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渍青柠》 第1页 [现代情感] 《盐渍青柠》作者：午时夏风【完结】 文案 暑假。刚刚高考完、无所事事的米一柠发现妈妈有了第二春的迹象。 下午阳光清散，年轻英俊的男人随意地站在工作室门口的浓绿树荫下，低头同自己的妈妈说话。 树影斑驳，随风微晃，男人单手插兜，懒倦而散漫。 米一柠站在几步之遥，攥紧包带。 这不是前一天才跟她结下樑子的那个人吗？ 怎么转眼就要来当自己爸爸了！ - 席纵身边的朋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的系草最近身后跟了个小跟屁虫。 小姑娘水灵灵的，干净又漂亮。脾气挺大，人却怂。被招惹的时候，一边小嘴叭叭地怼，一边耳朵尖烧得发红。 朋友在心里可惜。 多生动伶俐一姑娘，只是席纵从来就不喜欢年纪小的。 过了几天，果不其然，席纵直接叫住米一柠。 淡淡说：「以后别来了。不合适。」 - 后来。 席纵反了悔，找上小姑娘，费了老大劲儿去哄。 帮她打比赛，赢了小山堆似的奖品。 当着所有人的面，停下正在进行会议，专门给她做了杯奶茶。 却换来对方掀起眼皮，不大高兴的一句： 「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喊你爸爸的。」 席纵：？ - 沙雕欢乐夏日喜剧，大概十万字的短篇>v< 1v1 轻松he~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米一柠；席纵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把酷哥错认成妈妈男朋友后 立意：成长的道路上获得勇气与爱。 第1章 刚下过一场雨，可炎夏的夜晚仍旧是热度不减，空气又湿又热，吸一口气就觉得黏哒哒的。 不过，哪怕外面再难熬，米一柠也一秒不想多待在这冷气充足的饭店里了。 今天是高考后的首次同学聚会，大家从备考的禁锢中解放出来，都显得有些出奇兴奋。 一整个班的同学包了个大包间，分了两桌，米一柠一边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捣着餐后甜点，一边忍受着旁边那桌上程瑶的高谈阔论。 「我妈妈说，如果我这次高考能考上a大，她就给我买去年刚出的 mac book pro！」 旁边的桌上立马发出一阵艷羡的声音。 程瑶的家里这两年发了点小财，本身又比较爱炫耀，很容易就成为了大家关注的中心。 不过米一柠的好友徐珊和她一向有些不对付，她们今天专门挑着没跟她坐同一桌，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对方的魔音污染。 米一柠低头看着被她搅成一团泥似的冰淇淋，觉得有点倒胃口，把盘子推到一边，拿出手机开始玩恐龙消消乐。 徐珊凑了过来：「去年出的款今年才买，也不知道在显摆什么。」 米一柠耸了耸肩，说：「mac打游戏挺难用的。」 她这话声音不大，却不知怎么，偏偏就被旁边的程瑶给听见了。 程瑶被驳了面子，不太高兴，刻意扬起嗓子，喊：「米一柠，没用过也不要乱讲，mac的性能那么优秀，怎么可能连游戏都打不了！」 米一柠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转过头，慢吞吞地说：「可是，我去年就用过了啊。」 她万分诚恳地重复了一遍：「真的，打游戏特别难用，机身烫得能烤鱿鱼。」 米一柠的妈妈是一名设计师，平时使用mac电脑要多一些，去年出了新款式她给自己买了一台，后来因为公司又发了一台，就把买的那台送给米一柠用了。 刚到手的时候，米一柠试着装了几个游戏，发现适配的游戏不多，且随便玩点什么电脑都烫得厉害，似乎处于爆掉的边缘。 后来就兴趣寥寥。 「……」 程瑶的脸红了红，有些不服气地看着米一柠。 她无辜回视，一副「我没有在炫耀我只是在阐述事实」的模样。 程瑶本想反驳，但看米一柠一脸有理有据的模样，自己又真的不是很了解，生怕多说多错，再落了面子。 就转头嘟囔了一句：「谁要用它来打游戏，买电脑都是为了好好学习的。」 「那，」徐珊突然开了口，胳膊搭在饭店的椅子背上，扭头有点挑衅地看对方，「你要是没考上a大怎么办啊？」 「谁说我考不上了！」程瑶眼睛一瞪，「我都对过答案了，考a大妥妥的！」 「而且……」她话锋一转，「我爸跟我说，我要是没考上，我妈不给我买，他就给我买！」 周遭传来一阵艷羡的嘘声，酸熘熘地说着「那还不是怎么样都给你买」之类的话。 徐珊撇了撇嘴，转回来，在米一柠耳边嘟囔一句：「买了也不见得她能多好好学。」 米一柠低着头，指甲有一搭没一搭的抠着餐布上的印花，没说话。 - 连吃带闹的，到了快十点，他们才从饭店里出来。 「你怎么回？」闺蜜问米一柠。 「打个车吧。」米一柠扭头四下看了看。 商业区的霓虹纷杂多彩，汽车闪着车灯疾驰，积水的地面上闪烁着朦胧而模煳的光色。 一时没有找到车，米一柠正准备低头打开打车软体，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第2页 「喂，米一柠，我今天来的时候看见你妈妈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挺亲密的。」 程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 米一柠滑动手机的拇指微微一顿，她沉默两秒，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看错了吧，我妈今天说她加班。」 见她不信，程瑶就有些急：「你妈妈那么好看，我怎么会看错！我就是想提醒你，关心一下妈妈的感情动向，说不定哪天就给你找个后爸呢！」 米一柠收了手机，默默嘆了一口气。 要说程瑶这个人，虽然爱炫耀了点，但也不能算坏，就是家里给宠傻了，说话不过脑子。 蛮单纯一人，但不妨碍她有时候还是挺烦的。 程瑶见她没回答，恳切地劝说道：「你得操点心啊，这关系着你以后的家庭生活呢！我跟你说，我二舅妈离婚之后又找了个新的，对方还带了个孩子，搞得我二舅妈天天帮人养小孩，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住！」 徐珊方才去找车，无功而返，回来正好听程瑶在这儿逼逼叨叨，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儿啊！」 程瑶看见她，还记着刚才说她考不上a大的仇，不太高兴地说：「我关心同学还不行吗。」 又扬着下巴说：「到时候我把a大通知书拍照给你看。」 不想再多交流，最后叮嘱了米一柠一句「你上点心啊」，然后一扭身走了。 米一柠无意识地顺着程瑶的背影看过去，她的爸爸开着车在不远处等着接她，看她走近，下了车去接，帮她拿包。 程瑶别别扭扭躲了一下，她爸爸也不生气，笑了下，坐回驾驶座。 米一柠收回视线。 徐珊有些担心地看着米一柠：「她整天净瞎说，你别放心上。」 米一柠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想起来妈妈今天跟自己说晚上加班，所以要晚点回家。 可程瑶又说，她在路上看到妈妈和另外一个男人举止亲密…… 两个人的说法截然相反，若是搁到平时，她定然会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妈妈。 可是她最近是有发现……妈妈好像隐约有了第二春的迹象。 前一阵准备高考的时候，她忙得颠三倒四，这种感觉还不是很明显。 这几天考完试了，一下子闲了下来，就能明显察觉到，妈妈回家的时间比以前要晚一些，休息的时候，也总是对着手机傻笑。 哪怕米一柠根本没有谈过恋爱，却也能感觉出来，妈妈的表现不同寻常。 其实她很早就想过，觉得自己不会反对妈妈有新的恋情。 爸爸去世很久了，妈妈一个人抚养她，总是很寂寞也很辛苦。 如果能有一个人陪陪她，也还是挺好的。 但当真正到了这一天的时候，米一柠发现，自己还是会有一些暧昧难辨的情绪。 有不舍，又有一些不安，既担心妈妈在感情中受到什么伤害，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那个男人。 闺蜜拍了拍她的胳膊，神色忧忧：「你要是有什么了一定要找我说，我一直都在的！」 米一柠「嗯」了一声，决定暂时不再想这个事。 她抬起头，正准备再次找找有没有空闲的计程车，眼角的余光里却陡然闪过一抹深红。 一扭头，视线跟了过去，发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剪裁别致的深红色连衣裙，走起路来不规则的裙摆翻滚，像是振翅欲飞的小鸟。 正是妈妈早上出门前，换上的那套裙子。 第2章 而妈妈的身边，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同他并肩走着。 夜晚时分，人潮涌动，车水马龙，两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米一柠的视线中。 她一着急，就动身跟上了。 旁边的闺蜜不明所以，「哎」了一声，不知道好友要做什么，下意识想拦住她。 她匆匆抛下一句：「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 然后就如一尾游鱼，扎入了人海之中。 - 她跟着两人，从大马路拐进小巷，路线曲折，人多脚杂，中间还不小心撞着了好几个人，连连道歉。 这个点儿人实在是太多了，前面两个人又走得挺快，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跟丢。 好不容易，两人的脚步才慢下来，米一柠得以喘一口气，缓下步伐。 刚才跟踪的时候，她只盯着那俩人，根本不知道走上了哪条路。 这会儿才注意到周边环境。 这是一个有点窄的巷子，旁边高高低低的有不少闪烁的灯牌，灯红酒绿，人声嘈杂。 正是天热，那股有点沖的酒味闷闷的瀰漫在空气中。 是一条酒吧街。 米一柠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还是有点紧张，皮肤都绷紧了。 看见有人醉意醺醺地靠在墙边，傻呵呵地瞅着她笑。 她皱着眉，往另外一边躲了一躲。 又走了五六分钟，方才那些杂乱无章的灯牌散去，到了一个轻简的酒吧门口。 这家酒吧名叫「清川」，门面很大，灯牌利落简洁，在暗夜里沉稳低调地发着光，没有其他酒吧那么扎眼。 看着更正规，也更安静。 妈妈和那个男人就这样径直走了进去。 米一柠隔了门口十几步远，有点犹豫，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跟进去。 第3页 妈妈说是要加班，实际却出来喝酒，肯定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也不想就这样撞破两个人，惹得三个人都尴尬。 只是，她方才远远看到了男人的背面，身材有点胖，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像一只企鹅。 和自己记忆里，那个又高又瘦，俊朗而温和的父亲有着强烈的反差。 米一柠抿了抿唇。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一次妈妈选中的，是什么样的人。 刚下定决心，准备抬脚走进去，门口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抬眼望去，看到一个女生正和保安争执。 女生扎着很高的双马尾，本是浓艷成熟的妆容，却因为髮型而显得有些稚嫩。 说话的声音不小，哪怕在米一柠离这么远，也能听得很清楚。 「我真的已经成年了，我男朋友都在里面的！」女生的语气有些急。 「我就隔壁学校的，都上大学了，怎么可能还没成年啊！」 「不好意思，」保安彬彬有礼地拒绝，「你可以让男朋友出来接你，或者是出示你的身份证。」 「我……」听到男朋友三个字，女生的表情僵了一下，转而开始转移话题，「从来没见过大学生进酒吧还要身份证呢，你们这个服务质量也太低了，我跟我男朋友说换个地方算了！」 她一跺脚，气哼哼走了。 保安也没有被她的话威胁到，微一鞠躬，笑眯眯地目送着对方离去。 米一柠鼓了鼓腮帮子，这还要身份证的啊…… 她虽然在一个月前已经成年了，但是也没有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习惯。 再者她自己也知道，她长得是有点显小的那种，如果这会儿直接进去，多半是会被那个笑眯眯的保安大哥拦下的。 这怎么办。 她有些茫然的四处扫视着，想从犄角旮旯里瞪出来一个解决方法。 却一时也想不出来。 她又转向门口，看到一对情侣正往里面走去，保安拦下两人，女生没有动弹，而男生拿出了证件。 保安看了一眼，就把两人都放行了。 米一柠的眼睛微微一亮。 虽然保安看上去不好通融，但只要她找到一个好说话的男人，让他带自己一下，是不是就能进去了？ 也许是因为知道妈妈就在里面的缘故，她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并不觉得有多害怕，只是想着能进去就好了。 目光再一扫，就盯上酒吧门口走出的一个男人。 男人看着二十多岁，身材高大，穿着紧身黑t，下穿工装裤，脚踩马丁靴。他的头髮剃得有些短，尤衬得那副五官立体而分明。 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他的唇线微抿，眉眼有些漫不经心。 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与方才米一柠盘算的「好说话」截然相反。 但不知怎么，她的视线就这么追随过去，看着男人走出大门，走向旁边的停车场，在他离保安大哥挺远之后，动身跟上。 她尾随着男人走到停车的地方，自行车和电动车在那里交相拥挤，显得男人身前那辆哈雷格外的锃亮而沉稳。 男人正弯下腰去开摩托车的锁，紧身的t恤随着动作上扬，露出一节劲瘦的腰背，透露着一种力量感。 她下意识挪开眼，看向旁边灰扑扑的地面。 其实有点紧张，但来都来了，她硬着头皮上前，有些结巴地说： 「你好，能、能帮我个忙吗？」 男人闻言扭头，看到一个个子不高少女站在面前。 声音清甜，像浸了冰水的柠檬。 只是显然有些紧张，头要低到领子里去。 只能看到一抹发红的耳廓，看不清面容。 男人微微蹙了蹙眉，把车锁扔到一边，站起身，有些懒散地垂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对着地面说话不是长久之计，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了头。 光线落在她扬起的脸颊上，露出姣好的面容。 少女是那种很干净的漂亮，肤色奶白，脸颊略带一点婴儿肥，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 往下看，还背了个双肩包，包上挂了个毛绒玩偶，看着像是时下热门的剑齿龙玩具。 米一柠看到男人微蹙的眉头，紧张更甚，奋力解释道：「我、我想进那家清川，保安大哥说，要成年或者有男、男朋友带着才能进去，你、你能不能假扮一下我的男朋友？」 刚说完，她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我已经成年了的！就是今天没、没拿身份证……」 说到最后，似是经不住男人审视的目光，她的尾音有些微弱。 但还是坚持说完了。 男人垂眼看他，目光掺杂审视和打量，过了一会儿，他略为不耐地启唇。 似乎是看出她要拒绝，少女匆匆忙忙，又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 「我可、可以给钱的！」 第3章 话刚说完。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眉峰蹙得更紧。 米一柠一开始还坚持与他对视的姿势，慢慢的气势就有些不足。 像一朵萎顿的花，一点一点垂下头去。 红意自脸颊爬上耳根，烫得发亮。 在不太明亮的停车场中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第4页 天。啊。 她刚刚，都说了什么啊！！ 怎么会对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说这种话！！ 还说要给钱！！ 米一柠突然想起来。 曾听徐珊讲过的、酒吧里有的那种职业。 给钱就陪酒、陪聊……之类的。 对方该不会以为，自己以为他是那种职业吧？ 肯定会生气吧？？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突兀。 低着头兀自懊悔。 直直盯着水泥路上的小石子，两只脚尖不安地动了动，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 过了半晌，没听见男人的回应。 她闷着头，就准备走。 却听见，头顶的男人轻笑出声。 男人的声音有一种成熟的味道，音色低一些，听着也更沉稳。 和班上那些天天叽叽喳喳，没事就喜欢乱叫的小男生完全不同。 明明还离得挺远，却仿佛在她耳边响起似的。 让她本来都烫得发亮的耳根更加炽热。 「小妹妹，」男人声音懒散，「作业做完了吗，就在外面瞎逛。」 「……」 作为一个长得有点小，却已经高考结束的高中生。 她这几天听到最多的就是「今天不上课么」之类的质疑。 这绝对不能忍。 她当即撇下方才的尴尬，抬头反驳：「我都已经毕业了！」 一抬头，两人又是对视。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方才眉眼间的那些郁气似乎消散了几分。 他倒没再说什么，也看不出信没信少女刚刚的辩白。 只是转身，扶着摩托车把手，踢起支架，长腿一伸，跨到车上。 见他要走，米一柠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 方才的那声轻笑让她又找回了点信心，有些着急又拦住男人： 「你还没带我进去呢！」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男人戴上头盔，从狭窄的视窗里瞥了一眼少女。 说话的时候，声音隔着头盔，听着更低：「早点回家睡觉。我没兴趣找这么小的女朋友。」 米一柠仿佛被轻轻敲了一下。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被拒绝——如果方才她的那番行为算是告白的话。 脸上刚刚退下去的红晕又一次爬了上来。 有一点被看低的感觉，也有点不服。 「谁要当你女朋友！「她澄清，「就是假装一下，你不要自作多情！」 男人似乎彻底失了兴趣，并没有再与她说话。 发动机轰鸣了两声，似乎就要奔驰而去。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酒吧门口跑了过来，看见男人的车灯，他连忙扯着嗓子喊。 「席纵，纵哥！」 「等等！你先别走！」 席纵微微偏了一下头，熄了火。 周边又静了下来。 米一柠扭头去看来人，心里默默想。 原来叫席纵。 来人染了一头黄毛，身材微胖，脸上的肉白软的像发面馒头。 这两步路跑得他气喘吁吁的，到男人面前时，他撑着腿喘了好几口气。 「有话快说。」男人道。 黄毛缓过来神儿，正准备说话，却突然看到旁边的米一柠。 小姑娘水水嫩嫩的，脸蛋白得像刚剥开的煮鸡蛋，微皱着两道秀气的眉毛，似是不满意他突然的打断。 黄毛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微妙，在男人和米一柠之间打着摆似的转了好几圈。 开口时语气有点调侃：「纵哥啊，就这一会儿，又一个？」 又一个？ 什么意思？ 还有别的啊？？ 米一柠莫名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皱着眉头打量回去，一开口就是：「你谁呀？」 黄毛乐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倒先审起我来了。」 「说正事。」席纵淡淡道。 黄毛被拉回了注意力，连忙说： 「纵哥，刚那帮人不会说话，你别跟他们计较，但鼎盛的资源还真是挺重要的。我也不求你赔礼道歉，但咱们也别就不合作了，跟他们再回去聊聊，你看成吗。」 「没得谈。」 他垂头扫了眼手机，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要走的意思很明显。 「哎，你、你就走了？」 米一柠虽然没听懂他们两个说的是什么，但一看对方要走，又有点着急起来。 小胳膊往亮亮堂堂的车灯前一拦，不想让席纵走。 抿着嘴，表情犟犟的。 黄毛看着还挺新奇，问：「小妹妹，你拦我们纵哥做什么？」 她不理那黄毛，只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席纵。 米一柠的脸皮非常的薛丁格，方才还不好意思地想就地遁逃，这会儿又觉得反正就这样了，不如再争取一把。 如果他不带自己进去，怕是自己今天晚上，也没脸再找其他人了。 她表情强自镇定，缓缓开口道： 「你反正是要进去，不如顺便把我带进去。」 黄毛：？ 席纵什么时候说要进去了？刚不是拒绝了吗？ 席纵黝黑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会，少女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夫挺高，乍一眼看过去，脸不红心不跳的。 但要是仔细看看，抬起的那只胳膊分明微微在抖。 第5页 明明怂得要命，时刻都想跑，却始终没跑。 倒是跟之前见到的不怎么一样。 他半晌没说话，那边黄毛脑子还挺灵光，眼珠一转就猜出了个前因后果。 笑呵呵地说：「你想找人领你进清川啊，这好办，我带你进去呗！」 席纵的一声「少胡闹」还未落音，米一柠就颇为嫌弃地往后一退，皱着眉头，离他远远的。 一句话也没说，举止之间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黄毛被气笑了：「嘿你这小孩，还嫌弃我呢。」 他两步走到米一柠面前，半蹲下来看她：「喂，哥哥没惹你吧？」 米一柠抿着嘴不说话，转头只看席纵。 席纵淡淡瞥了她一眼，少女眼神水盈盈的，竟然还有点委屈。 他收回视线，留下一句：「早点回家，少在外面瞎逛。」 又跟黄毛叮嘱：「你要实在闲得没事，就看着她点。」 再然后，谁也没拦住，发动机一转，人没影了。 风一样，留下米一柠和黄毛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黄毛率先开口：「哟，人跑了吧？」 幸灾乐祸的语气十分明显。 米一柠看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认识他呢，不也没叫住。」 语气比他还狂，就差没把「丢人」两字直接说出口。 「……」 两个人毫无办法地瞪了对方一会儿。 最后黄毛笑了，米一柠则转开视线。 黄毛反倒凑过来，问她： 「你跟纵哥不认识啊？我看他还挺护着你呢。」 第4章 米一柠颇为无语地看了黄毛两秒。 这还叫护着啊，车尾气都喷她一脸。 她一转念，想起这个黄毛刚刚说的「又一个」。 心里就不大高兴，不怎么想搭理他。 这黄毛也不知什么毛病，见她不搭理，反而挺高兴： 「你俩得是亲戚吧，这劲劲儿的模样说不是亲生的我都不信。你去哪儿，我送你呗。不过进去可不行，纵哥得给我扒层皮下来。」 米一柠觉得这人闲得无聊，绕开他就走。 这么一搅和，也没了进去找妈妈的心思。 低着头打了辆车，也没理那黄毛在自己身后怎么絮叨，等车到就走了。 黄毛这晚上被喷了两脸车尾气，倒也不恼，就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掏出手机，把小姑娘的去向跟席纵交代了一声，权当交差。 - 回到家，米一柠按以往的作息习惯洗漱了一番。 开了空调，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们这两天正准备搬家，屋里空空荡荡的，都打包好堆到了客厅。 卧室里就留着一套被褥和她的剑齿龙玩偶。 突然，静谧而黑暗的房间里一闪而过一道白光。 米一柠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剑齿龙。 没几秒，天边的雷声乍响，仿若在耳边擂鼓。 紧接着，窗外传来暴烈的雨声，狂躁地拍打着玻璃窗。 米一柠紧闭着眼，蜷了一会儿。 她挺怕打雷，因此最不喜欢夏天。 夏天的雨来去匆匆，总是掺杂着骤然黑透的天，震耳欲聋的雷，还有忽明忽暗的闪电。 躺了半晌，雷声愈演愈烈。 翻来覆去，躺卧难安，便干脆坐起身，摁开灯。 坐在床沿，在白亮的光里发了会儿呆。 开着灯的时候，如果天边再有闪电，就不会那么明显。 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她抓起床上的剑齿龙，搂在怀里，踩上拖鞋，打开窗户，趴到窗边。 明明下了雨，空气还是一时没凉下来，又湿又热地扑进了房间。 她却仿佛毫无所觉似的，心不在焉地数着楼下的路灯数量。 直到看到一辆亮蓝色的汽车划破雨帘，无声地从旁边的路上拐入，停靠在单元门口。 这汽车的颜色很特别，哪怕在暴雨如注的夜晚，也显得尤为明亮，米一柠不由多看了几眼。 下一秒，车门打开，一把黑伞砰然撑开，有人从驾驶座的车门下来，再拐到另一侧。 绅士地为另一侧的人撑伞。 而蹁跹的红裙从亮蓝色的车中泄出来。 米一柠怔了怔。 住在二十楼，又有伞面遮挡，她什么都看不分明。 只是隐约看出，两人靠近又远离。 她看了几秒，胳膊勐地一推，离开了窗户。 几分钟后，大门传来钥匙插进锁的声音，然后是高跟鞋踏上地板的清脆敲击。 米一柠早就关灯上了床，整个人埋在薄被里，唿吸的热气攒在她的肘弯。 没过多久，卧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打开。 白落玫已经换上了柔软的拖鞋，走到米一柠床边的时候，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在黑暗中，白落玫辨认了一会儿女儿的轮廓，然后轻声笑了： 「又把头埋被窝里睡，也不嫌闷。」 听到妈妈声音时，米一柠突然改了主意。 不再装睡，做出一副迷迷煳煳的模样，从薄被里钻了出来。 「我吵醒你了？」白落玫柔声问。 米一柠摇摇头：「没睡着。」 妈妈侧身，坐到床边，拿过女儿的手轻捏了捏，问她：「晚上同学聚会玩得开心吗？」 第6页 她的身上带着雨季的湿气和很淡的酒味。 「还好，就是回来打车很难打，排好长的队。」 她故意又问：「你怎么回来的？」 「刚和客户谈完需求，他顺便送我的。」 白落玫这么回答时，表情语气都没有什么异样。 米一柠判别了一会儿，突然又不确定起来。 可能……是她误会了？ 妈妈今天晚上就只是单纯的工作？ 怔忡恍惚之际，她听到白落玫又开口。 「柠宝，如果妈妈……」 米一柠勐地抬起头，对上妈妈的有些犹豫的表情。 即将说出口的话，似乎让白落玫万分纠结，她几番张口，都没有最终说出什么。 最后，女人还是笑了笑，起身说：「没事，你早点睡吧。」 「哎，妈妈，」下意识地，米一柠抓住白落玫的裙摆，不甘道，「你、你怎么能说话说半截呢！」 白落玫静了静。 过了几秒，声音落下来：「那……」 听到这如同宣告一般的开头，米一柠突然又有，一剎那的心慌。 仿佛已经提前知晓答案。 却又有点不知道，当真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自己又该做出什么回答。 她急急忙忙地打断妈妈：「你知道最烦的人是哪种吗？」 「什么？」 「第一种就是吃西瓜乱吐籽的。」 「？」 「第二种就是说话说一——」 她留了半截，戛然而止。 然后钻回被窝，扭身，宣布：「我要睡了。」 心脏砰砰跳。 这会儿，又生怕白落玫再说出点什么。 白落玫愣了愣，随后摇摇头，笑了。 「晚安。」她最后说。 - 临新街。 「夏日冰茶」奶茶店。 席纵半靠在吧檯角落的一张躺椅上，笔记本电脑放在身上，姿态懒散，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 黄毛在店里一边打扫卫生，一边随便挑话题聊： 「哎，纵哥，那天晚上那小姑娘，跟你什么关系啊？」 席纵正扫着github，听见朋友的问话，漫不经心地反问：「哪个？」 「你不记得了？」黄毛说，「眼睛亮得像镀了层彩，一张嘴就怼人的那个。你不后来还让我看着她么？」 席纵敲键盘的手顿了一顿，想起来了。 也得有一周了，按往常他早忘了，但这个他倒还记着。 包上还挂了个剑齿龙玩偶，幼稚得不像话。 但就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见面就让他扮男朋友。 他淡淡道：「不认识。」 「真不认识？她找你干嘛？想进清川？」 「嗯。」 黄毛笑了：「这是想进清川呢，还是想跟你一块进呢。我那天可说带她进去了，你也不是没看到，可让人嫌弃的。」 席纵闻言，也没反驳。又切了个网页，没再说话。 黄毛扫完地，又洗了洗抹布，开始擦桌子。 一边纳闷道：「但她怎么找着你的呢，奇怪了。之前的帖子不都删干净了？」 要说为什么，两个人都一致认为米一柠是专冲着席纵来的，黄毛口中的帖子脱不开干系。 这事情说起来也挺简单。 席纵跟他都是a大计算机系的研二学生，一门课的期末大作业，他抱上席纵的大腿，和其他小组成员一块做了个游戏。 游戏的名字叫《废土尽头》，是一款 pc端的迷宫射击类的游戏。在交作业的死线前一阵，他们几个人加班加点连夜赶成了。 而在游戏交上去的同时，他们也在网络上公开发布。 虽然只是学生作业，但由于舒爽的战斗体验，復古的像素画风，漂亮的数值平衡，使得这个游戏小火了一把。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在a大隔壁的一个职高的校内bbs上贴出了席纵的个人信息。 第5章 帖子里列出了席纵的学校、科系和班级，又介绍说这就是《废土尽头》项目组的老大，脸长得帅不说，还写得一手好代码，家里还有钱，妥妥的人生赢家。 光说的还不算，最具杀伤力的，主要还是帖子上配的几张照片。 其中一张，是席纵在篮球场打完篮球，坐在看台上休息。夕阳打在他立体凌厉的侧脸，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上有着将落未落的汗滴，反射着落日橙红色的光芒。 立刻引爆了职高里所有小姑娘的神经。 由于职高和a大离得近，那一阵，席纵是没少被骚扰，不少女生摸到了席纵的课表，逃课去a大校园堵他，不分时间场合地在食堂、图书馆、教室外等等地方声情并茂地表白。 且不说席纵没有谈恋爱的心思，光是看着这群小姑娘，连成年都没有，头髮却染得五颜六色，化故作成熟的妆容，就怎么也不可能答应。 后来他迅速地找到事件的源头，找管理员删了贴，又冷着脸拒绝了不少花花草草，这事才慢慢平息下来。 本来应该告一段落了。 没想到过去了几个月，还是有小女生找到他面前。 有意思的是。 那天晚上，找到他的，不止米一柠一个。 在那之前，还有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女孩，在席纵进清川之前，就拦下了他。 第7页 自顾自宣布席纵已经是他男朋友了，死活也要来着跟席纵一起进酒吧。 黄毛在一旁思考：「都这么久了，还能一天遇到两个，也太奇怪了点。是哪里私下又传播了吗？」 「少想些有的没的。」一周前且没有后续的事，席纵不会多想，只淡淡说，「没事多写点代码。」 黄毛耸耸肩，不说话了。 - 米一柠和白落玫搬了家。 新家坐落在临新街，是个一百平的单元房，离白落玫的公司近点，因此米一柠高考结束后，两人就商量好了要搬过来。 搬家的那天，白落玫请的是搬家公司，两名工人把母女俩打包好的东西扛上车，她们全程也没怎么费力气。 不过后来到了新房子，收拾东西的时候，也还是挺劳神费力的。 花了整整两天，才把东西基本都摆到该有的位置上。 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提那天晚上说了一半的话。 米一柠零零散散，也想了很多。 只也理不清自己的情绪。 最终还是保持沉默。 等都收拾好东西，白落玫也恢復了正常上班。 米一柠无所事事，邀请徐珊来玩。 「所以，你妈妈今天下午是要去约会喽？」 徐珊问道。 这会儿两人正坐在米一柠的新床上，一边晃腿一边聊天。 这是一间朝南的卧室，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前几天的雷雨已经停了，此时晴空万里，湛蓝的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米一柠轻嘆了口气，说：「不知道，我猜的，她说晚上晚点回来。」 徐珊观察了一下好友的表情，似乎也不算是伤心，便没有太多顾虑地问：「你怎么想？」 「我……」 米一柠犹豫了一下，坦白说：「我就是有点想知道，我妈妈约会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父亲离开三年有余，她还时常回忆起一家三口在一起说笑玩乐的时光。 米航高大而宽厚，是一个很温和的男人，从来不会对米一柠发火，和白落玫的感情也很好。 作为一名飞行员，他时常忙得脚不点地，和妻子女儿的时间总凑不到一起，但只要有空，他就会把所有的时间用来陪伴她们两人。 那，妈妈新看中的那个人呢？ 和爸爸一样吗？比他高还是矮，胖或者瘦？脾气如何，性格怎样，是不善言辞还是能言善道？ 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一无所知。 她不介意母亲找到新的感情——即便心里还会小小地替父亲觉得不公——但她仍旧觉得，这对她来说，太过茫然了。 「别想太多了，」徐珊笑眯眯地拍了拍她，「我猜你妈妈不告诉你，可能是还没走到那一步。你想想啊，如果你谈恋爱了，也不会第一时间带着对象见家长，对不对？」 「我不知道。」米一柠闷闷地说。 她以前曾经想过，如果和什么人谈恋爱了，肯定会被爸爸发现，然后她就会忍不住什么都说出来的。 她晃了晃头，不想再想这些，从床边蹦下去，想去冰箱里找点冰冰凉凉的饮料。 打开冰箱门时，却发现汽水被她喝得只剩一罐，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你想下去吗？买点奶茶？」她犹豫地看了下外面火辣辣的阳光。 又补充道：「就是可能比较晒。」 徐珊倒是不介意，两个人一拍即合，换上衣服就下了楼。 出了门才发现，这天确实是很热。 太阳炽烈烈的挂在空中，没有一丝云朵的遮挡，烫着柏油路面，几乎都要冒出青烟。 「我开始后悔了。」站在单元门口的阴影下，徐珊坦白。 米一柠也被强光激得眯起了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下都下来了。」 两个人宛如上刑场似的冲出了大楼的阴影，遵循着之前就查好的最短路线，不带走一丝弯路的，奔向了离家最近的那家奶茶店。 夏日冰茶。 铺面很简约，一杯柠檬茶，冰蓝色的冰块撞入杯中，溅出清冽水花。 不过两人都没细看，急着躲避热辣的太阳，都匆匆推门沖了进去。 「嘭」地一声，两个小炮弹宛若砸开了玻璃门，黄毛在奶茶店那头吓了一跳，还以为谁劫了店。 一扭头，发现是两个气喘吁吁的女生。 「哟，这天还有到店的顾客。」他挺新奇，当下招待道，「两位，喝点什么？」 走近了，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戴着鸭舌帽的女生有点眼熟，白皙的脸颊上泌出几滴细汗，正抬手一抹，擦掉。 哪怕看着年纪不大，模样也是很出众的，黄毛当即认了出来。 心下有些惊讶，但没表现出来，只是扭头喊了一声：「纵哥，追着你来的，交给你了啊。」 米一柠本就觉得黄毛的声音有点耳熟，又听他喊纵哥，心下有些狐疑。 抬头一看，白胖的一张脸撞入眼帘，头上那顶枯燥燥的黄毛像是秋天的杂草，凌乱地堆成个窝。 可不就是那天的黄毛！ 那、他口中的纵哥…… 米一柠眨眨眼，视线转过去。 席纵有些懒散地坐在吧檯的角落，垂眸看着电脑，手下轻巧快速地敲击着，表情漫不经心，半点没往这边分注意力。 第8页 第6章 怎么会这么巧？米一柠愣了一下。 但马上，就因为对方的混不在意而有点不高兴。 徐珊在一旁有些惊讶，问她：「这俩人你认识？」 米一柠撇了撇嘴，说：「不认识。」 声音故意有些大，席纵却一动不动，只专心敲着键盘，仿佛门口压根没人来。 米一柠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 席纵坐在吧檯里面的椅子里，几乎是侧背对着大门，因而走近的时候，她很轻易便看到对方的电脑屏幕。 原本无意乱看，只是那画面过于熟悉，以致于她无意识多看了几眼。 正是她高考前无聊时通关了很多遍的《废土尽头》。 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作为一个走过所有隐藏路线的玩家，她觉得屏幕地图略微有些陌生。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席纵的操作吸引了。 主要是……还从来没见过，玩得这么菜的。 与其说是菜，不如说，玩的方式很奇怪。 他的手速很快，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键盘上迅速地敲击，发出整齐清脆的声音。 而反映到屏幕上，就是游戏角色在以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换着手中的武器。 ……却一颗子弹都没有打出去。 跟个木头桩似的，原地站着挨打。 很快，原本还满的血条就掉了一大半。 再一眨眼，game over两个大字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米一柠压了压唇角，也顾不上去想席纵操作的不合理性。 只是看到这人不搭理自己，光顾着打这破游戏。 那么专心致志，却还是输了。 就挺幸灾乐祸。 席纵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终于注意到有人来了似的，合上电脑，慢悠悠地掀起眼皮儿看米一柠。 男人的眉骨优越，五官利落，看着她的时候，眉尾微微挑起。 「你好菜。」米一柠记着那天的仇，毫不吝惜地嘲笑，「就这怪，我单手都能打十个。」 不吹不黑，这游戏她玩了得有几百个钟头，早就摸得透透的。 话刚落音，席纵方才微挑的眉尾向上的弧度就更高了。 不言不语，表情就从「你谁」完成了到「你开什么玩笑」的完美转变。 黄毛在后边儿扑哧笑了出声：「小妹妹，你还装得挺像，真不知道纵哥是谁？」 因为那帖子而找上席纵的，怎么会不知道他就是这游戏的主开发。 主开发还有玩得菜的？不过目的不是通关罢了。 要认真玩起来，就该打破目前的速通记录了。 米一柠莫名其妙，问：「装什么啊？」 装不认识吗？ 那还不是这人先的！ 她盯着席纵，观察着对方表情，意有所指：「怎么装也装不过这个人吧。」 席纵却是把电脑放到一边，懒洋洋地起身，好像压根没听见她说的话似的，视线从她头顶越过去，跟黄毛讲： 「黄俊伟。两个功能，十个二级bug。你这代码是拿头写的？」 「……」 「今天改完。」 黄俊伟顿时收了玩闹的心思，哀嚎了一声。 米一柠其实也就会打游戏，对于计算机知识仅限于游戏的安装与卸载，没听懂席纵在说什么。 但她也没太在乎，执着地问席纵：「你是谁啊。」 狂什么啊，我该认识你吗。 席纵终于不再无视，垂眼看了看眼前的女生。 她穿着简约的白色t恤，上面印了个墨绿色的卡通剑齿龙印花，戴了顶黑色的鸭舌帽，更衬得那张脸白皙而干净。 帽檐下，那双透亮的眼直直地看他。表情犟犟的，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还挺莫名其妙。 堵着他到酒吧门口，让他假扮男朋友不说。 拒绝得那么干脆，也没放弃，不知道是怎么着，还能打听到他在奶茶店。 又追过来。 明明脸皮挺薄的，让他扮男朋友的时候脸红得能冒烟。 怎么这会儿又挺执着。但其实这些都跟他关系不大。 这几个月来，积攒出了经验，他也知道，拒绝的语气，越严厉越好。 这样虽然对方一时会不好接受。 但总好过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席纵漆黑的眼眸审视着面前的女孩，微微启唇，正准备说话。 却看道米一柠直直地看着他，仿佛是瞪的时间久了，眼睛撑不住觉得酸，眨了眨眼。 这才注意到，这小孩的眼睛湿润水灵的。 怕是说得狠了，就得红眼眶。 因而开口的时候，到底还是留了几分情面。 懒洋洋说了声：「小孩，没事少逃课，好好回去上学。」 随后，从桌上拿起头盔，又拎起车钥匙，也没看她什么反应，绕过她，就准备出门。 但没走出两步。 身后就有一道力量不大的阻力。 转过头，不出意料地发现米一柠拉着他衬衫的下摆。 他皱了皱眉。 米一柠的眉头比他皱得还深。 「我又没有课，」米一柠不大高兴地强调，「我已经毕业了。」 席纵一顿。 这话有点耳熟。 好像上次，面前这人就这么跟他说过来着。 第9页 也是这副表情语气，说话一顿一顿，每个字都说得清晰。 生怕别人听不清似的。 「噢？」席纵挑了挑眉，「初中毕业？」 「……」 米一柠被噎了一下，半晌没说话。 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面上浮了一层红，深唿吸了好几次，都没能开口反驳。 就只抬头瞪他。 席纵笑了一声，拉回自己的衣服，抬腿又走。 黄俊伟问：「纵哥，干嘛去？」 席纵还没说话。 那边，米一柠怒气值积满了。 「叮」一声，技能爆发了。 她先一步抢答：「去医院。」 黄毛有些茫然地转头看着少女：「啊？他跟你说的？纵哥，你生病了？」 「这还需要跟我说吗？」米一柠一脸无辜，「他不是去看眼睛？」 席纵停下了步子，听她语气里的意思，又笑了声。 这是拐着弯骂他眼神不好呢。 米一柠看黄俊伟一脸茫然，顿了两秒，又故作恍然大悟： 「什么？你说他眼睛挺好使的？不好意思啊，那是我记错了。」 她拖长了清脆的嗓音，阴阳怪气道：「他是去看脑子来着。」 「……」 这下，连黄俊伟都醒过来劲儿，有些震惊地看着米一柠。 好傢伙。 上一个敢这么当面怼纵哥的人…… 不对啊，他就没见过这么怼他的！ 这小姑娘，有点东西啊？ 席纵似乎是真觉得有意思了，胸腔发出闷闷的笑声，干脆转过身来，迈开长腿，几步走到米一柠面前。 他走得离米一柠很近，又是一米九的身高。 逼得她脖子都仰酸了，才能跟他对视。 很轻易的。 气势上就压了她一头。 而米一柠，由于方才的技能释放，仿佛负面效果一般，耳朵已经开始无可避免地发红。 可仍然硬撑着看男人。 趁着还有点胆子，嘴硬着对他的身高压制进行一番批判： 「你以为你是谁呀，吃的饭光长个了，以为、以为自己比别人高就多有本事似的，随便就说人初中毕业。难不成，你们那按身高论资排辈儿啊？」 说完了。 整张脸也红了。 原本的气势汹汹，因为这张大红脸，平白矮了好几个头。 席纵半晌没说话地看她，她受不住这样被盯着，一点一点，陡然不好意思起来。 也不跟他对视了，磨磨蹭蹭地低头。 头顶的发漩毛茸茸的，撞入席纵眼帘的，都是少女稚气。 有点意思。 席纵盯着那点发旋，语气悠悠地开口。 「那还真不是。」 米一柠：「？」 男人继续道： 「要是按身高论资排辈儿，那我得是你爸爸。」 「……」 「据我所知，目前，我好像还不是。」 第7章 米一柠愣愣地站在原地。 男人说的几个字仿佛有回音一般，不断地在她的耳边萦绕。 那我得是你爸爸。 这话脸皮太厚，又过于理直气壮，米一柠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走了。 她还是被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叫回了意识。 脸上发烫，原本因为怼人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情绪，逐渐被怒意替代。 这人。 什么叫是她爸爸啊！ 还有。 什么叫目前还不是啊！！！ 难不成以后就能是了吗？？？ 无！语！ 究！极！无！语！ 她气得身形都有些摇晃，可是发怒的对象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搞得她仿佛对着空气打拳。 「哦呦。」 更可恨的是，身后还有个人在那添油加醋。 黄毛的声音阴阳怪气。 「吃瘪了吧？」 米一柠闭了闭眼睛。 转过身，看着黄毛。 那人脸上白花花的肉笑得把眼睛挤成两道缝，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人，还在那傻乐呢。 正好她还恼火着。 米一柠扬了扬下巴，回忆起刚刚席纵说的话。 然后模仿着，一字不差地复述： 「黄俊伟。」 少女的声音清脆干净，和席纵那低沉而具压迫感的音色完全不同。 黄毛一愣：「哎？」 她一字一顿，用清脆的音色，把席纵当时语气里的嫌弃之意演绎得淋漓尽致： 「两个功能，十个二级bug。你这代码是拿头写的？」 「……」 还自由发挥了一句： 「爸爸我啊，非常失望。」 「……」 - 晚七点，江越餐厅。 这个点的餐厅有不少人，侍应生迅疾地在餐桌之间穿梭上菜。 顶层的观景露台上，一处视野极佳位置。 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席纵着装简单而休闲，胳膊搭在靠背上，姿态懒散。 而他的对面，坐着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穿着剪裁良好的西装，腕上的手錶昂贵而精緻，是某奢侈品牌新出的限量款。 乍一看，应当是在商场上披荆斩棘的精英人士。 第10页 ……如果不是他此刻攥着一根羊肉串，正毫无形象地大快朵颐的话。 他甚是爽快地吃完，又就了口啤酒，发出「哈」的一声。 硬生生把顶级餐厅吃出了街边大排档的感觉。 席纵已经吃了些菜，这会儿抱着胳膊看他，神情甚是放松，说对面的男人： 「真该拍下来让你女朋友看看。」 周乐天的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不顾满嘴油光，连忙阻止： 「别别别，人家可是设计师，精緻优雅仙气儿飘飘的，我天天搁人跟前端架子，可让我放松放松吧！」 席纵笑一声：「也没人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 这两人单从年纪来看相差很大，相处起来却不像是长辈和小辈，更像是朋友。 究其原因，主要有二。 一是席纵有种不贴合年纪的成熟感，第二则是，周乐天这人，人如其名，哪怕现下已经是休闲游戏领航公司的老总，也毫无上位者的架子。 「这就是谈恋爱的趣味了，」周乐天说，「虽然没有在她面前暴露真实的自我，但她喜欢这样的，我就哄她开心啊，这不就够了么。」 又「啧」了一声，故作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 这话说的，也完全不像是一个商场里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倒还能轻易表白一番真心。 席纵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四十来岁，髮根已能看出几根白色的中年男人。 他是由于父母的缘故和周乐天相识。父母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出国工作，没法带着他，就把他留在国内念书。 因放心不下，拜託多年好友周乐天照顾。 说是请周乐天照顾他，但说实在的，生活上，对方比他不靠谱多了，真要说照顾了什么，那可能也没有。 不过这么多年，也算是周乐天看着他步步长大。 而他，也看着周乐天单身了这么多年。 直到四十多岁，才看他仿佛老房子着火，轰轰烈烈地坠入爱河。 像是个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年轻，有着一切头一次谈恋爱的小毛孩的臭毛病。 爱显摆，爱炫耀，三句话不离女朋友，不然心里急得慌。 就这么个心态。 「我倒还真不懂。」席纵回。 经过前几个月，那么多小姑娘们的围追堵截后。本就没多少的恋爱的心思，又被压下去了不少。 对于周乐天的这种情绪，实在难以共情。 「没事，」周乐天大度地安慰道，「你可以向我学习，要我给你分享经验吗？」 「……」 可得了吧。 不再开玩笑，周乐天说起正事，他问：「听说你跟鼎盛不合作了，怎么回事？」 席纵的眉头皱了皱，淡声道：「他们不配。」 这语气听来挺狂，周乐天却不怎么惊讶，点了点头： 「那帮人是挺有病的，不合作也好。」 周乐天倒是没问原因。 不过原因本来也不复杂。 就是本来，因为《废土尽头》火了，鼎盛作为业界知名的pc端游戏发行商，联繫上了他，想要代理发行。 代理发行的好处是，只要授了权拿了钱，后续的宣传发布都由发行商来做。 算是旱涝保收，席纵之后也不大用操心。 而鼎盛名气不小，资源丰富，能够让他们代理发行，无疑是利大于弊的。 因此最开始，席纵和小组成员讲了鼎盛的合作意向之后，大家都是高兴的。 只是后来当真合作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仗着自己的名气和地位，给席纵的合同条款吝啬又霸道。 怕也是欺负席纵不过是一个大学生，没有太多经验。 席纵当下就没答应。 那边就又约了他去「清川」喝点酒，名义是私下聚聚，但其实说白了，就还是想谈谈生意，试探一下底线。 那天他们倒是去了。 谁知道鼎盛那边的人为了活跃气氛，居然提起了席纵最近被职高的女生围追堵截的事。 有人笑问：「被未成年小妹妹追的感觉怎么样？」 另外一人接话调侃：「未成年的感觉应该更好吧。」 言语之间，净是轻佻。 席纵当即撂下脸子，直接走了。 第8章 周乐天又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我帮你发吗？」 又说：「虽然专业不对口，但基本盘还是有的。」 周乐天是做休闲游戏起家的，明星产品《恐龙消消乐》俘获了男女老少的一众芳心，很受欢迎。 但是和pc端的游戏有着天然的壁垒。 席纵淡声说：「不用，我们自己发。」 这个回答在周乐天的意料之中，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失望，紧接着又问：「那你们的宣发设计，找到合作方了吗？」 他的语气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席纵当即就觉得不太对劲，他微抬起头，看了眼周乐天的表情。 观察了几秒，才说：「还没。」 「太好了！」周乐天一拍手。 他声音有些大，周遭吃饭的人群，声音似乎都因此而静了一下。 他正了正色，假装正经地清了清嗓子。 对席纵说：「是这么回事，我女朋友她不是做设计的么。」 「我女朋友」这四个字，说的格外刻意而甜蜜。 第11页 「……」 周乐天继续：「然后吧，她现在刚做完一单，正在空档期。她实力真不弱，你要是没找着别人，就找她设计，给她涨涨业绩呗。」 席纵打量着周乐天，半晌没说话。 表情也看不出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周乐天担心是自己摆出的条件不够，又说：「如果你跟她合作，我把《恐龙消消乐》下个版本的剑齿龙皮肤兑换码给你一套，限量版的！」 「……」 他语气相当骄傲，似乎觉得这个条件极具诱惑力。 席纵颇为无语，原本还在犹豫，听到这个，直接就想拒绝了。 但还没说出口。 挺突然的，脑海里就一闪而过，那个今天，以及好几天前见到的那个，两面之缘的女孩。 她似乎就额外喜欢那个剑齿龙，书包上挂挂坠，t恤上还有印花。 还真就是小姑娘。 如果她是自己，恐怕这会儿早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吧。 这么一打岔。 不知怎么回事，方才想要拒绝的心思就似乎又淡了些。 最终开口时，说出来的是： 「回头让我看看作品吧。」 - 米一柠有几天没去那家奶茶店了。 准确地说，自从那次，那个叫席纵的说「我得是你爸爸」之后，她就再也没去过。 而此刻，她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转了十来圈，无比想喝一杯酸甜冰爽的咸柠七。 却由于方圆两公里只有这么一家奶茶店，而只能忍痛放弃。 她可再也不想见到那个臭屁脸了。 以为自己是谁啊，游戏打那么菜，装别人爸爸倒是大言不惭。 默默地在心里再一次骂了一遍那个叫席纵的。 身边的手机突然一响，是刚刚自己向徐珊吐槽后，对方回她的消息。 【还纠结啊？你不然叫外卖呗？】 【他们家不送外卖。】 米一柠早就查过好几遍了。 她也很困惑，怎么现在还会有不送外卖的商家呢，白花花的钱都懒得挣！ 而除了这一家，其他家的，都超出了配送范围。 新家实在是住得有点偏僻，早知道当初妈妈看房子的时候就该考察一下周边的奶茶店数量了。 「好烦……」 米一柠往后一仰，倒在床上。 哼哼唧唧。 【你就直接去嘛，他们奶茶店不一般是轮班吗，你要么赌他不在的时候】 【不过见着了也没什么吧，他那么帅呢！】 【不然你头一回见他也不会让他假扮你男朋友了，对不对~】 【……】 【求别提】 想起来她当时第一次和席纵见面，就让人扮男朋友的事，米一柠就觉得自己当初脑子进水了。 可能还真就觉得这人长得不错，被蛊住了。 不然当时那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这下好了，跟徐珊一说，留下了下半辈子都会被嘲笑的话柄。 而且，最关键是，她后来也没能进去清川啊！ 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想就堵得慌。 【算了！我不喝了！】 米一柠对好友宣布道。 她点开语音，水脆的音色斩钉截铁： 「我米一柠就算是渴死，也不会再喝夏日冰茶的一滴水！」 当然，也再也不会见到席纵了！ 说完她就把手机丢到一边。 一翻身从床上起来，趴到窗户边。 漫无目的地，目光就往左侧瞟去。 她也是前两天才发现。 从她的卧室窗户，居然可以看到那家夏日冰茶的门口。 虽然有浓郁的树荫遮挡，其实不太看得分明。 这会儿，那里好像有人来往进出，米一柠眯了眯眼睛，下意识想看得清楚一点。 过了两秒，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她又勐地收回视线。 使劲别过脸，和方才的自己划清界限。 那里进出什么人，关她什么事啊！ 恰在此时，手机又响了一声。 米一柠以为是徐珊回了她的消息，便把手机打开。 才发现其实不是。 发消息的是白落玫。 【柠宝，妈妈在赶一个死线，晚上可能不回家了，你自己晚上买点东西吃，锁好门乖乖在家噢】 后面是一笔一百元的转帐。 米一柠看着那行字，半晌轻轻「啊」了一声。 妈妈该不会……是要和男朋友约会吧？ 其实以前，白落玫也经常晚上加班。 设计行业有时候工作时间没准头，跟着死线和甲方的要求走，哪怕是高三那年，白落玫也经常会有不得已无法回家的情况。 本来应该觉得稀松平常的。 只是很多事，一旦觉察出蛛丝马迹，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地怀疑起以前的日常。 总觉得这里那里，哪里都不对。 以前妈妈总是说加班，她觉得是真的加班。 可现在，若是再一整晚不回家…… 米一柠的思维打了个磕绊，下一秒，她的脸微不可查地红了红。 很多事情她没那么了解，但也不是一无所知。 又站在原地愣了两秒，不知都想到了什么。 陡然，她整张脸变得通红，一扭身扑进雪白枕头里，只露出半截红得发亮的耳尖。 第12页 心里无声吶喊。 还没、没结婚就…… 这这不不不合适吧！！！！ 过了好一会儿。 米一柠才抬起热气腾腾的脑袋。 脸上还带着红晕，抿唇，目光坚定地点开输入框。 【妈妈你好辛苦tat】 【我去给你送晚饭吧！！！】 这样下去要遭。 她可得採取点行动了。 及时地，让白落玫看看她的乖宝女儿，打消她……再、再造一个的念头。 白落玫回得很快： 【不用了乖宝，妈妈和工作室的同事一起去吃，天这么热，你就别出来了。在家记得开空调哦】 米一柠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这她怎么坐得下去！ - 米一柠一言不发地换了身出门的衣服。 背上包，搭上公交，踏上去白落玫工作室的路。 离得不远，到的时候，夕阳还没落下。 街边树木的林荫下，透出金色的光。 公交车停靠到站，她下了车。 下意识，一手捏着书包上的玩偶，远远地看着工作室的大门。 还没想好要不要就这么进去。 恰好，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白色的一袭长裙，柔软飘逸，正巧是自己的妈妈。 而另外一个人…… 下午的阳光清散，男人年轻而英俊，随意地站在工作室门口的浓绿树荫下，低头同自己的妈妈说话。 树影斑驳，随风微晃，他单手插兜，懒倦散漫。 米一柠站在几步之遥，攥紧包带。 这不是席纵吗？ 她刚刚还发誓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怎么转眼就要来当自己爸爸了？！？！ 第9章 米一柠远远地看着。 仿佛天灵盖被噼开似的震惊，一动不动。 席纵穿着一件休闲的夹克，表情很放松，姿态也随意。低头同白落玫讲话时，流露出一种不经意的英俊。 他递给了白落玫一个包装精緻、仿佛是装了晚餐的包裹。 又不知道说了什么，白落玫弯弯眼睛笑了，低头把鬓角的头髮撩到了耳后，脸颊似乎有些红。 随后羞涩地点了点头。 米一柠一时难以相信。 她的思维缓慢而滞涩，眨了眨眼，仿佛是被阳光照花了，才復又睁开，定睛看去。 两个人仍是站在那里。 说了两句话后，白落玫拿着包裹进了屋，席纵站在门口，低头拿出手机在看，漫不经心地等她。 过了十几秒，白落玫又出来，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米一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想和他们撞见。 也说不清楚因为什么，可想要逃避的心思异常强烈。 退后的同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那天席纵说的话。 「若是按身高论资排辈，那我得是你爸爸。」 他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啊？！ 这、这不按身高排，也即、即将是她爸爸了？？？ 不对，不对。 米一柠藏到路边、楼房凸起与凸起之间的凹陷处，狭小而隐蔽的地方。 深唿吸了几下，试图让自己的清醒。 他们是在工作室的门口见面的。 大概率，席纵只是妈妈的客户吧？ 如果白落玫加班只是去见男朋友的藉口，那她也不应该就这么出现在工作室的门口。 反而应该出现在酒、酒店门口……？ 不对不对不对。 米一柠揉了揉自己的脸，耳根通红，拒绝再深入思考下去。 工作室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发动机声响。 和普通汽车不一样的，听起来是跑车。 米一柠循着声音转过脖子。 看到路那侧的拐角，一辆亮蓝色跑车从驶出，贴了防窥窗膜的玻璃窗一闪。 正是那个暴雨的夜晚，她看到的那辆，送妈妈回来的车。 方才还试图说服自己的她，现下也无论如何，由不得她不信了。 跑车驶过的时候，她往阴影里又退了一步。 车内的人似乎半点也没有注意到她，很快驶离了。 米一柠愣愣地看着那辆车的车牌。 顿了一会儿。 突然意识到。 这么说来…… 自己和可能的、未来的继父的头一次见面时。 说的是「能不能假扮我男朋友」……？？？ 怎么会这样啊？？？ 她颇为抓狂地抓了抓头髮。 一头柔顺的头髮被她抓得凌乱，像毛躁的小狮子。 心里哀嚎一声。 这都是，什么事啊！！ - 车内。 拐弯的时候，席纵看到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视线转了转，似乎看到一个深绿色的剑齿龙。 不过车速很高，他看得不是特别分明，那个身影一闪而过，让他的意识稍微停顿了一下。 随即，心里笑了一声。 觉得自己想太多。 总不能那剑齿龙小姑娘跟他跟到这儿。 身侧，白落玫柔和地开口。 「真是麻烦你了，跟乐天说了不用的。」 「没事。」他视线转回来，淡淡说，「顺路。」 两个小时前，周乐天给他打电话，说女朋友接了个紧急需求，熬夜加班，又有资料要去客户那里取。 第13页 而他本人正在外地出差，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就让席纵开着他的车送点晚餐过去，顺便当回司机。 席纵没拒绝。 之前看了白落玫工作室的作品，觉得确实有实力，宣发顺水推舟走这边也没什么问题。 再加上，他也想见见这个把周乐天迷得三迷五道的女人。 毕竟周乐天身为上市公司老总，谈起恋爱跟个傻小伙似的，他跟他熟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会上点心，担心他栽个跟头。 不过相处下来，觉得白落玫还是挺纯粹的。 正散漫想着，坐在副驾驶上的白落玫嘆了口气： 「女儿要埋怨我了，今下午给她打电话，好像情绪不怎么好。」 席纵收回思绪，问了一声：「您有女儿？」 「嗯，乐天没跟你说么？」白落玫笑了笑，「今年高中毕业，这两天正放假在家。」 高中毕业。 刚刚闪过去的那个剑齿龙小姑娘的身影，又一次浮现上来。 如若不是席纵确定自己不会对不明年龄的小姑娘下手，他几乎要以为，这小孩如此频繁地出现他的脑海，似乎他是起了什么心思。 但因为年龄关系，什么心思他也不可能有。 或许只是觉得那小姑娘挺生动，生气起来表情活泛，怼人也一套一套的。 挺有意思。 席纵第二次收回逸散的思绪，又问：「她知道你跟周叔的事么？」 这问题对于两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来说，似乎有些没有分寸。 但毕竟席纵和周乐天关系摆在那里，若真问了，也是正当的顾虑。 白落玫也没恼，只是又嘆了口气：「她前一阵忙高考，就没和她说，……可能过一阵会说吧。」 若想袒露一个秘密，在最开始保有时，最易说出口。 一旦一开始没说，到后来，就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如白落玫眼下的情况。 如果她刚和周乐天有了进一步发展的打算时，就和女儿商量，那么无论女儿拒绝或同意，她都能做出相应应对。 只是那时米一柠高考，她不想这样的事影响她的情绪。 原想先讲交往一事搁置，没料到周乐天一腔真心，也将她逐渐感染。 以致如今，反而进退维谷，不知如何开口。 席纵看了一眼白落玫，她精緻的面容上带了点淡淡的愁意。 是真打算和周乐天长久发展下去，才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便淡声安慰一句：「慢慢来吧。」 不再多问。 - 踏进那家「夏日冰茶」的时候。 米一柠深深地觉得，说话不能说太满，不然总有打脸的一天。 分明之前说了哪怕渴死也不会再喝这里的一滴水。 第二天就反悔了。 ……但我也不是来喝饮料的。 米一柠默默地想。 所以，应该也不算打脸？ 夏日冰茶的凉气仍旧充足，站在门外往里看，一眼没见到席纵。 她也不意外。 毕竟三十分钟前，她才看到席纵和白落玫在一辆车上，如果两人有了……什么其他安排，应当也不会这么快过来。 她也不是马上就要见到席纵。 或者说，她其实根本就不想见到他。 只是想先过来，打探一下。 虽然要打探些什么，她现在也没有想好。 进门的时候，那个叫做黄俊伟的黄毛趴在吧檯外侧看手机。 推门时，门口的风铃响起，他嘟囔一句「这么晚还有人」，然后提了嗓子，说：「想喝点什么？」 同时转身，看到米一柠。 黄俊伟一愣。 「哎哟」了一声，下意识说：「不赶巧啊，纵哥没在。」 第10章 这反应也太过理所当然。 米一柠顿时有了一种，被戳破心思的涩然。 她心有不甘，就故意往后退了两步。 退到热气腾腾的店外，抬头做出一副看招牌的样子。 再回来的时候，故意捏着惊讶的口吻： 「我走错了吗？」 「这不是家奶茶店吗？」 黄俊伟：「……」 短短两次交往，他就被培养出本能，有一种这小姑娘要开口怼人的预感了。 米一柠又走进来，一脸无辜： 「纵哥是谁，你们的新款奶茶吗？」 「……」 「名字还挺特别，多少钱一杯？」 「……行了，」黄俊伟无语道，「你单纯来喝茶的？喝点什么？」 这下，米一柠也顾不上五分钟前的那句「但我也不是来喝饮料的」。 迅疾地回答：「咸柠七全糖少冰谢谢。」 有机会不把握才是傻瓜蛋！ 咸柠七她可馋太久了！ 「行啊。」黄俊伟应了一声，却没动弹，调出手机二维码，说，「五块钱，先付款。」 倒是一点不客气。 米一柠看了眼那二维码，不是收款用的。 更像是加好友的。 她眨了眨眼。 没说什么，慢吞吞拿出手机，扫了对方的二维码。 发送了好友申请。 她不知道黄俊伟是何用意，但她的目的倒是很明确。 趁这个机会，旁敲侧击打探一下关于席纵的事情。 第14页 哪怕此刻没有想好要打探些什么。 但情报源先准备着，总不会有错。 她一边想，一边给黄俊伟转帐。 却因为过于漫不经心，手一抖，转了五十块钱过去。 「……」 意识到问题的米一柠抬起头，正对上黄俊伟扬起的眉毛。 「……」 「……」 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还是黄俊伟先笑了：「不是，你这么看我，我都不好意思收了啊。」 「收了吧。」米一柠想了又想，说，「买十送一，钱先存你那。今天喝了一杯，还剩十杯。」 这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只是：「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么个活动？」 「那你现在知道了。」米一柠心平气和地说。 「……」 黄俊伟笑着摇摇头，没收款，从吧檯外侧起身，绕到里面的操作台。 洗了手，从冷柜里拿出一杯冰杯，开始做咸柠七。 打饮料的机器挡板往下一压，七喜落入冰杯中发出咕噜水声。 米一柠两条胳膊叠着压在吧檯上，下巴又抵着胳膊。 盯着黄俊伟后腰上勒出的衣褶看了一会儿。 才问：「你跟席纵什么关系啊。」 黄俊伟动作毫无阻滞。 心想：果然。 还是对席纵感兴趣。 才会什么都不问，直接加上了他亮出来的二维码。 「纵哥和我是大学同学，」黄俊伟没隐瞒，「a大计算机系的。」 a大计算机系啊……这么厉害。 哪怕是她那个稳上a大的成绩，能不能上计算机系，也还是不好说。 毕竟是王牌专业。 刚刚领了报考指南的高中毕业生米一柠下意识地分析了一波。 晚了几秒，才发现不对。 等等。 a大？ 大学生？？ ……妈妈找了个男大学生谈恋爱？？？ 那岂不是说，席纵顶多就比她大四岁？？？ 不是吧？！？！？！ 米一柠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年仅十八岁的她可以承受的吗？！ 黄俊伟听见身后半晌没动静，封好了咸柠七的口，转身过来。 看见少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是纯粹的茫然和震惊。 他把饮品放到女孩面前，一手在她眼前又晃了晃：「这就吓到了？」 米一柠无意识地握住了冰冰凉凉的杯子，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 温度的刺激拉回了她的神智。 突然又想到。 大学生，也不全是本科生。 上面还有硕士生，博士生？ 她记得自己还曾经看过类似的新闻报导。 说是有很多博士读到了三十多岁还不能毕业的。 这么一想。 三十多岁，比「只比她大四岁」。 听起来要合理得多。 而且黄毛也叫他纵哥来着。 说明年纪就是比较大吧。 如果是三十多岁，这么喊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三十多岁还没毕业。 每次见到他，还要么去酒吧，要么打游戏…… 要么，就是谈恋爱…… 感觉…… 也不是很想好好学习、好好毕业的样子。 她深深嘆了一口气。 妈妈找的这个新对象，怎么就这么的……特别呢。 以后要是结婚了。 都不说当一个好爸爸了。 连一个学习上的好榜样，都当不上吧。 明明都考上了a大的计算机系。 怎么现在这么堕落呢！ 黄俊伟看她脸上一会换一个色，比交通灯变得还勤快。 也不知道心里都想了些什么。 「嘆什么气呢？」 米一柠抿了抿唇，忧心忡忡，回答： 「你好好劝劝他。」 身后，奶茶店的玻璃门被推开，一条长腿迈了进来。 米一柠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浑然不觉，继续说。 「让席纵不要天天玩游戏去酒吧了，好好学习，争取……」 米一柠抬起头，目光灼灼。 「争取四十岁之前能毕业！」 推门而入的席纵：「？」 - 「说谁四十岁毕业呢。」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乍响，米一柠即刻挺直了后背。 僵硬得像一块钢板，怎么也转不过去。 这声音太熟了，她一耳朵就听出来了。 席纵怎么偏就这会儿回来了？ 你们不是晚上、晚上要…… 米一柠拒绝继续想下去。 黄俊伟同席纵打了个招唿，席纵点了点头，两步走到米一柠旁边，垂头看了看她毛茸茸的头顶。 小孩仿佛完全没听见他的声音似的，自顾自低头坐到那里。 过了几秒，米一柠才想好说辞一样，微蹙着眉，扭头。 欲盖弥彰地沖他强调：「我就是来喝饮料。」 然后晃了晃手里的咸柠七。 一口没喝。 冰块在透明气泡水里悠悠晃荡。 「嗯，喝饮料，」黄俊伟在一边添油加醋，「顺便编排一下你纵哥四十岁之前毕不了业。」 米一柠的脸一下红了。 好！烦！啊！黄！毛！ 第15页 虽然刚刚席纵不在的时候，她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言辞恳切。 但这会儿，被黄毛用这种语气说出口。 又突然有种，背后说人坏话，又被正好抓包的心虚。 她有点受不住席纵面无表情的审视目光，磨磨唧唧又把头扭了回去。 动作慢慢悠悠，内心慌得一批。 事发太突然，对于怎么和妈妈现任男友相处，她没有半点头绪。 又正好被抓包。 这、这这会儿要怎么办啊！ 第11章 席纵垂下目光，看着背对着他的女孩。 少女身穿一条白色碎花吊带长裙，有些凌乱的黑髮垂在肩侧，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 视线往上，在黑髮间半隐半现的耳廓与耳朵尖，却是涨得通红。 脸皮这么薄。 是怎么天天大言不惭瞎叭叭的？ 他顿了顿，正准备说话。 米一柠却突然转了过来。 抬眼看他，白嫩的脸上，表情不算明朗。 是那种明明心虚，气势上却一定要压过一头的，硬撑出来的不高兴。 说：「我又没有说错。」 又劝诫道：「你不好好学习，就是四十岁也不能毕业。」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教你这些事。」 「……」 她顶着一张熟透软桃一般的红脸，居高临下地说教训的话。 下一秒，再也待不住似的。 抓起她的柠檬汽水，闷着头就往门口逃。 临走撂下一句：「黄毛你记得点收款。」 席纵的目光原本跟随着女孩的背影。 听到这句时，目光一顿，转过身，问：「点收款？」 他有着天然的敏锐，迅速从这句话里察觉出不对劲。 店里一般都是在收银台直接扫码收款，没有点击收款的流程。 黄俊伟看了眼女孩急匆匆推门离开的身影。 收回目光，有点心虚地看了眼席纵。 过了几秒，挨不住，才说： 「是，我是跟她加了微信，我这不是看她总来，想帮你劝劝她吗……」 席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黄俊伟立刻两眼一闭，从实招来：「我看人小姑娘是真喜欢你，真的，刚才还找我打听你呢。」 席纵的目光一顿。 黄俊伟毫无所觉的闭眼继续： 「再者说，我觉得人家肯定也是成年了。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遇见合适的还是考虑考虑，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说一半儿。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眼皮，觑席纵的表情。 席纵的面容本就锋利而冷漠，此刻便更如同寒冰一般。 在三十多度的炎夏里，黄俊伟难得没有觉得热。 甚至有点冷。 「把好友删了。」 席纵简短撂下一句，转身就往门外走。 - 米一柠跑得挺快，跑出去三四百米，才缓缓停了下来。 回头瞥了眼奶茶店若隐若现的招牌。 耳朵尖上的温度烫的几乎能煎鸡蛋，甚至都不觉得阳光灼热了。 低着头，无意识地踩着树叶的缝隙中漏下来的阳光斑块，影子一跳一跳。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自己刚刚……是怼了妈妈的现任男朋友吧？ 米一柠，你可真有种。 她在心里给自己竖大拇指。 得瑟没两秒，就又忧愁起来。 其实从席纵的表现来看，他是不知道自己和白落玫的关系的。 但是，现在不知道，也不代表永远都不会知道。 只要妈妈和他的恋爱一直谈下去，那总会有一天，他们以另外一种身份互相认识。 到了那种时候……她又要怎么面对他呢？ 正这么想着，身后突然传了一声「餵」。 声音挺熟悉，却因为意想不到，米一柠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顿了一顿，假装没听到，若无其事地往前继续走。 席纵见叫一声没喊应，提了提声音，又「餵」了一声。 不好再装下去了。 米一柠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抬眼看他。 温和的夕阳洒在少女的脸颊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先发制人地说： 「不是吧，这么记仇？」 「都已经过了……」她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时间，「三分五十四秒了，你还生着气呢？做人也太不宽宏大量了。」 这语气，仿佛长辈教训小孩，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 席纵黑黢黢的眼睛盯着米一柠，没什么表情。 米一柠被人看得泄了气，往后退了半步，有点紧张，又有点警惕地回望过去。 更生气了？ ……不至于吧？这么小心眼？ 「你是看了帖子来的吧。」席纵淡淡的说。 米一柠一愣：「什么帖子？」 她茫然的表情不似作伪，席纵的目光顿了一下。 然而陷入为主的观念盘旋已久，一时间无法追根溯源把它扭转过来。 倒是相信了米一柠可能真的不知道帖子的事。 但对米一柠的种种表现，背后隐藏的动机，他却仍然确信不疑。 他无意再多绕弯子，便直白道：「以后不要再来奶茶店了。」 第16页 米一柠一愣。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不合适。」 话音一落，两人之间陷入了漫长的沉寂，风吹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远方响起连绵的蝉鸣。 这人……什么意思啊？ 什么不合适？试探妈妈的现任男友……不合适？ 席纵看着米一柠面上空白，补充一句： 「你还小，好好学习。恋爱的事情以后再说。」 「……」 这下可算听明白了。 这人…… 以为自己喜欢他。 救命啊。 瞭然的那一瞬间，米一柠就觉得，尴尬得要命。 这个人怎么想的。 干什么要这么自作多情啊。 有那么一秒，米一柠甚至想把自己和妈妈的关系抖落出来。 让席纵好好的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双倍的尴尬。 但她到底是没有。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觉得，如果说出来只会两败俱伤。 她绝对，受不住那种尴尬场面的。 但她没想到。 这幅抿着嘴唇，涨红了脸，几度欲言又止，连唿吸都在颤抖的表现。 在席纵看来，是被他伤了心。 他敛眸。 从来都是心硬如铁石般的人，此刻竟然生出了一丝，想要宽慰的念头。 尚未开口。 却听见米一柠铿锵有力的清脆嗓音。 「退钱！」 「……？」 「明明做了买十送一的活动，我可是实打实交了五十块钱，怎么着，钱收完了，还不准你客户来了？」 「理髮卡办了你关门，私教钱花了你跑路。谁都没你那算盘打的响，赶明儿a大经管学院是不是要聘任你当终身教授啊！」 「退钱！」 这话说的，气势凛然，如同冻硬的冰块倒进玻璃杯中一般响亮清脆。 席纵难得愣了一愣。 脑子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小孩，肺活量不小啊。 一转念，不是，黄俊伟什么时候还搞买十送一的活动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陡然有汽车驶过，不知道是谁觉得放来好玩，喇叭的声音由远及近： 「江南皮革厂倒闭了，倒闭了，王八蛋王八蛋黄鹤老闆，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 「……」 第12章 米一柠也显然没有预料到，身边竟如此应景的出现了这么一段背景音乐，眼睛微微睁大，愣了一愣。 直到那辆车驶过，喇叭里的声音逐渐远去。 沉默了一会儿。 席纵这才开口：「多少钱，五十？」 米一柠低下头，脚尖蹭了蹭地面。 本来刚刚乱七八糟说了一通，只是为了缓解心里的那股尴尬。 倒不是真想把那笔钱要回来，更别说黄俊伟压根就没收她钱。 「不要你还，五十块钱当买个教训咯。」她不看席纵，「或者要么换你办件事儿。」 「什么事？」 米一柠这才抬起头，表情里带了点恼：「去看看脑子，不要整天东想西想，自作多情。」 也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席纵竟觉得，她的眼角有一抹微红。 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就干脆利落的一扭头，转身走了。 她脚底生风，落到腿肚的碎花裙摆烈烈闪动，潇洒又无情。 席纵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就那么站了一会，没什么表情。 这才转身回去。 - 黄俊伟低头专心致志地洗杯子，水声在耳畔哗啦啦响。 就这也没挡住门开的声音。 他身上那一堆肥肉下意识一颤，才有些心虚地扭过头。 席纵回来了。 他看着心情不佳，手插在兜里，开门是用脚散漫踢开的。 进屋了也没有分他半点眼神，径直走进休息室。 黄俊伟缩了缩脖子。 席纵的脾气一向算不上好，但他能力够强，天生有一种领导气质，致使在他身边的人，一方面和他交心做朋友，另一方面也会有点怕他。 其实今天他那会儿也是心血来潮，随手就把微信加了。 但也并不是全无缘由。 他明显感觉到席纵对于那女孩和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这种事其实是旁观者清，说不定席纵自己都没察觉。 而基于此，如果席纵下意识的排斥是因为年纪的话，他还是觉得，其实不如去试探一下。 若是年龄不合适，那自然是要早点明明白白地拒绝。 但要真像那女孩说的，她已经毕业又成年，小是小了点，但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知道席纵的亲生父母很早就出国工作，从青春期开始一直以来席纵都算是一个人，不管有什么情绪，发生了什么事，他也都是习惯于独自去处理。 其实有时候，身边有个别人也挺好的。 单身二十四年的黄俊伟如是想到。 他洗完杯子，瞥了眼紧闭着的休息室大门，几番犹豫，擦干了手，过去敲了敲。 没人应。 干脆按一下门把手，硬着头皮走进去。 刚进门就被呛了个好歹。 不通风的休息室里烟雾缭绕，席纵坐在电脑桌前，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姿态闲散地靠在靠背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 第17页 也没干什么别的事。 「怎么还抽上烟了。」黄俊伟问。 席纵会抽菸，但没瘾。 之前黄俊伟偶尔见他抽过几次，大多是在不得不熬夜准备比赛的前夕，他皱着眉头，叼着烟对着屏幕。 谁来说话也不搭理，眉头微蹙，五官极为深邃分明。 往往一晚上，就能把其他小组花三天做出来的东西准备好。 那时候是用来提神。 那现在呢？ 席纵没回答，顿了一会儿问：「删了吗？」 「啊？噢。」黄俊伟反应过来席纵问的是什么，顿了顿，又观察了一下席纵的状态。 终于还是没说实话，回答他：「删了。」 其实这话说出口是他还是有点心虚的，觉得会被很快戳穿。 但席纵只是简短「嗯」了一声，就没再问了。 黄俊伟犹豫了一会儿，捞了个凳子坐到席纵旁边。 「纵哥，你刚出去是找那小姑娘了吗？」 席纵没回答，过了几秒把烟摁灭在菸灰缸里，说起了别的事： 「下周末的发布你盯着点，我得去趟诚益一中。」 最近他们对《废土尽头》又做了些更新，准备在个人网站免费发布一版小范围测试版本。 让玩家提提意见，也为之后的正式发布做准备。 「行。」见席纵不想回答，黄俊伟只得应道，又问，「你去诚益一中做什么？」 「唔。」席纵还是懒散地回了一声，「校友宣讲。」 黄俊伟心下瞭然。 这是诚益一中每年都有的习惯。请优秀的校友毕业生回到母校宣讲自己的大学，帮学弟学妹提供选择。 - 接下来的一周，米一柠一步都没有再踏进那家奶茶店。 甚至连出入小区时，都刻意绕开那家店绕很远。 她每每回想起这件事，都要在心里直唿三声救命。并感觉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埋了一颗地雷，倘若妈妈和席纵的恋爱再持续下去，这颗地雷总有引爆的一天。 到了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席纵是不是三十来岁还没能毕业的男大学生了。 只希望发现彼此身份的时间能晚点晚点再晚点。 因此这周的每一次，当白落玫隐约透露出想要和她坦白自己新近恋人的想法时。 她都装傻煳弄，假装听不明白，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无所事事的暑假，时间的流逝如同流沙。很快，高考成绩就出来了，学校召集学生回去听宣讲会。 不仅有考上不同大学的学长学姐回来宣传，也会有各个招生办的老师在现场讲解谘询。 于是到了那一天，米一柠和徐珊在学校门口约着见了面，一起去参加。 阳光灼热又耀眼，她们挽着胳膊往学校里走去。 这次徐珊考得不错，原本在一本线上反覆横跳的她这次超过了一本线二三十分，很是兴奋。 「没想到我能考那么好！肯定是你高考前给我讲那些题起了作用！我妈说要请你吃饭呢！」 「哪有。」米一柠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你这次也考很好啊，报a大妥妥的，说不定还能上计算机系！不过你打算学计算机吗？」 米一柠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一说到a大计算机系，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席纵。 「再说吧。」她此刻不想提这个话题。 「也是，要多方参考一下意见。今天的宣讲会你可以看看哪个学校的学长长得帅，再决定去哪。」 ……多方参考意见是参考颜值么。 转念间，米一柠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席纵……不会来吧？ 下一秒她宽慰自己，应该是不会的。 且不说他是不是在诚益一中读的高中，这人三十多岁没毕业，怎么也算不上优秀毕业生。 哪个想不开的请他来呀。 「不说这个，」米一柠换了个话题，「你带身份证了吧？」 「带了呀。」徐珊把身份证掏出来让给米一柠看。 米一柠一直玩的那款休闲手游《恐龙消消乐》前一阵预报一个线下活动，她们两个前两天就说好，今天听完宣讲会之后，就去附近的门店报个名，加入筛选。 如果通过筛选，参加活动并拿奖，可以获得一套限量的游戏内皮肤和一个超大的恐龙公仔。 米一柠很喜欢玩这个游戏，又尤其喜欢里面的剑齿龙公仔，因此看到之后立刻联繫了徐珊组队参加。 「带了就好，」米一柠说，她自己也翻了一下自己随身包，确认一下证件也在身上。 刚摸到包里身份证的边缘，米一柠就被徐珊拉了拉胳膊，悄声说道：「哎，你看那边。」 第13章 米一柠随着徐珊的话转过视线。 她忘了自己本来是为了看身份证，手从包里滑了出来，没留意，证件也随着掉到了地上。 她毫无所知，就顺着好友的指向看过去。 其实听到徐珊的语气她也隐约知道是谁了，转过去时，果不其然看到程瑶从车上下来。 「听说她这次考得挺好的。」 徐珊不太高兴地在米一柠耳边讲情报：「卡在往年的a大线上。」 米一柠噢了一声，倒是毫无波动。 看着程瑶的爸爸妈妈也都从车上下来，一个帮她拿书包一个给她递水杯，百般周到与体贴。 第18页 仿佛不是来听个宣讲，而是要几个月都见不着一样。 腻歪了一会儿，程瑶和家人依依不捨地惜别，往校门口走。 米一柠捏了捏徐珊的手腕儿，对方心领神会的跟着她一起，转头就熘。 谁也不想跟她碰上。 可有时候这种事就是越想越不灵，两个人刚走到校门口，就被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喊住。 她们一言不发，步子走得更快了，程瑶却仿佛一点也没看出她们的逃避一般，很快跟了上来。 左右啪啪两下，一人一下拍了她们两个的肩膀。 随后自然而然地，站到了米一柠的旁边，和她并肩往前走。 「怎么没理我啊？」程瑶问。 米一柠见实在躲不过，只好转过头，生无可恋地打了声招唿：「这么巧。」 「嗯。」程瑶随便回应了一声，马不停蹄地炫耀，「我爸爸给我买macbook pro了，因为我……」 「因为你那在a大的分数线上擦边的成绩？你妈妈是不是觉得你考得不好，才让你爸给你买啊？」 徐珊探过身，隔着米一柠，抢先问道。 「……」 程瑶被噎到半路，气哼哼地干瞪眼，半晌没说话。 米一柠乐得清静。 过了一会儿，程瑶耐不住寂寞似的，又过来找米一柠。 问她：「哎，你妈妈和她男朋友最近……」 米一柠脚步顿了一顿。 「你怎么那么关心别人家的事情？」徐珊又探着头怼，「你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活到了九十岁？」 程瑶没理她，看着米一柠，目光里饱含着毫无必要的单纯的关心。 米一柠在心里小小地嘆了口气。 似乎是因为方才看到了程瑶和父母相处的画面，她下意识就有点较劲的想法。 因此回答的语气云淡风轻：「他们挺好的啊。」 「哎呀不是，你管他们好不好做什么，那男的对你好吗？没有欺负你吧？」 「……」 这要怎么说呢。 按照席纵把自己气得够呛又尴尬得要命这回事来看。 那何止是欺负，简直是在她头上跳踢踏舞。 但要真就这么承认，又好像有点丢人。 她就又顺着说下去：「他欺负我干什么？哪里有那么幼稚。他可是a大计算机系的！」 「a大计算机系毕业的？！」 果然是刚出成绩，正报志愿的学生。 此刻程瑶甚至包括徐珊，都被米一柠的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米一柠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只是稀松平常地说，「找一个a大计算机系的男朋友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这么一说完，在身边两人惊嘆的声音中，米一柠有点心虚地瞥向地面。 反正。 她也没说人家毕业还没毕业。 算不上说谎。 殊不知，身后有一个刚刚跟上的脚步，就这么停了停。 - 坐进礼堂里时，程瑶被其他班的同学叫住了，米一柠和徐珊赶紧熘走。 礼堂讲台上来来往往一些工作人员，宣讲还没开始。 按照班级为区域，米一柠和徐珊坐到了自己班上的一个靠走道的地方。 想着等报告一结束，立马开熘，到恐龙消消乐的门店去报名活动。 正百无聊赖地想着，程瑶「啪」一下，又坐到了米一柠身边。 扭头以一种我们很熟的语气问她： 「那你知道今天a大来的人是谁吗？你妈妈男朋友告诉你了吗？」 米一柠：「……」 她上哪里知道去，上次见面两人刚吵了一架。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她跟那人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除非妈妈最后真要跟他结婚。 她没回话，低头拿出手机，又转了一发恐龙消消乐的活动页面。 这也是报名的一个要求，每天按照规定把活动转发到朋友圈，据说可以提高被选中的机率。 这事她做得兢兢业业，按时按点，比上学背书还用心。 程瑶旁边也探头：「你也要去报名吗？我爸爸说他有个朋友在那上班，直接内部分我一个名额！」 ……救命啊。 米一柠面无表情地转完朋友圈，把手机锁屏，转头，语气毫无波澜：「其实我建议你爸爸再多花点力气。」 「什么？」 「光有名额是不够的吧，」米一柠很诚恳道，「奖励只有一份，你去了也是输啊。」 「……谁说我就要输了。」程瑶挺不高兴。 米一柠翻了个白眼：「名额都要爸爸给，活动当天是不是得带个奶瓶上场啊。」 「……」 「到时候答题小心点儿，别呛着了。」米一柠诚恳劝说。 程瑶被气跑了，站起身，坐得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这会儿，主持人开始了介绍，乌乌泱泱一帮学生没一个在意的，还在探头说话。 徐珊没听到刚刚两人的拌嘴，一直埋头刷着班级群。 刷了一会儿，兴奋地戳了戳米一柠：「你看到群里消息了吗？据说今年来的那个a大学长是一个超级大帅哥。又高又帅，特别有男友力，特别酷的那种类型。」 米一柠的脑海里瞬间又闪过一个人，她老大不高兴了把那人压下去，语气平淡：「不感兴趣。」 第19页 「不感兴趣啊？」徐珊从手机里□□，狐疑地看了一眼米一柠，「你怎么啦？有看上的了？说起来我还没问呢，你后来又去那家奶茶店没有？」 米一柠顿时心虚。 后面发生那么多乌龙事件，她一个字都还没好意思跟徐珊说呢。 恰在此时，底下学生传来了一阵骚动，被麦克风扩大的脚步声迴荡在礼堂中央，随之而来的是下面一大群学生发出的小声尖叫与惊嘆。 「卧槽。」徐珊立刻抬起头，「是不是那个大帅哥来了？」 米一柠也随之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而张扬男人。 明明穿着很简单的白t与长裤，没什么表情。 却轻易就能感受出他发出的强大气场。 懒散，带着一丝混不吝的气势。 「我去，是他？！」 徐珊的话很好的表达了米一柠的心情。 至于她本人，微微睁圆了眼，一时说不出话。 第14章 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到。 她也不过是在脑子里就想了一下，哪成想这人还真就来了。 不是，现在优秀毕业生的标准都这么低了？ 随便都能被请来做报告？ 徐珊在身边爆发出一声惊嘆。 「我去，他居然是a大的诶！这么巧吗？」 「我这身边的a大浓度也太高了吧！你妈妈男朋友也是，这人也是，我是不是也能做梦上个a大？」 「……」 还是不要告诉她这俩其实是一个人好了。 米一柠没回徐珊的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男人。 他站在台上，五指轻碰了一下话筒，似乎是在试高度，随后又收回去。 姿态懒散却又不显得松垮，有一股不经意间的落拓。 离得很远，米一柠只能听到周边聒噪的声音。 因此男人的一举一动都仿佛默片，极为遥远，却又那么真切。 徐珊在一旁兴奋地叨叨了半天，发现米一柠的表情有些发愣，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下一秒，米一柠才仿佛醒过神儿来似的，眼睛微微睁大。 但却并不是被徐珊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而是因为。 台上的男人仿佛和她有心灵感应一般，极为准确地看向了她的方向。 一垂眸，碰上米一柠的目光。 隔着十几排座椅，他的眼神漆黑而深邃。 米一柠愣怔了一下，立刻转开了视线。 「唉？」徐珊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视觉交流，有些狐疑地问道，「他刚才是在看你吗？」 米一柠抿了下唇，不知道怎么回答，很快地抬起眼又瞥了台上一秒。 席纵的视线已经收回去了，正漫不经心地展开着稿子。 下一秒，他的声音透过礼堂环绕的音响响起。 米一柠含混地说了一句：「听宣讲。」 就这么临时煳弄了过去。 刚才还骚动的台下因为席纵开口说话而立马安静了下来。 他的声音，和平时对话时有些不一样，那种低沉而成熟，又带了一些不吝与冷淡的音色被放大了几倍。 特徵更为显着。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声音好好听啊……人也这么帅。」 「这他光站在这什么也不用说，我就闭眼选a大好吗？」 「你还选a大呢，人a大选你吗你都碰瓷儿上了。」 米一柠低下头，不看台上的男人。 心里想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被他迷惑，他只不过是一个自作多情的装逼犯而已。 然而礼堂的音质实在太好，男人的声音绕在耳朵边怎么也躲不掉。她烦不胜烦，干脆拿出手机，玩起了消消乐。 台上还在继续。 稿子言辞优美，风格正式，男人有些懒散地念完了，结束时将其合上，言简意赅地补充一句： 「以上，都是学校的宣传稿。」 「……」 底下一片譁然。 「哎？」 「不是自己写的啊？」 「感觉也不像啊听着那么板正。」 男人简洁地继续： 「……a大没有什么好宣传的，大家能考得上来就是了，分数明显不够的也不要盲目报考，影响其他志愿录取机会。就这样。」 席纵说完，简短点了下头，视线轻微地掠过米一柠，对方垂着头，看不见表情。 他便转身离开了。 「……草，感觉被轻视了。」 「确实是这个理，a大的能力和知名度哪还需要做宣传啊。」 「太帅了吧，哪怕浪费一个志愿我也想报一报啊，共同报考一个学校，这不就是我跟他最近的距离吗？」 「那你跟他最远的距离就是他考上了你没有？」 「……你烦不烦。」 …… 随着人潮走出礼堂时，徐珊还在兴奋地刷着群消息。 米一柠心不在焉地跟着她往操场的宣传方向走去。 徐珊刷了一半，小小地惊唿了一声：「他居然还是那个《废土尽头》的主开发，就你特喜欢玩的那个游戏，你快来看。」 米一柠愣了一下，眼神就飘到了徐珊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截图，图的画质很低，好像是保存又发送了好几十回，字的边缘都有一些泛绿。 第20页 图片里的内容则像是一个论坛类型的帖子，她上下滑动了一下，发现这张图里介绍了席纵的学校，年龄，身份，参与《废土尽头》这个项目……还配上了两张照片。 ……居然才二十四岁。 看到这个帖子，米一柠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她近期受到的惊吓有点过度，以至于对于妈妈找了个二十四岁的男朋友这件事，已经懒得提起精神再次震惊了。 而她的第二反应就是。 ——明明是这个项目的主开发，什么游戏还玩那么烂？ 「这是发到一个职高的bbs上的，」徐珊对米一柠补充信息，「后来那帮女生疯了一样去围堵席纵，他就把帖删了，只留下你眼前看的这么一张珍贵的网际网路遗骸。」 她又悄声说：「目前这张是我朋友的极密存货，你千万不要外传，不然会被追杀的。」 「……」 仿佛一瞬间想通了，米一柠突然意识到，那天席纵口中的帖子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因为有那么多那么多找上他的人，让席纵误会了，她也是其中一员。 本来应该，因为理解了对方的想法，而感到一丝宽慰的。 却突然就涌上来一股很不高兴的情绪。 因为对方为着这个误会自己，而感到一丝被看低的不忿。 「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米一柠还在想着，徐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啊？」 「刚才我就想说了，那么帅一大伙人，还是熟人站在讲台上，你居然能低头玩消消乐！你这是对帅哥的不尊重！」 「……」 谁要看他。 「……那谁能比得上我家的剑齿龙大宝贝。」米一柠随口嘟囔着。 「……」 她们随着人流，走到了操场上搭起的宣讲的棚子之间，一边聊天，一边漫无目的地穿梭。 徐珊又问：「刚你还没说呢，你们俩之间是不是有点那什么，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上次你跟我说……」 「哪有什么，」米一柠一想到席纵就头疼，「你可别瞎说了。」 一个人误会就够她受的了，她开口解释： 「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去找他主要是因为……」 说一半，被徐珊意味深长的语气打断： 「所以说你还是又去奶茶店找他了？」 「……这个不重要。」 徐珊当即拿出手机，一边宣布：「一周前，米一柠小姐说出如下的豪言壮志。」 她打开和米一柠的聊天界面，功放声音开到最大，点开米一柠那一天的语音。 「我米一柠就算是渴死，也不会再喝夏日冰茶的一滴水！」 「……」 放了一遍不够，又幸灾乐祸地放了一遍。 米一柠觉得徐珊快烦得没边儿了，转身就想推她一把。 视线的余光却瞥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抓着徐珊的胳膊，顿了一下才扭过头。 看见席纵似笑非笑的表情。 「……」 这人怎么在这里。 这时再去猜测他到底听到几句话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他的表情明显是抓住了什么把柄。 米一柠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地控诉道： 「干嘛要偷听别人说话！」 「嗯，我偷听了。」席纵浑不在意地说。 你又能怎样。 「……」 米一柠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拉着好友的胳膊就要走。 徐珊却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甚至反手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动弹。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 十八年闺蜜情就地结束吧。 那厢，席纵慢慢悠悠地开口：「买十送一，嗯？」 「……」 第15章 米一柠有点后悔，她早该想到的。 第一个像她这么发誓的人，最后被做成表情包，成为全网流传的梗。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后果。 其实要真是打脸了也没什么。 问题是，她当着本人的面被打脸了。 这都是什么孽缘啊。 米一柠舔了一下嘴唇，抬眼看着席纵。 和那一双沉静的黑色眼眸对视。 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微妙的不忿。 「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想去就去还不能反悔了。」 就很离谱。 明明自己也没有别的心思，偏偏被误解了。 现在也好像解释不清，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还挺烦躁的。 她扬眉剜了席纵一眼，挽着徐珊的胳膊就要走。 「米一柠。」 却被席纵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叫住。 米一柠这个时候也忘了去想席纵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只是想走没走成又被叫住，下意识就不满。 堆积了几天的情绪突然一下子爆发出来。 甩开徐珊的胳膊转身，两步走到席纵面前，气势汹汹，就差没拽着对方的领子。 扬着小脸，眉头紧促，眉尾几乎要立起来。 「你不要自以为是了好不好啊？」她说。 「真以为有那个帖子谁都上赶着来找你了？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第21页 她实在是生了气，也不歇口气就继续： 「噢，你怎么就不先反思反思，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为什么会让自己的信息在网上这样传来传去。我看你是不是还挺享受的？」 「懂不懂什么叫男德啊？」 徐珊在一旁默默地捂住了嘴。 好傢伙，这场面。 没录像是她最大的损失。 席纵怔了一下，一时没说话。 小孩今天和头一次见面挺相似，穿了身长款的休闲t恤，带了顶遮阳的鸭舌帽，瀑布一般的漆黑长髮垂到身后，侧面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耳廓。 耳朵尖儿又红了。 气的。 席纵手放进兜里，拇指把玩着手中硬质证件的圆形轮廓。 似乎是回味了一番，过了几秒，笑了一声。 笑声很短促。 是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之后的那种笑。 米一柠就觉出一种被轻视感。 突然就觉得。 自己刚刚那一通脾气，在对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乱发泄一通。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就有点鼻腔发酸。 仿佛涌潮一般，感到一股席捲而上的委屈。 怎么这样啊。 本来她因为妈妈谈恋爱的事情心情就很复杂。 又得知了恋爱对象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大学生。 她自己都还没说什么呢。 现在当着本人的面又被嘲笑。 干嘛要平白无故要受这种委屈啊。 米一柠的眼底浮上了一层水雾，但她一点也不想就这样掉下眼泪，就勐地低下头，再也不愿意去看席纵。 回去就让妈妈跟他分手。 这种人到底有什么值得谈恋爱的。 她愤愤地想着，使劲眨眨眼睛，想把泪意逼回去。 身前的男人沉默了几秒，似有似无地嘆了口气。 「……怎么哭了。」 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说话还好。 一听见这句话，米一柠的眼泪突然就有点包不住。 随着眨眼的动作，泪滴脱离眼睫毛的遮挡，被重力牵引着落到操场的塑胶跑道上。 一滴，两滴。 天气那么热，前一滴落下去的很快蒸发消失。 紧接着的一滴，又在上面叠上一抹深色的痕迹。 其实男人刚刚那句话并不带有任何调侃。 反而是，有着在他身上鲜少体现的，温和与包容。 但偏偏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米一柠的那点委屈的情绪更为明显。 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吸了吸鼻子，竭力想忍住噼里啪啦的泪滴。 脸上突然感受到一丝细腻的触觉。 干燥、柔软的卫生纸，吸掉她脸上的水分。 男人的手托在下方。 唿吸仿佛停滞了一秒。 反应过来后，她下意识就想往后退。 手心却又突然碰上一抹温热。 下一秒，一张触感熟悉的硬质卡片就被塞进手里。 「抱歉，是我误会了。」 因为这两个动作，席纵离她尤为近，她抬眼就能看到对方身前的衣料。 也能听到，他垂下了头，带了似乎与他绝缘的耐心，和她讲话。 他的动作并不逾越，确认女孩握紧了卡片之后，很快松开了手。 「别再弄丢了。」 说完，男人很快转身离开。 米一柠泪眼朦胧地抬起手，身份证安静躺在她湿漉漉的手心。 - 米一柠的情绪就像夏天的雷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又或许是掉出来的那些眼泪把她的委屈包裹着，带离了她的身体。 身边的徐珊旁观了全程，不得已，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席纵的几番纠葛。 只说了对方误会自己喜欢的部分，却因为实在觉得尴尬，而掩盖了对方和自己妈妈的关系。 之后跟徐珊一起去恐龙消消乐的线下门店报了名，就回家了。 这天是个周末，白落玫并没有去上班。米一柠到家的时候，她正躺在沙发上看手机休息，见到米一柠回来，坐起身。 「宣讲会怎么样？」白落玫问，「想好报哪里了吗？」 其实米一柠之前一直就打算报a大的，但最近发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虽然不至于打消她的念头，却也让她这会儿不太想说出口。 便嘟囔一句：「我再想想吧。」 白落玫去厨房，给她拿了一盘早就切好的西瓜。 母女两人坐在客厅的小桌子旁，一人一口的吃着西瓜。 白落玫说：「嗯……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妈妈这边认识一个a大的学生，要不要向他谘询一下？」 米一柠下意识的竖起了身上的一圈刺。 妈妈认识的一大学生，除了席纵，还会有谁？ 毕竟直到前一阵，她都不知道妈妈还认识什么医大的学生。 「不要。」 米一柠干脆利落地回答。 妈妈似乎没有料到她的回答这么的果断，面容微怔，却很快笑了笑。 「行啊，」他说，「你自己把握就好，妈妈相信你。」 白落玫其实也有一点不知道怎么是好的感觉。 她感觉到，自己每一次提起来，哪怕是暗示一点关于自己新的恋情的事情。 米一柠的表现，都像是在逃避。 第22页 似乎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甚至知道周乐天的那个熟人就是a大的学生一般。 不然不会拒绝得这么果断。 白落玫觉得有些棘手。 觉得还是得找个机会，开诚布公地和米一柠谈一谈。 - 席纵推开店门的时候，黄俊伟正坐在门口抱着笔记本电脑，一遍一遍地刷着数据。 见他进来，他有些兴奋的第一时间汇报：「纵哥，下载量爆了，太牛逼了，我们发出去的三千个测试名额在一分钟之内--」 「米一柠的微信，你删了么。」席纵却打断他，干脆利落地问。 黄俊伟一时没反应过来：「米一柠是谁？」 他其实都不知道米一柠的真正名字，只知道对方微信的暱称。 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说米酿柠檬？」 席纵没搭话，看他。 「我，我当然删了啊，你都说了我还能不删么……」 席纵深邃的眼睛看了他两秒，是那种仿佛能看穿一切谎言的目光。 然后言简意赅的命令：「微信号给我。」 第16章 米酿柠檬。 听上去像是一道甜品的名字，带着酸甜的口感与米酒的微醺。 小姑娘不怎么懂得保护隐私，即便是陌生人也能看到朋友圈的前十条消息——不过倒是也没什么隐私内容。 一天一条，兢兢业业，转发着周乐天公司最近大张旗鼓准备办的活动。 周乐天前几天还问他要不要参加，被他无情而果断地拒绝了。 小孩子爱玩的游戏。 最近开发任务紧，新版发出去之后，他们拿到了不少玩家的反馈，需要筛选并且确定哪些是有效内容，排布优先级之后安排开发。 等再过半个月，宣传那边做的差不多，就是游戏最终要上线的时候了。 正是忙时。 不过看米一柠这么勤快地转发，多半是一定会去的。 席纵的视线回到手机上，拇指往下滑滑了滑，在他所能看到的倒数第二条朋友圈里，发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内容。 只看到三个字。 好烦啊。 再没其他的。 这条朋友圈，在黄俊伟的手机里，并没有看到。 应该是设置了屏蔽。 略微想了下时间，是他从奶茶店追出去，让米一柠不要再来的那一天。 思绪顺着缓缓延伸，轻易就晃到了米一柠掉下眼泪的那一天。 也许席纵曾经让许多人掉过眼泪，不过他都不知道，也并不在乎。他对不感兴趣的事情，拒绝永远简单直接，也毫不留恋。 只是现在再回想起那天，在水滴被夏日蒸发之前，似乎已经落到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滚烫，带着难以消弭的热度。 席纵熄灭手机，到底是没有申请好友。 恰在此时黄俊伟走了进来，一边说道：「纵哥，下周末组个会？讨论一下玩家反馈？」 席纵没有立刻回答，过一会儿说：「你领着大家初筛，后续开发我这边安排。」 黄俊伟一愣：「初筛你不参加？」 席纵漫不经心道：「有事。」 - 犹豫再三，米一柠还是把《废土尽头》的新版本下载了下来。 毕竟她曾经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游戏。 ……现在可能也还是很喜欢。 只是一旦想到这个游戏的主程序是谁，就有些心情复杂。 然而无所事事的盛夏，出去玩太热，闷家里也就是玩玩手机电脑，等回过神来时，新版的废土尽头已经在电脑上安装好了。 米一柠从来不惧于面对自己的本心，既然安装好了就坦然点开。 ……反正也没别人知道。 废土尽头是一款单机和联机都可以玩的游戏，进入之后先选择自己的角色，从头到尾打地图，中间还有一些剧情。 不过没有对战系统，不管是单机还是联机，打的都是同一套地图，区别是在于参与的玩家多少而已。 米一柠自己已经玩的很熟练了，这次更新添加了一些新的模式，她简单逛过一圈，不知不觉，轻车熟路地走到了米诺村的村口。 米洛村这个村落是游戏的一个支线任务才需要到的地方，存在感并不是很高。 但米一柠很喜欢这里，这是一个相当娴静的村落，几个像素点组成的群群鸡鸭在地上大摇大摆，傍晚时分村落屋顶的炊烟裊裊升起，后山有一条硕大的瀑布，雪白微蓝的水流奔流到底发出哗哗响声。 在高考前，偶尔因为考试的压力而睡不着觉时。 她都会来这个瀑布前逛一圈。 而如果，她操纵角色，在瀑布旁边的一处高台跳起来。 她会短暂的看到地图的尽头，一望无际的天与海，被温柔暖红的半弧笼罩，染上梦一样的金粉色。 当落下的时候，那漫天的风景又会被高台旁的峭壁遮挡。 但如果，她跳跃三千次。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操纵的角色会停留在半空中，像飞起来一样。 就能一直一直，看到那片夕阳。 这里会让她想起自己的爸爸。 亲生父亲。 在米航因为癌症去世之前，他作为一名飞行员恪尽职守。横跨过国内与海外很多的地方。在几千米的高空中，见过红日破晓，亦见过漫天晚霞。 第23页 他曾经将这些景色用语言描述给自己的女儿，又兴奋地说希望有朝一日能带他亲眼看一看。 但米一柠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那时她很讨厌爸爸因为工作没有办法回家陪她，作为一个孩子，坚决不坐飞机，就是她最愤怒而无声的抗议。 米一柠漫无目的地随想着，像以前那般，一次又一次地跳起，望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着的光与影。 脑海里一个微小的角落随着动作数着次数。 她想要放空自己时，就会这样做。 这让她觉得平静。 然而这一次，在跳跃了第三千零一次时，她依然落了下来。 米一柠愣了一下，一时间以为自己数错了，又多跳了好几下。 却依然一次又一次，落了下来。 不再像以前那样，飞翔一般地停留在半空中。 …… 周乐天的恐龙消消乐活动，米一柠和徐珊都很幸运地被选上了。 米一柠和徐珊通宵研究了这次比赛的规则，制定出了完美无缺的必胜方案，力争要把胜利与奖品握在手中。 然而，在要参加的前一晚，徐珊因为家里出了点事，需要去临市一趟。 无法与米一柠一起参加活动。 「对不起嘛对不起嘛，」徐珊在电话里连番道歉，「回来给你带特产！」 米一柠老大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其实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活动是积分制，每个人都会参加所有挑战并且获取分数，如果是组队的话，会有一些额外的双人挑战，但相应的，单人挑战的积分系数也会降低。 总而言之，怎么参加都不吃亏，最后还是看实力。 米一柠抵达比赛地点的时候，并不意外地看到程瑶也在现场。 但当她的目光转向程瑶身边的高大男人时，表情还是停顿了一下。 「爸爸！」程瑶兴高采烈地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米一柠！」 米一柠颇为嫌弃地退了一步，维持着礼貌和程瑶父亲打了个招唿后，随即立场分明地强调：「是敌人。」 第17章 程瑶的父亲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很是温和的笑了，并不在意这些孩子之间的小矛盾。 笑的时候他的眼角聚起很深的褶皱。 米一柠突然想起自己没有见过米航的皱纹，他还没来得及长。 广播介绍比赛规则的声音响起，米一柠别开视线，不让自己再多想。 与其说是比赛，这更像是一个夜市集会。 举办的时间也是晚上的露天场所。 这地方挺大，有很多类似于夜市小摊那样的摊，有卖吃的，也有游戏摊，譬如套圈或钓鱼，所有来到现场的人都可以参加。 区别在于，报名成功可以参加比赛的人，每个人会拿到一个id卡片，免费就能参与游戏，并且成绩会被计入积分榜。 而普通游客需要根据摊主定价付费，且成绩不计入积分榜。 到夜市结束时，得分最高的个人或团体就可以获得胜利。 而在场地里四个方向，有四个硕大的显示屏，展示着当前所有人或者团体积分情况。 作为一年一度的夏季限定活动，这场比赛不仅仅会吸引恐龙消消乐的玩家，而在整座城市都很出名，带着孩子的父母或是情侣们，也都会趁此机会来这里散步休息。 小吃摊的摊贩也会在旁边支起摊子，趁机赚的盆满钵满。 是每年夏天，大家都会期待的一场盛事。 米一柠一心比赛，去接待处核实了信息，领了属于自己的id信息卡，就观望起周围的赛况。 原先因为是和徐珊一起做的规划，她把重点放在了双人合作的项目上。 只是现在这个计划只能作罢。 而单人项目，米一柠其实是有一些短板的。 他非常不擅长投掷类的游戏，准头极差，光说投飞镖一项，别说投个零环一环，投到靶上就算成功。 原本参加双人项目，她是可以避开这些短板的。 而现在由于整体参与项目数量的要求，她就不得不参加一些自己不擅长的单人项目。 米一柠在心里盘算，趁还没有疲惫之前，先参加一些自己不太擅长的项目，争取拿到高一点的分数。 将那些擅长的项目作为保底，放到最后。 做好打算之后，她便目的明确的在人群里穿梭，走到了一处套圈圈。 套圈圈前排了长队，好巧不巧，程瑶和她爸爸站在最前面，正在进行游戏。 程瑶手里握着圈正跃跃欲试，而她的父亲站在一旁，手里抓着两把各式各样的夜市食物，几乎都要抓不下。 他一口都没吃，显然都是给程瑶买的。 米一柠看见之后，立刻扭头走了。 专门选父女两人不在的项目去玩。 但发挥得也不好，十次飞镖，就扎破了最边上的那只气球。 刷自己卡上的成绩时，米一柠扭头去看，远方的大屏幕上，自己的名字被挤到很下面，几乎都要看不见。 这样下去，拿到奖励岌岌可危。 她忍不住有些丧气，想去找自己最擅长的钓鱼项目玩。 却又还是，遇到程瑶。 又一次走了。 在这样热闹的夏夜，独自一人走在喧嚣之中，难免感到寂寞。 第24页 目光一转又看到不远处的父女两人的互动，程瑶玩的正欢，垂头就着父亲的手咬了一口烤串。 心里终归还是有些酸涩。 只因她也被如此娇纵过。 要是爸爸也在就好了。 米航离开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母女两人都很伤心。 有时米一柠深夜睡不着起来，走到客厅时，会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夜空发呆。 走近了才发现她其实在流眼泪，而自己的眼泪也会被不自觉地勾出来。 后来白落玫觉得这样不行，生活浑浑沌沌地没有办法过，就强打起精神，专心事业和孩子。 米一柠知道妈妈也很辛苦，并不总经常提起爸爸。 但不意味着不想。 回忆永远难以淡去，被宠大的小公主伤心到极处时不免心生埋怨，气他为什么就捨得放下她，那么早离开。不高兴得厉害时米一柠会做梦，梦见米航拿她最喜欢的剑齿龙，哄着她：「小公主，打个商量，爸爸把这给你，你就别生气了，嗯？」 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思绪被耳边一阵孩子的笑闹声音打断，随后身侧因为孩子的跑动被带动起一阵风。 她神思不属，被小孩撞得趔趄了一下，小孩完全没注意地跑走了，她下意识想扶着什么，正巧握着了一个有力的手腕。 这才回过神，带了些茫然抬头去看。 挺高，也挺熟悉，最近才认识的，自己跟他不共戴天的那个。 席纵。 他怎么在这里？ 夜色昏暗，远处拥挤人潮拉起彩灯与断带，男人背光，看不清楚面容，却可以看到他清晰而挺拔的轮廓。 第一反应是有些无措，那天哭鼻子的丢人一面如潮水般立刻涌了上来，她烫着般松开手，下意识后退一步。 只是人都到面前了也不想怂得就逃了，就抬起头问：「你来做什么？」 席纵转了转手里的卡，扬起眉毛，意图很明显。 来打比赛的。 米一柠下意识转向远方的电子屏，猜测哪一个id是席纵。 但电子屏上的名字密密麻麻，又不是真实姓名，一时间她也认不出来。 米一柠没什么兴致，也不想再跟他有争执，点过头就准备走。 却被男人叫住：「走什么，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米一柠下意识有些警惕，握紧自己手里的id卡。 席纵轻笑一声：「这么紧张，还能抢走不成。」 抢是抢不走……那不也得好好保护吗。 谁知道你又会干什么事啊。 方才两人遇见的地方正是道路中央，他们挡住了来往人群，席纵就抬起手，轻轻带了一下米一柠，两个人便往旁边避让开。 不知怎么，就并排走起路来。 也许是由于方才有些伤感，因此这会儿不想独自一人，再讨厌席纵，竟也跟着对方的步伐有些漫无目的地走下去。 比赛显然是胜利无望了，也就随着席纵把她带到哪去。 闷着头走，过了一会，席纵突然停了下来。 米一柠才注意到，旁边是一个吹糖的摊子。 上面挂着黄澄澄的灯泡，映照着摊主麻利熟练的动作。 停下来意思显然是想买，米一柠没有放过任何一丝嘲讽席纵的机会，当即就说： 「多大了还吃糖。」 说完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其实也挺想吃的，但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就绝对不好意思再去买。 席纵淡淡勾了下唇，低声选择了要买的种类，又付了款。 男人没搭理他，米一柠觉得有些无趣，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没有走，反倒是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看着摊主做糖。 糖浆滚烫的翻滚着，在摊主的手下灵活的变换着形状，明明眼睛一眨也没眨，却如同魔法一般，突然变成一颗尚未成熟的柠檬模样。 染上几滴食用色素，青黄色的柠檬煞是漂亮。 而做好之后，摊主并没有递给席纵，而是笑呵呵地把糖递到米一柠面前。 米一柠一愣，下意识抬头，男人的表情漫不经心，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却显然没有要接过的动作。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愣愣地接过了。 一颗柠檬，捧在手里，精緻又漂亮，泛着诱人的糖果光泽，没忍住，就低头舔了一下。 ……好甜。 席纵这才垂眸扫了一眼，笑了一声。 「多大了还吃糖。」 他原话奉还。 「……」 敢情是搁这儿等着呢。 米一柠有样学样，没有搭理他，反正她就吃了又怎么样。 惹了自己那么多次，总该还回来点什么吧。 她一边吃，一边闷头走路，颇有点得了好处就熘，想甩开席纵的意思。 席纵却很快跟了上来，毫不费力地赶上她的步速。 声音落下来，语气有点吊儿郎当： 「哎，小哭包，糖也贿赂了，让我跟你一组打个比赛，您看给批准么？」 第18章 米一柠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是没听清席纵说什么似的，有些困惑地转身抬起头，对上席纵垂下来的视线。 他仍是一副悠闲姿态，唇角若有若无地勾着，似乎也不在意她是接受或拒绝。 「我干什么要和你一组啊？」米一柠毫不客气，「做慈善吗？」 第25页 她可是还记得席纵打游戏时的拉跨操作呢。 席纵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倒是也没料到这误会居然延续到现在，轻笑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他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反而让米一柠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话说得有点重，她圆熘熘的眼睛上下扫了席纵两眼，最终还是觉得守着自己的那点积分最为重要。 哪怕最差的奖励也有一个小挂件了。 又舔了口柠檬糖，她于心不忍，解释道：「再带你一个，我连安慰奖也拿不到了，你要真想抱大腿拿个奖，不如去找排行榜上靠前的人。」 米一柠瞟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榜单。 排名第一那个人叫丛林，积分以倍杀超过了第二名的人。 而她也同时看到，程瑶和她爸爸的组合已经占到了第五名，是能拿二等奖的成绩。 米一柠别开目光，继续对席纵解释：「喏，就现在排第一那个，你要跟他组队，多少拿个一两分就能稳在前排。」 游戏的积分规则是这样的，不管是双人组队还是单人参加比赛，在比赛过程中随时都能组队或者取消组队，只要到登记处登记即可。 而双人的积分会将两人成绩加权平均，因此和单人相比没有明显的优劣势。 不过因为哪怕双人组队拿最高奖励，奖励也不会翻倍，所以歷年来拿上第一的是组队的不是很多。大多都是单打独斗。 席纵看都没看那排行榜一眼，视线垂落在米一柠身上，目光有些玩味，问她：「你想好了？不后悔？」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米一柠耸耸肩，又吃了一口糖，表示自己不会因为这点甜头就放弃原则。 但毕竟吃人的手短，米一柠过意不去，跑到旁边摊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还给席纵。 一副「就此恩怨两清，你也别来再求我」的模样。 席纵扯了扯唇角，倒是没客气地接过了小丸子，垂头随意地咬了一口，然后走到最近的一个游戏摊位面前。 这是一个需要合作的双人项目，米一柠以为他要赶鸭子上架，悄么地就想熘，却被一把揪住领子，小鸡一样被拎了回来。 「你干嘛！「米一柠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了回去，挥着胳膊，「我都说不要跟你一组了！」 席纵没说话，一手拎着米一柠的衣服让她别想走，一手把自己的id卡递了出去。 老闆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孩，问：「你们两个一起？」 「不是！」米一柠爆发出激烈的拒绝。 席纵低笑一声，说：「她得拖我后腿。」 意思就是也不跟她一起。 米一柠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人口气还不小，她反而有些不服，被激起了好奇心，倒要看看这人一个人想怎么玩。 这是一个类似于胡闹厨房的街机游戏，需要两个人或多个人配合，一个人洗切原料，另外一个人做菜刷碗，在到处移动的机关之间互相配合，达到按时上菜、赚取更多营业额的目标。 当然两个人的分工并没有那么明确，经常需要玩家根据自己所擅长的部分进行分工，非常考验玩家之间的默契。 而如果一个人玩，就需要同时承担多人的任务，还要在不同角色之间切换，需要非常强的多任务的统筹规划能力和操作水平。 摊主接过席纵的id卡，为他开启了一场游戏。 游戏一开始，席纵并没有着急操作，而是低头不紧不慢地又夹了颗小丸子吃，悠闲地嚼了几秒。 才按下第一个按钮。 而看到屏幕上发生的事情时，米一柠睁大了眼睛。 只看屏幕，根本想像不到这只有一个人在操作。两个小人飞一样在屏幕上穿梭，井然有序地按照最高效率分工，没有一个人有半秒的停顿。 而一开始席纵吃小丸子的那几秒是精心计算过的，能够恰好和机关启动的时间契合，不会造成一丝多余的浪费。 视线从屏幕上往下移动到操纵台，可以看到席纵的动作简洁有力，速度极快却又不失从容。 每一次移动，都是精心计算过的最短路径，将时间和资源利用到了极致。 这不仅仅是对于操作能力的挑战，更需要优异的计算能力和脑力。 可往上看，席纵的表情甚至有一些懒散，嘴里漫不经心地吃着东西。 并没有半分感到压力的模样。 米一柠愣愣地，突然想到，那天第一次见席纵打游戏，他的手速其实是非常非常快的。 只是实在糟糕的操作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战五渣。 可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席纵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打通关呢？ 米一柠一瞬间，后悔了自己方才的拒绝。 三分钟的游戏时间结束，席纵毫无悬念地取得了最高分，机器闪烁出炫彩夺目的光芒，示意席纵破了歷史记录。 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唿，米一柠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围已经被其他人包围。 都围观这精彩绝伦的操作。 从摊位上下来。 刚刚摊主更新席纵的分数时，米一柠悄悄留意了一下。 毫不意外地发现，那个丛林，其实就是席纵。 就是她方才口中的那个，如果能抱上大腿，只要拿了一两分，就能让队友稳在前排的人。 第26页 米一柠现在，问就是后悔。 她这会儿不急着走了，在席纵身边，磨磨蹭蹭，先是递给了席纵一包糖，看对方收下，犹豫了几番才问：「你刚刚说的组队，还算数吗？」 因为不好意思，耳朵尖又一次红了。 在夜色中，甚至有些发亮。 「哦？」席纵心安理得地捻了颗糖，声音不紧不慢，「我做慈善吗？」 「……」 米一柠的自尊不容许她在这里多停留一秒，当即拉下脸走了，没走出两步，听见背后有其他声音。 一听就是喊席纵的。 她立刻停在原地，没扭过头，后背却已经绷了起来，极度紧张地聆听着身后的动静。 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微弱地传了过来，有些胆怯地说道：「你、你好……请问我能不能和你一组……？」 席纵瞥了眼远方几步，紧张得像个小刺猬似的米一柠。 明明竖起耳朵偷听，却还要装作毫不在意。 他勾了勾唇角，转过身来，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啊，有人要了。」 第19章 「那么队伍信息已经帮您登记好了，祝您今晚玩得愉快~ 登记处的小姐姐笑眯眯的把id卡还给米一柠，米一柠找出席纵的递迴去，又收好自己的卡片。 到底还是组了队，抱上了大腿。 无他，只因那一句「有人要了」听来也太过受用，特等奖的奖品也格外具有诱惑力。 出尔反尔伤自尊？不存在的。 连席纵都没有嘲笑她了，米一柠认为自己不必有这么高的偶像包袱。 她看了一眼电子屏，发现自己刚刚取的队伍名「柠檬丛林」此刻挂在了排行榜的第六名。 正好在程瑶那一组的下面。 因为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太差，完成的项目又不算多，生生把两人的名次往下拽了五位。 她有点不好意思，抬头飞快瞥了一眼走在身边的席纵，席纵倒是没注意分数似的，一手插兜，另外一只手往剥开米一柠刚刚随便买来贿赂他的糖，随意而散漫。 「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啊？」米一柠问。 谁有实力听谁的，这点米一柠不矫情。 然而有实力的那位说：「都行。」 「……」 想想也是，以席纵的水平，去哪儿都是吊打其他人的份儿。 米一柠的视线在旁边转了转，看到一个玩具枪射击的摊子。 这种自己不擅长的项目，她一个人的时候去玩，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有两个人了，她完全可以去参加一些双人项目或者自己更擅长的项目，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于是偏过视线，把目光锁定到玩具枪射击隔壁的一个pk类型的街机游戏摊。 她抬起步子走了过去，席纵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跟着。 席纵比女孩高了二十多厘米，远远看去，像是漫不经心的家长带着小孩。 摊前正在排队，米一柠站在队伍中间，方才的柠檬糖还没有吃完，她一口一口舔着吃。 从席纵的角度看下去，毛茸茸的脑袋随着动作耸动，像是一只小仓鼠。 他的视线有些不易察觉的柔和。 米一柠并没有注意到头顶的注视，只是在这热闹熙攘的夜间集会中，知道有一个人在身边，就会觉得莫名的满足。 说到底也是刚满十八岁的高中毕业生，喜欢跟人一起，并不习惯应对孤独。 而且席纵虽然很多时候表现的很欠揍，但有时候又会莫名从对方身上感到一丝安慰。 是少女对于所信任的年长男人，天然的信任与依赖。 虽然米一柠仍然认为，这种信赖并不代表她接受了对方作为她妈妈男朋友的身份。 排队到半程，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熟悉，却讨厌，半点都不想听到。 程瑶在她耳边控诉：「米一柠，你就知道抱别人大腿！」 作为那天也去听报告的人，她当然知道席纵是谁，却没料到席纵和米一柠居然认识，更没想到两人组成了一队。 并且在组成一队之后，米一柠的名次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在了她的下面。 让她很有危机感。 米一柠慢条斯理舔完了手上的糖，才缓缓转身过去，没有丝毫被指出的心虚。 反声呛道：「你还说我，你跟你爸爸不组队的话，这会儿屏幕上都找不到你吧。」 榜上最多一百个人，好歹自己还在尾巴上摇摇欲坠的挂着。 程瑶的实力她也清楚，能有第五名的名次全靠她爸爸力挽狂澜。 程瑶被这么说，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光靠耍嘴皮子有什么意思啊，你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米一柠扬起眉毛：「这有什么不敢的。」 席纵的目光扫过米一柠和程瑶两个人，小孩子的拌嘴他并不打算参与，便懒散抬眼，和程瑶身后，她的父亲对视了一眼。 对方的眼神里有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对于自己女儿的宠溺。 一时间，席纵的思绪回到自己回母校做报告那天，捡到米一柠的身份证，正准备归还时，听到的她和朋友的对话。 那时也是在和程瑶互相呛声，讨论的是关于米一柠妈妈新男朋友的事情。 那时候才知道。 原来米一柠这么小就失去了父亲。 第27页 那么当她在看到程瑶的父亲是如何照顾自己女儿时，大概心里也会酸涩吧。 只是米一柠太好强，并不乐意示弱。 程瑶又作为一向被宠大的那个，对这件事毫无所觉，并不具备同理心。 是以米一柠虽然往往能在嘴皮上打压程瑶，但真正怎么想，旁人无从知晓。 那一边，程瑶指向身边的玩具枪摊位，说：「我们就比那个！「 米一柠的视线随着过去，停顿了一下。 她是最不擅长射击类项目的。 看出了米一柠的退缩，程瑶乘胜追击：「你是不敢吗？」 米一柠当即激烈反驳：「我有什么不敢的。」 哪怕是她不擅长的东西，也总比程瑶玩得好才是。 两个小姑娘瞪了彼此几秒，不约而同地动身往射击摊位走去。 席纵和程瑶的父亲默默跟上。 摊位前没有什么人，两个人很快到了第一位，两个人交出自己的id卡，并排站着，一人手握一柄玩具□□。 程瑶的父亲走到程瑶身边，帮她把子弹装上，调了调准星，又递给自己的女儿。 米一柠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调配了一下手中的枪。 虽然她射击的准头不行，但总不至于这些小事还要别人来帮忙做。 而当她终于做好准备时，那边的程瑶已经射出了第一枪。 她没忍住，偏过头看了一眼，八环。 ……她最好的成绩也才只有七环而已。 而程瑶也显然为这个成绩得意，大声问她：「喂，米一柠，你看到没有？」 「有什么好得瑟的。」米一柠嘟囔道，心里却有一股压力。 心再虚气势上也不能输，她绷着脸举起枪。 看上去沉着冷静，实际上准星一直在抖，根本无从瞄准。 「屏住唿吸。」 下一秒，耳边传来席纵的声音。 他的声音离得有些过分近了，似乎就在她的耳廓旁两三厘米处响起。 音色沉着，天生有一种让人感到冷静的气质。 在这个温热的夏夜，有一股热度笼罩上她的后背。是席纵从身后环过了她，俯在她的耳边，伸出胳膊，腕部的骨节分明。 食指和拇指碰着她的手腕，往上轻轻一拖。 帮她对准了准心。 「八环而已，」席纵语气闲散，「还不是闭着眼打的么。」 第20章 「……那你倒是来打啊。」 米一柠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席纵的这句话，她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平静。 莫名就升起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自信，足以她藐视八环的成绩。 席纵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就很快离开，她闭上眼，平静地深唿吸了几下，然后扣动了扳机—— 脱靶了。 「……」 连程瑶都对这个结果十分无语，甚至都没有趁机嘲笑一番。 似乎是觉得这么趁火打劫地嘲笑米一柠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米一柠：…… 她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席纵。 席纵也有些无奈。 本来帮她对好了靶心，她要是能屏着唿吸抠动扳机，打个九环十环是没问题的。 哪成想这小姑娘放松得过了头，不仅又深唿吸了两次，甚至还闭上了眼。 ……这神仙也救不了啊。 米一柠剜了一眼席纵之后便不再看他，转过头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如果说刚才的她还只是盲目自信，那么到这个时候，她才觉得真正的放松。 反正脱靶都打出来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而且…… 席纵站在她身后，她总是觉得，好像多了一座靠山一般。 有一种，哪怕自己跑偏了，也总会有人纠正过来的安全感。 再次举起枪时，她的动作很稳。 「噗」的一声，塑料子弹射到靶上。 九环！ 米一柠压不住自己的笑意，扭头看了一眼席纵，席纵的表情很淡，目光中却也流露出一丝赞赏。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他的五官轮廓极为深邃而英俊，原先冷冽的气质甚至变得有些柔和。 米一柠愣怔了一下，很快扭回头。 她们最终比的是十次射击的总成绩，米一柠由于第一枪脱靶，已经落后很多，之后的每一枪都要比程瑶高，才能保证拿到胜利。 但她仿佛已经开了窍，愈战愈勇，一举反超。 程瑶挺不高兴，刷上自己的成绩就离开了。 她的爸爸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以示安抚。 但这幅画面落到米一柠眼睛里，已经不再让她感到酸楚了。 或许这就是胜利的滋味。 接下来的时间里，米一柠和席纵两人刷遍了整个夜市里的所有游戏摊，从第六名迅速攀升到第一名，并在比赛结束时，再也没有掉过名次。 在广播宣布时间到，开始统计分数的时候，米一柠兴奋地跳了起来，下意识一伸手，想和席纵来一个击掌欢唿。 伸出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当即有些发愣，手举到半空中，收回去也不是，一直举着又觉得很傻。 潜意识里是觉得，席纵是不会跟她做击掌欢唿这样傻的动作的。 只是下一秒，席纵轻笑一声，伸出手，宽大的手掌和她柔嫩的掌心轻轻一碰。 第28页 男人的手掌骨节分明，温热而有力。 刚碰完米一柠就迅速收回了手，把出了汗的手藏在身后。 - 颁奖典礼在二十分钟后举行。 颁奖前，席纵说有事离开了一会，米一柠握着id卡，站在临时搭建起的颁奖台前，不知道对方去做什么。 后台的周乐天却了解的一清二楚。 因为席纵来找他。 作为活动的主办方，这一年一度的活动他总归是要来做颁奖嘉宾的。 而他本也是个爱玩的性子，早先就假扮成路人穿梭于人群之中玩了半天。 不过没玩太痛快。 主要是他把埋头加班的白落玫也撺掇了过来，本想领着她放松地玩一圈，没想到白落玫顾忌着自己的女儿也在这里，担心和她碰面，在外面的时候小心翼翼。 周乐天第一百零一次沉思，是不是赶紧介绍他和女朋友的女儿认识认识。 他自己是完全不介意这个。 虽然白落玫看上去很有顾虑，是以他现在连她女儿的名字是什么，长相什么样都一无所知。 但他总觉得，既然她的女儿那么喜爱自己公司的游戏，那对公司的总裁有好感不就是爱屋及乌吗。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不过女朋友现在不乐意，他也就没有强求，把白落玫送回公司继续加班，赔了对方一会儿，估摸着快到颁奖典礼的时间了，才又回来。 席纵就是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你来了？」周乐天有点惊讶，「怎么，之前不一直说不来了，什么让你又有了兴趣？」 席纵没回答，直接对周乐天说：「跟你商量个事儿。」 「商量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随手点开工作人员发来的获奖名单，发现席纵的id看起来有些奇怪。 再定睛一看，那根本不是他的个人id，而好像是和谁组了队。 这么一看，席纵改变主意，突然要来参加比赛的用意似乎就一清二楚。 周乐天吹了个口哨。 「你终于开窍了？太不容易了，我心甚慰啊！」 丝毫没有意识到，四十多岁还在谈初恋的自己，最没有资格说别人。 「……没有的事，」席纵揉揉太阳穴，「得罪了人家，道个歉。」 随口说了两句，才说起自己的来意。 - 在米一柠第十三次转头时，席纵终于回来了。 主持人在台上已经宣布了获奖者名单，除了特等奖，其他人也都已经领完奖了。 就差他们。 「我以为你要不来了。」米一柠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畏罪潜逃。」 席纵笑了一声：「什么罪？游戏打得太好？」 「……」 米一柠没理他。 心里想着，他要不来倒还好，奖品全是自己的。 两个人最终一起上了台领了奖，米一柠一直沉浸在获奖的兴奋中，看到上来颁奖的周乐天，得知对方是恐龙消消乐游戏公司的总裁，兴奋表达：「我特别特别喜欢这个游戏！」 席纵闻言，轻轻瞥了一眼米一柠。 玩他做的游戏还只顾着诬衊他打得菜，也没见过说喜欢。 周乐天也一副被感染的激动模样，下了台，再上来时，怀里抱了一个巨大的剑齿龙玩偶。 一股脑塞到米一柠怀里。 又宣布：「这次是今年的神秘大奖！」 直到颁奖典礼结束，怀抱着一堆奖品，随着人潮缓缓往外走时，米一柠还有些恍惚。 她本来以为自己能拿到特等奖已经算是奇蹟，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一只已经绝版的，巨型剑齿龙玩偶。 可比她现在手里所有的剑齿龙周边堆起来都还要大。 抱在怀里像是抱了一座山。 米一柠转过头，有些渴望地看向席纵，似乎是在为剑齿龙玩偶的归属担忧，正绞尽脑汁，想说服席纵把玩偶让给自己。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砰的炸裂声。 米一柠止住话头，下意识转过头。 远方湖畔，有烟花蹿上黑蓝色的夜空，在高空中绚烂绽放，一个接着一个，将这城市的夜晚染上缤纷的色彩。 活动的尾声，往往以烟花作结。 一声，又一声。 米一柠愣愣地看着，夏日的夜晚，胜利的喜悦，温热的风吹在脸庞，烟花点亮的无边深夜，湖水倒映如梦光彩。 是那样的美。 席纵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拎着剑齿龙背部的剑齿，帮米一柠分担重量。 米一柠一心一意地看着烟花，并没有注意到席纵的动作。 而席纵偏过头，视线落在女孩白皙的侧脸，与熠熠发亮的瞳孔。 过了一会儿，淡淡的嗓音似是不经意地问：「不生气了，嗯？」 第21章 等到烟花都结束，人群也逐渐稀疏，那些喧嚣远去的时候。 米一柠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席纵的问话。 她怀里抱着巨大的玩偶，看不见路，把自己的下巴抵到剑齿龙的背部，默不作声地盯着地面，拖拖拉拉地走路。 「也还是生气的。」过了一会儿，米一柠别别扭扭地说。 席纵瞥了她一眼，拉着剑齿龙的尾巴，带米一柠绕过一个视线盲区的水坑。 「气性还挺大。」他轻哂一声。 第29页 「那也是你先惹我。」 「嗯，」席纵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又打着商量，「把奖品都给你，还气吗？」 米一柠纠结了一会儿。 很没骨气地说：「那不气了。」 其实本来就不生气了。 晚上回到家，怀里搂着新赢来的玩偶，侧身躺着，望着如墨一般的深远夜空，米一柠默默地想。 只是席纵对她，不知缘何，总让她感觉到一种无言的纵容。 好像再闹点脾气，耍点性子，也不会引起他的不快。 反而会给她更多。 他也确实给了她更多。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就在前几天还让她不要再找他的人，怎么就变了主意，主动哄了过来？ 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米一柠闭上眼，陷入深眠。 - 白落玫虽然没有去参加活动，却也关注着恐龙消消乐的公众号。 当她看到颁发特等奖时的活动照片时，还有点惊讶。 周乐天为自己的女儿颁奖，而席纵站在身边，显然和米一柠组了队。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第二天一早，当米一柠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卧室时，白落玫转头打了个招唿。 「早呀柠宝。」 「妈妈早。」 米一柠眼睛都没睁开，一头扎进洗手间洗漱。十分钟后才清醒了一点，去厨房帮白落玫端早饭。 小米粥，馒头和茶叶蛋。母女两人的早餐一向吃得简单。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上，钢勺磕碰瓷碗发出轻微声响。 「昨天玩得开心吗？」白落玫问。 米一柠点点头，突然想起来，跑进卧室把山一样的玩偶抱了出来，给妈妈看。 「奖品！」 她前一天回来的时候，白落玫还在加班没有回家，没来得及给她看。 「看到啦，」白落玫温柔笑了笑，「公众号上还发了照片。」 米一柠一愣。 忘了还有公众号这茬。 现在想想，每一年的活动结束，公众号都会在当天发布新闻。 那、那是不是就是说…… 自己和席纵组队的事情，妈妈已经知道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白落玫说道： 「你……和席纵认识？」 米一柠半晌没说话，过了几秒，她抱着玩偶蹬蹬蹬回到卧室，把剑齿龙放回床上。 逃开白落玫的注视，离得远远的，含煳不清地回答：「之前来我们学校做宣讲见过。」 「哦……」白落玫倒也不意外这个回答，又说，「之前妈妈说的那个a大的学生，就是他。原来你们已经认识了。」 米一柠不好在卧室再赖下去，慢吞吞地回到了餐厅，「嗯」了一声。 那何止是认识呀…… 他跟妈妈的关系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白落玫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周乐天和席纵是熟人，那如果米一柠和席纵认识的话，是不是自己和周乐天的关系，米一柠其实也知道了？ 之前讲报志愿，谈起席纵的时候，米一柠就有明显的逃避。 和她试图谈起周乐天时的逃避如出一辙。 但是从昨天的照片上，几人的相处又没有太多异样。 看上去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别扭了。 是不是说明，米一柠已经对周乐天的存在没有那么排斥了呢？ 犹豫了一下，白落玫还是问道：「米一柠，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妈妈最近谈了男朋友……就是那个席纵--」 「我知道。」米一柠接过话，飞快抬头看了白落玫一眼。 又很快低下去，默不作声地，低头喝起粥。 屋里沉默了一会。 白落玫又问：「柠宝怎么想呢？」 她的语气很温柔，似乎是说无论她怎么想，她都会依照着去做。 米一柠一时没回话。 缓缓地，仿佛明了了席纵对她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 也许，就是知道了她就是白落玫的女儿吧。 明白自己之前的误会都是无稽之谈，或是愧疚或是后悔，又或者想提前讨好她。 应该就是这样吧。 米一柠一下一下缓慢地搅动着碗里的粥。 被席纵误会的时候，她也曾经千百次地想过，等到哪一天对方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而她到那时，总会觉得大仇得报，出一口恶气。 但当真到了这种时候，好像又觉得不是如此。 反而是莫名其妙的，有一种烦躁情绪。 就好像是。 你道歉了，那我凭什么就要接受啊。 就凭这些小恩小惠，就以为过去的事能一笔勾销，还妄想把自己的妈妈拐走。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白落玫半晌没有听到女儿回答，轻柔地「嗯？」了一声，拉回女儿的注意力。 米一柠一怔，放下勺子，抬眼和妈妈对视。 愣愣地，不知怎么就突然想，那你会忘了爸爸吗。 却问不出口。 人都要向前看。 三年前的夏天，米航躺在病床上，这样告诉她。 让她懂事，听话，不要总闯祸，让妈妈头疼。 还说如果妈妈以后有了新的爱人，要相信妈妈的选择。 第30页 那时候她问他。 「那如果以后没有人会想你了，你不伤心吗？」 「怎么会呢？」爸爸笑着，颳了刮米一柠的鼻子，「小没良心的，给你买了多少玩具，你也不想我啊？」 「……我又没说我不想。」 「妈妈也会想啊，只是妈妈可能没有办法跟你说。哪怕有了新的感情，也不代表就不想了，是不是？」 他说：「我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挺有自信的。」 「……」 米一柠白了他一眼。 「好啦，小姑娘干嘛想那么多，过得开心一点，嗯？」 「夏天嘛，哪里会有伤心的事情。」 从回忆中抽身出来，米一柠望向母亲。 白落玫的表情专注而柔和，只是因为刚才的问题久久没有得到回答，而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米一柠抿了抿唇，而后开口： 「妈妈，你要觉得、要觉得就是他了，什么时候就一起，见一见呗。」 第22章 聚餐的时间定到了一周后，期间米一柠坐立难安。 明明是妈妈谈恋爱，她却有了一种当老母亲的感觉，觉得自己同意了见面，就仿佛同意了这门亲事，而从此席纵就会蹬鼻子上脸，不加收敛。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男人总是得到了之后就不懂得珍惜。 思虑再三，米一柠决定在正式会晤之前再去见一次席纵，目的是什么也没想听明白，总之因为离得近，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出了门。 入伏的天气闷热，行走在树荫之下都感觉不到一丝阴凉，米一柠背上包，打了把小花伞，勉勉强强遮挡住一点阳光。 即便如此，走到「夏日冰茶」店门口时，仍然热得够呛。 由热而生躁，而这股躁意在看到店门口挂了一个小鱼形状的今日停业以后，勐地拔高。 ——这还没得到呢，就已经不珍惜了吗！ 这话当然是气话，席纵自然不会知道他这个时候来找他，但不妨碍米一柠暗暗记他一笔，日后算帐。 眼看着就要空跑一趟，米一柠一巴掌拍上面前的玻璃门泄愤，不小心胳膊碰到了被晒了半天的金属把手，烫的她手一缩。 因而更恼，换了个地方又实打实地拍了一下。 接受了跑了个空的现实，她撑起伞准备走，玻璃门里面的帘子却突然被拉了起来，捎带着一人疑惑的问句。 黄俊伟嘟囔着：「我挂牌子了啊，哪家熊孩子在这儿敲呢。」 米一柠转身，隔着玻璃门，和黄俊伟四目相对。 黄俊伟：「……」 米一柠刚张嘴，黄俊伟就预感到她马上就要冲他叭叭了，赶紧蹲下去开了锁，拉开门让米一柠进来。 米一柠进去之后直往里面走，黄俊伟才一愣，不对呀，之前席纵不是说跟她断了么，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然而拦也来不及了。 他赶紧亦步亦趋地在米一柠身后跟着，直到看到米一柠停在半道上。 米一柠有些发愣。 她没料到，屋里坐了近十个人，围着一个圆形的大桌子，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扭过头，齐刷刷地，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而席纵坐在人群中间，正对着门的位置，也抬眼看她，其他人的身体都半侧向他，似乎在米一柠闯入之前，都在听他说什么。 米一柠一时没搞清发生了什么状况。 身后的黄俊伟开了口：「哎，你没赶巧，我们今天正开会呢。不然你先回去，下次再来？」 方才的安静因着黄俊伟的这句话炸开了锅，几人私下里低声问着「这是谁呀」。 四面八方的审视目光让米一柠有点无措，她却也没听黄俊伟的，只愣愣地看着席纵。 因为茫然，她的眼神有点湿漉漉的，又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求助。 席纵开口，却是对着黄俊伟，淡声说：「来了还赶人走？」 他放下电脑站起身，一边往操作台走去，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米一柠：「喝点什么。」 俨然一副要给她做的架势。 黄俊伟的多层下巴全掉地上了。 - 二十分钟后，米一柠抱着一杯席纵做的柠檬奶昔冰冰乐，坐到他身边。 其他人也人手一杯饮料，不过都是黄俊伟去做的。 刚当完苦力的黄俊伟坐在另外一侧，困惑得满头是包。 怎么回事，这俩人不是掰了吗？ 他是睡一觉穿越了？ 「我们在讨论玩家反馈，」席纵偏过头对米一柠解释，「要旁听么？」 也没别的事，米一柠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其实是有些无聊的，很多东西她都听不懂。坐着的其他人没有再纠结米一柠身份，席纵一发话，就立刻进入状态，接上刚才断掉的地方，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 丝毫没有被打断的阻塞感。 ……不愧是a大的学生。 席纵很少说话，只垂眸听着，间或有一两声发言，纠正偶尔会偏离的讨论方向。 而每当他出声时，其他人都会立刻安静，专注倾听席纵的意见，并根据他的想法迅速展开新的讨论。 一种无言的领袖气质，轻易便是人群的中心。 米一柠无声听着，间或喝上一口柠檬奶昔。神思不由飘向刚刚席纵做奶茶摇冰时的动作。 第31页 他腕骨的线条清晰，动作简洁利落，沉稳而具有力量感。 那会儿察觉到她的视线，席纵的动作顿了一顿，微偏过头，问：「来找我？有什么事？」 来警告你不要太过于得意忘形。 本来是因为这个的。 但这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果真是吃人嘴短。 最后犹豫着理直气壮： 「那不是还欠我十杯奶茶么。」 席纵闻言，掀起眼皮瞥她一眼，轻笑了一声：「帐倒是算得挺清楚。」 米一柠若无其事地鼓了鼓脸颊。 男人的瞳孔颜色很深，几乎是不见底的黑色，总有种寡言冷厉的感觉。 是那种，如果头一回见，会觉得吓人，就躲得远远的类型。 可笑的时候就觉得不是这样了。分明人还是那个脾气不怎么好，也爱搭理人的类型，但好像又把你划进了他的领域。 就让人觉得，再如何冷酷，到底也不会和你较真。 反而比那种时常把笑端在脸上的人，更给人一股没有来由的安全感。 正不着边际地想着，耳边突然传来黄俊伟的一声：「看着你纵哥发什么呆呢？」 思维被立刻拉了回来，米一柠心跳一漏，又迅速整理好，反将一军：「不好好工作，管我做什么。」 黄俊伟乐了：「我是管不着你，你老盯着人看，不影响人工作么。」 米一柠一愣，被黄俊伟唬住了，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影响，懵懵懂懂地看席纵。 席纵倒是也没否认，把手里的电脑转了三十度，屏幕正对着她。 说：「来跑个测试。」 米一柠没听明白。 席纵修长的手指敲上键盘，一边熟练地打开游戏存档，一边解释：「有时候玩家会反馈一些bug，就是游戏出错的地方，但是单凭他们说的不是特别准确。就需要去游戏里玩一玩，看看是不是真的会出现他们所说的情况。」 别的似懂非懂，打一把游戏倒是听得明明白白。米一柠接过键盘，操纵着游戏角色移动跳跃，席纵在一边儿给她解释復现步骤，音色低沉，耐心细緻。 剩下的一屋子人，鸦雀无声。 熟悉席纵的几个同学你一脸「这是什么情况」的表情，看向了理论上与席纵接触最多的黄俊伟。 而黄俊伟的眼睛鼻子嘴巴乃至于脖子上的每道褶子，都透露着无知。 与无辜。 第23章 黄俊伟上哪知道是怎么回事，顶着全屋目光头皮发麻。 为了打破这沉默到有些诡异的气氛，他清了清嗓子，开个玩笑试探了一下：「小孩，你之前还放话要带飞纵哥来着，能行么？」 米一柠沉浸在游戏里，还没来得及听清，席纵那边正操控着另外一个角色进游戏，倒是动作顿了顿。 下一秒，坐在一旁的黄俊伟分明看到，身为速通记录保持者的席纵，毅然决然地跳进怪潮，攻击键仿佛被谁抠了一般死活不按，任由自己被史莱姆级别的小怪暴揍到只剩丝血。 然后，懒洋洋地喊身边的少女：「哎，快挂了，拉我一把。」 米一柠刷boss刷得手忙脚乱，听见求助也没来得及怀疑其真实性，嘴上连忙应着： 「等等等等，你还有药吗先吃口药，我马上就过去啊！」 席纵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又掀起眼皮，瞥了眼黄俊伟。 黄俊伟：「……」 不是，你就差没把「我就烂」这仨字写脸上了。 知道你护老婆了，但也不至于这么自毁清誉吧？？ …… 其他人并没有干瞪眼太久，本来刚刚的讨论就告一段落，就该要开始测试了，看见席纵和米一柠投入了测试工作，便也压下心中的震惊与困惑，纷纷独自或两两配合，把那些筛选出来的问题又尝试復现了一遍，定位原因。 等都基本确认了问题，他们才又恢復开会的状态。 后来的气氛就没有开始那么严肃，见到席纵对米一柠的态度，其余人便也不再生疏，找米一柠搭起话来：「你们刚刚復现的这个bug算简单的，我前两天筛意见的时候，还看到有问题需要在瀑布前跳三千次才能重现——这不明摆着耍我们的嘛，哪个人会在一个地点前跳三千次？」 他本意是开个玩笑，米一柠闻言，却愣了一下：「所以你们不会去跳咯？」 「这种的不会，」对方说，「本来跳上去下不来，卡在半空中就算是bug了，现在bug修復了，我们也没理由把它又改回来，就不会再花时间去看了。」 过了一会，米一柠眨眨眼，才低低地「噢」了一声，其他人只当她是恍然大悟，只有席纵多瞟了她几眼。 - 会又开了两个小时，中间席纵时不时拉米一柠打两盘游戏，过得倒也不算无聊。 两个小时后中场休息，几个人起来该放水的放水，几个有菸瘾的约着出去抽菸。米一柠喝了一肚子的奶茶，就也起身去了卫生间。 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瞥见其他人笔记本电脑里显示的任务板页面，其中一个任务上写着「跳三千次卡死」，被放到了「不处理」那一栏。 她的目光在上面停滞了两秒，恍然意识到盯着别人的电脑看不太合适，又匆匆收回视线。 闷头往卫生间走去。 第32页 席纵瞥了一眼米一柠的背影，不做声的点开收件箱，在里面找了下没有经过筛选的，最原始的玩家反馈。 …… 从卫生间出来，米一柠还在想刚刚的事。 其实想想也是。 按下洗手慕斯，在水龙头下搓着手背，米一柠说服自己。 没有人会在游戏里，在一个固定的游戏地点跳三千遍。 因此被误会了也很理所应当。 虽然有一瞬间，是想好好解释一下。也清楚只要她说，大概就不会有人再当成玩笑话。 可解释就不免牵扯起动机，而关于米航的那些，想起来就闷，也不愿意随便拿出来讲给别人听。 而且人家是不是去改，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是自己的问题吧。 那些自己从未说出口的遗憾，因在一个游戏里瞥到丁点象徵，就仿佛稻草一般抓住不放。 执着地想在游戏里，像飞起来一样，去看半空中的瑰丽夕阳。 可现实中的她，是一个时隔三年之久，仍然一次飞机都不敢去坐的胆小鬼。 米一柠压下水龙头，把手沖干净，又轻轻嘆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些多愁善感。可能还是因为白落玫的事情，她频频想起米航。好像其他人已经往前走了，可她却耿耿于怀，始终无法、也不想告别。 - 屋外几个男生聚在一起抽菸，言语间不免谈起刚刚那个白生生的小姑娘，谁也摸不清是什么身份，就看着年龄也挺小，碍于席纵一向的禁忌，便也不敢乱猜。 因而你一言我一语，说出来的全都是如同教科书般的阐述事实，半点猜想也不敢加。 黄俊伟成为集中攻坚对象，但他自己也纳闷着呢，无法替席纵代言。 好在没有一根烟的功夫，席纵就推开门出来了。 聊八卦的几人面面相觑，有人给席纵递了根烟，他微抬手示意不要，那人把烟又收了回去。 自己埋头吸了一口壮胆，才问：「刚来那个……是你妹妹？」 席纵瞥了眼：「不是。」 那人状似无意地提：「不是啊？看着年龄也挺小的……」 席纵打断他：「成年了。」 一圈人暗暗倒吸一口气。 站着的各位没有一个不清楚席纵厌恶大年龄差的根源，被职高未成年女生围追堵截那一阵就连他们看了也咋舌，因此懂得是席纵不可触碰的雷区。 而今日，格外强调人已经成年，意思是什么，似乎已经格外明显。 黄俊伟站在一边，有些难以置信，又觉得其实顺理成章。 好像从这俩人见面的第一次起，他觉得席纵对米一柠就有点不一样。 后来，席纵那份只对米一柠持有的特殊对待逐渐明显，甚至于本人都懒得掩饰的程度。 或者说，其实席纵从来就没有掩饰过什么，他一向坦荡，喜恶表达都很直接，因是天之骄子，没有什么人或事有让他虚与委蛇的必要。 那么那份逐渐明显的特殊对待，与其说是不再掩饰，不如说是逐渐认识到自己真实的内心。 「在一起了？」黄俊伟问。 席纵闲闲地靠上墙壁：「还没。」 显然背后还有两个没说出来的字，是「快了」。 他的语气很淡却笃定，放别人身上应当会有自负嫌疑，但于他却是不显。 只因他本身已经极为优秀，若是主动追击，想不出能有哪个女生会果断拒绝。 况且。几个人在心下揣度，小姑娘都能主动来找他了，怎么也不像是没有情意的样子，想来不消几日，总会听到好消息。 还没说两句，奶茶店的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几人齐齐扭头，个子不高的少女走了出来，背上她来时带的小包，手里握着把小花伞。 出来后，扭头瞥了眼席纵。 「要走了？」席纵直起身问。 米一柠点点头。 「我送你。」 男人微弯腰，很自然想替米一柠打伞，对方却没领情，退后一步，绷着脸看他。 席纵微微一愣，才注意到米一柠的表情和方才打游戏时已经截然不同，嫩白小脸上满是严肃。 「席纵。你不要误会了。」 小姑娘绷着脸，不怎么高兴的模样，一字一顿地告诫他。 「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喊你爸爸的。」 第24章 「……？」 愣神这样的情绪, 仿佛从来都和席纵格格不入，此刻却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脸上。 背后这群有幸目击吃瓜现场的人，仿佛被雷噼了一般, 通通都傻了。 噼里啪啦, 手里的烟全掉地上了，猩红的火光围成了个圈，缀了一地。 黄俊伟的小眼睛瞪得像铜铃，心里想，不是吧，纵哥，一个月前你还保守得像上世纪穿过来的，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纵哥还是他纵哥，果然一刻也不敢小看。 米一柠对背后那帮人的表现一无所知，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绑在席纵身上了。 而看他有一瞬间的愣怔，她略有欣慰地想, 自己这番警告确实还是有些效果。 她自以为目光严峻地又看了席纵一眼，转过身，撑起她的小花伞, 下了台阶，准备离开。 「米一柠。」席纵淡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米一柠迟疑了一下, 停住脚步。 第33页 席纵微微瞥了一眼身后, 那群看热闹的立刻噤声, 列队撤退一般迅速地钻回了奶茶店，门一关, 帘子一拉，咔嚓一声落了锁。 米一柠：「……」 如果这不是室外，她莫名就有一种, 席纵要手下锁上门，把她关进小黑屋，暴揍她一顿的感觉。 ……好可怕哦。 米一柠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一步。 席纵气乐了：「躲什么躲？刚说的时候不还挺够胆儿的？」 「我哪里躲了？」米一柠嘴硬，「那块地儿太冷，我下来沐浴一下阳光。」 「打着伞沐浴阳光？」 「那不然要晒伤的啊，你们直男就是不懂。」 「……」 席纵向前一步，也走入炙烤阳光之中，他伸手去拿伞，米一柠想躲，却没来得及，两人就把着一柄伞，僵持不下。 伞缘清晰地将男人的面容分割为明暗两半，阳光打上其中一半，更是衬出他刀削般挺拔的鼻樑与深邃的眼窝。 米一柠别开视线，暗暗咬牙使劲，想把伞抢回来。 「就不怕我晒伤？」席纵握伞的手纹丝不动，低笑一声问她。 米一柠怼回去：「你一大老爷们跟我抢小花伞，都不知道害臊。」 席纵表情淡淡，无声与其对视，不言不语，气势上便早已压过一头。 直到米一柠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两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的时候。 才敛眸，扯了扯唇角，笑一下，松开手。 「小没良心的，对你好倒还叫你计较上了。」 - 米一柠那话说的没头没尾，席纵放人走了，也没放在心上，回去领着把会开完。 开会时每个人都装模作样，一解散就都现出原形。每个人看向席纵的目光都掺杂着复杂的敬畏，临出门时，还挨个拍了一下席纵的肩膀，附送一句： 「纵哥牛逼。」 「纵哥牛逼。」 …… 黄俊伟站到最后，也真情实感送上一句：「 牛逼啊，纵哥。」 「滚蛋。」 席纵笑骂了一声，作势要踹。 黄俊伟一扭腰躲开了，充分展示出了什么叫做灵活的胖子。 工作都做完，席纵也没有在奶茶店多做逗留，他家住在两条街之外的公寓式住宅小区，骑摩托不过五分钟功夫，很快就到了家。 父母出国工作没少挣钱，平时吃穿用度也很少亏着他，房子也买了几套随便他住，似是用来弥补未能陪伴成长的遗憾。 不过席纵最常住的这套却是他自己买的，本科时他便做过几个项目，产品卖出去都是七八位数，付个首付足够。 房子不带外面的露台有一百五十平，一个人住稍显空旷，进屋时智能家居自动亮灯，亮堂堂的光线打在客厅，照不出什么人气。 席纵倒也习以为常，晚饭下午会后已经吃过，这会儿便寻着以往的习惯去健身室健身，而后洗澡。 刚擦着头髮出来，在餐桌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他走上前去接起来，被听筒那边儿的声音震了个耳聋。 来电的是周乐天，语气比他公司上市那天还要激动。 噼头盖脸就是一句：「我要当爸爸了！！」 「……」 怎么今天谁都跟「爸爸」这词儿槓上了。 他扯扯唇角，问：「白落玫怀孕了？」 「啊？」周乐天极度惊讶，仿佛刚才当爸爸那句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样，反应过来之后，他又连忙否认，「不是！不是不是，我我我们还、还没……」 「……」 眼见着那边周乐天说话都磕绊起来，席纵哪怕用脚趾头也猜出来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四十多岁，谈恋爱谈成这副德性，也不知道他亲爹妈知道了，会不会被这不争气的儿子气的两眼一黑晕过去。 冷静下来，周乐天解释说：「落玫她跟我说，她女儿愿意见我了！」 「挺好啊，恭喜。」 周乐天又拉拉杂杂地絮叨了两句，言语之间无非是被认可的满足以及和女朋友的浓情蜜意。 间或掺杂着一丝「我要当爸爸了而你还远着呢」这种幼稚的炫耀。 席纵：「……」 他三心二意听着，视线飘远，不由想起那个绷着脸说不会喊他爸爸的小姑娘。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能冒出那么一句。 席纵扯扯唇角。 那厢，周乐天已经扯到了预定的餐厅餐桌上该摆什么花的问题，若不是席纵及时拉了回来，怕不是当天的菜单就要在今晚上就叫周乐天给拍板了。 他才想起来这通电话的另外一个目的：「对了，落玫说那天希望你也能过去。」 「我过去？」 「对，」周乐天也纳闷，「她说她家女儿跟你认识，还挺熟的。」 「认识？」席纵抬起眉毛。 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还跟哪个小姑娘熟。 ……除了那一个。 「对啊，你快帮我想想是谁，她愣是不告诉我，说我见到了就知道了，要给我一个惊喜。」 「可算把我愁死了，这礼物都不知道该怎么送。就知道人喜欢恐龙消消乐，可前两天那个绝版玩偶被你拿去追人小姑娘了，叫我怎么办！」 席纵半听不听地，食指微敲着大理石桌面，若有所思。 第34页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清嗓。 「怎么样，有线索吗？」周乐天立刻满怀希望地问。 「唔。」席纵语气散漫，「你女朋友给你出的题，不要找我作弊。」 - 「什么？！」 「席纵就是你妈妈新男朋友？？」 在临市忙得焦头烂额的徐珊终于想起来瞄了一眼庆典活动的公众号，并震惊地发现米一柠竟和席纵同框领奖，当即一个电话拨了过来。 而米一柠因为即将到来的聚餐有些烦乱，一个没忍住，便和盘托出。 引发了徐珊的瞳孔地震。 「你小声点儿。」她缩了缩脖子，瞄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这会儿才跟我说？」 徐珊气急败坏地数落。 「那不是觉得尴尬吗……」米一柠嘟囔道。 毕竟见到头一面就想让人假扮男朋友，后来还被误会是追求者，结果实际身份竟然是妈妈的新对象。 这剧情得竞选八点档了……搁谁能说得出口。 要不是这会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场聚餐，她估计会把这个秘密憋到地老天荒。 而徐珊在那头离清了来龙去脉后，突然一转之前对席纵的态度，语气严肃： 「柠宝，你这可得注意了！」 「啊？」 「我跟你讲，像席纵这种脑子也聪明，又能挣钱的，那心思花样多着呢。他前面能把你气得团团转又哄得死心塌地，我就总觉得他不安好心！我怀疑，他现在就想冲着讨好你，忽悠你妈妈，欺骗你们母女感情！」 「我哪有死心塌地，我今天还警告他……」 「你哪儿能玩得过他！你才十八岁，他吃过的米都比你吃过的盐多！就你那点儿警告，在他眼里连挠痒痒都不算！」 米一柠被说的一愣一愣的，虽然心下觉得席纵不是那样的人，思维却也一时被徐珊牵着鼻子走。 「那、那怎么办？」 「我这么说吧，你我的脑子肯定都比不上他，光自己想主意也不行，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 被徐珊灌输了一通主意之后，米一柠挂掉电话。 愣愣地，新进来的知识在脑子里纠缠在一起，像一滩浆煳。 她无意识的低头，发现微信的新朋友那里新增了一个小红点。 是一个好友申请。 用户暱称是简单的一个「纵」，头像则是黑色背景与绿色代码。 申请信息也很简单。 是我，席纵。 分明是干脆的白底黑字，米一柠却突然就想像到男人拖着懒洋洋的腔调，当面对她说话的声音。 怔了一下，米一柠才醒过神，想起来刚刚徐珊所说的「你现在对他的好感都是他给你灌的迷魂汤」。 她抿嘴，点击通过了申请。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下了两行字： 【你加我也没有用。】 【婚前协议我会让律师和你沟通的。】 席纵：…… 第25章 【……】 看到对方回了六个点, 这厢米一柠反倒更加来劲：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这还串戏了。 席纵的食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手机侧面，垂眸沉思, 半晌后说： 【周日下午六点, 江越餐厅。认得路么？】 【你要送我？临时抱佛脚可不管用】 看到米一柠的回答，席纵轻轻吐出一口气。 周乐天说的熟人、白落玫的女儿。 ……果然是她。 接到周乐天电话后便有猜疑，因此在确认了事实之后也并不多惊讶。 只是心情仍旧有些许复杂。 回想起来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日何地做了何事，让这小姑娘竟对他有了这样深的误解。 他扯扯唇角，略显无奈，一边整理思绪，一边垂眸懒散地逗她： 【联繫方式给我】 【？】 【不是要跟你的律师聊么】 【……】 米一柠上哪给他找律师去，也没想着对方竟然真的问了，这会噎了一下，但又不愿露怯。 【大半夜的你还想着让人家工作, 黑心资本家】 【那不得趁早抱抱佛脚么】 米一柠眉头一皱。 这是什么意思啊？ 发现自己是铁板一块，捂不化哄不动，竟然打算找律师下手了？ 用哄她的那一套, 去哄人家律师？ 还当着她的面说？ 不要脸！！！ 她的手指翻飞，谴责的话语像机关枪一样哒哒哒蹦了出来。 以至于完全忽视了席纵中间插了一句话。 等到五分钟后, 米一柠单方面宣洩完毕, 停了下来。 才想起来, 刚刚自己发消息过程中，好像有什么白色气泡一闪而过。 往上滑了滑, 才看到席纵那被淹没在绿色气泡海中的四个字。 【说个正事】 后来却什么也没说，估计是插不进嘴。 「……」米一柠默了一下，本来打算就这么不再说话, 等席纵自己直说。 却半晌也没等到对方的动静，突地有些心虚。 但她是那种，即便心虚也要在气势上压一头的人，便嘴硬道： 第35页 【你是不是被我说怕了，不敢理我啊】 过了几秒。 【……你到底要说什么正事啊？】 席纵一时没回她。 因为此时此刻，周乐天正在对他激情推理。 【我已经知道落玫女儿的大致年龄了】 【首先，她肯定还在上中学，因为前几个月落玫还跟我说她要去上课什么的】 【其次，你根本不会和十五岁以上中学女生过分亲近。当然十五岁以下你也不会亲近，但不会那么戒备，这点我很清楚。】 【所以，她应该是一个不超过十五岁的初三或高一学生。】 周乐天阐述完推理过程，洋洋得意地问：【我是不是全猜中了？】 ……错到离谱了。 席纵无言地退了出去，打算让这位恋爱脑总裁多做两分钟美梦。 一退出去，就在预览页面看到米一柠给他的留言，拇指一顿。 沉思几秒，他轻笑一声。 给米一柠回了个「见面再说」。 转回来，又给周乐天留下了一个模稜两可的：「也许。」 - 聚餐定在江越餐厅顶层露台，晚上包场。 米一柠并没有和妈妈一起去。 徐珊从临市回来，聚餐的那天下午，米一柠去了一趟她家，被徐珊拎着耳朵谆谆教诲。 「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一定要好好听。」她说，「当他发现讨好你不成的时候，可能就会採取另外一种策略。」 米一柠正襟危坐，拿出了高考前上课的架势。 「其实他本质上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他接近你，很可能只是因为你的妈妈，而如果当他发现你不那么好讨好的时候，就可能会转而挑拨离间。」 「什么？」 「电视剧里经常演啊，就比如说突然故意在你妈妈面前摔一跤，然后告状说是你推倒他的一样。」 「简单来说，就是争宠。」 「……」 席纵摔一跤？然后诬陷是她推倒？？和她争宠？？？ 太阳从西边出来，也没可能这样吧。 「就只是举个例子！防患于未然，懂不懂？」 「……」 米一柠并没有懂，但她装出一副懂了的样子。 「那要怎么解决这样的问题呢？很简单，先发制人。他不是要摔倒吗？你比他先摔一次不就行了？」 「……」为什么非得摔一跤啊？？？ 但无论如何，在好友的指导下，米一柠练习了半个下午的伪装小白花。 从她家出来后，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弱起来。 她打了辆车过去，由于过分紧张，提前规划了太多时间，到的时候，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下了车往里走，好巧不巧，正好碰到一个抱着大礼品盒，跟她一个方向的男人。 是周乐天。 周乐天显然也还记得她，看见她之后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着，打了个招唿。 「米一柠？这么巧？」 「啊，」米一柠原本心情有些惴惴不安，看到了周乐天还挺高兴，「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身穿休闲服，虽然年纪应当不小，可乍一眼看去，却很有些年轻活力的模样。 他笑眯眯地说：「晚上约了人吃饭。你呢？」 「我也来吃饭。」 周乐天点点头，又突然想到什么，说：「对了，能麻烦你帮个忙吗？我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朋友准备了一个礼物，但摸不准她会不会喜欢，你刚从那个年纪过来，能帮我看看吗？」 米一柠想着反正时间还早，就答应了。 两人找了一处坐的地方，周乐天把包好的礼物盒拆开，里面的东西亮给她看。 礼物盒极为巨大，拆开之后，是一个模拟的生态模型缸，上面罩着玻璃罩子，里面则是种类丰富的动植物。细看下来，那些动植物都不是真的，因为有一些是她很熟悉的恐龙。 但她所熟悉的恐龙，都是恐龙消消乐里的q版，这个模型缸里的，却是那么栩栩如生，鳞片覆盖上肌肉，龇牙咧嘴，小音箱里配合发出隐隐低吼，似乎随时都会跳出来。 ……还挺渗人的。 米一柠深吸一口气，正想鼓起勇气细看，下一秒，啪一下，一条假蛇从里面的树上吊下来，正对着她，嘶嘶地吐着信子。 「……」 她默默地离得远了一点。 总的来说。 要多阴间有多阴间。 「这个是我们公司还没上市的新品，我知道她也喜欢恐龙消消乐，就专门挑的这个，」周乐天甚至还有点高兴地介绍，「而且，我觉得有助于初中生们上科学课的时候了解恐龙时代。你觉得怎么样？她会喜欢吗？」 米一柠默默避开了对方满怀期待的视线。 心想该是哪个倒霉蛋，当了新品的小白鼠，得收下这么一个玩意。 她的心中满溢着对对方的同情，又出于对周乐天公司未来财务状况的一丝莫名的责任感。 便没有撒谎，而是特别诚恳地说： 「周叔叔，你想听实话么。」 周乐天一愣：「你说。」 米一柠斟酌良久，勉强委婉道： 「我是觉得这个还挺有趣的……但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可能会觉得这个有点吓人？应该会更喜欢一些漂漂亮亮的小东西？」 第36页 「……也是。」周乐天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以示贊同。 他眼神一亮，又问，「你有急事儿吗？我准备去附近商场换一个礼物，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帮我参谋参谋？」 「当然不会让你白跑一趟，作为报酬，这个就送给你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周乐天 第二次见面就得罪你闺女 路走窄了（ 「你有权保持沉默……」引用自米兰达规则。 大家，走过路过，点个收藏叭！！！不要看完了提起裤子就走嘛 t-t 第26章 米一柠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周乐天的好意, 不过想着时间还早，就和他一起去了旁边的商业区。 「我真的不知道现在小姑娘都会喜欢什么，」周乐天一边走一边很是头疼地说, 「助理给我的推荐都是洋娃娃或者是珠宝项鍊之类的, 我觉得太俗了，不能体现我的诚意。」 「……」 米一柠默然无语，她真诚的觉得洋娃娃会好一些，不，是会好很多。 「我记得……」她提出建议，「这里好像有一个恐龙消消乐的周边专卖店？你不是说她喜欢恐龙消消乐吗？买一个她没有的周边怎么样？」 凭心而论，恐龙消消乐的周边水平都挺高的。 包括那个还没上市的模拟生态缸。 但要是拿来送小姑娘……怎么看怎么都不合适。 周乐天没拒绝这个提议，同米一柠一起上了楼。 到了专卖店，店员显然认出了周乐天，但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随便逛逛。 两人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里穿梭, 期间米一柠问他： 「你说她是十四五岁？」 「唔……应当是低于十五岁，但具体年龄我也不清楚。」周乐天说。 「是生日礼物吗，还是……？」 「也不是。」周乐天有些侷促地摸了摸鼻子, 「头一回见面，送来哄她开心的, 能不讨厌我, 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 米一柠有点捉摸不透周乐天和那小姑娘的关系。 像他们这些有钱人，该不会是私生女…… 她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吓了一跳, 赶快甩了甩头。 都是闺蜜最近总给她灌输这些东西，都想歪到哪里了！ 「哎，你看这个, 」米一柠看见一套腕龙的全身玩偶套装，「哄小朋友开心挺简单的，逗逗就好了，你要是惹人家不高兴了，换上这身试试？」 她本意是开一个玩笑，没想到周乐天竟然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真的让售货员给拿了一套他尺码的套装。 去试衣间换去了。 几分钟后，一只硕大的棕黄色腕龙探头探脑从试衣间走了出来，头套是硅胶材质，因腕龙的脖子太长，突出头顶好大一截，微微晃动着。而为了方便唿吸与看路，头套的脖子中间部位挖了三个洞。 看起来略微鬼畜，透露着微妙的好笑。 更别提，男人模仿腕龙，发出「嗷呜」的一声。 米一柠「噗」一声笑了。 周乐天也笑着摘下头套，脑袋在巨大的玩偶服的衬托下显得很小，他说： 「看来是逗到你了。」 「我又不是小朋友。」 米一柠笑着撇撇嘴。 谁能想到呢。堂堂上市公司总裁，这么耐心地来回挑选礼物，不惜穿着一身笨重的玩偶服。 只是想哄一个孩子开心。 周乐天盘算着：「我到时候，就提前过去换好衣服，等她来了，就跳出来，送上准备的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米一柠笑了：「挺好的。」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一声，低头一看，是席纵发来的微信。 【还没到？】 米一柠皱了皱眉头。 看看同样是对十几岁的女孩，席纵是什么态度，周乐天是什么态度。 不对比还不知道，一看就觉得，简直是天壤之别。 果然就如同徐珊所说，席纵要改变政策，从讨好变为争宠了吗？ 她垂头回： 【你管我啊】 【嗯，等不及了】 「……」 这人怎么这样说话的。 听起来，又让她有点小得意，又觉得有点别扭。 她没再回他，又很快和周乐天一起挑了一个正式要送的礼物，离开了专卖店。 「你去江越餐厅吃饭？」周乐天问道，「这么巧，我也是。」 他们走进餐厅，门口的服务员招待道： 「欢迎光临，两位去哪里？」 「顶层，有预约。」周乐天说。 米一柠有些讶然的抬眼看了一下周乐天，对方一无所觉，对她说道： 「那就在这儿告别吧，谢谢你刚刚陪我挑礼物，以后消消乐出新皮肤了，给你发兑换码哦。」 米一柠沉默了一下。 没说话，默默尾随着周乐天，进入了通往顶楼的电梯。 周乐天有些困惑地看了她一眼，但什么都没有问。 一个似乎完全不可能的猜测慢慢浮现在心头，她没敢深想，默默走向包场的露台。 因为包场，其他的餐桌椅都收起来了，周围循着周乐天的安排摆好了装饰，夜风温柔，乳白和浅粉的彩灯间隔亮起，屋顶的花园看起来如梦一般漂亮。 白落玫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身边隔了一个椅子的座位上，是抱着胳膊的席纵，闲散地看着并肩走来的两人。 第37页 看到席纵，米一柠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既然席纵在这里，说明周乐天并不是像她猜测的那样…… 「你们一起来的啊？」 白落玫今天穿了一袭珍珠白色的长裙，极具仙意。看见两人走来，她微笑着站起身，头髮撩到耳后，沖两人打了个招唿。 周乐天站着不动了。 他抱着三个硕大的礼物袋，有些震惊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女。 而米一柠此时此刻，因为刚刚松了口气，所以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冲上去抱了一下妈妈，牢记着徐珊的教诲，故意在席纵面前展示了一番她们的亲密。 白落玫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很是高兴地说：「看来你们已经知道彼此了，不过我还是正式介绍一下，柠宝，这是妈妈最近认识的叔叔，周乐天。乐天，这就是我的女儿，米一柠。你们之前在颁奖典礼上见过的，是不是很巧？」 ……？ 米一柠搂着妈妈的胳膊僵硬着，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妈妈的男朋友是……周乐天？ 那……席纵……呢？ 她仍维持着搂抱着妈妈的姿势，呆立了几秒，直到听到席纵低低笑了一声，才回过神。 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在席纵事不关己看好戏的眉眼里稍作停顿，又继续转过去，抬头对上周乐天同样茫然而震惊的眼神。 「……」 「……」 沉默着对视。 过了几秒。 周乐天面无表情地把手伸到了刚买的恐龙套装里，精准的拽出硅胶头套，扣到自己的头上。 他顶着那根长长的腕龙脖子，就如同二十分钟前两人预演的那样。 标准而逼真地「嗷呜」了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这里的小伙伴！也可以收藏我一下吗！ 啵啵！！ 已经收藏的也啵啵！啵两口！（ 对了！除了文案里的预收，专栏里还有一些！奇奇怪怪、但我觉得很有趣的故事！感兴趣也可以收藏一下！慢慢都会写的！ 也可以收藏一下作者！我给大家表演倒立噼叉（不是 第27章 米一柠看着那个左右微晃的、颀长的腕龙脖颈。 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默。 且不说她纷杂的心绪, 连白落玫都被周乐天的举动镇住了。 只有席纵坐在一边，闲散自得。 还说白落玫先反应过来，笑着说：「搞什么怪呢, 快来坐下吃饭吧。」 米一柠脑子嗡嗡的, 僵硬地听从指示，随便走向一个离她最近的凳子，坐了下去。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所以妈妈的男朋友一直都不是席纵是吗？？ 是周乐天？？ 她是怎么误会的？！ 米一柠努力回想了一下误会的根源，是那天她发现席纵到了妈妈的工作室门口，还开了一辆亮蓝色的汽车。 那辆汽车和送妈妈回家的车一模一样。 她那时以为就是席纵。 但如果席纵和周乐天认识，那、那互相换换车开一开，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啊！！！ 米一柠「啪」一声，脸埋进手里，试图当鸵鸟。白落玫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她：「不舒服吗？」 她使劲摇了摇头，长发随着动作四下散开，席纵在旁边轻轻笑了一声, 被米一柠的耳朵捕捉到。 她勐地直起身子，侧过头恶狠狠地瞪向席纵。 这人肯定早就知道了！ 但就是没跟她说，等着看她的笑话！！ 狗男人！！！ 席纵倒是丝毫不惧她恶狠狠的神色, 很是闲散地看回去，唇角心情很好地勾着。 「你看我干什么！」分明是自己先瞪人家, 她却先声夺人。 「看你长得挺机灵。」席纵笑了一声, 收回视线。 「……」 ……这是在嘲讽她吧。 笑话她误会了那么久, 一头脑热地冲到他的身边干那么多傻事，又说那么多自以为威胁的话。 忍了那么久, 终于忍到报仇雪恨的这一天了吧？ 好烦啊这个人！！！ 看着女儿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和席纵势不两立的模样，白落玫有些困惑。 她偏头和周乐天交换了一下目光，周乐天回馈一个温柔而安抚的微笑。 没有人知道, 他的心情和米一柠一模一样。 席纵这个杀千刀的，他做错什么了就要这么坑他！ 和女儿的第一面！！！ 怎么就被搞成这个样子了？！ 「柠宝，吃饭呀，怎么不高兴了？」 听见妈妈温柔的问话，米一柠回过神。 转回来，面对着妈妈关切的目光。 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来之前，徐珊给她灌输的那些，假装小白花。 计上心头，变脸比翻书还快地扁了扁嘴，做出一副委屈得要命的表情。 一手指着坐在左边的席纵，一边控诉道：「他踩我……」 声音还带了点若有若无的哭腔。 下一秒，旁边周乐天一拍桌子站起来了，借题发挥地训斥：「你踩人家干什么！还不赶紧道歉！」 白落玫一看，以为周乐天是真发火，连忙拉了一下他，又转身对米一柠哄道：「妈妈等会儿给你买双新鞋，你席纵哥哥道个歉，咱们就不计较了，是不是？」 第38页 米一柠故作难受地抽泣了两声，语气悽惨：「虽然被踩得很疼，但妈妈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答应，我也不、不委屈……」 席纵：「……」 这小孩心思活络的，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他半侧过身，似笑非笑，看向米一柠。 米一柠还在装不高兴，别着脸没看他，艰难维持的脆弱表情之下，隐隐透露出一丝心虚。 席纵盯着她看了几秒，直到看得她有点不自在之后，才懒洋洋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 米一柠脸上还是一副刻意做出来的委屈巴巴，并不十分满意的模样。 扁着嘴说：「没有听清……」 「……」 席纵扯了扯唇角，探身过去，凑到米一柠耳畔，压低了声音： 「再蹬鼻子上脸，我把聊天记录拿给你妈妈看。」 「……」 米一柠立刻坐直了。 席纵轻笑一声，坐了回去：「这次听清了？」 米一柠不理他了，专心致志地夹起一块排骨，小兔子一样咬了一口，囫囵吞枣地咽下去，浮夸地夸奖周乐天：「好吃！周叔叔真会点菜！」 席纵嗤笑一声，周乐天茫然地乐开了花。 - 菜已经陆续上了一些，是新中式的苏杭菜，清新淡雅，除了不知所以的白落玫，剩下三人暂时停止交锋，埋头吃了点东西。 没多久，白落玫转向席纵，颇感兴趣地挑起话头：「我听柠宝说，你们是在回校的宣讲会上认识的？这么巧啊。」 米一柠立刻停下了嚼肉的动作，一时没法说话，就警惕地竖起耳朵。 听见席纵在一旁回答：「不是吧。」 米一柠耳朵一抖。 席纵还在慢条斯理继续：「我跟她第一面好像要再早点儿。」 ……这是打算说什么？！ 米一柠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生怕他说出什么在酒吧门口让他当男朋友之类的事。 这绝对、绝对不能让白落玫知道好吗！ 眼看着不制止不行，她在桌子下面，一只脚悄悄摸摸挪过去，轻轻撞了两下席纵的脚侧。 席纵一顿，偏过头，看见小姑娘微侧过头瞪他。 目光水盈盈的，带了一分请求。 剩下九分全是威胁。 翻译过来就是：敢说实话你就死了！ 这求人的态度也是再没别人了。 席纵扯扯唇角。 白落玫正埋头处理一块鱼，等着席纵继续说，没看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互动。 席纵却顿住话头，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汤，说： 「柠宝，知道你腿长，但脚伸这么远，我很难不踩着你啊。」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好像他在「柠宝」这两个字上，刻意拖长了调子。 ……本来都被妈妈这么喊惯了，这会儿被他这么叫，突然就有点脸热。 「我哪有伸很远。」 米一柠的眼神因为不好意思而变得有点软，头转回去，含混地反驳。 小插曲过去，没想到席纵还是没忘记刚刚的话题，又对白落玫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是……」 「妈妈，你问他这个做什么呀，」米一柠急匆匆打断了席纵，「我们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萍水相逢，毫无特点，转头即忘，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价值，与其说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今天不是我们和你男朋友的聚餐吗，为什么席纵会来呀，是不是因为——」 她抬头，望向周乐天，眼睛一眨一眨的，语气纯真而充满好奇： 「周叔叔，是因为席纵是你儿子吗？」 周乐天一口汤喷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乐天：喜当爹 席纵：要么当爹要么当哥的，为什么我老婆总是致力于把恋爱小甜饼演成家庭伦理剧 还有柠宝，你今天说这些「不值一提，萍水相逢，毫无特点，转头即忘，没有讨论价值」 你纵哥能记仇到五十年后，家庭聚会上是要拿出来翻旧帐的！ 第28章 席纵显然也被这句问话给震住了, 虽然没像周乐天似的把汤都喷出来，但也呛了一下，在一边咳嗽了几声。 缓过来的时候他问上一句：「想什么呢。」 「不是的不是的。」那边, 周乐天也连忙辩解自己的清白, 「我跟这小子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就你一个……呃。」 「……啊？」 米一柠有些茫然。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 周乐天来想说就你一个女儿，可人认不认他还另说呢，只好顿到半路，勐地闭上了嘴，埋头扒饭。 过了几秒又抬起头看米一柠，有点紧张，几度欲言又止。 像是既想表忠心，又担心不被接受或是用力过度，因此反覆又犹豫的模样。 白落玫看到男人如此这般，有些无奈又温柔地笑了, 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米一柠默默收回视线，垂头喝了口汤。 看到这样的画面，她本来应该觉得不自在的。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多，也许单纯是周乐天过于纯粹又直白, 她又觉得没什么了。 ……其实也挺好的。 一顿饭吃得兵荒马乱。 到分别时周乐天很是为难地看着手里的两包礼物, 送也不是, 不送也不是。 第39页 还是米一柠一步走到他的面前，一节嫩藕似的手臂, 掌心向上伸出去，大大方方地问：「不是给我的吗？」 周乐天愣了下，犹豫着把东西递到她手里, 又补充说：「太幼稚了……我、我回头再给你买点别的……」 「不用啊，」米一柠笑了笑，「我觉得挺好的。」 高大的男人抿了抿唇，突然上前一步抱了米一柠一下，很用力，但也很快，没等米一柠反应过来，就起身离开了。 - 回到家以后，米一柠把礼物从盒子里拿出来，四处寻找合适的地方摆放。 那个生态模拟缸就不要放卧室了……晚上大概会做噩梦。放入户玄关那里倒是不错。 ……辟邪。 当然这话她是永远不会和周乐天说的。 白落玫看着女儿跑来跑去，安置着礼物，什么态度已然很明显，心里的石头微微落了地。 只是她又想起什么，便问道：「柠宝，你之前不知道席纵和乐天的关系吗。」 米一柠摆放礼物的动作一僵。 过了会儿，含煳地说：「也还是知道一点的。」 刚听几个人解释她也就明白了，席纵的父母长期在国外，把儿子交付给国内的好友周乐天照料。 不过因为席纵成年已久，也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两人相处起来并不太像长辈与晚辈，更像是关系不错的兄弟。 她其实有点怀疑，周乐天能在谁面前摆起长辈架子么。 「嗯，」白落玫沉思道，「我看着你跟席纵关系不错才让他也来的……他惹你不高兴了？」 今天饭桌上的来来往往她也都看得清楚，席纵总跟逗小孩似的逗米一柠，而米一柠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跟他别着一股劲，处处对着干。 看起来还……挺微妙的。 「也、也还好了……」米一柠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 与其说是席纵惹她不高兴，不如说她自己都把自己给蠢到了，又赶上席纵这么个撞枪口上烦她的，可不得被她逮着一顿输出。 但这她也没办法解释。 反正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让妈妈知道自己之前搞出的那些乌龙的。 白落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含了点笑意问：「那我们柠宝是喜欢他咯？」 「……啊？？？」 - 面红耳赤地激烈否认了一通，却在妈妈含笑的眼神下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米一柠干脆放弃了说明，一闷头扎回了房间。 整张脸都烧烫了，耳朵红得发亮。 她栽进了被子里，无声挥舞了好一会胳膊。 内心吶喊。 妈妈怎么想的啊！！ 她她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席纵啊？？ 明明就在五个小时之前，她还觉得席纵以后要当她爸爸呢！！！ 可她又不能真的这么去跟妈妈解释！ 天哪！这都是什么事啊！ 身边的手机突然响了，米一柠平静了一下，起身去拿手机。 看到徐珊发来的消息。 【今天怎么样？有没有给席纵一个下马威？】 米一柠眼前一黑。 怎么还是席纵？ 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关心他？？ 然而这份羞愤难当的心情自己实在是难以消解，她干脆蒙上被子，给徐珊打了个电话，小小声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飞速讲了一遍。 当然，省略了刚刚白落玫对自己的那句问话。 然而即便如此，徐珊也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不是，你这也太蠢了吧，高考完智商掉没了吗？」 「哪有！！这不就是很正常的误会吗？！」 「哦？把二十多岁的男大学生错认成继父，是很正常的误会？」 「啊啊啊啊啊啊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米一柠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尴尬得当即想打包好行李逃离这个星球。 就是说啊！她一开始感觉到不对的时候，怎么就没再多想想呢！ 没有悬崖勒马，以至于一错再错，事到如今，不仅要被席纵和徐珊嘲笑。 还要被妈妈误会他们的关系。 她可太难了吧！ 这真的是只有十八岁的她可以承受的吗？ 席纵这个祸害。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好吗！！！ - 另一边。 天际已落下夜幕，窗外繁星点点，和霓虹灯光交相辉映。树上响起连绵的蝉鸣。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我觉得，你会遭报应。】 周乐天语重心长地给席纵发消息。 席纵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垂眸看到，挑了挑眉，回復他： 【不挺好的么】 若是真让周乐天提前知道米一柠身份，这不定要大张旗鼓地准备，而以他的翻车属性，多半会弄巧成拙。 他是没想到周乐天和米一柠会提前碰上，但从结果来看，其实也挺好的。 起码米一柠对周乐天的印象现在还挺不错的。 周乐天其实也能想明白其中关窍，尴尬之余他对这个结果也还算满意，并显然因此有些自得。 【你现在还在追她？我好歹也算是她半个家长了，你是不是得先问问我的意见啊？】 席纵轻笑一声。 【省省吧你。】 【你当人家长，你问过她本人了吗】 第40页 周乐天秒怂： 【……那目前还没有】 一谈起米一柠，席纵眼前就浮现出她红到透明的耳廓，以及认识到事情真相时那副震惊的神色。 他本不是这种喜欢幸灾乐祸的人，可当主角是米一柠时，却觉得非常有趣。 因而忍不住一逗再逗。 他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角，跳转到和米一柠的聊天页面。 手指微动，发出去： 【其实你想叫爸爸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介意陪你练习一下】 米一柠一时没回復，席纵熄灭手机，起身给自己拿了罐酒，坐回沙发上闲闲地喝了一口。 还没收到回復，就又附上一句： 【别担心，不要钱。】 没想到，刚发出去，消息旁边迅速出现了一个红色圆圈。 旁边还附上一行系统提示的小字。 【用户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 他被米一柠删了。 作者有话要说：　　骚话讲太多，翻车了吧？ 此时的纵哥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在一本仅仅十万字的文里，都要追两次老婆，纵哥你不行啊（摇头 「用户开启了好友验证……」引用自微信提示。 第29章 席纵微愣一下。 手比脑子动得快, 他又发了一个「？」过去，收穫了和之前相同的红色圆圈以及一行提示信息。 所有的一切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米一柠把他给删了。 ……不是吧？惹毛了？ 席纵点开添加好友的页面，输入了米一柠的微信号重新申请好友, 备註信息里写着： 【生气了？】 过了没几秒, 那边回过来一个【。】 一个字没打，就一句号，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席纵看着那个标点符号沉思了一会，又发一个申请： 【我很诚心的，别不高兴啊】 过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復。 席纵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又发了个【？】过去。 果不其然，收到一条信息提示： 【你已被对方加入黑名单，无法将其添加为好友】 「……」 好巧不巧，另一边，周乐天发来消息。 【我加上柠崽好友了！！！】 「……」 刷刷刷刷刷, 发了十几张图片。 【女儿朋友圈的照片！！！】 然后没等席纵回復，又重点圈出其中一张照片，里面摆了个看起来就阴森森的玻璃缸。 【她把我的礼物摆起来了！！！】 席纵随便回了一句：【这玩意放门口, 多半用来辟邪。】 周乐天：【？你吃炮仗了？】 【没关系，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我现在的快乐你体会不到】 席纵：「……」 字面意义上, 他还真的体会不到。 - 接下来的几天, 米一柠没有再和席纵有任何联繫。 两人原先能产生交集的地方不过是两个, 一个是那家「夏日冰茶」，一个则是手机微信。 米一柠既不可能再去那家奶茶店, 又把席纵的好友给删了。 是以这个人好像就从来没出现过似的，倏地就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倒是周乐天隔三差五的会找找她，随便聊两句。 话题不局限, 天南海北地聊，倒是没有半点的长辈架子，甚至说还有点……莫名的激动。 譬如说有一次，周乐天和她聊起市里有名的早餐店，她随口提了一个去过一次、印象还不错的。 过了半分钟，她收到周乐天的发来的图片，是他们刚刚那段聊天记录的截图。 后面还跟上一句「啊啊啊我家崽也喜欢吃这一家早餐！她要愿意我天天给她买！」 米一柠：「……」 五秒钟后这两条消息都被撤回了，并且那之后整整三天，周乐天都没有再找过她。 很偶尔的时候，米一柠会因为周乐天又想到席纵，另外一些时候，她并没有因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席纵。 每次想起，她都会重温一遍当天的尴尬，而后脚趾抓地，在床上翻滚几十次，并由此坚定地认为，拉黑席纵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不过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她也没有刻意避嫌，报了a大，认真选择了自己想要去的专业。 毕竟前途不能被男人影响。 没过几天，徐珊约她，语气隐隐有些兴奋。 「去哪儿？」米一柠没听清。 「『清川』啊，」徐珊说，「好多人都去的，班长、学委他们……大家都没去过酒吧嘛，就想一起去玩一玩。」 「清川啊……」米一柠咬了咬嘴唇。 几乎是听见这家店名的第一瞬间，她的脑海就浮现了自己和席纵的初见。 那种尴尬的感觉又从脚底板攀爬到天灵盖。 ……下意识就有点不太想去。 然而徐珊的热情难以抵抗：「你来嘛你来嘛，班长特别让我一定要喊你过来呢！」 「啊？他要我过去做什么……我在桌斗里乱涂乱画被他发现了？」 「……你都毕业这么久了他上哪发现去，」徐珊无语道，「估计就是想多叫点人吧，没什么事你就来呗。」 第41页 米一柠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毕竟她也有点想知道酒吧里是什么样子的。 - 清川是一个挺大的清吧，晚上九点之前禁菸，因此空气还算干净，环境也不嘈杂。 因此这里格外受周围大学生的欢迎，有事没事时就会来这里喝一杯。 席纵懒散坐在卡座里，这会儿还不能抽菸，他便叼了根棒棒糖。 一起来的其他几个朋友在打牌，他坐在黄俊伟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瞅着。 也不只是瞅着，嘴上也没歇着。 「出那干什么，你脑子进水了？」 「怎么不炸？这炸弹在你手里活得可够憋屈的啊。」 「啧，一手好牌叫你打得稀碎，你真的是考上a大计算机系的吗？这花钱也进不来吧？」 「……不是，纵哥，」一把牌结束，黄俊伟忍无可忍地扭过头，「你心情不好不要拿我开涮好不好，冤有头债有主，咱不想做那背锅侠。」 席纵的胳膊懒散地搭在靠背上，闻言勾了勾唇：「那还不是你提供了太多机会。」 黄俊伟一看他的样子就有点无语，他招唿了旁边另外一个看牌的同学帮他先打着，又把自己身上这一坨肉从椅子上挪到了席纵旁边。 关心起自己的老同学：「怎么了？跟你的小女友吵架了？」 席纵没搭理他，球状的棒棒糖在他的腮帮子上鼓起，转了一圈。 「人不要你了？」黄俊伟压低嗓音，贼兮兮地问。 听了这话，席纵才掀起眼皮撩他一眼：「放屁。」 说完了，就也不搭理。 略微垂眸，思绪沉浸在另一件事中。 其实他这几天一直在想，之前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一件非常明显，他却一直忽视的事情。 那就是米一柠大概也许，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他。 最开始的时候，他看到米一柠凑上来，以为她和其他那些小女生一样，多半是看上他了。 自己不知道对方底细，因此一开始的拒绝也理所应当。 后来还她身份证，小姑娘被他气得流了一包眼泪，才突然发现，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软得一塌煳涂。 那是他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然后便后悔，扭头去追，想办法哄，小姑娘想要什么，都给她赢下来，送给她。 而米一柠脾气也没那么大，很容易就哄回来了。 颁奖的时候几次回头找他，乖得不像话。 可没过多久，和周乐天的那次聚餐，又把这一切给打破了。 闹了那么大一乌龙，他便忍不住拿来逗。 但他没意识到一件事情。 就是米一柠对他所有的兴趣，一开始被他冷漠对待，却仍不依不饶地找上他的原因。 不过是基于那场误会。 是以为自己是白落玫的现任男友。 而除了这层关系之外，他们两个之间。 什么都没有。 因此这小姑娘估计，不、不是估计，是肯定，打从一开始，就没对他有过那方面的想法。 ……谁他妈对自己可能的继父能有想法那才叫有鬼了。 而他居然揣着最开始的印象，从未回头想过，因而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最后给弄到如今这番地步。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这说的得是他自己才对。 想到这，席纵蹙着眉头，低头揉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侧头对黄俊伟说：「手机拿来。」 黄俊伟一愣：「干嘛。」 他笑一声：「还能干嘛。」 「追老婆啊。」 第30章 「……不是, 你追老婆用我的手机干什么？」黄俊伟问，「你自己没手机啊。」 席纵没回答他，只是说：「就看下微信。」 黄俊伟愣了两秒, 随后浮现出一丝微妙的笑意：「你小女朋友把你给删了呀？」 席纵睨他：「废话那么多。」 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席纵吃瘪的模样, 黄俊伟有点幸灾乐祸。 倒是很畅快地把手机掏出来递了出去，还贴心帮他点开米一柠的微信头像。 席纵接过来，本来准备直接进入和米一柠的聊天窗口，却看到了中间那栏朋友圈，就先点了进去。 他没有刷朋友圈的习惯，加上米一柠微信之后，更多的也只是用于聊天，没怎么看过对方的朋友圈。 这会儿心思一动，点了进去，才发现米一柠把朋友圈的背景和签名都给换了。 背景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似乎是某一个儿童动画上的角色, 耷拉着耳朵，看着可怜巴拉的，手上拎了一个红色的行李箱, 一副离家出走的模样。 签名则换成了：去其他星球生活了，勿念。 席纵一个没绷住, 笑一声, 随即抿上唇, 压不住，又笑了一声。 后来干脆没管了, 胸腔震动着，闷闷地笑了一会。 这小孩儿。 太有意思了。 等笑完回过神，才发现前面儿凑一桌打牌的全都安静了, 扭着头齐刷刷看着他，表情像村里没见过世面的老头老太，一个二个呆若木鸡。 黄俊伟司空见惯，只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席纵的肩膀，诚恳道：「纵哥，你刚笑得就跟傻逼似的。」 「……」 他挪了挪身子凑过来，想看什么让席纵乐成这样，却见米一柠朋友圈最新一条不过是一张美食照片，连配字都没有。 第42页 没看出什么好笑的地方。 正一头雾水，席纵拇指随手往下一滑，就刷出一条新的朋友圈。 是一张照片，里面是一个柯林杯，里面装着浅粉到柠檬黄之间渐变的液体，像是鸡尾酒。 照片是平视视角，能看到大理石桌面以及周边略有些阴暗的背景。杯底处的厚玻璃漫射着周边暗红与暗蓝的光线。 那些光线横贯那杯鸡尾酒，乍一眼看去，颇有些光怪陆离、灯红酒绿的感觉。 配文是： 【第一次尝试！期待！】 黄俊伟下意识觉得照片里的环境有些熟悉，抬头扫视一圈，说：「哎，这不是……」 那个大理石桌面的纹理，怎么看怎么像是清川的。 席纵没搭理他。 黄俊伟的视线又转回去，看到席纵拇指轻触着照片的一处角落将其放大。 才发现有一个模样还挺俊俏的小男生入了镜，在拍摄者的侧前方，露了半边脸。 那男生正直直的看着拍摄者的方向，没聚焦的表情中，似乎能看出一丝专注。 或者说，迷恋。 黄俊伟：「……哦豁。」 - 此时此刻。 米一柠蹙着眉头，和班长李瑞松对视着，双方僵持不下。 她有点后悔自己今天答应来了。 其实一开始感觉还是不错的。 她之前听说酒吧很吵很闹也很乱，但是这个地方好像不太一样。 进来之后，光线虽然昏暗，但只有交谈的低语，并不是过分嘈杂。 不远处的小舞台有乐队表演，舒缓的民谣若有若无地飘来。 是还挺让人感到放松的一个环境。 班长李瑞松召集了一圈，最后来了十几个。其他人大多在外地旅游，或者高考没考好干脆就不想来。 他们订了个大圆桌，米一柠和徐珊找到一个地方坐下，那边其他人在点单，她们头碰着头聊了会儿天。 过了没一会儿，李瑞松拿着菜单过来，递给了米一柠和徐珊两人。 「样式好多……」米一柠翻看几页，被五彩斑斓的照片迷花了眼。照片里的都很漂亮，有小杯里装着的澄澈的纯色烈酒，也有倒三角形的高脚杯里，五光十色的迷幻酒液。 米一柠来回翻看几面，目光定格在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棕褐色鸡尾酒上。 下面的小字写着名字：「长岛冰茶」。 冰茶。 莫名让她想起那一家「夏日冰茶」。 她犹豫了一下，食指点了点那杯饮料，说：「那我要这个。」 话未落音，徐珊在一旁拽了拽她的衣服，小声说：「……你怎么点这个！」 「啊？这个怎么了吗？」米一柠有些困惑。 「你们女孩子可能不太懂，」李瑞松坐在一边，噙了点笑解释道，「这款酒的名字虽然叫冰茶，实际上却是烈性酒，度数比较高，口味也涩，不太适合女孩子喝哦。」 徐珊趴到她的耳畔：「总裁文标配，男女主关系进展的重要道具。」 米一柠：「……」 她准备翻下一面，换一样别的酒，李瑞松的手指却按住了菜单，说：「你不太了解，我来给你推荐吧。」 紧接着选了三款酒介绍道：「这三款都是稍微甜一点的酒，无论是口味还是配色，都比较适合女孩子。」 米一柠皱了皱眉，这种被人指导做事的感觉并不是很舒服，让她心里有点疙疙瘩瘩的。 但她确实也不太懂，终于还是随手从班长的推荐里选了一个。 李瑞松弯了弯唇角，挺高兴，没太表现出来。 - 酒上来时他们正在摇骰子玩，米一柠在一边趴着看，顺便给酒拍了张照。 不管怎样，颜值还是不错的。 拍完照顺手发了个朋友圈，随后正准备尝尝，却被旁边的李瑞松拉过去，让她跟他一起猜骰子的大小。 她没猜对，周围一圈人起闹让他喝酒。 米一柠转过去拿酒杯，突然有些敏锐地发现，酒杯的位置好像被动过。 不确定是自己刚刚不小心碰到了，还是谁故意动的。 能确定的是，位置确实不太一样。 米一柠想起她来酒吧之前，白落玫对她的千叮万嘱。 说要时刻留意，千万不要让酒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说，那里的环境很乱，不知道谁会对你的那杯酒做什么。一旦没看住，宁愿再买，也不要再喝了。 让她好好保护自己。 思及此，米一柠抿了抿唇，说：「我不喝这杯。」 那帮爱瞎起闹的男生不乐意了。 「你不能赖帐啊！」「是不是怂！」之类的话蹦了出来。 李瑞松问：「你是不喜欢我给你选的酒吗？」 「……不是这个问题。」米一柠有些烦躁，又不太愿意把原因说出来，只固执地说，「我再点别的一杯喝。」 李瑞松就有点不高兴：「大家都是用班费，你要多点一杯吗？浪费不好。」 「……你有病吧，」米一柠无语道，「我自己掏钱还不行吗？」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李瑞松执着道，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这么巧。」 一个有些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落到米一柠的耳侧。 第43页 她愣怔了一下，转过身。 席纵站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之中，也低头看着她。五官深邃，表情并不分明。 - 「……你怎么在这儿？」米一柠问。 其他几个同学没听见米一柠的问话，愣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认出正是那天回校宣讲的学长。 就都很激动又亲热地喊了起来： 「纵哥好！」 「学长好！」 「学长你怎么也在这儿，好巧啊！」 席纵并不看他们，视线淡淡地从李瑞松身上扫过——李瑞松脸上浮现出一丝受宠若惊——又落回到米一柠身上，问她：「喝酒了？」 米一柠之前二话没说拉黑了这个人，这会儿面对面对上了，还有点心虚。 别开视线：「……你管呢。」 「嗯，我不管。」席纵为弓下腰，压低了声音，在米一柠耳边说，「刚周乐天火急火燎跟我发消息，特别担心你，命令我，一旦你喝了酒就要我整晚都看着你——」 「……我没喝！」 米一柠立刻激烈地说。 出来玩还有人坐旁边看着，还当着所有同学的面，太丢脸了。 「嗯，」席纵低低笑了一声，懒散地抬手揉了把米一柠的脑袋，嗓音有些微粗粝质感：「乖。」 「……」 席纵的掌心很热，透过她毛茸茸的头髮贴上她的头皮，有些重，却又有一种稳妥的实感。 米一柠的脸有些热，她认为是气的，头一摆，正想甩开席纵的手，席纵却很快离开了。 「不好意思啊，」席纵又看向那帮面面相觑的同学，闲闲道，「这小孩家长管的严，不能喝酒……不然我陪你们玩玩？」 其他人还没答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沉默的李瑞松突然开了口：「我跟你比。」 少年的胜负欲被莫名其妙地挑起。 或许是由于刚刚男人和米一柠的互动，让他感受到对方的警告，以及一种本能的威胁。 但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会甘愿轻易任人拿捏。 哪怕对方明显是各方面都比自己强上许多的男人。 米一柠呆呆地站在旁边，不知道怎么回事，班上的人就围成了一个圈，而桌前面对面坐着的，是班长和席纵。 明明玩的就是摇骰子，却生生有一种决一死战的味道。 怎么……变成这样的……？ 她扭头找徐珊徵求答案，徐珊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桌前的两人，半天没有理会好友的目光。 她只好又把目光转回去。 男人的小臂结实，腕骨突出，相当具有力量感。摇晃着筛盅的动作漫不经心。 像是带些痞气的太子爷，分明高高在上，却又有一丝混不吝的感觉。 米一柠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浮上一层热度，她别开眼。 ……有必要这么耍帅吗，在高中生面前诶，不害臊么。 很快，李瑞松就连输了三场，喝了三杯。 他们男生出于新奇，点的酒都有些偏烈，李瑞松又没太喝过，这会儿已然是有点撑不住。 「三杯，」席纵的嗓音淡淡，「不行了？」 李瑞松的脸色酡红，带着一股少年心劲的不服气，都有些站不稳了，却还是又叫来服务员。 「再点！」 席纵却一抬手，制止了他。 「不合适就不要强求。」他说。 明面上是说酒量，其实却有点别的意思。 李瑞松愣怔在原地，听懂了。 其实他暗恋米一柠挺久了，本来今天想表白来着。 这次也是他头一次来酒吧，他提前做了很多功课，心心念想在米一柠面前展示。 现在发现好像弄巧成拙，不仅米一柠半点也不在意，他又完全被一个年龄气质阅歷上都高他一截的男人压得死死的。 李瑞松愣愣地坐回了沙发上，有点失魂落魄。 尘埃落定。席纵看了一眼米一柠手边的酒，随手拿过来一饮而尽。 米一柠回过神，这才想起这杯酒刚刚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有些着急地想去拉席纵的手腕。 却没来得及。 只见席纵喝完，还皱着眉头轻啧了一声，看了眼杯中残留的几滴酒液，颇有点嫌弃的模样。 倒也没多说什么。 把酒杯放回桌上，简单打了个招唿：「你们玩。」 又微低下头，对米一柠说：「点点无酒精饮料，嗯？」 米一柠沉浸在「席纵把那杯有问题的酒喝了怎么办」的震惊中，脑里正转着一百本徐珊刚刚口中的总裁文标配长岛冰茶一夜荒唐的故事。 听见问话，下意识怔怔地点了下头。 席纵笑了声，起身离开。 十几个人默默对席纵的背影行注目礼。 而当男人的身影将要消失在拐角处时，一直心神不宁的米一柠，终于还是一咬牙追了上去。 「喂！席纵！」 席纵顿住脚步，扭身垂首，并不意外地看见米一柠。 米一柠扬起头，皱眉看他。 她白皙的脸颊在晃眼的灯光下显得尤为干净，原本是纯洁得要命那种长相，却又被灯光平添一层暧昧。 嘴唇水盈盈地红，微张着。 席纵的喉结滚了一下。没作声看她。 「你、你还好吗？」 第44页 米一柠视线躲闪着，有些别扭地问。 席纵扬起眉。 虽然把他拉黑了，但内心还挺知道关心他的。 他闲散地启唇，正准备调侃两句。 下一秒。 米一柠以一副看临终病人的眼神担心地看着他： 「不然我、我给你叫辆救护车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好肥！（骄傲一秒 纵哥在脑补老婆喜欢自己这件事上从来没有输过！ 当然，也从来没有赢过（？ 感谢 橙子和萝蔔是天生一对 的营养液一瓶！ 有时候感谢会稍微有点晚，主要因为我，一向收不到什么霸王票和营养液（），就会忘了点那个一键感谢orz 第31章 「……」 席纵沉默了几秒, 眉尾微微扬起： 「怎么，觉得你纵哥快不行了？」 米一柠没说话，默默观察了一番席纵的气色。似笑非笑的冷痞眼神瞥着她。 ……健康得像是地里面刚长出来的大白菜。 沉默了几秒, 她还是说出了实情：「我不知道……那杯酒有没有问题。我没有一直看着它, 不知道有没有人谁动过。」 说完后她咬住嘴唇，有些不服气地看向席纵，眼神挺凶，似乎在说「你要是因此笑话我我当即跟你绝交」。 席纵回视过去，随后笑了一声：「警惕是好事。」 实际上，清川管理严格，开业以来从来没有出过事，也没有人会在这里动些不该有的歪心思。 但他没这么跟米一柠说，一直保有谨慎是好习惯，不管在哪里。 便顺着米一柠的意思：「那你帮我叫一辆车？」 而少女莫名从他的回答中感受出一份哄自己的意味，垂下眼有点不高兴, 说： 「你要叫自己叫吧。」 这小姑娘。 还挺善变。 「……餵。」 席纵微躬下背，胳膊随意地搭在米一柠身后的墙上，垂下首, 额头和她的额头离得很近，却又没有真正触碰上, 「我是替你喝酒才成这样的, 你得负点责吧？」 突然的靠近, 让米一柠的后背无意识绷紧了。 席纵的吐息之间有似有似无的酒意，有些热, 又有点湿，好像热带的雨林将她环绕，她闻到奇异的果香。 米一柠不明白, 明明周围喧嚣，可那些又突然好像离自己很远。 此时此刻，她的世界里好像就只有自己和席纵两个人。 米一柠的心跳就这样漏了一拍，她下意识要往后错步，肩膀却抵到了墙上。 ——已经不能再后退了。 「……你哪样了？」她心跳如擂鼓，别过脸不去看席纵，嘟囔着：「我现在觉得你一点事也没有。」 席纵轻笑一声，就着躬身的姿势，突然又一次靠近。 米一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唿吸都要停下，心跳砰砰砰地似乎要跳出胸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再一次拉近。 席纵被鬼上身了吗？ 那、那杯酒不是真真真有、有问题吧……？？？ 然而下一秒，席纵从米一柠的裤子口袋中勾出手机，随即倏地离开，前置摄像头对着米一柠，在她脸前一晃解了锁，然后握在手里，垂首不知道在做什么。 「餵、你你干嘛！」 米一柠急了，伸手要去够手机，奈何身高悬殊过大，席纵的胳臂微微往上一抬，她便不能够得分毫。 「打电话啊，这不没人乐意帮我，只能自己动手么。」 席纵懒洋洋地说。 「你、你真打啊？」 米一柠刚才也只是说一下，当真要叫救护车时，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安。 但她又怎么也没办法把手机抢回来，踮着脚一蹦一蹦，却毫无作用，只能干着急。 眼睁睁看着席纵似乎是按下了几个按钮，过了几秒，对方口袋里震动了几声。 他的手机响了。 拨通没多久席纵就按了挂断键，那股震动也随之消失。 做完这些，席纵却仍把手机举着，不让少女碰到。 垂下视线，问：「刚那小子有你微信？」 米一柠一愣：「谁？」 席纵轻嗤一声：「喝三杯就倒的那个。」 米一柠反应过来。 她有些困惑，不知道席纵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皱着眉说：「他是我们班长。」 有班长的微信不是很正常么。 话是这么说。 席纵还是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几秒米一柠，才扯扯唇角，把手机还了回去。 米一柠下意识接过，屏幕亮在她面前，上面明晃晃的一条通话记录，对方未接。 当然不是120。 那么毫无疑问，这通电话的去处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米一柠微微一怔。 而席纵又低下头，离她耳边挺近，声音压很低。 还是那股带着酒意的气息：「班长怎么了，你纵哥哪点不比他强？」 说完他很快直起身，看小姑娘有些茫然的眼神笑了笑，语气闲散： 「微信看你心情，手机号就别再拉黑了，嗯？」 - ……谁要听你的。 随后的几天，米一柠每每想到这件事，都会忍不住把号码拉进黑名单。 只是过了几分钟，又挪了回来。 第45页 不笑话她时的席纵其实并没有那么惹人讨厌。 可是，明明交换手机号这么多天，两人之间却一点联繫都没有。 那要干嘛要她的手机号啊，当摆设吗？ 米一柠忽略了自己仍然把对方放进微信黑名单的事，撇嘴不愿再想。手机恰好弹出一条通知，是暴雨红色预警。 这个夏天的雨水很多，三天两头地下，本来也该习惯。 但她很讨厌伴随雨水而来的电闪雷鸣。每每那种时候，天地都为之动摇，总让她有一丝心慌。 偏偏这两天，白落玫出差，只有米一柠一个人在家。 这会儿雨还没落下来，但天已经很阴沉了。 有点热闷的风在外面呜呜地刮着，带不来一丝凉意，反而徒增烦躁。 刚和白落玫通过电话，米一柠听她的安排，起身去阳台。 踮起脚，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了起来。 收到最后一件时，她瞥见楼下的那家夏日冰茶的招牌。 浓绿的树荫挡着，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里面。 她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把窗户紧紧关上了。 没过多久，天边响起轰隆隆的滚雷声，随后仿佛开了闸似的，雨水噼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粒打到窗玻璃上又急又勐，发出鞭炮似的噼啪响声。 窗外阴沉的天色变为了纯粹的黑，抬眼望去如沉入黑夜，看不见一点亮光。 屋里也陡然暗了下来。 米一柠吸了口气，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又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了。 光亮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恰好手机响起铃声。 她接起来，是周乐天。 「柠宝，」他的语气很温和，「打雷害怕吗？要不要叔叔找人陪陪你？」 「……不用了。谢谢叔叔。」米一柠说。 虽然她的确有点怕，但自己毕竟都十八岁了，还被这么问，有点不好意思。 刚刚白落玫也这么问她，她都没好意思说怕。 「别客气，有需要就告诉叔叔。这次雨要下挺久，一时半会儿可能不方便出门。屋里吃的东西够吗？」 米一柠踩着拖鞋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看了眼。 新鲜蔬菜，冷冻肉类，食材倒是一应俱全，没什么速食食品。 她不会做饭。 但还是说：「够的。」 「唔，」周乐天仍旧不放心，说，「应急的东西不嫌多，我再找助理给你送点。」 米一柠推拒不过，终于还是报了地址。 周乐天又关心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刚收起手机，突然空中接连闪过好几道闪电，反覆几下闪烁，房间里是连续切换的极黑与煞白。 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场景。 米一柠立马后悔自己刚刚拒绝周乐天了。 她跑回卧室，把所有的玩偶都从柜子里搬出来，和集会上赢的那个巨型剑齿龙摆在一起，团在床上，一圈一圈堆起来，直到躺进去时，能挡着外面的光线。 又在里面铺上柔软的珊瑚绒毯。 全副武装地筑了个巢，钻进去。 头顶着剑齿龙的下腹，庞大而柔软。 最后又拿出眼罩和耳塞，罩上眼睛，塞住耳朵。 在柔软而舒适的触感中，封闭视觉与听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虽然这会儿是下午三点，无论如何算不上合适睡觉的时间。 但她仍旧把自己蜷进了毯中，做出一副要睡觉的姿态。 那些雷声和雨声略微远去，似乎也不再显得那么可怕。 只是仍旧没有睡意。 在这样的天气中，她听着自己缓慢的唿吸声，模煳想起米航。 其实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讨厌雨天。 小的时候，她甚至喜欢隆隆的雷声。语文课上，老师总讲春雨贵如油，说那雷声便是春天的号角，是新一年的徵兆。 那时候下雨，米航会抱着她在窗边看，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她总将手伸出去，接天上掉下来的澄澈雨水。 然后咯咯笑着，故意甩米航一脸。 只是后来，米航升上机长，愈发忙碌，这样的日子便很少有。 再有一次，米航的航班在飞机起飞后遭遇罕见雷暴区，绕行困难，飞机在半空中盘旋到油箱几近耗尽，才终于平稳落地。 详细的术语米一柠并不了解得那么清楚，却知道，那一次，九死一生。 那之后她便厌恶雷雨，也牵带着厌恶起米航的职业。 不想爸爸总承担着这么大的风险。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些往事，她也生出半点困意，唿吸趋于缓慢，思维昏沉。 而在昏昏欲睡的在黑暗与寂静之中，竟陡然觉出一丝寂寞。 米航离开她太久了。 她好想他。 蜷了蜷身子，米一柠抱紧怀里的玩偶，不甚安稳地睡了一会儿。 做了个梦。 也说不清梦见了什么内容，好像一开始五光十色，后来缓缓趋于黑白。 远方有一扇门透着唯一的光亮，而她站在黑暗的角落。 拼命想要去抓那道光，知道光里有她想念很久的人。却抓不到。 因此特别伤心。 米一柠皱着眉头，被毯子捂出半身溽热的汗，不大高兴地翻了个身。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像枕边的手机一直在震。 第46页 她费了些力气半睁开眼，摸索着抓出手机，也没看是谁，直接划开接听。 一个熟悉的嗓音不甚清晰地撞入耳朵里，带了些微笑意。 「还行，没拉黑。」 米一柠怔住，微醒了一点。 隔着耳塞，似梦非梦之间，男人的声音沉稳而真实，说： 「出来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鹤吃甜品 2瓶； 谢谢你~ 第32章 米一柠本就不够灵敏的神经微微停滞了一下。 男人说话的声音仿佛离得很远, 又好像就在耳边，她一时摸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残留的意识告诉她有人在门口等候，她迷瞪着眼下了床, 连鞋都没穿, 走到门口。 敷衍地看了一下猫眼，确定来人的面容，甚至名字都没有浮现在脑海里，就已经本能地安心。 什么也没多想，打开门。 男人的外套溅了些雨，带着凉意与湿气，见到女孩迷迷瞪瞪地开门，挑起眉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突然—— 被紧紧地抱住。 席纵一怔。 柔软、干燥而温暖。 又带着些莽撞的力道。 仿佛独自行走太久，终于遇见别人，那些一直强撑出来的坚强如同面具碎落, 委屈被瞬间放大。 无法不示弱，又无法不依赖。 席纵垂下眸，女孩的胳膊紧箍着他的腰, 头枕在他胸口。 毛髮乱糟糟的，像只懵懂的鸟。 睫毛卷翘, 落在白皙的脸颊上呈一道半弧, 随着一起一伏的唿吸, 微微颤动着。 闭着眼，固执地抱着, 什么话也不说。 席纵的眼神顿了一顿，任由女孩抱着自己，过了很久, 才轻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是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轻柔。 而少女紧搂着他的力度也逐渐放松，转而变为靠着他，以他为支撑。 他垂眼看去，少女的唿吸趋近于平稳。 ……竟然是睡着了。 - 米一柠从床上醒来时，神清气爽。 那些睡前恹恹的情绪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抚平，梦境也变得平和而明亮。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一些，虽然仍是声势浩大，却已不再打雷或闪电。 让她稍微有些安心。 嗓子干渴，她准备起身去找些水喝，却突然敏锐地觉得不对。 睡前她筑的那个巢，玩偶的摆放位置，好像不一样了。 米一柠努力看向那一处，有些懵懂地回想。 过了几秒，她突然睁大眼，从床上弹了起来。 等等，席纵、席纵是不是来过？！ 席纵正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条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低头看着手机。 他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下一秒，头髮乱糟糟的少女惊慌失措地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抬眼与其对视。 少女勐地剎住脚步。 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几度张合，最终瞪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席纵收起手机：「不是你给我开的门么。」 米一柠一愣。 方才那些，半梦半醒间的回忆，突然涌到了自己的脑海中。 她刚刚、抱抱抱了席纵…… 席纵看着愣怔的女孩。 从脖子根开始，白皙的皮肤攀爬上一层红意。 蔓延到耳后，鼻尖，往上触碰额头。 整张脸都红透了。 米一柠倒退了两步，强制镇定地看回去，语气是硬装出来的冷静和肃然：「那是是是周叔叔让你来、来的吗？」 席纵挑眉：「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啊？？ 她什么时候让席纵来过？？？ 难道说她睡着的时候，还打电话让席纵过来了吗？ 然后等人一来，就把他抱住? 这这听起来问题也太大了吧？？ 她她她是这么不不检点的人吗？？？ 可米一柠也不确定自己到底都做过了什么，这会慌得要命，心里也没底。 着急忙慌地翻出手机，找到通话记录，只看到一个没有备註的号码打给自己。 是席纵。 而自己也没有打给他，也没有发简讯。 「……你骗我，」米一柠悄悄松了口气，抬头不满地说，「我根本都没有联繫过你。」 「是么？」席纵懒散回话，「那会在阳台上瞪我的不是你？」 「……啊？」 两个小时前，席纵靠在奶茶店门外的墙上抽菸。 天色昏沉，因而阳台上的灯光就看得很清楚。 一抬眼，好巧不巧，就从树叶的间隙间瞅见，米一柠正将半个身子伸出窗外，一件一件地收外面的衣服。 表情很认真，仿佛做的并不是收衣服这样一件日常的家务小事，而是一件值得特别用心对待的伟大事业。 一张小脸有些严肃的绷着。 看上去就，分外可爱。 不自觉就看了挺久。 而等她收完了衣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米一柠好像往自己的方向望了一下。 过了几秒，女孩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不高兴，「砰」地一下关上了窗。 虽然听不见声音，可看动作还挺大的。 第47页 莫名地，他就知道。 米一柠是真的在看这个方向了。 虽然他明白，自己这个地方没什么光线，她大概率并没有看到他这个人。 ……就这还能生上气。 气性还挺大。 想起这事，席纵扯扯唇角。 从沙发上起身，几步走到米一柠面前。 离得很近，米一柠只得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她蹙着眉头，表情警惕。 「哎，我说，」男人的声线里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低头逗她，「我怎么又着惹你了？离那么老远都能对我发火？」 ……她哪里有啊。 她就只是关窗户而已。 虽然那会，好像确实有些连自己也说不清的埋怨。 但她又没有必要和席纵说。 总之，确认自己并没有莫名其妙给席纵发简讯或打电话之后，米一柠心里的一块石头微微落下了地。 紧接着，又涌起一阵被哄骗的不满。 这人刚刚说那样有误导性的话，分明就在逗她。 就还是挺烦的。 米一柠别开脸，嘟囔了一句：「……你现在就在惹我。」 「不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在黑名单里，还天天耍花样。」 「哪有，」席纵笑了一声，「这不是一发现惹你不高兴，就上来赔罪了么。」 其实也不全是。 只是他远远看着小孩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又想起白落玫前几天出差。 这暴风骤雨的天气，她大概也是一个人在家。 便还是想着上去看看。 米一柠愣怔了一下。 男人的声线很低，音色分明是冷淡的，却说着轻哄的话。 在有些昏暗的屋里，他五官的轮廓那样清晰，凌厉又有安全感。 对着这样一个人。 分明，好像马上就能心软原谅。 却又因为轻易心软的自己，而又有些不高兴。 ……好奇怪，这样反反覆覆的心情根本说不清楚。 然而在席纵面前，米一柠总有一种不自觉地骄纵，全凭直觉与心情与其相处。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或许是源于对方于她无声的纵容。 就还是别开脸，强撑着说：「油嘴滑舌，先扣你一分。」 想了想，又补充道：「打到一百分才原谅你。」 席纵听了，低低地笑了。 笑完问：「那米老师，咱们这个评分标准是什么？」 这个称唿…… 米一柠觉得自己脸上又有点热了，瞟过去一眼，说：「看我心情。」 席纵「嗯」了一声。 两人有一会儿没说话。 米一柠站在那，有些不自然，便想走。 突然又听到席纵轻描淡写的声音： 「那哄你睡着，抱你上床，能打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米一柠：负分（即答 今天晚些时候还会有二更嗷，也是两千字左右~ 对了，月底啦，朋友们有营养液愿意的可以支持一下！啵啵 第33章 ……？！ 米一柠的两只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嘴唇微张着，倒退一步，震惊地看着席纵。 她是被席纵抱到床上了？？ 米一柠对于方才那会的记忆, 只停留在自己闷不吭声地抱着席纵。 后来就睡着了, 什么都忘了。 可既然她是在门口睡着，床上醒来。 那显然不可能是自己梦游回去的。 她本来下意识忽略了这件事，但席纵一点出来，才突然意识到。 自己和席纵的身体接触可不仅限于记忆里残留的那一点。 那他、他抱自己的时候，是怎么个抱法呀…… 这念头开了个头，就被米一柠强行掐断，紧闭了下眼不允许自己再想。 强压下四处乱蹦的心跳，她深吸了口气，假装镇定又傲慢的开口： 「你都没有经过我允许，就随便抱我，我、我还没有扣你分就不错了。」 说完她一闷头, 不敢看对方表情，也不想听对方回应。绕过席纵就往客厅饮水机跑去。 可惜熘得还是不够快，经过席纵时听见他的一声轻笑。 她坚决地没再回头理。 - 外面还在下雨。 米一柠喝完水降了降温, 也因为刚才那一番交谈而彻底清醒过来。 不得不说，在这样倾盆的雨天, 有个人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哪怕什么都不说, 什么也不做，就能让她有一些安心。 不, 或许不是随便哪个人，如果今天来这里的是周乐天，或是他安排的哪一位陌生的下属…… 或许自己就不会这么自在。 但是, 为什么这样呢。 米一柠带着一丝困惑转过头，看见席纵正站在电视柜前面，低头看他大大咧咧散了一桌的switch游戏卡带。 然后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伸手拿起来端详一番，轻嘲地笑了一声。 抬起头和米一柠碰上视线，随口问道：「你还玩这个？」 在手里翻转几轮，微微感慨：「我以为消消乐已经是你幼稚的极限了。」 米一柠：「……」 自己刚刚真是抬举他了。 自己在他身边没有感到不安。 分明就是因为，被他气得转移了注意力。 第48页 五分钟后，两人一人一个手柄，连着四十二英寸的液晶大电视，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米一柠很有骨气地没有选那款刚刚被席纵称为「比消消乐还幼稚」的游戏，而是拿出了上世纪古老游戏復刻的卡带，拳皇。 不是她吹，她还挺会玩这个的。 米一柠自信满满地选了角色和席纵进入对战页面。 三分钟内打了三场。 三连败。 ……她早该意识到的。 米一柠偏过头，恶狠狠瞪了一眼席纵。 席纵察觉到她的目光，轻笑了一声，说：「再来。」 三分钟内又打了三场。 三连胜。 米一柠一把把游戏机扔地毯上了。 站起来，气势汹汹地瞪着席纵： 「你要不要放水这么明显啊？！」 怎么会这样，输了也憋屈，赢了更憋屈，这游戏没法打了，席纵赶快从哪儿来就回哪里去吧？？ 她才不需要人陪！ 席纵也放下了手柄，懒洋洋地把胳膊搭在沙发的坐垫上，抬起头轻笑着看气唿唿的米一柠。 「我很认真啊，最后你赢我的时候，你不也只剩一丝血了？」 米一柠气不打一处来： 「一把游戏一分钟，前二十秒你把我打到丝血，后四十秒你一个招也不放，跟沙包似的任由我打，你说你没放水——你是当我傻吗？」 席纵收回视线，低头闷笑出声。 ——被米一柠踢了一脚。 她正着气，虎着脸想离席纵再远一点。 猝不及防地，远方的天边突然炸响一道巨雷。 声音极大，震得耳朵都有些疼。 米一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而那声响雷仿佛是一个预告，紧接着闪电也接连亮起，雷声由沉闷转为响亮，轰隆隆地不知停歇。 刚刚放在游戏上的注意力又回到这天气上了。 好吓人。 她瞥了一眼离自己两米远的席纵，刚刚被她刻意拉开的空隙此刻显得那么遥远。 她抿了抿唇。 在这连绵的惊雷中。 有一点想。 离他近一点。 可自己刚刚态度分明地划清界限，这会儿再凑上去未免显得太过打脸。 就强撑着，抿着嘴小脸煞白，也一动不动。 席纵似是无意地瞟了米一柠一眼。 米一柠立刻转开视线，做出要打下一局的样子，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害怕。 「离那么远干嘛？」 下一秒，席纵懒洋洋的声音穿过沉闷的雷声，落进她的耳朵。 「线都要被你扯掉了。」 「……」 米一柠默默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打着圈儿、长度显然十分充足的手柄连接线。 却没反驳，默不作声地往席纵这边蹭了一蹭。 又蹭了一蹭。 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接触。 仅仅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就显得这个雷雨天，并没有那么的可怕。 席纵勾了勾唇。 单手握着手柄，另外一条胳膊搭在米一柠身后的沙发上。 似有若无的一个揽抱。 也是米一柠心慌意乱，什么都没有发现。 继续打游戏。 格斗类游戏是没法玩了，横竖都是个输，席纵还一脸无辜，意思是这游戏你挑的，玩得不爽也不能怪我。 后来还是席纵拿出来另外一款双人游戏，和别的玩家联机对战。 说的好听点是联机，本质上则是满级玩家去新手村炸鱼。 而同样作为新手的米一柠，难得体会到了一把被大佬罩着的感觉。 她以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勐，无视任何掩体和防御装备，一身脆皮冲到前线战场大杀四方。 而但凡有谁将枪口对准他，都会被席纵悄无声息地就地解决。 仿佛最强的玩家化身潜行的刺客，明明拥有顶级的实力，却甘愿退居幕后，只为米一柠清扫路障。 看她熠熠发光。 ……太爽了。 从来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游戏体验。 打了一个小时之后，米一柠真心实意地感慨。 恍然间回过神。 才意识到雷雨声从来都没有停过，可那些声音又仿佛突然很远很远。 她在干燥而温暖的室内，坐在厚而柔软的地毯上。 温暖又安全。 音响发出电子游戏代表着胜利的短促音效，高大的男人懒散地坐在她的身边。 在这样的一个瞬间。 方才那一刻因为胜利而喜悦的心突然往下点了点，沉入温暖的潮水。 一下、又一下。 小声跳动着。 生怕惊扰了谁一般。 而自己心里的那个分数仪錶盘。 微微、微微地。 往表现良好那边偏了百分之一。 - 关掉游戏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米一柠的肚子很适时地响了几声，在安静的室内格外的响亮。 席纵笑出声，而米一柠有些赧然。 「吃点东西吧，」席纵站起身，「我给你做。」 米一柠眨眨眼，没想到席纵还会给她做饭，有点高兴：「冰箱里有牛肉，我想吃红烧的，还有青菜……然后我可以煮米！」 第49页 席纵没说话，径直走向厨房，她跟过去，看见席纵打开冰箱门，上下浏览了一圈。 又果断地合上。 「红烧牛肉面可以。」席纵转过身对他说。 「啊？牛肉配面吗，也行吧……」 虽然感觉吃米还是吃面区别并不大。 答应了之后，米一柠满怀期待地看向席纵。 一分钟过去了，席纵没有任何动作。 米一柠转而有些疑惑地看向席纵。 席纵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你不是说要做红烧牛肉面吗？」 「嗯，」席纵扫视一圈，「面呢？」 米一柠眨眨眼，心想，不是可以先把红烧牛肉给做上嘛。 但她还是蹲下来，从橱柜里找出一袋干挂面，递给席纵。 席纵没接，只懒洋洋说：「这种不行。」 「那你要哪种？」 席纵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才给她描述：「红色包装袋，上面是一碗面，里面有牛肉和蔬菜，还冒着热气。包装袋里面是蔬菜包和粉酱包。」 他轻描淡写道：「我就会做这种。」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switch的相关描述可能会有小bug，大家看个意思，不要在意细节… 然后写这章的时候想na del rey的《video games》，虽然这首歌的歌词意境和这个故事毫不相关，但就是还挺好听的，大家感兴趣可以去听一下 最后，非常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橙子和萝蔔是天生一对 2瓶 桓鹭吖吖吖 12瓶 谢谢你们~~ 第34章 米一柠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明白了席纵指的是什么，最后变为震惊。 到最后甚至退后半步, 皱着鼻子看席纵, 表情有隐约的嫌弃。 「……喂，」席纵扬扬眉，「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挺挑？」 米一柠没回答，面上嫌弃的表情不改。 席纵上前一步，刚打开冰箱而有些凉意的手指点了点米一柠的鼻尖： 「有点良心吧，冒着大雨过来，陪你打游戏，帮你收人头，还说要给你做饭，到了落个嫌弃, 还整了个什么评分标准……」 男人似笑非笑：「隔壁的三岁小孩都没这么难哄。」 还没等米一柠回答，他又突然想起来似的补充，「哦, 更别提还抱你——」 「……你闭嘴！」 米一柠被他说着急了，抬起手一巴掌摁到席纵的嘴上, 试图让他不要再说。 然而力度有些大, 拍上去的时候发出了响亮的一声「啪」。 在屋中迴响。 「……」 席纵面不改色地向下瞟了瞟米一柠白皙的手掌, 又扬了扬眉。 虽然被捂着嘴不能说话，但他的意思显然就是。 ——「不仅不知恩图报, 还试图谋财害命」。 ……米一柠又默默收回了手。 掌心上还残留着男人唇上的温度和触觉。 有点热，又出乎意料的软。 她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静下心来想一想, 其实席纵说的也没错。 这次他来，对她确实还可以。 主要是，可能刚刚打游戏打爽了，因此看什么都顺眼起来，连脾气也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看米一柠面色的变化，席纵轻笑一声：「想明白了？是不是得给我多打点分？」 米一柠犹豫了几分，别扭着，正准备开口说话。 突然，门口的门铃声响起。 席纵挑起眉尾，看了眼米一柠，眼神问她是谁。 米一柠也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谁会在这会来她家。 席纵便起身率先走到门口，猫眼里看了一眼，又问：「哪位？」 门口的人似乎因为听到男人的声音而有些困惑，过了半晌才又问道： 「请问这是米一柠小姐家吗？」 「啊，是的。」米一柠应道，「请问你是……？」 她也走过来，凑到席纵身边，扒着门也往猫眼里看了一眼。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身着西装，严肃而干练的女人。女人的旁边有一个硕大的推车。 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各式各样的包装盒，大概能辨识出来有食品和生活用品，花样繁多，数量齐全。 米一柠还在疑惑，门外的女人便冷静开口道： 「米小姐好，你可以叫我邵助理，工号是xxxxxx。周总担心您下雨天不方便出门，让我来给您送点东西。」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和周总确认一下，也可以等我离开之后再把东西拿进来。」 「推车上的物品包括了足够双两人食用一个月的速食食品，必须的生活用品，和遇到困难时的应急救援装备。」 「如果希望吃到现做的饭菜，我也可以进屋为您料理。我可以制作中国四大菜系里的大多数菜品以及一些简单的西餐，您可以根据喜好点餐。」 「……」 米一柠被实实在在地镇住了几秒。 然后，缓缓地抬头，沉默地看向席纵。 两个人无言对视。 显然都想起了两分钟前，席纵以给她做方便面为由，要求米一柠「多打点分」。 而此时此刻，米一柠的眼角眉梢，五官表情，无疑不写着四个大字。 第50页 【你不及 格】 「……」 - 雨水下了几天后停了下来，空气中的尘埃被雨滴洗去，天空再次恢復了澄澈的深蓝，偶尔飘着几朵团状的云朵，透着白亮的阳光。 与此同时，各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也逐渐下来了。 「我被b大的环境设计专业录取了！」徐珊给米一柠打电话，语气里很是激动。 b大在临市，里面的环境设计一直是徐珊想要去学的专业，但是因为往年分数线比较高，她报志愿的时候，也只是试试的心态。 没想到还真的录取上了。 米一柠这边的录取通知还没下来，但她也不着急。 毕竟挺稳的。 「说起来，」徐珊说，「a大最近有环境设计的毕业展来着，找个时间你陪我去吧？」 「毕竟以后就学这个了嘛。」 a大啊…… 一提起a大，米一柠就下意识想起了席纵，随后又被自己的这个联想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以前的a大对她来说是国内最优秀的学府之一，拥有许多王牌专业，是所有莘莘学子嚮往的对象。 是什么时候，a大的这些头衔在她的心里隐去，而率先和席纵联繫到了一起呢？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随口回答说：「好啊，过两天就去呗。」 得了好友的同意，徐珊心情不错，要拉米一柠打游戏，两人连着麦，打开switch的联机。 等待游戏打开的过程中，徐珊随口提到： 「前两天那雨太吓人了，我爸妈不是不在家嘛，我听着那雷，要命了。我就想，要是那两天你来我这边，或者我去你家，咱俩还能抱团取暖。」 米一柠愣了愣，没说话。 徐珊毫无所觉地继续：「而且你妈妈不是也出差吗，你怎么样，下这一遭雨，留下心理阴影了吗？」 「我还好……」米一柠有些心虚地说。 以免引起徐珊的不平心态，她又浮夸地纠正道：「不，我也好害怕啊！特别吓人！」 然而下一秒，听筒那边传了一声怒吼。 是徐珊看到了游戏里的排行榜：「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打到了这么高的分？还是跟别人一起？」 紧接着，她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愈发危险： 「记录时间是……下雨那天……」 「……」 「米一柠！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家里养了个野男人！」 「……」 - 「说真的，我这两天又好好想了想，我真的是觉得你跟席纵，有点问题。」 到了去a大参观毕业展的那天，徐珊还在死死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饶了我吧，」米一柠嗦了口手里的奶茶，「我都让你赢我多少场了。我以后保证所有的记录都是跟你打的，你别提这事了，好不好？」 「不好。」徐珊无情地拒绝了她，「打游戏哪有聊男人有意思。」 「……」 「你说他下雨天凭空出现在你家门口，陪你打了一下午游戏，跟你吃了晚饭，等到确定雨下的没那么大的时候才离开？」 米一柠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 「……他这是喜欢你吧？」 「噗」一声，米一柠的奶茶喷出来了。 「哪有！」她一边呛咳着，一边心急火燎地反驳，「他烦死了，天天惹我，怎么可能喜欢我？」 徐珊的表情一脸微妙，敷衍着点着头：「是是是，好好好，他烦死了。」 「……」 徐珊继续道：「那他要是不喜欢你，你觉得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米一柠说：「那还不是因为……」 说到一半，她愣了一下，卡了壳。 因为什么呢？ 最开始的时候，她误会席纵是妈妈的男朋友，所以在招惹她之后，才会费尽心思、放低姿态地讨好她，哄她。 可是现在一想，这个前提已经早就不成立了。 那为什么…… 徐珊看她的表情，知道她是反应过来，又头头是道地分析： 「其实酒吧那天我就觉得有问题了，你说他一个读研究生的大男人，干嘛要莫名其妙过来跟一个刚高中毕业的毛头小子玩骰子。哪怕赢了，也胜之不武啊。」 「然后又是下雨那天，怕你害怕，我专门跑过来陪你打游戏——还拿了个最高的分儿，」徐珊想到这儿还是有些不忿，哼了一声，「你说这要不是喜欢你，他还能图什么啊？」 米一柠没有立刻回答，愣愣地想着。 想起来前两天，周乐天跟她闲聊的时候提起来。 【说起来那次吃饭前，本来我是想把公司里剩下的唯一的那个绝版剑齿龙玩偶给你来着，谁知道席纵过来找我要走了，说要当什么庆典特等奖的神秘礼物。】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送到你手上了嘛。】 米一柠慢慢想着这些事，走路就没看路，撞上了一个迎面匆匆走来的胖子。 黄俊伟正埋头疾速走路，撞了神，随口念叨着「不好意思啊」，又无意识地回头瞟了一眼，发现是米一柠，惊讶道： 「哎？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米一柠也愣了一下，说：「过来看毕业展……」 「哦哦，」黄俊伟说，「你要不忙的话帮我送个东西吧，有个申请表得让席纵帮忙签个字，我这会儿有点别的急事，担心赶不过去。」 第51页 「啊？」 「就这个，」黄俊伟不容拒绝地往她手里塞了两张列印纸，「他应该在教五楼401，那个多媒体实验室里。不过那楼得有学生证才能进，你到楼下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下来带你进去。」 黄俊伟是真的着急，说话跟机关枪蹦子弹似的，米一柠听得一愣一愣的。 而他火急火燎地说完，也没管米一柠有没有答应，就嘟囔了一声「多谢了」就扭头急匆匆走了。 「……」 米一柠捏着手里那两张纸，有些茫然。 徐珊在她旁边发出起闹的噢噢声。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人相处了，」徐珊眨眨眼，「你去找席纵，我去看展，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说完，她也果断松开米一柠的胳膊，笑得贼兮兮地走了。 米一柠就拎着那两张纸，怔了一会儿，还是往教五楼走了过去。 可惜地图她没太看明白，绕来绕去走了几个弯，好像反而离教五楼越来越远。 无奈，她只好拦下了身边的一个路人。 是一个扎着很高单马尾的女孩，穿着不嫌热的皮衣，涂着暗色系的口红。看上去有些朋克。 「同学，请问教五楼怎么走？」 那女孩颇感兴趣地打量了她几眼，才问： 「你去教五？做什么啊？」 还问这个呢？ 米一柠回答：「噢，我去找一个人……」 却没想到，那个女生的表情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找谁？找席纵吗？」 米一柠一愣：「你怎么知道？」 「噢！你是新人吧！在哪听到的消息？没关系，我正好也要过去，这就带你一起！」 米一柠的胳膊被她一拉，茫然而踉跄地往前走，问： 「什么？什么新人？什么消息？？」 前面的女孩没理她，自顾自道： 「欢迎加入我们『席纵女友粉小分队』！」 「……啊？？？」 作者有话要说：　　纵哥：不是自己作死就是被坑，这恋爱什么时候能谈上 本文已入选幼苗培育，感兴趣的同学可在app首页点击【书城-活动-最上方banner幼苗培育-选育基地】找到《盐渍青柠》并进行培育，本文入v后可收到培育金返点，具体规则请见活动首页~谢谢大家支持！ 第35章 米一柠停住了脚步。 那女孩看着拽她两次没拽动, 有些迷惑地扭头：「你怎么不走了？不急着去见席纵吗？」 「你刚刚说什么……女友粉小分队？」 女孩听了，上下观察了一下米一柠，疑惑道：「你不是看我们发布的招募令来的？是散粉吗？没事儿, 我们路上说。」 她们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 树荫浓绿，有丝丝微风吹过，带了一丝凉意。 却吹不散米一柠心头的茫然。 「我叫梁文莎，在隔壁c院读大二。目前是女友粉小分队的队长。你知道前一阵的帖子那事儿吧？就那次，席纵在我们c院和旁边的职高出名了，好多小姑娘前赴后继地蹲他的点。」 米一柠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事她当然记得，也就因为这个，席纵一开始还误会她喜欢他呢。 ……哼，想得倒是挺美。 「后来席纵不是找人把贴给删了吗，职高那边也整顿了一下校风校纪, 这事就淡过去了。不过他们也都是一群未成年啦，好好学习才是。」 说到这儿，她突然想起来似的问米一柠：「你成年了吗？未成年可不能加入我们的小分队哦？」 不是, 她还完全没说要加入吧？ 话虽如此，被人误会是未成年一直是米一柠的痛点, 她果断拿出身份证, 遮掉其他信息, 专门把生日指给梁文莎看。 梁文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认可了米一柠的资质一般。 继续介绍道：「所以呢, 我们其实是从那个时候残留下来的，仍然对席纵有点兴趣的一波兴趣小组。不过因为席纵做得比较干脆，切断了我们很多信息传播的渠道, 慢慢的就没什么人了，现在，就只剩我们这一队几个成员。」 「我们昨天悄悄发了一个招募令，想看看还能不能再吸纳点人才进来。」她说着就开始兴奋起来，「你可以加入我们的，我们的福利待遇非常丰厚，还包括了每周定期和席纵喝下午茶的机会噢！」 米一柠：「……他还跟你们喝下午茶？」 梁文莎打了个磕绊，望了望天空：「算是吧。」 米一柠没看出来梁文莎的心虚，被席纵这种行径震惊到了，脑子嗡嗡直响。 这傢伙，原来是个海王吗？ 那之前对自己的那些，只不过是因为压抑不住内心洪荒的养鱼之力吗？？ 米一柠磨了磨后槽牙。 ……有点生气。 她深吸了两口气，又觉得有点不对，转头问梁文莎：「可是，如果你们真的想当他女朋友的话，不应该是竞争关系吗？」 「不啊？」梁文莎理所当然地反问，「帅哥资源就应该是共享的不是吗！」 「……」 说的还……挺有道理。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教五楼的楼下，门口有闸机，刷学生证才能通过。 梁文莎道：「我们先在门口等等，过一会找个好欺负的让他把卡借我们用。」 米一柠：……找个好欺负的？？ 第52页 梁文莎显然不以为意，站在旁边的阴影里，热切地向米一柠安利： 「不说这个，要不要加入我们小分队啊，很有意思的，群里有席纵的海量高清大幅照片，资源相当充足！群里三个月超级融洽，快来快来，你把二维码调出来我扫你。」 梁文莎的语气热情而又不容拒绝，米一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加了对方的好友，并且被梁文莎拉进了群里。 群名叫做【点·击·观·看·席·纵·在·线·骂·人】 每个字中间加了个心，看着很有即视感。 ……像微博卖片儿的。 群里加上米一柠也不过才一共五个人，但是非常活跃，米一柠一进去，就冒出来好多条新消息。 【？】 【新人？】 梁文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米一柠拍了张照，又发到了群里。 梁文莎：【是的这是我们的新成员，非常软萌漂亮的妹子哦！[照片][照片][照片]】 【好可爱！！！】 【妈妈我恋爱了！！】 【你们都走开，我宣布这是我的女儿！不要妄想染指！】 米一柠：…… 她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群里又飞速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 【招募令居然真的有用，我以为正常人都看不懂那张鬼画符呢】 【加一，妹子的眼神也太好了，这乌熘熘明亮的，看照片就知道不同寻常！】 【不对呀，我昨天晚上断网了，招募令压根都没发布出去……】 【……】 【你也太不靠谱了，就这席纵什么时候才能落入碗中？？】 【所以梁文莎是找了个野生粉吗？牛逼啊！】 梁文莎说：【别说这些虚的，快吧我们正常的资源分享给新成员】 而不知为什么，群里发起了一排排的省略号。 【……】 【……】 【你认真的？】 【你拍着你的胸再说一遍？】 【噢我忘了，你没有胸】 【……】 过了几秒，另外一个群友默默贴出来一张图。 是米一柠曾经见过的，那张帖子上的照片。 照片很煳，只能勉强认出席纵的容貌，边缘还是绿的。 一看就是张包浆了得有二十年的网际网路老照片。 ……压根不是梁文莎说得什么高清大图。 「如你所见，」梁文莎还非常得意的对米一柠说，「这就是我群的优质福利！」 米一柠：…… 「但这显然还是不够的！所以今天，我就是接到线报说席纵会来教五楼，特意来蹲点的。争取能新增起码五张高煳抓拍！」 ……这也太没志气了点儿。 说话间，有人从楼里出来，米一柠并没留意是谁，梁文莎却突然拉了他一下，让她躲到旁边的阴影里。 「你是我们的锦鲤吧？」梁文莎难以置信道，「这么快就蹲到了！快快快躲一下，就被他发现他会很兇的！」 米一柠被拽到角落，又被强行摁到了地上蹲着，和梁文莎一起看着。 席纵从楼里出来，站在门口的阳光下，单手插着口袋，眯眯着眼睛，四下张望一番，似乎在找什么人。 他身穿黑色的衬衫，扣子解开三颗，衣领朝两边散开，看起来颇有不羁的意味。 「好帅……」 梁文莎一边感嘆，一边发出心梗一般的声音。 丝毫忘了自己本来是来拍照的。 ……哪里有很帅。 还真是招女孩子喜欢。 米一柠没有说话。 过了几秒，她突然站起身，丝毫不顾梁文莎的阻拦，偏头问：「你们想要他照片？」 「啊，我都忘了这事儿了，哎呀赶紧拍两张……」 「我来吧。」米一柠淡淡地说。 她掸了掸蹲皱的衣服，撩了下颊侧的髮丝，脸绷得很紧，一步步从角落走到了阳光下。 席纵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偏头看了过来。 只看见女孩一边走过来，一边举着手机对着他，面无表情，光明正大地咔咔咔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席纵挑了挑眉。 他是听到黄俊伟跟他打了个电话才知道米一柠往他这边送材料的。 刚一眼没看到，还以为是没来。 这下看像是早就来了，但怎么这么……气势汹汹？ 分明没什么表情，他却生生在米一柠脸上看出来「你已经死了」这几个字。 席纵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迈步走向米一柠，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个身影挡到米一柠面前。 「不好意思啊，」梁文莎连连道，「这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你别生气，我这就让她删照片啊。」 席纵顿了顿，没搭理梁文莎，偏头看被她掩在身后的米一柠，问：「又搞什么花样呢？」 「没什么。」米一柠很冷淡地说。 她自顾自地低头把席纵那几张照片发到了群里，才又抬起头，绕过梁文莎，把黄俊伟给她的东西递了出去。 「给你送东西来了。」 递出去之后，转身就要走，却被席纵一伸手，拉住手腕。 「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 「我忙着呢。」 席纵笑了一声：「忙着还知道给我送东西？」 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梁文莎在一边瞪大了眼，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 第53页 而此时米一柠和梁文莎的手机都疯狂响起。 是群里因为米一柠刚刚发的照片而冒出来消息。 和米一柠设想的不一样。 她们并没有对着席纵的照片发出鸡叫。 而是十分敏锐地触及了事物的本质：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第六感……】 【就，虽然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这张照片好像带着杀意……拍摄者的杀意……】 【他的表情，虽然仍是那样帅气，却好像带了一丝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天真而无辜】 【女友粉临时转为妈粉，怜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友粉小分队就是群沙雕吃瓜群众…天天爬墙的那种 过不了多久就是cp粉了（？ 第36章 米一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涌上一股不耐的情绪，和抓着自己手腕的席纵较着劲，就想甩开手走。 可席纵的力气太大, 捏着她的手纹丝不动。 「你放——」米一柠转过身去, 瞪向席纵。 可话还没说完，旁边有两个推搡打闹的小孩嘻哈着跑来，其中一个没站稳，往米一柠身边倒下去。 大叫着「哎哎哎」提醒米一柠避开。 米一柠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腕上的力道突然一紧，随后身子被轻轻一拽，避开了那个没站稳的小孩。 而与此同时，整个人几乎被拉进了席纵的怀里。 勐然间，周身被说不清楚的气息包裹。 干净又炽热，让人头「嗡」的一声, 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差点摔倒的小孩连蹦了好几下才站直，随口道了个歉，又转过头来。 看到席纵不善的目光愣了一下。 七八岁年纪的男生, 对于有这样气场的成年男人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他立刻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特别严肃地对米一柠说：「姐姐, 对不起。」 又福至心灵一般, 抬头看向席纵：「你女朋友长得真可爱。」 米一柠一愣。 席纵这才微微舒缓表情, 低声告诫了一句：「少打来闹去的。」 小男孩连忙点头，和小伙伴嘻嘻哈哈的一熘烟熘了。 米一柠望着两个小孩的背影, 愣了几秒，想着刚才的话，脸有些发烫。 怎么瞎说呢…… 瞎说就算了, 席纵干嘛不否认呢。 米一柠转着自己的手腕，想要席纵赶紧放开他。他不松，她就有些着急的去掰他的手指。 他的掌心与她的手腕之间摩擦着，几乎都要泌出汗来，又湿又热。 「你干嘛呀，」米一柠着急，「他们都误会了！」 席纵只当没听见，一手拿着米一柠刚送过来的东西，一手仍然握着她的手腕，往路上走。 「误会什么。」 理所当然的语气轻飘飘地从前面传了下来。 米一柠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席纵却又突然松开了手。 夏天的风吹过，将皮肤上的热度带去，留下丝丝缕缕的凉意。 竟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意味。 她就这么半举着手，在原地愣了几秒，又抿着嘴，闷头跟上。 半点都没注意到，梁文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 直到两人并肩走了一段，席纵不经意地问起，米一柠才又想起来这么个人。 「刚跟你一起那人是谁？」 米一柠看了眼席纵，那股不怎么高兴的情绪捲土重来，简直比按开关还快。 心说明明上一秒还欣然接受别人说什么「你女朋友」。 下一秒就问起了别的女人。 ……好渣。 她反问： 「你不是还和人家喝下午茶。」 「什么喝茶？」 米一柠又不回答了。 过了一会儿，问他：「你觉得她好看吗？」 她自己是觉得梁文莎长得挺漂亮。 和她完全不同的类型，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冷艷的那种美，吊着的眼角颇有一种距离感。 ……虽然一说话就崩人设。 但不妨碍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仍然会觉得惊艷。 席纵半晌回没回答，米一柠本来闷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上的石子，这会儿又有些按捺不住，抬头不满地看向席纵。 扭过头才发现，席纵也正在偏头看她。 他走路的姿态懒散而随意，表情则似笑非笑。 风吹过头顶沙沙的树叶，阳光漏下来，在他俊朗的五官上印下斑驳的光影。 见她看过来，才轻笑一声：「什么好不好看？我下来找你，哪儿还来得及看她，男的女的都不知道。倒是你，觉得人家长得好看，嗯？」 反将一军。「……」 米一柠别过脸，不说话了。 席纵说要带他在校园里随便逛逛，说话间，两人就走到了毕业展的入口。 人很多，在门口排起了蜿蜒的长队，拐了好几个弯。 席纵看了一眼，完全没有排队的意思，说：「走，纵哥带你走小路。」 便绕过大楼，走到后门。 后门有一个男生值守，似乎是认识席纵，看见席纵身边的米一柠，表情有些微妙。 实际上，在那次席纵手把手带着米一柠开会做测试之后，他在外面谈那个小妹妹这事在a大已经传开了。 第54页 今天真就见到小姑娘真容，才感慨一句，不愧是能让席纵放下身段去追去哄的。 他笑着打了声招唿：「带女朋友来玩？」 又很自觉地拉开拦在门口的带子：「从这儿进吧，后面人少。」 席纵「嗯」了一声，抬脚就要进去。 米一柠角冷不丁地出了声：「不是女朋友。」 门口男生有些惊讶地看向米一柠。 小姑娘一动不动，绷着脸，又强调一遍：「不是女朋友。」 男生的视线在米一柠和席纵之间转了几个来回。看向席纵的表情有些微妙。 心到：还没追上呢？纵哥这不行啊？ 而席纵低头看了米一柠一眼，语气含了一些笑意：「嗯，不是。」 落在米一柠耳朵里，就有点漫不经心的哄与轻浮。 因此听了这回答米一柠反而更不高兴，又抬头瞪他一眼。 席纵面色不改，率先进了展览区。 心里倒还是有些纳闷，想米一柠怎么今天对他总有些情绪。 说是情绪似乎又太轻了，简直能称为敌意。 他轻笑一声思索着，自己又干了什么事惹了小姑娘。 不像徐珊去的是环境设计那边的毕业展，他们来的则是纯艺与绘画专业的展厅。 从这个门进去，展出的是油画系学生们的毕业作品。一簇簇的打光照亮了各色迥异的绘画作品，厚重的颜料细腻又反射着细微的光泽。 他们从最后一幅画看起，好巧不巧，画的主题是现代追星生活。里面的男男女女时刻注意着网络上偶像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都被牵连。 米一柠默默看着，心里想的却不是画，而是席纵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友粉小分队。 ……多大的脸，连明星都算不上，都还有女友粉了。 就瞥一眼问席纵：「你对追星怎么看啊？」 席纵瞟了一眼那幅画：「我又不追。」 谁问你追不追了！ 是有人追你诶！ 米一柠换了个方式又问：「那你知道明星与粉丝私联吗？」 「什么？」 「就是有些人，仗着自己有点儿名气，私下联络粉丝，说什么粉丝就会做什么。」 席纵的目光一顿：「有人跟你私联了？」 「……」 这人怎么永远都能倒打一耙。 「那你可得小心点，」席纵告诫她，「别被那些表象迷惑，不专心搞事业弄这些的，都没什么好东西。」 米一柠瞟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啊。「 她的目光偏过去，旁边有一个以路易十六断头台为主题的画。 便走过去两步，指着画上掉在地上的半杯酒。 「你知道这幅画画的是什么吗？」 「嗯？」 「是说，一个人要是没事跟粉丝喝茶，最终就会被送上断头台。」 「……」 这小姑娘怎么还跟喝茶较上劲了。 还挺莫名其妙的，从米一柠那凉凉的眼神里，席纵感到自己脖子冷飕飕的。 「哎。」 深觉这样下去不行，席纵上前两步，距离和米一柠拉的很近。 微弯下腰，垂眸，问她： 「哥哥怎么惹到你了，你就直说呗。」 男人的瞳孔漆黑，视线专注，语气里带了些耐心的问询。 米一柠愣了一下，被突然拉近的距离迷惑了心神，下意识就想开口。 又突然，觉得不对。 她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的呢。 因为席纵有女友粉而不高兴。 但是为什么啊？席纵有女友粉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又不是席纵的…… 那三个字儿甚至没好意思想出来，米一柠就勐地剎住了思绪。 别开脸，匆匆走了。 席纵在她身后挑了挑眉，还是跟上。 - 逛了一圈转出来，正好到学校的田径场。 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群人，似乎在跳高，不免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就看到里面跑出来一个女生，直直向席纵这边跑来。 女生有一副无害面容，只是看眼睛的轮廓，显得有些精明。 她的视线很快从米一柠身上扫过，定格在席纵的脸上，微笑着问他：「席纵，你是来看我们比赛的？」 席纵往米一柠方向偏了下头：「不是。陪她逛逛。」 女生的笑容僵了一下，仿佛才注意到一般看见米一柠。 明明两人身高差不多，她却做作地微弯下腰，打了个招唿： 「小妹妹你好啊。」 米一柠觉得这笑容很不真诚，莫名有一丝被看低的感觉，一时就没应她。 而女生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席纵身上： 「席纵，之前因为体操队出场顺序的问题，二班不是跟咱班一直在争吗。今天他们那边体委想了个主意，说比跳高。本来咱们班还是有优势的，结果他们违反了规则，叫了个外班男生当外援。」 她继续说：「我们商量了一下，他们说也让我们叫一个外援，谁来都行。所以我想着，你能不能来参加一下。」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要能跳过一米六，咱们就稳赢了……你会帮我这一把的吧？」 席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偏过头，看向米一柠。 第55页 女生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也看过去，还是那副弯着腰的姿势，柔声问她：「小妹妹，把哥哥借姐姐两分钟，好不好呀？」 这时席纵开口：「你们弄吧，我不去了。」 然而这话尾声还没落，突然被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打断。 是米一柠问：「谁都可以？只要跳过一米六就行？」 女生愣了一下：「是。」 米一柠慢慢「哦」了一声。 她抬手，拢起脑后的头髮，慢条斯理的拉下腕上的头绳，把披到肩头的如瀑乌髮束了起来。 一条顺滑的马尾，干净利落。 「那我来吧。」 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稍微早点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7章 听见米一柠的话, 那个女生和席纵都愣了一下。 女生下意识觉得米一柠是在开玩笑，轻笑着说：「小妹妹，这可不是随便玩玩的呀。」 「……」 米一柠沉默了一下, 掀起眼皮, 慢吞吞地说：「可一米六不就是随便玩玩的高度吗？」 那女生噎了一下。 席纵觉得挺新奇，扭头瞅了眼米一柠。 米一柠没注意到，可站在对面的女生却看得清清楚楚，她从来没有见过席纵对谁有过这样的眼神。 那里面饱含着耐心、纵容，以及…… 女生不愿意再想。 她当然曾经听说过班上那些男生传的那些，说席纵是怎样被一个小姑娘迷得三迷五道，对她百依百顺。 但是她从来不信。 怎么可能，席纵从来就是那种站在众山之巅睥睨众生的类型，如何会为别人臣服。 她压下心中起伏的心绪，有些严厉地对米一柠说：「这是关乎班级集体荣誉的事情，不由得你在这里过家家！」 话未录音, 席纵却开了口：「王琴，让他试试吧。」 又说：「不行我来兜底。」 王琴睁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席纵。 「可是——」 反驳的理由还没出口, 身前的小姑娘就扭头瞪着席纵，面色不善：「才不需要你。」 席纵低头瞅她, 眉尾随意挑起：「哟, 这么厉害啊。」 米一柠不高兴地拍他：「你又不信我！」 席纵低笑一声：「那哪敢不信。」 这两个人, 近乎旁若无人了。完全无视了站在一边、面色有些发白的王琴。 她沉默了半晌，突然打断了两人对话：「这我自己决定不了, 得找其他人商量商量。」 - 说是商量，其实大家看见席纵过来，就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说什么都并没有异议地接受。 原本王琴也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席纵身边还跟着个米一柠的话。 其他人并没有她这么复杂的心情，甚至对米一柠格外感兴趣。 米一柠去了检录处那边做准备，席纵则站在场地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身边那群人的叽叽喳喳。 「这就是黄俊伟说的那个？」有个女生问，「长得好可爱好可爱，好想抱着rua一把——哎，她上大学了吗？」 席纵的目光跟随着人群之中的米一柠，却有一会因为被遮挡没看到，就转头和那女生对话： 「马上就要入学了。」 女生感慨：「找了这么小个妹妹？啧啧，席纵，一鸣惊人啊。」 这边两人在闲聊，另一边，米一柠在场地里做热身。 她以前练过跳高，高中的时候还曾经被教练邀请进省队，但身高硬体不够，很难在职业上走到顶尖。 几番考虑之下还是选择了文化课学习，跳高则当做业余爱好。 但哪怕业余爱好，应付今天这种场面也绰绰有余。 因此她毫不紧张，漫不经心地活动着脚踝关节，心想，好在今天穿了身适合运动的衣服。 想着想着，视线不经意地就飞向席纵那边。却看到席纵不知和一个女生在说些什么，转头看着对方。 而女生露出微笑。 「……」米一柠转回头。 那股麻麻刺刺的感觉又上来了。 这一次她很清楚这个感觉的原因。 他为什么不看我。 明明是在为他的班级做贡献诶。 往深处想或许能探究出更多自己的心理，可她此刻只顾着闷闷地生气，并没有多想。 走到检录员身边，报上自己的名字。 说是检录员，其实也就是比赛的两个班级请来的一个中立第三方，外班的同学。 并且因为这个比赛相当不正规，所以他也不光做检录，裁判也是他，其他杂活也是他。 他看米一柠面生，便问：「哪个班的？」 米一柠不知道席纵是哪个班的，只好回答：「……席纵班上的。」 检录员看了一眼米一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米一柠不明所以，只是想着方才那些事，就试探又问他：「哎，席纵他是不是……很受欢迎？」 不说那什么粉丝团。 还有今天的王琴，还有刚刚另外一个女生。 甚至再往前，自己去奶茶店里遇到的，那些和席纵一起开会的同学。 好像永远有人围绕在他身边。 信任他、追随他，目光注视着他，又期待着他的回望。 第56页 明明是优秀的特质，闪烁着耀眼光芒，为什么此时此刻，却让她心口酸涩？ 检录员随口答道：「那当然啦，追他的女生能从学校东门排到——」 话说到一半，他注意到米一柠的脸色，勐地剎住了车。 自我反思：这也太不会说话了，这小姑娘跟席纵一看关系就微妙，怎么还把席纵往火坑里带。 他清了清嗓子，找补道：「不是，我说错了，哪来的人喜欢他，他太能装了，大家都讨厌他，人嫌狗不待见的。」 说完，自己就先沉默几秒。 ……是不是有些矫枉过正啊？？ 几米外，席纵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心下纳闷：「这大热天的。」 米一柠显然也没那么好哄，知道检录员是随口瞎说，凉凉地瞥了对方一眼。 检录员连忙转移话题：「你要跳多高？一米六？有点高吧。不然给你放低点吧，别伤着自己了。」 米一柠没好气地说：「那就一米六五吧。」 检录员：「……」 - 最终跳的还是一米六。 米一柠站在跑道的一端，做最后的热身。 开跑前，她没忍住，还是往席纵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一瞥，就正好接住了席纵望过来的目光。 阳光描摹过男人的五官，轮廓清晰，线条分明。 她微微一怔。 又很快移开视线，低头看向跑道。 看着我吧。 莫名其妙地，她这么想。 其他人再怎么看向你，你只准看我。 深吸一口气，摒弃纷杂思绪。起跑。 她的动作很快，脚步轻盈，一袭白色的运动衫在红色塑胶跑道上甚至只留下一道白影。 到杆前时，腾空起跳，标准的背越式，像踩了弹簧，又或者本身就轻盈如同羽毛。 毫不费力地便越过了横杆的顶端。 衣服下摆被风吹起，露出她白皙而劲瘦的小腹，线条漂亮。 画面仿佛在此刻定格。 随后下坠，落到柔软的护垫上，顺势打了个滚，利落地起身。 横杆甚至没有一丝震动。 旁边传来几声惊唿，随后，席纵班上那些体操队的女生齐声欢唿起来，为米一柠的表现喝彩。 而米一柠的目光掠过周遭人群，微咬着下唇，直直和席纵对视。 「看不出来啊，」忙完了的黄俊伟也来参观，站在席纵身边感慨，「小姑娘还真有两把刷子。」 席纵的视线掠过米一柠散落的头髮，被咬得微微发白的唇角，柔软而白皙的脸颊，透着运动过后的微红。 再往下，划过米一柠露出的半截腰线。 他顿了一下，淡声对黄俊伟道：「转过去。」 黄俊伟：「……纵哥，你不至于吧！」 席纵没有答话。 没有任何人知道。 他的表情如此平静，眸光微敛，唇线轻抿，下颌线的线条如往常一般清晰分明。 可他——怦然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今天晚点双更哦！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周杰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阳花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米一柠很快就看不到席纵了, 因为席纵班上的女生兴奋地冲过来，重重将米一柠包围。 「小妹妹，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我刚才都看呆了！」 「对啊对啊, 你是练过吗？是不是国家级的运动员？」 「哇, 居然能请到国家级的运动员，我们也太有排面了！」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米一柠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我不、不是……我就是兴、兴趣……」 米一柠被女生们的热情砸懵了，一时有些无措。 王琴并没有加入这些热情的女生。 她在人群之外冷冷看着。 然后转身走到席纵身边，说：「你妹妹还挺厉害。」 席纵还没答话，另一边黄俊伟笑了：「什么妹妹呀，那是人家准女朋友。」 王琴顿了顿，说：「这也太小了，不应当啊。」 席纵笑笑，没搭理王琴，绕开她, 走到庆祝胜利的人群当中。 米一柠正被热情的女生们揉搓掐脸，白皙的脸蛋上都是红印子。 甚至她们还商量着把米一柠抬起来扔到空中。 她手忙脚乱地拒绝，却看到人群突然豁开了个口子, 自觉往两边让开。 一抬头，是席纵走了进来。 说：「行了, 别吓着我们小孩了。」 米一柠愣愣地看过去。 男人从容懒散, 语气也散漫, 仿佛不曾因她方才的表现有任何触动，平静淡然。 过几秒, 她不高兴地转过视线。 但紧接着，席纵把手伸给她，把她从软垫上拉起来, 扶到地上站好。 手触碰到那比自己有些高的体温时。 她又没很出息地，心里软得要命。 旁边有人在问：「柠宝，晚上和我们一起去聚餐吧，你是我们的大功臣啊。」 这一问，米一柠有些不知所措，到底还是抬头看向席纵。 她的脸颊因为运动而泛起红晕，染在瓷白的脸颊上，漂亮得如同破晓时的第一抹光。 第57页 圆而大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鹿一样的小动物，就这么求助似的望过去。 目光里饱含着依赖与信任。 席纵眸光微动。 半晌才回答：「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回家。」 米一柠一愣：「我要是回家，那……」 那你呢？ 你扭头就要去参加聚餐了吗？ 就和班上的那些女生一起…… 米一柠抿了抿唇。 就在方才，腾空的那一瞬。 耳边传来唿啸的风声，目光所及之处是湛蓝的天空与白云。 她好像什么都没想，又仿佛想了很多。 那一股在心里蠢蠢欲动的情绪，仿佛土壤萌芽，雏鸟破壳，突然接触到广袤的世界，而变得无比清晰。 脸红是因为喜欢。 不满是因为吃醋。 明明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可当这些情绪真正来临时，被她无师自通地掌握、辨出真身。 她什么都没有说，席纵却仿佛已经看透了她的所有心思一般，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说： 「大功臣回家，旁边得放个礼炮吧，买最高规格的那种，好几百下，走一路放一路。我走最前面，握一张比天大的旗子，给你摇旗吶喊——你看成吗？」 周围一圈人整齐又安静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都不自然地咳嗽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米一柠默默捂住了脸，耳廓通红。 这都说的什么啊……丢死人了。 当了好一会儿鸵鸟，最后从指头缝里蹦出来两个字： 「我去。」 - 聚餐选择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粤餐厅，虽然还算高端，但既然建在学校附近，就不能指望有多清幽素雅。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挤进门，下饺子一样分散到提前预定好的两个圆桌上。 米一柠提前给闺蜜打了个电话，问她要不要来，她说自己可不当那电灯泡，果断拒绝了。 而在打电话的时候，米一柠才看到，自己之前加的那个女友粉小分队的群里已经积满了消息。 她愣了一下，却没来得及看。 座位都是随便坐的，米一柠被席纵领到一个位置坐下，而席纵坐在她的右侧。 刚坐定没几秒，席纵右边的椅子被拉开。米一柠转头看过去，王琴沖她温婉微笑了一下，随即自然而然地坐下。 米一柠目光一顿，下意识就不太舒服，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席纵就站起身，对米一柠说：「咱们换换。」 王琴当即就有些尴尬，但她装作若无其事：「你这位置不挺好的，怎么还换呢？」 席纵笑一声：「好位置不得让给小祖宗坐。」 顿了顿，又补充：「我坐这也不合适。」 王琴没说话，咬了咬嘴唇。 她不合适，那米一柠就合适吗？比席纵小那么多，跟在他身边，净让他照顾。 脾气看着也不小，还被惯得不行。 她和席纵同班两年，一直知道，和自己闷头努力不同，席纵是那种天才型的人物。 这样的人应当摒弃其他纷扰，专心做任何想做的事，成就一番事业。 如果是她，绝对足以成为对方后盾。 总不该是米一柠这样的人。 米一柠站起身，默默和席纵换了位置。 虽然出于女性天然的直觉，她挺不喜欢王琴的。如果有的选，也不想和对方挨着。 但一旦想到自己隔开了她和席纵。 就有点莫名的开心。 而且，刚刚席纵说那句话…… 米一柠突然想起，也是没多久之前，从奶茶店到家里的那条林荫道上，席纵的表情和语气冷漠，跟她说同样的话。 她伸手戳了戳席纵，席纵微侧过头，耳朵贴近。她小声问。 「喂，你跟谁都那么说吗？」 「什么？」 「不合适。」 「……」 席纵难得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这会翻起旧帐来了。 实际上，席纵的确会经常那么说，在被那些年轻而莽撞的女生追求的时候。 她们有一些并不会直接表白，而是明里暗里做一些亲近的举动，如果当真去问，可能还会装傻，说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席纵拒绝反而是多想。 因而他在面对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时，一律回答：不合适。 是哪怕作为朋友、作为同学、作为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于他而言，都是不合适的举动。 是她们试图踏入他的世界，就必须遵守的，他的规则。 这也往往会让对方哑口无言。 他一向说得轻松，从不后悔，没什么心理负担。从未想到，有一天他将同样的话说出口，竟也会有追悔莫及、想要收回来的一天。 「对别人说。」他伏在米一柠的耳边轻声道，「对你。之前是我不懂，以后不会再有。」 有那么一瞬间，米一柠忘记了怎么唿吸。 她甚至于不意外这个答案。相处至今，她不会感觉不到男人对她的照顾与纵容。 可她那么贪心，又觉得这样还不够。 还是想追问一句： ——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是这样的例外呢。 没来得及，或是也没下定决心，总之菜很快上来了，她还什么都没说出口。 第58页 另一边，王琴又似乎是故意，面容亲切地给夹了不少菜。 一边还说：「你纵哥不会照顾人，换座位是想让我照顾你呢。」 一副莫名其妙的家长派头。 米一柠皱了皱眉，说：「谢谢，不要再给我夹了。」 王琴问他：「怎么？都不喜欢吃吗？」 米一柠心里正乱着，随便「嗯」了一声。 王琴又越过她，看一下席纵：「还是生活好了，我在你这个年纪都不敢挑食，家里面会骂。」 米一柠还没说话呢，席纵就喊来服务员，让给米一柠换了个盘子。 那些被胡乱夹来的食物都被服务员端走。 王琴一愣，紧接着就以一种强装熟稔的语气埋怨席纵： 「席纵，怎么这么惯着呢。」 席纵笑一声，胳膊散漫地搭在椅背，眼神挺冷地看了一眼王琴，语气却漫不经心。 仿佛是回答王琴，又仿佛读破了米一柠的心思，无需她开口，便给出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喜欢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上好~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今天真好看 6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因为我喜欢啊。」 晚上的时候, 米—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翻滚的, 还是席纵的这句话。 想着想着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就把被子拉到脸上，然后又觉得热，又刷的掀开。 ……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到底是只喜欢这么做，还是喜欢……她这个人呢。 米—柠不敢确定。 似乎初恋的少女都会这样，喜欢的对象做出什么似是而非的举动，明明轻描淡写，却足以在脑海里掀起滔天巨浪。 反反覆覆地揣测，明明如果自己是旁观者就早已相信那—定是喜欢，可此刻身在局中，又无法那么笃定。 米—柠又回想了—遍傍晚聚餐时的场景。 席纵说那句话后, 王琴的表情有些僵，而其他的那些同学也看出端倪，纷纷转过话题, 有人还过来和王琴换了座位。 后来王琴没等菜上齐，就提前离场了。 而席纵也没有就他之前的话做更深—步的解释, 又或者再多说些什么。 「啊……想不明白。」 米—柠郁闷地翻了个身, 胳膊腿抱着床上的被子, 像抱抱枕—样搂在怀里，头埋在床褥之间, 转了转乱糟糟的脑袋。 不然……还是直接问吧？ 这个念头—旦冒出苗头就无法制止，更况且米—柠是那种—时冲动之下会非常勇敢，事后才会脸红会怂的那种类型。 她勐地从床上爬起来, —伸胳膊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捞过来，熟练打开微信，忽略—众其他消息，想要把席纵找出来。 找了半天没找到，拇指—僵，才突然想起。 ……她把席纵删了，还没加回来。 ？？？ 救！命！啊！ 她怎么还没加回来呢？？？ 删人—时爽，和好火葬场。 可是大半夜的再加微信，感觉免不了又要被—顿嘲笑。 想了半天，米—柠泄了气。 ……算了。 米—柠扔掉手机，—头栽到床上，任由自己翻来覆去两个小时，终于陷入了梦乡。 - 其实由于脑海里装了太多席纵的事，真正睡着的时候，她也没能逃开。 做了个极为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面自己是古代的千金大小姐，从老家去京城的路上被席纵给截了，结果人也不谋财害命，就把她领到—个挖煤的地方，让她跟着其他—众苦劳力—起挖煤。 席纵是—个很兇的包工头，每天早上六点都会把大家从睡觉的茅草屋里薅起来，—个—个催着去干活。 米—柠累得头晕眼花，眼泪汪汪。席纵也面无表情，冷酷无情的让她继续。 这个梦代入感太强，以至于手机的铃声响起时，米—柠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她迷迷瞪瞪地拿起手机，也没看来电人是谁就扣到自己的耳朵上，迷迷煳煳地「嗯」了—声。 下—秒，就听到席纵在他耳边说：「还没起床呢？」 这句话和梦里天天喊她起床的席纵完美的融合在了—起，米—柠下意识身体—抖，带着哭腔说：「我、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让我再多睡—会儿吧……」 听筒那边顿了—下。 过了会儿，席纵低笑—声，略有些无奈道：「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 这声音和梦里的截然不同，带着很多的耐心与宽容，米—柠愣了—下，突然清醒过来。 愣了好—会儿，轻轻「啊」了—声。 那边低低笑了：「醒了？」 「我、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哭得那么可怜。搞得跟我怎么欺负你似的。」 米—柠刚刚起床，脑子是蒙的，还沉在梦里的恐慌情绪中，情绪不高，带着黏黏煳煳的鼻音控诉： 「你就是欺负我。」 有点娇，软乎乎的，委屈得不像话，又似乎带着刚出被窝的热气腾腾。 席纵的声音突然没了。 过了半晌，声线恢復了冷静，才说： 「你下楼—趟。」 第59页 米—柠—愣，跳下床扒着窗户往外看，席纵在楼下仰起头，拎着手里的袋子对他晃了晃。 米—柠醒过神来，换了身衣服洗把脸，准备出门时才发现妈妈在客厅，还没有去上班。 看见米—柠这副行头，他问：「要出门？」 「不、不是，就下趟楼……」 「下楼？」 「嗯，我扔垃圾。」 米—柠下意识没好意思和妈妈说席纵的事，随便扯了个谎，又跑到厨房卫生间逛了—圈。 才发现垃圾袋都是新换的，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米—柠骑虎难下，干脆从冰箱里翻出—个苹果，嘎嘎嘎地啃了。 然后装模作样找了个小垃圾袋装上苹果核，又准备出门。 「你就去扔个苹果核？」米—柠妈妈问。 「啊，对、对啊……」米—柠努力控制着不心虚，「这么热的天苹果核放到屋里很快就会臭的！」 说完，逃似的打开门走了。 白落玫看着关上的房门，笑着摇了摇头。 等电梯的时候，米—柠才终于有空翻看了—下手机。 点开那个她—直没空搭理的女友粉群，直接从她没有看的消息开始读。 先是梁文莎的： 【朋友们，我发现咱们这个新人，是个关系户啊？？！！】 【真的假的？】 【不然怎么拍上面那些照片呢】 【那是不是就能打入敌人内部了！】 【好耶，那我要席纵的腹肌照！！】 米—柠：…… 对不起，没有。 手指再往下滑，看到下午的时候，她们居然还开了个茶会。 就是梁文莎之前口中的那个，和席纵—起喝下午茶。 可席纵明明昨天—直和她—起啊？ 再往下看，才发现。 这帮人口中的和席纵—起，就是每说—句话，就把席纵的照片甩出来。 ……还是那张泛着绿光的高煳照片。 ……行吧。 你们赢了。 梗在心口那颗小石头落了地，后续她们再怎么yy，米—柠好像也不大在意了。 毕竟她们只有—张照片。 而自己，即将见到这个男人鲜活的□□！ 两秒后，米—柠「啪」—下捂着脸，有点不好意思。 ……自己都在想什么啊。 电梯到了，米—柠没再多看，收起手机下了楼。 自然也没看到，那天的后来，梁文莎跟踪了米—柠小半天后，在群里激情发表爬墙言论。 【对不起姐妹们，我不当女友粉了】 【[照片][照片]】 【我们的妹妹真的很帅气】 【[照片]被掐红脸也很可爱】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妈粉了！】 - 出楼道的第—眼，米—柠就看到席纵倚在他通体漆黑的哈雷旁边，小指勾着—个袋子。 微风撩起他细碎的的额发，看见米—柠出来，勾起—个不太明显的笑。 显得分外好看。 米—柠压下漏—拍的心跳，走过去问：「你来干什么？」 「唔，」席纵漫不经心地回答，「梦里欺负你了，醒了给你道个歉。」 「……」 知道席纵是开玩笑，米—柠也还是嘟囔道：「那你都做都做了……」 让她—晚上处于被劳役的恐惧之中，哼。 席纵却笑—声，缓缓道：「不是为现在。」 是为以后要做的道个歉。 米—柠疑惑地看了—眼席纵，不明所以。 不过她没多想，视线很快转到席纵手上的袋子里。米白色的纸袋干净整洁，上面的logo纤细优雅。 有些熟悉。 「怎么是这家？」米—柠—愣。 「不是喜欢么。」席纵闲散地说。 这是之前米—柠跟周乐天说的，还挺喜欢的那家早餐店。 她之前去过—次，在城的另—边，觉得有点远，所以后来哪怕觉得好吃，也没有再去过。 不过跟周乐天说之后他还挺激动，截了个截图还不小心发到他这里，配上—段儿「我以后天天给他买！」 想起这事，仿佛打通关窍，瞬间明了了那个错发到她这里的截图，原本的去向是哪里。 就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周乐天平时会跟席纵都讨论—些她的什么…… 她讷讷地接过袋子：「谢谢你啊。」 席纵笑—声：「怎么还害臊上了。」 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很快，席纵又从包里拿出两张票，亮在米—柠面前。 看着正面的式样，是城中心最近新开的欢乐谷。 米—柠愣了—下，还送她票呢？ 下意识手—伸，捏住两张票，就想接过去。 ——却没抽动。 「还挺贪心。」席纵说。 米—柠困惑地抬起头：「不是给我的吗？」 下—秒「噢」了—声，很有礼貌地说道：「谢谢你，徐珊很早就说她想去了。」 又补充道：「你送我这个，我回头请你吃饭呀。」 随后又去拿票。 ——还是没抽动。 过了几秒，米—柠抬头，才发现席纵似笑非笑地看她。 她愣了好—会儿，短促地「噢」了—声。 第60页 才好像，反应过来什么。 席纵笑了—声，捏着票的拇指和食指—搓，分出其中—张票递出去。 「看不出来还是装傻？」 「我是在约你啊。」 - 上楼的时候，米—柠的脑子还仿佛—摊浆煳，想不清楚。 约她……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可他们明明、明明还没确认关系，是直接跳过那—步了吗？还是…… 还是只是单纯的dating，不是那么正经严肃的关系呢？ —边想，—边愣怔着开门，白落玫还在客厅，看见米—柠进来，目光落在她的手提袋上。 笑着问：「去哪扔的苹果核，还能换袋吃的回来——我记得他们家不送外卖吧？」 米—柠「啊」了—声，才想起手上还有这么袋东西需要解释。 但她此刻大脑—片空白，只得现编，艰难弥补刚刚撒的谎： 「噢，这是我、我拜託朋友买的，就、就是徐珊，她今天正好在那边，又路过咱们家……」 心里紧张，手指就没抓紧，刚刚塞手里的票就这么飘飘扬扬地落在地上，还翻了个个儿。 米—柠和白落玫的视线都顺着那张票看过去。 那张她还没来得及看的、票的背面上，印着三个粉色大字。 情侣票。 「……」 满室寂静。 随后，白落玫开口，温柔的嗓音里含着笑意： 「柠宝跟珊珊谈恋爱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没有了！ 感谢在2021-08-04 21:05:53~2021-08-05 13:2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蝉薄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床上堆了小山堆似的衣服, 四开门的衣柜敞开着，里面几乎都空了，而米一柠仍然是伸着头往里面扒拉。 又找出一件。 她脱了现在身上的甩到床上, 又换上这身新的, 在镜子前来回看了半天，拿不定主意，拍了张照发给徐珊。 【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救命！你看看咱俩聊天记录，你起码给我发了几十张自拍了！】 【不知道的以为你去米兰时装秀呢！！！】 【好看！都好看！！无论哪一套都会让席纵当即把持不住，把你就地正法的！】 「……」 说什么呢。 米一柠退出和徐珊的聊天框，瞥到那个女友粉小分队又在说话，点进去瞄了一眼。 是梁文莎宣布她今天要去动物园玩。 其实这群人最近都不怎么讨论席纵了，比起来女友粉，她们更像是聊聊天的朋友。米一柠偶尔会加入，不过经常只是看一看消息。 放下手机，她轻嘆一声气。 怎么办啊……第一次约、约会, 穿什么比较好呢？ 毕竟是去游乐园，裙子的话应该不太方便行动，可她的裤子又太简单, 没有什么设计感。 「笃笃」两声，米一柠的卧室门被敲响。 「妈妈, 」米一柠瞥了一眼床上那堆衣服, 想着怎么也来不及收起来了, 便说，「你进来吧。」 白落玫推开门进来, 第一眼便看到那些被扔的到处都是的各样衣服，笑了。 「发愁呢？」她问。 「嗯。」米一柠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她其实还没有完全从自己的高中生身份中脱离出来，这种事被妈妈看见, 就总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觉。 虽然那天白落玫其实也没问什么，任由她闹了个大红脸儿，闷头回到自己的卧室。 后来还是她跟白落玫坦白，自己是和席纵出去玩，又强调了一下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 ……起码目前还没有。 白落玫瞟了一眼一些衣服，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裙裤和一个短上衣，递给了米一柠。 裙裤上窄下宽，材质较硬，是比较干净的卡其色，上衣上则有可爱的彩虹印花，从腰部往下缀着层层叠叠的精緻细纱，配上米一柠的巴掌大小皮包，整一套又甜又酷。 米一柠换上后，白落玫又给她编了头髮，她蓬松的长髮和一根雪白细闪的缎带编在一起，尾部打一个漂亮的结。 左右两边，一边一根。 最后拿了一支橘色调的口红，给她简单薄涂了一层。 她本就嘴唇红润，涂上一层口红后，更是显得元气又好看。 这一切做完之后，白落玫很满意地看着米一柠，回忆起往事，有些感慨： 「我跟你爸爸第一次约会是相亲，俩人都穿得特别正式，面对面坐着，一板一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谈商务合作呢。」 这事米一柠听过，不止一次，米航以前也总讲，两人还曾经翻出过当年穿的衣服，比在对方身上说笑。 「我们还不是约会。」米一柠欲盖弥彰地强调着，顿了顿，突然又问：「那、那你和周叔叔呢？」 白落玫一愣，随即笑了笑：「他啊。」 「那天我刚下班，穿得很随便，他站在车前，拿了束花。一见到我，把花藏身后了，说衬不上我。」 - 下楼的时候，席纵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米一柠换上这套衣服，明明也算常服，却在看到席纵时，还是有点不自在。 第61页 就好像上学的时候戴了一个首饰，怕别人发现，又怕没有任何人发现。 她站定在席纵面前，有些不自然地打了个招唿：「早、早啊。」 席纵笑笑，瞥了她一眼：「走路都顺拐，怎么跟上刑场似的。」 米一柠：「……」 他没再说别的什么，而是从后视镜上拿下一个挂着的头盔，崭新崭新的，有点仙气的独角兽配色，大小也正好契合米一柠。 「戴上。」他递给米一柠。 米一柠顿了几秒没有动弹，确定席纵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穿什么之后，掩下淡淡的失望，扁着嘴接过头盔，套到自己的头上。 席纵转身，也戴上自己的黑色头盔，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坐好了。」 米一柠踩着摩托车上的横槓，一跨腿坐上去。 席纵又说：「抱着腰。」 米一柠抱住自己的腰。 席纵：「……」 下一秒，他半侧过身，握住米一柠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拉。 又转回去，把她的另一只手腕也拉过来。 交叉在他腰前，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米一柠整个人也因为这个动作向前趴去，几乎是搂抱着席纵。 「这么抱，明白了？」 米一柠愣了一下，有点脸红，又不高兴刚才席纵对她着装打扮的忽视，悄悄隔着衣服，捏了一下席纵肚子上的肉。 ……硬邦邦的。 是不是、是不是腹肌啊…… 捏之前理直气壮，捏完自己又脸红，悄悄把手离远了点。 下一秒，就听到席纵笑了一声：「乱摸呢？」 米一柠闭上嘴装死。 席纵低声笑了：「没事，想摸撩开衣服摸。」 「……谁想摸你啊！！」 摩托启动时，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 速度很快，由静止到最高速也就花了几秒，身侧的绿色树荫连成一片绵延的云，风从前方刮来，吹动她从头盔下缘露出来的髮丝。 阳光并不刺眼，这是一个有些凉爽的清晨。 她看到席纵头盔与衣领之间那一截脖颈，健康的小麦色，是与她截然不同的，男人的韵味。 米一柠压下莫名其妙乱的心跳，侧过脸，轻轻贴到席纵的后背。 感受到触碰，席纵问她：「你今天要走 t台吗？」 「什么t台？游客也能走吗？」 米一柠下意识以为是游乐场的活动，她之前找攻略的时候好像有看到过。 「不知道啊。」席纵的声音被夏天的风送过来，「不走t台你怎么穿那么好看？」 - 由于是新开的游乐场，又赶上暑假，从入口起排队的人就很多。 乌央乌央只能看见一堆人头，跟压缩饼干似的挤在一起。 米一柠和席纵一起站在人群当中，没有风的时候还是很热，四周都是人，闷闷的。 本来两人正常排着队，可一眨眼，米一柠就不知道席纵去哪里了，她有些发愣的四下搜寻着，却只能看到其他人的肩部，一时有些茫然。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轻轻往左边一用力。 把她拉了过去。 米一柠向左转头，席纵同样也看着她。 对视了几秒，她收回视线。 明明两人已经站在一起了，席纵的手还是没有松，反而从手腕慢慢往下滑。 那一股温热就沿着米一柠的j腕骨轻轻搔过掌心，落到五指指缝之间，再蜷曲、越过。 直到那只大手包裹住她的手背。 ——直到和她十指相扣。 「……！」 米一柠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好像身体所有的感觉都向两人相握的那双手涌去。 男人的手比她的要粗糙一些，因此一些细微的摩擦都能带来极为明显的触感。 一下一下，仿佛一根羽毛，挠动着她的心口。 米一柠犹豫半晌，始终没敢抬头，没看席纵。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指，原本无措地敞开着，后来犹豫着，慢慢地、慢慢地，也向上勾起。 握住男人的手背。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 悄悄别过脸去，连唿吸都在微微颤抖。 只觉得太阳晒得要命，不然怎么会热成这个样子。 就这么维持着牵手的姿势，直到刷票进场的时候，也没有松开。 工作人员看了两人一眼，一副有些无语的表情，米一柠脸红想松开手，却被握得很紧。 被席纵举着，过了闸机。 - 一进门就看到一家冰淇淋店。 在来之前她看了攻略，知道这家店很出名，且只在游乐园内部开放。她瞟了两眼，看见门口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顶在暴烈的阳光之下，不知又要排到猴年马月。 便什么都没说，又收回目光，打开游乐园的地图，和席纵商量下一个去哪里玩。 最后决定按照园区的顺序，去排一个飞天大转盘的队。 像这种娱乐项目的排队还算人性化，都有棚子挡光，显得没有那么热。 站到队尾时，席纵松开米一柠的手，让她先排着。 「那你呢？」米一柠问。 席纵摆摆手，没说什么。 米一柠的视线顺着男人的背影，看他往游乐园门口走去，心里有了一个猜测，抿了抿嘴。 第62页 过了几秒，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给闺蜜发消息： 【他跟我牵手了！！】 【他还夸我的衣服好看！！！】 【他还去给我买冰淇淋！！！！】 徐珊：「……」 徐珊发了一个表情包： 【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jpg】 里面是一个黄豆笑脸表情，周围的箭头分别指向「拉黑」「删除好友」「屏蔽此人消息」这三个选项上。 米一柠：「……」 两秒后。 【我和他牵手了！！】 【我穿的衣服被他夸好看！！！】 第三句还没打出口，徐珊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语文老师教你变化句式是让你干这事儿的吗？谈个恋爱脑子谈傻了吗？」 米一柠心情不错，被骂也完全不反驳，扭捏道：「也、也还没谈呢……」 徐珊把电话挂了。 米一柠对着黑屏的手机傻乐了会，突然听见一个声音： 「米一柠？你怎么也在这儿？一个人吗？」 她转过头，看见那个声音的源头。 是班长。李瑞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安 5瓶；多巴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李瑞松不是一个人, 身旁围着五六个男男女女，有和他们同班的，也有外班的。 似乎是一起出来玩。 见到米一柠, 他的表情显然有些惊讶, 但也有点高兴的样子，走了两步向前。 「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 米一柠想起上次他被席纵降维打击，略微有些同情，就点点头也打了个招唿。 李瑞松往他身后看看，没见着别人，就问：「就你自己吗？」 米一柠道：「嗯，不……」 她还没说完，就被李瑞松很快打断：「一个人的话我们就一起玩吧。」 他身后有男生起闹：「班长，考完高考脑子傻了吗，谁一个人来游乐园玩啊。」 李瑞松也发现自己显得有些迫切，略有些不好意思摸了一下鼻子, 有些讪讪道：「就还觉得挺巧……你跟朋友一起来的吗？在哪儿呢？让她也和我们一块儿吧。」 米一柠看了眼席纵离开的方向，说：「还是不了吧，你们先去玩。」 「别呀, 好不容易碰到了。」 他察觉到米一柠的视线，也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看到就又转回来, 问他：「你跟谁一起的？徐珊吗？」 「呃, 不是。」米一柠说，「席纵。」 李瑞松一愣。 而他身后的一些人听见了, 顿时躁动起来： 「就上次回来做宣讲的学长吗？」 「对，a大的，特牛逼。」 「人也长得很帅, 上次去酒吧你们是没看到，那摇骰子的模样，绝了。」 这些话让李瑞松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你跟他出来玩做什么？」 米一柠莫名其妙：「跟他出来玩怎么了？」 李瑞松欲言又止，也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扯着米一柠的衣摆把她拉出队伍，又扭头对身后的同学说让他们先走。 有些人看出来端倪，发出噢噢的怪叫，笑着和其他人一起散了。 米一柠问：「你干嘛？」 李瑞松不言不语地把米一柠拉到最近的一处树荫下，期间米一柠有些不耐地拍掉了他的手。 倒还是跟着走。 「你怎么会跟他一起出来玩？」李瑞松还是问这一句，「你跟他谈恋爱了？」 米一柠吓一跳，人还没反应过来，脸已经红了，摆手道：「没有、没有。」 李瑞松松了口气，紧接着又问：「那你们你出来干嘛？」 米一柠低头，脚尖碰了碰地上的石子，过了会儿才说：「没有，也快了……」 也快了吧？ 她也不太明白。 李瑞松差点没喘过来气。 「你跟他谈恋爱做什么？他比你大那么多！他上研二吧？起码比你大五岁。」 「五岁怎么了？」 米一柠的表情很无辜，她从来没想过大五岁有什么问题。 毕竟米航比白落玫也大几岁。 而且白落玫的态度总是比较支持，什么都随她去，只是教育过她要好好保护自己，并没有强调有年龄差又会怎样。 米一柠就觉得这只是恋爱而已，几岁和几岁都是一样的。 李瑞松看她一脸无知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如果你现在三十岁了，五岁当然还好。但你刚刚十八岁，五岁的差别，就是他已经接触社会，而你刚刚走出高中。他还创业，是吧？那你想想，他见过多少人和事，你都没见过，骗你不是跟玩似的。」 米一柠一愣：「可他也没怎么骗我……」 「骗感情不就算骗吗？你不是喜欢他？」 米一柠没说话，可她的表情就已经是回答了。 「那他呢，他说喜欢你了吗？」 「说……」 说一半，米一柠闭上了嘴。其实她也不明白。 那天晚上，那似是而非的「因为喜欢」，到底说的是什么。 她始终也没有问，而席纵也并没有解释过。 李瑞松看到她的表情，说：「想明白了？」 第63页 米一柠反驳：「不是的。我感觉到就好了，他说没说有什么关系。」 李瑞松气不打一处来： 「我这么跟你说吧，他都这个年纪了，长得又好，能力又强，身边的女生根本不会少。根本不会是一张白纸。」 「他又不看她们，我看到他拒绝别人了。」 「那他是在你面前拒绝啊，背地里怎样你又不知道。」 「你根本没有谈过正常年龄层的恋爱，才会觉得他对你特别有吸引力。他随便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你就以为是喜欢你了。」 连番的说教让米一柠不耐烦：「关你什么事啊！你为什么总想着教育别人？」 她绕开他就想走，却被李瑞松横跨一步拦在面前，表情有些急切。 「你谈一场同龄人的恋爱就知道了，是不一样的。」 「哪来的什么同龄人……」米一柠不想再和这人多费口舌。 「——我喜欢你。」 米一柠的动作顿住了。 李瑞松的表情突然平静下来，很沉静地看着她说。 「你可以和我试一下，我会对你好，也不会骗你的。」 米一柠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看回去。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视线微动，便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从他身后走来的席纵，手里还拿着一个冰淇淋。 看到对峙的两个人，席纵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把冰激凌递给米一柠，淡淡问：「遇到同学了？」 米一柠垂下视线，接过冰淇淋，勺子挖了一口吃。 是一个缤纷漂亮的冰激凌水果杯，香草味的冰淇淋底，口感绵密，味道醇香。 吃了两口，才抬头对李瑞松说：「我要走了，再见。」 李瑞松看了席纵一眼，又有些执拗地看回米一柠：「我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米一柠说，「但是不行。」 她连对不起都没有说，转头就走了。席纵转身跟上，过程中瞥了李瑞松一眼。 那表情连看竞争对手都不算，像一个纵容的兄长，淡淡看了眼翻腾不出什么浪花的熊孩子。 李瑞松在原地站了很久，都没有再动弹。 - 米一柠和席纵并肩走了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她一口一口吃着冰淇淋，虽然很甜也很好吃，但好像此时此刻的心情，并不能让她全身心投入去品尝。 刚才李瑞松的那些话，并非没有在她心上留下痕迹。 她原本知晓她于席纵的特别，也亲眼看到过席纵果断拒绝别的女生。 本来应该已经足够了，但此刻忍不住还是会想，就只是特别而已么。 是不是就没有更多的了呢。 不然的话，刚刚的气氛明明那么奇怪，为什么席纵什么都没有问。 这么久以来，他也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再去那个米一柠排队的飞天大转轮，而是走向另外一条路。 米一柠已经不记得地图了，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一个鬼屋的前面。 好像是刚进去一波，这会儿没什么人在排队。 是欧洲中世纪那种装饰，有着尖尖的城堡塔尖和白色的幽灵，画上的南瓜头挂在一边，烂了半边脸。 里面传出来阵阵阴森的声音。 米一柠抬眼看了一下，扭头半是犹豫地看了一眼席纵。 席纵正准备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 他接起电话。 不知是什么人打来的。 听不到对方的话，就听到席纵回答。 「嗯。」 「对。」 「不，那个地方是这样的……」 似乎是在跟人解释程序开发的东西，这通电话还花了挺久。 最后对方好像问了些什么，席纵说： 「不行，有事呢。」 「回去再说吧。」 再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米一柠问：「你忙吗？工作的事情吗？」 席纵说：「没有，没事。」 又问：「玩这个吗？」 米一柠突然就有点不高兴：「那你就回去忙啊。」 席纵垂下头，挑起眉看她。 过了会儿问：「不高兴了？」 米一柠躲开他的目光：「没有。」 她自己都很难解释这种情绪，好像是突然被点破之后，而有的一股不安，意识到两人年龄之间巨大的鸿沟。 平时的环境也不一样，她不知道席纵都在做什么，心里又想了些什么。 而如果像李瑞松说的，席纵真的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和她玩一玩。 她好像也看不出来。 直接问出来，又感觉有些丢人。 米一柠扁了扁嘴，低头把吃完的冰激凌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几滴化掉的冰激凌水粘在杯壁，看上去脏兮兮的。 「那去玩吧。」她不想把情绪暴露出来，就说。 席纵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观察她的表情，却没说什么，刷票和她一起进了鬼屋。 有点黑。 暗红色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着，除此之外唯一可见的就是地上安全出口的绿色标识，四周环绕着阴森的音乐声，忽高忽低，带着颤音。 米一柠绷着唿吸，一深一浅地探着路。男人就在身边，她也不想去抓他。 第64页 心里闷闷的，似乎又在暗暗赌什么气。 绕过一道弯，米一柠的精神正紧张，担心有什么东西会突然蹦出来。 突然一下黑了，灯光也没了、音乐也没了。 米一柠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抓，抓一半又犹豫，却被牢靠地稳住胳膊。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没来得及惊唿，就感觉自己被拉到了一处角落。 席纵在面前罩着她。 「……你干什么。」 意识到是席纵后，米一柠冷静下来，平復了一下心情，问。 「刚那小子跟你说什么了？」 看不清五指的环境中，席纵的声音沉沉地落在耳边。 怕有其他人听到，米一柠小声说：「……和你什么关系。」 席纵没说话，过了两秒，温柔而略显粗糙的拇指抚过米一柠的额角，又往上蹭了蹭她的额发。 轻笑一声：「怎么没关系？」 温和的触碰让米一柠突然又有些委屈，垂下头，闷闷说：「我又不懂。」 虽然只有简短的四个字，但席纵好像很奇异地听懂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本来是想等到……算了。」 席纵说一半，没再继续说。他垂头，很认真地看米一柠，昏暗的应急灯光下，他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 「再不告诉你，你又得听别人瞎说。」 「不过，你真不知道？」他问，「不然我陪你打什么比赛，自己又不是赢不了。」 他又说：「喜欢你，这次懂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丸丸、4672878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似乎传来隐隐约约的工作人员的走动和说话声, 但又离得很远，米一柠下意识就把他们都忽略了。 脑海里迴荡的，就只是刚刚席纵说的那句话。 她抬起眼, 睁得很大地去看席纵。 哪怕从仰视的角度看, 他的五官仍旧是无可挑剔，下巴的线条很清晰，微微向后收着。是有些紧张的表现。 米一柠收回视线，偏过头：「没懂。」 面前男人的胸腔微微震动着，发出闷闷的笑声。 「没懂？」他反问。 下一秒，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席纵俯到米一柠的耳边：「没懂也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遍。」 男人的胸膛压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扑到耳廓与耳垂上，让米一柠觉得忽冷忽热，后嵴阵阵发麻。 他又说了一遍。 问：「这次听到了吗？」 米一柠有点害臊, 饱胀的情绪在胸中不断翻腾，如同倒在杯中的汽水，翻起半杯的碳酸气泡。 「听到了……」好小声的回答, 手掌搭在席纵前胸，想推开, 却又根本没什么力气。 席纵微微抬起背, 从她的耳边起身, 两人鼻尖之间仅隔了两公分的距离，他的视线似有似无扫过米一柠涂了橘色口红的嘴唇。 侧个角度, 距离再一次拉近，米一柠想躲，后背却已经紧贴着墙了。 他们几乎是唿吸着彼此的吐息。 「听到了……那愿意吗？」 席纵的声音很低, 带着微微的沙。 昏暗之中，这声音尤为明显。 「……不愿意。」 米一柠扁着嘴，一直以来摇摆的心突然落地，后知后觉的委屈与娇纵，什么也不想答应了。 席纵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压根也没听她的。指腹微微用力拖着米一柠的脸，又离得近了些。 米一柠些微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想要推开，却又根本不想推开。 两人之间的距离几近消弭。 却突然有一束光打来，在两人腰际的衣服上晃来晃去。 米一柠吓了一跳，下意识把席纵推开，席纵没防备，被推到背后的墙上，发出结实的闷响，轻哼一声。 「这还有人呢？」工作人员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哟，这是干嘛呢？停电了停电了，本项目暂停服务，出去腻歪去。」 米一柠的脸立刻红了，她一句话也没好意思说，闷头拉过席纵的手腕就要走，席纵在背后闷闷地笑，步子不紧不慢，被她用力拽了一下。 走出鬼屋时，还听见工作人员的嘀咕： 「在鬼屋里打啵啊，也是够有闲情逸緻。」 米一柠：「……」 - 丢死人了…… 出去了之后席纵就带着笑，往往那个有些冷峻的脸上仿佛化了冰，明明只是嘴角勾着，却莫名给人一种与平时截然相反的、好相处的感觉。 「你笑什么！」米一柠红着脸瞪他。 席纵不说话，摸了下她的头。 「要被你摸乱了。」米一柠偏过头不理他，自顾自加快了步伐。 席纵「哎」了一声，看见路边卖气球的小贩，买了一个里面有着金黄色大星星的透明圆形气球，塞到米一柠手里。 「就拿这个哄我。」米一柠不看他，说。 「那你要什么，要什么都给你。」 米一柠沉默两秒，把气球绳换到另一个手上，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空出来的那只手往左侧一伸。 意图很明显。 席纵微微怔了一下，扯了扯唇角，上前握住。 第65页 两人在游乐园里玩了一整天。 过山车、碰碰船……欢笑与尖叫充满了整个白天——主要来自于米一柠。席纵全程在她左右，不想重蹈被李瑞松打扰的覆辙，买东西的时候，他都坚持要和米一柠一起排队。 到暮色渐沉时，米一柠精疲力尽，手里握着气球，找了个长椅，石头一样砸了上去。 「好累……」她嘟囔着。 席纵「嗯」了一声，把买来的运动饮料拧开口，递给米一柠。 米一柠没接，就着他的时候喝了一口，又很自然地歪过头、靠在席纵的肩头。 「脚好痛。」哼哼唧唧。 席纵拧上饮料盖子，又弯下腰，捞起米一柠的小腿，指腹碰到她的腿肚。 米一柠被激得一阵麻：「你干嘛？」 「给你捏捏。」席纵说。 她连忙摇头：「不要……好丢人。」 席纵便捏了捏她的腿肚，又直起身。 米一柠望着远方满天的晚霞，一时没有说话。 傍晚的风有些凉爽，阳光亦温柔。稀疏的人群来来往往，远处偶尔传来孩子的笑闹声。 静谧的人间。 米一柠发了会儿呆，突然间有些感慨，自己和席纵在一起了…… 哪怕席纵就坐在她身边，她的脑海里却又描摹了一遍席纵的眉眼，并因此怦然心动。 一时间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思绪中沉沉浮浮，突然被手机的震动震醒，拿起来一看，是不知谁发来的微信消息。 米一柠突然一个激灵：微信。 ……她还没有把席纵加回来呢！ 救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进展可比那两个微信号之间的进展快多了。 可这会提出要加微信，怎么着也很奇怪吧？ 米一柠想了一会，悄摸瞟了一眼身边的席纵。 她眼神挺贼，席纵不可能注意不到，问她： 「又打什么主意呢？」 「我打什么主意，」米一柠佯装生气，低头玩手机，「我又没有什么坏心眼。「 手里悄悄而迅速地把席纵放出黑名单。 紧接着转过头伸出手，对席纵说：「手机。」 「嗯？」 「手机给我。」 「干嘛？」 一边问，席纵一边从裤兜里拿出手机，但只是捏着，没递出去。 「我要查查。」 「哈？」 「看有没有跟别的女生有过密交往——还说你不敢给我看啊？」 米一柠做贼心虚，反倒是先一步占据道德高地。席纵嗤笑一声，揽过米一柠的肩，半罩着她，捞过她的手，在手机上录入了米一柠的指纹。 动作一气呵成，神态坦坦荡荡。 这么一弄，米一柠反而不好意思了。 「你不要这样压着我……好热。」 她扭扭肩把席纵胳膊弄下去，又往旁边坐了坐，故意离席纵两米远。 表情严肃，念叨着：「那我就要看了哦，我很严格的，你可小心点儿……」 席纵笑一声，浑不在意的样子。 米一柠嘴上念叨的厉害，实际上只是点击添加好友，搜索自己的微信号，申请添加。 而自己的另一只手也偷偷拿出手机，迅速地点了通过。 完美。 她生怕自己翻看太久让席纵起疑心，很快又把手机还了回去。 又马上站起身，装模作样地说：「快回家吧，都好晚了。」 席纵看了她一会，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把手机放回兜里，跟着起了身。 - 「今天的约会怎么样？」 看见米一柠回家，白落玫问道。 米一柠微红了脸，说：「挺好的。」 又凑上去抱着妈妈的腰，脸在她颈窝里蹭了蹭。 很高兴又很亲昵的举动。 然后才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宣布：「我谈恋爱了。」 「真的啊？」白落玫笑了，「跟席纵吗？」 米一柠抿嘴点了点头。 白落玫摸了摸女儿的肩膀：」那他要欺负你，你跟我说。」「他不会啦……」米一柠下意识说。 脸上挂了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笑，又凑过去亲了白落玫的脸：「妈妈我爱你。」 说完自己有些害羞似的，起身跑回了卧室。 白落玫望着女儿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低头笑了笑，撩起鬓角的头髮挂在耳朵上。 「真是长大了……」她喃喃地说。 米一柠回到卧室后，立刻拿出手机，几次三番点出和席纵的对话框，又不知道要先说些什么。 他知不知道自己加了他啊…… 米一柠甚至都有些怀疑。 一时没想好说什么，米一柠先点开了女友粉小分队的群聊。 一点开就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群聊名称已经改成了「我为西米扛大旗！」 而其他那几个人的群聊暱称也统统改成了西米露一号、西米露二号……翻到最上面，发现梁文莎名字改成了「头号西米露」。 ……这什么？ 米一柠抱着困惑往上翻，越翻越脸红。 才发现自己一天的行程，竟然被梁文莎拍了个遍。 在消息最上面，梁文莎说： 【姐妹们！我不去动物园了！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照片][照片][照片]】 第66页 【卧槽】 【我们的关系户牛逼啊】 【他俩一起去玩了？求直播！】 而梁文莎果然尽职尽责地直播了一整天。 【他们拉手了！！！】 【举起手过闸机.jpg】 【草这图我能笑一年】 【这是什么铁憨憨恋爱啊】 梁文莎：【修罗场.jpg】 【这小男生是谁？】 【新的角色已经出现，纵哥怎能停止不前】 梁文莎： 【他们在鬼屋里已经十五分钟没有出来了】 【好像停电了，其他人都出来了，就他们还没出来】 【好傢伙，这黑灯瞎火的，能干的事可多了】 【这关系不得有突破性进展啊】 【猜猜女儿还要多久能看到这些消息】 【今天别指望了，一心恋爱，无暇交友】 梁文莎 【抱了抱了抱了抱了抱了抱了！】 【这语气跟生了生了生了生了生了一样一样的】 【……】 【这关系实锤了吧，请问可以开始嗑了吗】 【你来晚了，我们孩子名字都给人想好了】 【……】 米一柠：…… 这都在干什么呀。 扫了一眼，后面几个人又在讨论什么cp名称，粉丝名称什么的。 也是因为这样，几个人的群暱称全改了，群名也换了。 俨然不復之前那副席纵单推女友粉的模样。 ……也挺好的。 米一柠抿了抿唇，翻出手机相册。 从相册里精挑细选了几张今天拍的照片，修了修，发了朋友圈。 最中间的那张，是她和席纵牵着手。 席纵宽大的手掌垫到下面，肤色比她要深一些，看起来却很有力量，有安全感。 发完朋友圈，米一柠回到群里，用意念把这几个西米露艾特了一遍。 一边有点不好意思，一边又理直气壮地想。 看见没，正主给你们发糖了。 多嗑点，多嗑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郈依云天 5瓶；z.x. 3瓶；浅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果不其然, 消息发出去没有两分钟，群里的几个小姐妹都给她点了贊，下面嗷嗷的旋转升天我闭着眼, 磕糖磕到神经错乱。 米一柠抿唇, 有点高兴地笑了一下。 再一刷新，看到一条新的朋友圈消息。席纵的头像亮在消息的左侧。 是他点了一个贊。 ！ 米一柠马上退出朋友圈，回到和他的聊天窗口里。 另外一边。 席纵回到家，就拿出手机，换上室内拖鞋，坐进沙发里，点开刚刚被米一柠捯饬了一番的微信。 第一眼就发现，被设为置顶的聊天中，那一个【你的小女朋友[月亮]】显得格外突出。 那月亮是一个emoji表情。 心里一根弦好像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眸色一闪，想起今天傍晚时，米一柠躲得远远的, 白皙的脸上挂着恶作剧似的笑容，可爱得不像话。 就在做这个么。 席纵的喉结滚了滚，一时间有些怀疑米一柠到底知不知道这几个字的杀伤力有多大。 如果知道, 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狡猾了。 他垂下眸，看似云淡风轻地留了个言： 【怎么是月亮呢】 【不该是柠檬？】 发完后点开米一柠头像, 顺手看她的朋友圈。 这小孩儿…… 刚确定关系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发朋友圈, 丝毫不遮掩, 直白坦荡，明晃晃地告诉他与全世界, 她喜欢他。 独属于少年人的那一份，热烈而直白的爱意。 席纵的心脏在胸腔中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地跳动着。 仰靠在沙发背上, 胳膊遮着眼，过了一会，低笑了一声。 ……他是何德何能。 看到席纵的消息，米一柠很快回復。 【柠檬太酸了，我又不酸别人，我也不恰柠檬】 她现在幸福得像一颗柠檬糖。 甜甜的。 席纵懒洋洋地回她： 【你不恰柠檬】 【我恰啊】 【你恰什么柠檬？】 【你有我这样的女朋友还觉得不满足吗？】 【生气气.jpg】 【就是满足才恰啊】 ？ 什么意思？ 米一柠越想越觉得不对，愣愣地看着那两行字看了一会儿，突然脸红了。 什么啊。 流氓。 - 那条朋友圈的影响力不可谓不大，当天晚上，米一柠的微信消息就没停过，除了知道内情的徐珊之外，她的大部分同班同学，既认识米一柠，又听说过席纵，却不管怎样无法把两人联繫到一块，因而掀起惊天巨浪。 一个二个的，都在班级群里疯狂艾特她。 甚至连黄俊伟都给她的朋友圈点了个贊，评论道：【纵哥终于不用拿我的手机看你朋友圈了。】 米一柠：……还有这事儿？ 而另外一个双方关系密切的人，看到消息时也一时憋不住，直接给席纵打了电话。 周乐天开门见山地问：「你们在一起了？」 第67页 席纵懒洋洋「嗯」了一声。 「真好啊……」周乐天嘆息道，「爱情`事业双丰收。游戏发布是不是还进展得挺顺利的？渠道都谈好了吧。」 「差不多。」 席纵的差不多，基本就是九成九的把握。 两人沉默了一会，周乐天说：「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也这么大了。你爸爸妈妈应该也会很喜欢她。」 席纵笑一声：「那肯定的。」 「不过，」周乐天话锋一转，「落玫这两天可担心坏了，又不想过分干涉柠宝。还是我千万个保证，说你不会有什么问题，她才放心下来。你可别干什么出格的事。」 席纵沉默了一下，最近他和白落玫工作对接，对方可是半点没有显露出来。 一个母亲的心，和一位成年人的尊重。都在白落玫身上体现。 「我知道。」他淡淡地说。 「想你也会知道。」周乐天道。 两人又都沉默了一会，周乐天突然感慨： 「想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刚出生，才那么大点……」 「省省吧你。」席纵笑了一声，「婚礼上再说也来得及。」 周乐天干笑两声：「这都想到结婚了？」 席纵静了一下，道：「等她再大点。」 他一向是笃定的人，认准了就不会再轻易改变主意。 虽说现在离结婚确实还有些远，他却从未怀疑过两人不会走向这个结局。 「真好啊……结婚。」周乐天嘆息一声。 席纵眉梢一动：「你呢，有什么打算么。」 「我想一阵子了，想求婚。但我不知道……柠宝她……」 周乐天说一半，没有说完。席纵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虽然时至今日，米一柠并没有对白落玫和周乐天的恋爱关系表现出明显的反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顺利接受两人更进一步。 「落玫说，柠宝跟他爸爸感情很深。」周乐天道，「以前她爸爸很忙，没空陪她，她闹了不少脾气……这些年她也很后悔。」 席纵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紧了紧。 没说话。 「白落玫也跟我表达过，一切以女儿的想法为准……我很贊同。」 席纵一时没说话，想起来和米一柠刚遇到的时候，米一柠因为误会他是白落玫的男朋友，哪怕再遭他的冷落对待，也坚持着三番五次地找他。 想了想，他缓缓地说：「你或许可以找机会问问她……她不是那种总停留在过去的人。」 - 米一柠最近总觉得，有些事似乎怪怪的。 这和与席纵谈恋爱没有关系，问题出在周乐天身上。 她觉得，周乐天对她似乎有些……过分殷勤了？ 虽然他之前也对她的生活表现出超出寻常的关心，但最近似乎还是有点太过了。 不管她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发一条朋友圈，甚至，很多时候，那只是隐晦地对席纵撒娇。周乐天却能根据她的朋友圈内容，立刻全方位多角度地找上她关心她。 ……也不记得给席纵一点发挥的空间。 最过分的一次，在黄俊伟因为回老家而关了奶茶店的时候，她发朋友圈感嘆了一下想喝奶茶，周乐天却差点没决定在她家附近投资一家店。 吓得她立刻把朋友圈给删了。 「这也太夸张了，我都不敢发朋友圈了……」 米一柠一边喝着男朋友送来的奶茶，一边有些头疼道。 席纵闷闷笑了两声，没说话。 这人的刷好感度的方式有够简单粗暴的。 他垂头，手指漫不经心地撩了下米一柠脸颊的髮丝，毫无良心地建议：「你可以屏蔽他。」 「主要是，我也不想屏蔽嘛……显得我多不坦荡，发了什么不能看的似的。」 米一柠嘆了一口气，小脸上愁容满面。 同样的问题，她也谘询了一下徐珊。 徐珊皱皱眉，提问：「他是不是心虚啊？」 「嗯？」 徐珊分析道：「你看啊，上一次他对你这么尽心尽力，还是在你和他第一次见面之前。他不是给你准备了好多份礼物吗？就是因为担心你对他不满啊。」 「这次是不是他又想干什么了，才提前给你打预防针刷好感呢？」 这话挺有道理，米一柠思索了一阵：「可我已经同意他们在一起了啊……」 他们还能做点什么别的需要她同意的吗。 「说到这个，」徐珊「啊」了一声，「我这两天在我哥的手机上看到一条新闻，好像是说他投资了什么企业……我去找找。」 徐珊翻了半天，找到一篇公众号文章，发给了米一柠。 标题是【周乐天投资十余家婴幼儿领域企业，游戏加育儿，新型战略布局？】 米一柠望着标题，过了会儿抬起眼，和徐珊沉默地对视了半晌。 一个非常离谱，但又挥之不去的念头，同时在两个人脑海里缓慢成型。 「你的意思是……」米一柠缓慢地开口。 「我是想，他既然因为你想喝奶茶，而投资奶茶店……那么……他投资婴幼儿企业是不是因为……」 米一柠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徐珊继续道：「你是不是快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女高中（毕业）生的脑洞是世界上最大的~（？ 第68页 今天先更这么多，明天入v，尽量三更，从24章开始倒v，看过的留意不要误买啦 v后前几天在v章评论有红包，也会有抽奖哒 谢谢大家的支持qaq真的非常感谢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与三更、景吾、郈依云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两人本来只是一个猜测, 米一柠还是觉得，仅凭这样一个公众号文章，就这么猜, 还是有些离谱。 然而很快, 又发生一件事，让米一柠不由得严肃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能性。 ——白落玫生病了。 周末在家，中午两人吃饭的时候，白落玫吃着吃着，突然跑到卫生间里吐了。 米一柠担心得要命，一定要陪白落玫去医院看看。白落玫却说没什么，不过是前一天晚上睡觉吹空调着凉。 但紧接着第二天，在米一柠出门玩的时候，周乐天就告诉她，自己陪白落玫在医院看病，会稍晚点回去。 「那我也去！」米一柠立刻说。 周乐天如临大敌, 费尽口舌没有让她跟去。 米一柠皱起了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在回来之后，白落玫说不过是普通的肠胃感冒, 不让她过于紧张。 很快白落玫确实也好了，只是哪怕好了之后, 她以前在晚上喝一杯酒的习惯, 却没有再延续。 其实这些放到平时都不是多么异常的表现, 但若是怀疑一旦种下种子，就会处处留下疑点。 总之, 因为以上种种表现，在周乐天趁白落玫出差两天，约她周末单独见面的时候, 米一柠甚至没有觉得惊讶。 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我总觉得……」 在晚上赴约之前，她和席纵一起，去商场打了一圈电玩，坐在旁边的咖啡店里聊天。 「怎么？」席纵问。 米一柠无意识地搅动着咖啡杯里的拉花，欲言又止。 最后嘆口气：「算了，你不懂。」 席纵笑了一声：「还挺深沉。」 「怎么我就不懂了。」 米一柠有些惆怅地看了席纵一眼。 你又没有突然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你怎么懂。 见她不说，席纵又问：「晚上需要我陪你么？」 米一柠摇摇头：「我自己就好。」 这是属于她和周乐天的事。 她会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一样面对的。 晚上六点，席纵把米一柠送到楼下，还是江越餐厅。 周乐天已经在底下等着了，他先跟米一柠打了个招唿，又和她身后的席纵对视一眼。 表情严肃地沖席纵点了点头。 深吸一口气，仿佛上战场一般。 这天晚上，周乐天没有大张旗鼓的包场。两个人坐在角落里风景很好的观景区，周乐天给米一柠倒水，手却是抖的，洒了半张桌子。 服务员连忙过来换了桌布，又微笑着把两个人的水杯添满。 而周乐天的这份紧张显然也感染了米一柠，菜上来时，她筷子都拿反了，拿着筷子头夹牛肉往嘴里怼。 吃至半程，食不知味，两个人都默契地放下了餐具。 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两个人齐齐开口： 「我……」 「你……」 愣了一下，又是同时说： 「你先说。」 「你来。」 米一柠怔了一会，摇摇头笑了，周乐天显然也有些无奈，跟着笑了起来。 「还是你先说吧，」他说，「我怕我说完我的，你就不搭理我了。」 米一柠道：「其实你要说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周乐天的背一下绷直了。 「……你知道了？席纵跟你说的？」 「……你还跟席纵说了？」 周乐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没有。你继续。」 「其实……我早就有猜测。」米一柠慢慢地说。 周乐天的背越挺越直，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对你要说的，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你不用担心。」 周乐天的表情微微动容：「那……」 米一柠表情严肃：「我只有一个要求。」 周乐天面色一凛：「你说。」 米一柠往桌前趴了趴，盯着周乐天，眉目认真。如同会议达成共识前的最后一次声明。 周乐天屏住唿吸。 米一柠一字一顿的说：「孩子的名字，要让我来起。」 - 周乐天的表情微微僵硬了几秒。 再开口时，眼睛睁得很大：「真的？」 就这点要求？ 可惜周乐天装惯了总裁，这两眼瞪起来，惊讶和生气的模样相差不大。 米一柠往后缩了缩，以为他不乐意，有点紧张，却又硬撑着瞪回去。 过了两秒，米一柠妥协道：「起码让我取其中一个字吧。」 不能再让步了！ 这可是她深思熟虑几天之后，想出来的交换条件。 周乐天这才完全信了米一柠方才的提议，一拍大腿，爽朗笑道：「儿子的名字算什么，孙子也行啊！就这点事儿！」 米一柠：「……」 谈判完毕，两人对视两秒，默契地拿起餐具，发现早已飢肠辘辘，各自埋头狼吞虎咽了一阵。 第69页 吃了个半饱，米一柠又想起一件事，收敛了心思，抬头看向周乐天。 察觉到米一柠的目光，周乐天也缓缓放下筷子。 有些紧张地看回去。 就好像考试成绩已经下来了，自己的考卷却又被老师拿了上去，因此忐忑，不知道会不会被改批一个不及格。 米一柠严肃问道：「那你们是不是得先办婚礼？你可不能办得太敷衍啊。」 周乐天一愣：「这顺序不对吧。」 米一柠睁大眼。 得亏是她多问了这一句，不然、不然…… 难道周乐天是想先生孩子再结婚吗？？ 她不由得又想起徐珊给她看的那些烂俗的霸道总裁小说。 米一柠当即垮下脸，不怎么高兴地说：「那你是不是还想要个男孩啊？」 周乐天一头雾水，怎么扯到男孩的事儿了？却看米一柠生气，当机立断，发挥了直男的一贯优点，连源头都没搞清，先态度诚恳地道歉： 「没有啊，别说男孩了，不要也行啊！」 米一柠气晕了，一拍桌子：「这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周乐天被她凶神恶煞的表情给震住了。 他整个人都呆了，过了几秒，颤颤巍巍地端起桌边的水壶，想给米一柠倒一杯茶。 却被吃透了教训的服务员连忙拦住，笑容满面地帮两人满上。 连殷勤都没处献。 「不是，我怎么感觉不对……」周乐天喝了口水平復心情，弱弱道，「我是想向你妈妈求婚……你说的是什么？」 米一柠一愣：「我妈妈不是都怀孕了吗？」 ——周乐天再次喷了。 - 直到两人吃完后半程饭，到了楼下，米一柠的脑袋都还是懵的，脚趾沿着走出来的路，抠出来两道长长的沟。 时时刻刻都要忍耐着自己蹲下去抱着头装鸵鸟的行为。 救命啊…… 她还要在周乐天面前犯几次傻…… 周乐天在一旁很是宽容地帮她辩解：「肠胃不舒服的症状确实和怀孕初期有些相似，你的误解也是可以理解的。」 米一柠崩溃地闭了闭眼。 闭嘴。你不要再说了。 让她换个星球生活吧，真是待不下去了。 走出门，周乐天问： 「我送你回去吧？」 米一柠摇了摇头，她想一个人静静。 「真不要？这么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没事，」米一柠摆摆手，「我就沿着江边走走……」 周乐天看她实在拒绝，也不好勉强，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自己的亮蓝色跑车。 快到门边上了，又勐地转身，大跨步走了回来。 眼神发亮，又有些不安地和米一柠再一次确认：「所以，你是同意我求婚了？」 「你可赶紧走吧！」米一柠崩溃地把他推开，「孩子我都没不愿意求婚我能不乐意吗！！」 周乐天如同吃了一剂定心丸，挺高兴地去开了车。 临走前又扭头喊了一句：「那孩子名字还是交给你起啊！」 米一柠：「……」 - 告别了周乐天，米一柠转身。 江越餐厅临江而建，米一柠没走两步，便走到江边。 堤岸上有不少晚间散步的人群，宽阔江面上有几艘带檐的小船，前面挂着橙黄灯泡，如同江面上的点点星光。 在还算温柔的夜风中，米一柠轻轻嘆了口气。 害臊的情绪被吹散，周乐天刚刚讲的求婚的事，才真正浮上心头。 原本，她以为妈妈已经有了小孩，结婚便肯定板上钉钉，便专心去想小孩的事，倒是觉得结婚是理所应当。 现在看来，周乐天坐立难安了这么多天，最终不过是为着求婚，她也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有些心情复杂。 毕竟，结了婚的话，就是一家人了…… 她在江边走着，漫无目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却又好像根本没有具体想什么东西。 浑然不知，周乐天那会把车开走只是做个样子，人其实转了个弯又把车停了下来，又下了车。 因为担心她，一直在她身后三十米左右的距离鬼鬼祟祟地跟着。 看米一柠一时半会好像没有回家的打算，他有些着急，给席纵打了电话。 席纵原本就一直也在楼下等着，看见两人出来，也是一直跟着米一柠。 这会儿接到周乐天电话，一转身，便看到身后焦急的那人。 「怎么了？」席纵问，「都聊了什么？」 周乐天犹豫道：「我要说实话，估计小姑娘得生气，你要问直接问她吧。」 席纵的脚步顿了顿，转头：「她不高兴了？」 「不知道……」周乐天呲牙咧嘴，不知该如何形容，「反正你赶紧追上去，哄哄人家。」 - 这条江通贯东西，走是走不到头的，米一柠走了一会，突然停下来，一时有些愣然。 她回过头，看向来路，自己是从身后那座桥出发，现在看来，已经走了很远，桥上的标志物已经看不清楚。 而再向前看，身前的桥也距离不近。桥上的彩灯遥遥地闪烁着，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站在这两座桥的中间，光线晦暗不明，蓦然有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空旷感。 第70页 好像是有点晚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想顺便打车回家，却在解锁手机的瞬间，突然想见到席纵。 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只是她这么想，就也这么做了。 她打开微信，点击置顶，播出语音通话，手机扣到耳朵边。 等待通话被接听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抬起头。 没料到，鼻尖抵上一个熟悉而温热的胸膛。 米一柠微微一愣。 她往后退了半步，仰起脖子—— 席纵身穿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垂下眼看她。灯火阑珊，男人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却分明比夜色温柔。 愣了几秒，米一柠弯起唇角，眼睛也如同月牙一般，弯出弧度。 忧郁仿佛从未存在，见到男朋友时，少女的脸庞上浮现惊喜的笑容。 「我还没给你打电话呢，你怎么知道我就要找你？」 席纵伸手，宽大的手掌摸了摸米一柠毛茸茸的脑袋，又滑下去，指尖轻碰了一下她翘起的嘴角。 嘴唇也几不可查地勾起：「男朋友么，不得会点什么平平无奇的技能。」 米一柠：？ 席纵懒散道：「比如说读个心什么的。」 「……」 「你倒是挺会给自己贴金。」 她轻哼一声。 席纵笑了，弯腰捞起米一柠的手，和她并肩走到江堤。 方才视野里一派荒芜的景色突然又焕发了勃勃生机一般，她听见蝉叫与蛙鸣。 「刚刚在想什么？」席纵问。 「你不是平平无奇的读心小天才吗？猜不出来啊。」席纵闷笑两声，下一秒，一片温热富到了米一柠的眼前，视野被阻挡，男人宽大的手掌碰了碰他的眼皮。 没有像周乐天说的那样，询问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因为，有更明显的情绪绕在少女的身侧，哪怕是见到他时的笑容也无法将其冲散。 让他无法不在意。 「是不是不开心。」 他问。 米一柠微微一愣。 那些飘在半空中的情绪仿佛突然有了着落，落回心头，涌起一股委屈。 「你知道啊……」 - 几分钟后，米一柠坐到了席纵的哈雷上，戴上那个独属于她的独角兽头盔，抱住席纵的腰。 「走了。」说话的同时，席纵踩下了油门。 摩托车很快奔驰出去，城市的霓虹灯光在两侧虚化成五彩斑斓的影子。 由于车速很快，夜晚的风猎猎地刮着，在耳侧发出唿啸的响声。 米一柠的头髮被吹到脑后，她的身体向前。 紧紧抱着席纵。 席纵的身材很好，腰部没有一丝赘肉，因为动作，腹部微微绷紧着，透过薄薄的衣衫，轻易便能触碰到肌肉。 抱起来很有力量感，也让她在这样的速度中，感到安全。 「你要去哪里啊？」米一柠大喊着问。 「不知道去哪里就跟我走啊？」 确实是不知道去往哪里的，没有目的的飞驰。米一柠问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很在意。去到哪里都好，或许她根本并不追求终点。 他们跨过缤纷的霓虹，喧闹的街市，在笨拙的汽车之间穿梭飞驰，灵巧而迅疾。 郁郁的心情也仿佛被甩到脑后，米一柠很快就不满足于这样的速度，迎着风大喊：「太慢了！」 「再快罚款了，」席纵懒洋洋地说，「不然给你押那？」 米一柠拍了一把席纵。 席纵虽是这么说，却驶向了城郊的小路。很快，两旁的景色与人烟渐渐稀疏，宽敞的大路上只有一个接一个的路灯一闪而过。 蛙声和蝉鸣声也逐渐响亮起来，充斥在耳边，充斥这个夏夜。 而席纵再一次提速，疾驰在原野里。 大地与苍穹，一览无余。无垠原野，满天繁星。 凉爽的风拍在脸上，米一柠仿佛被这个夜晚感染，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喂，席纵！」 「嗯？」 「我晚上不想回家了！」 席纵半晌没说话，过了会才问： 「不想回家，要干坏事啊？」 米一柠理直气壮： 「对啊！我妈妈又不在家，不就是干坏事的好时候吗！」 她张扬地笑着，踩在摩托车的踏板上站起身，扶着席纵的肩膀，往前俯身。 笨拙地用自己的头盔前方磕碰了一下席纵的头盔侧面。 如若没有两道金属的阻隔，那几乎都是一个亲吻了。 ——席纵踩了剎车。 停在路边，摘下头盔，他的鬓角在星光下微微闪动，是细密的汗。他盯着米一柠，黑沉的眼神中翻滚着异样的情绪，最终扯扯唇角，摘下米一柠的头盔。 猝不及防的坦诚相对。 米一柠愣了一下，没有头盔的包裹，五官表情尽数泄露，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 后知后觉地开始不好意思。 她呆呆地抬手，下意识想把头盔抢回来，扣回自己头上。 席纵笑一声，轻轻一甩，一只手便同时捏着两个头盔，另外一只手掌按下米一柠的后颈。 嘴唇压上她的嘴唇，声音低哑： 「躲什么，刚刚不还挺胆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嗷。 第71页 第45章 一时间, 世界仿佛落入无边的寂静。 风声也没有了，蝉鸣声也没有了。米一柠被迫挺着着背，半仰起头, 五感尽失, 唯一能感知的，便是唇上的触觉。 席纵的亲吻并不细腻或温柔。有独属于他的那份干脆。他的嘴唇略微有些粗糙，压在米一柠的唇上，触感格外清晰。 在哪个位置，如何辗转碾磨，清楚得仿佛摊开答案的卷子，不由控制地印刻在脑海里。 米一柠觉得自己仿佛是一袋米，被扔进捣臼捣碎了碾成粉，每一寸都被细细地压过擦过。 到后来连怎么换气都给忘了。 半途中，席纵离开过几毫米。 搭在后颈上的手掌动了，微微汗湿着, 她的髮根被粘成小小的几绺，热得有些发烫。 那手掌捏了捏她的后颈皮。 「唿吸。」他说。 米一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被叼住的小猫一般, 又乖又茫然地睁大眼，一动不动。 明亮的月色下, 她的嘴唇泛着莹润的光。饱满、红润, 如同一颗软糖。 席纵看两秒, 轻「啧」一声，又是偏头吻上去。 过了很久, 才又离开。 仿佛空气涌入抽空的罐子，世界恢復了运转。 夜风仍旧温柔地吹，远方的田野里有阵阵蛙鸣, 一切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米一柠还没缓过神，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却摸到一片湿润。 她一愣，眨眨眼，大脑仿佛老旧的机器一般终于恢復运转，齿轮吱吱呀呀地摩擦，识别出这片湿润的来源。 脸腾地红了，手就这么僵到半空中，不上不下，放哪里都不是。 席纵自然而然地拉下米一柠的手，包在掌心里捏了捏，才又松开。 「不回家了？」席纵转过身，嗓音里带了点笑意，问。 「……」 想了会，米一柠往前凑了凑，趴在席纵的背上，毫不害羞地抱着男人的腰。 侧脸贴在他两块背肌的中央，嘟囔着： 「那今天就不想回嘛。」 少女的声音黏黏煳煳的，天然适合撒娇。动作又有全然的信赖与依恋。 大抵是从未想过，两人之间除了接吻，还有可能做点别的什么。 便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席纵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喉结也上下一滚。 无声地苦笑一下。 这哪是信任他…… 分明是考验。 - 不过他倒是也没有拒绝。 席纵载着米一柠在夜色中又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最终停在一处亮着微弱灯光的小店铺前。 店面很小，不是常见的砖房，而是一个硕大的军绿色帐篷，帐篷最前面挂了个不算亮的灯泡。店主则趴在前方的透明陈列柜上，闹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 他的身后是满满当当的货架，因光线微弱，看不清都装的有什么。 席纵蜷起手指，关节轻轻敲了两下柜檯，低声道：「老闆。」 店主瞬间惊醒，使劲晃了晃头，醒醒神，看清来人，打了个哈欠：「来了。」 视线一偏，看到他身后的米一柠，动作一顿。 「哟，」调笑道，「这次不是一个人。」 「嗯，」席纵淡淡说，「我女朋友。」 店主一怔，「嚯」了一声：「铁树开花啊你这。」 米一柠好奇凑上去，盯着展示柜里一系列看上去像野外生存工具上下打量：「老闆，你这里是做什么的呀？」 「不知道做什么就敢跟他来？」店主笑了几声，站起身，从身后的货架上搬出一个圆柱体状的长袋子，放到玻璃柜檯上。 里面的东西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米一柠眨眨眼，大抵有个猜测，转头看向席纵：「我们——这是要露营吗？」 「啊。」席纵懒懒应了一声。 「真的吗——！我还从来都没有露过营！！」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藏不住的惊喜与兴奋，眼睛睁得老大，眼神里似乎闪着光。 店主拿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暗暗吐槽道： 「这都什么狗屎运啊……」 席纵也显然被少女突如其来的直白激动晃了神，顿了下，才笑一声：「今天带你体验一把。」 拿了提前寄存在这里的器具后，席纵又额外要了米一柠要用的洗漱工具与睡袋。 「不算你钱了，」店主摆摆手，「就当是祝贺你结束母胎solo二十五年。」 还没等席纵说话，米一柠笑眯眯说道：「谢谢老闆！」 席纵勾勾唇角，点了个头，拎上东西和米一柠并肩离开了。 直到两人走了有五分钟，店主撑着额头，搓了把脸，嘟囔道： 「操，有点想谈恋爱了啊……」 - 露营的地点在一条河前面的空地上，没有树林的遮挡，星与月的光芒毫无阻碍地洒下来。 没有灯光，一切却都又那么清晰明亮。 席纵清理了一块地，点上露营灯，又拆开袋子搭帐篷。米一柠上前试图帮忙，却几次三番的递错了配件，最终丧失兴趣。 跑到河边去玩，准备坐享其成。 席纵倒也乐得省事。 河水并不湍急，清澈见底，柔顺地划过河底的石头，发出汩汩声响。河中有鱼儿游动，摇头摆尾。 第72页 米一柠把手伸进去，那些鱼儿受了惊，一甩尾熘了。 冰凉清澈的水流拂过她的掌心，粼粼闪光。 「哎，」米一柠想起来刚刚的话，扭头问席纵，「你之前没谈过恋爱啊？」 席纵刚刚搭好帐篷的一侧，闻言抬眼看了下米一柠：「你觉得呢。」 米一柠全当他是承认，幸灾乐祸：「你都二十五了哎，恋爱都没有谈过，你的生活好贫瘠。」 顿了下，她又嘚瑟道：「而我！十八岁！就有男朋友了！」 席纵笑了两声，由她在那自顾自的得意。 米一柠站起身，甩了甩手，走到席纵身边，踮起脚，手贴上席纵的脸颊。 河水清凉，连带米一柠的手也带了些凉意，像是月白色的瓷器。 席纵直起身，翻出包纸巾，拉过米一柠的手，帮她擦干手指和胳膊上的水分。 米一柠任由他动作，一边继续： 「要不是我，你还得再单身个几年。」 「啊，」席纵顺着她的意思，「多亏了你。」 帐篷撑起来，四角压上钉，拉起防风绳。这是一个深棕色的帐篷，内里宽敞，三角形顶，上面可以撑开。从里往外看，可以看见漫天繁星。 米一柠钻进去新奇了一圈，就又出来。席纵已经把桌椅架了起来，摆出可携式燃气灶。 「饿了没？」他问。 米一柠本来没觉得，一问也确实感到了饿。 本来晚上和周乐天吃的那一顿，重点就没在吃饭。只能说勉强填了肚子，也没吃饱。 没想到居然还有野炊的机会！ 米一柠满怀期待地走向席纵，却在看到席纵拿出小煮锅的一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 当即警惕地退后了两步。 「是谁给你自信这么问我的？」 她震惊道。 「哈？」 「你打算做什么？红烧牛肉面？」 「……」 「……鲜虾鱼板面？」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下接下来几天的更新计划，明天和后天的更新都会比较早，大后天，也就是周五，应该会在晚上更新 谢谢大家支持！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ny玥玥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瞎想什么呢。」席纵无奈地说。 「那我还能指望什么啊, 你又不会做别的。」 虽是这么说，可席纵明显没有半点心虚，让米一柠生起一丝微弱的好奇。 难不成是上次从她家走后那半个月, 席纵发愤图强, 练就了一身看家的下厨本事？ 这念头还没成型，下一刻，就听席纵说道： 「老坛酸菜牛肉面啊。」 「……」 高看你了。 也还是开个玩笑。 席纵刚刚从店主那里拿了一些基础的食材和火锅底料。 做火锅没什么麻烦，底料放进去煮沸，食材处理完成后往里丢，怎么着都不会难吃。 是番茄锅底，浓郁的番茄膏里还有小块的番茄，混合底料加水烧开。烧开后翻滚的汤底甚至是沙沙的质感，酸甜的味道钻到鼻孔中。 「好香啊。」米一柠道。 席纵先盛了两碗汤出来，米一柠抱着小碗，埋头尝了一口。 浓香的口感在口腔炸裂, 热乎乎地暖进胃里，正好中和晚风的凉意，喝下一口汤, 咬了块番茄，米一柠长长地舒了口气。 喝了半碗汤后, 两人去河边洗菜, 除去不需要二次处理的牛肉片和火锅丸子, 额外还有一些土豆、青菜与莲藕。 洗回来，放到案板上, 席纵右手拿起刀，左手控住土豆。 米一柠歪着头在旁边端详，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你这个手法怎么和我见过的不一样呢……」她认真回想。 想了五秒发现端倪：「你这指头伸到那, 刀摆在这，等会下刀，连着土豆和你的肉一起剁！」 席纵：「……」 默默收回手指。 实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以往来露营都吃罐头凑合，哪有过这么大张旗鼓。他勉强切了两片土豆，个个都得有一厘米厚，还前宽后窄，大小不均，遭到了米一柠的无情嘲笑。 「你这也太菜了吧，连我都比你强多了！」 她看不过眼，接过刀，跃跃欲试，下刀的第一秒，土豆从手里滑出去，「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米一柠：「……」 席纵挑眉看她。 米一柠嘴硬：「这土豆它自己长腿跑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不管怎样，能下锅能煮熟，吃到肚子里都一样。 这顿饭断断续续吃了不短的时间。凉风吹拂，周遭静谧，只有大自然最原始的声响。 郊区的空气清澈，抬眼可见浩瀚星河。 置身其中，仿佛被笼在天地之间，大自然的儿女。 吃完饭收拾好东西，他们没有着急钻回帐篷，而是铺了充气垫在外面，肩并肩坐着。 米一柠抓过席纵的手，漫无目的地把玩，随口问道：「你很小就是一个人生活了吗？」 「嗯。」 席纵一条腿蜷着，另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应了一声。 「上小学的时候他们就出去了，我在国内念书。」 「你没有出去啊？」 第73页 「我上高中时也问过我，要不要跟他们去国外生活。」席纵回答，「不过那时候也习惯在国内了，规划也都是国内的。就没出去。」 米一柠顿了会，捏了捏他的指甲：「那也挺好，出去你就遇不见我了。」 席纵低低「嗯」了一声，贊同他小女朋友的缜密逻辑。 米一柠有一会没说话，席纵偏头看过去。她头顶的发旋毛茸茸的，总给人一种想去抚摸的冲动。 他随心而动，从米一柠的把玩中抽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少女没了玩的东西，就收回手，轻轻嘆了口气。又说： 「你爸爸妈妈要带你出去你都不走，那你一个人肯定挺能自娱自乐的。是不是得天天在屋里对着镜子自己跟自己演戏玩啊。」 「……」 「这倒没有，听起来你好像干得挺熟练。」 米一柠没吭气。 往他身边凑了凑，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 半晌不说话。 席纵沉默地望了会不远处流淌的河流，心里还想着方才的话。 他自己当然没有那么做过，可是米一柠说不定还真的有。 十几岁的年纪，失去了父亲，和妈妈相依为命，心里应当是恐慌的吧。 又是爱玩爱闹的性格，陡然剩下自己一个人，独自一人在家的时候，对着镜子演过戏吗。 自己和自己相处的时候，会觉得寂寞吗。 知道他还有机会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却选择独自生活时，会不甘心吗。 他一个人，独自生活多年，乐于独处，对于陪伴的需求一向淡薄。 一时间也没能记起，身边的这个小姑娘，最是感情充沛，到底是不会和他相同的心境。 「想你爸爸么？」他轻声问。 等了半晌，却没有得到回答。 本以为是不愿意说，可当偏头看去时，才发现米一柠的眼睛闭着，细长的睫毛盖住眼睑，随着平和的唿吸一颤一颤。 ——已经是睡着了。 - 熄了外面的灯，把人抱回帐篷。米一柠的体重很轻，唿吸也不是特别明显，窝在他怀里像一个小动物，安稳地熟睡着。 把她放到里侧，席纵去洗漱了一下，也钻进了帐篷。 拉上外面的拉链，躺在米一柠身边。 和米一柠面对面，眼睛一瞬不瞬，看她的睡颜。 米一柠的皮肤很白，在暗色帐篷的衬托下，几尽发光。肩部随着轻微的唿吸声一起一伏，不復白日的活泼，显得格外安静。 希望能做个好梦。 他心想。 然而下一秒，米一柠突然皱眉，搭在腰间的手很是无措地四下翻找着。席纵以为是做噩梦，手往前一递，对方却马上顺着他的手腕抓着他的小臂，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这一拉没拉动，反而把自己拉到席纵怀里。 从结果上看好像没有太大区别，米一柠有些烦躁的表情一瞬间平息，似乎是把席纵当成了家里那个等身的剑齿龙玩偶，在触碰到席纵身体的瞬间，就立刻伸手抬腿，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抱住他。 半点不复方才那副安静淑女的睡相。 席纵：「……」 热乎乎的一团就这样窝在他的胸前，唿吸有一搭没一搭地透过轻薄的布料扑在他的胸膛。 席纵没动弹，过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瞥了一眼帐篷外满天的繁星。 ……夜还长着呢。 - 被紧箍着的姿势实在是没法睡，人在怀里，又心猿意马。 以至于真正睡着时，已经很晚。 而第二天，米一柠神清气爽，早早起来，看到席纵仍在睡觉，便毫不留情地把他拍醒。 「快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你怎么比我还能睡！」 席纵：「……」 醒了就不好再睡，他起身洗漱，米一柠已经梳洗好了，坐在河边的石头上。 说是太阳晒屁股，但实际上，这会儿天色尚早，天气灰濛濛的一片白，太阳尚未升起。 ——但也快了。遥远的地平线上，瀰漫出一点橙红，将要日出了。 「哎，」米一柠望着天边，突然问他，「你看过云端的日出吗？」 席纵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反问道：「你看过么？」 米一柠一时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声音很低地念： 「太阳从远方探出一角，云在下方，被暖红色点亮，如同层叠的海浪。」 「看到天的尽头，就仿佛看到了整个世界。」 席纵微怔。 米一柠转过头，沖他一笑：「我爸爸告诉我的。」 过了会，又说：「他特别特别喜欢，在飞机上看日出和日落。」 「是么。」 席纵坐到米一柠旁边，和她并肩。 他想起自己前一阵看玩家反馈意见时，米一柠提出的那条，希望能够保留主角飞在空中看夕阳的功能。 她说，因为那是她看过的，最美的夕阳。 过了会，米一柠说：「但是我都没有去看过。」 「想去看么？」席纵问。 米一柠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其实若下定决心去看，定一个航班绝对不困难。可是她一直没有。 明明是种在心底的，最深最重的遗憾。 第74页 没有和爸爸好好沟通的那几年，他所最爱的东西不被她认可和理解，反而因此让她生气与疏远。 米航应该很失望吧。 她多么后悔，又多么应该想办法去弥补。 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去做呢。 好像假如遗憾一直在，她就会一直记得。 关于爸爸的一切，他的行为习惯，笑容言语，都还刻在心里，不会远去，也不会忘记。 哪怕、哪怕会有新的人进入她的，进入白落玫的生命……哪怕她会说接受，那曾经存在过的，也永远存在，米航永远占有一席之地。 米一柠抿了抿嘴唇。 而如果连遗憾都没有了，是不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席纵偏过头，看着这个罕见沉默的十八岁的少女，脸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忧愁。 启唇，正想说些什么。 却突然。 太阳如同破土而出一般，柔和的晨光洒在两人的脸上。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个硕大又不耀眼的橙红色圆球缓缓升起，照亮远方的矮房，粼粼的河水，无边的田野。 将一切染上一层金色。 等到太阳露出半边弧线时，米一柠突然转过头： 「你知道吗，我爸爸还说，夏天就不应该有伤心的事情！」 她站起来，又去拉席纵的手，笑容明艷灿烂：「我们去玩吧！我看河里有鱼，你会叉鱼吗？」 席纵默了两秒。 他也不是十项全能，这事也是真没做过。 但是怎么样呢，米一柠说了，他怎么着也得试着去做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郈依云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地上散了一地的木屑, 席纵坐在摺叠椅上，两条胳膊底抵上两个膝盖，削着手中的木头。 木头大约有半个手腕粗细, 宽窄均匀, 一头被十字噼开五公分左右，整齐裂成四份，再像削铅笔一般把四个头削尖。 完成后，席纵吹了吹上面的木屑，随后又从旁边桌上拿起两根米一柠捡来的短木头，交叉压进噼开的十字细缝中，让四个尖角如开花一般散开。 最后又拿了一个用于手握的长木头和与鱼叉叉头并在一起，拿绳子牢牢固定住。 这便是做好鱼叉了。 热心小观众米一柠欢唿起来。率先接过鱼叉，演武打戏似的在地上捂舞了两圈。 才突然一静，蹑手蹑脚地走到河边。 阳光下的河水泛着金色的光。 米一柠仿佛一只机警的小兔子，屏着唿吸站在河堤旁, 瞄准了一条鱼，勐地扎进去。 却连鱼影都没碰到，那鱼甩了甩尾巴, 连逃也没逃，似乎对她颇为不屑。 米一柠：「……」 「你得往下点扎, 」席纵站在她身边, 观察了一会儿说, 「光穿过水会折射，你看到的鱼的位置会偏上。」 「……」 这么一提醒, 米一柠才想起来，这还是她今年的高考题。 「你厉害啊，」米一柠转过头, 上下打量着席纵，「这你都知道，我刚高中毕业都不记得了。」 席纵扯扯唇角，伸出手，接过米一柠手里的鱼叉。 他们小声交谈这当口，又有一群鱼聚集在旁边。 席纵眯起眼，瞧那河水里那不知已经大难临头的鲫鱼群，静静地将鱼叉比到和河面仅剩几厘米的位置，瞄准。 突然，勐一用力！ 果断地插入水中，激起一簇水花！ 米一柠紧张得唿吸都不敢太大声。瞪大眼看着河面上的情况。 便眼睁睁看到一群鱼受了惊四下逃窜，雪白的水花散去，河流清澈见底，唯有一柄鱼叉矗立其中。 「……」 「……」 过了几秒，米一柠三分同情七分嘲笑目光看向席纵： 「没关系，哪怕学过很多道理，也还是会过不好这一生。」 「……」 - 忙活了两个小时，到底还是插上来几条。 在把其中一条的苦胆弄破，破坏了整锅鱼汤之后，两人在处理下一条鱼时便熟练不少。 最终，歷经千难万阻，吃上了一顿滋味还算过得去的盐烤鱼。 吃完饭，米一柠想去兜风，他们便把帐篷留在原地，骑上摩托轻装上阵。 郊区的白天比起夜晚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色。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绿油油的田野里，有风吹过时，一排又一排的农作物整齐地弯腰，復又抬起。叶片轻轻晃动着，在阳光下肆意地舒展着身体。 米一柠半眯着眼睛，扒着席纵的肩膀四下远眺，突然被远处一闪而过的牌子吸引了目光，连忙拍席纵：「停停停停停，那是什么啊？」 车拐过去。 入目之处是一片低矮的瓜田，里面整整齐齐滚着一排一排的西瓜，个头极大，几乎赶得上一个家用电饭煲。深浅绿色条纹整齐排布，个个都是漂亮的好瓜。 瓜田面积不小，从这头到那头大约有百十米的距离。尽头处有一栋三层小房，似乎是瓜田主人的住所。 而方才吸引米一柠视线的，正是一个摆在瓜田前的木制牌子。 木头饱经风吹日晒，有泡涨的痕迹，边缘亦有很重的磨损。上面白色粉笔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 第75页 【自主採摘，随缘留钱，善哉善哉。】 旁边摆了个透明绿色的塑料盆儿，里面石头压着有了小几十块钱。 「哎？」米一柠蹲下来，「就是说我们随便拿，然后凭感觉付钱了？这里住的是僧人吗？」 席纵笑了一声：「这字也够难看的。」 「你不要不尊重人家！」米一柠瞪他一眼。 望着泱泱瓜田，米一柠跃跃欲试，挽起袖子往里面走，小心避开缠绕的瓜藤，弯下腰，这个拍拍，那个敲敲。 席纵也懒散地跟了下来。 「会挑么？」 「这个脆！」米一柠弯起指节敲了敲一个浑圆的西瓜，声音清脆，瓜蒂健壮，一看就是个薄皮沙瓤的主。 席纵半蹲下，裤兜里掏出小刀，在瓜藤边轻轻一划，西瓜就抱在手里。 米一柠在旁边兴奋跃跃欲试： 「重吗重吗！让我抱抱！」 席纵便把瓜递给了她，手掌在下面托着。 「嚯，还挺重……「米一柠吃力地颠了颠，「这得有多少斤啊？你觉得给多少钱合适？」 两人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远处那小矮房的门却突然开了。 米一柠一抬眼，便看见小老太太握着个棍子，满面怒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来。 米一下意识想逃，又不知道为什么要逃，抱着个西瓜愣愣站在原地，直到老太太在她面前急剎车，一棍子杵到地上，扬起漫天尘土。 「……」 米一柠看得一怔一怔的，一不小心，西瓜从手臂中滑落，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炸开，摔出来十几瓣，四下散落。 「……」 米一柠胆怯地望了望面前的老奶奶，又低头看了看摔成几瓣的瓜。 不着调地想，当真是薄皮沙瓤的好瓜。 席纵方才已经挡在她面前，这会率先开口问：「您是……？」 老奶奶看着瘦弱，攥着木棍的动作却非常有力，甚至能从她撩起的袖子下看到一丝肌肉。 她听到席纵的话，很是不耐地冷哼一声： 「还好意思问我？偷瓜贼！好几天了，可终于叫我逮到了！长这么俊俏，还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啊？」米一柠一脸茫然，「没有啊，您不是说……」 「我说什么？」老太太咄咄逼人，「你头一回见到我，就提前知道我说什么了？我们这瓜是种出来拿去卖给米其林餐厅的！哪儿容得你们乱摘！」 米一柠被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吼得一愣一愣，默默退了两步，把老太太带到方才的牌子旁边。 老太太扫了一眼，顿时脸黑了：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谁爱当那菩萨谁当去，别扯我身上！」 「铁定是那张老头干的，脑子有病吧，天天整这些玩意祸害我，我可去你的！」 她显然气得不轻，一脚踹上田边的木板，正正好好踢到「善哉」那两个字上，木板飞出几十米远。 「咣当」一声，掉到旁边的小麦田里。 踢完哼了一声：「可叫别人割你的麦子去吧，别来惹我。」 米一柠：「……」 脑子一转，想明白了。 敢情是那个叫「张老头」的，恶作剧把木板放人瓜田前。 让路过的人偷这老太太的瓜。 ……真够有闲情逸緻的。 处理完木板，老人家又扭回来，很有精气神地上下打量着两个人：「没了，哪来的木板？」 「……」 席纵顿了顿，开口道： 「奶奶，这个我们可以付钱……」 「钱钱钱，一天到晚就知道付钱，」老太太颇不耐烦说道，「我们这瓜一个百来块钱，你们付得起吗！」 「……付得起的。」米一柠小小声说。 老太太眉毛一竖：「有几个破钱了不起了，啊？」 「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别说你们是看那破木板，偷人瓜就别想赖帐。过来给我干活！浇水！」 「……」 - 在泼辣的老人家面前，似乎连席纵也没有招架之力。 他们在老人的虎视眈眈之下忙活了不到四分之一块田，米一柠已经累瘫了，老太太在旁边冷嘲热讽，说他们城里人就这点体力。 最终手一挥，嫌弃他们干的太慢，把他们放走了。 好在老太太嘴虽然毒，最终给了他们两个瓜，一个当场切开吃了，另外一个让他们拎回去。 米一柠被这天上掉的馅饼给整怕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拒绝。 老太太眉毛一竖：「还想再去浇一轮水？」 米一柠一哆嗦，立马收下了。 瓜是浸在泉水里刚取出来的，冰甜冰甜，倒也容易忘了方才的疲惫。 两人走之前，老太太把席纵赶走，单独留下米一柠， 「哎，你小男朋友不错。」 「啊？」米一柠一愣。 「刚那担子水他帮你省了多少劲，不知道啊？好好处，是个能干活的。」老太太说。 米一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奶奶，下次我们还来给您挑水。」 「可省省吧，来挑水？是想蹭瓜吃吧！」 「那能吃吗？」 「……赶紧滚蛋。」 告别老人，两人回到车边，米一柠软成一滩泥，躺倒在席纵的摩托上，任由阳光暴晒，也再也没动弹分毫。 第76页 「累死我了……」 席纵倚在车边，垂眼看闭眼歇息的米一柠。脸蛋被晒得白里透红，汗津津的，一股活泛劲。 那懒懒散散歇着的模样，又像是阳光下的猫。 他一眨不眨地看。 歇了会儿，米一柠坐起身，在摩托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席纵的视线微微一动。 也直起身，拿出手机，退后两步。 「转过来。」他说。 「啊？」 米一柠转过身，表情茫然。 她侧靠在摩托上，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照得几近透明。风把她的衣摆吹得鼓动起来，身后的麦田发出沙沙的声响。 「咔嚓」一声，这一刻被定格在相机中。 米一柠这才反应过来，一下跳了过来，就要去抢他的手机：「不要！好丑！！我都没准备好！！！你给我删掉！！！！」 席纵笑着，举着手机后退两步，最终倒到田埂边缘，退无可退，拿着手机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去，一俯身，揽过少女的肩，低头吻了下去。 米一柠的动作顿时定住了，举在半空中的手臂如同放了气的气球，一点一点垂落。 最终抬起头，闭着眼，安静地和席纵接吻。 良久，席纵起身，自然而然地把手机揣到兜里。 「走了。」他说。 - 挥别静谧的原野，回到城市的喧嚣。 回去的时候，周乐天打电话问他米一柠的情绪，席纵直接约他在咖啡厅见面。 「你真的想好了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什么？」 「和白落玫的事情。」 席纵脸上的表情很淡，眼神却锐利。 「你知道，」他说，「她的……她们的生命中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是重要的烙痕，少女成长的一部分，绝无可能忘记、剥离。 你真的能够做到完全心无芥蒂么。 做一位丈夫，一位父亲，家庭的一份子，尽职尽责。 即便在此之前，已经有人承担过同样角色。并且做得很好，让人难以忘怀。 若从本质上就没有理解，一开始以爱意包容，那当初时的热烈被消磨，被柴米油盐拨开最本质的想法时。 若到了那时，才发现不能接受，就已经太晚了。 是以如果不能够，最好到此为止。 其实按照席纵一贯的性格，他并不会阻止。酸甜苦辣皆是体味，有些事提前保证与否并没有什么效果，不去尝试也不会知道结果如何。 只是时至今日，立场已然不同。 他担心若米一柠尽力去接受了，事到头来，周乐天这边又出了岔子。 坦白讲都不能说是谁的错，可却是谁也不愿看到的结果。 他也决计不想再次看到米一柠露出那般怅惘的表情。 因此无论如何，也想问清周乐天的想法。 周乐天愣了一下，随后笑了。 「表情那么严肃，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事……谁心里不会有一个难以撼动的影子呢，我也有啊。」 席纵的眉毛微微动了动，略有些惊讶，抬眼看一下笑得轻松随意的男人。 「说起来，我做恐龙消消乐这个游戏，还是因为那个人呢。」 「你没提过。」席纵说。 周乐天挺惊讶：「咦，我没提过吗？我以为我说了挺多遍来着。」 「就小龙女啊，哪咤传奇里的那个！」 「……」 看着席纵的表情，周乐天笑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担心。」 他收起玩笑话，直起身，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 「我爱她，她所有的过去，让她变成了此刻我爱的样子。那么那段过往，我便不会否认任何。」 作者有话要说：　　「哪怕学过很多道理，也还是会过不好这一生。」 出自韩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749455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夏天过半的时候, 米一柠身边接连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她的录取通知书在录取结果下来十几天后，终于不紧不慢地寄到了家里。 那天白落玫正好在家, 快递员送货上门时, 还是她开的门，接过了那个承载着米一柠未来四年、乃至一生去向的包裹。 母女两人坐在沙发上，准备一起拆开。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录了什么专业吗？」 白落玫一边看米一柠用裁纸刀划开包装，一边开玩笑说。 「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哦？」 白落玫并没有干涉米一柠对专业的选择，只是跟她分析了几个自己认为比较合适的专业之后，放手任由米一柠自己做判断。 但她没想到，哪怕录取结果出来了，米一柠竟然也没告诉她，像藏着什么小秘密似的，怎么问都不说。 「那我肯定不能在这会功亏一篑。」米一柠装模作样道。 她小心翼翼地划过胶带缠过的四角，纸盒失去了胶带束缚, 微敞开口。 离打开包裹就差一刻的时候，米一柠停下了手。 转头对白落玫说：「你来吧。」 白落玫一愣：「怎么？你辛辛苦苦考上的，自己来不是更有意义？」 第77页 米一柠摇了摇头。 望着白落玫的眼睛, 轻声说：「妈妈，谢谢你。」 白落玫一怔, 蓦地红了眼眶。 米航离世的这三年, 白落玫过得并不容易, 尤其是最开始。 虽说有医保，然而治疗癌症的很多进口药品都是不纳入医保范围的自费项目。治病几年, 花钱如流水。最后即便是没有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之前积攒下来的殷实家底却也被掏了半空。 而另一边，白落玫因为请假照顾米航, 而遭至上个东家的不满，最终找了藉口将她辞退。 家里一下没有了经济来源。 因而在办完米航的丧事之后，白落玫甚至没有来得及感到悲伤，就马不停蹄地投入了找新工作之中。 逝者已矣，总有生活还要继续。 到后来，白落玫到了现在的工作室，又在三年连升两级，跳到高级设计师的职位之后。 两人的生活才宽裕起来，还换了一套新房子。 看着女儿澄澈的目光，白落玫的唿吸微颤，扭过头，忍住将落未落的泪滴，伸手拿起桌上的包裹。 拆开来，是一个整齐的信封，再打开，里面有学生证和银行卡，然后便是那张录取通知书。 a大的录取通知书一向很有设计感，封面是镂空的a大图书馆，烫着金边，打开之后，图书馆立在纸上，如身临其境。 白落玫却没有过多留意。 她的目光聚集在了录取通知书的正文上。 米一柠同学， 恭喜你被我校航空学院的飞行器设计专业录取。 祝，学业有成！ 过了很久，白落玫都没有任何动作，没有说一句话。 航空学院。 飞行器设计。 一个听起来有些艰涩的专业，世俗的观点下，似乎并不适合女孩子来学习。 然而她比谁都明白米一柠的这个选择。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们得知米航的航班遭遇雷暴区，离坠机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那仿佛就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种子，种到了米一柠的心底。 时至今日，结出漂亮的果实。 以往的米一柠总有私心，想要爸爸多陪她一些，安全一些。因此骄纵任性，时常发泄不满。 后来却也知道，父亲是多么爱着那片天空。 如若剥夺热爱的权利，是否过分残忍。 那么就由自己去保护。 这是她这三年里，反覆犹豫纠结，偶尔彻夜难眠，最终给出的答案。 「你爸爸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白落玫合上通知书，推远，不让自己的眼泪滴落在上面。 过了许久，米一柠轻声说：「他一直在看着呢。」 - 米一柠身边发生的第二件事，则和周乐天有关。 对方自从得到她的首肯，便开始筹划起给白落玫的求婚活动。由于白落玫一直想去临市转转，却苦于工作，很难空出时间。周乐天便为她策划了一个短期假日，并计划在假日中途求婚。 至于为什么白落玫的工作室老闆愿意在这繁忙当口放人让她去休这个短途假期，实际上，还是周乐天的暗中操作。 他以公司的名义随便牵头起了个项目，来到工作室指名道姓让白落玫作为总设计师——和唯一的设计师，全权与甲方对接。 至于具体要设计什么内容，工期要怎么划分，定金比例，何时交稿，全都不在周乐天这个人傻钱多的甲方爸爸考虑范围内。 换言之，就是花钱把白落玫的时间买了回来。 当然，这笔费用走的是他自己的私帐。 而当他将整个计划介绍给米一柠时，米一柠简直听得目瞪口呆，完全开拓了新的思路： 「——有钱人的恋爱都是这样的吗？？？」 总而言之，自从定下了这个假期，这一阵，周乐天马不停蹄地往返本市和临市，并隔三差五询问米一柠的意见。 【粉白加淡蓝，和黄白加粉，你觉得你妈妈更会喜欢哪种配色？】 【你说我把恐龙放倒求婚蛋糕中间会不会有点幼稚？但它很有纪念意义，我跟你妈妈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游戏展会上】 【不然还是算了吧，成熟一点，你觉得呢？】 不分昼夜的消息轰炸，以及照片里一地狼藉的施工现场，搞得米一柠好奇心爆棚，最终决定去临市视察一番。 她计划把席纵也喊上，没想到席纵给拒绝了。 由于周乐天刚刚塑造出一种随叫随到、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实现的霸总爱情故事氛围，因此在电话里，米一柠听到席纵说「不去」两个字时，简直难以置信。 「你不去？为什么啊？」 席纵那边传来电脑键盘敲击的声音，他懒洋洋地说：「这么想让我去啊。」 米一柠毫不怯于承认自己的愿望：「对啊，临市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一起去玩啊！」 席纵顿了顿，低低笑了一声：「我们柠宝怎么这么可爱。」 米一柠：「……你不要突然乱说话。」 席纵又思索了一下，还是有些无奈道：「不行啊，最近游戏那边有些进度要赶。」 「这么忙。」 「不得给我们柠宝赚钱么。」席纵懒散地开了个玩笑。 米一柠不说话了。 就当席纵以为她不高兴，开口想哄的时候。 第78页 米一柠突然又说：「你要挣多少钱？我付给你，你能跟我出来玩吗？」 席纵一下被呛到了：「你被周乐天传染了？」 米一柠却很认真：「我先赊着，等我挣大钱了就真的给你。」 「这位小姐，这还讲究赊帐啊，」席纵唇角勾着，「行，那我先卖给你了，钱付不起，可不能短我吃穿啊。」 话是这么说，俩人都知道是开玩笑，又扯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黄俊伟恰好推开宿舍门走进来：「纵哥，鼎盛那边——」他看到席纵脸色，脚步一顿，警惕地说，「我怎么看你一副要餵我狗粮的表情。」 席纵挑挑眉，慢悠悠地「噢」了一声，口吻轻描淡写：「刚刚小姑娘说要包养我呢。」 「……」 黄俊伟以一种非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 「这你都高兴成这样，你不害臊吗？」 「有人养有什么害臊的。你有吗？」 「……」 恋爱中的男人真是降智，黄俊伟开始怀疑这人到底能不能处理鼎盛的问题了。 但他还是拉了个凳子坐到席纵面前，跟他说：「你看了么，鼎盛要出新游戏，换壳的《废土尽头》，今天发宣传，说是两周后上线，比咱们计划时间正好早一天。」 「没看。」席纵道，「还有这事？」 「他们今天就在造势，故意泄露出来一些实操视频，我看了一眼，绝对是照抄我们的那个索敌算法，和你写的那套逻辑一模一样！」 「是么。」 「但不应该啊，」黄俊伟困惑道，「是我们防反编译做的还不够吗？他像是直接把源码给搬过去了，而且还是前两天刚发的内测版——那已经和我们将要上线的版本几乎没有差别了。」 内测的用户群里有内鬼。 「是么。」席纵还是那一句，倒像是毫不惊讶的样子。 黄俊伟表情严肃：「我们要是想抢占先机，就必须在他们之前发布。他们的宣传资源比我们丰富，一旦赶在我们前面，我们没有活路。」 「——不行。」 「什么？」 「赶不及了，」席纵合上笔记本，一边站起身一边说，「我这边还有新的玩法要加，不推迟就不错了，提前不了。」 「——你还要加新玩法？？」黄俊伟难以置信，「离上线只有两周，内测都测过三轮了，再加玩法——不是，玩法都还没有设计讨论呢，你要加什么？」 「没事，」席纵淡淡道，「这个影响面不大，也不需要再次内测，我回去理理思路，回头跟你说。」 「那鼎盛的事——」 「这个简单。」席纵漫不经心道，似乎完全没把这个业界前列的公司视作威胁，「你回头记得把鼎盛他们的内测包发给我。」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有……」 席纵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摆了摆手，抱上电脑离开了宿舍。 出门后，他打开手机，一边穿梭在走廊的人流之中，一边拨出一个电话。 「喂，白老师，」他尊称白落玫，「请问您这两天有空吗？我想找您聊一下。」 「是的，是关于米一柠的事——可能还有她的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tat 剩最后一个大情节，离完结不会太远了，这几天尽量多更点~希望大家不要养肥鸭 感谢在2021-08-12 00:44:52~2021-08-13 23:0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4个；沉青、9summer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渣渣胖胖 20瓶；多巴胺 8瓶；z.x. 3瓶；一乘寺 2瓶；36386138、润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去临市的事情, 米一柠只是跟席纵商量了，却没有告诉白落玫或者周乐天。 不告诉白落玫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没有告诉周乐天, 是她想悄悄过去, 偷偷视察一下。 只是那天她在家，还在酝酿着用什么说辞告诉妈妈要出去玩时，白落玫却突然问道：「柠宝，你想去临市吗？」 米一柠吓得一激灵，妈妈怎么都知道了？席纵这保密工作做的也太不到位了吧？？ 然而还没等她回话，下一秒，白落玫说：「你周叔叔说过一阵请我去玩，你要一起吗？」 米一柠松了口气，噢，原来不是在说她。 她想了想，心说自己跟过去可不是当个大电灯泡吗, 就没直接同意，而是说：「我……可能还要考虑一下。」 随即又顺势道，「不过妈妈, 徐珊约我去c省玩呢，可能要去两周, 好吗？」 白落玫没有反对, 只是叮嘱她要注意安全。 好巧不巧的是, 徐珊虽然没去c省，但是却去了临市, 说是为了上学提前踩点。 她高兴地跟米一柠说：「我现在在我大姨家住，你来的话可以跟我住一块！」 于是两小姑娘一合计，米一柠在一个上午, 踏上了通往临市的火车。 周乐天为这次求婚设计了一个週游行，从东部的滨河区出发，绕市一周，在各处景点吃吃玩玩，最后落脚地则是一所五星级酒店。 他们会在这里的餐厅用餐，届时酒店会专门为他们空出一层，按照周乐天的安排提前布置好灯光和音乐，最后只留下他们两人。 第79页 最近让周乐天心力交瘁的，就是晚上在酒店的环境设计以及流程安排。 而米一柠下了火车，把东西放到徐珊的亲戚家，就一声招唿也没打，奔向了周乐天设计的酒店。 由于周乐天给她发了过多的现场照片，也讲过详细情况，她毫不费力便进入酒店，找到了施工现场。 到场的时候，她从后门看进去，发现周乐天正穿着衬衫与长裤，仰着头指挥工人工作。 突然「啪的一下，全场的灯熄了，米一柠还没来得及惊讶，下一秒，又有灯亮了起来。 而和普通的白炽灯光不同，这次亮起的灯光则有着□□交叉的细腻颜色，中间夹杂着淡淡的鹅黄，落在房间正中央的餐桌上，与整个房间简约而不失优雅的设计相得益彰。 四下昏暗，光线亮起的地方如同一座海上的岛屿。 温暖而有力量。 周乐天走到餐桌前转了两圈，观察了一下桌上精緻优雅的摆件，又坐在桌前体验了一下，过了两秒，又稍稍放矮了身子。 然后皱起眉，让灯光师傅把正常灯光开启。 他走到对方身边交代说： 「这个灯的位置不好，我坐在这里是正好的，但是以落玫的身高，那个地方的光会正好刺到眼睛。需要调整一下。」 灯光师傅连番点头。 周乐天又转头看向另外一人：「这里的餐具设计好看是好看，但不符合当天菜单上食物的食用方式。你再去核对一下。」 他又连续找了很多不同的部门，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许多地方。甚至很多米一柠都完全没有留意到的细节，都被他几乎是吹毛求疵地提起。 米一柠站在门口看了会儿。 想起自己坐在来时的火车上，看到周乐天的朋友圈，还是和海外的合作伙伴开了通宵会议之后，发了个线上会议的合影。 从时间上看，他显然没怎么睡，却又来这里忙这个。 米一柠顿了顿，敲门进去，周乐天转身看到她，表情很惊讶：「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 米一柠扬扬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关于我妈妈的喜好，你想不想听听专家的意见？」 - 席纵和白落玫约在了下午六点，工作室外的咖啡厅。这里除了咖啡，还提供简餐，白落玫还有项目要赶，正好吃完了回去加班。 「抱歉，」白落玫说，「让你专门凑我的时间。」 席纵摇了摇头，说：「没事」。 又说：「还是谢谢您抽空见我。」 白落玫笑了笑，没问席纵具体是什么事，反倒是拿起菜单，一边翻看，一边似不经意地说：「以前柠宝还上高中的时候，周五下午放学，总喜欢在斜对面的那家奶茶店等我下班。」 席纵扬了扬眉：「是么。」 他的视线微瞥到那家奶茶店，又转回来：「还以为她会在这里等。」 白落玫微微一怔：「怎么这么说？」 米一柠向来不喝咖啡，因为不太喜欢那个味道，喝了也总睡不着。哪怕对米一柠有一个基础的认识，都不会觉得这里会是她的选择。 席纵却说：「这里离您近一点。」 白落玫顿了顿，摇头笑了笑：「她连这个也跟你说的么。」 「没有，」席纵说，「我觉得她会是这样的。」 白落玫没再说什么，点了餐，又抬起头：「那……你想再了解些她的什么呢？有什么，问她本人不是更好么？」 席纵顿了顿，开口道：「其实她还是有心结的吧，以前的事情。」 白落玫一怔。 席纵却没继续，转而说： 「您随便跟我聊聊就行，不方便的您可以不说。我只是想……」 …… 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天还未全黑，一些灯光已经些微亮起。 「耽误您时间了。」席纵说。 白落玫的眼眶有些不易察觉的发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席纵将她送到工作室的门口，白落玫点头与他告别。 上了两级台阶，女人突然又转过身。 「柠宝是个好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你会对她……」他问一半，又说不出来话。 「阿姨，你放心。」席纵说。 席纵从来没有叫过白落玫阿姨，就如同他从没称唿周乐天为叔叔一样，先前认识的时候，因为和周乐天的关系，就没将白落玫视为长辈，后来，找白落玫合作，又自然而然地称为老师。 现如今，他如此称唿，倒叫白落玫微怔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笑了一下，说：「我相信她的眼光。」 - 《废土尽头》内测群。 玩家们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鼎盛刚刚放出的宣传视频，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痛骂对方不要脸。 【谁给鼎盛的脸宣发这个游戏啊，和废土尽头有半毛钱差别吗】 【不抄就不会做游戏了呗，一点自主创新的水平都没有】 【玩法一模一样，顶多换个人物皮肤而已，真是吐了】 【管理小哥，你们赶紧动一动啊，怎么一点都不见你们着急】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艾特。 黄俊伟潜伏在群里，表情无奈，扭头对席纵说：「咱们也不是不想告他们，关键是他们也不是全抄的我们的代码，就对着改了改，说抄核心玩法，也没办法胜诉，这怎么办。」 第80页 席纵的指尖轻敲着桌面，从群成员里拎出来一个□□号，指给黄俊伟。 「文件应该是他传出去的。」 「他是谁？」黄俊伟凑过来。 「许杰。」席纵淡淡地说。 「怎么是他？」黄俊伟睁大了眼。 许杰这个人，和席纵与黄俊伟都结下过梁子，这得说回几年前。那时候他们都还上本科，同班同学，三个人一起组队做了一个小游戏，很简单的一个demo，也是废土尽头的前身。 然而由于许杰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诿工作，最终当游戏基本做完时，席纵拒绝在小组作业上署上他的名字。 但那时谁也没有预料到，许杰此人极度小肚鸡肠，因为这件事，在上交作业前一天，不仅删除了所有线上的代码，还把席纵放到移动硬碟里的备份全数删除。 那次作业倒是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席纵找到了一份之前私下的练习稍作修改提交了上去。 不过那一次之后，他就把许杰当死人，再没给过一个眼神。 「他去了鼎盛？所以这次的包也是他传出去的？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席纵轻嗤一声，找负责运营的同学借来的群管理的帐号，登录了□□。在群里回应大家的艾特。 【刚刚内部开会，我们纵哥说这事没什么的，压根就没放心上】 黄俊伟一脸困惑地看向席纵：「你在搞什么名堂？」 席纵没理他，继续打字： 【就他们的游戏质量，哪怕提前一天发布也比不过废土的，可算了吧】 群里面似乎也被这个说法说服了，不再担心，只是都挨个骂了一句鼎盛。 而许杰跳了出来，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 【纵哥这么自信啊？鼎盛可是大公司呢】 席纵回他： 【这次废土找到了新的宣发，不会比鼎盛差，这个信心我们还是有的】 他紧接着话锋一转：【其实啊，这次还是鼎盛盲目自信，要我是鼎盛，我肯定会倒打一耙】 徐杰立刻追问：【什么意思】 【鼎盛既然比废土发的早，那他完全可以说是废土抄他的啊】 这话一出口，群里面就嘲讽拉满了： 【管理你这说话怎么不过脑子呢，哪怕鼎盛明天就发，可之前的废土版本可是早就发布了呀，谁抄谁傻子才看不出来】 【你们说的都对，我就是随口说说】 【主要是今天纵哥提起来，我才知道，废土在今年这个版本之前，三年前还有一个从来没有公开过的小版本，后来纵哥组里的人跟他闹掰了，把原始码直接给删了，包括当时的一个demo视频。纵哥这边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次废土还是从零开始从头写的。】 【我是想要谁拿着那东西，才能证明谁先做吧，毕竟那个是最早的】 【卧槽】 【这人也太噁心了吧】 【不过都这么久了，既然当时就删了，应该也没问题了】 【管理快撤回吧，这话别叫某些有心人看见了】 【没事啊，现在那东西谁都没有，纵哥都没有，鼎盛难不成还真能找出来？】 黄俊伟在旁边看着席纵懒散地打字挖坑，表情从一开始的狐疑变成了最后的无语。 最终一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的样子。 待到席纵停下来，他开口：「不过纵哥，你是打算等他们出来说你抄袭之后再反过来打脸吗，那时候的代码你还有？」 「没有。」席纵干脆地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是许杰真留着那东西的话。还有，我怎么不知道你找了个特牛逼的宣发？你自己出钱啊？」 席纵挑挑眉：「我们宣发怎么样，就看鼎盛用不用力了。」 说完，他没再多做解释，转而道：「有一些新的开发项，我跟你对一下。」 「你之前说的新玩法？」黄俊伟问，「做得完么？」 「我自己做就可以。就是没空干别的了，团队里剩余的bug你得帮忙盯一下。」 「不是，」黄俊伟道，」虽然说我们都听你的，但你这起码跟大家也都说一声呗，跟你一块做也行啊。」 席纵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工程文件已经打开了，他另起一行，敲下新的代码。 指尖随性地在键盘上跃动。 一边说：「没事，用户只有一个。」 黄俊伟愣了一下，好久才回过神：「你之前不是已经……还有别的要做的？」 「再加点东西。」席纵淡淡道。 黄俊伟顿了两秒，竖起大拇指，「行，纵哥，还是你牛逼。」 然后说：「改bug我可以盯，不过，我给你俩帮这么多忙，你这得请我吃顿饭吧。」 「行啊，」席纵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地方你自己挑。」 - 米一柠和徐珊在临市玩了两周，几乎把好玩的地方都逛遍了，期间周乐天无微不至，周到服务——虽然主要是让助理来的。 配备专门的司机已经是基本配置，身边还有一个熟知各个景点门道的导游，热情洋溢地带两人穿梭在临市的大街小巷，甚至如果当她们想要一些自己的空间时，也会迅速消失，安静等待她们下一次的召唤。 米一柠由于之前已经体会到了周乐天的夸张程度，因此已经见怪不怪，徐珊却是第一次碰见，感慨全程就没停过。 第81页 在她们准备去爬山，导游提前打点好景点门票，规划好最佳路线，以及询问她们是否需要限制客流量，让她们玩得更舒心一点时。 两人一边连忙拒绝，徐珊一边再一次感嘆道： 「——这就是霸道总裁吗？」 她双手一抓米一柠的手掌，深情并茂地表示：「柠宝，我再也不怀疑那些总裁文的真实性了，是你，让我看总裁文时有了实感！」 她一字一顿：「那帮女主也太他妈爽了吧。」 「……」 米一柠有些无奈道：「他就是爱夸张……」 早知道自己应该在这玩两周，最后一天再去探视周乐天的。 不过反正都这样了，也不好得了便宜又卖乖。今天就是他们计划里的最后一天，两人来到了临市旁边的紫台山爬山。 紫台山并不算高，单程一上午就能爬完。她们去的挺早，山间树木葱翠，空气清新，体感清凉。 她们拒绝了导游的缆车提议，又说想要两个人自己爬。导游说在山下等她们，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打电话找她。 米一柠丝毫不怀疑，她们要真有什么事情，导游甚至能插个竹蜻蜓，十分钟之内找着她们两个人。 爬山到半途，两人看到一座桥。 桥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锁，旁边有一个棚子搭起来的锁铺。 「这不就是那个，爱情锁吗！」徐珊挽着米一柠的胳膊说，「挂上了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米一柠怔了一怔，最近这两周，她和席纵也就是微信交流，她本来想早点回去，但知道席纵很忙，大概率回去了俩人也没办法凑一块，就还是干脆在这里多玩了几天。 可是都是刚谈恋爱的小情侣，简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这一下猝不及防分离了十多天。 还是有点想。 要是席纵也跟着一起来就好了，米一柠撇撇嘴，他们可以把锁挂上去。 她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给席纵发了过去。 另外一边，徐珊的话正好被锁铺老闆听见了，老闆一抬头，招唿她：「哎小妹妹，您这格局就小了噢，我们这可不仅仅能锁爱情。闺蜜情，亲情，事业，学业，健康……只要你能想到的，我们都能给刻到锁上，你挂桥上，咔嚓一下，哎，锁死！」 老闆说得唾沫横飞，说到咔嚓两个字的时候，左右手抬起来激烈地往中间一挤。 ……动作利落的像是要把谁给阉了。 米一柠：「……」 两个人走上前去，观察店铺里造型各异的锁头，里面还贴心地按照功效分成了爱情区、友情区、事业区等等。 旁边写「免费提供刻字服务」。 她们四下看了一圈，徐珊拿起一把可爱的印着小伞的锁，举起来有些兴奋地对米一柠说：「我们锁一个闺蜜锁吧……」 一扭头，正好看到米一柠举起一把爱情锁，对老闆说：「我想要这个。」 「……」 徐珊默默放下了手中的锁。 好的。是她自取其辱了。 米一柠这才注意到徐珊的动作，有些哭笑不得地把她的锁也拿过来，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珊不搭理她：「你跟你的席纵长长久久去吧，闺蜜情算什么！」 「没有啦……这个是我给我妈妈买的……」米一柠轻声说。 徐珊的表情一怔，随后微微有些动容。 却又听见米一柠继续道：「跟席纵的锁，肯定要等他一起来嘛……」 「……」 徐珊一把把米一柠的胳膊给甩开了。 「紫台山禁止秀恩爱！绝交！你走开！」 徐珊又额外为自己求了一把，于是两个人拿着三把锁，挂到了桥的绳索上。 风从山间吹了过来，撩起两位少女的长髮。 仿佛是平凡生命中的一个虔诚时刻，她们一时都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那三把锁，期待愿望成真。 白落玫的那头锁上。 米一柠在一边刻上了白落玫的名字，另外一边，则让师傅刻了四个字。 【你爱的人】。 她不能替白落玫做决定，也不知道周乐天谋划已久、费尽心思的求婚到底能否成功。 但是，作为一个女儿。 她希望自己的妈妈永远幸福，无论是和谁。 下山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声。 米一柠点开，看到席纵回的消息： 【咱俩的事不用听那锁的。】 【不过你要是想，我也可以陪你去挂一个。】 下了山，回城的路上。 今天晚上，徐珊就要离开临市回家。而米一柠订了第二天的票，需要多呆一晚。 徐珊走了，她自然也不好在待在人家的亲戚家，便提前定好了一个酒店。 这会周乐天安排的车把徐珊送到火车站，又把米一柠送回酒店。 回酒店的路上，米一柠一刷新微博，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字眼。 【废土尽头】 然而紧跟着这个名词的后面则是：【抄袭】 ？？？ 米一柠一怔，揣着疑问点进了下面的长微博，一进去一张红色大字就闯入眼帘：废土尽头抄袭！a大高材生抄袭！ 她往下滑，发现是一个叫做鼎盛的公司，新出了一款名为《朋克机枪》的射击游戏，和她之前玩的那款废土尽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第82页 然而这条长微博里说，鼎盛早在两年前已经内部立项，并做出了demo版本，只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立刻发布，没想到版本内部泄露，被a大学生偷走，作为作业，甚至还打算发布出来。 微博后还附上了一个实操视频，像素不高，自称是几年前的一个视频。 a大的学生被人敬仰久了，沾染上抄袭的称号就如同跌下神坛，下面的评论区一个个义愤填膺。 【没想到啊，a大的学生还抄袭呢】 【这游戏我今年还玩过，挺好玩的，没想到居然是抄的】 【就这还考a大呢，退学吧，丢人】 米一柠眉头一皱，自然是不相信那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当即打开手机，给席纵发了微信消息，问他是什么情况。 席纵回拨了一个语音通话回来。 与此同时，车也停在了酒店门口，米一柠道了谢，打开车门下车，接起电话。 「你没事吧？」她第一句话就问，「我刚看到网上的那些，你们是不是被陷害了？」 席纵一时没回答，米一柠更是有些着急，以为是气得说不出话，反过来安慰道： 「你别着急啊，肯定有办法的。」 话音未落，听筒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声音是一贯的散漫与不在意： 「千算万算，没算到让柠宝这么担心。」 米一柠一听他那不着调的腔调就更急了： 「这不是小事呀，说真的，要么你让周叔叔帮帮你，他不也是游戏公司的吗，肯定有办法——」 她想起徐珊对周乐天的评价，毕竟周乐天是那种小说里才有的霸道总裁嘛，肯定比席纵这样的学生办法要多。 席纵笑了：「这么不放心我啊？」 「那不然呢？」米一柠一边坐电梯上楼，一边说，「你又没够到霸道总裁的级别。」 「霸道总裁？」 米一柠出了电梯，走向自己的房间。 「哎呀，不是我觉得你不好，但你还没毕业嘛，有些时候比不过周叔叔那样的总裁也能理解嘛。而且我跟你说，像小说里，男主和女主分开的时候，人家霸道总裁就应该突然--」 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了声音。 举着手机，愣愣地看着前方。 在她的房间门口，一个男人抱着胳膊，有些懒散地倚在墙边。 酒店的廊灯色调温暖，照着他锋利的五官，轮廓分明。他的表情从容，又有些似笑非笑。 米一柠半晌没说话。 内心里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声音默默的帮她补全了刚才那半截话。 ——就应该像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13 23:06:58~2021-08-14 22:0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璐、安安 5瓶；一乘寺 2瓶；4256991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米一柠两步走上前, 离男人更近了一些，又突然停住。 「……你怎么来了？」她问。 席纵扯了扯唇角，玩笑道：「霸道总裁么。」 打开门, 插上房卡, 两人刚进屋，米一柠就转头急切地看着席纵：「网上说抄袭是什么事情？鼎盛是什么？」 席纵靠在门上，一时没回答，低头仔细看着米一柠的表情，最终胳膊一伸，把米一柠揽到怀里。 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米一柠的整张脸埋在了席纵胸前的衣服里。目光所及就只有他薄薄的黑色衬衫，鼻尖嗅到些微的烟味。 不重，有些干涩。 「你抽菸了？」米一柠有些担忧地抬起头，下巴抵着席纵的胸口，秀气的眉头皱着, 问他：「你……没事吧？」 她下意识以为，席纵是因为网上那些舆论而没有休息好，心中烦躁, 才抽了很多烟。 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一些看到这些东西, 在席纵水深火热的时候, 却在外面疯跑着玩。 席纵笑一声：「这么担心我？」 他微拉开身子, 拇指抚了抚米一柠的眉头，勾了勾唇角笑了, 语气是往常的不在意，又带了一些些傲，似乎完全看不起那个叫做鼎盛的公司： 「没事, 相信你纵哥。」 米一柠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席纵便吻了上来，压着她的嘴唇辗转碾磨。 他亲得有些凶，整个人几乎把米一柠包裹起来，甚至还略有惩戒地咬了她的唇瓣。 仿佛一场狂风骤雨，将枝头树叶拍打得摇摇欲坠，无处可依，只能牢牢地被面前的男人拥抱着，依靠着对方。 吻了好一会，才缓了缓，压着她的唇，似有喟嘆：「一出去就两周不回来，没良心。」 …… 两人在酒店里叫了外卖，坐在桌前吃了顿晚餐。 灯光下，米一柠才得以仔细观察席纵。男人虽然是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可米一柠能看出来，他的眉眼之间略带一丝疲惫，似乎前一阵也没能好好休息。 事实证明他确实也累狠了，吃完饭后，米一柠接了妈妈的电话，席纵则去洗了个澡，而等米一柠打完电话，洗漱回来后。 才发现席纵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米一柠的脚步蓦地一顿。 去露营的那天晚上，是她自己先睡着了，就什么也没想。第二天醒来看到男人，由于天色已亮，好像也心无杂念。 第83页 可这会，顶灯已经关了，酒店床头的灯光暧昧昏黄。男人锋利的眉眼轮廓格外清晰。 她盯着看，又别开眼，过一会儿又转回去，接着看。 空气中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仿佛浴室的那些湿热的水气蒸腾到了客房。 耳边没有任何声音。 分明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清醒，她却莫名其妙，脸红心跳。 米一柠无声地走近两步，微微躬身，小心翼翼地唿吸着，目光描摹席纵锋利的眉、高挺的鼻樑，和有些薄，轮廓偏硬的唇。 目光移动，屏着唿吸，鬼使神差般接近，直到离席纵的唇只有一厘米之遥。 下一秒，席纵仿佛察觉是到什么似的，微睁开眼，看到米一柠，突然一伸胳膊。 米一柠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唿，就感到天旋地转，下一描已经躺到床上，被席纵搂在怀里。 男人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后颈，她浑身僵硬，心跳如同擂鼓，一动也没敢再动。 突然，方才被她暗暗肖想的嘴唇印上了她后颈的一块骨头。 很轻的一声呓语：「乖。」 就又睡了过去。 这几天席纵确实是熬了几个通宵，独自一人，编写调试代码，紧赶慢赶，才终于在发布日之前，测试通过，把代码提交了。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往米一柠这边来。 其实米一柠马上也就要回去了，早一个晚上好像没太大必要。 只是闲下来之后，突然觉得思念蔓延，便一刻也等不了。 米一柠僵硬着身体在床上躺了很久，终于，爬山的疲倦蔓延了全身，她也抵挡不住困意，闭上眼沉沉睡去。 - 第二天他们一起动身回去。 网上的舆论仍在发酵，席纵虽然一副不经意的模样，米一柠却有些焦虑地不停刷着手机。 某知名游戏论坛。 发帖主题： 【发帖主题：有一说一，你们不觉得鼎盛出的那个朋克机枪特别拉垮吗，连废土尽头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主楼： 【废土尽头抄袭我先说，但单论游戏性，以及用户体验上，朋克完全比不上啊。一个横版射击游戏我感觉还是适合做成单机售卖的形式，结果朋克搞成了抽卡手游，玩三分钟就要充钱，爆率还贼低，根本玩不下去】 【排。抱着支持原创的念头下载下来了，氪了小两千，屁都不是，前三章都打不过去】 【就差没把我要挣钱四个字写你脸上了，吃相难看】 【已经开始玩废土了，真的很好玩】 【不是，楼上的，你们和我之间必然有一个人有问题，抄袭游戏还在这吹，朋克做的再拉跨人家也是清清白白的好吗】 【这楼又没说抄袭的事，你在这里舞什么】 【抄袭就是原则问题，我先说一句站抄袭的人祝你以后做什么都被抄噢】 【不好玩就是不好玩，再清白也不好玩，一个游戏不好玩就是原罪】 【这三观都歪成什么样了，无语，我先说，席纵烂人，不配做a大学生】 楼里吵得特别厉害，再上各大社交媒体上搜一搜，已经有人联合请愿，希望校方处分以席纵为首的a大学生了。 「……」 怎么会闹成这样，米一柠的眉头蹙得很紧，就差没多开几个微博小号冲上去跟他们吵架。 下一秒，眉头却突然被人用拇指摁了摁。 她抬起头，席纵问她：「晚上我们有个庆功宴，你去吗？」 「……庆功宴？庆什么？」 「庆祝废土尽头髮布上线啊。」席纵轻描淡写道。 「……」 网上都闹成这样了，这人还有心情开庆功宴，该说是心态好，还是缺心眼啊。 看见米一柠一言难尽的表情，席纵闲闲地笑了，又问：「去吗？」 「你们的庆功宴，为什么让我去啊？」 「唔，」席纵说，「制作组的同学都想见见你。」 他抬手轻颳了一下米一柠的鼻子：「见见我的小女朋友。」 明明是她自己给自己起的备註，这会她倒不说话了。 - 于是，晚上七点的时候，米一柠跟着席纵一起，抵达了庆功宴的地点。 是一个烧烤餐厅，刚一进门，浓厚的的烤肉香气扑鼻而来，孜然与香料被烤焦的气味瀰漫在房间中，混杂着啤酒的味道。 餐厅里很热闹，服务员领着他们穿过大堂，走进提前预定好的包间，席纵的同学们有已经有一些人提前到了。 一见到两人进门，他们齐刷刷地扭头，目光在席纵身上停顿片刻，又都扫到米一柠脸上。 接着都热情地招唿起来。 米一柠今天穿了一条小白裙，透气舒适的棉麻布料，配上一个布艺的浅黄色小包，踩着小皮鞋，看起来像还没毕业的学生。 她没露怯，对屋里人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唿。 里面有些人是她在奶茶店和学校见过的，还有一些却是头一次见。 「这也太漂亮了吧！」一个男生说，「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呜呜呜突然觉得熬的那些夜是值得的！」 「我还可以再熬二十天！！」 「好漂亮的小妹妹，」另外一个短髮，穿着黑皮衣，涂着红唇的女生开了口。 第84页 她长得非常明艷，气场很强，笑眯眯地对米一柠说：「真是我们可爱的小belle。」 「百闻不如一见？熬夜？belle？」 米一柠什么都没听明白，席纵到底跟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啊……她抬头，询问地看了一眼席纵。 席纵勾勾唇角，却没回答，跟米一柠一块坐到桌边。 几个人闹闹哄哄地点了菜，在菜还没上来的时候就一起举了杯。 「庆祝庆祝啊，」黄俊伟站起来，小钢勺装模作样地敲着玻璃杯壁，「祝贺咱们废土尽头上线二十四小时，下载量达到三十万！是我们上次上线时二十四小时下载量的一百倍还多！」 桌上的一群人欢唿起来，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米一柠也举了一杯，不过是无酒精饮料。 「纵哥牛逼！」一人说，「多亏纵哥想出的主意，不然也没这么多人关注！」 席纵轻嘲地笑了一声：「鼎盛牛逼才对。」 其他人哄堂大笑。 「对啊！要不是鼎盛来帮忙做波宣传，哪有那么多人知道我们废土尽头！」 「谢谢鼎盛好大儿，免费给爸爸引流量！」 米一柠听到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聊着，懵懵懂懂地明白了，好像网上那些风波，对他们来说，还真是好事儿。 看席纵的表现，也知道他应当是有自己的打算，并不会吃亏。 可是…… 大家热热闹闹举完了杯坐下，米一柠视线一转，刚巧就看见了摆在桌上的酒瓶。 本来是没让她喝酒的，坐在席纵旁边，大家自觉自愿玩笑都不会开得太厉害，那会分饮品的时候直接给她的就是饮料。 但这会，米一柠的眼神动了动……她也有点想尝尝。 上一次她尝试喝酒还是在和徐珊去酒吧的时候，但那一次，因为酒没一直在自己眼前，她出于谨慎，最后就没有喝。 后来因为席纵过来了，也没有再点新的一杯。 总而言之，就是还没喝过。 席纵偏头，察觉到米一柠的视线，微侧过腰，问她：「想喝？」 米一柠点点头，抬眼看向席纵。 「想喝哪种？」 米一柠指了指一个磨砂玻璃瓶，里面装着淡黄色的鸡尾酒。 席纵拿来，替她撬开瓶盖。 递出去：「知道自己酒量吗？」 米一柠摇摇头，接过酒瓶。 席纵笑一声：「那你悠着点儿。」 接下来的时间里，席纵一直关注着米一柠的情况。可他实在也没料到，这小孩的酒量差得有些离谱。 不到十度的鸡尾酒，才喝了两口，眼神就明显迷离起来。 但她抱着瓶子也没放下，估计是觉得酒味不重，喝起来像饮料，就半点没警惕心地还在喝。 「哎，」眼见着米一柠又要抱瓶吹，席纵赶紧拿胳膊挡了一下，「少喝点。」 米一柠抱着瓶子躲一边了，眼神湿漉漉地瞪着他：「你管我。」 「……」 得，这是已经醉了。 席纵低头揉了下太阳穴，没忍住低声笑了起来。 还没见过这么不能喝的…… 他叫来服务员，又开了一瓶，倒到自己杯子里，留着空着磨砂玻璃瓶，让服务员往里面到了点柠檬饮料。 就做这些事的时间里，米一柠就已经又喝了小半瓶。 接过服务员换好的玻璃瓶，席纵举到米一柠面前。 「给你换换？」 「为什么？」 「我这个多，你还能再多喝点。」 米一柠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同意了。 慢吞吞地把剩下小半瓶的鸡尾酒瓶递出去，换上席纵手里的酒瓶。 就喝了这半瓶，脸上已经浮现出一抹红晕。 接过去之后，她又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觉得不太对劲。 低头看了看瓶子，没发现问题，就又喝了一口。 还是不对啊。 米一柠抬头，拖着软软糯糯的嗓子，委委屈屈地看席纵：「不一样啊……？」 席纵哄她：「是不一样，这个好喝。」 米一柠眨眨眼，又低头尝了一口，思考老半天，似乎是认可了席纵的说法，转过身，坐椅子里不动了。 乖乖地一口一口喝着。 桌上其他人虽然还维持着交谈，可显然注意力全都挂在这两人身上了。 在现场的这帮人哪怕没亲眼见过米一柠，却也从同学口中听说过这两个人。 但道听途说和亲临现场到底是不一样，他们从来没见过席纵这么……耐心地去跟谁说话。 劝人别喝酒都这么拐弯抹角，想尽办法的。 半点强硬都没有。 想当年，他们谁写出来bug，那可都是要被席纵狠狠嘲讽的。 谁能想到谈起恋爱后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米一柠喝醉了还挺安静，就坐在那里继续安安生生地喝饮料，不说话，也不动弹，乍一眼看去是个文静的小美女。 席纵时不时给她夹点菜，她拿起筷子也会吃，就是不自己去夹，全得叫他伺候着。 他倒也乐意。 桌上的人又聊起了别的事情。 「韩璐，说起来这次你做的游戏美术设计是不是入选了什么奖？」 那个穿着黑色皮衣，剪利落短髮的女生懒洋洋地把胳膊搭到椅背上，笑笑说：「一个小奖。」 第85页 「厉害啊！不愧是设院大佬！」 「我一直都觉得这游戏里面的美术特别漂亮，很多插图背景也不错。」 米一柠听了他们的对话，目光突然转向那个叫做韩璐的女生，盯着看了半天。 韩璐察觉到他的视线，沖她挑了挑眉，问她：「怎么了，小belle？」 米一柠又看了会，叼着饮料瓶，含煳地开口： 「姐姐，你好漂亮。」 桌上其他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大笑。 有人调侃席纵：「纵哥，危险了啊。」 席纵也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把米一柠的头髮。 「真的呀？」韩璐笑眯眯道，「谢谢，小belle也很好看呢。」 「姐姐，」米一柠又问，「那个、米诺村里的落日图，是是你画的吗？」 韩璐有些惊讶：「是，你喜欢那张？」 「嗯！」米一柠点头。 过了几秒，她又万分委屈地指着席纵，控诉道：「他都不给露出来……」 好像戳中了她一直以来的心事，没等别人有反应，米一柠又吸着鼻子说他：「我都提意见了……他都不理我……那么好看的图他都藏起来……」 其余人愣了愣。都想起了前一阵他们加班加点工作时，在游戏中使用的那张背景图。 大概就是米一柠口中的那张。 顿时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这席纵偷摸做这么多事也不知道说，看给人小姑娘委屈的。 韩璐也笑了，往桌前一趴，看着米一柠，蛊惑道：「那跟姐姐走，不要他了。」 「哎。」虽然知道她是开玩笑，席纵还是挑眉看了韩璐一眼。 韩璐回馈以一个无辜的微笑。 米一柠抱着酒瓶，眉头微皱着，认真思考了半天。 最终有点不情不愿地说：「那不行。」 「还是要席纵的。」 一屋子人笑翻了。 席纵也笑了，看了米一柠一眼，眼神里盛着厚重的情感，是他不曾对任何人有过的温情。 「还挺乖。」他轻笑一声。 庆功宴结束后，席纵把米一柠送回了家。 吹了点风，米一柠似乎清醒了一些，但还是不说话。 像小孩子一样乖乖地被席纵拉着手，只是步子有些慢，落在席纵身后。 席纵停下步子，转头看她。 夜晚，昏黄的路灯亮起。两侧暗暗的树荫里传来蝉鸣。 米一柠身穿白色棉布裙，白得几乎有些发亮，像是丛林中的精灵。「不高兴？」席纵察觉到她的情绪，问她。 米一柠垂头不说话。 席纵便上前两步，抬手碰了碰她的脸。 米一柠仰起头，表情有些委屈。 席纵想了想：「因为那画的事吗，我……」 他没说完，就被米一柠打断了。 「你想想办法吧。」 「嗯？」 「我知道你聪明，你把鼎盛耍得团团转，那、那你能不能澄清一下你没有抄袭啊……」 席纵微怔。 「他们都说你不好，你那么好，我不准他们骂你……」 这事似乎是压得久了，说起来可真是太委屈了，到后来，几乎都带了些哭腔。 「我那么喜欢你……没有人可以骂你……」 席纵愣了下，心里软得一塌煳涂，低下头，轻轻擦干米一柠的眼泪。 沉默良久，有些无奈地说：「怎么还被这种事惹哭了……对不起啊。」 他俯身，亲了亲米一柠微肿的眼皮，低声承诺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说：「我也喜欢你。」 顿了一会，又说： 「我爱你。」 轻轻的话语消失在夏夜的蝉鸣中，或许少女明天早上起来并不会记得。 但是没关系，他可以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 过一会更下一更。 完结章晚点，应该也是今天。 感谢在2021-08-14 22:09:01~2021-08-15 21:1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56991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第二天米一柠醒来时, 就记得自己吃了饭喝了酒，晕晕乎乎回到了家，其余什么都不记得。 她还没来得及想自己有没有干出什么丢脸事, 就本能地拿出手机, 看起网上的消息。 某游戏论坛。 【废土尽头这次好像出了隐藏剧情，有人知道怎么解锁吗】 【？滚，没有人跟你讨抄袭游】 【楼上的不讨论就别进来了吧，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这款游戏是抄袭，朋克那个的完成度和玩法比这个幼稚太多了，我蹲一个反转】 【别吵了别吵了，这两天一看见废土和朋克就在吵架，楼主你说的隐藏剧情在哪啊，我怎么没找到？】 【噢，就是一个支线任务，米诺村那里, 好像新出了一个小女孩，站在瀑布旁边】 【啊这个我今天也发现了！如果你跟她对话的话她会问你一个问题，问你她在这里跳过多少次, 然后让你输入内容】 看到这句话，米一柠一怔。 她从床上爬起来, 飞快洗漱了一下, 就冲到书房打开电脑, 下载了最新版的废土尽头。 第86页 打开游戏，登录自己的帐号, 轻车熟路地找到米诺村，看到一个小人。 像素小人穿着白色的长款t恤，背上背了个双肩包, 包侧有三四个深浅绿交杂的绿色小点，是剑齿龙。 是她第一次见到席纵时背的书包。 过去了这么久，她竟然一下就能想起来。 米一柠深吸一口气，操纵自己的角色上前和那个像素小人对话。 说话的时候，小人头顶浮现出一个名字。 belle d v moon. 米一柠恍然，想起昨天的庆功宴上，韩璐喊她「belle」。 belle说：「你知道我在这里跳过多少次吗？」 然后弹出了一个对话框，需要玩家输入，这个数字是多少。 米一柠坐在电脑桌前愣了很久，抬起手，在键盘上按下四个键。 3000。 - 与此同时，社交网站上，关于鼎盛与废土尽头的风波仍然没有结束。 因为出现了新的信息。 一名设计界赫赫有名的大佬发布了一条微博。 澄清说，在鼎盛给出的实操视频中，里面的人物是他做的设计。 并且放出了含有修改日期的设计初稿，以及设计思路。 他说因为和席纵是朋友，当时就为他的游戏提供了一版设计。 同时，自己从未和鼎盛有过任何口头或商业形式的合作，他会追究鼎盛使用该设计进行商用的法律责任。 消息一发出，玩家们炸了。 【卧槽】 【所以说这在几年前就是席纵做的游戏吗】 【谁给鼎盛的脸啊？抄袭不说，还好意思反过来倒打一耙？太噁心了吧？】 鼎盛的公关部门处理很快，消息发出去没多久，鼎盛立刻回应。 【感谢大家对于朋克机枪的关注。在得知实操视频有侵权嫌疑的第一时间，我们就立刻进行了内部自查。发现这是当时一名员工提供的概念视频，并没有告知我们这是侵权视频。】 【没有弄清楚视频来源，是我们的责任】 【该项目确实为几年前就立项，只是由于员工问题，出现了这样的纰漏。我们绝不会容许侵权行为的发生。目前，我们已严肃处理这位员工，并永不录用。请大家继续关注并支持朋克机枪，谢谢。】 此话已发出，下面骂声一片。 【呵呵】 【出事了就把员工推出来背锅啊】 【抄了就是抄了，我不信你们发出来之前一点都不知道，脸真大】 但席纵并没有就此放过鼎盛。 废土尽头的官方微博帐号立刻发出一条声明。 【大家好。感谢大家最近对于废土尽头游戏的关注。关于之前被鼎盛游戏公司污衊抄袭事件，我们将做出澄清。】 【三年前，废土尽头的主创席纵曾经和黄俊伟、许杰两人一起开发了废除尽头的前身，也就是实操视频里出现的那款游戏。】 【但是由于内部矛盾，许杰不仅将代码全数删除，同时窃取了大量资料。并在入职鼎盛后，将这份内容交由鼎盛】 【三年后我们重新起步，从零开发了废土尽头，经过多轮的测试终于发布，却在发布日遭受竞争对手的污衊。】 【但是，当我们检查了朋克机枪的游戏文件后，发现其与我们的废土尽头极度相似】 【甚至包括我们之前写出的bug，在朋克机枪里也完美復刻了】 【在我们的二测版本中，如果在米诺村的瀑布跳跃三千次，则会出现卡死的情况。这是由于早期我们的工程师写了一段无用代码。删除这行代码不会对游戏产生任何影响。】 【但我们检查了朋克机枪的相关文件，发现出现了和我们一样一模一样的代码】 【请问鼎盛游戏公司，一个对于游戏本体功能毫无影响的两行代码，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两款没有任何抄袭的游戏中呢？】 【我们已将此事交由律师，并提起了诉讼申请，希望贵公司能够给出一个合理解释，否则将有承担法律责任的风险】 【顺便一提，这个bug在今年早些时候的发布版本中出现过，我们于一测将其修復，但是有用户提出希望可以保留。】 【出于主创的私人原因，我们在二测版本中又将其补充了回来。也是因此，我们才能拿到鼎盛完全照抄的证据。为了感谢这位提出意见的用户，我们在游戏中增加了一段隐藏剧情，欢迎大家体验。】 - 输入了3000之后，米一柠的键鼠控制突然从自己的角色身上，转移到了那个belle身上。 与此同时，面前的瀑布仿佛被拨开，出现了一道门。 她操纵人物走了进去，屏幕上出现了一行淡绿色的字体。 belle d v moon\s adventure. 几秒钟后字体褪去，在米一柠面前展开的，是那巨幅的日落背景。 脚下是白茫茫的一片，似乎站在云端，belle站到屏幕的起点，开启了新的冒险。 从日落走到天黑，再从天黑走到日出，橙红色的太阳徐徐升起。 和她在田野里看到的那场日出如出一辙。 魄人心神的美丽。 之前，废土尽头是一款末世背景的游戏，所以怪物层出不穷，过地图就需要攻击这些怪物。 但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在地图中，一些在末世中受伤的生灵倒下。而这个叫做belle的小女孩，手里握着各式各样的医疗包，去救助地图中间那些虚弱的生命。和他们对话、满足他们的愿望。 第87页 一路走过，没有伤害与死亡，都是新生与希望。 而在地图的终点，她抵达了自己的家，白落玫从屋里打开门，她奔向了妈妈的怀抱。 - 论坛。 【我就说要反转吧！！就鼎盛那个垃圾公司骗了我多少钱！！我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货！！】 【这种起诉能打赢吗 ？不是说玩法抄袭不算抄吗？】 【这就是席纵的高明之处了，玩法抄袭一般很难维权，但是他们这次发现了完全一样的代码，并且这个代码完全没有理由在对方的游戏中出现，这种很好告赢的，鼎盛这次要赔大钱了】 【牛逼啊，我怀疑他是故意引诱鼎盛先锤他抄袭，等闹大了再来反转，还免费做波宣传】 【这么牛逼的吗？】 【不愧是纵哥】 【说白了还是许杰跟鼎盛自己作死，他们要不干这龌龊事啥也不会有】 【不说这个，你们玩隐藏剧情没有？】 【真的好好玩！没想到一次多了这么多地图！背景也特别特别漂亮！！】 【而且他这次居然有剧情了！废土尽头这么一个直男团队竟然开始做剧情了！！救那只小鸟的时候哭得我稀里哗啦的】 【主题也挺好的！看得我好感动！最终结局是回到家找到妈妈，感觉好温馨啊。】 论坛里就着这段隐藏内容热火朝天地讨论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人跟帖。 【等等……我好像发现了点别的东西】 【卧槽，楼上是解包大佬，坐等坐等】 【我从他们游戏的资源文件里发现了一些加密的文件，没办法看是什么内容，但根据命名看像是一段新的剧情】 【剧情的进入条件则是某一个用户的id】 【某一个用户的id？】 【就是说只有一个人才能看？】 【是什么啊，好好奇，能破解吗？】 【不行……这部分应该是席纵亲自写的，完全没有任何漏洞】 【那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大胆猜测……不会就是公告里说那个用户吧？】 【「出于主创的私人原因」，你品，你细品。】 【对啊看公告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怎么还有人会把已经修復掉的bug又重新放出来】 【卧槽我突然有点磕到了是怎么回事，一个不容许任何bug存在的技术大佬为了一个人把之前修復掉的bug又改了回来】 【操楼上怎么什么都嗑得起来，离谱的是我竟然也觉得挺好嗑……】 …… 论坛和社交媒体上发生的那些事，米一柠一个都不知道。 她和其他用户一样，到了家里，找到了妈妈。 但不一样的是，系统识别出了她所登录的id之后，发生了一段新的对话。 妈妈让她去二楼看一看。 她便到了二楼，里面已经等着一个人了。 高大、挺拔，穿着飞行员的制服，听到米一柠开门的声音，他转过来，微微笑了。 「你来了。」 米一柠怔怔地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米航走到她的身边，拉起她的手。 下一秒，画面旋转，她坐在了飞机上，和米航一起，在云端穿梭。 在时间与空间里穿梭。 医院中，一个皱巴巴的小孩出生，年轻的男人流下了激动了泪水。 三岁，米一柠上幼儿园，抱着爸爸的腿嚎啕大哭，不愿意离开家。 八岁，第一次考了双百分，被爸爸抱起来扔到空中，差点摔断了一颗牙。 十三岁，米航因为遭遇雷暴区九死一生，米一柠生气不愿理他，他便给她买了当时最大的那款剑齿龙来哄她。 …… 那些生命里，微小而又珍贵的瞬间。 永远不想遗忘、也不能遗忘的回忆。 仿佛从一岁走到十五岁，又重新活过一遭。 最后又回到了来时的夏天。 浓郁的树荫，灿烂的阳光，夏风吹起窗帘，米航坐在窗边，告诉她： 「任何时候你想我了，都可以来这里找到我。」 他那样微笑着，仿佛夏天永远不会结束。 画面停留在这一刻。 米一柠久久望着电脑屏幕，没有动弹。 在米一柠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画面的右下角，若隐若现闪动着三行金色的小字。 just for you. belle d v moon beloved lemon. 作者有话要说：　　just for you. （只为你） belle d v moon beloved lemon.（钟爱的，米一柠） 其中，belle d v moon字母重新排列组合即为beloved lemon。 灵感来源于哈利波特与密室。 第52章 在这年的年度优秀游戏评选中, 《废土尽头》荣登榜首。 知名的游戏评论人如此评论： 废土尽头作为一款优秀的横版射击游戏，其游戏性、关卡设置与强度控制都做得极为出色，很难想像这是还未毕业的大学生们的作品。 而如果硬要说什么瑕疵的话, 那就是它在剧情上稍有短板, 比起游戏性，显得有些不足。 只是这个问题，在第二次公测的隐藏剧情中完美地解决了。 belle这个人物，行走在云层之间，满足受伤之人的愿望，为他们提供治疗，最终回到家里的这段剧情，收穫了广大网友的好评。 第88页 也达到了游戏性与故事情节的完美融合。 如同废土之上，开出的一朵小小的花。 - 书房里。 米一柠愣愣地坐了好久，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出来。 她拿出手机，几度想给席纵拨电话, 却被泪水模煳了视线。 她想起自己这三年。 觉得自己让爸爸失望，不支持他的理想，也没有满足他想带自己坐一次飞机的愿望。 内疚、遗憾、攥在心底, 念念不忘。 每次触碰都会牵引起些微的疼痛。 因为怕忘记，所以久久不敢去弥补。 可是此时此刻, 那些她和米航的记忆, 终于在这里, 以另外一种形式，永远保留。 米一柠抬手擦了擦眼睛, 又突然推开桌子起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冲到门口。 或许席纵就在夏日冰茶, 或许在家，或许在学校。 无论在哪里，她想见到他。 推开门的一瞬间。 意外地看到，席纵就在门口，拎着一个外卖袋子，举手正准备敲门。 身形挺拔，面容英俊。 看到米一柠，他的手又落了下来，挑了挑眉：「醒了？昨天醉成那样，还以为你得睡一上午呢。」 米一柠一言不发，勐地一下，紧紧抱住了席纵。 用了几乎要将他肋骨勒断的力气。 席纵早已看到米一柠通红的眼眶，轻嘆一声，抬手摸了摸米一柠的头。 毛茸茸的质感，像摸一种小动物。 小动物趴在他的胸膛耸动着肩，一下一下抽泣着。 随后干脆也不忍了，呜呜地嚎啕大哭。 这个人。总是这样。 在她想见到他的时候，在她想去找他、却还没来得及动身的时候。 就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在她甚至都没有说出自己的愿望，懵懵懂懂、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就暗中谋划，为她打算，给她全部的温柔与依赖。 让她仿佛被灿烂的阳光包裹，永远干燥而温暖。 米一柠哭了好一阵，席纵发现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便有些无奈地把两人的距离拉开。 又微微弯下腰，手指擦过米一柠脸上的泪珠。 米一柠一抽一抽的，泪滴挂在眼睫毛上，如同晨起的花瓣。 「怎么又哭了？」席纵温声问道。 米一柠吸了好几下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埋怨：「……那还不是因为你！」 席纵笑了：「我的错？」 米一柠毫不讲理：「就是你的错！」 下一秒，席纵突然弯下腰，躬身，打横抱起米一柠。米一柠一惊，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抱着她走到客厅，站在正中央旋转起来，突然而至的头晕目眩让米一柠惊唿了一声。 客厅的物件在眼前转起来，几乎在视野中留下残影。米一柠从一开始害怕掉下去，紧紧抓着席纵的胳膊，变得喜欢上这种旋转的感觉。 终于是忍不住笑了，不住地拍打着席纵。 「哎呀我晕了，你快放我下来啊！我等会儿吐你身上！！」 席纵的胸腔震动着，低笑出声，终于将米一柠放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米一柠，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他突然伸手，食指颳了一下米一柠湿漉漉的鼻子。 「好了。」 他低声道。 「不会让你再哭了。嗯？」 - 一周后。 「怎么办啊？我穿这身看起来会不会太过于正式？」 周乐天站在镜子前，紧张地重新系了一次领带，第一千零一次问道。 米一柠翻了个白眼，再好的耐心被这么挑战也会变得不耐烦起来，她建议道：「不如你穿个大裤衩去吧，我妈妈可能会以为你疯了，然后为了不再刺激你，什么都答应。」 周乐天：「……」 临市之旅，米一柠到底还是答应了白落玫，又叫上了席纵，四个人一起玩了几天。 只是求婚这一天，米一柠很给面子地为周乐天留了私人空间，告诉妈妈自己要和席纵单独出去玩。 而现在，是凌晨五六点。米一柠被周乐天揪起来，要她给他参谋这一天的出行打扮。 「你穿西装出去玩是想别扭死自己吗？」米一柠无语道，「还是想让我妈妈见到你第一眼就猜出来你要干嘛？」 周乐天沉默两秒，认可了她的说法：「你说得很有道理。」 他再次发挥了总裁的夸张，让他的助理把几乎全市商场的衣服都给他买了回来，塞到了酒店的衣帽间里。 米一柠看他像一个待出嫁的闺女一样来回挑着衣服，懒得看他折腾，转头对席纵说。 「喂，席纵。」 「嗯？」 「我想去坐一次飞机，从日落看到日出的那种。」 「行啊。我陪你。」 情侣在旁边说起了悄悄话，周乐天还在镜子面前急得团团转，可他们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成年人的爱情留给成年人去着急，而他们也有自己的故事要继续。 两个人计划着去紫台山，挂上爱情锁，再好好研究一下坐哪一趟航班。 屋外的阳光那么的明亮，天空是透彻的深蓝，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奶茶店里的冰块和杯壁轻轻碰撞，孩童在人行道上追赶玩乐，哈哈大笑。 第89页 水果摊上刚刚切开一个熟透的西瓜，清爽的瓜甜扑鼻而来。 他们要去享受这个尚未落幕的盛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谢谢大家这个夏天的陪伴。 休息几天。番外应该会在下周四更新。 感谢在2021-08-15 21:40:58~2021-08-15 23:2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基老婆 10瓶；郈依云天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见家长 于盛夏的尾声, 周乐天接到一通越洋电话。 「哎哟，老川，」周乐天等这通电话已经很久了, 但他装作毫不知情, 音色欢快明亮，「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来电人正是席川，席纵的父亲，亦是周乐天的老同学。 他们两个从念高中时就相识，彼时他们一个活泼好动，出了名的捣蛋精，另外一个却沉稳寡言，三句话闷不出来一个屁。是以两人刚当上同学时，彼此也看不起过，后来就暗暗较着劲，这次你比我高一分, 下次我比你高一名，谁也不服谁。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莫名其妙的, 两人就这么相熟起来。 后来读了同一所大学，周乐天读金融, 而一向有些古板寡言的席川进了数学系。这才终止了两个人在学业上的竞争关系。 只是后来, 人生大事中, 两个早已成年的男人却也不免攀比。 只不过周乐天输得很惨。 任谁都觉得，性格开朗、为人和善的周乐天会是首先脱单的那个, 但谁能想到，周乐天愣是眼睁睁看着木头人席川在学校剧团认识了台柱子姜晚，跟其恋爱、结婚、生子—— 而自己, 还是一株光鲜亮丽的母单花。 单凭这一项，周乐天就被吊打了二十多年。而在四十八岁这年，他终于逮着机会，长长地出了口恶气。 起因在于，席川这个人，此生最大的遗憾是，席纵是个男孩。 是的，席川非常想要一个女儿，虽然以他的性子，他不曾坦白说出。但内心里，他觉得女儿文静可爱，想像中女儿对自己仰头一笑，他简直就能把整个世界都捧过来送给她。 在妻子刚刚怀孕的时候，一项严谨唯物的席川甚至找了个道观拜了拜，后来还去了寺里，甚至还去过教堂。 这事被周乐天狠狠嘲笑了一番，说他这般花心，怕是哪个神仙都不会眷顾于他。 后来还真叫周乐天给说中了。 是以没能有一个女儿一直是席川的痛脚，以至于现如今周乐天和白落玫订了婚，名义上多了一个活泼灵动的闺女，简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忍住不炫耀。 好报他忍气吞声二十多年事事被席川压过一头的血海深仇。 因此，每当米一柠和他有什么互动，他第一时间就声情并茂地描述，并发送朋友圈。 仅席川可见。 还艾特他。 还截图发到和他的聊天窗口里。 席川晾了他半个月，终于忍无可忍，一通电话拨了过来。 「怎么了？」周乐天笑得纯良无辜，「终于想起你老同学了？」 「你结婚了？」 「还没呢，结婚能不告诉你吗？」周乐天笑道，「不过也快了，到时候请你回来喝喜酒。」 那头半晌没说话。 周乐天给点阳光就蹬鼻子上脸：「想问什么直接问，不用不好意思，说起来，我们柠宝，她在不知道我和她妈妈谈恋爱的时候就非常崇拜我，因为我是她最喜欢玩的游戏的公司老总，我还送了她最最喜欢的绝版巨型剑齿龙。」 「而且她真的非常可爱，跟我特别亲近，就比如说最近新开了什么好吃的餐厅，我一问她，她就——」 正说着，周乐天的手机一震，他低头看，是米一柠回他： 【谢谢周叔叔，不过我晚上和席纵有约了，就不去了~】 【可爱兔兔.jpg】 「……就会非常可爱地拒绝我。」 这话席川没听见，他在周乐天说特别亲近那四个字时，就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 「生气了？」 波士顿市区的一栋小型别墅中，美艷的女人穿着纤薄的真丝睡裙拾级而下，看见坐在沙发上仍坐得笔挺的席川，面色不虞。 见女人下来，男人的表情略微有些松动，瞥了眼她的穿着，抬手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 「周乐天又惹你了？」男人没出声，只待女人在他身边坐下时，拉过一边的毯子盖到她腿上。 姜晚的胳膊揽过他的肩，脸颊贴上去： 「羡慕他干嘛，真想要，咱们再……」 「不行。」男人果断拒绝。 当初姜晚生席纵时大出血，很是兇险，他绝对不肯让她再一次冒险。 姜晚耸耸肩，没再提。 席川的思绪略略飘走，不过并不仅仅是在想周乐天显摆的事情，主要是因为，最近周乐天经常得瑟，导致他即便努力克制自己，却也忍不住点进朋友圈去看。 并因此看到了席纵所发的朋友圈——了解到自己儿子正在谈恋爱。 鑑于席纵的朋友圈里仅有的内容几乎全都关于米一柠，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和自己儿子谈恋爱的女孩，今年秋季将入学a大的飞行器设计系，并且好巧不巧，正就是周乐天口中那个女友的女儿。 第90页 他正想着这事，姜婉在身边又说：「我在你抽屉里看见了a大的聘任信——他们想请你回去做教授？」 席川一顿：「你看到了？」 「哎，」姜晚有些懒洋洋地说，「你藏得也不高明嘛，真不想让我看到，起码得放进密码箱里用上几套加密算法？」 席川：「……」 他是最了解自己妻子的人，光明正大地摆在桌上她反而不会看，要真像她说的那般藏起来，姜晚估计会被激得好奇心大盛，更是想方设法都要解开了。 不过这次，他因为不太想让对方看见，专门夹到了一本书里，却还是被人翻了个正着。 「怎么不回去？我看a大给的待遇不错啊。」 席川顿了顿，摸了摸妻子的头髮，却没有说话。 他的理由很简单，姜晚奋斗多年，好不容易当上波士顿最大剧院的管理，正处在职业的上升期，必不可能放弃这个工作机会，跟他一起回到国内。 他也不愿将这个两难的选择交由对方。 但没想到，姜晚挑挑眉说： 「你不回去，那我可回去了。」她亮出一张装帧良好的信封，「国家大剧院的offer，我可捨不得放弃。」 席川勐地转头，看向姜晚。 「你……」 姜晚是什么时候面试的，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但这一定是在他收到a大的聘任信之后。 他何等聪明，一想便能明白，妻子为了让他能够放心回国，断了自己在这边的发展，找到了同样具有发展前景的工作。 姜晚笑着搂过丈夫的腰：「你要让我一个人回国啊？」 席川有些无奈地看了妻子一眼，方才因跟周乐天通话而冷若冰霜的面色似乎消融。 淡淡说：「怎么会。」 顿了顿，莫名想起周乐天所炫耀的「在她还不知道我身份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崇拜我了」。 鬼使神差地，他叮嘱道： 「回去的事——先别跟席纵说。」 - 晚风微凉，夜色如水。 米一柠洗过澡，穿了条白色吊带睡裙，拿了吹风机，塞到坐在沙发上的席纵手里，颐指气使道： 「你来给我吹头髮。」 席纵看了她一眼，放下手机，扭头插上吹风机插头，两腿略略分开，让米一柠坐在他身前。 自周乐天和白落玫去度订婚蜜月之后——天知道为什么周乐天还创造出一个叫做订婚蜜月的词——米一柠算是没人管了，野了一条心，有事没事就往席纵家里钻，有时也会留宿。 席纵有时会怀疑米一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何种的折磨，穿着布料单薄的睡裙，高兴时连鞋也不穿，在他家里跑来跑去。 头髮乌黑，皮肤又那么白，像是顽劣的精灵，看得见，摸得着，就是不能再进一步。 ——还是太小了。 但即便如此折磨，但如果米一柠说不来，他又会想。 吹头髮这事，还是米一柠手把手教会他的。他自己洗头，头髮一擦基本就干了，二十多年没怎么碰过吹风机。 现如今才知道女人吹头髮，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而有的时候麻烦不仅仅是在吹头髮本身，就拿米一柠来说，她让席纵给自己吹头髮，就一定要在客厅的沙发上，还要坐在他两腿中间。 女孩还带着浴室里蒸出来的雾气，热气腾腾的背贴上他的前胸，胳膊肘压在他大腿根处两侧，整个人靠在对方怀里，才肯老老实实让人吹。 她的头髮又多又厚，吹干要多久，折磨就要多久。 好在席纵忍耐已久，早已练就一番任凭内心惊涛骇浪，表面上就不动声色的功夫。 他撩起一缕米一柠湿软的长髮，上还附着洗髮露特有清新的柠檬香气，吹风机调到冷风档，一点一点把上面的水分吹干。 米一柠没骨头似地往后靠着，厚实的头髮沾湿了席纵的t恤，留下一丝水迹。 席纵也不恼，也不说她。 只是今天没吹多久，他身侧的手机响起。 米一柠立刻来了兴趣。 「谁啊？谁啊？」米一柠伸长脖子看，「谁大晚上给你打电话？」 席纵放下吹风机，拿过手机划开屏幕。 一个非常漂亮、看上去也很年轻的女人发来了视频通话要求。 备註上写着姜晚两个字。 简简单单的名字，看不出身份。 「……这谁？」米一柠的天线立刻竖起来了，「不准挂，当着我的面接。」 「……真的？」席纵顿了两秒，反问。 「你还心虚啊？」米一柠扭着脖子瞪席纵，「我话就撂这了，不跟你一块接这个电话我就是小狗！」 席纵笑了一声：「没事，你愿意看就看。」 他划开通话键，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补充道：「这是我妈。」 下一秒，米一柠从席纵腿间滑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是一个小几万字的故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青 4个；玛卡巴卡的小推车、4912559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098467 20瓶；gr守望之人 13瓶；clouds with patterns 10瓶；49125599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页 第54章 见家长 米一柠这辈子动作都没这么快过。 她刚熘到沙发下, 坐到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腿，就听见姜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的声音很好听, 和白落玫那种温柔不太一样, 带了些慵懒勾人的调子，喊席纵：「阿纵。」 席纵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是垂眸看了一眼米一柠。 米一柠蜷着腿，坐在他脚边，乌黑的头髮还有些湿，落在她光洁雪白的肩头，又垂坠在后背，打湿了吊带裙轻薄的布料，洇出下边若隐若现的淡色皮肤。 她抬眼看他，眼型圆润，神情专注, 像是什么警惕的小动物。 席纵的目光顿了顿，一时竟没有收回。 姜晚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好奇地问：「你看什么呢？」 听见这话, 米一柠的寒毛都立起来了，瞳孔里闪过一丝慌乱。不便发出声音, 她只得用眼神瞪着席纵, 示意他：不要看我！专心聊天！ 席纵这才收回视线, 看向姜晚，懒洋洋地说：「养了只小猫。」 ……？？ 说什么呢？谁是小猫？？ 米一柠瞪大了眼, 试图以严厉的目光谴责席纵，然而席纵仿佛一无所觉，这会倒专心和姜晚聊起天来。 「还养了只猫？」姜晚好奇道, 「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个月。」席纵道，「布偶猫，毛特别厚，刚给她洗过澡，吹毛来着。」 「小猫就长这么厚的毛了吗？」姜晚不疑有他。 「嗯，长得挺快的。」 两人竟然真就布偶猫问题聊了起来，米一柠听得面红耳臊，又瞪视无效，气唿唿地扒开席纵腿就想走。 席纵却不知怎么，两腿一用力，就把米一柠困到沙发和双腿之间，叫她动弹不得。 ……！ 这是干嘛啊！ 「以前不见你感兴趣，」姜晚饶有兴致地说，「怎么突然想起来养猫了？你小女友要养的吗？」 米一柠抗争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她扭过头，有些紧张地看向席纵手里的手机。 他妈妈知道他交了女朋友？ 想想也是，自己跟席纵交往的事情，就没有瞒着白落玫。 她也用席纵的手机发过不少两人的合照。 发的时候只顾着得瑟，到这会才想起来，恐怕早就被他爸妈看了个遍。 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席纵笑了，「她还养小猫啊，不跟小猫抢玩具不错了。」 米一柠：「……」 ……这人，在说什么胡话啊？？ 不是，怎么才能让他闭嘴啊！！ 瞪他似乎并不可行，拍他又会发出声音，米一柠思来想去，找不到足够威慑席纵的办法，最终眼一闭心一横，瞄准他腿窝里那块肉。 ——一张嘴咬了下去。 方才还漫不经心的席纵，突然一顿。 因为在空调房呆久了，他的皮肤表面有些凉，被女孩湿润的口腔包裹，两列牙齿压着。 力道并不重，没有带来一丝疼痛，反倒被湿热的唿吸撩拨的有些微痒。 腿窝处的触感似乎顺着全身的神经游走，最终反映到某一处。 他的唿吸一窒，有几秒没能说话。 姜晚疑惑地问：「怎么了？」 过了几秒，席纵才轻轻笑了一声：「……惹她不高兴，咬我了。」 姜婉担忧道：「出血了么？」 席纵一时没答话，微弯下腰，一手举着手机，没让米一柠出现在镜头里，另一只手伸出去，把自己的腿窝拯救出来。 手指上的神经要丰富的多。触碰到米一柠唇角的那一剎，他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那抹湿黏的触感。 压下流速似乎过快的血液，他的动作不停，拇指抵在米一柠脸颊，趁她还没来得及闭嘴，粗粝的指腹摩擦过刚才咬他的那几颗牙。 有一颗是虎牙，平时看并不明显，指尖蹭过的时候，才感受到略微有些扎。 米一柠的脑子嗡一声响，只觉得席纵的手掌热得发烫，又处于担心被姜晚发现的恐惧中，坐得笔直，秉着唿吸，一动也不敢动。 下一秒，刚刚蹭过她齿间的、带着潮意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 把那抹湿润留了上去。 ……米一柠的脸红了。 她实在是受不住，也顾不上是不是会被姜晚看出端倪，两手用力一撑，扒开席纵的腿，逃也似的跑了。 过了会，席纵才重新靠回沙发上，抬起手，不经意地看了看刚碰过米一柠唇瓣齿尖的手指，扯了扯唇角。 「……没出血。」 「被我吓跑了。」 席纵和姜晚又随便聊了聊，结束时姜晚感慨道：「上一次见你得是去年过年了吧，今年你没来美国。」 席纵「嗯」一声，说：「过年那阵忙项目。」 姜晚点了点头。 和以往不同，她并没有遗憾撒娇、让席纵趁着还剩几天假期赶快去美国和他们团聚。 而是含着笑意看向席纵，好像即将要有什么好事发生。 席纵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些猜测，却没有问。 - 挂了电话，席纵循着刚刚米一柠消失的方向，走到卧室。 卧室没开灯，月光透过窗帘落下来，洒在淡色的被铺上，一片静谧。 第92页 被窝里鼓起了一个小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 可比平时睡觉呢四仰八叉的睡姿文静多了。 「头髮吹了？」席纵问。 米一柠没说话，把装睡进行到底。 席纵笑了笑，转身也去洗漱，刷过牙后，也回到卧室，上了床。 米一柠显然觉得一直埋在被子里太闷，这会小山包里露出来一个脑袋。 听见席纵的动作，她转过头看，黑暗尤衬得她肤色雪白，眼神似乎也发亮。 男人伸手碰了碰米一柠的头髮。是干的。 这才收回手。 「刚刚跑什么？」席纵故意问，「头髮怎么干的，被你自己蒸干了？」 米一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哼一声不理他。 过了一会，想起来姜晚的那张头像，才说：「你妈妈好漂亮。」 席纵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是啊。」 米一柠问：「你还有照片吗？」 席纵想了想，转身拿过手机。 「挺早了。」 手机屏幕的光在暗夜中亮起。 米一柠钻进他怀里，躺在他胳膊上，凑过去看。 姜晚倒是有一个家庭相册，不过席纵不喜欢存，手机里仅有的一张，还是他很小时候拍的全家福。 那时候席川和姜晚都非常年轻，二十多岁，头髮乌黑，席川怀里抱了个小孩，应当是席纵。 小孩太小，一点都看不出来席纵现在容貌，穿了一身红色，看着特别可爱。 「你这身好喜庆啊。」米一柠说。 席纵没回答。 那时候席川因为生了个儿子而沮丧，把他当女儿养，所以连拍照也给他穿了身小女孩衣服这事，他是怎么都不会说的。 「哎，他们怎么说我？」米一柠在席纵怀里转了个圈，仰头问他。 「刚你不是听到了吗？」席纵笑了一声，「说你乱咬人，让我去打疫苗。」 「……你好烦！」 席纵笑了，过了会才说：「没事，他们肯定喜欢你。」 米一柠一时没回答。 席纵以为她还有些不安，便继续道：「你放心，我爸爸他一直特别想要……」 说一半，他突然顿了一声。 「……你干什么。」 方才那个还让他担心会不会不安的米一柠，显然是非常没心没肺，问完就忘，压根没怎么认真听。 窝在他怀里就不老实起来。 一抬腿搭到席纵的腰间，纤长的胳膊也揽过席纵的肩膀。 微微一用力，把席纵推成平躺的姿势，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手掌撑在他的腹部。 「哎？」米一柠像发现新大陆一般，「你有腹肌啊？」 男人没说话，唿吸有些重。他顿了顿，抬手握住米一柠的腰，微微用了些力。 「下去。」 「为什么要下去？」米一柠天真地问。 她俯下身，趴在席纵的胸口，仰着头，嘴唇刚巧碰到他的下巴。 方才，席纵的指腹触碰她牙齿那刻的感觉，还留在脑海里。 米一柠就着这个碰着下巴的动作，说：「你不要以为我不懂。」 过了一会，男人才轻笑一声：「你懂什么。」 「你说我懂什么。」 女孩咬了咬男人的下巴尖，又往上，去找他有些粗糙的唇。 在黑暗中，她好小声好小声的问他：「要不要？」 席纵垂眸。 米一柠也和他对视，她的眼神在黑夜里亦闪闪发亮。 「真不要？」 米一柠又问。 下一秒，天旋地转，米一柠惊唿一声，发现自己和席纵的方向翻了个个。 一瞬间，仿佛世界上的声音都消失了。 月光也没有了。 男人的身体挡住了全部的光线。 她睁大眼，没来得及说话，男人便俯身下来。 席纵几乎是有些渴的吻她，仿佛隐忍压抑了太久，又被面前的人不自知地撩拨。 米一柠只觉得自己仿佛经歷一场地震，又好像火山喷发，灼热的岩浆落在自己的脸侧、嘴唇，又热又烫，惹得她有些发抖，却也不想躲开。 那座活火山顺着她的嘴唇往上，触碰她的耳根，湿润灼热，又沿着她清晰的下颌线，一路啄吻到下巴。 接着，顺着脖颈跳动的动脉血管向下，再向下。 是用了些力道的，却又让人觉得，那力道不是释放，反倒是克制。 他有些短硬的头髮扎着了米一柠的锁骨。他的嘴唇停留到某处。 米一柠有些茫然地睁大了眼，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空茫无一物，似乎连唿吸都不会了。 半晌，男人轻笑一声。 「怎么回事？跳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小红花生死时速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嗯吶吶 60瓶；圈圈圈圈圈圈圈 10瓶；青涩柠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见家长 真到了这一刻, 米一柠才发觉，自己还是……有点害怕。 撩的时候日天日地，等真真刀实枪了, 反而又怯缩。 而米一柠这个人, 一紧张，就会口不择言。 听见席纵略带笑意的声音，她睁大了眼：「这还算跳的快呢……你压得那么重，夏天的蚂蚱也蹦不起来了……」 第93页 席纵一愣，微微起身，闷头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 她抬手去推席纵的头，却在摸到他有些扎的头髮的那一刻，又感觉掌心很痒。 好像一根羽毛，在她因为失去了压迫、而更加剧烈跳动的心脏上，轻轻挠了几下。 五指一蜷，胳膊就这么举在半空, 放下来也不是，举着又酸。 有些无措。 好在席纵的手掌握上自己恋人的手，把她的手取了下来, 维持着交握的姿势，盖到米一柠的眼睛上。 温热覆过, 米一柠顺从地闭上眼, 下一秒, 有些粗糙的唇印上她微颤的眼皮，不含任何狎昵。 昏暗之中, 有一种年长者的纵容。 「睡吧。」席纵说。 许是声音太低，听起来竟然有一些哑。 随后他起身，米一柠又很快睁开眼, 侧身抓他的手腕。眼睛睁得很大地看他。 「你要去哪？」 席纵一顿，终究是没有离开。又躺回床上。 「不去哪，你闭上眼。」 米一柠方才闹过那么一波，今天的胆子已经用完了，老老实实躺回自己的位置，平躺了一会，睡不着，又侧过身。 席纵一直闭着眼，她就偷偷看他的面容，目光落在眉骨，划过鼻樑，又描摹一遍唇形。 真是得天独厚的优势，他的五官在一段昏暗中竟也立体分明，鼻樑上微闪着月光，鼻翼下有浓重阴影。 好像和他妈妈更像一些。 不过那张照片也没太看清他父亲的模样，被席纵挡着了大半边脸。 就这么看了一会、胡思乱想着。 米一柠发现自己更睡不着了。 对比席纵岿然不动、像是已经睡着的模样。 就有些生闷气。 心里轻哼一声，转过身，背对着男人。 终究是不再胡思乱想。 过了很久，唿吸终于趋于平稳。 黑暗中，席纵才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还是下床，去了趟洗手间。 很久才回来。 - a大的军训在大一结束的暑假，因此米一柠入学的时候，大二生已经来了两周了。 因为在本地，米一柠就硬是没让白落玫送，倒是席纵把她送到了学校门口。 「真不让我去？」席纵问。 「你一个大男人进什么女生宿舍啊。」米一柠推他的肩膀，「快走吧快走吧。」 不让他跟进来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席纵最近其实也挺忙的。 一方面，他跟鼎盛打官司的事情还在走流程，三天两头往法院跑。 另一方面，由于《废土尽头》的爆火，席纵顺势成立了一所工作室。 他们没有继续徵用黄俊伟的家族奶茶店，而是在a大旁边租了个房子。 研三一般都没什么课了，他们就在那里埋头观察数据、提出新版本的改进方案。 同时，也在计划下一款游戏。 创业做得有声有色，席纵也出去路演，拉到一些投资。 于是，米一柠独自到了宿舍。 由于她的学号排到末尾，且飞行器设计专业本就没什么女生，因此，她的宿舍除了一个舍友和她同专业以外，另外两个舍友都是其他专业的。 很巧的是，程瑶也和她一个宿舍。 她一开始看到名单时，还以为是重名，结果当天晚上程瑶就找到他，发了整整三排问号。 「我怎么跟你一个宿舍？？？？」 米一柠则在困惑另外一件事：「你怎么报了动物医学专业？」 她记得程瑶最怕小动物，不说那些大家都会躲避的蟑螂虫子，她甚至连小猫小狗都会怕。 难以想像是一个会报动物医学专业的人。 程瑶当即不理她了。 后来还是徐珊有些幸灾乐祸地告诉她，本来程瑶报的是金融，结果因为分数不够，被调剂到了动物医学专业。 「……」 米一柠顿时有些同情。 被调剂到什么不好，一个怕动物的去解剖青蛙，估计得受点罪。 米一柠进宿舍的时候，只有程瑶和她爸爸两个人。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的配置，不算太宽敞，但也基本够用。好在有小阳台和独立卫生间，平时也方便。 她推开门一看，一个靠阳台的床已经漂漂亮亮地铺好了，上面还挂了床帘，是可爱的嫩粉和嫩黄色。桌上也整齐地摆上了生活用品，乍一眼看去，东西很完备，摆放又很有条理，给了足够的生活空间。 米一柠看得啧啧，回想起剩下两位室友的名字，不知道是哪一个把生活过得如此井井有条。 程瑶那边还是一团乱，她本人一如既往是个揣兜什么也不干的千金大小姐，站在阳台边看着她的爸爸爬上爬下，为她收拾东西铺床。 见到米一柠拎着大包小包进来，她好奇地往她身后看：「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没人陪你吗？」 米一柠：「……」 得亏自己是个不计较的，要真遇上个家庭不幸福的，得被程瑶那张没心没肺的嘴给气死。 程瑶爸爸显然也有些尴尬，连忙说：「你要帮忙吗？我等会帮你把床给铺上吧。」 米一柠摇了摇头，说了一声「谢谢叔叔」，又低头在手机上看了一眼自己的床号，在宿舍里转了一圈。 第94页 最终，停在了那个收拾得整齐又漂亮，刚刚还被她感嘆是优秀生活家的床位前。 有些许的困惑。 怎么都摆满了？ 是谁不小心把自己的床位当成她的了吗？ 恰在这时，手机里弹出一条通知。 周乐天：【照片】【照片】【照片】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jpg】 【专门让席纵给你少带点东西，因为都配好了！】 【祝我们柠宝入学快乐！】 「……」 米一柠默然，抬眼看了看桌上床上的一切，整齐得当，干净漂亮。 不难想像是周乐天又发挥了他的总裁之力。 但其实更重要的，还是有那颗心。 旁边程瑶看她愣着，凑了过来：「哎怎么？你的位置是给别人占了吗？」 米一柠瞥了一眼程瑶。 突然起了小小的报復心。 她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噢，这是我家里人提前帮我收拾的，你说这干嘛还要偷偷摸摸的呢，我都不知道这事，拿了那么多东西，还得再拿回家，真麻烦啊。」 程瑶：「……」 晚些时候另外一位舍友也到了宿舍，名字叫李妍，和米一柠是一个专业的，打扮得很成熟，进屋时，还在给人打着电话，直到东西都收拾了大半，才恋恋不捨地挂了。 另外一个床铺则到晚上都还是空的，后来得知是一个大三的学姐，已经在校外租了房子，不在学校里住了。 大学生活就这样拉开序幕。 - 晚上的时候三个人躺在床上聊起天，得知李妍是临市人，来a大上学。 「听说a大的社团活动特别丰富，」李妍说，「我一定要去剧社。」 「你喜欢演戏？」米一柠问。 「不是啦，」李妍语气兴奋的地，「我是听学姐说的，席纵就在剧社！」 米一柠：……？？？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他加入剧社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好像也就第一年演过戏。后来，就是幕后大佬一样的存在。不过我听说，他偶尔还是会参加一些活动，要是我也加进去，说不定还能碰见他！」 李妍的语气充满了嚮往，仿佛对席纵憧憬已久，现如今终于有机会触碰。 米一柠默然不语，原来席纵的传说已经传到临市了。 突然就有一些生气。 一个男孩子那么招摇干什么。 她打开手机，给席纵发了条消息。 【罚你交三千字检讨】 席纵：【？】 【主题是什么？】 【因为你今天左脚先迈出家门】 【……】 那边的话题又转到了第二天的课上。 「哎对了，」李妍说，「明天晚上的高数课我来不了，我得去找我男朋友，柠柠，老师要是点名了，你帮我答个到呗？」 程瑶问：「你第一天就翘课啊？」 李妍翻了个身，语气里带有热恋中的小情侣一丝掩饰不住的幸福：「没办法嘛，跟他约好了。」 米一柠应了一声：「行。」 「多谢多谢，回头请你吃饭。」 「对了，你们有男朋友吗？」 程瑶立刻回答：「我不早恋。」 米一柠：「……我有。」 「长得帅不帅？有照片吗？看看呗？」 米一柠沉默了两秒，说：「……是席纵。」 程瑶早就知道这件事，倒是没什么惊讶。 那边儿李妍却噗一声笑了：「这么巧，我男朋友也是席纵！」 米一柠：「……真的。」 「我也是真的！」 「……」 米一柠默默打开手机，给席纵发： 【再加三千字】 席纵：【……因为我右脚先踏进家门？】 【因为刚刚那三千字你逾期没交，这是利息】 【……】 这边还没说完，那边又来了条新消息，退出去一看，是程瑶悄悄发来的。 【席纵还谈了两个女朋友吗？！】 【他怎么这么渣！！！】 米一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圈圈圈圈圈圈圈 5瓶；橙子和萝蔔是天生一对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见家长 米一柠回她： 【程瑶, 你跟我说实话】 【？】 【你真的是凭自己脑子考上a大的吗？你考试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个备用脑子？】 【？？？】 程瑶火了： 【我明明是关心你！】 【那你听不出来李妍在开玩笑？】 【她为什么要开玩笑？你也是开玩笑吗？】 【我开什么玩笑？】 【席纵是你男朋友啊，所以其实不是吗？】 【……】 米一柠重重地嘆了口气。 这傻孩子，能顺利毕业吗。 她懒得详细为程瑶分析其中原委, 只把事实又阐述了一遍, 告诉她自己男朋友确实是席纵，而李妍男朋友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席纵。 剩下的就让她自己悟去吧。 她和程瑶发消息的时候，李妍还在一边絮叨着。这姑娘简直是个八卦篓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a大的一草一木都被她给弄明白了。这会，她正喋喋不休地介绍着第二天给她们上课的老师的性格履歷，背景特点。 第95页 重点集中在上课点不点到、期末画不画重点，批卷子够不够宽容心软。 「那高数课呢？」听了一会，米一柠问。 「不知道，」李妍说，「他是今年新来的, 我们是第一届。之前好像在美国教课来着。」 美国啊…… 米一柠想起席纵的父母，也是在美国工作。不过她并不清楚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两个人还没太聊过相关话题。 她收回思绪：「不知道你还敢逃。」 李妍嘿嘿笑了一声, 嘴甜道：「新老师不会太严厉的，你帮忙煳弄煳弄。」 - 大一的课表排的还挺满, 周一尤甚。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都有课。 作为大一新生, 她们还没有太多的专业课, 以公共课和基础课为主。上午上了一节大学英语，下午则去大教室上思想政治。 至于晚上, 则是工科专业都必须要学的高数。 上课前，系办公室。 席川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 戴着眼镜，认真且严肃地看着。 他的五官本就凌厉，现下又上了年纪，眉头微皱时，脸上的皱褶格外明显，更为显得不近人情。 花白的头髮并没有降低他的气质，反倒将他衬托的更为疏离。是以他虽然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一阵，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还是只敢远远打个招唿，不敢过于接近。 此时此刻，距离他隔了几个办公桌的角落里，两个年轻男助教的头凑到一起，一边瞄着他，一边悄悄议论。 一个扎着小辫儿的问：「席教授在看什么呢，都半个小时了。」 另外一个烫捲毛的回答：「不知道啊，就看他一动也没动，老认真了。」 小辫皱眉思索：「是不是思考数学证明？我看了他在m大写的论文，特别有启发。」 捲毛恍然大悟：「很有可能！看他严肃装表情，我简直能透过他的脑壳看到下面飞速运转的大脑。」 小辫：「大佬就是大佬，连草稿纸都不用。」 捲毛：「那些数学公式和证明过程在他的脑海里一定像架了三十二倍镜一样清晰。」 「说起来，以他在m大的地位，怎么还会来教大一大二的基础课，我以为直接来带研究生了。」 「我听说是因为他认为任何数学研究都要从基础做起，带领大一大二学生学习基础的过程，也是他重新思考的过程。」 小辫若有所思：「不愧是大佬，和我们的境界都不一样。」 席川对于两人的议论一无所知，他只是目光一遍又一遍扫视着今天晚上要上课的学生名单，在米一柠这三个字上停留得更久一些。 米一柠。 他就是知道了米一柠会上这门课之后，才专门申请了大一年级的高数课。 虽然之前在席纵的手朋友圈里看过照片，但一旦想到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会见到她，他竟然会有一丝紧张。 米一柠会……不喜欢他吗？ 他知道自己一向是有些冷淡的性子，不太招人喜欢，上一次他思考是否要改变性格，还是在追姜晚的时候。 结婚生子之后，他就又不在乎了。 或者说，他只对姜晚有所不同，对其他人，仍是一贯的冷漠模样。 只是今天，又突然有些许的懊恼。 担心自己会把米一柠吓跑。 怎么样才能表现的温和一点呢？ 办公室的门推开，助教曹天走了进来。 「席教授！」他热情地说，「咱们高数课快开始了，在主楼501，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拿的吗？」 曹天大大咧咧地走到席川旁边，眼神不经意地扫过，看到席川正在摺叠一张学生名单，收进口袋。 心中肃然起敬：不愧是席教授，哪怕对于这种低年级的课也相当认真对待，上课之前还要好好熟悉学生的名字。 席川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曹天也在一旁帮忙拿上了教案。 两个人并肩走在去往教室的路上，席川沉默了一会，开口问：「曹天，你刚毕业，能跟我说说……你们学生最不喜欢教授做什么吗？」 曹天一惊。 席教授一看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没想到还会关注这样的事情。 想想也是，上课前都会认真看名单了，其实也不像他想的那么不近人情。 但他又不敢真像当学生那样放开了瞎说，便含混道：「没有啊席教授，您课讲得好，大家都会喜欢的。」 席川没说话，眉头微皱着。 显然是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 曹天一看，在心里偷偷咧咧嘴，心道还没那么好煳弄。 「可能……」他犹豫着说，「有的学生不会太喜欢上课回答问题？」 「是么。」 这次席川倒是回了两个字，他微微点点头，若有所思。 他虽然一向冷淡，却不是只顾着自己讲课的那种类型。之前有上课提问的习惯，用来观察学生是否足够理解他讲述的知识。 不过，如果是对米一柠……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避免通过提问题来达到这一点了。 - 吃过晚饭，米一柠来到主楼501。 这是一个很大的集体教室，能容纳三四百人。进去的时候，前后排都坐满了人。 坐前面的，是特别爱学习的，坐后面的，就是想尽量不引起老师注意，尽早熘掉。 第96页 只有中间，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她挑了个空位坐进去，又拿出课本。 因为彼此都不熟悉，所以没人坐她旁边。其他一个人来的，也都单独坐着。 过了五分钟左右，铃声打响的那一剎那，前门走进来两个人。 米一柠抬头看，首先进教室的，一个看上去五十出头的男人。他身材清瘦，头髮花白，戴了副眼镜，没什么表情，却能无端看出一股厉色。 进来时，似乎是不经意地往教室里扫了一眼，教室立刻静了下来。 米一柠一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刚才两人好像有一瞬间的对视。 想到自己等会还有可能帮室友答到，她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席川的视线顿了顿，就又收了回来。 和照片里果然不太一样……现实中米一柠看起来要更生动一些。 看着很显小，嫩白的一张脸，带了些婴儿肥。眼型圆润漂亮。 只是……看起来好像有点怕自己？ 男人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助教，一进教室就在一体机前操作起来，为上课做准备。 米一柠又看了回去，她离得远，看得并不是特别清晰，只是莫名觉得……这人好像长得有点眼熟。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很快从脑海里过了一下，并没有停留太久。 黑板的中央垂下一块投影屏，亮出今天的课件。席川背过身，拿起一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不像是在美国教书多年的人，他的中文写得很漂亮，笔法遒劲有力。 席川。 这么巧。米一柠在心里嘀咕道。和席纵是一个姓。 但也仅限于嘀咕而已。 直到现在，她对于席川的另一个身份都没有半分的怀疑。 一方面在于，这人和她当时在照片里看到的也不太一样。照片里的席川很年轻，也没戴眼镜，又被席纵遮住了大半边脸，其实没太记清长相。 而另外一方面，在她的印象里，席纵的爸爸仍然在美国工作，一下子猜他变成了自己的高数老师，这未免也太魔幻了点。 按照惯例，席川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又拿出名单点到。 点到时他一直埋头，并没有抬头看是谁回答。 这让米一柠悄悄松了口气。 米一柠和李妍在名单上并没有挨在一起。 这样的话，只要她换一个声线答到，席川应该就不会发现。 席川先喊的是她。 她应了一声。 又隔了几个人，席川喊到了李妍的名字。 米一柠悄悄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又应了一声道。 席川的声音顿了一下。 米一柠唿吸一窒，突然就有些紧张。 实际上，席川教了这么多年书，对学生们的这些把戏早已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能听出来刚才这个叫李妍的，实际上是别人装的。 虽然听不出是谁装的。 但他没说什么，佯装无事地继续点了下去。 点完名，席川开始上课。上着上着，米一柠也忘了提心弔胆。席川虽然看着严肃，上课也不像一些年轻老师一样会活跃讲笑话，但他言语简洁，深入浅出，分明是艰涩的数学，却被他讲解得生动易懂。 讲到一半，席川突然停了下来，说：「下面这个问题，我要找一位同学回答一下。」 学生们立刻紧张起来，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人也顿时清醒，问着周围人刚刚讲了什么。席川的视线滑过他们，又一次在米一柠身上停顿，又很快离开。 鑑于曹天的告诫，他当然不会去点米一柠。而是把目光聚集到刚才那个被别人帮答到的学生名字上。 冷淡的声音在教室中响起：「李妍，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过了五秒钟，没人出声。 席川缓缓重复了一遍：「李妍。」 下一秒，米一柠深吸了一口气。 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柠宝不会冒充李妍的，那太傻了 明天不出意外是双更，早上一更晚上一更吧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漫步云端の幸福 88瓶；圈圈圈圈圈圈圈 10瓶；＋v看蟹黄堡秘方 5瓶；鱼、白鹤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见家长 席川随着声响抬起头, 微顿了一下。 米一柠抿了抿唇，说：「老、老师……那个李、李妍她刚刚肚子不太舒服，去卫生间了……」 席川透过眼镜片儿抬眼看他, 半晌没说话。 心脏在米一柠的胸腔里砰砰跳动着, 虽然她不是那种非常乖的学生，上高中时其实也经常被老师识破谎言、然后训斥。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席川，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她咬了咬唇，静静等候发落。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席川敛眸，淡淡道：「那就坐下吧。」 然后，挑了另外一个人回答问题。 米一柠舒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已被席川看出端倪，不过是因为给她面子，才宽容没有戳破。 她定了定心神，不再想刚才的小插曲, 又专心听起课来。 就这么到下课。 大家都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地离开，米一柠静音了的手机不停地亮起, 来了新消息。 第97页 她打开，发现是李妍。 毫不意外的, 八卦小达人李妍迅速从旁人口中听到了关于自己的八卦。 并且反馈给米一柠。 【我□□操, 席川上课让我回答问题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救命！！】 米一柠抿了抿唇, 回答她： 【没事，他课上没说什么, 后来也没提这事了】 【他就是看着凶，但感觉还挺温和的】 【真是太麻烦你了，周末请你吃海底捞吧！！】 【没事, 不用】 回完这句话，米一柠抬起头，发现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除了三两闲人，就只剩自己和站在讲台旁垂首不知在看什么的席川。 「……」 虽然刚刚才说他感觉温和，但今天差点穿帮，米一柠还是有些憷的。 更别提下一秒，席川抬起头，竟然往她的方向看来。 米一柠一惊，身体僵在原地，过了几秒，讪笑着点了点头。 席川停顿一下，缓缓地也点了点头以做回应。 ……怎么就觉得有些诡异呢。 米一柠手下飞快地收拾着东西，把桌面上的学习用品一股脑装进包里，就往门口熘。 没好意思躲得太明显，经过讲台时，她还含混地嘟囔了一声：「老师再见。」 席川的目光跟随着女孩的背影。 像只小兔子似的，刚出教室门，就飞一样跑了。 不免在心里嘆了口气。 弄巧成拙。怎么就搞得她这么怕自己。 顿了顿，目光又转到她今天坐的座位。 他眸光微动，发现干净的桌面上，似乎还留有一样东西。 席川走了过去，看到是一支钢笔。 他伸手拿了起来。 - 回宿舍路上的时候，米一柠碰到了程瑶。 程瑶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往常的一朵娇花蔫了吧唧的，被米一柠从后面拍了肩膀，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扭头瞟了一眼。 就又转了回去。 「怎么了？」米一柠觉得有些好笑。 「你是不知道我今天经受了什么折磨……」程瑶拖着脚，「我们解剖了青蛙……那玩意坑坑洼洼的，瞪着大眼，又湿、又黏……」 程瑶没能说下去，她的脚步停滞了，站在原地，打了个寒颤。 米一柠颇为同情，上前碰了碰程瑶，对方却大叫一声，蹿出一米远。 「啊啊啊啊啊别碰我！」 过了几秒，她才回过神，舒了口气：「我以为是青蛙蹦到我手上了……」 米一柠很不给面子的笑了一会，直到程瑶气鼓鼓地瞪着她，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顿了顿，没忍住，又说： 「没事，习惯就好，以后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好烦啊！！」程瑶推她。 少女们的笑声迴荡在夜晚的校园里。 米一柠换了另外一个话题：「我今天也挺惨的，李妍不是让我帮她答到吗，你猜怎么？」 「教室里蹦进去一只青蛙？」 「……」 米一柠说：「就答到那会我就觉得不对劲，好像被老师发现了，结果后来他还让李妍回答问题！可李妍不在啊！我就只好站了起来。」 为了转移程瑶的注意力，米一柠故意说的夸张了一点： 「我跟你说，那老师看着特别凶，就绷着一张脸，仿佛看穿一切的样子……」 说一半，米一柠仿佛本能感到危险，突然没了声音。 程瑶却一无所知，拿胳膊肘怼她：「然后呢？」 米一柠没搭理她。 仿佛有感应一般，缓缓向左扭过头。 果不其然，两米之外，席川混在人流当中，推着自行车走路。 米一柠：「……」 光线昏暗，她没看到席川手中的钢笔，也不知道对方原本就是想找她。 只看到席川目不斜视，面无表情骑上车走了。 米一柠：「……」 就这个反应，她相信他绝对是听见了。 她清了清嗓子。 故意很大声在后面找补：「程瑶！我刚刚瞎说的！席教授特别好！非常宽厚温和……」 说到一半，米一柠默默捂住脸，自己都觉得丢人。 内心满是绝望。 救命。哪怕席川再宽容。 她的高数是不是也及格无望了。 -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 米一柠本来想和程瑶一起上楼，却突然在楼下看见席纵。 男人站在门口，光线并不明亮，却仍然照出他优秀的外形轮廓。 他似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周围人频频侧目，都看向他。 「你怎么来了？」米一柠眼睛一亮，小跑过去问。 「饿不饿？」席纵问。 作为一个绝不早恋的乖乖宝，程瑶仍然没从高中生的心态中扭转，非常不齿这种在宿舍楼下搞对象的行为。 她夸张地打了个寒战，甩下一句「你今晚上可别回来了」然后上了楼。 米一柠的注意力压根没留在她身上，听到席纵问饿不饿，又感觉经歷了今天晚上点名惊魂之后，好像确实消耗了不少能量。 「有点儿。」 「带你去吃宵夜。」席纵说。 第98页 两人并肩往学校门口走。九月的晚风带了些凉，吹到脸庞，略有温柔意。 他们牵着手，席纵手掌的温度要高一些。 却又不觉得热。 米一柠正想跟席纵好好讲讲今天晚上的事，却听见席纵开口：「我带来个东西。」 「什么？」 「六千字检讨。」 席纵另外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掏出一张纸，展开，一边走，一边洋洋洒洒地念：「米一柠同学，鑑于我左脚先踏出家门的不良表现，在以下检讨……」 他的声音不小，加上本身就极为英俊，已是吸引了不少目光。眼看他还要继续念下去，米一柠顿时有些脸红，跳起来要抢。 席纵也没有躲避，任由她把那两张检讨抢回手里。 米一柠展开一看，就两张白纸。 「……」 「……你诓我。」她甩了甩那两张纸，质问道，「你上哪写六千字了。」 「没有啊，」席纵散漫笑了，「你要让我念下去，我真能念六千字的。」 米一柠撇撇嘴，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追究。 一打岔，米一柠就忘了跟席纵讲今天晚上高数课上的事。 反倒是想起了那张检讨上。 想起来，一开始让席纵写这个检讨，是因为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席纵竟然是剧社的。 坐到烧烤摊前，点完吃的，两人一人一瓶雪碧。 喝了两口，米一柠问道： 「你以前是剧社的？」 席纵挑了挑眉，微微有些惊讶：「这你都知道。」 「我还是从李妍嘴里知道的呢！」米一柠哼了一声。 席纵顿了两秒，笑了：「所以这是三千字。」 米一柠没说话。 席纵清了清嗓子：「米一柠同学，我深刻检讨，没有及时向你汇报我在六年前……」 「哎呀你赶紧闭嘴吧。」米一柠一抬手按着席纵的嘴。 席纵在她的手掌下笑了，唇角勾起的弧度把她的掌心挠得痒痒的。 米一柠退开掌心，又改成伸手去捏。 把席纵的嘴捏成了扁扁的鸭子嘴。 过了一会，才松开。 「李妍还说她要去剧社呢，就是因为你。你可别高兴，人家有男朋友了。」 「噢，另外三千字。」席纵瞭然道。 米一柠警惕：「你不准再像刚才那样装模作样。」 「不是你让我写的么。」席纵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解释的： 「大一那会，本来也没想去的，被社团的老师强行编进去了。去了也就演了一部戏。」 「为什么被强行编进去？」 「她跟我妈是老朋友，我妈以前是这里剧社的。」 米一柠有些惊讶：「真的呀？」 「嗯，」席纵喝了一口雪碧，「我爸妈都是a大的毕业生，当年我妈在剧社出演的第一部 话剧，我爸去看了。」 剩下的话，不必多言，仿佛也能猜出后续了。 「后来我爸就跟着进了剧社的道具组，他不会演，就给我妈妈做道具。」 「好甜……」 米一柠感慨道。 烤串上来，两人一边吃，一边继续聊。 「你呢，」席纵问她，「准备去哪个社团玩？」 没等米一柠回答，他又说：「哪儿都好，别去打击乐队。」 米一柠正想问为什么，余光突然瞟到旁边的手机。 屏幕亮着，好多好多条新消息。 担心有什么事，她打开，才发现都是程瑶。 【你怎么还没回来？？】 【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李妍说她也不回来了！】 【你们怎么都这样！见色忘友！】 【谈恋爱了不起吗！？】 过了会儿。 【不要留我一个人好不好啊！！！】 【我觉得！关了灯！！有一万只青蛙在盯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圈圈圈圈圈圈圈 5瓶； 圈圈同学，你已经连着好多天给营养液了！你好富有！谢谢你！ 昨天也有一下给88瓶的同学，之前也有给好多好多的 无论多少都谢谢支持！挨个啵啵！！ 第58章 见家长 「……」 米一柠回了个安慰的表情包, 熄灭了手机。 席纵挑眉看她，她解释道：「我等会得回宿舍。」 本来，她是打算晚上直接去席纵那里睡的。 席纵那里的床很宽敞。 而且身边有一个人, 睡着抱起来也很舒服。 ……席纵的腹肌摸起来也挺爽。 她是着实挺喜欢在那里留宿的。 「怎么？」 「程瑶她一个人住害怕。」 席纵轻轻笑了一声：「小孩子。」 又提建议：「你给她买个玩偶陪陪她得了。」 米一柠莫名其妙想起了网上说的那些, 一个人去海底捞，服务员会在对面放个玩偶的事。 「我买个青蛙玩偶。」米一柠突然想到个主意，自顾自笑了起来。 程瑶大概会追着她打十条街。 席纵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笑，但他的目光注视着米一柠弯弯的笑眼，也勾了勾唇。 抬手扯了张纸，擦了下米一柠油乎乎的唇。 第99页 米一柠任他擦着，兀自笑完，又突然从席纵方才的话中分析出什么，抬起眼。 表情带了些小得意：「你为什么让我给她买玩偶呀？」 「我回宿舍住，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没等席纵说话，她扬起眉毛, 追问道：「你是想让我去你家喽？」 实际上，席纵不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年纪大米一柠六岁，成熟稳重许多, 并不经常开口索取。 但如若米一柠想做什么，席纵也总会纵着她, 由她恣意妄为, 偶尔野翻车了, 也会拉她一把。 这种时候，往往也能让米一柠感觉到, 他是爱着她的。即便是和她截然不同的形式。 不过偶尔，米一柠也喜欢用一些小聪明，逼迫对方直白地说出情话。 一如此刻。 席纵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的肤色白皙，五官的线条并不是精緻细腻的类型，而是干净利落的，带一种简单纯粹、而有活力的美。 她的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仿佛抓住了他的把柄一般，有些洋洋自得。 席纵心中暗嘆：不是早就抓得死死的了么。 嘴上，却故意没顺她的意，说：「没有啊。」 「你说得对，回宿舍住确实是天经地义。」 米一柠见他不上当，鼓起腮帮子，哼哼了两声。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吃完了夜宵。 「好撑……」 米一柠站起身，等席纵结完帐回来，两人并肩走回米一柠宿舍楼下。 吃完挺晚的，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们站在没什么灯光的角落里，米一柠踮脚，偷偷亲了一下席纵的侧脸。 席纵转过身，在月光下，握着米一柠的后颈，低头吻她。 过了许久，米一柠才微微喘着气，推了一下席纵，放下踮得酸胀的脚掌。 「那你回家？」她问。 「不回。」席纵说。 米一柠扬起眉：「这么晚你不回家去哪儿啊？逛街？」 她随口一说，席纵却「嗯」了一声。 抬手，揉了揉米一柠的头。 又懒洋洋地说：「你回宿舍，那我不得给自己去买个玩偶？」 米一柠愣了两秒，反应过来。 低头抿着唇笑了。 过了会儿说： 「那你也是小孩子。」 - 姜晚拨来视频请求的时候，是波士顿的上午，也是国内的夜晚。 「那边天气怎么样？」姜晚活泼地问，「还热吗？」 「还可以。」席川回答。 他们夫妻两人并没有一起回国，原因在于a大这边已经开学，而姜晚那边的工作仍然需要交接。 两人只能通过一早一晚的视频通话见面，一边说晚安，另外一边吃早餐。 「怎么这个表情？」姜晚发觉自己丈夫心情不佳，笑着问他，「怎么，跟柠宝相处不顺利？」 席川没有说话，却是已经默认了。「本来嘛，」女人宽慰他说，「老师跟总裁就是不一样。你想想看，一个最喜欢玩的游戏的公司总裁，那不是天然有一种好感吗。但你，当人家高数老师——你知道数学是多少孩子一生的噩梦吗——还想指望什么呢。」 「你俩的起点，要是以零为基准，那就周乐天握着三十分的基础分，你还得倒扣。」 席川看着手机里妻子噙着笑的面容，轻嘆了一口气。 想起上课时的事。 分明不想提问到她，特意避开。却没想到，那个帮人答到的，竟然就是米一柠。 他倒不会因此有什么恶感。当了教授多年，虽然他一贯严厉，但总也能理解学生的一些心态。 只是后来，想把钢笔还回去，又偏偏听到对方对于自己的评价。 席川往往上课非常严格，一丝不苟，在美国教书时，他的学生也往往怨声载道。今天这种情况，他什么都没有说，本来就是不同寻常。 即便如此，他却仍然…… 「哎，」妻子慧眼如珠，「你是不是不小心逮到人家干坏事儿了？」 席川并没有惊讶于妻子的侦探能力，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晚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你说说你们这都是什么孽缘。」 笑了会，她正色道：「别想太多，你在m大当了这么多年阎王爷，一时半会儿，改得过来吗？还不如换个角度，从人兴趣爱好入手，找找共同话题呢，说不定人家来了兴趣，就会觉得你没什么架子。反而亲近起来呢。」 她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挺有意思：「哎呀，好想见见这小姑娘，这边的交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席川抬眼：「别什么都自己做。」 「怕我累着？」姜晚挑眉，「放心，我有多能偷懒，你又不是不知道。」 - 开学的第一周，每天都在接触新的老师、新的课程中过去，如同流水般飞逝。 李妍头一次逃课就撞到了枪口上，这下是不敢再逃了，便也老老实实地跟着米一柠一起，在各个教室之间穿梭。 令米一柠没有想到的是，她之前还觉得挺和善的席川，迅速在新生中起了名声。 大家一个二个都叫苦连天，说他过分严厉，不近人情，仿佛长了双x光眼，把所有的小花招都看得明明白白。 那些找人帮点到的、假请假翘课的、上课没认真听的……全都被揪了出来，通通扣掉平时分。 第100页 堪称冷面阎王。 这些传言到米一柠耳朵里，把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寻思着自己那次难道是他发挥失常？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这事好像还没完。 这周发生的另外一件事，是米一柠发现自己的钢笔丢了。 那钢笔还是她从席纵手里抢来的，被席纵用了挺多年的一根凌美，她那天觉得好看，就撒娇要过来了。 结果被她给弄丢了。 她把自己的书包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宿舍又重新收拾了一遍东西，却还是没有能找到那根钢笔。 是以接下来的几天，她跟席纵说话，都有些莫名心虚。 周五的时候，体育场搭起了一个个小棚子，是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有的社团招新宣传。 米一柠和李妍上完金工课，又吃完饭，从食堂回宿舍的路上，去招新的地方逛了一圈。 从路口往里走，每个棚子上都挂着大大的招牌，写自己是什么社团，配以丰富的色彩画，介绍社团特色、平时有什么活动。 李妍目不斜视，早就盯好了自己要去的剧社，拉着米一柠，径直往体育场尽头走。 走到头，米一柠看到两个并肩的小棚子。 一个棚子前的宣传板上写着「你不加入打击乐队的理由，一个就够了。」 下面写的理由：加入乐队，单身四年。 和他隔壁的棚子的板子上，显然闲鱼一些，干脆写着「隔壁剧社说的都反弹。」 米一柠：「……」 这两个棚子甚至连自己是什么社团都没有写，但似乎也不难猜出来了。 突然想起了席纵之前说的，不要加入打击乐队。 「……打击乐队怎么了？」米一柠问。 「你想去吗？」李妍警惕得说，「那咱俩以后可是敌人了。」 「为什么啊？」 「 a大的剧社跟打击乐队可是世仇，」李妍娓娓道来，「从建校没多久就开始了。据说是因为早些年的时候学校里场地小，两边总是互相抢排练场地，时间一长梁子就结下来了。」 「那后来场地够了，也还这样？」 「传统艺能嘛，」李妍摆了摆手，「而且还真挺邪乎的，每年两边都得因为什么事吵起来，除了之前的场地问题，还吵过资金，演出顺序，指导老师。什么什么的……后来老师还想介入调和，结果连老师都吵起来了。反正每年总得出点事，堪称a大玄学之首。」 「……还有这事。」 米一柠嘆为观止。 说话这当口，她看到前面有个学生正浏览着两边的牌子，下一秒就被两个社团的学长学姐团团包围。 两拨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吹捧着自己的社团，一边又疯狂拉踩着对家，用词之丰富、举例之详实，如同狂风过境。 那位新生离开时，手里塞满了申请表，表情呆滞。 显然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米一柠看乐了。 她看着李妍从自己身边走上前，意志坚定地无视了打击乐队前辈的谆谆劝导，走向了剧社的棚子。 她离得远远地吃着瓜，突然冒出来个念头。 就埋头给席纵发消息。 【哎你说，我要是去打击乐队】 【那跟你谈恋爱，算不算和亲啊】 席纵回得很快。 【省省吧你。】 【那叫通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3 02:26:10~2021-08-24 00:1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杳杳兔 10瓶；圈圈圈圈圈圈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见家长 听起来还, 挺有意思？ 米一柠突然起了一些叛逆的心思。 不过她还是没有上前凑热闹，等李妍拿了报名表，打听好是第二周的周三去面试, 他们就一起回了宿舍了。 而第二节 高数课, 也不由得米一柠想不想上，在第二周的周一，如期而至。 这一次, 李妍表现得像是个年年拿三好学生的好宝宝, 早早拉着米一柠进了教室, 选择了居中的位置坐下。 「我还做了预习。」她拿出课本说, 「今天必不会被席川抓到把柄。」 米一柠反倒有些忐忑, 你今天没把柄, 那要是席川翻旧帐呢。 上课铃响时, 席川如同上次一样，准时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他仍戴着那副眼镜，在教室里扫视一圈，由于这一周他雷厉风行的名声已经传开, 其他学生不敢再翘课, 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此时鸦雀无声。 席川的目光在米一柠面前又顿了一下。 米一柠小心翼翼回望回去。 内心化身尖叫鸡：救命！他为什么又在看我！他是不是要cue我！ 表面却维持着平和与镇定, 沖席川露出一个淑婉的微笑。 席川：…… 虽然表情很友好，但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他翻开点名册，按照惯例点名。喊到李妍时，李妍应了一声。 他抬起眼。 米一柠和李妍的后背双双绷直了, 像是两串挂在绳上的腊肉，僵硬极了。 席川本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米一柠的表情后, 又顿了顿。 第101页 终究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肚子好了？」 李妍小鸡啄米般点头：「好了好了好了，谢谢老师关心！」 席川便没再多说，继续点名。 两块腊肉松懈下来。 这天的课上，并没有再起什么波澜。 只是到下课的时候，席川道：「上周布置的作业，各班学委收一下。汇总到……」 这天助教正好请假，席川本想自己把这些作业汇总了，却又无意识地瞥过米一柠。 想起那只还未归还的钢笔，他话锋一转：「米一柠，你帮我汇总一下吧。」 米一柠：？！？！ 她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李妍，无声地指了指自己，表情满是疑问。 李妍一脸茫然地看了回去。 ……行吧。 米一柠拖着沉重的心情站起身，认命得收拾起其他学委手里的作业。 像一只乖乖的小鸡仔，一声也不敢吭，抱着一沓纸，跟在了席川的身后。 脑子里飞快转动。 是不是真的是她偷偷说坏话被席川听到了？ ……她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但……她真的说了啊！怎么解释呢？！ - 出了教室门，席川看了眼米一柠手里抱着的作业。作业是一页纸，因此哪怕是几百人的作业也并不重，但席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想伸手帮米一柠拿一点。 他的动作有些突然，米一柠吓了一跳，就差没往后退了，连忙说：「不用不用，老师，我、我来就好。」 本来就是被叫来干活的，反而让教授帮忙，算什么样子。 席川倒也没坚持。 教室和办公室不在一栋楼，米一柠不认得路，乖乖跟在席川的后面，下电梯又上电梯，转了好几个弯，终于到了数学系办公室。 把作业放到席川示意的桌子上，嘟囔了一声「老师再见」，米一柠就想熘。 结果席川喊声开口道：「等等。」 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米一柠一僵，只好又小步走到席川旁边。 垂着头，又抬起眼看他，像犯了错、小心翼翼偷窥老师眼色的小学生。 ……终于要来了吗？她心想。 席川却只是拉开抽屉，拿出一个东西递出来，问：「这是你的吗？」 米一柠抬眼。 发现自己从席纵手里要来的那只凌美，此时正好好地躺在席川的手中。 她眼神一亮，伸手接过，来回看着，确定了确实是自己丢的那根。 惊喜道：「是的是的，怎么在老师这里？」 「上节课你落在教室了。」 米一柠微微一怔，下一秒心心里微动。 突然就想明白。 席川让她来送作业，是为了把钢笔还给她。 其实，不管席川在别的学生口中是多么的严厉或可怕，但本质上，他也只是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 而工作之余，也挺关心学生的。 落在桌上的钢笔，都能被他看到，也记起是谁丢下的， 就还是……挺好的么。 米一柠因为自己之前偷偷说席川坏话、又揣测他要藉机收拾自己而感到一丝内疚。 她连忙道谢，带十分的歉意。 席川顿了一顿，又问道：「现在……用钢笔的不是很多。你平时是喜欢用么？」 米一柠一愣：「也还好。」 揣着那股内疚，她又多解释了两句：「因为高考，还是习惯用中性笔。不过，这根钢笔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就经常用。」 为表感激，她还特意说：「本来丢了好着急，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没想到被老师看到了，真的太谢谢了！」 席川顿了顿。 这么说来，这钢笔还是他十年前送给席纵的生日礼物。 原本看到型号时，他就有些怀疑，现如今听到米一柠说出来源，他便确定了下来。 顿时，心情微妙。 ——送女朋友礼物，就送这么个玩意儿？? 米一柠看他久久不说话，面色不虞，一颗心又吊了上去，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席教授？」 席川才突然回过神，看到米一柠的表情，正了正色，恢復了没什么情绪的模样，摇头说：「没事。」 又说：「以后小心点。」 摆摆手，让米一柠走了。 - 今天晚上李妍在宿舍住，因而米一柠毫无心理障碍地去了席纵家。 席纵在校门口等她。 他穿着薄款的长风衣，单手插兜，站在人来人往的门口。周围人路过他时，往往会被他挺拔的身材和英俊的五官吸引视线，频频回头。 席纵却只是垂头玩着手机，漫不经心的样子。 然而在米一柠离他还有十几不远时，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收起手机，抬起头。 在人群之中，精准地看到了米一柠。 米一柠对上席纵的视线，挺高兴地笑了，几步跑到席纵面前，小炮弹似的撞了过去。 席纵微敞开手臂，把米一柠收入怀中。 这下，周围人的回头率，倒是比之前还要高。 席纵本就是a大的风云人物，因此他有女朋友的事，在之前米一柠来学校那会就已经传开。 不过毕竟因为米一柠当时没有入学，大多数人只是知道米一柠的名头，却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 第102页 而等米一柠入学之后，席纵的身影也频频出现在校园里。两人并没有故意遮掩，很自然地互动，于是米一柠的身份便迅速传开。 到现在，倒是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 其中当然也包括李妍。 得知真相的李妍为自己的口嗨表示了深刻的歉意，连着之前上课帮答到欠下的人情，一併请米一柠吃了顿饭。 「我为我的莽撞自罚三杯。」李妍装模作样地倒了三杯雪碧一口闷了，又说，「所以是你喽？那个让大佬冲冠一怒暴打鼎盛的小美人？」 米一柠：「……？」 这又是上哪儿听来的八卦？ 「你不知道啊？你们有cp粉的，」李妍调出帖子给她看，「校内bbs，详细梳理了你和席纵相识相爱的时间线。」 「啊？」 「你看啊，这里，写你们因为玩家意见反馈相识，逐渐熟悉与相爱，后来席纵因为爱情把你提的那个bug又改了回来，结果反而成为了制衡鼎盛的力气，这简直是彼此成就的伟大爱情！这篇文资料详实，感人至深，我磕得嗷嗷叫！」 「而且因为那里说你是一个温婉如水的江南女子，我一开始才以为你在开玩笑嘛。」 米一柠：……到底哪里详实了。 从头到尾都很离谱好吗。 不过，她想起自己真正和席纵相识熟悉的因由……竟然觉得还是帖子里写的要……没那么丢脸。 就也没去澄清。 任由bbs如何瞎编乱造，和席纵仍如之前相处。 一如此刻，一头闷到席纵怀里，也不管别人视线。 「怎么出来这么晚？」席纵问。 「高数老师让我帮他收作业。」米一柠回答。 「他还让你管这个。」席纵随口道。 他知道米一柠并没有担任班委，收作业的事和她本应没什么关系。 米一柠一顿，心里明白，其实席川叫她，是因为要还她钢笔。 可能帮忙收作业只是顺带。 但她本来以为把席纵钢笔弄丢了，一直没好意思跟席纵说这事来着。 于是这个原因也不好说出口。 便含混着说：「就是随便喊的吧。」 席纵听她的语气有些遮掩，偏头看她一眼，倒也没多问。 到了家，洗漱过后，两人躺在床上，米一柠想起社团的事。 「剧社招新那天，你会去吗？」 席纵反问：「你要去面试吗？」 米一柠犹豫了一下，说：「不知道。」 她没怎么接触过演戏，本来是没打算亲身实践的。 可现下，得知席纵在剧社以后，突然就有些蠢蠢欲动。 虽然之前说什么去打击乐队通敌。 但也就是开开玩笑而已。 她话没说死： 「可能会陪李妍去看看。」 席纵懒散说道：「想来给你开后门啊。」 「才不要。」米一柠斜瞪他一眼，「我要凭自己的实力。」 两人聊了几句天，席纵的手机响了一下。 收到一条转帐消息，是姜晚发来的。 金额十万。 席纵挑眉，点开看到姜晚附加发来的消息。 【你爸爸让我转达：】 【家里也没穷着你】 【送礼物怎么这么寒酸】 【妈妈的贴心小提示：】 【买根新点的钢笔吧:d】 席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乐 20瓶；橙子和萝蔔是天生一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见家长 席纵沉默了一下。 米一柠察觉到他表情的凝滞, 探过头问：「怎么了？谁给你发的消息？」 「我妈。」席纵说。 他没说消息内容是什么，不过米一柠在听到是姜晚的时候就没再追问。 席纵微阖上眼，脑子里盘算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 从姜晚那里得到的, 似乎是要回国发展的暗示。 再然后，是米一柠前几天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友好。 具体体现在点外卖的时候，会额外关注一下他的喜好；两人偶尔意见相左的时候, 竟会很快服软, 同意他的想法。 一看就是偷偷犯了什么错, 心虚的表现。 再结合今天晚上, 她去了高数老师的办公室。 高数老师…… 他隐约从黄俊伟口中听说, 今年新来的高数老师严厉异常, 让大一新生叫苦连天。 「哎, 」席纵懒散开口，「你们高数老师怎么样？」 米一柠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问问。」 米一柠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从来没和席纵讨论过席川的事情。 还挺神奇的，明明自己上学这两周，所有的惊心动魄全都发生在他那了。 一旦起了这个心思, 她便打开话匣子： 「他一开始看起来凶凶的, 也特别不近人情的样子。我头一次上他课，李妍让我帮她答到, 结果答到矇混过去了，但他还提问提到了李妍！」 「然后？」 「然后我就站起来了，我跟他说，李妍生病了……我总觉得他其实都看出来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吓死我了。」 席纵扯扯嘴唇：「你还挺怕他？」 第103页 「也不是，就一开始, 他看着很严厉嘛……」米一柠说，「不过后来觉得他还是挺好的……」 「嗯？」席纵挑眉。 米一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我上的第一节 课的时候，不小心丢了个东西在课桌上，他看到还收起来了，今天我把作业送到他办公室，他专门还给我了！」 为了避免席纵追问，米一柠匆匆忙忙带过这个话题：「对了，你知道吗，特别巧，他跟你一个姓，他也姓席！」 「……是吗。」席纵倒没有半分惊讶的样子。 他也确实已经不惊讶了。 更巧的是，席纵漫不经心地想，他还是你未来公公。 说出来得给你吓到再买张票飞到外星球。 他这么想着，倒是也没被米一柠拐跑，慢条斯理地问： 「你丢了什么？」 「钢笔吗？」 米一柠：「……」 她完全一点都没透露，这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 米一柠顿时有些心虚，别开眼不太敢看席纵，装模作样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说：「就、就文具嘛，我那天比较慌张，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 她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解，声音没有了往常的那股理直气壮，软绵绵的，像是一团喝醉的云。 席纵垂眸看米一柠有些发红的侧脸。 明明没多大点事，却一副觉得自己犯了大错，乖得要命的模样。 难得起了些逗她的心思。 「你知道那钢笔……」 「是我爸爸送给我的，成年礼物。」 他缓慢的说。 米一柠一怔。 席纵继续添油加醋：「挺珍贵的，我平时捨不得用，但你要，就还是给你了。」 「是、是吗……」 米一柠完全被唬住了。 内疚心更重，为自己随意使用、又丢三落四而感到不好意思。 「嗯。」席纵闲闲道。 「这么珍贵的东西，却被你弄丢了，要不是高数老师比较细心，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你打算怎么……」 「那、那不是找回来了嘛……又不是真丢了！」 他的话被米一柠打断。 紧接着，小姑娘勐地扭过头，像只兇巴巴的小麻雀一样，探头撞了一下他的脸。 ……还有点疼。 气势汹汹地说： 「亲你一口！好了吧！」 席纵一怔，听到米一柠的话，才反应过来刚才那竟然是一个吻。 至于米一柠，端着非礼的姿态做完补偿，自己反倒是耳根通红，被子一拉，罩着脑袋装死。 - 「席教授，说起来，最近社团开始招新了呢。」 曹天一边批改着作业，一边和席川搭话。 他是个自来熟，任凭旁人怎么觉得席川冷淡疏远，他却总能找到话题和他聊。 席川不怎么回应他也无所谓，反正他自己跟自己就聊得很开心。 「是么。」席川淡淡道。 「嗯，不知道剧社今年会进来什么苗子。作为一个老前辈，我还挺期待的。」 曹天是a大毕业，顺势留校做了助教。这是他工作的第一年。 他一直在学校，心理上还没有完全抛下学生身份，有时还会去剧社逛逛。 不过因为席川并没有怎么透露自己的详细信息，他还不知道，他面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老前辈。 曹天扫了一眼答案没问题，打了个大勾，换上下一份作业，又说道： 「估计米一柠也会去剧社呢。」 席川翻书的动作微顿，偏头，锐利的视线透过眼镜扫了一眼曹天。 曹天一无所知，乐颠颠地对着答案，继续：「席教授，您不关注八卦，可能不知道，就咱班上的那个米一柠，是席纵的女朋友。」 他说一半，一顿，又体贴地补充了更详细的背景信息：「噢，席纵你知道吗？计算机系研三的学生，开发了一个叫做废土尽头的游戏，最近特别火。他前一阵还在外面开了公司，拉到几千万的投资！」 曹天作为土生土长的a大人，是校内bbs的忠实用户。早在米一柠还没有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入了西米露的股，一本同人教科书背得滚瓜烂熟，对两人的相恋轨迹了如指掌。 而现如今，他竟然当上了米一柠班上的助教，偶尔在校园里还能撞见席纵和米一柠相处的身影，只觉得自己宛如生活在天堂。 家人们！这是磕到真的了啊！ 「她要去剧社？」席川突然问道。 曹天自言自语那么久，陡然听到席川的问话，还有一些惊喜，当即喋喋不休地继续说： 「对啊对啊，因为席纵就是剧社的嘛。虽然他现在也不怎么出现了，但我觉得，米一柠说不定会跟他去一个社团呢。」 这完全是他的瞎猜，但他坚定不移地这样相信着。 这是cp粉的自我修养！ 「到时候我准备去看看他们面试，还挺期待的！」 说不定就能磕到糖了呢！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突然听到席川冒出一句： 「到时候面试的情况，可以多讲一点。」 「啊？」曹天一愣，抬眼看向席川。 席川却仍然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表情略微严肃，翻看着手中的材料。 第104页 一边状似无意地解释：「了解一下学生的课余活动、兴趣爱好，可以用来上课设计案例。」 曹天恍然大悟，满口答应下来。 不由心想：真是一个关心学生的好老师。 — 剧社面试的那天，李妍早早做好了打扮。 又在宿舍里，和米一柠演了好几遍准备好的试戏片段。 「我澄清一下，」李妍严肃地说，「我可不是为了席纵才去剧社的，你可以看到，我是有功底的，我天生对话剧充满了热爱！」 米一柠：「……放心，不会误会你。」 「那你呢？」李妍问，「就刚刚咱们这段戏，你要是跟我一块演，咱俩就能一起面试了！」 「去了看看吧，」 米一柠是觉得，席纵都不怎么参加剧社活动了，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对演戏本身就有兴趣的话，去了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她还是更想参加一些运动类的项目。 她们出发，到了艺术团专用的活动楼，根据报名表上的指示，找到面试间的大门。 一开门，就发现里面的房间被分成了均匀的两个部分，其中一半敲锣打鼓，另外一半慷慨演戏。 各类不同的声音奔涌而至，十分喧吵。 一看就是剧社和打击乐队又槓上了，非要选到一个地方面试。 剩下对面一个空房间，谁也不用。 「……」 米一柠和李妍站到门口，有些无语地望着里面的喧嚣景色。 「你知道吗，」李妍在旁边小声的对米一柠说，「据说今年的艺术团团长特别想把剧社跟打击乐队的关系搞好，这还成为他竞选词了呢，当时说得特别信誓旦旦。」 「……没看出来。」 米一柠望着剑拔弩张的现场，诚恳评价道。 「是吧，估计是放弃了。」李妍也贊同。 过了一会，里面走出来两个人，t恤上分别别着剧社和打击乐队的徽章，安排外面站着的新生们领号排队，等待叫号，依次进去面试。 原本应当在走廊中排队，结果因为对面空了间房间，这俩人便干脆把新生都赶进去了。 刚一进屋，准备去打击乐和准备去剧社的新生们就整整齐齐地分为两拨，分开坐到排练室两端，谁也不碰着谁。 米一柠：…… 互怼从娃娃抓起。 她和李妍进去稍晚，只有后排还剩几张小板凳，便一人一个，坐在剧社那波人的后面。 坐着等了一会，前面好像起了什么骚动，米一柠似乎听到有人在讨论席纵的名字。 接着，一群人兴奋的讨论起来，时不时发出压低嗓音的尖叫。 旁边的打击乐队候选军冷眼旁观，似乎颇为不屑。 八卦篓子李妍坐不住了，扭头看了一眼米一柠：「我去帮你打探敌情。」 便也兴奋地凑上前去。 米一柠一个人坐在后面，百无聊赖。 没多久，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不是常常……也觉得他们吵闹？」 那声音有些虚无缥缈，似乎带着一点疲倦与厌世，仿佛从遥远的丛林深处传来。 米一柠有些奇怪地转身，这才看到角落的黑色皮质沙发里窝着一个人。 他穿着和沙发一样的黑色衣服，戴着帽子。盖着半边脸，整个人几乎和沙发融为一体。 ……这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更新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前面那个胖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嘿，前面那个胖子 40瓶；今天也充满元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见家长 「你是……？」米一柠犹豫着问。 那团黑色的布料动了动, 随后微微坐起身。 那是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在黑色衣服的衬托下，脸色显得有一些苍白。 他没放下自己的帽子, 仍旧是遮着半边脸, 在帽檐底下看向米一柠。 「纷争、挑衅、毫无意义的竞争、永无休止的较量……相信你同我一样，都对这些感到极端的厌倦……」 他的声音很低，说话如同吟诗, 声音仿佛从旷野飘来, 低沉而神秘。 ……像是中二病还没过。 米一柠沉默了一下。 默默地挪了挪椅子, 想离这个人远一些。 男生的神情一滞, 之后又迅速恢復到莫无其事的模样。 只是再开口时, 语气就正常多了。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 「他们在讨论, 今天晚上席纵会过来——是不是很吵呢？」 米一柠微微一怔, 偏头略微看一向身后的那些人。 兴奋的交谈声传来，男女都有。 「真的吗！真的能看到席纵本人吗！」 「别这么激动，人有女朋友的。」 「那单纯看看帅哥也不行啊！」 那帮人聊着聊着，语气就越来越兴奋, 声音也越来越大, 甚至都没有顾及到口中的正主就在他们身后。 ……是挺吵的。 席纵这个人，自从在网上风光了一把, 随后实在是祸国殃民。 米一柠又暗暗给他记上一笔。 「是吧，」男人看见听的表情，「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第105页 「……」 虽然但是，她也不太想和这个中二病持有相同的见解。 「有的时候我觉得, 音乐才能使人平静……比如说这种时候，在房间里放点大悲咒，相信他们就不会这么叽叽喳喳了。」 听见这话, 米一柠克制了一下，没忍住，还是笑了一声。 这人，都说些什么呀。 男人看她表情，帽檐下的眼睛盯着她，饶有兴致道： 「我觉得我们很投缘啊，来加个联繫方式？」 「呃……还是不用了吧。」米一柠果断拒绝。 说到底，只是随便聊聊天而已。 真要加好友，就觉得还是挺莫名其妙的。 男人耸耸肩，似乎并不意外，转而提议：「那起码告诉我你的名字？放心，我就是随口问问，不方便可以不说。」 他一这么说，米一柠反倒不好意思了，毕竟是一个学校的，告诉名字好像也没什么。 况且对方不管方才多奇怪，这会神情着实坦荡，并不像另有所图的模样。 便回答：「米一柠。」 「米一柠？」那人微直起身，「哪三个字？义气的义、宁静的宁？」 「不是。一二三的一，柠檬的柠。」 「噢， 是这样写吧，」男人抓起桌上的笔，随手抄了张草纸过来，端端正正写下米一两个字，却在宁上犯了难。 「柠檬的柠……哎呀，也不难啊，怎么提笔就忘了。」 ……这还能忘？这是a大学生吗？ 米一柠略微无奈，把笔接过来，就想给他写。 「哎你写这，写这。」男人连忙说。 他把刚刚那张草纸拿掉，露出一张还挺干净的纸，但那张纸只露出一部分，其他部分被男人宽大的衣袖挡住大半，无法看到。 米一柠也没有多想，写下自己的名字。 「就是这三个字。」 她放下笔，抬起头，正准备礼尚往来地问「那你呢」。 却发现面前的男人如同换脸一般退去了方才那副恹恹抑郁的神色，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狡黠笑容。 宽大的衣袖一收，突然站了起来，刚刚签下名字的那张纸露出全貌。 最上面写着「打击乐队申请表」。 她签的名字在最后一行，最右面是提前印好的章：同意入社。 她愣了愣，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这个男人。 男人目的达成，便热情洋溢地介绍道：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艺术团团长，兼前任打击乐队队长，徐北阳。」 他的声音很大，前面闹哄哄的人群因此而安静了，扭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排练室后方的动静。 这个徐北阳当着所有人的面、嗓音洪亮地说： 「米一柠同学！欢迎你加入打击乐队！」 - 剧社社长今天迎接了一个意外之喜。 原本他以为，如同以前的每一年一样，今天的招新会变成一场闹剧，在和打击乐队的拉扯之间混乱落幕。 他也为此做了足够的准备，希望不会输在这一天。 为达目的，他专门拿出了最近的风云人物、未毕业就能压过鼎盛一头的计院大神席纵，把他几年前参加剧社的事情说出，故意散布消息。 甚至还说，今天的面试，席纵也会旁观。 因此希望今天能来面试的人多一些，在气势上压过打击乐队。 其实他还有个私心。 主要是他和打击乐队的队长私底下打了个赌。 哪一边来面试的人少，哪一边就得在今年的年终演出上，去对方社团当送水小弟。 那将会成为全艺术团的笑柄。 不过实际上，席纵会不会来，他心里也没谱。 毕竟他跟席纵差了好几届，连见都没见过。顶多是找到几年前的剧社通讯录，恭恭敬敬地发一条邀请简讯。 对方一开始也没回。 惊喜的是，就在面试开始前的半个小时，席纵给自己打电话，说晚点会过来。 他当即跑到活动楼门口去迎接了。 这些日子在学校其实很少能够见到男主，这一次确实是他头一回亲眼遇到。 见到的时候，才觉得有的人真的什么优势都占尽了，这长相是真正的得天独厚，潇洒而恣意。 「请往这边走。」社长诚惶诚恐的说，「重新装修后，和几年前挺不一样了吧？地方要宽敞多了，还添置了不少设备。」 「——当然，打击乐队还和以前的一样混蛋，这你应该也知道。」 席纵的视线淡淡扫过，不置可否。 拐过两个弯儿，快到时，席纵才开口。 「米一柠来面试了吗？」 米一柠……社长一怔，随即飞快地回想起这个名字。 社长暗自懊恼——他怎么就没提前想到这一层！居然还让对方亲自找过来了！ 「我这就问问。」 哪怕离面试地点只有几步之遥，他也着急的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问。 当然，同时，让人给内定了。 「没事，」席纵制止了他，「让她自己发挥。」 他就是来看看。 社长满口答应：「好的好的，她肯定没问题的——」 心里盘算着，这怎么着也得让人给过啊。 两人说着，舍长来到面试房间门口，由于过分激动，他推错了门，开门后，发现屋里分外安静。 第106页 一时有些奇怪，今年不是和打击乐队凑到一起面试了么。 不互相骂街就不错了，这么安静如鸡，打算面试什么东西啊？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走错了。 正准备退出，却被屋里的情景吸引了视线。 席纵的视线越过他的头顶，也往屋里看去。 发现房间里整整齐齐的分为两拨人，而这两拨人都朝一个方向转过了头。 而在众人视线的尽头—— 米一柠听见门口的动静，转过头，有些茫然的对上门口席纵的视线。 打击乐队的徽章被她握在手里，上面的镭射膜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 「纵哥，」社长小着声音说，「您女朋友这发挥……发挥挺到位啊。」 都发挥到打击乐队去了。 - 社长声音其实也没那么小。 尤其此时此刻的屋中，鸦雀无声，都被米一柠手中的镭射徽章闪瞎了眼——不，是闪哑了嗓子，被下了失声咒。 因而听起来格外明显。 而他的这句话，也显然让屋里更为沉寂了。 仿佛布满阴霾的冬天。 米一柠一愣一愣地看着门口突然闯入了两人，一时几乎是傻了，呆滞着看着席纵的神色。 过了十几秒，席纵敛眸，发出一声轻笑。 米一柠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扭头，就要把那个徽章还回去。 ——开什么玩笑，她可从来没说过自己要加入打击乐队！ 然而徐北阳似乎早已料到了她的举动，食指与中指之间轻巧地夹了根笔，四两拨千斤一般，顺着米一柠的动作，化解了她的力道，把那张徽章又推回了她的身前。 「不好意思，」徐北阳笑眯眯地说，「咱们a大学生呢，最重要的就是坚持。一旦加入打击乐队，就不能退队噢~」 他挂着满满的笑容，按压式的中性笔头在桌上摁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咔嚓声，随后随手把笔揣进兜里，迈开步子往门口走。 停到席纵面前，笑了一声：「久仰大名啊，前辈。」 席纵瞥他一眼，不动声色。 徐北阳又趴到已经惊呆了的社长耳边，小小声道： 「新人社长，还要好好加油哇。」 随即，潇洒利落地走了，还很贴心地帮忙关上了门。 全屋人对他行注目礼。 几秒后，席纵率先收回了视线。 或者说，他只是随意的往门的方向瞄了一眼。 又很快把注意力放在了米一柠身上。 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来。」 米一柠手里还捏着徽章背后的别针，呆呆愣愣的，听见席纵叫，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还挺乖。 席纵的视线往下，扫过那徽章，似乎是觉得很有趣，轻笑了一声，一抬手把米一柠拉到了屋外。 也把门给关上了。 关上的前一秒，米一柠听到屋里人的议论。 「我操，这是什么情况？」 「我觉得席纵看起来好吓人！米一柠完蛋了吧！」 「那谁让她要加入打击乐队的！那不是明摆着落席纵面子吗。」 「……」 这声音似乎跟在米一柠身后往她耳朵里钻，而她的前方，是席纵握着她的手腕，大跨步往走廊深处走。 这时候，米一柠才捡回一些理智，连忙解释：「我、我加入打击乐队不是故意的，那个徐北阳他坑、坑我呀！」 席纵没搭理她，闷头把米一柠拉到走廊尽头。这旁边是器材室，挺久没用了，又逢是晚上，灯也没开着。 周遭黑暗，看不清席纵的表情。 直到站定，他才松开米一柠的手。 黑暗里，米一柠感觉到席纵似乎是在看着她。 「……你听见没有呀？」 这里似乎什么声音都会被放得很大，她只好小小声问，语气里有些埋怨。 「嗯，」席纵淡淡说，「听见你加入打击乐队了。」 米一柠：「……」 她有些心虚，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这俩社团关系一直你死我活，居然还往枪口上撞。 虽然不是故意的吧，但她也太没有警惕心，低估了这帮打击乐队人的险恶。 不过即便心虚，她也仍旧嘴硬：「那、那不是和亲吗……」 席纵笑了一声：「和什么亲？这就认娘家人了？也不先看看自己是哪边的？」 「你这边的。」 米一柠答得又快又乖。 席纵愣一下，随后笑出声，抬起手，握住米一柠因为紧张、反而一直捏在手里的那个徽章。 拇指缓慢摩挲着徽章的封面。 声音挺低：「是我这边的，那你手里是什么？」 「……」 米一柠不说话，席纵声音低哑地追问：「嗯？小间谍？」 到了这个时候，米一柠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 空气中似乎浮动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暧昧。 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席纵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迴荡，他的手压着自己的手，一团热度离自己很近。 几乎要烧到自己的脸上。 「谁是小间谍了……」 她小声嘟囔道。 「除了你，还有谁？」席纵反问，手掌顺着她的身体向上，最后包裹着她的侧脸。 刚才碰过那个徽章的拇指，此时似有若无的触碰着她的嘴唇。 第107页 「来干什么的？」 他低声问。 「招不招？」 席纵的音色与往常不同，似乎进入了角色。 好像真是审讯的军官，正审问图谋不轨的敌方情报员。 这敌方情报员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米一柠也被他拉得沉了进去，似乎是真的害怕，又因为这个触碰而有些颤抖，胸口有些快的起伏着。 她的眼睛已经有些适应黑暗了，突然，绝处逢生一般，她冒出主意，抬起眼皮迅速地瞄了席纵黑沉的眼睛一眼。 下一秒。 席纵的手上感觉到一丝湿热。 ——米一柠如同一只小猫，飞快地舔了一下他的指节。 温热，潮湿，又有一些痒。 席纵目光一紧，胳膊上的肌肉绷起，随后听见米一柠脆生生地开口： 「我来……」 诱惑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 席纵动作一顿，瞥过一眼，随手一拍米一柠身后的门，本就不牢的门锁应声而落，两人进了去，门从里面锁上。 几步之遥的地方，曹天握着手机，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一幕。 他刚一赶到，就听到米一柠去打击乐队的消息。震惊之余，听闻他们往这个方向走了，想也没想便跟了过来。 却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样一个场面。 对着黑黢黢的走廊愣了好久，曹天失魂落魄地走出体育馆，忽视身旁两侧好奇的目光，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神志不清都在好友列表里抓出一人，悲愤地发出消息： 【怎么办！我磕的cp be了！！！】 【席纵似乎还要把米一柠关起来收拾！！！】 半秒钟后。 数学系办公室里，席川的手机微震，传来收到新消息的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5 13:32:50~2021-08-26 23:5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前面那个胖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见家长 工作中的席川一般是不会马上看消息的。 然而这一次, 他心里惦念着曹天去了剧社，一晚上都守着消息，听见声音后, 立刻打开手机。 果不其然是曹天发来的。 然而内容…… 席川眸光一紧, 还没来得及回復, 屏幕上那两条新消息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 【曹天刚刚撤回了一条消息】 「……」 席川握紧手机, 食指无意识地在手机背部缓缓敲击, 垂眸思考。 这个习惯和席纵一模一样。 而曹天发出去消息之后, 发现自己发错了人, 吓得瞬间清醒, 立刻撤回了。 从cp粉立刻转成了社畜的心态，不知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有没有被老闆看到, 因而瑟瑟发抖。 他犹豫了一会, 发现席川并没有回来任何消息, 想必是正在工作没有看到，便缓下一口气，来到自己大学几个好友的小群中。 再次发出哀嚎。 【家人们，我的cp他完蛋了呀！】 小群里迅速冒泡。 【？？】 【？你前两天不是还说磕到真的了吗？】 【不是，你撞见他们分手了？】 【啊啊啊我不能相信，西米露不是最配的吗！】 在这些声音之外, 有一位同学的画风就尤为新奇： 【快跟我讲讲, 我要写同人！】 【没有be同人的cp是不完整的！】 曹天：【……】 【你们帮我回想一下，在学校这么多年，打击乐队和剧社的谈恋爱，都坚持到最后了吗】 【同学，学数学要讲究逻辑, 先问有没有，再问有没有坚持】 【我印象中……压根没有这样的吧？】 【还是有的被，两三对起码是有的】 【最长的一对坚持了多久来着？】 【三天？】 【好像很快因为彼此艺术理念不同而闹掰了】 【……】 曹天看着便悲从中来： 【家人们，我的cp他完蛋了呀！！！】 【……】 - 另外一边。 器材室许久没有人进入了，陡然有人闯入，满身的尘埃被挤到空气中，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米一柠猝不及防被推进来，勐地吸了一口空气，被呛得咳嗽起来。 席纵的手抬到米一柠的后背，帮她拍了拍。 过了好一会，米一柠才缓过神，抬起头。 月光从高处的窗边泄下来，细微落在米一柠的眼角，莹莹一闪，似乎有呛咳出的泪花。 席纵眼神微动。 方才被米一柠舔过的手掌似乎还有发麻的感觉。 便也没有克制，低头亲了下去。 米一柠刚咳嗽完，肺里一点空气都没有，还没来得及唿吸，就被堵住嘴，她下意识哼了一声，却在空旷而黑暗的室内显得声音很大。 哼出来自己都是一愣，这也太…… 然而很快，席纵的动作便不容她多想。男人的吻极具侵略性，虽然没有明说，但仿佛在报她私下加入打击乐队的仇一般，甚至用上了牙齿，轻咬着她柔软的唇瓣。 第108页 米一柠被亲得上不来气，整个人靠在门板上，两腿发软，差点就要滑下去，却被席纵胳膊一捞，就这么以他为支点，摇摇欲坠。 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被吻了半晌，感受到席纵动作的强硬意味，她竟然半点也没有推拒，无论是脑海中的想法或是本能的动作，都一点躲避都没有。 任他予取予求。 而察觉到这一点，席纵的动作反而更凶了，手掌不知何时撩起她衣服下摆，掌根按上她的腰间。 烫得米一柠一个哆嗦，半是迷茫地睁开眼看着他。唿吸有些急促，却什么都没有说。 ……乖得不像话。 席纵的眼神暗了暗。 他过了会儿，才微抬起身，额头抵着米一柠的额头，嘴唇离她只有几毫米远，交换着彼此的唿吸。 米一柠才缓缓醒过神来，微张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开始不好意思，垂下头躲开席纵的视线，四处乱看。 最后嘟囔出一句： 「……要都像你这么审，那什么都得招了呀。」 席纵一怔，轻笑出声。他静了一会，抬手，似乎是想触碰米一柠嫣红的唇。 手机的铃声却突然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席纵动作一顿，随手把手机按掉，那人却不气馁，第二三个电话也接连打了过来。 方才的气氛被破坏得一干二净，米一柠推了推他：「你快接呀。」 席纵有些无奈，终究还是拿出手机。 黑暗中，屏幕的光线尤为刺眼，上面写着席川两个字。 他举起手机的位置略高，米一柠并不能轻易看见。而当米一柠有些好奇地踮起脚时，席纵已经接通电话，把手机扣到了耳朵上。 席川并不经常给席纵打电话，甚至说，父子二人的大部分沟通交流都是通过姜晚进行的。 因而这次席川电话打来，席纵略微一想，便大概猜出了原因。 他接起电话时，喊了声爸。 米一柠睁大眼，一时连气都不敢喘。 怎么就这么巧！ 总是能在和席纵……的时候，接到家长的电话。 莫名就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她没见过席纵的爸爸，也没做好今天就和对方说话的准备。 于是小心翼翼，毫不出声地一唿一吸，听着父子两人的对话。 由于屋中寂静，她能听见席川的声音，但听不清楚内容。 席纵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席川上来就问：「最近谈恋爱了？」 席纵垂眸扫了一眼米一柠，看到米一柠像一只花栗鼠一般，竖着耳朵屏气凝神，没忍住，抬手漫不经心地按了按米一柠的耳朵。 然后才应了一声「嗯」。 那头沉默几秒。 席川本就是寡言的性格，遇上席纵这个也不太爱说话的，两人打电话往常就是沉默。 过了半晌，席川才又说：「你好好对人家。」 席纵愈发确定自己方才的猜测。 估计多半就是，米一柠参加打击乐队这事被席川给知道了。 这坏事传千里的，他好笑地看了米一柠一眼。 对方正因为自己接着电话还要碰她而不满地瞪了回来，抬手想扒拉下他的胳膊，正在与他的手指无声缠斗。 「知道。」他淡淡回答。 「不要意气用事。」席川又说。 自从席纵上学后，席川可能就没说过他了。他奉行放养政策，而席纵向来也不犯什么原则性错误。 如今听到，竟也有一丝新奇，席纵又淡淡「嗯」了一声。 转而问道：「吃过晚饭了么？」 席川顿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回国的事已经被席纵知道了，便说：「二食堂的炒菜。」 席纵笑了一声：「味道是不错。」 沉默几秒，席川又说：「别跟她说。」 「不行啊，」席纵懒洋洋道，「那她要生我气了。」 「……我自己会告诉她。」 席纵笑了：「那您尽快，我不保证。」 挂了电话。 米一柠没听出上面那块对话有丝毫不妥，只觉得是席纵关心自己的爸爸。 而他们口中那个可能要生气的，或许是他的妈妈。 全当是一家人的随意寒暄。 她的思绪又回到今天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招新活动上。 冷静下来后，再看到席纵，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等他挂了电话后，主动说道：「等我回去，就把那个乐队给退了……」 席纵一停。 徐北阳他知道，低他几届的学弟，一身懒骨头，但脑子很机灵，总有些歪门邪道。 这次估计早就把主意打到了米一柠身上，费这么大劲把人骗进来，藉此拉近两个社团之间的距离……要想退社估计没那么简单。 刚才挂掉电话的时候，他也收到一条信息，随意瞟了一眼，就是徐北阳发来的。 大意是自己如此这般，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他宽宏大量，也一定要尊重米一柠的个人意愿。 席纵的眼睛眯了眯。 这小子…… 他掀起眼皮，看米一柠因为理亏有些心虚的表情。 终究还是说：「不喜欢就退。喜欢的话，留在那也没事。」 「啊？」 米一柠有点难以置信。 第109页 席纵笑一声：「两个学生社团能有多大点仇，都是闹的。你觉得有意思就去吧。」 他知道米一柠其实还挺喜欢打击乐器的，因为觉得酷。她手机里装了个库乐队，有时没事还会去拍两下鼓。 米一柠显然还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表情。 席纵勾勾唇角，俯下身，在黑暗里，俯到米一柠的耳边，轻声说： 「不过，你要真想补偿我，就……」 - 踏进宿舍楼时，米一柠还红着脸。 脑子里转的全是席纵刚刚说的那句话。 ……怎么会这样啊。 虽然、虽然那个称唿一开始是她先自称的，但非要让她念出来，就总还是有点儿、有点儿…… 米一柠一拍头，不愿再想。 宿舍在三楼，她一般走着楼梯就上去。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留意到自己今天的回头率格外高。 直到走到三楼拐角时，有一个相识的同班同学拍了她一下。 米一柠抬头，看到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真厉害！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偶像了！」 「啊？」 米一柠有些莫名其妙，对方却在露出一个敬佩的表情之后，匆匆走了。 「……？」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走进宿舍。 一进屋便看见两个室友埋着头叽叽喳喳。 在发现她进来之后，又顿时鸦雀无声。 李妍还把手机背在了身后。 「……你们在聊什么？」米一柠心生警惕。 程瑶和李妍两人对视了几秒，最后李妍开口：「讨论你为了钟爱的打击乐事业，毅然决然与席纵分手！」 她显然是开玩笑，看到米一柠的表情后，又迅速小声补充：「论坛上说的。」 而另外一人，明显是当了真。 程瑶钦佩地竖起大拇指：「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要是能有你的事业心与魄力，解剖一百只青蛙也不在话下！」 米一柠：「……」 第63章 见家长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米一柠问道。 李妍有些不好意思的颳了刮鼻子：「……你是不是还没有上过论坛？」 「论坛？」米一柠回想了一下, 想起来了是李妍之前跟她说过的那个把她和席纵故事编得很离谱的论坛，「我之前註册过，但要攒积分才能进入板块……我看要刷评论, 就没继续看。」 「你俩的故事出续集了！」程瑶兴高采烈地说, 她是今天才接触论坛, 仿佛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此时格外兴奋。 「什么玩意儿？」 李妍把手机递给她：「你用我的看吧。」 米一柠莫名其妙地接过手机, 心里闪过不祥的预感。 定睛一看, 入目即是一个硕大的标题。 【休恋逝水】 楼主在首楼写着： 【西米露, 短篇, 一发完结, 被今天的事刺激出的产物， ooc, 文艺矫情风, be, 请勿上升到正主！！】 【如能接受以上预警，请继续看~】 米一柠看得一愣一愣的，有些用词都没太看懂。 她在屏幕上轻轻滑动，接着看了下去。 【很多年后，米一柠站在最佳作曲奖的颁奖台前时，仍然会回想起十八岁那年、做出加入打击乐队决定的那一刻。】 【可这一次, 再也不会有人问她, 是否会后悔。】 米一柠：「……」 如果不是顶着她的名字，她后续还有可能饶有兴致地看下去，可此时此刻，她的皮肤上激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妍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不然还是算……」 「不行。」米一柠坚定拒绝，把随身包甩到桌上, 握着李妍的手机，坐在自己的桌边看了起来。 这篇文章并不长，一万多字。其实如果是从今天晚上才开始动笔，能写到这个字数也足以让人惊嘆。不过米一柠并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一点，专注于这短短的一万字里浓缩的无比跌宕起伏的剧情。 第一段之后，画面便闪回到她加入打击乐队的那一刻。她为此非常兴奋激动，可席纵却因为打击乐队和剧社一贯以来的嫌隙而有些隐忧。 文章中的米一柠并没有察觉，而是全身心投入到了社团活动中。她从一开始对打击乐的一窍不通，逐步变为了一个演奏编曲作曲全能的音乐高手，如同蒙尘的宝珠被拂去灰尘，流光溢彩。 可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波折。 米一柠因为社团活动和自己的事业逐渐忘记了联络与席纵的感情，而席纵那边工作也愈发繁忙，两人之间聚少离多，又因为社团之间本身就有的矛盾而立场与理念不合。难得的相聚却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架来。 后来，米一柠获得了一个无比珍贵的出国交流的机会，而席纵却因为公司的原因不得不留在国内。 虽然哪怕米一柠出国，两人也可以异地恋，但当时两人的感情已经摇摇欲坠，不断的争吵消磨了恋爱初期的激情，他们之间必须做下一个决断。 约好见面的那天，天空中洒下一场小雨。 「你选什么？」席纵微红着双眼，低压着嗓音问她。 米一柠定定地看了席纵几秒，最后一句：「我选择我的理想。」 第110页 席纵淡淡笑笑：「那你不要后悔。」 二人至此，分道扬镳。 而许多年后两人再次相遇，彼此都在自己的领域做到了顶尖，王遇见王，却已是相顾无言。 米一柠：「……」 看完之后，沉默良久。 这得是什么样的脑洞，才能在得知她和加入打击乐队之后，迅速编造出这么一个故事。 下面的评论非常感情丰富： 【看哭了呜呜呜呜呜呜】 【最看不得这种原本相爱却因为彼此理念不同而分手了】 【作者大大你好狠的心】 但由于这个故事中间花了大量笔墨描述了米一柠如何克服困难，走向职业巅峰的过程。 因此下面的评论中，除了一部分惋惜米一柠和席纵感情的人之外，还有相当大的一部分，竟然成为了米一柠的事业粉，被她的魄力所折服。 【你们不觉得米一柠的事业线也非常好磕吗】 【明明从大学才开始练习，却迅速通过努力和机遇占到了行业的顶尖，任谁看了不说是一部励志小说！ 【对啊，要什么狗男人，女人还是事业最重要！】 【最后拿奖那点看得我热血沸腾的，作者大大太会写了吧！】 米一柠可算是明白了，自己今天晚上回到宿舍时候，那个女生为什么对她流露出那般钦佩的表情了。 她有些无奈的扶了一下额，把手机还给了李妍。 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感想，程瑶便往她鼻子底下递了一根纸和笔。 殷切道：「你快帮我签个名，等你出名了就拿出去卖钱！」 米一柠：「……」 可能因为白天看这篇同人文的冲击过大，到了晚上的时候，米一柠竟然梦到了其中的一些情节。 而当直接面对这些画面时，米一柠才发现，这玩意比文字的冲击力可强多了。 可和同人里不同的是。 梦里她说出那句「我选择我的理想」之后，席纵猩红着双眼，把她抵到墙边，低头便吻，兇勐而灼烈。 仿佛情绪压抑不住，如潮水一般拍到她的身上，把她拍得头晕目眩。 接下来，天旋地转，他们似乎立刻换了个场景。 在昏暗的卧室里，她的手脚都被死死地压着，男人灼热的气息碰到她的脸颊与耳畔，是平时很少能感受到的霸道的侵略感。 男人的手触碰到她上衣的布料，下一秒，仿佛就要用力—— 米一柠「刷」一下，被吓醒了。 ……不是，这怎么不按剧本来呀？！？！ 她勐地睁开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胸口一起一伏。 梦里那股浑身发麻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体内。胳膊沉得要命，仿佛刚通过电一般。 宿舍里传来其他两个人均匀的唿吸声，只有她一个人醒着，心跳在胸腔里跳得迅勐而慌乱。 米一柠愣了好久，慢慢把自己的脸埋到了被子里，整张脸都红透了。 ……她都梦了些什么呀。 那天晚上，米一柠翻来覆去了两个小时，才终于再次沉入梦乡。 而到了白天的时候，米一柠开始认真和李妍探讨，席纵看见这玩意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放心，」李妍信誓旦旦地和她保证，「之前论坛有过统计，女性用户达百分之八十，并且研究生占比较少。 「你男朋友作为未来的总裁，必定日理万机，哪有空在乎这些小八卦。」 米一柠将信将疑，却又完全不好意思去问席纵——开玩笑，她要是真问了，那哪怕他原本不知道，这下不也就知道了吗。 于是，她姑且抱着席纵压根看不到这篇文章的侥倖，兢兢业业地继续过她的大学生活。 不过与此同时，她还是终于刷够了论坛的积分，披了层马甲，在已经盖起几百层高楼的那篇文章下留了两句言。 【写得很好。】 【下次不要再写了。】 - 周五是打击乐队固定的排练时间，米一柠接到通知后，在要求的时间到达了乐队排练室。 似乎是终于贯彻了本届团长的希望两个社团彼此不再起冲突的苦心，这次排练的时候，打击乐队并没有和剧社凑在一起抢夺同一个排练室。 其他新生显然早已听闻米一柠的大名，看到她来的时候，不少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米一柠若无其事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大学以前接触过打击乐的学生很有限，因此来这里的大多数都还是一些零基础的新生。 作为新生的第一次排练，指导老师并没有选择曲目，而是从基础的节奏讲起。 听着听着，沉浸到了课程当中，米一柠和其他同学就把那些子虚乌有的八卦抛到耳后，彼此合作，结对练习。 两个小时的课程很快就过去了。 米一柠慢慢觉得，她还是挺喜欢打击乐的。 也鑑于之前和席纵的沟通，想要退社的心思就淡去了。 待到下课的时候，米一柠已经认识了一些新的同学，和他们一边说笑，一边结伴离开了排练室。 却在刚打开门时，发现席纵抱着双臂站到了对面，显然是在等她下课。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米一柠一怔，新认识的同学小声起闹，又带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个个脚底抹油似的先熘了。 第111页 熘出没多远，却又放慢脚步，满是好奇地观察着身后的动静。 米一柠：「……」 看过的那篇同人文突然浮上心头，自己在屋里心无旁骛的敲鼓，而席纵在门外一言不发地等待她。 她就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为了事业而不顾家庭的……渣女。 米一柠突然有点心虚，却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拉过席纵的手腕，忽略周围人的目光，和他一起出去。 这天是周五，她准备按老样子，去席纵家住。 出校门的时候，看到旁边摆的水果摊。秋季的水果都上来了，黄澄澄的看着煞是喜人。 「我们挑样水果回去吃吧？」米一柠问。 「行啊，」席纵瞄了一眼脚下的水果摊，随口问道，「你选什么，橘子？柿子？」 似乎是「选」这个字触碰了米一柠的神经，她一瞬间想起了那篇同人里，席纵问「选我还是选打击乐」。 她一激灵，弥补遗憾似的，下意识回答「我选你」。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她勐地抬起眼，发现席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半晌，轻轻笑了一声：「噢？」 「怎么，选过别的，后悔了？」 米一柠：「……」 作者有话要说：　　同人文害人不浅（。） 这篇番外也快结束了！ 还有一点点掉马情节w 那句「很多年以后……」句式，化用自大家熟悉的百年孤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94274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8820553 10瓶；yu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见家长 米一柠颇为不好意思地退后了一步。 扬起头, 有些心虚地看席纵。 夜风微凉，轻轻撩动起席纵额前的碎发，他深邃的五官被水果摊前不甚明亮的灯光照亮, 留下浅淡的阴影。 米一柠目光一顿, 联想起那本ooc同人文里自己的举动, 忍不住质疑那里自己的选择。 ……人长这么帅, 她是怎么捨得说分手的。 「……你怎么看到了。」她小声嘟囔着。 「噢, 」席纵似笑非笑地扯扯唇角, 「黄俊伟一字一顿念给我听的。」 「……」 「还念了两遍。」 「…………」 这个黄俊伟。 正事不干, 这种乱七八糟的到比谁都知道得快。 「你这个老闆倒是挺能发得起工资。」 米一柠一边打开手机, 找到黄俊伟的对话窗口, 按下语音键，一边对席纵说。 「对于黄俊伟这种不好好上班、只知道朗诵的员工, 还是尽早开除得了。」 席纵把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笑了一声, 又正色道：「行啊，这确实得严肃处理。」 米一柠手指一松，语音发了出去。 那头的黄俊伟：「……」 「哎，」席纵倏地靠前，「不过。」 「你看，因为你加入打击乐队, 我都牺牲这么多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漆黑的眼眸中带了些调侃的笑意，无端生出一丝暧昧：「不补偿一下？」 米一柠突然想起之前席纵伏在她耳边，低声要求的补偿。 在凉意习习的秋风里，脸颊有些发热。 别过脸不理席纵。 正兀自害臊，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小情侣甜蜜蜜哈, 」水果摊的老闆看见两人的互动，乐呵呵地说，「小妹妹，来点儿甜柿子吧，熟透了的赛蜜甜，又软又糯，逢年过节的送礼佳品，用来哄男朋友再合适不过哦~」 米一柠：「……」 这才意识到面前还有人，而且刚刚那些事情，还全叫对方看了去。 她没什么威胁性地瞪了席纵一眼。 席纵轻声笑了，垂眸假装自己突然对那些柿子很感兴趣：「老闆，多少钱一斤？」 - 让米一柠没有想到的是，关于那一篇极其离谱的同人文，并不仅仅在学生当中传播。 那一天，当席川从曹天发错的消息中窥见一丝真相后，便对儿子的恋爱情况上了心。 然而曹天却似乎因为那天错发微信的事有些尴尬，仿佛嘴上拉了个拉链，两人在办公室共同办公时，再也没提起关于米一柠的事。 而席川在和席纵通话时，只能稍作指点，却并不知道后续结果如何。 他和席纵平时交流甚少，因而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只是他对米一柠的印象实在很好，觉得非常聪明，又不失灵巧。如果能成为自己的女儿，该是多好。 因此这一天，他一边准备着教案，一边思考如何找曹天旁敲侧击地问一下。 殊不知，办公桌的另一头，曹天也坐立难安。 心里只想着，不知道那天发错的消息席教授到底看见没有。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各自工作了半个下午，席川突然轻咳了一声，开口： 「你……」 曹天一个激灵：「席教授您说！」 席川看见曹天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模样。手下一顿，又低头看上教案，若无其事地问：「今天没见你说话。」 曹天有些难以置信，原来席教授平时还是会听他说话的吗？ 第112页 这种被老闆重视的感觉沖昏了他的头脑，心中那么似有若无的尴尬顷刻消弭，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曹天隐隐又有了打开话篓子的欲望。 「没有没有，」曹天挠了挠头说，「这不是……怕您觉得吵闹吗？」 「没事，」席川淡淡说，「我刚从美国回来，也想多了解一下这边学生的习惯。」 曹天在心中暗暗慨嘆：这是多好的老师啊。 于是，得到了席教授鼓励的他，滔滔不绝地介绍了半个小时a大学生的衣食住行，内容之全面，就差没把男生宿舍衣服要攒几天再洗这事抖落出来了。 席川：「……」 他面无表情的听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开口打断了他。 「你讲得很好。」 曹天一怔，随即面露喜色：「是吗？老师如果感兴趣的话，我还可以再多——」 「不用了，」席川淡淡道，「关于大部分学生的生活习惯，我已经了解了。」 曹天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便问：「那教授还想知道……？」 席川难得停顿了两秒，终于还是说：「你之前说，米一柠去面试剧社？我记得，是因为她男朋友、你口中那个大学生创业的，也在剧社？」 猝不及防听到米一柠和席纵的姓名，曹天一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席川的表情，发现并无异色。 心下暗想，对方应当是没有看到那条聊天记录的。 只是因为自己最近没提了，反而专门问起。 便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道：「哎，这事吧，说来话长……」 「怎么？」席川耳朵一动。 「不知道席教授您知不知道，咱们学校剧社和打击乐队一向是互相看不顺眼，谁也不饶谁的。本来米一柠去面试，大家都觉得总该面试剧社了吧，谁曾想她居然去了打击乐队。」 席川一怔。 事实上，这两个社团不和睦的事可追溯已久，在他还上学的时候就已经有相关传闻，没想到至今还愈演愈烈。 更没想到的是……米一柠居然去了打击乐队。 而另一头，曹天还在继续。他这个人喜欢瞎乐，但凡人家给捧点场，就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这会儿更是，压低了嗓音，在无人的办公室里故作神秘道： 「老闆，你都不知道，还有人拿这事写文章来着，写两个人如何在彼此对立的社团持着不同的观念立场相爱相杀、分道扬镳，那叫一个缠绵悱恻……」 说一半，被席川打断： 「什么？」 曹天这才勐地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得意忘形，剎住话头，轻咳了好几声，随后正色道： 「没有没有，席教授，至于我瞎说的，您别放心上。」 席川顿了顿，简单「嗯」了一声，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低头写着教案。 曹天离得远，便分毫也不知道，接下来这一个小时，席川来回翻看书本的动作不改，林林总总，却统共就写了十几个字。 - 周一上课前，席川给席纵发了信息，说晚上下课后会到席纵家坐一坐。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凭着自己科学严谨的探究精神，找到了自己毕业后才建立的校园bbs，并成功註册了帐号。 并拜读了那份同人大作。 并因此、实打实的、为席纵的境遇而感到担忧。 席纵暂且还没有回覆他的消息，他便拿起教案，来到了教室。 如往常一般，他踏着上课的铃声。 而米一柠因为第一次帮人答到差点被发现后，便每一次上课都很乖巧，早早地坐在了教室的中间。 席川进来时，忍不住又多看了米一柠一眼。 他的眼神包含了一丝对席纵的恨铁不成钢。 而无辜与他对视的米一柠，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一天在下课后，席川仍然请米一柠帮忙，收集了一下从各班学委那里整理的作业。 曹天站在一边，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米一柠，又看了看席川。 ……不是吧？自己失业了？ 席川问他一句：「你不是说有事？」 「我没……」反驳的话说到一半，曹天突然想起自己确实和席川说过有事，只是那是周二早上的事，似乎并不耽误这会收个作业的时间。 但无论如何，他一边感慨着老闆的细心，一边离开了。 就剩米一柠抱着一坨作业，跟在席川的身边，去送作业。 「最近怎么样？」席川问。 他的原意是若无其事地关心，只是自己也没想到，此情此景落在别人眼中是该多么的惊悚。 这可是入学一周就被全年级公认成为冷面阎王的席川，居然知道主动关心学生的生活。 不过米一柠由于之前的接触，觉得席川其实挺好的，就也没有太过于惊讶。 回答说：「挺好的呀。」 席川问：「听说你加入了打击乐队？」 米一柠脚步一顿。 怎么回事，怎么这种事情都被老师知道了？ 她在a大有这么高知名度吗？？ 看到米一柠的表情，席川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便弥补道：「认识的人在艺术团那里，正好提到了。」 听了他的解释，米一柠放下心来，想了想，又说： 「嗯，我觉得打击乐还挺有趣的～」 第113页 少女的眼睛笑得弯弯，仿佛春天初绽的话。 席川看到了，突然就想。 打击乐就打击乐么，女孩子追求自己喜欢的有什么不好呢。 大不了让席纵退出剧社。 反正也没见他在剧社取得他母亲那样的成就。 还是赶紧把未来老婆的心拴住，才是正道。 - 兴许是那会席川提到了打击乐，因而联想到了席纵。 放完了作业，米一柠在回宿舍路上时，突然兴起了晚上去席纵那里的想法。 席纵这两天挺忙，因此本来两人约好今天晚上，米一柠就住宿舍。 但，年轻的恋人偶尔也会心血来潮。 尤其是，褪去了一开始那一丝歉疚之后，米一柠越想越觉得那篇同人挺有意思。 现在半个a大都在脑补她抛弃了席纵，并对席纵施以同情的目光。 米一柠就有点想笑。 她拿出手机，戴上耳机，拨打了和席纵的语音通话，准备跟他说一声晚上过去的事。 手机响了半晌没接，米一柠正想挂断，背后却被一拍。 再一次在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刚上完解剖课的程瑶。 米一柠便忘记了手里还在拨号的通话，随意地把耳机线挂到脖颈上。 这一次，程瑶倒是比以前有精神多了，多少适应了一些，没再一脸崩溃地和她说今天又解剖了什么动物。 而是颇有兴致地，捏着最近看的宫斗剧里人物的腔调，问她：「娘娘今晚上打算在哪就寝？永宁宫吗？」 永宁宫是程瑶对她们宿舍起的名字，以她的话来说，就是那里永远不会有抽搐的青蛙腿出现。 能够给她带来永远的平静与安宁。 米一柠摇了摇头。 程瑶眨了眨眼，心下瞭然。 噢，这便是要去那位席贵人所在的长乐宫了。 米一柠看着程瑶一副秒懂的表情，突然有些入戏，脑海里蹦出一副画面。 是自己如果回宿舍，席纵就不得不深夜无人、独守空房的场景。 想了想，自己忍不住笑了。 扭头对程瑶说： 「你知道我看了那篇同人之后，现在看席纵感觉特别像什么吗？」 「什么？」 她一字一顿： 「冷宫弃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8 23:41:44~2021-08-30 02:1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瓒是我的心头肉 10瓶；圈圈圈圈圈圈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见家长 程瑶：「……噗。」 「娘娘, 这可万万不可呀，」程瑶假心假意地劝说道，「娘娘偶尔或许也可以放下丝竹之乐, 想想在冷宫里夜夜辗转反侧的席贵人呀。」 米一柠一个没忍住, 噗地笑开了,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 笑了好一会。突然, 挂在颈侧的耳机里, 传来一个懒散的男声。 「说什么呢。」 米一柠嵴背一僵。 才意识到, 自己刚刚只顾着和程瑶说话, 忘了挂断和席纵的通话。 没想到居然被对方都听见了。 她瞄了程瑶一眼, 刚才还笑得没心没肺的程瑶，一听到席纵的声音, 同样也是笑声一顿。 下一秒, 就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徒留米一柠一个人面对她们两个方才的编排对象。 米一柠：……没良心的。 她挂上耳机, 听到电话那边的人轻慢地反问：「冷宫……弃妃？」 声音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似乎还有那么点计较的意味。 米一柠犹豫半响，最终决定装死。 她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挂断键，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反正等会直接就见面了。 被挂断电话的席纵：「……」 - 挂了男人的电话，米一柠其实还是有点怂的。 再加上之前对席纵冷宫弃妃的形容, 那股渣女的感觉挥之不去, 她决定去买点什么礼物安抚一下席纵。 于是扭头去了学校附近的超市。 浑然不知，在这个时间段内，席川已经开车前往了席纵家。 席纵是工作告一段落时，才看到了席川发来的消息。 虽然不清楚席川要去的原因，但他转念想到今天米一柠并不会到他家, 便让席川去了。 只是因为工作繁忙，自己一时半会赶不回去，就只能让席川先进屋等着。 他买下这套房子已经挺久，偶尔席川和姜晚回国，会到他家里坐一坐。 因此位置楼层夫妻两人都很清楚，也不需要席纵指路。 「我晚点回去，」席纵这么对席川说，「十点左右吧。」 - 米一柠进了超市。 这个点的超市已经没有什么人，售货员没精打采地打着哈欠，随意地依靠在柜檯旁边， 她买了点樱桃，又买了包干柠檬片可以回去泡茶。 这些都是日常要用的东西，可怎么样也算不上是赔罪礼物。 她在礼物选择上犯了难。 毕竟超市也不像是商店，买一些生活日化用品居多，不是正经买礼物的地方。 她漫无目的地挑选着，突然，目光落到了远处的儿童服饰区。 第114页 儿童服饰区的灯已经关了大半，服务员正在手脚麻利地清点着货品，而在尚且留有灯光的地方，货架尽头挂着一些装饰性的发箍。 不同于普通仅仅是用来箍头髮的发箍，这些发箍的设计似乎更是为了满足小女孩粉粉嫩嫩的幻想。 是各种各样的耳朵形状，虽然是在超市里摆出，可做工也很精细。 米一柠走上前去，拿起其中一个，雪白色的绒毛攀着发箍细密地缠绕了一圈，在头顶左右两处各顶起一个尖尖的猫耳朵。猫耳十分逼真，手指抚摸上去，触感极佳，又很柔软。耳朵内侧还隐约透着嫩嫩的粉色，鲜活可爱。 米一柠看到旁边有一个小镜子，便尝试着在头上戴了一下，对着照了照。 只见镜子里的女孩一张纯白的小脸，乌黑的头髮垂到两侧，在上方髮根之间，似乎很自然地长出了两个小动物似的耳朵，和原有的头髮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 食指伸到耳后，轻轻按压，又仿佛是一只机警的小猫，听到了旁边的动静，而竖起耳朵一般。 米一柠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脸颊微微红了一下。 有点不好意思。 而且。 这也太、太便宜那位弃妃了…… 在一旁刚收拾好东西、正盼着想赶快下班的售货员看见了米一柠，眼底闪过一丝惊艷。 似乎到了此刻，她沉闷的一天才终于被点亮。 售货员走了过来，诚心又连声夸赞道：「小妹妹，你戴这个真的好可爱，我们这都用的是高级仿真动物皮毛，资深设计师参考真实动物进行设计的，真的特别适合你！」 又说：「你要买了，我给你打八折呀。」 米一柠原本还在犹豫，听到售货员这么一说，便也决定买了下来。 - 从超市出来后，已经九点半了，她在软体上叫了辆车，向席纵家的方向前进。 路上的时候，米一柠拍了一半儿那只发箍的耳朵，发给了席纵。 席纵回她：【这是什么】 【小猫，在学校门口买的，我要养】 席纵果断回覆： 【假的，你买了个玩偶？】 米一柠：……怎么这么不好骗。 虽然实际上他还是猜错了，但也大差不差。 席纵又问：【没在宿舍？】 【娘娘今晚上打算来临幸你的弃妃了？】 米一柠：……这个梗怎么过不去了。 她装作没听懂，回覆：【谁要去了，你不要自以为是】 那边也很干脆：【不来就行】 米一柠：？ 这是什么态度？ 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了？ - 这个点并不堵车，很快就到了席纵家楼下。米一柠付了款，拿上买的东西，坐电梯上楼。 站在席纵家门口时，她透过猫眼，看见里面亮着灯光。 想必是席纵在家。 虽然知道席纵的密码，她却故意没有直接开门，而是轻手轻脚地戴上了刚买来的发箍，对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又整理了一下。 非常完美。 然后抿了抿嘴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力求自己在猫眼里看起来的模样也足够可爱，然后抬手敲了敲门。 屋里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对着猫眼，看到那里被来人的阴影笼罩，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五秒钟过去了。 门没有开。 米一柠：？ 是你席纵太飘了，还和她装的小猫咪不够可爱？ 米一柠突然起了兴致，想着今天反正猫耳朵都戴了，仿佛羞耻底线降低了一些。 那之前那些席纵所说的「补偿」，那些想听她讲的话，这会儿来说似乎也未尝不可。 便清了清嗓子，趴了过去，小小声道：「哥哥，你的小女朋友……」 说了一半，卡住了。 当年她给席纵设置自己这个微信备註的时候，只是随手一写。 然而文字和亲口说出带来的冲击力是截然不同的。 她也没有想到，戴着猫耳朵，又说出这样的话，竟然会这么的羞耻。 她埋头、捂着脸站了一会儿。 席纵没开门。 她又清了清嗓子，再一次做好心理准备，脸颊透着些薄红。 声音更小了： 「哥哥，你的小女朋友已经在你家门口啦，快点给她开门吧。」 由于说话内容的原因，连语调也变得软软的，不自知的软绵与娇气。 然而又过了十秒。 门的那一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米一柠微微一愣。 不是吧？真生气了？ 气性这么大？ 米一柠耐心尽失，下了最后通牒：「席纵，我告诉你啊，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要是等我自己开门，咱俩就没那么容易完事了哦！」 说话时，电梯间传来电梯抵达该楼层的声音，随后是电梯的门开声，与脚步声。 那脚步声异常熟悉，但米一柠并没有多想。 她只是又等了一会儿，发现对面还是没有任何开门的迹象。便气势汹汹地输入密码，输入完成之后，门锁发出密码正确的滴答声，内部一转，门开了。 而与此同时，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走到她的身后，站定。 米一柠下意识转头，出乎意料地看见席纵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 第115页 ……咦？ 她顿了一下。 一时间有些闹不清楚情况。 然而。 身体的动作仍在继续。 她的身体顺着方才大脑下的指令。 拉开门，转回去，抬起头。 两只毛茸茸猫耳朵在头顶微微晃动着。 和席川，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天天加班到半夜，今天到家先睡了一会才有精神起来写orz所以会有点点晚，不好意思 下一更这个番外就完结了，不过还会有两三篇短番外，然后就全文完结了 感谢在2021-08-30 02:10:56~2021-08-31 01:4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铁罐家会发光的糖萝蔔 5瓶；_修萧_ 2瓶；王奇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见家长 这是什么情况？ 米一柠呆呆地望着门把手, 仰头看了看自己的高数老师，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 实在是反应不过来，脑海中出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救命, 高数老师怎么到家里来要作业了？！？！ 而席纵在微怔了一下之后, 立刻反应了过来。手掌搭在米一柠的手上, 温热的体温唤醒了米一柠的神智。 「老、老师好……」 虽然没有弄明白席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她以从小到大面对老师的直觉, 下意识地, 结结巴巴地问了声好。 随后, 仿佛脑海深处的一根神经被拨动,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却还没来得及想清楚。 因为那个假设过于惊悚，她难以相信。 便转而去寻求另外的答案。 米一柠转头对着席纵说：「你、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是不是敲错门了呀, 怎么这么巧, 咱们和我的老师住邻居耶。」 完全忘了, 方才这道门，就是她亲手输入密码打开的。 她拉着席纵的手就想往后退，头顶上那两只猫耳朵颤颤巍巍地晃动着。 一边熘，一边对着席川说：「那席老师，我、我们今天就不打扰了……以后有机会再、再来看你啊。」 却没料到，席纵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自己那点力气没能拉动他。 席川的目光在眼镜片下闪烁着, 那个往常冷静而理智的男人此时竟然有些犹豫，和席纵别无二致的、薄而锋利的嘴唇微微颤动着，显出一股和他气质并不相符的无措。 「米一柠……」他叫她的名字。 米一柠动作一顿。 席纵轻轻笑了一声，稍微用了点力气，把米一柠从身后拉了回来, 顺手撸掉了她头上那个有些过分可爱的发箍，握在自己的掌心。 不顾米一柠暗暗的抗拒，待到米一柠被他拉到自己身前时，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席川喊：「爸。」 米一柠：「……」 什么……？ 席川是席纵的爸爸？ 自己的高数老师、刚刚把她带着耳朵卖萌的形象看了个遍的这个男人。 是席纵的……爸爸？ 米一柠眼前一黑。 此时此刻，只希望有人给自己施一个石化法术。 忘记一切，然后连夜搬离这个地球算了！！ - 客厅。 米一柠和席纵并排坐在一侧，席川坐在另一侧。 大抵已经沉默了有一分钟。 米一柠只觉得有些煎熬，怎么坐怎么不舒服，一会把手放到膝盖上，一会又觉得太过正经，想拿下来。 可放下来之后，又不知道该摆到哪里，颇有一些手足无措。 还是席纵解救了她：他的手拉过米一柠的手，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 带了些笑意，调侃道：「爸，不解释解释？」 席川微微闭了闭眼，再开口时，音色虽然仍是一贯的冷淡，可语气听起来分外的诚恳：「对不起。 「没没没没没没事！！！」米一柠连忙道，「您您您别道道歉！」 她一慌神，说话都结巴了。 开玩笑，怎么会让席川道歉。这个男人可同时是她的高数老师，以及自己男朋友的爸爸。 这这这被道歉，得折寿吧！ 终于打破了宁静，米一柠反而略微冷静了下来，她看了席川的容貌，终于明白自己从第一次见他时，就感觉到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虽然年纪大了些，皮肤也不是年轻时那么紧绷，髮际线……貌似也高了一点，头髮亦变得花白。 但这分明！分明！ 就是那天席纵给她看的照片呀！！ 她是眼瘸了吗，怎么都这样了还没看出来？？？ 米一柠简直想穿越回半个月前，狠狠摇晃当时的自己。 席纵的父亲轻轻嘆了一声，说：「是我不对，该早和你说的。」 他顿了顿，又说：「……能不怪我么？」 那语气，那表情，席纵这辈子都没见他对自己这么个态度，轻轻笑了一声。 感慨自己父亲那一颗小心翼翼的心，偏偏弄巧成拙。 「这这当然不会怪了！」米一柠迅速道，「你不挂我科就行！」 话刚落音，房间里三人，包括米一柠自己，都愣了一下。 席纵笑了一声，米一柠勐地涨红了脸。 简直想把脸埋到手里。 第116页 自己一嘴瓢，又说了些什么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小小声的，弱弱地找补道，「我就是……不是……您还是，公平公正……我、我好好学习……」 - 半个月后。 这周，打击乐队在周六下午有一次额外的排练活动。 排练室内。 房间里没有嘈杂的人声，大家的目光都望向坐在最前排等米一柠身上。 女孩戴了一顶鸭舌帽，如瀑布一般的长髮从帽檐洒向身侧，随着她肩颈胳膊的动作肆意散动着。 她的皮肤白皙，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一丝冷白的疏离感。然而她的乐器却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鼓槌随着她利落的动作在不同的鼓面之间触碰周转，发出极富节奏感的响声。 演奏行至尾声，一串密集而整齐的鼓点落在鼓面上，最后以一道利落的擦音收尾。 屋里沉默半秒，发出激烈的欢唿声。 「柠宝你太棒了！！」 「就说肯定选你！！」 米一柠抬起手腕擦了擦额上的汗，刚才那副有些冷漠的表情一下消失，她笑着舒了一口气，从凳子上滑跳下来。 站在最前方的老师也笑着说：「那，看来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了。」 他们今天选拔的，是在今年的年终演出中，和剧社合作的节目参与的人选。 是的，为了积极响应团长的号召，今年剧社和打击乐队要在年底一起出一个节目。 而神奇的是，米一柠加入打击乐队那天，仿佛就是明面上的，剧社和打击乐队的最后一次冲突。 在那之后，或许是双方队长的努力，又或许是席纵常常抽出时间去剧社看看，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总而言之，双方并没有再有更多的龃龉。而甚至有不清楚情况的新生以为，剧社和打击乐队本来就是艺术团里关系走得比较近的两支社团。 可以预见的是，放下长达几十年的恩怨，似乎也就是这一年的事情了。 今天的排练到此为止，他们收拾好了器材，离开了排练室。 如同往常一样，席纵站在门口等待着米一柠。 而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 甚至今天，席纵更有等她的理由。 看见米一柠出来，席纵直起身子。 「怎么样？」席纵问她。 米一柠挑了挑眉，带着些得意的笑回去，却并不答话。 席纵抬手，颳了下米一柠的鼻子，笑了下。 「这么厉害啊。」 「那是当然咯。」 两个人并肩走在走廊里，其他人已经习以为常，偶尔有些人步伐快超过他们，便扭头和他们打个招唿告别。 这些日子，不再有两人be的同人流出，更多加入那个bbs版块的新成员，更热衷于写一些平日里天天就能看到的、真人演绎的小甜饼。 按照李妍的话说，这是时下的热点。 走在校园里，主干道两侧粗壮的梧桐树树叶已经变得金黄灿烂，风吹过时，落叶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在道路上铺上了一层柔软织金的毯子。 他们等下要去参加家庭聚会。 一共六个人。 米一柠拉着席纵的手，一跳一跳地去踩地上的叶子。 「最近高数课上的怎么样？」席纵问。 「你还好意思问我！！！」 时隔这么久，米一柠还是一想起那件事情就脸红。 也不免会生席纵的气，都怪他瞒着自己，让她搞了这么大的乌龙。 更别提，那天之后，席纵还、还使了些花招，哄着她，又、又一次戴上了那个猫耳朵…… 甩了甩头，米一柠不再东想西想，语气缓和下来：「就挺好的……」 感觉好像知道彼此身份之后，席川反而放松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么紧绷。 后来还送了她一支巨贵无比，她得裱起来挂墙上的钢笔。 似乎是之前的歉礼。 而与此同时，有些莫名其妙的。 周乐天那边的示好频率以指数级增加，到了她都有点吃不消的地步。 如果不是知道周乐天和自己的妈妈并不打算再要一个孩子，她甚至会再一次以为白落玫怀孕了。 席纵垂眸看了看米一柠，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很久以前。 在米一柠以为他和白落玫谈恋爱后，突然又意识到事情真相时。 改掉的个性签名。 【去其他星球生活了，勿念】 席纵勾了勾唇角，说： 「票记得买两张。」 「什么票？」 席纵漫不经心道：「去其他星球的。」 「……」 米一柠几乎是一瞬间意识到了席纵在说什么，抬手拍了他胳膊一下。 「怎么？还想一个人去？」 他顺势接住米一柠的手，又低下身，俯在她的耳边，低声问：「把你的妃子一个人留在地球？」 「……」 他语气里的调笑意味，让米一柠的脸有点发红。 她很是不高兴地推开席纵的肩膀，轻轻哼了一声：」扒车窗吧你，还想买座票呢。」 - 两人抵达聚餐地点的时候，其他四个人已经先到了。 白落玫和姜晚并肩站到一起，白落玫外搭一件雪色的长披肩，而姜晚穿着修身的暗红绣纹旗袍。 第117页 她们正偏头说着话。 另外一边，周乐天和席川也聊着天，席川表情不慎高兴，只双手插兜，淡淡听着周乐天在旁边眉飞色舞地讲话。 姜晚看到米一柠，笑眯眯地走过来捏她的脸：「咱们宝贝女儿来啦？」 米一柠有点不好意思，躲了一下，没躲开。 其实见到姜晚，她也还是有些尴尬的。 回想起来，米一柠还是会觉得，是不是自己撞了邪，还是天生脑子缺根筋，怎么跟席家这帮人，每一个人的认识都那么跌宕起伏。 在今天之前，她其实已经见过一次江晚了，在席川的办公室。 她一如往常去送作业，看到一个衣着精緻的女人半倚靠在席川的办公桌边，勾着点笑和他说话。 这次米一柠倒是有所长进，只一眼，便看出了女人是什么身份。 抱着作业的手下意识就握紧了。 哪怕经歷过那么多尴尬的时刻……还是会有些紧张。 看见米一柠进来，姜晚的眉梢一挑，过来接过米一柠手里的作业，随手放到席川的桌上。 又转过来，眉眼带笑的问她： 「知道我是谁吗？」 「知、知道，」米一柠再一次结巴起来，「你你是我男男……」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个笑容优雅的女人，男朋友这三个字就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莫名其妙有一种，把她家白菜拱了的心虚感。 她慌乱地吞了男朋友三个字的音，于是，最后冒出口的就是：「妈妈！」 说完，自己先愣了好一会。 回过神来时，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肚子里得了。 长这么张嘴，可别再说话了！ 女人怔了一下笑了，抬手摸了摸米一柠的头：「怎么这么乖。」 - 六个人在圆桌前落座点了菜。 他们坐在餐厅室外的餐桌边，宽大的藤椅上铺着厚实绵软的垫子， 秋日的天空异常高远，是透彻的深蓝，不挂一丝云彩。 远方偶尔有鸟群飞过，身旁早早点起一盏灯。 席川和周乐天坐到一块，周乐天跟席川似乎说了点什么，只见席川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跟他说。 米一柠现在已经能看出来，席川的表情意味着，他似乎不是特别高兴。 这样她稍微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搞砸了什么。 席纵察觉到了，给她夹了块鱼，又转头俯到她耳边：「想让我爸高兴点？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么？」 米一柠：「什么？」 席纵的嗓音里带了一些笑意：「那天你喊我妈了，他吃着醋呢。」 米一柠：「……」 米一柠愣了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若无其事的咬下了一半鱼肉，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爸爸这个称唿，这会儿就让她喊出口，她还是会有点难以启齿的。 但没关系，他们会有真正成为亲人的一天。 至于此时，面前的两个男人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而较上了劲，一个明目张胆地挑衅，另外一个面无表情地应战，顺势拼起了酒。 两个女人坐在另外一旁，聊起了关于设计与表演的艺术，那些以画面、形体，亦或声音展现出来的，异曲同工的美。 秋风微凉，如水一般抚过他们的身体。 米一柠的头微微靠到席纵的肩膀上，颐指气使地抬起手：「我要吃那个螃蟹。」 席纵探身，拿了过来。 米一柠观察了一圈，四个大人都没有注意。 便又凑上去，咬席纵的耳朵：「我要你给我剥。」 席纵笑了一声，顺手掀开了螃蟹的壳，露出黄澄澄的蟹黄。 那是秋天最诱人的一抹鲜香。 「遵命。」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秋风来了，祝大家九月快乐呀 剩下的番外就不日更啦，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