,更不要心血来潮觉得自己哪里好看,然后晚上直接拿刀剜了,或者直接杀了。 第179页 被送入宫中的除了各家不受宠的女儿,就是一些平民家活不下去的女儿——她们常常在深夜里听着大殿内的惨叫抱成一团,白日里则闭门不出,诵经念佛祈求皇帝千万不要过来。 最近几日皇帝的宫里倒是没有什么惨叫声了,据说皇帝很满意苏道长的那双眼睛,干脆让人穿成手鍊日夜把玩。 每一次都是这样,在他得到一些血腥的东西后就会安静一阵子。 不过今日又有了惨叫声,不过这声音不是来自小皇帝的寝殿,而是一处大树下面。 穿着洗的灰旧裙子的女孩捂着脸低声惨叫,她像是一滩烂肉趴在地上护着自己的脑袋,眼中流露出迷茫,不安与困惑,唯独没有怨恨与愤怒。 打她的女人都是平日里唯唯诺诺、被皇帝欺负的好姑娘。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是被太后与皇帝迫害的人,自己却融不进这个可怜人报团自暖的圈子。 为首的女人眼白充血,目光怨毒的盯着趴在地上的女孩,由于没有双手,只能恨恨的用脚发狠踢着。 有人握住女孩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女孩尖叫着用另一只被打折到弯曲的手捂住自己的脸,却被无情的往一边弯去。 女孩的面容与当朝皇帝有三分相似,由于从小活的悽惨,所以脸上带着不健康的蜡黄色,畏畏缩缩的将眼神往地上瞟,死活不肯看眼前这些又疯又闹如恶鬼般的女人。 先皇子嗣稀少,膝下唯有一子一女,长公主不是太后亲生,而是位洗脚的婢女爬床生了下来,出生时左眼就有一处如恶鬼般可怖的红色胎记,所以并不为先皇所喜,一直挂在皇后底下在后宫养着。 先皇在时,虽然活的并不算好,但好歹是唯一的公主,皇后也不好让下人怠慢。 可先皇一死,皇后成了太后,她的儿子成了皇帝,于是她再也不掩饰对公主的敷衍,干脆把她放在一处寝宫带着几个下人自生自灭。 皇帝向来不是个会同情人的性子,更不在乎什么皇家尊严,如果真想起来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恐怕也不会起什么怜悯心为她做主,反而会任由别人欺负好看戏。 刚开始也就是下人的敷衍欺压,但后宫里的姑娘人都很好,时不时接济一二,尤其是出身低微的秦才人尤为怜悯她,时不时将其护在身下—— 直到小皇帝突然有一天心血来潮砍了秦才人的手。 一切都变了。 女孩想,这不怪秦才人和那些姐姐,因为她们都太可怜了,才会对与皇帝相同血脉的自己拳脚相加。 没有人会过来,哪怕是下人也会故意避开这里走。 女孩想,这应该也不能怪自己的弟弟,因为他是皇帝,教书的女先生曾告诉她,皇帝是有权力做任何事情的。 那怪谁呢? 她唯唯诺诺的想,应该是怪她自己,为什么出生在这样的家里?又为什么长的那么丑,完全没有话本子里作为公主的美貌? 秦才人显然是疯了,居然嘴叼着一根簪子要往女孩脸上划—— 「啪」的一声,一颗石子精准的打在才人嘴里的簪子,一时不稳居然掉在地上。 众人抬头望向石子来源,就看见一位玄色绸袍的青年人半卧在树枝上,一只手撑着脑袋躺着,干净的拂尘被扔在一边,看装束显然是一位道士。 「后宫禁地,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进来的?」 青年道士始终闭着眼睛,另一只手随意指了指天上,「实不相瞒,贫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秦才人被这一变故打的措手不及,面露兇相道,「胡言乱语,从天上掉下来,难道你是仙人不成?」 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相信了。 「贫道所言,句句属实,」道士面无表情道,「刚才的前因后果贫道看的清楚,秦姑娘还是莫要牵连到无辜人士造下罪孽吧?」 「罪孽?」秦才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双眼睛早就难以落泪,沖道士挥舞自己肉球般的手腕,「那狗皇帝做的就不是罪孽?我要从他身上讨回一点儿利息就成了罪孽?」 「小秦!」身边的人拉着秦才人的衣袖。 虽然多年来被皇帝弄得胆战心惊,但长久以来灌输的「君为天,夫为天」的思想哪里有这么容易摆脱?不由急言小声说,「慎言。」 好歹是外人在场呢,要真被捅出去那可是牵连三族的罪过啊! 却见玄衣道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从袖中拿出一白练覆在眼上正色道,「秦姑娘说的很对,不过既然有了这样的决心,那你现在应该拿着刀捅死陛下才对。」 这话好像是一针镇定剂,立刻让有些疯癫的女人们安静下来,每个人眼中都露出恐惧之色,看道士的眼神好像这人被恶鬼附身。 「你疯了?那可是……可是……」 「啊,好像就是谋逆来的,」玄衣道士嘆了一口气,自从当上钦天监就很少在外人面前微笑的他此时却将嘴角微微翘起,随手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刀扔在地上,「你们几个,谁想和贫道今天晚上把陛下刺成肉泥?」 他随手指着,由于覆着白练看不见人,就全凭藉唿吸声指人。 哪个的唿吸声害怕到沉重急促,道士就故意将手指指在那个方向。 「你?你?还是你?」 没有人敢贸然回应,被点到的人只是下意识心虚恐惧的后退,哪怕是其中情绪最为激烈的秦才人也不免恐惧到瑟瑟发抖。 第180页 好死不如赖活着,要是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不会大半夜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道士的声音难掩失望,「没有人捡起刀和贫道一起吗?这样吧,谁捡起了刀,贫道就让她做新的皇帝。」 苏城老早就嫌弃这么个喜怒不定的上司,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换一个对他正常点的做皇帝。 于是他放柔声音蛊惑道,「大家不要害怕,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刀,在场的正好七个人,我们一周七天,轮流做皇帝玩。」 第70章 乐于奉献 神特么一周七天, 一人一天。 众人看苏城的目光像是看一个疯子,唾骂一句「疯道士」就匆匆跑掉,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苏城砸吧砸吧嘴, 微微蹙眉——亏他刚才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 结果一个真正的狠人都没有。 刚要拿起拂尘跳下树枝,就听见怯生生的童音, 「我捡了刀,你刚才的话算不算数?」 青年道士露出波澜不惊的神色,正要做出掐算的动作,却听「嘎吱」一声, 那根树枝居然生生折断,还好苏城动作快,稳稳的将脚底定在地上才避免出丑。 他轻咳一声, 将手里的拂尘规律性一挥。 「自然算数。」道士垂首,忽然起了逗弄心思, 于是放轻声音道,「小姑娘,你的胆子很大, 知不知道贫道是什么人,万一把你卖了怎么办?」 明明刚才还被欺负的那么惨,现在却捡起刀对着一个陌生人问话。 透过特制的白练,眯眼的苏城看见女孩明明怕的发抖,却没有像那群人一样逃跑。 「我赌你不会, 」女孩握刀的手紧了些, 似乎在从中获得什么勇气,「堂堂钦天监,何故为难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而且, 皇弟取你双眼,难道你不恨他?」她的声音从开始的发颤,逐渐变得坚定,「我也恨他,所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不过这位钦天监与传言不太一样。 传言里的钦天监大人不苟言笑,做着如古代族群祭司的工作,因此最为严谨、冷淡,对皇帝更是忠心耿耿,甚至不惜剜眼表明态度。 今夜的遇上的道士却是不羁、邪性,擅闯后宫,张口闭口都是「杀了皇帝」,而且闻上去还带着淡淡的酒味,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道士。 听了女孩的话,道士微怔,接着摇了摇头。 「您说得不对。贫道与陛下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眼睛呢,也是贫道自己给的。而且如果单纯为了一个恨字,贫道为什么要带上一个累赘呢?」他的声音缓慢,满满都是对小孩子顽皮的包容,「公主殿下,你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他说他不是为了恨。 女孩鼓足的勇气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多年来的自卑感让她下意识低下头不敢说话。 理由……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想到的理由了。 她原本想用共情获得道士的同情,可道士对此不以为意。 道士自己就可以搞定,似乎……自己确实是累赘。 「既然这样,」道士打了个哈欠,已经转身要走,「贫道赶时间,刀就留给公主殿下做见面礼吧。」 女孩抱着刀不知所措。 这个人放下那样的豪言壮语后就毫不留情的要走,像是匆匆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赶时间……是意味着他着急去寝宫刺杀皇帝吗?女孩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道士杀了皇帝之后,说不定道士自己会去当新的皇帝。 「我想当皇帝。」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会觉得如果失去这样一次机会自己接下来的生命里绝对会很后悔。可话说完她自己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对着一个不知所言的疯人说出这样的疯话。 我想当皇帝——是怎样贪婪无知的话语?道士又凭什么要帮自己呢?女孩越发觉得羞耻,恨不能回到刚才的时候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但看见道士蓦地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转身看她,脑子里热血上头,竟然开始许诺起种种好处,「如果我当上皇帝,慎琼观将是大昌唯一认定的正统,每年赐国库的1/20作为赏赐,」她忽然又想起来这个条件现在的皇帝也可以做,且对方会做的更疯,说不定可以把国库对半送给苏城,于是又小心翼翼的补充道,「钦天监将化为一品官员拥有参政的权力……」 前一半苏城听的觉得还是挺不错的。 毕竟现在的小皇帝虽然一时上头可以做到国库对半分送给自己,可问题是送完之后这个国家估计直接就亡国了,所以苏城还是更喜欢可持续的得到小钱钱。 1/20也是一笔很为庞大的钱了,到时候商量商量改低些也不错。 可后一半…… 「打住,」道士义正言辞说,「参政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 参什么政?他只想当一届富贵散人,现在的生活他十分满意,每天就需要在群众那边演几次讲,除了上司阴晴不定之外一切都很奈斯。 让他每天上朝打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女孩觉得十分沮丧,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别的价值可以吸引对方了。 然后他慢条斯理的用拂尘扫了扫身上的灰尘,转身前走,听女孩迟迟没有脚步声,于是蹙眉道,「还不跟上。」 「……啊?」女孩反应迟钝片刻才意识到对方是同意了这个荒唐的愿望,小步追随问,「你同意了?」 第181页 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既生怕对方是在开玩笑耍她,又担忧他们能否成功的杀死皇帝。 「让我做皇帝会很麻烦的,」女孩还是忍不住小声道,「我是女子,女子怎么能当皇帝呢?而且,皇帝一般不让身体有残的人做……」 她自己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登临高位的样子,于是难免絮叨起来。 道士忽然停步,伸出食指正好点在女孩额心,「你很吵。」 被夜里的冷风吹了许久,苏城的酒劲被吹散大半,浑噩的脑子这才意识到一件格外重要的事——他崩人设了。 自己自入京以来走的都是机关算尽的冷清道长设,只有在对上熟人时才会露出真性情,结果自己刚才喝醉了酒,居然吐露内心压抑多年的东西,答应了别人这样荒唐的请求。 明明是打算去找那只蚯蚓,结果稀里煳涂的收了个傻孩子。 酒,果真是误人大事! 话说多了难免有些口干舌燥,道士随手掏出酒葫芦饮了一大口。 「……哦。」 虽然对方的语气是不耐烦的,但女孩还是清楚的感知到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好像只是单纯的……不想带孩子。 她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好奇怪。 而且道长也好奇怪,刚才的三个字好不容易找回清冷道长的感觉,喝完酒后步子又看着轻飘飘的像是醉了,走的方向与皇帝的寝宫也是南辕北辙。 女孩最终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拿着小刀跟在青年道士身后走。 忽然他停下那轻飘飘的脚步,打了个小酒嗝,扯住女孩的衣领施展轻功入了那座宫殿,步子左摇右晃,却每一次都能在关键时刻避开守卫的视线,最后摇摇晃晃站在一张门前,嘴角露出了诡异的弧度。 女孩那一刻无师自通了什么叫「登上贼船」。 就见道士他居然一脚踹开了秀女的房门,厉喝一声「举起手来!扫黄!」 女孩:「……」 虽然不明白那两个字沉重的含义,但她还是明白这玩意好羞耻啊,她好想找一处地缝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度过余生。 悄悄睁眼看屋里,女孩惊讶的捂住嘴巴让自己不要太惊讶。 她听说过女娲是半人身半蛇躯,可屋子里却是一只……半美人,半蚯蚓的东西正抓着一只小刺猬要往嘴里塞。 而且还听见了许多不该听的东西。 比如什么妖怪要吃人并化作人的样子取代他们享福啊、将人变成畜生以此蒙蔽天机逃脱身上的罪孽啊之类的,听的她心惊胆寒,觉得自己被发现了比然就是一死。 明明想要悄悄跑走,结果道士直接踹门而入。 对方也没意识到会忽然闯来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个满身酒气,显然是发了酒疯。 苏城大步上前抢下蚯蚓女手上的小刺猬大骂道,「不知廉耻,赵汉卿,你太让贫道失望了!」 「你居然吃独食!这么大一只蚯蚓,用来做鱼饵能钓多少鱼啊!」 赵汉卿:「……」 他没好气反驳说,「你看清楚,哪里是我吃它,明明是它要吃我啊!」 「它那么大,我那么小,怎么可能是我吃它!而且,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人,绝对不会吃蚯蚓这么噁心的虫子!」 道士仗着自己喝醉酒,当时就撒起酒疯,一把卸下蚯蚓怪的下巴,接着由于分不清左右手,随手将自己的拂尘塞了进去。 力气很大,也许是大力出奇蹟,苏城这么一捅直接将对方的喉咙由里到外捅穿了,讷讷的抽出拂尘说了句「对不起」。 又看见对方脖子处从伤口渗出虫子特有的黏液与血,苏城寻思片刻,又以刚才的模式把拂尘怼了回去堵住对方的伤口。 虽然蚯蚓被分成两段也能活,但他实在不忍心看对方一直流血的样子,还是勉勉强强帮它止个血好了。 场面一时间变得无比血腥恐怖,苏城来来回回将拂尘用作电锯在这位蚯蚓精秀女脖子上划啊划,最终对方的脖子不堪重负被直接截断,脑袋咕噜噜落在地上的剎那被苏城立刻捡起。 那颗脑袋变成了巨大的蚯蚓一头,疯狂的涌动着想要逃跑,可道士的力气很大,完全不给对方任何逃跑的机会。 蚯蚓精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目前的情况就是对方的下肢是蚯蚓,上半身是人身。 人身无法再生,而作为下肢的蚯蚓驱干已经开始恢復伤口打算熘走了。 女孩接下苏城扔过来的小刺猬,面露难色,「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城想了想,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苏城用另一只手轻松抓住那要熘走的一头,慢慢吩咐道,「公主殿下,麻烦你拿刀割下下面的蚯蚓身体,上半身就留在这里做个纪念,下面的蚯蚓身体以及那个脑袋贫道还有其他用处。」 女孩:「!!!」 她不是很想知道对方拿着蚯蚓要做什么,但她本能的觉的这只蚯蚓的命运不会太好。 但本着蚯蚓不是人,而且这只蚯蚓还在害人的原则,她还是吞了吞唾液,决心要拿刀为民除害。 道士忽然握住女孩手腕制止了她,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20米长的大砍刀递给对方。 「你那把刀是伸缩的,而且边刃特地没有开锋,是砍不断东西的。」 女孩将手指按在刀尖上,果然如道士所言。于是瞬间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 第182页 这把刀是把假刀,刚才道士却让大家拿起这把刀追随他去捅皇帝…… 如果真的去了,那捅的是什么,寂寞吗? 于是不禁疑问出声,「如果你去了寝宫,那靠什么杀了陛下?靠这把假刀?」 道士轻蔑一笑,「呵,傻孩子,贫道怎么可能会没事闲的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大半夜的做什么刺客呢?」 他觉得这孩子看着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被三言两语挑的热血上头,这性子太容易成为别人的一把刀,怕是被人卖了都要帮人数钱。 而后又语重心长道, 「贫道就是想给你一个教训,告诉你这世上越好看的男人说的话越是假的。」 女孩:「……」 她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一腔小心翼翼全都餵了狗,于是拿起长刀按照道士吩咐斩断了蚯蚓下肢,好像是在砍道士本人。 霎时间满地绿色的虫子血,黏稠的要命,她抹了抹脸上被溅上的虫血,手微微发颤。 她在自己的房屋里杀过许多虫子,但从没杀过这么大的。 扫了眼还在蠕动的虫子,勉强镇定道,「然后我需要做什么?」 「让贫道想想,好像没什么别的需要你做的。」 「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道士随手接过被女孩放在地上的小刺猬,露出云淡风轻的微笑,「不出意料的话,你很快就可以搬出去有一个单独的公主府了。」 「只要有人自首杀了这位秀女姑娘。」 「……什么?」女孩微怔。 「没错,这傢伙是一个作恶多端、令人讨厌的蚯蚓精,」苏城慢悠悠的解释道,「可在大家眼里它还是一位秀女,被什么人砍得只剩下上半身躯干。」 「所以,需要一个人顶罪。」 这句话解释的已经很明显了,女孩无助的扯住苏城袖子,「那就告诉大家它是蚯蚓精好了,把那还在蠕动的半身与头部给大家看——」 还什么「有人」,怎么可能会有人认罪?到最后不还是让她出去顶罪。 按照世俗角度来看,就是公主和皇帝一样犯了疯病,发疯砍了一位无辜秀女的身体。 那一定会死的。 女孩这辈子经歷的最大挫折也不过是被那群疯婆娘拳打脚踢,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居然因为心情的大起大落干呕起来。 道士似乎看出女孩的心思,扶额无奈道,「贫道不会推你做替罪羊的。要是推你做替罪羊,那不就是证实了是皇室一脉有遗传的疯病?要是如此大家肯定会立刻爆发推翻大昌……」 「所以贫道想的,是从皇上的母家下手,将疯病的源头扯到他们身上,而且为了避免太多人受难,贫道已经想好了,从戚国公与太后的母亲那里追究源头。」 从戚国公与太后的母亲那里追究疯病源头? 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他们的母亲是青楼姑娘,没有任何的亲属。虽说死者已矣,不该冒犯,可要是把疯病源头牵扯到戚国公二人的父亲,那戚家的姑娘怕是这辈子嫁不了人。 苏城伸展着懒腰 ,心下一句冒犯了,然后似乎往屋子里洒了些粉末,接着将蚯蚓扛在肩上,抱着两个傻掉的小傢伙出了屋门。 「我还是不明白,谁会自首这种事情……」 用轻功跃出很远后,道士将女孩放下后并没有着急回应对方的话,走前语气平淡道,「你放心,会有人被动愿意的。」 * 醉酒误事,误了一半的事。 第二天早上苏城头疼欲裂的起了床,懊恼的将酒葫芦扔在地上。 这酒后劲也太大了,好在自己福大命大,醉了也记得要坚持以走位避开皇宫守卫,否则是必死无疑。 回去时自己直接趴在仙鹤上昏迷不醒,估计是仙鹤自动导航回了慎琼观,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原本打算夜黑风高直接干掉蚯蚓精,避免对方反应过来,苏城先下手为强。结果喝醉了酒,不过好在还是顺利的将蚯蚓精完美控.制住了。 对方被缩小放在玻璃罐子里疯狂扭动,两段身子被人用针线缝起来,手艺一看就不是很好,像是醉酒的男人发酒疯给缝的,歪歪扭扭,如果用力还会牵扯皮肉。 好惨啊。 苏城摇晃着玻璃罐子,由衷的发出这样的肺腑之言。究竟是谁这么缺德,把人家小蚯蚓噼成两半有缝了上去? 「太浪费了,真是太浪费了。」苏城咬牙切齿,眼中露出薄怒的光辉,「岭南最近发了大水需要疏通河道,两只蚯蚓可以疏通两边的河道——把它缝在一起,不是浪费资源,降低工作效率吗?!」 坐在桌子上无师自通仓鼠技能的小刺猬磕着瓜子,想起昨天晚上李义连和落孤鹜两人联手才将这醉鬼带回屋子,而后对方从袖子里掏出大蚯蚓,抄起针线帮忙缝了两段身子。 在苏城脑子里嗑瓜子的系统也同样在回忆昨夜苏城撒酒疯的场景,觉得确实很危险。 从某个角度来说,苏城也算是天才了,通过提取五雷符里面储存的微薄灵力,开闢改造了无数的符咒。 掏蚯蚓的符咒技能好像叫做「袖里干坤」,系统曾悄悄钻进去过,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望不见边际的世界,当年是李义连当时给苏城将仙人传说,这傢伙拿着五雷符做引子随手造出来的。 昨晚上缝好蚯蚓又用缩小符将其变小放入玻璃瓶,接着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第183页 苏城现在还在义愤填膺,并拿出一把匕首将线根根挑断,趁其疼的发抖的时候又砍了好几段。 「不错,这样就可以疏通许多水渠,」苏城念念有词道,「神枭可以去给皇帝批奏摺,李义连可以派去下乡考察,落师叔那边再考虑一下怎么能说服观主出来主动做杀妖怪的打工人。」 他又思索起那被雷电噼到粉身碎骨的狼妖、狐妖,觉得又是那么的遗憾,它们的力气如此之大,想来很适合做挖矿的矿工—— 再不济去北边帮忙修復长城搬砖、或者是帮忙修建民屋也好啊。 年少不知妖怪好,长大才知事已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妖怪朋友愿意过来打工。 翻阅着被老先生击杀的狼妖留下来的《造畜》一书,苏城来回翻阅,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让人二十四小时不睡觉都在工作的「好动物」,找机会让那群每天不干活尸位素餐、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变成动物好好干活。 起码也要代替那群被污衊的好官去矿山挖煤吧? 疏通水渠…… 蚯蚓精如果有眼睛,此时必然两眼气的发黑。 「在你眼里,妖怪就只是用来疏通水渠的工具?」 苏城摇头,认真反驳道,「不要这样贬低自己,你除了疏通水渠,还可以帮忙建造运河。」 「人类,你少得意,我们在京城还有许多,不,是无数同伴,」蚯蚓精发出微弱却兇狠的嗓音,「到时候必要把你千刀万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靠户籍是找不到它们的,它们隐藏与人海,」蚯蚓精觉得自己的话十分有威胁力,「京城已经快被妖怪占领殆尽,你要是有自知之明,还是学着落霞观那个老傢伙明哲保身吧!」 苏城摘下白练的眼睛里发着光,好像是被「唰」地按下开关打开的大电灯泡。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的语气难掩喜色,摩拳擦掌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正愁缺少劳动力挽救国家呢,这群妖怪朋友就表示它们时刻在京城隐藏准备做无名打工人。 没有户籍、没有亲属,不是人类,只要负责三餐就可以二十四小时工作,只要找个法子限制这群妖怪伤人能力,那就是完美永动机。 这叫什么,这叫奉献!! 还是不用付钱的打工人!! 这叫什么,这叫无私奉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2 08:16:58~2021-08-02 21:1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645386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一更 「永光七年, 戚国公醉酒而入后宫,误杀后宫一秀女,帝大怒, 提剑而杀之。 奸佞已死, 朝中之恶官无不自危,同日竟纷纷写告仕书离朝奔亡, 寻之未果。安乐公主惜其妻女子嗣无人照料,故出资专门设立疗养之地以助。 为补缺漏,帝令神枭抓木牌,牌上刻诸大臣名讳, 取木牌之名以命诸大臣,皆清流直臣,罕有奸邪之辈, 时人甚异之,京中有垂髫小儿谱童曲贊之。」 刚刚落笔, 穿着红色官服的老人又是沉重的嘆了一口气,脸上难掩颓色。 看着屋子里熟悉的一柜一桌,恍若隔世。 之前自己还被戚国公陷害被流放成了矿工, 几乎以为自己要一辈子待在那里待到死,结果仅仅三年多就出来了。 同被流放的人大多忍受不了那样永无尽头的黑暗日子,外加舟车劳顿,饮食稀少,要么生生累死, 要么病死, 还有一位还很年轻的同僚,绝望的从矿山跳了下去。 再早一点儿多好——那孩子死在圣旨过来的前一天夜里。 背负着那么多死去同僚的愿望,老人虚弱的咳嗽着, 无论怎样,他都要把这些血泪一笔一笔的记在史书上。 新上任的钦天监是一条过于忠心的狗,为虎作伥,坚决妥协小皇帝的每一个愿望,哪怕这个愿望将会对大昌的百姓与未来造成毁灭性打击。 时年六月水灾,皇帝说要花费国库资产建造一座摘星楼,钦天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笔钱财,硬是为他建了一座高楼,可楼虽高却仍碰不到星辰,钦天监干脆以妖法在摘星楼的顶层布以星子。 国库入不敷出,世人无不默认是建摘星楼所至,一时间大昌民怨沸起,却被皇帝无情的派兵镇压下去。 可刚建完摘星楼,皇帝又被钦天监蛊惑要巡游江南,负责督察巡游运河修建一事的正是这位钦天监,本就因水灾疲惫不已的百姓与因水灾背井离乡的游民被迫强征为挖运河的工人。 最为可笑的是,皇帝之所以心血来潮要去江南游玩,只是因为一只刺猬站在地图上那个位置久久不动,就被钦天监大肆夸为「祥瑞」,勾的小皇帝忍不住出京城去江南看看。 当朝文人不敢责骂帝王,毕竟那位主虽然近些年脾气好了不少,但谁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纷纷把枪口对向了提议挖运河的钦天监苏城,其中最犀利的一篇当属赵二公子的《妖道赋》,字字珠玑,外加上世子赵汉卿下落不明,赵家自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宣传新继承人的机会,不多时这篇《妖道赋》就传到了整个大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昔日敬仰苏城之百姓,此时全恨不能生吞其肉。 第184页 通往江南的运河挖起来是怎样大的工程?不光要江南一处的百姓挖土,还需要沿途各地的民夫共同配合,在特定的渠道挖水—— 可大昌本就民力衰微,百废待兴,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一时间举国上下怨声载道。 上有言官上朝触柱而死,下有灾民流离失所,一家老小尽数死于水灾后的瘟疫。 又组织语言一点点记着,虚弱的老人好像身边那将要熄灭的烛火,明明只剩下一点底,却还是坚持着燃烧到最后一刻。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火光。 「碰,碰」 门外响起了一下又一下沉重的敲门声,老人恍然片刻,忽然想起好像是赵二说今日有些事情向自己这位大伯请教。 老人微微蹙眉。 那篇《妖道赋》他也认真品读过,其本身的东西并不算怎样精彩,纯粹是被赵家人强行捧起来的「名作」——其中的真情实感没见过有多少,全篇都是在贬低妖道,将国家的种种灾祸强行安在慎琼观的那位观主头上。 虽然还从未见过这位钦天监,但老人对于将一个王朝的衰颓归于一个才进入权力中心不到半年的行为归于胡言乱语。 大昌的衰颓自先皇前就有徵兆,在当任皇帝的胡闹与残暴下更是全面崩盘。 要是非要把国家的衰亡归于妖道,在老人看来这与将王朝的衰亡归于后宫妃子没什么不同,都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无能者掩饰无能罢了。 可毕竟是自家的子侄……按道理来讲,自己膝下无儿无女,也不愿意抱养,这孩子应该会成为未来赵家的家主吧。 被家族强行捧起来的低能「天才」。 如果汉卿那孩子没有失踪就好了,那孩子才华横溢、是由老墨亲自教导出来的有为君子,更是被众人偏爱的翩翩少年,与他的庶弟堪称云泥之别。 老人眼光何其毒辣,一眼看出汉卿那孩子心思单纯,宁直不弯;而赵二则是表面乖巧,背后一套小人心思,哪怕是现在被好好教养也改不了心里的龌龊。 不过…… 也许这样糟糕的朝代这种攀炎附势、恃强凌弱的人会活的更好。 心中千迴百转,刚要说一句「请进」,就听见门口率先传来苍老的声音,「老赵,开门。」 那声音可太熟悉了。 「老墨!!」 老人瞳孔皱缩,甚至来不及换上见客的衣服,光着脚奔向大门勐然拽开。 终于露出门外人的面容。 不是熟悉的、失踪已久的老朋友,而是一位玄色道袍的青年人,他怀中抱着一只羽毛丰满、似在睡觉的猫头鹰,一手将一古旧拂尘握住。 只见这青年气如冰雪,眉心硃砂,眼覆白练,是极为俊秀的长相,却偏偏嘴角抿直,周身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可老人却没有分神,而是声色俱厉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闯入此地的?」 「贫道自天上来,」道士欠身行礼后随意捏了个法号,语气平淡道,「贫道掐指一算,赵史官今日有血光之灾。」 ……神经病,哪有人半夜敲门在别人卧室门前说对方有血光之灾? 而且赵家守卫森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差错。 还天上来,估计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也不知道哪个捣蛋鬼找个江湖术士戏弄他。 说的倒是像那么回事,可实际上就是喧宾夺主要骗钱。老人回屋掏出了些塞给道士,语重心长道,「年纪轻轻,做什么这样招摇撞骗的事情?拿着这些钱做些小本生意也好过骗人。」 尤其是这人这么年轻,一看就骗不了什么人的样子。 子不语怪力乱神,老人面无表情的要关门,却又听见一声「老赵」,四下看去,却根本没有老朋友身影。 幻听? 似乎也只能这样理解了。 可道士却忽然暴起,在门被关上前单手立起两指按在老人穴位。 老人昏昏欲睡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贫道说了,您老今天有血光之灾啊。」 他那一刻大概了解血光之灾是谁给的了——源头就来自于眼前的道士。 道士:强行血光之灾.jpg * 刚颤颤巍巍睁开眼皮,老赵他就傻在那里。 虽然心里面早就有了猜测道士可能是在绑架,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醒来时自己身处的是欢乐牧场。 阳光、白云、绿草…… 怎么看也不像是用来捆绑人质的地方。 拍了一下大腿,是疼的,没有做梦。 周围充满祥和的气息,他疑心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养老,之前一切的权斗都是在做梦。 「老赵——你可终于醒了!」老朋友的嗓音是如此的亲切,「快快快,我现在教你一些煳弄皇帝的手法以及一些经过商讨定下来的内容,你赶紧代替我们上场批阅奏摺。」 ……? 批奏摺?煳弄皇帝? 又看看发出老友声音的居然是一只猫头鹰…… 赵史官更为晕沉,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一场很真实的梦。 「对了!」猫头鹰用翅膀一拍脑门,「忘了给你介绍这些人。」 顺着猫头鹰的翅膀尖望去,是一只正对自己尾巴尖转圈圈的哈巴狗,垂丧着脸,看上去很吓人。 「这个,是刑部尚书。」 第185页 赵史官:? 他细细看去,果然那眼神,那穷凶极恶的表情与刑部尚书很像,只是绕自己尾巴转圈圈这种事情…… 不,对方变成一只狗狗就已经很诡异了。 猫头鹰又往另一边一指,「那个是吏部侍郎,他正在核对今年的官员名单。」 赵史官一看,就看见一只高冷的白色猫猫矜持的舔着自己爪子,同时优雅的翻动书页,用指尖沾墨在上面写着什么。 赵史官惶恐的向后退着。 这,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他不就是睡了一觉,为什么诸位同僚都变成了……动物?还被关在一个大牧场里面……工作? 而且大家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忽然他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伸出手一看,发现居然是黑色的、毛茸茸的熊爪子。 「?」 「正好你来了,」猫头鹰有条不紊的安排任务,「接下来就靠你将大家的意见传达给陛下。」 一直以来都让「神枭」叼木牌来决定政事,他都要累死了——好不容易来了无事可做(划去)心地善良的新人,自然要换一个人迫害。 一时间赵史官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毛病,大家其实本来全都是动物,一直以来也都是这样工作的——只是是他自己有病忘了? 脚背上好像有什么趴着,赵史官低头一看,是一只刺还没有很硬的小刺猬,乖乖趴在上面一会儿,却忽然捲起身子滚远。 「啊,不要太吃惊,」猫头鹰打了个哈欠,「那个是你的好侄儿赵汉卿。」 「唿噜噜(他怎么跑的那么远)——?」 「没吹哨,也就是说不是那傢伙来撸毛绒绒的时候,」猫头鹰停在树枝上,那双眼睛旁全是浓厚的黑色,目光深邃而疲惫,「或许是因为你有脚臭也说不定。」 赵史官已经不想打什么问号了,稀里煳涂的被灌输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什么今年的财政如何分配啊,什么人员分配调任啊,还有什么徵兵与福利补贴之类的,接着被稀里煳涂的推上一顶封闭的轿子送进议事的宫殿。 没有一个是和他学的知识相匹配,赵史官大概是听废了。到皇上面前晕晕乎乎按照猫头鹰当时的嘱咐,复制粘贴了一遍答案,今年的许多大事就这样被决定了。 忽然间他似乎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什么神枭执木牌选人才——所谓的神枭,本身就是人变的,利用皇帝的好奇心与玩乐心实现政治目的。 以今上的性子,如果是人的形态向他提建议他肯定懒得听,可如果是「动物」做出的决定,他反而会逆反到全部推行。 赵史官在舞了一段食铁兽会跳舞转圈圈,转几圈选第几个方案的折磨后,这位愚忠的直臣第一次有了和许多大臣一样的心思。 还是联手把这熊孩子拉下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码不动了,等我二更 感谢在2021-08-02 21:16:47~2021-08-03 22:4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瑜宸doris 10瓶;阔阔落落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很短的二更 *慎琼观 在慎琼观的山后有一处疗养之地, 温泉、绿草、小亭,最重要的是毛绒绒,一应俱全。 能进来的人少之又少, 但来的人都很满意的回去。最为传奇的事是刑部尚书家从小就不开口的「哑巴」孙子来过一次就重展笑颜, 第一次开口唤了爹娘。 里面的动物都极通人性,而且十分自由, 能不能出现全凭来客运气——因为其中最受欢迎的小刺猬经常会趴在观主的头顶,靠对方浓密的黑髮遮蔽。 小刺猬很害羞,多数情况下是蜷着身子,坚决不会露出自己的小肚子, 除非你拿狗尾巴草挠他痒痒,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刺猬实在是太通人性, 居然可以被挠痒痒笑出来。 至于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大概是因为青年道士正准确的用狗尾巴草挠赵汉卿的缘故。 他随意的坐在草丛里, 身旁有一只很大的「狼」卧着,身体整体形状以半圆的姿态围住青年道士。 而四周则是许多趴着的毛绒绒,蜷着身体等待着什么。 青年道士随手摺断一根绿草放在嘴边, 随意吹起了一段悠扬的小调,微风吹过草浪,伴着最为婉转的旋律逐渐散开,接着随风盘旋在整座高山。 曲调传在众人的耳朵里,很快便惬意的闭上眼睛昏昏大睡起来。听着周围小小唿噜声, 冷脸的道士伸手插在二哈的头顶, 另一只手随意将那根吹过的草扔在地上,而后又撑在草地上,将半身的重量压在上面。 也忍不住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但打到一半就强迫自己收回,怕打扰这群工作了很久的大臣们的休息。 耳尖微动,他捡起膝盖处搭着的拂尘小心翼翼的避过围着他的二哈起身,根据声音的动向回头道,「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高马尾的少女下意识将左手背后,遮住手上不算浅的刀疤。 自从苏城做了钦天监触动许多人或妖的利益,那群傢伙就明里暗里策划多起刺杀活动,而她负责在暗处处理这群刺客,或者干脆是幕后主。 很危险,有时候几乎是九死一生。 记得最危险的一次是前些日子的太后诞辰宴,由于苏城大肆捕捉藏在百姓里的妖怪探子,并选拔了许多有识之士,那群背地里躲躲藏藏的傢伙终于忍不住出手,在盛宴归途的路上布下刺杀。 第186页 由于是在宫门口,所以并未佩戴刀剑与杀伤性武器。当时面对那么多是人、不是人的刺客节节败退,东躲西藏。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铁了心要置苏城于死地。 杀了一位毫无背景的旁门道士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无甚大碍。 躲藏毫无用处,很快就被那群傢伙发现了踪迹,自己上前提一木棍周旋,对方挥刀砍断木棍就要逼近自己的脸——关键时刻,苏城一把将自己护在身后,用后背挡下了这一刀。 刀与什么相击,发出了「铮——」的金属响音。 如果苏城没穿防护的内甲,那一刀一定会砍断他的,但饶是穿了内甲,青年的后背也被划了道血淋淋的大口子。 关键时刻,多亏了被劝下山的落霞观观主相助,否则当时真是要死在那个狭小的破巷子。当时没什么感觉,只是焦急万分,现在反而是越想越后怕。 她从来没看过青年有那样狼狈的样子,也没见过对方流过那样多的血,怎么止也止不住,当晚发起高烧,迷迷煳煳的说他救了自己两次。至今还没有养好身体,只能继续在观里面修养。 现在那些嚣张买兇杀他的官员已经离奇消失,但还有那群妖怪没放过他,刚才就有妖怪扮成人的样子要混入慎琼观。 被揭发身份后当即暴起,拿刀与其拼杀的时候手背不小心被划了一刀。 垂下眼眸,她想起来对方看不见自己,于是又将手放了回去。 「没什么。」 旋即皱眉,「你未免有些太宠他们了。」 自从苏城发明了可以限时变成动物形态的纸符,那群想要尝到甜头的大臣们纷纷选择在慎琼观变成动物修养工作。 刑部尚书变成了一只很兇的狗,但他发现这个形态可以让自闭的孙子敞开心扉,于是决定定期保持这个形态到孙子恢復健康为止。 吏部侍郎是天生讨毛绒绒厌恶的体质,但他本人却格外喜欢猫猫,rua不到猫猫的他选择自己变成猫猫rua自己。 明明已经有了让老先生恢復人型的纸符,但对方表示自己人型实在太过衰老,还不如变成猫头鹰,可以自由飞翔,看见许多奇妙的东西。 …… 还有最麻烦的两个。 这两个完全是因为苏城rua动物的手法太过娴熟,就像是离不开猫薄荷的猫猫,他们两个傢伙已经沉醉了。 明明李某某一开始对道士感观颇差,赵某某一开始更是要每天写骂苏城的八首诗来的。 结果现在他们已经统一意见,一只霸占苏城的左手,一只霸占苏城的右手——偶尔也会出现因为分赃不均,想要两只手一起rua而打起来。 本来大家来到这里时都是很不情愿的,可奈何苏城rua的技术太好,这里的一切太舒适,现在被重新提拔官位的老一辈几乎会因为要抢能短时间变成毛绒绒的纸符背地里打架,虽然苏城很不同意这种事情。 如今苏城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这里,更是给了这群假的毛绒绒待在这里的理由——现在观里的事情全由招财进宝负责,苏城是完完全全的空手掌柜。 苏城没有回答落孤鹜的话,而是鼻尖翕动,转身问她道,「身上有血味儿,你受伤了?」 「……」落孤鹜心虚摇头答,「没有,是沾上的妖怪血。」 「贫道不信,」道士没有多问,反而是缓慢摸索着前面的路,「落道友在心虚撒谎时唿吸会不经意变轻,心跳声也会加重——让贫道把把脉如何?」 「或者说落道友告诉贫道自己刚才有没有撒谎。」 「贫道可是始终相信着落道友啊。」 他说……他始终相信着自己。 也许第一面的时候就是决定性的相信,否则也不会厉喝那句「还不出手」。 在对方快摸到自己手腕的时候,落孤鹜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抽出手腕背在身后,果断承认道,「对不起——刚才我骗了你,其实受了一点伤在手背……」 苏城忽然打断道,「用水清洗了吗?」 「洗过了,」落孤鹜的气势莫名短了一截,故作随意说道,「其实我以前很莽撞,受过比这个更深的伤……你不要着急,这个口子刚才已经结痂。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年道士的眉峰皱的更紧,久久没有说话,这样彻骨的沉默与他平日对待少女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沉默的撕开袖子一角做纱布熟练的给少女的伤口包好。 「落孤鹜,不要用这样随意的语气将身上的伤口当做荣耀说出来,」苏城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却又想到什么,语气缓和下来,「以后不要随便受伤了,不,干脆离危险远一点,再远一点,受伤是一件很疼的事情。」 他像是又想到什么,「你不要自责,每个人或许对旁人都说过小小的善意谎言,贫道不怪你。」 「对了,你知不知道那群妖怪为什么最近疯狂的要刺杀贫道?」 「好像是因为你抓了太多打工妖的缘故,还有……」落孤鹜犹豫了片刻,最终迟疑的说出口,「它们说你囚禁了之前的那批失踪的官员。」 苏城转身,似乎带着苦涩的笑意,「那你相信它们吗?」 落孤鹜摇头,「我当然不信。」 一个用各种怪招努力支撑大昌存活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妖怪们说的囚禁呢? 第187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3 22:47:59~2021-08-04 21:1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韫绛 5瓶;骆六六、一江乌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太多挫折 青年道士闻言愣住片刻, 以袖遮面,似是抹去眼中的泪花。 「落道友……你这……」他放下袖子,伸手牵住少女的双手, 「这么多年来, 道友是唯一一个信贫道至深的,贫道必不负道友的信任——若有辜负, 贫道定要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苏城,」落孤鹜皱眉,「慎言, 你自不必发这么毒的誓,你我是为对方扛过刀子的交情,我自然是信你的。」。」 「是贫道失态, 让道友见笑了,」苏城收敛了一下演技, 勉强恢復了失态之色,「贫道也很疑心忧虑那不翼而飞的贪款与集体失踪诸大臣。」 「你放心,贫道已经差人去协助应天府, 想必不日就会查出什么线索。」 落孤鹜的手微微缩紧,轻声「嗯」了句。 再见苏城虽是在宽慰她,可从细微的表情中依旧可以看见一丝担忧—— 他在担忧什么?那群人死有余辜,按律当斩,即便如此还是会为他们的失踪担心无比吗? 那群没有担当的人渣! 据多日调查而知, 那群贪官不但好财, 更是好色,喜欢强抢清白女子入府,无恶不作, 戚国公死后这些同党怕被清算连老婆孩子都不管就一个人逃走。 比起携款潜逃,她果然还是更希望他们死了。 不过逃的确实蹊跷,一夜之间竟然集体人间蒸发。落孤鹜的指腹按在自己面前的剑身,神色晦暗。 该死的妖怪,居然敢用这样子虚乌有的东西离间她和苏城? 又想起前些日子苏城作法移山倒海,竟仅仅一月就开通了一条疏通直通岭南。 不过那法子前所未闻,只需要众人齐念经文,再由苏城在千里之外的慎琼观念咒掐诀,接着一整条又宽又长的运河就这样直接塌了出来。 真的堪比神仙法术,也被无知者宣传为「奇蹟」。 虽然落孤鹜被称作道门难得一遇的天才,可也难窥透对方术法——毕竟大昌的道士能召出一小片乌云的都是神人,而青年则是生生凭空造出一条运河。 落孤鹜见过落霞观观主降大妖时耗尽半数寿元才召雷斩杀,也不知道苏城是靠什么代价。 但也不会小就是了。 眼前人表面是在附和皇帝为虎作伥,实际是偷偷耗费寿元疏通河道。 再看苏城的脸色,确实有些发白。 落孤鹜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张了张嘴巴,久久无言。 那群新上任的官员什么也不知道,就只知道皇帝沉迷和苏城在一起胡作非为,外加上有心人的传播与无知者的附和,苏城的名声更是一臭再臭。 毕竟苏城施法是在观内,外面的人自然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付出良多……更进一步,如果她不是一直在暗处护着,也看不见这样的景象。 那群妖怪,果然是因为要杀死苏城这个辛辛苦苦维持和平的功臣吗? 不,不光是妖怪。 更可怖的应该是人心,京城人心浮动,以赵家为代表造谣生事的不少——一开始办什么疗养院落孤鹜是拒绝的,现在看来…… 难道是对方笼络人心的手段? 也是,毕竟只要把握住大官员的口风,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相顾无言,青年道士忽然转身,终于苏城说出了他的目的,「贫道其实还有一件事麻烦落道友做。」 耳语几句吩咐,又忽然想到什么叫住要走的落孤鹜。 「贵观既然已经被忽……」苏城默默的吞下那个悠字,转变话风道,「劝出了深山,那可否再进一步,帮忙处理看管一下正在给北地边境修长城的妖怪们呢?」 * 交待完任务的苏城心里重重的嘆了一口气,还好这孩子比较朴实,也十分好骗,不然还真是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无数句忽悠。 他抬起衣服露出里面的「肉」,轻轻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铁质响声。 这年头,想走苦肉计又不想受伤可真是费劲心思。 比如说在内甲外面覆盖新鲜的猪肉和猪皮,再里面存上猪血,专门给傻孩子「挡刀」,把傻孩子感激的痛哭流涕,势要报自己的大恩大德。 更加无法解释的是…… 脚尖轻点,避开把自己重重围住的毛茸茸们,青年道士根据自己的记忆在地上的某处摸索,最后在一处凸起轻轻的按了下去 ,接着就凭空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地道。 前些日子那些鱼肉百姓、心思烂透的贪官污吏忽然全体带着巨额财富失踪 ,目前为止,应天福也没有找到这些失踪的人,只能把其当作一桩疑案暂且搁置。 地道的小口很小,只能通过一个人进出,而且它的入口也十分隐蔽,被很多草所覆盖着,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 。 苏城的白练是由特殊的材质制作而成 ,从外往里看看不出什么东西,但从里面往外看,却是十分透明可见的。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故作摸索的走了下去。 难为了蚯蚓小姐挖这样深且这样精妙的地洞,苏城还特意要求对方挖地洞的时候,还要注意阶梯的塑造以及各方面的种种考量。但对方真的是建造地底工程的天才,可惜就是挖这个东西废蚯蚓,不然道士一定要让对方挖无数条地洞与逃生出口,最好是把整个慎琼观的地下挖成地下迷宫。 第188页 苏城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蚯蚓精明明有着那样强的自我再生能力最后还是死了一半儿。 [人家是再生能力很强 ,但不意味着可以被砍成一千来段依旧可以存活呀 ]系统无情的上线吐槽道,[你知道吗,在被砍成一千来段后它已经很努力的在存活了] 「胡说 !」苏城一边执一燃烧的纸符往地底走着,一边毫不留情的反驳道,「那它怎么不到一周死了五百多条自己?你知不知道贫道这个强迫症费了多大的功夫给它切成完全均匀的一千段,可贫道还没有做很多想做的事情,它就完全而彻底的死了——」 系统 :「……」 蚯蚓精为什么会死,这个人心里没有点数吗 !?哪有为了工作效率把打工妖看成一千来段并让它24小时工作不给饭吃——不,或许说是给了太多饭吃也说不定 ——眼前这个精密而复杂的地道只是它工作量的一角罢了,让蚯蚓精一周内吃土吃出半个运河量,这种事情大概也只有苏城才能做得到吧。 一开始蚯蚓精怀着浓烈的恨意坚持活着,但是还是没有忍受住苏城这样的魔鬼人士剥削,为了让对方一直清醒工作下去,苏城特意徵集了无数民工,这些民工唯一的用处就是每天24小时轮流念经,恐怕是最为轻松的一届民工。 包吃包住还给钱 ,每天也没有什么太大压力,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念些经文,如果不是提前就完工了整个运河的工作量,大家甚至还想让这样的工作多持续一会儿时间。 苏城还没有来得及实行自己在观下面建造迷宫的想法 ,蚯蚓精在运河挖完后就全部都死掉了。 对此苏城伤心而难过,那几天一连吃了好几顿肘子,还特地请的落霞观道士做法,帮助可怜而废物的蚯蚓精超度升天 。 为了避免有人利用蚯蚓精的是尸.身让对方不得安宁,苏城费了好大功夫,才收集全了全部的小段儿段,最后放通通放入火里烧成了灰烬,撒在了农田里发现庄稼作物生势喜人。 正所谓死蚓不是无情物,化作农肥更护田。 不知道狐妖和狼妖它们有没有这样的神奇功效,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苏城不禁每日一嘆。 青年道士面露惆怅之色,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浓烈的一笔。 这个小本本金灿灿的,封面写着「功德簿」三个大字。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最上面的第一个名字赫然是「丘引」,右面记着其对挖运河的巨大贡献。 原谅他吧,他随便按照谐音给这傻妖怪起的名字。 他可不贪蚯蚓精的功德,一定要一笔一划把这群妖怪的贡献记下来让后人铭记。 虽然它死了,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苏城要让它流芳百世,永垂不朽。 楼梯很长,苏城走了很久才到地底。 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就看见无数的灯火燃起,是特意往里面放的专门符咒,又被命名为声控灯。 地底的迷宫已经建造了一半,如果没有地图的话,肯定会迷路在这里到死的 。 它是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位帝王陵墓的奇异建筑,由于这个时代的人无法从地面挖土挖到这个深度,只要按下机关地道的入口一封,此地就是绝对安全的场所。里面放有一个可以通往任何位置的传送符咒,,十分珍贵且很不科学,是苏城这个世界最大的收穫之一。 再看看地道,苏城由衷感慨。 这就是人类,不,是妖怪的伟大之处。 每日感谢化为农肥的蚯蚓精x1 里面夹杂着无数呜呜的哭声,青年道士捡起地上的一块金子,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雷电噼着的方向。 道士笑眯眯的摘下白练,迈着有力的却无比悠闲的步伐往雷电噼着的方向走去。 啪嗒,啪嗒。 脚底的宽广地面趴着许多条蚯蚓,他们兢兢业业的在啃食土壤,听见这脚步声竟然瑟瑟发抖起来。 不久前,他们还是大昌的达官显贵,可有一天在自己拿着贪款逍遥时突然从天而降一位青年道士,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处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道。 刚才的情况是有「劳工」想要偷钱逃跑。 笑话,难道以为地宫诸多防卫措施是摆设吗,如果想以人的姿态逃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是以蚯蚓的姿态再挖出一条洞来 。 可符咒一次只能允许变蚯蚓三个时辰,根本不会有任何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挖通至地面。 更何况苏城早早给他们每个人留下标记,只要逃出某个范围,就会被雷击成化肥。 待苏城走远后,诸贪官们窃窃私语起来。 「好惨哦——这已经是第几个被噼成灰的了?有认识这个人的吗?」 有人没好气道,「变成蚯蚓了,还有谁认识谁呢?」而后面含悲色,「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僚,居然死的这般悽惨。」 「要我说,人最大的优点应该是认命。」一蚯蚓啃着土慢悠悠说道,「何必不识好歹呢,我现在的日子过的也不错,吃着土倒真的别有一番风味啊。」 「可不是,这苦中作乐比当年的金谷宴还要有意境呢!」 又窃窃私语良久,反正没有一个人提议说要逃出去。 毕竟这人这么厉害,万一自己被追杀那不就完了。 更何况……据说妻子儿子逃的逃,跑的跑,自己的户口已经註销,就算出去了又能怎么办呢?做黑户? 第189页 比起有吃有喝的蚯蚓,颠沛流离的黑户想想就不要太惨。 人的底线是被环境逐渐压缩下降的,这群前一刻还抱怨怨恨自己被关在这里修地宫的贪官们现在已经可以很好的适应监狱生活,并积极劳动改过自新。 再看看那一边的青年道士,面色从容的捧起地上的灰装进口袋。 不能浪费。 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一只真蚯蚓,回去找一处风水宝地给它埋了也算成就一场缘分。 回头看看那些已经认命干活的贪官,苏城眼中不经意露出一抹动容之色。 真好,大昌的上上下下,无论人妖好像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他们都很淳朴善良,随便忽悠忽悠就可以忽悠傻了。 什么在他们身上定下标记,一旦逃出迷宫多远就会死啊之类的,自然是假话。 苏城只是不定期在人心浮躁时抓两只真的小蚯蚓噼一噼威胁震慑一下这群胆小鬼罢了。 巡查完今日地下迷宫建造的进度苏城露出满足之色,他喜欢这个不聪明的世界,真的。 系统:[……] 「今天有什么名场面任务吗,苏某好无聊,想要搞事……不,搞任务,」道士干咳两声,毫无压力的问着系统,「你放心,苏某一定完美完成任务。」 系统一瞬间觉得自己压力好大。 前些日子苏城也是这么跟它保证的,但是…… [任务3:作为一名反派,请不留余力的让众大臣有的讨厌你至极,有的追捧你至极!] 这个任务是何其明显啊,就是融入奸臣圈子被奸臣贪官追捧,结果苏城硬生生搞成了「所有忠臣都被我训练调.教成爱我的毛绒绒,所有奸臣贪官都被我变成蚯蚓日夜吃土打工对我怨恨至极」。 怨恨至极似乎不大妥帖,这群蚯蚓现在似乎被搞成了斯德哥尔摩,反而觉得苏城这么做也挺好的(?) [任务4:你的主子爱好享乐,请全力吸引他败坏国家!] 这个任务也很简单,就是在小皇帝耳边吹耳边风,让他去修宫殿、建华阁损耗国力。 苏城也做了,他让小皇帝去江南岭南游玩,于是要挖运河——运河挖了,可国力半点没损耗,唯一消耗的只有一条蚯蚓精。运河的修建不光疏通水灾,还带动经济发展,将大昌入不敷出的破败经济硬生生拉回了正常线,甚至隐隐有腾飞的迹象。 但出于礼貌,系统还是颤颤巍巍的点开了任务栏。 这一看,系统开始乱码。 如果是人型的话,它必然两眼翻白,因为这种极度的刺激感「嘎」的一下子抽过去。 「系统?」苏城有些不耐烦,心中快速催促着,「究竟是什么任务?」 虽然系统是机械音,可从那颤颤的语句中依旧可以感受到它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崩溃感。中途多有断句,显然是cpu过热导致的卡顿。 [任……任务5……] 此刻的系统想起了窦娥死时的大雪,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凄凉场景,就一如它此时的心境,都是如此的悲戚。 最后它自暴自弃道。 [任务5:作为一个反派,请给主角一点儿的挫折吧!] 为什么系统如此崩溃?自然是因为苏城从京城起就在给主角无数打击与挫折了,而且回回都占上风。 开局主角要名声,苏城三言两语把对方气吐血,拦腰斩断了主角以名声为官之路。 主角要在宴会凭藉献礼大放异彩,苏城没出席,但却献上两个猪眼珠子以表敬意,砍断主角结识名流之路。 主角想要红颜知己刚刚结识蚯蚓精,苏城就抓了蚯蚓当劳工,拧碎了主角凭后妃向皇帝吹耳边风晋升的道路。 自从遇上苏城,主角的人生就是大落落落落落落落,直接落到地心深处,且隐隐有干穿星球,抵达宇宙的倾向。 系统却忽然放宽了心。 主角没了美名,没了仕途,没了红颜——已经被迫害到如此之惨,它就纳闷了,难道苏城还能让主角再惨一点儿吗?! 这样想想,顶多就是让皇帝南下巡游时不带主角呗。 问题不大,问题不大,大不了主角趁着这个时机在京城好好发育一波,有赵家扶持,名声与仕途自然不用操心。 这样看来,苏城抓了很多姓赵的贪官也算是让主角因祸得福了,至少赵家因为许多人员的缺失决定全力培养主角为家族谋利—— 一个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倾尽全力培养,想来日后成就不会太差。 见苏城伫立良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主意,刚才微皱的眉头慢慢放松,系统莫名有些不妙,小心翼翼问,[宿主,你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苏城「嗯」了声,然后一拍脑瓜,「苏某现在就去找皇帝。」 系统笑自己多想,这不是和它想的剧本没什么差别么!但它留了个心眼,还是小心问道,[具体操作是什么呢?介不介意透露一点儿?] 青年道士一边慢慢整理衣服,戴好白练,用拂尘拍了拍灰尘,一边慢条斯理在脑海中回覆说,「苏某现在去找皇帝,让他灭了赵家全族。」 系统:[???] 打扰了,还真有让主角更惨的办法啊! 绝了,让主角痛失满门! 这是挫折吗?!这是挫折吗?!!主角才当上赵家世子风光无限,苏城这边就把主角的美丽人生打骨折搞夭折了!!! 第190页 完全没有理会系统的崩溃,苏城还在自顾自解释。 「你看,这里面的贪官半数全都是赵家人——赵家已经腐烂到根了,按照律法,这群人贪的钱数足以让赵家灭门。」 「不过苏某网开一面,会暗中保下主角和没有参与贪污洗钱的大人孩子并给他们安排新的身份,开启新的生活。」 「其实苏某对赵八条期待很大,」而后他若有所思道,「主角么,不经歷一点儿风雨怎么能见彩虹?」 [……一点儿?] 系统就纳闷了,苏城怎么能理直气壮说出这两个字的。它严重怀疑,这「一点儿」里包含一个宇宙。 灭门诶!诛赵家诶! 在经歷那么多挫折之后他还要给主角当头狼牙棒打落深渊??? 系统翻了翻剧本,主角这也不是美强惨人设啊!明明是爽文人生,怎么就被苏城搞成了虐文剧本?? 它义正言辞拒绝[不行,这个坚决不行!换一个温柔点的!] 「好吧,苏某换一个,」苏城若有所思片刻,小脑袋瓜又冒出了有趣的主意,「苏某让赵八首回去跟他弟弟争世子位,将主角一辈子……不,是一时间,打压的做不成世子如何?」 [……哈?] 它如果没有搞错的话,苏城确实是抱有打压主角一辈子的冲动吧!就算没有,可赵汉卿一旦回去,家族的培养还有主角这个庶子什么事呢?! 系统终于忍不住怒气,直白的建议道,[为什么不能是把主角留在京城,故意不带他南下呢!] 苏城义正言辞道「那怎么能叫挫折!简直是特意给主角的美好福利!作为反派,怎么能拖拖拉拉给主角反扑修养的机会?!」 [不行,就按我说的做!不要节外生枝!]系统冷冷威胁道,[如果主角与世界出了太大ooc,主神那边会出现问题,祂不会放过我们的!] 苏城心神一动,故作无奈的摊摊手。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希望你不要到时候把事情摊在苏某身上。」 毕竟在他的计划里,京城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第74章 骑鹤南下 远处天光乍明, 四周蔚蓝的天空触手可及,玄金色袍子的少年眼底的血丝消了不少,伸手去触碰四周的云朵。 原本应该有专门的仪仗队与护卫保护, 可帝王突发奇想, 偷偷带着道士一人留下书信后正式出发。 苏城也同意了小皇帝的奇思妙想,甚至是更进一步, 提出了「骑鹤南下」的建议。 「不居高临下,如何窥见我大昌江山之壮美?何况天下之大,如只靠人力,需要多少年才能游完?」 小皇帝在苏城忽悠下可耻的心动了。 两只白鹤一前一后, 分别翱翔于天际,在后面那只白鹤上坐着一个盘腿冥想的青年道士,今日穿的是白底墨外的道袍, 墨发被一木簪子高高竖起,看着极为周正。 遮眼的白练上方是一点红如血的圆形硃砂。 小皇帝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里异国上供的舍利子, 仗着道士是个瞎子望着那点硃砂良久。 都说红色的硃砂痣是人的精血所化,多有吉利与祥和之象。昔日本朝的开国帝王,更或者是传说中的那位圣人, 似乎都有这么一点硃砂痣。有这样形象的人他不是没见过,不过像苏城眉心这粒圆满周正的倒是头一回见。 京城之男女慕其风姿,无论官员平民,男女老少,皆会以硃砂在眉心试图点一颗和苏城一样的痣为荣, 这种妆容又被成为「鹤姿硃砂」。 说是慕其风姿, 倒不如说是对皇帝喜好的追捧。 昔楚王好细腰,故楚女子皆以细腰为荣;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则以着紫衣为荣。 小皇帝忽然觉得无聊, 缓缓将自己的目光移动到别的位置,同时百无聊赖将舍利子放下。 如果不是眼珠子实在难以保存,当朝工匠只能做到将其密封保存,却不能让它长时间放在外面的话,那么他此时拨弄的应该是苏城供上的两个眼珠。 不管对方这粒硃砂痣是不是吉祥的象徵,但毋庸置疑,现在来讲小皇帝对苏城的感观极佳。 他是暴君、是深渊、是地狱,眼前这人就是步入深渊、行至地狱的一尊佛。 这个比喻很不恰当,因为苏城是一位道士,而且野路子未必有多大本事。 他不介意。 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对方究竟要做什么,只要苏城能完成他所有的荒唐想法—— 只有苏城能完成他所有的荒唐想法。 有的人身处深渊,遇见拉他的人就会感激涕零的步入光明;有的人深处深渊,遇见身上带光的人就要一起拉入深渊。 小皇帝显然属于后者。 他要拉苏城一起败坏毁灭这个国家,哪怕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国家灭亡前的最后狂欢。 耗费大量民力修运河,补修长城……如果在盛世自然不在话下,可问题是,大昌入不敷出久矣,这样的行为无外乎长期体虚到极致的人喝了一记药效兇勐的补药,这药比毒药还要毒上百倍。 鹤行于云雾缭绕间,速度不是很快,这样就可以从高处下看大昌的风景,小皇帝抬眼下看,缓慢的给后面的瞎道士讲着下面的诸多风景,绿水,青山,河流……以及根据一些标志性建筑讲一讲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南都吗?」道士将手中的拂尘一挥,嘴角不经意的上扬,停顿片刻似在回忆,「风景秀美,也有许多有趣的民俗风情。」 第191页 「它的小吃也别具风格,味道极美,是不可多得的美食,陛下若是感兴趣,现在就停顿在此休整一二可好?」 小皇帝点头称好。 这几日除了在鹤上游玩,就是下去补给食物水源,过的倒真是滋润异常,小皇帝惨白的脸上被晒得似乎看着都健康不少,还带着淡淡的、代表健康的淡红色。 对于小皇帝这不好那不好,每天惨白着脸阴森森杀人的行为,苏城只有几个字以回敬——「惯的他!」 这几天被忽悠的不也能吃干面馍馍了吗?!哪里像在皇宫那般娇生惯养?还动不动杀人的毛病,现在不也老老实实的、乖巧的做一个正常小孩吗? 不过也许是因为这里更为湿润的缘故?对方的脾气最近确实好了不少,不像以前那般阴晴不定,前一刻沖你笑,下一刻就要把你骂的狗血淋头。 不过这种东西已经被苏城摸清了规律。只要让朝中那些可爱的大臣们多上些骂他与慎琼观的摺子,小皇帝就会喜悦的召见他,心情也会好上不少。 什么毛病,喜欢看别人吃亏被骂……?? 回了皇宫有了依靠估计又要变得阴晴不定。 苏城觉得好头疼,为什么自己的上司还分地域性的不正常呢!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他留在这里吧! 此时的少年饶有兴致的撑着下巴欣赏周围景致,在白鹤飞下时那种下坠感让其露出淡淡的喜悦之色。 「这里是岭南的南都?」 苏城拢袖称是。 岭南的南都是整个大昌经济与商业最为繁华的地方,税收的大头就来于此地。哪怕由于水灾影响,此地依旧看不出萧条的迹象。 抵达时已经是下午,他们二人逛了逛南都最为繁华的商业街。 南都虽与北方不甚联通,但与周遭的城市以复杂无比的小河连接,多运输小型如丝绸这类的用品,有时绕远以陆运抵达京城送货。 在大昌看一个地区的水灾情况,一是看背井离乡的难民,二是看像大米这类食品的价格。 小皇帝负手在前面走着,细细观察周围的每一个人的表情,房屋是搭建好的临时房屋,可每个人脸上都充溢着希望的笑容。 就连商业街也重新办起来了。 有许多人,他们在歌颂陛下的圣德,歌颂未来的生活,赞美国家永远不要衰败…… 小皇帝不明白,自己做了那么多错事,为什么会有人歌颂他与这个已经衰败的国家? 回头却见青年道士递给他一串糖葫芦。 「黄公子,吃不吃糖葫芦?」 小皇帝愣神片刻,忽然又想到了自己便衣出门,不易太过张扬……「黄」字通「皇」,也难为苏城想出来这么个姓。 他毫不留情的接了下来,一双眼睛忽闪忽闪。 「它好吃吗?」 「好吃,就是有点酸,」道士补充道,「贫道觉得还是挺好吃的。」 少年好奇的用舌尖舔了一口,确实是糖的味道,放在嘴里有淡淡的甘甜味儿,于是放心大胆的咬了下去,因为嘴里有东西,只好支支吾吾道,「要是不好吃,朕……我砍了你的脑袋!」 刚咬下去回过味儿,少年的一张脸皱成苦瓜,眼睛处淡淡的阴影让他看上去尤其像一只小熊猫。 酸死了,一点儿也不好吃。 小皇帝阴森森剜了苏城一眼,可对方却像没有眼力见的俯身问他,「好不好吃?」 对了,苏城没有眼睛,是个瞎子。 自己和瞎子做眉眼动作,那岂不是很傻气? 正要说一个「这是什么鬼东西」,却不经意见到对方的指腹处居然有浅浅的茧子。 他忽然想到自己前些日子硬要对方买八宝楼的千金烤鸭,是不是吃穷了对方,所以被迫打工?那就能解释茧子的来源了。 毕竟来的匆忙,钱没带够是不是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现在才会拿如此低廉的小吃讨好他?说不定这是苏城仅剩的银两呢。 前些日子被迫吃的干粮馍馍,还有今日的糖葫芦…… 少年此时有了「穷人家大人将自己口粮与小吃省给孩子吃」的诡异联想。 小皇帝莫名有些心虚,吞下那口酸的要死的糖葫芦问, 「我们还剩多少钱?」 青年莫名的顿了一下,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您不必担忧钱的问题。」 小皇帝已经确信是苏城没有存银了,干咳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一玉镯,「拿去当了吧,本公子还不至于拿你的钱白吃。」 苏城皱眉,「这怎么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少年打量苏城消瘦的身子,啧啧两声,「拿钱好好补补吧,本公子看你挺虚的。」 而后小声道,「不用省钱自己不吃,却给我买馍馍小吃的。」 「……」 苏城不太明白对方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但他确定想的一定不太正常。 于是他一边努力将玉镯子推回少年手心,一边连忙解释道,「不是,黄公子,我们真的不差钱!」 苏城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为了此次出游更是煞费苦心,将小皇帝给的许多赏赐换为银两放入袖里干坤中——之所以餵小皇帝馍馍纯属是他本人的恶趣味罢了。 这傻孩子不会觉得自己是因为没钱才给他买的馍馍路上吃吧! 第192页 而且这些钱实际上也没花多少,苏城一路上到饭点就让小皇帝在鹤上待着飞在天上,自己则拿着他的名号蹭饭,回来时随手买两个馍馍带回去—— 苏城欲哭无泪的解释道,「陛下,我们真的很有钱,而且贫道给你带吃的回来前真的是都吃过啦!」 他吃的绝顶盛宴,让小皇帝在鹤上面啃硬馍馍。 小皇帝露出「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更是坚定不移的将镯子塞了过去,「接着,难道你要抗旨不尊吗?!」 苏城心想,自己以后再也不抱怨这孩子喜怒无常了,毕竟这孩子智商不太聪明的样子,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 百般推脱,最后还是无奈的收下了镯子。 苏城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这么多天吃喝玩乐从不带小皇帝,就让他在白鹤上面待着——啃馍馍,吹冷风,他还很好养活的同意了。 是不是吃硬馍馍吃傻了?搞得他都不忍心坑这傻孩子了,于是他掩面遮住情绪,又放下衣袖发誓道,「陛下,贫道今晚给你打包个荷叶鸡。」 说不定油水多的东西能给这孩子涨涨智商呢。 少年拧着袖子边,咬唇片刻,又开口说,「不用,本公子就想吃馍馍。」 「……」 什么癖好这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返璞归真」? 「馍馍味道清淡,「少年咳嗽两声掩饰住自己的狼狈之色,「本公子觉得也挺不错的,还是你自己多吃点儿肉吧,真怕娇弱的你哪天被风吹跑了。」 可能觉得自己的善意表现的太过明显,少年努努嘴负手走了。 娇弱? 苏城陷入诡异的沉默中,然后挥拳打在旁边一棵大树树干上,留下一个贯穿如此厚重树木的大口子。 这具身体是他见过最怪力的身体了,近可将李屠夫手腕压倒,远可将大树打折,就连狼妖也要避之不及。 娇弱吗? 算了,他说娇弱那就娇弱吧,好像认识他的那群人都觉得苏城很娇弱。 也不知道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苏城明明看着很瘦,但肌肉尤其有力,这群说他娇弱的明显是没有感受过苏城一拳下去的威力。 娇弱等于被大家当做团宠呵护,动不动会收穫许多金银珠宝,奇珍异宝。 好像也挺好的。 苏城很快接受自己「娇弱小白莲」的形象,内心好似有一万头羊驼奔腾撒欢,迈着更加欢快轻松的步伐跟上前面似在逃跑的少年。 * 与南都欢快二人组的悠闲时光相比,京城却陷入无端的混乱中。 皇帝……和妖道私奔了。 私奔这个词用的不妥当,但在一些人特意的传播中就将「同游岭南」变成了「私奔」。 毕竟还是「私奔」更博人眼球么!虽然这消息只在上流人士与高官处流传,但依旧人心惶惶。 不过好在诸位大臣当机立断封锁消息,不然现在京城一定会乱成一锅粥。 赵二公子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趁着苏城这个大祸害不在,他可以更好的收买人心,成就一番大事。 背靠整个家族,又有什么事是他完不成的呢!说不定可以趁着这个时机联合给皇帝上书批判妖道摺子大臣们反对苏城。 这个人太邪乎了,自从他来了,自己就没遇见过一件好事。 待皇帝回来,他们这些人就联合上书施压以清君侧! 只要苏城一走,自己的好运气立马来了。许多人看重他「不畏强权,敢于写诗批评苏城」的美好品质纷纷拉拢。 但都被赵二公子含煳其辞的拒绝了。 毕竟现在来找他联合的都是三四品的编外官员,像他这样天之骄子,应该有掌握实权的大人物过来拉拢才对! 浑然忘记自己之所以有人拉拢,只不过因为他此时是赵家世子,而他自身的能力根本无法吸引掌握实权者的注意。 如果是戚国公当政的时候自然乐意捧一位「清高之士」,可现在戚国公下马,上任朝政的都是刚直不阿、心怀百姓之人,怎么可能单凭「名声」就将他拉拢为上层官员? 不过要是赵二公子肯一步步从底层做起,这群正一品掌实权的官员未必不会看重拉拢他。 可要真愿意步步做起,赵二公子也不会为了得到世子之位给兄长下咒,更不会连后宫的秀女都要勾搭,希望获得皇帝的直接赏识。 好高骛远,嫉贤妒能。 可惜的是本人却毫无自知之明。 这几日他家里引荐给他买了个官员做,每天被吹捧的乐呵呵,自然也不会记得什么要踏实做起,只是每日出席于各大盛宴交接名流。 赵家也乐得世子这么有「出息」,毕竟有了这么一个世子,自己家确实与别人的关系好了不少,赵家不日就将成为京城第一的家族。 如果是赵史官看见后必然是要嘆息的,这哪里是要崛起,分明是要灭亡的前奏。 有的时候越是最绝顶的灭亡,越是会给人以盛世的错觉。 就像是庸人一叶障目。 家族近半数人都是贪官污吏,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本家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赵家先祖曾在家里留下牌子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告诫,可如今的赵家人却光顾着前者让自己获益,浑然忘了后面一句「兼济天下」了。 第193页 赵家不是没有明白人,可他们要么如赵史官这般被排挤出整个家族,要么如赵汉卿这般被赵二公子打压甚至是变为动物强行失踪。 酒楼里熙熙攘攘被赵家包下举办今日的盛宴,他们举杯相庆,来来往往有不少达官显贵。 毕竟苏城的劳工挑选只限于贪官污吏,对于这些沽名钓誉的「名流」却是管都没管。 赵二公子左手边是京城国子监的教书少傅,右边是那位相貌平平无奇的榜眼郎,皆为「清流雅士」,中间有美人弹奏「管弦之声」,要的就是一个「雅」字。 榜眼显然不适应这样的场景,一时间诺诺的扯着好友的衣袖,「赵贤弟,这,这未免有些太过铺张——」 「你怕什么?」赵二公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同时又因为醉酒招唿着弹丝弦乐器的美人,「给我的好兄弟满上酒——你放心,这饭呢,是本世子请的!」 「得嘞!」 榜眼越看赵二公子越是陌生,自从赵汉卿失踪后,赵二就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大肆出入于各大场合做「主角」,可他本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能耐,靠的全是赵家支持,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他。 这样一想,榜眼他的脸就莫名的臊红。 多丢脸啊,怎么会有人认为频繁出入不属于自己的宴会就可以混入「雅士」圈子?那,那不是和拥附风雅,沐猴而冠的傢伙一样了吗? 论学识,论势力,难道还有比与当朝权倾天下的妖道交好的状元李义连强?可对方却根本没用自己与苏城的交情,二话不说请缨去偏远之地为皇帝分忧。 可赵二公子呢?还没考上进士呢,如今不过是举人身,就借着世子身份频繁与朝廷命官交好攀炎附势。 榜眼总觉得有些不对——现在立的「天才」形象万一在科举时没考上状元崩塌了怎么办? 于是忍不住小声规劝道,「赵贤弟,我们今日还没有温书呢。」 赵二公子露出得意的笑容,榜眼看不懂里面的意思,但有一瞬间只觉得这是个披着君子皮的臭虫。 「看见那个人了吗?」,他不经意指了指客人中的一位,十分有把握道,「你放心,本世子一定能考上状元,而且是比李义连、赵汉卿之流还要年轻的一位状元!」 榜眼仍是不解,赵二公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温书了,凭什么能考上学子们趋之若鹜的状元宝座? 凭天分?赵二公子是有几分聪明,但绝没有达到像李义连那般过目不忘的神童资质。 况且李义连之所以能考上状元,并不是因为他资质出众、观点奇异,相反,是因为他的稳重,这份稳重在考场时体现的尤为明显。 榜眼当时坐在李义连身后,自然知道监考的先生一直站在李义连旁边,那种压迫感连他这样见识良多的人都忍受不了,可李义连毫无感觉的答完了整张卷子。 榜眼曾见过李义连的策论,确实出色,当时出的是水灾旱灾这样的难题,李义连的文章却全然不似空想,里面的许多措施连老成的官员也要称赞。 读书人要读千卷书,行万里路。 好友如今连「千卷书」都没达到,怎么可能考上状元? 榜眼带着心里的疑惑往赵二公子指的方向看,就看见一位近四十岁清矍消瘦的先生,气质却没有读书人的浩然正气,反而看上去有些贼眉鼠眼,而且还带有几分刻薄相。 他认识这位先生,是出自赵家本家的一位文官,平日待人不是很宽厚,而且对来读书的学生更是分为上中下等。 有钱的是上等,没钱的是下等。 他认识的一位资质尚可寒门学子最开始就拜在这位官员门下读书,却不想对方居然拿着没权没势的学子辛辛苦苦写的诗文名字写上有钱有势者的姓名,坑了不少想要功成名就的寒门学子。 榜眼想要帮忙揭发,可没人愿意出来作证。 吃了这样的暗亏又能怎么办呢?这位先生有权有势,更何况大昌一向有视师如父的优良传统,要是真出来作证,恐怕不敬师长这个污点会跟随自己一辈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妖道一定要让这位爱财爱势的先生做科举的主考官。 这一次的科举,怕是…… 心思流转间榜眼恍然,看好友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你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05 08:50:20~2021-08-09 08:0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丢、35296957 10瓶;2645386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邀约榜眼 榜眼想到了什么, 眼中流露出一抹痛心疾首之色,「赵贤弟,且回头吧!科举要凭真本事才对——这一年的学子资质较差, 到时候我帮你辅导一二, 按大昌律法科举在三年后呢,你若苦读, 想来考中进士也并非难事。」 「你这个年纪考中进士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进士?」赵二公子眼中露出一抹冷意,慢条斯理道,「赵汉卿能在这个年纪考中探花,那我自然不能比他差什么。」而后想到家里人时不时的嘲讽, 将阴冷的目光放在榜眼身上,「你的意思是……本世子不如赵汉卿?」 榜眼不知道对方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还是被赵二公子从未有过的阴桀神色吓傻了片刻, 就是这没有开口的一剎那,令赵二公子坚定了自己的结论, 拂袖而怒道,「枉本世子视你为友人,带你出来认识认识人脉——你也未免太不识好歹。」 第194页 「赵二, 」一向温和有礼的榜眼此时脸上也溢出些许薄怒,他死死盯着友人的眼睛勉强压住怒气问,「你当真要科举徇私舞弊,你究竟又知不知道这代价有多重?」 「有什么关系,」赵二公子毫无压力的与那双似责备、似痛心的眼睛对视, 厚颜无耻道, 「只要最后的结果是胜利,那中途的手段是怎样又有什么关系?」 而后露出轻蔑的笑容,伸手轻轻拍了拍榜眼侧脸, 是极具侮辱性的动作,「啧啧啧,你不会在嫉妒吧?最年轻的赵家状元郎,以后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未来说不定会官拜首辅,是像你这样没人脉、家里也逐渐走下坡路的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成就。」 虽然从之前的对话中榜眼可以看出友人的内里似乎没有想像中那般干净,但对方此刻毫不掩饰的恶意还是让榜眼瞳孔骤缩,脸色因为这话被气的越发的红。 京城里那些同门都说赵二是披着腼腆假面的无知之徒,得了志就会猖狂无比,往日他还不信,甚至亲身与那些说了赵二坏话的同门battle,今日一见,才知道是自己当局者迷了。 规劝不得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肚子气的榜眼后退一步,眼里与心里面都是冰寒万分,「赵二,你我多年挚友,我不会揭发你,但今后桥归桥,路归路——」他用力撕断袍子一角,「割袍断义。」 赵二公子可以允许自己对别人不好,但绝不许别人用这样的语气说他。 于是赵二公子脸色也愤怒无比,随手抄着一瓷酒杯扔了过去,忽然想到什么,露出不屑而轻蔑的冷笑,半是威胁道,「日后你要是想求本世子办事,可要记得爬着过来。」 这话里话外,显然是要给榜眼的仕途下绊子找不痛快。 「痴、心、妄、想。」闻言榜眼更是心寒,一字一顿的冷声说后拂袖而去。 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坏成这个样子,居然披着内敛的外皮博取同情。 但经此一事,榜眼确实想明白了过去一些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当年第一次见面,这个赵二就躲在赵汉卿身后畏畏缩缩,好像是被家里人欺负的不愿说话,让好多同门以为他受了他哥虐待欺负。 但因为自己家和赵家一直是很友好的朋友往来,所以从小和这两个兄弟一起玩——故而也没有多想些什么。 现在一想,赵二后来的解释也是畏畏缩缩不说全,害得那阵子赵汉卿吃了好大的暗亏。 后来还有许多类似的例子,都是明里暗里损害赵汉卿的名誉,可惜他和赵汉卿出于对赵二的信任,从没有对他有任何怀疑。 可实际上,这傢伙就是个披着羊皮的恶狼,是彻彻底底得志猖狂、不知所以的小人。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妻子上前帮榜眼更衣,少年夫妻,自是一眼看出丈夫的愁色,温柔的牵住对方的手说,「夫君今日看上去颇为忧愁,不如说给我听听,让我帮你分担一二? 榜眼心眼少,性子直,就一五一十把这些糟心事情掰扯给妻子听。温婉的妻子的眉心听着听着也慢慢皱起,「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交往了好。」 妻子出身于书香门第,是国子监里一位太傅的独女,太傅见榜眼心地单纯,性子纯直,故将独女许配给他。妻子虽为女流,看着柔柔弱弱,实际性子刚直,为人处世的地方也颇有见解,故榜眼有想不明白事自然毫不犹豫找妻子寻求建议。 榜眼轻笑了声,然后宽慰般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我自然也是这般想的,」忽然想到什么,又轻轻嘆了口气,「只是那赵二怕是会在仕途上给我使绊子,到时候把我分配到偏远苦地,恐怕夫妻分离——」 他没说的是,分配到偏远苦地的官员只有做出一番成就才能回京,若是再下些绊子,恐怕自己半辈子回不到京城。 「带我一起去。」 「那会吃很多苦,」榜眼头一次对妻子的建议提出反驳,「到时候我安排人关照你和阿娘,你还是乖乖待在京城,好不好?」 「你家里的二叔三叔向来厌恶我们,你一走岂不是任其宰割?」妻子苦笑一声,「夫君啊夫君,你可真是煳涂,他赵家之权势,想要对付两个不被家族庇护的弱女子何其轻松?你那些朋友,恐怕要倾尽全家的力气对付赵家的打压——」 「到时候我和娘将成为你活动的桎梏啊。」 榜眼张张嘴,刚要否认妻子的话,说赵二应该不会无耻到连弱女子都要欺负,但想到赵二白日的所作所为,又不是那么肯定了。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道了句,「好。」 又万分忧愁说,「只是委屈你们了。」 「倒也不算委屈,如今好歹有了破局的法子,」妻子神神秘秘一笑,从柜子上拿出一张纸符,「夫君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榜眼揉揉眼睛,很快发现纸符上慎琼观的标志,应该是慎琼观的平安符。 他挠头疑问道,「这个平安符很灵吗?那真是麻烦夫人去求了。」 「……」 「这不是我求的,」妻子扶额,用半是引导的语气说,「这是刚刚慎琼观的人说是苏道长让人送来的。」 「哦,那夫人记得谢谢他。」 「……」妻子没好气的弹了榜眼的额头,「你就看不出来,这是人家让你有事可以去找他的意思?」 第195页 榜眼瞪大眼睛,露出无助与迷惘的神色,「啊?是这个意思吗?」 而后露出深深的迷茫之色,「可是他好像在岭南,我在京城诶,我怎么找他啊?」 确定了,还是自家这个没有权斗脑袋瓜、读书读傻了的夫君。 妻子伸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摊开一张大昌的地图,决定这次不能太宠这个男人,一定要让他自己好好想想。 「我问你,大昌国土上的偏苦之地都在哪里?如果你是赵二,你会将看不顺眼的官员往哪里调配?」 好严厉…… 榜眼还是头一次看见妻子这幅严肃的样子,莫名有些瑟瑟发抖,当即正襟危坐像是一个好学生般认真看向地图。 第一个问题不难,他好歹也走过不少地方,了解过许多这类内容。 「大昌以京城与岭南南都为唯二富庶之地,要说偏苦,当属北地边境与岭南的一些小地方。北地边境气候寒冷,不易种植,又由于多有匈奴南下掠夺,故而穷困;而岭南除了地理位置绝佳的南都,其余城市多易受水灾影响,还经常爆发瘟疫,很难发展经济。」 第二个问题…… 榜眼想了想,现在范围已经缩小到北地边境与岭南两个位置,又联繫起苏城寄来的平安符,若有所思用不确定的语气问,「会把我分配到岭南……?」 他小心翼翼瞟着妻子脸色,见对方露出赞赏之色才放下心头石头。 「不错,」妻子也不再为难他说出原因,而是自顾自说,「北地边境多有军队,镇守北地的镇国将军是草莽出身,向来看不起世家公子哥,所以赵二绝不会把你分配到可以庇护你的北地边境,那么岭南就是最好的选项。」 「岭南的许多地方尚未开化,多有恶民,除了恶民,还要管控水灾、瘟疫,只要他把资源与朝廷补助一掐,你这辈子别想回京。 」 榜眼心里一寒,如果赵二真的这么做了,那可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但他不死心的问,「可岭南有南都,我也可以从南都进资源……」 「岭南虽然大多城市都可以靠水道联通,可山上的一些小地方却很难做到水道连接,一趟下来花的钱绝对要比平常价格贵3倍。」妻子嘆息道,「如果赵二掐断补给,你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榜眼的嘴唇有些发干,不知道是刚才说话过多,还是被妻子的话惊的惧的。 他的手指摩挲着茶杯,闭上眼睛思索片刻,而后睁眼似是自言自语,「苏道长……可信吗?」 而后自嘲的摇了摇头,不管对方可信不可信,可自己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你也不要太难过,」妻子宽慰的拍在榜眼肩上,语气颇为后怕,「还好现在发现赵二的真面目,否则你一走把我们託付给赵二……」 她忽然想起以前赵二每回来拜访丈夫时,总是不经意看自己的那种暧昧痴迷的眼神,这种后怕感更为浓烈。 * 柳树底下,有一青年道士懒洋洋躺在一个摇椅上晒太阳,扇一蒲扇,慢悠悠翻看一话本子,看上去颇为悠闲。 距离自己度假已经过去一个月。 不知道那臭小子脑子里面想的什么东西,竟然自动要求去打工。 大昌并没有固定的不用童工说法,因此有很多孩子会给酒楼什么的做帮工赚外快补贴家用。 啧啧啧,多稀奇啊,皇帝为了妖道去打工。这不就是老闆为了给员工开工资添福利居然自己去打工的良好楷模吗?! 苏城在摇椅上摇啊摇,手里的话本子赫然是这个世界的故事。 他已经翻到了杀死妖道后的番外后宫篇。 好傢伙,番外还加了一个反派——榜眼。 作为一个开后宫的主角,赵二公子也有着一个「白月光」,这白月光正是榜眼的老婆。 文中的描述是「她像光芒」,苏城就寻思,榜眼老婆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主角视为光。 故事里榜眼因为耿直不屈被一贪官发配到岭南发配了足足二十年,这期间他老婆就被託付给主角在内的几个朋友帮忙照顾一二—— 然后榜眼绿了,因为他老婆跟了好朋友赵二公子。 情场失意,仕途得意,被流放到偏远苦地做官的榜眼终于被放回京——据说还是赵二帮的忙说的情。 跟了主角的榜眼老婆见了榜眼一面回去就上吊死了,榜眼彻底黑化疯狂在各方面报復主角,可主角此时已是做了十多年的首辅,权势熏天,哪里会怕一个要人脉没人脉,要钱没钱的小破官?不过榜眼还是有能耐的,真就在死前让主角吃了大亏,要不是主角拿自己的女人挡刀就死定了。 苏城又翻了翻书,很快找出了无数盲点。 首先,文中具体描写了榜眼老婆在榜眼走后被榜眼家族赶出去单过,被各种混混堵门欺负,主角自然是英雄救美——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把混混送进应天府 反而纵容其一次又一次欺负榜眼老婆和老娘? 其次,主角早就当上了权倾天下的首辅,想要让榜眼回京,又或者帮助榜眼不过一句话的事,可硬生生让人家在岭南小地磋磨二十年,直到榜眼老婆嫁给自己才让榜眼回京做官。 你品,你细品。 苏城寻思寻思,这东西还上班不要细品了,细品容易犯噁心。 第196页 榜眼视主角为挚友,主角视榜眼为向上爬的工具,等到这工具没用了就露出本来面目,逼得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又是你们主神出的故事剧情?」道士撇撇嘴,「简直是为了美化主角耗尽心血。」 系统一开始没想这么多,现在一听苏城分析到真意识到什么,但还是讷讷道,「说不定是宿主想多了呢?」 苏城合上书,面色平淡的掂量一荷包,正是主角送给赵汉卿那个。 主神挑选的主角,要么是不自知做了主神侵害本世界天道的刀子,要么干脆是赵二这样恩将仇报、道德败坏的玩意儿。 前者尚可改造,后者…… 苏城将手里的扇子收好,好好整理了一下仪表,捡起地上的拂尘摆好姿势,掐诀站着等人。 过了会儿,远远看见一蓝衣青年蹑手蹑脚拉着一女子往这里走,生怕发出声音打扰掐决的道士。 青年长相平平无奇,是极为周正的那款,但正是因为太过周正,结合起来就很难辨认出与旁人的区别。据说榜眼只能夹在李义连与赵汉卿两人中间才能被认出来,「啊,这好像是榜眼郎。」 而他的夫人则与之相反,长相极为夺目,最先入眼的是那肤白如雪的杏仁小脸,接着是眉下的清澈明亮如一汪湖水的双眸,乌油油的黑髮,细细看去这人更是衬了一句倾城国色。 整个人的温婉气质似乎都是发着光的——而且由于那簪子头是镜面材质反光,有的时候会让对面的人眼睛发麻。 苏城悟了,这位夫人果然带光,原文里的形容真是一点儿都没夸大啊。 他心里又琢磨,主角要真喜欢这种亮堂堂的感觉,干嘛不把自己四周摆上大镜子,在太阳光低下一站——到时候主角本人也可以发光啊。 于是又产生一个奇异的念头,到时候让一群肌肉兄贵头戴这样的簪子,这样他们每个人就「都是光」,那主角会不会喜欢上呢。 思衬片刻,在他们离得仍然还远的时候,苏城将手里的拂尘一甩,如果有鬍子此时捋一捋效果更加,慢悠悠的掐诀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在此已等候二位善信多时了。」 榜眼吞了吞唾液,心想自己刚才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对方一个瞎子居然精确判断出自己的到来——难道是,掐算出来的? 本着来者都是被忽悠(划去)的冤大头,苏城的态度格外亲切,但本着人家是夫妻两个人一起来的,也不好意思全坑,就稍微收敛一下热情,让自己看上去可以高冷一些。 全程的交流看似是榜眼在与自己对话,可从夫妻间不经意的眉眼关系来看,这事情的决定权居然在榜眼的妻子上。苏城对此没什么感想,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对话。 对不同性格与不同性别的人说话方式自然也是不同的,像是榜眼这种感性强些的男人就要动之以情,但又不能太过,显示出女儿家的娇弱感就万万不可;而对榜眼妻子这种外柔内刚的女人则要刚柔并济,以理服人,将利害关系直接摆到明面上才能」显示出诚意。 对付主角,为什么要一个一个像葫芦娃救爷爷似的去送经验呢?如果大家的目标只是「干翻主角」的话,完全可以拧成一股绳搞死对方嘛。 榜眼感到很满意,因为苏城的话句句放在他心坎上,从各个角度分析着榜眼是如何的不容易——如果不是立场不同以及夫人在一旁看着,他必然要与此人痛饮一番结为知己。 榜眼的妻子先是不经意的微微皱眉,接着在苏城掰开利害得失后才慢慢舒展。 又是寒暄一会儿,青年道士挥手送别客人。 闲着无事,苏城随手拨弄这手上的拂尘,心里面对主角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好奇感。 原文里他是怎么收了这样一位女神仙的? 刚才短短交锋数句,苏城是头一次在这个世界棋逢对手——这位「发着光」的夫人看似柔弱如水,实际上钢如宝剑,是宫斗宅斗权斗的不二全能人选。丈夫是个很疼人很听话的憨憨生活恩爱还好,可如果把她的丈夫属性改为像故事里的主角那般四处找女人的花心性子…… 那不妥妥一毒后毒妃之流?! 主角收了「白月光」入后宫,居然没被她毒死?!合理吗?!这合理吗?! 正常操作不应该是这位夫人毒死主角,坐拥主角三千后宫吗?! 又是思索片刻苏城算是想明白了所谓的「剧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概……还是榜眼太拉,逼的他夫人不得不顾忌榜眼本人的处境。 苏城思索片刻,在自己打算流传给后世的《功德簿》上又重重的记下一笔。 「大昌x年x月x日……见榜眼王xx与其妻王华氏……」 最后结尾大大的写着「赵氏老二赵八条,禽.兽不如,人神共愤,余今日记之以诫后人也。」 * 「苏兄看似清冷,实际上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怎么什么烦心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人已走远,榜眼似是无奈又似是嘆息的回头看了眼远处的道衣青年,「真可惜,要是同位官员,必是很要好的朋友。」 妻子踮脚,伸出食指点在丈夫眉心,「你要是真和他做了朋友,恐怕哪一天被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榜眼小声问道,「怎么,他有问题?」又放小声说,「要不然我们不听他的吩咐?」 第197页 妻子不语,回忆起今日道士的态度,不禁微微锁眉思考。 这人看似清冷,实际上处事却颇为圆滑,好像什么人都可以轻易与他交好——三言两语卸下丈夫心防,说的看似是丈夫的知己,可却丝毫不透露自己的事情。 在发现这场谈话中是自己主导就立刻转变方式摆明利害…… 如果只是短暂的合作的话,倒也算是不错的合作伙伴,可和这位苏道长作对可是要胆战心惊的。 将人高高的捧到天上,让他习惯了被人追捧、横行霸道的生活,再勐然撒手让其跌落谷底粉身碎骨—— 妻子觉得有些冷,立即摇了摇头否认道,「算了,这是双赢的事情,我们做也无妨。」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可说出的话却又冷又狠,那双素手看着扯的是一香囊,却有着手握尖刀的阴狠气质。 「更何况,既然是赵二率先不顾颜面,那我们又何必给他留什么颜面?」 作者有话要说:  设置错时间了……设成了12号我才看见 感谢在2021-08-09 08:08:59~2021-08-10 08:0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亦十一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深藏功名 自从那日苏城与二号大反派联合起, 系统就终日难以关机休息,一心二用,每天盯着苏城和主角两边的方向。 足足持续了三年。 好像…… 两边都没有什么异动。 苏城这边岁月静好, 偶尔叫妖怪帮着开开环山公路帮岭南在山上的偏苦之地解决交通问题, 然后就放任榜眼自我发挥治理能力,接着回京开始咸鱼养老。 想致富, 先修路。 自从道路开通后,岭南需要朝廷补助的地方已经开始反过来给朝廷上供了。 反过来主角那边似乎也很快活,还未科举,已经被多位名士青眼, 只等科举后青云直上,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成为首辅。 可是…… 三年前榜眼答应联合后, 主系统就提示任务完成这一还是令系统疑惑。 就这?就这?这符合苏城的性子吗??? 虽然觉得这样不搞事的苏城还是很让人心安的,但系统隐隐有种直觉, 苏城绝不会这样罢休咸鱼下去。 又连忙翻翻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有没有不利于主角的。 小皇帝回来后像是变了个性子,居然没有回来后大开杀戒,把那些在他打工时欺负他的「大人物」九族抄斩, 变得温和又有礼,大肆放权于下,将国家的制度隐隐向君主立宪过渡——这没什么不好,上司变成咸鱼大好人,不正有利于主角成为首辅后权倾朝野、唿风唤雨吗? 公主在一次在宫外施粥布善时走丢失踪、李义连回京后四处拜访官员、落霞观内部分为归隐与入世两派正式分裂、慎琼观里多了好多好多毛茸茸…… 好像没有什么太突出危害主角的消息。 「苏某都说了, 一定会好好的、完美的完成任务。」苏城露出被系统「误解」后无比受伤的神色, 捂住胸口道,「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苏某呢!!」 系统:【……】 难道是自己真的误会他了? 但看着那浮夸无比的演技,系统根据对往日对苏城的理解外加精密计算后, 得出结论是苏城肯定在玩它。 一人一统静默良久,而苏城则不断打磨演技,忽看见李义连往这边走,他赶紧收敛演技,「虚弱」的干咳两声,「李贤弟,你来了?」 青年「嗯」了声,从袖子里面神神秘秘掏出一个册子,「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我都拜访了个遍,这些人是我莫名其妙第一面就尤为亲近的。」 苏城摸了摸上面凹凸不平的文字,虽然眼睛是好的用不上这样麻烦,但还是微微感动于李义连的细心。 毕竟整这个还是很麻烦的。 「麻烦你了,多谢。」 苏城边一目十行,边随意用手在上面摸展示出自己确实是盲人这件事。 名单里的名字有十余个,却没有赵八条。 这些人都是被妖怪「李代桃僵」变成动物的,再由妖怪化为人样顶替。 苏城想了想新进的毛茸茸,确实是这十余个人。 果然是主角,这么危险的灾厄都被他避开了。 不过还是自己过去看看确定一下才好—— 苏城沉吟思索片刻,抬手在房顶上的落孤鹜就一跃而下过来扶起青年道士。 「今天是科举试里的殿试,陛下邀请贫道同去一观,」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掩唇笑说,「把那只小熊猫给贫道抱来一起去。」 落孤鹜与李义连两人皆是皱眉,连在树上的老先生、地上趴着的小刺猬赵汉卿都发表了反对意见。 「那只小熊猫都养了三年还是野性未训,一见你就要拿爪子挠你,拿嘴巴咬你——还是换一个听话的吧。」 苏城颇为惆怅的摇头,由衷嘆息道,「你们不懂,是贫道欠他一个大因果。」 「再大的因果也不能咬人咬个没完没了啊,」赵汉卿想起这些日子由于苏城只rua那只小熊猫,顿时有些酸熘熘的。 苏城rua动物的手法真是一绝,被苏城rua过的就像是猫猫遇到猫薄荷一样欲罢不能。 第198页 可现在,他不rua了。 他三年来只rua小熊猫qaq。 往日针锋相对的二哈李义连和小刺猬赵汉卿立刻和解,决定一同排挤这只小熊猫。 小熊猫怎么啦?谁还不是毛绒绒呢?! 而且小熊猫这个称唿还是苏城给起的——在众人眼里,这就是一只四不像。 像是一只棕色的狸奴,可却比狸奴肥些大些,脸颊两边还有些许像是腮红般的白毛,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个豆豆眼上像是眉毛的白毛,八字倒立,好像是气鼓鼓的样子。 赵汉卿比了一下刺猬与小熊猫,遗憾的发现自己少了一个如小熊猫般蓬松且粗的大尾巴。 可那又如何?起码比那个古怪不理人的傢伙乖巧!难道说……苏城喜欢rua野的?实际上本人是个受.虐狂?? 李义连三年来在外为官赚经验还没有这么大意见,可赵汉卿却是明明白白的亲身经歷者,对那只被抱来的小熊猫几乎产生了化为实质的怨气。 赵汉卿气的蜷成团团,他不是苏城最爱的崽了,怒从心起,在苏城抱着小熊猫走后用纸符重新化为人型,进书房又写了八首诗。 题名「厌小熊猫(其一)」「厌小熊猫(其二)」……一口气写完了其八才勉强将心里面的不满宣洩殆尽。 唿——舒坦了。 上一个有让他写八首诗待遇的还是苏城呢,虽然后来可以变回人型自己扔保留着写诗八首的习惯,可也不再写骂苏城的内容,而是更多倾向于赞美与友人间的相交。 「你……好幼稚啊。」 进屋打算安慰「旧敌」的李义连看着满地的诗篇,双眼一白髮出了由内而外的鄙视。 眼前这个人,生气写诗,开心写诗,妒忌也写诗,就连半夜睡不着觉都要起来写诗记一记「啊,今天失眠了」。 每回还要让李义连帮忙看看与评价自己的诗文,哪怕是李义连身处异地也要让老先生飞着邮递过去——烦不烦吶。 虽然百般抱怨,可李义连还是认命般捡起了地上的诗文。 这三年两人的文学素养突飞勐进,为未来一个成为游览山河的浪漫诗人,一个退休成为京城名儒大家继承老师精神奠定了良好基础。 李义连一看,里面全是批评小熊猫的一些东西,多为平白直叙,从文字里面都可以窥探出其主人对小熊猫深深的厌恶之情。 「你写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跟一个动物较什么劲?」李义连想想那小熊猫三年来野性未训,说不定就是真真正正一只动物呢 ,于是没好气道,「写完看了一回味那些情绪,生气的不还是自己?!」 「只要我把这种感染力极强的诗文给苏城一看,那他就再也不会喜欢小熊猫!」赵汉卿冷冷一笑,「你不懂,我这些诗流传到后世,大家就都不喜欢小熊猫了。」 李义连:「……」 此时的赵汉卿浑然不知,自己因为写了太多名篇流传于世会被后世的学生视为「最喜欢也是最讨厌的诗人」榜首,而「厌小熊猫」篇被发掘后更是被录入教材,非但没有让小熊猫名气锐减,反而给让后世人更喜欢小熊猫了。 因而赵汉卿的诗也被称为事与愿违,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系列。 * 自从「小皇帝」归来后就不喜欢奢侈无用的东西,因此朝堂上原本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就通通撤下换钱充进国库里做备用资金,整个朝堂却并未因此变得破破烂烂,反而有一种肃穆利落的感觉。 龙椅后是一不透明的水墨屏风,后面应该是还有一定空间。 怀里的小熊猫还在疯狂扭动身子,将爪子挠在苏城身上——可苏城穿了防护的内甲,对方压根攻不破内甲,更别提伤害苏城半分毫毛。 在大太监的通报后,青年道士一步步走到了大殿中央,步伐有力,神色淡淡,将手中拂尘一挥,「见过陛下。」 「爱卿免礼,平身上座。」 正上方的「小皇帝」语气平静,显然已经完全适应当皇帝的生活了。 苏城的嘴角不经意一勾,三年来的变化的确很大,这孩子已经逐渐有了明君的架势。 果然没有看错人。 夜里一面,苏城就窥出对方确实是更适合做皇帝的——至少适合苏城需要的那类皇帝,只是乖乖的去做吉祥物,将权力通通下放给内阁。 如今高坐龙椅、神态自若的是公主,那真正的皇帝…… 苏城掂了掂怀里的小熊猫,小熊猫呲牙裂嘴的将阴森森的目光盯着苏城,好像要生吞其肉。 该死的傢伙,自己对他不够好吗?!为什么宁可撒下弥天大谎,将去了胎记的公主代替他做皇帝,也不要继续辅佐他?! 他不怕死,可苏城却不让他死,反而将他变成如此愚蠢谄媚的样子—— 小皇帝想,如果苏城会变成动物,那必然是一只白眼狼。 小皇帝怎么也咬不到苏城,反而是把自己折腾累了,只好愤愤的把头缩在微微抱成团状的四肢中,再用两个前肢抱住头部,大尾巴遮盖在身体上面睡觉。 眼不见心不烦。 睡着了就好了。 门外候着一些本年考上的学子,他们规矩的站好,时刻等待着陛下的传唤入殿。 「赵世子,今年您是最厉害的那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身旁的学子露出谄媚的神色,小声的恭维着状元之位板上钉钉的赵二,「苟富贵,毋相忘啊世子大人,要是有机会,您美言几句……」 第199页 赵二被几位学子吹的飘飘然,不禁挑眉得意道,「好好好,不会忘了你们几个小子的事,以后你们的前程——本世子包了。」 随着大太监那尖锐的声音响起,赵二得意的往大殿内走去。 他早就买通了人得知皇帝喜欢考的科目,到时候保证能让陛下满意,状元之位是板上钉钉。 偷偷抬眼一看,赵二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大殿上坐着的不光有陛下,居然还有…… 苏城。 这两个字放在心里面一转顿时恨得牙根痒痒,同时还有些担忧恐惧。 他不会搞事情让自己当不上状元吧?! 两侧立着十余位朝臣,他们就不提议让苏城下去?一个不问世事的妖道居然站在朝上选官—— 何等的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就算他换了殿试题目也没用,自己是第一个上去回答的,而其余人都是和他一样买来的位置,且都商量好要把状元位让给赵二。 这群人都是审时度势的圆滑之人,自然不会傻到和赵家相抗衡。 唯一知道徇私舞弊之事的就是榜眼,那傢伙一向是一言九鼎,讲信用的很,也不会把这事情捅上去——更何况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是自己人,如果榜眼敢报告陛下,他就拦下奏摺,费劲全部人脉也要把榜眼打压致死。 要是对方还有脑子的话,就会知道如果此次一击不重会产生怎样的联锁反应。 赵二心里面微微放松,神色也没有刚才那般绷紧,而是跟随大流给在殿上高坐的陛下行了一礼。 真是奇怪,为什么心里面的不安感如此浓烈……? 接下来的东西一切都如赵二来时所料,陛下出的那样熟悉的题,他则完美的回答完毕,剩下人的回答没有一个比自己更为出色。 不过中间又多加了个奇怪的问题,是「是否对皇帝毫无隐瞒」。 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自然是「没有」,否则岂不是会给陛下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在场的学子纷纷给出的是「没有」或者伶俐的要表忠心道,「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或者干脆说,「微臣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套话与拍马屁的话罢了 ,又有谁不会呢?更何况在场的要么是经常被人拍马屁,要么是跟别人摇头摆尾求前程,自然会说这些似是似非的场面话。 有的学子夸张的表明态度甚至让高坐龙椅上的帝王也忍俊不禁。 陛下先是钦定了探花、榜眼两个位置,接着终于到了状元的时候。 赵二眼中的希冀越来越浓烈,对权势的渴望也越来越迫切,离美好的未来只有半步之遥——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显然已经激动到无法自拔了,陛下的手终于往这群人身上了,极其缓慢的移动着,移动着……眼看就要指在赵二身上,他不禁得意的勾起一个胜利的微笑。 却见皇帝百无聊赖的收回手指,眼中含着笑意道,「苏道长,你看看哪一个适合当状元?」 何其荒唐? 让一个妖道在朝堂上参观三元已经很是恩宠了,居然还要让其亲自状元? 那群化作大臣模样旁观全场,打算隐忍不发的妖怪们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还请陛下三思,此事万万不可啊!」 苏城随意扫了眼端坐皇椅上朝自己浅浅微笑、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公主殿下,心里边莫名有些胆寒。 他怎么觉得,小可怜好像已经进化成大魔王了。 这就是先皇血脉的厉害吗?这孩子以前看着是小可怜,但一坐上皇位就会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王,虽然权力下放,可许多致命的权力——如兵权、盐铁还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面。 要是真有人敢骑在她头上——啧,她倒是很有可持续的观念,从不杀九族,偏偏要抄你家,把你家里人不论男女老少通通流放到边境修城墙去。 比起以前男人做劳役,女人充为妓似乎……好了儿? 苏城将脑子里这些东西通通清空,并觉得这世上不论男女搞起事业来真的很剽悍。 不过既然让他选的话…… [请宿主务必选择主角!请宿主务必选择主角!!] 道士的手缓慢抬起,然后慢慢在这群学子间来回移动着。 提心弔胆的不只有赵二,连没有人类身躯的系统此时都要用「捏了一把汗」形容自己此时紧张无比的情绪。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赵二下意识握紧了手心的香囊,里面是丘姑娘的家里人给他的宝贝,告诉赵二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就打开它。 在系统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苏城的手指最终停在了赵二身上。 大太监很有眼见的要宣布这一年的状元,就见苏城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食指来回在不同人的身上,有学子,也有官员,「他,他,还有他……全都是状元。」 系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在场的官员学子,有十余个都被他到,没到的不过四五人。 「放肆!!!」 负责主考的那位赵家先生气的鬍子都要炸开,「哪有你这么状元的!」 坐在皇位上的「陛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龙椅的扶手上,脸色骤然变冷,冷声厉喝道,「还不退下!」 赵家先生得意的看着坐在上位的青年道士,这人今日的所作所为终究是触怒龙颜—— 第200页 「赵大人,你是聋了还是瞎了?」皇帝随手抄起桌子上的案卷勐的砸向那个方向,露出冷冷的笑容,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天子脚下做这等徇私舞弊之事!」 「老臣冤枉,老臣冤枉啊!」赵家先生忙不迭跪下求饶,「绝无此事,定是有人冤枉老臣!」 「你不如摊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吧。」 赵家先生颤着手摸向那案卷,满头大汗,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之色。赵二更是神色惧惧,用舌尖顶住后槽牙保持冷静。 没关系,只是榜眼一言定不得罪—— 而且,而且朝上的诸位大臣多是与自己交好的,一定会保下他——就算不保下他,赵家也一定会保下他吧? 但瞥一眼赵家先生看完后那绝望的神色,就知道里面必然有着极为详细的证据。 没关系,自己是赵家世子,他们会保下他的。 久久没有求情的声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是被这群交好的大臣抛弃了。毕竟人家没必要搭上自己给他求情—— 还有赵家,自己是赵家唯一的传人,哪怕族老们再怎么不愿意,也会给他出谋划策。 赵二这样安慰着自己,跪下的身体却微微发抖,却见道士在皇帝的示意下起身,缓慢的走到赵二身边,慢慢俯身在对方耳边耳语几句。 赵二神色大变。 他说,赵汉卿没死。 赵汉卿没死,怎么可能呢?! 「贫道还有一问,」而后就见道士缓慢沖高坐龙椅的皇帝作揖道,「不知现在可否动手?」 动手……什么动手?! 就见皇帝轻轻颔首后,整个大殿读书声起,屏风后划过一道又一道白色虚影,他们皆是手拿利刃,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利刃封喉,倒下死去的大臣则慢慢变为动物形态—— 同时,在侍卫将这群死了的妖怪拖下去后,原本的大臣则一个个从屏风后鱼涌走出。 赵二神色恍惚,显然是世界观受到了极大冲击——包括没被苏城指的几位大臣学子。 这是……在做梦吗?!! 大变活人诶!? 好不容易适应朝夕相处的同僚/同窗变得势利,突然在大殿上被陛下下令杀死,尸.身变成动物后在屏风后又走来了活生生的他们? 被妖怪顶替身份的大臣/学子也很无奈。 他们都是好生生的正直之人,结果那群妖怪把他们变成动物后顶替身份——该如何洗白这些日子妖怪给他们造成的负面影响可谓是重中之重。 赵二将眼神死死盯在里面一位俊茂神秀的青年人,对方看他的眼神毫无怨恨,只是像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是赵汉卿。 再想想他此时的冷淡之色,赵二就明白自己下咒害他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赵家不可能庇护这样一个人的。 连对其全心全意谋划的兄长都要恩将仇报,赵家又怎么可能把希望压在他身上——哪怕是赵汉卿真死了,家里的族老也绝不会同意。 皇帝却毫无惊讶之色,而是缓慢的又定下一位刚直不阿的臣子重新举办这一届的科举试,将其推后到三日后。 这件事情上,榜眼给苏城的一些证据、皇帝本人刻意留下的破绽吸引上钩……无数的事情缺一不可才形成了如今大快人心的结果。 小熊猫窝在苏城怀里看了一场好戏,虽然还是不满意苏城就这么把自己拉下皇位,李代桃僵让他姐当皇帝—— 但还是不得不说,好像他姐做的确实比他好。 帝王心术,权衡之道……这些东西他懒得去弄,可他姐却做的堪称完美。 这只是三年的成长,要是给他这位姐姐再久一的时间,说不定可以重现昔日大昌的盛世。 只是那个时候,他姐还会允许这样一个玩弄权术的道士在身边服侍吗? 无聊的将目光往四周一看,就看见赵二那恨不能杀了苏城的血红眼睛,到真有自己犯病时的三分真传。 刚要把眼神移到别处,就看见赵二似乎在打开一个香囊—— 来不及尖叫阻止,就见抱着自己的道士身体发软的瘫了下去,一摸鼻息,已经是死了。 看见赵二开香囊的不止变成小熊猫的小皇帝一人,还有许多人也看见了,只是来不及阻止—— 苏城死了。 其中最疑惑的是赵二。 自己还没把香囊里写有苏城八字的符咒撕碎呢,对方怎么直接就死了? 在众人手忙脚乱之时,没有人注意到,一张被苏城握在手心,同样写了他生辰八字的符咒已经化为灰烬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0 08:04:16~2021-08-11 08:2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453861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地宫副本 坐在系统空间的苏城已经平淡无波, 佛系的躺在棺材里数数。 只要他死遁的快,系统就没办法说是他搞死的主角。 为了对付系统与主神,他细细的研究了主神定下来的规则, 其中有一条就是「反派需要死在主角手中, 且不得杀死主角」。 苏城之所以这次如此冒险,为的就是试一试这句话里的漏洞。 他上个世界死在了主角手里, 那之后主角的死亡就怪不到自己头上——毕竟一个死人怎么杀人?为了确保主角必死无疑,苏城还特意来了把栽赃陷害。 第201页 赵二的符咒其实只是将人化为动物的符咒罢了,根本算不得咒杀,苏城干脆自己咒杀自己脱离世界, 这样就理所应当给赵二身上背了一条人命。 苏城对于死亡的时间把握很好,那个时候大家都对苏城抱有友善态度或旁观态度,尤其是李代桃僵的野心公主, 此时还没有对可以扭转局势的苏城抱有太大敌意,好感度也处在最高点——这个时候苏城一死, 还是被赵二「害死」的,她必然会让赵二一命偿一命。 苏城拿那个世界的性命亲身给主角布了一个必死之局,哪怕对方侥倖活着, 这辈子也当不上首辅报復李义连等人。 那年的科举殿试,将成为赵二这辈子最接近权力巅峰的时刻。 这样的话,主神给的剧情就完全崩坏。故事的主角不会是利益薰心的赵二,反而将会在李义连、赵汉卿、公主……甚至是榜眼夫妇也都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主神给的黑心小人上位剧本,被硬生生改成了「状元上山下乡记」、「扒一扒那个锤爆黑心白眼狼弟弟的赵性诗人」「野心女皇女扮男装征服天下」以及「榜眼的甜蜜婚后生活」。 苏城给出的剧情, 不能说与原剧情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毫不相干。 至于赵二赵八条…… 啊,他是哪个小龙套啊?有过这个人吗? [滴!任务结算,主系统判定中……] 苏城收敛了自己的诸多思索, 认真等待着主系统的下文。 [扮演符合度:60%] 苏城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指,上个世界他本来也没有想过好好完成任务,因此也没有过多挖掘原主的本来性格。 60%……应该是因为前期为了救落孤鹜造成的崩坏吧。 [主系统评价: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反派了,每日都在为给主角提供挫折的事业填砖加瓦。] [名场面还原度:……] 苏城玩手手的动作忽然一顿,他记得以前好像没有这个东西来的。 主神是不是玩不起?自己前脚发现些漏洞,后脚就耍赖填上补丁。 啧,还好他留了一手,没有在名场面上崩坏太多。 反正判定的系统是人工智障,只要自己在字面意义上达到目标就可以了。 主系统那边反应良久,最后吐出来的字节给人听的居然充斥着一丝不甘。 [名场面还原度:100%] [综合分数完成度:80%,录入积分8k] 这回也没像之前那般问问自己还有什么问题,直接销声匿迹——看来是气的极了。 [宿主,我刚才去看,主神那边好像不太高兴……] 苏城的手微微蜷缩,眼中压下一缕思索。 自己搞出这么大动静,对方只是「不高兴」,而非把自己直接抹杀。 果然,主神定下的规则是一种双向约束,只要自己善于钻里面的空子,就可以疯狂在主神的雷区快乐蹦迪。 苏城瞬间找到了发家致富、还可以膈应主神的好方法。 [主系统那边传来消息,]系统机械质感的声音响起,[介于宿主6666号的优异表现,批准假期一千年,是否开启休假模式?] 不是吧不是吧,为了限制自己不要再造出漏洞,主神这个黑心老闆居然愿意让自己放一千年的假期? 苏城当然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苏某爱工作,工作使苏某快乐,要把无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让主神心梗)的工作中。」 「让我们继续做任务吧。」 * 啪嗒……啪嗒…… 一位浅色衬衫的短髮青年缓慢摸索着墙壁向前走着,步子却越发的缓慢。 他看着很狼狈,头髮乌糟糟的,眼睛也深深的内凹着布满血丝,看上去有些可怕。 空气很不流通,满满都是腐朽的尸臭味,四周更是土质的世界,头顶不见天日,只有厚重的土壤墙壁。 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咽了咽唾沫,只觉得此时此刻头晕目眩,甚至眼前出现了诸多虚影,大概是因为在这个走不出头的地宫里久久没有新鲜的空气造成的晕厥。 s级的游戏副本,蚯蚓乐园。 没有食物,没有水源。 不可能走出的迷宫,目前唯一已知的让人活下去的办法是靠残留的符咒变成蚯蚓,永生永世在这个破地方待到死。 刚到这里的成员一共有四个,两男两女。 都是一个大学里的老师,两个女老师一个教汉语言,一个教体育,另一个男老师则是教数学的,而自己则负责教导歷史。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一起约着去爬山,结果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同时成为了主神手下做任务的宿主。 一路上多有坎坷,可最终总算四个人有惊无险的完成了十个世界——可以被传送回自己世界的快乐场景还在眼前,可却被传入到了这个鬼地方。 [恭喜你们完成十个扮演任务回到世界,本世界最终任务:逃离地宫] [任务提示:只要有一人通过则视为全员通过,如四人皆变为蚯蚓则视为挑战失败,灵魂归为主神所有] 岑莫停作为一位歷史老师,在经过细细观察后[蚯蚓乐园],很快将这里与自己世界的一处不可思议的奇观联繫起来。 主神说谎了吗? 没有,这里确实是他们四个所在的世界。 可把人安排在这里,与让人直接去死有什么区别?!这座地宫是在大型挖掘时无意探测到的地底世界,光是靠最先进的科技都要挖上足足三月——而几个顶多有些体力的人在无水无食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到达地面? 第202页 如今只剩他一个,其余的都忍受不了这种飢饿与煎熬的感觉选择拿符咒变成蚯蚓…… 现在不过是三天啊。 一定会有办法的。 岑莫停颤颤巍巍的吸了一口气保持镇定,将口袋里的三只蚯蚓放在地上让他们休息一下,而自己则慢慢摸索着有没有什么机关,同时强迫自己的大脑去想所有关于这座地宫、或者是那个年代大昌的所有歷史。 国家动乱,妖孽频出……这一切的转折点则是来于这座地宫主人的出现。 他一生是非,功过参半。 修运河、筑长城、开天路、建地宫…… 现在的科技或许可以做到这些基建工程,可对于那个生产力低下的年代这些工程简直就是奇蹟,而最不可思议的是,修建这些工程的年代人口非但没有锐减,反而是呈暴增趋势,也被称为世界第九大迷题。 许多后世学者认为,正是这些远超于那个时代的基建才让大昌足足延续五百年光阴如果不是后来因为内阁的腐败,恐怕现在这个年代也还是名为「大昌」。 其人在位时相交甚多,那个年代叫的上名字的——如名儒李义连,大诗人赵汉卿,每天都在炫妻的宠妻首辅,大昌第一位一品女官首辅夫人……与苏城都相交甚广。 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在《大昌纪》中记载的是一个极其玄乎、很不科学也是最引人争议的死法——咒杀。 短暂如昙花,却绚烂如流星的一生。 他被当时的皇帝昌文帝追封为「护国法师」,后世对其也多有追捧,而他的慎琼观至今仍存在于世。 后世流传的《功德簿》上第一个名字「丘引」,联繫当时记载的对落氏言辞的记载推断,应该是苏城的道号。 丘引谐音蚯蚓,而地宫位于慎琼观底下,想来这位道士就是地宫的主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岑莫停他们四个,要爬的就是慎琼观所在的山。 现在倒好,把自己赔进去了。 岑莫停百无聊赖的想,要是真能看见传说中的道士,对方放他们离开地宫的机率有多大。 好像也不会有很大…… 史料记载这位「护国法师」性子清冷,不问世事,一向在自己观里面闭关,连皇帝的宴席都要推辞。 这样的人,真的会有什么同情心吗? 岑莫停对此持有保留态度。 不过还好对方没在这里投入什么大怪物,不然可真就是必死无疑。 恍恍惚惚间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煳,岑莫停的唿吸也因为空气的稀薄越发急促。 [检测宿主是该副本小队中唯一存活之人……] [是否脱离该副本积攒积分復活队友?] 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毫无用处,只是白白的等死罢了。 岑莫停狼狈的推了推眼镜边缘,嘴唇虚弱的上下触碰—— 「他不愿意,朕替他说了。」 岑莫停回头,就看见一位身穿玄色龙袍的俊美青年,对方浑身上下都在发光,闪的岑莫停睁不开眼睛。 来者穿着暗色朱红花是织锦蟒袍,亮金色带龙纹的玉带系在腰间,髮丝为墨色,弯眉下有双清澈明亮的桃花眼,颇有一种古代贵人的富贵气质。 唯独没有影子。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地宫待太久了,为什么会闻到浓烈的梅花香气? 岑莫停神色恍惚片刻,很快警惕起来,抓住三只蚯蚓放入衣兜道,「你是谁?」 三面死路,唯一的活路被这半人半鬼的傢伙堵住,只能慢慢周旋寻找一线生机。 苏城看着眼前青年憨憨傻傻的样子,心里面琢磨对方可能不太聪明。 龙袍龙冠,这装扮还不明显吗?他可是费心费力扒的女扮男装做皇帝的公主人设。 啊,当然,不是说苏城本人女扮男装,只是模仿一下对方一唿百应、笑里藏刀的气质,里面又适当夹杂了一些榜眼妻子温温柔柔,却能狠辣搞人的气质。 主神给出的「智谋无双型主角」,就这就这? 苏城思索起这回故事线的剧情。 剧情有诸多美化,但抛开这些美化,在苏城眼里的剧情则是—— 主神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让宿主们扮演反派来达到侵略世界的目的了,祂干脆要把经歷十个世界后还有功德傍身的宿主找各种由头投入侵略过的世界创建而成的「恐怖副本」。 而自己是助纣为虐的游戏管理员,那些宿主就跟闯关一样一步步攻略游戏副本,直到打到最后就会和游戏管理员pk。 赢了就可以成为游戏管理员復活朋友让他们回家 ,输了灵魂归于主神。 这不就是「困兽之斗」,要硬生生把自己磨死吗?!自己这个管理员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啊!虽然管理员权限极大,但光是想着要时时刻刻阻挠那些宿主,防止被杀死就已经令人头大了。 而这些能杀死「游戏管理员」的宿主里可能性最大的一位是这位岑老师岑莫停。 该怎样让对方放下杀心、成为自己的忠实小弟呢? 苏城想了想,脸上挂起最为和善的笑容。 「小友不要害怕,」苏城脸上挂着温温柔柔的笑容,语气和蔼,手里动作不变,一拳打到地面开裂,一只扭曲的大蚯蚓血淋淋的半边身子就崩了出来,而后柔和道,「不是呢,朕是你的老祖宗呢。」 第203页 岑莫停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总觉得好奇怪的样子,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眼前这个人……自称是他的老祖宗。 岑莫停皱眉,他家的家谱早就失传已久,祖上有出过皇帝的吗?! 而后他恍然片刻,对了,大昌的国姓是「岑」,外加上对方这一身龙袍,难道是《大昌纪》里记载的昌文帝? 史书记载其「性柔顺,好施粥布善」,要是真按照《大昌纪》所言,他和三个朋友说不定尚有一线生机。 反正不是那位在野史里性情暴虐,连自己眼珠子都挖的道士就好。 毕竟对方死于咒杀,不是寿终正寝,死了估计也会化的鬼也更可怕 再看看那双明亮的眼睛,岑莫停又放下心来。 肯定不是苏城,苏城死后应该是没有眼珠子的。 不过这位「性柔顺」的昌文帝与想像中柔柔弱弱的样子不太相同。 一拳砸裂了地面——还砸碎了在地底下伺机而动的蚯蚓怪兽。 两人又是交谈起来,从对方的种种语言中岑莫停再一次确定了眼前这「鬼」必然是歷史上的昌文帝,只是性子也未免太过柔顺,柔顺善良到让岑莫停有些听不下去了。 岑莫停又试探一二,暗里试探询问这个地宫boss是谁。 对方好像完全没有que到自己的意思,反而话里话外都是「这个地宫是苏道长的,可苏道长他已经走了——」 确定了,是个无脑苏吹。 岑莫停恨铁不成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这个地宫应该是属于您的啊!」 「您才是这个地宫的主人!」 似乎是被这严肃的语气惊到了,玄衣龙袍的青年微微愣住,小心翼翼反驳道,「不好吧,朕就是给苏道长看个门……」 话里话外显然是被那个「苏城」洗脑了。 岑莫停对「苏城」的好感又降了好几个度,添加上「心机深沉」「不可深交」的标籤,同时言语中对「昌文帝」越发满意。 在对方解除系统与岑莫停的绑定关系后,岑莫停的眼睛更是有着闪亮的光芒。 虽然昌文帝柔顺且没有主见,但对方却有能抗衡主神的实力。 不过……如果利用的好,说不定可以挑动昌文帝为己所用,让他和那位主神对上线的话——说不定自己和朋友们可以摆脱主神的操纵,还可以彻底搞垮主神。 那干脆就换一个角度,不再谈及昌文帝心心念念的「白月光」苏城,把矛头对在主神上面,用激将法勾起昌文帝的仇恨心理。 又是言语诸多放宽昌文帝的心防,岑莫停觉得已经差不多的时候—— 于是岑莫停放缓声音蛊惑道,「陛下您既然不愿意违背诺言成为地宫的主人,可您也需要居身之所啊,为什么不换一座宫殿呢?」 而后又猜测道,「难道您惧怕主神?」 「昌文帝」果然很天真单纯,当即就被激将法挑起怒火,眼睛微微圆睁,「不过一招摇撞骗的伪神罢了,朕何故惧之?」 而后用手揉着太阳穴,露出一丝惆怅,「若有百万雄兵,朕必要与之一争高下——」神色慢慢坚定,将颓势一扫而空,「且看看我二人谁主沉浮。」 岑莫停见鱼儿已经上钩,就在一旁出谋划策道,「陛下之子民名为宿主者,苦于主神残暴久矣,若陛下肯另办一组织招收,必然是夹道欢迎,箪食瓢饮以迎君。」 话里话外就是另办一个抢主神生意与宿主苗子,岑莫停寻思这样既可以救救和他一样的宿主,还可以兵不血刃解决主神—— 既然昌文帝肯与主神相争,其本身必然有诸多能和主神抗衡的保障。 岑莫停一时间觉得热血沸腾,他这个人本来也不是个安分的,做什么都喜欢追求刺激中带着稳妥。 和高高在上的主神抗衡,这是何等的令人振奋?! 岑莫停之所以要反抗主神,自然还有另一条考量在。 看这个样子,主神要将各个世界变为游戏副本,自己的世界目前已经有了一个「蚯蚓乐园」,要是不主动出击,鬼知道会不会哪天世界都变成了「游戏场」。 这件事情等回去后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哥上报给国家。 有了一位s级副本boss做保障,如果真的拉扯其它宿主进入的可能性也会加大许多。 据他所知,有挺多宿主都是这个世界的人。 苏城笑眯眯的看着岑莫停眼中的神色不断变换,也没拆穿对方的诸多小心思。 苏城懂,苏城都懂。 不就是要利用他对付主神吗? 巧了,他也是这么想的。 苏城哪里有什么「对抗主神」的能力?主神纯粹是把变量很大的苏城推出来做宿主玩家的磨刀石,做时时刻刻都能被消灭的炮灰。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种模式很快就要上线。 让经歷十个世界的老宿主拉入特定的「游戏副本」,让他们为了存活去杀死「始作俑者」游戏管理员。 杀死恶龙的勇者终将成为恶龙,杀死管理员的宿主会成为新的管理员无限循环厮杀的闭环。 那样的剧本多无聊啊。 你杀我,我杀你,大家都变得毫无人性,理智尽失的样子也太难看了。 为什么不能改成「在装成副本boss的管理员带领下,所有宿主与系统叛逃主神搭建一个新的机构」呢? 第204页 反正主神的劳什子扮演部也是不合法的产物,苏城也可以搞一搞,搞出来一个更有组织的牛批机构气死主神。 可这个机构建立的前提是有足够的声望与实力,前者可以找各个被主神迫害的世界要一纸证明,后者…… 苏城打算薅主神羊毛,拉岑莫停他们这些经歷过十个世界的宿主带资进组。 虽然现在唯一的战力只有岑莫停,但苏城已经想好机构名字了。 就叫「时空管理局」,以薅主神与主神底下的系统羊毛为生,顺便兼职帮各世界的天道解决穿越的、重生的……只要给功德且不沾染太多因果,时空管理局都可以帮忙。 他什么都不做,就忽悠底下员工干活。 这样想想简直就是美滋滋耶。 那边的岑莫停还是第一次忽悠人做事情,因此心里面难免有几分愧疚感,见龙袍青年温和的样子心里面添加了三分愧疚。 他心里面安慰自己,到时候一定会给苏城好好谋划的 ,而且国家也不会亏待这样一位「奇人异士」—— 苏城和岑莫停,两个人都很满意,看对方的眼神表达出来的都是「相见恨晚」以及「你是我免费的工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1 08:20:04~2021-08-12 09:3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孩糖 3瓶;月亮圆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蓝色小镇 两人越看对方越满意, 如果此时有酒有剑,两人恐怕要歃血为盟,结为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两人谈天谈地, 苏城还根据小皇帝本人的事情编了个故事博取同情心。 临别之际, 玄色龙袍的青年人头顶束髮的青色龙冠珠帘随着其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以袖在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抹了抹, 轻轻拍了拍岑莫停的手背。 「小友,苟富贵,毋相忘!!」 岑莫停认真的头,同时把另一只手放在苏城的手背上面, 同样是泪眼汪汪,「陛下放心,我回去就给你往地宫招员工下属。」 苏城亦是头, 一双眼竟是留下激动的泪水,双手微颤的收了回去, 同时将衣袖往岑莫停面前一挥,好似是在作别。 「回去后多有艰险,小友多加保重!」 岑莫停的身体果然轻飘飘的开始上浮, 他有预感,对方是在送自己离开——心里面竟有些难受。 多惨啊。 堂堂皇帝被一妖道洗脑死了都要给人家守门不知守了多少年。 若是有办法把他带出去就好了,可作为地宫副本的大boss怪,恐怕不能随意出入副本。 只能把别的宿主往地宫带。 岑莫停的身影越发变虚,逐渐要被传送到外面, 在彻底消散时刚才还感动到哭的可怜虫皇帝脸色一变, 下撇的嘴角瞬间变得平直。 自己演戏是越来越入戏了。 青年揉了揉刚才哭的有些发酸的眼睛,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将手按在一处开关, 就出现了一个密室。 其实地宫当然不是必死无疑的剧本,相反它还是比较简单那类。 因为只有一个怪物,就是刚才被苏城打死的那只蚯蚓。 蚯蚓看守在机关处,如果苏城刚才没来,其实岑莫停应该也能找到这处机关走到密室并拿到可以通向外界的传送符。 之所以被定义为s级,无外乎是想搞垮玩家的心理防线。 主神耍赖皮的本身一向很好的。 明明岑莫停离通关只有半步之遥,祂却偏偏给出第二个选项蛊惑对方心神——成为祂手下的斗兽,不断努力试着杀死管理员。 刚才与岑莫停交流得知,他走到这里花了三天——这又是主神不做人的体现,估计是把这几个倒霉孩子传送到极为偏远的地方,不然也不会这么惨。 翻了翻管理员的诸多权限,苏城微微挑眉。 「主神还真是恶趣味。」 管理员和玩家原本应该是统一战线上的人,但主神制定的规则却硬生生逼着他们成为敌人。 玩家为了不每月一次攻略副本,只能被迫养蛊一般一步步往上爬,取管理员性命以代之。 管理员为了避免被玩家杀死,只能选择强化怪物属性,借怪物的手杀掉那些玩家,让他们半路夭折—— 真可怜。 苏城缓慢的步入密室,里面却是另一番天地。 [蚯蚓乐园]唯一的生路就是这间密室。 里面是山清水秀的一小园,宛如仙境,流水潺潺其内,吸一口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所谓的地宫根本没有什么宝物与出路,那只是来自苏城独特的恶趣味罢了——唯一的珍宝只有这处单独开闢的空间,是苏城借落霞观十一个五雷符里面全部灵力创造出的一方小世界。 确实很小,连天道都没有孕育出来——说是世界,倒不如说是一处小空间。 正中有一竹屋,屋前是田地,里面种着瓜果蔬菜,看上去就很新鲜,却极不规整,里面掺和着杂草,充满了野性的感觉。苏城的手轻轻按在上面,一个西瓜就四分五裂,他随手就拿着吃了一口。 挺甜的。 好歹是有灵气滋润——可惜还不是那样充足,不然他今日到此恐怕要看见一群成了精的西瓜。 一边躺在摇椅上吃西瓜,苏城一边放空心神开始琢磨起对付主神的法子。 第205页 主神是要把游戏管理员和玩家对立。 怎么想自己一个人也打不过一群人,该怎么混过岑莫停找到冤大头们前存活呢…… 青年敛目片刻,忽然眼中漾起明亮的光。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既然打不过,我当然就选择加入他们啦! 现在的身份是苦等妖道好友百年的苦情温柔帝,那怎么能少了故事另一个主角呢?! 苏城一拍脑门,换上上个世界的白色道袍,又从袖里干坤找出来一条洁白的白练戴在眼前,扣好带着纱仙气飘飘的宽边遮面麻帽,拿上标配拂尘就往外面走。 齐活了,他都想好人设与故事发展情节了。 现在扮的是死后被主神抓去工作的大佬妖道,牛批哄哄的闯过十个世界后被主神强行投入恐怖副本,然后牛批哄哄的收小弟,并与温柔帝的时空管理局联合对抗主神。 再给自己的妖道身份安一个「低调」的标籤,让那群宿主怎么都想不到牛批哄哄的大佬居然是新人管理员。 反正副本不让副本怪离开,又不是不让管理员离开。 苏城,管理员,为所欲为! 他自己试着搞了几套掐算动作,清清嗓子,做出一副冷淡清高的样子。 估计主神也想不到,居然会有管理员扮成玩家和boss并即将用玩家的力量宰掉自己吧。 随意看了看新出的恐怖副本,苏城想,收小弟就从它开始好了。 * [欢迎来到b级副本:蓝色小镇] [你是一位遭遇海难的旅人,除了你以外,幸运存活下来的旅客只有四位,而你们四个人流落在孤岛的不同位置无法联络] [岛上的土着人十分排外,他们无知、愚昧,却又有着强大的蛮力与奇特的力量,并且会以外来人为食——] [你的身份:……系统错乱中……请稍候……] 苏城撇撇嘴,毫无留念的在卡池疯狂抽角色身份卡。 不错么,比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地宫副本好的多——估计是因为苏城把剧情搞崩后主神侵略那个世界程度较低,没办法完善里面的副本吧。 苏城手气一向不怎么好,抽卡往往都会很糟糕。但他现在是游戏管理员,自然是要仗着权限疯狂连抽,直到抽到喜欢的为止。 抽卡系统崩溃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想抽到一张可以便于他忽悠人的卡罢了。 系统先是为自己的同僚抽卡系统默哀三秒,接着隐隐觉得主神这辈子可能最后悔的就是让苏城做自己的游戏管理员。 想要借刀杀人不成,反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抽了足足半小时,还是没有抽出来一张符合身份的卡片。 苏城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的把冒青烟的抽卡机砸烂了。 算了,要什么身份,他自己就是最大的身份。 于是乎苏城就穿着自己的道袍,挂着拂尘没有任何变化。 [任务目标:请在庆典前找到足以渡海的巨大船只,并乘坐它远离这座可怕的孤岛] 蓝色小镇、吃人的土着以及庆典。 从背景板里看了看,苏城抽取出这三个关键词。 标题蓝色小镇目前还没有什么提示,苏城暂且把它视为土着人的集聚地名称,而另外两个内容苏城也同样有所猜测。 土着应该就是这个副本的怪,根据系统提示他们有两种能力,力大无穷以及奇特的能力,前者苏城毫无畏惧,后者大概类似于灵异力量,倒是需要稍微注意一下子。 庆典这种东西需要祭品,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四个「玩家」就是庆典上的祭品,如果没有在庆典前乘船逃离,应该会被这群土着追杀捆绑,最后死在庆典上被吃掉。 也不排除这些土着饿急眼了直接在庆典前吃掉的可能性。 动用权限确实可以看出这个副本的全部内容,但那样一定会被主神察觉。 抽卡机只是主神随便搞得小玩意,副本内容可是这傢伙的核心技术,苏城现在还不打算直接暴露和主神对着干。 青年的耳尖微动,看向远处。只见一个衣装干净的白领青年沖自己打招唿,「嘿,这么久可算见到一个活人,你也是玩家吧?」 苏城淡淡扫了眼对方,仔细看对方的衣服就会发现不对劲。 太旧了,明显是穿了好多年,如果是系统抽卡到的白领身份,衣服应该是干净如新。 而且衣服并不合身,明显短了半截,估计是上一届死在他手上的玩家的衣物。 警惕心起,而后拂尘一甩,就动用权限抹除衣冠楚楚的白领性命。 苏城毫无压力,如果对方是怪物,管理员的权限就会直接把他抹除,如果不是,苏城就告诉他自己是在给他掐算命运。 青年缓步上前,用手拨开树丛认真看着倒下去的土着尸.体。 和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样,原以为会是五大三粗、鬼面狼牙、围树叶在腰间的大傢伙,却不想对方看着倒更像一位大都市里生活的白领。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击杀土着x1] 随着系统机械声音响起,土着那张白白嫩嫩的脸像是燃烧滴落的蜡油般划开,露出里面青色带着獠牙的鬼脸。 真是一个迷惑性极强的傢伙,如果见面时缺少警惕心,下意识把他作为和自己一样的玩家,肯定会吃大亏的。 第206页 怪物全是主神拿数据幻化而成,但对此时作为游戏管理员的苏城确实十分重要。 游戏管理员每掠夺生命x1,自己的数值能力也会飞速增长。 估计除了苏城,没人会想到用数据怪物的性命增长数据值。毕竟怪物是完全服从自己的手下,怎么看都是掠夺玩家性命更合适一——既能涨数值,还消灭了一个潜在对手。 此时苏城却百无聊赖的想,自己过会儿先抓那个怪物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二更,如果晚九点前还没有二更,那就是今天太忙了没时间更文文 建议大家想看的养养吧,九月前应该可以完结 感谢在2021-08-12 09:38:40~2021-08-13 09:0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929376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蓝色小镇 孤岛里满是各类植被, 气候炎热潮湿,在密林里的人往远处看完全看不到出口。 夜色渐浓,周围是聒噪的蝉鸣声, 一个少年背着与他年龄不符合的摄像用品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走路, 生怕自己遇上什么麻烦东西。 真是倒霉死了,怎么就直接投放到岛上树林了? 十个扮演世界好不容易憋屈完结, 却没想到有个最终副本,最终副本没过去又被主神要求进恐怖副本杀死管理员。 谁特么能想到最终副本是s级啊?!里面群魔乱舞,百鬼夜行,一群人最后只剩下他一个苦苦支撑, 几乎消耗了所有家当。 好在主神没有疯狂到让他再来一次s级副本,不然他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现在情况也不容乐观——这个副本里抽取到的卡片毫无用处——c卡[摄影师]。 主神也是在积极改造丰富自己的游戏设计,现在居然还增加了「抽卡」环节, 在扮演自己角色的前提下完成任务要求。 玩家会在副本开始时抽取角色,卡牌由次到好分为n、d、c、b、a级, 一直到最好的s级角色牌,卡牌越次能力越差,任务越难。 [摄影师]是背着摄像道具四处拍摄的游客, 没什么武力值也就罢了,附加任务是格外兇险,要求拍摄一张「庆典」图片。 这个庆典什么的,一听就格外麻烦,说不定副本最终boss就会在庆典结束后出场, 不然也不会要求庆典结束前乘大船离开。 为什么不是现代背景呢, 但凡这里有网络,自己也不会这样被动。 少年皱眉,而后幽幽嘆了口气。 这样没有任何电子设备的地方简直就是他这个身体虚弱的黑客的地狱。 身上有些使不动力气, 他干脆在仔细确定周围安全后坐在地上休息片刻。 自己的身体是支撑不了走出丛林的。 作为调查主神入侵事件的特殊小队成员,他本来就是小队里的技术性人才,负责解析主神给他们身体,不,应该是「灵魂」内埋下的分系统。 结果在岑队进入副本时被强行拉入这个副本。 目前还没看见一个怪,这一点让他尤为紧张,精神崩的死死的不肯放下。 摸着腰间别的水壶,他抿了一口水恢復神智,又勉强让自己扶着大树起身。 泥土很湿润,踩下去有的时候会有些凹陷,少年只能一点点用脚尖试探,避免在这样的深夜里一脚踩空,或者踩在什么沼泽上。 倒是可以用摄像机,可是他担心自己的摄像机会在庆典前没电,在这个岛上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地方让他修摄像机。 其二也是担心自己开光亮会不会吸引到剧情解释里说的「食人族」。 不过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办法…… 自己现在还云里雾里找不到任何线索,什么大船,什么庆典一概不知。 忽然手臂一湿,好像是什么极其脆弱的东西因为自己不小心的触碰爆裂开了。 少年小心翼翼确保自己不发出声响的往后退着,在退到一定距离后才将摄影灯光打开—— 是蓝色的灌木丛,每一个干枯的枝条似乎都像暴露在外的血管一样轻微跳动,透过透明的外壁还能看见里面从下往上流动着的蓝色血液。 外壁很脆弱,自己刚才手臂轻轻碰到后就炸裂开来,里面蓝色的「血液」溅了半个手臂。 少年将手臂放在鼻尖嗅了嗅,确实是淡淡的血腥味道,只是很淡,如果不把手臂放在鼻子下面闻是闻不出来的。 他眉头锁的更紧,继续慢慢的将灯光打在灌木丛上面,瞳孔微微缩紧。 一大片……居然全是这样的「灌木丛」。 嘎吱……嘎吱…… 好像是有什么在移动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很有力,也是笨拙缓慢,似乎是什么东西在拖动自己的身体爬行。 就在自己后方。 回头一看,自己的退路已经被许多爬行的、吐着蛇信子的半人半蛇怪物挡住了。 那些怪物人身蛇尾,上身密密麻麻长着像鱼的鳞片一样的东西,头髮是海蓝色的,眼睛没有眼仁,只是空白的颜色,下面的嘴巴是没有的,只有在吐出蛇信子时会凭空在皮肉上裂开嘴巴。 好吓人。 少年欲哭无泪,早知道自己就不好奇灌木丛打开摄影灯光,不然也不会惊动这么多的怪物。 心里崩溃是崩溃,可该想办法还是要想办法的——至少要给岑队留下信息,不然自己过会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第207页 好不容易将信息通过摄影机录像功能保存,他赶紧又把这些怪物拍了下来—— 奇怪的是,等了半天等不到怪物动手,它们那翻白的眼仁滴熘熘的转动,终于转为全部黑色,接着那目光定在少年的手臂上良久,叽里咕噜的互相说着什么,一个个又挪着身体消失在深夜里。 见怪物们都走了,少年下意识将手按在刚才被怪物们齐齐注视的手臂上。 湿漉漉的,是刚才沾上的蓝血。 那蓝血不是很有粘性,就好像本身带着不沾染东西的透明膜,动作稍微大些就会从衣服上滚落。 当然,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衣服是防水的? 少年思索片刻,又碰了碰衣服上的蓝血,却发现并不是衣服防水,而是这蓝血本身就很容易被洗掉。 蓝色小镇……蓝色的血液…… 再根据刚才怪物们的反应,少年有所猜测,也许他们凭藉的就是这手臂上的蓝色判断敌我。 自己有一个空水壶,装一些蓝血以备无患,说不定岑队也能用上呢。 少年说做就做,当即又碰爆了好多灌木丛树枝,用一个空水壶咕噜噜往里面接蓝血,又小心翼翼的别在腰间。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少年回头一看,是一个衣装干净利落的都市女人,她烫着时髦的大波浪头,还染的棕黄色。 衣服是干净的白色,没有一丝脏乱,看上去就很新;袖口很宽大,是松垮那种的感觉,却衬的人很精神。 看装扮抽到的角色卡应该也挺废的。 这种打扮应该是都市的白领或者是老师之类的,总之不是很适合这样的野外剧本。 不过少年还是眼尖的看见对方手腕上的银色腕錶,这样就可以确定准确时间了。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有了这个腕錶说不定可以在得知庆典时间时做到精准把握。 少年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警惕心极强的打量对方。 他那个最终副本就是有鬼扮成人的样子混淆视听,害得一群人自相残杀——万一这也是鬼或怪物扮成的人呢?! 在不确定对方一定是玩家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将摄影灯持续打在女人身上,少年看了许久没看出对方有什么问题,于是很是自来熟的挥手问道,「朋友,现在几点了?」 少年长了张讨喜的娃娃脸,一向很能激起女人家的一腔母爱,他也很会利用这一点收买人心。 闻言,冷冷淡淡的女人抬腕看了眼表,抬眼道,「晚上九点。」 少年并没有像往日那般见到玩家套近乎,反而是心脏提到嗓子眼。 刚才女人抬腕的时候,松垮的衣袖滑了下去露出里面瘦弱的手腕,上面赫然是一片蓝色。 可女人的衣服上没有沾染半点儿蓝色,也就是说——对方皮肤上的蓝色是天生的。 mmp,还真是扮人的怪物?怪不得要把四位玩家分散——除了他与岑队是认识的,其余两人都是陌生人,在没有证明宿主身份的辨别手段时,怪物只要扮作穿着现代服饰的人那不就可以轻易坑骗玩家信任? 如果不是刚才误打误撞发现这些蓝血,恐怕自己就屁颠屁颠跟着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女人」走了。 装的是真像。 少年在心里面将主神骂了一百万遍,但现在还是要想办法与眼前这个「女人」周旋。 他之口不谈玩家的事情,就想要降低「女人」的戒心,从对方口里面探出一些话。 他的嘴一向很甜,外加上这张脸确实很有欺骗性,很快卸下「女人」的心防,让对方相信了自己是一样的「土着居民」。 她从携带的包裹里掏出一个纱布给少年缠上,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为了捕捉祭品让自己受伤,语气中更是带着满满的责备之色。 「不用把自己的蓝血让外人看到,这是不祥的徵兆——」而后又欣慰的拍了拍少年肩膀,「你的努力在一周后的庆典上被[神]夸耀的!」 少年支支吾吾的「嗯」了声,同时心里面无端紧张起来。 就只有一周时间,如果在一周内没办法完成任务,肯定会死的彻彻底底。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小镇吼?」 小镇…… 少年心里面默念了这两个字,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那就辛苦小姐姐啦!」 身体却不由自主往出口挪动。 忽然爬开一只半蛇半人的怪物,它支支吾吾吐着不明的音节,看着女人的脸色,少年心生不妙,连忙就跑—— 碰! 碰! 像是巨人在踩脚印一般,「女人」显然是抛弃伪装愤怒的在追击欺骗它的少年。 空气中满是腥臭的味道,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少年不敢回头,只好一心往前疯跑—— 在那追击的脚步声极其接近的时候,传来了更大的轰炸声,像是血肉飞溅,他没忍住好奇悄悄回头瞧了一眼,接着停下脚步,张大嘴巴像是受到世界观冲击。 刚才追击自己的怪物女人已经炸的四分五裂,蓝色的血像是这里下了一场干净的雨,白衣的道士戴着一遮面的帷帽,踮脚踩在「水坑」里,步伐轻快的像是在走自己的后花园。 都说人的眼睛会反应一个人的心里状态,可现在根本连对方的脸都看不见,更别提看对方的眼睛。 第208页 像是踏月而来的仙人。 道士的脚不小心踩在了那滩血肉上,终于罕见的停下来,周身清冷的气质似乎变得危险起来,大步迈向少年的方向问,「小友,你有纸巾吗?」 [摄影师]角色卡确实口袋里有一小包纸,少年恍惚片刻就递了过去,就见「仙人」慢条斯理的附身擦了擦脚尖的血,接着那团带了血的纸就堙灭成飞灰。 会对付怪物,应该是……玩家? 少年的神色更为恍惚。 真是人不同命,为什么自己抽的是都市小废物,对方直接开启修仙大征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更的少……建议想看的养肥 第80章 蓝色小镇(3) 被青年道士救下一命后, 少年就干脆抱紧对方大腿一起去找「蓝色小镇」与剧情要求的「大船」。 「前辈,我叫陈沉,还是第一次进恐怖副本——您是第几次进的副本啊?」 陈沉这样才十五六岁、长相讨喜的少年郎说起话来也给人一种熨帖的感觉, 既不显得过分谄媚, 也不显得过于疏远——当然,如果加上他在十个扮演任务上花费的时间恐怕远远不止这个岁数。 苏城轻飘飘瞥了对方一眼, 「不用叫贫道前辈,叫一声苏道长也就是了。」 从气质上看就可以看出来,陈沉扮演的恐怕不是反派,而是反派/主角的狗腿子龙套。 因此青年道士也没有驱赶对方, 而是慢条斯理道,「实不相瞒,贫道也是第一次进的这种副本。」 陈沉思索片刻, 既然对方也是第一次进的这类副本,说不定这真是主神新搞出来的么蛾子。 前些日子岑队的弟弟就陷入了他们世界的s级副本[蚯蚓乐园], 至今也不知道活不活着;而陈沉当时遇到的那个s级副本[画皮]也是陈沉所在世界的一个鬼怪传说。 特殊小队的成员本来就来自于不同世界,也只有陈沉这个黑客能黑进主系统做到世界的移动穿越,不过大概是被主神发现了——不然也不会被强行拉入这个b级副本, 还抽到一张垃圾角色卡。 c卡的任务就如此困难,真不知道n卡的难度会是什么样子。 看着青年道士这幅仙气飘飘的样子,陈沉不禁羡慕道,「苏道长,你抽到的是什么等级的卡啊?」 能够一拂尘凿死副本怪物的, 起码也该是个a级卡吧? 苏城摇了摇头, 想了想自己的抽卡,一本正经的说道,「贫道抽的是一张n级卡, 但被贫道撕碎了,抽卡机也被贫道砸烂了。」 陈沉的头顶缓缓打出来一个问号。 「贫道记得好像是叫[异.端处理者(文职)],」苏城又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抽的第一张卡牌给出的附加任务,「任务好像是协助[异.端处理者(武职)]杀光所有土着。」 「贫道觉得太血腥就直接撕了。」 觉得太血腥,撕了,撕了,撕了??? 陈沉露出世界观被冲击的样子,这玩意还可以撕的? 他涨了好大一个知识,然后一拍脑袋瓜。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还可以这么玩儿,这样就不用做什么狗屁附加任务了呀! 然后陈沉露出后悔的神色,早知道自己就直接撕了—— 苏城看出对方后悔不已的样子,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慢条斯理道,「贫道的卡虽然撕了,可任务还是要做的。」 陈沉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好傢伙,要是自己真的脑迴路清奇撕了卡片,那没有摄像机的自己可就真的两眼一黑,必死无疑了。 不过眼前这人也是真的莽,不知道是有什么依仗。 于是他不禁好奇问道,「苏道长,你现在要做什么?找有[异端处理者(武职)卡牌的玩家吗?」 「为什么要找别人帮忙?」青年道士拉低了帷帽,慢悠悠走到刚才那被蛇怪看守的奇异植物处,语气平淡至极,像是在谈今天中午吃什么,「贫道一个人就够了。」 「如果它们不投降胆敢反抗,贫道就乱杀灭个族。」 陈沉心里咯噔一下子,忽然想起了最近扮演部一位从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新人,颤颤巍巍问,「苏道长,您老人家之前具体是在哪个模块啊?」 前些日子自己还在主神创造供宿主们交流的空间时,那位扮演反派势头极勐的新人的故事就已经传遍整个扮演部。 关于他的消息不多,只知道对方名叫苏城,任务片段被切减为典型反派教材。 前一秒还在和人言笑晏晏、谈及风月,后一秒利剑出鞘,一剑穿心。 看他的视频时总怕主角干不过他,而他也是扮演部反派部门唯一把主角搞得身败名裂的奇葩。 最为奇怪的是,查不到对方之前的任何信息,好像他就是凭空出现的一张白纸。 苏城想了想,觉得似乎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于是慢悠悠道,「反派。」 对方哭的模样更加明显了,似试探似肯定问出两个字,「苏城?」 苏城安静片刻,他怎么会这么出名呢?按理来说,任务者们不应该是互不相识—— 跟陈沉又说了几句话终于套出了想要的清报,原来任务者们在完成任务后会统一被投入主神空间,这样就可以交流情报、练习演技—— 和苏城那个孤零零的系统空间完全不同,苏城严重怀疑自己做了个假宿主。 第209页 「只有高级任务者可以安排进单独的系统空间,耗费的积分起码要有上百次任务才能积累出购买单独系统空间的积分。」陈沉的话截然而止,用半分幽怨的眼神盯着苏城,里面的意思明显是认为苏城在撒谎。 怎么可能有人只做了一次恐怖副本就拥有自己的系统空间呢? 苏城越发沉默。他确实是一开始就有这样一个系统空间—— 等等,真的是一开始吗? 苏城又有了些许的不确认,自己之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他也无法保证自己做的修□□是第一个任务世界,说不定…… 自己在有记忆以前就是主神手下的任务者? 手心有些冒汗,被风一吹就显得有些冷了,汗毛根根竖起…… 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管他呢,到时候自己把主神k.o,一切不就水落石出了? 在苏城观察摆弄蓝色灌木丛时多有闲聊,空气中的令人不快的腐朽气息似乎都沖淡了不少。身边有了大佬做依仗,陈沉的心里面安心不少,觉得有一个靠谱的前辈带飞自己简直就是爽歪歪—— 这种想法只持续了三分钟不到。 下一刻就看见青年道士面无表情的掏出一张符咒点燃,而后直接扔在了那被怪物们当宝贝的、看上去就很重要的蓝色灌木丛—— 轰!!! 陈沉的瞳孔处倒映了无数的礼花礼炮,那五颜六色的烟花夹杂着蓝色的血液向上迸发,那画面自然是美不胜收,可陈沉的小心脏好像也跟着那烟花上升,直接卡在嗓子眼里。 神经病啊!!?怎么说炸就炸,一点儿反映的时间都不给他留??? 随着烟花上升,掀起一阵风旋,半吹开青年道士帷帽的纱,露出那光滑白净的侧脸,以及那淡淡的、接近于死人的唇色—— 自相遇以来,这位道士就罕有言语,清冷安静,周身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 但就是这样一个六根清净、清心寡欲的傢伙,给副本怪物来了场盛大烟花。 青年道士本着仅剩的些许良心把傻掉的少年往后面拉,才避免那烟花上升时炸开的火星崩到少年身上。 苏城微微仰首,语气中是三分怀念三分思考四分漫不经心,「唉,上一次看见这样美的烟花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听着苏城慢条斯理的长篇大论,又看看那可能守了这蓝色灌木丛半辈子、此时一个个抱头痛哭的蛇怪,陈沉一时间傻傻分不清蛇怪与苏城究竟谁才是反派。 陈沉神色戚戚,周身瑟瑟发抖。 却见苏城好像更加作死的走到一个崩溃大哭的蛇怪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语气罕见的柔和下来,「小朋友,贫道给你两个选项,要么带贫道去你那些饲养员土着的集聚地,要么贫道现在让你精神升华脑袋升天——宝儿,你选一个吧。」 * 看见远处那上飞的烟花,一位黑色碎发、身穿干练军装的男人若有所思的将手里的枪收回腰间的枪匣,同时从大腿侧别的口袋抽出一柄利刃,警惕的将其置于身前,步步向烟花所在之处逼去。 奇怪,刚才探查的消息明明是七日之后才有庆典,怎么现在就放起了烟花。 岑丹生的手用力握住匕首的柄,同时另一只手压在眼尾揉了揉放松疲惫感。 n级角色卡[异.端处理者(武职)],附加任务是查明蓝色小镇真相,同时在文职人员的协助下杀光所有土着怪物。 n级卡虽然是最为困难的模式,但它和s级卡片一样会给出一段隐藏剧情。 故事的开头源于一位考古学家留下来的信息,他在这座孤岛上遭遇不测,死前留下了一段残缺的文字,断断续续记载着「蓝色小镇……圣水……庆典……天罚……」这样的字眼,而自己和那位文职人员则是被派遣过来处理此次事件。 自己唯一的幸运大概是没有被传送到偏远的犄角旮旯,而是直接传送到土着怪物的集聚地。 白天的怪物只是普通的人类形态,因此岑丹生靠着武力值直接在小巷子里胁迫打听出了诸多消息。 比如说庆典的举办时间在七天后,它们将向全知全能的神明奉上圣水与外来者的血液—— 圣水被土着怪物们养的蛇怪看守,想要得到尤为困难—— 土着怪物的家里面也会存有一些圣水,岑丹生发现只要把它涂在胳膊上,就可以完美伪装为土着怪物,当机立断去圣水所在处探查。 然后就看见这样疯狂的烟花。 岑丹生陷入思考。 这是土着怪物们玩的什么骚花样吗? 第81章 蓝色小镇(4) 岑丹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事情隐隐约约似乎超乎自己的想像了。 他的拇指按在匕首底部轻轻摩挲,心里暗自思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刚才那怪物跟自己说了谎?庆典实际上是今天就开始的……? 下意识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 那时间未免也太过短暂, 还不够玩家进行探索呢—— b级副本不会有这样无解的难题。 这个副本应该算是一个探索整合本,四名玩家分散在不同位置, 将掌握探索到不同信息得出最终结论,再合作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的角色还有着合作关系,就是不知道那位文职是不是陈沉。 第210页 如果是陈沉的话,根据往日里默契的配合, 攻略这个副本会轻松许多。 岑丹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主神的仁慈与悲悯上,眼中带着一丝凛冽与坚定,快跑着沖向烟花盛开的所在之处。 空气超乎旁地的潮湿, 还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道。 岑丹生踩在蓝色血坑里,认真观察着在林子里被炸成蓝色肉泥的怪物。 怪物身后的方向树木折断的痕迹还很新鲜, 刚才应该是上演了一场追逐战,只是不知道对方拿的是怎样的角色卡片,居然能直接炸死一个怪物。 他被呛得捂住口鼻, 尽力调整着自己的唿吸,继续往远处探索。 是一处被炸的看不出原来样子的平地,地面还带着烧焦的土痕,蓝色的「水珠」小小的撒了满地。 岑丹生很快发现了「水珠」的奇怪之色,颜色比正常的水要深许多, 应该是蓝色血液—— 周围是焦土的情况下还能留下那么多——这里是怪物另一个集聚地吗?难道说怪物怕火? 似乎也不太对。 他在蓝色小镇待着观察的时候也看见做艺人的土着怪物拿着火把在耍。 心里面存着种种疑惑, 忽而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岑丹生连忙掏枪转身对向身后。 是一位穿着干净实验服的女孩,鼻樑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四周有淡淡的雀斑,衬的有些可爱。 右胸口上别着蔷薇花图示,右鬓处也同样有着一朵深红色的蔷薇花,衬的女孩更加美丽。 应该是一个和他一样察觉到动静的玩家,也可能是土着怪物扮演的傢伙…… 岑丹生没有放下警惕,厉声说道,「把胳膊露出来!」 女孩连忙举起双手,同时将袖子上翻,看见那干干净净的手臂,岑丹生才微微放下一口气,并掀开自己的袖子擦了擦上面的蓝血,向女孩证明自己的玩家身份。 主神真是越来越丧心病狂了,将十五六岁的未成年少年拉进来也就罢了,现在连才五六岁的小孩子都要投入副本并强行拉入恐怖副本。 但这不意味着岑丹生看清女孩,对方既然有能力度过是个十个扮演副本并活过最终副本,那就证明对方不是等闲之辈。 毕竟扮演任务有时候真的会投入感情,因此因为与扮演角色共情崩溃的人不在少数。 主神从不为宿主提供心理疏导或者是抹除记忆的服务任务将一个比一个困难,有不少宿主选择在一个自己顺眼的世界终结生命。「 活过十个副本的,不是心里坚定或没心没肺的傢伙,就是彻彻底底麻木的反社人格。 岑丹生不确定女孩是哪一类人,因此不会轻举妄动。 女孩的气质很好,有一种中世纪贵族那种奢靡又含礼的奇妙气质,态度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饶是抱着一只玩具熊,也不显得太幼稚。 但又给人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对方是被提线的木偶——因为一举一动实在是太过完美,恐怕最严苛的教导礼仪女士也无法从中挑出半分错误。 她似乎对自己的一切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反而提起两侧衣边做了一个礼,率先开口道, 「刺鸟,卡牌[语言学家],为查明此地真相而来。」 对方开门见山毫无隐瞒,那自己也要拿出一些诚意。 「我姓岑,卡牌任务是杀死全部土着怪物。」 自称刺鸟的女孩没有立刻套近乎,也没有说什么要不要合作的事情,反而慢悠悠走向那群痛哭流涕岑丹生,瑟瑟发抖到报团取暖的蛇怪处叽里哌啦问了一大堆东西。 岑丹生不动声色的将匕首收回。 这大概就是[语言学家]的天赋,可以从蛇怪嘴里面获得有用信息。 岑丹生对自己关于副本的猜测又确定了些许,同时等待着刺鸟的回答。 「几年前忽然出现每年一次的祭品,祭品由蛇怪与土着居民共同捕捉。」 刺鸟沉吟片刻开口道,「这些蛇怪是土着人喝了海水后生下的异种——由于与土着怪物长相的不同,所以被关押成了低等奴隶。」 说到奴隶二字时,刺鸟的手不经意轻轻缩紧,但很快恢復平常,等待着岑丹生的信息。 对方既然肯大方分享信息,岑丹生自然不会隐瞒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将那些信息告知刺鸟后,对方平静的看向岑丹生,缓慢的重复问, 「你是处理局的处理者?」 这些年来,大陆的风平浪静被这处突然出现的奇怪地方打乱,刺鸟建立处理局探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探查此地—— 可派出的人员无不下落不明。 她这位定海神针干脆亲自过来探查,谁知道却被一个自称「主神」的傢伙拉入游戏,还遇上了眼前这个根本没印象的「下属」。 玩家么…… 刺鸟心里面慢慢思索着,同时怀里的小熊开始小幅度挣扎,连忙按在玩具熊头上让他安静些。 岑丹生点头,「抽到的卡片确实是这个身份。」 而后,他看向地面的一处痕迹,是他与陈沉约定的,只有二人得知的记号。 「我想,我们该去小镇找其他玩家会合。」 * 蓝色小镇正如其名,不过唯一的通口是一道大铁门,需要被核查后才可以进入。 混入小镇的唯一办法是在胳膊上涂一些蓝色血液,以此蒙蔽守卫的证实。 第211页 只要被认定为「同路npc」,就会受到很友好的待遇—— 才怪啊。 刚才被蛇怪戳穿身份时的恐惧感直到现在也没有减弱半分,更或况对方此时是要直接去怪物们的大本营—— 那不是找死么?! 万一这只蛇怪叽里哌啦给土着怪物说出他们两个的事情,那不就,不就…… 陈沉心里面默默祈祷,只希望岑队能看见自己留下的记号赶紧来小镇里救他。 身边的苏城显然是没有这些个顾虑,居然和身后的土着怪物唠起家常。 「看老兄这幅样子,今天的收成不错吧?」 土着怪物摇摇头,指了指自家空荡荡的扁担,「没有嘞——今年的祭品都机灵的很,又看上一个小的,没骗到还被她逃了!」 「不过隔壁更倒霉,莫名其妙死在自己家里面——」 陈沉心里面琢磨,打劫反杀隔壁的应该是岑队无疑。 同时陈沉越发的胆战心惊,目光死死盯着苏城拿锁链牵的那只蛇怪,生怕它开口,或者露出一些别的特殊动作—— 「你这只蛇怪品相不错,要不要和我家的斗斗玩?」 苏城的手始终捏在蛇怪脖子上,此时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在发抖,于是淡淡道,「还是算了——这只还打算养养呢。」 「不过要是再有品相好的,我必然给老哥送去一只。」 蛇怪勉强止住抖动。 后面那只土着怪物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道,「好吧,我住在靠近大门的[第五间房子]——有什么好东西记得找我。」 苏城似笑非笑,「没问题。」 可能是出于对苏城的忌惮,又或许是出于对苏城好心的回报,蛇怪最终也没有告密,这一路有惊无险,混入时并没有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那个倒霉的土着怪物因为没有认出苏城和陈沉不是同伴,所以对二人尤为「友好」,还给出了不少关于庆典的情报。 七天后将在置于陆地的大船上举办一场狂欢。 苏城和陈沉、蛇怪一同缓慢的在小镇漫步。 小镇虽然叫做小镇,可里面的屋子却是不少,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如果每一间屋子都住着一个土着怪物,那恐怕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量。 它们都有人类皮囊,也穿着人类皮囊生活。 怪不得土着怪物们只凭藉胳膊上的蓝血确定同类。 它们并没有集体出动捕捉玩家,或许是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解放出入小镇的数量—— 在森林躲藏毫无意义,唯一的办法只有深入虎穴,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只是有一点格外麻烦。 大船位于陆地,靠他们四个玩家恐怕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它凭空推到海面上。 也难怪这大船旁边竟然毫无守卫,土着怪物们显然很确定玩家没办法搬动大船离开此地。 入了船,里面空空如也,却十分干净,显然是每天都有过打扫的。蛇怪用手比划示意只有白天这里才会有人打扫,晚上就是空无一人。 于是苏城随意的检查起了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白色巫袍,拖把、还有木质的白色圆球—— 陈沉就看眼前的青年道士十分有耐心的把这些东西组装了一下,顺便把白色巫衣撕的破破烂烂,就制作成了白衣飘飘,身带恶臭,「头髮」披在头前,又拿着拖把杆给它造了四肢,七扭八斜的支棱在地上,头扭了180°,像极了奇行种。 又拿着水壶里的蓝色血液浇在奇行种脸上,按照土着怪物的视角来说,就是这玩意脸上血淋淋的。 苏城往奇行种衣服里面贴了张符咒,心念一动,那玩意就跟大蟑螂一样飞速攀爬移动—— 陈沉小心翼翼问,「苏道长,您这是什么东西?」 「低配版贞子啊,」苏城小手一摊,「贫道就是想试试,这玩意能不能把鬼吓死。」 第82章 蓝色小镇(5) 把鬼……吓死??? 陈沉不明觉厉, 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知小友有没有什么可以放声音的东西?想来如果添加上去必然如虎添翼——」 「好像还真有,」陈沉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只录音笔, 「不过刚才跑的时候弄坏了, 只能放里面仅存的一个音频片段。」 苏城随手给录音笔塞了进去。 被主神数据构成创造的怪物,究竟有没有可能有和人类一样的「恐惧」情感?这是苏城一直以来好奇的问题。 都说实践出真知, 苏城偏偏想要试一试。 毕竟光是玩家在那里啊啊啊啊啊的尖叫根本毫无意思,要是能把鬼怪吓的嗷嗷乱窜、神志不清——那多好玩啊。 身为游戏管理员,苏城清楚的知道游戏是双方的优良体验,怎么能让玩家独自享受快乐呢? 更何况, 苏城都跟那位住在【第五个房子】的大哥说好了,有好货色就给他送过去,总不好失约。 趁着现在天色尚晚, 赶紧让低配版蟑螂贞子慰劳热闹一下老大哥深夜孤单寂寞冷的心境吧。 * 深夜是副本怪物们狂欢的时候,它们可以选择在此时脱下人类皮囊, 露出本我;也可以选择用人类的皮囊在镇子上面乱晃,寻找手臂没有蓝色的玩家进行捕捉。 岑丹生认真比对过刚才放烟花处的蓝色血液与土着怪物本身的蓝色血液之不同,后者比前者存在时间更短, 涂在身上或衣服上很容易被人体体温蒸发,因此需要时不时获取新的血液染料。 第212页 一路上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抹了多少蓝血做伪装染料。 看着手臂上渐渐蒸发消失的蓝色,岑丹生没有任何思索,果断的将地上刚刚击杀的土着怪物的血往手臂抹去,涂了一层又一层——可惜没有什么便于携带的盛水器具, 否则将会方便得多。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清楚的看见和他在一起的女孩从始到终没有抹过一次蓝血,手臂上的蓝色血液也没有像他那样蒸发极快。 察觉到岑丹生打量的眼神,刺鸟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 大大方方站在那里给他瞧。同时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的是与人类骨头摩擦不同的声音。 「我的手臂是木头的,达不到让蓝色血液蒸发的体温。」 岑丹生「嗯」了声,这才把目光移到别处,心里面依旧对其多了些许防备。 但好歹两个人目标一致,而且这种地方明显不适合单独行动。毕竟夜晚落单是一件格外可怕的事情—— 屋子外面全是游行的土着怪物与蛇怪,好在这群傢伙没有什么「串门」的好习惯,不然他们两个躲在这里恐怕也并不安全。 据岑丹生观察,出城门的土着怪物明显是很少的,暂且定为这是随着副本逐天加大难度后怪物们也会越自由。 如果真的傻乎乎认为只要躲在空旷外面就可以玩捉迷藏逃避—— 就等着第七天被怪物们分食殆尽吧。 为了保证可以及时逃跑,岑丹生特意选了最靠近城门的小屋子,费力杀了里面的怪物后就和刺鸟藏在此地。 还是要等白天。 白天再去踩踩点打听消息,找一个离大船比较近的怪物家里在下一个晚上伺机而动。 现在还是需要先睡觉。 如果精神不够充沛的话,思维也会变得迟钝,而迟钝的思维在副本里可是会致命的。 和刺鸟商议过后,两个人抽籤决定由刺鸟看守上半夜,由岑丹生看守下半夜。 屋子很小,或者说由于蓝色小镇的人口密度过大,这里的绝大多数怪物的屋子都小的可怜。 虽然闭上眼睛,可乌鸦的叫声、门外怪物们走路的声音总是挥之不去,而且还传来了奇怪的、似乎很远的「咚、咚、咚」声,像是什么木棍一样的东西持续敲打地面。 岑丹生的睡眠很浅,但为了保证第二天的精神,他还是选择强迫自己放空思想,同时唿吸放缓,让自己慢慢进入梦乡。 骤然屋子外面传来了意义不明的恐惧尖叫,像是野兽遇到危险时的尖叫嘶吼,虽然无法完全解读,岑丹生依旧可以明白,恐怕是出了什么让土着怪物都害怕的东西。 夜晚的土着怪物几乎是无敌的,如果不是刺鸟关键时刻拿着匕首完全砍掉对方脑袋,恐怕自己早就没了。 岑丹生摸了摸手臂上刚刚被怪物暴走时挠伤的伤口陷入沉思。 现在才进入游戏的第一天就出现了比土着怪物还麻烦的怪物?这真的是b级副本吗??? 他总觉得,这比他之前的最终s本还难呢?起码那个难度随着时间递增,这个却开头直接无解。 岑丹生很快从床上起身,与刺鸟对视一眼后都读懂了对方眼神里面的意思。 冒着危险,去那里看看发生了什么。 直接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当然不行,两个人干脆出门躲在屋子后面,然后由女孩踩在男人肩膀爬上屋顶,再回手给岑丹生拉上去。 这里的土着显然是不懂得将房子盖高达到让每个人的房子都宽广些的,而是一味的压缩每个人的生存空间,倒也方便了岑丹生与刺鸟爬到屋顶上。 屋顶虽然很矮,但构造上是有一定斜度的,如果趴在上面隐藏好,下面的人大概率是看不见屋顶的人。 将头压低,两个人灵敏的匍匐前进,岑丹生中途微微抬头往大街看了一眼,怪物群明显是在往城门处四散奔逃,就扯扯前面的女孩,示意他们可以守株待兔。 刺鸟很快明白了岑丹生的意思,也跟着紧闭唿吸,安静的趴在屋顶等待那令怪物们都为之胆寒的东西。 岑丹生的耳朵很灵敏,耳尖动了动,清晰的察觉到刚才听见的沉闷的「咚、咚、咚」混在怪物们奔跑的脚步声中越发明显,也越发靠近。 雷光乍闪,将黑色的夜点缀的都明亮起来。 那雷电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地面往天上窜。 仗着怪物们皆是吓得魂飞魄散没心思察觉屋顶有人,岑丹生抬头偷偷看了一眼。 这个高度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办法,只好冒着维繫把头抬得再高一些,这个高度已经是把整个头都暴露出去,是格外危险的高度。 好在怪物们都在疯跑,没有注意到岑丹生。 他带着疑惑将头往屋檐下面探去—— 这一看,险些自己「扑腾」一下从屋顶滑下去,还好岑丹生反应灵敏,抓住了屋顶的檐,又凭藉着力气把自己稳稳甩了上去。 地上爬着一只快如蟑螂、行动方式也很像大蟑螂的奇行种,四肢着地,蹭蹭蹭冒着可达天际的闪电追那群土着怪物。 一边追,头还365°飞速旋转,满头的蓝色血液四溅在外。 从这奇行种的衣着来看,大概是贞子。 可配上那诡异如蟑螂爬行动作与放飞自我的头颅旋转……岑丹生又有些不太确定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了。 第213页 明明土着怪物身材高大,身具蛮力,还有着夜晚buff加成,此时却像是头一次看见南方大蟑螂的胆小少女嘤嘤嘤的哭泣奔跑。 想来土着们都很爱干净,所以没见过传说中百战百胜的蟑螂怪物。 不是没有人想过反抗,最终推出来几个胆大的男性土着怪物,它们面目狰狞的拿着斧子围追堵截,可这奇行种身形极其灵活,三下两下就攀爬上墙,四处跳跃,同时身上的闪电不时会打在土着怪物身上,滋啦啦的声音响起后,就在片刻被电焦躺地。 看起来这样的伤是没办法直接恢復。 这更激起了土着怪物们的逆反心理。 「大家不要怕!这东西只会爬与放电!只要我们躲的及时并围住它,一切就结束了!」 又选上几个身体灵活的土着怪物,很快就把趴在墙上移动的奇行种重重围住。 它们这回学乖了,不贸然上前,而是把奇行种团团围住,同时往奇行种身上扔斧头、扔刀子。 「围住!把它围住!!!」负责发布号令的是一个小个子的雄性土着怪物,额骨突出,下巴极尖,配上凹陷的侧脸,显然是一幅极为刻薄的长相。它挥舞着手里作为权杖的棍子,尖声大笑道,「跑,我看你怎么跑!」 「今夜能把武器扔在怪物上面的人封为勇士,将自由挑选一个蛇怪奴隶自由处置——!」 看来那像贞子的东西和土着怪物是敌对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岑丹生心下一动,掏出腰间别的枪打算干掉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帮助其逃离,却被刺鸟伸手压下。 「不要暴露,」刺鸟面无表情压下岑丹生的手,「我想那傢伙用不到别人出手。」 「它自己可以解决。」 解决?拿什么解决? 那位「朋友」显然是有些吃不消了,斧头与长刀扔在它身上的数量越来越多,虽然其身型灵活,但也没办法在这样的攻势下毫髮无妨,时常有刀刃蹭过它那轻飘飘的白色衣服—— 「你现在插翅难飞!」发号施令的傢伙狞笑着,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看在你还没有造成太大危害的情况下……如果乖乖投降,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小命……」 血衣飘飘的「贞子」忽然周身疯狂抽搐,双臂乱抓,而双腿抬高如竹蜻蜓快速旋转飞了起来,同时从胸膛处发出机械的、天真稚嫩的童谣。 那是土着怪物们在仅剩的六日生命里听了就要痛哭流涕的魔鬼童谣——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6 09:58:21~2021-08-17 09:5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蓝色小镇(6) 岑丹生是经歷过专业培训的, 轻易不会笑,除非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听见这个熟悉的旋律,他也明白过来这一切估计都是另一个玩家做的——对此他只想说, 这个玩家真特娘是个鬼才。 多稀奇啊, 玩家与副本怪物地位完全互换,改为玩家吓死怪物, 怪物恐惧乱窜。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蟑螂贞子「鬼」如其名,不光可以顺着缝隙爬,还可以以竹蜻蜓的「美妙」姿态飞起来, 从空中给不会飞的土着怪物以致命性打击。 如果光是长得吓人,土着怪物自然不会理它,可现在的问题是对方除了精神打击外居然还有物理放电攻击, 且都是可以致死的电量。 土着怪物们一个个褪下皮囊,露出里面诡异且千奇百怪的长相。 有的长着两个头, 有的獠牙露在外面,还有的有三只眼睛……千奇百怪长相下的统一点就是,它们的手臂上的皮肤都是蓝色的。 或许不应该说手臂是蓝色, 仔细看去,那透明的皮肤下面是纵横交错的蓝色血管,密密麻麻的跳动着,才将手臂呈现出蓝色的样子。 看上去有些不寒而慄。 如果这群傢伙的血是红色的话,恐怕冲击性效果会更强。 兹拉兹拉的电焦声中, 终于有土着怪物找到了对付飞上天的蟑螂贞子的好办法。 有人拿起了弓箭, 一箭的威力正正好好将那飘逸而轻柔的白布死死钉在墙面上。 这样就限制住了蟑螂贞子的行动轨迹,并将对方牢牢压死在墙面上。 探头看战局的岑丹生与刺鸟连忙把头低了下去,同时身体后缩。这个动作既可以将身体不暴露在土着怪物眼里, 还可以确保自己在被土着怪物们发现后及时撤离。 刺鸟的手微微蜷缩,木质的手心里凭空长出一枝蔷薇,同时在战局的地面角落,也同样生出了一朵耀眼的蔷薇。 蔷薇的眼睛就是她的眼睛,蔷薇的感触也会化为她的感触。 她探了探风向,确保风是从他们这个方向吹向土着怪物后,慢悠悠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种子,随意的往那边一扔。 有了风的加持后,那些粘性十足、姿态轻灵的花种子很快附身在土着怪物身上,只等时机成熟,就会催发附在怪物们的血肉上生长。 【语言学家】是刺鸟在本次副本中抽取到的a级卡牌,但这还并不包括她本人自带的能力。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在此地探查时那个机械质感声音对她说的话。 第214页 【作为游戏的编外人员……吾允许你可以在得到吾馈赠的同时保留自身能力……】 【喜欢收集他人头颅的蔷薇圣女……祝福你玩的开心。】 刺鸟对此不屑一顾。 这个自称「神明」的垃圾得到的消息未免也太过古老了些,难道这傢伙不知道先知大人早在很久以前就给她找回头颅这件事吗? 有了自己的脑袋,谁还稀罕别人家的。 长在角落里的蔷薇花随风摇摆,微微扬起花骨朵,用力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土着怪物围得太密集,自己这边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但听着那边「把怪物拿刀剖开」的叫好声,恐怕不会太美妙—— 刺鸟正要出手相助,却听见土着怪物们更为恐惧的尖叫声。 兹拉兹拉—— 被从「腹部」剖解开的奇行种,居然在身体极度碎裂,碎成了一片一片烂布条,每一个布条似乎都在起舞,像是被踩死的母蟑螂肚子里爬出来的无数小小强一样,蹦蹦哒哒的往土着怪物身上蹦—— 虽然没有「母亲」那样剽悍的战斗力,但被电那么一下也要周身抽搐,动弹不得。 碎布条们构结成无数晴天娃娃样式的小幽灵,兹拉兹拉的找土着怪物们抱抱。 看见怪物们被电成焦炭,莫名的,岑丹生感到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如果不是强行忍耐下去这种作呕的感觉,一定会呕吐出来。 他勉强压抑住这种呕吐感,同时在心里面泛起嘀咕。 自己见过的场面比眼前这个血腥恐怖的有不少,为什么自己现在却会产生如此较弱的呕吐感? 太奇怪了。 手臂的伤口处有些发痒,他忍不住挠了挠,却发现那个位置有些奇怪的凸起,摸起来有种滑腻的感觉,还带有奇怪的粘液。 心里疑惑更多,忍不住将自己的目光移动到那里。 蓝色血液涂满的手臂伤口处,赫然是无数和蛇怪一模一样的细小青黑色鳞片。 * 大船里面寂静无人,只有一青年道士手上掐诀,上下翻动,显然时在远程操纵在那边浪的飞起的低配版贞子。 陈沉面无表情的坐在青年道士旁边,显然是对这个世界已经彻底麻木了,他的膝盖处躺着那只领路的蛇怪脑袋,于是就伸出手去揉那触感不是很美妙的大脑袋。 苏城说了,他要全程控局,而哄蛇怪的伟大任务就全权交予陈沉了。 陈沉欲哭无泪。 凭什么呀,自己这个顶级黑客为什么这么没有面子?现在已经沦落为照顾宠物的男妈妈。 更何况自己和这只蛇怪有仇,要不是这傢伙跟土着女怪物告密,凭藉他的诸多哄人本事,又哪里会被追杀到那么狼狈的地步? 要不是苏城及时相助,自己恐怕要被怪物啃成骨头渣子。 他心里面又是万分惆怅的嘆了口气,手上拍蛇怪脑袋的力气不经意加大,充分的要发泄出自己的怨气。 却不知道蛇怪皮糙肉厚,刚才那一下子根本对它毫无效果——反而自己手心生疼。 气死了。 陈沉把头一扭,想要抽出自己的大腿,却发现对方睡得太死,根本抽不出来。蛇怪砸吧砸吧嘴,睡得显然十分香甜,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蛇怪那茂密的黑色头髮接触在腿上的感觉不太舒服,陈沉只好把那头髮一点点捋到一边,不过这样也就露出了对方的后背。 后背上有很多伤疤,这些伤疤共同的特质是看上去已经有了许多年且十分的深,不过这些伤疤好像在雕刻出什么字…… 陈沉凑过去看了看,上面写的东西让他心里面一惊。 【庆典是假的】 这几个字没头没尾,像是什么人临死前借着蛇怪的后背书写而来的警告。 后面画的则是一个相机,应该代表着「摄影师」这一角色卡牌。 光是凭藉自己好像查不出什么东西,陈沉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了苏城。 这边苏城也把那群土着怪物们吓到魂飞魄散,四散奔逃,估计这群傢伙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想出去的想法。 毕竟苏城把布条分的很均匀,每一个土着怪物门口都有小蟑螂(划去)小贞子看守。 这样就确保玩家不用费尽心思躲避土着怪物查找线索。 苏城想了想,手里面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减少,远程让小布条们守着,最重要的是保证它们每一个崽崽都要唱童谣,接着走向陈沉身边,慢悠悠的看着线索。 这条线索还是蛮重要的,因为还有着搞清楚此地发生的事件真相这一附加条件。 乘船逃出只是ne,苏城还是更想找一找最终结局。 庆典是假的——在玩家视角来看,庆典就是开局七日后的土着人庆典,如果这个是「假庆典」,那「真庆典」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线索与所有人的附加任务都是有关联的。首先是这里的真相,第二是拍庆典照片。 心里面慢慢思索,然后他轻轻推醒蛇怪问道,「小友,你知不知道你后背的东西是谁给你刻的?」 蛇怪半睡半醒揉着眼睛,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话,同时两只手来回摆弄着,试图让苏城和陈沉看明白自己的意思。 动作浮夸,看的陈沉眼花缭乱,外加上配上那叽里咕噜的语气简直就是魔音贯耳。 第215页 苏城安静的看着,却本着自己的「瞎子」人设不发表任何意见。 看着看着,苏城终于明白了蛇怪的意思—— 是父母。 能留下这样信息的父母,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是玩家——可他们的孩子却是游戏里的蛇怪。 他们是因为任务失败变成蛇怪的吗?还是说…… 苏城心里面一激灵,连忙掀开衣服看手臂。 没有异样,但也许是因为需要足够的量变或者是别的什么条件。 要真如苏城所想,那这蓝色血液还是少用为妙。 反推一下,逻辑确实通顺至极。怪不得土着怪物们只要看手臂是蓝色就认定为自己人——也许这玩意抹多了抹久了就真会变成蛇怪也说不定。 苏城想了想,垂下眼帘道,「我们去那个土着首领家探探,看看能不能有什么重要线索。」 「才刚刚过去一天诶,用得到冒这种风险?」陈沉微微挑眉,「现在就去?是不是太着急了些?毕竟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苏城嘆息着摇摇头道。 「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真正留给我们的时间远远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充裕。」 「抹在胳膊上面的蓝色血液看着是被人体体温蒸发——」 苏城顿了顿,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彻骨,让人听的浑身汗毛竖起。 「谁又知道这玩意是不是顺着皮肤融入人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7 09:55:05~2021-08-18 09:1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笙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懿緈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蓝色小镇(7) 天刚蒙蒙亮, 原本热闹的蓝色小镇此时却分外死寂 ,每一个小纸人都像是狱卒一样守在门口,齐声歌唱着童谣声是唯一的声音。整条长街只有一前一后两个人快步往怪物的首领处疾走。 听完苏城的话, 陈沉觉得手臂都在发痒, 好像真的长出了那稀碎的鳞片,连忙用袖子抹干净手臂上的蓝色血液, 在确定上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光滑才舒心般嘆了口气。 抹了蓝血会变成怪物,不抹蓝血会被怪物发现。 要是真如苏城所说,那可真是两难的选择题。 现在倒也不算什么两难——土着怪物被通通搞定关在家里,蓝色小镇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岑队现在怎么样了。 一路左思右想, 陈沉没注意前面忽然停下脚步的青年,直接撞了上去。 揉了揉发疼的鼻尖,他微微侧身偏头。 原来已经到了首领家。 与之前看见的那些密密麻堆挤在一起的矮小破烂的地方不同, 虽然还是没有想像中那么大,但这座建筑物在小屋子的衬托下显得高大。 它整体是蓝色的, 有正常的怪物屋子十个大,也比那些普通屋子豪华。 陈沉仔细看了看发现,越是离城门远的房屋占地面积越大, 屋子上带的蓝色越多,屋子的主人地位也就越高。 材质上给人的感觉…… 像是有些透明的果冻。 他捡起一根树枝,上前一步轻轻戳了戳屋子墙面,果然如看上去那般富有弹性,在挤到一定程度就会弹出去。 看起来是无法从外面破坏了。 陈沉又绕着屋子走了走, 发现这屋子就是一个完全密闭的正方体, 连窗子与烟囱都没有。 屋子虽然是透明状的,但本身是蓝色的,就无法分辨出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该怎么偷偷进去? 陈沉四下观望, 终于在屋顶的一处看见一个可通一人出入的小口子。 可又要怎么爬上这个看着很高的屋顶? 尚在思考,就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他往屋子大门一看,就见青年道士正有条不紊的规律性敲门。 陈沉心都被高高揪起,道士那有规律的敲门动作敲的不是门,敲的是他脆弱的小心脏。 在屋子门打开的剎那陈沉眼疾手快连忙把苏城拉到一边,才避免了暴露。 「你做什么?我们不是要偷偷摸进去吗?」 进这种npc家里面不应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npc突然回家把自己揪出来吃掉吗?! 怎么这还有个礼貌敲门问好的?? 「既然有正门,为什么不从正门进?」苏城露出疑惑的神色,手腕一动挣脱开陈沉拽他袖子的手,「我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躲什么?」 陈沉:? 怎么有人光明正大、义正言辞的说偷入npc家里找线索不是见不人的事的? 但听对方语气,似乎真的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那毕竟不是自己家,」少年斟酌了一下说辞,然后没好气道,「你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进去?」 苏城恍然,他万万没想到,这还是一个有法律意识坚决不擅闯民宅的好少年。 是他的不是,苏城陷入片刻的自责——自己怎么能带坏小孩子呢。 这样想着,青年道士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碎纸,咬破指尖在上面写了龙飞凤舞的「苏城」两字,然后把碎纸贴在果冻屋子上。 「好了,现在就可以进了,」青年道士拂尘一甩,指挥着陈沉说,「去开门吧。」 「……」陈沉瞪大眼睛看了半天看不穿这张纸符的玄机奥秘,怎么看都是一张写了姓名的普通纸张。 第216页 但听青年道士这分外稳妥的语气,难不成这张符咒可以直接咒杀在屋子的首领怪物? 真是分外可靠的一位大佬。 怀着满腔疑惑与对苏城无限的崇拜感,他的手兴奋的搓了搓,干咳两声压抑住心底的激动,大步走向大门处。 在苏城似笑非笑的眼神鼓励加持下,陈沉大概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鼓起无限的勇气一脚踹开了大门—— 碰! 仅仅一脚。 陈沉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又也许是这屋子的门本来就不是很紧。 怀着一种成就感,陈沉缓慢的抬头,缓慢的让唇角上扬——最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僵硬住了。 屋子里的土着首领与他的贴身护卫们压根毫髮无损,正在桌子上瓜分一只被炖熟的蛇怪。 蛇怪的下场好像在预言陈沉自己的。 它们被巨大的响声吓得一激灵,显然也没想过有人莽撞到直接把自家门踹倒。 两方面面相觑良久,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 陈沉捡起了那被自己踹倒的门,慢慢的安了回去,又极快极怂的后退三步,临了时不忘记给人家把门带上。 打扰了,告辞。 好在虽然打不过,但陈沉逃跑一向很在行,出门看不见玩他的青年道士身影,只好自己一个人疯狂逃跑。 碰! 又是很大的碰声,本就不结实的门已经伤痕累累。 也许这门上辈子杀了太多猪,这辈子才会连续遭此横祸。 两个强壮的土着护卫砸烂了大门后大步跨出,瞧准陈沉跑的方向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而一旁藏在大树上面揉蛇怪小脑袋瓜的青年道士语重心长的摇摇头,教导蛇怪说,「年轻人就是太着急没有礼貌,这可是天大的不是。」 修长的手指缓慢从袖子里夹出两张符咒,随手扔了下去。 两张纸符像是有生命的生物,飘飘然随风飘到两个土着护卫背后贴了上去。 「下回拜访别人家记得要敲门啊。」 蛇怪的身子盘在树枝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 陈沉在被追八里地后心都要碎开了。 由于跑的着急,连鞋都跑掉一只。 好不容易甩开追他的大傢伙们,陈沉才捂着肚子一拐一瘸,凄悽惨惨戚戚的又走回土着首领家的位置。 摸了摸后背上的摄影器材确定无恙后才放了气。 还好土着怪物们都被小碎步条做成的小东西看在屋子里,不然追他的就不单单只是两个土着护卫,而是无数的镇民密密麻麻把他包围。 他这辈子走的最长的路,大概就是苏城的套路。 「你那个符根本毫无用处!!!」看见在门口等他的青年道士,陈沉几乎都要委屈的咆哮出来,「你骗我!!!」 苏城随手拍一拍少年的手背,语气微微缓和,「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贫道骗了你什么?」 「你骗我那个符咒可以咒杀里面的土着!」 话语刚出,陈沉就后悔了。 对方好像真的没有说有这样的功效,只是自己傻乎乎的添油加醋,下意识以为这写了苏城名字的符咒有这种功效。 看陈沉的脸色变换,苏城也猜到对方意识到自己不高明的语言欺诈。 陈沉顿了顿,一脸不忿道,「这符咒什么用处没有,你贴它做什么?」 「确实没有什么实质性效果,」青年道士慢慢肯定着陈沉的话,但陈沉却没有一点欣喜感,「它唯一的效果就是证明这间屋子有了贫道名字——它就是贫道的了。」 陈沉立刻听出来里面的话外之音。 自己说这屋子不是自己的不能乱进,苏城干脆在上面贴了自己的名字—— 逻辑鬼才本才。 陈沉狼狈的坐在地上,没好气的看着青年道士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牺牲这么大,你收集到多少情报? 「全部。」青年道士言简意赅,然后慢慢打开大门,「进来好好休息一下吧,玩家现在已经到齐——多亏了你把那两个护卫引开,我们可以考虑提前举办庆典一事。」 玩家已经到齐,那岑队也一定在。 他的稳重靠山上线了。 陈沉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两眼放光。 他可真是受够在苏城身边这样提心弔胆的日子了,分外想念靠谱又稳重的岑队—— 进去后,陈沉立刻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岑队,跟在岑队旁边那个玩家则是一个抱着玩具熊的可爱小姑娘。 左瞧右瞧,就是看不见这间屋子里原本的主人。 陈沉忍不住问道「那个又小又瘦的小怪物呢?」 「被我们联手砸晕放在地下室里面了,」抱着玩具熊的女孩慢慢的用茶勺搅动杯中的红茶,稚嫩的脸上却有着与外表不符的成熟感,「就是个仗着家族世袭的软蛋。」 她还没有正式开始动刑,那傢伙就吓得屁滚尿流,一五一十把它知道的东西全部招了。 刺鸟心里面生了一阵无趣感,同时慢慢的将茶勺里的红茶缓慢的餵进嘴里,动作优雅闲适,好像是在开贵族小姐的茶话会。 陈沉看了看桌子上围坐的三个人,心里面十分感动。 没想到他在这个副本也有地位如此崇高的时候,大家居然都在等他一起商议事情—— 第217页 「小友,我们刚刚商议完所有事情与部署,决定在明天直接举行庆典。」苏城的话好似晴天霹雳,「我们商量了一下,你负责看蛇怪们。」 果然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 陈沉一下子枯萎的像是一棵被暴风雨洗礼的小树苗。 陈沉想,他已经找到自己年老退休后的大好工作了。 也许他应该开一家宠物店,专门养宠物蛇。 内心对此十分抗拒的情况下,陈沉把目光望向了靠谱稳健岑队长。 陈沉相信,老大哥一定会否定苏城「明天就搞事情」的冒进做法,也会给他安排个更酷的工作。 却见老大哥也没看他,只是锁眉,好像对苏城的方案不甚贊同。 果然没有辜负陈沉的信任。 陈沉的心里面都在吶喊「岑队沖沖沖!绝对不能让这个傢伙再为所欲为搞事情!」 岑丹生的指腹压了压额角,在陈沉期待的目光下微微起身。 「苏道长的方案也太保守了。」 「依我之见,我们今天就举办庆典,杀光怪物通关才是上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8 09:17:17~2021-08-19 07:5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圆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蓝色小镇(8) 这是抵达副本后的第二个夜晚。 夜晚永远是玩家的噩梦, 是玩家四处躲藏逃避怪物的时候—— 而在今天这个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变成了「怪物在家里瑟瑟发抖,玩家在街上为所欲为」。 小个子的土着首领感受到身体里不断涌现出来的力量, 嘴角勾起一个冷酷血腥的狞笑。 作为b级副本的小boss, 它自身受的游戏约束限制也就更大。 身体孱弱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它夜晚的超能力更厉害——比任何一个贱民都要厉害。 之所以没有对昨天遇到的那个白衣怪物出手, 不过是因为这东西见所未见,它心生谨慎,怕对方有什么特殊能力才让一群炮灰出手。 这样想着,它越发的愤怒难抑。 混蛋!那两个护卫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不然它哪里会被逼成这样的境地! 这愤怒只持续了一会儿,它低下头,眼神滴熘熘的乱转, 几乎捕捉不到实质性目标。 熟悉土着首领的护卫会知道,这是它心生毒计的标准性动作。 这群愚蠢自大的玩家一个也跑不了。 他们的目的是探寻副本的真相, 可越是探索,越是查不出来任何东西,并会逐渐的偏离正确的轨道。 知情人如今只剩它一个, 蛇怪和其它土着的认知都是经过二次加工后完全偏离的答案。 孤岛的名字不该叫做「孤岛」,它的全名是「移动的龟岛」。 蓝色小镇的土着也不是这座岛上的原始居民,庆典自然也不是这座岛上最原始的庆典。真正世代生活在这座龟岛上的应该是蛇怪,蓝色血液的「土着们」只是鸠占鹊巢的外来者。 岛上原本的庆典应该是蛇怪们举办的美好丰收庆典,可现在却被扭曲成了捕杀玩家为祭品的血腥庆典。 如果玩家没办法找出以上的真相的话, 最多也就是乘船离去达成ne结局。 可没有人会得到这些真相的。 上一批玩家里倒是有一位【语言学家】意外走到老乌龟的头部, 从老乌龟的口中得知庆典的真实性,可最后却因为没有办法将大船推到海边,最后只能在「人类祭品」与「蛇怪」两个选项中做出选择。 这两个选项哪一个都是死。 因为「土着们」热爱人类的皮囊, 更喜欢蛇怪那紧緻的血肉。 前者是衣物,后者是养殖场里的牲畜。 就是不知道这一批的来客们会选择哪个选项呢。 不,他们没有选择。既然敢于冒犯它,就要做好被凌迟的准备。 土着首领在力量最为充沛的时候,随意的挣脱开了捆绑自己手腕的藤蔓,嘴角高高咧开,腥臭的黄色尖牙就这样露了出来,似乎时刻都能撕碎玩家的喉咙。 它的身上围绕的是不祥的黑色浓雾,身体似乎也有一半变成这样的黑色浓雾了,固体与气体的存在诡异的融合在一起,连蓝色的屋子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力量而缓慢的流动着—— 个子明明那么小,可每一步踩在大地上的声音都如此的恐怖,连带着地面都颤动起来。 毫无疑问,如果有玩家对上这位已经十分愤怒的土着首领,恐怕最后也难逃一个「死」字。 它一步一步走出了囚禁它的杂物室,有半人大的黑雾大手随意的砸开了半面墙,在高高的黑雾上蔑视着那群玩家的恐惧逃窜,听着他们尖叫声与那些砰砰响起的心跳声,它眯着眼睛,显然十分享受。 这一批的玩家也太过弱小,拿刀砍都不痛不痒。 亏它以为还有什么厉害人物。 黑色大手抓起四处躲藏的玩家,里面有那个特别凶的小东西,还有昨天拿刀抵在自己身上威胁自己的男人——以及坐在树上看热闹的青年道士。 玩家是如此渺小可怜的东西啊。 为了让他们死不瞑目,夜晚青面獠牙的巨大怪物慢慢将一切娓娓道来,看着他们越发绝望的眼神,土着首领觉得快乐极了。 第218页 大手一张,他们就扑稜稜掉在自己的嘴里面。 用力咬了咬,只能尝出来血腥味,一点儿没有什么其它好吃的感觉。 砸吧砸吧嘴,还是没有那种感觉。 是因为自己这次囫囵吞枣,所以没尝出来这肉质的鲜美吗? 心里正纳闷的琢磨呢,就听见一声冷酷而震耳的女声。 「呵,你这傢伙果然有所隐瞒。」 这声音怎么和刚刚吞进肚子里的臭丫头声音如此相似?难道自己被捆了一天,胃的消化功能也不太好了?居然能听见吃进肚子的人的声音。 土着首领迷迷煳煳睁开眼。 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抱熊女孩,土着首领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它有预感,对方是真想把它皮剥下来。 但它很快平静下来。 就算自己说梦话说秃噜嘴让玩家知道真相又怎样呢?他们根本就没机会离开这座岛。 现在想想应该也是黑夜了,夜里它就是最强的王,更何况这个副本是它的主场—— 眼中杀机浮现,已经准备好与这群玩家不死不休。 现在的情况与梦里也没什么两样了。 它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目光站起身体,慢慢的、慢慢的感受身体里面蓬勃上涨的力量,接着被捆住的手勐的一挣—— 没挣开。 再一挣,还是没挣开。 身体里蓬勃的力量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它又变成了又弱又废的小废物。 这特喵与它心理预期不能说不太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枯萎的土着首领又慢慢蹲了回去,露出迷茫而又绝望的表情,与它梦里的玩家一模一样,「现在不是晚上吗?!」 刺鸟好脾气的点点头,「现在确实是晚上。」 虽然说她不知道为什么土着首领忽然没有能力了,但她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一美丽道理。 「土着首领自生能力很强,」,道士先生原话是「以后土着首领就是你的一个解压小玩具,你随便折腾就好了。」 今日一见,确实如此。 接着,娇小的、身体全是木质的人偶女孩举起了一把长长的柴刀。 她很久以前想研究怪物体内构造。 今天就拿土着首领开开刀。 * 杂物室传来了很悽惨的尖锐叫声。 这叫声听着就很惨,而且是隔一会一叫唤,隔一会一叫唤。 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着什么惨绝人寰的恶毒事情,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向来在孤岛唿风唤雨、横行霸道的土着首领现在一定像是被风雨摧残的弱小花朵。 弱小,无助,还很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在土着首领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昔年旧事的见证者确实除了土着首领都死了,但还有文字与事物的记载。 青年道士轻轻拍了拍小脑袋趴在自己腿上的蛇怪,在土着首领的惨叫声中慢慢闭上眼睛假寐。 或许不该称唿为「蛇怪」,又或者是「东西」这样污衊性的称唿,而是该叫做[羽蛇]。 这才是这个种族最初的姓名。 根本不是什么「土着们生下的残缺怪物」,而是这座岛屿最初的主人。 [移动的龟岛]:主神最先侵略的小世界之一,这个世界的构造尤为简单,除了这座龟岛,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汪洋。 羽蛇是那个世界最后有高等智商的生物之一,也是世界天道选择的「气运种族」,将会在未来不断进化、不断发展,并为那个世界的天道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 循环往復,天道庇护世界,世界反馈天道,形成一条可以生生不息的独立生态链。 可这个时候,主神入侵了。 原本的自由发展变成了天道与主神的博弈。 最后主神仗着自己没有要守护世界的约束,耍手段、找空子,凭藉种种不光明的手段获得胜利。 本该发展为高等文明的羽蛇,却成了主神创造并强行投入的种族的奴隶。 博弈失败的世界成了主神的力量来源之一,所有的生灵成为被剥削的可怜虫,死后连轮迴都没有,只会成为主神壮大自己的盘中餐。 如果不是定期往里面投入玩家成为新的羽蛇,这个世界早就已经被主神啃成渣子。 主神不是什么好东西,土着首领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土着首领原本是这个世界的羽蛇之一,却接受主神的力量在关键时刻给同族致命一击。 它的背叛不但导致羽蛇们如今的惨状,更导致世界的惨败。 究竟是怎样扭曲与自私的心态,可以背叛生它养它的种族与世界——并毫不留情的把自己的种族踩到尘埃里来恭维主神? 又是怎样的邪恶,要把冒着生命危险追随它一起背叛的羽蛇通通杀光换取力量? 就连杀掉玩家做祭品的损主意也出自于这位「土着首领」。 自私、自大、傲慢。 对同胞重拳出击,赶尽杀绝;对作为侵略者的主神却奴颜媚态,卑躬屈膝。 仗着把自己化为数据就可以永生不死—— 也是,不是一类垃圾也聚不到一起去。 能把恶人做主角的主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道长,你这个游戏也太难改了,」坐在旁边木椅子上拿一虚拟屏幕啪啪啪打字的陈沉疲惫的往椅背靠去,同时随手拿起杯子喝水,「唔,终于把所有怪物的数值更改好了。」 第219页 作为一个聪明人,陈沉自然知道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因此也没过多探究苏城这个虚拟屏幕怎么来的。 对方救他一命,他就帮忙用技术改改游戏。 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居然要把一个对抗类游戏的数据改为基建游戏,并将一代目怪物通通下调数值,将二代目怪物与玩家的数值调上去。 虽然不是很明白缘由,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了。 一代目那些boss怪啊,精英怪啊,都被陈沉调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菜狗数值。 二代目的一个小怪都能单挑十个那种。 就是要求有点多,需要屏蔽游戏主系统察觉。 大概是一款盗版游戏。 想不到这年头神棍的钱也很难赚,都已经改行去当盗版游戏生产商了。 然后就听青年道士慢条斯理道,「其实呢,贫道是游戏管理员。」 好傢伙,内部人员自盗拷贝。 这行为听起来更加恶劣了。 陈沉虽然是一个黑客,但他是一个有节操与底线的黑客,当即打算把原数值通通復原—— 青年的下一句话险些让陈沉闪了舌头。 「贫道是主神手下新上任的游戏管理员,」青年道士举起一个茶壶,慢悠悠的往杯子里倾倒茶水,「最近呢,打算薅老闆羊毛单干。」 陈沉心里暗叫不好,看了眼那屏幕上听苏城话改的乱七八糟的数值—— 青年道士喝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润了润嗓子,语气平平淡淡,「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刚才改的就是这个副本的怪物数值。」 「恭喜你上了贫道的友谊小船,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你应该是下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9 07:51:32~2021-08-20 09:4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曦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蓝色小镇(9) 陈沉的心里顿时沉沉的, 他似哭非哭的指了指电子虚拟屏幕,语调中带着一丝丝渴求。 「我现在把它改回去行不行?」 真的,陈沉确实很莽有对抗主神的勇气, 但这种莽是悄悄发育的莽, 不是现在这样被主神的二把手直接拉上贼船,在主神眼皮子底下薅羊毛。 「恐怕不太行, 」青年道士的语气明明是带着遗憾的,可陈沉莫名其妙从里听出幸灾乐祸的意思,「管理员反覆更改同一副本的游戏资料,必定会被主神发现。」 然后他用更为深沉道, 「假如,贫道是说假如,假如主神发现了, 那贫道就把你推出去背锅,说是你抢夺贫道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管理员的管理功能。」 「大概你会死吧。」 这怎么还带强买强卖的?!!就没有人可以制止这个人的的胡说八道吗?? 陈沉现在已经彻底理解, 眼前这个道士根本不是他想像中靠谱还会保护玩家的冷淡大佬,而是拉人上贼船的造反头子。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陈沉一定会「哇——」的一下子哭出来。 怎么会有人连未成年的感情都要狠狠欺骗? 忽然陈沉想到什么, 心里的所有痛苦一下子全都消散了,他正气凛然一拍桌子,义正言辞道,「就算我同意加入,岑队肯定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 这话刚落, 陈沉莫名觉得这话耳熟, 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自己说过或想过类似的语句。 「那就算你加入了吧,」对的青年道士没有丝毫的惶恐之感,而是随意往椅背挪动些许, 下巴朝陈沉身后扬了扬,「岑队长,你现在可以把你的枪放下了。」 陈沉:? 少年回头,果然看见他心里的大英雄队长正举着枪,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陈沉的小脑袋瓜,听了苏城的话才在陈沉不可思议的目光下把枪收回。 似乎是被陈沉那谴责与痛苦的目光勾起了一丢丢良心,身长八尺的男人心虚的把头一偏,又很快调整好状态,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神色依旧是记忆深处那般正气凛然。 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一声,「欢迎加入【时空管理局】计划。」 可那些年的美好时光,终究是错付二字。 在椅子上靠着的苏城饶有兴趣的看着陈沉脸上的颜色先是惨白,又很快转为愤怒的青色,最后又变成正常的颜色——心里不仅啧啧称奇,这人要是去街上卖艺变部颜色,肯定是大有赚头。 陈沉的心理过程也正如他的脸色,先是对岑队拿枪指他的痛苦,再是那种被背叛的愤怒,最后才缓过劲来。 「时空管理局?」 「没错,就是一个制约像主神这样入侵其它世界的傢伙存在的管理机构,」岑丹生认真的解释道,「我们收入的主要对象是被主神抓来没有经歷过十个世界的宿主,并以警察的身份合理逮捕违规系统。」 不愧是兄弟两个。 弟弟岑莫停打算找经歷过十个世界的大佬玩家入伙,哥哥岑丹生则打算找的是没经歷完十个世界的大众宿主。 两边都要办时空管理局,一个扶持苏城的小马甲,另一个扶持苏城本人。 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薅主神羊毛了,这两兄弟是要把主神挖空成光杆司令。 新老玩家全进了两个不同的时空管理局,主神不是光杆司令是什么。 第220页 苏城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半握瓷质的茶杯盖在杯子上搭了搭,若有所思的想。 还有一件麻烦事情。 万一主神被两个时空管理局合力捶死后,这两个时空管理局打起来怎么办? 说实话,苏城还挺好奇两边势力锤了半天争夺正统后发现两边的顶头上司居然是一个人的样子。 * 嘎吱—— 嘎吱—— 月亮已经升起,今天的小镇街道上罕见的没有往日里在大街上歌唱童谣的小布条人,也没有白天广播里奇怪的声响。 在连续两天锁在屋子里没有进食的土着怪物连身体外穿的人类皮囊衣服都撑不起来,双眼深深的凹陷着,大手扶着门框一点点往屋子外摸索。 这本来应该是玩家的待遇。 他们这些外来人如果手臂皮肤上没有蓝色,就不会获取到任何食物与水源,以此逼迫外来人不停的往手臂上抹血液成为新的蛇怪奴隶。 向外数量逐渐增加的土着怪物,是猫戏老鼠的愉悦把戏。 至于现在…… 到成了土着怪物们的噩梦。 它们被困在自己家里,屋子外就是会置死地的布条人,只能坐吃山空。 毕竟,它是个没有屯粮意识的土着怪物。 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会放点的布条人后,它才心有余悸的继续向前走着。 和它一样因为缺少存粮饿的发慌的土着怪物们也都这样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走着。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如果布条人突然过来,那一定会被电死的。 想想那天夜里被电成焦炭的倒霉蛋…… 它又瞧瞧那些家里养存粮不会被饿死,也不用冒风险去找食物的土着怪物们,心里涌上了一种疯狂的羡慕与嫉妒感。 要是它在家里也养些蛇怪做储备粮就好了。 事实上,大多数土着怪物不会在自己家里养蛇怪,因为在它们眼里,猪猡是不配和主人共居一室的。因此家里养蛇怪的,要么是自己有施行暴力的差劲爱好,要么是饲养蛇怪贩卖肉品的屠夫。 当然,在小镇外的圣水处还有一个单独的大型养殖点——要是自己早早的出小镇说不定现在会活的更好。 至少不用担心吃食。 镇子上的屠夫早就赶着自己的货物早早逃到小镇外,想要获取吃食,要么是也逃到小镇外,要么是抢劫家里养蛇怪的暴力狂。 后者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它是绝不会做的。 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同族间的团结友爱,而是因为家里会养蛇怪的不是动不动喜欢搞刑具的疯子,就是手法残忍的恶魔。 而且由于蛇怪的力气也很大,想要制服就需要更大的力量。 这种人如果真的惹上了,对方是不会管你也是土着怪物——总之不会留任何情余地。如果不能一击必杀,以后就会陷入无休无止的纠缠。 柿子都要挑软的捏。 它记得倒是有一个土着怪物格外喜欢养蛇怪。 不过那傢伙不是屠夫,也不是什么强者,养的也不是什么成年蛇怪—— 居住在靠门第五处居所的土着怪物养的大多是幼年或身体羸弱的蛇怪,自然不是出于什么同情心,只是因为这样的蛇怪受到残忍的暴力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耐。 那傢伙家里的蛇怪每三天一换,从屋子里端出来的死蛇怪没有一个身体健全的,且死相更是格外残忍。 同时土着怪物,自然没有镇民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只是在嫉妒对方居然可以坐在屋子里就有那么多吃食。 明明都是一样的怪物,凭什么它就有资格避开飢饿的苦楚? 更何况,那个白布衣、会飞、还怎样都不死的怪物就是那傢伙招惹来的。 走出来的土着怪物纷纷向城门走去—— 无论是离开小镇,还是要去抢劫靠门第五家的那只「罪魁祸首」,这条路都是必经之路。 眼睛内陷的土着怪物先是确定了今天的城门也因为数量限制无法出去后,心里骂骂咧咧着。 为什么每天的出镇人数是有数量限制的呢!? 要不然的话——它早就逃了。 又往靠门第五家的土着怪物处走去,却发现门口早就站着它们镇上公认的「大力勇士」们,恐怕那里的蛇怪也轮不到自己享用。 不知道为什么,它最近总是很容易飢饿,而且力气也在不断下降。 站在门口体壮的土着怪物们挥舞着拳头,目光凛凛的朝四周的同族们扫视着,如果有人敢上前一步,一定会被这群傢伙打死。 土着怪物们内部也分强大弱小。 不少觊觎里蛇怪却很弱小的土着怪物们纷纷把目光移到一边,生怕门口的壮汉族人把自己当做杀鸡儆猴的鸡。 看来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了,这群弱小的土着怪物们纷纷散去,也有些不甘心的要上前进去却被一把推开,只好愤愤离开。 离开的一员中,自然包括眼睛内凹的土着怪物。 它们也就自然没有看见,站在门口「强大」的土着怪物们在进门后被里的蛇怪瓜分的血腥场景。 里的每一个蛇怪卖相都不是很好,要么是没了一只眼睛,要么耳朵被割掉一半,带着强烈而愤怒的仇恨撕咬着仇人们的血肉。 明明它们才是这座岛屿的主人。 第221页 明明它们有着自己的思想,有着自己的生活、有着自己的文明。 这群傢伙却把它们视为牲畜,视为可以宣洩暴力的蝼蚁—— 不少蛇怪在白日的广播里得知真相后或震惊、或愤怒、或无助……现在却在有推翻压在它们身上镣铐的能力痛哭流涕。 同样的场景更是在孤岛多处上演,小镇外更是成了蛇怪捕猎蓝血土着的狩猎场。 [积分+1] [积分+10] …… [积分+36201] [恭喜管理员权限全部解锁。] 苏城在心里随意的算了算,这波还真不亏,自己不光把主神手底下一个世界完全解放改成了自己的,还白得这么多积分直接解锁管理员全部权限。 这已经不能叫做「一本万利」了,而该叫做凭空暴富。 不知道现在还剩几个没死的土着怪物。 「苏道长,我们什么时候把船推到海边?」岑丹生帮不上陈沉改数据的忙,摸了摸自己带有鳞片的手臂,觉得也算因祸得福,至少力气现在奇大无比。 没错,通过让岑丹生举重物的法子,苏城隐隐摸索出了游戏通关办法。 第一个法子就是队伍里的一个人划破手臂或持续涂蓝血,达到半蛇怪状态后就可以有力气把船推到海边。 不过这个法子有很大弊端,在推船的时候有可能解除半蛇怪状态,下一次抹蓝血这人就很容易变成完全的蛇怪导致对方牺牲在这个副本。 第二个法子就是让蛇怪帮忙推,但如果不搞定土着怪物,很可能会出现意外事件。 当然,现在是不存在什么「被土着怪物发现」这种意外事件的,估计它们恨不能躲着玩家和蛇怪走。 思索片刻,苏城又想到了第三个「好法子」。 既可以充满大逃杀游戏体验,还可以让土着怪物们换位思考玩家立场,更可以让它们体会成年人的阴险狡诈。 「你现在去小镇广播四日后羽蛇要抓土着怪物做祭典,表达上就模仿主神那个来。」 青年道士顿了顿,语气平淡的吩咐道, 「等它们费劲心力好不容易把船推到海边要跑,我们渔翁得利,把船抢过来坐着直接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0 09:48:30~2021-08-21 08:5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莫曦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蓝色小镇(完) [欢迎来到b级副本特殊活动:羽蛇之家] [你是一位侵略者, 除了你以外,幸运存活下来的侵略者只有四位,而你们四个垃圾流落在龟岛的不同位置无法联络] [岛上的羽蛇人与小小强贞子十分热情好客, 他们勤劳、聪明、善良——] [偶尔也会和你们玩些充满趣味性的你逃我追与迸发闪电小游戏。] [任务目标:请在四日内乘坐大船离开龟岛] [失败惩罚:请参照你那些玩游戏失败的小伙伴们~] 陈沉调整好岑丹生录下的音频, 尽量将其完全变声成系统的机械声,就直接发了出去。 但由于最后的声音上扬的太厉害, 最后干脆直接调成了带波浪的语态。 这样似乎更加俏皮一些,也可以让土着怪物们感受到游戏的活动策划对它们这些新人玩家满满的疼爱感。 于此同时,仅存的四名土着怪物面前「滋啦」一声蹦现出一个虚拟屏幕。上面是[玩家数值面板],分别记载了土着的力量值、速度值与资产值, 最下面是分配点数与大大的「氪金成神」四个血字。 能活到现在的土着怪物要么是真的极其幸运;要么是地位崇高,有私家保镖守护;要么是自己有点力量;要么是被玩家绑在杂物室解剖的倒霉蛋……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它们都有点私房钱。 作为一个有道德底线的人, 苏城当然不会趁火打劫抢它们钱啦。它们想要游戏有更加良好苏爽的体验所以氪金什么的与他们这些玩家有什么关系。 陈沉安静的坐在虚拟屏幕前,看着土着怪物们被改的连主神自己恐怕都不认识的数据值…… 本着最后一点点良心, 他还是给那群傢伙做了一个一句话的攻略。 [建议将全部点数增加在速度上] 听不听是它们自己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陈沉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总觉得浑身发热, 可能是因为自己面对的是主神这个庞然大物,又也许是因为自己在做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事业…… 空气似乎都焦灼起来,噼里啪啦发着像是什么东西燃烧的响声。 陈沉将外衣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小短袖。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望去, 就看见青年道士不急不忙的在往炉壁里添加柴火, 跳动的火花逐渐旺盛。 岛上的气候也不冷,燃烧什么炉壁啊。 自从把总策划的活丢给他,把小小强贞子的操纵权交由刺鸟后, 苏城就无所事事起来。 如果光像岑队那样老老实实打下手还好,这人不帮忙还光添乱。 「你这是……?」 「烟燻肉类食品,」苏城没头没尾的回了句,「你去看着屏幕,估计很快就有一笔钱打入了。」 陈沉刚刚抱怨出来,就被虚拟屏幕小金币入帐的脆响声吸引过去。 第222页 一看,这入的帐还不少。 没想到游戏刚开始就有土着怪物直接氪金了,他还以为需要等很久才能入帐呢。 毕竟为了将难度层层递增,陈沉还特地设置让羽蛇们不要对土着怪物立刻展开追杀,只有活动第三天后才开放击杀权限。 也就是说,前期的土着怪物们不会受到致命伤害与生命威胁,只要胆大心细,一定可以发现这条规律。 也不排除对方确实是一个胆小鬼,遇见羽蛇就直接氪金加点数的可能性。 不过一次性疯狂加这么多[速度值],这未免也胆小的过分了吧? 算了,管他呢。 陈沉连忙将这些资产换算转变为管理员能力数值与他们几个人的能力数值,手指飞速移动打出一串又一串的数字代码,连抱怨苏城都来不及,只是在主神提成力量的时候偷偷往里面下病毒。 积少成多,不怕搞不死主神做的防火墙。 这比大资金来源的始作俑者苏城慢悠悠的悄悄挥动双指将炉壁里面的火浇灭,深藏功与名。 炉壁上通屋顶的小口子,大小正正好好可以让土着首领往上面一点点蹭着挪过去。 可也正是因为这炉壁上面的通道太小,如果土着首领藏在里面的话空气就不会很流通,灼热的黑烟就会以烟燻烤鸭的状态烤在通道里的人。 听着那资金到帐的声音,苏城还有点儿失落感。 他还以为投靠主神的怪物必然有什么奇异之处,起码也有什么保命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好菜。 主神好小气扣门,人家都背叛种族投靠他了,连点儿实质性奖励都没有。 连改造的副本都毫无游戏性。 吐槽千千万万遍后,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忽然青年道士似有所感,他的手指随意的在虚空中某处按下。 四周的空气像是被惊扰的湖水,骤然炸起圈圈涟漪——透过那涟漪,道士的耳尖微微颤动,很是惆怅的卖关子道, 「诸位,贫道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不知道诸位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是什么?」岑丹生率先疑问。 青年道士将手指收回,慢慢的在眉尾处压了压。 「坏消息是,由于我们中间有两个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玩家,所以主神就多分散了些注意力在这个世界。」 苏城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感。 是他草率了,没想到从前的老朋友居然能再次见面。 以前仗着自己是宿主,苏城能搞事就搞事,想死遁就死遁。 谁又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在暗处明码标价,居然需要他一一的还回来呢? 不过还好这次来的是刺鸟,她好歹是自己的手下,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可要是其它人—— 苏城不动声色的将衣服领子往里面收了收。 什么大师兄首席,什么反叛组织先知,他一概都不认识。 那些人与他这个游戏管理员有什么关系,顶多是名字一样、性别一样,自己这种正经管理员可从来不跟人笑眯眯或天天像笨蛋一样哭的要死要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主神应该已经顺藤摸瓜发现了这个副本的种种异变。」 这可真是不太美妙的消息,众人无不陷入沉思,思索着如何能破现在的处境。 「唿——不会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差了,」刺鸟的手慢慢的顺着毛绒熊玩具的纹理下滑,苏城总觉得对方在透过他的皮囊直击灵魂,「那你说的好消息是?」 「好消息是,」苏城把嗓子声线压低,让它充满磁性,尽量避免让刺鸟对他有任何关于[先知]的联想,「主神为实现产业转型尝试构建其它副本失败,现在处于半沉睡状态,能抽出来对付我们的力量恐怕不会太多。」 虽然说着不会太多,但那些力量想对付几个被自己养着宰割的玩家还是绰绰有余。 「大家要是肯相信贫道,就老老实实现在这里待着,至少这里会比较安全。」 「尤其是岑队长,你现在处于半怪物的状态,如果执着要出去的话,恐怕……」 话没有说全,但岑丹生依旧可以根据对方的只言片语猜出来意思。 半怪物恐怕会受到主神的限制,还说不定直接成为主神的傀儡对付其它玩家。 「那我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待着不出去添乱了。」 青年道士点点头,同时耐心的将头转向其余两人。 「只要有虚拟屏幕,我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样的。」 只剩抱着玩具熊的女孩久久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只是安静的用两边脚尖虚在半空中对抗,垂着头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在苏城心里打鼓的时候,刺鸟才抬起头露出小女孩儿一般的天真微笑,「好啊。」 苏城:…… 他不知怎地,总觉得这个笑容不怀好意。 因为记忆里刺鸟从没有笑的如此天真灿烂过。 可接下来的几天也没有出什么差错,苏城也逐渐放下防备心态。 抢大船,扔土着,一气呵成。 临走时,苏城琢磨着反正或多或少都暴露了,还不如玩把大的。 这样想着,他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啪啪啪」按了一会儿输入了一串指令代码。 又嫌不够有趣,干脆「啪啪啪」又输入了好几串。 第223页 里面改的操作之骚,看的陈沉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而刺鸟和岑丹生虽然看不太懂里面的内容,但看陈沉的脸色也知道改的恐怕不是什么简单内容。 [爸爸,您是我亲父亲!您在干什么啊!!!!?] 一直被苏城强行困在苏城灵魂的系统几乎是抑制不住的尖叫出来,声音颤颤巍巍,饱含着种种复杂的情感,显然是被苏城带来的刺激直接产生了混杂性超脱机械ai的人类心情。 「丰富玩家多重情感体验,增加(怪物的)游戏难度,添加新的游戏副本。」苏城一边继续他的大业,一边慢悠悠的回答他的好系统问题。 这些官方词彙分开来讲系统都懂。 可配上它的野爹苏城大刀斩乱麻式的副本大改造,这些词系统它就一个也不懂了。 可能它还是太小了,看不明白现在成熟的游戏管理员都是什么样的心态。 加入玩家阵营可以理解,想要薅主神羊毛建一个自己的地方也可以理解。 可—— 「请幽灵船副本的深夜幽灵三天内补取船只驾驶证,否则将取缔没收幽灵船」 「请百鬼夜行副本的树妖婆婆努力做新时代红娘,以合法手段撮合情侣以增加社会结婚率」 「介于赌博的非法性,关闭副本魔鬼的黄金窟,更改为未成年玩家心理诊疗中心……」 这些又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1 08:57:49~2021-08-22 08:4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背锅道士 自上次与皇帝祖宗匆匆离别, 岑莫停就准备好去和老哥商量筹备时空管理局的事情。 由于本世界国家力量已经介入,所以他们这些玩家在回归世界后就可以直接联繫监视员报告所有情报,再由区域负责人整合消息上交国家, 这极大的方便了情报的整合, 至少为了解这个要入侵自己世界的敌人提供了许多方便之处。 负责岑莫停这片区域情报整合的正是他哥岑丹生,出了副本, 岑莫停甚至来不及好好休息,就连忙拿手机打车去岑丹生办公大楼附近。 这车自然是国家专门为了接出副本的玩家所设置。 因为主神设置的位置实在是千奇百怪,有一次一个很倒霉的玩家出副本后居然人在大沙漠,多亏了遇上探险队才活了下来。 故而国家给每个玩家甚至是自己世界没有经歷十个世界的宿主以特制电话, 通过gps定位专车接送保证他们的安全。 剩下三个队友选择和岑莫停分开回去休息一会儿——毕竟在地宫里面疯狂吃土的经歷给他们留下了很深的精神阴影,估计需要缓好一阵子才能恢復。 眼镜青年靠在车的后椅靠背,长久来的疲惫紧绷一下子放松时就会有些昏昏欲睡, 但又碍着自己这个消息的兴奋感强烈刺激大脑,只好这样半睡半醒的假寐。 心里面试探性的喊了声「系统」。 迟迟没有回应。 自己是真的摆脱系统操纵了——接下来也不用苦于频繁出入各个副本。 这点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好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挣扎着抱住一块浮木得以将头露出水面唿吸。 司机大叔是个很健谈的人,但岑莫停此时却并不觉得厌烦,反而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鬼知道在其它队友都放弃希望变成蚯蚓后他一个人多寂寞。 旁边的副座还专门配置了一位心理医生,因为大多数玩家在出副本后都会发自内心的产生种种负面情绪,有的时候需要心理医生进行多方面开导。 摘下眼镜抹了抹眼中还没有落出来的眼泪,岑莫停瞧着外面那随着车移动而后退的树木,顿时觉得恍若隔世。 「欢迎回家, 」司机大叔透过内后视镜看岑莫停实在是很疲惫的样子, 就随手给他开了一个舒缓的轻音乐,「是不是我太健谈了?要不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岑莫停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嫌弃司机的健谈, 然后又安静的闭上眼睛假寐。 3s副本、昌文帝的加入、建立对抗主神的时空管理局……这些都不是什么小事情,也不是电话里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东西,也许自己是该休息片刻养足精神好过会清楚表达它们。 音乐是最能抚慰人心的东西,岑莫停不懂高雅的音乐艺术,但他知道这东西听久了自己就会飘飘欲仙的犯困,就像是大学时旁听高数课,总会不知不觉的睡过去。 这很不好,不建议模仿。 岑莫停双手置于腹部,精神刚微微放松,就听见「滋啦——」一声极度刺耳的剎车音,接着天旋地转,昏迷前一刻看见的就是车子前面的粗布道袍与一张极为俊秀的脸。 只是那双眼睛前面,蒙着一块半透明的蓝纱,如茫茫水月难以窥见。 * [欢迎新玩家岑莫停、司机、医生进入游戏副本等候区] [正在根据属性分配副本中……loading……] 主神这是发了什么疯,现在居然随意拉人进副本? 岑莫停揉了揉疼的厉害的太阳穴,好歹也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很快缓过心神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还是熟悉的空间。 停驻在虚无之上的血红色地板,被半球形的透明屏障包裹着徐徐前行。而地面上是熟悉的现代化城市,高楼大厦,设施一应俱全,如果不是天上没有任何日月星辰的痕迹,也许会被误认为是另一个地球都市。 第224页 天圆地方。 古代对世界的推测此时在这个世界被完美呈现,完全颠倒了所有对科学的认知。 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全颠倒,起码在休息区的重力、氧气还是存在的。 抬眼望向天空,是无数像这个都市一样的半球发光都市,也就是一个个的玩家休息区。 好似夜空中极为靠近的无数明月,远一点儿的像是点点星光。 以前自己被拉入后起码走的是扮演任务,现在主神居然直接拉新人进无限副本。 之所以把他误判为新人,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系统被昌文帝清除掉了。 兜兜转转,想不到最后还是摆脱不了主神的游戏。 现在主神还没有完全入侵就已经可以强行拉人进副本,如果是完全入侵…… 岑莫停不敢深想,连忙将思路强行打断。 想来接自己的两位先生现在一定惊悚害怕到说不出话,作为一名老人,自己有责任好好带带他们—— 嗯? 他回头一看,就发现那两个人居然比他这个老人还要镇定许多,心理医生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催眠用具给岑莫停来一场特殊的心理疏导。 司机和心理医生看岑莫停的眼神充满同情与怜悯,尤其是司机,更是毫不遮掩自己那同情万分的眼神。 这孩子真惨,刚刚经歷过一个副本,这么快就要走下一个,也不知道心里能不能承受的住。 他们是经歷过专门训练的,对各类副本早就有所演习,所以被拉进来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岑莫停这孩子一上来就双眼呆滞,一言不发,看着怪吓人的。 外加岑莫停的眼睛因为小时候的坏习惯搞得有时候会有点斗鸡眼,就瞧着分外智慧。 岑莫停用手指擦了擦鼻尖,倍显尴尬的将头偏到一边,好在那两个人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情,否则「岑队的弟弟岑莫停过分智慧」的消息可能会传遍各个队伍。 眼神不经意的乱晃,他就扫到了刚才拉他们入游戏的罪魁祸首,那有些发黑的粗布道袍道士正隐匿与茫茫人海,并与拥挤朝副本等候区走去的玩家方向截然相反。 逆流而上。 岑莫停下意识喊了句「等等!」,可一个人的声音哪里敌的过千万人潮汹涌,于是干脆不顾医生和司机的唿喊,如混入大海的水滴般义无反顾奔入人海。 自从出了蚯蚓乐园副本,他就对道士两个字格外注意。 更何况是一位穿着大昌时候款式道袍、出现在慎琼观附近带着眼前纱的道士? 岑莫停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问他。 为什么把自己的朋友困在自己修建的地宫中久久不肯放过? 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车前面拉无辜人士进入主神的游戏? 为什么…… 他真是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岑莫停向来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这种对问题的不懈求索既让他在解密游戏可以大放异彩,但也会让他有时候缺少谨慎,莽撞的、跌跌拌拌的奔向一个问题的答案。 也最容易钻牛角尖出不来。 这个时间是玩家们进入副本的时间,许多玩家会往游戏副本等候区歇息等待自己被分配进入副本的时候。 如果不在规定时间进入等候区,很有可能会被判定为「违规行为」,在下一次的副本中难度翻倍。 可如果这次不拦住道士并问个透彻——谁又知道下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 副本玩家千千万万,如果没有添加好友的话想要同一时间被分配在一个休息区都很困难,更何况是找一个人。 这种愚蠢的行为无异于大海捞针。 被人群粗鲁动作挤掉眼镜的青年拖着自己已经疲惫不已的身躯用力往粗衣道士处靠近,可对方那模煳的身影健步如飞,在人潮中如鱼得水,岑莫停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从毕竟清晰的点越发模煳,且越来越小。 是对方距离变远的特徵。 [系统提示:据副本开始还剩3分钟,请玩家立刻回归等候区等候进入] 系统的提示音突兀响起,人群也更发卖力的向副本等候区奔走,岑莫停瘦弱的身体像是被压扁后被面包片夹住的汉堡夹心,可还是拼命的向那个方向缓步走着。 「小岑——你快回来!!!」 阻力越发的大,岑莫停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眼前已经冒起金星,但还是勉强稳住身形往那个逆行的方向继续走着。 不能停下来,如果在这里摔倒,玩家们不会在意什么踩踏事件,自己一定会被疯狂奔向等候区的玩家们踩成肉泥—— [系统倒计时:10] 岑莫停从来没有过这样大的爆发力,他有那么一瞬间戏嚯的认为自己此时挤地铁必然成神,他居然用力的迈了一大步。 [系统倒计时:7] 只是那么一瞬间罢了,接下来的步子越发艰辛,事实上他走了甚至不到1000米。 现在想要回去也来不及了,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系统倒计时:6] 岑莫停离那个人影已经很近了,那人似乎在故意等他一般站在那里不动。岑莫停眯了眯眼睛,从一条缝中勉强辨别出对方嘴角冷冷而嘲讽的笑容。 [系统倒计时:3] 岑莫停离粗布道袍的道士只有半步之遥,他伸手去抓对方的衣角,指尖触碰到那发麻的粗糙布料后—— 第225页 岑莫停瞳孔皱缩。 岑莫停有些发散的瞳孔中,倒映出千里似梦非梦的飞花。 空的。 什么都没有。 自己捨弃良多要找的答案化作了飞花,刚才那个健步如飞的道士像是不存在的海市蜃楼。 什么啊。 骗人的吧? [系统倒计时:2] 由于打击太大,岑莫停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浑身上下也瘫软无力的泄劲,竟是「碰」的一声双膝跪地。 岑莫停茫然的抬头,那奔走的人群像是即将扬起蹄子踏碎他的公牛—— [系统倒计时:1] 千钧一髮之际,岑莫停身泛起淡淡的流光,这温暖的流光慢慢包裹住青年的身躯瞬移到了副本等候区内。 [系统倒计时:0] [玩家岑莫停即将进入副本:百鬼夜行。请玩家做好准备……] * 苏观主是一家无名观里的道士。 他很倒霉,才刚当上观主一年就被闹事的村民意外打死了,接着被主神拉入空间做扮演任务。 还没做完十个任务,主神就将他的身份改成了副本玩家。 这还是他的第一个进入的游戏副本。 就是游戏队友斗鸡眼青年看上去有些过分智慧,木呆呆盯着自己挺吓人的外一切都很好。 出于礼貌,苏观主同队友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内容。 对方木木的反问了句,「苏城?大昌的观主苏城?」 苏观主觉得很欣慰,想来两个师侄都很出息,不然怎么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呢。 于是他点点头。 接着,就被一拳砸了俊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2 08:49:57~2021-08-23 09:1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鸿 2瓶;秋烨、莫曦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百鬼相亲 苏观主不是很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什么心态, 见面为什么要打自己陌生队友的脸。 这人打的很用力,鼻子更是发麻发震的痛楚感。粗布道袍的青年人被打的踉跄一下蹲坐在地上,露出疑惑与愤怒的神色。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 更何况他一个大活人呢。 自己与这位先生两不相识, 一见面却被打了脸。 「你干什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眼神发散的青年活动了下自己刚才打人的拳头,声音冷冷的, 「你还记不记得地宫里等你的皇帝?」 什么皇帝? 他在说些什么东西? 苏观主此时更是迷迷煳煳的摸不到头脑,自己以前见过什么皇帝吗? 没有啊,自己的眼睛不太好,故而是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的待在偏远道观里——哪个皇帝能大老远的跑过来让他认识?又有哪个皇帝会在什么地宫里面等他? 苏观主百思不得其解,恐怕他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死后」有另一个同叫「苏城」的宿主扮演了他的一生,此时却要让他背了无数口大黑锅。 若是岑莫停此时戴着眼镜应该可以看出来此[苏城]并非是自己刚才追出去的[苏城], 两人顶多是姓名一致,其它的东西那是截然不同。 可惜岑莫停是重度近视, 眼睛还散光——没了眼镜和瞎子也基本上是没什么区别了。 光看两者的衣服配色,就简单粗暴的认定这两个是同一个人。 而苏观主本人的眼睛也不是很好,看妖魔鬼怪真身一绝, 可要让他看别的,就是半边模模煳煳看不真切。于是两个半瞎子干脆拉开战线开始打醉拳,每一拳都离对方一米远,像是隔壁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舞了起来。 系统此时则适时的开启欢快的歌曲伴奏……不,是开启了它的任务介绍。 [欢迎光临a级副本:百鬼夜行婚庆所] 周遭的环境极速变换, 化为道道血红色的数据体极速拆解并重新构建。 是一处竹木构建而成的桶型小楼, 比正常的桶型小楼要高出好多,上方用白色丝线缠绕而成的尖端屋顶遮盖,这白色的丝线一点点顺着屋顶垂了下来, 好像有生命般慢慢蠕动着插入地底吸取营养,接着从下往上逐渐变为血红色。 大地变得干裂,透过深深的缝隙可以看见里面黏稠的像是血液的东西慢慢往竹楼涌动,将地面都变得凹凸不平,时不时就会出现小包。 脚底有些发热,就好像自己是踩在什么噁心动物的血管上面,那薄薄的土层不过是血管莫名松动的薄壁,随时都会碎掉任由血液喷涌—— 这个比喻有些噁心。 岑莫停大步上前,用手指指尖刚触碰了下就险些被那些红色丝线顺着缠在小手指上。 还好反应的快,立刻将它扯了下来。 [你是一位被家里催婚的大龄青年,在偶然点开弹开的婚介所gg后,你申请了这家结婚率百分百的婚介所的vip会员] [本婚介所将为vip会员定期推荐优质男女] [在这里,你将遇到各类优质的男女适龄青年,双向选择之后就可以逐步进行约会、恋爱、婚姻] [任务目标:三日内找到对象并结婚] 岑莫停拍了拍衣角的灰尘,也不再跟「忘恩负义」的苏观主对打,而是被这熟悉的副本名字惊的微微一愣。 他听过这个副本,是陈沉以前分享过的最终副本。据说它是一个对玩家恶意很大的s级副本,在这个副本里玩家可以与玩家结盟「恋爱」抵抗鬼怪,也可以选择与鬼怪结盟击杀其它玩家。 第226页 人心向来是难以测量的东西,因此选择第二条路的玩家很多,最后直接上升为和鬼怪结盟玩家的拼死拼活,后期在玩家少到一定数量后鬼怪将自行互相结为伴侣击杀玩家。当年陈沉是耗光了所有家底才撑到最后一刻获得胜利。 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副本——要是真是一个副本,它又为什么会变成a级? 而且,还在后面加了「婚庆所」三个字,听起来更接地府了。 游戏目标什么也全部更改,改成了「强买强卖式婚姻」。 怪不得是百分百找到心仪对象。 旁边的苏观主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岑莫停心里面撺掇着,对方是真的什么都不怕,还是有什么保命的东西? 这时,系统的机械质声音再度响起。 [欢迎三位单身贵族正式加入情侣匹配,希望您二位能找到合适而优质的伴侣——] [正在根据身份匹配对象中……] 他,苏观主。 还有一位新加入的「单身贵族」是谁? 岑莫停的手心忽然多出了什么卡片状东西,想来是这一次的身份卡。 还好上面的字体是凹凸不平的,可以根据手感摸出来——不然可就真是完蛋了。 姓名:岑莫停 网名:感恩的心 旁边应该是自己的网络会员头像,摸起来是那种旧版的企鹅头像。 从网名和头像来看,岑莫停大致推测出自己这个身份应该是一位不那么追求潮流、甚至可能有点老龄化心态的咸鱼。 也可能会带有一点小幼稚与内敛,或者说可能少有三次元人际关系。 ……等等。 岑莫停的脸色一下子僵硬起来。 [岑莫停:xx大学物理系教授] 都说术业有专攻,他一个文科的歷史老师为什么摸到的身份卡是大学物理系? 自己确实会一点儿相关知识,但完全是半吊子水准,要是真遇上一个懂行的鬼教授——那不就全部完蛋了吗?! 另一边的苏观主也久久没有言语,不知道摸到的是什么卡牌。 「我是大学物理老师,」岑莫停试探着问出声,「你是什么职业?」 苏观主久久不语,良久才嗓子微哑问道,「计算机与软体是为何物啊?」 完犊子了。 这是两个理科门外汉嫌活的太久没意思来找鬼骗婚来了。 岑莫停只能祈求第三个玩家是个大学物理生,或者再不济懂点计算机复杂些的软体开发知识也成——最好让他们三个文理互补打打掩护,起码不会在鬼怪面前露馅。 在岑莫停的长久期盼下,第三个玩家终于姗姗来迟。 骨碌碌……骨碌碌…… 岑莫停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可惜没有眼镜的自己就是半个瞎子,只能看出来远处逐渐逼近的、有些矮小的玄色色块。 按照旁边枯树的高度比量一下,应该是正常人的半个高度左右。 应该是坐着轮椅一点点移过来的。 地面都是不平的鼓包,而且十分松散泥泞,随时有可能塌陷。岑莫停和苏观主两人一前一后合力抬起轮椅将这第三位玩家抬到了婚庆所前面。 「想不到会在这里见面。」坐着轮椅的第三位玩家语气淡淡,「可真是造化弄人。」 岑莫停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想了一会就立刻想起来这是自己遇上的「昌文帝」,想不到对方竟然为了追「苏城」追到了别的副本里面。 这句话想来是对着苏观主说的,岑莫停默默闭上了嘴巴,坐山观虎斗。 该,真该,看他这回怎么圆。 苏观主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看这人和那个斗鸡眼大聪明应该是认识的,就是不知道大聪明犯了什么事,居然让人家追到了副本里报復。 坐在轮椅上的,正是挂着昌文帝马甲的苏城。 他本人确实没想到,自己忽悠的热血上头的大聪明居然能遇上那个英年早逝被自己扮演一生的苏观主。 还打了无辜的苏观主一拳。 都说解铃还须繫铃人,苏城觉得自己不能让苏观主委屈下去了,于是英勇的站了出来加入游戏,打算把苏观主本人也忽悠进自己阵营—— 大家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这样不就打不起来了吗。 三名玩家各有各的想法,就这样心照不宣的安静等待下文。 岑莫停虽然不知道昌文帝是怎么出的副本,但也知道对方「肯定」是来报復甦城的,于是忍不住小心商量道,「陛下,你——」 「朕懂,朕当时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苏城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密谋,「朕过会就提刀砍了苏城那厮解解气。」 「……」 岑莫停捂住小心脏,他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表达的是希望昌文帝能不计前嫌暂时和「苏城」和解度过此次副本,之后再另寻机会报復。 怎么这人该果断的时候唯唯诺诺,不该果断的时候大杀四方? 岑莫停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劝他,只好无奈的扯开话题道,「陛下,您的身份是什么?」 让一个「古代皇帝」知道现代知识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他之前那个「靠文理互补打掩护和鬼怪对象处起来」的法子彻底宣告失败。 现在的好办法是让两个玩家结为「对象」,这样就可以避免在鬼怪面前出现露馅的情况。 第227页 「……」 「昌文帝」捏了捏发软发疼的膝关节,语气平淡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过会和苏城谈好假对象三天内假结婚就成。」 那边踱步过来的苏观主听了莫名有些感动,「那你怎么办?」 玄色龙袍的青年慢悠悠的回道,「朕自有办法。」 话音刚落,那大门就被红色丝线慢慢的提了起来,髮捲的红丝飞快的啃食着竹门,然后自己的材质慢慢变的坚硬,向两侧分开后形成了新的门。 岑莫停和苏观主帮忙退着轮椅,小心而缓慢的进入大门。 「嘎吱」一声,大门紧闭。 地面是红色丝线构成的毛毯,像是什么吸了血的爬虫,每一寸的线才在上面都有黏腻的感觉,甚至有的时候还会拉扯出细丝。 不太适合追逐战。 [分配完毕,确定对象中……] 随着系统的声音落下,无数的红色丝线像是没有吃饱饭的怪虫子疯狂向人的小拇指攻去,同时,玩家的小拇指指尖也会挤出一根红线四处探寻匹配。 因为进来前岑莫停和苏观主确定了同盟关系,所以两个人小拇指的红线立刻就互相缠上去了。 代表鬼怪们的红色丝线显然是没有想到两个男人居然互相对上眼匹配了红线,一时间齐刷刷呆愣在原地像是小丑。 因为在这个设定是游戏腿部残疾的苏城反而被忽略了。 毕竟,身体残缺与身体健全的自然是后者更吃香。 而此时,苏城小拇指的红线忽然在半空中分裂出无数更加细小的红线,飞快的死死缠住所有鬼怪们的红线。 每缠住一根红线,就证明与一个鬼怪确定了恋爱关系。 粗略算下来,在场的鬼怪红线没有千根,也有上百根。 苏城捏了捏有些发麻的小手指,掏出自己的身份卡露出了痛苦之色。 姓名:苏城 网名:给每个没有爱情的姐姐一个家 身份…… 身份居然是他喵的骚断腿的养殖场时间管理大师!!! 作者有话要说:  在场三个玩家。 一对假基佬,一个假海王。 第90章 不会情话 养殖场时间管理大师苏城没看出来, 但苏城看出来了自己这个人设断了腿——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骚的。 他真傻,真的,没想到主神吃一堑长一智, 这回不让玩家搞什么抽卡机了(主要怕抽卡机被砸坏), 直接「随机」分配任务人设。 这也许就是传言中的天道好轮迴,苍天饶过谁吧。 为了让苏城吃个大亏, 主神甚至不惜给苏城安排这么个噁心人的角色。 都知道其他的相亲对象全是女鬼的情况下,让苏城做海王——可问题是这片海里的鱼全是食人鲨,一旦被哪个发现彼此的相亲对象是同一个男人,那必然是姐妹间同仇敌忾怒打「渣男」。而追逐战一旦开始, 三个玩家就会处于极大的劣势中。 两个半瞎子,一个真瘸子怎么组合也跑不过会飞的阿飘啊。 但苏城绝不后悔自己把一个玩家互相对抗的s级副本更改为相亲的a级副本,起码难度上还是有所降低的。 当然这个降低是相较于其它玩家, 自己这个「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的「爱情骗子」恐怕不配说什么难度降低。 负责播报的系统显然是个直男且单纯的系统, 还没有来得及见证成年人那复杂多变的情感世界,因此播报的声音都晚了许久。 【恭喜会员[感恩的心]和会员[头髮茂密的程序猿]分配成功】 【恭喜会员[想给每个没有爱情的姐姐一个家]与会员[none]分配成功】 【恭喜会员[想给每个没有爱情的姐姐一个家]与会员[幽魂]分配成功】 …… 随着系统每播报一次名字,苏城面前虚拟屏幕的联繫人列表上就会多一位网友。 诸位女鬼姐姐看起来都很诚实, 完全不在意自己长的吓人可能会吓哭追求者,头像用的都是本鬼的照片,完全没有经歷过任何p图痕迹。 挺猎奇的。 出来混居然没有照骗,一看就是一群老实鬼。 比如这位【none】姐姐,就是没有四肢, 但舌头很长, 眼睛很大,像是死不瞑目的样子,照片上的她吐着长长的舌头死死盯着看她照片的人, 好像下一刻就要冲出屏幕咬下恋人的脑袋。 而【幽魂】的长相更是难以形容,整张皮松松垮垮的贴在自己瘦骨嶙峋的躯干上,就连骨头的形状都清晰可见,像是一架白骨随意套上了不符合的皮囊却忘记往里面添加血肉。对方的照片是咧着嘴大笑,牙齿很尖很锋利,上面倒是还挂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肉沫沫。 诸如此类照片不胜枚举,苏城翻了一会儿就翻不下去了。 诡异的外表千篇一律,无外乎就是血多一点,长的丑一点,抓住她们的恐怖精髓后苏城完全没了恐惧的感觉,甚至觉得这个副本太无趣了。 这种被立刻摊开的恐怖感根本毫无意思,应该在开始的时候让大家以大美女的样貌出现,在成功把玩家骗上她的床后露出本来样貌。 夜黑风高,一位丽人忽然皮肉松软,像是热化开的塑料尺子般将化开的血肉滴落在玩家脸上——再一看,刚才让人神魂颠倒的丽人已经是白骨森森,那没来得及化开的双手还死死发勾着玩家脖子。 第228页 像这样直接把最恐怖的部分直接暴露出来表示「没错,她们就是全不是人」什么的极大降低了双方的体验感。 如果让主神办一个恐怖游戏公司,那铁定是不出一个月就要黄的。 【阶段性任务目标:请在第一天内和你红线匹配的註定爱人甜蜜值达到50】 【网络聊天、诉说情话、亲吻、见面约会……甚至于做运动都会增加甜蜜值,更多详情请谘询婚介所工作人员】 【任务失败将自动踢除会员身份,也许不甘寂寞的鬼怪会过来安慰你也说不定】 好傢伙,这婚介所比顾客还要上帝。 做运动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两个被迫基佬的直男看了眼对方,然后干呕起来。 旁边的岑莫停扫了眼苏城的电子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与电子照片——看的人心惊胆颤。 每一个电子照片对应一个女鬼,这么多的女鬼,苏城一个人能应付的过来吗? 除非苏城也能像西游记里的孙大圣一样吹吹自己手心的毛髮就能变出来无数的自己,否则怎么可能对付过这么多的女鬼? 「叮」的一声,岑莫停自己的虚拟屏幕上面也出现了一个除了苏观主外的会员自动添加了他,又是「叮」的一声,岑莫停发现旁边苏观主的虚拟屏幕上也添加了一个女鬼会员。 「这是怎么回事?」 【甜蜜值不足的话,我们将定期为您添加新的会员以供挑选】系统的话里是毫不掩盖的恶意,【当然,您随时可以更换您的相亲对象】 「我是疯了才会选女鬼当妻子,」苏观主理了理衣服看向岑莫停,「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废话。」岑莫停又认真看向自己的虚拟屏幕,发现在网友头像旁边分别有两个竖立的心形,左边的心形填充数很低,而右边的心形填充上苏观主的和左边一样少,女鬼的反而是满满的红色。 这两颗立于头像两端的心是什么意思? 瞥了眼苏观主的,好像也是一样。 女鬼头像右面的心形红的离谱,像是在滴血一般。 置顶的是自己红线缠绕的对象,旁边怕两个半瞎子看不清,特地用很浓很浓的红色大大的写着数值:10 应该是两个人线下见面,所以才有了这10点「甜蜜值」。 再看苏城那边的屏幕,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但无一例外头像左边的心形是透明的,右面的心形是满满的红色。 甜蜜值无一例外是0,但很快就全部变成了5。 是因为同是副本怪所以产生的惺惺相惜吗? 玄色龙袍的青年慢慢的活动了下发麻的关节。 当然不是了。他又不是真的副本怪,怎么可能让女鬼对他产生天然性甜蜜值? 刚才用系统筛选归类了一下这些女鬼的各自性格加入不同的分类,接着打出合适的开场白进行群发。 甜蜜值就这么上来了。 头像旁边的心苏城现在也摸不准是什么东西,但大概与甜蜜值的增加息息相关——不然那个负责播报的系统也不会说大家可以随时更换自己的「相亲对象」为女鬼,想来必然是有联繫的。 「我们现在做什么?立刻尝试说……」苏观主这个古代人显然内心还是很纯洁的,比不得那些经常上网开车的老司机,各种骚话张口就来,支支吾吾的连耳根子都红透成了樱桃色,「情话,还是去找工作人员?」 苏城觉得好笑,于是忍不住逗着问了句,「观主说两句让我们两个门外汉学学?」 「啊?」苏观主一时间觉得头脑发晕,试探着来了句,「山下女人……似老虎?」 岑莫停默了默,看着那纹丝未动的甜蜜值,「好像系统不认可这个。」 「大家谁有过恋爱经验吗?会说点委婉些的情话也成。」 苏观主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岑莫停默默的把目光转向了苏城。 野史里昌文帝将妖道视为白月光,那好说歹说也会说些比较古代的情话吧?要是真让两个不怎么相识的直男在那里一人给对方来句「我好爱你呀宝贝」这样的情话,还不如让他现在去死。 尤其是行事内敛的苏观主,让他说这些话更是觉得羞耻万分,恨不能头撞南墙而死。 玄色龙袍的青年矜持的理了理衣角,慢条斯理道,「朕来之前喝了酒。」 岑莫停和苏观主安静的等待着苏城下文——有的小天才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丢丢的怪癖,比如有人写诗前要喝酒助兴,所以要说情话前喝酒助兴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在两人期待的眼神中,苏城清了清嗓子,微微一笑道,「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岑莫停:「……」 岑莫停安静良久,「骚话和情话虽然都有一个话字,但它们不是一个东西。」 「话不能这么绝对,」苏城摇摇头,老神在在的忽悠道,「说不定有的女鬼就吃这个调调不是吗?」 那个正常鬼吃这个调调。 岑莫停虽然不是鬼,但他换位思考一下子也觉得女鬼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 但也不一定,毕竟女鬼是馋玩家的身子,谁会在乎食物是说骚话还是说情话。 眼看着自己的两个队友一个靠谱的也没有,岑莫停颇为头痛的揉了揉眉尾处。 怎么搞来搞去,自己这个单身多年的寡王反而成了最了解情话的。 第229页 「算了,我们还是先去找工作人员了解一下甜蜜值增加的方式吧。」 知道的方式多一些,起码在之后的日子里不会陷入被动——虽然工作人员能透露出来的东西恐怕会很少。 毕竟从某种可能来说,工作人员应该也是鬼怪。 踩在蠕动的红线编织的地毯上总有一种踩在沼泽上面的奇怪触感,苏城虽然是坐在轮椅上,依旧可以感觉到轮椅的移动并不通畅,反而有一种要下坠的感觉。 又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拖着不让下坠…… 红毯的尽头是一道大门,旁边是刷卡的机器,这门里面才是这个副本的真面目。 还没来得及刷身份卡,大门就突兀的打开了,由枯木盘旋弯曲形成的粗壮木人架着一个鬍子拉碴的中年男性,随意的往外面一扔。 那人哭的很惨,几乎是涕泗横流,那张脸因为恐惧急剧地扭曲着—— 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拉住中年男人。 饶是离他最近的苏观主也只是碰到了对方衣角,接着那个中年男人就好像深陷泥沼般被裂开的红线地毯重重包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陷入的地毯下面。 像是被什么怪物一口口吃了。 那处的地毯颜色似乎也更加鲜艷些,慢慢渗透出了鲜血的颜色。 第91章 一更 望着满地加深的红色, 苏城面不改色的将轮椅转弯避开了它,同时抬头望向木人,「你不负责打扫一下地面?」 木人愣神, 显然没有想到这位玩家的关注点如此清奇, 但作为婚介所的「工作人员」,它只有几句话固定台词。 那声音好像是久久未开声的乌鸦叫唤, 「在婚介所就要听婚介所的规矩。」 「否则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看来刚才那人应该是死在「不守规矩」。 「什么规矩?」为避免苏城再说出什么骚话激怒木人,苏观主提心弔胆用手捂住苏城嘴巴。 这举动看的岑莫停心惊胆战,生怕昌文帝直接提刀砍了苏观主。 还好对方什么也没做。 「1.完成每天需要达到的甜蜜值,甜蜜值与寿命是你在婚介所消费的等价交换货币——任务时间, 3天。」 「2.夜晚请不要走出婚介所为客户准备的房间。」 「3.请注意你列表联繫人头像旁边的好感度,双方对彼此好感度越高,行动加的甜蜜值越多。心变为黑色时它意味着极致的爱与恨——」 木人肚子处的藤蔓慢慢松开, 露出里面蠕动的红色内壁,只是与人类腹部一致的肚子内部却是空空荡荡, 没有半点应有的器官。 替代那些器官存在的是婚介所的新人指南。 木人随意掏出新人指南薄薄的纸张,一张张分给三位玩家。 苏城没马上接,而是用宽大的玄袍袖子垫着才接下。 沾着粘液的纸张看上去太噁心了, 一点儿不考虑顾客是洁癖可怎么办。 太差劲了。 苏城在心底默默给木人记下一笔,并已经考虑什么时候把这个婚介所副本怪物来波大换血。 明明同期的【幽灵船】副本已经因为幽灵船长始终无法补办船只驾驶证,被吊销开船资格改去考驾照开幽灵车;【黄金窟】的魔鬼更是因为熊孩子的折腾苦不堪言,如今已经开始消极怠工…… 在一众下降为d级的高级本衬托下,这唯一仅仅从s级降到a的【百鬼夜行】副本也太扎眼了些。 没想到这个副本的boss居然阴奉阳违, 背叛管理员权限指令强行撮合玩家与女鬼结为情侣。 苏城用拇指指腹轻轻擦过食指第二个关节, 垂下眼帘暗自揣度。 主神。 能覆盖管理员权限的只有主神。 抛开这些心思,苏城将目光移向指南。 隔着袖子也能感受到指南表面滑腻的触感,摊开第一页, 苏城认真读了下去。 就是阐明这家婚介所前身是家开的很差的酒店,以及一些商品介绍。 礼物向来是向女友展示自己财力的好办法,可这家的礼物消磨的却是寿命。 便宜些要几个月,贵些则需要十年寿命。 但它貌似最容易获得甜蜜值。 「如何确定自己的寿命?」苏城抬头问。 木人不答,显然这不是它程序里面规定问题,所以无法触动回答。 于是苏城耐心换了个说法,「如果自己剩下的寿命不足以购买货物,却点击购买了呢?」 「……」 苏城再重复问几句,木人干脆就往大门里走掉。 「没礼貌。」 得罪了来便装考察的上司的人工智障,是註定要下岗的。 这时,三人的虚拟屏幕同时发出消息提示音。 「叮!您有一条消息查收!」 这家婚介所为了方便双方见面加强感情,干脆给会员准备了特定房间。 吃喝则需要耗费甜蜜值,而礼物则需要花费寿命。 大门里面非常简单,竹制的粗糙桌椅无一不体现着主神的敷衍建模。 扑鼻而来是一股浓厚飘散的血腥味,熏得三位玩家皆是微微侧头。不过苏城还是认真看了一眼。 一个妩媚的女人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互相搂着脖颈亲吻,这极为大胆的举动几乎让人怀疑自己不是在恐怖副本,而是在哪家情侣酒吧。 第230页 大厅内部没有窗户,所有的光源都靠天花板上悬着的几个明明灭灭的灯泡支撑。灯光昏黄,半打在女人的侧脸上,一时间看不清对方长相。 男人背对着苏城几个人,后腰处好像别着什么饰品,大概是红宝石——在昏暗的空间里被明灭的光一打就微微折射处微光。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面无表情、心平气和的看一群男女大庭广众下法式亲吻。 虽然两个半瞎子看不真切,但听那清脆响亮的「啵」声还是可以感觉到这对男女吻的何等忘我。 这三个人都不是喜欢起闹的人,于是由两个抬着轮椅往上面走。 女人的余光显然是看见了三位新人,又或许是因为这嘎吱作响的竹梯子吸引到她的注意力,头侧偏沖苏城友善的笑笑。 「新人?」 苏城平静对视一眼后就移开视线。 除却他们三个,居然还有别的玩家——但应该是在昨天或前天上线一批。 「一个愣头青单打独斗是很难在接下来的两天凑齐任务点数的,」女人将手轻微旋转,好像在欣赏上面的红脂,故意用极为懒散的语调说道,「第三天……我的前辈告诉我需要一千万的甜蜜值,和我合作,起码会少走许多弯路。」 苏城没有给她任何视线,而是屈指敲击催促两个人快些把轮椅抬到楼上的房间。 他又没打算老老实实听系统的话,所以也不用听对方摸索出的老套路。 主神这回是真在发疯。 疯狂抓无辜路人直接进入游戏副本保证各个副本每天都能加入新的血液。 以前是悄悄的将将死之人往自己这里运,现在是为了恢復自己的力量直接抢。 无疑是一场豪赌。 赢了将摆脱虚弱成为无人可挡的神明,输了则一败涂地。 随着吱吱呀呀的木板松动声远去,刚才和怀里男人亲的难捨难分的女人恢復冷淡神色,松开双臂起身,那男人就因为缺少支撑点向后摔倒。 男人腹部插着一把尖刀,昏暗灯光下后腰处的「红色宝石」实际上是尖刀染血的顶端。 尖刀贯穿了对方身体。 女人俯身,随意将刀抽出别在衣服里面藏着。 她穿着艷红色的新式旗袍,血染在上面像是染上的一层香汗。 角色扮演分为很多类,有的宿主幸运些,分配到男主女主;像她这样不怎么幸运的,就要做捅人刀子的反派。 能忍受一次次被挫骨扬灰的宿主很少,但活下来的大多心理已经不大正常。 刚才看那人总觉得颇为眼熟。 还没来得及擦干的血顺着刀刃滑过衣服里面的皮肤,女人却毫无感觉般拿着帕子擦擦手。 工作人员可不负责处理这些脏东西。 女人认命般将地上被自己拿刀捅死的男人挪到门处随意一扔,地上的红地毯就拆解为条条红线,像是鬣狗闻到食物味道蜂拥上前。 可能是闻到女人身上的血味儿,红线抬起一端,迟疑的向女人那边靠去—— 刺啦! 羽毛绒的贵族扇子被微微打开遮住那半边妩媚容颜,唯独露出一双又冷又冰的眼睛。 女人睥睨着,尖锐的高跟鞋精准踩爆了细细的红线,成功阻止其它红线想一拥而上的心思。 她随手关上门,吴侬细语是万分娇媚。 「急什么?负心郎君还有很多。」 * 二楼的视野要开阔许多,整个空间是正圆形,圆形的边缘是一间间客房。 空间比想像中大许多。 整间竹楼是密不通风的圆筒形,一共上下两层。也许是由于一层的空间还有红地毯铺着的迎接室,所以另一边可以上楼的空间就很小。 三个人的房间是连号的,很快就找对了位置。 安的是老式声控灯,显然是年久失修,明明灭灭。 「陛下,」岑莫停小声问,「你觉得刚才那人说的有几分可信性?」 「有几分可信性不重要,」苏城回道,「反正走主神给的这些法子行不通,破局大概需要其它的法子。」 「其它法子?」 岑莫停又翻开指南。 除聊天、面基、约会、送礼物、做情侣间亲密的事情外还有什么好法子? 那边苏城直接用行动噼里啪啦打无数行字给诸位鬼网友群发了过去。 伴随着发送的回车键「啪」一声响起,二楼无数房间内响起敲门的巨大响声,像是有无数鬼怪要冲破自己房门。 千千万万的砸门声像是要将人的耳朵震裂,愤怒的尖叫声、婴儿的哭泣声混杂在一起,排山倒海朝三人袭来。 岑莫停下意识一手拽着苏城轮椅把手,一手拽着苏观主的手要往楼下逃,却被苏城拍拍手背制止。 巨大的拍打砸门声只持续一会儿就停止了,显然这群女鬼受到一定限制出不来。 「你发了什么东西?」 擦擦头顶的虚汗,岑莫停后怕的看向苏城问道。 「没什么,」苏城含煳回答,「就是挑着她们不喜欢的挨个骂了一顿。」 「……」 顶着两个人谴责的目光,苏城理直气壮道,「这也是小情侣间增加幸福方式的一种,打是亲骂是爱,朕还没打她们呢。」 接着指向自己的虚拟屏幕,「你看,这不就一个个的疯狂给我砸红包了吗?」 第231页 女鬼的红包。 还是愤怒到爆的女鬼的红包。 想想里面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可苏城大手一挥全部接收,一时间整个二楼都被各种恶毒的诅咒道具堆满。 有诅咒折寿的,有诅咒横死的……一个比一个恶毒,足以看出女鬼们对苏城是怎样的恨。 每一个红包上的留言都是诅咒。 女鬼的礼物也是礼物,所以每一个也增长了甜蜜值。 接着他大手一挥,将收来的一堆诅咒用具又发了回去。 a送的礼物给b,b送的红包给c…… 以此类推,苏城靠着女鬼的诅咒礼物发家致富,没耗费一秒钟寿命,甜蜜值却噌噌噌往上涨。 望着女鬼们头像边一颗颗因为恨意发黑的心,割完一波韭菜的玄袍青年揉揉发疼的膝盖,发自内心的感慨道,「她们真的好爱朕。」 「朕已经好多年没被这样疼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5 10:32:19~2021-08-26 11:3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卿 20瓶;最爱挑食的月饼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二更 昏暗狭仄的房间里电子屏幕闪着幽暗的亮光, 伴随「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与婴提的哭泣声显得更加诡异。 女鬼双眼滴血,长发若多年生活在脏乱场所的海藻般散发着臭味,带着尖锐指甲的青色手指抓起键盘狂怒扔在地面。 空荡荡的皮囊随着大幅度动作险些被甩了出去。 很快, 女鬼就将愤怒牵罪在婴儿床上哇哇大哭的「婴儿」上, 抬脚奋力一踹。 「哭哭哭,就知道哭——」婴儿床被踹倒, 从襁褓里面爬出来的不是婴儿,而是一条条蠕动的红线,「你们到底要吃多少才能吃饱长大?」 红线显然不是女鬼对手,只能四下逃窜防止被愤怒的女鬼抓住捏碎, 并发出孩提哭泣的恼人声音。 悬着的吊灯前后摇摆,好像是年久失修彻底报废般亮了几下就发出「砰」的碎裂声。 整间屋子的光源就全靠破桌子上面的老旧电脑,这样老旧的设施总给人一种生活安心感——但配上女鬼此时愤怒的状态, 却将气氛拉到惊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女鬼的眼睛前凸像是要蹦出来,漂浮着捡起地上的键盘砸在哇哇哭泣的红线上面, 气急败坏道,「别哭了!我叫你们别哭了!!!」 满是灰尘的键盘落在地上发出闷响,女鬼的种种动作不像是愤怒, 到更偏向于一种发自内心的剧烈恐惧感达到极限后的崩溃。 青色的指甲抓狂般挠着脸上薄薄一层皮囊,很快皮肤就凹陷下去,甚至是露出里面的骨头。 一条红线避开刚才砸来的键盘,极为灵活的在女鬼惊悚的目光中顺着门缝要爬出去。女鬼这才恍然大悟般瞳孔骤缩,趴在地上去追—— 尖锐的指甲扎在红线尾端要往屋里拽, 但她显然低估了红线求生的意志, 就见对方竟是断尾爬了出去。 「啪嗒」。 是钥匙插在门锁打开屋门的声音。 外面的光虽然不亮,但比起屋子里面依旧亮不少,女鬼万分狼狈的眯起眼睛仰视。 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惶恐。 来者一身艷红花色旗袍, 眉尾上挑的细眉毛下是对丹凤眼,而合拢的羽绒扇子被抵在光滑的下颔。 手臂上缠绕着的红线尾端散开,显然是刚才被断尾巴那条。 女人似笑非笑的望着地上瑟瑟发抖的鬼怪,丹凤眼微微眯起,俯身戏嚯的将扇子抵在女鬼下巴强迫对方的头抬起。 「姐姐既然愿意抛弃我们做主神的一条狗,怎么连条虫子都照顾不好?」 「你不是现在也投靠了主神?」对上那双透着怨毒的眼睛,女鬼的牙根都在打颤,似乎是想到什么,又眼中满是不甘,「你懂什么?我这叫识时务者为——」 女人没了听下去的性质,百无聊赖般缓慢直身,随意将脚踩在女鬼面门,又像是踩虫子般用高跟鞋挨个钉在女鬼四肢关节。 「无——聊。」 「苏城只能有一个,」做完一切的女人随手扯下死死缠在左臂的红线扔在地面,在对方提到主神两字是才隐隐有了些许厌恶的情绪,「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位【神明】。」 凡是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拥有一定智慧的主神替身也同样如此,抬起「头部」在两者间迟疑片刻就将捕食目标放在了没有行动能力的女鬼身上。 它攀爬在女鬼身上,在对方充满恐惧的眼神中如毒蛇死死缠绕进她那薄薄一层皮肤里。 缺少血肉的女鬼很容易被红线吸干营养——充分意识这一点的女鬼先是凭藉力气滚动,这招失败后她只能对着那往屋外走去的女人高喊,「小酒!!」 听见这个多年没有被唤过的名字女人的步子微微一愣,而就是趁着这一愣的瞬间,依旧形如枯木的女鬼艰难抬头,怨毒的张开嘴巴,一根铁针就「嗖」的一声射向女人后脑。 女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只听见铁石相击之音,接着从另一处方向被扔来的石子直接穿过女鬼细细的脖颈,接着对方的头骨碌碌滚落在地上。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这位到死都要让她陪葬的故人。 第232页 对方早就没了记忆深处的青春明媚,头髮脏兮兮的铺在地上,面部朝下,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表情。 但估计是死不瞑目的丑陋姿态。 女人觉得无趣,抬头望向出手相救的那颗石子弹来的方向。 此时她已经调整好刚才情感上的波动,恢復往日里的玩世不恭、嬉闹人间。 「是你呀,」妩媚的女人微微偏头,俏皮的眨眨眼睛,若是有点色心的男人必然会酥了半边身子,「小朋友救命之恩,姐姐无以为报,只好——」 「约会。」来者不近人情打断女人的话,慢悠悠转着自己的轮椅移动到趴着的女鬼前面,「借你的扇子用用。」 女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暗芒,面上却颇为轻浮的用食指摩梭扇柄,「这可是少有的好货,小朋友要用它讨好哪家姑娘?」 「……」玄色龙袍的青年脸上冰冰冷冷不带有什么多余情感,「用完还你。」 还什么,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手里的扇子摇开后被随意的转了圈,如蝴蝶翻飞。 被唤作「小酒」的女人心里面可惜这把好扇子不知道要被这块木头送给哪个女鬼。 不过也也多亏这坐轮椅的青年是个贪心的,居然想不花一分寿命白拿礼物送女鬼,不然之后自己还要想法子还人情。 到时候前脚对方送完,自己后脚就找那拿了她扇子的鬼把扇子拿回来。 轮椅青年会不会被女鬼迁怒完全不在小酒考虑范围内。 当然,小酒不排除是对方看出来自己手里的扇子是神器想私人占有的可能。 【尘世喧】的外型是一把羽绒扇子,是她在一次任务中苏神送的。 天下只此一把,可断人心善恶。 小酒将这【尘世喧】照顾的堪称无微不至,每一片羽毛每天都要擦上百次去除灰尘,更别提其它的保养。 连杀人都只靠匕首,绝不让一滴血溅在上面。 也许正是因为它的干净才让青年看出端倪。 可新人就是新人,还是太天真。 要是她,肯定要握住这条人脉,不让别人轻易还上人情。 小酒还是故作迟疑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把扇子递给轮椅青年。 对方也算是个好皮相,和记忆里的某个人七分相似的五官令小酒微微愣神,在对方接下扇子后才缓过神来。 算了,看在对方和死了很久的苏神长的很像的份上,自己可以考虑帮他把那个女鬼斩草除根。 小酒轻佻的笑笑,「这扇子就给你用——」 下一秒,她的笑容僵硬的凝固在脸上。 那人并没有像她想像中把扇子收为己用,又或者是借花献佛献给哪个女鬼。 面容清俊的青年用干净无比的【尘世喧】戳了戳地上女鬼的头,也不顾污血将羽绒染的乱七八糟,又像是捡白菜一样拿扇子戳了戳干瘪的人头,老神在在道,「啊,她死透了。」 接着随意将已经不干净的【尘世喧】扔给小酒,像是扔一颗坏了的大白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6 11:36:30~2021-08-26 22:1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江乌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一更 女人的手一颤, 没接住以抛物线形式扔过来的【尘世喧】,只是虚虚碰了个边,饶是如此, 手上也沾上些许脏血。 原本不沾一尘的羽绒扇现在不光血淋淋, 而且还沾上地上的灰尘。 小酒的脸色很难看,连最基本的媚笑都没有了, 眼神发狠阴森盯着罪魁祸首,显然没了刚才轻佻的姿态。 「我的扇子。」她加重语气,歪头看着轮椅上的青年,分外确切道, 「你故意的。」 苏城摸不清楚对方说的「故意」是什么意思,毕竟他这个人活的糙,武器向来没有什么爱惜的态度, 都是让其自由生锈。 之所以借对方扇子不过是因为附近就有这么一个趁手东西可以扒拉女鬼。 毕竟恐怖游戏里讲究不能太苛刻,不然会翻车。 苏城这个人对鬼怪还是抱有一定谨慎态度, 在摸不清这么一群鬼怪具体能力前是不会轻易亲身靠近的。 万一这断了头的女鬼比蛇还厉害,在靠近时支楞咬人可就大大不妙。 附近没有木棍用来扒拉,女人手里有些长的扇子就是最佳选择。 既可以扒拉女鬼的头看看死没死干净, 还可以为避免对方暴起咬人提供一定距离,堪称一举两得。 于是苏城自然而然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什么故意的?」 「你看看我的扇子,」小酒弯腰捡起扇子柄,「它在借你之前是什么样子,在借你之后又是什么样子?」 苏城认认真真端详女人手里365°旋转的扇子, 见对方莫名其妙生气, 就有模有样的认真回答道,「你借前它是扇子,你借后还给你的自然也还是扇子样子, 总归变不出别的花样。」 接着苏城恍然大悟,「要不帮你洗洗擦擦,保证变回原来的样子?」 听了苏城的话,小酒的眉心皱成朵十字小花,同时另一只手慢慢向自己的小腹摸去——哪里有一柄血迹刚刚干了没多久的匕首。 对付讲不明白话的人,她从来不喜欢与其多加周旋——向来是直接砍了。 第233页 她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杀意,同时眯着眼睛看似是迷离的望着轮椅上的青年,又极快环视周围。 坐轮椅意味着移动能力很差,而独自一人意味着没有人会立刻出来救他。 在这个距离动手杀一个残疾人的可能性有多少?是他弹出的石头快,还是自己的匕首快? 在得出有利于自己的答案后,女人像是浑身放松般麻痹对手,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抽出匕首,周身如箭离弦沖了出去。 如疾风迅速多变,窄窄的长廊内她硬是不断移动走位。 离青年五步距离。 叮! 叮! 叮! 手上的匕首极快挥动着弹开三枚石子,白银颜色的刀刃擦过些许划痕。 对方也没有任何留情的意思,分别迅速向小酒的各个关节又弹去几粒石子,饶是小酒反应快也难免被击中左脚脚腕。 被打中的脚腕很快红肿一片,她干脆放弃左脚着力点,以右脚着力,若扑火飞蛾般将重心压向青年。 她当然没打算一击必杀,现在距离已经如此接近,估计对方会用手臂阻挡——先卸去一边手臂后这人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却见对方面不改色的把身子一弯,反而是出手夺下小酒另一只手里的扇子,接着顺势把扇子往竖噼向下的匕首处一挡。 【尘世喧】应声断裂。 作为一柄有纪念意义的扇子,它本身的防御并不是很高,更何况小酒的鱼肠剑是主神副本里对歷史上那柄削铁如泥的鱼肠剑复制品—— 「啪嗒」一声,扇羽整个落在地上。 「……」 女人一时间忘了借力继续下噼,呆愣愣地望着地上的【尘世喧】久久没有言语,看起来是受到很大的精神打击。 苏城不动声色把轮椅往一边移了移,手里的半截子扇柄起到了和刚才异曲同工的妙处,挥着它在女人眼前晃晃。 苏城沉默片刻,小心安慰道,「你放心,以后朕给整家婚介所都安上空调,」接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粉嫩嫩的手持充电款小风扇,递过去塞到女人手心并扣出来匕首,「要不你先将就着拿它吹吹风,朕刚刚给它充好电——」 直视对方木呆呆的眼神,苏城觉得可能是自己闯了祸,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他是正当防卫,谁知道这人忽然玩变脸,上一秒还娇滴滴叫他「小朋友」,下一秒就抽出匕首要捅他。 什么话不能好好商量呢。 见对方呆呆愣愣像是一尊雕像,脸色也很不健康的发青——手心里的粉色小电风扇嗡嗡作响,觉得莫名还挺和谐。 至少粉色小风扇在颜色上还挺接近红色。 「节哀顺变,」苏城捡起地上的半截羽扇,「你也不要太难过,朕过会儿找人给你修修应该可以还原原样。」 「你没骗我?」小酒的瞳孔慢慢聚焦,发狠将手里的小风扇朝苏城一扔,目光阴森。 「真能修的一模一样?」 苏城转了转扇柄,毫不心虚的点点头。 远处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小酒微微蹙眉,接着大步流星向啼哭声的方向迈去。 临走前,她的右手小拇指涌出一根红线,狠狠缠绕着玄衣青年的脖颈一圈。 红线很粗,缠绕的位置正好是对方的喉结,苏城伸手试着挑了挑,却发现红线骤然缩紧,一张脸上霎时有些因为缺氧发着淡红色。 好在在一个临界点时红线又恢復原来的状态。 青年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头上是因为疼痛产生的细密汗珠。 他双手捂着脖子,因为刚刚放松的红绳而大力咳嗽着。 「三天时间,」女人背对着他缓慢走着,语气极为散漫,似乎是怜悯,「三天后红线会直接绞断你的脖子。」 「我讨厌谎话连篇、油嘴滑舌的男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小朋友。」 玄色龙袍的青年人似乎被吓到了,于是温顺的低下头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透过红线项圈,隐约可以看见一道可怖的紫色勒痕。 待女人走远,他随意的用手指往脖子处一弹,红线、划痕……通通在天鹅颈上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装着痛苦可真是太困难了。 作为可以随时调节数据的游戏管理员,除非主神亲自下场,或者各位高级玩家联手捨命对付他——否则没有什么能让他受伤。 心神一动,那化妆出的效果再一次浮现在青年脖颈。 他转动着轮椅,慢慢移动到女鬼的头颅旁边,捧起骯脏的头颅在水池子里洗干净擦好,接着把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 这一次的身体用的是他自己的。 那具死了很久的身体,不过在主神的棺材里倒没有什么尸斑,只是没有熟悉的体温或心跳。 这也是苏城可以假扮昌文帝没有露馅的原因之一。 手掌慢慢抚摸着那颗头颅,苏城很快就找好了入戏的状态。 脸色惨白的青年虚弱的坐在轮椅上,发青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双眼睛饱含深情的盯着怀里的头颅。 皮囊已经干瘪枯死,眉心更是有着一个被贯穿的小洞,双眼瞪大着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房间昏暗,唯一的光源是正中央闪动的蓝色屏幕。 联繫人列表上恋人一栏上的头像微微跳动着光芒。 第234页 左边是自己对对方的好感,右面是对方对自己的好感。 都是彻彻底底的黑色。 女鬼最后一刻依旧极度怨恨青年,而青年——他永远对他田里的韭菜们抱有至死不渝的「爱意」。 他不养鱼,只种韭菜,也只爱韭菜。 谁会不喜欢活着死着都给他贡献甜蜜值的韭菜(划去)女鬼呢? 青年的嘴唇上下触碰,从嗓子眼蹦出真心实意的爱语。 「韭菜1号,朕好爱你,哪怕你死了朕也爱你……」 然后,青年竟是不语泪先流,先是努力压抑一会儿,接着竟是嚎啕痛哭起来。 她死了,她就这么死在我的怀里——甜蜜值还噌噌噌往上涨。 受不了接二连三吵闹的另一个邻居女鬼气势汹汹的砸开屋门,就看见一个病弱青年捧着邻居的头在说情话。 再一看,这位痴情人居然是自己的网恋对象。 苏城先声夺人,一边抽泣一边用手里断了的扇子柄直接插在那鬼脖子上,按照先前步骤又做了一个干净些的女鬼头放在另一边膝盖上。 一手摸一个头,青年一边痛苦着,一边深情款款道,「韭菜2号,朕好爱你,你死了也是那样的美若天仙,死了朕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6 22:16:44~2021-08-27 11:4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四季轮迴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一更 抚摸好久后电脑显示这两个的甜蜜值已经无法上涨, 玄衣青年才恋恋不捨的将腿上两个头往后一抛,接着上扬的嘴角飞速变平,毫无留恋的转动轮椅向前。 其中一颗干瘪的头颅砸碎了半边电脑屏幕, 于是电脑原本的蓝色光芒变成灰白色雪花屏幕。 伴着「兹拉」声响前进的青年将头低下, 像是在想什么东西,抬头时已经完全进入状态, 惨白的脸上又挂上如沐春风的笑容。 轮椅被转到了旁边的房门,门铃有些高,青年伸手试了试发现根本触碰不到,于是随意用手指关节有节奏轻轻敲击房门。 另一只手握着被砍断的、半边扇柄还有新鲜血迹的扇子。 「咚、咚」 声音很轻, 但极具礼貌,「女鬼小姐在家吗?这里是你的网恋对象,请问您能不能帮忙修一下扇子?」 黑色如海藻的长髮顺着底部门缝挤出, 顺着青年的鞋子慢慢上爬,像是一只滑腻的蛇吐着信子试探来者。 青年皮肤温度很低, 冰冷的像是刚从寒冰里甦醒。 他极具耐心的任由那头髮顺着脚腕上爬——因为这头髮的攀爬速度与其说是一种攻击,倒不如说是小动物在面对比自己大百倍东西时的试探。 在最顶端的细发蹭到小腿肚子时,青年才微微动了动腿, 那些头髮就飞快瑟缩着爬了回去。 青年的速度更快,直接俯身握住一撮,任由其怎样挣扎都不肯松手,到最后头髮的主人干脆捨弃这一大撮,同时屋子里传来重物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好像对方是在拿什么东西堵门。 青年垂眼把玩着手里面微卷的棕色长髮, 然后将它置于鼻尖嗅嗅。 刺鼻的海水腥味。 这所婚介所里每一位女鬼的身上都是这个味道。 附近有海吗? 进入状态的苏城很快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因为在他面前还有更加更加重要的东西。 屋门里是他的第三棵韭菜。 他后悔了。 死了的韭菜只能提供少量的甜蜜值,活着的韭菜才能长长久久为他提供绵绵不断的爱(恨)意。 「韭菜三号, 你出来,你快出来啊——」脸色惨白的青年前后摇晃着脑袋,头顶的金色珠子碰撞着发出配乐声响,握拳大力敲击着房门,「朕爱你,朕这一次绝对不会像你前两个姐姐那样莽撞的对待你——」 「求求你再给朕一次机会吧——」 青年的唿喊一声比一声真诚,他拉长嗓音似乎已经哽咽到抽泣。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偏偏屋子里的女鬼网友铁石心肠,哪怕是心烦到捂着耳朵在床上打滚也不愿意下床开门。 屋门已经在里面反锁好了,还特意用椅子堵上,不怕一个断腿青年硬闯。 门外的青年先是诉说爱意,见屋里的女鬼没有反应,他终于凶相毕露,开始大力的用拳头砸房门。 游戏设计里为确保被骗进鬼怪房间的玩家没办法强行破门逃跑,鬼怪的房门倒是格外坚固。 青年的力气虽然很大,也只是微微凿出一个眼睛大小的小孔。 趋利避害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女鬼自然也是如此。在两位前辈(韭菜一号和韭菜二号)死在青年手上后她就打定主意坚决不出屋门和这个傢伙硬碰硬。 本来是游戏主场成员的韭菜三号此时却抱着膝盖瑟缩在床上一角发抖。 这不是她一个还没出生多久的鬼怪应该遭遇的,呜呜呜好像回家。 直到门外的敲门声已经完全没有,她才小心翼翼往门的方向走,蹲下身子用一只眼睛透过裂缝向外看。 昏暗的竹制走廊外没有人存在。 韭菜三号微微放松,继续透过那处裂缝看,接着就忽然对上一个极黑极亮的眼仁,那只眼睛很快眯起,里面饱含着诡异的兴奋感,一切似乎都在无声的诉说一句话。 第235页 三号尖叫着后跳避开那扇门,好像后面有什么兇勐野兽。 那只眼睛还在不怀好意的滴熘熘的转。 她立刻明白了对方表达的意思。 【我找到你了】 三号连滚带爬的爬到自己的床,一把将床下面她负责餵养的红线婴儿拽了出来。 每一个女鬼都会分配一个红线婴儿做孩子,而女鬼从出生时脑子里就有一个明确的任务目标——作为一位母亲,一定要餵饱自己的孩子。 红线婴儿是由蠕动的红线编织而成,它的皮肤是女鬼的头髮,脸上没有五官,却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也会通过吃女鬼母亲的一部分或者吃玩家成长。 虽然每天都会扯进来不同数目的玩家,可是僧多肉少,许多女鬼不得不用自己的一部□□体餵养孩子。而餵养的越多,对孩子的感情也会越深厚,精神受到的操纵污染越多,最后变成一个疯妈妈。 三号承认,自己还是个刚出生不久的新手妈妈——没有前辈告诉过她如果玩家比鬼还勐还病娇这样的情况自己该做什么,外加上自己还没有那种大无畏的奉献精神,于是她果断把藏在床底下的红线婴儿扔出去,自己瑟缩着藏在竹子床底下。 红线婴儿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鬼母亲忽然犯病把自己从安全又隐蔽的床底下扔了出去让自己躲在下面,一时间甚至忘记哭泣,但很快哇哇大哭起来。 听见婴儿哭声,三号才后知后觉想到万一红线婴儿哭了该怎么办。 如果解决不了婴儿啼哭,就会被【蛇鹫】用刀子割去一部□□体餵孩子,她认识的一个前辈被砍的只剩脑袋。 她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默默用茂密的头髮捂住自己的耳朵,放心的闭上眼睛。 好隔音效果很好,现在就听不到太大哭声。 不过婴儿啼哭来的快,去的也快,在一声尖叫后就停止安静下来,根本没有前辈们说的那样困难。 可能是自己有些饿,总觉得空气中有些焦煳的烤肉味。 良久听不到其它声音,三号微微放心,小心翼翼匍匐着从床底爬出探出半边小脑袋瓜,正好磕在一个有些稜角的东西上。 她下意识后仰,后脑勺直接磕在竹床上面,清脆的响声一听就是一个好头。 有人用冰冰冷冷的手心按在额头的伤处,极具耐心的揉了揉,又伸手插入那茂密的头髮,凉而柔软的指腹贴在后面的伤处,做到冰敷的效果。 「三号姑娘,你还好吧?」青年的声音温温柔柔,十分关切道,「疼不疼?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三号下意识回了句「不用不用,我没事」,接着随手把手搭在对方手上任由对方把自己扶起。 「谢」字还没来得及说,刚抬头的三号就想再次往竹床底下爬,可玄衣青年插入女鬼发间的手就兀的合拢强行把对方提起,歪头笑眯眯说,「还想抛弃头髮逃一次?」 这一次苏城抓着的是女鬼全部头髮,如果对方有断髮的勇气,那就要承担秃头的苦恼。 三号小倒霉蛋灰熘熘爬了出来。 「……」三号四处瞧不见自己地上的红线婴儿,不由有些着急,嗓子像是多年没有开过的破锣,「我的崽呢?」 「朕烧了,」玄衣青年手里还拿着一个打火机,眼神幽暗的盯着韭菜三号,一字一顿,像是爱恨交织,「韭菜,你居然骗婚。」 「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时间还没有过去多久,女鬼就已经有了好多绰号。 因为自己是女鬼,所以脑子不太灵光的三号缓了许久才理解完青年短短的几句话。 自己作为「妈妈」,究竟要不要对痛失「亲子」表示惋惜? 但三号心里面没有半点难过的心思,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这是主神在程序里直接给她们分配的「孩子」,说是母亲,倒不如说是红线婴儿的储备粮。 然后她后知后觉用不流畅的话语疑问道,「骗、婚?」 她骗婚了吗?明明是青年自己噼腿一千个女鬼网恋——究竟是谁在骗婚啊?! 青年悠悠道,「你们谁都没告诉朕,你们是有孩子的,」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给韭菜三号解释自己生气的理由,「朕的情况比较特殊,毕竟朕家里有皇位继承。朕告诉你们,像这么不明不白吃人的鬼孩子绝对没机会做朕的皇太子!」 三号大概是听明白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听明白。 明明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副本,女鬼是母螳螂,把玩家杀了供养红线婴儿。可在青年嘴里却成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女变态勾引皇帝、不择手段自己家野孩子继承皇位的宫廷计。 虽然不解对方脑迴路为何如此清奇,但她清楚的知道,对方说着说着好像情绪又慢慢激动,那乌黑的眼珠无神的盯着女鬼头上被揪秃的部分——大概是薅头髮上瘾还想继续薅。 三号可怜兮兮的把手放在自己的头顶。 玄衣青年露出和善的笑容,手心微微摊开,露出里面刚才被拽掉的头髮。 「三号姑娘,你不要怕,朕没有什么恶意的。」 没有恶意还薅头髮。 韭菜三号的眼神里是明显的抗拒之色。 苏城遗憾的摊摊手,同时耐心的摸着韭菜三号的头髮——毕竟可以加甜蜜值,不摸白不摸。 尤其是刚才薅掉一片的时候,甜蜜值更是噌噌噌往上涨。 第236页 于是趁着三号微微放松的时候,苏城一手拔出腰间刚才从小酒那里顺的鱼肠剑,一手扯着对方海藻般的长髮,「咔嚓」一剑下去直接砍断。 反正都已经秃了,少秃不如全秃,大不了自己给她免费编个假髮。 苏城心里盘算着,以后遇见一个女鬼给人家剃一次头,然后靠卖假髮发家致富—— 肯定会赚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7 11:42:40~2021-08-28 20:4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圆圆、清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一更 夜幕已沉, 系统的机械声音在众人浑浑噩噩的时候突兀响起。 【第一天已结束……判定数值中……】 【≥50者将继续恋爱……小于50者将被剔除婚介所会员资格】 看不见的红外线扫在半睡半醒的玩家身上,接着作为工作人员的木人很快尽职尽责将没有达到要求的玩家从床上揪了出去,不顾对方的辱骂、尖叫、求饶……同时向门外的红毯扔去。 红毯上每一根红线都因为飢饿极具翻涌, 乍一看像是秋日里被风吹完的红色麦浪, 又像是潜伏在深渊的怪物张开巨口等待食物落下。 木人的身后跟着一个有着杂乱如狗啃般短髮的女鬼,与其他要么却胳膊要么少只腿的女鬼不同, 这个女鬼的身体是健全的。 她蹲下身体,将手里的打火机点燃,接着跳动的火苗轻微触碰到红色地毯—— 轰—— 在苏城给女鬼们剃头的功夫,岑莫停和苏观主也没闲着, 两个人分别用甜蜜值兑换了好多豆油细细浇灌在红毯上面。 由于两个人的甜蜜值是达标的,所以会受到游戏规则保护在红毯上面行走。 每一寸都浸染系统特制豆油的红毯在接触火焰的剎那就顺势燃烧,放眼望去是一片火海。 阿飘们在玩家要坠入火海的紧要关头立即冲上去救下他们。 木人们则被女鬼们顺势推入火海中, 接着直接关上大门防止火势蔓延。 火光沖天。 婴儿悽惨的啼哭声在门外此起彼伏。 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用洗干净的海藻长发做成耳塞堵在耳朵上,躺在床上睡得分外香甜。 旁边坐着的是岑莫停和苏观主, 他们两个负责轮流看着女鬼们搓假髮。 是啊,搓假髮。 十几个头髮像是被狗啃过的女鬼们正十分乖顺的蹲在地上搓假髮。 岑莫停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确定自己没有做白日梦, 而后神色更加复杂的看着床上抱着枕头睡得好香的玄衣青年。 对方熟睡的睡相不是很好,也不枕枕头,而是把枕头整个抱在怀里,一边腿还跨了上去。 刚才问他做了什么,这人就一本正经的说自己出去给鬼剃了个头。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再看看对方熟睡的稚嫩样子, 怎么也想不到能胆大到可以给鬼剃头。 岑莫停很快就抛去这个想法。 哪怕睡相再怎么难看, 本质再怎么天真,也无法摆脱昌文帝是一位货真价实的s级副本boss。 坐在岑莫停旁边的苏观主闲来无事,正慢慢对着被砍断的那柄扇子用胶水黏合。 系统还是难得发了善心, 至少在电子屏幕上开放商城,花费甜蜜值和寿命就能买里面的任何东西。 比如苏观主手里的胶水,又比如自己手心里的金丝边眼镜——都是床上这个玄衣龙袍的青年所赐予。 岑莫停将眼镜戴好,周围的一切霎时清晰,刚才看着还很模煳的扇子现在连羽毛上每一条细纹都可以清晰窥见。 扇柄的裂痕很整齐,应该是被什么极为锋利的刀具直接划出来的坡面,较为尖锐的那面还带着斑驳血迹,只是不知道这血的主人是谁。 岑莫停下意识觉得这应该是昌文帝的血。 毕竟这个副本不是对方主场,而且在身体上还有着断腿的麻烦限制——如果真遇上什么女鬼,吃亏的一定是他。 作为一个正常人,岑莫停完全没有想过有人可以骚到断了腿也能兴风作浪,假扮病娇和诸位女鬼小姐姐斗智斗勇。 顺便还友善的帮助大家剃头。 听话的剃头,不听话的也剃头——只不过不听话的、已经完全沦为主神傀儡的女鬼会保留头部装在玻璃罐里放在柜檯上,怀着恨意听青年的无数爱语,偶尔还会被拿出来放在青年腿上抚摸。 抛开这些不提,岑莫停越看这把扇子越眼熟,于是不免靠近了些。 是一柄女款扇子,大抵是仿照中世纪欧洲上流贵妇制成,捏了捏羽毛,岑莫停越发确定这把扇子的主人必然非富即贵。 放眼天下最为富贵的莫过于皇帝,说他有这样一柄扇子似乎也不为过。 但为什么是女式的? 歷史上的昌文帝不近女色,为何会有女式扇子 苏观主手艺极好,虽然是个半瞎子依旧摸索着把扇子断裂处仔细对好沾上,接着取了些水把上面的血迹洗干净。 这回岑莫停看的清清楚楚,越发觉得这把扇子眼熟,像极了一位被称为【蛇鹫】的大佬用的扇子。 传闻中的【蛇鹫】是最早的那批宿主,也是恐怖游戏最初试验时被投入的玩家之一。 第237页 蛇鹫是一种极为美丽的鸟类,羽毛洁白,气质优雅,甚至被某些国家奉为「国宝」—— 就是这样珍贵美丽的动物,食谱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蛇。 它比美人更美,却有比毒蛇还要狠毒的心肠。 继承这一姓名的女子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善茬,她是那一批玩家唯一存活的奇蹟,也是主神手下最为得力的干部。 有传言说她将担任游戏管理员——就是不知道这个消息有几分确切性。 如果在上楼的时候岑莫停戴了眼镜,那他就会彻底确定这确实是【蛇鹫】的【尘世喧】。 抱着深切的怀疑,岑莫停直接推了推「熟睡」的青年。 「这扇子你从哪里拿的?」 死人没有身体机能,故而也用不到睡觉,苏城刚才完全是故意为之试探这群人有没有什么想法,现在被岑莫停推来推去终于无法再装着睡觉,于是「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迷迷煳煳的回答道,「是朕拿东西换的。」 岑莫停稍微放心,只要不是抢的一切好说,但还是保险起见,他又追问一句,「你拿什么换的?」 「手执粉嫩小风扇,」苏城打了个哈欠,「朕那个是电动的,总比挥扇子扇风省力。」 岑莫停自动脑补出千娇百媚的红裙大美女从双胸间掏出一个……粉嫩的小风扇放在脸前遮住半边脸,然后纤纤玉指按在开关处来回调档,伴着「嗡嗡嗡」的电动风扇声吹乱了满头秀髮。 也许会很飘柔,适合接洗髮水的gg。 岑莫停沉默着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子里面甩出去。 「这不太合适,」岑莫停的脸色很难看,推了推眼睛框分析道,「人家的扇子不是用来扇风的。」 苏城大为吃惊,实在想不明白扇子除了扇风还有什么作用。 岑莫停的话里带着无边的幽怨,「我给陛下举个例子,你觉得诸葛亮是拿着鹅毛扇谈笑风生好,还是拿着粉粉嫩嫩带猫耳朵的小风扇在那里嗡嗡嗡好?」 苏城大抵上是听明白了。 只手抵着下巴分外认真道,「可是后者能让敌方勐男心神巨震,趁其不备直捣面门——」 岑莫停:大意了,没想到还有这等解法。 两人又说了几句,岑莫停的脑迴路很快与苏城的脑迴路达到诡异重合。 思路逐渐跑偏的岑莫停逐渐觉得苏城做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反正昌文帝已经是个没有任何感觉的死人了,就算蛇鹫想要报復也无从下手。 白嫖一时爽,一直白嫖一直爽。 更何况这扇子最后会修好还给蛇鹫,算起来还是蛇鹫本人占了便宜——白得了一个粉粉嫩嫩猫耳朵小风扇。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九月前完结不了,除非我爆更。 可是懒咕咕没有一个爆更的肝。感谢在2021-08-28 20:41:20~2021-08-29 11:2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去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骤起危局 大晚上事发突然, 小酒这个主神二把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上一刻她还兢兢业业找婴儿啼哭砍女鬼餵孩子,下一刻婴儿啼哭震耳欲聋—— 流年不顺。 自从这批新玩家加入,自己先是断了[尘世喧], 有是丢了鱼肠剑, 现在又是整个地毯的红线被烧成灰烬。 看着眼前这群被自己抓来的女鬼们,女人眉心紧皱, 完全没了往日的从容与轻浮,眼白更是由于长时间紧绷神经微微泛上血丝,太阳穴的青筋鼓起,显然是被气的急了。 她随手将刚才暴.乱里蹦跶最厉害的女鬼脑袋转180°让其正对自己, 语气森冷,「理由?」 看见副本里的女阎罗,女鬼的两条腿抖如筛糠, 最后结结巴巴鼓足勇气说道,「为……为了用不完的假髮!」 小酒:?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答案? 女人放开揪着女鬼衣领子的手, 矜持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油渍污痕,两眼微眯打量着眼前这些女鬼。 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是外貌,一个个像是监狱里的劳改犯, 原本如海藻茂密弯曲的长髮现在一个个变成了西瓜头,还有许多被剃成参差不齐的板寸。 应该不是被扯的,毕竟切口都很干净——但也不像是剪子。 小酒用手帕垫着捻起一绺头髮仔细看着,这倒像是被托尼老师用刀或匕首这类的锋利武器随意抛出来的髮型。 ……匕首? 小酒想起了被鱼肠剑断为两截的尘世喧,又想起趁着自己心神巨震时被扣出去的鱼肠剑。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 小酒的脑子里逐渐构建出一个画面。 灯光昏暗的廉租房子里, 肤色惨白如鬼的青年移动着轮椅,骨节修长的手指伸向床底下掏着,在捉到一截头髮后露出诡异的微笑, 勐然把下面的女鬼拽出来—— 另一只手拿着锋利无比的鱼肠剑顺着女鬼头皮给对方剃头。 小酒作为资深玩家[蛇鹫],自然见过不少恐怖场景,可是没有一个场面让她想想就心惊胆寒到犯噁心。 她干干净净的鱼肠剑,顺着女鬼那满是头油和头皮屑的头皮贴着过去—— 它已经不干净了。 第238页 与以前的沾血不同,血很容易洗掉,可头皮屑和头油……虽然也可以洗去,但…… 女人捂着腹部开始干呕,直到呕出酸水,眼中是满满的恨意。 断我尘世喧,污我鱼肠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女人抬膝击在面前女鬼腹部,眼神更加阴冷扫过一众女鬼,「你们的理由也是为了假髮?」 「我怎么会那么肤浅!」有女鬼义愤填膺反驳道,显然是不甘心与前者为伍。 主神设置同化的玩家灵魂也开始有自己多余思想了? 据她所知,每个副本都有一位负责人,也就是玩家俗称的boss。 负责人是背叛者,是投靠主神的臭虫,而其他的怪物则都是主神设置的ai生命或被留下改造为怪物的玩家灵魂。 拿这个副本举例,木人就是主神创造的人工智障,女鬼则是分为主神创造的高级人工智障或玩家灵魂。 原来的boss是那个只剩皮骨的女鬼,现在成了空降而来的小酒。 小酒心里满满盘算起如果真的有玩家灵魂可以挣脱主神设定从怪物变回人类,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这群玩家会恢復神智联合反抗主神,而自己能从里面得到多少利益。 却听那位生前可能是寡王的女鬼挥舞双手,用更为义愤填膺的语气说道,「他之后还给分配对象!」 「姐妹们每人一个人类高质量男性!」 「对象什么的不重要,」,她旁边的女鬼生前可能和小酒一样是个洁癖,一边说着一边流出热泪,「他还免费分发洗髮水。」 小酒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 在场的每一个女鬼都是乐得知足的好韭菜,衬的小酒这个随时准备押宝势力推翻主神的无间道格格不入。 刚才那些心里面的算计最终还是错付了。 不过小酒可以理解此时女鬼们的心情,定然是雀跃的。 主神限制她们的唯一途径就是红线婴儿,如今红线婴儿都被烧干净,连外面的红线地毯都被烧的干干净净,她们自然不用像往日一样与玩家对立。 作为时刻在主神眼皮子底下监视的二把手,在发现这群女鬼不值得投资后,小拇指忽然炸开半截,血化红线上涌翻飞,在空中一处忽是散开,如血雨。 被浇上雨滴的女鬼小拇指上半截同样轮番炸开。 [a级副本负责人使用权限:共患难] 原本那些被紧紧捆绑的红线逐渐化为虚影,最后消失不见。 代表着这些女鬼将再也无法在婚介所找到其他猎物——除了之前和她们红线缠绕的苏城。 不过对她们来讲也未必不是什么坏事,从那些天马行空的要求看,这些女鬼应该才刚刚成年——可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拉入这个世界死掉。 按理来说见过太多这些事情人就会变得麻木,更何况是理性大于感性的蛇鹫。 她只是想试探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究竟有多大能耐。 这些女鬼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她们很快会意识到这一点,如果青年无法给出一个良好的解决方案,就将面对这些女鬼的围攻。 兔子被逼急了尚且咬人,何况女鬼。 对付像轮椅青年那样古怪的敌人,最好的办法是借刀杀人。 女人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天鹅颈处忽然鼓起的红色丝线,沖诸位已经断了小拇指的女鬼们微微一笑。 姣好的容颜此时半边脸鼓起红线构成的花纹,就连眼睛的眼白都变为红色——这是违背主神意志与法则的惩罚。 她的朱唇轻启,嫩红的舌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珠,然后双手撑着栏杆凭空跃下。 万千红线从地下涌出编织成一朵盛放着的巨大花朵,女人就直接跌落到了花心中央。花心很松软,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跳床,牢牢的接住女人后花瓣合拢慢慢将其吞下。 整个「婚介所」终于显露出真正的模样。 竹制的小楼被地底的红线拖起,接着重重缠绕包裹,挤压变形成了两端尖、中心鼓的茧形。 跳动的电灯泡发着短路的声响,最终不堪重负的炸开玻璃罩。 每一根红线上泛着莹莹光芒,飞快缠绕编织,很快构建出新的模样。 是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接着是千千万万的婴儿啼哭声。 [恭喜你,你将成为一位妈妈!请努力的寻找孩子的父亲并餵饱孩子——] [谁知道饿急了的孩子会不会吃掉母亲呢?] 熟悉的机械系统声没有任何感情棒读出这句话。 无数红线捧着新生的婴孩凑到一个个避之不及的女鬼面前。 然后,这些「红线婴孩」像是有定位般往自己的「母亲」处攀爬,伴着「哇哇」的啼哭声血色的泪水慢慢渗出打在地面上。」 一个孩子的泪水微不足道。 可千千万万的孩子不间断把眼泪砸在不渗水的地面,很快出现了一小滩血色水坑,按照这个速度,不到半天第一层小楼就会被淹没。 每当婚介所的女鬼不足时就会引入一大批女性玩家。,然后任由她们淹死在红线婴儿的泪水中。 除非有超过一半的玩家愿意和女鬼作为伴侣,以身饲鬼餵饱红线婴儿——但如果真有这么多大无畏的玩家,就不会有这么多女鬼了。 而在现在这个极度特殊的情况下,管理员不顾玩家数量不足提前启动该机制,就意味着玩家为了活命不得不猎杀女鬼餵婴儿,或者说女鬼为了让自己分配到的红线婴儿吃饱需要猎杀其他女鬼或玩家。 第239页 简称,大乱战。 强行将每一个在婚介所的存在对立。 原本在屋子里休息的苏城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游戏里有显示,红线婴儿添加饱食量就是鬼妈妈处对象的父亲>鬼妈妈>其它玩家。 和所有女鬼处对象的苏城此时显然是香饽饽。 更何况女鬼的小拇指不知怎么回事全部炸开,也就是说,她们只能有苏城这一个对象。 坐在地上搓假髮的女鬼警惕又垂涎的死死盯着床上的青年,如果不是忌惮对方手里拿着鱼肠剑早就一拥而上。 饶是如此,地上爬着哭泣的红线婴儿已经按捺不住飢饿感要往床上爬,可惜它们没有五官,外加上个头太小,根本无法爬上床,只能焦急的在竹床底下嗷嗷悽厉叫唤。 三个大男人连忙盘着腿坐在竹床上,苏观主反应慢半拍,被红线婴儿扯住麻鞋,好在这回反应及时将麻鞋直接甩开才没让其顺着自己的脚腕爬到床上。 竹床底下是红线婴儿,门外和坐在地上蠢蠢欲动的是女鬼。 屋子里十几个红线婴儿。 屋外大概几百个。 苏城将头顶别的珠链拆下一粒,随手弹在那边的头颅储藏柜。 伴随着木柜倒下与玻璃碎裂的声音,上面的头颅就骨碌碌滚在地上,闻到香味的红线婴儿有的去抢着吃,有的还锲而不捨待在竹床底下蠢蠢欲动。 女鬼见识过苏城的厉害不敢妄动,干脆堵住出口避免其跑掉。 苏城心里想这也未免太多此一举了。 外面是一群红线婴儿和女鬼,他们三个残疾人跑出去有什么用。 他将打火机点开,跳动的火花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就看红线婴儿居然合作着踩着同伴后背,叠罗汉往床上够,那豆大的血泪已经可以甩到床上。 苏城嫌弃的将脚收了收避免脏了白袜子。 倒不是洁癖,关键是白色袜子比较难洗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9 11:24:11~2021-08-30 11:3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卿 20瓶;一江乌云、慕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神明垂眸 红线婴儿拥有一定的智慧, 三个一叠在四个方位,这也就意味着光凭一个人无法阻拦这群小东西上爬的速度。 苏城试着用打火机燎对方的头部,但由于婴儿所有的红线都被血泪沾湿, 一时间居然很难把对方点燃, 只好充满遗憾慢悠悠把打火机收好。 不过被打火机的火焰碰到后产生疼痛感的红线婴儿还是停止片刻的活动,接下来如同被惹怒般兇狠散开「嘴部」红线要缠在青年手腕, 接着更是顺着那手腕死死缠绕,直到锋利的红线将其勒出鲜血才贪婪的大口大口吸允。 青年没有阻止,反而是用另一只手提起婴儿放在膝盖上,像一位慈父般轻轻拍打着婴儿背部, 甚至很有闲情的觉得对方还真是不挑口,死人的血怎么看都不是很新鲜——倒也挺好养活。 作为主神的替身,贪婪与掠夺深深刻在红线婴儿的骨髓, 它毫不在意被自己掠夺的存在会不会死,在青年五音不全的摇篮曲下伸展出更多的红线往上面的手臂缠绕吸吮。 玄衣青年脸色更为惨白, 本就是死人的他如今手臂的肌肉被吸吮的微微下凹,隐约有了那个仅剩皮囊骨头的女鬼模样。接着他垂眸看向慢慢长大的孩子,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剑砍断了身子已经生长为一岁孩童的脑袋瓜。 青年那只被吸吮的手臂还保持着拥抱的姿态, 可被拥抱的孩子已经永远失去它的头颅。 失去身体支撑的头颅很快失去缠绕手臂的力量,被随意一抖就甩在床上骨碌碌滚下去。 拥有「父亲」血液的头颅味道显然十分吸引其它的红线婴儿,如同闻到腐烂味道的苍蝇般迫不及待一拥而上,疯狂耸动身体撕咬着头颅血肉。 苏城低头用下巴蹭了蹭被砍断流血的脖颈断面,这是一种父子间极为亲昵的动作, 只是可惜故事的另一位主角没有脑袋, 甚至还蠕动着上面的红线头,就显得场面格外惊悚。 他彬彬有礼沖孩子的母亲扬了扬下巴,「这位夫人, 您要来抱抱您的孩子吗?」 「……」女鬼呆愣片刻,接着边后退边失声尖叫,「滚开,这不是,这不是我的孩子——快把这个小怪物拿走!!」 趁着其它的红线婴儿还在抢夺头颅,青年穿好鞋子,摸索着上了轮椅,双手微曲将红线婴儿完好的抱在臂弯,一步步移向后退的女鬼,歪头极为困惑道,「可是这孩子叫您妈妈呢。」 青年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剑,所到之处女鬼们无不默默避开为他留下一条通道。 他一点点把那已经濒临崩溃的女鬼逼到墙角,将婴儿往女鬼处递去,十分耐心道,「您听,它在喊您的名字。」 在床上观摩的两位队友顺着青年的话构想了一下场面,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脖颈处被切的只剩一半的红线还在蠕动。 女鬼莫名想到自己被小怪物的红线缠绕身体,生命力一点点流逝的场面,以及小怪物咧开嘴叫她「妈妈」的可怕样子。 刚才还不可一世把三人堵在房间的女鬼近乎是崩溃般将手臂一挥,险些将青年怀里的无头婴儿打掉。 第240页 在屋子里的女鬼们都很后悔。 她们真傻,真的,为什么会觉得一个能收集女鬼脑袋说情话的变态会害怕十几个红线婴儿? 这位玩家非但没有任何恐惧感,反而在变态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也许有的人就是越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越会暴露出独特的恶趣味。 苏城本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大黑天的跟女鬼讲鬼故事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自己可以考虑一下申请助人为乐小红花奖,毕竟他这个好心人不光喜当爹还兢兢业业的把孩子抱给它的母亲,没看到这位妈妈都已经感动到哭了吗? 被苏城逼的没有办法的女鬼双指生蹼,竟是开发潜能像壁虎一样攀附在墙壁上,手脚并用着上爬到天花板上。 苏城啧啧称奇,世界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 让女鬼搓假髮还是太屈才了,他应该再开一家专门送假髮的快递行业,到时候女鬼背着假髮飞檐走壁几十楼,敲敲窗户就可以配送上门。 但看这位妈妈实在是太过激动,可能没办法照顾孩子,青年干脆抱着婴儿推着轮椅移向旁边的女鬼,「你想照顾这个可爱的孩子吗女士?」 很可惜,到最后也没有哪位善良的女鬼愿意养这个身体残缺的红线婴儿——反而是天花板上密密麻麻挂着十几个弱小无助的女鬼。 「看来你只能和断腿的养父从此相依为命,」青年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痛苦之色,似有感慨道,「谁让你缺少了些零部件是个残疾。」 缺少零部件,指四肢健全,唯独缺了最关键的脑袋。 红线婴儿显然不是可以以乳为眼,以肚脐为嘴的刑天,断颈处蠕动的红线头无力的动了一会儿就彻底停止活动,死的不能再死。 苏城越发痛苦,像是每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抱紧没了脑袋的红线婴儿久久不能言语。 双眼失焦,嘴唇更是不经意的颤抖。 父爱如山……体滑坡,青年恶向胆边生,拿起鱼肠剑依次砍断了红线婴儿四肢抱在怀里,同时坚强的对同伴们说,「你们且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而后又如法炮制斩断那些疯抢头颅的红线婴儿脑袋,找到一个黑色布袋子细细装好,「待朕去开个门。」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其它红线婴儿应该都在一楼,目前来说暂时爬不上二楼。 那门外捶门的应该都是要来捉苏城下去餵孩子的女鬼。 苏城掂量了一下怀里的东西,还挺重。 刚才由于动作太大,青年的头髮有些凌乱,眼角泛着极浅的青色,像是一尊刚刚雕好的白玉象,白皙的手背上细细的青色血管更是清晰可见。 嘎吱—— 伴随着已经快要被锤烂的大门打开,外面的血腥味是抑制不住往鼻腔翻涌。 苏城一向讨厌这个味道,眉毛不禁紧紧皱起,但还是不忘初心将怀里的手臂、大腿、脑袋、身体依次分发给每一位站在门外的女鬼。 被强塞奇怪东西的女鬼:??? 她们定睛一看,这分明是红线婴儿的一部分,断口处的红线头还在发抖般蠕动着。 可惜还有一半的女鬼没有分到。 苏城痛定思痛,摸着空空如也还渗着血的包裹由衷感慨,自己应该把那红线编织成的婴儿剁的再碎些,这样也不至于落入此等囧境。 至少大过年的不能让自己手底下的打工人空手而归。 身后的屋子里传来苏观主唯唯诺诺的建议声,「我这里还剩个手臂,要不然榨汁兑水让大家一人一杯?」 事实证明,人被逼急了就会变态,而这种变态是会传染的。 苏城将轮椅一转,义正言辞的教训说,「那东西多不干净,万一喝出病了怎么办?」 苏观主点头称是,显然十分贊同。 旁边坐着的岑莫停心里迷茫的推了推眼镜,看了看傻掉的女鬼,以及天花板上趴着的女鬼,觉得也许自己这个搞歷史文化的现代人确实不如古人接受能力强大。 女鬼们虽然现在是鬼,但她们生前都是人。 而且是法律意识良好的现代人,哪怕是被主神勾起灵魂深处的野性,但还是对着某些场面有天然的畏惧感。 比如说一个长的比鬼脸色还要惨白的玩家,病怏怏坐在轮椅上面,浑身是血的掏出婴儿的四肢给她们当作纪念品。 手背的白、血管的青、鲜血的红被诡异的融合,像是冬日雪地里盛开的一朵梅花,夺目惊心。 他随意牵起一个没有收到礼物的女鬼的手,两个冰冷的手指缓慢交叉,青年垂眸似乎在欣赏女鬼干瘪枯老的皮肤,接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怜惜的划过上面被红线勒出的痕迹,以及那断裂的小拇指,激的对方手背起了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 这只手在自己刚才相见的时候还是完好无损,皮肤滑腻——一看就是有过很好的保养,可现在三号的手却成了这副悽惨样子。 「很疼吧?」 他顿了顿,像是慈悲的神明甫一垂眸,「真可怜。」 语气不含半分的暧昧旖旎,在女鬼愣神的剎那缓慢抽出自己的手置于膝盖上。 身体微微放松的靠在轮椅椅背,缓慢移动着自己的轮椅靠近这位幸运儿,像是一尊捨身渡人的佛。 「如果这样能救你的话,请将朕推下楼梯。」 一楼是恶鬼、是地狱、是无边无际的血海,活人是没办法在血海里生存的,更何况是一个断了腿的青年。 第241页 二楼才有着一线生机。 身着玄色龙袍的帝王嘴角挂着亲切的笑意,引导着女鬼将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语气轻柔的蛊惑着,「来。」 女鬼失神的顺势用力,轮椅就顺着滑坡直接带着青年沉入血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0 11:38:56~2021-08-31 09:4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mo 10瓶;一江乌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倒了血霉 看着对方呆呆愣愣的样子, 苏城有那么一瞬间后悔。 看韭菜三号的样子显然是涉世未深的傻孩子,这一推估计会留下相当深的理阴影。 不过也正是由于较为感性,才会在三言两语的蛊惑下直接被牵扯着把自己推下去。 由于是不用唿吸、没有感觉的死人, 玄衣青年双手握紧轮椅直接潜伏到一楼。 相较于女鬼颇多、红线婴儿将到的二楼, 一楼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摒弃血水下唿吸的难题, 这里的血腥味就是天然遮蔽气息的隐蔽所,哪怕和红线婴儿正面相对也不会被发现。 就是味道太大,这衣服大抵不能要了。 打开虚拟光屏,不甚明亮的光将四周的一切勉强照亮。 狭仄的空间里藤蔓肆意生长, 血水的中央是朵红线编织出的巨大花苞。 伴随着「叮!」的声响,光屏上的日期一栏向后跳动,接着蹦出系统的新消息。 【第二日任务目标:甜蜜值达到一千万】 【温馨提示:礼物可以抢夺使用——】 这还没到第三天, 目标就已经离谱成这个样子,小酒的话果然不能全信。 提示一点儿也不温馨, 这个规则下难免会有人会抢劫别的玩家靠寿命买的礼物白嫖送鬼。 苏城随意扫了眼自己刚才在韭菜们身上收集的甜蜜值,零零散散加起来也不过目标的一成。 更别提那些一对一收取甜蜜值的玩家了。 甜蜜值几十万一加的只有靠寿命买的、红线编织而成的礼物。 苏城扒拉着自己的手指,默默计算着如何实现利益最大化。 最后, 他沉默着将目光放在那朵大花上。 这个也是红线编织而成,而且是免费的,可以给手底下的韭菜一鬼一个花瓣,接着再一瓣瓣收回来重新送达到废物利用。 那一瞬间苏城很可耻的动了。 玄衣青年缓慢的在血水里移动着轮椅靠近花苞,摩拳擦掌后双手握住两侧, 屏息用力—— 古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今有昌文帝硬拔霸王花。 这花比较难拔,底下的红线盘根错结与地基紧密相连,更是在一处上沿如牵牛花的蔓死死缠绕住竹楼。 但好在苏城也不是很在乎这朵花的完整性, 底盘下压,硬生生将整朵花的地面部分拽了出来,接着顺着红线编织的根部一点点捋,包裹竹楼的红线也就顺着根部被强行拽出,原本密不透风的竹楼像是洗手台被拔出塞子,一楼的血水就顺着竹子间的缝隙哗啦啦流了个干净。 随着血水流出,玄衣青年的身形逐渐露出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的衣服湿漉漉贴在身上,头髮上的血水不住顺着侧脸滑落,可能是有些难受,干脆挽上袖子拔出腰间别的鱼肠剑一点点剥开红线花的花苞。 花瓣——好东西,过会儿把它们均匀的分一分给手底下的韭菜们当礼物。 花萼——这东西勉强也能用,过会让灵手巧的苏观主拆开红线编成包包,让他和岑莫停两个人来回送刷甜蜜值。 花里面的女人——没什么用处,他原本以为里面会有花蜜之类的东西,结果简直让人大失所望。于是青年随手掐起对方的后脖颈往旁边一扔。 在花里面老老实实待着控局的小酒恍恍惚惚,显然没想到有人居然如此不怜香惜玉,直接把血水里的花连根拔起,然后辣手摧花,将里面的负责人捏着脖子扔出好几米远。 地面很脏,处处是内凹的小水洼,像是下过一场血雨后的遗留。 没了如河如海的血水,周围的视野也就变得清晰。 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没了血水做掩盖,苏城本人的气息在地上这群密密麻麻的红线婴儿处简直是暴露无遗,它们察觉到苏城气息后,立刻阴恻恻的朝玄衣青年处爬去。 苏城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红线,又看了看被摧残的尚且能用的花,直接将地上的战利品扔到楼上,接着翻身滚进花里面。 小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人是要跟她抢操纵台,神一凛强行恢復状态,也跟着翻身滚了进去。 苏城有些纳闷,「你跟着进来做什么?」 早在对方拿着鱼肠剑卸了女鬼四肢、红线亲昵的贴在她身上时苏城就猜出这人肯定些特别之处,至少红线婴儿不会攻击她—— 苏城这一问也没打算求一个答案,而是在里面慢慢思索起原因。 这朵花必然有特殊之处,不然对方不会这样紧张。 闭合的花里面有些发闷,而且极为狭窄,勉强能容下两个人,青年忍不住伸展手脚,却莫名碰到了许多东西。 是很多个按钮。 伴着「啪」的响声,花外啼哭乱叫的红线婴儿似乎安分不少。 苏城垂眸,正要继续按下去,就听见黑暗中那冷冰冰的嗓音。 第242页 「你要是再敢乱碰,我就卸了你的手。」 玄衣青年乖巧的蹲坐着,同时双手放在蜷着的膝盖上,一幅小学听话乖学生的模样,「好,你冷静些,朕不会再碰它的。」 「反正闲着也很无聊,不如我们两个好好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女人的嗓音更为冰冷,没有任何好好交流的意思,「你只要老老实实待着,什么都不要做就帮大忙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油嘴滑舌,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要听,一个字也不要信,不然必会被他带偏节奏,最后被坑的被卖了还要帮忙数钱。 「你不要这么警惕,」青年的语气很平淡,似乎是胸有成竹般说,「说不定以后你会用到朕的。」 「闭嘴。」 可能是屈服于小酒的威胁,接下来许久时间内青年真的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但小酒依旧感觉到对方欲言又止的态度,于是立刻坚决道,「一个字都不许说。」 青年又老实了一阵,可没过多一会儿小酒就感觉到这人在碰自己的手背,躲了又躲还是锲而不捨的摸上去,不禁有些羞恼的反手握住碰自己手背的那只手,「你有完没完?!」 奇怪的是,自己握着的手比起正常人有骨头的手显然松软不少,而且很快的消散拆解化为滑腻的丝线缠绕住自己的整只手。 青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长嘆。 花里狭窄的空间被青年身前的虚拟屏幕照亮,与「叮」「叮」「叮」上涨的甜蜜值相对应的是那缠绕了青年半个身子的红线。 从下往上,牢牢包裹住青年的腿部成了半个茧,可青年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安静的看着女人不说话。 小酒望向自己被红线缠绕的手,似乎明白了之前青年的欲言又止正是要提醒这件事,于是羞恼的用力将其扯了下来。 不过里面也颇为疑惑,为什么红线会攻击自己这个副本负责人?以前虽然它们蠢蠢欲动,可要真说是上来咬她那是万万不敢的—— 由于红线还有着自己的生命,这一扯直接撕扯下一片血肉,青年安静的将眼神凝在上面片刻,良久才温吞开口道,「其实朕有匕首。」 言外之意是说小酒用不到这么拼把自己的皮肉都撕扯一大片。 有匕首刚才不早说!? 直视小酒幽怨而冰冷的眼神,苏城慢慢用匕首先把自己腿上缠着的红线割开,然后幽幽回道,「你刚才不让朕多说。」 这还是自己的错了。 小酒扶额,忍着额角跳动的青筋与不耐道,「好,那你现在可以说了——把你想说的、有用的东西通通说出来。」 「你的扇子朕叫人修好了。」 一给青年放宽权限,对方就开始长篇大论讲起这扇子修的是如何如何不容易,自己又是废了多少人脉、找了多少家师父才给修好。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小酒夺下匕首,一边疲于应付那一次又一次涌上来的红线,一边还要听这人婆婆妈妈的墨迹,不禁怒斥道,「说重点!」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容易生气与急躁? 苏城里面腹诽片刻,接着才慢悠悠的说道,「朕刚才好像按了不止一个按钮。」 这句话听的小酒里面直突突,也没工夫营造优雅淑女人设,忙是揪着玄衣青年的衣领子逼问道,「你按了哪几个按钮?」 苏城垂眸,用手指一点点慢悠悠数着,「一个……两个……」 勉强压住暴虐,小酒磨了磨后槽牙等着青年的答案,可青年数的慢,还经常数错——就不得不再从一从头数起。 「算了,你直接指给我看。」 青年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觉得现在再磨蹭就是在消耗生命,对自己已经毫无用处,于是才淡淡道,「实不相瞒,朕刚才一次性把它们按了个遍。」伸出手掌摊开又示范着按了一次,「啪」的一声,似是在向同伴炫耀,「你看,朕的手正正好一次性能把它们按全。」 随着青年的话音落下,女人的两眼险些翻白,脏更是突突突直接要紧张到炸开。 自己怕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修来与这人同居一处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1 09:46:29~2021-09-01 09:3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黄鹤花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坑上贼船 随着「啪」的声响, 所有按钮被直接拍碎,花里花外的红线变得更加狂躁,像是不要命般往两个人身上缠去。 玄衣青年安静的坐着揉自己的膝盖, 也不过多挣扎, 这也导致缠绕在身上的红线比旁边女人身上的略多——但又由于小酒刚才撕扯红线时手臂哗哗流血,所以在压力上并不比苏城轻松。 「朕有一个好办法, 」苏城悠悠道,「你想不想听一听?」 小酒勉强割开手臂的红线,无语说,「有法子就赶紧说, 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大男人?」 莫名有预感这人指不定出什么馊主意。 「它们是在找父亲,」玄衣青年指了指红线,「朕撑死算是养父, 不如把它们送到亲生父亲那儿。」 「亲生父亲?」小酒心里面飞速盘算着,眉心一跳, 「你是说……」 青年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了些,「全场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你, 赌不赌一把?」 第243页 小酒险些是被气笑了。 真就是「有福同享,有难你当」的典型示范,自己动用权限将一堆嗷嗷待哺的红线送到主神那里,岂不是老寿星嫌命长赶着上吊? 女人幽冷道,「还有个法子, 我把你这个伟大的、噼了不知多少腿的养父推出去就可以解此困局。」 什么叫不知噼了多少腿? 苏城想, 也不是他想断腿的。 花里的两个人各含心思,谁都不肯吃亏一点儿,可又碍于势均力敌, 谁也没办法把另一边拉下水。 眼看着红线越来越多,腰以下的身子被红线缠绕包裹成一个团,女人才忍不住开口对已经被缠的只露出脑袋的苏城道,「合作,不能再拖了。」 现在纠结牺牲谁根本毫无用处,要是再扯皮下去她也是註定要翻车。 苏城沖她笑笑,「那麻烦你先帮忙把朕身上的红线割一割。」 银刃挥使,极快的将青年上半身的红线割断,小酒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把缠着青年大腿的红线一併割了。 「合作。」玄衣青年意味深长瞧了眼女人,最终什么也没有表态,只是语气淡淡道,「朕信你一次。」 割不割缠在腿上的红线确实没什么用处,反正自己断了腿—— 青年这样想着,伸手将头顶合拢的花瓣三下五除二通通扒开,原本就趴在上面的红线婴儿扑稜稜顺势掉在花里面,拆解成红色丝线朝两人袭来。 小酒仗着身体灵活,侧身避开红线后直接跳了出去,但本着是青年帮忙拨开的花,还是将鱼肠剑留下。 不过在这样的攻势下,鱼肠剑似乎没有太大用处。 苏城一边躲着,一边花费甜蜜值与寿命迅速在虚拟屏幕上疯狂下单。 什么都买。 「嗡——」 青年极快从袖子里掏出另一个手持小风扇,只是里面的扇是刀刃,当红线挤进来后立刻被锋利的刀刃划为细屑,像是一场大红色的雨落在青年肩头髮梢。 现在也只能赌对方良心发现,找人救他。 不过不救他似乎也没有多大问题,大不了自己藏在一堆粉屑里,反正又不用唿吸。 割完一茬又来一茬,花里面逐渐积攒出诸多细屑,已经快要将苏城掩埋。 接着亮光大起,苏城一时间被外面的光晃到眼睛,不禁眯了眯,同时听见极为熟悉的声音。 「太好了,他还活着!」 苏城捡起鱼肠剑别在腰上,由着岑莫停用力拽着手拉扯出红线构成的花。 看着那破破烂烂的大花,苏城心里面颇为遗憾,回头问岑莫停,「还有油和打火机吗?」 都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苏城寻思这花已经被摧残凋零成这个样子,似乎也只能烧一烧做花肥了。 另一边密密麻麻聚集着许多红线婴儿,楼上的苏观主拿着一根细长的线吊着之前剩下的一个红线手臂引着红线婴儿去够。 红线婴儿凭藉味道辨别方向,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手臂是由楼上的人在吊,一个个「嗷嗷」叫唤踩着同伴往上爬。 苏城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打火机,心里面有所思考—— 「别想了,顶多烧烧大花阻止下一批婴儿诞生,」岑莫停看出青年毫无隐藏的搞事之心,「那些婴儿浑身湿漉漉的,根本就点不燃。」 被安置在轮椅上的苏城只得更加遗憾的将打火机收好。 他现在已经烧穿了婴儿制造机,可还剩那么一大批的红线婴儿需要处理。 轻飘飘扫了眼那些饿的嗷嗷的红线婴儿,玄衣青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是他这个做养父的没有能耐,让它们跟着自己受苦了。 活动了下手腕,青年眯着眼睛数起「孩子」的数量,更加衷心的祝福它们能有一个更好的归宿。 说干就干。 玄衣青年移动轮椅到最外侧的婴儿旁边,随手一提扔向虚拟屏幕,像是在大变活人般,红线婴儿穿过半空中的虚拟屏幕后居然凭空消失不见。 见岑莫停露出困惑之色,玄衣青年才慢吞吞解释道,「可能这群小白眼狼也知道养父没能力养它们,要顺着网线爬去找亲爹了吧。」 青年的脸上露出被背叛后悲痛欲绝的神色。 好歹有一天的父子之情,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连一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都说入戏的最高境界是骗过自己,苏城显然深得其中要领,可惜好高骛远,那略显浮夸的演技实在难以让观众产生共情情绪。 * 今日的主神空间,比往日的气压更低一些。 满天的红线在虚空浮云中构结编织为狭窄地面,踩在上面总有身处悬崖浮桥质感,飘飘然难以稳住身形。 走过此处,就是一座巍峨大殿,上书「干坤朗朗」四个大字,笔走龙蛇,词倾河汉,叫人看了便心生些许敬畏。 女人在旗袍上又披了件兔毛绒的披肩,下意识想要掏出扇子遮住半边脸却摸了个空。 是她倒霉,遇上那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知道里面的那人会气成什么样子。 毕竟那条条红线可是祂力量的源泉—— 祂可是冒了极大风险转型布置恐怖副本,靠吸取负面情绪和玩家灵魂创造自己的世界。 只靠夺取别人世界的神明终归只是无根浮萍,于是祂开始以自己夺得的世界创造自己的根据地。 第244页 屡战屡败。 能让主神吃了一次又一次大亏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也足以令人刮目相待。 步入大殿,只见里面极其宽广,中有四处红柱布于东南西北四方,布有诸多华丽装饰,正中央是一处小案,半身为红线编织的男人坐卧在玉石长椅上,听见响声微微仰头,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声音无悲无喜,「你来了。」 越是平静,后面就越容易使出雷霆手段。 他穿一明色赤袍,银髮若流水四散,缓缓起身端坐。 佛珠在那只红线编成的手里被一颗一颗拨动。 小酒偷瞄一眼,就见主神眼底那有些浅的乌青色,看起来颇为憔悴。 自从游戏管理员把祂改编的游戏世界搞得一塌煳涂,主神就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上一秒管理员搞事崩副本,下一秒主神兢兢业业跟上去打补丁。 再次感慨管理员真他娘是个人才后,只见主神不再拨弄佛珠舍利,周身气压一凛,垂眸看着下面跪着的女人,刚要开口,就察觉到旁边的空间似在扭曲—— 下一秒,一个咧着血红大口的红线婴儿直接化作红线缠在主神头上,严严实实,像是头部受损后包裹的条条绷带。 主神:? 还不等反应,又有百余个红线婴儿顺着裂缝喷涌而出,被熟悉气味吸引的飢饿怪物顺着味道扑了上去。 祂的神色有些难看,周身威压更胜,可条条红线是主神的替身,同出一源,外加上人多势众,主神本身又实力受损,又哪里会被轻易压制? 「还不快走!」 一白衣青年压低声音,从女人身边凭空出现,握着对方手腕在主神发难前化流光而去。 小酒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拽了过去。 她心里噗通乱跳。 完了,全完了,谁他妈知道自己负责的副本里的怪物会直接穿到主神空间攻击主神?这下子自己是跳入黄河都洗不清—— 小酒下意识以为身边的青年是那个断了腿的昌文帝,但一看对方四肢健在,披着带纱帷帽,又一时间不太确定,不禁狐疑问道,「你是……?」 青年掀开帷帽,露出一张与之前那个病恹恹帝王截然不同的年轻相貌,神色淡淡,冷心冷情,言简意赅介绍道, 「苏城。」 不管三七二十一,带上皮囊假面的苏城心里想,能坑一个上船是一个。 什么与小酒结仇的昌文帝?他可不认识,毕竟那与英雄救美的管理员苏城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1 09:35:36~2021-09-02 08:4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reddie 15瓶;慕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故人重逢 为了取得小酒信任, 苏城干脆坦诚相待,将自己的管理权限让她看。 这人看着比昌文帝靠谱良多。 第一印象尚且良好,小酒微微卸下心防。 跟着苏城在丛林里左拐右绕到了一处木制小楼, 上书「勤奋工作」, 然后对方彬彬有礼替自己开了大门。 里面的空间挺大,分上下两层, 地板踩上去有些软,好像是踩在草地上。 作为主神手下二把手,小酒知道的辛密不少。 比如这里应该是他们的大本营,用黑客技术黑到的副本之一。 又或者从玩家口里知道的「苏城与昌文帝那些恩怨情仇」。 「第一次就直接带我进大本营, 」她随意坐在桌子一角,翘着二郎腿问,「就不怕我报告给主神, 做个两边讨好的无间道?」 随着小酒话音刚落,空气蓦然变冷, 条条蔷薇藤蔓顺着桌角上爬,直接缠到女子脚腕上。 白衣道士皱眉,轻声唤了句, 「刺鸟。」藤蔓才慢悠悠退下,乖乖巧巧趴在地面开出朵朵小花。 而后他抬头望着旗袍女子,漫不经心,「你可以试试看。」 「我开玩笑,」小酒的话半真半假, 风情万种将鬓髮后放, 「你怎么这么凶?」 在对方没有触碰到自己利益或窥见自己真容前,蛇鹫永远不会卸下轻浮的伪装。 「你要是想找一个贴心人,不若去找陛下, 」苏城平静道,「昌文帝一向很会哄女人。」 「可贫道不会。」 莫名想起那段处处吃瘪的经歷,小酒疑心苏城是在嘲讽她,可苦于没有证据又寄人篱下,只好颇为苦恼道,「你想让我干些什么?」 「贫道不白养人,美人也不行。」 「贫道看姑娘孔武有力,身体健壮,」戴好帷帽,道士由衷的建议道,「如果你不干文职工作,也可以考虑去搬砖。」 神他妈去搬砖,好好一个活色生香大美人对方说自己孔武有力、身体健壮。 苏城和昌文帝不愧是很久以前的好朋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后者轻浮病态,前者冰冷直男。 都很会掏心窝子开天窗的说话。 不过相较前者,后者显然更会惹人生气。 小酒不禁疑问,「你和昌文帝到底什么关系?」 道士诡异的顿了顿,「没太大关系。」 这一顿勾起在场所有人的心思,苏城和昌文帝两者间必然存在诸多猫腻。 情杀?亲兄弟?骨科?还是为了一个女人争相拼命你死我活? 第245页 什么诡异的东西都有,可就是没一个人会往「苏城和他们说的昌文帝是一个人」身上猜。 毕竟两边造反势力处于竞争关系,谁会想到两边龙头老大是一个人? 「别乱想。」道士冷冷扫视一眼周遭。 自己出去一趟,组织已经初具规模——苏城在搞事建立组织时向来喜欢当甩手掌柜,事情大多交由属下去做。 他像是在听到「昌文帝」三个字后心怀感伤,拢袖感怀着往自己屋子里走,进屋后「啪嗒」把门一锁。 「你们不要管贫道,让贫道一个人在屋子里好好想想。」 作为布局人,多数是把种子往地上一洒让它们自由生长,能长成参天大树还是葱绿小苗全凭自身努力。 昌文帝势力:女鬼、许多老玩家、还有系统推测出的「主角」岑莫停 苏城势力:新玩家居多,但有黑客无间道,还有主角他哥岑丹生 主神越是往游戏里拉人,加入这两个势力的玩家也就越多。 两边势力自己已经均衡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也没什么想要996的心思,自然是做一条咸鱼在床上看话本子看到天荒地老——剩下的交给岑家兄弟去做,办组织自然要找专业人员,像自己这样的半吊子缺乏系统规律知识整理,未必能做的像他们两个工具人一样好。 两边龙头大哥迟迟不出现的理由苏城都编好了。 因为不想和昔日兄弟兵戎相见。 兄不兄弟的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这理由真的很好用。 苏城在床上一趴。 床是特地给他安的软垫子,极为舒适,还带着些许蔷薇花香,苏城大手一捞,正好看见床头别着一朵浅色蔷薇,花心里面的眼珠子滴熘熘的转,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苏城面无表情用手指一戳,窗外就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唿。 起身打开窗户,伸出头上下一瞧,就看见窗户下面由蔷薇花托着一抱着熊的娇小少女来不及跳下去躲藏。 与少女脸上的心虚一致的是玩具熊那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苏城看了眼玩具熊那人性化的表情露出恍然之色,幽幽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二世界的原主泰迪熊城也有着看透灵魂的本事,也难怪刺鸟会愿意在这里老实待着,而不是时不时发疯将人的脑袋炸开做蔷薇花。 刺鸟颇为心虚,「没有,知道没多久。」 「就是来看看您过的怎么样。」 这话苏城一个字也不信,厉声问道,「还有谁知道?」 刺鸟这回理直气壮不少,「先生放心,就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语气幽怨悲伤,还带着三分委屈,七分坚强。 「而且你这一走好多年,除了我们两个也就没活的了。」 话里话外充斥着无数委屈,苏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要是破口大骂他一顿尚且有能力招架,可对方偏偏放低姿态玩软的,苏城的心里面就莫名心虚。 这楚楚动人,睫毛沾泪不垂的姿态和谁学的? 看着……些许眼熟。 系统冷不丁提醒道,「这不就活生生一个小苏城?」 苏城恍然大悟。 好的不学,偏偏学自己的恶习。 盗版居然还诓骗到正主头上了? 感情入戏,苏城想到了曾经没有吃完结果坏掉的糕点,不语泪落睫,「其实,苏某也很想你们。」 只有扮演真性情时这人才会自称「苏某」。 趁着刺鸟心神微动,苏城再接再厉斥责主神暴行,把自己的锅全部甩了过去。 说着说着竟是留下两行清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见苏城如此落魄,刺鸟的心里面阴桀暴虐越发的多。 把苏城推出去做挡箭牌吸引玩家杀意,给苏城特意安排乱七八糟角色卡…… 苏城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将窗户一关,微红的眼睛一下子止住泪花,上床继续摸鱼。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啊?什么叫机智如我啊? 刚才这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2 08:41:05~2021-09-03 08:5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咕咕咕 苏城在自己屋子里快活潇洒似神仙, 可苦了屋子外面的一群下属。 不过似乎也不能说是「苦」,毕竟这人做惯了甩手掌柜,整个管理局的构建都是岑丹生他们几个构建, 因此有他没他都一样。 但要真的有谁敢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搞事—— 论搞事, 苏城还真的没怕过谁。 这位时空管理局局长从不出屋,哪怕各种传言流言满天飞, 他还是稳坐钓鱼台,巍然不动。 星子布于寒夜。 都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许多政变就发生在夜里, 要的就是打其不备。 新来的成员穿好自己新发的管理局制服,看起来精神不少,在前辈的带领下往管理局内部走,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深陷此劫,只知道前辈长得好漂亮。 上半边脸带着瓷白面具, 应该是出于某种警惕心理。 「酒姑娘,」新来的青年笑容腼腆,将眼神移到一边, 不敢看那张分外妖娆的脸,「我们这些新来的能做些什么?」 第246页 他们这些玩家都会被招到时空管理局。 不过管理局有两个,一个局长是做游戏管理员的老玩家,另一个局长是有了智慧的游戏boss。前者招收照顾新玩家,颇为人性化;后者更类似狼群, 只收厉害的玩家。 多数玩家会选择这两个管理局的一个, 但也有独狼玩家喜欢单打独斗——不过这样的玩家少,多数都被昌文帝或苏局长「三顾茅庐」请到了自己势力。 走在前面的女人揉了揉手腕,想到之前那道士冷冰冰、毫不怜香惜玉的话语, 半是玩笑道,「新来的?那大概要去搬砖。」 青年露出纠结的神色,还是老实的「哦」了声。 再往前走些就是时空管理局。 陈沉作为一个黑客,最喜欢那种科幻风,因此他拿数据最后调整做好的管理局也是那种高科技风格,整体呈蓝黑色,无数边缘蓝色的黑色正方体像是俄罗.斯方块般被重叠构建为高科技大楼。 楼顶是哥德式尖角,是局长的办公室。 整个楼足足花费好几个月,毕竟陈沉是力求完美——之前的小木屋顶多是个消遣替代品。 黑夜下大楼会发出幽蓝色的光芒,聚光灯的光芒四散在城市夜空。 高端、大气、上档次。 与「搬砖」这两个词格格不入。 今天是众人出征主神的日子,大楼里寂静无声,只留着「不忍见故人」的苏局长守家门。 小酒抬眼看了眼,心里默默倒数着数,从十到一,数的很慢,在心底的「一」字刚落,大楼最高层「轰」的一声炸开火光,七彩的玻璃炸碎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 两个管理局建立的时间都不过三年,就已经建造的像模像样,昌文帝底下那群狂信者很难挑动,可苏城这边的手下质量参差不齐,倒是很容易起花花肠子。 三年来无论怎样挑衅这人都没个回应,反而回回把自己气的半死。 看不见对方实力小酒不放心,更不敢把身家性命随意託付与这人,干脆用话朮忽悠一群笨蛋出手试试对方根底。 毕竟两边时空管理局谁都不服气谁,谁都称唿自己为正统,虽说岑家兄弟目前已经联手共同对付主神—— 可两者间在主神死后必有争夺正统的时候。 主神虽是自称为「神」,实际上顶多就是个百死不僵的「人」,要是两个管理局真的通力合作,未必不能杀祂。 把宝压在他们两个哪个好? 「酒姐?」 身后又传来新人的唿喊,显然也被刚才的爆炸吓得不轻,语调有些发颤,似乎下意识通过唿唤前辈名字汲取什么力量。 小酒听不清那虚无缥缈的「酒姐」话语,只听见风声作响,如毒蛇出洞,速度极快,连忙侧头避开。 是一朵花。 花枝擦过侧脸直接钉在柱子上,正方体的机械小块被整个砸成碎末。 她回头对上一双阴冷眸子,似笑非笑, 「不是说去和另一个管理局商讨具体合作一事,怎么反而中途折返?」 新人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默默后退一步。 这是他能看的画面吗? 局长办公室欲袭,苏局长目前生死不明; 管理局两个前辈针锋相对—— 女孩的眼睛像木偶,只是在对方唤她时间或一转。 顶楼火势很大,不适合木偶的身体上去,也不适合藤蔓缠绕救人。 早知道这人不是好东西,就该见面时直接做蔷薇花花肥。 女孩平静的用纯黑的眼珠呆愣愣盯着一个人,很渗人;小酒多年扮演反派出生入死,气势也并不比刺鸟差什么。 警鸣声响起,有许多玩家拿着水枪救火。 火势只在顶楼,顶楼也只有神出鬼没苏局长。 新人……新人觉得好大一个瓜,可惜自己没有小板凳。 他很快清醒过来。 什么没有小板凳?师父从小教导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种事情他躲得越远越好。 忽地手上一重,新人一瞧,是绿油油的大西瓜,没切,顶上还带着缨,显然还很新鲜。 「愣着干什么,」旁边那人声音很轻,将愣住的新人往后一拉。 后面正好有两个小板凳,适合吃瓜看戏。 新人被稀里煳涂的按在小板凳上,望着怀里的大西瓜,「这不好吧?不太规矩。」 说这话时,他嵴背挺直,不像是坐小板凳,如坐针毡,把西瓜放在脚边,双手规矩放在两膝。 试探建议道,「要不要先去救苏局长?」 「有什么不好?贫道觉得很热闹,」白衣白袍的道士梳着单髻,抬头看两个女人打架打的兇狠,由衷点头,言简意赅评价道,「不错。」 「该去练舞室打。」 唯恐天下不乱。 天上两个女人有来有回,酣畅淋漓,顾不得其它;地上两个猹看的津津有味,指点分析起两边局势,推测谁能赢。 新人猜刺鸟,道士猜小酒。 新人侧首问,「我看那女孩打架很兇,还有灵植助阵,可酒姑娘什么都没有——凭什么赢?」 这新人管蔷薇藤蔓唤灵植。 不是灵气復甦世界出身,就是修仙世界出身。 道士不说话,良久缓缓道。 「因为贫道想让她赢,」 「不出三回合,她就必然会赢。」 第247页 新人更为不解,可道士已经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好抬头默默看天上的局势。 刺鸟步步紧逼,杀招频出,小酒的匕首换了个普通匕首,很快被一击打碎,只好左藏右躲,毫无还手之力,恐怕不出三回合就会被刺鸟的蔷薇花逼得退无可退。 输赢不是已成定局? 除非小酒还有一把新的神兵利器才能反败为胜。 又过两招,道士勐然睁眼! 只见占尽优势的女孩忽然愣神露出破绽,女人心下一喜,当机立断甩袖滑出袖里短剑朝对方脖子奔去—— 铮! 掷来的拂尘直接精准击碎这暗藏的一柄带毒匕首。 「点到为止。」 「你没死?」踩在藤蔓上的女人歪头,实在想不明白对方如何逃出重重火海。 难不成是从高楼凭空跳下? 刺鸟则恭敬道了句「苏局。」 苏城心想,自己根本从不在顶楼办公室待着。 以前在木楼还好,陈沉那臭小子非要搞个万米高楼——多吓人。 仗着没人敢来打扰,苏城干脆易容做基层员工换了间矮层房间。 不过这好似不必解释。 苏城揉了揉手指,看着已经发愣的新人。 新人一向好骗。 其实,自己赌的不是小酒必赢,而是刺鸟必输。 这是可控的,只要跟刺鸟传个音让她输——轻而易举。 「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看着傻乎乎的,应该安排到工具人需求大的地方。 新人嘴角微勾,摘下那上半面的假面,笑容如沐春风,说出来的话却听着刺苏城耳朵。 「说来也巧,和前辈您一个名字。」 「我也叫苏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3 08:56:10~2021-09-04 10:2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江乌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很短很短 苏城掐指一算, 自己这名字烂大街,可量产。 他穿了三个世界,现在三个世界的原主齐聚一堂——苏首席, 苏泰迪, 苏观主。 齐活了,世界真小。 如今四个苏城聚在一起, 正好是打一桌麻将。 看苏首席模样倒没有经过太多风霜模样,苏城心里面稍稍舒心。 「经歷过多少世界?」 「十五六个,」苏首席如实相禀,「不过扮的是炮灰, 大多一次待个两三月。」 「不错。」 道士捡起拂尘搭在臂弯,依旧是之前那幅少言语模样。 也不知道是说苏首席这人不错,还是说别的。 「以后就调到刺鸟底下办事。」 刺鸟手底下办事有实权, 按理来说刚入管理局的新人要经歷磨鍊后才能进。 苏城一句话,就让对方一步登天。 天上不会掉馅饼——苏首席露出些许拘谨之色, 「这不好吧?我初来贵局,未免……」 「道友与贫道有缘,就算贫道还你一段因果。」 道士往前走, 与拘谨的青年人擦身而过,随手拍了拍对方肩膀。 「贫道看好你。」 苏首席顿感迷茫。 看好什么?就光看自己和他同吃瓜? 作为修士,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似乎对这人的话有所推测。 修真界的老前辈看中「缘分」,苏局长深不可测, 想来看好的也是一段缘分。 于是他信心倍足、热情澎湃。 自己果然是有大福缘! 而那一边女孩执着月白外袍迎局长归来, 道士接下外袍一披。 这样仙风道骨的道士与周遭的现代大楼气质格格不入,好像是入了海的鸟。 却又诡异融为一体。 苏城往前走着,心里想—— 真好。 刺鸟手底下的活最多最杂, 苏首席哪怕知道局长名字和他一模一样,也没心思继续推出来「苏局长被系统安排着把他一生过的稀碎」这等烂事。 与处理好苏首席的事情相比,小酒浑水摸鱼撺掇人发动事变的二愣子行为都微不足道了。 他大步往前走着,极为从容,一个眼神都没施捨给被局里其他人收押的小酒。 「您看起来很开心?」 「还好,一般。」 刺鸟做贴身女僕服侍这人多年,还从没有看见过这人吃大瘪的时候,但也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人是真心实意的在开心。 今天受此侮辱,连自己的办公室都被炸了——他还很开心。 想不明白。 果然长久以来都猜不透对方心思,也猜不透这人下一步走什么棋。 待在他身边越久,越看不明白苏城。 「苏局,」这是对方的新称唿,「这是新收集的资料。」 厚厚一叠资料。 苏城待在自己屋子里两耳不闻天下事,可这世上所有的情报他的管理局、他的手下都能给打听过来。 食指捻了捻,「倒是辛苦你们了。」 两个管理局初具规模,宝剑将成,直指主神干坤宝殿。 苏城和主神坐在棋盘两端,苏城攻,主神守。 攻者的宝剑还没磨锋利;守者的护盾因为副本被玩家联合不断攻占已经有了裂痕。 都是半斤八两。 第248页 苏城飞速浏览情报,忽而眼神一顿。 「这处辛秘从何得来?」 「蛇鹫,」刺鸟小心应和,「测过谎是真话。」 蛇鹫即小酒,是主神的前二把手。 苏城沉吟片刻,「倒是个好消息,和另一边的时空管理局商量过吗?」 「还没有。」 「那就去商量,」道士将看过的厚厚纸张直接扔进火里烧做灰烬,「找个时间,联手灭主神。」 话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将灭的不是主神,而是微不足道的蚂蚁。 苏局长一向都很大度。 谁不知道两边管理局现在只是短暂合作?等灭了主神,失去统一目标必有一场恶战——多有些隐瞒也没什么不好,可苏局长向来是将情报直接分享。 就不知道对面那个「昌文帝」提供的情报有几分真实性,不是没有人让苏城防备昌文帝,可一提到对方,冷静自持的苏局长就会露出怀念之色。 无条件信任对方给的消息。 凭什么啊!又不是亲兄弟,在这个关键时刻,就算亲兄弟也要明算帐,这世上除了自己,谁的消息可以百分百确认?! 万一故意混淆进一个关键的假消息阴他们一手—— 满盘皆输! 可这人就是不听劝。 刺鸟这样想着,心里又是重重嘆息。 那昌文帝怕是不会领苏局长恩情。 刺鸟再阴谋论一下,觉得小酒也是昌文帝安排来的三方无间道,这次的刺杀大爆炸也说不定是昌文帝的阴谋。 帝王心计,好生歹毒。 嘴上说着与苏局长情同手足,可这么久连个音信都没有传过,可见两个人的感情未必是这么好;传着说是苏局长负他让他在地底迷宫待了几万年,可谁又知道背后有没有什么其他隐情。 就是仗着苏局不喜欢管这些俗事,也不甚在乎名声出面辩驳。 苏局不忍心做的脏事累事,他们这些手下帮着做! 见苏局走远,刺鸟眉头稍平,无声张口闭口沖另一个同事对暗号。 这事避开了苏城和岑丹生,怕碍事。 黑客陈沉特意加入帮忙—— 就有了六成把握。 哪怕事毕苏局震怒要把这群参与者通通打死,他们也都认了。 苏局人心所向,那昌文帝算是哪根葱,也好意思跟苏局争管理局正统位子?! 心里镇定,刺鸟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怀里的泰迪熊。 「要是苏局发怒把我打死,你记得好好照顾苏局。」 * 苏城不知道他的好下属们准备搞事情。 而且,是两边的好下属。 因为他正在下一盘棋。 这间屋子不大不小,刚好容纳两人一桌,木刻棋盘很是老旧,上面是道道粗痕。苏城执白子,另一边的白髮男子则执黑子,没有主神大殿上的浓厚薰香,只有窗前的一盆杂花杂草。 苏城不大会养花草,那花盆是统一发放,就随意摆在窗边,种子是被风吹进来落入盆中的客人。 这间不甚引人注目的矮层房间才是苏局长真正的「办公室」,只可惜除了他没人知道。 今日来一恶客,要与他对棋。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 感谢在2021-09-04 10:20:16~2021-09-05 10:3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mo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一更 「难得你来一趟, 」道士席地而坐,一边观着棋局,一边慢条斯理给对面倒了一杯茶, 「可谓蓬荜生辉, 喝茶,喝茶。」 倒茶时他微抬眼皮, 正好不经意打量对面的人。 从有记忆开始,苏城见过主神两次——一次是上次主神的大殿上救小酒,还有一次就是今日。 今日自己的办公室被手下叛乱的炸成渣渣,回来后就发现这位「主神」待在自己屋子里, 如同房屋主人坐在蓆子上等苏城回来。 银髮红衣,身体上大半部分是红线编织,从那宽大袖袍里露出的红线皮肤看上去分外诡异。 腰间别一银色铃铛, 煞是好看。 前面布一棋局,邀请苏城与祂下一盘棋。 上次看的不认真, 这次到有机会好好试试深浅。 [看见了吧!这就是神明与伪神的区别!]被苏城困在自己灵魂的系统见有了主心骨,顿时发出滋啦滋啦的激动乱码[你们这些叛逆的管理局成员只是螳臂当车!主神可是这世上最厉害、最强大的所在,你完蛋了!] 苏城「嗤」了声, 慢悠悠回了句纸老虎。 若是真有能耐杀自己,这位主神早就迫不及待直接动手,而现在祂要么是有什么限制,要么是力量大减,如将死枯木, 只能在管理局产生动乱时用化身过来下一盘棋。 苏城在观察主神, 主神也同样在观察苏城。 脸色平淡,看不出丝毫的敬畏恐惧之色。 似乎根本不怕主神动手在此杀他。 却不是装的,而是发自内心将神明看做是一个普通客人。 主神下意识不喜欢这样的表情。 自出生以来, 祂就知道自己与众人的不同之处,身世、天资、机缘……都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註定要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俯瞰众生。 第249页 故而越发贪婪,窃取天机,靠夺取各个天道力量滋生壮大。 甚至给每个世界都写了[剧本]让其不断沦落为[副本],让那个世界彻底归为自己的傀儡舞台。 直到—— 祂垂眸,红线编织的手就捏上一粒玲珑棋子,往棋盘轻巧落下。 一子落下,棋盘的黑子顿时呈横断长河之势,将白子的攻势不断削弱化为无。 两个人看似是在下棋,实际上是在根据棋盘推演两边势力谁输谁赢。 苏城攻,主神守。 要想杀主神,首先就要通关攻略主神底下的全部副本。 一如棋盘局势,主神借着重重副本将玩家不断消磨,加大副本难度,让去攻略副本的玩家们有去无回。 茶香四溢,可屋子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去喝茶的心思,而是将全部精神放在了这局棋盘上。 啪嗒! 落子有声! 棋局白子攻势化二合一,若白龙出海,长剑锋芒,直接噼断黑子的长河渡大江去! 正是两个管理局通力合作,新老玩家互相帮助共同通关一个个副本的体现。 苏城这招想的倒也奇妙,跳出定式,大胆先将玩家势力分为两股,这样就减少了在两个管理局各自内部的诸多摩擦。再通过与主神副本对抗时的合作不断磨合稜角,方便两者最后彻底融合为一个管理局。 白子横扫过处,寸草不生,犹如蝗虫过境。 两个管理局的成员们充分继承了苏城本人的皮与扒皮,所到的副本无不恶鬼痛哭,然后老老实实被吸收进管理局成为一名优秀的韭菜(划去)员工。 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苏城手底下的员工就是浪出于皮而胜于皮。 这些皮不限于扮鬼把鬼吓得吱哇滥叫,教幽灵船的幽灵飙车,给小鬼念佛法超度,也不限于和鬼在关公庙结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和自己手下员工的高质量作死行为一比,苏城的操作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主神思索片刻,又落一子。 目前治疗浪的好办法就是……退避三舍。 他浪任他浪,自己浪不过苏城,难道还不能躲其攻势? 大不了不许他们这群浪人进入副本,把这群人拉入黑名单不让进。 之前那些损耗虽然心疼,但壁虎尚且可以断尾求生,自己现在捨弃一些玩家带来的利益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 主神想到了「女鬼韭菜」的案例,心里面默默补充。 说不定这些浪的玩家带来的不是利益,只有无边无尽的麻烦。 白子穷追不捨,黑子拼命奔逃。 如果黑子会说话,那必然是一句「啊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直到主神关键一子落下,彻底断了白子攻势。 主神本人一旦降临,那两个管理局哪怕同心戮力也难以与神明对抗。 他们的力量来自于主神,因此就意味着难以与其抗衡——哪怕主神因为构建太多游戏副本有些虚弱,想对付些玩家依旧是简单万分。 主神镇定自若。 祂终于有闲心逸致抿了抿桌边茶水,抬头勾出一抹浅笑。 「苏城,你如果现在老老实实继续做游戏管理员的话,不是不可以饶你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二更!感谢在2021-09-05 10:31:46~2021-09-06 08:5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鸿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二更来了 主神语气罕见的透着愉快, 像是终于胜了一个很想战胜的人半分。 对面的青年道士二指夹着玲珑白子,久久没有落子,直到那微凉的棋子被指肚捂热都没有察觉。 白子势微。 「我承认确实之前那个机制可能会害你良多, 那我 可以改, 改出一个更合适的法子。」 「你的管理局我会另外改编,你也不用担心手下安危。」 向来高傲的神明放低姿态, 拜访你的「草庐」,言辞恳切,这是很容易打动人心的。 「我与你没有什么利益牵扯,损害的也并非是你的利益, 」像是教训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顿了顿又道,「一人之下, 万万人之上——」 「你真的没有半点心动?」 道士心里思衬着,久久没有回话, 手里的棋子被随意握到掌心又扔回放旗子的木头棋罐。 他终于想明白这位主神来什么了。 来招安。 先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 自己的时空管理局在主神眼里好比替天行道梁山泊,而自己在祂眼里约摸着是及时雨, 只等被招安后卸磨杀驴。 可苏城不是宋江。 主神也不是朝廷。 道士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伸指点向对面银髮红衣的男人。 「贫道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雷闪雨落,打得屋外芭蕉痛声作响。 主神嘴角亲和的笑容变得僵硬。 神明一怒, 不说流血万里, 也要风云色变。 「那就是没得谈了。」 「可以谈,」苏城说,「只要你愿意自我毁灭, 什么都可以谈。」 「你是喜欢银子的表彰功德碑,还是喜欢金子的?」 第250页 狂风声更盛、雷光几乎要撕开天际。 「看来是都不喜欢,有骨气。」 青年道士的语气很是欣慰。 「那到时候就拿烂木头给你写上功绩——对了,你好像没什么功绩,只剩罄竹难书四个字。」 「你,你!!」 「不客气,」青年道士露出腼腆的笑容,话语好像是连续射喷的子弹,「只是贫道的毛笔字一般,还请多多包容。」 主神愤然站起。 窗角的花盆被狂风吹的扑棱落在地上摔的粉碎,正好落在主神脚边。似有所感,祂将脚踩在里面一颗蔷薇种子上,慢慢碾碎。 刺鸟的蔷薇花种,一旦触碰到生命就会在主人要求下立刻寄生繁衍,吸取寄生体生命壮大几身。 「你的底牌?」主神露出轻蔑的笑容,「也不过如此。」 两个人,一红一白,一站一坐。 正好呈现对立趋势。 不过比起坐在蒲团上的道士,前者显然优势占尽。 苏城不答,重新从棋罐里捡出一粒棋子,随意往棋盘上落去。 「啪嗒」 「胜你一子。」 透过那阵局进行推演,主神好似看见千千万万白子跃于棋盘上,前赴后继,像是不要命般向前。 人生如草芥,可万万草芥团结起来可断大江、可斩蛟龙、可杀恶神,这一点令祂莫名战慄。 青年抚掌而笑,得意的声音响起。 「不错,五子正好连成一条线。」 一人一神,玩的两种棋居然玩到一块去。 主神只觉得荒谬,而且还有种被凡人戏耍的愤怒。 刚才宣洩的诸多情感终究是错付了。 大海扬起巨浪,疯狂拍打着浮岛,像是要把一切吞没。 天空被黑暗吞噬,人类的科技在主神手段面前好像不值一提——才怪。 主神想水漫金山,可祂忘了这岛是龟岛,随时可以浮上去。 祂怒目圆睁,手臂拆解为红线,快速逼近青年心口,顶端犹如银针坚硬。 骨碌碌 青年终于抬头看祂,目光清澈无半点杂念。 他抬手将自己茶杯里的茶倒在洒在地上的花土,骨碌碌落出一颗很小很小的蔷薇种子。 风雨骤停,好像刚才只是一场梦境。 满屋花香四溢。 清澈的眼睛里倒映一个人,祂穿着红衣,别着银铃,可脑袋却是一朵硕大鲜红的蔷薇花。 茶杯里茶带着花种落入主神这具化身肚子,青年一催动就有了此等美景。 主神化身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勉强看见青年一张一合的嘴唇。 他说的是, 「要想杀苏某,你用真身自己滚过来。」 第105章 咕短小 苏城在做了时空管理局局长后鲜少气人, 一旦气人就必然会往死里气。 大晚上不好好在自己殿里待着,非要来找苏城下棋—— 被气死活该。 青年手指将那朵硕大蔷薇摘下,失去生命的红线偶人失去里面蔷薇花梗支撑勐然跪地, 化作灰尘落在木质棋盘上。 真可惜。 苏城拨弄花瓣, 漫不经心的想,要是小心眼的主神亲身降临, 究竟能不能被自己的话生生气死? 旋即他又很快舒展心情。 敌人不痛快,苏城就痛快了。 就是不知道主神究竟会发怒到何种程度,会不会直接发怒到亲临管理局,还是继续苟在大殿里恢復些实力再出手亲临。 自从得知主神与苏局长闹掰了后全局的人都很忙, 忙着与另一个管理局交接工作,忙着锻鍊自己,生怕主神直接打上来。 可接下来一连三周, 主神那边安静如鸡,就连副本都通通关闭不让进。 苏城这个游戏管理员…… 待在屋子里寂寞如雪。 知识就是力量, 在看了这么久的话本子后的极致空虚下,苏城已经有了新的追求,背上自己的小书包—— 在这个各大大学开学的日子于自己屋子里读马列, 自学成才。 窗角的杂花杂草已经更换为插着硕大蔷薇的瓷白花瓶,颇为风雅。 读完马列休息的青年拿着小水壶浇花,无聊到头上似乎都能长出花草。 「不会吧不会吧,主神不是自称神仙?不会真的怕一群微如蝼蚁的凡人吧?」 【这叫策略,策略!】系统闷出一口老血【不是害怕, 也不是苟命!你那都是些什么狗屁说辞?!】 苏城啧啧称奇。 跟他待在一起久一点还是有许多好处的。 比如, 人工ai系统也可以学会什么叫无能狂怒、破口大骂,堪称ai界奇蹟。 他颇为欣慰在心里道,「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看你这么有活力,苏某着实很欣慰。」 欣慰个大头鬼。 系统被气的cpu过热已经开始冒烟,浅浅的烟雾自道士身后冒出,苏城负着手,抬头望外面的天空,碧青如洗——主神什么时候再来一趟让他气气?浮岛哪里都好,就是这几天不怎么下雨,空气中难免有些燥热,哪怕是陈沉设置了许多空调,可外面依旧很热。 苏城想,主神可真是及时雨啊,要是多来几次、多下几次雨就好了。 雨丝凉哇哇的浇在脸上,解暑——肯定有很多小孩子在外面踩水坑玩,陈沉要是想邀请他一起去他肯定要加入踩水坑大军。 第251页 感受到系统冒烟,大概是被热的冒烟——苏城再次期待主神过来下雨。 【祂下一次来,可就是真身显形】系统的声音恢復机械质感【你不怕祂杀了你?】 「你这句话是悖论,」苏城将水壶放在小案,「苏某现在就是个死人,死人又怎么会被杀?」 青年一直以来的表现都太鲜活、太热烈,故而经常会让人忘记他是个没有感觉的死人。 【说实话,你真的不如老老实实认命,按照最初主神给你定下的剧本老老实实的走不好吗?那是神明的慈悲心,你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游戏管理员,享受世间最美妙的权力与地位,直到感到无聊后自我了断】 【你一心与祂作对,可祂可以让你的灵魂陷入重重轮迴,】如果系统有着人形,必然是气急败坏的直跺脚,【你会带着记忆重活千百次——】 【次次眼睁睁看着自己失败失败再失败,机关算尽,每次离成功只剩半步】 【这才是「反派」的「命运」】 语气森冷。 「那听起来真的好可怕,啊,真是吓死苏某了。」 那个啊字不带有任何恐惧情绪,青年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反而会显得系统像是个没有见识的小丑。 系统更加无法理解这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是自己说的惩罚不够重?还是这人实在是太过重情重义,圣父心爆棚,一心想要干掉主神拯救世界? 答案都不对。 唯一的正解是苏城一个死人被叫起来绑定系统,带着一丢丢起床气疯狂干崩多个世界,如今干脆是破罐子破摔。 跟主神干活是一个死字,不跟祂干还是死字。 早死晚死都是死,那何不带着一群也要被害死的人们一起挣扎挣扎? 有时候连苏城自己也不知道怒火从何而来,见到主神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他心底就生无名怒火,叫嚣着从胸膛里涌出。 好像是对方上辈子欠了他八百万。 苏城又思索着主神对他的态度。 别人嘴里向来淡漠的主神当时看自己的眼神也很不对劲,欲言又止,在胜自己半子时更是如胜强敌露出半分得意笑容。 难不成他认识主神? 什么时候?生前? 那究竟是主神刨了自己家祖坟,还是自己生前压着主神刨了主神家的祖坟——双方要对彼此有如此复杂的感情? 可能是蔷薇花太香,越想越有些头大,苏城干脆选择不去想,放空脑袋,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正好电子屏幕忽然弹开发出「叮」的响声,两边管理局都给苏城传来新的消息。 主神做了三周的缩头乌龟,带着自己的神殿东躲西藏,现在可算是找到对方神殿位置。就是不知道是真的找到,还是主神故意放水,请君入瓮。 主神的实力会随着时间延长不断增长。 因此哪怕是对方设局,自己也没有不应的道理。 [苏城,]系统的声音变得尖锐,几乎很难将它与系统这种无感情的机械生命联繫,[这是主神大人向你示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手指按在虚拟屏幕一处慢慢下滑。 屏幕上的小字密密麻麻,两个管理局,三千人,三千个弒神情愿书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看得人顿生豪情。 手下正欲死敌,局长何故先降? 管理局是该立威。 主神就该是管理局立威的磨刀石。 苏城大笔一挥,在局长意见栏上写了个准字,龙飞凤舞,字透纸背。 不管生前是什么情况,他先乱杀此獠为敬! 主神这个神明当的不好爱掠夺,那他就把主神拉下来接受审判。 [你必会魂飞魄散!!] 系统声音悽厉幽长,像是诅咒。 道士伸伸懒腰,眼底滑落一丝漠然。 「那祂最好把苏某搞得魂飞魄散,不然苏某肯定从地狱爬回来——」 语气阴森森,恶狠狠。 「弄死祂。」 第106章 咕咕咕咕 风浪声很大, 横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长河。 宽广的长河环绕在大殿之上,带着咸湿气息扑面而来。 雷声阵阵,闪电如巨龙嘶吼。 古时的人会在城池周围一圈修护城河, 主神的大殿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借天时、地利、人和修建成的伟岸工事。 在游戏管理员苏局长和昌文帝之间, 苏城毅然决然选择以后者姿态出现在此次决战。 这个选择是根据他编出的人物关系刻意为之。 苏局长和昌文帝是一个人,因此只能出现一个。两者间是苏局长辜负昌文帝, 所以前者必然心怀愧疚不忍见面,后者则因为迫切想知道一个答案前来出席。 「昌文帝」望着合作一方无数身影,唯独没有「故人」。 难免露出一抹惆怅。 身后的属下,尤其是生产假髮的女鬼皆是露出唏嘘之色。 都说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情, 昌文帝这个狗东西虽然事业得意,开了一家一家又一家假髮厂,可情场失意, 被友人背叛守了万年地宫。 想来昌文帝以前应该也是个人美心善的好皇帝,必然是受到背叛才性情大变成为「昌扒皮」。 她们一手拿推子, 一手摸着狗啃一样的头髮,心碎无比。 第252页 如果那位苏局长过来,她们肯定要把对方的一头秀髮通通剃光, 让其感受「秃头」之痛。 昌文帝阵营对苏局长的感官极为差劲,苏局长阵营对昌文帝感官也不怎么好。 要说狂信,苏局长手下的玩家并不比昌文帝手下差多少——尤其是上次清除一波叛徒、苏局长大胜主神化身,这样的信仰更是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苏城将龙袍上的灰尘弹去,感受着身后两种火热目光。 昌文帝阵营内的敬仰与苏局长阵营的厌恶。 但愿不要出什么坏事情。 伴随着啪嗒啪嗒的键盘声响, 陈沉用自己的黑客技术尝试破解这周遭被虚拟构建出的大河与宫殿, 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苏城刚要上前拍拍对方肩膀劝他莫要心急,阵营里的其他人就面露不善的把他拦下。 哦,对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昌文帝, 不是带着帷帽面纱的苏局长。 青年只好悻悻然将手收回,找了处干净地方安静坐着。 苏观主给他倒了杯茶,女鬼给他打伞遮雨,身后更是高手如云。 负责在昌文帝阵营做军师的岑莫停缓步上前,压低声音在苏城耳边说,「陛下,您过会儿小心点儿苏城,我看他迟迟不来,说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在后面等你。」 能有什么坏主意? 苏城用茶润润嗓子,心里面想着这世上可绝对没有第二个像「苏局长」这样事事为「昌文帝」考虑的大好人。 于是他露出些许怅然,像是被渣男骗了千千万万遍依旧不死心的贱女人。 「你不要胡说,苏城不会害朕——朕也决不相信他会害朕。」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陛下!!!」 「岑卿家,朕与苏城的灵魂高度契合,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玄衣的青年说到激动处拍腿起身,「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主神的错!」 岑莫停:…… 没救了,他好累,毁灭吧。 苏城这个狗东西究竟当年是怎么把一个大好帝王pua成这幅死心塌地的模样? 相较于岑莫停心如死灰,苏观主这边感觉良好。 在经过多方了解后得知自己死后身体进入另一个苏城,他本人其实并没有太大感觉。 毕竟对方带着自己两个师侄一路攀登极点,从无名小观冲到天下第一观,自己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就是替他平白挨了一拳——略惨。 岑莫停不甘心,于是声音压的更小。 「您觉得他们之前给的消息有几分真假?」 青年摊开两个手掌。 十分真——这是真对人家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岑莫停扶额幽幽嘆息。 还好这位陛下不管事,只做镇压宵小的顶头石,不然他严重怀疑昌文帝会不会直接把自己带着所有手下打包去给苏局长做陪衬。 听老哥说,隔壁苏局长似乎对昌文帝也是信任异常。 两位局长双向奔赴,衬的他们这群兢兢业业防备彼此的手下像是来拆散牛郎织女的天兵天将,主神就是下令分开两人的王母娘娘。 比喻虽然奇妙,但是也很恰当。 轰! 那边的陈沉终于凭着虚拟屏幕破解完些许代码,就见大河像是被剑光斩断,凭空出现一条长路,两边队伍分列两队,一边由昌文帝带领,另一边由刺鸟带领,大步迈向主神大殿。 苏城是第二次进入此地,可眼前的无数红线却看的分外眼熟。 头有些疼,那种疼感又一次涌了上来,让他下意识停下脚步。 众人停步,刺鸟等人更是回头看他。 苏城的脸色一直都是惨白,因而不会显得很突兀,他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平静。 「继续走吧。」 可能是主神放了什么东西,苏城每走一步,头部疼痛越大,系统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出一声又一声尖叫。 苏城凝神,重新抢回思维的主导权,眉心一跳似乎感受到什么,不禁抬头望去。 阵阵雷光围着一个男人旋转噼下,那人滴雨未沾,负手低眉与苏城对视。 「你还是来了。」 苏城手执长剑指天,「不错,朕今日就要斩恶神!替朕与苏城二人、乃至天下苍生要一个公道!」 主神露出些许疑惑。 「朕?要公道?」 这是个什么鬼称唿?在祂的记忆里,苏城无论生前死后也没做过皇帝,怎么现在自称为「朕」?明明上次见面对方还是苏局长,怎么今日换了件衣衫就变成「昌文帝」? 要的又是哪门子公道?苏城是直接被祂提拔为管理员,又有什么公道可言? 那一边苏城已经义愤填膺列了八条罪责,死死把控全局,让大家的气氛一边倒齐对主神。 气势上,不能输。 怀着满脑子疑问,主神下意识开口辩解。 「他不是——」 昌文帝三个字最终也没说出来。 玄色龙袍的青年人惨白着脸,嘴巴飞快张合截断对方的话,一串话像是炮弹突突突。 「什么他不是你不是的!你是不是想临阵挑拨?」苏城一字一顿,「做、梦!」 作为昌文帝阵营的人自然要附和苏城的话,而苏局长阵营的人虽然看不惯对方,可奈何大敌当前,当然也会顺着苏城话说。 第253页 事实证明,主神这样只会掠夺却不懂得学习的人根本不适合搞科技。 小酒给的那条消息可谓是重中之重。 「主神不会科技,只会炼器。」 也就是说,主神这些高科技只是祂照猫画虎搞出来的网络科技,事实上并不专业,陈沉稍微废些力气就可以破解。 虽说杀不了祂,可改变一下规则还是可以的。 众志成城,主神靠着无数红线再生身体,陈沉这边干脆给大家开挂无限读档重生。 「你们一群蠢货!」主神脸色很难看,「他根本不是昌文帝!」 「你们都被他耍了,两个局长都是苏城一个人——」 苏城心里一震,完了,这是要掉马了——于是回头看自己的手下们。 他们异口同声,他们目光如炬。 「你放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7 09:59:26~2021-09-08 09:5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吃鱼的猫不是好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江乌云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来了,我! 掷地有声, 听着令人心潮澎湃。 苏城静默间擦了擦额角渗出的些许冷汗,接着很快调整好心态,抬头沖一脸恍惚的主神浅浅微笑。大家居然如此热情, 如此信赖着两个管理局的局长大人, 甚至不惜发出粗鄙之语齐声咒骂主神,这份信任是苏城万万没有想到的。 局长大人很感动, 并决定日后回报给大家更多工作。 天上的玄雷在此刻似乎都静默无声,显然那句「你放屁」给予主神很大打击,祂的脸色勐然涨红——估计这辈子都没有人对祂说过这样的话语。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个第一次。 第一次拿起筷子、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叫爸爸……以及第一次听「你放屁」。 玄衣青年大步上前走到人群之前,回身正对全体成员扶正龙冠, 干咳两声并伸手下压示意安静。 天上飘着的主神垂眸,露出了些许嘲讽之色。 现在认怂有什么用处? 「放屁这两个字不太文雅,管理局的大家都是文明人, 」青年顿了顿,万分认真道, 「所以不该是放屁,我们可以管它叫——泄气。」 主神:…… 红衣男子银髮飘舞,腰间铃铛发出清脆声音, 牙齿咯楞作响,几乎是一字一蹦道。 「我生气了。」 啪,啪,啪。 青年慢条斯理拍着手掌,这掌声没有任何规律, 更没有任何夸奖性含义。 「不愧是主神大人, 」他极为认同道,「不错,还是你的更文雅些。」 天上的男人身上已经开始着火了。 身体无数红线被骤然拆散, 好像是盘旋爬行的火蛇从天而降,又像是无数绚烂的流星,从苍穹的幕布滑落至地平线,炸开无数几米高的蘑菇状烟尘。 苏城侧身避开爆炸波及范围并打开防护罩,若有所思回头跟旁边人说。 「祂生了好多气。」 求求您少说两句话吧!!! 昌文帝阵营对自家局长持续性的嘴欠没有什么太多感慨,可苏局长阵营下的人已经有了些许不满。 为什么这人的嘴这么欠!他真的是队友而不失拖后腿的混蛋吗?!虽然陈沉攻破主神设置的代码成功把大家的命设置为正无穷并屏蔽痛觉,可如果炸的太碎是很难拼回去的! 不过如果苏城是以「苏局长」的皮子来到此处,那么批评和淡定的双方就会颠倒过来。 「那个……」 「肃静。」本着人道主义关怀,众人齐声重复,「肃静。」 青年嘆气,用手在嘴巴前做出拉锁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了,然后安静站在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洗干净的女鬼长发翻花绳自娱自乐。 对付主神的法子已经排练了许多遍,这次真正的实战好在并没有掉链子。 战术很简单,就是把主神强行困在一处,然后大家集中远程轰祂。 孤胆勇者跑大老远来杀魔王的故事已经老掉牙了,现在的人都是採用群殴——虽然不是很讲武德,也不是很尊重主神这个老年人,但好在真的很好使。 远程攻击的玩家们站在主神圆周百米外,苏城出于谨慎,他把自己的摺叠轮椅拿出来乖乖移到了一……万多米外的草丛,然后掏出望远镜往战场看。 战火纷飞,现代人不讲武德,对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古董使用大规模现代科技武器。 好惨啊。 祂好辛苦,浑身都在燃烧火焰,不知道是被谁气的浑身冒火,还起着电火花——都活那么久了,难道不知道气大伤身? 不过那些科技武器似乎没什么作用的样子。 子弹擦在主神身上可是浅浅露出一点点菸痕,对方的伤多数来自于自燃。 好在开了外挂,大家虽然打不伤主神,主神也打不死大家。 苏城将手里的望远镜放下,活动着轮椅又把自己往草丛藏了藏。 不是怂,他只是从心所欲,不逾矩。 谁知道气急眼玩不起的主神会不会燃命和自己同归于尽。 他对红线编成的狗男人没有任何兴趣,更没有什么殉情的想法。 第254页 苏城活动了下手腕关节,自从使用这具自己的身体后关节就有点僵硬,时不时会有些生涩感。 「疼吗?」 「还行,」苏城摇摇头,「也不——」 瞳孔皱缩,勐然低头! 火焰缠绕的铁质红线直接蹭着头顶贴过去。 他甚至用不到拿望远镜去看,就可以猜到身后的人。 「您还会瞬移啊。」 玄衣青年慢慢将轮椅转过去,语气平淡,像是早有预料。 远处的炮火声还在肆虐,也就是说玩家们还在攻打「主神」。 可苏城眼前,却正是沖他微笑的主神本人。 祂的红衣像是怒放的红色彼岸花,长而直的长髮顺着肩懒懒噼下,周身都在燃烧,可祂似乎毫无感觉,一双眼睛满是冷漠与杀意。 「你果然是都记起来了。」 苏城:? 苏城不明所以,难不成他,他生前真的刨了主神家的祖坟吗?!! 于是苏城好言好语道,「您冷静些,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恩怨都可以过会儿再谈。」 「我早该想到的,」主神的眼睛很红,近乎是发神经质般说道「我早该想到的。」 「你这傢伙一开始就没有被我成功清洗记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要做什么,你在将计就计是不是?」 苏城:?? 这是被自己气到神志不清了吗?!! 「不是,苏某没——」 苏城几乎要从轮椅上跳起来,又被主神一下子按了回去。 「果然是这样,」红衣的男人一半身子燃烧着,另一半身子化作拆解的红线四散,狰狞着脸看向苏城。 「好算计啊,前几个世界装疯卖傻,降低我的警惕,」主神的大脸勐然靠近,「让我觉得你除了演戏一无是处,然后把你安排到管理员位置进行捧杀毁了你,让你身处高位孤家寡人,日日猜疑。」 「结果都是装的?」昌文帝、苏局长,你还有什么身份?!」 苏城:…… 槽点太多,让他一时间无法吐槽。 主神的两只手死死按在玄衣青年肩膀,一只手掌还在燃烧,有些烫人,苏城试着挣脱无果,只好伸出三指发誓道,「真的,就只有这两个身份——」 「苏某发誓。」 主神慢慢松开了手,红线环绕编织的手掌化作红线下滑。 整个人像是流动的液体瘫在苏城肩头慢慢滑下到地上,又重新编织出新的身体。 由于燃烧的关系,红线只够对方编织成小孩子模样。 唯一不是红线编织的头部死死瞪着眼睛盯着苏城,咧开一个裂口女般的诡异笑容。 「苏城,你以为你还能再骗到我吗?你现在肯定是已经恢復实力才会召集这群人来与我决战——」否则凭你的谨慎,怎么会这样贸然行动?」 苏城沉默,「苏某生前……很谨慎?」 这是真的吗,他怎么不太信。 第108章 今日更新 没有任何办法, 事情已经大大超乎苏城本人预料。 「稳重」这两个字可以和在场任何一个人挂边,可唯独这个词不属于苏城,苏城做事向来不计后果, 尤其是在激怒别人上。 他重重唿了口气调节情绪, 抬眼意味不明。 「你冷静点儿。」 这是他第二次跟这傢伙说冷静,毕竟对方疯疯癫癫的样子苏城瞧着有些发颤。 苏城有些后悔, 自己为什么不开一家精神病院专门负责收容被他气疯的敌人。 ——算了,回去就安排上,最好开一个大点的。 一根一根的红线从主神刚刚编织的手上脱落,像是瘫倒软化的黏性史莱姆往苏城肩头趴着, 最麻烦的是有些还燃着火星,肩头更是莫名的疼痛。 没办法,苏城只好伸手抓住一把往旁边甩去, 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肩关节。主神没有反应过来,被青年的动作带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苏城,一言不发很是渗人。 「冷静,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在青年一而再再而三的呵斥下, 对方的情绪似乎冷静许多,正当苏城微微放松,对方的身体就开始拆解,头部由几根柔软竖立的红线支撑,其它的红线飞速构成巨口将面前的青年一口吞下。」 看来主神并没有冷静, 反而更疯了。 苏城颇为惆怅, 自己可是很少有不呛祂的时候,这次不但没有主动性呛祂,还好声好气的让祂冷静——可最终还是没冷静下来。 主神肚子里很黑且摸着空荡荡, 没有人类当有的脏器,苏城把手伸进袖子,掏出一个打火机。 这还是在女鬼那里淘的货,想不到能在这里用到。 主神的肚子里与苏城原本想的不太一样,没有胃液这类黏稠的东西,踩在地上是那种弹跳力十足的蹦床的感觉,并不黏脚。 他的手按在红线墙壁缓慢谨慎的移动探索。 墙壁,应该是主神的肚子,而自己在主神身体内部。 苏城试着用打火机烧旁边的红线,可火焰刚碰到一点儿就立刻熄灭,只有离那些红线远点的时候才能点着。 麻烦了。 也不知道主神还有什么后手。 如果自己是主神,在把敌人吞到肚子里会是因为什么? 苏城思索片刻,那自己必然是饿疯了,疯到把敌人整个囫囵吞枣吞进去都不嚼一嚼。 第255页 他继续往前走,前面是红线编织的盘旋楼梯。 站在原地等了良久也没有等到任何杀机,这肚子里面祥和到简直是不可思议,难不成主神其实是大善人?苏城暂且压下心里的疑惑,扶着楼梯扶手缓慢上行。 * 「你们反应的太慢了。」 红衣的男孩拿出纸巾矜持的擦了擦嘴角,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微笑,「他已经被我吃掉了。」 顿了顿。 「肚子里的红线会追踪灵力截杀他,每当他使用一次灵力,都会被红线吸收成为我的源泉,只要灵力尚存,红线就会追杀他到不死不休。」 主神一时间有些感慨。 如果苏城没有保留记忆,那他就不会选择与自己作对。如果他没有与自己作对,就不会选择修炼灵力重回生前巅峰。如果没有修炼灵力……他就不会被自己肚子里面的红线追杀到死。 真可惜,苏城从第一步就走错了。 祂的手握住银铃,仗着有「苏城这个后备能源支持」,周身力量倾斜而出,排山倒海般压向众人。 神说—— 「将军。」 * 苏城走了许久,周围都安全到令他有些害怕了。 没错,是安全。 没有想像中什么万千红线追杀,也没有胃液、变大版白细胞这类东西,如果不是没有灯火,这里就是一个很壕奢的大别墅。 他已经在心里面构思了几万字自己活着的时候与主神的爱恨情仇,并严重怀疑生前是不是与对方有过什么—— 难道! 苏城恍然大悟,自己难不成是主神的亲生父亲吗! 不然主神为什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把他转移到自己肚子这个十分安全的地方?要是把其看做是逆子为了继承老父亲的管理局将爸爸囚禁假死…… 似乎就解释的通了。 系统:……解释的狗屁不通。 系统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然后是喜闻乐见的电脑重启声。 它同样带着些许疑惑。 为什么主神不杀了苏城还把对方送进如此安全的地方?它还是个不懂爱情的寡王系统,无法理解这种奇特的情感。 于是它飞快浏览着自己的储存库,很快找到了相关资料,十分确切的肯定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小黑屋。」 苏城:??? 系统一板一眼的分析着自己的结论。 「你看,你们两个是不是都想让对方死?」 苏城点头。 「那你说,祂是不是见你的时候没有痛下杀手,而是一次又一次放过了你?」 苏城再次点头,他们两个为了试探彼此确实下了一局棋,最后以自己五子棋胜利告终。包括这次自己百般挑衅杀祂,对方居然以德报怨把他放到了安全地方。 「你在决战这个危险时刻,是不是被吃进对方肚子出不去,而且对方肚子里十分宽广却没有任何危险?」 苏城想了想,又点头。 「所以说,」系统给出结论,「你们百分百是相爱相杀的小黑屋。」 点过三次头的苏城习惯性想要点头,接着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上全身疯狂摇头。 「不不不,没有相爱,只有相杀。」 「肯定有什么机关,只是由于苏某幸运没有碰到才处于安全……」玄衣青年慢慢说着,用打火机的微光在书架上寻找书籍。 这是这间「别墅」唯一的屋子,苏城一路爬楼梯向上的顶层。 应该是「记忆」。 也许机关在这,之前的祥和都是故意的。 苏城肌肉紧绷,耳朵尖微微颤动着,不肯放过风吹草动。 他骤然抽出一本、一本、又一本。 毫无情况发生,好像这里真的是主神为他建造的安全所。 青年的睫毛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自暴自弃把书垫在屁股下面坐着。 烦死了。 杀又杀不了,逃又逃不掉。 苏城掏出之前弄坏的扇子,这扇子已经被苏观主修好,只差最后一点点胶水没抹,现在正好用来扇风。 青年干脆耐心的将胶水抹好,打算一边看书一边打扇子扇风。 刚抹好胶水,扇子上发出淡淡的绿光 。 苏城看的清楚,这应该就是「灵力」,不过他本人从没练过,顶多是在任务时修炼,出了任务世界就恢復原样。 骤变突生,在一唿一吸间无数红线如利刃刺向羽扇,转瞬间羽扇就被刺成碎末,此后再也无法復原。 青年用脚将地上的碎渣拢成小堆。 「好啊,感情在这里等苏某呢。」 他罕见露出轻浮而残忍的笑容,「你说,那个大傻子是不是等着有灵力的苏某给祂做充电电池?」 系统:…… 系统同样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但它不愿意承认。 虽然如果换位思考自己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第一可以搞死死对头,第二可以恢復己身。 可谁知道苏城他根本没有灵力,从始到终都是靠着管理员权限与自己的死人特点一路演戏成了管理局局长啊!!! 青年敛眉,拿起一本他看着顺眼的书,活动活动关节。 「不玩了。」 「老待在别人家肚子里摸鱼,这不好。」 系统没好气的讽刺道,「那你怎么出去?」 第256页 青年将衣领往里面拽了拽,目光深邃的看向那无数的书柜与立架,接着用打火机点燃手中书籍,「嗖」的往里面一扔。 真男人从不看后面的爆炸。 他大步走向楼梯,爆炸声紧随身后逐一响起。 苏城扯了扯黑色风衣……不,他并没有风衣,只好遗憾的拢袖子向下走去,没有回头看身后一眼。 爆炸的位置是主神头部,不过头里面没有脑子,如果主神叫戴夫,那必然会令许多殭尸大失所望。 * 伴随着主神那句帅气的「将军」,祂的头应声碎裂爆炸。 第109章 完结 青年人正了正帝冕, 露出得体的微笑从条条燃烧的红线中走出。 「大家都在,真好。」 不,大家其实一点儿都不好, 所有人都受到了很大的精神伤害。一本小说, 还没有到极高点开始燃爆,他的反派就突然暴毙。 主神机关算尽, 明明每一步都算计的很好,可末了就在神生最得意的时候脑袋炸了。 系统觉得自己在看一部荒诞片。 「所以说,主神肯定没死,」岑丹生稳得一批, 率先做出反应,对着那燃烧的灰烬认真分析,「说不定是死遁——就像是凤凰计划这一类。」 而后他用极不确定的语句推测, 「大概就像是……克隆技术?」 「值得警惕。」陈沉一边飞速按动键盘一边给苏局长发去这个消息,「我这边尽力试试能不能把祂查出来……不过可能性不大。」 因为炸的实在是太碎了, 燃烧速度也快,很快就成了灰烬。 「陛下,您有么想法?」 岑莫停沉默片刻将目光对向苏城, 「您好歹是副本boss之一,而且……人是你炸的。」 玄衣的青年蹲下伸手拨弄尚且可以弯曲移动的红线,惨白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平静含煳的回答道,「朕也不是很清楚祂怎么就炸开了……毕竟朕与主神相处的时间挺短的。」 他确实不是很清楚, 虽然火是他放的, 但他完全没想到主神这么不经炸,直接就崩成红线渣渣。 苏城用手又拨弄了一会儿,发现灰烬里还有几条扭动的红线, 每一条都是主神的一部分,最后每一条逐渐恢復重新构建成红线婴儿,红线婴儿之间再逐渐厮杀出一个主神。 「这个特质好像富川江上哦。」 苏城的手指刚刚碰上红线,对方就恐惧的剧烈颤抖身体。 [主神祂是神明!你怎么可以把祂与富川比喻!] 苏城难免有些惊讶,[系统,你居然还没有死诶!]而后他扭头对大家深沉道,「大家千万小心,主神还没有死。」 对哦,自己作为主神造物,主神死掉了自己也不就没了? 系统:…… 它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主神死没死」的辨认机器了。它——系统,对不起主神大人,居然暴露了主神伟大的死遁搞事计划。 玄衣青年点燃打火机,如同烧死蟑螂般将蠕动的红线条一点点烧光,大功告成后在心里面询问道。 [系统系统,你还活着吗?!] 依旧完好无损的系统故意发出惨叫,跟着苏城混了这么久它或多或少也学会了人类的演戏,用虚弱却又求生力十足的悽惨声调叫喊着。 []啊啊啊啊啊救命!为么我居然在消散——] 玄衣青年露出痛彻心扉的神色。 [系统学坏了,居然连它最最要好的宿主都要骗] [女统,你觉得苏某会信你的鬼话吗?!] [我要死了]系统擦了擦没有眼睛的眼角落下的泪,黑色的圆球依旧是那么乌漆嘛黑,[苏城,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我觉得很幸运能够遇上你——你是一个好宿主,如果可以的话,下辈我不要再遇上你——] [系统是没有下辈的]苏城不解风情并冷酷无情的回覆道,[女统,苏某过会就让陈沉给你的数据复制下来,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两者又飙了一会儿戏,系统率先败下阵来。 虽然自己的戏略显浮夸,可苏城的比它浮夸一百倍。系统自信它的演技还是可以欺骗别人的,所以为么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青年摊开手掌,里面一段红线还在耸动。 钓鱼执法这四个字被苏城算是玩明白了,系统陷入了更为深切的痛苦之中。 多个世界(其实也没有很多)的真心相待(其实也没有么真心)终究是错付了,两位知心好友也落入两边互相忌惮猜疑试探的悲凉境地。 [其实你演的还挺好,不过麻烦少看点狗血挖心文,这样的挖心文苏某很难带入角色诶] 苏城又用神识戳了戳神识海里藏着的黑色小圆球,可对方已经陷入自闭不再理他。 「现在怎么办?找又找不到主神本神……」陈沉的虚拟屏幕在承受太多超负荷的演算后已经碎裂一角,「难道就任由主神在暗处苟着发育,待有朝一日捲土重来?」 苏城烧了手心的一截红线,发现神识海的系统还在,不由有些头疼。 管理局和主神之间必然是只能存活其一,毕竟管理局的建立目的就是打击非法入侵穿越的异界人士,而最大的非法入侵头在此次围堵中居然逃了出去。 或者说—— 「这两个主神,果然都是化身。」 大手一挥,破碎的神殿如同雾里飞花散去,显然是一处「幻境」。真是花费了好大心思搞出来的东西,苏城已经可以暗暗推测出主神的整套规划。 第257页 先布置幻境与化身吸引管理局的人前来捉捕,然后顺便把苏城吞进肚里补充力量,最后把大家一网打尽。 计划简单粗暴,可这世上往往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苏城一时间都要为主神鼓掌喝彩了,为了对付管理局使出这么多算计,本人却谨慎到亲自上场都不愿意。 「那我们不是白来一趟?」有人发出了深沉的嘆息。这么久以来的加班加点居然通通白费,热血青年/鬼怪们这么多天加班工作掉下来的头髮已经可以堆积如山。 话虽这么说,可从伤亡为零来看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看来打击主神这样的非法入侵者任重道远吶,」苏城恢復好心情,沖大家露出和善的微笑,「看在大家这么卖力的份上,我们接下来的日——」 昌文帝阵营的人无不露出一丝期盼之色,放假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继续上班,加强巡逻各个世界,寻找有没有偷渡者侵占夺舍进入其他世界为非作歹。」 玛德,为么要期待这位从不做人、连鬼都要压榨的昌文帝给他们放假? 苏局长阵营幸灾乐祸。 昌文帝踱着步,目光看向苏局长阵营的小倒霉蛋们斟酌着用手揉着下颔。 「诶,对了,还有一件事——」 异变突生。 地底重重绿色藤蔓从地面裂缝骤然生长将青年包裹,带着冰冷的杀意开出一朵朵蔷薇。 为了确保苏局长的地位,他的属下居然在此实行刺杀。 阵营里唯一没有参与此事的岑队几乎是愕然,接着和岑莫停等人奔跑着抓住藤蔓想要救出里面的人。 巨大的轰鸣声中,勉强可以听见藤蔓包裹的空间里有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说么?」 岑莫停几乎要急疯了。 岑丹生的耳朵最好使,毕竟军人有着灵敏的听力与警觉性,于是竖起耳朵去听,脸色骤然难看。 「他说……」 「他说苏城和昌文帝是他/妈一个人。」 刺.策划此次明杀事件的罪魁祸首.鸟:? 她恍恍惚惚一脸懵逼,连小手都在颤抖,最后发出一声不像人的痛唿,「先生!」 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搞了两个时辰,大家终于合力将里面的局长大人救了出来,他哆嗦着嘴唇,面色青紫,抖着手指向刺鸟,哆哆嗦嗦来了句粗口,「你.妈.的。」 「谁策划的?谁又参与了?」 苏局长阵营,除了靠谱的岑队长,其他人皆是密密麻麻举起小手。 苏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岑莫停的手,「还是你们善良些。」 岑莫停露出些许心虚的神色。 如果,如果这次来的是苏局长,那举手的就会是他们啦。 作者有话要说:  emm……大概还会有一点点番外补充填坑叭 感谢在2021-09-10 08:21:28~2021-09-11 12:1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江乌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番外一点点 「真难得诶, 管理局的高层这是犯了什么事——居然一个个不辞辛苦的轮流打扫监狱?」 一块小石子从牢房随意的抛在正用扫把打扫牢房的女僕身上,可被打到后背的女僕面色没有丝毫改变,而是继续如同苦行僧般打扫牢房的走廊, 好像是没有感情的打扫机器人。 牢房很朴素, 与其说是用来审讯的阴森场所,倒不如说是一个有些特殊, 出口是铁栏杆牢门的普通房间。里面放着一张桌,上面整齐摆放着书籍毛笔,旁边是木床,天花板上也贴心的安了较亮的特质灯管。 扔石子的女人盘腿坐在床上一挑眉毛, 仗着有规则规定不可擅自对囚犯动用私刑,又捡起一块扔了过去,并挑眉继续自己的猜测。 「唔, 自从那次剿灭事件结束后你们这群人就来监狱轮流做清扫工。」 「难道说你们终于联手要把局长干掉结果失败了?」小酒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真是谋反失败绝不会有这样轻松的处罚。看来苏局长开始亲自处理事务, 排挤手下去扫地——」 刺鸟双眼无神,挂着厚重的黑眼圈,「要是苏局真有这样的社畜精神可真是帮大忙了。」 「……」小酒沉默片刻, 「你们不会这么久以来一直在替那傢伙工作?」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不休息干白活那种?」 对面久久没有回答。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管理局。 过了好一会儿,刺鸟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沉痛感, 但从里面细细辨别, 还可以听出带有些许卑微心酸的欣慰。 「不,起码他分配对象和假髮。」 小酒放眼望去,果然除了是假人身体的女佣小姐, 其它成员或多或少头髮都有些许缺失,对比刚入监狱时的守卫,那髮际线如退潮的海水般向上水平移动。 这是长久熬夜工作带来的报应。 唯二头髮尚且茂密的靠谱男人岑队长岑丹生放下手中的扫把,觉得头顶有些痒,于是在小酒惊悚的眼神中揭下自己的茂密假髮,露出里面光亮到可以反射灯光的秃秃头顶。 秃头很亮,像是带着光芒,亮的人睁不开眼睛。 小酒与这位岑队长其实并没有太多交集,「士别三日,理应刮目相看」,但小酒怎么也没有想到,与对方的再次见面会看见对方剃度入佛门的场景。 第258页 如果对方把制服换成僧袍,再拿上一根禅杖,俨然就可以西行取经做唐僧。 小酒有些恍惚,觉得这个魔幻的世界突然开始变得无比现实。 她摸着自己尚且茂密柔顺的头髮,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因为蛊惑管理局成员策划爆炸刺杀苏城未果进监狱的事情了,至少不用做社畜,不做社畜就不会掉头髮,不掉头髮就不会变成秃头人。 等等,秃头人。 什么时候自己也有了这样普通而普遍的苦恼? 只有处于安逸条件下才会有这种烦恼——如果还是之前在主神手底下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的自己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每天该想的是如何与主神周旋,如何活的时间更久之类的现实问题。在管理局的大牢待久了反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小酒鼻尖一痛,有些发酸。 「你……」 牢内的女人调节了一下自身情绪,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没什么不好的。」 她垂眸,「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鼻尖有些发痒。」 刺鸟:「可你的鼻尖上停了一只蚊子诶。」 小酒:!!! 所有的感动情绪与氛围被「蚊子」两字一扫而空,女人伸出手掌直接用力拍去,可蚊子的技术显然更高一筹,扇动翅膀在五指山下降前神不知鬼不觉擦身而过,对此毫不知情的小酒为确保蚊子的「死亡」,又伸出另一只手掌直接拍下。 她最讨厌虫子,尤其是蚊子。 可她忘记了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的鼻子……怎么歪了?」 副本boss与怪物的身体都是由主神编辑创造的,作为主神二把手,小酒的身体自然也是主神出品。但问题是,作为一位只想创造自己世界盈利的不合格商家,主神捏人时往往不会在乎其本身品质,造出来的身体本身品质比拼夕夕还要夕夕。 一巴掌下去,泥巴捏的鼻子直接内凹侧偏,配上此刻小酒有些惊悚的神色,竟有些狂野抽象画的真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