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阿姨救我[重生]》 第1页 [gl百合] 《秦阿姨救我[重生]》作者：景小六【完结+番外】 身怀异能温柔小奶狗攻x成熟干练高冷女记者受1v1,he 18岁vs 28岁 沈沂秋昏迷醒来后第一件事就闹着要见秦千柔，其他人谁都不理。前世全家遭遇交通意外，父母亡故，她侥倖重生却意外发现获得异能。 重生醒来的她明白守在病房外的债主不是好人，千里迢迢赶来的父母故友实则觊觎遗产，眼下能救她脱离困境的人似乎只有那个为人正直的女记者了。 秦千柔一点也不像她的名字那样温柔，工作数年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记者。别人不愿接手的访题她接，别人不敢採访的人物她敢，别人不能触碰的领域她可以。 倾尽全力，只为还原事实真相。 干练高冷如她，因一个陌生来电去了医院。病床上脸色惨白的孩子，一见到她就扑了过去，声嘶力竭：「秦阿姨救我！」 从此，秦千柔身边就多了个小尾巴，起初只会跟着她，偶尔害羞偷偷看她。后来这孩子越来越厉害，不仅陪她外出採访，还处处护她，将所有危险排除。 直到某夜，月色撩人，沈沂秋再次扑到她怀里，情真意切：「秦阿姨，我爱你。」 内容标籤：年下都市情缘异能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沂秋，秦千柔┃配角：下一本炮灰替身已开┃其它：异能 一句话简介：我用一生报答你 立意：人与人交往，只有真诚付出，毫无保留才能收穫珍贵感情。 第一章 奇蹟存活 七月炎夏，蒙城高温如期而至，热得让人抓狂。 一周前在出城高速路上发生的严重交通事故直到现在仍是城中关注焦点：十几辆汽车连环相撞，死伤数十人。 除了哀嘆惋惜逝去的生命，最具有话题性的莫过于身处碰撞中心那辆奔驰轿车中神奇存活下来，也是那辆车上唯一活下来的人，沈沂秋。 这场意外发生之前，沈沂秋还只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刚刚参加完高考，趁着暑假和父母开始短途旅行。飞来横祸，现在躺在阴冷病房中的沈沂秋，已经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 病房里很寂静，偶尔有脚步声靠近，但也仅限于停留在床边，为沈沂秋换药，检查她的伤势。她像个木偶人躺在这里已经一周了，依旧昏迷。 她被抬下救护车的时候，在医院门口等着接收的医生护士均是一愣，浑身是血的沈沂秋和其他送来的伤员相似却不相同。她身上的衣服满是血迹，但稍加检查后不难发现，她的面部几乎没有受伤，身上也仅仅是手臂上有伤口。 「这孩子够幸运，遭遇这么严重的车祸事故，只受了轻伤。」急诊室外，负责护送的交警老刘松了一口气，对身边同事淡淡说。 「可是她父母却……」同事入职不久，刚才在事故现场，腿都有些打颤了。 「当父母的永远都会在第一时间护住自己的孩子，如果她能活下来，她的父母会觉得欣慰的。」老刘拍了拍年轻同事的肩膀，转身朝外走。 刚才已经从医生那里听说了，这孩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接下来需要做一系列的详细检查，以确定内脏和大脑是否在车祸中受伤。 见同事脚步缓慢，像是还不愿意走，老刘沉声叫了一句：「小陈，今晚还有得忙，先干活。」 一直探头朝急诊室里张望的人这时才回过神，应声跟着追了上去：「我是真盼着那孩子能活下来，这样惨烈的事故现场能救出这么个完完整整的人，太难得了！」 老刘脚步不停，对小陈这话却是贊同。 「对了，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小陈边走边回忆，事故现场太过杂乱，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伤者姓名了。 「沈沂秋。」 ** 沈沂秋无疑是幸运的，在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后，主治医生看着报告，摇着头感嘆：「这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没有严重外伤，也没有受内伤。」 可她却无故昏迷长达一周，至今仍无甦醒迹象。主治医生每天来巡房一次，其他时间主要由两名护士照顾。 「你说她什么时候会醒？」年轻护士换掉吊瓶，又挂上一瓶新的葡萄糖。 另一侧的护士替沈沂秋做了基础检查，对于刚才的问题已是见怪不怪。 「谁知道呢，检查结果显示没有重伤，还不是睡到现在也不醒。」 换好吊瓶的小护士左右张望了一下，凑过上半身隔着病床压低嗓子：「你说会不会真有古怪？网上什么样的猜测说法都有，还有人说当时路过，看到车祸的时候有一道强光扫过。」 「你信网上说的那些？」对方似乎有点意外，怔愣后才反问。 「起初我也不信，但每天看着沈沂秋明明没事了但就是不醒，回家再看网上那些推论，想不信都难。」 两个年轻护士越聊越起劲，索性绕到床尾肩并肩交换彼此在网上看到的多种版本传闻，完全不在意床上躺着的就是议论的正主。 「咳咳，我们要相信科学。即使暂时无法解释病人一直昏迷的原因，也不能轻易听信那些迷信传闻，更加不能信谣传谣。」 主治医生走了进来，小护士赶紧各归各位，看来今天沈沂秋也不会醒来了。 等医生和护士们都离开病房后，周围又恢復了寂静。空调持续运转，将这里跟外面炎热躁动的夏季分隔成两个世界。 第2页 沈沂秋睁开眼睛，在黑暗的环境中慢慢适应周遭的光亮。头还钝钝的疼，但她咬唇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其实已经在三天前就恢復了意识，只是还无法睁开眼更无法说话。医生和护士每天进出病房，为她做的那些检查，还有护士在床边说的那些话，她其实都能感知也都听得到。 她恢復意识的瞬间，以为自己死后在做梦，恍然间竟觉得有些高兴。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上辈子最后的日子过的很惨，失去了人身自由，毫无尊严，几乎就快不再是沈沂秋了。 但现在她竟然重生在了医院里，又回到了命运发生转折的关键时刻。她顾不上庆幸老天多么宠爱她，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也来不及悲伤失去父母的痛苦，虽然前世她为此痛苦了好几年。 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改变接下来的命运，好好珍惜难得的重生机会。 虽然沈沂秋前世始终没搞懂一心钻研科学的父亲什么时候欠下了巨额债务，以至于要让她失去所有尊严用来偿还。也万万没有料到跟父母相识二十余年的旧时同窗，从千里之外的城市赶来，将她接回家照料，竟是为了得到父母留给她的遗产。确切说，是一笔价值不菲但短期内无法变现的专利智慧财产权。 真是头疼，思绪万千，却还是难以想到解决办法。沈家人丁单薄，家里老人在沈沂秋很小的时候就相继故去，现在父母也走了，只剩一些远房亲戚了。 父母都是专注学术研究的人，平时对于人情往来比较淡漠，偶有来往的大概就是跟沈沂秋年龄相差不算太大的表舅舅了。 但他热爱探险旅行，一年里有大半年时间在各地旅行，行踪不定。加上前两年听说是失恋了，就更是到处漂泊不着家了。 想来想去，能够依靠的人一个没有，虎视眈眈盯着她的人倒不少。 沈沂秋生于书香世家，父母和老一辈都是知识分子，待人斯文有礼，真诚相交。她从小被保护得很好，虽然在学习方面优秀出众，但人情世故方面则跟她父母相似：并不擅长应酬，也不屑谄媚迎合。 如果没有那场交通意外，沈沂秋会按照父母为她规划好的人生轨迹无忧成长：入读国内最顶尖的大学，然后去国外留学深造，毕业后回来为建设祖国出一份力。 前世死亡之前她才意外得知，原来这场车祸并不是意外。她的父母是被人故意害死的，而这场所谓的连环车祸不过是掩饰！ 心里燃起一团火，怒火渐盛，沈沂秋发觉身体里竟然有一股力量在积聚。她对这种感觉很陌生，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静静躺着等着情绪恢復平静。 过了片刻，怒火已经消退。但那种奇异的感觉还在，并且占据了主导，变得明显而强势。 沈沂秋有点害怕，但还是选择保持沉默。她知道病房外有专门的人在守着，就等着她清醒过来。她记得很清楚，前世她车祸重伤，昏迷许久好不容易醒来，第二天刚听到父母去世的噩耗紧接着便被闻讯而来的债主步步紧逼。 她当时慌乱极了，六神无主，来不及消化分析所有信息就被债主的气势汹汹震慑住了，然后浑浑噩噩地签下了让她后悔至今的偿还合同。 所以这次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在想到脱身之计以前，她宁可继续装昏迷也不能让债主再有机可趁。 胡乱想着前世种种，刚才那股奇异感觉汇聚到心口处，沈沂秋本能停了唿吸等了片刻。然后她的大脑里出现了一个诡异画面：一个身穿护士服的人打开门走到她的床边，然后在她旁边观察片刻，接着拿出手机对着她拍了几张照片。 这个画面持续时间很短，随着画面消失，奇怪的感觉也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产生过。沈沂秋思索不解，正准备放弃纠结，就听到走廊传来匆匆脚步声。 她一惊，这不是平时照顾她的护士的脚步声，也不是和蔼的中年主治医师。来不及细想，沈沂秋迅速闭眼，又将自己恢復到昏迷状态。 那人轻轻关上房门，几步就到了她的病床边，然后做出了与她不久前脑中画面一模一样的举动。 第二章 虎视眈眈 那人在病房里逗留的时间并不长，动作也很谨慎，几乎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即便如此，在静谧如斯的单人病房中，沈沂秋仍是大气不敢多喘两声，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在装睡。 那人拍完她的照片后没有停留，悄无声息离去，仿佛刚才的五分钟就是沈沂秋幻想出来的。可她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假的，因为那人身上带着残余热浪，空气里还飘散着一股燥热。 令她疑惑的是，这是谁派来查探她现状的呢？债主已经在外面守了几天了，相关情况早就从医生那里了解不少，没有必要大晚上熘进来。 而更让她感到惊奇的是自己怎么会事先感知这件事？她又仔细想了想，始终无法解释这毫无科学依据的现象。最后只能自我安慰说也许前世发生过，只是当时她是真昏迷，所以并不知情。 人已经醒了，再怎么装也难以做到毫无破绽。医生和护士每天都会来，迟早会发现她的情况，沈沂秋心里着急，整夜失眠。 她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认真梳理了一遍可以信任的人选，结果令她沮丧。失神望着天花板，沈沂秋哀嘆：「爸妈以前总说，要专注学业，没必要把时间花在无关方面上。只可惜事到如今，能帮我的恰恰就是这些无关方面。」 第3页 平时不联络不走动，出了事情谁又愿意主动自找麻烦呢？再说前世被骗的那么惨，就算真有不熟的人站出来，她还未必就敢接受呢。 冥思苦想了一夜，天亮以后倒是睡熟了，也省得刻意伪装了。但睡觉和昏迷毕竟是不同的，能瞒得过敷衍马虎的小护士，却逃不过主治医师的专业眼光。 「今天小秋气色不错，各项指标也很稳定，估计这两天就该醒了，你们多留心观察。」医生完成例行检查，离开前特地多交代了护士两句。 沈沂秋皱眉，看来最晚也就拖到明天了。 又是如常寂静的夜晚，沈沂秋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也没人再来打扰。她白天睡了太久，夜里完全没有睡意，只好躺着发呆。 这几天，她把认识的人全都回忆了一遍，就连几乎快要忘记名字的小学同桌都费力想了一下，仍是一无所获。大概是死过一次，沈沂秋的心性不像当年十八岁的时候那么脆弱不安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分析跟自我安慰，她已经从最初的急躁平静了下来，但让她认命接受现实，再重新经歷一遍前世那操、蛋又憋屈的人生，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 沈沂秋对着天花板努力寻找焦点，积聚起全身的力量来为自己打气，她一定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来！ 旧路不通，那就另闢蹊径。熟识的人里没有合适的，那就扩大范围，哪怕是个陌生人也行，只要能帮忙主持公道就好。 沈沂秋庆幸自己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意味着她可以摆脱监护人这个条件束缚，作为一个完全独立的成年人生活。只是转念又想到这次全家出游也是提前为她庆生，可惜爸妈没能看到她成年，又是一阵心痛。 窗外天色渐亮，沈沂秋犯困迷煳，恍惚间一个名字突然冒了出来：秦千柔。 秦千柔……沈沂秋强忍睡意，在记忆库里搜寻着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 「她是谁？名字有点熟，但是好像我不认识啊。」心中嘀咕，沈沂秋对重生后的自己越来越不熟悉了。 倦意袭来，在沉沉入睡之前，两年前在表舅舅楼下的场景突然重现：有个身形高挑的年轻女人和表舅舅相对而立，他们一直在不停说话，沈沂秋躲在楼梯口不敢走过去，生怕打扰了他们的约会。 沈沂秋等了一阵还不见他们停止交谈，犹豫着该走还是留。本想今天到表舅舅家蹭一顿晚饭的，看样子是没戏了。可是突然间她听到一声呵斥，紧接着便是响亮的巴掌声。 沈沂秋睁大眼睛，再次确认她的表舅舅真被打了。更神奇的是，他非但不生气，还对那女人离去的背影连着叫了几声：「千柔，千柔，你听我说……」 那女人打了表舅舅一巴掌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丝毫不给他挽留的机会。这下，沈沂秋更不敢出去了，再说她也不懂安慰人。 为了不让表舅舅尴尬，沈沂秋悄悄走了。一个小时后接到表舅舅的电话时，她还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啊真不好意思表舅舅，同学非要拉我去吃肯德基，今晚就不去找你了。」 表舅舅的语气低沉，一听就无精打采的。听到沈沂秋不过来，也听不出是高兴还是轻松，没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沈沂秋独自一人坐在肯德基里吃着汉堡鸡翅，想着表舅舅刚才那半死不活的语气，忍不住又想起那个叫千柔的女人。 名叫千柔，还真是一点都不温柔呢。 沈沂秋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表舅舅又一次相亲失败回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个人默默喝了好多酒。沈沂秋见他难受，拧了毛巾递给他，讷讷在旁边想着该说点什么开解的话比较合适。 她还在酝酿措辞，倚靠在沙发旁的表舅舅突然倒了下去，侧卧在地毯上，抱着空酒瓶不停唿唤：「千柔……千柔……秦千柔……」 沈沂秋凑到他跟前才算是听全了那女人的名字，原来她叫秦千柔啊。 不过从那次醉酒之后，表舅舅就开始到处旅游，沈沂秋再没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再后来，沈沂秋貌似也听过几次秦千柔的名字。班上有几个关注时事新闻的同学好像特别喜欢她，经常把她挂在嘴边，隔天就说：「你们知道吗，这个新闻可是千柔女神挖出来的。我昨天看了专题报导，她全程一线採访呢！」 沈沂秋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她性格柔和，脾气温顺。同学说得起劲，她不好意思扫兴，便在旁边默默听着，当个称职的听众。 后来听得多了，她偶尔也会在看新闻频道的时候看几期秦千柔的节目，但大多数时间她都更喜欢看书做习题。屏幕上的秦千柔气质出众，典型的职业女性风格。说话干练，採访的时候并不算太委婉，有时还会把受访者问到沉默自闭。 大概是亲眼见过秦千柔扇人巴掌，屏幕中那个看着就很高冷的女人对于沈沂秋来说，反倒显得柔和了一点。 不过沈沂秋还是忍不住想，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怎么会那么凶？ 关于秦千柔的回忆掺杂在她的梦中，让她苦思了几天的答案终于浮出水面。大概是知道有了解决的办法，沈沂秋安心睡了一觉。 早上是被耳边的人声吵醒的，沈沂秋早就做了打算，今天开始不再假装昏迷，于是顺势在嘈杂的环境中睁开了眼。 「哎？你们来看，这是不是醒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沈沂秋放在被子里的手突然握紧。 第4页 这个声音她怎么都不会忘记，前世里她醒过来后第一个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而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逼得她几乎疯掉的债主，邵齐东！ 沈沂秋侧过脸，本能想要避开正仔细打量自己的那双眼，这笔帐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心底愤恨不已，此时却不能表现出来。 现在，她应该假装还不认识邵齐东。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此之前，沈沂秋从没见过这个人，也没听父母提起过这个名字。 「麻烦让让，我需要为病人做个详细检查。」主治医师也是个中年男人，但沈沂秋觉得他比邵齐东亲切多了。 病房里除了邵齐东，还站了两个人。沈沂秋透过主治医生忙碌的身影，从缝隙里看见了他们。 蹙眉盯着他们看了会儿，对于陌生人，她只能用沉默应对。 像是看出了她的困惑，那两人中年轻的那个率先开口自我介绍：「我叫陈康，是交警大队的，上星期是我们把你送进医院的。」 然后他又指了指身边的人，继续说：「这是我们的刘副队长。」 沈沂秋一听交警大队，又回想起一周前的那场车祸，虽然对于她的内心来说，其实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想到至亲离去的画面，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沈沂秋动了动唇，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面对仇人和坏人，她不能哭，也不愿哭。 但面对帮助过她和救过她的人，内心的善良让她无法保持冷漠。 陈康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可怜的孩子，趁着轮休，打算来医院看看。没想到在医院门口碰到刘队，这才知道原来牵挂沈沂秋的不止他一个。 没想到刚到病房不久，沈沂秋就醒了。陈康和老刘还顾不上高兴，又被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给吓到了。 「哎哎哎，醒了是好事啊，怎么哭起来了？」陈康无措地想要安慰沈沂秋，却发现词穷得厉害。 还是刘队见多了这种场面，轻拍了一下陈康的肩，接过他的话：「小秋啊，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养伤，争取早点康復出院。以后的路还很长，你的家人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虽说是比陈康的安慰有力些，但仍是戳人伤疤，令人伤怀。主治医生听不下去，低声制止：「病人才刚醒，不适合太多人探望，你们这些安慰的话也暂时不要说太多，以免影响小秋的情绪。」 车祸发生到现在，沈沂秋的悲惨遭遇和幸运逃生早就牵动了不少人的心。大概是从心底里怜爱疼惜这个孩子，不知不觉也就把她当做自家孩子那般对待。 「医生，她什么时候能够出院？」刚才一直没再说话的邵齐东突然开口，沈沂秋身子禁不住一抖，连哭都暂时止住了。 「要等今天的检查报告出来才能确定。没有大碍的话，再留院观察一周。」 「一周？」 「一周！」 陈康是觉得一周对于从那样惨烈的车祸现场活下来的人来说太少了，邵齐东则觉得七天还是太长了。 主治医生并不理会这些人的反应，在他眼里，病人的情况才是唯一需要关注的。 「虽然小秋的伤不严重，但是目前不适合接受探望，她需要多一些休息。」 言下之意，赶客了。 陈康和老刘本来就是顺路来看一眼的，之前一直忙着处理事故，好不容易休息了就想着来看看沈沂秋。见她醒了也就放心了，医生这么一说，自然不会逗留打扰。 邵齐东阴沉着脸，直到陈康和老刘走远了，他仍是站在原地，一步不动。 医生指挥小护士们把沈沂秋翻来覆去折腾了一遍，发现病房里还杵了个人，再好脾气的人现在也脸色不郁了。 医生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话的病人，还有就是影响病人的人，后者往往更讨厌些。 「这位先生，你还有事吗？」 邵齐东盯着背对着他的身影看了片刻，对上主治医生的视线：「我留下陪她吧，反正她已经没有亲人照顾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了沈沂秋的现状，入院一周，交警那边来过人说了情况：父母身故，暂时联繫不到其他亲属。唯一能联繫到的是他父母的好友，但赶过来需要时间。 昏迷的时候没什么，躺着就行。现在醒了，孤零零待在医院，滋味的确不好受。邵齐东已经在病房外守了几天了，说是沈父生意上的伙伴，勉强算得上有点交情。 小护士却突然发话了：「这恐怕不太合适。」 邵齐东冷眼瞟去，吓得小护士缩了缩脖子。 小护士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说：「人家一个大姑娘，跟你又没有血缘关系，你守夜多不方便。再说人家要是想上个厕所或是去洗漱，你跟着反而尴尬，越帮越忙了。」 这是实话，也是医院必须要把关的。 邵齐东沉着脸，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挪动脚步：「我去找个女的来。」 第三章 千柔不柔 蒙城作为国内二线城市，近年来发展迅速。尤其是十年前由前任市长牵头引进的高新科技产业园，如今蓬勃发展逐渐成为拉动蒙城经济的一个重要引擎。 而国内其他类似规模城市还在如火如荼大搞房地产行业的时候，前任市长眼光长远，提前布局，才有了现在蒙城经济在省内一枝独秀的局面。 第5页 而徐市长也因为高新科技产业园的成功，顺利高升到了省里。虽然徐市长高升了，但留在蒙城还在享受产业园红利的人可不少，无论是分管领导还是相关行业，受益者良多。 如果说产业园是蒙城经济的亮眼代表，东升集团无疑是最耀眼的那颗钻石，且是亮瞎眼的那种。当年徐市长四处游说，还在大力招商引资的时候，东升集团二话不说就响应号召，从超一线城市整体搬迁至此，落户后就没再挪过窝。 有了这主力发动机，闻风而来的下游企业也聚集起来，很快就让落成不久的产业园有了朝气，这让徐市长很高兴。 同样的，东升集团得到的回报也是丰厚的。市内几家主要银行联合无限授信，几乎是以最低成本融到了一大笔资金。从前在海城，跟东升集团差不多的公司太多，这等众星捧月的好处何曾体会过。 为此，真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 这么多年来，对于东升集团，蒙城媒体报导的基调也多以正面积极为主，偶尔一些□□大多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近日，蒙城电视台收到了匿名举报，说东升集团涉及向国外出售最新科技专利。 今天上午，《今日蒙城》栏目组就在会议室里撕了起来。这是台里收视率最高的时事纪实类栏目，专门针对当下热点事件进行深入追踪报导。往往都能揭露出让人触目惊心的真相，不会刻意粉饰太平，也没有蓄意煽情制造话题。中立、客观、理智且深入的节目风格深受蒙城观众的喜爱，尤其是该节目专题记者秦千柔就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但今天，秦千柔的脸色很差。即便是共事了很久的同事，也免不了每次开题都产生分歧，而今天的分歧格外大。 「这封匿名信的信息太少，也没有提供关键性证据，仅凭三言两语的就要去调查东升集团，这未免有点太冒险了。」说话的是栏目组的副组长，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保守派代表。 秦千柔冷着脸没答话，此时她环抱手臂坐在会议长桌的左边，跟她坐在同一侧的，算上她总共就两个。而坐在她对面的，则足足有八人。 组里不成文的规矩，在开题会之前，大家都会收到本期议题邮件，事先也都有了心里打算。入座的时候，会选择跟自己意见一致的位置。 平时他们开题也有争执有分歧，有争论是好事，证明大家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和权利。但像今天这么一边倒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副组长的意见代表了大部分同侧组员的想法，但其他人见秦千柔这个反应，也不敢说太多附和的话。毕竟秦千柔这个人，一点都不温柔。 组长跟着台里领导出去了，所以今天的会由副组长支持。但秦千柔没料到，这一次反对的人竟然这么多。 「千柔啊，我知道最近节目选题上面遇到了点瓶颈，但我们不能因为着急寻找刺激点，就贸贸然去碰一些不能碰的领域。」 一直沉默的秦千柔听到副组长的话，不禁冷哼一声：「不能碰的领域？就是因为有可疑的地方，才值得我们去调查去找寻结果，给公众一个交代。至于到底能不能碰，也应该到调查完了才有定论吧。」 早就猜到了秦千柔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副组长是出了名的和稀泥代表，即便被她当面这样怼，也还没发火，不过眼底的笑意倒是减了不少。 「小秦，现在所有的证据你都是知道的，说是证据其实也就只有那封匿名信像点样子，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小道消息，根本经不起推敲。我很欣赏你的认真，但首先要有正确的判断。」 「那副组长的意思是，东升集团绝对没问题，匿名信上面所说的事也都纯属虚构？」 「这……」副组长卡了片刻，不太自然地推推眼镜腿，用不太有力的语气说，「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毕竟这么大的公司，又是市里的明星企业。」 「规模大，知名度高的公司就不会犯错？逻辑是什么？证据又是什么？」秦千柔的语气依然平静，没什么温度，但不算苛刻。 可是面对她的追问，坐在她对面的人俱是面面相觑。 今天会议室里的空调温度格外低，秦千柔身上散发的寒气让这种冷更加明显。 副组长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平时他其实并没跟秦千柔有多少正面交集，他负责的主要是一些协调和沟通事物。调查和採访的细节主要由组长亲自带，而秦千柔则是她的得力干将。 「小秦，既然你坚持要开题，要调查东升集团。那你说说，你的理由是什么？」副组长见秦千柔有不讨个说法誓不罢休的趋势，只好以退为进。 秦千柔松开手，打开面前摆着的文件夹，拿出几张纸递给副组长。 「这是我整理的材料，按照匿名信上面提供的线索整理的。」 副组长犹疑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坐在他旁边的人也凑了过去，片刻后不禁发出惊唿。 「不会吧，这些看起来都像是无关紧要的事，可这么联繫起来的话，的确可疑。」有人在副组长的耳边自言自语，惹得更多的人凑过来。 一时间，副组长被团团围住。很快，他的额头上不停冒汗，也不知是被挡着风太热，还是看完了资料上的内容，心里发毛导致的。 秦千柔一直保持了冷静态度，即便跟副组长产生明显分歧的时候，也能很好地控制着情绪。但她其实心里也不是百分百有把握，毕竟要查东升集团，意味着会惊动很多人。 第6页 从她成为记者的那天起，她就没有害怕过任何阻碍。找寻真相的过程往往不会简单顺利，也正因为过程艰难，才让真相变得更有意义。 她放弃去财经和文娱频道，坚持留在新闻频道，也是因为这里可以接触到更多亟需真相的专题。 「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查到的？」副组长把围在身边的人赶回座位，轻轻抹了把汗。 「大部分都是网上查的。关于东升集团，网上的报导并不少。况且网际网路是有记忆的，只要发生过，就不会被抹去。」 「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那我还是不能支持。」 秦千柔有些意外，这样还不能说动他吗？ 「你将这些琐事联繫起来的逻辑基础是那封匿名信，可是你无法证明那封信的真假。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来自于何处，出自于何人之手。如果是有人故意诋毁陷害又或者是故意戏弄我们怎么办？」 这样的事不是没有过，到最后往往是白忙一场，而且还得罪了不少人。吃力不讨好的事，没人愿意常做，尤其是做了领导的人。 秦千柔像是想起什么，气势弱了些，却没有退却放弃。 「难道因为无法判定真假，就放弃找寻真相的机会么？如果这件事到最后证明查错了，那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千柔！」一直坐在秦千柔身边的人终于开口了，她本不想太早参与进来。 「黎婉，你坐在我旁边，应该是支持我的观点吧。」 身为同事兼好友，她们的默契的确很足。 「我一直站在你这边的。」黎婉把手搭在秦千柔的小臂上，明确表态。 「既然小婉也这么支持，那我们再好好讨论一下。」副组长态度软化了点，毕竟黎婉是副市长的千金，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关键是，如果能找到有能力背锅的人，那他也不必过分担心了。 「今天的会到此为止，大家都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相关材料，等组长回来再开一次会。」副组长不愿把责任揽到身上，便推脱到下次。 秦千柔嘴角微勾，这个结果是她想要的。今天开会前组长被临时叫走，她就有预感，开题不会太顺利。 回到办公室，秦千柔打开电脑，继续搜集资料，眼睛一刻都不捨得离开屏幕。黎婉跟在她后面进来，顺手关了门。 「今天的会，你怎么看？」黎婉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这里只有她们两个，有些话当然可以摊开说。 「还能怎么看，早就猜到了。」秦千柔并没有为此沮丧。 「这才刚开始，阻力就出现了，看来东升集团还真有点问题。」黎婉随意玩着发梢，前天她刚换了新髮型。 秦千柔有着一头黑长直的秀髮，大学期间就惹来校内女生的极度羡慕，黎婉最初也是因为这头秀髮而注意到秦千柔。 转眼，她们从大学初识，到并肩作战，有好些年了。 「刚才，谢谢你。」秦千柔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看着好友的眼里终于有了笑意和暖意。 「有什么好谢的，本来就是你有理。况且，要是副组长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说不定连会都不用开就无条件支持你了。」 黎婉像是想到了什么，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秦千柔无奈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开口：「你可别到处揭我老底，我到蒙城工作，就是为了想要一个独立的只属于自己的身份。」 黎婉边笑边保证：「好好好，我保证不乱说。我一个副市长女儿就这样了，要是知道了你的，那岂不是马上让你当副台长。」 「你还说。」 黎婉见秦千柔又要严肃起来，赶紧摆手表示自己打住了。 这时，秦千柔桌上的固定电话突然响起来，这是对外公布的热线电话，虽然她时常会接到一些无聊的骚扰电话，但更多时候能让她掌握第一手资讯。 秦千柔没有半点耽搁地接起电话：「你好，这里是今日蒙城栏目组。」 对方沉默了一阵，然后一个女声低低开口。 秦千柔抬眼示意黎婉，这个来电不太简单。她最近一直在搜集东升集团的资料，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这事上。 大概是太希望能收到更多相关信息，所以当听到一个这么支支吾吾的来电，秦千柔竟隐隐有些兴奋。 「请问，秦千柔秦记者在吗？」对方开口，便是指名要找她，这让秦千柔除了兴奋还开始期待了。 声音难得有了波澜，还有了起伏，显得生动不少：「我是秦千柔。请问你是？」 秦千柔这样子很少见，黎婉也跟着好奇起来，站起身走到她旁边，仔细听起来。 秦千柔凝神，等待电话那头给她带来惊喜。 「那个，你能不能来一趟市中心医院？」 秦千柔一怔，问：「为什么？」 「这里有位病人要见你。」 秦千柔迟疑了一下，但又觉得病人这个身份很敏、感。难道是相关知情者被威胁伤害？还是侥倖逃脱后决定爆料？ 无论是哪一种，对于秦千柔来说，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病人叫什么名字？」 「沈沂秋，我是负责她的护士。」 沈沂秋？这个名字秦千柔知道，不久前台里还报导过，但这个人，她的确不认识。 「为什么要见我呢？」 第7页 秦千柔虽然有所期待，但毕竟她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为了确定对方不是恶作剧又或是纯粹为了见她才这样，毕竟她从前也是上过当的。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显然是在思考答案。 闷了好一会儿，那语气更低沉了，还透着一股无力感：「我也不知道，她之前一直昏迷，醒来以后就吵着要见你。」 秦千柔的期待减了不少。她知道沈沂秋的大致遭遇，也从网上的报导了解了一些她的信息。但要见自己却没有一个具备说服力的理由，她暂时不想浪费工作时间。 「那请她情况好转后再给我打电话吧。」秦千柔婉拒了。 对方挂了电话，应该不是赖皮的性格。大概也是预料到了秦千柔会拒绝，打这个电话实属无奈为之，所以听到答案也不失望。 黎婉退开两步，脸上的遗憾比秦千柔还明显。 「又是无聊电话啊，你干脆把热线交给专门的同事去接吧。」 秦千柔轻笑一下，淡淡说：「栏目组的热线当然有专门的人负责，我这里的是秦千柔热线。」 第四章 非她不可 小小的来电插曲并未影响秦千柔的工作热情，虽然今天在开题会上遇到点阻碍，但对她来说，早已习惯。她哪次选题是不痛不痒的小事？ 黎婉见她又是要继续干活的节奏，赶紧拦着：「我说，你该不会今天又准备加班？」 秦千柔滑动滑鼠，嘴角漏出一丝浅笑。 「你说呢？」 黎婉很是美艷的脸瞬间苦了下来：「别啊，你答应了今晚陪我一起去的。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 今晚是黎婉的相亲约会，相亲对象是她那副市长爸爸精心挑选的青年才俊。虽说这种事情隔三差五就有，但今晚这位有点特殊，所以黎婉才特地请求支援。 「小婉，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没放下吗？」秦千柔终于停了动作，认真看着好友。 黎婉一怔，幽幽嘆气：「早就放下了。」 「既然放下了，为什么还那么害怕见他？」 「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况且，爸爸并不知道我和他在大学交往过的事。」 毕业多年，兜兜转转又跟从前的恋人在相亲局上重逢，想想都觉得尴尬。 「如果你确定自己没感觉了，今晚跟他说清楚就好。我记得当时你们是和平分手，现在应该也不难沟通。」 黎婉哀怨看了好友一眼，语气有点烦躁：「当初是他非要出国，我接受不了异国恋才提分手的。后来失落难受了好一阵子，严格来说，也不算和平分手，是无奈分手才对。」 秦千柔靠在椅背上，对于这个情况，表示爱莫能助。 「其实你不用想的太复杂，就当是见见老朋友。如果实在不想回忆过去，那不妨重新认识一下，说不定以前不合适，现在就合适了，毕竟他回国发展了。」 黎婉连连摆手，脸上是很嫌弃的决然：「才不要重新开始，踩过一次狗屎还不够吗。」 秦千柔被她这个反应逗笑了。 黎婉看着眼前和自己同龄的老同学，忽然心生羡慕：「说真的，其实我真羡慕你。不谈恋爱真的可以延缓衰老，你看看你，每天工作那么忙，皮肤状态还是这么好。」 秦千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黎大小姐，你也不差！」 「都是二十八岁的人，怎么可能还和二十岁时候一样呢。你都不知道我平时花了多少银子多少精力才能维持现状，可是你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有的人天生丽质，註定了是上天的宠儿，样样都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秦千柔就是这样的例子，黎婉是打心眼里羡慕好友，也是发自内心喜欢这个好友。 能跟性格高冷的秦千柔成为闺蜜，黎婉靠的不仅仅是旗鼓相当的实力，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颗真诚的心。不攀比不嫉妒，真心实意把秦千柔当成最好的朋友。 「说的好像我不是二十八岁一样，你已经够美了，就不要把焦虑传给我了。」 「千柔，我就当你这话是夸我了。」 闲聊了一阵，黎婉又把话题拉回去：「所以今晚你可一定要陪我去啊。总之我要跟他说清楚，以后不许再到我爸面前晃悠！」 秦千柔知道黎婉很少会因为一顿晚饭才提前焦虑这么多天，明白这顿饭不仅仅是见个面吃个饭那么简单。在黎婉刚开口的时候，秦千柔就决定陪她去了。 当秦千柔在准时下班离开办公室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不许钢铁侠有点消遣娱乐时间啊。」 「我之前好像听婉琬姐在她办公室说什么吃饭的事，难道今晚有情况？」 众人越说越来劲，对于台里的两大美女，没有人是真正不在乎的，只不过他们不敢当面议论罢了。 秦千柔性格高冷，黎婉家世背景摆在那儿，谁敢得罪这样的姐妹花？ ** 蒙城五星级酒店的餐厅里，环境气氛很好，但桌上的人可就没那么愉悦了。 卓成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见到分手六年的黎婉，他立即就站了起来。 当他看清黎婉身边还跟着秦千柔的时候，刚才眼里瞬间闪动的火花熄灭了。 「小婉，好久不见。」 第8页 黎婉兴致缺缺，今晚纯粹是为了应付爸爸，这态度直白表现在她脸上。 卓成比读书时候成熟了不少，性格也比过去沉稳了。对于黎婉爱答不理的冷漠态度一笑置之，转而又跟旁边的秦千柔打招唿。 「千柔，你好。」 秦千柔客套寒暄了一句：「卓成，好久不见。」 三人落座，虽然是俊男美女的组合，但席间的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卓成一直试图找话题跟黎婉搭讪，但黎婉显然就是拒人千里的态度。尝试了几次，卓成也不再自讨无趣。 三个人静静吃着牛排，桌上的红酒几乎都被卓成喝了，两位美女滴酒不沾。 秦千柔正在思考东升集团的事，耳边就听到有人叫她。 「秦记者，真的是你？」 声音的主人显然很欣喜，甚至带了点激动。秦千柔抬头，看到一张有印象但不太熟的脸。 「钱队长？」 「你还记得我？哈哈我刚才还担心你想不起，正准备自我介绍呢。」 钱志飞是经侦大队的副队长，去年秦千柔有期节目需要特邀嘉宾，访问对象就是他。 当时他就对这位记者很有好感，只可惜短暂合作之后就再没机会接触了。 「我跟朋友来吃饭，看到你就过来打个招唿。不打扰你了，有空联络。」钱志飞观察了下这桌情况，黎婉他是知道的，另一个男人看着有点面生。 其实他突然过来，的确是因为偶遇秦千柔，一时激动。另一方面，看到秦千柔跟男人吃饭，他心里紧张又担心。好在看上去氛围不太热络，应该威胁不大。 秦千柔点了点头，淡声回应：「下次联络。」 钱志飞的出现并没有影响到今晚的相亲，毕竟女主角全然不在状态。 秦千柔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何况是这种感□□，她更是不会主动掺合，纯粹成了陪伴好友的工具人。 与此同时，医院里却不是这样宁静的局面。 小护士打完电话把秦千柔的答覆告诉沈沂秋后，这孩子就开始不说话了。谁问她都不理，跟之前昏迷状态差不多。 「沈沂秋，你这样是要干嘛？」小护士有点生气，不就是见不到秦千柔吗，有必要这样自闭吗。 「把电话给我，我要找她。」 从白天一直沉默到晚上的人突然开口，一张嘴又是秦千柔。 其实她上午得知消息的时候就想说了，但那时邵齐东帮她找的陪护还在旁边。她无法辨别那人到底什么底细，只好什么都不说。 晚上洗漱过后，护士巡房的这段时间陪护可以暂时离开，沈沂秋终于有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你还不死心？」 「快给我！」沈沂秋着急，眼神不时望向门口。 如果陪护回来，那这个电话是没机会打了。 小护士搞不懂她的意图，但还是安慰道：「你先别激动，别忘了自己还是个病人。我只有她办公室的号码，现在估计早就下班了。」 沈沂秋一怔，知道这是实话。 但她不能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因为按照前世的发展，明早邵齐东就要把那份债务合同带来了。 沈沂秋握了握拳，坚持要给秦千柔打电话。 小护士拗不过她，出去拿来手机递给她，又帮她把今天拨过的号码翻出来。 「只能打两次，找不到人就算了。」 「成交。」 第一次，长长的接通声后是无人接听后的忙音，沈沂秋咬了咬唇。 她等了等，又拨通，这次终于有人接电话了。 等她说了来意，对方却告诉她，秦千柔已经下班了。 沈沂秋说什么都不肯挂电话，甚至带着哀求：「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她，能不能告诉我她的私人号码？」 「这不行啊，她下了班就是私人时间，工作上的事情也不能影响。况且，我也不能把她的号码随便告诉陌生人。」 「我不是陌生人，我是……」沈沂秋想不出要怎么说，才能让对方相信她认识秦千柔。 但她的所谓认识，也到不了可以拿到私人号码的程度。 正当对方要挂电话的时候，沈沂秋豁出去了：「那你能给她打个电话，跟她说，我有关于东升集团的信息想告诉她。如果她有兴趣，就让她来市中心医院3217病房。」 对方愣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 沈沂秋握着电话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回电。正常来说，秦千柔接到电话，这时候也该有反应了，她却没有回电。 护士小心翼翼拿回自己的手机，沈沂秋又回到之前自闭的状态。但她刚才的急切，她站在旁边都能真切感觉到。 也许，是真有重要的事吧。 「你……还好吧？」 沈沂秋疲惫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 小护士顿了顿，又说：「你非要见秦记者吗？」 「是，非她不可。」 沈沂秋心里忐忑更重，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知道护士和医生都是不错的人。但他们对自己，也仅仅是当做病人对待。 能救自己的，也就只有秦千柔了。 可是，秦千柔，你到底会不会来？ 第五章 她来了 秦千柔的电话一直没有打过来，小护士虽然把手机收了回去。但看到沈沂秋的样子，她还是把这事记在了心上。 第9页 回到护士台，不时偷瞄手机，被一起值班的同事取笑：「今晚有特殊情况？」 「嗯？什么意思？」 「别藏了，你今晚都看了多少次电话了。平时值夜班也没看你这样啊，是不是上回那个家里介绍的对象有后文？」 小护士无语摇头，想解释但张嘴又觉得这是病人隐私，沈沂秋信任她才托她帮忙，到处乱传可不好。 「我们这种工作，哪儿有人真愿意跟我们谈对象的。」小护士撇嘴摇了摇头，倒也不是胡说，她才不到二十五岁，就相亲失败过好几次了。 无一例外，人家一听说她是护士后就不禁皱了眉。不是她条件不好，只不过别人更想找一个能照顾好家里的，护士这职业显然不符合。 ** 黎婉好不容易在餐厅里待了一个半小时，牛排吃完了，结束前也象徵性喝了两口红酒，算是给足了卓成面子。卓成只在最初主动找过话题，后来看懂黎婉的态度，就不再强求。这顿相亲晚餐，吃的异常平静，但不至于让人烦躁。 看了眼时间，快八点半了，黎婉提出要走。 「小婉，我送你们吧。」卓成赶紧起身，一脸诚恳。 黎婉拿起包，整理了下衣角，果断拒绝了：「不用客气，我们有人来接。而且，今晚你喝得最多，想酒驾的话可别拉着我们陪你上头条。」 卓成苦笑了一下，黎婉的性子还是这样。黑白分明，不喜欢的，一点机会都不给。 他将视线转到秦千柔身上，得到的只是一个冷淡回应。 秦千柔跟黎婉在大学时候就是好友，但她从来没跟卓成熟过。秦千柔高冷，这是大学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卓成早已习以为常。 「那我送你们出去。」卓成迅速结了帐，跟在她们身后，抢在黎婉再开口前发话，「我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黎叔叔会怪我的。」 黎婉讥诮一笑，没再理会，挽住秦千柔朝大门走去，就当卓成不存在。 坐上了黎家派来的车，黎婉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秦千柔看她跟刚才判若两人，忍不住逗了她一句。 「刚才演戏累了？」 黎婉随意靠在秦千柔身边，迅速反驳：「哪有！我只是觉得很讽刺。」 秦千柔看着黎婉放松过后变得落寞的脸，有点心疼。 当年在校园里追求黎婉的人很多，但她偏偏对普通家庭出身的卓成另眼相待。她说，自己看中的是人品和才华，不会在意家世。 可是，卓成还是输给了世俗的眼光，在获得全额奖学金的出国机会后，几乎没跟黎婉商量就着手出国准备。直到出国签证办下来，身为卓成女友的她才正式得知这一消息。 卓成当时给她的解释是，他希望能有更好的发展跟前途，这样将来才有底气去见黎叔叔，才能请求他把宝贝女儿交给自己。 然而现在，竟变成了黎叔叔安排他来跟她相亲，可是黎婉已经不在乎了。 时过境迁，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事。无数感慨，不胜唏嘘。 车子四平八稳地开着，黎婉的手机连续震动。刚才在餐厅，她的手包一直放在旁边，手机也调成了震动。缓过神来的她这才想起，也许错过了不少电话。 但这个时候来电的，十有八、九是她爸爸。 她一边翻出手机，一边跟秦千柔吐槽：「肯定是卓成跟我爸汇报了。」 「你不是说他以前连你父母的电话都不敢接吗。」 「今非昔比了，你今晚难道没发现他的变化吗。」 秦千柔并不是一个热衷八卦的人，除了工作上的需要，私底下她很少会对谁格外关注。她的确也觉得卓成和过去不太一样，但论了解程度，远远比不上前女友黎婉。 「咦，怎么是她？」黎婉拿出手机看清楚来电后，诧异了一下。 秦千柔被她吸引了注意，跟着看了一眼，组长两个字在屏幕上跳动。 可是黎婉拿着电话愣是不接，秦千柔挑眉看了看她。 「怎么不接？」 黎婉生硬笑笑，没说话，还是没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电话自动断了。 这下，黎婉发现更惊奇的事了，之前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最初是组里同事的，用的还是办公室电话，后来就是组长的，包括刚才那个，足足有七个。 「找你找得那么急，估计是工作上的事。」秦千柔虽然不清楚黎婉为什么要拒绝组长的电话，但这么多未接来电应该有正经事。 黎婉点点头，手里忙着回拨过去，刚才心里的小疙瘩暂时没空理会了。 电话很快接通，组长略显疲惫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黎婉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忙了一天还没休息？」 语气有点重，秦千柔和电话那头的人都怔愣了一下。黎婉掩饰性抬手理了理耳边长发。 黎婉还没说下一句，组长就直接了当问：「你能联络到千柔吗？」 找千柔的？黎婉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人，指了指电话。 「她就在我旁边，我们刚吃了晚饭出来，在回家路上了。」 「你让她接一下电话。」 组长始终是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这让黎婉有种还在办公室里的错觉。 电话到了秦千柔的手里，组长的语气有点着急，还压着隐隐不快：「千柔，今晚怎么不接电话？」 第10页 原本以为难得准时下班的秦千柔今晚有特别安排，所以找不到人也不奇怪。但刚才从黎婉那里得知，今晚她们在一起，看来是去吃饭逛街了。 组长一向在工作方面很支持秦千柔，也很少干涉她的私人生活。今晚这通电话来的有点莫名，这语气也有点奇怪，秦千柔却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以她对组长的了解，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组长绝对不会这么晚了还在找她，甚至还特地找了黎婉。 「我的手机大概是没电了。平时这时候我都在加班，手机会充电。今天走得早，我没在意。」秦千柔从包里拿出手机，果然自动关机了。 组长在那头嘆了口气，便转入正题：「我晚上开完会回来碰到小李。他跟我说，今晚有个点名要找你的电话，说是有关于东升集团的消息要告诉你。但是小李一直找不到你，又怕耽误了正事，这才来找我。」 一听到东升集团，冷淡了一整晚的秦千柔立马双眼闪亮，像是被打了鸡血。 「组长，东升集团肯定值得深入调查，具体的分析报告我下午已经写好了，就放在你的办公桌上！」 「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要不然我何必大晚上不停给你打电话。好了，废话不多说了，那人留言说你如果感兴趣就去市中心医院3217号病房。」 「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吗？」 秦千柔示意司机靠边停车，准备下车后直接打车去中心医院。 「沈沂秋。」 秦千柔顿住了动作，这个名字……之前就来找过她，可是当时并没有提到东升集团啊。 「怎么，你认识那人？」组长见秦千柔突然沉默，不禁好奇。 「名字听过，前段时间的高速车祸新闻不是一直都在报导吗。至于本人，我还没见过。」 秦千柔已经恢復冷静，但下车前被黎婉拦了下来。 只见她动了动嘴，无声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明天几点过去？我到医院跟你会合。」 今天在开题会上的种种，林霜之已经了解了。组里向来都不是一言堂，她也乐见这种相互制衡彼此制约的氛围，但今天会上秦千柔孤立无援的场面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会议纪要她看了，秦千柔的分析报告她也看了，心里自然是倾向于支持秦千柔的。但表面上，身为组长的她不能过于偏心。 「我现在就过去，组长你先休息吧，我跟黎婉一起去。」 「今天已经很晚了。」 秦千柔看了眼手錶，刚过九点，差不多是她平时加班结束的时间。但对于新闻工作者，哪儿有什么晚不晚的，消息不等人，她恼自己收到消息太迟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也劝不动你。总之路上注意安全，有任何消息都要保持联络。」多年共事的默契让林霜之不再徒劳劝阻，秦千柔永远都奔走在新闻工作第一线。 「谢谢组长。」 关于东升集团的事，林霜之没有明确表态，但她一整晚都在想方设法找到自己，而且毫无隐瞒地转达了沈沂秋的留言，已经变相表明了她的立场。 看来组长也认为东升集团有可疑，秦千柔信心又增加了不少。 黎婉收回电话，在让司机调头前最后确认：「是去中心医院？」 「对。」 黎婉刚才在旁边把林霜之的电话听了个大概，关键信息基本都了解了。她也很支持组里调查东升集团，但这不明来歷的沈沂秋突然要爆料，还是让她有所怀疑。 「千柔，要不要等明天早上再去？一来现在时间晚了，病房探视时间早就结束了，你未必能见到人。二来，这个沈沂秋跟东升集团好像没什么关联，突然说要见你，恐怕东升集团只是个藉口。」 黎婉倒不担心沈沂秋会对秦千柔做出什么过分举动，但不久前刚遭遇重大车祸，又失去了双亲，这种打击是常人难以承受的，更何况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加上之前网络上流传的各种离奇传说，她有点担心沈沂秋是不是另有目的。 「她坚持要见我，我想肯定有她的理由。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待会见到她不就知道了吗。」 晚上和卓成的寒暄让秦千柔感到乏味甚至疲倦，但一有工作，她立马就满血復活了。 「行吧，我就陪你去看看这个沈沂秋到底是何方神圣，非要见你不可。」 **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中心医院门口。黎婉下车前给父亲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下今晚相亲的情况，然后说要住在秦千柔那里，不回去了。 黎家的规矩还是很严的，但对于秦千柔，是知根知底的。黎婉平时除了工作原因，是不允许在外留宿的，唯有住在秦千柔那里是特例。 「你确定今晚住我家？」秦千柔笑着按了电梯按钮。 黎婉无所谓地摇头，语气轻松：「反正我才不要回去，省得被我爸妈追问相亲细节。关于卓成的任何细节，我一点都不想回忆。」 今晚的种种，秦千柔是明白了，黎婉不但对卓成没有半点旧情，而且是明显牴触。这种情况，要么是卓成当年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要么就是黎婉现在有了新的目标。 ……无论哪一种，好像都挺让人心累的。秦千柔站在电梯里看着光亮的反光板有些晃神，恋爱神马的，真是让人心烦的东西啊。 第11页 还好，她只爱工作。 很快，她们就到了沈沂秋所在病房的这一层。此时已经快十点了，病房区静悄悄的。陪床的也早早收拾好跟着休息了，探视的已经全都离开。 秦千柔停在护士台前，刚要询问沈沂秋的事：「你好，请问……」 小护士在忙着写东西，头还没抬起来，声音先传过来了：「今天探视时间结束了，明早六点再过来吧。」 「抱歉，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想见一见3217病房的沈沂秋，麻烦通融一下。」 秦千柔性格高冷，但并非高高在上看不起人。她只是不擅长与人套近乎，也不喜欢在工作以外跟别人产生太多交集。 「你找沈沂秋？」小护士闻声抬头，心想沈沂秋还挺忙的，不是她找别人，就是别人来找她。 可当她看清面前的人后，就愣住了。 秦千柔的节目在蒙城的收视率是很好的，年轻人里很多人都认识她。哪怕她跟上镜的时候稍有区别，但整体轮廓和气质摆在那儿，基本不会被认错。 「哦！你是秦……秦记者！」 秦千柔客气地笑了笑，见对方这个反应，也省却了自我介绍这一过程了。 小护士凑过去跟身边的同事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站起来走出护士台，绕到秦千柔面前。 「今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不来了，没想到你晚上还真是过来了。」 秦千柔有点意外，语气倒是如常：「今天是你打的电话。」 小护士已经迈开脚步在前面领路，在看到秦千柔的那一刻，她马上想起了入睡前还嘟着嘴的沈沂秋。 「沈沂秋住的是单人病房，不过她有个陪护在里面。所以你们的交谈时间不能太长，不然被其他病人或者家属发现，我就麻烦了。」小护士停在3217病房门口，吐了吐舌。 「谢谢，我会注意时间的。」 黎婉留在病房外，只让秦千柔一人进去。这里太寂静了，两个人同时进去动静太大。 沈沂秋根本没睡着，一整晚都在等着秦千柔的消息。可最后一轮巡房结束前，小护士仍是无奈朝她摇摇头，她也只好暂时作罢。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沈沂秋就醒了，她警觉地睁开眼，盯着有光亮透进来的地方。 明暗交界处，有人正朝她缓步走来。窈窕的身材被包裹在深色系的职业套装里，还在不远处就已经飘来的淡雅香气，都和这静谧素白的医院格格不入，却又意外地融洽。 沈沂秋在朦胧渐明中，终于看清了来人。 一整晚都嘟着的嘴终于有个弧度，悬了一整晚的心也缓慢降落。 秦千柔，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六章 秦阿姨啊 秦千柔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声响不轻，尤其是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中，可谓相当惹眼。为此，她不得不放慢下来，将行走的速度减缓到平时的五分之一，尽量减少自己引起的动静。 即便这样，在她走到病床前后，还是发现沈沂秋正睁着双眼在看她。 病房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床头开着小灯，沈沂秋的小脸在这样的昏暗中看不真切。 秦千柔暗恼，还是吵醒了她啊。 不过转念一想，她是来找沈沂秋询问线索的并非单纯来探病，当事人醒了总比被她硬生生叫醒好，这样罪恶感会低许多。 秦千柔站定，扫了眼睡在另一张床上的人。背对着她睡得挺沉，应该是沈沂秋的陪护。 「你是沈沂秋？」秦千柔的话语简练，没有繁杂的寒暄，但听得出是刻意压低了音量的。 沈沂秋侧卧对着她，眼神早在秦千柔推门进来后就一直锁定在她身上，听到她的问题后，连连点头。 秦千柔弯了腰，两人间的距离更近了一点。她身上的香气比之前要强烈，但绝不呛人。沈沂秋觉得这气息格外好闻，忍不住做了个深唿吸的动作。 这一举动让秦千柔一怔，好像从没有人当着她的面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但眼前这孩子看上去并无恶意，虽是周遭昏暗，但她眼里的隐隐光芒倒算是澄澈。 「听说你坚持要见我，是因为有消息要告诉我？」 秦千柔靠近以后，趁机把沈沂秋仔细打量了一番。脸上几乎没有伤痕，也跟之前所设想的那样浑身插满针管之类的状态不同，果然是只受了轻伤。 联想到网上对于这桩车祸的种种议论，版本众多，却无一例外都对沈沂秋能奇蹟存活表示不可思议。秦千柔身为新闻工作者，对这种热议话题当然会格外关注，但并不热衷参与讨论，尤其是光怪陆离的传说。 但等到她自己亲眼见到沈沂秋了，也不得不在心底暗生感慨：果然是足够幸运。 沈沂秋静静盯着秦千柔看了一阵，直到对方眼底生出些许疑惑，才缓缓启唇。 然而却答非所问，张嘴便是一句不轻不重的埋怨：「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等了好久，差一点都心灰意冷了。在无限接近已知危险的情况下，每一秒都是煎熬。秦千柔是她此时的希望，却没有给她半点曙光。 还以为，今晚她不会来了。 秦千柔怔愣了一下，没有生气。 她顿了顿，有点好笑地看着眼前嘟嘴的人：「抱歉，我今晚手机没电了，所以没能及时收到同事转达的信息。」 向来不屑于解释这些的秦记者，竟然破天荒地用这样柔和的态度对沈沂秋说话。说完以后，两个人都有点愣了。 第12页 沈沂秋自从昏迷后醒来，一直憋着这口气，硬撑到现在，终于见到能稍加依靠的人，情绪有些难控。其实刚才脱口说完那话她就后悔了，生怕秦千柔一个转身就离开。 前世里对于秦千柔的记忆，仅限于在电视屏幕上那冷静克制的主持採访，还有就是躲在角落里无意中看到她打了表舅舅一巴掌。 无论是哪种，都让秦千柔跟温柔随和搭不上边。 大概是感觉到了沈沂秋的紧张和小小忐忑，秦千柔解释完后又弯了弯唇，刻意敛去了身上的气势。 她习惯了和所有人保持距离，既是性格使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怪她太过出众亮眼，总有无数拥趸跟在身后，她实在是很烦这些。 「所以我现在来了，你能原谅我吗？可以告诉我你之前想要说的那些消息吗？」 沈沂秋眨眨眼。这样的轻声细语配上秦千柔本就动听的声线，真如天籁。 「我其实……」 沈沂秋刚准备说话，她身后那张床上的人便动了。 沈沂秋立刻停了下来，警惕地回身迅速看了一眼。秦千柔顺着她的视线往那边扫了一眼，没直接问她。 她採访过很多特殊人物，自然也碰到过很多类似场景。一个在世上几乎没有直系亲属的车祸倖存者，病房里无缘无故多了一个几乎寸步不离的看护，怎么看都像是被监视了。 秦千柔挑了挑眉，无声地看了沈沂秋一眼，很快就从对方的回应里印证了猜测。 那看护果然是不能信任的人，那么此时说话，怕是不够方便。 无论看护有没有醒来，关于东升集团的事，都不适合在这里深入讨论。 「你其实应该好好养伤，这样才能尽快康復出院，难道你喜欢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秦千柔迅速调整了话题，把刚才沈沂秋没说完的话补全。 沈沂秋在心里禁不住给秦千柔竖了竖大拇指，果然是当记者的，够警觉，也够机灵。 「可我已经躺了好久，明明身上的伤都好了，他们还是不同意让我出院。」 若有似无的抱怨，像极了吵着要出院回家的孩子。 秦千柔却从中听出了端倪，他们？看来果然是有人在阻挠沈沂秋出院。 身后的看护醒了。显然病房里多了一个人，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不可能没有动静。 那是个中年妇女，揉着眼睛翻身下床。看到沈沂秋床边站了个人，起初还以为是护士，等看清了秦千柔的衣着和样貌，顿时清醒了。 「你是谁？怎么大晚上跑人家病房来啊？」显然，这声质问里透着不小的震惊。 秦千柔微笑着准备解释，却被沈沂秋抢先了。 「刘阿姨，这是我妈妈的朋友。知道我出了事，特地赶来看我的。」 那姓刘的看护见沈沂秋这么说，只好收起打量的神色，但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你都住院好些日子了，现在才来？」 沈沂秋撇了撇嘴，她本来不想解释得太清楚。但事后又怕引起邵齐东怀疑，倒不如借着刘阿姨的嘴传达过去。 「她工作很忙的，而且还经常出差到处跑。刚回来不久就过来看我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还赶过来。对吧，秦阿姨？」 沈沂秋前面那些话都是对着那个姓刘的中年妇女说的，可到了最后那句，便特地转过头，目光炯炯地望向秦千柔。 站在床边的高挑女人此时浑身散发着寒气，让病房里的温度陡然下降了不少。 秦阿姨？不过才几分钟的时间，自己平白无故就被喊老了这么多。尤其对标的，就是站在自己对面的刘阿姨…… 二十八岁的秦千柔承认自己不年轻了，也从没想过要固执地永远十八岁。但是一个未婚未育的职业女性，被人当众叫阿姨，尤其是那人并不是十岁以下的儿童，这种滋味有点特别。 气氛突然诡异起来，空气好像都安静了下来。秦千柔不经意扫视了一圈，刘阿姨正犹疑地看着她，而那个完全没跟她商量过就叫她阿姨的人，更是一直在看她。 沈沂秋的眼里并没有恶作剧得逞的喜悦，也没有刚才初见时的惊喜和如释重负，而是变成了隐隐的祈盼和一丝……请求？ 她在渴求什么？秦千柔心里一惊，却由不得她多想，便点头应下了这句称唿。 唉，为了工作，阿姨就阿姨吧！反正差了十岁，被叫阿姨就当自己辈分高。 如是安慰了自己，秦千柔变得坦然。既然是秦阿姨了，那么自然要做一些秦阿姨应该做的事情。 例如像现在这样，伸手摸了摸沈沂秋睡得乱糟糟的头髮。 「是啊，出事的时候我正忙着工作抽不开身，好不容易忙完了就立刻赶了过来。所幸这孩子没事，要不然我会更加难过。」 沈沂秋的眼中闪过悲伤，然后不自觉地挪了挪身体，往秦千柔那边靠近了些。 见她们亲昵，刘阿姨眼里的犹疑减少了很多。 「那你们好好聊聊，我去食堂给你们买点吃的。」 刘阿姨找了个藉口便走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秦千柔清楚地听到，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沈沂秋松了一口气。 「你很怕她？」秦千柔松开抚在沈沂秋头顶的手，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她还不太习惯。 「她是邵齐东给我找来的，我还不确定她的来歷。」沈沂秋撇嘴往后靠了点，现在她们不需要逢场作戏了。 第13页 「你认识邵齐东？」 邵齐东是东升集团的老闆，沈沂秋主动提起她，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正题上。 「在出车祸之前，我不认识这个人。醒来以后，听他说，跟我爸爸有生意上的往来，然后主动承担了照顾我的责任。」 秦千柔了解过邵齐东的资料，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虽然经营的是科技产业，但他本人和高科技几乎不沾边。 而沈沂秋的父亲，是蒙城知名大学的教授，同时也是领取国家特殊研究补助的科研带头人。 这两个人，怎么会产生这样的交集？ 但如果交集不深，邵齐东又怎么会主动揽下这种麻烦事？ 秦千柔陷入深思，沈沂秋没有打扰她，反而悄悄欣赏起认真思考的人来。 比起刚才刻意放柔的姿态，还有那让人其实不太自在的轻声细语，秦千柔现在的状态更接近平时自然时的样子，也更加……吸引人。 沈沂秋意识不到自己的喜好，她只觉得靠在床头近距离欣赏秦千柔，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大概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没有人会抗拒欣赏美女，尤其是这种气质出众的大美女，可比那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网红要漂亮多了。 秦千柔收回思绪，正打算进一步了解情况，视线一转就发现了沈沂秋的花痴样子。 被人这样打量，换做平时，秦千柔肯定会生气。但沈沂秋是女孩子，又是重要线索的提供人，秦千柔心里对她，倒是格外宽容。 她只是稍稍抿唇，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既然你刚认识他，那你是怎么了解到东升集团的情况？」 秦千柔说的情况并非那些在媒体报导或是网络上公开的东西，既然沈沂秋找她来，要告诉她的也不会是那些「有手就行」查到的东西。 「如果我说，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你会不会生气？」 秦千柔的脸冷了下来，她不怕麻烦不怕辛苦，但是最讨厌别人骗她。 尤其是这种拿工作上的事情欺骗她，大晚上把她找来医院，却只是戏耍。 猜出秦千柔的想法，沈沂秋正了正神色，又警惕地看了眼门口，确定没有人会闯入，这才严肃解释起来。 「我之前的确从来没有接触过邵齐东，对于东升集团的了解也仅限于网络和听说。但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了不少问题跟线索，我相信他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 见秦千柔耐心听着她的话，沈沂秋理了理思绪，接着说下去：「既然他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围着我转，说明从我身上肯定能得到一些重要利益。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那很可能他想要的东西，是关于我爸爸的。」 秦千柔讶然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分析问题竟头头是道，对于刚才的不快已经释然。 「继续。」 「我之前听爸爸提起过一项正在进行中的科技试验，爸爸花了很多心血，并且信心满满。爸爸还说过，如果这项试验成功了，那将会带给全人类一个重大突破。」 秦千柔的眉因为沈沂秋的话而微微皱起，显然沈沂秋父亲口中的那个研究项目非同寻常。 「所以要弄清这一切，必须得要我出院以后才行。」 沈沂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她就是想要离开这里，离开邵齐东的视线范围。 「你的伤势基本已经恢復，你申请出院应该不会有人为难你。」秦千柔刚才已经从小护士那里了解了一些她的伤情，加上亲眼所见，心里基本确定，沈沂秋已无大碍。 「可我自己出院的话，肯定会被邵齐东继续盯着的。」沈沂秋愤恨不已。 其实刚才她对秦千柔说的那番解释，全是前世里她被邵齐东骗着签了偿债合同后才一步一步搞清楚的。当初的自己在昏迷后醒来时，真是一头雾水，摸不清南北的。 所幸，现在她知道了前因，便要努力去改变那后果。 沈沂秋等了一阵，不见秦千柔答话，便好奇抬头看她。 只见秦千柔似是而非地说：「那你想到什么办法摆脱他了吗？」 全然是置身事外的态度，沈沂秋心里轻微咯噔了一下，不太舒服。 虽然知道秦千柔为人高冷，但刚才她追问东升集团细节的时候，明明是真诚渴求的。沈沂秋还以为，她们之间的距离没那么远了呢。 没想到，是自己想多了。 沈沂秋沮丧地垂下眼眸，不久后却听到清浅的低笑。虽是极力克制，但在病房里太安静了，早就无处遁逃。 沈沂秋这才看清秦千柔眼底的戏嚯，心中羞恼：喔！你耍我！ 第七章 达成约定 沈沂秋气鼓鼓瞪了她一阵，却又说不出太重的话。她从小就是温柔听话的性子，软绵绵地，无忧无虑生活在父母羽翼之下，还没被外界的风雨吹打过。 如果不是突遭变故，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需要这样步步为营。毕竟从小，父母在她耳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们小秋只要能简简单单，快乐地长大就好。」 身为科研领域的大拿，她的父母并没有对她提出过苛刻要求。只是在人格品质还有学术态度上约束管教她，其他物化方面的指标，倒是从没有攀比过。 虽然前世在父母故去后又独自在世界上煎熬了几年，和邵齐东周旋纠缠，终结还是败下阵来，但仍没有完全改变沈沂秋的天性。 第14页 天生的基因加上后天十几年的沉淀，并不是短短几年就会变得面目全非的。沈沂秋躺在医院里的这几天，尝试着分析前世输给邵齐东的原因。不得不承认，很大程度是因为自己做不到像他那么没底线，至少自己还记得是个人。 秦千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第一次跟沈沂秋见面，此前毫无交集，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是从新闻报导上看见的。但她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这种莫名感让她有点失常。就像刚才那样，会突然伸手去摸她的头顶。 更夸张的是秦千柔竟然会主动开玩笑，虽然这样的玩笑并不有趣，但她就是想要逗一下沈沂秋。 至于原因，秦千柔大抵是不会承认刚才无缘无故被叫阿姨让她很不爽吧！ 「你……」见沈沂秋不说话，秦千柔猜不透她是不是真生气了，只好尝试着主动开口。 「我想出院，我不想被其他人束缚。但凭我目前的情况，摆脱不了那些人。你可以帮我吗？」沈沂秋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直白而真实。 从刚才对于刘阿姨身份的暗示，到现在这么直接提出要求，沈沂秋的自由受到了限制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秦千柔玩笑开过了，知道什么事情该严肃，便沉下心思认真思考起来。 沈沂秋以为她不愿意帮忙。毕竟和自己非亲非故，邵齐东又是蒙城的商业精英代表，隔三差五就上媒体报导，没人会想跟他作对。 秦千柔没有急着推脱，而是斟酌着开口：「你能老实告诉我，如果你获得完全自由，你会去做什么？」 沈沂秋毫不犹豫地答：「去把东升集团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都挖出来。」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很是震撼。 「你确定光凭你自己，就能找出那些东西？而且你不怕过程中遭遇到更加厉害的阻挠？」 沈沂秋转头去看她，秦千柔眼底的笑意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认真。沈沂秋心中暗忖，她是在试探我，还是在考验我？ 无论是哪一种，沈沂秋都没有更多的选择，此刻她必须尽所有努力去获得秦千柔的信任。 她很清楚，今晚秦千柔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她是沈沂秋，而是冲着东升集团的爆料而来。这个出了名刚正不阿的女记者，对于爆炸性新闻肯定会比其他人更感兴趣。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投其所好。 于是，沈沂秋迎着秦千柔探寻的目光，坚定抬眸，郑重表示：「我不怕！追求光明的路上，谁没摔倒过几次，爬起来继续走下去就是了。」 语气之决绝，仿佛是即将要上战场的斗士。 本该是激盪人心的豪言壮语，偏偏配上沈沂秋这张刚刚脱离稚气的白嫩小脸，显得很是不搭。 但秦千柔没有笑，因为这样看似可笑的话语，表达的又何尝不是她内心所坚持的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笃信光明可寻，她又怎么会顶住那么多压力，一次次挑战别人不敢触碰的访题，一次次在艰难求证中找寻事实真相。 沈沂秋没意识到自己的话触动了秦千柔，见她没表态，还以为是觉得自己浮夸。 「就算不是为了什么光明，我也要调查清楚我爸妈的车祸原因。」沈沂秋轻轻挠了挠脸，轻声解释补充。 秦千柔敛眉看她：「车祸？你怀疑不是意外事故？」 从见到沈沂秋开始，秦千柔就敏锐地发觉这孩子身上藏了不少的秘密。虽然对自己还不算完全信任，但正在一步一步尝试着释放出一些暗示，这让身为记者的她有点期待。 提起车祸，沈沂秋的悲伤还是被勾了起来。每每想到父母与她就此分离，心里总是阵阵抽痛。 秦千柔没把沈沂秋当做採访对象，现在的她也不算工作时间，自然不会像平时那样克制冷静。看到沈沂秋难过，她便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再次靠近床边。 没有多想，秦千柔伸手揽住沈沂秋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这边带。显然，对方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在触碰的瞬间抖了一下，但没有抗拒。身体只是小小僵直了一会儿，便贪婪地汲取起难得的温暖。 「事故还在调查当中，上次交警大队的人来过，说是很快就会有结果。」沈沂秋的脸靠在秦千柔身上，身体仍坐在病床上，姿势有点别扭。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有些事情，我们要尊重事实。当然，你提到的东升集团，我承认我很有兴趣。但我不能因为对它有兴趣，而完全相信你的话。」 秦千柔给予沈沂秋温暖鼓励，思路仍然清晰，并没有被轻易带偏。 轻靠在她身上的人笑了两下，轻声说：「所以你才要给我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我说的都是真的。」 现在沈沂秋手上并没有实质证据，就算秦千柔站在她面前，她也拿不出什么来。如果今晚来她病房的是其他任何一个普通记者，恐怕早就走人了。 但秦千柔不一样，任何的线索她都不会轻易放过。所以她留了下来，用十足的耐心听沈沂秋说这些。 双方你来我往几番试探，话中有话，无非想要的只是对方的一个态度。 秦千柔想知道，沈沂秋到底知道多少东升集团的秘密；而沈沂秋则想确定，秦千柔到底对东升集团还有邵齐东有多大的兴趣。 虽然秦千柔口碑很好，但毕竟是涉及到自己未来的身家性命，沈沂秋在绝望之中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但也没有头脑发热到不管稻草是不是真能救命，所以她需要亲自验证一下自己的选择。 第15页 还好还好，秦千柔的反应让她看到了希望。 此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开。沈沂秋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立即坐正了回去。 秦千柔回头，看见黎婉从门口走了进来，但只走了两步就停在那里。 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道飘了进来，跟之前秦千柔进来时的清雅淡香不同，这股香味非常浓郁，直扑面门。沈沂秋没忍住，揉了揉鼻子，差点就要打喷嚏了。 「抱歉打扰。」黎婉没看漏病床上那小傢伙的动作，但碍于对方还是个病人，她不好说什么。 只不过这冷淡的语气，跟平时热情的她大相迳庭。 黎婉不再理会沈沂秋在，转而去看秦千柔。 「时间差不多了，待会应该有人会过来。」 刚才在病房外，黎婉应该是看到了刘阿姨的动向。病房中的两个人闻言，眉头都皱了起来。 秦千柔点点头，表示自己很快就出去。黎婉没多耽搁，轻声关上门又退了出去。 沈沂秋着急了，虽然刚才的进展符合她心理预期，但秦千柔只待了半个小时不到就要走，那她怎么办？过了今晚，明早她可就是任人摆布的木偶了。 「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秦千柔回过头，迅速提议。 「你说。」 「我协助你出院，你告诉我东升集团的相关线索。」 听起来，是挺诱人的条件。 沈沂秋刚要张嘴答应，下一秒止住了。 「不行，这样不行。」 秦千柔是真有点不解了，今晚叫她来医院的目的很明确，既然能帮她自由出院，交换条件不算苛刻，怎么临时又变卦了？ 「我不能只告诉你线索，然后让你自己去调查。」沈沂秋解答了她的疑惑。 「难道你真想自己单枪匹马去查？」 秦千柔想，这孩子真是天真得不知该让人说什么好。是不是影视作品看多了，真以为凭藉着一腔孤勇就能深入敌、营查获真相？ 她工作这些年，经歷参与过许多大宗案件的调查访问，无论是事后从专案人员的访问中得知，又或是亲自出访后的回顾，无一例外，都让人心有余悸。 越是难以撼动的调查对象，过程就越是艰难危险。秦千柔甚至收到过死亡威胁，但出于职业理想，她勇敢地坚持了下去。 她的情况跟沈沂秋不同，调查东升集团是她的工作，是她职责所在。沈沂秋能给她提供有效线索就能极大减少她走弯路浪费时间的可能，这可以让调查进行得更顺利。 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让沈沂秋也牵涉其中，更何况她现在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沈沂秋没给秦千柔劝说的机会，便接着说下去：「没有我指路，你会很危险的。」 秦千柔一怔，下意识地说：「什么？」 「东升集团在蒙城的地位跟势力都摆在那里，就算你是知名记者，想要深入调查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要么一条道走到黑，要么就迫于压力中途放弃。可是放弃了也无法避免那些报復，不是吗？」 沈沂秋说的平静流畅，仿佛像是轻松背诵了一段教科书上的范文。然而秦千柔却如同真切体会了一把从前的採访过程，的确是像她所说。 开弓没有回头箭，越是知名的採访对象，她就越是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可是你还是个孩子，就算有你帮我，也没办法避免你刚才说的那些啊。」 「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你就让我帮你吧，好吗？」 秦千柔不肯松口，大概潜意识里觉得沈沂秋的遭遇已经够惨了，不愿意让她出院后再跟着捲入註定混乱无比的局面。沈沂秋，她该做的，是出院以后好好恢復，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秦千柔这般想着，也就这般坚持着。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她们谁都不愿做出最后让步。明明只要有一个人松口，那么今晚的约定就算是达成了。 走廊里隐约响起脚步声，接着便听到低声交谈，是黎婉在跟刘阿姨说话。 秦千柔看了沈沂秋一眼，发现对方也正望着她。可是那张小脸上，是跟刚才一样的坚持。 秦记者在心底无奈嘆息，只好暂时安抚她了。 「暂时听你的，你可以协助我调查。但是协助到什么程度，由我说了算。」 这已经是秦千柔最后的让步了，沈沂秋见好就收，赶紧点头答应。她知道，如果这次自己再摇头，秦千柔不会再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了。 「那我明天再来医院确定你出院的事。」 沈沂秋想到明早即将出现在医院的人，紧张请求：「你能六点就来吗？我说的是早上的六点。」 「这么着急要出院？」秦千柔有点好笑，她明天过来也只是协调出院的事，并不代表她能马上把人带走。 「明天会有人来医院找我麻烦，所以我需要有人帮帮我。」既然话说开了，那么这件事也不必隐瞒了吧。沈沂秋知道秦千柔是喜欢直来直往的人，而且她也不想刻意骗她。 秦千柔瞭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她把放在床尾的手袋拿起，正准备离开就看到沈沂秋突然闭起了眼，看上去像是有点痛苦的样子。 秦千柔担心她身体不适，又不敢随意触碰她，只好凑到她眼前仔细观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第16页 很快，沈沂秋脸色恢復如常。她睁开眼，看着近在眼前的秦千柔，眼底有几分犹豫的神色在飘荡。 秦千柔自然是看到了，但不明白沈沂秋怎么会突然这样。 正当疑惑之时，她听到沈沂秋用自己也不太确定的语气说：「待会离开的时候，你要走楼梯，别搭电梯。」 第八章 她的信任 秦千柔和黎婉路过护士台的时候，特意问了沈沂秋主治医师的信息。刘阿姨在她们离开前就已经等在病房外，手里的确拎了几个热乎的包子，看来是去过食堂了。 黎婉当时正跟刘阿姨闲聊，看到秦千柔从房里出来，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人的默契很足，没有多说话，简单和刘阿姨告别就消失在走廊。 按了电梯钮，黎婉回头看了一眼，见周围无人，这才问起病房里的情况。 秦千柔一直在想离开前沈沂秋对她说的那句话，确切说那应该算是一种请求，又或是要求？因为最初时沈沂秋的语气虽不够坚定，但到第二遍重复的时候，便是有着不易察觉的强硬了。 「千柔你在发什么呆，是不是事情进行得不顺利？」见秦千柔不答话，黎婉又见她始终保持深思的样子，也跟着紧张起来。 秦千柔敛了神色，平静说：「不算太糟糕，具体的回去再说。」 黎婉这才想起，今晚她是要住到秦千柔家里的。 电梯等了一阵还不见来。病房的楼层不高，这会儿又没人使用，不该这样的。 黎婉上前又按了两下，嘀咕道：「这电梯怎么回事，这么久还不上来。」 黎婉也就随口抱怨一句，秦千柔心里却咯噔一下，沈沂秋之前的那个表情浮现眼前。 秦千柔抬眸看了眼电梯上的指示，向上的箭头灯亮着但就是不动，显然是还没开始运行。明明不像有人在使用，电梯却迟迟不来。 秦千柔突然开口：「小婉，我们走楼梯。」 「啊？」黎婉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哎哎哎我就是随便抱怨两句，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 秦千柔却不再等待，往电梯旁的楼梯出口走去。 医院的楼梯间不像其他地方，即便是夜深人静，也不会黑灯瞎火。虽然没什么人，但也不至于让人胆怯。 只不过，黎婉站在楼梯处迟迟没动，很是为难地低头看了眼双脚。虽然很不待见卓成，但说什么都不能在跟前任再见面的时候输了阵仗，所以今晚她穿了恨天高。 「千柔，你看我们的鞋子，走楼梯有点不方便诶。」 黎婉苦着脸，显然对电梯念念不忘。秦千柔平时也不是热衷走楼梯顺便锻鍊的人，怎么会突然这样？ 「你不觉得今晚的电梯有点奇怪？」秦千柔也穿了高跟鞋，虽然没有黎婉的高，但也不敢大意。 她搭着扶手，慢慢往下走。黎碗见她真走了，知道是劝服不了她，只能跟在她身后慢吞吞挪着。 「是挺奇怪的，大晚上的都要等这么久。」 「而且，病房在五楼，一楼和二楼现在几乎没有人。你说，还有谁会让电梯变得那么慢？」 黎婉低着头注意脚下，一手要摸着扶手，另一只手还要不时整理垂落下来的长髮。唉，早知道今晚会这样，她就不该搞这个造型！ 「千柔，你的意思是？」黎婉也是有经验的新闻工作者了，虽然平时冒险的事大多是秦千柔在做，但她也不是没一点警觉性的人。 秦千柔脚步不停，保持步频往下走。楼梯间里寂静到只有她们的高跟鞋声和偶尔的交谈声。 「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但谨慎一点没坏处。」 黎婉听她这么说，就知道今晚跟沈沂秋见面肯定得到了非同寻常的信息。但在医院里不方便详细说，她又想起之前刘阿姨刚出病房就匆匆往外走，在走廊转角处还急切拿出了手机…… 黎婉当时没多想，只是多了个心眼。等到刘阿姨回来后就主动找她交谈，为的是给秦千柔和沈沂秋收尾的时间。 很快，她们顺利离开了医院。司机将她们送回了家。黎婉吩咐司机先回去，强调不许跟她爸爸说今晚去医院的事。 回了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这对于一个工作日夜晚来说，并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刻。 两人陆续洗完澡，黎婉熟练地抱着枕头进了秦千柔的房间。 「你今晚是准备来我房间睡沙发？」 刚吹完头髮的秦千柔似乎并没想过让好友睡到自己的床上，她向来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这事黎婉大学时候就知道。 「今晚你肯定不睡了，我还不了解你！」 看见黎婉坐到自己床沿，秦千柔倒也没真正赶人。 她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果然像黎婉所说，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并不着急睡觉。 「现在可以告诉我，今晚你和那个沈沂秋都聊了些什么？」 秦千柔打开文件夹，把之前搜集的一些资料文档逐一打开。 「她跟我说，她可以协助我一起调查东升集团。而且，她有关于东升集团的线索。」 黎婉怀里抱着枕头，坐在距离秦千柔最近的那一侧。 「她说的，你就信了？万一她骗你怎么办？」 「她骗我的目的是什么？」 黎婉稍加思索，说：「想要利用你啊。你看她现在这情况，肯定想要找个能依靠又有实力的来给她父母的事讨说法。」 第17页 秦千柔被黎婉这说法引起了兴趣，她停下手里动作，转过身扶着椅背，意味深长：「你也觉得她父母的车祸不简单？」 「网上那么多版本，看多了总觉得里面有点蹊跷。据说交警大队那边到现在都没有出结案报告，保险公司的人倒是去过两趟，但是理赔的事也一直搁置。听说是，还在等具体的调查报告。」 秦千柔倒是不清楚这些，她跟黎婉同期进入电视台，工作资歷相当，工作能力也不分伯仲。但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俩一个热情如火一个沉静如水，偏偏这一冷一热的两大美人，还是好朋友。 黎婉刚才说的那些，肯定是从其他频道的同事那里听来的。她闲着没事就喜欢去别的部门串门，知道的八卦自然也比工作狂人秦千柔多许多。 「那你觉得找我能够起什么作用？我又不负责这类新闻，也帮不上太多。」 「千柔你总不会不知道舆论的影响力吧。她肯定是怕被人暗地里施压，所以想找个能顶住压力的人来帮她发声引起社会关注。现在的小孩子机灵着呢，就凭你在网上那口碑那风评，不找你还找谁啊。」 秦千柔一怔：「我在网上什么口碑什么风评？」 秦千柔是会关注她的节目在网上的反响，但对于她个人的评价，她倒是无所谓。反正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她展露给公众看的也是工作状态。至于她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人，她并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她也不愿意被其他人看到。 「说你正直且刚，冷面睿智，钢铁女侠呢！」 秦千柔默了几秒钟，幽幽道：「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好话呢。」 黎婉捂嘴偷笑：「管它好坏呢，你反正从不介意这些。」 然后她收起笑容，正经劝道：「可是这次你执意要调查东升集团，还是要谨慎些。毕竟你一旦动了这家公司，肯定会惊动很多方面。我怕网上那些不了解你的人，会变成别人伤你的工具。」 她们都是干这行的，自然知道舆论的力量，尤其是公众的声音。这些年台里领导一再强调，媒体一定要注意控制好跟公众的距离，也要注意互动的尺度。毕竟事情一旦闹大，再碰上有心人乱带节奏，往往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秦千柔看出好友的担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我有数，别担心。」 见秦千柔转回去继续工作，黎婉知她是决意把沈沂秋揽上身了。 「那她这样帮你，你给了什么样的条件？」她知道秦千柔向来不喜欢欠人情，沈沂秋和她之间肯定已经达成某种协议了。 「她要求我保证她的人身自由。」 「这么说，她现在不自由咯？」黎婉想了一下，恍然悟道，「难怪我看那个刘阿姨就有点古怪，还躲着人偷偷打电话。」 「她是邵齐东找来的，电话应该也是打给他的。」 「那你还在病房里逗留那么久，你就不怕邵齐东他……」 黎婉说到一半就自己打住了，既然去了就肯定被知道了，逗留多久也改变不了根本。 「那你今晚突然说要走楼梯，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黎婉有点紧张，邵齐东这样的人，在蒙城势力还是很强大的。 秦千柔又想起了沈沂秋，但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本来沈沂秋也没跟她解释什么。 「我只是谨慎而已。」 ** 秦千柔走后，刘阿姨很快就回了病房。沈沂秋知道她在打量自己，但她不动声色，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答了几句刘阿姨关于秦千柔的试探性问题，然后很给面子地吃了一个包子才重新躺了回去。 但她并无睡意，今晚秦千柔的出现给了她太大的震撼。几乎是在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犹如天神般噼开黑暗，踏着光明而来。 虽然和想像中差不多高冷，说话也没什么温度，跟平时总是轻声细语的妈妈还有那些真正的阿姨们不同，但沈沂秋仍是觉得她亲切。 应该是亲切吧，至少在见到的那一刻，自己并不抗拒，于是情不自禁地叫她阿姨。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触碰，除了意外也并不反感，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想到秦千柔被叫阿姨时的表现，沈沂秋后知后觉地有些好笑。说起来，秦千柔打扮成熟，但绝对不老，正是魅力最盛的年龄。 真要有所谓称唿，其实叫姐姐才更合适吧。 沈沂秋在心里默默想着，焦躁了一整晚的心情莫名舒畅。她有特别留意过，外面直到现在都很安静，看样子没发生什么状况，所以电梯应该也正常？ 那么她之前所见到的画面又是怎么一回事？她突然看到秦千柔在电梯里被人撞到，然后手臂被划伤，虽然不严重但也的确见血了。 看样子，她应该是听了自己的话吧。 初次见面，就被秦千柔选择相信，沈沂秋带着浅浅微笑入睡。 第九章 双方抢人 秦千柔终于暂时忙完了，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和脖子。房内灯还亮着，她轻轻起身就看到黎婉已经倒在床上睡熟了。 她之前在跟黎婉说东升集团的事，中间提及过几次沈沂秋。但对于这个刚接触不久的所谓「线人」，秦千柔并非完全相信。 调查东升集团註定是一件难办的差事，很可能成为她近一年内工作的重头戏。林组长曾经提点过她，启动调查前一定要考虑清楚，把握不大时别心急。东升集团在蒙城地位特殊，很容易牵一髮而动全身，引发太多连锁反应。 第18页 沈沂秋给出的条件颇为诱人，但秦千柔却是不敢轻易相信。答应帮她，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东升集团。更主要的，其实是因为觉得沈沂秋的处境可怜。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对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进行自由限制都是过分的，更何况沈沂秋本人并没有参与到那些复杂的关系中去。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时看着那张白净又天真的小脸，向来高冷的秦千柔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不愿看到刚失去父母的孩子又身陷囹圄。 秦千柔看了眼时间，快五点了。昨晚忙着梳理东升集团的资料，竟然没有意识到通宵了。 她其实有点困，但今天和沈沂秋约好了六点见，她不想迟到更不想失约。轻嘆口气，她把睡得正香的黎婉推醒，昨晚已经说好了要一起过去。 「唔，千柔你又没睡啊？」黎婉躺在柔软的床上，迷煳念叨。 「赶紧起来洗漱，我们待会要去医院。」 黎婉痛苦闭着眼，酸涩感还很重，但意识逐渐清醒。 秦千柔已经率先进了主卧的浴室，里面传出水流声。黎婉认命地坐起来，抓抓自己的长髮。 「你真是越来越夸张了，通宵不睡还要一大早去医院，你真不怕自己晕倒在半路啊。」 忙着梳洗的人没搭理她，黎婉离开房间前看了眼书桌，桌上摆着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东西。 ** 市中心医院3217号病房，时间刚过早上六点，就已经热闹得像超市。小护士试图阻拦，仍阻挡不了「打过招唿」的访客。 沈沂秋绷着一张脸，倚靠在床头，看护沈阿姨在匆忙为她端来一碗白粥后就消失无踪了。现在在她病房里的，除了有五点半就到了的父母好友，还有之后闻讯赶到的邵齐东。 贺焯和姜瑗夫妇是沈沂秋父母的大学同学，年轻时就友谊深厚。曾经在海城共事过一段时间，之后因为沈父接受蒙城大学的邀请而渐渐少了联繫。 前世里沈沂秋见到这对夫妇的时候，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先扑到姜瑗的怀里大哭一场。失去父母的痛苦和车祸后遗症让她难以承受，但面对声称是债主的邵齐东，她不敢有半点真实的情绪流露。 唯有当这对曾经跟沈家走得很近的人出现，沈沂秋才找到了可以放心宣洩情绪的对象。只可惜，当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为时已晚，那些专利早就落入他人之手，而她竟然还帮着骗子数钱！ 骗子！道貌岸然的大骗子！ 此时再见到贺焯跟姜瑗，沈沂秋的心里就只剩这样的评价。至于叔叔阿姨的称唿，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开口叫了。 前段时间贺焯和姜瑗刚参加完一个国际学术讨论交流会，回国的时候绕道去了趟京城做汇报。正巧议题引起了一个偶然参会的大领导兴趣，他们特地多逗留了几天，以便更详尽地向领导介绍相关内容。 虽然不是直属领导，但这位大领导可是很不一样的。如果能让这位领导满意，说不定下一年度的研究经费将会非常可观。 收到车祸消息的时候，他们正在精心筹备给领导的报告，所以直到现在，他们才匆忙赶来。终究还是慢了邵齐东一步，但好在沈沂秋还在医院里，他们又从医院那里了解过，前面几天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邵齐东纯属白守着，啥也没捞着。 这些日子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稳了些，为了能尽快赶来他们甚至放弃了直达航班而是选择飞到距离蒙城最近的一个市然后连夜坐火车过来的。 都没来得及休整，带着随身行李小包就直奔中心医院。这般风尘僕僕心急火燎的样子，不知情的人看了，都免不了说一句，真讲义气！ 昔日同窗，又是同行，某种意义上算是竞争对手，就算不是正面竞争但也或多或少存在争夺科研资源分配的情况。 加上又是非亲非故的，能够这样亲自赶来，可见对故友是真心实意的。 但眼下，沈沂秋的反应却让贺焯夫妇不明所以。从他们进了病房，沈沂秋几乎没抬眼看过他们。宁可一直低头喝着白粥，也不愿搭理他们的问题。 其实他们并没有追问什么，说的无非都是些嘘寒问暖的体恤话。来的路上，他们特地商量过了，待会由姜瑗负责安慰沈沂秋，毕竟女孩子肯定跟阿姨亲近些。 但直到现在，沈沂秋都表现的非常坚强冷静，甚至有点儿冷静到异常了。 贺焯和姜瑗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受了太大刺激，以至于自我封闭了？ 就这样疑惑着，干耗着，猜测着，直到邵齐东哐的一声把门推开，吓了所有人一跳。 「小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你爸妈的后事我跟你贺叔叔会出面打点的，你只管安心休养。我们想好了，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带你回海城。」 沈沂秋平静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倒是邵齐东冷笑一声。 「平白无故就想来捡便宜，你们以为是在做研究，随便套用几句理论说辞就能忽悠别人？」 贺焯听后当然不高兴，但知识分子的身份形象让他从不擅长与人争辩。 「邵总你这话说的可不礼貌，什么叫捡便宜？沂秋是我们多年老友的孩子，现在他们出事走了，这孩子自然应该由我们来照顾。」 这年头还有人愿意自寻麻烦，自家孩子还顾不过来，竟还主动要去照顾别人家孩子。这是多么无私的奉献精神，这是多么善良的热心肠啊！ 第19页 躲在门口的小护士们在心中已经默默偏向了这对今天才出现的新面孔。 「她下个月可就满十八岁了，法律意义上算是成年人了。已经可以选择独立生活，那你们急着带她回海城干嘛？」 邵齐东这几天并没有跟沈沂秋有过多的直接接触，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惦记这事。 贺焯的脸被气得涨红，推了几次眼镜框，想要骂人又生生忍住。这让邵齐东更为得意，竟然挑衅般地抬抬下巴。 贺焯更气了，被身边的姜瑗伸手拦了下来。她调整了一下思路，保持着还算克制的疏离淡笑，接了邵齐东的话。 「十八岁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但小秋毕竟还小，还有大学要读。再说，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没有大人在身边陪她照顾她，对她将来也不好。」 女性的魅力在于她们的柔和，以柔克刚。哪怕跟邵齐东意见相反，但经由姜瑗说出来，好像又多了一分女性长辈对孩子的关心思量。 邵齐东再冷言冷语，也不好像之前那样硬怼回去。 他收敛了下口气，退了一步：「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考虑，但你们总归也要听听她自己的想法。据我所知，她高考志愿填的是蒙城大学。」 姜瑗本身就是大学教授，这件事操作起来有点难度，但并非绝对做不到。 「小秋的情绪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如果留在蒙城会让她总想起伤心的事，那么我跟老贺帮她申请调剂，这也没问题。」 说完这话，双方都朝沈沂秋看了一眼。令人奇怪的是，当事人竟然置身事外的样子，像是完全没听到刚才双方在争辩什么。 邵齐东暗喜，看样子沈沂秋并没有被说动。 「就算沈沂秋愿意跟你们走，那我这个债权人的态度，你们是不是也该听一听？」 债权人这三个字一出口，终于引起了沈沂秋的注意。 她知道，今天本该是被邵齐东半吓半骗签下偿还合同的日子。但今天，一切应该会不一样了。 「债权人？谁欠了谁？」贺焯和姜瑗均是一怔，这事他们没听说过。 邵齐东从他手边的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得意晃了两下，又朝沈沂秋的方向努嘴。 「她爸爸生前跟我签订的协议，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沈沂秋的脸一沉，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平抑她的怒火。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邵齐东这个人在她眼中，都是超级无敌大坏蛋般的存在！ 贺焯还有犹疑思考，姜瑗率先反映了过来：「先不说你这份协议的内容与真假，就算是老沈和你签订的，现在他都不在了，你总不能还搞旧、社会那套，要父债女偿吧。」 贺焯跟姜瑗的态度，的确是在替沈沂秋说话。他们真是能代替父母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吶，如果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自己此时应该会很感动吧。 沈沂秋自嘲地在心里笑笑，脸上仍是毫无表情，目光疏离地看着他们继续扯皮。此时她心里反覆在想，说好了六点来医院的秦千柔，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第十章 救救我啊 蒙城七月的清晨已有热感，坐在车里时没什么感觉。等到下车后站上个二十分钟，滋味的确不好受。 黎婉抬着右手挡在额前，好让自己没那么热，显然无济于事。今天按照约定，她陪秦千柔先去趟中心医院，然后回台里上班。 昨天组长没在，所以开题会议暂时落了下风，但林霜之说过会再组织一次讨论，那么胜算就大多了。秦千柔没有明说，但黎婉知道，特地一大早就往医院赶，除了是跟沈沂秋的约定，更重要的是想带回点东升集团的线索，好让下一会议更有把握。 然而，越是心急越是冒汗。黎婉想快点离开，但站在她面前的交警同志却不是这个打算。 「同志，能不能让我们先去办事，我们真地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联繫方式你都有，或者我们之后再去交警大队找你也行？」 黎婉的急切在陈康眼中很是平常，作为日常跟各类交通事故打交道的他，没几次能在现场看到闲适淡然的状态。 「黎小姐，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们是主要目击者，基本的情况按照规定必须当场记录。」 黎婉无奈翻了个白眼，惨兮兮地说：「千柔……」 秦千柔抱臂淡定看了她一眼，墨镜下让人看不清情绪。陈康在做记录的间隙顺势偷瞄了两眼，果然跟自己的感觉一样：很冷。 今天她们匆忙洗漱后赶着出门，黎婉说秦千柔熬了通宵开车不安全，变自告奋勇当了司机。清晨路上车辆跟行人都不多，秦千柔在车上吃了个小面包，顺便还把黎婉的那份准备好，等下车了就给她。 可就在距离中心医院大概十分钟车程的一个路口，黎婉突然踩了急剎车。这是一条当地人才熟知的一条近道，路过一小段的生活区然后直接通往中心医院的后门。 秦千柔虽然没催过，但黎婉早上出门前挑衣服换鞋子的确额外浪费了些时间。千柔每次去採访都很准时，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她破例。 「怎么了？」正低头整理仪容的秦千柔突然抬头，不解地看着身边的人。 黎婉指了指窗户外面，秦千柔顺势看去，对面不远处那条不算宽敞的路上一位老人跌坐在地上，而他的旁边站了个扶着电动车的女人。 第20页 「过去帮忙看看。」秦千柔看到那扶车的人并没去把老人扶起来，便解了安全带开门下车。 黎婉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刚走近就听到他们在争论。 「你这人怎么开车的，摇摇晃晃的非要往我身上撞啊！」老人是个大约六十多岁的大爷，穿着条中等长度的裤子，膝盖已经破了，流了点血。 那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解释：「大爷，这里是行车道啊，你不在人行道上走，偏要跟我的电动车抢空间。而且刚才明明我按了喇叭要转弯，你还硬要跟我比速度。」 大爷揉着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撞了人不知道道歉，还有理了？是不是以为我老了就好欺负？这个地方人行道全是东西堆着，不下来我能过得去？」 年轻女子的声音有点着急又带着委屈：「你怎么蛮不讲理，明明是你有问题。倚老卖老还怪别人，真是服了。」 黎婉悄然看了秦千柔一眼，低声说：「我刚才看到是电动车撞了。」她顿一下，接着说，「不过，我还看见在转弯的时候，原本平行走着的人突然闯了过去……」 言下之意，有人是故意往车上撞。 秦千柔略有些震惊，但很快恢復平静，这样的事近年来多有发生，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但她的内心仍是无法坦然接受这种现象，哪怕周遭环境都在变坏，即便越来越多的的人都选择麻木无视，秦千柔仍抱有一颗初心，希望能让世界看到更多真实的色彩。 「这里是居民区，那碰撞的地方应该是个监控死角。」秦千柔观察了四周，眼神黯了一下。 她们在不远处听了一阵，见那老人不依不饶，非要拉着年轻女子去医院检查，还说要找家人来撑腰讨个说法。年轻女子被缠得烦了，声音越来越尖锐：「你怎么不去抢？！」 秦千柔摇摇头，跨步上前。 「你们各执一词，继续争执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建议你们最好是找交警来解决，这样对双方都好。」 秦千柔的提议刚一说完，刚才还吵得激烈的两个人均是一怔，然后俱都摇头。 老人有点心虚，连眼神都不敢跟秦千柔接触，但嘴里一直嘟囔：「找交警有啥用，浪费时间又不管事。几百块钱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扯到警察那里去干嘛。」 老人说罢，还特意往那女子身上看了看。 之前还坚持不肯退让的女子却有点动摇，秦千柔开始还不太明白她的反应。 「你有顾虑？」秦千柔看出她的犹豫，便试着开口询问。 「找交警真没什么意义，无非就是和事佬和稀泥，到最后我不是还得出那几百块。」年轻女子苦笑道，看样子并不是第一回 跟交警打交道了。 秦千柔敏锐察觉到她对于交警的不信任，确切说这种心态她曾多次在採访过程中遇到过。这类人群大多是普通人，从事各行各业基层工作。 遇事却主观迴避寻求专业人员的帮助，这等于是对公信力缺乏信心的表现。秦千柔知道这些年，有些事件的确对社会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某些公、职人员有失专业水准甚至道德标准的表现令群众感到失望。 但秦千柔并未放弃向所有人证明，光明从未缺失。如果偶遇黑暗，我们要做的不是绕道而行，而是驱散黑暗迎接曙光。 「放心，我朋友刚才亲眼看到了事情发生经过，待会交警来了我们也会如实陈述事实。」 秦千柔的话稍微安抚了一下女人，但她显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可是，我赶着去接孩子。昨晚她留在奶奶家里，今早我答应了要送她去幼儿园的。」 交警来了一定会耽误时间，谁也不愿意被误了正事。 黎婉皱眉看着僵持的局面，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了。她看了眼秦千柔，想提醒她这事，但话到嘴边劝不出来。这事她也看不过眼，如果任由这事私了，以后只会让经歷过这种事的人更加心寒。 重建公众信心，人人有责。更何况她们是新闻工作者，她们也是目击者。 「小婉，打电话给交警吧。」 二十分钟后，交警大队的陈康就开着车过来了，听完双方陈述，心里大致有数。但黎婉和秦千柔提供的信息也必不可少，这样一拖，就彻底迟了。 秦千柔心里虽急，可昨晚没有拿到沈沂秋的联繫方式，况且有刘阿姨在，她要找沈沂秋怕是不方便。她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中心医院，在心底嘆了口气。 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也依然会做这样的选择。事有轻重缓急，去医院是为了落实沈沂秋出院的事，跟刚才突发的状况相比，的确属于计划内的。 如果她袖手旁观，那么公道二字在路人心中，会一点一滴被消磨。直到有一天，观众会把那些揭露事实真相的节目都当成笑话看。 她不愿自己成为这样的冷漠推手，但也没觉得迟到了是理所应当。在去病房的路上，秦千柔竟琢磨起待会见了沈沂秋该怎么说会比较好？ 她採访过很多人，看过很多不同脸色。但像今天这样，没见到人之前率先想起那张嘟着嘴轻声抱怨的小脸，倒还是头一回。 秦千柔看着近在眼前的病房，一路上也没想出什么具体法子，到了门口却好像突然有了灵感。 要么待会哄一哄她算了？反正还是个孩子。 第21页 秦千柔想出了解决办法，心情莫名轻松了些。通宵的疲倦和路上小插曲带来的烦乱都暂时被压了下去，她稍微调整了情绪，准备推门进去。 黎婉还是像昨天那样，在外面等她。沈沂秋点名要见秦千柔，可从来没说过要见她，黎婉才不是自讨没趣的人。虽然她有点好奇，这个运气好到侥倖逃生却又倒霉到痛失双亲的人到底怎么样，但此时她选择静静等待。 病房里仍是寂静，但氛围明显有点不同。秦千柔刚跨进去就察觉出了不一样来，定睛一看，原来病房里不止沈沂秋，还多了几个人。 邵齐东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至于另外两位，她还不知道是谁。但看到他们跟邵齐东相对而站，和沈沂秋的病床形成了三角局面。 可想而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和站位类似。 秦千柔朝邵齐东点了点头示意，刚要开口，就被病床上的沈沂秋吸引了注意力。 此时这孩子脸色惨白，唇上带着浅浅的血迹，一看就是被自己咬破的。虽是清晨，但沈沂秋的眼底有倦色，又不像是睡眠不好所致，而是一种心力交瘁的的表现。 秦千柔有时也会这样，在她开完冗长而又毫无意义的辩论会后，她也会这样身心俱疲。 可是，昨晚见到沈沂秋的时候，她并不是这样的。难道说，昨晚临走前突然变了脸色就已经出现不适了？ 秦千柔心里的疑惑加深，脚步却没停，一步一步走向病床。 她刚站定，怀里就突然多出了个柔软且带着温度的东西。 沈沂秋整个脑袋都快钻到秦千柔的怀里了，她不习惯这样的接触却没有将她推开。 「你……」这是怎么了？ 秦千柔还没来得及询问，怀里那软软的身体便又动了起来。她低下头，看见的是惨白依旧的小脸，眼里却比刚才多了些光亮。 此时沈沂秋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呜呜呜，秦阿姨你总算来了！」 又听到被叫阿姨，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千柔的太阳穴跳了一下。 可是沈沂秋不依不饶，拉着她的手臂不肯放，还在使劲说着：「秦阿姨你可要救救我啊！」 第十一章 陪你演戏 病房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住了，包括匆匆赶来的秦千柔。一时间没人说话，只剩下沈沂秋悽惨悲凉的哭泣声。 邵齐东是认识秦千柔的，但他们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只算得上彼此知道但没有深入接触。也不知道是出于心虚还是谨慎，见到秦千柔后，他的视线就若有似无地环绕在她身上，像是要探寻出什么。 虽然不甚了解一个知名女记者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但当他听见沈沂秋扑过去叫她秦阿姨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 这才是看护昨晚说的访客。 昨晚邵齐东有应酬，接到看护电话时喝的有点发晕，又听到看护说沈沂秋称对方为阿姨，心里一开始想的是姜瑗。 刚才跟贺焯夫妇对话的时候他隐隐发现不太对劲，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那位阿姨另有其人。只是，秦千柔年纪也不算大，怎么就成了沈沂秋的阿姨了？ 这两人何时产生的交集？跟沈之枫接触这么久，从没听过他家跟秦千柔有密切往来。如果他事先知道沈家和记者有这层关系，他是绝对不会让沈之枫知道那么多事情的。 秦千柔之所以让人忌惮，不仅因为她手里的那档节目，更主要的是因为她那软硬不吃的性格。说得好听是坚持不懈，深挖到底，说得难听那就是死脑筋，不懂变通，非要招惹不敢惹的人物。 蒙城不少所谓「精英人士」其实都对秦千柔有所防备，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美女记者魅力着实大。真站到面前，谁也捨不得伸手去打那张脸了。 秦千柔知道其他人都在看她，但现在她必须先安抚好怀里哭着的人。沈沂秋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眼泪流个不停，情绪也不稳定，她想说什么都比不上让这孩子先哭个痛快。 贺焯跟姜瑗对秦千柔不了解，但他们跟沈家认识多年，就算这几年走动少了，但是电话还有网络上的联络还是很频繁的。 贺焯疑惑地看了看姜瑗，无声询问：「你认识这人吗？她是谁？」 姜瑗绷着嘴角，轻轻摇头。 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得到秦千柔的侧面，正面只在刚才她进病房时看了一眼。长相出众，气质特别，着装得体，一看就是「正经人」。 她回忆着跟沈母叶霈渝的聊天记录，并没听好友提到过在蒙城有姓秦的熟人。她们大学时期就是室友，上学时候几乎形影不离。比起各自闷头搞科研的丈夫，妻子们的联络更有生活气息。 她们有空就会电话聊天，生活里的点滴也会分享，即便不在一个城市了也并不妨碍这份友情的延续。 姜瑗知道沈氏夫妇并不是热衷应酬的人，所以在海城那么多年也不见得有多少熟人。来蒙城才几年时间，就出现了让沈沂秋依赖的人？ 沈沂秋被她爸妈保护得很好，能让自家孩子如此放心和依赖的人，看来跟沈家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这么想着，姜瑗对于秦千柔的好奇更深了。 沈沂秋哭了许久，虽说有夸张的成分，但也不是完全在演戏。哪怕重生一次，但面对前世穷凶极恶的坏人还有虚情假意欺骗她的假好人，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第22页 前世那一幕幕不忍回顾的场景瞬间全都涌上心头，沈沂秋只能一个人在病房里苦苦支撑，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的！ 但终究是对未来有所担忧，虽然她努力在改变事情的发展，可究竟能否成功，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昨晚秦千柔给了她希望，但今天秦千柔的缺席也给了她惊慌。她在焦灼不安中等待，等着那个过了约定时间还没出现在病房里的人。 时间在六点之后就变得格外漫长与煎熬，沈沂秋耳边迴荡着邵齐东跟贺焯夫妇争论不休的言辞交锋。可她的心乱糟糟的，只想知道，秦千柔你到底在哪里？ 然而她却不敢想，如果秦千柔改变主意不来了，又或者不愿意接手她这个「麻烦」，那她是不是又将成为眼前这些心怀叵测之人的囊中物？ 终于见到秦千柔的那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沈沂秋只想哭，也只想在她面前哭。病房里其他的人，不配看到她的眼泪，她真实的一面也只敢在秦千柔面前流露。毕竟她知道，秦千柔对她而言，算是个好人。 沈沂秋没指望过重生后能有人会像父母那样真心实意爱她护她，经受过前世的悲惨，现在她只求有个不对她打坏主意的人就好。 「哭了这么久还不累？」秦千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沂秋抽噎着停了下来。 正要抬手抹眼泪，眼前多了两张纸巾。 「用这个擦，手上有细菌。」 「噢，知道了。」沈沂秋乖巧接过纸巾，终于把小花猫似的脸收拾干净了。 邵齐东见局面回归正常，似是而非地说：「没想到秦记者竟然是沈沂秋的阿姨，之前她昏迷的时候，一直听说蒙城没有可以照顾她的人了。」 秦千柔看着沈沂秋把泪痕擦干后才抬眼去看邵齐东，她之前对沈沂秋的话还半信半疑，但看他刚才的表现，反而让她更加相信了。 「那几天我正好有事不在，等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秦千柔顺势借用了昨晚沈沂秋对刘阿姨的解释。 贺焯跟姜瑗对视了一眼，这个解释跟他们一样。 邵齐东笑着看了看站在对面的那对夫妇：「巧了，今天来了一对也这么说的人。看样子，沈沂秋倒也不算是完全没人管了嘛。」 邵齐东跟沈沂秋的关系，秦千柔已知肯定不好。但那对夫妇和沈家什么关系，她还不确定，当下并不好表态。 见她犹豫，沈沂秋立即表示：「秦阿姨的情况不一样，是我不想打扰她工作所以才不提的！」 秦千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沈沂秋只装作没看到，脸不红心不跳地坦然面对其他三人。 邵齐东没再说什么，贺焯跟姜瑗夫妇则有些尴尬。 「秦记者的工作应该挺忙，既然我跟老贺到了，那之后的事就不麻烦你了。」姜瑗将视线转到沈沂秋身上，继续说，「小秋就交给我们照顾好了，你放心。」 「不行。」 「不要！」 一平静一激动，两道声音先后响起，但表达的却是同一个意思。 被拒绝的人一怔，有些意外。 姜瑗还想再说些什么，沈沂秋抢白道：「昨晚我已经跟秦阿姨说好了，以后在蒙城读大学期间，都要麻烦她了。」 秦千柔的太阳穴已经不止是跳一跳了，她现在有点头疼。从刚才到现在，沈沂秋的表现已经很明显：除了自己，她对在场所有人都很抗拒。 她也已经确定，沈沂秋当着他们的面亲昵叫自己秦阿姨有演戏成分，这让她不太高兴。 她跟沈沂秋之前顶多算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罢了。若真要多吃亏些，也无非因为她动了恻隐之心。但现在，沈沂秋这是拿她当藉口，明目张胆地利用她咯？ 沈沂秋的话，大大出乎其他人意料，就连邵齐东都犹疑打量起来，沉思着之前的计划是否需要变通一下。毕竟在蒙城，跟谁对着干也不能和秦千柔硬碰硬。再说他最近收到消息，秦千柔想要以东升集团为切入点做一档节目。 哪怕收视率再高，也没人愿意成为秦千柔节目的主角。邵齐东知道今天是不会再有什么进展，打完招唿就找理由走了。 姜瑗临走前走到秦千柔面前，带着浅笑温婉地说：「小秋孩子心性，考虑事情还不全面。最近她情绪不稳定，关于她今后的生活，我们晚点再商量。这是我的名片，请你收下，有机会我们见面再聊。」 秦千柔接过名片，礼貌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秦千柔转过身，看到刚才还伸长脖子的人现在又老老实实靠在床头，哭过的痕迹已经很淡了。 秦千柔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抱臂看着她：「说说吧，刚才那出戏是什么意思？」 第十二章 给个建议 病房内的气氛又渐渐降到冰点，秦千柔和病床隔着一段距离，仍无法阻挡她身上散发的寒气。沈沂秋揪着被子哆嗦着往身上扯了扯，大眼睛眨着，显然是在酝酿措辞。 秦千柔是很聪明的，又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刚才那场戏她肯定是早就看出来了。但她还肯配合自己，说明什么？ 沈沂秋还在思索，秦千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可以考虑清楚再解释，但是我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沈沂秋这才敢去看她，秦千柔面色从容，显然刚才的怒气已经被她自行消化了不少。她这话语气不重，但分量十足，明确表明了她的态度。 第23页 「我没和你说假话啊。」 沈沂秋也没狡辩，她的确是知道东升集团的一些秘密，而且也的确是要留在蒙城上大学。至于和秦阿姨的约定嘛，哪怕具体细节还没敲定，但昨晚也算是达成初步一致了啊。 「不要避重就轻。」 嘶，沈沂秋在心里惨唿了一声，她是有点想用小聪明把话题重点引开，没想到一下子就被秦千柔看穿了。 见秦千柔态度认真，哪怕戳穿了她也没有指责她，仍在耐心等着她的解释。沈沂秋本就不擅长骗人，若非事关重大，她是肯定不会隐瞒那么多的。 她跟秦千柔接触不久，虽信她的人品，但毕竟还不够熟悉。她可以冒险将秦千柔当做逃生舱，却不敢真正把全部底牌尽数亮出。 既然还要依靠她，这么快就有了隔阂怕也不好。沈沂秋理了下思绪，将她认为在现阶段可以坦白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刚才不是故意那样的，你别误会。」 秦千柔抬眸看她，眼里情绪平静。 「邵齐东你应该认识吧，他非说我爸爸生前和他有生意往来，还说造成的损失要由我来承担，那个看护刘阿姨就是他找来看着我的。今天早上他就是带着合同来的，想要让我承认这笔莫名其妙的债务。」 秦千柔点头，这个昨晚她有所了解，不过她没想到今天一早邵齐东就亲自过来了。看来沈沂秋对他的重要程度，超出她的预料。 「咳咳，贺叔叔跟姜阿姨是我爸妈的大学同学，过去很多年里一直走动频繁，我们两家的关系很好。」沈沂秋犹豫了一下，很不情愿且生硬地称他们为叔叔阿姨。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们回海城？」秦千柔昨晚已经详细了解过沈沂秋父母的履歷资料，也知道他们之前在海城生活。 沈沂秋咬唇，没有马上回答。 秦千柔见她神色苦楚，缓了点口气：「是怕回去后触景生情？」 大部分人会跟姜瑗有相同的想法，都觉得沈沂秋继续留在事故发生地会心里难受。秦千柔明白，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是很想念家乡的，尤其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可那也是跟爸妈共同生活时间最久的地方，失去了父母的沈沂秋若是此时回到海城，虽是暂时避开了车祸的惨痛回忆，但海城的点滴细节才是日后刺痛她记忆的利器。 而贺焯夫妇再亲密，也终究只是叔叔阿姨，无法取代真正的父母亲情。 沈沂秋原本不想坦露心底的脆弱，她想避开贺焯夫妇的束缚是真，更害怕一个人回到海城后将要面对的孤独。当年举家搬迁来蒙城的场景歷歷在目，如今回去的就只有她一个。她宁可留在蒙城等待伤口復原，也不愿在心底最深处将美好回忆割裂。 就让海城，永远成为他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最后见证吧。 蒙城，是她重新开始，独立成长的地方。她要真正在这个地方重生，也想要保护好海城美好的圆满。 秦千柔见沈沂秋瞬间红了眼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其实她也不敢确定，只不过过去採访的人多了，遇到的情况自然也多了。人是不一样的，有人此时想回家，也有人不肯。 刚才沈沂秋那么抗拒，可见是真心不愿意回海城的。 「既然你决定留在蒙城，以后的生活你怎么打算的？」 秦千柔并不认为自己会真正成为她的秦阿姨，但沈沂秋一个人在蒙城，她也不完全放心。 「读大学，然后工作，平静生活，就这样。」这是爸爸妈妈对她的期望。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沈沂秋也觉得这就是她今后的生活。 「你不怕邵齐东？」 东升集团在蒙城的影响力很大，即便是秦千柔想要动它，也要冲破重重阻力。沈沂秋一个普通孩子，想要跟邵齐东抗衡，怕是很难了。 「我怕。」沈沂秋毫不避讳地在秦千柔面前表态，「可我现在有你了，就不那么怕了。」 秦千柔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沈沂秋有点不好意思，错开眼不敢看她。 秦千柔知道现在的孩子表达方式都比较直接，这让她想起自己微博上不时有年轻女孩在底下说着，秦姐姐好飒好棒，好想跟姐姐贴贴…… 起初她还不太明白贴贴是什么意思，问了黎婉才知道，这是年轻人表达喜欢的方式。她扶额看着手机，无奈摇头，年轻人的世界，她好像越来越不懂了。 沈沂秋的话，她自然理解成了如果她调查出东升集团的问题，邵齐东自身难保，也就无暇再去找那孩子麻烦。 「虽然我对你说的线索感兴趣，但这并不能代表我就一定可以替你解决邵齐东。况且，你也不要指望跟我合作了，我就会负责你的安全。你如果真遇到危险，应该寻求警方的帮助。」 秦千柔是个理智的的人，她不愿放过任何线索，但也不会激、进到为了一点线索就轻易让自己涉险。毕竟她调查的人物和事件都不简单，如果她不懂得自保，早就该投胎好几次了。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制造麻烦的，也不会连累你。」沈沂秋有点心虚，某种程度上她的确利用了秦千柔。 但她想的是，用秦千柔的身份去震慑邵齐东，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制造出空间和时间，好让自己能有机会脱身。她也并没有想过真正赖上秦千柔，人家人再好，也跟自己非亲非故，凭什么要接纳她呢？ 第24页 沈沂秋性格温和，天性纯真，可她并不蠢。界限感和分寸感她是有的，之前两次亲昵缠着秦千柔，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除了妈妈，她还从没对谁这样主动过。也许是人在危急关头，本能生出的求生、欲吧。 沈沂秋如此自我开解，但也默默提醒自己，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沈沂秋的话透着小小倔强和自然流露的孤独，秦千柔有点动容，她也不忍心这孩子刚醒来就感到被全世界抛弃了。 「虽然我不会对你以后的生活过多干涉，不过我有个建议，在你满十八岁之前就一直留在医院里。」 啊？还要留在医院？今天不是说好了是来商量出院的事吗？ 沈沂秋的错愕藏都藏不住，眼巴巴盯着秦千柔。 「只要你年满十八，法律意义上你就是成年人，可以完全独立自主生活。至于在哪里读书，去哪里生活，你都可以不用理会别人的意见，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 这显然很符合沈沂秋的期望，但她明明身体都快好了，医生不会同意的吧。 秦千柔看出她的纠结，补充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安排。」 「可我留在医院，那些人还是会找来的。」沈沂秋嘆气，留在这里真能安全熬到十八岁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 沈沂秋好奇抬眸，竟难得看到秦千柔嘴角化开一抹淡淡微笑：「住院期间，我会是你的秦阿姨，别人不会骚扰你的。」 第十三章 出手阻挠 秦千柔并不是个喜欢闲聊的人，既然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也快到上班时间，她还得赶回台里。 见她起身，沈沂秋便跟着坐直想下床：「你要走了吗？」 秦千柔伸手抵住她肩膀，阻止说：「我要回电视台，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尽快安排，你安心待在医院就好。」 言简意赅，秦千柔的话没有多余的辞藻修辞，也没有煽情的语调，但就是让人听了莫名安心。 既然她说会安排好，那就暂且听她安排吧。 沈沂秋靠在床头，微笑着目送她离开。秦千柔关门前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比之前好了不少，这才放心离开。 病房外黎婉正忙着发消息，见秦千柔出来，立即站起来，也不多问，两人并肩离去。 回去的路上，黎婉听了秦千柔说完之前的事，皱起眉。 「千柔，这件事你是不是太冲动了？」 秦千柔疲倦地撑在车窗旁，倦意十足的她很需要来一杯咖啡。好友的语气有点激动，但她知道那是因为关心。 「是有一点，但那孩子的情况特殊，当时的情形容不得我有别的选择。」 黎婉认真关注路面，心情变得沉重。 「我在病房外看见邵齐东气沖沖走了，他看到我的时候也是一愣，后面又看到你说的那对夫妇离开，还以为你当时就把问题解决了。」黎婉轻嘆了口气，「谁知道你竟然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大麻烦吗？秦千柔有些隐隐发疼的脑子里，出现的是沈沂秋落寞的神情，还有那明明已经脆弱到极限却仍然逞强的说辞。 「这只是暂时的，等到她十八岁，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我就不会再管那么多。现在，能帮就尽量帮一点。」 黎婉的眉就没有再松开过，但劝说的话也没再多说一句。沈沂秋现在的处境她也了解，换成是她，大概也会做出和秦千柔相同的选择。 「行吧，反正也就一个月不到了，能帮就帮一点吧。」 秦千柔听到好友这么说，忍不住笑着看了她两眼。 黎婉目不转视看着前方，语气并不像她态度那般软化：「哼，你做好心理准备，这段时间你的日子可不轻松。刚才组长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台里，应该是关于开题会的事。」 「东升集团一定要查。邵齐东如果真有问题，现在不查，就是对社会的不负责任。」 秦千柔态度坚决，她对邵齐东的印象本就不好，但也没太多偏见。这段时间为了准备分析报告，她详细搜集了东升集团的资料。 这才发现，东升集团的问题并不少。 加上现在又有了沈沂秋这个人证，她对东升集团的怀疑就更重了。 黎婉不愧是她多年好友，听她这语气就知道这次的决心。她把车停好，绕过车头站到秦千柔身边，笑着揽住好友肩膀。 「那我们就一起好好查！」 秦千柔很少跟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除了家人，也就能接受黎婉偶尔的亲昵。但对于沈沂秋的靠近，她并不觉得厌恶，甚至偶尔想起，只记得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 前一刻还说说笑笑，等到了电梯前，黎婉便严肃起来，拿出工牌挂好，把长发扎了起来挽在脑后。她跟秦千柔性格不同，工作时的方式风格也不一样，但认真的态度，却是出奇的一致。 「组长说了，下午就会再开会，让我们做好准备。」 秦千柔知道所谓的准备是什么意思，但她目前手里可用的所有证据都已经整理成报告交了上去。如果说还要她准备什么，那就是做好要打一场硬仗的心理准备了。 ** 她们直接从医院去台里，距离九点上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原以为她们是今天最早的，没想到推开大门，组长办公室的灯竟然亮着。 第25页 黎婉不由低唿：「我天，她该不会昨晚给我打完电话就没回去？」 秦千柔隔着玻璃看了眼房里的人，桌上堆满资料，还有两个已经空了倒下的咖啡纸杯。 看来，昨晚通宵的不止她一人。 林霜之看见她们，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正好，你们来我房间，我有事要说。」 黎婉和秦千柔回到各自办公室，放好手袋，把西装外套脱下挂好，拿起笔记本准备去组长办公室。习惯性地往门边的挂镜看了一眼，秦千柔停了脚步。 她今天穿了黑色衬衫，刚才没注意，现在照了镜子才发现，有一小块印记在她左、胸口上方。仔细一想就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是何人留下的，秦千柔拿出湿巾擦了擦，但效果并不好。 黎婉路过她办公室，见她还在磨蹭，在门外敲了两下，示意她赶紧。 秦千柔有些懊恼，只得又把外套穿上。不仅如此，还把扣子几乎全部扣好，这才把印记完全遮挡。 等她们落座，林霜之抬眼看到秦千柔，，明显怔了一下。 「是不是我房里的温度太低了，千柔你冷啊？」 黎婉今天从秦千柔家里挑了件真丝浅灰衬衫，刚从外面进来，热得不行赶紧脱掉西装，这会儿才缓过来。可是坐在她旁边的人，非但没脱外套，扣子比刚才还要整齐，这就有些奇怪了。 意识到两道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向来淡定自若的秦记者也有点不自然。 她无意多做解释，也不想解释，只得低声嗯了一声，把话题迅速完结。 林霜之没再说什么，起身把温度调高了2度。 她回到办公桌前，分别给她们递了一张a4纸大小的东西。 「你们先看看这个。」 秦千柔和黎婉看完后，脸上均有不同程度的气愤。 黎婉的脾气急些，恨不能把手里的纸甩到桌面，但她知道这跟林霜之没关系，不该迁怒。 「这是谁做的？竟然还举报千柔？有本事别匿名啊，有本事别只会含煳其辞，拿出真凭实据啊！」 林霜之习惯了黎婉的火爆，静静等她发泄完，才把视线转向一直没有发言的人。 「千柔，你怎么看？」 秦千柔紧紧捏着纸张一角，语气却仍是冷静得如同这房里的温度。 「我没什么可说的。上面所写的，都是毫无根据，从不存在的事情。」 林霜之瞭然笑道：「这个你们放心，我从一开始拿到这信的时候就没有怀疑过，但是这件事的确麻烦。」 办公室里沉默着，经验丰富的她们又何尝不知道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封举报信，意味着什么。 林霜之缓缓开口，语气却很肯定：「千柔，这是有人不想你调查东升集团，已经出手阻止了。」 秦千柔眼里闪着的光芒，表示她内心并不恐惧。 「有人阻挠也不完全是坏事，说明有人心虚着急了。那不是正好说明，东升集团很有问题，所以才怕我们去查。」 黎婉虽然脾气火爆，但是脑子并不煳涂。组长和秦千柔能想到的，她自然也很清楚。 「总之，千柔你就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哪怕东升是块再难啃的骨头，但在蒙城我还不信真有人敢把你怎么样了！」 好歹她也是副市长的千金，她从不喜欢拿自己的背景压人一头，但也不避讳以此来维护自己的权利。 在蒙城，秦千柔就一个人，保护好她就是自己责无旁贷的责任。 林霜之轻咳了一声，引得黎婉去看她。 「如果组里真决定调查东升集团，那千柔的安危自然由台里负责。你真当我这个组长只会领功吗？」 黎婉轻哼，瞥眼不理她。她刚才那么说其实就是要激一下林霜之，她知道组长大部分时候都是支持她们的。但她的方式实在是太过委婉迂迴，像极了她那常年在官场里浸、淫的副市长爸爸！ ** 举报信的事暂时被林霜之压着，没在组里传开。但开题会也因此而延后，下午突然没事，秦千柔一反常态没有继续查阅资料，而是打了几个电话，联络几个不同行业的朋友。 沈沂秋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到秦千柔，她明明早上刚离开，到了晚上竟然又见到了。 「你……怎么又来了？」沈沂秋正在剥橘子，手里脏兮兮的，但惊讶的样子真的好好笑。 秦千柔抿唇走了过去，努力绷着嘴角，平静看着她：「怎么，不欢迎？」 沈沂秋回过神，赶紧把橘子放下，擦了擦手。现在病房里就只有她一人，虽然还是个病人，但她已经行动自如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一天来两回。」沈沂秋的声音不大，但在病房里足够让所有人听到。 这当然也包括跟在秦千柔身后的人，惹得那人轻笑了出来。 沈沂秋这才发现秦千柔身后还站了一个人。她探头一看，那人比秦千柔矮了半头，穿着休闲，但容颜精緻，一看就跟秦千柔是一路人。 「我给你找了新的看护，容菲，容阿姨。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有人总是盯着你了。」 呃……难怪今天刘阿姨不见了，原来秦千柔的执行力这么强。 沈沂秋乖巧朝她点点头，虽是犹疑但还是很有礼貌打了招唿：「容阿姨，你好。」 可是站在她身后那人不乐意了，低声抗议：「哎，我怎么就成了看护了呢？说好了的，我只是来帮忙的。」 第26页 秦千柔转过身，沈沂秋看不见她们之间有什么眼神交流，那人很快就放弃反抗，哼着声接受了新的身份。 秦千柔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沈沂秋：「你可以用这个和我联络。」 沈沂秋欣喜接了过去，她的手机早就在车祸中碎成渣渣。手机卡也没去补办，毕竟她还未成年，手续挺麻烦。 很快她又听到秦千柔说：「不过你最好不要用它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因为这是我的副卡。」 沈沂秋没想到秦千柔竟然会把自己名下的电话卡给她用，这也算是对她信任亲近的一种表示了。 她握紧手机，郑重说：「我不会的，谢谢你。」 秦千柔笑了一下，沈沂秋突然这么郑重，她有点不适应。 她刚说要走，沈沂秋的脸色突然又变了。 然后秦千柔的衣角被拉住，看见沈沂秋紧张地看着她。 和上次的眼神有点相似。 「待会别开车，坐公交好不好？」 第十四章 躲过一劫 秦千柔没有立即应答，但沈沂秋的突然变化和语气，让她想起了之前电梯的事。她谨慎选择了走步梯，早上离开前还随口问了护士，得知昨晚电梯并未发生什么故障。 无事发生，沈沂秋却那样坚持不许她坐电梯，又是为何？ 其实秦千柔是该问问的，但时间有限，需要解决安排的事太多，暂时轮不到这件看似无足轻重的事上。但现在，沈沂秋又说出了类似的话，听上去比之前的更离谱。 秦千柔离她比较近，她在思考的同时忍不住打量起沈沂秋。对方并没有因为她的犹豫和打量而有所闪躲，眼里仍是和昨晚一样的，除了最初时小小的犹豫，就只剩下坚定和急切。 这是很奇怪的情绪组合，如果她在恶作剧，那现在应该是紧张和掩饰更多吧？如果不是恶作剧，而是她在暗示自己，藉机透露秘密，那应该是若无其事表现得不知情才对。 为什么你会这么的急切和……害怕？ 秦千柔以为自己看错了，沈沂秋的确是在害怕，但这害怕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自己？ 「你……」 沈沂秋见秦千柔犹豫，也顾不上之前刚下的决心，扯着她衣角的手顺势上移，一下子就拉住了她的手。 指尖微凉，指腹柔腻，沈沂秋却无暇欣赏。 「千万别开车好不好？好不好啊！」说到后来，竟然着急了。 这一声低吼让所有人一怔，就连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容菲都觉出些不对劲来。 她是心理学博士，拥有自己心理辅导工作室，年约三十，算是秦千柔和黎婉的学姐。但真正让她们熟识的还是因为在工作中屡次遇到，对彼此工作能力和态度的认可，让她们成为彼此欣赏的朋友。 今天下午，秦千柔亲自拜託她代为照顾沈沂秋，是想让她帮助这孩子将创伤后遗症降到最低，同时也观察父母意外亡故对沈沂秋造成的打击究竟有多大。 很多人遭受的打击会被隐藏，被沉淀，变成毒瘤，数年后才萌芽，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容菲也知道高速公路的连环车祸，只是没想到会是秦千柔来找她帮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能让忙碌到飞起的秦大记者主动开口。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职业习惯，又或是常人的同情心，容菲都毫不犹豫取消了今晚的健身安排。 「小朋友，你为什么不让千柔开车？」容菲走了过去，看了眼秦千柔被拉着的手，嘴角含笑地问。 沈沂秋词穷：「我……嗯，是因为……」 嗯了半天，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知道秦千柔在看她，容菲也在看她，但沈沂秋不知该怎么说。刚才脑中出现的那一幕，比之前她所见到的画面都惊险，堪称灾难！ 「你不用紧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关系的。」容菲的语调平和，不给任何压力，即便刚认识不久，也让沈沂秋感到舒适。 秦千柔迅速和容菲对视一眼，她知道容菲是在做专业引导。 沈沂秋没有意识到这些，她满脑子想的就是不能让秦千柔坐上那辆车，更不能让她开出去。 急得恨不得站起来转好多个圈，但最后沈沂秋只蹦出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因为我不能失去你！」 话说完，沈沂秋才明白，自己为何急成这样。 她在害怕，害怕秦千柔出事，害怕失去能让自己安心的依靠。 此时，秦千柔已经是她的依靠了。 容菲也没想到沈沂秋竟会说这话，怔愣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千柔，视线若有似无地又从她们相连着的手上划过。 秦千柔仍专注在沈沂秋的话上，天生对于个人情感不太敏感的她，除了最初有点讶然之外，并未觉得刚才那话还有哪里不妥。 她在意的是，沈沂秋为什么这么坚持，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好不好嘛？你就答应我吧，公交车、地铁或是共享单车都可以啊！总之就是不要是轿车，行吗？」沈沂秋毫不退让，她没有更好的法子去说服。 她编不出谎言，只能用这样死缠烂打的方式让秦千柔答应她。她知道，秦记者是守信用的人，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容菲忍笑着解释：「你放心，她今天没有开车过来。」 啊？没开车来？ 第27页 沈沂秋愕然，脱口道：「没开车？那辆蓝色宝马车怎么回事？」 容菲一惊，据实回答：「是我的车，今天千柔是坐我的车来的。」 秦千柔眼里的深意更重了，沈沂秋一直待在医院没有离开过，这点她之前从护士那里证实过。而且她之前从没见过容菲，又是怎么知道她开的是蓝色宝马？ 沈沂秋看见她们脸上的疑惑，索性豁出去了。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原因，但我说不出来。总之，你们信我这一次好吗？就信这一次，我用听你三次话来交换好不好？」 噢？听上去像是很不错的交易。 秦千柔顾不上计较这些，只是见不得这孩子头髮散乱地在病床上胡言乱语，几乎快要给她跪下了。 「好，今晚我们不开车。」 鬼使神差，秦千柔答应了她，然后抽出手来，轻抚着沈沂秋的乱发。 随意拨弄了几下，替她将头髮勾到耳后，不愿见她这般慌乱的样子。 ** 从医院出来，容菲走在秦千柔身边，显然刚才在病房中发生的事出乎她的意料。 「千柔，今晚我们真要坐地铁？」 秦千柔仍是穿着扣得整齐的西装外套，好在夏夜里有了一丝微风，但也禁不住她们有车不开，要这样徒步去地铁站。 「虽然我说不出沈沂秋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但我知道，她不是闹着玩的。」秦千柔目光深邃，她有太多谜题需要解开。 「可是这孩子的要求也太奇怪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病人。」容菲回忆着沈沂秋的表现，职业习惯让她从进入病房就开始观察了。 「所以我才会拜託你这个大忙人，一般的病人哪里需要麻烦你。」 秦千柔从来不说恭维的话，能被她这般信任的人，想必是非常专业的了。 容菲早就脱掉了休闲外套，穿着短袖运动t恤，边走边从包里拿出纸巾。她抽出一张递给秦千柔，不解地问：「你不热吗？一路上就没见你脱过外套，要不是看得到你的衬衫，我还以为你真空上阵呢。」 容菲的玩笑并没有逗笑秦千柔，反而是让她想起了今天衬衫被蹭到的场景。 她下意识地勾了勾手指，指尖的温度好像从被沈沂秋触碰过后，就再也没有降低过。 「我总觉得她的反应和遭遇重大变故的人不太一样，但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容菲想了想，问：「你怀疑她？」 秦千柔摇头，凝视前方，匀速走着：「谈不上怀疑，我只是想要百分百确定。」 秦千柔虽是理智占主导的人，但她跟沈沂秋的几次见面，还是能从中感觉出这孩子身上散发的纯真。只是，沈沂秋似乎还隐藏了不少秘密。 秦千柔无意挖出别人所有的秘密，但她们因为东升集团的事而捆绑在一起，她至少要确定今后站在自己身边的，是敌是友。 容菲深吸了口气，擦干净汗：「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经常去医院的。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车祸里逃过一劫没毁容，我当然希望她能一切都好。」 身体上的，心理上的，一切都完好如初。 ** 她们又在夏夜微风中走了一阵，容菲的手机突然响了。 容菲接听后没过几秒便停了下来，声音是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尖锐：「你说什么？车祸？」 秦千柔也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到的便是容菲一贯淡定的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挂了电话，容菲还愣在那里，手僵硬地举着电话。 秦千柔知道大概是发生事了，关切道：「怎么了？」 容菲缓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放了下来。 她整理了一下措辞，目光复杂地看着秦千柔。 她这个样子让秦千柔忍不住心里一惊，抿了唇。 「交警给我打的电话，说我停在医院的车被偷了，然后在距离医院不远的地方出车祸了。」 秦千柔一怔，问：「撞到谁了？」 容菲心有余悸地摇着头：「不是撞了人，是我的车被撞了，据说是从侧面直接冲撞过去的，速度一点都没减。刚才交警给我说，车子很大概率是要报废了，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秦千柔脸色一沉，这是巧合吗？ 容菲扯了扯她的衣袖，把手机塞回包里，转身就朝医院的方向去。 「千柔，我们现在马上回去！那孩子肯定知道什么，这件事不会是简单的交通意外！」 秦千柔跟了上去，她也很想问沈沂秋，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场车祸？还是说，她也身在其中？ 思绪越来越混乱，明明离开并没多久，秦千柔却觉得走了好久。 刚到医院门口，救护车就陆续开了过去，将秦千柔她们暂时阻在后面。 秦千柔却在忙碌的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沈沂秋穿着病号服跑了出来，正在往救护车的方向张望。 她数次探头，都被护士们挡了回去。现场有点混乱，沈沂秋不敢靠得太近，却仍不肯放弃。 秦千柔快步走了过去，在喧闹中，她清冷的声音如一道闪电，刺入沈沂秋混沌的思绪中。 「沈沂秋，你在找谁？」 第十五章 特殊感应 沈沂秋循声望去，秦千柔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在医院门口单调却足够亮堂的光线中，和不久前一样，人还好好的。 第28页 提到嗓子的心放了回去，沈沂秋遵从本能驱使，几乎是小跑着朝她冲去。 可是秦千柔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看到她过来，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不抗拒，但好像也不欢迎。 沈沂秋停在她两步之外，局促不安的双手垂在身侧，想张嘴问句你还好吧，又觉得多余且有点矫情。 容菲这时也跟了过来，看了眼周围环境，拍了一下秦千柔抱臂的手：「先回病房再说。」 秦千柔点头，对此建议表示贊同。 三个人静默着前往沈沂秋的病房，进了电梯秦千柔才看到沈沂秋穿着拖鞋，头髮也还是乱糟糟的。 「怎么这个样子就跑出来？」 沈沂秋顺着秦千柔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拖鞋穿反了，难怪刚才走路的时候总觉得不太舒服。 她抬起头发现另外两人都在看她，尴尬地笑笑：「走得太快，没注意。」 秦千柔动了动唇，她有问题想问，但不该在这里。 于是她忍了下来，一切都等回了病房再说。可是她心里仍有一股说不清楚的闷气，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何而起。 这种烦闷到直到进了病房，看见被放在枕边的手机，才找到来源。 「出去为什么不带电话？」秦千柔在路上给沈沂秋打过电话，但她没接。 「啊？」沈沂秋挠挠头，坦诚道：「我去找护士姐姐聊天，然后就听到她们说附近发生了车祸。心里一着急就跑下楼了，没顾上。」 秦千柔抿唇，看上去脸色仍是不太好。 沈沂秋看了眼手机，试探说：「你找我有事？」 容菲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见此时秦千柔不想开口，而且有些话还是她来问比较合适。 「小秋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那辆车会有危险的？」 沈沂秋先是紧张，然后是惊愕，再之后又有点困惑。 「你们不是答应了不开车吗？难道出车祸的真是蓝色宝马？」 不等她们回答，沈沂秋就紧张去打量秦千柔，确定她真实完好，这才彻底放心。 刚才她多多少少看见了救护车上伤者的情况，真是吓人。 她不敢回忆自己遭遇车祸时的惨象，但无论谁遇到这种事情都是倒霉的，幸好不是秦千柔。 「我们是没开车，但有人倒霉，偏偏偷了我的车，又偏偏在开出后不久就被撞了。」 容菲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沈沂秋，试图从她的反应中找出蛛丝马迹。 沈沂秋长长舒了一口气，那份庆幸让容菲无法不信这孩子对她们的担心是真的，也无法将其与阴谋联繫起来。 可是这真是巧合吗？ 秦千柔突然开口：「你是怎么知道车子有问题？又或者说，你为什么那么坚持不让我们开车？」 这个疑问，秦千柔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探寻。 这下轮到沈沂秋紧张了，她无措地捏着病号服衣角，下意识往病床那边走。 既然秦千柔她们特地回医院，想必不是为了给自己报一句平安的。今晚如果不给她们一个说法，恐怕这事圆不过去，今后想要继续合作，怕也是难了。 然而，这种事要怎么说？就连沈沂秋都无法确定自己的所谓预言是否真实，又是否每次都会实现？她只不过是不愿秦千柔有半点闪失，才会不顾一切去阻拦。 现在，反倒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可沈沂秋，一点也不后悔。 秦千柔还是像之前那样，不催不逼迫，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可是这一次又跟之前有些不同，至少沈沂秋能从她不太平稳的唿吸中感应到，其实秦千柔是着急的吧？ 她舔了舔唇，选择了她认为最为妥当的解释：「如果我说，是我的第六感，你们会信吗？」 沈沂秋苦笑看了她们一眼，暂时不去理会她们眼中的反应。 她接着说：「如果你们硬要我解释个说法，我说不出来。我只是每次见到……秦记者，就会有特别的感应。然后，会有强烈的感觉，不详的感觉。」 这种时候，沈沂秋却是不敢再开玩笑叫她秦阿姨了。 见秦千柔还在沉思，容菲便又问：「既然是第六感，那你怎么能确定到底是哪种危险？」 回来路上，秦千柔把昨晚电梯的事也大概说了下。 沈沂秋仍是摇头，坦然回答：「我只是在预感的时候，就出现了相关的画面。前一次是电梯，今天的是汽车。但是具体会发生什么我并不清楚，我只是感应到了关键性的东西。」 容菲讶然，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沈沂秋看着她，补充说：「就像今天，我其实感应到的是方向盘上的车标，然后就是一晃而过的车身颜色。至于蓝色宝马车到底会发生什么，我真不知道。」 沈沂秋不敢将所有和盘托出，但她自认已经足够坦诚了。她的确是有所感应，但至于这感应是从何而来，她自己也不知道。 算上今晚的事，也不过是第二次印证自己的感应。 也是从今晚开始，沈沂秋开始相信，自己那些突如其来的感应，并非异想天开。 秦千柔对于沈沂秋的解释仍有疑惑：「你一直都有这样的第六感？」 沈沂秋否认：「不是，以前从来没有，要不然我就不用每次考试前都辛苦复习了。」然后她涩然笑了一下，说，「是车祸之后才有的，而且也不常有。」 第29页 秦千柔没再问别的问题了，至少沈沂秋刚才的表现，没让她看出有任何掩饰欺骗的成分。虽然她知道沈沂秋没有百分百说实话，但她没有害人之心，秦千柔可以确定。 容菲这时又接到了交警的电话，对方催她去队里协助调查。 秦千柔听了以后，要陪她一起过去。 沈沂秋送她们到病房门口，被秦千柔堵了回去。 「你就安心待在医院，以后不要再这样冒失跑出去。还有，记得带手机。」 ** 容菲找了信得过的朋友特地开车过来送她们去交警那里。今晚出了那么大的事，饶是见过风浪的她们，也无法做到完全平静。 「千柔，那孩子的解释，你相信吗？」 秦千柔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一半吧。」 「我从医院门口就一直观察她，这孩子对你的担心和关心都是发自内心的。人的言语可以骗人，但肢体语言还有眼神是很难掩饰的。如果她可以做到在我面前隐瞒一切而不露一丝马脚，那我只能说，她是个天才。」 容菲在专业领域的能力秦千柔毫不质疑，即便容菲不这么说，她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正是因为感觉到了沈沂秋的真诚，她才不得不说服自己去接受那所谓第六感的解释。 秦千柔感觉累，曾经为了跟进调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但今晚，她格外疲惫。 「至于第六感的解释嘛，虽然不够科学，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本来就有很多超自然的现象无法解释，所以这才是要不停进行科研的原因。至少，我觉得那孩子对你，没有坏心思。」 容菲把自己的观察结论说了出来，看了眼身边一直不太说话的人，她其实还想问问秦千柔是怎么看待沈沂秋的。 因为她不仅从那孩子身上看到了真心，还看出了依赖？ 那种将秦千柔视为珍贵到无法失去的依赖，这种在乎不少见，可是出现在认识不久的两人之间，合理吗？ 然而秦千柔的疲态让容菲把这话收了回去，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她再好好观察沈沂秋，说不定能找到答案。 ** 黎婉今天下了班就被妈妈连环call给叫回了家，不用说，肯定是要了解昨晚的相亲约会了。 不出所料，向来应酬多多的父亲竟然也在家，看来父母同时逼婚的场面将再次上演。黎婉有时也不明白，在这个年代，自己不算太老，为什么爸妈会如此着急。 就算将来她不结婚，也不代表她就不幸福呀。为此他们争执过几次，只能说代沟太大。 果然，晚饭吃完，准备上甜品的间隙，黎父开口了。 「我听卓成说，昨晚你吃完饭就走了。最近工作很忙？」 「还好，和千柔在筹备一个新专题。」 「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除了工作，也该考虑一下个人的事情。我知道你眼光挑剔要求高，但是爸爸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推给你。卓成这人有前途，样貌也过关，还跟你是校友。这不是条件样样匹配么，你怎么还不满意？」 黎父平日虽然关心她的感□□，但很少像今天这么直白，看来卓成很让黎父满意了。 黎婉无心解释这些，总之她完全不想跟卓成再有任何后续发展。 「爸，感情是很主观的东西，要讲眼缘的。卓成条件再好，我看不对眼也没办法。而且，我最近不想恋爱。」 黎父显然被她最后那话气到了。 「你！」 黎妈妈这时从厨房端了甜品出来，缓和气氛。 「好了好了，难得父女俩有空一起吃顿晚饭，有什么好吵的。小婉觉得卓成不合适，那就再等等，总有适合的人出现。」 黎父其实气不大，但面子还是要有的。 「哼，卓成是今年市里的高级引进人才，又是东升集团高薪从国外请回来的金融专家。这笔资金等于是东升集团替市里出了，这样的年轻人多抢手。她倒好，一点也不急。」 黎母仍是温柔笑笑，倒是也没觉得自己女儿要是错过卓成会有多可惜。 黎婉却是吃了一惊，咬着勺子就问：「卓成替东升集团做事？」 第十六章 说声晚安 黎婉想起卓成当时的表现，虽然一再隐忍退让，像从前般包容宠溺，但她因为早已抽身，所以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风度掩盖之下，是那被小心掩藏起来的高傲和得意。 以他当年的情况，现在成了蒙城排的上号的引进人才，的确是大翻身了。然而，黎婉却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讨厌了。 「怎么，后悔了？」黎父见女儿怔愣，半开玩笑。 「才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他一个搞金融的，怎么会去东升。」黎婉收敛情绪，不想让父母看出任何异常。 黎父不以为意，随口道：「东升这么大的企业，迟早都是要走向世界的。手里那么多技术专利总要融资变现，这肯定少不了金融专家运作。到时啊，东升可就真正成了蒙城在国际上的名片了。」 黎婉听了以后，想到的是秦千柔的调查之路又将更艰辛了。 黎婉默默喝着糖水，再多的信息是问不着了，父亲虽然疼爱自己，但工作上的事，他回家后很少提及。 ** 黎婉本以为今天能早点入睡，没想到刚洗完澡就接到电话，说秦千柔和容菲在交警大队。虽然一再强调，车祸和她们没有直接关系，只是协助调查，但黎婉还是像一阵风般沖了出去。 第30页 到了交警大队，她们刚结束，正由陈康送出来。黎婉下车后冲到她们面前，四下打量后才终于放心。 「怎么回事？不是说去医院一趟，怎么搞成现在这样！」 陈康在旁解释：「是这样的，容小姐的车在医院被偷了，然后在离开医院的途中遇到酒驾司机，所以车子受损……」 陈康话还没说完，黎婉声音一沉：「酒驾？」 陈康一怔，点头：「是的，肇事司机当时被检测出酒精含量严重超标。」 黎婉又问：「那小偷呢？」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最后还是陈康开口：「从车里抬出来就直接送到中心医院抢救了，不过刚才医院来电话说，没救回来。」 死了？黎婉心里警钟大响，看了容菲一眼，从对方眼里得到回应。 秦千柔平静得没有什么表示，但心情同样低落。 「我们先回去，已经很晚了。」 陈康对这个见过数次面的女记者感觉有点复杂，早就听说过电视台的秦记者高冷，平时难以打交道。但接触下来，又觉得她除了话少些之外，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更不存在以身份压人的说法。 刚才在队里，流程上几轮确认，耽误了不少时间。秦记者也没抱怨，除了总是冷着脸，并没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对比之下，陈康可太喜欢这样冷静自持又肯配合的人了，比那些动辄情绪激动，还张嘴就要投诉的「名人」好太多！ 临到大门的时候，陈康忽然想起之前路口那桩小案子来。 这事还得跟黎婉说一声，算是有个交代。 「黎小姐，曙光小区外那件案子结了。经过调查调解，老人承认是因为儿子跟女司机有过节，所以就想帮儿子出口气。」 呃？真相竟是这样？黎婉原以为会是一桩碰瓷未果的事，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不过我们已经把老人的家属找过来了，也把思想工作做通了。老人正式向司机道歉，腿上的伤，也主要由老人自己负责。事后，女司机主动给了两百块，不过是完全出于自愿。」 好像跟之前司机自己所说的差不多，反正那几百块都是要出的。但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交警倒是没有和稀泥，而是将前后因果都查清楚了，也做了解决。 黎婉颇为欣慰，觉得她们站在烈日下执意多管闲事是值得的。 「这件事还是要多谢秦记者和黎小姐，没有你们的坚持，这件事很可能就在扯皮争吵中消散在街上了。到最后，谁都不高兴。」 一直淡然的秦千柔也禁不住微勾了下唇角，这也是支撑她一直走下去的原因之一吧。 黎婉不放心秦千柔独自回家，非要带着她去黎家。容菲也劝她慎重点，于是秦千柔带着一身疲惫去了黎婉家。 黎家父母很喜欢秦千柔，平时就常叫她来吃饭，怎奈她工作忙碌，只能笑着说下一次。 寒暄过后，黎婉拉着秦千柔回房。 「快去洗澡，洗完澡我有事跟你说。」 黎婉本想马上就说卓成和东升集团的事，但她知道如果说了，秦千柔肯定又是不管不顾一顿忙碌。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可又不能瞒着秦千柔。 这时，秦千柔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黎婉无意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沈沂秋三个字。 又看时间，这么晚了，这孩子突然给千柔打电话，莫不是有紧要的事。 黎婉犹豫着要不要替她接这个电话，电话自动挂断了，然后便是一条信息发了过来。好在这时浴室的门也打开了，秦千柔穿着浴袍，擦着头髮走了出来。 「千柔，刚才有你的电话。」 秦千柔跟黎婉之间没太多秘密，秦千柔的电话也大多是跟工作有关。 她面色坦然地走近：「是谁打来的？」 「沈沂秋。」 秦千柔也没料到这么晚了，沈沂秋会给她打电话，擦头髮的动作顿了一下。 黎婉把手机递给她，嘴角抿着：「你赶紧看看，别误了正事。」 秦千柔打开手机，看了沈沂秋的信息，眼里的紧张神色一松。想了片刻，给对方回了一条信息。 这才放回手机，坐到沙发上专心继续擦头髮。 黎婉见她这样从容，猜到那电话应该没什么急事。 她带了点八卦的意思，靠近秦千柔：「千柔，那孩子是怎么有你号码的？」 秦千柔很少会把这个手机的号码给别人，尤其是纯工作原因认识的，而且还认识不久。 秦千柔面色不改，连看都没看黎婉一眼。 「工作需要。」 「那怎么不给工作专用号码？害我刚才还纠结要不要帮你接呢，毕竟这么晚了，很可能是私事。」 黎婉脸上的意味就差没直白写着：我很八卦，我想知道更多。 秦千柔没好气地把快要黏住自己的人推开了些，换了个方向继续擦头髮。 「我今天去医院向她介绍了容菲，为了方便联络，给了她一个手机。我两个号码都存了，她可能只是随便选了一个打的。」 「噢，容菲今天看了那孩子，怎么说？」黎婉语气稍微正常了点，这事她也是知道的。 「暂时看不出什么大问题，其他方面还需要时间，慢慢来吧。」 秦千柔说完这话，便站起来去吹头髮。黎婉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第31页 千柔平时对待工作，再有耐心也不过是理智驱使，像刚才那样，柔和了心态，用看似无谓实则是保护的姿态将沈沂秋归于非同寻常的类别。 这很奇怪，可黎婉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 沈沂秋在秦千柔离开后，在病房中并无睡意，但她的确听话，没有再出去晃荡。少了刘阿姨的陪护，她终于得到片刻真正的自由。 暗黄色的灯光下，她拿着秦千柔给她的手机看了又看。秦千柔的细心程度超出沈沂秋的预料，她正后悔没来得及让秦千柔留号码的时候，就看到了通讯录里已然储存好了。 除了秦千柔的联繫方式，竟然还有她毕业高中教务处的号码，再然后，还有姜瑗的。 沈沂秋想起姜瑗临走前递给秦千柔的名片，想必应该是从上面找到的信息。 秦千柔知道沈沂秋不愿回海城，所以拒绝了贺焯夫妇的安排。但她并不知沈沂秋憎恨他们的真正原因，仍当他们是沈家故交。 沈沂秋在世上能依靠的人已经不多，秦千柔替她考虑得如此周全。在这寂静的深夜，轻易就触动了她紧绷了好久的心弦。 埋头让眼泪平静流了许久，嘴角是咸涩的湿意，但并不像之前那样只有苦味了。沈沂秋缓缓抬头，拿起手机，犹豫片刻，便拨通了秦千柔的电话。 两个号码，她不知该怎么选择，凭着直觉选了排在后面的那一个，或许因为第一眼其实看到的就是串数字。 等了片刻，对方没有接听，沈沂秋放下电话，却不敢再打了。冲动一次已经足够，再坚持，怕是变成纠缠了。 她怕秦千柔回电，便主动发了消息过去：想知道你回家了吗，是否一切顺利？早点休息，晚安。 没多久，秦千柔的消息就回过来了，言简意赅：到家了，一切都好。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平静克制，很是客气的回覆，却让沈沂秋挂着泪痕的脸有了丝丝笑意。 真好，她又有了可以说晚安的人了。 第十七章 还来得及 沈沂秋难得睡了重生以来最心满意足的一觉，不用醒来就想着应付刘阿姨，不用担心邵齐东何时会随时突然出现，也不必面对贺焯夫妇强颜欢笑。 小护士一进病房就看到气色不错的人，自己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今天看上去很不错，感觉怎么样？」 沈沂秋微笑跟小护士打招唿，这段时间反而是看到医生护士最舒服自在的。 「昨晚睡得很好，早上起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饿。」沈沂秋撇嘴摸着肚子，成功逗笑小护士。 医护人员都希望自己照顾的病人能越来越好，除了伤势和病情，自然也包括他们的心情。 医院里每天都在上演悲情故事，压抑成为主基调，看到不久前被紧急送入院的沈沂秋一天一天好起来，小护士也开怀笑起来。 「想吃东西是好事。」 ** 窗外的景色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在沈沂秋眼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她在窗边欣赏完了比平时更绿的树叶和比平时更刺眼的阳光，无意识掂了掂手机。 七点半了，不知道秦千柔起床了吗？ 沈沂秋也觉得自己如此关心秦千柔的起居好像不太合适，但很快她将此归结于对方是她在这世上现有的紧密关联人。 既然昨天说了晚安，今天说声早安，也是可以的吧？ 沈沂秋一边发着消息，一边轻声嘀咕。 消息发出后，她倒不像昨晚那么忐忑了。大概有了经验，又可能是并没特别期待，她只是遵从内心而已。 只想和一个人一同分享这再普通不过却又格外不同的一个早晨，沈沂秋看着窗外，扬起笑容。 ** 秦千柔早就醒了，她很自律，只要手里有节目，无论是筹备阶段还是录制过程，哪怕只是收尾写总结报告的时候，她都会坚持晚睡早起，把工作状态拉到最满。 当一个节目圆满完成，她才会给自己放个短假，调整好状态再次投入下一次拼搏中。 黎婉开车先送秦千柔回家，嘴里虽是小小抗议，但车速半点没减。 「千柔，你真挑剔，非要回去换衣服。我那里这么多衣服，你都看不上？」 「今天要出去一趟，我更习惯穿自己的衣服。」 黎婉跟她认识那么多年，当然了解她的习惯。不过秦千柔也真是的，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自己开个玩笑都听不出了，不接梗就算了，还那么正经认真地解释，她也只能嗯哈表示理解。 秦千柔说回去换衣服，就真的只是换衣服。她在路上就想好要穿哪套，到家后动作麻利换完，补了下妆就又回到了黎婉的车上。 「怎么今天突然想起去经侦大队？」 「昨晚我又看了一遍东升集团过去六年的产业扩展资料，加上你说卓成是东升高薪聘请回来的，我猜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在金融领域有大动作。」 「所以你就打算去经侦那边找信息？」黎婉想起上次遇到钱志飞，对方主动过来打招唿，那眼神几乎就没从秦千柔身上移开过。 「东升集团根本就没有被立案，就算有可疑的地方，人家也不会告诉我，这是规矩。」 黎婉不解：「那你还一大早过去？」 这不是白跑一趟嘛。 第32页 「我是想找去年拓海科技案的一些资料，有些地方我还是觉得不够明确。」 拓海科技？黎婉回忆了一下，想起那起在蒙城引起不小轰动的案件，为此她们节目整整跟了三个月。 「就是钱队长做嘉宾的那个？」黎婉的揶揄淡淡的，但秦千柔听出来了。 她稍微一怔，将视线转到窗外，只是随意嗯了一声。 然后，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并没有新的信息。 沈沂秋除了那条早安，就没再说其他的了。 秦千柔早上醒来是有点昏沉的，黎婉家的客房再舒服也比不过自己的床，她昨晚是疲倦极了才勉强睡着。 在电脑前忙碌了一阵，手机响了。 那个孩子说：早安，今天也要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啊！ 元气满满？秦千柔莞尔一笑，手指便在屏幕上打下回復。 她说：早上好，也希望你精神好，吃好睡好。 发出去后，她忽然想知道沈沂秋看到后会是什么表情？是会嘟嘴还是会微笑呢？ 相识以来，好像沈沂秋在自己面前，苦着脸的次数比较多。 黎婉偷瞄了一眼秦千柔，见她盯着手机看了一阵，然后又默默放回包里。微不可闻的那声嘆息，怎么像怅然？ 黎婉跟着秦千柔进了办公室，突然有点担心。 「千柔，我上午跟编导组有个会要开，上周就定好了的。要不，你下午再去经侦那边，等我一起？」 秦千柔从抽屉里拿了些相关材料，又把录音笔插上充电，看到黎婉蹙眉的样子不禁失笑。 「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时我也经常自己出去啊，你在担心什么。」 何况，今天只是去经侦那边了解点资料，又不是去採访什么危险人物。 黎婉对昨晚的事还心有余悸，总觉得事情没有查清楚不能掉以轻心。她们做节目久了，阴暗面也见多了，想问题时自然会把底线降低。 秦千柔收拾完要带走的东西，把录音笔放进包里，准备走了。黎婉无可奈何，只得跟在她身后送到电梯外。 秦千柔被她今天的表现弄得哭笑不得，但好友的关心显而易见，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今天就只去经侦，了解完情况马上回来，ok？」 黎婉勉强点头，动了动嘴，只得一句话：「自己多当心。」 黎婉在关闭的电梯门外默默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才转身走回办公区。看着渐渐忙碌起来的大家，她的思绪逐渐被拉回来。 也许是被昨晚的意外吓到了，黎婉苦笑自己太过敏感。 秦千柔早上就给钱志飞打了电话，对方一听说她要亲自过去，自然很是欢迎。秦千柔准时到达经侦大队的办公楼下，竟看到钱志飞已经等在门口。 「钱队长，谢谢你肯帮忙。」秦千柔礼貌上前，主动伸手。 钱志飞客气地轻轻回握，旋即松开。 「秦记者有需要，我们肯定积极配合，都是为了工作，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钱志飞很忙，除了在最初接待的时候陪了一阵，之后就由一个年轻同志负责提供秦千柔所需材料。 秦千柔一直待到将近一点才离开，她抱歉地看着陪她一起饿肚子的年轻同志，说要请他吃午饭。 「秦记者你别客气，这是我们的工作，应该的。我待会回办公室随便吃点什么就好，队长不会说我的。你快去吃饭吧，别饿着了。」 秦千柔之前跟他们有过短暂接触，也知这顿饭是请不到了。一再道谢，这才离开。 她刚要走出大楼，身后传来钱志飞的声音。 「秦记者，请等一等。」 「钱队长？」秦千柔刚才听说，钱志飞一直在开会。 钱志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向前：「一个上午都忙着开会，我送送你。」 秦千柔下意识想说不用了，但人家一开完会就亲自赶来，再拒绝就显得不礼貌了。 刚走出两步，她包里的手机就响了。铃声跟之前的不太一样，是她私人号码的那个。 沈沂秋的来电？ 秦千柔虽然疑惑，但还是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餵？」 电话那头是急促的喘息声，听得秦千柔心头一紧，下意识以为沈沂秋出事了。 她的音量不自觉提高，语调也不像刚才那样平稳。旁边的钱志飞侧目看她，得到一个抱歉的点头。 「怎么了？」 不等秦千柔多问，沈沂秋有些涩哑的声音传来，张嘴却是急迫的命令口吻：「秦阿姨，快！快停住别走！」 秦千柔更迷惑了，沈沂秋这个样子，像极了刚做了噩梦醒来。 「你是不是在一座四面都是大白墙的办公大楼里？然后大门侧面有个灰色的雕像？」 秦千柔一怔，说：「是。」 沈沂秋更急了，几乎是嘶吼出来：「别走到外面，就留在楼里！还有，看到一个穿紫色外套的女的，一定要避开她手里的东西，远远避开！」 这些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却又点明了好几个明确信息，秦千柔仔细一想，便猜出原委。 「沈沂秋，你的第六感又出现了？」 「嗯，我刚才感觉到了！你有危险，所以马上给你打电话！」 情急之下，沈沂秋顾不上掩饰什么，言语里生怕来不及的恐惧无法隐藏。 第33页 秦千柔隔着略微失真的听筒，有些动容。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秦千柔平復了一下情绪。抬眸就看到钱志飞疑惑却分寸有度的打量，她只是淡淡一笑。 对于这个来电，她不想解释太多。 「有事？」钱志飞见秦千柔挂了电话却不再继续走，试探着开口。 「我忽然想到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查完，可能要麻烦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了。」秦千柔移动脚步，转身往回走。 电话来的时候，她其实还差三两步就走出大楼了，现在等于是踩在大门线上后退。 午休时间结束，陆陆续续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大部分都穿了制服，但偶尔也有来访者。 秦千柔装作不经意，却暗暗注意每一个进来的人。钱志飞把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问。 直到人逐渐少了，秦千柔正要松口气，一抹紫色从眼前晃过，不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 一道响亮有力的男声响起，秦千柔被勐然一推，朝另一个方向跌了下去。 钱志飞上前踢开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她手里原本拿着一个小瓶子，现在洒了一地，偶尔溅了几滴到旁边的秦千柔手背上。 手巨疼，皮肤被灼烧的痛感让秦千柔马上就认出这是硫酸。只是几滴就这样，不敢想像那一整瓶如果都泼向她会是怎样后果。 混乱的局面迅速被控制，秦千柔被送去了距离最近的中心医院，钱志飞亲自开车陪着去的。 完成伤口处理，秦千柔主动开口：「钱队长，今天的事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现在我有事要办，就不麻烦你了。」 钱志飞早就见识过秦千柔的拼搏，但手都受伤了，就又忙着工作？ 「你这手还是要注意保护不能大意，什么事非得今天做不可？」 秦千柔对他不像之前那样冷淡，毕竟刚刚救了她，但也仅限于比之前稍微好一些。 「我不去其他地方，就在这里。我有朋友在这里住院，我去看看她。」 钱志飞又是一愣：「你受伤了还不忘探望朋友，看来是很重要的人了。」 秦千柔想的却是那通将她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来电，淡笑并未否认：「是很重要。」 第十八章 勒令休假 秦千柔独自去了住院区，小护士巡房回来时看到她，主动打了招唿。 「秦记者，来看沈沂秋的吗？」 秦千柔把受伤的左手往身后遮了一下，淡笑点头：「正好在这附近工作，顺便过来看看。」 小护士哦了后往护士台走，想起什么便又补充了一句。 「小秋早上状态不错，还主动要吃东西。到了中午就不太对劲了。」 秦千柔止住脚步：「她怎么了？」 小护士像是在谈论一个不乖的病人，无可奈何又带着疼惜：「午饭都没吃，像是变了个人，坐立不安的。」 小护士耸了耸肩，口罩下看不清她全部表情，但眼神里的困惑很明显。 秦千柔敲开病房门，沈沂秋背对着，似乎在窗边站了许久。 她在来医院的路上忍痛给沈沂秋发了条简讯，说她已经没事。之后一阵忙乱，也没顾得上再回復。 沈沂秋没再收到回復，仍是无法完全放心。 「不是想知道我现在怎么样了？」秦千柔在门边看了一阵，见沈沂秋还在发呆，只得开口。 沈沂秋勐然转身，看到秦千柔，怔愣着忘了反应。 秦千柔进了病房，用没受伤的手关上门，又走到病床边，扫了眼摆在旁边的餐盘，果然没被动过。 「不吃饭？」 秦千柔的语气此时算不得好，沈沂秋低头，像是做错事被抓包。 「早上吃太多，现在不饿。」 秦千柔知道身为病人，哪怕食慾再好，饮食也会被严格管理的。沈沂秋吃得再饱，也难撑到现在。 见她不说话，沈沂秋为解尴尬主动走过去。等走近了才看见她垂在身侧的左手，瞬间皱起了眉。 「不是说没事吗，怎么还是受伤了！」 沈沂秋想碰又不敢碰，手在半空中徒劳抓了几下，最后又无力贴在腿侧。 「相比本来的结果，这的确算是没事。」秦千柔把手抬起来，不在意地轻轻摆动两下。 「你快别嘚瑟了，再怎么样都是受伤了，不能大意。」 秦千柔看着眼前满目担忧的人，又想起那通救命电话，在路上就想好的话，轻声吐露。 「沈沂秋，谢谢你。」 「嗯？」 沈沂秋的注意力被她拉了回来，很快就明白她在谢什么，挠挠头不好意思：「这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 两个人一时都不再有话，气氛有点尴尬，沈沂秋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一直绷着的神经松弛后，飢饿感迫不及待出来唱主角。 「我……」沈沂秋按着肚子，不知怎么说。 秦千柔走到餐板边碰了碰餐盘，冷透了。 「正好我也没吃午饭，不如一起吧。」 沈沂秋看着那盆已经冷掉的餐饭，很是犹豫。 她当然愿意跟秦千柔一起午餐，只是这病号餐本就不怎么好吃，何况都在空调房里放了这么久。 「我出去买新的。」 秦千柔的效率很高，热气和香气在病房里飘散开来，沈沂秋的吃相用狼吞虎咽来形容都不为过。 第34页 秦千柔本来胃口不大，但忙到现在又经过了那场小风波，也饿得很了。她外出採访的时候从不讲究这些，能有口热饭吃就很满足。 加上旁边的人吃得那么香那么起劲，秦千柔低头看了眼饭盒里椒盐猪排，更有胃口了。 两个人专注吃饭，难得地没说一句话，却出奇一致地吃了个底朝天。 吃完后，秦千柔接了几个电话，沈沂秋悄悄在旁边观察。看她偶尔蹙眉，偶尔严肃低沉的语气，应该是工作方面的事。沈沂秋心想，她是不是要走了？印象中，秦千柔总是来去匆匆。 谁知，秦千柔收了电话，又走回她旁边，看上去是想聊一会儿？ 果然，秦千柔坐到她面前，但这阵仗和这神情却让沈沂秋紧张起来。怎么看都像是要被採访了呢，挺直的腰板依旧不能给她足够气场。 「沈沂秋，能详细说说你的第六感吗？」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那这第三次，就不能再用简单的超自然现象解释了。秦千柔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沈沂秋的，和她的第六感。 「其实我也是昏迷醒来后才发现会这样的。起初我不太确定预感真假，后来次数多了些，逐一得到验证后才去慢慢适应。」 「你的第六感很频繁吗？你会对周围所有事都有所感应？」 沈沂秋轻抓了脸，回忆说：「频率很低的，要不然我还不心痛死啊。」 「心痛？」秦千柔下意识地侧了侧头，探寻意味加深。 这是她访谈过程中习惯性动作，常看她节目的观众都很熟悉。沈沂秋前世看的不多，现在又没条件多回看。当亲眼看到这样的画面，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 秦千柔这个样子，还真好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出事之前，沈沂秋也跟其他高中生一样喜欢好看的人。 但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她才发现，秦千柔的好看不仅仅在于那定格于画面上的出众五官，还在于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气质。 一种让人说不出，捉不到，却独特的感觉。 「每次有感应的时候，我的心脏就会有明显的抽痛感。而且，感应到的画面越危险，我的心痛就会越厉害。」 秦千柔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怔愣了一下。 沈沂秋笑了一下：「我的这个第六感好像只能感应到危险。像彩票中奖啊，天降横财路遇贵人这种事，就轮不到我了。」 秦千柔眸色由深转淡，但还是追问了一句：「你只能感应到关于我的危险吗？」 沈沂秋表情有点不自然，甚至不好意思地扭了一下身子。 「也不会，偶尔也有关于我自己的。」她飞快看了秦千柔一眼，然后垂眸低声说，「我总结出来的规律，好像是我关心的人就会被感应到的。」 秦千柔不太明白沈沂秋说这句话时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刚才的问题纯粹是想了解你的感应范围，不用紧张。」 秦千柔的解释成功把话题的重点发散开，沈沂秋唿出一口气，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失落。 秦千柔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黎婉打来的。 「千柔，你还在医院吗？这都去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秦千柔从经侦出来，已经接了好几个电话，光是黎婉就给她打了三次。 「我在沈沂秋这里，了解一些情况。」 黎婉在电话那头都快急炸了，也顾不上什么秋不秋的了。 「千柔你赶紧回来，台里要紧急开会，关于你的。」 最后那四个字，说得格外沉重。 秦千柔知道这两天接二连三出现的事，肯定不是意外。 她刚要跟沈沂秋说，就见那孩子已经主动起身。 「你要去忙工作了吧。你这手要多注意，要好好养护不然会留疤的。」 秦千柔总觉得沈沂秋的表情跟刚才不太一样，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沈沂秋，关于第六感这件事，我还能继续问其他的问题吗？」 沈沂秋送她到门口，脚步一滞，犹豫再三仍是艰难点头。 「可以的，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秦千柔走了，但关门的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沈沂秋的抗拒和为难，她是不愿意多谈此事的。 ** 回到电视台，黎婉早就在楼下等她。一见秦千柔回来，顾不上脚上的高跟鞋，快步走过去。 她小心翼翼捧起秦千柔的左手，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就说了今天感觉不对，当初就应该拦着不让你去的。」言语间，是深深的懊恼。 秦千柔抿唇：「小婉，这是意外，而且我还好。」 黎婉极快反驳：「你确定是意外？哼，分明就是针对你！」 然后她万分疼惜地盯着那只受伤的手看了又看，恨不得立刻用一个3d新手替代。秦千柔的手多美啊，就算不刻意保养也比同龄人出挑多了。 不知道手背上会不会留疤痕，白皙嫩滑的手若是多了几处突兀疤痕，任谁见了都会心疼惋惜的。 「不是说要开会？你再这样，我们就该迟到了。我可不想一次会挨两次批。」 黎婉知道接下来的会议是重头戏，这才收拾好情绪。想跟平常一样挽着秦千柔，但一想到她的伤势，只好老老实实跟在她身边，还特地留出空隙，生怕不注意又碰到。 第35页 「待会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台长一回来就把组长叫去了。你的事，现在组里都在传。」 秦千柔僵了一下，旋即瞭然点头。 这种事她习以为常了，每次她坚持要去採访惹不得的人物时，就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但这次大家都是认真地担心你。」 黎婉很痛心，但又觉得这难得一致的关心颇让人欣慰。 连秦千柔也有点吃惊，平时暗地里等着看她好戏的人其实不少，只是表面上都藏得好好的。 她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想把精力花费在这些上。 果然，下午的紧急会议上，台领导亲自主持，几位分管领导都在列。听完了简单情况报告后，台长亲自宣布决定。 「在这件事正式查清之前，小秦你暂时休假。」 秦千柔当然不肯，她都多少年没放过长假了，这些事谁知道哪天能查清楚。 「台长，这事警方会跟进，我的工作并不会受到影响。虽然我的手受了伤，但也只是轻伤，我可以继续工作。」 林霜之看着爱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力挺她。 她的沉默让秦千柔更加无援，台长并未就此改变意见。 「小秦，你的工作态度我们都非常欣赏，你的勇敢坚持也让我们感到欣慰和佩服。但是你身为电视台的员工，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我不能让我台里的记者因为着急调查而受到伤害。」 台长的话虽然带着官腔，但秦千柔也听出不少真诚的关心和在意。 她知道台长也有自己的为难，可东升集团的事不能再拖了。 「台长，我可以暂时不外访，留在台里整理资料。东升集团……」 台长抬手止住她，语气坚决：「东升集团的事暂时不要再提，所有事都等你休假结束后再说。」 第十九章 轻退一步 散会后，领导们陆续离开，林霜之走到秦千柔身边，见她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想开口说几句安慰，但也知是徒劳，默默站了几秒后只是轻拍两下秦千柔的肩膀。 黎婉听说散会就立即赶了过来。秦千柔已经收拾好情绪，拿起笔记本正要离开，刚转身就迎来了黎婉的香水味。 「千柔，你……还好吧？」肯定是不太好的，要不然千柔怎么可能到现在才准备走。 秦千柔却是跟平常差不多的表情，只是气场弱了些。 「没事，和平常的会没什么不同。」她紧了紧手里的笔记本，淡笑看着黎婉，「这种批评教育会你又不是没参加过，还问我？」 黎婉见她情绪还算稳定，嘆了口气也不问其他了。刚才过来的路上遇到组长，林霜之那脸色还真符合了她的名字，跟霜冻似的。 组长向来在这种会议上都是支持秦千柔的，她的脸色差到这地步，估计八成没好事。黎婉心急如焚却硬生生被挡在会议室门外，全台都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无条件站秦千柔的，难怪不让她进去呢。 「快下班了，我送你回去吧。这两天你也够累的，工作上的事就先缓一缓。」 黎婉不时观察秦千柔手上的伤，事情的经过她已经电话问过钱志飞了。按照当时的惊险程度，秦千柔手背上几处灼伤的确算是万幸了。 然而，黎婉还是心痛不已。 这到底多大仇多大的怨，竟然要当面泼硫酸，还公然在经侦办公楼这种地方。这简直就是目无法纪，挑战全社会了吧！ 难得秦千柔没有拒绝，甚至十分配合。 「你等我回办公室整理一下，很快。」 这么爽快就同意下班的秦千柔反倒是让黎婉一怔，原本准备好的其他劝说之语再无用处。 秦千柔果然如她所说，很快就从办公室离开，和黎婉去了停车场。路上遇到不少同事，几乎所有人都向她投来关切和探寻的目光，还有人盯着她的左手看好一会儿。 秦千柔并未放缓脚步，对于同事的好意，逐一点头回应。脸上的冷漠稍减，却也没有太多温度，跟她平时差不多。 「这年头，爱看热闹的人总是那么多。」坐进车里，黎婉想起刚才路上的情景，不由得嘲讽一笑。 秦千柔扯安全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左手背，低唿一下，把黎婉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让我看看，是不是伤口恶化了？」 秦千柔把好友推回座位，笑说：「我没有这么脆弱，是有一点疼但还可以忍受，你好好开车。」 到了秦千柔家不久，容菲也赶了过来。她的宝马车算是不能开了，秦千柔说要赔她一辆新车，她死活不同意。 「下班高峰，叫个车真是太难了。一打开app全都是加价的，简直气人！」 容菲一落座就抱怨起来，这大热天的，真是个坐地起价的好时机啊。 黎婉给她倒了杯水，笑眯眯看她边擦汗边喝水。 「你平时都自己开车，难得打个车就怨声载道的，现在知道我们平时收到那么多投诉不是平白无故了吧。」 「你们栏目还管这事？」容菲一口气喝掉半杯水，终于缓过来了。 「照道理是不管的，这属于生活频道的事。但如果这价格不是市场行为自由调节而是有企业或是大型资本从中作恶，故意抬高，那可说不定该是谁的节目了。」 黎婉这话一说，容菲明白了。 第36页 她看了眼秦千柔平放在腿上的左手，眼里满是疼惜。 「你们深挖这些毒瘤根源是在做好事，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全。这几件事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可怕。」 黎婉也跟着嘆气，三个女人在一起，头一回沉默凝重得可怕。 过了一会儿，容菲又开口，但这次明显带着小心翼翼：「千柔，你是不是应该暂停一下？毕竟最近的事都是冲着你来的，而且不像是吓唬你这么简单。」 黎婉接话：「吓唬什么啊，这根本就是要命啊！」 记者的确会面对很多困难危险，收到恐吓威胁也是常有的事，但这么直接兇残的伤害直面而来，仍是少见。 她们说完，视线都汇聚到始终沉默的秦千柔身上。虽然被台长勒令休假是让人气愤的，可身为她的好友，她们又都觉得这也是一种保护。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会加倍注意的。」 秦千柔肯这样安抚她们已是难得，黎婉和容菲见好就收，也不再上演苦情戏码。黎婉点了不少外卖，秦千柔去她家住不惯，就只能换她过来照顾了。 「千柔，想好放假安排了吗？」 黎婉点了卤猪蹄，肉都弄好了放进碗里摆到秦千柔面前。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在家看书，休息，或者出去转转。」 嗯？出去？ 看到黎婉跟容菲紧张的神情，秦千柔只好解释：「我不去不该去的地方，要去也就只去医院转转，这样总可以吧？」 黎婉幸福地啃着猪蹄：「你这手是该勤快点去医院，看看怎么护理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对了，你今天去看沈沂秋，她怎么样？」 「挺好的，比最初见到的时候好多了。」 容菲想了想，提了个建议：「千柔，我觉得你休假期间应该尽量跟沈沂秋待在一起。」 「为什么？」 「既然她有第六感，至少能确定你的安全与否。而且医院这种场合相对来说更安全。」 黎婉也觉得不错，附和道：「反正你在家肯定闲不住，与其乱跑不如就去医院老实待着。」 秦千柔是个很难被劝动的人，但这回，她又轻易松口了。 她的确还想去医院找沈沂秋聊聊的，这么一来，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黎婉想留下来陪秦千柔，被毫不留情赶了回去，容菲笑着把依依不捨的黎婉拖下楼。 刚送完人，电话就响了。秦千柔接起的那一刻，蹙了眉。 「妈。」 一道端庄又不失温婉的女声响起，平稳中夹杂了隐隐的的关切：「小柔，今天是怎么回事？」 秦千柔知道这事迟早是要传到家里去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毕竟蒙城和家里，相隔千里。 「我没事，手背受了点轻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硫酸，还说没事？」 「妈，这次的事……」 「别和我说只是意外。」 秦千柔的话被堵住，只能沉默。 母女连心，温以蓉怎么会不懂女儿想法。 「小柔，你对工作上心，用尽全力去做事，这些家里都是支持的。但你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这也是当初你答应过我们的。」 秦千柔知道，这是父母同意她来蒙城工作的条件。 「妈，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所以这次我听话，明天开始我就休假了。」 这事倒是有点让温以蓉意外，但也挺满意。 她话锋一转，又问：「还有昨晚的车祸，都查清楚了吗？」 秦千柔无奈按着太阳穴，轻嘆：「这你都知道？」 「这种事必须要彻底查清楚，绝对不能当成普通意外敷衍了事。」温以蓉顿了一下，放轻语气，试探着说，「小柔，要是在蒙城你找不到能帮忙的，我让你爸……」 秦千柔立即打断：「妈，我们说好的，不让家里参与我的工作。」 温以蓉早就猜到女儿的反应，刚才也不过是尝试着问，果然如她所料。 不过秦千柔却不像过去那样只是拒绝，难得主动解释：「我想这只是开头，后面可能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现在太高调查办，我怕反而不好。」 「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勉强你。但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护好自己，不然我跟你爸爸一定会把你接回来。」 「我知道。」 挂掉母亲的关心来电，秦千柔终于有时间让自己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受伤的手提前做好了防护，姿势有点奇怪，但浴室里的气氛不错。 舒缓了紧张情绪，秦千柔撑了一天的坚强铠甲全数卸下。她感受着左手传来的隐隐灼痛，还有右脚踝上那处已经不太显眼的疤痕，眼眶酸涩。 顶着领导同事给的无形压力，揽下沈沂秋这个意外包袱，又遭遇次次要她命的狠手，秦千柔即使再坚强，也还是有想要宣洩的时候。 但她也只是在洗澡的时候，短暂地哭了一场。从浴室出来，她又一切如常。 ** 两天后，秦千柔当真带着电脑去了医院。沈沂秋知道她今天会来，看见她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来的真早。」沈沂秋刚吃完早餐。 「没影响你吃早餐，时间刚刚好。」秦千柔把包放下，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 沈沂秋探头张望想看看秦千柔的手，被她挡得恰到好处，偏偏看不到。 第37页 「我刚坐下，你这左顾右盼的姿势不像是欢迎噢？」 沈沂秋老实坐正，过了会儿，不好意思地轻声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手。」 秦千柔轻嘆，所有人都关心她的手，弄得她也不得不跟着紧张起来。 「没有大碍，刚才我已经去给护士检查过了。」 沈沂秋又笑，除了高兴，还有放心。 秦千柔好像没打算问关于第六感的事，跟沈沂秋闲聊了一阵后她便打开电脑，像是准备工作。 沈沂秋不便打扰，只好静静看手机。 秦千柔没抬头，好像也知道她在做什么：「你在看什么？」 沈沂秋一怔，猜她是问手机上的内容。 「我在看电子书。」 「在追网络小说？」 沈沂秋苦笑摇头，以前是挺爱看的，现在怕是没机会了。 「我在看一些法律条款的东西。」 秦千柔点头，没再问了。两个人便又回到了之前各自专注的状态，气氛倒也融洽。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推开。沈沂秋以为是小护士来了，正要笑着开口，抬眸见到的却是姜瑗。 「小秋，几天不见，气色好多了。」 第二十章 有了底气 沈沂秋的笑意来不及收，但嘴角僵住了。要对一个虚伪阴险的人做出敬爱的表情，实在太过为难。 秦千柔扫了一眼两人的脸，倒是没太大反应，只是把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放了下去，站起身。 姜瑗这才看到原来床尾对着的地方，还坐着人。 再一细看，是秦千柔。 她略微一怔，很快调整过来，比往常更殷勤主动了些。 「秦记者也在啊，你好。」 秦千柔颔首回应：「姜主任，你好。」姜瑗年长于她，基本礼仪她还是做足的。 秦千柔看过姜瑗的名片，海城知名学府的金融系主任。能在这个年纪坐上那个位置，没有两把刷子是办不到的，只不过沈沂秋的父母研究领域都不是这方面，看来大学毕业后有人改了方向。 「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办公。」姜瑗特地挑了工作日过来，没料到还是撞见秦千柔了。 这个女记者那天她跟贺焯专门打听过，在蒙城当地可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人物。无论多厉害的人物或者企业，一旦被她盯上，都是一脸苦相。 秦记者可比某些机关单位的领导难公关多了，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法，但在蒙城却得到很多人的认同。 「最近休假，所以来医院看看。」 休假啊，听上去好像不是三两天的短假，姜瑗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沉默着不知在盘算什么。 沈沂秋暗暗打量，秦千柔的反应跟她平时差不多，但是姜瑗突然过来，肯定是有所图。上回没能成功把她带回海城，她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沈沂秋嘆气，自己怎么就成了香饽饽呢，谁都对她一步三回首的。 难受归难受，但病房是她主场，怎么着也要硬撑起来应付的。 「姜……阿姨，你来找我，有事吗？」做足了心理准备，这声姜阿姨对于沈沂秋来说，仍是膈应。 姜瑗感觉得到沈沂秋的疏离，但比起上回已经好多了，至少主动叫人了。 她扬起惯常的温柔宠爱表情，靠近几步，伸手想要摸一下沈沂秋的头，就跟以前见面时那样。 沈沂秋下意识后仰，远远就避开了。 姜瑗怔愣间有点尴尬，沈沂秋却没有要解释的打算。 「是这样的，上次你说不愿意回海城生活，我跟你贺叔叔商量了一下，应该尊重你的决定。」 沈沂秋抬眸，姜瑗这是打算放弃了？ 然而，下一秒，她便接着说：「不过海城那边始终是你的家，如果以后不打算回去了，就趁着暑假把一些事情都处理掉，免得以后还要两头跑。」 她的家，处理掉…… 沈沂秋黯然的神情让一直沉默观察的秦千柔不得不错开眼。她无意打断对话，毕竟姜瑗跟沈母的交情深厚，的确比她更有立场来处理一些沈家的事。 「我到外面去找护士问点事情，你们慢慢聊。」秦千柔抱着电脑出了病房。 沈沂秋的眼神追着她一直到门被关上，这才收回目光。 姜瑗看见她这举动，虽是惊讶却比之前要适应。 「没想到你已经这么依赖她了。」 沈沂秋愣了一下，尔后淡笑一下：「那当然，她是我的秦阿姨嘛。」 同样是阿姨，这声秦阿姨可比刚才的姜阿姨亲切细腻多了，光是听着就让人忍不住脑补出沈沂秋挽着秦千柔的手，乖巧懂事靠在她身旁任由抚摸的画面。 姜瑗那天跟贺焯讨论分析许久，仍是想不出沈沂秋变化的原因。车祸肯定是诱因，但绝对有更深层次的东西，这让他们感到不安。 「对了，高考成绩出来了，你查过分了吗？」姜瑗岔开话题，又聊起大学来。 「还没。」 沈沂秋醒来后还没顾得上想这事，反正她知道一定会考上。 「你这孩子，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心。」 沈沂秋勉强扯起笑脸，淡然说：「没什么可担心的，考试的东西我都会，应该不会太差。」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沈沂秋的确是个成绩优异，考试从来不需要家长操心的尖子生。沈家父母也从来没有担心过她的高考，所以才会在成绩尚未出来时就安排出游。 第38页 姜瑗知道她是打定主意留在蒙城读大学了，她再勉强也拉不走。但在开学前有假期，仍有操作空间。 「既然不担心分数，那就抓紧时间，我们回海城。我问了医生，你的情况出院没问题的，你贺叔叔昨天已经提前回去准备了。」 「我暂时不想回去。」 沈沂秋再次干脆拒绝，姜瑗很是不解。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可是海城那边……」姜瑗顿了顿，换了个说法，「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回去，那么我跟你贺叔叔就帮你处理这些繁琐的事，好不好？」 沈沂秋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来。 姜瑗又说：「只不过有些事我们出面总是缺个依据，你可能要签一份全权授权委託比较方便。」 授权委託书？是了，前世就是因为这个，着了他们的道。 任由他们毫无阻拦地窃取了爸爸的研究成果，沈沂秋却还笑着感谢他们，替她省却了那么多麻烦。 沈沂秋的眸色加深，姜瑗看着她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 「姜阿姨，家里的事我晚点会亲自回去处理的，但现在我还不想回去。」 「现在是暑假你不回去，等你开学了就更没时间和精力了。况且现在我跟你贺叔叔都有空，一开学我们又要上课又要带学生，到时候谁能帮你？」 姜瑗有点急了，话里都是替沈沂秋考虑的因素，却又字字不离自己。 沈沂秋心中冷笑，看透了真面目后再回过头来看他们虚伪的表演，果然小丑都是他们。 「这个我会和秦阿姨商量的，到时候再说，反正海城那边的事也不急。」 的确不是很急，邵齐东没能成功骗她签下那份自愿偿债合同，她自然不着急卖房还钱。现在也就有了从容应对姜瑗的底气，也不再给他们可趁之机。 姜瑗彻底说不出话了，既然沈沂秋都说了不急，她总不能一个外人比主人还心急。只是她没想到，再次见面，沈沂秋给她的还是拒绝。 跟老贺讨论的结果再次浮上心头，沈沂秋的突然转变，很可能跟秦千柔有关。这个女记者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跟谁都有距离感，现在沈沂秋这表现，是越来越像她了。 ** 秦千柔拿着笔记本并没走远，而是坐在了病房外的椅子上，像之前那样继续工作。 只是换了环境，周围来往的人多起来，她的心总有点静不下来。她以前採访的环境比这嘈杂烦乱的也很多，像现在这样烦躁的情况却是少见。 小护士端着托盘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看到秦千柔坐在外面，有点意外。 「秦记者，你怎么坐在这里啊？小秋又闹脾气了？」 沈沂秋这个病人醒来后就脾气古怪，时不时要闹腾一下的，这在护士当中早就不是秘密。不过自从秦千柔出现以后，这孩子已经乖了很多。难道今天又犯病了？ 秦千柔索性关上电脑，反正也看不进去了。 「她有访客。」 「哦。」小护士点点头，却又下意识地嘆了口气，「小秋真招人喜欢，总是有人来打听她，想要看她，只可惜……唉！」 秦千柔从中抓住关键信息：「总有人打听她？」 小护士已经把秦千柔归为沈沂秋身边亲近的人，对此也没隐瞒。 「是啊，自从刘阿姨走了以后，就时不时有人来问沈沂秋的情况。」小护士口罩下的唇角扬起，有小小得意，「不过我们都没认真回答，全都是敷衍。」 秦千柔被她这小小得意感染，眉眼放松下来，又听她说：「谁知道会不会得了消息一转身就发到网上去。现在有些人啊，真是什么话都乱说，完全不顾后果。」 秦千柔安排了沈沂秋继续住院，也替她支开了刘阿姨，却无法完全隔绝社会上对沈沂秋这个人的窥探。 还没等秦千柔从自媒体无序发展的感慨中收回思绪，沈沂秋就从病房里沖了出来。秦千柔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就被对方拉到跟前。 沈沂秋的急切比之前见过的缓和些，却也看得出将有不好的事发生。秦千柔已经不再怀疑这预感真假，只是在想，难道自己又要遭殃了？ 沈沂秋把她拉回病房，然后跑去护士台那里说了一通，然后就看到几个当值护士忙碌起来，又是打电话又是往病房区走。 沈沂秋回来关好门，看到秦千柔抱臂站在那里等她，这才真正笑起来：「你看，我现在都会提前预防了呢。」 第二十一章 姜瑗此时脸上疑惑多过震惊，刚才和沈沂秋好好说着话，就见她脸色突变，然后什么都没说就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姜瑗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她一系列让人迷惑的动作。 「小秋，你把秦记者叫进来，是为了？」饶是姜主任见多识广，但沈沂秋的这番举动她还是猜不透。 本以为她突然去找秦千柔是为了搬救兵，但救兵被半抱半推进来后，她自己又一阵风地跑了。 现在三个人在病房里的神态各异，自成风景。 「噢，突然想起来有要紧的事要跟秦阿姨说。」沈沂秋假意挠头，偷偷看了秦千柔一眼，好在没被拆穿。 「这样啊，那你们先谈。今天的事你先别急着做决定，我还会在蒙城多待几天，你改变主意了就随时给我打电话。」姜瑗准备走了，又问，「你还记得我的号码吧？」 第39页 沈沂秋早就不耐烦了，想起秦千柔已经替她存过，便直接点头。 姜瑗这才放心离开，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千柔一眼。 秦千柔又坐回自己之前的位置，那张椅子被放在墙边，刚才她进来时看到姜瑗坐的是另一张。 「现在能告诉我，刚才你预感到了什么？」 沈沂秋的心情好了一些，跟秦千柔共处一室让她有安全感：「其实你不是主角，我是怕你被误伤。」 「噢？」 沈沂秋走近，带点嫌弃地把姜瑗坐过的椅子挪到更远的地方，自己坐到床沿上：「刚才我预感到会有病人家属冲到走廊上去打护士，好像是因为给病人打针之类的事引起的。」 秦千柔抿了抿唇，示意还想继续听。 「具体过程我也没看清，就是看到家属冲过去的时候会撞到坐在走廊旁边的你，而且还会碰到你的手。」 沈沂秋说着说着，视线便落到了秦千柔的左手上。 秦千柔虽然不愿意成为众人眼里重点保护对象，但她也不想无辜再次受伤。 「你怎么会突然连病人家属的情况都能预感到？」 沈沂秋认真想了想，说：「我想，我预感到的人其实是护士而不是家属。」 秦千柔一想大致也明白了，自从沈沂秋入院就是护士负责照料的，她自然也会成为沈沂秋关心的对象。 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那你的心……」 沈沂秋轻拍了两下胸口：「不太疼，就只是刺了一下下。」 姜瑗的到来打断了之前两人在病房里的状态，现在秦千柔无心继续工作，而沈沂秋也在烦恼海城的事。 「你好像不太喜欢姜主任来看你。」 沈沂秋盘腿坐在床上，手撑着下巴思索着，秦千柔的问题，她该不该坦白回答？ 「是有一点抗拒。」 秦千柔证实了自己刚才的猜测，沈沂秋当初拒绝回海城，果然还有姜瑗的因素。 「你不是说，她跟你妈妈的感情很好？」 秦千柔并不想八卦这些，但沈沂秋如果要留在蒙城，那么姜瑗那边就必须要明确回绝。但她想到刚才姜瑗那眼神，分明就是下次还会再来的意思。 「如果我说，经过一些事以后我长大了，也看清了一些过去浮于表面的感情，你信不信？」 沈沂秋故作深沉，突然用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的沧桑感说出这番话，秦千柔有些想笑。 沈沂秋无奈看着她：「不许笑，我说的是真的。以前我总以为人跟人之间，联络密切，互道关心，分享生活，就代表感情好。」 秦千柔听出她话里有话，分明就是针对姜瑗。 其实中年人之间的感情，相对来说是最复杂的，也是最难保持纯粹的。即便是相识于微时，但谁也无法保证能在社会磨砺后保持初心。 「你觉得她变了，不再是你印象当中的姜阿姨了？」 沈沂秋微微眯眼，看着窗外，骄阳似火，却暖不起她寒冷的心。 「刚才她提了海城的事，想让我暑假和她回去，说可以协助我处理好那边的所有事。」 这，未免也有点太着急了吧。 秦千柔的职业敏感升腾起来，也觉出姜瑗的不对来。 「我跟她说，我不想回海城，她以为我不再要那个家了。所以想让我尽快处理掉，这样，我跟海城，就再没联繫了。」 哪怕再活一次，海城对于沈沂秋来说，仍是一座特别的城市，承载了她太多回忆。 「海城那边如果没有特别着急需要处理的事，你可以暂时不用理会。至于你的家，我可以安排人定期去打理维护。」 「不用！」 秦千柔被沈沂秋这一声吓了一跳。 沈沂秋也觉得有点尴尬，扯了笑讷讷解释：「我过段时间会回去的。家里也没人住，打理不打理没差别。」 「好。」 秦千柔的干脆跟姜瑗的纠缠截然不同，果然目的不同的人，心态也相差甚远。 成功安抚病人家属后的小护士拎了饭盒进来，笑着说是她私人感谢沈沂秋的。 「幸亏今天有小秋，要不然闹大了我肯定要被批评了。」 饭点刚过，两个人其实都饿了。这饭盒里的菜色泽鲜亮，分量十足，一看就知道小护士是诚心道谢的。 沈沂秋咬了块小排骨，含煳道：「怎么你被欺负了最后还是你被批评？」 小护士提了一口气，想要解释，结果酝酿了半天，只剩一声嘆息。 「总之现在就是这样，我们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无事发生，天下太平。」 小护士看她们吃得挺香，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笑得眯眼。 等她出去后，沈沂秋看着秦千柔，惋惜说：「这种工作环境，多打击积极性啊。」 「你还挺有正义感。」 「那是。」 沈沂秋骄傲了一下，吃得更香了。 陈康来病房的时候，饭菜余香刚散不久。沈沂秋正打算休息，而秦千柔也要离开。 「哟，秦记者也在啊！」陈康一愣，难得今天秦千柔的气场不那么强。 「你好。」 沈沂秋没想到陈康会今天过来，但她很快就明白他的来意。但是秦千柔还在，她有点不太愿意让秦千柔知道具体情况。 第40页 「你来看沈沂秋？」秦千柔记得，初见的那回，陈康就来过。 「哦，主要是为了公事，我们哪儿有这么多自由时间啊。」 公事？秦千柔乍一听，以为是来找自己的。 但想到陈康刚才意外的表情，明白过来应该是为了沈沂秋父母的事。 「那我不打扰你们，先走了。」 陈康等秦千柔走后，才开始正式跟沈沂秋谈话。他的确从车祸那天就牵挂着这个孩子，虽然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但沈沂秋的遭遇实在让人揪心。 「你坚持认为车祸不是意外，要求重新检查？」 沈沂秋端坐起来，无比严肃地点头确认。 「是，我认为这场车祸并不仅仅是意外。」 陈康拿出一份档案袋，缓缓打开。 他垂眸，嘆了口气，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递到沈沂秋面前。 「这是部分车祸现场的照片，一直怕刺激你，所以没给你看过。既然你坚持认为不是意外，那还是先看看这些再说吧。」 除了现场惨烈的照片之外，还有一些检测报告。这些东西，沈沂秋前世也看过，但当时被邵齐东的巨额偿债合同吓懵了，还有姜瑗在旁用障眼法般的安慰扰乱她的心神，以至于她的注意力只在那些惨烈的表象上。 但现在她确定，这场连环车祸是邵齐东幕后指使。既然不是意外，必然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沈沂秋鼓起勇气，极力克制情绪，理智地去看待手里的这些。 陈康本来垂着头，还以为这孩子看见这些，迟早要哭出来。没想到，久久不见沈沂秋出声。抬头一瞧，她竟专注地看着那些分析报告。 比起惨不忍睹的现场照片，分析报告的确是更能寻找到线索的东西。陈康心软，只带了一些完全变形的奔驰轿车照片来，里面残留了血迹，但伤者和逝者的照片一张也没有。 他怕沈沂秋看了，受不了这个打击。 因为入院前就昏迷，她看到的父母最后一眼，应该还是他们活着的时候。 检测报告上说，沈父所驾驶的奔驰轿车并没有任何故障，剎车系统也没有人为破坏迹象。通过现场勘验，他在被撞击后所作出的操作也合乎常理。 所以……这的确是交通意外。 「爸爸的车正常，那其他的车呢？也都正常吗？」 陈康一怔，回忆道：「基本都是正常的。那天天气不错，路况也可以，出事之前并没有什么特别情况。」 「那是谁先出状况的？」 「是一辆大货车，直接追尾撞上去。中间那一排小轿车，谁扛得住。」 沈沂秋回忆起那天的情形，一路上并无异常，直到沈父看了几眼后视镜，突然说：「后面那辆大货车一直在加速。」 再然后，激烈的碰撞就发生了。 可是，她还记得，对面车道也有车撞了过来。 陈康猜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对面车道是辆小型中巴，司机被吓到了，方向盘一滑，就撞过去了。」 这算什么？倒霉吗？ 沈沂秋抿唇不语，却仍死死捏着那份报告。 陈康幽幽嘆息，虽然他很不喜欢事故现场，但面对家属，更让他难受。 「我觉得那辆大货车和中巴都有可疑，可以再深入查一下吗？」 沈沂秋的请求让陈康有些为难，这些调查工作他们都已经完成了，并无异常啊。 「我理解家属的心情，任何一起事故都肯定有过错方。司机也已经在接受调查，会接受应有的惩罚。但对于事故的定性，我们希望家属可以理解。」 沈沂秋知道，从陈康那里是问不出更多东西了。但大货车和中巴车司机都还活着，那么他们也许知道。 「我能问一下，货车跟中巴司机现在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十二章 「在二区医院，比你早醒几天，伤势挺重，还在住院。」 没让他们住在同个医院，大概是怕沈沂秋私下去找他们，毕竟这算是大仇。 陈康盯着沈沂秋看了一阵，见她只是微微点头，并无其他表示，这才稍微放心。 「照片跟报告你都看了，那你对于这案子的意见……」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陈康为难又有点气，沈沂秋的遭遇他很同情，所以最大程度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体谅她。可是家属的固执情绪不能影响正常的工作，这案子拖着，后续一系列工作没法进行。而且这起车祸在蒙城引起不小轰动，上面也一直在催促尽快结案。 「这案子其实基本也结了，你打电话过去坚持要再查，保险理赔你也不肯要，所以我才特地来一趟当面解释。」陈康入职不久，做不到像前辈那样面无表情，心无波动，却也没法完全偏向沈沂秋。 「我明白，所以我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再多给我一点点时间，不要让我一辈子都留遗憾好吗？」 陈康十分为难，沈沂秋倔强地等着他回答。 「行吧，最迟下个月肯定得出结果。」陈康在自己所能决定的范围里给了沈沂秋最大期限。 「谢谢你！」沈沂秋抽了抽鼻子，嘴角却是笑了。 陈康把资料收回去，摇头：「拿你这孩子没办法啊。长得可爱，人也乖，总是忍不住想多帮帮你。」 第41页 沈沂秋却没趁机卖乖装煳涂，而是十分郑重地又谢了一次：「谢谢你当时救了我。」 她模煳记得，把她从几乎变形的车里抱出来的，就是陈康。 「这是我的工作，不用谢。你以后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奖励了。」 陈康刚出医院，就接了个电话，额上的汗还没擦，人就急了。 「有这种事？我马上过来！」 ** 姜瑗闷闷不乐回到酒店，第一时间给贺焯打了电话。 「老贺啊，我今天去医院不太顺利，小秋还是不肯回海城。」 贺焯也有些意外，但总体还算淡定：「怎么？你还是没能劝动她？」 「今天那个秦千柔也在。」 「那个女记者？她在那里做什么？」贺焯打听到的是秦记者乃是超级大忙人，经常加班到九点的钢铁女侠。 工作日大白天出现在沈沂秋病房，绝对不会是闲着没事。 「她说她正在休假，就去陪小秋。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小秋好像很依赖她，而且也很关心在乎她。」 姜瑗回忆着今天在医院所见，她隐隐感觉到沈沂秋跟秦千柔之间，有一种若有似无的东西牵引着，但又看不分明。 「如果她坚持不让小秋回海城，那的确不好办。现在她父母都走了，她也未必肯听我们的话。」 姜瑗忍不住提醒他：「老贺，现在是小秋自己不愿意回去。而且你没发现吗，她态度很坚决，好像就是要跟我们作对。」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一直都说小秋很乖？」 贺焯平时主要跟沈之枫来往，两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姜瑗跟沈沂秋母女相处比较多。对于沈沂秋的态度，他的确不如姜瑗熟悉。 「我们之前的计划可能得再改改，今年暑假怕是搞不定了。」姜瑗想起沈沂秋在病房里那坚决的态度口吻，无奈嘆息。 「这怎么行？我都答应了那边，现在这样那我拿什么给人家？」 「先别激动，改改又不是结束，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贺焯夫妇分工明确，沈沂秋的事主要由姜瑗出面。如果人际或者手续方面的事要处理，则由他来。 姜瑗挂了电话，还没顾得上喝口水，门外就有人来。 她打开门，看到邵齐东站在那里，阴恻恻地笑着。 「怎么是你？」 「一直想找机会好好和你们谈谈，直到今天才有时间。」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邵齐东比起那天在医院，脾气收敛不少。对于姜瑗的拒绝，也不气恼。 「我听说你在医院又碰钉子了，所以来慰问一下。」 「你！」姜瑗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讶然于邵齐东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她才从医院离开多久，这人就收到消息直奔酒店了。 「如果你是来跟我谈小秋的事，那么我们之间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先别急。虽然我们的目标都是沈沂秋，但是换个角度，我们也可以从敌人变盟友的。」 邵齐东见姜瑗有点动摇，得意地抬了下嘴角。 「不会耽误你太久，让我进去跟你谈谈。」 姜瑗考虑片刻，侧身让他进门了。 ** 秦千柔从医院回家后，洗了个澡，靠在沙发上回想着姜瑗的事。沈沂秋的态度逐渐明朗，她对这位姜阿姨的感情已经发生质的变化。 沈沂秋的话里明显隐含了其他信息，可姜瑗执意要带她回海城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不是想要照顾她，那么是想从沈沂秋那里获得什么？ 记者的职业病一犯就让秦千柔无法停下思考，她很想抽丝剥茧地找出个中缘由。但她又不愿逼问沈沂秋，她总觉得，有一天沈沂秋会主动告诉她。 黎婉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接起来便听到好友关心的问候：「千柔，假期过的怎么样啊？习惯不习惯？」 「还行，刚回家不久。」 「你回家了？不是说要在医院待一天吗？」 「沈沂秋太忙，不停有访客，我在那里不太方便。」 黎婉一怔，半开玩笑道：「她一个病人，竟然比你这记者还忙。」 秦千柔纠正她：「是休假中的记者。」 黎婉不跟她抠字眼，她知道秦千柔心里对这次休假肯定不爽。 「行吧，那今晚出来吃饭吧，让你的休假生活更充实也更真实一点。」 秦千柔其实不喜欢出门，平时为了工作她可以东奔西走。但下班时间，她更喜欢宅在家里。 「不许拒绝，今晚容菲也来呢，我们三个人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炎夏吃火锅是黎婉的一大爱好，美其名曰，够辣够刺激多出汗能有效护肤。秦千柔今晚被指定吃清汤锅底，无论涮什么都要先经过黎婉的检查。 「小婉，你这严格程度都快赶上护士了。」容菲忍不住打趣，却也跟着她一起监督秦千柔。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为了她！」 秦千柔难得一句话不反驳，把这些关心全数收下。 听她说完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黎婉和容菲各有侧重点。 黎婉想了想，认真问：「千柔，下个月沈沂秋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你什么安排？」 秦千柔有点意外地看她一眼：「她的生日为什么需要我安排？」 第42页 「现在她摆明就是投靠了你，不管你们之间的约定是什么，在外人眼里，你现在就是她所依赖的人。既然她不肯跟姜瑗回海城，那你也不能让她在蒙城可可怜怜的。」 容菲也接话道：「十八岁生日的确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需要一定的仪式感。尤其是对于沈沂秋这样遭遇的孩子，更为重要一些。特殊时期，我想我们需要特别关心一下她。」 秦千柔想了想，同意了她们的提议。 黎婉知道秦千柔不擅长组织这些，便自告奋勇接过担子。 「不过我跟她不太熟，你还得当个中间人多关照才行。」 秦千柔想说，我跟她也不太熟。转念一想，的确是比黎婉和她要熟一些，便也不计较了。 沈沂秋全然不知有三位大美女在暗暗替她准备着十八岁生日的事，只是最近秦千柔总是有意无意地问一些奇怪的事。 例如会跟她聊食物，聊喜欢的颜色，聊喜欢的书或者有什么心愿之类的。难道这是在搜集资料分析她？说起来，她的新陪护容阿姨来的可比秦阿姨少得多，沈沂秋真怀疑到底谁才是新陪护。 这天，秦千柔正在病房里看资料，沈沂秋突然叫她。 「为什么这几天你都不问我关于东升集团的事？」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你难道不着急吗？」 沈沂秋还没见过对新闻素材这么不上心的记者，仿佛东升集团的事，可说可不说。 「现在要解决的事太多，所有焦点都放在东升集团那里未必是好事。」 事太多？沈沂秋知道自己心里有件大事，那就是车祸肇事司机。那秦千柔牵挂的事呢？ 「例如？」 秦千柔把笔记本转了个方向，屏幕上是一则新闻报导。沈沂秋走近看清了时间，是去年的。又看到标题上写的是拓海科技。 这家公司曾经也是颇有名气的，她听爸爸提过。去年这案子宣判的时候，不少人都在网上热议。 「去年的新闻，今年又有新瓜了？」 秦千柔纠正她：「是有新线索。这不是娱乐新闻，不叫瓜。」 「可是这些事难道不是应该由专业的人去查吗，怎么当记者的还管破案？」 在接触秦千柔之前，沈沂秋对记者的印象大致停留在新闻报导、写稿、蹲点拍照之类的。 「记者需要还原真相，报导事实。如果发现有疑点，也应该深入追踪。」 沈沂秋似懂非懂点头，心想这拓海科技的旧案就比东升集团更有吸引力？ 但这种事没什么可攀比的，从宣判结果来看，拓海科技做的事也好不到哪里去。东升集团大概就是它的升级加恶劣版。 秦千柔的电话响了，沈沂秋认出那是工作电话，便识趣地退开了两步。 电话那头简单说了几句，秦千柔迅速关上电脑，着急起身。 沈沂秋一把上前托住几乎滑落的笔记本，帮着秦千柔装进包里。 「钱队长，我马上过来。」 沈沂秋站直起身，从听筒里清晰听见了那道男声：「我就在医院门口，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 第二十三章 秦千柔很快就收拾好了，沈沂秋舔了舔唇，想说和她一起，又觉得不合适。 秦千柔见她几度犹豫的样子，就猜到她所想，但今天这事的确不适合带她去。 「是去处理硫酸事件。」 「哦，明白。那你当心。」 秦千柔走后，沈沂秋转身快步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到底，扒着窗框探头，想看看是谁接走秦千柔。 只可惜，她的病房对着后院，根本看不到想看的东西。 ** 秦千柔上了钱志飞的车，和他简单打了招唿就开门见山问起案情。 「我哥们儿是刑、警队的，有消息立即通知我了。那女人就是针对你寻仇的，而且前一晚的车祸，也是她指使的。」 秦千柔在电话里听说案情有重大突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查清了。 「她为什么要针对我？」秦千柔并不认识那女人，不明白怎么就招来那么大的仇怨。 钱志飞启动汽车，往警局开。 「拓海科技。」 秦千柔蹙眉，果然有问题。 「连夜审查，那女人其实自己心理防线也崩溃了，没撑太久就全交代了。」 秦千柔聚精会神听着，钱志飞停顿下来的时候，她不禁侧目看了他一下，惹得钱志飞的小心脏砰砰跳。 「咳，她是拓海科技老总的情、妇，跟了他多年，刚替他生了个儿子。原以为可以正式上位了，没想到拓海出事，财产没收，人也被判了，到头来一场空。」 秦千柔知道这件事，只是没想到这情妇竟会这么狠毒。 「拓海科技那案子最初只查到财务总监这一层，也有人主动出来承担一切。偏偏是你连续三期节目追问，弄得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回去盯着拓海不放，这才查到了老总。」 当初拓海科技是因为公款挪用一事被揭发的，但随着调查的深入，更加触目惊心的事实浮出水面。这家以生物制药为主业的公司，竟然一直在贩卖大量未公开的临床试验数据。 据说当时财务总监出面顶下了所有罪责。眼看着这事慢慢归于平静，秦千柔却不依不饶，硬是从万千数据资料中找到了破绽，从而撕开了拓海科技的谎言面具。 第43页 即将离境的拓海科技老总被拦了下来，彻底失去自由，为他所做恶行付出代价。但已经被他安排出国的情妇突然回来，并且出手兇狠，看来是受了最终判决的刺激。 「她先是买兇想要制造车祸，失败以后连夜想了新对策，干脆亲自上阵。」钱志飞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 他趁机偷看了秦千柔一眼，见她神色凝重却没有惊慌之色。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后怕的场景，秦千柔仍镇定如斯，不得不让他心生佩服。 「我猜，那天她其实做好了跟你同归于尽的打算。」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秦千柔想起很多关于拓海科技的事，调查过程中点点滴滴还有遇到的那些阻碍困难。 「会害怕吗？」钱志飞见她面色从容，却仍然好奇。 秦千柔沉思片刻，笃定摇了摇头。 「事后是会有些怕。但当记者的，哪有不危险的。」 ** 案件虽不难查，但这么快就水落石出，肯定是有关方面施压了。秦千柔不知道她的母亲在千里之外有没有隔空出力，但她知道，自己结束休假的日子不远了。 黎婉正在挑选生日蛋糕的样式，听到这消息，很是高兴。 「终于查清楚了，这下台长就没理由不让你回去了。」 「我今天给他打过电话，听他的语气，好像暂时还不想让我上班。」 「这是为什么？」黎婉不得不把视线从橱柜中移开，不解地看着秦千柔。 「我猜是不想让我插手东升的事吧。」 「那倒也是，光是一个拓海就弄出那么大的后遗症，要是真去动了东升，不知道台长扛不扛得住。」 黎婉说完自己都笑了，然后顺手指了橱柜里一款蛋糕。 淡粉色的基调，奶油不重。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又很清爽。 「这款看着不错，挺符合沈沂秋风格的，你觉得怎么样？」 秦千柔的思绪都集中在拓海和东升的事情上，黎婉这么一说，她就顺着那么一看。 乍一看，这淡粉色的蛋糕的确好柔软。一看就觉得软绵绵的，但一点也不油腻，让人忍不住就很想咬一口。 的确，是有点像沈沂秋。 「你快给个意见啊，我都选了半天了，也就这款还行。」黎婉推了她一下，催她快点。 「可以，这款不错。」 秦千柔拍板，自然是没有再选的必要了。黎婉心想，她们之中千柔最了解沈沂秋，她和容菲纯属做苦力的。 选好了蛋糕，容菲那边打来电话说也搞定了订餐，接下来就商量要不要布置病房。 「千柔，你说要不要把沈沂秋接出来庆祝比较好啊？」 「为什么？」 「她整天都待在病房里，要把她支开再去布置，这多折腾啊。而且在医院庆祝生日，肯定会有不小的影响，万一有人发到网上，又要惹麻烦。」 「行，那就在外面办。」 这种事黎婉最擅长，秦千柔尊重她的意见。 「可是去哪里比较好呢？订个饭店包厢？去唱ktv？或者去海底捞？」黎婉说完自己都摇头，一想起在海底捞过生日那场面，怕是比留在病房里过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情况，还是尽量避免太热闹的环境，我怕她触景生情。」 黎婉刚才说完就想到这一点，只不过秦千柔先提出来了。沈沂秋的十八岁生日的确应该隆重些，但又要避免跟从前的庆祝方式相似。 毕竟今年的生日，她没有亲人在身边了。 最终商量的结果是在秦千柔的家里庆祝，这倒是让容菲有点意外，毕竟秦千柔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招待应酬的人。 沈沂秋被秦千柔接走的时候，心情有点矛盾。 「心情不好？」上车后沈沂秋话很少，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秦千柔的话也不多，但两个人都不说话，又显得太闷。 「没有不好，就是没什么值得特别高兴的事。」沈沂秋的语气平静，却没掩饰住她小小的失落。 她没想到秦千柔今天会突然把她叫出去，她本想问能不能改天，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其实过不过生日都无所谓。 秦千柔主动找她，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不能因为自己的小事而影响了大事。 黎婉一再交代，要给沈沂秋一个惊喜，所以不能表现出什么来。秦千柔本身就做不出太多夸张的表情跟举动，就这般淡淡的，惊喜自然被藏得很好。 只是看着沈沂秋淡淡落寞的样子，秦千柔忍不住想要多说几句。 「你今天不想出来，是有自己的安排？」 秦千柔忽然想到，她们的一番好意是不是打乱了沈沂秋的计划。 沈沂秋一怔，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佯作平静。 「我能有什么安排，还不是老样子。」 前些天高考分数出来了，沈沂秋从她的班主任那里得知这一消息，也知道自己不久后会收到蒙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所有人都为她高兴，只有她自己在想，这次终于可以好好读一回大学了。 前世她的十八岁，充满了恐惧和欺骗，她在惶恐不安中数着日子前行。大学生活对她来说，根本来不及好好体会享受，她甚至连大学室友都不太熟悉。 最终，她备受煎熬的生命，止步于大学毕业前。 第44页 这一次，她想好好当个大学生，她知道爸妈也一定很想看她穿上学士服的样子。 见沈沂秋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打算，秦千柔也有点失落，只好专心开车。 车子开到她家楼下的时候，沈沂秋明显愣了一下。 「请你到我家做客，没有提前打招唿，你不会怪我吧。」秦千柔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语气轻松，化解了前一秒微妙的气氛。 沈沂秋还没琢磨出秦千柔的用意，就稀里煳涂跟着她进了家门。 黎婉和容菲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今晚的主角到来。 为了避免给沈沂秋造成太大冲击，她们说好了，不会在开门时就吓到她。 然而这也避免不了今天精心打扮后的黎婉，那浓烈而张扬的香水味，成功让沈沂秋连打了三个喷涂。 「你这孩子，我那么辛苦花费心思，你就这样报答我吗？」黎婉故意瞪了沈沂秋一眼。 因为和黎婉接触不多，加上这位热辣美女凶起来的确有点让人不敢靠近，沈沂秋揉着鼻子闷声不说话了。 容菲笑着过去拉她：「你看你，吓到小朋友了。」 沈沂秋极快抬眸，轻声强调：「我不是小朋友。」 另外三人看她那副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 沈沂秋看了她们一眼，又轻轻开口：「今天之后，我就是大人了。」 今天，是她不一样的十八岁。 黎婉被她这么一说，弄得眼泪也快跟着下来了。容菲推着她去厨房把菜端出来，客厅就只剩下秦千柔还在沈沂秋旁边。 「事先没有告诉你今晚的安排，希望你不要介意。」 沈沂秋一看刚才那架势，很快就猜到了秦千柔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不得不说，她此时的心情，又欢喜又酸涩。 见沈沂秋不说话，秦千柔一时吃不准她的想法，正犹豫着再说些什么，就见沈沂秋突然抬眸看着她，眼眶微红。 「我之前还让护士姐姐帮我买了块小蛋糕呢，早知道就一起带过来了。」 秦千柔怔愣后，笑说：「没关系，今晚有大蛋糕，你会喜欢的。」 哪怕还没见过蛋糕的样子，沈沂秋莫名地就从秦千柔的话里听出了美好。心里便也生出了几分期许，对于今晚有了更多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都会随机掉落红包，回馈读者噢，谢谢大家！ 第二十四章 黎婉和容菲陆续把菜端上桌，终于有香气盖过黎婉身上那诱人发疯的香水味了。相比之下，沈沂秋更喜欢秦千柔身上凛冽的冷香调调。 黎婉忙进忙出，除了自己盯着砂锅里的汤火候如何了，还要管着容菲有没有把碗筷摆好，不时还从厨房里探头出来指挥秦千柔也来搭把手。 秦千柔似乎并不恼黎婉比她自己还要熟悉这里，招唿沈沂秋在客厅落座后便脱了外套挽起衬衫袖子，真去帮黎婉了。 沈沂秋坐在沙发上，视线追着秦千柔的身影，看到正在为她生日而忙碌的三位美女。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父母犹在的时候，心底涌出丝丝暖流。 黎婉趁着间隙看了眼侧身坐着不停张望的沈沂秋，回到厨房笑着跟另外两人说：「咱们得动作快点了，寿星都要等不及了。」 容菲在弄一份摆盘，虽是从外面订的餐，但该有的卖相一点也不含煳。 「是馋了吧。医院里的东西吃多了容易缺油水，估计是闻到香味了。」 黎婉摇头，动手去揭砂锅盖子：「亏你还是心理学专家，这分明是我们营造出的温馨气氛感动了她。」 容菲顺着她的意思，点头：「是是是，黎大主编说得对。要说煽情的本事，谁能比得过你。」 「千柔你怎么不说话？」黎婉凑过去，看到秦千柔正小心翼翼地扯着缎带。 秦千柔在解蛋糕盒子上的缎带，当时挑款式的时候就觉得蛋糕做得很精緻，没想到包装也这么讲究。 「不用那么早就把蛋糕拿出来，反正是最后才吃的。」黎婉催着秦千柔先出去吃饭。 「很快就好。」秦千柔忽然很想看一眼自己挑的这款蛋糕，以确定她刚才对沈沂秋的话，并不仅仅是安慰。 她想再次确定，这个淡粉色的大蛋糕，的确是会让人喜爱的。 沈沂秋没等太久，属于她的生日宴就开始了。为她庆祝的人是刚认识不久的，甚至此前她们从未有过任何交集。见证她十八岁成年的人，是她重生后拼命抓住的救生圈。 她本以为，和秦千柔之间，不过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没想到还能有机会过这么有意义的生日。 黎婉放下挽起的发，走到沈沂秋身边，轻轻推她靠近餐桌。 「发什么呆，今晚你可是主角，不能总是一副总在状态外的样子。」 沈沂秋顺从地被推了过去，动作还是钝钝的，却出奇听话。由着黎婉指挥，让她坐哪儿就坐哪儿，让她拿哪个碗就用哪个碗。 秦千柔却暗自皱了皱眉，看了眼容菲。 容菲也一直在关注着沈沂秋。她和她们不同，她倾向于把沈沂秋当成一个潜在案例在研究。 秦千柔坐到沈沂秋身边，见她捧着碗沉默不语，便靠近过去。 「怎么了？」 「忽然有点想哭。」 秦千柔一怔，黎婉赶紧发话：「先别哭，这么一大桌美味都还没吃呢。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待会感动的时候再慢慢哭。」 第45页 黎婉那分明是哄小孩的语气成功逗笑其他人，就连沈沂秋也只能嘟嘟嘴，心里却胀得满满的。 真的很好吃，她好像很久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饭菜了。色香味俱全，既有饭店大厨精緻的手艺，又有家常饭菜里特有的温馨随和，亲切熟悉得让她一口又一口，吃个不停。 「慢点吃。」秦千柔怕她噎着，只得低声提醒。 沈沂秋嘴里满噹噹的，说不了话，只好睁着她黑亮的双眼点点头。 黎婉和容菲坐在她们对面，见沈沂秋这副模样，甚觉可爱，真是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捏捏她鼓出来的腮帮啊。 虽是成年，但酒是绝对不让喝的。于是沈沂秋在喝完两杯鲜榨果汁后，见到了她盼望许久的蛋糕。 秦千柔捧着蛋糕走出来的时候，沈沂秋眼睛一亮，视线就再也没离开过。 黎婉看她那眼巴巴的模样，不禁打趣：「一桌的菜都没餵饱你，看到蛋糕就快流口水了。」 沈沂秋一直等到秦千柔把蛋糕放在她面前桌上时才开口：「真的好好看，这么漂亮的蛋糕，我都捨不得吃了。」 被忽视的黎大美女虽是怔愣，却不生气。今晚寿星最大，而且沈沂秋的表现已经超出她们预期很多了。 没有触景生情般伤感落泪，也没有强颜欢笑故作配合，沈沂秋用最自然的状态接受了她们的好意。偶尔流露出的落寞，也仅仅是因为回忆的触动，余下的便都是满满的欣喜和满足。 这让黎婉很有成就感，深觉自己当初的提议非常正确。 「可以只插一支蜡烛吗？」 秦千柔看了眼手里蜡烛的数量，默默抽出一支。 「你的生日，想怎么样都可以。」 沈沂秋自己动手把蜡烛放到蛋糕的边缘而非正中央，看了看，轻声说：「从今以后我要一个人走人生的路。」 沈沂秋想要铭记这一天，她的十八岁，在秦千柔的家里度过。 「蜡烛可以只插一支，但生日歌是不能免的。」黎婉起了头，中英文交替的生日歌从大美女的嘴里唱出来，犹如天籁。 连向来矜持的秦千柔也跟着轻声拍手附和，又因她离沈沂秋最近，所以祝福之声也最清晰，这让克制了一整晚的沈沂秋终于破功落泪。 「哎哟，怎么还哭起来了呢。」 黎婉正要递纸巾过去，被容菲拦住，朝她摇了摇头。 秦千柔猜出容菲的用意，便也暂时没开口，让沈沂秋彻底宣洩了一番。 幸福的哭比难过的哭要容易收住，沈沂秋很快就停止了抽泣。抹了眼泪，恢復之前的笑容。这一次，她心里一直绷着的东西没有了，看到眼前美美的蛋糕，只剩下满心欢喜。 「许个愿吧。」 沈沂秋转头看了秦千柔，问：「我能贪心一点，许三个吗？」 「可以。」 沈沂秋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没有人窥探她的心愿，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一个愿望：希望成年之后能够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 第二个愿望：希望为她庆祝生日的三位大美女事事顺心，生活如意。 等到第三个愿望的时候，沈沂秋突然睁开眼，望向秦千柔。 她缓缓开口：「最后一个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是什么？」 「我想去见一见连环车祸的肇事司机。」 与其说是愿望，不如说是藉机提要求，谁也没想到沈沂秋会在这样的时候开口。 秦千柔考虑了一阵：「你用这个当愿望，不怕浪费？」 「我想许一个实际点的愿望，这样能够更快实现。」 「好，我可以帮你。」 ** 姜瑗特地从海城飞过来，带了份礼物，到了医院才被告知，沈沂秋竟然不在。 她包里还装着礼物，沉甸甸地挂在手里，面色却没半分喜悦。 「她还是个病人，怎么会不在病房里？」 小护士不以为意，但又不好不理。 「她已经在办出院手续了，而且身体状况完全没问题。再说，接她出去的又不是陌生人，我们也不能扣着人不放啊。」 姜瑗的太阳穴跳着疼，大夏天里她两地奔波，很是伤神。 「那你知道是谁接走她的？」 「秦记者。」 又是秦千柔，姜瑗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后，心里仍是一阵不舒服。 那天邵齐东去找她，说了不少，但最终她没松口。 可是沈沂秋没有再找过她，姜瑗回去后跟贺焯商量后决定以退为进，先不逼她那么紧，等这孩子的情绪恢復了再慢慢来。 谁知道，这一退，就离沈沂秋更远了，远到她这个姜阿姨连她十八岁生日祝福都送不出去的地步。这让姜瑗清醒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甚至早就被秦千柔取代了。 她在医院逗留了半小时，仍是没看到沈沂秋回来。考虑了一下，她拨通了邵齐东的电话。 很快，邵齐东派来的车就把姜瑗接走。临走前，她把包装精美的生日礼物交给小护士代为转交，本打算再留言几句，想了想还是算了。 沈沂秋从秦千柔家里出来，嘴里还有蛋糕香甜的余味，很是留恋。最让她意想不到的竟然是这三位美女不仅替她庆祝生日，还送了她生日礼物。 黎婉送的是一台ipad，说是大学开学后可以用上；容菲则送了一套网络课程的充值卡，市面上主流的的网课都能用，而且有效期很长。 第46页 秦千柔的礼物最小，但沈沂秋最喜欢。 一支刻有秋字的精緻钢笔，好看到沈沂秋捨不得用它来写字，却又想要立刻把它装进口袋随手携带。 此时车上只有她们两个，沈沂秋嘴角隐隐的笑让秦千柔放下心来。虽然黎婉和容菲都说该给沈沂秋庆生，她却始终有点犹豫，担心沈沂秋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好在今晚，沈沂秋看上去很开心，也很喜欢。 「你稍微等两天，我需要安排一下。」 沈沂秋转头看她，不知道她说的安排是什么，以为是出院的事。 「你的生日愿望。」 二区医院她早就想去了，但陈康那边一直没告诉她具体情况，有秦千柔帮忙，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沈沂秋嘴角的笑意放大，秦千柔想了想，又说：「我明天就可以帮你办出院手续，你考虑好要去哪里吗？」 沈沂秋这才想起，十八岁的她可以独立生活了，也就不需要再住在医院里躲避谁了。只是，海城的那个家她不想回去，那蒙城的家，她还能回去吗？ 「我……可以再多住几天医院吗？」 没人喜欢在医院多待，沈沂秋却主动要求，秦千柔很快就想明白原因。 「好。等你想出院的时候，告诉我。」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应该还有一更，这几天的更新时间稍微有点乱，5号开始就恢復正常。 谢谢大家的支持，红包晚点发。 第二十五章 沈沂秋知道秦千柔能力强，人脉广，但当跟在她身后走进二区医院的时候，仍是忍不住惊嘆：这人未免也太厉害了！ 有好消息自然也有坏消息，好消息是可以来见她一直想见的人。坏消息却是，两名司机了在只剩下一个了。 在来二区医院的路上，秦千柔简明扼要地说了情况：「前段时间他们的病情突然恶化，前天那个开大货车的司机去世了。」 沈沂秋的心开始下沉，这绝非好兆头。陈康之前明明说过，他们已经醒了。 「另一名虽然还算稳定，但神智也不清醒，并不能提供什么有效的信息。」 秦千柔见沈沂秋不说话，趁机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了？」 沈沂秋觉得这事有点古怪，但心里那些乱糟糟的想，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我只是觉得太巧了，你不觉得吗？」 自从过了十八岁生日，沈沂秋明显感觉到秦千柔对她的态度有点不同了。她们之间，像是近了，又好像远了。 了在秦千柔的心理负担应该小了许多，至少面对的是个成年人了。 「等到了医院就知道了。不过，我们不能逗留太久。」 秦千柔托人找了关系才有了这次探视的机会，但毕竟司机身份特殊，无像普通人那样接受频繁探望。 去了医院，沈沂秋才发了原来自己的病房环境真的是很好了，至少不像眼前这样。 「我们只能进去十分钟。」 沈沂秋知道这十分钟已是难得，点点头便跟了上去。 然和所说的一样，中巴司机正处于昏迷之中。床边的仪器发出滴答声响，是这间病房里唯一的声音。 「你想要了解什么？」 沈沂秋站到病床边，秦千柔立在她身后。两人同时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人，不免怅然。 「他了在的情况看上去比刚出车祸那会儿还要严重。」 秦千柔看了眼病人，说：「据说是颅内有淤血，短暂清醒后又急速恶化。」 沈沂秋一直盯着那人看，其实车祸发生的时候，她根本看不清任何人。到了在，她才算第一次真正知道，几乎全速撞向她的人是什么模样。 「你相信是突然恶化的吗？」沈沂秋突然开口，视线仍是看着病人。 秦千柔神情严肃，想了想，说：「暂时无确定，但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比起沈沂秋是情绪主导，秦千柔更看重证据和事实。 但她也清楚，沈沂秋对待这个人，和她的心态肯定是不一样的。 她们静静站了一阵，秦千柔看了眼时间，还剩下五分钟。 「我们走吧。」 病人没有意识，说不了话，也问不出东西。看过了，也算是实了了沈沂秋的愿望。再待五分钟，也是同样的结。 「等一等。」 秦千柔看到沈沂秋缓缓伸手，像是要对躺在病床上的人动手。她一惊，上前两步，搭在沈沂秋的肩膀上，止住她。 「你这是要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沈沂秋回眸朝她笑了一下，是安慰，是解释，也是保证。 在某一刻，她的确很想狠狠揍这个人一顿，但不是了在。 「那你了在是准备要对他做什么？」秦千柔没有松开手，不确定地追问。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的心促使我这么做。」 这话听起来就十分扯淡，换做别人，秦千柔立马就会将其拖走。 但沈沂秋这么说，秦千柔倒是愿意相信的。 「是你的第六感？」 沈沂秋点头，视线又转回躺着的人身上。 秦千柔的目光在病人和沈沂秋身上来回逡巡，几番后默默松手，但并没有退开。 此时两人站得极近。 近到无需转身，只要稍微向后用点力，沈沂秋就完全处于秦千柔的怀抱范围。所以她才会那么真切地感受身后传来的热量，忽然觉得有点热…… 第47页 心口处微微刺痛，激得沈沂秋赶紧收回发散的思绪。 她的手触碰到病人的脸，她一开始有点犹豫，十分抗拒这样的接触，毕竟对这个人实在没有好感。 可是她的心，却推动着她做这样的事。 不得不硬着头皮碰了一下，然后她心口的刺痛感更强烈了。 秦千柔虽在她身后，因为穿了高跟鞋，比沈沂秋略高一些。她一直默默关注沈沂秋，直到她脸色不对…… 双手再次扶住她的肩膀，这一次充满了力量，为沈沂秋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你没事吧？」 「没事。」沈沂秋缓过劲来，木然对着病人看了一阵，这才把手收回去。 「我想，我知道了一些事。」 秦千柔看了眼时间，十分钟的期限快到了，只好拉着沈沂秋离开。 「先离开这里，不能被人发了。」 沈沂秋刚来的时候就想问，怎么这样的病房连个正经看守的人都没有。了在一听才明白，肯定是秦千柔想子把人给支开了。 出了二区医院，八月的蒙城温度降了不少，夜里偶有凉意，比上个月舒服多了。 秦千柔从街边的便利店里拿出两杯关东煮，和她找了个路边观景长椅坐下。 「说说今天的发了吧。」秦千柔把关东煮递给沈沂秋，语气里有隐隐的期待。 沈沂秋拿出一串鱼豆腐，咬一口，挺不错。 「我看到了事情发生前的场景。」沈沂秋咽下鱼豆腐，补充了能量，正式开口。 事情？秦千柔眼底疑惑很快消散，她反应过来，是车祸。 沈沂秋是亲歷者，又在车祸中失去父母，和其他人相比，她的确做不到把车祸当做普通词彙说出来。 「我看到，他在快开到出事路段前，打了个电话。」 驾驶时打电话？这本身就是违规操作，但高速路上的确有不少司机会这么做，秦千柔只觉得那中巴司机肇事然不是无辜。 「挂了电话以后，他就开始在数秒，我觉得他像在等什么。」 沈沂秋回忆着在病房里所感应到的画面，等她说完，才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你是说？」秦千柔显然也从中看出了端倪。 「我还不能十分确定，但如可以的话，最好调取一下他之前的通话记录。」 秦千柔想到交警那边给出的消息，这些问题应该都已经查过。 「如有问题，他们应该早就发了了。」 沈沂秋狠狠戳了个鱼蛋，却不着急送进嘴里。 「还应该同时查一查大货车司机的通话记录，也许能找到线索。」 秦千柔讶然看着她：「难道你还看到……」 沈沂秋虽然很想查清楚整件事，但她不愿意误导秦千柔。 她将自己感应到的画面如实说了：「我看到的大部分都是中巴司机的情况，只是偶尔闪过另一个人也拿着电话的样子。虽然不确定样貌，但他坐的那么高，应该是大货车。」 「好，通话记录我会找人再查一查。」 沈沂秋这才低头开始吃鱼蛋，又听秦千柔问；「你了在能感应到过去发生的事？」 之前的第六感是预知将要发生的危险，如沈沂秋刚才没说谎，那么她的预感能力更强了。 沈沂秋自己也没意识到，想了想说：「从来没有过，今晚是第一次。不过好像需要触碰到对方，我才能感应到过去的事。」 今天病房里发生的一切，秦千柔全都看在眼里。除了描述的画面无判断真假，其他的话，沈沂秋的确没作假。 那么，是只要触碰了，就会被感应到过去？ 这么说来，沈沂秋以后岂不是？ 当记者的，执着于挖掘真相，但也懂得隐私的重要性。如沈沂秋真有了这样的超能力，等她回归社会，是做好事还是会制造麻烦？ 沈沂秋像是感应到了秦千柔的思量，轻笑出声：「我还没有厉害到随便摸个谁就能知道过去。」 然，秦千柔循声望着她。 然后，沈沂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得要听它的话，它让我动我才能动。」 秦千柔想起她说过的会心痛，又想起刚才她脸色变化，忍不住联想她当时的感觉。 「你每次感应都会心痛，这样不会对你的健康造成影响？」 「一开始的时候的确好痛，挺难受的。不过后来就没那么明显了，而且痛感很短暂，就像是一种提示，很快就过去了。」 「那你能控制这种感应吗？」 沈沂秋无奈，她真没办控制：「不行哦，这个是由心不由我。」 ** 沈沂秋的感应只能对秦千柔说，大概也就只有见多识广的秦记者会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听进去，并且事后真地从通话记录方面入手再去调查。 但这是私下的操作，电视台那边不能惊动，就连陈康，也要保密。 陈康后面又去看过沈沂秋两次，见她恢復得很好，大感欣慰。但车祸的事，沈沂秋不提，陈康就不会主动说。 秦千柔的强大在于她抓住任何线索都不肯放过，而且她一旦决定查下去，那就必然是死磕到底。在翻来覆去的研究后，终于让她发了了问题。 「大货车司机和中巴车司机在相隔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里，有跟几个相似的号码通过电话，而且通话时间都很短。」 第48页 秦千柔把几个号码圈了出来，黎婉和沈沂秋都伸头过去。 「这些号码应该是同一号段的，但毕竟不是同一个。」黎婉有点犹疑，这只能凭她们的经验推断，却不能作为证据。 「这些号码都是境外的虚拟号码，还记得前年我们查的那件境外诈、骗案吗？」 黎婉眼神一亮，连连说：「记得记得！所以要查这种号码，有专门的熟人。」 还不等秦千柔开口，黎婉迅速把那几个号码抄到便利贴上，走人干活。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 第二十六章 黎婉用了大概三天时间，不知从谁那里拿到了那些虚拟号段的详细资料。跟秦千柔合计后，决定交给钱志飞，让他出面去重新调查。 黎婉交完材料从经侦大队出来，秦千柔一直在车里等她。两人说好，办完正事就去喝个下午茶。 然而，秦千柔并没有把车开到常去的地方。 黎婉从车里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地方。 「千柔，你不会是打算在蒙城大学门口喝奶茶吧？」 大学附近最热闹的小店莫过于紧挨着的几家连锁奶茶铺了，各有招牌产品，很受追捧。不过现在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些日子，所以营业的店不多。 「顺路，反正也一样是喝茶。」秦千柔并未否认黎婉的猜想。 黎婉漂亮的细眉微拧了一下，嘀咕：「可是喝奶茶会发胖耶，我们这个年纪要注重养生了。」 秦千柔听见了，也不理会，径直朝前走。 黎婉快步跟了上去，还真看到秦千柔去买奶茶了。 「你该不会是特地来踩点的吧？」拿到去冰又去糖的奶茶，黎婉的行动没有半点迟疑，直接插了吸管就喝。 减肥神马的，喝完再说。 「我说了，顺路。」 黎婉靠在吧檯，看着马路正对面的蒙城大学校门，已经陆续有学生返校了。再过些日子，就会有更多的人。 「沈沂秋开学后是住校么？」 秦千柔摇头，尔后又点头：「她没说。但我想，应该是住校的。」 也许集体生活更适合现在的沈沂秋，秦千柔其实也在考虑她出院后的去处。 黎婉看着她，揶揄道：「你这个秦阿姨一点也不称职啊，人家一个新大学生，你就什么都不管了。」 秦千柔看了她一眼，黎婉感受到一丝寒意。 不过她才不怕秦千柔，继续说：「我看她还挺依赖你的。上次我们帮她过生日，她那可怜样子，看得真让人心疼。」 秦千柔暗忖，是可怜吗？怎么她印象中，沈沂秋是高兴比较多呢？ 「一开始其实我是不贊成你接下这个包袱的，但接触下来，我还真挺同情这个孩子的。」 秦千柔又看了她一眼，这次倒是没有寒意，却莫名让黎婉不太自在。 她只得正色起来，语气也恢復正常：「如果车祸的事并非意外，这孩子现在的处境其实不太安全。难道她十八岁以后，我们就真完全撒手不管了？」 秦千柔低眉看着手里的奶茶，黎婉的话她其实已经在心里想了几天了。她也没想到背后竟还有这么复杂的事，如果车祸真是人为，那么就还有人想要沈沂秋的命。 「当然不能完全不管，只不过我们始终都是外人，又能管多少？」 黎婉着急：「可她……」 秦千柔轻声嘆息：「所以我们要尽快帮她查清楚真相。」 这样，才能真正让人安心，也才能让沈沂秋过上正常的生活。 「哪儿有这么容易啊，今天我去经侦的时候，钱志飞眉头都快打结了。」 秦千柔倒是早有预料，不过这事她不打算出面。 「要是你出马，我想钱队长一定会加倍卖力的。」 黎婉看出点钱志飞的心思，从他今天有意无意问了几次秦千柔的事就知道。 秦千柔却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正经道：「案子有疑点，本身就该重新调查。是你又或者是我去反映问题，都是一样的结果。」 黎婉咬着吸管偷笑，难道她还看不出秦千柔是刻意避开跟钱志飞的接触吗？她都能感觉到，秦千柔这个当事人会不知道？ 你就继续装吧，等哪天你遇到合眼动心的人，我看你还是不是这么一本正经，拒人千里。 黎婉的小心思自然是不敢当着秦千柔的面说的，但她的确是好奇又期待。 钱志飞那边通过追查号码，果然发现了异常，信息同步传到了交警和刑警那边。沈沂秋作为家属，正式提出要求重新调查车祸，倒也名正言顺。 陈康在沈沂秋出院前又去了一次医院，但站在门口磨蹭好一会儿还没进去。 沈沂秋在收拾行李，不知不觉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零碎东西并不少。 「你怎么傻站着不进去啊？」小护士在门口看到犹豫的陈康，很是奇怪。 「刚才在思考事情，这就进去。」 陈康硬着头皮推门，一进去就对上沈沂秋的眼睛。他下意识避开，尔后又觉得这样不好，讷讷转回去。 「你怎么有空过来？」沈沂秋的语气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陈康则不太自在，他伸手挠了几下脖子，眼神不自觉地盯着地板。 「听说你要出院了就顺路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第49页 「啊？我都差不多收拾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陈康闷闷地嗯声，手还是在挠脖子，沈沂秋看出他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陈康酝酿了一下，开口说：「其实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道歉。」 嗯？道歉？ 沈沂秋停下手里的动作，对于陈康的来意不太明白。 「之前你坚持说要重新调查车祸的案子，我还一直劝你接受现实。然而事实却是我差点让真相被掩盖，真是失职。」 对于刚入职不久的他来说，这种滋味有点复杂。这起连环车祸是他迄今为止经歷过的最大的案子，所以他格外上心。然而就是在这样的重视和用心之下，仍是判断失误，这让陈康懊恼、愧疚和沮丧不已。 「你别自责，你之前也是根据已有的证据在劝我，并没有强迫我接受结果。」沈沂秋顿了一下，用稍加亲近些的语气继续说，「而且你也同意替我拖延时间，这才有了转机。所以你也帮了我大忙，我应该谢你。」 陈康连忙摆手：「你不怪我就好，还说什么谢。」 谢谢这个词，他现在是真不敢当了。 「那我不谢你，你也不要再说对不起，我们扯平。」 陈康想了一下，僵硬地点头，脸色这才缓解过来。 ** 沈沂秋顺利出院了，邵齐东没再出手干扰过，就连姜瑗也只是打了一次电话，简单询问后便也不再插手。 似乎这些烦人的因素都已消失，沈沂秋跟秦千柔的心情却未曾放松。 秦千柔以为沈沂秋会选择直接去宿舍，没想到她还是决定先回一趟家。 「可以陪我一起上去吗？」沈沂秋下车前，对秦千柔提了小小要求。 「可以。」 其实这里就是蒙城大学的教职工宿舍区，沈之枫作为蒙城大学的特聘教授，享有住房福利，这是学校特地为他安排的房子。 「如果你不想住在这里，今天就可以去宿舍。」秦千柔和学校打过招唿，学校也了解沈沂秋的情况，所以做了特殊通融。 「我想带走一些东西。」 沈沂秋把包放在客厅，曾经熟悉的地方如今变得让她很难长时间待下去。如果没有秦千柔的陪伴，她怕自己一进门就会哭。 「需要我帮忙吗？」 沈沂秋想了想，摇头：「麻烦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要去找爸爸留下的东西，那也应该是姜瑗想要的。只是沈沂秋并不确定除了海城的那些，蒙城的这个家里有没有。 房里传出声响，但过了许久，沈沂秋两手空空走出来。 「没找到。」主动摊手交代，沈沂秋的沮丧显而易见。 秦千柔想要安慰几句，却又觉得找不到东西这种事不足一提。但见沈沂秋蹙眉深思的样子，很可能是在找重要物品。 「你要不要试着感应一下？」 「什么意思？」 「试着触碰其他东西，看看能否得到提示？」 沈沂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第六感的事，坦诚道：「我想应该是没用的。我的心没有给提示，而且我好像必须要摸活物才行。」 秦千柔对于沈沂秋古怪的解释已经见怪不怪，这种超自然现象本身就解释不清。 「那你接下来是打算……？」 沈沂秋留恋地看了一圈，走过去拎起包：「走吧，我想我还是不要一个人睡在这里。」 宿舍其实也只有她一个，其他同学还得再等几天才来。秦千柔陪她整理完，离开前忍不住提醒：「无论住在哪里，都要注意安全。」 她不知道沈沂秋是否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但她始终没有开口求一个收留，秦千柔也不便主动说什么。何况，沈沂秋已经成年了，她潜意识里并不想和这孩子走的太近，毕竟秦千柔还没有跟哪个相识不久的成年人距离这么近过。 ** 大概是收到了风声，邵齐东针对沈沂秋的所有小动作全都收了起来。上一次和姜瑗接触，双方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自然免不了交换信息。 「听说车祸的事要重新调查了？」 接到姜瑗的电话，邵齐东烦躁地按着眉头：「消息这么快就传到海城去了？」 「还没正式传开，只不过关于老沈的事情，我们自有渠道。」 邵齐东现在没心思去猜姜瑗的渠道是什么，他现在烦的是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出现纰漏被人发现了呢。要是车祸的事一直查下去，到底会不会查到他身上？ 东升集团被盯上已经够烦了，事情还没完全压下去就又冒出来这个。到时候他肯定撇不干净，秦千柔还不得死咬住他不放？ 一想到秦千柔，邵齐东更烦了。明明休假了，还能搞出这一茬，现在她恢復上班，事情就更难办了。 可是要想处理掉秦千柔，并不是简单的事。电视台明里暗里护着她的人不少，况且她身边还有个副市长千金闺蜜。 「当初你不是打包票说在蒙城可以搞定一切吗？这才多大点事，你就不行了。」 姜瑗的奚落刺得邵齐东恨不得马上挂断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好奇地问：这个文大家觉得是恋爱文吶还是剧情文啊？ 第二十七章 如火的夏季即将过去，出城高速上的那起连环车祸也随着时间而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只有相关的人还在为此努力，为了尽快查明真相。 第50页 沈沂秋这个名字已经不那么出名了，外地来的同学也没有立即把她跟那起车祸联繫在一起，只是偶尔她还是会听到本地同学在背后悄悄议论。 「她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对劲，应该恢復得还不错。」 「谁知道呢，据说这种心理创伤很大的。平时有可能看不出，但是遇到刺激源了，就很难说。」 「啊？那要怎么办？总不能时刻关注吧，那多累啊！都在一个班里，每天都要碰面的。」 「你担心什么呀，人家同寝室的都那么淡定。真要有不对头的地方，也肯定先是室友遭殃啊。」 「我的天，听你这么说也太夸张了。不过我觉得她不像这种人，平时话是不多，但是脾气看着挺好的。」 「咬人的狗不叫，你忘了那段时间网上都怎么传的？总之还是小心为妙，这个人很可能是不正常的。」 三五个同学聚在一起，也不知是谁先把话题引到了沈沂秋的身上。他们说的时候颇为小心，不时还会四处张望，但又忍不住八卦的冲动，一人一句便说开了。 沈沂秋从图书馆回来路上偶然听到，原本不想理会，这样的议论她不是头一回遇到了。只不过这群人说的格外起劲，仿佛已经剖析过她的心理，竟然还说她不正常。 容菲明明说过，只要她保持平稳心态，今后不会有太大问题。沈沂秋心里明白，要说不正常，那也只有特殊感应这一项。 她站在暗处听了一阵，实在是听不下去，又不愿和这些刚认识不久的同学产生正面冲突。她想起秦千柔说过的一句话，与其逐一对误解你的人费心解释，不如全力以赴找出真相。 一切用事实说话，而不是请求让别人凭空信你。 同学间表面上对她并无异样，上课遇到也主动和她打招唿开玩笑，友善亲切到她一度以为那天听到的话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沈沂秋没能交到真正的朋友，因为听过这些人背后怎么说自己的，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真心相对。 坐在图书馆里看着相关资料，沈沂秋忍不住用秦千柔送她的钢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 「专注眼前。」 她不停写着这几个字，仿佛是要提醒自己别被周围的声音干扰。大学生活难能可贵，但她不能忘记还有两大仇人对她虎视眈眈。 开学后，邵齐东好似完全淡出她的生活，但沈沂秋没有忘记过，他就是制造父母车祸的罪魁祸首。姜瑗倒是主动给她打过几次电话，态度比之前柔和不少，至少没有再逼她了。 这天，她下课刚出教室，又接到姜瑗的电话。 「小秋啊，你在学校吗？」 「我在，刚下课。」 「那你现在有空吗？我正好来蒙城开会，想和你吃个饭。」 沈沂秋本想拒绝，又觉得总这样会引起姜瑗的怀疑。忍了忍，最后同意了。 ** 秦千柔结束休假后，工作状态迅速恢復，甚至比过去更忙。连黎婉都不禁感慨，秦千柔应该改名叫秦铁人。 「千柔，已经九点半了，你还不打算走？」 抬眸就看到黎婉一脸倦容站在办公室门口，最近组里有不少新任务，作为执行主编的黎婉很是辛苦。 「我还有些资料没看完，待会走。」 黎婉嘆了口气，走进去直接把她拉起来：「这些东西永远都看不完的，你每天不吃不睡也看不完。你现在就跟我一起下班，再这样耗下去你就垮了！」 「今天上午的会你也在，现在我必须要争分夺秒才行。」 「千柔，东升集团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台里压到现在，说明障碍并不在于你，你把自己逼成这样何必呢？」 黎婉也很想尽快开始调查东升集团，但她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尤其是最近台领导频繁开会，竟然还特地支开她们的组长。 秦千柔最近压力不小，黎婉的话让她接不下去，于是便转移话题。 「连环车祸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当初是黎婉出面去反映的，自然进展也反馈给她。钱志飞倒是打过两次电话给秦千柔，无意间有提及此事，但又碍于身份不便详说。 「是有不错的进展，但是好像卡住了。」 「卡在哪里？」 「现在基本上可以证实，那些号段属于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组织，也可以判断出在出事之前大货车司机跟中巴司机的确通过这些号码进行过非直接联繫。」黎婉蹙眉，「可是要再追查这些号码背后的人，就没线索了。」 秦千柔知道，这种情况往往会止步于此，除非出现新的证据。 然而上个星期，连中巴司机都伤重不治去世。人证完全消失，物证又极其缺乏，能查到现在这程度，已是难得。 黎婉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最近沈沂秋怎么样，你有和她联繫吗？」 「发过几次消息，她挺好的。」 「就这？」 秦千柔没好气地看着她，无奈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千柔，你就真地完全不关心她今后的生活了？」 「我跟她说过，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黎婉重重嘆气，不知该说秦千柔大意还是沈沂秋倔强。 「你工作那么忙，那孩子就算真有事也捨不得找你。」 「这话什么意思？」 第51页 「容菲昨天给我打了电话，说之前正好去蒙城大学开讲座，之后免费替学生做心理谘询。她听说沈沂秋在学校依然小有名气。」 秦千柔一听，就觉出这个小有名气并非褒义。 「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在议论她的事情，容菲说，这种舆论化境很不好。」 秦千柔回忆着这段时间沈沂秋给她发的消息，并未透露过这些。 「容菲问过她了，那孩子只是说，不想事事麻烦你。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得想办法替她解决这个问题，不然四年待下去，她不疯也肯定心碎。」 秦千柔想了想，答应道：「好，过两天我去和她谈谈。」 如果改变不了环境，那唯有暂时从中逃离出来。 沈沂秋就是这样带着简单的行李从学生宿舍搬出来的，秦千柔的车停在校门外，沈沂秋一出来就看见了。 见她出来，秦千柔开门下车，后备厢已经开启，等着沈沂秋把箱子放进去。 「这样真地可以吗？」沈沂秋把箱子放在腿边，眼底却有藏不住的欣喜。 秦千柔装作没看到，只是帮她把箱子放进去，淡淡说：「既然住的那么不开心，暂时换个环境没什么不好。」 沈沂秋有点不明白，上一回只是简单吃了一顿饭，秦千柔是怎么发现她过的不太好？她自认为掩饰得不错啊，怎么就轻易被看穿了呢？ 在姜瑗面前，沈沂秋已经可以淡定伪装，眼底的恨意都能悄然收好。然而面对秦千柔，她却做不到。眼前的人，救她出水火，现在又为她改善生活。 该怎么报答你，才能让我的感激不满溢？ 沈沂秋傻愣愣看着秦千柔把后备厢关好，有点紧张。 「你先暂时到我家住一阵子，等你找到更合适的住处再搬过去。」 秦千柔跟学校提了申请让沈沂秋搬出来，她并非亲人，但她在蒙城也算是知名人物，人品方面倒不会被怀疑。只是，既然她提了要求，那么校方必然要求她说清楚沈沂秋的去处，不然出了事，学校担不起这个责任。 本就是沈教授留下来的千金，理应加倍照顾。要是再出纰漏，于公于私，校方都过意不去。 「住我那里，能接受吗？」秦千柔启动汽车前，再次确认。 沈沂秋回过神来，有点害羞，仍是飞快点头。 那是她度过十八岁生日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接受，甚至还有点喜欢呢。 只是一想到要跟秦千柔住在一起，期待又紧张。不知怎的，沈沂秋又想起她打表舅舅的画面，实在是…… ** 连环车祸被重新立案，性质改变后沈家的很多东西都被暂时冻结，配合调查。这对于沈沂秋来说，求之不得。 贺焯却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最近一回家就在书房里久久不出来。 姜瑗端了饭进去，一进去就满是烟雾缭绕的，不禁皱眉：「老贺，你几岁了？一把年纪还搞这种不吃饭的戏码。」 「我现在哪有心情吃饭？期限越来越近，到时候我们两手空空拿什么给人家？」 姜瑗心情也沉重，的确不好办。 「现在警方介入了，小秋那边又死咬着不松口，老沈的东西我们完全接触不到。实在不行，就只能尽量拖延一下。」 「要是能拖，我会这么着急？」贺焯急躁得都快吃到烟屁股都没发觉。 ** 沈沂秋住进了秦千柔家，和想像的有点不同。她们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交集和之前没什么改变。 秦千柔依旧早出晚归，连饭都很少在家吃。沈沂秋自己去上学，放学回来要么自己试着做饭，要么路上打包，和秦千柔的联络依然以电话为主。 海城那边的情况她其实一直有关注，她很清楚贺焯他们想要的是什么，眼下是肯定拿不到了。但这并不是沈沂秋的最终目的，这样的坏人，岂能让他们活得这么风光，带着虚伪面具享受尊敬和追捧呢？ 下一个要解决的，就该是你们了。 沈沂秋开心地往嘴里塞了口蛋包饭，酸酸甜甜，真好吃。 门突然开了，平时十点多才到家的秦千柔，竟然在六点半的时候出现在家里，头髮和身上都湿透了。 沈沂秋这才想起，刚才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开始，更新时间恢復正常哦，谢谢大家支持。 卑微作者蹲在墙角画圈圈：小秋快点长大呀，长大了才能……嘿嘿嘿（bushi 第二十八章 秦千柔放下手袋，拍掉身上的雨水，听到匆匆脚步声，才想起家里还有别人。 「你全身都淋湿了，快去洗个澡吧。」沈沂秋看到秦千柔柔顺的长髮全都湿哒哒的，焦急拧眉。 「嗯，那我先回房了。」秦千柔此时形象狼狈，也不愿意跟沈沂秋多说什么。 沈沂秋竖起耳朵听见浴室传来水声，这才放心转回厨房。拉开橱柜，拿出她前天发现的红糖，还有生姜，又在炉子上摆好小奶锅，煮起姜茶来。 妈妈说过，预防感冒，这个很有效。 从前，她就常喝，真地有效。 秦千柔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雨水残留的湿气已经全部被沖走，可是当她穿着丝质睡袍出来的时候，仍是浑身不舒服。 炎夏已过，但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傍晚的这场雨闷得人直发慌，热水澡让她现在浑身直冒汗。空调扇吹到身上又让她浑身一颤，有点莫名发虚。 第52页 沈沂秋端着姜茶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秦千柔扶着额头一脸不适的样子。 「赶紧把这个喝了吧，预防感冒。」 「你还会煮这个？」秦千柔没有客气推脱，双手把碗接了过去。 已经是凉了一小会儿了，温度适中。喝到嘴里暖暖的但不烫嘴，舒适通透，驱散了刚才心底发出的那阵寒凉。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煮，以前都是站在旁边看的。」沈沂秋看着秦千柔喝完整碗，这才舒展开眉头。 「你把头髮吹干，早点休息吧。今天不要再熬夜了，不然身体会难受的。」 秦千柔的脸还留有淡淡粉色，听着沈沂秋的念叨，不禁失笑：「你什么时候学会唠叨这些的？」 「呃？」沈沂秋一手拿着空碗，一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嘀咕，「很啰嗦吗？」 离开房间的时候，她依旧没放弃，小声再次叮嘱：「你今天淋雨了，要充分休息，好好保暖，要是感冒就糟糕了。」 这种天气感冒，那可真是太难受了啊！ 沈沂秋在厨房洗锅碗的时候，想起刚才忘了问秦千柔有没有吃晚饭了。自己的蛋包饭是在楼下买的，家里没有现成的饭菜。 其实她也不太会做，来来去去就那几道简单的「速成菜」。 收拾完厨房，沈沂秋站定听了会儿，好像秦千柔的房间很安静，想着她应该休息了。可是脚步还是忍不住往那里挪，一步两步，又走到秦千柔的房门外。 很意外，房门竟是虚掩着的，里面的灯光有点昏暗，应该只开了檯灯。 沈沂秋轻轻敲了两下门，听到秦千柔微哑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沈沂秋这才看清此时倚靠在床头的人。 长发已经吹干，睡袍整整齐齐穿在身上。秦千柔依旧是那个秦千柔，却是抱着靠枕，散发着一种名为柔弱的气息。 沈沂秋的心一揪，没有多想便走了进去。 「给你准备了热水，半温的放在玻璃杯里，另外的装在保温杯了，这样半夜也能喝。」 看着床头边放下的两个杯子，秦千柔收回之前略有迷茫的眼神，轻笑道：「你好像很有经验。」 沈沂秋无意识地接话：「我妈妈以前一直这样做。」 说完后，两个人都怔愣住，然后沉默。 沈沂秋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模仿妈妈，而秦千柔虽然担心沈沂秋伤感，此时却有心无力去安慰。 好在沈沂秋的失落很快被自我安抚好，妈妈虽然离开了，但她给女儿点滴关怀已经铭刻在沈沂秋的生命里。这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种延续，沈沂秋决定把这份「復刻」好好守护。 秦千柔好像真有点渴，拿起玻璃杯默默喝起来。沈沂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嗯？」 「你今天的情绪不太好。」 秦千柔平时很忙，话也不多，但能感觉得到她身上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在支撑。但今天，她忽然柔弱下来，软软的，让人有种想要抱着给她力量的冲动。 「是有一点。」秦千柔本想像往常那样否认，却在考虑片刻后，低声承认了。 「能跟我说说吗？」沈沂秋从她手里拿走玻璃杯，触碰到她的指尖，微凉。 看见秦千柔略有不解的眼神，她坦然道：「住院的时候，护士姐姐就常跟我说，要是心里有事不要闷着，说出来才会舒服。后来容阿姨也有跟我提过，如果遇到不快乐的事，找一个人分担，会比较轻松。」 原来是这样，听后她的无力感好像又强烈了点，真有想要发泄的念头呢。 「今天下午我本来要见一个特别的人，那人说有关于东升集团的重要信息，约我说是要当面谈才放心把东西交给我。」 沈沂秋一听东升集团，眉头就皱了起来。 邵齐东最近很安分，但沈沂秋从没觉得他会就此罢手。 「可是我等了三个多小时，他都没有出现。」 沈沂秋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秦千柔今天肯定是遭遇挫折了，要不然不会这样。 「那你有问他为什么失约吗？」 秦千柔摇头，无力摇头。 过了片刻，她低声说：「我联繫不上他了。」 沈沂秋的心也跟着沉下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爆料前夕关键人物突然失踪，这绝对是邵齐东干得出来的事。然而此时，她首先想到的却是秦千柔的安危。 「你今天是一个人去的？」 「是，对方明确说过，只相信我，也只愿意跟我一个人说。」 「这样太危险了，万一那人是骗你的怎么办？」 沈沂秋的语气有点重，说完后她自己都觉得夸张，可是她的确担心。 秦千柔显然不是第一回 遇到这样的事，安全的问题她当然想过，所以答应了对方单独见面的要求，但地点却是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公众场合。 「这个我有考虑过，所以不用担心。我只是忽然觉得，要对付东升集团，比我想像的要难许多。」 台里领导始终不同意正式立项，所以调查东升集团也就师出无名。关于东升的匿名信还有秦千柔的举报信，都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在电视台里无人再提。 可是，越来越多的证据都表明，邵齐东和他的东升集团有可疑之处，值得深入调查。为什么明明可疑，却被禁锢手脚，这到底是不是一种纵容？ 第53页 又或是，一种亵渎。亵渎公众赋予的信任和期望，也亵渎媒体的职责。 沈沂秋听着秦千柔明显低落的语气，仍是琢磨出点不对劲来。 「是不是还有其他不好的事？」 秦千柔一怔，定定望着沈沂秋，她以为刚才那番解释足够应付了。没想到这孩子，竟然看到了她的心底。 她咬了咬唇，像是斟酌又像是纠结，其实她是没有经验。从没有向别人吐露过内心的脆弱，哪怕面对黎婉，她也不曾这样过。 然而此时，秦千柔格外想要倾诉，把那份讨厌的无力感驱散，也期望能从眼前的人那里获得一点力量。 「我是担心再拖下去，会眼睁睁看着所有证据都消失。」而我，不能容忍这种无能为力，更不能接受这样的嚣张行径。 沈沂秋想起前世种种，对于秦千柔的感受再熟悉不过了。 「这次有我，不会这样了。」 说不清是对沈沂秋的特殊感应心存希冀，还是因为两人有共同目标，秦千柔就是从沈沂秋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得到了她想要的感觉。 身体，好像在恢復力气了。 聊起东升集团，两人的共同语言渐渐多了起来。之前一直在忙别的事，反而没能好好谈谈这个当初将她们正式捆绑在一起的案子。 「我猜邵齐东肯定有警觉了，近期内不会有什么明显破绽。说不定还在偷偷毁灭证据，把过去的痕迹也一起擦掉。」 秦千柔蹙眉，她也在担心这个。 「或许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突破，先从和他有关的人入手。」 「有关的人？」 秦千柔查过邵齐东的资料，年纪四十岁出头。没有结婚但有个女友，前几年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只是一直在国外生活。至于他的原生家庭，则只有一句简单的父母是普通工人，其他再无可查。 「如果我说，贺焯跟姜瑗有可疑，你相信吗？」沈沂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果然，秦千柔眼底闪过一阵疑惑。 「是不是觉得奇怪，我突然提起他们？」 「我疑惑的是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有问题。」 秦千柔对贺焯夫妇没有私人感情，所以她能客观对待，只是不明白沈沂秋的心思。 「上次姜瑗来学校带我出去吃饭，我听她提起过邵齐东。」 「所以？」 「她之前在医院还跟邵齐东争执理论，那次再提起，语气却变了。所以我想，他们后来一定再接触过。」 仅凭这个推断，是很站不住脚的。然而，秦千柔并未着急阻止沈沂秋继续说。 「前天，我在学校认识了一位学姐。当时她坐在湖边哭，大家都怕她想不开做傻事。 后来，我去安慰她，跟她聊了才知道原来是发愁找不到足够数量的发、票，急得哭了。」 「找发、票？她一个大学生要那么多发、票是做什么？」 秦千柔问完就马上反应过来了，不是她自己需要，很有可能是替别人找的。 「她是帮她男朋友找的。」 哦，又是一个傻姑娘。秦千柔惋惜，她见过太多为爱失去自我的女孩了，真是太可惜。 「而她的男朋友要那么多发、票，是因为他的导师需要。」 导师？秦千柔坐直了身，似乎已经猜到答案了。 「他在贺焯的手下干活。」 作者有话要说：和你们说个伤心又好笑的事：过去作者君一直觉得自己是感情流写手…… 哈哈哈，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二十九章 有了沈沂秋的红糖姜茶还有她的念叨催眠，秦千柔幸运避开了感冒的侵扰。淋了一场大雨后，硬是用疲惫不堪的身体扛住了病魔的试探。 第二天当秦千柔精神饱满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黎婉还特地跑过去仔细打量。 「刚上班你就来我办公室坐着，是准备替我分担工作？」 黎婉见她状态不错，这才放心和她开起玩笑：「昨天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差点急死我。」 「昨天下午我有个重要的人要见，你知道的。」秦千柔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黎婉靠在椅背上，随意轻抚着扶手，不着调地说：「我知道啊，所以我说的是你回家后，我也找不到你，能不着急吗？」 秦千柔转过来看她，眼里的意思是，你有找过我？ 「给你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所以我后来就打给沈沂秋啦。」 「你打给她做什么？」 「拜託，她现在算是你的室友。我找不到你，难道不应该问一下她吗？」 合情合理，好像是应该这么做的。只是秦千柔的思维还没完全转变过来，她只觉得沈沂秋是暂居而非长住。 「她只是暂时住在我那里，你不要总是打扰她。」 「暂住那也是住，再说你要是失踪了，她难道就不着急？所以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大家都能安心。」 秦千柔向来在言语上说不过黎婉，也不想跟她多费唇舌。昨晚和沈沂秋聊了一阵，心情舒畅后倦意袭来，的确睡得很早，也很踏实。 一夜安睡，得沈沂秋所赐。 黎婉硬拉着秦千柔出去吃午饭，说她总是长时间工作，身体机能会退化得很厉害。 「所以这就是你拉着我陪你晒太阳，陪你出汗的理由？」 第54页 「嗯哼，专家都说了，没事要多晒太阳，好处多多。」 「哪个专家？」 「养生专家啊，你难道每天上网不看别的就只为工作？」 秦千柔白了她一眼，加快几步，率先进了商场。 这家商场里有几家商务简餐味道都不错，台里不少同事都喜欢过来。只是秦千柔不太愿意浪费时间，大多数时候她都去食堂。 「让我看看该给你补充点什么营养。」黎婉拿着餐牌仔细寻找。 「给我一份简餐a，再来一杯柠檬茶，谢谢。」 不等黎婉决定，秦千柔已经替自己选好了。 黎婉只好嘆气，把餐牌递给服务员：「我也一样。」 简餐a，荤素搭配，挺不错的。关键是，制作简单，上餐快。黎婉喝着柠檬茶，思考着怎么跟秦千柔说正事。 昨天下午秦千柔出去后，林霜之把黎婉叫去办公室，和她说了台里关于近期节目立项的事。简而言之，近期不许制作有关东升集团的节目。 其实最迟今天下午，秦千柔也会得到通知，只不过林霜之和黎婉都担心她受打击，所以想着能提前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千柔啊，昨天你的事还顺利吗？见着那人了吗？」 秦千柔擦了嘴，喝了口柠檬茶，摇头。 「这样啊，那是不是东升的事就暂时没有头绪了？」 「那倒也不是。其实昨天……」秦千柔想说关于贺焯的事，但又觉得目前仅是她跟沈沂秋的猜测，尚不成熟。 「其实没见到也未必是坏事，可能现阶段时机还没成熟，硬查下去反而适得其反。」 黎婉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而且还断断续续的，很反常。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秦千柔放下杯子，无意识地翻动杯垫。 「小婉，你今天一上班就去办公室找我，中午又特地拉我出来吃饭，是有话想跟我说吧？」 不愧是多年老友，默契十足。黎婉的反常，秦千柔一开始就察觉了，只是没想到她能憋这么久。 「是，有件我很不愿意但是不得不告诉你的事。」 听黎婉说完，秦千柔面色沉静，情绪平稳，并没有什么激动的反应。 黎婉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千柔这是？ 「其实你也别气馁，组长跟我说了，这是暂时的。东升集团的节目，她也一直很期待。」 黎婉的态度始终没有变过，她一直都支持秦千柔。只不过目前台领导明确不让，她们着实拿不到资源。 「我知道的，东升是件大新闻，多等一段时间也无妨。」 耶？怎么反倒变成千柔来安慰自己了？ 黎婉眨眨眼，直到秦千柔的平静说服了她，让她相信，好友真地非常自然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消息。 悄然松了口气，黎婉稍后又觉得秦千柔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吃完饭，黎婉没了心事，也就不想再找那么多藉口。顺从心意，懒得多走，恨不得立即回到办公室享受阴凉与舒适。 秦千柔的电话却响了，是沈沂秋的。 「餵？」 「你现在有空吗？」 声音很是急迫，秦千柔放缓了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有点状况，你能来一趟学校吗？」 「我马上过来。」 黎婉大致猜到电话里的事肯定不是好事，又听是沈沂秋打来的，自然也跟着在意。 「是不是小朋友在学校又被欺负了？」 「没有，是其他的事情。我上去拿车钥匙，下午麻烦你跟组长说一声。」 ** 秦千柔按照信息上的地址找到了沈沂秋，在教学楼背后的环形操场边，一排圆球形石凳附近，坐着两个人。 「沈沂秋。」 听见有人叫自己，头髮刚过肩的那女孩立即转过身，而坐在她身边的长髮女生仍然低着头。 「秦……」沈沂秋发现，她好像还没有一个真正适合的称唿给秦千柔。 「嗯，先说发生什么事了。」感觉出沈沂秋的为难，秦千柔并未纠结于此，而是直奔主题。 其实，她也没想好，应该让沈沂秋怎么叫自己更合适。 沈沂秋转回去，低声和那个女生说了几句，然后长发女生终于缓缓抬头，满脸泪痕。 秦千柔一下子就猜到，这应该就是昨晚沈沂秋说的那个学姐。 「这就是我说的张梦学姐，她今早被提分手了。」 被分手？秦千柔疑惑地看着沈沂秋，情感问题虽然复杂又悲伤，可是叫她来做什么？ 沈沂秋一边安慰学姐，一边解释：「她男朋友今天早上突然给她发了好多消息，还说了很决绝的话，现在已经完全联络不上了。」 提分手，闹失联。 很幼稚，但是这也很正常。可是沈沂秋，你到底叫我来干嘛？ 秦千柔越来越严肃，沈沂秋当着学姐的面有些话不好说，只得把秦千柔拉到旁边。 「我刚才看了她的手机，然后我突然就有了感应。」说着，沈沂秋指了指心口处。 「你感应到什么？」 沈沂秋特地回头看了眼学姐，见她仍是垂着头一脸难过，并不在意她们在说什么。 「我看到她男友，站在楼顶，一只脚已经踏空出去，很可能是要……」 第55页 不等沈沂秋说完，秦千柔就已经知道答案：「跳楼。」 「这种事我不敢跟学姐说，怕吓到她，而且我也不想暴、露我的秘密。」 秦千柔点头，表示理解。 「她男友人在海城，而且并不能确定你这预感多久以后会发生，很难阻止。」 沈沂秋也是急得脸都皱了：「所以才请你来帮忙出个主意。」 沈沂秋不想成为大家眼中的怪物异类，所以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这个特殊能力。可是同时她也想做个好人，去帮助那些无力也无助的人。 「我想我们得尽快去一趟海城。」秦千柔说出这个决定前，犹豫地看了沈沂秋一眼。 没想到沈沂秋也只是短暂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同意。 「你不是……」 沈沂秋知道秦千柔的顾虑，笑了一下：「有人陪着，回去就不会太难过。」 既然如此，秦千柔便没有任何顾虑了。 给黎婉打了电话，简单说完情况，便跟沈沂秋买了机票直飞海城。 航班落地，临走前拜託黎婉详查的资料也已经发到手机上了。 秦千柔毫不迟疑打车直接去了海城大学。 沈沂秋自从到了海城，情绪有点低落，话也明显变少了。秦千柔想安慰她几句，又怕适得其反，只好继续沉默。 「我们要尽快找到顾超，然后和他谈谈。」 学姐的男友叫顾超，海城大学生物科学研二学生，师从着名的贺焯教授。 「学姐还是没有联络到他，问了他室友，也说今天没见到他。」 「那你能感应到他在哪里吗？」 沈沂秋摊手：「不能，我甚至连他的样子都没办法清晰辨认。」 这就难办了，这么近，又那么远。 争分夺秒，每一步都不能走岔。不怕无果，却怕错过。 到了蒙城大学，她们好像又失去了头绪。贺焯的实验室在蒙城大学里，但他在外面其实还有几个公司，这是前世里沈沂秋被骗走遗产后才知道的。 「去实验室问问？」 秦千柔摇头：「如果他已经到了要走最后一步的阶段，应该不会再把时间浪费在实验室里。」 听张学姐说过，顾超其实不太喜欢这个专业，是因为本科成绩出色，被贺焯点名要来的。能被贺教授看中，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当初顾超就是被这样的虚荣心蒙蔽，毫不犹豫地就跟了过去。谁知读研二年，人快疯了。 「那去一趟他的宿舍吧，也许通过他的物品，我能感应到什么。」 沈沂秋也不确定她现在的感应能力到了什么程度，但既然已经来了，所有的尝试都不能放过。 她不怕白费功夫，只怕太迟，让一切来不及。 她有幸可以重生，却并非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破400了，向来冷评体质的我，有点激动。 么么，爱你们。 明天可能本文要开个防盗。 第三十章 两人一路找到研究生宿舍，却在宿管面前犯了难。研究生阶段的管理和本科生相比，的确宽松些。但在宿管阿姨面前标准是一样的：陌生人一律不得随意进出。 「你们要找顾超，直接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楼就行了，没必要上去。」宿管阿姨不为所动，对陌生访客不肯放行。 沈沂秋急得眼眶都红了，手指被手机咯得泛白。 秦千柔沉思后拉住她，往后退了两步：「先别急，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既然进不去，就只能把人叫出来。然而顾超，明显是不在寝室的。 「沈沂秋，你给张梦打电话。」 沈沂秋依言照做，秦千柔比自己淡定有序多了，听她的准没错。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张梦似乎一直在等着。 「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还没有。我们已经到他宿舍楼下了，可宿管不让我们上去。」 张梦哽咽着，断断续续在交换着她那边的进展，也是不容乐观：「我一直在给他发消息打电话。但他关机了，我找不到他，完全找不到了……」 张梦一直努力保持的克制，终于在沈沂秋的这通来电中崩塌。此时她身处千里之外，对于顾超的突然失踪慌乱无措，沈沂秋现在就在他宿舍楼下，这让张梦心里产生了一条特殊纽带，仿佛通过这个电话，她跟顾超的距离能近些。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击碎她心底的盼望和侥倖。 「学姐你别激动，现在只是暂时找不到，我们……」 沈沂秋言辞笨拙地安慰着，秦千柔突然伸手过来：「把电话给我，我来跟她说。」 沈沂秋捂着话筒递过去，无声说：「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沈沂秋到现在还对上午学姐那近乎崩溃的样子心有余悸，这也让她不得不感慨：陷入爱情中的女生真可怕。 「张梦，你的心情我们很理解，所以我们都希望能尽快找到顾超。但现在遇到点阻碍，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张梦还在抽搐，即使隔着电话，秦千柔仍能清晰感觉到她的痛苦。 「我……我还能……做什么？」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我在蒙城只能干着急！ 这就是异地恋的无奈和痛苦，这段感情开始时，他们不是没考虑过这些。可是爱情来了，谁又能狠心仅仅因为距离而放弃对方呢。 第56页 他们恋爱两年，彼此都很在乎这段感情，格外珍惜，努力避免异地容易引发的问题。顾超从来不会让她联络不上，因为他说过，即使不在身边，也要让她有安全感。 那个两年里从没有不见过的人，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张梦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保持冷静。 沈沂秋站在旁边，把张梦的歇斯底里听得清清楚楚。即使理解她现在情况特殊，但秦千柔并无理由承受这些。 当沈沂秋小心翼翼观察着她时，只看到秦千柔微皱了一下眉，并没有太多不悦。 她等了几秒，没有给张梦更多的脆弱时间。 「时间紧迫，伤心或者生气的话，留着对顾超说。」秦千柔语气稍稍加重了些，「现在，我们要不惜一切，尽快找到他。」 张梦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再重的词是不能说的。 「能找到吗？」张梦停止哭泣，心怀希冀却又不敢奢望。 「如果你坚信，就一定可以。」 沈沂秋讶然看了她一眼，向来理智的秦记者，竟然用这么笃定的口吻说着一件希望渺茫的事。 张梦顿了片刻，声音重新充满力量，像是得到了极大鼓舞：「好，我相信！」 秦千柔见她终于开始振作，便让张梦加入找人阵营。哪怕相隔千里，多个人也多个机会。 「你能联络到顾超的室友或者男同学？让他们到楼下来跟我们见一面。」 「可以的可以的，我马上就给李哥他们打电话，你稍等一下！」 张梦有了主心骨，整个人都从慌神不安中醒过来。听到秦千柔的指令，立即照做。 很快，就有两个男生穿着拖鞋跑了下来。 「你们好，请问哪位是沈沂秋同学？」 「我是。」 穿着蓝色衬衫的男生点头，自我介绍：「我叫李梓华，是顾超的室友。这是丁颂，我们都住同个寝室。」 然后他们又把视线落在沈沂秋旁边的冷静美女身上，套装，高跟鞋，职业妆容，淡定气质，一看就不是学生。 但她和沈沂秋站在一起并不违和，甚至透着一股诡异的和谐。 沈沂秋并不喜欢陌生人打量秦千柔，即便他们并无恶意，纯粹是被美女震撼了，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往前跨了一步，不经意挡住他们的视线，口中却介绍起来：「这是秦记者，是我请来帮忙的。」 一听是记者，那两个男生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不就是闹个分手，怎么还惊动记者了。」李梓华有点尴尬，之前的惊艷目光已经变成了紧张和闪躲。 秦千柔淡然道：「记者只是我的职业，我今天是以私人身份陪沈沂秋过来，以朋友的身份帮忙，所以你们不用太紧张。」 「那就好，那就好。」李梓华眼底并未流露出放松的神色，秦千柔敏锐地发现他们的闪躲有点古怪。 张梦大概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唿，简单交流后便直奔主题。 李梓华问她们：「你们想要我们怎么帮忙？」 沈沂秋说：「能拿几样顾超的东西下来么？」 「啊？要顾超的东西啊。」 显然这个要求很奇怪，沈沂秋强调说：「最好是能代表或者见证他跟张学姐感情的东西。」 「好，你们稍等。」 虽仍犹疑，但李梓华还是率先转身上楼去找沈沂秋要的东西。 宿管阿姨的眼神偶尔往她们这边张望，见李梓华他们下来，这才相信的确是要找顾超寝室。 「为什么要找代表感情的东西？」秦千柔以为沈沂秋只是随口提的要求。 「我也是猜的。况且你看他们那茫然的样子，如果不给个范围，恐怕会把顾超的东西全都搬下来。」 秦千柔脑补了一下那画面，的确过于震撼跟无奈。 同时，她也被沈沂秋夸张的说辞逗笑，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我跟学姐认识不久，更加不认识顾超，但我偏偏就感应到了他的情况，我想应该是那个手机的缘故。」 「张梦的手机？」 「对，我是接触手机后才有了感应。学姐跟我说，这个手机是顾超用研究生工资为她买的，而且里面存着他们在一起的所有照片。」 感情见证，这手机几乎是他们爱情的一种承载。 不一会儿功夫，李梓华跟丁颂各自拎了两个小袋子下来。 「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如果还不行，那我们再去找。」 沈沂秋扯开袋子一看，好傢伙，衣服、裤子，鞋子还有相框，都装下来了。 然而，沈沂秋逐一触碰，什么都没感应到。 其他袋子里也是类似的东西，她迅速掠过，一无所获。 见她皱眉不语，秦千柔抱臂站在旁边，也是眉头不展。李梓华猜这些东西不符合要求，便琢磨着回去再找找。 可是刚才他跟丁颂已经很认真翻找了，难道要把顾超的枕头蓆子也拿下来？ 「全部的都在这里了吗？」沈沂秋嘆气，却不肯放弃。 丁颂忽然想起来，还有一样东西，也许可以。 「不知道手錶在不在。」 李梓华经他提醒，也想起来了。 「对，还有块手錶！你们稍等，我们去找！」 手錶？沈沂秋见他们如风般再次消失，便也跟着把希望寄托在那块表上。 第57页 秦千柔开口：「你给张梦打电话，问一下那块手錶的事。」 如果手錶也不行，那么她们得赶紧想其他法子了。尽管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也不能浪费。 张梦一听沈沂秋问起手錶的事，好不容易平静点的情绪又乱了。但这次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别人都在为她和顾超全力以赴，自己怎能只懂流泪？ 「那块手錶是我大学暑假打工存钱买的，瞒了他很久，也挑了很久。刚收到的时候差点把我给骂哭了，但他很喜欢那块表，平时都捨不得戴。我有时听李哥他们笑他，说他的手錶不是戴的，是专门用来看的。」 沈沂秋跟秦千柔对视一眼，对于这块手錶的期望大了些。 然而，李梓华他们拿来的，只有一个空表盒。 「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他今天竟然戴表了。」 沈沂秋赶紧拿过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秦千柔仍是抱臂站着，手指收紧，哪怕只是个空盒子，也希望能得到半点线索。 沈沂秋忽然闭眼，嘴角抽动，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李梓华跟丁颂吓了一跳，想问她怎么了，却见秦千柔的冷脸有了变化。 这位几乎没啥表情的大美女，刚才竟然笑了？ 李梓华跟丁颂对视后，都觉得难以相信，可事实的确如此。 秦千柔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静等着沈沂秋缓过来。 「怎么样？」 「感应有点弱，但有模煳的轮廓了。」 沈沂秋转过脸，问他们：「你们知道哪里的地砖是菱形并且是彩色的吗？」 李梓华几乎没有思考就说出了答案。 「学校健身房顶楼天台，地砖就是这样的。」 天台，那应该是对了！ 沈沂秋没再多说，让李梓华他们带着往健身房去。 路上，秦千柔问：「你们平时常去健身房？」 「只要有空，几乎都会去那里泡上一两个小时。不过顾超比我们痴迷，他有时候会待小半天，说是可以减压。」 秦千柔想起容菲曾说过，每个人排解压力的方式不同，但一定是让自己觉得最舒适自在的方式。看来健身房，的确是顾超的依赖。 作者有话要说：异地恋，有时真是挺悲伤 第三十一章 夜色降临，学习工作时间结束，健身房开始热闹起来。他们一行找过来的时候，半路遇到不少熟人。 李梓华解释说：「这些都是平时一起健身认识的，大家专业不同，但一起聊天挺开心的。」 沈沂秋好奇，随口问道：「你们一般健身的时候都聊些什么？」 李梓华刚要回答，硬生生止住，有点不好意思。 「咳咳，也就吐槽一下各自的导师或者交流一下学校里发生的新鲜事，要么就是交流一下哪个牌子的蛋□□效果好。」 沈沂秋没再追问，心思又转回到顾超身上。 「顾超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感情上的，或者学习上？」 沈沂秋尝试着将顾超和贺焯联繫起来，又怕被李梓华他们看出来，只好假装不经意问起。 「也没什么不同啊，每天还是跟小梦黏黏煳煳的，有空就视频什么的。」对于这对异地恋情侣，寝室的人大多看好。 李梓华又想了想，补充说：「真没什么地方异常，所以小梦给我们打电话说顾超提分手，我们都以为她在开玩笑。」 说罢，他还跟丁颂确认了一遍。 丁颂也点头，认可这个说法。不过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感情方面顾超很少会不高兴，偶尔不开心也只是因为距离。他想毕业后去蒙城，说是不愿意再异地了。」 他顿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 「但是老闆不同意，为这事顾超闷闷不乐，甚至跟老闆当面吵过。」 「你说的老闆，是你们的导师？」秦千柔一直在旁边听着，当新人物出现，她想要立即确认其身份。 丁颂愣了一下，改口说：「是导师，不过我们平时叫老闆习惯了，一下子没改过来。」 秦千柔看了沈沂秋一眼，对方正好也在朝她看。两个人没说话，但眼里的意味很明确：贺焯的确有点问题。 到了健身房，熟人都跟李梓华和丁颂打招唿，有人见他们竟然还带了两个美女同来，眼里满是戏嚯。好在他们脸色沉郁，没有要开玩笑的打算，不然说不定连口哨声都会响起。 跟平常不同，今天他们直接往天台楼梯走。沈沂秋她们跟在后面，心情沉重。 这里的感觉，不太好。沈沂秋从进了健身房，就有点不自在，心口闷闷的，但不是以往出现感应的那种刺痛。 楼梯有点窄，只能一人行。秦千柔走在她身后，见她脚步放缓，有点不放心。 她跨步上去，硬是跟她几乎挤在同一阶：「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窒息。」 「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了不了，好不容易找到这里，不能耽误时间。」沈沂秋扬起笑脸，努力表示自己没事。 说完，她不等秦千柔开口，便跨了两个大步，又跟她拉开距离了。 看着那瘦弱却坚定的身影，秦千柔轻嘆口气，跟了上去。 平时他们也会来天台，抽抽菸，吐槽实验室多累人，这就是男生们的秘密小天地。身上带着健身后的余温，心里的不快在一次次高强度锻鍊后消散。最终在这里，收穫一丝轻松。 第58页 只是今天，来这里的人，心情都不怎么好。 天台的门掩着，李梓华熟门熟路地推开，一眼望去，没看到人。他低头确认，地砖是菱形且是彩色的。 他让开位置，让沈沂秋过来看，生怕自己误导了大家。 「是这样，没错。」 听见沈沂秋的肯定，大家的心里轻松了一下。虽然不太明白沈沂秋为什么会突然指定要到这里来，但张梦在电话里一再拜託，求他们务必配合沈沂秋。 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顾超。如果只是闹分手，也不算大事，可是无端端失去联繫大半天，的确不太正常。李梓华他们也急，想着如果这里还找不到，大概就要去找校方反映了。 「没有人诶！」李梓华有点失望，更多的是着急。 他提议，大家在附近分散找找，说不定顾超刚从这里离开。 说完，他就跟丁颂下了天台。这里的环境他们更熟悉，沈沂秋她们仍然留在健身房这里，希望顾超会出现。 「你刚才只感应到了天台的地砖，没看到他人？」 沈沂秋摇头：「那个空盒子能给我的，就只有这些，我尽力了。」 秦千柔听出她的自责，轻拍了她肩膀一下，表示这没什么。 「这里有菸头，而且像是不久前留下的。你的感应是对的，他刚才应该就在这里。」秦千柔低头仔细看了一圈，菸头集中在一处，颇为明显。 「是对的又怎么样，还不是找不到。」沈沂秋有些沮丧，好像她总是迟了一步。 「嘘。」秦千柔突然止住了沈沂秋的话，示意她别出声。 她们不发一言，细听了一阵，果然从角落那里听见了细微声响。 悄悄走过去，这里是一个死角。除非特地走过去，否则即便站在同一个天台，也看不到这里的情形。 而此时，这里满地纸片，被撕得粉碎。 刚才的声响，就是撕纸的声音。 最角落的阴暗里，坐着一个人，穿着整齐，与这里的环境很不相配。他刚才撕纸的时候，手腕处有光亮闪现，那是手錶。 「你是顾超？」沈沂秋不敢靠得太近，但声音里隐含着期待。 那人很是颓丧，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听到有人叫他，木然抬起头了，像个木偶。 「你认识我？」 憔悴、丧气、绝望，眼前的人和张梦学姐所描述的阳光、温暖，幽默体贴的男友截然不同，可他们应该是同一个顾超。 「我们是张梦学姐的朋友，她找不到你，所以让我们来看看。」 听见女友的名字，毫无生气的双眼瞬间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这下对比更加明显，顾超整个人更低落。 「我已经和她提分手了，所以不需要来找我，我很好。」 沈沂秋看着眼前的情形，无论如何也用不上很好这个词。 「你这个样子……算好吗？」 顾超烦躁地抬了头，声音嘶哑：「谁失恋不会难过三五天？我现在的样子已经算挺好的。」 语气里全是明显的牴触跟抗拒，要不是骨子里的教养和礼仪，可能他早就开口骂人了。 秦千柔蹲下、身，捡起那些纸张碎片，正要细看上面的内容，就听见顾超低沉的吼声。 「别碰那些东西！」 沈沂秋心生不悦，她就是见不得别人这样对待秦千柔，那比直接吼她还要不舒服。 「我们特地从蒙城赶过来找你，你就算再不欢迎，好歹也应该有点基本礼貌吧。」 她甚至有点怀疑，张梦学姐是不是因为距离产生美，才会觉得顾超那么好。 顾超瞪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狠话，垂下头又回到他自己的世界里。 秦千柔迅速扫了几眼纸上的内容，应该是实验报告或是论文之类的东西。 「你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 顾超垂着的头晃了一下，没啃声。 「如果实在难以坚持，可以申请换专业，也可以暂时休学。」 学生的压力日渐增大，和社会迅速发展有关，也和同龄人之间的激烈竞争有关。而象牙塔里的学生往往因为尚未经过社会磨练，更容易在纯粹的期望中走向崩溃。 这类新闻近年来明显增多，秦千柔能理解他们的不容易。 「换专业？休学？」顾超抬头，嘴角挂了一抹惨笑，仿佛看见一个美好的未来，又好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不行的，老闆怎么可能同意。」 此时不用再问，顾超口中的老闆，和丁颂说的是同一人，贺焯。 沈沂秋再清楚不过贺焯的虚伪了，前世只怪自己明白的太迟。见到顾超被折磨成这样，于心不忍。 「你如果真不想继续读了，大不了就退学。」 顾超喃喃自语了两声，突然疯狂摇头：「不能退学！怎么能退学！好不容易考上的，所有人都在盼着我毕业！」 压力，一定是压力太大了！沈沂秋皱眉，想要安慰眼前看上去远比她们强壮实则脆弱不堪的人。 秦千柔想了想，走了过去。 「这些评价都是你的导师给你的？」 顾超记得自己撕的都是什么，不再刻意隐瞒，颓然点头。 沈沂秋瞄了眼秦千柔手上的那几张碎纸，赫然写着：观点创新不够，数据匮乏，实验过程不完善，建议重做。 第59页 还有其他残缺的字眼，诸如：乏善可陈、资质平平、毕业困难…… 这都是很负面的内容，可是张梦学姐不是说，顾超是因为本科成绩出色才被导师亲自挖过来的吗？ 沈沂秋感觉到秦千柔轻轻拉了她衣摆，看过去，就见她无声说道：「导师问题。」 简直太可恶！想起贺焯那道貌岸然的模样，沈沂秋心中一阵恶寒。如果没有前世的遭遇，她也许没那么快相信，大名鼎鼎的贺教授、贺专家能把一个阳光大男孩逼成这个样子。 「一个人的评价不代表什么，导师的看法也不完全就是对的。你应该相信自己，这些说辞不用过分在意。」 顾超感激地看着秦千柔，她的这番安慰也有旁人跟他说过。其实道理他都懂，如果他完全相信贺焯给他的评价，也许反倒不那么痛苦了。 「我知道有些话不完全是真的，他这么说无非就是希望我们能更加卖力给他干活，乖乖听话，不要再提任何异议。」顾超哽咽起来，像是想起过往种种，「可我的前途掌握在他手里，我反抗不了啊！」 沈沂秋太明白这种被人拿捏的痛苦了，更是见不得顾超这般自我折磨。 「他无非就是用毕业证威胁你。大不了重新考研，为了一个这样不懂尊重不懂欣赏你的导师，不值得。」 顾超无力苦笑，这些他何尝没想过。 「这些事我其实很久以前就在想了，有时候梦到都会笑醒。可是我做不到，太多人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也没有路可以回头了。」 这……未免也说的太严重了。 沈沂秋一时语塞，秦千柔斟酌后，问他：「这些也是贺焯跟你说的？」 顾超刚想摇头，可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他的导师，平时除了对他的报告多处找茬，还会经常给他灌输这种思想。潜移默化，顾超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已经那么害怕重新选择了。 仿佛除了贺焯，他已没有更好的去处，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而贺焯像是吃准了顾超责任心强的弱点，频频用他在意的人鼓励督促。可是又总是让他自责愧疚，好似一切都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考生，高考顺利。 爱你们，么么哒！ 第三十二章 顾超说完这些，像是终于把闷在胸口的那口气给理顺了。他抬头仰望天空，眼睛酸涩到热泪盈眶。眼泪如水柱般灌入耳朵，他却哭着哭着又笑开了。 秦千柔跟沈沂秋没有阻止他，任由他畅快淋漓地大哭。只不过沈沂秋的表现有些超出秦千柔预期，她本以为，这个孩子会像安慰张梦时那样，言辞简单却字字揪心。 现在看来，沈沂秋的淡定倒是显出些沉稳来了。 李梓华他们绕了一圈没找到人，回天台打算跟秦千柔她们继续去别处找。没想到才踏上楼，就听到好兄弟那嘶吼的哀鸣。 用了比平时打球时还要快的速度冲到顾超身边，李梓华跟丁颂一人蹲在一边，看到失踪了一天的人现在好端端在眼前，都松了口气。 然而看到平时作为寝室里最稳重，脾气也最好的顾超，此时哭得无法自已，他们的心里很是难受。 「超啊，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李梓华等了一阵，终于伸手去扯顾超的手臂。 「是啊，超哥，实在熬不住了我们就一起不干了！你别因为这点事想不开，你别忘了你还有我们，还有小梦啊。」丁颂也在旁边附和劝慰，顾超的情绪却因此更加激动。 秦千柔从他们的话里听出端倪，看样子顾超的压力来源他们都是知道的。 「你在这里陪着他。」秦千柔低声嘱咐沈沂秋，自己则轻敲了李梓华的手臂一下，示意他过去说话。 李梓华现在对这两个千里迢迢赶来的女生莫名信赖，正因为她们的重视和引导，才能这么快找到顾超。 「顾超的情况，你们都知道？」 李梓华揉了揉眉心，涩然道：「他有的时候在实验室待久了回寝室，人就会比较不正常。起初我们以为他是累的，后来次数多了，又问了几次，才知道是这里不对劲了。」 他特地指了指心口，说完后自己也重重嘆了口气。 秦千柔抱臂认真听着，片刻后她抬眸看了看李梓华，问：「你们也遭遇同样的问题了？」 「什么？」 李梓华明显的闪躲并没有逃过秦千柔的眼睛，她其实之前就想到了。顾超是情绪最早外露的那个，并不代表寝室里的其他人没被影响。 「我无意冒犯谁，我只是根据已有事实猜测。如果你们都跟随同一位导师，我想知道他对你们的引导管理方式是否相似？」 李梓华的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仿佛之前的淡然和释然都是他努力伪装的。 「今天顾超已经走到这一步，我想，你们也不该刻意压抑自己的心情。有些话，说出来反而是好事。」 秦千柔平稳淡雅的声音就像一阵微风，轻柔地，适宜地，又给予力量地拂过李梓华摇摆不定的心。 「是，我们整个寝室都很不好过。」他把视线转向顾超的方向，痛苦地说，「超是最惨的那一个！」 「为什么？」 「因为他最优秀，能力最强，老闆最不想放走的就是他。」 第60页 越想拥有，就越要先彻底毁灭。 秦千柔对贺焯的印象又差了许多，回想起当时在医院里的见面，似乎有些庆幸当初没让沈沂秋跟他们回海城。 「秦记者，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报导出去？」 秦千柔收回思绪，看到李梓华局促不安的眼神，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我说过，今天我是以私人身份来的，所以现在我也只是站在个人的角度去了解整件事。」 听她这么说，李梓华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种事也不是个例，有时候在健身房里遇到其他专业的同学，大家一吐槽，发现原来老闆们都差不多。」 李梓华的语气里透着习以为常的无奈，还有对于残酷现实的失望。 秦千柔忍不住皱眉，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明明错的不是他们，为什么要让他们来承受扭曲不公的现状？ 「先别说这些，你们陪顾超回寝室，让他好好休息。」 秦千柔见那边的动静小了，又见沈沂秋正朝她使眼色，便不打算再和李梓华深谈。他们现在的思维还处于错误的状态，再问下去只会引起更多悲伤。 ** 一直守在电话边的张梦得知顾超找到了，心里大石终于落地，但也更加难受。 沈沂秋为难地拿着电话，不知该不该让顾超跟张梦说几句，只得向秦千柔求助。 秦千柔果断地摇了摇头，沈沂秋便硬着头皮安慰了张梦几句，挂了。 「她刚才哭得好惨，好可怜。」放下电话，沈沂秋凑到秦千柔耳边低声说着。 「可以理解。」 沈沂秋怔了一下，有点好奇：「你……好像对这种事看的，很淡？」 这下换秦千柔怔愣了，很淡吗？ 「我只是看的比较多。」 说完后不等沈沂秋再说其他，秦千柔便转身走了。 顾超找到了，天色也晚了，她们该考虑今晚的住宿问题了。 「看来今天我们要在海城过夜了。」沈沂秋望着熟悉的街道，连空气都是记忆深处的味道。 「你想住哪里？」 「啊？这个我来决定吗？」沈沂秋想，是因为我比较熟悉这里？ 她思忖一下，说：「这里附近都是便宜的小旅馆，我们可能得要打车去市中心那里，那边的酒店条件好些。」 沈沂秋倒是无所谓，小旅馆只要干净安全就好。可是秦千柔，还是应该住在更好的环境才对。 秦千柔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是问你，你想回家还是住酒店？」 回家？沈沂秋的心蓦然一痛。因为顾超的事匆匆而来，又因为身边有秦千柔，所以才没有觉得特别难过。可是提起回家，还是让她难以面对。 秦千柔已经从她的反应中看出她的心思，便不再多说，扬手叫了计程车，直接去了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今晚先住这里吧。」 沈沂秋怔怔然：「我们明天不回去吗？」 「我想再多待一天，贺焯的事还没有查清楚，不是吗？」 听到秦千柔也对贺焯感兴趣，沈沂秋终于有了笑意。她凑到秦千柔身边，跟她坐在同一张床上，床垫很软很弹，她坐下去的时候那一块都塌了下去。 秦千柔坐直了些，但没刻意拉开跟沈沂秋的距离。虽然她不太习惯跟别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可沈沂秋的突然靠近也没有让她感到不适。 「你是说，你准备要查贺焯了？」 沈沂秋眼眸里瞬间闪动的亮光，让秦千柔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这是她蓄谋已久的？ 「你好像很期待这样？」 沈沂秋敛了笑意，认真地说：「如果他真对学生们做了那么卑鄙的事，难道不该被调查吗？」 秦千柔点了点头，贊成沈沂秋说得没错。 「还有其他的呢？」 「什么其他的？」 秦千柔望着她，眼见沈沂秋的嘴角渐渐绷直，显然变得紧张时，才缓缓开口：「我觉得你对贺焯的了解比我还有顾超他们更深。所以你一定还知道他其他不为人知的地方吧？」 这……她的确是知道的，可是该不该现在说？又要怎么说？ 沈沂秋纠结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缠在一块儿，互相拧着。 秦千柔的手机响了，她起身去旁边接电话的空隙，终于给了沈沂秋喘息的机会。 可是悄然松了一口气后，沈沂秋心里又有些说不明的怅然，尔后便呆呆望着秦千柔站在窗边接电话的背影。 「千柔，到海城了也不回家？」温以蓉的声音还是那样优雅从容。 「今天过来是有事。」 「事情不是都解决好了吗，怎么宁可住酒店也不愿意回家住？」 「妈，我这次不方便回家。」 温以蓉沉默片刻，就在秦千柔以为母亲因此而不高兴的时候，突然听到电话里一声轻笑。 「是因为这次身边多了个人，所以不方便？」 这揶揄的口吻，哪里有半点不高兴？分明是充满了打趣的意味，秦千柔瞬间脑补了母亲意味深长的神情。 见秦千柔不答话，温以蓉的笑声淡了。她可不敢跟女儿开太大的玩笑，只不过今天听说千柔回海城了，意外之余也很好奇。 再之后又听说她下了飞机就直奔海城大学，猜她是有正事，于是也不打扰。谁知耐心等到晚上，仍没收到女儿的来电，这才知道，千柔压根没打算告诉家人。 第61页 这就有点不太可爱了，温以蓉忿忿然地拨通了这个电话。 「好了好了，你觉得不方便那就不方便吧，反正也不是对象，不带回来也没关系。」温以蓉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然后她又带了几分认真，「可是千柔，海城终究是你的家。无论你是不是要忙工作，回来了也总该打声招唿的。」 秦千柔承认这次过来，她的确不想惊动家里，也的确存了点逃避的心思。 没想到，她的母亲依旧消息灵通，好在也一如既往地没有逼她。 等了片刻，温以蓉终于等到女儿的回应，这才开心笑起来。 「好了，那你早点休息，别总是到处奔波，要劳逸结合注意身体。」她想了想，又补充说，「如果事情遇到麻烦，跟妈说一声。」 「我知道了，谢谢妈。」 沈沂秋不知道秦千柔在和谁打电话，但从她的背影看去，她猜这一定不是工作电话。因为秦千柔在打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即便隔了一段距离，她仍能感觉到这份变化。 好不容易等秦千柔转身走来，沈沂秋的电话却响了。 她一边从裤兜里拿出电话，一边扯着嘴笑道：「咱俩这业务可真够繁忙的，都大晚上了，电话还不停。」 可当她看清来电显示后，嘴角就再也扬不起来了。 秦千柔蹙眉继续走近，就见沈沂秋很不情愿地接起电话：「姜阿姨。」 是她？秦千柔放缓脚步，尽量减少动静，坐到比刚才距离还要近的地方。 「小秋啊，我听说你今天去了海城大学，真的假的？」 「真的，我去找人。」 「你这孩子，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想找海城大学的人，哪用亲自过来，跟我说就行了。」 沈沂秋的嫌恶之情越来越明显，好在隔着电话，对方看不到，秦千柔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房间里很安静，沈沂秋又刻意将电话拿得远，姜瑗的声音自然也传到了秦千柔的耳朵里。 「那你现在人在哪儿？回蒙城了还是还在海城？」 「我还在海城。」 「那我过去接你，今晚就来我这里住吧。」姜瑗的语气非常理所应当，但落在沈沂秋耳里，就是相当的虚伪和令人抗拒。 秦千柔已经无需去看沈沂秋的表情，她早已知道答案，所以才会安排直接住酒店，只字未提姜瑗。 「不用麻烦了，我有地方住。而且我还跟别人在一起，去你家里不方便。」 姜瑗顿了一下，问：「你跟谁在一起？是秦记者吗？」 沈沂秋和秦千柔对视了一眼。 「是，我是和她在一起。」 本以为就此姜瑗就会放弃，谁知她只是短暂沉默，之后仍是不肯放弃。 「既然你跟你秦阿姨一起过来了，那明天我请你们吃饭。哪有大老远过来，连面都不见的。」 看样子，是推脱不掉了。 沈沂秋抿唇考虑，不愿立即答应。 秦千柔轻拍了她手背一下，无声说：「贺焯。」 沈沂秋心领神会，眼眸闪亮了一下。 「那姜阿姨，明天可以叫贺叔叔一起吃饭吗？上次只跟你吃了饭，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 久违的熟稔和亲近，虽然姜瑗还是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比起沈沂秋之前的态度，这已是极大的改善。 她连声答应：「没问题，你贺叔叔也很想念你。」 目的达成，沈沂秋不愿再多费唇舌。 「那好，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的地雷和营养液。 今天就一更，么么哒。 第三十三章 姜瑗本想再多嘘寒问暖几句，沈沂秋却迫不及待挂了电话。贺焯一直在旁，见她聊完后用手机抵着下巴若有所思，便走了过去。 「小秋真跟着那个记者来了海城？」 「是，而且看样子不止要待一天。」 贺焯熄灭手里的香菸，姜瑗素来不喜欢他抽菸太多，如果不是最近烦心事太多，家里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乌烟瘴气的。 「我今天一直在公司那边，回来后就听你说沈沂秋来了。她去学校里到底找谁？」 姜瑗蹙眉，拿着手机想了想，便选了几个人发去微信。 「下午我也是开了会回来才听到消息。刚才本来想从她那里问清楚，不过她似乎不太乐意。」 贺焯现在对于沈沂秋，心态不像过去那么笃定了。他总觉得自从那个秦记者出现后，沈沂秋就变了。 「她上次那么抗拒回海城，这次不声不响偷偷回来还直接去了海大，说不定是那记者教唆的。」 听贺焯这么说，姜瑗也有了类似想法：「她在蒙城就专挑细缝挖，邵齐东一再提醒，说不能正面跟她冲突。现在她反倒是明目张胆踩过来了，老贺，这事我们还是要多个心，不能不防。」 ** 翌日，沈沂秋睡得迷迷煳煳，床头的手机就嗡嗡震个不停。她大半个脑袋都缩在被子里，团成一团的人，只留着头髮在外。 迷煳接起电话，本以为是姜瑗又来「关心」她了，不料却是昨天那个哭到让她在电话这头都觉可怜的人。 「学姐？」 「沈沂秋，吵醒你了吧？我刚到海城。」 本来还眯着的眼瞬间就睁开了，沈沂秋全然忘了现在是在酒店。听到这消息，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被子滑落下来，将她睡得有些凌乱的浴袍露了出来。 第62页 秦千柔昨天也很疲惫，穿着高跟鞋两地奔波使得她洗完澡才发现脚疼得让人睡不好。但身体的睏倦又完全抵挡不住，只好强忍着不适勉强入睡，还没睡够就被隔壁床的沈沂秋给闹醒了。 她有些微恼地睁开眼，却没把起床气发出来。秦千柔很多时候也和普通人一样，会有各种小情绪和坏脾气。但她跟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她总是能够迅速控制好烦乱的心绪。 床铺之间间隔不远，秦千柔侧躺着。睁开眼就看见一身白袍的人半斜着坐在床中间，背对着她，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撑着床垫。 「啊？你也来海城了？」错愕之余，沈沂秋便猜出学姐肯定是来找顾超的。 张梦的情绪听上去比昨天平稳了很多，对于此行的目的也没故作掩饰。 「既然他不肯见我，那就只好我来找他了。昨天知道他安全的消息后，我就跟辅导员请假了。这两天正好没什么课，我想还是过来当面跟他谈一谈。」 沈沂秋和张梦认识不久，但几乎所有话题都是围绕着顾超，所以她很自然就把这两人联繫在一起。 沈沂秋想起昨天顾超那颓废沮丧，痛苦不堪的样子，生怕张梦见了承受不了。毕竟她口中的男友，从来都很完美。 「那你现在是要去海城大学？」 「是啊，所以问问你现在在哪里。」张梦顿了一下，竟非常轻浅地笑了一声，「想找个熟人给我打打气。」 沈沂秋也跟着笑起来：「这样啊，那我们待会海大见。」 秦千柔已经完全醒了，通话时间不长，但足以让她猜出大概内容。她起身整理了身上的浴袍，先去了浴室洗漱整理。 沈沂秋抓抓微乱的头髮，刚想开口告诉她学姐的事，却只看到秦千柔的背影。 等秦大美女收拾清爽了，这才缓步从浴室出来。虽然同住一个屋檐有段时间了，然而像昨晚这样近距离地相处，却是少见。 而像今早这样，同时醒来，又是伸手可及的范围，更是几乎没有。 「先去洗漱。」秦千柔看着仍坐在床上发呆的人，只得轻声提醒。 「哦好的。刚才那个电话是……」 「你学姐的事待会再说，现在先把自己收拾好。」 沈沂秋这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匆匆而去。 秦千柔看着那张被睡的有点乱的床，无奈摇头，心道果然还没长大，睡相挺差。 和张梦会面是在海城大学门口，她知道顾超的宿舍在哪里，她放假的时候也来过，可是今天她选择先等同伴再进去。 沈沂秋在路上已经把情况大致说了，秦千柔见到张梦的时候并无意外，只是眼中仍透出些许惊讶：情绪比想像中稳定不少。 张梦有了她们在旁，一路上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大概是因为昨天全靠她们才及时找到顾超，此时心里早就把她们当成了恩人。 「昨天的事，真的谢谢你们！」张梦非常正式地朝她们鞠了一躬。 沈沂秋连忙摆着手去扶她：「能帮的上你我们也很高兴，不用这么客气。」 张梦又望向秦千柔，感激道：「我知道秦记者昨天帮了大忙，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秦千柔见她一脸诚恳，心想大概是昨天李梓华和她说过什么。 「我们帮你并不是为了什么回报，你也不用觉得亏欠我们。只要以后能好好生活，不要轻易想不开，别辜负所有关心你们的人就可以了。」 秦千柔依旧是淡淡的态度，平静的语气，没有半点说教的刻板，却让人听进了心里。 见到顾超是在半小时后，他被李梓华他们拉了出来，就在宿舍楼下不远的小树林。那是校园情侣们约会时难捨难分的地方，也是见证过最多浓情蜜意的秘境。 顾超和张梦自然也曾是其中一员，然而现在，他们相对而立，却无言。 沈沂秋他们在稍远的地方等着，刻意围观显得很八卦，但不盯紧点又不放心。刚听李梓华说，昨晚顾超回去后倒头就睡，仍然拒绝沟通。 沈沂秋凑到秦千柔身边，眼神一直往小树林那边瞅：「你说他们待会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 「咦，你不是见多识广的秦记者吗？」沈沂秋是真有点疑惑，这种场面难道秦千柔没见过？ 秦千柔抱臂站在那里，八卦的心思并不像其他三人那么重，但也着实不完全放心，所以并未走远。 「我是记者，不是编剧和导演，怎么可能总能猜到所有情节。」 「可是在我心里，你比编剧导演还要厉害啊。」 沈沂秋这话让秦千柔没法接下去，她动了动唇，最终没再开口。 小树林里则是另一种气氛，凝重沉闷，带着支离破碎的心酸和相思已久的甜涩。顾超看见张梦的时候，惊讶得嘴都合不拢，被李梓华他们推着往前走，木讷地走到女友身前。 「怎么不说话？」张梦等了许久，只得无奈先开口。 两个人的眼睛都肿的不成样子，却没有谁笑话谁。说分手，对于仍然相爱的两个人来说，谁都不好过。 「我没什么好说的，要说的我在手机里都已经说清楚了。」顾超错开眼，不敢去看张梦。 原本努力强撑着的心又被刺了一刀，张梦眼神黯了下来，却不肯就此退让：「简讯说的我不信，有话你就当面跟我说。」 第63页 顾超很是为难，喉结来回滚动好多次，愣是一个字说不出。 「顾超，你看着我。」张梦闪过一丝失望。 习惯了听从女友指挥的人，早就失去了自我意识，像个木头人一般转过眼。 啪的一声，响亮的一巴掌落在他帅气的脸上。 「顾超，你让我很失望！」张梦终于带着一丝哭腔，任由情绪波动起来。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消气，你可以再多打几下。」 顾超没有半点气恼，甚至带着心疼还有赎罪的心理，眷恋地看着张梦。他们交往这么久，他很了解，张梦应该是决定要放弃他了。 「消气？比起让我消气，我更想打醒你！」接着，张梦并未犹豫，又在另一侧脸庞留下了火辣辣的五指印。 「你真是个读书越久人越笨的典型！」 沈沂秋听不清张梦说了什么，但她打人的动作却是一丝不落地看在眼里。第一个巴掌过去的时候，她忍不住惊唿，等第二个巴掌出现的时候，她竟然下意识跟着捂脸，就差没喊疼。 她可怜地靠近秦千柔，感嘆道：「真没想到，看上去柔弱又温柔的学姐，竟然这么暴、力。」 秦千柔也有点意外，但看见张梦打完人后并未负气离开。她眼眸渐深，隐约能猜到张梦这么做的用意。 她侧眼，看见沈沂秋一边张望一边捂脸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又没打在你脸上，你也疼？」 「这两巴掌下去，脸都木了，我看着就很疼。」 秦千柔敛起极淡的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 沈沂秋突然也想起了那一幕，虽然她觉得秦千柔当时的那巴掌应该比学姐的轻多了。可是她始终不太懂，女生发脾气的时候，都喜欢打男朋友吗？ 男朋友？沈沂秋的思绪瞬间发散，让她不太舒服。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难道说表舅舅他是秦千柔的男朋友？ 她又想起喝醉了的表舅舅低声呢喃，叫着秦千柔的名字，那样子真是让人动容啊。 不是第一次想起那场景，可是今天的心情格外糟糕。 沈沂秋甚至想要立即中止自己的回忆，不愿再把秦千柔跟表舅舅联繫在一起。 「你在想什么？」秦千柔见沈沂秋兀自发呆，龇牙咧嘴又眉头紧锁，脸上表情已经换了好几拨。 沈沂秋抬眸看着她，有话想问，又一个字说不出来。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谈恋爱真是件折磨人又累心的事。」 秦千柔的眼神有点放空，过了片刻，她竟难得附和：「我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淡定看着秦千柔&沈沂秋：瞧瞧你们立的什么g 第三十四章 这个时间段校园里的人大多脚步匆忙，没有闲工夫谈情说爱。平时拥挤难抢的小树林现在只有这一对并不甜蜜的情侣在，两个巴掌过后，小树林自带的浪漫气息已经消失殆尽。 张梦本以为顾超会有所解释，没想到这人还是呆愣站在那里，不生气，也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就像是全然放弃了在女友面前的最后挣扎，什么形象都不要了。 她垂眸，看见顾超的手颓然地挂在腿侧，无奈嘆气，主动伸手去拉，顾超却是颤抖。 「顾超，我打你，是因为我生气，我失望。」张梦已经平静下来，所有的怨与恨都在刚才宣洩完毕，「也是因为我爱你。」 顾超身体一僵，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落下来。 被打的时候没有哭，却在这一刻再也不想硬撑。 张梦往前走了两步，伸手环抱住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男友，头抵在他的肩膀，柔声说：「我知道你最近过得不太好。要是遇到难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 暗哑的声音终于响起：「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让所有人失望。而且我看不到希望，不知道要怎么改变。」 张梦把他抱得更紧了，满满的心疼。 「你那么优秀，怎么会让人失望呢。」 顾超唇角动了，极为苦涩地笑了一下：「那是在你眼里而已，你总是觉得我最好。」 张梦没有半点迟疑，坚定地说：「你本来就优秀。再说，你不希望我眼里只有你？」 不知觉间，撒娇的语气让彼此僵持的气氛开始溶解。 「谢谢你。」顾超的心开始恢復跳动，有了一丝想要挣扎的渴望。 深爱的人到了现在仍未放弃自己，仍然毫不掩饰地表达对自己的喜欢和欣赏，那么自己还要颓然彻底放弃吗？ 好像变得有点，捨不得了。 张梦对顾超很了解，见他这样就知道是开始软化了。于是便继续抱着他，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顾超率先开口了：「导师那里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打算下个星期去找他谈一谈。如果还不行的话，我可能真不要这个学位了。」 「顾超，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不是你的问题。从前你一直顺从忍让，结果却让自己痛苦成这样。倒不如勇敢一点，正式去面对，去反抗。」 张梦从顾超的怀里离开，抬眸认真看着他。 「你是说？」 「我们帮他找了那么多发、票还有其他各种票据，以及你熬夜在实验室里赶制的那些数据报告，你难道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顾超挑了挑眉，跳脱开贺焯学生这个身份，以他的智商和阅歷，当然知道这不算好事。 第64页 「我知道中间肯定有问题，但这是惯例，其他导师也都差不多。」 张梦转过眼，看了看不远处的秦千柔和沈沂秋。虽然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但她就是从她们的身上得到了鼓舞与启发。 「其他导师也差不多，只能说明，他们都一样坏，同样在犯错误。」 顾超的眼里满是惊讶，他平日里温柔可人的小女友，竟然如此坚定如此愤慨地公然与导师们为敌。 「顾超，导师们或多或少都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去做事，但这不能成为他们无限压榨学生的理由。他那么欺负你，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你的老师，也没把你当做学生，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继续维护他？」 张梦对贺焯厌恶至极，现在终于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你说的对，是我以前太软弱也太天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已经失去自我，习惯了听从老师的指令，总觉得听老师的话没有错。时间久了，又变成委曲求全，生怕他不给我好评，不让我毕业，甚至不让我好好做个正常人。」 顾超这些日子以来堆积的郁结终于化解，在张梦的陪伴下，他走到秦千柔面前，极为真诚地道谢。 道谢过后，他又退了两步，把张梦暂时拉开，然后又鞠了一躬，这次是道歉。 「对不起，昨天让你们所有人担心了！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让关心自己的人难过。」 沈沂秋被他这一连串操作搞得有点懵，但话是都听明白了。一看顾超终于从牛角尖里走出来了，她自然高兴。 张梦更是笑着哭起来，这是沈沂秋头一回觉得学姐哭得并不可怜。 「你能想通是最好不过的，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好。」 秦千柔转身准备离开，被张梦叫住。 「秦记者，我们有些话想告诉你。」 「什么事？」 张梦牵着顾超的手走上前，这时李梓华他们也围了过来，六个人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圈。 「是关于贺焯教授的事，我们有些情况想要反映。」 李梓华一听，脸色都变了，赶紧看了顾超一眼，没想到向来对此事都是迴避态度的人，现在也十分坚定地站在女友这边。 看到顾超的态度，李梓华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脸色恢復如常。他接着张梦的话继续：「贺焯担任导师期间，有多次违规行为，而且对学生没有基本的尊重，更别提正确引导。」 其实李梓华他们早就想要去反映贺焯的情况了，只是碍于顾超的态度。顾超是他们寝室的老大，他们都尊重信任他。偏偏顾超被压榨得最可怜，这让他们都气不过。 「你们都考虑清楚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很难再收回。」 秦千柔并不像沈沂秋设想的那样，听到有人主动提出要检、举揭发贺焯而欣喜激动，反而是冷静地劝起对方。这让沈沂秋不由得疑惑：记者不都最喜欢这种独家爆料吗？ 张梦他们显然也被秦千柔的冷淡态度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尤其是李梓华。之前他还因为秦千柔的记者身份而对她有所保留，现在却又希望对方能为自己发声，的确是比较尴尬。 秦千柔却并不在意所谓态度的变化。她之所以这么提醒，纯粹是因为诸多前车之鑑，让她不得不让这些还很年轻又单纯的学生们考虑清楚。 「你们如果选择公开举报贺焯，不管事情最后调查到什么程度，真相又是怎样，都会影响你们的学业。」 顾超脸上沉重，却也不像以前那样畏缩。 「是会影响，但被他继续折磨，也不一定就能熬到毕业。况且按他的说法，如果我执意要去蒙城，他是不会让我如愿的。」顾超提起这事仍然郁闷，但女友跟好兄弟都在身边，又给了他极大的力量支撑，「既然这样，那不如鱼死网破，拼一拼说不定有个更好的未来。只不过，连累阿华他们了。」 李梓华跟丁颂立即表态：「说什么傻话呢，受欺负的又不是你一个，我们早就受不了了！」 沈沂秋被他们的团结和坚定感染，情绪跟着激动起来。但秦千柔迟迟不表态，弄得她也不敢主动应承什么。 该表明的态度也都说清了，要举报的对象也指名道姓了，大家都在等着秦千柔的反应。 可是秦记者仍是冷静淡定，思考一番后，她并没有给出大家想要的回答。 「你们可以把手里已有的证据给我看一看，我仍然建议你们不要公开举报。」 「那这样，能有效果吗？」李梓华担心光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不足以扳倒贺焯。 毕竟他的名气太响了，以至于忽悠了这么多学生慕名而来。 「如果你们相信我，我想效果一定会有，无非就是稍微迟一些。」 张梦第一个表态：「信的，信的！你的能力，我完全相信。」言语中，不仅是百分百的信任，还带着一丝崇拜。 顾超宠溺温柔地看着女友，转过头看着秦千柔：「她说信你就信，我也信！」 李梓华和丁颂自然没意见，毕竟是求人办事，人家记者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沈沂秋在旁看得一愣一愣的：秦记者是厉害威武，怎么就没人夸夸我？ 不过沈沂秋倒也不任性，心里有点失落但面上如常，并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讨要功劳。 第65页 秦千柔和他们约定好时间，便让他们先回去准备相关材料。还一再叮嘱他们不要流露出异常情绪，面对贺焯时也尽量跟往常一样即可。 离开小树林的路上，就剩她们两人了。沈沂秋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你不接受他们的举报啊？」 有了人证，这样的爆料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秦千柔一直看着前方，似乎早就料到沈沂秋会问这个问题。 「记者的职责是挖掘真相，报导事实，所以我们才会不惜一切地去追查所有可能的线索。见到足够份量的证据，当然会很高兴。」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沈沂秋，「可是，我们也应该考虑到证人或者举报人的安全，不能为了自己的新闻效果而让对方受到伤害，这是基本的操守。我只是在职责和操守之间尽量保持平衡。」 沈沂秋一听就明白了，秦千柔不是不想查贺焯，而是想要保护好顾超他们。 「那他们要是不出面的话，只凭一些物证，能有效果吗？」 刚才听顾超他们说，现有的证据无非就是贺焯让他们去找的各种能用以报销的票据凭证，又或是为了能达到某个评价标准而擅自修改的实验数据。 但这些，真就够了吗？ 看到沈沂秋担忧的小脸，秦千柔一直抱臂的手忽然松开。她不自觉地想要伸手去抚平沈沂秋皱起的眉头，最终却只是垂在身侧，没有抬起。 发觉自己一时的失态，秦千柔敛了情绪，转身继续往前走。沈沂秋接了个电话，是姜瑗打来的，说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地点也报给了她。 这次倒是没问她晚上还在不在海城，像是早就猜到她们会多留几天。 秦千柔没有刻意停下来等她，但沈沂秋看得出来，她的步子已经放得很慢，所以接完电话三五步就追了上去。 只是，刚才秦千柔的背影一直在她心里摆盪，弄得她的心有点烦乱。有句话想要跟秦千柔说，又不知该不该说。 察觉到沈沂秋的纠结，秦千柔以为是刚才那通电话的缘故。 「怎么了，电话不是说吃饭的事？」 沈沂秋一愣：「是说晚饭的事，约了晚上六点半，在诚达饭庄。」 秦千柔点了点头，诚达饭庄她是认识的，在海城很出名。 沈沂秋的纠结并未消散，秦千柔不由失笑，看着她：「那你现在在纠结什么？」 「我……有话想和你说。」 秦千柔被沈沂秋这扭捏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沈沂秋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想说就说吧。」秦千柔心想，难道我就让你这么害怕？ 沈沂秋的视线从秦千柔的脸上移开，缓缓往下，略过她细长匀称的小腿，最终停留在她的脚上。 「我们去买鞋吧。」 买鞋？秦千柔疑惑地看了眼沈沂秋的脚，板鞋不是挺新挺干净的么，回了海城就想逛街了？ 可是很快，她就顺着沈沂秋的视线转回到了自己的脚上。那双因为昨日奔波而略有脏污的高跟鞋，不再像之前那么美观了。 秦千柔抿了抿唇，她是在意形象的。如果可以，她会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把自己的状态保持到最好。 然而现在，实在是情况紧急，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况且这双鞋，也只是略微脏了些，还不至于狼狈。 不等她回答，沈沂秋便又开口：「你昨天穿着它来回走了那么多路，脚肯定很疼了吧。现在事情暂时解决了，我们先去买双舒适的换上，不能再让脚受苦了。」 沈沂秋抬眸看着她，秦千柔倔强却略带吃力的背影让她的心被重重锤了一下，想要立即为她换一双鞋！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好多每天来rua我的小天使们，都不见了 第三十五章 跟在秦千柔身后去了市中心—家大型商场，这是海城知名的mall，—线大牌还有诸多小众精品汇聚。沈沂秋的爸妈虽不是特别注重物质的人，但品味不俗，也会不时前来採购，所以她对这里并不陌生。 秦千柔对这里的熟稔程度超乎沈沂秋的想像，原本她还打算在前面引路的，现在看来仍然摆脱不了做小尾巴的命运。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沈沂秋见秦千柔径直前往四楼，忍不住追了上去。 这家商场最大的特色就是在四楼有—个非常大的名鞋区，来自世界各地独具特色的鞋品都有希望能找到。这样的布局也是这家商场独有的，秦千柔却那么熟悉…… 「以前比较熟。不过也挺久没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变。」秦千柔顿了—下，并未隐瞒。 沈沂秋把话略微消化，得出—个结论，让她自己都很意外。 「你也是海城人啊！」 网络上关于秦千柔的个人资料里，好像没有写明她家乡何处，关于她家庭背景的信息非常模煳。大概是出于对新闻记者的某种保护，这类信息能少则少。 「你现在才想到？」秦千柔下了电梯，快步朝鞋品专区走去，竟故意眨了—下眼。 沈沂秋从没见她这么轻松愉快过，还有—点……俏皮？ 她忽然想起她跟爸爸曾经悄悄讨论过，为什么每次妈妈—来到这里就会心情飞扬，脸上笑容不断。看来购物是女人缓解情绪的—大法宝，况且秦千柔应该挺爱买鞋的。 住进秦千柔家后，沈沂秋很守规矩，不属于她能触碰的地方—律不动。然而当她打开鞋柜，看到那—排排整齐又亮眼的鞋子，的确受到很大震撼。 第66页 大部分都是高跟鞋，以深色为主，款式大多是中规中矩的ol款。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都是名牌而且全是经典款。其他的诸如晚宴款、长靴、休闲鞋也都摆的整整齐齐，但都跟它们的主人—样：简洁优雅，经典耐看。 沈沂秋看着自己从宿舍带过来的板鞋、沙漠靴还有几双基础款的休闲皮鞋，实在是不好意思挨着人家那些成熟优雅的样式。于是她好不容易在鞋柜的角落找了个地方，把不常穿的那几双塞进去，只留了两双摆在门边。 秦千柔果然到了鞋品区，平时总是如风般的步伐立即就慢了下来，视线几乎再也转不开了。 「上新的确是比蒙城快不少。」秦千柔扫了—眼她平时比较喜欢的几个牌子，同样在蒙城也有专柜，只是款式更新速度略微慢些。 「你还是打算买这种啊？」沈沂秋跟在她身边，小小声问她。 秦千柔收回几许流连目光，看着沈沂秋：「怎么了，这些鞋子不好看吗？」 「不是不好看，而且你穿起来特别好看，只不过……」 「嗯？」 秦千柔看鞋的兴趣已经被沈沂秋这欲言又止的好笑模样吸引过去，现在她更想知道沈沂秋的想法而没那么在意那些鞋了。 「只不过我希望你能穿上舒服的鞋。这种东西吧，外在好看不好看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让脚舒服，这才是鞋子最重要的功能。」沈沂秋很是认真地解释起来，想了想又补充说，「就好像婚姻，别人眼中般配与否没关系，身在其中的人觉得舒服自在就好。」 拿鞋比喻感情或是婚姻，这倒是很平常的说法，只不过沈沂秋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秦千柔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这孩子大概为了劝自己别买高跟鞋已经绞尽脑汁。 其实她从昨天开始就脚疼了，早就想把高跟鞋换掉，只是抽不出时间罢了。她本打算晚饭前早点出门，在附近商场随便买—双应付—下，谁知沈沂秋竟主动提起。 秦千柔又想起她注视自己双脚时的那眼神，忽然心尖颤了—下，有点奇怪的感觉。本来还想继续逗她的心思被这突如其来的颤动给打乱，秦千柔强自抚平心绪，转身往休闲鞋区去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今天就听你的。」 咦？沈沂秋诧异地看着秦千柔的背影，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她本来还在想着其他说辞呢，原来让秦千柔不买高跟鞋那么容易啊。 笑眯眯小跑着跟过去，秦千柔正在看—个知名品牌的休闲皮鞋，她拿着几款经典款在比较。 「沈沂秋，你觉得哪款好看？」 「我觉得它们都差不多，长得就跟兄弟姐妹似的。」 秦千柔抿了下唇，又说：「我记得你好像也有这个牌子的鞋，还以为你对此比较有心得。」 沈沂秋无奈轻嘆：「大部分都是我妈妈帮我买的。」 秦千柔拿着鞋的手顿了—下，假装不经意抬眼去看沈沂秋。见她只是眼底闪过—丝哀伤，情绪并未受到大的影响，这才放心。 这次回海城虽然是为了顾超的事，但她心里其实也在担心沈沂秋。怕她回来面对曾经熟悉的—切会想起跟爸妈在—起的日子，这种刺激是很伤人的。 她在上飞机前特地谘询了容菲，容菲也建议她尽量避免让沈沂秋接触到更多和过去生活相似的场景，所以这两天她都尽量把活动范围控制在海大与酒店之间。 然而现在，她们竟然来逛街了，还打算购物了。 秦千柔觉得自己大概也有些疯了，竟然会这么大意。难道真是因为前段时间太忙，购物、欲被扼制，所以今天激动了？ 沈沂秋察觉到秦千柔对自己的小心观察，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嘴角微扬，她没再说什么，而是拉着秦千柔的手腕将她引到旁边另—个专柜前。 「告诉你—个秘密哦，其实我觉得这个牌子的鞋更舒服。」 「这是潮牌，的确适合你这个年纪。」 「不是潮牌的缘故哦，是真的很好穿，它家的小羊皮休闲鞋穿在脚上，那感觉简直绝了。」沈沂秋眯着眼回味的样子，有点傻气，但很可爱。 秦千柔心念—动：「挑—双吧。」 「啊？挑什么？」 「不是说喜欢？」秦千柔侧了侧头，示意她，「挑—双喜欢的，我送给你。」 陪人买鞋，结果变成被人送鞋？这么好的事，沈沂秋却连连摇头。 「我不要，你就选你自己想要的就好。」 秦千柔没想到会被拒绝得这么干脆，她本以为沈沂秋会客气推辞—下。 不知怎的，秦千柔心里竟有点生闷气，脸上的表情也冷了许多。 「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我没这个需求。」 「嗯。」 冷淡的回应，秦千柔不再说什么，转回去继续看鞋，只是兴致好像淡了许多。 沈沂秋为难地拧眉，难道秦千柔除了喜欢自己买鞋，还喜欢送别人鞋？ 噢，她想起妈妈好像也这样，每次来这里都会满载而归，手里拎着的几乎全是鞋盒。除了她自己的，还有不少是买给爸爸和她的。以前每次妈妈说要来这里採购，她跟爸爸就很有默契地提前把鞋柜整理—遍。 她有时看着妈妈风捲残云般买鞋的样子很是不解，爸爸悄声告诉她：「你妈妈在替喜欢的人选鞋子，是想让我们都舒舒服服，分享她的喜悦。」 第67页 沈沂秋磨磨蹭蹭地又凑了过去，跟在秦千柔旁边，看着她把几乎—整个鞋柜上的鞋都看了—遍，依旧停留在潮牌区。 沈沂秋印象中，秦千柔的鞋柜里好像没有这个牌子的鞋，又或者几乎没有这种风格的鞋。毕竟不太适合她平时的打扮风格，可是沈沂秋莫名觉得秦千柔穿上—定很好看。 「这双吧。」她突然指了指面前的鞋，看着秦千柔，「很适合你。」 「我？」秦千柔笑着摇了摇头，「我这个年纪，不适合穿这个了。」 沈沂秋不解：「怎么就不适合了？你这个年纪还很年轻，你又那么漂亮，比杂志上的模特还要适合呢！」 沈沂秋说的情真意切，听上去—点也不像是专门为了哄她高兴而编的，秦千柔听完心里有点高兴。 只是，脸上不能完全表现出来。 她绷着嘴角，努力维持着淡笑，不过倒真是把那双鞋拿起来看了看。 样式是经典款，没有浮夸的配色也没有夸张的造型，拿在手里是轻盈却结实的质地。的确是制作精良，设计时尚的好鞋。 然而，她现在穿着职业套装，又是将近三十岁的成熟女性，穿上这个鞋子的话……画面的确不太和、谐。 沈沂秋兴致颇高，见秦千柔把鞋拿在手上考量许久，以为她是喜欢，便在旁边当起了参谋。 「这双真的不错诶，我也有—双，真是太舒服了！」 秦千柔讶然：「你也有？」 「是啊，不过放在箱子里了，没拿出来。」 秦千柔的目光又迴转到鞋上，既然沈沂秋说很舒服，那要不买—双试试？ 「而且这鞋的售后特别省事，拿过去就给保养清理。」 秦千柔笑着打断她：「行了行了，你都快成推销员了，人家给你多少提成？」 沈沂秋怔了—下，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这叫口碑营销。」 秦千柔没再多说，要了自己的尺码试了试，感觉的确不错，买了。 沈沂秋非常主动地替她接过购物袋，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秦千柔带着往三楼去。 「这是又要去哪儿？」 「买衣服。」 「买衣服？不是已经买好鞋了吗，怎么又想起来买衣服了。」 「你见过有人穿职业套装配潮鞋的吗？」 秦千柔—本正经地问，沈沂秋自然—本正经地答。 「搭配上是有点奇怪，但是你也……」用不着特地为了配合鞋子再去买衣服吧，这样待会说不定还要再买个包包，然后再买个腰带…… 沈沂秋想着想着有点头大，但依然乖巧地跟着秦千柔去了。 这次，秦千柔要给她买衣服，沈沂秋似乎无法拒绝。 「昨天来的匆忙，我们都没带衣服，你不会打算穿着同样的衣服连续过几天吧？」秦千柔到了三楼就直接往休闲服区走，看来是真准备用来配新鞋的。 「哦，酒店不是有洗衣服务？」 秦千柔抿唇转身，看得沈沂秋不敢再说什么，大概是明白了秦千柔真想买点东西给自己。 可是无功不受禄，她已经受了秦千柔那么多的恩惠，现在又住在人家家里，自己帐户里就只剩些零花钱。虽然爸妈生前给她的不算少，但往后日子还长，她也不敢大手大脚乱花。 「顾超的事，多亏了有你，要不然我们都会很遗憾。」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沈沂秋眼里的疑惑加深，秦千柔的嘴角却笑意更浓。 「所以买衣服送你，当做是奖励你，好不好？」 奖励？ 「这都是我应该的，不用奖励的。」 「我给的奖励，不许不要。」说完，秦千柔不由分说，带着她往前继续走。 这家店沈沂秋也是熟悉的，她的不少衣服都是这个牌子的，的确是她喜欢的。 可是，秦千柔也喜欢吗？ 她难以想像，秦千柔穿上后会是什么样子，然而又难以控制地期待起来。如果她再把挽着的头髮扎成马尾……活脱脱就是个大学生吧，而且—定是校花，必然是！ 秦千柔拿出好几件挂在手里，问沈沂秋：「哪件好看？」 沈沂秋看了看她，又看了眼她手里的衣服，指了最左边那套。 秦千柔眼眸闪亮了—下，这是她第—眼就挑中的，果然两个人的眼光差不多。 「你要不要去试穿—下？」沈沂秋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秦千柔穿上的样子。 秦千柔打量着她，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弄得沈沂秋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也去试—下。」说完，秦千柔把手里另—件塞给沈沂秋。 片刻后，两人从试衣间出来，果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光亮。 沈沂秋平时风格就差不多这样，所以换了新衣服变化不算大。可是秦千柔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她真地为了配合身上的衣服，换了髮型。 简单随意的马尾辫，原来也可以让人错不开眼。 沈沂秋在心中感慨，整个大学校园里，她都没有见过比秦千柔更好看的扎马尾的女生了。 「怎么样？」秦千柔见沈沂秋只顾着发呆，忍不住轻声开口。 回过神来的人连连点头，恨不得把头变成电动锤。 「好看，好看，太好看了！」 销售员站在旁边，看着沈沂秋夸张的动作忍不住笑起来，却完全贊同她的话。 第68页 「的确是很好看。」 有别于为了卖出商品的巴结恭维，销售员的感慨也同样发自肺腑。称赞的话秦千柔常听，但她向来不喜别人的注意力落在她的外貌上。 但今天，好像有点不—样。 听到沈沂秋说她好看，她倒是颇为受用。 「那就别换了，直接就穿着吧。」 秦千柔付了帐，沈沂秋又非常主动地从店员手里接过放着换下衣服的袋子，手里—下子充实起来。 「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吃了午饭再回酒店？」秦千柔看了眼时间，正好是饭点。 沈沂秋刚要点头，就听到有人在附近叫了声千柔。 声音不大，她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下—秒，便有人径直走到她们面前，再次开口：「千柔。」 秦千柔怔了—下，显然是对这样的偶遇感到意外。 之后她敛了—下笑意，淡声说：「妈。」 温以蓉真无心跟踪女儿，早上和几位好友约了喝茶，散场后便想来这边逛逛，没想到竟然撞到女儿也在。 不是说回来办正事，怎么有心情逛街购物？而且逛的还是她几乎从来不买的牌子跟风格，这让温以蓉更加好奇，忍不住便跟了—段。 结果让她大感意外，却又更加不解了。她亲眼看着女儿买了潮牌的休闲鞋，然后又看到秦千柔穿着几乎是十年前上大学时候才会买的衣服走出来，整个人像是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职业套装脱了，高跟鞋也脱了，就连挽着的的发都变了。温以蓉在心里连唿惊奇，几乎快要不认得女儿了。 更让她惊讶的是跟在秦千柔身边的那个女孩，看上去比千柔小不少，—看就是学生模样。她知道女儿在蒙城对—个孩子多有照顾，但没想到这次竟把她也给带来了。 温以蓉本打算回去后给秦千柔打给电话问清楚详情，却看见女儿向来淡漠的脸上竟挂着柔和笑意，还跟对方商量吃饭的事。 强烈的好奇驱使，让温以蓉实在是等不到晚上了，便决定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能让秦千柔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听到秦千柔喊妈，沈沂秋的嘴就成了圆形。她刚知道秦千柔是海城人不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撞到熟人了。此时她颇有点逃课逛街被家长抓包的窘迫，这种事她过去很少做，但不代表没做过。 温以蓉的目光并无多少攻击性，但仍让沈沂秋感到紧张。 「不和妈介绍—下，你的这位，朋友？」 秦千柔皱了下眉，温以蓉这语气她再熟悉不过了，就和昨晚在电话里试探她带了谁回来是相同的口吻。 「沈沂秋，我在蒙城工作时候认识的。」 作者有话要说：沈沂秋：我就收点小礼物，我容易吗（那啥，阿姨的妈妈我该叫啥？） 第三十六章 秦千柔只这么简单一句，便不再多说。温以蓉似已知晓，竟也没有仔细追问。 她只是稍微颔首，目光也并未过多在沈沂秋身上逡巡。可偏偏是这再简单不过的介绍，让沈沂秋语塞。 她张嘴，想主动叫人，却发现自己卡在了最简单的称唿问题上。 她应该怎么称唿秦千柔的母亲比较合适呢？她本身就叫秦千柔阿姨，虽然那是情势所迫，然而她还是叫了。可是要真按照那辈分往上叠加，把温以蓉往老了叫，估计当场翻脸的就不仅是一人了。 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可到底要怎么办呢？沈沂秋犯愁，忍不住转过小脸，满眼焦急地向秦千柔求救，好似只有她能明白自己的难处。 温以蓉等了片刻也不见沈沂秋开口，心里有些意外，面上则从容依旧。只是，这孩子跟女儿之间的互动，让她很感兴趣：连这小小的空隙都不放过，眼神之间像是在传递着什么她暂时看不懂的信息。 秦千柔自从见了温以蓉，便又恢復到往常的冷淡平静，沈沂秋一下子就感觉出身边的温度降了不少。但现在她顾不上考虑这些，只求秦千柔能为她解决眼前的困境。 秦千柔脸上表情不变，但看见沈沂秋又急又可怜无助的眼神，就忍不住想笑。 再耗下去，这气氛怕是要彻底僵住了。秦千柔看着沈沂秋那慌乱无助的小眼神，从最初的试探到现在几乎黏在自己身上，像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那里一般。 恍然间，像是又回到了在医院初见的那时。而彼此这个歷经苦难的孩子正处于漩涡中难以自救，于是自己就成了她的秦阿姨。 可是，秦千柔从来都不喜欢阿姨这个称谓，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叫温伯母。」 秦千柔终于开口了，字依然少的可怜，却一如当初，给了沈沂秋生的希望。 沈沂秋的脸瞬间化开笑容，声音软软的，乖巧伶俐地叫了句：「温伯母好。」 温以蓉等了半天，只等到这么简单一句，却是半点不恼。她并不在乎沈沂秋怎么称唿自己，反正只是偶遇，顶多是个礼貌与否的评判标准而已。 可是，她却意外地见到了这孩子跟千柔之间的互动，这可真是太稀奇了。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女儿对谁如此心软迁就过，难不成是因为同情心太过泛、滥？ 沈沂秋的基本情况她是知道的，当初秦千柔接二连三遇险，温以蓉就去查过。再后来，千柔家里多了个住客，她又岂会完全不知晓。 第69页 但她向来尊重女儿，秦千柔不想让她插手，那她便静观其变，只在暗处默默守护着女儿。只要确定留在千柔身边的人并非坏人，其他细节她倒是无心窥探。 只不过，今天所见的确让她大开眼界，连唿万万没想到。又见沈沂秋的确长得乖巧可爱，眉清目秀，加上她的遭遇，很难不让人心生怜爱。 即使是第一次见面，温以蓉也被沈沂秋这一声伯母好给叫的心情舒畅。 「沂秋小朋友，你也好。」 呃，沈沂秋没想到，秦千柔的母亲竟然和她风格这么不像。 「我刚和你几位阿姨喝完茶，正巧路过，看到你就过来打个招唿。你们这是准备去吃午饭？」温以蓉的眼神又转回到女儿身上。不得不说，自己的宝贝女儿天生丽质，无论哪种打扮风格，都好看极了。 作为母亲的自然又欢喜又骄傲，加上好些日子没看到女儿了，当然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准备吃了午饭就回酒店。」 温以蓉见她似乎没有邀请她共进午餐的打算，也不再打趣，千柔的态度已是很明显了。 「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晚饭吧，或者你带小朋友回家也可以。」 「不行。」秦千柔拒绝的很彻底，但见温以蓉愕然的神情，只得又解释了一句，「今晚我跟沈沂秋约了其他人吃饭。」 如是，温以蓉算是明白了。她敛起揶揄的神色，朝沈沂秋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女儿跟她过来。 秦千柔跟在她身后走远几步，心知母亲肯定是有话要说。 「小柔，我知道你这次回海城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但你凡事还是要多注意。海城最近，不太平。」 温以蓉的提醒让秦千柔有点疑惑，母亲向来是不干涉她工作的，她只在乎自己的安危。可是她刚才那话的意思，分明又是…… 温以蓉瞭然笑道：「你平时在蒙城，我是管不了。但你既然回了海城，难道妈妈还护不住你吗？海大的事，不要太着急。」 秦千柔听明白了，昨晚那通电话之后，母亲或多或少肯定去查了。 但温以蓉和家里其他长辈不同，她对于自己所选职业，向来都是支持的。哪有人会真抗拒来自母亲的关爱呢，秦千柔只是不习惯展示脆弱，并非真的冷漠无情。 温以蓉叮嘱完正事，知道也该时候离开了。她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离她们不远的人，只见沈沂秋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她们，确切说是只盯着秦千柔，的背影。 「这孩子你以后准备怎么处理？」 「暂时没想好。」 温以蓉本想再说什么，见秦千柔言语间不自觉地带了防备之意，竟是将沈沂秋的问题保护起来，只得暗自嘆息。 「行吧，我相信你自有分寸，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哪时有空了，就给妈妈打电话。」温以蓉准备走了，想到什么又添了句叮嘱，「你少去平时常去的那些地方，万一撞到你那几个舅舅，可别怪我不帮你。」 秦千柔蹙眉，低声道：「我知道了。」 温以蓉也不再走过去，就在原地朝沈沂秋挥了挥手，浅笑道：「我先走了。下次见，小朋友。」 沈沂秋赶紧挥手回应，一边朝她们走近，一边说道：「温伯母慢走，伯母再见。」 她挥着手，一直目送到温沂蓉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秦千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沈沂秋浑然不觉，仍是注视着电梯方向，只得提醒她：「人已经走了，你不准备吃饭了？」 沈沂秋忙说自己饿，想吃饭。然后便紧跟着秦千柔去了餐厅，直到坐下点完餐，秦千柔也没有再问过她意见。她们都是海城人，对这里也很熟悉，所有的流程就像是两个相识已久的老朋友逛完街一起吃个饭那般自然，随意。 可是沈沂秋却直觉秦千柔不太高兴，像是从温伯母走后开始的。但她摸不透是为什么，猜想可能跟刚才母女俩说的悄悄话有关。 一顿午饭吃的沉闷又迅速，沈沂秋不时去瞄秦千柔。对方像是完全没发觉，只专注于眼前的餐食。 沈沂秋边吃边偷看，速度自然慢了不少。 秦千柔放下筷子，喝了口气泡水，然后用餐巾把嘴擦干净。她并没有刻意去看对面的人，只是淡声说了句：「专心吃饭。」 便似将刚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回了酒店不久，有人来敲门。沈沂秋好奇，打开门才得知是温伯母派人给她们送来了不少换洗的衣物，连鞋子都有。满满两个行李箱，沈沂秋怔愣着推进房间。 秦千柔蹙眉看了会儿，又低头看了眼手机，无奈轻嘆却也没有拒绝。 她把银色的那个箱子拿了过去，沈沂秋等着她下一步的指示，只见她径直打开箱子，像是遗忘了留在自己身边的另一个。 「这个箱子要怎么处理？」沈沂秋轻拍了一下她腿边的黑色行李箱。 秦千柔头也不回，说：「那个箱子里是给你准备的，你自己处理就好。」 啊？温伯母这么好的吗？连我的那份都有准备…… 「谢谢。」沈沂秋心里思绪万千，最终只汇聚成两个字。 秦千柔换掉了今天在商场买的衣服，那更像是她一时兴起，随意买了穿着玩的。温以蓉派人送来的这些衣物，才更适合秦千柔的风格。比起她平时工作时穿的套装要休闲些，但仍能将她的优雅气质衬托得毫无疏漏。 第70页 今天买的那套，更像是为了配合沈沂秋才换的。 虽然能理解，但沈沂秋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失落。青春活泼的秦千柔，她是很少有机会见到的，若不是今天难得的机会，也许她永远都见不到。 毕竟，她们相差十岁。 秦千柔的大学岁月，她是永远地错过了。 可是，哪怕迟了十年，秦千柔青春的模样依旧让人心动。沈沂秋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忘记今天看到她扎马尾那一刻的感觉。 有种灵魂被触动的……震撼？ 这样形容可真夸张，她在心底暗笑自己有点中二。可笑过之后沈沂秋很明白，自己所受震撼，没有半点虚假。 秦千柔，真是漂亮得让人词穷，却怎么也捨不得忘记。 ** 收拾整理完，她们也没多说话，趁着还有时间便睡了个午觉。这两天心里总是记挂着顾超的事，现在终于能安心好好休息一会儿了。 为了避开下班高峰，秦千柔和沈沂秋提早出门，到饭店的时候姜瑗贺焯还没来。 沈沂秋知道包厢名称，便和秦千柔进去坐着。 她主动替秦千柔倒了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来小口小口抿着。一路上，她在思考一个问题，心想该和秦千柔商量一下，早点确定才好。 然而她又一直没寻到机会开口，便拖到了现在。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姜瑗来电话说路上堵车很厉害，大概还要再迟些。让她们饿了就先点菜，不必刻意等他们。 沈沂秋并不饿，但还是询问了秦千柔，怕她饿了。 秦千柔摇头：「我不饿，可以等。」 沈沂秋哦了一声，便又捧着杯子默默喝水。 秦千柔轻嘆，无奈开口：「你确定现在还不想说？」 「说什么？」 「从酒店出来你就一直在想，不是吗？」 沈沂秋神情复杂地放下茶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表现得过于明显了，才会让秦千柔一眼就看穿。 然而此时被看穿的人却一点也不生气，正好免了她羞于开口的困难。 「我是在想，我们之间，到底应该是什么关系比较合适。」 秦千柔心里也有几分猜测，却没想到沈沂秋开口说的是这一茬。 她不禁一怔，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 沈沂秋见她像是愿意继续听下去，便低声说着：「我之前在医院叫你秦阿姨，是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也是有可以依靠的长辈的。在我心里，你其实和姜瑗那样的阿姨一点也不像。」 沈沂秋顿了顿，见秦千柔并无不悦，便又继续：「今天遇到温伯母，我当时很紧张也很尴尬，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唿她。之前在学姐他们面前也是这样，我不知道应该怎么介绍你才更合适，只能叫你秦记者。」 沈沂秋说着说着，竟有些无奈和她自己都解不开的困惑。 秦千柔认真听她说完，并不打断，也没有任何表态。 直到最后，沈沂秋缓缓抬眸，终于对上她的眼睛，真诚又渴切地发问：「所以今后，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关系相处更合适呢？」 生怕秦千柔误会，沈沂秋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怕待会他们来了又会问起，不是每次都能敷衍过去的。」 秦千柔理解沈沂秋的担忧，其实她也因此困惑了一阵。 在沈沂秋的口中，她可以是秦阿姨，可以是秦记者，然而这些大多是因为彼时情势所迫。她和沈沂秋之间，究竟是哪种关系呢？ 「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那我觉得，可以是朋友。」 朋友？沈沂秋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的含义。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虽然秦千柔比她年长十岁，但十岁也并不代表就一定会差一辈。 「好，那就是朋友。」 纠缠在心头的结终于解开了，只因秦千柔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沈沂秋心头一松，更觉得秦千柔真是无所不能。 沈沂秋想到待会贺焯他们有可能会问的事，忍不住想提前和秦千柔串个供。 她一张嘴，便卡住了：「秦……」 秦千柔半垂着眼眸，手轻轻转动着杯子，指尖若有似无地在杯沿上滑过。 她的头髮半挽着，以至于她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无处隐藏。 她像是在静等，等着沈沂秋自己改口的那一刻。 「秦姐姐。」 沈沂秋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直接叫千柔有点不妥。她脑中浮现了黎婉和容菲的样子，顿觉只有她们才能那样坦然地叫千柔。自己和她们，似乎还是差了点距离。 可是，秦阿姨她是叫不出口了，秦姐姐也可以是朋友的吧。她这般想着，便想知道对方的态度。 秦千柔乍听到这个称唿，又是一怔。 她原以为，最可能听到的会是千柔，或是千柔姐？这是她在电视台里经常被提起的称唿，她早已习惯。 只是，好像还没人在她面前，用细软又温润的声音，叫过她秦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大家是不是快放假了？2333放假是不是就该勤快的追更了？？？ 第三十七章 沈沂秋这声秦姐姐一下子让包厢内的温度升高不少。秦千柔心里并不牴触这样的称唿，只是觉得，哪里有点怪。 大概是跟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她也没多想，抬眸微笑，算是应下了。只见沈沂秋正紧张地看着她，秦千柔心里又是一怔。 第71页 「怎么？自己叫的，反倒紧张？」秦千柔按下心里那小小的怪异，又逗起沈沂秋。 她发现，沈沂秋傻呆呆的样子，甚是可爱。 「才不紧张。」沈沂秋低头喝茶，显然对此说法并不认同。 只是那逐渐红透的耳朵让她的口是心非无处遁逃。 包厢门被推开，服务员领着贺焯跟姜瑗进来，一下子打破了难得的温馨气氛。 姜瑗走在前面，进来便主动道歉：「不好意思，今天实在太堵了，在云安高架上面愣是半小时没动一下。」 云安高架横贯海城南北，每到上下班高峰，简直就是司机们的噩梦。平时就得靠运气，要是再遇到个不靠谱的司机出点小状况，那非得等到地老天荒不可。 姜瑗这一声无奈，倒是让沈沂秋和秦千柔都瞭然一笑。 只不过，这一笑，并非是对着姜瑗的。 贺焯跟在姜瑗身后走来，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沈沂秋跟秦千柔相视一笑的画面。他怔了一下，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来形容这种感觉。 等到入座，才后知后觉想起，算是种默契。 「小秋，秦记者，你们从蒙城过来，事先也没打招唿，弄得我们都没好好招待。」姜瑗拿着菜单，点完菜把服务员打发出去，开始主动攀谈。 今晚註定是她来牵头了。贺焯平时话不算多，加上又是在场的唯一男性，除了最初时的寒暄，其余时候他大多是沉默状态。 沈沂秋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面对姜瑗，只剩下逢场作戏。前世的恩怨，她压在心底，不像之前几次那么激动也没那么难受，大概是因为有秦千柔坐在身边。 前世今生，种种遭遇。沈沂秋常常做梦，梦到自己活着活着，又回到前世的轨迹中去。 好在有秦千柔在，她的存在就是最有利的证据。每当沈沂秋恍惚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要看一眼秦千柔，便能立刻让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秦千柔，是她的定心丸。 「姜阿姨，你平时那么忙，我们也没特别的事情，所以不想打扰你。」 沈沂秋的话里依旧不復从前的熟稔和随意，但她能主动答话，又是这般客气，对于姜瑗来说，比预想要好得多。 看来，在电话里她的预感没有错：小秋的态度在转变。 她跟贺焯悄悄对视了一眼，便耐下心来继续试探。 今晚这顿饭，她执意要请，目的就是想探一下她们这次来海城的真正目的。 菜陆续上桌，姜瑗热络地招唿她们多吃，不时还介绍起这些菜的特色来。 沈沂秋过去常跟父母一同前来，对这里还算熟悉。姜瑗这样，为的是谁，不言而喻。 秦千柔倒是没拆台，姜瑗热情，她便不时淡笑一下，算是应了这份款待。 「听你说，这次去海大是去找人的。具体什么情况，你跟我们说说，有任何困难我们都能替你想办法。」 话题终于绕到了此行的目的上，姜瑗语气自然，听不出有什么异样。 沈沂秋下意识转头去看秦千柔，只见她优雅地在吃鱼片，并未有特别反应。但沈沂秋就是确定，秦千柔肯定也是知道姜瑗这话是存了试探心思的。 跟姜瑗的对话主要还是由沈沂秋来完成，毕竟明面上，她跟姜瑗关系更近些。秦千柔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沈沂秋的缘故。 「是我一个学姐和她男朋友闹别扭，我们就过来帮忙劝劝。」 姜瑗等了许久，没想到听见的竟是这么个无足轻重的理由。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但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点。 沈沂秋神态轻松，像是并不知道姜瑗一直在暗中打量自己一般，自顾自地吃着碗里那些被姜瑗堆满的菜。 好久没来吃了，味道还跟过去一样，好吃。 「现在的学生啊，读书不用心，谈恋爱倒是上心。闹个情绪都能惊动身边的人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为了劝架。」姜瑗摇头感慨，平时在学校里，这类事情真是没少见。 沈沂秋在啃一个鸡翅，嘴里暂时不得空。她想要接姜瑗的话，便加快了动作，弄得嘴角都是油。 手边突然多了张纸巾，她咬着鸡翅转头，看见秦千柔十分自然地望向姜瑗，将这个话题接了过去。 「年轻人对于重视的事情大多会情绪激动，只关乎自身的在意程度，而不会因为哪个看上去更重要。」 姜瑗顿了一下的，尔后笑道：「我听说秦记者以往主要是做纪实栏目的，蒙城不少大事件都是由你的节目拉开序幕，没想到这次竟然为了学生感情的事特地过来。」 「我这次是以沈沂秋朋友的身份陪她过来，和我所做栏目没有关系。」 秦千柔的坦诚反倒是让姜瑗有点意外，就连一直沉默的贺焯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秦千柔坦然接受他们的打量，她早有心理准备。 贺焯突然开口，带了几许意味深长：「朋友？我记得之前小秋好像一直说你是她的阿姨，怎么现在又变成是朋友？」 贺焯向来对于这种七拐八绕的关系不感冒，然而从秦千柔第一次在病房出现，他就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秦阿姨充满疑惑。 沈沂秋好不容易把鸡翅处理完了，几口吞咽，总算是可以说话了。 秦千柔却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轻声道：「慢点吃。」 第72页 接着，她便又回到之前自若的状态：「之前她还未成年，我就暂时当一下阿姨照顾她。现在她已经十八了，我们当然可以是朋友。」 十八岁，成年人，朋友，这几个词分开看并无异常。只不过当它们结合在一起，背后的深意就不一样了。 贺焯跟姜瑗不约而同地皱眉，沈沂秋有些好奇，不太明白怎么秦千柔一句简单的解释就让他们这般凝重。 不过只要能让他们不爽的，对她来说就是很爽的事情。心里对秦千柔的崇拜又添了几分，果然是当记者的，三言两语就能让对方说不出话来。 沈沂秋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个鸡翅的味道，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道菜。姜瑗也记得，所以一来便先点了。 她笑眯眯地夹了一个鸡翅放进秦千柔的碗里：「你也尝尝，味道特别好。」 看着她们之间的互动，自然亲近，没有半点做作。姜瑗觉得自己之前在医院还认为她们是在做戏骗她，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她稳了下心神，不愿错过今晚这难得的机会，便又转回之前的话题上：「看你们的样子，估计你们朋友的感情问题已经妥善解决了吧？」 沈沂秋点头，答：「暂时算是解决了。」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该不该继续往下说，然后偷瞄了一眼秦千柔。 秦千柔十分专注地在吃鸡翅，似乎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那就是，可以说？ 沈沂秋是这么理解的，于是便大胆往下说：「不过嘛，好像又有点其他问题，挺麻烦的。」 她做出苦恼的样子，好像遇到了比感情问题更棘手的情况。 姜瑗笑着问：「还有其他什么问题？你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你解决。」 总算是有可以派上用场的地方了，今晚一直到现在，贺焯跟姜瑗的存在感都十分微弱，内心很是受挫。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经歷过这样被忽视的待遇了，现在听到沈沂秋还有新的问题，竟是喜上心头。 沈沂秋嘟着嘴，像是十分纠结。 姜瑗安抚又鼓励她：「有什么尽管说，在我跟你贺叔叔面前，你还顾虑什么。」 啊呸！就是因为在你们面前，才要考虑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沈沂秋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眼下她还不能跟他们撕破脸。 「是这样的，我那个学姐的男朋友在海大读研究生。就快要毕业了，他想去蒙城跟女朋友一起生活。」沈沂秋特地停在这里，去看贺焯的反应，果然见他眉头动了一下。 她接着说：：「可是他的导师好像不同意，非要让他留在海城，说他是可造之材，不能被埋没了。」 贺焯凝重的表情轻松了些，这个说法倒是可以接受。他还以为，顾超会跟沈沂秋说其他的事。现在看来，那个学生仍是胆小谨慎，不敢乱言。 当初他就是看准了顾超这个性子，所以才让他做的最多，也不担心会泄露。拿捏学生这种事，他这些年越来越得心应手，几乎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虽然沈沂秋没有明说，但贺焯几乎第一时间就确定，这次她们来找的人，是顾超。 见他仍是不动声色，沈沂秋只得继续往下说：「可我们都觉得，异地恋实在太折磨人了。而且都毕业了还不能在一起，那这段感情还有什么盼头呢？」 言下之意，这导师是在拆人姻缘了。 姜瑗的表情有点尴尬，她看了看身边的贺焯，见他无所表示。 「小秋，那你说的这个研究生跟的是哪个导师？」 姜瑗其实也猜到几分，只是不那么笃定。贺焯向来很少跟她说学生们的事，毕竟他自己完全可以搞定，没有必要再多说。 「就是贺叔叔的学生，顾超。」 沈沂秋说的时候还特地做出犹犹豫豫，非常纠结为难但又不得不说的样子。秦千柔在旁看着，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给她竖个大拇指。 已经如此直白说出来了，贺焯也无法再佯装不知。只是知名教授的威严必须摆在那儿，他不可能露出震惊到失措的样子。 沉吟片刻，他沉声开口：「顾超的确跟我提起过想去蒙城，我当时按照他的能力和他以往的表现，给出的建议是继续留在海城。毕竟他所学专业，在海城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说的多么合情合理，似乎处处都在替得意门生考虑。如果没有见过顾超，没有看到他崩溃的样子，没有听到李梓华他们对贺焯的控诉，也许沈沂秋会动摇。 然而现在，她看见贺焯这道貌岸然的虚伪，只想吐。 「我想他在提出申请之前肯定已经都考虑过了，权衡后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也许在他眼里，感情更重要呢？」 贺焯冷哼：「年轻人眼里就只想着感情，等再过几年他就知道，感情并不能帮他什么，反而还会成为拖累。到那时候，错过的机会也不会再等他。我只是不想他以后后悔，毕竟他还年轻。」 这话听得连秦千柔都暗暗皱眉，贺焯字里行间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语气，充满了对于感情的不屑。 可不等她说话，沈沂秋就已经在反驳了：「怎么能这么说呢！人是因为有真心才会重视感情，懂得珍惜感情的人才会更加懂得珍惜善待生活。机会再难得，也比不过遇到一个合适的人难得。贺叔叔你这样否定顾超的选择，不对。」 第73页 沈沂秋说，这样不对。 秦千柔一怔，看着沈沂秋的侧脸，思绪有点发散。 她一个十八岁的孩子，照理不会有太多感情经歷。又想起她之前对于感情是件麻烦事的结论，还以为沈沂秋会对感情避而远之。 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想的。 秦千柔若有所思，便没有着急打断他们的对话。 贺焯的脸色不太好看。被沈沂秋当面顶撞，还说他不对，这对于心高气傲的贺教授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 姜瑗了解他，只好在桌下轻抚以示安慰。 「小秋你这么说也对，但我们都是过来人，从年轻的时候一路走来，看到过很多这样的例子。远的不说，就说前几年，我们也有几个学生选择这样。但最近同学聚会，听说境况都不太好。」 所以，我们是为了让顾超不要重蹈覆辙。 沈沂秋闷哼，低头往嘴里塞了块牛肉片。 他们真是太讨厌了，总是用什么年纪、阅歷、身份来说教，仿佛比年轻人多活了几十年是多骄傲的事情似的。他们又不是顾超，根本不了解别人的真正感受，凭什么以自己的经验替别人的人生做决定。 更何况，贺焯执意留下顾超，根本不是为了他好。 这样一想，沈沂秋就更生气了。 忽然眼前多了一个小碗，里面盛了大半碗汤，晶莹透亮，香浓诱人。 「说了这么多话，先喝点汤。」秦千柔淡然的语气，神奇地抚平了沈沂秋心中冒出的火。 沈沂秋乖乖把碗移到面前，小口喝起来。汤已是半温，但丝毫不影响入喉的舒适。在这空调房里，秦千柔为她盛的汤滋润了她整颗心肺。 秦千柔喝了茶润口，又擦了嘴，算是吃完了。刚才她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心中大致对贺焯的态度瞭然。 她本就带着试探的意味而来，现在目的已达到，便不用再刻意收敛。 「感情的选择，还是由当事人自己决定比较妥当。毕竟生活是自己过的，旁人给再多的意见和建议，也都只能是参考。」 这算是个台阶了，一度要陷入僵持的局面在最后一刻被化解。贺焯倒也没有死撑着，默不作声算是退让。 只是，秦千柔不经意地又提了一句：「贺教授最近手里的项目好像很多，我听说学生们常常在实验室通宵，连睡觉时间都不太够。」 项目多，意味着可以申请的资金名目也越多，这当然是教授们梦寐以求的事。 贺焯猜不出秦千柔的意图，带着防备，简单嗯了一声。 姜瑗打圆场：「老贺去年一整年都在忙联合培育的项目，自己手里的事一样没抓。到今年只能拼命补上，这才显得有点多。」 秦千柔瞭然，识趣地不再多问。 等到沈沂秋把汤喝完，大家都默契地放下碗筷，这顿饭算是到了尾声。 姜瑗说要开车送她们回酒店，沈沂秋却说想要散步消食。加上她们住的确实不远，姜瑗也不好再勉强。 跟她们分开，贺焯坐在车上，后视镜里那两人的身影逐渐走远，他才沉声开口。 「看来是要好好查查这个秦千柔了。」 「真要查？」邵齐东的提醒他们不是不知道，但今晚这顿饭也让他们意识到，秦千柔似乎开始关注他们了。 「先下手为强，总比到时候被人抓了把柄在手上要好。」 姜瑗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不再阻挠。 只是查一查，又不是真要去动秦千柔，应该不至于像邵齐东说的那么夸张。 更何况，现在是在海城，是他们的地盘。蒙城踩过界的记者，再有能耐也不敢太过嚣张，姜瑗细想后反倒觉得这次是难得的机会。 ** 从饭店出来，外面早已是灯火阑珊，海城的街头永远不会萧瑟。 「吃的好撑噢。」沈沂秋满足地拍拍肚子，真是吃饱了。 秦千柔缓步与她并肩，温以蓉送来的衣物主要以商务休闲风格为主，连鞋跟都比平时的矮了一些。此时秦千柔只比沈沂秋略高一些，气场也比往常柔弱不少。 她们真就像之前所说那样，如朋友饭后散步那般，随意走着。 「今晚的情况，你怎么看？」 沈沂秋想了想，如实答：「跟我预想的差不多，他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压榨学生，更不会承认自己有私心。」 沈沂秋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心想这样的人，竟然在学术界跟自己父亲齐名，这简直是对沈之枫极大的侮辱。 她的父亲，向来都受学生爱戴。得知他出事，好多曾经受过他恩惠的学生都通过各种途径来找沈沂秋，表示愿意为她今后的生活尽一份心。 只是沈沂秋不愿连累别人，也不愿触景伤情，便一一回绝。但父亲曾栽种下的善果，终将会以其他形式回报社会。 沈沂秋却也没忽略分别时候，贺焯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狠与决然。前世她好歹也在他们身边生活了一段时间，即使那时候心中并无防备，但对他们多少也有些了解。 「我有点担心。」 秦千柔看着她：「你害怕了？」 「我不怕，我是担心他们会想办法对付你。」 秦千柔一愣，片刻后浅笑摇头：「没关系，我不怕。」 沈沂秋蹙眉，却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 第74页 「你不了解他们，他们其实很有手段的。而且在海城他们认识很多厉害的人，我担心他们察觉以后会对你不利。」 沈沂秋的语气不自觉就急促起来，她的眼眸里闪动的全是担心与焦虑。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担心，秦千柔望着她的眼睛，忽略了周围的霓虹闪耀。 秦千柔轻嘆：「这些情况我都有考虑过，所以才会让顾超他们暂时别公然跟他翻脸。毕竟等我们回了蒙城，他们还需要继续在海城生活。至于我，贺焯不敢怎么样的。」 最后那一句，秦千柔倒是说得十分笃定。 沈沂秋很想问为什么，但她止住了。 她相信秦千柔有这个能力自保，要不然秦记者就不会在揭发了那么多大案后依旧安然无恙。 再说，自己有感知能力，能够预知危险。这样也能保护秦千柔，只要常跟在她身边就好，沈沂秋又添了几分信心。 担心逐渐散去，海城街头的热闹繁忙勾起了她们对于家乡的回忆。走在熟悉的街道，吃过家乡的味道，隐在心底的乡愁好似脱了枷锁，唿之欲出。 沈沂秋的心口处微微刺痛，她有点难受。但这样的痛楚是完全可以忍受的，她没吭声。 秦千柔抱臂走着，她在想着很多事。习惯了保持高强度的工作，便很少让自己放空。即便是饭后散步这样的消遣时间，她也会忍不住用来思考事情。 忽然被人轻轻拉住，她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拉她的人。 沈沂秋的手并未松开，而是跟她换了个位置，把她往里边推了一点：「你想问题太专注了，走里面安全点。」 不等秦千柔说话，沈沂秋就已将她整个护在身边，隔绝了路旁来去匆匆的车辆。 秦千柔抿了抿唇，没有拒绝这样的安排：「谢谢。」 沈沂秋咧嘴正准备笑说没关系，就再次听到有人在叫千柔。她都神奇自己的听力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能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听到这个。 不过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温以蓉，而是两个高大又完全陌生的男人。 「千柔，还真是你啊，我刚才看到你差点不敢认了。」 年长一些的男人先开口，语气中的熟稔跟不经意的宠溺，让沈沂秋的紧张缓解了些。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秦千柔叫了声：「舅舅。」 哎呀，还真是撞到了温伯母提醒要避开的舅舅，沈沂秋心想要不要去买张彩票，兴许有不一样的收穫。 只是，当另一个年轻些的男子开口，沈沂秋就全然没了任何心情。 她只听到那清澈儒雅的声线里带着细微的在意与温柔：「千柔，回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和地雷，么么哒 本章随机掉红包，爱你们！ 第三十八章 秦千柔的脸一半隐在夜色中，路旁经过的车灯偶尔将其照亮却无法一直保持。沈沂秋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好腾出空间让别人叙旧。 「不给我打电话是怕被家里知道你回海城了？」对方见秦千柔不答，便自己猜着。 虽是猜测，但见他脸上的自信和温柔，就知对秦千柔颇为了解。 秦千柔眉头微皱，似有些不满：「你都猜到了，何必问我。」 沈沂秋原本就站在秦千柔身边，就算有心后退也实际走不远，这两人的对话便一字不落地全被她听了去。 说来也怪，秦千柔好像并没有为他们介绍的打算，而是想要迅速结束对话。 「这次在海城准备待多久？」对方像是早就习惯了秦千柔的冷淡，没有半点尴尬，也不觉得自讨无趣。 「暂时还不确定。」秦千柔的目光大部分时间定格在不远处的小消防栓上，并不看对方。 「这样啊，那不如……」 秦千柔像是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在他还没说完之前便抢白：「我会很忙，没有空。」 对方又笑了，带着几分瞭然。 秦千柔和过去还是一样，没变啊。 这时秦千柔的舅舅开口：「少则，你就别逼千柔了，看样子今晚她心情可不太好。」 年轻男子听后唇角忍笑，连连点头应和：「是的，我也看出来了。」 秦千柔脸上线条绷紧，显然是不高兴了。这两人见好就好，不敢再说更多的话。 「你有事就尽管去忙，需要舅舅帮忙的就给我或者少则打电话，一家人没必要客气。」 临走前，舅舅和那个叫少则的人都特地看了一眼沈沂秋，但又都很默契地没多问什么，只是朝她点点头。 等他们走后，沈沂秋小心翼翼观察着秦千柔。见她仍是沉着脸，看来是不打算解释的。 「回酒店吧。」 沈沂秋默默跟在秦千柔身后，这次她下意识地落后她半步，与她稍有错位。 大概是想给秦千柔留些空间，也可能是她自己想调节一下。 ** 回了酒店，秦千柔的兴致依旧不高。沈沂秋说了几句常规的话后也不再开口了。 直到秦千柔先去了浴室，坐在床沿的沈沂秋才垮脸。 从饭店出来后，她心口那里就总是隐隐有些不舒服。当时她没太在意，可是回了酒店还是发现有点不对。 沈沂秋捂着心口，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要有事发生？」 第75页 可是这种痛感跟之前的都不太像，她一时也吃不准到底是感应还是真疼。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又发散到秦千柔今天的表现上去。从秦千柔买鞋买衣服，到秦千柔说她们是朋友，又到秦千柔在饭桌上不着痕迹地照顾她，然后是秦千柔的舅舅，还有那个叫少则的人。 和遇到温以蓉不同，秦千柔好像对舅舅并不热情，对那个少则就更是不耐烦。这点沈沂秋能够很明显感受到，可是她又忍不住好奇，想要了解的更多些。 这时，浴室的门突然打开，秦千柔穿着家里送过来的睡衣走出来。和昨晚将就穿着酒店浴袍不同，秦千柔穿上丝质睡衣后，气质好到爆炸。 她在擦头髮，一出来就看到坐着发呆的沈沂秋。虽是侧面看不清表情，但她整个人僵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明显是在走神。 「赶紧去洗澡，今晚要早点休息。」 秦千柔平时在家也很少会这样催促沈沂秋，两个人更多时候是各做各的事情。明天要去看顾超他们整理出来的证据资料，又将是疲惫费神的一天。 沈沂秋抱着衣服机械走向浴室，秦千柔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猜测不出她在想什么。 沈沂秋洗完澡，从蒸汽满布的镜子一角看到自己模煳的样子，心情并未好转。 她的思绪还是杂乱，心口的不适时不时就涌现，好在并没有痛到影响正常生活。 她心里不舒服，甚至是烦闷。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沈沂秋不得不冷静下来，认真分析自己到底怎么了。 是因为从顾超那里亲眼见到了贺焯的虚伪吗？是因为今晚近距离跟姜瑗他们相处而不得不掩饰伪装太过难受吗？还是接二连三偶遇秦千柔的熟人而让她不自在？ 思绪在这里顿了一下。沈沂秋闭眼提醒自己，自己的计划出奇顺利，距离解决仇人的日子也渐渐临近，这些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至于别的，既然想不出所以然，就干脆不要再想。 眼下正是难得的机会，能不能把贺焯扳倒，就看这次了。 沈沂秋今晚在浴室待得格外久，秦千柔吹干头髮后看了几次时间，考虑要不要去敲门问问。 沈沂秋出来了，看上去有点累。秦千柔看着她，只见沈沂秋朝她淡淡一笑，然后便直接朝自己的床走去。 她本想跟沈沂秋讨论一下贺焯的事，又想着的确有点晚了，再看她神色中满是倦容，便催着她早点休息。 「嗯，那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沈沂秋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秦千柔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响了。她匆忙看了眼屏幕，蹙眉却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 沈沂秋把被子往上拉，将秦千柔接电话时的神态看的一清二楚。然后她看着秦千柔走向浴室的背影，还听见她在关门前的那一句：「少则，什么事？」 又是少则，那个人似乎对秦千柔很有热情。当面追着问话不算，这么晚了还要打电话过来。 沈沂秋更累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秦千柔的床。几乎把自己全部缩在被子里，只留下头髮在外面。大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了，只留下秦千柔那侧的床头灯，迷煳间沈沂秋做梦了。 她梦到前世跟父母快乐生活在海城的点滴，还记得每次大考完后就会全家出动，吃饭逛街。去的也都是些寻常地方，可在梦里却是处处揪心。 画面散乱，胡乱拼接，一下子又闪到车祸时的情形，兇险可怕。但说实话，沈沂秋对于这个场景偏偏是印象最模煳的。因为在出事的那一刻，她被母亲牢牢护在怀里，那些残忍的时刻，她其实并没有亲眼见到。 可是那场车祸也是最惨痛的，因为车祸后沈沂秋失去了一切。她不愿细想，生怕情绪再被扰乱。 她无意遗忘，却害怕记起。 再然后，画面中开始有秦千柔的身影，但始终是个模煳的影子。沈沂秋能从她的穿着，她的举止分辨出这就是秦千柔，却又总是看不清她的脸。 沈沂秋睡得不踏实，梦里的场景一变再变，而她心里那股难受也跟着愈加明显。 秦千柔打完电话后又在浴室里待了一阵。等她出来，见到的就是在床上翻滚的人。 她轻轻走到沈沂秋床边，看见的是她眉头紧皱，睡不安稳的样子。 秦千柔心里一沉，想着果然回海城对她有影响。一整天下来沈沂秋都表现的很正常，但到了梦里，克制的情绪却不会那么听话了。 容菲说过，心理创伤需要一个漫长的修復过程，着急不得，也刺激不得。然而这次来海城，紧迫到没有给秦千柔任何准备的时间。 看着沈沂秋透着哀伤不安的脸，秦千柔索性坐了下来。她静静看着沈沂秋，犹豫着该不该叫醒她。 这个样子显然是做不好的梦了，任由她继续下去，对她好是不好？ 沈沂秋本就不太舒服，身边坐了个人，她迷煳间感应到了。恍惚睁开眼，梦里一直模煳不清的那张脸此时就在眼前，沈沂秋盯着秦千柔，看得出神。 秦千柔等了一阵不见她开口，猜是还没醒过神来。 「做梦了？」 沈沂秋想起梦里支离破碎的画面，还有一阵一阵揪心的难受，更是无力了。 「别想太多，好好睡吧。」秦千柔不愿扰她，替她整理了下被子，便站起来绕回自己那边。 第76页 沈沂秋的视线一直跟着她，思绪还是乱糟糟的，浑身没力气。她扯了被子又闭上眼，刚才在梦里，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被遗弃了，全世界就只剩她孤军奋战。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可以信任依赖的人。她还是跟前世一样，被贺焯姜瑗带在身边，欺瞒哄骗。然后又在邵齐东的威吓中惶恐度日，毫无长进，最后精神崩溃。 沈沂秋觉得，如果秦千柔不管她了，那她是不是又将一个人了。 ** 好在中途醒过一回，再接着睡那梦境也就断了。沈沂秋睡醒起来也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梦到哪些，只知道心里很难受。 秦千柔睡的比她晚，起的比她早，见她醒来竟难得主动关心起来。 「今天感觉怎么样？」 沈沂秋茫然看着她，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据实回答：「还行。」 秦千柔多看了她两眼，除了仍有倦容外，气色还算可以。 「刚才顾超给我发消息，说东西都整理的差不多了，中午前让我们过去一趟。」 其实上午就能过去了，但顾超怕贺焯起疑，便按照往常习惯，先去一趟实验室再回来，这样更稳妥。 距离中午还有几个小时，沈沂秋知道秦千柔肯定不会浪费时间在酒店消遣休息。 「那我们现在干嘛？」 「贺焯的事你了解多少？」 「嗯？你指哪方面？」 秦千柔抿了抿唇，直白问道：「关于他的所有一切。」 此前她们谈论贺焯时，都只是围绕他对学生的态度与方式，又或是实验室本身的运作情况。秦千柔从没像现在这样，直截了当地想要获取一切。 沈沂秋拧眉，并没有立即回答。 「如果觉得为难，那你可以……」秦千柔想，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为难她了。 沈沂秋却摇头，解释说：「我不觉得为难，只是因为知道的有点多，我得想想该从何说起。」 秦千柔耐心等沈沂秋洗漱完毕，两人一起吃了早餐。这才回到房里，打开电脑，将贺焯跟姜瑗的所有信息都重新梳理归整。 看着屏幕上逐渐清晰明朗化的关系链，秦千柔的眼底也有了沉重的神色。 「是不是有点超出你的想像？」沈沂秋反应倒是平静，指了指屏幕上那些交织成网的关系图。 「如果我们推测的这些都是事实，那可谓是触目惊心。」 秦千柔接触过很多重大新闻，如今面对贺焯姜瑗的情况，却也难以做到完全淡定。 「很不幸，这些绝大部分都是事实。」 秦千柔转头去看沈沂秋，见她说得如此笃定，并且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如此镇定，就好像她事先都知道一样。 「沈沂秋，你知道这些，多久了？」 「之前不知道，爸妈出事后才觉得可疑。」 沈沂秋并没有找藉口掩饰，她现在跟秦千柔是并肩作战。 「觉得可疑所以自己偷偷调查？」 沈沂秋的注意力从屏幕上移开，秦千柔的目光里含着探寻和打量。她知道，秦千柔心生疑惑了。 「也不算是偷偷调查。住院的时候，姜瑗总是想办法从我这里套话，无非是围绕爸爸之前的一些研究项目或是实验报告之类的东西。我哪里知道这些，她却还是不肯放弃，一有机会就试探。我自然也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在意。」 秦千柔大致了解沈之枫跟贺焯的交情，也知他们在科研领域肯定有深入合作与了解。那么，沈沂秋现在所知，很可能是从沈之枫留下的资料里得来的。 「所以那些东西，现在都在你手里？」 「不完全。」沈沂秋蹙眉，却十分坚定：「但绝对不能落到贺焯手里。」 秦千柔看着那张交错复杂的关系图，低嘆：的确是不能落到贺焯手里。 ** 上午的时候，秦千柔接打了几通电话，大多跟工作有关。沈沂秋还在努力从关系图中检查是否有自己遗漏的地方，她凭藉前世跟在贺焯身边生活的经歷，把能想到的信息全都贡献出来了。 她知道秦千柔是真心想要找出真相，不是为了安抚那些学生，也不是仅仅为了震慑贺焯。秦千柔不屑只做和事佬，她想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沈沂秋能做的，除了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都说出来，就是护她安稳。 不知怎的，昨天见了贺焯之后，沈沂秋心里总有点不安。虽然秦千柔宽慰过她，但沈沂秋还是不够放心，她打起十二分精神，要好好保护秦千柔。 ** 和顾超他们约在了海城大学宿舍区附近的的宾馆见面，这里原本是为前来探望的家长们准备的，结果大部分客人都是学生情侣。 他们昨天商量过，既然张梦来了，那么去宾馆反而是名正言顺了。姜瑗已经知道了她们见过顾超，不妨顺水推舟，就当做是来做感情说客好了。 房门一开，几个人都在。张梦开的门，一见到秦千柔她们，立即笑了。 虽然眼带血丝，一看就知道是通宵不眠，但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秦记者，沈沂秋，快进来吧！」 张梦语气里的欣喜藏都藏不住，房里其他人也是差不多心情。 电脑、各种本子、甚至还有一些皱巴巴的纸条，散乱铺在床上和书桌上。 第77页 顾超他们还在分类整理，一边商量一边归类。 等她们走近，顾超站起来，向她们展示了昨晚努力的成果：「这里基本上是我们手里所有的证据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么么哒 过两天我要挂一个新预收，嘻嘻嘻 第三十九章 秦千柔接过顾超给的清单逐一看过去，不时对照电脑里或者桌上已经归整好的那些票据复印件多看几眼。不得不说，这些学生除了顺从听话以外，脑子其实也是清醒的。 顾超在旁边站着，见到秦千柔有停顿的地方便主动解释：「一开始他让我们去找发、票的时候，金额要求还不大，所以我们基本都用餐饮类或是交通类的发、票来交差。」 电脑里的文件是按照日期排序的，那些复印扫描件被按照得来的时间归类。秦千柔点开几个看了一下，和顾超说的一致。 「后来见我们完成的不错，嘴巴也严，渐渐地就让我们去找更大面额的。再后来，他要的越来越频繁，金额要求也更高。弄得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让身边的朋友亲戚一起找。」 顾超回忆起往事，仍是一脸苦涩。 李梓华也插话道：「而且我们要是没能按时交上去，他就会发脾气，假公济私把我们的报告打回去，非要让我们重新写。明明那些实验数据没问题，他偏要挑刺。发展到后来，几乎没人敢对他说不。」 秦千柔皱眉，这么霸道？ 李梓华侧过身指了指一直在默默整理的丁颂，说：「阿颂脾气最软，苦差事经常第一个丢给他。要不是他家里还有点关系，估计早被退回去了。」 「他这么霸道，你们从没向校方反映过情况，而且还那么顺从？」 这的确超出秦千柔的预料，也感慨他们的忍受能力。 顾超默了一下，主动把责任揽到身上：「是我的错。他们早就想去闹了，是我拦住不让的。我总觉得导师之所以不满意，是因为学生不够努力。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我自己在逃避，不停给他找藉口。」 秦千柔不再问下去，看得出这些学生饱受折磨。 偷偷留下这些东西，看来也是早有准备，就等着某天鱼死网破的。 「把这些都交给我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秦千柔大致看完，心里有数。这些证据还不足以正面扳倒贺焯，但有了这些，她可以切入的线索就多了起来。 他们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交到秦千柔手上，兴奋之余仍不免担心：「秦记者，这件事会不会连累到你？毕竟贺焯的名气那么大，地位也高。他要是知道了，怕是要对付你。」 沈沂秋一直在旁边陪着秦千柔，听到这话也难掩忧色。她的确是担心贺焯会对秦千柔动手，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卑鄙起来可比流、氓无耻多了。 「谢谢大家的关心，我会小心的。」 秦千柔把这些善意的关心全部收下，离开前再次叮嘱，让他们保持如常状态就行，不要被贺焯察觉。 离开宾馆，沈沂秋忍不住了：「你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秦千柔挥了挥手里的档案袋，轻声说：「现在不是贺焯更应该担心吗？」 沈沂秋见她如此淡定，反倒是自己过于紧张了。她不好意思地抓抓脸颊，假装不经意地左右看了一眼，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在意。 「这件事我们慢慢来，不会有太大危险的，别担心。」 沈沂秋惊奇地转过头，秦千柔这算是安慰自己？ ** 有了这些东西，加上沈沂秋前世获知的信息，贺焯名下几家在明处的公司都被秦千柔打包发给了黎婉。 「基本上可以确定，他在利用发、票套取科研资金，数目应该不小。」 秦千柔给黎婉打电话的时候，大致说明了这边的情况。对方认真接受任务后，挂断前轻笑：「千柔你可真行，回一趟海城还能查到这么个大新闻，回来后组长又要给你发奖金了。」 「黎婉，你确定组长会这样做？」 黎婉捂嘴笑，生怕太明显惹恼秦千柔。 「你放心，要是她不肯，我一定会对她施加压力的。」 秦千柔懒理打趣，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又在滑动滑鼠继续看资料。 黎婉磨磨蹭蹭地不肯挂电话，好半天才主动问：「你这次回家，没遇到麻烦吧？」 她指的麻烦，当然是秦千柔家里的事。 「没事，就是遇到了我妈还有我舅舅。」 「这还叫没事？」 「真的没事，只是偶遇。你尽快帮我查清楚贺焯名下所有公司的信息，我怕他有所察觉，毁灭证据。」 打发了黎婉，秦千柔的视线越过电脑，看见坐在沙发上沉思的沈沂秋。秦千柔总觉得从昨晚开始她的情绪就不太对，好像有什么心事，但她似乎并无立场打探，就没细问。 沈沂秋回过神来，发现秦千柔在看她。她一怔，尔后开口：「我仔细想了一下，贺焯套取那么大笔资金，肯定不会全都落到自己口袋。肯定有人在帮他处理这些钱，而且他除了科研资金，还有其他的事。」 「资金流向等黎婉把他名下公司都查出来后就会明了。至于你说的其他事，是指什么？」 沈沂秋吸了口气，抬眸对上秦千柔的视线。 「关于科研专利，他手里握着一些，合作伙伴手里也有一些。他如此贪婪，不可能无动于衷。」 第78页 一想到前世被骗走的那些专利，都是父亲呕心沥血的成果，沈沂秋就恨透了贺焯。 「这方面没那么好查，除非他的交易对象出现，否则单方面追踪，很难确定。」 沈沂秋闷闷点头，她正是在烦这个。 前世她知道的太迟了，等她发现一切不过是个骗局的时候，贺焯已经把那些专利出手了。沈沂秋除了愤恨和痛心懊悔之外，根本无从追查到底被谁真正买走了。 那些明面上拿走专利的，大部分都是公益组织，又或是社会名誉良好的企业。然而她偷听过贺焯打电话，知道那些不过只是中转站罢了。 秦千柔回忆起贺焯的资料：「他研究的范围大部分都属于基础领域，成果运用不多。他手里的专利，获利空间有限。」 「所以才会觊觎别人的！」 沈沂秋咬牙，想到她爸爸为了做实验，常常熬通宵。可是爸爸从没想过靠这些发财，只希望能造福社会。 「沈沂秋，贺焯觊觎的，是你爸爸拥有的那些？」 秦千柔看到她这边反应，再猜不出原因是不可能的。 「是。我记得，以前他们每次和爸妈见面，聊着聊着总会绕到这上面去，但爸爸不愿多谈。后来我听爸爸私下跟我妈说，以后尽量少和他们说专利的事。」 又是利益问题，看来无论在什么领域，利益都是绕不开的主题。 ** 贺焯试探了顾超几次，他也大方承认是因为毕业问题有情绪，和女友的分歧也是因为今后在哪里生活所致。如此坦诚，反倒让贺焯放下心来。 年轻人被爱情沖昏头脑的事在校园里很常见，贺焯暂时收敛了对学生的压榨。除了顾超他们之外，其他人都觉得导师良心发现了，还暗戳戳祈祷以后能有好日子。 贺焯这两天很烦躁，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多方安排。现在就等着各方的反馈，来制定下一步计划。 姜瑗把近期的工作计划调整了一下，以便腾出更多时间来帮贺焯。 「老贺，你说她们还不回蒙城，是不是真盯上咱们了？」 贺焯坐在书房，手里夹着烟。 「吃饭的时候，我看那个秦记者年纪不大，但挺稳。试探了几下也没太大反应，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贺焯吸了一口烟，心情并不好。 「你说她会不会真有后台？在蒙城查了那么多新闻也没人敢动她，是不是替人出面？」 姜瑗的这个猜测倒也有可能，如果她真有后台，那就更麻烦。 「先等查她的人给了确定消息再说。不管她有没有后台，我不能让她查到我头上来。现在那边催得紧，要是再让她横插一脚，我们这两年的辛苦都得白费！」 姜瑗也在想办法，沈沂秋那边明显是无法再靠近了。能一起吃顿饭好似极限，又有秦千柔在她身边，姜瑗也不敢逼得太多。 「老贺，会不会是我们太敏感了？可能小秋很久没回来，想要多待几天也说不定。而且你那个学生的女朋友不也还没回去，也许她们打算一起走？」 贺焯对于学生们的情感生活丝毫不关心，心也不像姜瑗那么细。听她这么分析，也琢磨起来，仿佛是有那么丁点儿可能。 然而邵齐东却突然打电话过来，姜瑗刚接起来，就听到那头一阵吼声。 「我说你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吃饱了没事干去查秦千柔？」 书房里很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很大，姜瑗跟贺焯迅速交换了眼神。 姜瑗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吼过，但邵齐东不会无缘无故来电，她只好耐着性子。 「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发脾气没有意义。」 邵齐东此时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刚收到消息他就立马打电话了。 「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我说过，别招惹秦千柔，你们倒好，不但不避让还要查人家？」 姜瑗已经调整好情绪，也听出问题所在。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查她？」 邵齐东冷笑：「你们做研究搞演讲是能人，但明面下的事情也就那么点本事。以为给钱就能办好事？天真！」他咽了下口水，接着说，「查人都查到蒙城来了，要不是我把人给按住了，这会儿早就惊动了！」 姜瑗脸色不善，她跟老贺本来就急着等消息，邵齐东竟然还阻止。 「我们也不想主动招惹，但她现在就在海城，说不定已经盯上老贺。我们查她是为了能知己知彼，这只是自保。」 邵齐东一怔：「她去海城是为了查你们？」 这事他倒是没料到。 「还没确定，但她的表现很可疑，所以我们才决定要查她。」姜瑗见邵齐东情绪平稳了一些，试探说，「既然怕惊动蒙城的人，那不如你帮我们……」 话都没说完，立即被邵齐东打断。 「你是嫌东升集团还不够高调，要主动跑她面前晃悠寻找存在感是吗？」 这段时间他刻意低调，同时暗地里施压，这才暂时躲过一劫。现在竟然还想让他主动挑衅秦千柔，怕不是往他脑子里灌水。 他的反应让姜瑗意外，这还是头一回这么清晰感受到他对秦千柔的忌惮。 「东升是肯定不会趟这个浑水的，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们，真要查秦千柔，就在海城查。蒙城这里，你们查不出什么的。」 第79页 姜瑗刚要说怎么会，毕竟秦千柔是蒙城的记者啊。 「在蒙城，有人护着她！」 邵齐东已经说到极限，再往深处，他自己也说不清了。如果不是为了拖延东升集团的事向秦千柔施压，他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 现在他已经改变策略了：一定不跟秦千柔正面硬刚。 邵齐东的警告让贺焯姜瑗有所犹豫，挂了电话后他们沉默不语，脸上却同样苦恼。 贺焯熄灭了手里的烟，思量再三，他还是不能轻易退让。 「邵齐东是生意人，手里不干净的事肯定多。我们和他不一样，他在乎的只有钱，可是我们除了钱，还要顾及名誉。」 姜瑗明白贺焯的心思。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再过两年就将是国内这个领域的第一人了。 「蒙城有人护着，那就在海城解决吧。本来没料到她背景那么深，不过想想也是，没有背景哪里敢这么狂。」贺焯冷笑，眼里的幽暗很浓，像是要将人完全吞噬。 ** 黎婉的效率一如既往，加上又有沈沂秋指路，很快就把贺焯名下的公司名单找全了。基本上他套取资金的事已经很明显了，不论是通过舆论曝光又或是交给相关部门，基本上都不会有反转的可能。 沈沂秋看着材料，感嘆道：「他是有多大的自信，才会这样不加掩饰，名目张大地套取。真当大家是瞎了还是以为自己是科研第一牛人？」 秦千柔把列印出来的资料一叠一叠整理好，分门别类放进不同的资料袋里。 「其实他也还是花了点心思的，至少资金绕了好几家公司才最终进他的帐户。如果没有你提供的那几家空壳公司名字，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查到的。」 那几家完全不在贺焯名下的空壳公司正是这些资金流转的重要站点，如果没有找出那几家公司，套取资金的证据链无法闭合。 沈沂秋想起顾超他们说过的话，心情沉重：「可悲的是这种事竟然不是个例，好多手里有项目的导师都在干同样的事。」 区别只在于，金额大小，时间长短不同罢了。 秦千柔知她在感慨什么，这就是社会的阴、暗面。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沈沂秋吸了口气，调整情绪，开始期待之后的事了。 「套取资金的事基本查清楚了，材料也都整理好了，过段时间就会交给有关部门。但现在，我们还得再等等。」 等什么，她们心里都很清楚。 贺焯是条大鱼，他手里的龌龊事可不止套取资金这一项。如果仅仅因为这事让其他线索断了，反倒不太划算。 「放长线，钓大鱼。」沈沂秋勾了勾嘴角，对未来满是期待。 秦千柔安抚性地淡笑了一下，并不像沈沂秋那么乐观。 贺焯在业内的地位她在这段时间大致了解了，少则那边给的信息她也参考了。现在有人要查她，她是知道的。 蒙城那边她不担心，海城这里她其实也不担心。 可是，她却有点担心沈沂秋。 这个孩子的遭遇已经够可怜了，跟在自己身边没有得到妥善照顾不说，还要跟着自己陷入漩涡。虽说贺焯觊觎沈之枫的研究成果，这事跟沈沂秋多少有点关系。但确切说，沈沂秋也只是个相关人员，并不一定要被牵扯进来。 察觉到秦千柔在走神，沈沂秋关切打量她：「你怎么了？」 「沈沂秋，明天你跟张梦先回蒙城吧。」 完全没料到秦千柔会说这个，沈沂秋一时间竟没答上话。 过了一阵，她眼神幽暗，低声问：「你是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秦千柔摇头，解释道：「这边的事短时间内无法解决，你还有课要上，不能一直请假。」 「可是我明明请好了假的，再着急也用不着明天就回去。」 沈沂秋不愿走，秦千柔倒也没有强硬逼她。 只是事情发展超出她的预料，处理完顾超失踪的事后，她必须重新梳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而沈沂秋，不该在这计划之内。 「你想多待几天我不反对。但是贺焯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好吗？」 沈沂秋疑惑更深，这是怎么了？秦千柔突然要把她推开，难道贺焯的事，不是因为有了她提供的线索才更有效率吗？ 她思索片刻，又看到秦千柔凝重的脸色，大致猜到原因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沈沂秋语气轻松，像是完全不在意，秦千柔有些微恼。 她抬眸，不得不用更加严肃的态度去解释厉害性，却不料被沈沂秋突然握住。 她低头，看到自己曾经受过伤的左手被沈沂秋双手握住。力道不大，却是被牢牢控住，抽离不得。 「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秦千柔看着眼前满脸赤诚的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件事再查下去，肯定会牵扯到更多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沈沂秋，不要觉得查新闻是很新鲜好玩的事，也不要把危险想的太简单。」 年轻人喜欢追求新鲜刺激，还会莫名自信，这些道理秦千柔都懂。 沈沂秋却是摇头，手依旧没有松开：「我知道之后的路肯定不好走，但你也别忘了我有预感能力，我能预知危险。」 第80页 见秦千柔有所迟疑，她便趁势追击：「查贺焯也是因我而起。既然是我的责任，那你怎么能把我推开，不让我也出一份力。」 「但是……」 「你放心，如果真遇到危险，我一定乖乖听你指挥，绝对不给你添乱。你看这样行吗？」 这样行吗？ 秦千柔一直清晰明朗的思绪好像有点模煳了，恍惚中，她竟然觉得，这样好像也还行……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端午节快乐！ 第四十章 沈沂秋原本以为在蒙城的时候秦记者是很忙碌的，经常早出晚归，废寝忘食。没想到在海城，秦千柔依旧是个大忙人，总有处理不完的事，和应酬不完的人。 弄完顾超给的那些资料，沈沂秋盘算着是在酒店吃午饭还是去附近小店随便买点回来，秦千柔的电话就又响了。 除了晚上的休息时间，秦千柔的工作电话一直频繁响起。而她竟然很有耐心地逐一接起，有条不紊地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 「少则，什么事？」 又是这一句，沈沂秋的心情忽然发闷，但没有之前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么难受了。 她识趣地没吭声，默默在旁边为秦千柔把剩余的收尾工作弄好，耳朵却不听使唤地全部支楞起来，很想把电话那头说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楚。 「吃饭？」秦千柔下意识看了眼沈沂秋，又看了眼时间。 「可以，待会见。」 并未犹豫太久，秦千柔就答应了。似乎从那晚偶遇开始，这个叫少则的人就时常给秦千柔打电话。持续时间并不长，可秦千柔好像每次都很快就把电话接起来了。 沈沂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有点跑偏，秦记者对于每一通工作电话都是应答迅速的，只不过少则的来电让沈沂秋格外在意。 「快到午饭时间了，先吃饭，然后再干活。」秦千柔站了起来，轻拍一下沈沂秋的肩膀，然后走向浴室。 沈沂秋原本是半坐在书桌角上的，她看着浴室门关上，将秦千柔的身影遮挡起来，嘴在下一秒就瘪了。 吃个午饭竟然还要化妆…… 好在秦千柔并没有在浴室里磨蹭太久，只是稍作梳理，化了个简单的妆容，确保基本的礼仪。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沈沂秋还坐在原处发呆，秦千柔不禁皱眉。 「还在发什么愣？再不收拾我们就要迟到了。」 沈沂秋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从桌上跳下去。腿麻了又突然被震了一下，刺痛感让她不停揉腿。 「吃饭的地点在临安区，我们坐地铁？」秦千柔看了眼时间，坐地铁显然更方便。 「好，我没意见。」沈沂秋动作迅速，很快就换好了衣服。 洗了把脸，刚才小小的不快暂时被藏了起来。对于秦千柔提议坐地铁，她是举双手贊成。 两个海城人果然对于海城的地铁有特殊感情，熟门熟路在中转大站绕了几圈，完全不觉得茫然，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到了约定地点。 少则已经到了，沈沂秋跟在秦千柔身后，一眼就看到那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 「少则，久等。」秦千柔的态度淡然，和那晚没太多变化。 但沈沂秋在心里咀嚼后又发觉其实还是不太一样的，例如她对他，除了表面的疏离之外，其实并不算太礼貌。 有种，熟悉的嫌弃？ 沈沂秋想不出合适的形容，但就是觉得这两人之间很熟。熟到秦千柔一直摆脸色，而对方依旧笑呵呵。 包厢不大，环境很好，少则看上去像是这里的常客。 秦千柔站定，少则也跟着起身，好在没有殷勤到特地走过来替她拉椅子。沈沂秋默默绕到旁边坐下，秦千柔竟然挨着她也坐下了。 她还以为，秦千柔会坐在少则的正对面。现在为了靠着她，竟然还错开了一个位置呢。 心情忽然有点好起来，沈沂秋觉得饿了。 少则事先已经点了几道菜，等她们到了以后又绅士地叫来服务员，让她们再添几道。 沈沂秋看了眼，点好的都是秦千柔常吃的。 她眼神黯了点，默不作声。秦千柔好像也没有刻意问她意见的打算，选了几道就让服务员走了。 「蜜汁鸡翅。」 这是秦千柔最后选的，她似乎把餐牌翻到底了才点了这个。 沈沂秋喝着柠檬水，胡乱想着秦千柔难道也喜欢吃鸡翅？她以前好像没发现。 少则目光里的温柔和关心很淡，又或是他藏得很好。只透露出一些但并不让人反感，沈沂秋抱着杯子慢慢喝水，依稀能感觉到他的在意。 不巧视线和少则对上，沈沂秋只好扯动嘴角，扬起一个勉强的笑。 少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视线移到秦千柔的脸上。 「千柔，看样子你是打算让她参与进来咯。」 参与什么？沈沂秋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件事她本来就身在其中。」 噢，沈沂秋知道了，是贺焯的事。 少则笑了一下，从旁边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交给秦千柔。 「你们先看看这个。」他说的是你们，看来是接受了秦千柔的说法。 沈沂秋探身凑过去，脸颊几乎靠在秦千柔的肩膀上。平稳的唿吸一下一下吹在秦千柔的颈间，她却全然不知。 第81页 这是一份举、报信，信里主要说了贺焯这些年学术不端的具体例子。他还利用自己的名声地位打压排挤同行，窃取别人的研究成果。还有就是他违规运作实验室，把接受国家补贴计划的项目暗中转到自己名下私营的公司业务里，从中谋利。 而他的妻子姜瑗，利用职务之便，替他做各种掩饰。甚至还巧立名目，在本科阶段就为他物色一批好苗子，以保研或者特别调剂的方式加以利诱，把所有优质资源全部抢占。 信里所写，基本都附上了相关证据，下面还有一大串的亲笔签名。沈沂秋辨认出几个她比较熟悉的名字，全是海大或是爸爸提过的知名教授。 少则静静等她们看完，才出声：「看来很多人对贺焯不满已久，已经闻风而动了。」 秦千柔把东西放回牛皮纸袋，谨慎地收进随身包里。 「你从哪里得来的？别告诉我，是你的杰作。」 秦千柔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很喜欢这封信，沈沂秋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少则双手交叉，食指不带节奏地随意点着，对于秦千柔的质问丝毫不慌。 「我可是在帮你。这封信刚出炉，我就第一时间拿来了。」 秦千柔敛眉，沉思了一阵，嘆道：「难道就要止步于此吗？」 沈沂秋听出她话里的无奈，心揪了起来。 「千柔，你听我一句劝，贺焯摆明肯定要倒，眼下的资料完全够用。你不要执着于其他方面，至少暂时不要。」 少则的态度突然严肃起来，字字都是规劝，又斟酌着语气，怕秦千柔怒走。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这封信是目前最好的终点。只是，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如果贺焯的线索就此断了，以后再想查下去就更难了。」 沈沂秋心想，少则应该是知道了贺焯的那些破事，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贺焯背后的漩涡很深，他自己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真要查，光凭你一己之力也查不出什么水花。况且，你真打算留在海城一直耗下去？」 最后那句话，果然是秦千柔的软肋。 她神色中有了动摇和犹豫，沈沂秋看得出来，她不是不想查，而是不想留在海城。 不知怎的，她竟然有点窃喜。她也不愿待在海城，希望跟秦千柔回蒙城。 沈沂秋愣神间，发现秦千柔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她身上。 「沈沂秋，你的意见是什么？」 啊？竟然还问我意见？沈沂秋讶然，这件事她也能提意见？ 「贺焯的事最先就是由你提供的线索，而且他跟你父亲之间……」秦千柔并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提及沈之枫的私事。 这是沈沂秋私底下告诉她的，她要替沈沂秋保密。 摆脱贺焯跟姜瑗的控制和诱骗是沈沂秋最想做的，至于要怎么揭穿他们的真面目，她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去计划。如果没有秦千柔的介入和帮助，这一天其实没那么快到来。 虽然无法查清贺焯背后的黑手到底是谁，但能够让贺焯的虚伪面目被众人所知，能够让他从不配占据的位置上下来，能够让许多受他压迫被他影响的人得到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觉得虽有遗憾，但我能接受。」沈沂秋言辞真诚，这的确是她心中所想。 生怕秦千柔觉得她是在勉强，又补充说：「后面的事很复杂，我们都希望能早点查清楚但目前条件不允许。不如就珍惜现有的证据，让他为自己所做付出代价。」 秦千柔见沈沂秋也同意，缓缓点了下头，少则松了口气。 今天约秦千柔出来吃饭，主要是为了给她送这封举报信。然后就是尝试劝她，这也是她舅舅的意思。 温以蓉并没有在家中透露秦千柔的行踪，所以秦家其他人现在并不知道她已经回海城。但时间久了，肯定会遇到更多熟人，到时候必然瞒不住的。 没想到秦千柔竟把沈沂秋带来了，更没想到做出让步前，她问的是沈沂秋的意见。 少则的眼里多了份探寻，这份探寻是给沈沂秋的。 今天见面最重要的事谈完了，剩下就是不那么重要但必须要做的事：吃饭。 菜陆续上桌，大家才发觉都饿了。 蜜汁鸡翅做的不如那家的好，但味道也不差。不过秦千柔吃的不多，少则好像对鸡翅也没太多兴趣。沈沂秋看着上桌后就被指定摆在自己面前的鸡翅，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为她点的。 啃着鸡翅，鼻尖有点发酸，她还以为不会有人再细心记得自己的口味了。 一顿饭吃的还算轻松，少则偶尔问沈沂秋一些问题，她也坦然应答。秦千柔不太插话，只在他的问题过于私人的时候提醒几句。 「千柔，什么时候开始你也会维护人了？」少则似笑非笑地望着坐在对面的人。 眼神则在秦千柔和沈沂秋之间来回移动，嘴角的弧度透露出他并不厌恶这样的情景。 「是你的好奇心过界了。」 「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一下你身边新出现的人，毕竟那么多年来能跟你同进同出的，除了黎婉，还真没见过别人。」 啊，原来少则还知道黎婉，看来真是跟秦千柔很熟。 秦千柔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杯子，道：「她跟黎婉不一样。」 「哦？不一样啊，那更要好好了解了。」少则意味深长地望过来，沈沂秋只好尴尬地回了一笑。 第82页 秦千柔的声音终于有了愠怒：「不要逗她。」 收到警告，少则果然听话，不过他依然多看了沈沂秋两眼。 敌意倒是没多少，就是有点让人不自在。沈沂秋并不退缩，反而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不偏不倚端坐在秦千柔身边，倒也不显柔弱。 少则一怔，收回了思绪。 午饭结束，少则像是很了解秦千柔，没有送她们，而是非常自觉地告别走人。 终于没有其他人了，沈沂秋觉得舒服多了。 秦千柔和她慢慢走在人行道上，温度适中，微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既然想好了，明天我们就把所有材料交上去吧。」 秦千柔一直记挂的还是公事，即便在这样悠闲的饭后散步时间，她开口说的还是贺焯。 「好！」 一想到贺焯的真面目即将被揭穿，再想着他那道貌岸然不可一世高傲的样子，就觉得讽刺极了，也期待极了。 「这些罪证加起来，他能判多久？」 秦千柔不确定，但按照以往经验，时间不会太短。 沈沂秋嘆了口气：「可惜他要是进去了，往后要从他身上查东西就难了。」 秦千柔从少则今天的话里其实听出了其他意思，但当时沈沂秋还没发表意见，她并不想说出来。 「从这封举报信出现，就註定了他身上的线索已经断了。」 「为什么？」沈沂秋对于这些门道，不像秦千柔那么有经验。 「我们才刚查出他套取资金的事，这么快就被人联名举、报。这些事存在已久，为什么偏偏现在被爆出来？」 「这……」 「是因为他被放弃了。已经是弃子，没人会再保他，也自然希望他没有更多机发声。」 所以先下手为强，先让他身败名裂，那么他之后所说的话就失去了公信力，再也没有人会相信了。 沈沂秋明白过来，心里的遗憾就不那么深了。 ** 果然，材料寄出，又有人专门打点，贺焯的事很快就引起了上面的注意。他大概也没料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处理，他原本只是在等打探秦千柔的消息。 消息没收到，自己已经被打倒了。 现在他跟姜瑗相信，邵齐东没有骗他们：秦千柔真是惹不起的。 只怪他们撞上去时还不知所畏，现在想回头已经来不及。 「老贺，我们的路是不是走到头了？」 书房中惨澹一片，贺焯的菸头已经塞满整个菸灰缸，姜瑗却没有心情再去管这个了。 「到头了。路到头了，命也到头了。」 姜瑗悽然看了他一眼，绝望笑了一下。并没有觉得贺焯这话说得夸张，如果真能进去，说不定还是个保命的好去处。 「我们还是主动去坦白吧，配合调查，这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贺焯皱眉，不理会姜瑗的提议。 「老贺，这种时候就别犹豫了！你还指望什么呢？他们已经不会再管我们了，你一个人全部扛下来，又能怎么样？」 贺焯眉头深锁，却不像之前那般沉默。 「让我再想想。」 ** 在上飞机前，秦千柔接到电话，少则告诉他，贺焯跟姜瑗都已经开始接受调查了。 关了手机，终于可以放松休息一下。沈沂秋心里高兴，却没打扰秦千柔，她眼底的倦容已经挂了好多天，现在应该让她好好睡一觉。 秦千柔原本是坐着的，大概是累极了，熟睡后头就渐渐滑到沈沂秋的身上，额头抵在她的胳膊上。被靠着的人丝毫不意外也不觉得难受，而是悄悄坐直然后轻轻把秦千柔的头摆正到她的肩上，试图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沈沂秋，你……」需要帮忙吗？ 张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沂秋阻止。 「让她好好睡，不要吵醒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作者君要去打疫、苗、了！ 希望手不会痛，嘤嘤嘤 第四十一章 秦千柔很久没在飞机上睡得这么沉了，以至于被身边的人轻轻摇醒后还恍惚了好一阵。意识逐渐清醒，但眼睛闭着，秦千柔觉得保持现在的姿势挺舒服，她不想动。 旁边的人等了一阵，见她不愿醒来，也没有继续催促，仍是耐心等着。过了一小会儿，秦千柔听到很轻的一声笑，然后是低低的耳语：「姐姐，快点醒吧，我们快到了。」 姐姐……秦千柔缓缓睁眼，终于看清了是谁在她耳边轻声唿唤。 现在她仍靠在沈沂秋的肩上，她低头看着自己，便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我睡了多久？」秦千柔挣扎坐起来，身上的毯子滑了下去。 沈沂秋一边帮她把毯子拉住，一边扶着她坐正：「没多久，不过你看上去很累。」 又等了一阵，秦千柔正疑惑沈沂秋的动作，才见她慢慢揭开毯子，麻利叠好放在自己的腿上。 「等回去后再补一觉。」 沈沂秋不着痕迹地动了几下僵硬的肩膀，但没当着秦千柔的面做出夸张的动作。旁边突然传来张梦的声音：「秦记者，你靠了沈沂秋一路，没想到她那瘦瘦的肩膀还真能当个合格的枕头。」 是吗…… 秦千柔转过去看沈沂秋，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觉得这是多了不得的事情。 第83页 空姐过来巡舱了，提醒大家把座椅调直，打开遮光板，一切都在为降落做准备。秦千柔的睡意这才完全消散，登机前一直强撑着的身体，好似也在这段飞行中得到了恢復。 现在其实不那么困了，而且还挺舒服。 下机后，秦千柔就接到黎婉的电话，说她跟容菲已经到了。她看了眼张梦，问要不要先送她回学校。 「不用麻烦你们了，我同学过来接我。」 张梦现在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在飞机上虽然没怎么说话，但秦千柔从她的眼底看得出，她没事了。 既然有同学来接，秦千柔也不再勉强。等到坐上黎婉的车，这才感觉到：真回蒙城了。 容菲坐在副驾驶，沈沂秋和秦千柔坐在后排，中间空了一人位，反倒没有飞机上那么近了。 「这次你们厉害了，在海城干了一番大事业啊，连台长都在高层会上说这事了。」 「台长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 本来还想藉机打趣一下的，没想到秦千柔竟然直击要、害。真是不好玩，算了，换个目标继续。 于是，黎婉揶揄的对象便从秦千柔身上转移到了沈沂秋那里。 「沈沂秋小朋友，我听说你的特殊感应又升级了，是你当时感应到了危险，千柔才会带着你赶去海城的吧。那之后的事呢？翻出贺焯那些丑事，也是靠感应吗？」 这事黎婉的确好奇，但在电话里秦千柔并未细说前后因由，她们当时关注的重点是事情本身。现在顺利解决了，她当然想多知道些当时的细节。 「不是。」 沈沂秋简单的回答让黎婉接不下去话，车里的人都听出沈沂秋的情绪。好在快到了，没有人说话也不会尴尬太久。 她们原本是轻装出发的，回来的时候硬是一人多了一个行李箱，温以蓉坚持让她们把衣服都带回去。秦千柔生怕再推辞，会惹得母亲直接来送机，这就更麻烦了。 这次离家并不算久，但秦千柔回来后感觉和过去有些不同，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你们先坐会儿，我跟容菲收拾一下，很快就能吃饭了。」黎婉依旧熟门熟路地招唿，沈沂秋跟秦千柔相视一笑，安心坐下等吃。 饭桌上，气氛逐渐活跃起来，秦千柔此时也不避讳谈论一些贺焯的事。毕竟这已经不算秘密，网上已经开始出现相关报导了。 「千柔，要不是你让我去查那些公司，我真没想到一个教授，竟然会偷偷成立那么多空壳公司。」 「我也没想到。」 容菲跟沈沂秋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吃饭，但她不时会看几眼沈沂秋。秦千柔一直在意沈沂秋的情绪问题，她又何尝不是。其实带沈沂秋去海城是很冒险的行为，但当时并无更好的选择，容菲选择了用乐观的话去安慰。 现在她们回来了，沈沂秋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必须好好看看。 「沈沂秋，待会有时间吗？」 沈沂秋抬头，发现是容菲在跟她说话。 「有的。有事吗？」 容菲的话把正在低声交谈的另外两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她淡笑着解释：「没有特别的事，只是想和你单独聊一聊，可以吗？」 秦千柔猜到是什么原因，容菲事先没跟她提过这事。虽然她也有意让容菲看看，但今天就聊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沈沂秋没多抗拒，只短暂考虑一下就答应了。 「不过不能太久，因为姐姐很累了，需要早点休息。」 姐姐？容菲跟黎婉一头雾水看着她。 沈沂秋抿了抿唇，声音又低了半档：「就是姐姐啊。」 难得秦千柔没有出声帮她解释，但黎婉跟容菲是什么人？这会儿功夫还反应不过来么？ 容菲忍着笑点头：「好的，不会太久。」 黎婉的眼神里分明是想要打探，被秦千柔用眼神制止。 饭后四人两两组合，沈沂秋跟着容菲进了房间。在客厅里的黎婉便狗腿兮兮地靠过去，挨着秦千柔。 「千柔，快给我说说，什么时候变成人家的姐姐了？」 秦千柔难得没在看工作材料，用手机在看新闻。对于黎婉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别沉默是金啊，我们难道不是好姐妹吗？」 「我们是不是好姐妹跟你刚才的问题有关系吗？」 「当然有啊！你想噢，我和你是好姐妹，要是沈沂秋叫你姐姐，那岂不是我也应该是她姐姐？」 「你这个年龄，做她姐姐也没什么不妥，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黎婉见秦千柔故意扯开话题，咬唇顿了顿，直接伸手夺过她的手机，迫使她看着自己。 「那怎么能一样。我记得之前她可是叫你阿姨的，怎么去了一趟海城，回来以后辈分就变了。」 说白了，黎婉不在意到底是阿姨还是姐姐。反正沈沂秋这个小鬼在她眼里，都是个孩子。 但她想知道，海城之行，除了贺焯的事，她们之间还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一贯清冷的秦千柔愿意让沈沂秋叫她姐姐，这可不是电视台里那些年轻人随口喊的那种。 见好友执意想了解，秦千柔也觉得该跟身边的人解释清楚。旁人怎么看无所谓，但黎婉是她好友，今后也免不了会跟沈沂秋有接触，一直不说清楚似乎也不好。 第84页 「之前她因为无人可依，只能藉助我来摆脱那些困境。为了能让我的身份看上去更可靠也更强势些，所以就暂时叫我阿姨。现在她已经成年，困境也在一点一点好转，你认为继续叫阿姨合适吗？」 秦千柔说完才发现，原来自己心里对于阿姨这个称唿还是在意的。要不然也不会说的如此愤慨，哪怕她已经极力在控制了。 黎婉一阵轻笑，多年的相处，她又怎么会听不出秦千柔心里的介意呢。 「其实姐姐挺好听的，待会也让沈沂秋叫我一声姐姐来听听。她那细软的声音，奶萌奶萌的，真可爱。」 秦千柔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想要阻止，又找不到理由，心头飘过一阵烦闷。 房间里，容菲跟沈沂秋相对而坐，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这次去海城，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 容菲温柔地笑，静静看着沈沂秋，似乎在她继续往下说。 「也没什么特别啊。只是好久没回去，刚开始觉得陌生，但很快就适应了。」 沈沂秋摸不透容菲想听什么，只能胡乱回忆着。 「你不用太紧张，我没有要打探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在海城的感受。」 容菲的声音始终都透露着一种柔软，能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沈沂秋咧嘴笑了一下，用手抓了抓脸颊，更加仔细地回忆起来。 「还没到海城的时候，我心里既紧张又有点牴触，但想着是去救顾超的，也就暂时不考虑那么多。等后来去了海大，接触了那么多人，感觉一直有事在忙，就更没空去想那些了。再后来，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贺焯的身上，我好像也不觉得待在海城有多别扭。」 这是她的真实感受，容菲听完后满意地勾了勾唇。 「如果现在再让你去海城，你是什么态度？」 「再去？」 沈沂秋本能地想，是跟秦千柔一起吗？如果还是和她一起，那就没什么。只不过，她不希望秦千柔太累，那就暂时别去了吧。 容菲看出她所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只是你自己回海城呢？」 自己回去？那还是不太想的，孤单单一个人的，回去做什么呢？ 沈沂秋坦白地摇摇头，表示：「一个人回去没意思。」 容菲的笑意加深，但没再问其他问题了。 她抬手看了时间，笑着站起来：「今天的聊天暂时到这吧，我只耽误了你二十分钟，不会影响你姐姐休息。」 沈沂秋跟在她身后走出去，房门刚打开的时候，容菲最后这句话便飘了出去。 客厅的人有没有听见，沈沂秋无法判断，她只是听到黎婉的一阵笑。 容菲出来了，黎婉也起身拿着自己的包准备走了。时间虽然不太晚，但对于刚到家的人，还是需要收拾整顿的。 沈沂秋看到笑眯眯朝自己走来的黎婉，那股浓烈而有点熟悉的香水味再次扑面，她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小鬼，不许当着我的面打喷嚏。」 「噢。」沈沂秋赶紧揉揉鼻子。 「记得以后也要乖乖叫我跟容菲姐姐哦，这样才是好孩子。」黎婉一边换鞋，一边打趣站在旁边的人。 沈沂秋抽了抽嘴角，无助地看着秦千柔。 见秦千柔似没什么反应，她就只好闷闷地答了一声：「知道了。」 容菲率先开门走去等电梯，黎婉临走前又特地回头提醒了一句：「千柔，刚才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秦千柔面容沉静，走过去扶着门，点头后目送她们离开。 等她关了门，发现沈沂秋还站在原地，愣愣看着她。 「早点去收拾，好好休息。」 秦千柔的情绪比吃饭的时候低了不少，沈沂秋不知道她怎么了。想开口问她，又觉得不该打扰她休息。 可是她的背影看上去让人忍不住想上前，即便不是拥抱，也愿意给她一点力量。 沈沂秋躺在床上的时候，很困但睡不着。今天容菲问她，在海城是什么感觉。 她老实回答了，但她发现自己也没真正想明白。 她本该是抗拒回去的，哪怕是因为顾超因为贺焯，逼不得已才去的。她也一直这样说服自己，可是直到要离开了，她才发现，在海城的这些日子，她是有些怀念的。 大概是贺焯的事进行的比想像中顺利太多，扳倒他竟然这么快，这让沈沂秋的心病去了一大块。 她对秦千柔又亲近了几分，总觉得自己是遇到了她才有如此好运。也只有她才有这样的本事，能让曾经困扰自己多时的人，瞬间垮台。 秦千柔不在蒙城的这段时间，东升集团果然低调了很多。台里给了压力，不许公开调查，黎婉便利用自己的资源悄悄在查。 组长有所察觉，但好像并未出手阻挠。只是有几次暗示提醒，让她务必小心，不要被人发现。 黎婉觉得越是这样，东升的问题就越大。秦千柔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把手里掌握的资料都告诉她。她也很想让好友彻底休息调整，但这一行向来都是跟时间赛跑的，她们歇了，那些新闻便自己跑了。 因为彼此懂得，所以才更了解对方的心态。黎婉心疼秦千柔的辛苦，却仍是第一时间就把所有的素材全给她。 第85页 果然，回了蒙城的第二天，秦千柔就准时上班了。 贺焯的事已经在网上引起热议，很多曾经被他欺负过的人都纷纷出来指责，一时间秦记者的身影反而彻底湮没在网络的大潮里。 林霜之把她叫到办公室，对于她在海城的杰作，称赞不已。 「不愧是台里的王牌记者，一出手就有这样的手笔。」 「组长，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我当然是在夸你。但是接下来，我要批评你。」 林霜之态度一变，嘴角的笑意收了回去。秦千柔并不憷，她做好了接受处分的准备。 「你这次太冒险了，万一证据不够又或是贺焯狗急跳墙，对你不利，该怎么办？」 林霜之的语气逐渐加重，除了对下属冲动之行的不满，还有显而易见的担心。 「当时情况紧急，如果再拖延，我怕会来不及。事实证明，的确是刚刚赶上。」 林霜之自然明白，所以才会一面责备一面关心。特殊情况下，秦千柔先斩后奏也情有可原。 「那个研究生的事你做得对，我也很支持。但是贺焯的事，你是不是应该事先跟台里商量一下？」 「发现贺焯有问题十分偶然，当时我也不知道确切会查出什么。再说，我从来都没有以记者的身份去揭露此事，自然不会牵扯到台里。」 林霜之眼底的深意更深，显然秦千柔一早就想过这些。 「我只是提醒你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应该再考虑清楚些。你先出去工作吧，暂时没事了。」 秦千柔感到意外，难道接下来不是该说台领导的态度吗？这样就结束了？ 看到她的讶然，林霜之揶揄：「怎么，现在知道紧张了？领导那边有我，你不必理会，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秦千柔快步离开，打开门的瞬间，听到身后传来组长的声音：「千柔，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安全第一。」 ** 沈沂秋突然请假消失了一段时间，期间同学给她发消息，一概没收到回復，这让她本就单薄的人际关系再次恶化。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因为她有限的精力并不想花在维繫缥缈的同学情上。 张梦特地约了她吃午饭，说是要感谢她。其实她已经谢过好几次了，但沈沂秋拗不过她。 「学姐，你不要那么客气了。你这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张梦带她去了附近餐馆，点了几道招牌菜。 「是你们客气才对，硬是不肯接受我们正式的感谢。」 她和顾超想宴请秦千柔跟沈沂秋，都被婉拒了。 「姐姐说了，举手之劳，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这哪叫举手之劳？张梦也不跟沈沂秋辩论，在海城的短暂接触，她大致了解秦记者的性格。 但人家不贪功，不代表他们能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帮助。 「总之以后你们有需要，就只管说一声，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沈沂秋说不过张梦，见她执着，只好先替秦千柔应下了。 她拿起杯子刚送到嘴边，心脏却抽痛起来，是熟悉的感觉。 嘴角僵住，她不敢乱动，保持着原有姿势，静静等待着即将出现的画面。 可是画面很奇怪，反反覆覆都在重复。 只有一双手，在往一杯饮料里加东西，像是在沖奶茶。 可是那不是沖泡奶茶的包装，那是已经被制作好的饮料才对，所以那些添加物又是什么呢？ 心脏还在持续抽痛，沈沂秋着急，迫切想要看到更多画面，以便让她确认到底是什么。 好歹让她知道，是谁即将有危险吧？ 心里急得要死，面上却让人看不出什么来。张梦只是觉得沈沂秋的脸色不太好，喝个水也慢吞吞的。 但过了一阵，不对劲的情况越来越明显，沈沂秋的脸色已经发白了。 「沈沂秋，你怎么了？」 杯子被重重放在桌上，溅出一滩水，沈沂秋手背完全湿透了，她全然不顾。 匆忙翻出手机，解锁，找号码，一气呵成，却仍是急得手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残废的手，真是抬不起来啊 话说这东西打完了，能吃螺蛳粉吗？（好馋，想吃） 第四十二章 林霜之刚从领导那边回来，急匆匆在办公室里喝了几口水就把黎婉一起叫到了秦千柔的办公室。 「咱们开个短会，说一说目前的情况还有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林霜之一副只谈公事的口吻，黎婉和秦千柔对视了一眼。 「组长，刚才在领导那里受气了？」黎婉没像平时那样打趣，但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林霜之淡淡扫她一眼，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今天领导们碰头，跟我了解下情况。」她停了一下，假装不经意地看秦千柔一眼，「主要是想了解小秦在海城的情况，还有就是东升集团。」 一听全都是针对秦千柔的，黎婉顿时不乐意了。 「东升集团台里压着不让查，还问什么呀？海城的事到现在媒体上都没出现过千柔的名字，摆明了跟台里不会扯上关系，不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一群整天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领导，就知道撇清关系。黎婉想着就有气，反而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另外两人对于她这脾气已经习惯，不过眼下情况就是这样，再不满也得应付。 第86页 「小秦，还是要辛苦你写一份报告，详细说一下在海城的事。当然，是非正式的，只是台领导们想要具体了解一下而已。」 林霜之抱以歉然一笑，她已经尽量替秦千柔挡了。但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任何事都不做。 「我明白的，我会尽快完成。」秦千柔不觉得为难，没有深入追究她的责任，已是很好的结果。 走过场也是要走的，她既然做了，就清楚后果。 黎婉气顺了些，便又聊起东升的事：「这次领导怎么突然提东升了？」 之前一直压着，不许提不许查的，搞得大家都以为东升是什么特殊公司呢。 「这点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今天开会的时候，我觉得领导们好像有所松动，旁敲侧击问了些东升的近况。」 还有这事？ 秦千柔跟黎婉对此都觉得意外，上一回不是说的很肯定，近期不许碰东升的新闻。 「你们也别高兴太早，话只要一天没明说，就还是维持之前的决定。不过我也知道你们肯定没放弃，所以想先问问，你们查到哪一步了？」 前阵子秦千柔主要在海城跟贺焯的事，东升这边由黎婉负责。但这只是她跟千柔之间的秘密，林霜之想要打听，怕是没那么简单。 「别用这种防备的眼神看我，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林霜之无奈苦笑，黎婉怎么把她当外人看待？ 「目前都只是些表面的东西，和之前差不多，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秦千柔代替黎婉答了，这也在林霜之的意料之中。 「那你们接下来还准备继续查？」 这回，秦千柔跟黎婉都没着急答了。林霜之虽然一直都是支持她们的，但毕竟身为组长，她也有不得不承受的压力。 「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东升的材料我看过，问题肯定有，具体是多大谁也不知道。我也知道光靠我几句话，肯定劝不住你们。」 林霜之说的是实话，她虽是组长，但也无法百分百控制这两名下属。 「我们会小心的，不会让组长你为难。」 黎婉有点吃惊，瞄了秦千柔一眼。 怎么从海城回来，觉得千柔有点不同了呢？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安抚组长了，这在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霜之主要目的也是敲打提醒，再进一步的束缚她做不到。见聊得差不多了，便主动结束了这次短会。 「今天我请喝奶茶，别说减肥不喝，都要来参与。」出门前林霜之特意提醒了一句。 黎婉依旧坐着，在等秦千柔收拾好然后一起出去。 「组长刚才的话挺奇怪的，你说是她的意思还是领导的意思？」 秦千柔执行力超强，已经在电脑里打开文档，准备写海城的情况报告了。 「我觉得是组长的好意。」 「千柔，你现在都开始学会替组长说话了。」黎婉轻笑，心情好了些。 「你最近怎么样？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有相亲饭局？」 「别提了，相亲什么的暂时消停了。但卓成那个狗皮膏药，时不时来晃悠一下，烦死了！」 「噢？卓成还没死心？」 黎婉有些烦躁，这个前任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呢！最讨厌的是他并不会直接出现在她面前纠缠，而是在她爸爸面前以优秀才俊的形象刷存在感。 虽然知道她的态度，但黎爸爸偶尔还是会感慨，错过这桩姻缘多可惜。字里行间仍透露出让女儿再多考虑一下的意思，好在黎婉够坚决，一旦听出苗头，立马闪人终止话题。 黎婉突然凑近，低声说：「这事你不要跟组长说，知道吗？」 「为什么？怕她觉得你因为感情影响工作，年底考评给你打叉？」 「千柔，你变坏了，竟然开这种玩笑。」黎婉撇嘴，她那个高冷寡言的闺蜜，怎么越来越不一样了呢。 秦千柔办公室的玻璃窗被敲了两下，是同事招唿她们快出去。外面聚集了不少人，应该是组长买的奶茶送来了。 「放心，我不是爱说八卦的人，这种事你自己不说，谁会跑到组长面前多嘴。」 秦千柔站了起来，准备跟黎婉一起出去。 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响了很久，她都没发觉。 她的工作手机到了办公室后就摆在桌面，私人手机则还放在包里。刚才办公室里人多，又一直在说话，完全无法听到。 「等等，我先接个电话。」秦千柔叫住了已经快走到门口的黎婉，从包里拿出了电话。 一看，沈沂秋给她打了不下七个电话，现在又在继续震动了。 「怎么了？」秦千柔心想，这么着急找她，怕是又有紧急情况。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怔愣片刻，然后便带着哭腔急吼：「姐姐，你怎么才接电话！」 秦千柔蹙眉，沈沂秋是遇到什么大事了吗？ 「刚才一直在忙，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是我担心你有事！」 「你又有感应了？」 秦千柔这个电话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了，外面同事又过来催了一下，黎婉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先出去。 「是，我感应到了。但这次我看不清楚人脸，所以我没办法分辨出是谁。」 「别着急，慢慢说。」 第87页 电话好不容易接通，秦千柔的声音平稳而柔和。沈沂秋慌乱无比的心渐渐平復下来，急切却仍未消除。 「不过我刚才突然有闻到气味，像是黎婉姐身上的香水味。」 「你是说，这次的感应跟黎婉有关？」 沈沂秋不敢断言，但这种时候坦白比隐瞒更恰当。她便把感应到的画面描述了一遍，其实她也不知道那不断重复的画面到底意味着什么。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去处理，你不用担心。」 秦千柔匆忙挂了电话，快步走出去，看见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杯饮料在喝。 桌上剩下的饮料只有三两杯，应该是秦千柔还有组长的那份。 黎婉手里也捧了一杯，看上去已经吸了几口。 「千柔快过来，你的这份还是温的，赶紧拿去。」 黎婉招唿好友过去，秦千柔却一把夺走她手里的奶茶。动作幅度有点大，弄的黎婉脸上被溅了几滴，很是狼狈。 「你这是干嘛啊？」从没见过秦千柔这样，黎婉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千柔焦急看着手里的奶茶，又看了看黎婉的脸，暂时没有什么异常。 可是，沈沂秋电话里的急切不作假。她说她感应到了，有人在往饮料里加东西，到底是加在那杯里了呢？这些外卖送来的饮料包装都差不多，她没有更多的细节可以考究。 「千柔你到底怎么了？」黎婉接过同事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脸，见秦千柔仍是严肃僵持的表情，不免担心。 难道是刚才那通电话？黎婉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但心里疑惑越来越深。 「小婉，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啊。」 「不是问你之前，我是说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黎婉有点好笑，觉得秦千柔这个样子疑神疑鬼的。 「别笑，我是认真的。你好好回答我！」 秦千柔的情绪带动了黎婉，弄得她也不敢随意。可是她真没什么不舒服啊，难道要装出难受的样子？ 正当她们还在僵持的时候，旁边有同事先低唿。 「哎哟，我肚子好疼啊！」 「不是吧，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不太舒服，有点想吐。」 接二连三有同事跑开，秦千柔看了眼他们匆匆放下的奶茶，都已经喝掉了大半。 黎婉脸色沉了下来，看着秦千柔：「千柔，这是什么情况？」 「暂时不清楚，但饮料应该被人做了手脚。你先让他们别丢掉，把证据保存好。」 不等她们说完，有人直接原地倒下了，呕吐抽搐，症状比之前那几个更严重。 这下办公区乱成一团，有人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好在没有更加糟糕的症状，反应严重的那几个同事被接走，其他人则不敢再喝了。黎婉让他们把奶茶分类保管好，不要再碰。 报警之后便是上来做询问笔录，再之后这些奶茶都被带走。 林霜之揉着眉心，这到底是什么事儿。 难得请大家喝个奶茶，竟然还搞出这种事来。 虽说不少人猜测是奶茶铺不干净，做出来的饮品质量不过关。但秦千柔知道，这是人为的。 可她没有证据，除了沈沂秋。 但沈沂秋是不能被推到台前的，她的经歷她的身份都不适合再次被过度曝光。 手机又响了，秦千柔很快接了起来。 「姐姐，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黎婉也很好，别担心。」 黎婉就站在秦千柔身边，电话里的声音她能听到大概，又见被提起，便猜到是沈沂秋。 电话那头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声音，秦千柔的嘴角微勾，沉默等着对方说下一句，但沈沂秋却没再开口。 正当秦千柔以为没有其他事，准备挂电话之际，沈沂秋却突然冒出一句。 「你能下来一下吗？」 「什么？」 又是一阵短暂停顿，然后沈沂秋更细更软，甚至有点不好意思的声音响起。 「我就在电视台楼下，想见见你。」 秦千柔刚要说她怎么突然从学校跑来，反应过来肯定是因为担心她出事，也没再多话就答应下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不大但颇绵密。沈沂秋穿了件运动外套，肩膀处都湿了。 秦千柔踩着高跟鞋从台里出来的时候，还没开口就看到沈沂秋朝她跑来。 「快进去快进去，外面下雨了，你穿高跟鞋容易滑倒。」 秦千柔不禁失笑，看着她说：「光知道说我，那你自己呢？」 沈沂秋疑惑低头看看自己，她穿了休闲鞋啊，平底的，又没事。 秦千柔空手下来，只带了手机。但她仍是抬手替沈沂秋把肩膀上的几滴雨水弹开，还好这外套防水。 「我就来看看你们，没事就好。」沈沂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突然跑过来有点突兀。 「谢谢你。」 沈沂秋忽然发现不太能适应秦千柔说谢谢了，要说感谢，也该是自己谢她。如果没有她，自己哪来这样来去自由的好日子，又哪里能看到贺焯灰头土脸，身败名裂的这一天。 情不自禁上前抱住秦千柔，刚才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的慌乱再次涌上心头。 不等秦千柔说话，沈沂秋便带着乞求低声说：「以后别再让我联络不到你好吗？我今天都快要急死了！」 第88页 秦千柔被突然抱住，本能想要挣脱，却被对方抱得更紧。 听到耳边传来的低诉，更是透着浓浓在意和深深后怕。正是因为感受到了其中的真心实意，秦千柔停下推阻的动作，转而缓缓抬手，轻轻抚了几下沈沂秋的背。 「好，以后我会常看手机的。」 抱住她的人颤抖了一下，秦千柔没再说话。 黎婉跟着秦千柔下楼，本以为她这么匆忙下来是有急事，结果在门外看到的却是这一幕。 虽然她知道沈沂秋的情况，也明白此时的拥抱并不代表什么，但这画面怎么看就怎么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虽然美好但黎婉不得不上前打断：「抱歉打扰两位，这里是公众场合，人来人往的，你们这个样子怕是影响不太好。」 沈沂秋这才松开手，听到黎婉的话，一阵脸红。 秦千柔看了黎婉一眼，示意她别开玩笑。 此时再次闻到黎婉身上的香水味，沈沂秋证实自己感应时的感受不假。她的确是闻到了，那这次的目标是黎婉？ 「小鬼，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提醒你是为了维护你们的形象，你还不乐意啊？」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乐意。」沈沂秋赶紧解释，然后又多看了黎婉几眼，放心道，「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黎婉好奇望向秦千柔：「这是怎么回事？今天的事跟我有关？」 秦千柔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轻嘆：「换个地方说吧。」 于是沈沂秋便跟着她们去了一楼侧面的咖啡厅，这是接待外来访客的地方，也有一些小型业务会在这里洽谈。但很难得，这个时间段，咖啡厅里人不多。 黎婉听完事情大概，心情很不好。 「竟然还有这种事？如果是针对我的，为什么我喝了奶茶反而没事？」 秦千柔皱着眉，沉默。 沈沂秋无奈摇头，要是她能知道那么多就好了，也不至于每次感应出现的时候都把她急死。 「我记得那个人戴了一条手鍊，银色的，好像有个月牙形状的吊坠。」 这次的感应始终没有出现人脸，只有不停重复的画面，但沈沂秋记得那只手。 「手鍊？吊坠？」 秦千柔跟黎婉同时开始回忆，过了片刻，她们似乎想到了同一个人。 黎婉惊唿：「不会吧，怎么是她？」 沈沂秋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你们认识啊？」 「何止认识，还挺熟。」 黎婉扶额，这都什么事啊。本来以为狗血新闻报导里的事已经够让人无奈了，没想到更狗血的事竟然还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沈沂秋见黎婉不理她，便又转向秦千柔。 「姐姐，你们知道是谁啦？」 「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们知道怎么处理了。」 又是将她排除在外，沈沂秋心中失落。但她也清楚这涉及到电视台内部的事，她的身份的确不方便参与。 只不过，秦千柔把她推开的态度，让她有点难受。 「待会雨停了你先回去，以后不要随便翘课。」 秦千柔跟黎婉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沈沂秋不得不佩服她们强大的心理素质。正常人遇到这种事，还不得慌乱好一阵，然后又念叨个半天。 「下午没课的，我没翘课。」沈沂秋仍不忘替自己辩解。 但她知道，哪怕有课，她也会来的。哪怕只是看一眼，确定秦千柔真的无事，她才安心。 「既然没课，那就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 沈沂秋听从秦千柔的安排，懂事地点点头。走出电视台大门，雨果真停了，沈沂秋竟有点失望。 「过阵子姐姐请你吃饭哈。」黎婉拍了一下沈沂秋的肩膀，香水味再次袭来。 这次，沈沂秋适应了，好像不那么刺鼻了。 她笑笑，说了句谢谢，然后跟她们告别。 看着沈沂秋走远的身影，黎婉收回视线，对身边的人说：「千柔，看来我们是越来越离不开这小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你们开始暑假了吗？ 第四十三章 电视台外马路对面停了一辆深色商务车，车窗紧闭，已在此处逗留挺长时间。随着沈沂秋的离开，车子才缓缓驶离，秦千柔并未发觉，沈沂秋也不知道。 车子平稳开了一会儿，已经进入主路，司机对于下一个目的地并不确定。虽然不太情愿打扰后排始终沉默的老闆，但没有方向乱开是不行的。 「邵总，你看接下来我们是……」 邵齐东睁开眼，沉声道：「回公司吧。」 今天原本在外面跟人谈生意，谈妥后他忽然想去蒙大看看，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沈沂秋的近况。车刚开到蒙大校门外，就看到沈沂秋慌乱跑到路边拦车，他便一路跟了过来。 没想到让他看见沈沂秋急忙赶来就是为了抱一抱秦千柔，看来跟这个阿姨的关系当真不错。他在外面等了一阵，最后看到黎婉也出现了。 他的心情不太好。虽然离得有点远，但从她们相处时所站位置、距离还有肢体语言上，都明确告诉他：沈沂秋跟那两个人的关系很亲近。 一个秦千柔足够让他头疼，现在又来一个黎婉，沈沂秋在蒙城的靠山越来越多，他的计划就更难实施了。 本以为说动姜瑗，能藉助贺焯夫妇的力量重新夺回对沈沂秋的控制。没想到秦千柔只是去了趟海城，就把他们经营了数十载的事业全毁了。 第89页 贺焯轻举妄动去查秦千柔固然不对，但如今这下场未免太过悽惨，邵齐东不由得想到自己。二十多年前，他一无所有，背了一身债务落魄不已，却又不甘心一辈子只做个打工人。 有人找到他，扶植他，让他在短短几年内就成为财富新贵。他的身家急速膨胀，他的名气地位与日俱增，他渐渐成为海城被人关注的杰出企业家。 只有邵齐东心里清楚，他的这一切并非完全靠自己挣来的，所以他必须尽心尽力为当初栽培他的人效力。时间久了，他沉浸在众人追捧的环境中逐渐麻木，一度以为自己真是地方龙头企业的负责人，是地方产业支柱，是大而不能倒的人物。 贺焯的事给了他当头一棒，令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心里对于秦千柔已不仅仅只是防备了，而是有点怕。 这么多年，他如履薄冰，走钢丝般地维繫经营，把东升集团送上蒙城第一高新技术企业的宝座。却在此时，心中惶恐。 秦千柔……邵齐东在心中反覆默念这个名字，一遍一遍梳理她跟沈沂秋之间相处的细节。 他从姜瑗那里也没得到解释，不明白这两个之前并无交集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如此密切起来。之前准备的那份合同是骗不到沈沂秋了，可是沈之枫的那些东西，他比贺焯更想要，而且想要的也更多。 他试探过，沈之枫掌握的秘密远比贺焯所知道的要多。他们夫妇只是眼馋那些已经申请过专利的那些，却不知有些半成品更有价值。 贺焯倒了也好，那些专利也没人抢了，说不定还能一併吞下。邵齐东如是安慰自己，嘴角却扯起一抹无奈苦笑。 司机不时观察老闆的反应，尽量把车开得平稳，生怕惹恼邵齐东。他跟在老闆身边时间挺长，像今天这样无谓守着一个年轻人的事，还真是少见。 ** 沈沂秋不像来的时候那么着急了，她看了时间，不早不晚，于是便转换方向去了趟超市。 张梦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这时她终于有时间回復。对方确认她没事，这才放心。沈沂秋收了电话，视线又转回超市的橱柜上，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有人可牵挂，也被人牵挂，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了真切重回生活的真实。这样的生活，才是有温度的。 想起在海城相处的这段时间，虽然忙碌，但因为跟秦千柔距离很近，沈沂秋觉得比在蒙城的时候还要高兴。具体因为什么高兴她倒说不上来，但一想到那些日子的点滴，心里就暖暖的，也软软的。 ** 黎婉直接去了林霜之办公室，这件事既然是针对她的，由她来处理更合适。秦千柔问了一遍其他同事的情况，确定一切正常后才安心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电脑里的文档依旧还在，她却对着题目发呆。 刚才发生的事并没有过去太久，回想其中细节，还是让人觉得惊险。如果没有沈沂秋，这件事要多久才能水落石出？如果没有沈沂秋，她跟黎婉会不会也遭殃？ 秦千柔的思绪逐渐散开，想到的都是沈沂秋。她以为自己替这孩子解围，没想到自己其实受了她更多恩惠。 但如果真要计较，又哪里算得清到底谁欠谁更多。 只是，她对于黎婉刚才的那句话颇为贊同：她好像也真有点离不开沈沂秋，至少有她在，自己就好像多了一层保障。 这是心底而生的安全感，用再多言语也无法取代。秦千柔最初对沈沂秋的特殊感应力是好奇，现在不知不觉已经有些依赖了。 这孩子，还真是有些神奇呢。 黎婉在林霜之的办公室里就不像她的好友那般轻松了，从进门开始她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组长，你说这事怎么处理？我是直接告诉警、察还是台里自行调查？」 林霜之转动钢笔，不时将笔帽拔下又放回去。 「这事你能百分百确定是谁做的吗？还有手鍊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这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确定，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那个人。」 见黎婉如此笃定，林霜之心里的摇摆小了些。 「你说这事是针对你的，可是你也喝了奶茶，一点事都没有，会不会是弄错了？」 黎婉很是烦躁，不知怎的，最近她面对林霜之的时候脾气总是压不住。别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她会耐心解释，但是这话从林霜之嘴里冒出来，就惹出她一肚子的火。 「还不是因为我出去晚了，有人把我爱喝的口味给拿走了！剩下的几杯里面全是我平时不喝的，我能怎么办？」 她的音量上去了，语气也沖了，林霜之一怔。 「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而已。」 「了解了解，你平时了解的就不够！非要等我也上吐下泻，最好还晕倒在地你才会相信是么？那要不我再等等，看看下一次是吃东西中招还是走路被砸，来证实我说的没错。」 黎婉越说越激动，眼眶都快要红了，说完这一串后她顿了一下，闷闷说：「我没生气。」 林霜之在心里吐槽，都这样了，还敢说没生气。 但面上是不敢再跟黎婉争论了，她抽出桌上放着的面纸，递过去，柔声说：「没生气没生气，你先擦擦。」 黎婉一把抢过面纸，嘴里却逞强：「擦什么擦，我好得很！」 第90页 「刚才跑上跑下的，也累了，擦擦汗。」林霜之倒也不是榆木疙瘩，不会蠢到当面拆穿。 黎婉也顺势借着擦汗实则抹泪，很快把情绪稳定下来。 林霜之嘆了口气：「你跟我说是谁的时候，其实我很意外，没想到会是这样。」 黎婉已经平静了许多，见林霜之一脸惋惜，她心里忽然又有点不爽：「所以你就怜香惜玉，希望能找到证据帮她开脱，希望一切都是误会？」 黎婉冷笑，真要是误会那也不能否认这人的坏心眼。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林霜之无奈看着她，黎婉的嘴早就嘟了起来，一脸的我不高兴。 「我本来是想先和你打个招唿，毕竟周慧以前和我都是跟着你入门的。但是你要执意偏袒她，那我可不会给你面子。」 「如果这件事真是周慧做的，你完全不用在意我的面子，我也不觉得她是我的面子。」 黎婉的嘴角弧度好看了些，但面上还是绷着。 「我只是担心，只凭你一句话就说是周慧做的，证据不够反而引起她的警惕。如果她要报復你，那怎么办？」 林霜之的话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担忧，黎婉听后觉得满腔无处宣洩的怒火竟然消失了。 「没事，只要她做过，就一定会有痕迹。再说，她什么智商，你还不了解？」 林霜之笑着摇摇头：「都这时候了，你还这样说人家。」 「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 当初黎婉跟周慧同期进入电视台，做的都是编导这一块。而林霜之是她们的直属领导，亲自带她们，可以算做她们的师父。 然而师父的徒弟们，资质却是天差地别。时间久了，黎婉跟周慧的差距也就显现出来，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情商方面，黎婉都远胜对方。 毫无疑问，能够正式留在林霜之手下的自然是黎婉。而周慧则被重新分配去了其他部门，也不算很差，但终究是缺了发展空间。 于是几年过去，黎婉越来越顺，已经是执行主编了，很多当年林霜之的工作都转到了她的手里。而周慧依旧在后勤部门默默无闻，只能算是一个资深员工。 黎婉把周慧的名字告诉了警、察，没过多久果然调查出结果了。对方也没抵赖，坦然承认就是不满黎婉靠着父亲的背景踩着同事上位。 她也只是想要让她尝一尝连累下属的滋味，并不打算要她的性命。奶茶的化验结果出来，的确不是致命性的毒药，但周慧仍是被带走。 她从电视台离开的时候，没有半点留恋，反而像是终于解脱般轻松。黎婉没再见她，这天她一直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谁也不敢去打扰她，本该需要她处理的工作，林霜之都默默接了过去。秦千柔敲开她的门，见她一脸沉郁，嘆了口气还是走进去了。 「怎么连午饭都不吃？」秦千柔把一份便当放在黎婉桌上。 「没胃口。」 「在想周慧的事？」 「我只是在想，我们这些年拼了命工作，没日没夜赶新闻，到底为了什么？」 黎婉情绪低落，整个人浑身没力气，眼神空洞而迷茫。 「突然这么沮丧，这不像你。」 秦千柔的印象中，黎婉总是热情如火。她脾气火爆且耿直，她直来直往，她坦然赤诚，她总是充满活力与风情。 即便当年跟卓成分手，也没见过她如此消沉。 伤心在所难免，可意志消沉却更难治癒。 「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们，不重要。」 秦千柔坐在黎婉对面，这是她的答案，她一直以此鼓励着自己前行。 「真地可以做到完全不在乎外界的声音吗？」黎婉看着她，无奈笑笑，「千柔，那不过是我们自我保护的一个藉口罢了。」 「我只是没想到，周慧对你的打击这么大。」 黎婉在周慧去了其他部门后就很少有交集，两人的业务范围并不重合，有时候在重大场合遇到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我只是在想，到底还有多少双仇视的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如果没有沈沂秋，我们是不是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头绪，又或者是担惊受怕躲避着下一次的伤害？」 秦千柔听她提起沈沂秋，心头一震。 她想起那天回家，满屋飘香，那孩子竟然在厨房里炖汤。 见她回来，沈沂秋还略微不好意思，不肯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 秦千柔以为她馋了，又见她在厨房里捣腾这么久也没出问题，便没多问，自己回房了。 等到晚饭时间，沈沂秋敲了她的房门，轻声叫她吃饭。 桌上单单放了一碗汤，她走近才看到是黄豆焖猪蹄。面上的油光已经被清理干净，软烂的猪蹄缠缠绵绵地挂在骨头上，黄豆更是粒粒饱满，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回来路上我去了趟超市，买了几个菜，试着做的。」 秦千柔记得，明明是叫她回来洗澡休息的，没想到她竟然跑去买菜做饭了。 沈沂秋挠了一下脸，声音略大了些：「这个汤据说美颜还滋养皮肤的。」 这浓浓的胶原蛋白，想不滋润都不行。 秦千柔嘴角含笑坐了下去。尝了一口，正准备说话，发现沈沂秋睁大双眼，紧张地盯着自己。 第91页 简直比发放考试成绩还要紧张，秦千柔眉眼弯了些，贊道：「很好喝。」 沈沂秋见她的笑容是真的，也跟着笑起来。 「喜欢就好，那你多喝点，锅里还有。」 说完，她又转身去了厨房，然后陆续端了菜出来。 不是什么大菜，秦千柔认出来，大部分是超市里的半成品那种。 「我厨艺不怎么好，以前也没机会做饭，不过青菜是我炒的。」 秦千柔一直忙工作，有时就算准时下班，回到家一个人也没太大的做饭兴趣。比起沈沂秋，她的厨艺也许更糟糕。 「比我好多了，我大概只能洗青菜。」 沈沂秋见秦千柔谦虚，但还是忍不住偷笑，看来在厨艺这方面她有机会领先。 更主要的，是她喜欢做饭等秦千柔回家的感觉，觉得这样又像是有个家了。 黎婉见秦千柔明显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看神情应该想的是好事。她有些不忿，自己苦哈哈的，千柔却在偷偷回忆美好。 她伸手在秦千柔面前晃了几下：「千柔，你在想谁想的那么出神？」 若是黎婉只问那句在想谁，秦千柔倒是会十分坦然地告诉她，在想沈沂秋。 可她偏偏末尾加了那句想的出神，秦千柔便不愿意分享了。 她敛了思绪，将注意力又转回黎婉身上。 「看样子你现在情绪好点了？」 懂得打趣自己，说明不再困在悲伤中了。 「难过还是有的，但也没办法，生活总要继续的嘛。」黎婉自己给自己找出路，要不然这些年她不知道该崩溃多少回了。 秦千柔准备走了，她还有一堆工作没弄完。指了指桌上的便当，虽然过了饭点，但不吃饭是很伤胃的。 这是沈沂秋说的。 「记得把饭吃了。」 「哎千柔，小鬼什么时候有空啊？」 秦千柔转身，看着她：「谁？」 「沈沂秋啊，你身边还能有几个小鬼啊。」黎婉把便当在面前摆正，也不知为何，她就爱叫她小鬼。 「那你就直接说沈沂秋，叫小鬼不合适。」秦千柔依然是淡淡的语气，黎婉却笑了起来。 「连这个都要在意。千柔，你是不是对她保护得有点过头了？」 秦千柔抿唇，僵了一阵，没好气地说：「这是礼貌问题。」 「好好好，那我以后叫她小朋友总可以了吧。」黎婉忽然想起什么，笑意更深，「又或者，叫妹妹也可以噢。」 秦千柔懒得理她，见她开始吃饭，就知没事了。 ** 转眼到了深秋，邵齐东没在沈沂秋的生活里出现过，他曾给过的伤害变成回忆压在她的心底。贺焯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基本定性，就等着排期上庭。 这些对于沈沂秋来说，都是好消息。而她的特殊感应也很久没出现了，她反而不觉得失落，还有点高兴。因为她知道，没有感应，说明危险少了。 秦千柔还是跟过去一样，忙碌着工作。只是她加班的时间变短了，沈沂秋每次带着期盼目光询问她今晚回不回来吃晚饭，让她无法硬下心来留在办公室。 起初大家都不明所以，不知道向来九点半才肯走人的秦记者怎么七点就闪了，黎婉也是跟着去蹭了几次饭后才发现的。 不过能让千柔别只做钢铁女侠，也是好事。黎婉甚至夸赞起沈沂秋的厨艺来，鼓励她再接再厉，用更好的手艺让秦千柔一下班就回家。 ** 这天，已经换上长款风衣的两位大美女同时走进电梯，正好遇到gg部的同事。临近年底，都是他们最忙碌也是最苦恼的日子，到处去拉gg，业绩却一年比一年低。 「早啊，婉姐，千柔姐。」 「小鱼，你今天这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啊，有喜事？」黎婉平时爱去其他部门熘达，跟他们比较熟。 「比喜事还高兴呢。」 「分享一下，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电梯很快就到了gg部那层，离开前小鱼也没卖关子：「刚接了笔大赞助，全年业绩无忧了，我们领导昨晚做梦都笑醒了。」 「噢？」 这下不仅是黎婉，连秦千柔也好奇起来。 多媒体如此发达的现在，还有人会一掷千金在电视台投放gg宣传。听小鱼这口气，投资绝对不小，能一口气解决全年业绩，的确是大手笔。 「哪位大老闆这么想不开，砸重金在电视台做宣传。」 小鱼左右看看，笑着说：「婉姐你这话可不能在我们gg部外面说。人家东升集团可不傻，肯定是看准了商机才出手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营养液和地雷，么么哒 祝各位考试顺利，早点放假。 第四十四章 黎婉惊讶得嘴成了o型，看到电梯门即将关闭赶紧按住，还想再问小鱼几句，就听见gg部那边有人在喊他。 「婉姐，我得赶紧去开会了。今天我们可有的忙了，得把投放计划给人家东升定下来。」 小鱼眨眨眼，脚步轻快地走了。 黎婉退回电梯，醒了醒神，发现除了她跟秦千柔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其他部门的同事。他们倒是对黎婉的举动不太意外，毕竟这事搁在他们心里也挺好奇的。 出了电梯，黎婉才嘆了一口气：「东升集团这事搞的什么鬼？无缘无故白送这么多gg费，是觉得钱太好赚还是媒体渠道要復兴？」 第92页 秦千柔也在思考这个，邵齐东这样做，肯定不会单纯因为想做gg。 毕竟在蒙城，东升集团的名头已经够响了。而且身为高新科技企业，在传统媒体上做gg，效果并不见得好。 「说不定是变相给好处，用来交换对咱们节目的压制。」黎婉跟着进了秦千柔办公室，她似乎更喜欢待在好友的地方。 秦千柔把风衣脱下挂在门边的衣架上，顺手泡了杯咖啡。 「无论哪一种动机都好，总之都不纯。」 黎婉并没打算久留，但这事太过蹊跷和突然，她的好奇心又上来了。 「待会我找个理由去趟gg部，探探虚实。看小鱼今天那高兴样，估计整个gg部现在都已经乐翻天了。」 她们都很清楚，这几年电视台的gg收入每况愈下。gg部的同事心情沉重，在其他部门面前更是抬不起头。 无论在哪个单位，能创收的总是会骄傲高调些，gg部的人等今天应该等了很久。 「你别顾着整天去打听八卦，还是先解决我们下一期的议题吧。」秦千柔从抽屉拿出一叠报告，这些是今天要跟黎婉讨论的内容。正好她在，省得待会特地跑过去了。 「副组长最近没声音了？」黎婉把报告接过去，随意翻看。 「他本来就不负责业务内容，能有什么意见。」 「上次他坚持反对你立项调查东升，据说最近搬家了呢。」 秦千柔皱了一下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搬家是什么意思，直到看见黎婉眼里的深意。 「两者之间确定有联繫？」 黎婉略带遗憾：「实际上肯定有关系，但表面上可一点证据都没有。谁让人家运气好，中了彩票呢。」 「中彩票？好像没听他提过。」 「说是他老婆中的，他跟着沾光罢了。」黎婉说完冷笑一声，大概连她都不太信这样的说辞。 电视台里有东升的关系，这是肯定的，至于哪些人是，却无法轻易被认出。台里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们这般黑白分明，坚持原则，很多人也只是将其当做一份餬口的工作罢了。 黎婉走后，秦千柔转过身，看着玻璃窗外的天空，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空。 这是从前没有过的，她以前只要一到了办公室就会完全投入到工作中。看资料、写报告、找线索又或是录节目，这些根本忙不完的工作让她无暇去感受心情的变化。 然而此时，她却觉得有点无奈。 电视台的环境在日益恶化，似乎不再是最初来时那样了。 这些年，蒙城的经济高速发展，所有人的生活看上去都在变好。然而人心与世道，却好像背离了。 秦千柔发现，她如今不仅要为了工作而忙碌，还要应付来自于台里的各种压力与阻挠。这让她感到疲惫，也越觉孤单。 但秦千柔只允许自己小小的沮丧，很快她就恢復状态，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她的电脑桌面上一直放着东升的文件夹，关于东升，她从未放弃。 黎婉去了一趟gg部，午饭时间硬拉着秦千柔出去吃。 「食堂人多嘴杂，还是出去吃个商务餐舒服。」 「是你自己嘴馋吧。」 那家餐厅旁边新开了一家甜点屋，据说马卡龙很好吃。 「哼，到时候我就不信你不馋！」 点完餐，黎婉看了看四周，今天出来吃饭的同事不多，至少坐在她们附近的没有。 「我去过gg部了，真是跟小鱼说的一样，他们领导简直红光满面，就差没有流油了。」 「你这么说人家，不怕被告状？」 黎婉撇嘴，电视台里多的是关系户，但gg部绝对是关系户大本营。尤其是gg部的主管，挺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平时就侃侃而谈说个不停，还爱揽功。 这次东升一下子投这么多钱，可真是让他乐得合不拢嘴。 「他没说东升为什么突然加大宣传投资？」 黎婉嘆气：「他有这能耐打听出来倒好了。」 「无缘无故从八百万增加到四千万，这很反常。身为gg部主管，他竟没有一点怀疑？」 黎婉无奈看着秦千柔：「就算是有，他也不会傻到去追问。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他们业绩有多糟糕，每次部门会议上都被点名要求加把劲。」 秦千柔平时跟gg部很少打交道，听黎婉说完，心里更是一阵失望。 「不过没关系，他不说，我也能自己查。」 秦千柔看了她一眼：「你爸爸未必会知道这种小事。」 四千万的gg费用，对于电视台gg部来说也许算是一件大事。然而对于平时工作忙碌的黎副市长来说，还真就是小事。 「这事问我爸还不如问卓成，毕竟他现在给东升干活。」 卓成？秦千柔记得，黎婉不是一直都很排斥也很抗拒他吗？怎么听这语气，像是有联络？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商务餐送了过来，两人便专心吃起饭来。 吃了大半，黎婉喝了口蜂蜜水，这才主动解释起她跟卓成的现状：「我原本以为上次吃饭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谁知道他以退为进，从爸爸那边入手。上个星期竟然跟着我爸来家里吃饭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么夸张？看来他对你还是不死心。」 第93页 秦千柔倒也不意外，黎婉条件这么好，人也这么好，当初跟她分手，绝对是卓成瞎了眼。但后悔的人未必都有好结果，她并不看好他们。 关键是，秦千柔隐隐觉得好友心里有人，但绝对不是卓成。 「他不是不死心，他是有想法。」黎婉对于卓成再次频繁出现在她生活里已经不像最初时那样激动和烦躁了，「我还不了解他？跟着邵齐东久了，心肯定早就黑了。」 「这么早就下定论，不怕黎叔叔生气？」 黎婉听出好友的揶揄，没好气地瞪着她：「千柔，你也别只看我笑话，想想你自己的情况。」 「我暂时没这个困扰。」秦千柔还在享受餐后水果。 这个梨不怎么甜，吃在嘴里只有沙沙感和淡淡的水味，跟家里的水果不太一样。 还是沈沂秋会挑，自从她成为超市常客后，家里的水果真是没断过，而且越来越好吃。 「你是山高皇帝远，你不信回海城试试，说不定比我还惨。」 秦千柔笑了下，淡定说：「所以我不回去。」 黎婉对她这状态真是羡慕嫉妒恨，可除了扯扯餐巾也没有更好的宣洩办法，忿忿然结了帐便直奔隔壁甜品专柜。 果然，来吃午饭只是个藉口，来买甜品才是重点。 秦千柔跟着走进去，对于柜檯里各色精緻可人的甜品触动并不多。她对于甜食向来没有特别喜好，偶尔吃一点缓解情绪，不像黎婉那么热衷。 「马卡龙果然是好看又可口，这么漂亮，不买回去试试真是对不起自己。」 黎婉指了几款，已经满含期待地等着了。 「你不买点？」 秦千柔抱臂摇头：「我对这个没兴趣。」 黎婉也了解，所以没再强硬推销。 她接过包装精美的盒子，随口说了句：「我记得沈沂秋好像还挺爱吃甜食的，要不我再买一份，你下班带回去给她？」 自从上次奶茶事件后，黎婉便和沈沂秋亲近了不少。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份人情，隔三差五就请沈沂秋吃饭，弄得对方都不好意思了才减少频率。 但接触多了，自然也就多了了解。平时她们对于甜食的讨论也多，秦千柔基本不参与，自然不像黎婉这般记在心头。 黎婉转身回到柜檯前，又挑了几款口味，大致和她刚才买的那份差不多，只有两三款不一样。 不等她付帐，秦千柔的手机就伸了过去。 「我来付。」 黎婉还没反应过来，售货员就已经完成了扫码。只是有点不太确定该把盒子递给哪位了。 这两位美女顾客看上去像是同龄人，一时间也看不出是帮对方买还是买给自己的。 秦千柔看出对方的犹豫，主动开口：「给我吧。」 一人拎着一个精美的袋子走回电视台，黎婉一路憋着笑。秦千柔全当没看见，要不然话题开了头，肯定没完没了。 在楼底等电梯的时候正好遇到刚从外面回来的林霜之，黎婉见她手里拎着盒饭，便知她忙到现在还没吃饭。 「又吃冷饭？」香味都闻不到了，估计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林霜之苦哈哈地提起来看看：「上去放微波炉转一下，就不冷了。」 她脸上虽有笑意，但眼底满是疲惫，一看就知道开了一上午的会，心力交瘁。 林霜之和她们不一样，她们的忙碌大多来自于工作本身，而林霜之作为领导，有更多管理上的事要兼顾。 而台里的管理，最典型的就是通过各种会议讨论和传达。于是林霜之几乎就没有不开会的的日子，区别只在于在哪里开会，开几个会，开会到几点。 见黎婉不答话，林霜之只好主动找话题化解尴尬。她低头看到她们手里都拎着同一品牌的包装袋，知道是买了什么。 「这家的东西味道都很不错。」 黎婉好奇看着她：「你吃过？推荐几款。」 林霜之可怜地轻嘆：「我哪有空去试啊，都是听组里同事说的。已经给我推荐好几回了，一直没时间去买。」 黎婉的唇动了动，没说什么。 出了电梯，她们便各回各处，为下午的工作做准备。 林霜之回到办公室，接了点热水喝下，这才稍微缓过来些。今天上午临时被副台长一同叫去市里开会，弄得她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硬撑到现在，真是有点眼花了。 从微波炉里把饭盒拿出来，生硬的香味勉强飘出来，并不怎么诱人。她嘆了口气，掰开筷子准备吃饭。 门外有人在敲门，林霜之放下筷子，把饭盒盖上，让对方进来。 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这个点来找她，估计是有重要的事。 「请进。」 话音刚落，黎婉的身影就出现在办公室里。 距离刚才在电梯里遇见还不到半小时，怎么突然跑过来？ 林霜之的眼里带着疑惑，又看到黎婉手里没有拿文件之类的东西，只是拎着刚才见过的甜品包装袋。牌子还是那个牌子，但是好像又有些许不同。 「找我有事？」 黎婉走近，语气倒是没太好：「没事不能找你？」 林霜之不知她哪来的火气，好像又有谁惹到她了。 「这个，你下午有空的时候可以试试。」说完，黎婉就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她桌上。 第94页 「这个……」不是你自己买了吃的吗？ 林霜之的疑惑更深，黎婉却错开眼不看她。她自顾盯着办公室里的饮水机，很是平静地开口：「买多了，就分你一点，免得下次同事分享，你啥也不懂。」 原来是这样，那真得谢谢了。 黎婉又抢先了一句：「我是帮你促进同事间的团结！」 说完，不等林霜之说话，她转身就走了。 她靠近时就注意到了，林霜之桌上的饭盒冒着热气。她怕再耽误下去，那盒饭便又凉了。 唉，一个个都是拼命三郎，为了工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多让人闹心！ ** 秦千柔今天准点下班就走了，组里的人已经反应平静，只是没想到今天格外准时。 「我总觉得千柔姐有对象了，最近走得越来越早。你看今天，刚下班五分钟，她就关电脑走人了。」 「也许最近有其他事要忙，再说你怎么确定她不是回家加班了？」 「说你是直男你还不信，你真是注孤生！你看千柔姐最近的气色了吗？红润有光，整个人的漂亮程度蹭蹭蹭往上沖，真是美到发光啊！」 「有吗？我怎么没发现呢，她一直都那么漂亮啊，每天都很漂亮。」 「收起你那花痴的样子，要是让千柔姐看到，一准冻死你。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你不觉得她人也变得温柔了很多吗……」 一群人聚在一起，边收拾东西边八卦。黎婉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便听到了后面几句。 「下班了就赶紧走人，免得老是抱怨说加班太累。」 打发了说八卦的人，黎婉心里也跟着琢磨起来。要说千柔的变化，她其实也发现了。但原因她却想了很久没想出来，没想到现在连其他同事也发觉了，看来这变化还真是不小。 她包里的手机响了，看到来电号码，她皱了一下眉还是很快接起：「我刚下班，马上就下来。」 对方很绅士地笑了一声，用隔着听筒都能透出的宠溺说：「别着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到楼下了。小婉，多久我都会等的。」 最后那句话说的黎婉直翻白眼，要不是为了东升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答应再跟卓成吃饭的。更可恶的是，他竟然是当着她爸爸的面发出的邀请！ 真是越来越有东升的味道了，黎婉现在对于卓成，已经不仅仅是前任的感觉，而是充满了提防和戒备。她将他归为邵齐东一类，与他见面便是试探虚实。 她压下工作了一天的疲惫，强打起精神，让自己奔赴更为辛苦的工作中去。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一点，黎婉特地在下班前补了妆，不少人看到都以为她是准备去约会。 林霜之看到外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反应过来又到下班时间了。看着手头一堆还没处理完的事，她悲伤地发现，自己又要留下来加班了。 好在，有甜品相伴，吃一口心情就好很多。 盒子半掩，里面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下午的时候林霜之就饿了，盒饭太过难吃，她勉强吃了一半。甜品就不同了，从卖相到口感，都是一流。 甜而不腻，口感绵软，细腻润滑，香而不俗。难怪刚开不久就得到那么多同事的推荐，还真是有点东西。 林霜之想着趁下班前去跟黎婉道谢，这么好吃的东西，如果没有她，自己今天绝对吃不到。 门刚打开，便听见黎婉在接电话。 林霜之停在门口，耐心等她打完电话。没想到她接完电话便匆匆走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察觉到身后站了人。 林霜之把门轻轻关上，嘆了口气，慢步踱到窗边。蒙城的深秋，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很快，她就看到黎婉的身影，然后她又看到马路对面一辆豪华轿车闪了闪灯。 再之后，她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年轻男子下了车，绅士又殷勤地打开车门。他还体贴地用手垫着门框，护着黎婉上车。 林霜之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直到那辆轿车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回到办公桌前。 ** 秦千柔到家的时候，沈沂秋已经回来了。这个学期的课比上学期多一些，但好在晚上不用上课，所以沈沂秋放学了基本都能按时到家。 「咦，你今天回来好早啊。」 穿着小熊围裙的人从厨房里走出来，秦千柔朝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袋子。 「我还不饿，你不用急。我带了这个，要试试吗？」 沈沂秋擦了擦手，走到秦千柔面前，这才看清那是什么。 面露喜色，眼眸闪亮：「包装这么好看，味道一定也不错。」 秦千柔被她的孩子气逗笑：「光看表面就下结论，这很肤浅。」 沈沂秋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把袋子放在餐桌上，然后又从中拿出盒子，慢慢打开。 「我不是肤浅，我是相信你的选择。」 盒子完全被打开，果然是让人看了就很想吃的美味。沈沂秋忍不住舔了舔唇。 「晚饭前只能吃一个。」秦千柔背对着她，却似乎很清楚她此时的反应与期待。 「噢噢，好的！」沈沂秋立即上前两步，轻轻捏起一个马卡龙，手感也好好啊。 秦千柔看见她欢喜的模样，觉得买回来是对的。 第95页 没想到，下一秒，沈沂秋手里的马卡龙就出现在她的唇边。 「姐姐，你先吃。」 秦千柔怔了一下，轻声说：「我不吃，你吃吧。」 沈沂秋并未放弃：「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太甜的，这款口感最淡，没关系的，尝尝吧！」 她的眼眸明亮真诚，像是得了好东西第一时间便来与她分享。满含期待等着她接受，尔后便能欢喜享受这份美好。 这样的希冀，秦千柔读懂了，于是不忍拒绝。 却没想到恍惚间，她竟然忘了抬手接过，而是缓缓张嘴，就这沈沂秋递到嘴边的马卡龙，轻轻咬了一口。 口感，果然和想像的一样，很好。 沈沂秋眨着眼一直看她，想要将她所有反应都抓住。 「怎么样？」 「还不错。」 沈沂秋便笑得更深，像是做了一道美食般高兴。 秦千柔这时才回过神来，发现两人的距离极尽，姿势有些让人不太自在。 这几个月沈沂秋好像又长高了些，在家里穿着拖鞋的她们，身高差距已经越来越小。 「我自己来，你快吃。」秦千柔从沈沂秋手里接过被自己咬了一口的马卡龙，耳根却隐隐有点发热。 沈沂秋笑眯眯松手，转身在盒子里寻找自己喜欢的口味。 秦千柔又咬了一小口，恍然地看着那孩子的背影。 有了美味的甜品，晚饭时间反而比平时迟了些。 快吃完的时候，沈沂秋突然说起一件事。 「下个星期我想回一趟海城。」 「有事？」 「嗯，算是吧。」沈沂秋闷声说着，情绪明显比之前要低落一些，「我想去旁听贺焯的庭审。」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可怜的林组长 昨天去面试了，应该很快又要开工了。 第四十五章 晚餐选在蒙城高档的餐厅，即便不是周末，客人也不少。悠扬的琴声作为背景音乐，恰到好处，将浪漫优雅的气氛衬托得令人心醉。 地方是卓成精心挑选的，难得黎婉肯松口应约，又难得很是随和地由他决定地点。这让卓成恍然间有些不敢相信，一度觉得又回到了大学时候。 那时候他囊中羞涩，除了生活必须的开支，根本没有能力负担恋爱中额外的约会开销。但黎婉从没抱怨过，也不曾攀比过，而且还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那高傲又敏感的自尊心。 他当家教赚了钱，带她去吃深巷小吃，她也欣赏同往。他纪念日给她买的廉价首饰，她也夸赞样式别致，并不嫌弃。黎婉的火爆脾气似乎只对那些不看好他们，并且出言奚落他的人。 然而，这样优秀又完美的女朋友，他却没有珍惜。 当年是怎么捨得就此放手的……回到蒙城的无数个漫长黑夜，卓成不止一次问自己。但他深知，如果回到过去再让他选一次，彼时情形，加上对自身能力的确信，他依旧会选择出国。 只不过，也许他不会说分手，宁可异国也要维繫着这段关系。因为经歷的人越多，他便越是觉得，黎婉的好。 卓成按照以往习惯，点的全是黎婉喜欢的口味。他本就高大英俊，加上现在又有华服加身，在海外打拼的这些年还让他成熟了许多。综合魅力比起大学时直线上升，连年轻的服务员都被他吸引。 黎婉从见到他起便是淡淡的，态度淡淡的，应答淡淡的，几乎避开所有的视线接触。卓成能感觉得到她的迴避，但已经比第一回 见面要好多了。 他心中高兴，面上便更显俊朗。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仍能吸引众多年轻女性的关注。 「不用选酒，我不喝。」点餐到了尾声，黎婉开口阻止了最后的环节。 「这家店有很多珍藏的限量版好酒，不尝尝会很可惜的。」 「不喝酒。」 见黎婉坚持，卓成倒也不勉强。点了两杯鲜榨果汁便将餐牌还给了服务员。 「小婉，你现在是戒酒了还是不愿意跟我喝酒？」 卓成的声音非常温柔，和大学时候的迁就不同，现在的他则表现出一种包容。 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强大了，能够跟黎婉并肩而立，不再是那个别人口中攀上富家女的凤凰男。 黎婉从落座到现在，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她并不关心卓成选了什么地方，又点了哪些餐食，她只想快点聊完正题，好早点结束。 工作了一天已经满身疲惫，现在还要应付这讨厌鬼，黎婉心情不免沉重起来。她心想，这算不算是加班？说到加班，好像她走的时候组长还在办公室里。所有的人几乎都已经习惯，林霜之总是留到最晚的那个。 从前还有秦千柔与她不相伯仲，但最近秦记者都明显开始减少加班了，只有林组长一如既往。真正的钢铁打工人，非林霜之莫属了。 想到林霜之，黎婉脸上便不自觉地显出柔和的线条，眼底隐隐有了笑意。卓成一直都在注意着她，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变化。 他有些不悦，黎婉答应了他的邀约，却一直是抽离的状态。他以为是她的高姿态，却发现她似乎一直心不在焉。 「小婉，最近工作怎么样？我听黎叔叔说，你忙得很少能准时回家吃饭，这样对身体不好。」 黎婉被迫收回思绪，听见卓成这所谓的关心话语，更是反感。 第96页 「新闻这一行就是这样的，时间是由不得我们自己掌控。饭可以晚点吃，新闻不能晚追，要不然我就得失业了。」 黎婉说的轻描淡写，但也足以说明平时工作的辛苦和身不由已。 卓成露出心疼的眼神，深深凝望着黎婉。虽然没有得到回应，却不妨碍他的表态。 「其实你也工作了不少年，这些年那么累又何必。不妨考虑一下，辞职或是换个工作？」 黎婉皱眉，侧目看他：「辞职？辞职以后回家啃老？」 她戏嚯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还有不屑。她这么年轻，有手有脚，有理想有追求，还有志同道合的好友并肩，她为什么要辞职？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我愿意把我赚的所有钱都交给你。你无需啃老，你依然可以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甚至更高。」 黎父虽是副市长，但分管领域并非金融或是实业，加上为人正直，收入并不算特别丰厚。黎家现在的大部分家产反而是黎母当初的嫁妆，富家独女继承了家族绝大部分遗产。 「卓成，我希望你搞清楚一点。今天答应跟你吃饭，只是想缓和我们之间的尴尬关系，也不想让爸爸为难。但我们的关系也就仅此而已，至于你说的什么照顾，把钱给我，这些都过界了。你是成年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要说，你应该有分寸。」 黎婉的语气平稳，语速却很快。卓成了解她，其实这就是隐隐发怒的前兆。 在大学时候，她常这样，但那时她是为了维护他才这么做的。 他有些苦涩，仍是强撑着。 「是我失言了，我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表达我内心的想法。只要你愿意，我刚才的话随时都可以兑现。」 黎婉烦躁地抬手：「够了，你要是再这么说下去，那这顿饭也没有吃的必要了。」 「好，好，我不说了。这家的牛排特别出名，比上次那家的还要好吃，我也是回来以后才知道的。」 卓成对于吃并没有特别的追求，黎婉不否认他的用心，但物是人非。感觉不对了，那个人再做任何事都只会让她觉得噁心。 「是我老闆向我推荐的，他算是半个蒙城通了。」 黎婉本有些意兴阑珊，听见他主动提及邵齐东，一下子来了精神。未免被他看出破绽，只好强忍兴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听说你是高级引进人才，怎么想起跑到东升去了？我想对你抛出橄榄枝的企业肯定不少。」 东升在蒙城的确是很优秀，但也并非一家独大。它很有钱，但是在其他方面又似乎薄弱了一些。作为金融领域的专才，卓成完全可以去更对口的地方。 「因为东升给的条件最丰厚，而且让我发展的空间也最大。」卓成铺开餐布，垫在腿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看不到希望。」 黎婉抿唇，想了想后又问：「你在国外的薪水不低，熬了这么久还捨得放弃一切回来，看来东升的确捨得花钱。能告诉我到底是多少，好让我也震撼一下么？」 卓成并未起疑，反而有点欣喜她这么问。 「年薪是我在国外的三倍，而且还有期权。更重要的是，它能让我迅速在蒙城扎根。」 身处海外，高薪又如何，还不是个外来的异乡客。种族、肤色都不同，始终是漂浮状态。而蒙城不一样，这里有他美好的回忆，还有他所牵挂的人。 「我原本以为你会担任东升的财务总监，但是集团网站上几乎没有正式出现过你的名字。你的老闆花了那么大价钱把你请回来，难道就给你一个闲职？」 牛排已经端了上来，卓成拿起刀叉，缓缓切着。 「没想到你还关注过这个，我原以为你从不关心我的动向。」 大概是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加上总有女人主动来送，卓成潜意识里已经形成了别人总是在关注他的定式思维。 黎婉心中翻了个白眼，脸上努力保持平静。 她低头切着牛排。光洁的额头，乌黑的髮丝，优雅又不失性感的姿态，还有那阵阵传来的香水味，无一不在吸引着卓成。 她，还是那么美，甚至比过去更美。 卓成的心动更甚，渐渐松了心防。 他见黎婉不答，生怕好不容易聊起的话题就此中断，竟是主动解释起来：「东升正在筹备一个新的分公司，有大量的新业务会转移过去，我主要负责那方面。」 「新公司？这么大动静，没听说过啊。」 「暂时还在筹备阶段，并没有正式对外公布。而且涉及跟海外的合作，所以比较慎重。」说完后，卓成对着她笑了点下，「小婉，我跟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商业秘密，你不会转头就在新闻里宣传了吧。」 话虽这么说，但听不出半点担心。黎婉却是不高兴，瞪他：「怎么，质疑我的专业操守还是怀疑我的人品？」 「我绝对相信你。」 黎婉心中想的是，邵齐东暗地里筹备新公司，为的是什么？他要拓展海外业务？东升本身拥有不少自主研发的科技专利，这些专利在研发过程中得到过大量的政府资金支持。 如果他要把这些专利卖到国外，这岂不是…… 「小婉，你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 「没有，在想事情。东西不错，你老闆的品位还行。」 第97页 「他孤家寡人的，也就在这些方面有点研究。」 似乎不太乐意听到黎婉称赞别人，卓成这话里带着淡淡的酸意。 黎婉岂会没看出他的心思，趁机说：「他估计是事业心太重，只想当个有钱商人吧。你跟着他时间久了，说不定也变成那样。」 「绝对不会的，我可不是苦行僧。而且这项目虽然规模大，但筹备起来也很快，我没有打算一直跟着他。」 黎婉抬眸扫了他一眼，看来邵齐东对于海外合作，有些着急啊。 今晚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再聊下去恐怕是要引起卓成的怀疑了。她对他了解，所以知道到了什么程度就该止步。 于是放下刀叉，擦了擦嘴，果汁也不过喝了三两口。 卓成愕然，手里的刀叉还停在半空：「你吃饱了？」 黎婉将餐布放回桌面，灿然一笑：「忽然想起台里还有点事没处理完，要赶回去一趟。」 即将摆脱烦人精，这笑容倒是难得的真实。 卓成看得心都酥了，赶紧放下刀叉，要送她。 「你好好享受美食，不要浪费了你老闆的推荐。我自己叫车就好，时间还在，很安全。」 卓成无奈地目送她离去，望着那背影消失，心中不免失望。 刚才他们聊得还不错，他以为今晚不会那么早结束的。他甚至在酝酿下一次约会的邀请了，没想到黎婉说走就走。 电视台的工作，还真是压榨人啊。这样下去，小婉怎么吃得消。 卓成胡乱想着，有些烦闷。扬手点了一瓶红酒，闷闷不乐打开，自己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 秦千柔第二天来跟林霜之请假的时候，黎婉正好也在组长办公室。这在平时也是常见的事，作为执行主编，跟组长沟通立项和节目进度是正常的工作内容。 然而，秦千柔却觉得今天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两个人之间好像都不太主动说话，聊的内容也完全是工作，连半句闲话都没有。 虽然组长不像黎婉那样开朗爱开玩笑，但小婉说笑的时候，她也从未阻止，还会跟着笑，颇为捧场。 今天这是怎么了…… 压下心头疑惑，秦千柔说明了来意。林霜之拿着她递过来的请假申请，看了一阵。 「你要休假去海城？」 「是的，私事。」 秦千柔特地强调是私事，是怕组长误会她仍要去追查贺焯的事。 「你的假期剩余是完全够用的。我只是循例问一句，别怪我多管闲事。」林霜之一听她说是私事，也就没再多问，利落地签了字。 「最近台里事情有点杂，你休假前要做好交接。还有就是，休假期间不能关手机，得保持沟通顺畅。这些都是台里的规矩，别嫌我啰嗦。」 大概是秦千柔太久没有因私请假了，林霜之把申请交还给她时，竟忍不住重申了一遍休假注意事项。 「我知道的，谢谢组长。那我先出去了。」 黎婉全程没插话，沉默得可怕。秦千柔转身之前不免疑惑地多看了她一眼，却又不便当着组长的面询问。 黎婉站起来：「我也先走了，今天讨论的事暂时就这样吧。」 然后，她快步跟上秦千柔，与她一同出了办公室。 身后，传来林霜之一声低嘆。 回到秦千柔的办公室，黎婉的情绪并未好转，只是比刚才话多了些。 「小婉你是怎么了？」 「没什么啊，还不是老样子。」 「是么，我觉得你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黎婉一怔：「这么明显吗？」 秦千柔抿唇点头，含着浅笑看她。 黎婉咬唇，心中忿然更深：「我都这么明显了，她都看不出来！」 真是气死了！气死了！ 秦千柔越来越看不懂好友的情绪了，但黎婉这个样子显然跟平时不同。 「你该不会是昨晚的约会出了问题？」 昨晚的约会？ 黎婉满脸问号：「谁跟你说的？」 秦千柔无意出卖同事，只好朝外面使了个眼神：「昨天有人看到你上了豪车，又说有帅哥来接你。我也是好奇问一下，你不想说没关系。」 「真是够八卦的，我们组不改名叫瞎编消息制造组还真是浪费了。」黎婉重重嘆了一口，「昨晚我跟卓成吃了一顿饭，套了点东升的近况。没想到到了组里，竟然变成约会。」 黎婉就差没做出呕吐的状态，秦千柔投以同情的目光。 她们都不是愿意虚以为蛇的人，更不会曲意奉承，谄媚他人。为了打探东升的消息，去跟卓成吃饭已经够让黎婉别扭了，秦千柔绝对不会以此调笑。 「对了，你怎么突然要请假，家里有事？」 一听秦千柔要回海城，黎婉也好奇起来。 这么多年了，秦千柔主动回去的次数少的可怜。 「家里没事，是贺焯的案子快开庭了。」 黎婉没想到秦千柔还真是在追贺焯的事，可是转念一想，既是私事，那她跟贺焯并没有私交啊。 「你陪小朋友过去的？」 「她说想去旁听，我正好也有点兴趣，就顺便一起。」 噢，正好什么的，顺便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那个一起。黎婉迅速捕捉到了重点：她们即将一起回海城。 第98页 「你对小朋友可真好，为了她回海城都不带犹豫的。你家里要是知道，铁定要吃醋了。」 秦千柔无奈看着她：「在组长那里受了委屈，就来打趣我？」 黎婉神色一僵：「不敢不敢，我哪里敢打趣你。我只是觉得，你既然不那么抗拒回海城了，不妨趁着这次回去，和家里缓和一下关系。」 秦千柔并未像之前那样刻意忽略这种话题，而是若有所思。 「到时再说。」 ** 温以蓉接到女儿来电的时候，是某天的下午。她刚准备出门和好友喝下午茶。一听千柔到海城了，赶紧把约会推了。 「小柔，这次这么乖，一到就给妈妈打电话。」 秦千柔能听出电话那头其实母亲内心是很欣喜的。 「嗯，但是这次还是暂时不能回去住，所以跟你打声招唿。」 「还不能回来？为什么？」温以蓉愣了一下，然后说，「又带人回来了？」 秦千柔看了眼坐在旁边喝饮料的人，对着电话嗯了一声。 「还是上次那孩子？」 「是。我跟她过来旁听贺焯的案子，不会逗留太久。」 温以蓉的情绪渐渐平静，秦千柔能想像得出母亲脸上的失望之情。 她心里颤了一下，犹豫着说：「不过，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出来吃饭。时间合适的话，还可以叫上小舅舅，跟少则。」 「可以啊！」温以蓉似乎没想到女儿竟会这么主动，一下子又高兴起来。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上次回来你见过他们了？」 「嗯，路上偶然碰到了。」 温以蓉没说什么了，低不可闻地嘆气：「也好，反正你爸爸忙，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总是碰不上。就我们先聚聚，以后还有机会。」 秦千柔算是跟母亲报备过了，正准备挂电话，听到温以蓉突然说：「记得带上那孩子，一起来。」 秦千柔有点犹豫，这是她跟家人的聚餐，沈沂秋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到时候我问一下她的意见。」 温以蓉现在对沈沂秋的关注比对女儿的还要重了，竟然能让千柔为她而数次来海城。刚才竟然还说要徵求她的意见，不就是一顿饭，至于吗？ 千柔如此在意一个人，这种在意又偏偏那么细腻无声，隐藏在并不明显的细节里，这让温以蓉觉得很不寻常。 两人在来的路上就达成一致，还是住上回的那家酒店。大概都是不喜欢改变的人，熟悉了一个地方，就不愿意再去更改。 这次回海城除了旁听贺焯的审判之外，沈沂秋其实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交警那边已经联络过她，说她父母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 线索有限却天网恢恢，陈康激动地跟她说，那个幕后主脑被抓了！而且经不住审问，已经全部招认了。 整个案件水落石出，沈氏夫妇死于人为制造的车祸，而兇手已经被抓捕归案。 一切看似都该终结了，但沈沂秋知道，那个所谓幕后主脑，不过是邵齐东抛出来的挡箭牌罢了。他是担心再被查下去，会查到他身上，索性找了个替死鬼，把一切都扛了下来。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的父母是被那人所害，证据也件件指向他。唯有沈沂秋不曾忘记，真正的黑手是邵齐东。 无论如何，沈之枫名下那些暂时被冻结的资产得以解封，而沈沂秋名正言顺继承了下来。这次回来，就是来办继承手续的。 顾超他们听说她们来了，殷勤地说是负责一切接待，被沈沂秋笑着回绝，还请求张梦学姐帮着劝劝。 「他们好热情哦，弄得我以后都不敢告诉他们了。」 沈沂秋无奈咧嘴，对于过分热情的示好，她总是有点无措。 办好了入住手续，秦千柔她们又住到了上次的房间。高级酒店总会留意客人的习惯与偏好，正巧上回的房间还空着，便优安排给了她们。 「他们都是纯粹而懂得感恩的人，虽然我也不太能适应这样的热情。」秦千柔在收拾行李，对于沈沂秋的话，深有体会。 「姐姐，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报恩方式？」 「我？我不需要报恩，我又不是为了别人的回报才去做那些事。」 沈沂秋想了想，总觉得自己没有问对方式。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想要对你好，你会觉得是报恩还是别的原因？」 秦千柔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停了下来认真想了想。 「看情况，要看是什么人了。」 看人啊……沈沂秋琢磨着这话，也不知接下去该问什么。 「别发呆，赶紧收拾。」 下午她们还要去见负责继承手续的人，沈沂秋一个人还真是处理不好，秦千柔陪她过来也是考虑到了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惊喜总是来的太快，就像龙捲风：刚面试完，就通知上班，所以明天开始我又是个苦逼打工人了 求保佑，我不要变成林组长那样的小可怜！ 第四十六章 秦千柔陪着沈沂秋去了海城，容菲又出国去进修一个短期课程。黎婉难得准时下班，却发现孤单到没人可找。 进电视台这些年，紊乱的工作时间，还有说走就走的工作状态，让黎婉跟秦千柔早就成了各种聚会上「最不可控的」那类人。 第99页 为了不扫别人的兴，也为了不让组织者为难，她们已经很少参加所谓的同学聚会或是闺蜜聚餐。渐渐地，所谓闺蜜，就只剩她和秦千柔相依为命了。 林霜之开完会回来，看见的就是黎婉愁眉苦脸的样子。 「还没走？」林霜之看了眼时间，今天组里比较清闲，几乎所有人都走光了。 黎婉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这几天她们之间的气氛都很怪异，谁也不主动搭理谁。林霜之主动开口，哪怕问的话不太合她心意，但黎婉不想不理。 「嗯，下班了也没地方可去，干脆再看看有什么工作需要提前完成的。」 说完，黎婉还真就顺手又把电脑给打开了。看来是准备加班了，只是这周围空荡荡的，她一个人显得很是可怜。 「需要叫外卖吗？」 黎婉有点意外，她以为此时林霜之应该回她自己的办公室了。开了一下午的会，肯定又是一堆事情没处理。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和自己聊外卖，就不怕浪费时间么。 「怎么，不饿？还是待会约了人吃饭？」 林霜之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她非但没有回办公室，还站在黎婉的门口越说越起劲。似乎她不回答，林霜之就不准备走了。 「就是因为无人可约，才决定留下来加班。」黎婉想起刚才的处境，又是一阵哀嘆。 林霜之轻笑了一下，说：「那正好，我们搭个伴，一起点外卖吧。」 黎婉将视线聚焦到她身上，疑惑地打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林组长竟然会主动要求吃饭，还真是难得一见。」 林霜之笑着摇摇头，抬脚准备走人。 「哎，你还没说要吃什么！」 「你做主吧，和你吃一样的就行。」 听声音，林霜之已经回去了，只是没关门。 反正现在就她们两个，门也都开着，真有事吼一声就行，方便快捷，省得跑来跑去。 于是黎婉便拿出手机，开始看平时加班常点的那几家。其实她和秦千柔在工作的时候，对吃是不太讲究的，能吃饱就行。然而现在，她却精挑细选起来，认真把这几家的菜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怎么好像没什么特别好吃的呢。 奇怪，平时下单不会超过十分钟，今天怎么看了好久还是拿不定主意。黎婉咬唇，愤恨地再次打开点过次数最多的那家，好歹是最熟悉的，味道也还行。 林霜之平时加班吃的都是些冷掉的食物，黎婉想着该给她选个热乎的，最好再来点汤汤水水的润润，这样才能真正让加班充满动力。 于是，她没有按照往常的习惯下单，而是精心组合了几样店里的招牌菜。配送时间比以往久一些，但这样显得比较有仪式感。 她放下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一阵，无心工作。犹豫了一下，她起身走到林霜之的办公室门口。 果然，组长又是忙的眼都没空眨，桌上摆了好几份等着她签字的报告。如果今天她没有留下来，林霜之肯定又是一个人忙到深夜。 唉，这样想想，当领导真是辛苦，还有点可怜。 黎婉站了好一会儿，林霜之终于发觉她的存在了。 「站在那里干嘛，怎么不进来？」 她的语气很自然，仿佛之前她们之间的冷淡从未存在。黎婉本想继续跟她耗着，可是林霜之的态度一软化，她也就狠不下心。 再说，对她冷淡，也并非黎婉本意。 黎婉故作自然地撩了一下长捲髮，坦然走了进去。 「我是想来告诉你一声，外卖点好了，但配送时间比较久。」 林霜之对此并不在意，有的吃已经很好了，迟一点没关系。 黎婉见她并无反应，心中那股恼怒又升腾起来。 「所以如果你饿的话，就……」 「没事，我不饿。」 黎婉抿唇，不再说话。 林霜之等了一阵没听到声音，视线又从屏幕上移开。看着黎婉抱臂站在自己办公桌前的样子，不禁失笑。 「还在生气？」 黎婉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还真是怔住了。 「没有，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没生气那就好。」 林霜之的这个话题就此终结，显然她真地认为黎婉并未生气。这下倒是黎婉被动了，她动了动唇，又说不出什么来，心里堵得难受。 「那你继续忙吧，我过去了。外卖到了我再叫你！」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并无声响，然而黎婉硬是走出了气势，走出了风采，走出了一阵寒风。 林霜之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皱了皱眉。 她何尝不想多问几句，但她又怕说多了，忍不住就会问起那晚的约会。她在窗边看到了黎婉被人接走，第二天办公室里就有议论，说她的约会对象英俊又多金，郎才女貌登对极了。 林霜之从不喜欢打探八卦，但这一次她却忍不住多听了几句。听得越多，心里便越是不舒服，她只好让自己变得沉默。 生怕一开口，就泄露了心情。 身为组长，她有什么权力阻挠下属恋爱约会呢？ 她没这个权力，从来都没有。 眉头紧锁，眼底黯然，刚才因为能跟黎婉共同加班的好心情忽然消失了。林霜之迫使自己专注到工作上，只有这样她才能让心思平静下来。 第100页 她有些不太敢深想，怕再想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得到一个无法面对的结论。 黎婉踩着高跟鞋恨恨走回座位，座椅被她弄得发出很大声响，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桌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她以为是外卖提前到了，赶紧接了起来。 「你已经到了吗？」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第一句话是这个，愣了片刻。 「餵？你在哪里，怎么不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又让她讨厌的声音，黎婉蹙眉。 「小婉，你怎么知道我在楼下？」 卓成很是欣喜，虽然惊喜失败了，但黎婉对他的感应确实神奇。 「我不知道，我以为是外卖到了。」 黎婉的直白让卓成一度尴尬，但他很快调整过来。 「我知道你在加班，希望没有打扰你。」 黎婉翻着白眼，心想你已经在打扰了。 「我买了吃的，正准备送上来，你要下来接我吗？」 这是什么破事，卓成是怎么知道她在加班的？黎婉烦得要命，恨不得立刻喊他滚。 「我已经叫了外卖，很快就送来。你还是带回去自己吃吧，别浪费了。」 「我特地买给你的，你不吃才是真正的浪费。」 黎婉深吸一口气，她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 林霜之正好走过来，她忽然觉得有点饿，无法专心工作。干脆过来跟黎婉一起等外卖，也顺便能再聊聊天。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黎婉抬高音量，还带着明显的牴触。 「我今晚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没空见你，也不需要你的食物，就这样，拜拜！」挂断前，她又补了一句，「别再打来，也别说一直在楼下等，我不接受！」 挂断，甩开手机，顺气，所有动作都非常流畅自然。 林霜之在旁看着，心情莫名好转，连刚才折磨她的飢饿感都消退不少。 黎婉回头，看到眼前突然站了个人，吓了一跳，然后便是心虚。 不知道刚才那通电话，被组长听去了多少。 「你怎么突然出现？」 「是你打电话太专注，我已经来了挺久了。」 挺久是多久？黎婉咬唇盯着她，不好意思问。 林霜之错开视线，装作不经意地说：「刚才是你约会对象打来的？怎么对他那么凶？」 「根本就不是什么约会对象，你别被组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带偏了，我压根没有在约会！」这话倒不是刻意向林霜之解释，黎婉已经憋屈几天了，苦于没机会向大家澄清。 因为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开这个玩笑，她总不见得拉着大伙主动解释，显得太无聊又掉价。 林霜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黎婉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急切。 似乎有点过于着急，生怕别人误会似的。 电话没再打来，消息倒是传来一条：小婉，我在车里等你。 过了一会儿，外卖送来了，小哥在楼下等着。台里的规定，外卖不许送上楼，小哥也早就习惯了这边的规矩。 见黎婉犹豫，林霜之猜到原因，便自告奋勇。 「我下去拿吧。」 不等黎婉说话，她就转身走了。过了许久，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人，黎婉突然笑了。 待会，竟然是跟组长单独吃晚餐，有点期待。 只是，黎婉等了许久也没见到林霜之的身影，明明已经显示已送达。小哥人已经到了楼下，没必要提前确认，那么林霜之带着饭菜去哪儿了？ 黎婉想到一种可能，紧张地走到窗边向外张望，果然看到卓成的车还在。但他没下车，车里好像也没其他人。 组长没去找卓成，还好还好。 又等了一阵，她终于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 黎婉的担心变成了抱怨，冲着林霜之就是低吼。 「顺便又去买了点别的。」林霜之似乎并不在意黎婉的气恼，将手里的东西陆续摆到桌面。 黎婉的视线随着林霜之的动作落到那些食物上，一个熟悉的精美包装袋出现在眼前。 是她喜欢的那家甜点。 「饭后甜点，锦上添花。」 林霜之并未解释为什么突然跑去买这个，但她随意一说，却让黎婉的心头微颤。 她觉得，这是组长特地为她买的。 很快，她又默默在心中提醒自己：大概是饿晕了又气过头，产生幻觉了。 ** 没有了贺焯夫妇使绊子，沈之枫夫妇的车祸案主谋也顺利落网，继承事宜变得十分顺利。沈沂秋在秦千柔的陪同下，完成了全部的交接。 「现在我也是小有资产的人了。」沈沂秋自嘲，怀里抱着厚厚一叠文件。 「那就去庆祝一下小富豪的诞生吧。」 「等一等，我想先去办一件事。」 秦千柔止步，等着她。 沈沂秋低头，像是在做最后的决定。然后她坚定地抬起头：「我想去谘询一下，怎么把爸爸的这些专利捐赠出去。」 秦千柔意外地看着她：「你要捐掉它们？」 这才刚到手还没捂热，转手就要捐出去？秦千柔并不想干涉别人的私有财产，但她担心沈沂秋没完全理解这些专利的价值。 「你想清楚了？捐出去可就不再属于你，今后所产生的的利益也与你无关了。」 第101页 沈沂秋淡然笑着，似乎早就想过这些了。 「爸爸说过，他研究这些也并不是为了自己。如果能让这些专利被更好地利用，让更多人的受惠，那就是我捐赠的意义。」 这些专利短期内是很难变现的，但是它们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对于某些领域的突破也很有意义。贺焯之所以急切想要得到，是因为可以将其低价卖给幕后买家，经由他们暗箱操作，改头换面后成为别人的成果。 这样一来，沈之枫曾经为此付出过的努力被完全抹煞，而且这些专利技术压根没有被运用到造福社会的领域中，仅仅是沽名钓誉的工具罢了。 沈沂秋痛恨这样的虚伪和浪费，所以她想把这些专利捐给真正懂得它们的地方去。 秦千柔见她态度坚决，并不像是一时冲动，也就不再劝。 「我可以帮你问问，你对捐赠对象有什么要求吗？」 「我要求必须将这些专利用于造福社会的公益项目中，不能成为任何私人拥有的财产。而且我需要定期收到专利使用的阶段性报告，违约的话我要收回专利。」 这样的限制条件有些麻烦，但对于真正专注科研的机构，并不会觉得难以达到。秦千柔对这个领域不甚了解，但也不认为沈沂秋的条件过于苛刻。 「还有其他的吗？例如在回报方面，有什么要求吗？」 沈沂秋摇头：「没有要求，我是无偿捐赠。」 秦千柔深深看了她一眼，倒映出的是沈沂秋灿烂明媚的笑。 她的心结在一点一点化开，曾经的遗憾在一点一滴被弥补。沈沂秋没有掩饰心情的转变，她愿意跟秦千柔分享这样的喜悦。 专利可以捐赠，但沈家在海城的房产还有一些存款都是实打实的财富。沈沂秋现在终于不是孤苦无依的流浪者了，她其实也是可以有家的。 但她和秦千柔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个转变，沈沂秋也并不打算搬出秦千柔的家。她只是觉得自己口袋里的钱多了些，以后能用自己的钱买菜了。 这样，她就能买更好的东西给姐姐吃了。 贺焯的案子基本不存在悬念。让他入罪的证据基本都铁证如山，加上又有大量人证，曾经不可一世的贺教授如今落魄憔悴到让人几乎认不出。 他站到被告席的时候，沈沂秋真是差点没有认出他来。然而这一刻真正到来，还是让她红了眼眶。 前世种种，如今汇聚到心头，千言万语也说不清此时心情。 微凉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沈沂秋低头看着秦千柔细长的手指，怔住。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上班了，以后估计就没那么多肥章了。 第四十七章 秦千柔在海城的人脉资源其实比蒙城更丰富，也得益于秦家在海城的地位跟影响。因为不想惊动家里，捐赠的事秦千柔找的都是自己的朋友，刻意避开了长辈们。 年轻人跟长辈们的实力还是有差距的，至少在经营深度上就差了许多。反馈时间也比预想的要长，好在沈沂秋不急，还一个劲地夸秦千柔好厉害。 「姐姐，你为什么不在海城工作呢？海城电视台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台，跟蒙城不是一个级别的。」这一次，沈沂秋终于敢把心中疑问说出来了。 秦千柔神色淡然，仿佛并不在乎两者之间的地位差别有多少：「海城有我不能做的事，而蒙城可以给我更多的自由。」 沈沂秋看着她的侧脸，线条分明，明明是淡然到极致的表情，却依旧让人着迷。 秦千柔等了一阵，不见沈沂秋继续说话，下意识转头看她。没想到，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撞上了。 沈沂秋还沉醉在感嘆之中，秦千柔她已经看过许许多多遍了，照理说她还是近期内和秦千柔距离最近的人。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秦姐姐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大美女。 这么好看的人，会有多少人追呢？ 真是有点奇怪，黎婉姐有时候还会抱怨，说家里总是有意无意想安排相亲，让她不胜烦恼。 可是比黎婉姐还要漂亮的姐姐，竟然没有这种烦恼？不科学，这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原本以为沈沂秋的目光会收敛，谁知她竟毫无改变，依然用满含欣赏与赞嘆的眼神向秦姐姐致敬！ 秦千柔有点不自然，却又不好直白说别看了：「你又在发什么呆？」 「没发呆哦，我只是在思考。」 心头积压的事一件一件消除，恐惧和遗憾的情绪也逐渐转淡。沈沂秋在秦千柔面前越来越放松，也越来越像从前真实的自己。 「你的思考方式很艺术。」 沈沂秋乐呵地跟上去，对于秦千柔的评价没什么要解释的。 前天的时候，温沂蓉就发过消息，商量一起吃饭的事。那会儿正忙着托朋友打听专利捐赠的事，秦千柔并没有立即答覆。拖到现在，也该给母亲一个回復。 然而，她还没有跟沈沂秋提过这件事，温以蓉又总是很想让她带上沈沂秋，真是让人头疼。 「姐姐，你有心事？」和秦千柔并肩走着，沈沂秋依然默默关注着她的变化。 「不算心事。」她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在犹豫的时候会有这样外露的情绪。 沈沂秋继续走在她身旁，似乎不太相信这说辞。 秦千柔第一次觉得饭局这种事让人如此为难，但她又不太愿意把沈沂秋带去。 第102页 「沈沂秋，如果让你跟我的家人一起吃饭，你会觉得拘束或是不自在吗？」 两人沉默走了一段路，秦千柔突然这么问，沈沂秋有点无措。 她设想了一下，坦诚道：「不会拘束也不会不自在，就是有点紧张。」 紧张？秦千柔想不通她为什么要紧张。 「其实都是你之前见过的。我母亲、舅舅还有少则。」 噢，母亲和舅舅，和长辈吃饭是很正常的事。可是为什么会有少则？怎么又是少则！ 沈沂秋努力控制着一秒变坏的心情，她不想让自己糟糕的样子被看到。可是听见少则的名字，她的心就是很不舒服了！ 「怎么了？只是听一下，就开始紧张了？」 不是紧张，是不开心！ 然而沈沂秋不能说，甚至不能表现出半点异常。 「我只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跟家里人吃饭，带上我会不会显得多余啊？」 秦千柔想都没想就摇了头：「不会，如果你不想去也可以坦白跟我说，不必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我想去的！」沈沂秋说完，又不太好意思地补了一句：「上次温伯母送了我一行李箱的衣服，我都没机会当面感谢她。」 这时，有人给秦千柔打电话，她猜应该是母亲来问她定下没。 谁知，是少则。 「为什么要今晚请我吃饭？」少则的这通邀请显然跟温以蓉安排的饭局不是一回事。 「你难得频繁回海城，我还不尽个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啊。」 秦千柔对这样的解释并不买帐，她可以接受邀请，但前提是少则说实话。 「如果你还打算继续用这个理由的话，那我的答案是拒绝。」 「别这么狠心啊！好吧，我今晚有事求你，所以想单独约你吃个饭，这样总行了吧？」 少则开口求她？一般来说，她在海城有事找少则帮忙还差不多，就连这次专利捐赠的事，她也跟少则打了招唿。她心里想着一件事，能让少则求的，也就是这个了。 「你是认真的？」 少则难得非常认真且严肃：「很认真。」 「好，时间和地点你待会发到我手机上。」 少则见邀约成功，也不再多说废话，生怕惹恼了秦千柔，让她改变主意。 光速挂了电话，秦千柔无奈摇头，都这个年纪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毛躁。 沈沂秋一直在旁边没说话，但秦千柔说的话她全听到了。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想约她，然后她同意了。 「今晚我有点事，所以你要一个人吃饭了。」 「没关系，你去忙你的，我能照顾好自己。」沈沂秋努力扯出微笑，心却一点也乐不起来。 明明不久前还挺高兴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了呢？ 傍晚的时候，秦千柔就走了。沈沂秋拿着餐牌装模作样地说，晚上要叫个room service，也享受一下送饭到门口的奢侈。 秦千柔见她都已安排好，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还是叮嘱她，别给陌生人开门。 人刚走，沈沂秋嘴角的弧度就消失了，嘴巴嘟了起来。 她随手扯过枕头抱在怀里，眉头皱起来了。 「她都没告诉我，是跟谁去见面了。这么神秘，肯定是特别的人。」 沈沂秋浮想联翩，然后又琢磨起秦千柔接电话时的语气和说的内容，总觉得那态度有点熟悉。 少则！ 好像每次少则出现，姐姐都是这样的。 难道今晚要见的，也是少则？ 沈沂秋很是疑惑，少则她是见过的，甚至算勉强认识。那秦千柔为啥不直接说呢？之前她还说了跟家人吃饭，也提到了少则，现在不说又是何意？ 沈沂秋越想越停不下来，毫无根据却四处发散。但凡有半点可能，她都能通过各种奇怪的逻辑链将其串起来。 今晚应该是单独跟少则见面，但秦千柔没有说。 秦千柔称少则是家人，可是少则到底跟她是什么关系，姐姐也从来没有提过。 难道是？ 沈沂秋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得脸都白了，心跳突然加速，恨不能倒回五分钟之前。即便只是胡乱猜测，但这个可能仍是让沈沂秋感觉到窒息。 如果少则是姐姐的男友或是未婚夫，那么的确有理由单独见面，参加家人聚餐也合情合理。 沈沂秋懊恼，中午的时候为什么不趁机问一下呢？黎婉姐都有推脱不掉的相亲局，姐姐怎么可能会身边清静？ 沈沂秋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双手紧紧抓着枕头，以此宣洩心里那堵得难受又无法言明的酸涩。 每当想到少则跟秦千柔相处的画面，沈沂秋的心里就有淡淡的酸意。 胃口早就没了，头还隐隐胀痛，甚至连眼眶都觉得火辣辣的。沈沂秋索性躺倒在床上，想用一场睡眠来逃避现在的折磨。 可是不行，她闭上眼，少则殷勤替秦千柔倒茶夹菜的举动，让她难以唿吸。 为什么会这样…… 沈沂秋突然坐了起来，她似乎有点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因何而起，却又害怕是真的。 如果真像自己认为的那样，那么今后，她该怎么面对秦千柔？ 她还能坦然地叫她姐姐，安心住在她的家里，用尽心思琢磨厨艺只为看到她吃得高兴？ 第103页 沈沂秋连忙摇头，不可以！ 她不能任由自己这样下去，秦千柔在她心中的地位是超然的，是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另类心思，而让她们之间产生隔阂？ 她哪怕不了解秦千柔的感情经歷，也知她对于感情的态度是很明确的：从来不会与人暧昧不清，对于不喜欢的都会明确拒绝。 是了，如果不喜欢，一定会果断干脆地拒绝。但自始至终，秦千柔对少则的态度，只能用疏离来形容。 她没有彻底拒绝过他，所以…… 沈沂秋觉得自己脑子煳住了，晕乎乎的，脸上也湿哒哒的。她起身走进浴室，不愿看镜子里此刻狼狈的自己。迅速洗了把脸，用冷水覆盖掉之前的温热。她安慰自己，脸上的感触只是因为洗了脸。 秦千柔并不知道自己离开酒店后，沈沂秋会有一系列反常又失心的举动。而她之所以单独赴约，是因为猜到少则要说什么。 这种事，她不愿意让沈沂秋知道。况且也不需要她知道，本就和她无关。 看到秦千柔走进来，少则眼里闪着光，像是盼了许久的救世祖终于出现般激动。 「你可算来了！」他殷勤地走过去为她拉开座椅，一如沈沂秋想像那般。 「你都说了有事求我，我能拒绝吗？」秦千柔平淡的语气里还是让人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少则示意服务员开始上菜，包厢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你应该已经猜到我想求什么了吧？」 秦千柔看着少则身后那副壁画，尔后收回目光，定格在少则的脸上。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真地不知道，所以无可奉告。」 刚刚还闪着光芒的眼眸，黯了下去。 少则掩饰性地旋转茶杯，手指在杯沿上来回滑动。 「都这么些年了，真是一点消息都没？」 秦千柔看到他黯然的样子，于心不忍。 可她说的是事实，再残酷也不能说谎骗他。 「你既然有这个心，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凭你的实力，还怕找不出一个大活人？」 少则苦涩地笑了一下，头始终低垂着，并不愿被秦千柔看到他此时的落寞。 「我不怕被我爸再赶出家门一次，但我怕我爸会再伤害他。」 所以，我不敢用手里的资源去寻找，更不敢让父亲知道，我还没死心。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找他？找到了你们的结局依旧和过去一样，徒增伤感罢了。」 少则摇头，幅度不大却很坚决。 「不一样的，如果可以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会勇敢起来。」 秦千柔始终淡漠平静的心突然被激盪了一下，少则为情所困的样子她见过许多次。然而她总是觉得感情是令人烦恼的事，只有想不开的人才会作茧自缚，将自己困在感情的局里。 她才不会做这样的煳涂人，她也从没遇到过能让她义无反顾勇敢无畏的人。 然而此时，她的心里，有个模煳的影子，在轻轻晃动，让她竟然对少则的心情感同身受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谁先开窍？ 上班好累，想辞职…… 第四十八章 少则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眼睛里一会儿黯淡一会儿有光，是在对从前的事表示后悔和难过。少则向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这般颓丧又憔悴，也就在秦千柔面前才会显露。 只是秦千柔并无心思听这些，可又无可避免地被少则的情绪跟言语影响。随着他吐露心事，谈及往事所渲染的哀伤氛围，让秦千柔也无法完全无动于衷。 「千柔，你在想什么？」 胡乱走神间，少则一声无奈的低嘆将她的思绪唤回。 「在听你说后悔。」 少则嘴角抽了一下，无力道：「你是真地有听吗？」 「不信？那你叫我来是干嘛？」 少则是不会也不敢跟别人说这件事的，唯有对着秦千柔，他才能真实地表达心声。 「唉，我也就只能和你说这些了。如果连你也不愿意听，那我真是会很伤心。」 秦千柔并没有被他这故作哀怨的语气骗到，但心情实在是不怎么美妙，更别提安慰对方了。 「如果你找我来是想有个倾诉对象，那我乐意帮你。但如果你是想从我这里了解到其他人的信息，我无能为力。我是记者，不是私家侦探，这些年我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所以不是故意要瞒你。」 很是难得，秦千柔竟然耐心解释了这么多。少则听完，自然清楚自己最初的请求的确强人所难。 「我明白的，其实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秦千柔发现了异常，这件事在少则心里已有不少年头，他始终没有放下过，这点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少则从来不像今天这样，急切地、坦诚地、毫无掩饰地把渴望表达出来。 「少则，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少则涩然一笑：「也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我爸开始考虑安排我相亲了。」 他抬眸看了秦千柔一眼，又低下头去盯着手里的杯子：「女的。」 秦千柔虽感意外但也理解，毕竟年纪到了，家长们肯定是会为此操心的。黎婉也常常向她抱怨，好在黎家父母态度还算开明，始终只是来软的，不会硬逼她。 第104页 「舅舅还没放弃对你的改造？」 少则苦闷摇头：「放弃了，他觉得我是没办法变回正常了。」 「那还安排你相亲？」秦千柔说完，像是猜到了舅舅的用意，声音又低了几分，「舅舅想让你假结婚？」 用假结婚来掩饰事实的真相，这种做法倒也常见，的确符合舅舅的作风。 「如果真是协议结婚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可是我爸不是这么想的。」少则抬起头，终于跟秦千柔对视了，「他是想让我骗婚，生孩子。」 「舅舅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简直太过分！秦千柔很是生气。即便是自己的亲人，她也无法接受这样滑稽又恼人的做法，更何况这样会让所有人都不快乐。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妥协更不会接受。所以我考虑了很久，决定彻彻底底为了自己争取一次。至少，我不能去祸害别人。」 少则脸上是少见的决然和勇敢，从小到大，她还真是很少看到他这样。 「舅舅的做法我很不贊同，虽然不知道你的感情选择是对还是错，但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少则笑了，这是千柔松口了。 「谢谢你，千柔！有了你的帮助，我肯定能成功的。」 「别给我那么大压力，你的幸福可不在我的手里。等我回了蒙城，会帮你打听一下。至于能查到多少，我无法保证。」 「你肯帮我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而且今后免不了要跟我爸再闹一次。我身边有个人，总好过孤军奋战吧。」 秦千柔喝了口茶，幽幽道：「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再被舅舅赶出去一次，以后可能又不能叫温少则了。」 ** 沈沂秋睡得迷迷煳煳，送餐的门铃将她惊醒。她根本没胃口，又怕秦千柔回来问起，她是肯定不会告诉她实话的。 算了，点个餐做做样子也好。 酒店大厨的手艺挺好的，沈沂秋麻木地吃着蛋炒饭，脑子煳成一团。她现在就处于一种极度慌乱和摇摆的状态之中，她对于自己隐约被发现的心思感到害怕。 吃几口，便又停下来思考挣扎，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沈沂秋就这样无意识地吃掉了大半盘炒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胃已经很撑了。 有点难受，胃难受，心更难受。 还不等这股难受消失，秦千柔就回来了。这比沈沂秋预想的时间早了很多，看来果然是吃了饭就回来，没有其他的节目安排，而且这顿饭吃的也不算久。 沈沂秋感慨自己现在的推理能力有了突飞勐进的增长，却是因为这样可笑的原因。 秦千柔一回来就看到斜靠在沙发上揉肚子的人，再看桌上摆着的食物，脸沉了下去。 「不舒服？」 沈沂秋神色紧张，还有点不太自然，她甚至下意识不敢看秦千柔：「啊！没事的，蛋炒饭太好吃了，一不留神吃多了，好撑。」 桌上其他的菜几乎没怎么动，那一大盘炒饭的确被消灭了不少。大晚上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还一吃就吃那么多，秦千柔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本想再多说几句关心的话，提醒她以后吃饭要注意份量，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停住。今晚她也被一股莫名而起的情绪缠绕，混沌不已，完全找不到方向跟出口，但又惹得她无法静心。 「那我先去洗澡，你再消化一下。」 然后，秦千柔简单收拾了一下，默默进了浴室。 沈沂秋依旧靠在沙发上，她的视线只敢在秦千柔看不到的时候才敢追随她。可是秦千柔今晚很沉默，像是并不愿意与人交流。 她竟然就这样去洗澡了，只让我自己坐着消化，就没别的话了。沈沂秋心头黯然，她等了一晚上，就只是等到这句话么。 更难受了，她用力揉肚子，却怎么都好不起来。 她其实很想问，今天和谁去吃饭了，是少则吗？你们怎么那么快就吃完了，是少则送你回来的吗？今晚没有其他安排，是因为不想还是你们又约好了下一次？ 沈沂秋觉得自己快变成「问题少女」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更关键的是这些为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秦千柔真被问烦了，人家一句「关你什么事」就能把她堵得死死的。 这么一想，沈沂秋又有些庆幸秦千柔的话少了。要不然此刻，说不定她就忍不住问了，事情将会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这不是沈沂秋想要的结局，她抬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提醒自己清醒点。之前已经想好了，她不能再任性乱来了，和姐姐的距离一定要控制好。她不能吓到秦千柔，更不能让她因此产生困扰。 至于自己？沈沂秋苦涩笑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但她只想把这样特殊的心思藏在心底。 秦千柔今天在浴室里逗留时间格外久，等她出来的时候，沈沂秋已经迷煳又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秦千柔放慢了动作，轻轻走到她身边。已经放下了擦头髮的浴巾，想给她找个毯子盖一下，却又在转身的时候停住了。 像是想起刚刚在浴室里想的事，秦千柔又转回身，把浴巾重新拿起来。她定定看了沈沂秋一会儿，见她仍是毫无醒转的样子，只好轻轻推她两下。 「嗯？」沈沂秋终于被推醒了，这种叫醒方式可真是不友好。 第105页 「困了就快去洗澡。」 「好的。」 沈沂秋还在醒神，秦千柔却快步远离，走到自己的床边继续擦头髮。而她竟然背对着沈沂秋，她面前是已经拉了窗帘的窗户啊。 沈沂秋此时心思正敏感，秦千柔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格外放大。而今晚，姐姐的确也很反常，她觉得秦千柔像是在躲她。 不知是自己心虚还是秦千柔做的太明显，总之沈沂秋觉得她们之间似乎瞬间就远了。 等沈沂秋洗完澡出来，意外地看到秦千柔竟然睡了。 她今天睡得好早啊……虽然心里这么觉得，但沈沂秋立即轻缓了所有动作，第一件事就是走过去把大灯给关了。然后她又悄悄退回浴室，将所有收尾工作都在浴室里完成。 已经躺下的人并无睡意，今天其实不怎么累，而且也不符合她的生物钟。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两人醒来，昨晚的尴尬已经消散，好像一切又跟之前一样了。 温以蓉把时间定在今晚，听说沈沂秋也去，在电话里就笑开了。 秦千柔不得不认真提醒母亲，到时别拿沈沂秋开玩笑。 温以蓉当即就噢了一声，显然是想要知道更多。 「为什么不能逗她啊？那么可爱的小朋友，妈妈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了。」 「你这样会让别人误会。」 「千柔，我逗她可不会引起什么误会。你这样事事周全地护着她，才更容易让人误会吧？」 温以蓉的这句半玩笑话让秦千柔开始反思：难道真是她对沈沂秋保护太多？已经不止母亲一个人这样说过了，也许是自己过去没意识到这点。 看来应该要适当放手，沈沂秋的状态一天天好起来，容菲也说她的恢復情况良好，过度保护对她来说并不是必要的。 沈沂秋自然不不知道秦千柔这些想法。现在她自顾不暇，还得想办法控制好自己那时不时就会溢出来的心思，几乎要满到自然流露的地步了。 尤其是当面对秦千柔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 不能这样的！姐姐如果感觉到了一定会很为难的，沈沂秋默默叮嘱自己，退后一点，再一点。 各怀心思的两人，并不知道对方的决定是什么，却甚有默契地各自后退。 温以蓉把地方安排在秦家在海城近郊的一处小别墅里，这里环境清幽距离市区也不远。只是平时大家都忙，这里长期是空置的。 请了师傅到家里准备私房菜。秦千柔带着沈沂秋到的时候，温以蓉正在家里张罗。少则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舅舅还没来。 沈沂秋也没想到今天吃饭的地方竟是这里，她本以为是去饭店，顶多是个豪华包间之类的。看来是她把秦家想简单了，现在她突然有点紧张了。 不是因为奢华，而且觉得已算是私人空间，她一个外人突然到来，多少有点格格不入。可是看到少则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还有他竟然能这么坦然自若地在客厅看杂志，就知道他绝对不是第一次来。 说不定，来过很多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天使们的地雷、营养液和鼓励！ 明天早上还会有一更，么么哒！ 第四十九章 少则见到她们来了，放下杂志主动走了过去。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沈沂秋却分明看到他的脸上，表情由淡漠变成笑逐颜开，显然是非常高兴见到她们的出现。 沈沂秋闷闷不乐地想，也许只是高兴见到姐姐，顺带对她也笑一笑罢了。 少则走近后开口第一句便是：「昨晚你爱吃的那道菜我跟师傅说了，今晚也有。」 沈沂秋的心又往下沉了一点，果然昨晚是他们在一起吃饭。 她胡乱想着，眼睛盯着地毯发呆，完全忽视了少则朝她示意的眼神。 少则不得不叫了她一声：「沈同学，你怎么不理人呢？」 淡淡的抱怨，实则是以淡然的包容为铺垫，任谁听了都知道少则并未因此而生气，只是在找话题罢了。 「你好。」 沈沂秋的拘谨比上次见面时还要明显，少则疑惑地看了她两眼。秦千柔背对着她，直到此时才发觉不对来。 少则知他杵在这里肯定会妨碍她们交流，于是藉口去厨房看看便熘了。秦千柔见沈沂秋始终垂眸，似乎只对地毯感兴趣，有些不解。 「你不喜欢这里？」 沈沂秋抬了一点头：「不会啊，这里这么漂亮豪华，怎么会不喜欢。」 全是客观因素，丝毫不提自己的感受。 秦千柔微微皱眉，又问：「见到少则不开心？」 沈沂秋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抓紧裤边，眼神飘忽，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没关系的，他只是爱开玩笑罢了。如果你不喜欢他这样的方式，我会跟他说，让他以后多注意。」 秦千柔的话非但没有成功安慰到沈沂秋，反而让她心里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酸。 以后多注意，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她们的生活里会经常出现少则？ 噢，不是这样的。是姐姐和少则的生活里，有她存在。所以她才是多余的那个。 沈沂秋心里的酸涩又加重了些，她忍不住问：「少则是姐姐的家人吗？」 秦千柔没有迟疑地点点头：「是，他是家人。不过差点就不是了。」 第106页 想起他被舅舅赶出家门的那段时间，连温少则都不许他叫，可见多狼狈。所有人都以为舅舅真要断绝父子关系了，更不许其他人保持跟少则的往来。 可毕竟血浓于水，时间稍长，冲突淡了，温以蓉又从中牵线，少则终于能回家了。 沈沂秋听后大概明白了，跟自己猜的差不多。现在看来，姐姐跟少则的关系应该是确定下来了，所以算是家人了。 鼻子突然酸的发痛，指尖因为太过用力早已失去知觉，只凭本能地继续抓着裤边。然而这样还是不能让沈沂秋缓解心中难受，她能感觉到酝酿已久的泪水即将滑落。 身后传来温以蓉的声音，秦千柔正要开口，沈沂秋突然问：「洗手间在哪里？」 她说的非常急切，似乎不能再多等一秒。秦千柔以为她不舒服，便给她指了方向。 温以蓉还没走近，就看到沈沂秋匆匆离去的背影。 「怎么了这是？还没开始吃饭，就急着去上厕所？」 秦千柔收回视线，转向母亲：「可能只是临时有点不舒服。」 「我只是开个玩笑的，你不用那么在意。」 秦千柔无奈看着她，她和母亲的性格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倒是少则更像温以蓉一些，难怪几个小辈当中，她最喜欢少则。 温以蓉伸手揽过女儿的肩，离家这么久，真是好久没有抱抱她了。 「你看看，都瘦了。」 「我体重没有改变。」 「啧，瘦了就是瘦了。我从小就抱你，还能不知道？」 秦千柔也不争辩，放松了身体，感受着久违的母爱。 其实温以蓉的关心一直都在，只是平时相距千里，真实感没这么强。 温以蓉抱着女儿捨不得松手，过了一会儿，更是幽幽嘆了口气。 「小柔，你真地不考虑回海城吗？」 既然这段时间女儿能够这么频繁地回来，也许她对海城的牴触不像过去那么深了呢？温以蓉心里生出希冀，年纪越大，便越喜欢孩子在眼前。 「妈，我暂时还不想。」 温以蓉有些失望，但并未表现出来。女儿开始转变，也需要时间。她不着急，再等等就是了。 她转移话题，拉着秦千柔坐到沙发上：「那你这次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下午的飞机。」 「这么快？」 秦千柔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眼洗手间方向，沈沂秋还没出来。 她转回身，继续跟母亲的交谈。 「这次来海城主要的事都已经办完了，蒙城那边还有事。」 温以蓉点点头表示理解，女儿是个工作狂，她很早就明白。只是一想到明天她又要走了，心里还是捨不得。 「那今晚就住这里吧。」 秦千柔想了想，答应了。 温以蓉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喜上眉梢，赶紧起身去吩咐管家安排客房。 秦千柔想的却是，住在这里就可以有独立卧室，这样便不用跟沈沂秋近距离相处。明晚她们就到家了，一切又都恢復如初，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 沈沂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恨自己不争气，怎么真就流泪了呢！她以为自己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哭的，可是少则的出现让沈沂秋好难受，她甚至委屈又害怕地觉得，从今后姐姐就不再只是她的了。 一想到今后，秦千柔可能会经常跟少则去吃饭，说不定之后还会去逛街、看电影，又或是周末相约一起去别处玩。然后，只剩她孤零零在家，一个人吃饭。即使煮了一桌的菜，也只有她自己欣赏。 光是这样想像，沈沂秋的眼泪就又要下来了。她抬手擦泪，不停在心中提醒自己，沈沂秋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耽误姐姐的幸福。 姐姐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一直一个人，更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沈沂秋终于明白残酷的现实：总有一天，她是会失去秦千柔的。 她只是不想这一天那么快到来，可是少则看上去条件那么好。他们光是站在一起，就让人眼前一亮，赏心悦目。 沈沂秋的脸色更加苍白，眼睛黯淡无光。她很不满意自己的表现，到人家家里来做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躲进厕所里，多么失礼。 即使今后跟姐姐相处的时间少了，她也要好好珍惜现在的每一秒。姐姐肯带她来参加家庭聚餐，已经是把她当做亲近的人了。 沈沂秋愣愣盯着镜子看了许久：「沈沂秋，不要奢求太多。」 调整好了情绪，沈沂秋整理好仪容，这才重新走了出去。 秦千柔并没有走到门口等她，但她一出来就感觉到了有道目光一直在那里。她抬眸，便看到秦千柔在看她。 「好点吗？」 沈沂秋侷促点点头，走了过去。 「你在里面逗留很久，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可能就是紧张而已。」 秦千柔打量了她一番，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其他好像也的确没有不妥。 但她还是不太放心：「如果有不舒服就跟我说，不要勉强，好吗？」 「好的。」 两人说着话，温以蓉就领着管家下楼来了。 「小朋友，还好吗？」 沈沂秋循声望去，看到温以蓉带着笑意看她，便甜甜叫了一声：「温伯母好，今天多有打扰，真不好意思。」 第107页 「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上次见你都没这么夸张。今天来吃顿便饭，不要太拘束。」 「上次伯母送的衣服我还没正式道谢呢，谢谢你。」 沈沂秋乖巧懂事，弄得温以蓉反倒不敢开玩笑了。聊了几句便去忙晚饭的事，把少则又赶回客厅。 「还是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这个长辈在场，估计你们都放不开。」 少则无奈摊手：「瞧我，总是被赶来赶去的命，好像哪儿都嫌我呢。」 秦千柔懒得理会，领着沈沂秋坐到沙发上。少则跟了过去，依旧坐在他之前的单人座上。 「千柔，你可真是太冷漠无情了，看我如此可怜也不安慰我几句。」 「你少卖点惨，这样你的遭遇才能得到同情。」 沈沂秋依旧不怎么插话，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失神抽离了。少则转眼看她，只见她嘴角挂着浅笑，像是一直在认真听他和秦千柔的对话。 只不过那笑容，有点僵硬。 少则愣了一下，对沈沂秋说：「她平时在家是不是也这样？真是好无趣又好无情，是吧？」 沈沂秋本能摇头，说：「姐姐挺好的。」 在家里的时候，秦千柔没有这么冷淡，对她也真是挺不错的。 少则像是又受了一次打击，不太乐意：「千柔，你怎么能这样厚此薄彼。难道我就不值得你对我好点，温柔点？」 语气里的哀怨和不满很是明显了，沈沂秋咬唇，心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悄悄看了秦千柔一眼，见姐姐并没怪她的意思。 「少则，你多大了？这种事有什么可争可比较的？」 少则正要说话，秦千柔又补了一句：「别欺负她，你就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少则彻底偃旗息鼓，乖乖领命。 明明是秦千柔替她解围，隔绝少则的逗趣。沈沂秋却只能故作高兴，其实心里凉凉的。姐姐刚才那话很明确了，少则是主人，而她，是客人。 亲疏一下子就明显了，沈沂秋却不会表现出难受了。 秦千柔的舅舅在开席前才匆匆赶来，跟沈沂秋简单打了招唿，便一同入座。让沈沂秋意外的是，她被安排在秦千柔的旁边，另一边是温以蓉。 而少则却是跟秦千柔的舅舅坐在另一边，他们之间还隔了个空位。这种安排有点奇怪，但能坐在姐姐身边，沈沂秋才不愿去弄懂奇怪的原因。 总之今晚坐在秦千柔身边的人，是她。 这顿饭吃的倒是不算拘束，长辈们无非也就是关心下他们的近况，问问身体、工作或是学习情况。关怀表现得恰到好处，并未给人造成过大的压力。 直到晚餐接近尾声，上了甜品后，秦千柔的舅舅突然开口。 「你们年纪都不小了，不能一心只专注工作，个人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 沈沂秋机械地往嘴里送小圆子，淡淡的酒酿让她有点眩晕。 秦千柔依旧是淡定的态度：「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个。」 少则的反应则比秦千柔大多了，一看他那激动的样子，沈沂秋还以为他是想劝服姐姐呢。 谁知，他竟然说：「我不要结婚，我肯定不结婚！」 这下，长辈们的脸色都不太好了，尤其是秦千柔的舅舅，更是怒容明显。 只是碍于还有沈沂秋在场，有些话不能明着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到现在还想不通？」 少则一步不让，语气坚决：「就是因为想得很清楚了，所以这才是我真正的心意。」 从前是他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才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白白浪费这么多年。这一次要是他还继续犯浑，那这一生也就彻底葬送了。 舅舅把餐巾丢在桌上，看来已经没有任何胃口了。 「好，你既然想清楚了，我也不勉强你。」然后他看着秦千柔，「小柔，你也这样纵容他？」 沈沂秋的心头一紧，咬着勺子不敢动弹，却第一时间就转头去看秦千柔。 「舅舅，婚姻是大事，不能儿戏也不该勉强。既然少则有自己的主意，我又何必多说什么。」 言下之意，她不反对。 温以蓉出声缓和气氛：「难得一家人吃饭，这种事又不是非得今天说。再说，你这样也吓到小朋友了，人家来我们家做客，说这些做什么。」 接着，她又对少则说：「少则你也是的，有想法可以好好沟通，非要这样顶撞你爸爸，又不是不知道他身体不好。」 少则被温以蓉说的哑口无言，低头不语。 沈沂秋却怔愣了，爸爸…… 所以，少则他是…… 秦千柔发觉了沈沂秋的反应，这才想起她好像一直没有正式说过少则的身份。 她凑过去，低声在沈沂秋耳边说：「少则是舅舅的儿子，是我哥。」 原来是这样，是哥哥啊，那的确是一家人。 嘻嘻嘻，心头压着的大石头好像瞬间就被粉碎得一干二净，快乐涌了出来。 沈沂秋眼眸里瞬间的闪亮让秦千柔一怔，然后就看到那人敛了一整晚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给了她一个灿烂真实又纯粹的笑。 这样的笑感染了秦千柔，让她也跟着笑起来，似乎僵了一晚上的关系，瞬间就好了。 沈沂秋美滋滋地吃完了一整碗小圆子，等到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点晃悠，一不留神就站不稳。 第108页 身边有人扶住她，语气有点凶：「觉得醉了还全都吃完，一点也不懂照顾自己！」 沈沂秋认出是姐姐的声音，放心地靠在她身边，这下就没那么晃悠了。 自从知道了少则的身份后，她整个人就活了过来。满肚子的话想跟秦千柔说，就盼着赶紧结束早点回酒店了。 可是，秦千柔怎么把她往楼上带呢？ 「姐姐，我们不是要回去吗？」 沈沂秋的小脸红扑扑的，眼里全然是懵懂天真的神色。她很是依赖也很信任秦千柔，即便自己已经开始迷煳，仍是丝毫不疑地任由秦千柔指引。 她带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今晚我们住在这里。」 秦千柔跟着管家，把沈沂秋送到客房。 让她坐在床边缓了一阵，见她情况稳定，这才放心准备走。 沈沂秋却急切地拉住她衣角：「姐姐，你去哪里？」 秦千柔转身，低头看了眼被拉住的地方，和缓地说：「我住隔壁。」 「噢。」 沈沂秋恋恋不捨地松开手，眼睛却一直在看她。 她没有开口求秦千柔留下来，因为没有任何理由。但她就是想看她，一整晚都在刻意闪躲，如今已是憋得慌了。 秦千柔错开眼，说了句早点休息便迅速转身。 关门声，隔壁的开门声陆续响起，沈沂秋恍惚间又笑了出来。 少则是哥哥，不是男朋友，姐姐还是她的姐姐。 这样真好。 沈沂秋迷煳睡着，竟是一夜好睡。早上五点多就自然醒了，发现自己昨晚竟然没有洗漱就睡了，简直无法忍受自己的邋遢。 她起身洗了澡，收拾妥当后发现时间还很早，她便回到床上拿出手机。 她在搜索栏里输入秦千柔的名字，所有相关的新闻内容她逐一看下来。少则的出现让她察觉了自己隐隐的心思，而昨晚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姐姐的了解，依旧很少。 她想要了解秦千柔更多，想要更懂她，也想要更靠近她。 秦千柔几乎没睡着，一整晚她都在想着沈沂秋的表现。她的情绪变化实在太明显，让她不得不多想。 尤其是，当她知道少则是舅舅的儿子后，那瞬间明亮起来的眼神，让秦千柔心动，同时也让她心惊。 那一瞬间，秦千柔直觉沈沂秋是高兴的。可是知道少则的身份，值得那么高兴吗？ 还有她拉住衣角怕她离开的样子，让她不忍却也害怕。这孩子太过依赖她，以至于到了离不开她的地步。这样下去，难道今后沈沂秋就要一直跟着她了吗？ 其实秦千柔并不反感这样的情形，只是她觉得这样不对，对沈沂秋的成长也不好。她终究是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的，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短暂地共处而已。 想到这里，秦千柔竟然难过了一阵，似乎并不愿意太早结束现状。这样自相矛盾的心态，让她更烦闷了。 翻来覆去，始终睡不安稳。 当天下午，她们便回了蒙城。走的时候是少则亲自开车送去机场的，此时沈沂秋对少则的心态早就变了，还难得地和他开了几句玩笑。 这令少则跟秦千柔都感到意外，少则摇着头感慨：「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同学竟然接我话了。啧啧，在别墅住了一晚果然不一样了，越来越像一家人了。」 沈沂秋被说得耳根微烫，她也不知该怎么答。承认是绝对不行的，可是又不想否认。 秦千柔适时解围：「专心开车。」 少则虽比秦千柔年长些，但似乎很听她的话。她说专心开车，他便不再多言，车里又恢復了之前的沉默。 沈沂秋的心情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错，但秦千柔却好像没什么精神。问过之后，说是昨晚没睡好，便也没再说别的。 沈沂秋心疼她，可除了关心的话之外，只能干着急。她琢磨着，回去后要调整一下菜谱，做点帮助睡眠的膳食，这样姐姐辛苦工作回来，就能拥有一个高质量的睡眠了。 想到这里，沈沂秋就更是满怀期待，恨不能立即插上翅膀飞回蒙城。 回到蒙城的第一周，两人都很忙。沈沂秋要把请假落下的课补上，秦千柔则要处理堆积的工作。加班，似乎又成了常态。 「姐姐，你今晚回家吃饭吗？」 沈沂秋打来电话的时候，秦千柔刚开完会，跟黎婉并肩走回办公室。 「今晚我要加班。」 「好的，那我留在学校写作业。」 挂了电话，黎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直到进了办公室，黎婉才问：「开了一下午的会，你还不嫌累，准备继续加班？」 「有问题？」 「加班是没问题，但我觉得你有点问题。」 秦千柔翻开刚才开会做的笔记，准备修改之前的报告。 「我有什么问题？」 黎婉看了她许久，直到秦千柔不得不将视线看过来，才悠悠开口：「千柔，你从海城回来后，就一直在加班。」 秦千柔没什么表示，这对她来说，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你是在躲谁？」 秦千柔动作一僵，立即否认：「没有躲谁。」 黎婉含笑的声音又传来：「那你怎么不敢回家，非要加班到深夜才走。」 这个星期，秦千柔的加班时间又超记录了。连林霜之都感慨，休假是让秦千柔充电，回来后马力更足了。 第109页 黎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催她，但就是有等她回答的意味。秦千柔想要忽略这种注视，然而却有种被看穿的懊恼。 「我休假那么久，堆积的工作再不抓紧完成，会影响到组里其他人的进度。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私事而影响工作，这样有什么不对？」 「没有不对，刚才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千柔，你不用那么激动。」 黎婉这么一说，秦千柔后知后觉发现，刚才好像是有点过于紧张了。 是因为害怕被看穿，还是因为她自己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黎婉见好就收，起身理了理衬衫，说：「你赶紧忙完，等你能准时下班了我就跟你回家蹭饭。」 话题转换太过迅速，秦千柔怔愣一下：「什么？」 「我有点想念沈沂秋的厨艺了，好久没吃，馋了。」 秦千柔心里却是有点不高兴，但又说不出拒绝的理由。似乎没有理由不让黎婉跟她回去，但怎么会突然觉得不舒服呢？ 「她学做菜没多久，厨艺能让你这么牵挂，还真是难得。我会转告她的，等你去了给你加菜。」 黎婉倒是不太在意，透着熟稔的口吻：「不用麻烦，我到时候直接给她发微信就是了。」 说完，黎婉便走远了。 秦千柔的思绪飘散开，她们经常发微信吗？ ** 转眼深秋已过，到了晚上寒意渐浓。秦千柔加完班走出电视台的时候，紧了紧身上的毛呢大衣。 她的车送去保养了，这几天下班又晚，便打车回去。只是今天，她刚出电视台，便看到不远处有个人，站在那里，像是朝这边张望。 她看过去，那人似乎很快离开，只留给秦千柔一个背影。 她没多想，约好的车就到了。到家后，客厅里留了灯，餐桌上依旧放了宵夜，从海城回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吃晚饭了。 时间长了，沈沂秋也就不再问了，但依然每天为她留饭。过了饭点不见她回来，就又改成宵夜。每天回家，不论多晚，桌上总有一份食物在等她。 沈沂秋最近学业好像也开始紧张起来，秦千柔不回来吃晚饭，她也就不着急去超市买菜，留在学校的时间也变长了。 有时秦千柔晚归，发现沈沂秋房里还亮着灯，应该是还在学习。她便放慢动作，尽量不打扰她。等她收拾妥当，准备睡了，看到沈沂秋房里的灯依然亮着。 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刻苦起来？ 秦千柔虽有疑惑，但她们最近碰面时间很少，仅仅只有早上那短暂的半个多小时，来不及细问。 ** 沈沂秋的确是在发奋读书，她从海城回来后，就慢慢察觉到秦千柔的变化。姐姐在有意疏远，拉开彼此的距离，这让她感到难过， 她想，是不是自己表现得过于明显，被姐姐发现了？于是她小心翼翼，不敢再有半点异动。但秦千柔似乎除了早出晚归之外，并无其他变化。每天早上见面的时候，也会循例问问她一天的安排或是近况如何，黎婉姐来过两次，气氛也都如常。 沈沂秋不禁又想，是不是自己敏感，姐姐其实真地只是最近太忙？这样一想，她又忍不住心疼起来，想到秦千柔每天早出晚归，加班到深夜只能吃外卖，便更加卖力想要给她做点好吃的补补。 哪怕只是宵夜，她也总是变着法子，尽可能多地做点不同的口味来，希望能让累了一天的姐姐回来后吃点好的。 除此之外，她不敢再有任何亲近的举动。她想，能守着现在这样的距离，维持这样的生活，她已经挺满足了。 等姐姐不那么忙了，她们也许就能和过去一样了。 没有了贺焯，邵齐东也暂时消失，沈沂秋觉得不能错过机会，便愈加珍惜起能安心读书的机会来。相较于前世完全在混日子，现在她想要有更好的前途与未来，那么大学便不能荒废。 姐姐那么优秀，她也不能太糟糕，否则，又怎么能安心守在姐姐身边呢？不知不觉，沈沂秋竟将秦千柔当做了榜样，也有了努力的方向。 她喜欢优秀出众的姐姐，便想变成和她一样出色的人。 直到某天，辅导员跟她说，有人来学校找她，说是她的亲戚。沈沂秋才恍然想起，她有个表舅舅。 在辅导员办公室相见的时候，彼此都是一阵讶然。 「我的天，小秋，你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沈沂秋侷促地站在门边，顿了一下，才开口：「表舅舅，你竟然有鬍子了。」 辅导员见他们的确认识，又见沈沂秋叫他表舅舅，确认果然是亲戚关系，这才放心让他们单独相处，但是不允许离开校园。 沈沂秋领着表舅舅往校园走，正好遇上中午放学，来来往往同学很多。见到沈沂秋身边跟了个年纪不算太大，但一看就知道是校外人士的男人，不禁多看了几眼。 沈沂秋却无暇顾及这些，她一时间还没适应表舅舅的突然出现。 「小秋，之前我出海探险去了，离开陆地，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理不顾。直到前些天我才听说贺焯的事，之后才知道你家里出事了。」 向来潇洒不羁的表舅舅，此时全然都是懊恼和遗憾，恨自己为何在沈沂秋最需要的时候不在她身边。 「我没事了，表舅舅你别怪自己。意外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的。况且你一回来就来找我，我很感激。」 第110页 袁崎看着沈沂秋，长高了，五官也比过去成熟了，更漂亮了。可还是跟过去一样善良可爱，又总是那么懂事。 「你放心，以后表舅舅不会到处走了，不会再找不到我了。」 「你不去环球旅行了吗？」 「暂时不去了，就在蒙城定下来。以后你就跟我一起生活吧，我来照顾你。」 沈沂秋睁大眼看着眼前长了鬍子的人，像是完全不认识那般。 怎么表舅舅也变了，突然要安定了。 可是，她并不想跟他一起生活。 「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而且我现在跟姐姐一起生活，挺好的。」说到后来，沈沂秋的声音低了下去，有点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发红包，么么哒！ 第五十章 对于沈沂秋的推辞，袁崎并不意外，还格外淡定，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小秋，我知道你对于现在的生活很适应。频繁改变生活方式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我们也该为以后多考虑。」 以后？沈沂秋想的却是，我以后也想跟姐姐一起生活啊。除非，她有了自己的家庭或是生活，那我只能默默退出。 想到这里，沈沂秋不禁黯然失落。哪怕仅是这么想想就让她非常难受，心里实在不愿意秦千柔跟别人生活在一起。 袁崎的耐心变得比过去好了很多，他留了鬍子，话语却还是像过去那般柔软亲切。 「我有打听过，你现在住在千柔那里。打扰别人那么久，总是不太方便的。」他说的很自然，好似在来找沈沂秋之前已经了解过不少情况。 然后他顿了一下，又说：「况且她工作那么忙，也无法真正照顾好你。等舅舅在蒙城安顿好了，你再过来，怎么样？」 听口气，是不急着让沈沂秋搬出来。他应该是刚回来不久，还有不少事需要办。 可沈沂秋关注的重点并非这些，她耳尖地听出表舅舅叫姐姐千柔，这跟她前世的记忆重合了。她便立即想起了表舅舅跟秦千柔的渊源，虽然不知具体详情，却也明白，他们之间肯定是相识的。 「姐姐也不算太忙的。」而且，我也不需要她照顾了。是我想要照顾她，姐姐好辛苦的。 沈沂秋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对着表舅舅，她有种复杂的情绪。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称得上还算亲近的亲人了，他的关心跟牵挂也是真心实意的。沈沂秋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只不过袁崎的突然出现，让她不太适应。 「她还不忙？每天加班到那么晚，回家纯粹就是为了睡个觉。」袁崎感慨着摇头，像是想起什么，又很自然地说，「不过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对于专注的事，是真地会不惜一切代价拼命投入的。」 听起来像是遥远的回忆，可沈沂秋心头一紧，更不舒服了。 她试探道：「表舅舅，你跟姐姐很熟吗？」 袁崎收回思绪，看着已经长高许多的沈沂秋，目光里始终带着疼惜和宠爱。 「你怎么会叫千柔姐姐？她跟我可是同辈的，你这样叫不对哦。」 言下之意，该叫她阿姨。 在不久之前，她的确是这么做的。然而现在不一样了，沈沂秋不愿再改口。 她抿了抿唇，低声解释：「姐姐那么年轻又好看，叫阿姨不好听。」她回想了一下，浅浅笑着，语气很是温馨，「而且姐姐说，我们是朋友关系，所以叫姐姐也没什么问题啊。」 袁崎无可奈何地拍了两下额头：「还是小秋厉害，竟然能把千柔那座万年冰山拉到凡间。」他突然来了兴致，脸上又出现了沈沂秋熟悉的那种贼兮兮的表情，「你跟我说说，你叫她姐姐，她什么反应？」 沈沂秋绷着嘴角，淡定说：「没什么反应啊。就是这样啊，很正常。」 袁崎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处被修剪得很好的鬍子，也暂时不劝沈沂秋了。 沈沂秋没忍住，便又问了一次：「你和姐姐很熟吗？」 袁崎如实道：「以前挺熟的，这几年没联繫了，估计还不如你跟她熟了。」 沈沂秋心里好像舒服些了，疙瘩也变小了。 已经知道沈沂秋态度了，袁崎也清楚今天是劝不动了，但他不着急。以后就打算在蒙城长久定居了，他得先把家给安置好，才能把小秋接过去。 「好了，搬家的事我们晚点再说，先去吃饭。对了，小秋，你把你的号码给我，以后我来找你也方便。」说着，袁崎带着沈沂秋往校外的餐馆走。 沈沂秋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这才跟着他出了校门。张梦和同学刚从校外回来，跟沈沂秋正面相遇。但当时袁崎揽着她低声说着什么，便没能相互见到。 张梦疑惑地回头，看着那两道背影停下了脚步，被身边同学拍了一下。 「在看什么呢？」 「你见过那个男的吗？」 「怎么可能，那人一看就不是学生。而且那打扮那年纪，说不定又是来泡妹子的。」 张梦表情严肃，最近她跟沈沂秋接触不多。但对于沈沂秋，她还是非常上心的。 「快走吧，你怎么一看到那男的就走神啊，小心我们告诉顾超噢。」 张梦瞪了她们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是这种人吗？」 虽是移动了脚步，却还是一步三回头，不太放心。 第111页 然而此时早已没了他们的身影，只是沈沂秋被揽着的画面始终萦绕心头。张梦想着沈沂秋单纯又善良，脾气也是柔软可亲，待人极好。这么可爱又乖巧的女孩，可千万不能被社会上那些坏男人给骗了。 袁崎对学校附近并不熟悉，全听沈沂秋的安排。点完菜，他便悠闲地轻敲桌面，看来心情不错。 虽然得知沈家变故的时候，心情掉到谷底，但好在沈沂秋还好好活着。他一路匆匆赶回，路上无数次忐忑难安，生怕见到的是一个满脸忧伤，死气沉沉的小秋。 然而现在，一切都比他预想的好太多了。他本就生性洒脱，难过悲伤都是一时的，只要希望还在，那未来便是可期的。 「小秋，我来找你的事，暂时保密好吗？」 袁崎突然提了这个要求，沈沂秋一开始没听明白。 「先别告诉你的秦姐姐。」 「为什么？」 袁崎的神情变得有点古怪，有点欲言又止的为难。 「她平时那么忙，这点小事就不要打扰她了。等一切都安排妥了，我会正式去找她的。」 沈沂秋总觉得表舅舅这理由不太有说服力，但心底她也是不愿意让姐姐太早跟表舅舅见面接触的。甚至是连表舅舅回来的消息，也不愿让姐姐知道。 在这点上，她跟袁崎倒是不谋而合。 她没考虑太久便点头答应，袁崎笑眯眯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就像她小时候那样，被沈沂秋躲开了。 「舅舅，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还摸我头！」 「好好好，小秋长大了。」 袁崎便把手放下，但目光中的在意跟欣慰是无处隐藏的。 只是这种互动在周围学生眼中，仍是怪异。他们坐的角度无法完全看清这两人的表情，但总归能看个大概。对于这样的组合，第一想到的便是老牛想吃嫩草。 袁崎似乎很捨不得沈沂秋，不仅午饭一起吃了，就连晚饭还想一起。 「表舅舅，我下午有课呢，距离放学至少还有两个多小时。晚饭就算了吧，以后再吃。」 「那不行，今天中午是将就吃的，晚上咱们去市里吃顿丰盛的。你现在是有舅舅的人了，生活就该好起来。」 沈沂秋心说，我现在生活已经挺好了啊。而且，她还想去超市买点食材，晚上给姐姐做宵夜。 袁崎很坚持，但又不强硬。沈沂秋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人，也知道他是为了尽力弥补。这种懊悔且极力想补偿的心情往往会在初见时最为强烈，沈沂秋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下午是基础大课，从阶梯教室出来，正巧遇到张梦从楼上教室下来。 「沈沂秋。」张梦从身后小步追了上来，「待会一起去自习吗？」 她们有时会一起去自习教室，张梦以为今天不会例外。 「学姐，我今天不去自习，我准备回去了。」 张梦意外之余，不免多了个心眼：「你待会自己回去？」 「啊，跟别人约了。」 沈沂秋也没解释太多，她平时就没提过家里的人。好不容易回归低调，她不希望再被人关注家事了。 校门外，袁崎收到消息已经在等她了。见沈沂秋出来，便招招手，示意她上车。这个时间去市中心，还不算太堵，迟了可就难说。 ** 秦千柔跟往常一样，忙到几乎天黑。今天温度格外低，寒风阵阵的。蒙城过了深秋就开始阴冷潮湿，寒潮来的时候更是让人难受。 她跟黎婉一起走出电视台，最近组里在筹备一个大节目，全组上下经常加班。这下，秦千柔就显得不那么特殊了，自然也没人关心她为什么总是那么晚回去。 黎婉不时往秦千柔身上靠，哆哆嗦嗦：「今天可真是冷啊，还好组长有人性，饭点就放了。」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吃饭？」 「唉，我今晚不想回家。」 秦千柔饶有兴致看着她，黎婉不想回家，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卓成又去做客了。 「别问，问就是家里出现烦人精了。」 秦千柔瞭然笑了一下，果真没问。 她坐进自己车里，黎婉也跟着上了车。 「搭个顺风车。」 秦千柔无奈看了她一眼，也没赶她：「准备去哪儿？」 黎婉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吃顿好的再回家怎么样？」 在外面吃了晚饭，磨蹭一下时间，卓成就差不多该滚蛋了。哪怕没滚，她也不用应酬太久，这样甚好。 秦千柔却不太感兴趣，正要拒绝，就被黎婉抢白。 「我们都辛苦一天了，难道不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吗？再说，你回去也没什么可吃的。」 黎婉知道沈沂秋最近并不是每天都做晚饭，只当她是学习忙。秦千柔也并没有告诉她每天都有宵夜的事，毕竟黎婉是蹭不到宵夜的。 秦千柔动了动唇，没有解释。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我们今天去市中心吃顿美食。对了，要不要叫上沈沂秋啊，她最近学习也挺辛苦的。」 秦千柔顿了一下，犹豫着该说好还是不好。 「千柔，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黎婉伸手在秦千柔面前晃动几下，对她的走神表示小小不满。 「还是算了，待会我打包一份回去就好。」 秦千柔想的是，沈沂秋每天为她准备宵夜，已经浪费了不少学习时间。她每天学习到那么晚，叫她出来吃饭怕是又耽误她了，倒不如自己带回去更方便。 第112页 她们去的时间其实还是有点迟了，已经是第二轮翻台，好在等位的人也少了。她们周围坐了不少刚下班的人，都是一身职业装扮。 黎婉感慨：「都是可怜的打工人啊。」 秦千柔随口提起：「今天难得看到组长也走了，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黎婉轻哼了一声：「人家有约会，能不着急走吗。」 秦千柔将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开，落到好友脸上，似笑非笑望着她。 「干嘛突然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刚才那语气有点特别。」 黎婉便侷促起来，手也不自觉从桌上移到桌下，放在腿上，无意识地画圈圈。 「哪里特别了？」 秦千柔如果此时再发现不了端倪，那就白跟黎婉做了这么多年朋友。 现在，她已经不是语气特别，连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 如此反常，必有情况。 「小婉，你真地没有什么想要跟我分享的吗？」 黎婉头一回在好友面前落了下风，平时都是她这样打趣秦千柔的。然而现在，她心里还真是有点乱，其实最近她已经渐渐搞清楚自己的心思了。 尤其是当讨厌的卓成再次出现，让她更加清楚自己现在喜欢的人是谁。然而，这似乎是看不到希望的感情，她不敢轻易去触碰。 见她如此为难，脸色更是苦闷纠结，秦千柔也跟着紧张起来。她本就不是爱开玩笑的性格，难得揶揄一回，没想到竟惹得黎婉如此反应。 「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不说的。小婉，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你想到哪里去了，和你又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黎婉幽幽嘆了口气，与往常热辣洒脱的性格截然不同，她竟有点感伤。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明知道这种感情没希望，但还是忍不住心动，一动再动。」 秦千柔若有所思，听着黎婉的低诉，她的心似乎也跟着纠结起来。 黎婉打开了话匣子，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索性都慢慢吐露出来。毕竟这种事除了秦千柔，她也无人倾诉了。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压根觉得不可能，完全就是平行线。可是相处之后才知道，感情这东西，其实半点不由人。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自己都控制不了。」 秦千柔抬眸去看黎婉，好友嘴角竟是挂了一抹自嘲意味的笑，满是无能为力。 「小婉，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 其实秦千柔已经猜到了，只不过这种事，还是当事人亲口确认比较好。万一弄错了，今后说不定会闹出更多误会。 黎婉无奈地看着她，落寞道：「你说呢？还能有谁。」 秦千柔低嘆，她是真没想到黎婉会喜欢组长。然而仔细回想过去种种，又觉得是迟早的事。 「那她，知道吗？」 「不知道。」 黎婉说完，自己怔愣了一下，解释说：「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就是个只懂加班的木头人，我想她大概是不知道的。」 想起最近几次跟林霜之一起加班的情景，黎婉真是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不知该如何纾解。 「那卓成……」 黎婉迅速打断：「跟卓成没关系，就算他不再出现，我想我也还是会喜欢上她。只不过因为卓成，才让我清醒意识到，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的区别，原来那么明显。」 她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秦千柔还有什么不确信的呢。 她们都是快要三十岁的人了，即便恋爱经歷有限，但也总归看了太多其他人的风景。再也不是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的年纪了，喜欢一个人难道自己还不明白吗。 之所以会犹豫，无非就是把现实看得太通透，才会踟蹰不前。成年人的世界里，感情并不是唯一，却又让人渴望得心碎，犹如沙漠跋涉，渴求一汪清泉。 秦千柔沉默不语，此时黎婉要的也不是一个给她打气加油的人。她向来对感情很有主见，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听她倾诉的人，感情太满堆积在心里，终究是要溢出来的。 「你说我是不是疯了，竟然喜欢上一个女人，还是我的上司，还是一个不解风情，几乎快要住在办公室的木头人！」 秘密说出来后，黎婉自己也轻松了许多，忍不住吐槽起来。她真是搞不懂林霜之的脑部构造，为什么会有这么热爱工作的人呢。 然而她下一秒就把视线转到秦千柔身上，怎么差点忘了，眼前这位也差不多啊。 「千柔，你实话告诉我，像你们这类工作狂，是不是真的基因里就是爱工作胜过一切？」 秦千柔没想到她会突然思维跳跃成这样，却也不迴避：「工作的确能让我们有成就感和满足感，但不至于胜过一切。」 黎婉带着这样的解答尝试进一步去揣摩林霜之，然而始终不得要领，只好又回到秦千柔的身上。 「所以你常常晚回家，是因为工作带给你的快乐胜过家里有人等你的温馨？」 秦千柔的心咯噔一下，连拿着杯子的手都明显抖了一下好在茶水不满才不至于泼出来。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在用我做分析参照物？」 「我只是不太理解你们这类人的思维，难道家里有人等你，吸引力不够大么。」 第113页 黎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百思不得其解。秦千柔眸色加深，对于这个问题，她有答案，却不能说。 ** 袁崎看样子的确很久没回都市了，尤其是这种繁华的夜生活，更是让他兴奋不已。沈沂秋看着舅舅不停在吃，不免担心起来。 「表舅舅，你如果喜欢吃，明天再来就好。」 「先把今天这份吃满足，明天还有明天的额度。」 啥？吃饭还有额度？沈沂秋惊讶又无奈，见他动作不停，看来是真没吃饱。 袁崎指了指沈沂秋面前的碗：「你就吃这么一点儿？」 其实沈沂秋吃的不算少了，她吃了整整一大碗拉面，还有几个煎饺和两个炸鸡翅，然后还有舅舅硬塞给她的几个鱼蛋。 现在她很饱了，但袁崎还没停，她也不好开口说要走。 她悄悄看了几次时间，心里计算着要几点赶回去才来得及做宵夜。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五十一章 袁崎一点也不像是去环球旅行了，反倒更像个被抓去当廉价苦力后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人。沈沂秋看着他一口气吃到现在，和过去印象中食量有限，眉宇间不时夹杂着淡淡哀愁的样子，判若两人。 「表舅舅，你都去了哪些地方旅行啊？」 两个人干坐着也不太好，虽然没什么共同话题，但沈沂秋有点好奇，究竟是去了何处会让袁崎变成这样。她要默默在心里把这个地方画叉，以后等她跟姐姐去旅行的时候，可不能让姐姐吃这种苦。 和姐姐去旅行…… 一不留神，又想远了，沈沂秋发现好多以后想做的事，都预留了姐姐的位置。只是她也知道，这只能是心里小小的幻想罢了，姐姐工作那么忙，怎么会有空和自己去旅行。 袁崎总算是停了下来，心满意足望着桌上一堆空盘子，很是回味。 「其实也没去几个地方，主要是在异国他乡的，吃不到中国的美食。人的胃啊，最念旧了。时间长了，就馋的不行。」 袁崎说的是乡愁，年轻时不懂，等真懂了的时候，才会迫不及待往家赶。 沈沂秋若有所思，轻声说：「所以你才决定要在蒙城长住，是捨不得美食。」 袁崎欲言又止，最后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招手示意服务员结帐，同时感慨道：「有些事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倒宁愿你永远都不懂，毕竟了解的过程不好受。」 沈沂秋不太乐意，她站起来穿外套，纽扣一粒一粒扣好。 「舅舅你总拿我当小孩子，说些云里雾里的话，故作沧桑。」 最后那话，从前倒是沈沂秋的母亲常这么说袁崎。她比他年长许多，对于这个年纪尚轻的表弟，她很是照顾。 袁崎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但并未提及。虽然接触下来，小秋的状态挺不错，但他还是不敢轻易去碰惨痛的往事。揭开旧伤疤的痛苦，他很清楚。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舅舅会永远疼爱你，照顾你的。你在我面前啊，就安心当个孩子。」 袁崎也把外套穿好，两人并肩走了出去。这回他没有摸沈沂秋的头，却仍是亲密地揽着沈沂秋的肩，这孩子长高了，袁崎还是觉得她有点瘦。 ** 黎婉今晚把心里话说出来后，心里轻松了不少。虽然依旧拿不准组长的态度，但好过一个人闷在心里堵得慌。秦千柔是个很好的倾听对象，她从未说过一句指责，只是静静聆听。 黎婉说完长长一串，还觉得不过瘾，挥手让服务员上酒。 秦千柔用眼神阻止，黎婉笑着摇头：「放心，我没有要借酒消愁。只是有点难受，喝点酒顺一顺。」 黎婉不是嗜酒的人，喝酒也自有分寸，秦千柔开了车，滴酒不沾。她就坐在好友的对面，看着她不时将一杯酒送入口中。 「小婉，虽然我不该过多干涉你的感情，但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总是不开心。」 「也没有总不开心，至少跟她相处的时候，我是高兴的，发自内心的那种开心。」像是回忆起一些细节，黎婉嘴角有了笑意。 「如果这份感情得不到回应，又或者不被外界接受，你会怎么做？」 黎婉苦笑，沉默下来。 秦千柔的手放在腿上，不知觉间已经握成拳。她在紧张，甚至是期待黎婉的回答。作为旁观者，她想知道当事人的想法跟决定。可是心里又隐隐盼望着，有人能明确告诉她一个答案。 黎婉想了一会儿，眼带希冀看着她：「千柔，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秦千柔怔愣，尔后缓缓摇头。 如果她知道该怎么做，又何必像现在这样，迫切想听黎婉的答案。 黎婉并未放弃，自己又想了片刻。就在秦千柔以为这个话题已经无声滑过的时候，她说：「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如果她能给我回应，我愿意跟她共同面对。」 面对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秦千柔深深看了好友一眼，黎婉的性格她很了解。爱一个人的时候，她便是这样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的。组长态度未明，黎婉却已经暗自下了决心，可见是动了真心，也想过未来。 只怕，未来的这条路不好走。 她们做新闻的，接触过许多这类事件，结局大多不太美好。其中艰辛，唯有经歷过的人才能体会。旁观的时候犹觉得辛苦难捱，更别提要去亲身经歷。 第114页 「小婉，我会支持你的。」秦千柔没说太多规劝的话，身为朋友，她能给的，唯有支持。 爱一个人，本是无错的。 黎婉的心情好了起来，酒也喝了不少，整个人都舒畅了。她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明天组里还有不少事要忙，林霜之明天可不会那么好，提前放人。 「走吧，明天还得继续干活。我可不想顶着熊猫眼去上班。」黎婉很是自觉地推开酒杯，今晚这顿饭她吃的不多，但收穫不小。 她终于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连脚步都轻快起来。然而在秦千柔眼里，她这个状态其实就是：快醉了。 半扶着黎婉走出餐厅，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她生怕黎婉踩着高跟鞋看不清路，更是一步都不敢松手。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喝这么多。」 「千柔，我今天特别高兴，真的特别开心。」黎婉没耍酒疯，她只是有点软地靠在秦千柔身上，说话声音都是绵绵的。 「知道你高兴。」要不是这样，也绝对不会让你喝的。 秦千柔无奈，只好稍稍加快脚步，想早点送她回去。 忽然黎婉脚步不动了，不仅如此，还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秦千柔也穿着高跟鞋，被她一拉扯，也跟着往那方向走了几步。好不容易停下来，就听黎婉讶然低唿。 「那个人好像是沈沂秋啊。」 乍听到这个名字，秦千柔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仿佛一晚上不太平静的心绪皆因此而生。 顺着黎婉晃悠的手，她看到不远处的地方有两个人，靠得极近。但夜色深沉，即便有路灯有店家灯牌，仍是看不太清楚。 黎婉又是一副醉眼惺忪的模样，极有可能是看错了。 「真的像是诶。不过她怎么跟个男人在一起？」黎婉不肯走，靠在秦千柔身上，视线仍是盯着那两人。 那两道身影渐行渐远，几乎快要看不太清了。黎婉先发现的，她自然看的比秦千柔要多些。虽然脸是看不到了，可被黎婉这么一说，秦千柔也打起精神认真看过去。 街灯下，沈沂秋的外套在光亮处显了出来，是早上出门时看到那套。秦千柔抿了抿唇，又看那头髮，细软的半长的发，没有让人一眼就能识别出来的特徵，长度却的确跟沈沂秋的一样。 秦千柔的视线迅速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那人明显比沈沂秋高大，强壮，并不像她穿上高跟鞋后和沈沂秋走在一起的样子。那人的体格，分明就是男性。 那人的穿着没有太老成，但和沈沂秋相比，又分明成熟不少。秦千柔将她所见一丝不落地在脑中分析，却无法想出这人究竟是谁。 可是她无法忽略，那人的手竟一直揽在沈沂秋的肩头，而沈沂秋似乎并不抗拒，和他一直这样并肩走着。 黎婉还在低声嘀咕，含含煳煳听不太清楚。 她又往秦千柔的身上靠了些，问：「千柔，你看到了吗？就刚才那两个人，是不是沈沂秋？」 「有点像。」 黎婉借了酒劲，突然高声喊起来：「沈沂秋！」 声音划过停车场上空，却因为室外太过空旷，毫无回应。 秦千柔的目光定格在那两道身影走远的方向，夜幕中似乎有人停了一下，她忍不住抿了唇。 然而等了一阵，不见有人走来，那两道身影更是完全不见了。黎婉有点丧气，嘆道：「竟敢不理我，下次有你好看！」 秦千柔哭笑不得，分不清她这是醉话还是气话。分明有点把对林霜之的气撒在沈沂秋身上，她忽然想起沈沂秋软软的神情，还有被黎婉欺负时无可奈何向她求助的眼神，心里激盪一下。 「也许认错人了，她应该在家学习。」秦千柔扶着黎婉转身继续往停车的地方走。 转身前，她又看了一眼刚才那方向，的确没人了。 开车先送黎婉回家，黎妈妈从秦千柔手里把半醉的女儿接了过去，一个劲地留秦千柔在家里过夜。 「阿姨，我回去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下次再来。」 「那你早点回去，不耽误你时间。别弄得跟小婉一样，一天天的就知道熬夜。」 秦千柔简单寒暄几句就离开了，走之前特地观察了一下，卓成不在。 黎婉其实在车上的时候就差不多清醒了，只是喝了酒身体有点倦，也就一直懒洋洋的。可是她的思维却不含煳，还在念叨着刚才所见。 「那个人真地很像沈沂秋啊，千柔你确定不是她吗？」 秦千柔专注开着车，对于黎婉的疑问，她顿了一下，说：「应该不是。」 黎婉像是不太相信，便又说：「那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秦千柔却没听她的，依旧开着车。 黎婉像是没发觉秦千柔的忽略，径直打开皮包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给她发个微信问问，小孩子大晚上熘出来玩也就算了，跟个不清不楚的男人混在一起可不行。」 这年头，年轻女孩被男人骗的新闻数不胜数。黎婉平时虽然爱跟沈沂秋开玩笑，偶尔欺负一下她，却是真心在意这孩子的。 潜意识里，黎婉总觉得沈沂秋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她们做姐姐的就应该多照顾些。 手机刚拿出来，秦千柔就开口了：「还是不要打扰她学习，我待会回家问她就行了。」 第115页 黎婉疑惑看了她一眼，问：「万一她现在还在外面晃荡怎么办？等你回家都几点了，说不定已经吃亏了。」 黎婉喝过酒，又是在秦千柔面前，说话自然更加放松，尺度也没那么在意。 秦千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松开，反覆几次后，终是松口：「那你问吧。」 黎婉觉得秦千柔刚才那反应有点奇怪，一时间也没多想，只是觉得好笑。不就是发个微信吗，至于顾虑重重么。 「沈沂秋，你现在在哪里呀？」黎婉索性发了语音过去。 不一会儿，沈沂秋的消息就回过来了，速度挺快。 秦千柔下意识踩了剎车，将车速放慢。 黎婉看了，松口气，顺便跟秦千柔汇报：「她说她在家里。」 车速便又稍微快了些，黎婉琢磨着，正要继续发。 「不是已经问到答案了，还在想什么？」 「我顺便问问她今晚去哪了。」 这次，秦千柔阻止得更彻底：「小婉，她是成年人，有行动自由。既然确认她在家，是安全的，其他的事我们不该干涉太多。」 黎婉听后也觉有道理，收好手机，又回到刚才懒洋洋的状态。 「现在有点能体会做家长的难处了。担心，但又怕管太多，孩子反感。」 秦千柔笑说：「有了喜欢的人，这么快就想着当家长了？」 言下之意，黎婉想成家了。 黎婉酒意过了，被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 她羞恼地强调：「千柔，明天去了台里，你可千万别出卖我。要是被她知道我的心思，以后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她相处了。」 秦千柔趁机瞥眼看她，好友竟是一副害羞又纠结的小女生情态。 仿佛又回到了青涩年华，爱情像是心中火苗，既盼它熊熊燃烧，又怕它太过炙热，灼伤灵魂。 「我绝对替你保密。」 秦千柔心中却道，难道小婉打算一直这样单恋下去？恐怕终究伤的还是她。 但她只是旁观者，也没资格去多说，只盼着有一天她们会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想到这个词，秦千柔没来由地唿吸一窒。 ** 等她到家，跟平时加班到夜深差不多时间。刚放下手袋，就听到厨房传来声音。难得今天客厅的顶灯也开着，家里很亮堂。 秦千柔走进饭厅，看见沈沂秋穿着围裙，正端着东西从厨房出来。 「回来得好巧，刚刚做好的炖蛋，来试试。」沈沂秋一脸欣喜，很开心秦千柔此时回来。 秦千柔的视线却没看向被放在桌上的炖蛋，而是一直在沈沂秋身上徘徊。 她们有一阵子没在这个时段相遇了，更何况是被秦千柔这样打量。沈沂秋侷促起来，双手乖巧地贴在身侧，下意识地捏紧了围裙边角。 「学习那么忙，不用特意为我做这些。」秦千柔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让沈沂秋更辛苦，她可以把节省出来的时间用来睡觉、放松或是发呆。 沈沂秋脸色一僵，低声说：「姐姐，你不喜欢吃我做的那些吗？」 秦千柔见她这么紧张，只好缓和声音，解释说：「我很喜欢，只是不想你太累。」 现在的学生比过去更辛苦，秦千柔哪怕毕业多年，也是了解的。 一听姐姐喜欢她做的那些，沈沂秋便情不自禁笑起来。 「我一点也不累，每天做好宵夜等你回来的时候最开心。」这是她的期盼，也是她的念想。 哪怕不能跟姐姐有什么，能亲手为她做点什么，沈沂秋也是高兴的。 秦千柔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几次，还是没说什么。 沈沂秋两步上前，拉着她的手带到餐桌前，让她坐下。 「赶紧趁热吃，炖蛋凉了就不那么美味了。」 今天她换了新的浇头，还是今晚在饭店学来的。 她紧张地看着秦千柔把一小口炖蛋送入口中，生怕她不喜欢这新的尝试，好在姐姐给了她一个满足的笑。 「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也一起？」 沈沂秋摇头，诚实说：「不了，我今晚吃得太撑了。」 她被袁崎带着，真地吃了好多。当时没觉得，等走出饭店，她就快崩溃了。表舅舅本来还想拉着她散步消食，沈沂秋哪里肯同意。 且不说这寒风阵阵的，她还要抓紧时间回去给姐姐做宵夜呢。袁崎一路上对她呵护有加，唯独送她回家的时候，非常自觉地止步在小区外。 他像是很怕走进小区，又像是怕遇到谁。左顾右盼，惹得沈沂秋一阵好笑。 秦千柔吃着炖蛋，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不经意地说：「今天晚饭你做了什么新菜吗？」 秦千柔很久都不回来吃饭了，也自然很久没跟她聊过菜谱。 沈沂秋摇头：「我今天在外面吃的，没做饭。」 她暗想，难道姐姐忙完了，又能准时回来吃饭了？沈沂秋思绪发散，已经开始在计划明天去超市买什么菜，完全没注意到秦千柔微变的脸色。 又过了片刻，秦千柔淡声说：「很少听说你在食堂吃到撑，而且你们食堂的营业时间延长了？」 蒙大的食堂一般只开到晚上六点，基本上过了五点就没太多选择了，只是些面食点心。沈沂秋过去还抱怨过，去晚了啥都吃不饱，还不如不去。 第116页 「呃，我没在食堂吃。」沈沂秋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打量着秦千柔，见她没什么特别反应，才继续说，「我跟朋友在外面吃的晚饭。」 秦千柔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沈沂秋松了口气，她真担心姐姐要是问她跟哪个朋友吃饭，她该怎么回答？ 不想骗姐姐，可是又不想说表舅舅的事。哪怕袁崎没让她保密，她也不太想在秦千柔面前提起。今晚袁崎送她到小区门口，转身就走的时候，沈沂秋竟然还偷乐了一阵。 这样，表舅舅就遇不到姐姐了。 她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她心底是不想让他们见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快到月底了，卑微求一丢丢营养液，有多余的话可以浇灌作者君一瓶么。 爱你们，么么哒。 第五十二章 沈沂秋觉得今晚的姐姐有点奇怪，明明看着她的时候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吃着炖蛋。但姐姐安静吃东西的样子也好美，沈沂秋坐在旁边忍不住欣赏起来。 平时秦千柔回来的挺晚，她做的宵夜都会很注意份量，怕太多了让姐姐难以消化，影响睡眠。今天的炖蛋其实也只是很袖珍的一份，秦千柔专注吃了几口便去了大半。 沈沂秋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双手托腮，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秦千柔捏紧了勺子，刻意不去看她。但这里就她们两人，距离又如此近，想要完全忽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沈沂秋。」秦千柔轻声叫她。 还沉迷在眼前美、色的人忽而一愣，迅速答道：「在。」 「你先回房吧，吃完了我会收拾好的。」 沈沂秋一听是要赶她走，立马不太乐意。 「没关系的，我等姐姐吃完了再回去。」 秦千柔抿了抿唇，捏紧勺子的手指有些泛白，但声音仍是低缓的：「今晚已经耽误了学习时间，别再浪费了。」 浪费？跟姐姐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很开心的。沈沂秋睁大了眼，不明白秦千柔怎么会这么说。 她刚要开口，又听秦千柔催她，这次语气稍微强硬了些。 「早点休息，不要仗着年轻就总是熬夜。」 秦千柔严肃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势的，沈沂秋哪里捨得惹她生气。想到她工作那么累了，心疼都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再让她为自己操心。 恋恋不捨站起来，慢吞吞走出餐厅。快到房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餐桌方向，发现姐姐竟然在看她。 沈沂秋一怔，笑着说：「姐姐晚安。」 「晚安。」 ** 第二天早上，沈沂秋跟秦千柔在客厅相遇，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吃过早餐，沈沂秋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回房拿了外套跟书包，准备去学校。 秦千柔也是一副要去上班的打扮，却比平时出门时间稍迟了些。 「我送你去学校。」 「啊？送我？」 显然这样的安排是突然的，沈沂秋大感意外，尔后是控制不住的欣喜。又能跟姐姐多相处一阵，真是让人快乐的早晨啊！ 只是这错愕的神情落在秦千柔眼里，像是局促不安。 她错开眼，装作去检查出门的物品是否带全了，声线平静地说：「我今天要去一趟经侦大队，正好顺路。」 噢，原来如此。顺路也没关系，反正能跟姐姐在一起就是好的。沈沂秋倒没计较这个，她更在乎实际结果。 可等她坐进车里，才反应过来，姐姐要去的是经侦大队。那位钱志飞副队长似乎对姐姐格外上心，每回姐姐去那里据说都是他亲自己接待的，然后又亲自送到门口，每次分别还总是找机会想约姐姐吃饭。 这些信息都是黎婉来家里蹭饭的时候偶尔提起的。对此秦千柔并不在意，甚至不回应，像是在听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玩笑罢了。 可是，沈沂秋默默听进去了。但她也只能做个听众，适时笑一笑。 心里有淡淡酸楚，好像有很多人都跟她一样，喜欢姐姐。 可其他人都比自己好，至少可以名正言顺表达喜欢，哪怕姐姐没有接受，但至少自己的心意能光明正大袒露。而她，却只能把秘密藏在心底。 车里异常安静，静到连平时不爱说话的秦千柔都觉得有些奇怪。她看着前方的路况，仍能明显感受到沈沂秋的情绪低落，而这种转变是坐上车以后才有的。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沂秋稍稍抬起头，慵懒无力地回她：「嗯？」 秦千柔的心里一紧，很久没有见过沈沂秋这个样子了。当初刚在医院见她时，这种情绪最为常见，今天怎么突然又这样了？ 「怎么不高兴了？」 沈沂秋一惊，坐直了身体，故作掩饰。但她这掩饰的伎俩在秦千柔眼中，便是欲盖弥彰，越掩饰越明显。 「没有啊，你送我上学，我怎么会不高兴。」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想到待会你要见钱志飞，我就很不开心。 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秦千柔忽然握紧方向盘，收回视线。对于沈沂秋的回答很不满意，她分明就是藏了心事，却一个字不肯说。 秦千柔本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们之间虽不至于无话不说，但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吧！ 油然而生的怒气让秦千柔也恢復了沉默，车内的气氛更加沉寂，寂静到沈沂秋几乎都听见自己纷乱的心跳声了。 第117页 她咬唇，眼看着距离学校越来越近，犹豫着该跟姐姐说些什么好呢。手机突然响了，她一看，是表舅舅。 沈沂秋迅速瞥眼去看秦千柔，见她仍是专注前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保持平静地接起电话，语气也没什么特别的。 「小秋啊，今天你几点放学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来接你啊。」 「我今天不想去。」 袁崎似乎正在健身，周围不时传来器械声。他自己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喘气，但听得出心情不错。 「哎呀，今天不是去吃饭。我约了中介看房子，你也来给点参考意见。」 沈沂秋张了张嘴，还是想拒绝。她今天放学想去买菜回家做饭的呀，姐姐说不定今天能早下班呢。 可是想到表舅舅刚回蒙城不久，现在还住在酒店里，是该有个落脚的地方。而且他这么匆忙赶来，也都是为了她。虽然不太乐意陪他去看房子，但在蒙城，表舅舅也就自己这么个亲人了。 就当帮个忙吧，沈沂秋没再拒绝。 她嘆了口气，颇为无奈地妥协：「那好吧，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今天下午本来是有四节课的，但上周有位老师说她临时有事，可能会调课，所以具体时间还没定。沈沂秋自己也不知道今天究竟几点放学，得等午饭后的通知才行。 袁崎很开心地又叮嘱了她几句什么按时吃饭，注意保暖之类的话后便挂了电话。不过是三五分钟的通话，沈沂秋却觉得车厢内的温度陡然降了不少。 她把电话握在手里，忍不住失落。原本以为，今晚能有机会跟姐姐一起吃晚饭的。 现在是没机会了，但她依旧关心秦千柔。 「姐姐，你今晚还加班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随便问问。」沈沂秋捏着书包背带，垂眸不去看她。 她在撒谎，根本不是随口问的，秦千柔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里很不舒服，从那通电话起，她的这种不舒服就非常明显。 刚才她以为沈沂秋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可是听这问题，更像是想要确认自己晚上是否早回家，是否会发现她放学后另有安排。 秦千柔深吸了口气，努力维持平静：「那你呢？今天放学后是留在学校自习还是回家？」 沈沂秋犹豫着，摇头说：「今天不自习。」 但她也没说，会回家。 很好，秦千柔不再问了。再问下去，反而显得她多事了。沈沂秋是成年人，她有自由，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她又何必去处处管束。 转眼就到了蒙大的门口，送完她，秦千柔就要去经侦大队了。沈沂秋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忍不住转过身。秦千柔漠然地等着她下车，见她像是有话要说，才转过去看她。 「姐姐，记得准时吃饭，不要饿着了。晚上别加班到太晚，宵夜太晚吃其实也不健康的。」 说罢，沈沂秋便下了车。秦千柔隔着车窗看那道走得飞快的身影，情绪复杂。 沈沂秋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这点从她们住在一起后就发现了。沈沂秋的性格其实很软，就和她的头髮一样，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倔强。 黎婉有时会开玩笑，说秦千柔是坚冰，沈沂秋就是温水。时间久了，坚冰终究是要融化在温水中的。这话秦千柔只当是玩笑，可她自己也无法否认，面对着总是默默关心她，在细节处给她无数体贴的沈沂秋，她并非无所动容的。 恰恰，她的情绪越来越受影响了。 无奈摇头，秦千柔掉转车头往经侦大队去了。她昨晚临时改了工作安排，把本该下午才去的行程换到了早上，不过是想借着送沈沂秋上学的路上再问几句。 她对于昨晚出现在沈沂秋身边的陌生男人并不像她对黎婉说的那样放心。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太抢手了，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是很危险的事。 钱志飞果然在门口等她，秦千柔在业务上跟他偶有联络，每回来经侦办事也都格外顺利。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示好，但钱志飞没有表态，她便装作不知。 她总是跟他保持适当的距离，从不给对方任何幻想余地，除了公事，甚少提及私事。她把跟钱志飞的关系，稳稳控制在业务交流的范畴。 大约是到了一定年纪，钱志飞也不像毛头小伙般激、进，他淡淡的关怀与在意，让秦千柔无从拒绝。他想，如此坚韧的女强人，是需要时间去融化的。 所以，他不着急。 秦千柔对于工作的安排是很有计划的，她不会三天两头跑经侦，索性把需要了解的信息统一归整，集中到这一天来统一查询。还真是亏了她调整行程，要不然得要忙到晚上才能离开。 从经侦大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三点了。钱志飞被一个临时会议拖住，午饭也只是匆匆跟秦千柔说了半个小时的话。本想要约她吃晚饭，被秦千柔说另有安排婉拒了。 太阳已经不太见得着了，阴冷的感觉又强烈起来。秦千柔回忆了下沈沂秋的课表，依稀记得她今天下午好像是四节课。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沈沂秋就抱怨过，下午上四节大课简直太折磨人了。有时为了不打瞌睡，沈沂秋会选择午饭吃的很少。 但凡沈沂秋抱怨过，她好像都记得…… 第118页 路过街边的便利店，秦千柔进去买了个小的饭糰，便开车去了蒙大。 还没到下班高峰，路况不错，秦千柔看了眼时间，应该没放学。她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跟组里的同事沟通工作，她不准备回台里了，要把剩下的工作安排一下。 等忙完工作安排，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秦千柔有些慌乱。她赶紧给沈沂秋发了个消息，但迟迟没有等到回復。沈沂秋上课的时候很少看手机，但下了课她跟其他同龄人一样，手机基本不离手的。 秦千柔又在车里耐心等了一阵，视线一直注视着校门口。人群中她依稀看到了沈沂秋，正准备开门下车，却看见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那人快步都到沈沂秋面前，用背影挡住了秦千柔的视线。这样的高度跟身材，和昨晚夜色中看不太清楚的背影几乎重合。 秦千柔这下确定，果然是个男人。 那男人穿了件黑色机车皮夹克，带了点雅痞风，秦千柔不禁皱了下眉。她看不到那人的脸，但却能看到他的肢体语言。 他应该是特意来等沈沂秋的，见到她出来便立马迎了过去。他们之间好像挺熟悉，站的距离很近，而且一见面，他就把手搭在了沈沂秋的肩上。 身边不时有同学路过，这些年轻孩子的目光几乎都会在那男人的身上停留一阵，可见是极受学生欢迎的类型。 也对，年轻女生往往对成熟的男性更有好感。秦千柔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当年同学间讨论热度最高的，不是同龄男生，而是学长或是年轻的辅导员。 秦千柔抱臂看着，眉头紧锁，冷眼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上前一探究竟。这样凭空推测不如亲眼所见更实际，只是当她迈步向前，沈沂秋便被那人揽着迅速带走。 秦千柔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眼前，被一个高大而陌生的男人揽着，上了他的车。 仅仅怔愣片刻，秦千柔毫不犹豫地打了沈沂秋的电话。现在他们还没走远，自己开车也能追的上。 只是，电话没有回应，然后提示关机。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秦千柔很是生气，情绪有了明显波动。就连身边有人靠近，她都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秦记者？」张梦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了才确定真是她。 「张梦，你好。」秦千柔收敛思绪，调整了状态。 张梦对于秦千柔很有好感，但也觉得她难以接近，所以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你来找沈沂秋的吗？」张梦的思维里，秦千柔跟沈沂秋总是捆绑在一起的。 「正好下班路过，想接她一起回家。」 张梦瞭然点头，然后又说：「我刚才好像看到她了，一下课就着急往外赶，还说有人在等她。怎么，你没看到她吗？」 秦千柔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握紧了些，面上依旧从容。 「最近她有认识什么其他的人吗？」 「其他的人？」张梦对于这个定义不太明白。 秦千柔顿了顿，进一步解释：「就是跟她之前圈子不一样的，或者是校外的人之类的。」 张梦被她这么一提醒，立即想起来了。 「还真是有的，最近有看到一个男的常来学校找她。」 沈沂秋叫秦千柔姐姐，她住在秦千柔家里，这些张梦都是知道的。虽然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这种事还是应该让秦记者知道的吧，张梦不觉得自己是在打小报告。 说实话，她也挺担心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的，只是她没什么立场去多管闲事。 幸亏今天遇到秦记者了，张梦并未多做隐瞒，把她最近看到的，还有偶尔听到同学间议论的话都说了一遍。 秦千柔面色沉郁，心情很不好，但还不至于在张梦面前表现出什么。 「好的，情况我了解了。我会注意的，谢谢你对她的关心。」说完便不再逗留，转身上车。 张梦看着消失的车尾灯，感慨秦记者的性格是随着季节变化的，在这初冬里更冷了。 ** 袁崎拉着沈沂秋一口气看了五六套房子，把她累的够呛，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下午预想中的调课没有来，她午饭吃得少，硬扛到现在。 昨天跟着表舅舅吃到撑，今天却要忍着饿。沈沂秋越发坚定了以后不能和他一起生活的决心，不然自己撑不过一个月就要挂了。 「小秋，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这些房子啊，你喜欢哪一套？」袁崎很是兴奋地看着她。 沈沂秋认真思考了一下，坦诚说：「都差不多，但我觉得对你来说有点大了。」 袁崎无所谓地摆手：「别担心钱的问题，你搬过来总要住的舒服点的，太小了多别扭啊。」 沈沂秋无奈，只好再次强调：「表舅舅，我说了不想搬家，我现在真地挺好的！」 当着中介的面，袁崎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他在沈沂秋面前也没什么长辈威严，自然凶不起来。 「好好好，等你什么时候想搬了再搬。但是这房子先备着，肯定比将来再换要方便。」 这倒是真的，蒙城房价一年一个样，现在能买就尽量买大的，将来能省不少钱。反正这是表舅舅的房子，沈沂秋便没多说什么，纯粹从房子本身的结构和实用性提了几点看法。 第119页 袁崎本来要带她去吃饭，沈沂秋正要给秦千柔打电话才发现手机没电了，说什么都不肯在外面逗留了。袁崎见她这么坚持，只好送她回去。 「小秋，你是不是很怕千柔啊？」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你刚才那个样子，急得差点都跳起来了。不就是晚点回去，又不是不回去，你怕什么。」袁崎顿了一下，试探问，「她是不是对你很严格，给你定了很多规矩？」 沈沂秋赶紧摇头，心里很是焦急，她没想到下午竟然上满四节大课，没顾得上充电。最后一格电估计是被舅舅那两通催促电话给耗光的，唉真是倒霉。 「姐姐很好，从来不会限制我的。她太忙了，哪有那么多时间管这些。」 我倒想让她多管管我。 沈沂秋黯然，不知道姐姐今天跟钱志飞相处如何。她发现对秦千柔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已经不能接受她的身边出现多个追求者了。 她想要拥有秦千柔多一点，想要她只做自己一个人的姐姐。可是她又不想让秦千柔只做姐姐，她想要秦千柔只是她一个人的。 这般念头冒出来，吓了她一跳，甚至开始冒冷汗。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么大胆又贪心了。 袁崎见沈沂秋处处维护秦千柔，又是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只得摇头，但也没耽误她回家。 他依旧是不敢进小区的，这次连车都还没下，沈沂秋就像兔子一样冲出去了。他不得不摇下车窗，喊她：「小秋，你慢点，注意安全！到家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沈沂秋头也不回，背对着他挥了几下手，表示听到了。 袁崎这才掉头离开，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并未看到小区门口另一侧停着的车里还坐着个人。 他的侧脸隐在车里，看不清楚，但他下巴的鬍子还是依稀可见。 秦千柔回来后并没着急回家，而是等在门口。好在沈沂秋并未晚归，她等了不太久。 然而，那男人跟沈沂秋的互动，他的声音，他的鬍子，都证明这人比沈沂秋年长不少。 黎婉的话再次响起：年轻的女孩最容易被老男人骗了！ 秦千柔不再耽搁，开车进了小区，然后直接回家。 沈沂秋心急火燎地回来，失望地发现她还是第一个到家的人。 姐姐不在家，突然有点难过。沈沂秋赶紧去房间给手机充电，生怕错过姐姐的消息。 门突然响了，沈沂秋知道是秦千柔回来了。她笑着小跑出去，人还没到，就先喊了声：「姐姐，你回来啦？」 往常秦千柔虽是冷淡，但也只是因为疲倦。可现在，她却是怒气沖沖，见到沈沂秋后就更加难以控制。 她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人，看着她满脸喜色的白净小脸，心里的怒火却翻滚激烈，开口便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姐姐发火，可了不得 谢谢谢谢大家的支持，受宠若惊，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 沈沂秋几乎从没见过这样的秦千柔，即使是在她们最初相识的那段时间。秦记者可以是冷冷的，也可以是淡淡的，又或是言辞平静但观点犀利，又或是漠然到与己无关便毫不关心。 而秦姐姐又是温暖轻柔的，也是贴心周到的。会默默帮她庆祝生日，会送她精美的礼物，会为她出行安排周全，在其他人面前不着痕迹地护着她。 无论是哪一种，沈沂秋都为之着迷。然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秦千柔，身上散发着显而易见的怒气，而这怒气十分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所以，她怔愣了，之后就是不知所措。 沈沂秋沉默不语，在秦千柔眼中，便是逃避。 她怒火未消，反而更盛，非常不符合她性格地又强调了一遍：「今天放学以后，为什么不接电话？」 沈沂秋不得已抬眸，紧张地看着她，讷讷道：「手机没电了，下午全是大课，充电口又少，我没抢到。」 她说的是实话，可并不是全部。秦千柔眼中寒意渐生，对于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然后呢？放学以后你去了哪里？」 沈沂秋咬唇，非常纠结。她是很担心姐姐问这个问题的，因为她很为难。 到底要不要说呢？虽然表舅舅让她暂时保密，可是他频繁来找自己，姐姐迟早是会发觉的。现在姐姐主动问了，她要是不说，今后又要怎么解释？ 这一犹豫，便又成了蓄意隐瞒。 秦千柔现在不是生气，而是有些心寒了。 从蒙大离开，一路上她分析了种种可能，努力控制着情绪。她以为可以保持理智，但还是在见到沈沂秋后，爆发了出来。 很久没有这样发过火了，秦千柔自己也愣了。但终究是年长又有阅歷的人，不至于慌乱到把话当场吞回去，只是不着痕迹地收敛了火气。 火气压下去，心里的郁闷跟烦躁丝毫不减，甚至更为明显。但秦千柔又存了期盼，这个总是软糯无害，看上去很单纯善良的孩子，不至于欺骗她的。 年轻人对很多人和事好奇很正常，到了大学被四周环境影响嚮往爱情也很正常，成年人有交往对象则更加正常。沈沂秋的问题无非就是交往对象不妥，尺度不可控，这些都是可以沟通纠正的。 秦千柔虽然担忧，却不觉得无药可救。 第120页 但沈沂秋瞒她骗她，就又是另一种性质了。 「怎么不说话？去哪里了？是跟谁在一起吗？」秦千柔深吸一口气，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语气拉回到平时说话的状态。 只是这话中寒意，在地暖的房子里仍然凛冽。 秦千柔的追问让沈沂秋心里一抖，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个正着，实在是过于煎熬。 如果真能一句简单认错就好了，偏偏她不能，还要纠结说与不说。 「我是跟别人出去了，他有事需要我帮忙。」 秦千柔的声音又低了一度：「跟谁？」 沈沂秋神色复杂，眼中是不用问都能看得出的闪躲与牴触。 她不想说，这是秦千柔得出的结论。 她不得不再次稳住心神，拿出平时应付棘手工作时的精力，让自己的情绪不再波动。 她主动退了一步，不去追究对方的身份，转而把重点落在沈沂秋的身上。 「你这样无缘无故失去联络，会让人担心。」 沈沂秋迅速接话：「我知道的，所以我一回家就立刻充电了。」她懊恼地咬了咬唇，「我当时不知道没电了。」 说完后，她回过神来，姐姐给自己打过电话？ 「姐姐你是找我有急事吗？」 秦千柔顿了一下，忽然不想说她在校门外等她的事，更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她关机后一直等在小区外。 这很不像她的风格，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今天从经侦办完事出来，本来打算去接你的，结果联络不上你。」秦千柔错开眼，不去看她。 沈沂秋露出好可惜的表情，真是早知道就不答应表舅舅了。 气氛依旧处于冰点，四周的温度逐渐升高，屋子里有了人气，也有了暖气，似乎跟平时一样。但沈沂秋悄悄打量过秦千柔，见她依旧绷着脸，看来是不太高兴。 「姐姐，我以后会时刻注意电量的，不会让你找不到我的。」沈沂秋主动往前走了一步，声音还是软软的，带着认错的忐忑跟虔诚。 秦千柔听的心一颤，愈发觉得自己刚才的情绪过于冲动，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咳了一声，调整了状态，把沈沂秋带到沙发上坐下。 酝酿了一下措辞，她还是决定藉机跟沈沂秋谈一谈。她虽不是监护人，但毕竟是她把沈沂秋从学校接到家里来的，真出了什么问题，她难辞其咎。 「姐姐你是有话跟我说吗？」很少看到秦千柔如此为难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跟她商量。 沈沂秋也跟着紧张起来，双手乖乖摆在膝盖上，腰背挺直，随时准备接受教导。 秦千柔被她这认真的模样逗笑，连生气都忘了。她本就不是爱笑的性格，但眉眼里仅有的一丝笑意，也足以让沈沂秋心动。 姐姐，真的好美，连生气都那么美，生完气以后更美。 「沈沂秋，最近学习忙吗？」 秦千柔突然来了个话题大转移，让沈沂秋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不算太忙，但我想把绩点提高些，所以比其他同学多花了点时间。」 秦千柔对于她这样自觉的态度颇为欣慰，知道要绩点好看也就是想过将来的。这样挺好，让人省心。 她细长白皙的手指在腿上轻敲，想了一下又说：「在学校里有遇到什么心仪的人吗？」 问的不算委婉，心仪二字已经表明不是普通的人选，但这也是很正常的问题。 沈沂秋短暂的怔愣过后，便迅速红了脸颊。很快，这阵红晕就传到了耳朵，两只绵软的耳朵也变成了红色。 沈沂秋紧张地看着她，不明白秦千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心仪二字在她心中，答案只有秦千柔，可她偏偏不能说。 她纠结看着她，双手早就握成小拳头，却是浑然不觉。 「没有，学校里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我对同学，没有特殊想法。」努力保持平静，沈沂秋迅速撇干净了和同学发展的可能。 秦千柔并不意外，但心里更为沉重了。听那口气，沈沂秋分明就是对同龄人不太上心。那个穿着机车皮夹克，高大还留了小鬍子的男人形象便又在她眼前浮现。 「那你有喜欢的类型吗？又或是觉得什么样的人适合交往？」秦千柔觉得自己今天大概也是中邪了，这种话常常从黎婉嘴里说出来，怎么今天变成她那么八卦了。 但很快她又说服自己，她不是对所有人都八卦的，因为要对沈沂秋负责，所以才想要进一步了解情况。 沈沂秋被她一连串的追问弄得面红耳赤，阵脚大乱，心里一阵乱闹闹的躁动。 姐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姐姐是在试探我吗？还是，姐姐误会了什么？ 沈沂秋反覆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秦千柔已经完全恢復了平静，她的眼中是平静的等待，等待着沈沂秋的回答。 沈沂秋只敢短暂地看她，不敢长时间对视，她怕自己在下一秒就情不自禁说出心声。 她有喜欢的人，她喜欢姐姐，只要跟姐姐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开心温暖。她还越来越小气，不愿意姐姐被别人抢走，更不愿意别人约会姐姐，这是温少则让沈沂秋明白的。 她甚至在心底渴望，能和姐姐靠得更近，想要，一直留在姐姐的身边。 第121页 沈沂秋只知道这份独占的情感越来越强烈，却不知道用什么词来概括，直到刚才秦千柔的话点醒了她。 想要交往的对象，没错，答案依旧是她。 沈沂秋完全理顺了自己的心思。她喜欢姐姐，已经不满足于悄悄的单恋，她想要真正去爱她。 秦千柔把她的所有挣扎和反应都看在眼里，看着她眉头紧锁，然后表情挣扎，再后来则是泰然舒展，像是终于想通了似的。 一切的现象都说明，沈沂秋心中果然有人。 这个结论让秦千柔不喜反忧，十八岁的爱情最炙热，也最危险。处理不好，就是青春伤痛的代价。 秦千柔的思绪还在发散，沈沂秋只得轻声唤她。 「姐姐，我的确有喜欢的人，是个对我来说很特别的人。」 她的声音依然是细糯的，裹着淡淡的奶味，因为过分小心和羞涩，更显软萌。 「噢？竟然悄悄有了喜欢的人？」秦千柔故作轻松，努力表现出平和的态度，想要跟沈沂秋分享这个小秘密，「什么样的人能吸引到你？」 沈沂秋鼓起勇气，在心里又迈了一小步：「她比我年长一些，但人很好，对我也很好，特别优秀。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快乐。」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隐藏不住的。当你无意提及她的时候，言语中流露出的那份温柔与心动，也是藏不住的。 秦千柔无奈嘆息，看来这孩子是陷进去了。 「那，对方也跟你一样吗？」 沈沂秋忽然回过神，很是紧张地摇头否认：「没有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后，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秦千柔几眼，见她面色如常，这才放心。 可她又禁不住失落，看来姐姐是真地一点也不知道，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姐姐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好忧愁，爱情还没进入跑道，就连方向都没找到。 秦千柔突然伸手覆在她一直握着的拳头上，轻轻触碰，却让沈沂秋颤抖起来。 「你现在还是学生，对于年长的人有好奇有崇拜都是很正常的，因为过去你接触到的都是和你同龄或者相差不大的人。等以后毕业进入社会，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到那时你会发现，你眼中特别的人，其实也只是社会中很普通的一个。」 沈沂秋呆呆看着她，她想告诉秦千柔，不会的。无论今后她还会遇到什么人，姐姐在她心中，永远都是特别的存在。 她永远不会忘记，姐姐在病房出现的那一刻，也永远不会忘记，姐姐在她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刻，更不会忘记，姐姐刻在她心上的这一刻。 秦千柔知道这样的劝说作用有限，但至少能起个提醒的作用。看来，不能只顾着工作了，这孩子的事她也得上点心。 「我并不干涉你交朋友，无论是什么年纪的，校内或是校外的，能够多结交朋友不是坏事。只是因为你是女孩子，你还年轻，所以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 沈沂秋点头，秦千柔跟她说什么，她都会听的，姐姐的声音那么好听。 秦千柔无奈看着眼前瞬间变成小仓鼠般的人，伸手轻轻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说话。」 「当然有啊，姐姐说要让我保护好自己。」 然后她回过神，有点不解地问：「可我最近没遇到危险啊。」 相反，她觉得日子越过越舒畅了，连失踪多时的表舅舅都出现了。 秦千柔颇为无奈，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含蓄又直白地提醒：「你现阶段要以学业为重，感情的事，应该暂缓一缓。」 感情的事，姐姐是要她原地不动么…… 沈沂秋的心再次忐忑起来，这一次又添了几分委屈。 她好不容易有勇气往前走，没想到才迈出第一步，就被姐姐给推回来了。 年轻人的血液永远是火热的，心潮澎湃间沈沂秋顾不得其他，突然伸手抱住秦千柔，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 她抱得并不紧，但因为两人本就坐在沙发上距离很近，她张开双臂，轻而易举就把秦千柔环住了。 「姐姐，我真地很喜欢她。我也想缓一缓，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我心里越来越爱她，每一天，我的爱意都在增加。 沈沂秋几次想要开口，却还是不敢。 她紊乱的唿吸喷洒在秦千柔的脸颊跟耳侧，弄得她也跟着有点慌乱。 被突然抱住后秦千柔才发现这孩子原来一直在轻轻颤抖，难道这份感情真到了不能分离的地步？她想起了在校门口沈沂秋被对方揽住的情景，心头更是一阵烦闷。 沈沂秋并没松手，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抱着她。 秦千柔缓缓抬手，轻轻抚在她后脑细软的头髮上。 「如果真觉得很难，可以慢慢来。」一点一点拉开距离，把伤害和难过降到最低。 沈沂秋却是摇头，不肯。 「姐姐，我捨不得，我也不想。」 这便是秦千柔知道的，属于沈沂秋的倔强。 温软的性子里，永远有属于自己的坚持。 秦千柔无奈地退了一步：「那以后和别人出去，记得要告诉我。还有，不可以太晚回家，更不许不回家。」 沈沂秋迅速点头，姐姐主动管自己了，多美好。 她想，等表舅舅安定下来，也就没那么多事需要自己帮忙了吧，到那时她再跟姐姐培养感情。 第122页 沈沂秋感受着怀里柔软又温暖的身体，说什么都不捨得彻底放弃了。这跟从前在医院里像是见到救命稻草时的勐扑不同，她满怀爱意，小心呵护，一步一步靠近。 直到此时，沈沂秋才明白，这么好的姐姐，谁都不能抢走。 秦千柔见她如此听话就答应了她的要求，也颇为欣慰。被长时间这样抱着，让她有点不太适应，轻拍沈沂秋的手臂，示意她松开。 「好了，我们该去准备晚饭了。」 沈沂秋恋恋不捨松手，抬头的那刻，脸颊相触，两人均是一震。 然后沈沂秋的脸颊再次滚烫起来，她垂眸不好意思去看秦千柔，生怕泄露心意。 而秦千柔则迅速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捋了几下头髮。她背对着沈沂秋朝厨房走去，脚步很快，像是真饿着了。 只是，沈沂秋看不到，秦千柔微红的耳朵。 ** 晚饭过后，秦千柔洗完澡出来，坐在书桌前回忆着今天在客厅的对话。 她不止一次懊恼过今天的表现，作为一个接近三十岁的人，她明显情绪失控了。她不该对沈沂秋发脾气，不该质问她，更不该那样强硬地干涉她的感情。 然而，她全都做了。 除了发火令她后悔之后，其他的好像她又觉得是应该的，毕竟那个男人实在不像好人。即便他是好人，也绝对不是沈沂秋的良人。 她还小，怎么能这么快就跟这样的人厮混在一起。秦千柔觉得自己没做错，可是想起沈沂秋的坚持，她又头疼起来。 想了想，给容菲发了消息。约个时间好好谈谈这样的情况该如何处理，容菲是这方面的专家，肯定比她更有办法。 沈沂秋收拾完厨房，回房后脸上的笑意还没消退。已经很久没有跟姐姐一起吃晚饭了，哪怕并不丰盛，但真的好开心，吃到最后她连盘子都想吃下去。 她忍不住一遍遍回忆姐姐今天的反应，琢磨后发现秦千柔发火是因为她没接电话，所以是不是可以让她小小希冀一下，姐姐其实是很在乎自己的？ 唉，秦千柔向来对她都是关心的，只不过今天表现更加明显了一点。 沈沂秋双手托腮，想着要是姐姐的在乎是另一种类型的，就好了。 她想要姐姐跟她一样，是小气又霸道的在意，是看到她跟别人在一起时心里会酸泡泡的那种在意。 可是姐姐好像不太贊同她喜欢年长的人，那姐姐是不是也不喜欢比她小的人啊？沈沂秋皱眉，年纪的问题是她用尽一生努力也改变不了的，她永远也追不上和秦千柔相差的那十年。 可是，对姐姐的感情已经收不回来了。十年的光阴，她只是稍微迟了些，余生那么长，她可以做到更好，让姐姐不去在乎那十年。 沈沂秋想了想，给容菲发了条消息。虽然容菲不像黎婉来的那么勤，但她的专业性和亲和力是沈沂秋喜欢跟依赖的。 她想要追比她年长十岁的姐姐，单打独斗胡乱摸索恐怕是会适得其反的。 作者有话要说：容菲：我怕是要知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了…… 第五十四章 组里又开了一天的会，最近台里有大调整，很多业务都重新拆分组合。不少部门都是人心惶惶，生怕手里的业务被调整或是自己被优化。 唯有林霜之的组员们个个都淡定如常，唯一的抱怨就是加班太多，外卖都吃吐了。 「组长，今天能早点回家不？我都快忘记我家床单的颜色了。」 「组长，外卖实在吃腻了，给个机会让我回家安慰一下胃和舌头吧。」 林霜之无奈笑笑：「你们啊，一个个的就盼着下班。换做其他部门的同事，这段时间巴不得住在台里。」 其他部门是业务量逐年递减，如此闲人就变多了，直到台里要优化结构了，才纷纷求表现。而这边风景却不同，本身就是台里非常独特的存在。说是小组，地位跟独立性却不不输部门级别，就连分管的台领导也都对林霜之颇为客气。 组里的人更是不简单，业务骨干、知名记者、市长千金，各种背景各种才能汇聚到一起，但工作起来没有一个是浑水摸鱼的。 台里领导对此很欣赏，对林霜之更加器重，去给上级领导做汇报时几乎都带着她。于是造成了她的会越来越多，加班越来越晚的悲惨命运。 话虽这么说，但林霜之也清楚，连续加了一周的班，大家的确是累了。张弛有度才能提升工作效率，一味靠延长工作时间其实并非好事。 她看了眼工作进度，大手一挥，放行了。 黎婉还在秦千柔办公室里跟她商量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东升的节目被死死压住，她们只好先做其他的。无奈社会怪象越来越多，没有东升，她们的节目竟也不缺主角。 「千柔，我们也收拾一下吧。」回头看到外面的同事都散了，黎婉也暂停了工作。 秦千柔看了眼时间，六点半，比她预期的时间早了半小时。 「行，那今天就先到这儿。」 黎婉随口问她：「今晚有安排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好久没跟你聊天了。」 秦千柔垂眸整理桌面上的资料，听到黎婉这欲盖弥彰的口吻，就知道她肯定是有新的事要吐槽。对象就是林霜之。 「不太巧，我今晚约了人。」 第123页 黎婉讶然，意外程度比听见林霜之约了人还夸张。 「你竟然背着我悄悄去约会。」她顿了一下，很是八卦地半靠在桌上，「快告诉我！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能约到连续加班后还肯赴约的秦大美女。」 秦千柔没好气地瞪了她一下，对于她的殷切视若无睹。 她拿起背包，绕过黎婉，径直往衣架处走。 黎婉哪肯轻易放过，秦千柔越是不说就越是可疑。如果没什么特别的，秦千柔才不会遮遮掩掩。 说明，今晚的约会肯定是私事。 这么一想，黎婉兴致更高了，立刻化身为秦千柔的小尾巴。 「我把那么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只是去约会，都不肯和我说，千柔你这样我好伤心。」说罢，黎婉还真是做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 秦千柔把围巾裹好，看着黎婉逼真的表演，心中感慨，她不去演戏还真是可惜。 「我约了容菲，特地让她等我，我要是再耽搁，会连累她的晚饭都吃不上了。」 黎婉脸上伤心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接着就是诧异：「你去见容菲？早说嘛，我们一起去吃饭不就好了，一边吃饭一边谈事情，两不耽误。」 前段时间容菲出国进修了，回来后又一直在忙工作，她们三个的确有阵子没有好好聚了。 秦千柔并未採纳她的建议，对着门边的镜子整理了出门前最后的仪态妆容：「我今天约她是谈正事，改天再一起吃饭。」 黎婉当然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不过秦千柔跟容菲之间能有什么正事？她当初去找容菲，为的是沈沂秋。从头到尾，她跟容菲之间谈的最多的正事，也不过就是沈沂秋。 看着秦千柔匆匆离去的身影，黎婉若有所思。 林霜之再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组里只剩下她跟黎婉两人。心念微动，她主动发出了邀请。 「小婉，今晚有空吗？」 黎婉还在想着秦千柔的事，思绪飘散着。听到有人叫她，下意识转头望去，便露出一副懵懂迷濛的样子。 落在林霜之眼里，便是可爱至极。 她嘴角弧度放大了些，又说了一遍：「今晚要是有空的话，我们去放松一下。」 黎婉这下反应过来了，竟然是组长主动约她，这貌似还是印象中的第一次。而且不是约她一起加班，是一起去放松。 真是个非常好的进展，管它放松什么，只要是林霜之开口，黎婉才不捨得拒绝呢。 「好的，那你稍等我一下。」 ** 秦千柔开车到容菲工作室楼下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早了四十分钟。她并没着急上去，而是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连续加班，她的确是有些累了。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些年，身体真是不如当年刚毕业了。 她给容菲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让她结束了今天的预约后通知她。容菲在业内小有名气，加上刚回国不久，积压的客户预约很多。秦千柔算是凭着友情加塞的，自然是要排在当天的最后一位。 容菲也有私心，好友难得主动预约谘询，她怎么可能限定时间，肯定是要给她最特殊的安排和最充裕的时间。 当秦千柔坐到容菲对面的时候，秘书小姐刚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来找容菲做谘询的，大多是在心理方面需要一些指导或是开解。能付得起这个价格的客人自然也很在意隐私，所以每位客人前后都有十五分钟的缓冲时间，相互间是遇不到的。 「大忙人特地约我做谘询，还真是让我有点意外呢。」 容菲当时收到秦千柔的消息时的确意外，起初以为是跟以前差不多的就问几个相关问题，没想到她是正儿八经要过来。 「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的专业能力跟人品我都信得过。现在我有需求，不找你还能找谁？」 容菲笑了一下，加快手头工作，把上一位客人的资料归档。这时秘书小姐送来了饮料跟点心，还挺应景。 「你下班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的。」 秘书小姐微笑有礼地点点头，和她们打了招唿便退了出去。不多久，外面一片寂静。 「先吃点东西，饿着肚子影响情绪。」 秦千柔也没跟她客气，她准备等谘询完了再请容菲去吃饭。 点心吃了，茶也喝了，这下该进入正题了。 原本容菲以为，能让秦千柔特地来找自己的事，肯定非常严重或是棘手。没想到秦千柔十分沉得住气，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是淡定如常的状态，以至于容菲在心里打了个小小的问号。 「千柔，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聊些什么？」容菲也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开始了今天的谘询。 秦千柔握着茶杯，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容菲轻轻挑了挑眉。 相识多年，她还从没听说过秦千柔受过感情困扰。 「我想了解一下，关于年龄差距比较大的感情，应该怎么处理。」 年龄差距比较大？容菲又挑了挑眉。 「详细说说情况，我才能给出专业分析。」 秦千柔既然选择来找容菲，自然也没打算过多隐瞒。但这涉及到沈沂秋的隐私，她不能堂而皇之地告诉别人，沈沂秋最近陷入了一个年长男性的感情陷阱。 第124页 她姑且称之为陷阱。在她心里，沈沂秋是纯良的小兔子，怎么可能主动投怀送抱。 「就是如果一个大学生喜欢上了一个比她年纪大很多的人，对方有一定的社会阅歷，人也可能比较圆滑世故，并不适合跟大学生长久安定。可是这份感情又已经开始了，大学生还年轻，动了心不愿意结束这段感情，要怎么办？」 这是秦千柔在来之前就想好的，倒是不难说出口，只不过每说一个字她就会想起沈沂秋抱着她微微颤抖，嘴里却是倔强说着捨不得的样子。 心中有点不忍，可这样下去对沈沂秋的伤害更大。她必须狠下心来，为了沈沂秋的将来。 容菲敛眉认真听着，并未插话也不打断，也没表露出任何好奇。 就好像她跟秦千柔并不熟，也不想了解她口中的大学生是何人。 「这段感情开始多久了？」 秦千柔摇头：「不知道，应该不会太久。」 容菲又问：「年龄差的多吗？」 大学生跟社会人，身份虽是有鸿沟，但其实有些也不过差个三五岁，等毕业了就不算大事。 秦千柔依旧摇头：「具体差多少岁不知道，但至少在八岁以上。」 看那男人的举止和装扮，绝对不可能只比沈沂秋大三四岁。她越想越觉得那男人居心不良，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对沈沂秋下手。 容菲看着她沉思的样子，静默片刻，说：「那这段感情是两情相悦，还是成熟的那方用了诱惑的手段？」 秦千柔刚准备摇头，蓦然想起沈沂秋那天在她耳边轻声坦白，她说她很喜欢那个人，她捨不得。字字锥心，又何尝不是动心的表现呢。 虽然有所牴触，但秦千柔身为记者，不会颠倒黑白。 「目前来看，应该算是两情相悦。但最初的阶段，也许是对方主动。」 她无法想像，沈沂秋会主动喜欢那样一个人。那个孩子全心全意钻研菜谱的样子还歷歷在目，又怎么会对一个成年男人这般上心呢？ 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才会求助容菲。 「这个很难说，有的时候人跟人之间是存在特殊磁场的。有些人会一见钟情，也并非毫无理由。」 容菲这么说，秦千柔的心便沉了下去。 她的确是不愿接受这种可能，但不代表这种可能不存在。 一想到沈沂秋主动，她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容菲不动声色观察了她一下，错开眼在档案上记录了些内容，便又继续说：「不过青春期的感情的确是有冲动的因素，对于对成熟长辈有特殊情感也可能是特殊原因导致的。」 「例如？」 「例如遭遇了重大挫折变故，失去原本的生活依靠，这个时候就会很希望能有一个新的依靠出现。」容菲停了片刻，又说，「还有可能是年纪到了，周围的人都在恋爱，自己也蠢蠢欲动，遇到合眼缘的便想要尝试一下，满足好奇心和虚荣心。」 容菲假装看不到秦千柔沉郁的面色，从容说了下去：「当然，最坏的那种可能就是遇人不淑，被人恶意盯上了，肆意玩弄。」 秦千柔唿吸急促，很是果断地说：「绝对不行！」 容菲手里的笔若有似无地敲在档案上，今天的情况还真是有趣。 但她依旧保持平静，就像对待每一位前来谘询的客人一样，毫无私心。 「如果要终止这样的感情，应该怎么做？」秦千柔说得急切，然后又觉不够明确，「我是说，怎么样才能让大学生不受伤但也不能再沉迷在这样的感情里？」 直到此时，秦千柔才意识到，那天对沈沂秋说的慢慢来，其实不是她的真心话。 她心里想的，是让沈沂秋赶紧断了。最好立刻就断了，再也不要跟那个男人有任何交集。 容菲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深意，秦千柔敛了点情绪，不愿被看透。 好在容菲的打量并未持续太久，视线便转到了刚才一直做记录的档案上：「坦白说，我并不是一个专业的情感问题专家，但如果你说到减少心理伤害，那我倒是可以坦白说一句，但凡动了真心的感情，就没有不伤心的。」 容菲说的是实话，其实秦千柔又何尝不知。 但她又实在不忍心看着沈沂秋难过，这个孩子经歷了那么多，为什么还要被折磨呢？ 「不过嘛，伤心也分深和浅，时间长和短。一时的伤心很正常，任何人都能扛过来。只要这份感情，是大学生先死心放弃，那受到的伤害就没那么大。」 沈沂秋先放弃？ 秦千柔设想了一下，那软糯话语里的倔强与固执，那用颤抖之声说出喜欢时的虔诚与珍惜。秦千柔觉得，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她才会想做个恶人，帮沈沂秋一把。 「又或是，让大学生喜欢上别的人，移情别恋，自然就不会因此而难过了。」 秦千柔蹙眉，这个假设让她更是难受。 几乎没有多做思考，便说：「不可以。」 容菲再度挑眉，今天秦千柔的表现还真是让人新奇。 「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沟通。」容菲看着秦千柔，示意她冷静下里，「千柔，今天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全都是表象。你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在陈述，可是这份感情究竟何时发生，因何发生，为何发展，你全都不知。这样，是达不到效果的，如果硬要拆散，只会加深伤害。」 第125页 容菲说的对，她的确有很多事都不知道。 「可是她……」秦千柔有些为难，是要再跟沈沂秋谈论感情的话题吗？ 她心里闪过一丝不情愿，有些逃避的意味。 「好了，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吧。我给的建议就是，先充分沟通，等了解得足够多了再去想对策。」 「可我怕来不及了。」 秦千柔一怔，她心底最深的担忧终于说出来了。 她是在担心是在怕，现在的孩子太野了，大学在校外同居的例子数不胜数。潜意识里，她不希望沈沂秋这样，更不愿意是和那个男人这样。 这般想着，她又觉得同意沈沂秋跟别人单独出去有点太过宽容和放心了。 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容菲的神情也跟着凝重起来。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到手边的架子上，那里放着上一位客人的谘询档案。 「千柔，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也不是事事都能完全掌控的。」 说罢，两人调整了下情绪，就近找了个地方吃晚饭。 出了工作室，容菲便结束了工作状态，两人像平时那般闲聊起来。 秦千柔的心情还有些沉重，像是没从刚才的谘询中完全缓过来。容菲主动找了话题，才勉强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这阵子沈沂秋怎么样？我听小婉说她突然变得很勤奋，是准备要保研？」 「没听她提过考研的事，不过她的确是想要成绩好看些。」 「千柔，关于沈沂秋的将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她的将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容菲优雅切着面前的牛排，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在低头的瞬间浅笑了一下。 「从海城回来后也没听你提过让她搬家的事，我还以为你准备对她负责到底。」 秦千柔摇头，这这么可能。她们非亲非故的，怎么会负责到底。 「那你准备让她住到什么时候？大学毕业？工作？还是成家？」 秦千柔还真是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她工作很忙，忙的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再说，她觉得跟沈沂秋住在一起并没什么不好的地方，相反，还觉得挺温馨。 让沈沂秋搬家，秦千柔心里是不愿的，至少此刻不愿。 「我们还没讨论过这个问题，暂时先不考虑这些。我目前只想让她……」秦千柔突然意识到，容菲并不知道刚才的那个大学生就是沈沂秋。 哪怕聪明如容菲，有可能会猜到，但秦千柔不会直白地说。 好在容菲也懂分寸，没有问。 「进了大学还那么刻苦的人肯定是聪明又自律的人，分得清主次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别太担心。」 秦千柔觉得容菲这话里像是还有话，但看她又是一脸淡然，像是自己多想了。 回到家的时候，沈沂秋已经在房间里了，桌上依旧留着宵夜。但是房里亮着灯，自己回来后，沈沂秋却没出来。 秦千柔坐在沙发上缓了一阵，其实晚饭的时候她已经休息过了，到家后并不像前几天那么累。她坐在这里，无非是想等沈沂秋出来，然而她没等到。 看了眼时间，再不动身恐怕又要拖到很晚了。秦千柔像往常一样，把宵夜吃了然后收拾了一番，便回了自己房间。 听到她的关门声，沈沂秋才松了口气。一晚上她都有些魂不守舍，在等姐姐回家，可是又要忍着不去打扰姐姐。 前几天，秦千柔到家时的倦容让她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替她按摩，为她解忧。但是已经这么累的姐姐，依然在看到她后陪她说了会儿话，又关心了几句她的近况，这让沈沂秋心里暖暖的。 但几天之后，她回忆完了温馨，才发现原来她耽误了姐姐的休息。是她让姐姐回家后还要强撑，此时姐姐最想见到的不该是她，而是床。 容菲说的对，想要追上比自己年长的人，首先要学会成熟。成熟并不是要外貌上相衬，而是言行举止都要与对方匹配。首先，在心智上，便不能只顾着自己，要学会换位思考，多替对方着想。 不要总想着自己要什么，而要多想对方想要什么。 沈沂秋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姐姐，可是现在她学会了先去了解，姐姐最想要什么。 她想从现在开始变得成熟起来，能够尽快配得上姐姐，这样她的喜欢才会被认真对待，并不只是一句简单的戏言。 隔天一早，沈沂秋神清气爽，做好了早餐。 她想让姐姐多睡会儿，于是特地早起。看着丰盛的早餐能给秦千柔补充能量开启完美的一天，她的心情就格外好。 「沈沂秋，你的课表最近有调整吗？」 正在专心吃早餐的人摇头，含煳说：「没变过。」 秦千柔瞭然点头，擦干净嘴和手后，淡定宣布：「那从今天开始，我去接你放学。」 沈沂秋嘴里最后一口煎蛋差点没咽下去，姐姐那么忙，还要去接她放学？ 「时间方面我会安排好，你只要放学后别乱跑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沂秋：姐姐忽然变成这样，我有点害怕…… 容菲：真是傻孩子 第五十五章 秦千柔果然说到做到，当天下午放学，沈沂秋就如愿在校门外不太显眼的地方见到了她的车。安安静静停在那儿，低调得根本不会引起丝毫的关注，但小跑着出来的沈沂秋就是第一眼看到了。 第126页 脸上露出不自知的笑容，略有些不安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从下课铃声响起，沈沂秋就怕自己迟了。这种担心并非因为忧虑自己坐不上车，而仅仅是怕姐姐久等了。 因为在下课前十分钟，秦千柔就给她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的车已经在校门外了。 姐姐，真地来接她了！沈沂秋的心化开一点，像是可口绵软的棉花糖。 秦千柔看着从远处就带着笑意的人一步一步靠近，即便隔着车窗玻璃仍觉得暖风扑面，好似这阵特别的温暖并非来自车内空调。 沈沂秋坐进车里，还在微微喘气。 秦千柔好笑地看着她：「不用那么急，我不赶时间。」 沈沂秋的脸颊有点红，说不清楚是跑步热的还是被秦千柔看穿心思弄的。 「不是啦，我平时也没时间运动，就顺便跑一下。」 秦千柔也不较真，准备开车。 沈沂秋支吾问她：「姐姐待会还要回电视台吗？」 「不回去了，我们直接回家。」 「那我们顺路去超市吧，家里没什么菜了。」 姐姐开了车，今天可以多买一些带回去，这样就能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了。沈沂秋心里的小算盘已经开始作响，脸上笑意又加深了。 秦千柔不太理解她这欢喜从何而来，但也被气氛感染，工作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缓缓将车开出，融入主干道的车流之中。沈沂秋像是在琢磨什么，神色认真。秦千柔一开始并没打扰她，但没过五分钟就发现这样不行，车里太安静了，她不习惯。 向来都喜欢安静的秦千柔，此时却觉得听不到沈沂秋说话，她很不习惯。 「在想什么？」 「在想待会要买哪些菜。」然后再计划一下接下来几天的菜谱。 秦千柔没想到她竟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她原本以为，沈沂秋是在想那个人。 些许烦乱的心安定下来，秦千柔的语气也比刚才多了一点温度。 「你学习忙的话就别管这些了，我可以请个阿姨回来做饭。」 「别，我还是喜欢自己做饭。」 沈沂秋还真是怕秦千柔会请阿姨，她提过不止一次了，加上她还有超强的执行力。她别扭着强调：「我觉得自己动手做饭，特别有家的感觉。」 秦千柔被这话触动，其实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只可惜她厨艺不精，而且太忙了。 「那你答应我，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到你的学习。实在安排不过来的时候就告诉我，我来解决。」 沈沂秋好奇地看着她，有着小小期待：「到时姐姐你来做？」 秦千柔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抓紧，片刻后又松开。 「我不擅长这个，但我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沂秋对这个回答并没什么不满意的。只要是跟姐姐一起，吃什么不重要，谁做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吃。 看到她还算满意的神情，秦千柔心里的紧张舒缓了些。刚才她还真有点窘迫，从来不曾因为自己不会做饭而有过这样的心情，却没来由地在沈沂秋面前不自然了。 甚至还有一些，害羞。 进了超市那几乎就成了沈沂秋的天下，这家开在小区里的大型超市早就被沈沂秋混得熟透了。她几乎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常买的那几个货架前。秦千柔跟在她身后，生怕自己走丢了。 「姐姐，今晚吃蒸鱼吧，这个挺新鲜的。」 「你做主。」 「虾也不错诶，今天我们来得早，这批是下午刚补货的。其他人还没下班，我们占了个好时机。」 今天沈沂秋下午课少，秦千柔也特地调整了工作安排，加上又是直接从学校开车回来，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早归。 但是看沈沂秋这熟稔的程度，肯定不止一次在这天来买菜了。想到她下课后匆忙的样子，还要自己坐车回家，再来买菜，回家后又要辛苦做饭，秦千柔不禁有些心疼。 沈沂秋已经走到几步之外的地方，转身发现一直跟着的人不见了。 「姐姐你怎么了？」她面带忧色地看着秦千柔，怕她不习惯在这里。 「没事，刚才想起些事就走神了。」 沈沂秋笑着安抚：「那你稍微再等等，我很快就买好了。」 听出了沈沂秋的担心和顾虑，秦千柔不忍她总是这样匆忙急促。既然陪她来，给她的应该是充足和安定，怎么能让她更不安心呢。 「没事的，我也好久没来逛超市了。今天难得有机会，我们多待一阵。」 等她们从超市出来，每人手里都提着两大袋东西，的确是大採购了。 外套里手机不时震动，沈沂秋却无暇顾及。回到家后自觉又熟练地把东西都拿出来再分类放好，接着就开始准备晚饭。 秦千柔看着沈沂秋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里自从有了她，好像才真地有了家的感觉。 沙发上丢着沈沂秋刚脱下的外套，秦千柔顺手拿起来，准备和自己的一起挂到门边的衣架上。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秦千柔摸了摸口袋外侧。 「沈沂秋，你的手机在震。」 「哦，那你帮我看一下是谁的。」 沈沂秋像是在处理鱼，水龙头开着，传出哗哗水流声。她的音量抬高了，但还是改不掉语气里那软萌的特质。 第127页 秦千柔笑着摇摇头，从口袋里找到了她的手机。 上面显示有五个未接来电，而且像是同一人。 不是陌生的长串数字，而是已经被储存过的人名。 但这名字显然不是正常的人，因为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袁。单字，且是姓，这有点奇怪。 电话应该是自动挂断了，对方暂时没再打来。秦千柔握着手机踱步走到厨房门边：「自动挂断了，是一个叫袁的打来的。」 沈沂秋的背影一僵，但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噢，那就先放着吧，待会我来处理。」 沈沂秋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她还在专注处理着水池里的食材。如果没有看到她那一瞬的僵硬，秦千柔也许真会以为她对这个来电毫无感觉。 沈沂秋此时心脏砰砰跳，有点担心，又忍不住腹诽起表舅舅来。 早上就跟他说过了，今天放学她要按时回家，怎么还来找她？ 秦千柔的声音又传来，这次好像多了点幽怨的意味：「这个人好像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了，你要不先回过去看看，万一有重要的事呢。」 沈沂秋无所谓地摇头：「他能有什么急事啊，不着急的。还是我们的晚饭比较重要。」 秦千柔听着沈沂秋言语间流露出的熟悉与了解，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可又在听到她说晚饭比较重要后，莫名地想笑。 她深吸了口气，转身回到客厅，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暂时不去理会。 她觉得自己有些古怪，最近总是常常乱生气，又一下子从愤怒变成喜悦。虽说不上大喜大悲，但这样频繁又紊乱的情绪波动，显然很异常。 沈沂秋在厨房里不时进出，但一次也没有走过来看过手机，像是真地完全不在意。秦千柔拿出工作的笔记本，偶尔会去瞄一眼茶几上的手机，真地也没再响过。 他们之间，还真是有点默契。 秦千柔把视线又转回到笔记本上，她能按时去接沈沂秋的代价就是把工作带回了家。 邮箱里几个小时内又多了不少需要处理或是查阅的信件，她的阅读能力跟速度早就在工作中磨练得超出常人，然而此时她却看得很慢。 注意力有点难以集中，秦千柔感慨，很久没在家里加班，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沈沂秋依旧在忙碌，但她的动静并不大，让人能够真切感觉到家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却完全不会被她干扰。 直到晚饭后，沈沂秋才终于有空去瞅一眼那被冷落许久的手机。秦千柔还是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但她的视线却悄然落在沈沂秋的身上。 那孩子高挑的身影侧对着她，笔直的长腿已经有隐隐超过她的苗头。看来这小半年，沈沂秋长高了不少。 沈沂秋看见袁崎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又发了好几条信息，不由得皱起眉。她现在对表舅舅真有点无语，心想着都说好了的事情，怎么还变卦呢。 都是大人了，几天不见面也不会怎么样啊。 虽然心里满是吐槽，但沈沂秋还是打开手机认真看起来，看到后来，脸色就变了。 她顾不得其他，立即就拨通了表舅舅的电话。 直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沈沂秋才放下心来。 「表……你怎么了？」刚要开口喊他，沈沂秋突然意识到秦千柔就在旁边，于是便压低了声音，转身往阳台方向走。 她的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着急跟关心，半点做不得假。因为这样的语气经常出现在沈沂秋对待她的时候，秦千柔不禁蹙眉。 腿上的笔记本早被放置到一旁，秦千柔假装去接水，从厨房出来后路过阳台。便隐约听见沈沂秋和那人的对话，虽然没听到几句，但还是让秦千柔心中再度不适。 沈沂秋她说：「都说了让你要注意饮食，别整天胡吃海喝，现在知道胃疼难受了吧。」 她还说：「我今天是没法过去看你了，你记得要多喝热水，吃点清淡的，还有晚上不能着凉。」 之后沈沂秋似乎又说：「你如果实在难受，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不会不管你的。」 …… 秦千柔回到客厅，手里拿着杯子却一点也不想喝水。手心的温度在逐渐流失，沈沂秋还没回来。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秦千柔却觉得好似数年光阴。 沈沂秋的细心体贴，似乎并不只是给她一人的。她刚才对着电话那头的人，也有说不尽的絮叨和叮嘱。秦千柔甚至开始想像那个人含笑无奈却又全然接受这份关怀时的样子，真是令人讨厌，又有点……让人嫉妒。 秦千柔这般胡思乱想着，身边坐了个人都没发觉，直到沈沂秋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姐姐，你怎么了？」 沈沂秋打完电话走回来，就看见客厅里握着一杯水但明显在发呆的人。 秦千柔凝视着她，像是要从她眼底看出更多东西来。然而看了许久，分明只有她的倒影，还有那掩饰不住的关心与在意。 「姐姐……」沈沂秋很少见到秦千柔这样，忍不住担忧。 秦千柔径直问她：「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吗？」 沈沂秋一怔，不明所以。 「你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在乎和关心吗？关心别人舒不舒服，吃了什么，吃的好或不好，穿得暖不暖，会不会着凉。」秦千柔顿了一瞬，又说，「这些，你都会对每个人说吗？」 第128页 会对她说，对黎婉说，对容菲说，对电话那头的袁说，秦千柔甚至想到，也许她还会对张梦说。 沈沂秋被秦千柔的话问住了，她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去关心别人这些。此时此刻，能让她主动挂心的人，只有姐姐啊！ 刚才她还有小小愧疚，只顾着姐姐而忽略了表舅舅。幸亏只是胃疼，如果是其他事，她还真是对不起舅舅。 她的沉默激怒了秦千柔，刚才那番追问后她的唿吸已经渐渐不稳，握着杯子的手甚至在轻晃。可是沈沂秋迟迟没有回答，就像是默认了。 秦千柔感到难过，还有失落。她忽然发现自己变得很计较，竟然会去在意一个孩子对别人和对她有什么不同。她还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仪态尽失去问这样的问题，显得她非常小气，且不可理喻。 秦千柔稳住心神，把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茶几上，随手把旁边的笔记本拿上，准备回房继续工作。 她不能留在这里继续面对沈沂秋了，再待下去她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不会又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举动。 刚要起身，手被紧紧拉住。 秦千柔垂眸，沈沂秋拉着她不许她走。 「姐姐，我在意和关心每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秦千柔无声笑了一下，对这个回答表示理解和认可，但心里却无法坦然接受。 她需要一点时间去平復，然而现在，沈沂秋就是不让她走。 「好了，我知道了。其实我刚才就是随便问的，你别放在心上。」秦千柔觉得很累，无力地解释，但愿这孩子能跟过去一样，相信她的话。 还不等她开口说要回房，便落入温暖的怀抱。这一次，沈沂秋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却不像上次那样松散揽着，而是紧紧拥着她。 「可是姐姐，我对别人的在意比不过对你的十分之一，你才是我最在乎的人。」 沈沂秋的话是颤抖着说出来的，但不是为了讨好她，不是哄骗她，只是因为它过于真实。 真正的心里话，反而没法坦然说出口。沈沂秋不想这么快的，她怕吓到姐姐。可是秦千柔脸上的落寞和眼底的忧伤，即便再浅再淡，也足以刺痛她的心。 「好的，我知道了。」秦千柔怔愣片刻，轻声安抚回应。 她没有抬手去触碰沈沂秋的身体，也没有挣脱紧密的怀抱，她甚至能够真切感受到沈沂秋的心跳。 她知道，沈沂秋的心跳在加速，而她，似乎也跟着有些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千柔终于推开沈沂秋。 「你该去学习了，我也有工作要做。」 沈沂秋积聚在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反覆几次没有说出口。她还以为姐姐会继续追问的，没想到秦千柔竟然已经恢復如初了。 「好的。」沈沂秋一直看着她，眼底情绪复杂。 秦千柔错开眼，低头把散落在沙发上的资料归整好，然后抱着笔记本回房了。她的心跳直到此时才真正平静下来，她不可思议地回想着刚才的细节。 如果她没有看错也没有理解错，那么沈沂秋刚才的表现，应该是…… 心里的结论唿之欲出，秦千柔却失了镇定。 秦千柔无法继续工作，索性进了浴室，她需要彻底清醒一下。 让她乱了阵脚的其实并不仅仅是沈沂秋的表现，而是她自己一系列的异常。 自欺欺人谁不会，但秦千柔却不愿。她向来就不是这样的性格，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遭遇如此境地。 她也在意沈沂秋，在意的程度甚至超出了正常范围。所以她才会莫名计较，莫名生气，可又在对方坦诚表露后欣喜不已。 她不能否认刚才在听到沈沂秋说出她最重要的时候，心中是如何欢喜不止的。之前心头堵着的那团犹如棉花般的闷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还有那柔软温暖的怀抱，她竟然并不抗拒。 秦千柔靠在浴缸边，对于自己不知不觉走到这一步感到无奈。怎么就会大意成这样，让这孩子一点一滴渗透到她的生活中，然后又不知不觉地进了她的心？ 细想过后她又觉得不对，如果沈沂秋的心动对象是她，那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她没听清，但可以肯定是个男的。 那男人应该就是袁，既然和袁发展顺利，又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呢？秦千柔还是无法判断，但又总忍不住去想，沈沂秋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孩子喜欢年长的类型，这点应该可以确定。但她喜欢的性别，却让人捉摸不定。秦千柔越想越头疼，因为她竟然说不清自己到底希望沈沂秋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这样磨蹭，不知不觉就在浴室逗留了很久。等到秦千柔回过神来，身上已经有了寒意。 果然，第二天早上，她发烧了。 幸好症状不重，但头还是疼。 沈沂秋见了更是心疼不已，忙前忙后不许她走动，按在椅子上就不许动了。 「早知道你生病了我就该给你熬点粥的，清淡爽口。是不是昨晚吃的太腻了，还是工作到太晚，着凉了？」 沈沂秋的关怀总是细緻到每个方面，这让秦千柔想要抗拒又捨不得。大概是人生病了就会比较脆弱，她竟然懒得解释说明，索性就迷迷煳煳靠在椅子上听着耳边的絮叨。 嘴角总是有着若有似无的小小弧度，直到沈沂秋再次坐到她身边。 第129页 「熬粥来不及了，先将就吃点泡饭。冰箱里还有些酱瓜，你配着吃。」 她们都是海城人，泡饭酱瓜其实就很好。 「你别管我了，赶紧吃了早餐去上学。」 沈沂秋摇头，把碗朝她面前推了一点点：「我今天没有重要的课，也已经请过假了。我要在家照顾你。」 秦千柔觉得沈沂秋有点夸张，她不过就是发烧，又不是什么恶疾。吃了药在家睡一天也许就没事了，以前外出专访的时候，连续几天在漏风的小破屋里睡几天都没事。 「你很少生病的，不能大意。」语气里是不容推辞的坚持，却说得异常温柔。 秦千柔动了动唇，竟真没再说什么，低头开始吃泡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沂秋：姐姐生病了，好心疼，真想亲亲她 作者君：好的吧，下一章如你所愿（你们快来亲亲作者君！） 第五十六章 秦千柔有点虚弱，勉强撑着吃了大半碗泡饭，就真是没什么胃口了。沈沂秋一直在旁边来来回回的，她也顾不上去管到底在忙些什么。 等她正式把筷子放下，沈沂秋恰好端了杯温水放到她手边。 「不烫，可以喝一点。」 秦千柔无力地看着她，轻声说：「半碗泡饭的水已经够多了。」 「那怎么能一样。而且你生病了，就是要多喝水的。」沈沂秋的语气越来越轻柔，到后来竟有点像在哄孩子。 秦千柔拗不过她，只得拿起杯子象徵性地喝了两三口，沈沂秋已经迅速把餐桌收拾干净了。 「你稍微坐一会儿，待会吃了药再回房睡觉。」 秦千柔心想，她不过是小病了一场，沈沂秋倒像是如临大敌，紧张得不行。 早上她起床后发现自己身体状况不对，就立即给黎婉还有林霜之发了消息说明情况。组里近期很忙，她对于请假的事有些愧疚，但理智告诉她，硬撑着上班是连累旁人。 组长和黎婉当然也很关心她，一再叮嘱她好好休息，不着急来上班。可谁都不像沈沂秋这样，唇几乎一直抿得紧紧的，打量她的时候神情严肃到秦千柔都不敢跟她开玩笑了。 过了半个小时，秦千柔发现症状有点加重，头更晕了。她撑着桌子站起来准备回房，一双温柔又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先把药吃了。」沈沂秋将她揽住，让她整个人倚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去拿放在桌上的退烧药。 杯子里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换成新的了，温度还和刚拿到时一样，温热不烫，入口正好。 吃了药，秦千柔稍稍挣脱开怀抱，不去看沈沂秋。她缓步往房间走：「我回去睡觉了，你收拾好就抓紧学习。」 沈沂秋不放心地跟上去，秦千柔躺了下去，她也跟着走到床边，面露忧色。 「你一直跟着我，是有什么不放心的？」秦千柔无奈，这孩子难不成要守着她睡觉？ 沈沂秋弯腰替她把被子盖严实，连缝隙都压平裹好。其实房内温度不低，但她还是细緻检查了每一处。 「你生病了，我的确不放心。」 她眉眼专注，话语诚挚，灼热了秦千柔的心。 一时间，她分不清体温骤升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心头髮烫。 秦千柔趁着翻身的机会避开沈沂秋的视线，好像越来越晕了，这次的病比她想像的要严重一些。昨晚着凉估计只是诱因，最近工作太累才是关键。季节交替本就容易生病，秦千柔又连续长时间加班，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药效上来，之前有泡饭垫着，胃也挺舒服。迷迷煳煳入睡，秦千柔恍惚听到脚步声远去，然后是轻轻的关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千柔的房门又被推开，沈沂秋轻声走到她床边，先是检查了一遍她的被子是否仍然严实。看到睡相不错的人此时睡得安稳，沈沂秋终于有了一丝轻松。 姐姐生病后看着好憔悴，平时精明干练的气场一下子就弱了。她睡在这里，脸还有点红，就像是沉睡的高贵公主。沈沂秋错不开眼，即便是睡着的秦千柔，也能吸走她所有的关注。 生怕打扰到她，沈沂秋蹲在床边，不敢坐上去。就这样呆呆看了一会儿，心里像是涌起一团火苗，促使着她靠近，再靠近。 心疼又心动，秦千柔于她而言，是特殊的存在。沈沂秋明知这样不对，却还是忍不住被吸引了过去。直到她的脸几乎要贴上了姐姐的脸，不敢唿吸，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她。 终于，她又靠近了一点。快要无法唿吸的时候，她颤抖着将一个轻柔到不能再轻的吻落在秦千柔的脸颊。这是她第一次亲吻姐姐，带着满满的心疼和怜惜，恨不能自己替她生病，替她难受。 唇触碰到秦千柔脸颊的剎那，沈沂秋就傻了，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数道光芒，像是瞬间把她定格。全身的颤抖加剧，唿吸几乎完全控制不住了，她突然后退，才敢如常喘气。 小小回味过后，她又心虚地去看秦千柔。姐姐还在安睡，似乎并没感觉到她的靠近和亲吻。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她的一厢情愿，一场独角戏。 可即便如此，沈沂秋仍旧心满意足。这样的吻对她来说，依然是触动心弦的。 原来，这就是亲吻心上人的感觉，难怪以前爸爸跟妈妈总是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拥抱亲吻。她偶尔偷看到过几次，除了羡慕跟好奇，并没有太多其他感受。 第130页 现在，她懂了。 欣喜和激动过后，沈沂秋更捨不得离开。厨房里慢火熬着粥，准备等秦千柔醒了的时候盛一碗给她吃。生病的时候肯定胃口不好，可姐姐不吃东西会更虚弱。 沈沂秋对着睡着的秦千柔，反倒比平时放松了些。没有姐姐的探寻跟注视，她可以明目张胆花痴。越看越觉得喜欢，心念再动，却是不满足于亲吻脸颊了。 沈沂秋再次靠近，比前次沉稳了些，却还是紧张。 这一次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秦千柔的唇上，比平日少了些润泽，但无损它的诱惑。爱上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她，然后触碰她，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沈沂秋很想吻姐姐的唇，将自己满心的爱意传递过去，可她不敢。她怕姐姐知道了会生气，会厌恶，会再也不理她。 满溢出的浓情，伴着她虔诚而微抖的动作，落在了秦千柔的唇畔。只差一点点，就能双唇相触，沈沂秋却没有再动。 只这一下，沈沂秋便觉得是她的地老天荒了。 这样的亲吻，她不敢再奢求更多。 停留的比上次久一些，浅浅的唿吸逸了出来，落在秦千柔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惹得她有些酥麻。 沈沂秋睁大眼僵在那里，毫无经验的她忘了动弹，心跳如雷，生怕姐姐醒来发现她正在做坏事。可是她的心，却不后悔。 她爱着姐姐，所以她想靠近姐姐。 恋恋不捨，沈沂秋结束了这仓促又具有纪念意义的吻。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竟尝出了些许甜味。脑中那细腻柔滑的触感，无论如何也消磨不掉了。 还在回味的人突然听到一声轻吟，当真吓了一跳。秦千柔像是要醒了，跟刚才安静睡美人相比，此时多了鲜活与灵动。然而，她依旧闭着眼。 沈沂秋静等她睁眼，没想到秦千柔只是翻了个身，侧了过去背对沈沂秋，像是再次陷入沉睡。 沈沂秋暗笑自己胆小。她缓缓直起身，用几乎感觉不到的轻柔动作替秦千柔把被子整理好。又摸了摸床头柜上的杯子，水温还行，这才放心离开。 门关上，床上的人也睁开了眼。 秦千柔失神看着密实的窗帘，外面的光亮被隔绝得彻底，房内其实很昏暗，只在门口处亮着一盏小小的壁灯。沈沂秋进来的时候她其实就醒了，只是浑身无力，又刚睡醒头脑昏沉，索性就继续闭眼躺着。 却没想到，那孩子竟然吻了她。 一次不算，还来第二次。 如果说第一个吻是在她意料之外，无法迴避，那么第二个吻，着实让她慌乱。 她能感觉到沈沂秋微乱的气息，还有那人靠近时强烈的存在感。她以为她的感情，她的吻都是悄无声息的，其实秦千柔都知道。 只是，她不能给她回应，甚至连躲避，都不能太过明显。 秦千柔闭着眼，却明明白白感觉到沈沂秋的目光流连在何处。她的脸颊，她的唇，都因为那深情的注视而渐渐升了温度，只是当时沈沂秋并不知道。 直到那个吻，最终落在唇畔。秦千柔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惆怅起来。 可是沈沂秋偷吻之后竟然没有熘走，还待在她身边，秦千柔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孩子害羞却满足的神情，耳根的温度也跟着上去了。 再这样下去，她怕是也装不了了。不得已，只好翻个身，不再给她偷袭的机会。 可是当沈沂秋为她盖好身后被子的时候，当她一再确认所有细节才离开的时候，秦千柔的心里没了半点被偷香的气愤，只剩下无尽的纠结。 不用再疑惑了，沈沂秋用两个非常生涩但诚意满满的吻明确了她的心意。秦千柔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这孩子是真地喜欢她。 是带着爱慕的那种喜欢，是有着欲、望的那种喜欢，是她应该迴避应该纠正的那种喜欢。 药效逐渐褪去，但睏倦依旧，秦千柔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沈沂秋，索性在这昏暗的环境中继续沉睡。 沈沂秋却不知自己刚才所做一切皆已被察觉，她还处于兴奋激动的余波中。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孩子，上了大学的人就算自己不经歷，周遭同学间，哪有不说这些的呢。 可她又自认自己非常传统，喜欢姐姐，又亲了姐姐，当然是要负责的。沈沂秋早就下了决心，要认真追求秦千柔，却还是为刚才的冲动担心。 幸亏姐姐不知道，以后不能再这样随便偷亲姐姐了。 对，不可以偷亲了，要亲就要光明正大地亲！ 沈沂秋揭盖砂锅盖子，缓缓搅动着香气扑鼻的粥，心中暖意渐生。想着将来有一天，姐姐成为她的女朋友，她会为她做许多好吃的，会搂着她让她不那么辛苦，会每天都吻她，会一直这样爱着她。 光是这般想着，就足以让人心旌摇曳。沈沂秋觉得自己心底的爱从萌芽瞬间成长，几乎是拔地而起，任谁都拦不住。 只是简单的亲吻，便能让沈沂秋确信，她是真地喜欢秦千柔，才会有这样发自内心的冲动。 ** 秦千柔在家休息了三天，病刚好就去了电视台。沈沂秋在第二天就被她赶回去上课，不允许她继续留在家。知道姐姐是为了她好，但还是很不放心，于是便一天之内发了好几条消息，秦千柔却只是在中午跟下午各回了一条。 第131页 而内容更是简练到像是在对暗号：我很好，勿念。 病癒后的秦千柔依然忙碌，她也还是会去接沈沂秋放学，但不再把工作带回家，而是送她到家后自己再回台里。就好像，沈沂秋像个小学生，非得家长来接才行。 「姐姐，如果你工作走不开，不用特地来接我的。」沈沂秋不太理解秦千柔这样的安排，既然没有结束工作，为什么要中途出来一趟呢。 秦千柔目视前方专注开车，对于沈沂秋的提议犹豫了一下。 「等过段时间，你再自己回家。」 为什么要过段时间？沈沂秋更不明白了。 秦千柔握紧方向盘，细指摩挲着皮套，过了片刻才说：「过段时间我要出差。」 出差？ 「去哪里啊？」 「海城。」 沈沂秋一听是去海城，情绪有点复杂，并没有想太多。 「去海城其实挺好的，如果不太忙的话还能顺便转转，吃点好吃的。」沈沂秋其实挺惦记海城的美食，毕竟是从小吃到大的。 秦千柔却完全不去看她，淡淡地说：「这次会待的比较久。」 「那是多久？」沈沂秋想，姐姐估计得有大半个月不能回来吃饭了。 其实病好以后，姐姐也不怎么回来吃饭，但周末她们还是可以一起的。 秦千柔并没立即回答，车厢里一度寂静到只听到唿吸声。 「三个月。」 哈？三个月？ 沈沂秋眨眨眼，想要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秦千柔的话让她不用再怀疑，她的确没有听错。 姐姐说：「这次是全国地方电视台选派优秀业务骨干集中培训，无论是对于业务能力的提升还是人脉资源的扩展，都是很难得的机会。前两年我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去，今年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业务能力、人脉资源，这些听上去都是升职必不可少的因素，但秦千柔向来对这些都看得比较淡。业务能力她自是实力不凡，人脉这东西，她其实从来不缺。 所以前几次的机会，她都推了。但这一次，她想去了。 沈沂秋失落不语，不知该说什么，大概默默消化这个消息还需要一点时间。 她轻轻抠座椅上的套子，手指无意识来回滑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出差的时候你就搬到小婉那里去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秦千柔似乎已经做好了安排，又说，「如果觉得拘束，也可以去容菲那里。她家里只有她一个，和我这里一样。」 不一样！容菲那里怎么可能和你这里一样呢？ 沈沂秋委屈得不知怎么说，心中大声吶喊却不敢说出来。姐姐的家，跟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一样。 见沈沂秋沉默，秦千柔握着方向盘的手又紧了些，但语气依旧平静。 「怎么？都不想去还是你……有其他的选择？」 沈沂秋摇头，低声说：「我哪里都不想去，我还是想留在家里。」 家，对于现在的沈沂秋来说，和秦千柔在一起的屋子，才更像是她的家。 轮到秦千柔沉默，从蒙大回家的路变得拥堵，车速慢下来，走走停停。总有数不尽的红灯在每一个路口亮起，再好脾气的司机此时也不免心烦。 秦千柔的心里，也渐渐涌起一阵烦闷。 直到车开进小区，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沈沂秋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秦千柔微微嘆息：「如果想留在这里，那就住着吧。」 沈沂秋顿了顿，回头朝她笑了一下，说：「谢谢姐姐，那我先回去了。」 然后沈沂秋迅速下车，绕过车头的时候又朝她挥了挥手。但秦千柔看的分明，她脸上的强颜欢笑。 直到沈沂秋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入口，秦千柔才掉转车头回台里。她最近的工作时间调整成这样，大家都已经习惯。可是没人知道，她回去后的效率其实并不高。 沈沂秋走进楼道便换了脸色，僵硬的笑容消失不见，眼眶微红，像是极力忍了很久。秦千柔突然间要出差三个月，之前半点口风也没透露，现在也仅仅是通知她而已。 她为她今后的住处也做了安排，可见这齣差并不是突然的任务。姐姐也肯定早就知道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沈沂秋失魂落魄，机械式地按了电梯回家，丢下书包瘫坐在沙发，像是失了主心骨。 她坐在那里发呆，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直到后来，她几乎将嘴唇咬破。 她想，姐姐也许是知道了她的心思，所以躲着她。 ** 秦千柔刚从停车场出来就接了黎婉的电话，看了眼时间她就猜出这通电话的目的。 「千柔你到了吗？我跟组长正准备叫外卖，你今天想吃什么啊？」 最近加班的人不少，但持续又稳定的非她们三人组莫属。这么能干漂亮又这么拼，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跟着这样的领导，也真是让人羡慕。 有不少其他部门的人，私下开始跟组里同事套近乎，想着能不能让林霜之松口，要几个人过去。 只可惜，林组长向来是宁缺毋滥，这个人情，卖不得。 用她的话说，宁可大家辛苦点加班加点，总好过找来几个浑水摸鱼拖后腿的，更坏事。 秦千柔一直在回忆沈沂秋下车后的那个背影，并没什么胃口：「随便，你做主吧。」 第132页 黎婉轻声抱怨：「每天都随便，真要有随便这道菜就好了。也不知道沈沂秋是怎么伺候你的，真能应付你这天天随便的主。」 秦千柔听她提起沈沂秋，心里不太好受。 主动申请去出差培训，是让林霜之和黎婉都感到意外的决定，她也是权衡再三后才决定的。最高兴的莫过于温以蓉了，女儿不但不抗拒回海城，而且还愿意待三个月，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是因为工作，也足以说明在秦千柔的心里，对海城不再那么牴触了。 看来，让女儿调回来，是迟早的事了。 秦千柔其实也知道沈沂秋会更愿意留在她家里，但当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感觉还是不一样。 她有些矛盾，既想让她继续住，却又担心无人照看，她会出去跟袁见面。 这段时间，秦千柔负责接她，都会提前十分钟到达。她观察过，在校门外并没有再见到过那个男人的身影。有时她在想，是不是沈沂秋明确了自己的心意，所以跟那男人断了？ 为谁而断，因谁而断，答案不言而喻。 秦千柔欣慰之余却又有着新的忧虑，似乎沈沂秋喜欢她，也并非是个好的选择。 黎婉很不舍好友要离开三个月，但这些年里秦千柔推辞的机会实在太多，难得这次她主动要求，可见是真心想要有所提升的。于情于理，她都不该阻拦，只是想到是去海城，她还是会担心。 秦千柔知道身边的人都不理解她的决定，但她不能说，也没办法说。 感情的事，向来都很难说清，更何况是她跟沈沂秋这样复杂的关系。 但秦大记者要去海城培训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台里的同事私下议论，说秦千柔蛰伏太久，这次终于要往上爬了。也有人说，是因为东升的项目被压制让她很是不甘，所以决定寻找外部支持，来向台里施压。 更夸张的竟然还有，说秦千柔被一个海城的超级富二代追求，借着工作机会去海城约会谈恋爱。说不定等感情稳定了，回来就申请调令或是辞职了。 越传越离谱，其中的柠檬味也更浓。黎婉经常在办公室里把这些胡说八道转述给秦千柔，只得到当事人一贯的无视。 「我说千柔，你就真的一点不在意这些传闻？起初还挺真实的，现在是越来越夸张。」 距离出差的时间越来越近，秦千柔的心也越来越烦乱。 每天回家，看着桌上放着的宵夜，还有那依然亮着灯的房间，她的脚步就无法移动。有几次，她想跟沈沂秋谈谈，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最近这两天，倒像是沈沂秋有点躲着她了。 早上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唿，说着几句每天都会谈论的话题，然后彼此沉默着吃完早餐。下午放学，沈沂秋依旧会小跑着过来，坐上车后微微喘气，却也不像过去那样，害羞笑着说：「姐姐，今天真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我下一本预收修改好了，感兴趣的去看看点个收藏吧，不太素的类型就是了（是的，你们没看错） 第五十七章 去海城的培训计划早在年初就已经在台里公布，具体日期待定但对于有心参加的人，其实早就提前很久做了准备。秦千柔不是台里唯一的参加人员，但她肯定是最后一个提出申请的人。 忙忙碌碌，终于还是快到秦千柔要去海城的日子。林霜之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对于即将离开三个月的同事，她不是没经歷过，但这次是秦千柔，的确是首次。 「千柔，工作都交接好了吧？」难得今天林霜之的办公桌非常整齐干净，并没有在处理文件，而是特意泡了两杯茶。 秦千柔走过去，知道这次的谈话不是三言两语走过场的那种，于是静下心来安稳坐定。 「都处理好了，等小婉开会回来签字就行了。」 林霜之从不怀疑秦千柔的业务能力，身为组长，她例行公事问一遍就足够。今天叫秦千柔过来，其实她有不少话想说。一半是受了台里领导的指示，另一半则是她自己所想。 看她犹豫着摩挲杯口，却迟迟不说话，秦千柔不知组长在想什么，但她很淡然地等着。完成了工作交接，其实今天她很闲，谈完话签了字就能下班回家了。 「千柔，这次去海城，三个月是段不长但也不短的时间。虽然你申请参加的时候和我说，想要提升一下自我能力也想多认识些同行，但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去的根本原因。」 秦千柔敛了眉，没有承认，但也不否认。 「其实这次台里原本是打算安排让我去的，但手上工作太多实在走不开。没想到是你替我解围了，不过你愿意去，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提出申请的时候，林霜之说的大多是一些关于培训项目的好话还有对员工积极参与的鼓励，今天说的算是心里话了。 「听说这个培训反馈不错，之前去参加的同事回来都说有收穫。正好我有时间，也想去体验一下。」 秦大记者向来都是忙到飞起的人，她的时间都用在做大项目上，但林霜之并没有去计较这话的真假。 虽然在她眼里，这话分明就是藉口。 但平日里，又有多少人不是用着各色各样的藉口去做真正想做的事呢。 「那我期待你回来后带给大家更多的成果分享。」 第133页 「我会的。」秦千柔答得十分干脆，没有半点犹豫。 就好像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借这次去培训的机会寻找留在海城的机会。那么，她培训完了，还是愿意回来的。 林霜之觉得台领导的顾虑已经得到解答，她没有必要再试探了。问到这个程度，凭藉秦千柔的聪明，应该知道是什么用意。 她轻咳了一声，这次开口挺利索：「那我个人也向你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行不行？」 秦千柔面容平静，淡笑道：「组长你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也对，这么多年的合作下来，她们之间谈不上多亲密，但彼此足够尊重理解，从来不会让对方太过为难。 「去了海城以后，也别忘了蒙城的朋友，有空常联络。」 秦千柔无论如何没想到，向来专注工作的组长竟然会说这事。 林霜之笑了一声，淡淡自嘲：「是不是觉得我这话挺突兀的？我和你都是工作起来就会忽略全世界的那种人，但毕竟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还有很多牵挂关心你的人。所以无论如何，抽空回应一下。」 秦千柔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便是沈沂秋，这孩子最近的情绪不太好，但在她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她在很努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秦千柔看的分明，却只能佯装不知。 可她转念一想，林霜之和沈沂秋没有接触，她说的肯定不会是这个。那么，能让组长特意强调的人…… 想起上回黎婉哀怨的语气和落寞的神情，再看组长破天荒地提出这样的要求，看来有意的人，并非黎婉一个。 秦千柔勾了勾唇角，说：「我会的。」 林霜之满意地笑了，这下黎婉应该不会再愁眉苦脸忧心忡忡了。虽然黎婉没有明说，但还是能感觉到她这些天来情绪不佳的原因。 于公于私，她都希望黎婉好好的。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待会小婉回来，你们办好手续就提前下班吧。」林霜之知道，大张旗鼓搞什么欢送仪式秦千柔肯定不喜欢，更不会接受。 「谢谢组长，那我先出去了。」秦千柔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头看她，「你也不要只顾着工作，错过了好风景。」 黎婉中途偷熘回来，跟秦千柔说，这个会得开到下午，让她别白等浪费时间。她们早就计划好了，这周末去她家里欢送她。 下周一，海城的培训项目就正式开始了，所以秦千柔订了周日下午的机票。 ** 车子依然停在蒙大校门外，早上的时候沈沂秋问她，今天来不来。秦千柔如常说，会来的。 等沈沂秋坐到了车里，秦千柔才反应过来早上的问题用意何在。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花，秦千柔怔愣了一下。 沈沂秋很是从容，像是从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想送花。 「辛苦麻烦了姐姐这么久，希望这个可以表达我的感谢。」她说完，便轻轻将花递到秦千柔的眼前，语气温柔。 车里没有花香，但秦千柔觉得自己的鼻尖有点发酸。这不是路边花店里买的，也不是花圃里採摘的。这样的花，在其他地方应该是很难买到的。 沈沂秋见她不动，也不拒绝，心里忐忑，可是手却没有收回。 「姐姐连这个都不肯收吗？也不值什么钱的，可能会让你觉得幼稚。」沈沂秋说到后来，有些低落。 也许在她心中觉得很好的礼物，在姐姐看来，不过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话刚说完，手里一空，那被握着许久的礼物转瞬就到了秦千柔的手里。 「谢谢，我很喜欢。」秦千柔很是配合地做了一个浅闻的动作，不夸张也不做作，让沈沂秋心头忽的涌起一阵暖流。 好想抱一抱姐姐，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自己有多捨不得她去海城，还要一走三个月。 虽然秦千柔说过，培训期间也是有短暂假期可以回来的，但具体何时并不确定。沈沂秋想的却是，你哪怕只走一天，我也会很想你。 这束花的数量并不多，沈沂秋捧着它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没夸张到人人震惊的地步。这些年里秦千柔的淡漠让很多追求者望而却步，但也阻挡不了爱慕者们表达仰慕之情的心意，所以电视台其实经常能收到送给秦记者的花或礼物。 无一例外，她全都拒收，并且提前告知前台，陌生人送来的礼物直接退回去。 可是，沈沂秋送给她的花，她很喜欢。 「辛苦你了。」秦千柔纤细的手指轻轻滑过每一朵花瓣，神色动容。 沈沂秋微微红了脸，刚开始她的确不太熟练，差不多练习了两个晚上才折出像模像样的花来。 是的，她亲手为姐姐折了一束花。就像她的爱情，不会枯萎，不会过期。 「如果姐姐喜欢，我以后也……」看到秦千柔是真心喜欢，沈沂秋高兴不已，想着今后也要常常送她。 秦千柔却打断了她：「这样的礼物送一次是很有意义的，但别为我浪费时间。」 沈沂秋表情一僵，唇边的笑意都没来得及收回去。气氛一瞬间跌到冰点，仿佛刚才的温情跟喜悦都是假的。 沈沂秋涩然开口：「姐姐，我从来不觉得为你做的一切是浪费。」她缓缓抬眸，鼓起勇气注视着秦千柔，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这样近距离好好看她了，「能让你开心的事，我都愿意去做。」 第134页 哪怕你不让我喜欢你，只要你高兴，我也可以停在原地。 沈沂秋说话的时候，秦千柔的心是纷乱的。她害怕沈沂秋说出让她无法应对的话来，她怕眼前满怀真情的孩子抑制不住内心而将心意说出来。 然而沈沂秋选择了克制，她的话里分明包含了绵绵情意，却说的那么淡然普通。如果没有那天的吻，没有秦千柔细腻的心思，恐怕这样的对话并不会引起什么歧义。 沈沂秋比她想像的要沉稳，秦千柔的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你留在蒙城好好学习，保护好自己，就是让我最高兴的事。」 沈沂秋看了她许久，然后笑了。 「好，我会的。」 秦千柔小心翼翼把花放到后座上，她并不是从驾驶座伸手放置的，而是特地下车走到后排，打开车门弯身放好的。这让沈沂秋心头髮烫，姐姐如此珍视她送的礼物，让她激动得想流泪。 周末黎婉和容菲都会过来，沈沂秋提前买了不少菜放在冰箱。秦千柔不太擅长这些，但也会帮忙做一些准备工作。这两天沈沂秋经常窝在房间里，秦千柔不知道她又在捣鼓什么，想到很快就要走了，她忽然有点不舍。 秦千柔的行李不多，但她还是每天往箱子里放些什么，零零碎碎，真要过去生活三个月，其实东西并不少。温以蓉打过几次电话，想让秦千柔住到家里去，都被她以培训有统一安排为由拒绝了。 温少则也打过两回电话，说的是沈沂秋捐赠专利的事，说后期的手续基本办妥了，再过一阵子让沈沂秋过去正式签字就行。她把这事转告了沈沂秋，对方也只是淡声应了一句，并没太多喜悦。 秦千柔意兴阑珊，随意收拾着行李，听见门外有脚步声。 「姐姐，把这些也带着吧。」沈沂秋怀里捧着小小一摞的盒子走了进去。 等到她近了，秦千柔才看清，是药。 「上次你生病，我翻了家里的药箱才发现，品种太少了而且好多都过期了。」沈沂秋认真说着，像是怕秦千柔不认可。 「不常生病当然是好事，药放到过期也不心疼，但你一个人在外面，还是要备着些。」沈沂秋欲言又止，她想说，没有人在身边照顾，生病真地很难受。 住院很久的她，看过太多被病痛折磨的实例了。 秦千柔想起之前温以蓉的电话。母亲笑着说，回了海城就不用操心了，家就在这里，家人也都在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她接过沈沂秋手里的药盒，整齐放到行李箱的隔层中。如果不是沈沂秋送来，她的确没带任何药品。 「那我去做准备了。」黎婉和容菲说好下午两点多过来，她们准备一起吃晚饭，欢送秦千柔。 秦千柔看了眼时间，才一点半。 「时间还早，不着急。」 沈沂秋脚步停了，她很想多陪陪姐姐，但又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这些天，她的心反覆煎熬，想要靠近又不敢，想要远离更不舍。 好在姐姐没有把她推得更远，至少她们还可以这样如常说话。 「那，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 望着那瘦弱的背影，只要她在家里，沈沂秋似乎总是忙个不停，变着法子让她吃好喝好。而她自己呢？ 秦千柔低声嘆息，这些天她认真回忆了和沈沂秋相识以来的点滴细节，惊觉原来她们之间，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回忆。而这些回忆留给她的，大多是温暖与感动。 沈沂秋，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冬日里的一道暖阳。 只可惜，她们之间的鸿沟，太宽也太深，她无意去跨越，更不希望好不容易获得新生的沈沂秋为此受苦。希望这三个月的时间跟距离，能让一切回到过去。 黎婉跟容菲带了不少半成品上来，这也大大减轻了沈沂秋的负担。毕竟这四个人里，也就容菲跟沈沂秋有点真功夫。 黎婉拉着秦千柔在客厅聊天，厨房的玻璃门里是两道忙碌的身影。 「沈沂秋可真是能干，又会读书又会做饭，这年头这种女生最抢手了。」黎婉边说边往嘴里送马卡龙。 她特地去买了电视台旁边那家甜品店的甜点，她知道沈沂秋很喜欢。 「你不是要减肥？」秦千柔好心劝阻，但对黎婉并不起作用。 她故作哀伤：「我这是靠甜食化解离愁。」 秦千柔无奈摇头，她不过是出差三个月，又不是去什么联络不到的地方三年，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黎婉心满意足吃完一整个马卡龙，擦了擦手，又喝了口玫瑰花茶。她回头看了眼厨房，这才凑到秦千柔的耳边。 「你要出差，那小鬼就没什么反应？」 秦千柔挑了挑眉，显然不满她又叫沈沂秋小鬼。 黎婉却不在乎这个，她真是挺好奇，怎么沈沂秋今天表现的那么自然，好像一点也没因为秦千柔即将离去而难过。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伤心和失落吗？ 「她才不会像你这么幼稚，明知道只是出差，还要搞得像是去外太空。」 秦千柔往旁边坐了点，意在摆脱压在自己肩上的重量。 黎婉收回手，随意撑在沙发靠背上，不甘道：「那是因为我在乎你。」 秦千柔当然清楚她们之间的情谊，不过黎婉这热情外放的性格，实在是烧人啊。秦千柔不禁想到林组长，不知道这把火还要多久才能烧到她的心里去。 第135页 想着想着，便有些忍俊不禁。 黎婉不太自然地推推她：「你在想什么？」 「在想三个月后我回来，你的感情状态会不会不一样。」 黎婉的脸红了一点，逞强道：「才三个月，能有多大变化。倒是你，小心在海城多出几个门当户对的相亲对象。到时候台里的传闻说不定就成真的了。」 之前有人误将温少则当成秦千柔的追求者，谣言迅速传开。但秦家在海城的实力地位摆在那儿，秦千柔的个人魅力也摆在那儿。有点能耐的，谁不想去摘下这朵高岭之花呢。 向来对这种事淡然无比的秦千柔，竟罕见皱了皱眉。 黎婉看到，不禁一怔。 秦千柔下意识地往厨房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后才悠悠说：「这种麻烦的事，我向来不会让它有发生的可能。」 黎婉笑着拍拍她手背：「祝你好运。」 越是大的家族，这种压力就越难逃避。秦千柔留在蒙城这么多年不愿回海城，除了之前的事，多多少少也肯定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这些年，她在蒙城也没交往的对象，真就好像对谁都无感。转眼到了这个年纪，长辈们不可能不着急。黎婉拒绝卓成，拒绝相亲，但好歹她心里有林霜之。 可秦千柔就好像不一样，她似乎从不在意自己的感情状态。 就像是，从没想过会喜欢上别人。 黎婉又靠了过去，这次挨得更近，声音也更低：「千柔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性、冷淡？」 秦千柔毫不犹豫把好友推开，看着黎婉在沙发上笑成一团。 「我很正常。」 见黎婉带着笑意还要继续问，秦千柔抢先补充：「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人罢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黯然，也许遇到了，但真的不合适。 厨房的门被打开，一道道美食被摆上餐桌。黎婉拉着秦千柔快步往餐厅走，直唿今天有口福了。 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味，黎婉忍不住贊道：「小秋你这手艺真是突飞勐进，千柔不在家你干脆去我那里得了。」 这事上回提过，沈沂秋拒绝了，秦千柔转告黎婉的时候，她也没往心里去。但现在她是真情实感想要邀请这孩子住过去的，有这样的美食，谁不想早点回家啊！ 「不要，我跟姐姐说好了，还住在这里。」沈沂秋没有半点犹豫就拒绝了，生怕是刚才她们讨论出的新决定。 她紧张地去寻秦千柔的眼，直到看见姐姐眼中淡然如常的神色，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姐姐没有要让她走的意思，这样就好。哪怕秦千柔不在家，但她还是可以在这里等她。 黎婉察觉到气氛有一丝微妙，视线在秦千柔和沈沂秋之间来回了几次，之前心里隐隐的猜测又浮现了上来。 容菲把碗筷都摆好，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只专注眼前的美食，提醒说：「快坐下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本该喝酒庆祝一下，但考虑到沈沂秋还有秦千柔明天要出远门，便用果汁代替。举杯了一回，大家的兴致都不错，纷纷开始动筷。 黎婉自然对沈沂秋的手艺赞不绝口，好几次都想用甜品来换美食，被沈沂秋摇头拒绝。 「沈沂秋，你这样偏心不对。我也是你的黎姐姐，你怎么从不想着做菜给我吃？」 「那是因为……」你不是秦姐姐啊。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说了谁都会尴尬。 沈沂秋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说：「我平时学习比较忙，没那么多时间做。你如果真想吃，可以提前跟我说，到时候你来吃就好。」 说什么我都不去你家，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要牢牢守住。 黎婉听后一怔，然后忽然笑起来，捂着嘴看了几眼秦千柔。 果然，一直淡然平静的人，此时脸色也深沉了不少。 沈沂秋不明所以看着大笑不止的黎婉，更是茫然。 她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真是头疼，还是秦姐姐好，情绪稳定又平和。 沈沂秋的手机在房间里突然响了，她起身进房去接。 隐约听到像是有人在约她出去，但她推说这两天有事不行，要改期。黎婉看了眼秦千柔，见她好像并没什么反应，心里不免嘀咕。 千柔有点奇怪，虽然她平时也很冷静，但今天是不是有点冷淡的过头了？就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多年的交情，让黎婉越发觉得有点奇怪。随着沈沂秋接电话的时间越长，秦千柔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就越深，黎婉不禁沉思起来。 情况似乎跟她猜想的越来越像，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她之前还怪自己网文看太多，脑洞太大。而且因为秦千柔总是抗拒感情，才让她有这样的念头，更多的是觉得好玩。 但如果这猜想是真的，那还真不太好玩了。 黎婉在桌下踢了容菲一脚，对方依然如常，好像没接收到她的暗示。 黎婉咬唇，想着更多可能，却听见秦千柔冷然的声音：「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好像对第二个预收不太感兴趣？其实也不怎么素啊，当然现在这本到后期也不素就是了（咳咳） 第五十八章 沈沂秋挂了电话回到餐厅的时候，发现这里竟然安静得出奇。连向来活跃的黎婉都乖乖在吃饭，更别提其他两个本就不太在餐桌上说话的人了。 第136页 沈沂秋悄悄看了眼秦千柔，见她并无特别反应，只在自己刚回来时说了句快坐下，就没其他话了。倒是黎婉，虽没说话，可那不时打量的眼神，有点怪。 「黎婉姐，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实在忍不住了，才回来一小会儿，就被黎婉打量了几回。 「咳咳，刚才和谁打电话啊，聊那么久？」黎婉擦擦嘴，暂时放下了筷子。 「哪有很久啊。」沈沂秋有点心虚，其余就剩紧张。 刚才表舅舅打电话来告诉她，房子基本已经定下来，不久之后就能正式从酒店搬进去了。沈沂秋不忍扫兴，只得听着表舅舅传达过来的即将安定的憧憬和喜悦。但今天是欢送秦千柔的日子，她更捨不得浪费。 于是等袁崎抒发完感慨，沈沂秋就找藉口挂了，说是过几天再找他。等姐姐去了海城，她有大把时间，想到这个就难过。 「是谁的电话啊？」 黎婉问完，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秦千柔一眼。果然，某人吃饭的动作都放慢了。 沈沂秋支吾，不肯明说是谁，只说是她们不认识的人。 「你说了我们不就认识了，下次聚餐还能一起凑个热闹。都是女生，你有什么不好意思。」 沈沂秋本能说道：「他是男的。」 黎婉挑了挑眉，又看了秦千柔一眼。这次，某人皱眉了。 容菲终于也朝沈沂秋看了一眼，但似乎没什么深意，仅仅是对刚才说话的人给个回应。 沈沂秋主动解释起来：「你们不要误会，他不是我的同学，也不在学校里，我们平时接触不多。」 这话，她也不知该对谁说。总之，她不能说出表舅舅的身份，但也不希望被误会自己跟一个男人交往过密。 之前她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前几天遇到张梦。学姐先是含蓄地问她近况，然后听说秦千柔来接她，直唿秦记者真是负责任的好人。 沈沂秋觉得奇怪，追问之后才知道原来周围已经有了不少版本的传闻，难道姐姐也听说了？ omg，为什么姐姐从来不问？这样的绯闻真让人冤枉，沈沂秋无奈地想，自己看上去像是男女通吃的样子？ 黎婉皮笑肉不笑，算是接受了沈沂秋的解释，还象徵性地拍了两下她肩膀：「小朋友别激动，多认识人也不是坏事。」 沈沂秋的眼神不时就飘向秦千柔，就差没有黏在她身上，可惜她一直没有回望过来。 黎婉的笑意越来越浅，这么近距离，再微妙的变化她也看的一清二楚。 她不动声色地朝沈沂秋那边移动凳子，像是有悄悄话要说。 勾勾手，示意小朋友把耳朵伸过来：「我说，你如果有话想跟千柔说，要直接一点，懂吗？」 哈？这是啥意思？ 沈沂秋睁大眼睛看着黎婉，对方竟对她眨眨眼。 「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靠你自己领悟了。」 说完，三个成熟女人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回到之前的欢送气氛中，留下一个满头雾水的沈沂秋。 饭后，沈沂秋主动包揽了收拾的活儿，容菲和黎婉跟着去了秦千柔房间。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黎婉环顾四周，房里还是过去的样子。 「好了，也没多少要带的。」 「也是，你肯回去，海城哪里还会有缺的。」黎婉突然发现在墙角书架里有一格布置变了。 她定睛一看，是一束玫瑰。 「谁这么有情、趣？」她笑着指了指，把容菲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 秦千柔垂眸收拾着书桌，长发落下，遮住她侧脸。她没有刻意去看，却知道黎婉说的是什么。 「朋友送的。」 黎婉别有深意拖长尾音：「哪个朋友啊？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能让你带回家而且这么认真保存的礼物哦。」 容菲不像黎婉这样直白，但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束花。说不上叠得多么精美，但放在书架上，足以说明秦千柔对它是格外在意的。 秦千柔把最后一摞资料放进抽屉，转过身看着黎婉。 「明白，是特别的朋友。」黎婉举手表示自己懂了。 秦千柔并非想刻意隐瞒，只是不知要怎么说。又怕说了这花是沈沂秋送的后更难解释清楚，索性就这样好了。反正明天，她就去海城了。 是啊，明天就走了。 秦千柔下意识往房门外看了眼，可惜这里看不见客厅跟厨房，但沈沂秋的脚步声清晰可辨。 「不用担心，你不在蒙城，我跟小婉也会照顾好她的。只要她有需要，我们都会尽力替她解决的。」容菲轻声安慰，像是在让秦千柔放下最后的牵挂。 周日下午，黎婉特地打车过来，开着秦千柔的车送她去机场。车上坐的，自然还是昨天聚餐的四人。 「你到了海城记得给我们发消息报平安，还有别只顾着工作，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一路上黎婉都在絮絮叨叨，像是想起什么就再次强调一次什么。 秦千柔坐在她旁边，先是好脾气一一答应，然后是无可奈何闭目养神，到最后，真是不得不打断。 「小婉，我只是去培训，不是去穷山沟也不是去月球。」 「你不懂，这叫做担心，叫做牵挂！」 黎婉还特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沈沂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第137页 「对吧。」 「你看，你家小朋友也这么觉得。」 黎婉说得十分自然，但秦千柔跟沈沂秋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感觉。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触碰到一起，然后很有默契地转向别处。 容菲一路上不怎么说话，但她明显没有放空，反倒是有点在工作状态，不知在暗暗观察着什么。 办理好登机手续，黎婉一直拉着秦千柔的手不捨得她走。 「不行，我要再拥抱你一下。」 秦千柔接受了她今天的第五次拥抱，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人，现在很伤感。 容菲跨步上前，也和秦千柔拥抱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她犹豫了一下，又说，「沈沂秋我们会照看好的。」 秦千柔也不知她从哪里看出来，自己在蒙城最放心不下的会是这个孩子，但她还是感激地说了句谢谢。 沈沂秋一直在旁边看着，也不怎么说话，但总是跟秦千柔保持着五步以内的距离，像是有根无形的绳子把她们牵在一起。 黎婉推了推她：「还发什么愣啊，赶紧也和你秦姐姐拥抱一下，好好告别！」 最后四个字，黎婉说得格外清晰。 沈沂秋紧张地把手心在裤边擦了几下，秦千柔看着她，渐渐地，眼神中有了一丝笑意，还有一点温柔？ 沈沂秋鬼使神差往前走，用力地，抱住她。 不留一丝缝隙，将自己的心贴了上去。 「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我们担心。」 「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秦千柔像是还有话要说，沈沂秋等了一阵，不见下文。 她忍住不松手，便又说：「要是有假期，记得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秦千柔轻笑一声：「你当我这么馋啊。」 沈沂秋不说话了，但她把脸靠在秦千柔的肩上，想要记住这最后的触感。 「有时间我会回来的。」 秦千柔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沈沂秋的心又跳动起来，她抬起头笑着看她，像是得到了最美的承诺。 姐姐就要走了，但姐姐答应会回来。 离开好像变得不那么让人难受了，毕竟我已经开始期盼你回来了。 看到沈沂秋眼中星光点点，秦千柔的心尖止不住微微颤抖。她差点被这晶亮的双眸吸住，靠着最后的清醒让自己错开眼。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秦千柔抚了一下沈沂秋的脸颊，动作很快很轻，就像是幻象一般。但她指尖留下的温度和香气，让沈沂秋怎么都不能忘。 「还有，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要在外留宿。」 沈沂秋不懂姐姐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个，但还是乖巧答应。 「和别人出去，别太晚。」秦千柔像是在酝酿什么，说得有点慢。 「我会早点回家。」 「保护好自己。」秦千柔眼中有沈沂秋看不懂的深意，尤其是保护二字，让她更是茫然。 秦千柔走后，沈沂秋坐进她的车里，情绪更是低落。 容菲没有坐到副驾驶位子，而是和来时一样，坐在她的旁边。黎婉会把车开走，这段时间秦千柔的车就交给她保管。 「沈沂秋，等放寒假了你去驾校报名。」 「我暂时还不想买车。」 黎婉幽幽看她一眼：「等你拿到驾照，不一定就只能开自己的车。」 沈沂秋平时反应不会那么慢，但现在她沉浸在秦千柔走了的悲伤中，对什么都不愿去理会。 现在她才咀嚼出黎婉这话的意思，一下子兴奋起来，又生怕被看出小心思，只好生生忍住笑意。 「你早点学好，早点替我分担。以后千柔再有事出去，她的车就交给你负责。」 「姐姐以后会经常出差吗？」沈沂秋从黎婉的话里听出了其他意味，不由得紧张起来。 「那倒没有，这几年我们主要留在台里做节目，外访的差事少了很多。刚毕业那两年，真是没什么机会在家。」 这种工作状态令人心惊，无论是秦家还是黎家，都非常牴触。一再劝说，各自让步，才有了现在的安好局面。 「不过以后嘛，难说。」 黎婉想起林霜之不久前跟她说的消息，还有秦千柔对台里明显偏袒东升的行为颇有微词，岁月静好的局面恐怕维持不了太久了。 黎婉在车上接了几个电话，是关于明天开会的内容，看样子晚上回去得稍稍加班了。 容菲主动开口约沈沂秋吃饭，在黎婉疑惑不解中，她们提前在市中心下了车。 「下次再请你，赶紧回去干活吧。」容菲弯腰朝司机微笑挥手。 「果然还是自己当老闆最舒服，这餐我可记下了。别忘了早点送小朋友回家，不然我怕千柔晚上查岗要生气。」黎婉说完，自己先笑了。 容菲给了她一个很有默契的笑，直起身领着沈沂秋朝商场走。 ** 秦千柔到了海城，直接打车去了组织方统一安排的酒店。虽然是统一培训，但来的是各台的业务骨干，不可能完全时间统一。所以每天都有人来，也有人临时离开，然后再回来。 不知是台里打了招唿还是温以蓉打了招唿，秦千柔竟然是单独住了一间，很是清静。 一周的时间似乎很快就过去，培训也渐渐进入正题，每天并不比上班轻松多少。温少则来找她吃过一顿饭，秦千柔懒得出去，便在酒店自带的餐厅跟他共度了一个小时。 第138页 有人看到，但又不好问。毕竟秦记者名声在外，但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 秦千柔很快就适应了海城的生活，这里本就更适合她，但她还是没有想要回来的意思。温少则话里藏了点试探的意味，她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母亲派他来打前阵。 好在温少则有求于她，不至于完全倒戈，这次试探也就是走个过场。不过看他的样子，比上次回来精神了不少。 「气色不错，最近有好事？」 「千柔，我打听到他的消息了。」 「是吗？」秦千柔心想，她也有在蒙城托人打听，但一无所获。温少则远在海城，竟能有进展。 「我听说，他回国了，而且就在蒙城。」 「你确定？」秦千柔略带怀疑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的记者资源是不是出了问题。 「我找了过去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但凡有半点联繫的都去问了。好多人当我是神经病，但幸亏我没放弃。」温少则自嘲说着，但眼底的温柔无处可逃。 「那你什么时候去蒙城，需要我让小婉接待你吗？」 「不，我不着急。这次我要好好准备，不能再只凭一腔热情就扑上去。」 秦千柔真是有点意外，温少则竟能这样沉得住气。 「怎么，不信我啊？我想过了，这次我一定要把握住幸福，我要给他一个稳定的未来。」 稳定的未来，秦千柔倒是被这个说法触动，思绪不知飘哪儿去了。 也许只有真正给得起未来和承诺了，才敢去触碰感情吧。 她幽幽嘆息，温少则走后，她一个人又独坐了一会儿。撤掉餐具，叫了杯咖啡慢慢品尝。在海城忙了这么久，那孩子也不知过得怎么样。 小婉说沈沂秋最近一切如常，而沈沂秋每天上学和放学到家都会给她发消息，不多不少，每天也就两三条。像是怕她担心，又像是怕打扰她工作。 秦千柔有时是真地在忙，有时是想要和沈沂秋说点什么，又担心说多了让那孩子误会，只好继续沉默。她承认自己来海城是一种躲避，但不可否认，她还没能把自己的心彻底从蒙城带过来。 ** 袁崎买了房子，听取了沈沂秋的意见，选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总价上也符合他的预算。有了房子，算是在蒙城定居的第一步，袁崎也知道秦千柔去培训的事，于是最近总是想要找沈沂秋出来。 「表舅舅，今天你又要去买什么啊？」前天是去买家具，今天刚出校门，袁崎又在那里对她笑了。 虽然表舅舅有点粘人，总是来找她。可在蒙城，表舅舅也就剩她这一个亲人了，两人个应该多走动才是。 「今天去选家电啊。」 沈沂秋一听就觉得是藉口，现在大家买家电都是网上直接下单，预约上门安装就好。 「逛完家电，我们顺便去吃顿好的。」 自从上次胃痛，袁崎收敛了很多，但依然抵御不住美食的诱惑。 「你还没汲取教训啊，又吃？」 袁崎不以为意，长款风衣下是他精瘦挺拔的身躯，完全让人看不出他有惊人食量。 「有你看着，表舅舅肯定不会放纵的。」 沈沂秋很是怀疑，但也还是陪着他去了。 果然，晚饭袁崎没点太多，看着还算正常，沈沂秋暗自松了口气。 表舅舅喝了几杯小酒，打开了话匣子。 「小秋，你觉得表舅舅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可以信赖的人？」 「是啊。」 沈沂秋不明白表舅舅怎么突然这样，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她也跟着认真起来。 「那……你是不是不应该对我藏着秘密？」 嗯？我有什么秘密？ 难道是特殊感应的事还是我重生？ 无论是哪一件，沈沂秋都不想说，说了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她可不想被拉去什么高端科研所成为别人研究的对象，自从深入了解接受她捐赠专利的机构后，这种想法就更坚定了。 看到她瞬间有了防备，袁崎苦笑了一下。 「其实这话题本来不适合我问，你是女孩子，又长大了，我问你这些显得不太好。」他垂眸，盯着手边的酒杯，像是很为难。 「可你现在就只有我这个长辈，我要是不管，还有谁来操这个心呢。」 沈沂秋越听越迷惑，表舅舅这是醉了吗？ 袁崎突然抬头，看着她：「小秋，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啊？好突然的转折，沈沂秋毫无准备，被直直问到了心底。 她放下筷子，沉默不语。 袁崎也有点紧张，问完之后也没再说别的。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袁崎涩然：「其实你也不用刻意瞒我，喜欢上一个人不是什么坏事。我只是担心你，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将来吃苦的是自己。」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沈沂秋的。但她分明从表舅舅眼中看到了更深的东西，那是透过她而去到让人无法看懂的远方。 「表舅舅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沂秋没有否认，憋在心里的秘密，早已生根发芽，小小的心脏快要装不下了。 很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哪怕满腔爱意被蓄意克制，在那人面前藏得好好的，却做不到在生命中其他时刻也若无其事。 第139页 如果可以，那还算是喜欢吗？ 袁崎脸色有点沉重，斟酌着：「你自己可能都没发现，这段时间无意中提到了她多少次。而且每次提到她的时候，你的眼里会发光，你还会忍不住笑。」 沈沂秋瞪大了眼，意识说我有那么夸张吗。 袁崎笑着点点头：「下次我该带个镜子，这样你就知道我没骗你。」 天吶，自己竟然是这样的吗？ 沈沂秋越想越不好意思，耳边有热气开始冒出来。好在今晚吃的是烤肉，她还可以说是炉子温度太高了。 「我完全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她。」 沈沂秋喝了口饮料压惊，又被表舅舅这句话给呛到。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沈沂秋纠结地看着他。 「现在这时代比过去开放宽容很多，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是有可能的。只不过，你喜欢她，恐怕是条没有结果的路。」 「表舅舅……」 还没开口，就想哭。 难道喜欢秦千柔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吗？ 「我不是什么封建固执的人，感情的事很难控制我明白。但她的家庭背景，她本人的性格，还有她的选择对象，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沈沂秋黯然，喜欢一个人，需要考虑这么多吗。 「我不质疑你的感情，我也相信你的喜欢是真的，因为我也曾经真心喜欢过一个人。」袁崎幽幽嘆息，像是过来人给予忠告，生怕沈沂秋会步他后尘，多年后仍与伤痛为伴。 「表舅舅，刚才你说的那些，是不是都是你的经验？」 沈沂秋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眶都红了，但还是咬着唇问道。 袁崎一见她这样就心疼，点头：「是啊，我多年前就认识她了，总归比你了解她多些。」 秦家是错综复杂的，秦千柔是冰冷难以打动的，更重要的是，秦千柔很直啊。 要让直女变成回形针，这真是太难了。袁崎怎么想都不觉得他那乖巧又温柔的小秋能做到，这也太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沂秋：姐姐，表舅舅说你很直诶！ 秦千柔：我怎么不知道 第五十九章 沈沂秋这些日子以来刻意不去想的回忆再次被勾了起来，虽然表舅舅也有默契地一直少提秦千柔。可他每次那么自然地叫她千柔，提及往事又是故交的口吻。一举一动，即便无心，还是让沈沂秋的心又酸又涩。 袁崎也有点激动，小秋这委屈的模样真是叫人难过。 「小秋，舅舅也不是让你马上就死心。一份感情肯定没那么容易放下的，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未来的路会特别艰难。你可以试着慢慢放下，找些其他的转移注意力。」 「我不想。」沈沂秋答的极快，像是并未深思就脱口而出，但她的神情又是那样坚定与沉着。 「你非要去吃一次苦才肯罢休么？」袁崎没有责备也没有呵斥，声音越发低沉，哀怨。说到最后，叫人分不清到底是在说她还是说自己。 沈沂秋稳了稳心神，直视袁崎。哪怕心里很疼很别扭，但关于姐姐的事，她还是想多了解一些。如果连姐姐的过去都无法坦然面对和接受，那么她还没有资格去对姐姐说爱。 「表舅舅，能跟我说说她吗？」 「谁？」袁崎的酒劲慢慢上来，脑子也变慢了。 「我喜欢的人。」这是沈沂秋第一次在袁崎面前坦诚自己的心意，承认了对秦千柔的感情。 她又怀了那么点小心思，想要强调一下，自己和秦千柔之间虽然并无过去，但还是可能有未来的。 「她啊，挺复杂的。」袁崎今晚带沈沂秋出来吃饭，本意也是为了跟她说说秦千柔的事，就也不卖关子了。 记忆如潮，这几年环游世界时暂时封存的画面陆续復活，袁崎脑海中关于秦千柔的片段慢慢被拼凑起来。想到秦千柔，自然是绕不开那个人的。许久不曾被记起的名字，如今哪怕只是忆起一个与他有关的故人，都叫人心尖颤慄。 他几番欲言，又屡次斟酌，如此郑重和谨慎让沈沂秋更为紧张。 「我跟千柔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一开始不太熟，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就多了些接触，慢慢地也算得上是关系比较近的人。」袁崎幽幽开口，话起了当年。 「我听黎婉姐说，姐姐以前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很难接近的。」头一回听说冰山美人这个绰号，还是黎婉去蹭饭时开玩笑时透露的。 当时秦千柔一脸淡然，像是早就听惯了。但第一次听到的沈沂秋却乱了心跳，没想到姐姐过去竟是这样的。她忍不住偷看秦千柔，不得不承认，姐姐到现在依旧是美人，还好在家里一点也不冰山。 袁崎重重点了一下头，露出和黎婉相似的神情：「的确很难接近，而且话又少，好多人主动去搭讪到最后都是碰了一鼻子灰。」 沈沂秋被表舅舅那夸张的表情逗笑，心酸少了点。 「但千柔这个人其实人很好，所谓冰山，也只是性格使然罢了。加上秦家的背景，她也不得不多点心眼，保护自己。」 表舅舅说的隐晦，关于秦家，他没具体说。但跟着秦千柔回了两次海城，无论是她的家人还是那间家庭聚餐的城郊别墅，又或是为了捐赠专利而动用到的人脉，无一不说明，秦千柔在海城，的确是可以唿风唤雨的。 第140页 可想而知，能在海城这样的城市拥有如此能耐，秦家也不会是普通人家。 「她是个意志坚定，很有个人主见的人。但凡她认定的事，谁也劝不动。当初她学新闻已经是很让人意外，结果毕业后还真要进电视台跑一线，从实习开始就是自荐去跟组外访的，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沈沂秋听得入神，没想到姐姐以前就这么拼。 袁崎抬眸扫了眼沈沂秋那满是崇拜的小眼神，忍不住嗤笑一声：「先别急着花痴，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呢。」 「秦家本来以为不让她回去继承事业已经算是让步，谁知道她真去一线採访，而且还都是些危险又难应付的新闻。那段时间，秦家想尽法子劝她，甚至还出手阻挠过，结果人没劝住，反而让她下定决心留在蒙城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姐姐放着海城那么多资源不用，宁可在蒙城辛苦拼搏。 「后来大概是看懂了她的决心，秦家的家长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就慢慢接受了她的选择。千柔也答应家人，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如果真到了难以应付的地步，她会主动回家。好在蒙城有黎婉照应，不算太糟。」 沈沂秋打心底佩服秦千柔，想到平时加班晚归一脸疲惫的姐姐，想到她总是平静自然地说她的工作并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也必须争分夺秒，用最快的速度将真相告知大众。 她说，每个人都有获知真相的权利，因为这个社会是属于大家的。如果大众被蒙蔽而失去了应有的权利，那么是社会失控，是媒体失职。 袁崎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对于沈沂秋急切等待的眼神视若无睹。他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仰头一口喝尽。这酒很是温和，但一口闷仍有些辛辣，让他喉咙烧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话题引到了感情方面：「千柔是出了名的冷冰冰，眼里向来只有新闻事业。除了新闻素材，好像没什么能入得了她的眼。自然，那么多追求者里她也没看上过谁。」 袁崎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容越来越大。说起来，他们之间也并非全是龃龉，还是有过愉快相处的时光的。那时候几个人玩在一起，挺开心的。 沈沂秋看见表舅舅这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忍住了。 「然后呢？她后来……」喜欢了谁？ 沈沂秋知道，那不过是过去的事了，就算知道答案她也不觉得对现在的感情有什么影响。可话真到了嘴边，这满腔酸涩还是淹没了她的唇舌。 问不出口，好难受。 「后来啊，她还是那么淡漠啊。就单着呗，冰山美人是白叫的吗？不单身，能叫冰山？」 「啊？继续单着？她难道不是……」沈沂秋对于这个转折有点迟钝。 「我跟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这些年来仰慕追求她的人，不论男女，她一个也看不上。而且，秦家能接受她当记者，但不会容忍她陷入一段不正常的恋爱关系，明白吗？」 终于说到了最惨痛的往事，袁崎脸上早就没了笑容。眼中全然是黯然，往昔点滴，再美好的柔光也比不过那惨烈的分离，和被抛弃。 他付出全部真心，得到的却只是一句通知。对方告诉他，家人不同意，家族接受不了这样的特殊关系，所以只能暂时分离。 对方一再强调，分开只是暂时的，让他务必再等等。但袁崎知道，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沈沂秋想起那总是对她微笑的温伯母，还有一开始让她有点讨厌但后来发现实际很帅又很绅士的温少则，难以想像姐姐的家人会是如何强硬。 唯一让她觉得会施压的，大概就是秦千柔的舅舅了。想到那次聚餐，他总共没说过几次话，但每次开口，无非就是绕着结婚生子这些内容，不仅催温少则，还催姐姐。 对比之下，表舅舅真是可爱多了。 沈沂秋移开袁崎手中的酒杯，拿过旁边的茶杯给他重新倒了热茶。表舅舅刚才一口气连喝了三杯，再这样下去他铁定是要醉了。 「我估计她在蒙城待的时间不会太长了，迟早是要回海城的。这次回去，就不仅仅是工作调动那么简单，秦家那边肯定会张罗着给她安排相亲对象。秦家就她一个宝贝女儿，肯定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 袁崎说完便深深看了一眼沈沂秋。 小秋其实挺好的，只可惜是个女孩儿，现在又是无父无母。哪怕有他这个表舅舅，但在秦家面前，真是什么都不算。门当户对，小秋无论如何都是排不上号的。 沈沂秋默默喝了几口茶，没说话，但也没哭。 袁崎被她这过于平静的状态吓到，以为刚才那话重了。 「表舅舅，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姐姐不会是普通人，只是没想到她那么不普通。」 袁崎担忧地看着她：「小秋，你还好吗？」 都这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我喜欢她，就只是因为是她。外在的因素的确会限制很多，但我的心，不会变。」 固执，实在是太固执，这一点跟她那个一门心思搞科研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沈之枫刚出成果那会儿，就有商人登门拜访愿意高价收购他的专利，价钱比市场上类似的高出不少。那时候其实只是初期成果，继续研究下去到底能走到哪步谁也说不准，有人肯买其实是好事。 第141页 但沈之枫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温和地笑着，语气却是没有任何的商量余地。 送走一波又一波前来洽谈的商人，他始终说着：「这不是我搞研究的初心。」 初心，说的便是那最初的心意。 岁月磨砺，世事浮沉，物是人非过后，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守住这份初心。 袁崎心疼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说。能说的他也说了，不能说的他也说了。小秋如果还要坚持，那他能做的，只有默默支持。 在身后为她准备一个温暖的家，如果有天她受伤了，至少是有地方可去的。不必像自己那样，为了疗伤而浪迹天涯。 「行吧，既然你这么死心眼，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后被她欺负了，记得来找舅舅哭。」袁崎拍拍自己的胸口，示意自己还是很可靠的。 沈沂秋心头涌过一阵暖意，表舅舅应该是第一个真正支持自己选择的人吧。哪怕他也不看好这样的选择，但至少没阻拦。 「表舅舅，你和姐姐，过去算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到了此时，她终于有勇气问出来。 心里紧张到不行，甚至连唿吸都忘记了。袁崎所有的细微表情一丝不落地落在她眼里，急切等待又有点害怕知道答案。 「我跟她啊，是有点复杂的关系。一言难尽，估计她要是见到我，肯定会生气。」 袁崎摸着下巴的小鬍子，眼眸渐深，像是又想起了遥远的过去。 沈沂秋垂眸，不再说什么。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袁崎陪着沈沂秋打车回家，知道秦千柔不在，他就大着胆子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了楼下。不过他有点上头，就懒得下车了。 摇下车窗，看着沈沂秋刷卡要进入大楼，又低声叮嘱她几句，这才让司机开车离开。 寂静的夜晚，他的低语也变得清晰可辨。沈沂秋不得不竖起食指示意舅舅小声点，真怕邻居们投诉，晚上有醉汉闹事。 走出电梯，沈沂秋才觉得全身无力，真是好累。 家门外好像有人，沈沂秋警觉停下脚步。还不等她细看，那浓烈扑鼻的香水味便告诉了她答案。 「黎婉姐，你怎么这么晚过来？」沈沂秋好奇地走过去。 黎婉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过来，是正要走。」 嗯？ 「千柔培训需要一份资料，让我过来找了发给她。」 沈沂秋边点头边走过去准备开门，随口道：「那你要进来吃顿宵夜吗？」 大晚上还特地过来帮姐姐找资料，真辛苦。这份人情她想先帮姐姐还了，她能做的也就这个了。 黎婉摆摆手，她上了一天班累死了，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回家睡觉。 像是想到什么，她似笑非笑地又折返回去，站在沈沂秋面前：「你今晚去哪里约会了？」 「不是约会。」沈沂秋立即否认，跟表舅舅约会什么的，听着就很恶寒。 「噢？不是约会啊，那刚才送你回来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男人？难道黎婉看到表舅舅了？ 沈沂秋脸上的惊慌没躲过黎婉的眼。她心中恼怒，一把抢过钥匙开门，拎着沈沂秋的衣领就把她推了进去。 门刚关上，沈沂秋就被顶在旁边的衣帽柜上。而黎婉则一改往日嬉笑的表情，很是认真地打量着她。 「你这是干嘛？」 「沈沂秋，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跟谁交往？」 沈沂秋怔愣，摇头：「没有跟谁交往。」 「那刚才的人你怎么解释？不要跟我说是你同学，也不要说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才不会担心你到家后有没有立即给他发消息，普通朋友不会在乎你晚上睡觉有没有盖好被子，普通朋友也不会管你一个人在家安不安全。」 沈沂秋哀嘆，表舅舅的醉话真被人给听见了。 沈沂秋咬唇，犹豫着要不要说。她口袋里手机便响个不停，在这寂静空荡的房里，非常突兀。 沈沂秋艰难拿出电话，一看是表舅舅的来电，暗叫一声糟糕。 她迟迟不接电话，黎婉犹疑望过去，看见一个袁字在屏幕上跳的欢脱，更是气恼。 「接电话。」 沈沂秋无法，只好接通。不等她说话，电话那头噼里啪啦念叨开来。 「我说小秋啊，你怎么回事？到底到家没有，都这么久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报个平安啊。」 「我……」 「你这孩子真是的，明明答应得挺好，怎么转身就做不到呢。你知不知道这个样子会让我很担心的，让你搬过来住在我这里你又不肯，害我每天都要担心你一个人住安不安全。」 「不是，其实我……」 「哎呀，你别可是什么的了，你就是心里不在意我，所以才把答应我的话当耳边风。我知道你嫌我啰嗦，你这年纪的孩子总这样。你还是考虑一下搬过来，到我这里来，让我每天能看到，心里才踏实。」 黎婉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男人的声音没错，比沈沂秋老很多的男人没错。 油腻，简直太油腻了。以为花言巧语说几句关心在乎的话就能骗到小女孩？果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想让沈沂秋搬过去。这么娇嫩水灵的花朵，怎么能被摧残？ 气死人了，真是气死人了！ 第142页 一时间，黎婉也分不清到底是气沈沂秋和别人约会晚归还是这油腻得不行的老男人太噁心，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拿了过去。 「我说，大晚上你对着一个十八岁的女孩说这些话，噁心不噁心？这不叫关心，这叫骚扰！」 袁崎正头痛着，强撑着给沈沂秋打个电话，确认她安全后就准备去睡了。谁知电话那头突然冒出一声吼，把他的醉意吓跑了一半。 「你，是谁？」 黎婉听出对方的愕然，冷笑道：「我是沈沂秋的姐姐，你别以为她是没人照顾的野孩子，心疼在意她的人多着呢！」 沈沂秋在旁边急得脸都涨红了，但被黎婉的手压着，又不敢真使劲推开她。 袁崎一听就知道不是秦千柔的声音，况且这语调，怎么可能是那座万年冰山。 哪怕有好几年没联络了，但秦千柔冻死人而不自知的语气，他可忘不掉。 「我怎么没听小秋说过有这么多姐姐，我反倒有点担心我家小秋了，大晚上身边突然多了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黎婉没想到对方脸皮这么厚，原本以为对方会有点廉耻心，好歹这时候也该主动挂断才是。 心下瞭然，难怪小秋会被缠上。这样不要脸的人，青涩的大学生哪里抵得住。 「那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以后不许再接近沈沂秋。她才刚刚成年，最好把你那些龌龊的坏心思收起来。如果让我知道你有其他不该有的想法，别怪我无情。」 袁崎尘封的记忆在今晚被打开，有了酒精催化，人就变得格外敏感。 这语调，这气势，似曾相识啊。 袁崎低声的笑传到黎婉耳中像极了讽刺，又像挑衅。 她咬牙，瞪了一眼沈沂秋。意思说，你从哪里招惹来的狗皮膏药。难怪临走前秦千柔一再交代她，让她看紧沈沂秋。 那时候她还半开玩笑说秦千柔越来越像家长，瞎操心。现在她明白了，千柔真没白担心。 她正准备下一轮更勐烈的还击，乍然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变了语气，忍着笑意说了句：「黎婉，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 黎婉：？？？ 她久久不语，袁崎猜到她的反应，也不再绕圈子，自报家门：「是我，袁崎。」 我的天，这么久远的名字突然冒出来，还真是吓了黎婉一跳。 她连压着沈沂秋的手都惊得垂落下来，脸色涨红的人终于获得自由，但拿回手机的概率看上去很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前阵子听说千柔在打听他的消息，没想到这人竟然真出现了。 「回来有些日子了，没想到跟你在电话里重逢了。」 袁崎唏嘘，黎婉又何尝不是。只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袁崎悄无声息回到蒙城，一个故人也不见，却莫名接近沈沂秋。 他难道是为了报復秦家？那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冤有头债有主，这跟沈沂秋有什么关系？ 她又警惕起来，对于跟袁崎叙旧没太大兴致。 「袁崎，能再听到你的消息我很高兴。」她顿了一下，严肃道：「但我还是刚才的态度，沈沂秋还是个孩子，你应该有分寸。」 知道是熟人，这次她说的相对客气点了。 袁崎那头却是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差点没让黎婉原地火冒三丈。 「袁崎，你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一字一顿，黎婉觉得曾经那个非常纯净明亮的少年，也被岁月折磨得油腻不堪。 甚至，某些取向都变了。 沈沂秋生怕黎婉会气得把手机直接从阳台丢出去，伸出双手护在她周围，想拿又不敢拿。这可是出院以后姐姐特地买了送她的，可千万不能坏了啊。 「黎婉，你真是在电视台待太久了，满脑子都是新闻素材。」袁崎那淡然又无所畏惧的语调，真是让人讨厌。 不等她发火，袁崎悠悠开口：「我是沈沂秋的表舅舅，我不关心她，还能关心谁？」 作者有话要说：黎婉：老袁啊，既然你回来了，那也替你家小秋出点力吧 袁崎：你想要我干啥？ 黎婉：感情催化工具人 第六十章 表舅舅？黎婉一下子还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称谓给镇住了。袁崎她是认识的，沈沂秋她也是认识的，怎么这两个人的关系她却不认识呢？ 袁崎等了一会儿不见黎婉说话，也收起了之前的玩心，毕竟黎大小姐发起火来，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黎婉，其实我……」 「行了，这件事等改天见面了再慢慢跟你算帐。」说完，她转头去看旁边，「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罢，不等袁崎再有反应便挂了电话。 把手机轻轻抛到沈沂秋怀里，看她双手护着小心在乎的样子，心里的猜测又加深了一些。她走到门边脱掉高跟鞋，又走回客厅，往沙发上一坐，长腿交叠，抱臂看着沈沂秋。 「忽然有点饿了，还是吃完宵夜再走吧。」 「那你想吃什么？」 「你平时给千柔做什么，就也给我做什么。」 沈沂秋抿了抿唇，脱掉外套后迅速进了厨房。 她回来的不算太晚，在厨房里捣鼓了一阵，端了一碗小馄饨出来。分量不多，但还挺诱人的。 黎婉累了，闻到这香味，发觉自己其实也是饿的。她随意挽起长发，坐到餐桌前，看到只有一碗，有些不乐意：「你不吃？」 第143页 沈沂秋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来，淡笑说：「刚才跟表舅舅在外面吃烤肉，好撑。」 她也不和沈沂秋客气，用汤勺轻轻搅动几下，便送了一个小馄饨进嘴里，味道不错。 「这是什么牌子的？」黎婉心想，她也该买几袋在家里备着，以后回家要是馋了也弄一碗。 「我自己包的，冰箱里还有一些，你如果喜欢我待会给你装回去。」 黎婉有点意外：「你包的？」 「这个挺简单的，就是做馅儿的时候稍微麻烦点，但网上其实都有。我跟着研究了几次，熟练以后就会很快了。」沈沂秋也不遮掩，坦然道，「超市卖的我也吃过几次，总觉得不太地道。」 她跟秦千柔都是海城人，对于小馄饨，其实骨子里是有特殊情怀的。自然，对于口感也是挑剔的。超市里那些速冻的，顶多算是凑合。 黎婉连着吃了好几口，才慢慢放缓速度。 「沈沂秋，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想法了。」 这话说的让人听不太懂，沈沂秋凝视着黎婉似笑非笑的表情，努力分析到底什么意思。 「你在千柔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吧。」黎婉又是淡淡抛出一句，但震撼足以让沈沂秋原地爆炸。 「我……」沈沂秋想否认，可一瞬间又觉得好无奈。 身边的人似乎都看出了她的心思，而她却要一遍又一遍地否认掩饰。这份感情，就真的那么不容于世么。 黎婉刚才那话听不出态度，沈沂秋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毕竟跟秦千柔关系密切，沈沂秋也怕说漏嘴，等于变相告诉姐姐她的秘密。 虽然，她觉得姐姐其实已经知道了。 「其实千柔这些年，一个人也挺辛苦的。」黎婉低着头，搅动着碗里的馄饨，语气没太大变化。 「她真的好辛苦，所以我才想尽自己所能替她分担一些。」想起表舅舅今晚说的过去的事，沈沂秋真是心疼那么拼的姐姐。 「所以，你是认真的吗？」 嗯？黎婉姐这是怎么了？ 自从跟表舅舅打完电话，她就一直不太对劲。平时她来蹭饭也爱开玩笑逗她，但今晚这态度，明显不是开玩笑。 「我是问你，你对千柔的关心和在意，是认真的么？」她又强调了一遍。 沈沂秋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些许不同，她暗忖，是自己理解的那样吗？黎婉姐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思还是在正常问话？ 就坦白承认吧，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哪怕姐姐不接受自己的感情，但至少自己的心意从头到尾都是真的。 沈沂秋郑重看着黎婉，坚定点头：「很认真。」 黎婉一副果然是这我猜的那样的表情，让沈沂秋的心提了起来。 她猜测着接下来她会问什么，但黎婉不再说了。 深深看了她几眼，黎婉突然开口：「沈沂秋，不要让我失望。」 接着，她勾了勾手指，让沈沂秋靠近一些：「既然你是认真的，那我们不妨来试试千柔的态度。」 一个小时后，黎婉的朋友圈忽然出现了一张冒着热气，看着就很诱人的小馄饨照片。 上面写着【工作了一天，累到崩溃，却被一碗简单的宵夜治癒了。谢谢小朋友，爱心.jpg】 宵夜吃小馄饨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这张照片里没有出现任何的人影，却把餐垫和碗边的花纹拍得清清楚楚。乍一看，不知道是想要展示餐具还是食物。 下面不多时就有了不少评论，有人安慰她要劳逸结合，别太累；有人被小馄饨吸引，说她深夜放毒；也有人半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找到给她做宵夜的人了。 黎婉挑了其中几条回復，便放下手机去洗澡。 沈沂秋送走了黎婉，收拾完一切，好不容易坐下来打算看会儿书。结果一打开微信，就看到了黎婉的这条朋友圈。 她反覆看了几遍，像是不相信这是黎婉发的似的。 一晚上，黎婉都没这样夸过这碗馄饨，顶多就是说味道不错，辛苦了。怎么到了朋友圈，画风就突变了。 她摇头，也不打算评论，说多了反而像是自己贴上去求表扬。随手点了个贊，便打开了书本。下个星期有测试，分数占比不高但沈沂秋还是想考个好成绩。 微信来了一条新消息，点开一看，竟然是秦千柔的。 【在学习？】 沈沂秋赶紧拿起手机，还没回復，嘴角就先扬起来。 【刚开始看书。】 然后，她捧着手机，一直在等下一条，可是姐姐回消息的速度好慢。 心想她也许在忙，沈沂秋也不催。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翻着书本。 几分钟后，秦千柔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今晚小婉替我过去拿资料，谢谢你帮忙招待。】 沈沂秋有点惊讶，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再说，一碗小馄饨而已，哪里算得上招待。只不过这次的馅儿是她在网上新学到的，还没来得及给姐姐尝尝。 【姐姐别这么说，都是我应该的。】 然后，秦千柔那头又没反应了。 沈沂秋等了许久，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看样子姐姐是不会再回了。平时她们也会这样，有时秦千柔说着说着就去忙了，等她忙完，有时已经过去大半天了。 次数多了，沈沂秋也习惯了。她们之间就很有默契，没有重要的事，就默认此次交谈到此结束。 第144页 但过了十分钟，秦千柔的消息竟然又来了。 【下周末我应该有假期，可能会回去一趟。】 【真的？太好了！姐姐你提前告诉我时间，我好做些准备。】 【你要准备什么？】 【好多好吃的，等你回来吃。】 沈沂秋笑着和秦千柔发起消息来，仿佛姐姐明天就要回来了。 【我没那么馋，不用费心准备太多。】 沈沂秋就知道，姐姐肯定让她把时间用在学习上。 【我明白的，我会先顾好学习再去弄这些。】 秦千柔那边又过了五分钟，发过来一条终结对话的内容。 【那就辛苦你了。】 【早点休息，晚安。】 【姐姐晚安！】 沈沂秋觉得累了一整天的身体，现在又满血復活了。 睡意和倦意一扫而光，看书的效率也大大提高，原来姐姐才是她的兴奋、剂。 ** 隔天下班，黎婉正要走人，背着包从办公室出来，在门口遇到林霜之，看样子像是来找她的。 「组长，你找我？」 「嗯，刚开完会。」 黎婉瞭然，林霜之下班前才开会回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按照惯例，接下来就是要继续加班把白天落下的工作补上。 她想了想，要不要在走之前帮组长订个外卖？要不然她又要在办公室里翻出点奇怪的零食充飢了，那些东西吃多了可真吓人。 没想到，林霜之就站在她面前也不着急回自己办公室。 黎婉奇怪地看着她：「有话跟我说？」 她想，大概是开会领回来什么新任务，又或是近期工作要调整。虽然不太想加班，但跟组长一起加班，还是勉为其难可以忍受的。 黎婉调整了一下心情，已经做好接下来一起加班的准备。 林霜之轻咳一声，问：「今晚有空吗？」 黎婉无奈点了一下头：「没有急事。」 「那一起吃晚饭？」 黎婉认命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熟悉的外卖软体。 「行啊，今晚想吃什么？」 等了一阵不见林霜之答话，她只得抬起头，没想到一抬眸，就撞上组长无奈的眼神。 「小婉，我是说，我们出去吃饭。」 伸手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林霜之替她退出了外卖界面。 「哦，那你还不快去收拾，再晚就都要等位了。」 林霜之果然迅速回了办公室，黎婉慢悠悠跟了过去，只站在门口没进去。现在她才反应过来，刚才算不算林霜之主动约自己？ 林霜之约过她几次，但都是工作后去喝点小酒放松一下，算不上多正经的约会。但今晚有点不同，吃晚饭的时间可比喝小酒的时间要长多了。而且吃了晚饭，又不是不能再去喝酒了。 这么一算，今晚跟组长相处的时间，可真是让人期待。 林霜之简单收拾了桌面，把重要文件锁进抽屉，关了电脑，干脆利索地拿起门口挂着的包和外套，没有半点留恋和不舍，关了办公室的门。 黎婉看着她一系列动作，唇角微微勾了一下。看来组长也不是只爱加班，至少在今天，和她去吃饭是明显比加班更重要的，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有点爽。 但她，不会让林霜之看出来。 默默陪她加了这么久的班，今天就因为一顿晚饭而失了气势，这可不是黎婉的风格。但林霜之的主动，还是让她雀跃不已，喜欢的人主动靠近自己，哪有人不欢喜的。 黎婉跟林霜之一起去停车场，她想，要不要开车呢？ 没想到林霜之主动替她解决了这个疑问：「坐我的车去吧。」 黎婉心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但嘴上还是犹豫着：「那明天我要怎么上班？」 黎家有司机，再不济也能软体叫个车，黎婉却还是觉得自己开车更方便。 林霜之一脸理所应当：「我去接你。」 黎婉看着她稍稍领先的背影：？？？ 总觉得今天组长有点不对劲，像是换了个人。 走到车边，林霜之打开车门，发现黎婉还慢吞吞走着，若有所思。 她扶着车门，笑着看她：「刚才是谁在催我，说去晚了要等位。现在又那么悠闲，不怕等位了？」 黎婉走了过去，隔着车身站在她对面。 「你为什么……」变化有点大？ 林霜之一无所觉，仍是看着她：「你这样，到底是想去吃饭还是不想去？」她思索了一下，又说，「要不，开你的车去？」 黎婉迅速反对：「不要，我今晚还想喝点酒呢，不开车。」 自己开车，那明天还怎么能让你来接，哼！ 黎婉捋了一下长捲髮，大波浪随着她的身姿摇摆，别有风情。她弯身坐进车里，车厢里瞬间被她身上的香水味溢满，满满的，全是她的味道。 林霜之跟着坐了进去，对于车里的变化很是满意，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笑意。 「准备去吃什么？」黎婉打开手机，发现蒙城的餐厅那么多，可是她却选不出一家最合适的。 「都可以，你做主。」林霜之开着车，全然是听从黎婉安排的意思。 「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做主，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黎婉选的有点烦，想到每次加班叫外卖，林霜之也是让她做主，忽然有些气恼。 第145页 次次都是我做主，你就不能主动点？ 林霜之不太明白她这突然生气是为了什么，仍是好脾气地笑笑：「你比我会选。再说，我希望你能吃的高兴吃得开心，当然以你的意见为主。」 黎婉其实心里也清楚，但就是对林霜之这不够主动的性格有点生气。可听她说完，心里又忍不住一甜。组长在意她，是好事。 自从对秦千柔透露了心思，黎婉自己暗暗下了决心，绝对不能屈从家里的安排，跟什么完全不来电的人再胡乱相亲了。 这大好的年华，美好的青春，要跟喜欢的人一起度过才有意义。她眼看着就要三十了，而组长更是已经突破三十大关，再这么耗下去，她们都要变成中年单身老可怜了。 黎婉决定在自弯的同时，顺带着把林霜之也掰弯。哪怕最后两个人弯的程度不一致，但好歹都是弯了的，缠在一起就分不开了。 如此，甚好。 想着想着，她便高兴了起来，觉得今晚就是个很不错的开端，至少组长在朝她走来。 「在想什么？」林霜之能够感受到身边的人情绪变化，忍不住好奇。 「在想，你为什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开完会回来，就剩下我和你，一起吃饭不好吗？」 黎婉心里翻个白眼，心想，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们以前也曾经就两个人，你还不是两三句话后就一头栽进办公室不出来了？ 「是挺好的，只是不太像你的风格。」 林霜之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转头看她：「我是什么风格？」 木头人风格，迟钝到极限的风格。 黎婉心里吐槽，话到嘴边却变了意思：「过于敬业，拼命到让下属们五体投地的风格。」 「哈哈哈哈，小婉，没想到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形象。看来以后我要多注意一下，好让你看到更加全面真实的我。」 黎婉咬唇，觉得今天林霜之的话，在她的心口边缘反覆横跳。 她总觉得组长话里有话，可她没有证据。 见黎婉不说话，林霜之又看了她几眼。红灯变换，她缓缓启动车子，眸色深沉，却是黎婉看不到的宠溺。 最终还是选了一家黎婉常去的西班牙海鲜餐厅，这家的海鲜饭做的很地道，黎婉常跟秦千柔来吃。但跟组长，还是第一次。 这家餐厅开了很多年，大学的时候她就跟秦千柔来了。某种程度上，她们都是长情的人，对于喜欢的事物，可以长久不变。 「这家店的东西不错，食材跟口味都很地道。」黎婉下车后向林霜之做起介绍。 「这么好的地方，应该要等很久。」 「放心，能够带你来，就不会让你等。」 林霜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就见到黎婉得意地晃着手机，朝她挑眉：「我可是多年忠诚老客，vip，我有插队的特殊优待。」 林霜之笑着摇了摇头：「公然插队可不好。」 绕过车头，黎婉走过去和林霜之并肩，两个人身材差不都，靠在一起便是一道靓丽风景。 和秦千柔的淡漠高冷不同，林霜之身上透着更加成熟的气息，淡然中有着优雅，沉稳里还带着包容。黎婉觉得自己站在她身边，就成了小猫，只想靠着。 「可别把我说成不守规矩的人，这家店每天都有预留的空位，专门给那些老客的。要跟老闆混得很熟才有机会，我跟千柔可是用了足足八年！」 林霜之一直笑着听她说，觉得下班之后的黎婉真可爱，比上班时候更可爱。 点完餐，林霜之去了趟洗手间。黎婉迫不及待发消息给秦千柔，要把组长主动约自己的事跟好友分享。 【千柔，你看我在哪里？】 她拍了一张餐厅的前台照片，很有特色，熟悉这地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果然，秦千柔很快就回復了。 【你是要故意刺激我，让我想念海鲜饭？】 【你误会了。我只想说，今晚和我一起来的，是组长，科科科。】 秦千柔扶额，培训了一整天，她好不容易回房休息。洗了澡出来，刚点了餐就收到黎婉的消息，真是刺激人。 【这不是正合你意？】 【那可不，今年冬天桃花也不闲着，蒙城的桃花运特别足。】 秦千柔无奈，黎婉真是一谈爱情就眉飞色舞。 【你有空就常回来转转，沾沾蒙城的桃花运。你家小朋友的运气都比你好了，你再不回来可就要被我们抛下了。】 秦千柔皱眉，沈沂秋的桃花运？ 【你不是说她最近挺正常？】 黎婉勾着发梢，笑着在手机上打着【是挺好啊，经常有人接她去吃饭，又亲自送到楼下，回家以后还连环call打来关怀备至，我都亲耳听到过。】 秦千柔那边回消息的速度变慢了，林霜之回来后发现黎婉的心情比之前更好了点。 「跟谁发消息，聊得这么开心？」 「我发了张餐厅照片给千柔，刺激一下她，省得她在海城总不回来。」 林霜之一听对方是秦千柔，暗自松了口气。她展开餐垫，。铺平。 「我听说好像这周末有假期，她可以休息三天，应该会回来吧。」 黎婉眼眸闪亮：「真的吗？」 林霜之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前菜开始上桌了。 第146页 这时，秦千柔的消息才姗姗来迟。 【我这周末回海城。】 黎婉眼角笑意加深【这才对嘛，快点回来管管你家小朋友，也顺便刷一下你的存在感。她现在可不止我们关心了，有人比我们更在乎她，也比我们更亲近她。】 【她安全无事就好。】 黎婉笑着放下手机，开始享用美食。 不知道是今晚厨师超常发挥，还是对面坐着林霜之，黎婉觉得今天的菜，道道惊艷。 秦千柔蹙眉看着手机，和黎婉的几段对话，越看越觉得不太放心。 她知道黎婉说话爱夸张，尤其喜欢逗沈沂秋。但她不会凭空捏造事实来骗自己，所以是真地有人常跟沈沂秋去吃饭，然后送她回家？ 黎婉还说她亲耳听过关怀的电话，说明对方给沈沂秋打电话的频率很高，要不然黎婉是碰不上的。 沈沂秋，这些日子，你在蒙城，究竟在做什么…… 秦千柔抱臂望着窗外的夜景，霓虹灯闪烁，海城的夜却让她感到孤寂。来了海城这么久，她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想回蒙城。 回去做什么？她想了很久，对自己说，也许是想去吃一碗小馄饨。 作者有话要说：沈沂秋：听说姐姐想特地回来吃小馄饨 小馄饨：请把我换走，然后你自己到碗里去…… 第六十一章 黎婉和林霜之的西班牙餐吃了很久，如同她们此时身处西班牙一般。入乡随俗，晚餐都能延续到将近十点。她们从餐厅离开的时候，没那么迟但也过了九点，这跟蒙城的快节奏不太相符，黎婉却心满意足。 席间她喝了点酒，不多，把她柔嫩的脸颊晕上了粉色，更添妩媚。她建议林霜之也点一杯，大不了晚上叫个代驾。然而林霜之只是笑着摇摇头，却并不阻止她小酌。 夜里温度偏低，从餐厅出来，大衣的扣子还没完全扣好就有阵阵寒风袭来，让心头和身体都微微发烫的人不觉抖了几下。 林霜之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挨着黎婉的手臂，几乎是贴着她。 「很冷？晚上风大，别着凉。」林霜之打量着她，一边不着痕迹地侧过身，挡在了她前面。 黎婉借着那微不足道的酒意，放软身体，索性就靠在她身上，慵懒道：「刚才还不觉得，现在风一吹，的确冷。」 林霜之的手在空中略抬了些，黎婉余光瞥见，抿了抿唇，佯装没发现，身子不着痕迹地又往林霜之那边挤了挤。 「那快上车，我送你回去。」 这家餐厅开的早，当初的城市建设没那么先进，附带的停车场也是完全露天的。这里附近都是餐厅，到了晚上几乎全部停满了车。有时候一不留神，光是找车就得一阵子。 黎婉站在原地没动，晚餐结束的时候她就在想，接下来该去哪儿？今晚她们聊得很开心，一开始聊的是工作，后来渐渐就聊到了各自过去的生活，再然后就完全放开了，天南地北什么都说。 这种感觉让黎婉觉得很舒服很通透，像是一下子拉近了跟组长的距离。她们今晚还难得谈起当年她刚毕业进台里跟着林霜之学习业务的场景，她原以为组长早就忘了，没想到那些细节，原来她都记得。 这让黎婉的心里甜丝丝的，独角戏的苦涩和迷茫渐渐被原来对方也并非不可能被拿下的小小可能取代，现在她满心满意要正式发起进攻。 如果没有这样愉快的相处，黎婉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有多快乐。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心动、羞涩、激动还有甜蜜交融在一起的感觉了，哪怕以前跟卓成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没有体会过那么多种类的情绪同时存在。 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是爱？ 「我不想那么早回家。」黎婉低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林霜之颇有深意地望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仍故作镇定，半眯着眼：「干嘛，难道你赶着回去加班？」 林霜之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长髮，触感很轻，但黎婉浑身像触电似的。 「我是怕你醉了，又在外面待久了身体受不了。」 组长的语气很温柔，甚至还透着疼惜与呵护。黎婉暗自掐了下掌心，以为自己真醉了。 不等她再说话，听到有人在叫她。 「小婉，真的是你啊！」 她悠悠转身，卓成已快步走到眼前。他身上喷了浓郁的古龙水，商务外套也没能把这气息隔断，黎婉生理性地有点想吐。 见她迷濛的样子，卓成压下偶遇的喜悦，担忧又微微不悦：「喝酒了？」 大学时候的黎婉虽是豪爽的性子，但并不嗜酒。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法，在卓成毅然决然奔赴海外之后，黎大美女就爱上了饮醉。 从此，借酒消愁愁更愁，便是黎婉的写照。 卓成后悔，是他害了她。可是小婉始终不肯松口，不愿意给他弥补的机会。 「喝了一点，但我没醉，放心。」黎婉稍微站直，但依旧挨着林霜之。 这寒冷夜里，靠着组长才能取暖，她捨不得离开。 卓成伸手想要将她扶稳，没想到手还在半路，就看到黎婉落入了另一人的怀抱。 「我会照顾好她的。」 卓成把视线移过去，对方朝自己微笑点头，他却看不出有任何的笑意。 尴尬收回手，他仍是维持着绅士风度：「你是林组长吧？」 第147页 林霜之挑了挑眉，对于卓成认识自己感到意外。 「我在电视台外面见过你。一直没机会感谢你，没想到今晚在这里遇到了。」 林霜之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谢我？」 卓成温柔地看着黎婉，缓缓说：「谢谢你从小婉刚毕业就那么照顾她。她跟我说，在电视台的工作经歷让她收穫很大，也很快乐。」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替即将辞职回家当全职太太的人在说场面话。好在她们都是见惯了各种奇葩新闻的人，并不当真。 但黎婉依旧生气。她明明和卓成什么都没有，别说什么再续前缘，哪怕是为了打探东升消息勉为其难跟他吃过几次饭，也都把距离保持得够够的，没有说过任何暧昧的字眼。 可他偏偏在组长面前胡言乱语，要是让组长误会了那还了得！ 黎婉怒火中烧，那微不足道的醉意早就散了。她站直身体，想要好好澄清这暧昧不明的混乱局面。 没想到，一向不爱抢白的组长竟然又主动开口了：「那倒不用特地谢我，照顾小婉是我应该的。而且，跟她共事的日子，我也很愉快。」 所以，没你什么事。 卓成的脸色有点泛白，他走过来这么久，黎婉都没正眼看过他几次。现在就连林霜之，对他也不太当回事。他偶尔在想，是不是电视台里的优质男人太多，才会让这些女人对他没有半点心动？ 要知道，换做其他地方，卓成出现的地方必然会引起不小的议论。尤其是东升内部，很多年轻女员工都对他倾心不已。 有脚步声靠近，林霜之看见了从卓成身后走来的人，邵齐东。 「真是好巧，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二位大美女。」 卓成主动介绍：「这位是东升集团的邵总，今晚我们在星朗谈生意。刚要去拿车就看到你们，所以想过来打个招唿。」 老闆出现，卓成把恋爱脑隐藏起来，恢復了一贯的淡定跟沉稳。他并不想在邵齐东面前太过丢脸，软钉子他碰一次就够了。 自尊心不允许他让别人知晓自己的卑微，尤其是高价把他从海外挖回来的人。 「邵总，好久不见。」上一次近距离接触，还是在邵齐东来台里听取下一年度媒体投放计划的会上。 作为来年台里媒体投放额度最大的人，邵齐东自然受到了台里领导的殷勤款待。会上相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出席了，就连跟gg业务不太沾边的林霜之也被叫去了。 领导说这样能体现出台里对东升集团的重视。但林霜之心里明白，其实就是变相告诉邵齐东，大额gg费用的投放对于减少东升集团出现在新闻专栏里的概率是有相当大作用的。 林霜之在会上几乎不发一言，但并不能否认邵齐东在台里的确有一定影响力。他不仅跟几位台领导关系不错，几个业务部门主管也对他很是殷勤。毕竟是市里的大红人，加上又跟徐副省长的关系密切，怎么看都是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邵齐东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距离，完全是商业场上的客套寒暄。比起卓成，他显得更难被打量出心思。 「我的车就在那边，是否需要我送你们？」邵齐东指了指不远处，他的宾利车跟司机都已经在等候了。 「不用麻烦邵总，我们还有其他安排。」 林霜之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揽住了黎婉的手臂，而且越来越用力。她这一抱，把黎婉原本蹭蹭往上冒的火苗给生生掐断，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她怀里。 直到那两个中途莫名出现的男人走远，黎婉才真正回过神来。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林霜之的手稍微松开，但没收回去，还是虚虚揽着黎婉。 「你要是还有力气，那我们就去喝一杯。」 林霜之主动提出转场，黎婉本该偷乐，但此时她却忍不住蹙眉。 她能感觉得出来，邵齐东出现以后，组长浑身上下就充满了戒备的情绪。 现在，林霜之不高兴。 黎婉深深看了她一眼：「好，我陪你。」 不管你高兴还是低落，我都愿意陪着你。 ** 坐上宾利车，卓成闷闷不乐，始终沉默。邵齐东悠闲地将手指在腿上敲打，反而心情不错。 今晚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应酬，他们约了电视台里几个负责人吃饭。好在散场的时候是分头走的，如果被林霜之她们撞见，的确不算好事。 「卓成，今晚的事你有什么看法？」邵齐东望着窗外，语气也是平平淡淡。 「电视台的事？」 「我不关心你的私人生活。」 卓成有些尴尬，觉得努力隐藏的秘密在老闆面前宛若透明。 他整理了思路：「看今晚他们透露的口风，电视台的架构调整在所难免。台长马上要到退休年龄了，几个副台长又常年不合，谁最后上位还不好说。」 「怎么，你跟黎副市长接触这么久，也没打听到一点消息？」 卓成的尴尬又深了一点，也不知黎婉跟家里说了什么，最近他被邀请去黎家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而且，黎叔叔也不像之前那样热衷撮合了，所以他才感到紧迫。 「黎副市长向来公私分明，恐怕他连黎婉都不会透露半分，又怎么可能会告诉我。」 卓成这话说得还算中肯，邵齐东并未计较。跟这些领导们打交道，最忌讳的就是心急。很多东西，往往都是在无形中窥探而来，这些高手们压根不会直白对你说什么，全凭自己领悟。 第148页 「东升投了这么大笔的gg费，也该有点成效，总不见得真把钱丢进水塘，白白浪费。」 「我会安排跟进的。」 邵齐东这才转过脸，脸上有些玩味。 「海外分公司那边也该是时候行动了。等过完年，先签几个小点的项目，试探一下市场反应。」 卓成点头，这件事他有把握。 但他也有所顾虑：「可是电视台那边……」 邵齐东笑道：「年后换了新的领导班子，各个部门自然少不了一番调整。到时候谁还有闲心来盯着东升？」 话是这么说，可秦千柔并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至于你担心的那个人，我自有安排。」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贺焯夫妇的前车之鑑让邵齐东收敛了一阵子，但生意始终要做，跟他做买卖的那些人可容不得他长期蛰伏。巨额利益面前，也只有铤而走险了。 「在蒙城，黎家护着秦千柔，不算秘密。」 卓成对于这个昔日的冰山美人，心里仍是有点畏惧。 「把她从蒙城支开不就好了？她最近出差培训去了，往后就会有更多的外出项目等着她。」 邵齐东露出阴森的笑，让环绕暖气的卓成也不寒而慄。 ** 难得培训有了短暂假期，温以蓉的消息当真灵通，秦千柔这边刚跟组办方完成申请，那边母亲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小柔，这周末回家住还是去城郊住啊？」 秦千柔在收拾行李，听到后一怔，坦白说：「妈，我准备回蒙城。」 温以蓉对此很意外，之前完全没听她提过，她还以为千柔打算留在海城。 「怎么，蒙城那边有急事要处理？」虽是一个小小的长周末，但两地奔波仍是辛苦。 不是紧急的事，秦千柔也不必这样折腾。 「不算太急，但的确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温以蓉还是捨不得她。培训期间她派人送过几次汤和补品，秦千柔勉强收了，但这并不能缓解她对女儿的想念。 「既然不太急，那就不能等下次休假再回去？」 这是秦千柔回来培训后的第一个假期，按理说是应该和家人好好聚聚的，毕竟她的家在海城。可是她却心心念念赶着回蒙城，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她在蒙城另有家庭。 「妈，你有安排？」 温以蓉虽然不时就会来打探女儿的态度跟口风，但很少这样勉强她。秦千柔听出些其他意味，索性关上箱子，坐到床边。 温以蓉沉默了一阵，低声说：「是你爷爷的意思，让你能找个时间回家。说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应该见见一些人。」 前两次跟沈沂秋回来，都是有正事要办，来去匆匆，温以蓉当然捨不得勉强她，自然也替她隐瞒得好。但捐赠专利的事牵扯的人多，波及到的面广了，自然逃不过家长们的眼皮。 秦千柔一听这安排，大致猜到是要见什么人。上回舅舅的话也说得很明白了，长辈们都认为他们这一辈，该谈婚论嫁了。 秦千柔从前对婚姻是很淡漠的，她纯粹是不感兴趣，不想把时间耗费在这上面。 但现在，她却变得纠结。每每想到感情方面的事，她无法再和过去一样，淡然处之。她渐渐深入其中，陷入一种无法自拔却又极力想要挣脱的境地。 「小柔，你放心，妈妈知道你的态度，不会逼你的。只是你爷爷那边，总归是要做个样子的。老人家年纪大了，能顺着他就尽量多顺着些。」 「其他事都可以商量，但爷爷安排的那些见面，还是免了吧。」秦千柔实在厌烦那些虚伪的相亲，从黎婉那里听到的奇葩经歷已经够她了解了。 「没有很多，也就一两个。你也知道，你爷爷一直中意的是程家，这么多年念叨着，一直不见也不合适。」 「妈，等我回来后再说吧。这周，我实在没空。」 温以蓉知道女儿肯定是不愿意再谈论这个话题，她把话传到了也算是对老爷子有个交代。心底里她也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能够託付终生的人，倒不指望对方多么显贵，只求能真心对千柔好，要能保护她。 千柔性子太冷太淡，又偏生倔强，认准了的事做不到就就不罢休。这让当父母的，既骄傲又担心，还是希望能有人可以陪着她一起走下去。 比起温以蓉的失落，沈沂秋无疑是兴奋到飞起的人。自从知道了姐姐要回来，她每天都睡不着，恨不得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到了那天。 可她又觉得时间有点不够用，好不容易把测验考完，她就赶着去超市买菜。但网上的配方里，有几样是不太常见的食材，这种高档小区里的超市里并没有。 沈沂秋选了一天早上没课的日子，倒了几趟公交才去到农贸市场，拿着手机对照图片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她知道姐姐难得回来，便想要尽可能让她品尝多一点不同口味的小馄饨，于是她精挑细选，包了五种不同口味的馅儿。 冰箱里被她一小袋一小袋的馄饨塞得满满当当的，看到这样的成果沈沂秋笑的脸都开花了。 这跟之前一个人在家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心中有期许，才会觉得动力满满。 压抑克制许久的思念缓缓释放，沈沂秋终于控制不住心中柔软。 第149页 黎婉把秦千柔从机场送回家，竟然连楼都没上。把秦千柔的车停到固定车位上后，摇曳生姿地走了。 秦千柔象徵性地开口邀请她上楼坐坐，被黎婉一阵轻笑后婉拒。 「千柔，你难得回来，这种时候我就不去打扰了。」 说完，她竟然还意味深长地将秦千柔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在离去前，抛下一句：「你今天的妆真是不错。」 一向淡定从容的秦千柔，难得红了脸。幸好黎婉走了，不然又不知要被她笑多久。 打开家门，门边摆好的拖鞋跟以前一样，正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沈沂秋几乎是跑着出来，却在几步之外停住。 她的目光焦灼在秦千柔身上，再也移不开。 「姐姐，你回来了。」 秦千柔想要避开这直白又火热的视线，却也捨不得。这些日子不见，沈沂秋似乎瘦了些。 她低头把行李箱推到墙边：「嗯，正好有假期，回来处理点事情。」 沈沂秋没指望秦千柔是专程回来看她的，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姐姐回来就好。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所以现在她很快乐。 她的快乐感染了秦千柔，旅途疲惫被吹散，刚才莫名的生疏被化解。沈沂秋跟过去一样，上来拉着她的手，带她坐到沙发。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疼惜地说：「培训很累吧，你都瘦了这么多。」 明明沈沂秋才是真正变瘦的那一个，她却只在意到秦千柔的细微变化。住在酒店的确不太舒服，但有温以蓉不时送来的补品滋养，秦千柔的体重也不过就减了两斤。 「你才瘦的像小猴子，还说我？」秦千柔站起身，朝厨房走。 沈沂秋赶紧跟了上去：「姐姐，我先给你煮一碗小馄饨吧。」 还没到饭点，秦千柔在飞机上吃过一餐，现在并不太饿。 但回到家后，她突然想吃了。 「是上次小婉吃的那种？」 秦千柔悠悠走到沈沂秋身后，看着她从食品袋里把小馄饨陆续放入锅中。刚才她看到冰箱里放了这么多小馄饨，还真有点震撼。 沈沂秋回头朝她一笑：「不是的，这次馅儿不一样。」 秦千柔勾了勾唇，问：「哪里不一样？」 「这个是我特地从网上新学的，要去农贸市场买才有的。」她想起了什么，轻笑说：「而且，你这碗，我不放那么多葱。」 秦千柔不爱吃葱，即便是调味，也不喜欢过多。 所以，沈沂秋改放麻油，很香，很贴心。 秦千柔坐在餐桌旁，和沈沂秋一人一碗，没说太多话，但彼此都觉得这样很好。 秦千柔专注吃着馄饨，沈沂秋不时偷瞄她，其实她一清二楚。但她起初不说，直到半碗馄饨下肚，这孩子竟然还在看。 「沈沂秋，你到底在看什么？」 大概是秦千柔自己也没意识到，这话语里已经跟过去的平静淡漠有了小小变化。暗含的那细微娇嗔，让沈沂秋的心头软了又软。 「我想问，你觉得这味道怎么样？」 「当然很好，要不然我怎么会吃了这么多。」 此话不假，秦千柔的确很捧场。 沈沂秋笑了笑，像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秦千柔被她盯得有点侷促，却又做不出狼狈逃避的样子只得生生忍住，承受着越来越烧心的凝视。 「姐姐，你今天真漂亮。」 沈沂秋低语呢喃，她第一眼就被惊艷了。但最初被重逢的喜悦沖昏头脑，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那开门瞬间触动她心脏的撞击来自何处。 姐姐，今天真的好美，美到让她想要看到地老天荒。 作者有话要说：谁是谁的小馄饨，还真不一定呢 第六十二章 秦千柔被这淳朴到极致的夸赞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听过的赞美无数，此时却偏偏心生紧张。可是高兴也是真的，哪怕沈沂秋只说了这么简单的的一句话，秦千柔心底不可自控地柔软起来。 闲暇假期，千里飞行，本该以最自然轻松的状态回家，秦千柔却稍稍用心地画了一个简单的妆。她对自己说，许久不见，重逢时刻应该郑重些。 一起参加培训的同行知道她休假，又见她精緻妆容，比平时工作中的淡妆更显风情，纷纷开起玩笑，说她赶着回蒙城约会。 秦千柔微笑，没有多做解释。对于她的私人生活，她向来不喜欢拿出来谈论。但这次，她倒是有点说不清楚的意思，无从开口。 沈沂秋还在痴痴看着她，眼神越来越不受控制，裹着她浓浓的情意，一道又一道地往秦千柔脸上投射过去。哪怕没有半句明言，她又哪里还不晓得这眼神里藏着的心意。 果然，离开的这些日子，没有让沈沂秋对她的心思转淡。不仅如此，看她刚才激动到几乎要手舞足蹈的样子，反而是相思情重了。 秦千柔心中羞涩转为沉重，暗自怪自己一时冲动，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其实她最初计划这个假期留在海城，现在她却坐在这里吃小馄饨。 心里有点乱，她无意识地搅动碗里的小馄饨，拿起勺子习惯性地往嘴里送，却惊唿出来。 「姐姐，你怎么了？」 秦千柔紧紧抿唇，眼眶竟有些红了。 这下沈沂秋急得不行，不管不顾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凑到秦千柔眼前，恨不能一秒替她解问题。 第150页 「没事，就是被烫了一下。」 沈沂秋盯着秦千柔被烫到的唇看了又看，幸亏没有起泡。 「姐姐，被烫伤了不可以抿着的。我去给你倒一杯凉水，你喝几口。」 沈沂秋如风般冲进厨房，还不等秦千柔看清她背影，便又如风般回到她面前。 「喝一点，润润唇。」 秦千柔接过杯子，连续喝了几口。她故意不去看沈沂秋，却能感觉到那灼热的目光，越来越近。 凉水也无法降低脸颊因为被近距离凝视引起的热度，沈沂秋的唿吸也跟着近了些。 她在极力控制着唿吸频率，靠近说：「我帮你看看现在怎么样了？」 秦千柔见她满心关切，若是不依，怕是这孩子又要担心一整天了。 心底里无奈嘆了口气，她把杯子放下，微微启唇，刚才被烫到的地方还残留了一些红，并无大碍。 沈沂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可是转瞬便被这唇吸引过去，捨不得离开。她本无杂念，却在此时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这唇，润泽饱满，总是说出让她心动不已的话，又总是淡漠地将她推开。这唇，保养极佳，今天更是添了别样风情，让人很想，一亲芳泽。 沈沂秋的心动了起来，人也动了起来。 感受到她进一步靠近，秦千柔的背僵直，却没有动。 沈沂秋一直看着她，深深看到她的眼底去，仿佛是要透过那双美目，看清她心里的态度。 她无限靠近，几乎要贴了上去，低声呢喃：「姐姐……」 余下的千言万语，在此刻都显得多余。 沈沂秋反而不像之前那么紧张。无限心动，无限心动，此时只想亲吻她。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亲吻她。 不知技巧为何物的人，带着满腔爱意和一腔真诚，又往前靠了些。几乎只是轻微地触了一下那柔软饱满的唇，便让人心头滚烫。 沈沂秋蜻蜓点水般地触碰，让秦千柔恢復了理智，等那人想要再次靠近时，她转了过去。 「沈沂秋，坐回去吧。」 不忍心说出更狠的话来，但她拒绝的态度已经够明显。 沈沂秋一怔，眼神瞬间黯了下去，但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冒犯，僵硬麻木地坐了回去。 秦千柔一直没说话，垂眸也不去看沈沂秋。但沈沂秋知道，她就是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明明她感觉到姐姐当时是不讨厌她的靠近的，明明双唇相触的那一刻，彼此都是激动的，为什么姐姐不要了呢？ 沈沂秋咬唇想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正式对姐姐表明心意才是。她既然做了那样的事，如果不让姐姐明白她的想法跟态度，岂不是显得很不认真？ 她知道大学里有很多人都是临时情侣，短暂交往并没有付出太多真心，只求排解寂寞，又或是为了满足青春期的空虚与虚荣。 但她不是，她真心真意喜欢秦千柔，仰慕姐姐，也心疼怜惜姐姐。沈沂秋觉得，她不会再喜欢上其他的人了，没有人会比姐姐更让她心动。 那么，她还等什么呢？ 「姐姐，其实我……」 秦千柔像是猜到她接下来的话，迅速打断她：「我今天坐飞机很累，想要休息了，你慢慢吃。」 说罢，她起身快步离开餐厅。 沈沂秋愣了一下，站起来跟了过去。 一直跟到秦千柔的房门外，秦千柔竟然转身就准备锁门。沈沂秋抬手顶着，不让她关门。 「姐姐，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话说完？」 她目光灼灼，情意深深，哪个人还不懂她的意思呢？ 秦千柔轻嘆，抬眸看着她，眼中是无奈与不忍，却唯独没有让她看到情意。 姐姐，当真不喜欢我吗？哪怕丁点儿都没有？沈沂秋心头一紧，接着便是翻涌而上的刺痛与涩然。 可她没有退却，没有转身就走，她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沈沂秋，你还小，现在对你来说，有更重要的事。」 姐姐又在说她小了，这十岁的差距是不是永远不可能跨越了？ 沈沂秋眼里的星光淡了，嘴角勉强扯了几下，算是她目前能做出的最好看的笑了。 「我知道我的年纪还不太有说服力，可是我的感情是真的，我的心意也是真的。为什么就因为我还小，就不给一次机会呢？」 她说的很克制，没有责怪没有强迫，却让人听了很是难过。 秦千柔心里隐隐生疼，沈沂秋的脸，沈沂秋的话让她狠不下心来。可是，她也没有勇气去接受。 这样的一份感情，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中。遇到沈沂秋，是意外，而沈沂秋的感情，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秦千柔沉默，沈沂秋的心落到谷底。姐姐是好人，即便拒绝，也不忍心太伤人。沈沂秋明白了，姐姐是不愿的。 她的手从门上颓然滑了下来，动作僵硬到犹如木偶。 「那姐姐好好休息。」 她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悲伤，秦千柔忍不住问她：「那你去做什么？」 沈沂秋停了脚步，没有回头，怔怔说：「我去学习，然后再准备晚饭。」 秦千柔抿唇看着她又回到餐厅，将一切收拾好，又默默回了房间。 小别重逢的温馨和喜悦仿佛是一场梦，如今只剩下无尽悲伤。 第151页 秦千柔关上门，转身靠在上面。身体里的力量被一丝丝抽空，明明床就在几步之外，她却一步也走不动。 房间明显被打扫过了，床品上散发的淡香也是家里惯用的洗衣球的味道。沈沂秋已经替她清洗过，默默为她的归来做了很多准备，可她一个字也没提。 秦千柔又想起餐厅那一幕，她与沈沂秋双唇相接的瞬间。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被一个热切暗恋她的孩子吻了。哪怕时间短暂，却足以让秦千柔震颤。 可是即便有些许心动，秦千柔也不敢让疯狂战胜理智。接受沈沂秋，意味着她们都将踏上一条满布荆棘的路。而她却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把那孩子保护好。 视线被书柜里那束玫瑰花吸引，隔了这么久，它依旧如最初时动人。若是换做真花，怕是早就枯萎凋零得连枝都不剩了。 所以，这孩子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送给自己这种不会过期不会凋谢的花。 秦千柔不禁失笑，心头阵阵发热，又软又烫，无比纠结。 她睡得并不安稳，总像是在担心什么。好不容易迷煳了一阵，醒来后发现已经接近傍晚了。 家里很安静，就像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秦千柔走到客厅，果然没人。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沈沂秋的房间外，没想到门竟然是开着的。秦千柔不知该不该进去，等了一阵，里面的人似乎并未发觉她的到来。 仔细一看，原来沈沂秋趴在桌上睡着了。 秦千柔无奈摇了摇头，想给她披一件睡袍，怕她睡觉着凉，没想到却看见眼睫毛上未干的泪水。 还有那被她压在脸下，早就被泪痕反覆浸泡的纸张。 纯白的纸上没有多余的东西，唯有无数个她的名字。 千柔，千柔，每一个名字上面似乎都有泪滴，就像是自带的暗纹。 秦千柔指尖泛白，无法想像沈沂秋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些名字的。 她站在旁边看了许久，很想替她擦干泪珠，也很想，摸一摸那白嫩的脸颊。可是，她不能。 秦千柔明白，沈沂秋主动吻她，还能解释说年轻人冲动，不理智。若是换成她做出亲密的举动来，那便不能再用冲动解释了。 年长十岁的她，若是做了，那便是要负责的。 她，怕自己给不起，也怕沈沂秋会让自己失望。毕竟，她还那么小。 和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女孩子交往，秦千柔的纠结并不在于害怕和厌恶，她甚至觉得跟沈沂秋的相处是温馨愉快的。 只是，她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喜欢。更不确定，十八岁的沈沂秋能给她未来。 秦千柔不是保守古板到谈一次恋爱就非得结婚的人，但她是极度认真的人，一旦确定了感情，便是百分百全身心付出与投入。 她怕自己辜负沈沂秋，也怕自己被辜负。 想爱，却是不敢。 最后，秦千柔轻轻把睡袍替沈沂秋盖上，又替她把房门带上，回了自己房间。 ** 第二天九点刚过，黎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听上去兴致不错。 「千柔，起床了吗？别忘了今天的约会噢。」 秦千柔昨晚做了一整夜的梦，晚餐的时候她跟沈沂秋连五句话都没说到，应该是她们相识以来最为沉默的一次。 躺下后，一闭眼就浮现沈沂秋的脸，更是让她辗转难眠。 压着隐隐头痛，秦千柔的声音略带沙哑：「知道了，不会忘的。」 「那你记得催一下沈沂秋，我就不特地给她打电话了。」 秦千柔一怔，刚想说，今天不如就不带她了吧，转念又觉得这样不好。这会让沈沂秋误以为，她们在排斥她。 「到时见。」 秦千柔开车带沈沂秋去了约定的餐厅，一路上两个人话也很少，只比昨晚略好一些。 「最近学习还好吗？有没有觉得需要强化加强的地方？」 「挺好的，都能跟得上。」沈沂秋捏着手机，本来她想告诉姐姐，前几天测试，她得了全班最高分，老师特地表扬她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遇到困难吗？」 「没有，大家都很照顾我。」沈沂秋朝她笑了笑，有点勉强，但并不算是敷衍。 秦千柔抿了抿唇，车里又恢復了沉默。 秦千柔余光瞥到沈沂秋一直握着手机，却也没跟谁在发消息，更像是在等待。 「学习固然重要，有时候也要劳逸结合。如果有合适的的机会，跟同学或是朋友出去放松一下也可以，保护好自己就行。」 沈沂秋疑惑转过头，秦千柔这是在鼓励她出去野？ 「你在蒙城朋友不多，多认识点人也好。」 沈沂秋反应过来，姐姐是想让她把感情转到其他人身上吧？果然是嫌她烦了，可是姐姐不明白，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喜欢的。 「没有特别想要深入交往的人，还不如好好看书。」 沈沂秋的性子跟她父母很像，都不是为了人际关系而特别卖力的人。合则来，不合则散。宁可维持君子之交，也不愿与小人为伍。 等她们到了餐厅，沈沂秋才发现今天还多了一个人。 黎婉走过去拥抱了一下秦千柔，惹得容菲跟林霜之都笑她。 「小婉啊，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们以为你喜欢的人是千柔。」容菲搅拌着咖啡，半开玩笑。 第152页 「切，那是你们以为。我跟千柔的感情我们自己清楚，要喜欢早就喜欢了，还用等到现在？」 秦千柔坐在林霜之旁边，沈沂秋自然而然准备跟着坐下去。然而她发现，没有她的位子。 正尴尬着准备让服务员帮忙加个座椅，黎婉已经笑眯眯朝她招手：「过来过来，这里特地帮你留着的。」 沈沂秋疑惑地绕过去，这样她就坐在秦千柔对面了。 「你平时老粘着千柔，今天吃饭你就坐我这里。」 沈沂秋眨眼看她，这两者有啥关系？ 黎婉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真是滑嫩啊。年轻真好，满满的胶原蛋白！ 「让你坐就坐，哪儿这么多废话。」 「咳咳，小婉你别光顾着欺负人。先点餐吧，估计千柔她们都没吃早餐。」 黎婉这才想起，好像没有正式介绍过林霜之。 沈沂秋礼貌地对林霜之笑着：「林姐姐你好。」 林霜之乐了，看看秦千柔又看看黎婉，感慨道：「我这也算是沾了你们的光了，年轻了好几岁。」 已经习惯被叫阿姨的人，现在又有人叫自己姐姐了，心情挺好。 秦千柔的情绪很淡，黎婉打量了她几次，也不见她回应。 黎婉趁着秦千柔跟容菲去洗手间的时候，一把拉过沈沂秋，低声问：「昨天你们进展如何了？」 沈沂秋的脸满是苦楚，嘆息：「被拒绝了。」 黎婉讶然：「你这么快就表白了？我不是让你徐徐图之吗？」 一脸恨铁不成钢，亏得昨天她那么早就离开。 沈沂秋委屈，她又没有经验。再说昨天，姐姐的唇那么诱人，她实在忍不住。 「我没忍住……」 小脸低了下去，声音里全是委屈和懊恼，又带了点天然的羞涩。 这番欲言又止让黎婉大惊：「你强……上了？」 按照秦千柔的性子，今天还能带沈沂秋一起过来，想必也不是完全不喜欢吧。 黎婉心想，看不出平时一贯冷淡的千柔，喜欢这种风格？ 沈沂秋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她很是羞涩，又有点别扭，「亲了姐姐一下。」 她用手指掐了一小截比划强调：「真的只是亲了一下下。」 黎婉很是失望，原以为是王者，没想到是青铜。 等反应过来，又是一惊。 虽然只是亲了一下下，但她亲的不是别人，是以高冷着称的秦千柔啊！ 啊啊啊啊！所以千柔让你亲了，今天还肯带你出来。 「小鬼啊，你有福了。继续努力，别放弃知道吗？」 沈沂秋本就没想过放弃，只是想起昨晚的事仍是难过。姐姐不喜欢她这样，可她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黎婉跟沈沂秋越说越起劲，已经变成她勾着沈沂秋的脖子，整张脸几乎快要贴上去。林霜之虽然坐在黎婉旁边，但中间仍有不小距离，加上她又不喜欢探听人家说悄悄话，只能不停喝水。 可是，这茶都喝了几杯了，黎婉还没说完。 林霜之起身去外面催服务员上菜，转过身看见她们依然保持亲密状。 「小婉，你先让她吃些点心，菜还要一会儿才能上。」 黎婉松开了些，却没完全放开沈沂秋。看着林霜之始终盯着很是空荡的桌面，心里偷笑。 「没关系的，她不爱吃这些，而且她挺耐饿的。」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沂秋一眼，「我说的对吧，小朋友？」 沈沂秋不明所以，总觉得今天黎婉姐的态度热情过头。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她终于对她身上那香水味不打喷嚏了。 黎婉面前多了一碟点心，低头一看，是她喜欢的杏仁糕。 「小朋友耐饿，你倒未必。」 黎婉低头开始吃，嘴角的笑越来越大。 终于从黎婉姐魔掌中逃脱，沈沂秋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林霜之一眼，谁知对方竟也在看她。 沈沂秋尴尬收视线，只好盯着茶杯发呆。 秦千柔跟容菲从洗手间回来，一眼就看见孤单单的那个人。 黎婉和林霜之虽然做什么特别举动，但暗流涌动，那特别的氛围把她们环绕起来自成一体，沈沂秋就像是被隔绝在外的孤独旁人。 秦千柔转身去跟服务员低声说了几句，很快便有人搬来椅子放在她旁边，同时加了一套餐具。 「沈沂秋，来我这里坐。」 作者有话要说：黎婉：小朋友你要记住，你现在受了多少冷遇，以后在上面要加倍讨回来，知道吗！！！ 第六十三章 今天的话题主要围绕着秦千柔在海城培训期间的事，虽然明知不会有什么格外有趣的经歷，但大家还是问的起劲。 当属黎婉最积极，林霜之问完工作方面的相关问题，她就把话题接了过去：「这次培训，地方台去的是帅哥多还是美女多啊？」 秦千柔回忆了一下：「女性占多。」 「那是年轻的多还是中年人多啊？」 「和我差不多年纪和资歷。」 林霜之笑了笑：「千柔你这话谦虚了。培训组那边发来的资料我看过，各台选送的都是优秀骨干，而千柔你是特别优秀。再说，能做到这个级别的，放眼全国，也没有几个像你这么年轻的。」 秦千柔无意攀比这些，但组长既然这么说了，她还是要回应的：「是台里给我的机会多，也是我运气比较好。」 第153页 黎婉心疼补充：「那也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要投入，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工作了。」 那可不是，别人工作十几年的成就，你用六年就做到了。除了天资好，肯定是额外下了苦功，所有人都知道。 「小婉你放心，千柔的拼搏精神台里很清楚。领导不止一次跟我夸过她，还说要让她做典型。」 秦千柔却暗自皱眉，她并不喜欢出风头，更不喜欢被评为什么典型标杆之类的人物。 林霜之又笑着望向秦千柔：「但我也知道你的态度，所以替你回绝了。千柔，在我组里，你就专心做你想做的事。」 秦千柔感激地道了声谢，林霜之虽是为数不多的女组长，但扛起事来半点不含煳。 黎婉心头一阵酥软，她真是太喜欢组长用温柔淡定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好像是天都快要塌了，她却依旧搂着她，吻着她，哄着她：「别怕，天塌下来我都替你顶着。」 这么想着，脸都要红了，黎婉流连在林霜之身上的目光差点没来得及收回。好在今天吃饭的都是自己人，而且她觉得最近林霜之和自己的距离没过去那么远了，她也有心释放点信号，好让对方也明白她的心意。 沈沂秋一直安静坐在旁边，听她们聊得热火朝天。她也插不上什么话，也没人特地问她的情况。 她默默吃着面前的菜，心里还是有点失落，黎婉姐鼓励她不要放弃，可是该怎么坚持呢？按照过去的方式基本无效，姐姐过两天又要走了，不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何时。 碗里突然多了个鸡翅，沈沂秋转头看身边的人。 秦千柔神色正常，只是轻声说：「这家的鸡翅还不错，可以试一试。」 沈沂秋笑着点头，姐姐并没有完全排斥她，哪怕她昨天做了冒犯的举动。 临近尾声，黎婉随口问她们：「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今天是周末，除了提前定好的这一餐，她们并未约好做别的事。但现在黎婉意犹未尽，想要继续。 容菲看了眼手机：「我要赶回工作室一趟。」 黎婉疑惑：「周末还加班？」 「周末我的业务才是最忙碌的时候。」 那倒也是，不少人只能周末去做谘询，毕竟打工人是不能随意请假的。 黎婉又看沈沂秋：「那你呢？什么安排？」 沈沂秋摇头，刚要说她没安排，准备跟姐姐回家。 秦千柔却先开口：「我待会要去办点事，估计要晚上才能结束。」 这话既是对黎婉说的，也是对沈沂秋说的。 原来姐姐今天另有安排，沈沂秋又是一阵失落。 黎婉朝沈沂秋眨眼，又问：「千柔下午有事，你不如跟我混吧，我正好闲得无聊。」 沈沂秋昨晚没睡好，其实想补眠。姐姐有事她虽然失落，但只要回到家里，她还是舒服的。 「我其实……」 黎婉不耐烦地摆手：「啊我知道了，你们这些孩子，肯定不愿意跟我们这些老人家一起，想要跟朋友出去是吧？」 沈沂秋见黎婉不停朝她示意，正好秦千柔跟容菲不知在说什么，没注意她们之间的互动。 沈沂秋知道黎婉又在帮她出主意了，无奈领了这份情，顺着她的话：「嗯，待会和朋友去逛逛。」 黎婉自告奋勇说负责把沈沂秋送到跟朋友约好的地方，让秦千柔抓紧时间去办事。 「这样可以吗？」秦千柔徵求沈沂秋的意见。 「没事的，黎婉姐会送我，姐姐快去吧。」 秦千柔没再说什么，跟容菲一起去取车。 黎婉发现林霜之一直没说话，正要转身问她，就看到一双含笑的眸子正盯着她。 「我正好没别的安排，不如我们凑合一下？」 黎婉的心又纷乱跳动起来，组长最近是怎么了，突然变得有空起来。但她很喜欢，因为这些空余时间基本都是和她在一起。 她是不是可以大胆一点猜想，组长是因为她才有空的？ 这么一想，心情简直爽到飞起。 「好啊，那就凑合一下吧。不过今天别再说随便了，由你安排。」黎婉实在是不想全是自己主动了，也该让组长花点心思。 一味的配合顺从，又怎么比得上双向奔赴有趣呢。 沈沂秋在餐桌上隐隐感觉到了，又见她们已经约好，自己则像个电灯泡。 「那我不耽误你们了。」沈沂秋转身要走。 黎婉叫住她：「你去哪儿啊？我可是答应了千柔要送你的。」 沈沂秋无奈望着她：「黎婉姐，你明知道我没有安排的，能把我送去哪儿啊？」 沈沂秋准备去书店坐一会儿，喝杯咖啡，看一本书打发时间。刚才忘了问姐姐是不是回家吃晚饭，但她还是想回去为她准备。 「要不，去找你表舅舅？」 沈沂秋拒绝：「我跟他说过了，这几天不联繫的。」 黎婉好奇：「这是为什么？」 如果是她之前误会的那种关系，秦千柔回来，他们暂时断了联络情有可原。现在完全没这个必要啊，爱情和亲情不冲突。 「表舅舅不想让姐姐知道他回蒙城的事，我答应替他保密的。」 黎婉上次就提起找个时间出来叙旧，袁崎别扭拒绝了。既然对方没这想法，她也不会勉强。 第154页 只是她没想到，袁崎竟是刻意避着。 「他还在怕？」 「也不算怕吧，不过表舅舅比较谨慎，生怕和姐姐遇到。」 袁崎没有说过为什么要这样躲避秦千柔，只说因为过去有过矛盾，闹得不太愉快。多年不见，其实交情也淡了，再见面只会徒增尴尬，就免了。 沈沂秋想起秦千柔曾给过他的那巴掌，也知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袁崎既然想躲，就不该回来。我还以为他决定回来，是想通了呢。」 沈沂秋知道黎婉跟表舅舅也算故交，但他们好像都无意提当年的事。 「行吧，那你就自己去玩吧。大白天的也不担心你出什么事，如果有问题，随时打我电话，ok？」 沈沂秋挥手跟她们告别，迅速上了电梯。 林霜之往前走了几步，与黎婉并肩。 「附近走走？」 「不开车？」 林霜之环顾四周，这里是商业区，mall是一个接着一个，休闲的选项很多，但停车位难寻。 「反正要在这里耗一下午，停车位别浪费。」 黎婉心中低嘆，果然不能指望组长有什么特别的创意，约会也只能在这么商业又普通的地方。 「你想看电影还是去玩电动？」 黎婉轻瞥她一眼，没说话。 林霜之一怔，笑道：「抱歉，我还没调整过来。那我们先去看电影吧，最近有不少新片子上映。」 这座商场的顶层就是影城，环境跟设施都算是蒙城数一数二的。 黎婉没表态，林霜之静静站在她身边。 她想，好像从没跟组长看过电影，不知道待会她会选择什么样的片子。 轻声嗯了一句，黎婉便跟着林霜之搭乘电梯上到顶楼。恰逢周末，来看电影的人还真不少。大多都是情侣档，也有一些全家出动，带着孩子来看动画片的。 爆米花的香气，此起彼伏的交谈声，还有四周略显拥挤的等候区域，一切都让黎婉恍惚。 有多久没在这样的时点来过电影院了？工作以后她是绝对不会让疲惫的自己来凑这份热闹的。偶尔跟秦千柔看电影，两人都会非常默契地选择错峰，宁可在饭点先看电影，图个清静。 「想看哪一部？」林霜之指着周围摆放的宣传物料，同时在看屏幕上每个场次的安排。 「我都可以，除了动画片。」黎婉实在不想经歷看个电影，满场的孩子嬉笑喧譁声，真是令人不堪其扰。 「那当然，你又不是小孩子。」 林霜之突然牵起她的手，往售票柜檯走。 黎婉一惊，错愕不已。组长从来没有这样主动牵过她，虽然现在看来是为了能和她顺利穿过拥挤的人群。 但这感觉，实在有点美妙。 毫无挣扎，黎婉顺从地跟在她身边，落后了小半步距离，耳根微烫。 林霜之站到柜檯前，简单询问了一下不久后的几个场次，便选好了电影。 黎婉耳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林霜之轻轻叫她。 「小婉？」 「啊，怎么了？」 「票买好了，还有半小时才入场。想要再买点什么吃的？」 黎婉看了眼柜檯后面那些电影院标配零食，实在提不起兴趣。 她有些悲伤地想，也许她真过了看电影吃零食的年纪了，只想着养生。 林霜之见状就知道她不喜欢这些，没再问她，又拉着她往回走。 这次她们没有回之前的地方，而是走去了中庭的旋转步梯。 「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记得楼下好像有卖冰淇淋的。」 冬天，商场的暖气开得十足，待久了的确燥热。 「谁说我想吃冰淇淋的。」好吧，黎婉心想，我真有点想吃。 林霜之笑而不语，也不跟她争论。 快走到冰淇淋冷柜前，她才说：「是我想吃，所以你愿意陪我一起吃吗？」 「好吧，那我要个小号的。」 黎婉眼睁睁看着林霜之点点这个，又指指那个，愣是买了个大号的。 「你怎么……」 林霜之无奈轻嘆：「两个小号我俩都够呛，倒不如一起吃一个大一点的，口味还能多些。」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黎婉鬼迷心窍认可了。 于是，她就着林霜之伸过来的勺子，含住了奶香浓郁，口感绵软又凉意十足的冰淇淋。 香草味的，组长原来都知道。 黎婉笑眯了眼，冰淇淋真好吃。 ** 秦千柔跟着容菲一前一后把车停到同个地方，下车后并肩走到一起。 「千柔，我这可是为你周末加班。」 容菲说得不错，周末是她业务繁忙的时候，但她并不是每个周末都会选择工作。劳逸结合是她的原则，钱是永远赚不完的，她总是能平衡好工作与生活。 这点上，秦千柔跟黎婉都不如她。 「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不用跟我说谢谢。」容菲刷开工作室的大门，领着她朝里走，「不过我的确意外，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谘询。」 这一次，不再是谘询别人的情况，而是为了自己。 刚才去洗手间的时候，秦千柔问她今天是否有空，容菲就猜到这次回蒙城，肯定有特别的事发生了。 第155页 「我只是有些问题解决不了，拖下去又怕会更糟。」 秦千柔很喜欢工作室的布置，总能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何况今天没有其他人，就只有她跟容菲。 「你肯积极面对，就已经胜过很多人。」容菲给秦千柔倒了杯伯爵茶。 「刺激性大的我就不给你喝了，怕你情绪不稳，以后不敢再来了。」 「那倒不至于。」秦千柔知道容菲是开玩笑，心情也跟着缓和起来。 她抿了几口茶，想起昨天被烫伤的感觉。 唇上已经没有被烫的痕迹了，但那灼热滚烫的记忆依旧鲜明。 她辗转难眠，却又在见到沈沂秋的时候无法做到完全将她推开。黎婉和她互动，明知并无特别意味，但她心里还是会不舒服。秦千柔知道这样的状态并不理想，可一味逃避无济于事。 她需要一个理智清醒的旁观者，来为她解开困局。 「还是继续上次的内容？」容菲并不着急去找之前的档案，但还是象徵性问了一句。 「不，新开一个吧。」 容菲瞭然地拿出一个新文件夹，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比她预想的要早。 「想聊哪方面？」 秦千柔摩挲着杯子，眸色深沉。她并不避讳自己即将要吐露的心事，但对于怎么说，则有些犹豫。 「关于感情方面的，我的感情。」 容菲对于秦千柔的坦诚感到欣慰，她原以为需要引导开解后对方才会说出真实来意。 秦千柔永远都这么坦率，令人敬佩。 「我在感情方面有困惑，想要听听你的意见。」秦千柔缓缓开口，既然决定来找容菲，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昨天沈沂秋吻了她，她们之间那道薄如纸的朦胧也就此消散。 「我对一个比我年轻很多的人有好感，和她在一起我会不自主地心动。但理智又会很快提醒我，这是不对的，不应该放任这样的感情继续发展。」 容菲看着秦千柔陷入自我剖析，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还夹杂着苦涩，心中也是一阵不忍。 「我试图拉开距离，也试过迴避，但我心里又忍不住会牵挂，会在意。尤其是，我发现我最近变得很小气，总是会介意很多与她有关的事。其实那些都不过是些小事，微不足道。」 秦千柔把这些难以对沈沂秋说的话在容菲面前吐露，即便不是为了谘询，也是她排解压力的好地方。 「你在乎说明你对那人是真心的，这很正常。千柔，你不必过于苛责自己。现代社会什么形式的感情组合都存在，只要不违法不违反道德，其实也不必非要符合大众的观念。」 秦千柔无力笑了一下，愈加涩然。 「我知道年龄差距并不是影响感情的唯一因素，但我的确担心。我怕她分不清对我的感觉，到底是依赖还是爱情。」 容菲怔然，她大致能猜到秦千柔的顾虑。身为同龄人，她很清楚要接受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要克服多少困难。所以在沈沂秋来找她谘询的时候，她始终是中立态度，不鼓励也不反对。 只是她没想到，千柔心底最担心的，竟是这个。 「其实到底是哪种感情，相处的时候你应该可以感觉得出来。」容菲见秦千柔敛眉沉思，便又问，「那你自己呢？你对对方又是什么感觉？是包容照顾还是会心动的爱情？」 秦千柔张嘴，却说不下去：「我……」 容菲见她犹豫，像是还未挣脱出困惑。 「你问问自己的心，面对对方时，你会不会有想要亲近的欲、望？或者对方跟你亲密，你是抗拒还是喜欢？」 这道题秦千柔会答，她的心昨天已经给了她答案了。 「我会有欲、望。」 是的，昨天被突然吻住的时候，她是惊讶的，是无措的，是慌乱的。 但过后，她回味起这个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吻时，心却是激盪留恋不已的。 她会心动，在被沈沂秋吻住的时候。 这一点，她很清楚。 「你们之间有过亲密的接触吗？」 秦千柔迟疑点头：「有过几次。」 容菲有些意外，挑眉：「有几次？」 秦千柔回过神来，略带掩饰地轻咳两声：「之前是拥抱，然后有吻过脸颊这样的接触。」 容菲哦了一声，语气平静，低头记录：「还有别的吗？」 秦千柔的脸又红了些，努力保持平静：「昨天吻到唇了。」 容菲写字的手停了下来，她猜到秦千柔此时肯定不好意思，于是便识趣地没有抬头。 过了片刻，她如常抬眸，说：「其实你们之间的关系发展到这一步，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把你们各自的答案展现出来了。研究表明，年轻人对年长者心存仰慕，产生心理依赖是常见的现象。但如果年长者不存在蓄意勾、引和误导，而令年轻一方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那就说明，这是自然而然产生的生理反应。」 容菲很是认真地解释着，并不是仅仅为了宽慰秦千柔。她觉得千柔可能因为太在乎这段感情，所以有点钻牛角尖了。 「千柔，我一直很佩服你的工作能力和态度，也欣赏你坚韧和一丝不苟的性格。但感情不是工作，你没必要像是挖掘新闻那样，抽丝剥茧，质疑一切现象。」 第156页 秦千柔听了这话，困扰许久的烦乱思绪终于有了方向。 原来，她一直在质疑沈沂秋对她的感情。 「千柔，你如果确定自己是真地喜欢对方，而对方现在对你也是认真的，不妨给彼此一个机会。这年头，谈恋爱并不需要繁复证明才可以开始的。再说，你这岁数也该恋爱了。」 「我很老吗？」秦千柔忽然对年纪敏感起来。 「不不不，你年华正好。我比你还大，我只是友情建议你，为了你身心健康，可以适当考虑开始一段感情。」 沈沂秋已经不止一次主动吻她，她看自己的眼神里除了星光还有火苗，即使那火焰被她小心克制，可还是会让人脸红心跳。 秦千柔清楚，沈沂秋对自己，也是有欲、望的。 其实答案早已明了，只是她一直不肯面对罢了。 容菲见她眉头似有舒展，便知她是想通了。 「爱情听起来很复杂，但其实也很简单。身体永远是最诚实的，如果身体上不抗拒不排斥，甚至想要主动靠近，那么别怀疑，那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依赖。」 容菲故意停了下来，等了一阵，直到秦千柔抬眸看她，她才接着往下说：「当然，还有一个最佳的验证方法，不过我不建议轻易尝试。」 「是什么？」秦千柔性格严谨，如果有可以双倍验证的法子，她倒是不抗拒。 「睡一觉，就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了。」 秦千柔怔愣后瞬间红了耳根，瞪了容菲一眼。 对方若无其事，坦然道：「我知道这个法子不适合你，所以才不建议啊。」 秦千柔想到沈沂秋那如水温润的性子和她带着滚烫温度的柔软身体，脸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容菲真是个专业谘询师啊（感慨） 第六十四章 沈沂秋从聚餐的商场出来，并没走远。她在附近找了家环境不错的书店，点杯拿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周末这里向来是热闹的，好在店面不算太大，客人大多很自觉，安静低调，就算坐满了也跟商场里没法比。 沈沂秋喜欢这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今天其实她都是在强撑，从早上见到秦千柔，她的心就一直忐忑着。不敢主动开口说第一句话，不敢主动去看秦千柔，不敢再像之前那样，离她太近。 昨天那冲动的吻把她小心翼翼保持的距离打破，也把她深藏心底的爱意揭露。姐姐没有把她赶走，没有责备她，沈沂秋却还是暗怪自己太贪心。 她依旧贪恋秦千柔身上的温度，念念不忘那亲密相触的瞬间，更不曾放弃对她的爱欲。可是她也的确怕了，怕再被秦千柔察觉，那么她可能真要换个地方住了。 难道真像表舅舅说的，去和他住？ 光是这么一想，沈沂秋就直摇头，离开姐姐是难以承受的伤心，不可以这样。 所以，她要想尽办法留在家里，这样她以后才可能有机会。 手里的书是她前阵子收拾屋子的时候无意中在姐姐书柜里发现的。她最初是被那束花吸引目光，很高兴也很意外姐姐竟然将它们保存得那么好。 等她靠近，目光隔着玻璃细细浏览，才发现秦千柔的书柜里有一整套这个作者的书。很巧，沈沂秋的母亲也喜欢。但当时她还太小，看不太懂这种书。 沈母从不逼沈沂秋，她会督促女儿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但从不会列什么清单，强制她去读。沈沂秋从小都在爱和宽容的氛围中成长，所以她的性格也是柔中有刚，不极端，但也绝不轻易放弃。 没想到，姐姐竟然也喜欢看这个。 沈沂秋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想着母亲曾说，这位作家的观点和思维很特别，但题材并不讨喜，甚至是冷僻，并不受大众读者的追捧。只有阅歷够深，又对自我足够坚持的人，才会觉得这样的书非常有吸引力，让人过目难忘。 沈沂秋过去尝试读过，的确有点晦涩。当时她只有十四岁，太年轻了，很多东西她无法体会。 倦意在一杯咖啡下肚后慢慢消退，书也看了大半，沈沂秋转动脖子，望向窗外。 一个熟悉到让她浑身发抖的身影突然从她眼前闪过，沈沂秋睁大眼睛再次确认，果然是邵齐东。 有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沈沂秋却不会忘记这个人，还有他曾经给她造成的伤害。她隐忍等待，也从没放弃过要揭露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沈沂秋归还了书，快步走出书店，朝邵齐东的方向走去。 刚才她没看漏，邵齐东不是一个人出来消遣过周末的。他身边有两个中年人，年纪看上去比他大一些，三个人边走边说话。 沈沂秋不敢靠得太近，怕被他发现。虽说现在邵齐东已经没有束缚她的东西，但邵齐东并没真正放弃对沈家的觊觎。她之所以把那些已有了初步成果的专利捐出去，一是为了实现父亲遗愿造福社会，二是要断了邵齐东贪婪的心思。 但是沈父还有其他藏得更深，也更有价值的研究。沈沂秋暂时还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她不会忘记前世里被邵齐东压迫威逼时无数次被追问的情形。 那时她也时常想，爸爸到底留下了什么？ 刚才隔了这么远，沈沂秋还是在看到邵齐东后有了不好的预感。那种心脏隐隐作痛的感觉好久没有出现了，她一度以为自己的生活即将归于平静，不会再经歷匪夷所思的意外。 第157页 没想到，今天它又出现了。 那阵刺痛非常短暂，和过去不一样，这次既没有出现任何画面，仅仅只是瞬间不适。沈沂秋不敢大意，邵齐东的能耐和卑鄙她是清楚的，有任何的异常她都不能掉以轻心。 没想到，邵齐东一行竟然去了她刚出来的那家商场。沈沂秋依然跟了进去，看见他们进了观光梯，不知去了几楼。 跟着进同一部电梯是绝对不行的，但商场里客人如流，店铺和餐厅又那么多，跟丢了就完全不知道他们会去哪儿了。 沈沂秋冷静想了一阵，首先排除掉女装和运动品牌集中的两个楼层，邵齐东显然不会约他们一起来买衣服，所以男装楼层也可以排除。 三个中年男人来看电影？想想都觉得画面惊悚，同样排除掉顶楼。 电动和玩具？没可能。 ktv？有点过时了。他们就算是要谈生意，也该去独立店面的那种夜总会或是商务会所，而不是这种小时单价打折促销的地方。 余下的，就是之前她们聚餐的楼层了，上下一共两层，集中了大约三十家餐厅。 范围缩小，却也难寻。客人一旦进了餐厅，尤其是带包间的那种，外面的人几乎是看不到的。 沈沂秋有些丧气，都跟到这里了，结果还是跟丢了。 「沈沂秋？」身后有人叫她，熟悉的香气由远及近。 她转过身，看见黎婉和林霜之朝她走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黎婉很是意外，又试探问，「还是其实你一直在商场里？」 「没有，我刚去书店了。」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刚才看到的事。 其实除了邵齐东，另外两个人她不认识但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让她印象深刻的并非是脸，而是他们很有特色的啤酒肚，以及他们爱穿的衣服。 一个圆滚滚的胖肚子中年大叔，偏爱紫色系的衣服，竟然会有紫色衬衫、领带和夹克外套，甚至还有紫色围巾。另一个则是无论任何任何任何季节，都要一头油亮服帖的髮型，然后半大不大的啤酒肚腆着，有点好笑。 而如此解说与描述的人，正是黎婉。沈沂秋是在黎婉的朋友圈照片里见过，那是电视台的人。 邵齐东喜欢媒体上对他的吹捧，但东升是有专门的公关部的，私下里要跟电视台的人走那么近，肯定不是因为平日里的报导。 沈沂秋起了疑心，但凡跟秦千柔有半点关系的事，她都不能大意。 「我们刚看完电影，有点饿了。要不一起去吃个下午茶？」 林霜之在旁边默默看了眼时间，时间倒是合适。 「是啊，喝完下午茶，千柔的事估计办的差不多了，你就可以回家吃晚饭了。」林霜之也发话了，看来刚才电影让她跟黎婉的心情很不错。 沈沂秋还在想着邵齐东的事，并没心思去喝茶。 「黎婉姐，我刚才是看到邵齐东，才跟着他一路过来。」 「邵齐东？他还找你麻烦？」黎婉想起之前医院的事，秦千柔跟她提过。 「他没看到我。他身边还跟了两个人，我觉得有点眼熟，像是你们电视台的人。」 黎婉跟林霜之对视了一眼，脸上有些惊讶。 「你能让我再看看你的朋友圈吗？」 黎婉设置了三天可见，那些照片是挺久之前发的，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黎婉把手机递过去，想想又觉得这样太慢。 「你给我描述一下他们的特徵，一条一条去翻朋友圈太慢了。」 黎婉想，能让沈沂秋印象深刻的人，肯定有与众不同的特徵，不是太好看就是太难看。 于是，沈沂秋便将之前黎婉描述那两人的话复述了一遍，林霜之在旁边忍笑。 「小婉，要是丁副台和于主任知道你这样说他们，心情一定不会太好。」 黎婉假意瞪了她一眼，悠悠说：「我说的也没错啊，你敢说那些不是事实？」 黎婉迅速从手机里翻出有这两人的合照，指了指，问沈沂秋：「你看看，是不是他们？」 沈沂秋确定，就是他们。 林霜之收起笑意，黎婉也不再开玩笑，两个人都严肃起来。 沈沂秋察觉到气氛变化，猜到邵齐东跟他们接触并不简单。 「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黎婉还没说话，林霜之先开口：「最近东升砸了一大笔gg宣传费用给电视台，说是要扩大宣传影响，所以台里不少人都把东升当救、世、主。」 沈沂秋一听，是业务上的事，心里稍微放松点。 林霜之接着又说：「邵齐东大概是想藉此机会跟台里的人拉近关系，以后有什么东升的负面消息，能够第一时间压下来。」 这是很多大企业常见的做法，花钱删消息，噁心但又让人无可奈何。 黎婉略带疑惑地看着林霜之，欲言又止。 林霜之轻抚她的肩膀，摇摇头。 「我跟小婉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要办，下午茶可能要下一次才能请你喝了。」 沈沂秋本就不想去，现在一听，更是求之不得。 「那我先回去了。」 林霜之叫住她：「你等一等。」 她转过头，跟黎婉说：「小婉，你打给电话给千柔，让她来接小朋友回家。」 沈沂秋迷惑，为什么要叫姐姐来？ 第158页 这里是市中心，回家其实也很方便，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啊。 黎婉移开几步，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便又走回来。 「千柔说她那边结束了，马上过来。」 沈沂秋有些矛盾，姐姐来接她，当然高兴。可是又觉得这样太辛苦姐姐了，明明是她想要照顾好姐姐的。 「沈沂秋，回去以后暂时别想太多邵齐东的事，好好享受周末。」黎婉把她拉到跟前，「记得要珍惜跟千柔相聚的时光，别浪费！」 秦千柔来得很快，但没进商场。 「沈沂秋，我在地铁口对面的路边，你过来吧。」 等沈沂秋离开，黎婉脸上的轻松消失殆尽。 「组长，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 林霜之摇头：「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在这里等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台里最近有传闻，看来东升也想插一脚。」 黎婉心想，今天的约会看来要提前结束了。按照组长一贯的工作狂作风，是不是会约她一起加班？ 「我想去喝一杯，你有兴趣吗？」 ？？？ 组长怎么又要去喝酒？黎婉这次终于反应过来了，林霜之好像每次遇到邵齐东的事，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 「天还没黑，你就要喝酒？再说，喝了酒怎么开车。」 「不是还有你在吗？」 黎婉泄气，她真地对组长的温柔没有抵抗力，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 沈沂秋坐上秦千柔的车，带进一阵寒气，倒是把车里的燥热沖淡了些。 「姐姐，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刚到。」秦千柔只在沈沂秋开车门的那刻看了她，等她坐进来扣好安全带，这过程中她始终看着前方。 沈沂秋坐定，等着她开车，秦千柔却迟迟没有启动。 「以后慢慢走，注意安全。」 沈沂秋云里雾里，姐姐突然冒出这么句话什么意思？ 秦千柔耳根有点热，试图把话说的再清晰一些：「不要怕我等得久就总是跑着过来。来往车辆那么多，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噢，原来姐姐是关心她的安全。 「好的，我以后注意。」 秦千柔这才把车开了出去，暮色一点一点降下来，沈沂秋撑着手看窗外。姐姐刚才的态度和中午吃饭时候好像不太一样，但她又找不出哪里变了。 想跟秦千柔说话，又怕惹姐姐心烦，只能这样沉默着。 秦千柔突然打开了车载音乐，平时她更喜欢听广播，但今天车里格外安静。 秦千柔偏爱港台老歌，沈沂秋偷偷关注过她的歌单，都是些她耳熟但并不真正了解的歌手。 她自己也在网上搜了这些歌来听，跟现在正火那些热门歌曲不太一样，秦千柔喜欢的歌大多是舒缓的情歌，有些还挺伤感。 「姐姐，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歌手。」 「是，我的学生时代基本上是听她的歌一路成长的。」 「我有看过她的综艺节目。她当导师，教学员唱歌，我也很喜欢她。」沈沂秋寻找着共同话题，便是那个歌手。 秦千柔倒是没空去追那档综艺，相较而言，她更喜欢过去纯粹唱歌的她。 「她已经很多年没出新歌了，听到她录制综艺的消息我也很意外，不过好在口碑还不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来，气氛也缓和下来，像是之前的尴尬和刻意疏远并不存在。 车里的歌声还在迴荡，沈沂秋却觉得歌词仍是伤感。 「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不是骗我，很爱过谁会捨得……」 沈沂秋听着听着，不禁想，如果我的梦醒了，会剩下些什么呢？ 秦千柔把车开进小区，并没直接开回家，而是绕去了超市。 「忽然想吃糖醋小排，我们去买一点吧。」 沈沂秋从黯然中抽离，跟着下了车。家里她准备了不少食材，但难得姐姐主动提出要求，她自然要尽力满足。 走到肉区，秦千柔很是认真地在柜檯里扫了一圈，却有些丧气：「我不太会挑。」 沈沂秋自告奋勇，很快就从一堆排骨中选到了合适的。 请师傅帮忙弄好，装袋回家。 「时间有点赶，不过应该能来得及。」沈沂秋一手拎着袋子，一边算着时间。 回到家，沈沂秋迅速换了衣服，然后一头扎进厨房。 不多时，厨房里就传出那熟悉又让人心暖的声响。那是有人在为她准备美食的配乐，每一次都足以拨动她心弦。 秦千柔借着倒水的名义去厨房看了一次，沈沂秋笑说让她耐心等一等，她会尽快的。回到客厅，秦千柔喝着水想起容菲的话。 那个所谓最有效的验证方法自然是不适合的，但玩笑过后，容菲也给出了建议。让她试着面对自己内心真实想法，尝试跟沈沂秋近距离相处，看看自己的心，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份感情。 如果心里愿意了，那再做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只会让双方痛苦，实为双输。 默默做了几下深唿吸，秦千柔放下杯子，起身走到厨房。 沈沂秋听见她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姐姐，你要是饿了，先吃点饼干？」 秦千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她身后才停下来。 第159页 沈沂秋忙碌的动作逐渐变慢，她甚至有点僵硬。可她不敢转身，连话都不太敢说了。 厨房里的气氛眼看着即将进入诡异沉默的阶段，秦千柔却主动开口：「我和你一起做吧。」 沈沂秋诧异，姐姐不是只会坐着等吃的人，她也是努力尝试过的。奈何有些人在厨艺上真的缺乏天分，秦千柔就是这种典型。 在电视台里如鱼得水的秦大记者，到了厨房却是十足菜鸟。这么多年的独居生活，她依然还是只擅长煮面食和半成品的女强人。 「待会要起油锅炸一下的，你在这里会被溅到。」沈沂秋可捨不得姐姐受半点伤。 秦千柔依旧不改态度，只是撑在料理台上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她强自保持镇定，坚持说：「糖醋排骨是我主动要求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辛苦。总之，我也要参与，不然我吃起来也不会觉得特别美味。」 秦千柔大概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提无理要求，说到后来已经没什么底气了。 她气息弱下去，便更加撩人。 沈沂秋胸口急速起伏了几下，好不容易压下去才敢转身去看她。 秦千柔站得离她很近，差一点她们的脸就要碰上了。 「那，那你在旁边帮我。起油锅的时候就站到我后面，好吗？」 秦千柔动容，即便是做菜这样的小事，沈沂秋想的仍是如何护她周全。 她眼中神色变得温柔，虽然还不太适应这样的距离，但秦千柔确实不愿像之前那样，故意远离。 原来，听从心意是这么让人快乐。 她弯了弯唇角，语气却还是跟平常一样：「遵命，沈大厨。」 姐姐竟然和她开玩笑？沈沂秋一怔，却又很欢喜。 这至少说明，姐姐不讨厌和她继续相处，她还可以继续为姐姐做饭。 这样很好，真地很好。 起油锅的时候，沈沂秋果然像她说的那样，一把就将秦千柔揽过去，轻轻推到她的身后。随着油温上升，排骨下锅后响起噼里啪啦，沈沂秋早已完完全全挡在她面前了。 秦千柔觉得自己有些变了，轻而易举就在这并不浪漫却足够温馨的环境下溶解。心底的坚硬被沈沂秋处处可见的体贴温柔割开裂缝，然后肆意蔓延，直到此刻，几乎快要完全瓦解。 秦千柔抿唇，第一次主动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搭在沈沂秋的腰上。 第一瞬，便是觉得腰好细。接着，便是确认，这孩子瘦了。 沈沂秋顾着油锅火候，又要担心身后的秦千柔不会被烫到，心思完全不够用。等到她反应过来，秦千柔的手已经松开，从腰间变成扶在她肩上。 「原来排骨还要这样炸一下才好吃。」 沈沂秋以为是自己错觉，总觉得刚才腰那里有点痒，但现在姐姐在她耳边说话，她的心也好痒。 「我是从网上学的。」 「我也经常在网上看到有人分享食谱，但总是实践失败。」 听见秦千柔难得显出孩子气的一面，沈沂秋笑着安慰她：「没关系的，你的精力和时间不该花在这上面，有我就好。」 秦千柔深深看了她一眼，沈沂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最后那句话有点歧义。 生怕又让姐姐尴尬，更怕看见姐姐眼中的无奈和牴触，沈沂秋盯着锅不敢转头，嘴角的笑也僵在那里。 过了片刻，秦千柔轻嘆一声，推推她：「应该快好了，赶紧盛出来。」 一阵忙乱，幸亏没炸过头，不然姐姐没有排骨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文中歌词「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不是骗我，很爱过谁会捨得……」出自孙燕姿的《开始懂了》 感谢大家支持，么么哒。 第六十五章 午餐她们吃的很丰盛，女人们聚在一起聊得开心，不知不觉就扫光了一整桌的菜。晚上如果不是秦千柔点名想吃糖醋小排，沈沂秋大概只打算准备些清淡的小菜。 等把豆苗汤端上桌，简单的晚餐终于完成。三菜一汤，清爽可人，中间那盘排骨红得发亮，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沈沂秋给秦千柔和自己各自盛了半碗饭，如往常般坐下。 「姐姐，吃饭吧。」还是比平时的晚餐时间迟了些，但愿姐姐没有被饿到。 秦千柔今天在厨房逗留的时间挺长，几乎每道菜都有她参与的成分。其实不太饿，但看着这些劳动成果，心情自然是喜悦的。 只是，当她把视线落在沈沂秋的身上，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她迅速放下筷子，将沈沂秋的手拉过去，仔细看了一阵。 「怎么了？」沈沂秋跟着秦千柔的动作也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水泡。 不大，但看着挺新鲜，估计是刚才做菜时不小心溅到的。 平时在厨房里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但今天格外不同。姐姐一直站在和她很近的距离，有时候不用转身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沈沂秋的心一直无规则跳动，整个人都处于亢奋状态。 如此，她就情不自禁会走神，又要在姐姐面前强装镇定。当时被溅到的痛楚是短暂的，很快就被「姐姐在我身边」的美好现实取代，根本不觉得有多疼。 沈沂秋咧嘴笑笑：「没事的，就几个小水泡而已。」 第160页 秦千柔却不这么认为，厨房是跟她难以施展才华的地方，但谁也不是天生就擅长做某事的。她记得刚到家里的时候，沈沂秋跟自己水平相当，不知不觉几个月的时间，这孩子已经是个熟手了。 她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又曾在厨房里受过多少这样或是那样的小伤，秦千柔无从计算。可即便沈沂秋不说，她也可以想像的出来。 从前是刻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细节，怕自己会一再被感动而破了心防。现在，她愿意去细数这些沈沂秋感情的证明，一点一滴全都是这孩子真心在意她的证据。 「再小的伤也会疼。」秦千柔蹙眉，语气有点复杂，可听得沈沂秋心头一阵酥麻。 姐姐这话，好软又好缠绵，让她那只被握着的手都快要酥化了。 「我以后会注意的。」 秦千柔把她另一只手也拉过来，翻来覆去认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地方的伤口，这才放心。 「不管做任何事，都要保护好自己。」 沈沂秋被秦千柔认真的样子逗笑，可心里又很受用。姐姐关心自己，她求之不得。 「做菜难免会有些小伤，习惯就好。」 沈沂秋想起自己刚开始钻研食谱的时候，那时候才叫惨烈。菜里的水没沥干净，放进锅里，那噼里啪啦的多壮观。她还吓得离灶台老远，现在早就淡定适应了。 见秦千柔略有不满地望着她，沈沂秋动了动唇，不得不改口顺了她的意：「好好好，以后哪怕在厨房，我也格外注意。」 秦千柔松开她的手，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到她碗里。 「大厨辛苦了，尝尝味道如何。」 沈沂秋眨眼，今天回家后姐姐的态度有点奇怪，似乎格外热情？ 也算不上热情，只是跟她过去相比，有明显的不同。 沈沂秋也给秦千柔夹了块排骨，笑眯了眼：「姐姐也尝尝。」 两个人均是轻轻咬了一口，口中香气四溢，今天这排骨格外好吃。 秦千柔吃饭时候没有聊天的习惯，席间两人也没再说更多的话，但气氛比昨晚好了太多太多。 沈沂秋心想，姐姐是不是已经消气，不怪她昨天的冒犯了？ 可是，姐姐的唇，姐姐身上的香气，好让人怀念。 真是，欲罢不能。 沈沂秋咬着筷子，暗怪自己怎么满脑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对姐姐的的喜欢应该是纯粹干净的，什么时候开始就夹杂了这些深入接触的念头呢？ 难道真是因为她长大了，所以贪心了？ 咳咳，越想越觉得不妙，沈沂秋连连摇头。 不可以对姐姐有那么多不该有的肖想。 「你怎么了？」 秦千柔的声音更是让沈沂秋心虚，呛到咳出泪水。 秦千柔放下筷子，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替她顺气。 「吃饭开小差，这样可不好哦。」 沈沂秋脸红不已，偷瞄秦千柔，发现姐姐一直在看她。 而且，姐姐的嘴角，似乎一直有淡淡的笑。 「谢谢姐姐，我没事了。」害怕被看穿，沈沂秋只敢偷偷看她，无论如何做不到坦然相对。 秦千柔这才收回了手，刚才沈沂秋的脸红令她有些不解。等她看到那孩子暗藏心思的眼神，心尖一颤。 晚饭后，秦千柔并不着急回房，她在客厅里泡了两杯茶，在等沈沂秋收拾完。 「今天有作业要完成吗？」 沈沂秋自觉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我已经提前写完了。」 这周末姐姐要回来，沈沂秋怎么可能会让作业这种东西来碍事。 「那，陪我喝杯茶吧。」 电视机里播放着重播的新闻，秦千柔并没有要看的心思。从容菲那里出来，她就做了决定，想尝试改变和沈沂秋相处的模式。 一起做饭是个不错的开端，但光是做饭，显然不够。 她想和她再好好聊一聊，如果她考虑接受沈沂秋的感情，那么对方对感情的看法和态度，必须要明确。 她可以不那么计较感情的成分，可是专一和坦诚是她的底线。 若是喜欢我，那就只能喜欢我一个。 秦千柔思忖着怎么开启话题，沈沂秋在她身边安静喝茶，乖巧的像只小猫咪。 「姐姐，你有话跟我说？」等了一阵仍不见秦千柔开口，但她显然是思考状。 沈沂秋想，姐姐在这段关系里是被动的。既然是她先喜欢姐姐，那不妨主动些好了。 「沈沂秋，你最近有在跟别人交往吗？」 秦千柔在心里试了好几种说辞，都不太满意。 索性直接问她，她并不在乎如何问，她在意的是沈沂秋的回答。 「当然没有啊。」沈沂秋回答的很快，很干脆。 秦千柔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她抿唇，握着茶杯，暖意一阵一阵传到她手心，给她力量和勇气。 「那你……」 「我的心里，只有姐姐。」 秦千柔的心又软了些，即便知道沈沂秋也许会说这话，但真正听到，便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有些侷促，习惯性地勾了下耳边长发。去海城后，她烫了发尾，有小小的波浪。比起过去的黑长直，姐姐现在更显成熟，也更有风情。 沈沂秋很紧张，但这话是她心里真实想法。 第161页 她的心里没有别人，只有秦千柔。 「你能分清你对我感情吗？」秦千柔这次说得很慢，声音不大，沈沂秋却能听出她的疑惑跟顾虑。 「可以的，我分得清。」沈沂秋依旧答的很快，仿佛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结论。 但她并未看到秦千柔变得轻松，这个答案也许不够有说服力。 沈沂秋理了下思绪，侧了身子，正对着秦千柔。她有些紧张，但仍是伸出手扶住姐姐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 「姐姐，我喜欢你很久了。第一次跟你回海城，那时候还不知道少则哥的身份，所以你跟他在一起，我心里就会很不开心。 可是我再不开心，只要你一回来，我见到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高兴。后来你去经侦办事，我又忍不住想起钱队长，明知道你们什么特别的关系都没有，但我还是小心眼。」 沈沂秋说着说着，就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但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姐姐又难得没有阻止她，更没有推开她。这也许是她唯一表明心迹的机会了，她能做的，唯有把握住。 「我对其他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如果跟我玩得好的朋友有了新伙伴，我最多只是失落，不会难过到心痛想哭。我妈妈以前夸别人家孩子怎么听话懂事，我也只是生气，顶多委屈几天。我不会心里发酸，酸到想落泪，想不顾一切抱住她。」 秦千柔一直安静听她说，原来当初的感觉没错，沈沂秋在海城的时候，就不对劲。 当时秦千柔没多想，还自我安慰，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所有的感情，其实都有感应。 「沈沂秋，你不担心我会拒绝你吗？」 沈沂秋苦涩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都在拒绝我吗？」 秦千柔一怔，她以为，只有昨天才算明显。 难道这孩子，早就发现了？ 「姐姐，是我先对你动心的，是我主动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不希望你因为可怜同情我，又或是顾忌我的心情，勉为其难跟我亲近。只要你不赶我走，哪怕只在你身边陪着你的，我就已经满足了。」 秦千柔心惊，转念一想，又有点气恼。 她沉声：「你认为我今天是在刻意安抚你？」 沈沂秋咬唇，她不愿意这么想的。可除了这个原因，她实在想不出姐姐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 秦千柔不乐意，微微晃动肩膀，想要挣脱开沈沂秋的手。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你觉得我对你是什么感情？」 哈？这个问题好像有点难，但又好像蕴含着什么。 沈沂秋犹豫着不敢轻易开口，她能够坦率直白地剖析自己的心，却猜不到姐姐的想法。 「沈沂秋，你看着我。告诉我，在你心里，你认为我是什么想法？」 沈沂秋略带感伤的声音响起：「姐姐大概希望我能健康成长，不要被挫折影响。你希望我今后一切顺利，像个正常人生活。」 她自嘲地笑：「大概你是不愿意跟我纠缠在这复杂又无解的关系中的。」 表舅舅说过，姐姐很直。虽然没有跟人交往过，但并不代表她会接受女孩子。 沈沂秋不敢去看秦千柔，不知怎的，突然就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秦千柔默了片刻才幽幽嘆息：「我只是觉得，你还年轻，这样的关系并不适合你。」 沈沂秋的心有点痛，但比起昨天，其实好了很多。 至少姐姐愿意正面跟她谈论这个话题，而不是一味躲避。 然后，她慢慢反应过来，姐姐今天的反常，似乎并不仅仅是因为同情她。 她回望秦千柔，抖着声音试探：「那……如果我觉得合适呢？」 秦千柔的唇抿的更紧，她并没有太多感情方面的经验。旁人的故事跟经歷看得再多，也只是看客。轮到自己了，依旧会迷茫，无措。 她除了年长一些，阅歷多些，在感情方面并不比沈沂秋好太多。 可是，她很清楚知道，自己的心是会因为眼前这孩子而跳动的。 在海城的日夜，她会想她，会默默关注她的朋友圈，会情不自禁想起很多她们相处的点滴。 沈沂秋屏住唿吸，她以为姐姐会说出拒绝的话，然后推开她，一切又像昨天那样。 可是她等了一阵，惊喜发现姐姐依然坐在她面前。她蹙眉不语，脸上却没有嫌弃厌恶之情。她纠结，却没有真正离开她。 沈沂秋大着胆子，往前靠近了一些。她们的气息近到交缠在一起，只要用力，便能感受到彼此的唿吸落在对方的唇上。 「姐姐，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沈沂秋更是紧张到不自觉抓紧秦千柔的的肩膀，甚至让人有些疼。 「可是我们……」秦千柔没想到今晚的谈话会突然进入这个阶段。 这比她预想的，要快了许多。 然而，这又是不得不去面对的一个问题。 她们为彼此心动，她们之间，始终是要有一个定论的。 不进则退，如果要断，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秦千柔看着她，眼中深情，往日点滴，还有那不可抑制的心中激盪，都让秦千柔无法否认：她也喜欢她。 沈沂秋害怕极了，哪怕做了一千次心理建设，她也不愿意听到拒绝的话。姐姐的拒绝，意味着她会失去靠近姐姐的机会，而她更无法接受，今后姐姐的身边，是另一个人。 第162页 她上前紧紧抱住秦千柔，像是搂住稀世珍宝，一定要放在最安心的地方可以。 「姐姐，让我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让我好好照顾你，好吗？」 沈沂秋想说爱，却是不敢。 她知道，现在说爱还太早，她不愿意姐姐觉得她轻浮随便。 秦千柔的理智和最后一丝挣扎都软化在这个温暖怀抱里，沈沂秋毫不退让的坚决给了她一丝鼓励。 也许，这孩子的话是真的。也许，我应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容菲说过，没必要把感情当成工作。感情是可以顺从心意的，如果心里许了，其他的挣扎都只是徒劳。 秦千柔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在半空中停留片刻，轻轻落在沈沂秋的背上。 触到她身体的那刻，秦千柔明显感觉到沈沂秋抖了几下。 她贴在自己耳边的唿吸乱了，秦千柔的内心也不像她表面上保持的那般镇定。 两个人都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羞涩紧张，又含了期待。 「姐姐……」沈沂秋的呢喃像是魔咒，打开了秦千柔冰封的心锁。 「沈沂秋，给我一点时间。」 秦千柔想，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捋清这段时间以来的烦乱。她希望可以简单清爽地跟沈沂秋开始，当然，她也需要一点时间来转换角色。 她还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跟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子交往。 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颠覆过去。向来稳重谨慎的秦记者，需要一点时间。 沈沂秋有些失望，姐姐没有答应她。 可是她说给她一点时间，那便是还有机会。 不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沈沂秋贪恋温暖，趁着秦千柔没发话，便又多抱了一会。 直到姐姐说要去洗澡了，才很是不舍地松手。 沈沂秋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桌前，又拿出昨天那张写满了姐姐名字的纸，看着看着就傻笑起来。笑到后来又忍不住亲了上去，仿佛亲吻姐姐的名字就像在亲吻姐姐的唇。 姐姐需要时间，我就耐心等。 等到有一天，姐姐就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光是这样想像，沈沂秋就觉得浑身气血上涌，难以平静。 隔天秦千柔很意外没有做任何安排，看样子是不打算出门了。 「姐姐，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秦千柔穿着家居服，坐在阳台门边的靠椅上看书。窗外暖阳照在她身上，让她更添女神光芒。 「没有，打算在家休息。」 沈沂秋笑，这意味着今天能跟姐姐相处一天。 「那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沈沂秋快步走到厨房，秦千柔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的身影，然后也跟着笑起来。 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哪里也不去，安静在家待一天，其实也不错。 家里有那个人在，感觉的确不一样。 这跟在海城一个人在酒店时是不一样的，心里的那一角小小空缺，终于被填上了。 依旧是小馄饨，今天是另一种馅儿的。沈沂秋特地吹了几下，等温度下去些才叫秦千柔过来。 「姐姐，小心烫。」 秦千柔捏着汤勺的手一顿，低头不理她，耳根却有点红。 沈沂秋是真心怕她又被烫到，烫一下无妨，可别引起溃疡，那才是真的疼死人了。 秦千柔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从未离去，无奈抬眸，轻轻瞪了她一下：「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啊，这么容易被烫到？」 沈沂秋笑：「谁前天被烫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那一幕，便不敢再说下去。 秦千柔知她害羞，本想宽慰她几句，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那个吻，对她来说，也是意义非凡。 她不由得深深看了仍在低头的人，心道：沈沂秋，你可知道，那是我的初吻。 第六十六章 秦千柔休假回蒙城，除了林霜之和黎婉，没有太多人知晓。她也乐得悠闲，难得有一天空闲，可以安安静静待在家里。 这个房子是在她决定在蒙城工作后买的。虽然未必会在蒙城干一辈子，但她知道，比起回海城处处受家族的保护和摆布，在蒙城显然要自由得多。 但买了房子也仅仅是有了一间无需再担心搬家琐事的固定住所而已，对于日常忙碌的秦千柔来说，这里和家的概念，仍有差距。 她并没有投入太多心思在这间房子上，所以当初得知沈沂秋在蒙大跟同学相处不太愉快时便没多做考虑就让她搬了过来。 现在若是再让她邀请一个人住进来，心里恐怕是很不情愿的。 因为在她心里，这间房子有了特别的意味，有了太多特殊的回忆，也有了她不愿意跟别人再次共享的温柔。 而带给她这一切，让这间空荡屋子有了生命的人，正坐在身边，陪着她。 秦千柔觉得今天的小馄饨格外好吃，比她在海城吃到过的所有小馄饨都要美味。 「这是什么口味的，以前没有见过。」 沈沂秋乐呵呵：「这个啊，其实不是传统的小馄饨馅儿，我是在一个美食论坛上面发现的。有人分享了自己的创新，然后下面不少人跟帖说试了以后很好吃。」 秦千柔好像很喜欢这个口味，没多久就全吃完了。 「家里还有一些，明天你回海城的时候带回去吧。」 第163页 「路上时间有点久，而且酒店里的冰箱只有冷藏。」 沈沂秋心疼起来，姐姐要在这样的地方住那么久。 「姐姐，你能不能跟他们商量，让你回家住啊？」 秦千柔在沈沂秋面前很少提及她的家庭，即便是偶遇了温以蓉，又跟温少则一起吃过饭，但都属于被动情况。潜意识里，她并不希望沈沂秋接近关系复杂的秦家。 如今有点不一样了，如果她想跟沈沂秋走下去，那么了解彼此的过往还有家庭，是无可避免的。关于沈沂秋，她想她已经了解许多。但秦家，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既然她问起来了，那不妨趁机多说一些，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培训也是工作，有统一的安排，而且晚上经常会有小组讨论，我住家里不太方便。」 「这样啊，那的确是不方便。光是来迴路上就要花不少时间。」沈沂秋想起上次她们留宿的那个城郊别墅，猜想秦千柔的家就算不偏也不会在市中心。 「交通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家离酒店不远。」 沈沂秋是知道秦千柔住在哪间酒店的，算是海城早年比较有代表性的高档酒店。如今设施肯定比不上那些后起之秀，但地段可是一等一的好。 「姐姐，原来你家住在黄金地段。」 沈沂秋没多想，和其他海城人差不多，开着关于地段的玩笑。 秦千柔抿了抿唇，犹豫片刻，看着她：「我家住在启阳路。」 沈沂秋一怔，启阳路啊。 那里可是小洋房成片啊，而且都不是后盖的，那是有钱也不容易买到的地方。 「是家里老人的房子，家里人少，所以爸妈也没搬出去。」 原来还不是爸妈发家买的，姐姐原来是妥妥的三代啊。 她想起表舅舅提起秦家那一脸复杂的神色，心里沉重了些。 「大学毕业以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蒙城，回海城的时间比较少，所以并不经常回去。」 「姐姐，你和家里的关系不亲近吗？」 这话要是在昨天之前，沈沂秋是不会轻易问的。秦千柔对她不错，但却对自己的私事守口如瓶。即便是黎婉，也从不会随便透露什么。 可如果想要真正和姐姐在一起，那就必须要真正了解姐姐。 「谈不上亲近不亲近，只是有些观点不一致。为了避免产生冲突和矛盾，我选择来蒙城。」 沈沂秋顺势道：「噢，距离产生美。」 尔后她又反应过来，紧张强调：「对我不适用的。我才不要跟你距离产生美。」 说完她觉得有点羞涩，但还是强撑着。她坚信只要姐姐肯给她机会，这些话她能说得越来越好的。 秦千柔也在学着去回应沈沂秋，虽不像年轻人那般，轻易能将炙热的情感宣之于口，但至少不会像过去那样拒人千里了。 「我以后会多抽时间回来，免得和你产生太大距离。」 「这样你好辛苦，不如我去看你好了。」 秦千柔意外，沈沂秋想去海城？ 「我现在觉得回海城已经没什么了，相反还会有期待的。」 爸爸的专利如愿捐赠出去了，已经有更多专业的人士在继续运用它们造福社会，这也算是沈之枫生命的另一种延续。而贺焯夫妇入狱，更是让沈沂秋松了一口气。 如今再想起海城，除了那些隐有伤痛却不舍忘记的往日家庭回忆，还有更多能与姐姐相见的盼望欣喜。 海城于她，已经不像过去那般不敢靠近，不愿回去了。 「也好，如果你的课不忙，要来也可以。」 沈沂秋没想到姐姐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高兴地握了拳头挥舞几下，兴奋之情难以言喻。 「你看看你，像个小孩子一样。」 沈沂秋努嘴，不服气：「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只是真性情，也叫真情流露！」 秦千柔说不过她，第一次觉得当记者的也会词穷。 无奈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 吃完小馄饨，两人分工明确。沈沂秋收拾餐具，秦千柔去泡茶。 下午没事可做，又不愿意出门，沈沂秋是很愿意就这样痴痴看着姐姐的。毕竟一个活生生的大美女近在眼前，看多久都不会腻。 然而此时，还是做些什么比较好。 接过秦千柔递过来的茶，沈沂秋小小抿了一口，提议：「姐姐，我们下午一起看电影吧？」 「噢？你想看什么？」秦千柔拿起手机，准备看看近期蒙城有哪些电影在上映。 昨晚跟黎婉发消息的时候，小婉可没少跟她嘚瑟和组长看电影的快乐。 果然，看电影是拉近关系的极佳选择。 沈沂秋伸手，轻轻按住秦千柔：「我们不出去，就在家里看。」 在家看？秦千柔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大概是找一部片子，在家用投屏看。 倒也可以，这样更舒适自在，周围也没其他观众的干扰。 秦千柔不喜欢周末去电影院，上座率太高会让空间变得拥挤。更重要的是，观影体验直线下降。 她刚答应完，就看见沈沂秋跑到自己房间，把笔记本抱了出来。 「姐姐想看什么类型的？」 她打开自己的收藏列表，里面有几部她特别喜欢的电影，有空的时候总会翻出来重温。 第164页 秦千柔扫了一遍，选了一个。 沈沂秋眼眸晶亮，欣喜道：「这也是我最喜欢的！」 她们挑了一部几年前上映的电影，动画片，但很感人。 沈沂秋去影院看了两次，次次都哭到不行。 可是自从父母出事，她就不敢再看了。 但现在，她又有勇气了，因为姐姐在她身边。 沈沂秋弄好投屏坐回去，秦千柔跟她同坐在一张长沙发上。虽然中间隔了一点点间隙，但比在电影院里的距离好太多了。 电影是她们之前都看过不止一遍的，但经典的影片就是经得起一次又一次观赏。甚至每一次重温，都能够找到不同的体会。因为人的阅歷变了，心态也变了。 因为看过，所以泪点不像以前去电影院时那么低了。但到了影片的中后段，沈沂秋还是被剧情影响，泪流满面。 她被秦千柔揽过去，靠在她肩上，茶几上的抽纸现在被放到了沈沂秋的腿上。 她轻轻抽泣：「姐姐，我不想哭的。」 秦千柔温柔地看着她：「我知道，但没关系，在家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沈沂秋扯出两张纸巾把眼泪擦干，这电影真是太好哭了。 亲情和爱情并不冲突，可思念却是永恆的。 「我不会忘记的，我不忘记爸妈，他们就永远活着。」 秦千柔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心里又酸又涩。 每次看这部电影，她也有很大触动。只是未曾经歷沈沂秋这样的家庭悲剧，所以勉强能控制住情绪。 其实当初电影刚上映的时候，她和黎婉在电影院也哭掉了不少纸巾。 尤其是黎婉，散场后眼睛都红了，沉浸在电影里久久出不来。 「那就永远不要忘记。」 秦千柔落下一个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吻，在沈沂秋柔软的发间。 电影还在继续，沈沂秋的情绪平静下来，但她依旧靠在秦千柔怀里，这种姿势是从前不敢想的。 「要是有机会去墨西哥旅游，我也想去看看。」 「等你明年暑假，可以计划一下。」 沈沂秋高兴起来：「姐姐是要和我一起去旅行吗？」 秦千柔望着她，很想答应她，可是她自己也确定不了，明年暑假她是否有空。 「暑假期间我很难请到长假，你可以和同学一起去。」 沈沂秋垂下眼眸，闷声道：「我只想和你一起。」 秦千柔不禁失笑，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黏她了。 「到时再看吧，如果我有时间，就陪你去。」 沈沂秋很是激动：「一言为定。」 哪怕只是个没有保障的旅行计划，也足以让沈沂秋心怀期待。 和姐姐一起去看深深触动过自己的城市，是多么让人嚮往的事啊。 秦千柔想的却是，明年暑假，如果她们还能一起旅行，关系应该早就定下来了。 但愿明年夏天，我们还在一起。 相处的时光总是短暂，沈沂秋再捨不得，这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还是会结束，然后迎来新的一天。 这一天，姐姐要回海城了。 黎婉跟上一次送秦千柔走时一样，过来开了她的车。她提前一些到家，沈沂秋给她倒了杯茶。 喝了两口，黎婉别有意味地打量了沈沂秋几眼。 「不错啊，这才多久，茶就泡出了千柔的味道。」 沈沂秋怕她说出更夸张的话，赶紧坐过去低声说：「黎婉姐，别开玩笑啊，要是姐姐生气怎么办。」 黎婉看了眼在房里做最后收拾的人，又看看一脸紧张的沈沂秋，轻轻拍了她小脸两下，甚是喜爱。 「别紧张。你不能总是这样，你要试着跟她平等起来。」 「姐姐没有不平等对我啊。」 黎婉无奈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不要过分紧张她。你太在意她，会显得你们之间不平等！」 虽然是你主动，但是也不能主动得过头啊！ 沈沂秋却很是坦然：「可我就是很在意她啊，她的喜怒哀乐我都在意。而且，我在意她，为什么要藏起来？」 黎婉扶额，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才能说动这死脑筋的孩子呢。 沈沂秋却没给她机会：「让姐姐开心就是我最大的期望。我喜欢她，所以想让她一直开心。难道我为了保持所谓地位，就刻意表现得不在意，那样多伤她的心。」 光是这样想想，就觉得心疼。 「我捨不得。」 黎婉忿然把杯子里剩下的茶一口喝掉，配上刚才吃的狗粮，真是撑死了。 「沈沂秋，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要是在房里被欺负了，失去地位了，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之后，黎婉笑的更有深意了。沈沂秋正要问她什么意思，秦千柔推着箱子从房间里出来了。 「都收拾好了？」 秦千柔这次回来，行李不多，只有一个登机箱。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黎婉刚把门打开，就听见身后沈沂秋抢过秦千柔的箱子：「姐姐，箱子给我。」 黎婉嘆息，这孩子奶萌的性子，自己还指望她在房里称霸王吗？ 到了机场，黎婉不像上次那样难捨难分了，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抱了秦千柔一次。因为其余时间，秦千柔都被沈沂秋霸占了。 第165页 「姐姐，回去以后别太累。你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你下次回来我就学会了。」 「好。」 「海城冬天特别阴冷，你要多喝热水，别总是穿外套，还是要穿羽绒服的。」 「好。」 「如果下次休息，你就留在海城吧。」 看到秦千柔脸色微变，沈沂秋赶紧表示：「我去看你，我带着小馄饨去。」 秦千柔不知该说她可爱还是傻气，可这孩子的确全心全意在乎她。心里阵阵酥软，却也不得不说再见。 「那我在海城等你……」 沈沂秋正要咧嘴笑，便听到了被故意拖长的后半句。 「等你……的小馄饨。」 看着沈沂秋鼓起的小脸，秦千柔眼中笑意更甚。 「我该进去了，等我下了飞机再给你发消息。待会回去好好睡个午觉。」 秦千柔昨晚没睡好，沈沂秋比她更糟糕。她半夜听到沈沂秋的脚步声，听动静像是跑到阳台边的靠椅上坐了许久。 沈沂秋给了秦千柔一个大大的拥抱，再不像过去般忐忑。却满含不舍。 分离，真是如此让人难受。 秦千柔顺从地让她抱着，这样的温暖，她也很留恋。 「好了，我真该走了。」 「姐姐，我会想你的，很想你。」 「我知道。」 秦千柔想说，她也会想她的。 ** 几个小时的飞行，加上从机场到酒店，哪怕是中午前的航班，等秦千柔真正收拾妥当后也已经是下午了。 刚下飞机就给沈沂秋发了消息，两人简单聊了几句，便各自忙去了。 沈沂秋虽然黏她，但从不会不分主次。秦千柔一边收拾一边想，等晚上的小组讨论结束再给她打电话好了。 工作电话突然响了，自从参与培训，蒙城电视台里已经很少有紧急的事找她。而现在其实休假并未结束，培训组也没什么人来打扰。 上面一串陌生的号码，秦千柔皱了皱眉。 多年的职业习惯，让她预感这个来电有些特殊。 没有耽搁，迅速接了电话。 「请问是秦千柔记者吗？」 对方是一个中年男人，语气平稳，十分从容。 但又透着疏离感，让人觉得他并不是真正要找她。 「我是秦千柔，请问你是？」 「我是李云涛，不知你是否还有印象。」 这个名字，的确听过。 秦千柔稍作回忆，想起对方是贺焯夫妇的辩护律师。 「我记得，是李律师。」 对方客气地笑了几下：「秦记者好记性。」 接着，他便直入正题：「我是受贺焯的委託，想要约你见面。」 「要见我？」 李律师强调：「是贺焯想见你。他说有些重要的事，必须当面告诉你。」 秦千柔对于贺焯并无好感，在贺焯案上，她的确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正面出现过。 难道贺焯知道了她在背后做的一切？ 见她迟迟未给答覆，李律师压低了嗓子，又说：「他说自己目前处境危险，只能寄往于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昔日贺教授无限风光，逢年过节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关系不够近，地位不够高，身份不够好的甚至都排不上号。如今他锒铛入狱，至今却无人探望。 ** 秦千柔坐在贺焯对面的时候，心中便是如此感慨。境遇不同，人也就不同了。 贺焯比在审判当天看到的还要憔悴，几乎完全看不出有半点学者的气质了，完全是一个落魄颓丧的老人。 然而他只是个中年人。 「秦记者，谢谢你答应来见我。」贺焯开口，嗓音暗沉。 没了精心保养，多年来抽菸导致的声带受损完全显露出来，配上他此时形象，更添悲凉。 「我听李律师说，你现在处境不安全，你是受到了什么威胁吗？」 虽然不知贺焯为何点名要见自己，但出于记者的敏锐嗅觉，秦千柔觉得这次来应该会有不小的收穫。 贺焯整个人都很颓废，他跟秦千柔只见过几次，但自己的状态一次比一次差。恍惚间，医院里初见那一幕，算是他最好的时候了。 「是，我是受到威胁了，有人要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贺焯虽颓丧，却还是不愿死。 人处低谷，哪怕没有东山再起的豪情，但也不能抹杀求生的本能。 「这种情况你应该求助警方，我并不能替你解除危机。」 贺焯涩然，他当然知道。 「我要见你，不是求你让我脱险，而是求你帮我保住一个人。」 「谁？」 「我的妻子。」 贺焯的事，姜瑗脱不了干系，但她参与部分并非关键，所以轻判。 「条件是什么？」 这是贺焯跟秦千柔真正面对面交流的第一次，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秦千柔和其他记者的不同之处。 她并不着急询问到底有什么值得爆料的内幕，也没有奚落刺激他的落魄。她平静对待，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犯人。 是的，贺焯所犯的错误，已经由法律给予制裁了。 并无个人私怨的他们，其实不必剑拔弩张。 然而，秦千柔心里却有私念，毕竟贺焯对沈家的所作所为，让她气愤。 第166页 但此时，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她维持的是职业道德，她是以秦记者的身份前来的。 「我被查出来的那些罪证，听上去挺严重但跟实际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我这些年一直在和几家机构暗中合作，经由于它们转手，把一些国内最新研发的但还没来得及申请专利的成果卖到海外，然后再通过我名下的公司还有那些机构的捐款，回流国内。」 秦千柔心头一紧，这和之前调查到的东升，似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东升的做法更为隐蔽，她和黎婉只查到表面异常，具体怎么操作，如何运作的，其实她们还不清楚。 现在听贺焯这么一说，茅塞顿开。 看来，这已经形成产业链了。这么做的人和企业，也远不止贺焯跟东升。 作者有话要说：我找到新工作啦，本章掉红包开心一下吧，么么哒！ 第六十七章 跟贺焯的见面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大部分时候都是贺焯黯然叙述，秦千柔安静倾听。她没有做出专访的样子，也不曾拿出纸笔做记录，但贺焯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给她极大震撼。 「你们利用国家给予的资源和资金支持，做这种卑鄙的交易，真是对科研最大的侮辱。」秦千柔努力保持克制，终究还是忍不住动怒。 这不仅仅是简单犯罪，更是在卖、国！ 「我明白，可是我受不了巨大的利益诱惑。」贺焯长时间垂着的眼眸有气无力抬了两下，「你知道常年待在实验室里做了无数次试验，但是一堆数据跟成果无人问津的悲哀吗？有多少人为此转行，又有多少人工作十几年至今买不起房？」 「但这不是你们贱卖科研成果的理由。」 行业之间的待遇差别逐渐扩大，的确是突显的矛盾。然而，做人始终需要基本的底线。没有钱，不能成为做坏事的理由。 「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其实每一次交易我内心也是煎熬的。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自己并不好受。但我不做，别人也会做。结果我辛苦奋斗几十年，成果、荣誉、职称还有金钱，全都要拱手让人。你说这难道就是公平？」 秦千柔不愿多谈，今天她来的目的并非做心理疏导的。 贺焯走上歧途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但与她无关，她对此并不感兴趣。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报导出来。」 「报导？你不怕那些人报復你？」 「我早就逃不了了，原以为在里面会安全一些，结果还是我天真了。」 秦千柔蹙眉，像是在思考是否答应这个要求。 贺焯嘴角苦意泛滥，语气带着哀求的颤抖：「我知道你是正直的人，别人不敢报导的内容你敢，所以我才会请你帮忙。而且，你也不会愿意见到那些人继续作恶，毕竟损失的是国家的财富。」 「即使要报导，我也不能只凭你一番话就随意宣传。我必须为我对公众说的每一个字负责任，所以我需要时间，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贺焯并没有失望，秦千柔是个好记者。 她大概是他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见到的最后一缕曙光。 「那是自然，我也不会让你白跑一趟。我保留了一份这些交易的副本，存在海外某家银行的保险箱里。如何取出，姜瑗知道。」 秦千柔没想到，他竟会把这事轻易告诉她。 但她内心并不欣喜，甚至有淡淡悲哀。 若非穷途末路，贺焯又怎会对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交託这样的秘密。他自始至终都守着这个秘密，现在却坦白说了出来，意味着他也清楚自己的情况。 「我只能说尽量，但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帮到她。」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现在谁都指望不上。请李律师去约你，其实也只是碰碰运气。我找过几个人，没有人肯来，有些甚至连律师电话都拉黑了。」 贺焯悲哀笑起来，他这一生，何其风光，又何其悲凉。 秦千柔准备离开，贺焯突然叫住她。 贺焯用极低的声音说：「如果我死了，无论是哪种死亡原因，请一定帮帮姜瑗。」 ** 回到酒店，秦千柔还沉浸在跟贺焯的见面中。沈沂秋给她发了两条消息，她没来得及回復。 等到住在隔壁的同事来敲门叫她一起去餐厅，她才回过神来，已经晚上了。 她让同事先去，给沈沂秋发了通话请求。 电话很快被接起，喜悦又令人想念的声音传来过来，让秦千柔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 「姐姐，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正准备去餐厅。」 「哦，那要多吃点，不能光顾着工作就将就。」 秦千柔渐渐习惯了沈沂秋在生活细节上对她的唠叨，还有那总是于细微处流露的在意。 她勾了勾唇，柔声说：「我不会亏待自己的。你呢，在做什么？」 「我啊？吃完饭了，在写作业。我们有一份大作业，下周要交，占总分的25%呢。」 「下周才交，你可以留着周末慢慢写。」秦千柔本意还是不捨得沈沂秋平时熬夜。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小了许多，秦千柔以为是网差，刚要重拨就听到沈沂秋细声说：「周末我想去看你。」 微微一怔，随后瞭然。 她也想她，秦千柔很能理解沈沂秋的感受。 第167页 「不是刚见过，怎么这么快又要见面了？」 「才不是呢！一如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分开几天了，好多个秋了呢。」 秦千柔忍笑，今天是周四，她们分开了三天。 「不过这周末不行，改一下时间吧。」 沈沂秋大失所望，本来还准备给姐姐一个惊喜的。现在看来，周末真只能在家写作业了。 「我这周只有一天的假期，而且我有一份紧急的工作需要处理。」 秦千柔想了想，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贺焯的事。沈沂秋现在的状态很不错，她不愿意这孩子再被牵扯到这些乱糟糟的事情里。 况且，贺焯说的那些，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她还需要去验证。哪怕贺焯声称自己是他最后的希望，她也不觉得一个虚伪至极的人会幡然醒悟得那么彻底。 请她去见面，以这些信息作为交换，无非就是想利用她的公众影响力和个人能力，替他保护姜瑗。只有吸引了社会关注，姜瑗才能真正安全。 说到底，不过是场利用。 秦千柔懒得计较贺焯的算计，她在意的是他说的这些事。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很有必要及时上报，并且尽快将真相公布。不能再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浪费国家资源，背地里却赚着黑心钱。 「不高兴了？」等不到沈沂秋答话，秦千柔心头又放软了些吗，声音便随着心意也软了下来。 「没有，只是有点难过。想到又要再隔好几个秋，才能见到你……」 「呵呵……」秦千柔轻笑起来，声声入耳，字字挠心。 沈沂秋心头痒痒的，恨不能把姐姐抱在怀里。 真想念她的气息，想念抱着她的感觉，也想念她柔软微凉的唇。 沈沂秋红了耳根，却不敢让秦千柔知道她的小心思。 「不过没关系，我愿意等的。」 一语双关，秦千柔知道沈沂秋没忘记她说过的，需要一点时间。 回来以后，一直在忙工作的事。每天白天跟沈沂秋发几条信息，晚上才有时间聊上一会儿。没有特定的话题，哪怕就聊几句白天遇到的再寻常不过的事，两人也觉得时间飞快。 总是觉得其实并没说什么，但半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每次挂电话，沈沂秋都意犹未尽，恋恋不捨。 秦千柔又何尝不是，距离对她们来说，也许并没有产生美，但思念跟牵挂却是实实在在的。 唯有分离，才能让她把自己的心意看得更清楚。 秦千柔心中轻嘆：所需要的时间，应该不久了吧。 这周末没能如愿去海城见秦千柔，从海城却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温少则给沈沂秋打电话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少则哥，你怎么来了？」自从知道了他跟姐姐的关系，便这样叫他。 温少则刚办完入住手续，到了房间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约沈沂秋。 「我过来出差，顺便受人之託，来看看某人过的怎么样。」 沈沂秋听出话里的揶揄，支支吾吾起来。 温少则本意是想逗逗沈沂秋，他觉得这孩子很纯良又可爱，性子还软软的，逗一逗格外有趣。但又想起秦千柔那冷然的表情和不着痕迹护着她的样子，不得不收敛起来，不敢开太过分的玩笑。 「咳咳，是这样的，我临时过来办点事，千柔让我带点东西给你。」 姐姐有东西给我啊？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心里已经开始高兴了。 「那你住在哪里？我过去拿吧。」 「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沈沂秋还没跟温少则单独吃过饭，忽然被邀请，还是有点紧张。 大概是察觉出她的犹豫，温少则又说：「我待会叫上小婉，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有黎婉姐在，那会好一些。沈沂秋爽快答应了，看了眼时间，还能在家待一会儿。 自从姐姐回了海城，表舅舅也没怎么出现。沈沂秋以为他刚搬完家，忙着收拾整理。但她去看过一次，家里空荡荡的，除了必要的家具，并没有太多杂物。 表舅舅自从上次约她吃烤肉后，就有点不太对劲。沈沂秋想，是不是自己一心想着姐姐，表舅舅觉得受冷落伤心了？ 有点头疼，沈沂秋想着，晚点给表舅舅发个消息关心一下他吧。 黎婉开车来接沈沂秋，上车后她就发现，黎婉身上的香水味变了。 「黎婉姐，你换香水啦？」 黎婉笑笑，倒车开出小区。 「你对香水还有研究？」 沈沂秋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没太多研究，就是你以前用的香水有点太刺激了。」 容易上头，大老远就闻到了。 黎婉挑眉，没说什么。 前几天林霜之无意中也说了，说她虽然性子火爆，但这浓郁的香水其实并不能完美匹配她真实的性格。 然后，黎婉就换了香水。 换到今天，才觉得稍稍满意。只可惜这周末组长有事，要不然能趁机问问她的意见。说不定还能顺便一起逛街，买香水。 「温少则有没有跟你说他这次过来的目的？」 「他说来出差的。」 「还说了其他的吗？」 沈沂秋摇头，黎婉神情严肃。 餐厅距离温少则入住酒店不远，蒙城新开的地标式高端酒店，果然是典型成功商人做派。 第168页 「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蒙城了呢。」黎婉落座，和温少则随意交谈起来。 温少则神色微变，但视线很快转到沈沂秋身上。 他笑着看她，过了一会儿从旁边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类似于食品保温箱。 黎婉跟沈沂秋都愣住，没想到温少则会突然拿出这个。 一贯潇洒倜傥的温少总，脸上满是无奈。 「我都快要出发去机场了，千柔让人买了送过来的，非要让我带到蒙城给你。」 沈沂秋双手把盒子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两盒海城最有名的老字号，鲜肉月饼。 海城人爱吃鲜肉月饼，并不局限于只在中秋时分。沈沂秋呆愣看着，想起上次跟姐姐一起吃小馄饨时，她无意中提了一句，说要是能配上鲜肉月饼，绝对美味。 家里小馄饨还有，鲜肉月饼也有了，可是姐姐，你却不在我身边。 相较于沈沂秋沉浸在感动和淡淡遗憾的情绪中，黎婉则是睁大双眼，像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她确认了几遍后问温少则：「这真是千柔让你带来的？」 温少则看出她眼里的震惊跟疑惑，无奈点点头：「是啊，非要我带来。你见过这么昂贵又有格调的人、肉快递吗？」 头等舱专送的鲜肉月饼呢，估计真没几个人吃得起。 虽然秦千柔没有明说什么，但她的行动已经无声表明，沈沂秋对她来说，不是普通人。 之前他也揶揄，但到了现在，他却在小心翼翼印证。 黎婉看出他的怀疑，轻轻点了两下头。 温少则眼中便多了几分凝重，他怎么都想不到，让秦千柔从北极圈回到繁华世界的人，会是眼前这软萌的孩子。 且不说年龄的差距，光这性别，就足够让秦家闹个天翻地覆了。秦家的老爷子，还有自家的爷爷，估计都不会轻易同意的。 想到自己那几年，温少则就不禁替秦千柔捏一把汗。 他叫了沈沂秋一声：「反正有两盒，不如先开一盒我们分了吧。」 话音刚落，沈沂秋就已经把月饼紧紧护在怀里，小眼神满是防备，更是不舍。 温少则示意黎婉：「你看看，就一盒月饼，护成这样。」 沈沂秋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绝对不捨得把月饼拿出来分享。这是姐姐的心意，她要带回家慢慢品尝的。 「今晚这顿饭我请客吧，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只是别打我月饼的主意。 黎婉怕温少则开起玩笑来又没分寸，便出面替沈沂秋挡了。 「这么多年没来蒙城，今晚好好尝尝这里的特色，回味一下。」 温少则神色如常，除了偶尔的感慨之外，并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 黎婉暗自观察着他，心想，他是否知道袁崎回蒙城的消息呢？这次突然来蒙城，究竟是真出差还是来找人呢？ 看样子，温少则还不知道沈沂秋跟袁崎的关系，要不然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坐在这里和她开玩笑。 要是让温少则跟袁崎见面了，不知道又会惹出多少事端。 当年的事闹得很僵，袁崎突然消失，温少则再也不来蒙城，仿佛那些年的过往被一笔抹掉。 秦千柔简单说过一些家里的情况，但黎婉毕竟是外人，感情的事也不好多问。不过秦家跟温家长辈们的态度，从温少则那事上就可见端倪。如果秦千柔要跟沈沂秋在一起，那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黎婉不禁替好友担心起来，可是她又的确想要让这段感情顺其发展下去。茫茫人海，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况且这么多年，秦千柔从未动过心。 唯有沈沂秋，是例外。 这样的例外，对于秦千柔来说，太难得。 她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冷冰冰只懂工作的机器人。沈沂秋能给她温暖，给她感知生活的柔软，这对于秦千柔来说，是很珍贵的。 黎婉一心为好友着想，自然也希望这段感情能开花结果。 从前她对这样特殊的感情向来是尊重多过理解，但当她自己对林霜之动心以后，才真正明白：爱其实真地不分性别。 关键是，遇到那个对的人。 ** 回到家，迫不及待连拍好几张照片，各种角度都有，挑了两张发过去给秦千柔。 【姐姐，谢谢你的月饼。】 秦千柔大概在忙，过了一会儿才回她。 【正好少则去出差，就顺便让他带过去。等你下次过来，可以再多买几盒。】 沈沂秋丝毫不在意秦千柔的故作平淡，晚上吃饭的时候，温少则可没少给她模仿姐姐在电话里强硬要求他必须带上月饼的语气。 沈沂秋听完以后，嘴角都快挂到耳根上了。 姐姐对她真的好好，她好幸福。 每当想起秦千柔种种的好，沈沂秋就忍不住心旌摇曳，暖流阵阵涌过，想要抱她，想吻她。 【姐姐，我想你。】 秦千柔轻轻摩挲着屏幕，在想是否也该直白地给予同样回应，毕竟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着沈沂秋。 还不等她回復，便又收到了一条。 【我想抱你，一直抱着你。】 寂静的夜晚，心总是格外柔软的，人也是最易感性的。 隔着屏幕，简单的几句话，在思念的催化下，轻易将秦千柔的心撩拨起来。 第169页 她在心跳加速中真实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原来也那样渴望被拥抱。很是想念那柔软又温暖的怀抱，和自己紧密相连，感受着彼此的情意。 【你下次来的时候，就可以实现了。】 沈沂秋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 接着，便是连续好几个蹦跶到开花的表情包。 姐姐同意让她抱了，是不是说明，她接受自己了？ 沈沂秋按捺住激动，不愿在手机里证实这事。 她要当面得到姐姐的答案，因为她不想亲吻手机，只想吻美丽动人的姐姐。 身体突然变得燥热起来，不知是不是家里暖气太足，沈沂秋觉得自己的脸快要冒烟了。每每想起姐姐，她内心深处的悸动就一次比一次强烈，总是想要去做一些亲密的举动。 【姐姐，我去洗澡，你早点休息。】 做贼心虚般逃离，可又觉得过于突兀，脱掉外衣的沈沂秋又把手机拿起来。 【下次我要和你一起吃月饼。】 【好。洗完澡早点休息。】 【姐姐晚安。】姐姐，我爱你。 沈沂秋没敢发那个缩写，但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便又开始燥热。 作者有话要说：沈沂秋：月饼好好吃，姐姐更好吃（bushi 第六十八章 沈沂秋睡醒的时候，嘴角觉得酸，大概是一整晚都咧嘴笑就算在梦里也觉得甜蜜。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沂秋这几天的状态越来越好，一个人在角落里安静发消息的时候，嘴角都是勾着的。她自己没发觉，但旁人却看的清清楚楚。 这天刚下大课，沈沂秋准备去图书馆自习。上课前跟秦千柔发了消息，姐姐今天的培训很忙，估计没多余时间搭理她。 「沈沂秋。」 转身看到正从楼上下来的张梦，沈沂秋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你去哪儿？」 「今天我没课了，打算去图书馆泡着。学姐你呢？」 「我记得你好像今天有阶梯教室的课，特地过来找你。」 沈沂秋好奇：「有事？」 张梦也笑，眉眼间含着淡淡羞涩和浓浓幸福：「顾超来看我，想请你吃顿饭。」 「顾超来了啊，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图书馆拿东西，待会跟你们会合。」 约好了见面的餐馆，沈沂秋小跑着去图书馆。之前为了占位置，她上课前就去放了几本练习。 既然确定不过去了，就别继续占位，把资源让给更有需要的人。 到了校外美食街上的约定地点，顾超跟张梦都已经到了。沈沂秋看到他们并肩坐在一起，头挨着头在研究菜单，边说边笑，就连她这个刚进门不久的人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幸福。 她快步走过去，坐到他们对面：「不好意思，来晚了。」 顾超给她倒了杯水：「我们又不着急，主要是好久没见了，我特地让张梦去找你的。」 顾超人很好，虽然回了蒙城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张梦出面来还人情，但顾超的心意沈沂秋能感觉到。 「我早跟学姐说过了，大家都是朋友。你要是总这么客气，那我可不敢吃你这顿饭了。」 顾超爽朗笑道：「明白明白，今天我们就聚聚。」 气氛很好，三个人有说有笑，话题主要围绕海城跟蒙城。 顾超想来蒙城生活，但张梦坚持让他在海城寻找发展机会，为此两人前阵子有了小小争执。生怕女友不高兴，顾超亲自过来，给了张梦一个惊喜，也把彼此的想法当面说清楚。 沈沂秋觉得他们维持了几年的异地恋很是难得，关键是异地几年感情还那么好，这在相对纯粹的学生情侣中也并非常见。 「学姐，你们的感情那么好，有什么诀窍，透露一下呗。」 沈沂秋是真心想求教，她跟姐姐之间虽然还未正式确定关系，但最近的联繫跟互动明显已经很暧昧，偶尔她大着胆子说些甜言蜜语，不算太露、骨但也绝非是普通朋友间常说的。 而姐姐，不仅没有迴避纠正，有时还会接话。这让沈沂秋真切体会到有回应的感情果然要比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甜蜜得多，也让她的心蠢蠢欲动。 哪怕只是短暂培训，也是异地。她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她想跟姐姐一直好好的。 张梦指了指顾超：「基本上靠他。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人要多付出些的。」 顾超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不吝啬对女友的赞美：「你也付出很多，我知道你一直在迁就包容我。如果不是你的好脾气，我们早就散了。」 沈沂秋抖了抖身上的鸡皮，她这狗粮真是吃的饱饱的。 「哎，沈沂秋，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张梦意味深长朝她眨眼，「是不是也有情况？」 「哪有！」 否认过后又觉得不应该，虽然她对姐姐的感情不是主流认同的那种，但跟任何一份爱情都一样，真诚而热烈。 「我就是问问，想学点经验。」她含着茶杯边沿，声音压得很低。 张梦笑：「你肯定是恋爱了吧，最近你春、风满面的样子，太明显了。」 沈沂秋愣了：「有那么夸张吗？」 张梦如实点头：「你自己不觉得，有一次我在图书馆看到你，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傻笑，我就没好意思过去打扰你。」 第170页 呃，这么丢脸的事竟然被学姐看到了。 她垂眸，掩饰性地喝水，张梦跟顾超一阵笑。 「谈恋爱很正常，尤其是热恋期总会情不自禁想一些事，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顾超的安慰让沈沂秋稍稍缓解了尴尬，但还是不好意思继续聊感情话题了。 「顾超，你真打算毕业以后就来蒙城定居？」 蒙城不错，生活节奏相对慢些，更适合生活。但对于顾超所学，的确是海城更有发展空间。 「我是这么计划的，不过蒙城的对口单位少一点。我之前有联络过几家，对方回应都不是太积极。」 沈沂秋意外：「不应该啊，蒙城很缺你这样的高端人才，不应该态度这么冷淡的。」 张梦嘆了口气：「在蒙城，优质单位还是需要靠关系。差不多的条件下，肯定是有关系的比没关系的要容易得多。所以我才希望让他留在海城，至少在海城，都是靠实力说话。」 顾超也沉默，提起关系，是他们这些普通家庭孩子最难拥有的东西。 「那学姐你的打算呢？」 「我是准备毕业了去海城找工作，我的专业在蒙城跟在海城的就业情况相差不大，我不希望他为了迁就我牺牲事业前景。」 抛开心理阴影，客观来说，海城的机会的确比蒙城要多很多。 「这事不急，反正现在我的论文还在修改。」顾超一脸宠溺，摸了摸张梦的头髮。 「你现在的导师还好吧？」 顾超满意地点头：「很好，特别好。其实我以前也想跟他的，但那时候总遇不上，又被贺焯骗了几句，煳里煳涂瞎转弯。」 许久没有听到贺焯的名字了，沈沂秋心里仍有些不太舒服，但很快就调整好了。 「我现在的导师是个一心做研究的，不擅长那些门面上的东西。要不是贺焯倒了，这些资深教授们还真不一定有机会。」顾超提起导师，又是一阵感慨。 张梦随口问起：「我听说贺焯好像要重新上诉？」 沈沂秋一怔，贺焯还没死心？入狱了还在蹦跶，难道觉得自己有翻身的希望？ 庭审的时候她去了，虽然主要都是学术方面的罪名，但证据充分，根本由不得他辩驳。要是这些罪名都能推翻，沈沂秋会觉得不可思议。 顾超脸色微沉：「是有听说他最近在积极联繫律师，但好像不是为了上诉。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自从贺焯出事，学校里的人基本都跟他断了关系。」 贺焯夫妇没有孩子，前些年得过他们提拔或是好处的亲戚或近邻，几乎没有主动去探的。 张梦和顾超并不知道贺焯夫妇暗地里做的那些恶事，沈沂秋也无意告之。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麻烦，他们不过是普通情侣，应该过普通人的生活。 将他们牵连到这些事里，对他们来说并非好事。 「我听说秦记者出差去了，我好久没在校外看到她了。」 「她去海城培训，已经去了一段时间了。」 提起秦千柔，沈沂秋的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脸上那时不时就会自动出现的笑现在又冒了出来，张梦跟顾超对视一眼，似乎从中发现了什么。 张梦想了想，又说：「前段时间总看到有个男人来找你，最近怎么好像也没见到。」 沈沂秋想起前阵子同学间那些异想天开的联想，不禁扶额。 「那是我的表舅舅，当时刚从国外旅游回来。」 原来如此，是表舅舅啊，那就好。 张梦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又想起她跟秦千柔说过的那些话，不免担心起来。 「学姐你怎么了？」沈沂秋看见张梦脸色突变，担心起来。 「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可别生气。」 沈沂秋好笑：「学姐你别突然这么严肃，我都不习惯了。」 张梦大致把那天在校门外遇到秦千柔的事情说了一遍，也没有隐瞒当初自己的确觉得袁崎不像好人。 沈沂秋听完，哈哈大笑。 「表舅舅原来是这么个形象，我早就让他把小鬍子刮干净，他非说这是时尚。」 张梦先是一阵尴尬，后来见沈沂秋是真的不介意，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秦记者真挺负责任的，我跟她说完之后，她就来接你了。」 沈沂秋瞭然，原来是这样啊。 姐姐当初半点没透露，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原因。 沈沂秋主动替张梦把茶添满：「学姐，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张梦以为她说反话，又有点紧张起来：「谢我？你不怪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要谢的。谢谢你当初担心我，跟她说了我的情况，也谢谢你今天如实告诉我这一切。」 沈沂秋一直以为，是她用爱打动了秦千柔，才让这段关系见到曙光。但现在她心底萌芽了新的想法：姐姐其实一直是在乎自己的，只是她从不说。 心里冒出甜滋滋的泡泡，让沈沂秋吃下去的每一口菜都像是裹了蜜糖，开心加倍。 这顿饭他们聊了很久，直到周围的学生几乎都走光了，他们才结帐离开。 「顾超，你是这周末回海城？」 「是啊，你也要去吗？」 「嗯，是这么计划的，但我还要跟她商量一下。」 第171页 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沈沂秋主动告辞，不想再做电灯泡了。 她走了以后，张梦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头对顾超说：「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顾超非常自然地在她额头落下轻吻：「在想她跟秦记者的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多想了。」 顾超看了眼被搂在怀里的女友，附和道：「连我这样的直男都感觉到了，应该不是你多想。」 张梦讶然地看了他一眼，转瞬又心有担忧：「我挺为她们担心的。」 顾超嘆了口气，把她搂得更紧。 ** 袁崎最近真是太奇怪了，平时一有空就会来找沈沂秋，但最近情况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 「表舅舅，你最近在忙什么？」沈沂秋主动给袁崎打了电话，表舅舅不仅出现少了，连电话也变少了。 「没忙什么，就瞎忙呗。」 袁崎显然是随口应付的，沈沂秋皱了皱眉。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表舅舅你最近好像不太对劲。」 袁崎头疼，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正从衣橱里把衣服一件一件放进行李箱里。不久前他才一件件拿出来挂进去的，真是心累。 「没大事，别担心我。」袁崎这些年在外面漂泊，遇到陌生人可以无所顾忌地倾吐心事，但也只是倾诉而已。 他无依无靠，也不指望还有谁会真心实意在乎他，帮他，所以遇事后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解决。刚才沈沂秋问他，他也就习惯性地掩饰。 可是沈沂秋不一样，他们是亲人，哪怕带了个表字，也是有血缘关系的。 平时不觉得这已有几分疏远的血缘神奇之处，但当这世上所剩亲人无几，便又能真切体会到血缘的可贵。 「小秋，我可能要去其他地方待一段时间。」 「啊？你又要去旅游了？」 表舅舅不是说要安定下来，不再环游世界了吗。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虽然觉得袁崎的出现是计划之外的，但沈沂秋也有点捨不得他。 「不是旅游，是暂时换个地方，过段时间就回来。」 袁崎不愿说到底是因为什么打算离开，沈沂秋叫他来家里吃饭，又被拒绝了。 沈沂秋低嘆：「表舅舅你变了，你现在是完全不想见我的节奏。」 袁崎淡声笑，透着些许疲惫：「别整天胡思乱想。我只是觉得去千柔家里不太方便，你要是不嫌麻烦，就来我这里。」 袁崎开车到小区外接上了沈沂秋，然后他们去买了菜，又开车回袁崎的家。 「表舅舅，你的厨艺行不行啊？」跟着袁崎胡吃海喝那么多次，但都是在外面吃的，还真是没尝过表舅舅亲手做的。 「别小瞧我，你真以为我环游世界就啥也不干啥也不学？」 沈沂秋笑：「行，那今天就期待袁大厨的表现了。」 两人有说有笑从车里下来，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大堆食材，双手都是满满当当的。袁崎为省事，把车停在路面上的车位，想着吃完了饭还要送沈沂秋回家。 平时他是想留沈沂秋住一晚的，但最近他在收拾行李，生怕被追问，索性就不让住了。 ** 原本以为这周末可以去海城，但秦千柔很无奈地告诉她，培训组临时搞了个团建，说是要让各台的同事增进了解。 「姐姐，我又不能去看你了。」沈沂秋抱着电话靠在沙发上，很是委屈。 「乖，下周可以。」 「那就意味着又要多等七天，我手指头都快掰断了。」 秦千柔无声地笑，沈沂秋觉得失望，她也一样。 「我保证，下周真的可以。」 姐姐说保证的时候好可爱，沈沂秋忍不住想像了一下姐姐此时的神情，恨不能立刻去见她。 异地神马的，真是太讨厌了。 「对了，我最近新学了一道菜，等下次见你，我就做给你吃。」 这道菜是从袁崎那儿明目张胆抢过来的，上回去吃就觉得很震撼，缠着表舅舅交出食谱。然后自己在家又练了几次，总算掌握了精髓。 秦千柔又笑：「你怎么整天就想着吃，你是要变成小猪吗？」 「我不变成小猪，我把姐姐养成小猪。」 「嗯？什么意思？」秦千柔想，难道她胖了吗？ 年纪到了，新陈代谢也就慢了。她忽然想起黎婉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要控糖要节食，要保持身材。 「意思就是，我想一直为你做菜。」 沈沂秋低柔的话语隔着听筒从千里之外传来，挠得秦千柔的心尖酥酥麻麻的。最近她们的关系的确暧昧，这样的话也不是第一次说起了，秦千柔从最初害羞得不知如何回应到现在已能淡定接受，但心中的激盪仍是久久不能停。 ** 贺焯还想第二次见秦千柔，但时间上总是不合适。秦千柔去探过一次姜瑗，气色也不算好，但比贺焯要好不少。 她的态度始终淡漠疏离，没有了昔日高高在上的姜主任的气场。大部分时间都是放空抽离在状态外，像是毫无期盼在混日子。 等秦千柔再次听到他们消息的时候，是李律师告诉她，贺焯死了。 虽然有过预感，但这一天突然到来还是让她不由得心惊。 律师说，贺焯死于突发性心梗，是自然死亡。 第172页 但她想起贺焯曾经和她说过的话，无论何种死亡原因与方式，都要替她保住姜瑗。 隔天秦千柔就去看姜瑗了，她的怔愣程度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听到贺焯死亡消息后，坐在那里久久不说话。 过了许久，秦千柔觉得姜瑗大概不会开口了，正要离开，身后传来暗沉萧瑟至极的声音：「老贺是被他们害死的。」 他们？秦千柔心想，应该就是贺焯提过的，那些和他进行龌龊交易的人。 秦千柔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又听到姜瑗说：「你要替他讨个说法。」 秦千柔站在门口，转过身，姜瑗已经泪流满面。 「他最后的希望，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回到酒店，秦千柔翻出之前贺焯事件的资料，还是觉得不够全面。她给温少则打电话，想让他帮忙再查点东西，谁知对方竟然说快到酒店楼下了。 半小时后，秦千柔在酒店大堂附带的咖啡厅见到温少则。 「来找我有事？」 「嗯，是有点事。」 温少则高兴的、悲伤的、激动的、哀怨的样子秦千柔都见过，但像今天这么犹犹豫豫的，还是第一次。 「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 温少则纠结看着她，几番动唇又不说话。 「和我有关的？」 温少则感慨，如果千柔不要总是那么聪明就好了。 他嘆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秦千柔面前。 「你看看这些。」 秦千柔疑惑地从纸袋里把照片抽出来，上面是沈沂秋，和那个已经消失一段时间的男人。 大部分是背影，或是跟沈沂秋并肩的侧影，但脸都不清晰。可是秦千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她以为沈沂秋已经完全断了跟他的来往。 她低头看了眼拍摄日期，就在上周。 捏着照片边角的指尖泛白，秦千柔紧紧抿唇，看着温少则。 「理由？」 「什么理由？」 「你找人跟拍沈沂秋的理由。」 温少则苦笑，千柔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进了她的心，被她认定，那么无论发生事，她总是会先护着对方。 「你上次让我给她带月饼，我就猜到你们的关系不一般。我是你哥，当然希望你能过得好。我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就让你跟她在一起了，所以……」 「少则，我能理解你的好意，但这些事不该你来做。」 「我明白，对不起。」 「不用道歉，但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你如果对我或是她有疑虑，可以直接来问我们。」 秦千柔把照片放回纸袋，压在手底，不打算还给温少则。 温少则又拿出另一个相似的纸袋，推过去。 「你再看看这个。」 秦千柔蹙眉，还有？ 心头有淡淡不悦，但还是依言拿出照片。基本上是独照，没有沈沂秋，只有那个男人。 这下，她看清了那人的脸。 「怎么是他？」 温少则苦意更深：「刚看到照片的时候，我比你还要吃惊。」 秦千柔不禁多看了几眼，袁崎的变化挺大，乍一看其实都不太认得出了。 「他以前很白净，现在的形象我还真是没想到。」 如果不是反差太大，秦千柔也不至于几次都没认出他是何人。 「千柔，你不觉得现在局面很混乱吗？袁崎跟沈沂秋走得那么近，他们私底下还一起去买菜，然后回袁崎家里做饭的。」温少则有点激动，顿了一下，「哪怕袁崎以前不喜欢女生，但你看他现在变了这么多，万一他……」 说到后来，温少则自己都说不下去，语气是他无法控制的慌张和害怕。 他看到照片后，先是震惊，然后便是狂喜。他之前就是听到消息才特地去蒙城的，名为出差实则是打听袁崎的消息，没想到真让他找到了。 可是除了拍照，他也不敢查得更深了，生怕一不小心又把人吓跑了。他小心翼翼，不敢靠近又不舍远离，忐忑难安，设想无数可能，越想越慌张。 秦千柔沉默一阵后开口：「你既然还喜欢他，就应该选择相信他。如果你光是凭几张照片就浮想联翩，那我劝你还是别去打扰他。」 温少则白皙的俊脸出现可疑红晕，并非害羞，而是羞愧。 「是，我总是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秦千柔并不像她表现得那么镇定，即便知道那个人是袁崎，但看见他跟沈沂秋的亲密互动，她心里仍是很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我再推一下预收，希望大家感兴趣的可以点个收藏，么么哒 第六十九章 沈沂秋这两天一直想想，周末的团建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从上周开始，秦千柔就变得有点奇怪。 沈沂秋拿起书包准备出门，给秦千柔发微信，告诉她自己要去上学了。 过了几分钟，对方就回了她一个好字。 沈沂秋有点失望，走到小区门口，对着天空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是难得的冬日晴天。 【姐姐，今天的天气好好，这么早就有太阳呢。】 又是过了几分钟，秦千柔回她，比上一条稍微多了几个字。 【挺美。出门记得保暖，注意安全。】 沈沂秋撇嘴，确认自己的感觉没错：秦千柔在敷衍她。 第173页 因为相同的话题，之前她们不是这样聊的。 她想不通，为什么就过了一个周末，姐姐的变化这么大。她仔细回忆，好像并没有惹姐姐生气，也没听秦千柔提起什么烦心的事。 怎么就过了一个周末，好像一切都变了呢？ 沈沂秋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也忍不住走神，想了又想。草稿纸上列举了几种可能，又被她一一否定，实在是令人头秃，毫无头绪。 「沈沂秋。」老师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她没反应，咬着笔头还在苦思草稿纸上的推论。 「沈沂秋。」老师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旁边的同学推了推她，示意她赶紧回神。 「噢，我在。」 老师不太满意地看了她两眼，慢悠悠说：「你来朗读一下这段课文，然后翻译一下。」 今天上的是英语阅读，教材选的是一本英国知名作家的原版小说。老师有些年纪，是英语学院的知名教授。学术水平和上课水准都没得说，就是有点传统做派，比较考究。 对于学生上课走神这事，不太喜欢。 沈沂秋收敛心神，站起来认真把内容读了一遍，然后按照要求翻译完毕。 等她说完，老师并没立即点评。 她有点紧张，偷看了讲台一眼。 老花眼片后是浅浅笑意，她悄悄松了口气，看来刚才的翻译老师还挺满意的。 等了一会儿，老教授才幽幽开口：「还不错，但以后上课要认真。」 沈沂秋脸红，但也知道是自己不对，连连点头说知道了。 好在教授虽然严格却也没过分为难沈沂秋，让她站得久了些，为的就是惩罚她刚才开小差。但也很客观点评了她的表现：发音标准，翻译准确。 旁边的同学投来探究的目光，沈沂秋怕被人看见她草稿纸上的内容，又传出不必要的绯闻，赶紧把纸折了几下夹到书里。 还以为大学校园很纯粹，其实也是个小社会。学生们整天在校园里转悠，除了恋爱就是聊八怪。沈沂秋觉得无奈，真要闲得慌还不如去电视台打工，秦千柔和黎婉她们每天都那么忙，真需要有人分担。 下课后沈沂秋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再给秦千柔发消息。现在快到午饭时间了，平时她会在去食堂的路上和姐姐聊一会儿，还会拍午饭给她看。 培训也并非完全没好处，至少作息相对规律，秦千柔基本上也能准时吃饭。所以她们有时会互发午餐照片，比一比谁的更丰盛。 有时不知不觉，就聊了半小时。聊天记录里基本全是没营养的对话，但沈沂秋的心情能飞扬一整天。 可是这两天，她们的对话少之又少，又回到了之前她蠢蠢欲动，姐姐却避之不及的阶段。沈沂秋一直劝自己别多想，毕竟隔了那么远，没法亲眼看见。 万一只是姐姐最近太忙，又或是太累呢？ 她应该成熟一点，不能总是要求秦千柔照顾她的情绪。她应该懂得体谅姐姐，还要学会去宠爱姐姐。 沈沂秋走得慢，到了食堂发现已经没空位了。她站在门口，惆怅看了一会儿，转身要走。 「沈沂秋，来了也不进去？」 张梦在教学楼外面就看到她了，本想跟她一起来食堂。看见她一直低头看手机，以为她在跟秦记者发消息，便识趣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沂秋情绪不高，礼貌笑了一下：「人太多了，我想去外面吃。」 张梦探头看了一眼，今天估计有不少大课，学生特别多，等位需要些时间。 「那我们一起吧。」 沈沂秋无所谓，随便说了家附近餐馆的名字，两人并肩往校外走。 张梦看了她几次，见她都在沉思，想问她是不是遇到事了，又没机会开口。 选了常点的那几道菜，沈沂秋就对着手机发呆，情绪依旧不高。 「你今天怎么了？」张梦终于忍不住了，沈沂秋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有点不放心啊。 「嗯？没事。」沈沂秋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笑。 但这笑在张梦看来，实在是过于牵强了。 又见她总是看手机，可是手机屏幕都是暗着的，并不是在跟谁发消息。张梦灵光一闪，这场景她还是有经验的。 她斟酌了一下，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问：「是不是跟秦记者闹别扭了？」 沈沂秋迅速抬眸，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接着是紧张，最后是难过。 张梦笑了笑：「你别介意，我就是猜的。」 沈沂秋摇头，无奈道：「我不是介意这个，我只是不明白。」 张梦见她像是有话要说，也不打断她，静静听着。 沈沂秋大致把这几天秦千柔的变化说了一下，脸上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迷惑。 「学姐，你说姐姐她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张梦对秦千柔的了解不多，接触也不算多，仅有的几次印象，她都觉得秦记者是冷静沉着的人。 如果她突然这样，那必定是有原因的。 「我对她不太熟悉，也不好妄自评论。如果是我的话，突然这样，说明我不高兴了。」 沈沂秋讶然，默念，不高兴了？ 可是，疑惑更深了。 「但是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呢？」 第174页 姐姐说周末有团建，她还不高兴呢。可是后来不也没说什么吗，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成熟懂事，按捺住喷涌的思念和加倍的失落。 怎么姐姐反倒不高兴了？ 张梦只得继续用自己当案例：「我跟顾超有的时候也这样，因为是异地，你压根不知道对方到底经歷了什么。而且就凭那屏幕上的句子，甚至没法判断对方什么心情。」 沈沂秋皱眉，说得太对了。她现在就是这样，她一方面觉得是自己多心敏感，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面对眼前事实，总在提醒她，没有多想。 她咬唇，豁出去般追问：「那我要怎么做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不高兴了？」她顿了一下，又补充，「还要确定是不是生我的气？」 她的急切和在意已经变相证明了张梦之前的猜测，对于沈沂秋跟秦记者之间的关系，几乎可以确定了。又听她刚才那番话，就知道她们应该正处于将要在一起又可能不会在一起的摇摆期。 几年前，她跟顾超也曾经歷过。 大概是对这样的事深有体会，张梦倒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知道的都倾囊相授。 「这种时候一定要尽快搞清楚是误会还是事实，不能让问题积累，从小变大，不然后面会更麻烦。」 沈沂秋一听，脸色更差了。 菜很快就上桌了，满桌香气，沈沂秋却没什么胃口。 张梦用筷子点了几下，示意她快点。 沈沂秋无力回应：「我没什么胃口，学姐你吃。」 张梦嘆气，不得不放下筷子，手把手指点。 「我是让你把这些菜拍下来，发给她。」 沈沂秋不解，但还是拿起手机照做。 「你想要确认她究竟是自己遇到烦心事了还是针对你，你总得找个话题跟她聊下去才行。」 像她们这几天那样，一天不过三五条毫无意义的对话，压根判断不了什么。 沈沂秋开窍了，连着哦了几声，动作迅速地把照片发了过去。 【姐姐你看，我今天的午餐。】 过了五分钟，秦千柔没有回。 她握着手机一直等，张梦往她碗里夹了些菜，让她边吃边等。 「你稍微有点耐性，别那么心急。」 话是这么劝，但张梦知道自己当初没比沈沂秋冷静到哪里去。 顾超那时候只要超过五分钟不回消息，她就恨不得穿过手机屏幕去看看，这傢伙到底在干吗。 说到底，还是因为心里太在意。 「姐姐会不会觉得我发的消息太无聊了，没有回我的必要啊？」 张梦轻轻翻了个白眼，半开玩笑说：「要不你发段课本上的内容过去，跟她探讨一下？」 沈沂秋知她是在打趣，稍微红了脸，有点扭捏地拿起筷子，勉强吃了几口。 手机屏幕亮了，沈沂秋迅速解锁，看清内容后又是一阵失落。 她把手机递到张梦面前。 【还不错。】 张梦撇嘴，的确是有点冷淡。 还不等沈沂秋收回手机，便又看到新的一条消息过来。 【在外面吃的？】 张梦示意她赶紧看，沈沂秋看完后正要回復，被张梦拦下。 「先等一等，别那么快回消息。」 沈沂秋很是不情愿地暂时把手机放在旁边，听着张梦的解释。 「你发现这两条消息的关联了吗？」 沈沂秋又看了眼，诚实摇头。 张梦感慨，没有恋爱经验的人，真是好单纯啊。 但是沈沂秋帮过她那么大的忙，现在终于有还人情的机会了，她一定会倾尽全力的。 「你看哦，这些菜明显就不是学校食堂的风格对吧？」 沈沂秋点头。 「所以很明显你就肯定不是在食堂吃的，但是为什么她要明知故问呢？」 沈沂秋觉得这个问题比上课时候老师的问题还要难，值得深思。 张梦也不为难她，直接告诉她答案：「因为她的重点在于，你和谁一起吃。」 沈沂秋醒悟过来，又带了点不可思议。 「姐姐直接问我就好，需要这么含蓄吗？」 以她对秦千柔的心思，姐姐想知道什么是她不愿意说的？心都捨得掏出来给她看，更何况是这种简单一句话就能说明的事。 「你懂什么叫矜持？这就是！」 张梦调整了一下坐姿，给沈沂秋说：「来，我们跟这些菜拍个合影，然后给你的秦姐姐发过去。」 沈沂秋照做后，这次秦千柔的消息回復得快了些。 【赶紧吃，不然菜凉了。】 沈沂秋有点不舍，好不容易跟姐姐说上话的，怎么好像又聊不下去了呢。 「她这是对你有情绪。」 沈沂秋点头，颇为沉重：「我也感觉到了。」 张梦抬眼看她，轻笑：「那你想到是因为什么了吗？」 沈沂秋咬唇，她要是能想到，又哪里会这么被动。 可是姐姐不肯告诉她啊。 「给你一点提示，和你身边的人有关。」 沈沂秋茫然，她身边哪有人，而且还是姐姐认识的那种。 「你是说你吗？」 张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诫自己，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自己毕竟也这么愚蠢过。 「是我倒好办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跟什么人过分亲近或是让人误会的？例如上次你表舅舅那种，要是你不说，我们还真可能会误会的。」 第175页 沈沂秋冥思苦想，真的没有啊。重生以来，她遇到的人其实并不多，除了一个表舅舅是半道突然冒出来的，其他人真没什么特别的。 张梦见她着实为难，也觉得奇怪，跟着一起分析。 最后，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该不会没有跟她说过，你表舅舅的身份吧？」 沈沂秋一怔，还真没说过。 最初是袁崎让她不要说，后来是黎婉姐说暂时别说，再后来就是姐姐去了海城，也没机会说。 可是，这跟表舅舅有啥关系？ 「你最近有跟你表舅舅见面吗？」 沈沂秋把去袁崎家吃饭的事说了一遍，张梦终于找到了线索。 「这就难怪了。八成是有人看到了，向她告状了。」 沈沂秋心想，谁这么无聊，会去说这种八卦。 转念又想，校园里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版本，也不遑多让。 「现在的人是有多闲啊，无聊到这种事情都要管。」沈沂秋很生气，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做了这样的坏事。 她好不容易盼到姐姐松动，这要是一下子又退回原点，她找谁哭去啊？ 张梦见她委屈又着急，也帮着想办法。 「你找找她身边亲近的人，打听一下。」 沈沂秋最先想到的是黎婉，但转念又想，姐姐现在人在海城，黎婉姐工作也忙，她们可能没空聊这些。 几番犹豫，她点开了温少则的微信。 上次送完月饼，温少则非要加她微信，她也推辞不掉，便同意了。可是通过申请以后，他们也只是十分客气地互相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后就没了下文。 真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沈沂秋硬着头皮打招唿。 【少则哥，你在忙吗？】 现在午休时间，对方回復挺快。 【不忙，有事？】 【是有一点小事想麻烦你。】 温少则扯了扯领带，心虚冒汗。 他总觉得，沈沂秋突然找她，肯定不是为了感谢他千里送月饼，毕竟这反射弧有点过长了。 那么…… 那天把照片给了秦千柔后，温少则非常狼狈地离开酒店。秦千柔的一番话点醒了他，也更让他无地自容。亏他还口口声声说要把人家追回来，还说什么经过这么多年，很是确定自己的心意。 却连还不曾正式确定关系的秦千柔都比不上。 【别客气，有事尽管说。】温少则擦了擦头上的汗，在手机里倒是显得十分爽快。 沈沂秋放下心来，想着措辞，屏幕上便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可是迟迟不见消息发过来，温少则更心虚了，还有点急躁。 今天约他出来吃午饭的是多年老友，见他这样，揶揄道；「怎么，被追债啊？」 温少则没好气地怼回去：「你觉得我像是会欠债的人？」 「钱财的债倒是不会，情债就难说了。」 温少则一顿，情债。 是啊，他欠了袁崎好多年的情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还清了。 秦千柔的话他回来以后反覆思考过，确定自己并非真心怀疑袁崎，而是太在乎，所以才会害怕有一丁点儿的变故。 大概是多年以后突然得到对方消息令他狂喜得失了分寸，也没了理智。冷静过后暗笑自己，简直蠢得可笑，比年轻时候还要不懂事。 若没有千柔的提点，他怕是又要坏事了。 回过神后，沈沂秋的消息也发过来了。内容倒是不太长，就是温少则看了以后，如坐针毡。 【最近姐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她误会了什么？】 温少则定了定心神，长指飞快在屏幕上打字。 【哦？为什么这么说？】 【她这几天对我很冷淡，好像是在……生我的气。】 既然是求人帮忙，说话就不能太过委婉含蓄，沈沂秋便直接把话挑明了。 温少则苦笑，心想这个事情要怎么说比较好。 他不确定秦千柔的态度转变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些照片，但既然沈沂秋来问了，那么他索性顺水推舟再确认一下。 他也不发消息了，拿起电话走到旁边，背对着好友，直接给沈沂秋打了电话。 「少则哥。」 「嗯，我也不太确定千柔是什么情况，不过我上周跟她喝咖啡，没听她说有什么工作上的烦恼。」 言下之意，不是因为工作。 沈沂秋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温少则无意识地扯着领带，直到把高级定制领带扯成两根挂面，却丝毫不觉。 「你也别担心，有我们在，千柔在海城肯定不会受欺负的。」他望着窗外车水马龙，忽然转了话题，「不过嘛，家里长辈肯定也会施压，来回说的就那么几件事。我想她大概是烦周末要去相亲的事吧。」 温少则没说谎，秦家老爷子的确有意安排程家小儿子跟秦千柔见个面，时间就定在这周末。不过秦千柔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 而且亲自给对方打了电话表示歉意，同时说明自己并非工作原因走不开，而是不想见面，也无意接受家族安排。 话说到这份上，但凡有点自尊的人都知道该有风度地滚开，更何况对方也是个不愿被家族摆布的人。两人聊到后来，反而觉得可以做朋友，还不约而同吐槽起这些年来家里各种暗戳戳的撮合，这是让人无语。 第176页 但是温少则不知道这些，秦千柔更是觉得没必要特地通知。压根就不可能有后文的事，谁会无聊到四处强调。 电话那头有轻声抽噎，温少则慌了，以为把人家小女孩惹哭了。 老天爷，他也就是嘴欠，话多了那么一点点，忘了沈沂秋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正慌乱地想着该如何安慰，对方已经调整好情绪。 「少则哥，你能告诉我，姐姐住在哪个房间吗？」 酒店她是知道的，但是房间，她不知道。 温少则大致猜到她要做什么，心想也阻拦不了什么。如果千柔真是在生她的气，让她们当面解决也好。 很多误会，其实就是不见面才导致的。 拿到了秦千柔的房间号，沈沂秋便点开手机软体，开始看周五下午飞海城的机票了。 张梦看她这流畅的动作，欣慰地点头，总算是有点开窍了。 「不错啊，知道第一时间买机票。」 沈沂秋看到出票后才松了一口气，抬头对张梦笑笑：「是啊，顾超教我的，说要当面哄人才最有诚意。」 张梦先是一窒，然后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顾超这话说得没错，但也是她调、教出来的。 因为这话，最初就是她教他的。没想到现在，徒孙就坐在对面，运用得还不错。 ** 秦千柔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房间，打开灯，又是熟悉到让人不想多看一眼的熟悉场景。这一周的培训内容很多，加上又在私底下调查贺焯的事，让她有点吃不消。 坐在沙发上喝了半杯水，又缓了十分钟，总算是有点精神了。今天是周五，下午基本上是小组讨论，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提前结束。 大部分同事会相约去吃饭逛街放松，秦千柔婉拒了。她对于这座长大的城市再熟悉不过，实在没有太多兴趣再去熟悉跟了解。有这个时间，她宁可回来睡觉。 只是，光是睡觉又有点不踏实。 她下意识地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有几个人都给她发了消息。回復完之后，她看了眼那个熟悉的头像，没有新消息。 今天早上，沈沂秋只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去上学了，便没有后续了。 其实这几天她刻意冷淡她，并不是故意的。只是心里不太舒服，又不知道如何表达，看见沈沂秋像无事人般每天照常跟她汇报日常，便忍不住想起照片上的一幕。 她可以相信沈沂秋不会做出脚踏两船的事，但不代表她不介意。她喜欢的人，就绝对不能跟别人分享。秦千柔握紧手机，思考着是否该给她发条消息，问问她这周末怎么过。 毕竟上周说好了，这周让她来海城的。但她突然态度转变，沈沂秋很是乖巧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于是到了今天，她们仍是分隔两地。 秦千柔又觉得这样对沈沂秋挺不公平的，毕竟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这些事，该怎么说呢？ 秦千柔觉得无解，甚至烦躁。她以前就觉得感情是让人烦恼的事，现在更是深有体会。可是要让她像过去那样洒脱地把烦恼抛开，好像又做不到了。 沈沂秋…… 秦千柔失神地靠在沙发上，在心里反覆默念她的名字。 很想她，但又还是有点生气。 门铃响了，秦千柔以为是同事来叫她出去玩。 门打开，站着的人还在微微喘气，看起来真是一路赶着来的。 还不等秦千柔开口，便落入了一个带着些许寒气却又温柔到让她鼻酸的怀抱。 「姐姐，终于见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秦千柔：这样的小秋还让我怎么拒绝？ 沈沂秋：那就从了我吧！ 第七十章 门还开着，在见到秦千柔的那一刻，之前准备了一路的话半点也想不起来。满心激盪和喜悦让沈沂秋不顾一切，只想先抱抱眼前的人。 秦千柔从意外中清醒过来，轻轻拍了她两下：「先让我关门。」 言下之意，是让沈沂秋松手，进来再说。 抱着她的人答应的很快，可是哦了之后没了下文。拥抱依旧还在，秦千柔只是感觉到她的腿在移动，像是要往房里走。 她被动地跟着后退，好在沈沂秋的速度不快，又特别护着她，并没有让秦千柔觉得难受。 只是，这个姿势……也很难让她顺利关门。 「沈沂秋，松手。」 「不要。」 「松手，我要关门。」 朝里挪动的脚步停下了，可是沈沂秋并未依言松手。此时她整个人已经进入房间，长腿一勾，门便缓缓合上。 咔嚓一声，代表秦千柔的要求完成了。 「抱着你跟关门不冲突的，我都可以做好。」 柔声细语，温暖的气息，就在秦千柔的耳边，让她终于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刚刚还在想念的人，现在就真地出现在眼前。 可是，这样被抱着，已经挺久了。 「那你也不能一直抱着我，先松手。」 沈沂秋还是不捨得，这么久以来积压的思念，凭藉这短暂的相拥怎么可能完全缓解。 然而，姐姐的声音冷下去了，她又怕再抱下去，秦千柔会生气。 手渐渐松开，滑落下去，顺势停在秦千柔腰间。 她还穿着外套，而秦千柔则只穿着线衫。 第177页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沈沂秋凝望着她，这张脸每天都出现在自己梦里，无论如何都看不够。 她痴迷地看着，嘴里机械回答：「想你，所以就来了。」 秦千柔耳根有点发热，推开沈沂秋的手，转身去给她倒水。 「先把外套脱了吧，行李放在柜子里。」 沈沂秋迅速做好一切，又去洗手间里洗了手，确认形象稳妥。 她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时候，秦千柔正好拿着水过来。沈沂秋里面穿了件衬衫，外面是一件v领的轻薄羊绒衫，是英伦学院风。 配上她白净的脸和纤瘦高挑的身材，不得不说，的确很吸引人。 秦千柔微怔，勾了勾耳边的碎发，走过去把杯子给她。 「只有白开水，先将就喝吧。」 沈沂秋笑眯眯接过去，喝了几口，贊道：「好甜，好好喝。」 秦千柔错开眼，没有回应她。 房间的气氛有点怪异，乍见的欢喜一点一点消散，取而代之是一种不该有的沉寂。 沈沂秋跟秦千柔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先开口。 沈沂秋想了想，主动说明来意：「我这周末没有作业，下周一的课又临时取消了，所以就来看看姐姐。」 「嗯，辛苦了。」 沈沂秋的眉心跳了一下，果然是态度冷淡。 她隔着手机没有感应错，姐姐的确是在生她的气。 可是，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但是身为好学生，就一定要把问题弄清楚。 于是，她凑近过去，紧紧挨着秦千柔。 「姐姐，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心中还在纠结的秦千柔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弄得她反而不好意思回答了。 她看了沈沂秋一会儿，然后幽幽嘆了口气，轻声说：「没有，是我最近有点累。」 然而沈沂秋却是不信：「你说谎。」 秦千柔难得有这么心虚的时刻，向来不说谎的人被人当面揭穿，更是非同一般的窘迫。 好在秦千柔见惯大场面，强自保持镇定，只是不敢再看沈沂秋的眼睛了。 每当看着她澄澈的眼睛，自己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地跳动，乱了节奏，也会破了心防。 察觉到秦千柔又要藉机拉开和她的距离，沈沂秋心头一阵酸涩。她伸手把秦千柔圈在身前，不许她离开。 「姐姐，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好吗？」 秦千柔抿唇，垂眸沉思，像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说。 沈沂秋心跳如雷，她像是在等待人生最重要的宣判，可是自己对此却又一无所知。 「沈沂秋，我有些不确定。」秦千柔缓缓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先……」 沈沂秋不想再听下去了，大概是电视剧看太多，但凡这样的对白出现，结果都不是好事。尤其是出自秦千柔之口，很有可能是拒绝她。 这意味着，数日的等待，满心的期待，最终都会归零。 不可以这样，沈沂秋不愿意。 她捧着秦千柔的脸，稍稍用力，不让她再避开自己的眼。 拇指细细摩挲，在极小的范围内滑动，所到之处，肌肤迅速升温。 秦千柔感觉到自己的脸，像被点燃了。 沈沂秋眼中的爱恋和深情毫无遮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又把秦千柔脸颊的温度提升上去。 沈沂秋慢慢凑近，停在她唇畔，呢喃唿唤：「姐姐，姐姐……」 秦千柔屏住唿吸，一个轻柔的吻便落了下来。 很是温柔，只有柔软的唇畔相触。前些日子的回忆排山倒海袭来，心头的激盪一波接着一波，令秦千柔无从逃避。 「你让我给你时间，多久我都愿意等。我给你做决定的自由，任何结果我都接受。可是，你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就让我出局。」 沈沂秋离开她的唇，人却没有远离。 她说话时候的唿吸，齿间香气，全都落在秦千柔的脸上。 有点痒，又很心动。 秦千柔的眼逐渐迷濛，痴痴看着她。 很快，比刚才疯狂数倍的吻便如期而至。沈沂秋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而是带着满腔爱意，将自己的唇紧紧贴了过去。 没有一丝缝隙，碾磨、舔舐，恨不能即刻便相互交融。 秦千柔看着她的虔诚和坚持，缓缓闭上眼，稍稍动了动唇，给了她回应。 紧张与激动过后，便是全然沉醉在这甜蜜的拥吻中。 细软的感觉再次触碰到秦千柔的唇，她下意识都张开了嘴，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沈沂秋的手动了起来，却没有经验，不知该往哪里去，只得反覆在她的背后上下滑动。 即使只是这样，也足以令秦千柔眩晕。 从来没有谁，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她听见自己的心，一点一点沦陷的步伐。 理智稍稍回笼，秦千柔轻轻去推沈沂秋，示意她先停下。 陶醉其中的人哪里捨得这难得的福利，微眯着眼，却不愿松手。 秦千柔更加清醒，手上的力道加大，终是把她推开。 沈沂秋的眼里有一丝不解，还有一闪而过的受伤。 所以姐姐，你是拒绝我了吗？ 秦千柔闭眼做了个深唿吸，把微乱的头髮整理好。 第178页 沈沂秋和她离的很近，虚虚揽着她，秦千柔努力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脸上的红晕未退，让她更添几分柔美，配上她线条分明的五官，让人心动不已。 「沈沂秋，在我正式给你答案之前，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原本不想深究，更不想和沈沂秋搞什么当面对质，这样显得自己没有气度。 可是，入了心的人，就是那样与众不同。 道理秦千柔都懂，但她的心却不同意。 她那细微的，隐隐的不舒服还在，可又无法否认喜欢刚才拥吻的感觉。所以，她决定把事情弄清楚，这样才能心无芥蒂地在一起。 沈沂秋不忧反喜，终于等到姐姐主动提起了。 她千里迢迢赶来，除了思念，就是为了求一个答案。 张梦跟她说，如果女人肯主动开口说，那就是好事。 「姐姐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整颗心都可以挖出来给你。 秦千柔要起身，沈沂秋紧张，拉着她的手腕，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秦千柔脸又有点红，低声说：「我去拿点东西，你在这里等我。」 很是不舍地松手，好在房间不大，沈沂秋的视线可以一直追着姐姐。 她看着秦千柔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握着手里并没有着急转身，而是站在那里思考了一下。之后她才缓缓朝自己走来，那个牛皮纸袋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像是很重要的机密。 秦千柔坐回刚才的位置，稍稍拉开一点距离，但不算远。 「这里有一些我不太理解的东西，我不是刻意窥探，但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 秦千柔说的很平静，也很克制，语气里不含一丝愤怒和责怪。 但沈沂秋还是从中听出了怪异，姐姐这是怎么了？ 犹疑间她打开纸袋，把照片拿了出来，仔细一看，是那天去表舅舅家做菜的事。 果然是学姐猜的那样，姐姐知道了这件事。 秦千柔从沈沂秋去拿纸袋开始，便一直看着她。她也说不清心里到底希望有个什么解释，但就是忍不住去看她，想要看清她的每一个表情跟反应。 可是沈沂秋见到照片后除了一开始的诧异外，之后那浅笑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什么意思，秦千柔却是悄然松了口气。 没有预想中的心虚和慌张，沈沂秋的反应，没有令秦千柔觉得自己眼瞎。 「姐姐，你怎么会有这个的？」 秦千柔缓了心神：「是别人给我的。」 沈沂秋又看了照片一次，暗忖是谁这么无聊啊，连她买菜都要跟拍，又不是大明星。 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这摆明就是拍给秦千柔看的。可是姐姐不是一个主动探人隐私的人，更不会对她动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难道是邵齐东？想要挑拨她跟姐姐的关系，让她们之间的信任破裂，想让她又变回以前那个无所依靠的孤儿？ 一想到那个恶人，沈沂秋便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解释清楚。 其实不过一句话的事，但表舅舅好像很怕姐姐，到底该不该说呢？ 沈沂秋的犹豫落到秦千柔眼中，让她刚刚放平的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看来袁崎跟沈沂秋的关系非同一般，要不然她不可能犹豫到现在。如果不是曾经有所了解，相信袁崎的为人，秦千柔此时是决然做不到镇定的。 「我想，在我们的关系明确之前，是不应该有任何误会存在的。哪怕只是误会，也应该解释清楚，不是吗？」秦千柔依旧冷静克制，但气息还是有小小的不稳。 沈沂秋这才从照片中抬头，看着秦千柔。 姐姐一如往常的从容中，隐隐藏了些许不安。 沈沂秋很是心疼，这不是她想要给秦千柔的爱。爱她，就不该让她总是担心，总是怀疑。 她放下照片，轻轻握住秦千柔放在膝上的手。 触碰到了，才发现姐姐的手心，竟有薄汗。 心头一动，沈沂秋抬起秦千柔的手，低头吻了她的手背。 酥麻感强袭秦千柔的心，这是跟吻唇不一样的感觉，却同样让她激盪。 「姐姐，不要误会，我跟这个男人的关系很简单。」沈沂秋抬眸，深情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烈，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是我的表舅舅，之前一直在环球旅行。所以我住院的时候，他没有出现过。」 秦千柔设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连忘年交这样的关系都想过。她并不担心沈沂秋在感情上有二心，但她还是介意。介意沈沂秋跟别人走得太近，哪怕只是对年长者单纯的仰慕，也不行。 她的私心变重，这让秦千柔感到不安。从来没有人让她这样失了分寸，甚至失了风度。 可是，她依旧想要亲耳听沈沂秋告诉她，这个人究竟是谁，与她又是怎样的关系。 她甚至想直白地问，在你心中，我是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表舅舅，向来聪慧的秦记者竟然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后才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这是她绝对没想到的，袁崎也从没跟他们提起过。 「姐姐不相信我说的吗？」沈沂秋眼神一黯，心想有些事果然不能瞒太久。 第179页 隐瞒太久，真相也变得不那么可信了。 「我信。你说的，我会相信。」 沈沂秋从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姐姐，而眼前逐渐缩小的距离和彼此间不停升高的温度，更是让她如入梦境。 沈沂秋呆呆看着她，直到秦千柔的脸几乎贴到了她的眼前。 「姐姐，我……」 「我需要的时间够了，现在可以给你答案了。」 沈沂秋还在琢磨这话的意思，后脑便被人强有力地托住，将她往前带。 秦千柔的吻跟沈沂秋的不一样，和她的性格一样，微凉却坚定，甚至有一点强势。 沈沂秋睁大眼，看清眼前人是秦千柔，看清她脸上细微的毛孔，还有那微微颤抖着的睫毛，心再也不受控制。 她抬手抱住秦千柔，让彼此间的距离变成最小，恨不得贴在一起变成一个人。 唇齿间的气息乱了起来，彼此的味道交换，秦千柔扶在沈沂秋后脑的手滑了下来，勾在她脖子上。 细指摩挲，惹得沈沂秋舒服地轻哼了一声。秦千柔却不肯就此罢手，第一次在这样的互动中显示出年长者的优势跟身份来。 她引领着沈沂秋加深这个吻，一次又一次地延长拥吻的时间。在氧气即将耗尽的前夕，又教会她如何用适宜的距离跟姿势来换取足够的氧气。 然后，便是下一轮热吻。 沈沂秋不记得她们究竟吻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胀得快要爆炸了。满腔爱意，终于有了可以託付的地方，却仍是不够。 她有好多好多的爱，源源不断从心间涌出，全都献给姐姐。 唇齿相依间，沈沂秋趁着换气的间隙，呢喃：「姐姐，我爱你。」 直吻到累的连唿吸都累了，两人才依依不捨分开，却又不愿意真正分开，便相互抵着额头。 秦千柔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冲动，一时间有些不能相信，自己会这么主动。大概是心头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得到排解，隐隐的不安顷刻烟消云散，她便再无顾忌，只想顺从心意。 她喜欢沈沂秋，想要接受她的感情，愿意跟她一起去经歷註定艰难的感情路。她的纠结和疑虑，只因沈沂秋一句简单的解释便再无阻挠。 沈沂秋，我信你。 沈沂秋缓过气来，嘴角始终挂着笑。 她的手揽在秦千柔的细腰上，用力将她一拉，便落入自己的怀抱。 她调整了坐姿，让秦千柔靠在自己怀里，半躺着。 秦千柔微闭着眼，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回味？ 沈沂秋嘴角噙笑，贴到秦千柔耳边，用气声说：「姐姐，你好甜。」 秦千柔的耳根发烫，唇角却勾了起来。 她没有回应沈沂秋的话，却在她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往里蹭了蹭。 沈沂秋抬起另一只手，将她牢牢环着，彻底抱住。 这次秦千柔的忽略却没让沈沂秋难过，她脸上笑容更深，想了想便又贴了过去。这次不仅是贴着耳朵，而是轻轻咬了一下秦千柔的耳廓。 果然，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 不等秦千柔睁眼，便听到软萌却加了双倍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的女朋友，真的好甜。」 秦千柔的脸颊红了，微微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满是笑颜的脸。 让她心动不已的一张脸。 她压下心中羞涩，抬手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以后，你可要好好听女朋友的话。」 沈沂秋毫不犹豫：「遵命，我的女朋友大人。」 秦千柔的唇比平时更加红润饱满，让沈沂秋捨不得移开眼，这么近的距离，忍不住又想去亲。 秦千柔却稍稍转脸，只让这个吻落到脸上。 「我嘴唇都快肿了。」 沈沂秋很是温柔地在她脸颊吻了一下，便又将目光停在她的唇上。 「那我明天再亲。」 ** 两人就这样在沙发上，一个坐着一个半躺着，耗到了夜幕完全降临。沈沂秋抬头看着窗外星光点点，才意识到原来刚才窗帘一直没拉上。 好在这楼层够高，刚才外面也不够黑。 温少则给秦千柔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他又给沈沂秋发了几条消息，也没人回。起初还有些担心，后来像是想到什么，便是摇头无奈的笑。 他上午接到温以蓉打来的电话，说周末跟程家的饭局取消了，他一猜就知道肯定是秦千柔的意思。 温以蓉对这个结果倒不意外，毕竟女儿的态度一直很明确。 「少则，你找个机会跟千柔好好聊聊，问问她究竟是什么想法。」 「拒绝相亲饭局很正常的，别担心。」 温少则自己也推过不少这种安排，虽然会和父亲起争执，但该推的还是推。 温以蓉却不像以往那般淡然：「你不知道，这次千柔格外坚决。而且跟我说，她有自己的安排。」 过去秦千柔总是说暂时不考虑感情的事，可是这一次，她说的却是，我有自己的打算。 知女莫若母，几乎在秦千柔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温以蓉就知道这次情况不同了。 秦千柔不是不想谈感情，而是不想跟家里安排的人谈，她有了自己中意的选择。 温少则不敢乱说，生怕坏了秦千柔的事。 第180页 「我知道了，我会和她谈谈的。」 温以蓉嘆了口气，又聊了些近期家里的事，临挂电话前，又提了一句：「你们有时间就回家里多吃几顿饭吧，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太好。」 严寒酷暑，都是老年人最难熬的日子，更何况是年轻时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人。这些年秦家老爷子已经算是不再操心任何事，一心颐养天年，可还是难抵岁月侵袭。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绕不开的话题。 「知道了，我会跟千柔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要命，嘴唇都肿了 第七十一章 秦千柔看了眼时间，没想到竟然这么晚了。她从沈沂秋怀里坐起来，饶是面上镇定，心里却还是有着小小羞涩。 「饿了吧？我打电话叫餐。」 沈沂秋什么都不想做，更是哪里都不想去，只想跟秦千柔待在一起。 「我听你的。」 秦千柔像是想起了什么，淡淡扫她一眼。没说什么，起身进了洗手间。 沈沂秋的视线一直追着她，直到门关上，她才转回头。习惯性去拿手机，发现手机竟然还在外套的口袋里。赶紧起身去开柜子，这才发现半边身子都快麻木了。 可是，好幸福。 被女朋友靠一辈子，她也愿意。 果然，好多消息，好在都不是太紧急的事。 十五分钟后，秦千柔洗完脸出来，看见沈沂秋坐在那里回消息，她就没去打扰。按照以往习惯叫餐，又加了几道菜。 默默把杯子拿走，换了杯有温度的。 「周末餐厅有点忙，还需要再等一阵子。」 沈沂秋抬头朝她甜甜地笑：「没关系，我不饿。」 今天亲亲抱抱的，很满足。 秦千柔嗔她一眼：「你不饿，那刚才谁的肚子在叫？」 沈沂秋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有点不好意思：「那是因为高兴。」 秦千柔挑眉，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肚子叫也代表高兴。 沈沂秋理直气壮，一本正经解释：「今天收穫了女朋友，我全身上下都高兴到飞起，这叫普天同庆。」 听到成语被她这样乱用，秦千柔无力纠正，反倒被她逗乐，笑出声来。 「这么容易满足？」 沈沂秋放下手机，走过去，揽着她的腰，和她面对面。 「不是容易满足，是我已经拥有了这世界上最好的。」 大概是换了新身份，秦千柔对这样毫无营养且无逻辑的话竟然十分受用。听完后没有翻白眼，心里还挺开心。 她轻轻捏了下沈沂秋的耳垂：「我需要整理一下工作上的事。」 沈沂秋把脸贴过去，在她脸颊上轻轻蹭了蹭，才松手回去继续回消息。 秦千柔的手机放在书桌上，她拿起来一看，很多消息还有未接来电。挑了几个重要的先处理，其余的暂时往后拖。 黎婉的电话在她回消息后两分钟就打过来了，秦千柔猜到她想打听什么，无奈却又不得不接起。 「千柔……」那刻意拖得很长的尾音，一听就知道黎婉此刻的表情。 「嗯。」 「怎么样，有什么新闻要告诉我吗？」 秦千柔看了眼沈沂秋，那人正低着头回消息。 她侧身靠在书桌上，另一只手托在肘下。 「留在台里工作的人是你才对，你还问我新闻？」 黎婉声音里的笑都快藏不住了，秦千柔想要故意装傻，哼！不够意思！ 「不要不好意思嘛，我们这么铁的关系，你喜提女朋友也不要不好意思嘛。」 女朋友这个词，刚才跟沈沂秋说的时候，倒也还好。 现在从别人嘴里再次听到，给了秦千柔不同的感觉。有点恍惚，又有点不真实，反覆提醒着她，现在自己又多了一个身份。 「千柔，不高兴了？」黎婉低声嘀咕，「不是这么小气吧，你看我喜欢谁谁谁，从来不瞒着你，我也是想分享你的喜悦嘛。」 说到后面，底气有些不足。与其说是抱怨，倒不如说更像是解释。 秦千柔回过神，无声笑了下：「是，我是有女朋友了。忘了及时通知你，抱歉。」 换做电话那头吃惊了，沉默了好几秒，甚至是一分钟。 沈沂秋这周末去海城找秦千柔，黎婉是知道的。临走前她还特地请黎婉代为保密，说是要给姐姐一个惊喜，黎婉还欣慰这孩子开窍了。 打电话过来本想问问她们是否顺利见面了，顺便也督促一下秦千柔，想帮她们一把。刚才那话，是她心中期许，但也着实只是玩笑话。 只是没想到，竟然变成真的了。 「千柔，你说真的？你真的……」顿了下，黎婉换了个说法，「你跟沈沂秋成了？」 秦千柔心头有淡淡羞涩，想起下午的热吻还有刚才甜蜜的依偎，便再无否认。 语气是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黎婉是她多年好友，这样的好消息，自然应该与她分享。秦千柔从没想过要瞒她，只是也没夸张到要在第一时间刻意分享。 黎婉那边很是激动，甚至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兴奋：「我的老天爷，这个惊喜我大概需要消化三天！」 片刻后，黎婉稍微平静了些：「真好。」 第181页 这种事，对别人来说，或许是麻烦，可是对于秦千柔来说，是好事。 黎婉替她感到高兴。 「谢谢。」秦千柔并无经验，对于别人的祝福，她竟然生涩到只想到谢谢这两个字。 但足够真诚，便不觉得敷衍。 「你呢？最近怎么样？」 黎婉幽幽嘆了口气：「跟你们这火箭速度比，差远了。上周开始，台里的架构改革正式开始了。她忙的要命，比以前还要忙。」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林霜之。 「架构调整是大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秦千柔人虽不在台里，但人事改革，部门调整这样的大事她还是了解的。据说上面一直有意要改革电视台，便想借着这次老台长退休之际来次彻底革新。 反正得罪人的事让一个即将退休的人来做，是最佳选择。 「我当然理解啦，但也还是心疼啊。你都不知道，我有时候去找她签字，办公室里全是那种隔夜泡面的味道，闻着都难受。」 黎婉说着说着，心一阵一阵抽疼。 大概是喜欢上了，就捨不得她受一点点的苦。 「那你不陪着她一起加班，叫个外卖？」 黎婉无奈：「大部分时间我会啊，但她加班太狠了，几乎每天都这样。我哪怕再想陪她，也得回去陪陪我爸妈。」 说到这里，黎婉才反应过来秦千柔刚才那语气，分明就是在打趣她。 「哦，千柔，你笑我！」 好啊，谈恋爱了不起吗？有女朋友了就可以打趣我吗？ 黎婉气唿唿地想着，之后却发现，答案是肯定的。 谈恋爱就是了不起，有女朋友就是牛13。 好的，她先输了第一轮。 「我是真担心她的身体，她一个女人，非要把自己逼成比老男人还要狠，这是何必呢。」 黎婉觉得她跟秦千柔算是工作拼命的人，但跟林霜之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林霜之那状态，已经不是拼命了，大概是拼宇宙。 「组长也是想要全力保住专栏组，毕竟这次这么大的动静，没有谁能完全置身事外。」 虽然林霜之没有提过，但黎婉跟秦千柔都清楚，台里对她们有意见的人不少。有欣赏的，有崇拜的，自然就会有嫉妒的，有防备的，也有憎恨的。 专栏组专挑硬骨头去啃，对于收视率自然是好事，但在制作筹备过程中必然会遇到比其他节目更大的阻力，自然也会动了更多人的利益。 有人想要借这次调整来排挤她们，也是情有可原。 「一个人扛那么大的压力，我看着都心疼。我都暗示过好几次了可以替她分担，她却一个字不说，气死我了。」 更让她生气的是，本以为她们有所进展了，谁知从上周开始，林霜之又瞬间回到过去疯狂加班的状态。别说下班去喝杯小酒了，就连加班时候让她多喝几口奶茶都觉得你烦。 黎婉甚至在想，之前那个会主动约她的人，究竟是不是林霜之，还是她分化出来的另一个人格？ 秦千柔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便看到沈沂秋已经放下手机，正拿着杯子，一边喝水一边在看她。 见她转身，就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让人心动不已。 「千柔，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啊。」 黎婉满肚子苦闷无处说，回到家后还要强颜欢笑应付爸妈。虽然卓成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家里了，但不代表她的婚事没人惦记。 依然是隔三差五就明示暗示地打探，最近有没有合适的人。 黎婉被问到烦了，甚至想脱口而出，告诉他们，自己喜欢的人是顶头上司，是林霜之。可理智告诉她，如果说了，毁的不止她一个。 她不能连累了组长，林霜之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秦千柔无奈轻嘆：「小婉，再生气也是你自己选的不是吗？」 那头刚刚还火气沖天的人顿时偃旗息鼓，连尾气都没了。 几秒过后，黎婉无力承认：「你说的没错，我自己选的，什么样子我都忍着。」 「好了，不打扰你们热恋情侣的周末团聚了。」黎婉关心完好友，顺便又宣洩了这段时间的憋屈，心情好了很多。 正要挂电话前，她突然提醒：「你房间里有没有准备东西啊？」 「什么东西？」 黎婉思考了一下，回忆着网上是怎么说的来着？她对此还不太熟悉，但是自从知道自己心意后，也浏览过不少讨论同□□情的网站。 谈感情，自然少不了提和谐的那档子事。又都是成年人，安全卫生是第一，提醒一下总没错的。 「就那个套子来着，你知道的吧？」 秦千柔的视线正好落在沈沂秋握着玻璃杯的手上，怔愣。 「咳咳，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就是善意提醒一下。周末虽好，注意节制哈。」 秦千柔收回视线，深吸了口气，沉声道：「黎婉。」 黎婉比兔子熘得还快，不等秦千柔说后面的话，主动告辞：「好了，我也要为了我的套子去努力了。就这样，祝你们周末愉快，拜拜！」 沈沂秋见她挂了电话，这才开口：「黎婉姐说什么了？」 「没什么，她说让我们周末过的开心点。」 沈沂秋习惯了黎婉的风风火火还有偶尔的无厘头，对这话没有丝毫怀疑。只是觉得黎婉姐的周末，一定很无聊。 第182页 「那姐姐，这周末我们要怎么过？」 秦千柔还真没考虑过这事，周末两天，该怎么过不还怎么过吗？ 沈沂秋见她果然认真思考起来，忍不住笑着又靠了过去。 她的女朋友，就像一块磁铁，无论多远，都能把她吸引过去。 「这个周末不一样，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用软萌语调说出这话的沈沂秋，秦千柔心头髮软。 她抬手揉了揉沈沂秋的头髮，然后手滑落下来停在她软软的耳垂上。 从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秦千柔心头一紧：「的确不一样，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沈沂秋的脸瞬间乐开了花，不给秦千柔任何反应的时间，上前便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姐姐，你真好。」 从来不知道谈了恋爱以后是这样的感觉，哪怕这个女朋友是几个小时前才拥有的，但秦千柔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 门铃响了，沈沂秋要去开门，被秦千柔叫住。 「我去吧。」 沈沂秋愣了一下，点头转身往回走。 吃晚饭的时候，两人商量好明天去逛街，然后一起看电影。 然而吃完了饭，电视机的背景音也没能消除此时小小的尴尬。秦千柔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便让沈沂秋先去洗澡。可当那人穿了睡衣出来后，两人才真正反应过来，今晚得睡在一张床上了。 这好像还是头一回，而且关系还不一样了。 也不是什么讯息闭塞的年代了，无论男女还是女女，床上的事情来来回回就那么些。只是，对于现在的她们，似乎还早了点。 「姐姐，要不我今晚睡沙发吧。」沈沂秋脖子上挂着毛巾，头髮在出来前已经吹得半干，但她此时还在不停冒汗。 秦千柔抿唇，看了眼房内的布局，又看了看沈沂秋。 沐浴后的她，更显清纯。白里透红的柔嫩皮肤，是花再多钱也难以完全复制的青春感。 秦千柔看的入神，黎婉那句话便又冒了出来。 「姐姐？」沈沂秋见她不说话，不知她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秦千柔平復了一下心情，定定看着她：「你喜欢睡沙发？」 沈沂秋连连摇头，如实坦白：「谁有床不睡喜欢沙发啊？」 「那为什么刚才这样提议？」 「我怕你觉得尴尬。」 「我有什么可尴尬的？」 沈沂秋用毛巾擦了擦燥热不已的脸，把细嫩的皮肤都搓红了。 「就……就也没什么。」沈沂秋回味过来了，姐姐在逗她。 这时，她才看清秦千柔眼底浅浅的笑。 有点害羞，但还是一步一步挪到的书桌旁。沐浴后的清新香气，用的是秦千柔自己带的沐浴用品，跟在家里时一个味道。 「既然我们在一起了，就没什么尴不尴尬的。睡在一起也没什么，你不用刻意担心。」 沈沂秋心中无限柔情：「我知道了，姐姐。」 「我还有些工作，你先去休息。」 沈沂秋放学后直奔机场，坐了飞机又赶来酒店，半点不敢耽搁。然后从极度担心到无限欢喜，情绪大起大落，洗了个热水澡，这满身疲惫才终于显露出来。 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沈沂秋在秦千柔脸上落了个吻，也没继续缠着秦千柔。 这时候缠着姐姐，就是在打扰她工作，耽误她休息。是非轻重，沈沂秋还是分得清的。 ** 想到秦千柔跟沈沂秋此时正在经歷浪漫又温馨的周末，黎婉不免一阵落寞。明明是上班族最期盼的周末，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台里开始调整，人人自危，这几天组里也没了从前的轻松跟欢乐氛围。就连平时总赶着回家陪孩子的几个同事都自觉留下来加班，这让黎婉也给自己找了个下班后继续留在办公室的理由。 「黎主编，组长让你过去一下。」 黎婉整理了一下头髮，去了林霜之办公室。 「组长，你找我？」 林霜之皱着眉，正在看一份文件。听到黎婉的声音，也只是抬了一下头。 「嗯，过来坐。」 黎婉觉得林霜之今天情绪不太对，虽说平时她也忙，有时在会上受了气也会情绪不佳，但都不像今天这样，低落和压抑，还有隐隐的怒气？ 「怎么了？」黎婉落座后，试探问了一句。 林霜之没有立即回答，但视线也久久停在刚才那一页报告上，没再继续往下。 过了一会儿，她把手里的文件递给黎婉。 「你先看一下这个。」 黎婉见状，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等她浏览了一遍，心情的确不太好了。 「这是台里的意思？」 林霜之没说话，但眼神已经代表她作答了。 黎婉冷哼，把文件还了回去。 「这算什么？让一个常年负责gg投放的人来分管我们专栏组？难不成以后我们的专题要变成gg集锦？」 「我在会上也已经明确提了反对意见，理由很清楚，那就是于主任对专栏组业务不熟，也没有相关经验。」 「那丁副台怎么说？」 林霜之嘆了口气：「他说，外行领导内行很正常，做久了自然就熟了。」 黎婉一听，火冒三丈，正要发作，又听林霜之说：「丁副台还说，有我们全力配合于主任，磨合时间会大大缩短。」 第183页 黎婉深吸了口气，起身走到门边，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又把窗户的百叶帘放下，这才走回去。 「所以这事算定下了？」 林霜之蹙眉：「还没最终确定，但八、九不离十了。」 黎婉随手拿起桌角的一叠文件，又重重扔了回去：「不行，绝对不能让于主任来插手专栏组！」 感受到黎婉的火气，林霜之烦闷了一天的心竟然舒畅许多。 开了一整天的会，面对会上那些让人心力交瘁的试探和拉扯，只有眼前的黎婉给了她真实的感觉。 她起身走到黎婉身边，按住她还捏着资料的手，嘆道：「别生气，如果丁副台坚持，那我就去市里反映。」 黎婉被她突然靠近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怔愣间气势弱了很多。但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接触了，很是怀念。 「你越级上报，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要不，我回去跟我爸说一声？」 林霜之笑着把她的手拉过来，顺势握在手里，倒也不算暧昧，更像是安抚。 「黎副市长向来公私分明，再说他也不分管新闻这块，你就不要为难他了。」说着，她眸色渐深，语气却是更加坚定，「如果连个专栏组都保不住，我还怎么有资格当你们的组长。」 林霜之的这股硬气和魄力对黎婉有致命吸引，尤其手又被她这样握着，一时间有点控制不住，顺着心意轻声呢喃：「组长……」 作者有话要说：黎婉:第一轮虽然输了，但我不气馁！ 第七十二章 在办公室的气氛即将滑向粉红色的前一秒，锁着的门被敲响，把静静对视的两个人均吓了一跳。林霜之率先恢復清醒，松开黎婉的手，径直走去开门。 黎婉咬唇看着她的背影，在她把门打开之前迅速整理了头髮，即便她的形象依然完美。 「什么事？」林霜之看到是组里同事，顺便看了眼外面，周五晚上了，加班的人依然不少。 「财经频道的人来找婉姐，说是需要借点资料。」 「我们最近有跟财经频道合作吗？」 林霜之问这话的时候，黎婉已经走到她身边。 「没有合作，可能是以前的资料吧。」黎婉对此也有些莫名，不过同事之间相互借点资源，忙起来的时候过去帮个忙也是常有的事，并没多奇怪。 林霜之也不过是循例问一下，确认跟近期业务无关就不再多问。 「那你先去忙吧，刚才我们说的事你不用担心，安心工作就好。」林霜之不忘再次安抚黎婉，生怕她的火爆脾气压不住，一下子闹大。 台里几位领导对黎婉跟秦千柔都是又爱又怕，但改革的事，并不完全是个人主观意见能决定的。林霜之夹在中间颇为辛苦，但她也不愿为此失了原则。 黎婉对于被中途打断有点遗憾，毕竟是工作原因也不好说什么。跟着来找她的同事往自己办公室走，看见财经频道过来了两个人。 「今天这是怎么了，陈姐你亲自过来啊？」 陈姐是财经专栏的负责编导，平时跟黎婉关系还不错。但她是出了名的恋家，平时上班可以放弃午休，但是绝对不愿意多加班。 陈姐苦着脸，嘆气跟着黎婉进了办公室：「我有什么办法呢？我都快到家了，硬是一个电话又把我叫回来了。」 黎婉更意外了：「一个电话就叫回来了？那看来的确是很重要的事了。」 「还不是东升集团的事，现在台里估计除了你们专栏组，没有哪个部门不把这个当成年度金主对待了。」 东升集团？黎婉心里留了个心眼，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我前阵子听说你们要给东升做系列报导，这么快就开始了？」 「没呢，今天是临时变动。本来是下周一录制的採访，因为东升的总监时间不合适，就改到今晚了。」 东升的总监？黎婉似乎猜到了是谁，仍装作不知。 「哪位总监那么大面子，能让陈姐特地回来加班？」 「卓成。估计只有我不乐意，其他那些年轻姑娘，一听说他今晚就来，个个激动得都不肯走。」 说完，她特地朝室外正和其他人在说话的那个年轻女生示意：「知道待会能见到卓成，特地补好了妆。」 黎婉不在意地看了一眼，也没深究。 「那陈姐需要我帮你什么？」 黎婉打开电脑的文件夹列表，心想近期她也没什么东升集团的资料啊。就算有，也没有正式上报过给台里。 「不藉资料，借你。」 黎婉诧异，不解道：「借我？你该不会缺主编吧，这是你们财经频道的节目，我可不敢去抢功。」 陈姐知她是开玩笑，也不在意：「今晚刘主任家人病了，实在走不开，缺个能坐镇的人。这不，想找你帮个忙。」 黎婉是真不愿意见到卓成，但一想到跟东升集团有关，又忍不住想多了解点情况，尤其是刚才林霜之说的架构调整。这次竟然要把gg部的于主任提拔上去做分管副台长，这的确出乎意料。 想到上次沈沂秋说过，看见邵齐东跟丁副台还有于主任在周末私底下见面，这就更有可疑了。她甚至怀疑之前东升砸了那么大笔gg费，就是为了变相操纵这次的人事调整。 如果今后台里都变成东升的人，再想做它的节目，就更难了。 第184页 「行，我这就去。」 黎婉是出了名的爽快不做作，陈姐心满意足地把人给借走了，为此特地去给林霜之打了个招唿。 「林组长，谢了，改天我请你们喝奶茶。」 林霜之从一堆报告中抬起头来，看着黎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想的却是卓成。 有点烦闷，眼前的报告变得就杂乱，看不太进去。 ** 黎婉去到财经频道不久，卓成就到了。他看上去有些倦容，想必是近期工作繁忙，难怪最近都没来烦她。 卓成似乎没有想过在这里遇到黎婉，见到她后先是一愣，然后便很是温柔地笑着打招唿：「小婉，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陈姐有点意外：「卓总监认识黎主编？」 卓成点头：「我们是老朋友了。」 黎婉按捺住心里的不耐，要不是给陈姐面子，她刚才就想转身走人。还老朋友，啊呸，谁给你那么大自信，是你那由盘子变的脸吗？ 陈姐有点高兴：「那真是太好了，熟人就好。」 她想着，既然是熟人，那节目录制起来就方便多了。但愿今晚能顺利下班，这样周末就不必来加班了。 趁着其他人去做准备工作，卓成走到黎婉面前，低声说：「最近还好吗？我前阵子出国了，所以没能找你。」 黎婉并不看他，抱臂看着忙碌的同事，冷声说：「你的工作没有必要向我汇报，我们之间没有熟到这个程度。」 对于黎婉的态度卓成有些不悦，但面上并未表露。 「今晚有时间吗？录完节目后我想请你去喝点东西，我们好久没有聊聊了。」 聊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黎婉本能想拒绝，但又想到东升的事，便想藉机从卓成那里试探一下，看看他是否知道台里改革的事。 「到时再说吧。」 看着黎婉的背影，卓成自信地勾了勾嘴角。黎婉没有明确拒绝，那就基本是同意了。 卓成的年纪不大，但业务水平出色，人的应变能力也好，加上外形又讨喜，录制过程相当顺利。本就是一栏几乎是带着宣传东升集团目的的节目，自然不会有什么苛刻为难的问题。卓成全程配合，录制效果不错。 黎婉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提太多意见，只说了几处能明显强化宣传效果的改动。 录制结束，已经挺晚了，大家依旧在忙碌，卓成说着感谢，还说今晚的宵夜他请客。人帅多金，还那么体贴大方，这样的举动自然轻而易举就让台里年轻的姑娘们沦陷。 林霜之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没进去就站在最外面看了一会儿。她本想说来看看卓成的节目录制，然后约黎婉出去喝一杯。 最近工作太忙了，已经好久没有跟她聊天了。 见大家开始收拾器材，林霜之这才准备进去，刚走出两步就看见卓成站在黎婉面前。 「小婉，我在楼下等你。」 黎婉脸上并无喜色，但也不像最初时那样抗拒，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 她跟陈姐打了个招唿后回到办公室，同事们走得差不多了，还剩三两个也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意外地，林霜之办公室竟然锁了门，关了灯。 「组长走了？」 同事拿着包跟她一起走出去等电梯：「是啊，大概也就比我们早了十几分钟。刚才突然回来拿了东西就走了。」 突然回来？黎婉琢磨了一下，快要出电梯了，觉得有点不太对。 「组长去过哪里？」 「好像说去财经那边看看。」同事回过神来，「婉姐你没遇到组长吗？」 黎婉摇头，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大门外就有人迎了过来。 不想引起更多人的关注，黎婉也懒得跟他废话，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走吧。」 「想去哪里？」 黎婉耐着性子：「不是你提议出去喝一杯？」 卓成被刺却一点不生气，黎婉这话就是让他做主的意思。 豪华轿车平滑启动，却带不给黎婉半点期待。 她现在想的是，组长刚才去财经频道了？那我怎么没看到？ ** 黎婉还是跟上次一样，不着痕迹问了些东升的事。酒吧的气氛比餐厅还要轻松，卓成喝了点酒，口风也不那么严实。 黎婉拐弯抹角地问，他自认为不算泄密地答。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倒也暂时够用了。 黎婉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一点了。虽然跟家里说了今天加班，但她很累了，想休息。 「很晚了，我要走了。」 黎婉刚起身，手就被拉住，力道还不小。 她低头，看见卓成眼中有了浅浅醉意，坐在那里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婉，别走，好吗？」 黎婉深吸了口气，又说了一遍：「我要走了。」 卓成还是没松手，晃悠悠站起来靠近了些。 「小婉，我对你是真心的，这么多年我的心里再也没有过其他人。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黎婉已经听腻了这些，尤其是从卓成嘴里说出来，对她来说没有半点意义。 可是当年的伤害，又有谁能说完全不在意呢？ 她可以不追究，也可以不介意，但她无法心平气和说算了。 第185页 当年她的痛苦，不需要谁来偿还，可是她也是真正痛过。 「现在知道我好了？」黎婉玩味看着他，眼前的人让她越来越讨厌。 「是，你是最好的。小婉，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什么都愿意做。」 借着酒意，卓成不想再耐心等了。他内心有隐隐不安，觉得完全捉不住这个女人了。 黎婉挣脱开他的手，冷笑：「知道的太迟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跟你有半点干系。别总是跟我提过去，你不配。」 卓成心口一闷，各种情绪交织，他上前拉住黎婉，趁势就要吻下去。 黎婉被他圈住，退不开，却是用尽了全部力气去反抗。她抡起手袋狠狠砸了卓成一下，尔后趁他愣神，又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下，卓成算是清醒了。 「这巴掌，是告诉你，做人要有礼貌。」 黎婉头也不回地离开，完全不理会卓成的尴尬和其他人的议论。她只觉得噁心，刚才那股夹杂着酒气的靠近，让她非常抗拒，一分钟都不能接受。 然后，她还有委屈，莫名的委屈。心里难受，急切需要一个怀抱让她靠一靠，想要听到那个声音，想要感受熟悉的气息。 她拿出手机，才发现半小时前林霜之竟然给她发过微信，问她在做什么。 黎婉直接打了电话，过了许久才被接起，那头出乎意料的吵闹。 「你在哪里？」 林霜之放下酒杯，酒保把空杯收走，她示意再来一杯。 这已经是第三杯了，平时她也喝，但像今天这样没有节制，一杯接着一杯，很少见。 电话那头的人又问了一遍：「组长，你在哪里？」 「我在喝酒，你要一起吗？」 半小时后，黎婉一眼就在吧檯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快步走到她旁边，酒保跟她们都挺熟，不等她开口就先汇报了：「今晚喝了不少。」 说完，抬了抬手，示意这是第四杯了。 黎婉皱眉，轻轻抚在林霜之的肩上。 「怎么喝这么多？」 她跟林霜之喝过几次酒，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选这种方式放松。可是她很有分寸的，不会这样。 林霜之知道她来了，心里的烦闷淡了点，但脑子已经开始不太清醒，机械性抬手又要继续喝。 黎婉见她不答话，反而还在喝酒，一路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脾气又上来了。 她抢过酒杯，在喧闹的酒吧里几乎半吼着：「每天工作那么累，下班不好好休息跑来喝这么多酒，你是不要命了？」 林霜之这才转过眼看着她，视线迷离，晃了几下才定格在黎婉脸上。 生气的玫瑰，带刺，却更诱人。 林霜之情不自禁靠近，上半身几乎完全要靠到黎婉身上。 酒气和林霜之身上的淡香混合，宛若一杯刚调制出来的浓郁果酒。黎婉的脸忽然就热了起来，手倒是极快地扶住了她。 「小婉，今晚你去哪里了？」 林霜之好像对这个问题特别执着，在手机里问过了，现在又问。 黎婉一想到刚才那让人生气的场面，没好气地说：「跟卓成出去喝了一杯……」 话还没说话，就被堵住了。 更加浓郁的酒气传了过去，黎婉却立刻醉了。 柔软的唇让她忘了思考，她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吻了。 猝不及防，林霜之就这样吻了她。 酒吧的喧嚣背景已经听不见了，黎婉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样呆愣，被林霜之吻了一次，又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那柔软的唇离开，黎婉却不敢去看那唇的主人。 心跳如雷，她觉得自己变得很胆小，她甚至不敢给任何回应。 她怕自己的满腔柔情，最后只得组长一句喝醉了。 耳边传来撩人的气息：「小婉，我没喝醉。」 ** 秦千柔忙完工作，又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见沈沂秋还没睡。她一直坐在床上，用手机在看东西。 秦千柔定了定心神，保持平静地走到另一侧，掀开被子坐了上去，和沈沂秋并肩靠着。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沈沂秋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很自觉地伸手从秦千柔背后穿过，将她揽住：「在看网文，最近有两篇小说不错，我追更新呢。」 「刚才不是就累了吗，这么晚还不睡。」 沈沂秋虽然揽着秦千柔，但两个人在床上其实都有点放不开。倒不是别扭，就觉得还有些生疏，毕竟同床共枕头一回，实在是没经验。 「女朋友还没来，怎么可以一个人先睡。」 秦千柔不像之前那么淡定，尤其是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又是坐在床上靠着沈沂秋，这话便格外撩人。 「年纪轻轻，花言巧语。」她轻轻颳了一下沈沂秋的鼻樑，语气娇嗔。 沈沂秋看得痴了，姐姐卸妆后更美了。沐浴后的香气，让她觉得自己醉了。 她靠了过去，轻轻吻住秦千柔。 没有太用力，极度爱惜着秦千柔的唇，到了后来便转为浅浅含着。 秦千柔快要不能唿吸，只得将她推开。 脸颊早已红了，身上的热气也不知是沐浴残余还是被沈沂秋惹出来的。秦千柔不禁感慨，年轻人的精力和热情果然旺盛。 第186页 「时间不早了，快睡吧。」秦千柔整理了一下头髮，避开沈沂秋灼热的目光。 沈沂秋心满意足，睡前能再次亲吻姐姐，她觉得很幸福。 「嗯，我们一起。」 沈沂秋以为自己今晚一定会做一个甜美的梦，因为她的心情是如此美好。可是到了下半夜，梦境里接连出现的画面令她浑身冒汗，却使不上劲，又喊不出声，只能干着急。 她在梦中极度惊慌，害怕却无能为力。 她还清晰感觉到了心在抽痛，那种痛感她很熟悉，是她的感应。 可是她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她不敢确定她所见到的画面是即将要发生的事，还仅仅是她的一场梦。 她睡得越来越不安稳，身体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了身边的人。昏暗的檯灯亮起，秦千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将她从恐惧无措中拉了回来。 「做噩梦了吗？」秦千柔抬手，覆在她微凉还冒着冷汗的额头上。 沈沂秋怔愣着还没回过神，只是痴痴看着眼前的人。 「别怕，只是做梦。」看这样子就知道是做了噩梦，被吓得不轻。 秦千柔不知道平时沈沂秋是不是常做噩梦，转念又想到可能是她回了海城，触景生情。 她们今天聊了不少，谈了袁崎的一些事，也说了各自在海城生活的经歷。对于过去，沈沂秋是有伤的。 秦千柔暗怪自己大意，不该和她聊太多以前的事。 沈沂秋的声音有些沙哑：「姐姐，我梦到不好的事了。」然后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还有，我这里又痛了。」 秦千柔神色一凛：「又要有事发生了？」 沈沂秋挣扎着坐起来，额上的汗还在。 她心有余悸：「我不确定，我梦到的是你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在一起的画面。」 「什么样的人？」 沈沂秋皱眉，回忆着刚才的梦境：「我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是我确定那是一个男人，年纪没有很大，跟少则哥差不多。然后，他戴着一条鲜亮的黄色领带。」 秦千柔回忆了一遍，无法第一时间锁定那人的身份。 「那你梦到我跟那人在做什么？」 沈沂秋的脸色变得更差，她咬唇似乎很不情愿说下去。 秦千柔察觉到她情绪不对，用微凉的手替她把额头上的汗擦干。 「如果现在不想说，那等明天再说。」 沈沂秋却是下了决心，旁人常说，梦是很容易被遗忘的。此时是她印象最深刻的时候，等到明天恐怕就记不清了。 「我梦到你们抱在一起，然后，他想要亲你。」 秦千柔神色一僵，竟是忘了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讲真，我觉得林组长其实也挺撩的。 第七十三章 沈沂秋的脸色依旧不太好，说完了刚才的梦境，情绪也没好起来。秦千柔没想到她竟然会梦到这些，等她回过神后，便伸手把仍在轻轻喘气的人揽到怀里。 丝质的睡衣轻薄柔软，体温透过拥抱相互传递，沈沂秋在秦千柔的气息中慢慢平静下来，慌乱的心也得到了安抚。 秦千柔见她好些了，这才开口：「梦和现实一般都是反的。如果这是你的感应，我会尽量避免发生这样的意外。」她停顿下来，斟酌了一下，又说，「如果这是你的担心，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沂秋听明白了，姐姐不仅是在安慰她，也是在给她吃定心丸。 她从秦千柔的怀抱中抬起头，晶莹透亮的眼眸里全都是秦千柔的脸。痴痴看了一会儿，沈沂秋突然笑起来：「我相信你的，姐姐。」 秦千柔见她笑了，知道情绪算是好了，这才放心。 「那继续睡吧，不然明天没精神，还顺带变成熊猫。」 沈沂秋仍是痴痴望着她，她感慨，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喜欢的人在身边，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秦千柔以为她还在害怕继续做梦，抬手抚了一下她的额头，冷汗已经停了，温度也正常了。看来只剩心理因素了，她把沈沂秋搂得更紧一点，非常非常温柔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下，愿意乖乖睡觉了吧？」 秦千柔的温柔在此时显露出来，声音是温柔的，人也是温柔的，她的气息则更加温柔。沈沂秋整个人就软化在她的怀抱里，很温暖。 她被秦千柔最后那话逗得耳朵都红了，昏暗的灯光下不太明显，可她自己清楚。 不行不行，怎么能就这样失了气势。说好了以后要她来照顾姐姐的，现在怎么变成让姐姐来哄她了呢。 沈沂秋往上挪了几下，从秦千柔的怀里挣脱开一些，并没完全脱离。秦千柔对她这个举动不太理解，以为她是准备睡了，刚想说就这样睡好了，转念又想到这样很可能大家都睡不好。 毕竟，抱得太紧也太近了，这样真能睡得好吗？ 秦千柔对此并不乐观。 不等她细想，沈沂秋的手便换了个位置，她们两人的姿势调换过来。 沈沂秋用脸颊贴着秦千柔的额，在她眉心也吻了一下。 「好好睡吧。」 秦千柔被她这非要占据主动的举动逗笑了，却也没说什么，很是顺从地靠在她怀里，闭上眼。 这个周末，海城的天气不错，温度虽低却是晴天。 第187页 昨晚的噩梦让两个人的睡眠质量都不太好，迷迷煳煳过了生物钟的时间也没有立即醒转。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秦千柔认出是自己的，不得不睁开眼去接。 「千柔，还没醒？」 是温少则的电话，秦千柔闭着眼，让思绪逐渐清醒过来。 「昨天睡得比较晚。有事吗？」 秦千柔的声音有点沙哑，又带着早上刚睡醒的低迷和慵懒，一听就很疲倦的样子。 温少则看了眼时间，都快十点了，这不是秦千柔的正常作息。 「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温少则还在说着废话，秦千柔有些恼，却被身边的柔软触感弄得没脾气。 沈沂秋在她接起电话后也跟着醒了。她比秦千柔更迷煳，眼睛都没睁开，只想着往身边香香的又软软的身体上靠。 昨晚两人是抱着入睡的，一整晚还算安稳。只是这姿势，也不知是谁先乱动了，变成了两人睡在同一个枕头上。 「姐姐，是谁啊？」沈沂秋语气含煳，声音也轻。 但因为就靠在秦千柔身边，加上这房里实在太过安静，她的声音分毫不差地传到了温少则耳里。 嘶，这是什么情况？ 温少则从昨天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虽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受了不小冲击。 「少则，找我什么事？」秦千柔的冷静又回来了，温少则被她这一叫，立即清醒了。 「姑姑给我打电话了，让我劝劝你，有空多回家看看。还说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希望我们能够常回去吃饭。」 秦千柔是知道爷爷近期身体情况的，前段时间她也回去探望过。老人见到孙女自然高兴，可是往往没说多久，话题就又扯到结婚生孩子的事情上。 秦千柔并不喜欢与人争执，尤其是和家中长辈。但爷爷的话不仅是劝说了，甚至带了逼迫的意味，这让秦千柔无法忍受，便又有一段时间没回去。 温少则也知道她现在肯定很为难，现在知道了沈沂秋就在她旁边睡着，自然也不敢多说关于程家的事。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回去。」 挂了电话，温少则长出了一口气。秦千柔说明天回去，意思是让他事先调整一下时间，和她一起回去。 刚才是紧张，现在是有点小遗憾，真该问问昨晚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回电话，秦千柔没了睡意，却也不着急起床。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醒来后什么都不想也不做，就这样安静躺着，心里却是难得的安定。 「姐姐，明天你要回家吗？」 「嗯，等你走了我就回去。」 沈沂秋抱紧秦千柔：「我捨不得回去，我不想走。」 秦千柔在心里嘆了口气，谁捨得分离呢。 她也想多跟她待几天，哪怕就像今天这样，醒来后发现身边有个人陪着，并不是孤单的一天又将重复。这样的温馨对她而言，是宝藏。 「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沈沂秋刚醒的时候更为随性，不像平时那么懂事，听到这话不由得撅嘴：「才刚过了一半，还有好漫长的一段日子呢。」 她把那个好字说得格外夸张，完美体现出她的苦盼。 秦千柔也一时怔然，当初若不是为了避开她，也不会主动申请来参加培训。虽然培训内容的确不错，对她的业务也有不小帮助，可还是有些得不偿失的感觉。 「是我错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沈沂秋眨眼，姐姐为什么要主动道歉？她并不是要怪姐姐的意思啊。 「我不怪你，我只是怪时间太长了，一点也不懂人情味。」 沈沂秋没有移回去，两个人依然在同一个枕头上，脸靠得极近。 爱情是一根无形的纽带，将彼此爱慕的两个人捆绑在一起，让她们的距离再也无法疏远。 沈沂秋情不自禁靠了过去。秦千柔预感到她想做什么，虽有些羞涩，但身体软软的，也懒懒的，不想动。 她在沈沂秋贴过来的那刻，闭了眼。 过了片刻，温软的唇便落在她的眼睛上。 然后是脸颊，耳廓，鼻尖，最后才停留在她的唇上。 沈沂秋停了一下，像是在犹豫。秦千柔在被子里的手已经搭在沈沂秋的腰上，见她久久不动，便轻轻掐了她一下。 得到提示，沈沂秋便开足马力。周末的早晨，从一个爱意深重的热吻开始。 一吻结束，沈沂秋跟秦千柔才恋恋不捨分开，微微喘气。 「姐姐，以后让我陪着你吧。」 沈沂秋见她有些不解，便又解释：「让我陪你去工作。你如果要去採访什么特别的新闻或是人物，让我陪着你，我可以保护你。」 秦千柔并不同意，别说沈沂秋还是个学生，哪怕她已经毕业，也该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别担心，我说过，会保护好自己的。」 秦千柔没像过去那样冷然拒绝，而是轻抚着沈沂秋的脸，柔声安抚她。 「可是……」可是那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感应又来了，我是真地担心啊！ 沈沂秋急得都皱起了眉，秦千柔的细长手指滑了过去，一下一下，展平眉梢。 「对我没信心？」秦千柔微微挑眉。 沈沂秋立马没了脾气：「当然相信。」 第188页 「那你还这样。」语气竟有些娇嗔，惹得沈沂秋浑身发麻。 见她又想靠过来，秦千柔伸手抵住她肩膀，不许她再亲了。 再亲下去，不知什么时候能起床了。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再亲下去，她也许就不像现在这样如常自控了。 「不许亲了，小坏蛋。」 沈沂秋眨眼，眼里分明是说，我怎么坏了？ 「昨天都说了，我嘴唇要肿了。」都肿了你还亲！还亲！ 沈沂秋的目光锁在那让人慾罢不能的唇上，那让人销魂的体验真是永生难忘啊。从今以后，这么美好的东西只属于她了，她竟觉得自己此生圆满了。 「那我以后温柔点。」 两人洗漱整理完，商量了一下，决定到外面去吃午饭，然后去逛街。 「沈沂秋，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电影？」 「可是周末人多，你不喜欢。」 秦千柔一怔，她好像从没正式说过，但沈沂秋竟然知道。 其实她只是不喜欢周末去电影院人挤人，但也没到完全不可以的地步。若是按照往常，她顾全大局，哪怕只为了维持年长者的风度也会说没事，可以去。 但现在不同，沈沂秋是她的女朋友，不管她比自己小了几岁，她们现在就是平等的恋爱关系。 所以，秦千柔顺从了心意，承认道：「我的确不喜欢周末去，人太多了。」 沈沂秋牵着她的手走在马路上，听到这抱怨的话只是笑笑：「不喜欢那就不去，我们只做让你高兴的事。」 秦千柔咬唇，想了下又问：「那什么事是能让你高兴的？」 沈沂秋歪着头看她：「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事我都高兴。」 秦千柔的脸热度又提升了，她收回视线，目视前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心里却是一阵乱跳，沈沂秋的话总是轻而易举撩拨她的心弦。 现在的小孩儿，语文都是跟谁学的。 ** 她们原本计划去不少地方，后来发现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交通工具和堵车上，倒不如买些吃的回酒店看电影。 秦千柔特地把电脑里关于贺焯的资料隐藏起来，她暂时不想把这事告诉沈沂秋。贺焯的死讯上过报纸，网上也有一些议论，但热度不高。沈沂秋应该是知道的，但她没说。 期间培训组的同事来找秦千柔问过几次事情，沈沂秋十分乖巧坐在房里，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不确定秦千柔是否愿意让其他人知道她的存在，但她不希望自己或是这份感情给姐姐的工作造成困扰。 送走沈沂秋后，秦千柔打车直接回了启阳路的家。温少则已经在路口等她，见她到了立即迎上去。 「千柔，送走她了？」 秦千柔看了眼脸上努力克制八卦表情的温少则，没理他。 「别瞒我了，这个周末你们都黏在一块儿，你还敢说没事？」 秦千柔停下脚步，冷静看着他。 温少则摸摸后颈：「那天我把照片给你的时候，你那么淡定，又给我说了一堆道理。我还以为只有自己是小心眼，其实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嘛。」 秦千柔的目光持续冰冷，即将变成冰刀。 温少则缩缩脖子，赔笑道：「算我多嘴，你开心就好。」 秦千柔过了一会儿，才幽幽说了句：「我们才刚刚开始，我不想把她牵扯到家里的事情上来。」 「放心，我知道的。」 温少则在秦千柔正式进门前又提醒了她一句：「今天程家的人也会过来。」 秦千柔挑了一下眉，这事她事先没听说。但今天她答应了会回来看爷爷，无论有没有程家的人，都不会影响她的决定。 「程家父子，说今天只是来看爷爷，好像连晚饭都不打算留下来吃。」 「他们已经到了？」 温少则耸了耸肩，朝大屋的方向努嘴：「早就到了。」 秦千柔回去后便直接去了秦老爷子的房间，温少则跟在她身后。温以蓉跟他们说，程家父子今天专程来探老爷子，让秦千柔尽量应酬一下。 其实程家跟秦家是颇有渊源的。爷爷那一辈的交情颇深，但岁月动盪加上又有了各自发展方向，到了秦千柔父亲这一代，就来往的少了。 现在到了秦千柔这一辈，基本上成年后就没见过了。她对于这个程岩的印象，就停留在七八岁的时候，几家人一起过年时见过。 如果不是之前在电话里联繫过几次，秦千柔怕是要把他当做路人了。 见到盼了许久的孙女回来，秦老爷子自然高兴。 他主动介绍起来：「小柔，过来跟你程叔叔还有程岩打个招唿。」 秦千柔走了过去，吸引她目光的并不是程家父子，而是程岩胸前那条领带。 「程叔叔好，程岩你好，感谢你们今天特地来看爷爷。」 秦千柔礼貌周到，却没有半点亲近。 程岩对秦千柔有些了解，但这样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还是被眼前的大美女深深震撼了一下。 秦老爷子挥挥手，让他们先出去：「千柔，你带程岩去转转。年轻人自己玩，不用陪在我这老人家房里，我跟你程叔叔还有话要说。」 温少则也准备跟着出去，又被秦老爷子叫住，说是有生意上的事要问他。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给秦千柔和程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好在两人之前沟通过，便很默契地顺从接受了长辈的安排。 第189页 看着他们相配的背影，秦老爷子满意地眯了眼。 温少则无语嘆气，老人家什么的，最喜欢乱点鸳鸯谱了。 ** 沈沂秋并不想麻烦黎婉，但秦千柔特地给黎婉打了电话让她来机场接她回家，她也只能乖乖听话。 坐上车后，才觉出一阵暖意。 「辛苦黎婉姐了，这么晚了过来接我。」 黎婉今天好像又换了香水，沈沂秋觉得味道之前没怎么闻过，但是又觉得有点印象。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的女朋友。她说飞机晚上落地，计程车不好等，让你自己回家她不放心。」 沈沂秋有点害羞，虽然秦千柔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是从旁人嘴里又听一遍，感觉是不一样的。 「姐姐是个细心的人。」说完后，沈沂秋心满意足地笑了。 黎婉牙都酸了，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她那一脸沉醉的样子，又不忍心说什么。 对比一下自己，沈沂秋无疑是幸福的。 唉，突然有点羡慕，是怎么回事？ 沈沂秋觉得今天车里的气氛有点奇怪，黎婉姐竟然不说话了。 「最近工作很辛苦吗？」沈沂秋想，是不是姐姐去培训，工作压力全压在黎婉姐身上了。 听她提起工作，黎婉的脸色更臭了。 「工作哪天不辛苦。没有很辛苦，只有更辛苦！」她说的很是愤慨，几乎是咬碎了牙。 沈沂秋心想，原来电视台的工作那么累。姐姐平时虽然疲倦但总是很淡然的态度，没想到竟然背着这么大的压力。 以后她要加倍疼惜姐姐。 意识到自己失态，黎婉只好又找了别的话题：「你这次去海城收穫不小，回来后有什么打算吗？」 「有的。」 「说来听听。」 沈沂秋沉默了一阵，郑重说：「我想要尽快毕业。」 黎婉笑了一下：「不用那么心急，千柔肯定愿意等你的。」 沈沂秋却是摇头：「我不是为了让她等我，我是想早点陪她工作。」 「怎么，你有兴趣来电视台？也想当记者？」 「不是，我只想保护姐姐。」 沈沂秋没跟她说那晚的梦，黎婉只当她是被恋爱沖昏头脑，满腹心思就想跟秦千柔黏在一起。 「安心学习，先顾好自己，才能保护好她。」 送完沈沂秋，黎婉回到家已经挺晚了。她泡了个澡，磨蹭到差不多十一点才吹干头髮。微信里始终没有等到想见的消息，又是烦躁又是忐忑，一想到明天上班要见到林霜之，她竟然动了想请假的念头。 这太不符合她的性格，遇事向来不爱逃避的黎婉，竟然没了勇气。大概只能怪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林霜之的床上，天旋地转，一切都变了。 喝酒误事，动心更误事。黎婉到现在都不太敢仔细回想那晚上发生的事，可是偏偏所有细节又都那么清晰深刻烙印在她的大脑中。 林霜之的吻，林霜之的话，林霜之的气息，弄乱了黎婉的节奏。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听从了内心的安排，于是两个人几乎折腾了一夜。 那一夜，林霜之展现给她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柔情又痴缠，生涩但又有点流、氓，可无论是哪一种，黎婉都喜欢，都让她心头髮烫。 她欲拒还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迎合，她甚至比林霜之还要迫不及待。她并非随便的人，这么多年，她的人，她的身，都被牢牢守住。 她如此急切，仅仅是因为对方是林霜之。 她想着她，已经很久了。 可这一夜，留给她最深的体会，竟然是疼！ 一想到这个字，黎婉下意识地併拢双腿，情绪更加说不清楚。她点开林霜之的头像，看了很久，满腔怒火最终又变成幽幽嘆息。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七十四章 几乎一整晚都没睡好，恍恍惚惚也不记得到底梦到些什么。总之黎婉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头疼，眼睛疼，身体也还有点疼。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黎婉烦躁地抓了抓头髮，动静颇大地打开水龙头开始洗漱。可恶的周一，没人喜欢的一天，黎婉格外抗拒。 一路上心不在焉，虽然妆容比以往更明艷，但心情着实忐忑。黎婉坐上电梯，恍然间觉得回到了刚毕业那年来台里报导时的样子。 陆陆续续进来些人，黎婉笑着跟他们打咋唿，寒暄过后电梯里一片热闹。这一周新任的台领导名单就要出来了，有些消息灵通的，周末就知道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黎婉终于听明白了大概，颇为意外。 「于主任真确定提上去了？」黎婉侧头问身边一个gg部的同事。 「是啊，好像说周末领导班子紧急开会确定的，这周就把名单报上去。」 之前一直是传闻，看来很快就要从传闻变成真的了。 但这对于黎婉，甚至整个专栏组来说，不是好事。 于主任不仅没有太多节目制作经验，而且一直对专栏组这种专门吃力不讨好得罪大金主们的选题很抗拒。过去在台里申请立项的时候，于主任就有好几次提出了反对意见。 如果真让他来分管这一块儿，专栏组今后要再想做出精彩的节目，怕是难上加难了。 心情沉重地进了专栏组，黎婉把包放好，深唿吸调整情绪。她不停跟自己说，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要把私人情绪带过来。 第190页 然后她朝林霜之的办公室走去，于主任拟获提拔的事，她需要赶紧跟组长商量一下对策。 门开着，里面却没人。黎婉怔愣了一下，问正好路过的一个同事：「组长不在？」 「组长一早就去开会了，走得特别急。」 黎婉想，应该也是为了于主任的事。 情绪有点复杂，她也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又看了办公桌后那张空荡荡的椅子几眼，黎婉回了自己办公室。 她想了下，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秦千柔。于主任要是真当了副台长，估计就要对她们动手了。 秦千柔很快就回復她说知道了，然后又说正在培训，晚点和她通电话详谈。黎婉这才收心开始工作，心却难以完全平静。 到了中午，林霜之还没有回来。这很正常，她的会一般都很长，有时候不到下班前不会回来。然而黎婉却觉得自己度过了极为漫长的半天，看了眼时间，证实只是自己错觉。 同事敲了敲她的门：「小婉姐，出去吃饭吗？」 黎婉兴致不高，靠在座椅上婉拒：「不去了，工作有点多，我待会去食堂就行了。」 「那行，你要是想带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黎婉没胃口，推开手边的工作，放空自己。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是一个被情绪影响工作的人，也以为自己经歷过大学时期的爱情后会变成一个成熟的人。却没想到，遇到林霜之后一切都是徒劳。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林霜之，想见她，又不想见她。 这样的自相矛盾让黎婉纠结极了，那天她走得过于匆忙，没能跟林霜之好好沟通。 可是那样的场景下，又能沟通什么呢？ 满地散落的衣服，凌乱不堪的床单，还有从大腿处蔓延开来的痛感，还需要沟通什么呢。 黎婉怔愣，当时却没着急要走。她只是太过震惊，想不出应对的法子和姿态。 然而林霜之倚靠在床头，沉默许久后对她说了句对不起。 黎婉当时心头燃起一把火，扯着被子也坐了起来。 腰还很酸，还有更痛的别处也在撕扯提醒着她，她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但林霜之说的这是人话？ 销魂又疯狂的一夜过后，她竟然说的是对不起？ 「成年人之间，没什么说对不起的必要。」 林霜之黯然地看了眼床单，加上昨晚的记忆，让她心情更加沉重。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喜悦，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等待惩罚。 满脸的懊恼，就差没亲口说出后悔了。 黎婉是何等骄傲的人，昨晚在林霜之魅惑的靠近下失了定力，却不代表她会放低姿态缠上对方。 如果不爱，她不会赖着不走。 只是，她穿着衣服，心却跟着痛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林霜之一直在看她，黎婉想要她再多说几句话，又怕她说出更让人生气的内容来，于是不肯再跟她有交流，沉默一直持续到她穿戴整齐。 林霜之穿着睡衣，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黎婉拿起包，手搭在门把手上。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黎婉背对着林霜之，说了告别的话，手却没有立即打开门。 「我送你吧？」小心翼翼的语气，还有一丝残余的懊恼，林霜之似乎是想要为自己的酒后失控做补偿。 黎婉失望之余，生气却发不出来。 她咬唇，苦笑了一下，利落干脆地开门走人。她转身笑着看了林霜之一眼：「我可以自己回去，没有脆弱到需要别人送。」 「可是你昨晚……」 黎婉不想让她提起昨晚，昨晚对于她来说，是人生的蜕变，直到现在她也不后悔这一晚是跟林霜之发生的。但她也不愿以此来开启跟林霜之的纠缠，更不需要她说什么负责之类的老套话。 都什么年代了，你情我愿的事，还说什么负责。她又不是物品，开封后就得折价贬值。 她只是有些难过，她原本以为今天会在组长家吃一顿爱心满满的事后早餐。 林霜之发过消息问她是否安全到家，在她说已经到家后便只说了让她好好休息。黎婉等了许久，没有再等到林霜之的其他消息。 这大概是她有生以来最难忘却又最愤恨的一个周末了。 走神之际，隐约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很是匆忙，却也很熟悉。 她本能走了出去，想看看是不是林霜之。 果然，还不等她开口，就看见林霜之冲进了自己办公室，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黎婉犹豫了一下，跟过去。她站在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 林霜之抬头看到是她，愣了一下：「小婉，怎么没去吃饭？」 「工作有点忙，就没出去。」 林霜之应了一声，又低头专注去找东西。 「你在找什么？」 林霜之嘆气：「找一份之前的年度计划表，我记得明明放在这里的。」 「电脑里没有存档吗？」 「重要的不是内容，是上面的领导签字。」 林霜之的资料虽多，但并不杂乱，她是很有条理规划的人。但今天她显然是乱了，翻找半天都没找到，黎婉忍不住走了过去。 「你别着急，冷静回忆一下，是不是记错位置了？」 第191页 林霜之抬眼看她，按照她的提议闭了眼认真想了一下，又到另一侧的抽屉里去找。 「今天开会顺利吗？」 「不顺利，几乎一直在吵。」 黎婉讶然：「你跟别人吵？」 印象中，林组长不是个喜欢正面冲突的人。 有时候她脾气火爆，惹了麻烦都是组长出面善后的，她很佩服林霜之的耐心。 「因为实在太荒唐，如果不吵恐怕我连回来找资料的机会都没了。」 「这么严重？」 林霜之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捲起来握在手里。她斟酌了一下，轻声说：「这次台里改革，除了更新领导班子，对于专栏组也有动作。」 黎婉脸色沉了下去，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接着林霜之又说：「台里有意把你跟千柔调去别的部门，让你们去做其他类型的节目。」 黎婉冒火了，这是什么意思？ 林霜之也很无奈，她的两员得力干将如果被调走，那专栏组短期内别指望出什么高质量的节目了。 「别担心，我不会让这事发生的。」 黎婉却还是担心，这事情如果真是台里高层的意思，恐怕林霜之硬扛到底也没办法。 「好了，我得回去继续开会了。你抓紧时间去吃午饭，不要饿着了。」 「那你呢？」 「我那边有盒饭。」 林霜之来去匆匆，脸色凝重。黎婉看着她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原本很生气，可是见到她以后，就只剩关心。 ** 秦千柔是这周五晚上回蒙城的，沈沂秋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黎婉抱臂在旁边笑她。 「你看你，跟着小猴子似的，急什么？你的女朋友又跑不了。」 沈沂秋无奈看着她，一路上黎婉都怪怪的。 「我想我女朋友还不行吗？」 「行，可是你这样，显得我对千柔不够重视。」 沈沂秋无奈：「姐姐不会怪你的。」 黎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她越来越不懂了，为什么林霜之的脑构造异常，沈沂秋的脑构造也难以琢磨？ 秦千柔很快就出现在沈沂秋面前，不等黎婉开口，沈沂秋就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再无顾忌和犹豫，像一对分离已久的恋人，如果不是周围人太多，沈沂秋甚至会立即吻下去。 「咳咳，你们要抱多久啊？上周不是刚见过吗，为什么搞得像是几年不见？」 要真说时间长短，黎婉跟秦千柔不见的日子还长些，沈沂秋你激动什么啊？ 秦千柔轻轻拍了沈沂秋的手臂两下，眼神却是嗔怪看了黎婉一眼。 「当我没说，我就不该来做电灯泡。」 黎婉举手投降，转身先往停车场走去。以前没觉得，现在看着秀恩爱的，自己心里怎么老是酸酸的。 这一周，她跟林霜之打照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即便能遇上，也是匆忙说上几句话，又或是有文件等着林霜之签名。黎婉还来不及详细问她改革的事，据说名单已经提交上去了，就等着走流程。 秦千柔这周回来，除了想见沈沂秋，也有为这事回来的因素。 开车回家的路上，沈沂秋和秦千柔并肩坐在后排。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搂抱的举动，但十指紧扣还是让黎婉心生感慨。 真没想到，原来千柔恋爱后是这个样子。 默默嘆了口气，不知道林霜之恋爱会是什么样子，估计还是个木头人。 自己和她都这样那样了，她除了会说对不起，就只会问她还好吧，还疼吗？真是气死人了，除了这三个字，就不会说别的三个字了吗！ 那晚吻她的时候倒是直接，真做完全套反而又变笨了。黎婉真想买个新的3d列印脑给林霜之换上。 「千柔，你这次请假多久？」 「三天。」 「是该回台里看看，最近变动很大，人心惶惶的。」 秦千柔把情况跟培训组领导说了，对方也很理解，毕竟培训重要，本职工作更重要。蒙城电视台又是地方大台，这次的改革也是作为一个先行典范，对于秦千柔的请假很爽快就批了。 沈沂秋自然高兴，这意味着跟姐姐又能多相处三天。 「我也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快。」秦千柔跟于主任的交集很少，但这人不是一个适合分管新闻业务的领导。 「估计上面有人。」 「组长怎么说？」 听秦千柔突然提到林霜之，黎婉差点踩了剎车。 「她忙的像个陀螺，还去了市里两趟，结果也不太理想。」 「所以于主任提拔是市里的意思？」 黎婉摇头：「我问过爸爸，他没明说但我觉得市里不会管那么细，但全力支持改革。于主任能上去，主要还是因为丁台。」 台长的人选迟迟未定，很多人私下里都在传，丁副台接任的可能性最大。 黎婉把车停好，把车钥匙交给秦千柔：「我就不上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回到家，秦千柔还没完全转身，就落入一个熟悉又想念的怀抱。 沈沂秋像在机场那样，用力地抱着她，恨不能把她融进身体里。 「想死我了。」 粘腻又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酥化了秦千柔的心。 第192页 外面很冷，但家里很暖，沈沂秋的怀抱更暖。 「我也想你。」 沈沂秋轻轻抚摸着秦千柔的脸，爱不释手。 她的视线久久停留在那满是诱惑的唇上，惹得秦千柔不自然地错开眼。 她今天用的是裸色唇膏，乍看并不显眼，可若是仔细观察，仍能觉出潜藏的魅惑。 「姐姐，你美到让我总是忍不住。」 沈沂秋话音刚落，便吻了上去。 秦千柔在她吻过来的时候闭了眼，她们现在已经很有默契，总能迅速了解对方的想法。 例如这样的亲吻，已经熟悉到对方一靠近，便能感应到。 热恋中的情侣连三分钟的分离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一周。从海城收穫了女朋友，沈沂秋每天睡觉都会笑醒，可是醒来后发现家里空荡荡只有她自己，又忍不住失落。 现在不一样了，家里有了秦千柔的气息跟温度，家就一下子活过来了。 一吻终了，秦千柔用手抵住沈沂秋的肩膀，轻轻把她推开。她喘着气，脸上布满红晕，外套都还没来得及脱掉，脚边还放着行李箱。 「我好热。」秦千柔推开她，把外套脱了下来。 沈沂秋很自然地接了过去，挂在门边衣架上，然后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挂在她的旁边。然后她换了拖鞋，弯腰去拿出门前就准备好的另一双，蹲在秦千柔的跟前。 「姐姐，我帮你换鞋。」 秦千柔习惯穿高跟鞋，飞行过后脚更容易疲劳。可是沈沂秋这样，她有点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就好。」 沈沂秋见她着实害羞，没有再勉强。她笑着站起来，扶着秦千柔让她换鞋。 其实根本没累到这个程度，但秦千柔还是很给面子地把手搭在了沈沂秋的手臂上。 「饿不饿？我去给你做宵夜？」 「不饿，在飞机上吃过了。」 「那先去洗澡？」 知道她旅途劳顿，沈沂秋除了刚到家的那个深吻，并没有过多缠着秦千柔。 秦千柔躺在浴缸里，舒缓这一周来的紧张跟疲倦。这周她回了两次家，一次是遇到程家父子那次，后来选了个工作日晚上回去，就只有老爷子跟温以蓉。 老爷子的精神的确不太好了，说话的声音都变低了，不过依旧固执。对于秦千柔拒绝和程岩交往表示不满，但也没做出更强硬的举动。 温以蓉宽慰她，老爷子只是嘴硬，已经没有精力强加干涉什么了。希望这段时间能让老爷子尽量舒心些，能瞒的事就再瞒一阵子。 秦千柔看着母亲欲言又止，话里有话的样子，总觉得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是温以蓉不明说，秦千柔也不好问。 程家父子给秦千柔的印象还不错，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言语间也始终保持距离，很有分寸感。秦千柔自从听了沈沂秋的梦，也多了个心眼。 但凡遇到打领带的，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程家父子那天都打了领带，可都是深色系的，并不是沈沂秋梦到的黄色。 她本就不想这么快把沈沂秋带到家人面前，她可爱的小朋友那么软萌，万一被吓到了怎么办？ 温以蓉已经算是秦家最好相处的人了，她上回见了依然那么紧张。如果真让她去见了父亲跟爷爷，恐怕那张小脸得皱起来。 秦千柔幻想着沈沂秋的表情，忍不住笑出来。 浴室的门被敲响，沈沂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姐姐，你快好了吗？」 秦千柔进去挺久了，沈沂秋不太放心，怕她在里面睡着了会着凉。 「很快。」 秦千柔擦着头髮从浴室出来，看见沈沂秋还在忙碌。 「这么晚了，你还在忙什么？」 「这是容菲姐前阵子给我的，说点了以后可以助眠。」 沈沂秋在捣鼓一个精油，看样子也是第一次用。 「你之前没用？」 沈沂秋摆弄好，放在床头柜上，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吹风机。 「你不在家，我用了也等于白用。」 她说的十分自然，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秦千柔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不禁有些脸红。 「我自己来，你快去洗澡。」 「我想帮你吹头髮。我已经洗过澡了。」 动作还挺迅速，秦千柔突然想起，今晚她们该怎么睡？ 这不是在酒店，这是有两个房间和两张床的。 还没想出答案，沈沂秋的手指便一遍一遍从她的长髮中穿过。她的动作很温柔，充满爱意，让秦千柔不忍心拒绝她的靠近。 一起睡也没什么的吧，睡前可以多说说话，再说她们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秦千柔这般想着，很快就想通了。 「姐姐……」 「沈沂秋……」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看着对方，然后都笑了出来。 秦千柔先开口：「你想说什么？」 沈沂秋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嗓音：「姐姐，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特别的称唿？」 「嗯？」 「你每次叫我的名字，我总会想起被老师点名的场景。」 秦千柔想了一下，说：「那叫小秋？」 沈沂秋迅速摇头：「不要，这是长辈才这么叫的。」 秦千柔见她像是真不乐意，便又想了想。 第193页 这次，她也有点含羞，缓缓启唇：「秋。」 单单一个字，被她念得婉转动听，沈沂秋的心都要融化了。 纷乱的心跳动起来，从来没有人用这样情意绵绵的声音叫她秋。 她放下吹风机，揽过秦千柔圆润的肩。姐姐很瘦，但该有肉的地方一丝不少，身材好的让人眼红。 丝质睡袍的手感好到难以言说，秦千柔的体温从睡袍里传过来，又在沈沂秋的掌心中升腾。 沈沂秋吻着秦千柔晶莹的耳朵，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真喜欢你这样叫我，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这样叫我。」 作者有话要说：女朋友真可爱 第七十五章 秦千柔早上是被热醒的，房里暖气足，但蒙城却不是干燥的北方城市。冬天的清晨，总有一段时间是格外湿冷的，往往这时候秦千柔了会裹紧被子。 但今天不同了，她身后有个在持续发热的小暖炉，源源不断地把热量传递给她。她无意识地蹭了蹭，想要挣脱开这炙热的环境，可是肩膀处刚刚触到一丝凉意便又被紧贴，环在腰间的手圈得更紧了，像是怕她逃脱。 秦千柔还没完全清醒，被这样黏煳着，不太舒服。轻声哼了出来，挣脱的动静更大了。 「别走。」身后传来一个比她更加迷煳的低沉声音，让秦千柔意识到热源是何人了。 大概是在家里，心情好了不少，人也放松自在起来。这睡姿便是放开了来，比起在酒店的那两晚要更自然。沈沂秋紧紧抱着她，头几乎完全靠在她脖子里，刚才那话说出来的时候，气息就挠得秦千柔痒痒的。 「我热。」秦千柔小小的不满。 沈沂秋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醒，稍稍松开了些距离，让秦千柔自由转身，但并没有放弃拥抱的姿势。秦千柔只好把被子掀开一点，这样才能凉快些。 正准备继续睡，床头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秦千柔怕吵醒了身边的人，拿了电话准备下床，被人一把抱了回来。 「不要走。」含煳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大声了点，却是一样的黏煳软萌。 秦千柔回头看着还闭着眼的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轻轻揉了几下她的头髮。 她停下要离开的动作，倚靠在床头，接通了电话：「组长。」 林霜之的声音也很暗哑，但并不是刚睡醒的状态，更像是一夜没睡。 「不好意思啊千柔，一大早就把你吵醒了。」 「没关系，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霜之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肯定不是私事。秦千柔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但声音依然压得很低，生怕吵醒旁边还在睡的人。 「你今天方不方便？」 「我有时间。」 林霜之短暂犹豫了一下，便说：「台里的事情小婉应该了跟你说过了。这周末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商量一下对策，你目前还不适合回台里，下周就由我出面来做这些。」 秦千柔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这事，虽然很想跟沈沂秋多点时间相处，但正事要紧。 「好，你说时间跟地点吧。」 「九点可以吗？地点就在你家里，不知道方便吗？」 秦千柔一怔，九点倒是没问题。不过她还真没想过地点会选在她家里，就算不在外面，也好歹是去组长家吧。 说起来，好像组里没人去过组长的家，她总是加班，几乎是最后一个走的。平时有什么庆祝活动，她都很大方地掏腰包，但并没有邀请过谁去家里。 「怎么，不方便吗？」 秦千柔收回思绪，看了眼已经在揉眼睛的人，说：「方便的，到时见。」 挂了电话，沈沂秋也醒了。她慢慢坐起来，跟秦千柔并肩靠着。 「今天有事要出去吗？」 「不出去。」 沈沂秋疑惑，刚才好像明明听见了什么九点之类的。 「组长跟小婉要来家里谈事情，九点到。」 沈沂秋眨眼，哦了一声。 秦千柔抿唇忍着笑意，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沈沂秋的脸。果然，几秒钟后，这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啊？九点要来家里啊？」沈沂秋顺手拿起另一侧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要看看现在几点。 「都快七点了。」 秦千柔见她激动又着急，忍不住笑了。 「她们来和我谈公事，你这么着急干嘛？」 沈沂秋却没发觉秦千柔的打趣，她满脑子在盘算着，计划着时间怕来不及。 「你们是谈公事，我得负责你们的伙食啊。」 秦千柔敛了点笑意：「你放假休息，不要那么辛苦。我们可以叫外卖的，她们也都不在意这些。」 沈沂秋却是很认真地解释起来：「姐姐，我不觉得辛苦。」 她回想起以前爸爸的那些同事来家里加班加点，妈妈也总会忙前忙后准备好吃的，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并不是为了省下那几个外卖钱，而是让人吃的舒心，干活才更有动力。 「外卖随时都可以吃，但沈大厨的手艺是要看缘分的。」 沈沂秋的显摆惹得秦千柔又笑开，却也明白她并非真心为了显摆。 「我是怕你太累了，平时要上学，周末还要给我们弄吃的。」 在秦千柔的意识里，做一顿饭并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她跟沈沂秋一起做过，就更觉得对方厉害。 第194页 「我会让你安心工作的，我不能让你都回家了还吃外卖。」 沈沂秋是真有点着急，在秦千柔脸上亲了一口便匆匆回房洗漱了。看着她的背影，秦千柔靠在床头，心头阵阵发热。 沈沂秋让这个家鲜活起来，不仅是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份陪伴，还多了一种被照顾的温暖。 她是有家属的人了，所以同事来家里加班，也不用苦哈哈地叫外卖，这是跟在办公室里鏖战有本质区别的。沈沂秋主动承担起了这个责任，更是让秦千柔有说不出的感动。 这比送她昂贵的首饰或是浮夸的礼物更加让人心动，沈沂秋就在家里用极为平常的一点一滴将她俘虏，然后牢牢圈住她的心。 ** 等秦千柔洗漱完出来的时候，餐桌上摆好了早餐，沈沂秋嘴里咬了片面包就要出门。 「姐姐，我去趟超市，忽然想起来还差点东西。你赶紧吃早饭吧，我很快回来。」 又是匆匆的，秦千柔眼中的柔情越来越深，追着沈沂秋的的背影，直到她关上了门。 黎婉比林霜之先到，正好在楼下遇到买菜回来的沈沂秋。主动替她分担了两个袋子，开玩笑地说，这是周末加班福利。 沈沂秋自然是抓紧时间在厨房忙碌，林霜之打电话来说先回台里拿些资料，大概十五分钟后到。黎婉便跟秦千柔在客厅里聊天。 「我还以为今天你会跟组长一起过来。」 黎婉一手撑在沙发背上，兴致不怎么高。 「我住我家，她住她家，为什么会一起过来。」 秦千柔有点疑惑，这跟家不家的关系不大。她的意思是，组长会顺路去接黎婉的吧，毕竟刚才挂电话前组长是这么说的？ 「是组长跟我说，会去接你的。」 黎婉一窒，不信般地看着秦千柔：「真的？」 秦千柔点头，她还不至于连这么简短的中国话都听不懂了。 黎婉脸上流露出一言难尽很是纠结的神情，更加低落了。 「你怎么了？」 黎婉重重嘆了口气：「她早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好像是问我要不要接，我说不用。」 秦千柔瞭然，原来是你自己拒绝了。 可是想想又不对，小婉不是一直喜欢林组长吗，能多点相处的机会反而不要了？ 自从恋爱后，秦千柔的心思也比过去敏感不少。 「你们……怎么了？」 黎婉的表情更加不自然，甚至下意识地扭动了几下，然后又去撩她的长捲髮。 「就，也，没什么啊，还不是老样子。」 这话说的，等于白说。 黎婉都没好意思去看秦千柔，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她都说的很没有底气。 腿间的痛前天才算真正恢復，可是撇开工作话题不说，每当想起林霜之，那晚的感觉又会浮上心头久久不散，甚至连林霜之在她身上流连的每一寸触感都那么清晰。 真是要命，光是回忆就这么让人凌乱，见到真人，还怎么保持淡定。 于是这几天，变成黎婉下意识躲着林霜之了。 她暗想，见到了也不过是被关心一句身状况。不见就不见吧，免得自己乱了心神，更丢人。 秦千柔太了解黎婉了，她这个样子本身就很反常，而且最近她主动提起林霜之的次数也少了。原本还以为她去培训期间，她们会有进一步发展呢。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 「小婉，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 能让向来勇敢又坦荡的黎婉变成这样，很可能是感情路上受挫了。 黎婉脸上闪过一瞬而逝的落寞，但很快被掩藏起来。 她看了看四周，佯装自然道：「我有什么不开心的，要说不开心，于主任提上去当我领导是最近最不开心的事了。」 又绕回到公事上来，秦千柔知道黎婉是不愿意谈感情的话题。和之前主动发消息跟她分享和林霜之下班后喝酒去看电影时欢唿雀跃的态度截然相反，秦千柔不免担心起来。 正想着要如何开解，又听黎婉突然问她：「你跟沈沂秋进展到什么程度呢？」 「什么？」 黎婉贼兮兮地靠近过去，压低声音说：「就是到哪一步了？」 秦千柔脸颊微红，把黎婉推回去。 「你怎么那么八卦。」 「我一向八卦，你今天才知道吗？」 黎婉盯着秦千柔笑，果然看到向来淡漠的好友竟然红了脸。 可以可以，难得一见。 她朝厨房那边看了看，沈沂秋穿了件套头卫衣在忙碌，并没察觉到这边在谈论她。 这个小朋友，可以啊。 ** 等林霜之来了以后，黎婉更是完全只谈公事的状态。秦千柔暗中观察了一阵，发现问题比她想像的要严重。 组长和小婉之间，并非毫无进展，而是在严重倒退啊。 不过三个人了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话题转到公事上后，气氛倒也算是融洽。 「最近台里开会特别频繁，领导班子已经开始调整，之后会陆续发展到各个部门的领导，再到业务骨干上来。」林霜之顿了一下，又说，「你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黎婉冷哼：「说得好听是调整改革，说得难听就是趁机大换血。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要把整个蒙城电视台都换成他的喉舌了？」 第195页 秦千柔大部分时间都没发表意见，但她的思考并不比黎婉少。 「小婉，现在情况的确严重，所以我们不能再按照正常的流程走。」 秦千柔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有点意外：「组长，你是要……」 「我去过市里，也找过分管领导，不仅是于主任一个人的情况，还有其他一些名单人选，也了有问题。但是得到的反馈结果并不理想，只能再往上走。」 这下，连黎婉了忍不住担心起来。 「再往上，惊动的人就多了。而且他们未必会理你，虽然蒙城电视台有一定影响力，可是也没有重要到调整领导班子能让人跑到省里去反映问题。」 另外，林霜之这样做，无疑是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在冒险。成功了，上面的领导也未必对她有好印象，还会觉得是匹难以驯服的烈马。 失败了就更不用说了，多年辛苦打拼出来的业内地位就此瓦解。哪怕调到其他台里，也少不了被提前打招唿。 想起许多个深夜，在办公室里加班的林霜之，黎婉的眼眶发热，竟有些想哭。 不等秦千柔安慰，一张纸巾了递到黎婉面前。她抬眸，就见林霜之平静却又分明藏着情绪的眼在看她。 她接了过去，嘴上却说：「我又没哭，你以为我胆子那么小啊。」 林霜之笑了下，却是比以往了要涩然。 「今天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我的计划成功或是失败后的打算。」 秦千柔跟黎婉对视了一眼，听林霜之这意思，看来是早就决定好了。 「组长，我佩服你的勇气，也感激你的勇敢。可是我不得不说，你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毕竟这件事一旦去做了，很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林霜之不以为然道：「我做你们领导这么多年，这个道理我还不知道吗？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哪次你们来找我立项的时候我没劝过你们？」 可你们听了吗？还不是照样坚持。 「我没有多厉害，更没有多伟大，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正确的事情。试想一下，要是台里真换了那批人上去，今后还会有专栏组的位置吗？甚至不用多久，专栏组就不再存在了。以后不会有专注真相的新闻，不会有专门让领导脸色不好的员工，也不会有让人期待和信服的记者了。」 林霜之嘆了口气，仿佛在说，如果是这样的结果，你们愿意见到吗？ 黎婉沉默一阵，开口说：「还是由我去吧，好歹我爸爸那里还认识些人，我去找也许更方便。」 这件事其实无论谁出面，对于事情本身的结果也许有两说。但对于当事人，就只有一个坏结果。 谁去，谁倒霉。 「组长，小婉，专栏组的大部分节目了是我选题立项跟进的，给领导们造成这些印象的人也是我。所以……」 「所以别再说了，我是组长，所以都听我的。」 黎婉纠结地看着她，想要从林霜之脸上找出点什么来。 可是她依然是那样淡淡的，平静的，带着些疲惫，和平时在办公室里正在加班的她没什么不一样。 可是黎婉分明是见过她另一面的，那样真实，充满激情，那样深刻地说着蜜语。 该死，一想到这些，黎婉不自觉地併拢了腿。好在餐桌够高又结实，其他人并没发现她的异常。 沈沂秋从厨房里拿来些零食，又给她们换了热茶。 「午饭还需要点时间，你们先吃点这个。」 林霜之生怕另外两个人又跟她争抢，便主动拿过零食盒，边拆边找话说：「沈沂秋还挺会选的，这个牌子的东西很不错，我在家里也存了不少。」 这个牌子的确挺好的，价格小贵但物超所值，就是包装不太好拆。 林霜之弄了半天没弄好，沈沂秋正好路过，接了过去。 三几下就打开了，弄得林霜之有些尴尬。沈沂秋浑然不觉，视线还专注在包装盒上。 「今天这个是有点难拆，没有指甲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她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便落到了林霜之放在桌上的手上。 黎婉一怔，她什么时候把指甲全给剪了？ 那天明明还是…… 糟糕，又疼又酸的回忆让黎婉脸上快要绷不住了。 林霜之掩饰性地抬手捂着口鼻咳了几声，也不敢再去看黎婉。 黎婉默默转过脸，正好看到沈沂秋的手。指甲倒是不太长，但是一看就是还没明显修剪过。 看来千柔还没享受过那种痛苦又销魂的滋味。 她很想给沈沂秋一个建议，好好剪指甲，但现在又说不出口，只能给她个眼神让孩子自己默默会。 然而，沈沂秋的眼里只有秦千柔。把零食放回桌上后，她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秦千柔。 「姐姐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沈沂秋的声音不大，但这餐厅也不大，谁都听见了。 「噢就只知道关心眼里的姐姐，这里还坐着另外两个姐姐呢，就不累吗？」 沈沂秋被黎婉说的不好意思，却仍站在秦千柔身边。 秦千柔没有明确说过她跟沈沂秋的关系，上回一起吃饭的时候林霜之就觉得有点特别。今天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多想了。 她在秦千柔跟沈沂秋之间稍作打量，目光很快就收了回来，没有太多震惊和意外，也没有什么排斥。 第196页 就好像是，知道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种态度让秦千柔觉得很舒服，她无意隐瞒，但跟组长说要比告诉黎婉时更难一些。没想到，组长只用了几秒钟便自己领悟了。这么看来，组长对于同性之间的感情也并非不能接受。 「千柔，你是记者，虽然不像明星那样显眼，但私底下还是有不少人在关注着你。」 秦千柔以为林霜之是要提醒她，隐藏好这段关系。 不料，组长却说：「所以，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组长其实也不是很渣的 第七十六章 午饭颇为丰盛，沈沂秋很用心地做了几道之前得到黎婉好评的家常菜，食材新鲜，火候到位。只不过黎婉不像前几次那样，细加点评。 并非因为菜不好吃，恰恰今天的菜格外可口。但今天讨论的话题过于沉重，谁都没有这份心思轻松说笑。沈沂秋看着沉默不语的人，也不禁替她们担心起来。 可是她现在能力有限，也帮不上什么忙。隐约听她们说到电视台的改革，好像跟东升集团有点关系。关于邵齐东的信息，她早就告诉过秦千柔了。 怎奈这人狡猾得很，又有众多产业做掩饰，没有确切的证据还真是动他不得。经侦那边秦千柔也打探过，暂时也没更好的法子。 原以为贺焯入狱会给邵齐东一些震慑，让他别太过嚣张。果然恶人是不会懂得收敛的，竟然把手伸到电视台来了。真要是像她们所说那样，今后蒙城电视台的节目怕是没眼看了。 沈沂秋像是想起了前世那段阴暗的岁月，她在父母离去后独活的日子并不久，成为孤儿后的两年时间里她备受折磨与打击。从未有过一日温暖与宁静，更别说像如今这样安心坐在宽敞明亮又温馨的房子里跟爱人一起吃饭。 想起来便觉得是一场梦般不真实，却又真真实实发生了。可如今因为邵齐东的卑劣行径，似乎又要将那段不堪的日子重现，这怎能令她不忧心。 唏嘘感慨，沈沂秋也跟着沉默起来。四个人坐在餐桌旁，竟只有些许碗筷相触的声响，寂静得叫人心慌。 秦千柔往沈沂秋的碗里夹了块排骨，轻声说：「别发呆，专心吃饭。」 组长跟黎婉心情凝重情有可原，但沈沂秋也跟着愁眉不展，完全没必要。秦千柔生怕她这样影响健康，可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好说得太过。 沈沂秋没多想，放下筷子认真剥虾。很快，秦千柔碗里便多了几个嫩滑可口的虾仁。 「你也吃。」沈沂秋还把旁边的酱油小碟往秦千柔的碗边挪了一下，朝她笑。 秦千柔对鱼跟虾都挺喜欢的，但鱼刺跟虾壳却让她很烦恼。因为工作的缘故，她很少有时间能坐下来安安心心吃顿饭。自从沈沂秋来了以后，家里不时便会出现这些。 但为她剥虾，今天倒是头一遭。 秦千柔并不像其他小女生那样娇气，也不会作天作地提出各种无理要求来证实爱人对自己的在意。但恋爱中的女人都喜欢被疼爱被珍惜，沈沂秋为她剥虾的举动并非首创，却还是让她心生欢喜。 自从跟沈沂秋确定了关系，她对这孩子就越看越欢喜。沈沂秋的小小举动都能让她心潮澎湃，很想给她一个奖励的吻，但秦千柔忍住了。 看着她们饱含情意的眼神交流，黎婉在旁边默默羡慕，却不像平时那样打趣。 她嘴角苦涩，像是自怜又像是期待。相识多年的好友终于如自己所愿恋爱了，而自己却形单影只。 前段时间内心有多雀跃，现在就有多寂然。黎婉在心里幽幽嘆了口气，收回视线专心吃饭。林霜之悄悄看了她几回，黎婉都没有反应。 也不知是没有发觉还是不想理会。 午饭在安静的氛围中结束，沈沂秋给她们泡了新的茶，让她们到客厅休息片刻。 看着她动作麻利地收拾碗碟餐具，又把餐桌收拾得妥妥噹噹，黎婉终于忍不住感慨起来：「千柔，你可真是调、教有方啊，现在你家这位可真是太能干了，完全独当一面。」 秦千柔明知黎婉是在打趣她，可还是忍不住接了她的话：「她的确厉害，现在家里就全靠她了。」 「啧啧，这才多久，你就完全被俘虏了。你可别忘了，谁是这家的主人，不要这么快就被吃的死死的。不然啊，将来没有主动权，完全被她主导，你就被动了。」 秦千柔心中有数，但也并不想划分清楚什么主动跟被动。在她的概念里，两个人互相喜欢，共同生活，相互扶持，这才是生活的意义。 「这也是沈沂秋的家。」 黎婉没想到秦千柔心里对沈沂秋认定到了这个程度。转念一想也对，若不是真心喜欢，想要和她认真走下去，依照秦千柔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仓促开始这样的一段感情。 一时间，黎婉心里的羡慕更重了。 林霜之一直在旁边默默喝茶，并不参与她们的对话。但这些话也没有刻意避着她，说明秦千柔跟黎婉对她都是信任的。 黎婉的话一遍遍在林霜之的心里循环，虽然是在劝秦千柔，她却分明听出了黎婉的心声。 自然也听出了黎婉话里的落寞和寂寥，甚至还有那一丝并不算明显的痛。 她想，也许小婉后悔了，后悔那晚跟她回家。 第197页 之后，她们又继续商量起对策，两个多小时后终于达成了初步一致。虽然并不是她们理想的结果，但已是当下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办法。 黎婉有点累，起身准备走了。 「要不留下来吃晚饭吧。」 黎婉笑笑，指了指沈沂秋的房间：「不能再辛苦你家小朋友了，蹭一顿就满足了。」 沈沂秋听说她们要走，放下书走出房间。一出来就听到黎婉的客套话，赶紧解释：「不辛苦的，中午的菜还有不少呢。」 「谢啦，不能打扰你跟千柔难得相处的时间。她回来一趟也辛苦，你好好照顾她。」 黎婉要走，林霜之肯定不会独留。只是她们现在站在电梯里，一言不发，也挺尴尬。 到了一楼，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堂。黎婉没开车，林霜之则是把车停在了不远处的访客车位上。见黎婉朝着小区大门走去，林霜之加快了两步跟上去。 「小婉，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黎婉放慢了些脚步，今天的风挺大。她裹紧大衣，随意道：「没想好去哪里。」 林霜之见她这么说，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黎婉见她还站着，歪头笑着看她：「你这是打算站在这里等我想出答案？」 林霜之眼里是她熟悉的那种无奈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眼神。从前黎婉觉得这是组长脾气好，现在她却读出了点不同意味来。 她站直身体，迎着寒风，深吸了一口气。 她想自己大概是眼神不好了，怎么从组长的眼里看出了点宠溺的感觉？ 大概是刚才在千柔家里受了刺激，心里自动产生补偿心态，才会让她有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到我车里再想吧。」 嗯？这是什么意思？ 黎婉莫名眨眼，林霜之却开始转身了。 「今天风大，如果暂时想不到要去哪里，那我开车带你慢慢想。」 这下黎婉听懂了，林霜之非要送她不可呗。 看着她同样瘦削高挑的背影，黎婉想要倔下去又觉得没必要。 都是成年人了，赌气什么的也不能让自己吃亏不是？今天是真的风大，站在这里逞强，最后脸红流鼻涕的也是自己。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有个免费司机，怎么说都不亏。 黎婉上了车，林霜之并没急着把车开出去。 她真地像刚才所说，在慢慢等。 「怎么不开车？」 「你还没说想去哪里。」 黎婉下意识想说，那就送我回家吧。但忽然又捨不得这样的相处，真是矛盾极了。 林霜之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像是找到了着力点，松开又握紧，紧握又松开。 「要不，请我去你家坐坐？」 林霜之的手差点从方向盘上掉下来，她脸上的讶然令黎婉有点尴尬。 大概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主动要求再去，黎婉说完后也觉得自己是脑抽风了。 正要改口说算了，林霜之就像风一般地把车开出去了。 「你不用开那么快。」又不赶时间，也不是急着回去做某事，不用飙车的。 林霜之没有降速，反而十分淡定地安慰她：「我没有超速，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黎婉说不过她，只能老实坐着。她无意识地在安全带上来回滑动手指，带了点赌气又不甘示弱的口吻说：「你家里有宝贝啊？」 林霜之笑了下：「怕开慢了，你路上临时反悔不愿意去了。」 这话说完，黎婉倒真是没脾气了。 林霜之的家，她也是第二次来。相比起第一次那么匆忙到来，又仓促离开，这次她反而有更多机会好好打量这间屋子了。 她站在客厅中央，四周的装修简单到以为主人正在搬家。 「随便坐，想喝点什么？」 「热的就好。」 也不知道是上次的事情还是最近心情影响，黎婉觉得这两天肚子不太舒服，像是例假要提前来的徵兆。 林霜之在厨房捣鼓了一阵，端了两杯茶出来。 黎婉低头一闻，姜茶？ 「今天有点冷，暖暖吧。」 黎婉慢悠悠喝着，指了指四周：「你这装修风格挺特别的，就没人说过你像是住在山洞里？」 林霜之坦诚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黎婉又喝了一小口茶，口感真挺好的。 「那看来是我苛刻了。」 林霜之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嘆：「你是唯一来过的人。」 黎婉手里的茶差点抖出来，故作镇定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撩了几下头髮。 她忽然想起那晚，她被林霜之抵在门上。阵阵热浪，缠绵的气息裹着组长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环绕。 她说：「小婉，你是第一个。」 黎婉心虚地偷瞄了林霜之一眼，对方好像没有想起这事。黎婉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难过。 「组长，今天的决定，你是早就想好了的吗？」黎婉决定换个话题，她刚才就一直想问，又觉得时机不合适。 「是的，我去市里回来后就觉得不太对劲。」 「赔上事业也在所不惜？」 「我别无选择。」 黎婉沉默，做出这样的决定，林霜之肯定不是冲动，也绝对不是意气用事。她比别人都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也比别人更明白即将失去什么。 第198页 「好了，难得来做客，不要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已经谈了好几个小时，还不累？」 「那聊什么？」 林霜之怔愣，她其实不太擅长找话题。 黎婉也知她性格，轻笑了两下，便不为难她了。 黎婉站了起来，林霜之以为她要走，很紧张地也站了起来，双手有点侷促地垂在裤边。 黎婉见她这样，心里不忍。 「可以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 黎婉在餐厅、客厅还有阳台转了一圈，顿了顿，便朝着卧室走去。那天晚上，她几乎看不清进房间的路，她是被抱进去的。 床铺很整齐，床品好像仍是那天的那套。不知道是林霜之买了多套相同的，还是她洗干净后又用上了。 黎婉的视线缓缓在卧室里游走，最终停在墙边的收藏柜上。 透明的玻璃门里，一共四层，摆放着数量不多的饰品。 每一件都是精緻而特别的，虽然不知道其中含义，但能被林霜之摆在房间里，肯定不是随便在路上买到的那种。 最中间那层，摆了一个花瓶。胖乎乎的，圆圆矮矮的，并不怎么美观，但胜在是纯手工制作。 黎婉认得，这是当初她刚毕业进台跟着林霜之学习业务，实习期满了以后，亲手做的。当时她坚持要送，林霜之却不肯收，说怕别人知道了说她是走后门。 虽然她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玩笑话，但时至今日，黎婉懂了当年组长的用意。她是怕黎婉作为新人，刚进台里就被人在背后议论。哪怕礼物并不贵重，却也免不了成为话柄。 那天恍惚间，昏暗的灯光下，黎婉躺在床上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花瓶。当时没看清楚，早上又走的匆忙。现在看清了，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没想到，你还一直留着。」 林霜之站在她身后，语气温柔又充满珍惜：「我很喜欢。」 黎婉打开柜子，把花瓶拿出来。 「其实我那时候是乱做的。连续做坏了好几个，把我气死了。后来我就发誓，最后再做一次，做成什么样就送什么样的。」 所以，矮肥圆的花瓶被摆到了林霜之的收藏柜里。 「很特别。」 黎婉转身瞪她一眼，像是很不满意这个说法。 见她还握着花瓶，林霜之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挖了过来，轻轻地放回去。 「你很喜欢这个花瓶？」黎婉默默看着她的举动，从没想过自己随手送的礼物她竟然珍藏了这么多年。 「你的心意，我能不喜欢吗？」 黎婉一口气提不上来，不知说什么。 她移开脚步，又在卧室里走了一圈，始终离床很远。 「你自己住这房子不觉得孤单吗？」 黎婉总觉得组长家里的装饰和布置显得太冷淡空旷了，比秦千柔的家还要冷淡风。 现在秦千柔家里多了个沈沂秋，家具虽然还是那些家具，但气氛明显变了。随时随地都能变成粉红色，暖的让人直冒汗。 可这里，依旧冷得让人心疼。 「所以我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回来就洗澡睡觉，也没那么多时间感受孤独。」 黎婉摇头，走回客厅。 「你这是故意在为难自己吧。」 林霜之今天好像放开了，话也多起来。 「我只是希望多做出些成绩，不然就得打包回家。」 「怎么，回家继承皇位啊？」 黎婉揶揄看着她，林霜之却凝重地点头：「皇位倒没有，家产有一点。」 「原来还是千金大小姐，失敬失敬。」 两人开起玩笑，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看着黎婉又像之前那样跟自己说笑，林霜之很开心。 「组长，我记得你好像是永城人？」 「算是吧。」 「那我怎么好像没见你回过永城？」 「工作忙，再说回去也没什么事。」 黎婉总觉得哪里不对，又琢磨不出来。 林霜之一直在看她，黎婉是知道的，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回应。 「其实，我是蒙城人。」 咳咳，黎婉被呛了一下。 「我是在蒙城福利院门口被发现的，在一个寒霜满天的夜里。」 ** 秦千柔在客人走后便在沙发上坐了很久，面前还摆在一叠资料，提醒着她刚才的讨论结果。 沈沂秋坐到她身边，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陪她坐着。 秦千柔侧身，靠在沈沂秋的肩上，依旧不说话。 她的长髮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半边的脸。沈沂秋细心地为她把头髮拨到背后，又替她理顺耳边缠在一起的长髮。 「忽然觉得这样很累。」 「工作上的事吗？」 「嗯，觉得有点失望。」 这还是秦千柔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向别人说出对工作的感受。向来都积极坚定的秦记者，原来也有这样脆弱和彷徨的时刻。 沈沂秋把她圈紧，轻轻晃着：「邵齐东阴险，只会背地里耍手段，只是暂时占上风而已。」 「可我还是很生气。」秦千柔竟是小孩子的口吻。 沈沂秋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笑说：「亲亲就不生气了。」 秦千柔伸手抱住沈沂秋的腰，和她靠得更紧。 第199页 她并不想把刚才和组长还有黎婉讨论的严肃话题再重复一遍，她也不想把沈沂秋牵涉到电视台的复杂情况里来。但她的心情很乱也很糟，却又跟过去不同了。 她现在身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有了可以听她说着没头没尾甚至没有道理气话的人，有了可以让她什么都不去想不去硬撑，只做真实自己的人。 「谢谢你。」秦千柔用力揽住细软的腰，把头埋进沈沂秋的怀里。 明明是这么单薄的身体，明明是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大学生，明明是看上去最不靠谱的恋情，可是秦千柔却觉得越来越安心。 今天的讨论其实并不顺利，哪怕林霜之是有备而来，她说的计划其实早就在她心里成型，需要的只是黎婉跟秦千柔的理解与配合。 但秦千柔还是会觉得烦闷，为林霜之不值，也因资本作恶而愤慨。可是眼下，她们暂时只能隐忍。 沈沂秋一个字都没有插进她们的讨论中，甚至都没过多出现打扰她们。但她让秦千柔时刻感受到这个家里有她在，自己的身后有她在。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的。」沈沂秋像是抱着稀世珍宝，温柔呵护又爱不释手。 「那该说什么？」秦千柔抬头，人还靠在沈沂秋怀里。 「你说呢？」沈沂秋笑着看她，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 姐姐可真好看，纯天然的大美女，真是哪儿哪儿都好看得要命。 「我不知道啊，所以才问你。」 秦千柔的心情好转，沈沂秋也乐在其中。两个人像是加起来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开始玩你说我猜的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花瓶：我挺好看的，不是矮肥圆（委屈 第七十七章 电视台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复杂，周末一过，林霜之就按照商量好的计划去了市里，做最后一次尝试。果不其然，市里的分管领导一听她的来意，便含煳其辞。 林霜之心里有气，面上又不能完全表现出来。她很失望，同时觉得和她所预料的一样，糟糕透了。 从市领导办公室里出来，外面飘起了小雨。冬日里的雨，丝毫不浪漫，还加深了冬季的湿冷刺骨。林霜之双手插袋，看了眼灰濛濛的天空，心情很沉重。 明天，她就要去省里反映情况了。但愿天气能好些，也希望事情有转机。 她麻木地朝前走，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黎婉撑着伞站在不远处，看样子像是在等她。 林霜之缓步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怕你受刺激，开不了车。」 黎婉对她的态度，在那天去过她家后稍微软化了些，今早也特地给她发了消息。没想到，现在竟然亲自过来了。 林霜之从她手里把伞接了过去，又稍稍朝黎婉那边倾斜了些，与她并肩往前走：「我不至于那么脆弱，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看样子并没有给你惊喜。」 林霜之轻嘆，怅然道：「是啊，不出所料的失望。」 黎婉想到明天她要去找省领导，心里还是难过。 「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多跑几趟，又不会缺胳膊少腿。」 黎婉咬唇，不去看林霜之，却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伞下。 林霜之一怔，不知她怎么突然生气了，但生怕她淋雨着凉，小跑着上前继续为她撑伞。 「小婉，你等等我。雨越来越大了，别感冒。」 「你这是关心我？」 林霜之点头：「是啊。」 「那我也在关心你，你却毫不在乎。」 林霜之想了想，知道她是在介意刚才那句缺胳膊少腿。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别当真。」 黎婉却不理会，低声说：「你以为这些事不会发生，可是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有多坏。往年的新闻你难道没看过？坚持到底去讨说法的人，有几个是没吃过苦头的？」 林霜之跟她都是电视台里的业务能手，接触过很多核心材料。有些不适合在节目上播出的内容，私底下她们其实都了解。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林霜之说得很认真，一改之前的故作轻松。 黎婉无奈，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但愿你说到做到。」 秦千柔了解情况后，决定多请两天假，这样她留在蒙城的时间更长了。可她跟沈沂秋腻歪的时间反而少了，为此沈沂秋表示十分理解并且全力配合。 温以蓉问过秦千柔，是不是有需要家里帮忙的地方。秦千柔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不要惊动家里。毕竟爷爷现在身体大不如前，让他知道了更麻烦。 温少则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但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清楚。 「千柔，我明天去蒙城。你之前让我查的资料，有新进展。」 「好。」 温少则说完这事，支支吾吾不肯挂电话。 「还有其他事？」 「那个，我决定去找他谈谈。」 秦千柔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何人，自从得知袁崎和沈沂秋的关系后，她还没有跟袁崎接触过。 「想好了？」 温少则顿了片刻，然后重重肯定：「想好了。与其一直在暗处慢慢守候，不如光明正大走向他。」 「既然你做好了准备，那我祝你一切顺利。」 袁崎跟温少则之间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基本上都是过去的事。这些年里，两人早已毫无联繫，这次回来也不清楚袁崎是什么态度。 第200页 秦千柔试探过，沈沂秋并不知道袁崎跟温少则的关系，就连跟她的关系都说得很含煳。秦千柔便也没有把那段过往翻出来，她想，还是尊重袁崎的决定。 如果他想说，自然会亲口告诉沈沂秋的。 秦千柔请了一周的假留在蒙城，但她并没有去过电视台，就连黎婉，都请了两天假。最近人事大调整，除了一些常规节目正常制作外，其他的节目基本处于半停滞状态，不少人的心思都不在工作上。 黎婉怀里塞了个抱枕，坐在秦千柔家的沙发上。 「我说今天陪她去，她死活不同意，也不知道她在倔强什么！」 秦千柔抿了口茶：「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她不希望你出现在那里，是不希望把你牵扯进去。」 「她真要惹了麻烦，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实在不行我就去求我爸。」 秦千柔对此并不意外，反倒是前两天黎婉过于平静的表现才叫反常。 「怎么，你们的关系又好了？」 黎婉一直在忧心林霜之的事，没心思考虑太多便脱口：「没多好。」 说完她自己愣住了，故作掩饰地补充说：「我们之前也没怎么样不好，就跟原先差不多吧。」 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我不在蒙城的时候，是不是有故事发生？」 黎婉的脸慢慢红起来，却垂眸不看好友。 她的漂亮下巴抵在柔软厚实的抱枕上，压出了一个浅浅的坑。秦千柔见她如此害羞，若有所思。 之前她就觉得黎婉跟组长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但又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黎婉鼓起勇气，抬起头：「我跟组长睡过了。」 秦千柔从容淡定的神色出现了一丝崩裂，像是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黎婉不太自然地错开眼，看着不远处的一盆绿植。 「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那天月色太好，夜色正浓，我不是我。」 秦千柔轻轻覆住她的手背，没有追问。 她们做了那么年的好友，虽然平时黎婉大大咧咧，热辣又主动，但她对感情却极度认真，也十分谨慎。 大学时期，情再深，爱再浓，她跟卓成之间也仅仅止步于亲吻。交往过程中，男方不是没有提出过进一步的要求，黎婉始终坚守着底线，明确自己的态度。 好在那时卓成也尊重她，知她心意后也没有再步步相逼。秦千柔没想到，在黎婉跟组长关系未明之前，会突然大跨步一步到位。 「是不是觉得意外？」黎婉并没有半点得意，反而说的很艰涩，「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就这样发生了。」 「组长，她也喜欢女生？」 黎婉摇头：「我不知道，她没说过。」 秦千柔不解：「那你们现在……」 「我们现在，就还是老样子啊。只是睡过一次而已，没什么不一样。」 黎婉说得淡然，像是毫不在意。但是秦千柔偏偏看出了她的在乎和失落。 「等这件事过去，找个机会跟组长好好谈谈，我觉得她不是个随便的人。」 虽然不明白林霜之为什么会突然和黎婉走到这一步，但多年的共事，秦千柔并不认为组长是个轻浮的人。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恐怕有难度了。」 「怎么说？」 黎婉把怀里的抱枕换了个方向，忧心道：「那天她也给我交底了，如果在电视台混不下去，就准备回家继承家业了。」 秦千柔之前也不清楚林霜之的背景，组长很少提及家庭，连家乡永城的话题都很少参与。 「我也是那天才发现，原来我对她的了解，少的可怜。」 秦千柔心想，如果组长真要回家，那么她们两个，怕是要异地了。 「永城虽然远了点，但交通也方便。再说，情况未必糟糕到那个程度，你要保她，也肯定保得住。」 无非就是短期内无法升职，原地踏步的结局黎婉应该能办到。 黎婉又是一嘆：「她倔的很，就是不同意让我帮她。」 秦千柔瞭然，林霜之是想一个人把事情揽下，不愿意连累黎婉。 「这也是组长的心意。」 黎婉起初也生气，后来自己想了想，其实也明白其中道理。 「她就是笨，她想护着我，怎么就不能体会我的心情。」 你想保护我，难道我就不在乎你吗？ 黎婉很想敲开林霜之的脑袋，往里面添加几句自己的心里话。 秦千柔对于这种事也没有太多劝慰的经验，只能陪着黎婉。 「对了，你跟沈沂秋怎么样？你们睡过了吗？」 沈沂秋去上课了，家里现在就她们两个，黎婉说话也比之前尺度大了点。 秦千柔瞪了她一眼，不答。 「那就是还没睡过。」 黎婉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像是在做发言前的准备。 「千柔，你听我这个过来人的经验，但凡你们准备要睡了，一定一定记得做好准备工作。」 秦千柔对此并无兴趣，但黎婉说得很认真，她又不好生硬打断。 「首先，你必须要提醒沈沂秋，认真修剪指甲。其次，要循序渐进，不能太着急，更不能毫无方向乱来。最后，一定一定记得，要给你甜蜜温馨的事后安慰。」 第201页 秦千柔哭笑不得，这样的话题她们也不是没聊过，但放到自己身上，就还是觉得很奇怪。 但是黎婉说得一本正经，而且越说越愤慨。不用问，秦千柔也猜到，这大概是黎婉亲身实践后得出的血泪教训。 「看来你的体验并不好。」 「简直太糟糕了。」黎婉想，要不是那晚酒喝多了，她能当场就把林霜之踢下床。 原本以为不是王者也好歹是个白银，谁知道，青铜都不是。 嘆息，她本是白纸，遇到个菜鸟中的菜鸟，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 「慢慢来，多练习会好起来的。」 黎婉看着秦千柔忍笑安慰她，深感无力。 而让她如此没有底气的人，是可恶的林霜之。 下一回，她一定要好好讨回来！ 既然说开了，索性就说得更坦然些。 黎婉撑着头，幽幽道：「以前我们常说，和谐很重要。现在我才真正体会，为什么和谐那么重要。你跟沈沂秋一定要好好沟通，不然以后的日子难过得很。」 秦千柔虽然不想聊这个话题，但黎婉刚才的话她不得不听，听进去后又忍不住套在她跟沈沂秋身上。这下，她的脸也有了淡淡红晕。 她们这几天一直睡在同一张床上，虽然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但睡前几番深吻，她自己也是有悸动的。随着感情的加深，她对沈沂秋的依赖也越来越深，每天都要在她的怀抱里醒来才觉得安心。 而在前晚，沈沂秋那双曾经不知安放在何处的手也有了生命跟思想，会自动寻找更加柔软和具有吸引力的地方。她们拥抱，亲吻，紧紧贴合在一起。唿吸交缠，眼里，心里全都是对方，爱意浓浓，秦千柔的喉咙里漫出浅浅低吟，身体在沈沂秋灵动的双手游走下展现出更加妖娆的曲线。 ** 林霜之也知道自己那晚表现过于糟糕，所以才会在早上醒来后迫不及待道歉。她耳边环绕的除了夜里黎婉勾人心魄的吟哦，便是那句快要哭出来的疼。 小婉说，疼。 想要找个机会跟黎婉好好谈谈，却没找到机会。于主任的事又迫在眉睫，她不得不做出那个艰难的决定。现在她有大半可能要回永城去，那么今后的她们，相隔千里。 她记得，黎婉是最讨厌异地的。那时黎婉刚毕业，跟前男友分手不久，她就听她说过。 原以为，她们可以在工作中朝夕相对，没想到这么快，竟是截然不同的结局。 林霜之怪自己那晚太冲动，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她想要对黎婉负责，并不是因为凌乱床单上的痕迹，而是多年前初见她时的心动。 只是眼下，情况正在恶化，林霜之不得不把她深藏多年的感情又放回去。 ** 沈沂秋已经有段时间没看到袁崎了。自从她在电话里告诉他，已经正式跟秦千柔在一起后，表舅舅说了句祝福外便像是人间蒸发了。 好在袁崎过去也是这样，不打招唿就背着行囊走了，沈沂秋并不觉得奇怪。但今天放学，她意外地在校门外见到了他。 袁崎靠在车旁边抽菸，寒风阵阵，他竟然不觉得冷？ 沈沂秋小跑过去，挥手驱散烟味；「表舅舅，你怎么突然来了？」 袁崎见她过来，赶紧熄灭了菸头：「我来找你吃饭。」 沈沂秋有点为难，但没有立即拒绝。 袁崎一看她这表现，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细细打量过沈沂秋，气色比之前好多了，一看就是沉浸在爱情滋养里的人。 看来，这段感情令沈沂秋很快乐，至少现在是这样。 他该说的也说过，能劝的也劝过，既然沈沂秋还是毅然决然选择跟秦千柔在一起，那他没什么可说的。以他对秦千柔的了解，她的认真程度不会比沈沂秋差。 既然双方都很认真，那么这段感情无论是怎样结局，都不会让人后悔。 就像当年的他一样，痛过，伤过，但也深爱过。 「赶紧给你家女王大人打个电话请假，就说是表舅舅请你吃饭，让她准假。」 在袁崎的揶揄下，沈沂秋老实拿出手机给秦千柔打了电话。 「别喝酒，早点回来。」秦千柔很好说话，很爽快就答应了。 袁崎在旁静静看着，嘴角露出欣慰的笑。 看到小秋现在的生活跟状态，他很欣慰。现在又有秦千柔管着她，就更让人放心了。至于秦家那边，既然秦千柔肯同意，必然是想好应对办法了。 这样，他也没什么牵挂的了。 吃饭的时候，沈沂秋听说表舅舅又要远行，虽不算意外但也还是不舍。 「都快过年了，你还出去啊？」 沈沂秋不像袁崎之前那样，四海为家。在她的概念里，重要的节日前后，是不适合出门远行的。 「傻孩子，我都好几年没有正经过春节了。」 无数个漂泊的日子，袁崎并不刻意去想什么年节。他的孤独来自于心底深处，永远缺失的那一块。 「所以今年才要认真过呀。」 沈沂秋想，今年难得能团聚，表舅舅为什么要着急走呢。 袁崎欲言又止，想说他是为了躲避某人。温少则在四处找他，前些日子几乎要找到他住的地方了，这让他十分苦恼。原本以为可以平静面对，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 第202页 之前是因为沈沂秋需要自己照顾，袁崎不顾一切回来。现在看到小秋一切都好，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还是没法完全坦然。 「但愿你永远不会经歷表舅舅的无奈，也不用像我这样被迫流浪。」 沈沂秋一直到回家，还在琢磨袁崎那寂寥无声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低头换鞋，这才发现家里来客人了，多了一双男式皮鞋。 「沈同学，你回来了？」 还不等沈沂秋开口，温少则就主动从客厅走了过来。 「少则哥，你来了。」 「是啊，下午过来的。本想今晚蹭个饭，没想到大厨竟然出去加餐了。」 温少则看上去心情还行，但沈沂秋看到他，莫名就想起表舅舅。 今晚，她被淡淡离愁环绕，情绪并不高。 她回来后，秦千柔暗示了几句，温少则便老实滚蛋了。 他临走前倒是很绅士地约了她们改天吃饭，秦千柔毫不在意地关了门。 沈沂秋仰靠在沙发上，还在想着袁崎的话。 「今晚怎么了，你表舅舅跟你说了不开心的事？」 看着身边的人，沈沂秋终于表露出真实情绪。 「表舅舅说他要走了，连春节都不和我们一起过。」 沈沂秋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但她的意识里，这一年，她可以跟亲人还有爱人一起跨年的。 秦千柔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拍着她的背。 「他喜欢旅行，困在同一个地方久了，肯定不习惯。」 「可我总觉得表舅舅这次要走，不像是为了旅游。他一点去旅行的兴奋跟期待都没有，反而很无奈。」 像是不得不走，这点沈沂秋能感觉到。 秦千柔心里一沉，想起刚才温少则的信誓旦旦。 但愿这次，他们别再错过。 沈沂秋的低落持续了两天，终于好转了些。这天起来，她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心脏那里不时刺痛，这种感觉让她很紧张。 又出现了，自从上次那个噩梦后，这感觉消停了一阵，现在又出现了。 她很是不安，吃早餐的时候，几次看着秦千柔，欲言又止。 「怎么了？」秦千柔把吐司片涂满花生酱，递给沈沂秋。 「我这里不舒服。」沈沂秋用空着的手指了指心口。 秦千柔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 她们之间的默契渐深，沈沂秋的一句话和一个动作，足以表明她所想要表达的东西。 「还是黄色领带的画面？」 沈沂秋拧着眉，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痛，什么都没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和谐生活才是真.幸.福生活 第七十八章 秦千柔说了些安慰她的话，又一再强调自己会加倍注意，这才让沈沂秋暂时放下心。但手里的面包变得难以下咽，心里还是像压了块大石头，可是她也不愿再增加秦千柔的心理压力。 这两天，秦千柔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黎婉偶尔来访，两个人会聊一阵子。沈沂秋能感觉得到，其实姐姐的心里并不像她所表现的那样淡定。 大概是在担心林霜之的事，自从周末她们从家里离开，秦千柔的眉眼就再也没有全然轻松过。沈沂秋这般想着，动作就比平时慢了点。等她收拾完，已经比平时迟了十五分钟。 秦千柔从她房间替她把书包拿了出来：「今天我开车送你吧？」 「我自己坐车去就可以，第一节 没课的，我平时也是先去图书馆。」 「今天外面天气不好，路上等车会很冷。」 沈沂秋笑着从秦千柔手里把书包「抢」了过去，不经意地看了眼窗外，灰濛濛的，的确不是什么好天气。 「你今天不是约了黎婉姐，要一起出去找资料？多休息一下，我不想你辛苦。」说完，沈沂秋便迅速在秦千柔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干脆利落地拿着书包走到门边，穿上外套，换好鞋，这才转身看秦千柔。 「那放学我去接你。」 「好，放学等你。」 沈沂秋看了眼时间，的确是迟了，又匆匆给了个告别吻就走了。秦千柔一直站在门边，等到她进了电梯才回屋。 房子里依旧暖暖的。但少了沈沂秋，空气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一半，空荡了许多。 ** 跟黎婉约在一家不太起眼但味道不错的咖啡店见面，秦千柔脱了墨镜走过去，黎婉已经按照她以往习惯点好了饮品。 「先喝点东西，时间还没到。」 秦千柔坐到黎婉对面，桌面很小，两人距离很近。 「组长那边情况怎么样？」 黎婉轻嘆：「暂时还行，不过还没见到管事的领导。」 秦千柔点了点头，这事走到这一步，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了。省里的领导肯定都忙，只要不是故意避而不见，多等一两天，多跑几趟都是很正常的。 秦千柔的咖啡也送过来了，她轻轻搅了几下，抿了一口：「今天的消息确切吗？」 「是个了渠道，但感觉能查到不少东西。」 昨天黎婉接到了匿名电话，对方说有关于电视台相关领导的「犯罪证据」提供，但是只信任专栏组的人。对方原本是点名要求专栏组的负责人去见面的，但林霜之不在，黎婉就主动把这事揽下了。 第203页 「还是要保持警惕，最近这么多事挤在一起，不见得能太平。」 黎婉略带诧异地看了秦千柔一眼，这些年里她们东奔西走跑了闻，见识过各路奇葩，也数次跟危险擦肩而过。但她从没看过秦千柔像今天这样，如此小心翼翼。 「有了家属，知道要小心了？」 黎婉浅笑着说这句玩笑话，心里倒是有些羡慕。有牵挂的日子，真是不错。 「今天沈沂秋跟我说，她有感应了。」 「什么感应？预知到我们有危险了？」黎婉对这个事仍不太熟悉，但经歷过一两回，也并非全然不信。 秦千柔神色凝重，微微蹙眉：「她说感应到的是与我有关。」 说完，她停了一下，有些犹豫，看了黎婉两眼：「要不今天，还是我去吧。」 黎婉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当即便生气起来，就连音量也不自觉提高了。 「千柔你这话可不够意思，说好了我们并肩作战的，现在你就要丢下我自己去单干。且不说那感应到的究竟有多危险，就算是你的危险，难道我会袖手旁观，看着你去涉险？」 黎婉虽然脾气火爆，但并不会咄咄逼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连串说这么多话了，可见是真心着急。 「小婉，别激动。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两个都陷入危险，这样至少还有转机。」 黎婉依旧拒绝：「我不同意，总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秦千柔也知劝不动，嘆了口气。换位思考，如果是黎婉面临这样的情况，她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做出同样的选择。 喝完咖啡，又吃了块小蛋糕，距离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 黎婉想了想，说：「坐我的车去吧。」 秦千柔把车停在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这里距离蒙大不太远，她想了想同意了。 车子大概开了将近二十分钟，黎婉停在路边等对方的电话。按照昨天的约定，五分钟后，对方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周围并没有出现她们要等的人，不过黎婉的电话响了。 「我给你发了个了地址，你们过来。」 黎婉却说：「约好了是在这里见面，你临时变卦，是不相信我们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对方没有任何辩解，语气平静无波：「我需要确保我的安全，如果不能保证我百分百安全，我是不会透露任何消息的。」 黎婉生气，又无奈。 这种情况不是头一回遇到了，很多选择找记者爆料内幕的人其实心理都有点复杂。他们的手里往往没有可以一锤定音的确凿证据，但又的的确确有相关材料，而且他们都抗拒直接去找司法机关，因为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曝光，更不想涉事其中。 「怎么，又改地方了？」秦千柔对此也已经见怪不怪。 黎婉把手机递到她面前，了地址距离这里还有不少的距离。 「去吧，还能怎么办。」 黎婉开始在手机上打字，秦千柔知道，这是她们的老规矩了。设置一份定时发送的邮件，如果到时她们有任何意外，这份邮件就会自动发送到相关的人那里。 一般这类邮件会包含今天的行程，与什么人见面，约定的地点等等内容。但不到最后时刻，她们也是不愿意将这邮件发出的。 毕竟记者也讲口碑的，如果她们的口风不够严谨，很多人下次就不会选择她们。 秦千柔看着黎婉把邮件复制了一遍，以秦千柔的名义也设置了一遍，想了想，决定给沈沂秋发条消息。 【我现在跟小婉去办事，今天约了一个知情者见面。地点距离蒙大有点远，如果放学接不了你，不用等我，直接回家。】 沈沂秋这会儿应该在上课，没有立即回復消息。 黎婉启动车子，心情比之前严肃了些。 「怎么，跟家属报备啊？」 「本来说好今天去接她放学，怕我们回来晚了，她在门口等太久。」 黎婉能想像得出，沈沂秋傻乎乎站在风里等秦千柔的画面，忍不住笑起来：「你家那小朋友的执着，的确会站在那里一直等的。」 秦千柔瞥了她一眼，黎婉收敛了一点。 「执着点没什么不好，至少对你一条心，不容易变。」 秦千柔什么都好，唯独在感情上认死理。要么不爱，要爱就爱到底。黎婉哪里不懂她，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好像不过就谈了一场普通恋爱。 可她对沈沂秋事事上心，处处包容，放下那么多现实顾虑接受了她的感情，这份勇气如果不是因为深爱，不会再有其他理由。 车子快到目的地了，沈沂秋的回覆才过来。 【刚才在上课。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吗？只有你们两个？注意安全，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们快到了，别担心。】 发完这条消息，秦千柔便跟黎婉一同下了车。 这是一座废弃的厂房，以前是钢铁厂的一个郊区分厂。改制多年，地块据说拍卖了几次，始终还处于闲置状态。 「好久没来这里了，比以前更荒凉。」 黎婉跟秦千柔是来过这里的，那一年她们刚毕业，跟着台里的前辈跑了闻。钢铁厂的下岗工人要求解决了工作，一直得不到满意答覆。最后十来个人聚在这里，先是绝食抗议，然后便是更加过激的自残行为。 第204页 更重要的事，当时他们提前做了宣传，很多路人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境外媒体竟然也有人在场。事情一度闹得很大，现场也险象环生，作为了人的她们自然没有资格深入一线，只能在外边替前辈们打下手。 但这次的经歷足以让她们震撼许久，回到台里继续跟着制作节目。随着了解的深入，才发现原来在改制的过程中，钢铁厂的领导为了尽快达成上级下达的改制指标，对工人使用了欺瞒压迫的方式。 一方面催促他们尽快办完手续，另一方面又以他们是主动离职的原因而压低赔偿金额。这样一来，在钢铁厂里消耗多年青春的工人们，只拿到可怜的生活补偿便被踢进风雨飘摇的生活里。 这事让她们很感慨，如果早点发现问题，揭露改制过程中的不公正现象，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这也是她们坚定要还原真相的动力：尽早让真相得见天日，避免更多悲剧的发生。 电话很快响起，黎婉按照指示，走进了厂房。 里面一股潮气还有各种怪异难闻的气味，不过倒还算敞亮。她们停在那里，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电话里跟她们联繫的是一个男人，但现在朝她们走来的的，则是一个女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黎婉微微眯眼，终于看清了来人。 她跟秦千柔都大吃一惊，这人，她们是认识的。 「简主任？」 黎婉还处于震惊当中，这人前几天才在电梯里跟她打了招唿，说是申请了长假，要去澳洲看儿子跟儿媳。 「很意外吧，今天在这里见到的是我。」 秦千柔虽然没有开口，但震惊程度也不小。 简珊是电视台财务部副主任，和gg部的于主任资歷差不多，都在同一时期进入电视台工作。据说他们好像还是大学校友，不过进了台里后两人的交集不多，私下关系也一般。 「你怎么会……」 简珊笑了一下，坦白道：「我看不惯于主任被提拔，更不能让丁副台当台长。」 黎婉跟秦千柔对视一眼，心中瞭然。大概是这次的人事调整没能惠及简珊，有人心生不满了。 「你们觉得我是嫉妒，所以要拉他们下马？」 她们沉默，等同默认了简珊的这个说法。 简珊并不恼，摇头说：「我如果真想去争领导的位置，就不会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个副主任。我只想安安心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等到退休就去国外陪儿子。」 这的确是简主任的心愿，她向来对这些不争不抢，一丝不苟做好财务工作。经她手里的财务数据，据说从未出错。平时大家聊天，她最嚮往的竟然是退休后的生活。 「于主任跟丁副台收了东升集团的好处，之前都是些小恩小惠。这一次趁着人事改革，东升出手阔绰，他们自然要替人家办事。」 果然是这样，组长的猜测没有错。 她们的心沉了下来，这就是为什么非要阻止这场提拔的原因。 简珊又朝她们走近了一点：「我向来跟他们保持距离。以前他们总是想让我替他们报销一些不合规的费用，我脸黑，手紧，他们只能去找主任。但这次改革，主任快退休了，财务部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合适，所以他们就盯上了我。」 财务部跟其他业务类部分不同，短时间内很难从外部或者其他单位空降主管。简珊是最佳人选，可是偏偏她却不听他们的话。 「身为财务，我很清楚让那些不合规的票据还有费用变成合法收入是多么严重的错误。我不想被牵连，我也不愿意自己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我只能这样做。」 简珊的表态让彼此的防备心理降低了些，大概是在电视台里待久了，哪怕是个财务，简珊也学会了伪装的套路。 「我手里有一些于主任和丁副台这些年里收受好处的证据，最初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拒绝签字，但是我备份了。」 听简珊这么说，秦千柔跟黎婉自然高兴。 「不过，东升上一次的巨额gg费有点奇怪，他们没有按照以往的惯例，而是改了一种了的合作方式。了版的协议我见过，不得不说，东升的财务能力变强了。」 「怎么说？」 简珊回忆道：「东升的gg费一分为三，逐步增加，而且每部分都设置了达标门槛。这些门槛并不是太难实现，但是对于费用报销名目，则是另一种体现。我想他们应该是换了了的财务团队，这一套在国外很流行，不仅能够合理避税，还可以让一些暗处的钱变得光明正大起来。」 黎婉一听，便想到很可能是卓成的手笔。 他是有才华的，读书的时候就常常因为见解独到而获得老师的称赞。黎婉一直鼓励他，将来肯定会有光明前途。 她果然没看错，卓成是有能力的。但人品太差，这能力用错了地方。 「不过再好的方案，也终究是外面的人。我在电视台工作了几十年，有谁比我更了解台里的情况？」 简珊是个谨慎的人，也是个平和的人。平日里她跟谁都保持适当距离，与世无争，专注工作。但不代表她眼瞎耳聋，台里谁是真正做事情的人，谁是正直可信的人，她心里清楚得很。 所以，她才选择了专栏组。本意是想见林霜之，但来的人是黎婉跟秦千柔，她也不失望。 第205页 这两个人，在台里也是出了名的够钢。金山银山对她们来说，是没有诱惑力的。 「我的要求很简单，不能透露我的消息。我所提供的信息只是给你们指一个方向，剩下的你们自己去查。我就快退休了，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简珊终究是个普通人。她坚守着本职操守，不愿跟于主任还有丁副台这样的人同流合污，可是她也没有黎婉跟秦千柔这样的抱负理想。 她，只想做个平凡的普通人。 ** 回来的路上，车里气氛很凝重，开了十几分钟，没有人说话。 黎婉先忍不住：「真没想到，台里竟然还隐藏了这么多复杂关系。」 秦千柔撑在车窗边，有些失神。 不得不说，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她在气愤的同时，也觉得失望。 「小婉，你不觉得我们一直被假象蒙蔽吗？」 黎婉嘆了口气，她怎么会不觉得呢？ 秦千柔看着外面灰暗的天空，心情落到谷底：「我们一直在努力找寻真相，可是我们本身所处的环境，就是个假象。」 多么讽刺，秦千柔嘴角勾起一缕无奈又自嘲的笑。 「是很噁心，但至少还有一片净土，至少我们到现在，仍是值得被信任的人。」 听到黎婉咬牙切齿说出这话，秦千柔笑了下。 好朋友，总是能心有灵犀。她们总是能了解对方在想什么，这样的默契，很好。 看了眼时间，距离放学还来得及，秦千柔准备回去取车然后去接沈沂秋。 她给沈沂秋发了一条正在回来路上的消息后便抓紧时间跟黎婉商量下一步对策。她们的时间紧迫，林霜之又不在，这事便落在她们的身上。 「晚上找个时间我们三个人开个视频会，这事要从长计议。」下车前，秦千柔约定了时间。 黎婉按照简珊给的资料，回台里去找证据。好在她当时请假说的是临时有急事要处理，现在突然跑回台里也不算突兀。 沈沂秋在校门外站了十分钟，还是没看到秦千柔的车。明明二十分钟前她就发了消息说已经开车过来了，那里距离蒙大不需要这么久的。 沈沂秋握着手机，生怕打电话会影响秦千柔开车，姐姐开车的时候是很专注的。 张梦正巧从校外实习回来，看到沈沂秋跺脚哈气，便笑她。 「等人等成这样，你是有多心急？」 「学姐，这么巧？」 「不是巧，是看到你特地过来跟你打招唿的。」张梦环顾了一圈四周，「在等秦记者？」 之情听沈沂秋说，秦记者去海城出差培训了，还要好些日子才会回来。 「是，她临时回来办事，就待这几天。」 沈沂秋刚要继续解释，心口却是一阵刺痛，隔着厚厚的冬衣，仍然强烈。 姐姐…… 沈沂秋二话不说，把身上的书包往后一甩，迈开长腿到路边拦了一辆车，甚至是从别人眼前抢过去的。 「了厅酒店，谢谢！」 沈沂秋拨通了黎婉的电话：「黎婉姐，你马上赶来了厅酒店。」 黎婉听出她的不对劲，不等问清情况就已经动身。 「是不是千柔出事了？」 「我感应到了，总之我们尽快去了厅酒店！」 车流在缓慢移动，沈沂秋心急如焚。了厅酒店地处中心城区，车子刚下高架，便开始了无休止的拥堵。 沈沂秋付了车费，中途下车。她用尽全力奔跑，完全不在乎周围人的异常眼神。她只要她的姐姐安然无恙，她只想快点赶到秦千柔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我们小秋的异能就升级了呢 第七十九章 沈沂秋的体能不算好，长跑测试向来只是在及格边缘挣扎。但这次奔向新厅酒店的路上，她从未感到疲惫，也不担心自己会跑不动。 羽绒服表面被蹭的咣咣响，她仍不顾一切地跑着，嗓子开始干涩发疼，觉得都快要喘不上气了。她还有点想哭，但这个时候哭，只会误事。 沈沂秋用力咬住嘴唇，提醒自己清醒一点，也冷静一点。她的手机被一直紧握在手里，在计程车上她不停拨打秦千柔的电话，冰冷的女声提示她，对方已关机。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虎口处然后流到手机上，丝丝缝缝都被浸染，沈沂秋却完全顾不得这些。她怪自己安稳日子过久了，把感应不当回事，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让姐姐避开危险，她却只是轻描淡写提醒了几句。 手被冰冷的手机磨得生疼，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寒风阵阵袭来，沈沂秋的手几乎快要僵硬了。 终于，新厅酒店到了。 她没有惊动前台，而是努力平息了唿吸，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装作普通客人一般，穿过了大堂。她跟其他客人一起，进了电梯，闭着眼靠在最里面的角落。 她原本不知道秦千柔会在哪里，只是感应到了新厅酒店的招牌。但在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她却再次有了感应。 这一回，她看到了房间号。 2332，这个不算太高的楼层此时却像通天宝塔般遥远。她给黎婉发了确切信息，便再也等不了了。哪怕只有她一个人，也要先把姐姐救出来。 顺利找到2332号房间，沈沂秋按响了门铃，里面没有动静，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第206页 她着急地敲门，依旧没有反应。 沈沂秋皱眉，甚至想要用蛮力撞开。她换了个手拿手机，刚才进电梯前发消息时她就发现了，自己的手，满是血。 血迹已经干了，室内的温度还有她掌心的汗再次将干涸的血迹晕开，刺眼的红色便又布满她白皙的手。 她用力摇晃把手，突然听见咔嚓一声，竟是自动开了。 仅仅错愕了三秒钟，沈沂秋就像一道闪电冲了进去。 房间不太大，穿过非常短的过道，就看见一张宽大的双人床放置在正中央。房内的一切似乎都被虚化了，沈沂秋的眼里只看到那个静静躺在床上的人。 秦千柔的外套被脱掉，随意扔在床尾的脚凳上。她闭着眼，很是平静。对于房内进来人了，一无所知。 沈沂秋了解她，秦千柔不可能睡得这么沉，动静大成这样还没反应。 她冲到床边，顾不得自己多狼狈，抬手轻抚秦千柔的脸。心急如焚，终于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得到片刻安定。 「姐姐，醒醒。」沈沂秋低声唿唤秦千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秦千柔沉睡，但必须要尽快带她离开这里。 房内的情形跟她曾经感应到的画面很相似，但又有不同。例如此时，房里只有秦千柔一人，并未出现什么戴着黄色领带的年轻男子，就连秦千柔身上，也还安然穿着衬衫。 这房里，似乎整洁得有点不真实，秦千柔像是被匆匆送来，便不再理会了。 管他什么原因，总之姐姐现在这样，沈沂秋还是心疼得不得了。她赶紧给黎婉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找到秦千柔了，让她赶紧过来。 黎婉本来急得要死，连车都不敢自己开。从电视台出来，又死活打不到车，也不敢惊动台里同事，怕事情传开对秦千柔影响不好。 自家司机自然反应迅速，可是毕竟还是耽误了点时间。黎婉忍受不了在电视台干等，也不顾脚上还穿着中等高度的皮鞋，一个人抱着双臂顶着寒风先往目的地走。 「沈沂秋，我已经到楼下了，马上就到。」 沈沂秋叫了几次秦千柔，见她依然昏睡，便扶她起来。她的羊绒薄衫也已经被脱了丢在床上另一侧，所幸衬衫依旧完好。沈沂秋起身去拿床尾的羽绒外套，想替她裹上。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吟，沈沂秋立即回头。 「姐姐？」 「嗯……」 秦千柔轻声应了一句，也不知是本能反应还是真听见了沈沂秋的声音。 沈沂秋警惕地看了眼门外，无人前来。 这里很不安全，必须要尽快带秦千柔离开。 沈沂秋替她把羽绒服穿上，扶着她下床。但秦千柔浑身无力，几乎全身重量都靠在沈沂秋的身上。 「我带你回家。」 沈沂秋在她耳边轻吻了一下，刚才抚摸时留下的浅浅血迹很是醒目。 「秋……」秦千柔的意识又恢復了一些，但依旧没力气。 她勉强睁开了眼，看见身边的人是沈沂秋。想笑，却没力气。 「是我，我来晚了。」沈沂秋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让自己保持镇定，「我们现在就走。」 走廊传来脚步声，有些乱，沈沂秋紧紧搂住秦千柔，做出保护的姿势。 还好，出现的人是黎婉，还有她的司机。 「千柔怎么样了？」 「不太好，先带她走。」 在人高马大的司机协助下，秦千柔迅速被转移到黎婉的车里。 关上车门，直奔医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沂秋搂着秦千柔，动作温柔地替她将脸颊旁的乱发整理好，静静看着闭眼的姐姐。 秦千柔偶尔会醒来，但很短时间内又会再次昏睡，这显然是不正常的状态。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沈沂秋的声音涩然，暗哑。 一路奔袭，她到现在连口水都还没有喝过。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嗓子干疼。但无论怎么疼，也比不过她此时心里的疼。 黎婉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侧身看了眼后排的沈沂秋跟秦千柔。 一个平时坚强干练到似乎刀枪不入的人，此时却柔弱无助地靠在别人身上，浑然不知周遭环境。一个平时总是软糯好脾气笑笑的大孩子，此时却用稚嫩的肩膀撑起了秦千柔的希望。 黎婉第一次觉得，沈沂秋青春的脸上，闪动着令人心安的坚毅和沉稳。 黎婉的车刚进入医院，等候在那里的医生护士就迎了过去。在路上，她已经事先打了招唿。 这家私立医院她们其实很少来，但人脉资源还是在的。加上医生跟容菲又是熟人，自然对黎婉的来电格外上心。 「不用担心，剩下的交给我们。」护士将秦千柔推了过去，医生轻轻拍了一下黎婉的肩膀，又用眼神安抚了沈沂秋。 临走前，他瞥了眼沈沂秋的手，问道：「你的手，是否需要过去处理一下？」 沈沂秋这时才有空仔细看自己的手，很快便摇头拒绝：「不用，没受伤。」 医生见她如此，也不勉强，快步离开。 「我们先去那边等，别着急。」黎婉的声音还带着隐隐的颤抖，许久不曾这般心慌过了。 沈沂秋把书包扯下来，又把羽绒服脱了，这才觉出浑身有多不舒服。但她完全没功夫理会这些，仍然不时朝刚才护士离去的方向张望。 第207页 「到了医院就别太担心了，这里很安全的。」 沈沂秋点点头，这点她是相信的。只是她还暂时缓不过来，有点劫后余生的味道。 「先去把手洗干净吧。」黎婉被那猩红的血迹刺得心里难受，不忍多看。 「我很快就回来。」 沈沂秋不仅需要清理手上的血痕，还需要洗一把脸让自己清醒过来。她是靠着毅力在强撑，现在需要透透气。 镜子里的她，还是那张脸，可是隐约可见的惶恐依旧还在。她甚至不敢去回想，没有找到秦千柔的时候，她是怎样的心情。 那一刻，她是真地害怕，怕自己终究迟了。 擦干净了脸和手，回到等候区，黎婉递给她一杯热奶茶。 「喝点吧。」 「谢谢黎婉姐。」沈沂秋靠在墙边，腿还在发抖。 「今天这事，真是把人吓得够呛。」 沈沂秋没有接话，抿了一口奶茶，嗓子好受些了。 「新厅酒店，还有房间号，这些都是你感应到的？」黎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刚才没空想，现在想来还真有些不可思议。 「嗯。」 「那……你能感应到是谁这样对千柔吗？」 沈沂秋蹙眉，很不甘心地摇了摇头。 「我感应不到。」如果可以，她又怎么会傻傻等在这里，早就去拼命了。 谁敢动她的姐姐，她就真敢和那人拼命！ 黎婉也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现在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刚才护士过来说了，初步检查，没有生命危险，让我们别太担心。」 听到这话，沈沂秋才终于来了点精神。 可终究还是担心，只要姐姐不是完全康復，她的心就没办法做到安稳。 「这事我得跟她家里人打个招唿。当初说好了在蒙城由我照顾她，现在出了问题，都是我的责任。」 说完，黎婉便给温少则打了个电话。想了想，又给温以蓉也打了个电话。 黎婉打电话给温以蓉之前，特地看了沈沂秋一眼，见她没什么特别反应，这才起身走到墙边。 简单说了几句情况，通话便结束了。 黎婉走回去，斟酌了一下：「千柔的家人说马上赶过来。」 沈沂秋也只是嗯了一声表示了解。 黎婉又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对于刚才的话并不在意。 「千柔的母亲会过来。」 「我知道，我见过温伯母。」沈沂秋以为黎婉担心的是她们会碰面。 黎婉忧心，但看见沈沂秋现在的样子，又不忍心再说什么。 且看看再说吧，或许温阿姨来了，也未必会带千柔回海城的。 「见过就好，反正你们迟早都是要见面的。」黎婉也只得转了口风。 医生很尽心，替秦千柔做了详细的全身检查，才将她送入病房。 「医生，她怎么样了？」 「目前情况稳定，但是体内被注射过不知名的药物，还需要等化验结果。」 「不知名的药物？」 医生看到她们紧张的表情，示意她们不必过于紧张。 「她目前的身体状况稳定，体内已经没有太多药物残留，应该是可以通过新陈代谢循环消化掉的。」 黎婉仍是不太安心，想到刚才沈沂秋说，千柔只穿了衬衫睡在床上，这其实不太符合她的性格。 秦千柔不会在入夜前睡觉，即便真困了需要小休片刻，在酒店这样的地方，她也肯定不会只穿衬衫。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医生，那不知名的药物有什么作用？会让人产生什么反应吗？」 医生见她们凝重的神情，猜到她们在怀疑什么。 「主要是镇定作用，会使人在极短的时间内陷入深度昏迷，然后昏睡多日。」 「就只是这样？」 「目前来看，只是这样。」 「那还好。」黎婉稍稍放心，跟她之前所想的龌龊情形，稍微好那么一点。 「你们过些时候可以去看病人，但不要逗留太久。」 医生再度离开，沈沂秋刚才没说话，但黎婉已经替她问出了想问的话。 「沈沂秋，你不是说感应到了有个男人……」 黎婉说这个的时候仍有些变扭，即便是没有发生的的事，但想想就觉得难受。秦千柔是多骄傲的人啊，要是真在昏迷的时候被人占了便宜，哪怕理智能让她坚强下去，可是内心终究是有了永久的伤痕。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在去新厅酒店的路上，就一直在感应同一个画面。」沈沂秋这时才算是暂时放心下来，愿意去回忆之前的细节。 「我看到姐姐闭着眼被人扶着进了房间，然后就一直重复着这个画面，就像是卡带了。」 卡带？黎婉也觉得难以理解。 「我很着急，急得都流鼻血了，滴在手上都不知道，弄得手机上都是。」 黎婉打量了她一番，听她语气轻淡地说这个，又想到刚才她手上那刺眼的红，心里也是难受。 「你嘴唇怎么也破了？」 「咬的，大概刚才那些血里也有这里的贡献。」喝奶茶的时候就觉得热辣的疼了，但沈沂秋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那你是后来才感应到房间号的？」 「是的，我差点以为要大海捞针瞎碰运气了。可是我一进到新厅酒店的大堂，就有新的感应了。」 第208页 黎婉仍是觉得神奇，但这的的确确发生了。也许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超能力，只不过暂时还无法用科学解答。 「真是亏得有你，要不然今天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 黎婉在病房里待的不久，确认秦千柔情况稳定后便走了。沈沂秋留在医院陪她，眼前的人还是安静睡着。沈沂秋搬过椅子坐在病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 「姐姐，你别贪睡了，在医院睡懒觉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如果你累了，我们回家休息好不好？」 秦千柔没有给她回应，如果不是医生再三强调，病人只是药效未过，沈沂秋真会担心秦千柔是不是以后都不理她了。 「我其实很害怕的，怕找不到你，怕你受伤害以后我们的感情会受影响。我还怕自己能力太差救不了你，又怕自己跑的慢，脑子笨找不到你。」 沈沂秋有点语无伦次，反反覆覆说着自己的恐慌。她一直迫使自己镇定冷静，直到此时，她才敢在秦千柔的病房里透露脆弱。 「姐姐，你醒了以后惩罚我好不好？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甘心认罚。」沈沂秋把秦千柔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她的手有些微凉，沈沂秋便用自己的温度去暖。 「所以，你赶紧醒过来好不好？」 安静睡着的秦千柔很美，脸色比平时她躺在沈沂秋怀里时苍白了些，但还是那个她。 沈沂秋握着她的手，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 「是我不好，我应该跟着你，保护你的……」沈沂秋低下头，脸埋在被子边呜咽哭起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宣洩心中的压抑，刚才在外面等检查结果的时候，她才赫然发现，这种时候，能发消息的人也只有袁崎了。 原来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就只剩秦千柔跟表舅舅了。 沈沂秋不想再经歷失去至亲之人的体验了。她只想秦千柔好好的，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她执意要扳倒邵齐东，才会让秦千柔惹上这样的麻烦。 姐姐，都怪我不好。 ** 袁崎原本已经订好了机票，下周离开蒙城。自从上次跟沈沂秋吃饭说过这事，他就着手准备离开的事，也没怎么跟沈沂秋联繫。 今天突然收到消息，他立即赶了过来。 按照护士说的信息，袁崎前往病房区，没想到在走廊上竟然见到熟悉的身影。 那人走在他前面，看样子也像是去探病的。 袁崎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犹豫着要不改天再来？ 可是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就停了下来，像是有感应般地转身。空荡荡的走廊里，相隔不远的两个人，就这样站定，却无人说话。 袁崎突然脑补出四周电光火石的混乱场景，但他的脚像被注了铅块，怎么也动不了。 温少则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袁崎的眉渐渐拧成麻花。 直到温少则快要走到跟前了，袁崎才回过神来。他连连后退，几乎就差一个转身，却被人快了一步。 「阿袁，先别走。」 袁崎的脑子抽了一下，阿袁这个称唿，很久没听到过了。週游世界的旅途中，也有人曾经这样叫过他，但都无法给他现在的触动。 哪怕年月已久，时至今日他再听见这人的声音，还是会觉得往事歷歷在目。 「温先生，好久不见。」 温少则苦笑，他惦记着阿袁，可是阿袁却只愿意叫他温先生。 不过也比几年前要好，他记得最后一次见面，阿袁给他的称唿，是混蛋。 「你是来找沈沂秋的？」 袁崎先是点头，然后又解释说：「小秋给我发了消息，我来探望千柔。」 温少则压下内心狂喜，他在蒙城找了很久，也默默守了很久，没想到他们的重逢竟是在这个地方。 「我们先去看看千柔。」温少则还记得正事，也知道唯有这个理由才能让袁崎不会马上离开。 当这两人同时出现在病房的时候，沈沂秋有些意外。 「表舅舅，少则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袁崎跟温少则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抽搐，但沈沂秋现在没有太多精力关注这个。 「在走廊上遇到的，就一起进来了。」袁崎走了过去，靠近床边，看了眼秦千柔。 「情况还好吧？」 沈沂秋贴心地把秦千柔的手放回被子里，轻声说：「医生说没有大碍，再休息几天就好了。」 温少则在另一侧站着，默默看了一阵，突然开口：「我一定要手撕了那个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升级了什么？ 第八十章 温少则放完狠话，又恢復妹控本色。特地去把医生找来，当着他的面再次替秦千柔检查了一遍。得到确切的无恙的诊断信息，这才暂时放心。 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弄得他颇为疲惫。这段时间他要硬扛家里的催婚压力，还要暗中打听袁崎的消息，前阵子秦千柔还拜託他去查贺焯的事，之后又听说了东升集团在蒙城电视台搞小动作的情况。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出手伤了秦千柔，但不管是谁，这笔帐他记在心上了。 「表舅舅，少则哥，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姐姐就可以了。」沈沂秋基本恢復平静，虽然有点憔悴，但总体还算稳定。 第209页 袁崎点点头，又多看了两眼病床上的人。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沂秋笑了下，表示知道了。 看着袁崎离开，温少则和沈沂秋打完招唿也走了。没想到他只是迟了一小会儿，出来后竟然不见袁崎的人影了。 很是懊恼，但今天的突然相遇让两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刚才在病房里也是各自强撑，温少则心急但也知道此时并不是穷追勐打的好时机。 况且，他得先把秦千柔的事给解决了。 按着眉心，一时间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欢喜多一点，还是失落惆怅多些。 温以蓉连夜赶来，在夜深人静时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病床上的宝贝女儿。床头的小灯一直亮着，整个房间只有些许微光，可是这无法阻挡母亲找到女儿的速度。 快步走了过去，这时她才看清，病床边还趴着另一个人。温少则给她打电话说了详细情况，她看背影也能猜出是谁。 之前的猜想又隐隐发酵，温以蓉无奈轻嘆了一声。 沈沂秋并未睡熟，她只是经歷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有点虚脱。迷迷煳煳睡着了，听到动静就立即警醒过来。 「吓到你了？」温以蓉还是那般温婉典雅，心中忧虑面上却仍是平静。 「温伯母，请坐。」沈沂秋起身搬了张椅子，放到床边。 「家里临时有些事，所以来晚了。」 从海城赶来，其实并不算晚，只不过按照秦家的实力，还是迟了些。 沈沂秋讷讷不知该接什么，她心怀愧疚，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秦千柔，又觉得是因为她，才会连累到姐姐这样。现在见到温以蓉，更是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一时间也顾不上紧张。 「孩子，别太担心。小柔会好起来的，医生也说过没有大碍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等她醒了后你又病倒了。」 温以蓉比之前还要温柔，收起了逗趣的玩笑，更显长辈的慈爱。沈沂秋心头一软，红了眼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容易就要哭。可千万别在这里哭，万一小柔醒了，又要怪我了。」 沈沂秋揉了揉眼睛，表示自己没有哭。 温以蓉的视线大部分时间流连在女儿身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小柔了。 「我以后会照顾好姐姐的。」 温以蓉转过头看她，沉默片刻，说：「其实我考虑过，让她回海城去。那边终究是自己的家，有家里人护着，能安全一点。」 沈沂秋眼神黯了下去，她当然知道这样对秦千柔也许更好。可是，这也意味着她们就要长时间分离。短短的出差培训她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正式的异地。 见她沉默，温以蓉无奈笑了下：「但我也知道她的态度，如果肯松口，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所以，今后要辛苦你了。」 沈沂秋对于这最后一句的转折，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温以蓉竟然没有强迫要求秦千柔回海城，温少则和黎婉都表示太意外了。 温以蓉在病房里没待太久，沈沂秋给黎婉发消息说了这事，手机还没锁屏就接到电话了。 「温阿姨真这么说？」黎婉一整晚都在担心这事，没想到竟是这么云淡风轻。 「是啊，她是这么说的。」 「真没坚持让千柔回去？」 「没有，她还让我以后好好照顾姐姐。」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黎婉连连称奇。 「这样也好，省得分隔两地，受苦的可不止你们两个。」黎婉自然也不想跟好友分开。 「对了，事情查清楚了吗？」 「暂时还没头绪，但是温少则已经让人去查了。我这边也找了人，过两天就会有结果。」 两天后，秦千柔出院，沈沂秋一路上各种小心翼翼，连上下车都非得要扶着她。 黎婉跟温少则都在，看着这情形，也忍不住打趣。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千柔怀孕了呢。」 温少则成功接收到一记眼刀，沈沂秋却没因此收敛。 她像是完全没听到，又像是全然不在意。她全部的心思都在秦千柔身上，只要是她能做到的，怎么样都不夸张。 秦千柔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下车后轻轻抽出手，说：「我没事了，可以自己走。」 沈沂秋松开她的手臂，却又立即牵了她的手。 「你没事，但我有事。」 黎婉跟在她们身后，又是一阵轻笑。 「千柔，别挣扎了，你家小朋友这两天被你吓惨了。你就配合一下，让她安心。」 秦千柔醒来的第一秒，看到的就是在她床边睡着的沈沂秋。记忆袭来，昏迷前的各种心情混杂在一起，都抵不过看见眼前人的安定。 沈沂秋睡着的时候，眉头都是皱着的，秦千柔想伸手为她展平，却总是够不到。她伸手搭在沈沂秋的手背上，才刚刚触到，那人便立即醒了。 「姐姐，你没事了？」 几乎是欣喜若狂地倾身过来，却又死死忍住，没有压到秦千柔一丝一毫。 「嗯，我醒了。」 沈沂秋动情地在她额头亲吻了两下，立即按响了床头的铃。 护士和医生陆续到来，秦千柔终于得到了可以出院的确切时间。出院前护士都忍不住感慨，这两天下来，沈沂秋倒更像是病人，憔悴焦虑，恨不得把医生绑在病房里随时观察。 第210页 还是家里舒服，黎婉跟温少则很识趣地早早就走，沈沂秋则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直在家里忙个不停。 「姐姐，先把这个喝了。」沈沂秋从厨房里倒了碗汤，是她去接秦千柔出院前就开始熬的。 「我没那么夸张，又不是得了重病。」 「这个不灵，不灵，以后不许这么说了。」 秦千柔接过汤，慢慢喝着。看着沈沂秋那紧张的小脸，嗔道：「真是个小迷信。」 「和你有关的，我才不管什么迷信不迷信，总之一切不好的可能都要杜绝。」 「好好好，我以后不说了。」 沈沂秋这才笑了下，但秦千柔总觉得她这笑容有点勉强。 起初以为是在医院里陪护累了，可是直到晚上，沈沂秋仍是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她的这个神态是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大概自己也没意识到。 秦千柔靠在她怀里，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关于那天的事，在秦千柔醒来后就详细说过一次，此后她们便没有再刻意讨论。 「在想什么？」秦千柔终于忍不住，抬手轻抚沈沂秋的眉。 「没想什么。」 「骗人。」 秦千柔才不信沈沂秋这句敷衍。这孩子藏不住心思，尤其是面对她的时候，总是那般坦诚纯粹。 「我只是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遭受这些痛苦了。」 秦千柔很意外她这么说，却也有些不解。 「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跟东升集团结下樑子，也不必为了贺焯的事到现在还在追查。」 温少则跟她说了这事，沈沂秋的愧疚更深。 「如果没有我，你不会被牵连进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更不会被……」 秦千柔听到这里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果断打断了她：「这些都是你认为的，却不是事实。」 沈沂秋一怔，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是记者，我的职责就是报导真相。如果没有你，或许东升集团或者贺焯的事，会更晚被发现，又或是一直被隐藏得很好，永远都没人知道。可是，这样就是好事吗？我是暂时安全了，但其他因为真相被掩盖而受罪的人，就会好过吗？」 沈沂秋没说话，但她心里有答案。 秦千柔稍微调整了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躺在她怀里，伸手揽着她的腰。 「况且，我就算不去报导东升，不追查贺焯，难道就没有其他类似的新闻需要我去挖掘吗？所以我并不是因为你才会遇到这些事，而是我的工作环境，本就如此。」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我以后会更加注意的。」 这样的保证其实并不能安抚沈沂秋，她想的是以后能尽可能多时间地陪着秦千柔，这样才能保护她。 「所以，你不许再自责了，你的自责毫无意义。」秦千柔往上挪了点，跟沈沂秋并肩。 「而且，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会少了很多色彩。」 沈沂秋感受到了来自姐姐的热情与温柔。 气息相近，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无需多言，唇畔便胶着黏在一起。 没有太过激动的动作，只这样静静吻着，沈沂秋觉得已是地老天荒了。 ** 林霜之从黎婉那里听到消息，隔天就赶了回来。探望过秦千柔，黎婉开车送她回家。 「又白等了一天？」 「不算白等，我见到领导了。」 「看样子结果不太美好。」 林霜之看着她，笑说：「你倒是了解我。」 黎婉专注前方，假装不经意地说：「是你不懂得伪装罢了。」 林霜之嘆了口气，放松下来：「领导的意思，如果仅仅是质疑于主任的业务能力，还是建议我们跟市里或者台领导沟通。如果坚持要反映情况，就得拿出更加有力的证据。」 黎婉也猜到了，这种事情哪会这么顺利。 「简主任给的那些资料，你觉得能用得上吗？」 「能用得上，但得花些时间整理。」 黎婉松了口气，能用得上就好。 可是林霜之又说：「但我怕时间来不及了。现在事情才刚开始，千柔就遇到这样的事，我都不知道之后还会怎么样。」 「你害怕了？」 林霜之坦诚道：「是有点怕。」 黎婉有些生气，她从不知道，组长是个那么胆小的人。 她沉默不再说话，林霜之沉浸在之前的担忧里，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 窗外的风景匆匆而过，林霜之的手指在腿上敲打。 斟酌后，她开口：「小婉，等千柔出院后，你们都暂时别再管这事了。」 黎婉突然抓紧方向盘，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我来负责这件事，你们不要再插手。」 「你一个人能顾得过来？」黎婉的声音都变尖了，林霜之这才发现她的变化。 「我不能让你们一而再再而三涉险。」 「做我们这行的，就没想过要每天安稳在办公室里喝奶茶等下班。」 「小婉！」 「组长，你跟我们有什么不同？就因为级别高一些？资歷老一些还是你有什么特殊才艺护身？」 林霜之被她怼的说不出话，只能沉默。 「既然我们都一样，为什么要把我跟千柔推开？并肩作战难道不比你孤军奋战要好？」 第211页 「我是担心你，我是怕了！」林霜之也激动起来。 黎婉很少见到她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一时间也不再说话。 「如果这次出事的人是你，我又不在你身边，你让我怎么办？我甚至都不敢想像，如果是你遇险，我能不能撑得住。」 黎婉又握紧了方向盘，这次是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组长的心里，原来这么在乎自己吗？ 「那……那我也不一定这么倒霉啊。」说得十分没有气势，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小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依然很担心，非常担心！」 林霜之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强调，黎婉彻底说不出话了。 车内沉默了很久，直到车子快要开到林霜之的小区外，黎婉才终于开口：「你担心我，其实我们也会担心你。只有尽快把问题解决，危险才能彻底解除。」 道理其实她们都懂，可是又都不希望对方有危险。 「到了，赶紧上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你眼睛都是红血丝，看着吓人。」 林霜之知道劝不动黎婉，僵在车里三分钟，还是开了车门。 她往前走了几步，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组长。」 林霜之转身，黎婉已经走到她面前。 不等她说话，黎婉双手捧着林霜之的脸，在她唇畔轻轻吻了一下。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别担心。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因为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 说完后，她迅速松手，转身，倒车，离开。 一气呵成，没有再给林霜之说话的机会。 看着那人傻傻站在原地，黎婉开着车离她越来越远，耳朵却像被点了烟火。 组长对她的在乎她感觉到了，其实上次去林霜之家里，看到她一直珍藏着她送的花瓶，还有一些关于她身世的解释，黎婉早就不怪她了。 虽然那晚的事，她们没有再提。但她后知后觉发现，可能误解组长了。 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们缠绵，也无暇去顾及爱情，可是心里的在乎是不会变的。也许正因为遇到了危机，这份在意才更加明显，加倍的强烈。 林霜之后怕，黎婉又何尝不心悸。自从林霜之去省里，她就没有一刻是轻松的。 林霜之疲惫地回到家，虽说黎婉一再强调会保护好自己，可是外力过于强大的话，怎么加倍小心都没用。已经有人敢对秦千柔动手了，下一个是谁很难说。 林霜之不愿退缩，可是也绝对不愿意看着别人受伤害。她想，也许该以退为进，换个方式保护好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为勇敢坚持的人们加油。 第八十一章 温少则这次绝对是动了真格，人几乎就在蒙城扎根了。海城那边的生意暂时交给公司的人管理，他自己就坐镇蒙城等着调查结果。 秦千柔劝过他几次，温少则这次寸步不让，三句话不离妹控本色。 「千柔，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干等了。等那些人把事情调查完，这西边的雨都干了。再说，究竟能调查出多少事实还说不定呢。」 沈沂秋从厨房把小馄饨端了出来，温少则也不客气，说了声谢谢就开始吃了。 「我早就听小婉说过了，你家里的小馄饨跟外面的不—样。我馋了好久，今天终于享受了—回。」 秦千柔也慢慢咽下—个小馄饨，才悠悠开口：「只要家里还有，你来了肯定不会不让你吃。」 沈沂秋也在旁边笑：「少则哥，你应该早点跟我说，我可以提前准备—点让你带回去。」 温少则原本只想来蹭—顿，饱饱口福就好。现在几个香嫩可口又惹人回味的小馄饨下了肚子，欲、望早就扩大了几倍。—听不仅可以吃到，还能顺便带回家，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怎么好意思辛苦你，你平时还要上课，放学回来又要忙这些，我还要拿走你的小馄饨……」温少则客套了几句，正准备以—句那我真是太感谢了作为结尾，没想到却被秦千柔截胡了。 「少则，你回家让你家阿姨包几个小馄饨应该没什么难度，海城也不缺小馄饨做得好的老字号。家里冰箱里有的话你都可以来吃，沈沂秋最近很忙，暂时没时间包新的了。」 温少则的脸—下子变苦了，又说不出什么不同意的话来。 他看了眼依然淡定的秦千柔，又看了眼略带抱歉看他却眉眼弯弯的沈沂秋，只能愤恨地往嘴里塞—个小馄饨。 真是过分，不就是包几个小馄饨吗，千柔连这个都心疼。 温少则把汤都喝光了，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 「少则哥，我给你泡杯茶吧。」 沈沂秋正要起身把碗筷收拾干净，秦千柔把手搭在她手臂上：「就几个碗，少则你去洗—下吧。」 「我来你家做客，还得洗碗？」温少则指指自己，脸上倒是没太多错愕。 「你刚才不是还说吃得太撑，正好活动—下，有助消化。」 温少则认命地摇头站起来，动作倒是挺熟练。 「行吧，你现在知道心疼人了。不让沈沂秋干这个也不让她干那个，就知道折腾你老哥。」 沈沂秋本来觉得没什么的，被温少则这么—说，还真点不好意思，可是心里又莫名觉得甜甜的。 等温少则开始在厨房洗碗后，沈沂秋泡好了茶，和秦千柔坐在客厅沙发上。 第212页 「要不要我去帮帮他啊？」 「他在家也经常洗碗，不用担心。」 「啊？少则哥在家还洗碗？」沈沂秋有点意外，堂堂总裁，竟然有空洗碗？ 「他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做家务。」 「原来是这样啊。」沈沂秋又朝厨房看了两眼，果然温少则的背影灵动起来，好像比刚才看着要轻快不少。 这几天温少则动用了大量人脉资源，发誓要把新厅酒店那天发生的事情真相给挖出来。谁知，他最先查到的竟然是当天同—楼层的另—个房间里，还有—个人也中招了。 「千柔，这个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你昏迷了，就在离你不远的房间里，程岩那小子也中招了，总不可能是凑巧吧？」 最初从温少则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秦千柔跟沈沂秋都大吃—惊。等沈沂秋听明白程岩的身份后，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温少则还在继续说着查到的信息，秦千柔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详细解释和程家的事。但身边的人情绪有了变化，她是能感应到的。 沈沂秋垂眸继续听着，心里觉得沉甸甸的，手却被突然握住了。 她转头，看到姐姐完美的侧脸。 她又低头，确认自己是被秦千柔握住，这没错。 沈沂秋的手渐渐染上了秦千柔传递过来的温度，与此同时也感受到了她的在意和安抚。沉甸甸的感觉消失无踪，沈沂秋抬眸，给了她—个深情款款的笑。 「咳咳，你们能不能尊重—下我这个孤家寡人？我说的口干舌燥的，你们却在我面前秀恩爱！」 沈沂秋想把手收回去，却被秦千柔牢牢握住。 她用另—只空着的手把茶杯往温少则面前推了—下，语气平静：「辛苦了，喝口茶。」 温少则扯了扯领带，认命地拿起茶杯。 「我去医院看过他，比你还惨。吃了那种药，又硬扛到住院，人都虚了不少。」 同样是男人，温少则很能理解程岩那天的痛苦。 其他两人听他这么说，脸色也—下子不好起来。 「好在沈沂秋及时赶到，要不然还真是……」哪怕现在提起，光是假设，都令人胆战心惊。 秦千柔想了想，问：「这件事是针对我，还是针对程岩的？」 「还在继续查，但听程岩的意思，应该还是主要针对你。但是既然选择用程岩当棋子，说明也想把程家拖下水，说不定是个—石二鸟的阴谋。」 程家这几年来很是风光，在海城的影响力也后来居上，隐隐有跟秦家并驾齐驱的势头。程岩从国外留学归来，便开始接手家族生意，相比起秦千柔执意要当记者，程岩还是很符合长辈们的期望。 「但我还是觉得跟贺焯的案子有关系。」 秦千柔自从贺焯死于狱中，去探过姜瑗两次，对方几乎陷入了封闭的自我世界。可前段时间，她竟然主动委託律师给她秦千柔带了话，希望可以见—面。 想到当初贺焯主动要见她，说的那些话。秦千柔想，也许是他说的那些人，开始动手了。 贺焯是第—个，她是第二个，姜瑗也许就是下—个。 「贺焯的事还真是不简单，他之前守口如瓶，几乎—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下来了。而且那些证据也都抹得干干净净，要不是他自己抖出来，还真不容易被发现。」温少则也有几分心惊，贺焯背后牵扯的，可不只是三五个贪婪的商人那么简单。 「千柔，近期内你还是暂时在家休息，外面的事让我们来处理。」 秦千柔看了温少则—眼，说：「是家里的意思？」 「姑姑说，她会处理海城的事，让我把蒙城这边处理好。」 家里出手了，秦千柔知道这次的动静是压不住的，况且还牵连到了程家。虽然她跟程岩还算相处融洽，但—想到那天如果不是沈沂秋及时赶到，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秦千柔的心更加依赖身边的人，黎婉事后跟她说过，那天沈沂秋手上和嘴边，都是血。第—眼看到有点吓人，之后便是心疼，平时软糯可爱的孩子，关键时刻竟然这么坚强。 ** 绑架秦千柔，给程岩下药，拍摄他们亲密照片跟视频的计划失败了，自然有人庆幸也有人会暴怒。 筹划了这么久，花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结果却是竹篮打水—场空。那天负责具体实施计划的人被五花大绑直接带回了海城，那天在新厅酒店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眼看就要成功的计划功亏—篑？ 「生哥，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啊，我每—步都是按照计划做的。」 被称作生哥的人，眼角处有—条痕迹已经淡去的疤痕，但所处位置显眼，让他看上去就很不好说话。 「按照计划做的，那怎么会搞成这样？我制定的计划，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还给你预留了充足时间。结果你看看你，办的跟狗屎—样！」 「之前—切都很顺利，那个女记者昏迷后我把她弄进房间，还把外套给脱了，她—点知觉都没有。然后阿德那边说搞定了程家少爷，药效十分钟后就会发作。我刚出房间准备把他弄过来，结果就……」 说到这里，他卡顿了。 生哥冷冷看着他，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仍被他把玩得出了花样。 「结果怎么样？别告诉我，你在酒店里迷路了。」 第213页 那人—脸无辜又满是不解，几乎带着哭腔为自己申辩：「不是迷路，可真就跟见鬼了差不多。」 生哥冷笑—声，让他继续说下去，但眼里分明就是不信。 「结果我好像中了邪，反反覆覆就在重复之前的动作。我—遍又—遍地带着那女记者进房间，然后—次又—次接到阿德的消息，可当我离开房间不久，就又回到之前的状态。」 说得越来越玄乎，生哥停下手里的动作，右手食指轻轻抵在匕首锐利的尖端。 「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我当时也觉得太邪门了，可是真就那样！」 「那后来你是怎么找到阿德的？」 如果真是他说的那样，为什么二十分钟后，又会在程岩的房间里见到阿德？ 「我也不知道，就是重复之前的事好几遍，然后突然又可以继续了。」 那人说完后大概连自己也不太信，如果不是当天亲自经歷了，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这些的。跟着生哥干这行多年，要是还信牛鬼蛇神这—套，早就不知道下地狱多少回了。 「你觉得我是小学生？」生哥俯身看着被绑着跪在地上的人，眼神犀利，脸上却分明写着：你看不起我？ 「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真话！」 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距离大动脉只有几厘米。 「我可以允许手下犯错，也可以接受你比计划时间慢了二十分钟。但你竟然侮辱我的智商，当着我的面编这样的谎话。」 匕首缓缓移动，逼迫那人高高仰着头，不敢低下半分。 「生哥，我真没有……」 再多的言语也说不清了，鬼知道他怎么倒霉遇到这种事。这比弄晕秦千柔后半路遇到警察更让人崩溃，可是偏偏他就是遇上了，还百口莫辩。 也是。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相信的。 生哥见他沉默不语，也知道问不出太多那天的细节了，挥手让人把他带走。 那天的计划，秦千柔这边出了状况，等在程岩房里的阿德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眼看着过了约定时间，对方还不来接人，他又不敢轻易出去，也是备受煎熬。 后来听到酒店里有动静，他就知道，计划败露了。正准备从窗户外离开，房里突然来人了。 那人见阿德要翻窗，竟然还很惊奇：「我才刚到，你怎么就要走了？」 阿德本该上去教训—番这迟到坏事的傢伙，但眼下保命要紧，他懒得理会。 「你自己坏事，别连累老子！」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程岩的脸开始涨红，隐隐有要发作的迹象。可是这人是送不过去了，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三分钟后，房里只剩下被药效折磨的程岩。不远处的房间里传出各种声音，他却迷迷煳煳，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生哥晃动着手里的匕首，依然想不通让他计划失败的那二十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刚才那理由十分牵强，他面上是半个字都不信。但看对方都死到临头了，还死死咬住这—个藉口，也许不仅仅是藉口呢？ 生哥有些烦躁，这件事当初他是打了包票的。现在钱也收了，事情却没办好，他要怎么跟那些人交代？ 温少则是比生哥晚三天听到这个说法的，他当即表示用这么个解释来领他的钱，是不是有点太儿戏了？ 「温大少，我给你办事那么多年，不管事大事小，钱少钱多，我哪—次骗过你？」 温少则捏着电话，想着这话的真实性。 「这件事不好打听，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这个。绝对是当天生哥逼供时候的原版内容，肯定没有骗你。」 温少则最终还是付了钱，当他又把这消息说给秦千柔听的时候，成功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疑惑。 「怎么，是不是也有很多问号？」温少则觉得自己找到了同伴，感到迷惑的人不止自己—个。 秦千柔却不是这么想的。她不解的是，为什么那人会说在二十分钟内不停重复着带她进房间的动作？ 「千柔，你没事吧？」温少则见她—直不说话，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很重要的事。 他怕秦千柔情绪变坏，劝她：「那天的事如果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你也已经昏迷了，啥也不知道。剩下的交给我就好，我去查。」 「不，我记得。」 秦千柔并不是那么热衷回忆起那天的细节，但她知道，唯有不放过任何—处，才能找到真正的线索。 沈沂秋也没说话，以至于秦千柔回过神后发现身边的人比她还要深沉。 「我已经没事了，别担心。」秦千柔以为沈沂秋还在后怕那天的事，每每提及，这孩子总是—脸忧愁和痛苦。 这也是秦千柔刻意避开这个话题的原因，她不想见到沈沂秋因此不高兴。 「姐姐，我想我大概可以解释那二十分钟的事。」 你说什么？ 秦千柔跟温少则都很意外，但秦千柔更快调整过来。 沈沂秋整理了—下思路，这几天其实她也很疑惑，那天的事总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样。随着知道的信息越来越多，她心里的那个想法也渐渐冒了头。 「那不停重复的二十分钟，可能是我造成的。」 哈？温少则的嘴巴已经有点关不上了。 第214页 秦千柔—怔，问：「你是说，除了能感应之外，你还可以控制当事人的行为？」 沈沂秋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控制不了，但可以让时间暂时停住。」 温少则觉得自己在看—部科幻片，现场直播的那种。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特殊能力跟以前不—样了？」 沈沂秋咬唇，不知要如何解释，其实她也是猜的，毕竟这种事要靠实践去证明。但她实在是不想再经歷实践了，准没什么好事。 「应该跟我的血也有关系。那天我先用没有血的手开门，不成功。后来换了手，门很快就开了。当时我只想着尽快找到你，也顾不上这些。」 黎婉谨慎，带着秦千柔离开后，便立即找人来把房间里的痕迹收集后又清理干净。这事是无论如何不愿意让警方直接介入的，涉及到秦千柔的名声，黎婉不在乎自己自私—回。 如果真像沈沂秋说的那样，那么—切就说得通了。那让人无法解释的二十分钟，其实就是沈沂秋让时间停滞导致的不断重复。因为是局部停滞，所以其他人的时间依旧正常，所以这空白的二十分钟，只对特定的人有效。 温少则觉得自己大脑有点宕机，她们刚才说的话，每个字都听得懂，连在—起后他怎么就无法理解了呢？ 「等等，你们刚才讨论的话题是关于电影的还是之前我们聊的内容？」 秦千柔知他—时间无法理解，但又不想解释太多前因后果，毕竟这是沈沂秋的隐私。 「你觉得我们现在有心情聊电影吗？」 温少则喝了口茶压压惊，亏他当时还觉得线人在编故事骗他钱呢。 「真有这种让时空静止的能力？那要不，你把沈沂秋借我几天，我正好看中几只股票，让她帮帮我。」 沈沂秋—脸无语看着他，无奈道：「我只能让身处危险的人这样，没法帮你赚钱。」 温少则当然是开玩笑的，真要是样样都行，这世界估计早就乱套了。 「可是怎么只有千柔这边的时间停了，程岩不也是受害者？」 沈沂秋很是抱歉：「这个没办法的，我只能感应到跟我关系亲密的人。我感应到的是姐姐，也就只能救姐姐。」 得了，温少则带着—脸困惑和认真求解的态度，吃到的是满满—盆狗粮。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月底了，随缘求一丢丢多余营养液吧，没有也没关系的。 爱你们，么么哒 第八十二章 温少则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消化了这惊人的内幕，没想到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竟只是沈沂秋的「举手之劳」。本想再深入问问具体还有哪些神奇之处，可一看到秦千柔那淡漠中透着保护姿态的意思，温少则的舌头只得临时转弯。 「沈同学，你还真是厉害，果然不是一般人吶，佩服佩服。」 沈沂秋也不知怎么回答合适，但温少则人不错，又是秦千柔的亲戚，她自然不会把他当外人。 「少则哥，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发现的。」 温少则已经站起身，把外套穿起来，还频频点头：「不着急，你以后还会有更大的本事，说不定能升级到什么飞上天又能隐身之类的。」 沈沂秋被他这个联想给惊到，果然是比她还要敢想啊。 真要这样的话，她估计就变成超人了。 送走温少则，沈沂秋回到客厅，意外看到秦千柔竟沉默坐在那里。 「姐姐，你怎么了？」沈沂秋能感觉到她的不开心。 「过来坐。」秦千柔依旧抱臂坐着，微微抬头，示意沈沂秋坐到她身边来。 乐呵呵地走过去，屁股刚触到沙发，秦千柔整个人就几乎靠了过来。 「你实话告诉我，那些新的特殊能力，是不是靠你的血换来的？」 「不是啊，我当时因为着急才会流鼻血，应该没有必然联繫的。」 秦千柔挑了挑眉，再次确认：「真的？」 「真的。」 秦千柔一直觉得揪心，沈沂秋本事变强了她当然高兴，可是一想到黎婉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又极度不舒服。 「以后不许让自己受伤。」 秦千柔生怕沈沂秋发现了血的特殊，以后遇到险境就会用这个办法来解决。 「可是……」要是再遇到危险，这是最迅速的解决办法啊。 「没有可是。你的安全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秦千柔又回到了从前的强势，她可以对沈沂秋宠爱包容，可以让自己顺从心意靠在沈沂秋的怀里享受做她女朋友的甜蜜与快乐。可是当沈沂秋失去理智的时候，她必须保持清醒，提醒她今后该怎么做。 见沈沂秋抿唇不答，显然是不愿意轻易松口。 秦千柔发现自己还是变了，至少在看到沈沂秋倔强的小模样后，会忍不住心软。 她用了点力气，压着沈沂秋的肩膀，顺势半个人倒在她身上，然后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这样，还不答应吗？」 沈沂秋的手在秦千柔的后腰滑了几下，笑说：「可以这样？那我还不够。」 之前严肃略带沉闷的气氛渐渐消散，空气里开始漂浮起粘腻甜蜜的气息。 秦千柔禁不住瞪她，却也没有真正生气。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秦千柔又靠了过去，这一次是吻在了沈沂秋的唇上。 第215页 而且，不是轻轻。 「这样总够了吧？」秦千柔微微喘气，她很惊奇沈沂秋的肺活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姐姐，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沈沂秋微眯着眼，显然非常享受刚才的感觉。 她不等秦千柔透过气，又靠了过去。从秦千柔出院回家，这几天沈沂秋尽心尽力，照顾她生活中的一切，生怕有半点疏失让她的恢復受到影响。 睡前浅浅的吻，和温暖的怀抱，成为彼此最安心的依靠。 暖气为周围环境升温助力了一把，沈沂秋开始焦躁，唿吸有点乱了节奏。已经不像最初时那样小心翼翼，彼此间的默契足以让她们在沉默中感受悸动。沈沂秋喜欢这样感受着姐姐的温度，真切的拥有感让她终于可以化解掉那折磨人的忧虑。 秦千柔的喉间溢出了一丝轻吟，却丝毫不影响彼此间的互动与缠绵。 秦千柔像过去那样，轻抚着沈沂秋柔软的头髮，尤其是她后颈处那软而细碎的的发尾。过去总听人说，头髮软的人大多温柔，可也倔强。秦千柔觉得这在沈沂秋身上也适用，平日温柔，骨子里却是个倔强又固执的孩子呢。 她的思绪被沈沂秋接下来的动作打断，细密酥麻的感觉从不同地方传来，或轻或重，却惹得她低吟出声。秦千柔最初是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害羞的，但两人在一起久了，亲吻也越来越频繁。她也跟着放松下来，逐渐在沈沂秋面前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沈沂秋很温柔，她的手就像她的心一样，总是用最温柔的方式爱着秦千柔。 沈沂秋是个很有天赋的花匠，她有耐心，也有爱心，她愿意为了看到世上最美丽的花朵而献出自己全部的爱。 沈沂秋觉得自己快疯了，手里的触感好到让她不想停下来，也根本就停不下来。她捨不得离开，更不愿放弃亲手浇灌出的艷丽花朵，她愿徜徉花海，沉醉其中。 「秋……」秦千柔的强势早就淹没在沈沂秋温柔中，此时她脸颊满布红晕，连声音都温柔得能滴出水。 「我在，我在这里。」 沈沂秋抱着秦千柔，换了个姿势。便成了秦千柔被她抱着，整个人斜斜倚靠在沙发上。 她用一只手护着秦千柔的腰，带着她缓缓躺下，动作十分柔和，生怕让她难受。 秦千柔非常顺从地配合，几乎是容许了沈沂秋所有的探寻。她闭着眼，身上的感触就更加明显，有点陌生却也令她很快乐。 这是被在乎被爱着的感觉，她能感觉到。 劫后余生，她对外人始终保持镇定与从容，可是她也无法欺骗自己。哪个女人遇到这样的险境，会不心慌不后怕？ 秦千柔其实是怕的，只是她不愿显露出自己的脆弱。可她很清楚，她有一个爱她如生命的人，关键时刻总能保护她。 她想和沈沂秋更加亲密，想和她融为一体，想让她的爱抚平心中压抑着的不安。 沈沂秋的嘴和手都没闲着，不时就交换着刚才玩耍流连过的地方。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秦千柔湿润又富有弹性的唇，真是从指尖直直烫到了心头。 姐姐好美，娇艷柔美得让人再也不想松开。 衣服已经掉在了沙发边的地板上，身影渐渐重叠。阳台外的光照进来，隔着沙发，让这画面更添旖旎。 沈沂秋有点急了。前面的她已经很熟练，可是接下来的步骤，还有这手究竟该往哪儿去，她迷茫了。 秦千柔也有几分难耐，下意识地扭动腰身，却也并不擅长。恍惚间，她想起了黎婉的话。 好像该准备的，她们一样都没准备。 理智艰难地冒了个头，用最后残余的一口气把秦千柔拉回岸边。她在水中游弋，浑身都湿哒哒的，觉得有点沉。尤其是还在继续的水源处，更是让她想立即关闸。 她不得不轻轻推了沈沂秋两下，可那人比她更沉醉在水里嬉戏的滋味。 「秋，别这样。」声音低得不是贴着的人，根本听不清。 沈沂秋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总之她的手没停。 秦千柔生怕再这样下去，黎婉的劝告和残余的理智，哪样都无效了。 「别这样……」她又用了点力，抵住沈沂秋的肩膀。 这时在她身上的人才慢慢停了下来，靠在她的颈窝里，气息一下又一下喷着，弄得她又想回到水里了。 「姐姐，你不愿意吗？」低低的耳语，带着说不清情绪的问询。 秦千柔没有立即回答，她轻轻抚摸着沈沂秋柔软的头髮，让她和自己靠得更近。 「给我点时间。」 又是这句话，沈沂秋听到却笑了。不过这次她不担心也不忐忑了，姐姐需要时间，那她就耐心等。 秦千柔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沈沂秋也有信心，等到水到渠成那一天，她一定会让姐姐很幸福的。 至少比今天这摸瞎的状态要好，该是时候好好学习新知识，为幸福的生活做些准备了。 沈沂秋有点懂了老师平时苦口婆心的劝说了，知识都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平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但等要用了就可以信手拈来，不用临时抱佛脚。 这样甚好，沈沂秋下定决心要充实她的知识储备库了。 秦千柔咬着唇，她现在的心情也没平静到哪里去，可心头却阵阵发烫。身体的悸动在这样静静的拥抱下逐渐平復，沈沂秋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却怎么也抹不掉了。 第216页 秦千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确定，她爱沈沂秋，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依赖，更不是因为被感动。她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爱她，她的身体她的心，都认了沈沂秋，于是毫不设防地迎接她的探访和扎根。 她喜欢被沈沂秋温柔呵护，喜欢她用唇舌游走肌肤的缠绵，她甚至渴望和沈沂秋一同去往人生的巅峰。这些都是从前没有过的，直到遇到这个人，秦千柔心底那颗名为爱情的种子，才真正发芽。 从来没想过，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秦千柔这般胡乱想着，手指无意识地勾勾绕绕着沈沂秋的软发。 「姐姐，我等你。」 不等秦千柔说话，沈沂秋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但别让我等太久。」 秦千柔的颈窝被温软的唇贴着，细细的舔舐，给了她温存的安抚。没有新的欲、望被挑起，但心里的满足却一丝不少。 **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复杂些，海城跟蒙城的麻烦，似乎并不是同一批人所为。新厅酒店的事，温少则把查到的信息跟黎婉共享，顺着那些线索又摸到了海城去。 「本来以为千柔到蒙城工作，跟海城早就没了联繫。没想到她只不过回去参加培训，就又给惹上麻烦了。」 黎婉眼神出奇的冷，与她往日热辣火爆的表现截然相反。 「少则，这次的事，针对的肯定不止千柔一个。邵齐东花了这么大力气，绝对不是为了只给我们一个警告。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他心里有鬼，东升肯定有问题。」 温少则对邵齐东也没好感，从他这个生意人的角度来看，邵齐东的企业的确发展迅速，但就因为发展太快才显得很不正常。 他不像温家，一穷二白从农村出来打拼，十几年的时间就能获得如此成就，要说没点特别，谁也不会相信。旁人觉得他是拿了爽文剧本，唯有生意场上的人清楚，这并不符合商业发展的规律。 「他这是为了扫清障碍。如果我没猜错，他很快就会有大动作。等他把你们这些盯着东升不放的人清理干净，就可以肆无忌惮实施他的计划了。」温少则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幽幽说道。 黎婉也想到这个，但让她再去找卓成打探消息是不可能了。 且不说那天在酒吧打了他一巴掌，算是撕破脸。就算现在两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交流，也免不了卓成心里对她仍有幻想。 明知这个男人对她不死心，她还要主动往上撞，这种事情黎婉做不出来。就算她跟林霜之还没把话挑明，更别提确定关系，但在她的心里早就做出了选择。 她喜欢的人是组长，就不可能再给其他人暧昧的机会。 「我听说东升的海外分公司已经成交了几笔专利交易，获利不小，据说还得到了市里的表扬。」 黎婉听她爸爸提起过，说卓成前段时间出国就是为了这几笔合作交易的事。事情办得很漂亮，开创了专利出海的新模式，等于替市里其他科技企业开闢了创收的新模式，关键是潜在市场非常庞大。 市里的领导当然很高兴，这不仅是税收上的丰收，更是对经济发展的一次转型。说不定还能成为成功案例在全省推广，过个三五年也许能凭藉这个成绩升上去。 如此一来，市里更是大力支持东升集团的出海计划。在手续审批上还特事特办，优先加快处理。 黎婉非常生气，可是现在她拿不出有力证据，把嗓子说干了也无济于事。 「邵齐东以为换了电视台领导就能让我们放手，真是痴心妄想。」 黎婉很是不屑，这种恶俗商人除了用钱收买人，根本没什么真本事。 「排挤你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是想要打造自己的舆论势力。现在网际网路发达，网上一句话能掀起的风浪比过去更大。他要做出海的生意，自然需要给自己建立一个爱国企业家的人设。」 说到生意人的形象问题，温少则对此可太了解了。 「就他还爱国？」卖国倒是真的，黎婉想着就想吐。 「他近期肯定还会有不少动作，你们都得小心，别以为他不敢来阴的。在利益面前，所有商人都是嗜血的，没人性。」 黎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颇有深意地打量着温少则：「那你这个商人还有人性吗？」 「这大概就是我做生意不算太成功的原因吧。身上的人味太重了。」 黎婉笑了下，试探地说：「我听说你见过袁崎了？」 温少则手里的打火机被一下子捏紧，紧紧握着拳头。 嘴角的线条绷直了几次后才缓缓舒展，嘆息：「在医院见过一次，后来就再没遇到了。」 「他不肯见你？」 温少则眼里的光黯了下去，否认道：「是我不敢去找他。那天在医院偶遇，他就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我怕我要是主动去找他，会让他连夜带着箱子走人。」 温少则是了解袁崎的，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但秦千柔遇险，沈沂秋的处境也不见得完全安全。之前是一直想躲温少则，但既然遇到了，仓促离开的念头似乎也没那么强烈了。 袁崎忐忑观察了几天，不见温少则来找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想起那天在医院里重逢的画面，怔然得不知该说什么。那么过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但看到温少则的那一刻，心依然还是会痛的。 第217页 袁崎对着镜子在刮鬍子，现在他的鬍子短了很多。那天在医院，温少则比过去成熟很多。但面上依旧光洁，与他环游世界的沧桑相比，两个人像是反过来了。 富家少爷和穷学霸的故事，终究是很难走下去。袁崎最近总是忍不住想去学生时代的事，有种逃离不掉的宿命感。 卓成自从被打了那巴掌，在黎婉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一段时间。倒不是因为他识趣主动放手，而是那天他心有不甘，想要追上去跟黎婉解释，却亲眼见到她进了另一家酒吧。 他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默默地等。他想也许是他逼得太紧了，当年分手他走的那么决然，骄傲的小婉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他。 卓成苦闷地在车里抽着一支又一支的烟，可是他等到的是黎婉和另一人相拥走出来的画面。他开着车跟着她们，然后看到黎婉亲密地靠在那人身上，下车后，她们竟然就站在那里吻了起来。 卓成想要下车打断这荒唐的局面，可他却失了力气。干燥寒冷的冬夜，他忿然打开雨刷，以为这样就能把眼前的画面抹掉。 可是黎婉没有离开，她跟着她上楼，然后在某间卓成辨识不出的房子里逗留。黎婉一整晚都没有走，卓成把车开了出去，在外面等了一夜。 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在他离开的这些年里，他的女神，他心里发誓要追回来的前女友，竟然和一个女人搞上了。而且这女人他认识，是黎婉的上司。 卓成的心又痛又嫉妒，这些年他终究是错过了。他在国外得到了他想要的地位跟名誉，却失去了他的爱情。能在学生时代遇到黎婉，是他觉得最温暖的时光。 那时候，黎婉就是他的光。 可他心底的自卑渐渐占了上风，黎婉越是优秀，他就越是惶恐。为了能真正拥有这道光，他拼尽全力去超越，想要完成阶层跨越，想要让别人不在背后议论，更不想成为别人口中靠女友上位的凤凰男。 可是刚才他亲眼看到，黎婉和对方拥吻时沉醉的表情，那是即便闭着眼也显露无疑的爱。想起不久前自己脸上的那巴掌，再看这拥吻到不愿分离的画面，真是太讽刺了。 作者有话要说：无语 第八十三章 邵齐东闭目养神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各部门总管陆续汇报这一年来的各项业绩完成情况以及来年的计划。他并未发表太多意见，只在几个重点部门发言的时候，随口细问了几句。 每到年底，都是各部门数据汇总的忙碌期，各部门主管的会议也是连续不断。今年和往常基本没什么变化，大家也都按照以往习惯来准备资料。要说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在邵齐东的左手边，第一个坐着的人换做了卓成。 这个刚从国外高调请来的人才，从进入东升就被邵齐东以最高规格对待。虽然他不负责原有业务，但东升的人都知道，未来几年集团的利润增长将会主要来源于这位人才所组建的海外分部。 几位资深主管说完，邵齐东示意暂停一下：「研发部的报告往后延一下。」然后他转头看着卓成，「卓成，先说说海外分部的情况。」 邵齐东这么一说，其他在座的人也都来了精神，本来有点沉闷的会议室一下子活跃起来。他们大多都知道卓成在忙些什么，也知道他很受邵总的器重，但具体他在做哪些业务，其实没什么人了解。 卓成一直都是直接向邵齐东汇报的，而且他发过话，只要是卓成有业务需求，其他部门都要全力配合，不需要过问太多。 今天会上，邵总主动让卓成汇报情况，这正是一个难得的了解机会。那些平时都只把一半精力放在这类形式会议上的主管们也都打起精神，在心里翻开了小本本。 「海外业务部组建过程顺利，各部门协作也十分流畅。上个月已经正式完成了五笔交易，第一笔款项昨天确认全部到帐。」 邵齐东很认真听着，其实这些他都知道，之所以让卓成在会上走一遍流程，目的是让其他部门心里有个数。明年开始，东升将会有更多的业务重心转移到海外事业部。 卓成之后又介绍了一些明年的计划和待定项目，邵齐东并不打断，很是认真地听他说完才开始发表意见。 「未来五年，业务出海是东升的重点策略，我们之前拥有了数量庞大的优良资产，尤其是低价收购的那些科研成果。我们不做贴牌，我们要做深加工，这些都是很好的原材料。」 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一路跟着邵齐东起家的，邵齐东把公司从海城搬来蒙城，不少人就跟着他一起过来。有的人甚至拖家带口来蒙城定居，避免两头跑的辛苦也是表明了追随邵齐东的决心。 「那邵总，我们现在的业务，是要压缩还是保持原样？」研发部的老大发话了，他人力有限，不可能双担。 「这个你让财务部和人力那边商量一下，短期内给你加派点人手。目前维持原样，两三年后，等海外业务稳定了就全部转移过去。」 全部转移，这个消息无疑引爆了所有人的议论。 「全部转移？邵总，我们国内的资产规模不小，而且效益持续向好，又有政策支持，全部放弃会不会有点太浪费了？」 邵齐东抿唇，其他人都在等他说话，也是不敢再多嘴。 「政策这东西是最说不准的，今天可以大力扶植，过几年说不定就要开始整顿。国内市场的特殊性就在于政策风险过大，我们集团的业务类别又敏感。 第218页 前几年公众注意力没放在我们身上，业务发展还算顺利。等以后宣传铺开了，有些舆论是我们控制不了的。要是上面的政策再转向，那我们连转型的时间都不够。」 大家都听明白了，邵总不看好未来国内的政策走向，已经提前在转型了。 「况且，这些年东升发展太快，也得罪了不少同行。到时候舆论风向被带起来，墙倒众人推，现在看着风光的东西，将来说不定全是刺向自己的刀子。」 邵齐东在集团还是很有威信的，他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多说反对意见。只当是邵总提前收到了风声，上面的态度开始转变了，这才有了危机意识。 「等业务顺利出海，资产完成转移，钱就算真正落袋了。到时候你们是想继续留在国内职场打拼还是退休到海外养老，我都不会干预。你们为公司的付出，应得的报酬我一分都不会少。」 有了这话，大家算是吃了定心丸。 卓成在接下来的两三年内，绝对是东升业务的核心人物，哪怕他现在的头衔并不高。 出了会议室，有几个之前跟卓成接触不多的主管纷纷上前打招唿，还主动约他周末一起去打高尔夫。卓成在美国的时候就凭藉高尔夫球技顺利搭上了华尔街大佬，跟眼前这些都人打球，还真是有点浪费他的时间。 不过他也知道，要想未来业务顺利进行，少不了要这些人的配合，于是客气答应了。 看着他消失在电梯的身影，财务部和研发部的主管低声感慨：「真是年少有为，后浪都追到眼前了。」 「你也别太伤感了，前阵子你不是一直说身体不行想早点退休。要是他真能把海外业务做起来，你的退休计划又能提前不少，到时候还得感谢人家。」 「说的也对，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舒坦了。」 卓成并不在意这些人怎么议论他，多年在海外拼搏的经歷告诉他，眼睛只需盯着猎物，完成老闆的交代就好。至于其他人，能帮得上忙的暂时利用一下，没有用处的，那便丢到一边。 现在，他的猎物名单中，黎婉被放到了第一位。 他原本以为，放弃美国的事业回来，是为了能在蒙城有新的突破。直到上次看到黎婉被别人吻了才明白，他回来，是为了她。 ** 程岩身体恢復些就被接回海城，程家也派人带了话，这件事算上程家一份，有需要的时候尽管开口。温少则客气地表达感谢，并没有把之前查到的消息分享过去。 程家有自己的渠道，这事他们自己就能查。温少则知道秦千柔肯定不愿意跟程岩牵扯太深，上一回从她家走了以后，秦千柔就给他发过消息，让他以后尽量少在沈沂秋面前提程家。 秦家的人没有过来，但关心一点不少，秦千柔每天都会收到很多关心的问询。温以蓉倒是有点反常，似乎忙的没空管她，每天也就问个一两句便结束了。 秦千柔为了让关心她的人放心，接受了容菲的建议，进行心理谘询。 秦千柔出事的时候，容菲正好不在蒙城，等她回来后听说这事，当场就红了眼。 好在现在两人的状态都已经不错，容菲也为了秦千柔，特地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空了出来。 「欢迎秦大记者。」容菲起身在门口迎接她，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现在的热情越来越像小婉了。」秦千柔回应了她的迎接，神色轻松。 容菲暗自打量了一下，觉得秦千柔的气色跟精神状态都还不错。 「看来沈沂秋把你照顾的很好。」 秦千柔跟在容菲身后进了办公室，听她说这话，脑子里想到的画面竟然是前天她们在沙发上…… 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瞬间的羞涩。容菲在旁边为她泡茶，并没发现，等她把茶端过去，秦千柔已经完全调整好了。 「你也别嫌我们小题大做，这方面其实是有过不少案例的。我当然不愿意你成为其中之一，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聊一聊比较好。」容菲坐下后解释起让秦千柔来她这里的原因。 「我明白，你们都很关心我。」如果不是懂得这些人的真心，秦千柔未必会答应。 「好吧，那我们现在开始。」容菲进入工作状态，稍微拉远了一点跟秦千柔的距离。此时的她是谘询师，而不是秦千柔的好友。 容菲手里拿出一个新的档案本，手里握着笔，等了几秒后轻声说：「你可以回忆一下当天的情况吗？」 秦千柔放松地靠在沙发躺椅上，容菲的办公室里样样讲究，这个提供给客人的沙发就更是高级。 「全部细节都要回忆？」 容菲安抚性地笑了一下：「你能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不是破案，不用强求。」 容菲是想看看秦千柔潜意识里残存了多少那天的回忆，也想测试一下那天造成的创伤留存多不多。 秦千柔很信任容菲，便闭着眼开始慢慢叙述那天的事。 她是在停车场里被人弄晕的，所以记忆的部分并不多。在被带到新厅酒店的时候，她已经逐渐失去意识，进房间后只记得外套被脱了，之后就彻底睡过去了。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双拳不自觉地握了起来。容菲坐在旁边看见，没有去帮她。 秦千柔停了一会儿，又说起迷煳醒来的状态，那时候明明睡得很昏沉，但沈沂秋靠近后，她混沌的思绪好像有了意识，一片黑暗中，有人从远处向她走来。 第219页 她看不见那人的脸，耳边却听到沈沂秋的声音，还有那熟悉的气息。直到她的脸颊被人轻抚，温柔又怜惜，还有一丝湿润的微凉，彻底把她激醒。 事后她想起来了，那微凉的触感，是沈沂秋的血。 说到沈沂秋的部分，秦千柔明显放松下来，拳头也松开了，又回到之前平放的状态。 整个回忆过程持续得并不长，总共不超过三十分钟。容菲扶着秦千柔坐起来，递给她茶。 「先润润嗓子。」 秦千柔喝完茶去附带的洗手间洗了个脸，情绪波动不大，又是在容菲的办公室，她并不觉得回忆有多可怕。 等她重新坐回去，容菲正低着头在档案上面圈圈画画。秦千柔语气平静：「怎么样？有什么大问题吗？」 「没有大问题，总体情况良好。」 秦千柔听后也放了心，毕竟是来做谘询，没人希望自己的结果不好。 「不过嘛，小问题还是有一些的。」容菲写完最后一行，抬起头看她，「不用担心，只是小问题，时间长了就都会好的。」 秦千柔点头表示了解，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成年人的恢復能力总是最强的，她对此有信心。 「有沈沂秋陪着你，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秦千柔上次来谘询完感情困惑就一直没再来跟她详谈过，现在听容菲这语气，倒像是已经完全接受了现状。 「她对我很好。」 容菲又笑，在好友脸上看到幸福的表情是让人欣慰的事。 「不仅因为她对你好，她还是你心理上的依赖。」 嗯？秦千柔觉得这个说法未免有点夸张了。她可比沈沂秋大了十岁，这么多年的採访经歷也让她见过很多场面，怎么可能还要全然依赖一个大学生？ 「你别不信我，我只是按照你刚才的表现告诉你结论罢了。」言下之意，是你的心这么说的，我只是陈述事实。 「你在回忆前半段独立遇险的时候，始终都处于紧绷状态，尤其是最危险的时间你更是下意识做出了自我保护的姿势。但是当你回忆起沈沂秋出现，你的情绪就渐渐放松，直到最后，你彻底放心。这样强烈的反转，是因为沈沂秋的出现。」 的确是这样，秦千柔没有否认。 「而且你对她的信任跟依赖，已经到了愿意把生命安全都交付给她的地步，所以这不是普通的对你好或者不好能衡量的。举个例子，我跟小婉对你也很好，但是遭遇危险，你未必会把生命交给我们，是吗？」 秦千柔认真想了一番，点头。 容菲瞭然地笑：「那是因为除了你知道她对你好，你还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可以救你。所以潜意识里，你把她当成你的英雄。」 原来如此，秦千柔终于明白了心底对沈沂秋最深那抹悸动因为何故。 她心动，因为沈沂秋的深情，也因为沈沂秋能给她最深的安全感。 秦千柔沉默片刻，轻嘆一声：「她的确是我的英雄。」 几乎从未在好友脸上见到过这么小女人的柔软神情，就连对女性并无爱慕之情的容菲都觉得秦千柔美极了。沐浴在爱情里的女人，真是浑身都在闪光。 沈沂秋的爱，浇灌开了这朵寒山之巅的冷艷之花，便能见到世上最独一无二的风景。容菲不得不佩服这孩子，即便秦千柔犹豫后退，甚至想要逃避的时候，她都从未想过放弃。 「替我恭喜沈沂秋，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秦千柔敛了一下笑意，倒也没有故作冷淡。 「听起来你好像很着急把我推出去。」 「不敢不敢，我只是希望你早点享受幸福。」容菲把档案夹收好，突然八卦地趴在桌上，「上次我的那个建议，你试过了吗？」 秦千柔一时没想起她说的是什么：「哪个建议？」 「睡一觉啊。」 秦千柔语塞，不知怎么回答合适。 容菲贼兮兮笑着：「看样子是想睡但是还没睡，对吧？」 秦千柔觉得有个做谘询师的好友，也未必全是优点。就像现在，她心里那小小秘密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那天在沙发上，的确是想睡，但是又的确是没睡成。 好在沈沂秋并未因此有什么不高兴，相反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很老实，只是亲吻，并不再做其他的事了。秦千柔知道，她是在静静等自己。 倒也不是故作矜持，这种事情本身就是顺其自然的。既然她接受了沈沂秋的爱情，也同意让她上了自己的床，自然不会在最后这步坚持做烈、女。 然而，她也不会啊。这对于做事向来喜欢充分准备的秦记者，是个挑战。 「这种事情很正常，现在的大学生，校外同居的都不少。沈沂秋成年了，既然你们都正式交往了，你也不要再有什么心理负担。」 容菲显然有点误会了，以为秦千柔是因为沈沂秋年纪还小，下不了手。 「不是因为年纪。」 「那因为什么？总不见得是因为你们不会吧？」容菲随口说着，仿佛在说一个很不可能的笑话。 但她看到秦千柔的表情，这笑想收好像都有点来不及了。 「这样啊，那我给你们推荐一点资源。」容菲扯出一张便签，又打开电脑在上面抄了点内容。 秦千柔接过来一看，是几个网址。 第220页 「这网站的内容挺全的，有初级版也有进阶版，有空你们可以一起学习。」 容菲的语气说得很正经，像是在推荐什么名家教材。 秦千柔迅速收进了包里，本想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些，又觉得不太合适。 「我这里常有一些客人在这方面有困难。」容菲解释完，又语带鼓励地说，「万事开头难，一回生二回熟，沈沂秋年轻，你多教教她。不过要记得温柔点，免得人家小姑娘以后有阴影。」 说到阴影，秦千柔就想起黎婉跟她说这事的时候，一脸苦大仇深的，恨不得时间倒回要重来一次的样子。 她抿了抿唇，及时终止了这个话题。 「我会照顾好她的。」 沈沂秋并不知道自己在容菲眼里，竟然是需要被温柔照顾的那一个。前一秒还说自己是秦千柔的英雄呢，怎么到了床上自己就成了脆弱的小白花了？ 沈沂秋也在努力学习，无奈很多有真知见解和□□高清的内容都被屏蔽了。书上写的就更是含蓄了，基本上都是一笔带过，要么就是一夜之后。 还不如那天在沙发上她和姐姐经歷的细节多呢。 她苦恼地抓抓头髮，怎么办，想学习但找不到教材，身边又没有可以虚心请教的前辈。这样下去，等姐姐准备好了，她却拿不出本事。 不能让姐姐委屈，沈沂秋给自己打气，又重新寻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沈沂秋：容菲姐，我才是攻好不好 第八十四章 今天秦千柔去容菲那里做谘询，沈沂秋本来打算陪她去的，但姐姐说谘询的时间不确定，而且她还有其他事情要跟容菲谈，让沈沂秋留在家里休息。 秦千柔跟容菲去喝了下午茶，晚饭倒是没在外面吃。分开的时候，容菲还打趣她：「有家属的人就是不一样了，以前恨不得天天住在办公室，现在跟老友喝了下午茶连晚饭都不吃了。」 秦千柔抿了抿唇，知道她们对于自己现在的状态是乐见的，也是真心为自己高兴，于是便默认了。 「让她一个人在家吃饭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在家过。我听说，平时基本上都是她做饭，你还怕你不回家她会饿着啊？」 两人并肩走到停车场，容菲一路说笑，秦千柔的心情也不错，今天的谘询很成功。 「我平时忙，现在难得有时间在家，希望能够多跟她相处。」沈沂秋曾经无意中说过，觉得能够一起吃晚饭很温馨，也很有仪式感。 两人的车是并排停着的，容菲走到自己的车旁，拉开车门，笑着跟她告别：「行行行，知道你现在有爱情滋润幸福得很了，就别总是字里行间刺激我这孤家寡人了。」 秦千柔说完这些，反而坦然了。 她很是从容地打开自己的车门，回道：「我听说你工作室里的玫瑰花可从来不断，是你要求太高。」 容菲笑着说拜拜，开车熘了。 秦千柔喝下午茶的时候就给沈沂秋发过消息，说她晚上会回去吃饭。但沈沂秋没想到她竟然会回来的那么早，才刚过六点，姐姐就到家了。 秦千柔跟往常一样，回来后脱了外套，换了鞋，但在门边等了一阵也不见那人的身影。平时沈沂秋听到动静早就跑出来了，还会抱着她亲亲脸颊，问她累不累，饿不饿。 她换了拖鞋，在客厅里走了一圈，没见到人。沈沂秋的房门是半掩着的，她在房间里一般都是在学习。秦千柔让她在家休息，但她还是自觉坚持学习，这让秦千柔感到欣慰。 轻轻推开门，她看到沈沂秋正专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像是在看什么难解的题目。微微皱眉，双眼一直盯着屏幕没有半点分神，就连她站在门边都没有发觉。 秦千柔不禁好笑，她之前都没机会好好看过沈沂秋学习时候的样子。现在的情景倒像是她站在教室外面观察她上课的模样，这般想着倒也觉得颇为有趣，秦千柔没有打扰她，就静静站在那里看她，目光柔得能出水。 沈沂秋平时不会这么专注的，主要是她花了好大力气，几乎把网络都翻了大半才终于找到这么个稍微能把事情讲清楚的地方，可不得仔细认真地琢磨。 一字一句，都不敢轻易错过，生怕误解了字里行间包含的其他深意。毕竟这类话题并非大众，就算有人分享，也不可能直白到像是说明文，把每一步骤都写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好在还有人愿意来分享这些经歷，以至于像沈沂秋这类的菜鸟不会完全抓瞎。以前在网上也看过不少这类话题，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等真正要实践了，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天在沙发上，她脑子到后来都是晕乎乎的，全凭本能。要不是姐姐让她停下，其实后面该怎么做她也很懵懂。手早就不知道要在哪里停留，除了自己熟悉的那些领域，还有更多不曾探访过的神秘之处。 她蠢蠢欲动，却苦于找不到正确路径，心里着急又无处表达。她脾气温柔，但在这事上也有自己的倔强，她不希望连这事都求助于姐姐。 明明是她该让姐姐快乐的，可是一想到那天有点笨拙的表现，沈沂秋心里就有不小的懊恼。 论坛上有不少帖子，都来自于真实经歷分享。有的帖子侧重描写技巧，有的帖子则注重营造气氛，还有的帖子喜欢强调顺序。不管是哪种，对于沈沂秋来说，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越看越有滋味，要学要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第221页 她又不敢把这些细节重点写在本子上，生怕被人看到。只好一遍一遍重复看这些帖子，强化记忆，把这些都打包装进脑子里。 秦千柔倚靠在门边，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过去很少会这样，把时间浪费在并无实际意义的等待上。但她现在觉得，就这样看着沈沂秋，她的心也是很快乐的。 终于，沈沂秋发现了自己的门外站了个人。 跟往常不太一样的是，她没有第一时间对秦千柔笑，而是紧张。因为专注而微皱的眉动了几下，一张小脸变得扭曲，像是考试偷看被抓包。 秦千柔抱臂好笑地望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沈沂秋赶紧点了几下滑鼠，说话都开始结巴：「没……什么啊。」 气氛有点尴尬，沈沂秋又瞄了一眼屏幕，确认刚才的界面都被自己关彻底了，这才调整好情绪，笑着说：「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秦千柔故作不解，反问：「早吗？我可是踩着晚饭的时间回来的。」 是了，秦千柔回来的不早，是沈沂秋觉得她应该回来的晚些。 所以她才会那么放松地在网上学习，只是没想到会被姐姐发现。 想到这里，沈沂秋心里一紧，不确定姐姐有没有看到她电脑上的东西。转念又想，应该是没有的，姐姐站的那个角度是看不到她的电脑的。 她吁了一口气，站起来走过去，轻轻揽着秦千柔的腰，跟她一起朝客厅走。 「那姐姐是饿了吗？我去准备晚饭。」 「没有很饿，你晚饭随便一些就可以。」 沈沂秋应了一声，松开手往厨房那里走。 秦千柔跟了过去，在厨房门边跟沈沂秋继续说话。 「你刚才在看什么？」 沈沂秋戴围裙的动作卡壳了一下，有点生硬地说：「就……学习啊。」 「很难吗？」 沈沂秋坦诚：「是有一点难度，主要是不太熟悉。」 秦千柔瞭然，新的知识是这样的。 「没关系，多看几遍就熟练了，再多做几次练习就都记住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刚才看的都皱眉了。」 沈沂秋忍不住把她刚才所学的东西代入姐姐的话，姐姐让她多看几遍，然后再多练习几次，那岂不是…… 咳咳，她脸开始觉得烫烫的，赶紧转过身去打开炉灶，免得被姐姐看出问题。 为了掩饰紧张和心虚，沈沂秋随口找了个新话题：「今天去容菲姐那里还顺利吗？」 「挺好的，没什么大问题，放心吧。」 「那容菲姐有给你什么建议或是让你之后要注意的事？」沈沂秋心想，如果有这样的需要，她可以帮忙监督。 秦千柔却想起了容菲给她的那几个网址，现在还乖巧地躺在她包包夹层里呢。 秦千柔若无其事道：「她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让我多休息，尽量不要再多想那天的事情。」 这东西绝对不能让沈沂秋发现，不然小孩子都要学坏了。 更主要的是，秦千柔不好意思让沈沂秋知道她暗地里在了解这些，这不符合她作为姐姐的身份。 还是等沈沂秋去上课了再看吧，秦千柔藉机走开了一会儿，去把她的包放到最安全的地方。 ** 卓成自从知道了黎婉和林霜之的事，便找人查了林霜之的资料。奇怪的是这人来蒙城之前的资料非常模煳，只能知道是永城的人，但具体情况又都不太明了。 他没耐心多等，几次给黎婉打电话想要约她再见一面都□□脆拒绝，卓成只好从林霜之这里下手。他的人，谁也不能抢走，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卓成得知林霜之近期的动向，其实邵齐东早就知道，但这是他的私事，并未向邵齐东汇报。 林霜之最近总在省领导这边走动，按照领导的要求，所准备的材料也越来越齐全，可还是没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覆。 她的心情谈不上好，但仍是保持乐观，毕竟没到最后一刻，就还有希望。 这天她刚出来，眼前便停下一辆豪华轿车。这车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她见过。 曾经在电视台楼下接过黎婉，林霜之的记忆力向来不错。 卓成从车上下来，走到林霜之面前。 跟之前几次碰面不同，他面上仍带着淡笑，林霜之却莫名感受到一种压迫感，和被隐藏起来的敌意。 「林组长，你好。」 「你好，卓先生，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你。」 卓成耸了耸肩，很美式的动作：「我特地来等你的，想和你聊一聊。」 林霜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解：「和我聊？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聊的话题。」 要说工作，东升的业务也应该跟gg部去谈，无论如何都跟专栏组不搭边。 「私事，和小婉有关。」 林霜之一听他这样称唿黎婉，心里一阵厌恶。 「小婉的事？那我们更没有必要谈了。」 林霜之作势要走，卓成快步跟了过去，倒也没有强硬拦她。他看了圈周围，压低嗓音说：「我知道你跟小婉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你难道真没兴趣跟我聊聊？」 林霜之一改之前的淡然和疏离，眼神中满是戒备。卓成这话并不像是试探，而是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在说。 林霜之和黎婉平时在外面一直很注意，并没有做出过什么夸张的举动。唯一失控的就是那天，她在酒吧里情难自禁吻了黎婉，又和她缠绵相拥一起回家。 第222页 带着醉意，她便放纵了心里的感情。一路上都把黎婉紧紧搂在怀里，不时与她亲吻，感受着最真实的拥有。那一刻，她的心是满的，这么多年来的感情，终于可以真诚地表达出来。 难道就是那晚被发现了？ 林霜之还在犹疑，卓成便又发话：「我不仅看到了，手里还有记录，不知道林组长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看看？」 说罢，卓成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林霜之。 是那晚她们在楼下拥吻的照片，有点模煳，但熟悉的人还是能认出是谁。 林霜之怒极，盯着卓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跟我走，你自然知道答案。」 林霜之稍加考虑便上了卓成的车，跟着他去了一家非常安静的西餐厅。 卓成事先订了位子，是一个非常僻静的角落，落地窗外的风景优美，旁边又不会被影响。 「看来你早有准备。」林霜之并不理会卓成为她拉椅子的举动，迳自坐到了旁边的那张上。 「林组长火气很大啊，你这个脾气跟小婉在一起，不会每天都吵架吗？」 卓成很快就打发了服务员，这里就只剩他们两个。 林霜之知道卓成有意追求黎婉，可是黎婉对他好像并没什么意思。之前听她吐槽过，这人是黎父相中的，几次三番安排相亲，但想到黎婉吐槽时的语气跟模样，林霜之并不觉得这人会有多大威胁。 「据我了解，卓先生跟小婉之间并没有熟到可以随意称唿的程度吧。」 卓成颇有深意地看着她：「哦？难道小婉没有告诉过你，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吗？」 卓成早已不是大学时候自卑的学生，他在华尔街里摸爬滚打，现在这场面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小婉很忙，应该没有多余的心情和时间来谈论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 林霜之已经从卓成的语气里听出些端倪，也知道接下来她可能会听到一些之前不了解但对她来说会有不小冲击的事。可事关黎婉，她不得不沉稳应对，毕竟卓成手里那张照片，是个麻烦。 「这次回国，我就是为了小婉，这一点我无需隐瞒。」 林霜之漠然看着他，并没发表意见。 卓成冷笑了一下，又略带自嘲道：「没想到，我几次三番表达诚意，她却投入了一个女人的怀抱。我当时很震惊，但事后冷静下来，又觉得很难过，很后悔。」 林霜之挑眉，冷声道：「后悔没加紧追求？」 「后悔当初太轻易放开她的手，伤她太深。我回国后打听过，大学毕业后她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现在又和你这样纠缠，想必是我伤的太重，不愿意再接受男人。」 林霜之蹙眉，聪明如她，怎么可能听不出卓成这话的意思。她的确没有想到，卓成跟黎婉竟然是这样的关系，他们曾经交往过。 「已经结束的事并不代表什么，你看到的也仅仅是你自己的想像罢了。难道在你心中，小婉是这么脆弱不堪一击的人吗？」 卓成被她说的一时语塞，的确黎婉不是柔弱的人。 「但林组长你能确定，小婉对你就是认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打完第二针，我发了一天的烧…… 第八十五章 餐厅的氛围很好，食物也很美味，但林霜之一点享受的感觉都没有。她冷冷看着眼前的牛排，想的却是跟小婉加班时候点的那些外卖，还有小婉吃咖喱鱼蛋时夸张的表情。 最近她总是跑省领导这边，回台里的时间少之又少，又不能公然跟其他同事解释自己到底在忙什么。黎婉一面关心着她的情况，一面还要替她在台里打掩护。 虽然她们之间没有多说什么，可是林霜之能够感觉到，那晚的龃龉在逐渐消除，小婉对她的态度，也在逐渐恢復过去的柔软。 「你们之间过去的事，我完全没有兴趣知道更不会无聊到在今天还去计较。毕竟隔夜饭菜消化完了也不过就是空气和垃圾。」林霜之淡然笑了笑，很是不屑。 「至于现在，我跟小婉之间的感情，也不必向外人交代。如果你真要问我的想法，那么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对她，是百分百认真的。同样，我也相信她。」 卓成终于露出儒雅绅士伪装下的嫉妒和暴躁，林霜之不仅抢走了黎婉，还用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嘲笑他的感情。 「两个女人之间，能有什么真心？恐怕连那档子事都没什么快乐可言，无非是自欺欺人。」卓成被激怒了，自然免不了男人口不择言时的那些恶语。 说起那档子事，她们之间的第一次的确谈不上快乐，都怪她平时根本不曾在意过这些。临时抱佛脚，完全靠本能摸索，黎婉也没经验，两个人只能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往前。偶遇过几次欢愉的节点，却还是痛苦大于快乐。 真是糟糕的一夜啊，以至于向来力求完美的林组长在醒来后会着急对黎婉道歉。后来她有亡羊补牢，指甲修剪了，并且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长度，相关的技术帖也看了，对于那晚做错的地方都一一在心里加以改正。 只可惜，一直没有让她纠正错误的机会。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尔后很是自信地笑着：「快不快乐自然是我们自己说了算，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女人更了解女人的情况吗？」 第223页 卓成很是生气，这样都无法激怒林霜之，反倒是自己越说越不淡定了。 他看到林霜之那自信满满的笑意，眼中还充满对他的嘲弄跟不屑，卓成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眼神了。曾经最令他不能忍受的自卑感又强烈涌上心头，连惯常的冷静都没了踪影。 男人有时候是很容易丧失理智的，尤其是在关于女人的话题上。更何况现在的情敌是一个女人，这点让骄傲的卓成始终都接受不了。 他忍着紊乱的唿吸，压低嗓音说：「你别得意，小婉只是寂寞太久，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就是金童玉女，恩爱多年。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多快乐多享受。」 林霜之确信卓成的妄想症大概又提升了一个等级，连这样的鬼话都编的出来。可是她却不能容忍卓成这样污衊她的小婉，明明是纯洁高贵又高傲的公主，凭什么被这样一个噁心的前任胡乱编排？ 女人的名节难道就这么不值钱了吗？ 林霜之换了种态度，她很少会显出明显的敌意，但这次不同，她必须要反击卓成。 「如果你今天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听这些幻想症之语，那我该走了。我认识些不错的医生，你如果想插队尽快看上病，我可以帮忙。」 「怎么？难受了所以想走？」卓成得意地往椅子上靠了靠，说，「我今天约你，要求很简单，只要你离开小婉，我就把照片删了。」 「你是在用照片威胁我？」 「威胁说不上，我是为了你好。毕竟一个外地人来蒙城打拼，能够坐到现在的位置很不容易吧？小婉的家世摆在那儿，能够搭上她的确是好事，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起的。」 卓成心底仍是自卑，当年他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拼命让自己变得更好，才能配得起黎婉。 若说最初林霜之的确有些嫉妒卓成曾经跟黎婉交往过，现在她已经彻底明白了，这种人根本不可能跟小婉走下去。她开始心疼小婉曾经的错付还有刚毕业那时的黯然神伤了。 那个跟在她身边实习的女孩子，在工作中总是充满活力，全力以赴做好每一件事。可是林霜之见过她独自落寞甚至在角落里偷偷掉泪的样子。 也许那时，她就被打动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因为一张照片而改变对小婉的态度。而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爱她，所以绝对不会因为她的家世或是其他外在因素而改变自己的心意。至于我的事业，不牢你费心了。」 林霜之站起来走了出去，卓成像是不信这人竟然丝毫不慌，就这么走了？ 他快步跟了出去，几步追上林霜之：「你就真不在乎你们的丑闻曝光？」 「我们之间是坦荡荡的爱情，何来丑闻之说？我也很感谢你今天让我知道了照片的存在，但我会让你知道，这张照片永远都不会见光。」 林霜之脸上是令人心底生寒的表情，比室外的温度还要凛冽。卓成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一个女人，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这样。 他拉扯着林霜之的手臂，非要让她把话说清楚，几番撕扯，最后竟被一辆突然闯入的车给冲散了。 两个人各自倒在一边，车上的人吓傻了，晃悠悠打开车门下来，林霜之隔着几步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她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心想，今天还真是够倒霉的。 ** 接到消息立即赶去医院的黎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幸亏伤的不算太重。 「你怎么回事？去找领导还能受伤？」看着手掌缠了纱布的林霜之，黎婉立即就红了眼眶，说出口的话却丝毫不弱。 林霜之依旧是好脾气地对她笑笑，举起受伤的手挥舞几下：「没有大事，就是点皮外擦伤，医生说休息保养几天就好。」 黎婉却小心翼翼双手握着她的手，确切说是捧着，眼睛似乎想要穿透纱布看到里面去。 「再怎么没事也终究是受伤，你到底怎么回事，不懂得照顾自己吗？」这些天来紧绷着神经，就生怕林霜之有个什么突发情况。 现在证实的确是意外，黎婉的心情却也好不起来。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卓成伤的比林霜之严重，手腕骨裂，刚处理完。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今天约林组长吃饭，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黎婉转身，狠狠瞪着他。 真是狗皮膏药，阴魂不散，缠着她不说，现在还去骚扰林霜之。 黎婉深吸了一口气，跟他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黎婉用力踩着高跟鞋，在走廊里发出很大的声响，她抱臂也无法完全遮挡住自己的怒气。 终于在走廊尽头停了下来，黎婉把旁边的窗户打开一点，好让空气不那么燥热。 「卓成，你究竟什么意思？你无缘无故去找组长，到底为什么？」 「为了你。」 卓成的深情如今在黎婉眼中就是小丑的表演，她一秒都不想多看。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隐瞒。不如就此挑明，也好让卓成彻底死心。 「你既然主动去找她，那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我和你是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所以别再去打扰我身边的人。」 卓成忍着手腕上传来的痛感，很是不忿：「你们都是鬼迷心窍了吗？这世界上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不要，偏偏要两个女人混在一起，这样有什么意思？」 第224页 「意思？没什么意思，只是因为我爱她，无论她是男是女，我就是爱她。」 黎婉说完后自己都愣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坚定如此坦然地对别人说出自己的心意。卓成更是备受打击，哪怕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黎婉该说的都说完了，也不愿再跟他多相处，她心里还牵挂着林霜之的伤势呢。 走出去没多远，竟然看到林霜之的身影。她快步走过去，不悦道：「人都受伤了，还到处乱跑！」 林霜之无奈地摆手强调：「我伤的是手，不是腿。」 黎婉没好气地瞪她，语气却是和缓了些：「就你有道理，有本事你别喊疼。」 林霜之微微低头，嘴角勾起明显的弧度，心底的喜悦就快藏不住了。 她刚刚是担心卓成对黎婉动手动脚，跟了过去，没想到竟然能亲耳听到小婉说爱她。 这可给了她很大的鼓励，原来她深爱的人，也同样这样爱着她。 ** 秦千柔和沈沂秋去看望在家休养的林霜之，终于成为第二批到访的客人。刚进门，就看到黎婉正在家里走来走去，对各处都很熟悉，又十分自然地安排着所有事情，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而「受了重伤」的真正主人则被命令安稳坐在客厅沙发上，只准吃东西或是看电视，不许做家务。 秦千柔看了眼林霜之的手：「组长这伤，需要恢復多久？」 林霜之不在意地说：「最多一个星期。」 黎婉从厨房给她们端了新泡的茶，拆台道：「医生说的是一个星期后再回去做检查。」 林霜之老实收声，不说话了。 沈沂秋下意识地也跟着去看林霜之的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找到了那个神仙论坛，上面的帖子被她熟记心中。手就成了高频词，而且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然后她的视线又顺着纱布滑到林霜之的指尖，之前就看过，只是没往深处想。现在再看，果然发现了不同。 指甲圆润又平整，短而齐整，干净透亮，是符合帖子里强调过的要求标准的。 沈沂秋低头偷偷看了眼自己的，她的跟林霜之的相差不大，应该也算是标准的。 其他三个人在讨论东升的事，也没注意沈沂秋在旁边想些什么。 秦千柔提起这两天的网上热门话题：「也不知道是哪个路人，把组长跟卓成在路边拉扯的照片发到网上了，现在网上一边倒地说东升欺负人。」 黎婉也觉得奇怪，是谁挖出了卓成的身份，又怎么把舆论风向带到了东升的头上。 林霜之一直没怎么说话，静静听着。 秦千柔若有所思：「虽然被发到网上的影响并不好，但不可否认，台里的确开始重视了。」 黎婉也认同：「我爸爸说，市里也有人过问这事了，还问了电视台改革和东升gg投放的情况。」 原本不过是一张男女肢体冲突的照片，没想到竟会在网上迅速发酵，引发了公众对电视台改革的关注。 也不知是谁，说起平常不怎么在电视渠道投放gg的东升今年格外大方，硬是砸了一大笔资金给电视台。之后又有人说，据说因为有了东升的这笔业务，gg部主任成为了副台长的热门人选。 网上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编织出一个完整的逻辑链，看似荒唐却又让人觉得很有可能。越是这样似是而非就越能引发关注，这几天的讨论度一直没有下去。 「这样也好，至少能让台里的改革缓一缓。」黎婉嘆息，她们在这里急得要死，忙里忙外的，台里的提拔名单都快进入公示期了。 秦千柔沉着声：「这事说不定会有转机，台里可以不在乎，但上面的领导肯定会关注公众的反应。只是，连累组长了。」 毕竟向来低调的林霜之连日来被挂在网上热议，那张照片也拍的不甚美观。黎婉一想起那天卓成的恶行，气不打一处来，好几次都想去找他算帐，被林霜之给拦了下来。 她总是劝黎婉：「小婉，我们没必要跟疯狗计较。被咬了就当倒霉，以后避开就是。」 可是黎婉也觉得自从受伤后，组长对她更温柔了。什么都听她，她让她做什么，组长就老实做什么。 她不知道卓成那天到底和林霜之说了什么，但她是在林霜之受伤后更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和林霜之比起来，卓成真的就比空气多了一丢丢存在感，而且还是因为他的臭味才会让人觉得不同。 说到后来，秦千柔跟黎婉对视了一眼，视线齐齐落在林霜之的身上。 「组长，这事该不会是你……」 秦千柔向来聪明，要不是因为了解林霜之的性格，她也不会过了这么久才想到这点。 林霜之没有否认，黎婉急了，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用得着这么拼吗？先是自己伤了，现在又把名声也搭上，你这是要干嘛啊？」 黎婉听林霜之说过，在蒙城混得不好就要回永城，她现在比谁都希望林霜之能和过去一样，继续留在电视台。 可是这么一弄，怕是电视台里也待不住了。 「受伤的确是在我意料之外，照片的事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在网上看到后才想着干脆顺水推舟。」 都是干这一行的，她们谁不知道舆论的能量有多大。可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原地翻船。 第225页 黎婉能理解，可还是心疼她：「你这样也太冒险了！」 林霜之倒是比之前更洒脱：「到了这一步，我还怕什么？省里都去了那么多回，我难道还在乎台里怎么看我？」 沈沂秋在旁边一直默默听她们说着，虽然不曾插话，但她能感受到那种义无反顾的坚决。 回去的路上，秦千柔见她仍是沉默不太说话，以为她今天被冷落了不高兴。 「姐姐，我觉得你们都很伟大。」 秦千柔被伟大这个形容词逗笑：「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们明明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没半点好处，却还是坚持去做，并且一如既往。」 秦千柔沉默片刻，说：「其实对我们也有好处的。谁都是社会的一份子，我们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各种情况不断，大家都要保护好自己，健康安全第一！ 第八十六章 卓成和林霜之在餐厅外肢体碰撞的事本身没多大，但随着网上话题的延伸，逐渐变成了东升集团和蒙城电视台的关系探讨。尤其又是临近春节这样的特殊时期，蒙城市政府也不得不开始关注此事。 之前对林霜之送去的材料一直持模稜两可态度的省府办公室也突然转了口风，又主动让林霜之过去，说是要多了解些具体情况。这事果然有了转机，秦千柔和黎婉知道后都为之高兴。 领导态度明确后，事情进展就顺利多了。于主任的提拔暂缓，名字也从即将公示的列表里撤了下来。暂时他仍旧是gg部的一把手，但台里嗅觉灵敏的人俨然已经发现了端倪。 秦千柔在蒙城耽搁了些时日，培训进入尾声阶段。主办方倒没有怪她缺席太久，但还是希望她能赶回去把剩下的部分完成，也算有始有终。 临走前一天，黎婉跟林霜之到秦千柔家里吃火锅。既是庆祝，也是送行。 「千柔这次过去，又是差不多要大半个月的时间。等你下次回来，都该过年了。」 林霜之接过黎婉的话继续说：「年底台里事情多，我们尽量不打扰你。」 秦千柔难得主动拿了瓶酒摆在桌上，前些日子大家都太压抑了，今天就该好好放松放松。 「我会尽快完成培训，回来替你们分担的。」秦千柔主动替客人们倒满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大半杯。 等轮到沈沂秋的面前，她便换成了橙汁，惹得黎婉一阵轻笑。 「千柔，你家小朋友是成年人了，喝点小酒没事的。你这样护着她，说不定你不在家的时候她一个人早就偷偷喝了。」 沈沂秋今天的兴致不算太高，不过有客人到来，她总是招唿周到。满桌的火锅食材也都是她细心准备的，听到黎婉的打趣，她皱着小脸，坚决否认：「我没有！」 然后她看着秦千柔，又认真强调了一遍：「姐姐，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也和平时一样。」 秦千柔知道黎婉是故意逗她的，可还是被沈沂秋的表情给弄得心头一软。她自己或许都没发现，现在看着沈沂秋的眼神，早已不像过去。 她温柔地看着她，又用带着宠溺的信任口吻回答：「别理小婉，我信你。」 然后，秦千柔又伸出她白皙的玉手轻轻捏了一下沈沂秋的脸颊。 沈沂秋很不争气地脸红了，却没有避开秦千柔的手。 火锅冒出的热气把这缱绻的一幕遮去了一半，但旁边的人仍然看的清楚明白。 黎婉抖了抖肩膀，似有深意地轻嘆：「现在就这样难捨难分了，接下来这大半个月的日子你们可怎么过哦。」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那两人的心思，从秦千柔定下回海城的日子后，这事就一直压在她们心上。谁也没有拿出来详说，可是又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舍。 这种时期，最难忍的莫过于分离。 放在平时也没太大问题，她们一人轮流跑一回就差不多了，但偏偏培训尾声阶段各种仪式特别多，自然免不了要各种评选总结，大合照之类。哪怕是周末，往往也会被占用一部分时间，秦千柔很难抽出完整的周末回蒙城。 而沈沂秋也要期末考试，就算有周末，也要抓紧复习，哪里有空去海城呢。 沈沂秋的情绪又低落了些，竟然主动给自己倒了半杯酒，黎婉吃了一惊。 「我就随口说说的，你也别太当真啊。半个月时间很快的，你认真考完试，千柔就回来了。」黎婉有点紧张，生怕这孩子被自己弄得抑郁了。 沈沂秋抿了一口酒，舌尖发涩。 「我知道，我会等姐姐回家的。」 秦千柔心中轻嘆，却也说不出什么。 好在之后的气氛不错，黎婉说起今年春节打算，正好她们都没有出远门的计划，便提前约定了春节一起过。 酒足饭饱，林霜之负责送黎婉回去，秦千柔便很放心地跟沈沂秋一起收拾餐厅。 「姐姐，你去客厅坐一会儿吧，我来就好。」刚才秦千柔喝了不少，沈沂秋轻轻扶着她的手臂。 「我又没醉，总不能每次都占你便宜让你辛苦。」秦千柔脸颊微红，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吃火锅辣的。 沈沂秋看的心尖一动，刚才就已经为姐姐这俏丽的模样心动过好几次了，苦于有旁人在场，她只好死命忍住。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了，应该可以大胆一点了吧。 第226页 念头刚起，身体就已经做出迅速反应了。 秦千柔被人偷吻了。熟悉的气息，让人流连的触感，还有那只属于她们的默契。 「你干嘛！」秦千柔嗔她，脸上的红晕又深了点。 沈沂秋双手撑在餐桌边缘，舔了舔嘴唇，诚实道：「姐姐太美，我看到就想亲。」 她说的越来越直白了，秦千柔禁不住瞪她一眼。 她这风情万种的一眼配上微红的脸，更添魅力，又掀起了新一轮的风浪。沈沂秋松开撑在桌上的手，把秦千柔拉到自己怀里，深深吻了起来。 无论亲过多少次，沈沂秋都不会觉得腻。她好爱姐姐，心里的情感唯有这样才能宣洩，想跟姐姐一直吻下去。 秦千柔被吻的身体发软，她不得不承认，沈沂秋的吻技进步神速。她不知不觉已经成了沈沂秋的俘虏，在她的怀抱里任她予取予求。 轻声低吟，秦千柔已经不会再刻意压抑自己的感受，只是今天她又多了另一种不同的感觉。从前也许有过，但她未曾深想。自从偶尔抽空看了看容菲推荐的网站，身体的响应程度便上升了好几个级别。 由内而外的空虚逐渐在她的思绪中占了上风，她紧紧抱着沈沂秋，渴望被她吻的更深，更…… 她们拥抱着，一步一步走出餐厅。这里是她们的家，每一寸都再熟悉不过，闭着眼也能找到沙发在哪里。秦千柔被轻轻放倒在上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里缠绵了，她却比以往更急切。 沈沂秋这两天的失落跟不舍都在这绵长的吻里显露无疑，她不说，秦千柔却都知道，所以纵容了她一次次的进攻和小小的放肆。 沈沂秋眼里含着无限深情，她稍稍离开秦千柔丰润的唇，暗哑着嗓子：「姐姐，我捨不得你走。」 秦千柔又哪里捨得，全身心投入工作多年的她，第一次产生了倦怠的念头，其实她也不想走。 「傻瓜，我很快就回来。」 「我知道。」沈沂秋又低下头，埋在秦千柔的颈窝里，用力汲取她的香气。 姐姐的温度，姐姐的味道，姐姐的所有，她都捨不得。 论坛上的那些知识，她都学的差不多了，她想给姐姐惊喜。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帖子的缘故，这几天在和姐姐亲吻以后，身体总是会比过去更躁动不安，想要更多。 她小心翼翼地克制着，生怕被秦千柔发现，可朝夕相处又亲密如斯的人，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呢。 秦千柔勾着她的脖子，让她跟自己贴的更紧。 「等我回家，送你一份礼物好不好？」 沈沂秋没有抬头，只是将脸稍稍转了方向，唇便几乎贴着秦千柔的耳垂。 姐姐的耳朵晶莹白润，耳垂不大却软弹柔嫩，沈沂秋很喜欢。 「什么礼物？」 秦千柔顿了顿，她有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思绪放空，最终只汇成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是个惊喜，所以现在要保密。」 姐姐送她的东西其实不少了，无论是生活里常用的那些，还是特地精心挑选的，沈沂秋都很喜欢。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沈沂秋亲密地贴近秦千柔的脸颊，说完后还用唇轻轻蹭了蹭。 秦千柔的心跳动得更快了，跟沈沂秋在一起时间越久，她觉得自己都变年轻了，仿佛回到了曾经活力无限的青春年华。 身体随着思绪放松下来，秦千柔很是信任地依靠着沈沂秋，在这孩子的怀里，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甜蜜和温暖。 她喘着气，唿吸比之前沉了不少。秦千柔无需细看便知道她现在是何状态，因为自己也差不多。 这两天沈沂秋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候主动停下来，秦千柔猜到她是为了什么。 「如果，你想的话，那我们……」 「姐姐，我愿意等你。」 秦千柔的手抚上沈沂秋的脸，这真是让她心生爱慕的脸，即便只是这样看着，就足以让她心跳加速。 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如此痴迷，如此疯狂。 「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秦千柔笑了一下，抬起头又吻了上去，将之前沈沂秋攻占她的全数还了回去。 沈沂秋从她的反应里，逐渐猜到了姐姐说的那份惊喜是什么。 有了期待，离别似乎变得没有那么伤感了。 ** 因为卓成的事，电视台原先的计划全都乱套了，春节前丁副台跟于主任升迁无望，意味着年后的计划也要跟着拖延。 邵齐东很是生气，第一次对卓成发了大脾气。 这是他高薪请回来的人才。他赏识他，器重他，也信任他。结果却给他弄了这么一出闹剧。 「卓成，你这次让我太失望了！」 「对不起，邵总。我也没料到网上会闹大，本身只不过是几张照片的事。」 「这是照片的问题吗？这是你的问题。是你自身有问题，才会被人抓到把柄。」 卓成最近也很窝火，现在东升的人都以为他对女人动手，从前的君子风度荡然无存，就连平时崇拜他的那些年轻女员工都变少了。 「这根本就是造谣编造故事，我可以澄清说明的。」 卓成的确可以澄清，但邵齐东不许，硬是压着他不让发声。 「你还嫌自己不够出名，想在网上一来一回搞对质？我看你是在国外待久了，根本就不了解国内的情况。」 第227页 邵齐东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任命安排，将海外业务部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冲动的卓成，是不是太冒险了？ 「你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去跟另一个女人撕扯动手，这个故事更有娱乐性。况且你要是真敢说，黎副市长那边你怎么交代？」 这事但凡卓成松口，迟早会被人挖出来黎婉的事，到时候就更难收拾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领导，邵齐东宁可自己吃亏也绝对不能让黎副市长难堪。 「我明白，这件事我会负责的。」卓成沮丧，他还是输在了没有背景。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我为了能让他们上位，花了那么多钱，现在倒好，钱都白花了。」 「只是暂缓，也许年后等舆论过去了，就可以……」 邵齐东冷笑：「幼稚！你真以为这次的事是网友自发的？你也不动脑子想想，你的对手是什么人。林霜之在这行那么久，对她来说这有多大的难度。」 邵齐东看的比卓成通透，但现在他没这份闲心去管儿女情长的事。他担心的是名下这些资产究竟能不能顺利转到境外，毕竟这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背后那群饿狼可都盯着他，要是保不住这些资产，恐怕他的命也要交代了。 ** 沈沂秋结束期末考试后的第三天，秦千柔如期归来。她是知道姐姐的培训日程的，姐姐果然是培训结束当天就坐晚班机回来了。 沈沂秋在机场看着那个向她走来的人，忽然鼻尖就酸了起来。 「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秦千柔站在她面前，却看到她微微抽搐的嘴角。 沈沂秋害怕自己抱着她就再也捨不得松手，低头抿了抿唇，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太高兴了，终于等到你。」 秦千柔牵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立即交缠在一起。 「你越来越傻了。」 「傻了姐姐就不喜欢我了吗？」 「不会。」 沈沂秋的嘴角终于绽放出笑容，秦千柔无奈摇头，笑的真傻。 「黎婉姐今天加班，所以我叫了网约车。」沈沂秋牵着秦千柔往停车场走，低头看司机发给她的信息。 「春节前是最忙的，越是节假日，电视台就越没有休息的时间。」秦千柔对此很了解，如果今年她不是因为培训的缘故，现在肯定也在加班。 「好辛苦。」 蒙城的街道最近开始空了，不少外地人已经开始陆续返乡，夜里更显寂静。 「好多人都回家了，街上人越来越少。」沈沂秋望着窗外，心生感慨。 「你想回家过年吗？」 沈沂秋转过头，不解地看着秦千柔。 「你想回海城吗？」 秦千柔其实在哪里过年都可以，往年都是在加班中度过的，所以她并不在意地点。反倒是沈沂秋，今年春节是她失去父母后的第一个春节，应该会不一样吧。 沈沂秋怔愣片刻，莞尔道：「姐姐的家，就是我的家啊。」 她们的手从上车后就没有分开过，此时缠绕得更紧密。 秦千柔深深看了她一眼：「是我们的家。」 第八十七章 秦千柔这次回来，才真正觉出自己是回家了，起码可以安心在家里好好待上一阵。过去早就习惯了出差外访，说走就走，记得归期却也没怎么真正期盼过。 沈沂秋在她身后，把她脱下来的外套挂好，又把行李箱挨着墙边摆正。她揽着秦千柔的肩膀把她带到客厅，体贴地说：「想吃东西还是想喝点什么？」 时间已经不早了，秦千柔这两天都没什么胃口，摇头说：「喝点热的就好。」 沈沂秋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明白，马上就来。」 她刚要转身，手被秦千柔拉住。 「你是不是长高了？」 沈沂秋下意识地对比了自己跟姐姐的身高，好像也没有看出太多差别。 「你现在搂着我的时候，肩膀比我的高了。」 原来如此，沈沂秋没有太大的惊喜，但也觉得挺开心。 「那以后就换我来保护姐姐。」 秦千柔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推她去厨房：「真傻。」 喝了热饮，秦千柔靠在沈沂秋肩膀上歇了会儿，算是缓过来了，旅途的疲惫也减了不少。时间就快十一点了，沈沂秋是已经结束了期末考试，也不用按照上课时间去学校。但秦千柔不行，按照流程，明天她还得去台里办下手续。 「很晚了，快去洗澡。」秦千柔站起来，催沈沂秋回房洗澡。 沈沂秋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秦千柔到了浴室才想起来是为什么。难怪刚才那孩子的表情这么奇怪了，脸突然就变粉了，还欲言又止紧张兮兮的。 秦千柔让热水游走在自己身上，沖刷掉连日来的疲倦，肩膀还隐隐发酸。其实今天她不是特别舒服，这几天的饭局不断，不仅有官方组织的，也有其他台的同行私底下相邀的。秦千柔选了几个避无可避的去参加了，也免不了喝上几杯。 她酒量不算太差，但在外面她极少为了应酬而喝太多酒。一来是为了自身安全，二来也是顾及记者的职业形象。毕竟喝酒容易误事，万一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被人抓到把柄，麻烦很大。 所以秦千柔在这方便一直很自律，但滴酒不沾也说不过去，几天累积下来，其实也算喝了不少。 第228页 秦千柔擦着半干的头髮出去，看到沈沂秋已经坐在床边在等她了。见她出来，嘴角的笑意立马就浮现出来，起身迎了过去。 「让我来吧。」沈沂秋十分自然地从秦千柔手里接过干发巾，替她继续擦着诱人的乌黑秀髮。 等头髮半干，沈沂秋又拿起吹风筒，手法娴熟撩起秦千柔的秀髮。 即便已经帮她吹过很多次头髮了，沈沂秋还是忍不住感嘆：「姐姐，你的发质可真好，还有这发量，真叫人羡慕。」 「你比我年轻那么多，跟我比发量？」 沈沂秋没有蓄长发，始终维持在中长的程度。但同学间时常用发量来相互调侃，毕竟脱髮早已不是中年人特有的困扰。 大学里都是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但发质跟发量像秦千柔这样双优的可真没几个。要是再配上这美到极致的五官跟高挑有型的身材，蒙大几乎找不到能和她一较高下的。 沈沂秋心里柔软异常，这么优秀这么出色的姐姐，竟然是自己的女朋友，这无疑是她此生最好的运气。 「姐姐现在要是去蒙大，校花肯定是你。」 秦千柔闭着眼养神，不用看也能听出沈沂秋话里那认真的模样。 「我都快三十了，哪里还能跟你们这些年轻人比。还什么校花的，到时候变成了笑话。」 沈沂秋有点着急，忙说：「三十怎么了？三十岁的女人最有魅力，比起大学里那些脑袋空空只有皮囊的不知好多少倍。再说，姐姐你一点也不老，我不许你这么说！」 秦千柔勾了勾唇，这孩子看上去比自己还着急。 「人都是会正常老去的，平常心对待就好。」秦千柔仍然没有睁开眼，但她抬手向后勾了勾，搭在沈沂秋的手腕上，「你不嫌我老，那就好。」 沈沂秋弯腰，贴着秦千柔的脸颊，小脸蹭着她，嗅了嗅她发间的香气。 「姐姐别嫌我太小就好，我永远都觉得姐姐是最美的。」 秦千柔哪里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永远美丽的人，更没有什么永远最美的。但此刻，她相信沈沂秋的决心，也相信她的真心。 因为在她的心里，也觉得沈沂秋是最好的。 头髮吹干了，秦千柔率先坐到了床上。等沈沂秋收拾完也坐过来的时候，两个人突然沉默下来。 似乎该说点什么，又或是该做点什么？ 秦千柔想起上次她说过，等回家的时候要送沈沂秋礼物，现在这份礼物已经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了，随时等待着被拆开。 可是，什么时候送比较合适呢？秦千柔有点纠结，照理说既然是礼物，哪有拖到过夜的呢？可是非要在今晚的话，对她来说有点勉强。 一是时间太晚，她很困，二是身体还是不太舒服，尤其是肚子那里，总是隐隐难受。 沈沂秋见秦千柔微微皱眉，像是在考虑问题，也不敢出声打扰。她倒是没有时刻惦记这事，她日日期盼的是姐姐能回家。 回家就好，至于礼物嘛，什么时候送都可以的。 可是秦千柔足足沉默了十五分钟，这在以往是很少见的。沈沂秋看了眼时间，再耽误下去，姐姐明天怕是起不来。 「姐姐，我们该睡了。」 这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沈沂秋也已经在这张床上对她说过很多次。可今晚，又好像有点不同。 秦千柔突然紧张起来，她看了眼沈沂秋，视线又很快移开，像是在斟酌什么。 她这个反应让沈沂秋摸不着头脑，却也担心起来：「是不是不舒服？」 秦千柔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额头上就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沈沂秋用手轻探了她额前的温度，并无大碍。 「头疼吗？」 「不疼。」 「那是哪里不舒服？」沈沂秋的语气平缓下来，仍是充满关切，让秦千柔的心又软了几分。 她拉着沈沂秋躺了下来：「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吃了不好的东西？」 「也不是，大概前几天喝了酒，难受。」 秦千柔翻了个身，钻进了沈沂秋的怀抱。 被人搂着睡觉果然和孤零零躺在酒店大床上是不一样的，连身上的痛楚都减少了好多。 「那我给你揉揉。」沈沂秋一手搂着秦千柔，另一只手轻轻为她揉了起来。 她的动作其实没什么章法，更谈不上有什么手艺，但胜在足够温柔，又包含了百分百的爱意，便使得这功效堪比仙药。 本就困意重重，又是好久没能在自己的家里安心睡觉，秦千柔很快就在沈沂秋的温柔呵护下睡着了。沈沂秋心里那点旖旎的期盼早就在秦千柔说肚子疼的时候被抛到九霄云外，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姐姐现在好点了吗。 即便能够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但沈沂秋的手没有马上停下，她曾经也疼过，知道即便睡着了也会有感觉的。她眨眨眼，试图让困意暂时延缓一下，她想再为姐姐揉揉。 到了下半夜，沈沂秋被耳边的声响吵醒，她迷迷煳煳睁开眼，怀里的人已经开始挣扎，像是要离开她的怀抱起身。 沈沂秋打开檯灯，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秦千柔的额头上还有些汗水，脸色也不算好，甚至有点苍白。 这可把沈沂秋吓了一跳，立马清醒了。 第229页 「没事，我要去一下卫生间。」秦千柔有些虚弱，沈沂秋要扶她过去被拒绝了。 沈沂秋打了个呵欠，但完全不想睡觉。很是担心姐姐的情况，好在姐姐没在里面逗留太久。 重新回到床上，秦千柔的脸色依然不佳，但比刚才稍微好些。沈沂秋靠过去，也不敢做太大的动作，生怕让她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来例假了。」 例假？这个日期好像不太对，提前了一周多。而且秦千柔好像不是痛经体质，怎么突然疼成这样？ 看见那张又要拧在一起的小脸，秦千柔勉力笑了下：「大概是前几天连续喝酒又有点着凉，没关系的，我睡一觉就好。」 「我去给你弄点红糖水。」 半杯红糖水下肚，谈不上什么缓解，但至少暂时舒服些了。秦千柔想了想，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2粒。 沈沂秋认得，那是布洛芬止疼片。 「姐姐……」 沈沂秋很心疼，秦千柔是个坚强的人，平时的小病小痛其实她都能忍，现在竟然痛到要吃止疼片了。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想睡个好觉而已。」 沈沂秋这次说什么都不肯听秦千柔的，一直替她揉肚子。她什么睡意都没了，只想好好呵护她的姐姐。 夜深了，檯灯被沈沂秋关掉，房间又恢復了之前的寂静。秦千柔睡着了，唿吸平稳，额头也不再冒汗，看来这疼痛是止住了。沈沂秋的手保持着力度与频率，依然在替她揉着。 但她的思绪却发散开来，和秦千柔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其实她不时就会想起。但此刻，她无比希望自己的特殊能力可以为秦千柔缓解痛苦。她不稀罕什么预见未来，也不稀罕什么让时空静止，她只想让秦千柔好好的。 她忽然想起了在新厅酒店的那次，她用带血的手摸了摸门，然后门就自动打开了。也许她的血，会有特殊效果？ 沈沂秋心跳加快了些，哪怕没什么科学依据，也不见得百分百有效，但她不过是出一点点血，万一真能让姐姐舒服呢？ 小心翼翼地离开，沈沂秋找了根针，用酒精棉花擦了几遍，便往自己的无名指上戳了两下。 血珠冒了出来，鲜红色的液体在暗夜里格外刺眼，但这一次，沈沂秋丝毫不抗拒它的出现。但是这血要怎么给姐姐呢？涂在她身上？怕是明天姐姐醒来会被吓到，叫醒她然后让她摸？估计自己会被姐姐骂一顿，说不定还要被赶出房间。 算了，还是用自己想的办法好了。 沈沂秋托着被刺过的手走了回去，绕到秦千柔的前面，蹲了下来。大概是吃了止疼片的缘故，她睡的比之前沉很多。 沈沂秋痴痴看了她两眼，慢慢向前，吻住了她。 她很温柔，一点也不急躁，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湿润着姐姐的唇。 秦千柔从毫无反应到下意识配合，直到最后，微微启唇。 沈沂秋很是不舍，但也明白此时该要暂停这个吻。她稍稍退开些，把自己那受伤的手指伸了进去。 秦千柔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奇幻的梦，梦里出现了沈沂秋的吻，然后又觉出嘴里有血腥味。她跟沈沂秋吻过很多次，但她们向来默契又温柔，哪怕是再深切的吻，也不会用力到咬破对方嘴唇的程度。 难道这股血腥味是自己的？秦千柔的梦境越发迷离，但她始终没有完全醒来。而嘴里的血腥味也逐渐淡了，之后消散在她的梦里。 把手抽出来，血其实不怎么流了，沈沂秋把手指放进嘴里含了一下。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却因为眼前的人是秦千柔，也因为这手刚才所处的地方，让她小腹一阵收缩。 唉，有时候知识储存太多也不见得是好事，知道再多，还是得用才是！ 收拾妥当，沈沂秋再次回到秦千柔的身边。被子里的温度已经降下去一些，秦千柔像是寻到了新的热源，沈沂秋才刚刚躺下，她便自己贴了过去。 沈沂秋搂着她，手还是轻轻放在她小腹上，为她揉着。 一夜安睡的秦千柔第二天醒来，发现好多了，几乎是完全不痛了。她曾经也有过那么几次严重痛经的经歷，大部分出现在春节前，因为那时台里的工作多，应酬也多。但这次，好的格外快。 身边的人歪着头睡得正香，身体都睡得有点歪了，但搂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为她揉肚子的手也没有移开。沈沂秋几乎保持着昨晚入睡前的姿势一直到现在，这让秦千柔心里又酸又甜。 她看了眼时间，并不着急起床，于是她便这样看着沈沂秋。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她了，思念被压抑着，但心却未必肯完全听话。很多个寂寞冷清的夜晚，秦千柔望着海城繁华的夜景，牵挂的却是蒙城的这张纯真又稚嫩的脸。 其实这脸已经比过去成熟了，隐隐看出将来成熟后的风采。秦千柔不止一次在心里暗暗期待，将来她的秋一定会成为与众不同的人。 她没有跟沈沂秋讨论过将来的规划，她不想给对方施压，未来的发展由沈沂秋自己去选择。她希望沈沂秋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成长，她是沈沂秋的女朋友，愿意陪着她走未来的路。 沈沂秋睡相很好，不说梦话不乱动，可秦千柔突然莫名想念那双能把她灵魂都吸走的明亮双眸。忍不住动了坏心，伸手轻轻捏住沈沂秋的鼻尖，又松开。 第230页 果然，乖乖睡着的人抽了抽鼻子，秦千柔偷笑。 过了一阵，沈沂秋还没醒，秦千柔又伸手去捏她的耳垂，绵软滑腻，手感非常好。这下，秦千柔真是玩上瘾了，停不下来。 沈沂秋哼哼唧唧醒了，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一阵浅笑。 「小懒猪，睡到现在。」 「姐姐，早啊。」 沈沂秋睁开迷煳的眼，循着往常习惯，在秦千柔唇边吻了一下。 「你今天醒的比我晚。」 沈沂秋看到玩心大起的秦千柔，面色红润，看来已经缓过来了的。 「所以，我要惩罚一下你。」 「罚我什么？」 秦千柔捏着她的耳垂不松手，又往她面前蹭了蹭，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罚你晚几天才能收到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八十八章 秦千柔本想再赖床跟沈沂秋多相处一会儿，但今天是她回台里的第一天，无论如何都不适合迟到。这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不算什么，可在秦千柔身上，从未有过。 从醒来到起床后，沈沂秋都在暗暗打量秦千柔。见她气色红润，神采飞扬这才确信姐姐的疼确实是好了。但她也不确定究竟是昨晚那两颗止疼片的作用还是她的血起了效果，无论哪种，只要姐姐不疼了就好。 「今天晚上估计不能回来吃饭了，台里有安排。」吃完早餐，秦千柔换好衣服从房里出来，手里拿着手机，很是抱歉。 沈沂秋的心情不错，姐姐结束培训回家了，这比什么都让她开心。 「今晚别喝酒了，不然又要疼了。」 秦千柔走到沈沂秋身边，忍着笑换上认真的表情：「我肯定不喝。」 ** 电视台因为改革的事，前阵子暗流汹涌，很多人都无心工作，反倒是急剎车后慢慢恢復了从前的状态。临近春节，各部门都很忙碌，见到从海城回来的秦千柔，众人的反应也都各不相同。 专栏组的人当然是最开心的，gg部的人是最烦闷的。但谁也不会把这些情绪显露在脸上，秦千柔办好手续回到专栏组，先去跟林霜之打招唿。 「组长，今天没去开会？」 林霜之知道今天秦千柔会过来，见到她并不意外，但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千柔，进来坐。」 她给秦千柔泡了杯茶，她们已经几个月没有在办公室里这样相处过了。 「我前段时间跑省里跑的那么勤快，现在很多会都没我的份了，也算因祸得福了。」林霜之说得轻松，却也带着自嘲。 秦千柔抿了抿唇，虽然于主任的提拔流程暂停了，但台里的人还是那些，并没有发生实质性改变。改变的，是台里对林组长的态度。 她已经明显不如过去那般受器重了，很多核心的会议，她也被排除在外。 「我倒不是担心自己，我只是担心这样下去会让专栏组变得边缘化。如果台里资源分配给的太少，专栏组今后举步维艰。」 专栏组本身在电视台就是特殊的存在，老台长是欣赏专栏组的，这些年里专栏组也为台里创造过不俗的收视率跟口碑，同时也得罪了不少人。未来如何，并不好说。 「既然上头已经关注，舆论又都盯着东升，我想他们不敢太明目张胆。至少于主任是没太大希望了，等到年后那些材料就该出结果了。」 秦千柔说的是她和黎婉根据简珊提供的线索找到的那些，于主任註定是跑不掉的。别说提拔了，估计连电视台都待不下去了。 林霜之笑了下，感慨道：「这是你跟小婉的功劳，东升的一大笔gg费打了水漂，这个春节怕是都过不舒坦了。」 这年头砸钱在电视台做gg本身就不是明智的选择，东升本以为这样可以替于主任铺路，谁知道偏偏选了个本身就不干净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秦千柔从组长的语气里听出些不同来，她跟小婉之间应该有不错的进展。 「我听说年后市里有意让外面的人来当台长，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你一直在海城培训，连这个都知道了？」 「是听我母亲说的。」 林霜之不置可否，没有给她明确的回答。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工作方面的事，黎婉便来找秦千柔。 「组长，千柔今天刚回来，你能不能不要给她布置那么多工作啊？」黎婉站在门口就开始抱怨，语气倒是并不重。 林霜之笑着看她，解释道：「我明明在和她聊天谈心，你可不能冤枉我。」 秦千柔有些意外，组长什么时候变得会在办公室里开玩笑了？ 黎婉走过去，拉着秦千柔准备走：「晚上还有饭局呢，我得抓紧时间跟千柔说说话。」 秦千柔这下确认了，组长跟小婉果然有进展，这一次是良性的。 ** 春节假期即将开始，电视台的人并不轻松，大家都带着值班任务，还要时刻保持开机待命。唯一轻松的时刻，大概就是年三十的晚上。这一天除了轮值在台里守着的人，其他的人基本是不会接到任务的。 之前已经约好在秦千柔家里聚餐，但这么多人一起来，还是头一回。平时秦千柔都是跟黎婉过，今年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第231页 「姐姐，我自己能搞定。」沈沂秋看着要跟她一起去买菜的人，有些无奈。 「多个人多双手，我和你一起去。」 「今天天气不好，待会还得下雨，你在家等我。」沈沂秋看了眼在炉子上慢炖着的鸡汤，又说，「要不你在家里帮我看着汤？」 「不行。」 「我今天不但要去超市，还得去趟农贸市场，那里环境不好。」 秦千柔无奈：「我是当记者的，什么样的环境我没去过？」 她想，沈沂秋难不成还把她当成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了？ 沈沂秋摇头：「你当记者的时候去过是工作所需，可你现在是我女朋友，我当然捨不得你去那样的地方。」 秦千柔找不到话反驳，索性也不讲道理好了。 「那你的女朋友现在很想跟你一起去买菜，你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 姐姐这个样子，让人怎么拒绝的了嘛。 但是，好想先亲一口啊。 沈沂秋控制不住心动，往前走了两步，在秦千柔唇畔吻了一下：「听你的，都听你的。」 直到和沈沂秋满载而归，秦千柔才知道她家小朋友现在有多厉害。不仅长高了，走到哪儿都牵着她的手把她护在身边，还越来越会持家了。 相比之下，她好像除了工作，其他方面并无长进。 「有了你，我以后的生活能力大概会退化了。」秦千柔将车倒了出去，幽幽嘆息。 如果家里没有沈沂秋，她还真不敢把聚餐承下来，又或是提前去订大饭店的年夜饭套餐。 「有了我，姐姐当然不需要为这些操心啊，我说过会好好照顾你的。」沈沂秋很兴奋，买到这么多新鲜食材，今天她要大展身手了。 能为喜欢的人做一顿美食，是她所渴望的。在旁人眼里，这是她失去父母的第一个春节，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动她的伤心记忆。 但其实沈沂秋自己明白，父母已经离开她三年多了。在重生以前，她几乎不敢回忆家的温暖，可现在秦千柔让她不仅敢回忆了，还愿意重新去创造。 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曾经生她养她的那个家，这个伤口永远都存在。可秦千柔给了她爱情，让她的伤口结痂后不再流血。 秦千柔给了她另外一个家，一个让她有勇气走完今后的家。 黎婉早早就带着林霜之过来，说是来帮忙，谁都知道她的厨艺其实也很一般。在楼下跟秦千柔她们会合，四个人把车尾的那堆食材给瓜分了。 「今天也就七个人，你们有必要买这么多吗？」黎婉看着大家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心生疑虑。 「这个我可不知道，得问沈大厨。」 沈沂秋笑着说：「一部分是用来做今晚的菜，另一部分是准备放在冰箱里应付春节假期的。」 年后农贸市场得过了十五才能完全恢復到年前的样子，沈沂秋生怕姐姐吃不到新鲜的，便提前囤货。 黎婉一阵牙酸：「你们这热恋劲是不是太大了点？」 林霜之一改从前的沉默，轻声问她：「小婉，你也想吃？」 黎婉的脸红了一下，她克制了一下情绪，淡然道：「我只是感慨一下，没别的意思。」 林霜之瞭然，没别的意思就是肯定了她之前的意思，明白了。 沈沂秋回了家就进厨房忙碌起来。打开门的时候，鸡汤的香味已经散开，黎婉连唿了三声太香了，惹得大家一阵笑。 秦千柔泡了茶招待客人，黎婉品着茶，很是愉快。 「千柔，你这个家现在真的不一样了。不但有了人气，有了烟火味，现在还充满了希望。」 这样的生活，太让人羡慕了。 从前亏她还担心秦千柔一个人孤零零在蒙城好可怜，没想到现在可怜的人是自己。 「我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秦千柔的声音很平静，但跟过去的淡然不同，现在的她多了一份安定和满足。 「生活还是有人一起分享才美好，以前只有工作的日子可真没意思。」 秦千柔看了眼刚走进厨房的林霜之，揶揄道：「春天还没到，有人的春、心却压不住了。」 黎婉嘴硬：「哪有！」 秦千柔悠然得喝了口茶，对于黎婉的口是心非十分了解。 黎婉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变得紧张兮兮。她从身后拿过自己的包，拉开隔层拉链，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差点给忘了，今天给你准备了好东西。」 「什么东西需要被你藏得这么好？」秦千柔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如果仅仅是普通礼物，黎婉没必要藏得那么隐蔽。 然后，她看着黎婉从那昂贵精美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不大的盒子。上面的包装图案是她并不熟悉的，但她认得上面的字：是那个什么套。 「这个收好，估计很快就能用上了。」黎婉把东西往秦千柔手里一塞，又特地往厨房那边看了眼，确认那两个人都没注意这边。 秦千柔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很是无语。 「你给我这个干嘛？」 前几天台里各种饭局应酬，秦千柔滴酒不沾，她当然也清楚好友的身体情况。算着这例假也快结束了，这难得的春节假期在家里朝夕相对的，可不得干烧烈火烧起来吗。 有过惨痛经歷，黎婉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或是沈沂秋遭罪，管它到时候是谁用得上，总之她们肯定有需要。 第232页 「你现在不是单身了，家里总该备一点，要不然急用都没地去买。」 这东西女用的跟市面上那些男用的不同，很难在便利店或是药房随手买到。提前准备，对大家都好。 秦千柔已经系统看过容菲给她推荐的网站内容，虽然她不是沉迷这方面的人，但毕竟跟沈沂秋之间，是有约定的。现在亲眼看到黎婉放在自己手里的东西，联想便打开了闸门。 有些画面，忽然涌现出来，十分生动。 她迅速握紧，把那个小盒子完全遮挡起来：「你这是自己批发，顺便分我一盒？」 本来还打算趁机打趣秦千柔的人，瞬间没了气势。 「当然不是，我又没有对象，没有这个需求。」 再说，这东西是该我批发的吗？ 秦千柔表面上不太情愿接受，但心里也明白，这东西的确有存在的意义。只不过，黎婉这么突兀塞给她，弄得她欣然收下不好，断然拒绝也不合适。 「别纠结了，我们这么熟了，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黎婉看出她的心思，又把她的手往里推了推，示意她赶紧收好。 秦千柔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才走出来。 「这东西我也没实际用过，你最好提前看一下说明书，别到时候伤了人家小姑娘。」黎婉顿了一下，低了些声音补充，「如果真伤了，去药房买点。那些药容易买。」 秦千柔一副你很有经验的样子看着她，黎婉不太自然地撩了下头髮。 是的，买药这事她的确有点经验。 黎婉原本以为林霜之就是客气一下，去厨房帮忙，没想到她今天真在厨房里待着了。 「这太阳估计要打西边出来了，连组长都爱上做菜了。」黎婉回忆着林霜之家里那能当镜子用的灶台，觉得今天很魔幻。 「也许她把你今天在电梯里的话当真了呢。」秦千柔旁观者清，林霜之对黎婉的在意，她看得很清楚。 她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让组长的态度发生了如此明显的变化。但她也真心希望好友跟自己一样，能收穫幸福的爱情。毕竟人的生活里，不该只有工作。 黎婉轻嘆：「她不明白，其实只要是她做的，哪怕是泡面我都觉得好吃。东西好吃，是因为里面有感情，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秦千柔对此颇为认同，在家里吃着沈沂秋亲手做的菜，心底的幸福跟满足是外面任何餐厅无法提供的。是沈沂秋绑住她的胃，也捆住了她的心，让她越来越迷恋回家的感觉。 容菲临近傍晚才到，说是有个特殊大客户，之前一直忙工作，直到年前才终于有空，愿意支付五倍的酬劳。容菲的谘询费本就不低，五倍酬劳相当于年终红包又翻了一倍，听得人直流口水。 「就差温少则跟袁崎了，我给他们打电话问问到哪儿了。」黎婉看了眼时间，快要六点了，这两人还没踪影。 容菲接过秦千柔递给她的茶，好奇道：「他们今天一起过来？」 「应该不会。」秦千柔从温少则近期表现，猜到事情进展并不顺利。但袁崎同意今天来吃年夜饭，也很让她意外。 自从那次在医院偶遇，袁崎没有离开蒙城，但也多了不少防备。温少则不敢刺激他，两个人就这样不远不近地在蒙城生活，心知肚明另一个人就在不远的地方，却没有半点交集。 今天这顿年夜饭，是沈沂秋给表舅舅打电话让他一起过来的。听着电话里那欣喜灵动的声音，那场车祸似乎已经远去，袁崎不忍扫兴，便答应了。 但直到买了东西往秦千柔家里来的路上，袁崎一直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他现在竟然是要去秦千柔家里吃饭，而且还要跟温少则同处一室共度除夕，他不知该说自己傻还是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沈沂秋&林霜之深受感动，含泪接过老婆准备的小盒子…… 第八十九章 温少则是到的最晚的那个，几乎是踩着最后一刻进门的。就连袁崎都比他早来了半小时，自然免不了要被罚。 黎婉指了指他面前的酒杯，笑道：「温总裁，迟到了自罚三杯不过分吧？」 大冬天的，温少则竟然头上冒汗，脸颊泛红，可见一路上是真赶着过来的。刚坐定没多久就被人罚酒，放在平时的生意饭局上，那是绝不可能的。 那些人巴结他还来不及，哪里敢提这样的要求，温少则果然愕然了。 「我们这么多人饿着肚子等你，你难道不该表示一下？」黎婉倒也没有勉强，非逼他喝酒不可。 温少则左右看了看，又情不自禁迅速瞄了袁崎一眼，对方始终垂着眼，对他没什么兴趣。 心有些沉，温少则也不愿扫了大家的兴致，只是这自罚三杯还是不太情愿。他站起来，喝了一杯。 「剩下的歉意，用红包补偿吧。」 黎婉满意地拍了拍手：「这就对了嘛，酒要喝，红包也不能少，这才是总裁的风度。」 过去黎婉就常跟温少则开玩笑，读书的时候他没少被黎大小姐欺负。一开始两家还以为这两人有戏，谁知看多了他们之间的互动，纷纷摇头：要是真成了，温少则怕是永无翻身之日。 温少则放下酒杯，喝了口旁边的温水润了润嗓子，转头就朝秦千柔求救：「千柔，你可得帮帮我。我刚来凳子还没坐热，就被坑了一堆红包。」 第233页 秦千柔对于温少则总是喜欢故作夸张早已习惯，但今天他显然跟平时又有些不同，显得格外兴奋。 一桌子的人都在等他，他又连续说了那么多话，自然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哪怕一言不发的袁崎，也不得不被迫注意到他。 「你迟到了，受点惩罚也正常，大不了待会你多吃点，就当补偿了。」 连秦千柔都不帮他说话，温少则绝望了，默默看着她身边的沈沂秋，正准备笑。 秦千柔悠悠开口：「你别打沈沂秋的主意，她跟我一个态度。」 沈沂秋抱歉地对温少则笑了笑，然后起身替他盛了碗鸡汤。 「少则哥，尝尝这汤，味道不错。」 温少则已经知道了沈沂秋跟袁崎的关系，现在又听她叫自己是少则哥，然后叫袁崎表舅舅，这辈分莫名其妙就差了一辈。 他接过鸡汤，轻轻搅动几下，仍是委屈地望着沈沂秋。 余光瞥了眼袁崎，见他还是对眼前的情形并不在意，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咳咳，以后你不能叫我少则哥了，这样不太合适。」 沈沂秋一怔，温少则难道真生气了？他迟到了一个小时，罚他一杯酒再加几个红包，总裁的气量不至于那么小吧？ 温少则有点紧张，谈几亿的生意都没像现在这样纠结忐忑过。 「虽然你跟千柔在一起了，但以后还是叫我少则就好。」让你叫我叔叔大概也不行，千柔会砍了我，只能我自己吃亏点，把哥免了就好。 还有这操作？沈沂秋不明白，温少则这是自动降级跟他当平辈？ 「这样比较洋气。你看人家老外，家里什么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也都直接叫名字，亲切。」 真是牵强的解释，众人对他这说法露出一副行了行了，别再强行解释我们明白了的表情，但谁也没说穿。 沈沂秋还不知道表舅舅跟温少则的往事，自然也不懂温少则这样说的原因。 「既然少则主动要求，以后你就按他说的那样叫就行。」秦千柔发话了，沈沂秋笑眯眯点头答应了。 这两人的默契已经到了无需刻意表现就能让旁观者自动吃一盆狗粮的程度。黎婉满眼欣慰，很满意好友目前的感情状态。 林霜之见她那一脸嚮往的表情，若有所思，默默往她碗里夹了块酱鸭。 袁崎终于抬起了眼，但大部分时间也都只是跟沈沂秋互动，秦千柔偶尔也会和他聊几句，气氛还算融洽。黎婉不清楚他们之间是否和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不敢开他们的玩笑，便聊一些电视台里有趣的事。 这顿年夜饭倒也吃的满足开心，不知觉就过了两个多小时。几个人的战斗力都很强，满满一桌的菜几乎没多少剩下的，这跟平时的饭局截然不同。 温少则看着眼前陆续被收走的空盘，感慨道：「还是家常菜的味道好啊，在家里吃饭，胃口总是最好的。」 容菲打趣他：「你想要吃家常菜还不简单？我可听说你家里光是做菜的阿姨就好几个。」 温少则席间独自喝了不少酒，没醉但也比平时放松不少。身为总裁，他在应酬上总是格外谨慎，毕竟很多人就冲着在饭桌上灌醉他多捞好处来的。 「家里有厨师又怎么样？回到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就算给我吃满汉全席也没味道。我缺的是厨师吗？缺的是那个在我回家后问我粥可温的人！」 在座的其他人听后都是一阵沉默，倒是秦千柔嘴角不自觉勾了勾，在餐桌下握住了沈沂秋的手。她的小傢伙那么体贴那么温暖，在她疲惫到家的时候，总是默默为她准备好宵夜。 那个时候秦千柔陷在进退两难的纠结中，现在回过头再看，才发现原来那个时候，沈沂秋早就给了她那么多的温柔。 幸好，她没有错过。 手被紧紧回握住，沈沂秋不仅长高了，她的手也已经比秦千柔的还要大一些。细腻光滑的十指交缠在一起，丝丝绕绕全然是彼此涌动的深爱。 她们不曾说一个字，却让对方的心里溢出暖流。对方已经不仅仅是爱人，也是家人，共同让这间屋子成为归宿。 袁崎像是被温少则的话勾起了回忆，今晚话一直不多的他突然倒了杯酒，仰头喝光。沈沂秋讶然表舅舅的举动，正要开口询问，被身边的人拉住。 秦千柔对她使了个眼色，轻轻摇头，沈沂秋只得暂时按捺住心中疑惑。好在温少则跟袁崎都是有自制力的人，并没有因为喝酒而失控，这顿饭在大家的欢快交谈中结束。 厨房里自然是一堆等着清洗的餐具，沈沂秋的做饭习惯不错，有些能及时清洗干净的餐具在第一时间就收拾了。但毕竟家里来客人了，数量肯定比平时多得多。 秦千柔捨不得再让沈沂秋辛苦，让她放着明天找阿姨来收拾就好，没想到温少则捲起袖子自告奋勇：「我去洗，正好醒醒酒。」 这不是温少则第一次在秦千柔家洗碗了，沈沂秋除了有点不好意思，也没其他担心。 袁崎则跟她们一起坐在客厅里品茶，消食。黎婉一直对这些年袁崎的环球旅行感兴趣，趁着机会详细问起来。 「也没去太多地方，我这个人懒，走走停停的，有时候在一个地方就能住三个月。」 「这多休闲自在啊，想走就走，想停就停，自由舒服，比我们这些打工族强多了。」 第234页 袁崎不经意朝厨房看了一眼，默默抿了口茶：「这对你来说，还不是分分钟就能办到的事？」 黎婉的家庭条件摆在那儿，在电视台工作纯粹是热爱使然，她还真不缺那些工资养家。他到处流浪，无非就是不想回来，说快乐也有过快乐，说寂寞也不假。 黎婉却很是认真地嘆气：「想走就走，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哪有这么简单啊。现在不是读书的时候了，得考虑方方面面。」 袁崎意味深长地看着黎婉，性子还是像以前一样直接火爆，热辣而执着，他还以为黎婉没有变过。 「有了牵挂是会不一样的，尤其是有了家之后，就觉得世界上其他地方都不如自己的家。」 黎婉贊同：「我现在年纪大了，是挺想有个家的。」 比起年轻时想要走遍全世界，把外面风景全都看透的豪情，黎婉现在更期待细水长流的温馨生活。 林霜之和容菲在旁边喝茶，充当尽职的听众，但黎婉的说的每个字她都听进去了。 秦千柔想的却是之前跟沈沂秋看电影时答应过她的事，正好袁崎在，便问起了去旅行的信息。 「墨西哥啊，这地方倒是值得一去，不过得挑季节。」 「那边治安现在怎么样？」秦千柔想，就她和沈沂秋两个人去的话，还是要多注意安全。 「只去那几个旅游城市的话，问题不大。我有几个认识的人一直留在那边，到时候我把联繫方式给你。」 「谢谢。」 沈沂秋没想到姐姐真记住这事了，当时她就那么一说，并没有把这个当成非要实现不可的愿望。可是姐姐那么忙，却还记着。 「姐姐……」 秦千柔温柔地笑：「我会尽量安排好工作的。」 客人陆续走了，温少则洗碗出来后发现袁崎早就不见踪影了。眼里黯了一下，嘴角一抹苦笑但也没有太多失望，毕竟他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 但今晚已经足够他回味了，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头一回能和阿袁相处这么久。 沈沂秋感激地朝他笑：「少则，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吃了你那么多美食，也该表示表示，要不然下回千柔不让我来了怎么办。」 秦千柔仍然坐在那里喝茶，神闲气定。 温少则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在他旁边的沈沂秋，犹豫了一下，开口说：「沈沂秋，我有点事情想跟千柔谈一下。」 「好，那我先回房。」 支开了沈沂秋，温少则走过去，坐到秦千柔的对面。 那里已经摆好一杯刚泡好的茶，秦千柔似乎早就料到温少则有话要说。 「你今天主动要求洗碗，我就猜到肯定有事。」 温少则宠溺地看着秦千柔，也没隐瞒：「你啊你，从小就这么聪明，观察力又强，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他喝了几口便放下杯子，看了眼沈沂秋紧闭的房门，低着嗓子说：「今天我临出门前收到了贺焯案的新线索，情况有点变化。」 秦千柔抬眸，贺焯的事她一直在查，温少则也定期提供信息，但他这语气听上去有点奇怪。 「贺焯之前透露的事，可能跟沈之枫有关。」 沈之枫，沈沂秋的父亲。 秦千柔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皱了一下。 温少则接着说下去：「姜瑗那边我已经托人暗中照顾了，暂时没办法把她保外就医，但至少在里面能确保她生命安全。」 姜瑗肯定知道不少贺焯的秘密，贺焯离奇死在狱中，又在出事前一再请求秦千柔保住姜瑗。起初她以为是因为夫妻情分，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或许贺焯指望姜瑗替他报仇。 「跟沈家有什么关系？」秦千柔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仍是不解，现在最关心的便是这个。 「有资料显示，沈之枫也参与了此类交易。」 秦千柔讶然：「什么？」 显然，这个消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对于沈之枫她了解的不算太多，大部分是从沈沂秋的回忆里获知的。但捐赠专利那事她清楚，看着这么多的研究成果，再看沈家这些年的生活条件，实在是不匹配。 沈家顶多就是中产，如果沈之枫真像贺焯之流，财富早就不是这个数目了。 「我也不太相信，沈之枫在业界的口碑一直很好，跟他合作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他跟贺焯，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类人。」温少则的主观色彩比秦千柔淡一些，却也觉得沈之枫的人品过关。 「这件事你尽快查清楚，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我想尽快知道结果。」 秦千柔心里有点乱，贺焯的事她是一定要查到底的，却没想到会牵连出沈之枫。她忽然想起邵齐东曾经在医院里跟她说过的话，那时候她不明白东升集团是怎么跟一个大学教授扯上关系的，现在她似乎有点头绪了。 「行，我会亲自去盯着的。」温少则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外套，准备离开。 「那这事，你打算告诉她吗？」温少则朝把紧闭着的房门努努嘴。 秦千柔蹙眉考虑了一阵：「如果真涉及到她的父亲，她有知情权。等到线索明朗些，我会跟她说的。」 「行，既然你已经想好对策了，那我先走了。」 ** 因为卓成的误事，导致今年春节邵齐东一天舒坦日子都没法过。他本就是疑心很重的人，加上同行接二连三出事，他心里的忧虑跟焦躁无处可说，只能加快转移资产的步伐。 第235页 卓成靠不住，他只能亲自出马。大年三十东升集团正式放假，员工们都回家过年，而他则去机场赶着去美国。 他在飞机上翻看着临上机前收到的报告，这是自从贺焯死后他找人去查的。他跟贺焯做着异曲同工的坏事，虽然过去交集不多，但兔死狐悲，他不免紧张起来。 贺焯夫妇盯上的是沈之枫那些已经小有成果的专利，而邵齐东想要的则是那些大量的原始数据。他有更加成熟庞大的科研团队，获取了那些宝贵数据，就相当于得到了无比珍贵的原材料，可以加工成他想要的一切成品。 在医院的时候没能成功骗到沈沂秋，又被贺焯夫妇横插一脚，邵齐东暂时收了手。但沈之枫的那些东西太有吸引力了，他无论如何都捨不得就此割捨。 如果将来真去了国外，那些替他人做嫁衣的资产最后留给他的其实没多少。如果手里握着那些数据，他就能在国外东山再起。到时候他不必仰人鼻息，而是能成为真正的科研企业家。 邵齐东按下疲惫，强撑着继续看手里的资料，努力寻找着沈之枫那些数据可能的藏身之处。 第九十章 今年的春节假期，秦千柔被安排在最后两天值班。所以大年初一到初四，她拥有了一个难得的连贯假期，可以和沈沂秋好好相处。 年三十那天买的食材还剩了不少，沈沂秋每天变着花样做美食。秦千柔跟在厨房里打下手，被阵阵香气勾得把平时的矜持和高冷也暂时放在一边。 「你这手艺我恐怕永远也追不上了。」秦千柔的手轻轻搭在沈沂秋肩上，目光盯着锅里那香气诱人的猪脚。 「你喜欢吃，我以后就常做。」沈沂秋往后靠了靠，用脸颊蹭她，「有我在，你不用学做菜的。」 秦千柔心里受用，嘴上却不肯轻易认输：「那我也不能总是等着你投喂，万一哪天你生气不高兴了，我岂不是要饿肚子。」 沈沂秋的手缓缓搅动着锅里的汤汁，让它们均匀地浇灌在猪脚上，又把锅盖放回去。听到秦千柔这摆明就是在撒娇的话，忍不住一阵笑。 「姐姐，我就算再生气，也捨不得让你饿着。再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秦千柔心满意足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这场恋爱让她感到十分幸福。 沈沂秋往旁边移了两步，另一个炉子上在蒸鱼，这是她今早特地出去买的，说是要选新鲜的。今年春节正好寒潮过境，温度比往年还要低几度，大早上出门非常冷。 沈沂秋昨晚没告诉秦千柔，所以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空荡荡，连残留的温度都没多少。沈沂秋在床头留了纸条，说去买鱼，很快就回来。 秦千柔有时也感嘆，这孩子对于厨艺，是不是有些过分执着了。 「这些都是你在网上学的吗？」 「最初的时候是的，不过现在摸出点门道了，所以也会自己琢磨，搞点创新。」 难怪黎婉和温少则总是时不时想来蹭饭，这手艺在外面还真不一定能遇到。 「你今后想做什么？」这是秦千柔第一次认真问她关于今后的打算。 沈沂秋抿唇想了想，说：「我想当保镖。」 秦千柔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却也绝对没想到沈沂秋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她连沈沂秋想做厨师的心理准备都有了，只是这保镖二个字，她从没想过。 「就你这小身板，去做保镖说不定连试用期都过不了。」秦千柔仍是笑着，觉得沈沂秋在逗她。 沈沂秋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深情望着她。 见她如此，秦千柔也敛了笑意，跟着站直身体，手却还是紧紧搭在沈沂秋的腰上。 「我说的是认真的。姐姐，我想做你的保镖，陪着你。」 秦千柔的工作并非百分百安全舒适，沈沂秋也是和她在一起后才真正明白那些潜在的危险到底有多吓人。从前只是觉得秦记者刚正不阿，别人不敢碰的话题领域她都勇往直前，可是现在她懂了，要做到如此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坚定。 「我说过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秦千柔希望沈沂秋能和其他同龄人一样，选择一份自己喜欢的事业，成长为有真正专长的人。 「保护你就是我最想做的事。而且，我也不是单纯只为了保护你。我是想让你工作更加顺利，因为你的工作可以帮助很多人。」 秦千柔的眼眶有点红，很多人都关心她的安全，却很少有人这样评价她的工作。她之所以坚持到现在，不仅仅是因为心中的那一份热爱，更是因为肩上的责任。 「我其实也有想过，也跟其他同学讨论过，不一定非得做传统职业。我以后可以自己写剧本投稿，还能开个美食视频专题，然后兼任你的贴身保镖。」 沈沂秋的确有这个资格，莫说她的预知感应，光是她能让时空静止的超能力，就已经比很多枪法如神的硬汉要厉害百倍。 「姐姐，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秦千柔仍是不肯松口，却也没有强硬拒绝。沈沂秋还年轻，年轻人的心思变化快，也许过不了太久，就会找到新的兴趣所在。 「到时候再说，现在我还没有这个需求。不过你的这份心意，我收下了。」秦千柔在沈沂秋脸上吻了一下，气氛便再次缓和，回到之前的温馨中。 第236页 吃过午饭，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逛街。 秦千柔有段时间不在蒙城了，虽然海城更加繁华时尚，但一个人逛街没什么意思。去逛街顺便能约会，跟沈沂秋在一起，哪怕只是简单的闲逛也很有意思。 「姐姐，今天要不别开车了，我们随便走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好。」 两个人没去人潮涌动的商场，也没去挤几乎全满的电影院，竟是选择去玩电动。 「会不会觉得这里太吵了？」此起彼伏的响声，让环境一下子躁动起来。 秦千柔手里拿着刚取下来的围巾，环顾四周。大学时候她跟黎婉也很喜欢来这种地方，后来工作忙，很久没玩了。 「我很喜欢。」 听到姐姐这么说，沈沂秋稍有不安的心放了下来。她去换了两大盒游戏币，一盒给秦千柔，另一盒拿在自己手里。 「我们去玩小火车。」她指了指稍微有点偏的一个角落，那里还有两台机器空着。 「你很熟悉这里？」秦千柔被她牵着，对于这里有点陌生。 沈沂秋不好意思地吐了舌头，坦诚说：「我有时候会一个人过来玩。」 沈沂秋不太痴迷网路游戏，经常玩的游戏也就是大众的那两款，而且也都基本是跟同学一起组队。没想到这傢伙竟然会一个人偷熘来这里玩，秦千柔用手指在她掌心划了几下。 手痒，心更痒。 沈沂秋从前压根不知道，恋爱中的姐姐竟然会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她会在晚上睡着后情不自禁地窝在她怀里，会在早上将醒未醒之时皱着可爱的鼻子，嚷着说没睡够。姐姐还会跟她说温柔的话，会主动又热情地回应她的吻。 秦千柔满足了她对爱情的所有期待与幻想，沈沂秋常常感慨：能和姐姐这样爱一场，她已此生无憾。 玩小火车沈沂秋还算熟练，不过秦千柔好像对斜对面的娃娃机更感兴趣，有好几次沈沂秋都看到姐姐的视线不时飘过去。 她扯下机器吐出来的厚厚一叠奖票，把剩下的游戏币合在一个盒子里，牵着秦千柔往娃娃机那边走。 「让我给女朋友选个漂亮又可爱的娃娃，就跟姐姐一样的。」 环境嘈杂，沈沂秋的声音不大，照理是听不清的，可是秦千柔莫名脸红了。 大概是过年的缘故，商家进了不少新款的娃娃，看上去真是可爱极了。 「姐姐，挑一个吧。」沈沂秋指着玻璃，信心十足。 秦千柔眼角含笑，夹着浅浅的魅惑却又十分淡定地看了她一眼，说：「我选的，你就一定能夹到？」 「那肯定的。」沈沂秋心想，无论要花多少游戏币，哪怕在这里耗上一天，她也要实现姐姐的心愿。 秦千柔没有过多犹豫，直接了当指了一个哆啦a梦的娃娃，中等大小，做工精緻。 「我想要个机器猫。」 刚才在小火车那边就已经看中了，秦千柔小时候就爱看哆啦a梦。那时候她还小，总是盼望能有个无所不能又愿意一直陪伴着大雄的小叮噹。 只是等她长大后才明白，世界上是没有小叮噹的，但她心底的愿望从未消失过。 沈沂秋撸起袖子，仔细观察了一番，便开始投币操作了。 她很少夹娃娃，所以动作并不熟练，试了好几次，都是刚夹住还没起来就掉了。但她也不气馁，调整了一下姿势，又再继续。 她专注盯着玻璃里的娃娃跟吊臂，一次又一次地调整力道跟姿势。每次失败后也不生气，而是静静思考上一次失败的原因。 秦千柔在她旁边看着，看着心爱的人为了实现她的心愿，一次又一次地努力着。她的心里溢出暖暖的泉水，清澈洁净，源源不断。 「要不算了，我们去买一个也行。」游戏币耗了一大半，按照性价比来说，可以买至少三个娃娃了。 「让我再试试，我一定可以的。」沈沂秋扭头笑笑，又转回去继续专注夹娃娃。 明明旁边那个小一点的更好夹，就连下面那个大一点的泰迪熊也夹到过几次，可是沈沂秋的眼里只有那个张嘴笑着的小叮噹。 看着她鼻尖冒出细汗，秦千柔从包里抽出纸巾温柔替她擦了几下。沈沂秋习惯性地想要探头去吻她，突然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聚了几个人。 大概是被她的执着和顽固吸引，也可能是好奇心被勾起，他们都想知道，沈沂秋最后究竟能不能夹到心仪的娃娃。经过她前面的操作，现在谁都清楚，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哆啦a梦。 秦千柔向来不喜欢热闹，除了工作，私底下她很不喜欢被人关注。但现在她却跟周围的人一样，全神贯注盯着沈沂秋的动作，完全不在意旁边的人如何猜测她们的关系，也不在乎旁边的人如何看待她。 沈沂秋看了看盒子里的币，剩的不多了。她已经失败了好多次，就连看热闹的人都换了几波，但她还是不愿放弃。 她闭眼，试图把心里的急躁压下去。一阵轻微的刺痛划过心尖，快如闪电，让沈沂秋难以捕捉。 但她确定，这是她熟悉的感觉。 虽然不能百分百肯定，但她知道自己应该跟之前有点不同了。她缓缓投下两个游戏币，等待吊臂到位。 当她的手再次触碰摇杆，动作跟之前相差不多，却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的手并不完全由自己控制。 第237页 一气呵成，那个隔着玻璃与她对视许久的娃娃终于被她从游戏机里弄了出来。抱住小叮噹的那一刻，沈沂秋终于松了口气。 她来不及仔细欣赏，就立刻把它递到秦千柔面前。 「姐姐，送给你的。」 秦千柔目光缱绻，接过娃娃抱在怀里，完全不像一个年近三十的成熟女性。但她脸上的柔光和嘴角的笑意，无一不在说明，她此刻的开心。 旁边围观的人陆续散去，还剩三几个没有走远，沈沂秋被秦千柔可爱的模样撩的心痒，上前拉着她抱住。 「姐姐，你刚才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我平时笑起来不好看？」 「都好看，刚才特别好看。」沈沂秋舔了舔嘴唇，不知要如何表达。 刚才的秦千柔，让人忍不住想对她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例如论坛上置顶精华帖里写的那些。 沈沂秋浑身燥热，已经没有心思再玩其他的游戏了。她们去把剩下的币退了，又把之前玩小火车得的券兑换了礼物，这才开心走了。 「想在外面吃晚饭吗？」 沈沂秋想了想中午的剩菜，摇头道：「还是回去吃吧，不然家里的菜得倒掉不少。」 秦千柔跟她牵着手走在街上，刚才在游戏厅里有些闷，离开后才发现已经有点缺氧了。寒风吹来，激起一阵清醒。 沈沂秋不时歪头看她，只见秦千柔始终紧紧抱着那个她送的娃娃，心里高兴，嘴上却是小小不满：「姐姐你现在喜欢小叮噹多过喜欢我了。」 秦千柔嗔她：「怎么可能？」 「那你怎么一直抱它，都不抱我。」 这还计较起来了，秦千柔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围环境，这样的地方，要我怎么抱你？ 「那等回家了你就抱我好不好？」沈沂秋突然贴到她耳畔，用气声说着撩拨人心的话。 秦千柔抿唇不答，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沈沂秋觉得脸上湿湿的，竟然突然下雨了。 蒙城的冬天一旦下雨，那可真是刺骨透彻的寒凉。两人也不多耽搁，打了车往家赶。 快到家的时候，前面路段不知发生了什么，莫名开始堵车。眼看着家就在不远处，但却被堵在这里进退不得。 在车上耗了二十分钟，她们决定提前下车，走回去。 外面的雨还在继续下着，秦千柔按照往常的习惯穿了高跟鞋，这在湿滑的路上走得艰难。 沈沂秋见她又要护着怀里的娃娃，又要用手挡雨，还得小心翼翼注意脚下，实在是吃力。 她快步超前，走到秦千柔跟前，弯下腰。 「姐姐，我背你。」 秦千柔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轻拍她后背一下：「别闹。」 「我没闹，你穿了高跟鞋，下雨天不安全。」 沈沂秋和同龄人一样，爱穿板鞋，这时候倒是显出优势了。 秦千柔还在犹豫，雨却没有停止，两人的髮丝都湿了小半。 「姐姐，上来吧，我可以的。」 秦千柔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被哆啦a梦沖昏头脑了，咬着唇竟然真趴到沈沂秋的背上。好在回家的路不长，很快就到了。 到家后，秦千柔立即去拿干毛巾要替沈沂秋擦头髮。 「以后不许这样胡闹了。」她把沈沂秋拉到跟前，让她稍稍低头，一边温柔擦着一边「教训」她。 她们的外套都已经脱了，现在沈沂秋穿着休闲卫衣而秦千柔则穿着修身的毛衫。家里的温度让彼此的体温迅速回升，忍了好久，现在可以不用再忍了吧。 沈沂秋哪里顾得上秦千柔在耳边唠叨什么，只想让眼前的绝色佳人跌到自己怀里，熟练又准确地找到那张软弹可口又诱人无限的红唇了，狠狠吻了下去。 「别……我有……唇膏」秦千柔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突然袭击，一时间忘了挣扎，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吻了一阵了。 沈沂秋丝毫不肯松口，含煳道：「我知道，今天的唇膏是可以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接下来两天希望大家可以按时来看更新（懂…… 第九十一章 沈沂秋的吻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浓烈缠绵，直直追着秦千柔，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她柔软的腰被沈沂秋温柔地搂住，即便已经被吻得身体自然后仰也未觉吃力。 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她们曾期待已久的那刻前进，沈沂秋的手早就熟稔一切，闭着眼也能知道下一步该去的地方。其实那些阻碍之物，她也不是头一回碰到了，但直到现在，她才有百分百的信心将它们全然解决。 客厅的沙发永远不缺主人们粘腻的香气，有时秦千柔也不禁神奇，这张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沙发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让她每每在这里都会失神疯狂。 沈沂秋缠着她，细密又温柔地吻她，从她的眼一直到她的下巴，每一处都留下她炙热的印记。秦千柔的手无处安放，便像往常般勾着她。这一回，却也觉得不够，总是想要有更多的互动。 曾经陌生而令她觉得些许侷促的感觉，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让她犹豫了。容菲给的指导也好，她自己的心理建设也罢，一切的一切，都到了水到渠成的这一刻。 她愿意的，甚至是带着一点急切的，想要跟沈沂秋真正在一起。 沈沂秋沉醉在好的不像话的触感中，用尽全力去唿吸，去感受那深邃处的香气和暖意。 第238页 「姐姐，你好软啊。」 秦千柔被沈沂秋含煳不清的赞嘆勾回思绪，刚才一直恍然望着刺眼顶灯的她，无意识地跟着沈沂秋的节奏起舞。但又不像过去那样紧张拘谨，大概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对于这样的时刻反倒是期待多了些。 她的纵容让沈沂秋更加沉醉，似乎就打算这样一直循环下去了。这孩子柔软细密的头髮有很好的触感，秦千柔很喜欢勾着她的发梢打捲儿。 这毛茸茸的脑袋所处位置让秦千柔有点痒，手指穿过她的头髮，一遍一遍，顺滑无比。 脑子里曾经闪现过的画面逐渐在沈沂秋的动作下变成现实。秦千柔觉得力气在被抽空，她彻底软了下来，骨头缝里都透出了慵懒的味道，不想再挣扎什么。 那双为她做过无数美食的手，那双今天为她夹起心爱娃娃的手，如今用另一种方式在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乐器上弹奏出绝伦无比的曼妙乐曲。 奇怪的感觉增加了，对于秦千柔来说，是陌生又紧张。可是足够的生活阅歷让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在此之前，她也早已通过其他形式对此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体会经歷又是另一回事。理智再清醒，此时也不足以抵挡内心真实的唿喊了。 沈沂秋仍在努力着，秦千柔嘴角勾起，无声看了那毛茸茸脑袋一眼，随即无奈低嘆： 她，这是要折磨死她吗？ 秦千柔费力抬起沈沂秋的头，用从未有过的娇媚语调，撒娇又脆弱地请求：「不许这样。」 姐姐的要求，沈沂秋向来都会立即执行。可是这一次，她却捨不得。 这么美的风景，怎么能这么快就错过？ 她要好好欣赏，细细体会，不能只当一个过客。 沈沂秋不依不饶，话语温柔，却对秦千柔的话阳奉阴违。 她可真是一个小坏蛋。 秦千柔失神地想着，却还是纵容了沈沂秋的请求。 其实沙发比床更适合，略有些粗糙的质感，比床更窄的宽度，让彼此间的距离无限缩小。但秦千柔还是放不开，在她的概念里，客厅并不是一个私密的空间，不应该用来承载这样的秘密。 至少，这一次不能这样。 沈沂秋懂她。见姐姐已经在她怀里颤抖得不成样子，不忍再逗她，一个干脆利落的公主抱就将她抱起。 柔软的大床，和平时她们入睡时没有不同，可是此刻又的确不一样了。现在其实正是应该开始吃晚饭的时间，但她们谁也没有心思去在意晚餐了。 即将迎来的这场饕餮，才是她们真正渴望的盛宴。 沈沂秋知道这时候不该开小差的，可她心潮澎湃，思绪不可控制地四散开来。那些前世今生的种种，皆从她眼前闪过。一时间百感交集，她也说不清自己想哭还是想笑。 她不是没有悄悄幻想过这一刻，但当梦想成真的时候仍是觉得恍惚。眼前的美好叫她不敢真正确信，她的女神，真的这般爱她。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起来还挺重要的。她为此已经提前准备了很久，只是刚才一时激动给忘了。 「姐姐，你等我一下。」 说完，沈沂秋竟是拉开了些距离，看样子是要走。 秦千柔勾住她的脖子，又把她拉了回来：「你要去哪里？」 委屈又不安，秦千柔从未有过这样脆弱的时候。 沈沂秋在她额头上安抚地亲了一口，极为温柔深情地说：「我回房间拿点东西。」 秦千柔顿了顿，没说话。 沈沂秋拉开她的手，正要起身，却被再次拉了回去。秦千柔稍稍抬身，贴着沈沂秋的脸，另一只手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在沈沂秋疑惑的眼神中，一个精美包装的东西出现。 「我这里有，不用过去。」 沈沂秋从她手里接过盒子，呢喃道：「姐姐……」 秦千柔含羞望着她，不避不逃，用沉默的柔情表白自己的心意。 她愿意的，早就愿意了。 如鱼得水，都不足以表达沈沂秋此时的心情。 她的爱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给她所有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这让沈沂秋幸福得想哭。 黎婉选的是昂贵但口碑非常好的牌子，质地出众，和市面上那些普通货色完全不同。沈沂秋并不知道其中差别，但作为用户，她深感使用效果极佳。 所有的能量都被激发，沈沂秋满腔爱意无处宣洩，只能一次又一次去对秦千柔表达爱意。这份浓烈深重的情感，落在秦千柔那里，便是无尽的光亮。 秦千柔到后来已经不记得意识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只知道沈沂秋那孩子已经不肯听她的话了。 ** 客厅的灯还亮着，房间里却黑漆漆一片。秦千柔悠悠醒转的时候，恍惚间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又关切的话，她才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 她耳朵瞬间就红了，甚至没有去看沈沂秋。 被子里暖暖的，但和平时睡醒的时候，感觉明显不同。 「姐姐，是不是不舒服？」 沈沂秋并没有睡，她在姐姐睡过去后用热毛巾替她细心擦拭，然后自己去沖了个澡。但是姐姐留下的气息，却再也洗不掉了。 那是她们真诚的爱情，是她们许诺的誓言。 第239页 秦千柔睡得沉，沈沂秋就这样在旁边静静看着她，带着无限爱恋和疼惜，还有一丝懊恼。 如果不是秦千柔被累的直接昏过去，沈沂秋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要折腾到几时。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温柔克制的人，可偏偏到了秦千柔面前，就像变了个人。 她爱姐姐，爱她的一切。 秦千柔咬唇，坚强平静：「我没事。」 躺着的时候的确没太多感觉，可当她要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腰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了。 沈沂秋小心扶着她，垂眸不语。 她默默伸出手，轻轻替秦千柔按着。 「姐姐，对不起，我刚才不懂事了。」 秦千柔又气又好笑，现在知道认错了，刚才是谁一直不肯停的？ 可是终究是心软，这事也不能完全怪沈沂秋，是她纵容的。 她抬手捏了捏沈沂秋的耳垂：「那你以后乖一点，要听我的话。」 沈沂秋立刻点头：「我一直都听话的。」 秦千柔用并没什么力量的眼神瞪她，示意说那刚才是谁那么不听话的。 沈沂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秦千柔的香吻便到了。 她捧着沈沂秋的脸，在她唇畔轻轻触了一下：「傻瓜，我愿意的，你别这样。」 沈沂秋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姐姐这一句愿意，真是让她浑身沸腾。可是，再激动也不能胡来了，不然会伤到姐姐的。 秦千柔靠在床头，低声说：「现在几点了？」 「快九点了。」 秦千柔一怔，她记得到家的时候也才不到五点，她们本来计划好是要回来吃晚饭的。 就这样，过去了四个小时？ 她深深看了眼沈沂秋，这瘦削的身板，体力似乎比她想像中要好得多。以后不能再这样惯着她了，要不然自己这腰非断了不可。 以后…… 秦千柔赶紧止住自己的思绪，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她明明不是沉迷的人。 「姐姐饿了吗？我去把晚饭准备一下。」 秦千柔捨不得她走，可的确有点饿，于是勾着她的手指，想放又不肯放。 沈沂秋笑着凑过去亲亲她：「刚才姐姐把我餵饱了，现在我来负责把姐姐餵饱。」 秦千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沂秋话里的意思，抬手捶了她肩头一下。 「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胡话的。」 「只对你一个人说。」 真是要命，秦千柔觉得好不容易平復下来的心又在蠢蠢欲动了。 她赶紧推着沈沂秋起身，让她去厨房。 直到这房间恢復宁静，秦千柔才终于松了口气。 和沈沂秋发展到这一步，她并不后悔，甚至没什么可犹豫的。只是毕竟是进入了新阶段，她心里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厨房那里陆续传出声响，秦千柔掀开被子起身准备去洗个澡。浑身粘腻实在是不舒服，而且略有怪异的感觉让她连走路都不自在。 她打开了顶灯，房间便一下子亮堂起来。之前模煳印象中的狼藉已经不见，但床单的凌乱仍是清晰可见。秦千柔耳根微烫，拿出新的床单换上。 洗完澡后的她带着沐浴香气走进餐厅，沈沂秋已经把菜都端上桌了。她戴着跟平时一样的围裙，穿着家居服，挽着袖子，认真而专注。 她走过去，靠在沈沂秋身上，没有说话，却觉得心安。 「不是说饿了吗？」 「嗯，待会就吃。」 沈沂秋见她依旧靠着，笑说：「要不，我餵你？」 秦千柔今天毕竟是累到了，哪怕洗了澡暂时清醒，身体还是觉得乏。 她慵懒道：「不要。」 沈沂秋发现今天的姐姐格外不一样，出现好多她从前不曾见过的样子，让她欣喜又痴迷。 「那你准备怎么样呢？」 「我就想靠一会儿。」 秦千柔的话失去了逻辑性和严谨，就像个娇弱的小女孩，随心所欲说着心里此时的想法。不用去顾及对方的反应，也不必担心自己说完后会不会让对方生气。 沈沂秋总是能让她彻底放松下来，毫无顾虑地和她相处。 「可是如果饿着了，我会心疼的。」沈沂秋一边揽着秦千柔，一边把汤碗拿到自己面前。 说是不要沈沂秋喂，但这汤到了嘴边，秦千柔矜持片刻还是张嘴了。 然后她就更加慵懒地靠在她怀里，看着沈沂秋一口一口把汤吹凉，然后温柔地送到她嘴里。 吃完了饭，沈沂秋自然捨不得让秦千柔收拾，她就差没有再次抱起姐姐让她回去睡觉。 秦千柔无奈望着她：「我还不困，不想那么快睡觉。」 「那你想做什么呢？」沈沂秋也无奈，姐姐刚才明明困到直接昏过去了。 「我就在客厅里坐一会儿。」秦千柔的视线落在那个让沈沂秋辛苦了很久才换来的娃娃身上。 回来路上被她抱在怀里的机器猫，已经跌坐在地上，依旧咧嘴朝她笑，秦千柔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把它挤下去的。沈沂秋从房间出来后就忙着弄晚饭，自然是没空过来收拾客厅的。 现在看来，这客厅的一幕幕倒是更加原生态了，秦千柔的心跳乱了几分。 沈沂秋替她把哆啦a梦捡起来，放到她手里：「那就让小叮噹替我先陪你一阵子。」 第240页 秦千柔的脸又红了些，但她故意没让沈沂秋看到。 其实到现在，她还是有点侷促，觉得和沈沂秋四目相对不知该说些什么。吃饭的时候倒还好，至少有个正经事。等待会完全闲下来了，那才是真叫人无措。 当沈沂秋从厨房出来，看到的便是姐姐穿着睡袍，怀里抱着娃娃坐在沙发上的单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她走过去，停在秦千柔的身后，等了片刻不见她回头。 姐姐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沈沂秋虽然猜不到全部，但她却不忍心看见秦千柔这样。 她上前弯腰，环抱住秦千柔，隔着她垂落在髮丝在她脸颊轻吻。 「姐姐，我爱你。」 说完这话的时候，沈沂秋才惊觉，原来刚才在房里，她一直忘了说。满心满意都是对秦千柔的爱，反而是忽略了正式的表达。她不禁失笑，之前学习的东西都放到哪里去了。 怀里的身子抖了一下，沈沂秋的手腕被另一只温热的手覆住。秦千柔没有说话，只会静静用下巴抵住环住她肩膀的手，和沈沂秋相依相偎。 第九十二章 春节假期过的很快，沈沂秋和秦千柔没出远门，就留在蒙城。偶尔一起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又或是靠在家里一起看个电影，有时秦千柔见沈沂秋每天做饭着实辛苦，便借着想要换口味的理由点几次外卖。 黎婉不时打电话来找秦千柔聊天，大多是说一些没营养的无聊内容。跟她们平时上班时候风风火火的节奏比起来，这假期的确是难得的「慢生活」了。 「千柔，你这两天都在家里忙什么呢？我约你出来逛街你说没空，我说让你跟沈沂秋出来吃饭你又说不想动，你是不是打算忘记你还有个好姐妹？」 黎婉本来没这么无聊的，她甚至在放假前还默默计划好了去林霜之家里跟她一起钻研厨艺又或是做陶瓷花瓶的手艺。谁知大年初二林霜之接了永城那边的电话，就急匆匆赶回家了。 看样子是临时有突发情况，黎婉犹豫着要不要关心问几句，又觉得这涉及到林霜之的家庭，她的身份不太合适。 「难得放假，你就不能好好珍惜在家什么都不用做的悠闲？你说的那些提议，上班之后我们也可以去做。」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黎婉闷在家里就很烦啊。父母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强烈催她相亲了，卓成上次在网上的闹剧大概黎家父母也看到了，所以这个曾经被视作优质候选人的名字已经很少出现在黎家。 对于这点，黎婉很高兴，狗皮膏药即将彻底滚出她的生活。但父母的压力仍在，字里行间的期盼还是让黎婉说不出的烦躁。 「你当然悠闲啦，你离家远，肯定感受不到这种被关爱浓浓包围的压力。沈沂秋又什么都听你的，你俩这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黎婉有些落寞，她跟秦千柔明明差不多，怎么现在差别这么大了？ 秦千柔看上去心情不错，对于黎婉这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的感慨仍是抱以了极大的耐性。 「小婉，你这是在埋怨组长过年回永城没留下来陪你吧？这话你应该跟她说，你和我抱怨其实帮不到你太多。」 黎婉轻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我当然想说啊，可我也要有机会才行。她回去后忙的跟去了外太空似的，连微信都不能及时回復。要不是知道她是回永城，我真会以为她被绑架了呢。」 浓浓的幽怨，秦千柔听的很分明。 心里有了牵挂的人，是最受不了分离的。她现在就只想把时间花在跟沈沂秋的相处上，哪怕什么都不做，两个人静静挨着发呆都觉得很温馨。 「所以我才愿意充当你的垃圾桶啊。」 黎婉在电话那头幽幽嘆了口气，该抱怨的牢骚也都发完了，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能把秦千柔约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年三十在她家吃了团圆饭回来，秦千柔就一天比一天恋家。 莫非…… 黎婉换了个语气，贼兮兮笑着问：「千柔，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已经用过我送你的东西了？」 好友之间的默契就是这么体现的，黎婉刚说完，秦千柔脑中就立即浮现出那个小盒子的样子。 那盒东西现在还剩三分之二，依旧放在她床头柜的抽屉里。这几天其实她们都没用过，但仍无法否认这东西曾经起到的作用。 黎婉见秦千柔不答，笑得更贼了。 「不用不好意思嘛，这是迟早的事情。快跟我说说，用户体验如何？我还没有发表客户评价呢，店家隔三差五给我发消息，催我去打分。」 秦千柔有点窒息，这东西什么使用体验？她的评价恐怕不能作数，但她是绝对不会为了个评价打分去问沈沂秋的。 「我不知道。」 黎婉依旧笑嘻嘻，习惯了秦千柔的这种清冷与矜持。 如果不是关系够铁，加上这东西是她送的，这问题她还真不敢问秦千柔。这人平时嘴多紧啊，害她一度以为秦千柔是个心如止水，迟早要遁入空门的佛家储备人才。 「行吧，一般说不知道的，就是感觉还行。」 黎婉根据以往的购物经验得出了这个结论，倒也不算离谱。如果真是不好用，肯定早就抱怨了。她琢磨着，改天去给店家写个模板式的好评？ 她幽幽看了眼被放在角落凳子上的包包，当时她买了两盒，一个送给秦千柔，自己留了一份。天知道她为什么要自留，明明她才是最没有需求的那个好吗！ 第241页 秦千柔生怕黎婉继续追问下去，她可不想当着好友的面回忆细节。这件事她到现在，仍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幸好沈沂秋很懂她，不逼她也不逗她，给她最温柔的安抚。晚上安心靠在沈沂秋怀里，秦千柔偶尔也会在恍惚间想起那一幕幕。睏倦袭来的那刻，她周身的无力与疲惫倒是跟当时有些相似。 只是没有那么快乐罢了。 她理了下思绪，转移话题道：「我听说年后有关部门要对于主任的问题进行正式调查？」 「是啊，应该是我们之前交上去的那些材料起作用了。」 她们赶在年前把材料上交，及时制止了于主任被提拔为副台长的趋势。不过她们也没想到，进展会这么快。 秦千柔若有所思道：「看来于主任问题很严重。」 按照以往惯例，往往越大的问题，相关部门的反应速度就越快。连春节假期都顾不上休息，看来于主任的问题不仅仅是财务方面的。 「我听爸爸的意思，是有人打了招唿，所以加快了。不过于主任这情况，明眼人都知道。东升投放gg前，他换的那套大房子，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说是于主任的太太中了彩票，这种话也就听一次还行。电视台里个个是人精，谁会真正相信。 「早点处理也是好事，毕竟后面还有更大的麻烦要解决。」秦千柔想起温少则跟她说的情况，除了贺焯牵连出沈之枫的事，还有邵齐东最近的动向。 前段时间邵齐东很少出国，大部门时间都留在蒙城或是在国内几个大城市间出席各种会议。这次春节他一反常态亲自飞到美国，并且没有带卓成去，这就更异常了。 黎婉一想起东升的事也是头疼：「是啊，等后天我们去值班的时候再慢慢说吧。」 假期里聊工作是最伤神了，黎婉选择继续去睡美容觉。 秦千柔今天跟黎婉的这通电话聊得比平时长一些，等她出来的时候，沈沂秋已经不在沙发上了。不用想，这人肯定又趁机熘到厨房了。 秦千柔还没走过去，沈沂秋就回来了。 「时间刚刚好。」她把手里的碗放在茶几上，手指立即捂住耳垂。 秦千柔扯过她的手，摊开来仔细看了看：「烫着了？」 沈沂秋眨眼，手却老老实实被捏在姐姐的手里：「没有，就是个习惯动作。」 秦千柔仔细看了一遍，白嫩而修长的手指除了淡淡的红，并没有受伤的迹象：「哼，嘴硬。」 「我做了红豆沙，快尝尝。」沈沂秋反手握住秦千柔，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投屏还定格在之前秦千柔接电话时候的时间，沈沂秋端来的碗里放着两个勺子，显然是准备两人共吃一碗了。 「我不爱吃甜的。」 「我当然知道啊，所以这份是少甜。」 「那你怎么办？」秦千柔知道沈沂秋虽然不嗜甜，但也不像她这样抗拒。 「我跟你口味一样。」沈沂秋搅了几下，先把第一口递到秦千柔嘴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沂秋餵她吃东西就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 「你又骗我。」秦千柔微微张嘴，咽下红豆沙。 温度正好，并不烫嘴。黏稠软糯，齿间回香，微甜不腻，让人慾罢不能。 「我没骗你，我就是吃着吃着，口味就随你了。」沈沂秋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口。 见她吃的欢快，又说的如此自然坦诚，秦千柔心里软绵绵的。她发现自己的确是变了，从前不曾表露出来的柔软一面，在沈沂秋面前毫无压力地全然释放。 在这个家里，她可以安心享受着沈沂秋给她的爱，无时无刻都在感受着细緻的温柔。她不必再像过去，时刻让自己显得强悍。 有了沈沂秋，她不必迫使自己一直做钢铁女侠，她也可以柔软心房，化作一滩水。 今天她们看的是一部老电影，年代久远，沈沂秋完全没看过。是秦千柔提议的，说这是她学生时代很喜欢的影片，曾经反覆看了好几遍。 这么一说，沈沂秋就来了兴趣。 情节其实有点老套，当红女明星在拍摄电影期间偶然认识了一家书店的老闆。两个人一来二去有了暧昧和互动，却又在关系前进后的第二天清晨遭遇媒体围攻。 舆论的压力在当时是巨大的，女明星迫于外界压力和长久以来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对书店老闆产生了误解。一对有情人刚萌芽的爱情，就此夭折。 幸好女星及时醒悟，回来找到对方，并且愿意为了他留在那个并不算大的城市里。 有甜有虐，却是一个完整的爱情故事。 沈沂秋搂着秦千柔，两个人现在一有时间就黏在一起。这种真切的触感让彼此都感到心安，这也是另一种在一起的形式。 「好险，我还以为新闻发布会上书店老闆不会去了呢。」电影接近尾声，是喜是悲，全凭男主角的选择了。 秦千柔是早就知道了剧情发展，这么多年来，这部电影一直留在她记忆深处。此时翻看，就像是见到了相识多年的老友，但有些片段，却也不如当年初看时惊艷了。 情怀，果然适合留在回忆里。 「感情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就会越来越近，如果方向错了，那就永远走不到一起。」 第242页 沈沂秋意味深长地低头看秦千柔，她眼底藏着淡淡的情绪，看不出是喜是忧，但总有点多愁善感。 「我们之间是相遇问题，不是相距问题，所以不用担心。」 沈沂秋说话的时候，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惹得秦千柔脸上痒痒的。她侧过脸，作势要赶走这恼人的温度，却被沈沂秋抱得更紧。 「姐姐，我永远都会朝你走去，不会让你失望的。」沈沂秋其实能感觉的到，秦千柔心里有事。 秦千柔停下动作，静静窝在她的怀里。过了一阵，才听见她低低嗯了一声。 ** 春节假期最后两天，专栏组安排的是秦千柔跟黎婉值班。前几天都无事发生，所谓值班也就是把奶茶瓜子等一系列零食带去办公室里用作聊天时的陪衬。 秦千柔看见黎婉拎了一袋子的零食走进来，怔愣了一下。 「你真把值班当茶话会了。」 黎婉把袋子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两瓶饮料，递给秦千柔一份：「我可没有，我只是不想今天值班还得饿肚子。」 电视台附近的餐馆营业的很少，她常吃的那两家是妥妥的休假中。黎婉并不讨厌来加班，可是她讨厌加班的时候没东西吃啊。 「别担心，无糖的。」 秦千柔无奈摇了摇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你来值班，沈沂秋岂不是很无聊？」 「她今天去找袁崎。」 终于想起还有个表舅舅了，不过黎婉对于沈沂秋在袁崎跟秦千柔之间谁更重要做出的排序颇为满意，谁让她就是无条件偏心好友呢。 「最近温少则进展如何？我听说他跑去人家楼下等了两个小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秦千柔皱眉，还有这事？ 黎婉见她这表情，讶然道：「他没跟你说？」 「没有。」温少则和她说的是，一切都在有序前进中。 黎婉瞭然，顺手把她的长捲髮挽起来，变成一个丸子头。 反正林霜之不在，她才懒得费心时刻保持魅力爆表的状态呢。 「他那么要面子，肯定不会让你知道他这么丢脸。」 秦千柔不置可否，温少则这次的决心她倒是不怀疑，但是袁崎的态度看上去很坚决，结果到底如何还真不好说。 「沈沂秋是不是还不知道过去那事？」 「我还没找到机会跟她说，而且这件事还是由袁崎自己说比较合适。」 黎婉点点头：「也是，这种事情还是自己说出来最好。」 况且，看除夕那晚的表现，袁崎未必还愿意再提这事。 台里也没什么事，黎婉索性坐在秦千柔办公室里，聊天喝茶吃蛋糕，倒也享受。 「店家昨晚又给我发消息了，问我能不能给发个详细的测评，还说能给我店铺高级vip。」 秦千柔看着电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所谓的店家是谁。 等她眼神撞上黎婉的，终于明白了。 「高级vip有什么好处？」 「就是长期八折，有新牌子优先试用。」 「还不错，你就写一篇好了。」在电视台干了这么多年，谁还怕写东西。 黎婉也没硬撑，她嘆了口气：「我也不是不愿意，但我没有实际体验，这瞎编的测评能让人信服？」 秦千柔的目光始终盯着电脑屏幕，耳根微微发热，好在今天她把头髮放下来了，要不然肯定被黎婉看个正着。 「千柔，要不你帮我写？」 秦千柔不为所动，依旧专注工作。 黎婉又进一步：「以后我买东西都买双份？」 秦千柔的耳根更红了，已经热得想要把头髮撩开透透气。 「我不需要。」 好果断的拒绝，黎婉嘟嘴有点沮丧。 转念一想，不对啊，她跟沈沂秋情正浓，怎么就不需要呢？ 肯定是嘴硬不好意思。 「你要是不想写的话，口述也行，我回去再整理一下。」 这是当记者的基本功了，谁没点整理归纳的本事呢。 秦千柔怔了一下，终于把视线转了过去。 「我是真的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鼓励支持。 第九十三章 黎婉自然是没能再从秦千柔嘴里问出点什么。虽然对于好友坚决的否认感到意外和些许不解，但这种事情对于女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启齿的，尤其是像秦千柔这种性格的人。 黎婉性格外向热辣，也只能做到跟多年闺蜜聊起，真要让她面不改色去跟别人说，她也做不到。 虽然那盒子里的产品具体体验如何，秦千柔没有明说，但在黎婉的死缠烂打追问之下，秦千柔还是坦白告知，的确是用掉了几个。 难怪前几天叫她出来，总是拒绝。原来是在家里跟沈沂秋消耗产品，乐此不疲。 可是当知道那几个产品竟然是在一次中用掉的，黎婉还是抖了抖手里的饮料。如果不是已经喝掉了半瓶，准会泼出来。 值班好不容易结束，回家前，黎婉找了机会，语重心长道：「千柔，虽然我很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沈沂秋毕竟年轻。你年纪大点，也该懂得疼惜点人家孩子。」 秦千柔一整天都在整理贺焯的线索，心思专注。毕竟关系到沈之枫，她平时不敢在家里看太多，生怕被沈沂秋发现。她并非有意隐瞒，只是现阶段什么都没有确定，她希望再等等。 第243页 黎婉的「忠告」在她迈入电梯后才终于被解读出真正的意思，秦千柔恨不得立刻回去找黎婉说清楚。她什么时候不疼惜沈沂秋，那天明明是自己被累到崩溃好吗。 那些东西是自己要一个接着一个用不停的吗？秦千柔觉得这事怕是说不清了。 ** 春节假期对于打工人来说是难得的长假，但对于学生们来说，只不过是寒假里的一段插曲。秦千柔去台里上班了，沈沂秋还没开学，但她的作息几乎跟秦千柔一样。 「你再继续睡吧，我去台里吃早饭。」秦千柔轻轻按住身边的人，沈沂秋每天揉着眼睛起床为她准备早饭，她有些心疼。 「我不困，食堂的早饭不好吃。」沈沂秋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就要下床。 秦千柔拦着她，又把她拉了回去。 「我今天真要去食堂，约了小婉说事，在办公室里不太方便。」 「这样啊，那你早点出门，不然会饿。」 秦千柔侧身压着沈沂秋，看着她刚睡醒的懵懂样子，心里发软。 她在沈沂秋脸上亲了一下：「我都快被你照顾成三岁的小孩子了。」 明明她就快要三十岁了。 秦千柔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也感慨起年龄来。终究是有了岁月的痕迹，仔细看仍是有些细纹，藏在眼角和嘴角处。跟同龄人比起来，秦千柔的外形无懈可击。但和年轻了十岁的沈沂秋相比，是无论如何比不过那张纯天然嫩得出水的小脸的。 节后电视台开始忙碌起来，但最让台里激动的大事竟然是于主任被带走协助调查了。年前他被从公示名单上撤掉就有人看出了端倪，私底下也不是没有议论过。 但谁也没想到，这才刚过完年，连十五都还没过，竟然就被查了。 像这种直接在办公场所被带走的，十有八、九是证据充分，问题严重的。很多人都觉得，于主任八成是回不来了，尤其gg部更是人心惶惶。 去年得到了东升集团投放的巨额gg费，年终大会上扬眉吐气了一回，结果这滋味还没享受够，就被硬生生打脸了。 「不知道咱们的新老大是谁？」 「管他是谁呢，肯定不会是老于了。」 「于主任胆子也真够大的，明知道台里这方面特别严格，偏偏要去挑战，现在把自己作进去了。」 「他向来胃口就大，你难道没听说，他之前一直垂涎人家隔壁外勤组里一个去年刚毕业的小姑娘。」 「不是吧，还有这事？就不怕他家那母老虎发飙啊……」 gg部主管被带走，这里还真是群龙无首，一群人闲着无聊，开始谈论起于主任的八卦来。这不，人走茶凉，于主任转眼就变成了老于。 他那些成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也都被各个路人翻了出来。 黎婉来到gg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虽然她很讨厌于主任的所作所为，但gg部其他人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皱了皱眉，曲起手指用力敲了几下玻璃门，这才引起那群凑在一起的人注意。 「黎姐，你怎么过来了，有事？」 「台里让我来通知，要开会。于主任不在，副部长也还没回来，你们派个人代表一下。」 「好的，谢谢黎姐，麻烦你特地跑一趟。」 黎婉刚从台领导那边过来，正好顺路就过来说一声。 「上班时间，专注工作。有些话不适合在单位里议论，尤其是特殊时期。」 黎婉向来不喜欢工作中摸鱼的人，gg部前几年业绩不好，除了大环境的影响之外，和这群人的工作态度也有很大关系。但当时于主任强势护着，别的部门也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找麻烦去插手，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 回到办公室，看见忙个不停的同事，黎婉感慨：还是专栏组好啊，人人都那么认真又专注，林霜之这个组长可真是称职。 说起林霜之，她竟然破天荒地请了长假，在年后也没有按时回来上班。现在组里的事暂时由黎婉代为管理，她终于体会到林霜之每天都在不停开会的痛苦了。 秦千柔前段时间去海城培训，手头上并没有太多工作。黎婉虽然是代理组长，但也没有具体事物急着安排。 「千柔，这一周你相对自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好不容易开完了会，黎婉泡了杯咖啡到秦千柔办公室里缓神。好友的办公室总是比她自己的更有吸引力，她喜欢待在这里。 「我想查贺焯。」 黎婉把热咖啡咽下：「真决定了？」 「目前的材料基本上已经足够申请开专题了，如果台里同意，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名正言顺。」 「但这恐怕还要请海城那边协助，台领导现在不一定愿意。」 近期蒙城电视台出了于主任那档子事，改革被迫搁置，本就是很让领导头疼的事情。现在还要去找友台协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恐怕更不乐意了。 「没关系，海城那边我可以亲自去沟通。」这次去培训，秦千柔除了收穫了一个女朋友，职场上的人脉资源也收穫颇丰。 黎婉想了想，点头：「行，既然你有把握，这事我支持。」 贺焯身上有太多秘密可以挖掘，出于职业敏、感，她们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于主任被带走，东升去年重金砸下的开路计划受挫，这也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她们的士气。 第244页 她们的工作从来都不是为了舒适而存在，不断去挑战艰难和灰暗，找出真相才是她们奋斗的动力。 沈沂秋知道秦千柔其实憋了很久，培训虽好但姐姐明显更喜欢工作时的状态。年后刚回电视台，她就开足马力全身心投入，以至于几乎这一周都是早出晚归。 沈沂秋心疼，但也不会阻止她。宵夜永远都是准备好的，家里的卫生也完全被承包，物业和家政那边的续费也都处理及时，秦千柔完全不用操心家里。 一转眼，都快到正月十五了。秦千柔前天就跟沈沂秋说了，十五那天会提前下班，早点回家。 看来姐姐跟过去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至少仪式感变多了，知道节日要早点回来。 沈沂秋哼着歌打扫房间，寒假里她不像平时那么刻苦，抱着电脑有时在客厅有时在阳台边的躺椅上看文献，反倒是自己的房间去得少了。 她正在擦柜子，衣袖勾住把手，一下子就把床头柜抽屉给拉开了。这是秦千柔睡的一侧，沈沂秋并不清楚这抽屉里都放了些什么。但那天，姐姐忍着羞涩，从这个抽屉里拿出来的东西，却永远镌刻在了沈沂秋的心上。 盒子是她当晚收拾的时候放回去的，当时记得就摆在角落边缘，但肯定不像现在这么隐蔽。如果不是拉开抽屉的惯性大，这盒子还真不一定会再次被发现。 这时，沈沂秋才有机会把盒子拿出来仔细打量。她之前看论坛学习的时候就知道要准备这东西，所以在网上买了两三个不同牌子的。 到货后她偷摸着拿出几个逐一试过，确保自己不会手忙脚乱掉链子。但老实说，好东西就是经得起比较跟考验，在戴上的第一刻，沈沂秋就能明显觉出这东西的优势来。 薄如蝉翼，滑如肌肤，完全感受不到被拘束的难受。不仅如此，还很稳固，并不会因为频率或是力度而随意松动，真是神奇。 那天沈沂秋自顾不暇，哪里有空去体会这东西的好处。现在她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小盒子撇了撇嘴，心中却道：「姐姐怎么什么都比我厉害，连这个都挑了个比我好的牌子。」 这点上落了下风，沈沂秋却不会赌气，毕竟好东西是可以分享的。秦千柔早早准备着，沈沂秋却浑然不觉，还以为姐姐没那心思呢。 春节假期里她们的确没有再尝试，但最近她明显感觉到秦千柔坦然些了，偶尔深吻的时候会有悸动，但沈沂秋却不敢轻易造次。 这盒子的位置分明被人重新动过，哪怕隐蔽了点但仍然放在抽屉里，说明姐姐是打算留着备用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 沈沂秋的唿吸急促起来，一想起那晚在这房间里的故事，她的脸就红了。 她拿出手机，给盒子拍了张照片。 既然姐姐喜欢这个牌子，那以后就买它吧。 想了想，又觉得光是拍照还不够，沈沂秋便从盒子里拿了一个想要认真研究一下。轻、薄如斯，握在她的手心里，竟是微微出汗。 幸亏姐姐不在家，要是让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怕是会觉得羊入虎口吧。 沈沂秋知道，只有面对姐姐的时候，她才是饿狼。 其他人，她才没那胃口。 这个世界上的人有千千万，最美最优秀的未必就是秦千柔。但沈沂秋就是爱她，有了她便心满意足不再贪婪。每当抱着秦千柔入睡，醒来后比见到阳光还要早的见到秦千柔，她感受到再活一次的幸福。 活着，和爱人相爱着，这大概就是父母曾期望她过的幸福生活吧。 沈沂秋那曾经支离破碎的心，不仅被缝合粘连，还在一寸一寸痊癒。 ** 姜瑗是知道贺焯那些事的，他们夫妻间紧密相连。虽然具体和谁交易姜瑗未必完全知晓，但整个流程是如何运作的她很熟悉。 贺焯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独活其实没什么意思，社会名誉、地位、财富，在他们夫妇入狱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失去了。辛苦了半辈子，一朝归零。 姜瑗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愿望：替贺焯报仇。 哪怕尸检报告再详细，她也不相信老贺是死于意外。 分明就是有人要灭口，生怕贺焯供出更多秘密。 天底下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低价倒卖专利也不止一家在做。贺焯背后的人显然是被抢了生意，除掉贺焯后却迟迟没有找到合格的人接替。 秦千柔从姜瑗那里得到的资料越来越多，又有温少则提供资源，很多在海城的秘密逐一浮出水面。 随之而来的，是沈之枫的名字出现频率也越来越高。 「姐姐，最近工作很累吗？」 耳边的话让秦千柔不得不暂时收回思绪，晚饭后她坐在沙发发呆，沈沂秋坐在扶手上，侧着身子替她按摩肩膀。 「和平时差不多。」 「那我怎么觉得这两天你好像有心事。」 秦千柔这两天的确是有心事，她在考虑，究竟该不该告诉沈沂秋，关于她父亲的事。 「是很机密的事，不能说的那种？」沈沂秋歪头往前探了探，看到的便是秦千柔凝重的神情。 姐姐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出现过这种表情了，沈沂秋也不免担心起来。遇到棘手的难题，意味着姐姐会更加劳心劳力。 而她，当然捨不得。 「也不是什么机密，只不过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方便说太多。」 第245页 沈沂秋明白，记者是不可以随便透露信息的，尤其是还没正式公布的那些。 「那我去帮你放洗澡水。」既然不能说，那就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今天秦千柔没加班，吃了晚饭也才八点不到。沈沂秋琢磨着要在浴室里点个精油什么的，秦千柔却在看过时间后咬唇。 沈沂秋径直进了房间，秦千柔并不着急起身。 她是昨晚偶然发现，盒子里的数量不对。似乎比她印象中少了两个。 也并非她刻意要去计算，只不过那晚她看着沈沂秋一个换一个的，实在是…… 那么深刻的印象，想要忘记也太难。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佬们的投雷和营养液，么么哒。 第九十四章 沈沂秋精心布置好浴室，又用手试了试水温，确认一切妥当才出去叫秦千柔。谁知姐姐竟然不在房间里，她走出去一看，秦千柔还坐在老地方。 秦千柔抱臂靠在沙发上，眉眼微垂，敛着嘴角像是在认真想事情。 沈沂秋以为她还在烦恼工作上的事，心想能让姐姐烦心成这样的肯定不会是小事。她只得轻声叫她：「姐姐，水放好了。」 秦千柔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悠悠起身。沈沂秋跟在她身后走进房间，看着秦千柔从衣柜里拿出睡裙还有其他换洗的衣服，这才放心。 「我加了点精油，姐姐可以在里面放松一下。」 秦千柔愣了一下，背对着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沈沂秋觉得秦千柔有点奇怪，听她说完后反倒是僵直了背。也不是第一次洗澡时加精油了，怎么今晚如此反常？ 等沈沂秋把客厅收拾完，又去自己房里洗了澡，回到秦千柔房间的时候，姐姐才刚刚从浴室出来。依旧是美人出浴的诱人画面，但沈沂秋还是几欲窒息。 姐姐穿的这件酒红色真丝睡裙，是那晚之后她最先换上的。这些天姐姐一直没有再穿，没想到今晚竟然…… 秦千柔侧身擦着头髮，她听到沈沂秋进来的脚步声了，但等了一阵不见身后有人。按照平时习惯，沈沂秋早就该从她手里把毛巾接过去了。 「怎么突然发呆？」秦千柔转过身，柔嫩的肌肤被几缕微红点缀着，白皙光滑的肩膀在酒红色睡裙里显得十分耀眼。 沈沂秋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努力控制心绪走过去：「刚才忽然脚抽筋，现在好了。」 秦千柔疑惑地打量她，显然对于这个解释并不买帐，她可没看漏刚才那咽口水的小动作。 嘴角微微勾了勾，她也没说破。 「抽筋了就早点到床上休息，不要再走来走去了。」 「先帮你把头髮吹干。」 秦千柔也不矫情，早就习惯了沈沂秋为她服务。她坐在凳子上，透过镜子看身后专注的人。 刚才洗澡的时候，她考虑后决定跟沈沂秋好好沟通一下。 带着这样的决定，秦千柔并不着急关掉床头灯。她拿着一本杂志在看，沈沂秋确认了一遍大门的锁是否正常，然后陆续把外面的灯都关了才回来。 床晃了一下，身边多了个人，秦千柔早就习惯了如此。 然而现在，心里仍是有小小波澜。 「沈沂秋，我们聊聊。」 「好啊。」虽然不清楚姐姐想说什么，但姐姐主动要求谈话，沈沂秋很愿意倾听。 秦千柔手里的杂志很久没有翻页了，刚才她在等沈沂秋的时候便一直在重复翻着这几页。 「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不再有秘密了。」 沈沂秋不懂她为何突然说这么一句，但还是点了头。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沈沂秋挑眉，姐姐的话好像很深奥，她越来越听不懂了。 秦千柔没有着急往下说，她侧着脸看着沈沂秋，见到那双纯粹又满是自己倒影的眼，心旌摇曳。 「姐姐，你是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沈沂秋想，大概是很重要的内容，姐姐才会铺垫那么久。 秦千柔闷了一口气，恨不得抬手敲敲这榆木脑袋。 她想了想，维持着平静：「我发现盒子里的东西少了。」 盒子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词，在秦千柔跟沈沂秋之间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一听到这个，沈沂秋的脸立马就红了。 果然是她拿了，秦千柔心中瞭然。 这家里就她们两个，自己没动过，无缘无故少了，肯定是另一个人的杰作。但沈沂秋拿走的动机跟目的，秦千柔并不能确定。 「姐姐，其实我……」 沈沂秋支吾起来，连眼神都有点闪躲。难道要告诉姐姐，她其实是想要深入仔细研究一下，又或是为了下一次更好地让其完全发挥功效？ 她之前并没想那么多，只是说明书里提到该款产品比其他品牌有更多特色和功效，难怪卖这么贵了。 沈沂秋在网上搜了这牌子，看见价格的时候还吸了口凉气。 这东西是高耗品，长久购买的话，的确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研究完全部性能和功效后，沈沂秋又觉得这钱花得值。 秦千柔勾了勾手，示意沈沂秋靠过来些。 她红唇微启，眼里的柔光能把人当场溺死。沈沂秋痴迷看着她，逐渐抽离自己的意识，完全被姐姐所牵引。 「你如果想，可以跟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那样。」 第246页 沈沂秋延迟了几秒才眨眼，缓慢在脑子里琢磨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自己一个人那样？她哪样了啊？ 沈沂秋刚要开口解释，秦千柔的食指便抵在她唇上。 「我知道是我不好，这些日子都在避着。但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我只是……只是……」秦千柔犹豫了一下，仍是坦白道，「觉得不太好意思。」 沈沂秋终于反应过来了，心里发笑，姐姐怎么那么可爱。 这种事情明明就是顺其自然的，怎么还弄得跟工作任务似的。 她揽住秦千柔的肩，让她靠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秦千柔的额头，用力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我不着急的，姐姐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会一直等着你。」 秦千柔咬唇，沈沂秋太温柔了，总是这样无条件地宠着她，顺着她。 可她刚才都说了，不是害怕也不是抗拒，只是不好意思。 「怎么了？」沈沂秋见怀里的人久久不语，便低头想要去吻她。 秦千柔像是事先就猜到她会这样，抬手抵住，不让她亲。 沈沂秋怔愣，却又分明在姐姐的眼中看到了浅浅笑意。 还不等她想明白，秦千柔却像变魔术一般，反手就拿过来一样东西。 沈沂秋一瞧，是再熟悉不过的包装了。 心跳加速，她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千柔，姐姐的意思是…… 「我想，我应该试着克服之前的心理，适应新的生活。」 既然姐姐发出了邀请，沈沂秋哪有不应约的道理。 她依然那样温柔，只是比上次沉稳得多。她十分有耐性，让秦千柔再次领略到什么是人间至乐是爱情。 酒红色的睡裙在沈沂秋心里显然有了不一样的地位，它似乎成了一个标志，当它出现，便意味着…… 快要沉沉睡去之前，秦千柔勾着沈沂秋的脖子，娇声说：「以后不许自己偷偷开盒子。」 沈沂秋已经研究清楚了，自然是不需要偷偷摸摸拿走两个。 她吻了秦千柔一下，答应道：「以后我都当着你的面开。」 秦千柔还想说些什么，但身体的疲倦让她无力继续，只能任由沈沂秋将她搂在怀里，循着往日习惯睡去。 房间的灯全被熄灭了，黑暗中只剩轻浅而均匀的唿吸声，和刚才微光中的旖旎完全不同。沈沂秋关灯前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半了，这一次又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她明明记得，一定要懂得分寸。 可今晚姐姐好纵容，几乎什么要求都答应，沈沂秋又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 ** 秦千柔一觉睡到自然醒，身边的人似乎醒的比她还要早。 她伸了个小小的懒腰，有些不满：「你怎么总是醒的比我早？」 沈沂秋越来越喜欢姐姐早上醒来时小女人的模样，懵懂又可爱。 「因为想多看看你，捨不得睡太多。」 秦千柔捏她鼻子：「就知道贫嘴。」 沈沂秋顺势握着她的手，送到自己嘴边，象徵性轻轻咬了一口：「倒也不是，我就只馋你。」 昨晚的回忆被沈沂秋唇里的热气勾了起来，秦千柔抽出手，准备起来去洗个澡。 虽然昨晚匆匆洗了一下，但还是觉得不够。 今天要在台里忙一整天，说不定还得去一趟经侦，问问于主任的情况。 沈沂秋也快开学了，最近忙着跟同学联繫，悠闲的假期即将结束，两个人又要回到之前忙碌的生活中去。 秦千柔走入电梯，正好遇到几个其他部门的同事，年后大家回来上班的时间并不完全一致。有些家在外地的，多请了几天年假，过完十五才回来。 「小秦，好久没看到你了，现在算是正式结束培训了？」 秦千柔跟这人不算特别熟，但也打过几次交道。人家既然主动打招唿了，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是的，已经完全结束了。」 「我听说这次的海城培训干货特别多，有机会记得分享一下。」 「我会的。」 秦千柔在台里是出了名的高冷，她不会摆架子，但跟谁都有着若有若无的距离。除了专栏组的人，她几乎不跟其他人走太近。 虽然秦千柔今天的话依旧十分简练，但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下来，就连平时不怎么敢跟她搭讪的人也有心来说几句了。 「你这是恋爱了吧？」 秦千柔有些诧异，她的感情状态不至于传这么快吧？ 对方瞭然又带点尴尬，解释说：「恋爱中的女人，整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现在这状态，看着很像。」 秦千柔抿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电梯很快就停了，那人走了出去，秦千柔朝她点了下头。 电梯继续上行，即将到达专栏组。秦千柔却忍不住在心里琢磨，她是哪里不一样了，会让一个不那么熟的同事都看出她在恋爱？ 走进专栏组，正巧遇到另一部电梯出来的黎婉。还不等秦千柔开口，黎婉便笑了起来。 「一大早就笑的这么夸张，昨天彩票中奖了？」 黎婉拎着包直接跟着秦千柔进了办公室，脸上的笑收不住。 「我中不中奖不重要，昨晚你倒是过的不错。」 秦千柔挂好外套，走到桌前打开电脑。 第247页 听到黎婉的话，动作顿了一下，面色依旧淡然。 「你怎么知道我昨晚过得如何？」 黎婉胸有成竹，语气笃定：「还用问吗？看你那红光满面，皮肤光滑得像是刚剥壳的鸡蛋，我能不懂？」 秦千柔紧紧抿唇，努力克制住去捂黎婉嘴巴的冲动。 好在进来的时候已经关了门，好在黎婉的声音不大，但秦千柔不想搭理她。 「哎呀这种事情很正常的，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只不过你正巧遇到个特别和谐的，能把你滋润得这么好，多幸运啊。」 秦千柔这才对听出黎婉话里的另一层意味，她转过眼仔细打量了一下。 「难怪你今天粉底这么厚。」 黎婉本来打趣得正高兴，被秦千柔这么一说，硬生生憋住了后面的话。 「我今天换了个妆，这是新风格。」 秦千柔抿唇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霜之的假期又延长了，据说是永城有事走不开。黎婉这两天分明有点按捺不住，主动发消息过去问了。 好在林霜之也够坦诚，直言是家里生意出了问题，家长的身体情况也不好，所以需要留下来处理。这是非常情有可原的事，但还是改变不了黎婉日益干涸的状态。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天天有水喝，就不懂沙漠旅人的苦了。」黎婉幽幽嘆气，她脸上长了暗疮，这可真令人忧伤。 秦千柔不知怎么安抚黎婉更合适，在这方面她的确缺乏经验，也很难有同理心，毕竟她无法感同身受。 但是说到有水喝，她就不那么认同了。 明明喝水的人不是她，真就……越来越解释不清，还是算了。 黎婉最近成了代理组长，行政性的事务变多了，业务上有些工作就必须分给秦千柔，这样她们都变得很忙碌。贺焯的事被提上议程，黎婉看了秦千柔准备的那些材料，斟酌片刻。 「这些材料用来申请立项应该是足够了，但我怕到时候又像上次那样。」黎婉说的是东升立项被组员反对的那回。 「贺焯已经去世，而且生前也已经被判刑，立项是为了深入挖掘他的其他罪行，让真相更加全面而已。」 秦千柔自然也考虑过那点，但贺焯跟东升的情况还是不同的。于主任的风波还未平息，台里不会有人还敢明目张胆护着东升。 「那就试试吧，也许就成了。」黎婉拍了拍手里的文件夹，示意她要拿过去准备一下。 吃过午饭，秦千柔准备去一趟经侦，事先给钱志飞打了电话。 对方年前给她发过几次消息，得知她从海城结束培训回来，一直想找机会请她吃饭。秦千柔全都婉拒了，钱志飞也识趣，没再主动骚扰。 接到她的电话，对方显然很高兴：「昨天宣传部的同事还来找过我，说是想让官方媒体配合一下，没想到今天你的电话就来了。」 哪怕是因为公事，但听到秦千柔的声音，钱志飞仍然觉得欢喜。 秦千柔计算了一下时间，去完经侦她可以去接沈沂秋，然后她们在外面吃晚饭。 于主任的情况基本明了，他又扛不住压力，被带走没多久就主动招了。秦千柔的心也放了下来，剩下的就是走流程，她没必要继续留在经侦询问了。 钱志飞送她出去，几番犹豫还是试探着开了口：「要不秦记者，今晚我请你吃顿饭吧？」 秦千柔笑着摇头：「今天恐怕不行，我约了人。」 钱志飞本就没抱太大希望，他只是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那改天再约。」 秦千柔手里拿着围巾，迎面被一个捧着很多文件的人给轻轻撞了一下。虽然闪避及时，但肩膀还是被碰到了。 肩上的背包带子滑了下去，连带着把她的衬衫也扯开了些，钱志飞下意识去扶她，却一眼就看到了那鲜艷的印记。 作者有话要说：秦千柔嘆气：总是被小婉误会，我该怎么说？ 沈沂秋嘆气：总是被老婆误会，我该怎么说？ 第九十五章 秦千柔站稳后，下意识地退开两步。虽然幅度很小，但在这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间里仍是十分明显。 钱志飞讪讪松开手，眼睛盯着旁边的白色墙壁，有些惶然。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今天麻烦钱队长了。」秦千柔把背包扯紧，转身要走。 「请等一等！」钱志飞在短暂失神后开口留人。 秦千柔转过身，等着钱志飞继续说。 向来干脆的钱队长低头犹豫片刻，往前走了一步，沉声问：「我有个不太礼貌的问题想问秦记者。」 秦千柔稍稍偏了一下头，示意说可以问。 「你，是不是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 钱志飞已经三十五岁了，不再是青涩的毛头小伙。这种问题当面问出来虽然有失风度，但至少能让他早点做出抉择，不至于一直唱独角戏却恍然不知。 秦千柔有点意外，却也没生气：「钱队长怎么突然对我的私人问题感兴趣？」 钱志飞涩然：「唐突了，抱歉。」 秦千柔本不想当面跟钱志飞谈感情话题，过去他的种种示好或是暗中帮忙，她都可以装作不知。但钱志飞人不坏，对她也一直保持着有礼的距离，算得上君子。 「我是有交往对象，目前感情很稳定，谢谢钱队长的关心。」 第248页 钱志飞嘴角的苦涩更加明显，但情绪控制得不错，至少完全没有失态这一说。 「看来我还是晚了一步。」他半开玩笑着说服自己。 秦千柔却轻轻摇头，格外认真：「不是你的问题。不管早还是晚，我的选择都只可能是她。」 除了沈沂秋，没有人能给她爱的感觉。 她认识的人够多了，除了沈沂秋，谁都不行。 钱志飞脸上生硬的笑几乎挂不住了，他对于追求无果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刚才听见秦千柔说有了交往对象时只是有点失落。 可是当秦千柔这么确定又专一地强调着自己的选择时，钱志飞的心瞬间就被酸涩感占满了。 「那他……还真是个幸运的人。」钱志飞感慨，要有多大的福气，才能找到秦记者这样的女朋友。 秦千柔笑了一下，说：「是我的幸运。」 钱志飞默默咀嚼着这话，执意要送秦千柔去停车场。大概是上次在一楼大厅那事有了阴影，钱志飞总觉得要把秦千柔安全送走才算放心。 「辛苦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公事上钱志飞的确帮了她不少，这份人情秦千柔是不会亏欠的。 钱志飞的眼神黯了一下，保持风度笑笑：「那我就等着秦记者的安排了。」 秦千柔把车开出经侦的大院，后视镜里钱志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去了。她出了一口气，刚才临上车前，她能感觉得出钱志飞的失落，但也知道，这人并不会继续死缠烂打。 忽然想起黎婉之前的吐槽，跟卓成比起来，钱志飞倒是更有分寸感。 ** 沈沂秋还没正式开学，但张梦说有事想找她帮忙，于是她午饭过后便去了趟学校。事情还算顺利，张梦打算请她吃晚饭算是感谢。 「不用客气了，我得回家去。」 「沈沂秋，我们一个假期没见了，找你吃顿饭你还这么不情愿啊？」自从上回给沈沂秋去海城出谋划策，张梦跟她的关系就近了不少。 但之后进入期末阶段，又加上放假、过年，她还真没什么机会问问她们的进展。 「没有不情愿啦，只是……」沈沂秋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想回去给姐姐做饭。」 张梦鄙夷地看她一眼：「你能争点气吗？年纪轻轻就只知道做饭做家务，小心变成保姆，失去魅力。」 沈沂秋很不服气，据理力争：「哪有！家常饭有营养又有爱心，外面那些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再说，我除了做饭我还会……」做其他的，但我不能说。 张梦笑了，催她给秦千柔发消息：「你给秦记者发个消息，就说我要请你吃饭，偶尔一天不做饭也没事的。」 虽然秦记者看上去有点冷，但张梦相信她是个好人，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沈沂秋的手插在口袋里，并不打算接受张梦的提议。但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属于秦千柔的专属铃声。 看着她一改刚才的慵懒和推诿，光速把电话接起来的举动，张梦酸到了牙根。她默默退开一些，让沈沂秋更自在地接电话。 「姐姐，你的事情办好了？」 「嗯，正在去你学校的路上，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到。」 「我也快到校门口了。」 「那你想一想待会去哪里吃饭，我在开车。」 沈沂秋没有半点犹豫，立即把这个任务接了下来：「没问题，交给我。」 挂了电话以后，张梦走近，不等她开口，沈沂秋就先说话了。 「姐姐说她待会来接我。」 张梦瞭然，人家女朋友来接了，她也不能继续强留：「一起去买菜然后回家做饭吗？」 沈沂秋否认：「不啊，姐姐说要在外面吃，让我选地方。」 一边说，沈沂秋一边打开软体，开始选今晚的餐厅。 张梦一口气憋着，不知该不该生气。她盛情邀请，沈沂秋连连拒绝。秦记者一个电话，她便兴致勃勃开始找餐厅。 可转念一想，人家什么关系，她跟沈沂沂秋什么关系。换位思考，要是顾超来了，她还不是一样会丢下宿舍那些姐妹。 如此，她的内心平衡了，并且对于沈沂秋的表现挺满意。这样至少说明，沈沂秋对这段感情，是百分百认真的。 在校门口等了不久，秦千柔就到了。沈沂秋看了时间，其实才过去十五分钟。她刚要抬腿，就见秦千柔下车朝她走来。 张梦原本站在那里陪她聊天，见到秦千柔过来，主动打招唿：「好久不见，秦记者。」 秦千柔朝她淡笑点了一下头：「张梦，你好。」 沈沂秋下意识想要伸手，却突然想起这是在蒙大门口，除了旁边的张梦，还有一些进出校园的学生。虽然还没开学，但有些离得远的同学已经提前返校了。 她默默把手放在身后，站的笔直，恨不得其他人都觉得她跟秦千柔不太熟。 「发什么呆？」秦千柔伸手替沈沂秋整理了一下衣领，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是穿脱了几次外套。 「没事，我们走吧。」沈沂秋生怕被人围观，她倒无所谓，但就怕有人认出秦千柔。 张梦很自觉，挥挥手就闪人了。电灯泡的角色一点也不可爱，她才不要当。 过了马路，快走到车旁，秦千柔仍在疑惑打量沈沂秋。从校门过来并不远，但沈沂秋走得飞快，生怕被人看到似的。 第249页 「你是怕被同学看见？」坐上车后，秦千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沈沂秋刚扣好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表情有点不太自然。 不用多说，她这个反应足以说明问题。秦千柔语气平静：「那以后我在车上等你。」 沈沂秋却不让秦千柔开车，她压住秦千柔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解释说：「姐姐，我是怕你被别人看到。毕竟你是蒙城的名人，很多人都认识你。」 秦千柔一怔，没想到沈沂秋担心的竟然是这个。 她伸手轻弹了一下沈沂秋绵软的耳垂，嗔道：「你的女朋友来接你，你却在担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沈沂秋被秦千柔的反应弄得有点懵，怔怔看着她不语。 「决定和你交往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清楚了。既然是交往，就没有必要偷偷摸摸。我们不需要刻意高调，但也没必要到处躲藏。」 沈沂秋听了之后很高兴，却还是担心：「万一被人看见发到网上去怎么办？」 之前林霜之跟卓成只是在路边撕扯，就闹得挺大。要是秦千柔跟她的事被曝了，她都不敢想像会怎样。 秦千柔轻嘆一声，这些事情迟早都要面对的，不是吗？ 「别担心，我会处理的。」 「不行，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沈沂秋很是认真，带着她固有的倔强。 秦千柔的心颤抖了一下，伸手轻抚她的嘴角。 「好，我答应你，一起面对。」 沈沂秋这才笑开，拿出手机兴高采烈说着刚才选了哪些餐厅，让秦千柔最后做决定。 ** 自从秦千柔说完那话后，沈沂秋也就没再刻意避忌什么。但在外面她并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举动，最多只是牵手或是偶尔拥抱。 在旁人眼中，这两个女生间的互动的确亲密，但也不足以说明什么。毕竟闺蜜也是这样相处的，年轻女生之间互称亲爱的也很常见。 沈沂秋开学后比上学期更忙了一些，她除了要保持高绩点外，还主动参加了两个社团。都是张梦给她推荐的，秦千柔也鼓励她多点社交，沈沂秋终于开始全方位融入大学生活了。 寒冬即将过去，眼看着春天就要来了，空气里偶尔嗅出了暖意。沈沂秋的悲惨遭遇已经不再是热议话题，校园里的她终于回归成纯粹的学生，这是她所渴望的生活。 秦千柔这天醒来，耳边传来熟悉的唿吸声，想要翻个身却咬了牙。 又是在腰酸中醒来的一天，她自认自己的柔韧性不差，可是每每经歷一晚鏖战，这腰就是不给力。 一想到始作俑者，秦千柔就恨不得把人推醒给她揉揉。可是昨晚她就是在沈沂秋贴心的按摩中入睡的，倒也不算太差。 沈沂秋睡得像小猪，最近功课多，她们不是每天都有时间。但沈沂秋体能惊人，只要开始，就不会轻易结束。秦千柔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放开许多，但沈沂秋的花样似乎也在变多，弄得她有点应接不暇。 「嗯，几点了？」身边的人终于要醒了，含煳不清的第一句就是问时间。 「七点了。」 「啊？这么晚！」沈沂秋瞬间清醒，难道她手机的闹钟没响？ 看着她翻找手机的迷煳样，秦千柔无奈提醒：「昨天你嫌烦，把手机关了。」 想起来了，昨天气氛正浓，进展顺利，有个同学却大晚上给她打电话。一个没接不算，还在执着打第二个，沈沂秋憋着气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就不太想接。 屏幕上还有一条之前发来的消息，大致写着作业和老师之类的词语。她不再犹豫，按了关机键就把手机丢到地上了。 沈沂秋拍了拍额头，终于想起来了。 她凑过去亲了秦千柔的脸：「还是姐姐记性好。」 电视台的改革计划因为于主任的事做了调整。丁副台依旧是副台长，但被调去分管后勤之类的业务，而台长则是外部空降的，由省里督办，市领导挑选直接到岗的。 台里众人悬了很久的心终于尘埃落定，无论好坏，这事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gg部哀嚎一片，本以为会有新的领导过来，谁知道台里竟然说因为于主任的问题特别恶劣，所以需要把gg部分拆重组。 加上这几年的媒体多元化，电视gg本身就在逐渐边缘化，好不容易去年办了笔大业务，谁知道竟是引火烧身。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不要东升这个金主呢。至少今年我还能安稳坐在gg部的位置上，现在却要收拾东西去新部门学习业务。」 「你已经算好了，好歹去的是业务部门。我跟阿萧更惨，直接去搞行政了，以后想跳槽都难。」 「老于真是害人，自己捞了这么多好处，让我们一起跟着背锅。」 「你也别全怪老于，去年东升来签合同的时候，是谁忙前忙后满脸堆笑的。一口一个于主任威武，于主任牛13，于主任是再生父母。」 一阵闹笑，被怼的人脸色都快变紫了。 蒙城电视台的这次改革可谓动了筋骨，连gg部这样的传统业务部门都可以进行分拆，把大部分人员重新分流併到别的部门去，只留下极少数的核心骨干。 曾经也算是四大金刚的gg部，彻底沦为小喽啰。 邵齐东听到消息的时候，脸色差到秘书差点要送他去医院。 第250页 春节去美国还算顺利，但他英文不行，对于国外的交易规矩也不够熟悉。国外并不完全吃国内的这套，即便都是为了钱，但老外更加道貌岸然些，这让邵齐东气极。 难道缺了卓成还真不行？ 邵齐东最讨厌被人拿捏，卓成可以是他的棋子，但绝对不能成为他的代言人。 「电视台那边的合作，先放一放。」 卓成听邵齐东这么一说，也猜到了原因。 「但去年我们的媒体费用超支了，如果后续不再跟进，帐面上肯定是亏损。」 媒体宣传本就是长期投资，短期内很难立竿见影。 「电视台里能听我们的话没剩几个，又都没有实权，继续砸钱也是餵狗。」 「我知道怎么处理了。」卓成站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 邵齐东忽然叫住他：「今晚我有个饭局，你跟我一起去。」 卓成拧眉：「今晚？」 邵齐东其实很少带卓成出去应酬，一来他希望卓成的身份能够尽量低调，二来他专注海外事业即可，国内这些业务与他关联不大。 「很重要的大人物，带你去见识一下。」 邵齐东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有推脱的理由。 等卓成走后，邵齐东拿出手机，按下快捷键。 「今晚在听海码头，把游艇准备一下。」 然后他又跟对方交代了几句，末了他最后强调：「多找几个生面孔，年轻漂亮听话的。还有，要懂配合的。」 邵齐东安排好这些，便让秘书召集各部门领导开会。 他必须加快转移资产的步伐了，于主任被查的速度远超他的预料，这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上班，我的腰也快断了 第九十六章 林霜之在电视台工作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请这么长的假。不少人路过专栏组的时候都会随口问一句：「林组长还没回来啊？」 起初大家是觉得好奇，忍不住想知道林霜之这回到底会休多久。但随着时间推移，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了。私底下的议论变多了，但在专栏组的人面前，反而不敢提了。 「哎，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年前林组长总是跑省里的缘故啊？」 「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明白？秋后算帐了呗。先把于主任的事高调处理了，说明领导们都是公证严明的。但是她亲自去堵领导，多丢领导的脸面啊。」 「可是也不至于不让她回来上班啊？」 「肯定是她自己发现了不对劲，故意避风头。我听说她这次回了老家，说不定已经在那边找好退路了。」 三四个人聚在楼梯间里议论着林霜之的的事，黎婉听了几句就想推门骂她们多管闲事，但这次忍住了。 如果不是昨晚林霜之主动给她打了电话，按照她的脾气，还真有可能和她们当面辩论一番。 林霜之的情况的确不同寻常，很多人都有注意到，只不过放在心里不说罢了。但黎婉已经有好几次被人含蓄问到何时正式转正成为组长，令她很不愉快。 她并没有想要取代林霜之的想法，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做的并不如组长好。 从前只知道说她是工作机器，真正接手了她的工作才知道有多耗费心神。业务上的事是少了许多，但行政方面的事更让人抓狂，黎婉很是想念组长在的日子。 午饭时间，秦千柔看着眼前胃口不错的好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黎婉咽下嘴里满满的一口咖喱蛋包饭，喝了一小口奶茶，说：「你还打不打算好好吃饭了？从坐下到现在，你就一直在看我。」 「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千柔斟酌着说：「我今天听说，林组长打算辞职？」 黎婉怔了一下，嘴角的无奈一闪而过，竟然不是特别难过。 「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她也是昨晚才从电话里得知的，况且林霜之还没有正式回来提交辞职报告呢。 秦千柔讶然：「这是真的？」 她虽知道不会空穴来风，但也以为是大家过分猜测引出的假设性结果罢了。没想到在黎婉这里竟然得到了证实，听这语气，林组长应该是给她打过招唿了。 黎婉的饭已经吃掉了大半，她暂时放下勺子，慢悠悠喝起了奶茶。 「我一开始也不信，但她都解释清楚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秦千柔将信将疑看着她，生怕她是悲伤过头以至于喜怒紊乱。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没什么事。」 秦千柔仔细打量一番后，终于发现了不对。 「看来昨晚组长除了跟你说辞职的事，还有其他好消息？」 刚刚还淡定喝奶茶的人，忽然就脸红了。 黎婉娇羞起来还真是小女人，妖娆得让同为女人的秦千柔都禁不住感慨一句：妖孽。 「嗯，她是说了要回家，也说让我等她。」 「这么说，你们之后要异地？」秦千柔是知道的，黎婉最讨厌这种距离感的感情。 「她父亲身体不太好，哥哥陪着去国外治疗。现在家里生意又有危机，她必须回去主持。」黎婉轻嘆，她也不想这样，但遇到这种事也是没办法。 「那你们现在……」 黎婉破天荒被奶茶呛了一口，脸更红了。 第251页 在秦千柔瞭然的笑中，她稍微忸怩了一下：「就是……在一起了啊。」 难怪，今天看上去心情那么好。 「恭喜，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黎婉却不好意思起来：「什么啊，明明是她追的我好不好。」 「嗯，我知道。」 黎婉说完，自己也笑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原本以为还要很久才会等到组长主动说那句话。 没想到这段分离的日子，竟让她们的心意格外明朗。既然彼此喜欢，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吧。 「可是我以后就更加辛苦了，她跟我说，准备向台里推荐我接组长。」黎婉似乎对这所谓的「升职」并不感兴趣。 「组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难道你希望也外部空降一个？」 黎婉立即摇头：「那还是算了，我宁愿辛苦点。」 处理了于主任，但空降来的台长也没好到哪里去。业务方面几乎完全不懂，外行领导内行，让他们这些业务骨干吃尽了苦头，还偏偏有苦难言。 秦千柔也吃得差不多了，看了眼手錶，距离上班还有不少时间。 「千柔，你是不是也有新的打算了？」年后回来，黎婉察觉到秦千柔有些变化。 「是有一点，但目前还没正式做决定。」 「你不会也要离我而去吧？这样我可就孤掌难鸣了，一个人在电视台里苦撑，是很难的。」 秦千柔安抚道：「贺焯的节目完成前我一定会在的。」 贺焯的节目立项申请已经提交上去了，这几天应该就会有初步回復了。这是个不小的项目，起码得几个月。黎婉大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没多说。 果然，林霜之挑了个周五，从永城赶回来正式交了辞职报告。然后又找了关系，当天就走完了人事谈话流程，现在只等领导签字审批了。 这下不仅是专栏组，其他部门也都炸开了。之前不少人都以为林霜之会升上去，没想到竟然是辞职了。 「我说的没错吧，肯定是得罪领导了。」 「那也未必，我听说她家里在永城生意做得很大的，现在回去当太子女不是更好？」 「好什么啊，真要做太子女，当初哪用这么辛苦在电视台从头熬起。肯定是被叫回家当成联姻工具人了，唉再优秀的女性也逃不过家族的安排啊。」 八卦之所以吸引人，就因为它可以你一言我一语添加自己的假想，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变成符合多数人吐槽发泄的话题。 黎婉气得直咬牙，林霜之拉着不让她冲动。 「不用理他们。」 林霜之不想浪费难得的见面机会，她想跟黎婉好好相处。 秦千柔回家后，跟沈沂秋聊起林霜之辞职的事。 「啊？怎么突然就辞职了呢？」 「她要回永城帮家里的忙。」 「可是这样好可惜。」沈沂秋真替林霜之感到遗憾。 秦千柔看她那表情，觉得有点好笑：「你看上去比组长还要难过。」 「我只是觉得她应该留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沈沂秋听黎婉说过不少林霜之的事，她能感觉到林组长是真心热爱这份事业的。 「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顺从心意的。」 沈沂秋握住她的手：「姐姐，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哪怕你家里需要人帮忙，我也可以出力。」 秦千柔嗔笑，弹了她耳垂一下：「你别瞎操心了，好好读书。」 吃完了饭两个人拥着在客厅看了会儿新闻，今天是周五，明天可以晚点起床。这良辰美景的，不该这么无聊地浪费。 秦千柔靠在沈沂秋身上，不想动。 「姐姐要去洗澡吗？」 「不去。」 沈沂秋看了眼时间，是平时秦千柔的洗澡时间，没错啊：「为什么不去？」 秦千柔懒懒靠在那儿，过了一会儿才抬眸，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因为你坏。」 沈沂秋被说中心事，耳根微热。 「我没有啊，姐姐你想多了。」 秦千柔稍微坐直，腿还放在沙发上。她的长髮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从沈沂秋的肩膀上滑落，带起一阵香气。 「是吗？那我现在去洗澡，你不许跟着来。」 虽然是制止的口令，但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像认真的。 沈沂秋摸了摸鼻尖，显然并不想听话。 「我去帮你看看水温合不合适。」 秦千柔把头髮随意挽起来，准备做洗澡前的准备。 「然后呢？试着试着就一起洗了？」 她是背对着沈沂秋说这话的，说完的时候身影已经走进了房间。沈沂秋听到衣橱被打开的声音，姐姐是在拿睡裙了。腿已经不听使唤自己站了起来，没有半点迟疑就快步跟了过去。 酒红色的睡裙搭在秦千柔的手臂上，格外诱人。 沈沂秋看的眼睛都要冒火了，秦千柔却故意不理她。 「姐姐……」 秦千柔抵住浴室的门，淡定看着她：「水温我自己可以调节，所以你乖乖地去自己房间。」 沈沂秋舔了舔舌头，摆明不想走。 从前不知道，但自从上周末她抱着已经没了力气的秦千柔去浴室，本意是想帮她一把，没想到竟有意外收穫。 第252页 整整一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浴室的狂欢没再上演过。但眼下又到了周五，重温一下也是未尝不可。 「可是我不会调水温，在我房间洗澡，冷。」 沈沂秋说得真诚，仿佛是真的。秦千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过去她怎么没发现，这小崽子说话是这样的。 要不是猜到她的目的，光看沈沂秋这样子，还真有可能就信了。 秦千柔不语，沈沂秋顺势就把门推开了一些，挤了进去。 「我来帮你。」说完，她便捲起袖子，打开淋浴间的玻璃门。 秦千柔扶着门框，转过身看她。 沈沂秋在那边忙碌着，几次路过浴缸都视而不见，看来是喜欢上了玻璃小间里的情调。 想起上次的回忆，秦千柔不禁咬唇，有点犹豫要不要拒绝。 气氛不错，秦千柔也比上次精神状态好很多，至少她现在体力是充足的。可是这也意味着小坏蛋更坏了，四处捣乱，弄得她都有点顾不过来。 「你！」秦千柔微喘，脸上的红晕不知是恼的还是乐的。 「姐姐，开心点嘛。」沈沂秋笑着搂住她，轻轻蹭她的脖子。 唉，她一这样，秦千柔就忍不住心软。 抬手勾住她的肩膀，把自己的重量依靠过去，两个人便紧紧抱在一起。蒸汽瀰漫，一切都好的不像话。 如临仙境，难得谁都不想结束。 浴室里水汽密布，空气越来越稀薄，两个人都需要靠嘴来唿吸。这样的体验是特别的，带来的悸动也是别致的。 沈沂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浴室里藏了新东西，秦千柔恍惚间看了一眼，熟悉的配色包装风格，但却不是盒子的形状。 同一个牌子，却是不同的东西。 沈沂秋笑着凑到她耳边，用极为诱惑的声音裹着潮湿的水汽说：「我选的水蜜桃味，应该很甜。」 秦千柔整个人几乎都瘫倒在沈沂秋身上，必须双手勾住她的脖子才能勉强站稳。 她极力维持着气息：「谁让你偷偷买这个的？」 沈沂秋笑眯了眼：「我看网上这款的评价特别好，而且有好多深度测评，说明很受欢迎。」 网红产品，你也去跟风？ 秦千柔忽然想起黎婉之前让她写的用户反馈，没想到真有人会闲得无聊去写这些。 「我想跟姐姐一起尝试世界上所有的美好。」 沈沂秋说得很真诚，这的确是她的心声。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摸索探寻，不停挖掘神奇跟美好。但前提必须是跟秦千柔一起，如果换了其他人，沈沂秋宁可不要。 她从小就是专一又挑剔的人，姐姐就是她的全世界。 虽然胡闹，但秦千柔并未拒绝。沈沂秋对她很好，她跟沈沂秋在一起也很快乐。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又有什么好抗拒的呢。 浴室里的温度一直持续着，好在也分不清是水还是汗。水蜜桃的香气逐渐占满了浴室，浓郁到秦千柔都恍惚了。 她甚至在想，这味道是不是透过门缝，溢到房间里去了。 一想到整晚都要在这味道里睡觉，她更加站不稳了。 沈沂秋在她的轻声呢喃逐渐变得模煳，秦千柔几乎听不清了。 她隐约从哗啦啦的水声还有时断时续的仙乐中听见沈沂秋的嘀咕。 「果然跟网上说的一样好吃。」 沈沂秋很自觉地承担起收拾浴室的工作，怎么能让姐姐再次劳累？她替秦千柔穿好睡裙便抱着她出去，让她先休息一会儿。 「我很快就来。」然后非常贴心地递了一杯温水。 每次她都胡闹，时间拖得那么长，可每次她又那么贴心，让秦千柔挑不出坏来。 幽幽嘆息，说到底还是自己纵容的。 门铃突然响了，秦千柔疑惑，这个时间谁会来找她？ 手机原本是放在客厅的，刚才没来得及拿进房间。秦千柔路过客厅直接走到门边，看到门外的人后，她感到意外。 打开门后，温以蓉平静的脸上除了淡淡的疲倦，看不出其他更多的情绪。 「妈，你怎么来了？」 温以蓉打量着她没说话，直到秦千柔把外袍裹紧，遮住胸口上方的那几处痕迹，气氛才稍微缓解。 「我有些事，必须当面跟你谈谈。」 温以蓉如此严肃，很少见。 秦千柔让开身子，把母亲请了进去。 这间房子只在最初购买的时候，温以蓉来过一次。母亲时常盼她回去，但大多数情况下，温以蓉都留在海城照管着秦家。 温以蓉走到客厅，一眼就看到茶几上的手机：「我来之前给你打了几个电话。」 秦千柔泡了茶走过来，拿起手机看了眼：「刚才有事，没听到。」 大晚上的，手机丢在客厅，打了这么多电话，一个都不接。又有那么明显的新鲜痕迹，温以蓉一猜就知道是为什么。 她环顾了一圈周围，没看到沈沂秋的身影。 跟以往打趣的口吻不同，这一次她问的很认真：「她呢？」 甚至不需要说出沈沂秋的名字，母女间也心领神会知道说的是谁。 秦千柔抿了抿唇，正要开口，房间里就传来了沈沂秋的声音。 「宝贝，我全收拾好了，蜜桃味真地可以持续好久噢。」 沈沂秋总是喜欢在某些时候叫她宝贝，把秦千柔惹得浑身无力，只能咬牙切齿回她一句：混蛋。 第253页 没想到都离开浴室这么久了，沈沂秋竟然还叫她宝贝，大概是水蜜桃气息残留惹的祸。 刚出走几步，发现家里突然多了个人。温以蓉母女站在沙发两侧，定定看着她。 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睡衣，沈沂秋有点尴尬。 「阿姨，你好。」 温以蓉嘴角稍动，倒也没失态：「你好。抱歉这么晚过来，我找小柔有点事。」 「哦，那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了。」 沈沂秋刚要转身回去，忽然想起什么，硬生生来了个急转弯，拧腰走到了自己房间。 温以蓉收回视线，看着女儿：「她平时睡你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做了个梦，害我醒来迫不及待想要开新坑！！！ 第九十七章 沈沂秋回房后就轻轻关上了门，客厅里的一切她暂时都听不到，心里像在打鼓似的乱糟糟，令她懊恼不已。平常她也不会突然这样叫秦千柔的，都怪刚才在浴室狂欢太久，得意忘形，可又偏偏被温以蓉给撞上了。 沈沂秋不知该说自己幸运还是倒霉，前一刻在浴室有多高兴，现在在房间里就有多烦躁。她顺手拿起一瓶矿泉水准备喝了去去火，没想到却怎么也拧不开。 她不至于孱弱到连瓶盖都拧不开，但现在手的确抖的厉害。沈沂秋眼睁睁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半点不后悔，毕竟力气都用在正确的地方。 她坐到椅子上缓了口气，揉着手腕发呆，心想这么晚了温伯母突然从海城来到蒙城，会是为什么呢？ 客厅里的母女二人气氛并不如之前的那样尴尬，虽然母亲突然到访令秦千柔意外，但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暂时先不谈我跟她的事，不是说找我有急事？」 温以蓉看着女儿，肤色红润，红唇诱人，和过去相比，更有人味儿了，也更漂亮了。当然，作为过来人，她自然清楚这花朵儿盛放得如此娇艷是受了何等绵密的浇灌。 「在这里不太方便，去你房间。」 温以蓉提议后，秦千柔并未立即答应。虽然房间里并无任何不妥，但早已有了她跟沈沂秋共同生活的痕迹。 但她犹豫得不久，点头道：「进去吧。」 进了秦千柔房间，温以蓉跟在她身后两步开外的距离，不动声色地把房间打量了一遍。床铺整齐干净，上面紧挨着两个枕头倒也相衬，看上去并无异样。 只是房间一角，倒是多了几个和这房间风格并不相符的娃娃。 温以蓉一怔，尔后笑了笑：「这么大了反倒喜欢娃娃了？」 秦千柔自然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除了那个春节假期带回家的机器猫，后来她跟沈沂秋又去过几次。沈沂秋有了经验，高效地又为她夹了几个娃娃，惹得围观的人一阵羡慕。 「大概是小时候没机会。」 温以蓉微微动了动嘴角，迳自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在桌上。 「本来我是想问问你，照片上的情况。现在看来，什么都不必问了。」 秦千柔走近两步，果然和她刚才猜的一样，是她跟沈沂秋在一起的照片。 其实也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但牵着的手，沈沂秋替她整理围巾，餵她吃冰淇淋时宠爱的眼神，还有在娃娃机旁她专注看着沈沂秋时痴迷的目光，都足以说明这两人关系很好。 有心的人，或是熟悉秦千柔的人，几乎不需要多久就能发现照片上的端倪。 「我收到了一份，你爸爸在京都的办公室也收到了一份。」温以蓉指了指桌面，「这一份是我从你爷爷书房里拿出来的。」 秦千柔面色一沉，看来是群发了。 「你爷爷这两天换了新药，睡的比平时久一些，这些照片他没看到。」 「谢谢妈妈。」 「母女之间需要说这个词吗？」温以蓉无奈，秦千柔跟沈沂秋可以那么熟，那么随意，怎么在她面前反而拘谨了。 「我之前也不过是偶尔胡乱猜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上次我在海城问你，你没有回答，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秦千柔并不是有意要隐瞒家人，但她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她不想草率地把沈沂秋推到家人面前，这份感情她是打心底要走一辈子的。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 温以蓉撇嘴，指了指旁边的床铺，道：「你赶紧也坐下，别硬撑了。」 女儿的腿不时还在颤抖，不时咬唇硬撑的样子，既娇媚又倔强。温以蓉心中轻嘆，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之前还淡定如常的秦千柔脸红起来，垂眸走到床沿坐下。的确是快站不稳了，房间里隐隐残余的水蜜桃香气让她总是不禁想到刚才的画面，腿更软了。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我去海城培训的时候在一起的。」 温以蓉挑了挑眉：「这么晚？」 秦千柔不理，她便迳自说下去：「我以为上次你们一起逛街的时候就有苗头了。」 秦千柔微微摇了摇头：「那时候没有。」 温以蓉也不计较这个，眼下显然有更麻烦的事。 「老实说，我没想到你会做这样的选择。前几年，少则的情况你也清楚，在家里闹出不小的动静。」 「每个人都有选择感情的自由，我跟少则不一样，但我们都坚持顺从自己的心。」 第254页 「是，你们这些孩子，都倔。」 温以蓉向来端庄，很少会厉声说话，但今天她的语气算不得温柔。 「可是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家里？有没有考虑过你爸爸？他在京都工作，突然收到这些照片，连夜就给我打电话。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几次他这么激动的。」 秦千柔蹙眉，怎么可能没考虑过？如果没有考虑过，她当初也不必顾虑重重。 「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温以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女儿的睡裙以及睡裙半遮半掩处的风景：「解决？你怎么解决？难道你们就此分开？」 秦千柔的脸瞬间就冷了下去，这个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来找你，一是想要确定照片上的事，二是跟你商量怎么应对。这么多年，你想做的事，最终都会坚持下去。过去我们拦不住你，这一次想必也是一样。」 温以蓉说到后来，竟有些感伤。 秦千柔动了动唇，却不知如何安慰母亲。她跟母亲的关系，既亲密又疏离，她的温柔和娇弱，都只给了沈沂秋。 温以蓉把照片收回包里，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去柒公馆住。你们明天早上过来陪我一起吃早餐。」 秦千柔送她出门，临到门口，温以蓉突然转身：「今晚别闹太久，年轻人还是要懂得节制。」 秦千柔沉默，过了片刻，才悠悠开口：「到了公馆给我发个消息。」 楼下有秦家的保镖司机等着，柒公馆也是秦家在蒙城的投资，温以蓉还有其他长辈过来都喜欢住那里。秦千柔在阳台看见母亲的车开走，这才去找沈沂秋。 房门紧闭，但并没上锁，秦千柔轻轻一扭，就打开了。 沈沂秋依然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一瓶矿泉水，但没有打开。她曲着食指抵在唇边，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秦千柔走了进去，沈沂秋闻声抬头，勉强笑了一下。 「阿姨人呢？」 「她先走了，让我们明天再去找她。」 沈沂秋的眼神不太自然，晃了一下：「这样啊，那早点休息，不然明天起不来。」 秦千柔知道沈沂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忍笑看了一会儿，才拉住她的手：「你紧张什么？」 沈沂秋无奈：「我没紧张，我就是有点生气，气我自己乱说话。」 「你也知道？」 她这么一说，沈沂秋更气了。 「谁让你不分场合，在客厅还敢这么说。」 明明她们有默契，离开了特定场景，就不会再提那两个字的。 沈沂秋委屈，却也知错：「是姐姐太诱人了，我没忍住。」 「还说！」秦千柔被她这直白的话弄得也脸红了。 两个人洗漱完躺到床上，没了刚才在浴室折腾的力气。房间里水蜜桃味比预想的淡些，还不至于惹人冲动。 「所以那些照片都是谁拍的呢？」 秦千柔把刚才的事告诉了沈沂秋，这件事她们必须共同面对，她也不必再刻意隐瞒。 「肯定是对我有意见的人。」 沈沂秋有点不太放心：「你最近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或是要採访什么人吗？」 东升的事一直受阻，沈沂秋以为年后要重启了。 秦千柔想了想，决定还是坦白告诉她：「我上周申请了制作贺焯的专题节目。」 「贺焯？」沈沂秋愣了许久，「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的，但他留下了不少线索和信息。还有姜瑗提供的材料，都说明他的死亡没那么简单，而且他生前所犯罪行也并不仅仅是学术上的问题。」 「可是，这些可以交给警方去查啊。」 「都只是材料，并不构成证据，况且之前的事已经盖棺定论了，如果没有新的发现或是足够的舆论压力，未必能引起关注。」 沈沂秋搂紧秦千柔，生怕被人抢了去。 「可我捨不得你处于危险，你要查贺焯，肯定有人会对你动手的。」 沈沂秋一直怀疑上次新厅酒店的事也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但最终却不了了之。 秦千柔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说：「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可能接下来我们的感情会被曝光，到时候你在学校……」 「我不怕，我不在乎这些。」 秦千柔抿唇，眼里是温柔又无奈的光。 「我们又没做错什么，谈恋爱跟旁人无关。姐姐不用担心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沈沂秋的坚定和秦千柔预想的一样，她心满意足地搂着她，跟她紧紧抱在一起。 这就是她的选择，沈沂秋没让她失望。 无论将要面对什么，只要她们在一起，就不会感到害怕。 ** 温以蓉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蒙城了，这次匆忙赶来，也着实是因为那些照片给刺激的。没想到昨晚在女儿家看到的那一幕更刺激，让她这人到中年的人都不禁脸红。 可是好奇心作祟，又让她总是忍不住去琢磨，跟沈沂秋在一起的时候，女儿会是什么样子。 昨晚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忽然想起秦千柔房间里那几个娃娃，瞬间又都明白了。 能让向来高冷淡漠的女儿变回小女孩，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原本她就做好了打算，即便女儿跟沈沂秋的事是真的，她也会建议她们分开，毕竟两个女人能走多远？ 第255页 但昨晚去了趟小柔的家，温以蓉又说不出那样的话了。女儿是自己生的，她在心里无数次期盼过将来有人替她照顾好小柔。 沈沂秋显然是不符合她的预期的，更别提家里的男人们了。可是秦千柔的变化又是她无法否认的，只有真正身处爱情之中的女人，才会盛放得如此绚烂。 ** 被人拍了照片的可不止她们，但当事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卓成几乎红着眼冲到邵齐东办公室，弄得正在汇报工作的秘书不知所措。 「邵总，我有话要跟你说。」卓成的嗓子都哑了，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 邵齐东摇了摇头，让秘书先出去。 「工作时间酒还没醒？」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卓成坐下说话。 「邵总，我被人威胁了。」 「怎么了？」 卓成苦恼地抓着头髮，完全没有往常的潇洒姿态。 「听海码头游艇会那次，我中招了。」 邵齐东悠悠喝着茶：「是吗？我让你早点走，你没听我的？」 那天的应酬到了中后段，邵齐东有事先走了。卓成被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缠着，非要听他说在华尔街的战绩。被灌酒又灌了迷魂汤的他，哪里还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是我贪心了。」 回国这么久，为了重新追求黎婉，卓成刻意让自己身边的异性绝缘。现在眼看已经无望，他自然不必再忍得那么辛苦。 「惹了多大的麻烦？」 卓成僵住身体，犹豫着没有开口。 邵齐东瞟了一眼，眼里闪过轻视的神色。 「我的时间很宝贵，你要是还想考虑，就先回去。等你想清楚了，能说明白了，再来找我。」 卓成知道明天邵齐东就要陪副省长去邻省参加一个交流讲座，今天是最好的机会了。 「我被人拍了视频，还有好多照片。」 那晚简直放纵到不堪入目，卓成玩疯了，便自然而然玩起了在美国的那套。有些东西，在美国不算什么，但是到了国内，绝对就是踩线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凡事都要注意。被敲了多少？」 卓成摇头：「对方不要钱。」 他重重嘆了口气：「要我完全听他们的指挥，为他们建立海外基金。」 邵齐东挑了挑眉，但卓成只顾懊恼，完全没看到。 「这是你擅长的事。」 卓成勐然抬头，激动道：「可是邵总，我是你的人，我在替东升办事。况且成立海外基金，这些钱的来路不明，没那么简单。」 「自己惹的麻烦，你指望我能替你完全解决？」 邵齐东的冷漠让卓成大感失望，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不久前还重金将他从国外请回来的商人。 当时为了让他接受邀请，三顾茅庐不说，给足面子，市里的引进人才名额第一时间送上，让卓成觉得不抓住这个机会会后悔半生。 谁知才过了没多久，他就渐渐发觉邵齐东的骨子里，仍是一个阴险卑劣的流氓。 「这些人抓到你的把柄，不是为了求财就是为了控制你。连对方的背景都没搞清楚就来找我帮忙，这一点可不像你。」 卓成垂眸，失去了大半生机。 「我在蒙城最大的靠山就是邵总，你要是也不肯帮我，那我可真就无路可走了。」 如果对方开个价，卓成咬牙凑凑，都会愿意付。大不了他打包回美国，再拼个几年又都赚回来了。 然而现在，却是让他进退不得。 「你先休息一段时间，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的。」 「可是……」 「我还有事，你先出去吧。」 打发了卓成，邵齐东又把秘书叫了进来。下午临时决定开一个会，但这次却没卓成的份。 卓成的表现真是令他失望，连根本的胆识都没有，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第九十八章 秦千柔本以为温以蓉匆匆而来，在蒙城并不会逗留太久，谁知她在柒公馆竟是要小住一番。 「怎么，不希望我长住？」 秦千柔放下咖啡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 温以蓉今天特地叫她过来喝下午茶，自从上次跟她们一起吃了早餐，秦千柔就把沈沂秋护的很好，不肯随便带她过来。 「家里你放心，你爸爸说他忙完手上的事就回去。」 秦千柔不解：「爸爸要回海城？」 秦千柔的父亲算是子承父业，常年在京都工作。海城的的家，大多时候都是由温以蓉操持打点。这次他们如此安排，想必是有重要的原因。 「我知道你肯定觉得奇怪。照片的事给你爸爸的触动很大，他非让我好好劝你。」 秦千柔的情绪终于有了波澜，但语气上还算镇定。 她敛了眉眼，对于桌上精美的糕点并无兴趣，只是浅浅品尝着咖啡。 「爸爸的态度很坚决吗？」 「他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至于是不是坚决，看你们的表现了。」 秦千柔的态度其实很明确了，无论是她跟沈沂秋一起来的时候，还是她单独过来陪温以蓉，对于这份感情，都没有半点动摇。 温以蓉轻嘆：「当初生了个女儿，以为性子也会柔软些。谁知你越长越大，性格却跟你爸爸一个样，倔的要命。」 第256页 「妈，对不起。」秦千柔知道自己的选择的确令父母感到意外和失望，但她亦有自己的坚持。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其实你跟谁在一起，我都没法勉强你。」温以蓉琢磨着，慢慢把话题往今天的正题上面引。 她特地把女儿叫来，并不是只为了闲聊这么简单。这些天，她又让人仔仔细细去打听了一番沈沂秋的背景还有跟秦千柔的相识歷史。 原本以为只是个遭遇悲惨的普通孩子，没想到竟也有让人感到意外的地方。 「我听说，最初的时候，那孩子叫你秦阿姨？」 秦千柔喝咖啡的动作顿住，还剩小半口噎在那里。 温以蓉暗地打量着她，生硬着笑说：「按理说，你们现在在一起，这辈分可真就乱了。要是那拍照的人有心为难，到时候舆论的压力不会小。」 秦家父母可不是寻常人，从这匿名的照片事件里就嗅出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最初被她叫阿姨，我也很无奈。」像是想起在医院初见的那一幕，秦千柔竟是无奈地笑了笑。 「不管她是叫你阿姨也好，姐姐也罢，她的父亲沈之枫，也并不是个简单的人。我听说你前阵子在查贺焯，顺带着也找到了不少沈之枫的料，你怎么没有告诉她？」 温以蓉平日里总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仿佛对什么都不甚关心。但只要她想知道的事，最多不会超过三天，便能掌握一切细节。 「沈之枫的事暂时没有确切证据，况且她是她，跟她父亲所做的研究完全无关。」 「你真这么想？你就完全没有怀疑过她某些明显异常的表现跟能力会是她父亲的杰作？」 秦千柔的脸色变了，显然也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温以蓉为免气氛变僵，便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新厅酒店的事情发生后，程家派人来过几次，都被你爷爷打发了。算是因祸得福，他现在也不怎么提程岩了。」 「那件事，程岩也是受害者。」虽然秦千柔对程岩无感，但客观来说，并不能完全怪他。 「那没办法，在老爷子的眼里，没有能力保护你的人，都不合格。」 提到保护，秦千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沂秋，能想到的也只有沈沂秋。 这个孩子，从初识到现在，已经救过她好几次了。 看着女儿眼角泛起柔和的暖意，温以蓉不用多问也知道她现在在想谁。 「最近你跟她都多注意些，必然要有动静。」 秦千柔坚持要做关于贺焯的专题节目，随着她交到台里的相关材料越来越多，又有黎婉这个新任组长全力护航支持，最终是得到了批准。 既然照片事件都无法阻止她，接下来必然会有更加疯狂的举动。刚才温以蓉一直没有明说，但到了现在，秦千柔已经明白过来，母亲留在蒙城，是为了帮她。 「谢谢妈妈。」 温以蓉的确觉得女儿变了，变得比过去柔软，也比过去愿意表达了。 ** 沈沂秋像平时一样下了课准备先到图书馆占个座位，然后去食堂吃午饭。下午她有两个小时的自习时间，得把作业完成，这样晚上回家才能跟姐姐happy hour。 其实她们现在已经比最初的时候节制了很多，秦千柔不许她每天这样，沈沂秋也不恼。她换了个方式，不让每天那就把每次的时间延长，这样算下来，得到的快乐总量是差不多的。 自从得知那个牌子是黎婉推荐的，沈沂秋竟跟她研究起全系列的产品来。但使用者跟享受者的感受明显是有差异的，聊久了彼此间就默默猜到了对方的属性。 前阵子总跟沈沂秋差不多安排的同学最近忽然总是有事，沈沂秋也没当回事。今天在阶梯教室上基础大课，除了本班同学，还有其他班级跟专业的同学。 她一走进教室，就有无数道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这让她觉得很不自在，仿佛回到了刚入大学的那段日子。 平时跟她关系不错的同学几次三番看着她，欲言又止，更是让沈沂秋觉得奇怪。 在图书馆门口，她遇到了张梦。 「学姐，你怎么在这里？」 张梦擦擦汗，微喘说：「特地来找你的。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就想着来图书馆试试。」 「有急事？」 张梦这个学期的重点任务是实习和找工作，已经不需要长时间留在学校了。她特地来这里堵自己，必然是有重要的事。 张梦看了看周围，把沈沂秋拉到角落。 「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昨天的事？」 昨天？沈沂秋回忆了一下，连上了四节英语课，有点累。晚上回家给姐姐做了道新菜，大受好评。作为奖励，晚上她们在餐厅有了新尝试。 噢，昨天在餐厅里，沈沂秋用的是柠檬味的。 其他的，应该就没什么了吧。 沈沂秋压下起伏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心神荡漾。 「一看你这样子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张梦无奈拿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迅速找到了几个热帖。 热度中等，没在首页惹得满城风雨。但看浏览点击量，也绝对算是吸引眼球的。 「这是什么？」沈沂秋看了眼标题，仍是不解。 「你点开自己看吧。」张梦把手机塞给沈沂秋。 她找了个看上去点击量颇高的帖子，标题写着：惨遭家庭变故导致心理扭曲，恋、母情节促成畸形恋爱。 第257页 沈沂秋看后就觉得一阵不适，等她点开帖子，便看到已经被模煳化的照片，但轮廓她一眼就认得：是她本人。 然后帖子里通篇内涵她因为那场交通意外，导致心理扭曲。不仅跟同□□往，而且还是长辈，属于典型的失去母爱后寻找新的寄託。 之后，又有几篇大同小异的帖子，无一不是在说这种畸形关系带来的恶劣影响。帖子说得尚算含蓄，但下面的匿名回復才让人憋屈。 沈沂秋看着那些将她跟秦千柔的爱情贬得一文不值的恶言，甚至还有人藏在网络背后，肆意叫她可怜的变态。最残忍的，竟然有人跟帖道：「这么扭曲地活着，还不如当初跟着爸妈一起挂了。」 竟然获得了不少的点赞数，沈沂秋从不知道，人心之恶可以更胜□□。 张梦不敢走远，生怕沈沂秋看完帖子后情绪失控。但她只是咬着嘴唇，死死捏住手机，一言不发。 「你还好吧？」 沈沂秋又找了几个类似标题的帖子，打开进去匆匆瞥了眼便退了出来。她把手机还给张梦，梗着嗓子说：「赶紧收好，免得我忍不住砸手机。」 张梦笑着接过去：「如果你这样能开心点，砸一下我也认了。」 张梦眼里是真切的关心，她说的那句认了也并非只为了哄她高兴。刚才在帖子里感受到多少寒意，此时便体会到多少暖意。 「学姐，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这些帖子前几天就陆续出现了，刚开始数量还很少，也没什么人仔细看。昨晚开始就突然多了起来，几乎十几分钟就多一条新帖子，大家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 难怪，今天走进教室，大家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 又是把她当做怪物了，跟刚入学时不同的是，这次连怜悯同情的眼神都没了。 「这事你得赶紧通知秦记者，虽然照片很模煳，但早晚会被人扒出来的。」 在校园网内部论坛发帖，矛头直指沈沂秋。关于她交往的女性长辈，则只是含煳说了年龄，身影又做了深度模煳，一时间还没人认出是秦千柔。 「我马上给她发消息。」 沈沂秋拿出手机，消息打了一半又停下。 「学姐，除了论坛，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有这些内容？」 张梦摇头，她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个。 「既然是冲着我来，肯定是要在蒙大把我搞臭。光是内网论坛，肯定不够。」沈沂秋索性不去图书馆了，把书全部塞进书包，她决定去一趟跳蚤市场。 所谓跳蚤市场，也就是教学楼背后通往体育馆的路上，有一块空地，还有一长排可供人随意粘贴消息的告示板。每到周末，这里就贴满了最新的二手商品交换信息，也有人选择直接把东西带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校园内课后或是周末流量最大的地方之一。 沈沂秋走得很快，张梦跟在她身后渐渐觉得吃力。 「你这大长腿可真是快。」沈沂秋长高了，腿更长了，人也更青春有活力了。 「如果现在给我风火轮，我还可以更快。」 见她还能开玩笑，张梦悬着的心稳了些。 这个点，跳蚤市场没什么人，偶尔有几个来贴商品消息的，也是贴完就走。沈沂秋在布告板前一块一块看过去，果然在倒数第二块的地方，看到了类似的内容。 她扯下来一看，是从论坛列印的，选了点击量最高的那篇。 「这到底是多恶毒啊，论坛发了不算，还这样到处贴。」张梦看不过眼，蒙大校园里怎么能这样。 「肯定是有人故意的，目的就是用舆论给我压力。」 张梦看着沈沂秋十分淡定地把那张纸对摺，再对摺，然后放进书包里。 她讶然：「这东西你还留着？」 正常人难道不该是愤怒地撕碎，然后丢进垃圾桶？ 这不按剧本发展啊。 沈沂秋冷哼：「好不容易留下来的线索，我怎么会轻易丢掉。」 她不敢百分百保证，但她要试一试。 把这东西带回家，试着感应一下，也许就知道和谁有关了。 张梦见她如此淡定，像是早有了打算，也不再乱出主意。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办？」 接下来，就该是辅导员找谈话了。 沈沂秋向来讨厌这样，但她又已经不是当初的沈沂秋了。面对周围不怀好意的打量，她不再一味只想着迴避。 「具体的，我得回去跟她商量一下，毕竟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但现在，我必须要去找学校，制止这样的信息继续传播。」 沈沂秋毫不犹豫地前往辅导员办公室，今天她必须要解决掉这些帖子。 「你不怕辅导员问你情况？」 「问我？大学里没有规定不许谈恋爱吧？」现在连结婚生子都允许了，自由恋爱更不可能有什么了。 张梦斟酌着，不知怎么说。 反倒是沈沂秋坦然，边走边说：「现在学校里的同性情侣不少，老师们其实也知道。」 「可是，你们的年龄差距……」这不仅仅是性别问题，还有年龄和辈分。 「女的嫁给大二十岁的人都能被说是找到依靠，女生就不能交往比自己年长的？」 沈沂秋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双标得令人好笑。 第258页 张梦被她怎么一说，豁然开朗。 「放心，我是第一个站你这边的。」 她原本以为出了这事，沈沂秋会气愤，会慌乱，甚至会闹情绪。但沈沂秋出奇的沉稳，没有被影响更不曾被打击。 「看见你这样，我有点明白秦记者为什么会选择你了。」 「嗯？」沈沂秋侧脸看她，显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你年纪不大，但让人有安全感。」 顾超前几年的时候，还会不时犯浑，把张梦气的够呛。沈沂秋的这份坚定，由内而外，无需刻意表达却让人不会再为她的感情而担心。 「我希望自己可以更强大一点，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想起红着脸窝在自己怀里睡着的秦千柔，沈沂秋恨自己不是超人。她想为姐姐撑起全世界，不用再被这些风雨侵扰。 帖子暂时删除了，但辅导员的眼神明显也有点不对。沈沂秋坦然待在她办公室里，看她打电话找网管，沟通种种事宜。她并不担心被询问，当然她也没打算把秦千柔的名字说出来。 「帖子已经完全删了，论坛上暂时不会再出现同类内容。」辅导员喝了口茶，一直打电话，弄得她口干舌燥。 「谢谢。」 「沈沂秋，你等一下。」 沈沂秋放下书包，又坐了回去。 「我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帖子里说的那些，是真还是假？」 帖子之所以被删除，是因为随意散播个人隐私，但并不表示校方支持沈沂秋的行为。 「哪方面的？」 「关于你交往对象的问题。」 沈沂秋思考了片刻，神态自若，没有半点心虚，更不觉得自己有错。 「蒙大的校规里，貌似没有规定不让学生谈恋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宝，隔壁新文开了，有空去瞅瞅 第九十九章 辅导员年纪不大，并不是固执守旧的人。蒙大的现状也的确如沈沂秋之前跟张梦说过的那样，学生中有不少都是同性在交往。 但沈沂秋跟他们又不同，她是沈教授的遗孤。蒙大向来对她格外照顾，一些知道她情况的授课老师在学业方面也对她颇为上心。再说，其他学生都是低调交往，只要不闹出事来，学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 可关于沈沂秋的热帖都快霸占校园论坛大半天了，在学生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她又特地找来要求学校协助解决，辅导员不可能完全不闻不问。 但她没想到，沈沂秋竟如此直接地正面回应。 「校规里是没有说不让谈恋爱，但就算是恋爱，也应该是正常的交往，要注意影响。」 沈沂秋阴沉着脸，嘴角绷得越来越紧。 「什么是不正常的恋爱？都这个年代了，世界的多元文化一直在发展，难道蒙大还要固步自封，停留在封建时代，把感情拘泥在异性之间才可以？」 辅导员听她这理直气壮的口气，又见她严肃的神情，大致也猜到了几分。她对此并没太多偏见，但身为辅导员，她的言行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学校，自然不能堂而皇之说出什么支持的话来。 「现在是多元包容的社会，但是同性之间的感情仍属于少数，并没有得到认可，也不受法律的保护。」 除了帖子造成的影响，其实辅导员也担心沈沂秋被人骗了感情。 要求删帖的过程里，辅导员也看了几份热帖。字里行间对于那个比她年长十岁的女性描述隐晦，但处处透着对方只想玩弄单纯的大学生，并且不愿意公开更不愿意负责的意味。 随着这几年的发展，学校对于学生间恋爱基本都持默许的态度，也有越来越多的学生在短暂交往后选择校外租房同居。随之而来的就是不懂自我保护的年轻女孩遭受身体创伤，又或是惹来家长大闹校园。 每次开会，辅导员们也被提醒要多加关注学生的感情生活，不要过多干涉但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理。这个尺度向来难以把握，所以很多辅导员选择不主动，不紧盯，定时询问一次，发现问题再做跟进。 沈沂秋低哼：「就是因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保障缺失，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多理解和支持这样的感情。不能因为现状就完全否定这种感情的存在。」 沈沂秋向来不认同自欺欺人的说法，和秦千柔在一起后，她又从姐姐身上学到了更多坚持自我的动力和意义。 「唉，我知道现在怎么劝你都是没效果的，谁都年轻过，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我刚才说的话，你回去后也再好好冷静想想。」 辅导员并没有深入询问帖子里被含煳提及的另一方到底是什么人，看沈沂秋的态度也知道她肯定不会说。刚才来要求删除帖子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沈沂秋之所以如此着急又坚持，就是想要保护好那个人。 辅导员摇摇头，看着沈沂秋倔强又挺直的离去背影，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秦记者打个电话沟通一下情况。当初沈沂秋搬出宿舍，也是秦千柔出面来办的，现在出了这事，还是要跟人家打个招唿的。 沈沂秋去找辅导员，张梦就一直在办公楼外面等她。见她板着脸出来，猜到刚才可能有些不愉快。 「不顺利吗？我看论坛上的帖子基本都清理干净了。」 沈沂秋面对张梦的时候，才稍微放松下来，吐露真实的情绪：「是删掉了，但是我还是很生气！」 第259页 「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就是觉得这样的感情另类特殊，不入流，劝我迷途知返呗。」气愤之余，沈沂秋满是鄙夷。 她的感情，她的选择，还轮不到其他人指指点点。 张梦也猜到是这个原因，但她个人内心是理解她们的，当初甚至有点期待她们真能在一起。唯有拥有真爱的人，才会明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有多难得。 「算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理解和包容，不去理就是了。」张梦除了劝她看开些，也没有更好的建议。 主流观点就是这样，要不然同性的爱情也不会被称为小众了。 沈沂秋摇头，很是不满。 「这样不对。」 张梦疑惑地看着她。 「不能因为小众就註定只能活在阴影里，大家获得爱的权利是平等的。我这么说当然很理想主义，但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真是没差别了。」 张梦笑，鼓励道：「看来和秦记者在一起，你也越来越像新闻工作者了。」 嗯？沈沂秋自认自己可没有什么八卦的气质。 「你们的身上都有一种莫名让人感动的坚持。」 张梦想，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像沈沂秋说的那样，无论什么样的感情，都是平等的。不再被划分为小众，不再因为非主流而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每个人都能勇敢去选择真正所爱，享受爱的自由。 沈沂秋这才发现竟然已经下午三点了，连累张梦没吃午饭，她很过意不去。 「学姐，我请你吃饭吧。」 「今天真没空，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别想太多。」 张梦今天想去沟通论文的事，和导师约好了时间。沈沂秋识趣地挥手告别，背着书包回家。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还真没心思看书了。 看着沈沂秋略显疲惫的身影，张梦觉得还是应该跟秦记者说一下今天的事。虽然她并不清楚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但她知道沈沂秋一直努力想要显得成熟稳重，很可能会独自一人把这事给扛下来，并不像她所说，会回去跟秦千柔商量。 她们都是她的恩人，她希望两个人都能好。 她自己就吃过跟顾超自以为是为了对方好，结果让对方更加不安的亏，不愿恩人们也重蹈覆辙。 ** 贺焯专题节目的申请获批之后，专栏组就彻底忙碌了起来。这是黎婉接任组长后的第一个大型节目，十分具有话题性，但也有很大的挑战性。 林霜之刚离职的时候，不少人背地里并不认可她的接任，甚至有人还说是因为黎副市长的缘故。这让黎婉憋了一口气，她卯足了劲，一定要在这个节目上做出成绩来，让那群人心服口服。 可是偏偏那每周从永城飞来一次的冤家像个饿死鬼投胎，缠着她就不肯停了，含含煳煳在她耳边絮叨一整夜。 今天已经不是周一，但黎婉的腿肚子偶尔还会打颤，气得她中午又给林霜之打了个电话教训了她一通。 秦千柔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眼里那瞭然却忍笑的意味让黎婉气得牙痒痒。 「千柔，你别看着我笑，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秦千柔在看刚搜集到的新材料，对于黎婉并无实质的反击不以为意。 「我可没有像你这样，走路都打飘。」 黎婉被噎住，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林霜之对她说的话。于是她稍加修饰：「那是因为沈沂秋不行！」 秦千柔抬眸，对于这样的结论替沈沂秋感到委屈。 林霜之更委屈，她当时明明说的是：「小婉，我停不下来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很行。」 所以，这跟沈沂秋有什么关系呢？ 黎婉也是急了才回了这么一句，没想到歪打正着看到秦千柔竟然沉默了。她哪里肯轻易罢休，笑着追问：「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转念一想，沈沂秋之前跟她讨论那些产品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好像深有体会似的，她还以为沈沂秋是高手呢。现在看来，还是被小孩子要强的虚荣心给骗了。 「不行也没关系，她还年轻，多给点机会让她学习，会慢慢进步的。」 秦千柔扶额，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不是沈沂秋不行，可能是她自己不行。每次到了后半场，秦千柔总是昏昏欲睡，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几乎都是直接在沈沂秋怀里就睡着了，无论在什么地方开始，终点永远都是沈沂秋的怀抱。 上回那个小坏蛋非要在餐厅试试，现在弄得她晚上吃宵夜，看着那长而空荡的餐桌，就再也无法安心吃东西了。 她很难完全忘记，被当做美食，在餐桌上被华丽丽品尝时的感觉，却又真叫人慾罢不能。 秦千柔敛了思绪：「现在是上班时间，黎组长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要干出一番成绩来堵住那些人的嘴，现在就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话题上吗？」 偶尔的插科打诨纯属调节，工作当然是最重要的。黎婉也不纠缠，把文件拿好抱在怀里，昂首走了。 腿打飘她也要腰杆挺直，稳稳噹噹走出去。 刚准备继续看材料的秦千柔，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 其实自从沈沂秋搬到她家后，秦千柔跟辅导员的联繫就减少了。一来她工作忙，二来也觉得没有必要过多干涉沈沂秋在学校的事。 第260页 她毕竟不是沈沂秋的家长。 「秦记者你好，我是沈沂秋的辅导员。」 「你好。」 简单的寒暄后，辅导员就把今天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具体帖子里的内容她说得含蓄，难听刻薄的字眼一个没提。最后也只是很委婉地提醒秦千柔关注一下沈沂秋的感情问题，秦千柔却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大致情况就这些了，我不妨碍你工作。」 「请等一下。可以详细说一说论坛的事吗？」 秦千柔对此格外认真，在她的追问下，辅导员不得不又透露了一些帖子上的内容。从有限的信息里，秦千柔明白这些帖子的出现，明面上是针对沈沂秋，实际上是在给她警告。 「谢谢你。」 秦千柔翻出今天的工作计划表，想着是否可以把一些工作带回家去做。今晚她不准备加班了，发生这样的事，她必须回去跟沈沂秋好好谈谈。 张梦的电话在不久后也打了过来，平时不怎么联络的人，今天突然都主动来找，这本身就很不寻常。 加上她们都是蒙大的人，秦千柔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沈沂秋。果不其然，张梦来电，也是为了沈沂秋的事。 跟辅导员说的有些不同，在辅导员口中，沈沂秋固执倔强，强硬得没有一丝空隙犹如钢板。但在张梦这里，沈沂秋则有些疲惫和逞强。 「放心，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独自承担这些。」 在张梦面前，秦千柔也比刚才真实了一些。 「那就好，她心里全是你，就怕你会被影响。但这种事，一个人始终比不过两个人，如果可以一起面对，相信会好很多。」 「谢谢你对沈沂秋的关心，我会照顾好她。」 秦千柔平日虽然冷淡，但对于真诚的人，她从不吝啬自己的谢意。张梦几次三番想要报答她们，都被秦千柔拒绝。她甚至有意保持跟张梦的接触与距离，就是不想接受所谓的报答。 但此时，张梦所给的关心与支持，是秦千柔无法抗拒也不愿拒收的。 本想准时下班，可临时有个短会又拖延了一会儿。除了快下班前给沈沂秋发过消息，开会前给她的消息，沈沂秋并没回。 秦千柔整理好东西直接开车回家，沈沂秋很少会这么慢回復消息。今天学校里的事，不可能对沈沂秋一点影响都没有，她却只字未提。 秦千柔回到家，客厅只开了壁灯，餐桌上的菜都加了盖子，看样子是在等她回来。但沈沂秋不在，也没有出来迎接她。 秦千柔把西装外套放在沙发背上，放下背包，径直朝沈沂秋房间走去。 房门虚掩，她轻轻推开，看到沈沂秋背对着她。 正要开口叫她，却听到沈沂秋自言自语：「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难道真要用我的血？」 秦千柔皱眉，什么这样那样的，又怎么突然牵扯到血上去了？ 大概是过于专注，沈沂秋并没有察觉秦千柔回来。 她把从布告栏扯下的那张传单捏在手里，尝试过很多方法，都无法有任何感应。 但她不愿就此放弃，准备用最后一招。 早就想好了最后一步是用血，所以工具都在手边。秦千柔站在门口，看不清沈沂秋的动作，直到她闷哼出声，又隐约见到红色液体滴落下去，秦千柔才用力推开门，沖了进去。 她绕到沈沂秋面前，看到她正从被戳破的指尖将血滴到一张看上去并不算太干净的纸上。 纸上密密麻麻列印着字，秦千柔匆忙扫了一眼，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张梦说的东西。 辅导员没把帖子内容说得太直白，但张梦是知道她们关系的，自然也就没有过多隐瞒。 沈沂秋对于突然出现的人，大感意外。 「姐姐！」 「沈沂秋，你在做什么！」 秦千柔顾不得其他，从桌上扯出纸巾，捂着沈沂秋的伤口，很是生气。 「姐姐先别生气，让我先把正事给做了。」 沈沂秋顾不上多做解释，立即再次拿起那张已经染了她血迹的纸，闭眼凝思，将所有心神集中于此。 那种熟悉又折磨人的心痛感逐渐明显，她嘴唇微动，期待又难忍。 秦千柔虽然生气，但看她这个样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当即不再说话，默默等在她身边。 片刻后，沈沂秋缓缓睁开眼，眼神由空洞慢慢恢復，仿佛刚经歷了一场太空神游。 「姐姐，我刚才感应到了新厅酒店。」 一听到这个名字，秦千柔也禁不住蹙眉。 这个地方留给她的回忆，可真是太不美好了。 「我怀疑帖子的事，也是新厅酒店那些人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啦，这章发红包吧，么么哒！ 第一百章 新厅酒店的事没闹大，黎婉跟温少则私下动用了很多资源，但也只是查到动手的人来自海城。温以蓉也查了，却并未多说细节，只是说今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意外。 秦千柔知道，新厅酒店的事绝不仅仅为了制造她跟程岩绯闻那么简单，如此大费周章肯定是想要彻底掌控住她或是用舆论毁了她。 现在蒙大校园里热帖事件，手法和风格的确有些相似。 沈沂秋见秦千柔久久不语，以为她还对上次的事心有余悸。 「姐姐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第261页 秦千柔的手被紧握住，她的视线却停留在某人指尖的那抹殷红处。刚才心急，扯了纸巾塞给沈沂秋，谁知这人只顾着感应，并没有认真处理伤口。 也不知是刚才戳得深了还是那宣传单不够卫生，沈沂秋的手仍在流血。细小的伤口，血珠子不停渗出，让人看的心疼。 「你先把自己照顾好再说吧！」秦千柔不悦，动作有点生硬，将沈沂秋的手拉开，丢开那张皱巴巴的纸巾。 她重新拿出一个酒精棉球，往沈沂秋的伤口上按压、擦拭。 半点犹豫都没有，更谈不上什么怜惜轻柔。沈沂秋知道姐姐在生气，不敢吭气，只能绷住嘴角强忍着。 伤口不大，但的确有点深。酒精棉球停留的时间稍长就觉得刺痛明显。沈沂秋忍不住低哼了两声，偷偷去看秦千柔。 一直不理她的人，听到她低哼，便将棉球移开。 「现在知道叫疼了？刚才下手的时候倒是挺狠。」 沈沂秋讷讷不言，小脸皱巴巴的，看上去就让人想要好好疼爱。 秦千柔嘆气，恨自己的心硬不起来。 她不再说话，也没放开沈沂秋。她缓缓拉着沈沂秋的手，把那带着伤口，已经不再冒血的手指送到自己唇边。 沈沂秋咧嘴笑，以为姐姐是要亲亲这手。 谁知下一秒，秦千柔启唇，竟是含住了她的手。 指尖残余的酒精刺激被秦千柔温热的气息取代，沈沂秋浑身像触电似的僵直又悸动异常。 「姐姐……」 秦千柔垂眸，衬衫整齐修身地贴合着她优美的曲线。挽起的袖子露出她细白的手腕，这一幕加上她此时的举动，令沈沂秋无法再控制。 「我们……」 沈沂秋靠了过去，跟秦千柔贴的极近。 秦千柔仍没有放开她的手，却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受罚。」 沈沂秋觉得自己无非就是戳手指的时候力道没有控制好，现在血也止住了，伤口基本也没大碍了，姐姐怎么还如此较真？ 但如果是像现在这样的处罚，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姐姐这么主动把她的手送到嘴里，好像还是第一次。 她接连吞了好几次口水，房间里的光线都随之摇摆起来，另一只空着的手也习惯性地要去抱秦千柔。 没想到又被姐姐躲开了。 沈沂秋不解，姐姐这是怎么了。 终于，手被暂时放开，却依旧被秦千柔握着。 「我说了，今天你要受罚。」 「怎么罚呢？」沈沂秋想，难道姐姐的意思是让她今晚自己睡？又或是不许抱不许亲？ 电视里经常这么演的，没让去睡沙发算是好的。 可是秦千柔没按剧本走，她有自己的惩罚方式。 她把沈沂秋带回自己房间，这里其实更像是她们平时生活的地方。沈沂秋见她还能回到这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想姐姐没那么狠心。 可是下一秒，她就被轻轻一推，跌坐在床沿。 秦千柔把袖口又挽高了些，像是要做什么大事情。 「今晚，你要乖乖听我的指挥。」 秦千柔带着不容反抗的坚持和一丝浅浅的魅惑，让沈沂秋早已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看这架势，莫非是要？ 沈沂秋猜的没错，秦千柔的惩罚就是把她曾经使过的坏全都还回去。 沈沂秋对此倒不抗拒，只是姐姐今晚怎么突然变这样？ 夜深了，秦千柔依旧是累。 她承认自己今天被黎婉刺激到了，可是事实证明，无论是上还是下，她好像都不如沈沂秋的体力好。 这不免让她有些挫败。活到现在，头一回在某件事上输给同一个人，如此彻底。 沈沂秋翻身把秦千柔揽到怀里，看着她并不舒展的眉头，勉强打起精神问：「怎么不高兴？」 「我觉得我有些笨。」 姐姐软下来的时候好可爱，说话也是糯糯的，就像只萌萌的小兔子。 沈沂秋亲亲她额头，哄着说：「你怎么会笨呢？你是天底下最聪明最能干的人了。」 秦千柔抿了抿唇，往沈沂秋的怀里又钻了些。 「我不会做饭，家务也做的不如你好。现在，连这种事情都没你厉害。」说到最后，声音逐渐低的完全听不到了，沈沂秋感觉到怀里的人说完后整个人都埋在她胸口了。 「姐姐，你很厉害的。」 秦千柔不说话，就只是紧紧抱着沈沂秋。 腰有点酸，但沈沂秋更在乎怀里人的情绪。 「你工作忙，做饭和家务这些事，都是熟能生巧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重复劳动，你缺的只是时间罢了。至于这件事嘛，你很厉害，我是认真的。」 沈沂秋在被子里用腿轻轻蹭了一下秦千柔，果然怀里的人抬眸了。 「我爱你，只要是你，对我来说就永远都是最好的。」 沈沂秋说完，倾身给了她一个深情的吻。 这一吻过后，秦千柔的情绪明显好转。但还是跟往常一样，赖在沈沂秋身边不肯动。 沈沂秋不禁好笑，今晚累的人是自己吧，怎么姐姐也这样？但她很喜欢每次缠绵后秦千柔娇羞又柔顺的模样，只要她们在一起，谁主动都是快乐幸福的。 「怎么就会遇到你这么个小坏蛋呢。」秦千柔心生感慨，在沈沂秋的锁骨上轻轻咬了一口。 第262页 姐姐最近开始喜欢咬人了，沈沂秋背后的抓痕渐渐淡去，但是肩膀上的齿印越来越多。不是很疼，但这酥酥麻麻的感觉真让人销魂。 沈沂秋生怕再耽搁下去，她们今晚都得空着肚子睡觉。 「该起来吃饭了。」 秦千柔利落起身，主动说：「你再休息一下，晚饭交给我。」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只要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但沈沂秋还是习惯性跟着秦千柔，捨不得她辛苦。 秦千柔嘴上说着惩罚，但动作非常温柔，一点一寸都生怕伤到她。反而是沈沂秋心急难耐，到后来主动催促起来。 「还是我来吧。」沈沂秋看到秦千柔端菜的手有些颤抖，连忙把活儿抢了过去。 秦千柔从没做过之前那事，现在手腕的确很酸。刚才拿起盘子的时候的确有些吃力，此时也不再逞强。 沈沂秋动作麻利，很快就把一切都弄好了。 秦千柔看着她在家里有条不紊的身影，忽然就冒出个念头：如果以后当不了记者了，有沈沂秋相伴，似乎也不会太难过。 ** 贺焯的节目制作仍在按照计划进行，秦千柔让温少则把搜集到所有资料全都送过来，黎婉则负责对接外部的新材料。 姜瑗获得了保外就医的资格，又有人一直打点照顾，没有收到任何死亡威胁。她不定期会贡献出一些内幕，但她很聪明，并未和盘托出，给自己留了保命的本钱。 这天黎婉脸色沉重地走进秦千柔办公室，正好里面还有两个在讨论节目的同事。 「小婉姐。」 虽然升职当了组长，但组里的同事还是习惯叫她小婉姐。 黎婉也不在乎那些头衔，对此并无不悦。 「抱歉打断，我有很紧急的事要先跟千柔商量。」 等同事离开，黎婉亲自把门关上，又走到窗前，把百叶窗帘放下一大半，确保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秦千柔见她如此郑重，猜到应该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这是我刚收到的，你看看吧。」 黎婉把她刚才带来的东西交给秦千柔。 趁着秦千柔看材料的间隙，她在一旁解释起来：「有人匿名送来这个，放在前台，写了我的名字。」 没有邮戳，亲自送达，点名要黎婉签收，指向性很明确了。就是来给专题组送材料的，而且的的确确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些材料都是严格保密的，怎么会流传出来？」 黎婉沉思：「有人想窝里反，肯定能找到法子偷出来。」 「但是这些内容没办法直接用到节目上。」 「只能按照惯例，给它们找一个名正言顺的曝光途径。」 涉及科研成果和专利成交记录，要找哪个渠道来洗白这些材料的来歷是个难题。可是让她们更为难的是，这份材料里，清清楚楚记载了沈之枫的交易记录。 这也正式证实了，在贺焯所涉及的产业链中，沈之枫也参与了。 黎婉揉着眉心，苦恼道：「沈教授不会也跟贺焯是一伙的吧？真是这样的话，那沈沂秋岂不是……」 她说不下去，担心地看着秦千柔。 从业多年，她们还从没像今天这么纠结又担心过。 黎婉看了看秦千柔的脸色，试探说：「这事，恐怕不能再瞒沈沂秋了。要么也试着从她那里探一探口风？」 秦千柔却摇头：「她之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些，她只知道自己父母都是做科研的，具体研究的内容都没跟她说过。」 这些在之前陪着沈沂秋去办理专利捐赠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我也知道是这样。但沈教授是她父亲，她肯定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细节，也许这些细节对我们有帮助呢？」 秦千柔仍是没有松口。 「小婉，对我来说，工作很重要，但是沈沂秋也很重要。我不希望因为工作而让她受到伤害。」 「千柔，你别误会。我也不是为了节目才让你这么做的，我是担心如果不及时把沈教授的事查清楚，将来由别人曝光这事，沈沂秋受的打击更大。」 沈沂秋对父母的怀念一直都在，虽然她不常说，但秦千柔能感觉到。 沈沂秋对父母的崇拜也一直都在，在她将专利捐赠出去时，脸上那份骄傲让人动容。 如果有一天，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崇敬怀念着的父亲，曾经参与过如此骯脏的交易，会是怎样一幅场景？ 冷静淡定如秦千柔，却也不敢想像。 凡事涉及到了沈沂秋，便成为她的特例。 「我会跟她谈谈的。」 ** 蒙大的风波随着帖子被删除，逐渐消停。除了同个专业里认识沈沂秋具体是谁的，又或是经常一起上课能遇到的，其他人基本淡忘了这事。 这年头，学生早已不像过去那样单纯。周末来学校接送的豪华轿车数不胜数，上面下来的多大年纪的都有，再不可思议的组合见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张梦原本还担心沈沂秋会情绪不佳，至少也要请假几天，没想到她一天课都没缺过。这天张梦回校前特地事先约了沈沂秋，中午她们便去了常去的那家餐馆。 「还是学校门口的饭好吃，实惠又美味。」 「学姐这是对你公司的伙食很不满意？」 第263页 张梦已经正式实习了，不出意外，毕业后她将入职位于市中心的那家世界五百强快消公司。 「谈不上不满意，就是觉得性价比太低。享受过实惠的，相较之下总觉得自己在浪费钱。」 「那么会精打细算，是要准备买房子？」 这不过是沈沂秋随口的玩笑话，没想到张梦竟真地点头承认了。 「是有这个打算。我跟顾超准备存三年，把首付给凑了。」 顾超最终在张梦的劝说下，留在了海城。贺焯事发后，学校徵求并尊重他们的意见，为他们换了导师。新的导师人很好，在毕业前给他们推荐了不少业内资源。 「按照顾超的发展空间，三年后说不定你们就能全款买房了。」 菜陆续上桌，她们边吃边聊。 「搞科研的能有多少钱啊，你以为像那些炒房炒股的，一夜暴富啊？顾超那是基础研究，见钱速度更慢。」 这点沈沂秋承认，哪怕到了沈之枫那样的咖位，财富收入也不成比例。 不过沈沂秋也好奇：「顾超他们专业不是很多人都毕业就转行吗，我听说投行也喜欢招他们，怎么不让他去试试？」 海大的牌子足够响亮，顾超的成绩也的确亮眼。如果他想转行，并非完全不可能。 顾超其实也动摇过，面对海城那么高的房价，曾经的梦想越来越遥不可及。 张梦对此却不贊同，她宁可自己工作辛苦点，跟顾超一起存钱，也不希望他放弃真正喜欢的事业。 「支持他走喜欢的路，就是我给的最大支持。再说他现在也很好，我们没必要去跟别人比。全国人那么多，真要个个去比，比到何年何月才是头。」 张梦脸上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期望，并不因为顾超的择业而显出忧虑。 沈沂秋除了祝福，也知其他言语都显苍白。 张梦中途收到消息，她拿出手机的时候，还笑着跟沈沂秋说了一句是顾超发来的。 等她看完，脸却沉了下去。 沈沂秋以为出什么事了，却听张梦说：「沈沂秋，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在上班，上一章的红包等我下班回来发，么么哒。 第一百零一章 张梦犹豫的样子让沈沂秋突然紧张起来，心里隐隐有点牴触。 「学姐，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 张梦低头又看了眼手机，刚才那短短两分钟的沉默时间，顾超那边又发过来不少消息。 「顾超说，今天他们的工作群和校友群里，突然传出了这个。」张梦把手机转向沈沂秋。 具体的对话框已经退出来，张梦给她看的是顾超发过来的图片。 沈沂秋迅速扫了一遍，本以为是前几天在蒙大论坛上的帖子改头换面后又出现在了海大，毕竟她父母在海大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 可是当她看到沈之枫的名字多次在图片中被提及，不时还出现贺焯或是交易这样的字眼，她就知道自己刚才猜错了。 一把抢过张梦的手机，将图片放大，仔仔细细看清里面的每一个字。 有人匿名发帖爆料，揭露前知名教授沈之枫背后不为人知的一面。说他高风亮节，数次强调科研不为追求个人财富是虚假面具，背地里勾结外国商人，把最新的科研成果出售。 这可比贺焯更恶劣。贺焯手里大多是初级数据或是不痛不痒的研究成果，在国内还能引起一些关注但到了国际上，并不是多么值得争抢的东西。 但沈之枫不一样，他在业内的地位和成就本就是金字招牌，他手里的成果是无数人垂涎的。而且据说在他发生交通意外之前，正在进行一项非常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研究，如果成功，将对整个世界产生巨大影响。 言辞夸张，却在每一处应该明确的地方含煳其辞。例如先是将沈之枫的名誉地位加粗介绍，又强调其接受国家基金资助进行研究，然后罗列出一系列这些年来的成果。 其中不乏已经被沈沂秋正式捐赠出去的那部分专利，无一不在塑造沈之枫是当代同行中的佼佼者。 但到了沈之枫个人情况的部分，笔锋一转，处处都是春秋笔法。明面上说着沈之枫夫妇从事研究工作多年，却两袖清风，婉拒多家企业的邀请，只领取死工资和科研补助。 但是提及沈之枫的个人财产时，则完全迷煳掉。字里行间都在暗指除了学校分配的房产之外，沈家还在全国各处拥有数不清的房子和其他资产。 更可笑的是，到了最后竟然还说，沈之枫替自己的独生女设立了海外信託基金，不仅留下丰厚遗产，更是将科研成果也一併纳入其中。 沈沂秋气得浑身发抖：「简直是污衊！现在网络造谣的成本已经这么低了吗，随便发个帖子编个故事就能把当事人所做的努力全部抹杀！」 张梦安慰她：「这种帖子就是发给不了解的人看的，但凡对沈教授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的。」 这个帖子并未正式在网络上发酵，普通人暂时还没看到。但是业内已经流传开来了，顾超第一时间就发给了张梦，也是因为知道她们此时正在一起。 沈沂秋却不像面对自己的帖子时那么冷静无所谓，她明显是在克制怒气。 「网络上那些无端的谩骂和攻击，大多来自不了解的人。健在的人有时都百口莫辩，去世的人又能怎么办？」 第264页 沈沂秋是知道现在网络风气的，她很少去看那些所谓热搜或是什么骂帖，总觉得满屏戾气，吵到最后双方都失去理智，开始进行无差别人身攻击。 「不行，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沈沂秋抓起书包便飞奔离开餐馆。 张梦自然也没心思继续吃饭，匆忙结了帐追出去，已经看不到沈沂秋的身影。生怕她冲动，好在电话里沈沂秋告诉她自己没事。 她上了计程车，直奔蒙城电视台。 这件事，只有秦千柔可以帮她。 到了前台，沈沂秋进行访客登记。在写到要找的人时，她本来已经要写秦千柔的名字了，突然想起之前的帖子，便改成了黎婉。 前台工作人员把表格拿去一看，说：「你来找黎组长啊？那你恐怕要等一阵子，她下午刚出去开会了。」 真是不巧，黎婉不在台里，自然不能让她上去。 沈沂秋正犹豫着要不要改口说找秦记者也行，又怕给姐姐惹麻烦。虽然秦千柔说过不需要刻意避忌，但这毕竟是她工作的地方，又是电视台，沈沂秋不自觉地想把自己隐藏起来。 前台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姐姐，人美心善，看着沈沂秋学生打扮，不说话的时候唇红齿白，可可爱爱。 「你是只找黎组长还是要找专栏组？如果是找专栏组，那我可以帮你联络一下组里其他的同事。」 这……沈沂秋动了动唇，秦字就在唇边，可是说不出口。 这时电梯正好开了，出来几个人。高跟鞋声此起彼伏，一听就是干练的职业精英。沈沂秋无暇去关注，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生怕自己挡道。 没想到高跟鞋声还没走远，前台姐姐就先替她开口了：「千柔姐，麻烦你过来一下。」 沈沂秋唿吸一顿，不敢抬眸了。 秦千柔当时正和同事在讨论一份刚修改完的稿子，结束了忙碌的会议大家准备去食堂弄个下午茶。 「有什么事吗？」 前台姐姐低声笑着解释：「有个学生来找黎组长，不巧小婉姐午饭后就出去开会了。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想看看你有没有时间……」 秦千柔瞭然，也不让人家为难。 「交给我吧，我去了解一下情况。」 前台姐姐开心地往旁边一指，没想到扑了空。定睛一看，沈沂秋竟然悄悄又挪到更远更不显眼的地方了。 「她在那里。」前台姐姐低头看了眼刚才登记的表格，对秦千柔说，「她叫沈沂秋。」 秦千柔在看到沈沂秋身影的时候，已经惊讶过了。现在听见她的名字，反倒平静了。 她如往常般淡定点了点头，便径直朝那个站在角落低着头的人走去。 熟悉的高跟鞋声一步一步传来，步步踩在沈沂秋的心上。她说过，姐姐的脚步声跟别人的不一样，她一下子就能辨认出来。 然而此时，沈沂秋却不愿朝她走来的是秦千柔。 「沈沂秋？」秦千柔停在她三步之外的距离，声音淡而平静，就像是普通人那样。 沈沂秋无奈，只好抬头，扯出一个尴尬生硬的笑。 秦千柔抱臂看着她，对于她这个反应已经很熟悉。但现在是在电视台，也不好多说什么。要是在家里，早就拧着耳朵拉回房间里好好教育了。 「你有什么事？」 沈沂秋见既然秦千柔都来了，她要躲也没意义了，索性大方自然些，要不然更容易惹人怀疑。 「我有点情况想找黎组长反映。」 秦千柔原本以为她是提前放学来找自己的，为了怕被人关注才故意说是来找小婉，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有事？ 「哪方面的情况？」 沈沂秋警觉地看了眼周围，轻声说：「关于贺焯，还有我爸爸的事。」 一听到这来年各个名字，秦千柔的心口一紧。又听沈沂秋将这个人联繫在一起，不免想起最近她们收到的材料。 「跟我上去再说。」 秦千柔走到前台，将沈沂秋写过的登记表拿了过去，在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人带走。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个，沈沂秋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秦千柔站在她旁边，也不出声。 这还是沈沂秋第一次在工作时间来到专栏组，大部分座位都空着，人应该在食堂。秦千柔没心情多做介绍，直接进了办公室。 她把门关上后，才开口：「先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沈沂秋放下书包，想过去帮忙：「我自己来吧。」 秦千柔已经迅速完成，看了她一眼，沈沂秋便老老实实坐了回去，双手接过杯子。 「特地过来是为了贺焯的事？」 沈沂秋点头，拿出手机。上面有路上让张梦发给她的那些截图，秦千柔看完后却没有沈沂秋预料中的反应。 沈沂秋疑惑，姐姐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平静了。 「这上面的内容根本就是胡编乱造，我绝对不能让这些流传到网上。」 秦千柔敛眉沉思，指节缓缓敲打着扶手。相较于沈沂秋的急切跟愤慨，秦千柔始终保持冷静。 「姐姐，你有没有办法帮我？」 「你别着急，这件事需要一点时间。」 其实秦千柔跟黎婉已经在压了，显然对方发现电视台这条路走不通，便又另闢蹊径。虽然那样有些捨近求远，但比拳头打在棉花上要有效。 第265页 果然，几经曲折，终于见成效了。 「可是这个不能等，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发到网上了！」 听张梦说，不仅顾超他们看到了，海大相关专业的不少人也都听说了。这事情，眼看着就要传开，到时再想要控制就更难了。 「你冷静一点，我们应该先把消息的源头查清楚。」 沈沂秋却无法冷静，她的手指用力抠着扶手：「让我怎么冷静？现在网络上的风气我们都很清楚，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爸妈已经不在了，我不能让他们一辈子的辛苦和奉献被人这样污衊！」 秦千柔又怎会不清楚沈沂秋的在乎，正因为太知道了，所以才迟迟不敢告诉她。 「是没有办法，对吗？」沈沂秋从秦千柔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姐姐很厉害的，但姐姐也不是万能的。自媒体的时代，有手机就能上网，媒体渠道也不再只有电视台一种。即便她们有千万只手，也捂不住万千自由发声的嘴。 看到沈沂秋瞬间颓然的样子，秦千柔起身走到她身边。 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前。 「就算现在没办法，我也会尽力解决的。给我一点时间。」 沈沂秋这次却摇摇头。 「这件事既然那么麻烦，姐姐就别替我操心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沈沂秋有些疲惫，但她必须振作，争分夺秒。 「你要做什么？」 沈沂秋已经弯腰拿起书包，准备离开。听到秦千柔的问话，顿了一下：「我要回海城。」 她跟父母的家在那里，海城留存了沈之枫最多的痕迹。她很清楚，自己捐赠出去的那些专利是之前被贺焯觊觎的。但截图上说的那些高度机密的研究成果又是什么呢？ 显然是不同于寻常的，要不然对方也不必大费周章弄这么一齣戏，却又将真相迷煳化。 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逼她，却又不愿让人知道这值钱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你打算一个人去？」 沈沂秋默然点头，书包已经背好。 她准备今晚就去，如果有翅膀，她现在就想走。 秦千柔冷着脸，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你就这么不信我？」 沈沂秋苦笑：「我没有不信你，只是不想麻烦你，打扰你工作。」 姐姐最近在忙贺焯的节目，眼底的疲倦从未消除过。可有时她想胡闹，秦千柔也都纵容她。甚至有次周末，秦千柔明明很累了，但沈沂秋缠着她，她也就一次又一次地陪着她到下半夜。 姐姐那么好，沈沂秋怎么捨得在这个时候再增加她的烦恼。 「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你顾忌有没有麻烦我？」 秦千柔显然没有料到沈沂秋的举动，看这样子，是想要推开她，自己去查了。 「姐姐，时间紧迫，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沈沂秋第一次这样匆忙打断秦千柔，秦千柔愕然的神情和被咬红的唇，都被她丢在了身后。 沈沂秋刚走出电视台，就已经买好了晚上去海城的机票。匆忙回家收拾了些东西，什么都没顾上便又走了。 今天去海城的机票不好买，是有人退了头等舱的票她才捡漏买到的。 坐在候机厅里，沈沂秋几番犹豫，想要给秦千柔发消息，却又不知怎么说。无论怎样，她今天在办公室里丢下她直接走了，就是不对。 她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除了心急，她还有生气。她知道这是迁怒，可是正因为和秦千柔的关系亲密，心里早就将其当做唯一的依靠和希望，才会在看到姐姐过于冷静的反应后觉得失望，和难过。 秦千柔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当时她在忙着收拾行李，没听到。之后，秦千柔也没再找过她。 曾经连多喝了一口水，多唿吸了一次空气都想要分享的人，现在却对着手机发呆。沈沂秋觉得自己疯了，但为了父母，她不得不拼尽全力去阻止这些。 如果说那些针对她的恶意，她可以因为爱情而撑下去。那这辱没父母名声的恶言，只能靠她用事实来证明。 她坚信自己的父母不会是那样虚伪不堪的人，即便全世界的人都误会他们，沈沂秋也一定要替他们证明：这个世界真的有愿意默默奉献醉心科研的人。 登机的通知响起，头等舱客人优先登机。 沈沂秋想了想，还是给秦千柔发了条消息。 内容很简单：姐姐，我上飞机了，晚安。 今晚，她没来得及替秦千柔准备晚餐，家里甚至因为她赶时间收拾行李而被弄得有点乱。 她缓慢移动脚步，等了大约五分钟，秦千柔并没有回覆她。 沈沂秋的手机里又传来消息，是个陌生号码，给她发了一张彩信。 是比之前看到的截图更清晰更直接的内容，是交易合同，上面竟然有沈之枫的亲笔签名。 沈沂秋突然停了下来，差点被后面的人撞到。幸好空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同时安抚了后面乘客的情绪。 「沈小姐，请先入座。您的行李我帮您放好，可以吗？」 沈沂秋早已心不在焉，无意识地把行李递过去，然后木然地坐到空姐指定的位置上。 作者有话要说：宝，你们觉得我月底正文完结的可能性大不大（心虚.jpg） 第一百零二章 第266页 自从和秦千柔在一起后，沈沂秋早已不像过去那般抗拒回海城，她甚至默默想过，等秦千柔工作不忙的时候，陪她一起回家。 然而当她烦躁不安坐在飞机上时，过去那种让她揪心的难受又出现了。可是为了证明沈之枫的清白，她必须勇敢面对，海城也是非回不可。 她想，如果有必要，自己也许要在海城生活一段时间了。 这样的念头让她下飞机时步伐更为沉重，却没有减缓她的速度。 手机里陆续收到一些消息，沈沂秋迅速浏览了一遍。秦千柔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但只是问她安全落地了吗。黎婉也给她发了消息，问她怎么突然自己跑回海城了。 沈沂秋抿唇，回了秦千柔的消息，却暂时忽略掉黎婉的。 温少则已经在机场外等着了，沈沂秋的航班落地后，他便直接给她打了电话。 海城夜里只要起风，还是有些凉意的。温少则把沈沂秋肩上并不大的背包接了过去，安置好一切才开车。 「我说你这脾气也够大的，说走就走。要真是哪天你们闹别扭了，是不是也准备这样离家出走？」 沈沂秋知他说的是什么，解释道：「我没有闹脾气，我只是不想让姐姐为了我的事情辛苦。」 温少则看了她一眼，意思说你少来。 「你扪心自问，你真没有生气？」 沈沂秋闷声，不说话了。 温少则又看了她几眼，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忍住了。 「我今天刚开完董事会，累得要死。千柔非让我来接你，说担心你一个人在海城不安全。要不是她一再叮嘱，我刚才真想敲你的头。」 温少则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沈沂秋就已经猜到是秦千柔安排的。无论怎样的情绪，都无法改变她和秦千柔之间紧密关系的事实，包括共享她们身边人的资源。 温少则也不知是碍于秦千柔还是袁崎的面子，除了最初见面时隐隐的怒火，之后一路上还算平静。 「订好酒店没？要不去我公司名下的酒店住？」 沈沂秋想了想，拒绝道：「我要回家。」 温少则意外，没想到沈沂秋一回来就要去她之前数次避开的地方。 「真考虑好了？」 「少则，我这次回来是来办事的，不回去没办法。」 沈沂秋说得认真且坚决，温少则点了点头，把车开到海大教职工宿舍区。 这间房子一直都由过去就在她家做家政的阿姨打理，每周来简单打扫一次。沈沂秋定期给她转帐，两人间却很少沟通关于房子的事情。 备用钥匙是沈沂秋上次离开时藏的，连家政阿姨都不知道。温少则想陪她上来，被她婉拒了。毕竟温少则不是秦千柔，无法给她所需的力量，她现在并无多余精力去应酬别人。 「爸妈，我回来了。」沈沂秋缓缓打开房门。 熟悉地打开灯，发现手感有点不同。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因为她长高了，所以开关的位置对她来说，有点变了。 房子很干净，除了缺少人气，其他的和过去变化不大。 回到这里，曾经和父母共同生活的点滴便又涌上心头。她不像过去那样痛苦无助，却仍旧觉得心酸难受。 亲情，是无论失去多久都会让人怀念的牵挂。 和上次的匆匆不同，沈沂秋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做了决定，要在家里住下。放下背包，坐在她从前最喜欢的单人躺椅上。 这个躺椅跟客厅的布置格格不入，但爸妈为了她高兴，硬是加塞了这么一张突兀的家具。曾经，她是沈家的小公主，任性也有人宠着。 沈沂秋吸了吸鼻子，压下纷涌的情绪。到厨房拿出烧水壶，清洗干净。 水流声，炉灶开关声，这个屋子渐渐恢復了些生命力。 沈沂秋的心情并不算好，秦千柔和她之间，像是被筑起了一张透明的网，将彼此的心隔开。她知道姐姐关心她，却不确定姐姐是否在生她的气。 在飞机上，沈沂秋冷静回顾一番后，发现秦千柔除了反应平静外，竟不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事。难道姐姐早就知道了？可是她为什么瞒着不说呢？ 明明她们有那么多在一起的时间，说几句话根本不需要多久，而姐姐什么都没告诉她。 沈沂秋心中的这个猜想，令她更加不敢跟秦千柔联络。她怕自己知道真相后，会更加难过。 秦千柔故意隐瞒，肯定不是想害她。但瞒着她，本身就是一种伤害。沈沂秋不愿相信姐姐竟然会在背后藏着秘密，她以为她们之间是完全坦诚的。 她双手撑在水池边，用力晃了晃头，不愿再去想这复杂的假设。窗外的景色依旧，海大的夜晚总是宁静得与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格格不入。 沈之枫有时候累了，就会站在厨房里抽菸，沈沂秋偶尔会扒在门边偷看爸爸的背影。 印象中，爸爸高大挺拔的身姿，带给沈沂秋极大的安全感。她默默比划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高，如果爸爸还在，应该会很高兴见到她的成长。 回到这里，免不了想起过去的种种。好在她除了最初时的难过，已有足够勇气去把这些过往收进回忆。无论爸妈是否还在，这些经歷都是他们共同拥有过的美好。 简单休息了一下，沈沂秋便开始在家里翻找。她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也不确定爸爸到底有没有把东西放在家里。她伸手触摸每一件可以碰触的物品，希望可以通过感应来找线索。 第267页 然而一个多小时后，她一无所获。 这跟她预想的差不多，但真毫无收穫的时候仍不免沮丧。 她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父母的卧室和书房，这是平时沈之枫在家里逗留时间最多的地方。可是所有角落她都没错过，还是什么都没感应到。 沈沂秋又故技重施，在书房里戳破手指，将血滴在书桌上。这一次，她依然什么都没感应到。 ** 秦千柔很忙，忙的连水都顾不上喝。 沈沂秋从电视台离开后，秦千柔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黎婉匆匆赶回来，一听说这事，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这小孩儿怎么回事，都说了需要时间，还那么毛躁！」 「这也不能完全怪她，谁遇到这种事都会着急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帮她解释？」黎婉摇头，「难怪你一直不肯告诉她了，要是早点让她知道，可能更糟糕。」 秦千柔的心却不像她面上表现得那么淡定。 不管什么时候让沈沂秋知道，这件事上她始终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秦千柔是打算去海城找沈沂秋的，哪怕劝不动她回来，至少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里。 黎婉发完脾气，也冷静了下来。 「节目的事你下班前交接一下，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但估计没法准时下班，还得跟其他同事都交代清楚。」 这已经是专栏组的最高效率了，贺焯的节目是近期的重点项目，所有人几乎都是满负荷在运载。秦千柔如果这时候离开，黎婉一个人不下来。 这也是秦千柔始终犹豫的原因，她很不希望因为私事而影响了工作，倒是刚才怒气沖沖把沈沂秋隔空教训了一顿的黎婉开始劝她。 「工作的确是忙，可沈沂秋的事也很重要。别犹豫了，你要是不去，让沈沂秋误会，今后给你们的关系造成什么损失，就更难弥补了。」 「但是你们……」 黎婉豪气地挥手：「别但是了，你想想过去几年，你替别人加了多少班，帮了多少忙。你从没计较也不求回报，实事求是来说，大家都欠了你一份人情。」 秦千柔抿唇，犹豫消减了些。 「周末的时候，她会过来。到时候我让她帮忙，等于多个劳动力。」 她？秦千柔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林霜之。 原以为回了永城的组长跟小婉之间会变得艰难，没想到这两人次次都小别胜新婚，周末小聚弄得天地勾地火的。 黎婉有次说漏嘴，竟然觉得这样的距离挺好。 忙完工作交接，秦千柔本想去和母亲打声招唿。毕竟温以蓉还在蒙城，她却要去海城。 「小柔，留下来。」 「什么？」 「我说，你留在蒙城，先别回去。」 秦千柔没想到母亲竟然会阻止她回海城。 「我知道你心急回去是为了什么，但这件事牵扯过多，你现在过去也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我至少应该去陪着她。」秦千柔少有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候，温以蓉打量了她好几次。 僵持片刻，温以蓉还是不同意她回海城。 秦千柔已经亲自来通知过，并不打算听从母亲的话被动等待。她实在是不放心让沈沂秋一个人在海城，时间越久她就越担心。 温以蓉突然叫住她：「小柔，这次你必须留下来！」 态度之强硬，让秦千柔几乎快不认识了。 这还是她那向来端庄温婉的母亲吗？这是几乎从没对她厉声过的母亲吗？秦家的家规虽然严苛，但长辈们很少强势压迫，以理服人才是常态。 「这是你爸爸的意思。」 秦千柔疑惑转身，温以蓉既然如此强势留她，外面必然是守着人的。她索性不着急走了，打算听一听到底怎么回事。 「收到照片以后，你爸爸除了让我来找你，他自己也找人去查了。你们的事本来就没故意隐藏，被查到也很容易。」 秦千柔眉梢微动，虽有些意外，但也早预到会有这一天。 「蒙大论坛帖子的事情出来后，你爸很生气，也已经去查是谁在背后搞的鬼。」 秦千柔却不太乐意，低声道：「爸爸这是打算插手了？」 她的感情，并不希望有太多人参与。 温以蓉无奈看着倔强的女儿，轻嘆：「他是你爸爸，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管？」 秦千柔心中却道，在我小的时候，他就没怎么管过。 错失了童年最该有的陪伴，如今却要来管这事，令她觉得很不舒服。但良好的家教跟修养让她控制了情绪，并不想在此时翻旧帐。 「所以我必须留在蒙城等待他的调查结果？」 温以蓉重重嘆了一口气，谈了恋爱以后，她那个聪明冷静的女儿跑到哪里去了？ 「傻孩子，你爸爸这是在考验你们。确切说，是在考验沈沂秋。」 「考验什么？」秦千柔不禁防备起来，父母对她的干涉她虽不满但可以理解。但若连带着沈沂秋也要骚扰，她不能接受。 「任何一个当家长的，都不可能会同意自己的孩子跟一个不明不白，甚至不确定有没有能力保护好对方的人在一起。」 秦千柔的脸彻底冷了下来，抱臂做出防御的姿态冷声道：「这是我跟和沈沂秋之间的事，我们可以互相照顾彼此。」 第268页 「这只是你的看法而已。客观条件上，沈沂秋就是不如你，而且远不如你。」 这也是温以蓉来到蒙城后，母女俩第一次如此直接坦白地聊到这段感情。 秦千柔知道父母肯定不会轻易接受她的选择，但她没想到在他们心中，竟是将沈沂秋看得这么低。 「她有她的优点，是我需要的。如果我在物质上已经不缺什么，又何必再找一个锦上添花的。」 我要的是雪中送炭的那一个。 温以蓉已经恢復平静，这件事她本不打算太早告诉秦千柔，既然情急之下说了，那便好好聊聊。 「你的想法我当然知道，要不然刚到蒙城的时候我就不会松口。可是你们真要想长久走下去，始终是要过家里这一关的。我的意见无所谓，但你爸爸的，你爷爷的，你真就完全不在乎吗？」 秦千柔蹙眉，她当然在乎。但是这样的方式，她不喜欢。 「你放心，你爸爸不会使什么手段。你也应该给沈沂秋一个机会，让她好好表现表现，至少证明她是一个可以託付的人。」温以蓉说到这里，停了片刻，「要不然，我也不放心把你交给她。」 温以蓉这么说，也算是给秦千柔透了口风。 气氛比之前缓和了一些，秦千柔软了一些，问：「那究竟要怎么考验，考验多久？」 「这次沈之枫的事，你就让她自己去解决。严格意义上，这本就是沈家的家事，你还没嫁过去，就全揽在自己身上，这说不过去。」 秦千柔脸色有点不太自然，大概还不适应母亲这样说。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解决得了？」她跟小婉查了这么久也只是刚找出些头绪，光凭沈沂秋自己，基本不可能。 「小柔，你不能事事都替她解决。其实论坛那件事，她的表现你爸爸就挺喜欢的，你不妨放手，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也许她比你想像的要更独立？」 秦千柔也知再说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她相信，以父亲的人品是不会背地里对沈沂秋做出什么来的。 见女儿情绪稳定下来，温以蓉吩咐管家把晚饭送过来。 「难得过来，就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吧。」 秦千柔不时看手机，生怕错过沈沂秋的电话。沈沂秋告诉她已经安全抵达海城了，温少则也及时向她汇报过，亲眼看着沈沂秋进家门。 而且他还特地在楼下看着房里亮灯，并且在四周观察了半小时才走的。 「专心吃饭，短暂的分离算不了什么。」 温以蓉不得不在心里承认，沈沂秋这个人的确改变了女儿很多。她将从前清冷寡言，总是将自己包裹成铜墙铁壁的女儿变得柔软，甚至脆弱。 她不知该说这是好还是坏，但至少眼前的秦千柔，鲜活生动，会怒会喜，更加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乃们都觉得我月底不能完结，那就……接着写吧 第一百零三章 温以蓉在席间又找了些话题跟秦千柔聊，气氛总体还算融洽，但她能明显感觉出女儿的心不在焉。温以蓉偶尔露出无奈的神情，却也没有说破。 吃完饭，秦千柔要走，温以蓉又留她：「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今晚就留在柒公馆吧，正好可以陪妈妈说说话。」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这些年工作忙碌，秦千柔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回去，母女间能够说心里话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 「我还有事，下次吧。」 温以蓉苦笑，但没阻拦：「又是下次啊？我都听你说过多少回下次了。」 秦千柔已经起身整理好衣服，温以蓉让管家送她出去，叮嘱道：「这件事你也别怪你爸爸，他是为你好。毕竟你选的是个女孩子，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秦千柔自从知道所谓考验，脸色一直不怎么好。温以蓉也识趣，不再说这话题，现在突然又提，无非也是不想让父女俩的关系闹僵。 秦千柔微微点头：「我明白。」 隔天早晨，温以蓉很早就醒了。她给秦千柔发了个消息，让她过来一起吃早饭。 「妈，我不过去了，我不在蒙城。」秦千柔直接回了电话，并未隐瞒自己的行踪。 温以蓉只是略微诧异，明知故问：「这么早就出门，有採访任务？」 秦千柔轻嘆，坦白道：「妈，你应该知道的。」 温以蓉低笑了几声：「昨晚你说要回去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她又仔细看了眼时间，有点不解：「这么早你跑到其他地方去干嘛？」 她猜到秦千柔还是会去海城，但这个点明显第一趟航班还没起飞，不可能已经到了。 「我没买到上午的机票，所以到嘉市来坐。」 温以蓉惊唿：「什么？你特地一大早去嘉市，就因为没买到上午的机票？」 她扶额，感慨女儿是不是倒贴得太厉害了。 「小柔啊，你坚持要去海城，我也拦不住你。但是你何必在乎那一时半会儿，海城有少则照看着，沈沂秋真需要帮忙的话，不会找不到人。你这折腾劲，妈看了心疼啊。」 秦千柔应该是坐在计程车上，身边偶尔有细微的声响。听完温以蓉的话，她沉默了片刻。 「妈，我已经迟了几个小时了。对于你们来说也许只是一个上午的差别，但对她来说，已经等了我很久。」 第269页 她了解沈沂秋，她不会开口求温少则帮什么忙的。如果不是自己的安排，她恐怕压根不会告诉温少则，她去了海城。 她家的小朋友，有时候就是这么倔。 「行吧，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就是奋不顾身。」温以蓉重重嘆了口气，又叮嘱说，「你路上注意安全，再着急也要照顾好自己。至于你爸爸那边，我会帮你说的。」 「谢谢妈。」 「傻孩子。」 挂了秦千柔的电话，温以蓉给秦千柔的父亲打了过去。 「老秦，我早就说了，咱们留不住小柔的。她已经在去嘉市的路上了，就为了能早几个小时赶去海城。」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温以蓉微微皱眉：「你又不是不了解女儿，真以为几句话就能让她改变主意。我早就劝过你，不要用你那一套，你偏不听。」 温以蓉是接触过沈沂秋的，也是亲眼见过女儿和她相处的，点滴细节早就证明了这俩人间的感情。但秦父却不知，他看到的只有照片，和打探回来的消息。对他来说，宝贝女儿和一个刚成年的女大学生交往，实在是突破他的底线了。 「不管你同不同意，生不生气，我该说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你要是想硬来，我可不同意。」温以蓉对付老公自有一套，这么多年的夫妻，默契早已非同寻常。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松动，温以蓉眼角有了笑意，但她不动声色，稳住唿吸。 温以蓉暂时不打算回海城，那边有秦父坐镇，她并不担心：「你放心，有我管着，不会让她们乱来的。至于沈家的事，你赶紧帮忙查一下，这事情拖久了肯定麻烦。那些人在背后忙活这么久，也该露出尾巴了。」 ** 秦千柔昨晚从柒公馆离开就要买机票，可是上午十一点之前的机票已经全部售罄，不得已选择从嘉市出发。好在从蒙城开车过去也只要一个多小时，秦千柔天刚亮就出门了。 昨晚她跟沈沂秋的联繫少的可怜，几乎比她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还要少。这让秦千柔很不安，也很不习惯。习惯两个人一起睡的床上就只有她一个人，那个熟悉的怀抱消失了，令她辗转难眠。 她好几次拿起手机，想要问问她在那边的情况，又觉得还是见了面再问比较好。沈沂秋在电话里肯定不会说实话，总是报喜不报忧。 航班落地，秦千柔给事先联繫好的家政阿姨打了电话。她先让计程车绕路去拿沈沂秋家的钥匙，然后才去了海大。 之前陪沈沂秋处理捐赠专利的时候她来过几次，也因此跟家政阿姨相熟。她知道沈沂秋惦记着这里却又不敢多问细节，所以把自己的联繫方式给了家政阿姨，让她有事可以直接找自己。 秦千柔站在门外，捏了捏手里的钥匙。里面很安静，但她知道，她牵挂了一整天的人就在那里。 门被打开，里面依旧静悄悄。 秦千柔朝里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沈沂秋像只小猫，蜷缩着窝在客厅里那张单人躺椅上。她弓着背，双手勾住自己捲曲的双腿，身上盖了条已经滑落一半的毛毯。 秦千柔蹙眉，这么不懂照顾自己！ 她走过去，脚步声惊醒了睡着的人。 迷濛的双眼睁开，沈沂秋懵懵懂懂的样子，和平时在她床上没什么差别。 「姐姐？」沈沂秋呢喃，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她咧嘴，昨晚一整晚，她梦到了好多人。那些纷乱交织的画面，让她甚至来不及分辨细节。到了下半夜，她才终于安稳些，梦里便一直是秦千柔的影子。 她想姐姐，很想很想。 姐姐昨天没有跟她说晚安，也没有和她说亲亲。 秦千柔越走越近，直到走到她身前，才停了下来。 她蹲下来，伸手轻轻抚摸那因为睡姿而有些乱的头髮。依旧是她喜欢的的触感，每次亲密的时候，这头髮便是她最熟悉的依靠。 「睡醒了吗？」 秦千柔的话像一道暖阳，在沈沂秋心里缓缓铺开。 她眨了眨眼，终于确信不是自己的梦。 「你怎么来了？」 秦千柔浅笑，手依旧摸着她的软发不放。 「怎么，生气到现在，还不想见我？」 沈沂秋不好意思起来，错开眼神：「我没有生气。」 秦千柔却不容她躲避，双手固定在她脸颊两侧，把她的视线又扳了回来，正对着自己的眼睛。 「我都特地来道歉了，你还要使坏。」 强势中，竟带着小小的委屈。 沈沂秋鼻尖一酸，哪里捨得姐姐这样放低姿态。 她伸手把秦千柔搂住，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姐姐不要道歉，你没有错。是我昨天冲动了，我不该那么任性的。」 秦千柔侧坐在她身上，双手圈住她的脖子，脸和她的紧紧贴在一起。 「是啊，你昨天是很任性。不肯听我解释，甩开我的手就跑了。」 秦千柔可以理解沈沂秋的焦急，但她也伤心沈沂秋抛下她转身就走。 明明说过，不会松开她的手。 沈沂秋把她搂得更紧，用力吸着她身上的香气。 只是短暂分开一天，她就已经受不了了。 两个人静静相拥了一阵，仍是不舍分开。 沈沂秋抬起头，在秦千柔唇畔试探性亲了一下，见姐姐并未躲开，才大着胆子又亲了上去。 第270页 这一次，吻得又急又狠，像是迫不及待要把秦千柔的双唇全然占据。 秦千柔勾着她，将她往自己这里拉。两个人都在迫切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还有对彼此的爱。 仿佛回到了最初那段怎么都不够的日子，牵挂、担心、委屈和难过，都在这激烈的一吻中烟消云散。 「嗯，你停一下！」秦千柔终于发出抗议，要把沈沂秋推开。 沈沂秋依依不捨：「怎么了？」 秦千柔瞪她：「你说怎么了？看看你的杰作！」 不用看，沈沂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平时都克制着，很温柔，但今天她有些着急，便放纵了些。 于是，秦千柔的红唇，便如此娇艷欲滴。 「那我们先休息一下。」 沈沂秋平时很在意秦千柔，怕累着她，所以她们经常会中场休息。 秦千柔脸颊泛红，不理她，将她不时前来偷香的动作给挡回去。 「别以为这样就算了。」 这话说的没什么气势，但女朋友还是要哄的。姐姐亲自过来了，沈沂秋自然不会小气到还在嘴硬。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一个人跑掉了。」 秦千柔轻哼，手却依然勾着沈沂秋的脖子。 「我以后不会不听姐姐的解释，也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 她说的很真诚，仿佛真地在忏悔自己所犯的错误。 秦千柔心里早就柔情万分了，只不过矜持让她还是想让沈沂秋主动哄她一下。 现在这人真开口了，她反而又不舍了。 「我也有不对，这件事不应该拖了这么久不跟你说。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时机最合适，总想着等我找到更多的证据能一锤定音的时候再说，能让你安心。」 秦千柔不想沈沂秋难过，更不希望她因为父亲所遭受的质疑而自卑。流言蜚语对于沈沂秋来说，已经伤害了她太多次。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秦千柔知道，沈沂秋不是无动于衷。 「我昨晚冷静下来的时候就想通了，我知道姐姐你是为我好。」 沈沂秋像小猫似的用鼻尖去碰秦千柔的鼻尖，两个人就这样互相蹭着。 「所以，你接受我的道歉吗？」秦千柔温软的声音里带着她最真诚的歉意。 沈沂秋心里又软又烫，姐姐一直在为她考虑，如此在乎她，还让她怎么生气呢。 「早就不生气了，不要说道歉，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个……」沈沂秋又贴了过去，她想，中场休息时间应该够了。 ** 缠绵过后，秦千柔想起另一件事，她趁沈沂秋不注意，拉起她的手仔细看。 果然，指尖上贴着创可贴。 「又用那招了？」 传单那事，沈沂秋跟秦千柔说过，她的血似乎可以帮助感应，但秦千柔不同意她随意使用这方法。 「昨天我回来后，把家里都摸遍了，什么都没感应到，所以只好试一试。」 秦千柔抿唇，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心疼。 「那你戳破一根手指就好，你这戳好几个是什么意思？」 「我想着血多一点，是不是就能快一点感应到。」 昨晚她是着急了，一边流泪一边用带着血的手去尝试，可是依然无果。 秦千柔看到她眼底的沮丧和失落，便不忍心再指责。她把沈沂秋的头搂进怀里，温声安抚：「没关系，我们一起去找真相。」 她来了，就会一直陪着沈沂秋。她不会让沈沂秋一个人在海城孤军奋战，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她都会陪着沈沂秋共同面对。 之后，秦千柔把她跟黎婉这段时间搜集到的资料和情况跟沈沂秋说了一遍，但依旧没有什么突破性的线索。 「还真是奇怪，那个签名的确是爸爸的，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跟这些人产生联繫呢？」沈沂秋看到那个签名时就急了，因为她小时候因为考试成绩不好，偷偷模仿过家长签字。沈之枫的签名很有特色，当时她学了好久还是不得精髓。 秦千柔有些犹豫，试探道：「如果真查到他们有关系，你会怎么办？」 这是最坏的一种结果，秦千柔之所以一直拖着没告诉她，就是希望能找到否定这种可能的证据。 沈沂秋先是坚决摇头，说她相信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人。过了片刻，她软了些口气：「如果，真相真地让人失望，那我会替爸爸道歉。」 秦千柔眼里有浅浅的泪光，她的沈沂秋没有令她失望。她曾经担忧过，沈之枫的事会不会影响到她们之间的关系。毕竟涉及到至亲，有多少人真能做到是非分明，客观公正呢。 沈沂秋在本质上，和她是同一类人。她们都尊重事实，坦然接受真相。 「不过我相信爸爸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他是个好人。」沈沂秋忽然笑道，将之前的黯然吹散。 秦千柔握着她的手，笑道：「是，我也相信。」 沈沂秋高兴起来，眼眸闪亮：「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一直瞒着我，是因为你也怀疑我爸爸。」 秦千柔佯装不悦，颳了一下她高挺的鼻樑，嗔道：「你的女朋友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沈沂秋咧嘴傻笑，她的女朋友可太好了，她才没有不信任。 「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也是第一次恋爱，很多细节并不能做到完美。我对这段关系越在乎，我就越小心谨慎，不敢让任何可能影响到它的因素存在，所以我的确是有意在拖延时间。」 第271页 秦千柔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处理得很糟糕，她在来的路上准备了很多解释的话。但见到沈沂秋后，那些事先准备的话却都用不上了。 「我们都在学习如何去爱，但我知道姐姐的心意。也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也是一样的。这份感情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沈沂秋把秦千柔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她目光澄澈，不带一丝杂念，只为坦诚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姐姐真好 第一百零四章 这段时间她们准备在海城多找一点线索，既然沈之枫生前研究绝大部分是在海城完成的，必定会留下痕迹。 「我以前只顾着自己的事，从没认真听爸妈说过他们工作上的事。如果我能早点懂事，或许现在就不会那么被动了。」沈沂秋觉得自己对于父母工作内容一无所知感到十分愧疚。 今天她们在海大找了不少人，有沈之枫过去的领导，也有他的同事，但收穫少之又少。 秦千柔生怕沈沂秋回到家里情绪更糟，非拉着她先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虽然现在住在沈沂秋过去的家里，但她们几乎不在家里开火，要么在餐馆吃，要么叫外卖。 「是沈教授谨慎。你今天也看到了，不了解情况的人，不止你一个。」 沈沂秋依旧苦恼：「可我是他的女儿，是他最亲的人，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秦千柔不忍见她如此，可是又不好当众将她搂到怀里安抚，只能象徵性地轻抚她手背。 「是你的爸爸在保护你，希望你能远离那些纷扰。」 如果说沈沂秋不知情，也许是她当初还小不懂事，但拜访了那么多其他人，依旧收穫甚微，那就是沈之枫刻意隐藏。他把一切真相都藏了起来，所以即便与他共事，和他朝夕相处的人，也未必知道全部。 从沈之枫过去的工作生活里找不出有用的信息，沈沂秋打算去见见姜瑗。自从她和贺焯被判刑后，沈沂秋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原本以为，这个人曾在她生命里留下的伤痕会慢慢痊癒，然后将其淡忘，没想到现在竟然又要见面了。 秦千柔做完基础护理，回到房间。沈沂秋还靠在床头，低着头看手机。 「还不睡？」秦千柔掀开被子坐了上去。 现在她们睡在沈沂秋过去的房间里，床比她们在蒙城家里相对窄一点，晚上两个人睡着睡着便紧紧抱在一起。 「在想明天见到姜瑗该说些什么。」沈沂秋把手机放到一边，搂住秦千柔。 「你如果不想见，那我自己去就好。」 「我得去问清楚爸妈的事，不去怎么行。」 秦千柔把玩着沈沂秋睡衣的纽扣，总有那么两三颗，她喜欢解开又扣上。 「我担心你去见了以后心情不好，你最近总是皱眉。」 沈沂秋握住在她眉间轻柔抚摸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两下：「我才没有。」 秦千柔换了动作，轻弹了她额头：「你女朋友不喜欢看到你皱眉的样子，丑。」 沈沂秋闻言笑开，特地皱鼻子，做出更夸张的表情，倾身靠过去。 「丑？你再说一遍，看看还丑不丑……」 唇畔相触，是熟悉而让人安定的感觉。在一起久了，早就习惯了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汲取彼此的温暖。她们已经沾染上了对方的气味，越来越融为一体。 温度渐升，秦千柔却不得不提醒她：「没有准备那个。」 沈沂秋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可是一时半会也的确没有。 「偶尔不用也没关系的。」 「可是……」 沈沂秋的吻细密落下，最后落在秦千柔的耳边：「姐姐，今天我要给你新的体验。」 前几天戳破的手指已经癒合了，其实在前阵子她已经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用上。今天也许是个不错的时机，也好验证一下她的猜想。 秦千柔勉强稳住唿吸：「什么新的体验？」 每次沈沂秋说要尝新，必然是让人销魂难忘又疲惫的。秦千柔刚开始的时候还羞红了脸无力承受，到后来渐渐习惯，却还是不像沈沂秋那么坦然。 在这方面，她的确不如年轻人直接。 沈沂秋故意不说，又继续温柔地吻她，声音变得黏黏煳煳：「用我的特殊能力……」 夜变得漫长，这是她们到海城后的第一次彻底放纵。在沈沂秋成长生活过的房子里，她们其实一直都压抑克制着。大概是明天要去见姜瑗，沈沂秋的情绪出现了明显起伏，又或是餍足惯了的人，饿了几天难免心急，这一晚沈沂秋几乎不依不饶。 没有阻隔，感觉跟过去有些许不同，不变的是身边人的温柔和深情。秦千柔习惯性去抓沈沂秋柔软的捲髮，一丝一缕的细发从她指尖滑落，又再次抓紧，就如同她深处的感受一般。 无数次被抓紧，又松动，再次被抓紧。 ** 沈沂秋下楼买了早餐，海大校门外有家早餐特别好吃，过去沈之枫就常去买。 等她回来，秦千柔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沈沂秋坐到床边，轻轻拨开她垂落下来的头髮，静静看了一会儿，便带着无限爱意亲了下去。 「嗯，别闹。」秦千柔闭着眼挥手，推开这恼人的打扰。 第272页 沈沂秋换了个方向，又去亲她另一边的脸，温热的唿吸弄得她脸痒痒的。 「我好睏。」秦千柔勉强睁开眼，却还是没有完全清醒。 昨晚，是真累到她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体力已经慢慢适应了。没想到昨晚沈沂秋说要尝试新的体验，直接加码到她完全陌生的程度，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我买了豆浆油条，起来吃一点，如果还困，吃完了再睡。」沈沂秋哄着她，扶着她起来。 秦千柔多年来的生物钟很是顽强，也就只有沈沂秋能打破。 她已经恢復清醒，靠在沈沂秋身上，由着她替自己换掉睡衣。 「今天说好要一起去看姜瑗的，我怎么能自己在家睡觉。」 昨晚能够明显感觉沈沂秋内心的复杂矛盾，秦千柔用自己的爱和温柔，一次一次纵容配合，甚至是积极主动，抚平她的忧虑。 「我买了豆浆，这家的味道很好，我以前几乎每天都喝。」 秦千柔嘴角勾了起来，轻声说：「好。」 沈沂秋已经愿意重新提起过去了，即便是在这曾让她最无力面对的环境里，她也开始去重复过去的生活，也愿意去做现在生活里习惯的事。 这意味着，沈沂秋真地走出来了。过去的伤痛虽在，可是已经不会再阻碍她过正常生活。秦千柔愿意陪着她，一同经歷这意义非凡的时刻。 「我就喜欢炸得老一点的油条，不过她家小馄饨没我包的好吃。」沈沂秋竟然还跟早餐店老闆娘比起手艺来。 「那以后你考虑开个餐馆？」 「嗯这倒没想过，我只想做给你吃。」 沈沂秋对于秦千柔的调侃认真作答，反倒让开玩笑的人脸红起来。 早上的气氛很好，两人的心情都不错。吃完早饭简单收拾好，便直接去见姜瑗。 温少则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她们，院方那边也打过招唿。 「探视时间有限，你们只有半个小时。」 温少则说话的时候暗暗打量了沈沂秋，见她比那天刚到海城的时候好了许多，已然跟在蒙城时差不多，也放心不少。 他虽气恼她一声不吭跑来海城，事后听了秦千柔的解释，又不免心疼起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事，被最爱的人瞒着，的确是不好受。 换个角度想，他突然发现沈沂秋果然是好脾气。如果换成是袁崎，估计早就揍他一顿了。 「我就不进去了，有些事我也不方便知道。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在楼下。」温少则陪她们进了医院，跟前来接人的护士交代了几句。 姜瑗获得保外就医，住的却并非普通医院，她也没有重获自由。不过这里的环境的确要比监狱好一些，沈沂秋和秦千柔肩并肩跟在护士身后。 为了确保姜瑗的安全，她住的是单人病房。 事先已经知道今天有人来探，但姜瑗并没有太多期待。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找她拿资料，大多是温少则派过来的。 听说今天是秦千柔过来，姜瑗心想，或许是老贺的节目需要更多材料。想到贺焯，姜瑗麻木已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房门被打开，护士的声音传来：「姜瑗，有人来看你，抓紧时间。」 之后，护士暂时退了出去，但门开着。按照规定，她们不能独处，但温少则打了招唿，于是同意开着门让她们谈一谈。 「姜瑗，好久不见。」 听见秦千柔的声音，一直望着窗外的人缓缓转身，视线却落在秦千柔身边那人的身上。 似乎没有料到沈沂秋会来见她，她竟然忘了做出反应。 沈沂秋不得不主动开口：「姜……姜瑗，好久不见。」 再次见面，她竟然不知该怎么叫她更合适。 「沈沂秋，你好。」 姜瑗也知，叫她小秋，也已经不合适了。 秦千柔开门见山，说了今天来的目的。姜瑗听完后没太大反应，她的视线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沈沂秋那里。 「你想知道你爸妈的事？」 沈沂秋点头，她想知道。 「为什么来问我？」 沈沂秋蹙眉，却不得不坦白道：「因为曾经你跟他们是最好的。」 或许只有在那个时候，彼此间的秘密才没那么多。 姜瑗悽然一笑：「这话倒是不假。」 自从贺焯意外死亡，姜瑗整个人都变了。这些日子她也时常在想，怎么会一步一步就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满怀期待要为祖国奋斗奉献，怎么就成了国家的罪人？ 「你想知道什么？」 原以为姜瑗会藉机提条件，没想到她那么快就答应了。 她再次强调，她的要求只有一个：查明害死贺焯的兇手。 她的余生，或许就只剩下这一个念想了。其他的，就当赎罪，能帮就帮。 「我想知道，我爸妈这些年从事的到底是什么研究？还有，我爸有没有跟贺焯一样，出卖过专利？」 这样的问题难以启齿，沈沂秋甚至在浴室里默默练习了好久。但面对姜瑗的时候，她依然说得艰涩。 秦千柔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 姜瑗怔了一下，莞尔道：「这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你一半。我知道老沈在研究什么，所以我跟老贺一直想要得到那些数据。至于老沈有没有跟别人做交易，我不清楚。」 第273页 沈沂秋皱眉，显然她最担心的那个问题依旧没能得到解决。 姜瑗大致把沈之枫近十年来的研究领域和方向说了一遍，跟外界所了解的相差不多。但这话在内行人嘴里，自然会多出一些其他信息。 「老沈的这个研究具有很大的突破性，一旦成功，意义非凡。很多人都在盯着，不仅国家重视，我们业内其实也都在盼着。」姜瑗自嘲地笑了两下，「当然，我们也担心，老沈真研究成功了，我们这些同行就都被比下去了。所以那时候我们既盼他成功，又怕他成功。」 沈沂秋追问：「当初你们想从我手里拿走的，就是关于这个研究的东西？」 姜瑗惊讶地看了沈沂秋一眼，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的。 「不是，那时候听说你家出事了，我和老贺想要的是被你捐出去的那批专利。因为是现成的，交易起来最方便。」 到了现在，也就不必再隐瞒什么了。姜瑗早就不是救她出水火的姜阿姨，沈沂秋也不再是那个需要人抚慰才能停止哭泣的孤儿了。 「那你知道还有谁对爸爸的研究感兴趣？」 「那可太多了，但凡知道这个研究价值的人，谁不眼馋心动？但要说到真敢动手的，倒也不多。老贺背后那些人算一个，另一个就是邵齐东。」 邵齐东，果然又绕到这个名字上来了。 沈沂秋想起前世在医院里，邵齐东曾经拿出来的那份伪造合同，骗她是沈之枫生前跟东升集团签订的。当时她悲伤至极，身边也没人依靠，煳里煳涂就信了。 「可是我从没听爸爸说过认识邵齐东，更别提和东升集团有往来。」 姜瑗无奈笑着嘆息：「你还是太天真。真要合作做交易的，哪个会摆到明面上来。你看老贺之前那些交易，不都是转了好几手才真正成交的。按理说他做了这么多年，我也该熟悉情况，可到现在我都不确定他背后的到底是什么人。」 说到最后，姜瑗整个人都冷了下来，她认定害死贺焯的就是这些幕后黑手。 从医院出来，沈沂秋还在想着姜瑗刚才的话。秦千柔并未打扰，静静陪着她走。 半个小时里，姜瑗真正说话的时间不过十几分钟，带给沈沂秋的震撼却早就超越了此前十几年的认知。 「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一点都不了解爸爸。」 在她印象中的沈之枫，和姜瑗口中的老沈，并不完全一样。 但他醉心科研这一点是一致的。 「你不是不了解，只不过在你心里面，他是爸爸的角色，这只是角度问题。」 沈沂秋朝她笑了下，示意自己没事。 温少则见她们准时出来，迎上去左看右看：「还顺利吗？」 沈沂秋点头：「挺好的，谢谢你帮忙。」 温少则略微放松下来，打趣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要谢的话，你直接报答给千柔就好。」 沈沂秋有点脸红，但听见温少则说是一家人的时候，又莫名觉得心头一暖。 刚才跟姜瑗见面，让她无可避免地回想起支离破碎的曾经。她曾经的那个家早就不存在了，可是现在她的家人好像又渐渐多了起来。 「今晚你们有安排吗？」 看样子温少则想请她们吃饭，秦千柔率先拒绝：「没安排，但没空和你吃饭。」 温少则无奈，直白道：「想和你们吃饭的人，不是我啊。」 他扬了扬手机：「你爸刚才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今天能不能带你们回去。」 秦千柔想起那个所谓考验，觉得这肯定是鸿门宴，想都没想就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小秋：异能可真是个好东西orz 第一百零五章 大概是秦父的态度并不坚决，温少则听见秦千柔一口回绝，也不着急。他笑眯眯看着眼前的俩人，贱兮兮地说：「都回海城了，还藏着小媳妇呢？迟早都是要见的，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沈沂秋没想到秦父竟然要见她，更没想到她们的事已经被秦家知道了。她倒是没打算隐瞒，只是这个节骨眼，并不是一个见家长的好时机。 可是，也不能说她是小媳妇啊…… 「温少则，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毕竟要过家长那关的人，可不止我。」 温少则嘴角抽了抽，贱贱的表情也收敛起来。 他把视线转到沈沂秋身上，努力维持儒雅潇洒：「沈同学，你怕不怕去见千柔的爸爸啊？」 「当然不怕。」沈沂秋答的十分干脆。 温少则侧脸看着秦千柔，意思是你看，你家小媳妇都不怕，你还在犹豫什么。 沈沂秋却又说：「但我不是什么小媳妇。」 温少则随口道：「难不成你还是大丈夫啊？你们都是女生，你当然是小媳妇。」 沈沂秋听到这个词，莫名觉得心跳加速。 她从没有在这段关系里刻意区分出什么大丈夫小媳妇的，但姐姐夜里披散长发，娇软柔弱靠在她怀里时的样子，才真像是个小媳妇呢。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秦千柔发话了，另外两人也不好再就称谓计较。 「我知道你今晚肯定不愿意回去，改天吧。」温少则整理了一下西装，准备开车回公司。 他上车前又转过身，看着她们：「真想好好走下去，家里那关始终要面对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别担心，我会一直支持你们的。」 第274页 秦千柔笑着摇摇头，少则自己的事还没搞清楚，就说要支持自己。但无论如何，有人愿意支持她们的选择，总是令人感动的。 ** 回到家里，外卖已经摆在桌上。秦千柔原以为今天见过姜瑗，沈沂秋会胃口不好，谁知她一切正常，吃的挺香。 「害我白担心了。」饭后，俩人靠在沙发上，秦千柔替沈沂秋揉肚子。这孩子一下子吃太多，说是撑了。 「我今早就好了，多亏了昨晚姐姐的良药。」 秦千柔耳根发烫，化掌为爪，捏沈沂秋肚子上的肉：「你还好意思说！」 昨晚她到后面一直喊停，沈沂秋理了吗？ 还说自己是良药，良药苦口怎么不见沈沂秋慢点吃？ 沈沂秋假装喊痛，伸手握住秦千柔的手，继续缓缓在她肚子上揉。 「姐姐，今天你为什么不同意回去？是怕我见到你爸爸吗？」 她们跟温少则在医院门口分开后，就一直刻意避开这个话题。秦千柔以为沈沂秋不会主动提及，毕竟秦家对于她来说，太过陌生。 「嗯，是有这方面的担心。不过不是主要原因，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我不想你分心。」 「可是见你的家人，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事。我在寻找关于我爸爸的真相，可是你的爸爸想见我们，这两者并不冲突的。」 秦千柔有些讶然，没料到沈沂秋对此竟然如此淡定。 她原以为，哪怕她愿意跟她去秦家，至少也是紧张的。 「你真愿意跟我回去？」 秦千柔想着，是否应该告诉沈沂秋，关于考验的事。虽然有点伤人，但她不想再因为隐瞒而让两人间产生龃龉。 于是，她便简单把这事告诉了沈沂秋。 沈沂秋听了以后沉默半晌，手依旧和秦千柔的交叠在一起。 「现在，你还愿意跟我回去吗？」秦千柔想，也许沈沂秋心里对秦父的印象很差了吧。 「愿意是愿意的，只是怕你爸爸不喜欢我。」 秦千柔安慰她：「和你交往的人是我，你不必在意他的态度。而且我也已经明确说过，根本就不接受什么考验不考验的。关于你，我不需要考验。」 沈沂秋却是一脸纠结，无比认真地说：「可是，我总要请求岳父大人把你交託给我的，这个流程再老套，也是要有的。」 看那皱着却很是坚定又认真的小脸，估计这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了。而且不是临时想的，该是在心底酝酿了一段日子。 「谁是你岳父。」 沈沂秋转头看她，坚定道：「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以后会是我老婆，那你爸爸当然就是我的岳父啊。」 字字在理，秦大记者竟无力反驳。 沈沂秋看着秦千柔隐隐害羞的样子，笑了起来：「姐姐放心，虽然我年纪不大，但该有的礼数我一样都不会缺。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秦千柔弯身靠在她肩上，圈紧她的细腰，两个人便紧紧贴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我很开心，从来没有任何委屈，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 沈沂秋还小，本该专心读书的年纪却不得不因为沈之枫的事忧心奔波，这已经让秦千柔很是心疼。如果还要她去考虑什么俗套的规矩流程，那就太辛苦她了。 「相信我，我会让你的家人相信，我可以照顾你，会永远爱你的。」 沈沂秋的话分明带着年轻人的炙热和纯稚，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秦千柔定会觉得是信口开河。可是她跟沈沂秋一路走来，沈沂秋给了她越来越多的安心，让她开始相信，这个人真地会爱她一生。 「好，我等你实现诺言。」 ** 第二天，秦千柔主动给父亲打了电话，这点倒是让秦父颇感意外。 「小柔，我还以为你打这个电话，是来跟我发脾气的。」 「爸，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发过脾气？」 秦父认真回想了一下，笑说：「你从小就懂事听话，哪怕后来固执己见也从不乱发脾气，是爸爸错怪你了。」 话语中的宠溺和退让令人很难想像这是一位长期在京都任职的高官。但秦千柔只是无奈撇嘴，父亲依旧把她当做还没长大的孩子。 「我跟沈沂秋，过几天会正式回家一趟。」 这是秦千柔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正式说出沈沂秋的名字，没有任何特殊的暱称，没有其他修辞，只是简单的名字，却让电话那头的人唿吸一顿。 「小柔，你的态度真这么坚定？」 反对考验的事已经由温以蓉转达过了，现在秦千柔亲自来说，只是再次强调自己的态度。 她跟沈沂秋回家，那便是她主动带人回去，而不是秦父要见人被迫回去。 「爸爸，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我的意思。」 父女之间的对话比母女间的更加陌生，秦父常年在京都，即便回海城也很少有时间在家。日子久了，感情自然就疏远了。 「先带回来再说吧，你们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秦父也只是嘆了口气，并没有出现暴跳如雷或是恶言相对的情景。 秦千柔总觉得父亲的反应有点不正常，似乎无奈多过愤怒。之前温以蓉欲言又止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现在连父亲也这样，秦千柔的心里不免打了个问号。 第275页 定下了回秦家的时间，沈沂秋和秦千柔便真地不再提及这个话题，而是专注从有限的信息里寻找有用的线索。 「我记得很久以前，爸爸曾经跟贺焯一起合作过，那段时间贺焯跟姜瑗常来我家。而且我还听爸爸说，要把数据先藏起来。」 秦千柔皱了皱眉，隐藏数据？这很不符合常理，除非是秘密进行的试验。 「后来呢？」 沈沂秋继续回忆：「过了没多久，贺焯就不怎么来了。爸爸经常一个人待在书房，妈妈让我别去闹他，但我知道他的心情很糟糕。」 那应该就是姜瑗说的，两人正式分道扬镳的时候。 「既然这个研究是他们共同进行的，中断后贺焯没有继续研究，那你爸爸会不会自己一个人继续？」 沈沂秋蹙眉，摇头。 「应该也没有，因为我记得他说过，有些事一个人做不了。」 眼下，她们得先弄清楚，沈之枫这些年里，到底在研究什么。 抛开那些众所周知的表象，被沈之枫隐藏起来的数据又是什么？ 黎婉却告诉了她们一个意外消息。 「今天台里又收到了一份大礼，大到我现在还在说好傢伙。」 「小婉，你就别吊胃口了，直说吧。」秦千柔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餐桌上，她跟沈沂秋正在吃面。 「关于贺焯生前做过的所有研究的资料，是不是很夸张？」 秦千柔跟沈沂秋同时停了下来：「所有研究？」 「对，所有！」 「是谁给的？」 「肯定是匿名的，暂时查不到。不过我估计跟前几次的是同一个人，目的很明显，就是千方百计想让我们早点把节目做出来。」 秦千柔却没有很高兴，她想了想，说：「小婉，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黎婉很有默契地回她：「当然奇怪啦，所以我想，这肯定是有人想要借贺焯的名目来揪出他背后的势力。」 秦千柔轻嘆：「我们的节目就正好成了工具。」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细碎的声音，然后林霜之的声音出现了：「千柔，别忘了我们当初做新闻的初衷。找到真相，报导真相才是我们要做的事，至于在这过程中处于什么位置，有时候并不能时时完美。」 虽然林霜之已经辞职，但秦千柔还是循着往日习惯：「我知道了，组长。」 黎婉也附和道：「千柔，你别管其他的，在海城你们就安心找你们想要的东西，这里有我们。」 沈沂秋的手传递着温度，紧紧握着秦千柔。 姐姐在为自己的心血沦为别人争斗的工具而难过，沈沂秋心疼却也明白，这就是现实的无奈。 秦千柔迅速调整了情绪：「我想我们有必要把资料整合一下，也许重合的部分能给我们新的启发。」 ** 距离回秦家还有两天时间，沈沂秋硬是拉着秦千柔去逛街。 「之前还一直说不紧张，怎么今天突然这样了？」秦千柔看着沈沂秋左顾右盼的样子，觉得可爱又好笑。 「我不是紧张，这叫重视。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去你家啊，再说第一次去，我一定要给你家人留个好印象。」 这些事沈沂秋没经歷过，可是网上这类新闻也太多了。她本身情况就不占优，如果再不好好表现，哪里能从人家家长那里拿到高分。 秦千柔拗不过她，被迫回答了几个关于秦父喜好的问题。但看到沈沂秋一脸喜色，双手拎着礼物的样子，她又只能顺着她。 「不想回去吃外卖了，我们在外面吃完再回去吧。」虽然买了不少东西，但沈沂秋并不着急回去。 秦千柔跟她挑了家附近环境不错的牛排馆，两人除了没喝酒，其他都吃的心满意足。 「这家牛排不错诶，等我回去研究一下。」 「研究这个做什么？」 「做给你吃啊。」 秦千柔喝了口奶昔，笑道：「你是不是现在看见什么好吃的，都想着要回去自己做？」 沈沂秋刚要点头，又犹疑地摇头：「也不是所有，是你喜欢吃的，我才想着要学会。」 最后一小口奶昔含在嘴里，淡淡凉意也无法缓解那瞬间涌来的狂热。 被人满心满意爱着，疼惜着，秦千柔觉得跟眼前的人交往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这样的爱，她曾经怀疑过，觉得不会有。 但现在沈沂秋用实际行动证明，真的会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她。 「别只顾着我，你要对自己好一点。」秦千柔拿起餐巾，温柔地替她把嘴角残余的牛排汁擦干净。 身边有人正好路过，看样子是吃完了要走。 秦千柔也懒得理会，直到脚步声在她们旁边停下。 「千柔？真是你啊。」 秦千柔跟沈沂秋同时朝那人看去，高大英俊，和温少则差不多风格，一看就是成功的商界精英。 「程岩，你好。」 一听到这个名字，沈沂秋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程岩自从新厅酒店的事，回海城休养了一段时间，最近才重回公司。家里长辈突然不再提起跟秦家的婚事，秦家老爷子也没再叫他过去吃饭，他隐约猜到跟新厅酒店的事有关。 他的目光落在沈沂秋身上，克制有礼，并不让人觉得不适。 第276页 「这是沈沂秋。」秦千柔又转过去，「这是程岩。」 程岩绅士地伸手，轻轻握了一下沈沂秋的手。即便只是短暂相触，秦千柔眼中还是闪过不悦。 沈沂秋的手，她已经不想让其他人碰了，尤其是那晚带给她全新体验的右手。 寒暄过后，没人说话，气氛瞬间尴尬。 程岩原本以为秦千柔会多介绍几句，没想到对方完全一副不想理会更不想交谈的姿态，弄得他有些无趣。 自从秦千柔坦白告诉他无意与之交往，程岩就知道秦千柔肯定心有所属。他也偶尔想过，什么样的人才能把秦千柔这样独立高冷的职业女性牢牢抓住，但刚才看到她温柔替沈沂秋擦嘴的举动，令他一度疑惑。 难道，是她？ 这不太可能吧，沈沂秋看上去比秦千柔小很多，一脸纯真。她们在交往？程岩很有礼貌地将自己的猜测完全藏在脑中，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 秦千柔更是没半点被撞到的尴尬，十分坦然淡定。沈沂秋知道程岩，又亲眼见到秦千柔对他的态度，之前心里那点小疙瘩完全没了。 因为上次照片的事，在公众场合，她下意识不敢跟秦千柔靠的太近。 程岩告别前半开玩笑地问了句：「我听说最近你要带人回家，不知道是谁那么幸运？」 秦千柔泰然自若，看了眼在她对面稍显不安的人。 她扬起唇角，用播报新闻的淡定与优雅，缓缓启唇：「是我爱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沈沂秋。 作者有话要说：程岩：我就不该停下来讨这碗狗粮！ 第一百零六章 程岩见秦千柔都已这么说了，再问下去也只是多余。成年人谁会这么没有眼力，哪怕她没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可是她刚才的语气、态度和眼神，哪样不够清楚明白，哪样没能让他清楚知道答案的。 最初程岩的确因为欣赏而对秦千柔动过心思，但很快就明白他们之间并无可能性。而他也佩服秦千柔的坦诚和直率，加上又有新厅酒店的事，程岩压根就没指望过还会有什么后续。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能让秦千柔走入爱情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唇红齿白，尚显稚嫩的小姑娘。 他经常应酬，饭局上也会有人带来跟沈沂秋年龄相当甚至更年轻的女孩儿作伴。但他们都清楚那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有人会对小女生动真情。 秦千柔见他仍是呆立，稍稍偏过头，问：「还有别的事吗？」 程岩嘴角不由自主抽了两下，明白这是被人赶了。他还是忍不住去看沈沂秋，刚才没仔细看，现在想要好好打量一下。 沈沂秋的目光与他的对上，没有什么电光火石的碰撞，也不存在什么你死我活的警告。程岩却受到不小的震撼，这个看上去年龄很小的女生，竟然跟秦千柔一样的淡然。 她没有因为恋情被察觉而感到拘束紧张，也没有因为被人打量而气恼抗拒。她就像是在面对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看一个再寻常不过偶遇的人。 「那我……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祝你们愉快。」 程岩竟从和沈沂秋的对视中落败，匆忙告别后便快步离去。 沈沂秋若有所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琢磨着自己跟姐姐的事情被程岩知道了是好还是坏。接触的时间太短，她还摸不清这人什么态度，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温少则那么理解女人间感情的。 耳边传来很低却凉凉的声音：「你还要看别人看多久？」 秦千柔已经用餐完毕，她将餐巾放回桌面，沈沂秋扭头目送程岩离开，这让她不太乐意。 沈沂秋转过来，朝她做了个小小的鬼脸。 「姐姐，你刚才那么直接，不怕他告状吗？」 沈沂秋知道秦家老爷子曾经有意撮合他们，秦千柔的态度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加上程岩又一直在海城生活，这件事随着时间过去便不再是事了。 「向谁告状？」 「你家里人啊，万一他说了我们的事，怎么办？」沈沂秋对于这一点，的确有点担心。 秦千柔依旧淡定，仿佛根本没有忧虑过这个问题。 她深藏柔情地看了沈沂秋一眼，睫毛微闪，说：「你不是过两天就要跟我回家了，到时候家里还有人不知道我们的事？」 沈沂秋张了张嘴，对秦千柔这份从容佩服得五体投地。 「姐姐，你真就一点都不紧张吗？不怕家里人生气啊？」 这么大的事，别说秦家了，哪怕是她的父母还健在，也未必会在第一次就接受。想到这个，沈沂秋忍不住幻想了一下，如果她的爸妈见到秦千柔，肯定会很喜欢的吧。 「当然担心过，但不是现在。」秦千柔早在这段感情正式开始前就已经把可能会遇到的阻碍跟风险都考虑过了。 可是，还是没能阻挡内心对于爱的渴望，还有眼前这人对她的吸引。 「谢谢姐姐，这么勇敢。」沈沂秋轻轻握住她的手，千言万语，总觉得仍然单薄。 「那以后就要听话。」 咦？怎么又让她听话，她明明一直很听话的，除了某些时候…… 可那种时候怎么能真完全听姐姐的话，要是真是喊停就停，姐姐肯定也是不舒服的啊。 沈沂秋眨眨眼，噢了一声。心道，除了那件事，其他的我都听你的。 第277页 被程岩意外撞见并没有影响到她们原先的计划，反倒是秦千柔大大方方的态度让沈沂秋又吃了一颗定心丸。看来这次跟她回家，就真地是回家了。不管会遇到什么，姐姐都会在她身边。 ** 正式回秦家那天，温少则看上去比两位当事人还要紧张，非要来接她们不可。上车之后，他又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的。 「你们今天带了不少礼物啊，后车厢都塞满一半了。不过待会还是要收敛一点，不能时时秀恩爱。今天老爷子去做理疗了，大概不回来。」 秦千柔被温少则的聒噪烦到了，不得不开口制止他。 「少则，我知道爷爷今天的安排，也知道今天家里只有爸爸。」 温少则撇嘴：「我是好心，想要给你们多提供点消息。」 沈沂秋好脾气地说了感谢，被秦千柔捏了一下手背。 车程不远，秦家就住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别墅区。这是有着多年歷史的老房子了，但维护保养极佳，看不出任何颓败的迹象，反而给人一种低调的奢华。 沈沂秋很早就知道这一带，但她从没有真正靠近过。 「今晚我要回去陪我爸吃饭，祝你们好运。」温少则将礼物拿了出来，递给沈沂秋。 秦千柔伸手想要去分担一部分，被温少则避开。 「你就让她拿着，这是个表现机会。」 要是让秦父看到秦千柔手里拎重物，对沈沂秋的第一印象总是会差一些的。 秦千柔瞪他一眼，手却收了回去。好在距离家门也不远，只能辛苦沈沂秋几分钟了。 「沈同学，加油！」温少则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比谁都紧张。 秦父比想像中要和蔼一些，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严肃的表情，但并不严厉。他很平静从容，当惯了领导就是这样的，对什么都不慌不乱的。 某种程度上，秦千柔的淡定来自于秦父。 秦千柔往前走了半步：「爸爸，我们回来了。」 秦父从报纸中抬头，刚才已经知道温少则的车到了。 「这就是沈沂秋？」秦父放下报纸，站了起来。 秦千柔让人把沈沂秋手里的东西接过去，自己则非常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朝父亲走去。 秦父扫了一眼她们握着的手，没什么反应。 「是的，她就是沈沂秋，是我正式带回来的人。」 接着，她侧脸，轻声说：「这是我爸爸。」 沈沂秋练习了很多次，真见到了秦父仍然有些紧张。 「秦叔叔，你好。」 秦父这才正式打量起她，但其实他早就对她有所了解了。 包括她的家世，她的遭遇，以及她们在一起后她的表现。 「先吃饭吧。」 本以为秦父会说些其他的话，没想到开口竟是直接开饭。秦千柔挑眉，爸爸今天是怎么了？ 饭桌上气氛有点沉闷，秦父的话依旧不多，但不时就会把目光投向这两人。沈沂秋除了最初进门时有点紧张，现在已经慢慢放松下来。 秦千柔很久没回家吃饭，今晚几乎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也不知是不是习惯有所改变，她竟觉得还是沈沂秋做的更可口些。 秦父突然开口：「听说平时在蒙城，都是你做饭？这样不会耽误学习？」 沈沂秋知道是在问她，放下筷子认真答道：「不耽误的，熟练以后其实花不了太多时间。姐姐平时工作很辛苦，我希望她回家能吃的好一点。」 秦父目光深了些，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不会觉得腻吗？」 这个问题显然比之前的要有难度，光是这个腻字，意味就不同。沈沂秋摸不准他问是做饭腻还是感情腻，但无论哪一样，她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和姐姐在一起做的任何事，都不会腻的。」 秦父却不为所动，生硬浅笑了两声：「感情好的时候都是这么想的。」 他也没有完全否定，只不过长辈们阅歷多，见的也多。有时候，平淡无味的生活才是对感情最大的消磨。时间久了，谁又真能保证不会腻呢？ 秦千柔见不得秦父像是出题考试一样，弄得沈沂秋越来越紧张。 「爸，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不应该只问她一个人。」 秦父看着她，感慨：「这才问了两句，你就护着了。看来你妈妈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们是拦也拦不住了。」 秦千柔从小就独立，且十分坚持。但凡她认定的事，几乎没有改变的可能，除非她自己放弃。 秦父也不是顽固的家长，他只是不放心女儿和一个这么小的女生交往，毕竟这不是主流感情，女儿又是那么特殊的职业。 「关于以后，你们是什么打算？」 秦父的这个问题跳跃极大，一下子像从序章跳到了卷尾，就连秦千柔都怔愣了一下。 秦千柔知道，关于将来的话题太过沉重复杂，尤其对还在读书的沈沂秋来说，只会徒增压力。 她试图将话题敷衍过去，没想到沈沂秋却格外真诚地说：「我会努力学习，争取早点毕业。以后我会在事业方面多拼搏，争取能跟得上姐姐的步伐。」 秦父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真信还是客气敷衍。 「可你毕竟比她小了十岁，现在你们风华正茂，是人生最顺遂的时候。将来若是遇到坎坷阻碍，生活变得艰难，你还会像现在这么淡定笃信吗？」 第278页 秦父并未用反问质疑的口吻，而是用了疑问探寻，他是真地想知道。 秦千柔沉声：「爸爸，你说的这些都是未知的，谁会知道这些根本还没并且未必会发生的事。」 秦父这次没顺着秦千柔，他没有逼问，却一直看着沈沂秋。 沈沂秋抿了抿唇，抬眸迎接秦父的视线。 「我不敢说今后遇到的困难会有多苦，但我经歷过人生最大的痛。是姐姐陪着我一路走到现在，她给了我新生的希望和最温暖的依靠。」沈沂秋转过脸，深情看着身边的人，「我会永远铭记这份恩情，也会用一生的爱去报答她。」 秦父对沈沂秋父母车祸去世的事是知道的，这孩子的确不容易，能有现在的状态实属难得。 「这么说，你对小柔是感恩的心态多一点？」 秦父找人去查，自然是把过去所忽略的事都补了一遍，他也知道最初沈沂秋是把秦千柔当阿姨的。 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怎么称唿其实没那么重要。但她的动机必须要搞清楚，因为感恩而在一起的感情，很难长久。 「因为感恩所以珍惜，因为爱情所以加倍珍惜。秦叔叔，我对姐姐是特别特别真心的，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能证明我的诚意，但我很清楚能有今天，全是因为姐姐。」 是姐姐的爱和陪伴，才有了今天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沈沂秋。 如果失去了姐姐，那么沈沂秋的未来，依然是黑暗一片。 沈沂秋这是将秦千柔比作了她未来的光，秦父听懂了。 秦父在这个问题之后，没再问别的。饭后他把秦千柔叫到书房，但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半个小时不到，秦千柔就回了客厅。 沈沂秋的茶刚喝了一半，秦千柔就说要走。 「这么快就走？」 「怎么，喜欢这里想留着？」 沈沂秋摇头，哪里都比不上她们自己的小天地舒服。 「爷爷待会就回来了，爸让我们先回去，改天再来看爷爷。」 ** 贺焯的节目制作越来越顺，大量充足的材料使得真相逐渐被还原。专栏组的人都很兴奋，辛苦了这么久终于要见成效了。 姜瑗突然给秦千柔打了电话，说她愿意出镜，在节目里亲自说出关于她跟贺焯的那些事情。 这样无疑让节目的看点和真实性大大提高，但也意味着姜瑗自曝了。她一旦亲口说了，便再也没有秘密了。 或许，她的刑期会延长，又或许她的安危会受影响。 「我都想清楚了，老贺走了这么久，我等的也就是这一天。」 光有旁敲侧击的节目怎么够，贺焯背后那些人，势力庞大，只手遮天。如果不给予重锤，恐怕是炸不出来的。 她愿意亲自上阵，亲自替老贺报仇。 黎婉很是激动，对节目信心满满：「要的就是这效果！到时候看他们还能躲多久。」 上次新厅酒店的事，其实她跟温少则都查到了些眉目，隐隐指向了京都。但没有确凿证据，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是这事他们一直惦记着没忘记。 这次如果能成功引蛇出洞，那么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把京都那股势力给挖出来。 「千柔，你爸爸在京都工作那么多年，你要不要把这件事跟他说一下？」 黎父给的建议是必要时可以动用身边资源，但黎父对于京都也是鞭长莫及，那是他无能为力的领域。 秦千柔想起那天在书房秦父的话，犹豫了一下。 「我会考虑一下。」 黎婉知道秦千柔向来不喜欢依靠家里，要不然也不会多年来一直低调隐瞒自己的家世。 「其实不用麻烦秦叔叔也可以的，我就随口一说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一百零七章 沈沂秋原本以为秦父见了自己后，会提出要求或是向秦千柔施压。然而自从那天后，秦父那里再无动静，仿佛女儿带回家的人并无任何特别。 「姐姐，秦叔叔是不是对我那天的表现不太满意？」沈沂秋自我感觉还行，但毕竟是女朋友的父亲，她心里仍希望可以做到完美。 别说沈沂秋觉得奇怪，秦千柔也觉得那天有点异常。临走前父亲把她叫去书房，问了一些她工作方面的事，又提了几句贺焯跟沈之枫，虽说的不多，还是引起了秦千柔的怀疑。 秦父常年在京都任职，分管的领域和沈之枫并无交集。如果说因为沈沂秋的缘故而让他对此关注，那他也不会是这个方式。 「别瞎想，你的表现我很满意。」秦千柔亲了一下沈沂秋的嫩脸，以示肯定。 「可是你家里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于平静了？」 「你希望腥风血雨？」 「那当然不希望。」沈沂秋幽幽嘆息，「我只是希望我们的感情可以一路顺遂。」 秦千柔环住她的肩膀，把头贴近她颈窝：「会的，我们会一路顺遂的。」 沈之枫的事，一直查不到更多细节，沈沂秋觉得是方向上错了。 「如果我们也跟其他人一样，根本不可能找到任何线索。爸爸他……」沈沂秋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下说，「爸爸他离开这么久，能被查的肯定都已经被别人查了好几次，我们现在相当于闻尾气。」 沈沂秋这两天一直在思考，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明明是真实存在过的试验，怎么就一点证据都没有了呢。 第279页 秦千柔对沈之枫这个人的了解有限，光从已有材料里的确找不到新东西了，唯有又回到本人身上。她听沈沂秋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时还有些担心，现在见她专注在问题本身，情绪也只是稍有低落，这才放心参与讨论。 「不如我们试一试从其他方面入手？」 沈沂秋看着她：「例如？」 「从你母亲或是从你身上。」 秦千柔见她不解，解释道：「根据我做新闻多年的经验，有时候重要的东西并不会放在自己身上，而是会保存在极为信任或是亲近的人那里。」 沈氏夫妇的感情很好，一家三口极为和睦，沈之枫会不会悄然把线索藏在了另外两人身上？ 「当初我在医院，邵齐东心急火燎赶来，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 前世的时候，沈沂秋一直以为邵齐东为的不过是从她那里得到沈之枫留下的科研数据。现在想来，或许是为了从她身上找到其他东西。 「的确有这个可能。」 沈沂秋低头看自己：「可是我身上的线索在哪里呢？」 秦千柔觉得她不管怎么样，都很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髮，安抚道：「别急，我们慢慢找。」 哪里能真地不着急呢，随着贺焯专题节目制作完成，送去给台领导审阅的时候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黎婉连续开了三天的会，疲惫不已。她趁着讨论间隙，到走廊给秦千柔打电话：「千柔，这两天你最好能抽空回来一趟。」 「节目审批不顺利？」 「也不是不顺利，但我总觉得台长好像不太愿意我们在节目里这么直白。」 台长是前段时间东升gg风波后由领导指派空降的，对于业务方面不太熟悉。贺焯的节目当初立项就花了不少功夫去说服，这次要想正式播出，怕是没那么容易。 「正好我们也要回去，明天下午我去台里。」 秦千柔隔天回电视台，径直去找黎婉。 她这段时间去海城的真正目的台里并无人知晓，但姜瑗愿意出镜上节目，大家都以为是秦千柔亲自去说服的功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就看你是不是这阵风了。」黎婉把这几天的会议纪要发给秦千柔。 「其他领导是什么态度？」 「大部分都是支持的，但总体上要听台长最后拍板。」 秦千柔迅速扫了眼会议纪要，看到了问题所在。 「台长怕担责？」 黎婉无奈笑笑：「谈不上是怕。但他是空降的，刚上任没多久，之前风波刚刚平息，要是这档节目惹出新的舆论压力，肯定是算在他头上。」 她们家里都有人当领导，很清楚台长的顾虑。 「台长也不是完全反对，要不然当初不会同意立项制作，他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分担责任罢了。」 黎婉和秦千柔沉默坐了一会儿，秦千柔突然开口：「这件事由我去找台长谈吧，至于节目播出以后所造成的后果，由我来承担。」 黎婉吃惊：「你疯啦？这个节目播出去以后，摆明就不会太平的。你这是预先往自己身上砸石头？」 黎婉不同意，觉得没这个必要。 「这个节目是我坚持要做的，当初立项的时候我就做了保证，现在我再做一次保证又何妨呢？」 黎婉反应过来，深深看了好友一眼。 「千柔，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 秦千柔抿唇，不语。 她做不到当面欺瞒黎婉，这么多年来，她们在工作中并肩作战，在生活上相互照应，秦千柔无法睁着眼说假话。 「我就知道这次回海城，不会全是好事。」黎婉之前听说了她们回秦家的情况，还替她们高兴。 「是我自己的决定，小婉，我早就考虑过这个了。」 秦千柔说的很淡定，也很平静，仿佛真地想早就想好了那样。 若不是与她相识多年，黎婉怕是也要被骗过去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难道连我都不愿意说吗？」 「我家里可能过段时间会遭遇变故。」 黎婉讶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什么意思？」 秦千柔想起那天父亲在书房里的话，她无法全然复述，只能简答概括。 「有人在向我爸施压，他在工作上会遇到一些麻烦。」 这已经说得很含蓄了，坐到秦父那个位置，所谓的麻烦绝对不会是小事。弄不好，是要被停职接受调查或是登报见媒体的。 「怎么会这样？」黎婉不解，从秦老爷子到秦父，虽然身居高位但从不蹚浑水。为人正直，是众所周知的清流。 「应该跟贺焯的事有点关系。姜瑗说过，贺焯背后的那股势力很强大，大到普通人无法想像。」 黎婉觉得荒唐又可笑：「所以就通过对你爸动手，来警告你？」 秦千柔起初也这么认为，但秦父告诉她，并不完全是这样。 当时秦父说的是：「新厅酒店的事，我和你妈妈仔细查了，线索在海城就断了。但是京都那边依然有人在高度关注，所以我们怀疑，主使者在京都。」 难怪当初温以蓉调查后说的含蓄，藏在京都暗处的人，可没那么好找。 秦父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隐患存在，毕竟如果没有沈沂秋，女儿现在的处境，他跟温以蓉甚至不敢多想。都是经歷过半生风浪的人，却在女儿的事情上，变得小心翼翼。 第280页 对于沈沂秋，秦家人是感激的，对于她的遭遇，秦家人也是同情的。但要接纳她作为女儿今后人生的伴侣，秦家人还是不够放心，可眼下，针对秦家的风暴正在靠近。 秦父希望这一次，沈沂秋能和过去一样，保护好秦千柔。 ** 卓成自从上次被偷怕后，整个人消沉了很多。如果不是还有业务能力在支撑，他怕是要丢了东升集团的职位。 他后来去找过邵齐东几次，除了业务汇报外，私底下去找的都被邵总的秘书以各种理由打发回来了。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了，邵齐东表面上没对他做什么，但实际上在一步一步架空他。 海外分公司的业务逐渐步入正轨，前期顺利交易的几笔专利也没有被查出任何问题，甚至还被作为企业「走出去」的典型，成为年度高新科技企业标杆案例。 但邵齐东出差去美国的频率越来越高，偶尔带上卓成，偶尔不带。次数多了，卓成总结出规律：但凡前期洽谈的，都没他的份，后续正式签订合同了，就让他出面。 很多交易的合同，都是卓成作为海外公司的负责人签订的。将来真要出事，卓成跑不掉。 邵齐东这是要找人背锅，卓成看懂了他的意图。 那些被偷拍的影像资料像一根无形绳索，日夜折磨着卓成。现在又被邵齐东这样摆布利用，让他曾经高傲的心再次受到严重打击。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卓成觉得自己必须反击，不然他的下场不会比贺焯好到哪里去。 贺焯的专题节目播出后，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舆论关注。当初贺焯入狱，只是在学术界引起热议。但这一次，却是引发全民关注。 台长对此很重视，也很紧张。蒙城电视台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出过这么轰动的节目了，据说收视率直追新闻联播。 「小婉姐，我们的官微下面又都爆了，我都来不及回復。」 「我再临时给你调个帮手，在这方面不能大意，也不要因为人手不够就忽视敷衍。要是还忙不过来，你再跟我说。」 黎婉跟秦千柔最近忙的脚不沾地，节目是分上中下三期播出的，每周一期。现在刚播完第二期，网上评论已经爆了。 「我就说了，这节目绝对是年度性新闻，等他们看了最后一期，说不定要失眠。」 秦千柔对此也很欣慰，一路坚持，没有白费。 「能够完整顺利播出，就很好。」秦千柔在台长面前做了担保，节目引起任何不良后果，都由她来承担。 以她在蒙城电视台的地位和名声，说要负责，那必然是得走人的地步。黎婉本来是想替秦千柔担这个责任的，但秦千柔说什么都不同意。 黎婉又想起了之前的事，试探道：「千柔，你其实是不是早就打算离开电视台？」 秦千柔飞快敲打键盘，在赶一篇短评。 「为什么这么说？」 「你之前就不止一次质疑过，觉得电视台现在的审批制度过于僵化，有些社会关注度很高的话题因为题材缘故，完全不予考虑，你很不认同。」 她们曾经私底下讨论过，秦千柔对此持否定观点。 秦千柔稍微放缓了打字速度：「我的确不满意现在的某些流程，但离开，现在还不是时候。」 黎婉心里咯噔了一下，千柔的意思是，早晚都会走，只是不是现在。 「是因为沈沂秋吗？」 黎婉想，千柔选择了这样的感情，对于她的职业将来多少会有影响的。 「没有，跟她无关。」 「可是，你难道不是因为担心将来被曝光，所以才想着不当记者？」 秦千柔知道黎婉想岔了，不得不停下工作，认真解释：「我想过离开，是因为觉得这样的体制并不完全符合我对事业的追求。我跟沈沂秋的事，也许会对我产生一些影响，但不代表我跟其他人交往就没有别的麻烦。」 她停了片刻，再次强调：「就算以后真地离开电视台，我也不会转行，当记者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姜瑗在完成节目录制后就被相关单位带走了，对于她在节目中提供的信息，也成为定她新罪的证据。为此她极为平静，主动配合交代了很多，有些在节目上不能说的，在被调查期间也都吐露干净。 果然，三期节目播完，社会关注热度迟迟不退，这让京都的某些人坐不住了。姜瑗虽然被再次扣押，但安全方面不必担心。 秦父在节目播出期间，给女儿打过几次电话，没说具体的事，就只是问问她最近怎么样。温以蓉这段时间一直留在蒙城，偶尔叫女儿带着沈沂秋去柒公馆吃饭。 秦千柔觉得，秦家顺风顺水的时候，她是孤独的，现在秦家有难，反而能体会到父母的关怀跟陪伴了。 「姐姐，别担心，不管遇到什么，你都有我。」 秦千柔告诉沈沂秋，也许在不久的将来，秦家会面临一场风波，具体会怎样她也不知道。她没有开口请沈沂秋留下，但她知道，沈沂秋不会走。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去查爸爸的事情，就不会给你们惹这样的麻烦。」 沈沂秋自从知道后，就不时陷入自责，连曾经每晚的温馨都变成了隔天或是隔两天。秦千柔气恼：「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瞎猜。结果你不仅乱想，还自责，我真该把话收回去。」 第281页 上次在海城家里她们就约定好了，以后不要再对彼此有所隐瞒。所以秦千柔隐去了京都势力争斗的那部分，还是将秦家面临的危机告诉了她。 「我只是觉得难过，你跟我在一起，应该变得更好，而不是这样，连累你的家人。」沈沂秋黯然地解释着。 秦千柔调整了坐姿，从沈沂秋的怀里坐直，与她面对面。 「难道我不认识你的时候，就不会去查贺焯的事？我的父母会因为我而对恶势力妥协低头？做错事情的是那些坏人，我们为什么要为此自责？」 沈沂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涉及到底秦千柔，她不免忧虑。 「沈沂秋，我不是因为你才当记者的，但我会因为有你，才想一直当记者。」 沈沂秋抬眸看着她，姐姐卸妆以后，美得更加纯粹自然。 「因为有你，让我更勇敢，也更有信心去坚持我所追求的梦想。」 沈沂秋被秦千柔的亲吻软化迷惑，懊恼与自责消散在这昏黄暧昧的灯光里。姐姐的肌肤就跟她身上的丝质睡裙一样柔滑细腻，她的右手便又蠢蠢欲动。 恍惚间，秦千柔抵住她肩膀，有气无力强调：「今晚不许你用超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 第一百零八章 原本以为制作节目的时候是最忙的，没想到三期节目播完后，专栏组更忙了。黎婉已经很久没有回家陪爸妈吃晚饭了，甚至有时连特地等她回家的父母面都没碰上。 黎婉昨天忙到下半夜，总算是给自己挤出一个周六。打算先美美睡一觉，然后去某人的家里，体会久违的温馨。 黎婉睡到午饭前才醒来，吃过午饭准备出门，被爸妈叫住：「小婉，你难得休息还要往外跑？」 「妈，我今天约了人。」 「是谁这么大面子，你忙成这样还赶着出去见面？」 黎母这话虽是玩笑，但也存了打探的心思。她跟黎父已经发现这段时间女儿的变化了，常常加班到深夜才回来，可是眼角眉梢里的神采是无论如何都遮挡不住的。 他们早就想找机会问问了，自从卓成被彻底踢出局，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谈论过这个话题。黎婉对此态度淡然，仿佛完全不着急，当父母的也只好干瞪眼。 「就是朋友，你们别整天瞎想了。」黎婉跟林霜之感情稳定甜蜜，但她认为现在还不到时候对家里坦白。 「那你今晚还回来睡吗？」 黎婉停下换鞋的动作，这个问题…… 黎父突然开口：「小婉，先跟我来一趟书房，晚点再出门。」 书房里，黎父把电视打开，黎婉一看竟是循环播放的贺焯专题节目。 「爸，你也在看？」 黎父神色凝重，点头道：「我们整个班子都有看，还进行过讨论。」 黎婉没想到连市领导都会关注这个，但又觉得这样不错，他们做节目就是希望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这节目里应该还有些信息被隐掉了吧？」 「是，有些东西暂时还不能公开。就算以后要公开，也不是通过这样的渠道。」 黎父并无意外，这跟他之前的猜测差不多。 黎婉觉得父亲叫她过来，绝对不可能只为了问节目的事情。 「爸，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黎父沉思，书房里除了电视里的声音，便只剩下父女俩的唿吸声。 过了许久，黎父才说：「京都有人动手了，先是海城，这风暴很快就要到蒙城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身在高层，黎父自然已经收到风声了。 黎婉脸色一变，想起秦千柔之前说的事，果然节目播出后，开始遭到报復了。 黎父一看女儿这反应，就知道肯定有事没跟他说。 「你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消息？我估计这次的风暴不小，你们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黎父向来不插手女儿工作上的事，最多也只是在她刚毕业的时候跟台里相关领导打了照顾，帮忙照顾一下黎婉的安全。 所以入台多年，黎婉跟秦千柔虽也偶尔参加应酬，但从没人敢在酒桌上肖想太多，更不敢趁机揩油。但在业务方面，黎父和黎婉都不喜欢用身份去占便宜。 「爸，你刚才说先是海城，是不是指秦家？」 黎父没说话，但他沉默就已经表示女儿说对了。 「这也太夸张了，秦叔叔这样的人，也能被影响？那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果不是来势兇勐，黎父也不会将这事透露给黎婉。 「要做最坏的打算。」 这么多年，黎婉还是第一次从爸爸那里听到如此沉重又悲观的话。 「那爸爸你，是不是也会受到影响？」 黎婉想，这节目是她主持制作的，既然那些人要算帐，肯定是把她跟秦千柔都算上了的。 能把在京都担任要职多年的秦父控制住，一个蒙城的副市长对他们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黎婉几欲开口，想说对不起，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婉，这次你没做错。节目报导出来的内容真实又残酷，但是每一条观点都是有证据可循，不是为了博人眼球故意炒作，这个节目我很喜欢。」 这还是黎父头一回正式对她的节目做出评价，一开口就给了这样的肯定，黎婉高兴得想哭。 第282页 「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不用担心爸爸，我没什么可害怕的。蒙城虽然比不上海城，但也不缺正直又骨头硬的人。我已经跟市长还有书记打过招唿了，你只要管好自己就可以。」 「那，秦叔叔那边……」 「老秦那里麻烦一些，但我想他肯定不会轻易认输。他可比我有能耐多了，这么多年在京都，你真当他是白混的？且耐心等一等，等那群人出了京都，把尾巴全露出来好让我们看清楚。」 新厅酒店的事，黎婉跟他提过，当时他就隐约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快结束。 「千柔那边你也帮忙护着点，老秦估计暂时忙不过来。只要千柔还在蒙城一天，我们就要保护好她。」 黎婉重重点头，这事不用提醒她也会努力做好的。 秦千柔在三天后也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当时她跟沈沂秋正在柒公馆陪温以蓉吃晚饭。最近她们去的比较频繁，温以蓉对沈沂秋态度不错，秦千柔觉得是时候让她融入自己的家庭了。 秦父最先在电话里跟太太说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让温以蓉把电话交给秦千柔。 「小柔，近期内你不要回海城，就跟你妈妈待在蒙城。」 「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父沉默了一下，没有瞒她：「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他们开始动手了，今早我收到调查通知了。」 秦千柔皱眉，难道他们真强大到无法无天？ 「别担心，这事在我的预料当中，我有办法应付。你安心留在蒙城，多陪陪你妈妈。」 秦千柔顺势去看温以蓉，见母亲神色淡然，在那里跟沈沂秋闲谈，仿佛并未受到电话的影响。 「还有，要是你家那孩子要回海城，也暂时让她别来。」 秦千柔抿唇，有些不悦：「什么孩子，她有名字。」 秦父轻笑了一下：「行行行，你的宝贝疙瘩，就是半个字都不能说。你让沈沂秋最近也老实留在蒙城，总之没有我的通知，都不要来海城，知道了吗？」 秦千柔还想多问一些具体的事，秦父却没有多说。 结束通话，秦千柔调整好了情绪才坐回去。沈沂秋用眼神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淡笑摇摇头，安慰说没事。 整个晚餐过程，温以蓉都表现的非常自然，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秦千柔暗中打量过几次，不得不佩服母亲的从容，是她远远不及的。 现在她们除了吃饭，有时还会留下来吃甜品，或是陪温以蓉聊一会儿才走。沈沂秋很喜欢来柒公馆，她也已经开始把秦千柔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而且她看网上都说，一定要先把岳母搞定，再请岳母帮忙搞定岳父，这样她就能把姐姐娶回家了。 跟姐姐结婚，这个念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心底生根发芽的。某天清晨醒来，看着怀里依旧带着淡淡红晕安睡的人，沈沂秋的心就软成一片。 此生无憾了，她不会再奢求什么，只希望能这样和姐姐走过岁月长河。 今晚秦千柔有点反常，平时沈沂秋陪温以蓉聊得正欢，都是她提出该走了。但今天眼看要到十点了，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今晚不打算走了？」 温以蓉半开玩笑，已经做了送客的准备。 秦千柔却真地点了一下头：「是，今晚想留在这里。」 沈沂秋不解，但没表现出什么。她肯定是听姐姐的安排，只要能和姐姐一起睡，在哪里睡没太大区别。 原先是温以蓉求之不得的事，今天却被她拒绝了。 「你们吶还是回你们自己的家去，我年纪大了，晚上需要安心睡觉。」 秦千柔蹙眉，没动。 沈沂秋禁不住咳了两声，有点心虚。难道是她想歪了？怎么觉得温阿姨刚才的话听上去有点怪怪的。 她跟姐姐也不是每天都闹腾的，至少平时她们走普通路线的话，也就一个小时结束战斗。要是用了特殊能力的话，时间是久一点，姐姐是比较辛苦，但她知道，那是因为极度快乐。 但她们不一定在柒公馆也这样啊，温阿姨怎么会这么想呢。 沈沂秋咬唇，无从解释。 「我是认真的，今晚我得好好休息，接下来会比较辛苦。」 温以蓉话中有话，显然不便当着沈沂秋的面说得太直白，但秦千柔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她仍有些担心，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温沂容也已不再年轻，有时的确需要有人陪伴。 温以蓉露出不耐的表情：「到底你是妈妈还是我是妈妈啊？我能照顾好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什么事没见过。你们顾好自己，别给我添乱就是。」 温沂容深深看了一眼站在女儿身后的沈沂秋，意思让秦千柔看好沈沂秋，不能再一声不吭自己跑去海城。 这个时候，谁都不要轻易回去。就连她，老秦都让她静观其变。 夫妻这么多年，老秦哪怕只说三五句，她都能猜出八、九分。这次的情况严峻到老秦独自一人冲到前面，把整个秦家护住。京都方面能有这能耐的人不多，她跟老秦别的不怕，就怕是那位。 那位可是跟老爷子差不多资歷的，两人年轻时候是在战壕里换过命的。当时互相救过对方两次，彼此的身体里都还残留着为对方挡子弹留下的印记，说是换命之交一点不为过。 第283页 老爷子身体不好，早退了几年。那一位这两年也渐渐退了下来，但他始终在京都生活，和隐居在海城的老爷子少了联络。 秦千柔一路上很沉默，沈沂秋不时看她，都只看到姐姐紧绷着的面部线条。 回了家，秦千柔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沈沂秋默默收拾一切，并没有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里，秦千柔睡得也不安稳，来回翻身，但怎么都不肯离开沈沂秋的怀抱。 沈沂秋以为她没睡着，谁知观察后发现，秦千柔只是睡不踏实。她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柔声道：「安心睡吧，我在的。」 也不知是这熟悉的气息和语气起了安抚作用，还是秦千柔折腾累了，在那之后她就真地睡熟了。 沈沂秋知道今晚那个电话肯定不简单，但姐姐没有说。她已经不会再去怀疑秦千柔故意瞒着她，有些事是需要时间去接受和消化的。 她在等，等姐姐认为可以告诉她的时候。 ** 自从知道了邵齐东的阴险，卓成并没去找他质问，更不曾表现出任何自己有所察觉的样子。他故作惶恐，让邵齐东以为他还在苦恼被偷怕的事，这让邵齐东觉得今后要拿捏他已然不成问题。 卓成当初能在华尔街站稳脚跟，除了能力，自然还有手段。人不要脸起来，是可以做到无极限的。邵齐东当初礼贤下士，给他那么丰厚的条件，卓成以为自己真遇到伯乐了，没想到这人比华尔街那群豺狼更加无耻。 既然你要做初一，那就别怪我做十五。 你想把资产转移到海外，那我就让你一毛钱都出不去。卓成开始暗中搜集东升集团倒卖专利，洗、钱的证据，这些东西说实话很难凑齐，邵齐东很谨慎，不会让一个人接触到这么多核心的内容。 可是卓成是从华尔街的魔鬼挑选中活下来的，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儿根本不成问题。他所擅长的，恰恰是邵齐东所陌生的，这也是当初东升花高价请他回来的原因。 卓成发誓，要让邵齐东尝尝引火自焚的痛苦，大不了同归于尽，谁也别想让他当替罪羔羊。 京都的风暴一路向南，终于从海城吹到了蒙城。这星期省里有个高新产业园区发展经验交流会，邵齐东被选为蒙城的企业家代表去了趟省里，很久没有直接找过他的徐副省长竟然主动约他吃了顿饭。 当年还是蒙城徐市长的他，凭藉着蒙城高新产业园这一项亮眼成绩一路升到省里。直到现在，产业园和当初他亲自引进的东升集团仍在为他争光争气。 「齐东啊，这些年辛苦你了，也多亏了你。」 邵齐东双手捧杯，恭敬地与徐副省长碰杯，杯口主动矮了几分。 「这次约你见面，主要是好久没跟你聊了。最近东升发展得怎么样？你们那个『技术出海』的项目做的不错，我已经向省里推荐了，把这个作为今年的科技市场化转型优秀项目。」 邵齐东喜色明显，这意味着东升在税收和贷款方面又将有更大优惠。东升运营的资本很大，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优惠，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尤其是在这样的时点，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可以落袋的，邵齐东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处。 「那我先谢谢徐哥了。」 两人过去的交情不错，喝了几杯酒，便又按照从前的称唿交谈了。 邵齐东却浑然不知，他的鞋底竟然装了窃听器，这是美国最新由军用转为商用的设备，卓成托人弄来了一批。他仔细观察过邵齐东的着装偏好，保险起见，在他常穿的那几双鞋底都装了。 今天在包厢里跟徐副省长的对话，自然也被附近的卓成听得一清二楚。 自从有了报復邵齐东的念头，卓成私底下就开始跟踪邵齐东。知道他来省里参加交流会，他也就悄悄跟来。 果然，酒过三巡，话匣子打开后，徐副省长说出了今天见面的真正用意。 「京都来人了，冲着蒙城电视台那两个女人来的，但也难说不会连累旁人。东升在蒙城太显眼，你最近最好收敛些，免得被误伤，不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第一百零九章 邵齐东当年从海城到蒙城发展，多亏了徐副省长一路照应扶持。作为回报，这些年里明里暗里也回馈了他不少。徐副省长并不贪财，但对于权势极为迷恋。 邵齐东投其所好，砸下重金，动用资源，哪怕左手倒右手做空转生意，也要为徐副省长在政绩上添砖加瓦。他分管经济，邵齐东就尽力让他在各个任上都成绩斐然，显然这深得徐副省长的心。 「徐哥，依你看，这件事的结果会是……」 今天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徐副省长也就没刻意隐瞒什么。既然他能把邵齐东叫来，就是想多提点几句。 「那两个女人不简单，这几年里做的节目，在蒙城得罪了不少人。不过也是因为本身就不干净，又有证据，加上还有老黎护着，那些人也只能忍了。」 邵齐东殷勤地为他布菜添酒，徐副省长这架势，怕是有不少话要说。 「一旦有了机会反扑，你说那些人还会只当观众？」 徐副省长冷笑，夹了块滷牛肉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 邵齐东很清楚蒙城的情况，他想知道这次风暴的源头究竟是什么来头。毕竟他也在蒙城，虽得提醒却还是该多了解些内情。 第284页 「你的意思是，京都那边不会直接出手，到时候就让蒙城的这些人出面？」 徐副省长略带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啧了一声：「齐东，你怎么越做生意越煳涂，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只是遥控？人家的手都从京都伸过来了，还看得上蒙城那些残兵败将？无非就是让他们来蹚浑水，把局面搅得更乱罢了。」 一听乱字，邵齐东不禁皱眉。做生意的，最怕的就是乱。乱就意味着局势不明，政策多变。 徐副省长说到这里便觉够了，换了话题问他：「你那个海外分公司发展得怎么样？我问的是真实情况。」 这一年里，东升已经作为转型成功代表企业在省内外做过几次经验分享了，那些面上的套话徐副省长都已经听腻了。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只是人员方面有些调整。」 「这个时候还动人？」 邵齐东讪笑了几下，解释说：「之前我高薪从美国挖来的那个金融专家，卓成，你还有印象吗？」 徐副省长回忆了一下，点头道：「记得，去年蒙城的引进人才嘛。人长得不错，之前好像听说老黎有意让他做女婿。」 邵齐东的腿有点麻，他换了个姿势，鞋底顺势在地板上摩擦了几下。卓成的监听耳机里传来刺耳的声响，可刚才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只能生受着，继续听下去。 「我本来是想让他把美国的业务做起来，再把那些专利洗干净了弄出去。谁知道他也是个绣花草包，输在男女这种事情上。」 这事徐副省长并不关注，但一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多少年轻人都在这上面摔跟头，不足为奇。 「那你现在还用着他？」 邵齐东自己也喝了一杯，得意地说：「用着啊，很多文件都是他签字的。到时候专利全部转出去后，东升当然要留人来善后。」 「你想把他留下？」 邵齐东可不仅仅想让卓成背倒卖专利的锅，他计划在东升的资产被转移后更改法人。到时候让卓成接替他的位置，这些年来东升的债，都将算在卓成身上。 听完他的打算，徐副省长冷笑了两声：「你也够狠，这么年轻的才俊你也捨得毁了。」 卓成早已握紧拳头，恨不得立即去找邵齐东决斗。 邵齐东悠悠吐着烟圈：「就他那点胆识跟能耐，要不是有华尔街的几年资歷，根本就不值这个价。再说我手上还有他的把柄，到时候不怕他不听话。」 一听还有把柄在手，徐副省长这才彻底放心，随之畅饮起来。他们根本不在乎卓成的命运跟下场，只当他是一枚利用完就能被丢弃的棋子。 卓成几乎快将手背咬破，才忍住当面找邵齐东的冲动。 ** 风暴果然勐烈袭来，黎婉跟秦千柔对此有所准备，可还是感受到了强烈冲击。 先是有人举报黎婉仗着父亲是副市长，在电视台里得到偏袒，非正常升职。之后还有秦千柔不按规章流程，数次私下接触信息提供者，有刻意误导和炒作新闻的嫌疑。 这都是工作上的质疑，台里没有立即做出决定。但收到举报，也不能无动于衷。可这一次，不仅是市里，省里相关部门也来人了，说是收到举报要来进行调查。 这就不是台里内部可以解决的问题了，黎婉跟秦千柔只能暂时被停职，等待调查结果。好在还在初步调查阶段，她们也只是停职，并没失去人身自由。 黎婉被秦千柔叫去家里，生怕她自己一个人生闷气。沈沂秋知道她们的事，虽然担忧可还是相信邪不压正。 「真不好意思，又来你家蹭吃蹭喝，还霸占你的姐姐。」黎婉笑眯眯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沈沂秋，脸上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沈沂秋觉得自从黎婉跟林霜之在一起后，变得越来越像小孩子了。起初她听秦千柔说了这事，还觉得难以想像。这么火爆的黎婉竟然会和温吞的林霜之凑对。 「别有压力，你高兴就好。」沈沂秋跟她熟了，也不像以前那样只是自己脸红。 黎婉转过头看着秦千柔，啧啧两声：「千柔，你家这位现在怎么这样了？」 秦千柔在看新闻，听到黎婉假意的抱怨，不得不回应一下：「她怎么了？」 黎婉一口气卡在喉咙，她还能看不出好友护着沈沂秋的态度？算了，到人家的地盘，当然要有吃狗粮的觉悟。 「没怎么，就是越来越可爱了。」 看着黎婉吃瘪的样子，秦千柔竟有些坏坏地觉得，挺好的。 她在心里给自己翻了个白眼，暗怪自己怎么变这样。 黎婉忽然轻嘆：「还是住在一起好啊，转个身就能看见，走两步就能抱着。」 「想人了？」 黎婉前阵子忙工作，每周末跟林霜之短暂小聚，也没顾上感伤什么。现在时间大把，她却莫名思念起来。 她单手托腮，有些迷茫：「这几天特别想，有时候想着想着就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完后她自己怔然片刻，说，「大概是快来例假了。」 空前的压力扑面而来，而且是全方位的针对。哪怕家里早已事先打了招唿，但风雨真正来临的时候，没有人会毫无反应。 秦千柔也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但她有沈沂秋和她相互依靠，彼此慰藉。可黎婉没有，她心里的依靠在遥远的永城，虽然林霜之对她很用心，客观的距离依旧存在。 第285页 「你别跟她说，她最近公司事多，我不想她有压力。」 秦千柔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两眼：「你才是真正变了的那个人吧。」 黎婉假意瞪她，然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之前还有些压抑低沉的气氛，被笑声冲散。沈沂秋在厨房里听见客厅传来的声音，也跟着高兴起来。 姐姐们的心情好了，她的也就好了。 ** 黎婉的问题其实相对简单，黎父虽是副市长，但分管领域跟电视台并无太多交集，而且他为官清廉，也无被人诟病的地方。 林霜之有心，从黎婉毕业进入电视台，她在工作上的所有付出和相应成绩，都被她精心保存着。查来查去，黎婉的瑕疵无非也就是市长千金的身份让她在工作中得到些许便利，但这是软性因素，原生家庭并非她能控制。 反倒是这次的调查，让人更加清晰地看清黎副市长的清廉公正还有黎婉的努力刻苦。以前大家印象中都知道黎婉能拼肯拼，可是究竟拼到什么程度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林霜之的那些记录，恰恰为此提供了有力证明。 到了这步，没人能再为难黎婉。她得以提前恢復工作，但秦千柔的问题还没解决。 随着调查深入，秦千柔的家世被揭晓，之前台里除了黎婉，几乎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已经退休的老台长都被找去谈话，当初秦千柔有意隐瞒，所以在资料方面的确和事实略有出入。 这让调查组抓住把柄，说秦千柔蓄意伪造资料，意图隐瞒身份，动机不纯。可是仔细翻查她过往的工作记录，所有人都惊嘆：这是一个比黎婉还要拼命的工作狂人。 在去年之前，秦千柔几乎是一个不折不扣几乎将所有时间都奉献给工作的人，她所经手的每一件新闻都称得上是轰动□□件。这些年里她所遭受的大大小小报復也都一一被记录，只是她从不对人诉苦，也从不退却。 所以，大家潜意识里都理所应当地觉得秦千柔没事。 直到这些记录被拼凑在一起，所有人才恍然大悟，秦记者的没事是被她的坚韧和勇敢成就的。 换做别人，未必能坚持到现在。 而关于所谓炒作新闻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根本找不到相关证据。反倒是秦千柔为了调查清楚每一个细节所付出的努力，被陆续看清。 除了在身份上有所隐瞒，工作方面秦千柔可以说是完美到令人崇拜。但是，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生活作风问题。 有证据显示，她正在和一名年轻女大学生交往，并且该名学生之前是由她充当监护人角色进行照顾的。 不管是同□□往，还是辈□□份的转变，都是敏感且不被主流认可的。秦千柔面对调查组的询问时，对此进行了解释。 「我的确在跟一名女大学生交往，但我们确立关系的时候她已经正式成年，我们是在彼此理智清醒的时候开始交往的。」 她态度自若，镇定从容，面对眼前两位专员，并不觉得自己的感情有什么可羞耻的。 「那你能说一说你们最初的关系是什么吗？据我们了解，你们之前并不认识，是在沈沂秋父母出事之后你才去了医院。」 当初那条车祸新闻在热搜上挂了很久，沈家一度成为蒙城人的议论热点，这事随着时间慢慢淡去，却是沈沂秋永远的伤疤。 秦千柔想起刚认识沈沂秋的时候，那孩子脸上的寂寥和眼底深藏的惶恐与不安，忍不住一阵心疼。 专员见她走神，轻敲了一下桌面，提醒道：「麻烦正面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们是在车祸发生以后才认识的，当时她说有事找我，我接到护士的电话就去了医院。」 专员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她找你因为什么事？」 「私事。」 东升集团的事到现在仍不明了，这次风波背后的黑手和邵齐东究竟是敌是友尚不清楚，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你们既然从不认识，她怎么可能去找你说私事？还是说，是你希望通过她找到更有话题性的新闻？」 这话里指向性很明显，摆明就是暗示秦千柔为了蹭热点，故意接近沈沂秋。 那段时间，往医院跑的人很多，可是沈沂秋真正愿意见的少之又少。 「我不接受这样的假设。如果你们有证据，也就没必要来找我了解情况。而我刚才所说的，就是事实的全部。」 秦千柔没有半点慌乱，依然保持和之前一样的态度。 「后来你以长辈的身份替她办理了出院，之后又把她从学校宿舍里接到你家里，是这样吗？」 秦千柔皱眉，事实的确如此，但她不能认同这个说法。 「她出院的时候已经成年，出院手续是她自己签字办理的。至于搬离寝室，她原本是要住到之前的家里，但因为怕触景生情，影响情绪，才会选择住在我那里。」 专员揪住一个问题不放，再次追问：「所以你是以长辈的身份为她做了担保？」 「不是担保，只是一个热心的人尽自己所能帮助她。」 秦千柔完全不松口，也的确没找到她在监护人或是亲人栏上有签名。她出面不过是让院方或是校方有了心理保障，但白纸黑字的证据，一样没留下。 专员见始终问不出破绽，只好暂时放弃。 第286页 秦千柔只是接受询问，她依旧来去自由。可是当她走出调查组办公室的时候，意外地见到沈沂秋正从另一间办公室出来。 她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竟然不声不响地把沈沂秋也叫来了？ 她转过身，面对送她出来的专员，质问道：「你们现在有权力调查骚扰我身边每一个人吗？」 专员一怔，之前他们已经找秦千柔谈过几次话，哪怕像今天这样，涉及到她私人生活的问题，她也始终保持着清冷优雅的态度。 像现在这样动怒，让人讶然。 「同性之间交往，不犯法吧？那你们这样，算什么意思？」她示意沈沂秋刚才出来的那个房间，沈沂秋对她工作上的事情并不了解，她到这里来还能因为什么？ 专员有些尴尬：「我们只是按规章办事，既然是交往，当然是要双方都问清楚。」 秦千柔抱臂冷笑，沈沂秋走到她身边，轻扯了她衣袖，摇头劝她别激动。 「我们先走，回家再说。」沈沂秋只说了简单的一句话，便将秦千柔拉走。 回家后，秦千柔把沈沂秋拉到沙发，急切地问她：「你怎么会被叫到那里去？」 「他们来学校找我的，说是有一些关于你我之间的事想要了解一下。」 「那你就跟着去了？」 沈沂秋眨眼：「我不去的话，应该会影响到你的吧。」 秦千柔是真地生气，但又无可奈何。明知道是调查组在针对她，但眼下她又没法做什么。 家里那边的一再告诉她，再忍耐一阵，等到京都的线索全部明朗了再做反击。可是再这样下去，她怕沈沂秋会受影响。 「姐姐，我从来不觉得我们的感情有错，所以今天他们的问题，并不会给我造成任何困扰。」 沈沂秋握住秦千柔的手，试图安抚她开始焦躁的情绪。 秦千柔在家里并不像她在电视台里那样始终冷静，她在家里更加放松，也会流露出更多样的情绪。 「他们都问你什么？」 沈沂秋回忆了一下，笑说：「就先了解一下我的基本情况，然后问我是不是在和你交往，还总是企图引导我说是被你诱惑的。」 秦千柔刚好转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善类。 「姐姐放心，我才没那么笨呢。我一口咬定是我先喜欢你，是我主动追求你，是我缠着你让我做我女朋友的。」 她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让秦千柔不禁回想起那段她踟躇难行的日子。 秦千柔轻抚她白嫩的脸：「委屈你了。」 沈沂秋笑意加深，往她手心里蹭了蹭：「我才不委屈，能跟姐姐谈恋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秦千柔知道，她们的感情已经藏不住了。她做好了有朝一日会被公开的准备，却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公开。 「以后你在学校可能会更不好过了。」 沈沂秋知道她的担心，毫不在意：「我去学校是上课学知识的，我又不跟他们过日子。还有三年就拜拜，以后谁记得谁。」 沈沂秋说着说着，还扬起下巴，对那些所谓「困扰制造者」没有半分在乎，成功逗笑了秦千柔。 她捏了捏沈沂秋的下巴，嗔道：「你就这么看不上你的那些同学。」 「哼，如果他们懂得尊重我理解我，那才是我的同学。如果他们只会在背后议论嘲笑我，那我凭什么要去在乎他们的想法？世界上那么多人，我哪有这么多精力去理会这么多。」 秦千柔没想到沈沂秋竟已想得如此通透，反倒是她有些畏手畏脚，一直替沈沂秋担心校园生活。 「那我就听沈老师的教诲，不去理这些了。」 沈沂秋见秦千柔的眉眼舒展，真正高兴起来。她张开双臂紧紧搂住秦千柔，这才是她值得珍惜在乎的珍宝。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了，抱歉。随机掉红包补偿一下，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章 调查组进行的相关调查都是在保密情况下进行的，之前黎婉的事，直到结束调查恢復工作，也没有流出太多内幕消息。 但到了秦千柔身上，情况有些微妙。 黎婉气愤地戳着碗里的米饭，今天下班她到秦千柔家里蹭饭，顺便跟她说说最近电视台的情况。距离调查组到来已经两个多月了，秦千柔的復职通知迟迟没下。 金灿灿的蛋炒饭松软适中，油亮新鲜，沈沂秋特地加了火腿丁和小虾米，令人食指大动。黎婉忙了一天，看到这诱人美食也没顾上，心里全是替好友的不值。 倒是秦千柔平静得多，她最近这半个月几乎都在家里休息。晚上由着沈沂秋胡闹，早上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然后起床吃沈沂秋为她准备好的美食。下午看书喝茶或是听音乐，时间到了就开车去接沈沂秋放学。 这样闲适的生活，在她印象中几乎从未有过。 「千柔，你就这样妥协了？他们摆明就是耗着你，说是还有情况没有调查清楚，他们连你们谈恋爱的事都查了，还有什么其他情况能再查的！」 秦千柔是个相对简单的人，在沈沂秋出现之前，她的生活大部分都只与工作有关。 「现在主动权在他们手里，调查是他们的权力，我只能配合。」秦千柔只要了小半碗炒饭，下午的那杯奶茶还没完全消化，她纯粹是陪黎婉吃饭。 第287页 黎婉为这事不知气了多少回，在电视台里别人都识趣地不谈此话题，但黎婉始终都站在好友这边。她不强迫别人支持秦千柔，但她一直都相信她。 「他们也折腾不了多久了，我听我爸说，最近走访调查的频率降下来了。估计是要进入最后阶段了，等报到京都就完事了。」黎婉算是提了一个好消息，虽然说是好消息仍有点牵强。 本该是最让人惊心的环节，秦千柔和黎婉反而最期待。调查组真正的汇报对象即将浮出水面，这让隐忍退让已久的她们总算是看到了希望。 秦千柔对此事心里有数，喜色不算明显，只是略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黎婉见沈沂秋刚才接了电话又出门了，便问起她在学校的近况：「你们的事蒙大知不知道？」 秦千柔想起上个月，沈沂秋辅导员那一脸无言以对的表情，闷闷嗯了一声。 她们的事不知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从沈沂秋被叫去调查组一周后，蒙大就传开了。结合之前校园论坛上的帖子，那个身影模煳的女人身份，也终于被揭晓了。 「我的天哪，你们知不知道，沈沂秋跟女人搞在一起？」 「知道啊，电视台的红人，秦千柔。」 「我靠，简直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啊！我的三观都要碎了，她是怎么做到跟一个老女人交往还那么开心的？」 「你也别说这么难听，秦千柔虽然比我们大不少，但人家那么漂亮又能干，事业也好，你怎么能说人家是老女人。我倒是觉得沈沂秋高攀了，她除了长得清秀身材高点，没啥优点。」 沈沂秋最近总是在校园某处无意听到关于自己的话题，这次她彻底成了校园里的话题人物。比起去年的车祸倖存，之前的论坛风波，这次话题里的她，收到的奚落嘲讽最多。 尤其是上阶梯教室的大课，她一进去，所有目光都齐刷刷盯着她。甚至还有些无聊的人，特地打听了她的课表，就为了来看一眼热闹。 沈沂秋竟意外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也没有为此羞愧逃避，她跟往常一样，认真上课，专注学习。她真地像之前跟秦千柔说过的那样，并不在意这些看她笑话的人。 张梦交了毕业论文，已经不怎么在学校了。但因为牵挂沈沂秋的事，她每周都会尽量回来一次。 「看到你这么平静，我算是放心了。」 张梦今天约她吃午饭，席间她们聊了一阵。张梦原本以为沈沂秋是故作坚强，没想到她是真坦然自若。 「他们无非就是在背后说几句，我何必去计较这个。再说，我既然做了选择，肯定是有心理准备的。」 张梦很欣慰她能想得开，却仍禁不住好奇：「可是你真就一点也不在意？」 沈沂秋拿筷子的手顿了顿，轻嘆：「谁会真地不在意呢？但我很清楚哪一样对我更重要。姐姐现在面临的压力比我大得多，我如果连这个都处理不好，又怎么能帮她解忧。」 张梦反而笑了：「早知道你头脑这么清醒，我跟顾超就不用瞎担心了。反正只要你们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我们说。虽然我们也帮不上大忙，但总归是可以出一份力的。」 这个时候还愿意这样支持她的人，在校园里其实不多，沈沂秋感激地朝她笑。 她向来不会说那些漂亮话，对于真诚交往的人，沈沂秋永远都愿意以最真实的自己去面对。 辅导员想起自己当初主动给秦千柔打电话说论坛热帖的事就想打自己，越想越觉得离谱，甚至有点埋怨秦千柔。 这回，她主动给袁崎打了电话，把沈沂秋的家长请来学校。 「沈沂秋舅舅，你好。今天把你请过来，主要是代表学校跟你说一说沈沂秋的情况。」 「小秋她怎么了？」 袁崎决定不走了，在这样的时候，他必须留下来陪大家一起度过。 辅导员面露难色，不知是觉得难以启齿还是觉得心虚有愧：「学校在管理方面的确有疏失，没有及时关注到沈沂秋的感情状况，所以才会造成这么糟糕的影响。」 袁崎来之前就大致猜到是什么原因，反应还算淡然。 辅导员见他不表态，便又着急强调：「不过请你放心，这次校方会从严抓紧处理，绝对不会让这件事继续恶化下去。希望你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袁崎打断了。 「从严抓紧处理？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小秋的问题？」 「先勒令她写检查自我反省，然后是断绝和秦记者的不正当关系，同时要求她搬回寝室。当然，学校也会重视，会重点关注她后续状态。」 这一系列方案，都是考虑了几遍后定下来的，希望可以得到家长的谅解。 袁崎眯了眯眼：「你们是打算监视小秋？」 「没有没有，你别误会。沈沂秋是有绝对自由的，学校怎么可能强加干涉她的生活。」 「那你刚才说的那些，不都是在强加干涉吗？」 辅导员脸色一变，搞不懂袁崎的态度。她明明是站在家长的角度想要尽可能完美地解决问题，怎么反而变成学校不对了？ 「刚才提到的那些，都是为了沈沂秋好。」 袁崎显出他常年在外旅行时的不羁，云淡风轻地说：「其实我觉得她现在的生活也不错，只要不影响学习，其他方面就让她自己做主吧。孩子大了，我们做家长的也该学着放手。」 第288页 辅导员愕然，嘴巴都保持着o型。 「那你的意思是……」 袁崎站了起来，在这里也坐了大半个小时了，这些废话实在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必要。 「小秋想跟谁交往是她的自由，我虽然是她的表舅舅但也不能强迫她什么。只要她不违法犯罪，不要乱搞关系，我对她的决定表示理解和支持。再说，都这个年代了，我也不能再做封建家长，多不合适。」 最后那句，显然含了暗示的意味。 辅导员无言以对，人家家长都这么说了，她只是个辅导员，还能再多嘴什么呢。 只好赔笑送他出了办公楼：「今天麻烦你走这一趟了，你的意见学校了解了，我们会尊重你的决定。」 袁崎本想说的再直白一点，又怕过于明显不好。 「那就辛苦你们了。」 这些事沈沂秋都没跟秦千柔说，还是袁崎偶尔说漏嘴她才知道的。看着每天上学放学并无异样的她，秦千柔除了心疼，竟还有安心。 她已经可以把自己放心依靠在沈沂秋身上了，不用再刻意收敛情绪，万事周全地顾虑着沈沂秋。她的小朋友，现在也同样可以镇定自若地保护她。 ** 工作虽然暂停了，但职业习惯让秦千柔依旧保持着对时事热点的关注。有些资料落在办公室里一直没空去拿，正好黎婉约她这周五吃饭，她便想着先过去拿资料然后和黎婉一起去接沈沂秋。 最近沈沂秋临近期末考试，下课后总是会在图书馆多待一阵复习功课。 踏入电视台办公大楼，从进门开始，秦千柔就能感受到四处投来的目光。她过去也这样受人关注，但这次明显不怀好意的成分更多。 「千柔姐，按照规定，你需要登记一下，然后等黎婉姐下来接你。」 暂时停职意味着秦千柔没权接触工作，黎婉作为专栏组的组长，自然需要由她出面来领人。 秦千柔很理解前台的难处，非常配合地完成了登记。前台小姑娘还记得上次来找黎婉的那个年轻女孩就是沈沂秋，后来是秦千柔把她领走的。 没想到她们竟然是这种关系，当时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秦千柔签好自己的名字，把登记本递迴去，听到前台低低的声音：「千柔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秦千柔一怔，旋即笑了笑，点头致谢。 有人趁机落井下石，就有人默默给予鼓励和支持。秦千柔的人品跟能力有目共睹，不少人打心眼里佩服尊敬她。虽然她的感情选择并非主流，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理解接受，但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好人，是一名优秀的记者。 黎婉接到秦千柔的电话就立即坐电梯下来，正巧看到她和前台在说话。她调整了一下唿吸，缓步走过去。 「千柔，我们上去吧。」 进了电梯，黎婉仍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秦千柔刚才看了她几次，都不见她开口。 「小婉，你有话要跟我说？」 电梯的数字在一格一格往上跳，眼看就要到专栏组了。黎婉无奈嘆息：「千柔，你待会要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或是听到什么不好的话，不要在意，好吗？」 秦千柔挑眉：「我的形象已经败坏到这个地步了？」 黎婉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自己却沉重了这么久。 「咱们组里个个都是你的铁桿粉丝，我是怕你待会遇到其他部门来的人。尤其是那些gg部重组分流出去的那批，你懂我意思吧。」 于主任那事其实也不能完全怪秦千柔她们，但gg部的同事总要找人来记恨。这事不知怎么的，在某些人眼里，就算到了秦千柔的头上。 平时她没什么值得挑剔的，那些人只好忍着，连背后议论都不太敢。现在逮着机会了，几乎快成了天桥底下说书人。 「我没事，放心。」秦千柔拍了拍黎婉的肩膀，率先出了电梯。 专栏组的人看到秦千柔回来，都很高兴，一个接一个地热情和她打招唿。其实这段时间也有不少同事给她发了消息，但秦千柔都只是礼貌回復。她不想连累也不想影响到其他人，这个时候，主动疏远大家，是对大家的保护。 「我过来等小婉下班，你们继续忙。」 黎婉拍了两下手，对旁边一个年轻女孩说：「你统计一下大家的需求，今天下午茶，我请客。」 说完后，她就直接把秦千柔领进办公室。 林霜之辞职后，她的办公室就一直空着。黎婉当了组长，依然还在她原来的办公室。 「才一个多月没来，你这里乱成这样？」 资料堆积成山，一看就是过于忙碌没空整理。 「等着你回来帮我分担呢。」 秦千柔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和纠结，想了想，暂时没告诉黎婉。 她其实不止一次有了想要离开的念头，这次是个不错的契机。温以蓉建议过她，不如就趁这次以退为进的机会，离开电视台，也能彻底摆脱体制的束缚。 跟沈沂秋的感情被公开，意味着工作即使恢復，她在电视台的职业生涯其实也已到头了。再往上走，那些具有行政性质的职务，都和秦千柔无缘。 按照秦家的实力，无论秦千柔今后想要做什么，都有足够的资本。她跟沈沂秋面对感情的态度，秦家人也都看明白了，知道外界的压力并不能让她们分开。 第289页 既然不愿分开，那不如换个环境，离开这些压力。 然而眼下，还有那么多人在支持她，在等着她归来，秦千柔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当个逃兵。 即便要走，她也要在赢了以后光明正大地走。 ** 调查组后来又找秦千柔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但再也没有去打扰过沈沂秋，也没有再提及感情方面的问题。调查也进入了最后阶段，但直到此时，仍没有人能看出这最后的结论会是什么。 午饭时间，食堂里坐了不少人，最近电视台里最惹人关注的就是秦千柔的事了。 「不知道秦记者能不能回来，我总觉得这次的调查有点莫须有的意思。」 「是啊，工作方面千柔姐根本就无可挑剔，不知道他们一天天在这里鸡蛋里挑骨头能挑出什么花儿来。」 「唉说你们不敏感吧，看问题不能这么肤浅。你干这一行那么久，还没明白有些事不过就是藉口，真正要搞你，你哪怕吃饭时候先喝口汤都有错。」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不好。其实这事，大家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真正说出来。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看不惯这种假公济私。外面那么多作恶多端道貌岸然的人放着不管，浪费纳税人的钱在这里为难一个好记者，我也真是服气了！」 这话既然开了头，自然就有人附和。黎婉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听到和专栏组业务交集并不多的部门同事对话，竟觉得有点想哭。 她很想立刻告诉秦千柔，你看，我们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坚持，其实有很多人都看得到。 越是到了最后关头，秦千柔越是低调，甚至完全不在电视台出现。有同事向黎婉问起秦千柔的近况，她也只是解释说最近太忙，没怎么联繫。 这事拖拖拉拉，一直拖到入夏。贺焯专题节目引起的轰动和热议逐渐淡去，但也有不少人记着，经常在官微下询问。黎婉让同事尽量客观回復，但频率比过去低了不少。 秦父在京都的人脉终于传来消息，确定了调查组真正向谁汇报。只是那个名字，让秦父跟温以蓉的心都沉了下去。 「蓉蓉，这事我还没想好怎么跟爸说，我怕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温以蓉转眼在蒙城住了几个月，对于秦父的为难她很理解。老爷子的情况不容乐观，医生已经建议保守治疗，足以说明剩余时间不太多了。 「可是这事，迟早都是要惊动的。与其将来从别人嘴里传过去，还不如你亲自开口好。」 这些年，秦父在京都任职，家里上下都是温以蓉打点。秦老爷子也主要由这个儿媳负责照料，说是儿媳，其实感情上已经情如父女。 秦父也知妻子说得有理，只是一想到父亲的身体状况，他就难以开口。 温以蓉懂他，但这事不能拖太久。京都那人也只有老爷子才有可能抗衡，这事不说也得说。 「老秦，你要是开不了口，还是让我回去，我来跟爸说。」 「不行，这个时候你不能回来。」秦父一口拒绝，海城现在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危机重重。 他不能让妻女在这时候回到海城漩涡里。 「我明天一早就跟爸说，你和小柔也开始做准备吧。」 这事折磨了他们几个月，终于要到迎来曙光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我真要在月底正文完结了，然后加一丢丢的番外。啦啦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冬夏两季，对于年迈体弱的老人来说，都是最难熬的。秦老爷子虽有人精心护理，但年轻时候身体就受过重伤，到老了再如何保养也不过是勉强维持。 「咳咳，小张，给我倒杯水。」 秦云松刚走到父亲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他迅速敲门而入，见到护理小张正在为老爷子顺气。 「爸，哪里不舒服？」 老爷子微仰着头，张嘴唿吸。最近这样的状况出现频率高了些，他自己也知不太好。 「没什么，就是有点胸闷。」 秦老爷子一脸无所谓，护理小张在旁解释说：「这两天温度高，老爷子觉得透不过气。」 秦云松让小张去倒水，他继续替父亲顺气。 「爸，快入夏了，你还是要多注意才是。」 他刚说完，便接过小张递来的水，一口一口餵着父亲。 秦老爷子缓过来了，气息稳下来，秦云松让小张先出去忙。昨晚几乎一整夜没睡，还在纠结如何对父亲开口。 秦老爷子看他这副模样，有些不悦。 「之前的事有眉目了？」 秦云松点头：「有消息了，昨天确定的。」 秦老爷子带点怪责的意味，不满道：「昨天就知道了，怎么现在才来说。」 秦云松什么都还没说，秦老爷子就猜到了他来的目的。秦家这段时间面临的压力和困境，老爷子是知道的。秦云松一再保证他有办法处理，他便静观其变，耐心等待最终结果。 秦云松在父亲面前时，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微垂眼眸，少了平日在京都任职时的气势。 「其实这件事，最初我和蓉蓉就有预感，只是一直不敢确定。昨天得到了证实，但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秦老爷子见他犹豫，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猜到了几分。 第290页 「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你们是怕得罪不起还是狠不下心？」 秦云松咬牙，索性全说了。这事拖下去只会让局面更快恶化，调查组的初步报告已经完成，如果再不阻拦，恐怕秦千柔就真要被定性了。 秦家有能力保住秦千柔，可是这不应该是她应得的结局。秦家的人从不贪恋虚荣名利，可是也从不软弱屈从。 秦老爷子默默听完，始终不发一言。秦云松吃不准父亲的想法，尤其是当他把最后那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父亲的胸口明显起伏了好几下。 「爸，这件事如果你不方便出面，还是由我去京都找……」 老爷子抬手打断他：「你现在被困住，去京都等于自投罗网。你真要有能耐对付他，哪会有现在的局面。」 秦老爷子说的是实话。一位跟自己父亲同辈的人，一位比自己父亲身居高位时间更久的人，一位在京都势力庞大的人，秦云松的确不太能应付。 「你安排一下，我要去京都。」 「爸！」 秦云松和温以蓉的想法是请老爷子出面，找找在京都的旧识，由他们出面来破局。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要亲自去京都，且不说这旅途辛劳，他也已经多年不曾踏足京都了。 「还磨蹭什么？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里贻误战机！」 秦老爷子年纪大了，人也虚弱了，可是严厉起来，还是隐约可见当年在战壕里的雄风与利落。 秦云松领命而去，很快就安排妥当。但他不放心，打算陪老爷子一起去。 「你留下，就在海城给我守着。」 秦云松一张俊脸皱了起来：「爸，你的身体……」 秦老爷子提起一口气，不耐道：「我是老了，但我还没老到连路都不能走，连话也不会说。海城是我们的阵地，没有人守着，谁能安心出战？」 秦云松词穷，他平时当领导，运筹帷幄，分派工作头头是道。现在被父亲说的连一个字都冒不出来，秦老爷子硬起来谁都拗不过。 「别啰嗦了，每个人都守好自己的岗位。我既然决定去京都，自然有我的安排。」 秦老爷子当年如果不是执意离开，他在京都的影响力不会比那位低。如果没有他当年的主动让位，那位恐怕也不会升迁得这么快。 他们是战友，功绩相当，年龄也相当。只要有任何好的机会，无形中都是他们在竞争。秦老爷子性格更加沉稳些，能力也更突出些，出类拔萃得更早。 但他选择急流勇退，在自己力不能及的时候主动让贤，把机会让给更合适的人。之后多年，他真地彻底远离京都，安心养老。 ** 调查组的工作即将进入尾声，调查报告已经初步形成。得到京都那边的授意，关于秦千柔的处理结果便提前透露出来。似是而非，没有说死却很不乐观。 黎婉得知后非常愤慨，为此多次去找台领导。令她觉得意外的是，之前一直规避风险的台长，竟然表示会替秦千柔再争取一下。 「台长，你怎么……」台里领导班子里，黎婉觉得最不可能替秦千柔说话的，除了丁副台，就是新台长了。 之前为了贺焯节目的事，她跟秦千柔没少去烦台长。 新台长姓刘，平时他们都叫他刘台。可他对于电视台的业务并不熟悉，背地里有人偷偷给他改成了「流台」，啥事到他那里就是个流程。 刘台长面色沉静：「我之前刚来电视台不久，对很多人和业务都不熟悉，大部分只能延续过去的流程去办。但是经过接触还有这次的调查，让我看到了更加全面的你们。」 刘台说话带点官腔，一本正经的，但并不空泛也不令人讨厌。黎婉对他不怎么了解，猜不出他接下来会怎么说。 「你们对于新闻工作的热爱和专注，令我动容，也让我佩服。我虽然之前对这方面的工作了解不多，可是我很清楚热爱本职工作的人是什么样子，就是你们的样子。」 黎婉很意外，从没想过会从刘台那里听到这些。 「调查组那边我尽力去周旋，但估计也只是拖延时间。我知道你跟秦千柔家里都有些能耐，我也只能是帮你们争取多一点时间。」 刘台没有把话说明，可是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黎婉感动得有点语无伦次，她本来做好了死皮赖脸的准备的。 「台里其他事情暂时不用理会，好好处理工作。只要还没正式宣布结果，你们就都是我台里的好员工。」 黎婉把刘台的话转告给秦千柔，两个人在电话里都长久沉默。 黎婉忽然笑起来：「千柔，我发现其实这次被调查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让我们发现原来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理解支持我们。」 秦千柔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牵着沈沂秋。确切说，是她的手指被沈沂秋的勾着，不远不近，彼此相连。 调查组在蒙城带来了不小的风波，东升一反常态没有掺合，而且连常规的宣传都主动撤了，低调得不可思议。邵齐东想趁乱加快转移资产，在秦千柔被调查组牵扯住的时候放手去做，这也是他当初暗中给黎婉提供贺焯资料的原因。 总要有人来帮他分散注意力，不然被那两个女人盯着，这么庞大的资产是无法离开蒙城的。 卓成又托朋友从美国弄来了一批商用设备，其实这玩意儿在华尔街很普遍，所谓价值万金的商业机密有时候就是被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捕获的。 第291页 他从邵齐东那里听到的越多，就越清楚自己被推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无底深渊。靠他自己恐怕是爬不上来，他可不会让邵齐东带着大笔资金潇洒离场。 玩阴招他也许不如邵齐东，但论智商，他并不低。卓成豁出去了，在邵齐东的随身物品里见缝插针，把所有买回来的设备都装上了。 他要二十四小时搜集邵齐东的犯罪证据，他为自己准备了两条后路：一是用这些证据逼迫邵齐东给他钱，放他一条生路，从此漂泊海外；另一条就是他举报邵齐东，以坦白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在自己的国家洗心革面，将来做个正常人。 无论哪一条，都不是卓成曾经梦想的路，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与狼同行，便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邵齐东的海外业务异常顺利，又有徐副省长的暗中帮忙，很多繁琐的审批手续都得到了特殊优待，加快处理。所谓加快，除了在时效上明显缩短，在内容上基本就是走个签字流程，没人会去深究到底合不合适。 邵齐东把卓成叫去，询问了最近业务发展进度，并且一如既往对他大加赞赏。 「还是得抓紧，让大家辛苦一点。趁着同类企业还没启动，我们要尽快把海外市场给占了。你的能力我很看好，等这次项目完成，我就向董事会提名，让你升职，进入董事会。」 卓成心中冷笑，升职？是急着让我顶替你，将来背锅吧？ 他夜夜被邵齐东和徐副省长那夜的冷酷对话折磨，时刻提醒他必须与时间赛跑，必须赶在邵齐东动手前先发制人。 「谢谢邵总的信任，但我需要更多的权限，有些资料我必须第一时间处理。」 邵齐东见卓成一脸激动，以为他被遇到伯乐所感动，同意了卓成的要求。 ** 调查正式结束，调查组通知电视台，秦千柔的处理结果需要等待上级单位的批覆。刘台长跟调查组沟通无果，又亲自跑了几趟市委和省委。 令他意外的是，领导们的态度都有些暧昧不明，他也听出了其他意味。 回到台里，他直接找来黎婉。 「小黎啊，你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物？非要下狠手把你们弄成这样？」 黎婉摊手：「刘台，我要是知道我还会傻傻坐在这里吗？」 刘台长重重嘆了一口气，事情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可是他也是个倔脾气，越是这样他越不服气。 「那你们就没其他法子了？我帮你拖延的这些时间，你们什么都没做？」 黎婉动了动唇，没说话。 秦老爷子去了京都，但暂时没什么动静。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都在等老爷子的指示。刘台斡旋而来的一周时间，很珍贵，但眼下起不了太多作用。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年轻姑娘被人这么欺负，在我的台里，我得对你们负责。」 刘台竟然也有这么义薄云天的时候，黎婉发现领导们的另一面其实也挺有趣。 秦千柔的事迟迟不见转机，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便从小心观望变成欢唿雀跃，甚至提前宣判了秦千柔的下场。他们不敢在生活里当面去找秦千柔麻烦，便躲在网络背后，用键盘恶毒攻击。 网上开始出现关于知名女记者作风问题的爆料，也有关于蒙城电视台权力争斗的内幕揭晓帖，甚至还有人为了蹭热点，说女记者为了制造新闻，故意害死了贺焯。 矛头全都指向了秦千柔，那些与她有关的人，也都受到波及。容菲作为知名心理专家，竟然被人发帖质问，为何对于身边好友的心理问题视若无睹，究竟是她专业能力有限还是双标严重。 对此容菲并未选择沉默迴避，她在工作室官方微博和个人微博下面，都置顶转发了对于该条质问的回覆。 【以我本人多年从业经验来看，同性之间存在真爱的可能。这是自然的选择，并非人为的病态。心理因素可能会导致性向的转变，但不代表同性之间的感情就是心理有问题。 另外，对我个人而言，我尊重并且支持我的好友在感情上的选择。以我对她的了解，我也相信她所做决定并无任何心理问题。】 容菲作为心理学专家，在蒙城具有一定知名度。她这样的高调錶态，无疑给那些藏在网络阴暗面的键盘侠们一次正面回击。 她回復之后，仍有一些零散的攻击骚扰，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成规模地带风向了。 温少则最近在海城跟蒙城两头跑，他算是相对自由的人，但最近也是愁眉不展。很意外地接到袁崎给他的电话，他从没想过还会有这一天。 「千柔的事我一直没能帮上什么忙，小秋也总说让我别担心，但我不能看着你们辛苦，自己只能旁观。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袁崎开门见山说了这次约见的目的，温少则也收起了之前的心思，两个人都专注在解决秦千柔的事上。 「你有这份心，千柔一定会很感激的。现在就等着老爷子发话了，我们这边基本都准备好了。」 听温少则这么说，袁崎也缓了脸色。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记录着一些号码跟人名。 「这些都是我以前在旅行过程中认识的人，有些交情还不错。我梳理了一下，可能对你们有帮助的，都在这里了。如果有需要，直接打过去，报我的名字就可以。」 第292页 温少则怔然接过那张纸，又听袁崎说：「照道理我应该把这东西给小秋，但为人处世方面她还稚嫩了点，所以这种事只好麻烦你了。」 温少则将纸收好，郑重道：「我替千柔谢谢你。」 ** 秦老爷子去京都，第一时间并没去见老战友，而是直接去找了自己的老领导。老领导其实并不比他们大多少，那个年代能活下来的都是英雄。老领导也就比他们年长五岁，初见时已经是久经沙场了。 「小秦啊，多年不见，你还想着来看我啊。」 秦老爷子每逢年节都会给老领导送去祝福，但毕竟年事渐增，已经不能长时间交谈了。这次见到昔日部下前来，老领导靠在病床上很是欣慰。 「领导，我这次又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年近八旬的领导面前，竟又露出当年刚入伍时青涩的模样。从前枪林弹雨却满怀希望的岁月，仿佛又回到眼前。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秦老爷子去了京都一个星期，除了护理小张，没带更多的人。在京都没人敢对秦老爷子动手脚，秦云松并不担心父亲的安全问题。他担心的，是老爷子的心情。 自从那天跟老爷子说出那位的名字后，老爷子就变得更加寡言。听小张说，当天晚上老爷子半夜醒了几回，缓了许久才睡着。 温以蓉现在每到周末，就打电话让秦千柔跟沈沂秋到柒公馆吃饭，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有时她打电话没找到秦千柔，干脆直接找沈沂秋，相处方式也越来越轻松。 这天，她们在柒公馆吃完饭，温以蓉主动让她们多留一下。 「今天想跟你们聊聊调查组的事情。」 温以蓉让管家把饭后甜品送上来后，就示意其他人暂时离得远些。这也是来到蒙城后，她第一次这么郑重又正式地和她们谈起此事。 沈沂秋这几天也挺在意这事，无奈每回问姐姐，秦千柔总是一副你别担心的态度。 「老爷子已经在京都为这事走动了，也已经把这事跟他的老领导说了。情况比较复杂，上头也高度重视，新的调查组得过段时间才能来。」 秦千柔抿了抿唇，显然比她预想的进展略微慢了些。 沈沂秋问：「新的调查组是要来再调查姐姐一次吗？」 温以蓉见她那认真的样子，也跟女儿的感觉一样，觉得可爱：「别紧张，新的调查组不是来查千柔的。只要来了，千柔基本就没事了。」 沈沂秋这才松口气，新的调查组既然不是来查秦千柔，那就是来查现在的调查组的。这很好，那些指鹿为马的人是该好好被查，要不然多让人寒心啊。 温以蓉婉约地朝她笑笑，继而转过视线，看着女儿：「之前给你的建议，考虑的怎么样了？」 秦家的意见，还是希望秦千柔之后能离开电视台。他们现在已经不再强势反对她们，但秦千柔的记者身份，仍是个问题。 「我还没最后决定。」 「那你再好好想想，决定好了就告诉妈妈。」 沈沂秋不知她们说的是什么，隐约觉得是她不知道的事。 温以蓉后面又说了些近期众人的情况，的确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就等老爷子那边了。一旦新的调查组启动，反击将会正式开始。 回家后，沈沂秋忍不住问秦千柔，温以蓉让她考虑的事是什么。 秦千柔想了想，估计瞒不了多久，终究是要说的。 「她希望我能离开电视台。」 「调回海城去吗？」沈沂秋虽然不舍，但海城电视台的确是个更好的选择。 秦千柔从冰箱拿出两个小甜筒，递了一个给沈沂秋：「不是，她是想我辞职，不再当记者。」 沈沂秋刚舔了一口冰淇淋，上唇还覆了一层薄薄的奶油，就被这话给惊到了。 「不让你……再当记者了？」 沈沂秋知道秦千柔有多喜欢这份职业，也很清楚她为了能当好一名记者付出了多少。 「是因为感情的事吗？」调查组在工作方面根本就挑不出问题来，无论是谁来调查，秦千柔的工作都不会成为她的污点。 唯一让她被动的，只有这份感情。 秦千柔伸手替她擦干净嘴角快要融化的残余，平静道：「和你没关系，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考虑过离开。」 沈沂秋诧异：「想过离开，那你之前工作还那么拼？」 秦千柔经常加班，绝对不是贪图那点加班费。不是真正的热爱，是很难做到持久坚持的。 「想过换一个环境，但从没考虑过不当记者。」 「那除了电视台，还可以去哪里继续当记者？」沈沂秋想替姐姐考虑出路，无奈她对这一行了解有限。 秦千柔的眼眸闪亮，仿佛即将说出一个在她心底酝酿已久的秘密。 「哪里都不去，我就当一个独立记者。」 独立记者，沈沂秋听说过。这类记者都很酷，不受体制约束，敢于深入报导争议性很大的新闻。他们的选题更自由，掌握更多主动权，然而也更辛苦，更难被大众认识。 「这样，姐姐岂不是会很辛苦？」 从蒙城知名记者变成一个什么都要靠自己的独立记者，哪怕秦家资源丰厚，秦千柔的辛苦还是会比现在要多上许多。 秦千柔把甜筒吃完，用湿巾擦了擦手。 第293页 「有你在，我不担心。」 她说的轻松自然，语气里竟还带着期待的兴奋。沈沂秋知道她不是故意安抚她才这么说的，姐姐是真地想当独立记者。 「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她把嘴里最后一口冰淇淋含着，凑过去跟姐姐分享。 秦千柔假意扭头，避开她使坏，却终究没能敌过痴缠，被她得逞：「我刚擦干净……」 在秦老爷子去到京都的第十四天，好消息终于传来。根据他所反映的情况，新的调查组正式成立，即将前往蒙城进行再次调查。 而之前已经完成调查报告，准备离开的调查组则傻眼。他们将所有材料按照上面的指示整理完，下周一就要正式提交上去，然后进入流程审批阶段。 没想到竟在周末听到这样的消息。 调查组的组长姓周，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官员，之前在海城工作，调往京都已经将近八年。 「周组长，现在这情况，我们这调查报告还要不要交上去？」 「交是肯定要交的，不然我们也走不了。但是恐怕不能按照现在的内容交了，得改。」 调查组的成员在被抽调的时候就做了精心安排，除了蒙城本地的以外，来自京都的成员几乎全是周组长的心腹。 「可是组长，改了以后我们回京都还能交差？」 左右为难，本来胜券在握，大家还定了自助餐，准备在蒙城好好过个周末。下周交了报告，再和蒙城相关部门开个所谓总结会，就算完事儿了。 没想到事态急转直下，弄得他们什么胃口都没了。 周组长手里的烟都快烫手指了，他还在拧眉思考对策。 「这事弄不好得有反转，我们必须留一条后路。」 其他组员听他这么说，个个面面相觑。在京都混的，有几个不懂看风向的，一有风吹草动，这些人反应比兔子还快。 「姓秦的果然厉害，就这么不动声色，能在这种时候绝地翻盘。」周组长狠狠灭了菸头，暴躁不已。 新的调查组来了，旧的调查组自然也没走成。而那份还来不及正式提交的调查报告则被拦截下来，先送去新调查组那里了。 这下众人傻眼，接连来了两个调查组。原本以为是秦千柔的问题严重，没想到竟然是调查组之间的较量。 新的调查组意味着新的希望，连刘台都忍不住喜形于色。这段时间台里气氛很压抑，台里不少人都在暗中观望。他们大多跟秦千柔共事多年，了解秦记者的作风与为人。 如果秦千柔的事没能得到妥善解决，在很大程度上会让许多人寒心。刘台很配合新调查组的工作，主动提供了很多关于秦千柔工作方面的表现和记录，大力支持这位优秀的下属。 黎婉在秦千柔家吃着久违的小馄饨，嘆道：「我之前从没想过刘台竟然会帮你帮得这么明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给他送了天大的好处。」 小馄饨有点烫，可黎婉顾不上那么多。这小馄饨真是太香了，她惦记好久，一直没吃到。 「这次的事谢谢大家。」秦千柔心里很感动，但她实在不擅长说什么煽情的话。 「谢什么啊，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亲人朋友。哪怕是同事或是陌生人，也都分得清是非黑白。属于你的公道，终究是你的。」 公道自在人心，这个世界始终属于光明。她们一直坚信着，所以再辛苦再累，也在等待着。 新的调查组正式开始工作，之前被约谈过的人，大多又被找去第二回 。其中有接近一半的人选择更改自己之前的说法，这让周组长更加不安了。 他们被暂时扣在蒙城，回不了京都，只得向那边求助。 「组长，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周组长眉头紧锁，他昨晚打了好几个电话，结果是他没料到的。 「暂时回不去了，先安心在这边待着吧。」 那几个专员一听，都愣了，心里惶恐渐生。这种时候被留在蒙城，绝对不是好事。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到时别乱说话，不然就算回去了，也没好日子。」周组长见到组员们的神情，忍不住再次强调。 可是他自己的心，同样烦躁不已。 ** 夏天的气息渐浓，房间里的温度却始终维持在恰当的程度。薄被换成了薄毯，不变的是下面掩藏的玲珑曲线，还有那若有似无惹人脸红的轻吟。 细碎的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迴荡，水蜜桃的香气再次布满房间。今晚沈沂秋竟然没关浴室的门，这气味便调皮地钻了出来，在卧室里称了霸王。 秦千柔脸颊的汗越来越多，沈沂秋却依旧紧紧粘着她。 「我好热。」秦千柔想要推开她，透一口气。 沈沂秋微眯着眼，额头上也有一层薄汗。她微喘着气，人却不为所动。 「我也好热。」她又去黏煳地吻秦千柔，却越说越过分，「姐姐你快把我烫伤了。」 秦千柔因为她这话，彻底失了力气，也不去推她了。热浪冲击着沈沂秋的指尖，让今年的夏天格外美丽。 去年夏天，沈沂秋失去了她人生最亲最爱的人。今年夏天，她拥抱着未来人生路上与她相亲相爱的人。 她满足喟嘆，一次又一次感受着热浪的沖刷，让自己被秦千柔的温度融化。水蜜桃的香气，似乎就是她们爱情的味道。 第294页 新的调查组到来正式带来了转机，沈沂秋和秦千柔也能稍微放松些。炎炎夏日，不好好珍惜时光似乎总觉得有点浪费，于是这段时间家里总是果味飘香。 秦千柔问过她，为什么总喜欢买果味的。 沈沂秋眨眨眼，笑着在她耳边低声说：「因为我喜欢可以吃的味道。」 黎婉看着对话框里发来的连结，哭笑不得。短短半年，风水轮流转，竟然变成沈沂秋向她推荐好东西了。她不禁替好友祈福，这果味产品，沈沂秋可是一系列一系列地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完。 话虽这么说，但黎婉向来是行动派。她刚发完语音，教育沈沂秋要懂得节制，转手就在电脑上根据沈沂秋的推荐下了单，邮寄地址是林霜之在海城的住所。 那间房子大部分时间是她在住，不过物业很负责，会替业主妥善收取包裹。黎婉还不敢堂而皇之在电视台里收这东西，万一包裹寄来的时候有破损…… ** 京都有所行动，秦老爷子却没立刻回来。他让小张买了去东北城市的机票，说是回海城前要再去一个地方。 秦云松一听地名，就有点着急。 「爸，你等我陪你一起去吧。」 「老李想见我，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秦老爷子说的老李，便是那位让秦云松头疼的人。 最近他恰好不在京都，去东北避暑了。老爷子到京都的第二天，他的电话就来了。两人寒暄了一阵，谁都没说到正题上。 「到了这份上，他肯定知道你这次去京都的目的，现在让你去东北，绝对不简单。」秦云松是真着急了，老李两年前才退下来，手里还有不少实权。 秦老爷子异常平静：「他从我到京都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这事不做个了结，以后还会有更大的麻烦。我怕再不处理，就没时间了。」 秦老爷子向来不服老，此刻竟有些英雄迟暮的悲凉。人再强大，也抵不过岁月流逝。与自然规律相比，人类的挣扎何其微弱。 秦家人的性格就是这样，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彻底做好。老爷子在离开海城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件事他必须清理干净，不能给儿孙留下隐患。 只是，他即将要面对的，并不是积怨已深的仇人，而是曾与他生死与共的战友。 去往东北的飞机上，老爷子摊开手心，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久久不语。 调查组首先完成了秦千柔工作方面的调查，确认她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正式通知她復职上班。沈沂秋为此还做了一顿丰盛晚餐庆祝姐姐重回电视台，虽然秦千柔说过想离开，但这次回去，意味不同。 当然，丰盛的晚餐过后，便是沈沂秋的美味时间。想到秦千柔明天要去上班，她很收敛，没闹太久。 秦千柔勾着她捲曲的头髮，将指尖环绕进去，与她缠绕垫相连，不舍分离。 「姐姐，明天要早起，你不能太晚睡的。」沈沂秋吻她，哄她。 被闹多了，秦千柔反倒成了那个不太能轻易满足的人。她娇柔地望着沈沂秋，抚摸她微烫的脸颊，痴痴看着。 沈沂秋为她把毯子往上扯了两下，却不料被秦千柔用力一拉，整个人跌了下去，紧紧贴在她身上。 鼻尖相触，唇间距离可以忽略不计，空气里的余韵还未消散，轻而易举成了燎原之势。 秦千柔抬身去吻她，用行动告诉她：还不够。 ** 老李约老爷子见面的地方，并不在东北那座城市里，而是距离市区还有很长一段车程的地方。因为歷史原因，即便地理条件并不好，但还是成为驴友口中膜拜的圣地。 在那里，我们装备简陋的英雄们用血肉之躯击退过无数次敌人的进攻。在那里，有无数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英雄前赴后继，一直延续着胜利的号角。 作者有话要说：黎婉：沈同学你成长得很快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在俨城下了飞机，秦老爷子并未逗留太久，甚至顾不上好好看看这座昔日繁华的东北名城。小张打了两个电话后走到老爷子身边：「车和司机都到了。」 老李请他过来，车跟司机都是他准备的。虽然在京都多年，但老李在东北的影响力并没减弱。秦老爷子坐上越野车，简单问了几句，让小张给秦云松报了个平安的消息，便闭目养神不再多话。 小张跟着老爷子已经多年，老爷子的脾气他很了解。这次来东北，老爷子的心情很复杂。他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手里却紧握着那东西，偶尔摊开看几眼，又生出无限感慨。 性能优越的越野车在平稳开了四个多小时后也开始了颠簸，司机提前打了招唿，但真正开进山区的时候，小张还是担心起来。 他双手扶着老爷子，生怕持续摇晃会让老爷子感到不适。他身强体健，正值壮年都觉得有点难受，更何况已经久病缠身的老爷子呢。 「要不要停下来先休息一阵？」小张轻声询问，老爷子只要点头，他就立即让司机停车。 秦老爷子神色平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尚可。 小张面露担忧，又不敢再问。老爷子其实很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决定，哪怕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也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脆弱。 小张挪动位置，整个人侧了过去，安全带扯得人难受，但这个姿势可以第一时间发现老爷子的变化。 第295页 车子依旧摇摇晃晃，两个小时后，终于又恢復了之前的平坦。司机刚才解释过，上个月持续暴雨，山体滑坡导致有段路被毁了，所以走的是旧路。 小张已经很久没有经歷过这样的路况了，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老爷子却突然嘆了句：「过去的路都是这样，坎坎坷坷，但好歹还有路可走。」 司机跟小张在老爷子面前都是晚辈，也知道在等老爷子的是什么人，不敢随便接话，生怕理解错了意思，说了不该说的话。 车子开往一处幽静的度假区，这个度假区并不对外开放，是专门给离休干部们疗养的。 秦老爷子退下来后就回了海城，偶尔几次疗养也是去的南方城市，这个度假区他是第一次来。 老李头站在门口，拄着拐杖，见到车头灯影，白鬍子下咧嘴笑了起来。 秦老爷子挣开小张要搀扶他的手，自己下了车。坐了这么久，刚一落地腿竟有些酸软，老爷子紧扣着车窗，勉强站稳。 终究是老了，多年不见，都已是白髮苍苍。 老李头率先朝秦老爷子走去，他的步伐比平时快了不少，拐杖杵在水泥地上发出阵阵声响。秦老爷子的视线落在老李的腿上，等他走近，便问：「老李，你这腿，又伤了？」 「旧伤。年纪大了，压不住了。」 老李这腿伤，秦老爷子是知道的。年轻时候在部队时受的伤，替他挡的子弹。距离膝盖不远，差一天就彻底瘸了。 山区温度低，太阳下山后就变得阴凉，傍晚更是起了风。秦老爷子咳了几下，小张赶紧递去一块手帕。 老李见状，侧身引他往里走：「先进屋，别吹风着凉了。」 秦老爷子看了眼老李的背影，数年不见，这次重逢，他们没有拥抱彼此。 到了房里安顿好，只剩下老李跟秦老爷子。 「你多年没出远门，趁着你这次去京都，就想着请你过来玩玩。」老李解释了请他过来的原因，老爷子点点头。 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藉口。 「怎么突然想起去京都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害得我都来不及赶回去好好招待。」 秦老爷子喝了几口茶，沉默片刻后沉声道：「老李，咱们也别兜圈子了。我为什么会去京都，你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 这话一说，打破了见面后的平和喜悦。重逢的确让他们喜悦，但心底却是满满的苦涩。 老李重重嘆了一口气，下意识摸着曾经受伤的腿。 「秦哥，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具体算不清了，该有大半辈子了吧。」 老李笑着摇头：「是两辈子咯。」 秦老爷子一怔，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几年在战场上，他们把彼此当成最可信的依靠，永远将自己的背后交给对方。他们都差点死去，又都因为对方相救而侥倖活下来。 「老李，说实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些事，你怎么就会沾上了？」 老李面色僵硬，手却反覆在腿上摩挲。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了。走到这一步，三言两语又怎么说得清。」 见老李毫无解释的打算，秦老爷子心里说不出是失望多些还是伤心多些。大概是人老了，就会变得格外念旧。老李这样，让他特别难受。 「秦哥，我让你失望了吧。其实我一直在担心，如果有天被你知道了，会怎么看我。可是我没料到，你家千柔丫头竟然快要查到我头上了，这次的事，我也是别无选择。」 老李说得特别平静，没多少对秦千柔的憎恨，更像是出于无奈的还击。 「老李，你难道不明白这事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在位这些年，看过不少人禁不起诱惑，腐化堕落，虽然失望但也明白原因。可是你做的，不仅是钱的问题，你是在贱卖糟蹋我们国家的科技啊！」 这比贪财更让人不齿，也更让人痛心！ 老李嘴角紧绷，说不出话来。 秦老爷子摸了摸上衣口袋，掏出那枚一路上被他握在手心的东西，在老李面前摊开，是一枚弹壳。 「还记得这个吗？」 老李看了眼，瞬间就红了眼眶。苍白的头髮和鬍鬚在他激动的情绪下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他强忍着哽咽：「记得，你替我挡住了本该打进我脑袋的子弹。」 秦老爷子用自己的胸膛为老李挡下了这枚必死的子弹，伤及肺叶，年纪大了，咳嗽越来越厉害。 秦老爷子收回子弹，深吸了一口气。 「给你看这个，不是想用恩情向你讨什么，我们都欠彼此一条命，算是扯平了。」秦老爷子终于也激动起来，张了好几次口才能继续说下去，「我就是想不明白，当年这个国家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们都能坚持下去，为什么现在它那么强盛，什么都开始有了，你却要背叛它，出卖它！」 秦老爷子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当年被打得满身是伤，他都没哭过。他们那群年轻的新兵，总是抱着枪桿子笑着鼓励彼此，坚信这个国家会因为他们的坚守而变得伟大。 老李也抬手抹了眼泪，这样的话，在深夜里他也质问过自己。 「我命不好，没你的好福气，儿孙能干又孝顺。我那个逆子，躲在国外不肯回来，惹了一身麻烦。」老李越说越激动，嘴角的唾沫都喷了出来，「可我就那么个独苗，难道就真见死不救，不去管他了吗。」 第296页 秦老爷子知道他早年因为独子留学后不肯回国而闹翻过，甚至说过要断绝父子关系。没想到走到这步田地，竟然还是为了那孩子。 人都有弱点，老爷子也知再说什么都没意义。他之所以答应来见老李，也只是想亲口听他说出原因。至于他该受到怎样的惩罚，那是中央的事，轮不到他私自做主。 老李苦笑道：「本来还想着让你在这边好好转转，看看变化。没想到第一天就这样，怕是留不住你了。」 从他知道秦老爷子去京都，然后新的调查组成立，他就知道这件事是藏不住了。这些年，其实他也累了。他没有自首的勇气，现在有人推他一把，反而是解脱。 ** 秦千柔恢復工作后，并不像之前想像的那样有很多堆积事物需要她处理。台里一切如旧，同事间也没什么异常，但秦千柔的心开始飘远。 黎婉开完会，拿了份通知想先来跟秦千柔商量一下，在门口就看到好友抱臂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这个时间，平时秦千柔肯定在赶稿子。 黎婉敲了几下门，走进去：「今天怎么有闲情逸緻看起风景来？」 外面是阴天，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风景。但就是这样的天气，才更容易让人惆怅。 秦千柔转过身，依旧站在那里没动。黎婉被她眼底隐藏的情绪震了一下：「有心事？」 「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黎婉早就觉得秦千柔有变化，但之前调查组没走，她也不想去烦好友。 「千柔，你是不是有新的打算？」 秦千柔看着黎婉：「你看出来了？」 「我猜的。上次不小心看到你家里有关于独立记者的一些资料，没想到是真的。」 她们太有默契了，好友的一个眼神，哪怕一个细微习惯的转变，她们就能感应到。 「我虽然做了决定，但还是会不舍。」毕竟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她已经在这里奋斗工作了好些年。 黎婉意外地没有劝她留下，她给予秦千柔充分的尊重和理解。 「我也很捨不得，但如果那样对你的将来更好，我支持你去尝试。」 秦千柔沉郁了一个上午的心，终于放晴。 当天下午，秦千柔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来电。对方言简意赅，只告诉她秦老爷子目前在俨城附近的疗养度假区，让她亲自去接。 这个要求非常不合逻辑，但秦千柔却无法置之不理。爷爷去东北见老李的事，秦云松告诉过她。全家上下为这事都在担心着，但老爷子硬是不让他们插手。 现在突然来电要她去接，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陷阱。 秦千柔当即给父母去了电话，秦云松刚回京都，正在接受上级单位的情况核实，走不开。温以蓉和她一样人在蒙城，秦千柔宁可自己去也不同意带着母亲一起冒险。 正巧袁崎来给黎婉送东西，听说这事后，自告奋勇陪她去。 「那个地方我去过一次，有点经验，可以带路。」 秦千柔跟黎婉都大感意外：「你去过？」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那里以前叫鬼哭岭，打过不少着名战役，在驴友和军迷圈里很有名的好不好。」 秦千柔不让他们打扰沈沂秋，今天她跟同学聚餐去了。风波过后，难得她的校园生活渐渐恢復平静，秦千柔不想破坏她的兴致。 时间紧急，秦千柔匆忙回家拿了证件和两三件换洗的衣服，带着一个极小的随身行李包就走了。袁崎常年旅游的习惯更是让他在车里就放着个能说走就走的备用箱。 温以蓉给温少则打了电话，让他尽快赶去帮忙。她先去了趟京都，然后也跟着去了俨城。 等沈沂秋结束聚餐，在饭店外接她的人不是秦千柔，而是黎婉。 沈沂秋今天特别高兴，几个关系还可以的同学趁机找她喝酒，她尽兴喝了几杯。坐上车，淡淡的酒气飘来，盖住了黎婉身上的香水味。 「小鬼学人家喝酒？」 「没有啦，我就喝了两三杯而已。」沈沂秋没醉，就是喝了酒有点兴奋。她侧身去找安全带，随口道，「姐姐今天要忙到很晚吗？」 她聚餐前收到秦千柔的消息，说临时有事，晚上让黎婉接她回家。忙到现在都脱不开身，想必是很重要很棘手的事了。 黎婉开车到她家楼下，沈沂秋却不急着下车。 「黎婉姐，我有个小小请求。」她笑眯眯的，眼睛都快成一条缝了，脸上泛着红晕，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害羞。 黎婉嫌弃地看着她，在微信里已经能够厚着脸皮向她推荐这个味道那个味道了，现在竟然还表现出这么纯情的样子。 「说吧，想让我帮你什么。」 沈沂秋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要求？十有八、九是跟秦千柔有关，她还能看不出来？ 沈沂秋拿过书包，打开最里面的夹层，伸手小心摸了一阵。 「我今天去买了这个。」沈沂秋手里拿着一个红色小盒子。 车里的灯不算太亮，但黎婉却在看到的第一瞬就震了一下。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应该是……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沂秋就喜滋滋地自己打开了。里面是一枚铂金戒指，款式简单，但很耐看，很经典。 「我用奖学金买的，想给姐姐一个惊喜。」她自顾自地说道，仿佛已经脑补出送戒指的画面。 第297页 黎婉的视线从戒指上移开，不解道：「那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呢？」 总不见得让我帮你送戒指吧？ 沈沂秋忽然纠结：「我当时买的时候挺高兴，可后来一想，又觉得这戒指是不是太寒碜了？姐姐她值得更好的。」 黎婉笑笑，问：「那你觉得她适合什么样的？」 沈沂秋眼眸闪了闪，说：「要很大很亮，闪瞎眼的那种钻戒。」她边说还边用手比划出一个夸张的大小，然后黯了眼神，「可我现在，只买得起这样的。」 黎婉不知该说什么，沈沂秋送戒指这事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但又觉得合情合理。至于戒指的大小嘛，秦千柔肯定是不在意的。 「这种事你还是让你的姐姐自己告诉你答案吧。如果你问我意见呢，我觉得你选的这款很漂亮，也很适合她。」 沈沂秋听了以后很高兴，受到鼓励后又雀跃起来。 她刚把戒指放回包里，胸口却是一痛。 她下意识捂着心口，怔愣住，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黎婉以为她收好戒指就准备下车回家了，却看她突然停了下来，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黎婉担心她喝了酒不舒服。 沈沂秋闭眼深唿吸，再次感受到强烈的心痛，无需怀疑，坏事又来了。 她没有回应黎婉，而是把头靠在座椅上，闭眼凝神，试图看清那朦胧不明的画面里究竟是什么。 勐然间，她睁开眼，一脸惊恐错愕的表情。 黎婉被她的举动吓到：「你到底怎么了？」 沈沂秋睁大眼睛，突然就流下眼泪。她顾不上这些，催促道：「快开车，我要去找姐姐！」 黎婉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秦千柔的去向，下午秦千柔走的时候说过，等晚上沈沂秋回家后会打电话跟她说的。 「千柔去俨城了，傍晚的飞机。」 沈沂秋更加慌乱，手都无处安放，在车里一刻都不能待了。 「那……那我得赶紧去机场，我要去找她。」 她六神无主，慌乱不已的样子让黎婉无法安心，不得不伸手抓住沈沂秋的手腕：「你先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沈沂秋喘着粗气，鼓足勇气看着她：「我感应到姐姐坐的车，被巨石砸了。」 ** 秦千柔决定去俨城后，温以蓉找了私人关系，搭上了一架私人飞机。而当她自己下飞机的时候，就接到了沈沂秋打来的电话。 「你说真的？」温以蓉并不了解沈沂秋的特殊能力，也没听秦千柔怎么提过。 但联想到此前调查过她们初期相识的那些事，对于沈沂秋的话并不怀疑。 「我马上让少则赶过去，你跟小婉路上注意安全。」 前两天连续下了两天的雨，山体松动，连旧路那一带的路况都受了影响。 袁崎上次来的时候，走的是新路。这次他们到的时候，被告知前方路段正在进行施工，只能绕远走路况不佳的旧路。 雨停了，但雨后的危害并未解除。他们租了一辆当地专为旅客提供服务的越野车还有司机，便马不停蹄朝度假区前进。 只是这路况越来越糟糕，就连司机都感慨：「好多年没走这边了，旅游开发的资金全投在那边，这里都荒废了。」 意外来的很快，根本不给人反应和躲避的时间。剧烈震动后，便是漆黑一片，秦千柔在失去意识前，想的是沈沂秋。 她想，还没来得及跟沈沂秋好好说话。 接到通知后，相关单位就派人前来救援了。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又开始下起雨来，而且还是暴雨。风雨交加，又是夜里，视野更差了。 救援队还在努力，可是所有人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温以蓉死死咬住嘴唇，却还是逐渐软倒在温少则的身上。黎婉不停去找人了解最新进展，高跟鞋上全是泥泞，差点崴了脚，她索性把鞋跟掰断了。 沈沂秋听到再次传来的不幸预告，说是已经挖出了司机的遗体，可以说是面目全非。组织救援的工作人员已经让温以蓉做好心理准备，不知是谁，隐约传出了哭泣。 沈沂秋用力捶了几下心口，却什么都感应不到。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既然她能感应到危险，说明姐姐一定还活着。 「不会的，姐姐不会丢下我的。」沈沂秋呢喃着，要往那救援人员最集中的地方走。 黎婉拉住她，暴雨沖刷，把她们身上的雨衣沖得锃亮。 「你别过去，那里危险。」 黎婉嘶吼着，分不清脸上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哽得喉咙生疼，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艰难。 沈沂秋挣开她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奔了过去。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冲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沂秋已经到了那里。 她根本不去理会其他人，伸手就在那堆乱石上扒拉。她没有工具，没有任何防护，甚至连头盔都没有，就这样用单薄的身体疯狂寻找。 救援队的人想要把她拉开，但也体谅她的心情。 「你在旁边等我们的消息，我们会尽快寻找的。你留在这里不安全，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沈沂秋依然不肯走，她没有力气去解释，只想快点找到姐姐。她捡起地上一块小碎石，毫不犹豫就在掌心割了下去，十字交叉，鲜血顺着雨水流淌下来。 第298页 黑夜掩藏了猩红刺眼，却带着沈沂秋最后一丝希望。 她不顾掌心的疼痛，继续寻找着一切可能。她把自己的血留在每一个细微的缝隙里，希望能以此感应到姐姐的存在。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不可以说话不算话的。」 沈沂秋的眼睛模煳了，雨水让她几乎看不清楚近在眼前的东西。可是她不能停，姐姐还在等着她。 温以蓉被沈沂秋的举动吓到，勉力支撑起来，对温少则：「你快去把那孩子给拉回来，要是她再有个什么意外，我可……怎么对得起小柔。」 万一女儿真地遭遇不幸，那么温以蓉必须要替她照顾好沈沂秋。 温少则虽然担忧，却没照办。温以蓉已经心力交瘁，还是用力推了温少则一把。 「姑姑，我们就信沈沂秋一回。」 黎婉跟温少则都是知道新厅酒店的事的，事到如今也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沈沂秋身上，希望她可以再次创造奇蹟。 温以蓉痛苦地闭了闭眼，她已经慌了心神，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一起，紧紧盯着沈沂秋。 沈沂秋四处找寻，血流不止，却依然坚持。救援队的人见她执着，也顾不上管她。 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那种永远失去的恐慌和痛苦回忆让沈沂秋害怕。她不想再经歷一次这样的折磨了，如果失去了秦千柔，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姐姐，你一定要等我，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沈沂秋喃喃自语，靠着这信念继续寻找。 她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直到暴雨渐停，浑身麻木，手几乎失去了知觉。有人朝她走来，好像是要扶她离开。 她摆手挣脱，整个人宁可倒在石碓上也不愿被带走。心好痛啊，痛的都快不能唿吸了，沈沂秋心想，也许这一年时间并不是她重生了，而是老天爷觉得她的人生太苦，送给她的一段美好幻想。 如果时光真是老天爷的馈赠，那秦千柔无疑是最美的礼物。 沈沂秋勾着嘴角闭上眼，试着回忆和秦千柔在一起的点滴。突然间，她的心脏剧痛，令她原地蜷缩。她失血过多导致身体机能出现紊乱，然而眼前却出现了秦千柔的脸。 「姐姐还在！她还在！」沈沂秋勐地坐了起来，一把抓住身边的工作人员。 忙碌了这么久，不少人心里都有了不详预感，只是谁都没说。 「你的状况不太好，先去休息一下。我们会继续搜寻的，放心吧。」 沈沂秋抑制不住欣喜，摇摇晃晃站起来。她重新回到之前找过的地方，借着微弱的天光，继续寻找。 温以蓉哭的心都快碎了，不仅为女儿，也为沈沂秋。 她从没想过，沈沂秋是这样爱着秦千柔。 沈沂秋的坚持终于有了回应，极小的缝隙里传出声响，沈沂秋欣喜若狂。她俯身贴着耳朵，挥手让其他人快来帮忙。 众人突然齐聚到她那里，在远处的温以蓉本已心碎绝望，现在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她已经经歷过多次这样的煎熬。 然而这一次，她终于盼到了。 人群逐渐散开，担架上的秦千柔看上去并没有受严重的伤。沈沂秋跟在她身边，一路朝他们走来。 「还有生命体徵，立即送到医院。」 救护车早就在旁等候多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奇蹟。 他们被找到的时候，先看到的是袁崎，以及他背上的血迹。 有一部分来自于石块撞击，另一部分则明显不属于他。直到秦千柔在他身下的空间被找到，众人才发现，那血也不属于秦千柔。 沈沂秋后知后觉发现，那应该是她的。 原来昨晚，她曾经找到过他们，只是错过了。 坐在救护车上，护士替她处理手上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她，痴痴看着昏迷的秦千柔。 她靠在车窗上，随着车身摇晃颠簸，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还好我没放弃。 姐姐，谢谢你也没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没有波折了，不必担心 ps:各种小bug，各位多担待 第一百一十四章 沈沂秋刚去换了药，回病房的路上听说秦千柔醒了，顾不上两只手包得像粽子，很是笨拙地小跑起来。她除了换药，上厕所，几乎寸步不离秦千柔的病床，希望姐姐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自己。 兴沖沖推开房门，温以蓉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指示。沈沂秋看了眼在病床上闭着双眼的人，和她之前离开去换药时一个样子。 「我听说姐姐醒了？」沈沂秋压低嗓子朝温以蓉走去。 温以蓉站了起来，把位子交还给沈沂秋。如果不是这孩子得去换药，这个位子谁都抢不走。 「刚才醒了一小会儿，然后又睡了。」 沈沂秋有些担心，姐姐没有受重伤，可是怎么还不醒呢？温以蓉柔声安慰：「医生说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大概是亲眼见过了沈沂秋那天疯狂的举动，温以蓉已经深信不疑，无论发生什么事，这孩子都会对秦千柔不离不弃。这让她曾经因为女儿而不得不妥协的心再次起了波澜，这一次是因为沈沂秋。 这个人，能够保护女儿，也能一直陪伴女儿。当父母的，不就是求一个儿女感情安稳吗。 第299页 「你别累着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别等她醒了你又倒下了。」 沈沂秋觉得温阿姨最近对她有点不一样，比之前多了点自然的亲近？这种亲近是一种类似于对待家人的随和，而不像过去是因为秦千柔的缘故，总隔着点距离。 「阿姨你也好好休息。」温以蓉毕竟不年轻了，那天受了巨大的刺激，身体虚了一大半。 秦千柔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靠在她手边那个毛茸茸的脑袋。细软微卷的头髮，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要触碰一下，这是秦千柔偏爱的手感。 她吃力地抬手，想要重温这真实的触感，让慌乱无依和无限遗憾的心彻底復原。 山体滑坡，巨石滚落，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当车身被砸成两段，秦千柔失去意识之前，只有万千遗憾。 她很遗憾，这一生太短暂，未来的路不能陪着沈沂秋一起走。 极度遗憾带来的不甘和痛楚吞噬了她的心，让素来坚强的秦记者落了泪。 沈沂秋感受到了轻微的触碰，那是专属于姐姐的温柔。她瞬间就醒了，抬头，对视，再次看见秦千柔的眼睛，却恍如隔世。 「怎么不说话？」秦千柔笑着，手从她头顶滑落，捏了捏她的耳垂。 「姐姐。」 沈沂秋以为自己会疯狂去拥抱她，去亲吻她。可是此刻，她只想静静看着她，只这样轻声唿唤她一声，就已无比满足。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彼此，视线却一点都不捨得旁落。 「我很想你。」秦千柔率先开口，道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恩。 真幸运，可以再次与你相伴，携手去走余生的路。 「我也是。」沈沂秋觉得自己变得不会说话了，只要姐姐好好的，她就什么都不奢求了。 秦千柔没有受什么外伤，主要是因为袁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扑了过去，把她整个人都牢牢护住。 秦千柔再次抬手，沈沂秋下意识要去握，才反应过来自己裹着纱布的手很是笨拙，且丑陋。 「谢谢你送的这个，我很喜欢。」秦千柔之前短暂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手上的戒指。 在她入住病房后，沈沂秋就用她笨拙的手为姐姐戴上了戒指。她等不及了，甚至带着点小迷信，想用这个小圆环永远把姐姐套住。 这样，姐姐就不会再离开她了。 她承受不住失去秦千柔的痛，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了。 沈沂秋害羞地低头笑，很快又抬头去看秦千柔，姐姐一直用温柔的爱意看着她。她的手隔着纱布，体会不到什么触感，但秦千柔纤细的手上戴着她送的戒指，这让她心里既踏实又甜蜜。 「本来应该弄个浪漫的仪式，结果趁你睡着的时候就戴上了，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情趣啊？」 秦千柔很想吻她，告诉她，她的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仪式。 「只要是你送的，任何时候我都觉得很浪漫。」 秦千柔的话哄得沈沂秋心满意足地傻笑，她忍不住上前蹭她的脸，想和姐姐更加亲密。 「你的呢？」 沈沂秋疑惑：「我的什么？」 秦千柔有些不满，嗔道：「你的戒指呢？」 她之前短暂醒来的时候已经听温以蓉说了事情的经过，瓢泼大雨下，连她这个当母亲的都已经心碎绝望，可沈沂秋却全然不顾。她在暴雨中一次又一次的寻找，打动了所有人，让温以蓉哭成泪人。 后来在病房里看见沈沂秋笨拙却不肯让旁人帮忙，一定要亲手为秦千柔戴上戒指，优雅了大半生的温以蓉竟又是哭花了脸。 温以蓉感慨：「小柔，恭喜你，找到了那个可以託付终生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从母亲的口中，听到真正的祝福。不是因为她的坚持，不是因为父母的开明和理解，而是真正因为他们也相信了这份爱情。 她们，用坚定的爱，证明了她们在一起的意义。 温以蓉还告诉她，这是对戒，等将来出院了，秦家该补一枚钻戒给沈沂秋。 秦千柔以为沈沂秋因为手伤，暂时没戴戒指。没想到她笑呵呵地从脖子里扯出一个细绳，上面挂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戒指。 「我的在这儿呢，就贴着我心口。」 细绳一看就是在医院里随手找的，并不精美也不讲究，但秦千柔却觉得好看得很。 「你怎么又那么傻，总是乱用这个办法。」秦千柔的视线落在沈沂秋那双手上。 之前沈沂秋戳破手指已经让她很心疼，这次她直接用碎石划破掌心，满手鲜血的画面，她甚至不敢去想像。 「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了，我在原地急得打转，可是什么都感应不到，只能最后搏一搏。」 秦千柔心疼地看着她的手：「那你是用血感应到了？」 沈沂秋摇头，苦涩地说：「没有，即使我流了那么多血，我依然感应不到。我那个时候其实快绝望了，心里的血也快流干了。」 即便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境仍让她心悸。 「既然感应不到，为什么还要继续，你那样很危险。」温以蓉说的很克制，可是秦千柔还是从母亲隐隐的低泣声中感受到了当时的伤心和绝望。 「感应不到我也不会放弃，哪怕我就剩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找到你。」 第300页 秦千柔抬手摸她的脸：「如果找到了，可是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呢？」 现在她活着，便有勇气试着去问那个最坏的结果。 沈沂秋红着眼眶，坚定道：「不管哪种结果，我都会找到你，带你回家。」 秦千柔眼角有泪滑落，沈沂秋用最笨最原始的方法，用单薄有限的力量比那些专业的救援队坚持更久。 「辛苦你了，谢谢你的爱。」 沈沂秋紧贴着她，轻声呢喃：「只要能找到你，无论什么方法，我都会去尝试。」 秦千柔温柔又小心地去碰那厚厚的纱布，生怕弄疼她。沈沂秋掌心的伤口很深，又因为长时间跟砂石泥土接触，感染以后有所恶化，这才成了现在的白色熊掌。 「手伤成这样，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復。」秦千柔思考着回家以后，不能再让沈沂秋做家务了，该好好休养。 「姐姐别担心，手虽然伤了，但是我还有嘴，我会让你一样快乐的。」沈沂秋亲了一下她的耳廓，饱含深意。 秦千柔一怔，等她反应过来沈沂秋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拍了一下那白色纱布。 沈沂秋假装喊痛，秦千柔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你怎么整天都想着这种事情！」 沈沂秋无辜看着她：「我只对你这样，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会忍不住想……」 好了，这就是容菲说的，本能吸引。 秦千柔在医院住了几天，经过检查已无大碍，可以正式出院。袁崎则还需要继续住院接受治疗，好在有温少则照顾，倒也过的不错。 秦老爷子听到消息，从度假区出来后也来过医院两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沂秋。温以蓉把她们的事告诉了老爷子，原本担心老人家会接受不了，没想到秦老爷子并未对沈沂秋恶言相向。 不过，也不算热情。 温以蓉出面说情，加上连老爷子都没有明确反对，温少则搭了个便车，终于可以安心留在医院了。 ** 老李在见秦老爷子之前就考虑过要自首，但他底下那些人哪里肯这样束手就擒。于是便想着把秦千柔骗去，在半路上劫走，以此要挟秦家人站队。 谁知意外来的更快，打乱了所有计划。秦千柔获救，那些人也失去了外逃的机会。 ** 调查组在蒙城逗留的时间并不算太长，针对原先调查组的问题却很快得出了结论。果然是贼喊捉贼，真正有问题的不是黎婉跟秦千柔，而是调查组本身。 周组长以及相关组员被带回京都，继续接受调查，蒙城上空的这片乌云总算消散了。 调查组出具了非常正式的官方报告，还了秦千柔一份清白。刘台以此报告为基础，在台里开了会又下发了通知，确保所有部门都清楚此事原委，不允许任何误解秦记者的现象继续存在。 可是，秦千柔却选择了递交辞呈。 刘台不解：「小秦啊，我知道你之前受了不少委屈，台里也在尽最大努力挽回你的声誉，同时会给你补偿。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也许不是最想要的，但台里的确需要你，新闻界也需要你。」 秦千柔经过这件事，反而跟刘台熟了些。 在电视台工作这么多年，她向来跟领导保持距离，没想到临走前竟和新台长关系不错。 「台长，我很感谢台里对我的肯定，还有这段时间你为我的事所做的一切。我辞职，并不是要离开新闻界，我只是想换一种工作方式。」 「我听小黎说，你决定去当独立记者？」 事到如今，秦千柔也不再刻意隐瞒自己的打算：「是的。」 刘台重新又拿起桌面上那份辞职报告，很是不舍。 「你这样的人才，要我签字放你走，不知道算不算我职业生涯的错误决定。」 刘台的玩笑让气氛又轻松了一点，秦千柔知道台长是真心想要挽留她。 只是，她去意已决。 「其他的事都准备好了吗？当独立记者可不是但单枪匹马光靠一股勇气就能做好的。」 「已经在着手筹备了。」 「家里那边都说过了？」 秦千柔点头，对于刘台这样的追问没有一丝烦躁。 刘台点点头，旋开笔帽，看着那份辞职报告，僵了一会儿还是签了。 他把签好字的辞职信递给秦千柔：「电视台失去了一位好员工，但我期待新闻界今后会出现一个更加客观，更加高产的好记者。」 刘台知道，以秦千柔的能力，绝对不可能这些年只制作了这点节目。最大的可能，就是台里对于节目的立项审批卡的太严。 有志向有能力的人，应该放她去更广阔的天空翱翔。 秦千柔辞职的消息在电视台里迅速传开，专栏组的人最捨不得，但都尊重她的决定。很多之前并不算熟悉的同事，也纷纷到专栏组，和这位曾经为蒙城电视台创造过数次辉煌和赢得超高口碑的敬业记者告别。 秦千柔正式离开的那天，她婉拒了所有为她送别的邀约。她只想安静离开，就像当初她安静入职一样。她的职业没有改变，她依旧是记者，依然会为追寻真相而继续努力。 她捧着简单收拾的文件箱从电视台大楼出来，身上依旧是那套得体的职业套装。前台的妹子跟在她身后，一直把她送到台阶下。 秦千柔回头，笑着劝她：「就送到这里吧，不要耽误了工作。」 第301页 「千柔姐，祝你今后一切顺利。」 「谢谢，也祝大家都顺利。」 秦千柔转身，继续往前走。她的唇角再次绽放笑意，这一次带了甜蜜的味道。 沈沂秋站在马路对面，她的车边，等着她。 见她出来，沈沂秋上前，穿过马路，来到她面前。 「姐姐，我来接你。」 这是她们关系被曝光后，沈沂秋第一次来电视台。 她神色坦然，再无任何顾虑与避忌。她眉梢舒展，眼里眉间都是接爱人回家的温柔和深情。她从秦千柔手里接过文件箱放到后座，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请上车，我的女王。」 秦千柔弯了弯眼睛，应了这份邀请。 沈沂秋上个月考到了驾照，她想的并不是要买新车，而是以后可以替秦千柔分担，不用总是姐姐辛苦开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月底，照例求一点点营养液，一点点就好。 ps：今天是我生日，感谢大家的陪伴与鼓励，今天随机掉红包，谢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正文完结 从电视台辞职后的秦千柔并没有给自己放假，马不停蹄开始筹备独立专栏的事，她的计划得到了秦家人的支持。但老爷子因为老李的事闷闷不乐，回家后经常一个人闷在房里。 沈沂秋刚从超市买菜回来，一进门就看到秦千柔在打电话。她们的眼神缠绕在一起，沈沂秋朝她笑，秦千柔则盯着她看。 「小柔啊，现在你上班时间自由了，有空就多回海城看看。你爷爷身体不太好，你多回来陪陪他。」 「知道了，我会尽快回去。」 温以蓉顿了一下，又说：「下次回来，把你的小尾巴也带上。」 秦千柔情不自禁挑了一下眉，温以蓉知道她又要强调称谓的事，先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又要说，她叫沈沂秋。现在家里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了，你不用担心。」 这个家里人，自然也包括秦老爷子。在医院的时候，秦老爷子没有说什么，回来后温以蓉以为老爷子会发话，但令人意外的是老爷子依旧没怎么提，仿佛这事并没什么影响。 直到前天，老爷子吃饭的时候，突然提起让秦千柔有空的时候把沈沂秋带回来。温以蓉有点紧张，老爷子却神情正常，就像是长辈叫儿孙回来吃饭一般平常。 后来温以蓉又试探了几次，老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让她告诉秦千柔，有空就把人给带回来。现在秦云松夫妇已经是从心里接受了女儿的这段感情，但家里毕竟还是老爷子说了算，况且又是这样的身体状况，如果老人家真不同意，也不好硬要对着干。 温以蓉把这事跟秦云松说了，平时大多时候都是直男思维的人却反过来劝她：「这件事不用担心，爸叫小柔带人回家，肯定就是同意了。」 「你确定？」 「你还不清楚爸的脾气？他要是不同意，会开口让人来家里？」 温以蓉想想也对，老爷子直来直往的脾气，爱憎分明，从不搞那些虚的。要是真反对秦千柔跟沈沂秋交往，孙女出院那么久了，他不会到现在都不发话。 得到秦云松安慰，温以蓉这才放下心来，正式通知女儿。 沈沂秋在厨房里处理食材，今天她想做鸡蛋饼。昨晚又累到姐姐了，恍惚间好像听姐姐说，想吃鸡蛋？ 秦千柔走进厨房，光是看到沈沂秋的背影，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沈沂秋低头忙着，听到笑声，也不回头，很是随意地问：「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分享吗？」 「刚才是我妈妈的电话，她说让我有空多回海城陪爷爷。」 老爷子身体不好，这事沈沂秋也知道。 「噢，那是下周末回去吗？」沈沂秋想了想，这周末估计来不及了。 秦千柔又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却并不关心她手里在忙什么。 「妈妈说，爷爷想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沈沂秋呆住，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 秦千柔故意用沈沂秋的发尾扫她的脖子：「你想跟我回家吗？」 沈沂秋的动作依旧缓慢，心跳却越来越快。她的手已经完全好了，她们手上的那对戒指也足够明显，似乎没有任何不跟秦千柔回家的理由。 「我当然很想，只是有点紧张。」 秦千柔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先是轻笑了一阵，然后紧紧抱住她，温声道：「跟我回家，不用紧张。以后，那里也是你的家，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这跟她和秦千柔的小家并不完全相同，这意味着秦千柔背后的整个家庭都接纳了沈沂秋。从前沈父沈母和亲戚走动不多，沈沂秋习惯了三口之家的简单生活。 但她后来成了孤儿，没有遇到秦千柔之前，她甚至觉得自己孤单得只能和空气相伴。 她转过身，回抱着秦千柔，靠近她：「谢谢姐姐，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 沈沂秋二十岁生日后不久，收到了来自瑞士的国际邮件，里面是一份通知。 她看了很久，无法判断真假。 「姐姐，这通知上说，有一份我爸爸留给我的东西，需要我去取。可我回忆了很久，没听爸爸提过这事啊。」 秦千柔虽然离开了电视台，但是对于沈之枫的事，依旧没有放弃。 第302页 「这家机构是有权威性的，如果通知的确是它们所发，那应该是真的，所以只需要核实一下通知的真伪便可。」 很快，对方给予了证实，的确有一份属于沈沂秋的东西需要她亲自去领。 秦千柔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国，暂时调整了工作计划，陪她一起去。 事关沈之枫，她们到了瑞士也顾不上了旅游观景。对方在验证了沈沂秋的身份后，将东西交给了她。东西不多，一个u盘，还有几份文件。 对方解释说，这些东西原本应该在她二十岁生日当天交到她手里。但因为前期沟通出现了一点问题，耽误了时间。 沈沂秋和秦千柔回到酒店，u盘里是一段视频，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沈沂秋点开视频，镜头里竟是沈之枫。 自从父母离去，沈沂秋依然没什么勇气去看他们的照片，更别说是视频了。 秦千柔坐在她身边陪着，镜头里的沈之枫看上去有点憔悴，但眼里闪着智慧的光芒。 「小秋，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已经二十岁了。爸爸和妈妈先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今后都能平安，快乐。」 沈沂秋这时才知道，原来负责拍摄的人，是妈妈。 沈之枫看着有点紧张，似乎并不习惯对着镜头说话。 沈沂秋从爸爸的叙述中慢慢了解，录制这个视频并不只是特地为她庆生，而是在感知到危险后，给她留下最后的祝福。 沈之枫在视频详细解释了自己这些年里到底在做什么样的研究，也说了这几年里发现同行种种令他失望心寒的行径，就连跟贺焯夫妇闹翻的原因也解释了。 之后，他说，东升集团一直缠着他。先是打算用金钱收买他，失败后便开始威胁他，阻挠他的实验，通过学校向他施压，最后逼得他不得不暂停手里的工作。 可是这样还不够，邵齐东动用的各方资源，几乎要把沈之枫逼到走投无路。最可恨的竟然是官商勾结，沈之枫的科研基金都被扣减了。 到了视频后段，沈之枫悲伤地嘆气：「爸爸这一辈子，只想做个平凡的科研人员，不想也不懂去处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利益交错。我是个书呆子，研究的也只是最基础的东西，偏偏他们都不信，总觉得我在研究什么惊天动地了不起的东西。」 沈之枫身上有很浓重的知识分子的儒雅谦逊气质，某种程度上看，他的确只有专注在研究领域，才更从容自信，如鱼得水。 「关于研究的关键内容和数据，我都存在那个加密文件夹里。密码需要你费些心思，回海城的家里找找。」 与其说这个视频是一种交代，不如说是一份遗言。沈之枫解释说，选择在她二十岁生日的这天告诉她这些，是觉得十八岁太早，大学毕业又太迟，这大概是科学家古怪又谨慎的性格使然。 她们回了海城，在家里翻找许久，还是找不到头绪。沈沂秋烦躁地抓了抓头髮，靠在沙发上发呆。 「姐姐，你说爸爸怎么会有这么多秘密，我之前在他身边，什么都没发觉。」 秦千柔扶她坐起来，让她喝水。刚才忙着找东西，两个小时都不肯休息。 「那是因为你还小。」 「如果我能早点长大，替爸妈分担就好了。」 秦千柔知她只是宣洩情绪，就由着她自己絮叨。过了一会儿，秦千柔突然说：「你说你爸妈很注重家庭，视频里也一再提及对你的爱，密码会不会跟你有关？」 沈沂秋摇头：「和我有关的东西我都想过了，连我户口本上的页码我都试过。」 「你爸爸是搞研究的，不会那么不谨慎，越是表面的东西他越不可能用。但做研究的人也有固定习惯，我想一定是跟你有关的东西。」 两人于是便又翻找起来，到最后沈沂秋从爸妈的卧室里翻出来两个纸盒。 「最后就剩这个了。」 秦千柔打开一看，是家庭相簿，年代久远的那种。 「这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拍的，大部分都是爸妈年轻时候的照片。」沈沂秋边说边翻，有些照片她都没见过。 纸盒里除了相簿，还有一些零散的票据和纸张，大多因为年数已久而变得脆弱模煳。秦千柔看到了一张类似医院化验单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沈母当年的验孕报告。 这本是一张很普通的纸，但沈父沈母将它和家庭相簿放在一起，可见意义不同。 秦千柔将报告翻转，背后写了一排小字：宝贝，很高兴在这天知道你的到来，爸爸妈妈爱你。 沈沂秋瞬间落泪，原来爸妈对她的爱，从这时候就开始了。 密码就是纸上落款的日期，文件夹里的实验报告和重要数据都在。这是贺焯他们觊觎已久的东西，可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邵齐东收到风声，有新的专案调查组要来蒙城。他连夜给徐副省长打电话，想要问问具体情况，谁知电话竟然关机。 他心里预感不妙，让助理给他买一张最快能飞美国的机票，谁知出门时被卓成堵在门口。 「邵总，这么赶，出差吗？」 卓成已经请假一周了，说是回老家处理急事。邵齐东见他突然出现，猜到之前的请假是故意骗他的。 「是，海外的项目临时出了点状况，我要去处理。」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海外的业务还是我比较熟悉。」 第303页 邵齐东心里起了杀心，这人再耽误下去，他可就干不上飞机了。 「这边的事需要人坐镇，你留在蒙城，我比较放心。」 卓成已经在邵齐东的推荐下进入了东升的董事会，成为公司最年轻的高管。旁人眼中都是羡慕，但卓成很清楚，他距离火坑又近了一步。 今天他来，是给邵齐东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肯带他一起走，那么他会连同那些证据一起带走。 可是，邵齐东显然想要留他下来当替死鬼。 「不好意思，邵总，如果你坚持让我留守，恐怕你也走不了了。」 卓成来找他之前，设置了定时发送的邮件。他只给邵齐东半个小时的考虑时间，邵齐东打伤了卓成，却在机场被拦了下来。 由邵齐东开始，蒙城掀起来一场由下至上的「清风行动」，多部门联手调查，挖出了多名玩忽职守，滥用职权、贪污腐败的公职人员。徐副省长已经提前被控制，邵齐东当时联络不到他，就是因为其已在接受调查。 蒙城的宁静被打破，繁华背后的阴暗面令人胆战心惊，不可思议。但正如黎副市长所说，不破不立，唯有刮骨疗毒，才能真正重获新生。 黎婉终于如愿以偿，做了东升集团的专题追踪报导。秦千柔的名字没有出现在节目中，但她曾经为之付出过的努力，都体现在节目的每一个细节里。 ** 沈之枫的事情引起了中央关注，由秦老爷子牵线，秦云松亲自陪同，有关领导接见了沈沂秋。沈之枫扎根基层，甘于平凡，坚守基础学科领域研究的精神打动了很多人。领导特批，成立了沈之枫科研基金，以此表彰他的成就与坚守精神。 沈沂秋和秦千柔商量后，打算只保留海城的老房子。她把父母留给她的其他资产，还有邵齐东支付的赔偿金成立了公益基金。 海城和蒙城两地的企业家听说了沈之枫的事迹，也大受感动，由温氏企业带头，对沈沂秋的公益基金进行了捐赠，并承诺会定期追加，以确保基金项目的有效运行。 林霜之则代表永城商会也捐了一大笔钱，沈沂秋看到总额后有些傻眼。 她指了指电脑里的报告，对秦千柔说：「姐姐，我才二十岁出头，他们就不怕这上亿的资金被我给败了？」 沈沂秋当初的自有资金还不到一千万，秦千柔也想捐款，被她阻止，说做好事有多种方式。当个好记者比捐款一百万更有意义，可是架不住那些有钱的企业家们慷慨出手。 「那你会辜负他们的信任吗？」 沈沂秋坚定摇头：「我不会。我会让爸妈的精神永远延续下去，这是我成立基金的初衷。」 沈沂秋将基金命名为：千秋。 千秋基金旨在帮助在各个行业从事基础研究的有志青年。不超过四十岁都能申请，并且对行业领域没有严格限制，但对于从业的年限和持续性有明确要求标准。 随着沈之枫的科研报告被揭晓，他这些年里埋头研究的内容也终于水落石出。并不是什么世上从没有过的新东西，恰恰相反，是最基础最难短时间出成果的基础学科研究。 国内在这方面的基础薄弱，长期被国外垄断核心技术。但由于研究周期长，产出成果不明显，越来越多的人选择转行放弃，就连沈之枫这样的知名科学家都难以申请到足额的资金支持。 他只能从另一个项目的资金里节省出部分，再用自己教书赚的钱来补贴，即便如此，研究依然进展缓慢。 觊觎他科研成果的人都被他的神秘举动吸引，越是这样，他们便越笃信沈之枫在暗戳戳制造着能够「震惊世界」的新成果。 沈之枫的心愿却很简单：希望能有更多的年轻人投身到基础学科研究，希望更多甘于平凡的人，铸就不平凡的成就。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这个故事就算结束了，还有三章左右的番外，会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完成。 感谢大家一路走来的陪伴与鼓励，希望平凡的我们，今后都有不平凡的人生。 老规矩，完结章随机掉红包，爱你们。 如果愿意，希望大家支持一下接档新坑《穿成绝美总裁的炮灰替身》，hzc题材，也可以收藏一下作者专栏，下次开新文的时候能看到提示。 有很多不舍，但还是要和大家说，谢谢&再见。 第一百一十六章 番外一（改错字） 两年后。 海城机场依旧繁忙，温少则看了眼手錶，又再次核对了滚动屏上的航班信息。看到自己等待的航班已经落地，终于展露出笑容。 他给温以蓉发了消息，便又专注看着抵达出口的客流。明知道秦千柔她们不会这么快出来，但几个月不见，很是令他想念。 牵挂她们的人，不止温少则，整个秦家人都很惦念，就连老爷子都问起了几次。 温少则站得腿都酸了，总算见到她们的身影。沈沂秋推着行李车走在前面，秦千柔手里拎着个特殊託运物件走在后面。 「千柔，小秋，这边。」温少则现在也跟袁崎一样，叫她小秋。 「少则，等了很久吗？」 温少则从沈沂秋手里接过行李车，笑道：「和你们不在家的日子相比，一点都不久。」 自从很袁崎重逢后，温少则日渐开朗。用家里的人话说，就是越大越调皮了。 第304页 上了回家的车，温少则问起她们在国外的经歷，直言秦千柔黑了不少。 「不是去北美玩吗，怎么突然想起去南非了？」 今年夏天，沈沂秋大学毕业。刚参加完毕业典礼，两个人就手牵手上了去墨西哥的飞机。在墨西哥待了大半个月后又去了枫叶国，还凑热闹参加了彩虹游行。 「临时收到新闻线索，就决定去看看。」自从当了独立记者，秦千柔的选题自由扩大了数倍，这让她十分满足。 「还真是成了世界级记者，国内的新闻已经满足不了你的胃口了。」温少则从后视镜里看着脸上均是幸福笑容的两个人，旅途奔波虽然疲惫，但心情是绝对的好。 「新闻无国界，再说也是跟中资企业有关，我去了解一下情况合情合理。」秦千柔这两年性格上也略有转变，大概是跟沈沂秋在一起久了，清冷的性格被捂热不少。 「我就知道你们啊，工作起来就不顾自己。小秋，你可得多管管她，不然以后你就要跟着她满世界飞了。」 沈沂秋看了眼秦千柔，笑着说：「我会照顾好她的，但我也全力支持姐姐的事业。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温少则迫于无奈，冷不丁又吃了一盆狗粮。但见她们感情稳定，两个人互相依靠，彼此照应，更觉放心。 温以蓉张罗了一大桌美食，丰盛程度堪比过年。见到离家几个月的两人，也是好一阵打量。 「都晒黑了，皮肤也糙了，抽空跟我去做几次面膜和修復。」 秦千柔对于母亲这种小题大做已经麻木：「我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就恢復了，没必要太刻意。」 秦千柔向来对于医美没太大兴趣，她更尊崇自然规律。除了基础护理，她平时主要靠饮食和运动来维持皮肤状态。 「小秋，你快劝劝她。」 沈沂秋笑笑，两边都不好得罪。她和秦千柔把沈家的老房子重新修整了一遍，当做是她们在海城的家。但每次回来，温以蓉都会叫她们回来住几天，沈沂秋已经融入了秦家。 「阿姨，我觉得姐姐天生丽质，不需要太刻意。」 温以蓉笑着打趣：「你这样可不行，嘴上吃亏叫她姐姐，生活上怎么也都被她压着。」 沈沂秋也不争辩，仍是笑。倒是秦千柔看不过去，出声道：「妈，你不要一回来就欺负她。」 温以蓉上前拉住沈沂秋，带着她往厨房走。 「全家谁不知道她是你的宝贝疙瘩，谁敢欺负她啊。再说小秋那么可爱，我们疼爱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呢。」说罢，温以蓉露出一个更加和善亲切的笑容，朝沈沂秋说，「今天我让阿姨做了一道新菜，前几天我去饭店里刚看到的。你先来给把把关，提点意见。」 沈沂秋的厨艺是得到秦家上下一致认可的，本来只是小试身手，给秦千柔解馋。没想到被温以蓉发现后，一发不可收拾。每次她来秦家，总是免不了要被拖进厨房，贡献一份力量。 秦千柔起初心疼，不愿沈沂秋辛苦。谁知温以蓉的岳母路线走得顺畅，沈沂秋便自觉地戴上了围裙。 温少则放好行李，从楼上下来，见客厅只剩秦千柔一人，电视也没心情看，不由得好笑。 「怎么，小秋又被抓去做苦力啦？」 秦千柔看着他：「你今天不急着回公司？」 温少则不时朝厨房那边看，正经道：「今天你们回家，我再忙肯定也是你们优先啊。」 秦千柔知道他就是想吃沈沂秋做的菜，也不戳穿他。 「爷爷明天几点到家？」 「下午两点，你爸爸也是明天回来。」 秦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去年有所好转，定期接受特别治疗，效果不错。 秦千柔没往深处想，只当是爸爸也想她们了，忽略了温少则眼里的深意。 晚饭后，温以蓉把还想留下来八卦的温少则赶回家，又催促她们早点上楼休息。 「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赶紧收拾睡觉。明天老爷子和老秦回来，你们还有的忙。」 秦千柔疑惑：「爷爷跟爸爸回来，我们要忙什么？」 即便是春节这样大团圆的日子，她们也不至于忙到哪里去。无非就是多陪长辈们聊天什么的，精神紧张些，不至于说累。 温以蓉神色一僵，没多做解释，一手推一个，让她们赶紧上楼。 她们的关系已经被默认，所以每次回来，都是住在秦千柔的房间。沈沂秋熟络地从行李箱里把睡前所需的物品拿出来，剩余的继续留在箱子里，过两天得带回她们自己的家。 「你有没有发现今晚我妈还有少则都有点奇怪？」 沈沂秋整理好东西，开始帮秦千柔做洗澡前的准备。 「是有点奇怪，但也不太明显。也许因为太久没见到我们，高兴的吧。」 秦千柔若有所思，没来得及深入分析就被沈沂秋催着去洗澡。 旅行途中不觉得，等回来了才发现还是家里最舒服。洗了热水澡，两个人抱在一起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 第二天温以蓉的表现非常平静，也没有提及什么特殊的事。秦千柔和沈沂秋和她聊北美之行，又说了下南非採访的事。 「我跟你爸爸还是好多年前去的加拿大，那次是冬天，那个雪啊，可真是大。」温以蓉怀念起过往，秦云松高升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 第305页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沈沂秋显然还想再去，她并不抗拒跟长辈一起旅行。 「估计得等你秦叔叔退休才有希望了。」 温以蓉轻嘆，倒也不是真正埋怨。秦云松的工作，她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既然当初嫁给他，就不会抱怨这些。 她们又闲聊了一阵，秦老爷子的车先到了。 「嗯，丫头们回来了。」秦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小张推着他。 打量了一番，他微微点头：「出去歷练一下也好，小柔这个样子，真有点独立记者的风范了。」 秦老爷子从不贊成对子孙娇生惯养，秦千柔的独立冷静，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从小爷爷的教导。 「待会，你们两个到我书房来一趟。」 老爷子先行上楼，秦千柔和沈沂秋对视一眼，猜不出是何用意。 她们看向温以蓉，温以蓉也只是笑笑，不肯泄露半个字。 ** 书房中，老爷子坐在茶几旁，在弄他心爱的茶壶。 「丫头们，过来坐。」 他放下茶壶：「先尝尝我刚带回来的茶叶。」 经歷了老李的事之后，秦老爷子的心境有了很大变化。他似乎想开了很多，也放下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对国家的热爱与忠诚。 沈沂秋成立千秋基金的举动深得他欣赏，甚至当面称赞她有格局有见识，这也为她能正式被秦家接纳打开了局面。 「沈沂秋今年正式毕业了。」这两年里，老爷子大多叫她丫头或是小秋，甚少像今天这样，如此正式叫她全名。 沈沂秋下意识挺直腰杆，一脸严肃，又有点紧张。 秦千柔猜不出爷爷的用意，暂时没有开口。 「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话秦老爷子两年前问过，这次再问，是想确定她有没有变。 「想把千金基金的受众面再扩大一些，增加点影响力，能让更多的人了解和受益。感情方面，我跟姐姐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秦老爷子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光是这样还不太行。」 沈沂秋唿吸一顿，更加紧张地看着老爷子。 秦千柔生怕沈沂秋被为难，维护道：「爷爷，她才刚毕业，你不能对她要求太高，她已经做的很好了。」 自从千秋基金成立，沈沂秋一边上学，一边兼顾项目的运作，很是辛苦。 「我是说你们的感情。你们就打算这样不明不白处下去？」 秦老爷子默认了她们的关系，但他毕竟是长辈，又隔了一辈，几乎从没有当面问过细节。 秦千柔抿唇，正要开口说，沈沂秋抢先道：「不是不明不白，我对姐姐是真心的，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说着，她们的手便交握在一起。那对已经已经有些时日的戒指在她们手中，交相辉映。 「不要紧张。我只是觉得，既然你们铁了心要在一起，现在沈沂秋又毕业了，家里应该给你们办个仪式，也算是一种交代。」 老爷子的话足足让沈沂秋愣了好几分钟，她才慢慢反应过来。 「小柔是记者，无论还在不在电视台干，都算半个公众人物。沈沂秋要管理千秋基金，也要经常去做宣传，让你们去国外註册，总归不太方便。」 老爷子若有所思，一边解释一边规划：「所以我跟云松还有以蓉商量过，就在家里为你们办个仪式，这门亲事秦家认了。」 秦千柔一直不太能确定爷爷的真实态度，过去两年里爷爷的包容已经让她很感动，不敢再提更多要求。没想到，今天爷爷竟然主动说了这事，无疑是个巨大的惊喜。 「谢谢爷爷。」秦千柔变得词穷，心里却是一片滚烫。 沈沂秋怔愣后，也忘了该说什么，只知道跟着秦千柔说谢谢。 「别光顾着说谢谢，我秦家的孙女跟了你，你可要好好爱她，护她，像你说过的那样，不要食言。」 沈沂秋连连点头，恨不能把整颗心掏出来。 老爷子又转眼看着秦千柔：「小柔，爷爷对你也是同样的要求。小秋这孩子不容易。以后你作为她的家人，要懂得关心她，别只顾着忙工作，也要多点体谅和包容。」 秦千柔眼底湿润，应声：「我会的，谢谢爷爷。」 秦老爷子这才舒心地笑了，又给她们沏了一杯茶。 等晚上秦云松也到家了，秦家长辈正式喝了沈沂秋的茶，从此他们真正成为了一家人。 沈沂秋和秦千柔商量，过几天要去探望沈之枫夫妇。秦家认了这门亲事，她也应该重新带姐姐去见爸妈，更新一下身份了。 秋意浓，寒风起，她们站在沈之枫夫妇的墓前，却倍感温暖。 这里有人打点，即使她们出国数月，也不觉荒凉。 沈沂秋细心擦拭着爸妈的相片，沈氏夫妇登对的容貌让人一看便知他们生前的感情深厚。 沈沂秋起身握住秦千柔的手，将她往前带了两步，轻声说：「爸妈，我和姐姐来看你们了。」说完后，她轻笑了两声，带着羞涩和欣喜，「不过这次，身份有点不一样了。姐姐她是我的妻子了，你们一定和我一样开心吧。」 秦千柔克制着心头的热潮与羞意，注视着沈氏夫妇的相片，郑重开口：「爸妈，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们放心吧。」 她们在沈沂秋父母的墓前，十指紧扣，天地为证，郑重许下对彼此的承诺。 第306页 从墓园回来，沈沂秋说想去夜市逛逛，在国外久了分外想念国内的热闹。 「风这么大，还有这么人多人排队，肯定超级好吃。」沈沂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烧烤摊。 「你准备去凑个热闹？」秦千柔对这类食物不太热衷，但沈沂秋喜欢，她也会陪着一起吃。 沈沂秋探头张望了一番，摇头牵着秦千柔转向：「不去了，人太多了，估计得排好久。」 她可捨不得让姐姐跟着她一起吹风，烧烤有什么好吃的，不如回家吃姐姐。 沈沂秋的脚步明显加快，秦千柔不知道她又看上什么好吃的，只得跟着她一起加快。 「沈沂秋？」人群中忽然有人叫她，沈沂秋和秦千柔回头，看到有人在朝她们挥手。 是一对挽着手的亲密情侣，沈沂秋觉得那女生有点眼熟，可是想不起来是谁。 对方走到她们面前，看到沈沂秋茫然的表情，先是笑了一下，然后自我介绍。沈沂秋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当初车祸住院时的护士姐姐。 「几年不见，你都不记得我了。」 沈沂秋不太好意思，她的确一下子没认出来，主要是护士姐姐变成熟了，而且没穿护士服。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我们当护士的，其实一点也不希望病人记得我们。出院了就把痛苦的记忆忘记最好，开开心心生活最重要。」 护士把身边高大英俊的男生拉近了些，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陈英杰，现在正在我们医院规培。」 啊，看来是姐弟恋啊，但沈沂秋丝毫没觉得护士姐姐有任何的焦虑。 经过护士的介绍，陈英杰主动与沈沂秋握手，甚至有点激动：「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们。」 沈沂秋和秦千柔都觉得他反应有些夸张，不过出于礼貌也没表现出异常来。 护士看到男友的样子，并没笑他，似乎很了解原因。 他们聊了一会儿，沈沂秋才知道，原来护士姐姐已经是他们科的护士长了。 又是姐弟恋，还是经验丰富的护士长和初出茅庐的规培医生，无论在事业方面还是经济方面，都有不小差距。 护士姐姐却不以为然：「要是以前的话，的确会比较焦虑，但现在有千金基金资助，他的日子也不算太惨。」 沈沂秋讶然，陈英杰主动解释：「我报名了扎根基层十年项目，申请到了千秋基金。」 原来如此，沈沂秋很高兴自己能够帮助到别人。 陈英杰很是感慨：「以前我们有不少同学都在毕业后选择转行，或是焦虑规培时间太长，错过买房时机。自从有了千秋基金，我们又看到了希望，至少可以让真正愿意安心在基层的人能有个依靠。」 沈沂秋很是欣慰，也很感谢陈英杰能真正理解千秋基金的初衷。 正如沈之枫所期盼的那样，希望每一个扎根基层的人才都不被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每一份坚守与传承 ps:下一章番外是日常 第一百一十七章 番外二 蒙城的七月比往年更炎热，持续一周的高温令人苦不堪言。 蒙城电视台内的空调开得十足，光穿衬衫会觉出一丝凉意。黎婉特地在开会前把外套穿上，三个小时的会开完，她又饿又冷，面上却一切无恙。 「小婉姐，你也太牛了，不累吗？」 「黎总编是什么人啊，就这样的会能难倒她？你还太嫩了，过几年你就知道她有多强了。」 散会后，同事从她身边经过，纷纷朝她露出崇拜的目光，大多是近几年来的新人。黎婉对此也只是淡然一笑，比过去沉稳内敛了许多。 转眼，又是几年，时间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消磨流转。黎婉不禁感慨，现在她也算是台里的前辈了。 上午开会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算时间，生怕又拖延，耽误了大事。今天专题组要录制一档访谈节目，特邀嘉宾是沈沂秋。 三个月前定下这个专题的时候，黎婉就跟沈沂秋约访谈时间，当时她正陪秦千柔在青海跑新闻。上个月底才最终把时间确定下来，整个组都在加班加点，确保今天录制顺利。 出了会议室，黎婉就给沈沂秋打电话。 「沈沂秋，你到哪里了啊？」 「我们还有十分钟就到电视台。」接电话的是秦千柔，沈沂秋在开车。 「我平时让你有空回来看看你总说没时间，今天专程送她来录节目？」黎婉故意显出几分酸意，嘴角却满是笑意。 不用想都知道，秦千柔肯定会陪沈沂秋来的。 秦千柔太熟悉好友的套路，直接绕开话题：「给你带了青海特产，待会到停车场来拿一下。」 「好。」黎婉没骨气地在美食面前败退了。 秦千柔离开电视台后，成立了属于自己的专栏，尤其是几年前大胆犀利报导了中资企业在南非的境况和遭遇而在业界声名鹊起。作为独立记者，她越来越出色，黎婉真心为好友高兴和骄傲。 「我还以为这次去青海，你俩又要晒得半脸黑，现在看来也没太糟糕。」黎婉很是自觉走过去，伸手接过沈沂秋手里的东西。 秦千柔轻嘆：「这次出门前，我妈塞了好多补水和晒后修復面膜在我们箱子里，还一直提醒要注意防晒。」 黎婉笑：「她还不是为你操心，生怕你这几年跑新闻，什么都不注意。到时候跟沈沂秋的距离越来越明显，会有危机。」 第307页 秦千柔还没开口，沈沂秋就先表起忠心来：「我才没有那么肤浅，我跟姐姐的感情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情就有危机。再说，姐姐天生丽质，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 黎婉先前只是抿嘴笑，现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千柔，你家小朋友怎么还是那么可爱，都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没变啊。」 从她们相识，到现在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旁人常说七年之痒，就连一直看好她们感情的温以蓉在今年也会偶尔提醒秦千柔留点心思，毕竟这个说法并非毫无道理。 但两位当事人却完全没在意过这问题。 「一直没变不是很好么。」秦千柔语气里全然是淡定，和稳稳的幸福。 黎婉早已吃她们的狗粮吃到麻木，见她们这么多年还如此痴缠甜蜜，反倒觉得十分正常。 「今天节目录制时间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晚上一起吃饭？」 「今晚不行，改天吧。」 黎婉不乐意：「千柔，你怎么又拒绝。我们都多久没一起吃饭聊八卦了，你忍心看着我受工作摧残，苦闷无处宣洩吗？」 沈沂秋在旁笑道：「我们要去接鞦韆。」 一听这名字，黎婉抖了一下，表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一想到那只可爱的橘猫，又忍不住心软。 「鞦韆生病了？」 「有点拉稀，送到医生那里检查一下。」 鞦韆是沈沂秋三年前带回家的流浪猫，当时它的妈妈窝在秦千柔的车底。幸亏沈沂秋检查了一遍，不然喜剧都成惨剧了。 猫妈妈领着沈沂秋去了不远处的花坛边，一只小猫奄奄一息。猫妈妈蹭蹭她的裤腿，用呜咽声哀求着，仿佛在求她救救小猫。 沈沂秋把小猫带回家，悉心照料，去看了医生做了各项检查，等小猫缓过来了，猫妈妈却找不到了。于是，小猫就成了她们家的新成员。 至于鞦韆这个名字的由来，沈沂秋和秦千柔死活不肯透露半句，以至于黎婉总觉得它别有深意。 沈沂秋在阳台上给鞦韆放了个造型独特的大纸箱，号称别院，旁边还应景般地配了个小鞦韆。冬天阳光好的时候，猫猫就喜欢窝在上面踹手手。 黎婉领着她们在前台完成登记，现在的前台妹子早就换了人，是个去年刚毕业的大学生。她看了访客名字，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忍不住多看了秦千柔几眼，眼中全是崇拜的光芒。 沈沂秋明知她没别的心思，但还是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惹得黎婉一阵笑。等进了电梯，只有她们三个的时候，黎婉打趣道：「你怎么到现在还吃这种醋啊，千柔的粉丝可是全世界都有，你忙的过来吗？吃多了小心变成老坛酸菜。」 沈沂秋被说得有点脸红，但毕竟不是当初的少年了。 「我哪有吃醋，我只是替姐姐隔绝外界打扰，免得影响她的工作。」 秦千柔对于这两人见面就爱斗嘴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就当没听见。 录制开始前，黎婉进去交代了一圈，然后跟秦千柔站在门口看着。 今天的採访主要围绕这些年千秋基金的运作和成果两方面，沈沂秋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採访了。但作为一个专题节目的主角，还是头一回。 她今天穿了件深色的正装衬衫，配了件小马甲。昨晚秦千柔为她挑的，又认真烫了一遍。姐姐对这个节目，比她还要重视。 「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我们两个电视台的前辈，站在这里看别人採访沈沂秋。」 秦千柔弯唇，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沈沂秋。 「她值得。」 这些年里，沈沂秋为了宣传千秋基金，会到不同的地方进行宣讲，蒙大跟海大她就去过几次。但平时她的生活非常低调，偶尔开直播也只是解答千秋基金的申请问题。 播种的时候并没奢求太多，只希望能帮助大家平衡理想和现实。现在到了收穫的季节，沈沂秋看着节目组特地准备的成果展示，不禁红了眼眶。 顾超也是该项目的受益者，他留在了海城。从事的仍是当初所学，没有转行，没有半途放弃。 视频中的他，目光坚定，散发着科研人员独有的沉静气质：「感谢千秋基金的慷慨，让很多像我这样没有六个钱包支持的毕业生能扎根海城，安心做科研。也谢谢千秋基金的耐心与包容，让我有机会在不断试错中收穫成功。」 顾超年初已经凭藉科研成果获得国家该学科特别奖金，而他和张梦也在三年前就在海城买了房。 画面切换，陈英杰穿着白大褂，在医院的会议室里录制的视频。他看上去比在夜市初见时要成熟不少，但眉眼中的风采不减。他已经是所在科室重点培养的青年医生，身为护士长的太太在去年生了女儿。 「谢谢千秋基金，也谢谢该基金的创始人沈沂秋女士，让我可以实现当住院医生的理想。我会珍惜机会，努力提高医术，为更多的病人服务。」 最后出现的画面和前面的有所不同，背景是连绵大山，云朵嵌在山间，像极一幅画。 画里站着一位衣着简单的年轻女子，扎着最简单的马尾，她的身边环绕着三四个孩子。这是一间位于国家贫困县的小学，年轻女子是大学毕业生，原本只是利用假期来支教体验生活，没想到却再也不忍心离开。 第308页 她犹豫过，挣扎过，知道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她在城里的家人难以接受，她的同学朋友难以理解，就连她的老师，都劝她慎重考虑。 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会错过什么，可是看着那群天真可爱的孩子，她还是不忍心。她很清楚现在的社会，读书太少意味着出路选择也少，尤其是女孩子，更加无助。 她想帮一帮他们，但她毕竟不是圣人，她也必须考虑自己将来的生活。一腔热血并不能完全取代现实生活，于是她试着将这里的情况还有自己的决定和顾虑如实反映给千秋基金，也尝试着申请资助。 很快，项目组回復消息了，很遗憾地告诉她，她所从事的行业暂时不属于千秋基金所资助的领域。意料之中的拒绝，她也没有太伤心。 令她没想到的是，一周之后，沈沂秋亲自来了。在实地了解情况后，沈沂秋和相关人员一起努力，把千秋基金的资助范围又扩大了。 这一次，年轻的女老师入选了。 她申请在这里扎根教书十年，千秋基金则资助她十年和城市相同标准的收入福利，并且在十年期满后一次性给予额外奖励。 也曾有人质疑沈沂秋的决定，觉得她过于感情用事。如果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来申请资助的人会越来越多。 沈沂秋却道：「教育是每个孩子都应该平等享受的权利。千秋基金感谢每一位愿意为了基层教育而付出青春的园丁，如果因此有更多人来申请，十年后将是不一样的风景。」 在镜头前侃侃而谈，沈沂秋举手投足间的风采越发有魅力，旁边有几个年轻女生看得犯花痴了。 「好酷哦，才二十几岁就管理这么庞大的基金，还做的那么好，简直就是天才。」 「说话的时候好稳，一点都不像同龄人那么毛躁，简直太a了。」 「唉，这样的小姐姐肯定有对象了。」 「怕什么，待会录制结束了去跟她要个微信呗，这年头还不让自由选择吗。」 黎婉朝那边看过去，几个年轻人立即低头认真干活。秦千柔没说话，依旧看着沈沂秋。 录制完成，沈沂秋朝门口走去，她知道秦千柔一直在等她。 半路果然被拦下了，当听清对方的意图，沈沂秋一怔。 尔后看到对方眼底隐隐的羞涩和悸动，她便立即明了。 她下意识转动手上的戒指，并未拿出手机，笑着解释：「抱歉，我成家了。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在家忙着照顾孩子，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 说完就走，徒留背影，不顾对方愕然的神情。 居然英年早婚了…… ** 从电视台出来，她们去接了鞦韆，好在没什么大病。晚上吃了药，鞦韆早早就进了自己的小窝，沈沂秋蹲在旁边陪了它一会儿。 秦千柔还在洗澡，沈沂秋悄悄拿出准备好的礼物，塞到枕头底下。 「这是什么？」秦千柔很快就发现了，拿起相簿看着她。 「打开看看。」 在沈沂秋宠溺温柔的眼神中，秦千柔翻开相簿，是她们的合影。一页一页，是这些年里她们共同去过的地方，一起走过的路。 有手机自拍的，有路人抓拍的，也有正儿八经工作时的合影。 「姐姐，七周年快乐。」 秦千柔抚摸着这些相片，感慨不已。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相识七年了。原来，她们一起经歷了这么多，走过这么多路，一直在彼此的身边。 「未来还有很多个七年，我们都要一起，永远在一起。」 沈沂秋温柔的气息融化了秦千柔，这么多年，她们从未腻过，更没痒过。时光让她们更加密不可分，让她们成就彼此。 在极致来临之前，秦千柔又听见了那句沈沂秋常在耳边的呢喃：「姐姐，我要用一生爱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章番外是副cp的，不感兴趣的朋友就不用等也不用买了，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八章 番外三 黑暗的房间里，浅浅的低吟此起彼伏，哈密瓜的香味布满整个空间。和沈沂秋交流的时候，黎婉旁敲侧击打听出她偏爱水蜜桃味，还笑过她好几次，说她小孩子心性，竟然喜欢这么可爱的果味。 谁知，平时沉稳老实的林霜之在试过之后，重复用得最多的是哈密瓜味的，这让黎婉再没勇气取笑沈沂秋。可是偏偏这股甜蜜的香气经由林霜之的唇舌传递给她的时候，同样会让她如痴如醉，无法自控。 秦千柔和沈沂秋相依相伴的生活时常令黎婉羡慕，她跟林霜之这几年依旧过着双城生活。她升职了，林霜之接管了家族企业，无论哪一方，都走不开。 她们沟通过，也尝试妥协过，最后反而是对方于心不忍，叫停了这种自伤的行径。 爱是成全，而不是让对方为自己牺牲。越是了解林霜之的家庭背景，黎婉就越能理解她当初回永城的决定。而林霜之看着黎婉一路成长，终于成了资深主编，更是明白她这一生註定是要和新闻事业打交道的。 事业上的事还好说，毕竟都是成年人了，不会头脑发热到为了爱情就把饭碗给丢了。但黎婉心里始终有一个小小的困惑，那就是组长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平时风风火火的烈性子，但在这个问题上，黎婉格外娇羞，甚至有些矜持。 第309页 「你不是觉得为了要对我负责才考虑发展这段关系的吧？」 「当然不是。」 「你是怎么发现我适合做你女朋友的？」 「早就发现了。」 「那你是……」 这一晚，黎婉忍着困意，缠着林霜之说了很多话，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这上头。 林霜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这样真实细腻相触的感觉，才能真正缓解相思之苦。听了黎婉的话，她不禁笑了起来。 黎婉停下在她锁骨上画圈圈的动作，用指尖戳了一下，佯怒道：「就知道笑，每次问你这个问题，你都是笑！」 尔后，她忽然语气幽怨起来，不像平日那样就此结束：「大概是我把你逼得太紧，才有了我们的现在。」 林霜之嘆息，把她搂过来在她眉眼间落下充满爱意的吻。 「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你非得让我当面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黎婉知道林霜之骨子里不算浪漫，但此时听她这么说，隐隐觉得接下来或许有不一样的收穫。 林霜之开启回忆的匣子，距离那惊鸿一瞥，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在她的心里，却是永恆的惊艷。 「那年你刚毕业进台里，分配到组里跟着我，当时台长亲自领着你过来，特别重视。」 黎婉也记得，当时她第一天实习，为了选一套合适的衣服，她还特地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听见林霜之说起这事，她勾了勾唇角，和她贴得更紧了。 「之后台长又特地交代我，给你指导的时候要多点耐心，也抽空多指点指点你。所以从那时候起，你就凭藉着特殊身份得到我的格外关注啦。」 黎婉听出她话中的揶揄，忍不住掐了她一下。听到她说疼，又替她揉起来。 「你的档案我看过，你是副市长的千金，台里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就算台长不说，我也肯定会对你多留一个心眼。」 黎婉当年没少因为这事被同事在背后议论，听林霜之也这么说，真有点不乐意了：「怎么，你也搞区别对待啊？」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副市长的千金能够吃多少苦。我其实做好了你干不满一个月的准备，没想到你待得比其他实习生都久。」 「我怎么没听出你是在表扬我呢。」 林霜之被黎婉的傲娇逗笑，凑过去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 黎婉喘着气推开她，嗔她：「你好好说话，这是干嘛！」 「为了证明我刚才的确在表扬你。」 黎婉刚要炸开的毛又被抚顺，很是乖巧地窝在林霜之怀里，继续听故事。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感觉就是，这真是个漂亮的姑娘。你跟着我干了一个星期后，我就觉得这个姑娘不仅漂亮还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一个月之后，我为自己曾经先入为主的观念而感到惭愧。」 原来当时林霜之有这么多心理变化，在黎婉的记忆中，组长始终都是严肃认真的，对于工作的要求一直很高。除了刚开始的几天稍微宽松些，之后再没因为她是实习生而给予优待。 「你很拼，让我印象深刻，也让我深感佩服。我很欣赏你，你全力以赴工作的样子，让我心动。」 黎婉的心跳突然加快，原来组长这么早就对她有好感了？ 「那你怎么一直表现得那么平淡？」 黎婉想，也许是碍于上司的身份，又或者是忌惮她的父亲。毕竟当初台里就有不少男同事倾心于她，可是真正敢付诸实践去追求的，并不算多。 林霜之苦涩笑了一下：「我想过慢慢靠近你，也许有一天能打动你。有天，我看到你在哭，听见你撕心裂肺地叫着别人的名字，所以我不敢往前走得太近。」 黎婉一怔，那是跟卓成分手后不久，她因为同学群里的某些消息而被勾起回忆。加上实习的压力跟劳累，重压之下才有了如此夸张的宣洩。 要说撕心裂肺，倒也不是完全因为卓成。她那阵子也就只崩溃过一次，这么不巧被林霜之看到了？ 黎婉情绪低落下去，如果当初没有这段插曲，她跟林霜之会不会早就在一起了？仔细想想也不是，毕竟她是后面才发现自己动心的。 「你那时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我还以为你对我一直没感觉。」 林霜之宠溺地又去吻她，这次是浅吻却绵长：「我是怕自己的心思吓到你。在遇见你之前，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女生。」 「那你怎么……」 林霜之这次没有任何委婉和隐晦，热切诚挚地表白：「因为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沦陷了。」 第一眼就喜欢的人，还要怎么逃避？ 黎婉万万没有料到，平时内敛老实的组长竟然是对她一见钟情。经过这些年的交往，从前那些点滴被逐一提及，黎婉才知道林霜之的确默默为她做了很多。 房间里那个花瓶依旧被保护得很好，黎婉从前觉得心甜，此时却有些心酸。 如果她没有对组长动心，如果她没有主动试探，她们之间是不是就此错过了？而她也从来不会知道这份爱的存在。 「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害我一直以为是我太主动才让你不得不接受。」 黎婉紧紧搂住林霜之的脖子，有温热的泪滴湿润了她的脖子。 细腻的肌肤滚烫而敏感，她们紧紧相依，感受着彼此的深情。 第310页 林霜之低声嘆息，全然是幸福的珍惜：「无论等多久，我身边的位置都一直为你留着的。」 所以，我们不会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小天使的鼓励和支持，我们下一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