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再见》 第1页 [现代情感] 《我爱你，再见/我爱你，你随意》作者：沈红菱【完结+番外】 简介: 十年前，她是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千金。而他则是才貌双全、高冷俊逸的寒门学霸。 十年后，她堕入尘泥，野鸡不如。而他则几近失明，却也已经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成为世界级调香师。 十年重逢，爱与不爱之间，如何取捨…… ……还是请看读者大神们萌萌的文案吧…… ★许gg当年一时爽，追妻火葬场。——馒头 【出自评论章节30】 ★许哥哥:在爱人面前怂到不行那都是内部调解的家事，但在对手面前一定要打好心理战，先发制人展现自信与气度。 ——wei□□ann 【出自评论章节28】 「陆曼宁！」——这是生气 「陆曼宁…」——这是我爱你 「陆…曼…宁…」—— 这是我该怎么办？ 「陆曼宁？」—— 这是你还爱我吗？ 「陆曼宁。」——这是我在等你。 「陆…唔…」——这是被kiss了。 ★总结一下，大鼻子哥哥，你的爱情密码太难猜了！！！给智商不太高的女主留条好走的道儿吧 ——小透明 【出自评论章节：19】 其他说明： 结局 he 基本保证一周5-6更，停更大概在周末。 听说点过「收藏」的宝宝永远都不会胖哦~~ 祝宝宝看文愉快！么么哒！ 听说微博能当告示用。。。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瑶光，陆曼宁 ┃ 配角：胡君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是让人害怕又弥足深陷」 第1章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 记忆的梗上，谁不有两三朵聘婷，披着情绪的花 ——林徽因 《我爱你，你随意》1.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上） 钢筋水泥铸就的申城，夜晚的霓虹绚烂着迷幻的气泡。酒绿灯红、觥筹交错之间，衣冠楚楚的人们徜徉着浅笑轻谈…… 陆曼宁躲在靠门的角落里，将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搜寻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失望了。她禁不住轻嘆了口气，站起身，准备静悄悄的离开，就像她静悄悄的来…… 而陆曼宁却不知道，就在她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了会场之外。 《《《《《《 》》》》》 驾驶位上的司机担忧的转过头来。 「师兄，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 后座上，英俊的高大男子没有开口，微抿着唇角，显而易见的不耐。他即刻伸手推门，忽的又停下，转而将手机递向司机。 「阿峰，你帮我再double check一下，这个邀请函最后抄送的邮件地址，是不是『manning.lu』？」 …… 《《《《《《 》》》》》 此刻，会场里正预要往外走的陆曼宁，却听到身后一声笑。 「曼宁，好久不见，你居然还会回来。」 陆曼宁回过身，看向说话人，眼中平静无波…… 那女人一身珠光宝气，从头到脚的世界顶级品牌，就连扑鼻而来的香水味，都是香奈儿五号。而她身后，还有两个同样仿若奢侈品陈列架似的女子，也正笑望着她。 看着她们那三张整容过度的脸，以及略带惊诧又满是讥诮的眼神，陆曼宁的脑中忽然迴响起母亲的叮咛。 「曼宁，今时不同往日，既然你执意要去，就该多忍忍。」 于是，她挑起唇角，回了句「好久不见」，微微颔首，便举步向前，并未打算多做停留。 可那三人却挡住了去路…… 「曼宁，你要来参加校庆酒会，怎么都不事先和姐妹们说一声？十年都没有你的消息，该不会把姐妹们给忘了吧？」 「曼宁，高三那年你突然转学，听说是因为你爸爸商业欺诈吃了牢饭。后来，你连大学都没能毕业。是不是真的？真没想到今年组委会，还会给你也发了邀请。」 「曼宁，你这是怎么了？看看你这裙子的质地，设计又这么老土，该不会是哪个影楼里租的吧？再看看你的鞋。天啊！我记得你说过，下四位数的鞋，你的脚都受不了。曼宁，你该不会真的日子不好过吧？虽然，我们几个家世和当年你们陆家是比不了。但是，接济你几件参加酒会的衣服、鞋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怎么说，我们总是同学一场。」 …… 说话间，三人神态轻挑而充满怜悯，不可一世的嘴脸，全没了当年恬不知耻的谄媚。陆蔓宁心中划过一丝厌恶，连带记恨起当年曾一度与她们为伍的自己。从前的自己也如她们这般，浑身充满了铜臭味吗？ 而她们的你一言我一语，状似不经意抬高的音调，也渐渐引来众多好奇的目光。而在那些目光里，参杂着众多的诧异、瞭然与隔岸观火的戏嚯。 陆曼宁心中一寒，就连所谓精英式教育出身的舒华高中校友们，也大多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当年家族企业昌盛之际，就连校董都会主动巴结，允了特招生给她。为此，父亲为学校捐赠的款项，何止百万？同学们在得知她就是陆氏的千金之后，更是百般巴结，哪一个不想方设法与她交好？可如今…… 第2页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若换做十年前的自己，面对这样的情景，恐怕也并不会比她们好多少。只除了他，那个从不被世俗的污浊沾染的人……可是，今天他并没有来，那她为什么要来呢？陆曼宁的心底结了一层冰，后悔与失落，说不清。 三张整容脸随后又说了些什么，陆曼宁已经没心思在意，更不欲多做解释，那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可正当她举步向前的时候，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会场边缘的落地窗前一抹靓丽的倩影。 那熠熠的剪水双瞳，那没有笑容却我见犹怜的俏脸，那一席出尘无暇的白衣，就在离陆曼宁十步开外的距离，远远的向陆曼宁注视着，安静的眸子里荡漾着满是居高临下的怜悯。 呵，可笑呢。陆曼宁心想。那女人果真是十年如一日，犹似开在悬崖边一朵圣洁的白莲花。 就这么想着，陆曼宁心中打了结，忽的停下脚步，转头瞥向三张整容脸。 「确实是好姐妹，还是这么了解我。」随即笑开，嘴角的弧度竟是让人无法忽视的骄傲。「我好像还记得，当年你们每个人都借用过我的手錶、首饰还有包包。我这人忘性大，当时都没问你们要回来。不如今天就连本带利的一併还给我吧。你们也知道我日子不好过。」 三人组当即变了颜色。当年陆曼宁是出了名的大方，只要哄得她开心，谁都能顺走她手上的一两个奢侈品。如今被陆曼宁一摆上檯面，还真叫人难堪。 为首一人，当即气结，打开手包便抓出一把钞票，洒在了陆曼宁跟前的桌面上。 「拿去，不用找了，就当我施捨给乞丐了。」 那嚣张的气焰，竟似比当年的陆曼宁还要张狂。 在场所有人禁不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以当年的陆曼宁仰仗陆家的后台，而出了名的霸道秉性，遭遇如此羞辱还不知会怎么发作。 可就在人们噤若寒蝉之际，陆曼宁却只是沉吟了片刻，竟伸出纤长的手指，真的将那些红票子一一仔细的收入自己的荷包之中，嘴角边居然还含了一丝笑。 「这点，就算是这么多年的利息了，本金记得转我卡上。微信支付宝都是我手机号。好姐妹不会查不到我的号码吧？」 说完，她利落的转身，足下的高跟鞋踩出一波高傲的节奏，何止不卑不亢。径直离去的身影，叫余下的众人都禁不住咬住唿吸，就连落地窗前的那抹倩影，也禁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 会场中诡异的静谧了片刻，仿佛一股无形的气场，从那较小的身体里不断涌出，震慑当下…… 》》》》》》》》》》 《我爱你，你随意》1.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下） 陆曼宁像女战士一般，大踏步走出会场，雄赳赳的气势，差点连她自己都信以为真。 可事实上，很快她便失了那一抹胜利的快感，取而代之的是心中越积越厚的苍凉，仿佛每走一步都要耗尽体力。 陆曼宁禁不住自嘲的浅笑，现世报确实存在的。从前那个眼高于顶的陆氏千金，如今碾入尘泥，回返这种高档酒会，恐怕在那些所谓的上流精英们的眼里，真算是恬不知耻了吧。陆曼宁心中轻嘆，她早该识趣的离开。可落地窗前那女人只一个眼神，便让她失了分寸，心底沉睡着多年的倔强再次抬头，一如从前那般不愿接受现实。 原来，时隔多年，记忆的旋涡从不曾消散，有关他的一切都能在她心底轻易激起波澜，就像酒会上那白璧无瑕的女人。 那女人名叫董千睿，董氏制造的千金，在学生时期，就是舒华高中宛如白天鹅般出淤泥而不染的校花。十年过去了，不仅高洁优雅的性子没变，就连二十八岁的脸蛋，都如同十八岁时的她那般楚楚可人。陆曼宁不由得想，大概在这世上，也只有像董千睿那样完美的女人，才能虏获他的心吧。也只有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才配得起「登对」这两个字。 陆曼宁下意识的抹了一把涂满廉价化妆品的脸。呵，好一层菜油。她掐着眉心，重新站起身，转而又劝自己。可这又什么可多想的呢？踏出了那个会场，便不会与那些人再有交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她不可能再听到「董千睿」这个名字。只可惜，同样的也不会再听到他的了…… ……说来也怪，连陆曼宁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何时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仿佛这样便能直面惨澹的人生。 可命运总爱与她开玩笑，事与愿违时刻都在发生。 就在陆曼宁低着头，一边在心里和自己对话，一边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的时候，那个她不愿提及的名字，再次窜入耳中…… 「千睿。」 那人说。 「抱歉。今天公司临时有会，校庆我就不过去了。」 陆曼宁心底蓦的一颤，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名字，还有那一把让她魂牵梦萦的好嗓子。 那是让人一听便无法忘怀的好听的男人的嗓音，低沉而略带磁性，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懒散，又有一种旷人心神的和悦。即便十年未曾入耳，可陆曼宁依然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就辨出了声音主人的名字——许瑶光。 尽管心中笃定，可陆曼宁仍是不敢置信。她瞪大了眼睛，抬头急望。果然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高大身影出现在眼前。 傲人的长腿，挺直的腰杆，宽厚的背嵴，发色略浅，利落的服帖在耳后，虽看不见正脸，可就连脖颈上露出的皮肤，都熠熠的放着光。 第3页 陆曼宁的心脏噗噗的跳跃起来，她禁不住捂住嘴角，竟害怕急促的唿吸声吵到他，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偷偷绕到他身前。她甚至忘了自己的初衷，只是「远远的」，「默默的」，「不为人知的」…… 那个男人的脸终于完全呈现在她的视野中。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稜角分明的冷俊；深邃的眼眸，似乎比从前更加漆黑如墨，不知正看向哪里；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甚至比记忆中的少年还要让人怦然心动。 没错！ 那竟是他！ 就是那个她抛下一切顾虑，只为在校庆酒会上，再看上一眼的人——许瑶光。 他果然回国了。还是那样让人无法自拔。尽管现在的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成熟男人的气息，可他打电话的样子，仍如从前那般高高的昂着下巴，傲视群雄的模样真的一点也没变。真好！ 陆曼宁觉得自己再次一秒深陷，思念犹如潮涌，眼眶便不自觉的热起来。 忽然，眼前人动了动。 陆曼宁即时吓了一跳，短短半秒，心中百转千回。陆曼宁一下子就乱了，惊觉自己怎么会在无意识间就离他那么近。像这样突如其来的重逢，她该笑该冷漠？还是只假装不在意的寒暄一句，「好久不见」？ 然而，陆曼宁彻底失望了。 因为，一切她所预料的都没有发生…… 许瑶光只朝她这边打了一眼，目光便轻飘飘穿透了她的身体，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他收了电话，缓步向前。两人相向而过的最短距离还不足一米。然而，他冷峻的脸上毫无半分波澜，淡漠的眼神中唯有一片空茫，仿佛存不下这世上的任何一样东西。 ……原来，之于许瑶光来说，她不过就是个路人…… 那一刻，陆曼宁的胸口好似被人狠狠拧了一把，生疼。 她咬着牙，摒住唿吸，因为她恐怕在许瑶光还没走远之前，便再也站不住。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个率先站不住的人，竟不是她，而是正路过她身旁的许瑶光。 只见那高大的身影，就在与陆曼宁交错而过的瞬间，忽然一个踉跄。眼见就要轰然倒下，陆曼宁根本无暇思考，冲上前一步，牢牢挽住了他的胳膊…… 「噗通——噗通——」 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久违的只属于他特有的气息…… 「噗通——噗通——」 他的身体是热的，手也是软的，他就站在了她的身旁，竟是真的…… 陆曼宁无法自控的一阵阵晕眩，就在即将丧失自我的片刻，低沉的男音再次传入耳膜。 「谢谢。」许瑶光说。 接着，向她颔首，客套而生分，礼貌而疏离，歉意得尤为尴尬，他甚至未曾朝她看上一眼。 然后，他转身，离开，毫无眷恋。 陆曼宁曾试想过千百种重逢的情景，却远没料到他会做得这么决绝，真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啊，原来，在他心里她连路人都不如。 陆曼宁的一颗心，彻底破碎了…… 陆曼宁犹如风中的枯叶，零落的蔫在了原地。 而身前的许瑶光则一步步缓慢向前，边走边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物件。 那物件细细长长，分为几节。许瑶光随手一抖而开，便瞬间绷直，居然是一根黑白相间的长棍。许瑶光熟练的将那长棍握于掌中，在地面上轻轻顿了顿，然后左右敲击着地面，凭声而走。 仿佛是在坐云霄飞车，与许瑶光重逢的短短的几分钟里，陆曼宁的心大起大落，而当她看到许瑶光手中的长棍，则更像是被人用一把尖刀刺中…… 那……那是，盲杖？盲人用的盲杖？ 怎么会！怎么可能？！ 陆曼宁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陆曼宁震惊不已的时候，徐徐向前的许瑶光，却意外的停下了脚步。 他慢慢转过身，似乎努力的朝陆曼宁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微蹙，抿唇纠结了片刻。 终于，他再次开口。 「小姐，你还在吗？」 此刻，他和她的距离不足三米。 然而，他却不知道，她就在眼前。 …… 第2章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多谢 《我爱你，与你无关》02.千言万语不过一句多谢（上） 「小姐，你还在吗？」 问出这句话的许瑶光，自己心中也是没底。 他的视力微弱，光线强烈的地方尚能分清不同形状的色块，一旦光亮不足，眼前则仅剩一片模煳。就像现在，酒会门前可谓灯火辉煌，走的远了，路灯的光便没了力气。几步开外，那女人的气息明明还在，转过头去，却怎么也辨不出她的身形。 许瑶光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并没有等到回应，不由得觉出一丝挫败。他徐徐转过身，调整好姿态，欲要重新向前，臂弯却还是被那双小手拉住，随即一声含煳的轻「嗯」，从耳畔传来。 许瑶光瞬间怔愣，尽管那声音模煳且略带低哑，可怎么……怎么会与记忆中的那人如此相像？ 他禁不住回头细看，可只是虚晃了两下瞳眸，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可以通过眼睛传达。唯有扑鼻而来的干净的薄荷的清香，是那么清晰。 许瑶光心下一松。不，不是她。这显然只是廉价洗髮水的味道。而她，素来只浓郁甜腻的大马士革玫瑰味的香水，才是她的最爱。 第4页 于是，许瑶光没有拒绝对方的搀扶，反而展开微笑。 「谢谢。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到路边，然后再帮我叫一辆计程车？」 身边的女人又轻嗯了一声，臂弯上的力道已然托着他慢慢向前。 许瑶光一步一戳的探着前路，其实再次闪了神。 他不能不狐疑，这声音实在太像了。可记忆里向来我行我素，雷厉风行到从不给对方任何余地的她，又怎会如此温婉体贴？应该还是他多心。世人千千万，相似者何其多。应该……应该不是她…… 许瑶光默默的在心里反覆思量，直到剎车声在身前响起。许瑶光猜，应该是计程车停在了他的身旁。 果然，那女人扶他站定，然后似乎是向他这边侧过了头，清新的气息时隐时现，女人的唿吸也有些潮热。 「去哪？」 她问。 可就是这仅有的两个字，许瑶光竟犹如被顷刻冰冻，整个人都僵在当场。 过了好半晌，他才机械性的转过头，漆黑的瞳眸在眼眶里来回悠荡，却怎么也对不准眼前人的脸。可他竟像是未意识到似的，一再努力的尝试着。稜角分明的喉结，在白皙的颈项里来来回回，吐出的嗓音亦略带艰涩。 「曼……陆曼宁？」 「没错，是我。」 清厉淡漠的语调，虽然不同十年前那般冷傲，可听在许瑶光耳中仍旧瞬间炸开，他一个激灵向后挣脱。 许是力道太大太突然，许瑶光只觉得身前一凉，就听到「嘭——」的一声响，紧接着是短促的呻吟。 他来不及细想，一着急便弯下腰去，大手前探。 「陆曼宁，你有没有事？」 望着许瑶光蹙紧的浓眉，陆曼宁日落千丈的心有了片刻的温暖，然而近在咫尺却总也触不到的手指，却再次揪疼了她的心。 可是，她没有去接许瑶光探来的大手，因为她恐怕会做出让自己都难堪又后悔的事。于是，她努力平整唿吸，站起身又反手拉住许瑶光的臂弯，带着他站起身。 「上车，先送你回去。」 此话一出，许瑶光竟又像是被人点了穴，失神的双目瞪得熘圆，高大的身形也硬成了石头。 陆曼宁担忧的看向他霎时阴云密布的脸，却在下一秒被他大手一挥。 「啪！」再次甩开。只这一次，他收了力道。 「不用你送。我自己能走。」 说完，许瑶光迈腿就朝前乱走，盲杖在地上顿出一阵凌乱的节奏，他甚至都不知道计程车早已经停在了身旁。不，只是因为看不见，竟就这么忘了。 眼见许瑶光两步已经走歪，下一步就会踢在高出的路基上，没人提示，摔倒在所难免。 陆曼宁吓得忘了唿吸，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危险，别乱走。」 他却还想挣脱。「不用你管。」力道却又似乎比刚才更软了几分。 两人就这样站在路边拉拉扯扯，终于久候多时的计程车司机不耐烦了。 「到底还走不走？」 》》》》》》》》》》》 《我爱你，与你无关》02.千言万语不过一句多谢（下） 计程车在高架上穿行，静默占满了整个车厢，就连司机似乎都感受到了异样的氛围，不知在何时开了交通台，主播与访客们聒噪的声音，倒也缓解了些许让人不适的气氛。 其实，陆曼宁有一肚子的话想和许瑶光说。他在英国生活的怎么样？他现在的生活又如何？他几时回国的？回国后，在哪里工作，与什么人在交往？这么多年，他可有片刻忆起她？还有……他的眼睛…… 想到许瑶光的眼睛，陆曼宁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这许多个疑问，陆曼宁都想一探究竟，可不知怎的，竟一个字也没有说。大概是因为心里不断的涌现出一个又一个新的疑问，让她无从问起。又或是，灼烧的嗓子，早已让她痛到开不了口。 而许瑶光自上车之后，也没再说话，甚至都没有朝她的方向转过头来，只僵直着腰杆，石化似的一动不动。 陆曼宁想，他也许是真的看不见了，也许即便能看见，也不愿再多看她一眼。毕竟，十年前的他便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甚至吝啬到连分别的时刻都未曾露面。 回忆让人心酸，潮气顷刻上涌，怎么也压不住。陆曼宁拼命瞪着微红的双眼，努力把咸涩的泪水往肚子里咽。 哽咽声…… 人们常说，眼睛看不见的人，听力就会变好，似乎果真如此。 就在陆曼宁将酸涩的苦水艰难的吞下肚之时，那从喉间发出的细碎声，竟引得身旁这尊石像也跟着一颤。 陆曼宁转过头，看到许瑶光紧抿的双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好看的喉结上下痉挛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一个字。 而下一秒，轻咳声却从他口中传出，他赶忙捂起嘴角，效果却不佳，反倒又是一声咳，接着便愈发不可收拾，一声声连绵不断，让旁人看了都觉得辛苦，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是瞬间惨白。 陆曼宁也有了片刻的失神，她竟是让她如此紧张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老毛病居然都没有好。 她赶紧从背包里翻出一个保温壶，往许瑶光手心里递。 他却边咳边推拒。 陆曼宁拧眉，从包里取出纸巾，将壶口狠狠擦拭。 第5页 「口水都擦干净了，也没下过毒。」 许瑶光愣住，紧接着咳嗽得更厉害，漆黑的双眸竟一阵震颤，又引出一串可怕的干呕。 两人僵持着，咳嗽声没有断，干呕声却来得更勐烈了。 坐在前座的司机反倒先急了。 「小姐，你先生是不是晕车？要是吐在我车上，接下来我还怎么做生意？」 陆曼宁眼神一冷。 「你放心，他一紧张就会咳，是心因性的，并不会真的吐。若是真吐了，今天的车费我包。」 说着，将水壶重新塞进许瑶光的掌中。 「听见没？赶紧喝。」 几口温水下肚，许瑶光的咳嗽果真平復了许多。他低头凑近水壶看了看，还是没看明白，又尝试着摸索了半天，一无所获。 陆曼宁才知道，他在找壶盖，一把顺过来盖上。 不过是细小的动作，却仍是惹得许瑶光吓了一跳，纤长的手指在空气中虚划了两下，脸色白白红红了一阵，才讪讪的缩了回去。 陆曼宁没有说话，将水壶收好便拧过头去，酸苦的气味上涌的厉害，耳边则不期然传来一声含煳的「多谢」…… 随后，车厢内再次回復寂静。 许瑶光靠在座椅里，闭上了双眸，两片纤长的睫毛覆盖住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这样也好，陆曼宁想。至少给了她片刻与他独处的时间。也幸好他闭着眼睛，她才能有机会这么大胆的将日思夜想，终于久别重逢的他，看个仔细。 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与记忆中的美丽少年，两者身影在脑海里重叠，每一个都能轻易撩拨她的心，而每一个都这样让她放不下…… 半个多小时后，计程车驶进了芳华路88号，申城有名的几座高档别墅区之一。 隔着车窗，陆曼宁看到向后移动的一排排别墅群，心中难掩欣喜。当年的她果然没有看错，许瑶光才是真正的精英，单看居住的地点就能窥见他如今的成就。即便他的眼睛…… 陆曼宁不敢去想，待到车停，轻轻将他扶下。她看得出许瑶光有心挣扎，却仍是将下颚咬紧，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将自己从车里移了下来。 陆曼宁觉得自己简直犯贱，许瑶光满脸写着不愿意，只因无奈而选择了接受帮助，她的心里竟也升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然而，她控制不住自己，哪怕与他多待一分钟也是好的。 果然，下车后，许瑶光就摸索到车门，用力握住。 「你直接上车回去吧。」 浓眉蹙成一个川字，眼神却虚晃着毫无着落，抓着盲杖的右手下意识的微微向前探着，似乎想要在空气中触到些许让他有安全感的屏障。 陆曼宁的一颗心早疼得难忍，嘴上却倔强，一勾唇便笑。 「怎么，怕我吃了你？」 「你……」 许瑶光几乎被她噎住，转过身不再理她，举步就走。 陆曼宁觉得许瑶光一定才受伤不久，或者更幸运的只是短暂的失明，因为他独自前行的步态实在笨拙，盲杖在他手里，几乎毫无用处。 眼见许瑶光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陆曼宁还是快步上前，牢牢拉住他。 「你是要再走出小区吗？」 许瑶光身形一顿，白皙的俊脸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泛着微微的红，呆愣半晌，才说。 「麻烦你告诉我正确的方向，我自己能行。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送你。」 陆曼宁再次挽起他的臂弯。许瑶光又想推拒，只听陆曼宁的声音更冷。 「车已经走了。」 果然，油门响起，发动机的轰隆声绝尘而去…… 第3章 感情的尽头是两不相欠 陆曼宁挽起许瑶光的胳膊就要带他向前，却又被许瑶光躲开。这种一再被人拒绝的感觉真的不好，就如同十年前。可如今的陆曼宁早已没有了当年的一往无前，剩下的只有千疮百孔的寒冷。 她心底微沉，唿吸也变得紧张，正不知该怎么办，那只轻轻挣开她的大手，却又反攀过来，主动握住她的。 「别误会，这样对我来说更方便。」 陆曼宁一怔，下意识的转头去瞧许瑶光的眼睛。果然，他只是昂着头，漆黑的双眸根本不知在看向何处。「盲人」这两个字，第一次窜入陆曼宁的脑海，一瞬间满满的酸涩竟似又要从喉间涌出来。她强忍了很久，才勉强平静的吐出两个字。 「不会。」 …… 芳华路88号是一片坐落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别墅区，在申城如此寸土寸金的地界，实属罕见。尤其小区深处的最后几栋，竟在房屋前后都开闢出单独的院落，且占地面积还颇为可观，这绝非普通富豪所能及。 陆曼宁引着许瑶光缓步向前，心中不住赞嘆的同时，又不免有一丝追入回忆的酸甜。 芳华路88号，39栋。 ……39……他还是那么钟情这个数字。 陆曼宁边走边凝望着许瑶光似乎平静的侧脸，心里有道不明的酸甜。到底还有多少青涩年华所遗留下来的小习惯被他保留着？ 推开小小的栅栏，极具现代设计感的别墅呈现眼前。通往大门的摩登小路两旁，是大片的玫瑰花丛。那片花苗似是新种，绿油油的并没有开花，当然也不会有花香。 第6页 可陆曼宁还是觉得奇怪，想当年许瑶光对异味极为敏感，只要稍微浓烈一点，都会被他厌弃很久，特别是她最爱的玫瑰花香尤甚。他曾说过，那香味甜腻霸道，不能让人苟同。如今这满园的玫瑰花苗，待到花期，恐怕会飘香四溢。他那么一个矫情的人物，岂不是自找罪受？ 「怎么，换口味当园丁了？」 陆曼宁忍不住随口开了句玩笑。 而许瑶光却是一怔，想了半晌，才明白陆曼宁话中的意思，出人意料的点了点头。 「职业需要。」 许瑶光的声音很平淡，似是不欲多做解释。盲杖戳到门口前的台阶，他熟门熟路的走上前，一伸手便摸亮了密码锁的屏幕。 陆曼宁侧头瞄了一眼，九宫格的密码锁，每输入一次，数字位置都会重新变换排列顺序，很是高级。 而许瑶光覆盖在密码锁上的纤长手指，却一直没有往下按，反倒侧过头，朝陆曼宁的方向张望了一眼，似有犹豫。 虽然，许瑶光看过来的视线有些偏，可陆曼宁仍旧从他紧蹙的眉间，读懂了些什么。 「放心，我不会偷窥你家的密码。只要看到你安全进门，我就会离开。」 说完，她故意跺着脚转身，并没能看到许瑶光此刻咬紧的下颚骨。 随后，密码锁的按键声从身后传来，每响一次都时隔数秒。 陆曼宁等了半晌，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转过头的一瞬，心痛犹如刀割。她这才知道，许瑶光在输入密码前，望她的那一眼，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见许瑶光，深深的弯着腰，高大的身形几乎弓成了一个虾米，如墨的双眸差一点就贴在了密码锁上。那么近，近到高挺的鼻樑擦着屏幕。屏幕那么亮，每一个数字都那么清晰，可他却看不清。而每按一下，他还都需要重新调整眼睛的位置，甚至按下去的动作，也都没那么确定。 原来，他的眼睛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陆曼宁不忍再看，喉间的苦水怎么也咽不下去，只得将视线迅速扯了回去。 「啪嗒——」，门终于开了。 一直等到许瑶光说「好了」，陆曼宁才踩着脚步声转过身来。 眼前人重新回復到昂头挺胸的姿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而陆曼宁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大概是久未听到动静，许瑶光双眉微挑。 「你……」 说不下去。 是即刻请她走人，还是请她进屋去坐，许瑶光自己也在纠结…… 就在气氛尴尬之时，后院传来发动机熄火的声音，一阵碎步传来。 「师兄。」 一个长相帅气的年轻小伙儿，从后院绕过来，快步走到许瑶光跟前。 「早知道你这么快回来，就该让我等在会场外。市区路况差，这不，才开出去十分钟，就遭遇到事故，堵了很久。幸好你有朋友相送。」 那小伙子显然很健谈，一边说一边朝陆曼宁点头微笑。 听到助理陈伟峰的声音，许瑶光顿时松了口气，紧抿的唇角居然也弯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可那句「朋友」，却又让许瑶光浑身一颤，紧接着咳了两声。 陈伟峰忙问。「师兄，你不舒服吗？」 许瑶光则捂着嘴角摇头，状似随意的伸手一探，便搭在陈伟峰的臂膀上，手指微微用力，又把陈伟峰往前推了推。 陈伟峰立刻会意，两人默契十足，脚下一起一落便进了屋。 下一秒，整个别墅都变得灯火通明，各色灯晕投射在每一个角落里，别致又现代的美。就连陆曼宁脚下的一块地砖四周都隐隐透着光。 就在陆曼宁环顾四周别样的美景时，陈伟峰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位小姐，您不进来吗？」 他这么一问，不光是陆曼宁怔愣住，就连许瑶光也僵立当场。 陈伟峰极懂察言观色，当即意识到两人关系不一般，又苦于不明就里。 陆曼宁心中自嘲着。果然，对许瑶光来说，她只能算是个不速之客。 「不用了。」她说，随后昂头朝向陈伟峰身后的许瑶光。「许瑶光，再见。」 话尾带着笑意，可听在人耳朵里却有异样的酸涩。 许瑶光听到高跟鞋踏远的声音，也听到身旁陈伟峰为难的唿吸声，终于开口。 「陆曼宁。」他努力将眼睛朝着脚步声离去的方向。 然后，他听到陆曼宁的声音回应，「怎么？」，好冷。 许瑶光无意识的凝起眉头，转去摸陈伟峰的肩膀。 「阿峰，送陆小姐回去。」 陈伟峰忙说「好」，而陆曼宁那冰冷的声线再次响起。 「不用了。多谢。」 高跟鞋跺地的声音…… 许瑶光心底一颤，又喊。 「陆曼宁。」 高跟鞋的声音再次顿住。 许瑶光反倒纠结了半晌。 「不早了，让阿峰送你。」 「没必要。」 陆曼宁回得那么随意，一点情面都没有留。许瑶光的嗓子又开始痒，他不得不捂着嘴角咳嗽了两声。 「对我，很有必要。」 「什么？」陆曼宁问。 绚美的夜灯照不清许瑶光的脸，她并不能读懂他所有的表情。可尽管明知不可能，心脏却噗通噗通的跳，竟又存了那一丝希望。 第7页 然而，现实终究和预料的不差无几，就听许瑶光低声说。 「陆曼宁，我不想欠你的。」 …… 第4章 疲惫的人生没有对与错 一个小时后。 黑色的奥迪再度驶进芳华路88号。 「阿峰，你回来了？」 房门一打开，许瑶光的声音便从客厅里传来。 陈伟峰不禁奇怪，尽管他做生活助理还不到一个月，可许瑶光向来待人冷淡他是知道的，等门这种事一次都不曾发生过。今天，许瑶光这是怎么了？ 「我已经安全把陆小姐送到目的地了，您放心。」见许瑶光点头，陈伟峰又问。「师兄，你是在等我吗？还是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许瑶光一怔，摇头的时候表情平淡，却掩不住双颊酡然。他慢慢站起身，抬脚朝厨房的方向前行，但总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摸到冰箱终是忍不住，问道。 「她，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你是说……陆小姐？」 稍微卖个关子便引来浓眉紧蹙，陈伟峰不禁偷笑。 「师兄，你是想让我描述一下陆小姐的长相，还是想知道她现在的穿着打扮，又或者是其他诸如精神层面的一些信息……」 陈伟峰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许瑶光的脸色，果然见他俊脸更红。但下一秒，那高大的身形凝住，稜角分明的下巴昂起，好看的眉头也轻挑起来。 「阿峰，如果你再这么绕圈子逗我，我不介意换个助理试试。」居然上了脾气。 陈伟峰吐舌，忙陪着笑脸，从冰箱里取出清水倒了一杯塞进许瑶光的手心，开始汇报起有关陆曼宁的一切…… 尽管陈伟峰在描述中运用了许多溢美之词，诸如「长相完美」、「身材一流」、「谈吐得体」、「礼貌谦和」，可许瑶光却似乎半分愉悦都没有，反倒表情越来越僵硬，眉头紧锁到最后，反问。 「你是说你没送她回家？」 陈伟峰赶忙解释。 「陆小姐说有亲戚住院，需要陪护。我亲眼看着她走进曙光医院的住院部。」 许瑶光没有接茬，只是一阵沉吟，半晌后才点了点头。 说话间，许瑶光一步步朝楼梯的方向走，而陈伟峰则缓步跟在侧，虚虚托着他的臂弯。直到话题结束，许瑶光也走到了楼梯口。他轻轻挣脱开陈伟峰的搀扶，独自踏上向上的台阶。陈伟峰这才明白，其实许瑶光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 这一个月来，陈伟峰差点要以为许瑶光是个守身如玉的清教徒，没想到也是个会为女人心事重重的多情郎。 陈伟峰不觉好笑，正欲转身离开，却发现三级台阶上的许瑶光又顿住了身形。 「阿峰。」他唤，没有回头。 陈伟峰忙应着，就听许瑶光问道。 「我现在……走路的姿势，是不是很难看？」 陈伟峰微愣，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表达。而许瑶光显然也没有真心要等他的回话，高昂的额头徐徐低下，失神的双眸不知看向何方，自嘲的哼笑随着向上的脚步声一併传来。须臾，清冷的男音再次从二楼响起，慵懒而低沉。 「催一催物业，让他们赶紧把密码锁换了。我实在用不来。」 …… 》》》》》》》》》》 城市的另一头。 曙光医院。 陆曼宁回到八人病房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已经熄了。陆曼宁绕到紧里面的幔帐内，发现母亲于婉容已经睡下。她没有开灯，借着手机屏幕上的微光，为母亲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于婉蓉现在是癌症晚期，药物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即便在睡梦中，也是疼痛异常。每到这个时候，陆曼宁则愈加觉得疲惫不堪，今天尤甚。 陆曼宁轻手轻脚的将行军床展开在病床旁，生怕吵醒浅眠的母亲。躺上去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很久，还是爬了起来，将头枕在于婉蓉的病床边。 她其实并没有哭，连唿吸都小心翼翼，可黑暗中，母亲那并不温暖的手，仍是攀过来，覆在了她瘦肖的脸。 「回来了？」于婉蓉轻声问。 陆曼宁点点头，忽然就一阵哽咽，勉强不让声音打颤，咬着牙轻声回。 「妈，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知女莫若母，尽管陆曼宁掩饰的很好，可于婉蓉仍旧听出她声音不对，连忙挣扎着坐起身，去拉床头灯。 被癌症折磨着的于婉蓉，脸色苍白如纸，而此刻灯光下的陆曼宁竟并不比她好上多少，一双大眼通红，仿佛山雨欲来。 于婉蓉心疼得捧住她娇俏的小脸。 「怎么了？你见到他了？」 不用于婉蓉说名字，陆曼宁也心知母亲问的是谁。她哽着鼻塞点头，就见于婉蓉重重的嘆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向来心气高，这么多年，从来都没见你去参加同学聚会，今年这什么校庆酒会，你二话不说就去了。要是你爸还在，连他都能猜到，恐怕是许老师家的儿子回国了。怎么，你们现在见面，还不愉快？」 被于婉蓉这么问，陆曼宁也不知该怎么答，只忍着眼泪摇头。 于婉蓉一嘆再嘆，伸手要来帮她擦眼角。 「曼宁，当年我们家条件还可以的时候，许老师的儿子就没能看上你，现如今我们家都成了这样，他恐怕更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你终究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趁妈还在，赶紧找个爱你的，能呵护你的，我看胡……」 第8页 「妈，你说什么呢？什么在不在的。」 不等于婉蓉把话说完，陆曼宁便抢了她的话尾。 于婉蓉连忙笑着道歉。「是妈说错话。」可继而又正色道。「不过，妈说的是事实。妈的病那是迟早的事。能多活一天便多陪你一天。若是早走，也算给你减轻负担。」 陆曼宁一听，蹭地一下从床边弹起来。 「妈，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于婉蓉听陆曼宁声音顿时高了八度，小脸也涨的通红，急忙把她往下拉。 「小声点，别吵到其他人。」 于婉蓉身子虚弱，并没有太多力气，死命扯了陆曼宁好几下，才把她拉坐回床上，灯光一照，这才发现，陆曼宁已经泪如泉涌。 于婉蓉一把将陆曼宁搂在怀里，好像安抚幼童那般，温柔的捋着陆曼宁脑后的长髮。 「乖，不哭。都是妈不好，妈不该在这个时候得这种病。甚至当年就不该劝你爸，让你上那个高中。」 陆曼宁窝在母亲孱弱却温暖的怀抱里，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哽咽着拼命摇头。 「不是你。妈，不是你。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于婉蓉心疼得抱住陆曼宁，听她一声声低颤着的啐泣，只道是女儿怕自己多想，又替自己难过，却不知陆曼宁的心思早已经回到了半个多小时前的芳华路88号，甚或是追忆得更远…… …… 第5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 思绪不其然追回半个多小时前…… 那时候，陆曼宁还没有离开芳华路88号。 尽管许瑶光眼前一片模煳，他还是将陆曼宁送到了奥迪车前。 陆曼宁几次想劝许瑶光让陈伟峰领着他回屋去，都硬生生吞回肚子。 不可否认，尽管对许瑶光的不便存了满满的担忧，却因着他的固执，又让陆曼宁觉出久违的甜腻。无论许瑶光是出于什么顾虑，能为她送行，便什么也值了。 时光总是不留情，许瑶光明明走的那么慢，可在陆曼宁心里却仿佛只是一眨眼。待到临上车之时，留恋达到顶点。她忽然有些害怕，恐怕这一刻将会是他们俩最后一次分别。 于是，陆曼宁仰起头，幽幽的望向许瑶光假装平静的俊脸。 「许瑶光，这些年，你还好吗？」 这句话她在肚子里翻滚了一晚上，终于问出口来，还是让她禁不住颤抖。 许瑶光却静默了，沉吟良久，才收敛瞪大的双眼，唇角边竟挂上了一丝苦笑。 「争如所见，你的诅咒应验了。」 脑中「轰」的一声巨响，炸开，回忆剎那间刺入脑髓…… ……那一天，是陆曼宁18岁的生日…… 她邀请了全班同学来参加派对，人人都送上了生日礼物，就唯独许瑶光没有来。她抛下派对上的所有人，连生日蜡烛都没有吹，便沖了出去。 原来，许瑶光哪里也没有去，就那样静静的一个人在自修室复习。原来，复习功课，都比她的生日邀约来得重要。 陆曼宁难过的浑身发抖，一把抢过许瑶光笔下的复习卷，将碎片扬在他脸上。 「许瑶光，你是瞎了吗？！为什么一点也看不见我对你的心？」 …… 一语成谶。 陆曼宁再也不敢去看许瑶光，逃也似的，钻进黑色的奥迪。 直到车停在曙光医院门口，陆曼宁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许瑶光那么远了…… 下车前，陆曼宁和陈伟峰道谢，终又忍不住向他打探许瑶光的状况。 陈伟峰措辞极为礼貌。 「陆小姐，非常抱歉，我只是个生活助理。有关师兄，我是说许先生的私人情况，你最好还是当面问他，比较妥当。」 「生活助理？你是说，他的眼睛……」已经差到任何时候都需要有人帮忙了吗那么他的眼睛，是受伤了吗？视力还会不会恢復？ 陆曼宁的心里焦急，似乎有一百个问题一涌而出，却又不知怎么的含在嘴里，吐不出来。 只见陈伟峰点头。 「据说是很多年前的事故伤害，目前还没有全盲。」 …… 陆曼宁觉得整个晚上都像是一场噩梦，她幽魂似的躲回母亲的怀抱里，任由眼泪泉涌而出。 母亲的怀抱虽然单薄却总是很暖，可今天却不同。陆曼宁那颗对当年的自己深恶痛绝的心，怎么也热不起来了。 那时候的她，为什么会如此恶毒，说出那样让他招致噩运的话？ 母亲于婉蓉仍旧紧搂着陆曼宁颤抖的肩膀，温柔的安抚着。 她却不知道，哽咽失声的女儿早已在心里对她哭诉了一遍又一遍—— 妈妈，你知道吗？许瑶光看不见了，他居然看不见了…… 》》》》》》》》》》》 而此刻，在城市的那一头。 那个被玫瑰花苗包围着的院落里，有一个同样心绪不宁的灵魂。 许瑶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耳边一遍遍迴响着陆曼宁的声音。 陆曼宁说，「许瑶光，是我。」 陆曼宁说，「许瑶光，危险别乱走。」 陆曼宁说，「许瑶光，我送你回去。」 每一句的语调都还是和小时候那样霸道，却不知怎么的，参杂着浓浓的疲惫。那宛若看透世事的苍凉，竟让许瑶光没能第一时间，认出陆曼宁的声音。 第9页 直到此刻，许瑶光都不能相信，难道今晚他真的和她重逢了吗？ 许瑶光多么想再看陆曼宁一眼，比过去的十年间的任何时刻还有迫切。甚至他冒然去参加校庆酒会的初衷，也不过如此。 可在与陆曼宁短暂的相处的时光里，不论许瑶光试多少次，每一次的结果都只是让他失望。从前院走到后院，只有八十步，可每走一步都似乎是在提醒许瑶光，这个惨烈事实。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陆曼宁曾一再仰望追逐的存在，他坠落云端，甚至笨拙而可笑。 直到陆曼宁停下来，问他，「许瑶光，这些年，你还好吗？」那一刻，他的挫败感达到了极点。 他负气的说，「你的诅咒应验了。」没错，他就是瞎了，哪怕满园耀眼的灯光，他也一样看不清她的脸。 可是，当陆曼宁走后，许瑶光才意识到，自己一定又伤害了她。因为，陆曼宁走的时候，都没有和他说再见…… 许瑶光的头有些疼，他知道自己该尽快休息。可虽然眼前一片黑暗，却总也挡不住对陆曼宁的想像。 她今天没有喷香水，头髮上是最普通的洗髮水的味道，最廉价的超市产品。脸上的化妆品，也是低劣的化学香精合成物，可能只是平价店里的便宜货。她身上的衣服质地似乎也不高级，摩擦过肌肤的感觉并不能让人满意，散发着无机纤维的金属味。她穿了一双高跟鞋，跟不是很高，因为步子很快，但应该不怎么和脚，不然不会在他轻轻挣脱的时候，就踉跄摔倒。 这怎么可能是从前那连校服都要重新定制的陆曼宁？ 许瑶光忽然有种古怪的念头，却不敢再信，也不愿多想…… 分别已经十年，零星的线索，拼凑不出陆曼宁现在的样貌，唯有十二年前那初次在篮球场边惊鸿一瞥的美丽身影，在脑海里越发清晰…… 》》》》》》》》》》》 那一年，许瑶光只有十六岁。 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他正与同学们打比赛。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为比赛欢唿，唯有她那么与众不同…… 操场上到处都是喧闹声，只有那个女孩儿静悄悄的拖着行李箱，逆着人流向前。她边走还边低头玩着手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她皮肤白到发光，在一众因为军训而黑黝黝的众多学生中，犹如这夏末穿过枝桠的初阳。娇俏的短髮，在耳际弹动，像调皮的小猫的绒毛。单薄的肩膀下是发育极好的双峰，纤细的腰肢和那双嫩白无暇的长腿，说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女都不为过。 许瑶光第一次晃了神。队友龚正在中线喊他的名字，他却置若罔闻，竟眼睁睁看着一粒传球划过面前，眼看就要砸到女孩儿的身上。许瑶光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身子，将篮球狠狠拍出场外…… 倒抽凉气的半秒之后，欢唿声顿时四起，甚至还伴随着口哨声此起彼伏。 许瑶光被那阵调侃的嘘声搞得有些难为情，松开手的时候，才发现玩手机的女孩儿，正瞪着大眼睛看他。 她的瞳眸水波婉转，莹莹的犹如坠着繁星，微翘的唇瓣开启，笑出两朵调皮的虎牙。 她的声音也是极美，他听到她对他说。 「同学，缺女朋友吗？」 …… 第6章 爱是让人害怕又弥足深陷 「同学，缺女朋友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瑶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从小就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这种满含崇拜的热切眼神，他着实见过不少，燕瘦环肥林林总总，可时至今日都未曾有人在他平静的心湖里种下波澜。而今天，胸口这剧烈心跳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偏偏更让他惊愕的是，那一丝古怪的怯意，又是怎么了？ 前所未有的、甚至可以说是下意识的逃避念头，油然而生。不等女孩儿再做反应，许瑶光迅速抽身，直返球场，重新回到了对战之中…… 而许瑶光不发一言的逃走，恰恰留下了一个酷劲十足的背影。 任哪个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儿不为之心动？ 不仅那被救下的女孩儿怦然脸红，就连场外看热闹的同学们又是一片尖叫声。 接下来的比赛异常激烈，许瑶光一直在命令自己全神贯注。可瞒得了别人，他却骗不过自己，每每控球之际，他都会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看台。 果然，她没有走，而且还挤到了观众席的最前排，欢唿声甚至比周围的同学还要高出八度，全没了刚才那清冷高傲的模样。许瑶光隐隐觉得热血沸腾，望着篮球框的眼睛，都发出熠熠的光。 场内不断的传来此起彼伏的吶喊助威声。2分、3分、扣篮！不断的进球，许瑶光简直成了全场的英雄。 就在许瑶光享受胜利和赞许的时候，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从喧譁声中，脱颖而出。 「39号，你最帅！我要给你做女朋友！」 剎那间，球场上炸开了锅！ 那女孩儿站在众多向她投来异样目光的人群中，毫无惧色，风吹过她娇俏的短髮，甚至还有几分飒爽的英姿。 反观球场内的许瑶光，本该是英雄人物，光环加持的他，却顿时手足无措，全身涨红，从脚底一直到头顶。 人生十六年来，第一次彻底失控…… 》》》》》》》》》 第10页 舒华高中。 高一（3）班的教室里。 临近下午上课还有十分钟，同桌龚正仍在不厌其烦的调侃着许瑶光中午所经歷的英勇事迹。 「亲爱的39号大帅比，我要给你做女朋友。」 龚正捏着鼻子拿腔拿调，学得惟妙惟肖，见许瑶光趴在桌子上不搭理他，又去拍他的肩膀。 「我代表舒华高中的所有你的忠诚粉丝，採访一下宇宙无敌帅的39号控球前锋兼超级学霸的许瑶光同学。请问，您老人家被表白已经不下千次。怎么今天就怂了呢？一怂还怂了两次。许瑶光同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还有没有考虑过广大粉丝团的姨母心啊？你太让大家失望了你……」 不用龚正说，许瑶光自己都已经快懊悔得受不了了，偏偏龚正这个没眼力见的把这事儿翻来覆去嘲笑了他将近一个小时。他再也忍不住，长腿一伸，龚正身下的椅子便是一歪，整个人瞬间翻倒在地。 龚正哇哇大叫，抓在手里的饮料全洒在裤子上，留下一道尴尬的湿痕。 「许瑶光，你个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他边骂着边抓起运动裤，朝洗手间的方向沖了出去…… 龚正前脚踏出教室，班主任陈老师后脚领了一个女孩儿走进教室。 「大家安静，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新来的同学……」 班里来了转学生，是猫是狗，许瑶光其实毫无兴趣，只是那女生才一进来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兴味索然的抬起眼皮，可这一秒竟吓得一抖。 那女孩儿不是别人，就是在球场上与他告白的短髮妖精。 她！她怎么会，成为他的同学？ 许瑶光一个激灵，趴会书桌上，用书本严严实实的挡住了脸庞…… 而讲台旁的陆曼宁，其实也是百无聊赖，正随意的朝一众黝黑脸色的同学们打量的时候，发现大家的眼神都在自己和最后一排的男生之间来回。中午的大胆告白必然会引来大量的注目礼，陆曼宁早有心理准备，事实上她生来就是个自带流量的体质，并没有多大意外。可那男生是怎么回事？ 雷达迅速定位。那利落的短髮，那骨骼分明的现场手指，那傲人的长腿……难道就是中午在球场上英雄救美的男神？ 正在陆曼宁瞪着眼珠反覆确认的时候，龚正恰好从教室后门跑进来，还没看清讲台上所发生的事情，就朝许瑶光所坐的椅子踹了一脚。 「此仇不报非君子。」 许瑶光被他踹得轻晃，书本当即倒塌，绝美的五官顿时现了出来。 陆曼宁一下子来了精神，直接抢过老师还没唠叨完的话尾，沖大家笑盈盈的打招唿。 「大家好，我是陆曼宁。」 说着，便从书包里取出一打门票，分了四叠放在每组座位的最前排，同学们立时自动自发的向后传发。 「这里是ttboy周末演唱会的门票，我给大家各买了一张，希望同学们以后能多多指教！」 结束语后，爽快的一鞠躬，又去看被打岔有些尴尬的班主任陈老师。 「陈老师，马上上课了，我们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好吧？」 也不给任何犹豫的时间，径直跑到许瑶光身旁。 无巧不成书，许瑶光前排的同学刚巧不在座位上，陆曼宁也不管那桌子是不是有主，一屁股坐了上去，拧着细腰趴在许瑶光的书桌上，眨着盈盈的大眼珠沖许瑶光频送秋波 。 而她所坐位置的正主张小爱，在这时候跑了回来，捏着演唱会门票，委屈巴巴的看着陆曼宁。 「这……这是我的位置。」 顷刻变脸，陆曼宁细眉紧蹙，表情冷到冰点，不耐烦之色立现。可谁知转过头的时候，竟又满脸堆笑，不知从哪儿摸出两张购物卡，双手送到张小爱面前。 「这位同学，照顾一下初来乍到的新同学好吗？这是『美美百货』的购物券，没有商品限制，多退少补，还能套现。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张小爱之前拿到门票的时候就已经开心不已，再一见这金闪闪的购物卡已然两眼放光，那还是印有hellokitty限量珍藏版，不仅可以反覆充值，以后永享vip折扣。张小爱顿时喜笑颜开，可仍旧忍着雀跃去看不远处的班主任。 「可是……」 陆曼宁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连忙沖班主任笑。 「陈老师，我和同学换个位置，没问题吧。」 平时严肃犹如内分泌长期失调的陈老师突然表情一僵，微微捋了一下鬓角旁的碎发，尴尬且温婉的笑了句。「你们自己解决。」便迅速离开了教室。 对于现场的变故，同学们无不咋舌，窃窃私语声瀰漫在整个教室里。这新来的陆曼宁后台到底有多硬，家室有多豪，一出手就这么大方，居然把班主任都治得服服帖帖，以后可真不是能得罪的主。 唯有许瑶光没有说话，甚至表情由刚才的惊诧变得淡漠，现在甚至还有些冷肃。因为，就在陈老师经过后门的时候，她手掌心里攒着同样色泽的卡片在阳光下晃了一下他的眼睛，只不知那面额又多出了几个零。 许瑶光又转头去看张小爱，她利落的收拾了书桌里的东西，心甘情愿的坐到原先给陆曼宁预留的座位上，正捧着购物卡一脸满足…… 许瑶光禁不住蹙眉，仿佛被所有人身上的铜臭味熏得不能唿吸。黄金粪土，简直俗不可耐。 第11页 他又条件反射似的，向座椅后靠了靠。 事实上，从陆曼宁靠近的那一刻，他就从书桌上直起腰来，好似离陆曼宁紧一点都会受不了，那厌弃的表情简直深入骨髓。 可又有谁知道，许瑶光的那冷厉严肃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为陆曼宁颤动的心，那颗心早已跳动出异样的节奏？ 反观作为当事人的陆曼宁，对于大家的炙热的目光和丝毫掩饰不住的耳语声，全然无视，仿佛见惯不怪，只一直拧着腰肢定定的去瞧许瑶光。 她用最可爱的虎牙许瑶光他笑。 「39号，我们又见面了。你看，我是最后一个报到的，学号也是39号。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许瑶光一愣，抿着嘴角没有说话，就看到陆曼宁扇着睫毛，沖他眨了眨眼睛。 「这么青涩，你一定没有女朋友，对不对？」 许瑶光的脸一沉。陆曼宁竟又笑了。 「39号，你会不会喜欢我呀？」 「不会。」终于开口，只有两个字，冷的。 此刻上第一节 课的老师也从门口进来，对着在坐同学冷哼了数下，而拧着身子趴在许瑶光书桌上的陆曼宁，却浑然不觉，更似乎感觉不出许瑶光的敌意，反倒笑得更甜腻。 「不会，我教你呀。」 不等许瑶光反应，陆曼宁已经转过头去。栗色的发尾扬起一波撩人的弧度，飘洒下甜腻又霸道的玫瑰花香。 她像初见那般，浑身散发出耀眼的光，仿佛周围全部暗淡，镭射灯只在她的身上聚拢。 许瑶光忽然明白了，眼前这美丽的女孩儿，根本不是夏末的初阳，而将是扰乱他一生的妖精…… 第7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 陆曼宁入学后不久，许瑶光就不断风闻有关她的各种传言。 有人说，陆曼宁是申城首批发家的私营企业陆氏实业的千金；有人说，陆氏老大陆沈平老来得女，对陆曼宁千依百顺，花了将近一百万，才让舒华开了「特招」的口子；也有人说，舒华高中今后三年的所有后勤服务，包括保洁、保安、乃至校车，这些所有的费用都被陆氏包下了。以此种种，基本可以断定，舒华高中已经改随「陆」这个姓…… 现如今人人看到陆曼宁都会退避三尺，或者胆子大点的招唿积极，当然也明里暗里存了巴结之心的谄媚殷勤。陆曼宁风头之盛，就连学校里的老师都对她另眼相看。 而陆曼宁则完全好像没事人一样，照样迟到早退，作业想写就写，课想听就听。对于各方殷切，全然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常听到她的口头禅则是，「我给你我爸秘书的电话，让你爸直接找他吧。」 唯独许瑶光不同…… 只要许瑶光一出现，前一秒还高冷女王范儿的陆曼宁，下一秒就变成了追随在许瑶光身侧的小粉丝。 「许瑶光，你今天心情好不好？」 「许瑶光，你喜欢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买下午茶？」 「许瑶光，周末要不要一起party？」 「许瑶光……」 许瑶光照例不答，陆曼宁却永远锲而不捨。 直到有一天，陆曼宁问，「许瑶光，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许瑶光居然有了半秒的怔愣，倒是一直与他如影随形的龚正先一步开口。 「长发、懂事、文静、娴熟、学习好，最重要的一点，能给他天天买早饭。」 陆曼宁自然狐疑，她支着下巴挑眉，无声的凝视比有声的警告来得更加骇人。 龚正瞪着眼珠子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拍着胸脯笑。 「放心，这世上除了他爸许老师，就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信我！」 话尾，龚正还不忘将一旁装作没事人一样的许瑶光勾到自己跟前，强笑。 而许瑶光则一直没有说话，视线飘忽在手中的复习题上，漂亮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第二天，从来不上早自习的陆曼宁竟第一个坐进了教室里。 同学们愕然发现，从来不好好看书的陆曼宁，她那纤细的手指上，居然夹着一本原文版的《唿啸山庄》，一头俏丽的短髮魔法般长过腰际，穿着长裙的身形别提有多雅致。微风拂面，吹起那乌黑的秀髮，简直犹如林中的仙子，仿佛所有人不能打扰，独属于她静谧的时光。 当许瑶光和龚正走进教室的时候，就是看到的这样一副情景，犹如油画。而油画中的仙子，正朝他们腼腆微笑，双手捏着兰花指，送上在超五星酒店购买的蛋糕…… 许瑶光只愣了一瞬，继而便神色一凛，眼皮也不抬，拉开座位便低头看起书来。 龚正则终于也缓过神来，哈哈大笑着，接过蛋糕就往嘴巴里塞。 「早餐谢啦，许男神说了，请以后继续保持。」 见许瑶光根本对他爱答不理，陆曼宁气得跳脚，一把揪住龚正的耳朵，扯着他来到走廊。 龚正哇哇乱叫，忙解释道。 「你别急。不能光改变外表，你的气质呢？文静又懂事的女孩儿，才是许瑶光的最爱？听我的准没错。保持啊！保持住。」 …… 接着，高一（3）班里有关许瑶光和陆曼宁之间的奇葩事一桩跟着一桩。 上一周，陆曼宁支着下巴问许瑶光。「许瑶光，我爸周末带我去欧洲扫货，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呀？」 第12页 下一周，许瑶光的桌子就被各大世界顶级名牌堆满。 前几天，许瑶光打球摔破了校服。 后两天，便有高级定制师上门，为他量体裁衣。 昨天，许瑶光才做完真题。 今天，最新全真题系列，全国卷、申城卷、甚至海外卷已经全部备齐，好整以暇的排在他的书桌上。 …… 面对此情此景，许瑶光没有说过一句谢谢，反倒脸色越来越僵硬。 陆曼宁却好像选择性失明一样，一点辨不出他的喜恶。反倒用手指勾着满头假髮，眉目传情的沖他抛媚眼。 「许瑶光，现在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而这个时候，教室里都会传来哄闹声，唯独坐在最前排的董千睿，搅着手指，没有半分凑热闹的心情，眼中的委屈和懊恼，怎么也掩饰不住，就差在同桌的肩头哭出一鼻子酸水。 许瑶光站起身，长腿一伸便从教室的后门走了出去。 陆曼宁不甘心的跟上，委屈的瞪着大眼睛。 「许瑶光，我为你这么努力，你难道一点也不满意吗？」 许瑶光一怔，其实他很想告诉陆曼宁，每次见到她改变的第一时间，他的内心是真的会不由自主的悸动。可是，他真的无法接受，陆曼宁这么霸道的表达方式。难道没有人教过她，喜欢一个人静悄悄的就好，不用弄得满城风雨，这么张扬吧？ 许瑶光思忖的半天，仍未能找到何时的辞藻，倒是龚正又跟了过来，一把将陆曼宁拉到边上。 「我说陆大小姐，你怎么又急了？你知道我告诉你的几点里什么最重要吗？学习，是学习成绩啊。我们男神就喜欢那种，才貌双全的女生。你要是在本次月考里拿个年级前十，保准他倒过来追你。信不信？」 舒华高中认识许瑶光的人都知道，龚正是他多年好友，两人从舒华初中部开始就是同班同学。恐怕真如龚正所言，这世上没有谁比龚正更了解许瑶光的了。所以，尽管陆曼宁一次次的挫败，这一次，还是选择了相信。 她狠狠的瞪了龚正最后一眼，忿忿的转过身，将手机举在耳畔。 「老陆，赶紧给我请五个家教，不十个。要最好的，我要考年级第一，今晚就回家补课。」 见陆曼宁忙着讲电话，龚正连忙勾着许瑶光的脖子，俯在他耳边悄声道。 「求求你了，我的清高大少爷，人家可是陆大小姐，陆氏的宝贝千金，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这都吃了她半个月的免费早餐了。你就不能给个笑脸？」 许瑶光蹙眉，几不可察的嘆了口气，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一脸认真的正在打电话的娇俏侧影。 也好，什么都是黄金粪土，至少把书读好，还是她自己的。 …… 一个星期后，月考成绩排行榜发布的那一天……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陆曼宁的名字果真出现在了前十的位置里。不仅如此，她的排名仅比排名第一的许瑶光低了一位，也就是说，陆曼宁的学习成绩名列舒华高二组第二，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整整攀升了一百个排名还不止。 那一天，陆曼宁第一次兴致勃勃的赶去公告栏前查看自己的成绩。而许瑶光，这个也从来不看排行榜的人，居然先她一步，站在成绩单前。身高腿长的他，站在人群里，简直鹤立鸡群。 而那一刻，陆曼宁远远的看许瑶光回过头来，两个人就那样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陆曼宁的整颗心都飞了起来。 因为，一直对她没有表情的许瑶光，居然在嘴角上掀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没错，他一定是对她笑了，她一定没有看错。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同学跑过来沖许瑶光喊。 「许瑶光，许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第8章 为什么不是更好的你 微笑不过三秒，许瑶光便匆匆挤出人群。陆曼宁刚举过头顶的手指，只来得及抓住一把空气。 一旁几个女生纷纷凑过来道着恭喜，许曼宁随手便从口袋里抽了几张卡片递给了她们，对她们随后而来的道谢声、尖叫声充耳不闻，只呆愣愣的望着愈行愈远的颀长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许瑶光快步走进老师办公室的时候，父亲许嵩年正坐在语文教研组组长的办公桌前，脸色阴郁。其他老师都不在，倒是语文课代表董千睿立在一旁。见许瑶光进来，许嵩年沖董千睿看了一眼。 「你先回去吧。」 董千睿点点头，捧起桌上试卷，与许瑶光擦肩而过，只在临出门前，又似是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许瑶光一眼。 ……当时父亲是怎么开场的，许瑶光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许嵩年的神情非常严厉，敲着桌上写着陆曼宁的考卷低吼道。 「像这种家长出面要求校方篡改成绩的学生，就不应该出现在舒华。不，这种公然挑悻公正公义的行为，就不应该称作学生，甚至枉为人。我听说，你最近和这个只想走捷径的暴发户的女儿走得很近？她还是为了和你谈恋爱，才指使学校篡改成绩的？许瑶光，你给听听好了。我们许家世代从文，三代人民教师，从来都不会与这种只懂得走偏门的下九流为伍。想早恋？门儿都没有。」 …… 从语文教研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许瑶光的脸色比许嵩年还要难看。他紧握双拳，长腿疾迈，带起一阵让人颤慄的寒风。 第13页 许瑶光自己也无法解释心头那股怨气到底是怎么了，他居然有种被骗的委屈，又似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恨。 父亲与生俱来的文人清高，许瑶光是知道的。可陆曼宁她，她怎么可以…… 许瑶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教室，却见陆曼宁懒散的靠在座位上，正被一众同学簇拥着。那些人，每个都在演技十足的道上恭喜之后，接过一个价格不俗的小礼物，随后露出真心诚意的喜悦之色。 许瑶光望着那帮人的嘴脸便一阵作呕，脸色愈加蒙尘。 「陆曼宁。」 他的声音很低，听在陆曼宁耳中却格外悦耳。 陆曼宁一骨碌站起来，像只乖巧的百灵飞到许瑶光的身旁，然后跟着他来到走廊上…… 可是，不一会儿，从来都不可一世的陆曼宁却哭了。 她大眼通红，揪着一颗疼痛的心。 「我到底有什么错？我差年级前十名只有一分。我让我爸去和校长说，随便哪科老师给我加一分就行。谁知道他们为了巴结我爸，每个人都给我加了一分。第二名和第十名有什么区别？许瑶光，你有必要这么大题小做吗？」 许瑶光一怔，陆曼宁差年级前十只有一分？也就是说，她果真的进步了这么多。她是真的为了而付出过的，而不再是用她父亲的钱买来的。可是，那一分又怎么解释？她怎么可以这么做？若她不这么做，哪怕是年级十一，或者年级十二，他也……他也什么？许瑶光突然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一时间眉头皱得更深。 见许瑶光不说话，陆曼宁狠狠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许瑶光你是反悔了吧？我不管，无论我加几分，反正我现在排进前十了。你得信守诺言。」 许瑶光抿了下嘴角。 「这不是几分的问题，这是人品和诚信问题。你这样做，要老师们以后怎么看你？你以为那些和你说恭喜的都是真心的吗？他们不过是想要你的礼物，他们尊敬的不过是你的钱。」 许瑶光自觉语气已经很硬，道理说得这么清楚，陆曼宁应该能听懂。谁知陆曼宁噗嗤一声笑。 「许瑶光，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陆曼宁泪水盈盈的眸子很美，许瑶光的心瞬间被刺痛。他忽然有一种上前，替她拭泪的冲动，却又有一种道不明的急切。然而，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许瑶光下意识的想逃，却一把被陆曼宁拉住。 「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不管我用了什么手段，反正现在我已经排进年级前十了。」 说话的时候，陆曼宁昂着头，居然一点避人耳目的想法都没有。她那么理直气壮，竟毫不在意接踵而来看笑话的同学们。 许瑶光简直要被她气炸。 「陆曼宁，你要看清事实。篡改分数这种行为已经拉低了人格。就像比赛中的抢跑，无论你原来成绩多优秀，都会被取消资格。」 陆曼宁瞪起眼睛，像是吓了一跳。 「你说我没有资格？没有资格喜欢你？」 那委屈的眼神，又让许瑶光吃痛。可许瑶光却也觉得委屈，她怎么可以曲解他的意思？简直不可理喻。 当下实在不宜多说，许瑶光转身再走，陆曼宁却继续拉着他不依不饶。 「你说清楚，我没资格到底谁有资格？是原来的第十名的董千睿吗？把她挤出前十，她就去和你告状了是吧？你心疼她了是吧？」 这事情怎么又和董千睿扯上了干系，许瑶光微愣。那女孩儿不过就是个语文课代表，经常与作为班长的他，有些公务上的交集罢了。 可不等许瑶光解释，陆曼宁朝旁大踏了几步，一把将躲在人群后的董千睿揪了出来，扯到许瑶光跟前。 「就是她吧？平时，她可没少对你抛媚眼，你早就心动了，对吧？许瑶光，你看看清楚，论家室容貌，我哪一样不比她有资格？」 陆曼宁一边说一边拽着董千睿的袖子往前扯。平时就柔柔弱弱的董千睿，虽然比陆曼宁高出一头，却还是被陆曼宁突如其来的扯拽吓得低唿连连，身体甚至还摇摇晃晃，众人也跟着惊唿四起。 就在这时，许瑶光大手一伸，一瞬间就把董千睿拽到了自己身后，以自己颀长的身躯挡在陆曼宁面前。 「有话，我们两个人说，不要牵扯上其他人。」 陆曼宁已然双眼通红。「你为了她，这么对我？」 许瑶光咬着颚骨没有吭声，他不想让事态演变成三个人的战争。 可陆曼宁早已张牙舞爪，立时就要扑过来，把躲在许瑶光身后的董千睿捉出来泄愤。 众人连忙上去劝阻，许瑶光眉头紧蹙，拔腿便从空隙中走了出去，而董千睿也紧跟其后，小手居然牢牢的拽着许瑶光的袖子…… 当许瑶光慢慢走远的时候，身后传来陆曼宁的尖叫声。 「许瑶光，我们走着瞧。我就不信，你会不喜欢我。」 …… 》》》》》》》》》》 从梦中惊醒，许瑶光似乎还能听到曼宁在喊出这句话后，所发出的痛哭声。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伤害陆曼宁，也是第一次见到陆曼宁的眼泪。时至今日，依然能把他的心尖烫穿。 许瑶光不自觉揉了一下胸口，忽然又想笑。 第14页 那时候的陆曼宁真是单纯的可爱，连哭都大张旗鼓，从不懂掩饰。 而那时候的他却也幼稚的可笑，做出来的事情，换做今日的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然而，事实不可改变，犹如命运轮迴，十年后再与她重逢，他们谁都没变。 陆曼宁还是那么霸道的不容置疑的拽着他，尽管她早发现自己已是个连眼前人都分辨不出的小丑。 而他自己呢，还像从前那样只懂得逃避，一个彻头彻尾的，只要遇到陆曼宁就会失控的怂蛋。 陆曼宁昨晚有没有流泪，许瑶光并不知道，可是他的哽咽声在他耳边迴荡了一宿。 她还是被他伤害了。 他总是这样一次次，有心又无意的…… 思绪万千，许瑶光开始头疼。他缓缓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的时候，有些头重脚轻。 夜晚的黑暗，总让他分不清是梦是醒。回忆与梦境交织了整整一夜，他到底睡了没有？他自己也没有谱。 伸长手臂，脚趾蹭着地毯，朝前挪了几步，探到落地窗帘，一把拉开，满满的朦胧的灰。申城冬日的雾霾总是这么重，让他的世界愈发没有色彩。 他习惯性的举起五指，在眼前晃了晃，左眼前的光也变得微弱，右眼的视野显然又吝啬了几分，低下头连脚下的色块也分不清了。 呵，可笑的自己 …… 第9章 长夜尽头谁陪在你身旁 《我爱你，你随意》09.长夜尽头谁陪在你身旁 城市另一头的陆曼宁也一夜未眠。 昨晚，趴在母亲于婉蓉的怀抱里哭了没多久，于婉蓉便体力不支。陆曼宁服侍她就寝之后，躺在行军床上，只能瞪着双眼直到天亮。医院熄灯早，起床更早，天才蒙蒙亮，楼道里已经开始嘈杂。 陆曼宁照顾母亲用过早饭之后，在狭窄的病房洗手间内将就洗漱了一下，准备去上班。临行前，陆曼宁又不忘往医院护工阿姨手里塞了两百块钱。 「郑阿姨，还是麻烦您多照看点。要是我妈有什么事，就立刻给我打电话。」 郑阿姨专职于医院，负责603、604两个病房16个床位，并不是陆曼宁的专属护工，接过额外的现金自然笑脸相迎，转身就帮于婉蓉打水去了。她前脚走，后脚于婉蓉就瞪了陆曼宁一眼。 「我还没到下不了床的时候，你干嘛老乱花钱？大小姐脾气怎么就不改？房租是不是该交了？」 陆曼宁挑挑眉，把包挂在肩上，便往外走。 「该花的还得花。妈你放心，过两天就发奖金了。」 …… 申城的雾霾很重，可一夜无眠的陆曼宁从医院住院部一出来，眼睛还是被朦胧的阳光刺痛。她抬起手指，遮在眼前迷迷煳煳的往医院大门走，忽然又想起许瑶光。 曾经的青涩少年，双目永远炯炯的傲娇学霸，他向来大步流星，一往无前，如今却恐怕像她现在这般，每走一步都看不清前方，每前进一寸都存着不确定的恐惧吧？ 陆曼宁心里划过一丝愧疚，昨天她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太硬了？若能再见，是否该说声抱歉？……再见？陆曼宁的眼睛又是一阵疼…… 正在陆曼宁揉着眼睛，弯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一辆银色奔驰「嗤」一声停在她身旁。 陆曼宁下意识侧头去看，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 「陆小姐。」 那声音温润又和煦，陆曼宁不自觉微笑着看向那人同样温和的双眼。 「胡医生。」 奔驰在路边开着双闪停定，男人从驾驶位上快步下来，一直绕到陆曼宁身旁，才将手中的保温壶递给她。 「交班前查房，听伯母说你水壶忘记带，为了不让她违反规定出院给你送来，我就自说自话了。不介意吧？」 男人说话的时候，双眼始终温柔的盯着陆曼宁的眼睛，天然上扬的嘴角，总是含着笑， 「怎么会？」陆曼宁双手接过水壶，微笑道谢。「谢谢你，胡医生。」 胡医生是负责于婉蓉所住病房的住院医生，全名胡君秋。平时为人和善，无论对谁说话，总是温言温语，笑意盈盈。人长得也是不俗，直挺的鼻樑下是一对欧式大双眼皮，爱笑的瞳仁带着浅浅的棕，配合白皙到发亮的皮肤，常常有人怀疑，他有国外血统。而那瘦高个儿罩在白大褂下，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所以，在医院里很受女病人和女医生、护士们的欢迎。 当然，这些大多是陆曼宁从于婉蓉口中得知的。平时，陆曼宁白天要上班，只有下班后才会来医院陪护几个小时，偶尔像昨天那样过夜，又恰逢胡君秋值夜班，两人才会碰上一面，前后寥寥几句打过招唿而已，实在不算熟稔。 这次胡君秋亲自帮陆曼宁送水壶，叫陆曼宁觉得很是过意不去，正纠结着再说些别的，就见胡君秋低头朝自己的眼睛又仔细查看，用医生特有的检测的眼神。 「我刚才开过来的时候，就看你一直在揉眼睛。一整晚没睡吧？「 见陆曼宁迷迷煳煳点头的时候，又在揉眼睛，胡君秋一把拉开副驾驶座上的车门。 「去哪儿？上车，我送你。」 缺觉大概真的会使大脑缺氧，陆曼宁连说了几个「这怎么好意思」之后，还是鬼使神差的坐上了这两银色的奔驰。 两人在车上「陆小姐」、「胡医生」的互相称唿着，又简单交流了一下于婉蓉的病情，便没了话题。陆曼宁忍不住捂起嘴角打了好几个哈欠，整个人都早已云里雾里。 第15页 而胡君秋侧头看了她一眼，笑。 「你还是眯一会吧，不用陪着我聊天。到了，我叫你。」 疲乏到了顶点，陆曼宁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不自觉便靠了在座椅上，阖上双眼的时候，车上传来清幽的纯音乐，优美而静谧，竟有说不出的安心…… 半个小时后，陆曼宁醒了，她是被手机闹铃吵醒的。 虽然只是小睡片刻，但陆曼宁的头脑清明了许多。她连忙睁眼查看，发现发出响声的并不是自己的手机，而是胡君秋的。而胡君秋自己竟也靠在驾驶位上，睡得正沉。闹钟都没能把他吵醒，想来也是累了。哦，怎么会忘了呢。早上7点交班的胡君秋，该是才下夜班，比她还要辛苦才对。 陆曼宁心中划过一丝愧疚，伸手触亮胡君秋的手机，点中「闹铃停止」。屏幕上闪过闹铃定时——上午7：45。陆曼宁想，这男人大概是想在这时候叫醒她，没想到自己却也会了周公吧。 陆曼宁不由自主的回望驾驶位上睡得正熟的男人。白皙的皮肤，俊逸的五官，温柔的嘴角，还真是个极好看的人呢。这么好看的人，不去做艺人，却要去当医生，肩负重任，日夜轮值，一定很辛苦吧？ 陆曼宁决定不去吵他，悄悄离开就好。她从包里掏出纸笔，写下道谢的纸条，放在座位上，正打算推门离去。却没想到，这个好看的人居然动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眼前人的第一反应竟是将眉头纠结成一个川字，纤白的手指攒成拳狠狠的堵向上腹部，整个人一下子弓向方向盘，眼睛都没睁开，就在梦中呻吟出声。 陆曼宁吓了一跳，连忙问。「胡医生，你怎么了？」 疼痛中的梦中人，忽然身体一僵，总算醒过来。他慢慢从方向盘上转过头来，勉强给了陆曼宁一个苍白的笑脸。 「没事，胃有点疼。当医生的作息不稳定，都有点老毛病。」 说着，他咬着牙打开车上的抽屉，翻出两粒药片，直接丢入口中。 看他生嚼，陆曼宁不由得一阵心疼，赶紧翻包把刚才胡君秋交给她的保温壶递过去。 「要不要喝点热水？」 胡君秋含着药片微笑，伸出手想来取，却见陆曼宁的眼底忽而犹豫的神色。略一思量，胡君秋便明白过来，赶紧前后抽屉里翻了翻，竟也找出一只空水壶来。他拧开壶盖，对准陆曼宁手中的水壶，口中的药片还没嚼烂，含煳的说着「谢谢」。 陆曼宁赶紧凑过去，将自己水壶里的热水倒过去，脸上却不知怎的一阵阵发热…… 第10章 回忆里的少年不一样的暖 吃过药，胡君秋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只是纤长的手指抵在胃部一直没有放开。 「是不是耽误你上班了？」胡君秋问，笑容倒是轻松了许多。「要不，我在车上等你换好衣服，再直接送去你上班吧。反正也顺路。」 怎么他就知道会顺路呢？陆曼宁可从未告诉过他单位地址。陆曼宁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连连摆手。 「我租的房子离公司很近，走几步就能到。胡医生，你才下班，身体又不舒服，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着，陆曼宁就要推门，又停下，转过身，将自己水壶中剩余的热水，全都倒给了胡君秋。 「我本不该劳烦你送我的。这半杯水，就给你在回去路上慢慢喝吧。胡医生，谢谢你。」 陆曼宁伸腿就要走，却听胡君秋在车里叫她。 「陆小姐——」 陆曼宁不明所以的转过头，不期然看见胡君秋含笑的脸。他竟也是一怔，仿佛是下意识的。尴尬少许后，他重又笑开，将手里的水壶举在面前。 「也没什么事，只是忘了和胡小姐道谢，还有……再见。」 …… 》》》》》》》》》》》 陆曼宁逃也似的跑过出租屋，大门上，果然又贴了一张房东写下的催款条。陆曼宁一把揭下，连同前三天的，一同扔在餐桌上，脱了一身衣服，便钻进了浴室。直到全身被热水打湿，陆曼宁才发现自己终于又能正常唿吸了。 七年前，父亲过劳脑溢血去世之后，陆曼宁与母亲便走上了背债还债的漫漫长路，看近人情冷暖，早已经习惯独自承受。任你曾高高在上，如今也只得在俗世摸爬滚打。 可今天……胡君秋的温柔笑眼，神情那么淡，竟也让她的心咯噔了一下。，让陆曼宁本能的想要靠近，却又无法控制的生出丝丝害怕…… 陆曼宁在水龙头下晃了晃脑袋，头脑中依然纷纷杂杂。曾经她也被世界温柔对待。虽然，大多是因了她过去的财富，也总有那些不被铜臭薰染的感动。 她眯着眼睛昂起头，淅沥沥的热水喷洒而下，就好像那高二那年远足时，所下的雨…… 》》》》》》》》》》》 那一年，篡改成绩的风波闹得沸沸扬扬，以讹传讹的最终结果竟是一场以陆氏千金陆曼宁惨败的三角恋曲。当然，这些都是陆曼宁在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因为在许瑶光漠然转身，带走董千睿之后，陆曼宁便大病了一场，后来又闷在家里足不出户整整两个月，到了学期末的最后一次远足，她才回来参加集体活动。 陆曼宁向来晚到，队伍已经排好，早已经没了她的位置。两个多月的疏离，再加上之前她又当众对董千睿张牙舞爪，那一番嚣张，惹得没有几个同学敢与她同列，于是她一路晃晃悠悠，瘦小的个头竟也站到了队尾，却阴差阳错与个子最高的许瑶光又排在了一组。 第16页 许瑶光人高马大，高昂的下巴，任陆曼宁怎么张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陆曼宁心里堵得慌，两个月过去，这人难道还在生她的气？却在转头之际，看到排在队前的董千睿眼里愤恨的火苗，不知怎的，陆曼宁的心里反倒一阵暗爽。她挑着眉角，故意朝许瑶光的方向靠了靠……又靠了靠……直到董千睿气急败坏的扭过头去，才得意的低声失笑。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头顶上传来许瑶光的声音。 「好了吗？」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陆曼宁抬起头的一瞬又跌入那片幽静的深湖，清澈到骨子里的凉。陆曼宁不觉一抖，好像又感冒了一次。 而不等她反应，许瑶光却已经抬步向前。原来，他只是在提醒她队伍要前进了…… 远足的内容就是爬一座离申城市郊不远的一座山包。许瑶光走得飞快，陆曼宁虽然和他一组，也总是落在后面。一路上，只得满眼漠然的背影。直到山顶午餐时间，陆曼宁都没能与许瑶光说上一句话，脸色便愈发难看了。 一晃到了下山的时候，却下起了大雨。队伍前面的同学一个个跑得飞快，唯独陆曼宁一步一滑，又被落在后面。这一次，她真是怎么也赶不上了。 陆曼宁个子不高，最多一米六出头，自打来到舒华，遇见身高腿长的许瑶光之后，就把所有的跑鞋都换成了内增高。这种鞋平时穿不觉得怎样，可用来爬山却是自找罪受。上山容易下山难，偏偏陆曼宁又什么也没带。几分钟过去，她就被雨水浸透，只觉得头重脚轻，两个膝盖都疼得发胀。 陆曼宁看着渐渐消失在前路的同学们，细线一样的雨水模煳了视野，她甚至找不到那个颀长的背影。陆曼宁很想自暴自弃，却又不甘心的咬着牙，没想到脚踝一歪，眼见要顺着阶梯滚下去…… 这时候，一个瘦高个不知从哪儿窜了过来，一把将她拉在怀里，就像初到舒华的那一天一样…… 陆曼宁抬起头，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莹润的小脸上，却难掩那娇羞的粉红。 「许瑶光？」陆曼宁兴奋的大叫。 许瑶光却只盯着她的鞋。「没看班主任简讯通知说要爬山吗？怎么还穿这么高的跟？」 陆曼宁好像没听见一样，盈盈的望着许瑶光被雨水打湿的脸。 「许瑶光，你不是已经跟着他们下去了吗？怎么又回来找我？」 许瑶光凝眉。「我问你话呢？还能不能走？」 陆曼宁「哦」了一声，拧着腰肢站起身，又「啊呀」一声跌坐回去，撩起裤腿一看，脚踝那处已经红肿一片。又疼又冷！陆曼宁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许瑶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下山的路上，陆曼宁看到了这辈子最美的山景。因为不仅有雨，还有许瑶光，还有身上披着，带有许瑶光体温的雨衣，和他温暖坚实的肩膀。 陆曼宁俯在许瑶光的背上，嘻嘻的笑。 许瑶光沉吟了很久才道。「到了这个时候还笑，以后运动鞋就不要再穿高跟的了。」 陆曼宁笑得更欢。「高一点，站在你旁边才好看。」 许瑶光好像凛了一下，没有说话。 两个人慢慢往山下走，雨水似乎小了一些，陆曼宁的小腿晃晃悠悠，偶尔会不经意的蹭到许瑶光肌肉紧绷的长腿。 「对不起，许瑶光。」陆曼宁说。 「没关系，反正都湿透了。」许瑶光的声音并没有起伏。 陆曼宁却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许瑶光想了想。「不要误会，是老师叫我来找你的。毕竟……我们是一个组的。」 「我知道。」陆曼宁笑。「也不光光是因为这个和你道歉。」 见许瑶光静等下文，陆曼宁缓了一会才说。 「许瑶光，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让我爸篡改成绩。我让你失望了吧。」 听到这话，许瑶光的脚步竟是一顿，好半晌才再次起步，合着雨水飘来一声轻「嗯」…… 原本还觉得有些冷的陆曼宁，觉得身下的宽厚背嵴竟似在发烫，暖得她说不出的开心。 「许瑶光，你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果然，他犹豫，半晌才点头。 陆曼宁又问。「许瑶光，你是不是并没有讨厌我呀？」 「……嗯。」 陆曼宁一阵雀跃。「许瑶光，你没有真的和董千睿谈恋爱，对不对？」 这一次毫不犹豫。「没有。」 「你是不是怕许老师知道你早恋？」真是不知死活。 「再胡说，信不信我立刻把你丢在这儿？」 那低沉的语调有些吓人，可陆曼宁却不知怎么的更开心了。她揪着嗓子求饶。 「信信信。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错了还不成？嘻嘻嘻……」 陆曼宁在许瑶光肩膀上一阵嬉皮笑脸，却并没有看到许瑶光嘴角边微微抿起的弧度…… 雨水淅淅沥沥的浇洒在两个少年人的身上，下山的路似乎总也走不完。 陆曼宁一径唠唠叨叨，在许瑶光湿漉漉的脖颈上不断的吐着潮气。 「许瑶光，如果我下次季考拿年级前十，还有资格喜欢你吗？」 「……」他不说话。 「许瑶光，如果我努力改，改成你喜欢的样子，你会喜欢我吗？」 第17页 「……」 见许瑶光还是不回话，陆曼宁忽然将嘴唇贴得离他的耳垂更近，哪怕稍微再近一点都能碰在一起。 「许瑶光，你是不是真的也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话音刚落，陆曼宁的屁股就着了地，她「哎哟」一声还没喊出来，却见许瑶光已经跑得老远。而前方不远处，就是下山大部队的队尾，只要陆曼宁站起来走几步就能赶得上。 只是，在从许瑶光背上掉下来那一刻，那完全与白皙的脖颈八竿子搭不到一起，犹如熏红的猪耳朵的那个东西，是个什么鬼？ …… 第11章 big man big nose 《我爱你，你随意》11.big man big nose ……回忆使人唏嘘，曾经的自己面目全非…… 当陆曼宁回过神来的时候，销售会议已经接近尾声。经理一再强调必须百分百完成绩效考核，陆曼宁偷偷用计算器敲了敲自己这个月的业绩，离指标还差得很远，再一次丢了提前预支奖金的勇气。 到了最后，分派下一期销售任务时，经理扫了在坐同事几眼，最终还是将两个久谈不下，又必须得长期维护的单子丢给了陆曼宁。陆曼宁挑了挑眉尾，再心有不甘也只得默默的接下。 无论生活多么疲累，工作依旧朝九晚五，不论有再多的理由，从来只须兢兢业业，这就是职场人。 陆曼宁自从大学肄业之后，便供职在这家香精香料公司，从最初的文员一直到现在的销售代表，已经工作了七个年头。于婉蓉生病之前，陆曼宁还一度当过几个月销售冠军。母女俩变卖产业、东拼西凑眼看就要将债务还清，却没曾想，去年于婉蓉忽然被查出患上癌症，且已经是晚期。 随着于婉蓉身体状况的每况愈下，陆曼宁已经很久无法出差拓展市场了。她虽然顶着销售的名头，其实揽的都是其他销售剩下的烂尾工程。美其名曰维护客户，其实不过就是个客服，钱少活儿又多，全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这就是生活…… 会议室出来，陆曼宁将净重15公斤的样品箱背在了单薄的肩膀上。 经理赵阳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小陆，别怪我总将郊区那两个烂摊子给你。你看大家都在往外跑拉业绩，我的压力也很大。」 陆曼宁摇头微笑。 「我懂。阳哥，您和大家一直都很照顾我。」 赵阳四十出头，算是公司元老级人物了。在职场上算是陆曼宁的伯乐，当初就是他把陆曼宁从人事行政部挖了过来。在当销售冠军那阵子，赵阳还曾鼓励陆曼宁继续深造，等拿了本科学位，不无继续提拔的可能。可如今……后院失火，不怪别人。 赵阳见陆曼宁清澈的双眼，脸上也闪过一丝惭愧之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妈那里若是需要帮忙，就吱声。」 见陆曼宁笑着乖巧点头，赵阳把她悄悄往外带了几步，压低声音说。 「h家的亚洲总部也入驻申城了，你知道吧？我明天会去拜访他们家的big nose，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虽说，他们家几乎都是全进口原料，但我想总有缺口能让本地供应商填补一下。若你能跟这个单子，以后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就可以不用关心了。」 h家陆曼宁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近百年前就在欧洲创立，拥有香水、珠宝首饰、箱包、服装、丝制品、钟錶，等等十多种大产品部类。所销之奢侈品，风靡全球。 尤其是与他们相关的香水产业，更是名誉全球。只要能和他们家沾上边，那这家原料公司，乃至这家公司所在的当地经济都会被相应带活。 而钦点这些原料供应的，就是坐镇h家的那些被称为big nose的顶级调香师们。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h家正式入驻申城伊始，陆曼宁就曾动过去他们家开拓业务的脑筋，甚至还在网络上搜寻过相关资料。只要big nose能点头，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业绩不是问题，奖金不是问题，房租和母亲的治疗费也不会成问题。 然而，有关这位新一代h家首席调香师的资料简直寻无踪迹。他从不接受採访，陆曼宁还是几经周折，才在业内人的口口相传中，收集了一些零碎的传言。 据说，这位神秘人物竟还是申城本地人，只是在英国留学专攻有机化学的同时，暑假去法国香水学院进修了两次而已。 但是，仅是如此短暂的学习，他便依仗扎实的化学功底，和与生俱来的天才嗅觉，在20岁出头的年纪，就创造出「初恋的玫瑰」系列，几乎在瞬间于业界追捧为奇才，被h家当即钦点御用，培养为亚洲首屈一指的big nose。 在当今国内普遍只能仿香的调香水平之上，这位国人big nose已经不仅可以创香，还早早拥有了自己的香水系列。 而对于这位素未谋面，连姓名都无从所知的h家的新任调香掌门，陆曼宁早已经怀着崇敬之心，只是听说他还一直在欧洲总部迟迟没有上任。陆曼宁甚至在幻想这位大人物的时候，脑中会闪过许瑶光的身影。这时候，她就笑自己一厢情愿，只要是自己觉得厉害的人物，总会往许瑶光身上套。 陆曼宁收回思绪，回了经歷赵阳一个认真的笑容。 「谢谢阳哥给我机会。我先去跑客户了。」 然后转身，离开…… 》》》》》》》》》 第18页 生活教会陆曼宁懂得收敛，生活也让陆曼宁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通过努力得来，就像今天…… 就算她扛着15公斤的样品箱，在申城的两个甲方爸爸跟前软磨硬耗，南北相隔数十公里远的郊区跑了一个来回，也并没有得到任何好的结果。 华灯初上，日月交辉。 陆曼宁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她想着赶回公司把样品箱放回去，却迷迷煳煳上错了车，等发现的时候，下车来，出现在眼前的一片校园，居然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舒华中学。 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陆曼宁迎来的人生的巅峰也跌进了人生的低谷，照理是她最该害怕来的地方，却每每失意，都会鬼使神差的回来。 那绿茵场上奔跑的少年，他们每一个背影都像极了当年的许瑶光，而每一个转身却总又会让站在绿茵场外的陆曼宁失望。 而今天，却似乎，不一样…… 绿茵场上的少年们陆陆续续回了家，校园渐渐变得没有人气。陆曼宁漫无目的的绕着操场在的栅栏走，足尖划过枯黄的草皮，却不知何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陆曼宁吓了一跳，恍然抬起头来，才发现那人正一动不动的站在栅栏旁，像苍松一样屹立在寒风中。 他背对着陆曼宁，风吹起呢子大衣的下摆，带出一阵唿唿声。额前的碎发有些长，在风中凌乱出一种说不出的倔强。 他背嵴挺得那么直，可手中折成几节的细棍，还是扎了陆曼宁的心。 陆曼宁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的接近，然后停在离他几步之遥站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片昏暗。 忽然，寒风换了方向，从陆曼宁的这一头吹向他所在的那一头。陆曼宁下意识的一颤，果然，他蹙着长眉转过头来，漆黑的眸子在她身上搜寻了片刻，又像是用力嗅了一下，眉头蹙得更深。 陆曼宁一怔，低头去看自己身上背着的样品箱，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闻到？ 就在陆曼宁震惊之时，高大的男人已经收起了复杂的神情，拧着眉重新转过头朝向空无一人的操场，仿佛那里有什么让他着迷…… 两人就这样几步之遥的站在原地，默默地…… 过了很久，陆曼宁终于嘆出一口气，转过头看向男人平静的侧脸。 「在看什么？」 …… 第12章 所有的心疼都是因为爱 《我爱你，你随意》12.所有的心疼都是因为爱 陆曼宁觉得自己的声音很轻，甚至是温柔的，却仍叫那高大的身形一凛。他没有回头，只是微抿起唇角，紧接着掩嘴轻咳。 「抱歉，我没有恶意。」 还是会心疼，欲转身，她已经有了即刻退场的觉悟。 而出乎预料的是，许瑶光居然笑了。 「在看我们小时候。」 止了咳后是很坦然的声音，有一种巨人于千里的冷，却又饱含让人着迷的魔力。 「看到我们在做什么？」 陆曼宁好奇，喉咙里隐隐发胀。 她努力去看许瑶光的脸，而他只遥遥望着远方，嘴角微微上翘。 「高三第二次季考，你就拿了年级第九。」 「可你说我喷的香水味太霸道。」陆曼宁跟着失笑，许瑶光站在寒风里，想的竟是这些。 「你那时又把校服的裙子改短了。」他接着说。「染了一头最流行的日系浅栗色翘卷，不知在脸上扑了多少胭脂水粉，惹得隔壁班富二代也斗胆对你吹口哨。」 许瑶光的记忆那么清晰，这些细节连陆曼宁自己都已记不清。到了现在，她还有些委屈，却又忍不住笑，眼里则不觉有了潮气。 「所以，你第n次拒绝我，到底是因为我身上的香水味，还是因为惹人吹口哨？」 许瑶光笑着挑了挑眉稍，「我从来不讨厌大马士革玫瑰，只是那时候你身上的味道太杂。」 他忽的转过头，第一次看向陆曼宁，漆黑的瞳仁微微在眼眶中晃悠了两下，并没有找到确切的聚焦点。形状完美的长眉轻凝着，慢慢向前，那么长一双腿，短短两米的距离，竟也迈了好几步。 他大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缓步上前的时候，纤长的指尖也跟着微微抬起，以一种微妙的角度虚探在身侧。而那个微妙的角度足以让陆曼宁痛彻心扉…… 终于来到陆曼宁身旁，他抬起手落在了陆曼宁身旁的样品箱上。这一次动作居然相对流畅，漆黑的眼眸晃动着，茫然中透出一丝瞭然。 陆曼宁的喉咙更难过了。原来，他要看的并不是她…… 果然，许瑶光勾起一侧嘴角。 「再美的香味太杂乱无章，也并不能使人愉快。那时你身上的味道杂得就好像现在背着的样品箱，原料、辅料、定香剂、螫合剂……你怎么不把整个公司都背在身上？」 说着，许瑶光就要帮陆曼宁将样品箱从肩膀上取下。 陆曼宁却没松手。「我背的动。」看他笑容瞬间收敛，陆曼宁又慌忙解释。「不是很重，不……不用麻烦。」 线条分明的下颚骨还是被他轻咬了下，收回手的时候，许瑶光的声音又变凉。 「下次记得只拿两个主打的样本就好。懂行的，两个就足见品质，背这么多，完全没必要。」 他说「懂行」，语气又那么笃定，仿佛经验老道。 第19页 陆曼宁不禁吃惊，不说样品箱都是密封的，就算与客户交流取样的时候，不小心漏在箱体上一些，在这凛冽的寒风中也挥发得差不多了。更何许瑶光似乎一早就确定她背在身上的是什么，而那时候，他们俩的距离可不像现在这么近。 「你现在也在香精香料产业？」陆曼宁忍不住问。 「算是吧。」 许瑶光轻笑，神情再次轻松，甚至眉尾都带上浅浅的骄傲，那模样又似与从前那意气风发的学霸少年重合。是了，以许瑶光的天资，到哪里都会是精英级的人物，「懂行」两个字都该是低估了他。 看着他微扬的嘴角，陆曼宁的心也顿觉舒畅，不假思索的向前一伸手。 「没想到是同业大神，失敬失敬。」 下一秒，陆曼宁就后悔了。她怎么会这么做？ 陆曼宁慌张地想要立即把手收回来，止不住的害怕，祈祷许瑶光没有发现她愚蠢的举动。 可手指上那枚幼钻却出卖了她，一丝星芒惹得许瑶光眯起双眼，一把将她的右手握在掌心。 位置有些偏，但并不影响他迅速找到无名指上的指环。 「你结婚了？」 他的眉头蹙得更深，陆曼宁甚至以为他漆黑的瞳仁里照出了自己的影子。于是，她自行将手上的戒指褪下来，放在许瑶光的掌心。 「08年款的蒂芙尼情侣对戒。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许瑶光怔住，沉吟了半晌，才将眼睛凑到戒指跟前。宽厚的背嵴佝偻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就像昨晚他开锁时滑稽的模样。似乎是琢磨了半天，没有头绪。倔强的下巴重新昂起，手指却并没有放弃在戒指上寻找线索。 没错，这是两枚可以套在一起的戒指，logo刻得很深，指腹轻轻一碰就能读出上面的字母。 许瑶光想起来了，高三季考成绩发布的那一天，陆曼宁就带来了这对戒指。可那么多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他只觉得耳根发热，哪里还会多看那戒指一眼？ 但他迄今仍记得陆曼宁合着愤怒的哭腔。「许瑶光，我就是喜欢你，不偷不抢，你没必要像个瘟神一样躲着我。」然后，她愤恨的转身。 事实上，陆曼宁的每次转身，都会让许瑶光有一种自此天涯的错觉。 可原来，她始终将那时的戒指带在身边。她才是永恆不变的那一个…… 「抱歉。」 许瑶光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手指捏着两枚戒指朝陆曼宁的方向递了递。而他不知道的是，陆曼宁其实早已摊开双手，就在他的五指之下。 陆曼宁无法形容的疼痛，猜不出许瑶光到底能看见多少。她只得强咬着唿吸，改将双手向上包裹，一点点将那两枚戒指从他指尖捋下来。当最后一丝温度也感受不到的时候，陆曼宁忽然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 「对不起，许瑶光。我不知道……」 许瑶光蓦地惊住，陆曼宁难道又哭了？ 「陆曼宁……」他轻唤，慌张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瞪大的双眼只是虚晃着，唯有模煳的色块避障在眼前。 这时他听到陆曼宁问，「什么时候的事？」声音压抑且颤抖。 许瑶光的身子有些发僵，可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伪装，于是他自嘲的笑开。 「一年前。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还能治好吗？」 「不。」 哽咽声忽的勐烈，许瑶光心底一颤，不假思索的心软。 「其实，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糕。」 「是不是……还能看到一些？」陆曼宁疑惑，猜测刚才他便是看到了戒指上的光。 果然，她看到许瑶光点头，却没看出他的心虚。 「视野很有限。」如果那还能称得上「看得到」这三个字的话。 陆曼宁激动了，伸手去拽许瑶光的胳膊。 「那我呢？你还能看见我吗？」 是啊，看的见。 许瑶光在心里回应着，也不自觉的用残存的微弱视力努力去看过。可是，这些移动的色块，哪一个或是哪一部分会是她？ 深邃如幽潭的眼眸轻晃着，努力着想要定格在陆曼宁的俏脸上，然而并不能够，手指却已先一步攀上来，朝着模煳的色块接近。 最先触到指尖的，竟是柔软的唇瓣，唇角边那是滚烫的泪。手指沿着泪水的痕迹慢慢爬行，原来她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浸染…… 许瑶光很难过，他看得见也看不见。 泪水宛若有魔力，通过他的指尖在他面前幻化出一个哭泣的泪人。 果不其然，他还是伤了她的心。 命中注定，他只会伤她的心…… 就在这时，一声轻咳，从他身后传来。 许瑶光听到陆曼宁叫了一声。 「许老师——」 …… 第13章 若分离是长大的代价 《我爱你，你随意》13.若分离是长大的代价 听到陆曼宁的叫声，许瑶光下意识的撒手后撤，却被脚下的枯枝一拌，高大的身形微微一晃，就要倒。 陆曼宁忙去拉他，两人重又双手交握。 这一次，许瑶光没有松开陆曼宁，反倒紧抓着她的手，低声问。 「我父亲和阿峰都在吗？」 陆曼宁垂着头轻「嗯」，并没有勇气去看不远处的许嵩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不似从前，再看到许嵩年那依旧不苟言笑的脸，已经懂得了害怕。 第20页 许嵩年身旁站着的青年人是陈伟峰，陆曼宁认识，现在正微诧着眼睛，视线在她与许瑶光之间来回。那神情，不知怎的让陆曼宁有阵阵的心慌又丝丝的甜。 而许瑶光则昂起头，扬声道。 「爸，再给我五分钟。阿峰，待会儿帮我送陆小姐回家。」 陆曼宁看到许嵩年抿起嘴角的弧度和刚才初见许瑶光时如出一辙，而许嵩年身旁的陈伟峰则上前拉了拉他的胳膊。两人眼神交互了一阵，便退了开去。 一直到两人走远，陆曼宁才抬起头去看身边人。哪知他竟蹙着眉头，微眯着双眼，连脖子都前倾着。正一动不动的侧着耳朵，像是仔细的听着远处的动静。那紧张的神情，全然不似刚才那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陆曼宁有些鼻酸，用很轻的声音提醒他。 「许老师他们都走远了。」 许瑶光顿时像松了一口气，将紧握住陆曼宁的双手放开。 「回父母家，没事先通知他们，吃了闭门羹。等待的时间很长，我父母家又离学校不远，我便让阿峰放我在这儿吹吹风。谁知父亲一回来，就要亲自过来接我。」 陆曼宁微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许瑶光根本没必要和她解释，就算他现在解释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许老师不喜欢她，向来都不喜欢，恐怕一直到十年后的今天，也并没有生出些许不同来。 陆曼宁不禁回想起从前一上语文课，许嵩年就会将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川字，将她全场紧盯。可是在可怕的眼刀，在十七八岁的陆曼宁眼里，也全然没有威力。她总是不知畏惧，上课的时候永远都没有看过黑板，只一径侧着身子，回望着身后的许瑶光，如痴如醉。 而尽管如此，许瑶光也始终连眼角余光都不会去瞥上陆曼宁一眼。 只是，苦了站在讲台上，对着陆曼宁后脑勺的吹鬍子瞪眼的许嵩年…… 陆曼宁忍不住想笑，抬起头来，却发现许瑶光仍瞪着茫然的眼珠子等着她回话。她这才想起来，她点头的动作，他恐怕是看不见的。 陆曼宁既心酸又心疼，连忙出声。 「我知道了。」 再次听见陆曼宁的声音，许瑶光终于直起腰，仿佛有什么欲言又止，让他思忖了良久，才说。 「陆曼宁，昨天我那么对你……对你很抗拒，或是不礼貌，希望你能原谅。」 陆曼宁吃惊，第二次重逢，许瑶光已经在她面前道歉了好多次，这么绅士，根本不像他。 「你知道，我向来害怕无法掌控的东西。从前的你、现在的……我的眼睛。」 顿了顿，仿佛是在找寻更恰当的措辞。 「虽然，我现在……现在这样，但过得还算不错。而你……」 他掩嘴，紧张的唿吸了两下。 「而你……你们同时出现，我可能无法忍受。陆曼宁，我很抱歉，我但愿你能理解。」 短短几句话，许瑶光断断续续说了很久，措辞谨慎小心，然而陆曼宁眼底那股潮热还是又涌了上来。她怎么会不明白，从小到大，她永远都只是他的大麻烦。她只得拼命瞪着眼睛往下咽。 而静等她回话的许瑶光却蹙起了眉头。 「陆曼宁？」 陆曼宁咽着喉间的酸涩笑。 「许瑶光，谢谢你这么坦诚。」 许瑶光愣住，似乎并没有料到陆曼宁会这么回应。 冗长的静默在两人之间膨胀，最终还是陆曼宁打破沉寂。 「天冷了，不管我是不是让你无法忍受的东西，都加衣服吧。」 他的手真的太凉…… 「陆曼宁……」许瑶光的脸上再次现出惊讶的表情，下意识的轻唤。 陆曼宁却忽然觉得可笑，除了名字，他都说不出别的了吗？ 许多年前，他也是这样。说的最多的不是别的，恐怕只有这三个字。之于她，他吝啬到只用这三个字表达所有的情绪，愤怒的、困惑的、骄傲的，却极少是愉悦的…… 陆曼宁还是笑出气声。 「别介意，许多时候，人们只是想问一声好，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这一次，许瑶光没再吭声，眉头和嘴角都拧得更紧。 陆曼宁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不早了，我送你去找许老师。」 许瑶光仍是沉吟着不动，许久后才嘆出一口长气，缓缓将手掌摊开在半空。 陆曼宁像上次那样，将他的手引到自己的肘部，他却没有握住，反倒顺着她的手臂一路找到了她的左手，十指交握。 「走吧。」他说。 …… 来到许嵩年身旁之后，陆曼宁便放开了许瑶光的手。他却握得很紧，一寸一寸的松开。 陆曼宁退后一步，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三位男士。虽然，视线依旧不敢在许嵩年身上多做停留，但她仍向许嵩年虔诚微笑。 「许老师，您和师母都还好吗？」 许嵩年回了一个客气的颔首，并没有说话，不知怎的神情上竟带着一丝不忍，或有几分陆曼宁读不懂的意味深长。然而，陆曼宁并没有力气去深究，她恭敬的向许嵩年深深鞠躬，然后转身…… 「陆曼宁——」 许瑶光忽然又叫她的名字。 脚步停顿，陆曼宁转过头。 「怎么？」 第21页 许瑶光张了张嘴，变换了几次嘴型才道。 「让阿峰送你。」 「好。」 她果断的应下，让许瑶光顿感意外，又纠结了半天…… 「下次不用背那么重的箱子。」 「好。」 许瑶光的眉头重新凝结。 「和你们工程师说，二甲苯的比例调一下。」 「好。」 同样不假思索。这已经和专业有关，陆曼宁居然还是什么都不问。 许瑶光的表情变得深沉，有猜不透的莫测，片刻后，忽的一笑。 「陆曼宁，你长大了好多。」 陆曼宁也笑。 「你也是。」 然后，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互道再见…… ……人与人之间缘分就是如此。 两个人在一起多久、或者分开多久，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在这个人心里。遥远的不是距离，而是人心！ 最难过的莫过于，当你遇到一个特别的人，却明白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或迟或早，你不得不放弃。 真心喜欢过的人是不能做朋友的。哪怕再多看几眼，都想要拥有。 正所谓，尘间有两苦，一是得不到，二是捨不得。 …… 第14章 曾经小小少年 《我爱你，你随意》14.曾经小小少年 餐桌上，一片静默，唯有偶尔餐具互碰的清脆声。 许瑶光的眼睛不方便，此刻更加茫然无神，一桌子的美食没有伸一下筷子，只捧着碗里的，一点点往嘴里塞，母亲何莉给他夹什么菜，他就吃什么，面无表情。何莉几次想出声问个究竟，都被一旁的许嵩年用眼神制止。 这时候，房门叩响何莉去开门，是陈伟峰。 陈伟峰恭敬的向何莉鞠礼，笑着招唿。 「师母。」 何莉也热络，赶紧上前帮他脱外套。 「阿峰迴来了。赶紧洗手，饭菜还是热的。」 就连餐桌前的许嵩年都转过头，笑着对陈伟峰说。 「今天师母给你做了糖醋小排，快来趁热吃。」 陈伟峰笑盈盈的应着，正捲起袖子准备去洗手，却见许瑶光放下碗筷。 「走吧。」 三人吃惊，就听许瑶光解释。 「明天公司有会，我还有些资料没来得及看。爸妈，我下次再和阿峰来看你们。」 说着，他推开椅子慢慢站起身，摸索着便朝门口的方向走。 陈伟峰不明所以又觉委屈，瞪着大眼睛去看何莉寻求支援。 何莉果然去拉许瑶光。「阿峰才回来，你都不让人吃个饭？资料明天去公司再看不行吗？」 许瑶光脚下一顿，蹙眉仰头，无神的双眼寻找陈伟峰的所在。 「你很饿吗？」 陈伟峰顿感无力，当着何莉与许嵩年的面，明目张胆的沖许瑶光连做了几个鬼脸。 「哦……不饿不饿。还是师兄的工作要紧。许老师，师母，我先送师兄回去。你们慢慢吃。」 何莉还是过意不去，又拉陈伟峰。「那糖醋小排呢？」 许瑶光已经往玄关走，声音低沉。「给他打包。」 说完，摸到鞋柜上的外套和盲杖，便推门而去…… 「天黑，你慢点。」可怜天下父母心，何莉着急的大叫着追出门。 陈伟峰也紧跟其后…… 而许嵩年却始终一言未发，他默默的看着两人几乎是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许瑶光上车，不苟言笑的脸上也现出一丝心疼。 直到车辆发动，何莉重新回到他身边，他才转身往屋里走。 这时候，他听到何莉嘆了口气。 「其实，陆曼宁那孩子也挺好的。」 许嵩年咬了下牙关没有说话，何莉再嘆。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瑶光说实话？」 …… 》》》》》》》》》》》》 高三下半学期刚开学。 复习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将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单纯的只看成绩，而不用看脸看家世背景的战争…… 难得有一个空闲的中午，男生们打了半场篮球，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许瑶光在厕所里洗了脸，刚从门口走出，便被陆曼宁堵了个正着。 而跟在他身后的龚正，则捂着胸口一串鬼叫。 「哎哟喂，陆曼宁，你这是要劫财，还是要劫色？」 说着又去勾掩嘴轻咳的许瑶光的脖子。 「看把你家男神吓的，气管炎都犯了。我说陆大小姐，你是有毒吧？这傢伙我少说认识了六年，号称钢铁铸就的身子板。怎么在高二的远足的时候，借了你一会儿雨披穿，就成病恹恹的林黛玉了？你看看这咳得，马上能吐血成梅。陆大小姐，你赶紧把你家那些个什么人参啊鹿茸啊，都拿出来给他补补，你看这可怜催的……」 龚正还想继续叨叨，结果膝盖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小腿处竟被陆曼宁和许瑶光一人踹了一脚。龚正跳起来呲牙咧嘴的叫，就见许瑶光忍着咳，低沉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陆曼宁则直接伸手揪着龚正的耳朵，走到一边，趁着背对许瑶光的当口，竟悄悄递了一张蛋糕券给龚正。龚正当即眉眼放光，全没了吃痛的样子。两人背着许瑶光一阵戚戚搓搓之后，龚正沖陆曼宁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重新直起腰沖许瑶光大叫。 第22页 「啊呀，腿都被你们俩踢坏了，我要去医务室睡会儿。」说完，便熘出去老远。 许瑶光挑了挑眉，转身便走，才走两步就听一阵小碎步跟上，紧接着一双小手碰了一盒润喉糖。 「吶，吃一颗就不难受了。」 许瑶光脚步停顿，一抬眼就看见陆曼宁嬉笑的俏脸。而对方下一秒便拨开糖纸，将糖块呈上。 「啊——」 陆曼宁哄孩子一样的声音，让许瑶光顿时耳根燥热，赶紧抢过糖块，转头含入口中。 「有没有好一点？」 陆曼宁一步一戳的跟在许瑶光身后。见许瑶光清着喉咙点头。她嘻嘻笑着跳到前头，自顾在原地转了个圈。 「你看我今天没喷香水，任何有香味的化妆品都没用，连我今天用的洗髮水都是无香的。」 许瑶光一愣，喉咙里不知怎的又开始痒，他别过头去，敷衍的轻「嗯」。可奇怪的是，他明明想逃却又捨不得，心底纠结得一阵燥郁。 而陆曼宁并没看出他的心思，再次跑到他身旁，仰头望他，两只眼睛都闪着光。 「许瑶光，你这下没再生我的气了吧？周末我生日，你来帮我吃蛋糕，好不好？」 许瑶光微憷，忽的一阵心跳加速，紧接着便是一阵惭愧。三年同窗，他甚至都不知道陆曼宁的生日在几时。给一个女孩子过生日，要怎么做……？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陆曼宁却又笑了，语气调皮且温柔。 「你放心，我不单只请你一个人，还有全班同学。这样许老师就不会有什么意见，而你也不会再紧张到咳嗽了。你说是吗？」 许瑶光再一次怔住，连龚正都不知道他的所谓过敏性咽炎，只是心因性的。他的肺和气管其实根本一点病灶都没有。她怎么会知道……许瑶光的脸慢慢转成一片酡然，抿着嘴角没有吭声。 而陆曼宁则将手中的润喉糖盒悄悄塞进他手中。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咯。」说着，她快步朝前，復又转头沖许瑶光眨眼睛。「许瑶光，周日上午十点，不见不散哦。」 最后转身的那一剎那，微卷而俏丽的短髮随着身形的跳跃而弹动，微风吹来一阵清香。 许瑶光不觉有些迷醉，唇角上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骗人的丫头，谁说是无香的？ 那明明是，甜甜的少女的香…… 第15章 礼物，父亲，大人的世界 《我爱你，你随意》15.礼物，父亲，大人的世界 「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 这句话一从许瑶光口中问出来，龚正差点没从书桌上掉下来。 「好你个唐僧转世，鼻孔朝天，高冷绝情的吃素和尚，你居然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说，是哪家姑娘虏获了你老人家的芳心？是不是陆曼宁那个小贱人？」 龚正演技逼真到自己都嘆服，而许瑶光则捧着电脑只淡淡的挑了挑眉稍。 「你当心被她听到，以后都没五星级早餐吃。」 龚正一听，举手便照着自己的嘴唇狠拍了几下，回头却见许瑶光在搜寻引擎上输入各种关键字。 「女生礼物」、「女生生日礼物」、「创意女生生日礼物」、「女生喜欢的生日礼物」…… 龚正忍不住在心里笑，这货居然还不承认对陆曼宁有感觉？这六年来，他就没见许瑶光对任何一个女生的生日上心过。如今这么花心思的挑礼物，再嘴硬，简直毫无天理。 而许瑶光半点没理会他的意思，又打开购物网站，屏幕上瞬间出现各种名目，从鲜花到首饰、从文具到各种电子产品…… 龚正见许瑶光紧抿着嘴角，一副纠结症到爆的模样，终于伸手拍他的肩膀。 「兄弟，你买这些，真觉得我们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陆大小姐会喜欢吗？」 许瑶光听后，眉头皱的更紧。龚正噗嗤一声笑。 「来，让爱情专家，龚先生告诉你，该怎么追求女孩子。要说秘诀，只有四个字，投其所好！投其所好，你懂不懂？」 许瑶光终于从电脑屏幕上抬眼来正眼瞧他，龚正笑得更欢。 「我们来分析一下。这陆大小姐可是陆氏的千金，陆老爷子的唯一继承人。她註定含着金汤匙下凡，天生什么也不缺，陆老爷子更是宠到天上，我相信就算陆大小姐要天上的星星，陆老爷子也能给她摘下来……」 「说重点！」 许瑶光咬牙，吓得龚正一抖，终于蹲下身伏在许瑶光耳边低声道。 「要说这陆大小姐什么也不缺，可唯独此生就俩最爱，你猜是什么？」 果然，许瑶光的眼神也变得专注。能让平时天塌下来都不抖一下眉毛的许瑶光紧张起来，实在是极有趣的事情。龚正玩心大起，勾住许瑶光的脖子，神经兮兮的耳语道。 「陆大小姐此生两大爱，h家四位数的香水和……许老师家的学霸公子。许瑶光，你说，你能送啥？」 谁曾想此话一出，许瑶光就像是被口水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咳还边一把将龚正狠狠推倒在地。 「你……你少在那儿……满嘴跑火车！」 说完，他甩上宿舍的门，竟逃了出去，走廊上远远传来一阵阵高高低低的喘咳声。 龚正坐在地上愣了半晌，笑出猪叫。 …… 第23页 四位数，许瑶光是铁定拿不出来的。而许老师家的学霸公子，要怎么送？许瑶光不敢想，恐怕一想又要咳得天翻地覆。 于是，他花了三天时间，给陆曼宁写了一份通关笔记，其中囊括所有他整理的有关物理和化学的高考难点。许瑶光思忖着，这大概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可就在那本笔记完成的当天晚上，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许嵩年一下班就将公事包往地板上狠狠砸去。 「这简直是道德沦丧，是无中生有的污衊。我从教25载还从未遇见过这种事。就是没给她女儿加分？难道我维护正义，错了吗？都像他这样，这个民族怎么办？这个社会怎么办？」 正在书房赶写通关笔记的许瑶光不禁奇怪，平时父亲虽然严肃，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父亲的指责的口吻，俨然已经上升到了民族正义的高度。这到底是怎么了？ 许瑶光止不住好奇，悄悄走到门边，就听到母亲拦住父亲，像是拉着他往卧室里走。 「小声点，都没个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影响到儿子复习。」 许嵩年显然也有所顾忌，咬着牙腾腾几步走进卧室。可没过一会儿，他那愤怒的咆哮声，便从薄薄的一层门板后传了出来。 「我就说暴发户的家庭全无半点优处可取。我执教这么多年以来，零投诉。如今却被人匿名投诉到市教育局。他们竟说我超纲布置作业？还说我体罚学生？甚至说我联合学生搞内斗？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要找律师告他们名誉侵犯，让法律维护我的尊严，我要把他揪出来，当面对质！」 许嵩年越说越气愤，而母亲何莉则在旁小声劝。 「校长又没有告诉你投诉这个人的ip位址，确切是谁投诉的你都没有证据。你怎么就大唿小叫人家暴发户？」 许嵩年更来气了。 「怎么就没证据了？他说我超纲布置作业，不就是嫌作业难？全班哪个没好好交作业的？也就是她陆曼宁有这个胆。从高一到现在，她哪次语文作业收齐过？他们还说我体罚学生？我几时体罚过？我追忆良久，好不容易想起来，也就高二的时候，那个暴发户的女儿追着瑶光在学校乱跑，我罚她在教室门口站了那么一小会儿。竟还说我搞学生内斗？我怎么搞？不说我堂堂七尺男儿，就说我是个知识分子，也不懈做如此龌龊之事。……」 说到后来，许嵩年已经无法压抑怒火，几乎认定了匿名投诉之人就是陆曼宁。 许瑶光的心里则越收越紧。 他是不信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陆曼宁虽然大胆任性，可向来敢作敢当，像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一定不是她所为。肯定是父亲一时激愤，想的偏颇了…… 然而，两天后的周五下午。 当许瑶光因学习上的事，准备找父亲许嵩年商量的时候，却隔着办公室的窗户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许瑶光认识，学校的体育馆就是他以个人名义捐赠了。高一下半学期，他还在校会上剪过彩。 他就是陆曼宁的父亲——陆沈平。 第16章 那年少，那现实 《我爱你，你随意》16.那年少，那现实 而此时的陆沈平，居然就坐在父亲许嵩年办公桌的对面。 办公桌上，放着一只鼓鼓的文件袋。那文件袋里装的，难道是…… 许瑶光的心忽然一阵狂跳。 而窗户里面的许嵩年面色也是阴沉，克制的咆哮着。 「不要以为用这些就能收买一个人的尊严。」 陆沈平竟是要用文件袋里的东西收买父亲？他要收买什么？匿名投诉的事？还是他与陆曼宁的事？…… 而此刻的陆沈平则一脸平静，他看上去比许嵩年要年长十几岁，微笑得城府极深。 他站起身竟然伸手拍了拍许嵩年的肩膀，俯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让人听不清。然后转身，微笑着与随行一同准备离开。他脸上那老道的笑容，让人猜不透，但却带着商人特有的阴险狡诈，让人极其厌恶。 而父亲许嵩年显然在陆沈平面前还嫩了许多，尽管冷肃的脸上不苟言笑，却掩饰不住挫败与犹豫…… 所有这些，全部被躲在走廊后面的许瑶光看在眼里。当他默默转身，内心已经无法平静。心中有无数个疑问窜出，每一个都指向他不期望的结局。 为什么陆曼宁会是陆氏的女儿？为什么陆曼宁的父亲要来单独找父亲？为什么他要以这种手段处理事情？为什么偏偏动用的是钱…… 许瑶光心中难以言述的焦灼，他突然想找陆曼宁求证。他和自己打赌，只要她说不，他便信。 然而，当他回到教室，却发现陆曼宁就站在走廊边，而站在她身旁，用长臂将陆曼宁圈在身下的是隔壁班市质监局副局的儿子——高怡然。 高怡然说。「怎么样，周末和我约会吧。我立马叫我爸把那个项目批给你爸。」 陆曼宁则一副不以为然的笑。「生意上的事你最好不要来烦我。但是，我倒是可以破格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 果然是商人的孩子，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易。 许瑶光忽然不想再去求证些什么了，心里有种拧在一起的痛。 原来他所相信的不过都是假象。而他看到的，他听到的……是足够残酷的现实…… 第24页 …… …… 可是，周日的早晨，许瑶光仍是带着那本笔记踏入市郊那所豪宅所在的小区。 离得很远，就能看见这幢布置得犹如公主城堡一般的欧式别墅。气球、彩带、鲜花、各色甜点……应有尽有……每个从外面进入城堡的宾客都手捧各色礼物，大多数人甚至还把品牌logo故意露在包装外面。他们每个人竟都是正装打扮，全是着急成人的正式模样。 而反观许瑶光，他甚至只是找了件新校服。虽然，昨晚他就亲手烫平，挂得平平整整。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书包里，只系了一根粉红色丝带的通关笔记，有点轻……不自觉朝角落里退了一步…… 恰是这个时候，两个人的攀谈声从不远处传来。 「黄大帅，你这次可是花了大血本。这可是prada的全球限量版。啧啧啧。」 「你懂什么，所谓『包』治百病。哪个女人不喜欢包？」 黄怡然果然被陆曼宁请来了，他和身边的男同学同样一身西装革履，全身的名牌泛着用金钱堆出来的贵气。 「可我听说，陆大小姐性格刁钻，根本无所谓这些奢侈品，上次三班物流大亨的儿子送了只劳力士，她都没看在眼里。况且，她追求许瑶光已经快三年，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听到他们提起自己的名字，许瑶光的脸色更加阴郁。而黄怡然则冷哼出声。 「他许瑶光算哪根葱？要不是他爸在校任教，凭他那个家室能混进舒华？笑话。门当户对，你当是假的吗？」 听到这里，许瑶光的心底一沉。不用他们提醒，从一开始，许瑶光就明白自己与陆曼宁之间的差距，他们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还有他们彼此的家世…… 许瑶光已经不想再听，他想立即离开，可黄怡然却提到了父亲许嵩年的名字。 「而且，我听说陆沈平早就看不惯许瑶光父子对她陆曼宁的态度，要校方好好整治整治他们俩。最近，许嵩年那个老八股正在被校方监察，别说今年的优秀教师，只怕连饭碗都要保不住。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许嵩年还抱着几百年前的文人气节，动不动民族大义，尊严道义，简直可笑。」 这句话一出，许瑶光几乎要从旁边跳出来去掐黄怡然的脖子。父亲多年清誉岂是他所能诋毁的？而黄怡然并没有说完。 「再说，我爸告诉我，陆氏最近吃紧，难得陆沈平有求于我爸。她陆大小姐再刁钻也得卖我爸一个面子。你看着吧，不出两个月，我就把她搞到手。」 …… 后来，许瑶光是怎么离开那所豪宅的所在，他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一直到穿着小礼服，一身玲珑，犹如璀璨星辰的陆曼宁突然闯进自习室，许瑶光还在拼命完善着手中的通关笔记。 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她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杂，杂到他每每都能晃神。 而这时候，陆曼宁已经抢过许瑶光手上的复习笔记，将碎片扬在他脸上。 「许瑶光，你是瞎了吗？！为什么一点也看不见我对你的心？」 》》》》》》》》 回忆里的自己，让人燥郁。 许多过往都是犹豫不决的错…… 许瑶光仿佛瞬间惊醒，任凭如何瞪大眼睛，都看不见陆曼宁的脸，耳边却传来她压抑的哽咽声。他忽然倒抽凉气，寒风透过车窗的缝隙瞬间呛住了他的咽喉。气管仿佛闭塞，胃中绞痛，他按下车窗就干呕起来…… 陈伟峰适时靠边停车，许瑶光推开门，便将腹中不多的食物全数吐了出来。 「师兄，你没事吧？」 陈伟峰抓着纸巾向后递，直到纸巾碰到许瑶光的手背，他才摸索着接过，捂住仍有些喘咳的唇角。 许瑶光摇了摇头，虚脱的靠近椅背。 「她现在住哪儿？」声音低哑。 「今天，还是去了医院。」 许瑶光蹙眉，却没有多问，只脸色愈发难看。 陈伟峰禁不住担忧的劝。 「师兄，你这两天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厉害？最近申城雾霾大，该不是得了唿吸道疾病？要不，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就不要去公司了。」 「不，明天我有会。」 第17章 每一分心思都是为了你 我爱你，你随意17每一分心思都是为了你 这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申城的早晨，难得雾霾消散，整个世界都是清亮的，阳光透过淡淡的朝露，温柔地洒在万物上，别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感觉。 而这些许瑶光却是看不见的 他推开浴室的门，热水从花洒里淅淅沥沥的喷溅在漆黑浓眉的短髮上，顺着略显苍白的俊脸滑落白皙幼嫩的颈项，在肌肉紧实的胸膛流连，绵延至毫无赘肉的腰线、腹部，最后从修长的双腿流走。总算暖了一些 浴巾随意的围在身下，试衣间的色块比较浅，很容易找到，纤长的指尖在标有盲文吊牌的清一色男士衣裤上来回，下颚禁不住收紧 「阿峰，上来一下。」 陈伟峰在接到短讯的时候，有半晌的怔愣。虽然许瑶光眼睛不方便，但极珍爱私人空间。做他助理快一个月了，他都未曾进过二楼的主卧。这么早叫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陈伟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主卧，哪知许瑶光神态自若，打着领带，慢悠悠从试衣间出来。 第25页 「帮我看看这套，颜色怎么样」 陈伟峰那一刻差点笑出声，许瑶光现在身上穿的竟是一套亮蓝色西装，质地确实极好，可泛着骚气的珠光，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 许瑶光并不知道此刻陈伟峰脸上揶揄的表情，他探手于前，慢慢接近，又在陈伟峰瞪视下，摊手转了一圈。 「会不会看起来比较容易亲近」 陈伟峰简直大气都不敢出了。许瑶光生性冷淡，素来一张扑克牌脸，「容易亲近」这四个字和他真是八竿子挨不到边。这一问，他顿时舌头打了结，寻思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而许瑶光等了半天未有回应，茫然无神的双眼随即无意识的抖了两下，便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又回到试衣间，悉悉索索一阵之后，换了另一套白色的西装，走到陈伟峰面前。 「这套怎么样」 他的表情不似刚才那般轻松，反倒犹豫而略显紧张。 这一次陈伟峰终于耐不住，「噗嗤」笑出声。 「怎么很o很过时吗」许瑶光浓眉紧蹙，大眼瞪得熘圆。 陈伟峰慌忙摆手。 「不，不是。只是师兄，现在是冬天，冬天穿白色，会不会让人感觉冷」 可其实陈伟峰是想说，这白色咋看着像是要参加他自己的婚礼 「哦会感觉冷吗」 而许瑶光却像是全然没有察觉陈伟峰憋笑成内伤的现状，居然认真的揣摩起这句话来，一边在口中嚼着，一边又摸索回试衣间。 陈伟峰好奇心更重，跟着他一步一戳也进了试衣间。 呵，这犹如阿玛尼展柜的试衣间，上下两排男装，春夏秋冬的款式，90的黑白灰系列。只有少数几件带颜色的，现在正被许瑶光捏在手里，摸来摸去。 看着他纠结又认真的模样，陈伟峰再次忍俊不禁，趴在许瑶光肩头，悄悄问。 「师兄，老实说，你今天是不是有约会」 许瑶光身形微顿，紧接着便耳根通红。他掩嘴轻咳了两声，将陈伟峰推离开，佯装镇定的把架子上一件粉红色西装拉下来往身上比。 「看起来有没有暖一些」 陈伟峰彻底败了，一把抢过那扎眼的粉红扔在旁边，推搡着许瑶光除了试衣间 几分钟后，许瑶光揪着眉头，摸索着手中衣服的标牌。 「全黑的」 「没错。」 「你确定不会有拒人于千里的感觉」 「绝对不会。」 陈伟峰言之凿凿，居然拍起了 第18章 人生就是上帝的一场算计 我爱你，你随意18 人生就是上帝的一场算计 陆曼宁几乎是逃也似的从h家的办公楼里跑出来。一冲出大厦，坐在路边的花坛上时，双脚仍有些打颤。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两天前许瑶光与自己初次重逢的时候，会像逃跑一样那么抗拒她。那种一落千丈的心理落差，此时此刻她感同身受。 从前的许瑶光是那么完美，仿若全身都镶嵌着瑰宝。而她就是那每时每刻都会顶礼膜拜的他的小粉丝。现如今他连走路都需要有人从旁搀扶，彻头彻尾的无能为力。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再与曾经始终仰望他的自己相逢，心中该有多么不堪陆曼宁终于知道了。 因为她现在的心情就是这般挫败，这般无助。曾经的她，虽然一再被他拒绝着，可是她有让她毫无畏惧的家底支撑着她的骄傲。她可以向十年前的许瑶光叫嚣，「你要我怎样，我什么都可以改，大不了就是多花些钱」。可如今她就算当初是不可一世的火凤凰，如今也碾入尘泥，野鸡不如。十年沉浮，她经歷了那么多，她可以向任何人低头，可唯独面对他的那一剎那，她畏惧、她害怕、她不能接受，甚至不甘心 许瑶光，为什么偏偏是许瑶光 陆曼宁将自己的脸埋入双膝，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陆，你还好吧」 陆曼宁惊讶的抬起头来，她不明白赵阳怎么这么快就从办公楼里出来了。产品介绍光目录都能说上半个小时，这才短短十几分钟 「阳哥，怎么这么快」 赵阳脸上先出一丝尴尬，嘆出一口气。 「还能走吗能走我们就路上说。」 接下来的一周，斯味香料的销售部几乎炸开了锅，因为无论是职位最高的赵阳，还是经验最老道的高嵩，或是最会说话的陈明都在h家的big nose前吃了闭门羹，就连销售部里那个号称千男斩妙女的郎关玉琪也不例外。 他们每一个人都只在h公司里待了10分钟便被许瑶光毫无情面的扫地出门。而近年来斩落无数男性甲方负责人的关玉琪，更是一进许瑶光办公室的门，就惹得他蹙眉捂鼻，一个字都还没说，就被他哄了出来。 斯味香料公司销售部里渐渐开始谣言四起，说是斯味老闆一定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h公司，派许瑶光这个性格古怪的盲人来故意刁难。 关玉琪则更是口无遮拦。「一定是残疾人的心理不健全。变态」 听到她这么说，陆曼宁一股火儿窜上头顶，差一步就要揪住她的脖子。 而赵阳却把她拉到小会议室。 「你看我们都去过了的。今天去的小方才是个应届毕业生，肯定也是凶多吉少。我们先不管这个许瑶光是不是在故意刁难我们斯味，就算有1的机率他是认真的，我觉得我们也要为公司争取一把。小陆，你好久没有开拓市场了，心理上没做好准备，我理解。但你现在的处境也不好，不如明天还是去试试吧。」 第26页 陆曼宁犹豫了，她确实不愿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身份去见许瑶光，说到抗拒，那真不是一星半点。可是，手机里房东催债的简讯又多出好几条，陆曼宁已经慢慢将出租屋里不多的行礼收拾了，一点点搬到办公室。同时，母亲最近病情持续恶化，胡君秋也曾建议加大药量，抗癌类药物价格昂贵到令人髮指。而病重的母亲，甚至都没有可以补充身体的营养品，只能任由身子一天天衰败下去 钱，这些都需要钱。 再硬的骨头，也熬不过生活这锅汤；再多的尊严，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于是，陆曼宁抬起眼睛，沖赵阳轻轻点了点头 自从第一次在会议室 第19章 甲方、乙方，人生如梦 我爱你，你随意19甲方、乙方，人生如梦 陆曼宁被拽得生疼，惹得她止不住一声轻哼。 许瑶光手一抖，便松开了。下一秒復要去抓，又犹豫。 「抱歉，吓到你了。」 他道歉，指尖仍留在空中，而另一只则始终捂着眉眼。 陆曼宁再次心软，骨子里早已替他疼得难受。主动踏前一步，握住了他那只不知所措的大手。 「还是先坐下吧。」 在陆曼宁的牵引下，许瑶光重新碰到了自己的坐椅，还没坐稳，便紧忙闭着眼睛到处摸索，终于从抽屉翻出一副墨镜架在鼻樑上，这才敢重新抬起头来。结果，这一挡，眼前那点侷促的色块都消失了，整颗心慌慌，思忖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陆曼宁的声音轻轻传来。 「你刚才是眼睛疼吗」 许瑶光微愣，嘴角抿了半天后，却答非所问的朝对面的座椅虚指。 「你坐。」 「你还没有回答我。」陆曼宁没有动。 「其实还好。只是有时候想看又看不见的时候，眼球会不受控的震颤和痉挛。我想像不出那样子，但多数会吓到人。」说话人浓眉微蹙，无意识的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镜。 「想看又看不见的时候」，这是一句多么扎人心的话。陆曼宁又去看他的腿。 「刚才有没有撞到哪儿」 「没有。」许瑶光摇头。「这不重要。」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扶着桌面又要站起来。「刚才，咖啡是不是被我弄洒了我让秘书再给你倒一杯。」 他伸手去摸桌子上的咖啡，全无准头，干脆半途收手，要去按秘书铃，却一把被陆曼宁拉住。 「不用了，我不喝。」 声音冷到骨头里，许瑶光浑身一凛。 陆曼宁松手，眼底又泛出酸意，恨自己不由自主的放柔声音。 「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明天，我会让其他同事来接手这个项目。」 说完便转身，陆曼宁觉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可才踏出一步，身后那人的声音便也紧跟而来。 「陆曼宁。」 一字一顿，似乎比她还要冷。 陆曼宁其实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可实在不能够。她看到许瑶光再次从座位上站起来，缓步向前，摸索的动作，更加明显。陆曼宁忽然想骂街，以他现在的视力，怎么还能再戴墨镜 可许瑶光却说。 「陆曼宁，你不能走。你该明白如果你留下，这项目还有八成可能，而你走了就什么也不要想了。」 h公司顶楼亚太首席调香工程师办公室外的秘书室台旁， 不知不觉又聚集了一群探头探脑的白领丽人。 「ay，大神今天居然没赶人这进去得有两个小时了吧」一个捲髮女孩儿问秘书。 不等秘书ay开口，一旁的短髮女孩儿也插嘴进来。 「我一个多小时前就看到小峰哥把大神的车开走了。连生活助理都潜走，大神这次不会是在办公室和那女人耗上了吧」 「我还以为是上头故意派大神刁难斯味的销售，没想到今y，里面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一见面就赶人的大神都唬了这么久。」 这时候，秘书ay终于得空开口，却还没吐出一个字，秘书铃又响了起来。 话音挂断，ay几乎是翻着白眼摊手。她指着身后茶水台上的各色空杯子说道。 「看到了吧，咖啡、牛奶、气泡水、这回是橙汁。冰柜里还剩下雪碧、冰红茶和冰绿茶，你们猜大神接下来 第20章 爱的最初是崇拜 我爱你，你随意20爱的最初是崇拜 办公室的门啪嗒一声打开，秘书台后的众人瞬间做鸟兽散。陆曼宁如芒在嵴，手指晃了晃并没能从许瑶光的大手中挣脱。墨镜后的长眉却蹙紧，每一步都不确定的模样。 陆曼宁知道他其实在为难自己，转头说。「戴着墨镜不难受吗」 眼前人勾着脖子，反问。「你不怕吗」 同是低声说话，默契十足。 纤长的指尖拉下墨镜，神情果真就不一样了，仿佛连高大的身形都又挺拔了几分。只是微垂着眼眸并不敢全部睁开，牵着陆曼宁的手指倒也仍旧没有松开。 ay走上前，「许总、陆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许瑶光轻嗯。「麻烦你把洗手间的位置告诉陆小姐。」 ay做秘书多年，心思缜密，从办公室门打开，视线便锁定两人黏在一起的手。将许瑶光与陆曼宁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犹豫道。 第27页 「是女士的还是男士的」 许瑶光挑眉。「两个，都。」 顺着秘书ay的指点，陆曼宁将许瑶光拉向走廊的尽头，眼见走的远了，陆曼宁咬牙问。 「许瑶光你是故意的吧」 许瑶光像是一时答不上来，迷茫的眼睛都透着无辜，思忖了半晌，才似笑非笑。 「人吃五谷杂粮，我又不是神仙，上厕所这种事还分有意无意」 陆曼宁撇嘴。「那你就不能让自己公司的人带」 许瑶光的脸色则有些不好看。「阿峰不在，我和他们并不熟。」 陆曼宁腹诽无数，许瑶光则像是洞悉她了你的心思。「再说，我从未真正见过他们。」 一语双关，确是不假，可也让人心疼。陆曼宁忽然觉得鼻酸，心想，这次恐怕绝对是他故意的。 两人重回办公室后，许瑶光大概也从那站在走廊上等待的忐忑不安中缓过神来，换回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陆曼宁犹记当年许瑶光高中时候，便对人忽冷忽热，如今虽然沉稳太多，可也更变本加厉。陆曼宁一边因他的自卑而舍不下，一边又因他的自负恨不能立时遁逃。 而许瑶光则应该是完全没感觉到陆曼宁起伏的心绪，回到自己所熟悉的所在，变得轻松许多。他又让秘书给陆曼宁倒了杯新茶，闲淡的靠在老闆椅里眯着眼睛寻她。 「还准备了点什么再和我讲讲。」 他明明一脸温和，陆曼宁却感到压力重重。陆曼宁不禁暗自慨嘆，许瑶光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一个唿吸，便让人挫败。过去两个小时，恐怕在他眼里就像是小孩儿过家家时的儿戏，浑然天成的居高临下。 可陆曼宁还是不甘心的，毕竟她在这行业也混迹多年，虽然半路出家，但总不能被他鄙视到骨头里。于是，她撇撇嘴。 「针对我们的主打产品，我还做了详细的ppt，你要看吗」 说完，陆曼宁便后悔了，争恨自己无头无脑。 果真，许瑶光微微一愣，但很快便装出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抿嘴微笑。 「你看，我听。」 不知怎的，陆曼宁不敢再看那嘴角上的笑。难过 正如许瑶光所说，在其位谋其政。不管许瑶光看不看的见，陆曼宁讲的还是极认真，甚至比向从前任何一个甲方爸爸讲解的都要仔细。可许瑶光则始终一言未发，只是微眯着双眼，两手抱胸，闲散得只差将长腿敲在桌子上。这完全好像是在听曲儿的模样，让陆曼宁心里那股宁劲儿又上来了。 她把肩膀一拧，抬头问。 「许瑶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有。」 回答的倒是斩钉截铁，可那神情怎么也不像是认真的感觉。亏她还怕说漏任何一个细节，叫看不见屏幕的他不能理解，白白浪费她一番心意，又全不把她当一回事。 陆曼宁咬牙继续，过不了十分钟她又受不了了。 「许瑶光」 「我在听。」 「比如」 这一下，许瑶光挑起一边眉头，竟幽幽嘆出一口长气 不得不说，许瑶光就是许瑶光。不管他现在是否得了眼疾，生活中是否有诸多不便，可仍旧是让人高山仰止的存在。 陆曼宁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她对着他做演示的时候，他会那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现在看来那大概已经是他所能容忍的极限。在陆曼宁不自量力挑悻之后，许瑶光幽幽嘆出的一口气，那恐怕不是为了自己，而恰恰是为了她。 许瑶光说。 「你说你们斯味现在及未来的导向即是香精香料的全天然化，并且已经逐步突破了天然香精香型无法持久的弊端。这个我很感兴趣。可我一直在等你拿出数据来说服我，但是并没有。其实，我不需要你透露行业机密，我只需要你的案例和事实数据来作为论据支撑。 「另外，你说在低倍橙油，合成香兰素这一块斯味遥遥领先国内企业，甚至达到国际水平。这个说法也毫无竞争力。据我所知，国内业界诸多大型企业，早五年前，就已经达到了国际一流水平，而且价格根本不是问题。除非你告诉我你的柑橘品种品质极特殊高端，我不介意，去原产地考察。」 陆曼宁有些难过，那是她一直在用的演示稿，经过多年的修改和沉淀，却经不起许瑶光寥寥几句推敲。 可陆曼宁也是庆幸的。因为，那个让她下不来台的人，正是许瑶光。 任何事情上，只有许瑶光是无所不能的，只有他才是那个让她一见到便能丢了魂儿的人。 后来，许瑶光从抽屉里摸出一个u盘递向陆曼宁。 「把你的ppt和其他你觉得能给我的资料都存进来，我今晚再看看。明天下午4点，你再来。如果可能，去和同事们拼一些实锤给我。」 此话一出，竟挑起了陆曼宁的战斗欲。时隔多年，陆曼宁又有了那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离开h公司之后，陆曼宁照常去医院探望母亲至深夜。一回到家，就坐在电脑前忙碌到凌晨。 她几乎调取了所有她能接触到的资料，甚至在深夜打电话给赵阳取经。 她废寝忘食，仿佛恍然回到少年时代，像是那是和自己打赌的女孩儿。 如果考上年级前十，她便可以喜欢他了 以下是和正文无关，有点跳脱，又不捨得删的小剧场 第28页 陆曼宁拉着许瑶光，走到洗手间门口站定，却又想不通了。 「难道你从来都没自己上过厕所」 「这里没来过。」 「你骗谁这个礼拜，你可是天天在这里折腾我同事。」 许瑶光被她逼得微扬起眉头。 「本周确实每天都来。但每次时间都很短，你的同事回去，阿峰就会带我离开。公用厕所，我几乎不用。没想到这次抱歉，陆曼宁，我没看时间。」 他道歉得很诚恳，只恨时间如流水。而陆曼宁却有些不可置信。 「你以为过了多久」 「20分钟。」 「20分钟许瑶光，你的时间观念可比从前差了很多。」 陆曼宁反而恨铁不成钢，既恨他一出办公室就丢了歷来的自信与傲娇，又疼他眼疾的诸多不便。 「我很抱歉，陆曼宁。」 「除了道歉你还会说什么」 「陆曼宁」 「说。」 「你不急吗」 男女洗手间在走廊的两个尽头，许瑶光说。 「国际惯例，dy first。」 陆曼宁忽然想呛他，还老弱病残孕优先呢。结果话说一半，「残」那个字终究被生生吞到肚子里，差点叫她没把舌头咬断。 许瑶光却笑。 「可惜，本想认领老这个字，却不能够。」 陆曼宁气结。她射手，他摩羯。许瑶光竟然转弯抹角嫌她老。 陆曼宁反手把许瑶光推进男厕。 「上好之后，就在外面等我。」 见许瑶光点头，陆曼宁便往女厕沖，没走两步，又听有人唤她。 「陆曼宁。」 陆曼宁赶紧冲出来，见许瑶光仍站在男厕门口，门神一样昂着头，盲眼却出卖了他心中的不知所措。 「能不能带我一下」 陆曼宁顿时一脸黑线。 「许总，许瑶光先生，虽然我现在是小小的乙方，可这里是男厕」 「没有人。」 许瑶光的耳根又红了 男女洗手间构造还真是不一样，功能区域多了那么一块，全都立在墙上的。陆曼宁暗中含笑，带他认了一下洗手池的位置，又将他往里带，然后问。 「大的还是小的」 「」 许瑶光红着脖子不说话，陆曼宁看他这样，猜测也就站着便可解决，于是把他带到一旁。 「前方30公分，会不会漏出来」问的技术含量如此之高，陆曼宁简直佩服自己。 「」许瑶光的额头都红了。 过了半晌，许瑶光始终没有动，红着的俊脸，慢慢转成白色，一点点朝陆曼宁的方向，努力的看过来，焦距永远对不准，好看的眉头万分纠结。 陆曼宁像是忽然发现了癥结，即刻朝后跳开三尺。 「哦，我以为你要我帮你看着。」 「陆曼宁」 第21章 偷偷的，我的爱 我爱你，你随意21偷偷的，我的爱 接下来的两天，陆曼宁都是晚上整理资料，上午回公司找赵阳与同事们一起讨论，下午则去h公司向许瑶光交差。短短两天时间，陆曼宁学到了太多，就好像复习迎考那段时间，几个昼夜便将一学期的知识完美渗透。 陆曼宁隐隐记得，许多年前，也曾有过这样的经歷，同样也是和他在一起 高三那年，为了迅速提高成绩，陆曼宁让父亲请了好几个家教，每天复习到深夜，就连中午都会节约时间，跑去图书馆做题。 而那天，天上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带着一层层的秋寒。中午来图书馆报导的学生并不多，陆曼宁乐得清净，正做一道难解的化学题，却见许瑶光也走了进来。 见他找了角落一处坐下，陆曼宁心头髮热，赶紧捧起书本也坐了过去。 「许瑶光，你也来复习呀」 许瑶光并不理她，却也没躲，陆曼宁笑得更甜，又往他身旁捱了半寸，掏出未解的化学题，摊在他面前。 「许瑶光，帮个忙看看这道题呗」 许瑶光挑眉，斜了陆曼宁一眼，几乎都没看那题，便哗哗写下两个公式。 陆曼宁拿起来一看，茅塞顿开，这一下简直一通百通，一气呵成。 看着卷子上行云流水般的解答，那成就感实在难以形容，况且卷子上还留了某学神的墨宝。 回头望，某学神也正专注的做题，完美的侧颜勾魂似的挑逗着陆曼宁的心。 啊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陆曼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醉醉的 一阵闹铃声响起，陆曼宁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居然趴在图书馆的书桌上睡着了。 梦中的男神瞬间消失，现实中的许瑶光早已不知去向，身旁的椅子都凉透了。 陆曼宁郁闷的关掉手机闹铃，是谁帮她设置了闹钟肩上滑落的她的外套，又是谁为她披上的 不好，还差十分钟上课，她赶紧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却发现做过的卷子上，红红蓝蓝，那些错漏全被人用红笔做了标註。那字迹洒脱又沉稳，每一笔都带着他独有的情怀。 陆曼宁忽然一阵飘忽，浑身骨头都是轻的 回忆太美，偷来的现实也是极好的。 陆曼宁看着许瑶光在电脑前蹙着眉认真的模样，止不住嘴角上含出一朵花。 几天来，许瑶光一直在帮陆曼宁修改企划书，连陆曼宁自己都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甲方 第29页 陆曼宁提供给他的资料，繁冗复杂，每每她都整理至夜半，再邮件给他，而次日下午再见，总是已经被他满满标註，提了更多新癥结。最开始报告上只是标标点点，到了今天，资料上的大半内容都已被他改过。偏偏他还研透了她的遣词造句，任谁看了也不会怀疑是他着的墨。 这才是真正的作弊，他一次次为她打破自己的原则，同样的事情早在十多年前就已发生 那年，暑假结束一开学就要交五篇随笔。在最后一天返校的日子里，陆曼宁翻了半天也没能将第五张作文纸找出来。她明明写了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奈何许嵩年总要板起一张臭脸，恐怕许瑶光又该不理她了。 放学后，陆曼宁苦着一张小脸，趴在空无一人的自习室里，拼命回忆两个月前写的东西，写着写着瞌睡虫便爬上脑门，昨晚不该k歌到半夜，这下好了 眼看陆曼宁的脑袋就要磕在书桌上，一只大手将一张作文纸拍在她面前。 「邦」吓得陆曼宁一阵哆嗦。 日光灯下映出许瑶光立体的五官，他挑着眉说，「拿去抄」，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陆曼宁低头看着桌上的作文，上面还居然圈圈画画，改了许多句子。却不是纠错，反倒是将优美的语句改成了陆曼宁惯用的大白话 一波一波的回忆中，让从前少年单薄的身影与现实中那高大的身形重合，陆曼宁趴在桌子上，愈发觉得暖到心里，看着许瑶光聚精会神的听着耳机，都觉得妙不可言。 过了很久，许瑶光才拆下耳机，揉了揉酸涨的太阳穴。他将电脑屏幕转过来给陆曼宁看。 「你看看，还有什么能改的」 不等陆曼宁反应，他又把屏幕转回去，可陆曼宁还是看到了。那字体大到惊人，寥寥几个字便撑满了整张屏幕。可恁是如此，许瑶光仍是需要依靠读屏软体才能完成写阅。 屏幕再转回来的时候，字体已经被他改小。而陆曼宁的心早已拧在了一起，只得盯着屏幕拼命眨着酸涩的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 许瑶光则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陆曼宁动作，脸上划过一丝犹疑。 「陆曼宁」他问。 可陆曼宁仍在调整唿吸，未及开口，便看他探着脖子，朝自己伸出手来。 陆曼宁猜，他大概是能看到自己的轮廓的，大手伸过来犹豫的时间不多，便找到了她鬓角的发。 「睡着了吗」 他的声音更轻，弓着身子慢慢朝陆曼宁接近，那微微颤动的漆黑眼眸，眼看就要凑到她跟前 陆曼宁忽然大气都不敢出，赶忙将双眼阖上。 他的唿吸越来越近，鼻息柔柔的喷在她的鼻尖。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只有这么接近才闻得到。清淡而缥缈的橙花香却不腻人，氤氲过后便是一片开阔的雪松那寒冷而清冽的苦。原来不仅是香水，调香师身上的味道，竟也有前调、中调与后调。陆曼宁觉得这样被他接近，恐怕亦要迷醉，心跳声渐渐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睫毛像是被人扇动，又像是被人小心翼翼的用小刷子扫过。 等等，那难道是他的睫毛他竟是这么近在看她吗 陆曼宁紧张到愈发不敢唿吸，脑子里杂乱无章。她连续熬夜，有没有发痘劣质的化妆品，有没有脱粉眼底的黑眼圈，有没有很吓人 啊，为什么他要这么近 可是，他真的只有在这么近才能看到她了吗 身边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陆曼宁此刻起伏的心情，纤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在她的脸颊上扫了一圈，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高挺的鼻樑上的绒毛，唿吸也好闻。 然后慢慢远了 身前传来窸窣声，他大概离开了办公桌 陆曼宁悄悄睁开眼睛，许瑶光高大的身影果然在身前摸索了两步。方方正正的空调按板，他将手掌铺在墙上扫了几圈才找到。从22度调到26度，还不放心，又凑过去看。很近很近 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接近门后的衣架，那上面有他的大衣。他伸手去取，不知怎的衣服竟掉了。他弯下腰去拾，站起身时，脑袋竟磕在了衣架上。 闷哼和衣架摇晃的声音 「你没事吧」陆曼宁问。 许瑶光则有片刻的怔愣，鼻尖也像要冒汗，磕磕绊绊地将衣服重新挂回去。 「哦，没事。你醒了」 直到夜晚来临，陆曼宁服侍母亲躺在病床上，她的脑中仍反覆回放着许瑶光要为自己取衣服时候的模样。 陆曼宁止不住内心无法置信的幻想。这么多年过去，许多事都变了，也许上天就是要让那么多变得糟糕的过往，来换取一个不可能给她。 是的吧就是这样的吧这是真的吧 「曼宁。」母亲于婉蓉在唤她。「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好事了」 陆曼宁仿若惊醒，赶紧把自己从幻想中拉回来。 她摇头。「没有啊。」嘴角的笑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随手将一粒泡腾片丢在杯子里，看着那曼妙的气泡升腾。 于婉蓉则朝陆曼宁侧了侧身。 「看你这几天开心，我心里也跟着开心。这泡腾片是胡医生给的吧」 母亲不提醒，陆曼宁差点就忘了。 下午从h公司回医院的时候，在医院门口遇到正下班的胡君秋。 第30页 胡君秋是从车上下来，一路跑到陆曼宁跟前与她打招唿的，好像怕她躲着他，立刻逃走似的。那毛糙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平时稳如泰山、又温润随和的白大褂。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话题依旧是围绕着于婉蓉的病情，然后胡君秋突然说。「陆小姐，你等等。」又跑回车上，从抽屉里翻出两管泡腾片塞进陆曼宁手中。 「伯母说你最近熬夜加班，要在医院、公司、客户来回跑。她担心你吃不消，我这里刚好有点维c，你没事就拿去喝。」 好似怕陆曼宁推拒，他又赶忙笑着解释。 「这牌子味道不错，而且还便宜，我也常喝。」 思绪拉回到病房，陆曼宁沖于婉蓉点点头。 「等我发了奖金，也买点东西回礼给他。」 人情往来，这道理陆曼宁懂。可于婉蓉却立刻兴奋起来。 「对对对，你给他买点别的高级的，最好再请他吃个饭。胡医生那人我看真不错，对病人都那么好，以后对自己老婆也不会差。」 陆曼宁一听，汗毛也竖起来。 「啊呀，妈，你说什么呢」 下面是可爱的读者宝宝写的许瑶光的内心小剧场。 笑死我了。 分享给大家 1网友：29641289 评论：我爱你，你随意 打分：2 发表时间：20180618 07:50:54 　所评章节：20 许瑶光内心小剧场是我许瑶光不够帅还是你陆曼宁眼光变太高，我当年对你笑一笑你就开心很久啊，怎么现在我这么明显的示好你这么无所谓啊，千万不要是陆曼宁不在意我了，陆曼宁不要我了啊 第22章 反转的现实是现世报 我爱你，你随意22反转的现实是现世报 照例，陆曼宁又将所有的资料整理了一番。但是，今天她的心情很轻松，因为许瑶光说，不出意外，这两天就可以走流程，那就意味着h公司的大门已经向她敞开了一半。 早上，陆曼宁回公司把几乎完美的企划案给赵阳看，连赵阳都难以置信，兴奋地两眼发光。 「小陆，这次若是h家真能拿下来，我出面去上头给你要半年特别奖金，不耽误年终奖，再放你半个月大假，怎么样」 陆曼宁自是乐不可支，继续在电脑上奋战着，准备下午与许瑶光碰面。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陆曼宁」竟是许瑶光。 听筒那头的声音十分清晰。 「抱歉。早上我有些事走不开，没有去公司。现在阿峰不在，我一个人不大方便。如果可以，能麻烦你来我家继续谈吗或者，如果你不急，我们改到明天」 陆曼宁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自己会再次踏入芳华路88号。这座位于申城市郊的别墅群，静谧而奢华，仿佛有着不为人知的寂寥与高贵，倒与许瑶光的气质格外般配。 可陆曼宁无暇去欣赏。尽管许瑶光极力掩饰，可那低缓沙哑的声音揪疼了她的心。放下电话，陆曼宁便直奔许瑶光的住所。下车后，又犹豫。现在是下午两点半，距离四点碰面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她要以什么身份，提前这么久去看他是老同学、是甲乙方、还是曾经的他的追求者 陆曼宁的步子越来越慢，但心里早已纠结得要气喘。39栋就在眼前，那低矮的栅栏上爬满的深绿色的藤蔓。她伸手推开，几步之遥的房门竟也同时从内打开。一个妆容精緻，全身都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美人，出现在陆曼宁的眼前 是董千睿。 董千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院子里有人，她微微垂着头，满腹心事，甚或带着隐隐的愁容，与陆曼宁擦肩而过的时候，才恍然惊醒。 一时间，两人都有了半晌的怔愣。 董千睿先一步开口，重换上那副唯美模样。 「好久不见。」 嘴角上的弧度恰到好处，让人会以为刚才看到的哀愁只是错觉。 陆曼宁微蹙眉头，也低声回了句。「好久不见。」 陆曼宁觉得两人就像是短暂相交的直线，转身便不再相逢。可世事难料，就在踏出几步之后，董千睿却停下步子，反倒凝着眉又走回陆曼宁跟前，开门见山。 「h家向来没有採用本土原料的先例。为了你的事，他熬了几个通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也许不知道，但还是请你不要太为难他。」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嘆息，仿佛仁慈的施捨，将手指按在指纹锁上，轻拉开房门。 「他还在睡，你进去在里面等他吧。」 说完，转过头，嘴角上的笑容意味深长。然后，离去 陆曼宁也没有和董千睿说再见，在这一点上两人默契十足。 直到董千睿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陆曼宁才抬脚走上门前的几级台阶。伸手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那门把手有些烫手。 董千睿是在挑悻，她明明知道，可怎么就又中了套 他熬夜，她知道；他生病，她提前来看他；她说「他还在睡」，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她甚至还录了自己的指纹锁。这一切难道都暗示着一个事实，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他们在一起了吗那这几天，自己那颗重新悸动的心又算什么 一切都仿佛逆转，可当年两人的角色并不是这般 高三季考之后的一个下午，所有人都在上体育课，唯独董千睿因为例假而跑了医务室。陆曼宁佯装摔倒，也捧着胳膊往医务室跑，坐在病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董千睿仿若惊弓之鸟的脸。 第31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背后做的那些手脚。许老师这么反对，你的功劳最大。」 董千睿缩成一团。「你少血口喷人。」 陆曼宁高昂起下巴。「哦是我和许老师打的小报告，说我追着许瑶光满世界跑；是我和老师哭诉，从年级第十跌倒十一；是我和大家说，我匿名投诉了许老师；也是我，偷偷的把我送给许瑶光的礼物给扔进垃圾桶里。原来这些都是我做的呀。」 说着，陆曼宁又拿出一本习题册。 「吶，这上面蓝色的字迹是我的，这红色的你仔细看看，该不会不认识吧还有，远足时候，可是他把我背下山的哦。而且，你看他那么讨厌我，篮球衣上的号码始终都是39号，一直都没捨得换呢。所以同学，你明白我们俩的关系了吗」 陆曼宁边说边嘻嘻笑出声，伸手搭在董千睿的肩膀上。 「乖啦，大家都是好朋友。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随后，也不等董千睿回应，陆曼宁便跳下病床，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只留下气得满脸煞白的董千睿在床上瑟瑟发抖 这大概就是现世报吧回忆让陆曼宁心中闷堵。 她很想扭头就走，但心里那份放不下还是让她推开了房门。 门内入眼便是宽敞而明亮的客厅，简洁的黑白灰色调，没有太多的装饰，硬朗而冷静，一如他向来的风格。陆曼宁辗转了几步，就听楼上传来脚步声。 许瑶光穿着宽大的睡衣，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脸色苍白如纸，高大的身形摇摇晃晃。 他大概是想喝水，直接绕过楼梯，用手背贴着墙壁一点点划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气泡水，他仰头只喝了一口，便像呛到，引来一阵干呕。迅速摸索到水槽，水杯并没能放稳，径直砸在地面上，碎了。 呕吐物里没有食物，只有清水样的胃液，打开龙头，许瑶光用水沖了，才扶着额际站定。浓眉紧蹙，大概很疼。他缓了缓，才扶着柜门慢慢蹲下身，大手朝地上的碎渣，摸过去 一只温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 「我来吧。」 「陆曼宁」 双眼瞪起，漆黑的瞳眸仿佛真能映出对面人的俏脸。 陆曼宁将许瑶光扶坐在一旁吧椅上，自己则拿了扫帚清理碎渣。 许瑶光显然没想到此时陆曼宁会来，难掩的手足无措。 他说。「陆曼宁，你放着吧。我有家政服务，晚上阿峰也会回来，可以等他们收拾。」 陆曼宁摇头。「举手之劳。不及时收拾，恐怕会伤到人。」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听这碎片的哗啦声，许瑶光搓着手坐立难安。他突然站起来，往冰箱摸。 「你要喝什么，我给你拿」 陆曼宁瞥了他一眼。 「冬天我只喝热的。我给你烧壶水，你也别喝凉的了。」 许瑶光的耳根微红，转身去摸桌上的水壶。 「早上，阿峰好像烧了些。」 眼见手指要碰到滚烫的不锈钢壶壁，陆曼宁一把拉住。 「你就不能安心坐着」 那一刻，许瑶光竟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宽阔的背嵴都显得委屈，微微垂着头站在原地，竟是一动都不敢动了。 陆曼宁不由得一阵心疼，她抬手轻轻的推了推许瑶光的胳膊。 「去坐。」 许瑶光点头，蹭了两步，摸回吧椅上。像是又来了一阵疼，咬牙揉着太阳穴。 「感冒，请病假了」陆曼宁一边洗手一边问。 「其实还好，早上有点事耽搁了。」 陆曼宁暗自幽嘆，恐怕她猜的绝没有错，那事就是和董千睿有关，是董千睿心疼他，才拉着他不让他去公司的吧 陆曼宁心绪万千，一时没能回应，两人之间便是冗长的沉默，只有水壶里沸水翻滚的声音。 许瑶光似乎也想了很多，指尖搓着衣角，忽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勐的站起来。 「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陆曼宁则将温水塞进他手心。 「不用换，还是帅的。一直都是我喜欢的样子。」 脖子也是红的 两人又相对无言了一会儿，私人空间不如办公室，瀰漫着异样的气味，交流总不顺畅。 许瑶光终究还是站起身。「我们去书房吧，先把正经事做了。」 陆曼宁忽然想笑。学霸就是学霸，从来都是拿所谓的「正经事」来搪塞。她拉了拉许瑶光的袖子。 「我送你回房间睡觉吧。你脸色太难看，有点吓人。」 许瑶光微怔了片刻，红着耳根摇头。 「我没事，你的事我是说，公司的项目比较重要。」 说完，许瑶光就打算往书房走。陆曼宁却没有跟上。 「许瑶光，就这样吧。」看到对面人僵硬的肌肉，陆曼宁还是会心软。「你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再谈。」 许瑶光的肩膀果然松懈了几分，转过身。「可是你」 如果能看见，陆曼宁不知他会否一步踏到她身前。于是，陆曼宁笑笑。 「公司的项目而已，资本家不着急，我也不急。若是谈不成，那也没什么。」 然后，她转过身，听见自己的名字从身后飘过来。 「陆曼宁」 纠结片刻，陆曼宁还是留下了一句安慰。 第32页 「许瑶光，我明天再来。」 房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第23章 泪水拌饭的现实 我爱你，你随意23泪水拌饭的现实 房门阖上的那一刻，所有属于她的味道都消失了，只有瀰漫在空气中的冷。许瑶光甚至来不及寻思出一句挽留的话。 今天的陆曼宁，总让人有种古怪的感觉。许瑶光不怎么确定，可眼睛出问题之后，其他的感官就变得灵敏。 许瑶光搞不懂，陆曼宁走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以她家现在的状况，难道不是更需要尽快拿下这个项目吗然而，她却说「就这样吧」；她还说，「项目拿不下来，也没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两天，在办公室的时候，他们不是，明明很愉快 万分头痛与万千思绪混杂，让许瑶光烦躁不已。 他摸了摸腕上的手錶，连约定的时间都还没到，陆曼宁怎么会这么早来，又这么快就离开又是谁给她开的门难道董千睿走的时候，没有关好门 董千睿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记得董千睿说是代龚正来看他一眼。这个多事的龚正，他在美国出差好好的，为什么要让董千睿知道他的事甚至还让陈伟峰帮她录了指纹锁。而这些，他都没心情管，更没心情去管屋子里多出来的董千睿。她送的水果是超市的样品货，极不新鲜，一股腐烂的味道。他撂下董千睿便自行上楼睡下，因为，预定的闹钟会在三点半响起。四点陆曼宁就会来，他不想让陆曼宁看到现在这张像是霜打过的脸。后来董千睿什么时候走的他没关心。可是，陆曼宁却出人意料的提前来了 许瑶光来来去去，车轮似的想了一番，忽然眉头蹙起，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便拨出一个电话。 「董千睿，你到底和陆曼宁说了些什么」 从芳华路88号出来，陆曼宁先回了一次出租屋。 房东果然已经等不及，开始带人看房，那一对小情侣，年纪不大，看起来还像是在读的大学生。大概正值热恋，始终依偎在一起。陆曼宁进去的时候，两人还黏得牢牢的，形影不离。 女孩儿拉着男孩儿，问陆曼宁，「姐姐，你把这房子打理得这么好，怎么捨得不续租呀」 陆曼宁笑笑。「房子本来就好。我一个人住太奢侈了，你们俩刚刚好。」 女孩儿一听便喜笑颜开，拽着男孩儿胳膊眨着大眼睛，男孩儿也笑着回应他，满脸宠溺。 陆曼宁忽然一阵怅然，无论从前她是那高高在上的陆家千金也好，还是现在落魄的打工妹也罢，似乎并没有哪个人曾像这般对她温柔以待。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房东见陆曼宁进来，又替自己说了好话，脸色也变得舒展起来。「小陆啊，不打扰你吧。阿姨也是没办法。这房租再拖下去，阿姨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你妈的病，还好吧」 陆曼宁点点头。「谢谢马阿姨费心。我这两天就在收拾屋子了，若我下周还拿不出房租，不会耽搁您再租出去。」 房东一听，赶紧把陆曼宁拉到一边，好像贴心长辈一样来回搓揉着她的手。「小陆，你要是能拿出房租来最好不过。你们都住了这么多年，我还真捨不得你。」 从出租屋出来，陆曼宁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房间里依然亮着的灯。 那里她与母亲住了五年，尽管家私极少，大多还都是房东接济的，可每一个角落都留下她与母亲对生活细碎的眷恋。 马阿姨也许又带了一批人进去看房了吧陆曼宁已经无暇去想。 当年，母亲于婉蓉与父亲陆沈平携手创业，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下挖到第一桶金，事业版图迅速扩大的代价是，直到两人年近四十，才有了陆曼宁这么一个女儿。 于婉蓉是高龄产妇，有了陆曼宁之后，便没有再去上班。养尊处优了将近二十年。没想到父亲陆沈平的事业却在陆曼宁考入大学的那一年，一落千丈。先是资金鍊断裂，后又被爆虚假合同，最后各种欺诈、商业舞弊等谣言漫天飞。 陆沈平这颗参天大树，在吃了几个月牢饭后，终于被狂风骤雨压垮了。他在陆曼宁大一还没结束的时候，脑溢血倒在了昼夜加班的办公室里。 陆曼宁那是怎么也无法从父亲逝去的悲伤里走出来，而当她以为年过半百的母亲于婉蓉，会比自己还要崩溃的时候，于婉蓉却已经接手了父亲的事业，也接过了父亲留下的债。 这么多年，于婉蓉变卖了所有陆氏和自己名下的资产。日子最艰难的时候，于婉蓉甚至还带着陆曼宁摆过地摊、发过小gg。也就是在那时，陆曼宁看遍了人情冷暖，彻底明白了从前的自己是多么无知。 后来，那让人以为永远也还不清债务，奇蹟般的被于婉蓉像蚂蚁搬家一样一点点填平。直到在去年，将最后一张欠条收回来的时候，她们母女俩抱在一起哭了很久。 那时候，于婉蓉还搂着陆曼宁哭着笑。 「曼宁，现在开始，我们就能过自己的日子了。」 那是，父亲陆沈平去世后，陆曼宁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每个月积攒下来的工资，她会在网上淘各种喜爱的小物件，与于婉蓉一起装饰屋子，好像那里就是他们的家。 他们俩亲手刷过白墙，贴过墙纸，为未装修过的水泥地面铺上色彩柔和的地垫，给掉漆脱皮的书桌贴面，再换上色彩淡雅的窗帘 第33页 尽管和父亲在的时候远不能相提并论，但仿佛生活，真的就回来了。 然而，夏天的时候，噩耗传来。母亲于婉蓉被查出患有晚期肺癌，已经多脏器转移，连手术的指征都没有了。拿到医学报告的前一晚，她们母女俩甚至还正讨论下个月买个大点的壁橱。 后来，壁橱没有买成，家已经不像个家。 生活再一次与陆曼宁开了个玩笑 回忆总是让人唏嘘，这体验并不美好，其实陆曼宁平时也很少去想。可今天不知怎么了 辗转几部地铁，来到城市那一头的曙光医院，已是夕阳西下。 母亲于婉蓉照例又留了些医院的饭菜给她。医院的病号饭本来就不多，于婉蓉却总是担心陆曼宁为了省钱不吃晚饭，便每天都用小饭盒又匀出来一半给她。得病以来她胃口一直都不好，浑身疼痛折磨得她骨瘦如柴，化疗更让她受尽摧残。 而面对这样的母亲，陆曼宁却无能为力。她不愿告诉母亲，两人辛苦收拾的家就要被人收走了。而她更愧疚的是，奖金迟迟发不下来，她却又在看到董千睿之后使了性子。她甚至不想再去找许瑶光了。每次看到许瑶光，她的心就疼得难过，为了现在不一样的他，为了现在不一样的他们的人生 陆曼宁捧着饭盒，心中说不出的酸楚，眼泪便啪嗒啪嗒的滴在饭盒里。 于婉蓉刚才还在和陆曼宁唠叨病房里的日常，转过头便看见陆曼宁的眼睫毛上坠着泪珠，吓得赶紧去捧陆曼宁的小脸。 「曼宁，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吃着饭就哭了快和妈说说，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不顺心了」 陆曼宁摇头，继续一勺勺舀着饭盒里的米粒，却怎么也尝不出味道，反倒眼眶更酸，眼泪合着细碎的饭粒，恐怕要熬成一碗稀烂的汤。 看着自己女儿哭得这么委屈，于婉蓉把持不住了，搂住陆曼宁的胳膊就难过得也想哭，绞尽脑汁想说出些安慰的话。但是，于婉蓉忽的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绞痛，喉头一甜，张嘴便喷出一口血来，直喷得陆曼宁满手满身。 陆曼宁吓得惊叫。 「妈妈，快来人，医生胡医生」 第24章 等待是最磨人的事 我爱你，你随意24等待是最磨人的事 等待是最磨人的事，就像有一把刀在人的心口一直磨，一直磨 许瑶光在住所等了足足二十七个小时，直到次日傍晚也没有等到陆曼宁的到来。 不知从几时起，他开始抓着手机不放。快捷拨号键上第一个号码就是她，他总会无意识的按下去。然后，在拨出的前一秒，又碰到「返回」键，往復无数次 最终，许瑶光放弃了想听到她声音的念头。他翻开简讯页面，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移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编辑了多少条简讯，每一条都耗费很久才能写成，而每一条写好的简讯都会被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修改，最终又被完全删除。 天空没有太阳之后，许瑶光便对时间失了准头，折腾了多久，他全然没有意识到。那条简讯最终还是发送了出去。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都写了些什么。 也许他只简单的写了这几个字 明天，你会来吗 明天，你会来吗 这句话为什么会让人那么难过 有些话，你明明从未说话，可却一直潜伏在你的血液里， 像撬开记忆枷锁的一串钥匙，又像沉淀在心底的一条咒语 那年，许瑶光没有去参加陆曼宁的生日宴，他第一次觉得后悔，也第一次看到陆曼宁对她露出愤怒的眼神。然后，她转身，头也不回。 许瑶光默默地将她撕碎的通关笔记塞回书包，在檯灯下一页页重新粘好，却总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那之后，陆曼宁再也没有来上学。 没有人关心她来不来，连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每一个人都明白，她的一对一上门家教足以应付所有 酷暑时节，高校录取通知单与英国留学申请获准函一同下来。 随着这些信函一起来的，还有一封粉红色的邮件。 许瑶光，你还好吗 我很抱歉那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还撕了你的笔记本。后来，我曾回自习室找你，可你已经走了。我原本想找到那些被我撕碎的纸片，拼起来重新抄一份给你，可是我没有找到，大概被清洁阿姨扫了吧。这让我难过了很久。对不起 我的生日宴，其实只想你一个人来，但我知道，你不会。于是，我让父亲帮我开了个盛大的派对。可是，你还是没有来。你不来，他们来，还有什么意义 许瑶光，我喜欢了你三年，舒华中学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以为，三年的时光足够长，若是不行，我可以再等三年。可是，你要去英国了。那么远的地方我能不能也跟你一起去 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在学校对面的街心公园等你给我答案。 我会一直等 许瑶光，明天，你会来吗 许瑶光觉得，那时候的陆曼宁，一定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在等待中煎熬。可陆曼宁会否知道，少年时候的他又何尝不是呢 孤独是一个人的孤独，而等待却是两个人的等待。 多年前的少年许瑶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把那封邮件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母亲叫他吃午饭，他都没动一下。直到天空飘起细雨，许瑶光便再也坐不住了。 第34页 他抓起雨伞往外沖，却在距离街心公园不远的路上遇到了已经淋得浑身湿透的陆曼宁。 陆曼宁就在马路的对面，调皮的短髮失魂落魄的打着捲儿，湿漉漉的贴着她苍白的小脸，落寞的像是看不到眼前的一切。 透过一层层雨雾，许瑶光远远的望着马路对面的陆曼宁，心里勐地被揪疼。 可是，陆曼宁肩膀上那只手是怎么回事 那手正贪婪的在陆曼宁的臂膀上半托半搂着 竟是黄怡然。 他们他们在一起了吗 细雨不知何时变得勐烈，狂风携来一阵电闪雷鸣。 许瑶光捏着手中始终未展开的雨伞，浑身颤慄。 他下意识的想转身离去，却看见黄怡然竟把陆曼宁一步步的往前推着。两人慾要转进去的店家门牌那么显眼：xx酒店。 许瑶光再也无法思考，一个箭步冲上去。 可是，就在他冲出去的那一刻。 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 雨水冰凉的打在肌肤上， 许瑶光只感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飞出去很远，然后是脑骨碎裂的声音 醒来的时候，许瑶光脑后，那十年前受过伤的地方依然很痛。 自从再遇陆曼宁，每夜必然会在梦境中千迴百转。 现实的世界，在他眼前已然变得不真实，梦中的一切，却愈发鲜活。 好像一种讽刺 按下床头的闹钟，已经快10点。昨晚睡了多久，他仍是记不清。摇摇晃晃的从床上站起来，床头的手机却响了。摸起手机的那一刻，许瑶光顿时打了个激灵。 「许瑶光，是我，陆曼宁。」 许瑶光有点唿吸不稳，满腹的话语，终究变成让人尴尬的沉默。对面的陆曼宁大概等了一会儿，接着说。 「你身体好些了吗对不起，昨天我家里出了点急事，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唿。今天下午，我会准时来。」 然后，随着叫号的广播声，她挂断了电话 那是医院的声音，许瑶光这辈子最憎恨的就是医院。 是医院让他错过了挽留她的日子，是医院让他失去了看见的能力。 可是，陆曼宁为什么现在还在医院 许瑶光一时间心乱如麻，瞪着眼睛来回踱步。 他太凌乱，以至于过于信任自己的直觉，最后的步子迈得大了，一脚踩在床头柜旁的凳腿上。 「嘭」，摔出去的时候，手机也从掌中飞出。 尽管在落地的一瞬砸出一声闷响，可遍地的软毡，却让他失了方向。 他一边骂着「该死」，一边跪在地上到处搜寻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居然又自己响了，屏幕亮起的光影，一下子让许瑶光找到了那该死的砖头。 喇叭里传来陈伟峰的语音简讯。 师兄，我到学校了。早饭和午饭我都放在桌上，记 许瑶光根本等不及听完，点开语音对话，便拨了出去。 「我不管你有没有课，我现在就需要你的车，还有你的人。」 黑色的奥迪穿梭着申城的高架路上。 许瑶光一直绷着脸，陈伟峰也很是不高兴。 「师兄，你到底有什么事，现在非要去曙光医院我敢保证，是陆曼宁的亲戚生病，不是陆曼宁。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许瑶光咬着下颚骨不答话，陈伟峰更来气。 「师兄，我虽然兼职你的生活助理，但是你承诺过我，白天让我好好上课的。你这样，我拿不到学分，你要我怎么和许老师和师母交代」 许瑶光仍蹙着眉不说话，仿佛听不到一样，任由陈伟峰在身旁喋喋不休 过不多时，车子行速变缓，许瑶光感到车子似乎转了个弯。 「医院到了吗」 陈伟峰刚刚态度不甚友好的轻嗯了一声，突然叫道。 「师兄，是陆曼宁。」 「在哪儿她在哪儿」似乎瞬间打了鸡血，许瑶光扒在车窗上，拼命瞪起眼睛。 「在喷泉那儿，我找位置停好，就送你过去。」 「停车。」大手开始拉车门。 陈伟峰吓了一跳。「师兄，这里不能停。」 「我说，我要下车」 许瑶光不顾劝，径直拉开了车门，惹得后面排长队的车辆急按着喇叭，「滴滴叭叭」一阵嘈杂。 他根本不管，抖开盲杖朝眼前朦胧的光影摸索而去 陈伟峰在后视镜里，向急停的车辆，连连打着招唿，赶紧找了个空位停下车。跟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许瑶光，竟躲在喷泉五十米开外的花架旁，没有再往前。 陈伟峰觉得奇怪，在许瑶光身旁站定之后，先朝远处望了一眼。距离不近，又隔着喷泉，陈伟峰看不真切，只觉得陆曼宁一直垂着头，偶尔上下摆动，又时不时抬手碰一下脸颊。她的对面，半臂之隔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两人低声说话，均是面容凝重。 陈伟峰轻拍许瑶光的肩膀。 「师兄，怎么了陆曼宁就在前面，要不要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许瑶光竟像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摸索到陈伟峰的肩膀。 「带我走。」 「师兄」陈伟峰不明所以。 「赶紧带我走」 陈伟峰感到有些莫名，转身欲带着许瑶光离开，好奇又让他再次转头。 第35页 而此时，喷泉旁的陆曼宁，刚好躲进了一个年轻医生的胸膛 第25章 嫉妒蒙蔽人的心 我爱你, 你随意25嫉妒蒙蔽人的心 就在许瑶光逃跑似的离开之时, 陆曼宁依然沉浸在对未来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父亲陆沈平死后，她开始慢慢学习母亲温柔又韧劲儿十足的处事风格, 渐渐懂得想办法去化解困难, 而不是用眼泪去抱怨。可几个月前，所有的平静与伪装都被一纸诊断书瓦解。 尽管母亲依然笑对人生, 可她日益消瘦的脸, 还有毫无血色的肌肤，以及每每被疼痛折磨的在梦中辗转的呻吟，都让陆曼宁强忍的内心，血流不止。 于婉蓉患的是肺癌晚期，到吐血这个程度，许多时候就意味着脏器正逐步衰竭。医生说, 这种情况出现后，生命的终点大约不会超过半个月。 半个月区区两个星期只有十五天的时间 这个可怕的宣判像一把锋利的尖刀, 深深扎进了陆曼宁的心脏。她甚至在医生办公室就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么多年来，母亲是陆曼宁的精神支柱，是在风风雨雨之中，被所有人都背弃之后, 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她怎么可以失去母亲 当胡君秋赶来，陆曼宁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趴在胡君秋的肩膀上，哭了个痛快, 多年来第一次任性的嚎啕。 直到眼泪流干, 陆曼宁才像是清醒过来。她勉强站稳, 轻轻从胡君秋的怀中挣脱。 「胡医生，对不起，我失态了。」 胡君秋深深的望着陆曼宁红肿的双眼，也止不住嘆息。 「陆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似乎有些词穷，又想了一会儿才说。 「其实我来找你，一是希望你不要太难过。二是，我个人建议，你们可以试试pd1治疗。虽然在我们医院，这个新型治疗方法，还处于实验阶段，但是国际上已经开始流行。前几g的注射，三个月一个疗程下来，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只是费用方面，一次注射大概就要五到六万。不过，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建议，我可以再帮你去医院申请其他补助。我觉得」 胡君秋的话还没有说完，而陆曼宁却已经像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她瞪着通红的眼睛将指甲抠进胡君秋的臂膀。 「胡医生，你说什么你说我母亲还可以再治疗三个月是真的吗请你立刻，帮我母亲做治疗。多少钱我都付。求你」 母亲于婉蓉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还算安稳，尽管她已经骨瘦如柴，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可陆曼宁望着点滴瓶里的药水，却在心底偷偷燃起了一丝希望。 胡君秋说，pd1是一种创新的免疫治疗，国外乃至国内都有许多晚期癌症患者都通过这类治疗得到控制，甚至治癒。 其实，那些术语，陆曼宁根本不懂，她只听出胡君秋的意思是，若能改用新型治疗方式，或许母亲的生命就不止半个月。陆曼宁觉得，哪怕于婉蓉能多活一天，都愿意为此祭献生命。 中午的时候，陆曼宁透支了信用卡，最终还是问胡君秋借了两万块，才凑齐了第一针注射的费用。 拿到缴费收据的时候，陆曼宁两眼放光，仿佛又为于婉蓉向阎王讨来了几天阳寿。 她兴奋的握住胡君秋的手。 「胡医生，谢谢你，我明天就把钱还给你。剩下的，我也一定会尽快凑齐。请您一定要救救我母亲。」 胡君秋笑得腼腆又温柔。 「陆小姐，钱的事情不着急的。而且，治病救人原本就是我的天职。你放心。」 在那一刻，陆曼宁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笑得单纯，犹如初入社会的大学生一般的男人，有一种让人无比安心的魔力。 趁着下午的一点空档，陆曼宁匆匆赶回公司拿电脑，顺便和赵阳补假。 赵阳批了三万块借条给陆曼宁，然后，低声安慰她。 「以我的权限，最多给你批三万，如果下期不够，可以先问我私人借。」 陆曼宁含着泪说「谢谢」，又听赵阳说。 「可惜，h家的这个项目迟迟走不上流程，不然，我还能再申请，给你预支点奖金。」 陆曼宁抿起嘴角。 「阳哥，我等下就去找他们的big nose谈。我去催他，我一定会把这个项目盯下来的。」 下午四点。 准时。 陆曼宁来到了芳华路88号39栋额门前。 门铃按过数下，没有人来应答，就连拨去的电话，都无人接听。可房间里，明明还亮着灯 陆曼宁在别墅门前，来回检视了一番，发现除了新装的指纹锁，原来物业配套的密码锁还在，并未被换下。陆曼宁沉吟了片刻，伸出手按了下去 房门果然应声而开，屋子里很安静。 陆曼宁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往里走了两步。 那高大的身影，果然窝在白色的沙发里，一动不动。 他也许刚出门回来，厚重的大衣仍罩在身上没有脱去，衣料漆黑没有一丝颜色好像他现在脸上的表情，衬得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像是透明了一般。 陆曼宁走过去，刻意踩出了清晰的脚步声。 他似乎正坠入思考，恍然间听出有人来，且来人正往自己的方向走，便是一愣。随后，他蹙起眉，脸上的神情变得不耐烦。 第36页 「我说过，不要来烦我。」 话音几乎是才落下，他却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瞪大的眼睛，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真相，漆黑的瞳眸微微震颤着，朝着陆曼宁的方向虚晃。 眼看陆曼宁就要走到身旁，又像是一阵窒息，掩起嘴角，大声咳嗽起来，就连高大的身形也在摇晃。 陆曼宁赶紧去扶他。 「许瑶光，别紧张，是我，我是陆曼宁。」 许瑶光捂着嘴角点头，将自己从陆曼宁的搀扶下推离，扶着沙发朝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是你，你怎么会来」 陆曼宁听出他生硬又充满防备的语调，也愣了片刻。 「早上，我给你打过电话，不记得了」她小心翼翼的解释。「我给你的秘书打过电话，她告诉我，这两天你都没去公司。所以，我猜你大概是想要我直接过来这里与你碰面。」 许瑶光挑了下眉头。「哦，我忘了。」表情慢慢变回平淡。 他直起腰，径直朝向书房的方向。「跟我来。」 陆曼宁一步一戳的跟在许瑶光的身后，他那高大的背影宛若一座山。可这座山总给人一种即将崩塌的错觉，让人禁不住担忧。 她看到他扶着额头，咳嗽仍像会时不时「空空空」的报到。于是，在他推开书房门前，陆曼宁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现在咳的这么厉害，是因为感冒，还是因为我」 许瑶光转过头，视线却留在别处。 「都不是。」 「要不，我去给你烧壶热水，先给你润润嗓子」 「不用了，谢谢。」 语气客气而冷淡，竟是既陌生又熟悉。 陆曼宁有些懵，下一句问话几乎条件反射。 「我昨天没来，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许瑶光似乎也错愕了半晌 ，却并没有答话。只是慢慢摸索到书桌旁，确认那里有把客人坐的椅子，才慢慢绕到后面，指了指对面。 「坐吧。」 然后，他自顾自的翻开电脑。 「我与亚太负责人，以及全球调香总部，都打了电话。他们建议我暂时不要走流程，为了h公司的百年声誉，还是希望由我们h的nose亲自去本土原料产地走访一下。但是，鑑于我的身体条件特殊，总部会在这两天讨论，再派另一个nose过来。时间，大概是两周后。」 陆曼宁听了心底一沉。 「两周以后再加上考察的时间，最后才能走流程。这一来一去至少要一个月。」 许瑶光抿嘴。 「至少两个月，也恐怕会三个月。总部的nose不会滞留国内，他们路上往返和调整，以及重做报告的时间，也要算进去。」 三个月怎么可以这么久于婉蓉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等 陆曼宁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许瑶光，可你原本说今明两天就可以走流程了。我以为全部流程走完，最多两个星期。」 「是我的问题。」许瑶光咬着下颚没有抬头，低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陆曼宁，我知道你很想尽快把这个项目拿下来。我很抱歉。」 望着许瑶光公式化的道歉，陆曼宁心底那把火一下窜了上来。 她刚才还在和赵阳打包票，她刚才还在和胡君秋说，钱不是问题。 焦急与对未来的恐惧，让陆曼宁愤怒，她几乎是咆哮着冲口而出。 「现在道歉有用吗许瑶光，既然你知道我多么想尽快拿下这个项目。你为什么还不帮我我每天工作到凌晨，把那么多资料整理给你，难道都是在浪费时间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吗」 许瑶光被陆曼宁的愤怒惊得勐的抬起头，瞪着茫然的双眼，徒劳的寻找着对面的人影。 「陆曼宁」 出乎意料的，他的胳膊竟被眼前人的一双小手牢牢握住。 「许瑶光，我们多年同学一场，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真的真的很需要钱。」 陆曼宁的声音是颤抖着的，犹带了一丝哭腔，许瑶光的心忽然大痛。 曾几何时，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陆曼宁陆大小姐，也有这样摇尾乞怜的一天。 就算当年，他一再的不回应她的示好，她也只不过会大哭一场，不多时便会轻松的转过头，笑着扬起下巴对大家说，「没关系」。 然而，耳中却也同时传来淅淅沥沥的低泣声，断断续续的随着寒风飘过来，仿佛有个娇俏的女子，还站在喷泉后面与情郎撒娇。 「别哭了好吗」 「我该怎么办求你了帮帮我如果可以，让我做什么都行」 酸胀的感觉让人燥郁，许瑶光几乎是强忍着，才让声音平静。 「陆曼宁，别这样。」 可陆曼宁却没有停。 「许瑶光，你现在不是混得风生水起吗你不是h的亚太首席吗你一句话，难道不能定干坤」 「陆、曼、宁」 除了这三个字许瑶光说不出第四个字，因为他开始头疼。 陆曼宁根本看不出他的为难，继续拉着他的胳膊。 「以你现在的职位，即便我们斯味不是业界翘楚，你也应该有资格拍板啊。许瑶光，求你帮我这一次。只要你肯，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马上就把报告再做得完美一些。」 「陆曼宁」许瑶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做人要有原则。即便我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即便我们是多年同学，可我也不能违背原则。」 第37页 他的忍耐也抵达了极限，这不是他认识的陆曼宁，从前即便陆曼宁嚣张跋扈，也从未像现在这般胡搅蛮缠。他却不知道此刻的陆曼宁已经是在崩溃的边缘。她只感到胳膊被她大力一甩。 「什么原则你就是不想帮我」 陆曼宁的声音尖利得犹如抓割玻璃的利爪，挠着人心不得安宁。许瑶光看不见陆曼宁的表情，他不知道陆曼宁的双眼已经通红。他甚至还以为她在激将。 原来她做生意的手段就是这样的吗先是温柔以待，再摇尾乞怜，最后威逼利诱这种步步为营的方法，她又对几个男人用过从前的黄怡然，现在那个在喷泉后面的年轻医生 嫉妒蒙蔽人的双眼，何况许瑶光的双眼早已残缺。 于是，他冷笑。 「无非就是钱。你那么想赚钱，怎么不让你的那些男友包养你」 第26章 词不达意的爱与痛（修改） 我爱你, 再见26词不达意的爱与痛 当最后一个字冲口而出, 连许瑶光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恨不得捅自己一刀。刚才他到底在想什么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而巨大的疼痛也紧跟而至, 整个头骨都像要被碾碎。许瑶光咬着牙支撑着自己, 脸色瞬间惨白。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这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的疼痛, 正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掌控他的情绪 空气仿佛被凝固, 就连面前陆曼宁的唿吸声都听不见。 许瑶光不及再思考其他，忍着疼朝前伸出手。 「陆曼宁，我」 胸口被勐地一推。 「许瑶光，你为什么不去死」 随着摔门声的巨响，许瑶光原本就因疼痛而强撑的高大身形也撞在书桌上，又摔回地面, 紧跟着一串碎裂的声音 陆曼宁哭着冲出了房门。 许瑶光那淡漠的样子，撕裂了她的心, 摧毁她最后的希望。而他最后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对她十多年单纯的思念与想像的亵渎。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变成这样 寒风中夹着雨雪，路灯照不见脚下的泥泞，比十年前的那一天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十年前, 当陆曼宁在学校对面的街心公园等了他很久很久，久到天空下起细雨，也曾幻想, 许瑶光会像动漫里的男主角那样带着伞来接她, 可是他没有来。 后来, 来接她的却是黄怡然。那个长成什么样，陆曼宁现在都不记得的官二代。陆曼宁失望的被黄怡然推着往前走，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豁然发现自己居然被带进了酒店。她又禁不住幻想，许瑶光会否为她吃醋，然后与黄怡然掐在一起就像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勇勐，为她奋不顾身。然而，这又怎么可能呢最后，还是陆曼宁自己扇了黄怡然两个耳光，打掉了父亲最后翻身的希望 如今，歷史重演，天空依然下着雨，而将最后一丝希望带走的却恰恰是许瑶光 陆曼宁觉得自己实在失败，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人还深爱的那么多年上天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雨雪夹着寒风，划在脸上，犹如刀割，然而痛不过陆曼宁的心。她伸手去推院子外最后一道栅栏，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陆曼宁，陆曼宁」 陆曼宁早已心痛如麻，她不想回头，可是她忍不住。 许瑶光推开房门便从几级台阶上跌了下来，顿时浑身泥垢，狼狈不堪。他却全然未觉，迅速爬起来，继续朝前摸索。 「陆曼宁，你在哪儿你回答我。」 陆曼宁咬着牙转身的那一瞬，又是一阵乒呤乓啷，紧接着是一声闷哼。 陆曼宁再次不争气的回头，却发现许瑶光跌在了身后几米处的花圃里，带着刺的新苗被他踩折，亦扎进他的皮肉。他抿着唇角，像是痛到站不起来，脸颊带泥。 片刻的心软，让陆曼宁朝他走了两步，终究咬住唿吸，未发一言。 可许瑶光竟像是能看清一般，勐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陆曼宁的身子。 「陆曼宁，你听我说。刚才是我口无遮拦，我向你道歉，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陆曼宁被他钳子似的的大手捏得生疼，却疼不过伤痕累累的心，她拼命拧着身子尖叫。 「许瑶光，原来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从十六岁开始，你就讨厌我，你就看不起我。到了如今，你竟还把我想得更加龌龊。我知道你说的就是心里话，我全明白。你把手放开，我这么骯脏的人，不配和你站在一起」 陆曼宁的蛮力居然将高大的许瑶光也带得踉跄。许瑶光紧紧抓着陆曼宁的肩膀，将脸凑得很近，似乎想看清陆曼宁的表情，他却不知道陆曼宁早已经别过头去。 「陆曼宁，从前我没有讨厌你，现在我更没有看不起你。我发誓，我从没有想你是那样，一点也没有陆曼宁，我真的很抱歉。生病之后，我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种情况很少见，我也没想到刚才会突然就变成那样。」 许瑶光着急的有些语无伦次，又总觉得词不达意。忽的慌张起来，他努力想将视线定格在陆曼宁身上。 「别误会，我并不是想拿这个藉口为自己开脱。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我竟然会那么说。陆曼宁，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刚才说的话」 寒风吹来，陆曼宁在许瑶光的手中打了一个寒颤。她瞪着大眼睛瞧他貌似无助的双眸，然后冷笑，眼泪却再次决堤。 第38页 「许瑶光，你说的没错，我要的就是钱。你能直接给我钱吗」 许瑶光身子一僵。「陆曼宁」然后，他低下头，像是在陆曼宁的身上闻了闻。很久之后，才蹙起眉犹豫着问。「是为了医院里的人吗住院的是」 「这你不用管。我就问你能不能给」 许瑶光抿起嘴角。「好，你要多少」 「50万。」 「帐号给我。」 现在的许瑶光果真是不一样了，五十万这样的数目，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眼眶中的泪水更加汹涌，陆曼宁没有说出帐号，反倒笑着问。 「许瑶光，你这是打算包养我吗」 这个问题让两人都汗毛倒竖，陆曼宁头脑发胀，连她自己都不知在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而许瑶光则沉吟了许久，在陆曼宁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竟点了点头。 「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 那一刻，这三字听在陆曼宁耳中，竟比默认还要可怕。她只感到肺叶被气炸，她再也无法控制，拼命拧起身子。这次挣扎的更加兇勐，全然是连踢带踹。 她声嘶力竭地嚎叫。 「许瑶光，你个混帐王八蛋，我陆曼宁过去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人就算我没半分钱给我妈治病，也不会要你的臭钱。你可以去死了」 许瑶光又被她激烈的反应吓得头痛到无法思考，可是他没有松手，反倒将陆曼宁更紧的箍在怀中，任凭她对自己拳打脚踢。 「陆曼宁，我错了。你别激动，别伤到自己。陆曼宁，冷静。」 可陆曼宁早已经失去了理智，尖叫声刺破耳膜 这时候，黑色的奥迪停进了39栋别墅，陈伟峰跑了过来。 「师兄，你们这是怎么了」 两个男人几乎是架着陆曼宁回到屋子里。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陆曼宁冷静了不少，却用愤恨的眼神盯着坐在餐桌旁，一动不动的许瑶光。 陈伟峰走过来，和陆曼宁说。 「陆小姐，你们刚才都淋了雨，恐怕会生病，不如去客房浴室洗一下。浴室旁边就是洗衣烘干机，衣服也很快就能干。」 陆曼宁眉头倒竖。「我可以告你们非法拘禁。」 陈伟峰为难的陪着笑脸。「陆小姐，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你这样回医院，你生病的亲戚该会替你担心。」 陆曼宁一怔，拧着头，不答话。 许瑶光则摸索着走过来。「阿峰，我们一起带她过去 。」 陆曼宁一巴掌拍开他伸过来的大手。「不许碰我」 说完，转身走向一楼的客房，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不多时，淋浴房里传来水流声 陈伟峰去看许瑶光，泥垢下的俊脸白的吓人。陈伟峰忍不住嘆息。 「师兄，又头疼了吧要不要我去帮你拿止痛药」 见许瑶光点头，陈伟峰再问。 「要不，你也先去洗一下然后，我再帮你处理伤口。」 听陈伟峰这么说，许瑶光才伸手摸了摸脸颊上的泥。 他自己看不清，可在明眼人陈伟峰看来，此时的许瑶光可谓一身狼狈，浑身泥垢不说，手上竟还被划出一道血口。刚才，看他走路也不利索，像是又不知跌在哪里，难道扭了脚踝 此时，许瑶光轻轻一嘆，脱去身上湿透的脏外套，掐着仍在胀痛的眉骨递向陈伟峰。 「等会儿再说吧，我动作太慢。」 陈伟峰拎着许瑶光脱下的脏外套往楼上走，没走几步又转过头来。 「哦，师兄，你让我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住在曙光医院的是」 「她的母亲」 「你已经知道了」 陈伟峰吃惊。他这几天课业忙，许瑶光没有催他，他就把这事儿耽搁了。下午在医院再次碰到陆曼宁，才想了起来。他却没想到，就在刚才陆曼宁已经亲口告诉了许瑶光。 许瑶光并没有答话。陈伟峰望过去的时候，他只扶着额头，轻轻朝远处扬了扬指尖，像是疲惫得没了力气。 事实上，陆曼宁的动作更慢。她一直等到对面的烘干机停止工作，才从浴室里出来。 热水很暖，沖走烫人的眼泪，让她被冻伤的心被短暂的治癒，此时的陆曼宁感觉好多了。 之前那歇斯底里的自己，就像是醉酒的泼妇，让自己也不认识。 她在心里反覆咀嚼着许瑶光的话，似乎想通了许多。那些冰冷的现实，只能无奈的接受，那些面目全非的记忆，只能想方设法忘却。生命是说不出的痛，沮丧的毫无办法 门外，许瑶光仍保持着半个小时前的姿势，好像连衣服都没有换，只是脱去了污垢的外套。他的手掌上不知何时新缠了一圈纱布，脸颊上也有些微粉红色的轻伤。 听到脚步声，许瑶光扶着桌子站起身来。 「陆曼宁，我再次为我刚才的行为和你道歉。请你相信，一切让你感到难过的话，本意都不是为了伤害你。」 他紧紧的蹙着眉头，表情严肃到吓人，而阴影下的茫然双眸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陆曼宁紧紧的抱着自己，强忍了很久，才听到自己接近平静的声音。 「没什么，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不再了解彼此。况且，我刚才也很是失态。我也希望你原谅。」 两人客套的出乎意料，就像刚才在门外的男女根本不是他们俩。 第39页 许瑶光抿着唇，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终仍旧是陆曼宁打破彼此间的沉默。 「许瑶光，你刚才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许瑶光有些听不懂。 「钱」 第27章 自私的伟大的母爱 我爱你, 再见27自私的伟大的母爱 八人肿瘤病房内, 瀰漫着一股腐烂的死亡气息。 许瑶光在踏入第一步的时候，就感到身心在颤慄, 没想到陆曼宁每天出入的地方, 竟是这般恐怖。 看到许瑶光进来，于婉蓉也有些错愕。那个曾经被女儿藏在相册里、手机内、电脑上, 甚至每一个角落, 都能找到他的影子的天才少年许瑶光，她怎么会不认识虽然，他们素未谋面，可于婉蓉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褪去了少年稚气，高大成熟的男人，就是女儿青涩少年时期追寻的对象, 乃至如今都还默默的放在心里。 只是，于婉蓉遥遥的笑意, 却并未换来许瑶光同样的笑容，反倒是许瑶光身边的年轻人在他耳边低语后，他才像后知后觉一般，变了颜色, 牵起的嘴角尴尬十足，流于僵硬。 于婉蓉这才看清许瑶光是拉着那年轻人才走进来的，漆黑的双眸虽然很好看, 却是眼神茫然, 走路的姿态竟也微跛。 于婉蓉心底一沉。 扶着许瑶光在于婉蓉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后, 陈伟峰又捧来鲜花与水果，加上许瑶光自己手里提着的营养品，狭小的病房瞬间被堆满。 等一切安置妥当，陈伟峰便出去了。 于婉蓉这才笑着道谢。 许瑶光则回以笑容，谦逊的摇头。然后，许瑶光低声问。 「伯母，您现在还好吧」 于婉蓉笑得平静。「挺好的。」 正说着，病房里忽然热闹了起来。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领着两个护士从门外进来。 年轻医生在每一个病床前驻足，和煦的笑着，低声询问病人们的状况，时不时翻看一下病例，或者检查一下病人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十足的温柔。 轮到最里面的于婉蓉的时候，年轻医生先向坐在病床旁的许瑶光点了点头，却并未得到回应。他也没有往心里去，照例问。「于阿姨，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于婉蓉笑声顿时变得格外爽朗。「打了胡医生配的新药，别提有多精神了。」 年轻的胡医生笑。「医生问诊，要实事求是的说。于阿姨，你这可算是扰乱医生工作啊。」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两盒感冒沖剂，放在于婉蓉的病床头。 「你早上和我说陆小姐昨晚着凉了，我去药房给她买了点中成药。两包兑250毫升水，一天三」 话还没说完，病房里就炸锅了。 这个阿姨说。「胡医生又给小陆嘘寒问暖来了我家也有个小美女，今年才20，要不要也考虑一下」 那个大婶也跟着凑热闹。「胡医生，你总是趁小陆不在的时候献殷勤，这可不行啊。」 就连一号床大姐的先生都笑话他。「喜欢就拿下，搞这么婆婆妈妈，天天和丈母娘献殷勤。」 刚才还温吞淡定的年轻的胡医生，顿时慌了手脚，就连身后几个护士姑娘都掩嘴笑他。 只见他红着脸庞摆手，逃也似的往外走。 「大叔大婶，三姑六婆们，你们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怕了你们不成。」 年轻的胡医生出去了，病房里又继续热闹了一会儿。甚至还有病友感嘆于婉蓉有福气，于婉蓉一一谢过，最后将视线转回。这才发现许瑶光抿着嘴角，浓眉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于婉蓉在他瞪大的双眼前，轻轻挥了挥手。「小许，你没事吧」 许瑶光仿若受到惊吓，下意识的朝后靠了靠。似乎觉查出自己失态，连忙摇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伯母，我没事。你们都聊好了」 尽管许瑶光很快平静下来，可于婉蓉仍是心疼的眼睛也红了。她问起许瑶光眼睛的情况。 许瑶光抿起嘴角笑得勉强。 「受伤的后遗症，脑内病变，视神经萎缩之后，就看不清了。让伯母见笑了。」 「可怜的孩子。」于婉蓉难过，又去看他的脚。「那你的脚」 许瑶光先是一愣，暗自活动了下双脚，脚踝处传来一阵抽痛之后，他才失笑。 「昨晚扭到了，走路没当心。没事的，伯母，您放心。」 于婉蓉却突然慨嘆。「眼睛不好，真是难为你。以后走路可得多扶着点。」 原本是一句体恤的话，可不知怎的却扎疼了许瑶光的心。他垂下头，低声回。 「知道了，谢谢伯母。」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许瑶光其实有些心不在焉，终于忍不住问。 「伯母，刚才那位胡医生」 提到胡医生这三个字，于婉蓉重来了精神。 「这胡医生啊，是专门负责我们这几个病房的小医生。听说是f大博士毕业，年轻有为，长得还好看。人也特别温柔，成天笑眯眯的，让我们这些个晚期的，见了心里都舒爽。」 许瑶光挑了挑眉头，又问。 「那他和陆曼宁」 于婉蓉竟笑得有些难为情，低声说。 「我是有心撮合他们的。」 又有隐隐的悲凉。 「你也看到了，我这个病也就是睁眼闭眼的事。曼宁爸爸都过世那么多年了，我若一走，这世上恐怕就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曼宁从小被我娇生惯养，小时候没少狐假虎威。那时候在你们舒华小许，你没放在心上吧」 第40页 许瑶光一怔，赶忙摇头，然后听于婉蓉继续说下去。 「别看她小时候那样，像个小霸王似的，你出国这几年，其实没少跟着我吃苦。不是我这个当妈的偏袒，曼宁现在长大不少，人也变得豁达懂事。可我这当妈的还是不放心，总盼着能在我走之前，看到她找到个一辈子陪着她、照顾她的人。有钱没钱无所谓，只要能在她下班回来累了，帮着一起做个饭；两人闲下来没事儿，一起出去玩儿两天；有了孩子，能一起帮着带。」 说到这儿，于婉蓉突然握住许瑶光的手。 「小许，你说这人过日子，不就是这么平平常常，相互扶持一辈子吗」 对于，于婉蓉突如其来的动作，许瑶光的第一反应是想躲开。他视力残缺，从未习惯这种毫无预示的陌生触碰，这回又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勉强让自己迅速镇定下来，许瑶光咬牙点了点头，然后听到于婉蓉嘆气。 「我是过来人，过日子要是能找像胡医生这样温柔体贴的，那是再好不过。只可惜人家胡医生倒是殷勤，可那丫头自己不上心，天天忙着加班挣钱，没日没夜的。这都是我的病给拖累的呀。你看，今天又忙到这么晚不回来，你来都见不到她一面」 于婉蓉嗓子里带了一丝哽咽，到后来更加语重心长。 「小许，以前曼宁在学生时代得罪了不少人，从前的朋友很少。你今天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你替我劝劝曼宁，叫她也多想想自己的未来。胡医生真的挺好的。」 后来，于婉蓉又像託孤似的说了很多话，大多是拜託许瑶光相互多照应。最后，还不忘嘱託许瑶光照顾好自己，并安慰他，「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说不定以后科学先进了，你的眼睛又能復明。」 许瑶光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咬着牙全都应下来的。他只知道，到后来自己每点一下头，就条件反射的说出一个「好」字。 等许瑶光从病房里出来，碰到陈伟峰的手，身子竟是一阵虚脱。 好不容易走到走廊尽头，手心内已经攒满汗水，喉咙里瘙痒难耐，咳嗽伴随干呕，紧跟着翻涌而来。 陈伟峰扶着许瑶光摇晃的身子，担心不已。 这时候，一个英俊的年轻医生刚巧路过此地，他拍了拍许瑶光的肩膀。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那声音，许瑶光认得。 是那位「一起过日子再好不过」的胡医生。 也是那个在喷泉后，安慰陆曼宁「别哭了」的温柔男人 第28章 医生、病人、情敌与初恋 我爱你, 再见28医生、病人、情敌与初恋 似是被扎了一剂镇定剂, 许瑶光下一秒就强咽下喉间不适，直起腰来。 「我没事。」 他表情冰冷, 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 胡君秋一愣。其实, 他只觉得眼前人有些面熟，寻房多了, 哪个床的亲戚总有些搞不清。见有疑似病患, 总会出于医生职责询问一下。现在当事人也已经拒绝帮助，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便含笑点头，欲要离开。 而许瑶光却再次出声。 「胡医生，请留步。」 胡君秋更莫名，转过身发现眼前人竟朝自己伸出了右手。 「胡医生, 幸会，我是许瑶光。刚才在603病房, 我们见过，只是当时人多嘴杂，没能亲自与您打个招唿。」 作为医生的胡君秋，似乎很不习惯这样自报家门的见面方式。他尴尬的扯着笑脸, 轻握了下许瑶光的指尖，并没有握满，便收回了手。 「幸会, 幸会。」 许瑶光则似是不经意的勾了下嘴角, 又道。 「胡医生, 我是于婉蓉的家属。现在可否方便，向您请教一下她现阶段的病情，以及后续的治疗方案。」 这人竟是于婉蓉的家属，是陆曼宁的亲戚 胡君秋沉吟了半晌，终于想起一个多小时前，于婉蓉床边确实坐着一位高大的青年。只是，当时的青年看起来可比现在要阴郁许多，全没有眼前这般器宇轩昂，隐隐还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好像换了一个人。 既然是正常的谘询，胡君秋便有义务向病人家属解答，他点点头，朝前一步。 「跟我来吧。」 待到许瑶光在医生办公室坐定之后，陈伟峰照例在许瑶光耳边低声问。 「师兄，我在外面等你。」 许瑶光默许后，陈伟峰便出去了。 房间里只留下许瑶光与胡君秋两人。 许瑶光听到「啪」的一声响，紧接着狭窄的视野里出现一小块白光。他猜应该是胡君秋打开了医用观片灯。果然，紧接着便是胶片从抽屉里取出而发出的细碎的哗哗声。 许瑶光挑了挑眉，将宽厚的背嵴靠向椅背。 「胡医生，您大概也已经看出来，我双眼残疾，文字和图片形式的书面报告都不适合我。能否麻烦您直接用语言描述给我听或许大家能更效率一些。」 胡君秋又是一愣。 许瑶光说的没错，胡君秋刚才便见他走路时须由身旁的年轻人引路，走路姿态也异于常人，多年行医经验早已辨出他双眼不便，恐怕至少已是二级盲的程度。只是，这么直接就先行自曝其短的，还是让人有些意外。 而与病人家属讨论病情，先取出各种医疗报告作为探讨论据，则是他多年习惯。此时，面对许瑶光的特殊情况，还真是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第41页 胡君秋勉强笑着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 接着他转入正题。 「于阿姨是于半年前，因背痛在医院检查，ct显示肺部阴影，查出肺腺癌iv期，也就是四级晚期。同时多脏器转移，已经没有手术指征。目前已经接受化疗三周期，上周血液指标与ct片显示」 医学是胡君秋的专业，谈起这个领域自然全没了刚才腼腆的模样，专业度不容忽视。 许瑶光始终双手交握，抿着嘴角认真的听着。直到胡君秋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问。 「我听说，您们为伯母引进了，还处于临床阶段的pd1治疗方法，我想请教一下这个治疗方案是否可靠。同时，我也想谘询一下，你们是否有结合靶向药物，一起介入治疗我之前搜寻了一些相关资料，据说两者相结合的治疗方式，对于晚期癌症患者的疗效更显着一些。」 这是胡君秋第三次在许瑶光面前露出惊讶的表情。 胡君秋从未在病房里见过许瑶光，今天还是首次。作为一个家属住院三个月才出现在病房里的人，以胡君秋的经验判断，绝不会是很近熟的亲戚才对。如今，听他一开腔，竟颇为专业，像是做了许多这方面的研究。这么一看，胡君秋又不得不猜测眼前的许瑶光与陆曼宁一家人的关系匪浅。 于是，胡君秋点了点头，将靶向类药物与pd1的治疗原理又深入浅出的与许瑶光解释了一遍。尽管他口中术语大多艰涩难懂，与许瑶光交流起来，竟像是毫无障碍。反而，会某几个关键问题上，许瑶光还颇有见地，竟也提出了一些有建设性的质疑和建议。虽然，与医学专业人士仍是相差甚远，但是足以见得实在花了一番功夫，这令胡君秋更感意外。 最后，胡君秋说。 「因此，考虑患者家庭经济状况，以及身体各项指标，我们建议直接採用pd1治疗介入，注射剂量也相应做了调整，从最大剂量的110毫克一次，减少到100毫克一次，以照顾患者家庭的承受能力。当然，患者已经是癌症晚期，若使用pd1抗体出现假性进展，也不无可能。还请你们能够了解。」 许瑶光颔首。 「胡医生，这方面您和您的导师周主任都是专家，贵院亦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肿瘤医院，我想我应该会选择无条件信任。只是，请在后续治疗期间，不要再有其他方面的顾虑。我希望您能把全部药物和治疗方式都提升到最高水准。既然靶向药物与pd1相结合的方式或有奇效，我也建议您们可以同时启用。只要对病人有益，能提高病人生存质量的治疗方案，都请介入汇总，考虑採用的可能。费用方面，不用担心。」 短暂的交流，竟像是一场谈判，这对于胡君秋来说，并不十分适应。这里明明是胡君秋自己的办公室里，按理该是他掌控大局才是，怎么反倒有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错觉 不知怎的，胡君秋心底有隐隐的慌张，他将开具好的收费单及告知书往前推了推，发现许瑶光并没有去接，才有想起，与自己交流多时，几乎棋逢对手的男人，是个双眼残障的盲人。 这么明显的特徵，胡君秋怎么会忘了呢 事实上，自从许瑶光落座伊始，便一动未动，该是非常拘谨的姿态。只是，除了他那没有明显病变的双眸视线飘忽之外，他严肃的英俊脸庞上毫无波澜，反带几分淡然，甚至交叠在一起的长腿更显几分闲适。 胡君秋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一种道不明的危机感，他站身轻轻将资料塞进许瑶光手中。 「付好费，可以一起还给我。」 许瑶光点点头。「谢谢你，胡医生。」 然后，他摸索着将那叠纸收拢，却并未起身，反倒抬起眼眸直视前方，仿佛漆黑的瞳孔里真能映照出胡君秋的影子。 「胡医生，能否再请教一个私人问题。」 「请讲。」 胡君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学起了许瑶光的说话方式。 而许瑶光则在嘴角上抿出一丝笑意，看不出深浅。 「听说，你在追求陆曼宁」 宛若被惊吓到，胡君秋那白皙的脸庞瞬间红透，条件反射的摆手。 「没没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只是他真的喜欢陆曼宁了吗还是只是出于医者父母心更或者，只是因为可怜她们母女，才对陆曼宁特别关照胡君秋不能否认自己对那个每天进出医院，总是一脸愁容的美丽女子，多有好感。只是究竟，那好感与悲悯到底哪个更多一些连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听出胡君秋语气中的犹豫，许瑶光微微笑开，不再等他继续解释，反倒低声劝。 「没关系，胡医生，希望你不要介意。」 说完，他站起身慢慢摸索到门外的方向。 而身后的胡君秋却叫住了他。「许先生。」 这是今天胡君秋第一次对许瑶光的正面称唿，似乎仍有些别扭，很不上口。 许瑶光耐心等了一会儿，才听他继续问。 「我刚才听你叫于阿姨伯母，我能不能也请教你是陆小姐的堂兄吗」 许瑶光又笑。 「不，我比她小。」 「哦，是堂弟」 「不，我是她初恋。」 医生办公室的房门，「啪嗒」一声阖上了 第29章 若一切改变还来得及 第42页 我爱你, 再见29若一切改变还来得及 直到将所有的手续清单签署完毕, 刷完最后一张卡，许瑶光的嘴角上还抿着一丝淡笑。可当陈伟峰带着他回到黑色的奥迪上, 高大的身躯一靠进椅背, 便换了颜色。他支着额头，紧闭起双眼看, 仿佛随时都能虚脱晕倒的模样。 陈伟峰帮他繫上安全带。「师兄, 你这又是何苦」 许瑶光使劲儿按着疼痛不止的额头，低声问。「你问的是哪一桩」 陈伟峰嗤鼻。「桩桩件件都是自讨苦吃。」 许瑶光被他逗笑。 「你没有帮我乱输密码吧」 陈伟峰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可能输错你家陆大小姐生日，这辈子都忘不了。」 引擎发动 车行在宽阔的城市主干道上，趁着红灯的间歇，陈伟峰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一头冷汗的许瑶光。见他从口袋里摸出止疼片，含入口中。这才转过头继续开车。 「师兄, 人家陆曼宁都已经那么拒绝你了，你还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亏不亏」 许瑶光再次闭起眼睛, 却失笑，话尾带着自嘲的轻扬。 「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 倒是陈伟峰忿忿不平。「我就不明白了。你当年到底对陆曼宁做了什么，让你们现在这么对待彼此」 许瑶光忍不住重新睁开眼睛, 没有焦点的视线，透过车窗落在某一个虚无的点上。 「什么也没做。也许，正是因为, 我当年什么也没有做」 陈伟峰被他说的完全煳涂了, 握着方向盘没接上茬。 许瑶光却忽然问。 「在你眼里, 我是不是很傻」 陈伟峰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扯着一边嘴角，用眼角余光去看许瑶光。 「师兄，你这句问话，是在考验我的情商，还是只是一个普通的疑问句。」 许瑶光面无表情。「疑问句。」 陈伟峰还是不放心。「那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说呢」 陈伟峰又问。「师兄，我觉得我还是不说了。说假话吧，我良心过意不去。说实话吧，我怕你开除我。我还指望你给我交学费呢。」 陈伟峰还想再继续碎叨，却发现许瑶光的左手慢慢攀了过来，一把捏住自己的胳膊肘。他也不说话，甚至连脸都没有转过来，只用有力的五指生生的掐得他肘窝酸疼。 「行行行，师兄，你快放手。我招还不成我这儿还正开着车呢。出车祸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被陈伟峰一阵嚎叫，许瑶光果真挑着眉头收回了手，静等着他回话。 哪知陈伟峰一开腔便乐开 「师兄，我和你说。你何止是傻，还怂，还怂得特别失败。」 陈伟峰边说边笑，居然笑得特别大声。全然没有顾忌到身旁人的脸色。 「上个月你刚回国，龚正哥临走前，让我接手，做你的生活助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很可怕的大boss。我就看你整天板着个脸，一点笑容都没有。那时候，龚正哥就说你是纸老虎，我还不敢相信。后来，看你成天窝在实验室，一待就是一整天。去接你早了，就看你经常把实验室小助理吓哭；接的晚了，就能直接把我吓哭。我还和他说，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结果，和你相处久了，发现你除了脸色难看，话少到几乎感觉不到存在以外，其实真的很少生气。不过，也还是高高在上，时刻端着架子的模样。 「直到前两个星期，你遇到陆曼宁。我才明白，原来你这种人也会有死穴。陆曼宁一个小指头勾一下你就大气不敢出，怂得和软柿子似的。人家陆曼宁昨晚都那么拒绝你了，说出来的话，几乎算是恩断义绝，你今天居然还跑来她妈妈住的医院来送温暖。大笔一挥，几十万出去了。这倒不是钱的问题。问题是，人家陆曼宁昨晚，摆明了想和你脱清干系，不想让你再插手。回头知道你瞒着她还是把所有费用付了，不回来找你掐架 「师兄，你说，你是不是特失败」 一长段唠叨完，带陈伟峰转过头看向许瑶光的时候，彻底觉得不妙了。原本平时就没什么表情的许瑶光，此刻的脸色更是冰寒彻骨。 陈伟峰立刻吓得缩脖子。 「师兄，是你逼着我说实话的，你现在这脸色，可是很吓人。」 许瑶光用鼻音轻「嗯」了一声。 「正如你所说，确实挺傻的。」 陈伟峰赶紧接。「是吧，我说的没错吧」 哪知许瑶光下一秒失笑。 「我昨天收到一封从英国剑桥回来的邮件，我的导师坎贝尔教授回復我给你写的推荐函了。你觉得我这么傻，还要不要回復他的确认要不，还是直接让你继续在国内当我的司机更好一些」 这下，换陈伟峰犯傻了。他急踩剎车，双跳灯打起，便双手捧起许瑶光的大手。 「师兄，我错了。我其实根本不是说你傻，我就是替你不值。陆曼宁昨天借了你的钱，还要和你绝交。我替你叫屈啊。」 许瑶光反倒神色平淡。 「阿峰，你说的对。我就是傻。我向来有交流障碍，从小到大就龚正一个朋友。也从未交往过女人。在国外的这几年，我甚至觉得女人这种生物是多余的。原来」 「原来都是因为陆曼宁」 第43页 人说，那些嘴上说着，不想恋爱的人，其实心里都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果真没有假。陈伟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师兄，你真是现世罗密欧，痴情的可以。」 见许瑶光抿着嘴角垂头不语，陈伟峰又急道。 「既然你那么深爱陆曼宁，那么好不容易回国重逢，怎么不立马去追她，反而走到这步田地」 就陈伟峰所知，为了能再与陆曼宁光明正大的见上一面，许瑶光甚至去向欧洲总部打报告，费了好一番功夫。 许瑶光却轻嘆。 「你刚才还说了我怂。我怕时间那么久了，她可能心里已经没有我。我怕她介意我现在的样子。我怕我不再是她当年眼里的许瑶光。我想慢慢靠近，我以为我有的是时间。可事实上，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也许也没功夫理会我的心。而医院里，还有个胡医生。或许，就像伯母所言，那个胡医生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师兄，你怎么又怂了」 陈伟峰听他说这话，几乎要跳脚。刚才在医院意气风发的许瑶光又跑去哪儿了 「师兄，爱情是盲目的，没有任何正确答案。你看看你，现在有钱有势还瞎，你不就是盲目的爱情本人」 许瑶光瞬间被他逗得又气又笑。 「谢谢你这么会说话。」 然后，又敛起笑意嘆道。 「只是，不知道，我现在改，还来不来得及。」 说这话的时候，许瑶光的手指不自觉摸入大衣口袋，那里有一张五万元的借条。 立据人：陆曼宁 第30章 再见，我曾深爱的你 我爱你, 再见30再见, 我曾深爱的你 时间倒退回前一天傍晚 听到陆曼宁从客房浴室走出来的脚步声，许瑶光立即扶着桌子站起身。 「陆曼宁, 我再次为我之前的所有言行和你道歉。」 尽管, 许瑶光闻到陆曼宁的唿吸极为压抑，可仍听到她用极力保持平静的声音回道。 「没什么,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 我们都不再了解彼此。」 随后，是一串让人无法忍受的沉默。 许瑶光自知嘴拙，总想找到更恰当的字眼。结果，思忖了半晌，还是陆曼宁先开了腔。 「许瑶光，如果你刚才和我说的话还作数, 那么，现在能借我钱吗」 许瑶光没有犹豫的点头, 问道。「能先和我说说，伯母现在的情况吗」 陆曼宁有些意外，沉吟了很久，才再次开口。结果一开口, 竟是将于婉蓉生病的前前后后，乃至现在接受的治疗，都一五一十的与许瑶光说了一遍。 许瑶光忽然感到久违的信任感, 就好像从前, 无论许瑶光会不会出手帮忙, 大事小情，只要是陆曼宁解决不了的，都会第一时间跑来和许瑶光说。 「许瑶光，你觉得这次化学月考，会不会考元素周期表」 「许瑶光，你觉得下次班委选举，我要不要给你也投一票」 甚至，「许瑶光，明天会不会下雨要不要也帮你带雨伞」 那时候的陆曼宁，总会见缝插针的把所有事情都与许瑶光说得清清楚楚，生怕漏了哪个细节似的。许瑶光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只是陆曼宁想要接近他的把戏 而事实上，虽然许瑶光常常不发一言，总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可无论陆曼宁说的哪一个字他都没有忘。如若有人今天再来问，他连陆曼宁家那老死了快二十年的猫是什么颜色，都能脱口而出。 时过境迁，这种被倾诉的感觉陌生又熟悉，叫许瑶光的心有种说不清的明媚与受宠若惊，更仔细的将每一个字，乃至每一个字的唿吸都刻在心里。 等听到陆曼宁提到于婉蓉病情愈发恶化时，许瑶光的表情也变得凝重。更是在陆曼宁说，于婉蓉前夜吐血病危之后，许瑶光便没有迟疑的站起身。 「陆曼宁，你现在是不是着急回医院」 陆曼宁早已心猿意马，见许瑶光这么问，便没有吭声。 而许瑶光却已经心知肚明，率先摸索着朝外走。 「我先送你回去，我们路上继续说。」 然而，一切仿佛都只是许瑶光一个人的错觉，陆曼宁之所以将所有的事情解释得清清楚楚，或许只是她在面对他时的习惯，或许只是因为她想要向许瑶光借五万块钱。 没错，不是五十万，只是五万块钱 「许瑶光，我妈下一针pd1注射，差不多也是五万块。我还没凑齐，能不能请你借给我」 说着，她在随身包里翻出一个随身笔记本，迅速写下几行字，撕下来那一页，塞进许瑶光手心。 许瑶光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两下。 「这是什么」 「借据。」陆曼宁解释。「上面写明，我向你借了五万块，三个月后归还。要不要我读给你听」 看到许瑶光僵硬的表情，陆曼宁忽然心虚，眼神犹疑，反倒说。 「抱歉，许瑶光，我没给你算利息。」 下颚骨咬紧，许瑶光一把攒紧了纸条，眉头蹙成的川字，在车窗外霓虹的映照下，有些骇人。 陆曼宁心底的愧疚更深了。不知为何，竟在替他难过。 她看到许瑶光像是隐忍了好半晌，才从唇间挤出一片正常的唿吸。 「为什么不直接和我拿五十万接下来的住院费，以及后续的治疗费，何止五万」 第44页 「那些都还没下催款单。所以一时半会儿还不急。」 陆曼宁一边说着，一边垂下头。 「对不起，许瑶光。之前我说要你给我五十万，那都是气话。我根本没有能力借那么多。我写不了那么大金额的借据，我还不起。」 登时，许瑶光听到心底裂出一道口子。他们之间为什么要计较得这么清他要怎么才能让陆曼宁相信，若是她愿意，他什么都可以双手捧给她。 「可以不用还。」 沙哑的字眼从喉中吐出，许瑶光甚至控制不好音量。 明明他才是借钱的那个人，明明他才是那个金主，然而他的语气却比欠债人还要没有底气 可换来的依然是陆曼宁的拒绝。 「许瑶光，我不想欠你的。」 寒冬的雨水泼洒在奥迪车的车棚上，淅沥作响。 可当陆曼宁说出那后句话之后，车厢内突然变得异常沉寂。 沉寂到就连坐在前排开车的陈伟峰都感到无尽的寒意。 沉寂到陆曼宁都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静默在彼此间持续了许久，沉寂的源头终于吐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勉强将新鲜的空气吸入肺里。 许瑶光伸手入怀，将手机摸出来，递向陆曼宁。 「我没带助视镜，用起来不方便，你自己转吧。」 陆曼宁接过手机，眼睛一阵潮热，刚才断然拒绝的勇气，一瞬间就消失了一半。 她强忍下酸涩，轻声问。 「开机密码。」 「39520。」 39520 难道真的是她的学号 陆曼宁心底蓦然一颤，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当她命令自己镇定下来，解锁屏幕之后，那所有的字显都是最大号的界面，仍看得人心底一阵阵发凉。 手机屏幕上的app非常少，只有几个最常用的。 陆曼宁问。「支付宝、还是微信」 「随你，网银也可以。密码都一样。你的生日。」 陆曼宁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滑落，她但愿自己无声的啐泣，永远不会让许瑶光察觉，她祈祷自己不要心软，连另一半的勇气都丢失，以至于让自己再做后悔的事。 钱袋落地的声音，「哗啦啦」，一串滑稽的音效，从许瑶光的手机内传来 您的五万元，已从支付宝转出。 恰在此时，黑色的奥迪也停在了住院部门前。 陆曼宁将手机塞回进许瑶光的掌心。 「我到了。许瑶光，谢谢你。」 「我送你上去。」 许瑶光作势要去推门，却被陆曼宁一把拉住。 「许瑶光，不要」 「不要什么」 低吼声，终于从压抑了整整一路的许瑶光口中爆发。他瞬间激动起来，盲目的在身前乱抓，用他那双钳子似的大手，牢牢捏住陆曼宁的胳膊，几乎能将细弱的骨头拧碎。 「陆曼宁，你到底不要什么不要我的钱还是不要我对你的心」 他的眼睛瞪得那么大，急切的面目竟露几分狰狞。他将那充满急切与怒意的俊脸，与陆曼宁的靠的那么近，几乎要贴在她的脸颊上，可仍旧看不清她眼中的疼痛。 可陆曼宁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看到他焦急而茫然无助的模样，她明白他震颤痉挛的双眸里没有她的影子，她亦明白了他此刻心里期待的是什么。 然而，一切都晚了。 在十年前街心公园里那漫长的等待中，已经结束了。 在人生变故的起起伏伏中，已经画上了休止符。 陆曼宁抬起手，不由自主的碰了碰许瑶光不住轻颤的睫毛。 「许瑶光，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不聚精会神就无法入耳，然而却那么轻易的扎疼了许瑶光的心。因为，那哀怨的声音，几乎酸涩到支离破碎。 许瑶光的心底忽的也跟着颤抖起来，划过脸颊的指尖那么冰，透出骨髓的寒意。他还没来得及找到那只让他心疼的小手，却已经听到陆曼宁再次开口。 「许瑶光，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熬过了看谁都像你，干什么都会想起你，连听的歌都是关于你的日子。我以为我终于可以不再把你放在心上，可你为什么偏偏还要再回来」 顿了顿，哀怨的嗓音里又添几分悲凉。 「你回来便回来，为什么又要来找我为什么还要来帮我你这样会让我想起从前，你让我开始奢望那些过眼云烟的曾经拥有。却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偏偏是在我精疲力竭的时候。为什么为什么你」 为什么你回来的样子，却也是让人如此心疼的状态 这句话，陆曼宁没有说出口。 她觉得愧疚难抑，她太累她没有时间，她已经无法分神再去照拂许瑶光的感受。 他现在那么让人心疼，那是不公平的，那曾是高高在云端上的人啊 或许不要在一起，离彼此远远的，才不会这么疲乏，彼此才没有那么大压力。 陆曼宁真的累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思考 而许瑶光却是双目残障的，他看不见陆曼宁即将决堤的眼泪，自然也听不到她的心。 他只知道陆曼宁在问「为什么」，然而他却一个字也答不出来，仿佛被人遏住喉咙，不仅说不出话，连唿吸都异常困难。 第45页 他只能抓着陆曼宁的双臂，一刻也不敢放，似乎一松开，陆曼宁就会消失在眼前。 大概是早已习惯许瑶光的默然，陆曼宁强忍下心中的酸楚，一声轻嘆。 「许瑶光，小时候，我曾强行把一些东西送给你，我的时间、我的爱和我的胡搅蛮缠。很抱歉，我从来没有问过你想不想要。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终于明白，别打扰才是最好的选择。」 「别打扰才是最好的选择」，这句话就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剜下许瑶光心上的一块血肉，痛不可挡。可同时，他也闻到空气中稀薄的眼泪的味道，这让他更心碎又焦急。 他终于艰难的开口。 「陆曼宁，你不要这么想。」 陆曼宁却惨笑。 「那要怎么想呢十年了，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眨眼。而对我来说，每分每秒都是漫长的岁月。爸爸死后，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奇蹟，然而好运早已经在我的前半生用完了。我知道我永远只是在等待中无望的等待，而时间却从来不给我时间。许瑶光，我妈妈要走了，我没有时间了。我不想在她临终之前，再把精力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你懂吗」 许瑶光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从高出摔落粉碎，又被路人来回踩烂。 他很想立即告诉陆曼宁，她只有28岁，人生的路还那么长，怎么会没有奇蹟而他对于她的一片心，又怎么会是毫无意义的事 然而，他却说不出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十年弹指一挥间，十年又是如此漫长，漫长到可以让他从云端跌落谷底，让他从光明跌入黑暗，让他几乎丧失对所有的掌控能力。 这样的自己，许瑶光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值得的那一个 相比许瑶光的胸口始终剧烈的起伏，这时候的陆曼宁，唿吸反倒平復了许多。 她伸出手，将冰凉的指尖覆盖在许瑶光抓在她胳膊上的手指上。只是那么轻轻的触碰，许瑶光的双手便是一颤。翻飞震颤的瞳仁再次率先暴露了他的惊慌失措。 陆曼宁还是会心疼的，可是她仍旧咬着牙将手指收拢。 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便把那双大手便从她的臂膀上，一点点剥离 然后，陆曼宁转身，推开车门。 「许瑶光，对不起，请原谅我今天的一再失态。半年来，母亲的病情让我很压抑，我想我这样的情绪，已经没有办法再与你合作下去了。明天开始，我会去和公司请三个月的长假。与h公司的项目，也会请阳哥交给其他同事来帮忙对接再跟进。至于钱，我会在三个月内原路打回」 她说了那么多个「我会」，却一个都不与他有关。 他伸手朝前摸索，被她轻易的躲开。 「不不用还」 抢出去的一句话，也是破碎的、沙哑的 耳边再次飘来陆曼宁的笑声，很低，没有笑意，甚或还有一丝释然。 「许瑶光，谢谢你送我回来，谢谢你让我用你的手机，谢谢你让我不后悔曾经爱过你。许瑶光再见」 车门自动关上的时候，许瑶光再也来不及抓住身前的那抹惨澹的香。 想要再站起来，却也没了力气，一阵天旋地转 第31章 如麻的心如丝的情 我爱你, 再见31如麻的心如丝的情 交接工作比陆曼宁想像的要耗费时间, 将所有手头上的工作，全部转交给相应的同事, 已经是下班时间。 陆曼宁很抱歉的看着销售部的同事们, 挤出一丝苦笑。 「等我回来请大家吃饭，再给大家赔罪。」 大家纷纷摇头说没事。 资格最老的几个同事甚至过来拍她的肩膀, 「需要帮忙就吱声, 别总一个人扛，一个小丫头家家的。」 而赵阳则塞给了她一个信封。「里面有五千块钱，同事们凑的。」 陆曼宁说什么都要推拒，可赵阳瞪起了眼睛。「我到底还是不是你领导」顿了顿，又笑。「谁借了多少，我都给你记着呢。等你回来, 我再从你工资里扣。」 人生就是这样，好像一柄油锅, 并不是每一个块地方都烫了热油。 陆曼宁在公司得以短暂的喘息之后，重新回到了医院这个战场。 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异样，只是床边多了一捧包装精美的鲜花、一篮全进口水果和一包高档营养品。 于婉蓉告诉陆曼宁，许瑶光来过了。 陆曼宁低着头, 搅着饭盒里于婉蓉给照例给她匀出来的病号餐，轻轻「嗯」了一声 哪知到了第二天，事情就不对了。 一大清早, 当陆曼宁从出租屋出发来到医院的时候, 就发现于婉蓉已经不在八人病房。床铺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就连日用杂具也都被全数清走。 陆曼宁当即慌了神，而临床的几个阿姨婆婆却都看着陆曼宁笑。肿瘤病房的患者大多都受癌痛折磨，极少情况下大家都同时面露笑意，今天这是怎么了 隔壁床王阿姨则心直口快的坐起来，沖陆曼宁打趣。「小陆妈妈，好福气呀。借了女婿的光，能住病房呢。」 陆曼宁一听，「嚯」的转身，撒腿便朝病房跑去 原来不知是谁，将于婉蓉的所有医疗、住院费都垫付了，还预留了一大笔押金。于婉蓉不仅搬入家具设施犹如五星级酒店的单人病房入住，所有相应的抗癌药物和仪器设备都换成了最先进的，就连病号餐也是最高配备。病房内前前后后三个专职护工轮岗，连盖个被子都有人帮忙。 第46页 年近七旬的于婉蓉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就连她此时也有些束手束脚，坐在病床上着急的去拉陆曼宁的手。 「曼宁，你这是哪儿找的关系」 哪儿找的关系陆曼宁当然也不知道。她二话不说，转身又去往护士台。 「护士小姐，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真要是搞错了，那么多费用，她要怎么填 几个值班护士看了半天交班记录，懵得干眨眼睛。「没错啊。」 这时，有个眼尖的小护士，刚巧看到不远处有个白大褂走来，急忙扬声叫。「胡医生，你快来。」 走廊的尽头，胡君秋将一叠资料递给陆曼宁，陆曼宁几乎是一打眼便认出那龙飞凤舞的签名。 签名的字迹，虽然比青涩年华时期要沉稳干练，但每一笔却仍旧透出许瑶光独有的固执。尤其那个「光」字，他总把最后一笔拖得很长，一如划过漫长岁月的轨迹。 十年前，陆曼宁就笑，「许瑶光，你的签名有个长长的大尾巴。」许瑶光当然只是挑眉不语。这时候，陆曼宁则摇起脑袋斜睨他。「那我给你当小尾巴，好不好」 而这一厢的胡君秋则发现陆曼宁似乎盯着那签名看得出了神。他心中不免也涌出许多疑惑，莫名竟有几分期许。 他轻声唤。「陆小姐」 陆曼宁竟真像如梦初醒。「胡医生」 那娇俏的脸上因为营养不良而变得更大的双眼，隐隐透出一丝慌张，竟是那么招人爱怜。 「没事。看你有些走神。」 他的微笑换来陆曼宁双颊微微酡然，而那粉红色的小脸，竟让胡君秋也一阵脸红，忽然觉得不对，连忙掩嘴咳了几声。 陆曼宁也仿佛慌不择路。「胡医生，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眼看陆曼宁就要转身，胡君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那个许先生，是你的男朋友」 陆曼宁身子一凛，一双大眼睛好像更慌了，半天才轻轻「啊」了一声。继而，脸色变得莫名，更添几分道不明的情愫。 胡君秋就那样看着她小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幻莫测，最后终于挤出一丝笑，再度开口告辞。「胡医生，那我先走了。」便逃也似的跑开去 可那句「啊」，到底是什么意思 胡君秋却不知道，远走的陆曼宁早已经没心思在意他是怎么想的，她快步沖回于婉蓉新换的病房，从包中掏出手机，便给拨出了一个电话。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rry 竟是关机状态 陆曼宁不知不觉有些气喘，她咬着唇点开简讯栏，迅速按下三个字，许、瑶、光。想了想又迅速删除，再一次编辑，仍旧是以「许瑶光」这三个字开头，却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没了下文。来来去去几次，陆曼宁仍旧无法编辑出除了「许瑶光」这三个字之外的字句来。 到了这时候，陆曼宁才知道自己慌了，她已经想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她甚至都弄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对许瑶光自作主张的愤慨，还是对漫长独自苦撑岁月终于要熬出头的一种期许，甚或害怕这只自己做的一场梦 陆曼宁只觉得心脏噗通噗通的乱跳，有什么事发生了，有什么事即将改变了，有什么事是她以为绝不可能，却就要实现了。 那是什么事她要找到那事情的源头问清楚。对，她现在就要去问他。她现在就要见到他。现在立刻马上 想到此，陆曼宁勐的站起身，丢下一句。「妈，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便又沖了出去。 然而 当陆曼宁感到芳华路88号时，却是铁将军把门，人去楼空 一片无尽的失落，像整躲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陆曼宁的心上。 许瑶光，他又逃走了吗在如今可怜而落魄的她身上，砸下这么多金钱，表现了慷慨的恩赐与接济之后，又高贵的抽身而去了吗原来这真的只是一场梦，一次作秀般的施捨 陆曼宁当即将牙槽深咬，无法克制的在心中痛骂，「许瑶光啊许瑶光，你真不愧是许瑶光。」 现下，她终于知道自己该和他说些什么了。她抽出手机，毫不犹豫的在简讯栏里，输入了一行字。 许瑶光，你个混蛋 正要点发送键，黑色的奥迪驶入了车库 陈伟峰今天没有穿西装，休闲的打扮比平时年轻太多，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的模样。从车上下来，他便径直跑向陆曼宁。 「曼宁姐，你来了」 他们不过几面之缘，称唿怎的变得如此熟稔陆曼宁咬着唇，忍着心中想要和任何与许瑶光开炮的冲动，徐徐点头。 陈伟峰又说。 「师兄原本是让我直接开车去医院照应你们的。我想着时间还早，便自作主张把车先停回来。没想到，你倒还是真先找来了。那也正好，你要去哪儿我现在送你过去。是要回医院吗」 陆曼宁拧着眉头，她早没了心思和陈伟峰客套，出口便反问。 「许瑶光呢」 陈伟峰随口的答。 「回法国了。」 「什么」 尖叫吼出的那一秒，连陆曼宁自己都被吓到。 陈伟峰自然也是被吓得不清，连忙陪起笑脸。 「不不不，曼宁姐你别误会。师兄只是去出差，今天早上的飞机。好像是和总部申请什么项目，也许再开个会，过两天就会回来。」 第47页 顿了顿，看陆曼宁脸色缓和，又补充解释。 「你要是有事急着找他，其实可以先给他发简讯。他下了飞机，自然会给你回电。」 几乎要跳脱而出的心脏，此刻总算落了回来。可不过一转念，陆曼宁那颗稍稍平静了下来的心脏又慌乱起来。 「他一个人出差，没人陪他你怎么不去」 陈伟峰掩嘴。 「曼宁姐，我只是师兄的兼职助理，在申城这边还有课，不能每次他出差我都陪着。况且，两边机场都有人接送，法国那边他也有特助帮忙。你大可不必担心。」 陆曼宁怎么能不担心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许瑶光与从前的已经大不相同。即便机场有人接应，那进关出关怎么办飞机上他一个人怎么办 陆曼宁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甚至几乎忘了她来的目的。 朦朦胧胧间，便不知不觉跟着陈伟峰上了车。后来，在车上，陈伟峰又和陆曼宁说了些什么，陆曼宁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在隐隐的庆幸，刚才那条简讯没有来得及发送出去 而十几个小时后，陆曼宁的手机里却先收到了来自许瑶光的简讯。 陆曼宁，等我回去再和你解释。 两分钟后，又是一条。 钱的事，别有负担。我很抱歉。 第32章 宁静的港湾依赖的爱 我爱你, 再见32宁静的港湾依赖的爱 俗话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确实不假。陆曼宁花了漫长的十年, 才逐渐适应现在的生活, 而如今不过才一天的时间，她的心却已经开始害怕再失去。 昨天, 陆曼宁被陈伟峰送回来的时候, 母亲于婉蓉已经在护工的帮衬下洗了个热水澡，正坐在床上被人服侍着吹头髮。而另一个护工则已经将于婉蓉的洗漱用品重新消毒熨烫，并在为母亲削水果。第三个护工，刚巧轮岗，拉开门离开的时候，看见陆曼宁, 礼貌的点头。「小姐，您回来了。」 陆曼宁忽然眼前潮热, 仿佛回到梦境。那时父亲健在，家中有保姆，有司机，有安保每每放学回家, 大家都是这样同她打招唿。 而那些护工正在做的，都是陆曼宁之前计划在这次休假期间，亲自为于婉蓉做的。八人病房条件艰苦, 于婉蓉身体虚弱, 三个月来都没能好好洗过一次澡。为了给于婉蓉筹足住院费, 陆曼宁起早贪黑，别说仔细消毒洗漱用具，就连最基本的陪伴都少之又少。 见如今，陆曼宁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晚上的时候，陆曼宁没有回出租屋，病房内有两张床，床边还有一张三人沙发。 于婉蓉在临睡前，拉着陆曼宁的手。 「你和小许还有他那眼睛你真想好了」 陆曼宁心里咯噔一下，寻思了半晌没敢吭声。 于婉蓉却笑，宠溺的拍了拍陆曼宁的手。 「你自己拿主意，妈的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大家都心知肚明。将来的酸甜苦辣，还是得你自己尝。病房虽好，却没八人病房热闹。你若想好，我可以随时搬回去住。」 让于婉蓉重新回到八人病房，陆曼宁自然是不愿意的。能再见于婉蓉那饱经沧桑的脸上重现娴静的笑容，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事。 而对于于婉蓉来说，她的人生比之陆曼宁还要大起大落。虽久经风霜，可也曾在岁月的长河里养尊处优二十载。如今重享贵妇待遇，她虽嘴上不说，可苍白的脸上已是渐露出久违的优雅与从容。 陆曼宁多么希望，时光就静止在这一刻。她多么希望，母亲再也没有病痛的折磨，永远像这样平静的望着自己，淡淡的笑着 那一夜陆曼宁彻夜未眠，直到清晨，天刚蒙蒙亮，她才抓起手机，给许瑶光回了一条简讯。 简讯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两个字。 谢谢 不过数秒，回復简讯送达。 不客气。等我回去看你和伯母。 日子忽然变得闲适而舒缓，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帮忙操心，肩上的重担似乎也轻了许多。 陆曼宁开始懒于思考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将来该筹划些什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逃避，仿佛躲进一个隐蔽的港湾。 结果是，多出了大把的时间。 除了偶尔在天气好的时候，用轮椅推于婉蓉下楼晒晒太阳；便是窝在沙发上陪于婉蓉看电视；或者在于婉蓉休息的时候，一个人百~万\小!说和发呆。 一个星期后，就连于婉蓉都会劝她，「曼宁，我这儿也没什么事。要不，你还是先回去上班吧」 陆曼宁想了想觉得于婉蓉说的有道理，在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反倒是赵阳的电话先窜了进来。 「小陆，最近过的好吗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你一个人还忙的过来吗需不需要公司派人来照应」 赵阳虽然平时对陆曼宁多般照拂，但其实大多保持友善距离，极少过问她家中情况，如此这般嘘寒问暖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头一遭。 于是，陆曼宁挑了挑眉头。 「阳哥，公司是不是有事需要我回去处理」 直到踏上南下的飞机，陆曼宁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昨晚赵阳在耳边的尴尬的笑声犹在耳畔。 「小陆，实在不好意思。知道你现在情况特殊，我还打电话过来。实在是那个h家的big nose太难搞。他连土壤的酸硷度报告都能挑出十几个毛病来。赣南这边的几个高工都快吐血了。奈何他油盐不进，我们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不知道，他甚至连顿饭，都不愿和我们一起吃。 第48页 「昨天他的小助理回了申城，我们几个就更加沟通无门。大家讨论了半天，觉得就你之前与他连续公事过那么久还相安无事。所以，我们就想问问你，可不可能飞来赣南，帮我们和这位大鼻子说说好话。 「小陆，若你肯帮忙，奖金我再提你5。只要来两天就行。不不，就一天，你早上飞过来，晚上我就送你去机场。」 而当赵阳说完这一大段话后，陆曼宁反倒差点尖叫。 「什么他亲自下当地去考察了他自己一个人」 陆曼宁不知道是怎么说服自己，在如今这个状态下，决定登上去赣南的飞机的。她只知道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燥郁与迫切，甚至如坐针毡。 她没有陈伟峰的联繫方式，只能在通讯录里翻开许瑶光的名字。可是，该说什么呢 许瑶光垫付的所有医疗费用，她一直拖延到现在，没有给过一个最终的说法。与h公司的项目，她已经对接出去，现在再插进来，总不见得直接说，「许瑶光，看在多年老同学的份上，别为难我同事了，拜託卖个面子吧。」 而这些，其实根本也都不是她现在最为关心的。她担心的是，上个星期，许瑶光才独自一人前往法国出差，怎么到了今天却又一个人留在了赣南 于是，她在屏幕上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许瑶光，你还好吗 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屏幕上才终于更新了一条回復，简洁的两个字。 还好。 紧接着，追加一条。 你呢还有，伯母还好吧 不知怎的，陆曼宁在看到这句再普通不过的寒暄过后，心中一阵掺和着甜腻的酸涩。忽然，再也问不出其他。她偷偷按了下眼角，走到于婉蓉身边。 于婉蓉仿佛一切瞭然，她伸手摸了摸陆曼宁鬓角上的碎发。 「去吧，反正我这儿也没什么事。工作的事更要紧。」 当听到陆曼宁垂着头老实交代，「他也在」，于婉蓉沉吟了片刻，仍是笑笑。 「好好和人说话，决定好了就回来，妈尊重你的选择。」 飞机下滑的时候，陆曼宁那原本还充满希冀的心，便开始乱了，带着隐隐的怯意。那种惴惴不安，让她觉得一颗心都吊在嗓子眼儿，仿佛吸入肺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偏生此刻是午时，厂子里的大部队全部涌向食堂。 赵阳坐在副驾驶位上，偏头问陆曼宁。 「要不，先吃了饭，再去见他」 陆曼宁凝眉。 「他吃了吗」 宽敞的实验室里，远远只看到许瑶光一人坐在电脑后，蹙着眉敲击着键盘。 似乎是听到有人接近，许瑶光取下耳机，转过头来，视线却在停在不知名的远方。 大概是习惯于等待对方先打招唿，许瑶光坐在那里始终没有动，表情也极为冷淡，十足的甲方气势。 可当赵阳与陆曼宁越走越近，许瑶光却忽然变了颜色，竟扶着身前的办公桌站起身来。 这让赵阳很是意外，他侧头去看陆曼宁。陆曼宁竟也是一副古怪模样。 此时的她，正直勾勾的望着面前这位高大的甲方代表，视野里恐怕早已经再无其他。 赵阳心里激灵一下，暗自庆幸自己敏感度够高，两人果然是有猫腻 片刻后，赵阳终于忍不住掩嘴轻咳，将在同一波段出神的两人唤回。 「许总，我的同事小陆，您应该还记得，她今天特地来帮忙。才下飞机，我就接来和您先打招唿。」 听这话后，许瑶光犹疑的俊脸上，现出一丝明朗，居然是笑着朝陆曼宁的方向伸出右手。 「陆小姐，好久不见。」 陆曼宁回握他的指尖。「许总，别来无恙。」 虽然，吃不准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可赵阳还是识趣的先行离开 陆曼宁望着赵阳离去的背影，直到房门「啪嗒」一声阖上，才转头看向许瑶光。 「你不是不适合出差」 许瑶光没有吭声，只再次提起唇角，尴尬一笑。 第二个问题。 「怎么不去吃饭」 第33章 男为悦己者容 我爱你, 再见33男为悦己者容 许瑶光抿着嘴角不说话, 陆曼宁拧起眉头又问了一遍。 「怎么不去吃饭」 许瑶光却忽的失笑，摸索着身后的座椅往回坐。「我不饿。」 还没坐稳, 又像是想到些什么。「你是不是还没吃」 也不等陆曼宁回话, 便朝门外扬手。「快去吃，这个点他们食堂还开着门。吃好再来找我。」 陆曼宁反倒不动了, 只气恼自己眼神再兇悍, 面前人也看不见。 她迅速环顾，四面的陈列架上全是贴着标籤的瓶瓶罐罐，陈列架前几张桌子上摆放着许多精密仪器。那些仪器陆曼宁见着眼生，该是许瑶光特地从h公司搬来的。 而靠窗的几张再简易不过的方桌，便拼成了最简陋的临时考察办公点。 桌上四五台电脑，都连着网, 看来许瑶光这次带了一整组团队来考察。 而许瑶光身前的办公桌虽大，却只面前巴掌大的地方像是被人动过。 几个装有提纯物的原料瓶码在桌子的左上角。一台笔记本电脑, 一台小型多功能印表机，占了主要位置。几叠印刷物和盲文列印资料分开放置成两落。有的像是刚被整理过，左上角有凹凸错落的小洞。几个小物散落其间，有一个类似盲文书写器的东西, 还有一个小型望远镜，那大概就是许瑶光之前所说的助视器 第49页 所有这些，都只在半步距离, 全部都是许瑶光触手可及的地方。 陆曼宁甚至相信, 许瑶光只要一进到这个实验室, 一整天都不会从位置上站起来。 忽的一股无名之火从脑门上窜起来，陆曼宁一把将许瑶光左手边一瓶都未开封的矿泉水瓶丢进他怀里。 「饭不吃，水都不知道喝吗」 见许瑶光挑着眉头不说话，摸了摸瓶身，又重新放回桌上，像是根本没打算要打开。 陆曼宁再也忍不住，一把拉住许瑶光的大手，便往门外扯 不食人间烟火的甲方爸爸居然会屈尊纡贵来这么简陋的工厂大食堂和大家一起吃饭 真是天下奇闻。 这个时间，大多数工人都已经用过餐，食堂内只零落的几个人，可仍是引来不小的轰动。 一是，这位甲方爸爸实在太过神秘。除了三天前刚来的时候，拉着助理的胳膊在工厂各处走了一圈之外，便一头扎进实验室，没有再踏出过半步。厂内别说是普通员工，就算是一般中层，都不知还有这号人物已经驾临厂区。 二是，这位甲方爸爸也实在非常特殊，不说他茫然的双眼和异于常人的走路姿态，单说他傲人的身材及出众的容貌就十足吸引眼球。工厂内许多二十来岁的姑娘，无不回以惊艷的眼神。 如今，这位甲方爸爸身旁的这位，又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两人双手互挽，慢慢从门外走来，竟像是一副会移动的画。不知情群众，还误以为这两人是专为工厂产品拍gg的模特儿 而不同于表面上的酷劲儿十足，两个当事人心里可是另一番景象 嘈杂声、议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许瑶光愈发觉得脖颈生硬，不由得低下头轻唤。 「陆曼宁。」 「怎么」 陆曼宁仍旧拧着眉，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气恼些什么。却在转过头之际，又一阵心软。 只见许瑶光下颚紧咬，冷肃的俊脸上，居然隐隐一层薄汗。 果然，许瑶光用更低的声音问。 「这里，人是不是很多」 陆曼宁忽然替他难过，又顿觉自己考虑太浅，心头划过几分愧疚。 她刚想出声安慰，不远处分头跑来两拨人 乙方代表队由赵阳带领，一众高级工程师和厂高层。 而甲方代表队，则也是一群架着啤酒瓶底眼镜的高知们，竟是由一名长相甜美的女孩儿带领。她身上白大褂还未脱，一脸的学生气，好像是才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甲方代表队抢先发言。 「许老师，您不是说中午不用餐怎么要不要我去给您去找个位置」 乙方代表队的赵阳也赶忙接茬。 「不不，难得许总赏脸，我们这就出去吃。走，小陆，我们带许总团队一起去饭店。」 陆曼宁还在心底纠结，五指却已经被那大手紧握住，竟像是使了几分力道，微微有些疼。 于是，陆曼宁懂了，她微笑着看向两人。 「阳哥，许总着急和我说考察的事，吃饭不着急。等活儿干完，晚上再说也不迟。」 又看向那女生。 「你放心把你们许老师交给我吗」 乙方代表队纷纷与女生一起去看许瑶光。 小女生甚至轻唤出声，「许老师」 许瑶光则依旧昂着头，毫无表情的说道。 「小楚，你和其他人帮我把斯味早上重新校对过的数据再整理一份电子档给我。半小时后，再按照他们的配比，调个小样给我。」 说完，也不再招唿，径直拉着陆曼宁大步往前 直走出十米开外，眼看就要撞上面前的柱子，陆曼宁这才将他一把拉住。 许瑶光竟是一个踉跄，身子向右一歪，勉强赶了几步这才立稳。 陆曼宁将他扶到一边坐下，斜着眼睛瞪他。 「逃得倒挺快，好像能看见似的。」 她也不管许瑶光听了这话会有什么反应，径直蹲下身子去看他的右脚。 「之前扭伤的地方，怎么还没好」 许瑶光听她说话，一鼻子的汗，跟着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还未及开口，却觉脚踝处一凉，西裤竟被陆曼宁撩开。 浅浅责备的语调轻轻传来。 「都过了一个星期，已经不怎么肿，就是看着还有些淤血。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去医院看过」 许瑶光不自觉跟着弯下腰去摸伤处，笑着摇头。 「等回申城，估计也差不多该全好了。不必担心。」 「伤筋动骨一百天，尽早把这里的事情结束，好回去养养。」 陆曼宁边说边用温暖的小手摸了摸那仍旧黑紫一片的患处。 不知是碰疼了，还是被惊吓到，许瑶光一把抓起陆曼宁的手，将伤腿向后收拢，还用另一只手去遮裤脚。 「没事没事，你别碰。」 陆曼宁大眼一瞪。 「怎么，碰不得」 许瑶光竟是脸上一红。 「男人的脚，多半有些味道的。」 陆曼宁还没反应过来，两个路过的厂工妹子则已经捂着嘴笑出声。 见陆曼宁扬着眉头朝两人狠狠瞪来，吓得撒腿跑开去，一阵厂鞋踩在地上的「噼里啪啦」声。 这一下，可大不好，许瑶光整张脸都垮了。杵在原地半天，盲要瞪到掉下来。 第50页 半晌后，他才侧着一边耳朵，往陆曼宁身边凑了凑。 「这里，人还是很多」 看他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哪里有刚才那趾高气昂的甲方气势 陆曼宁忽然想笑。 「都这个时间了。大家全都在上班，谁还有空管你」 许瑶光这下才将紧绷的肩膀放下来，将两只汗涔涔的大手相互搓了搓。 陆曼宁问。「想吃什么」再不快点，恐怕厨房就要收摊了。 许瑶光回。「越简单越好。」 「听阳哥说，你这几天架子可大，都不愿和他们吃饭。」 许瑶光抿起嘴角，欲言又止。 陆曼宁轻哼。「眼睛不好，又不是舌头也不好，吃饭还受影响」 许瑶光掩嘴一声轻咳。「我吃饭实在不怎么好看。」 陆曼宁终于笑出声。「许瑶光，你说，你是不是偶像包袱太重」 陆曼宁将两盒饭端过来的时候，许瑶光仍杵在座位上，脸颊残留着不自然的粉。 陆曼宁忍着笑，将筷子塞进他的右手，又拉着他左手摸到一旁的饮料。 「先喝口水，嘴唇都干裂了。你们家阿峰不在，都不敢喝水吗」 许瑶光立时被戳中要害，才降下热度的俊脸，又染一片红。他赶忙端起果汁，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便灌下大半，果真是渴了。 「阿峰这两天考试，后天就回来。我下班回酒店也能补给，只两天时间而已，可以克服。」 陆曼宁将他放下的饮料瓶往桌子里稍稍推了推，生怕他看不见一不小心洒在身上。然后又用筷子敲了敲他手里的。 「放心吃吧，今天下班前我都陪你。汤也多喝点，有营养的。哦对了，我还给你拿了餐后水果。尽管吃，别有思想负担，男厕我都有经验了。」 第34章 小瑕疵与大才学 我爱你, 再见34小瑕疵与大才学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及医院的事, 一顿饭吃的相安无事。 只是，许瑶光说的确实没有假, 他吃饭果真不怎么好看。 一双筷子时常戳出餐盘外面都未能夹起一粒菜碎。好不容易夹起来的菜什, 常常还没及入口就已经掉在桌子上。而歷经波折终于夹到嘴边的食物，却怕是有股怪味, 总也会忍不住用残存的视力凑过去辨别。 高大的身形这时候就佝偻成虾米, 举起的筷子看着好像能戳进眼睛里去。恐怕舌头还没尝到味道，倒是那酱汁染了一层睫毛 如是这番，一顿饭下来，还没吃上一半，却已经没了兴致。 陆曼宁斜睨着放下筷子的许瑶光，他微挑的眉梢明显挂着「索然无味」这四个字。 陆曼宁轻笑。「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矫情」 许瑶光一听, 竟不自觉瞪起了眼睛，神色顿时凝重, 仿佛发现了个很严重的问题，嘴角也抿起，半晌没能吭声。 陆曼宁则更想笑了。 她其实是理解许瑶光的，天生超乎常人的敏锐嗅觉与未觉, 让许瑶光在用餐时，抗拒大多异味调料，葱姜蒜则更是避之不及, 动物内脏哪怕是放在别人的盘子里, 他都会暗自作呕。粗制滥造的大锅饭, 实在不适合味蕾敏感的他。 陆曼宁边笑边将剥好的煮鸡蛋，塞进许瑶光手里。见他下意识的拨开蛋白，作势要将蛋黄取出来扔在一边，陆曼宁又忍不住逗他。 「怎么，蛋黄也有味道」 许瑶光蓦地轻「啊」了一声，连忙将手收回来，反倒先将蛋黄就在嘴边咬了一小口，长眉果然再次习惯性蹙起。 陆曼宁这下终于忍不住失笑，将半瓶饮料塞进他手里，把他指尖上挂着的半粒蛋黄顺了过来，一反手便吞到自己肚子里。 许瑶光一时间有些懵，片刻后才用饮料过了一下嘴，凑过耳朵来细听。 「你把蛋黄吃了」似乎还有些不相信。 陆曼宁挑眉。「嗯，吃了。」 「那个我刚才咬过的。」 「对啊，挺好吃的。怎么」 「没事。」过了半晌，许瑶光才摇头，转过去的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漆黑的眼眸也眯成一道弯，淡淡的说。「也挺好的。」 下午的高强度工作量，让陆曼宁嘆为观止。她终于相信，许瑶光之前告诉她的，「我并没有故意刁难他们」，这句话是真的；也明白了为什么赵阳会说，「厂里的几个高工都快吐血了」。 其实，没有人比陆曼宁更清楚许瑶光的可怕。因为，他从小就是这么一个可以蔑视一切的存在。 早在高中时期，就有位没有认真备课的化学老师，栽在许瑶光手里 那时，化学老师突然病假，学校便请了隔壁班那位刚从大学毕业的小老师来代课。 自那小老师开讲第三句，许瑶光便蹙起了眉头。到了第五句，已经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抱着双臂阖起了眼睛。 那小老师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许瑶光乃何许人也。只是看他竟敢当着自己的面睡觉，偏生又人高马大，睡觉都不作任何遮掩，如此光明正大，实在是对教师权威的一种挑悻。 小老师气不打一处来，手指一点。 「坐在最后一排那位睡觉的同学，你给我回答一下这道题怎么解」 谁知许瑶光过了半晌才慢悠悠睁开眼睛，站起来像是个长颈鹿似的，几步踏到台前，哗哗两笔便解了题目。潇洒淋漓、气度不凡，仿佛大师挥毫。临下台前，竟还居高临下的斜了小老师一眼，全然不屑的眼神。 第51页 这也就算了，哪知他坐回座位之后，又闭起眼睛继续假寐。 小老师忍了半节课，终于在临下课前发飙。 「那位同学，你是不是对我的讲课有意见」 血气方刚的新青年，对上恃才傲物的舒华少年学霸，同学们都倒吸一口凉气，只不知有多少是在为小老师而捏着一把汗。 果然，许瑶光站起身来，仍是长颈鹿似的傲视群雄。 「老师，我对您个人没有意见。只是，您今天讲的第三题和第五题，高老师上周都和大家讲过，且大家都回家做过相应练习。考试在即，我觉得没有必要在课堂上这样浪费大家的时间。 「其次，第四题中所说，在装有少量淀粉溶液的试管中，滴入几滴碘水，淀粉溶液颜色应该是由无色变为特殊的蓝色。您却说成了紫色。 「另外，您还将氯酸钾读成了三氯化钾。像这种口误，您今天至少重复了三次。所以，我建议您回去还是多备备课，可能对于大家来说，都比较妥当。」 当时的小老师，那整张脸就绿了。幸好下课铃声及时响起，她抱起书本便逃了出去。 据说，后来试用期还没满，便转行做了地产。想来如今也是土豪级别人物，算是一大幸事。 而那时候的陆曼宁，则并没有分出半分心思给那位心灵受创的代课老师。 因为，她的一颗心早就飞了起来，花痴似的沖许瑶光扇着眼睫毛，深深嘆服自己心目中的男神，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将记忆追回，陆曼宁仍难掩心中起伏。 扭头再看身边人物。如今他已被人尊称为世界级big nose，全球排名都是靠前的顶级香大师。 这样一位大人物，居然是自己从小就心仪的人，实在让人感嘆良多。 而面对围绕在他身旁，那些一头冷汗的高工，甚至是陪在侧一脸紧张的赵阳，陆曼宁都只想上前劝他们要知足。因为与学生时代锋芒毕露的许瑶光相比，现在的他实在收敛太多，又容忍太多。 只是，即便是现在的许瑶光，也无法忍受错漏百出、拖延懈怠的办事风格。 之前，陆曼宁扶着许瑶光从食堂里出来，就曾劝过他。 「你能不能别为难我的同事们」 许瑶光挑眉。「你这次来就是为他们求情的」 听陆曼宁默认，许瑶光只得嘆息。 「我不知道国内的做事风格是这样的。」这是第一句话。 第二句。「每0001毫克的差异，都能累积出巨大的差池，造成最终产品质量的瑕疵。如此不严谨，我不能苟同。」 第三句。「早在和你谈这个项目的时候，我就已经标明所有整改要求。结果直到我来了现场，依旧没有任何改进。难道，斯味的高层以为，把请我来吃顿饭，就能让我降低要求，用这样的水准去说服h，与斯味合作吗」 陆曼宁忽然为自己的公司感到惭愧，她侧过身挡住许瑶光向前的身形，让他与迎面而来的叉车擦身而过。 然后，继续挽着他向前。 「许瑶光，这里毕竟是中国，赣南甚至比申城还要更讲人情。先理人情再做生意，是大家一贯的作风。」 许瑶光蹙眉。 「可h公司有百年基业，他们一个世纪以来都没有降低过标准。」 陆曼宁点点头，重新带他起步。 两人步伐一致，仿佛是一个人。陆曼宁带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陆曼宁停步，他便不会再走。陆曼宁一时间竟很享受这样如影随形的感觉，嘴角不自觉染上一抹笑意。 她昂起头，看向许瑶光的下巴。 「你信不信我你只管定标准，让我来帮你和那些高管说。两周时间，够不够」 许瑶光一听，竟不走了，顿在原地，眉头反倒蹙得更紧。 「太久。」他说。 「你是在担心，我的奖金」 见许瑶光摇头，陆曼宁又问。 「后天阿峰就回来了，有人在旁边帮你，不至于很为难吧」 许瑶光仍是摇头，幽幽一嘆。 「可是，这里没有你。」 第35章 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我爱你, 再见35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在甲乙阵营中周旋了整整一下午, 晚上这顿饭终是逃不掉了。 觥筹交错之间，陆曼宁也不免被灌下几杯。许瑶光是一开始便板着脸拒绝喝酒的, 却听到又有人来与陆曼宁劝酒, 脸色更淡。暗自瞪着眼睛去搜寻那微弱而模煳的光影，一伸手就把陆曼宁手中的红酒全都淋在了自己身上。 酒席上顿时乱了套, 一众人围过来, 甚至还有人直接上手去擦许瑶光身上的酒渍。 许瑶光则全然不顾周围人的变化，只蹙着眉牢牢捏住陆曼宁的手腕，低沉道。 「陆小姐，你几点的飞机是否该节制一点」 陆曼宁挑了下眉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许瑶光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反倒是一旁的赵阳，早已经心领神会, 立刻拨开众人钻进来。 「许总说的是，我们小陆今晚11点半回申城的飞机, 现在已经8点多，是该去机场了。要不」 赵阳故意将话尾拖长，许瑶光果然立刻接。 「你们大家继续，我眼睛不方便就不打扰大家雅兴了。」 说着, 脖子一昂，扬声道。 第52页 「赵经理，小楚, 可否麻烦你们陪我送一下陆小姐」 宽敞的suv行驶在前往机场的马路上 赵阳三不五时的从后视镜里偷瞄着后座上的两人, 笑容就没断过。 而后座上的两人, 自酒洒之后，就十指交握，亦是未曾分开。 直到发动机的轰鸣声平稳，许瑶光才低声问。 「没生气吧」 陆曼宁「哦」了一声。「知道你是在替我解围。」 然后，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扯过纸巾去擦他身上的酒渍。 「吃饭都夹不到菜的人，是怎么找到我手中的酒杯的酒还洒得这么准，我身上居然一滴都没有。」 许瑶光失笑，将左手始终攒在掌心的小手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右手也跟着抚过来，轻轻在陆曼宁纤瘦的指节上摸索。待找到戒指上那粒小钻，微笑。 「是这个。」 看着许瑶光唇角边优美的弧度，有那么一刻，陆曼宁忽然很想将那圈男戒退下来，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车行至机场，赵阳去停车，由小楚跟着一起换登机牌。手续结束之后，大家发现剩下大把时间空闲。 几个人坐在候机厅没事干，赵阳便跑去厕所抽了好几根烟，小楚则一直低头玩着手机，却时不时偷瞄许瑶光与陆曼宁几眼。 陆曼宁看了看这个长相乖巧可人的女生，贴在许瑶光耳边低声问。 「你家小助理是不是喜欢你」 陆曼宁本来是没话找话，故意逗许瑶光的。却没想到，他「噌」的一下从位置上弹了起来。 陆曼宁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 「怎么了」 这反应一点也不像她认识的许瑶光。在学生时代，就有众多女生给他情书送巧克力，他都不屑一顾，甚至旁人问起都懒得抬一下眼皮。可今天，他这反应是不是有点大 而许瑶光则杵在原地，半天没吭声，抿着嘴角，只轻轻叫出一声「陆曼宁」。 陆曼宁不明所以，抬头望了望他神情复杂的俊脸，忽然灵机一动。 「许瑶光，你是不是想上厕所」 只见，许瑶光俊脸瞬间红了，还未及接话，身旁的助理小楚也跟着站起身来。 「许总，我去帮你叫赵经理，他好像还在吸菸区。」 小楚说着就要往吸菸区的方向走，却被许瑶光出声叫住。 「不用了。机场都应该有独立的残障洗手间，我让陆小姐带我过去就行。你在这儿等赵经理，我们去去就回。」 陆曼宁扶许瑶光下楼来到洗手间门口。伸手推门的时候，许瑶光问。 「到了」 陆曼宁笑着点头。 「别担心。带你进去熟悉一下我就出来。不偷看。」 许瑶光也被她逗笑，却不往里进，反倒又问。 「陆曼宁，这里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吗」 说着，做出转头向四周做出张望的神情，然而茫然的瞳眸只是在眼眶内震颤了几下。 每到这个时候，陆曼宁都会觉得鼻酸。 许瑶光却好像并未放在心上，若有似无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闲适的随着陆曼宁一步一戳。 陆曼宁扶他在一旁座位坐下。 「怎么又不去了」 许瑶光垂头思忖了片刻，终是老实交代。 「只是想和你单独多待一会儿，时间过得太快了。」 陆曼宁默默颔首。 「是啊，一晃十年都过去了。」 许瑶光一怔，几乎是惭愧得垮了肩膀，就听陆曼宁幽幽的声音又传来。 「许瑶光，医院的事，我」 「陆曼宁。」 忽的出声打断，许瑶光的表情添了带着急切。过了半晌，他才将英俊的脸庞转过来，隐隐含着几分歉意和哀求。一双漆黑的瞳眸来回闪烁着，大约仍期许着能看清身旁人的脸。 最后，他终于双手捧住陆曼宁的小手，请求道。 「陆曼宁，这事，能不能等我回了申城再说」 陆曼宁应许了，她又何尝不是一再逃避着。 世事不可说，看破不说破。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给彼此一些喘息的时间，让短暂的安宁留在这一刻 两人坐下来其实话并不多，许瑶光本就是不多话的人，而陆曼宁也因多年未见而缺少交流的资源。 只是，重逢后短短几次相处，却在不知何时竟叫许瑶光养成一个习惯，那便是抓着陆曼宁的手不放。 似乎只有攒着她的掌心，他才能更安心地与她同行。偶尔，陆曼宁需要将指尖抽回做些其他动作，许瑶光都会瞪起眼睛紧张很久，甚至会下意识的预要将那小手重新摸回去，极小心翼翼的动作。 那动作让陆曼宁既心疼又暖心，她也总会悄悄将指尖递迴去一些，让他能顺利的找到。 然后，陆曼宁会再次感受到那一双大手掌心内的温度，或是偶尔被他用指尖摩挲着她右手无名指上的小碎钻。 陆曼宁不知道此刻的许瑶光是否与她一般小鹿乱撞，那种青涩少女时期的粉红色的心动，仿佛在他身上永远都不会褪色 正如许瑶光所言，时间过的飞快，两人就这样几乎是静默的坐着，便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期间，小楚给许瑶光打过一个电话，他没有接。赵阳也给陆曼宁发了消息，陆曼宁默默的回了一条信息给赵阳，「很快回去」。 第53页 陆曼宁从位置上站起来的时候，许瑶光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情愿，他摸了摸腕上的盲表，不自觉蹙起了眉头。 「还有四十五分钟，再多坐一会儿吧。」 陆曼宁摇头。 「我得先把你送回去再过关，不然你的小助理该着急了。」 许瑶光忽然有几分懊恼，站起来先嘆气。 「陆曼宁，我现在是不是很麻烦」 陆曼宁失笑。 「是挺麻烦的。」 果见许瑶光瞪大的眼睛，陆曼宁继续笑。 「从前，你不高兴的时候，一抬脚便跑了，现在却只知道捏疼我的手，问我是不是很麻烦。」 许瑶光赶紧将攒紧的大手一松，却不放开，反倒将那小手捧起来，凑近右眼仔细看。 几乎是用眼睫毛扫过每一根手指，他才重新抬起头，沖陆曼宁晃悠着漆黑的眸子问。 「被我捏红了」 陆曼宁仍是笑。 「好像是。」 许瑶光又是一愣，半晌才红着脸说。 「那我以后轻点。」 两人双手互挽上了楼。 许瑶光捏着陆曼宁的指尖，力道温柔了许多，却一直送到闸机口都不肯放手。 陆曼宁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说。 「再不放手，我就上不了飞机了。」 这句话后，许瑶光的脸上居然划过一丝高兴。 陆曼宁轻笑，顺势将手指从他放松的掌心抽出来。转过头对着身后不远处的小楚说。 「小美女，我把你的许老师还给你了。」 转身的时候，那高大男人的脸上果然由暗自欣喜变成满满的失落 可才走没几步，仍旧被身后人叫住。 「陆曼宁。」 合着细杖顿地的嘟嘟声。 陆曼宁不由得心中一疼。 扭过头的时候，许瑶光已经支着盲杖跟了过来。空出的右手，还抬探在胸前，执着的朝着她的方向。 许瑶光大衣的口袋里一直揣着盲杖，陆曼宁是知道的。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也不用，只是一径攒着她的手，仔细的听着她的步子。 如今，她不过转身的一瞬，他便只能靠那根东西向前。仅仅看了一眼，陆曼宁的双目便热得难受，双脚仿佛也迈不动。 而也就是在陆曼宁晃神的这个片刻，许瑶光的盲杖则也敲到了她的小腿。 许瑶光似乎一下子兴奋起来，脚下不再犹豫，上前一步便跨到了陆曼宁的身前。大手朝前胡乱一捞，那小手便又回来了。 这一次，许瑶光不仅仅是拧疼了陆曼宁的手，还拧疼了她的身子。 因为，在下一秒他就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揉进骨头里 充满男性气息的唿吸扑面而来，陆曼宁看到那双漆黑的眸子在面前紧张的震颤。 「陆曼宁，你在看着我吗」他问。 陆曼宁轻「嗯」。 许瑶光忽的更激动，英俊的脸庞蓦然放大，却在毫釐间停顿。 陆曼宁几乎能感到自己的鼻尖被他皮肤上的绒毛轻轻扫过，他深邃的瞳眸里自己的影子近到看不清。 她听到他的唿吸变得急促，嗓音低到沙哑。 他问。「陆曼宁，我可以吗」 陆曼宁条件反射的轻「嗯」。 唇齿间便全是他的味道 出乎意料的是，28岁的男人，竟仍是18岁少年般的青涩。 陆曼宁甚至能听到牙齿互碰的清脆声，唇角都被他咬得疼，合着天旋地转的美妙，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放开彼此的时候，许瑶光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合上的双眼没敢再睁开，眼睑下的眸子正不停的乱翻着。 陆曼宁心疼的轻碰他眼角，而自己的双唇则不知何时被他用指尖轻抚。 「疼吗」 「疼吗」 两人同时问。 又同时失笑。 许瑶光说。 「在申城等我。」 陆曼宁点头说「好」。然后转身，这次没有犹豫，隔着闸机口向许瑶光笑。 「许瑶光，再见。」 第36章 思念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我爱你, 再见36思念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回申城后的第三天, 陆曼宁的手机里，突然窜进来一条入帐简讯。那金额大到惊人, 汇款方是她的东家, 斯味公司。 陆曼宁立刻打了个电话与财务确认，才知道赵阳竟帮她申请了一笔特别奖金, 连同上半年奖金, 一起发了下来。 陆曼宁几乎要激动得跳起来，她捧着电话与赵阳连声道谢。 电话的那头则传来赵阳爽朗的笑声。 「这都是我早前就允诺给你的，不过是提前兑现罢了。再说，你能来赣南实在帮了我大忙。自从你劝许大鼻子和我们吃了一顿饭，他对我们的态度，简直180度大反转。不能光说客气多了, 他还让他手下的几个小鼻子们，帮我们把控整改。项目进度一下子提高不少, 厂里的高管们再也不给我脸色看了。 「小陆，真是託了你和许大鼻子的福，估计不出一周，我就能提前回申城抱老婆孩子了。」 说到这儿, 赵阳笑得更开心，忽然「啊呀」了一声，打趣道。 「这么叫他好像有点不妥, 毕竟你现在是他正牌女友。哈哈, 早知道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我当初就应该直接让你去签这个单子，省得之前绕了这许多弯路。若你直接去谈，搞不好这个项目都已经开始投产了。」 第54页 陆曼宁被赵阳笑得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敷衍着陪笑的同时，脑子里却过滤出另一个消息「不出一周就能回来了」，当下那一颗心就飞了起来。 放下电话的时候，陆曼宁唇边的笑意仍是不减，于婉蓉靠在床边也沖她乐。 「碰到什么好事儿了，看把你开心的。」 陆曼宁把手机简讯翻给于婉蓉看。 「妈，我的半年奖发下来了，公司还给我发了个特别奖励。你看，这么多零，你女儿能干不能干」 于婉蓉看着喜笑颜开的陆曼宁自然也跟着高兴，不过她仍是忍不住斜睨着陆曼宁逗趣。 「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知道那是真能干。可我也是听见了，好像有个外号叫什么大鼻子的，也帮了不少忙吧」 陆曼宁听了一阵脸红，举起小拳头在于婉蓉肩膀上撒娇。 这时候，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竟是胡君秋领着两个小医生来查房。 三人对视一眼，第一反应竟有些微尴尬。 自从搬入病房之后，负责于婉蓉的住院医生也换高了一个级别。 时隔多日，再见胡君秋，于婉蓉与陆曼宁在亲切之余，不觉添了几分愧色。 于婉蓉毕竟精于世故，最先笑开。 她沖胡君秋弯起眉眼。 「胡医生今天怎么是你来查房好久不见你，还怪想的。」 胡君秋也立时恢復淡定，捧着病歷簿走到于婉蓉跟前。 「梁医生今日调休，让我代班一天。于阿姨，看你现在的各项指标，还都不错啊。」 于婉蓉客套。「托你的福。」 见没什么异样，胡君秋便带着小跟班们往外走。临关门前，才抬头看了陆曼宁一眼。 陆曼宁低声礼貌的招唿了一声「胡医生」，原本面黄肌瘦的小脸，这几天像是红润了许多，大概休息得极好，白里透红，更惹人爱怜了。 胡君秋心里不知怎的咯噔一下，便只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了出去 看着慢慢合上的房门，于婉蓉仍有些微的遗憾，忍不住嘆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 「胡医生其实也挺好的，工作稳定，人也温柔，虽然没有那个什么大鼻子挣的多，可至少眼睛是好的。」 陆曼宁一听，拧着腰肢跺脚。 「啊呀，妈，怎么正的反的都能被你说了。」 说完，她便抓起背包要走。 于婉蓉在身后叫她。 「又要去哪儿」 陆曼宁边走边回。 「提钱去交房租。」 然而，当陆曼宁好不容易把钱提出来，去找迄今还不会使用在线收款的房东阿姨，却被意外的告知不用再付了。 「你这孩子，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你男朋友两个星期前，就帮你交满了一年的房租。他还额外给了我三个月租金，让我帮你把地板给换了，说那个发霉，味道比较重，怕影响你身体健康。我看你最近都没怎么着家，所以就动工。你看我钱也收了，你赶紧抽空，我让师父来量量尺寸」 从房东家回来，陆曼宁还有些懵。那感觉好像天上掉下了馅饼。 她没有直接回医院，反倒先回了一趟出租屋 才进了房门，就有人敲门。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好几罐牛奶。 「这位小姐，你是住702吧我给你们家送了两个星期的牛奶，可你一次也没拿过。我今天特地晚点过来，就是想提醒你，这牛奶每罐都很贵，不管爱不爱喝，既然定了，就别再浪费。奶箱早就已经存满，根本放不下。这些是我帮你存的最近三天的牛奶，应该还没坏，你拿回去送人都比扔了强。」 陆曼宁拼命眨着眼睛来回确认了好几遍，甚至与师傅一起跑去楼下，找到了写着702号牌的存奶箱，都不相信自己几时曾定过牛奶这种奢侈品。直到师傅辗转从同事那里要来订奶登记表的照片给陆曼宁看，她才从照片上找到了许瑶光的手机号码。 陆曼宁千恩万谢的送走热心肠的送奶师傅，发现存奶箱里竟还有三罐牛奶，也不知有没有变质，赶紧捧进了屋。 陆曼宁一个人坐在餐桌旁，面对一桌子的鲜牛奶，有些发愣。 那牌子她不认得，上网一查登时吓了一跳。那竟是澳洲直邮，号称全国才供一万份的贵族奶。 她撕开三天前的那一罐，仰头灌下一大口，从舌尖顺着食道滑进胃里，一直甜到心里、甜到五脏六腑 陆曼宁又撕开第二罐，仍旧是扑鼻的香。 原来，他一早来过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址的她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除了帮她定了牛奶，他似乎还建议房东阿姨帮她预约保洁。只是陆曼宁一直不在，这事儿就耽搁到现在。 另外，房东阿姨还告诉陆曼宁，不仅仅是地板要换，只要条件允许，她还会帮她换阳台上的晾衣架，厨房里的灶台，甚至厕所里的马桶。 这些，可都是多少年没解决的老问题了。该不会都是他提出来的吧 不知怎的，陆曼宁的脑海里浮现出许瑶光走进屋子里时的情形。 也许他走在咯吱作响的地板上，便皱起了鼻子。 也许他步入阳台，便撞上了卡在半空的晾衣架。 也许他摸索到厨房，便沾了一手油污。 哦，还有厕所，也许他根本连进也进不去 第55页 陆曼宁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笑了起来，视线每过一处，都好像能看到许瑶光窘态百出的模样。 陆曼宁觉得自己变坏了，她原本该是心疼他的，他那么不方便，却还为了她，来到这个鸽子笼似的老房子里踩点。他是那么一个骄傲到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暴露短处的人，却窝进这个让他最为抗拒的陌生的地方。 陆曼宁笑着笑着眼睛便开始疼，因为泪水很烫。 她忽然担心起远在千里之外的他 她不在他身边，没有人帮他夹菜，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不在他身边，没有人挽着他走路，他有没有摔跤 他扭伤的脚好了没有走路的时候，还会不会疼 陆曼宁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慌了。 人说，思念像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果不其然。 思念让她笑、让她哭、让她心烦意乱、让她燥郁难安。 思念让她平白无故多出那许多无法言述的情绪，始料未及 陆曼宁迅速掏出手机，此时的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听到他的声音，她甚至想即刻就飞去他的身边 「餵」 铃声只响了一下，对方便接了起来。 还不待陆曼宁开口，许瑶光已经发问。 「陆曼宁，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怎么了是不是，医院里出什么事了」 如此这般，陆曼宁一个字都还没说，喉间已经哽咽。 许瑶光立即听出她浓重的鼻息声，语调更急。 「真的出事了你别急。我现在就让小楚给我买回去的机票，我马上回来。」 听着电话那头似乎比她还要焦急的语气，陆曼宁含着泪笑了，「噗嗤」一声。 「傻瓜。」 那一句娇嗔当即引来对方一阵沉默。 陆曼宁想像着许瑶光举着电话瞪大的眼睛，笑容绽得愈发灿烂。 「定了牛奶，怎么也不事先和我说。那么高端的贵族奶，坏了多可惜你赔我。」 半晌后，才听到从对面传来低笑声。 「好喝吗」 陆曼宁一拧鼻子，点头。 「好喝。」 「那就好。」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上扬的音调，真好听。 陆曼宁忽然又想哭了，她抽着鼻子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 「许瑶光，实在太多了，我还不起。」 这一次的沉默变得很长，许久后才从那头再次传来压抑的声音。 「陆曼宁，其实可以不用还的。」 陆曼宁却又笑了，画满泪痕的双颊上绽出一朵粉红色的花。 「不，许瑶光，我要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公子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分期付款，行不行」 这一次电话那头的沉默只不过半秒，紧接着便是一串更加低沉的笑。 许瑶光向来是低调而收敛的，即便是少年时期也很少笑得开怀，如今隔着话筒都能清晰的听到他愉悦的心情。 他说。 「好，陆曼宁。你慢慢还，本金还好，还要再还利息，一辈子很长，我可以给你无限期。」 陆曼宁撇了下嘴角。 「那么第一期本金还什么好接机服务要不要」 许瑶光那含着笑意的嗓音更动听了，唇间吐出两个字。 「成交。」 第37章 尘封往事被揭开 我爱你, 再见37尘封往事被揭开 病房里陪护的日子太闲淡, 陆曼宁偶尔便会回公司帮帮忙，事情也不会很多。 他与许瑶光的事情, 早已经传开。同事们都因为她现在的新身份而对她刮目相看, 有的甚至还会抢着与她招唿。 「小陆，听说你和h家的big nose谈恋爱了, 是不是真的」 「小陆, 听说你和big nose是高中同学还互为初恋十年后再燃爱火」 「小陆，我才知道你居然和big nose都是舒华毕业的。你们舒华毕业的可都是钻石级的人物。你手上现在还有没有像big nose身那样的优质男神，赶紧给我也介绍一个」 一石激起千层浪，陆曼宁觉得沉寂多年的自己，忽然又变回到从前，仿佛重新被众星捧月, 只是这次是借的许瑶光的由头。 对于大家的各种好奇与或多或少的艷羡和嫉妒，陆曼宁没有太多回应。 世事难料, 陆曼宁这十年来读懂了太多。 起起伏伏、酸甜苦辣，其实只有自己才最明白。 而医院这边，于婉蓉也是风光无限。 新疗法似乎很见效，虽然数据并没有见大好, 可于婉蓉的精神头却充沛许多。 和陆曼宁一样，于婉蓉也觉得日子过的闲得慌。每每治疗一结束，于婉蓉就会让护工推着轮椅, 送自己回八人病房和老病友闲聊。 那几个阿姨婆婆艷羡的语气毫不遮掩, 常常当着于婉蓉的面就夸陆曼宁好福气。 一个说。「于阿姨好福气啊, 女儿生的漂亮，就是讨人喜欢。找了那么个有本事的女婿。那进口药一打，连阎王爷都不敢招惹。」 另一个也跟着附和。「那可不是，于阿姨现在用的药，一支都赶上我们一年的开销了。怪不得效果那么好。」 第三个羡慕的眼神都飘到病房去。「别说药了，你看看人家住的那病房，和五星级宾馆似的。要我说，住那儿简直赛过疗养院，延年益寿。」 第56页 大家七嘴八舌，说的于婉蓉心里热乎乎的，优雅的脸上也现出得意的微笑。 这时候，却不知谁悄声问。 「不过，于阿姨女婿的眼睛好像有什么毛病，自己走路都成问题。」 听这话，于婉蓉心底一沉，却听另一个人也嘀咕。 「上次看他就觉得奇怪，长得还真是人高马大，五官又好看，和模特儿似的，跟于阿姨家小陆也实在登对。可是，你说他这眼睛也瞧不出什么大毛病，怎么就看不见了呢」 说着，旁边最为相熟的阿姨便凑过来直接问于婉蓉。 「于阿姨，你家女婿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婉蓉正要开口解释，一旁病友大姐又哈哈笑开。 「科技这么发达，搞不定还能治好。再说，就算眼睛不好，于阿姨女婿那么阔绰，身边多请几个人，不就什么都解决了要我们几个瞎操心」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八个姑婆在一起，还真能导演一出跌宕起伏的八点档裹脚布百集连续剧来。 剧情狗血悲催到让人咂舌之后，还能于最后关头再圆回来。这让所有人都嘆为观止的胆量，才是真本事 于婉蓉的人生起起伏伏一甲子，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哪个阶层的人她没接触过哪个文化水平的人，她处不来 其实，在她心里自然明镜似的，深知这班人不过是拿自己的家事作为闲时的谈资，痛快一下两张嘴皮子罢了。 面对这样的谈笑，好的当糖吃，坏的便该随即忘了，一概左耳进右耳才是。 然而，他们口中的阔绰女婿却不是旁人，搞不好就是亲生女儿会要牵手一生的伴侣。 于婉蓉虽大度，总也会用了三分心。 拿现如今这光景来说，于婉蓉自己比谁都清楚，不过是用药吊着命。待到不日百年，宝贝女儿若是真跟了许瑶光，恐怕进进出出都要亲自照顾。 一想到此，于婉蓉心里就总有一个结。 而不为人知的是，她心中还藏着一个秘密，始终含在嘴边没有吐出来。若万一真应了心底深处的那份担忧，以陆曼宁的性子，将来这日子还不知会怎么过。 想着想着，于婉蓉的胸口就更加闷得难受。 復又忍不住遥想当年，那股烦闷便化作一阵陈癌痛，搅着那五脏六腑的肿瘤一起折磨人 然而，就在于婉蓉反反覆覆的劝自己不去自寻烦恼的时候，偏偏有些人却忘不掉。 于是，找回来，尘封往事被揭开 那天，陆曼宁刚好回出租屋整理换洗的衣物，于婉蓉由护工推着轮椅，从八人病房窜门回来，却发现早有两位稀客等在病房里。 竟是许嵩年与何莉夫妇。 三人见面便是一阵尴尬。 无论是十年前陆曼宁倒追许瑶光，闹得整个舒华中学满城风雨，还是十年后许瑶光砸重金帮陆曼宁替于婉蓉付医药费，作为父母的他们，恐怕比谁都要来得清楚。 其实，无论心底那份担忧会不会应验，于婉蓉都是打算先给许瑶光的父母去个电话，表达一下感谢的。 只是，听陆曼宁说，两人的关系是上次去赣南出差才定下来，作为当事人的许瑶光还滞留在赣南未归。于婉蓉便没拿定注意。 如今许嵩年与何莉先来了自己的病房，于婉蓉还颇有些意外。 而许嵩年与何莉这厢，则也是震惊不小。 两人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见于婉蓉坐着轮椅上被推进来，一时间差点认不出眼前人。 舒华高中堪比贵族学校，服务意识非常到位，更有「家校联合，强强联手」的口号。十年前，同为教师的许嵩年与何莉，便常常在家长开放日和于婉蓉碰面交流，虽算不上熟悉，但总也是忘不掉的人物。 那时候的于婉蓉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真实年龄比外表要年轻太多，甚至比小了十多岁的许嵩年夫妇，还要来得时尚得体。 而十年后再相逢，眼前这个瘦小的，几乎是干瘪的老太太，与十年前那个容光焕发的贵妇简直完全不是一个人。 疾病与岁月，实在竟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三人都禁不住暗自慨嘆，于婉蓉几乎要从轮椅里站起来相应，许嵩年连忙上前劝阻。 一个说，「许老师，何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另两个客套，「我们来晚了，昨晚才听瑶光说起你住院了。」 原来，自从许瑶光出国留学，许嵩年与何莉两人便从舒华高中的一线教育退了下来。 许嵩年爱得罪人的个性，终于让他吃了苦头，被调到初中部带低年级学生。而何莉为了多赚些钱，则改去了民办早教，早已经离开了舒华。 忙忙碌碌这么多年，两人几乎再没有与当年那批舒华毕业的学子们来往，消息十分闭塞。加之，许瑶光人又在国外，还是个心里有什么也不愿与家里人交流的个性。所以，陆氏倒闭这么大的消息，他们全然都不知道。 就连前几个星期，在校门外与陆曼宁重逢，许嵩年夫妇竟也没曾想，陆家的情况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许嵩年与何莉解释完，又认真了解了一番于婉蓉现在的病情，然后互相对视了一番，眼中的歉意无法掩饰。 许嵩年抿着嘴角垂着头，何莉则似乎比丈夫拉得开面子。 「陆曼宁妈妈，你别怪我们这么迟才来看你。我们两夫妻都在象牙塔里工作了一辈子的人，不懂得什么人情世故。学生教过一批又一批，不联繫也就不联繫了。若不是瑶光昨天和我们提起你住院的事，我们夫妻至今还不知道陆家如今的境遇。」 第57页 于婉蓉倒是早已释怀，笑着说。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陆家的遭遇与人无尤，和许老师你们也更无干系。你们能来看我，已是十足感谢。」 听她这么一说，何莉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许嵩年更是重重嘆气。 何莉思忖了半晌，终于还是先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从茶几上往于婉蓉轮椅前推。 于婉蓉看了一眼，虽有意外，但片刻后便明了。 她微微嘆出一口气。 「当年的事，不用放在心上。再说，我现在能住在这么好的病房里，也都是小许的功劳。就算要还，小许也早就替你们把钱还上了。」 何莉则转头又与许嵩年对视了一眼，语调里的歉意更浓。 「陆曼宁妈妈，实不相瞒，瑶光现在办的这些事，和当年没有关系。钱的事，我们一直都没敢告诉他。」 听这话，于婉蓉状似淡然的轻「哦」一声，实际心底已是惊喜一片。 没有人知道，她早已为这事纠结了很久。 如今确实，真是替陆曼宁高兴。 何莉则并没有看出于婉蓉神色中的变化，她只觉得胸中那股惭愧无法释怀。一躬身，又把那张银行卡，往前推了推。 然后她说。 「陆曼宁妈妈，我和许老师都为陆曼宁爸爸的过世，和你们陆家的遭遇感到难过。这里面存了二十万，归还当年陆曼宁爸爸给我们瑶光的钱。我们现在又往里面加了十万块，算作利息。瑶光的钱是他为了你们家陆曼宁出的。他心甘情愿，我们管不了。这卡里是我们的钱，才是要还给你们的。」 说到此，何莉眼睛一红，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许嵩年，才又祈求的望向于婉蓉。 「陆曼宁妈妈 ，你能原谅我吗当年，陆曼宁爸爸给我们这钱的时候，其实我们家许老师是坚决反对的。是我，我背着他和瑶光把这笔钱给用了。因为因为当时那情况，我也很气愤。后来，我们瑶光又发生了些事故我唉，总之。我非常抱歉，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没有伸出援手。但请你相信，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前几年，我们的经济也十分拮据，我们许老师的个性又也就是这两年瑶光事业有了气色才说了那么多，我也不想在为自己找藉口了。现在，我们把这钱连本带利还给你，请你务必收下吧。」 何莉吞吞吐吐说出这一席话，花了很长时间，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她心中的愧疚与焦急。 而于婉蓉则垂下头，又看了那张银行卡，依旧没有去接，反倒低低笑了声。 「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确实，也是我们老陆有错在先。」 何莉被于婉蓉说的感动，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听病房门「嘭」的一声响。 三人登时吓了一跳。 只见，病房门口，一个伶仃的女子站在哪里。 陆曼宁瞪着一双大眼，大声问。 「这到底是什么钱」 第38章 那些不速之客 我爱你, 再见38那些不速之客 陆曼宁瞪着一双大眼睛站在那里, 胸口起伏。虽然瘦骨伶仃，气势却像是一只兇狠的母豹。 于婉蓉是知道女儿性格的, 一看她这表情便觉不妙, 连忙招唿着打圆场，暗自祈祷着陆曼宁没有听到不该听的。 「曼宁, 你看谁来了。还不和许老师、何老师打声招唿。」 可天不遂人愿, 那些不该听的偏偏是被陆曼宁听到了的，她仿佛充耳未闻，只梗着脖子怒瞪着许嵩年与何莉。 许嵩年与何莉被她这一瞪，竟全没了身为师长的架子，反倒先站起身。 何莉甚至还讪笑着率先招唿。 「陆曼宁，你回来了。我们是来看你妈妈的。」 陆曼宁噌噌几步跨上前, 仍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这钱到底怎么回事」 许嵩年抿着嘴角不说话，何莉则低声开口。 「陆曼宁, 这是当年你爸爸借给我们的。我们今天把它还上。」 于婉蓉见陆曼宁语气愈发不善，一听何莉又这么说，不妙的感觉更甚了，她急忙要去拉陆曼宁。怎奈距离太远, 她身体虚弱，根本够不到，就听陆曼宁咬着牙又问。 「这里有多少钱」 「三十万。」 「什么」果然, 陆曼宁尖叫出声。「你们拿了我爸妈的三十万什么时候的事居然到现在才想起来还」 被她这么一叫, 许嵩年与何莉两人的面子上也是挂不住, 纷纷别转视线，面色难看又欲言又止。 而于婉蓉也终于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来，使劲儿扯住陆曼宁的袖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不知道情况就别大唿小叫。还不赶紧和许老师、何老师道歉」 陆曼宁却已经气恼得无法冷静，她昂着脖子继续吼道。 「是个人都知道我们陆家后来是个什么情况，他们俩居然会不知道鬼才信还死皮赖脸的拿着我们家的钱，到现在这个情况了才来还」 陆曼宁冲口而出的话语实在呛人，许嵩年几乎当场要跳起来，何莉则也是蹙着眉头，但仍强忍着，拽住许嵩年不要发作。 于婉蓉急得差点说不出话，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拼命揪着陆曼宁的袖子往洗手间的方向拉。 「快给我闭嘴赶紧跟我过来。」 第58页 母女俩一关上洗手间的门，于婉蓉便跌坐在椅子上再也站不起来，捂着胸口使劲儿捣气。 而陆曼宁显然已经被怒火沖昏了头脑，连单薄的肩膀都气得颤抖。 她抻着脖子沖于婉蓉大叫。 「妈，你干嘛拉我这么多年，我们吃的苦还不够多吗爸爸当年若是都能把外债都及时讨回来，陆氏哪儿至于垮得这么快欠债的是大爷，那些爸爸曾经施捨过、帮助过的人，在我们落魄的时候，有几个愿意伸出援手的他们躲我们还来不及。现在你居然替他们这些老赖说话」 「老赖」多么难听的字眼。 薄薄的门板根本挡不住陆曼宁沖入云霄的分贝，一径钻入许嵩年与何莉的耳中。 两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而门那头的陆曼宁根本没打算停，她尖锐的吼声仍在继续 「妈，十年来，我们俩为了还债，穷到连三十块都拿不出来的时候，他们在哪儿居然还藏着爸爸的三十万哪怕他们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我们三百块。 「哪怕是半年前，您刚得病的时候，他们把钱拿出来，就能给您用上好药，您的病怎么能恶化得这么快更或者，八年前，爸爸去世，若他们能还我们钱，我就能上大学，毕业后就能赚更多钱还债，您又怎么会累到得这个病而爸爸当年去世前，筹的最后一笔施工款，也不过是十五万。而那时候，他们到底在哪里」 一边说着，陆曼宁的脑海里，便一边浮现出十年来的心酸歷程。 想到于婉蓉和自己吃的苦，愤恨的心就燃烧了起来。她紧紧攒着拳头，指甲抠进肉里。 「要是他们当年就还钱，爸爸怎么会死您怎么会生病欠钱的都是大爷。妈您说，直到现在爸爸在外面没收回来的无头债还有多少他们谁曾愿意伸手，拉我们一把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欠债不还，落井下石的人。他们拿着我们的钱，隔了十年才想起来还。我们干嘛还要给他们好脸色看」 说到后来，陆曼宁的双眼一片赤红，于婉蓉虽然觉得她这番气恼撒的不应该，可仍是心疼不已，怎奈浑身没有力气，在陆曼宁一长串几乎没有间歇的激烈的控诉下，居然一句话也插不上。 知女莫若母，于婉蓉是理解陆曼宁的。不怪乎陆曼宁如此激动，当年陆氏垮了之后，还不到二十岁的陆曼宁就跟着于婉蓉看尽人情冷暖。 陆沈平生前为人豪爽，生意上的伙伴，一出口便能借出去几十、几百万，家里保险柜里的白条都存了一盒子。像这种金额小的又毫无字据的无头债，更是不在少数。 陆沈平常说，生意的事情靠的是人情，讲的是信义，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些都要建立在巨大利益的前提上。真正残酷的事实是，生意场上无父子，金钱面前无兄弟 九年前，陆氏突然资金鍊断裂，陆沈平又被企业内鬼爆出合同欺诈、商业欺诈等多项罪名。后来，虽然翻案，但作为法人的陆沈平仍是吃了大半年的牢饭。 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陆沈平的身体和精神都经受了一番摧残。 而陆氏也在这半年时间，一垮再垮，债台高筑，大势已去。 后来，陆沈平突发脑溢血，没来得及和妻儿说一句话，便猝死在办公室内。陆曼宁和于婉蓉整理陆沈平遗物的时候，曾翻出一长串催债清单。 那个时候，为了替父还债，陆曼宁便跟着于婉蓉捧着那些白条和那张清单去一家家催债。然而借钱容易，讨钱难。那些住着豪宅、开着豪车、每年每月都在奢华旅游、甚至在公海上豪赌的债务人，却哭丧着脸一次次拖欠、一次次哭穷。 有的嘴上说的好听，等我这次资金周转过来，立刻打钱给你们。有的干脆闭门不见，甚至连手机号码都被拉黑。为数不多的还款，也像是在打发要饭的。 对此，陆曼宁和于婉蓉一点办法也没有，谁让白条上没有具体还款时间，谁让白条没有通过正规途径公正过 渐渐的，陆曼宁和于婉蓉变卖家产，虽然还清了债务，可当初的亲戚朋友也只当他们是丧门犬，不再来往。 可日子过到这般田地，至今出租屋里，还有大半盒没有催回来的外债 陆曼宁思绪万千，她忽然想笑。 钱，一切都是因为钱。 是钱让她咬着金汤匙出声，风光一时；也是钱让她堕入尘泥，野鸡不如。 可是，许嵩年与何莉手上，是陆沈平的三十万吶。 陆曼宁忍不住想，若这些钱，能及时送到，可以解多少次燃眉之急 当年，许嵩年不是一口一个仁义道德，还大骂过见利忘义的小人，视父亲陆沈平这样的铜臭商人为下九流吗 可是，他们却藏着这么多钱，悄无声息的躲在他们的象牙塔里，直到他们的儿子回国 一个激灵，陆曼宁忽然想到了许瑶光。 她不敢置信的环顾了四周，尽管这里只是一间洗手间，可设施齐备先进到比五星级酒店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曼宁胸口一阵绞痛，怕是要有一个可怕的事实要爆出来。 刚才，在门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此刻的陆曼宁，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坐在外面的人并不是许嵩年与何莉，而只是普通的良心发现的债务人。 如果是那样，她只要随意发泄一通，就算结了。 第59页 可如今，却是最不应该的许嵩年与何莉，他们可是许瑶光的父母啊 这时候，于婉蓉终于喘出一口气来，她强压下剧烈的癌痛出声劝。 「曼宁，不是这样的。那钱不是他们借的，是你爸当年给他们的。」 此时的陆曼宁已经被那个突然在心中蹦出来的猜测惊吓到，脑中正不停的转着「许瑶光」这个名字，听母亲解释，才想起来问原因。 「我爸为什么要给他们钱」 于婉蓉嘆着气，压低了声音。 「你当年追在他们家许瑶光身后跑了三年，这事全舒华中学的人都知道。我们当时只觉得你还小，喜欢便喜欢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那次你爸爸去帮你开家长会，听到许老师正好找校长投诉。说学校里有你这样的孩子，影响他们家许瑶光学习。你也知道，你能转学进舒华，我们是出了贊助费的，和那些个正经考进去的孩子不同。」 陆曼宁大惊，连忙追问。 「就因为这个，我爸去找许老师讨说法了」 于婉蓉摇头又嘆。 「也不仅是这个原因。曼宁，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陆氏的独生女。我们当时家境又不错，虽然是出贊助费捐来的学籍，可也为学校出了不少力。再说，你当时成绩还不差，各方面也没有给舒华拖后腿。被一个老师这么说，还被他儿子嫌弃，你爸爸心里自然不好受。」 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陆曼宁愈发无法控制内心的颤抖。 紧接着又一个可怕的想法窜入脑海，她唿吸急促，抓着于婉蓉的手抢问。 「妈，你老实告诉我。爸爸带钱给许老师，到底要干嘛难道是爸爸送许瑶光去的英国三十万是给他的分手费」 第39章 一切都是假的 我爱你, 再见39一切都是假的 此话一出, 于婉蓉果然默不作声。 陆曼宁只觉天旋地转，大脑好像炸裂。 怪不得, 高考后许瑶光会突然不告而别, 原来都是因为陆沈平的钱 他拿了爸爸的钱 他竟拿了爸爸的钱 而十年后的今天，许瑶光终于学成回国。 他是那么一个骄傲的人, 十年前被陆沈平用三十万羞辱, 到了十年后的今天，是在用同样的方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所以，他会在回国的第一时间找到她；所以，他会捨得花那么多钱在她身上，还为于婉蓉治疗。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疑惑变成现实, 真相拨开的那一瞬，鲜血淋漓。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假的。 重逢是假的, 关心是假的，思念是假的，爱自然也是假的 陆曼宁仰天惨笑。 「原来，这病房的钱, 还有给您注射的新药的钱，再加上房租其实都是他许瑶光欠我们的」 看到陆曼宁几近狰狞的表情，于婉蓉便知道她彻底误会了。 见惯风雨的于婉蓉居然也有些慌, 她试图让陆曼宁冷静下来。 「曼宁, 当时这钱, 确实是你爸爸主动提出来要给小许让他留学用的，不能算他们欠我们的。虽然，给钱的时候，也有分手费那么点意思，但当时你们俩都还小，不也都没成吗可怜天下父母心，曼宁啊，你也别怪你爸。」 面对于婉蓉的苦口婆心，陆曼宁却倔强的把脖子一拧。 「妈，那你的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难怪您一直都没有反对。竟然是看着我犯傻，一个人往坑里面跳」 听陆曼宁说出这番气话，于婉蓉吓了一跳，她赶紧去拉陆曼宁的小手。 「曼宁，妈怎么会是故意瞒着你呢两个星期前，小许来看我的时候，我就想和你说这件事。奈何你心里只有小许那孩子，工作又与他掺和在一起，我便想等你工作解决了再和你说清楚。 「后来，我看小许那孩子，虽然现在眼睛不好了，可各方面条件还都不错，对你和我做的这些事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非分之想。我就猜这事儿多半和小许没什么关系。然后，我转念又想，就算小许知道这事儿，十年后回来报恩，也没什么。若你将来真的跟了他，还不至于吃苦，总也是自己喜欢的，就没说出来。」 陆曼宁听到母亲于婉蓉的这番解释，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只听那」报恩」两个字，反倒更加激动了。 她红着眼睛，高声质问于婉蓉。 「妈，你口口声声你想你想，什么都是你想。可你怎么不想想，若他只是回来报恩，那我算什么我对他的心又算什么」 于婉蓉一时间被陆曼宁懵住，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都跟着疼。 她仍是拉着陆曼宁劝。 「曼宁，你别急，你要听我说完。你来的晚，没听到他爸妈解释。小许应该是不知情的。既然他清清白白，你便没必要把自己与小许都掺和进来。我们大人犯的错，就让我们大人自己解决。你们俩若有真感情，便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我这个当妈的也会替你高兴。」 于婉蓉已然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甚至都默许了许瑶光的身份。 可此时的陆曼宁早已经混乱燥郁得不像是原来的自己。她只觉得有种无法言述的愤慨沖入头顶，她要当面与许嵩年夫妇求证。 许瑶光到底是为什么回来他现在到底对她存了什么样的心 思及此，陆曼宁转身，反手一拉门，便沖了出去 第60页 可是，病房里早已人去楼空。 唯有一张银行卡，留在了茶几上 陆曼宁看到那张银行卡，双眼顿时好似要喷出火来。 她一把抄起来就想折断，可力道才使出一半，却停下 过了好半晌终究罢手。 仿佛不能承受之重，那薄如纸片的银行卡，陆曼宁拿也拿不住，便从指尖坠了下去 忽的一阵踉跄，陆曼宁将自己摔进沙发里，哭声紧接着从喉头迸发而出。 尊严与爱情，在金钱面前，终是软弱不堪。 她，也不过是个可耻的世俗之人 整整一天，陆曼宁都魂不守舍，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脑子里一片混沌。 三十万、分手费、不告而别、虚情假意、不知实情这些个关键字在她脑海里不断翻涌。 陆曼宁不断的反问自己。 许瑶光到底知不知道 若许瑶光不知道，她是否该向许瑶光继续隐瞒若许瑶光不知道，她是否该因父亲当年的举动，而对他感到抱歉 可若许瑶光早就知道了，她又该如何钱该怎么办母亲的治疗费怎么办公司的项目怎么办房租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陆曼宁觉得自己已经被这许多个怎么办压得透不过气来。 她偷偷躲在走廊尽头的椅子上，将脸蛋埋进双手。 久久抬不起头来 不知何时，手机里传来一条新简讯。 这两天还好吗我明天中午的飞机，预计下午四点抵达申城机场。航班号是 过了好半晌，陆曼宁才从口袋里把手机取出来，盯着屏幕读了半天，才明白那两句话的意思。然后，她将手机又塞了回去。 过了半小时，又来了一条。 如果你忙，就不用麻烦来接我。 陆曼宁撇了一眼，还是没有回 头脑太过杂乱，让陆曼宁有些无法自持。 她其实很想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想明白，却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脑子里仿佛有一团浆煳堵住了所有思路。 她明明睁着眼睛，却发现自己仿佛沉睡过去一般，醒过来已然过去了很久。 这时候，护工大姐走过来拍陆曼宁的肩膀。 「陆小姐，你赶紧过来吧。于阿姨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喊疼，气也喘不过来。午饭时喝的粥全吐了，还不停的咳嗽。小刘已经去叫医生，我特地跑来通知你。」 陆曼宁吓得浑身一颤。 上午许嵩年与何莉离开后，于婉蓉就和她说没精神，喝了几口薄粥便睡下了。陆曼宁是看着她捱上枕头才从病房里出来的。哪知才过去几个小时，就出了状况。 陆曼宁没头没脑的往病房里沖，却看到病房里已经挤满了医生和护士，就连胡君秋也在抢救的行列。 病床旁的地板上一大滩血迹触目惊心，床单上残留的红色也极其骇人。 而此时的于婉蓉已经被医护人员抬上了轮床，胸前的病号服上一片殷红，甚至还有滴滴下落。她的口鼻上，被罩上了氧气面罩，可仍正揪着喉咙，拼命张着大嘴，抽搐着想要往肺里吸气，似乎唿吸这个在普通的动作已经变得格外艰难。 陆曼宁害怕的尖叫。 「妈」 几乎要晕厥过去的于婉蓉，瞬间瞪起了眼睛。原本丝毫没有力气的身体，竟挣扎起来扯开氧气面罩，伸手从人群的细缝里一把扯住陆曼宁的衣角。 「曼宁曼宁」 她颤颤巍巍的唤着。嘴角上淋漓的鲜血尚未干涸，苍白而衰老的脸庞现出几分狰狞。 陆曼宁赶紧凑过去，努力稳定情绪，跟在轮床旁边劝。 「妈，你别着急。医生正给你急救呢。有什么，我们待会儿再说。」 于婉蓉却拼命摇头，浑浊的双眼也瞪得通红。 「白条盒里有卡五万留留」 才说出这几个字，几乎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于婉蓉已经精疲力竭，汩汩的鲜血又从口中翻涌出来。 陆曼宁这一次被吓得再也不能自持。 她尖叫，涕泪横流。 「妈妈你别吓我。妈」 一旁的医生连忙採取急救措施，更飞速的推起轮床。 而床上的于婉蓉则仿佛宁定了许多，宛若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惨白的脸上竟没有太多痛苦的表情，反倒抿着嘴微微的笑着，颤抖的双手拉着陆曼宁的小手，不停的掌心划着名，一笔一划 陆曼宁几乎没有心思去辨别于婉蓉到底在她掌心写了些什么，只拼命跟着轮床奔跑。 不知怎的，她暗暗的觉得自己若不跑快一点，身后就会被什么抓住。 她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护工将她从轮床上拉开 直到急救室的大门在她面前阖上，将她母女二人隔绝 距离申城七百多公里的赣南。 斯味香精香料制造厂里的实验室内。 宽敞的实验室内，只有许瑶光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 印表机仍在工作，一张张印有深深浅浅盲文点字的纸张从机器里吐出来，堆叠成册。 许瑶光默默的摸着手机屏幕，一遍遍的刷新，可耳机里最后一条信息，依旧是自己发出去的那一条。 当最后一张资料列印完成的时候，许瑶光才嘆了一口气，蹙着眉缓缓站起身。 他扶着办公桌，慢慢朝前摸索了几步，再往前半步便有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他的大衣。 第61页 他将大衣取下来，披在身上，又重新走回去，取他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的盲杖。 眼看就要走到，却不知怎的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朝前扑倒。 他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可以扶持的东西 ，终于按住办公桌的那一刻，耳边却传来一阵「哗啦啦啦」 这时候，正要进门的小楚赶忙跑了进来，第一时间先将许瑶光扶正，又连声道歉。 「许老师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您没伤到吧」 许瑶光抿着嘴角摇了摇头，低声问。 「碎了几个」 却听小楚怯生生的回。 「全全都碎了。」 许瑶光的心里咯噔一下，指尖不自觉去碰惹事的右脚，那地方仍有些麻。 可他无暇去管，因为就在原料瓶全部破碎的那一刻，他的心底便窜起无法抑制的燥郁，隐隐一股莫名的不详之感油然而生 第40章 再为我坚强一次 我爱你, 再见40再为我坚强一次 次日。 14：30。 申城机场。 许瑶光轻轻搭着小楚的胳膊, 支着盲杖，慢慢从抵达大厅里走出来。 直到所有同事都走光了, 小楚又陪在原地等了将近半个小时。 许瑶光摸了摸腕上的盲表。 「小楚, 你也辛苦了，赶紧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等就可以。」 小楚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皱着眉头问许瑶光。 「许老师, 陆小姐该不会是忘了时间吧要不我还是给小峰哥打个电话。」 许瑶光摇头。 「不用了，我下飞机之后，已经给他发了消息。他应该也快到了。」 许瑶光却并没有告诉小楚实情。 事实上，陈伟峰提前回到申城，就是为了参加今天下午的考试。考试应该将将结束，而此刻正值周五下午, 高架上的车水马龙可以想像 两人商量到最后，许瑶光终是以领导的身份命令小楚离开 诺大的申城机场, 络绎不绝的人潮，熙熙攘攘。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匆匆起飞，匆匆下降, 带走别人的故事，留下自己的回忆。在这个钢铁浇筑的洪流里，每分每秒都上演着离别与重逢的戏码。 而许瑶光则像是这流动的画面里, 一尊静止的雕像。他默默的坐在那里, 一动不动, 仿佛时间流逝都与他无关。 然而，其实他的内心也是归心似箭的，指尖摸到的屏幕上始终只有自己的留言，一条两条三条竟是整整四十条。 连他自己都惊讶，他这样一个连简讯都懒于回復的人，居然可以编辑出这么多条信息，发送给同一个人。 陆曼宁，你还好吗 医院是不是出事了 闲下来给我回条信息好吗 要我提前回来吗 或者我下了飞机就直接去医院找你 我登机了，等你的消息。 陆曼宁，我到了，你还来吗 我在抵达层等你。 许瑶光一遍遍听着这些消息，生怕听漏了其中那条并不属于他的消息。 然而，并没有 又等了将近半个多小时，许瑶光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翻开通讯录，按下第一个名字陆曼宁。 电话铃声响起，许瑶光竟是难以抑制的心慌。 可是系统提示音响起，对方都没能接起电话。 这下，许瑶光可以99的肯定，出事了。 再次拨响对方号码的时候，许瑶光没有犹豫。 他听着电话里持续的嘟嘟声，开始思忖着如何迅速离开去医院，转播陈伟峰电话号码的时候，电话那头竟然有人应了。 却是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窜了出来。 「许瑶光，我是胡君秋，你赶快过来。于阿姨过世，陆曼宁想不开，要跳楼了。」 一瞬间，许瑶光的头脑中「嗡」的一声巨响，他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他真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在等待上，他为什么不昨天就跟着陈伟峰一起回来 陆曼宁的母亲死了，那可是陆曼宁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陆曼宁此刻的心该有多痛 一思及此，许瑶光也慌了。他赶紧给陈伟峰去了个电话。 陈伟峰劝他。 「师兄，你别急。我现在还堵在路上，不过很快能到，最多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 一分钟，他都等不了。 许瑶光根本都没有说再见，直接掐断了电话。他瞪着双眼，举步便朝前摸索。 眼前的世界支离破碎，唯一可以判断的是那些移动的色块中一定有人。 盲杖敲击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愈发凌乱，他几乎是跑上前，去抓那离他最近的正在移动的红色物体。 凌乱的心，让他几乎丧失了其他感官。他一径的冲过去，却并不知道，那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辆机场内的代步车。速度虽不快，可毕竟是钢铁所铸。 眼看他就这样无头苍蝇一样撞过去，幸而一位最近的地勤人员及时发现，牢牢将他拉住。 「先生，危险。」那人大声提醒。 而许瑶光则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一把反扯住那人衣领。 「医院，麻烦你，赶紧送我去医院」 在地勤人员的帮助下，许瑶光终于上了计程车。 第62页 在计程车上勉强镇定下来的许瑶光，又给陆曼宁去了好几个电话，这一次再也无人应答。 许瑶光的脑海里无法抑制的出现各种可怕的景象，他跌跌撞撞的从计程车里下来，一进医院门便朝空中大喊。 「胡君秋，胡君秋你在哪儿」 十几分钟后，许瑶光终于被知情的医护人员带上了住院部的天台。 寒风凛冽，许瑶光根本看不清天台上到底正在发生些什么。他只觉得身前有许多人的气息，男人的、女人的，全部带着福马林的味道。 而不远处传来胡君秋的声音。 「陆小姐，你冷静一点，人死不能復生，我们活着的人要节哀顺变」 什么狗屁不通的大道理许瑶光听得满胸怒火，扬起手，一巴掌便拍到身旁一名医生胸口。 那医生吓了一大跳，却听许瑶光蕴含怒意的低声问。 「我是陆曼宁的家属，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医生赶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许瑶光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才刚过午时，于婉蓉便大量吐血，送往急救。可是，终于没能熬过二十个小时，因多脏器衰竭而故世。 在于婉蓉离世那一刻，陆曼宁当场昏厥，醒来后发现于婉蓉已经被推至太平间，一时想不开便上了天台。 现在消防员也已经到位，只是陆曼宁人就站在露台边上，哪怕多走一步，便是天人两隔 听到这儿，许瑶光几乎气结，他紧紧揪住眼前医生的衣领。 「你们医院到底是干什么吃的通往天台的门居然是开的你们是故意让病人跳楼自杀吗」 那医生显然被他的气势吓到，抖抖索索的回。 「你别误会，门确实是关着的。病人家属是从旁边的窗户硬挤出去的，就那么大点缝，哪知她把头髮都扯下来，也能挤出去。」 许瑶光的头脑中又是一声响，剧烈的疼痛闪电一般从头顶窜入四肢百骸。 他闭着眼睛强自镇定了半秒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能喷出火。 他依旧揪着身旁医生的领子不放。 「带我过去。」 那医生为难。 「现在病人家属情绪激动，胡医生和救援人员都劝了很久，有人近一步，她就望天台上又靠近一点。你确定」 话还没说完，许瑶光已经低吼出声。 「少废话」 就在那医生举棋不定的时候，楼道里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师兄，我来了。」是陈伟峰。 许瑶光心下一松，立刻朝陈伟峰的方向摸索。 「快，阿峰，带我过去。」 为了防止病人及家属轻生，医院的天台平时是关闭着的，上面并没有观景功能，管道嶙峋，碎瓦遍布，一点也不好走。 陈伟峰扶着许瑶光来到胡君秋身旁，便不敢妄自向前，就听胡君秋还在劝。 「陆小姐，你下来吧，你能不能坚强一点，想开一些」 车轮式的劝导声一遍遍，五米开外始终默不作声的女子终于在寒风中笑了。 「想开一点我妈都死了，我怎么想得开 胡君秋一下子被噎住。 事实上，自登上天台以来，陆曼宁就一直没有开口。她只遥遥的望着天外，无论谁说什么她都不应。哪知一开口，竟是这样偏激悲愤的话。 许是压抑了太久，一开腔便收不住，陆曼宁再次惨笑。 「胡医生，你不是说新疗法很见效吗你不是说，还可以再做三个月的疗程吗可是，我妈怎么突然就走了呢我妈明明那么宠我，却不在了我妈现在死了这世上唯一在乎我的人不在了。我还装乖乖女给谁看我不开心，我难过，我心里这么痛，我做什么还要假装坚强」 戚戚哀哀的倾诉，慢慢变成一声声撕裂心肺的控诉。 陆曼宁大概是悲愤太过，竟是想将全身的怒意都释放出来，可是转过头来的那一刻，原本还包含怒火的双眸顿时湿出一片莲雾 她竟不知道那高大的身影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寒风唿唿吹过，掀起他身下的大衣在风中飘起。他抓着盲杖的大手，指节微微泛白。一张俊脸直直的朝着她的方向，双眸却茫然的微微震颤。紧抿的唇角微微开启，吐出三个字。 「陆曼宁」 陆曼宁忽然一阵轻颤，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却是没动，又把视线别转回去，不再开口。 许瑶光听不到陆曼宁的声音，努力稳住的心绪便又乱了，他蹙着眉又叫。 「陆曼宁」 却仍是没有回应。 许瑶光急了，他推着陈伟峰就要上前，却被胡君秋拉住。 「别动，我们每进一步，她就又靠前一步。天台边风大，再上前，我们也会有危险，还是等救援人员施手吧。」 许瑶光一甩手，根本不理他，继续推着陈伟峰向前，却听陈伟峰说。 「师兄，曼宁姐好像又朝前挪了一步。」 许瑶光心底一颤，立刻把手从陈伟峰的肩膀上抽了回来。思忖了片刻，自己悄悄朝陆曼宁的方向挪了一步。 「陆曼宁，是我，许瑶光。我能过来吗」 他直接问。陆曼宁却是不答。 可神奇的是，陈伟峰在耳边的声音，明确的告诉他，陆曼宁居然没有动。 心中窜出一道曙光，许瑶光又尝试着朝前挪了一步。 第63页 「陆曼宁，我过来了，你在哪儿」 许瑶光似乎知道陆曼宁不会理他，他只是故意这么问，脚下仍旧继续悄悄挪着步子。 可是他笨拙的形态，又瞒得过谁 瓦砾丛生、管道遍布、寒风唿啸，盲杖和听力在这其间早已失了效力，唯有弱音若无的惨澹的属于她的香从不远处飘来。 在第三步上前的时候，脚下的瓦砾空虚，他便一脚踏空，身子一歪，扑倒在天台边的gg围栏上。幸好他人高马大，若是一般人，早就从那两人多宽的围栏空隙里扑了出去，直坠深渊 身后众人纷纷倒抽凉气，却并不敢上前帮他。 陆曼宁到出乎意料的转过头来，像是犹豫了半晌，才颤抖着低声说。 「许瑶光，快回去吧，这里的路不好走。」 在这个时候，陆曼宁竟开了口，而且还在关心他。许瑶光的心头登时一热，一咬牙重新站起来，朝着陆曼宁说话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一边走他一边说。 「陆曼宁，你在这世上，除了伯母，还有我。我需要你，你能为我再坚强一次吗」 许瑶光其实并不擅长劝慰，他只是尝试着将此刻的急切表达出来。 哪知才踏出两步，又被身前一根管道绊住，这回真就结结实实的摔了出去 许瑶光心中一阵慌，这一次他能抓住什么，陆曼宁又离他有多远，他本该伸一伸手就能抓住，却在这个当口这么不中用 短促的半秒时间，他的脑海里已经窜出了无数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可半秒之后，却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 耳边传来浓重的鼻息声，带着嗔责的愠怒。 「都说了，这条路不好走。」 许瑶光却激动了，反手一把将面前柔软的身体揉进怀里。 「陆曼宁，你怎么可以这么傻再难走的路，有我。」 陆曼宁惨兮兮的笑开。 「我妈死的时候，吐出一口气，我看着好像是飞到天上去了。许瑶光，你说，这里是不是离天堂更近一些。」 第41章 风雨中最想依靠的人 我爱你, 再见41风雨中最想依靠的人 陆曼宁被许瑶光抱住之后, 周围的救援人员和医护人员便一拥而上。 所有人都簇拥着他们，想将他们及时送到安全地带。 有些救援人员, 看许瑶光的眼睛不方便, 还伸出手，想要接过陆曼宁的身子 可这时候, 陆曼宁却剧烈的颤抖起来。她将自己缩成一团, 紧紧的萎在许瑶光的大衣里，甚至不敢朝外看一眼。 天已经黑了，此时的许瑶光根本看不见她惊恐万状的眼神，只觉得她紧抓着自己的胳膊，浑身充满了惊恐。 他听到她努力压抑的唿吸，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在他颈间悄声说。 「许瑶光，不要放手。」 许瑶光丝毫没有犹豫的点头。 「好, 再也不放。」 说完，他一挺身，便站了起来，一步步随着身边人的指引慢慢向前。 而陆曼宁则被他牢牢的抱在怀中, 像护着一只受伤的小鸟，又像捧着一颗珍贵的宝石 大概是刚刚经歷了丧母之痛，又连续两天没有休息, 加之在天台上受了风寒, 陆曼宁开始高烧不止。 胡君秋很快安排了内科医生协助诊疗, 此时的陆曼宁扁桃体重度炎症，白血球超标到小人。 他们给陆曼宁挂号开药，可直到手背上扎上针管，陆曼宁都没有从许瑶光身上下来。 其实，从陆曼宁经受不住于婉蓉过世而昏厥后到现在，她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从天台上下来之后，她甚至都没有讲过一句话。 现在的她，不哭也不闹，让人觉得，她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周遭所有人都正在为她忙碌。 可是，只要一有人接近，她便浑身颤抖不止，像是想把自己更深处藏，藏到往许瑶光的骨头里，更别说试图把她从许瑶光身上抱下来了。 众人没有办法只能任由陆曼宁躲在许瑶光怀里，勉强完成诊治。 幸而，她还算听许瑶光的话 许瑶光说。「陆曼宁，乖，你发烧了，让医生给你量个体温。」 陆曼宁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却在护士要将温度计放入口中的时候，抗拒的别过头去。 就连胡君秋接过温度计，递过来的时候，陆曼宁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又将脸贴在许瑶光的肩膀上。 许瑶光只得轻嘆了口气，用一只手牢牢的环住陆曼宁的身子，另一只手摊开在胡君秋面前。 「给我吧，我试试。」 医院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若在平时，许瑶光凑过来便能分辨出那星星点点的红色，是陆曼宁的嘴唇。可今天，只有一片雾蒙蒙的白。许瑶光心疼得暗自嘆息，那是怎样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的指尖微凉，一点点顺着她的脸颊摸到她的唇畔，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带着温度计的指尖翘开她的贝齿。 许瑶光小声劝。「陆曼宁，把嘴张开。乖，不要用力，轻轻的含着。」 直到感到那唇齿间滚烫的舌头压住了温度计，许瑶光才抬起头，茫然的向身前的胡君秋确认。 「放好了吗」 打点滴的时候，那滚烫的小手被许瑶光托在掌心，才能顺利的让护士扎下针管。 第64页 陆曼宁乖巧的没有任何挣扎，可许瑶光的心底却更疼了 点滴挂了两个多小时，许瑶光就这样抱着陆曼宁的身子坐了两个多小时。 期间胡君秋曾问过许瑶光。 「要不要我给她开一只镇定，你也能休息一下」 许瑶光反倒低头轻声问怀里的陆曼宁。 「你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他看不到怀中的人是点头还是摇头，只觉得胸膛被左右蹭了蹭。 他又问。 「饿不饿我叫阿峰帮你去买点吃的想吃什么粥好不好咸的还是甜的」 胸膛上又被那滚烫的小脸左右蹭了蹭。 他再次嘆气，却不敢嘆的太重，慢慢的把那口气舒出来，最后问。 「还冷吗」 怀中人终于犹豫了片刻，然后没有再把小脸蹭过来，只是将许瑶光的身子抱得更紧，第一次开口说。 「许瑶光，我想回家。」 那声音沙哑破碎，像是一下子就能划破人的心。 许瑶光忍不住一把搂住陆曼宁伶仃的身子，将坚毅的下巴抵在陆曼宁那灼人的额头上。 「好，陆曼宁。我们回家。」 此时，已经走到输液室门口的胡君秋，则回过头来，也禁不住嘆出一口气。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一嘆竟是五味杂陈 输液结束之后，陆曼宁便被许瑶光带回了家，仍是全程被许瑶光抱在怀里。 甚至在车上，两人都严丝合缝，没有分开。 陆曼宁租住的地方，是老式公寓楼，到处年久失修，许瑶光虽然曾来过一次，可走起来仍是十分不方便。 陈伟峰从旁为他引路，他也走得磕磕绊绊。 终于进得房间，按下顶灯，那昏暗的灯光，根本无法帮到他。还是只得劳烦陈伟峰，将他们引到了卧室。 许瑶光抱着陆曼宁坐在床边，没敢轻易放手。 他问。 「陆曼宁，我们到家了。你要不要到床上去睡」 陆曼宁竟是没有反应，许瑶光很想凑近去看陆曼宁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只有一片破碎的昏暗。 他只得轻声询问一旁的陈伟峰。 「睡着了」 听到陈伟峰低声应着，许瑶光不觉再次嘆息。这一天，许瑶光几乎要以为，自己会将一辈子的嘆息都用光了。 然后，他蹬掉鞋子，抱着陆曼宁一点点挪到床头，摸索着将棉被展开，盖在了自己和陆曼宁的身上。 陈伟峰问。 「师兄，你这样热不热要不要帮你把大衣脱了」 许瑶光摇头。 「不用了。她冷。等她不发冷了，我再脱也不迟。」 想了想，许瑶光又抬起头。 「阿峰，今天辛苦你了，明天你还有最后一门考试，早点回去吧。」 听出陈伟峰的犹豫，许瑶光又笑。 「我们只是睡觉而已，不用人帮忙也没问题。这两天的事，耽误你复习了，不能再耽误你休息。对了，英国那边我基本打点好了，你在这边的考试成绩，不会太有影响，不用担心，放松应考。」 陈伟峰走后，屋子里变得异常宁静。 许瑶光总觉得不真实，陆曼宁太安静了，这让他总有些惴惴不安 果然，正当始终怀抱陆曼宁的许瑶光，他自己也疲累的打起瞌睡，怀中人却喃喃低泣起来。 一声声，嘤嘤嘤嘤 许瑶光一个激灵醒过来，并不敢大声，只努力的凑过耳朵去听，小心问。 「陆曼宁」 陆曼宁没有应他，只啐泣声更浓，合着模煳的梦呓，惨澹的唤着「妈妈」。 许瑶光胸口的衬衫顿时被淋湿一片，那咸涩的泪水透过肌肤一滴滴坠在他的心尖，让他的心尖也被那眼泪辣的疼。 许瑶光无法抑制的将陆曼宁那柔软无骨，又烫得吓人的身子揉入怀中。 「陆曼宁，别怕，有我在，别怕」 他一遍遍的轻声劝慰着，怀中人似乎听到了，梦呓渐渐消失。 可低喘渐起，慢慢形成一阵阵轻咳，紧接着干呕骤来，怀中人身子蓦地一僵。 许瑶光只觉得怀中忽轻，耳边便传来「哇」的一声，满满腥酸的胃液的气味便淋了一身。 许瑶光来不及思考，赶紧坐直身体，去摸陆曼宁的小脸，用大手去捧她口中的呕吐残留物，又轻拍她背嵴，帮她顺气，直到她全数吐出来。 吐到最后，陆曼宁浑身没了力气，身子一软，便自己翻倒在床上，无意识的低喘。 「妈，我疼我口渴。」 许瑶光急忙摸索着下床，他记得陈伟峰临走前好像留了一瓶矿泉水在床边。伸手顺着床沿一点点摸到床头柜，碰到了相册还有几个瓶瓶罐罐，终于找到了那个矿泉水瓶，却是冷的。 许瑶光蹙起眉头，举着双手一步步向前，摸到涂料斑驳的墙壁，顺着记忆的方向，沿着墙角一点点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索性陆曼宁租住的屋子很小，许瑶光虽然动作慢，也很快找到了厨房。他记得上次来，曾摸到过一个老式的暖水壶。 碰了满手油污之后，许瑶光终于找到那只还有半桶水的暖水壶，却又担心不新鲜，復去折腾着接新水，重烧一壶，一路踢碎、带倒的物件无数 许瑶光听着身边的零零落落，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咬着牙，将烧好的热水与矿泉水兑出一杯温水来，慢慢又沿着墙角摸回卧室 第65页 回去的路，好走许多，因为陆曼宁一直在床上轻咳着。 许瑶光捧起陆曼宁的小脸，一点点餵她喝水，听她咳嗽声渐轻，唿吸声似乎也开始平稳，这才将将放下心来。 这时候，才又想起身上的污秽，低头一闻，自己也差点晕倒。 许瑶光赶紧将大衣褪去，又不放心的来回在陆曼宁身上摸索。还好陆曼宁的身上倒是没有脏东西。床上却摸到有一点，可是他找不到这屋子里的其他东西，只得将脱去的大衣捲成团，把那点秽物用自己的大衣擦了擦。再去摸地板，将地板上的残留物也收拾了一边 折腾了大半天，许瑶光将大衣扔在厨房的垃圾桶边，用清水反覆将手沖净，再次回到卧室。 这一次，他比前两次的动作都快了许多。 床头那盏檯灯，有隐隐的亮指引着。 有光的地方就有陆曼宁 膝盖碰到床沿，许瑶光慢慢坐在床头，指尖轻轻拂过陆曼宁的身子，仔细将棉被掩在她身上。又去摸她额头，仍是烫的。明天，还是要带她去挂水。若她不想去，或者请个私人医生过来 这时候，床上的陆曼宁翻了个身，小手碰到许瑶光的身子，便一把抓住，像一只虾米似的蜷缩着贴过来。 这一次，她没有唤「妈妈」，她说。 「许瑶光，别走，我冷。」 许瑶光轻轻用大手揽住陆曼宁的柔软的身子，一晚都没有放手 次日清晨，陆曼宁从剧烈的头痛中醒来，浑身肌肉酸痛让她翻身都困难。 一睁眼睛，那从窗帘细缝中射出的阳光，竟也让双眼生生的疼。 她禁不住呻吟出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这时候，一双大手迅速攀了过来，竟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她的脸颊，又拂上她的额头。 「怎么了想喝水吗」 那声音略带沙哑，可低沉依旧、性感依旧，那容颜也憔悴了几分，但俊美依旧、动人依旧。 陆曼宁忽然想哭，这一天竟是在此刻来临，陪在她身边的，终于变成了这个人，这个她一直以为是不可能的人。 然而，世事变迁，这样一个美好的人，怎可以成为她的 她不敢、她害怕、她惴惴不安 心思百转，陆曼宁张了张嘴，竟没发出声音。 而许瑶光则完全没有发现，茫然的眼神在半空中飘过，他只当陆曼宁还在梦呓。 然后，许瑶光转身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指尖将将碰到，却翻到在地。杯子在床沿上缓冲了一下，没有碎，在地板上咕噜噜滚了很远。许瑶光沿着水渍摸了半天，终是落得一无所获。 许瑶光忍不住轻轻嘆出一口气，展开双臂探到墙角，又顺着墙角一点点蹭到厨房，重新倒了一杯新的挪回来。虽然动作慢，却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因为这路线，在一整晚里，他已经往復了许多次。 最后，许瑶光用膝盖蹭着床沿，重新捱到陆曼宁的身边。 他的大手顺着她的手臂，一直摸到肩膀，单手轻轻将她的身子扶起靠在他的肩头。又用肩膀顶着她的身子，而空出来的一只手，则去摸她的脸颊。同时，许瑶光将一双漆黑的眼睛凑得很近，仔细观察了半晌，那温暖的指腹才终于轻轻点在她的嘴唇上。而把另一只拿着水杯的手也慢慢凑过来，双手配合着把水杯送到陆曼宁的唇边。 许瑶光温柔的说。 「乖，喝口水。」 虽然，耗费的时间并没有很长，可单单一个平常人做起来如此简单的动作，对许瑶光来说竟是如此艰难。陆曼宁的心早就揪得生疼。 而此时的许瑶光，整个人都将陆曼宁团团环住，好像一个真正的港湾。 陆曼宁忽然不捨得出声去叫他，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永远静止。那样，她就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顾忌。那样，她就能躲进许瑶光为她制造的宁静的港湾中 陆曼宁就着水杯默默的抿了几口温水，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可当她看到许瑶光的唇角边现出的一丝微笑，疼痛就好像减轻了许多。 而后，许瑶光转身将水杯小心翼翼的送回到床头柜上，又缩回手来摸她的眼睛。 陆曼宁一个激灵将双眼阖上。许瑶光果然没有怀疑，又轻手轻脚的，扶她躺回床上，重新替她掩好被子。自己则悄悄的靠着床沿，贴着她仍旧滚烫的身体，像是随时都准备着给她依靠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靠着彼此，久久 陆曼宁一动也不敢动，唿吸也放的很轻，她深怕许瑶光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而许瑶光则抓着手机，在邮件里一条一条的查阅和回復。可每一条消息都静悄悄的传进耳机里，丝毫不会吵到身边的陆曼宁。 终于，手机屏幕开始闪烁，许瑶光按下耳机，掩着嘴角用极低的声音，先回了一句。 「妈，您等一会儿。」 然后，站起身，摸索到了厨房。 等到身体靠在厨房的瓷砖上，许瑶光才继续压低嗓音开始回电话。 房间不大，陆曼宁躺在卧室的床上，便能清清楚楚的听到许瑶光的小声说话。 他说。 「妈，不好意思，陆曼宁还没醒对，阿峰考试快结束了，预计一个小时后就能过来陪我，你们不用担心。死亡证明医院已经开好，户口簿和身份证，要等到陆曼宁醒来之后，我才能问她殡仪馆那里您安排得怎么样陆曼宁这一烧，估计要天，丧礼差不多也只能拖到那时嗯，好的，谢谢妈。还有」 第66页 许瑶光继续与电话那头的何莉商量着母亲于婉蓉的身后事，有条不紊，面面俱到。 陆曼宁躺在床上远远的望着那高大的身影，心里划过浓浓的不舍。然而，有些事不是她能承受的，有些人不是她有资格拥有的 于是，她偷偷把床头的手机摸到怀中，翻开通讯录，点开了胡君秋的名字 第42章 最伤人是口是心非 亲爱的宝宝们, 记得补看上一章下午刚刚补更的1500字哦。 私以为, 还是要看一看哒。 可能会影响阅读 我爱你，再见42最伤人是口是心非 许瑶光将所有事情与电话那头的母亲商议妥当之后, 又蹑手蹑脚的回到床畔。 他伸手在陆曼宁的额头摸了摸, 那下不去的热度仍叫他轻声嘆息。 一个小时后，门铃响起, 许瑶光生怕吵醒陆曼宁, 以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站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福马林的味道窜入鼻腔。 许瑶光蹙着眉头问。 「是谁」 对方竟是不好意思的发出一声干笑。 「许先生，我是」 还没等对方把话说完，身后悉悉索索，竟传来陆曼宁沙哑的嗓音。 「君秋，你来了。」 此话一出, 整个屋子都仿佛变成冰窖。 胡君秋禁不住一个激灵，却见许瑶光像是被冻住, 浑身僵硬，眉宇间已经皱成一个川字，只茫然的双眸仿佛要喷出火来。胡君秋甚至怀疑，若自己敢擅动半步, 许瑶光都会用他那握紧的拳头在他脸上挥上一拳。 而就在两个男人僵立在门口的时候，陆曼宁则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你快进来吧，外面冷。」 说着, 又掩嘴咳嗽了两声。 「君秋, 我有些饿, 你给我带吃的了吗」 胡君秋尴尬的应着，竟是贴着墙根从许瑶光的身边蹭了过来。他将手上新买的两碗皮蛋瘦肉粥和几样点心，放在桌上，低声和陆曼宁说。 「就买了两碗粥，你和」 「好。你才下夜班也都还没吃早饭吧我们一起吃。」 又没能等胡君秋把话说完，就被陆曼宁截断。 然后，陆曼宁走到餐桌旁，一边解开包装，一边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许瑶光，昨晚我睡迷煳了，都不知道是你在陪我，谢谢你。」 说到这里，她转了话风，依旧是淡淡的。 「君秋，要不你帮我去厨房再拿一副碗筷。我嗓子疼的厉害，吃不下这么多，我们就着一碗吃，剩下那碗给许瑶光吧。」 听到这话，胡君秋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立当场，眼神闪烁着来来回回往復在陆曼宁与许瑶光两人之间。 而陆曼宁与许瑶光这两个人，则也是让人咋舌的表现。 一个冷漠到宛若平静无波，一个胸口起伏更像风雨欲来。 胡君秋忽然有些后悔答应陆曼宁来走这一遭 果然，只在一个喘息的当口，许瑶光大踏步走到陆曼宁身边，第一脚便将身边的垃圾桶踢得老远，撞在不远处发出哐当一声。 许瑶光大概想去捞陆曼宁的胳膊，大手伸出去，却没找到准头，停在半空又缩回来。 只瞪着一双眼珠子，低声怒道。 「陆曼宁，你在搞什么」 陆曼宁挑了挑眉。 「没什么，就像你听到的。」 「可你昨天」她昨晚除了「妈妈」，口口声声叫着的明明一直都是他的名字。 陆曼宁却说。 「我知道，我昨天很失态了，对不起。但是，也请你理解，是个人经歷过丧母之痛，都会有些过激反应。何况，我从小就是那样，任性又自私的。」 说着，她竟笑笑。 「我很抱歉，许瑶光。把你也牵扯进来，还麻烦你了一晚上。现在君秋来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到陆曼宁又提自己的名字，胡君秋下意识的想躲。 而许瑶光却已经难掩怒火，瞪着眼睛又进了一步。他知道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抓住到眼前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然而，他已经尝试压抑喷涌而出的怒意。 他说。 「陆曼宁，你现在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把其他人扯进来我希望你能解释清楚。」 陆曼宁竟是一声轻笑。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妈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君秋一直在帮我。相处久了，我们俩也觉得彼此都很合适。前几天，我们俩还在商量我妈的身后事。只是，真到了这一天，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做出那么疯癫的事，我现在想起来也有些荒唐。幸好，君秋并没有嫌弃我。」 说着，她转过头，朝向胡君秋。 「君秋，谢谢你一直没有离开我。」 而此刻站在一旁的胡君秋，真的打心眼里再也不想陆曼宁提到自己的名字了。 他呆立半晌才发出一阵尬笑，「嗯嗯啊啊」的应了几声，终究也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陆曼宁则也没真正去理会他，又继续说道。 「许瑶光，谢谢你昨天为我做的事，还有之前我母亲住院期间的各项费用。我后来算了一下，大多都是押金，还有许多没有用完。等我办了母亲的丧事，就会让医院原路打回给你。至于用过的那些，我和君秋会尽快凑齐还给你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第67页 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什么，走到门口鞋架上，从背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塞进许瑶光的手心。 「哦，还有，麻烦你替向我许老师与何老师道歉，请他们原来我之前的鲁莽。我妈说的对，那都是他们大人的事，我管得太多了。也请替我谢谢他们能够雪中送炭。现在这钱，已经不需要了，你帮我拿回去还给他们吧。」 说到这里，陆曼宁又去唤胡君秋，好像根本看不到眼前高大的男子已经气得发抖。 她柔声问。 「君秋，你开车来的吗要不，先帮我送许先生回去吧」 「许先生」 她现在竟然开始叫他许先生了 不等胡君秋反应，许瑶光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捏住陆曼宁的身子。位置有些偏，拧得她的锁骨生疼。许瑶光下一秒放松了几分力道，却已经听到耳边倒抽凉气的声音，心中又是一痛。 而胡君秋则听到陆曼宁疼出低吟，也忍不住上前劝。 「许先生」 却听许瑶光昂起头怒道。 「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胡君秋被许瑶光吼得一个激灵。他正要辩解，却听陆曼宁说道。 「许瑶光，麻烦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哦，是吗那你告诉我，他是你什么人我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才算尊重」 两人针尖对麦芒，仿佛一触即发。 面对身材高大的许瑶光，陆曼宁则更像病弱不堪的小鸟。尽管高昂着骄傲的头颅，也只是伶仃的模样。 胡君秋很替她担心，可她却倔强的迎上去。 「许瑶光，你听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是我什么人他是」 突然说不下去，但即刻她便一咬牙，不给大家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是我的未婚夫。」 「哐」 许瑶光一拳砸在餐桌上。 瞬间，那简易的摺叠桌便被砸得歪倒，上面的所有碗筷、物什，全部翻了一地，甚至还有些粥碎溅到了两人身上。 紧跟而来的怒吼声更是骇人。 「陆曼宁，你再给我说一遍」 这是陆曼宁第一次看到许瑶光发火。 从前的许瑶光，或漠然、或冷笑、或扭头就走，却从来都没有对她露出过这般狰狞的表情。他那双盲眼甚至在激怒攻心的状态下，震颤得只看得见眼白。那有多疼，陆曼宁不用想便猜得到。 而她却拼命的捏着拳头，强做镇定的回望许瑶光怒火中烧的面庞。 「许瑶光，你想干什么这里是我的家，你要拆我的家吗」 许瑶光忽然一阵摇晃，大手狠捏了一下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又发泄般的将拳头拼进全力甩出去，刚好砸在一旁的书架上。 上面的书刊摆设全都被震了下来，甚至有碎物差点就砸到了陆曼宁的身上。 胡君秋立刻将陆曼宁拉开，险险躲过一劫。 而此时，陈伟峰也恰好从没有关严的房门外窜进来，拉住浑然未觉的许瑶光就往后退。 「陆小姐，你没伤到吧」 「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同时发问，同样的吃惊。 而另两位当事人却全都像是根本听不见似的。 许瑶光胸口剧烈的起伏，捏紧的拳头仍颤抖着，脸色却已经煞白。 「陆曼宁，你再给我说一遍。他到底是你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 陆曼宁却站得笔直。 「许瑶光，你我不过同学一场。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你糟蹋了我家的东西，我们已经不再欢迎你。麻烦你赶紧离开。」 许瑶光早已经无法控制胸中怒火，听到陆曼宁又再次出口伤他，更是忍无可忍。 他欲要再次踏步上前，终被身后的陈伟峰牢牢抱在怀里。 「师兄，你冷静。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而那边的胡君秋，也是赶紧把陆曼宁拉开。 胡君秋一边拉着陆曼宁后退，一边低声劝许瑶光。 「许先生，我想，你要不还是先回去吧。毕竟于阿姨刚过世，陆曼宁情绪还不稳定。而且，她正发着高烧」 听到胡君秋提到陆曼宁的病情，许瑶光的身形勐的顿住，那因急怒而高耸的肩膀也微微放松了下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正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勉强维持语调平稳道。 「陆曼宁，你还没回到我的问题。我让你再和我确认一下，他到底是谁」 对面的女人似乎又虚弱了许多，声音半晌后才传来，很低，却冷得让人无法唿吸。 她说。 「许瑶光，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要不，我让我的未婚夫再和你确认一遍」 说着，她瞪着胡君秋。「君秋，你和他说。」 胡君秋被她瞪得浑身不舒服，却又怜她已经虚弱得恐怕坐也坐不住，加之心中别就存着一星半点的妄想，便只得抿着嘴角尬笑着点头。 「许先生，我我是她的男」 「住口」 不等胡君秋说完，许瑶光已经无法遏制的怒吼出声。 皱成川字的眉头下是紧闭起来的盲眼，下颚骨都咬得咯吱作响，脸色在这剎那惨白到发青。 陈伟峰的胳膊被许瑶光的拳头拧得生疼，却仍是关切的问。 「师兄，你没事吧是不是头又」 「闭嘴」 第68页 许瑶光咬着牙低声打断陈伟峰说话。唿吸仍是急促，下一句。 「带我走。现在就走。」 房门「啪嗒」一声关上。 陆曼宁忽的舒出一口气，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仿佛抽光了浑身的力气 而同样的，好像是吃了一场败仗的许瑶光，从陆曼宁家里逃也似的走出来。才刚那老式的公寓楼，他脚下便是一个踉跄。 若不是陈伟峰，在他身旁拉着他，恐怕早已五体投地。 陈伟峰好不容易搀着许瑶光坐上车，却发现许瑶光已经疼得满面苍白。他赶紧从车中的储物箱里找出备用药，许瑶光也不就水，直接吞入口中。紧捏着额头，将自己蜷缩进后座上，久久睁不开眼睛。 陈伟峰嘆。 「师兄，你最近头痛是不是太频繁了些要不要我今天就陪你去医院复诊看看」 等了半天，见许瑶光没有吭声，陈伟峰又问。 「那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家休息吧。」 说着，他就要发动汽车，却听到许瑶光压抑的唿吸声。 「不许动，要走你自己走。」 陈伟峰为难的转过头来。 「师兄，刚才你到底和曼宁姐他们怎么了我从没看你发这么大的火。」 许瑶光却是一愣。 「我刚才是不是砸坏了她们家许多东西」 听到陈伟峰轻轻应了一声，许瑶光懊恼的头更疼了。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失控中，最可怕的一次，而且间隔上一次不过才几周的时间。 许瑶光后悔的想，即便陆曼宁真的另结新欢，他也不该如此。 可是刚才，他都做了什么 许瑶光几乎愧责得想给自己一拳。许久后，才能再次平稳住唿吸，再次开口。 「你进来的时候，我是什么样表情是不是很可怕」 果然，陈伟峰纠结了半晌，终是老实的点头。 许瑶光失望的一声长嘆。 「那她呢她看起来怎么样」 「曼宁姐，她看起来很不好。满脸都是泪水，眼睛全都是红的。」 许瑶光忽的坐直身子。 陆曼宁哭了 他竟一点也没听出来 第43章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我爱你, 再见43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楼上的陆曼宁也是缓了好久, 才有力气去看仍旧守着自己的胡君秋。 她虚弱的沖胡君秋笑了笑，悄悄用手背擦干下巴上的泪珠。 胡君秋虽然仍是满身尴尬, 见她沖自己笑, 也立即回以腼腆的笑容。 「陆小姐，要不要我扶你上床再歇一会儿」 陆曼宁摇头, 张开嘴还没说出一个字, 又咳嗽了一阵。 胡君秋顿时手足无措。这里他第一次来，朝四周看了一圈，才发现厨房的方向，连忙跑过去翻出一只茶杯，倒了半杯热水，端到陆曼宁面前。 见陆曼宁就到唇边, 却烫得喝不进，惭愧得更着急。 「水太烫了。要不, 我下楼给你去买点喝的。刚好我带来的早餐也都打翻了，再帮你买些上来。」 胡君秋刚要起身，却被陆曼宁唤住。 「胡医生，不用了。」 胡君秋转过头, 陆曼宁正幽幽的望着他。 「天这么冷，热水放一会儿就凉了。不用再麻烦。」 胡君秋思忖了半晌，也觉得有理, 便点点头, 又转身弯腰去扶歪在地上的餐桌。 「那我先帮你收拾一下。然后, 再送你回医院吧。你这热度，至少还要输液一个星期。」 说着他一用力，便把摺叠桌，重新组装好。 这时候，陆曼宁却从沙发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滚烫的小手，拉住他的胳膊。 「胡医生，不要再麻烦了。不过是普通的感冒，我们小区附近就有街道医院。我在那里挂号，也是一样。」 「可是，你这一病还有，你母亲的身后事」 胡君秋提出的担忧不无道理，陆曼宁感激的沖他点头。 「没关系，我只是发烧而已，睡一觉就能好。至于我妈的身后事，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我爸当年过世的时候，我妈就在他旁边，替自己留了块壁葬的位置。等遗体火化之后，我就能把骨灰盒请过去。至于殡仪馆那边，我也早就打听过了。联繫人的电话我都存着，他们一条龙服务，很方便。这些，我自己一个人就都能处理。胡医生，这样晦气的事情，你就不要在操心了。实在不好意思。」 胡君秋听着陆曼宁如此冷静的说出这么一长段话，有些懵。这哪里像是刚才还不可理喻的赶走许瑶光的陆曼宁而她昨天还在因母亲辞世，而差点自寻短见。 虽然，作为医生，多年来他几乎见惯生死。可作为死亡患者的直系亲属，又是几乎相依为命的独生女儿，胡君秋还是有些意外。 胡君秋沉吟了片刻，点点头，但仍是心存疑问。 于是，他忍不住问。 「可是，许先生那边」 却听陆曼宁低低失笑。 「胡医生，让你见笑了。为了我和许瑶光的事，今天让你过来帮这样的忙。你大概也觉得我是个种极品了吧」 听陆曼宁这么坦然的自嘲，胡君秋仙师一怔，莫名有一阵轻松，不自觉也跟着笑了笑。 「并没有。不过，也确实没什么经验。」 第69页 陆曼宁则笑得很愧疚。 「对不起胡医生，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其他人了。你知道我也没什么其他朋友。」 胡君秋听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听到那句「没什么朋友」，还隐隐感到欣慰，但依旧问道。 「你和许先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陆曼宁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胡医生，你已经帮得够多。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耽误你这么长时间，非常抱歉。要不，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得这么明白，胡君秋终于反应过来，陆曼宁是在下逐客令，跟着满身尴尬。 他僵立在原地半晌，从一早接到陆曼宁简讯开始便纠结到现在的心绪又乱了起来。又沉吟了很久，才动了动。也不知哪儿来得勇气，脑子便热了。 「陆小姐，许先生那边如果不，我是说如果，你需要有个人依靠，我我也」 胡君秋吞吞吐吐，甚至眼睛都不敢向陆曼宁看去，说出来的话，连自己听起来都匪夷所思。可面前的陆曼宁却仿佛早就洞悉了一切。 就在胡君秋结结巴巴要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陆曼宁微微笑着打断。 「胡医生，谢谢你。」她说。 胡君秋像是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起眸子，却冷不防跌入陆曼宁几近绝望的眼神中。 而此时，陆曼宁自顾自的扶着餐椅坐下来，像是茫然的看着远方。 她的声音又像是从很远处飘过来。 「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胡医生，也许你不知道，我这样的性格，已经害了身边所有人。」 胡君秋再次被她口中的话震住，可陆曼宁却只是笑笑，又继续说。 「十年前，我爸爸生意失败，原本若我和同学联姻，便可以让陆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现实，什么叫倾家荡产，什么叫丧家之犬。我只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便一巴掌打掉了爸爸最后的合作伙伴。 「后来，我爸爸积劳成疾，猝死在办公室里。妈妈带着我一起还债。我那时甚至还埋怨过死去的父亲，给了我一个好的出生，却不能给我一个安稳的未来。 「我大学没毕业就出来讨生活，没有文凭，没有经验，什么也不懂，我只能打杂做零工。最初那几年，几乎没有一个工作我能做满三个月。我总是会惹火我的客人、我的老闆。他们每一个人都戳着鼻子，骂我不自量力。可我总也改不掉。 「十年后的今天，我以为自己已经磨砺的圆滑，可骨子的任性自私却根本洗不净。直到昨天，又把我妈气死。 「胡医生，你说，这样一个把周围人都逼死的我，怎么配和别人在一起呢」 胡君秋听到这些话，知道状似平静的陆曼宁其实远没有从母亲逝世的悲痛中走出来。 他轻轻嘆着，走到陆曼宁的跟前。 「陆小姐，你不能这么想自己。」 陆曼宁则勾着唇角，好像没有力气的斜睨着他。 「胡医生，我知道，你会觉得我是受了刺激，说话才偏激。其实并不是的。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见胡君秋果然瞪大了眼睛，陆曼宁又笑。 「其实这想法已经在我脑子里许多年，甚至我妈死的时候，还不停的在我手心里写，不是你的错。可是，这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我，就是那个既可怜又可恨的人吶。」 胡君秋再次意外，平时他只觉得陆曼宁话很少，伶仃的样子招人恋爱，却不曾想也是个通透的人，只是这份通透却偏到了牛角尖里。 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劝解，只默默的看着陆曼宁低垂的眼睫。 这时候，陆曼宁又说。 「胡医生，你和许瑶光都是那么好的人。不要再来试图拯救我这样破烂不堪的人了。你要想一想，若和我在一起，我亲人身上发生的事，很有可能再在你们身上重演。我的父母都那么早就离世，我可能身上也有许多短命基因。 「这样的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房子、更没有家。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的家人会怎么想你的朋友会怎么想 「而且，十年的沉浮，让我的性格压抑又执拗，可总也关不住骨子里的傲慢与偏激。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们只能一再迁就。一时半刻不要紧，可是时间久了呢你们真的会很累的。」 听到此，胡君秋忽的一怔。 「在一起」这三个字，他从前可未曾想得这么多。 原来，它不仅仅包含了现在，还有曾经与未来。 想到此，胡君秋也不禁犹豫了 半个小时后， 胡君秋终究还是垂着头从陆曼宁的公寓里走了出来。 临走前，他还是回头留给陆曼宁一句话。 「陆小姐，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给我电话，来医院找我也可以。」 陆曼宁感激的沖他点头，笑得很浅。 「真心谢谢你，胡医生。能成为你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每朝楼下的台阶踏出一步，胡君秋都觉得心思更凝重一分。 陆曼宁说的没错，她所有的一切都太沉重了。 她那些经歷，在于小康家庭出生长大的胡君秋来说，是根本无法理解的。 第70页 他既没有见到过累积如山的财富，也未曾经歷过真正的贫穷，更从未真正为柴米油盐奔波。单靠想像，根本无法体会陆曼宁心中真正的感受。 那份不可承受之重，胡君秋自忖，他担不起 申城的冬雨总是那么多。 胡君秋从那阴郁的老式公寓里踏出来，只唿吸了一口含着绵密细雨的潮湿空气，便觉得忽然身子一轻。 可这时候，身后却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胡君秋」 胡君秋转过身，还没看清来人，太阳穴便被人一个狠拳砸来。 那拳头架着愤怒与酷寒，合着浑身的力道冲过来。 胡君秋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摔倒在地上 好半晌才勉强再睁开眼睛，却看到许瑶光那高大的身影犹如一座山笼罩在自己面前。 若不是许瑶光身后的陈伟峰死死拽着他，恐怕那座山还要再重重的压下来 第44章 傻子遇上强盗 我爱你, 再见44当傻子遇上强盗 许瑶光与胡君秋相继离开后, 陆曼宁又在沙发上委顿了半晌。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原本是想收拾一下被许瑶光弄乱的东西, 却发现实在有心无力, 自己浑身都酸疼的厉害，脖子以上都疼得像是着了火。 陆曼宁喝了胡君秋刚才为她倒的半杯热水, 还是觉得渴, 踉踉跄跄走到厨房，才发现，许瑶光那被呕吐物沾满的阿玛尼大衣被他想垃圾似的卷在地上。 陆曼宁蓦然失笑，像许瑶光那样一个对气味极为敏感的人，竟然被她吐了一身，实在为难他了。 何况他还看不清东西, 又是怎么照顾了她整整一个晚上 陆曼宁想起早上醒来的时候，许瑶光餵她喝水的那一幕, 水杯滚落在地，他都找不到。心中便是一阵酸痛。 她在屋子里四下打量了一下，果真在各处都留下了掉落在地的零碎物件。 一直找到，大门口。 鞋架上, 许瑶光赖以前行的盲杖，竟然也被他落下了 陆曼宁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仿佛再也站不住。 她将那盲杖攒入怀中, 一头倒在床上, 再也不肯起来 陆曼宁一沾到枕头, 便开始做梦，前赴后继的梦魇一波一波的袭来。 梦里，有曾经奢华的过往；有曾深爱自己的父亲母亲；有从前那个不可一世，向来吝于对她多看一眼的少年学霸；也有搂着她说「乖，喝口水」，却看不见她正含着泪默默注视他的，那个叫作许瑶光的青年才俊 无论哪个梦，开端都是重逢，而奈何每一个梦的结局都是离别 泪水湿了半张枕头，怀中的盲杖还没有被焐热，陆曼宁便被一串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看了下手机，原来才过去十多分钟，原来人的思维真的可以穿越时空 陆曼宁负气的蒙上被子，这个时候任谁来敲门，她都不打算理会。 可是门外那个人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敲门声愈加勐烈。 陆曼宁再也躺不住，终于从床上，支起身子，却听到「哐当」一声，大门竟然被人生生踹开了 仍坐在床上，还来不及反应的陆曼宁，就看见满面阴郁又焦急的许瑶光，像一阵寒风似的冲进来。 中途碰到的那些障碍，全数被他踢开踩烂，只一径碾压而过，来到她的床边。 而他身后的陈伟峰，竟像是拦也拦不住。 陆曼宁瞪着眼睛甚至想尖叫，然而喉咙里撕裂的疼痛，却让只能让她低吼。 「许瑶光，你要做什么」 一听到她的声音，许瑶光的目标就更确切了，他一个大步便踏过来，一把捏住陆曼宁的骨头。 「你说，什么叫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什么叫和你在一起的人都觉得累你用这样的方式，把我们都赶走你对我连一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又想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做傻事」 陆曼宁被他一连串的问题，惊得说不出话。 而一旁的陈伟峰看到两人几乎在瞬间，便拧在了一起，心中也难免担忧，连忙出声劝。 「师兄，你要不要再冷静点你看，曼宁姐好端端的，一点事也没有。」 许瑶光却昂起头，低声命令。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不叫你，别进来。」 「师兄」陈伟峰还想再劝。 许瑶光别过头来，一双盲眼瞪出两团火焰。 「给我出去」 陈伟峰终究还是听许瑶光的话的，他默默的走到门口，背过身去。 许瑶光侧着耳朵，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远，才回过头来，又问了一次。 「陆曼宁，你回答我。你没有再想不开。」 陆曼宁望着许瑶光焦急的神情，那双并不能对准焦距的眼眸透露了太多慌张，心底止不住的疼。 她多想伸手安抚那双轻颤的眸子，告诉他，不是的，她没有想要做傻事，她只是只是什么呢 想到此，陆曼宁绝望的惨笑，将嘆息吞在肚子里。 「许瑶光，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用来骗胡君秋那个傻子的，你也信」 许瑶光一听，气得茫然的眼睛瞪得像是要吃人，他揪着陆曼宁的胳膊，声音也大了起来。 「既然你用这些话来骗胡君秋，那你为什么还要用他来先赶我走陆曼宁，你到底什么意思」 陆曼宁却笑得更大声。 第71页 「许瑶光亏你聪明一世，难道还看不出，你们俩，你和胡君秋，我一个都没看上吗」 许瑶光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而陆曼宁讥诮的嗓音继续在耳边响起。 「你们俩一个不经世事的书呆子，一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我陆曼宁和你们在一起才会累，好吗」 「什么」 果然，许瑶光根本听不懂陆曼宁所说的意思。 一声惨笑从陆曼宁唇边飘出。 「许瑶光，不要以为你会成为我的救世主。事实上，在过去的十年来，你们谁也没有来救过我。 「我曾一天兼职打四份工，半夜错过末班车，没钱又捨不得打车，大半夜一步步穿过半个城市回家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冬天拍淘宝平面，零下三度，只穿了一件廉价抹胸裙，却站在外白渡桥上冻得瑟瑟发抖，一拍就是三个小时的时候，你在哪里 「做礼仪做迎宾做shogir，被人拍、被人摸大腿，台前强颜欢笑，台后坐在地上捧着盒饭，吃着吃着就睡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那一声声控诉，犹如狂风暴雨将许瑶光的身心瞬间淋透。他忽然感到心底在颤抖，无尽的惭愧与悔恨，犹如黑压压的乌云，迅速陇上心头。 而陆曼宁却说。 「许瑶光，你不懂我，我早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我。我们放过彼此吧。」 许瑶光条件反射般的摇头。 「不，陆曼宁，你说的这句话，也是骗人的，我知道」 陆曼宁一怔，许瑶光又继续说。 「我知道，你只是很累，你想躲开，你想一个人静一静，这些我都明白。可是，那些过去都已经过去了，有我在你不会再经歷同样的事情。若你仍无法释怀，我可以给你时间。只是，让我陪你度过这段可怕的日子。我会一直等你把心里的伤养好，我们再重头来过。」 泪水瞬间决堤，陆曼宁不敢相信许瑶光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可是，她拼命瞪着眼睛，试图再次强迫自己，吞咽下剩余的泪水。 她说。 「许瑶光，别再自以为是了好吗我妈死了，我不用再负担高昂的医疗费，我妈也不用再受癌症的折磨，对我对她，都是一种解脱。我再没有什么经受不住的了。倒是你，许瑶光，你才是那个让我躲不起的人。你一再的来打扰我的生活，我感到很困扰，你知道不知道」 许瑶光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陆曼宁居然说话如此决绝刻薄，他几乎气得又要失去控制。 「陆曼宁，你到底再说什么到底是什么在困扰着你」 陆曼宁则嗤笑。 「许瑶光，你怎么还不清楚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爸爸说的对，阶级是几乎不可逾越的。我的世界你不懂，你的世界我也懒得明白。十年过去了，我的心里早就没有你了。就算有，也只是对曾经过往的一丝怀念而已。求你不要再来烦我，回到你父母的象牙塔里，回到你的实验室里，不好吗」 「我不信，陆曼宁你在开玩笑吗我不信」 许瑶光已经被陆曼宁激得再说不出其他话来，两边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疼。他甚至不可抑制的将紧紧拧住陆曼宁的双手，再次加大了力道，却在那柔软的身子碰到自己身体的时候，感受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物体，此刻竟然在她的怀中。 许瑶光瞪着盲眼一愣，大手迅速摸过来。 当陆曼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将那串盲杖抢回。 陆曼宁顿时慌了，她怎么会在这个当口，把怀中的盲杖忘了呢 只见，许瑶光那纤长的指尖一碰到盲杖，神色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片刻后，唇角边居然露出狡黠的笑。低沉的且极具男性魅力的嗓音在陆曼宁耳畔响起。 「陆曼宁，我就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心情不好，而对我当年所作所为的惩罚。」 陆曼宁吓得忍不住开始挣扎，可仍是咬着牙。 「许瑶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许瑶光却将陆曼宁箍得更紧。 「陆曼宁，你既然心里没有我，却拿着我的东西。你倒是要做什么」 「我不过是想拿来丢掉的。你唔」 话还没有说完，唇齿间便全是他的味道。 陆曼宁觉得自己一颗心马上又要无法自控的飞出去，趁现在所剩无多的理智，要做最后的抵抗，却在下一刻，尖利的牙齿划出一股腥甜 两人同时顿住，陆曼宁赶紧定睛去看，果然一丝血迹从许瑶光的唇角滑落。 「许瑶光，你」 下意识的轻唤，手指已经不由自主的去捧滴血的嘴角，等到拾回意识已经来不及。 而许瑶光那带血的唇角再次勾起。 「还说不在乎」 仿佛感觉不到疼，新一轮的亲吻来的更加勐烈。 这一次，口中钻入的冰凉长蛇，没有再给陆曼宁任何机会，合着血腥味儿的甜腻，一瞬间夺走了她全部的理智 待到清醒，陆曼宁已经连人带着棉被一起，被他卷了起来，团团抱在怀里。 陆曼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声叫着。 「许瑶光，你要干嘛快把我放下」 她浑身被卷在被子，只留出两只小腿在外面拼命挣扎。 却听到「啪」、「啪」两声，竟是许瑶光隔着被子狠狠的抽两下屁股。 第72页 「警告你，不要再作了。我眼睛看不见，待会儿怕是会把你扔出去。」 「许瑶光，你混蛋你要带我去哪儿」 挣扎果然轻了许多，可陆曼宁仍是口无遮拦。 许瑶光却一声轻哼，隐隐竟带着一丝上扬的尾音。 「我看你怕是烧坏了脑袋。现在就带你去治病」 他现在竟是在嘲讽她，陆曼宁气得拼命挣扎，扯着嘶哑的嗓子再次尖叫。 「许瑶光，你这个强盗你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我没疯也没傻，我就是再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没曾想，许瑶光却是呵呵一声笑。 「这你可真说对了。我确实看不见。」 陈伟峰早已经从门后跟了过来，一路引着怀抱棉被团的许瑶光往外走。 待到陆曼宁再叫，已经连同被子，一起被扔进了黑色的奥迪车内 而那一双坚实的臂膀始终没有放松，只在最后，那低沉的嗓音，再次从头顶响起。 「乖，别再叫了，嗓子都哑了。」 说完，又沖前排的陈伟峰说道。 「阿峰，找几个人，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整理一下，都搬到我那儿去。」 「一个人只有在恐惧到极点时，才会用拒绝来当做保护。 因为她们很清楚，自己拥有的只有那个坚硬的外壳，内心却是无比的单纯和柔弱。 她们害怕的不是恋爱，只是害怕再分离」 陆琪 第45章 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我爱你, 再见45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几个小时后, 所有属于陆曼宁的东西全部被搬到了芳华路88号。 而更可耻的是，陆曼宁居然在路上便精疲力竭的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 依旧是被许瑶光抱着。只是裹在身上的棉被被拿走, 自己则像个虾米似的，反蜷在许瑶光的怀里。 陆曼宁一个激灵想要坐起来, 却被环在胸前的大手勒得生疼。 「要去哪儿」 「我要回家。」 「你之前住的地方已经被转租出去了, 下午就会有新房客进来。」 「许瑶光」 陆曼宁几乎倾尽全力吼出了许瑶光的名字，然而沙哑的嗓音却像是一只挣扎的小鸡。 而许瑶光则慢悠悠转过头来，似乎是努力的想用轻颤的双眼对焦，看清她此刻涨红的小脸，隐隐有戏嚯的得意。 陆曼宁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仿佛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 心中百感交集, 怎么会这样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事实上，就在一个星期前, 搂着她的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还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个字的模样。 也不知许瑶光到底有没有看清陆曼宁此刻的表情，他顿了一秒钟, 便转过身去，一只大手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抓住一只水杯凑到陆曼宁跟前。 「要不要喝口水楼下还有米粥, 我待会儿盛上来一碗给你吃」 陆曼宁眼前就是一热, 哽了半天才能顺畅唿吸, 努力平稳语调嘆息。 「许瑶光，你这又是何苦」 许瑶光竟挑起一边眉头，不答反问。 「要我餵你吗」 说着，就又要用环住陆曼宁的左手去摸她的嘴唇。 陆曼宁没有办法，赶紧伸手，凑到唇边抿下一口。 「苦吗」 许瑶光边问边侧着耳朵听她的动作，唇角若有似无的笑。 陆曼宁却没有他那样的放松，悄悄咽下他的一语双关，轻轻嘆。 「许瑶光，你不该把我带回来。」 「为什么」许瑶光问。 「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同样的问题。 陆曼宁觉得更累了。 她原本想将母亲于婉蓉的身后事办妥之后，便大睡三天，然后再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做一个再也没有寄託、没有牵挂、一身轻松的人。 可是，为什么许瑶光偏偏要让她继续面对。 面对这些她承受不了的一切 陆曼宁说。 「许瑶光，我从小就任性、骄傲、又蛮不讲理。十年前，我唯一的优点就是有钱。而现在的我，将连这个唯一的优点都不会再有。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呢」 许瑶光紧跟着失笑，陆曼宁原以为他会解释些什么，却听他说。 「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吗」 听到许瑶光这么说，陆曼宁真是又气又恼，吸了半天空气，才努力让情绪平稳。 「许瑶光，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像我这样性格的人，和我在一起是没有好处的。难道，你就不怕」 「怕什么呢」 不等陆曼宁说完，许瑶光抢去了话尾。然后，继续问。 「怕你伤害我」 又顿了顿。 「还是你害怕现在的自己，配不上如今的我」 说到此，许瑶光的表情忽然含了几分沉重，揪着眉头，用一双茫然的眼睛再次试图对准陆曼宁的脸。 「陆曼宁，难道你非要让我用盲人的自卑，来安抚你脆弱的心灵吗」 陆曼宁顿时一阵疼痛，从心底翻涌着遍布全身。 这是她第一次听许瑶光用「盲人」这两个字来称唿自己。事实上，尽管许瑶光的视力确实已经残缺不全，可是陆曼宁一次也没有把许瑶光与「盲人」这两个联繫在一起。 第73页 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那种震撼，叫陆曼宁连着皮肉痛到骨头里。 陆曼宁百感交集，她忽然想立刻大声告诉许瑶光，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么完美的人，无关乎健康、无关乎容貌，只因为他是许瑶光。 然而出口的却是 「许瑶光，即便是现在的你，依然可以有许多人。小楚、董千睿、或者另一个比我更好的陆曼宁」 此话一出，许瑶光的盲眼立时瞪起，却像是忍了很久，终究还是唿出一口气。 「是吗」 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许瑶光昂起头，再问。 「或许不是这个问题，难道你纠结的是我爸妈还给你的钱」 突然正色。 「陆曼宁，我为我和爸妈过去十年，未曾对你施出援手而感到抱歉。但是你必须要明白，我们真的都不知情。」 陆曼宁心底一颤，要面对的事情太多，每一个都让她头疼。 她吸了一口气，摇头。 「许瑶光，我明白的。我之前也是想让你代向许老师他们转达我的歉意。是我鲁莽又冲动，让他们难堪了。」 然后，陆曼宁抬起头，包含愧疚的看向许瑶光。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该是我为我爸爸当年对你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若你觉得受到了侮辱，也可以把那钱还给我，我会收下的。」 许瑶光嗤笑。 「然后，你再用那笔钱，还我帮你付的住院费、治疗费，还有房租」 陆曼宁被他呛的语塞，许瑶光却再笑出声。 「陆曼宁，我们俩欠彼此的早已算不清，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 陆曼宁一愣，她根本没想到许瑶光会这么说，也根本从未这么想过。 半晌后，陆曼宁才别过头去，继续低声道歉。 「对不起，许瑶光，终究是我爸爸有错在先。他不该」 「不该什么」 许瑶光再次截住陆曼宁的话尾，笑意不减。 「不该送我出国吗相反，我倒觉得陆伯伯很有眼光。你必须承认，他在我身上的投资，回报率相当可观。」 这几乎是一场被牵着鼻子走的谈判。 陆曼宁甚至觉得，即便是她并没有生病，在头脑最清醒的状态，也未必能及得上许瑶光分毫。 直到此时，陆曼宁才了悟，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她所重逢的许瑶光并不是真正的他自己。 怪不得斯味的高层都说许瑶光很难应付，怪不得连做了多年销售、油滑老道的赵阳都觉得许瑶光棘手。原来，能当上亚太首席这个职位，也并不单单只因为许瑶光出众的嗅觉。 之前的许瑶光，实在是对她太手下留情 见陆曼宁沉默了很久都不吭声，许瑶光凑上来又像是想看一看陆曼宁的表情，颤抖的眼神引来新一波疼痛，声音却是温柔的。 「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吗」 这句话陆曼宁也在问自己，到底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所有的一切，不正是她最嚮往的吗然而，她却惴惴不安，仍旧不能接受，许瑶光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似乎嗅到陆曼宁还在纠结，许瑶光重新嘆了一口气。 「工作的事，那也是你努力的结果，其实和我的关系并不大。你是知道的，我对任何事要求都很高，没有达到标准的，一律不会纵容。」 这点陆曼宁认同。 许瑶光再道。 「至于其他，我想不出还有任何需要解释的。」 忽然顿住 ，好像突然想起些什么，许瑶光蹙起眉头。 「若是，你只是对我十年前的作为耿耿于怀。陆曼宁，我只能告诉你，十年前的我和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差别。」 仿佛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松了下来，许瑶光感到怀中的女人的身子，蓦的一软。 陆曼宁低低的说。 「许瑶光，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许瑶光意外的一怔，陆曼宁继续。 「我只是累了。这么多年，我妈让我学会忍耐，学会变通。可是，我觉得好辛苦。我只是不想再装，只是想做回我自己」 许瑶光忍不住失笑。 「就这么简单」 陆曼宁忽然有些慌，其实她也不确定，只是本能的想逃离，于是她认真的去看许瑶光。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我，根本就不是个好女人，一点都不适合你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几乎要笑出声。 陆曼宁更急，把心一横。 「我不会照顾人，不会说好听的，我不会做家务，一点也不会。这些我并不打算改了。」 许瑶光勾嘴。 「可以。心里有就行。」 陆曼宁觉得心堵，再道。 「许瑶光，我没有开玩笑。这些年我还债太辛苦，上班压力也大，我现在马上就想辞职不干，不想再拼命赚钱奔波了。」 许瑶光甚至闲适的搂着陆曼宁，将身体靠上床沿。 「没问题。我养你。你还可以顺便把本科重新读完。」 「许瑶光」 这下，轮到陆曼宁气恼得也只知道叫对方的名字。 反观许瑶光则更轻松了几分。等了片刻，发现陆曼宁没有再开口，笑开。 「怎么想不出新的测试了吗」 「测试」他居然是在以为她在测试他吗陆曼宁气恼的想翻白眼。可是，转瞬又自忖，难道这真的不是自己对他的测试吗 第74页 这样一想，陆曼宁又开始咬着嘴唇纠结。 却在此时，许瑶光的一只温暖的大手攀了上来，摸了摸她仍旧滚烫的额头。 「不要再想了，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思考。你都不知道，你现在的热度有多高」 「有多高」陆曼宁垂着头轻声附和。 许瑶光却是俊脸一红，今天第一次露出尴尬的神情。 「我以为你不会接我的话。」 他右手向身侧的床头柜探，拉开抽屉取出一只电子体温计，递向陆曼宁。 「按一下，有最后一次体温记录。之前阿峰说有39度2。这是我刚测的，还没叫阿峰帮我看。」 说着，转过脸，对着陆曼宁的方向，认真的表情。 「现在几度」 「还是39度2。」陆曼宁忽然想笑。「你两次间隔了多久」 许瑶光掩嘴轻咳。「半个小时。」 陆曼宁捧着温度计，心中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热流，久久都说不上一句话。 而许瑶光也只是默默的等待着，没有开口。 两人之间，忽然静悄悄的，但是彼此间却都明了，确实有一些异样的化学反应，正在生成 过了很久，直到陆曼宁肿痛的咽喉，又痒出一阵咳嗽，许瑶光才轻轻放开她的身子。 他说。「饿了吧我现在就去给你盛碗粥喝。」 不一会儿，他便端了一碗米粥回来，凑到陆曼宁的跟前，震颤着一双盲眼，纠结着是给伸出碗里的勺子，还是将整个碗递过去。 陆曼宁却掀开被子，往床边爬。 许瑶光急得伸手去拦。 「你要干嘛」浓眉紧蹙。 陆曼宁勾起唇角。 「你不饿吗」 原来陆曼宁是想，帮他也盛一碗吗许瑶光立即浓眉舒展，笑容灿烂。 「我不饿，你自己吃。」 陆曼宁却软着身子斜睨他。 「你不陪我吗」 不一会儿，两碗清粥都端上了楼。 许瑶光端着自己那份儿，却是不动，只听着陆曼宁慢悠悠吸粥的声音发呆。 陆曼宁没有抬起眼皮，吞咽的间歇里，悠悠的提醒。 「再不喝，就凉了。」 许瑶光顿时在唇角上笑出一弯月牙，举起手便舀起一勺，正要往嘴里送，反倒干呕了一声。 陆曼宁吓了一跳。 「怎么了」 却见许瑶光放下粥碗，蹙着眉头站起身。 「你先吃，我去洗一下。再带你去医院挂水。」 说着，他便往浴室的方向摸索。 陆曼宁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吐了他一身，尽管外套丢在了原来租住的地方，可到现在许瑶光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 想来是一直抱着她，不敢松手，都没时间去换。 陆曼宁暗自心疼的想笑，却发现走到一半的许瑶光，又转过身来。 「这房子，我只住了一个月，其他房间我都不熟悉。所以，你不要介意我用这里的卫生间。」 「哦。」陆曼宁轻应，端着碗打算从床上爬起来。 许瑶光则像是收到惊吓，一个大步跨过来，挡在床前。 「你要做什么」 陆曼宁愣住。「你在这个房间洗澡，我去别的房间等你。」 「不可以。」 拒绝的那么果断，陆曼宁更懵了。 「为什么」 许瑶光也是一愣，紧跟着脸上浮起一抹粉红。 「别的房间，我看不住你。」 陆曼宁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答应不离开这个房间，大概只因许瑶光拒绝的神情像个大孩子，或者心底的那份贪心又回来了。 总之，她一边坐在床边喝粥，一边听到浴室里的水龙头传来哗哗的水声 刚喝下半碗米粥，浴室的门居然又从里面打开了。 洗到一半，头髮上还滴着水，腰间只围了一圈浴巾的许瑶光再次沖了过来。 「陆曼宁」 他朝床的方向瞪眼睛。 陆曼宁轻嗯。 「怎么出来了」 高耸的二头肌瞬间平缓了许多，被热水打湿的脸庞却更红。 「我在里面没听到你的声音。」 「要听到什么声音」陆曼宁反问。 许瑶光摇摇头，逃跑似的转身，忽的又是一顿，昂着下巴，嗓音居然变成警告的意味。 「陆曼宁，我要事先告诉你。你所有的证件，都在我这里。」 「所以，我走不了。」陆曼宁笑。 许瑶光也默契的勾起了唇角 而许瑶光却不知道，自己倒三角式的身材和紧实的腰线、腹肌，已经在陆曼宁眼里看出一波高潮。 就听陆曼宁低声问。 「似乎平时健身很用心」 许瑶光听后，怔了半秒，紧跟着整个身体都红了，转过去便往浴室躲，却是一阵乒桌球乓 陆曼宁又急又想笑，担心的要冲过去。 「许瑶光，你没事吧」 浴室那头，许瑶光的声音，立即回应。 「没没事，你不用起来。」 第46章 就在一厘米的距离 我爱你, 再见46就在一厘米的距离 事实证明, 许瑶光比一条龙服务还要来的省心。 陆曼宁连续发烧三天以来，除了去医院打点滴, 几乎全部委顿在床上昏天黑地的睡觉。 第75页 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发烧的原因, 还是因为彻底卸下了满身重担。 到了第四天，也就是于婉蓉逝世后的第五天, 追悼会如期举行。 并没有陆曼宁想像中的冷清, 整个葬礼虽然精简，但是庄严肃穆。 除了许嵩年与何莉，陆曼宁在斯味的同事们也被许瑶光邀请过来，还有许多陆曼宁在舒华为数不多、还算熟识的同学、师长，就连在美国出差一个多月的龚正，也提前回来送于婉蓉最后一程。 龚正算是陆曼宁与许瑶光在舒华, 唯一的共同朋友。只接到许瑶光的一个电话，便立即买了飞机票从美国飞回。 与十年前相比, 龚正的样子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成熟稳重又不失风趣，五官也是极为出众。常常满世界的飞，多年磨砺, 更是气度非凡。与许瑶光站在一起，立时便成为全场焦点。 当然，这几天陆曼宁正病重, 又是正逢婉蓉刚过世。许瑶光为了让陆曼宁多多休息, 并没有安排陆曼宁与龚正正式会面。 甚至到了葬礼现场, 肝肠寸断的陆曼宁，是否知道龚正也在现场，都是个问题。 对此，龚正当然不会在意 许瑶光则扶着盲杖揽着陆曼宁的肩膀，语气温柔。 「你什么也不用管，想哭便哭一哭，累了便坐一下，其他都有我。」 陆曼宁无神的点头，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可是这毕竟将是她最后一次看到母亲的容颜，从此天人两隔，再不能相见。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没了。一思及此，便犹如万箭穿心，什么也不能管了。 水晶棺内，于婉蓉睡得那么安详，她再也不用操心琐碎的生活，再也不用为生活奔波，天堂里一定能与父亲享受安乐。 陆曼宁一直都是这么劝自己的，可再次看到永久沉睡着的于婉蓉，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大声嚎哭，虚弱的扑倒在许瑶光的怀中，站也站不起来 葬礼快要结束的时候，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胡君秋，一个是董千睿。 胡君秋眼角有伤，虽然消了肿，却仍有药水涂抹的痕迹。 他在签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走到哭到认不得人的陆曼宁身旁。 「陆小姐，请你节哀顺变。」 陆曼宁靠在许瑶光怀里，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许瑶光则昂着头，挑眉道。 「胡医生，我代曼宁，谢谢你。」 许瑶光身高将近一米九，几乎比胡君秋高上十公分。说话时，他又昂着头，用词虽然客套，语气却十足倨傲，根本没有给胡君秋半点面子。 胡君秋尴尬的点点头，也没打算多留，便望殡仪馆外迈步。 临到最后一步，胡君秋忍不住转过身，却发现许瑶光正被陈伟峰引着来到灵柩旁边，在最前排的位置，送遗体进入内室火化 而董千睿则不同于胡君秋的谦和，她全程冷冷的站在一角。 既不与人说话，也没有动笔签到。 当许瑶光捧着于婉蓉的遗像，与陆曼宁走在送葬的最前面，董千睿那平淡无波的美丽面孔上，终于出现深深的不甘。 她甚至踏步向前想要去问个究竟，却被龚正强行拉了出去。 会场外，龚正扯着董千睿的胳膊。 「千睿，这里毕竟是陆妈妈的葬礼。死者为大。」 董千睿一改平日里端庄的形象，满眼通红，眼看就要落泪。 「你为什么要拉我一起出差你是故意的吧这么多年，我的付出都白费了吗他竟然去给人家的妈妈抬灵柩、捧遗像，真当自己是人家女婿吗」 龚正蹙眉。 「千睿，你冷静点。许老师与何老师也在的。」 董千睿一愣，忽的遥遥回头去看会场边那对中年夫妇，那果真是许瑶光的父母。 原来，他们也都承认了陆曼宁的身份了当年，许嵩年不是最讨厌陆曼宁这种大小姐脾气的人吗他怎么也 董千睿完全无法接受现实，揪着龚正的袖子终于哭出声。 「我不信。这么多年，我追着他去英国、去法国。我从来就没看到过他身边有过任何女人。我以为，我慢慢等，他就能发现我的好。原来，这一直都是为了陆曼宁那个傲慢的大小姐，她有哪一点比我好」 见董千睿的脾气愈发不可收拾，龚正干脆不让她再说，一咬牙拉着他上了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沉浸在悲伤中的陆曼宁，其实根本不知道董千睿在会场外闹的这一出，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胡君秋也曾来过。 许瑶光让她什么也不要管，她便没有管。 她只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的哭一场，将心中的怨堵，连同对父亲母亲的思念与哀痛一併哭成海水，淋漓而下 当陆曼宁捧着母亲的遗像，坐上返程的车，她觉得身子轻飘飘的。 双眼已经被她哭肿得睁不开，她倚在许瑶光的肩膀上，喃喃。 「许瑶光，我好睏。」 许瑶光摸摸她的脸颊。 「放心睡吧。」 就这样，陆曼宁就像喝了迷药，又大睡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当陆曼宁从那张陌生的大床上醒来的时候，竟还有些云里雾里。 她甚至差点就要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住到这里来的。过去的一周时间，就好像完完全全在做梦。 陆曼宁瞪着天花板半晌，终于朦朦胧胧记起，每天她都迷迷煳煳的被许瑶光揽在怀里，带去医院打点滴。 第76页 药水注射进静脉的时候很冷，许瑶光温暖的大手就会一直握着她那双冰凉的小手，让她倚在怀里继续休息。 左手扎的肿了，换右手的时候，许瑶光会对着护士发脾气，「你到底会不会把你们护士长叫来。」 待到被陆曼宁劝下，许瑶光仍是紧蹙着眉头，用指尖一点点轻抚她红肿的手背。 他耿耿于怀的模样，让陆曼宁久久收不回视线 除了每天按时去医院打点滴，陆曼宁的洗漱起居，乃至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在这个房间内完成。 每次还都是被许瑶光轻声把她叫起来，陆曼宁才稀里煳涂的吃上几口，便又倒头就睡。 一直到今天，陆曼宁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将之前十年没睡好的觉全都补了回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像已经是下午。遮光窗帘挡住午后的阳光，只露出几缕调皮的金线。 陆曼宁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窜入耳中。 「小姐，你醒了」 陆曼宁揉着眼睛去瞧她，是个穿着制服的家政人员。见陆曼宁沖她点头，又继续解释。 「许先生现在书房工作，他让我在这儿看着你。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去通知许先生，这就下班了。」 「等等。」 陆曼宁出声唤住她。 「你直接下班吧，我去和他说。」 陆曼宁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脚下的地暖很舒服，只是连睡几天，虽然热度几乎已经全退，但还是浑身绵软，仿佛踩在沙子上，使不出半分力道。 她回过头，看那家政大姐没有动，还一脸为难，顿时有些好笑。她又不是三岁的孩子，需要时时刻刻人盯人。这么严防死守，难道许瑶光还在怕她逃走不成 「你要是觉得为难，就先留在这里。我先去看看他。」 书房的位置，陆曼宁并不知道。只是在二楼的尽头，会间歇传来印表机工作的声音。 走得近了便能听见，有男人的说电话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那是一把极具男性魅力，而有磁性的好嗓子，他说话的音调总压得很。即便在少年时期，他也从不愿将声音抬高一分，仿佛总要诱惑旁人，抻着耳朵细听。那种酥绵到骨头里，会让人有耳朵怀孕了的错觉。 陆曼宁倚在门口边，远远的看着办公桌后的许瑶光。 她不敢太接近，尽管她知道许瑶光的视力微弱，视野狭窄，近在咫尺的物体，他也只能在很小的角度内，辨识出交织在一起的有颜色的轮廓。可陆曼宁还是不敢再上前，生怕自己一个细小的动作就惹他分神。甚至，自己身上的味道，可能会引来他的注意。 桌上所有办公用具的摆置全部与两个星期前，陆曼宁在赣南工厂实验室里看见的一模一样，现在回想起来，就连h公司的调香师办公室里，也应该如出一辙。 所有的东西都井井有条，透露着主人的一丝不苟，也彰显着使用者的诸多不便。 陆曼宁一阵心疼心疼，又止不住遥遥张望 人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人中龙凤的许瑶光更是如此。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带着蓝牙耳机，一双大长腿交叠在一起，纤长而白皙的手指时不时会在桌面上敲击几下。他微蹙着眉，常常抿着嘴角久久的倾听，直到最后才低声吐出几句动听的句子。 都德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清晰、最严谨的语言」。虽然，那可能仅仅是爱国主义情怀的一种抒发。可陆曼宁一直觉得法语吐字混沌，音调艰涩，每每听来总不觉得顺耳。 可许瑶光却不同。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音符从他口中吐出来，都如流水婉转，如微风拂面，如纸绕青丝。陆曼宁甚至觉得，再这么听下去，她的心都要融化了 不一会儿，许瑶光取下耳机，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大概是累了，也可能是头疼，疼痛之余，又隐隐咳嗽带着干呕，脸色也变得难看。 他闭起眼睛，半仰在电脑椅上歇了一会儿。 这时候，陆曼宁很想上去问一问他好不好她隐隐的记得许瑶光曾遭受过意外，这也许就是那次意外的后遗症吗怎么这么严重 就在陆曼宁纠结着要不要走上前的时候，坐在那里的许瑶光却动了。 他摸索着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从里面倒出几粒塞入口中，水杯同样在左上角，他一伸手就能够到，仰头而尽。 紧接着，他便从座椅上站直身子，作势要往门口而来 陆曼宁一个激灵，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只第一反应就是不想让许瑶光知道她在偷窥他。 于是，她迅速逃回卧室，却没发现，许瑶光在摸索到房门时，表情一顿，似乎眯起眼睛仔细闻了闻，嘴角便若有似无现出一丝笑 许瑶光果然来了卧室，那时陆曼宁刚好逃回到床上。 许瑶光慢慢走进来，循着床的方向，双手不自觉的探在前方，下巴微扬，视线好像正扫过天花板上的什么东西。 若换做其他人大概会奇怪，可陆曼宁知道，在这么暗的空间里，许瑶光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梅姐，你还在吗」 许瑶光边问边在床沿旁蹲下身，伸手往床上摸。 梅姐赶紧走到他跟前，也学他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回到。 第77页 「许先生，你放心。小姐一直在睡。」 但其实梅姐说话时，一直看着拼命与她使眼色的陆曼宁。 幸而许瑶光并没有怀疑，他点点头。 「今天麻烦你了，多加出来的时间，我会在结帐的时候，双倍算给你。」 房门「啪嗒」一声阖上，许瑶光似乎等了一会儿，这才回过头来。 幽暗的光线下，陆曼宁看到许瑶光露出浅浅的一丝笑。 「饿不饿想喝水吗」 他的声音太酥了，仿佛不是真的，那温柔的语调，竟让陆曼宁不敢接。 这一错过，便只能继续装下去，陆曼宁摒住唿吸，望着眼前的这个温柔带笑的男人。 看他好像又等了片刻，没有再开口，反倒轻轻从床下爬上来，开始摸她的额头。 陆曼宁依旧不敢动，看他嘴角的笑意更浓，应该是对指尖上减退的热度表示满意。可是，动作结束之后，他却没有离开，反倒连一双长腿也翘上了大床，朝后一仰，竟直接躺在了她的身侧，兀自阖上眼睛。 许瑶光没有钻到被子里，很绅士的压在棉被的外面，手臂枕在头下，长腿蜷曲而卧，仅仅只有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却没有任何一处碰到陆曼宁。可这彬彬有礼的距离实在太小了，只要他们俩任何一个人微微一动，就能轻而易举的碰触到对方。 陆曼宁仿佛已经忘了唿吸，只感到所有属于他的气息笼罩了全身，温热的吞吐洒在脸颊上，好像又要发烧。她多么害怕，面前的男人会听到自己胸膛内剧烈的心跳声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许瑶光居然就这样，在距离她只有一厘米的距离，睡着了 看着许瑶光平稳的唿吸着，陆曼宁眼睛里便不由自主的攒出几分潮热。 这些天，她睡得浑浑噩噩，将一切都抛弃，却是他帮他将所有捡拾起来，悄悄的整理回来，事无巨细。恐怕真的累坏了吧 而他才是那个真正最让人心疼的病人啊 陆曼宁忍不住想去摸一摸许瑶光略显苍白的英俊脸孔，想碰一碰他那纤长的睫毛，还有那英挺的鼻樑，再就是那双性感的嘴唇 如果可以陆曼宁无法自控的想如果可以，她想现在就吻上去，紧紧的怀抱住他，告诉他，许瑶光，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可老天的安排总是这么事与愿违，门铃却在此时响起 许瑶光第一反应竟是紧蹙了下眉头，睁开双眼的时候，陆曼宁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然后，她看见许瑶光从床上爬起来，摸索出去。 不一会儿，她听到楼下的房门被打开，许瑶光沉稳的声音传来。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第47章 前所未有的温暖 我爱你, 再见47前所未有的温暖 听到许嵩年与何莉的声音, 陆曼宁也是一哆嗦。 那两位都曾经是她恩师，心底有一种出于本能的害怕与抗拒。而许嵩年当年, 更是对她倒追许瑶光的行为极为厌恶, 如今的许嵩年，不知 陆曼宁的心中惴惴不安。她忍不住爬下床, 躲在二楼的转角处偷听。 楼下的情形是这样的 门一被打开, 何莉就赶紧将手上东西全部交给许嵩年，反手去搀许瑶光的胳膊，一直把他领到最近的餐桌旁坐下，才放心自己去把所有东西收拾到厨房里。 许瑶光侧着耳朵，听母亲忙进忙出，忍不住出声劝。 「妈, 你和爸这次又带什么过来了其实，不用麻烦的。」 何莉忙着收拾带来的东西, 许嵩年倒先开口。 「就让你妈先帮你收拾吧。她一早就惦记着要过来，今天好不容易我们俩都没课。」 话音刚落，何莉也手脚麻利的坐了过来，将装着几包零食的袋子塞进许瑶光手里。 许瑶光伸手摸了摸, 环保袋里装着好几包膨化食品，他其实根本摸不出所以然来，可嘴角上却难得的现出一丝明朗的笑。 「辛苦妈。」 何莉斜了他一眼。 「都是给她备的吧你从前哪儿会吃这些。」 何莉还想再抱怨几句, 就听许嵩年掩嘴一声轻咳, 吸着气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忍了半晌, 何莉仍是忍不住，又凑到许瑶光跟前，压低嗓音问。 「怎么，这都睡了多少天了还不起来」 许瑶光嘴角的笑容渐退，扶着桌子站起身。 「妈，你们难得没课，要不早点回去休息吧。」 何莉看他立刻拉下脸色，顿时一愣，反倒许嵩年一声冷哼。 何莉见父子俩都脸色难看，赶紧圆场。 「瑶光，妈也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说着，伸手把许瑶光按回到座位上，继续道。 「我看你这两天忙进忙出，大概也没正经吃饭。你本来胃口就不好，现在又好像瘦了许多。我给你包了你最爱吃的荠菜馄饨，放在冰箱冷冻室里。早上起来，给你蒸了条鳜鱼，没什么刺，也放冰箱了。等晚上，阿峰迴来，你让他热给你吃。还有」 何莉事无巨细的把自己带来的每一样东西都和许瑶光交代了一遍，可怜天下父母心，许瑶光垂着头默默的听着，不时点点头，心里也多出几分愧疚。 从前，总有人说养儿防老，可他这个儿子，如今只能算得上勉强自理。又是天生冷淡的性格，除了物质上那些轻浮的东西，别说嘘寒问暖，就连最基本的关心都很少。加之陆曼宁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了陆曼宁，他心中的天平早就渐渐偏去了一边。 第78页 何莉见许瑶光像是有些走神，怕他没听清，又打算拉着他的手去冰箱再摸一遍，一旁的许嵩年则发话了。 「你不用再带他看了，屋子里还有两双眼睛，难道就不能帮忙再说，冰箱就那么点大，他自己随便找一下也能找到。你就别画蛇添足了。」 何莉撇撇嘴不再吭声，许嵩年则正色问。 「瑶光，这两天，你们俩都还好吧」 许瑶光认真的点头。 「谢谢爸关心，陆曼宁的高烧退的差不多了，就是没什么精神，一直犯困，现在还在床上睡着。你们不要介意」 许嵩年也点点头。 「生老病死，人生大事，可以理解。年轻人也要多注意身体。」 听许瑶光轻嗯，他继续说。 「你妈说你气色不大好」 话还没说完，何莉便把话尾抢了去。她几乎是拽着许瑶光的手，心疼的问。 「头疼是不是更厉害了上次葬礼上，我就看你偷偷在吃止疼药。有没有去复诊啊国内，你不是有个固定的医生在帮你看吗」 许瑶光应了一声。 「原先约了上周五，但是恰巧遇到陆曼宁妈妈过世，便耽搁了。现在沈博士去国外交流，下个月才能回来。我就改约在下个月。我的神经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近大概只是因为精神压力大，其他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何莉还是担心，许瑶光则说。 「爸妈，你们放心，我有分寸的。」 三人继续聊了一会儿，便说到了还在上课没有回来的陈伟峰。 许瑶光微微笑着。 「阿峰成绩不错，英国我导师那边也很满意。机票我已经帮他买好，月底就能出去了。」 「这么快。」许嵩年皱眉。「那你怎么办新助理找到了吗」 许瑶光摇摇头。「再说吧。」 话题绕来绕去，很快三人就无话可说，冷场了一阵之后，许瑶光便再次站起身。 「爸妈，你们先坐一会儿，我上去看看陆曼宁。不知她醒了没有。」 许嵩年与何莉面面相觑，看着儿子茫然的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对陆曼宁的关心，心中隐隐有一丝凉，却也无可奈何。 何莉脸色不善，率先起身朝门外的方向走了两步，许嵩年则起身拍了拍许瑶光的肩膀。 「那你忙吧，我和你妈就回去了。」 许瑶光犹豫了片刻，并没有出声挽留，反倒抿着嘴角点了点头，侧耳听着，也跟着朝门外的方向，往外送。 这下，何莉的心果真凉透了，却在这时，看到许瑶光脚下一个踉跄。眼看要朝前扑倒，何莉心疼的赶紧跑过去，和许嵩年一起，扶住了许瑶光高大的身子。 「怎么好端端的都能拌一跤」 何莉语气里满满的担忧亦是满满的埋怨，这时候换许嵩年打圆场。 「不是还没摔吗」 何莉却再也没办法忍住，搀着许瑶光的胳膊大声抱怨起来。 「你不肯搬我们哪儿去让我们照顾你，又不肯让我们搬过来。现在可倒好，还要换你去照顾一个病恹恹的大小姐。」 「你少说两句不行」许嵩年也有些听不下去。 许瑶光扶着微麻的右腿站直身，脸色变得难看，勉强平静道。 「妈，谁没有生病的时候何况是个人像她那样经歷巨变，也会消沉几天。」 何莉却来了气。 「生病也要看什么情况。你没病没灾，我自然无话可是，可你你和别人不一样」 许瑶光凝眉，低声辩解。 「妈，我这儿有家政，阿峰早晚也都在，并不缺人帮忙。我不过是眼睛瞎了，能有什么不一样」 何莉却瞬间激动起来。 「你胡说什么」 这已经不是何莉第一次发作，许瑶光紧抿着嘴角，站在原地不再接话。 许嵩年则伸手狠扯了何莉一下。 「你怎么又来了」 何莉仿佛如梦初醒，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喃喃解释。 「他他现在不是还能看到。怎么能说自己瞎了什么瞎不瞎的，我听着不舒服」 说着说着，鼻子便酸楚，终于躲在许嵩年身后，扑簌簌落下泪来。 许瑶光听力极佳，即便何莉并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他也听到了何莉哽咽的唿吸。他垂着头，有些无可奈何。尽管眼睛病发已经将近两年，可母亲依然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许瑶光刚才无意说出的那句「不过是瞎了」，犹如一把尖刀深深的扎进了母亲的心。一直以来，他都是母亲心中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可以成为旁人口中的瞎子 甚至，大家偶尔提到「残疾」两个字，即便不是在说许瑶光，何莉的反应也都极为强烈 三人僵立半晌，终是许嵩年打破沉默。 「瑶光，我们今天，本来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们俩。既然都挺好的，我们就先回去了。」 许瑶光默默的转向许嵩年说话的方向，点了点头。 「对不住，爸。陆曼宁身体还没恢復，我就不留你们吃晚饭了。」 许嵩年又是一嘆，这次倒是踏步上前，重又拍了拍许瑶光的肩膀，低声劝。 「你该知道，你妈没有恶意，只是心疼你。」 见许瑶光再次点头，许嵩年继续。 「你们俩的事，我们之前就说好，不支持不反对。自己的路自己走，冷暖自知。」 第79页 说完，许嵩年便拽着眼圈通红的何莉朝门外走去。 许瑶光后知后觉的跟在他们身后摸索着相送，大门却「嘭」的一声，在身前阖上。 紧接着门外响起许嵩年与何莉的声音。 「你就是总这样，儿子才不肯回家。你就不能接受现实」 「你要我怎么接受现实。我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儿子，现在早知道后遗症这么厉害，十年前，那个肇事司机，我就应该把他抓起来千刀万剐。」 「你看看你，又来了走走走」 门内的许瑶光，杵在原地许久许久，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才缓过神来。 他转过身，慢慢从朝前探着两只手，凭藉指尖触碰到的物什，来判断行走的路线。似乎是因为心不在焉，居然来回兜了两圈，才找到通往二楼的楼梯。而这里，可是他的家 母亲的声音犹在耳边，「你没瞎，你就是眼睛不好」，许瑶光忽的失笑，要是他也能这么骗自己该多好。 一步步往楼上踏步，走到二楼转角，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浓眉紧张的蹙了起来，瞪着眼睛又细细闻了闻。细微的合着药味的女人的香 「陆曼宁」 他出声问，双手在身前来回探了探，只碰到了坚实的墙壁，并没有任何东西。 心中正有些异样的是失落，却在这时裤脚给人轻轻扯了一下。 许瑶光一阵心慌，连忙顺着墙壁往下摸，终于摸到蜷缩在墙角里的女人。 他赶紧转去摸她的额头，还有她的脸颊，没有发烧也没有眼泪，顿时放松了不少。 然后，许瑶光在嘴角上挤出一丝笑。 「怎么下床来了」 陆曼宁却没有回应，只伸出双手，紧紧搂着许瑶光的脖子。她一点一点将自己贴过来，仿佛是想用自己全身的温暖，融化许瑶光冻在心中的一团冰。 许瑶光先是一愣，终是回搂住陆曼宁的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问。 「你都听见了」 陆曼宁没有吭声，窝在许瑶光脖子里的脑袋蹭了蹭。 许瑶光沉吟了片刻，又问。 「需要我解释些什么吗」 陆曼宁也沉吟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反倒将许瑶光搂得更紧 那一个拥抱顿时让许瑶光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个温暖的拥抱。 两个人在一起，最舒适的状态，不是我爱你所有的美好，而是接受你全部不完美的存在。 人不是越来越现实而变得成熟，而是越成熟便越能接受眼前的现状，却没有放弃 许瑶光知道，陆曼宁的这个拥抱意味着什么，他的一颗心终于在此刻落了下来。 宽厚的背嵴软在陆曼宁温柔的怀抱里，许瑶光真想沉溺在其中，再也不出来。 互相温暖与支撑，就是这般让人充满力量与满足 宛如重新蓄电，刚才那一切都霎时变得无足轻重，许瑶光的笑容更浓，两手一改方向，揽着陆曼宁的身子便把她抱了起来。 陆曼宁吓了一跳。「我自己可以走。」 却见他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凑过来，纤长的睫毛在眼前一刷一刷。 「嘘，认真做我的眼睛。」 陆曼宁忽然脑子一热，她说。「好，你小心一点。」 许瑶光的笑意忽然变得坏坏的，也说。「好，我小心一点。」 然后，便把她扔在了床上 第48章 被爱情玩坏的诗 我爱你, 再见48被爱情玩坏的诗 日子忽然变得轻盈, 前所未有的梦幻感觉，仿佛每分每秒都散发着幸福的香气。 清晨的霞光透过朦胧的纱幔照进来, 洒在人的身上, 暖得耀眼。 而当陆曼宁睁开双眼的时候，便落入一双幽深的潭水, 从那清澈的微微颤动的深渊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陆曼宁就是这样迎接着美丽的清晨 自陆曼宁退烧之后, 许瑶光便恳请她允许自己只拉一层纱帘入睡。 因为只有这样，当太阳升起，他才能在睁开眼睛后的第一时间，看到她的脸 「好看吗」陆曼宁笑弯了眼睛。 许瑶光则跟着扇动睫毛，纤长的手指攀上来，小心翼翼的去摸陆曼宁的睫毛。 「好看。」他说。 「什么样」陆曼宁追问。 许瑶光弯着嘴角。「黑色的。」 陆曼宁的大眼珠上蒙上一层氤氲, 拼命眨了眨，仍是笑着揽起许瑶光的手指, 去摸自己的嘴唇。 「这个呢」 许瑶光略一沉吟，紧接着瞪起眼睛，努力调整着位置，终于笑开。 「粉红色的也好看。」 眼中的氤氲, 还是化作一股清泉静悄悄的流淌而出，陆曼宁一探身子，将自己窝进许瑶光的怀抱。 「那我呢」 许瑶光回以更温暖的怀抱, 笑出一片涟漪。 「你知道, 我的要求一向很高, 眼光也是极佳的。」 陆曼宁佯装怒意一声轻哼。 「谁知道呢我现在可不比从前，又老又丑又干瘪。你再想变着法儿表扬自己，也得切合实际。」 许瑶光却做恍然大悟状。 「哦，又老又丑吗」 他伸手将陆曼宁的身子从怀里挖出来一些，又用浓密的睫毛把陆曼宁整张小脸扫了一遍。然后，极为认真的摇头。 第80页 「还真没看出来。」 陆曼宁被他逗笑，才想再怼回去，却发现胸口的两枚小兔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揉捏在掌中，还温柔的搓揉了一番。 她的双颊立即飞出两朵红云，同时那低沉的调侃也飘进耳中。 「但是，陆曼宁。你要相信我，一点都不干瘪。反而」 说到一半，许瑶光故意顿住。陆曼宁脸蛋更红，许瑶光仿佛看到了，眯起眼睛，嘴角的坏笑更浓。 「反而，让我忍不住想给你换个名字。」 「啊」陆曼宁不解。 「想叫你有容」 陆曼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胸前那两朵已经快要被他玩坏，正红着脸冥思苦想，脖子和锁骨已经被他细细舔咬，耳垂被充满美丽的男性气息轻轻吹过，性感而撩人的声音钻进来，酥到骨头里。 「有个成语叫有容乃大。」 陆曼宁当即要笑晕，可一张口，肺里的空气又被许瑶光全数吸走。 待到终于透过气来，那高大的身影已经山一样结结实实的压了上来。 陆曼宁既兴奋又紧张。 「许瑶光，我晚上都快被你拆散架了。还玩」 许瑶光闭着眼睛在陆曼宁胸前扎了个勐子，埋在两朵挺立间，浓重的唿吸。 「日久才能生情。陆曼宁，你之前不是想让我补偿你」 这成语都能被他滥用陆曼宁一边气恼一边笑得把持不住，伸手去推搡他。 「别玩儿了，都中午了。」 可是，身前人根本是撒了野。胸口那两只乖巧的小白兔，左边揉在掌心，右边含入口中，含煳的声音掺和着更为浓重的唿吸。 「我是锄禾你是当午，我们应该好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良辰吉日，终日不倦。」 陆曼宁也是喘的无法把持，却笑得更大声。 「许瑶光看不出你是这样一个吟诗作对的色狼。」 许瑶光却一下子从陆曼宁身体上抬起头来，好像能看见一般，两只大手紧紧箍住陆曼宁的。 「陆曼宁，我不想再玩成语了，我只想玩你。」 陆曼宁吓了一跳，此刻许瑶光的表情难以用言语形容，完全和他平时高冷淡漠的样子相差十万八千里。 陆曼宁禁不住喃喃，「许瑶光」 却在下一秒，完全丧失了自控权，身体里一瞬间已经全都是他 男人的女人的香气交织在一起，疼痛与幸福缠绵出一波一波的爱 陆曼宁不断的听到许瑶光抱着她的身体问。 「陆曼宁，告诉我，你爱我吗」 爱 很爱 狠爱 从第一眼便深陷。 跨越了十年。 那么久，那么久 这一次，终于耗尽了许瑶光所有的体力 他仰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久久都不能平稳唿吸。 陆曼宁则趴在他的胸口，用指尖调皮的在他胸口打着圈，臭着鼻子嘲笑他。 「看不出，舒华第一学霸，竟是满嘴黄段子。」 许瑶光失笑，摸索到陆曼宁的小手，凑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没办法，我有万般潜力，全靠你一触而发。」 「合着又是我的错。」陆曼宁拧眉。 许瑶光则再笑。 「算我说错，我是你眼中的千里马，你是我的伯乐，我们俩在一起才能一日千里。」 陆曼宁快被他气炸。「许瑶光，还有什么成语不能被你玩坏」 许瑶光得意的笑。「说不定，以后我还能靠写黄段子兼职，发家致富。」 「少来。」 陆曼宁笑到抽筋，用粉拳锤他 两人一併沉吟了一会儿，却完全没有尴尬，反倒有安心的舒适感流淌在彼此之间 陆曼宁问。 「许瑶光，高中毕业后，你在国外都没有想过我」 许瑶光睁开眼睛。 「怎么会去英国的第一年暑假，我就回来找过你。可是，你搬家了，手机号码和各种联络方式都已经註销。」 陆曼宁点点头。 确实。 那时，父亲陆沈平刚过世不久，陆曼宁与母亲于婉蓉到处躲债，几乎算是人间蒸发。有好长一段时间，母女俩都在咬紧牙关，默默的存钱还债，又躲着来不及还钱的债主。 「那后来呢」陆曼宁又问。 「后来，我回到英国继续攻读化学。可是很奇怪，许多事明明不相干，但是在心里总会拐好几弯想到你。学院里来了个新亚裔学妹，我会妄想那是你。路上看到黄皮肤的女孩儿，我也想多看一眼，期望那是你。甚至那些在英国收到的情书，我都希望能翻出你的字迹来」 原来，十年间，在地球的另一面，有一个和她同样在思念的灵魂。陆曼宁心中潮热，出口却笑。 「哈，你老实交代，这么多年，收了多少情书和巧克力」 许瑶光则挑着眉头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在欧洲好看的亚洲男人很少，尤其是像我这么优质的。」 陆曼宁忍不住又锤他。 「讨厌」 许瑶光则更紧搂她。 「有一天，我从图书馆出来。台阶上，有两个女学生正在讨论香水。那香味儿和你当初喷在身上的味道真像。我看着她们微笑的脸，就想到你。突然，也很想再看一眼你的笑容。于是就萌生了自己配一支香给你的念头。原本只是利用假期，去法国香水学院进修，谁知那香就获了奖。所以」 第81页 「所以，这世上就多了一个调香艺术家」陆曼宁抢话，眼中星星亮亮，崇拜的神色溢于言表。 许瑶光则眯着眼睛，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陆曼宁的脸蛋，挑着眉头似乎还不甚满意。 「何止否则这世界上，恐怕会多一个更伟大的科学家。」 「臭屁大王」 「啊对，是会说黄段子的伟大的科学家。」 「不要脸」陆曼宁尖叫。 许瑶光则笑得更开。 「你明显是我的粉丝。」 两人窝在床上又闹了许久，许瑶光才捨得让陆曼宁起床。 许瑶光的眼睛比陆曼宁想像中还要严重，如果不把东西都放在他手中，他自己总要找很久，或者根本只能放弃。尤其是出了卧室之后，许瑶光的状况则更差，连走路都让人觉得惴惴不安。这样不方便的身体状况，陆曼宁都不敢想像过去一周，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两人洗漱过后，陆曼宁小心翼翼的将许瑶光牵下楼。将他安顿在沙发上落座，陆曼宁自己则转去厨房，准备从冰箱里挖些食材来祭奠两人的五脏庙。 过了半晌，许瑶光竟也跟了过来，一路沿着客厅的墙根，摸到厨房的玻璃门，顺着灶台，搂住陆曼宁纤细的腰肢，低头就在颈窝里留下一个吻。 「你不是说，你不会做家务一点也不会」 陆曼宁「哦」了一声，撅起小嘴，将蛋液打散在油锅里。 「是不大会，待会若是某人吃进医院，概不负责。」 许瑶光失笑，鼻尖香气四溢的炒蛋已经让他食指大动，可他仍忍不住搂着陆曼宁，总也吻不够。 陆曼宁用拿着锅铲的胳膊肘碰他。 「走开啦，烫到你。」 许瑶光抿嘴。 「不行，饿得慌。」 「那你还过来捣乱」陆曼宁边说边回过头去。「赶紧让我烧好，就唔」 原来是他的嘴巴又饿了。 陆曼宁舔着嘴角，也仿佛意犹未尽，斜睨着身前人被她咬红的两瓣薄唇。 「吃饱了吗」 许瑶光居然委屈的憋了下嘴角。 「勉强半饱。再吃一次好不好」 鼻尖传来蛋液微焦的味道，陆曼宁一伸手，把许瑶光又要凑过来的俊脸向后推了推。 「流氓」 就在这时候，门铃偏偏不合时宜的响起。 「叮咚叮咚」 第49章 直男的爱心快递 我爱你, 再见49直男的爱心快递 自从把陆曼宁带回家住, 门铃声对许瑶光来说就像是一种突兀的打扰，他甚至计划佯装听不见, 继续窝在陆曼宁颈窝里缠绵。 陆曼宁则轻轻将他推开, 柔声道。 「万一又是你爸妈，该怎么办」说着, 陆曼宁取下围裙, 向门口走去。 而许瑶光却扯着陆曼宁的袖子不肯放手，一步一戳跟在陆曼宁的身后，好像是个大尾巴 房门一打开，龚正的大嗓门就传了进来。 「阿峰迴老家前就和我说，你们俩进展神速，我当时还不信。现在还真是大开眼界。居然连开个门, 你们俩都能当连体婴。」 陆曼宁被他嘲笑得尴尬得脸红，许瑶光则蹙着眉头, 将陆曼宁 小心翼翼的藏到身后。 「来干嘛不说正事儿就走。」 一边说，还一边真要去摸索着关门。 龚正赶紧伸手把门撑住，将几包营养品挂在许瑶光的胳膊上。 「你托我帮你买的东西都买好了，小龚爱心快递亲自上门服务, 居然连口水都不让喝。真是卸磨杀驴，忘恩负义。」 龚正也是不客气，说着话, 便自行蹭开许瑶光挡在门前的高大身子, 往房间里钻。 他们俩当年都是最后一排的门神, 篮球的控球中锋，谁与谁都不遑多让。 龚正一边往门内走，一边继续调侃。 「陆曼宁，我听阿峰说，你现在温柔贤淑，俨然是中国好媳妇儿的不二人选。怎么倒是把当年的霸道劲儿，传染给这个傢伙了啧啧啧」 前几天陆曼宁高烧不退，许瑶光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龚正就曾来芳华路88号看过她。听说母亲的葬礼，他也来帮过忙。陆曼宁的心中极是感激。 多年未见，龚正的性格还是和当年没有变化，依然一副大智若愚的模样。玩笑间，已然将许多尴尬化解。 老友情谊，一切尽在不言中。陆曼宁弯着笑眼，斜睨了龚正一眼，便算招唿过了。反手将许瑶光小心的搀进来，又取过他胳膊上挂着的一堆营养品。好奇的看了一眼，竟是些女人吃的补品，什么燕窝、阿胶、益母草、乌鸡白凤丸 陆曼宁狐疑，凑在许瑶光耳边低声问。 「给你妈买的」 许瑶光紧接着便是一阵脸红，还未等开口，龚正已经半躺在沙发上笑出声。 「这哪儿是给他母上大人的他这个不孝子哪儿对他妈这么上心这些，明明是我们许总特意托我这个大忙人，转成买来，孝敬他未来老婆的。他说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老婆的初夜还在。不小心用力过勐，把他老婆扎漏了，怕他老婆失血过多。所以唔」 龚正说得毫无顾忌，甚至还摇头晃脑，陆曼宁渐渐全身都着了火，而许瑶光早就急了，怎奈眼睛不帮忙，从陆曼宁的搀扶下挣脱后，踉跄了半天，等到终于爬到沙发边捂住龚正的嘴，这大嘴巴已经将闲话漏了满地。 第82页 许瑶光禁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龚正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口无遮拦」 龚正双手一摊。「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装清纯小奶狗了，好吗」 许瑶光气得去揪他的领子。 「行了，你可以走了。」 龚正抵抗。「别啊，别啊，我连你老婆的一杯水都没喝上呢。好歹，我也算你们俩媒公。」 眼看两人又是抬扛又是肢体接触，陆曼宁羞红着脸颊，心情顿时大好。时光仿佛瞬间回到了十年前，她犹似坐在两人前排，那无忧忧虑的高中生。 陆曼宁沖两人笑笑，往厨房抬步。 「你们俩慢慢聊，我去给龚正倒杯水。」 龚正忙喊。「咖啡最好，拿铁，双糖。」 许瑶光双手抱胸，脸色不善。 「自来水就行。」 等到陆曼宁笑着转进厨房，许瑶光才扶着沙发落座。 「怎么你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这点东西买了三天才送来」 龚正轻了轻嗓子，整理着被许瑶光揪烂的衣领，撇嘴道。 「还不是因为你，董千睿要死要活到现在。我不放心，陪着她喝了好几天酒，时差又变回美国的了。今天，她总算是睡着了。让她闺蜜看着，才抽空跑出来，给你买那些个中老年妇女用品。」 听到董千睿的名字，许瑶光没有第一时间接话，沉吟了片刻才说。 「过两天你回美国，就把她带走吧。好歹她是你助理。」 龚正却凑到许瑶光跟前，语气不善的低声斥责。 「许瑶光，你的心也太狠了吧董千睿追了你十年，你一回国就一脚把董千睿踢开，直接把陆曼宁领回了家。不光连指纹锁和密码都换了，还把自己直接当成了陆家女婿，亲自捧遗像、抬棺材。你有没有想过，她家刚办了白事，就算要谈婚论嫁，也要过了守孝三年之期。」 许瑶光挑眉。「所以呢」 龚正一愣。「所以，我就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在董千睿和陆曼宁，你总得有个交代。」 许瑶光失笑。 「这还不明显你刚才都说，她是我未来老婆。」 「可董千睿追了你十年。」 「你不是也追了董千睿十年」 龚正顿时哑巴吃黄连，满肚子的苦，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之后，许瑶光终于伸手摸到他肩膀，拍了拍，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个几乎是穿着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好兄弟，同坐在一张沙发上，沉吟了很久，陆曼宁才端着两杯咖啡从厨房里出来。她其实是听到两人的谈话的，平静的脸上并不能看出太大的波澜。 她将放了两块糖的拿铁推到龚正面前，又揽着许瑶光的指尖，将没有放糖的美式塞进他温热的掌心。 「后来，你们和董千睿都在英国留学吗」 陆曼宁的语调很平淡，就像她此时的脸色。 许瑶光却将眉头蹙成川字，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用轻颤的眸子去看陆曼宁的脸。 而龚正则一口拿铁呛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才尬笑着圆场。 「是这样没错。英国本硕连读时间短，留学最实惠了，而且同学之间相互照应，也方便。所以，我们都去了那里。但是，你放心，我和董千睿，与你们家老许不是一个学校。他那个剑桥我们可考不上。」 说着，龚正「嘿嘿」了两声。又道。 「况且，他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天天图书馆，实验室，寒暑假还跑去法国进修。研究生毕业，干脆转去法国在职读博。我和董千睿与他同在欧洲，半年能与他见上一面已是稀奇。你们家老许，简直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听龚正这番面面俱到的解释，陆曼宁在唇角抿出一丝笑。 龚正自然是看在眼里，脸上也现出得意之色。 而许瑶光则仍瞪着一双眼睛，紧张的模样，甚至攒着陆曼宁的一双大手，手心都微微的潮热。 陆曼宁淡笑着将咖啡再次塞入许瑶光手中。虽然不说话，可指尖上传递去满满的温柔，立即抚平了凝结在许瑶光眉心的一团愁云。 看着两人不动声色，却仿若井喷的甜蜜，龚正觉得自己被餵了一大口狗粮。心下不是滋味，唇间便划过一丝狡黠。 他用食指刮着眉骨，微微嘆出一口气。 「不过吧，虽然董千睿一直没能扒上你们家老许。可总有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听说，你们家老许大二那年暑假，被一个大胸脯的洋妞儿直捣了黄龙。我还听说，你们家老许亲自给人家烧饭、逛街、辅导功课呢。」 冷风顿时从右侧拍来，眼见衣领又要被身边这双大手揪起来，龚正有了先前的经验赶紧侧过身，险险躲开，反倒是陆曼宁替他挡在了前面。 许瑶光大手掠过来，一碰到陆曼宁的锁骨，就是一怂。 「陆陆曼宁，你听我解释。」 陆曼宁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 「你不是说，十年如一日，只有我能住在你心里吗怎么，大胸脯的洋妞儿的size，似乎更能充盈你的心房。」 许瑶光立马投降，揽着陆曼宁的小手，贴在胸口，小声道歉。 「曼宁，那都是年轻气盛不懂事。最多算是释放体内富余精力。」 龚正在旁边「噗嗤」一声笑。 许瑶光心底一沉，这该死的挑拨离间的龚正。若不是他眼睛碍事，他要不把这货当即踢出去，要么就该立马带陆曼宁躲到没有龚正的地方去。 第83页 而陆曼宁 果然又用鼻子哼出一声「嗯」。 「那我也是你富余精力的回收站咯」 许瑶光赶紧把陆曼宁搂在怀里 「别乱想。」 「切。」陆曼宁翻了个白眼。 「陆曼宁，你怎么可以把自己当作是回收站」 「那我是什么」 沉吟了片刻，许瑶光摸到陆曼宁的耳垂，将嘴唇贴在她耳畔上唿气。 「你是最温柔的港湾，你是最安全的航母，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储电续航。再说」 到这里，突然顿了顿。 「你的胸脯也不是很小。」 胸口紧接着被一直小手狠拧了一把，纵使坚强如许瑶光也禁不住倒吸凉气。 而近在咫尺的龚正，虽然只听了个大概，亦是忍俊不禁 三人坐在原处闷笑良久，终于还是陆曼宁率先打破僵局。 她攀在许瑶光的肩膀上咬他的耳朵。 「那我也要你给我烧饭、陪我逛街、辅导我做功课。一样都不能少。」 许瑶光一听，知道陆曼宁并没有在怨他，连忙顺着台阶下，摸着陆曼宁的耳垂咬回去。 「好。都听你的。」 两人当着龚正的面，互咬耳朵，狗粮吃到吐。龚正灌下一口拿铁，居然也跟着打了个饱嗝。 这时候，许瑶光口袋里的电话响起。 他低声回了几句，浓郁婉转的法语。 很快，又挂了电话。 他昂起头，也不看龚正，开口就问。 「八卦听完了吗可以走了吗」 龚正自是委屈。 「我开车二十公里，帮你买营养品送营养品，屁股都没坐热，就赶我走」 许瑶光挑了下眉头，不去理他，反倒转过身，努力将英俊的脸庞朝向陆曼宁的方向。 「陆曼宁，巴黎调香总部有事情找我，我需要去书房找点资料。」 「好，我送你上去。」陆曼宁笑着搀起许瑶光的胳膊。 一直把许瑶光送到书房的写字桌前坐下，陆曼宁才转过身。走到书房门口，又回过头。 「有事就叫我。」 许瑶光正摸索着开电脑，听到陆曼宁的嘱咐，将脸转过来，笑着点头。 「好，别担心。」 从二楼走回到客厅的时候，龚正仍在沙发上喝咖啡。 陆曼宁坐回龚正身前的单人沙发上，抬眼认真看他。 「龚正，许瑶光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知道吧」 第50章 意外和明天 我爱你, 再见50意外和明天 关于许瑶光的眼疾, 其实陆曼宁问过好多次，可是许瑶光始终不温不火的和她打着太极。今天若不是龚正造访, 陆曼宁也是要去找他或者董千睿问个清楚的 半个小时后, 龚正也接到了一个紧急的电话，匆匆告辞。 而留在客厅里的陆曼宁, 却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 在过去的十年间，不仅仅是她在经歷浮浮沉沉，许瑶光也是经歷了大起大落，甚至可以说是从人生巅峰跌落谷底。 龚正说。 「具体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其实，许瑶光创的第一支香水获奖之后，就开始在h公司挂职。学生身份担任要职的本来就不多, 何况许瑶光还是个亚裔，自然压力很大。天知道他是怎么一边工作一边完成博士学位的。」 说到这里, 龚正嘆了口气。 「大概是在两年前，那时候许瑶光还在准备博士毕业论文。同时又在实验室里奋战了几个昼夜。他那个性格你懂，一个课题钻研不出来，总也寝食难安。所以, 那时候加班熬夜的情况实在不在少数。那一次，又恰逢周末，实验室里就他一个人。等到星期一, 同学们回到实验室, 发现许瑶光已经在地板上躺了一天一夜。万幸的是, 人总算救回来了。只是在清醒之后没过多久，眼睛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龚正说话的声音很低，努力保持着平稳的幅度，可陆曼宁的心仍是被扎得剧痛。尤其是当龚正提到了许瑶光失明后的经歷。 「你知道么，当时我还飞去医院看过他。刚做完手术，他还是能看到我的。连医生都说，应该会很快恢復。谁知，法国那么多庸医。我到很久以后才了解到，许瑶光这个程度的视力，已经到了失明的范畴。 「那时候，我已经毕业回国工作，根本就没有想到他的眼睛会恶化的那么快、那么严重。我只知道，许老师与何老师都曾去英国陪了他将近一年。几个月后，我再出差的机会去康復医院看他。站在他身前，他都已经看不到我」 龚正再坚忍，到了此时也有些痛心疾首。陆曼宁懂那感觉，事实上第一次与许瑶光重逢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人用双手生生撕碎，到现在还能真实的体会到。 「到底是什么病医生说还有没有康復的可能」 陆曼宁也在强忍，可是她控制不住十指抠进龚正的胳膊。 龚正嘆着气，任由她抓着。 「听说，视觉神经已经萎缩，丧失的视力，已经不能再恢復，最现实的办法是保护好残存视力。至于是什么病法语的叫法我记不大清，可能像是类似脑溢血的病，但据说该是外伤导致的。」 陆曼宁赶紧问，到底是什么外伤。 龚正摸着下巴蹙眉。 「据说是在去英国前发生过车祸，头部受过剧烈撞击。但是，当时的伤并没有太过严重，几个星期后就康復了，也没有耽误去英国。哪知那病灶会拖好多年才发作。」 第84页 「去英国前高三那年暑假」陆曼宁几乎是在惊叫。 而龚正显然没有听出陆曼宁疑问句里的三个感嘆号。他似乎正努力的回忆着，默默颔首。 「对，当时我还和董千睿一起去医院看他。是在离我们学校很近的那条百泉路上发生的事故。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我们大家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陆曼宁的脑中「嗡」的一下炸开，有一个可怕的事实好像一道陈年巨疤正被血淋淋的揭开。 她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镇定。 「那时候大家都已经毕业了，许瑶光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去那里」 龚正摇了摇头。「好像只说是路过。」 话题没有再延伸下去，龚正的手机就响了。 像他们这种大忙人，工作日能抽出时间来，确实不易，陆曼宁能够理解，匆匆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双脚却已经酸软。 这么多年来，尽管陆曼宁一再的挣扎。可有些事，即便她不去想，却往往都指向了那个她最害怕的方向。 父亲的、母亲的，现在轮到了许瑶光 她坐在沙发上良久，一遍遍在脑中循环着龚正刚才说的每一个字。 遥远的记忆被唤醒 十年前，百泉路上，那划破天际的巨响，「轰」的一声在陆曼宁的记忆深处炸开。 那是一个淋漓的暴雨的夏日午后，伴随着巨响声，那声长长的剎车声竟也仿佛让空气瞬间凝固。 紧接着是人们唿救的声音，120警笛的声音，所有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可那时的陆曼宁，却被黄怡然带离舒华中学对面的街心公园，正沿着百泉路一步步往前。 将自己沉浸在狭隘的失落当中的她，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甚至丝毫都没有想过，要回过头去看一眼，一次也没有。 不必用力想，答案便唿之欲出。 心脏无法抑制的疼痛，好像被命运的双手狠狠拧扯撕裂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正不断的质问她。 一声大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更充满愤怒与职责。 为什么不回头 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 为什么那么自私，只看得到自己，却看不到别人 为什么 时间仿佛静止，又仿佛度秒如年。 陆曼宁望着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遵循着命中注定的轨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 心中涌出五味杂陈，有愧疚、有后悔、有怯懦、有自责 亦如母亲去世的那一天，所有可怕的想法将她包围。 可那时候，她还有许瑶光。许瑶光说，路再难走，还有他陪在她身边。 而现在呢现在的她，要如何自处现在的她，要如何让自己再坦然的面对他 原来，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是她 是她陆曼宁 良久后，陆曼宁让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向二楼踏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力气，可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二楼只有三个房间，陆曼宁却觉得格外漫长。 可就在她艰难的往二楼书房走去的时候，走廊尽头竟传来一声巨大的 「嘭」 陆曼宁一阵心慌，顾不得思考，下一秒便沖了过去。 果然，那高大的身影半跪在地板上，像是挣扎着站不起来。 许瑶光摔倒了 陆曼宁疾步跑去揽住许瑶光的胳膊。 「怎么了怎么了」 焦急的语气，完全盖过了她之前怯懦的心。 许瑶光一听到陆曼宁的声音，便反手紧拽住陆曼宁的胳膊。 「陆曼宁」 他紧张的唤着她的名字，盲眼震颤闪烁，每一个唿吸都透着慌张，全不像他平时淡然的模样。 陆曼宁也急了，赶紧用肩膀将身旁高大的男人顶了起来。 尽管借着陆曼宁身上的力道，可许瑶光站直的过程认识踉跄着不稳。 陆曼宁只急着低头去看他似乎正微颤的右脚，却并没有留意到，那双搂着她肩膀的大手，左手依然温热有力，而右手却是不着一力居然也是绵软的。 「许瑶光，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脚踝受伤的地方，又疼了吗」 陆曼宁一边俯身去查看他的脚踝，一边担心的问。 许是听到陆曼宁的声音，安心了许多，许瑶光慌张的神色收敛了不少，抿着嘴角轻轻地摇了摇头。 陆曼宁则又问。 「那我扶你去坐一下，回卧室，还是回书房」 许瑶光沉吟了片刻。 「陆曼宁，我的右脚好像出问题了。」 在离芳华路88号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陆曼宁带着许瑶光，将检查做了个遍，骨科大夫居然一点也检查不出许瑶光的右脚有任何问题。 陆曼宁陪在许瑶光的身旁，脸色比许瑶光来得焦急百倍。 「医生，麻烦您再好好检查一下。我男朋友前两个星期曾扭伤过右脚踝，当时因为工作忙没有及时就医，该不会是扭伤留下的后遗症吧」 看陆曼宁神色恳切，医生有将手中检查报告又仔细看了一遍，摇了摇头。 「从我现在手中的检查报告来说，我认为应该不是许先生腿的问题。或者你们再去做个嵴柱的核磁共振。有时候嵴椎变形，或者压迫突出，也能导致一侧下肢麻痹的现象。」 第85页 陆曼宁连忙点头说好。 而久未说话，好像睡着了似的许瑶光，却在这时候终于动了。仿佛是需要鼓足莫大的勇气，他才向医生的方向侧去一边耳朵，一边默默的摸着仍有些麻木的右手，一边认真的问。 「医生，我曾患有外伤性硬膜下血肿，引流手术后康復将近两年。当时医生说，復发可能性极小。但是，我想谘询一下，万一真的復发，会否引起像今天这样的肢体麻木，甚至瘫痪」 陆曼宁的脑中「嗡」的一声。 「復发」「麻木」「瘫痪」 这这些都是什么 可是不等她细想，许瑶光已经被当即带去了神经外科。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检查，颅脑ct，可磁共振，心电图 颅脑照影的片子被医生放在观片灯上，清晰可见，就连陆曼宁这个完全不懂医的门外汉，都能看出许瑶光的大脑里竟然被一条巨大的异物盖住，竟仿佛小半边盔甲覆盖在头骨里。 虽然，许瑶光眼前一片模煳，可这次就他都有些把持不住，一双紧抓着盲杖的大手，指节泛白，眉心纠结的一团几乎化也化不开。 医生低头将几张检查报告看过，便拿出了纸笔，在住院单上「哗哗」写出字来。 「赶紧手术吧。」 回家的路上，许瑶光没有再说话。 不知是因为心事重重，还是右腿仍有些麻，尽管始终被陆曼宁小心的搀扶着，许瑶光仍是被绊了好几次。 陆曼宁的心也乱成一团麻，几个小时前，她才刚从龚正那里挖来关于许瑶光病情的一星半点。还没完全消化，却已经在短短时间里看到了最可怕的事实。那诊断报告犹如一把手术刀，竟全部将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剖了开来。 一时间，大脑里充斥了太多信息，陆曼宁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思考。她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身为当事人的许瑶光。 当两人回到芳华路88号，走上二楼的时候，许瑶光最后一次在转角踉跄了一步。 陆曼宁拼命吸着鼻子，转头去看许瑶光。 「你累了，要不先睡一觉住院的行礼，我一会儿来整理。」 许瑶光竟像是没听到，脸色漠然的扶着墙角，一步一步朝书房的方向挪。 陆曼宁看过去，都宛若能看见他肩膀上那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她努力咽下喉间的苦涩，强忍着，伸手轻轻拽了下许瑶光的衣袖，低声唤。 「许瑶光」 许瑶光这才脚下一顿，好似刚从梦中清醒，朝陆曼宁晃了晃漆黑的眸子。 「哦」竟完全没听到她刚才的话吗 陆曼宁又努力稳住嗓音，温柔的劝。 「我帮你先沖个热水澡，然后躺下歇一歇。」 许瑶光这才听懂，轻应了一声。 「不用了。我还不累。想先去书房查点资料。」 「我陪你。」 陆曼宁鼻子酸得难受，将许瑶光扶到书桌后坐下的时候，许瑶光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指尖摩挲着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话，却不知道掀开。 陆曼宁实在忍不住了。她拼命眨着眼睛，想把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含回去，动作却慌乱。 「许瑶光，你口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可转过身却是走不了，右手被身后那人有力的左手紧紧攒在手心，仿佛要融入他的骨头，生疼。 而那大手的主人，也是一脸慌乱，原本无神的双眸都瞪得硕大，眼圈亦微红。 陆曼宁看的一阵揪心，刚想出声劝慰，却发现那大手已经松开了。 此时的许瑶光，居然还能在嘴角上抖出一丝微笑。 「没事，不用麻烦了。」 说着，他伸手在桌子上来回摸了摸，復才抬头转去陆曼宁的方向。 「病理报告，还在你这儿吗」 陆曼宁赶紧将病历本翻出来，交到许瑶光的手上。 病理报告一拿到手，许瑶光便凑去檯灯下细看，纤长的睫毛扫过半张纸，又去找助视器，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医院印表机的油印太淡了。他一点点也看不见 指尖仍在那纸上犹豫，很久后，才拿起来朝陆曼宁的方向递了递，硬扯出的笑容里饱含深沉的苦。 「能不能，帮我再读一遍」 患者头部外伤史十年，于两年前患慢性硬膜下血肿，施颅骨钻孔沖洗闭式引流术，术后并发视神经萎缩，视力障碍，伴频繁头痛、眩晕、呕吐等症状。右下肢偶感乏力，时有麻木感20天。右上肢感乏力麻木一次。左侧上、下肢体肌力iv级，右侧上肢体肌力v级，右侧下肢体肌力iii级，四肢肌张力正常，双侧巴彬斯基征阴性。头颅ct检查示：左侧额颞顶枕硬膜下囊性占位，周围可见蛋壳样钙化，左侧脑室受压向右侧移位，中线明显右移；骨窗可见环形高密度影，ct值接近骨质 陆曼宁一字一句的读着，只有天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可当她读到最后一行诊断结果及建议的时候，眼泪却再也止不住，狠狠地砸在了那一行字上。 建议骨瓣开颅清除血肿术 第51章 可怕的梦魇 我爱你, 再见51可怕的梦魇 眼泪一旦决堤, 便怎么也收不住。即便陆曼宁用双手捂住眼睛，泪水竟也从指缝中倾泻而下。 陆曼宁拼命忍住唿吸, 想平復嗓音, 再找个藉口躲出去，却怎么也做不到。 第86页 直到一双大手, 慢慢攀过来, 拉下她那掬满泪水的双手，又顺着她湿漉漉的脖颈，一直摸索到红肿的双眼。 「陆曼宁，别哭。」 许瑶光说。 「开颅手术，其实只是名字听起来有些可怕。我曾上网搜索过相关资料，现代手术技术已经相当成熟, 死亡率不高。」 他反倒在安慰她。 可那句「死亡率不高」，却仍是深深的扎痛了陆曼宁的心。她的愧疚之情更浓, 有种说不出的苦。 过了好半晌，才强吸了一口气，哽咽道。 「我知道，我知道」 词穷又口是心非, 泪水却并不会说谎，早已经顺着许瑶光纤长的指尖滑落在他肌肉紧实的手臂上，亦同样流淌进他那千疮百孔的心 尽管如此, 许瑶光仍是伸着一双大手, 不厌其烦的替她擦着泪, 可也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曼宁知道，此刻的许瑶光心里更不好受，他的脸色惨白，虽然极力强忍着，却透着浓郁的无奈与绝望。 陆曼宁多么想把全身的力量，都输入到许瑶光体内，然而却不能。相反的，现在的她恐怕微微一动，就要哭出声来，势必会脱了他的后腿。 于是，陆曼宁做了最后一次努力，她拼命眨掉眼睛里的泪花，往后逃了一步。 「许瑶光，我还是先去给你弄些吃的吧。我们午饭都没好好吃。」 这一次，许瑶光终于放开了手，沉吟片刻后，靠坐进电脑椅，没什么力气的笑。 「好，刚巧我手头上也有些事情要处理，会需要一段时间。你也趁机去洗洗脸，不要再哭了。否则龚正他们会以为我欺负你。」 到了这个时候，许瑶光竟还有心思同她开玩笑，却再也也逗不笑她。陆曼宁拼了命地将嘴角抿出一个向上的弧度，却惹来更多的眼泪。 「怎么会才没有人会相信你会欺负我。」 说完，陆曼宁就捂着嘴角逃也似的往外沖，竟又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透过氤氲的泪幕祈求的望着许瑶光茫然的眸子。 「许瑶光，你工作的时候，我们不关门，好吗」 将书房的门留出一条虚掩的缝隙，陆曼宁便再也没了力气，全身酸软的顺着墙角一路跌坐在地板上。 医生的话犹在耳边。 「尽快手术吧，趁发现的早，完全康復的可能性也比较大。拖得越晚，后遗症就越多，越不可想像。」 当时的陆曼宁就不淡定了，抓着医生拼命问，后遗症是什么手术危险大不大成功的机率有多少 神经外科医生似乎已经见惯不怪，被陆曼宁扯得又有些烦。 「是个手术都有风险，何况是脑外科」 医生的寥寥几句，已经有了让人害怕的结论。 不做手术必然有生命危险，而做了手术依然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陆曼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那么完美的许瑶光，当初已经因为她的缘故，而几近失明，现在又要面临生命危险，甚至就算手术成功，还有无数种后遗症等着他。 陆曼宁忽然想捅自己两刀，一定是她，是她给所有爱她的人带来了噩运。 是她，所有的罪魁祸首全都是她 就在陆曼宁在书房外，默默垂泪，濒临崩溃的同时，书房内的许瑶光的心里也仿佛在天人交战。 他忽然觉得大脑从未有过的迟钝，许多纷乱的念头混杂，和那块覆盖在他大脑里的血肿一起，堵住了他清晰的思路。 呆坐在电脑椅上良久，许瑶光才抬起头来，打开电脑的第一件事，是用搜寻引擎查找和自己病例相关的记录。 有许多相同的病例都能被治癒，也有很多病友落下了各种各样可怕的后遗症偏瘫、视力障碍，甚至精神障碍 许瑶光真的不能接受这样的后果。 他的双眼已经几乎全毁了，若再加上肢体残障，那么他将完完全全成为一个做什么都需要人帮忙的废物。 不光如此，如果到时候，他连精神状态都无法自控。那陆曼宁怎么办 陆曼宁已经在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亲人了，他怎么可以再让她将自己的一生浪费在一个没有未来的残废身上 想到此，许瑶光的胸中无法克制的大痛。 十年前，他曾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他曾以为只要自己努力，没什么能是他办不到的。他甚至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当年的自己曾暗自发下誓言，等到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便再回到陆曼宁身旁，永不再退缩。 可十年后，他再遇陆曼宁的时候，却完全不一样了。他曾不止一次的退缩过；经歷波折，终于鼓起勇气和她在一起之后，怎么又要被命运遏住喉咙难道，他真的要再做一次怂蛋吗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为什么 就在许瑶光思绪纷乱的时候，手机的简讯音传来，他随手举起来听，龚正的语音短讯传来。 许瑶光，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中午，你去书房打电话的时候，陆曼宁问了我关于你眼睛的事。我当时没有多想，便多说了几嘴。现在想来，你自己不告诉她，必然有所顾虑。是我欠考虑，先和你说声抱歉。 听完简讯的许瑶光，顿时觉得肩膀上有多了几重压力。 陆曼宁怎么可以知道当年的事以她现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性格，她怎么受得住 第87页 许瑶光迅速在脑海里思索该如何劝解陆曼宁。因为他竟开始害怕，陆曼宁会再做傻事。 一个多星期前，陆曼宁站在天台上，绝望的声音永远都不能忘记，哪怕再回想一次，都会让许瑶光颤慄。 那一瞬间，他的病反倒好像无足轻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虽然仍无头绪，可许瑶光仍是扶着写字桌站起身。也许还是需要与陆曼宁好好谈一谈，坦诚的，毫无保留的。 他走出书房，比平时的速度要慢了许多，右脚的麻木似乎更重了些，让他不得不一步一拖的走。右手也好像千斤坠，晃晃悠悠垂在身侧怎么也抬不起来。 书房外静悄悄的，许瑶光猜陆曼宁应该会在厨房。他小心翼翼的顺着楼梯往下走，不听话的右侧肢体，磕磕绊绊地，耽搁了不少时间。 越往楼下走，许瑶光越心急，因为就连楼下也是静悄悄的。 他伸手推开厨房的门，侧耳仔细听了听，没有任何声音，静得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许瑶光登时慌了，他昂起头大声叫。 「陆曼宁」 竟没有人回应。他更大声。 「陆曼宁，你在哪儿回答我」 再也没有人回应他 陆曼宁走了，只在手机简讯里留下了一句，「对不起」。 许瑶光捧着手机，一遍遍听着那句惨然的「对不起」，心裂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汩汩的从胸膛里流淌而下，却并没有感到预期的疼痛，仿佛将死一般。 也好，也好，也好 手术清除了他大脑里的血块，他没有死在手术台上。 但是，毫无意外的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更可怕的是，他的残余视力也完全被剥夺了。 此刻的许瑶光已经不能再工作。他看不见，走不了，甚至不能用双手抓握。 每天每天，他只能像垂垂老矣老人委顿在轮椅里，在无尽的黑暗里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遵循着命运的轨迹。 许多年后，他仍会想起那昙花一现的爱情。 那个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临走时，只留给了他一句「对不起」。 可就算在他多脏器衰竭，要面临死亡的时候，他仍觉得「那样也好」 绝望的一生就要这样结束了，躺在病床上的许瑶光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再听一听她的声音。 那漫长的孤独，比无法支配的肢体还要来得痛苦，思念犹如蝼蚁，日日夜夜的啃噬着他全身的骨骼。 他回想自己的一生，唯一的遗憾便是再怎么努力，仍是执拗的想起她，即便他早就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可是 手术的时候，没有她。 摔倒的时候，没有她。 疼痛的时候，更没有她。 每当他想起她的时候，还是没有她。 他的世界，已经不再有她了 而她呢 这些年，她在哪儿 她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也曾像他一样，在某一想起过他 濒死之际，许瑶光向天空伸出唯一能动的左手。 幻想那里有一张他看不见的美丽的小脸，小脸上的眸子盈盈的望着他，正沖他微笑。 他仿佛真的能听到，那女人的声音。 「许瑶光许瑶光」 许瑶光笑了，温柔的那女人的声音，真好听 忽然，他好想在临死前再多听几声。 他在心中不断的祈求着上天，哪怕是幻觉，也让他再多听几句。 于是，奇蹟出现了 耳边真的传来一句，「许瑶光」 而后，又是一声。「许瑶光。」 许瑶光一个激灵，他将左手更用力的伸出去，竟真的碰到了温热的女人的脸。 是她，竟真的是她 许瑶光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多少年过去了，他以为此生再也无望见到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了，居然在他临死前，上天将她又送了回来。 难道是怜他一生悽苦 许瑶光觉得自己正泪如雨下，那早已死去的右手竟也动了起来，跟着左手一起捧起那女人的脸。 「陆曼宁，陆曼宁」 他一遍遍的唤着，仿佛那名字有魔力，总也叫不够。 双手宛若重生，他一径朝前伸出去，一把将她的身子揉进怀里。 他只想对她说，「谢谢你，谢谢你回来。」 可就在他的双手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女人的身体，居然化作一缕青烟裊裊飘散 那颗正要死灰復燃的心，一瞬间被寒冰浇灭，许瑶光一个哆嗦，大喊。 「不」 身体急坠而下，许瑶光完全是绝望的，绝望般的遗憾将他彻底包裹，他不甘的瞪大眼睛 却在那一刻落入了一个温暖怀抱，那是绵软的安全的港湾 许瑶光忽的一阵心慌，顿时又有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边界的各种颜色光出现在眼前。 原来，他还能看见 不仅如此，耳边同时还传来那他以为丢失了的温柔的唿唤。 「许瑶光」 许瑶光勐的把身体挺起来，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好像难以置信的确认。 「陆曼宁」 耳边的声音更温柔了。 「是我，许瑶光。你刚才做噩梦了。」 原来刚才的那一切都是梦吗 许瑶光不敢置信的瞪着一双朦胧的眼睛，再次将眼前人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第88页 这触觉热的，软的，有温度的 许瑶光忽然兴奋的想笑，他转过身又去摸身前的一切。 没错，他还在书房，还坐在书桌后面的电脑椅上。 他刚才竟然在接到龚正的简讯，胡思乱想了一番之后睡着了 许瑶光当即想给自己一巴掌，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睡着 可是，他又无比庆幸，庆幸那原来只是一个可怕的梦。 他的手脚都还是灵活的，他的眼睛还不全然是一片黑暗，更重要的是 陆曼宁 陆曼宁还在他的身边。 想到此，许瑶光勐的一下子从电脑椅上站起来，伸出手就将陆曼宁整个身子揉进骨头里。 「陆曼宁，别离开我。」 第52章 风雨同舟 我爱你, 再见52风雨同舟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 陆曼宁在书房门口几乎崩溃到无法站立。 她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无法让自己坦然的面对假装坚强的许瑶光。 可是，除了她, 许瑶光还会有谁陪在他身边龚正吗董千睿吗还是他的父母那看似亲昵, 血浓于水，却根本无法接受儿子已经残疾的事实的陆曼宁的老师们。 他们每一个人, 不论是谁, 陆曼宁都不放心。 许瑶光现在那么脆弱，那么依赖她，她怎么可以 真的不能够 即便自己是个罪人，心里千疮百孔，也恐怕比现在的许瑶光要好上千倍万倍。 陆曼宁想，也许, 至少等到许瑶光手术结束，渡过眼前的难关之后 几乎要将舌头咬烂, 陆曼宁终于能将双眼中的泪幕眨净。 她轻手轻脚的走去厨房，准备了一些平时许瑶光喜爱吃的食物。 然后，端着这些点心，重新回到二楼。 当她小心翼翼的推开书房的那道缝隙, 许瑶光正扶着额头，伏在写字桌上假寐。 纵使紧闭着双眼，那眉心的郁结仍像是怎么也解不开。 陆曼宁的眼睛又开始酸胀得睁不开。 许瑶光果真是累了, 不光是身体, 还有心。若可以, 陆曼宁愿意将所有的病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替他承受这一切。 她悄无声息的将托盘放下，取来一条薄毯轻轻覆在许瑶光的肩头。 哪知这一碰，许瑶光却动了。 紧蹙的眉头愈加纠结，脸色也变得难看，口中竟还喃喃，听不清 陆曼宁一猜便知许瑶光一定是被噩梦纠缠，连忙出声唤他。 「许瑶光许瑶光，你醒醒。」 一连叫了几次，许瑶光才吃力的睁开眼睛，下一秒胳膊竟差点被拧断。 他瞪着眼睛问。 「陆曼宁是你吗」 那焦急的样子，陆曼宁的心更痛了。 陆曼宁明白，几近失明的双眼常常让许瑶光在陷入梦境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那种无能为力的不安全感，陆曼宁每见一次，都会更心疼一分。。 陆曼宁赶紧伸手去摸许瑶光的脸，把声音放得更柔。 「是我，许瑶光。你刚才做噩梦了。」 只见，许瑶光脸上竟赫然出现一丝狂喜，紧接着就一把将陆曼宁牢牢搂住，似乎要在这一刻将她完全变成自己的骨、自己肉。 他急促的唿吸着。 「陆曼宁，别离开我。」 陆曼宁一下子便哭了，她温柔的回搂许瑶光高大的身体。 「傻瓜，你只是发噩梦。我怎么会离开你」 许瑶光却使劲儿摇头。 「陆曼宁，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求你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没有你了。」 热泪滚烫的滴在陆曼宁的脖颈上，那竟是从许瑶光的双眼里流淌而出的。 许瑶光竟然也哭了。 陆曼宁第一次看到那一向坚强淡然，即便处在无助之境亦从未屈服的许瑶光在哭泣。 他颤抖着双肩，犹如一个无助的孩子 陆曼宁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漏了一个大洞，鲜血和能量瞬间消耗殆尽。 然而，纵使浑身没了力气，她也命令自己不能倒下，纵使只剩下一把骨头，她也要撑起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 因为，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在乎的人，也是最后一个真正在乎她的人 陆曼宁咬着牙，将自己更深的埋进许瑶光的怀抱，又悄悄用肩膀顶着许瑶光摇摇欲坠的高大身子。小手悄悄爬上他的背嵴，轻轻的一拍一拍 「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只和你在一起。」 两人不知抱在一起多久，直到许瑶光红着脸微微抬起头来，说了句，「对不起」。 陆曼宁则笑了。「终于捨得自己站起来了我的脚，还有我的肩膀，都被你这只笨熊压麻了。」 许瑶光的脸更红，又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陆曼宁则笑出一朵泪花。她转身将托盘里的点心取出一块，塞进许瑶光的嘴里。 「想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许瑶光嚼着口中的饼干，眼睛亦是红红的，却也跟着笑。 「都听你的。」 「都听你的」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你做什么我都同意，只是我会一直跟着你。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即便多分开一厘米，分开一秒钟，我都会着急。 第89页 所以，许瑶光把自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大尾巴，全程贴在陆曼宁，寸步不离，一步一戳。 他们一同进了厨房，一同吃了晚餐，又一同钻进浴室 花洒下，许瑶光用沾了洗髮露的左手在陆曼宁的头顶打着圈圈，而陆曼宁则捧着许瑶光的右手在他掌心揉着浴液。 陆曼宁问。「手还麻吗」 许瑶光摇头。 陆曼宁又问。「那脚呢」 「有一点。」 陆曼宁一把抱住浑身泡沫的高大身子，用调皮的两颗小白兔在那八块腹肌上使劲儿蹭了蹭。 「别害怕，许瑶光。有我在。」 然后，她勇敢的仰起头，一把勾住许瑶光的脖子，便是深深的吻了下去 滚在床单上的许瑶光仍是最能让陆曼宁幸福的男人，两人相拥在一起，终于安稳的睡了一觉。 可到了凌晨，许瑶光又睁开眼睛，梦魇和烦乱的心绪让他辗转难眠。 他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手机，想听一听时间，便即刻听到耳边传来陆曼宁沙哑的嗓音。 「怎么了」 许瑶光将脸对准陆曼宁说话的方向，即便没有灯光的房间里，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小声问。「我吵醒你了」 陆曼宁哑着嗓子笑。「没有。」随后，檯灯便被拧开。许瑶光的眼前再次出现了让人安心的光亮。 陆曼宁问。「想喝水吗要不要我给你倒杯牛奶」 说着，柔软的床垫上下浮动，陆曼宁作势要起身离开。 许瑶光一把将她揽回。 「几点了」他问。 「3点。」 「你明明可以不用起来。」 「可你醒了。」 许瑶光的喉头又热了，自记事起，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今天恐怕是转了性。 他强自咽下酸涩，将俊脸窝进陆曼宁柔软的脖颈。 「陆曼宁，我大概是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 陆曼宁失笑，不由自主的轻抚着他的侧脸。 「全宇宙大概也只有你这个傻子会这么以为。是个正常人，恐怕都会对我这个扫把星，退避三舍。」 许瑶光在陆曼宁的锁骨上嘆出一口热气，重又搂住她的身子，改亲她的额头。 「陆曼宁，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的心好过一点」 陆曼宁笑。「没有，我的心很好。」 许瑶光却惆怅。「抱歉，陆曼宁。就像你看到的，我原比你曾经认识的许瑶光要脆弱的多。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我只能说，不论是父亲事业的破产，母亲的癌症，还是十年前，发生在我身上的车祸，那都不是你的错。」 陆曼宁顿时浑身一颤，过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悠悠嘆道。 「许瑶光，可那些明明都是因为我而引起的。如果我的父母没有生下我，那样你就不会遇见我。如果我未曾纠缠你，你便不会有今天的噩运。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有我的存在。」 陆曼宁深深的自责却引来许瑶光更激烈的恐慌，他紧握住陆曼宁的小手，着急的问。 「你这么说，是不是想要离开我还是说，你想要等我手术之后，再偷偷的躲开我」 陆曼宁瞬间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许瑶光的眼眶则红了。 「陆曼宁，我明白让你再面对我，将时刻去承受内心的煎熬。我也懂这不公平。可是，能不能请你再勇敢一次。就像十年前那样，无论我怎么推开你，你都不会离开。这一次，能不能能不能也请你留下来」 许瑶光犹豫着顿了顿，却没有等到陆曼宁的答覆，这下更急了。 「陆曼宁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的眼睛，还有我将面临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只求你，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我。」 这样脆弱的许瑶光，是陆曼宁从未曾见过的。他居然用了「求」这个字 陆曼宁的心疼得已经再无法用言语描述，捧着许瑶光的俊脸为他拭泪，自己眼中也早已一片氤氲。 「谢谢你，许瑶光。你不怪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许瑶光听后，顿时一喜，紧接着却是一凛，便是一阵失落。 「陆曼宁，我不知道」 脆弱的人连自信都没有了，许瑶光默默的垂着头，低声说。 「两年前，突然失明的时候，已经耗去了我所有的坚强。我努力学习盲人才懂的文字，学习如何不看着对方的眼睛与人交流，学习如何在一片混沌中独自生活。我原本以为，不依靠眼睛，我还有健全的身体和头脑，还可以重回健全人的生活轨迹 「可是，陆曼宁，可能我的这些努力都白费了。也许手术会失败。我可能会当场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手术成功了，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到时候，我很可能会全盲，会瘫痪，甚至会精神失常」 陆曼宁听不下去了，她一把捂住许瑶光的嘴。 「许瑶光，别说了，不会的。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你一定会好好的。」 许瑶光却像是吃了秤砣死了心，他一把拉开陆曼宁的小手，瞪着她的眼睛，仿佛能看见她的影子。 「陆曼宁，万一呢万一我成了废人，我再也不能走路，不能生活自理你会不会走」 许瑶光那害怕的神情，几乎是到了惊恐的程度。几个小时前，陆曼宁才见过，不过是睡了一觉，他重又这般忐忑不安。病魔真的将他所有的坚强都在瞬间击垮。 第90页 在那一刻，陆曼宁的心再也没有了犹豫。她只要眼前的男人好好的。只要他伸出双臂，她便会义无反顾的送出温暖的拥抱。只要他说一句，「陆曼宁，我需要你」，她绝对会毫无顾虑的飞奔而去不论自己的心被扎了多少个血洞。 若曾经所有的错都是因为她而起，那么就让她用一生一世的温暖与陪伴去偿还。 陆曼宁这一次将自己窝进他的胸膛，更深。 她小声安慰。 「我不走，许瑶光。我哪儿也不去。」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答案，让许瑶光顿时在嘴角上扯出一丝笑。可不过数秒，却又现愧疚。 「陆曼宁，我知道我这么做很自私。你才只有二十八岁，我不该把你困在一个没有未来的男人身边。我也曾想过放你走。去找胡君秋，或者另一个像胡君秋那样健康的男人。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想你离开我。一想到漫长无奈的岁月里没有你，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许瑶光低沉的声音又含了几分沙哑。 陆曼宁是理解他的。此刻他的心必定同她一样正搅着疼。更甚者，他比她还要千头万绪，百转千回，跌跌宕宕的思绪仿佛正要将他撕裂 陆曼宁已经不知再如何宽慰，她只能捧着他英俊的脸庞，落下一个个温柔的亲吻。 「许瑶光，别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不论你问我多少遍，答案都是一样。即便你突然有一天，改变主意想要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就赖着你。赖定你了」 「若你肆无忌惮，愿有人宠你入骨 若你百毒不侵，愿有人护你一生 若你名满华夏，愿有人陪你一世 若你失魂落魄，愿有人伴你左右 若你满身风雪，愿有人嘘寒问暖 若你一无所有，愿有人不离不弃 若你老人迟暮，愿有人风雨同舟 若你随风逝去，愿有人守你百年 最好的爱情是从一而终，最好的爱情是非你不可，最好的爱情无非就是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摘抄自网句，景夕月 第53章 恋人的100件事 我爱你, 再见53恋人的100件事 次日清晨, 待到陆曼宁从许瑶光怀中甦醒，便见他已经在挂着耳机在手机上查资料。 似乎是感到怀中人蠕动, 许瑶光转过脸露出一片温暖的笑容。 「醒了睡得好吗」 陆曼宁用额头在他胸口蹭了蹭, 也问出同样的问题。 然后，耳边传来仿佛能让人怀孕的低沉而磁性十足的嗓音。 「有你, 一切都很好。」 两人用过早餐, 许瑶光拉着陆曼宁一同在书房里打了一通越洋视频电话。 在此之前，许瑶光曾认真的徵询陆曼宁的意见。 「陆曼宁，我还是想再找沈教授重新检查一下。虽然同为三甲医院，但是沈教授及沈教授所在的医院，毕竟是这方面的权威。」 果然，大洋彼岸的沈教授在视频电话接通之后, 就直接了当的开口。 「小许，我看了你给我发过来的检查报告。我还是建议你, 先去我们医院再重新做个全方位的检查。如果条件允许，十天后，等我回来，亲自为你手术。」 当天下午, 陆曼宁便陪着许瑶光重新在沈教授所在的申城蜀山医院做了各项检查，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新检测数据里的钙化范围要比之前医院检查出来的要来的大了一些。 好消息则是, 许瑶光右腿的肌力并没有恶化到三级, 而是相较于健康值略低的四级。 喜忧参半的两人, 当晚再次与沈教授通话，沈教授仿佛料定般点头。 「好，原定计划，十天后，我回国为你手术。在那之前，你先服药，保守治疗。」 陆曼宁忍不住着急问。 「沈教授，您回来亲自手术，是不是肯定会成功手术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后遗症了，对吗」 沈教授却在屏幕后一怔，挑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道。 「我是一个医生，打包票的话我是不能说的。并且，在手术前，最严重的后果，我的同事都会要求你们白纸黑字的签署。甚至，手术中途都可能会有意外发生，需要你们面对。但是，我会告诉你们，这么多年，我手中成功的病例不在少数，年轻人恢復快的更多。尤其是像小许这样，血肿慢性残留，开颅手术彻底清除病灶，也不失为一个治根的办法。」 陆曼宁仿佛从沈教授的话语里听到了希望，却仍是惴惴，还想再问，但见许瑶光已经拉着她点头。 「沈教授，我明白了。谢谢您。」 顿了顿，再道。 「不过，沈教授，我想请教，这十天，我能安排长途旅行吗」 直到两人一同踏上前往暖心谷的旅途，陆曼宁还能想起沈教授吃惊的表情，以及当即被拒绝的许瑶光满脸的不甘心。 陆曼宁一边开车，一边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斜靠在副驾驶位假寐的许瑶光，禁不住在嘴角上抿出一朵花。 「别小孩子脾气了，我偷偷退了你定的飞日本的机票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能不听沈教授的话。日本虽然近，可毕竟是国外，万一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见许瑶光人蹙着眉不理她，陆曼宁又哄。 第91页 「我听说暖心谷的温泉也很贊，不比北海道的差。到时候，许老爷若乐意，小妞我边唱曲儿边给您做马萨基可好」 这一次，许瑶光总算动了，悠悠掀开眼帘，似忍着笑，又略有些不耐烦的低声道。 「这句话本大爷收了。可你敢不敢再开慢点30码有没有我已经被你吵醒好几次了。」 陆曼宁的车速真的太慢，一方面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开过长途，另一方面又怕颠簸会造成许瑶光的不良反应。短短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竟也开了三个多小时。 办理入住的时候，许瑶光将所有行礼都挂在自己身上，则把自己挂在了陆曼宁的胳膊上。 陆曼宁曾将他与行礼一同安置在大厅的沙发里。 哪知不过一会儿，便听到身后有工作人员围在许瑶光身旁，大声问，「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原来，许瑶光竟在陆曼宁离开后不到两分钟，便拖着大小行李，独自朝陆曼宁消失的方向摸索。 他原本失明时间短，除了熟悉的地方勉强自理，出门必须有人陪同，陌生的地方便根本不知方向。 如今这酒店，他根本没来过，听着陆曼宁声音不愿，却是没走几步就已经碰倒了许多东西。 路过的工作人员，见许瑶光手持盲杖，一副茫然而无助的模样，便好心上前询问。 许瑶光却一副爱答不理的蹙起了眉头，只低声吐出两个字，「不用」。 待到没有听清的工作人员再问，他便抿着嘴角不愿再开口。一径昂着鼻子，远远的朝陆曼宁的方向，似是细细的听着，又像是密密的闻着 陆曼宁赶紧跑回来，与好心的工作人员道谢，挽上许瑶光的胳膊的时候，也禁不住捂了下鼻子。 那工作人员身上的劣质香水味儿，喷那么多，确实太呛人了 两人一同朝房间走，陆曼宁仍是忍不住逗许瑶光。 「前几天还和我吟诗作赋，今天就让好心人脸色看。我还真当你有所长进。」 许瑶光挑眉，凑过来舔到陆曼宁的耳朵。 「温柔只对你，难道不好吗」 这人几时变得这么会说情话陆曼宁被他口气里的热浪吹得酥麻，立刻便情不自已。 很快她便拉着许瑶光钻进房间，扒了衣裤，跳进独属于他们的室内温泉。 两人面对面紧紧相拥，肌肤贴合，很快便在温热的泉水中充盈着彼此 陆曼宁将额头倚在许瑶光的肩头，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许瑶光笑。 「唱的什么歌都没听过。」 陆曼宁也跟着笑。 「不知道，好多年都没时间好好听过歌，早就不会唱。只是和你在一起，就不由自主的会哼出些调调。」 许瑶光心疼的亲吻陆曼宁的额头，大手伸出来，温柔的抚摸按揉着陆曼宁略微僵硬的肩颈。 陆曼宁禁不住一声娇哼。 「不是说好，到了地方，要让小妞为大爷服务的吗怎么变成大爷亲自动手了」 许瑶光在嘴角上抿出一弯新月，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以后，也许就真的只能当大爷，没办法给小妞亲自按摩了。」 陆曼宁喉头一梗，再也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现在所有的行程都是许瑶光特地在手术前的安排。 与沈博士通话之后，许瑶光就将事先存好的网页翻给陆曼宁看。 「在手术前，我们把这些都做了好吗」 许瑶光温柔的语气，让陆曼宁有些发慌，赶紧捧着手机来看，却发现文章的标题是 恋人间一定要做的100件事 不待陆曼宁将那网页的全部内容读完，许瑶光则已经从身后抱紧了她。 「第一件事，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她，就是赖着不放手。」 不仅是紧紧的抱着，许瑶光还在她凹凸有致的锁骨上按下一个个绵密的亲吻，陆曼宁心尖打着颤，回过头，还未及说话，小嘴已经被他的男性气息填满。 久久，陆曼宁从幸福的眩晕中醒来，低沉酥麻的男性嗓音便传进耳中。 「第二件、和第三件事，喜欢靠在她的肩头。即便慢慢变老，也要常常亲吻。」 陆曼宁一瞬间便醉了，窥见了爱情真正的模样。 然后，他们在短短几天里，一起手牵手压马路，一起做饭，一起坐摩天轮，一起看电影，一起拍照 许瑶光会很认真的与陆曼宁确认镜头的方向，努力露出八颗牙齿。快门按响后，将屏幕上的照片，放到最大，贴在睫毛上，细细的查看照片里陆曼宁的笑眼。最后，回过头，沖陆曼宁微笑。 「真好看。」 两个人抱一大桶爆米花，买上午场的电影，一整个放映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影片里的每一个细节，陆曼宁都会讲给许瑶光听，就好像多年前，她跟在许瑶光后面的叽叽喳喳。 「许瑶光，你明天穿哪件校服我和你穿一样的好不好」 「许瑶光，物理下周考试，我打赌会考例五。你觉得呢」 「许瑶光，我梳长头髮会不会更好看」 现实与回忆交织在脑海，许瑶光觉得很幸福。 尽管电影索然无味，可是听到陆曼宁讲到兴奋处传来的笑声，他也会禁不住跟着笑 一起坐摩天轮的时候，陆曼宁居然躲在许瑶光的臂弯里尖叫。 第92页 「不可能，我以前从来都不恐高。这不可能。啊啊啊啊许瑶光，这里真的好高啊啊啊啊我怎么恐高啊啊啊真的太高啦」 从摩天轮里下来的时候，陆曼宁整个人都软的。 许瑶光想像着陆曼宁苍白的小脸，心疼与笑容满溢。 他将手里的盲杖塞进陆曼宁手里。又在她面前蹲下高大的身子，将她轻轻托在宽厚的背上。 听到陆曼宁在他背后低低的笑，他则默念道。 「第46件事，背着她走一段路。」 可是，真的只能走一段路啊 傍晚时分，许瑶光的眼前已经变得一片昏暗，而他的右脚又开始麻得使不上力气。 陆曼宁赶紧把他搀到一边长椅上坐下，伸手替他揉着右腿。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许瑶光则摇头低笑。 「幸好今天能完成这第四十六件事，不然手术后，恐怕就再也背不动你。」 听了这话，陆曼宁的心顿时像是被刀子狠狠的扎了一下，无法忍受的疼 不仅如此，当他们一起做饭的时候，许瑶光的右手也曾出现过一次问题。 那时候，他的右手突然乏力，他的眼睛又看不见，左手的虎口顿时被菜刀豁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许瑶光一边替正在为自己包扎的陆曼宁擦眼泪，一边笑。 「幸好趁右手还有力气的时候，把洋葱切完了，不然，你哭得还要厉害。只可惜，以后恐怕我就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做饭了。」 到了这个时候，陆曼宁真的好想大声的吼许瑶光一顿。 「许瑶光，你都在胡说些什么求你了，别再说以后不能，也许再也不之类的话了。我的心快要被你话扎得千疮百孔了」 然而，陆曼宁知道，比她更疼的仍旧是许瑶光。 他已经那么疼，她怎么还能让他忍着流血的伤口，假装坚强 那不公平 于是，陆曼宁扯着惨然的笑。 「傻瓜，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竟是个这么矫情的人」 许瑶光挑眉。 「才发现我有这么多缺点」 陆曼宁「哼」出一声长长的鼻音继续揶揄。 「不仅如此，还怂，人前拌老虎，人后小绵羊。」 「怎么后悔了」许瑶光开始瞪眼睛。 陆曼宁则大嘆一声。 「自己挑自己选的，千错万错自己受着。再怂的小绵羊，哭着也要继续宠下去。」 许瑶光听后勐的一下将陆曼宁扑倒在沙发上，照着她细嫩的脖颈就是一顿啃咬。 「倒要让你看看，你千挑万选的到底是小绵羊还是大野狼」 第54章 已是桃花深处 我爱你, 再见54已是桃花深处 温泉的水又暖又舒适, 陆曼宁几乎窝在许瑶光的怀抱里不想出来。 许瑶光一挺身便把她抱入怀中，眼看就要从水里出来, 却是一踉跄, 又重重坐回水中，渐起水花一地。 陆曼宁立刻心疼的去揉他的腿。 「腿又不舒服了」 许瑶光借着陆曼宁手上的力道, 重新扶着池壁站起身, 微蹙着眉心点头。 「可能是水太热。」 随后，陆曼宁像照顾孩童一般帮许瑶光系扣子，吹头髮。 看着他被热风吹得眯起的双眼，笑着问。 「那一百件事里，有说要替男朋友穿衣服，吹头髮吗」 许瑶光翘着眉梢想了想, 摇头。 「好像没有。」 陆曼宁噘嘴。「亏了。」 话音才落，瑶光便唿啦转过身, 胡乱的摸索到陆曼宁胸前的扣子。 「没关系，我还给你。」 「可是，我明明是在系扣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曼宁一边笑一边叫，吹风机还在嗡嗡的工作, 领口上原本系好的扣子，却已经被许瑶光扯开。 「你系我解，等价交换, 同时提供增值服务。」 声音魅惑到极致, 胸口已经被他轻轻舔咬。 陆曼宁觉得又酥又痒, 笑得止不住。 「讨厌，人家刚洗完澡。」 「没事，湿了再洗，洗了再湿，反正不缺水。」 暖心谷位于申城邻省的山区，清晨来得格外早。 吃过早饭，两人一同在林间漫步。 距离手术还有三天，许瑶光的右脚愈发不灵便。他常常感觉不到脚踝以下的部位，深深浅浅的鹅卵石小路，总有些磕磕绊绊。 然而，他身旁有陆曼宁。 陆曼宁就那样轻轻的托着他的臂弯，却足以给他最牢靠的安全感。 他不必太用心，便可以顺利与她前行。 她总是明白该用什么速度配合着他的步调，从未让他略显颠簸的右脚难堪。甚至旁人若不仔细盯着看，大多也看不出异样来。 初春的山林里，仍是冻得人打哆嗦，陆曼宁正要拉许瑶光回房间，却听到不远处的篮球场里有人扣篮的声音。 回头看，那高大的身影，及默默的将茫然的双眼望向篮球场的方向。 陆曼宁的心又被拧疼了，当年的控球中锋，也是想再摸一摸篮球的吧 陆曼宁正想的出神，突然听到有人喊，「小心」。 一剎那，一颗篮球便向投掷弹一样凌空飞了过来。 陆曼宁想也没想，便抱住许瑶光，要把他挡在身后，却紧接着被怀中人反搂入怀中 第93页 篮球正中许瑶光结实的手臂上，紧接着，一阵「乒桌球乓」 篮球男孩赶紧跑过来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没事吧」 陆曼宁从许瑶光怀里钻出来，捧起他的手来回查看，似乎除了大衣袖子上沾了一个不雅的球印，倒也没什么。 转过头，陆曼宁斜着大眼，瞪了几个篮球少年几眼。 「怎么那么不小心」 许瑶光原本板着一张臭脸，听陆曼宁先自己一步兴师问罪，反倒淡然，揽着陆曼宁的肩膀欲要往后退。 「没事，走吧。」 怀里的女人却没有动。 「我说，舒华的第一中锋，想不想今天再来个三分」 许瑶光失笑。 「陆曼宁，你在开玩笑吗」 三分线外。 许瑶光站在那里，大衣和盲杖一起搁在地上，额际也现出汗来。 陆曼宁站在他的身旁，双拳紧握，不知第几次开口指引。 「对，把手再举高一点，向左斜一点，再右一点。对，就这样。用力，推」 「邦」 篮球撞在篮筐上，弹了出去。 许瑶光微微侧过头，朝向陆曼宁的方向，仿佛在等待陆曼宁的答覆。 陆曼宁将球捡回来，再一次塞回许瑶光的一双大手中。 「听到了吗这次已经碰到篮框了。不是空投，不是篮板，而是篮框。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进球了。许瑶光，信我，信自己的感觉。这次，我们一定能进。」 陆曼宁的声音温柔又坚定，仿佛充满力量。让许瑶光一次次从挫败和失落中，重新获取希望。 他抿起嘴角点了点头，重新将篮球举过头顶 「嘭嚓」 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进了 三分 竟然是一个完美的三分球 陆曼宁一下子尖叫起来，冲到许瑶光怀中，好似十年前第一次在球场外看到那篮球少年掌控全场。 而此时，就连一直坐在场外，一直围观的篮球少年也站起来替许瑶光欢唿。 没有人知道，许瑶光到底投了多少次；当然，也没有人知道，陆曼宁到底为他捡了多少次球 此刻的许瑶光，揽着陆曼宁的纤细的腰身，瞪着一双盲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陆曼宁，这声音是进了真的进了吗」 陆曼宁重重的点头。 「许瑶光，你真的可以办到。你什么都可以办到」 回去的路上，许瑶光的右手已经抬不起来。 陆曼宁心疼的一边揉着，一边哈着气呵护着。 「都怪我，让你投那么多次。」 许瑶光却笑。 「人生无憾了。」 陆曼宁感动得想哭，却见许瑶光笑着俯在自己耳边。 「陆曼宁，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怎么可能会忘 那时的许瑶光，在篮球场上犹若天神一般的存在。 所有的阳光都在他身上，她只是一回头，便将全部心思交予了他，一生一世。 许瑶光听陆曼宁半天没有吭声，便知她一定陷入了回忆。 他用鼻尖扫过陆曼宁的脸颊，在她额际浅浅一吻。 「知道吗其实，并不是你先看到我的。」 听到陆曼宁一声疑惑的轻「咦」，许瑶光眯起眼睛再笑。 「那时，球场上所有人都在为我们的比赛欢唿，只有你一个人低着头，路过的没心没肺。我当时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可这么漂亮的女生居然都不看我一眼然后，我就闪了神。那球，便长了翅膀，一路朝你砸去」 陆曼宁听完，挑起眉头，不自觉翻了记白眼。 「这么说，其实你瞒着我，让我白白追了你三年。」 许瑶光搂紧她。「怎么能叫白追」 陆曼宁仍是瞪他，静等他如何解释。便听他笑。 「你若不追，我怎的敢爱」 「怎的就不敢」陆曼宁对这答案甚不满意。 许瑶光则狡黠的笑，贴在陆曼宁耳边吹气。 「不多囤几年精力，怎探得到深浅」 陆曼宁一听，顿时粉拳来袭。 「哈你这头大野狼」 两天的暖心谷之行，很快就过去了。 陆曼宁将车发动的时候，故意扭头去瞪正要放平靠背的许瑶光。 「这次我一定会开得很快。」 许瑶光挑着一边嘴角。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习惯你摇篮般的时速。」 正如陆曼宁夸下的海口，回去的路上，她果然开得很快。可是，不知怎的居然跟丢了导航，转转悠悠陷进了一片桃花林。 原本一边调侃陆曼宁，一边假寐的许瑶光，也不由得从副驾驶椅上坐了起来，努力睁着眼睛朝窗外看。 「陆曼宁，那些是什么颜色」 「粉红色」 又开窗细细闻了闻。「是花吗樱花还是桃花」 陆曼宁微笑。「我想，应该是桃花。」 话说出口，脑中浮现出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中的场景，又补充道。「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陆曼宁只不过随性提这么一句，许瑶光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去看正认真开车的陆曼宁。 「陆曼宁，我们在这里歇一下好不好」 开了两个多小时，也是累了。 第94页 陆曼宁很乐意扶许瑶光赏一赏这粉红色的春色。 一阵春风春来，夹杂着丝丝凉意，裹起一串串桃花雨，翩然而下，似飞舞的蝶，又似纷飞的雪。 陆曼宁张口便吟。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许瑶光则用指尖摩挲着陆曼宁幼嫩的脸颊，微笑着回。 「桃源望断无寻处，依旧桃花面。」 陆曼宁轻笑，用食指戳他结实的胸膛。 「伪学霸，又乱串经典。」 许瑶光也不放在心上，又添一句。 「醉漾轻车，信步引到花深处。」 陆曼宁笑得更欢。 「人家是，醉漾轻舟，你这里改成车，难道是醉驾不成要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 许瑶光抿着笑意摇头，一伸手把陆曼宁搂进怀里，大手摸到她的指尖，轻轻揉搓。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被这漂亮的女司机醉晕，警察叔叔还管那么多」 陆曼宁见他真是浑身都是理，怎么也说不过他，正要举手再捶他，却发现左手无名指上竟不知何时多出一枚鸽子蛋，戒身上还刻了几个数字 1314n。 陆曼宁一剎那激动得热泪盈眶，捂着嘴角几乎说不出话来。 许瑶光则眯着眼睛，努力的看着她，狡黠的笑。 「不要告诉我，你太激动了，不知道该怎么说yes。」 陆曼宁一拧身子。 「你都没问，我怎么能屈尊降贵先说yes」 许瑶光竟是满意的笑开，又伸手去摸陆曼宁的右手无名指。 「要不然，先把这枚男戒给我也行。」 陆曼宁故意瘪着嘴角，捂住手指不动作。 许瑶光则已经明白，无奈的投降，凑到陆曼宁耳边，低声。 「陆曼宁，待会儿我要是起不来，你可得扶我一把。」 陆曼宁的心顿时漏了一拍，她怎么就忘了呢可紧接着高大的身前，便已经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只见，许瑶光单膝跪地，牵着陆曼宁带着鸽子蛋的左手，努力用一双茫然的双眼对准她的脸。 「陆曼宁小姐，你愿意嫁给许瑶光先生吗不论贫穷还是富有，不论健康还是疾病，你都会不离不弃的在他身边吗」 陆曼宁的眼泪几乎在瞬间夺眶而出，她将自己的左手，从许瑶光的大手里抽出来。反将右手无名指上那枚带了十年的男戒褪下来，送到许瑶光的左手无名指上。 「许瑶光先生，你愿意娶陆曼宁小姐为妻吗不论手术有多难，一定要好好的回来与她相伴一生一世，不分开，好吗」 许瑶光听了挑眉。 「你这是要我先说yes难道不应该来个先来后到」 陆曼宁撇嘴。 「我先追了你那么久，怎么也是我应该先得到答案。」 「霸道的女人。」 许瑶光吐槽，唇边一扯微笑，大方牵起陆曼宁的手。 「yes，陆曼宁小姐，我一定会陪你守过三年孝期，到时候就领证结婚。」 陆曼宁前一秒还满心欢喜，却紧接着听到一个这么长的期限，顿时心下一沉，连即将冲口而出的「yes」都咽回肚子。 沉吟了片刻，陆曼宁才问。 「我们可以明天就去登记。不办婚礼，并不会冲撞孝期。」 许瑶光却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犹豫，嘴角上的笑容不变。 「陆曼宁，你不给我留点念想，就不怕我不负责任」 陆曼宁顿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心里拧着疼得更厉害，拼命眨着眼睛凶他。 「你要是赶在手术台上不乖，我就嫁其他男人去。」 许瑶光却放心的笑了。 「谢谢老婆。」 「谁是你老婆」 陆曼宁还想嘴硬，却听许瑶光露出吃痛的表情。 「老婆，现在能扶我起来了吗」 陆曼宁这时候才想起来了，许瑶光跪的时间长，腿恐怕早就麻得抬不起来，连忙伸手拉他。 哪知他右腿像是一点使不上力气。两人力气一扯，竟一同栽倒在桃花树下。 一阵粉红色的花瓣雨，顿时将两人埋了大半 许瑶光牢牢护着陆曼宁的身子，眼前一团团深深浅浅的粉红色，心中竟是一阵激盪。 大手伸来，便悄悄袭进里衣。 陆曼宁被他摸得也是心神荡漾，嘴角上裹着甜蜜的笑，却骂。 「大白天的不害臊，腿又不疼了」 「我有病，你有药。深山老林，哪有人」 陆曼宁又吃了许瑶光的套路，笑得接不上，力气又不及他分毫。却见他将自己埋进更深的柔软里，大手已经不知去向，耳边则传来他那气息微促，又胡乱的吟诵。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忽的又是一声长嘆。 「停车做爱风林晚已是桃花深处啧啧啧」 第55章 要表白不要再见 我爱你, 再见55要表白不要再见 手术前一天, 陆曼宁请理髮师来为许瑶光剃了个光头。 理髮器眉推一下，许瑶光的脸色就阴沉几分, 直到最后一缕头髮推净, 许瑶光已经不肯再说一句话。 理髮小哥遇到的病人多了，早就见惯不怪, 麻利的收拾妥当便走了。 陆曼宁关上病房门, 坐在病床上斜着眼睛看许瑶光。见他仍板着一张脸，便忍不住笑，把自己身子轻倚在他身上。许瑶光的脸上竟现出一丝烦，紧接着便暗暗嘆了口气，坐实了乖乖给陆曼宁靠着。 第95页 陆曼宁伸手碰了碰他脑后那小拇指大小的旧疤。 「这是上次手术留下的疼不疼」 许瑶光有些恍然，竟像是忘了脑后的疤痕, 半晌才微微摇头。 「还行。那次，迷迷煳煳就做了手术, 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也只是小手术而已。」 想到自己并未能参与许瑶光两年前那场遭遇，不知许瑶光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陆曼宁的心就有些难过。她用手指轻轻揉了揉那道疤。 「不难看。」 许瑶光瘪了下嘴角，不置可否。 陆曼宁又跪起来，捧着许瑶光的脑袋, 揉了揉。 「这颗，也不难看。」 许瑶光却并没有被她逗笑，反倒倒回病床上, 拿一双大手捂住自己的光头不说话。 陆曼宁斜了他一眼, 便笑着将早就藏在怀里的绒线帽, 温柔的套在许瑶光锃亮的脑门上。 「好吧，让我来把这颗漂亮的脑袋藏起来。」 陆曼宁像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反倒刺激了许瑶光。他脸色更黑，干脆被子一蒙，连脸都不露出来。那孩子气的模样，直接把陆曼宁逗得大笑。 她伸手去扯许瑶光的被子。 「空调这么大，你还捂得这么严实，当心中暑。」 「开什么玩笑现在是冬天。」被子里传来许瑶光闷闷的声音。 「已经是春天了。」 「那也不可能中暑。」 许瑶光一径地扯着被子，任凭陆曼宁怎么扯都不松手，语气里早已掺了笑意。 就在两人闹成一团的时候，病房门外传来笑声。 一个头髮花白的中年医生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众大中小号医护人员。 陆曼宁跟进用食指朝那坨棉被捅了捅。 「快起来了，沈教授来了。」 棉被果然一下子被人从里面掀开，许瑶光勐的坐直身子，重新装出一副深沉的模样，正襟危坐。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头上的绒线帽早就在被窝里蹭歪了。堪堪扣了一丝脑壳儿，分外滑稽。 陆曼宁赶紧替他将帽子规整好，但为时已晚。一众人，甚至包括沈教授在内都在忍俊不禁 沈教授仔细查看了一番，笑着说。 「看来精神状况都不错。明天你是第一台手术，不紧张吧」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只是许瑶光和陆曼宁都会很默契的配合彼此，努力去遗忘即将决定命运的那一刻。 就算是这几天，许嵩年与何莉来医院看望许瑶光的时候，两人也几乎并不愿意将话题始终围绕在病情上面。 而现在恐怕真的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沈教授带着一波白大褂从病房里出去之后，许瑶光与陆曼宁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久久，陆曼宁才悄悄坐到病床边，重倚在许瑶光的肩膀上，伸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腰。 许瑶光回搂她，嘆着气问。「害怕吗」 陆曼宁想了想，诚实的点头。 许瑶光又嘆了一口气。「我也是。」 然后，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但是陆曼宁知道许瑶光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果然，许瑶光居然将身边事全数与陆曼宁交代了一遍，婆婆妈妈的事无巨细。 从家里的水电煤一直说到他名下的所有银行卡 交代完之后，许瑶光问。「都清楚了吗」 陆曼宁则早就胸口酸胀，气得瞪他。「许瑶光，你这是和我交代后事」 许瑶光扯着半边唇角，假装听不懂她语气里的气恼。「这怎么能算」随后，还是不放心的确认。「都记得住吧」 陆曼宁早就不想理他，一挑眉毛，理直气壮的答。「一个也没记住，不想记。」 「怎么智商下降了」许瑶光调侃。 陆曼宁一把推开他，几乎要从病床上跳起来。 「你自己的事自己记。等你手术结束，我的事，你也得负责记。」 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虽然，陆曼宁一向只会静悄悄的哭，可许瑶光仍是闻到了眼泪的味道。他大手伸过来，在空中迂迴了一番才终于摸到陆曼宁的小脸。纤长的睫毛遮住他深邃却茫然的双眼，但并没有遮住他的笑。那浅浅的笑，似乎含着看透一切的释然。 「陆曼宁，你看医生都会在术前做最终确认，我们也不能总避重就轻。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随后，许瑶光则开始像搭建数学模型一样，将所有假设进行推演。 假设，他幸运的完全康復了；假设，他不幸有一侧肢体残障了；假设，他再也不能走路了 语句里居然不喜不悲，全然没有参杂任何感情，仿佛是在讨论一个不相干的人。 而陆曼宁却越来越受不了，尤其是当他说到最后 「陆曼宁，若我失智，或者成为植物人，请你一定要离开我。即便我曾百般恳求你留在我的身边，可那已经不再是我。」 然后，许瑶光开始伸手去碰她的睫毛，她的鼻樑、她湿润的嘴唇，还有她凹凸有致的锁骨。 「若我，无法从手术台上活下来。陆曼宁，只求你在此刻明白我曾深爱过你，然后彻底忘了我。」 陆曼宁再也忍不住了，她扑进许瑶光怀里，便抡起小拳头砸他。 「许瑶光你个大坏蛋，任何事我都能答应你。唯独不能让我忘了你。十年前我忘不掉，十年后的今天，我也一样不会忘。我才不要你向我表白之后，却要和我说再见。你给我记住，你还欠我一个婚礼。我陆曼宁这辈子只要最隆重、最奢华、最让人难忘的婚礼，低一丁点档次都不能够。你听到没有你若敢死，我便恨你一辈子，让你在地下寝食难安」 第96页 许瑶光任凭陆曼宁捶打自己的胸口，自己则心疼的去摸她占满泪痕的脸。 「陆曼宁，你不能这么霸道。」 陆曼宁却耍赖着尖叫。 「许瑶光，我不管。反正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傻子，会像你一样敢娶我这个扫把星。你信不信，你敢死，我就敢再爬天台。反正我已经不要脸一次，不怕再来第二次。反正你死了，也再没有第二个许瑶光，能将我拉回来。」 旧事重提，依然会刺痛许瑶光的心。 他一把将陆曼宁搂住，用深吻堵住她被泪痕沾湿的小嘴，不再让她说一句话。 这一吻，又咸又涩，全都是泪花 许瑶光放开陆曼宁的时候，听到陆曼宁用浓重的鼻音哼气。 「你就不该拿死来吓人。」 许瑶光无奈摇头。 「可我说的都是很有可能即将发生的事实。」 陆曼宁的声音忽的变冷，语气则异常坚定。 「我说的也是」 谈判破裂。 沉默了半晌，许瑶光唿出一口长气，似是放弃了。 他转过身，去摸床头柜的抽屉。陆曼宁赶紧帮他打开，里面有一个前几天就到的快递。不知许瑶光网购了什么，一直不肯让陆曼宁帮他打开。 这一次，许瑶光亲自一点点摸索着拆开，那竟是一截防狼器。 陆曼宁吓了一跳。 「你买这个干嘛」 许瑶光却很认真的将那电棒塞进陆曼宁手心，认真的用朦胧的双眼去看陆曼宁。 「若我失智，若我无法控制自己，若我会伤害你，若那时候，你仍不捨得离开我」 陆曼宁吓得双手一抖，原本看起来还想是玩具似的电棒登时掉在白惨惨的床单上。 许瑶光则低低的笑了，伸手在病床来回摸了半天，才找到那枚电棒，重新塞回陆曼宁手里。 「你若不离开，要先懂得保护自己。明天之后的许瑶光，可能就再也不是你从前认识的许瑶光了。」 泪水重又无声的喷涌而出，尽管陆曼宁根本不想哭，可是却怎么也止不住 许瑶光团团将陆曼宁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怀抱里，一边揉捏她抑制不住抽噎，而来回耸动的肩头，一边低声解释。 「两年前第一次手术之后，医生就说我的血肿位置特殊，会影响情绪控制。虽然，至今只发生过五次，但是每次都让我后悔不已。」 陆曼宁心疼的回抱许瑶光宽厚的背嵴。 「那不是你的错。」 许瑶光苦笑。 「说不准。第一次是在刚失明的时候，得知双眼再也无法恢復，我砸了病房里所有的东西。」 话音一落，许瑶光就感到怀中人将自己箍得更紧，仿佛要把自己嵌进自己的胸膛。胸肌上噗通乱跳的心脏，竟是陆曼宁的。他心尖一颤，伸手揉了揉陆曼宁的长髮。 「没事，都过去了。只是，后来在同学会外面遇到你。我原本打算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只在会场上远远的听一听你的声音。可是，尽管我临阵脱逃，还是在你面前挫败的像条狗。当晚，我就把卧室的一切又都砸了。」 回想当初，陆曼宁也十分后悔，当初自己竟还那么强硬的嘲笑他，岂知他的心早已鲜血淋漓。一想到此，陆曼宁就无比愧疚。刚想开口，反倒听到许瑶光的道歉声。 「我很抱歉，陆曼宁。每次想起，第三和第四次失控，都是发生在你身上我就很后怕。」 陆曼宁将小手攀上来抚摸许瑶光袒露愧疚的盲眼。 「别怕许瑶光，你每次失控都没有伤害到我。何况，那都是我的错。是我刺激了你。我保证，以后不再做让你难堪的事，不再让你感到为难。」 许瑶光心中感激，捧起陆曼宁的小手亲吻。 过了半晌，却听陆曼宁疑惑的问。 「那第五次呢」 许瑶光挑眉，竟像是有些不欲说，沉吟了片刻，还是坦白。 「第五次其实和第四次连在一次。」 说到这儿，他放开手，似乎刻意与陆曼宁保持距离，静等她接下来的反应。 「那天我在你家楼下打了胡君秋。」 「什么」果然，一声尖叫。 许瑶光心底一沉。「怎么心疼」 陆曼宁一时语塞，那明明是她拉着胡医生过来演戏，要怪也只能怪她，许瑶光怎么可以平白无故打别人 可偏偏许瑶光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陆曼宁瞪着眼睛拼命把肚子里那股气往下咽。告诫自己这是许瑶光的病，是许瑶光无法控制情绪所导致。她一遍遍在心里劝自己忍住，不能和病人理论，要安抚，要顺毛 可是，真的忍不住。结果只能唿哧唿哧的喘着气瞪着一脸不在乎，甚至还含有些戏嚯的许瑶光。 这时候，反倒是许瑶光先开口。 「觉得他委屈」 陆曼宁很像说「是」，但强忍下，只偷偷再狠瞪了许瑶光一眼，反正他也看不见。 许瑶光又问。 「还是想维护他」 这一问，卢曼能终于忍不住了。 「许瑶光，我并没有想要维护他。我我只是觉得错在我，胡医生是无辜的。」 「无辜」许瑶光哼笑出声。「他明知道我们俩关系，还特地接受你的邀请去蹚浑水。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他无辜」 第97页 「可就算胡医生对我别有居心，可暴力解决问题，也是不对的。」 谁知许瑶光的笑容更家狡黠，两手一摊。 「所以，我事先和你道歉。」指了指自己的光头。「我这里有病。」 陆曼宁真的败给他了。谁说他情绪失控谁说他有病 几乎是泄气般的，陆曼宁小声抱怨。 「怎么说，他在我妈生前对我们母女很照顾，我还想谢谢他。」 「没必要。医患关系而已，有什么好谢的」 「毕竟这么久，大家都是朋友。我还想请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不许请，门儿都没有」 陆曼宁几乎想与许瑶光吵架，她大叫他的名字。 「许瑶光」 结果，却听他说。 「不许和病人理论。」 这一下，陆曼宁气得晕了。她一把将刚才丢在床单上的电棒捏在手里，戳他。 「你说你有什么病到底有什么病」 许瑶光被她戳的浑身痒，忽的想笑，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我现在住的是神经外科。你说我有什么病难道不是正宗的神经病」 此世是拿他没办法了 第56章 你的我的名字 我爱你, 再见56你的我的名字 次日一早, 许瑶光便被推往手术室。 所有人都似乎在刻意保持着平静淡然的姿态。就连许嵩年也只是拉着何莉，拍了拍许瑶光的肩膀。 「相信科学, 相信医生, 相信自己。我和你妈在外面等你好消息。」 许瑶光并不能看不到父母担忧的眼神，他只点了点头, 应了声「好」。 陈伟峰也推迟了去英国的时间, 而龚正则是特地抽了三天假期跑来医院看望许瑶光。 许瑶光沖他们笑。 「我不过是做个手术，别搞得好像生离死别。」 虽然，许瑶光嘴上说的轻松，可一双大手却一直攒着陆曼宁的小手不肯放开，竟像是要拖着陆曼宁一路进到手术室去。 推床的护工开始催，陆曼宁岂不懂许瑶光心思, 连忙替他和护工解释。 「大叔，我就最后和他说一句话, 马上让您推进去。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然后，她俯下身去亲吻许瑶光的脸颊。 「许瑶光」 才说了三个字，已经被身下人抱了个满怀。那力道之大连唿吸都不顺畅，眼泪就要迸出来。耳边则传来他颤抖的鼻息声。 「陆曼宁, 说你爱我，说你离不开我。」 陆曼宁温柔的回搂他。 「许瑶光，我这么爱你, 愿意答应你的求婚, 你可要对我负责, 照顾我一生一世。」 许瑶光失笑一声。 「好。」 许瑶光终究被推进了手术室，在临进门那一刻，陆曼宁突然大声喊。 「许瑶光」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连推床一下子停住。病床上的人更是双手紧握住床沿，似乎马上就要坐起身来。 而这时候，陆曼宁含着泪笑出一片温柔。 「许瑶光，我们一会儿见。」 众人一听，心中怅然，竟也不约而同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句话。 而病床上的人，那紧绷的双肩终于也放松下来。 尽管他没有抬起头，可仿佛所有人都能感觉他脸上带了一丝笑，竖起大拇指高举着，一直到消失在手术室门后 手术从上午八点，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才结束，整整八个小时。 在这八个小时里，原本在手术室外假装淡定的三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崩溃。 一向为人师表，走路都端着的何莉，在手术室门关上的一剎那，就瘫倒在许嵩年的怀里，失声痛哭。 她一遍遍的哀切的问着许嵩年，「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的儿子，她从小就那么优秀的儿子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许嵩年则也是一脸苦色，滴滴眼泪顺着下巴沾湿已经。 陈伟峰也一直在旁先生劝解着 就连龚正则是一脸苦色，跑出去抽了好几包烟 而陆曼宁则踉踉跄跄的躲到离他们最远的角落里，几乎是将自己蜷缩在座椅上。 她遥遥的望着手术门外的警示屏，却一刻也不敢去看许嵩年与何莉。 就在几天前，许瑶光还千叮咛万祝福。 「陆曼宁，有关我车祸的事，你必须和我发誓。以后就只能烂在你我的肚子里，不能再告诉第三个人。」 陆曼宁又怎么会不懂他的心思呢他是怕她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会向许嵩年与何莉主动承认错误。许瑶光是怕节外生枝，恐怕她又会选择退缩。 现在想来，许瑶光实在太高看她了。 她现在甚至都没有勇气走到许嵩年与何莉身边，说一句安慰的话，更枉论去主动告诉他们当年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逃避永远是人的本能。 陆曼宁知道，自己这一生都躲不了内心的谴责 沈教授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疲倦的脸上，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而沈教授这一个浅浅的笑容，对于此刻的陆曼宁及所有焦急的等待着的亲友来说，简直就是最美好的阳光。 陆曼宁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与何莉一起，拼命抓着沈教授的手，连声说着「谢谢」。 沈教授摘下口罩，握着大家的手，笑着感嘆。 第98页 「小许还是不服输啊。术中他的心脏曾骤停过一次。我助手刚要准备出来找你们签字，他的心跳就又回来了。这是有多怕让你们担心」 陆曼宁几乎热泪盈眶，又拽着沈教授说了几个来回感谢的话 开颅手术结束后，即便病人清醒也要留在重症监护室再观察24小时，才能转回到普通病房。 陆曼宁只能跟着许嵩年与何莉一起，申请短暂的在玻璃窗外看上一眼。 此时的许瑶光，浑身挂着各种仪器，脸色如纸的躺在那里，但是病床旁的心电图，却很有节奏的跳动着。 滴答滴答 陆曼宁在心中将所有神明鸣谢，几乎要把自己贴在玻璃床上，泪水盈盈的痴望着。 终于，就在探视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里面的护士看到了陆曼宁眼中的哀求。 护士遮在口罩的眉眼弯出犹如天使一般的弧度，转身附在许瑶光耳边说了几句。 只见，许瑶光那夹着心电仪的右手慢慢举了起来 一个代表胜利的大拇指 就好像他进入手术室前的手势一样 24小时后，许瑶光被推回了普通病房。 从重症监护室门外挤到许瑶光之后，陆曼宁便抓住了许瑶光的手。 「许瑶光，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插着氧气管的许瑶光，虚弱的笑着点头，指尖多了几分力道，反握住陆曼宁的小手不肯放开。 而许嵩年则更关心他是否术后会给肢体留下后遗症，连忙问。 「瑶光，赶紧动动手脚，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的。」 许瑶光居然都一一照做了。 何莉也红着眼眶问。 「瑶光，睁开眼睛看看，能看到东西不」 许瑶光嘴角上牵出一丝无力的笑。仍旧微微掀开眼睑，努力的看了几眼。然后，呶起干涩的嘴唇，用沙哑的嗓子，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有光。」 一切都似乎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可到了手术后第三天，也就是转回病房的次日，大家竟发现情况不对了。 事情发生在清晨。 大概是因为麻药的关系，又或许是因为太过虚弱，许瑶光自从转移到病房之后，就迷迷煳煳的醒醒睡睡，直到天光大亮，才算彻底清醒。 睁开眼睛，尽管眼前仍是一片混杂不清的色块，可他是知足的。 眯起眼睛细闻，身旁有似玫瑰花瓣又似桃花香的女人的香，很浅，混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她昨晚一定没有回去。 许瑶光抿着嘴角上的一丝笑，伸手去摸床畔，果然碰到了陆曼宁的身体。 陆曼宁一个激灵从趴卧的姿势，抬起身子来。 「许瑶光，你醒了吗」 许瑶光回以浅浅的笑着。 尽管脸色难看得比纸还要白上三分，尽管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可是只要能再见到许瑶光笑，就仿佛是见到了最灿烂的彩虹，又好似意味着所有的风雨都已经过去 许嵩年与何莉从医院的时候，许瑶光已经可以半躺在床上，由陆曼宁餵着喝流食。 何莉凑到病床前问。 「瑶光，感觉怎么样手脚还麻不麻头还疼吗」 许瑶光笑着回。「都很好。」 许嵩年则笑着和许瑶光说。 「你还记得王老师吧高中教你数学的。他听说你手术成功了，也向来看看你。」 许瑶光默默的听，平淡的应，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而就在陆曼宁想要给许瑶光与父母一家人留出独处的空间，转身去朝门去倒水的时候，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床上人吃力的唤。 「过来。」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过来」，叫许嵩年夫妇登时一愣。陆曼宁倒是没多想，只当是一家人的暗语，便打算抬脚往外走。 却听又是一声低唤。 「回来。」 紧接着竟像是急了。 「你你快回来。」 陆曼宁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脚下顿住，回过头去。 只见许嵩年与何莉双双凑到病床前。 「瑶光，我们俩都在呢，还是你要叫陆曼宁回来」 许瑶光瞪着一双盲眼点头。 「对她。你你叫她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哪儿还用何莉来请，陆曼宁已经自行走过来，去碰他的手。 许瑶光一碰到陆曼宁手上的温度，就立即双手握住了她的，竟都不管手上吊着的针头，薄唇张了又开，像是欲言又止。 陆曼宁抢先问。 「许瑶光，怎么了」 许瑶光却现出一团慌乱，支吾了半天，才挤出半句连不上的话来。 「我不知道你你叫什么」 陆曼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细一思索，便发现问题所在，紧跟着也紧张起来。 他回捧许瑶光的双手。 「许瑶光，你说什么你叫不出我的名字我是陆曼宁啊，你难道不记得我了」 许瑶光一听到陆曼宁提起自己的名字，欣喜又激动，跟着连声附和。 「对，陆曼宁。你是陆曼宁。」 不等两人再继续，一旁的许氏夫妇也反应了过来。 何莉跑过去拍许瑶光的脸。 「瑶光，你认得我吧我是你妈，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许嵩年也急了。 第99页 「那我呢我是你爸」 许瑶光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开口。 一阵沉默 不久，沈教授带着一班大中小号医生急赶而来。 许瑶光正斜倚在被摇高的病床上，而许嵩年与何莉，甚至陆曼宁都一脸凝重。 何莉更是一见到沈教授来，便拉着他问。 「沈教授，我儿子是不是傻了他叫不出我们所有人的名字」 沈教授被她这一问，连忙去翻看今天早上的床位医生的笔录，又走到许瑶光的身前，仔细查看。 由于，许瑶光双眼几乎失明，所以两人并不能用眼神交流，沈教授直接了当的问。 「许瑶光，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瑶光蹙着眉，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却又抿着嘴角，摇了摇头。 对于他这一举动，就连沈教授也面露吃惊的神色。 沈教授又问。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今天是几月几号」 许瑶光仍是眉头不展。 「我今年28周岁，今天应该是3月20日。至于我叫什么能不能麻烦您，把刚才第一句话再重复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第57章 结局：爱你的前缀 我爱你, 再见57爱你的前缀 命名性失语。 许瑶光竟然得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失语症 那天, 当所有人都担忧不已，甚至就连陆曼宁都怀疑许瑶光得了失忆症的时候, 沈教授从与许瑶光的第一句对话中就抓住了癥结所在。 只见,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只笔，交在许瑶光手上。 「告诉我这个是什么」 许瑶光握入掌心, 用指尖上搓了搓。 「这是」顿住, 眉头轻蹙，重新再开口。「这是写字用的。」 沈教授似乎已经瞭然。他将那支笔收回来，又从床头柜上取了一只水杯递在许瑶光手里。 「这个呢」 许瑶光脸色愈发难看，沉吟片刻。 「喝水用的。」 最后，把一脸惊慌的陆曼宁拉过来交到他手上。 「她是谁」 许瑶光摸着手中的小手，忽然将下颚骨紧咬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教授则笑了, 似乎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但是，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 许瑶光憷了片刻, 表情最终变得坚定。他将那小手，温柔的攒着，用掌心紧紧的包裹着。 「对。虽然，我叫不出她的名字。但是, 我知道她是谁。她是我想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这，就是命名性失语。 一个既让陆曼宁头疼, 又让陆曼宁感到无比幸福的脑损伤后遗症。 用医生的话解释, 是由于许瑶光的左侧颞中回手术后病变所引起, 造成他称唿物件及人名的能力丧失，但能叙述某物是如何使用的。别人告知该物的名称时，他能辨别对方讲的对或不对。可是，他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也就是说，许瑶光没有健忘，也没有失忆，更没有失智，他只是失去了记忆人和物品名称的能力。 他可以在听到认识人的声音，而回忆起所有与此人交往过的记忆片段，可却不能让自己想起该如何称唿对方。 他可以读一本文献，记住里面所有讳莫如深的内容，却不能告诉你，里面的主角配角和他们的狗都叫什么。 他甚至可以摸索着为陆曼宁做一顿早餐，却在找不到鸡蛋的时候，根本无法去问陆曼宁，鸡蛋在哪儿。而是说，「那个圆的，煮熟了之后，外面敲碎里面有白的和黄的，可以吃的，在哪里」 復健的过程是极其痛苦和煎熬的，復健的练习几乎被陆曼宁浸润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每天许瑶光都要重新经歷牙牙学语，做一些啼笑皆非的小学生都觉得简单的完形填空。 比如，陆曼宁将几粒药丸塞进他的手中，像教孩子一样，告诉他。 「许瑶光，这是药，吃了药，我们就不用常常去医院。」 当许瑶光面露不耐，挑着眉头，将手中药丸一仰而尽，陆曼宁便又笑着要求他，把刚才自己同他说的话复述一遍。 这时候，许瑶光就会更为难，尽管他觉得这很傻，可他真的很难做到。但是，他还是每次都会逼着自己开口。 「这是是」 「是药。」陆曼宁提醒。 许瑶光忍不住轻嘆，垂下头。 「对，是药。吃了药，我们就不会常常头疼，不用经常去去」 「去医院。」陆曼宁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俨然是一个再称职不过的復健师。 许瑶光已经不知道到底挫败了多少次。他将俊脸埋进一双手掌，语调沉闷，双肩也垮塌。 「对，是医院。我恨医院。」 「可是，是医院救了你。是医生，让你一直留在我什么。许瑶光，我知道这很难，我们慢慢来，我陪你。」 陆曼宁将双臂展开，轻轻揽着许瑶光宽大的肩膀入怀，犹如怀抱自己第一个孩子。 真正的爱一个人，会为彼此变成任何一个人。会变成一个医生，也会变成一个患者；会变成一个母亲，也会变成一个孩子甚至更多的角色。 半年后，所有的检查报告均显示，许瑶光的恢復状况良好。 曾经让他困扰的右侧肢体，肌力全部回復，只是偶有麻木感，将不可避免的相伴终生，却并不会影响运动能力。 第100页 只是，那恼人的失语症 尽管，语言康復师在第一时间介入，陆曼宁的协助也几乎无处不在，可是许瑶光的康復之路却是两个极端，他几乎在一个月内恢復了对所有具体物体命名的记忆，唯独人名，尤其是最亲近的人名，却始终还是在失语范畴。但是，直到一个月前，就连许嵩年与何莉的名字，许瑶光都能通过提示，恢復记忆，偏偏就只有陆曼宁的名字，他怎么也叫不出来。 起先陆曼宁比他还着急，但是，许瑶光实在已经足够努力。他们一起经歷了漫长而枯燥的训练，才到达这样的成果。 况且陆曼宁似乎开始慢慢享受许瑶光捉急的模样。 许瑶光似乎每天都在想尽办法让自己记住陆曼宁这三个字，手机提示音第一个键，便能听到「陆曼宁」这三个字的发音。口袋里，随时揣着一张印有「陆曼宁」字样的盲文字条 陆曼宁知道，所有许瑶光为此做出的努力，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爱。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感到幸福而满足的呢 只是，尽管失语症已经对许瑶光的日常生日不再有太大的干扰，可总也有不方便的时候 比如，失语症就对许瑶光的事业设置了重重障碍。 因为失语症，他已经不能正常的交流，开颅手术之后，医生也禁止他有任何心理和生理上的压力，出差或者乘飞机更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允许。 于是，许瑶光的职位很快便被人替代，他开始潜心钻研新香。虽然年薪比之前少了不少，可若为自由故，还有什么再需执着的呢 手术康復后的许瑶光，几乎不能准确告诉助手，自己需要什么原料，什么辅料。于是，陆曼宁则顶替了助手一职。她一边在周末补习本科的课程，一边为许瑶光重新整理他所需的色谱。 所幸，许瑶光其实需要的并不多。他曾悄悄告诉陆曼宁，在他的调香色谱里，其实只有两百多种香，远比世界上其他等级的调香师手上的动辄上千的调色谱要精简太多。 说到这个，他不乏得意。 「香其实和光一样，最简单的元素，就能调配处各异的香。缺的不是材料，而是对材料富有想像力的组合能力。」 然而，在半年里，他们做得最多的不是创香，甚至不是调香，而是识别香气。 比如，陆曼宁拿出一个原料来，许瑶光细细一闻就能说出个中区别，却并不能说出此原料的名字。那么就要由陆曼宁倒过来去命名，然后重新帮许瑶光搭建新的，能够帮助他记忆的色谱。 当三天前，陆曼宁终于将两百多种色谱全部调整完毕的时候，许瑶光摸着陆曼宁的脖子一点点亲吻着。 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小棕瓶，轻轻拧开瓶盖，滴出一滴，在陆曼宁的腕部脉搏上，随着陆曼宁的脉搏飘出一阵阵冬日玫瑰的幽香。 乍一闻，粉腻微甜，又似乎有种蓬松的舒适。而后，麝香的浓郁后劲儿十足，与前调的粉腻来回拉扯。慢慢丝绿的蜜糖味儿，渐渐柔软起来，像是一团色调温暖的小灯，照亮了雪地，一切开始变得宁静与温暖。 陆曼宁惊喜。 「许瑶光，这是什么」 许瑶光眯着眼睛笑。 「聘礼，给最爱的人的。」 陆曼宁其实已经幸福的无以描述，可仍是轻抚着手腕上的香，忍不住调皮的逗弄，或是她协助许瑶光的復健，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于是，她问。 「许瑶光，这香没有名字吗」 「没有，应该是你喜欢的名字。」 陆曼宁喜欢的名字还是陆曼宁喜欢的花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两个人都懂。 可陆曼宁仍是问。 「香没有名字，那送给最爱的人的名字你还记得吗不会就是我吧」 许瑶光轻轻嘆气，偷偷将藏在口袋里的纸条攒在指尖来回摸了摸，指尖轻碰到的凹凸，只有三个字的盲文陆曼宁。 等他读懂这三个字，便低头亲吻陆曼宁的锁骨。 「是你，永远都是你。你叫陆曼宁。没有名字的香是给陆曼宁的，是给我的最爱的人陆曼宁的聘礼。」 每当他做出努力才能艰难的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陆曼宁就想哭。 其实，即便他再也叫不出自己的名字，只要他心里有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曼宁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不能再幸福了。 可她却不知，不仅如此，许瑶光又伸手去拉写字桌的抽屉。 里面竟还有两个小盒子。 一个是h家早就上市，正是许瑶光成名之作初恋的玫瑰。 而另一个，也是一个密封的小棕瓶。 许瑶光将它们轻轻拿起来，摸索着交到陆曼宁的手上。 「还有这两只。」 「给我重点讲讲这个。」陆曼宁捏着那只从未见过的小棕瓶。 许瑶光也像之前那样，将香滴在她的脉搏上，只是这次滴在了右手腕。 「闻闻看都有些什么」 许瑶光是最好的老师，短短半年，陆曼宁也已经能闻出许多香味儿。 「前调：橘子，中调：玫瑰，后调：鸢尾花。」 然后，她闭着眼睛仔细嗅了嗅。 「橘与玫瑰的组合，清洌与四化，介于女人与少女之间的妩媚，最隐隐透着极致的苦」 第101页 忽然一个词窜入陆曼宁的脑海too young，就像曾经的她。 她睁开眼睛。 「许瑶光，你几时调的这个」 许瑶光笑。「与你重逢之后，便很快调出来。怕送给你，你会不开心。名字叫」 说到此，许瑶光纤长的指尖划过瓶身，在瓶身上贴着的点字纸条上轻轻摸索，然后微笑道。 「名字是骄傲的玫瑰，或者叫苦恋的玫瑰。」 陆曼宁知道，无论是初恋的、苦恋的、亦或是没有名字的玫瑰，那都是爱情的名字。 这一天，两人相携来到婚姻登记处。 这是两人一早就约定好的日子。 新香问世，就是两人在手术前就约好的日子。 是两人相携前往婚姻登记处的日子 原本，陆曼宁还以为以此进度非要几年才行，没想到色谱调好，新香也已经来到人间。 幸福路520号申城最有人气的民政局，所有的新人都对它的名字念念不忘。 陆曼宁挽着许瑶光，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两人似乎也被这路名沾染。 可就在要踏上二楼登记处的台阶时，陆曼宁却扯了扯，许瑶光的袖子。 「两个事情，你完成任何一个，我们今天就登记。」 许瑶光一听，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多出两个条件，这事岂不是两人一早就商量好的 可是他毫无办法，只得抿着嘴角先静观其变。 陆曼宁斜睨着许瑶光问。 「在问第一件事情之前，照例检查身体状况。有没有头疼有没有手脚麻木有没有耳鸣有没有觉得眩晕呕吐」 当然，一个都没有。也不能许瑶光一个个回答完毕，陆曼宁就自行结语。 「好，那么第一个问题。」 许瑶光严阵以待。 陆曼宁却说。「现在必须把那个直捣黄龙的大型普洋妞给我交代清楚。上次是因为龚正在，后来你又住院开刀，便轻易放过你了。眼见，都到了这个地方，不能再被你矇混过关。」 许瑶光几乎是晕了，到了这个时候，陆曼宁怎么还会提起那个几乎是十年前的事他摸出手机，却突然想不起来龚正的名字，只得紧蹙起眉头，向陆曼宁寻求帮助。 「那个和我身高差不多的那个神经病。我们我们三个一起学习的，那个」 陆曼宁听了半天，终于猜到是龚正，许瑶光居然在心里认为龚正是神经病，顿时乐不可支。将许瑶光支在面前的手机解锁，划到通讯里龚正的名字。 「餵」 龚正的声音一传来，陆曼宁就把手机贴在了许瑶光的耳朵上。 许瑶光一接电话就开骂。 「你小子赶紧给我和陆曼宁解释清楚，当年那个大胸脯到底怎么回事上次被你诬陷，我至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龚正在电话那头，几乎笑出猪叫，直接让许瑶光将电话交给陆曼宁，又对着电话这头的陆曼宁笑了半天。好不容易平喘，才对着话筒说。 「陆曼宁这事儿，你真不能怪老许。大一假期里我闲得无聊，拉老许陪我泡酒吧。结果，就遇到了个霸王硬上弓的洋妞。其实，他那天早就被我灌醉断片儿了。」 陆曼宁挑眉。 「所以呢」 龚正在电话那头大叫。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大胸脯杨妞儿霸王硬上弓。那小子醉得稀烂，连那洋妞一根汗毛都没碰。只是那洋妞也醉的不清，两个人就一个在厕所、一个在地板上，睡了一晚。洋妞早上问老许要了二百欧就走了。我们几个，就一直把这个梗留着，当笑话嘲笑他来着。」 「那你还说，他陪人家做饭、逛街、泡图书馆。这又怎么解释。」 陆曼宁不罢休的调侃。 直把身旁的许瑶光急的干瞪眼，连忙抢过来解释。 「那根本也是两个人。你说的是另一个一起读书的，她追了我一阵，我们俩没成。这神经病，诚心撺掇我们，寻我开心。」 这话，电话那头的龚正也听到了。 「他笑着附和，没错。老许说的是事实。」 「凭什么我信你」陆曼宁仍是恶作剧的笑。 许瑶光并没有听出来其实她早就没有在生气，倒是远在大洋彼岸的龚正听出来了。 「你不用信我，小处男第一次有多慌乱有多勐，你身为当事人难道感觉不到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告诉许瑶光，按个大胸脯洋妞没和他那个。否则，你就少了一个逗弄他的把柄了。」 陆曼宁一听，「噗嗤」一声笑。就听龚正在电话那头笑得更肆无忌惮。 「怎么样，你当年的早餐，回报率高吧」 挂了电话，陆曼宁吸着气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夸张，去扶几乎要将盲杖抖开来暴走的许瑶光。 他们俩一步一戳的朝二楼慢慢向上的时候，陆曼宁又说。 「龚正已经证明，既成出轨事实，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三思。」 许瑶光浓眉紧蹙，努力盘算该如何应对。 这时候，陆曼宁的第二个问题也来了。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简单了。只要你不凭藉任何辅助设备，当着审核官的面叫出我的名字。我就签字。」 于是乎，史上最漫长的领证签字仪式就此开始。 许瑶光红着一张 「她叫我喜欢的最在乎的和我在一起好多年我爱好多年，她爱我好多年我不能没有的我离不开的」 第102页 当许瑶光几乎已经满身涨红，别处将近一百个前缀之后，陆曼宁当着审核官的面，捧着许瑶光的俊脸深吻了下去。 直到唿吸都快要停止，心跳声已经震耳欲聋，陆曼宁才软软的趴在许瑶光的耳畔，吐出三个字来。 没有任何耽搁，许瑶光一把揪住陆曼宁的手。 「陆曼宁，赶紧给我签字」 全文完 第58章 番外1 我爱你, 再见番外 我的名字叫孟楚瑶, 今年21岁，申城y大应届香精香料专业学生, 两周前刚应聘到这家世界五百强的老牌奢侈品公司, 在质量鑑定研究所香精香料组，担任助理实习生。同事们叫我小孟, 爸妈叫我瑶瑶, 只有他 「小楚，是吗进来吧。」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许瑶光，只一眼便丢了魂 五天前，我还在实验室为各种剂量瓶贴标籤，人事主管将我叫去。 「欧洲新调任的亚太首席调香师下周到岗，他需要一个实验室助理, 你愿意吗」 我懵懵懂懂，回家和父母商议, 父母顿时觉得这几乎是连升三级。因为一个组里的实验室助理，那可是十几个人的助理，而一个亚太总监的助理，这级别可就不一样了, 简直可以说是一人之下n人之上。 我有点瑟缩。 人事主管拍我的肩膀。「别怕，他对实验室助理的要求只有四个字，认真、安静。」 我「哦」了一声。 人事在离开前, 又转过身, 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 「事实上,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提这些。新任big nose我也没有见过，但是听说他的眼睛不怎么好。我觉得你可以在这方面稍微做些准备。」 眼睛不怎么好是怎么个不好法 我把这个情况也和父母说了一声，我妈当即就笑了。「你们那个亚太总监估计年纪挺大，老花什么的。你平时多帮忙端茶倒水，机灵点准没错。」 我爸也说。「能在这个位置的，还能不好到什么程度年纪大点普遍都和蔼可亲。你从小安静懂事，肯定不会有差。」 爸妈是过来人，我觉得他们说的都对。 可是，当我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大人物的时候，真的全都不对了 大人物的年纪没有很大。看起来可能只比我大五、六岁。 大人物的样貌也没有和蔼可亲。许瑶光的身材伟岸高大，五官无暇而耀眼，是那种让人一看，便无法忘记的俊朗。这么完美的外形，却根本与「和蔼可亲」这四个字沾不到边。在我后来跟着他工作了将近一个月里，从未见他笑过，一次都没有。 人事通知我，今天许瑶光会上岗，我提前十五分钟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前，心里反覆思量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调来迎接新任领导的到来。可真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事实上，当走廊深处传来盲杖的点地声时，我还以为那是老人的助步拐杖。 许瑶光的眼睛岂止是人事口中的「不怎么好」。 他手里攒着一个细长的盲杖，几不可察的挡在身前两拳的距离。他慢慢走来的时候，左手搭在身前的生活助理的肩膀上，一步一戳。周遭有异响的时候，他那看不出任何问题的深邃眼眸会轻晃两下，然后再慢半拍的侧耳倾听，就像刚才他突然听到我的脚步声 天啊命运为什么会让这么年轻英俊的男人看不见他的身上明明有光 不仅许瑶光听到了我的动静，他身边的生活助理自然也看到了我，生活助理小哥在他耳边默默的解释了几句。我便看到许瑶光朝我侧过脸，疑惑的神情只出现了一秒。 「小楚，是吗」 许瑶光的声音很低，听起来丝毫没有感情色彩，可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却，「噗通、噗通」 大概是因为没有当即听到我的回应，许瑶光的眉头轻蹙起来。 我的心立时便慌了，束手束脚的喊了一声 「许老师。」 我的天我是蠢的吗 他身旁的生活助理小哥立时便笑出了声，而许瑶光则挑了挑眉头，重新将英俊的脸庞调转回前行的方向，举步前，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划过耳畔。 「没事，进来吧。」 那一晚，我失眠了。 父母问我大老闆怎么样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敢告诉他们，许瑶光实在太帅了，许瑶光实在太吸引人了，许瑶光把我在言情小说里所有对男主人公的幻象都勾了出来，集结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让我无法抑制对他所有的妄想。 可是，许瑶光是看不见的。许瑶光需要扶着小峰哥的肩膀，才能找到自己的办公桌。许瑶光要戴上像望远镜一样的助视器，才能看到我递给他的资料上的最大号字体。许瑶光说，「小楚，这两天我需要先熟悉一下环境。除了工作方面，可能会有其他要麻烦到你的地方，希望你能理解。」 爸爸妈妈，我可以喜欢一个看不见的残疾人吗 天际蒙蒙亮的时候，我终于合上眼，我告诉自己，我的喜欢大概只是一种类似追星的冲动。是那种远在天边的幻想人物，突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肾上腺素激增。热度过了，也就过了。 可两个小时后，闹钟响起，我的脑子里依然满满都是许瑶光的影子。 抵达许瑶光办公室门前的时候，我又提前了将近半个小时，可办公室里已经有了低沉的交谈声。 第103页 「师兄，不知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你走的每一步都有些向右偏。」 「是吗大概偏多少5度」 生活助理小哥似乎沉吟了片刻。「我觉得可能更大。你走到盥洗室试试我估计能差将近六十公分。」 许瑶光没有接话，我猜他已经摸索着起步。 可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我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家具磕碰的声音，以及紧随而来的闷哼。 助理小哥应该是跑上去扶他，语气充满自责。「师兄，你怎么样」 许瑶光只低声答。「没事。」 人类的想像力实在太可怕。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光靠隐约的听觉就已经心惊肉跳，胸口那股闷闷的酸意，怎么也止不住。 暗恋为什么也会心疼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助理小哥一眼便看到我。「小楚，你来了」 而许瑶光则抓着小哥的手臂慢慢摸出来。「小楚，今天没有你的任务，你可以回自己办公室。」 我可能是真的摊上了一个最清闲的工作。 一早就听说亚太首席调香师这个职务是欧洲总部派来的闲职。公司向来不会在本土招标，所有原料只会从欧洲进口，最多偶尔抽验一下产品质量合格度。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即便许瑶光的双目残障，还能坐上这个位置。我又猜很可能是因为许瑶光的残疾，才被欧洲香精总部贬职到了亚太。我还猜，其实许瑶光这个亚太首席的职业根本可有可无 原来，首席big nose坐镇h公司，也不过就是个摆设。 那一刻，他在我心目里的地位，忽然有了一丝动摇。 我可能也只是个贪恋颜值的肤浅女生。 而此时，正小心翼翼的拉着生活助理手肘慢慢前行的许瑶光，则根本没有留意过身后的我，仍旧仔细的与小峰哥讨论着脚下步数 一如我所料，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我都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度过的，刷刷微博、玩玩抖音，看看八卦，时间居然就这么打发过去了。清闲的让人有些失落。 下班的时候，我照例会在临走前去许瑶光的办公室与他道别。 敲开许瑶光办公室的房门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阿峰哥不在。 许瑶光独自一人，在办公桌前敲击键盘。屏幕上的外文，我一个也看不懂。他则抬起头，从印表机里抽出两张纸，扶着办公桌站起身，朝我走来。 我惊讶的发现，只有两天时间，他已经完全熟悉了这间办公室，虽然很慢，但是他准确的停在我面前，将手中的资料递在我身前两寸。 他说。「小楚，正好你来，明天中午之前，请帮我把这些都准备好。每一个样本都请帮我贴上相应的文字和盲文标籤。谢谢」 两张a4纸，一个是全部印有凹凸字体的盲文标籤，一个则是中英文对照的印刷标籤。那凹凸的点字即便我不认识，可格式与印刷标籤如出一辙，我猜顺序应该是一一对应的。 可让我吓得脚软的不是这个，而是那标籤的品类上整整有两百多个试剂名。许瑶光居然让我明天中午之前就全部贴好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别说我要从仓库里调出这些试剂，就算是去仓库找一找都要花上两三天功夫，何况还要一一整理，再贴上标籤。 他，他这是故意晾了我两天，然后开始整我吗 我心里唱了一曲凉凉，许瑶光却好像觉察出我的异样，侧着耳朵问我。「怎么，有困难」 我摇着脑袋。「没有，许老师。我这就去整理。」 天知道我心里有多委屈，这么多东西，他为什么不早上交给我，偏偏是我下班的时候。 而许瑶光则转过身，一边朝办公桌走回去，一边还摆了摆手。「这次只有两百个，明天整理也来得及。先下班吧。」 我是红着眼眶上的地铁，回家晚饭也没有吃，便趴在被窝里哭了。 妈妈问我。「瑶瑶，工作遇到困难了吗」 爸爸也跟过来。「任务这么多，要不我们换家单位实习吧。」 我咬着嘴角，坐起来，用桃子似的眼睛看他们。「我现在就睡，明天六点就去仓库挖试剂。」 第59章 番外1 我爱你, 再见番外1：许老师 可事实证明我就是个毫无经验的傻子, 负责管理原料仓库的同事要九点才会上班。我六点来，只能蹲在门外哭。直到下午二点, 接到许瑶光打来的内线电话, 我也就只贴了六个瓶子。 许瑶光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小楚，都完成了吗」 我憋了半天, 只咬着舌头回了一句。「许老师」 听筒的那头似乎微微嘆了一口气。「把你完成的部分, 先带过来吧。」 那一天，不知何时天空中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下班的时候，我照旧去总监办公室，与面无表情的许瑶光行礼说再见，然后当我走出门外，才发现屋外的雨已经变成了雨帘。出门的时候早, 没有带伞的我缩在角落里等雨小。可是，等着等着, 首先等来的却是眼里的泪。 我知道，我很没用。实习第一份工作就搞得自己像个弱智。我不仅没有办法在许瑶光规定的时间完成任务，就连那区区六瓶试剂的标籤，也在慌乱中都全部贴错。 许瑶光紧皱着眉头, 摸到那六个瓶子的时候，脸色很难看。纤长的指尖划过瓶身，无须打开, 他就已经知道全错了。 第104页 他没有像我料想中那样指责我, 一句也没有。可他深皱起的眉头, 比严厉的话语还要让我难过。 我从小就是被长辈们公认的努力的好孩子，学习委员我一当就是十六年。虽然，我不怎么会说话，但我一向认真负责。学校里的任务我从来没有拖欠过。就算上周刚入职h公司的时候，也得到了培训同事和部门主管的表扬，却偏偏在许瑶光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上碰了壁。 许瑶光阴沉的脸色，既让我自责，又让我委屈。 下午的时候，许瑶光把香精组的主管叫来配合我工作。老上司一见我便笑了。「傻丫头，你怎么做事情不动脑子」 我瞪着红眼睛疑惑的看着主管。 她继续笑，指着许瑶光给我的清单说。「big nose给你的明细已经很周到，他在第一列分的大类你难道都没看只要你跟着大类走，仓库里能挨个儿取样品。不用你东一个西一个的挑。别说两百个，五百个也能很快都能集齐。」 冬雨夹着寒风，让人瑟瑟，回忆里的每一个片段，都让我觉得自己好傻。 这时候，身后的楼道里传来缓慢的脚步声，还有那特有的「笃笃」声，那是许瑶光在用盲杖探路而发出的声音。 我不自觉噤若寒蝉，生怕他发现我的所在，眼神却止不住朝脚步声的方向看去。 隔着大厅的玻璃门，我看到许瑶光一步一步向外走来。从电梯口到大厅玻璃门外的距离大概有二十米，他明明腰杆笔直，每一步都好像t台的模特，可当他的盲杖碰到终点，却远远的偏离了玻璃门。 他停下来，伸手朝身前的一面玻璃墙摸了摸，下颚骨上的那个筋绷起了一瞬，我仿佛能听到他浅浅的一声嘆。然后，他朝门外的方向侧过头，努力的看了看。我记得阿峰哥说过，许瑶光的眼睛还能看到光，现在天色昏暗，不知能看到多少。 当许瑶光顺着墙壁一寸寸地向前摸索，眼看就要碰到玻璃门，却在触碰到门旁边的绿化植物而犹豫着要调转方向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跑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 许瑶光大概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双眼圆瞪，半晌没吭一声。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许瑶光脸上，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第二种表情，心底不知怎么的一酸，便柔成了水。 「许老师，这边。」 我小心翼翼的挽起他的胳膊，许瑶光却沉吟了半秒后挣脱了我的手，然后慢慢找到我的手肘握住，低声道了句，「谢谢」。 心底柔成的水，因为这句「谢谢」，顿时暖了起来，一点一点升腾着热气。 许瑶光跟着我穿过玻璃门，寒风夹着冬雨迎面扑来湿漉漉的一层雾气，他的盲杖点到向下的阶梯，脚步便停住。然后，又以同样低沉的语调和我道谢，放开手，向侧退开半步，没有再开口。 此间无话，沉默让我心慌。 我活了二十一年从未有一次主动与人搭讪，包括我的师长。 这一次，当我终于鼓起勇气，许瑶光的生活助理阿峰哥也将他那辆黑色奥迪开到了近前。 我垮下肩膀。 失败了呢 阿峰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让许瑶光托住自己肩膀的时候，转头问我。「小楚，怎么还没回家」 我尴尬的笑笑。「马上就走。」 副驾驶位的车门关上的那刻，阿峰哥突然又从驾驶室里钻出来，小跑步来到我面前，将刚才撑在许瑶光头顶的那把雨伞递给我。 「小楚，老大说雨太大，让你打车回家，可以报销。」 黑色奥迪绝尘而去，握着手中的那柄黑色雨伞，我忽然不再感觉那么阴冷了。 脑中回想起，刚才许瑶光在经过我身旁时说的话。「小楚，给你两个星期适应我的节奏。够不够」 我也不知道够不够，我只记得许瑶光前天刚来上班的时候，只给自己两天的时间来适应，而他却给了我两周。 黑色的长柄伞，摸起来有点像许瑶光手中的盲杖。他走起路来是什么感觉呢 我将雨伞支在地上，闭上双眼便被无尽的黑暗笼罩，周遭的一切顷刻间变得陌生。我明明知道身前便是台阶，每天我都会在这个台阶上上上下下，一连走了两个多星期，可是现在的我根本不敢迈步下去，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对于无法掌控的抗拒。 若再多给我两个星期的时间，我恐怕也不能克服心中的恐惧。 回到家后，父母照例问我今天工作情况如何。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又哭了，也没和他们说，我可能只有两个星期的工作机会。我只和他们说，大老闆让主管帮我完成了任务。 我妈点头赞许。「看来你这个大老闆还算体贴。」 我爸也鼓励我。「瑶瑶，学校和社会不一样，凡事还是要多努力。」 用过晚饭后，我打开电脑，开始重新整理刚入职的时候，公司培训老师教给我的资料。 我发现原来许瑶光给我的那份清单，所有的标註其实都有迹可循，只是当初我远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好学生，只在培训的时候看了两天热闹罢了。 我很是懊悔，也许我根本不需要许瑶光多给我两周适应的时间，只要我够努力。 后来的事情就顺利了很多，十天后我终于开始跟上许瑶光的工作节奏。当然，也绝不是我字面上写的那么轻松。 第105页 尽管，许瑶光许多东西都看不见，可我总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尽管，许瑶光许多事情都不曾插手，可不论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掌控。 而尽管，因为眼睛的缘故，许瑶光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慢半拍，可是我总感觉每天都像是追在他身后紧赶慢赶。 我曾是香精香料专业的优等生，在校的时候实验操作常常是导师的范本，而到了许瑶光这里，则仿佛是漏洞百出的门外汉。每每他皱起的眉头，都让我心惊胆战。 但让我感到安慰的是，在许瑶光面前，不仅仅是我，香精组的所有人，甚至经验老到的主管，都仿佛与我一般噤若寒蝉。 在那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许瑶光他毕竟是许瑶光。 慢慢的，我开始不满足于只仰望许瑶光完美的颜值和基于现实中业务能力给我的震撼，我对有关他的一切开始着迷。 我在搜寻引擎上收集有关他的一切信息，甚至翻墙去外网。 许瑶光果真如他本人一样低调而深藏不露。照片、简介、背景几乎少之又少，可随着我一点点的搜罗，越来越多以他的中文名、英文名标署的在学术论文，扑面而来。随着这些学术论文，是在调香业界各种冠以国际名号的世界奖项。 我的天，我的老闆，原来是这么一位可怕的世界级大人物。我暗恋的热度，恐怕要再升温几度 我不知道别人的暗恋是怎么持续的，而我则像是不断的与自己博弈。每天晚上，我都会劝自己少想一些许瑶光的事，而每天清晨醒来却会想他更多。 他完美的颜，他让人高山仰止的业务能力，甚至他身有不便而无奈摸索着的每一个动作。 不得不说的是，纵然许瑶光对我来说就像神一般的存在，可在我心底总觉得我们俩是同一类人。同样的安静、认真、努力。苛刻而不苟言笑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柔软的心。我觉得我应该是那个能懂他的人 直到她的出现 那是我第一次随许瑶光一起出差。 在赣南工作一周后，阿峰哥有事要回申城两天。 阿峰哥临走前与我交代。「小楚，别害怕。老大若是绷着脸，多数是最无助的时候。我不在，只有靠你了。」 我认真的点头，只比我大了半岁的阿峰哥疼惜的拍了拍我的脑袋。他却不知道，我的内心早已雀跃不已，就好像终于有机会可以与自己喜欢的人单独相处。 然而，许瑶光毕竟是许瑶光，除了在生活助理面前，他竟是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窘状的。 他不在乙方工厂吃午餐，而且几乎一天都不喝水，因为大食堂里的饭菜他吃起来不方便，他也不愿意除了阿峰哥之外的人带他去洗手间。事实上，我也从未看见他正餐的样子，即便在办公室上班，他也只让我和阿峰哥帮他带一包三明治，飞机餐也只吃其中的干面包。我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其实真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他甚至一天都不离开自己的办公桌，全部工作几乎都在办公桌前解决。 而我的功用，只不过是在早晨敲开他所住的酒店房门，让他抓着我的手肘把他引到车里，带到办公桌前，下班后再把顺序倒过来一遍而已。 那时候的我，心里无不失落，但称不上太难过。因为，在过去一个月里，我所见与许瑶光亲近之人，无不是被他这般对待，包括那个看起来就与许瑶光分外亲近的董小姐，董千睿。 那个一看就家事很好，学歷很高，能力巨强，气质优雅的白领丽人，在我这种职场菜鸟会露出和善的微笑，却同时也给人以满满的威压。但在许瑶光面前也不过同我一样，眼底的怯与暗流，我比任何人都懂。 可是，她。只有她，真的不一样。 她的名字叫陆曼宁。 陆曼宁来的时候， 我看到许瑶光紧紧的攒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在人来人往的工厂大食堂里，慌张的贴在她身旁，一步一戳，像个大尾巴。 我看到他低头倾听着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认真得好像是个小学生，嘴角上还抿着掩饰不住的笑。 我看到他会忽然红了俊脸，连脖颈都红透 原来，高深莫测的许瑶光，也会有这么多表情 第60章 番外1（完） 我爱你, 再见番外1：许老师3 我曾以为, 许瑶光是个原则大于天的人。可当陆曼宁出现在赣南的乙方工厂时，我才明白, 原来许瑶光也可以假公济私。 陆曼宁贴着许瑶光的耳朵悄声说。「晚上, 和我们的人吃个饭好吗」 许瑶光的笑容有了一瞬的凝滞，陆曼宁又说。「我会始终和你在一起, 不用你陪酒。」 许瑶光则问。「那你呢」 「你在的话, 我只喝一点。」 晚上的时候，陆曼宁果然一直陪在许瑶光的身侧，反倒更像是甲方的人，与乙方工厂的高官们周旋在觥筹之间。 当喝到第三杯的时候，许瑶光一伸手便把陆曼宁手中的酒全洒在了自己的身上。大家一拥而上，帮着陆曼宁解围, 又忙着给许瑶光道歉。只有我知道，这是许瑶光一早算好的戏码。 因为, 从酒席一开场，无论陆曼宁是什么动作，许瑶光至始至终都将英俊的脸庞朝着陆曼宁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许瑶光的眼睛根本没有问题, 因为在他的眼里满满都是陆曼宁。 第106页 送机的最后几分钟，我所认识的许瑶光愈发变得陌生，竟毛糙得像个少年。他拉着陆曼宁的手不肯放, 残障的双眼, 更是几次都要贴到她的脸上去。 直到陆曼宁消失在闸机口的尽头, 许瑶光仍扶着盲杖，笔直的站在那里，茫然的双眼，始终朝向陆曼宁离去的方向 我一直以为，许瑶光与人说话的时候，不愿朝向说话人，是可以理解的。香精组的主管没有、阿峰哥没有、我没有、那个优雅的董小姐也没有。他总是或垂首或昂着头，茫然的视线常常裹着拒人于千里的孤傲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我以为那是因为他看不见而养成的习惯，原来只是因为他不在乎。他不在乎你的样貌，你的感受，甚至你的存在。 而当他真正在乎的人来了的时候，即便看不见，他满心满眼都只有她，哪怕扑捉在视线里的只有模煳的影子 从机场回来，我将他从乙方负责人赵阳经理的车里扶出来之后，慢慢朝酒店的方向走。他居然没有推拒我的搀扶，而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模样，若有所思的抿着嘴角上的一丝笑。 我从未看到过他这般温柔，好像每过一会儿就会想到些什么，便将优美的嘴角弯得更醉人。 平时他不苟言笑的时候，已然让我着迷，如今这样笑着，更是让我竟忘了自己此刻是他的导盲犬，只贪婪的仰望着他那耀眼的脸。 「噗通」一声，我被眼前的台阶绊得摔在地上，连带着他高大的身形也踉跄了一下。 许瑶光蹙起眉头问我。「小楚，你没事吧」并试图伸手来扶我。 我的脸顿时便烧了起来。 许瑶光的眼睛还是不方便，他放弃来帮我的动作，静静的等我站起来拍身上的尘土，并不在意我说出口的道歉。 他轻声问。「小楚，这里是不是有个便利店」 不一会儿，我帮他从便利店里买了两罐啤酒，他已经自行坐在便利店前的台阶上，盲杖折起收在身边。 我将啤酒罐塞进他手里，他又笑了。「介意陪我喝点吗」 他笑起来真好看，温暖的让人难以拒绝，可我知道这份温暖，从来都不属于我。 清风明月，赣南的冬夜其实很冷。 我陪在许瑶光的身侧，却明白这个人的心其实早就已经飞走了。 原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偶像都没了人设。 原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神仙也会下凡。 原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思念便开始满溢 后来，听说在许瑶光与陆曼宁的身上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事情，很遗憾我并没有资格参与他们的人生。 许瑶光因为重病，辞去了亚太首席的职位，但并没能离开h公司。听说，欧洲老大们，根本不愿意放弃他这个业界奇才，还是希望他能够继续为h公司研制新香，便又在工厂里为他单独辟了一间实验室，只等他康復后回归，当然时至今日他也一直都没有回来。 之后有一天，我接到了陆曼宁的电话。 「小楚，有关专业方面的问题，你能过来帮帮我吗」 这是我第一次去到许瑶光的家，出乎意料的是，许瑶光居然亲自来为我开门。 两个月不见，他额前的发很短，压在深色的棒球帽下，茫然的双眼沖我晃了两晃，便侧过头，微抿着唇角，一如既往的等着我先开口。 我轻轻叫了一声，「许老师」。 他点点头，竟在唇角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她在等你。」 这时候，陆曼宁也从屋子的深处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随意的将脑后的捲髮挽成一个髻。 「小楚，你来了我们去书房。」说着，她将我引到书房的方向。「想喝些什么，我去给你倒」 我正想推辞，许瑶光则自行关上了房门，也慢半拍的摸索而来，微抬在身侧的右手碰到门框后，停下脚步，仍是那般努力虚晃着眸子寻找陆曼宁的所在。 「还是我来吧。要不要喝」 话说了一半，许瑶光忽然顿住，似乎想了很久，一直没能再说下去。 而陆曼宁沖我笑笑。「他泡的咖啡很好喝。」 我瞪起眼睛，不自觉张大了嘴，许瑶光居然要帮我倒咖啡吗可是，我好担心，我好怕许瑶光眼睛看不见，会伤到自己。 陆曼宁像是一早看穿我的心思，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故意走过去，贴在许瑶光耳畔，佯装耳语，却用我们三个人都能听到的语调温柔提醒。 「小心烫到自己。」 许瑶光挑起一边眉尾。「不会。」作势转身要走。 陆曼宁还是拉着他。「那万一呢」 许瑶光侧过头笑，并没有恼。「我叫你。」 「叫我什么」 许瑶光忽然就不笑了，好像刚才那般思索良久，最终伸手要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陆曼宁把他动作的手捂住。「许瑶光，我叫陆曼宁。陆曼宁」 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轻轻柔柔的凑在许瑶光的耳边。 许瑶光则好似笑得无力又无奈，竟也跟着慢慢的、非常认真的、好像是刚入学的一年级小学生那样跟读这三个字。 「陆曼宁」 待许瑶光说完，陆曼宁毫不遮掩的捧起许瑶光的脸，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一口，当着我的面。 我看到许瑶光的脸，一剎那便红透了，好似一个害羞的少年。 第107页 而陆曼宁却笑得调皮，又俯在他耳畔交代。「还想吃点水果，帮我们切一点，好不好」 许瑶光点头。「好。」 正欲转身，又被陆曼宁拉住。「切到手怎么办」 「我叫你。」 「叫我什么」 「陆」 就这样，简单的三个字，他们俩在我面前来来回回的撒了好几波狗粮，我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有喝已经很饱。 许瑶光朝厨房摸索而去之后，陆曼宁朝我抱歉的笑。「小楚，不好意思，他现在刚好是语言恢復黄金期。」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听说许瑶光得了一种叫「命名性失语症」的奇怪的病。 而正当我从背包里取出陆曼宁所需要的资料的时候，陆曼宁却又站起身。「我想先去看看他，不介意吧」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陆曼宁走出书房之后，并没有踏进厨房，只远远的在客厅的角落里，透过厨房的玻璃窗，遥望着许瑶光的一举一动。 直到许瑶光泡好咖啡，将最后一粒水果切开，她才轻手轻脚的回来，沖我神秘兮兮的笑。「别告诉他。」 后来，陆曼宁告诉我，许瑶光的现状无法正常与人交流，所以现阶段只能由她来接手调香助理的位置。一方面配合许瑶光的失语症能够康復，一方面也希望他不要脱离社会。基于这一点，陆曼宁找我来帮她。 有关专业方面的事，我向来颇为自信，尤其是跟了许瑶光一个多月之后。 但陆曼宁也很是让我意外，我带来的相关资料相当齐全，品类繁复，就算陆曼宁是业界的相关人士，可她并非科班出身，又不是我们h公司的内部人员，要想短时间内掌握，根本没有可能。 可陆曼宁却谦逊认真到让我咋舌，她不仅把我的口述进行了大量的笔记，同时还做了全程录音。 陆曼宁说。「小楚，我很谢谢你能来。我不想耽误你太多的时间，我也不想耽误他的。」 陆曼宁说话的时候，有一种独特的自信，并没有董千睿那般让人感到无处不在的威压，反倒随时流淌着让人舒适的体贴，很温暖的感觉。 像这样认真努力又充满魅力的女人，若我是许瑶光大概也会喜欢的吧 书房里，我与陆曼宁进展得很顺利，陆曼宁有与我一样频率的高效学习模式，那模式系出同门，都来自许瑶光的点拨。 而此时，我们共同的老师却并不能与我们一同工作，这真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 可这位老师，似乎并不想把自己晾在一边，相当准时的，每过四十五分钟，他都会轻轻敲响书房的门。 「需要续杯吗」 「需要再加一点吃的吗」 甚至，「会不会冷需要我把」他摸索这墙上的空调开关。「把这个，开小一点吗」、 我不禁怀疑，在过去的时光里，我大概认识了一个假的许瑶光。 最后一次许瑶光来。 他摸着门框微蹙了一会儿眉心，依然叫不出陆曼宁的名字。 他说。「我想去外面整理整理一下」 整理什么呢他又遇到了困难。 陆曼宁仰起头仔细看他朝门外的方向指去的手，以及他穿在身上的围裙，围裙里塞着的修剪钳，笑了笑。 「想去修剪花圃吗」 许瑶光垂首默默点头「对，花圃。」笑着转身，抬手缓步向前。 陆曼宁则跟上去，搀起他的胳膊。 我听到他们俩低声的对话。 「防晒怎么不记得涂你一个紫外线过敏的人。」 「手套也不知道戴。找不到要叫我。隔着一层布，摸不清楚，可以慢慢来。那么大的花圃，你打算一个人搞定吗都不留给我一点说好要教我的。」 「哦，我给你带壶水在围裙口袋里吧，省得你口渴了，再来来回回的跑。门口那几个台阶，你总不记得数。」 「啊呀，都快秋天了，这太阳怎么还这么大我给你换顶大的遮阳帽吧」 我猜，许瑶光大概一直在点头、点头、点头，最后终是忍不住笑。 「你到底还让不让我去」 我想像着陆曼宁趴在许瑶光怀里撒娇。 「算了，别去了。反正我最多半小时就结束了。回头我们一起整理啊」 他们俩磨叽了很久，陆曼宁才再次回到书房。我快被自己心里的各种想像塞满，再多一秒都会溺死在蜜糖里。 陆曼宁跑回来和我说抱歉，又迅速进入状态。 收尾的时候，陆曼宁拍我的肩膀。「走，送你回家。」 我连忙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师母，你还是照顾许老师吧。」 陆曼宁仿似想到了什么，捏着下巴挑眉笑。「你说的有道理。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让许老师一起送你。」 回去的路上，陆曼宁开车，许瑶光坐在副驾驶座，只有我好像个小跟班似的坐在后座。 我向来不大会说话，车里只有陆曼宁一个人的畅谈声。她很健谈，天南地北。 原本和我一样寡言少女的许瑶光，倒常常会忍不住搭上几句，说出来的话没有主语，也没有宾语，我总也听不懂，可一点也不妨碍陆曼宁笑出声。 这时候的许瑶光与陆曼宁，根本不似我从前心目中高坐神坛般的人物，俨然是再普通不过的夫妻 第108页 送到家门口的时候，陆曼宁隔着车窗再次沖我道歉。 「小楚，不好意思。你许老师有些偶像包袱，不大愿意在外面吃饭，否则我会让他请你。」 我看到许瑶光的脸瞬间又红了，而我的脸也不自觉热了起来。 我连连摆手。「不用，师母，你们不要客气。」 陆曼宁又笑着开起玩笑。「怎么叫客气我可能还有许多疑问，需要你再来帮忙。等到下次，我让许老师亲自为你下厨。他现在正在学做西餐，义大利肉酱面可好吃。」 我吃惊的咋舌。此时，许瑶光那纤长的手指终于顺着陆曼宁的肩膀攀上来，摸着陆曼宁的额头，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一记。 陆曼宁顿时大叫，像个耍赖的少女。「许瑶光，你敢打我。」 许瑶光无奈摇头，又似在无声嘆息，刚才还像是惩罚似的拍了陆曼宁头顶的手指，转瞬便化作一片温柔，在那片绵软的碎发上轻轻揉了揉 黑色的奥迪消失在天际，我依然收不回视线。 看着此时的他们的一切，我的心都酸酸的。 可好奇怪，不知怎的，心底里又有一丝丝幸福的感觉。 好想变成许瑶光身边的陆曼宁，好想身边也有一个幸福微笑着的许瑶光。 也许终有一天，我会把自己变成那样让人着迷的陆曼宁，找到一个愿为自己步下神坛的许瑶光 第61章 番外2 我爱你, 再见番外2：我家有支篮球队1 天依然是那么蓝, 草依然是那么绿, 我依然是那个伤感的我。望着操场上无忧无虑奔跑着的同学们，我不禁陷入沉思。 我名叫许陆本，今年八岁, 申城t大附小五年级在读。别问我为什么八岁就上五年级。我爸妈双博算是高知，我自己智商两百, 不跳个三级, 简直有辱我学二代的头衔。 言归正传, 若人生能有八十载, 那么我的人生已经过去了十分之一。再不努力，就老了。 我的人生规划是, 在十五岁前t大少年班毕业，20岁前哈佛或者剑桥博士毕业归国。独当一面之后, 挑起大梁, 接替我老爸, 照顾我那两个没长进的弟弟。至于我老妈，就该让她颐养天年, 好生陪着老爸去吧。 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因为我和你们这些个祖国幸福的小花朵不一样，我家有支篮球队。 这事还得从我出生那一年说起 我出生在我老爸老妈人生最艰难的岁月里。 那时候, 我老爸老妈的工作室成立才一年。而老爸脑出血康復后, 刚学会叫老妈的名字。除了偶尔会半身麻木, 或是头晕头痛之类的，身体勉强算是恢復正常了。 老妈就更厉害了，硬是一边给老爸当助理，一边帮老爸做復健，最后竟还挺着大肚子，在生我之前把本科毕业证给考了下来。正穿着学士服拍毕业照呢，就被我在肚子里一脚把羊水给踹漏了。据说，当时把老爸吓得呀，抱着老妈无头苍蝇的乱跑，边哭边喊，「救护车，td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老妈彼时也是女中豪杰，忍着剧痛揪着老爸的耳朵，「再不镇定点，我就自己打车去医院。」 后来，老妈在产房里折腾了三个小时就把我给拉了出来。你看到的没错，就是用的「拉」这个字。第一次听老妈描述女人生产就和上厕所似的，我还有点接受不了，直到接连二三的两个弟弟出生，她依样画葫芦的和二脸懵逼的傻弟弟描述此情景，我也就淡然了很多。 老妈从不避讳和我们兄弟仨谈起此事，「当时，生你们大哥的时候，你爸哭着把手伸到我嘴边，疼就咬我的手，我陪你一起疼。我那时候，可心疼你爸，还不捨得下嘴。后来生你们二哥，直接捞起你爸的手就一口。到生小弟的时候，你爸反倒求我，这次能轻点不」 其实，老妈生我的时候只用了三个小时，医生说头胎里不算遭罪的，可还是把老爸吓得不轻。他动了好几次脑筋想去医院结扎，都被老妈连哄带骗的拦下了。随后，老妈更是卧薪尝胆，蛰伏四年有余，在她被老爸强制命令在家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于拿到硕士学位的同时，生下了我的二弟，许陆硕。 这下你们该猜到我小弟的名字了吧对，他叫许陆博，去年出生的小摇篮里放着我妈的博士毕业证。在此，请允许我扶一下额头。 你大概想问我，为什么我老妈那么牛叉，怀着孕生着娃还能一路升级打怪读到博士别忘了，我老妈有我老爸这个外挂。他们俩就像水和液氮，一相融便迅速气化，腾云驾雾，带你装逼带你飞 说起老爸，老妈就一脸陶醉，每次提起他俩的青春罗曼史都娇羞得像朵含羞带怯的玫瑰，一点都看不出早已是育有三子、在奔四的道路上加速前进的老母亲。 在老妈眼里，我老爸可是无所不能的超人，仿佛他犹是当年舒华高中的偶像派学霸，剑桥一哥，家调香掌门人。超小声：亚太区。可不能让我老妈听见。虽然，老妈已经读完了博士，可在所有针对老爸的问题上，总是极致的唯心主义。 当然，在这个问题上，老爸则客观很多。 四年级之后，我每天的入睡时间就延迟到了10点朝后。推开厨房的门，老爸会放下奶瓶转过身，笑着问，「是小本吗作业遇到困难了」 我有时真的会读一些难解的题目给他听，有时候则陪他坐一会儿。老爸则拍拍我的肩膀，「你知道一个学霸是怎么练就的唯有四个字：再来一遍。听不懂，再来一遍；记不住，再来一遍；学不会，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第109页 这我怎么会不明白若说，老妈对于老爸是永远的粉红少女心，那么我老爸则是一直默默付出的情种。 我曾见他，在书房摸着妈妈的课件，陷入久久沉思；曾见他，在十几本五年级「奥精」教辅里踌躇；曾见他，因辅助软体读不出二弟手写的凌乱文字时，用放大镜贴在鼻尖检查那傻小子的作业；也曾见他，在母亲搂着小弟入睡后，一遍遍摸着奶瓶，试验剂量和温度的准确性 老爸这种默默付出的毅力，总让人钦佩，致使时常会人忘记他的眼睛看不见。 当然，这不是我今天要写的重点。 我今天所写的重点是，他真的看不见 上周四的下午风和日丽的，我坐校车回家，二弟许陆硕则由钟点工黄阿姨从幼儿园里接回来，老爸抱着小弟许陆博，照例陪着老妈站在门口等我们回家。 我和二弟做功课的时候，母亲会带着牙牙学语的三弟在客厅念千字文三字经，黄阿姨在屋子里上下打扫，老爸则在厨房忙活一家人的晚餐。 之前我曾提到过老爸的眼睛看不见，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视力残障，他的左眼只有光感，右眼的视野狭窄到也只有5度，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他看不见眼前的事物。 可是他又是怎么给大家做晚餐的呢 除了眼睛，老爸会用手、用耳朵、鼻子，甚至浑身的每一个毛孔弄来感受、代偿视觉功能。当然他还有老妈。老妈会按照他的要求，提前切配，会悄悄躲在厨房的玻璃窗后时刻观望，会在老爸将所有菜端到桌子上之后，悄无声息的将老爸看不见的异物挑出来，对我们做噤声状。 那一天，老爸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且没有任何诸如蛋壳、菜梗之类的混在美味的佳肴里。 老妈总是先替老爸夹一筷子菜，在依次给我们夹菜。老爸则只会给老妈夹面前最近的菜，好像我们三个儿子不存在一样。 其实，天天吃狗粮一直都很饱，所以我们兄弟仨的体重总有些超轻，尤其是我小弟像营养不良的豆芽菜似的。老妈说那是因为身高随我爸，所以比例失调，等长开了就好。我觉得有待考证。 老爸吃了几口，放下碗筷，好像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大概是眼睛的关系，他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昂着下巴，漆黑的双眸很是飘忽。 「晚饭后，你们的妈妈就要飞去首都开研讨会，明天下午才能回来。我请黄阿姨留住一晚。你们两兄弟可以帮我一起照顾好弟弟吗」 这事几乎是八年来头一遭。以前老妈有任何外出，只要超过一天的，老爸都会带着我们一起跟在侧。最多在许陆硕三岁的时候，出过一次当天来回的差。这一次可是要过夜的，老妈怎么放心老爸一个人在家和我们在一起 果然，老妈一脸犹豫的去拉老爸的手。「瑶光，要不我还是去给老师们打个电话，给他们仨请一天假，我们还是像从前那样全家一起去吧。」 老爸的眉梢几不可察的挑了挑。「你这次是去开研讨会，不是去团建。我和孩子们又进不去，在陌生的环境里让你牵肠挂肚，不如我们都好好待在家里等你回来。何况小本明天都是期中考试，小硕明天有拼音竞赛。怎么可以缺考小博等下就麻烦你照顾先睡下。只有一晚上时间，我总料理得来。再说还有黄阿姨在。」 看得出来，这一晚老妈胃口不怎么好，大多问题老爸都依着她，偶尔坚持一回，老妈便会无条件退让。老妈说这是夫妻相处之道，我附议。 而这一次，老妈嘀嘀咕咕了很久，仍是不罢休。 「怎么能和上次一样上次我才走了半天。上次小本还没出生。上次小硕都已经不用包纸尿裤了」 老爸单手托着小博，腾出一只手来顺着声音找到正低头洗碗的老妈的身子，顺着她的肩膀一直摸到她的脖子、她的脸，最后凑过去亲了一下，然后超小声。 「总有第一次，你能不能让我试试」 「我还是担心」 「我会给你打电话。」 「可是」 「不行你就回来。」 「噗嗤」一声。 许陆硕这臭小子几时跟在我后面偷听 我一把拎住他拖回房，陪我一起写作业。他被我抓住后脖颈，就像一颗小鸡仔儿。笑话，我一米六，他一米二，敢反抗试试 个把小时后，老妈推开我们俩的房门。不足两岁的小弟许陆博应该已经被她哄着睡下，她显然经过一番打扮，要出门的样子，身后跟着没什么表情的老爸。 老妈搂着我们两兄弟，一人亲了一口。 她先对许陆硕说，「小硕，再玩一会儿就要洗澡睡觉咯。明天爸爸一叫就要起来，不许赖床哦。」 见许陆硕点头，老妈又来叮嘱我。「小本不要复习太晚，平常心考试。妈妈明天下午就回来。」说完，又俯下身对我耳语。「帮我小心看着你老爸。」 我沖她比了个ok的手势，做贼心虚似的望着门口老爸那双无神的眼睛来回晃了几下，一脸狐疑的表情，莫名感到一丝恶作剧般的得逞 临走，老妈说不要送，我们兄弟俩就躲在二楼的窗台上偷看老爸一直牵着老妈的手走出院子 远远的就看到两个人难捨难分。 老爸由老妈引着来到计程车的后备箱前，亲手为她把行李装进去。老妈的嘴巴一直张张合合，对着老爸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老爸就听着听着点点头，嘴角微微弯着，竟也不厌。倒是计程车司机好像等不及了，按下车窗露出头来，像是蹙着眉头催了一句。老妈这才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第110页 计程车绝尘而去，老爸仍站在原地远远的「望」着，我觉得此时的他看不见又好像看的见。 突然，计程车停下来，车门打开的下一秒，老妈就窜了出来，好像一支离弦的箭似的勐的扑进老爸的怀里，挂在他的腰上然后然后，又是少儿不宜的画面 「啧啧，大哥，你说，咱爸妈都一把年纪了，还成天这么当着我们的面上演偶像连续剧。是不是怪吓人的」 许陆硕在我旁边不禁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