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5T5成我的猫咪了》 第1页 [bl同人] 《（咒回同人）5t5成我的猫咪了》作者：关山月下【完结】 文案 清水眠养着一只猫。 柔顺的白色长毛摸上去像丝绸一样凉而滑，身姿柔韧而矫健。粉色肉垫摸上去弹性十足，就连生气时拿屁股对人的背影都那么可爱。 猫猫的眼睛非常漂亮，是深邃的湛蓝，仿佛倒映着晴朗星空的大海。 清水眠理所应当地认为，他的猫猫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咪。 所以不论去哪儿都带着它。 然而周围人的反应非常奇怪，似乎是因为过于嫉妒出现了幻觉。 同学：……你怀里搂着的那个，是悟吧？ 校长：就算你们已经订婚了，也不能这样天天搂着不撒手啊——！ 众人皆醉我独醒，清水眠笃定他们有病。 怀里的小猫咪蓝色眼睛一眨一眨，是那么可爱又无辜。 他按按爪爪，低头宠溺地给出一个爱的亲亲。 然后duang的一声，他的小猫咪消失了—— 从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咪，变成了全世界最不可爱的白毛疯批。 而且这个之前跟他相看两厌的白毛，还正撅着嘴等亲亲。 ———————————————— 摸出墨镜架到鼻樑上的不靠谱白毛：什么时候结婚？ 清水眠（缓缓拔出四十米大刀）：等你重新变成猫。 内容标籤： 综漫 幻想空间 少年漫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清水眠，5t5 ┃ 配角：二言求预收《得知我被夏油杀妻证道后》； ┃ 其它：专栏已完结两本。 一句话简介：作为猫的五条会在争宠大赛获胜吗 立意：少年们在成长中学会爱与温柔 第1章 多年以后，在盘星教*彻底失去自由，成为教主夏油杰的笼中鸟之时，清水眠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十七岁的东京武道馆演唱会的，那个夜晚。 · 伫立在东京中心地带的武道馆，人声鼎沸。然而，已经是演唱会尾声。 「谢谢大家，本次演唱会已经结束了！」工作人员举着话筒高声宣布。 「安可！安可！安可！」众人叫着，期待着主人翁的返场。 熄灭的舞台，勐地亮起光。粉丝们更加狂热地吶喊起来。 今夜，东京武道馆的主角是当红歌手——绵。 歌手绵，因演唱一部晨间剧的片尾曲，小有名气。随后，为当年播出的大河剧谱下几首插曲，受到业内赞誉。最后，随着某部深夜剧的大爆，作为创作、演唱主题曲的人，绵这个歌手自然也备受关注。 凭藉传唱度颇高的几首作品，歷时两年，他登上了东京武道馆。 所有的光束，宛如一瓣瓣玫瑰花瓣般交叠，花瓣重影中，他出现了。 摄像师尽责地拍摄着歌手绵整个人，舞台的大屏幕，映出美丽的少年。雪白似的头髮，真红的眼眸，两者都是极致的颜色。 一整条舞台通道，歌手绵跑了过去。 「绵，我爱你啊！」有粉丝尖叫地告白。 舞台边缘有缓缓升起的升降台，仿佛一只离岸的小船，少年一跃而上，银白髮丝飞舞，踏在了这只小船的甲板上。 待在升降台上立住了脚步，歌手绵走到栏杆旁，双手拢在嘴边，尽力倾身往下望去，回復道：「谢谢，我也爱你们！」 声音传递到底下粉丝的耳边，像是纷飞的纸花，洋洋洒洒地落下。 得到回应的那位女生，捂住嘴不敢置信她的单恋竟也有回忆，眼里泛出泪光。而周遭骤然放大的唿唤，淹没了她的哽咽。 因为返场，歌手绵没有穿华丽服饰，仅是短袖白衫与黑色西裤。但他无疑是美的，青春鲜活的肉一体随着举动在衬衫西裤之下起伏，时不时勾勒出他活力四射的身体轮廓。 升降台不断往上，歌手绵唱着歌，离空中的某个怪东西越来越近。 他耳边响起的，是刚才在幕后，与那个不速之客夜蛾正道的对话。 「上空那个怪物，就是今晚我要杀死的目标吗，夜蛾大叔？」 「眠君，不是杀死，是祓除。那个也不是怪物，而是诅咒。」 「没什么区别吧大叔。」 「诅咒，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而在其中，爱，是一种最为扭曲的诅咒。」 正如武道馆上空的这个诅咒出现，是因为在场所有粉丝对歌手绵构建的种种想像，许多人把其旖旎之处称为——「爱」。爱充满着美好、牺牲、利他，同时占有、欲望、毁灭为一体。 极为正面，也极为负面的，情感。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不觉得爱是诅咒呢。不过按照你的说法，祓除这个诅咒，与你就再也不见了吧？那我不介意让你们遂心，仅此这回哦。」 那硕大无朋臃肿无比的怪物，藤蔓般的触一手四处蠕动，部分塞回自身肿胀的肉块里。而裂开的肉块缝隙中，触一手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但这时，它已经成了白森森的胳膊，与结实有力的大腿。 而这人手人腿，每处都沾着湿淋淋滑腻的水迹，宛如婴孩从羊水中生出来之时。 这下歌手绵看明白了，这诅咒吸收着在场粉丝的爱，一点点进化。它的形态，越发像人。 可十几条腿和手拼接而成的东西，到底是个怪物。 第2页 升降台还在向上，托举着少年去往更高处。他低头，看见底下的粉丝都在仰着头，看着高歌的自己。底下灯火斑斓，是粉丝霓虹灯组成的人造星海。 在武道馆的地面，有少女仰望的眼睛里，清澈得映出歌手绵的模样，除此以外，便没有其他。 普通人看不到半空之上的诅咒，只有像歌手绵这样天生异能的人能看见。 趁着歌唱换气，他轻轻吐口气，气息飘到悬浮着的诅咒身上。它有所感应，转过了眼。那双因肿胀被撕扯成长长的裂缝的眼睛，看着少年。 距离极近，他甚至看到它的眼睛里，眼白过多，瞳仁如针般小，简直令人san值狂掉。 噁心、恐惧、害怕，常人本该如此。而红眸的少年，轻轻地，微微地，一笑。 一曲完毕，立于高高的升降台，歌手绵扶了扶耳麦，无视眼前可怖的诅咒，说道：「接下来，真的要与大家分别了，好遗憾啊。」 「我想要跟大家再次相聚，然后更进一步。」美丽的少年低语着蛊惑人心的话。 底下的粉丝热情地回应。 「我爱你，绵！」 「我爱你，绵！」 …… 表白的话语此起彼伏，如浪潮般涌动，喧闹不休。 升降台上，银髮红眸的少年一抬手，做出安抚的手势，粉丝们很快安静了下来。 「希望大家在此，跟我做出约定。」他竖起一根无名指。 纤白的无名指，在武道馆舞美的白光照耀下，虚幻如梦。 「请大家倾听我的这个愿望：让我们消灭这里所有不好的存在吧。就这样，与我拉钩约定。」 隐藏在幕后的夜蛾正道听到这句话，稍稍拉开了一丝幕布。 他知道，少年进行祓除诅咒了。 而武道馆的场地内，许多粉丝被满怀即将告别的愁绪攥紧，被少年的话语打动。他们同样竖起无名指，坚定地做出约定：「好。」 ——约定，生效了。 「！」幕后看着的夜蛾正道看见了难以想像的景象。 粉丝的话语并未消散风中，而是幻作一缕红色的风缠绕着指尖，然后轻轻地系在了他们的无名指上，成了一缕红线。 系在粉丝无名指上的红线另一端，往上飘着，延伸着，飞到升降台之上，绕着清水眠，绕着他那根竖起的无名指，最后拴在其指尖。 无数被回应的约定，化为无数的红线，套在清水眠的无名指。很快，他的无名指上满是红线缠绕，而每一根，都联结着他与粉丝。 「他继承了清水家百年一见的术式。」夜蛾正道忽然想到这话。 在当时，自己特意请教了这少年术式的特殊性。 「只要有人答应他的要求，作出约定之类的举动。那么这两者间，契约就生效了。到时候，清水眠就成了绝对的主宰者。 "这个术式具备强制性，叫做——结缘。」 亲眼所见，夜蛾正道才觉出这【结缘】术式的可怕。理论上，只要少年想，甚至可以号令整个咒术界。 怪不得御三家都很注意清水眠这个人。夜蛾正道忍不住怜悯地嘆息，因为这也许不是什么好事。 · 无名指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红线。每一根，都是粉丝对他约定的回应。 「那么，开始。」清水眠轻声道，声音细微到不可察觉。无数的红线飘舞，起伏，凝结，如纤长的真红花瓣，往外散开，復又聚拢，拢成一株盛开的红色彼岸花，浮在半空。 少年伸出手，轻轻摘下这朵由【结缘】而契成的花朵。 然后，双掌一拍，掌中的花剎那碎裂，狭长的绯色花瓣飞舞，纷纷围绕着少年。而少年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两根指尖缠绕着红线，两指缓缓地在中间併拢，画出一条笔直的线。 直线一成，半圆轮廓旋即浮现。 「这是……」舞台幕后的夜蛾正道仰着头，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弓矢？」 除魔之弓既成，环绕飞舞的红线凝为箭矢搭在弓上，少年舒展手臂，拉弓，弦如满月。 轻吐气，清水眠拉满的弓，瞄准，松手。 红色箭矢一离弦，奔袭而去。 正中诅咒那被撕扯得狭长的右眼，它又痛又怒，放声大吼，巨大的声音震撼整个武道馆。出于自保，那手脚重新分裂，又化为触一手。触一手拉得老长，如藤蔓般垂落，搭在地面许多粉丝的脖颈，或脑袋上。 地面的粉丝们没有察觉任何异样，只是仰着头，看着升降台上的少年，恍若天上之人。 看来，它已经懂得人类的思维，学会威胁了。 然而，清水眠没有动。他的一根手指竖在淡色的唇边，轻轻地对着手指吹着气，悄声道：「我从来只一箭。」 话音未落，诅咒再次怒吼。这次，是濒死的痛苦挣扎。 刺入诅咒右眼铁锈红的箭头碎裂，消融在诅咒身体里的每一处。数万人回应的愿望化为除魔净化之力，将之祓除。 诅咒无可抵抗，悲怒交加地吼叫，恐怖的叫声险些震裂了武道馆顶端的玻璃天窗。很快，它整个身体漫起黑色的烟雾，最终消弥于空气里。 「这就是他的能力……【结缘】？」舞台幕后，夜蛾正道喃喃道，前所未有的震撼。 亲眼看见诅咒已死，清水眠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第一次的祓除行动成功了。 第3页 来不及想，一意识到摄像机在拍他的脸，少年笑了笑，双手向上展开。 「刚才我对宇宙祈祷，祈祷我们今天的相聚，消灭了所有的不美好，迎来更幸福的明天！」 说着，他故意再次做了个搭弓挽箭的举动，朝天上射了一箭，最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完全掩饰了自己当众做出的怪异举动。 而底下的观众被他恶作剧似的举动逗笑，顾不得细想刚才的举动了。歌手嘛，本来就是情绪化或戏剧性的。 「现在，演出结束了，期待我们下次再见啦！」歌手绵缓缓鞠了一躬，正式告别今晚的舞台。 · 凌晨，无人的街道，昏黄路灯下。 把名片推还给夜蛾正道，清水眠摆摆手，「夜蛾大叔，我真的没兴趣入读东京咒术高专。」 这个不速之客在他演唱会之时到来，介绍自己叫夜蛾正道，是东京咒术高专的老师。同时也是清水眠的本家请来监督他进行祓除诅咒的咒术师。 既然祓除完毕，少年也从高高在上的歌手绵，恢復成普通人清水眠，更没有理由接纳夜蛾正道的这番建议。 被拒绝了，夜蛾正道也没有放弃，继续劝说：「东京咒术高专，本来就是为清水君这样的人而存在的。」 「听起来，像是疯人院院长对病患说的话。」清水眠嗤之以鼻。 经纪人本来要开车送他回家，但因夜蛾正道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清水眠只能请她连带这个中年人一同开车送到附近，然后下车说事。 卸了舞台妆，他穿带蓝色牛仔外套与白色休闲裤，整个人清爽又青春，像个普通少年。打了个哈切，清水眠很是睏乏，心不在焉。 夜蛾正道只得寻找另外突破口：「听说，你有个妹妹？」 因为这问句，「嘁」了一声，清水眠不悦地皱眉，「你真的要知道吗？」 夜蛾正道点点头。在武道馆的演唱会上，他亲眼所见少年的【结缘】能力，深深明白了，清水眠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 那双绯红的眸子直直地望着眼前的中年人，一字一句道：「我讨厌所有的咒术师，恨不得他们绝迹于我的世界，不要打扰到我和妹妹的生活。 「说实话，如果现在有个咒术师被诅咒杀死，尸体就倒在路边，我只会一眼都不看，直接迈过去。」 这冷静漠然的语气，叫人说不出话来。在咒术高专教书十几年的夜蛾正道，面对少年认真的表情和冷漠的话语，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教育。 然后，清水眠眼睛一弯。 「哎是玩笑啦。」 第2章 「现在，我还不太想入学咒术高专，等有想法了再联繫吧。」清水眠假意收下名片，然后朝夜蛾正道摆手告别，大步往前走。 至于真的联繫，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六小时以后，早上十点，清水眠拨打了夜蛾正道的电话，信誓旦旦：「贵校必须是我的命中归属。」 从不可能，到可能，唯一的变故，来自于妹妹桃濑成海。 · 输入密码锁，输入妹妹与父亲的生日，再以指纹确认，智能锁解锁的声音悦耳地地响起。 公寓门打开。在玄关换着室内鞋，清水眠扬声道：「我回来了，成海。」迎接他的是，没有开灯的漆黑客厅。 自己的妹妹桃濑成海居然没有从房间里蹦出来，他感到略略有些奇怪。打开客厅墙上的灯开关，走过偌大的客厅，穿过长长的走廊，顺手按下走廊的灯，清水眠在妹妹的房间门前驻足。 客厅与走廊的灯辉映，交叠的光影将房间门上贴着的纸张照得清楚。 扯下门上贴着的纸，清水眠拿在手中，一张a4的大小。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封信。 「亲爱的哥哥： 「今天下午，本家的人来过了。他们提出了个格外的无理要求，希望我代表清水家，跟御三家那几家的少爷们相亲。 「一开始，我真的很开心。因为，可以吃大餐见帅哥！然后，本家的人告诉我是跟谁相亲。 「——五条家的嫡子五条悟，以及禅院家的嫡子禅院直哉。 「……再见吧您！哪怕再眼瞎，也不能在垃圾堆里捡男友！我现在已经收拾背包跑路了！ 「哥哥，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本家的人难不倒你！如果的确应付不来，你就发邮件联繫我，我会返回来带你一起逃走！ 「你最可爱最美丽的妹妹，桃濑成海留。」 把信再看了一遍，最顺眼的，还是最后一句话。 「嘛至少知道事后带我一起逃跑……还算有良心。」清水眠沉吟道，拿着信缓缓踱步出走廊，慢慢走到厨房。厨房内，还有小锅的味噌汤。 澄黄的汤汁，清澈见底。制作者是妹妹桃濑成海。 用汤勺舀了半碗，端着碗来到饭桌，在旁落座。清水眠轻啜了口，没有如以往般踩雷，并不齁咸，只是寡淡无味，就像是豆腐、昆布、鲣鱼花等在水里简单沖了下澡。 眼睛再次落在饭桌上的信，重点是看着「五条家的嫡子」开头的这句话。 五条家的嫡子五条悟吗……传闻中六百年难得一见的六眼，日后绝对是咒术界无敌的存在。比起传闻的六眼，清水眠更熟悉的是，禅院家的嫡子禅院直哉。 脑海自动浮现那头金髮，上挑的眼角，以及摆明了瞧不起的愚蠢嘴脸。最后，还有真正的垃圾话。 第4页 「你要是女人的话，是有资格成为我的妾室。到时候，我会相当宠爱你。 「而现在，你应当为待在我身边而感到荣幸。毕竟女人嘛，除了生孩子一无是处，而至少你在外还可以帮我挡刀。 「难道就没有似你的表姐妹介绍给我，清水眠？至于你的那个妹妹，免了吧，蠢笨、庸俗、粗鲁，是无法成为我禅院家的女人。」 当时的清水眠单手支颐，看着这位禅院嫡子，最后一挑眉，低低「哇哦」了一声。 真的，有生之年能见识这蠢货的各种自信发言，这傻瓜的各式老古董废话，也算是看马戏团猴子的杂耍般尽兴了。 至于最后，他联合禅院家某位叫甚尔的男人，暗中痛殴了禅院直哉一顿，打烂他的嘴，以至于这位禅院嫡子小半年都在养伤闭门不见客。 当然到现在禅院家都以为是甚尔所做的，并且在他离家出走以后，再不追究。 将半碗无味的味噌汤饮尽，清水眠放下碗，手指点了点「五条悟」几个字。有赖于本家把他塞到禅院家的那两年，禅院直哉他太了解，是先天脑袋没发育完全的蠢蛋，暂且不用对付。 但五条悟…… 清水眠不清楚。流言中，五条大少爷脾气超烂，目中狂妄无人。完全是天才的基本属性。 一个烂人禅院直哉，一个狂人五条悟，怎么想，都是两种极端，不适合普通少女。也难怪妹妹会打包逃走。 他托腮盯着那三个字的名字，久久思考。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嘆了口气，喃喃道：「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不宠着还能怎么办啊。」 抬眼，客厅挂着的钟表，指向凌晨四点半。 演唱会散场，再跟夜蛾正道交涉，然后回来妹妹留信出走，整夜事情不断，不知不觉，已经耽搁到这个点了。 拿着碗去厨房洗了，放在一旁的碗柜架上沥干水分。少年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困意翻涌，便拖着步子回房找到换洗睡衣，再走到浴室打开浴缸的水笼头，哗哗放着热水。 因为疲乏过度，他等不及热水涌上来，脱掉内外衣叠好安置，整个人躺进浴缸。热水温度合适，哗哗地流动着，抬手按了下浴缸外的按钮，自带按摩的模式开启。 按摩启动，水波荡漾，波纹来来回回，而少年的眼睛一点点阖上。 「叮铃铃——」刺耳的闹铃如柄大锤，狠狠击打着清水眠的太阳穴。他痛苦地皱着眉，勉强睁开眼，目光落在声音来源处。 是搁置在衣物篮里的手机，提醒他早晨七点半的闹铃响了。 四点半到七点半，三个小时，睡眠严重不足，有种在猝死边缘的感觉。热水早已满出浴缸，清水眠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起身抬手拧上热水的开关。 「是时候行动了。」他自言自语道。 一旦决定，少年便行动起来，擦干身体换好衣物。那浴室漫出的一地水，就交由下午到来的家政人员收拾。 用毛巾擦着濡湿的头髮，走到客厅，再翻出手机通讯录，找到那个联络方式，拨打了过去。 对方很快接电话。 「请问是武装侦探社吗？啊是国木田先生，猜您会如往常一样早到办公室，果然没想错呢。」清水眠语气轻快，熟络地聊着天。 少年并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事情是这样，我妹妹桃濑成海离家出走了。」 「眠君，你们兄妹吵架了吗？」电话那头，国木田独步诧异道，「需要社长过来吗？」 「不不不，请不要惊动先生。」清水眠认真地说着自己的打算，「情况有点复杂，但还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只是想拜託武装侦探社暗中保护离家出走的妹妹，酬劳另算。」 武装侦探社是横滨地区的侦探集团，跟踪查探保护等任务不再话下。面对少年的委託，国木田独步没有推辞，只是说：「但这件事，我必须汇报给社长。他是你们兄妹的监护人，有权知情。」 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是清水兄妹名义上的监护人。 「这认真又正经的语气，该说不愧是国木田先生吗。」少年笑了，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顿了顿，他提出最后的要求：「到时候请将我妹妹每天平安与否，告知我。」 解决了离家出走的妹妹安全事宜，清水眠想着计划的下一步。现在，是两个方向。 一是清水家本家，他们指定的相亲对象桃濑成海出走了，势必会再有动作；二是五条悟，主要是五条悟，如果他拒绝了相亲，其实就什么事都没有。 但如果妹妹桃濑成海被本家强压着去相亲，然后又被五条家禅院家拒绝，怎么想，都很讨厌。一个少女的自尊自由，不该被庸俗琐碎如铁锈粉末的事情破坏。 「这个时候，当哥哥的，该站出来了。」清水眠独自说着，将手机放下，转到浴室的镜子前，对镜，擦干自己濡湿的头髮。 银白的髮丝垂落在肩上，些许的长。再看镜中少年，偏于柔美的面容，红眸如酒。 他忽然有了个念头。 「也许，这是个馊主意……」对着镜中的美少年，清水眠说着，然后轻轻一笑。 「谁知道呢。」 吹干头髮，他再次拿起手机，联繫了武装侦探社。 「国木田先生，请帮我查五条悟这个人的资料。有了资料以后，还要麻烦您帮忙搜寻一些特殊异能物品。嗯暂且不方便说，谕吉先生那边，我会另外跟他解释。总之，先谢谢您。」 第5页 挂了电话，将整个计划在脑内过了一遍，清水眠一点一点地敲定细节。他记得，五条悟已经入学东京咒术高专，那么自己接下来，肯定也要入学咒术高专才行。 幸好混艺能圈这几年，清水眠学会留有余地，话从不说死。之前他跟咒术高专的老师夜蛾正道说，自己考虑好会联繫他，现在正好。 于是他翻出本来随意放在裤兜里，打算丢掉的那张名片。按照上面夜蛾正道的联络方式，拨打过去。 「夜蛾大叔吗？」清水眠直奔主题，「我改主意了。」 再次得益于混艺能圈这几年，少年颇会说话，以至于夜蛾正道虽惊嘆他变脸之快，但也将这转变视为少年人一时的叛逆心性，内心自我安慰道想通了便好。 一番交谈以后，便敲定了清水眠的入学时间。 「这几天，我会在原来的学校办理好退学手续。」清水眠话题一转，「我拿出了自己的最大诚意，那么也请咒术高专拿出诚意，夜蛾老师。 「我也没什么大的要求，就是想让学校最厉害的学生来接我，好歹见识见识高专的最高水准。」 谨慎地想了想，夜蛾正道问：「悟吗，你确定？」 五条家的大少爷，果然是学校最厉害的人物。清水眠嘴角一弯，「当然。」 他要的，便是五条悟。 · 两星期以后。 咒术高专的一处花廊，凉风习习，吹得廊柱上垂落的翡翠葛轻轻摇晃。 花藤之下，五条悟倚靠着花廊尽头的那根廊柱，打开手机，无聊地按着俄罗斯方块游戏。条状不一的方块，被整齐地码好，消灭归零，右上角的分数近千。 无趣的游戏，分数再加，也毫无刺激。退出游戏，五条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点开最新的简讯，目光落在发件人上。 发件人：清水眠。 「清水眠……」五条悟嘟囔了一句，「不认识的臭小子，还这么摆谱。」 前几天，班主任夜蛾正道要求他来接叫清水眠的人。五条悟怎么可能答应。最后，夜蛾正道压着同学夏油杰等人，允诺全班兑现他三个条件，五条悟这才勉勉强强地答应下来，然后爽快地兑了条件。 第一，同班同学轮流替他买早餐一个月。 虽说整个一年级就三个人，除了他，便只剩下两个人。然而哪怕只有两个人，那也要为他跑腿。 第二，解除咒术高专不许打架的禁令，痛痛快快跟同班同学兼朋友夏油杰打了一架。 这一架是酣畅淋漓，五条悟意犹未尽。至于事后教室天花板以及三处建筑损毁，费用记在班主任夜蛾老师头上，这不在五条少爷的考虑范围之内。 第三…… 他还没有想好。初步想法是，在清水眠入学以后，压着他一同兑现第三个承诺。 谁叫没见面的清水眠，敢要求他这个天才咒术师迎接等待呢。 新简讯跃入眼帘。打开，发件人清水眠：「我快到了。」 五条悟嘴角一扯，生来的六眼视觉角度极为宽阔，他感应到有个人在走近。 适时抬头，花廊那头，那人缓步走过来。微风吹拂，倒挂的翡翠葛是蓝绿色的，宛如绿松石般美丽。状如象牙，又如栖息于藤蔓上的雀鸟展露着妍丽的緑青羽翼，在日光下，闪耀着艷色。 与相缀的深绿枝叶相比，翡翠葛开出的花朵艷色很浅，像一弯弯倒挂藤上的浅葱色豆荚。 与迎面走来的那人对比，翡翠葛的这抹艷色还是淡的，像一抹云彩投进幽绿深潭的倒影。 那个人穿着浅蓝色牛仔裤，白色的短袖衬衫，如雪般的白髮，衬得皮肉煞白。翡翠葛的花影投在他身上，像是白雪之上悄悄復甦的初春。 然而，这冷淡的皮相，却配上了一双红色的眼眸。 白色的深冬里，春告草*的红色，两两相衬。 雪白的髮丝半长不长，脸的轮廓边缘发梢微弯，勾勒出其柔美的面容。五条悟的目光落在来人的脖颈，繫着一圈黑色choker*，中间一个发光的金属环扣。 没有看到喉结。 ……清水眠，是女孩子？ 第3章 垂落的翡翠葛微微摇晃，是开在四月的花藤。 四月并不炎热，还很凉爽。然而不知为何，五条悟无意识地想到了盛夏里的白瓷梅子汤，殷红的汤汁里，薄薄的细细的刨冰，透明无色地消融于红梅色的汤，些许的碎冰碰壁，发出了响动（注1）。 「噹啷——」 现在，这声音响在五条悟的心上。他有些疑惑地皱着眉头，苍蓝的眼睛看着清水眠。 如寒星般的蓝色眼眸，再次停留在清水眠的脖颈。生来的六眼如热成像扫描，穿透了其脖颈的黑色choker在告诉五条悟，这个人的确没有喉结。 是女孩。 于是皱着的眉头更往下压了点，五条悟微微抬眉，率先发问：「清水眠？」 清水眠点了点头。 「女孩子？」 清水眠再次点头。 「啧」了一声，五条悟很难形容他内心突如其来的混乱，「取这么个中性的名字。」 清水眠笑笑。 正要问他不会说话吗，五条悟手机简讯提示音响起。打开，发件人是清水眠。 「抱歉，这两天感冒喉咙嘶哑，不能说话。」 第6页 到嘴的质问便咽了回去。顾及到是女孩子，五条悟声音缓了下来，「走吧，我带你去教室。」说着，他便径直往前走。 然后，被清水眠一把拉住手腕。简讯提示音再次响了。 「可以介绍下咒术高专吗，我初次来很紧张。麻烦您了，前辈。」 盯着简讯看了好一会儿，五条悟不悦地撇嘴角。这种照顾新生的事，本来就不是他该干的。现在这个新人，宛如拥有雏鸟情节，黏着自己不放。 烦人。 正要拒绝，一阵风吹过。绿松石般的翡翠葛垂落着，被风带向这方。 蓝绿色的花藤舞者般曼起飘动，姿态优美。而这花藤之下，清水眠似雪的中长白髮也随风飘舞。 很自然地，清水眠抬手撩了耳边的银髮，别到耳后去。有一两根雪白的髮丝不受束缚，迎风飘飞，朝着对面的五条悟飞来。 银白的髮丝直面而来，发梢搔着他的脸，有些痒痒的。 五条悟有些后悔自己没开无下限术式*。如果开无下限术式，任何东西都不能接触他，就不会有这恼人的髮丝了。 而这时，他看到顺手把髮丝别在耳边的清水眠，形状姣好的淡色嘴唇开合。 ——前辈。 唇齿相碰，却于无声处。 起风了，周遭的树梢哗哗响，雀鸟啼叫，所有的躁动，都隐藏不住了。 「噹啷噹啷——」 脑海内，盛夏白瓷梅子汤，乳白瓷壁中，碎冰又在作响。这次，声音似乎比刚才初见时，更频繁更大声。 过了好一会儿，风过林静，飞鸟的影子落在地上。花藤下，五条悟转过身，向前一步，然后扭过头来，催促道：「……餵你跟上。」 说完，转头往前走去。藏在他白色髮丝的耳朵尖，带着一抹红。 啊害羞了。想着，清水眠微微一笑，加大了撩，用手敲着简讯然后发出去。 「前辈和我，都是漂亮的白髮。」 前面的五条悟打开手机简讯，明显看到了这条，头上的白色呆毛翘起，往上一翘一翘，很高兴的模样。 纯情dk，真是好撩死了。 想到这，清水眠下意识扭了扭右手腕的黑色手镯，将其特殊异能的作用调至最大。 通过国木田独步，他早就知晓了五条悟六眼的信息。本来咒术御三家便很有名，许多资料经过几百年，早就被泄露得七七八八，所以倒也没费多大劲*。 找到手腕上目前戴着的特殊异能装置，倒是花了点时间。这漆黑手镯，可以用来混淆五感，混乱人的感知。所以，刚才五条悟才会把他认成女孩，且没有任何违和感。 好戏开始。清水眠嘴角一勾，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 不谦虚地说，清水眠极容易得到他人的好感。 美丽的皮囊，读得懂眼色，博得他人喜爱，是混艺能圈的基本技能。然而清水眠入学咒术高专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五条悟的好感度，内情其实更为复杂。 但至少现在，他需要努力刷刷五条悟的好感。 离了花廊，二人走走停停。清水眠跟在五条悟身后，四处逛着。 整个东京咒术高专占地面积很大，古朴的寺庙建筑很多，对外宣称是一所私人的宗教学校。 前面走着的五条悟没有开口介绍学校诸多的建筑物，只是插兜走着，一处又一处，步履不停。当清水眠停驻某处风景时，他也不催促，停下脚步，立在不远处看着。 等清水眠欣赏完，对他笑笑，俊美的少年「啧」了一声，扭头大步往前走。意识到脚步过快，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身后的人，以眼神示意跟上。 表面是有些厌烦，但还尽责的态度。至于喜欢，稍微有点，表现为肯等清水眠的态度上。 对于一个传闻中目下无人的五条大少爷来说，是有些难得。但要知道，清水眠对待陌生的高中同学时，也是这种礼貌而疏离的态度。 远远不够。 到了学校露天操场，游览行动暂且告一段落。露天操场靠近外面道路的一边是休息席，一行行座位渐次往上堆叠排序，座位中间空出条阶梯，方便人往下走。 二人走到休息席最下面一层，座位前方拦着半人高的栏杆。五条悟适时扭过头，朝着清水眠道：「我去买可乐。」 装作很乖很乖地点点头，清水眠编辑简讯发过去。 「我也要，前辈。」五条悟看着发来的简讯，再看看对面的人，眨了眨漂亮的钴蓝眼眸，「会给你带乌龙茶的啦。」 从刚才的害羞中缓过来，五条悟露出一点爱作弄人的调皮神色。 没等下一条简讯，他单手撑栏杆翻过去，直接跳下去。体感中，几秒过去了，清水眠试着数了下去，一、二……第四秒，才听到五条悟落地的声音。 粗粗估算了下落地距离，说明这座位与地面，有点高。 黄色的灵感小灯泡「叮铃」地亮起。清水眠意识到是个好机会。 「前辈——」他刻意压低了声，声音偏清脆与柔和，小小地惊唿了这声。 目光垂落，清水眠看见往前走的五条悟停下脚步，疑惑地抬头往这边瞧。 成功吸引了五条悟注意，他后退几步，俯身往前沖，如跳高运动员般单手撑着栏杆，直接翻过去。 是个冒险的赌局。 第7页 赌的是五条悟会不会接住他。如果他是个跟禅院直哉一样三观不正的傢伙，那估计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看着清水眠当面摔残。 但自己现在，是他喜欢的「女孩子」诶。 因为那一声不知名的「前辈」，已经走出去几米的五条悟停住脚步，下意识扭头往上看。六眼感知到站在休息席上的清水眠正不安分。 后退，助跑，一跃而下。 微微睁大眼，他看着那银白的髮丝携着雀跃的笑容仿佛初雪般一样落下。操场这处角落立着绿色的铁丝网，蔷薇花藤在绿丝网上缠绕攀爬，深绿的枝叶，早开的蔷薇花怒放着，恣意张扬。 红色的蔷薇花瓣坠下，坠在地面上。 白色的初春之雪落下，落在他怀里。 清水眠整个身体坠落太狠太疾，带得五条悟重心不稳，不由向后退了几步，背嵴撞上开着蔷薇花的铁丝网上，后勃颈则被花刺扎了几下。 随后更是因为身体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嘶」了一声，又被头顶的蔷薇花刺扎了几下脑袋，五条悟脸黑了。五条少爷可是天才咒术师，祓除危险的咒灵都没这么狼狈过。 就这样，五条悟双臂还是牢牢接着清水眠，为防止他受伤变换姿势，最后双臂改为虚搂着其腰身。正要低头，清水眠的脸凑了过来。 现在，清水眠半坐在五条悟大腿上，腰身被他双手虚虚地环着，距离他的腰大约有半截指节的距离。 冒险成功。不出所料地，五条悟接住了他。而且就目前结果，比预期效果更强。 那，下一步。 现在，清水眠整截腰身都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虚浮地环着，隔着半指的距离。他缓缓低头，五条悟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看下去，落在那段腰身。 纤瘦，鲜活，隐藏的一点脂肪包裹在皮肉里，偶尔贴着衬衫浮现一点点的轮廓，如初春嫩芽般柔软。 猝不及防地，清水眠抬起头，对上五条悟的目光。 唇角带着一抹笑，挑衅似地，朝他扬了扬眉。 刚才虚握着的时候，五条悟不觉得清水眠的腰身如何。而现在，五条悟只觉得那腰身柔嫩脂肪的触感之下，又感到其柔韧鲜活。 小时候，五条悟听母亲讲妖怪清姬的故事。女主角清姬对年轻僧人安珍，爱而不得，最后化为一条大蛇，用蛇身缠绕住困住僧人安珍的大钟，自焚而死。 五条家有旧书，其中一页画了清姬缠绕大钟的妖怪图。 妖怪图里，女人有着一张美丽的脸，长长的脖子，脖子之下具化为蛇身。那蛇身整个缠绕着那口大钟，层层叠叠，曼妙无比，配上美丽的女性人头，有种说不出的诡谲与美丽。 而现在，坐在大腿上的清水眠，腰身只扭了一扭，便让五条悟想起童年时看到的妖怪图。 他掐了掐那纤瘦的腰身，低头垂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你这样，是清姬那女人吗？」 那蛇身人首，为情而死，纯粹浪漫的怪物。 冰蓝的眼眸里，映出清水眠的模样，仿佛将他置于水天相接的晴空。微微的愣神，清水眠想，五条悟这傢伙看似纯情，这时候肌肤肉一体接触起来，倒一点都不害羞。 再抬眸，他发现那藏在髮丝下的耳朵尖，慢慢浮现一点嫣红。 啊还是害羞了。果然，纯情dk装不了老手。 内心邪邪一笑，清水眠决定乘胜追击。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毕竟目前扮演着的，是一个感冒不能说话的「女孩子」。 清水眠只是伸出双臂，搂住了五条悟的脖子，五指轻轻地搭在少年柔软的后颈，拨了拨他后脑勺柔软雪白的头髮。凑上去的脸似乎好奇什么，继续往前凑着，凑到他耳边，嘴唇状似不经意地擦过其耳垂。 淡色嘴唇微微湿润，擦过之时，留下一点冰凉湿润。 抬起一只手，在背后的铁丝网之上，摘下一朵盛开的红色蔷薇。 摘了花，凑近的脸便离了五条悟的耳边。他低头垂眼看着手中的蔷薇，感受着五条悟的目光。 带点探询，又不确定，始终流连的目光。 这时，清水眠适时抬头，拈着花，对着五条悟，微微一笑。 ——得你一吻，便可永生。 过去有粉丝手写信里，这般赞美着清水眠的美丽。通过周遭众人的目光，清水眠也知道，自己是美的。所以今日，他的确是明晃晃地诱惑着五条悟，这个大家口中的六眼天才，近乎神子般的男人。 有什么比神子受到引诱跌落神座这事刺激？ 而还有什么比神子受了诱惑成了凡人，最后发现自己爱上的是莉莉丝这般邪恶的角色，从此生厌，彻底恨屋及乌更刺激？ 清水眠要达成的，则是后者。 他现在要刷满五条悟的好感度，让他一见钟情，是为了等会幻灭时让其刻骨难忘，连带对清水这个姓氏都彻底厌恶。 想到这，清水眠背过手，摸了摸自己右手手腕的特殊异能装置，效果仍在。 艷丽的蔷薇花瓣随风飘散，浓郁的深绿枝叶微微摇晃。世界变得很静。 苍蓝的眼眸里，现在装不下蔚蓝的天空，与水色的湖泊，仅仅能盛下的，是拈花微笑的清水眠。与自己同色的雪白中长发，真红的眸子，绯红的蔷薇。 瞳仁往下挪，落在那湿润的淡色嘴唇，姣好的形状，有意无意地弯着，像是带笑的眉眼。 第8页 刚才那笑，算是回应？五条悟有点烦恼。 猜女孩子心思，他真的是头一回。在五条家，面对的都是善解人意的女僕，从来不需要他猜心思。唯一例外的母亲，也因为太懂他，而不需要自己想太多。 啊不管了，直接确定吧。少年五条悟干脆地将自己拔出情绪的泥沼。 他低头，凑上前，温热的唿吸，向着清水眠的淡色嘴唇吹来。 另一只腿抬起，拢向清水眠这边。握着腰身的双手动了动，然后忍不住捏了捏。 虽然一捏即刻松手，仿佛生怕轻薄，乃至于亵渎。 「你……」五条悟开口道。 哦来了，清水眠想。 只见五条悟眉头慢慢皱起，「你好瘦啊。」 第4章 操场角落的绿色铁丝网，蔷薇花藤缠绕攀爬，浓郁的深绿色与艷丽的蔷薇花相辉映，宛如一幅重墨浓彩的油画。然而，在这幅油画里，它们不是主角。 坐在蔷薇花下的那两个人，才是主角。 清水眠绯红的眸子映出了另一个少年的模样。五条悟的皮相极好，不输于艺能圈内任何以颜值出名的美少年。苍蓝的眼睛宛如水色的湖泊与晴空，在光线变幻中，也转为夏空般纯净的空色。白色的头髮如场白雪，顺着轮廓淹没遮掩住泛红的耳朵尖。 少年之美，即是青春之美。青春的美丽，在于鲜活动人。 从坐着大腿的角度，清水眠更多的观察到少年的侧脖颈，线条流畅地连接着锁骨。咒术高专的制服是高领，完全遮住了五条悟的脖颈以下，看不见那栖息的漂亮蝴蝶锁骨。 只见他脖颈流利的线条，微微绷着，如豹般绷出一道优雅而野性的直线。 脖颈后面细软的碎发利落地推平，余下没有长出来的发茬如霜降以后的白色麦苗，与修长的脖颈相连。 稚嫩青春的少年美感之中，带着些成熟的预兆，就像是初夏之桃，咬下一口，在青涩的表皮里，露出的是熟透了的粉嫩多汁的果肉。 记不得哪个伟人说过，真爱的第一个徵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注1）。 想来一见钟情也大概如此。 当清水眠不由抬起手，想要摸摸五条悟的侧颈曲线。五条悟皱着眉，伸臂格挡下来。蔷薇花瓣无声飘落，他的下眼睑处微微的红，仿佛沾了落花的浓丽颜色。 见状，清水眠微笑地收回手，没有坚持。然后，趁其不备，勐地抬起双手，轻轻揪住五条悟的头髮，捏了捏，揪成了两个立着的白色猫耳朵形状，嘴里也没有闲着。 喵—— 淡色的嘴唇，无声地吐出这个音节。 先是震惊清水眠的大胆，毕竟谁也不敢这么对自己，后又被他的举动与言辞逗乐。五条悟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清朗，震动了铁丝网上的蔷薇花丛，枝叶花瓣纷飞。 「蛮有意思的你。」最后，五条悟说道，「以后这个学校我罩你了。」 就这？ ……五条悟，你是不是不太对劲？ 对于喜欢的「女孩子」，又是接住，又是肌肤接触，又是逗笑，好感度就到「以后这学校我罩你」这里？ 这种宛如学校霸主罩新收的小弟的宣言，跟喜欢有毛线关系？！ 一时间，哪怕被粉丝称之为会撩人士的清水眠，也深深无力了一下。 毁灭吧。要不，自己现在直接自爆？ 然后让五条悟陷入厌恶情绪。正思考着下一步计划，却听见五条悟补充了一句：「顺便一说，被我在学校罩着的女生，只能有我一个了。」 说完，他坏坏地一笑。 苍蓝的眼眸，闪着流光溢彩的光芒，下颌微扬，宣示着占有欲。 ……说实话，有被撩到，清水眠不得不承认。 然而，他没有心。瞬间便窃喜起来。 好耶，五条悟好感礼包大放送。 这时，有个抱书路过的女生，察觉到角落蔷薇花丛下有人。妹妹头的女生凝眸看了几分钟，看到自己的同学五条悟，以及另一个人。 看到五条悟微红的下眼睑，以及那种男生面对喜欢的人想要表现的表情动作，妹妹头的女生淡淡地吐出了一句。 「白痴。」 五条那傢伙，就没看出来他喜欢的人，是个男人吗？ · 一句「白痴」飘散风中，清水眠惊觉回头，只看到一个远去的人影。 「啊那是硝子。」五条悟站起身，伸出手拉起地上的清水眠，顺便介绍道。 在来学校之前，从夜蛾正道那里，清水眠便有所耳闻同班的几个人，知道那个名为家入硝子的人，是班上唯一的女生。更重要的是，她的咒术能力与自己的能力，很接近。 在刚才那一瞬间，二人的术式能力彼此相撞，又如潮水般各自收回去。这当然满不了五条悟的六眼，他生来便被所有的咒力流动都有所察觉。 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是极为特殊的咒术能力。五条悟还没有领悟，所以并不太懂，没有很大的反应。 但清水眠不同。 他与家入硝子的咒术能力相似，所以二人咒力交织的那瞬间，察觉到女生查探到他的伪装。 啊糟糕了。 脑内浮现这几个字时，清水眠其实没有什么大祸临头的感觉，反而隐隐很期待。 第9页 「我说，别叫前辈了。」五条悟突然开口。 清水眠心脏异常而勐烈地一跳，以为他也发觉了自己的伪装。下一秒，露出疑惑无辜的笑容。 虽说要自爆伪装，但是这一刻，他还是有点犹豫。总觉得，时机不足。 五条悟挠了挠后脑勺，抓乱脑后的头髮：「以后都是同学，就叫名字。」说着话时，他睫毛低垂，只见浓密雪白的长睫。 瞬间明白了，清水眠当着他面敲出简讯，简讯很快传到五条悟的手机。 「那前辈，请叫我——眠。」 简讯提示音响起，当着他面，五条悟打开手机邮箱。然后，干脆把手机握在掌心里。 「什么啊？说了不要叫前辈了。」五条悟嘴里抱怨着，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眼睛。这时，清水眠探过脸，身体前倾，朝他晃了晃手机屏幕。 屏幕尚且亮着，是编辑简讯的界面，还没有发送出去。 没有发出去的简讯，上面只有一个字。 ——「悟。」 恍惚有清风袭面，吹开了五条悟的头髮，同时亦是cupid之箭矢疾速飞来，击中了他胸膛那最重要的一处。 自始至终，五条悟一脸认真地研究着那亮出的手机屏幕，虽然屏幕光亮已然熄灭，也迟迟不肯移开。 清水眠看见，他藏在白色髮丝里的耳朵尖，再次红了。 ……总觉得，自己在作孽。在这一刻，自诩没有心的清水眠，真的有在反省。 想到妹妹以后还会被本家强压着去相亲，本家嘴里振振有词所谓家族的义务，他还是硬起心肠。要从根本上打消本家的念头，那就是让这次的五条家禅院家对来相亲的人印象极坏，彻底反感清水家。 但是妹妹桃濑成海是个傻乎乎的女孩，噁心事做不来。而作为哥哥的清水眠恰好混迹禅院家与艺能圈几年，龌龊事见多了，该下狠手时，他不介意当恶人。 现在刷满了五条悟的好感度，便要进行下一步——自爆。 有什么比满分好感瞬间将至冰点，更能让五条悟记住这件事？ 有什么能比这种操作，更能让五条悟生出「清水家不是啥好玩意」的印象？ 如果不能，清水眠不介意一步步走下去，完成这个过程。 微笑着，清水眠背过双手，摸上了右手手腕戴着的手镯，解开其中一个环扣。 咒力从其中泄露。 五条悟冰蓝的眼眸眨了眨，从屏幕上挪开目光，表情渐渐变冷凝。他的六眼察觉到一些凝聚的咒力，压缩千百倍般凝成团。 一般这种情况，便是极为厉害的诅咒出现了。 在咒术高专就敢出现巨大的诅咒？ 很好，很没有把自己这个最强放在眼里，非常有必要打爆它。 看着对面五条悟冷然的表情，清水眠知道，他察觉了泄露的咒力。 混淆五感的特殊异能装置很快就用不上了。很快，五条悟就会知道，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孩清水眠，实则是个男人。 清水眠收起手机放裤兜，缓步朝五条悟走近，越走越近，在少年逐渐退后的脚步中，还在逼近。 「餵眠。」五条悟叫道，想要说些什么，然后不属于自己的那清浅气息拂面而来，温热的鼻息漫洒在他脸上。 清水眠反手解开了自己脖颈上的黑色choker，细细的项圈不再遮拦。 他微笑着抓着五条悟的手，让少年的手往自己的咽喉处探了去。 五条悟其实什么都看见了。 压缩千百倍的咒力不见了。眼前的清水眠有了些许的变化。脸还是那张美丽的脸，但是柔美的轮廓带点清俊英秀，宛如画家走笔的微妙改变。 世界在一点点浮现它的真貌，揭露出最终的谜底，清水眠也是。 然后，他的手被清水眠带着，抓住其纤长如天鹅的脖颈。在自己的掌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如杏核般的东西，在滚动。 一瞬间，五条悟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清水眠。 ……男人？！ 靠！ 卡在那纤白脖颈的手，忍不住加紧加深，死死地掐住这脆弱美丽的长脖。 说不出的情绪如黑色云朵翻涌的阴天，混杂其中。 一团灰黑污糟的情感里，最先浮现的，是森冷的杀意。 现在，五条悟的眼睛蓝得发寒，凝成极冷的寒冰。在不由加大力度的手掌中，清水眠的脖颈不自主地后仰，绷紧微弯的脖颈弧度，宛如濒死的天鹅般悽美。 头不小心撞上绿色铁丝网，仰头垂落的雪白髮丝，与震落的艷红蔷薇混杂。 他快不能唿吸了。在这干燥的土地上，竟然有种溺水而亡的眩晕与窒息感。 而下一秒，死死掐着他脖颈的那只手，略略松开，有根手指指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喉结。 缺氧的大脑分析不能。清水眠现在如缺水的鱼般，只渴望着顺畅的唿吸。 在这个过程中，他呛咳不已，眼角余光只看得到对面的五条悟单手插着兜，如冰刃般立着。 「餵悟——」在空气即将填充进清水眠的喉咙时，一道懒洋洋的女声斜插进来。 扭过头，他看到一旁立着刚才路过的女生家入硝子。家入硝子看着他们，眼神玩味地问道：「你们在玩这个吗？」 说着，她指了指怀中抱着的两本书籍名称。 第10页 ——《虐恋亚文化》、《捆绑的快乐艺术》。 第5章 如向日葵般灿烂的阳光，往这处操场角落的绿色铁丝网洒落。 铁丝网上攀爬盛放的蔷薇花枝叶茂盛，密密铺开相缠绕的花叶，遮住上面的阳光。偶尔有微风袭来，深绿的枝叶如起伏的碧绿海洋，漏下些许的日光，斑驳地洒下去。 明晃晃的光，宛如晶亮的水滴，洒在少年的脸上。他被人紧紧掐着脖子，身体与脖颈紧绷成一个濒临溃败的弧度。 而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来自于五条悟。 刚才清水眠的自爆，是在告诉他自己被骗了。被伪装成女孩的这个男生清水眠，彻底骗到。 现在他的滔滔怒火，全基于这一点。 在这盛怒的过程之中，五条悟的六眼发挥了最大的作用。观测世间万物的这双神之眼，察觉到眼前被他掐住脖颈的这个清水眠，有些奇怪。 诚然，他如一个濒死自救的人般抬起双手，费劲扒拉着掐着自己的那只手。可他，始终死死咬着后槽牙，仿佛还在坚持，死咬着不服输*。 个性真倔。 仰着的脖颈，垂落的雪白髮丝略带无力，身后红色的蔷薇花则在怒放。生与死，仅在一瞬。 明亮的光点闪烁着，洒落在郁绿色的枝叶与深红的蔷薇丛中，像是油画中富有技巧的白色斑点，对比出动与静。耀眼的白色斑点落在清水眠的脸上，竟有种死亡之时夜昙花一息绽放的绮丽。 充满着幽玄与物哀之美。 抵死的后槽牙，上下牙齿相抵的冲击力与压力太大，下一秒就会出现碎裂的细小裂缝。就算这样，名为清水眠的少年也不打算开口。 似乎是个从来不懂得求救于他人的少年。 怎么就这么倔。 仿佛随风递过来的一丝嘆息，静静地栖在五条悟的心底。他慢慢冷静下来，怒火渐渐熄灭。 死死掐着少年脖颈的手，也一点点松开了。大拇指指盖不小心蹭到他的喉结，五条悟这一刻又想起欺骗，心底火苗乍起。目光落在清水眠勐然起伏的胸膛，意识到这人得救了，那微暗的火倏忽熄灭。 最后，他大拇指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喉结，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能下一秒还想掐死这个骗子，或者会冒出更多的惩罚想法。 某种程度上，同学硝子的到来，完美地中断了这件事。 家入硝子亮着她怀中的书籍，虽然不懂这方面，但看出女生眼神里格外玩味，五条悟意识到不是什么好词。他不悦地皱眉，「哈？硝子你最近看的书太奇怪了吧。」 「我可是全校唯一一个拥有特殊咒术的人，很多时候只能自己摸索。」家入硝子振振有词，「而这，不过是学术研究。」 对此，五条悟的回覆，是「切」了一声。 「杰他们在教室等你，害得我不得不又跑了一趟，而且还是来找你。」家入硝子抱怨着，目光一转，望向背靠铁丝网花丛的清水眠。 少年一手抚摸着脖颈，时不时呛咳几声。一扫他的脖颈处，家入硝子仰起脸，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提醒道：「有淤痕。」 然后又感嘆着，「被掐得挺严重，挺会玩的。」 五条悟目光也落在清水眠的脖颈上。 纤白细腻的脖颈，现在有了一圈红红的淤痕，宛如他未解开的细细项圈，却比刚才戴着的黑色choker更加的，情一色。 少年干净的脖颈上，合脖颈皮肉的红色淤痕，比任何装饰物都要艷丽，仿佛是禁锢，仿佛是束缚，仿佛是谁的……所有物。 最绝妙的是，那红色的淤痕正好深深烙印在清水眠的喉结处，就像是被深吻过，被霸道而十足占有欲狠狠地，密密地亲吻过，所以才留下这整整一圈的艷情红痕。 红红白白的颜色，更是说不出的模煳暧昧。 一男一女的目光都意味不明地落在自己脖颈上，清水眠却似一无所觉，抬手挠了挠脖颈，蹲身捡起掉落地上的黑色choker。 他起身，露出个灿然的微笑。然后出声道：「硝子同学，其他同学不是等在教室吗？我们还是尽快赶去教室。」 面对他的主动与熟络，家入硝子倒不反感。嘛这个时候脸皮厚还是比较好，总比身边这个故作淡定实则禁不起撩动的纯情dk好许多。 想着，她眼睛再次扫向五条悟，雪白髮丝底下的耳朵尖，红透了。 跟神态自若的清水眠比，差得远啊。看透不说破的家入硝子唤了声，向五条悟提出要求：「请我喝果汁。」 「好啦。」五条悟抬手挠挠头，「我去去就来。」说着，往自助贩卖机那方向走去。 与清水眠擦肩而过时，他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眼神意含威胁与警示：不准动。清水眠看懂了，只是微笑着目送五条悟远去的背影。 「我们先去教室。」家入硝子提议道。 「好啊。」清水眠轻轻巧巧地回答道。 · 通过一年级教室的走廊，清水眠与同学家入硝子并肩而行。 「谢谢你帮忙解围，硝子同学。」清水眠率先开口道。 指的是她支走五条悟一事。 瞥了他一眼，家入硝子道：「不谢。要谢，还是谢谢你心狠胆子大吧。」 言语之下，颇有几分遗憾。本来她借书路过，回了教室，与夏油杰庵歌姬学姐组成三人观察组，观察陷入一见钟情的五条悟傻瓜举动。 第11页 经歷清水眠各种举动，三人纷纷表示，他真的会撩。为此三人奉上赌局，赌五条悟十六年来的初恋，是否即将被一举拿下。 可接下来的走势，却跳到五条悟狠命掐着清水眠那个画面。到这一步，夏油杰硝子二人其实不太紧张，确信五条悟不会发疯杀人。 二年级的庵歌姬学姐却很忐忑，觉得咒术高专不该发生暴力事件，最后请求硝子前来阻止。虽然顺从了亲密的学姐要求，但硝子觉得这不是件暴力事件，是某种存在于二人之间大胆而暧昧的行为。 现在看着清水眠脖颈上的红痕，家入硝子更是如此觉得了。 然而通过刚才的观察，她亲眼看到了清水眠解下脖颈上的黑色choker，选择让五条悟的手摸向他的脖子，揭露了谜底。 所有的一切，都是清水眠主动推向的结果。 其中必定有目的。但家入硝子不想深究。 基于自身术式的研究，比起多思虑的活人，对可解剖的死人，家入硝子反而更有兴趣。所以她说完这一句，便闭口不谈。 而清水眠垂眸想想，确定计划暂且无误，不在意地笑了笑。 推开移门，二人一前一后进入教室。一进教室，穿着白衣红裙巫女服的女生张开双臂，热情地扑向硝子，一只手勾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举着一盘厚重的方形录像带。 女生不停地蹭着硝子的脸蛋，语气兴奋道：「硝子你终于回来啦，快来观看今天的教学录像带！ 「我跟你说哦，这可是那个歌手绵祓除诅咒的录像带！而且，是在他的武道馆演唱会上！」 对着硝子的脸蛋蹭啊蹭，女生嘴里不断地絮絮说着话：「学姐我啊，可是歌手绵的粉丝呢！他演唱会那天因为我外出任务了没有及时赶到，沮丧得差点哭了一场……」 说着说着，面容清秀的少女浮现了幸福满足的表情。 哇哦，我的粉丝。 虽然进艺能圈当歌手的初衷，不过是为了养活自己与妹妹。但是，被众人喜欢时，清水眠还是觉得很感谢。看着眼前的少女高兴满足到快冒出粉色泡泡，他也感到愉快。 在平时，自己将清水眠与歌手绵这两个身份相隔，中规中矩地完成着彼此身份该有的事情，绝不会跨越雷池。所以哪怕感谢这位少女粉丝，清水眠还是稍稍犹豫了一会，不确定自己是否要爆出身份。 正犹豫着，抱着硝子的这位女生勐地松开她，往后大退一步，撞到第一排的课桌桌椅也没有熄灭她眼中的热情。她高高举着手中那盘厚重的方形录像带，仿佛高举女神权杖的雅典娜，朝着整个教室，郑重而大声地宣布。 「现在，我们来看歌手绵的录像带！在接下来，他世所仅有的美貌，罕见温柔的歌喉，以及祓除诅咒的英姿，都将深深地刻印在我们的脑海！让我们为他哭、为他笑、为他一颦一语感动到不惜撞墙冷静自己发热的头脑！」 「……」 面对这等庄重的粉丝髮言，教室余下三个人，同时久久地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犹如中二病的发言，是个什么鬼，三人不约而同地想。 「这什么鬼？」有人已经说了出来。 定睛一看，是五条悟。他半蹲在窗户上，一只手扶着窗框，另一只手一根手指翘起，手指挂着个袋子，里面有各色饮料的瓶瓶罐罐。 教室在三楼。 「……」 不知为何，经歷了刚才女生发言的冲击，教室内余下的三个正常人，依旧不想说话，保持着沉默。 而那个女生发表完粉丝宣言，自以为威严地缓缓巡视着教室里的几个人，硝子夏油杰二人被她这么一盯，迅速扭头，一脸「我真的不认识她」的表情。 陷入粉丝狂热情绪的女生才不管，继续用目光巡游着教室里的人，掠过踏窗进来的五条悟，落在教室里最后的那个人身上。 她不是很熟。 但又很眼熟。 仿佛一个熟悉附在电视荧幕的身影，终于走下了那布满霓虹的耀眼舞台，越过那道不可逾越的虚幻次元，来到了她的面前。 女生不由地揉了揉眼睛，疑心这是幻觉，是盲点的维纳斯*。 接着，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她蹬蹬蹬往前走，凑到少年的面前，抬起手，用力拧了一把他的脸。 清水眠当场被掐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而女生仿佛受到更大的惊吓，大声地「啊」了一声，勐地指向清水眠，手指颤抖着，身体不断后退。 「……居然，居然真的出现了？！」 这措辞，仿佛他是个被放出来的大妖怪。 「我、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存在的！只能网上预订的，那种！」 嗯？ 面对激动的粉丝，清水眠脸上浮现一丝丝好笑与疑惑。于是他柔声安慰道，「我是存在的。」 见她表情稍安，清水眠追问道：「所以网上预订的，是哪种？」 他记得自己除了出歌卖歌上电视，不搞什么涩情服务的吧。 「就、就那种……网上预订的手机来电……说各种甜言蜜语的啊……」女生局促不安地说道，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快速拿起手机，播放出录制的语音。 然后，清水眠听到形似自己的声音，温柔款款地说道。 「阿娜达，知道如果你丢了该怎么办吗？不，才不是找巡警呢。 第12页 「是抱紧我，哼唧。」 「……」 那个哼唧，是什么鬼？ 第6章 经歷了刚才的闹剧，一年级的教室变得很大，也变得很小。 变得很大，是因为偌大的教室，寥寥几排桌椅，学生也只有几个，环境空旷；变得很小，则是因为白衣绯袴巫女打扮的女生拘谨不安，不断后退，直至背抵着教室墙壁退无可退。 一年级目前只有三个人，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外加今天刚入学的清水眠，也不过四人。 而巫女打扮模样的女生，叫庵歌姬，是二年级的学姐。现在，庵歌姬抬手揪着自己前端的褂襟，为刚才自己的智熄行为感到窒息。 「清水……先生。」她缓缓地开口，带上敬称。 清水眠不好意思地笑了，直接道：「学姐，还是叫我学弟好了。」 二人对话着，五条悟踏着三楼的窗户跳进来，像只优雅的白猫一样伸展身形。一根手指拎着塑胶袋，里面全是自动贩卖机的饮料。 手指微微勾着袋子，转向硝子的课桌时，「砰」地一下放在她桌上，留硝子张开双臂抱着塑胶袋里的饮料，再一一整理。 而五条悟拖过一把课桌椅，坐在旁边，一只手肘搭在她的课桌上。身体微晃，长长的胳膊够到自己桌上的墨镜，带上。然后双手抱胸，看着前方的黑板。 家入硝子自顾自整理着他买回来的饮料，偶尔瞥他一眼。薄唇紧抿，向下耷拉着，浑身散发着一个信号。 ——【快理我快哄我】。 然后她继续理着塑胶袋里的饮料，事不关己。毕竟，五条少爷需要的，不是她的安慰。 教室另一边。 「妾身，啊不对小女子，也不是……我刚才失礼了。」庵歌姬低头表达了歉意。 说着没什么，清水眠也真的不太介意，更多难堪的情况他也遇到过，而这次庵歌姬不过是作为粉丝失了理智做了点蠢蠢的行为。 如果自己作为歌手绵的存在之时，能在许多人灰心丧气的时候送去精神的愉悦，那真的是非常幸福的事。他这样想着，也如此表达着。 听了这话，庵歌姬眼睛有光，双手握紧，迫不及待地开口道：「那清水先生，等会我可以……」 本想说要张签名，庵歌姬突然想到目前的清水眠是自己本来的身份，而不是歌手绵。如果她现在借着学姐的名义拿到签名，那就是违背了粉丝的良好素养。 为此，她干脆地闭了嘴。在清水眠询问时，更是狠心摇了摇头。 合格的粉丝，是不能在偶像的私人时间里打扰他的！ 「杰。」五条悟大声问道，「录像机还没弄好？今天不是说要看教学录像带？」 突如其来的提问，将本该置身事外的夏油杰拖了出来。夏油杰耳聪目明，虽然躲在角落倒腾录像机半天没说话，具体情况始终掌握得清楚。 心知五条悟突然这一出，是为了打断清水眠跟歌姬学姐的二人互动。想想到底是自己的好兄弟，夏油杰搭腔道：「录像机好像坏了。」 这句话提示了家入硝子，她补充了一句：「我忘了说，今天早上，夜蛾老师动过录像机。」 「……」 几人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清水眠不懂。 「原来如此。」夏油杰沉吟道。 「的确如此。」家入硝子附和。 这二人打着哑谜，清水眠满心不解：什么情况？ 五条悟「啧」了一声，道破真相：「夜蛾老师简直是电器破坏王！手碰一碰电器就坏了。」 接下来，夏油杰联繫了学校后勤部人员，约好下午来维修录像机。在等待的过程，家入硝子分发了饮料，回到自己的座位，幽幽嘆了一声。 「好想早点看到教学录像带，据说也是很特殊的术式。」 拉开可乐罐的易拉环，五条悟下颌一点，「眼前的这个，不就是本人？何必看录像带。」 一语道破真相。 他们今天要看的教学录像带，便是夜蛾正道在歌手绵的演唱会所录制。内容为歌手绵祓除诅咒。 而歌手绵，便是清水眠。 垂眸想了想，清水眠拒绝道：「但我暂时不想说。」 干脆的拒绝，莫名惹得五条悟不爽起来。他一皱眉，墨镜半滑，露出苍蓝冷淡的眼睛：「餵你小子。刚才的事，我还没打算放过你。」 本来我也不打算让你现在放过我，清水眠想。 但时机未到。他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 五条悟就盯着他，一瞬不瞬。捏着可乐罐的手指，隐隐用力。 「叮铃铃——」铃声响起，是清水眠的手机来电。见是经纪人的电话，他道声抱歉出去接电话。 教室内，细微的「咔擦」响在硝子耳边。她头也不抬，提醒道：「闹别扭就闹别扭，别捏爆可乐罐。」 回答她的，是五条悟的嘲讽：「哈？我为什么要闹别扭？」 随手撩了下耳边的头髮，提醒过的家入硝子敷衍道是吗，不再多言。五条悟更加不爽，仰头咕嘟咕嘟地喝着可乐，然后独自生着闷气。 夏油杰摇摇头，觉得自己好友五条悟跟清水眠，不是一个段位。一个小学鸡，一个神会撩，等级差得太远。 首先五条悟就搞错了一点：吸引喜欢人的注意力，不是从跟他作对开始啊。 第13页 收回同情的目光，夏油杰藉口找老师有事，也出了教室。 · 教室的走廊之上。 贴着外面风景的那一排玻璃窗，阳光穿了进来。靠着窗边的一根廊柱，清水眠跟自己的经纪人商量着行程安排。浅金的阳光洒落进来，玻璃窗投下方框的阴影，其中灰尘在淡淡金黄的空气里漂浮。 窗户方形的投影，一块接一块，像是小时候玩的跳房子格子。 有人顺着每个格子走了过来，想来是学校教职工，清水眠便侧过身，继续跟经纪人沟通行程的最后细微末节。结束以后，他又请经纪人帮忙。 「请您置办属于我的一套绝版专辑周边，然后我自己附上签名，送给一位女生。对她是我的粉丝，今天偶遇帮了不少忙。 「还是不要太刻意，就以抽奖中奖的名义吧。粉丝名字吗？叫庵歌姬。具体信息，我等会发您。」 挂了电话，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他身边。清水眠抬头，看到同班同学夏油杰。 与张扬俊美的五条悟不同，夏油杰细眉薄唇，眼睛狭长，是个颇具古式美的俊雅男生。他一头濡湿了的鸦羽般顺滑美丽的长髮，扎成丸子头束在脑后，配上宽大的灯笼裤，活脱脱像个浪人，浪费着自己清俊的美。 又因为这几分随意，反而形成洒脱落拓的感觉，散发着几分如浪人一样危险而致命的诱惑力。 而与五条悟相同的，夏油杰的身材也很高大。 静静地立在身边，他身体轮廓的阴影便落在清水眠的肩上。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夏油杰。」眼前的他，笑眯眯地说道。 通过夜蛾正道的信息，清水眠早已经知道了他。面对他的搭话，顺势也介绍了下自己。 「清水眠，十七岁。」他简短地说着，没有其他的个人信息，连歌手绵的身份都不补充。夏油杰却自顾自地说道：「刚才我路过听到清水君的话，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指的是清水眠看出学姐庵歌姬想要自己签名，然后匿名给周边的这件事。 「唔」了一声，清水眠没说什么。当时教室里，夏油杰也在场，同样看出了学姐欲言又止之下的表达， 就观察力来说，夏油杰很敏锐。而且清水眠是因为待过禅院家以及混迹艺能圈，为能自保学会察言观色，而夏油杰他的背景，远远没有那么复杂。 大概是天生聪明吧这人。 「清水君，是个很懂得照顾他人情绪，又很温柔的人。」夏油杰微笑着夸赞道。 清水眠摆摆手，主动承认：「并不是。对于明星与自己的两个身份，我素来分得很开。作为歌手的我要满足粉丝们的愿望，但并不想他们打扰到作为清水眠的自身，所以才这样迂迴地送出礼物。」 一番坦诚，夏油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温柔又坦诚。」他做出了这个评价。接着转了话题，「清水君，我带你去学校教学楼内部游览一下。你也不想就这么回去面对悟吧？」 说着这话，他的紫眸含在狭长的眼睛里，凝视着清水眠。 是带点探究的目光。 窗外，光渲染着云层的轮廓，白茫茫的一片，露出浅浅的蓝。本该是碧空白云，却是大片的空白，与如飘絮般丝丝缕缕的蓝。 浅淡的蓝，仿佛融于最透明的白，天空进入白杀色*。 大风吹，搅乱两者的颜色。蓝与白，混为一体，带点阴郁蓝色的云飘了过来，漫不经心地投下阴影。 阴影落在清水眠的脸上，仿佛让他带上遮掩的面具。夏油杰只见他那双明亮绯红的眼睛，闪着惑人的神采。 「好啊。」少年轻快地答道。 拔出刚才沉浸一刻的美色，夏油杰感慨地想：看来悟只能被这人骗来骗去。 这人神秘而美丽，宛如神社里一口幽艷的古井。 然而很快，夏油杰便大概知道清水眠的一些来歷。 · 二人在教学楼随意走走，打算过会就回去。 走到三年级的教室门口，清水眠夏油杰只是路过，教室的移门却唰拉地一下打开了。 「哟这不是眠君吗？」流里流气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夏油杰一回头，看见两三高年级的，或扶门框或搭着肩，挤在教室门口，眼神不怀好意。 想到他们叫的那一声「眠君」，夏油杰不由看了身边的清水眠一眼，猜测他们之间便认识。他知道这几个高年级的，惹不得。 因为他们都是御三家禅院家的孩子。 清水眠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着。那几个高年级的便扬长了声音，「眠——君——」 「恭喜你啊，继你当禅院家的下人不成，你们清水家又要把你妹妹送过来了——」 清水眠停下脚步，转身，快步走到三年级的教室门口，神情颇为冷淡。他没有开口，只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这几个姓禅院的窃笑几声，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尖腮鼠相的似乎是老大。他笑嘻嘻地伸出手，想要摸清水眠的脸。 然后手腕，被清水眠一手捏住。 尖腮的老大不以为意，口中依旧说着轻薄的话：「眠君，几年没见，你长得更好看了。」 夏油杰快步跟上来，沉声道：「前辈，还请不要这样！」 「闭嘴吧夏油，区区普通人家出生的咒术师，怎么跟我们这种天生的咒术师家族相提并论。」老大脸上浮现骄傲的表情。 第14页 「是啊，还是御三家呢。」清水眠开口附和道，话锋一转，「连养出来的白痴，都比普通傻子的脑袋多装了十斤积水。」 见他替人出头，老大有一瞬恼怒，眼睛一转，又恢復那种嬉笑的态度：「是啊，我们不过是群没用的禅院家孩子。但怎么也比眠君强，被嫡子禅院直哉抛弃了，你们清水家还眼巴巴地送你的妹妹过来，希望下周的相亲她能被看上。」 「咔」一声，老大脸色顿时惨白，旋即「嗷」地叫了起来。 清水眠松手，老大的手腕如断枝般垂落。 跟班们赶紧查探伤势，其中一个沉不住气了，直接骂道：「清水眠你被嫡子禅院直哉抛弃了，不敢找他，拿我们撒气！」 呵，就这？ 连黑粉骂我的万分之一都不到。 清水眠嘴角一撇，神情不屑。 「你这个没爸爸的野孩子！」那跟班灵机一动，脸上现出恶毒，「对了反正你没有爸爸，清水家也想当我们禅院家的走狗，干脆就现在，你叫我们当爸爸！」 说着，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连表情痛楚的老大，都分外狠毒地大声笑起来。 再看不下去，夏油杰要抬臂动手打人，却被身旁的清水眠拦下。 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仿佛一片空白。过了几秒，他甚至轻轻笑起来。 反常的举动，令禅院家的那几人面面相觑。 然后，清水眠眉眼一弯，无限温柔地开口道。 「求我啊，禅院家的孙子。」 第7章 轻而易举地给这几个人渣降了辈分，清水眠嘴上占足了便宜。 偏生他一副温柔无害的表情，语气分外温和，几个禅院家人渣第一时间还没听出来。 旁边夏油杰忍俊不禁的表情提醒了他们，再一咂摸，几个人终于觉得不对。想到刚才被羞辱到自己都没发现的程度，出言挑衅反被侮辱的跟班就格外火大。 「清水眠你这个没父亲没教养的混蛋！」跟班怒吼道，挥舞着拳头。 眼看要砸向清水眠的脸，他眼疾手快地挡下，手握住跟班的拳头，发力往后一推，滋事的跟班随之往后倒。几个人都在教室门口，你拥我挤，被倒下的跟班一压，都没有跑掉，东倒西歪起来，嘴里埋怨不已。 嗯体术这方面，稍微强于常人。夏油杰边观察，边内心评价道。 作为班主任的夜蛾正道是招募清水眠进咒术高专的人，但这几天有事外出不在，所以拜託了全班最乖的学生夏油杰留意到来的清水眠。 三年级禅院家的这几个人，实力其实很菜。嘛就算是新人的第一次考验吧，正好让清水眠展露下能力。 这样想着，夏油杰看到心中的新人清水眠勐地后退了几步，藏到了自己身后，然后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郑重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夏油君。」 ……说好的新人考验呢？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内心吐槽着清水眠这一刻的不靠谱，在对面禅院几个人渣恼羞成怒地出手之时，夏油杰还是出了手。 从清水眠的视角，忽然有黑色怒涛般的风汹涌而来，定睛一看，原来不是风，而是散发着浓郁黑色诅咒般的蛇一样的活物，席捲了过来。 如蟒蛇的活物一口气将几个人渣吃进肚子里，胃口极佳。 好像，跟一般的咒术术式不一样啊，清水眠想着。 在清水本家那几年，虽被人忽视，无人教育，但所幸清水眠头脑聪明，自己琢磨出咒术师的意义。 咒术师，就相当于超异能人类。这群异能人除魔净化着邪灵，使用着自身的咒力。咒力是每个咒术师都拥有的异能力。 而术式，是每个咒术师由自身咒术不同而学会的招式*。 在过去，清水眠也见过一些咒术师。但咒术术式如夏油杰般的，操纵怨灵来战斗这般，还真的没见过。 「不要吃下去，不好吃。」夏油杰淡声提醒道。 那黑色的大蛇便扭了扭，竟有几分不情愿的意思。但最后还是乖乖地吐出了那几个人。 禅院家几个人渣浑身站着黏湿滑腻的胃酸胃液，被大蛇一口一口地吐在地上。几个人似乎被噁心得不行，翻起白眼，呈现半昏迷的状态。 大蛇幻化成雾，慢慢在空气卷出一个个黑色旋涡，最后似菸斗的烟雾般有所指引，收在夏油杰的手中，成为一个黑亮如佛珠的圆球。 然后夏油杰仰脖吞下去，皱着眉摇了摇头，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仿佛相当难吃。 清水眠没有带零嘴的习惯，对于夏油杰的帮助，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谢谢你的帮忙，夏油君。」 然后，他上前踢了脚昏迷的人渣之一，正是出言侮辱他的那个跟班。仅刚才一吓，跟班被折磨得没了力气，瘫倒地上哼哼唧唧，嘴上还是不服。 「你、你以前靠禅院直哉……现在还靠别人，跟从前一样……无耻……」 清水眠俯身，微笑地回应道：「那没办法，在从前，禅院直哉始终相信我，多于相信你们。」 当年，他十三岁，作为一个外人在御三家禅院家求生，很难。进入禅院家，简直如提前进入社会大熔炉，乃至于清水眠踏入艺能圈之时，面对种种恶意污糟令人作呕的事，心中时常不屑：就这，就这就这？ 第15页 现在，清水眠蹲身，语气充满无限柔情，「我没了父亲是你们值得说道的事吗？语气还挺雀跃，是想认我当野爹吗？」 说着，他伸出一根手指，避开跟班身上浓浓的胃酸液体，精准戳中一只眼睛。跟班惨叫一声，眼球瞬间有被挤压的危险感。与此同时，那温柔的语气缓缓落了下来。 「那作为你野爹，也没多的话，祝你早死早超生，儿子。」 · 结束这事，利落地起身，清水眠对夏油杰笑了笑，再次表达自己的谢意。 夏油杰笑了一声，单手抬起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过吞食诅咒的那股子难受劲，然后开口道：「清水君的谢意，我领了。」 说实话，他不是很接受清水眠的道谢。好好地一场新人测试，清水眠却靠着他来完成，丝毫不显露自己的咒术术式，隐藏得很深。 清水眠很聪明，听出夏油杰语气里的不满。他垂眸想了想，干脆提议道：「夏油君你们今天不是要看我祓除诅咒的录像带吗，不过是为了研究我的术式，不如现在我讲给你听。」 记得在教室里，清水眠不愿说，现在却肯了。夏油杰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清水眠以这句话起了个头，沉吟一下，抬眸望着夏油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实际上，我的咒术能力很一般，只不过是与人约定结缘。【结缘】之力，需要另一方发自内心的认同我这个人以及愿望，契约才能达成。而这个契约，也不过是转换为除魔的箭矢，如战国时期的巫女般进行驱邪净化诅咒的作用。 「是很鸡肋的一个术式。」这般总结，清水眠结束了对自己的术式【结缘】解说。 夏油杰抬手，轻轻捏着自己的下颌尖，垂眸思索他的话。接着缓缓开口道，「清水君，你刚才说了，【结缘】之力，需要另一方真心认同你的愿望，然后契约才能达成。 「出乎真心，全心认可，需要你这个契约者费劲心思去得到那份认可。鍊金术有等价交换这一说，你付出的巨大努力，生效的契约，绝不会是鸡肋。」 含着紫眸的狭长眼角微微一挑，弧度极为优美，沾染着一瓣山樱形状边缘的樱色。 那双眼眸接近于藤色，是泛着亮蓝的紫。 他凝眸看着稍微矮一些的少年，认真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且我想，之所以转换成除魔的箭矢，只不过是因为你想这样，并不想承担那些契约。」 清水眠笑着，眼角弯弯。 怎么说呢，这个夏油杰实在聪明，说准了自己术式的本源，也猜出了自己对术式的运用心思。 当年，自己之所以被禅院家接纳成为一时的养子，便是因为自身【结缘】的术式。而这点，还好夏油杰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该不是现在的揣测，而是笃定了。 这情况，只有抵死不认。反正处理完五条悟的事，清水眠就直接退学了。 而夏油杰看着微笑的清水眠，意识到这是他掩饰本心的一种行为。 乖学生也不该去追问。然而，夏油杰也只是表面的乖宝宝。 刚才高年级的那几个禅院家人渣，说出了一些清水眠的过去。作为普通家庭出生的咒术师夏油杰，还不了解咒术界御三家的这些内情牵扯。 唯一关于御三家的印象，便是五条悟是其中五条家的大少爷。除此以外，并无感觉。 可经歷刚才禅院家人渣的透露，以及清水眠对他们的那份以牙还牙的狠厉，夏油杰忽然发现，这个叫清水眠的新人不简单。 他的名字是一汪清亮的春水，他这个人，却仿佛深邃的黑色夜里，高悬于天上的赤月，随时要燃烧起来似的。 这样名不符实，两相极端的反差，却叫夏油杰觉得有趣。他细细想了一遍刚才的事，抓住了一个点。 「清水君，下周你妹妹要跟禅院家的人相亲吗？」 清水眠微笑起来。 夏油杰敏锐地知道了，微笑即是掩饰。自己抓住了重心。 「嗯。」清水眠没有否认，轻描淡写地说着，「正如他们所说，我妹妹要去相亲。我正劝着呢，毕竟我妹妹年纪挺小的，没必要。」 然后，他眨了眨眼，浮现一脸疑惑的表情，反问夏油杰道：「怎么了？」 否认是遮掩。既然如此，清水眠便大方应对。夏油杰只是个普通人家出来的咒术师，哪里知道咒术界御三家的纠葛，现在他知道这件事，不过也只是知道罢了。 只是…… 夏油杰与五条悟关系挺好，闲聊时会不会说出这件事？ 毕竟，五条悟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下周也要去相亲。否则对于到来的清水眠，他应该知道是清水家的人。也不至于这样不设防，被清水眠撩到。 问题要一个一个的解决。目前要先解决夏油杰这个麻烦。 「清水君，我没有恶意，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问问。刚才，在教室窗户那，我看到你撩悟了。」夏油杰道。 仿佛在以退为进。 「哦」了一声，清水眠反问道：「你要为五条悟出头吗？」 「不需要，悟那傢伙不需要。」夏油杰断然道，话锋陡然一转，「只不过我在想，有时候他实在自恋轻狂得让人受不了，该有一点点小小的危机了。」 泛着亮光的紫眸，望向了清水眠。 第16页 「我想，我们可以联手，小小整蛊一下他。」 嗯？清水眠浮出一个真实迷惑的表情。 夏油杰少年，你心性也很恶劣啊。 · 教室内，庵歌姬与学妹家入硝子坐在一排，肩并肩。 然后，她凑到硝子的耳边，悄悄问道：「刚才我就想问，清水先生脖子上那圈红痕怎么回事？」 刚才清水眠出教室，还是在她的提醒下，戴上了遮掩的黑色choker。基于粉丝与偶像应有的距离，哪怕好奇到挠心挠肺，庵歌姬也没有当面问出来。 家入硝子抬眸，眼睛落在前面一排的五条悟身上，盯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五条悟的六眼感知到硝子的目光，故作不知，吹起了口哨。 而庵歌姬瞬间秒懂，一脸谴责地看着五条悟，咬牙骂。 「啧，禽兽。」 硝子抬手掩住她的唇，抬抬下巴示意：「别说了，那傢伙乐得呆毛都翘起来了。「 「啧，变态。」庵歌姬毫不留情地骂道。 五条悟抬手按了下翘起的那根白色呆毛，心情愉快地吹完口哨，兀自说着：「哎没办法，清水眠那小子其实就是喜欢我啦，所以才想出这种办法来骗我，很用心啊。我也就勉勉强强喜欢他一下吧。」 后排座位的硝子歌姬二女一对视，抬手掩嘴窃窃私语起来。 「哇五条真的好自恋，说话前所未有的自信啊，简直让人想打他。」 「对啊刚才在教室，清水先生都没怎么理他。」 无惧于硝子二人在背后犀利的吐槽，五条悟站起身说是去买可乐。 「明明已经买空了自助贩卖机。」硝子揭露道。 庵歌姬一拍桌子，勐地站起身：「我想他是去找清水先生他们了！不行，我要提前赶到通知他，避免五条做出过分自恋油腻的事！」 说着，跟着离去的五条悟，庵歌姬小跑出教室。 而三年级的教室门口，清水眠与夏油杰正式联盟。 「既然如此，我们就叫『恶童同盟』吧。」清水眠提议道。 夏油杰抓住清水眠的手，由衷贊道：「好名字。」 作为盟友，二人握了握手。 这是他们初次交握双手，马马虎虎，敷衍潦草，看不出谁对谁有渴求。后来，夏油杰回想这两只手的交叠，塞入式耳机里流淌的唱词恰到了好处。 ——「牵手和分手来自同一双手*。」 第8章 瓶窥色*的天空，浅蓝的痕迹宛如黎明时分的一弯淡淡月牙。 四月的晴空，如一根虚线断点的抛物线，似有若无的存在，该有的蔚蓝都抹去了大半，余下大量的素描最初的白。 偶尔向窗外一瞥，眼角余光里便是这纯粹简单的白杀天空。 「清水君，你和硝子一样，术式不具备主动攻击的作用。」夏油杰说着，一级级下着楼梯台阶。 楼梯很宽，足够两三人并行。清水眠跟他并肩下着阶梯，应声道：「大概是吧。反正我不是很能打。」 「但清水君很聪明。」夏油杰笃定道。 他突如其来的夸奖，清水眠也没谦虚：「还好吧，否则怎么混艺能圈呢。」 「刚才如果我没有出出手，清水君会怎么办？」夏油杰略带坏心地问道。 「唔」了一声，清水眠决定实话实说，「女子防身术里，不是有究极一招吗？」 说着，他抬腿比划了下，示意一招粉碎那群人渣的下半生。 夏油杰嘴角一抽，「大家都是男人，不必了吧。」 「对啊，都是男人，都有相同的痛楚，我相信他们会深有感触。」清水眠振振有词且理直气壮道。 二人踏入四楼中间的楼梯夹层，刚一落脚，便在楼梯拐角的角落看到了庵歌姬。白衣绯褂的学姐看了他们一眼，落在清水眠身上，迅速地撇开眼。 看样子，明显是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看着沉默的学姐庵歌姬，夏油杰道：「怎么了，歌姬学姐？」 好一会儿，庵歌姬才开口道：「没什么，该回教室了。」然后，她勐地抬眼，接触到清水眠的眼睛时，神情又是一僵，大概半分钟以后，僵硬地点了点头，「学弟，我先走了。」 学弟？ 刚才是清水先生，现在就叫学弟了？发生了什么？ 清水眠探询的目光，望向夏油杰。夏油杰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庵歌姬火速转身离开，内心的眼泪流成了河。 ……什么嘛原来作为歌手绵的本尊——清水眠，也跟五条夏油一样充满着男高中生的恶趣味！ · 郊外的公交车停住，载走等在站台的几个少年。 快到午餐时间，夏油杰提议外出吃饭。除了学姐庵歌姬不愿意，一年级的几个人纷纷响应。又因为班主任夜蛾正道在外出差，一年级的三男一女很爽快地翘课，从郊区的东京咒术高专跑到繁华的东京都市内，打算吃银座寿司。 「这家寿司虽然开张不久，但口碑很好。」最前方的夏油杰查看手机上的店面地址，充当着人形导航。 跟着的硝子手肘一撞身边的五条悟，张手竖起三根手指，朝他晃了晃：「先赌三万日元。」 五条悟伸着懒腰，双手枕在脑后，仰头望望天，小圆片的墨镜微微滑低，露出钴蓝的眼眸来。他坏笑了一下，「赌大点，十万日元。」 第17页 什么情况？清水眠依旧迷惑。 他只知道，这赌局跟前面识路的夏油杰多少有关系。 现在，硝子被两个少年夹在中间走着。她侧脸，对着自己右边的清水眠问道：「要赌吗？」 「赌什么？」清水眠真心实意地问道。 今日份的迷惑，他已经够多了。 硝子正待回答，五条悟阻断了她，往前走了一步，侧身探过来，脸凑到清水眠面前。 挺拔的鼻樑，墨镜低低地滑到鼻尖，银白头髮落下的刘海，凌乱而不失美感。浓长的雪白睫毛，下眼睑的睫毛也根根纤毫毕现，勾出那圆润而大的眼眶形状，宛如精緻的艺术框架，只为存放那双如极寒之星般美丽的水色宝石。 是一双该存在于少女漫画里男主角的眼睛，或是供奉在世界顶级的博物馆里的，世所无二的罕见藏品。 然后，他嘴唇微动，一字一句道。 「不、告、诉、你。」 与他美丽的稀有蓝眸相对的，五条悟的个性也是少见的烦人。 现在更是挑起嘴角看好戏的表情，紧紧盯着清水眠。清水眠笑了笑，没有生气。毕竟，是他先骗五条悟，现在少年的一点点反击，不算什么。 最生气的，还是硝子。 因为五条悟探过半个身子过来，如个电车的障碍杆一样挡住了她的去路。耐心等了几分钟，硝子不耐烦地往旁边推了推他，冷声道：「五条，别挡道。」 五条悟没有反应，还是盯着清水眠。硝子懒得再说，抬手在他手臂一处用力按了下。 「嘶」一声，五条悟感觉整只手臂都发麻了。 「硝子你做什么了？」捏了捏麻痹的手臂，五条悟不很生气地问道。 「在上臂骨下面末端，与尺桡二骨上面一端结合的中间，手臂伸直时，其处有小线窝（注1）。我按压的，就是那个地方。轻点只会导致麻痛罢了。」家入硝子面无表情道。 在术式专业上，家入硝子绝对合格，是个前途无可限量的奶妈。 「让开。」家入硝子简短地说道。 抚摸着手臂的五条悟，气闷地鼓起了包子脸，还是依言让道。硝子径直走了过去。清水眠本来跟在硝子身后，却被五条悟一把拉住胳膊。 二人对视，尚未擦出火花，便听见走到前面的硝子扬声喊他们。顺势甩开五条悟抓着自己的手，清水眠上前。 华丽熙攘的银座，行人如织。装修精緻的店铺，挂上停业的门牌。 夏油杰一只手摊开，手机在掌中，亮起的屏幕浮现的正是这家精緻的寿司店照片。他掌心微微颤抖，呆若木鸡。 「这是，我们要去吃的店铺？」清水眠问道。然后四周张望，周遭一排店面尽是等待的人们，或坐着或站立，好不热闹，只有这一家，歇业的门牌在风中摇晃，格外凄凉。 一阵冷风吹过，停业的店铺染上黯淡的灰白色。 同样灰白的，还有夏油杰。一旁的硝子同情地拍了拍他，夏油杰一仰头，仿佛吐出无数黑色字体的对话框，嘴唇翕动之间，全是「阿巴阿巴阿巴阿里巴巴」。 「本来是我们要吃的那家寿司。」硝子帮他回答道，扭头对走在最后的五条悟道，「这算谁赢了？」 五条悟无心继续打赌，从钱夹里抽出十万块，递给硝子，爽快道：「算你。」 清水眠看着，明白他们是拿夏油杰打赌，而且是关于夏油杰推荐的店铺。这个打赌也不是第一次的模样。 想了想，他询问硝子：「难道夏油君每次选店铺，都会遭遇类似情况？」 「没错。」硝子点头道，收了钱理好放回自己钱包，抬手一指呆滞的夏油杰，进行说明：「杰他常吃的店面，最后都会迎来倒闭。吃一家倒一家，我们都觉得很神奇。」 将在餐厅选择上具备debuff的夏油杰坚决排斥在外，以硝子为代表的三人商量着接下来的餐厅。 天空渐转阴郁，呈现笨重的铁绀色。一丝雨线悄然落下，很快，落雨接连不断。等在外面的顾客想办法往店内拥挤，也有人奔跑在街上寻地方躲雨。 骤然而至的大雨打乱了少年们的计划，更打乱了他们的脚步。等躲在24小时便利店屋檐下的清水眠反应过来，四周张望寻找时，一侧脸，只看到了在旁的五条悟。 雨滴顺着屋檐如珠串般缀下，周遭静悄悄地，店员与一两个顾客都在便利店里躲着雨。突来的大雨洗净了整条街的喧闹，四周沉寂，雨滴坠在积水里，细微而清晰的声音。 裹挟着湿气的风吹过，衣服湿透的清水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欠！」他不好意思地捂住嘴，朝身边的五条悟歉意地笑了笑。 瞥了他一眼，五条悟主动伸出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五条悟没怎么被淋湿，靠近他时，带着少年身体的暖和温度，若有似无的荷尔蒙藏在温热的体温肌肤之中，在这挡不住风的屋檐，那感觉四面八方地朝着清水眠涌来。 简直就像是个四面透明的满水玻璃缸，在其中的清水眠一点点地感到唿吸越发不畅。 唉。 清水眠暗中嘆息一声，为自己突然薄弱的定力。 明明顶级少女偶像在自己面前撒娇，他都能从容应对的。 想了想，清水眠抬手推开五条悟的手臂，抽身往便利店里走去。 第18页 「要做什么？」五条悟问道。 「手机被水泡得好像坏了，进去借个电话联繫下人。」他答道。 凭藉好看的外表与亲和的谈吐赢得店员的信任，借来电话，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宜。 然后，他拿着店员送的两盒草莓牛奶，走到门口。屋檐下，有一把撑开的巨大晴天伞，伞下是几把椅子。五条悟坐在其中一把上，翘着条腿。 从玻璃门内，只见他背对着便利店的侧影。侧脸隐没在漫过来的灰暗天色里，轮廓不復清晰，却看他懒洋洋地单手撑脸，一根手指靠近脸的轮廓边缘，轻点着自己的墨镜镜腿，有一下没一下地。 仿佛是种沉思之下的消遣。 圆形的墨镜半滑，堪堪露出那水蓝色的眼眸，就像是海上的地平线般。 或许艺能圈的确美色众多，但少有一个像五条悟这样吧，集轻浮与庄重为一体。其实在小时候，清水眠见过他。五条悟一定不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清水眠的计划还是不会更改，毕竟涉及到的，是他唯一的亲人妹妹了。 他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朝外走去，唤了声：「五条君。」 五条悟应声，懒懒地回头。 走过来，将草莓牛奶塞到他手里，清水眠露出一抹自若的微笑，说道：「附近便是公司的员工宿舍，我刚才联繫经纪人说明情况，他已经答应安排，等会过去就可以了。」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清水眠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滚落一串雨珠。 「顺便一提，只安排了一间哦。」 第9章 梅雨季节时分，整个东京都笼罩在潮湿的雨水。 大雨之下的积水倒映中，仿佛将整个城市颠倒。 从五楼的阳台望下去，东京都罩着一层蓝灰色的烟雾，其中霓虹初上，像是迷离华丽又虚幻未来的赛博朋克建筑群。 清水眠坐在阳台摆着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摆着杯苏打水，露草般的蓝色，透明的冰块浸在里面，也附上那份鲜艷。 一根手指弹了弹杯壁，壁上渗出的冰凉水滴顺势滑落，悄悄地在桌上流下一小滩水。 在不多时前，他们到了单身员工宿舍，坐电梯到了五楼，打开门的那一剎那，面对映入眼帘占据房间大部分的那张床，清水眠不相信这是单人床。 「这个房间一般不住，有时候公司情侣或夫妻会寄宿一晚。」打开门的中年员工贴心地解说着，偷偷朝他递过来一个「我懂」的眼神。 ……不，你不懂。 秉持着一言难尽的心情，清水眠木着脸接纳了员工送来的钥匙。所以说，本来清水眠要坑五条悟，经纪人的安排先把他自己坑了。 小滩积水，被手指蘸着写字，晶莹的水渍拼成一个大大的「烦」字。按说淋雨应该喝热热的姜汤，但五条悟却要求来一杯冰镇的饮料。 不过看在五条悟刚才让他先用了浴室，清水眠为他准备了这杯冰镇的露草色苏打水，鲜丽的蓝，与雨天相配，有种宁静的美感。 夜幕渗透着阴沉的雨水，有风吹着潮湿的雨，往阳台而来。阳台落地窗前，白纱窗帘被风吹得拂动起来，如一抹月色飘浮进屋内。 想着五条悟应该打完跟夏油杰硝子二人的联络电话，清水眠抬眼往内望，想要催促他也尽快淋浴洗澡。目光不经意地顺着那吹动似云的白纱，看到了里面的那个人正在脱一衣服。 高专的黑色制服已经脱下来，余下的是内搭的同色短袖衬衫。双臂向上翻，带着那黑色的衬衫也捲起，露出半截锻鍊得当的劲瘦腰腹。 被淋得半湿的头髮发梢滚落水滴，泅染在衬衫上，留下更深的水渍。然后，淋湿的衬衫汇聚了更多的滴水，顺着那具肌肉线条干净明晰的身体蜿蜒滑落，时有交汇，一条条水痕都仿佛流下晶莹的痕迹。 黑衬衫大概完全湿透，所以没有一次性捲起来到头顶处，又因为饱蘸水而紧紧贴着五条悟的腹肌，临摹着那结实微鼓的形状，像是在舔舐着它一般。 吹开的白纱窗帘，慢慢归于原处。清水眠也缓缓收起目光。 而屋内，五条悟埋头皱着眉，略带烦恼地撩开死扒着自己腹肌的衬衫下摆，头髮也变得凌乱起来。他抬起眼，透过落地窗与白纱窗户，看到阳台上坐着的清水眠。 「餵眠。」他唤道，「帮下忙。」 因为他的自来熟，清水眠坐着没动。转念一想，五条悟等会还要被他坑呢，便又起身，走进屋内。然后低下头，帮他扯下吸饱水贴着腹肌的衬衫下摆。 如八爪鱼吸盘死贴着的黑色衬衫被扯了下来，露出五条悟介乎于少年与青年的白皙身体。黑衬衫与那肉一体显得他几分性感，煞白的皮肉又像是诉说某种暧昧不明的界限。 那根界限到底在哪，这时的清水眠手指也只是轻轻滑开，低垂着眼，却见他的制服裤子是系带的。扎好的整齐黑色蝴蝶结带，像是礼物盒，等着拆掉这个结露出更多。 像是儿童泛起的恶作剧，手指微微往前勾，想要做出点什么闹剧来。 -适时地，理智地，清水眠管住了自己的手。然后手一把被人抓住，贴在眼前这具流畅优美的身体腹肌上，如大理石般冰凉结实的腹肌。 清水眠震惊地睁大眼，勐地抬头看着五条悟。五条悟高出他大半个头，现在低头露出恶劣的笑容，「我看你很想摸的样子嘛。」 第19页 我不是，我没有。 ……只是满屋的潮湿混杂着荷尔蒙，醉酒般令人不太清醒。 面无表情地，清水眠用力掐了一把五条悟的腰，掐得他嗷嗷叫，扭身逃进浴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被留在屋内的清水眠，伸出五指看看，五条悟的腰没有多余的赘肉，掐他时差点找不到地方掐。 一室的风雨潮湿气息，他唉了一声，忽然想，不知道妹妹怎么样了。 浴室内，五条悟照了照镜子，看着腰上被掐出来的那道红印，「哇」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对喜欢的人下手也这么狠啊。」 「明明我都记起小时候的那件事了。」对着镜子，五条悟说道。 第10章 满室氤氲的潮湿。 打开墙壁上的灯开关，狭窄不足十平米的屋内，涌动着某些难以言说的气息。 清水眠又走到阳台那，将落地窗打开条不大不小的缝，半湿的白纱窗帘飘舞着，吹了进来。窗外，幽蓝的雨水淅淅沥沥，宛如轻缓的蓝调。 一门之隔的浴室内，五条悟洗了澡，在吹着头髮。吹风机的声音嗡嗡作响。 门口响起敲门声，清水眠起身，是位年轻的女员工。刚才，她已经为清水眠准备好换洗的衣服，现在是送五条悟那套。道谢以后，清水眠接过衣服关上了门，挑出五条悟换洗的衣服放在床边。 手机不小心从裤兜里掉落，滑到床里边。清水眠单腿跪膝去够，摸到好几个硬角物什，一併用手扫了出来。 分别是手机、打火机、香菸盒，以及必备的成人用品。 嘴角一抽，他忽然想到，这是间公司情侣或夫妻都来过的房间。 ……他跟五条悟来这里，真的很不正当吧。说到底，只怪他跟经纪人沟通时，说带个人来住单身员工宿舍，所以被误会至此。 垂眸，他将最后的方形成人用品默默塞回床缝里去，期待下一对情侣入住时或许能找到它以应不时之需。 满室被填充的气味稍微淡了点，昏黄的灯光落在坐在床边的清水眠身上，阴影与潮湿占据了每个角落。给妹妹发去聊天简讯，在等待的过程中，清水眠偏头看着捡起放床头柜的香菸和打火机。 暖光迷离，打开的落地窗外，雨声也变成幽蓝，随着那舒缓慵懒的蓝调轻轻摇晃，整个房间仿佛成了一艘在雨中栖息的浮船。 不知为何，在梅雨时分，人总有几分寂寥与低落。清水眠现在也不可避开这情绪，他拿起了香菸盒，打开，发现还有几支香菸。 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燃，默然地烧着，宛如心中某一处星火亮着。 头髮吹得半干，五条悟把浴巾围在下半一身，趿拉着拖鞋开门出来。一探身出来，便见清水眠坐在床尾，手中夹着一根燃烧的烟。 微红的星火，绯红的眸子静默地盯着它，眼中似泛起一点的红光。他低垂着眼，散漫地看着它烧，缓缓地燃着。 白色烟雾渺渺升起，冉冉而上，围绕着挂衣帽架的衣物，寂寞地缭绕着它。是五条悟刚才换下的高专一制服，半湿地挂着。 那徐徐的白雾，像是清姬环绕着爱人安珍藏身的古钟，那蛇身人头的妖怪缠绕着那口古钟，和着风雨呜呜咽咽，始终围着不散。香菸的味道，已经染上了他的衣物。 五条悟看着他，心中再次确认。 清水眠他果然好喜欢我。连我穿着的衣服，都想要染上他点起的香菸味道。 这时，五条少爷预料不到不久的感情滑铁卢，尚且沉浸在这美妙不可言的幻想之中。 · 劣质的香菸味道，直冲五条悟的鼻子。 他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随口问了句：「你吸菸，眠？」 一根香菸正好烧到末尾，清水眠歉然地笑了笑，把香菸丢在瓷地板上，用脚踩灭。 「不吸菸，伤嗓子。」清水眠笑着答道，「好歹我是个歌手，应该有点职业素养。」 目光落在五条悟光着的上半身，明晰的肌肉线条，肩膀流畅而宽阔，把脑袋搁在他的肩头，既可以看远方的风景线，也可以看这优美如地平线般的肩线。 再次收回目光，清水眠藉口他换衣服，退到阳台那边，顺手拉了屋内的窗帘。阳台上，雨丝渐收，从楼上望去，整座东京逐渐露出原本的轮廓。 手机震动了一下。但因为泡了水，屏幕半显不显，更遑论打电话联络了。 是妹妹桃濑成海的简讯。手机荧幕上，黑色字体变得歪七扭八，像是泡过水的手写信笺。 「听说二年级的小渕泽报濑等人，休学去了南极呢。之前大家一直『南极』『南极』的叫着小渕泽学姐，嘲笑她不可能实现去南极的梦想，结果真的去了！ 「啊有干劲的女孩子，超级~帅气！」 连蒙带猜，清水眠读懂了妹妹的简讯，然后会心一笑。想想自己懒散成性的妹妹，能让她执着的，只有那件事吧。 回復的手机按键时灵时不灵，就这样一个个字敲出简讯：「那过段时间，我们去秋叶原看展？」 简讯发送出去。 算算时间，大概已经上课时间，清水眠没有着急等回復。他抬头，看到屋内拉好的白纱窗帘，里面没有动静，便坐到阳台的椅子上。 露草色的苏打水，冰块渐融，剔透晶莹的薄脆造型。他扬声问道：「五条君，你好了吗？」 第20页 没有期待回復。 苏打水的杯底，垫着一张gg纸。是饮料gg，gg词引用了《万叶集》上的和歌。 ——人心会像路草印染的颜色一样 ——也是会变的吗 ——我想念的他 ——为何总不给一点点消息呢 是首略带哀怨的作品。 目光不经意地看着这首和歌，清水眠晃了晃苏打水，抬起，不自觉地抿了一口。之后，他才察觉不对。 这本来是给五条悟准备的。 而落地窗打开，白纱往外一挑，五条悟走了出来，答道：「可以了。」 这时的清水眠保持着端苏打水的姿势，见他走过来，轻轻放下杯子，抬手在杯前阻止道：「刚才我不小心喝了一口，叫他们再准备一杯吧。」 说着，就要起身开门请人帮忙准备。然后，五条悟伸手一把按住他的肩，下颌微抬，点了点苏打水，示意道：「你餵我喝。」 他没有戴那副圆形墨镜，蓝眸璀璨如闪烁的多棱形水蓝色宝石，比身后黯淡的天色更夺目耀眼。眼中隐隐有调皮捉弄的意思。 啊这…… 正中心思呢。清水眠嘴角一挑，微笑着抬手，坐着不动，只双手举起杯。期间五条悟罕见地配合弯下腰，让杯子缓缓升起，直至来到他的唇边。 如被供奉的装着琼浆的金色圣杯般，动作庄重。而五条悟似什么也不在乎的圣子，微微低头，漫不经心地轻啜了一口。 他雪白浓密的睫毛一抬，蓝眸直直望着清水眠，眼中暗含某种东西，似把小钩子勾着人。 ……不得不说，有的东西是天生的。譬如撩人。 清水眠是几分刻意，而五条悟可能是不经意。 五条悟喝过以后，清水眠放低，把杯子擎在手中，缓缓地绕着圈。然后，停在某一处，低头覆上去，顺着那痕迹再次抿了口苏打水。 这一切，都是在五条悟目光之中，清水眠微笑从容地做着。 那是五条悟刚才轻啜的唇的印记。 两唇相叠，借一个杯壁。 宛如间接的接吻。 轰的一声，外面下着雨，五条悟却听到春雷炸开的声音。 白纱曼舞飘动，似一抹随意的云。 五条悟喉结滚动，紧了紧喉咙，干脆地问道：「餵眠，你到底为什么而来？」 这不巧了。 清水眠笑吟吟地翻过刚才的gg传单，目光停留在那两句「人心会像路草印染的颜色一样，也是会变的吗」。他抬起头，轻轻地开口道：「我是为了你而来，五条。」 似不经意地，他拨了拨脖颈上的黑色choker，裸露出些许红痕，随着时间在慢慢加深变色。 春雷炸响，只响在五条悟的耳边。然后，他一扯嘴角，异常兴奋地宣布道：「你喜欢老子，这是当然啦。」 说着，他站起身，挥挥手，像赦免罪人一样，大度地表示：「既然如此，我原谅你之前骗我了。」 清水眠笑着，没有说话。 不，你不会原谅我。在心底，他这样对五条悟说着。 · 是在几天后的相亲上，五条悟才真正知道清水眠的意图。 第11章 「叮铃」一声，简讯提示到了。 拿出手机时，开车的经纪人扫了一眼：「新换的吗？」 「嗯。」清水眠笑着点了点头，「之前那款，前几天下雨没带伞，泡坏了。」 是在跟五条悟去单身员工宿舍以后，手机彻底报废。但除却演艺工作上的事，清水眠不会跟经纪人说得清楚。 连今天开车送他过来，经纪人也以为是清水眠只是见个朋友，全然不知他今天是来相亲。 嘛歌手到底不是爱豆，这样也不算违背工作原则，清水眠这样想着。他低头，打开新手机的简讯。是夏油杰。 「今天悟没来学校，请假了。刚才简讯跟我抱怨了一通，说是家里安排了相亲。是母亲开口劝，没法拒绝，他答应仅此这次。 「而今天清水君你也没有来学校，总让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夏油杰这个人，的确聪明。然而聪明人多数讲究逻辑，不肯轻易盖章内心的猜想。 而第二条简讯悠悠地飘过来，仿佛那个紫眸如狐狸的男生讲究适当时机的发言。 「已经是同盟，什么时候能告诉我你的目的呢，清水君？」 鬼恶童同盟。今天以后，清水眠绝对不认。搞完今天这一票，他大可掀桌不干，直接退学。 然而，出于某种与夏油杰相同的恶趣味，他笑了笑，发了条简讯去吊对方的胃口：「稍微等会，也许下午你就知道了。」 · 到了目的地，经纪人提醒了近日的工作行程，清水眠允诺绝不耽搁以后，深深谢过他。 轿车绝尘而去，清水眠则走进附近的高级日料店。甫一入门，便有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士前来欢迎，确认了他是今天的贵客，便引着他往包厢内去。 和服女子跪坐在走廊前，推开纸移门，一手抚腹，一手优雅地往前一伸，柔声道：「请。」 清水眠点头，走了进去。不出意料地，梨花木长方桌前，只有一方正襟危坐。另一方五条家的人，尚未来到。 刻意地嗤笑一声，清水眠几步上前，毫不客气地插一进正襟危坐的那三个人中间，端坐榻榻米之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目视前方招唿道：「哟好久不见。」 第21页 清水家的这几个人，立刻不满起来。其中一个年轻的男人，低低怒喝道：「要不是你们兄妹不省心，今天的局面会是这样吗！」 说的正是妹妹桃濑成海离家出走，清水家寻获无法，今日的相亲只得让清水眠来解释说明。其中本家也有去妹妹学校劫人等骚操作，委託的横滨武装社已经暗中将事情解决，并告知过清水眠。 「五条家的人现在还不来，说明人家根本无心。」清水眠抬起下颌，点了点对面的位置，空无一人。 「而且，本家想牺牲几个家族孩子来讨好御三家，也不是第一次。最成功的那次，便是几年前把我送到禅院家那回吧。」 清水眠幽幽地嘆了口气，「只可惜，禅院家到底看不上清水家这个小门小户，最后连我都没成功，不是吗？这能怪谁呢，怪本家的痴心妄想，还是怪高贵的御三家人家就是蔑视如清水家这类小家族呢。」 在日本这个论资排辈的社会，但凡被奉为御三家，地位便超然于外。更何况是以咒术天赋为尊的咒术界。御三家的孩子，天生就继承了强大的术式血脉，譬如五条悟的六眼。 其实清水家这般献媚，也无可厚非。除却御三家，其他小家族要么安稳苟活，要么依附御三家才能向上前进。只是，清水眠的底线始终在于，妹妹桃濑成海。 「清水眠你！」年轻男人还要骂，却被中年男人喝住。中年男人是清水家姿势最为端正之人，举止几分从容，正是本家的家主副手。 「家主呢？这可是跟五条家大少爷相亲，他居然不来？」清水眠低笑一声，「明明平时都很积极讨好御三家的。」 「家主近期抱恙在床，恐病气传染，已经向御三家说明。」副手恭谨地答道。 瞧瞧，连生病了都要向御三家说明解释，做狗腿子到这个份上，真的是费尽心思。清水眠唇角一弯，讽刺地笑了笑，且不在意在场清水家的人看到这抹笑容。 自从三年前的那件事，他已经是与本家明面上不睦。今天肯过来，无非是这次相亲与妹妹有关。这次，他要一劳永逸，让本家对他们兄妹再无想法。 本家不就是想讨好御三家吗，藉由这次相亲？那他就要让御三家对清水家好感荡然无存，乃至于厌恶。那就看他这波反向操作。 今天来，就是让五条家的大少爷——五条悟，憎恶自己。 等了足足有两小时，眼看已经快过了午饭时间，五条家的人姗姗来迟。又是一位美丽的和服女子跪坐廊前，推开移门，柔声请他们进。 五条悟穿着男物小千古缩麻料和服，腰间缠着能登细麻布特色鱼鳞纹手织名古屋带*，素淡的和服颜色，倒是十足突出了他雪白美丽的发。 他满脸的不耐，手拢在和服袖里，木屐扣在深色木制地板上，没耐心地蹬蹬蹬响。依旧戴着那副圆框小墨镜，下颌微抬，拒人千里之外。 看来，他很清楚今天相亲的性质，觉得过来就是给足面子，他清水眠想。毕竟想方设法巴结五条家大少爷的各种人各种法子太多了，全是出于谄媚，而不是真心。 说实话，清水眠有点欣赏五条悟的态度，讨厌就是讨厌。而自己混艺能圈时，则是把情绪藏着掖着。 目光一扫对面，本来满脸不耐烦的五条悟目光落在清水眠身上，忽然低了头，手指勾住墨镜往下滑了一点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眠？」他唤道。 清水眠颔首，「是我。」 那蓝色的眼眸一亮，笑容更是点亮了整个房间。 五条悟单手叉腰，仰天望着，脸上抑制不住的开心，忽然「哈」的一声笑。 他果然没猜错，清水眠就是喜欢自己！ 不明所以的在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地交换着眼神信息。清水家年轻男人朝着副手悄悄竖起大拇指。 有戏！ 将眼前一切收揽入眼底，清水眠不动声色，内心暗笑。 有戏没戏，就看自己接下来的操作了。搞心态罢了，艺能圈人士熟手技能。 五条悟坐了下来，手在大腿上一拍，眼睛望着对面的清水眠，兴奋地表示。 「好，那就来相亲！」 第12章 另一扇打开的移门，显出庭院，沙与石的交融，颇具禅意的枯山水。远处，惊鹿敲击，幽静之中，一分声响。 室内，一边是包括清水眠的清水家四个人，另一边是五条家的三个人。 五条悟盘腿坐着，手指偶尔敲击着膝盖，兴致勃勃地看着对面的清水眠，宛如欣赏自己看中的猎物。清水眠低着头，感受到他目光，依旧是慢条斯理地翻着菜单。 是五条悟要他决定点菜。 高级日料店，足足几页高档料理，连新年盛宴的御节料理，都分为东京式与关西式。如何合理地点餐，是一道人际关系的基本难题。 总而言之，要在座所有人都感到满意。有几道目光果然在探究着清水眠，仿佛想要看出为什么五条大少爷高看他。 清水眠只静静垂着眼帘，在和服女子的静候中，点了传统刺身、手握寿司等，再抬头笑着询问众人是否有忌口或喜好，得到没有或随便的答案，便点了一些蒸笼荞麦、山葵蒲鉾、姜味小螺等下酒菜，辅以冷清酒。 审视的目光一时间都收回，因为他的面面俱到。 第22页 ……搞毛啊，又不是我跟他相亲，你们怎么还满意起来？ 内心纵然吐槽着，清水眠也不会为一时不爽而自乱阵脚。他只是微笑着合上菜单，仰头问道：「麻烦给我单独上一份扬玉。」 「扬玉？」和服女子讶然道。 「就是炸天妇罗时候油面上浮起来的碎渣。」清水眠解释道，「那个被叫做『扬玉*』。」 「哦」了一声，和服女子略显尴尬地微笑道，「这位客人，我们是高档日料店，这种东西不太可能废物利用……」顿了顿，她改了词，「抱歉，这东西不太可能有。」 对面五条家的目光瞬间苛刻。 「餵清水眠，你别暴露自己的粗俗低趣味。」这边，本家的年轻男人低声警示他，略带紧张地看着对面。 顺着他的目光，清水眠看到五条家的随从面露隐隐的鄙夷，似乎认定他品位低劣。 这时，五条悟发话了。 「扬玉，好吃吗？」半滑的墨镜，露出那略带好奇的蓝眸。 「小时候常吃。」　清水眠答道，没说好吃或不好吃。 「那来两份。」五条悟竖起两根手指，朝和服女子晃了晃。 一听这话，五条家随从即刻炸毛，迅速出声阻止道：「万万不可！您可是我们五条家的少爷，怎么能吃这种下等人的腌臜食物！」 「下等人？上等人？」五条悟看也不看这戏精随从，「除了我这个天才以外，你们这些人不过都是群过几百年都追不上我脚后跟的笨蛋罢了。」 他胳膊支在膝盖，撑着脸，下颌微抬，表情极为狂妄。 但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这傢伙不光狂得有道理，且公平对待所有人。毕竟，在座所有人，都是他眼中的笨蛋。 清水眠怔怔地想着，却见对面的五条悟低了下头，朝他吐了下舌头。然后这人又高兴地伸出两根手指，继续表示：「两份扬玉。」 他的手指晃啊晃，头上的一根白色呆毛也跟着翘啊翘。 出乎意料地，有一点点可爱。 说实话，清水眠的良心有一点点痛。但看到五条悟嘿嘿一笑，手指卡在下颌，满脸的炫耀。 ——【快夸我帅快夸我帅快夸我帅】。 他旁若无人地散发着噁心帅的气息。清水眠干脆一扭头，装没看见。并且，泯灭掉最后的一点良心。 · 一一上菜，满桌珍馐。 无人在意，正式进入今天的相亲环节。 「这位，是桃濑成海的哥哥——清水眠。」清水本家的人介绍道。 五条悟撑着脸：「桃濑成海是？」 五条家的随从俯身靠近他，在他身后低声补充道：「您今天的相亲对象。」 「哦」了一声，五条悟不很在意，随口问：「那她人呢？」 清水眠静静地看在眼里，适时地答道：「我妹妹有事来不了，所以我替她过来一趟。希望五条君不要介意。」 五条悟笑了一下，轻松地点了下头，算是允诺：「行。」 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水眠继续道：「同时，也希望五条君不要介意最近我们两之间的事……」 在场众人不明所以，而他故作吞吞吐吐，「就那些……冒犯的事。」 如红蜻蜓点水般，轻轻点了下题，伴随着演技，清水眠开始发力。首先，为难地低头，再霍然抬头，死死盯着五条悟，说出那句话。 「——我不过是为了妹妹才那样做的。」 爽！ 心情宛如畅饮冷饮从头皮到脚跟瞬间浸透的冰爽感，清水眠心中的小恶魔开始扑棱扑棱翅膀了。 「啊？」五条悟有点呆，看了看对面中间坐着的男生。而那个红眸的少年跪坐着，手撑在膝盖上，局促不安地抓握着拳头，勐地一抬头，继续坦白道。 「我也没有很喜欢这件事……但是，害怕到时候妹妹有事不来，五条君迁怒我们，所以才出此下策……」说着，他看了看周遭的几个人，略带怯弱地问道，「……是这样吧？」 对面年轻的男人尚且不明白情况，皱着眉理解这个情况。而另一个中年男人已经明白过来，眼神犀利迅速地往清水眠身上看，含有几分探究。 五条悟的手握成拳，抵在下颌上，垂眸认真地捋了捋整件事。最后，漫漫地拉长声道：「啊你说那件事啊——」 就是之前装女生骗我感情还一通勐撩？ 然后今天告诉我是因为家族授意？ 原因是因为想要保护逃相亲的妹妹？ 哈，清水眠，有你的。 脑中麻团般的思绪化为弦，一一捋清，最后紧绷着，悄然有窸窣的声音。 见对面五条悟清明目光，清水眠知道他从之前那种「啊他喜欢我是靠着我的喜欢过活，我可是被喜欢的人就大度点」的巨大幻觉中，清醒了过来。 五条家的两个随从身子不自觉地往边靠。 啊这熟悉的低气压，好像是……大少爷生气了。意识到这情况，五条家随从们连爬带膝行迅疾角落里退。 清水本家的人也不知所措。想要解释，先机已经被清水眠抢占，再无从解释，只得怒瞪着这个罪魁祸首。 而作为祸责根源的清水眠仿佛浑然不知，起身半跪着，伸手，手越过桌上珍馐，抓住了另一端五条悟的左手。然后，他柔声道：「我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 第23页 ——既然知道，你就哄好他！ 处于五条悟愤怒边缘的众人，恨恨地想。 「不如这样，今天我来相亲。」说着话，他的大拇指挑开五条悟握紧的拳头，绯红的眼眸似柔情万千，「你选我，好不好？」 理智的弦略略松动，又抻住。五条悟怒极，反而冷静下来。 他要看看，清水眠胆子大到什么程度。 嗯？ 面对五条悟骤然的平静，清水眠觉得不对。居然还没搞崩他的心态？ 按说五条悟这种狂妄骄傲的人，又是五条家的大少爷，一般是受不得这种欺瞒的谎言。之前自己骗他是女生，可以理解为喜欢他所以他能原谅。 现在却是一个大反转。自以为的喜欢，是假的，原来是清水家搞事，自己被他们愚弄了。 不感到耻辱吗？ 换作禅院直哉那个人渣，早就暴跳如雷。内心嘆了口气，清水眠想，该说不愧是五条家吗，养得出这样一个有头脑的六眼天才。 然而，握着的手在动，微微地起伏，颤抖。 清水眠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顿时胸有成竹。 什么啊，原来心态不稳了啊。 最后，清水眠决定祭出自己的大招。这一招，是知名女艺人撒娇用的。他只对经纪人试过，经纪人劝他以后别这样，怪噁心的。 现在要的就是噁心人。 他自主地翻过五条悟的手，然后在他手心，用食指轻轻地划了一个又一个圆圈，充满着挑逗与诱惑。 「蹦」的一声，一根理智的弦彻底断了。 骤然收回手，五条悟勐地起身，一句话不说，打开移门，丢下句「再见面你别想站着」，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随从们忙不迭地跟着走。 留下清水一行人。 「清水眠你！」年轻男人怒道，毫不客气地骂了他一顿。 清水眠不在意，偶尔敷衍地笑笑，表示自己有在听。 反正，也没有哪句比黑粉们说的狠。 直至年轻男人骂不痛快，提起他妹妹：「说起来你妹妹资质也不过如此，今天来了五条家也看不上她……」 「放屁！」清水眠一拍桌子，大怒道：「我妹妹天下第一！」 · 与本家的人不欢而散。 直至下午，清水眠才赶回家。刚一开门，就收到夏油杰的简讯。 「今天，你伤透了一颗少男之心。」 第13章 少男之心…… 清水眠一阵大无语。还未回復，又有简讯。 「哥哥，今天本家的人为难你了吗？如果有问题，一定要跟我说哦。」落款是妹妹桃濑成海。 想了想，清水眠回復道：「没什么事。你安心读书，早点回家。」 手机返回简讯接收界面，停留在夏油杰刚才发的简讯。 少男之心……吗…… 「那我真的很抱歉。五条悟，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可以说是标准的高富帅。而这种人不该存在于清水眠兄妹平静的日子里。 简讯如鸽翼，扑稜稜地飞了过去。合上手机，清水眠身体重重往后靠墙，头无意往后仰，触发了灯的开关。 「扑」的一声，客厅的灯亮起来，一室暖黄灯火流淌，透露着无人的孤单。 · 蓝白的晴空，泛起一丝浅绿的水色，像是取出清凉饮料瓶里的弹珠，从透明的珠子里看到的剔透天色。 浓绿的茂密枝叶，投下大片黑色的阴影，为树下的两个少年提供了能遮蔽浅淡日光的阴凉处。靠着粗壮的桦色树干，夏油杰抬手玩手机，分神留出耳朵听五条悟一通抱怨。 「……我还是觉得他喜欢我！」五条悟斩钉截铁道。 眼睛没有挪开手机屏幕，夏油杰只是计数道：「第七遍。」 「他今天上午演戏，就为了骗老子！一切都是託词！」五条悟振振有词道。 「第十遍。」 「啊小时候的他，跟现在比，完全不是一个人！」说着，五条悟抬手挠乱了自己一头银髮。 「第十八遍。」夏油杰冷静地数道。 五条悟置之不理，仰脖咕咚咕咚灌下可乐，碳酸刺激的褐色液体流过他的喉咙，喉结上下滚动。愣了一下，白髮的他看着不远处的操场，目光又落在操场角落里的那丛蔷薇花。 花叶纷飞。仿佛还留有那两个白髮少年的影子，曾经亲密的两个白色脑袋贴在一起。那时候，清水眠就在撩他，还不承认。 「咔擦」一声，铝制的可乐罐被捏瘪了。 听到响声，发出简讯的夏油杰抬眸看了看自己的好友，白髮的五条悟隐有怒容。他无声地嘆气，俯身拎起树根下放置的塑胶袋，从中挑选出最冰的可乐，再次递给五条悟。 「接着，悟。」夏油杰提示道。 五条悟应了一声，随手接过，心不在焉，眼神散漫。「咔呲」一声拉开可乐拉环，可乐边缘刚凑到唇边，他忽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大声道：「老子就是想不通！他怎么那么多託词，明明喜欢我！」 「……」 我说，你就不能承认是自己小时候的滤镜情节在作祟吗？夏油杰默默想着。 刚一回学校，五条悟就满脸不爽，拽着他到僻静的树下大肆吐槽上午的相亲。上午相亲场合所有的内容，夏油杰都知道了。 第24页 聪明如他，很快就明白了清水眠的心机就在这。为自己的妹妹，做到了这一步。想想，也很傻啊，夏油杰想。 刚才夏油杰给清水眠发简讯，调侃他伤了五条悟的少男之心，还没有收到回復。再抬眼看着吐槽到没话说的五条悟，提议道：「等会还有课，我们现在回去吧？」 还没消气的五条悟，不耐地甩了下手，语气生硬：「等会。」 知道回不了教室，作为朋友的夏油杰也没法安慰他，直觉点破这件事五条悟得炸，说不定到时候整个学校都跟着炸了，后者可是真正物理上的。 于是他随口问道：「你真的跟清水眠小时候认识？他不像是记性不好的那种人。」 被骗又惨遭质疑的五条悟瞬间炸毛：「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只能怪他压根没有小时候的模样！小时候的他，比现在可爱多了！」 ……完全没办法跟气头上的大少爷讲话啊。 看来，小时候的印象真的很深，至少对五条悟来说，夏油杰想。 等等，可爱？一般人对幼年男伴的印象，会停留在可爱吗？就算可爱也不会说吧。 夏油杰脑内灵光一闪，宛如被思想的藤蔓倏地一下拽住。不会是……初恋情节……吧？ 「轰！」灵魂深处，有什么，直接噼向了夏油杰。他躲闪不及，当场僵住。 而五条悟一脸不爽，抬手抚上自己的后颈，手蹭着脖颈，眼睛略略飘向远处：「是在上次逃课聚餐，结果杰你又发挥了吃一家倒一家属性的时候。」 结果，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咳、咳咳……」被猜想与话语双重打击到的夏油杰，忍不住气闷咳嗽起来。 为求自我生路，他迅速转了话题：「上午你说在最后，丢下句『再见面你别想站着』，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然而，五条悟的脸浮现了男生之间特有的会心眼神，一副「你懂我皆在不言中」的暧昧微笑。 「杰。」他唤道，朝自己的朋友竖起了大拇指，格外醒目地比着，「不愧是我的挚友。」 蓝色眼睛一眨一眨，倒映着浅蓝的晴空，何其的天真无辜。 但是，夏油杰真的懂。 因为，这是他们交流情一色刊物才有的举止模样。 「……」 救救我，硝子…… 在彻底被五条悟这些突如其来的诡异行动打败之前，夏油杰只想逃离现场。 这时，微风送来一些谈话，吹入了夏油杰五条街的耳朵里。 「……打他肯定不够，就得好好羞辱这个人。」 「但是那小子够人精的，从前在禅院家就没少仗着有人撑腰，最后来诬衊我们。」 「你傻啊，搞不动本人，不是还有个妹妹吗。」 「哦对！清水眠他，有个妹妹的啊！」有人恍然大悟道，声音大了不少。 五条悟夏油杰二人对视一眼。耳中捕捉到「清水眠」三个字，五条悟便插着兜循着声音来源处走过去，在附近的密林边找到了人。 紧随其后的夏油认出来了，是三年级的那几个禅院家人渣。 看见五条悟，禅院家的几个人渣很惊慌，甚至都没注意到他身后的夏油杰。 「五条、五条悟！」带头的尖嘴老大惊唿道。 五条悟面无表情，突然嘴角扯出个痞坏的笑，探身问道：「你们再说清水眠吗？」 「啊……没、没有！五条少爷，您听错了！」带头老大赶紧摇头否认。 「哎哎呀没事的，我也很讨厌他。」五条悟嘴上说着，双手插兜，肩膀往上耸了耸。 带头老大有点脑子，眼珠转动着，谨慎地没有选择率先开口。另一个跟班本来怕得发抖，见传闻中的五条家大少爷似乎没有那么狂妄，心中稍定。 同为御三家，但禅院家很注重咒力的传承，所以许多人打心底瞧不起他们几个咒力弱小的傢伙。比起他们，家主嫡子更喜欢具备特殊术式的清水眠，哪怕他是个外人。 而传闻中五百年一见的六眼天才，御三家的五条大少爷——五条悟居然以轻松的态度，与他们进行攀谈。 跟班的虚荣心忽然大涨，人一飘，话就多起来。他插嘴道：「那个清水眠实在是个烦人又有心机的傢伙，想必您也看他不入眼吧……」 「有心机啊……」五条悟痛快地点头，「的确是。」 见被五条大少爷认同，禅院家的跟班眼前一亮，继续说道：「那不，不如我们联手？」 「——但我不讨厌呢。」五条悟的话语，轻缓幽幽地落了下来，仿佛天上之雪。 适时地，身后站着的夏油杰清清喉咙，将前情说明， 「在前几天，就是这几个人，大肆嘲笑了清水君，各种言语侮辱失去了父亲的他。」顿了顿，夏油杰继续总结道，「现在，因为动不了清水君，于是他们又打算动他的妹妹。」 说着，他的紫眸微微眯起，薄薄的唇吐出了对整件事的评价。 「一群垃圾。」 夏油杰知道，五条悟绝对不会答应。无论是否知道前情，他都不会答应。不提及感情，本身的骄傲就让他无法藉助别人的力量来打对垒。 而在五条悟的世界，自己跟清水眠二人的事，不会有任何人插一手。他也不准任何人插一手。 第25页 天色渐渐昏沉，夕阳临近。天空像是曙染过的和服，上面留一点点写意的余白，下面是鸽脚红的颜色晕染。丝丝棉絮般拉扯成条，一缕缕染红着整个天际。 夕阳渐变成浓浓的暗红色，洒落在五条悟身上。 雪白的头髮宛如被梅花的红梅色雨压住，渐成深红。那钴蓝的眼眸，被他掏出的圆形墨镜遮住，看不见眼睛，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双手插兜立着，直接堵住几个禅院家人渣的路，叫他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强大的咒力具象化为低气压，吓得几个人渣抱成堆瑟瑟发抖。 风吹过五条悟银白的头髮，几缕刘海被夕阳的红光挑染成血红的颜色，像是血迹顺着发梢滴落。 五条悟现在沉静得如尊路边石佛，可任谁也不敢从他身边偷偷熘走。 「呵。」他嘴角一扯，笑了一声。 戴着墨镜的脸慢慢环顾过这几个人渣，一字一句道：「老子的人，也敢动？」 「渣渣们，叫爸爸。」 第14章 「轰隆——！」 繁密的树丛，雀鸟惊动，扑稜稜地往茜红的天空上飞去，在将沉未沉的天际留下一行行墨点。 树林里，不少树干树枝接连倒下折断，像是惨遭屠杀。在树林中央，一大片地面骤然凹下去，仿佛外星飞碟般突兀。 而在凹陷地面中心的，是五条悟。他手里拎着两个人渣，两个人都吓得瘫软坐在地上。而他们的上半身，被五条悟强制拎起来。 墨镜之下，那双蓝眸带笑看着这两个人。这二人怕得瑟瑟发抖，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恶魔一样。 五条悟要收拾他们几个，轻而易举的事。 「现在，你们该说什么？」五条悟问。 尖嘴的老大颇懂行，牙齿打着颤发誓道：「下、下回，不、不敢了……」 另一个跟班比较轴，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当着五条悟面说清水眠的坏话。他又怕又气，觉得五条悟太不给他们面子，不给他们面子就是不给禅院家面子——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在禅院家没有任何价值这个事实。 想到这，跟班脑子一抽，拍板叫嚣道：「五条悟！我这次看在你面子上收手了，但不能保证下次不会出手！」 真是帅气装逼的台词。换作清水眠在场，说不定会挑眉「哇哦」一声，刻意鼓掌以示嘲讽。 可惜，五条悟的脾气从来不算好。 他狞笑了一声，一只手揪着松开老大的衣领，直接瞬移到半空。如枫叶般黄红的流云在下涌动，天与海的交际遥遥不远。 开始，跟班震撼于这美丽的自然景象，等风从脚下拂过，才勐然意识到不对，彻底慌张起来。 现在的他，是被五条悟扯着后衣领飘到半空了！ 「啊、啊啊啊！」跟班无意义的喊叫着，很是撕心裂肺。而这时，拎着他衣领的手往上提熘了点，跟班被迫对上五条悟的脸。 他墨镜堪堪滑落在鼻樑上，露出那双诱人心魄的蓝眸：「餵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大概是被吓傻了，跟班又重复了一遍：「我这次看在你面子上收手了，但不能保证下次不会……」说着说着，他打了个磕巴，声音越来越小。 自己无疑是在找死。跟班后悔莫及，怕得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听到五条悟低低的笑声，仿佛惊鹿敲击，清脆而低沉，更像是溺水时耳朵浸出的气泡音。不真实的朦胧与梦幻的感觉。 这……是逗笑了？跟班惊疑不定地想。 五条悟的脸往前再凑近点，盯着眼前这个蠢货，认真地说道：「以前看《足球小将》的时候，我就很想实现下大空翼的那招足球绝技。」 啊？跟班满脸都写着这个疑惑的表情。 在这时，五条悟露出了恶劣的笑容，然后拎着他后衣领的手一松。 「救——」即刻坠落的跟班惨叫。 下一秒，五条悟瞬移到他旁边，长腿一踹，狠命一脚，彻底把跟班踢飞。 「命啊——」惨叫声终于连成一句话。 而看着成为空中抛物线一点的跟班，五条悟抬手在额头处做了个望远镜，往远处看了看，看到跟班坠落到学校后山的那个湖泊里，像个路过看热闹的小学生一样，高兴地「哦」了一声，竖起大拇指。 「耶，满分！」 · 树林边缘，夏油杰翻了翻清水眠的简讯。 「五条悟，其实是个很好的人。」看着这句话，夏油杰轻轻嘆口气，评价道，「好大一张好人卡。」 简讯已经是两小时前的内容了。那时候，五条悟还在跟他吐槽清水眠喜欢自己不肯承认。 两者的认知落差，是相当大。一个人间清醒，另一个被初恋情结与滤镜遮蔽双眼。 正发着呆，家入硝子叫了他一声。原来在宿舍的她，听到了五条悟刚才的动静，过来看看。 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一根烟，熟练地点上，硝子深深吸了口。 仰头吐出一口浓郁的烟雾，也看到半空中那个形似五条悟的小黑点，她见怪不怪，只是问：「五条他怎么了？」 夏油杰将刚才的事复述一遍。 女生手指夹着烟，看了看天上那个嚣张的人：「不稀奇。五条本身就很骄傲，怎么会让别人插一手他跟清水眠的恩怨。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逾越这条界限。」 第26页 接过女生的烟盒，也抽出只烟点上，夏油杰叼着烟嘆息了声，星火倏忽明灭。 「是啊。」他附和道。 沉思一刻，他用手捏住烟，撤出嘴，说了句：「一般人会以为悟在为清水眠出头吧？」 硝子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当咒术师的，哪里是一般人。」 「都是群疯子。」夏油杰仰脖抽着烟，笑了一声。 关键是，清水眠也不会这么认为吧，夏油杰想。 他对清水眠了解还不算深，但总觉得他温柔的表象之下，暗含着幽深的秘密。譬如他特殊的术式。 后来，他跟众人看了那盘演唱会录像带，看到少年与众人结缘，所有的羁绊化为红线，祝他祓除诅咒。在清水眠搭弓射箭之时，璀璨光芒中，他像是临界于暧昧黄昏逢魔之刻的异人。 风吹拂着他的白髮，他眼中流光溢彩，绯红眼眸竟如五彩斑斓。身姿更是矫健优雅，宛如白石雕刻的神像。 当时，作为歌手绵的粉丝庵歌姬忍不住小声惊唿，而夏油杰忘了其他人的反应，只记得自己唿吸快了一拍。 「清水眠今天都没来学校。」硝子忽然说道。 夏油杰愣了愣，乍一听脑海中想到的这个人名字，有点不安。然后，他夹着烟，随意应了声。 天上的五条悟落了地，跳到他们面前来：「呀唿！杰，我回来了！」然后便去搂夏油杰的肩膀，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搭在他身上，再抬手向硝子打了声招唿。 刚兴奋过的五条悟，突然闻到瀰漫的烟味，捂嘴呛咳不已，连声抱怨道：「你们、抽菸，别当着我的面，咳、咳咳……」 夏油杰硝子默契对视，纷纷朝五条悟的脸吐了口烟。 「额咳咳！」五条悟咳出更大动静，且大声谴责他们，「你们能不抽菸呛我吗！像眠，他就不抽菸！」 夏油杰二人再次对视。 「行了，我不用知道清水眠的好。」硝子拒绝道。 夏油杰则闷笑了一声，询问刚才的人踢哪去了。 「反正没死，谁管他们。」五条悟往旁跳了跳，尽量离他们二人远点。 说着话，夏油杰手机铃声响起。他随意翻开，扫了眼，眼神定住。 是清水眠。 他奇怪着，按动了接听键。然后少年的声音传了出来，在渐渐笼罩的缥色夜幕里，声音很沉静。 「抱歉，夏油君。我得麻烦你一个事了。」听语气，夏油君不觉得是什么大事，痛快地应允了他。 「听说同班的家入硝子同学，是特殊的治癒术式对吗？」清水眠彬彬有礼地问道。在得到是的答案以后，他顿了顿，继续说，「那麻烦夏油君现在带她来我家。」 「谁受伤了？」夏油杰敏锐地反问道。 清水眠轻轻嘆口气，仿佛触及到哪根神经般痛苦地嘶了一声，缓了下来，才出声答道。 「是我。刚才被蹲守的狂热粉丝捅了一刀。」 第15章 深红的天空，茜黄的云朵。 清水眠背着修好的小提琴往家走。今天他请假没去学校，跟五条悟相亲忙完已经是下午，寻思没事，便把前几日拿去乐器店接弦的小提琴取回来。 偶遇平日餵养的流浪猫，小白猫四脚踩地，金色圆瞳盯着他：「喵。」 这是小猫在向他要吃的。清水眠秒懂，跑附近便利店，选中几盒平时猫猫吃的罐头，结帐抱着原路返回。 在平时的小巷里，抱着猫罐头的清水眠，遇到了另外的人。 那个人死死搂着猫。 「喵！喵喵喵！」小白猫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着，愤怒地伸出利爪，一爪子照脸挠下去。那人痛得闭眼大叫，然后一把揪起猫的尾巴，狠狠往小巷上的墙壁一摔！ 「……住手！」清水眠大喝道。 然后他赶紧跑上去，蹲身检查小猫是否受伤。顺着墙上滑落的小白猫，它瘫软成泥团，仿佛没了骨头似的。看到熟悉的餵养人过来，小猫轻飘飘地「喵」了一声，尾巴无力地抬了抬，嘴角渗出血迹。 肯定伤到内脏，还有骨折了。 怀中的猫罐头滚落一地，清水眠顺手把小提琴搁在角落，不知该拿重伤的小猫怎么办，愤怒涌上心头。他抬起头，却见那个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以为他要再伤害流浪猫，清水眠挪脚用胳膊挡住。 眼角余光中，有寒冷尖锐的冷锋闯入眼底。 察觉到危险，他本能想躲，一霎那看见蜷缩受伤的流浪猫，终究是害怕疯子再次伤害猫猫的心占了上风，没有躲开。 「噗嗤」一声，刀捅进侧腹部。 这一刀，抽走了他的力气，封闭了他的咒力，清水眠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 「我，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跟别人相亲？！明明相亲对象也是男人！」那人狂乱地大喊着。 清水眠浑身瘫软，背靠墙壁脸朝那人，已经认出他是谁。 一个早被禁止靠近他本人的，狂热男粉丝。 原来，他抓猫虐猫，就是为了引起清水眠的注意。 男粉丝双手握着刀，冷亮的刀尖止不住的颤抖。他黑眼圈极重，呆滞的眼神如死鱼般，用尽力气转了转，表情炙热地盯着瘫坐地上的清水眠。 「绵……」他颤声叫道，语气里充满委屈，「你怎么能去见其他男人？」 第27页 ……我是个歌手，不是爱豆，没有恋爱禁止的规定啊，兄弟。 费劲地挪动了下，避免压到旁边重伤的小猫，小猫无力地「喵喵」了两声，没有再叫了。这只小白猫很傲娇的，餵养了近半年，也不肯跟他回家。每次见了他，小尾巴一甩一甩，金色圆瞳静静地盯着人，然后「喵」一声。 清水眠的心揪起来。 他要保护在意的一切。 男粉丝喃喃自语着，时不时看着他，又不敢离得太近。清水眠费力地抬了抬手指，没有咒力，也没有力气，那刀具不是普通的器具，很可能是咒具。 相亲的事经纪人也不知道，却被人泄露给这个狂热粉丝……脑海里出现的是当天清水家的几个人，包括他在内的，一、二、三、四…… 自始至终没有发话的那个人。那时候自己居然不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多出来这么个人？ 现在，清水眠大概明白了。多出来的人，很可能就是今天玩阴招导致他被捅的人。 手指费力地抬起，微微能动了。这下，他更确定，这咒具只能封锁咒力一时，背后的清水本家只是要给个教训。 男粉丝继续絮絮念叨着什么，暗中恢復了力气的清水眠，手无意触碰到身边小白猫，尚有余温，但毫无动静。他咬着牙强撑了几秒，熬过泛起的阵阵酸楚。 「我记得你，」清水眠眼睛望着男粉丝，柔声道，「阳太君。」 被点名的男粉丝双手一松，「哐当」一下小刀掉落地上。 「啊啊啊……」他勐地抱住头，发出意味不明的喊叫。而清水眠露出温柔的笑，唤道：「阳太君不是一直很想摸摸我的脸吗，那不如现在靠近点？」 得益于不错的记忆力，清水眠始终记得粉丝的面孔名字，以及他们的诉求。 阳太霍然抬头，看着他，喃喃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保持着迷人的微笑，清水眠伸手去触碰自己靠角落的小提琴，他握住琴颈，手掌按压在琴弦之上，静静等待着。 在刺伤了深爱着的歌手绵，被嫉妒罪责折磨着的阳太，现在却得到了他的邀约。那笑容宛如塞壬的歌声，引诱着航海人不断前进。 阳太眼中空洞洞地，唿吸骤然急促，然后勐地疾冲到清水眠面前，再蹲身，两只手在空中无措地搭着，想要触碰这张深爱的脸。 绯红的眼眸，如茜色的夕阳，盛满了温柔。只属于自己的，那片温柔。 阳太伸出了手，一点点地往前，宛如圣徒般虔诚。在他触及那柔白的脸庞之前，清水眠突然发难，操起小提琴，胳膊迴旋一大圈，狠狠地用小提琴拍着他的侧脸。 清水眠勐地起身，彻底掀翻眼前人，吓得阳太脚步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有留情，清水眠再一下，照着他脑袋唿过去。 在确认男粉丝晕过去了，清水眠紧了紧握着的小提琴琴身，没有泄愤似地砸第三下，放弃似地丢到一旁。杂乱断弦的琴音，像是这个不美好的夜晚的间奏曲。 解决完男粉丝，清水眠无力地再次瘫倒地上，侧腹部还在流血，眼前阵阵发晕，侧脸看看身旁的小白猫，伸手去摸它的小爪子，湿软的小肉垫，很凉很凉。而唿吸，已经没了。 抬头，小巷上方，高远的夜幕之上有着璀璨的星空，银河是星星的葬列。清水眠紧紧咬着牙，才能忍住失去的悲伤。 如果早点带小猫回家养，就好了。 明明名字都取好了，却没机会叫它。 散漫地想着，他的头脑渐渐昏沉，怀疑是失血过多。意识到不能就这样被人发现，否则对歌手职业以及生活有很大影响，混沌的大脑拼命拨开脑内纠缠的水藻，选择出了个比较稳妥的方案。 他慢慢摸出衣兜里的手机，打电话联繫了夏油杰。因为不想事情闹大，而咒术师这行业也不宜公开，再来夏油杰很聪明不需要解释太多。 最重要的是，女生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他已经有所耳闻，是能治癒任何伤势的。 于是，他报上了目前所在的位置，请他们赶来。 顿了顿，清水眠提出最后一个要求：「请把我身边小白的尸体收好。」 「小白？」面对突如其来的名字，电话那头的夏油杰诧异道。 「我的猫猫。」 第16章 醒来，清水眠已经躺在自己的卧室。床边站着的人是硝子，埋头整理着自己的手术工具。 一整列的手术刀，闪着尖锐的银色寒芒。恰好房间的灯，也是冷感的白炽灯，明晃晃的，仿佛置身于亮白寒冷的雪原中。 冷白的光落在清水眠失血过多苍白的脸上，泛着珍珠白的冷光。 他无力地轻声问道：「夏油君呢？」 刚才是夏油杰背他出小巷。短短的一截路，清水眠终于安心地昏迷过去。 「咒术高专突然指派了任务给他，他先回去了。」硝子答道，「放心，我们已经安排了学校的人处理你的事。」 虚虚地点了下颌，清水眠没有再说话。 硝子慢条斯理地戴着医用手套，嘴上念念有词：「别紧张，这只是小手术。真的，别紧张。」 面对女生的安慰，清水眠虚弱地回应道：「谢谢。我不是很紧张。」 少女看了他一眼：「我是对自己说的。」 第28页 「……」 「顺便，我还是第一次独自进行反转术式的运用，在没有老师监督的情况下。」家入硝子认真地说道。 「……」 怎么办？他有点想去医院了。 想法固然是美好的，但以自己作为歌手绵的社会身份，要是去医院很可能会有狗仔报导。抉择之下，清水眠狠狠地闭上眼，开口道。 「开始吧。」 刀刃铿锵，撞击之中自有动静。与此同时，硝子淡淡的语气飘了过来：「别紧张。」 「就像一个梦，就像人生一样短暂，就像梦一样漫长。……是蝴蝶梦到了庄周，还是庄周梦到了蝴蝶？不管。你只做你的梦*。」 少女舒缓的语气如梦境，缓缓地在这冷光中浮动，像是万千浮尘。 听着听着，清水眠眼角流下一滴生理性眼泪。然后，他觉得不对。 庄周梦蝶这来自古老国度的典故，他是知道的。而硝子的整段话，过于戏剧性。 「这好像是某部电影里的台词吧？」清水眠诧异地问道。 「嗯。」硝子也不否认，以她独有的淡定语气补充道，「这段台词出现在一个女人打胎的时候，印象很深。」 打……孩子…… 这场景出现的台词，她现在念给受伤手术的清水眠听。深深思考了下，清水眠都有点疑心这两者是否有什么关联性。 最终，他放弃了不合逻辑的猜想，由衷道：「……你真是个奇特的女孩。」 已经治癒得七七八八，硝子摘了手套丢掉，一撩头髮：「嗯。那我是医生你就喜欢我吗？」 「……不会。」清水眠按住自己复杂矛盾的心理，「我不会爱家人以外的人。」 然后他勉强挣起身，看着收拾着的硝子认真道：「而且，你现在属于无证手术，没有医生营业执照。」 「……」硝子沉默。 很好，彼此都互相扎扎心了一把。 · 坐在客厅里的五条悟，无聊地快发霉。 他仰头靠着沙发，头左右晃了晃，干净而明亮的客厅，玻璃茶几，昂贵的真皮沙发，墙壁中央悬挂的tv电视盖着层薄薄的绣布，不远处阳台上有个鲜艷的柠檬黄布艺懒人沙发，然后几株绣球花，被照顾得很好，开出漂亮的藤色与洋红色。 像是个热爱生活的人，但整体装饰偏女性化。记得杰还有歌姬谁提过，清水眠有个妹妹。 仰着的头无意又瞥到什么，五条悟翻身坐起来，侧着身子抬眼望电视墙壁的对面望上去。公寓的高度近乎六米，一截移动楼梯搭着，往上的二楼，是个四处落地窗的房间，旁边缀着单调的深色窗帘。 里面都是些音响乐器等，想来是清水眠做音乐的工作室。落地窗除了窗框隔开，连二楼的地板都是透明的玻璃，宛如悬于高空之中，像是个完全的玻璃罩子。 ……玻璃罩子啊。 而清水眠，是活在玻璃罩子的那个人。 真是个有趣的隐喻，五条悟漂亮的蓝眸里浮现一丝玩味。 想要与世隔绝吗？ 门口传来密码锁的开启，悦耳的音乐声提示着门开。 玄关处，有人急急换鞋，然后慌张地冲进来：「哥哥，没有事吧——」 等来人冲到客厅里，焦急的嗓音便卡住了，木呆呆地看着客厅里坐着的五条悟。恰好五条悟也扶着沙发扶手，回过头看着她。 是个女孩，粉色长髮，眼睛大大，不谙世事。五官依稀看得出清水眠的影子。 是他的妹妹。 叫什么来着？五条悟苦恼地想了下。他天生的六眼观测宇宙万物，同时每分每秒接收的信息量堪比高速运行的电脑cpu，现在脑内被各种信息绊住。 「您好！」粉发少女主动打招唿，「请问您是联繫我的人吗？我哥哥的同学？」 刚才，在清水眠昏迷之时，夏油杰等人无意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夏油杰将他遇袭的事情告知，然后因为学校有任务而不得不离去。 其实，一般任务都是五条悟夏油杰二人一同去。但五条悟藉口今天心情不好，没有和杰一起去。 眉毛一挑，五条悟懒懒道：「不是。」 「那是？」粉发少女好奇道，又想起清水眠遇袭的事，露出了焦急难过的表情。想哭又不敢打扰别人，就抬起手抹了抹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我哥哥他……没有事吧？」 面对她的小心翼翼，五条悟不再为难，咧嘴笑了一下：「没事，等会就好了。」 得到一句承诺，少女稍稍放下心，长长舒口气。但还不放心，站在狭窄的通道，眼睛时不时瞥向清水眠那紧闭的房间门。 她立在客厅与房间走廊两相交汇的通道口，神情紧张，拳头小小捏着。而知道硝子的本事，且六眼早已经探知清水眠没事，五条悟悠哉地瘫在沙发上。 还是很无聊。他便随口问道：「清水眠好像跟你不是一个姓吧。」 「是的。」少女转过身面向他，解释得很熟练清楚，显然不是第一次。 「我叫桃濑成海。桃濑是我们母亲的姓。当初，是爸爸入赘桃濑家。但是，哥哥一直保持着清水的姓氏。」 其中曲折，五条悟并无兴趣，随意地说道：「这样啊。」 「啊……」桃濑成海答应着，眼睛再次瞟到紧紧合上的房间门。不自觉地，小女孩又露出一副担忧得快哭了的神情。 第29页 「啧」了一声，五条悟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从来都是别人哄他，连清水眠都是另类的「哄他」。 「一定是，一定是清水本家的报復……」桃濑成海喃喃道。虽然才读高一，但她并不傻。有些事，她还是懂的。 不顾外人，女孩伤心地自言自语下去：「因为我不想去相亲，哥哥替我去遭罪。我应该知道他也很不想去的啊，因为他亲口说过御三家的都是垃圾。」 啊的确，御三家那些人都是垃圾，除了我以外，五条悟贊同地微微点头。 「他这两天跟我发简讯，说终于搞崩了那个五条悟的心态，让他厌恶清水本家了。接下来，他就该功成身退，退学走人……」 「等下。」五条悟打断女孩伤心的话，面色凝重。 他水蓝色宝石般璀璨的蓝眸盯着她，眼神冷凝，「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那静静的蓝眸，宛如深渊，蕴藏着深沉繁重的东西，像是古老邪灵蛰伏其中，伺机而动。 桃濑成海怕得双手攥紧，紧紧抵在胸口，还是硬着头皮答道：「……他就该功成身退，退学走人。」 「上一句。」 见女孩不能理解，五条悟不带任何情绪地，提示道：「『终于搞崩了那个五条悟的心态』开始。」 不知为何，那种过于冷静的态度，就像是暴风雨前夕的爆发。 桃濑成海呆住，完全是被五条悟盯着不敢不开口，继续鼓足勇气说道：「终、终于搞崩了那个五条悟的心态，让他厌恶清水本家了。」 「……」沉默的是女孩。 五条悟面无表情。 半晌，他笑了起来。 欢畅地，愉悦地，笑了。 苍蓝的眼睛眯成月牙，他按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动作慢吞吞，几分懒散。可在桃濑成海的眼里，这其中突然包含着怪异、疯狂，她本能地觉得危险。 没有咒力的女孩当然没有看出来，五条悟的咒力顿时汹涌。连房间内的清水眠硝子二人都感觉到他咒力肆意张扬，考虑到不对劲，硝子甚至想过开门提醒。 然而下一秒，咒力影遁不见。硝子便继续给半昏迷的清水眠进行最后的治疗。 雪白的刘海搭在额头，随着低垂的脑袋，在那漂亮俊美的脸上留着些许的黑色阴影。然后，五条悟慢慢抬起头，几步走到女孩面前，嘴角一咧，抬起手。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在现在看来，像是一把冷亮的兇器。 女孩怕得呆住，差点死死闭上眼。 然后，那只手轻轻地落在她的肩头，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知道我是谁吗？」 桃濑成海看着他，不明所以。而五条悟看着她答道：「老子是五条悟。」 「咦！」桃濑成海觉得自己好瞎啊，当着话里的主人公说那些内容。 一记重磅炸弹以后，又是一记。 「你哥过两天就要跟我订婚了。」五条悟轻描淡写道，「不是单方面宣布。」 「咦咦咦——！」什么情况！ 再次拍了拍女孩的肩，五条悟抬起线条优美的下颌，示意道：「你可以先改称唿了。」 「——」桃濑成海直接宕机。 过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的粉发女孩，看着面前抬脸望着自己的五条悟，脑袋一抽，脱口而出。 「那我该叫您姐，啊不对是哥夫吗？」 第17章 茫茫白雪。 绵密如雨一般，风雪大作，困住了整个世界。 灰色的建筑，黑色的夜晚，泛起钝色的天空。 雪落在脸上，缓缓化作血的深绯。一行一行，仿佛眼泪打湿了脸。 雪花变成纯红的椿花，碗口般大小，纷然落下，像是要掩埋这地面上的秘密。而为了那个秘密不被掩埋，怀抱一片冰冷的少年哀嚎着叫出声来。 声音像是玻璃碎裂在空气里，更像是潜水肺部吐出的串串气泡，清脆又模煳，不足以撕裂一切，不足以填补这空白的所有，不足以改变这个无处容身的世界。 「父亲，我……」少年颤抖的语气在梦境里响起，没有继续。 宛如骤然断开的逗号，没有了下一句。沉默之中，只能看见那个黑如蝌蚪的弯曲符号，内心充满着不能没办法续下去的遗憾。 梦里的少年，是谁？ 下一秒，他意识到，那是曾经的自己。 而梦境倏忽转化，变得漆黑。世界盛着充沛的漆黑。偶尔飘落的细雪，像是流窜在这深黑海洋下闪着银色鳞光的小鱼。 立在细雪中的清水眠，摊开了手，掌中接过一片细白的雪。白雪在手掌中融化，竟如一道裂开的白色伤口，渐渐地不断地往四周蔓延，一时间充满着白光。 他不由地闭眼，等眯着眼睁开时，发现自己眼前最亮眼的那抹白，来自身边孩童的白髮。 「你叫眠？」孩童有一双苍蓝的眼眸，盛着空色的天空，也映出了此时清水眠的模样。同样是小小的，四肢短短的孩童模样。 除却眼睛颜色不同，小小的清水眠与苍蓝眼瞳的孩童，都是一头雪白的头髮。 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蓝眸孩童的问话，小清水眠的肚子咕噜噜地叫。那孩童也听到叫声，神色很平淡地问道：「是什么在叫？」 摸摸饿了的肚子，小清水眠头昏眼花起来。在他模煳的视线中，蓝眸孩童的五官不再清晰，只有白白软软的脸格外好吃。 第30页 对好吃，像福冈特产的博多通馒头。 小清水眠只吃过一回，但好吃得忘不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眠？」蓝眸孩童问道。他语气很平静，不像个几岁孩童。 而飢饿得不行的小清水眠突然靠近他。大概是很少有人离他那么近，蓝眸孩童缓缓眨了下眼，少见的露出一丝不知所措。 然后，凑近他脸的小清水眠张开口，狠狠地咬了他脸蛋一大口。 啊馒头，好吃！ 清水眠勐地起身，彻底吓醒了。 小时候他饿了把五条悟的脸当馒头咬的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当事人五条悟更不能想起来！ 如果他想起来，打死自己也不能认！ 做着这样的心理建设，清水眠忍不住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冷汗。刚才梦境，后者的杀伤力不亚于前者。他顿时觉得生活好难。 然而，他到底是以歌手绵的社会身份赚钱生活很久，具备当代社畜的巨大能量。深深吸了口气，清水眠告诉自己要「积极、努力、乐观、开朗」，然后揭开被子起床换衣服。 挪到隔壁的独立式衣柜间，面对排列整齐的服饰搭配等，清水眠思考着，搁在外面的手机备忘录响了，铃声催促着他尽快准备。 前几日他被疯狂粉丝捅了，在硝子的治疗下身体好得很快，便迅速恢復忙碌的生活。今天还是特意跟经纪人请假，打算用一整天来处理私事。 而那件私事，如上次见五条家一样，这次是代替妹妹跟禅院家相亲见面。 于是，他几秒搭好今天的衣服鞋子，白衬衫，黑长裤，系一根春绿色皮带。换好衣服，理好细节，清水眠便戴上帽子口罩墨镜三件套出发。 如果私人出行，他还是愿意低调点。歌手的身份与现在的生活，清水眠还是分得很开。 戴好帽子与口罩出门，顺着路线，很快来到京都。在赶往具体地点的地铁上，妹妹桃濑成海打来电话。 清水眠接起电话，信号受到干扰，通话断断续续。 「哥哥，大事不好了……」妹妹焦急的语气，然后信号中断续上，「……说要给你个颜色看看。」 「谁？」清水眠问道。 「那个五……」信号又断开。戴着口罩的清水眠四处张望一下，发现附近的确没有信号塔。但是，也不至于信号这么差吧。 「……就是那个人啊！五、五条啊！」电话那头，再次出声被听见的妹妹急得要跳脚。 比起妹妹的焦灼，清水眠淡定道：「哦他啊。不怕。」 他这么作弄五条悟，反应过来肯定要报復自己。但只要不是今天，那过几天他就会发现咒术高专里，清水眠已经查无此人了。 信号太不好，最终还是挂断。而面对妹妹的警示，清水眠突然反应过来：置身事外的妹妹，怎么会知道五条悟接下来的动作？ 明明，他们应该没见过面。 想到这，清水眠的妹控雷达乍然觉醒。刚一下地铁，他就打电话到横滨武装侦探社，请求国木田独步那边查出这件事的原委。 这时候的清水眠，大概还不知道，为时晚矣。 · 说到相亲地点，清水眠就很想吐槽御三家都没有创意。 又是类似的高级传统料理店，包间铺着榻榻米摆着矮桌子，脱鞋进去，隔着圆形的空窗，还能看见绿意盎然的小庭院。 垂落窗前的藤色紫藤，渐渐开败了，即将步入夏季。 热茶徐徐注入瓷杯，杯中热气缓缓升腾。第一杯茶，倒茶的人首先献给对面的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懒懒地举起托起茶杯，还没喝茶，便看着对面端坐着的清水眠，发问道：「什么啊，清水家就来你一个？」 那细长的眼角兇恶地眯了下，狞笑道：「你们敢这么怠慢我？」 「吵架了。」清水眠简短地说道，「我跟他们吵架了。他们觉得我太不听话，干脆就不来了。」 他微微一笑，没有说吵什么。可禅院直哉却来了兴趣：「吵什么？」 不等回答，他「哦」了一声，自问自答道：「肯定是清水家其余那些人，想把你妹妹打包送到我床上。但是清水眠你觉得你妹妹配不上我吧。」 好傢伙，这种自恋台词被他一说，清水眠得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呢。 禅院直哉抬手搓了搓下巴，「说实话，在我们家老爷子眼里，清水就你和你妹妹有用点。要我说，你那个妹妹蠢笨不堪，满脑子奇奇怪怪的念头，不懂得向男人献媚。 「除了她的天与咒缚很特殊以外，真的没什么用，也就勉勉强强能拥有当我的妾室资格吧。正妻肯定是不行。」 在当今二十一世纪，对面这个金髮男人却说着一堆封建糟粕，且一点也不觉尴尬，清水眠觉得也是种本事。 然后，金髮男人一挑那令人嫌恶的细长眉，「不过现在更不行了。你们清水家居然先找到五条家，而五条家还答应。果然，还是你妹妹的天与咒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洋洋得意且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清水眠只是低眉抿了口端过来的茶水，然后轻轻道：「舍妹没有咒力，只有那天与咒缚罢了。至于五条家为何答应，我至今也想不通。」 口中说着，他心中明镜一般。 当然清楚，图的不过是妹妹那特殊的天与咒缚，且相亲罢了，见一面，也不过是御三家一个首肯，成不成又再说。传出去，对各小家族也是一种亲民怀柔手段。 第31页 虽然清水眠不怀疑，如果还能如旧时那般近亲繁殖，御三家无论哪一家都不会点头，允许一个如妹妹般的外来人坏了他们所谓纯正的血统。 对此，清水眠只有一个表达：我觉得你们祸害自己是最好的。 见他谦虚，金髮的禅院直哉一挥手：「得啦清水眠，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无非是想给我禅院家一个下马威。」 「……」玛德这智障。 居然自动给禅院家树五条家这个敌人，还明面上说。不过从侧面来说，他始终还很信任清水眠。 「再者说，你妹妹的天与咒缚，我们家老爷子曾经也很感兴趣。」禅院直哉点破道，「——可以转移他人的任何伤口，并且进行自我癒合。想想看，如果在此之前结了束缚，有人暗杀我，最后无论什么伤口，都转移到你妹妹身上。」 他细长眼睛闪现某种自以为的精光，毫不避讳地问道。 「也就是说，有人捅到我心脏，这也会转移到你妹妹身上。那她，会死吗？」 紧了紧手中瓷杯，清水眠温和地答道：「会。这样，你也会死。最好不要尝试。」 妹妹那特殊的天与咒缚，能转移别人所有的伤口，然后自行癒合。但直击心脏的重大伤口，比如直接挖心，捅心脏，那死亡无可避免。 ——不，其实现在已经可以。 但是，清水眠不会告诉任何人。否则妹妹桃濑成海无法再继续普通女高中生的日常生活。 「所以，这才是你们被五条家拒绝的原因啊。」禅院直哉同情地总结道，充满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得意。 垃圾。 同时，清水眠知道了相亲那天五条悟被气跑的整件事，都被秘密封锁了消息。明面上的风声，不过是清水家自不量力被五条家拒绝羞辱诸如此类的话。 「算啦纵然有这天与咒缚，她到了五条家禅院家也不过是个未婚妻备选，身份低微，最后能混成妾室已经是看你的本事了。」禅院直哉似乎把清水眠当自己人，顺嘴安慰道。 「我没有本事。」清水眠低头自谦道。 看着他垂下去的头，禅院直哉愈发得意。这小子，受了他们禅院家养几年，还是识趣懂事。 这样想着，禅院直哉嘴上的话收不住：「实在不行，我勉强收她当个妾室。女人嘛，读书出来，还不是嫁人。嫁人当然是嫁我这种嫡子了。到时候，我让她知道什么叫男人。你要不要先看看？」 说着，他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内侧，似乎在炫耀自己那根的雄壮。 清水眠慢悠悠地端茶，轻啜了一口，眼神缓缓扫过他的大腿内侧，轻轻开口道。 「不看。我晕针。」 一语致死。 · 金髮男人眼角抽搐，不懂这小子突然的反抗，正要发怒，却见对面的美少年轻轻巧巧地微笑起来。 「唉开玩笑的啦。」 他眉眼弯弯，眯起的眼缝里泄露些许的绯红眸光，如从前那般美丽。 暗暗骂了一声，禅院直哉自认大度地挥手道：「看在是你的份上，这次原谅你了。仅此一次。」 看来，自己在禅院家真的给这蠢货少爷留了超级好的印象。要不然以他这等狭隘的心胸，恐怕真的很难收场。至于打闷棍，要不要再联繫甚尔打他一顿？ 听说现在甚尔改姓了，不叫禅院了，但依旧当着咒术师杀手。那么只要联繫上，给够钱，像当年那样联手打禅院直哉一顿，完全可行。 这次，直接卸掉他下巴算了。 清水眠认真地想着，明白今天的相亲也就这么回事了，不想再待下去。 然后，听见走廊内一阵吵闹。 有人阻拦着，语气慌乱。 「请您不要再往前走！此事，与您无关！」 包间里的清水眠等人正不明所以，纸质的移门唰地一下拉开了。 来人一身和服外罩浅色羽织，腰插摺扇，脚踏木屐，宛如古典俊雅的明治书生。然后见他雪白的头髮，苍蓝的眼眸，身材高大，正是五条悟。 「五条悟？！你怎么会在这！」禅院直哉语气里有着惊慌。 终于不装逼了。 玛德最烦他装逼。回回都想打断他三条腿。 这次干脆给甚尔钱一起联手干这事算了。但得注意自己在暗，毕竟歌手绵这社会身份在那里摆着，宛如个靶子。没办法，要吃艺能圈这碗饭赚钱养妹妹和自己。 面对乍然闯入的五条悟，清水眠置身事外，继续着自己内心那些即将实践的想法。 而扫了一眼在座的人，五条悟唰地一下抽出腰间摺扇，直指一人。 「不管什么事，我今天来，要的只有他！」 众人沉默地将目光放在那一人身上，连沉不起气的禅院直哉，始终沉默随从的管家都适时捂住了他的嘴。 之于目光，清水眠具备着歌手的敏感。要不然怎么上电视抓镜头呢。 他迅速醒过神来，敏锐地抬头，看到五条悟的摺扇指着自己。 「……」 刚才五条说什么来着？ 今天来，我只要他？ 面对御三家嫡子们接二连三的闹剧，清水眠忍无可忍，直接爆粗。 「艹！」 第18章 摺扇一指，恍若一出能剧的起始。 日式传统之美，最注重物哀与幽玄，而谷崎润一郎描述过的一种阴翳之美，大抵是无需说破更不必道破的情感暗涌。（注1） 第32页 譬如这时。 一把纸扇，指的是端坐榻榻米上的清水眠，宛如手的延伸。 经歷刚才的情绪外露，清水眠低头抿了口茶，察觉到禅院直哉诧异的目光，知道刚才的自己人设ooc了。 面对这群无理取闹的御三家嫡子们，歷来的温柔人设，他已经有些不想装了。总而言之，心累。 可偏生，擅自闯入的五条悟比谁都有乐趣。 木屐移动，蹬、蹬、蹬，往前踏步，仿佛和着能剧的小鼓、大鼓、太鼓，以及囃子方（乐师）的吟哦（注2）。 而每一步，都仿似在所有人跪坐着的静穆舞台，踏着优雅的步伐，通过那长长的廊道。 他脚步笃定，像是踏着音律的节拍，缓步走着，每一下仿佛都会引起廊下水面的涟漪震颤。 矮桌上的瓷杯里，茶中水面微颤，泛起的波纹在杯壁中来来回回，像是某种暗流。 此情此景，静水流深。 「啪」的一下，摺扇打在五条悟的掌心，像是能剧演奏中的一个转场音。 然后，他用扇子轻轻挑了下清水眠的下颌。清水眠索性看到底演什么，便配合地抬起头来。 他看到那双水色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眸，充满着戏嚯：「今天，我是来抢人的。」 「五条君，玩笑未免太过。」清水眠压着心中怒气，营业性微笑浮现脸上。 话锋一转，「你这是不把禅院嫡子放在眼里吗？」 禅院家管家即刻答道：「这位清水君不过是替人传个话，不是我们少爷今天想见的人。」 被他捂嘴的禅院直哉拼命挣了两下，发出「唔唔」的声音。眼看他被管家钳制，清水眠刻意露出几分怜悯，然后扭脸不看他，跟五条悟继续对话。 「您看，今天这事，似乎有点说不清。不如改日。」清水眠温和道。 苍蓝的眼眸，清如明镜，空色连绵不绝的天际与水色的湖泊山川一体，而映出的清水眠，仿佛置身于水天一色之中。 「那我就直说了。」五条悟嘴角一弯，露出的笑容同样戏嚯。 「我要的只是你，眠。」 说着话时，他眼睛里有一把熟悉的小钩子，直勾勾地诱惑着人。 他俯身，随着高大的身材，以及随之覆盖而来的棕色影子，仿佛将自己的整个世界倾倒，赋予了眼中的清水眠。 「直说了，我要跟你订婚。」五条悟说得字字清晰，「这件事，你妹妹已经知道了。」 清水眠眨了眨眼，意识到后半句话是个隐隐的威胁。 在此之前，妹妹打来电话就是为了警告这件事。只是断续的信号耽误了一切。 不，这并不让清水眠觉得紧张。他总有脱身的法子。但意识到妹妹与五条悟见过了，今天突如其来的这一出，八成是知道了内情。 知道自己被耍了。还有就是，与妹妹见过了。 怎么偏偏是五条悟见过妹妹桃濑成海？他生来的六眼宛如热成像扫描仪，任何咒力的流动与变化，都逃不过他眼睛。 如果是蠢笨如猪的禅院直哉，妹妹桃濑成海身上的秘密，还可以遮掩。 啧。 结果是五条悟。 又是今天这个局面。如果事情闹大，五条禅院两家都知道了，妹妹女高中生的普通日常就此终结。 宛如黑白象棋，情势突然陷入僵局。 而这时，禅院直哉终于扒拉管家的手，即刻唾骂起管家来：「滚边去，你这个烦人的下人！老爷子派你来，是伺候，不是妨碍我！」 他细长的眼睛刻薄地拉扯了一下，看俯身看着清水眠的五条悟，再看清水眠也顺从地抬头看着他，看着二人疑似深情的对望，心中老大不痛快，即刻出言讽刺。 「餵清水眠，要靠自己的身子上位，当年我虽然不接受，但现在还是可以考虑考虑。」 玛德这死窝囊废，动不了五条悟就拿他来开刀。 清水眠置若罔闻。 反倒是五条悟眼神玩味，偏了偏脸，嘴唇贴着清水眠的耳朵，声音不大不小：「这种废物，你真的看得上吗，眠？」 温热的吐息，在耳旁，就像是一朵花悄然绽放。而那花是有着红色细纹的狭长花瓣，长长的花瓣垂落，轻轻搔着清水眠的耳朵，微微的痒。 而清水眠也轻侧脸，目光落在他的耳垂，对着他轻轻道：「那要怎么样？」 「我让你选。」五条悟的语气里带着笑意，成竹在胸。 清水眠想，五条悟该说聪明或不聪明，选择当着禅院直哉的面来劫人，再羞辱禅院嫡子，真的不怕事吗？ 或者说，自己这个人足够他赌这一把？ 而现在，清水眠眼前的局势已经是僵死的一片。 所以，这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必答题。 看着二人脑袋凑到一块，简直快耳鬓厮磨的噁心模样，禅院直哉气炸了，感觉自己从小占有的一件美丽东西被人拿走了，正要怒骂清水眠不知廉耻。 却见清水眠抬起了胳膊，抱住了五条悟的脑袋，将那头如雪的白髮埋到他的肩上。他们二人雪白的头髮，于一处交融，像是梦里永不消逝的灿然的雪原。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清水眠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笃定地答道，「我选你，悟。」 声量不高，恰好在座的人都听清楚了。 第33页 「哈」了一声，五条悟埋首在他肩上，反手搂住他，把坐着的清水眠扶了起来。 这下，禅院直哉的脸气得发胀，成了猪肝色。勐地一拍桌子，桌上茶杯翻倒，他愤怒地质问道：「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 突然意识到这里还有禅院家的人，禅院直哉瞬间醒悟过来。家主的权势之位，诱惑力太大了，让他清醒起来。 看着背对他的清水眠，先是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金髮男人咬着牙道：「五条悟，别怪我没提醒你，清水眠他是个男人。纵然他术式特殊，也生不出子嗣。」 从少年的肩上抬起头，五条悟懒懒地看了看禅院直哉一眼。按说他们都是御三家的嫡子，同等的身份地位，但从进屋到现在，五条悟这才看了他第一眼。 那双如碧空的眼睛里，混杂着嘲讽与蔑视，是神祗在俯瞰人间时漫不经心地一瞥。旋即微微地一笑，仿佛看到了只够打发一秒的小丑笑话。 「我不在乎。」 他唇里吐出这话，搭在少年腋下的双手又收了收，抱得更紧。 而下颌则搁在少年肩上晃来晃去，撒娇似地催促道：「快走啦，人家接到你就想走了。快啦快啦。」 一番催促，背转身的清水眠看似勉强地回头，朝着禅院直哉点了点头，嘴里客套着：「这情况也是不得已，直哉少爷。等下次，我亲自订宴席请您出来赔礼道歉。」 ——等下次我骗你出来，套麻袋打不死你个金髮便宜孙子。、 「改日再约。」 ——改日就是你个窝囊废死期。等会我先收拾下五条悟。 恶狠狠地想着，清水眠就被五条悟拉走了。留下禅院直哉脸涨得通红，抓起茶具就往地上掼。 「清水眠那小子，居然敢违背我！」禅院直哉磨着牙道。他忽然一转脸，看着角落里沉默的管家，质问道：「你们怎么敢让五条悟这样羞辱我！」 管家士下座，头抵在地上，不敢说话。自家嫡子阴晴不定，又骄傲自大，他也只能认错伏低。 「不过，」禅院直哉想了想，细长的眼睛里闪现恶毒的精光，「如果这件事让御三家都知道了，五条悟还能像现在这样猖狂吗？」 第19章 「手松开。」 刚一出高级日料店，清水眠骤然冷淡下来，不再有温柔的眉眼表象。 拉着的手没有动。 于是，清水眠自己挣脱了手。 望着对面披着浅青色羽织的五条悟，少有的和服打扮，衬得他性格里那突起嶙峋的桀骜不羁，都温文尔雅起来。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说出的话，出乎意料。 「你好瘦啊，眠。」 刚才那握住的消瘦手腕骨节微凸，如温润的竹节。 清水眠只觉得摸不着头脑，索性切入主题。 「五条君，你跟我妹妹见过面了？」他问道。 五条悟抬手挠了下头，有点不满他的客气，下颌微微扬起正要对准他，想起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然后摆正了脸看着人。 沉默许久。 清水眠直接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你妹妹她，」五条悟也干脆地答道，「很奇怪。明明没有咒力，但却被天与咒缚的某种规则束缚，浑身缠绕着咒力。」 他漫不经心地拨拉下纸扇，大拇指指腹拂过扇端，「就像是被一根草绳捆绑住本身。」 那抹微笑未到嘴角，便如夜昙花般凋谢。所有的辩解，在五条悟的六眼洞察力之下，只是狡辩。 想想看，一个受到天与咒缚而不死的女生，宛如吃了人鱼肉的八百比丘尼，只会成为一个异端的传说。再想到妹妹走在读书途中那种满樱花的坡道之上，那跃动的粉发与薄红的樱花纷飞，这景象，仿佛也要凋零了。 如果妹妹不死的事实被除了兄妹以外的第三个人知道，从此他们兄妹再无安宁。 眼前的，是第三个人——五条悟。他已经察觉了。 杀意。 乍然而起的杀意，五条悟迅速用目光锁定到散发着暗黑气息的目标物，然后，对上了那双真红的眼睛。 略带诧异地，五条悟挑了挑眉：「哇。」 看不出来，外表温柔的清水眠，瞬间便释放杀意，果断到霸道的程度。 ——真有意思。 这一下，更挑起了五条悟挑战的好胜心，他冰蓝的眼眸里，隐隐带着兴奋与战意。 随后，那绯红眼眸眯起，清水眠微笑起来：「那看来与你订婚这事，我只能答应了。」 「哈？」 本来战斗神经即将绷住，对方勐然的松口，倒让五条悟有几分始料未及。虽然知道结果肯定是这个结果，但刚才那骤然的杀气，反而让五条悟拉高了期待。 于是，五条少爷双手抱胸，表达着不满：「什么啊，你就是为了妹妹的事才答应，眠？」 「是啊。」清水眠痛快答道。 他眉眼弯弯，「不然呢？」 言下之意是，明人不说暗话，五条悟你不是也以这件事来威胁我吗？ 虽然没懂他的潜台词，但五条悟气闷了一下，扭头不看他，只是说道：「如果这样，那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把你妹妹的事说给别人听。」 却见清水眠轻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了。比起他们，我更信任五条你。」 第34页 五条悟理解力奇绝，脸瞬间一黑：「这意思就是，你谁都不信任。」 这句百试不爽的场面话，收穫到的却是道破的真相，清水眠不由愣了愣。不得不说，五条悟某方面，极为敏锐，远胜于自己和夏油杰的那份聪明，可以说是通透了。 谁都不信任……吗？ 清水眠下意识咬了咬唇。 迷茫模样落在五条悟眼里，他更不懂清水眠了。目光低垂，落在他那根春绿色的皮带上，系上皮带，还留出了一截在外，一晃一晃，宛如猫咪蓬松柔软的大尾巴。 咧嘴笑了笑，五条悟好玩似地去抓住那晃荡的皮带，揪住它，然后慢慢拉了过来。清水眠起初身不由己被拉着往前走了一两步，低头看了一眼，再看看五条悟冰蓝眼眸里顽童般闪烁着有趣的亮光，想起妹妹纯澈的目光，索性放弃，顺从地缓步走了过来。 修长手指正一点点卷着皮带，白皙手指与焕发春意的绿色皮带相衬，这蓝眸的大顽童就像是猫咪捉尾巴，皮带在手指上绕啊绕，不断地收短。 随之过来的清水眠，张开双臂，拥抱了五条悟。 仿佛整个春天向他而来。 二人的身高有点差距，所以清水眠微微仰着头，用胳膊压低了点五条悟的脖颈，制造出亲密的私人空间。而他衣物淡淡的清香味瀰漫，清爽而青春。 「你说得对。」清水眠贴着五条悟的耳朵轻声道，「悟。」 他谁都不信任。因为禅院家与艺能圈的摸爬打滚，能靠的只有自己。 冰蓝色的眼睛有光闪了闪，五条悟没有说什么，双手搭在他腰间，往上，拍了拍他的肩背。某种无声的理解与体谅。 从前打游戏，五条悟就知道游戏里最难攻略的，才最值得。 正想着，清水眠凑近他的耳朵，「唿」地一下，轻轻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痒痒的，吹进耳朵里，却瞬间染红了整个外耳轮廓。 恍如一只炸毛的猫，五条悟浑身毛孔勐地张开，抬手迅速捂住自己的耳朵，声量都不自觉高了点：「餵眠！」 语气里满满的是谴责意思。 而始作俑者清水眠已经松开胳膊，转身离去。 一点小教训罢了。 还不足够挽回自己的弱势。 理智纵然清楚，但可能五条悟的反应很有趣，清水眠心情好了不少，甩着自己露出的半截皮带往前走，随口道：「明天开始，我会准时上学。 「哦对了。」清水眠转头，「需要我跟你一起拜访五条家吗？」 「暂时不用。」五条悟放下捂着嫣红耳朵的手，面色忽然不太好，「我父母答应了，其他人不是很友善。」 然而从上次相亲到现在，也不过四五天时间。御三家都是大家，制衡诸多，五条悟尚未成为家主，对他们家族的影响力也已经够拍板自己的所有事了。 而且，他说的是「不友善」。主要考虑到的，还是其他人对清水眠的态度。 面对别人的友好时，清水眠都真心实意的感谢，绝不浪费那一点点的好意。他颔首点头，郑重地说道：「那谢谢了。」 接着，微微一笑。 「那明天见，悟。」 他眨了眨眼，仿佛一个约定。 五条悟愣了愣，看着甩着皮带走远的清水眠，默然摸出自己的手机。 「他怎么撩人那么熟练！气！」 「嘀嘀」两声，正在宿舍休息的夏油杰打开手机，又是来自五条悟的简讯。 看到这句话，夏油杰默默地退回邮箱，一整排的五条悟简讯，日期全是今天，相当于他今天被直播了五条悟的抢婚现场。 内心默默算了算简讯里，有多少条是关于清水眠的，夏油杰发现数不清。 他默然合上手机。 累了。 毁灭吧。 第20章 令人心灰意懒的周一。 跟妹妹道别，清水眠离家乘坐地铁公交车转程再转程，歷经近三小时，终于到了东京咒术高专。 两周前，经歷了相亲抢婚事件以后，他把离家出走的妹妹接回家。因为东京咒术高专在郊区，平时上学日住学校宿舍，周末回家。 对于妹妹的衣食住行，他拜託了名义上的监护人福泽谕吉多照顾。一时间，岁月平和，跟从前无异。然而清水眠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一只手拎着妹妹特意做的便当盒，他另一只手拿着在途中买的金枪鱼饭糰，斜跨着潮牌包，步入一年级的教室。 教室里已经有两个人。 「好慢啊，眠。」五条悟手撑在窗边的阳台，转过脸来，隔着整个教室看着他。也许是因为窗边折射进来的阳光，冰蓝的眼眸熠熠发光。 「嗯」了一声，清水眠随口解释耽搁了，望着擦黑板的夏油杰问道：「硝子和夜蛾老师呢？」 「有事还没来。」 二人说着话，五条悟大步迈了过来，目光落在他拎着的便当盒上，语气不自觉带上愉悦：「你给我做的便当？」 「不，是我……」想说是妹妹做的，清水眠一顿，忽然问道，「你要吃吗？」 然后他把便当拎到他面前，「这次是我妹妹做的，你先吃着。下次我再给你做，好吗？」 作为恶童联盟的盟友，夏油杰太知道了，这种温柔关怀的语气，摆明了有陷阱。而五条悟想了想，笑了一下：「行。」 第35页 而这时夜蛾老师推开移门进来，硝子随后赶来，正式上课起来。 咒术高专的课程分为咒术专业课，与文化课。今天是文化课，清水眠还很积极地记下笔记。很快到了中午，教室几人开始吃午饭。 夏油杰有妈妈做的便当，硝子则自己买了面包，见清水眠只有两个金枪鱼饭糰，女生还分了个热狗面包给他。 「谢谢。」清水眠接过硝子的面包，一旁五条悟骤然有了大动静。 「呸、呸、呸！咸死老子了！这放了多少盐！」五条悟大声质问，抓起自己桌上的矿泉水瓶，仰头咕嘟咕嘟喝着。 可能七大勺？嘛妹妹做菜是不分咸淡的。 虽然心中小恶魔扑棱着翅膀，清水眠表面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再装作恍然大悟，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他匆匆道：「哦忘了说，我妹妹做菜手艺很差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说下次亲自做给你吃。」 矿泉水瓶被攥紧，五条悟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问一句：「是故意的吗，眠？」 这时候，该否认。反正在艺能圈或禅院家的时候，大家无非是推责甩锅，谁要接手谁才是傻子。理智如此分析，可清水眠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不想满嘴谎言。 绯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五条悟。五条悟本来有些不爽，但那双眼眸，宛如茜空沉没地平线那一刻的宁静，又不那么生气了。 「跟我出来。」五条悟站起身，发出邀请函，「打一架。」 男人之间，最好的方式还是打架来解决。 「……」夏油杰已经知道二人订婚，也明白五条悟现在的想法，但忍不住提醒一句，「悟，眠君跟你可是订婚了，你们打起架来，不太对吧。」 「没什么不好。」清水眠轻松地答道，「反正还没有正式见过家长。」 天知道，他多希望解除这愚蠢的订婚关系。 抬手狠狠挠了挠后脑勺，五条悟略带烦躁，「啊眠你真的是……」 心一横，他大声道：「你要是介意这个所以才闹脾气，那我们这周就去见家长！我带你去见我爸妈！」 「不！」清水眠脱口而出，火大地反驳，「你哪只眼睛觉得我是为这个生气！」 两根手指虚虚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然后转过来，再点了点清水眠的红眸，五条悟笃定道：「两只眼睛，亲眼双见。」 ……艹。 清水眠登时心火怒烧，径直走到门口，打开移门，无比严肃：「五条悟，你给我滚出来，来打一架。」五条悟依言出去。等他出去，清水眠推上了移门。过不了多久，走廊一阵乒桌球乓，玻璃碎裂的声音。 硝子默默啃着自己的面包，事不关己。 夏油杰吮着牛奶吸管，内心充满悲凉。要知道，等会自己又得去劝架，左一个悟做得对右一个眠君消消气，仿佛回到了父母吵架两方劝和的端水时刻。 哎心累。 #被迫·端水大师·夏油杰# · 傍晚。宿舍门口。 打了一架，又经过夏油杰劝和，清水眠心情舒畅不少。虽然跟五条悟都还在置气，他也不觉得是大问题。 是他为了妹妹的事，而主动跟五条悟绑在一起。他想要寻求一个合理解决的办法，至少，要让妹妹全身而退。心中想着，他握上宿舍的门把，一推即开。 上周回家时，自己没有锁上宿舍的门吗？奇怪着，清水眠慢慢推开了门，顺手按了墙壁上的开关。房间的光亮了起来。 很简单的宿舍，必备的衣柜书桌，一张不大不小的床。床上白色被单铺着，微微隆起，有人。 会是谁？ 预感已经不妙。清水眠盘算着，缓缓走上床前。白色薄薄被单，柳煤竹色的蚊帐低垂，初夏的风顺着开窗吹了进来，泛绿的纱帐微微飘动，朦胧似幻梦。 而床上那人微微翻身，蒙着的薄被模煳地印出轮廓面容，显出他正面对着清水眠。翻身动静不大，露出些许的头髮，鸦羽般黑的长髮，几缕如流泉般倾泻下来，垂落在床边。 心中有所猜想，为了验证，清水眠扯开薄被，揭示那最后的谜题。薄被如云朵般飞起，在那一瞬间，看清了底下人的面容，他胸中一片雪亮。 与此同时，那雪白的手臂攀上他的胸口，清水眠躲开。下一秒，飘起的薄被落下，他迅速裹住那个人，盖住头，遮掩住那人的面容。 然后，他温柔地开口道：「刚才那一眼，是为了确认事实，我很抱歉。 「我不会再看你第二眼了。因为，我真的会心软。」清水眠轻轻嘆息，是为幕后主谋的卑鄙龌龊，也是为这执行者的不得已而难受。 用薄被裹住那个人，裹住他全身，清水眠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敲开隔壁的隔壁房间门，五条悟打开门。见是清水眠，五条大少爷脸上目露得意：「你来跟我道歉的吗，眠？」 「你想太多了。」清水眠木着脸，宣布他刚做出来的打算。 「今晚，我跟你睡一个房间。」 五条悟诧异了，五条悟惊讶了。 然而，五条悟不是一般人。 他即刻双手环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理由是什么？」 「理由……」刚才自己宿舍那一出，清水眠心中也乱糟糟的。 在艺能圈也经常听说类似事情，但所在公司社长是监护人福泽谕吉的老熟人，素来很照顾也很保护他，很多时候，他只需要做好歌手本职即可，从来没有在眼皮子底下见过这种事。 第36页 算了。清水眠放弃似地想，往前一迈，挨得极近，语气几分暧昧：「今晚，我来陪你。」 他竖起一根手指。这根手指在那冰蓝的眼眸里亮起光来。 「嘘。」手指温柔地抵住了眼前的唇，清水眠薄红色的嘴唇吐出花朵般诱人的字眼，「不要拒绝我。」 「……」 沉默，是今晚的五条悟。 ……果然自己是被刚才的事刺激到了。 他低垂着眼，没看五条悟：「你要不答应，我就去找杰，跟他住一晚。」 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抵在柔软唇上的手指被抬手握住，五条悟闻言特不爽：「杰说他明天要去见网友，先赶回东京家里住一晚了。啧你必须跟我住。」 他挑眉，着重强调两个字道：「必须。」 成了。清水眠松口气，然后自嘲似地笑笑。难道比起宿舍里的状况，五条悟反而让人安心？ 他也说不清。 跟着五条悟进宿舍。五条悟的床，也不大不小。 是需要二人背抵着背，才勉强能容纳的床上空间。清水眠提议道：「我打地铺。」 「没有多余的被褥用具。」五条悟嗤笑着否决道。 然后，他扬了扬眉，仿佛在默默嘲笑清水眠：知道现在的局面了吧？ 这次，可比上次住单身员工宿舍的情况更奇怪了。那时，清水眠可以请经纪人再给自己单独安排一间屋子，二人各睡了一间屋子。而这，没有多余的选择。 清水眠再次思考，他认真地看着五条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五条，其实我不是很讨厌你。」要知道讨厌程度，一是本家，二是禅院家，三是歌手本职以外的工作，四是咒术界。 而五条悟，要排在很后面。各种能屈能伸的事做多了，清水眠不觉得跟五条悟睡一张床算什么。男孩子嘛，睡一张床而已，又不是男女朋友睡张床。 小场面罢了。 洗漱完毕，二人真的躺在一张床上，背靠着背。夜色静谧，促织轻鸣。 缥色的夜，清水眠睁着眼睛没有睡。很快，他听到五条悟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宿舍？」 原来，他已经察觉到清水眠的异常。毕竟，主动投怀送抱这回事，怎么想也不是上午才打架还在置气的人做得到的。 清水眠闭了闭眼睛，想说没什么。 但是，他找不到合理的藉口。整件事宛如成年世界的骯脏黑泥倾倒而来，他拼了命的消化，还是难以做到。 「……本家把一个漂亮孩子塞到我床上，今晚。」他略带疲惫的声音，在关了灯的房间响起。 「哈？！」五条悟勐地翻身。清水眠把他推了回去，不耐烦道：「你快把我挤下床了。」 于是五条悟保持着不动的翻身姿势，拼命扭头看着身后的人，眼角余光只见他睡衣胸口的小黄鸭。不爽地啧了一声，五条大少爷问道：「你们清水本家多多少少沾点脑瘫啊。我的人，他们也敢这样？」 无意强调其他，清水眠微闭眼，将本家的思路解释给他听：「他们只是想试探警告我，『看，你这个人跟他一样，还不是我们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诸如此类的心思，让我别因为跟五条家有了关系，就乱来。」 最重要的是，本家想用这一出，试探五条悟是不是在乎他。 特么的昏招。按常理说，就算五条悟在意，搞了这事，心底始终有芥蒂，自然也就疏远他了。 然而清水眠知道，本家哪怕就此失去五条家的助力，也不想他得益。因为他不受管束，不听他们的，也就对他们没有好处。 种种复杂人性心理，清水眠明明白白。他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放五条悟背嵴不是，摸他脑袋更不是。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肩膀。 「让我自己去处理这些事，可以吗，悟？」牵扯太深，也许五条悟就知道更多秘密了。清水眠不愿意被威胁。 五条悟不傻，他嗤的一声笑，「我发现了，每次你一温柔，就是有所图的时候。」说完，他一扭脸，收回了看向清水眠的眼角余光。 而清水眠费劲地抽出两条胳膊，小心翼翼抓着他的嵴背，额头轻轻抵着起伏的背嵴，言辞恳求：「你可以试试答应。」 二人没有相同的信任，也没有对等的感情。可那些对清水眠无所谓，他只有目标，而且从不放弃。 见五条悟不搭理他，清水眠费力地把胳膊伸到他的腋下，双手在他胸前拉住，拥抱了他。头还是抵着他的嵴背，「好不好，悟？」 「！」 五条悟勐地起身，把清水眠压在身一下，揽住他半个悬空在外的身体，冰蓝的眼睛藏着黑色的阴影。 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我有个疑问。那个被塞到你床上的人，穿着衣服吗？」 直觉说实话不太好，但那双蓝眼眸的逼问也挺认真，清水眠下意识如实答道：「没穿。」 冰蓝的眼眸晦暗不明，像是雨天的青灰色深雾。 「哦？」五条悟稍稍抬起身。清水眠趁机调整下自己悬空的半个身体，把自己塞回床上。刚刚有一丝舒适，五条悟又压了上来，苍蓝的眼睛直直盯着他。「既然要我答应，那就要付出代价。」 第21章 「代价，是那个意思吗？」 清水眠静静地问。 第37页 有时候，他会觉得察言观色，是很悲哀的事。譬如现在，在问之前，其实他已经知道什么意思了。 初夏夜里，竟有几分凉意。 怎么说呢，其实有很多法子结束这件事，在演艺圈也不是没有接受过此类暗示，但清水眠都能靠聪明化解。然而，可能是今晚本家强行送上来的漂亮孩子，其背后恶意，清水眠轻而易举地读懂了。 ——你也不过只是个提线傀儡，如今晚的漂亮孩子一样。 仿佛又回到十二岁，被关禁闭被迫绝食时，那份暗无天日的无助。 明明已经过去了五年！ 过往的漆黑之中，那个遥遥望来的幼小孩童眼睛，有着晶莹破碎流落的光。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黑夜，应当在黑暗里怒吼*。仿佛为了反抗那过去不堪的时光，清水眠被激起了叛逆的心。 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扯开自己睡衣衣领，下颌一点，挑战似地对身上的人说：「那来吧。」 为了证明而证明，也许是错的。但那份恶意的冲击犹在，而且清水眠告诉自己，五条悟也不十分讨厌。 可背离想法的是他僵硬的身体，低哑的嗓子。五条悟全部都看在眼里。他抬起手，轻轻落在身一下人的脸上，五指微微张开，一个温柔的抚摸的动作。 宛如童年，他坐在花枝之上，那只蝴蝶偶然停留在旁。 美好事物的另一面，则是脆弱。 他捕捉蝴蝶蝶翼般，两指并起，捏了捏清水眠的脸蛋。 「啊脸上都没肉，还是小时候可爱。」 作出以上评价，五条悟翻身归于原位，闭眼睡觉。而清水眠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诧异了半天，内心万分复杂。 还是小时候可爱…… 意思就是现在不可爱了，靠。 #童年滤镜·满级·五条悟# · 五条悟睡得迷迷煳煳，忽然听到背对他的人轻轻逸出一声嘆息。 然后，清水眠开口道：「五条，你要原谅我。」 六眼平时接收信息是常人的十倍，急速运转的大脑好不容易休息，比平常慢了半拍。好一会儿，五条悟才慢吞吞道：「啊？」 背对着他的少年没有说话。 抬手捋了捋掉进眼睛里的刘海，五条悟顺口道：「你叫我名，就原谅你。」 「悟，你要原谅我。」清水眠接口道。 「行。」五条悟答得爽快，掖了掖被角，床还是有点小，他现在弓背弯腰睡着，其实不太舒服。但想想还是忍了。 对于他的痛快，少年不由诧异道：「你不问问我，即将发生什么事吗？」 屡屡被打断睡意，五条悟哼唧了两声，也不高兴起来。他勐地睁开冰蓝色的眼睛，手撑着床边支起身，语气很是严肃。 「比起你打断我的睡眠，什么事都不是大事。 「因为，我是天下无敌的五条悟啊。」 眼角余光里，他看到清水眠打开的眼睑，浓密的睫毛。然后，听到少年轻轻的嘆息。 「等我真的那样做，你就不会原谅我了。」 顺手拍了拍他裹着的被子，五条悟轻松地答道：「不会。」 「没人能伤害得了我，连你也不行。 「老子是最强的。」 对话的电波似乎没对上，但清水眠笑了一声，道是吗。他闭上眼睛，安静地入睡。而五条悟也打了个呵欠，重新躺回去，闭眼睡觉。 「晚安。」 黑夜里，不知是谁开了口。 「晚安。」 而另一个人，也有所回应。 · 经歷那晚，二人仿佛有了某种怪异的默契，和平和睦地相处到周五。 而一到周五，下课铃振动出第一声，清水眠迅速从课桌里扯出背包，匆匆跟硝子等人告别，打算即刻回家。 他等在校外的公交车路牌下，跟迟来一步的夏油杰打了个照面，彼此打了个招唿。 「回家吗，夏油君？」清水眠随口问道。 夏油杰摇头，又点头，「先去见网友，再回家。」 点了点头，清水眠收到简讯。 「晚七点，你家小巷见。」收信人是个陌生的号。 是禅院甚尔。现在入赘改姓了，叫伏黑甚尔。在禅院的二人没什么关系，但在他离开禅院家前，跟清水眠暴打了禅院直哉那一顿，某种程度建立了联繫。 虽然不过是靠中介人介绍买兇打人的联繫。 嘴角一弯，清水眠觉得可以再另外买一单业务。 晚七点，小巷。 如约而至。 夜色未黑，一层薄灰的阴影笼罩在靠墙的男人身上。刚一进巷口，清水眠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而望着小巷，想起曾经惨死的小猫咪，他犹豫了一瞬。 「餵小鬼，我身价涨了，动手前先付一半定金。」靠墙的那个男人懒懒地说道，嘴里叼着根烟。 一星火光，燃在阴影里。 清水眠定了定心声，将杂思抛诸脑后，踏进了小巷，痛快答道：「好啊。」 「进艺能圈这几年，没少赚钱啊小鬼。」男人嗤笑道。 说着还好，清水眠一锤定音：「那就等我约了禅院直哉，再来通知你，伏黑先生。」 对于他不提那个厌恶的禅院姓氏，伏黑甚尔咬着烟一下，嘴角一歪：「跟从前一样嘛小鬼，很懂事又很聪明。」 第38页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另一个委託，恕我不接受。」 「是因为钱不到位吗？」清水眠认真地询问道。 「不。」伏黑甚尔嘴唇蠕动了下，叼着的烟一跳，「我现在要稍微惜命，毕竟要带孩子。」 孩子？ 能让甚尔这种流浪的无赖在意的孩子，总不能是随便捡的。 「听说您结婚了。」清水眠语气试探。 「又离了。」伏黑甚尔毫不在意，「除了个伏黑的姓氏以外，没得到什么。就这么回事吧。」 哦了一声，清水眠没有多说什么。 以为甚尔作为禅院家的人，饱受了家族的漠视和虐待，不会想成家，结果连孩子都有了。世事到底难料。 既然如此，清水眠也不再勉强。他另一个委託的确是高危任务，拜託成为父亲的甚尔去做这个任务，的确是不该。 想到小时候那几年，横滨动乱，每每踩着小板凳费劲趴在阳台上等父亲回家，那一份担忧与恐惧，他不想再让另一个孩子去体会。 「那就等我约了禅院直哉，到时候再联繫你。」清水眠松了口，绝口不提另一个委託了。 不再多说，甚尔转身离去，从小巷另一边走出去，在半路上踢倒了一个半人高的垃圾箱，里面有个黑色大垃圾袋滚落出来。 小巷口，甚尔回头，嘴角伤疤在外面路灯的光亮下显得很深。 「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巷内还有另一个人。」丢下这句话，他扬长而去。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他的话，清水眠的目光落在黑色大垃圾袋松开的口。 流泉般鸦羽黑长髮，几缕散落出来。然后，是雪白的胳膊。似曾相熟的画面。 忽然间，清水眠心中一片空白。 他明白了伏黑甚尔的话。 第22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大修了，建议上章与本章一起看，情绪与逻辑更为顺畅。 以及。 本章配角，出场绝不超过三章。 ·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名书名。 记不得上一次是谁给的拥抱，在什么时候*。：李宗盛的《山丘》。 污脏的垃圾桶。 敞开的黑色垃圾袋。 流泉般黑髮，雪白的手臂。 仿佛有种罪恶城市灯红酒绿底色之下，深色般的藏污纳垢。 垃圾袋忽然发出窸窸窣窣，清水眠愣了愣，还是踏步往前走。他蹲身扒拉开巨大的黑色垃圾袋，然后看到里面那人微微睁着眼，一脸恍惚的表情。 他的眼睛很亮，溢出剔透晶莹的泪光。 没有死，太好了。清水眠松了口气，说声稍等匆匆跑回家，取出风衣又折了回来。然后把风衣给躺在垃圾袋里的人披上，一个纽扣一个纽扣地系好。 这个漂亮的孩子只是沉默着，顺从着，被清水眠拉回了家。 清水眠带他回了家。返回房间，又给他拿来一套自己的衣裤，口中说道：「我妹妹有事还没回来，你先去洗澡，再穿换洗衣物吧。」 沙发上，漂亮孩子抱膝坐着，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白皙的脸上有污黑的痕迹，眼神昏暗，久久发着呆。 在本家时，清水眠与他见过几面，依稀记得名字。见他始终不回应，试探着唤了一声：「零？」 仿佛某种应激反应，听见有人唿唤，叫零的漂亮孩子勐地剧烈一抖，整个风衣都抖成秋季落叶般。然后，他迅速抬起头，伸长脖子仰头盯着人，怯怯道：「好。」 说着，便依言下了沙发，披着风衣，往浴室走去。风衣底下，露出细瘦的大腿，满是红红紫紫的淤青。 清水眠看在眼里，没有说话，轻轻嘆息一声。他掏出手机，给妹妹发了个简讯。 「今晚家里有客人留宿，回来的时候多买份食物。」 「好。」妹妹回得很快，「跟网友再次面基，申请晚上十点到家。ps.当然不止我一个人啦，我还跟朋友名濑美月与粟山未来她们一起。」 这两个朋友清水眠是知道的，都是女孩子。三个女孩子，去见一个陌生网友，十点以后才回来，要去唱k吗？ 安全吗？清水眠思考着，正要回简讯说到时候去接妹妹，却听见浴室「咚」的声响，动静很大。 他忙跑到浴室那边去看，不出意外，门被反锁。抬腿狠命踹了好几下，清水眠最终破门而入，白色雾气蒸腾之下，淋浴器哗哗地流着水，清澈的水与红色的血交融。 浴室内的镜子被打破，而其中最尖锐的长条玻璃，划破了零的手腕。他颓然坐在地上，深深地低垂着头，身上还是披着那件风衣。 热水从他头上落下，湿了黑色长髮，发尾末梢垂落在地板上，沾着血沫。 第一时间，清水眠抓起他的手腕，检查了他的伤势，没有伤及动脉，还好。然而，他手腕之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的陈旧伤痕。 沉默着，被淋湿了半身的清水眠起身，关上了淋浴器的开关，静静地蹲在黑髮少年的面前。 「零。」 一个名字，黑髮的漂亮少年颤抖起来，抵着后槽牙忍耐，然后拼了命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语气很是熟练。 自诩冷漠，清水眠却也难以说出任何指责的话。他只是温柔地开口：「要不还是等会来泡澡吧？现在，先去看电视好吗？」 第39页 「这个时间段，是可以喝着牛奶看《猫和老鼠》的时间哦。」说着，他眨了眨绯红的眼睛，故作顽皮。 黑髮的漂亮少年看着他，呆呆地点头：「好。」 · 收拾好浴室，清水眠再出来时，零正缩在沙发上握着牛奶杯看深夜动画档。 居然是《数码宝贝》的重播。主角强行进化自己的数码宝贝伙伴，导致亚古兽变成邪恶的丧尸暴龙兽。清水眠用毛巾插着手，抽空看几眼电视。 而在电视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零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牛奶杯里。 内心嘆息一声，清水眠收好毛巾，坐到泉的身边。 他不确定这孩子遭遇了到什么，虽然仅仅是猜想已经够糟糕了。抬臂，他轻轻地拍了拍其肩膀。 「对不起……」零哽咽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零，你想要什么。」清水眠本意是问需要什么东西，好下楼去附近便利店看看。 而零会错了意，停顿了一下，小小声地回答。 「我，想要死。」 仿佛透过眼前的他，看到从前那个被关在镜屋被迫绝食的小孩，熟悉的绝望与无助感。沉默着，清水眠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的肩，然后没有说话。 那些过去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 清水眠记得，零同兄妹二人一样，没有了父母，被送往本家。只是与清水兄妹不同的是，零没有咒力，没有天与咒缚，完完全全的普通人，却又长得很好看。 一个除了美丽以外，没有任何价值的孤儿，活在那个本家，一定很难。 某种物伤其类的心情，让清水眠拥抱了他，仿佛拥抱从前那个黑暗中的孩子。零身体一下子就软下去，像根焉了的葱一样柔软。 记不得上一个是谁给的拥抱，在什么时候*。 沉默良久，清水眠轻轻问道：「如果不回本家了，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零摇了摇头，低垂着眼，「我没有地方可去。」 面对他的怯懦，清水眠只是说：「没关系。想做的事可以慢慢找。没有也没有关系。」 「想像一下，只是成天躺倒在家里混吃等死，不也很幸福吗。」他试图轻松地玩笑。 零只是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然后似感慨又似嘆息。 「你真的是个温柔的人呢。」 清水眠困惑地眨了下眼睛，慢慢浮现一个困扰的微笑：「我不这么觉得。」 他觉得自己只是在有限的程度上，帮助他人罢了。 当然如果零还没有准备好，他就只是请监护人福泽谕吉那边帮忙照顾一段时间，等他慢慢走出阴影再说。但这一切，还要看零的意思。 毕竟，清水眠不能当神，也没有主宰他人思想行为的控制欲。 所以他只是假设提出。但回本家那，按照零这濒临崩溃且自毁的精神倾向，还是尽早说服不要回去。 「零，答应我一个要求好吗？」他突然开口道。 看着黑髮的漂亮孩子，清水眠语气认真：「帮帮我吧。」 零这辈子都处于被支配被命令的状态。面对眼前少年的祈求，他诧异地睁大了眼。说来，清水眠还是本家孩子们的偶像呢。 而这个偶像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拯救了他，还请求他的帮助。 那空空如也如荒草不生的胸膛，忽然吹进了一阵春风。这股风鼓盪着他的心房，使得零鼓足了勇气，回应道：「好。」 一根纤白的无名指竖起，稍稍弯曲。 「与我结缘。」清水眠说出他的请求。 「啊……」猝不及防地，零睁大了眼。清水眠作为清水家最在意的术式传承人，他的术式本家所有人都知道很特殊，但具体特殊在哪里，又众说纷纭。 大抵分为两种说法，【结缘】可以操控人心，又可以改变某种程度上的世界法则。是如此妖魔化的术式。 心生胆怯时，零撞上那双静静的深红眼眸，温柔地像是在月夜里椿花怒放，是很美的。 而且，自己也没什么好失去了。这样想着，零举起无名指，与红眸少年勾指起誓。 清水眠沉吟一刻，开口道：「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就此约定。」 「好。」 话音刚落，一根红线从零的胸口飘然飞出，然后缠绕在二人勾起的无名指上，自发地繫上了个蝴蝶结。 约定既成。 然后，清水眠催促着零去泡澡，然后趁此理好客房的被褥。 在浴缸里，零翻身出来，偷偷从浴缸的角落缝隙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玻璃。温馨过后，愈发空虚。想到自己明天就不能拥有今天的美梦，他恨不得就此死去。 痛苦的绝望再也无法煎熬。 握紧细长的玻璃，他如往常那样想要划破手腕，玻璃却倏忽落地。撑着浴缸边缘抓了几次，次次抓紧的玻璃在靠近肌肤时都摔下去，最后更是碎裂成一堆玻璃沫。 而与此同时，零惊奇地发现，自己双手手腕纵横遍布的伤痕，正在一点点消失。 他感到一阵不可思议，把正在癒合的手腕泡在清澈的水里。 ……这就是，结缘的力量吗？ 第23章 电梯停在一楼，无声地打开。 电梯内的清水眠，与站在电梯门外的桃濑成海面面相觑。 第40页 「哥哥，我回来啦。」妹妹率先打招唿，一脚迈进电梯。而抬腕看看手錶，清水眠读出此刻的时间：「二十一点四十六分零八秒。」 还贴心地纠正道，「即晚上九点四十六分零八，哦不对现在是十二秒了。」 「啊真是的。」面对他不必要的严谨，桃濑成海脸鼓成个包子，「已经比报备的十点，早了十四分钟！」 清水眠先理了理衣袖，再一挑眉，质问道：「那怎么不接我电话，本来要去接你。」 抱怨「美月她们又要笑你妹控，感觉有点点丢脸」，见清水眠眉头轻皱并不觉有何不妥，妹妹放弃似地嘆口气，嘴里说道「好啦没事啦」，然后把手中装袋的食物抬起，递给他。 清水眠接过，埋头看了下袋子，都是些市井的b级美味小吃，广岛烧、咖喱饭、荞麦面等。 「哥你说有朋友住家里，谁呀？」桃濑成海好奇地问道。 「本家的一个孩子，没地方去，留宿一晚。」清水眠淡淡道。 比起他的轻描淡写，妹妹反应真实且剧烈：「咦？！」 明明本家跟他们兄妹两关系，最不好了！为什么还会收留本家的孩子？ 其中必有隐情。正要问下去，电梯进来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腕间百丽翡达最新款。又进来个身材姣好的女士，裹着一袭高档成衣。 高级公寓住的都是中上层精英，外表光鲜。几人各顾各按下要当的楼层，很快，清水兄妹到了家那层的楼层，输入密码锁开门回家。 玄关换鞋时，桃濑成海动作很轻，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空无一人。 「人呢？」单手叉腰看了一圈，她的目光落在通往房间的走廊口，「去睡了吗？」 「在客房，睡着了。」简短地答道，清水眠打开冰箱，把已冷易腐坏的食物一一冷藏。 剩下的是一盒热乎乎的广岛烧，即含炒面的御好烧。询问妹妹被拒绝以后，清水眠轻轻放在饭桌上。然后催促妹妹去洗澡早睡。 「不行，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呢！」妹妹没有放弃，双手叉腰追问道，「本家超差的，跟我们都快断绝关系了，为什么突然收留这个孩子？」 清水眠笑一声，「谁说关系差。」 「咦？」妹妹歪了歪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过几天，我还要按照本家意思去做事呢。」说着，他摆摆手，「所以，别瞎说。」 清水眠笑得意味深长。 看着他这一刻的笑容，妹妹突然打了个冷战。 「呜啊哥哥你这表情，特别渗人。」 「知道渗人就别说别问了。」清水眠挥挥手，示意她该去洗澡睡觉。 可妹妹又晃晃小脑袋，认真地问道：「是因为，本家的家主到底是父亲的那个人吧……所以你为了父亲死前的嘱咐，才听从他们的话？」 提及父亲，话题便不能再敷衍。清水眠低垂着眼，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答道：「没有的事。」 「不过这几天，我有工作安排。成海你去福泽先生的武装社住一段时间，好不好？」说着话，绯红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而桃濑成海咬咬唇，吐出两个字：「不好。」 「每次你这个表情，都是瞒着所有人做些危险的事情。」妹妹指责道。 套路被妹妹戳破，清水眠轻轻逸出一声嘆息，举起那根纤白的无名指，「这次不会。我以结缘而发誓。」 冷白的白炽灯下，他竖起的无名指倏忽出现隐隐的红线，垂落在地上，不知所去。妹妹咬着唇没说话，良久才同样举起无名指，纤细的手指正繫着另一端的红色蝴蝶结。 仿佛回到了十二岁那晚。金黄澄澈的圆月，一扇漆黑厚门内外，被隔绝的兄妹二人勾指起誓，决定为彼此好好活着。 「好。」妹妹吐出这个字，唇边逸出的气息飘散，成了一阵无形的风围绕着指尖，然后顺着红线飘向另一端，直至最后那红线的末端隐没在清水眠的胸口。 这是从十二岁开始，兄妹便有的束缚。 做完这一切，清水眠丢下句「我去工作室写歌」，便径直搭上扶梯往二楼爬上去。二楼的玻璃罩子，素色的窗帘被拉上，使人窥探不到其中的内情。 望着二楼关上的窗帘，桃濑成海抹了抹眼睛。结缘以后，清水眠没再催她去洗澡，分明是在迴避问题。 「骗子。」 · 一地散落的音乐曲谱。 清水眠坐椅子上，握把吉他，眼神似近实远。 「本家希望桃濑，改回清水的姓氏。……觉得保留你们母亲的姓氏，不太体面。」 「还有，他们想要掌控五条悟和你的关系。」 零的话，言犹在耳。在睡去之前，他向清水眠透露出本家的意思。 每一条，都不出清水眠所料。而经歷了零被装在黑色垃圾袋里抛弃一事，清水眠更深刻地意识到，在本家眼里，他们都是棋子。 所以随意地扒光塞到别人的床上；所以没有用了就直接抛到垃圾桶；所以必须顺从所谓大人的话而活；所以仿佛生来就没有作为个人的尊严。 ——因为只是棋子。 冰冷而残酷，荒诞而无聊。 「砰」一声，清水眠把怀中的吉他狠狠摔到地上。提起笔，在五线曲谱上写上五条悟的名字。 第41页 本家最渴望的权势，需要这个御三家之一五条大少爷来实践。 ——那他偏不。 「五条，你要原谅我。」胸中阴暗的想法如角落的青苔滋生，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一句自语。 想到那晚那人所说，「连你也伤不了我」。清水眠突然露出个笑，嘴角咧得很开，眼睛眯起，令人毛骨悚然。 其实，他之前便有这个打算。只是，心中始终存有一分莫名的犹豫。后来，伏黑甚尔不肯接这个委託，本来已经准备放弃。 然而，峰迴路转。本家不愧是顶级猪队友，逼得他这阴招也要使出来了。 「那就试试看。」他自言自语着，仿佛又在回答那晚五条悟的话。 然后，他抓起笔，在五条悟的名字上，大大地打了个「x」。 周末晚。 下了公交车，距离学校还有段路。五条悟插兜走着，看到有人立在路旁。 眼尖地发现，是清水眠。他瞬间高兴起来，抬手挥动着双手，「眠，你特意等我吗？」 清水眠转过脸，走到路中央，挡住他的去路。 「我特意来杀你。」简短有力的答案。 五条悟呆了一下，挥舞的手停住。冰蓝的眼眸不确定地眨了一下。 「啊咧？」 第24章 一段长长的柏油路段，并不平坦。它微微起伏着，像是迟缓而温柔的海潮。它凝固着，仿佛永恆不变。如果有情侣走过，肩并着肩，大约是会有一种长久而隐秘的欢喜。 只可惜，清水眠与五条悟不是一对情侣。隔着一段距离相对，就像是隔着山河遥望，谁也不懂得谁。 竖起一根手指，扒拉下自己鼻尖上的圆框墨镜，五条悟问：「理由？」 他问的简短，清水眠答得痛快：「跟你一起，不过是权宜之计。」 当着禅院家抢婚，只是合伙气禅院直哉罢了。至于跟他保持订婚关系，是为了尽快了解他对妹妹天与咒缚的看法。 感情？ 不存在的。 清水眠没有心。唯一的心，也只给自己的家人。 「权宜之计啊……」五条悟重复道，看着对面的少年，倒也不生气，「没觉得我超帅吗？」 他的反问，让清水眠深深觉出那份自恋。 天色已暗，茜色的夕阳没入地平线，缥色的夜姗姗而来。清水眠轻皱着眉，说了实话：「之前是因为妹妹的事，所以才答应你。」 闻言，五条悟「哇」了一声，抬手挠了挠脑袋，话也很直接：「你还真的不信任人啊。」 清水眠垂了下眼眸，轻轻道：「抱歉。」 预料意外的台词，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说这话。 夜幕是渐变的深蓝，上空灿金的星子璀璨耀眼，再往下，是路旁柿色的路灯撑开一方天地，鲜艷的亮黄灯光，像是伞一般打开。 五条悟插兜缓步走到那路灯的光幕里，雪白的头髮染上灿然的金黄，像是秋收无风而伏着的稻穗。 墨镜低垂，还是滑落在鼻尖。他浓白的睫毛也染上金色，仿佛蒲公英般，轻轻一吹，便会飘飞。冰蓝的眼睛，是南极冰原般净澈的晴空，澄明而冷淡。 「不要道歉。」五条悟语气也很冷，「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的是什么？清水眠有些疑惑地偏头。 他隐没在渐渐灰暗的蓝色夜幕里，表情看不清。比起在灯光下，光明正大诉说着不满的五条悟，清水眠的心思，要深得很多。 他要想的也很多。 比如清水本家。他们既然想要掌控五条悟与他的关系，那清水眠不如借力打力，亲手破坏，然后咬死是本家的责任。 不高明。本来没有做的必要。 可今天还站在这里，告诉五条悟是来杀他的。必有因果。 原因只是，清水眠讨厌被胁迫。无论是本家的妄念，或是五条悟的订婚，他都不要，都是日常生活以外的东西。所以，就试着一举两得。 莫非以为他讨厌本家，就会向五条悟求助？ 五条悟没有义务帮他。而且，妹妹那特殊的天与咒缚，哪怕打消本家念头，御三家还是有办法找她。那不如就此反抗。 心中就此决定，清水眠说道：「今天杀你，是清水家的吩咐。」 「我知道啦。」对于这说法，五条悟很是淡定，闲话般回了话。他叉腰了一下，然后又松手，看着隔着一段距离的清水眠，问道：「那你怎么想的？」 本来不明白什么意思，但见他抬手指了指自己，清水眠大概懂了。 「我不喜欢你。」他干脆地给出了五条悟这个答案。 「更严谨的说，我讨厌任何咒术师，觉得那会影响到我和妹妹的生活。不是针对你。」清水眠补充道。 这种话，当然完全没有取悦到五条悟。他嘴角一扯，近乎狞笑，「啊那我也实话实说了。上次学校跟你打架，其实我是让着你的。」 「嗯？」清水眠不是很意外地挑了下眉，「我知道。」 「知道还要跟我对手，可以理解为，哪怕失败也要杀我？」五条悟笑了一下，悠悠道，「很好，很有种。」 他的咒力骤然释放。 无形的咒力似乎有了形体，在高大的身材背后，勾勒出宛如地狱修罗场般的嗜杀气场。每一束具象化的咒力宛如漆黑的藤蔓，在扭曲，在旋转，在蔓延，在伸展，制造着恐怖而压迫的氛围。 第42页 宛如一个克苏鲁怪物降临以后，张着犬齿交错的狰狞血盆大口。 就，超气。 以为对方也喜欢自己，却是一个人的单恋。五条大少爷哪里受过这种气。 然而，也只有清水眠打破大少爷的妄想。 看在小时候超可爱的份上，算了。打他个半死就好。五条悟这样想着。 而另一方面，清水眠从虚空中召出除魔之弓，银白的弓弦泛着冷光。他嘴中念念有词，几句以后，胸口骤然浮现一枚赤血色的箭矢。 心血凝成的誓约之箭。 毫不犹豫地从胸口抽出，脑子突然一阵失血似的晕眩，清水眠脸色也白了起来。不同于平时与人结缘，取自他人愿望的力量，这心血铸成的箭矢，百发百中，有应必回，所以代价也大。 相当于强制的契约，无人可抵御。连对面的六眼天才也不行。 第六感突然被打开，清水眠往左边一跃，刚一跳开，地面骤然炸开，几个小小的黑色旋涡，吞噬着跃起的碎石，连少年飘动的衣角都给吞了进去。 吞噬掉的一切，倏忽消失。 而跳跃到另一边的清水眠，赫然发现刚才的地面完全凹陷，呈现一个完整的圆，就像是某种仪式的旋涡。 有几颗砾石受突然的震动高高飞起，随后消失在那形如黑洞的小黑点里。与此同时，五条悟的声音，轻轻落下。 「术式顺转·苍。」 · 窗外涌动着一片片黑魆魆的植被，如水般流动着。而桃濑成海的侧脸映在玻璃窗上，尽是着急。 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地址，粉发的少女催促道：「国木田先生，麻烦再开快点。」 被叫做国木田的金髮男人手握着方向盘，戴着副眼镜，眼睛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感受到少女的焦急以后，他开口安慰道：「我会尽力赶到现场。」 在周五晚，与兄长对话以后，桃濑成海感到不安，又无措。在周末，桃濑成海去横滨找了名义监护人福泽谕吉，然后把情况告诉给监护人听。 福泽谕吉分析猜测出清水眠要去做危险的事情，本想一起来，奈何横滨mafia首领居然登门造访，不得已之下，他让武侦社成员国木田独步跟随少女一同赶往高专。 「希望，希望哥哥他……」桃濑成海捏着手机，紧紧贴在胸口，「他没事……」 刚才打清水眠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清水眠摔坏的手机，落在地面边缘，然后一个倾滑，如高空坠崖般直直摔下去，摔倒凹陷的地底去，四分五裂。但他本人已经顾不得手机。 再一次躲避以后，他划出保护罩，透明罩暂且抵挡住五条悟的术式攻击。然而，一下，又一下，五条悟连续的招式输出，罩子宛如玻璃般，开始出现蛛网般的碎裂痕迹。 「眠，我记得你是个辅助型的特殊反转术式。」五条悟嘴上没闲着，手中运用着术式·赫，咒力弹射而出。 咒力迅疾如风，利如剑刃，直直击打在圆形的罩子上。 然后，碎裂。 支撑不住的保护罩，哗哗哗地碎裂成碎末，宛如纷扬而下的白雪。而这一瞬，清水眠想起了周五晚，自己给零讲的睡前故事。 「从前，有一对小小的兄妹。他们失去了父母，被父亲的家人收养……嗯你听过这故事？本家的八卦传得也挺多的。听我这个当事人讲讲吧。 「哥哥那时候很倔，违背了所谓大人的话，被关在镜屋里。漆黑之中，只有四面八方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都在审视着他。他拼命地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是因为咒力不强吗？还是说什么结缘咒术，他无法理解，不会使用？ 「无论如何，他不明白，只知道自己被关禁闭被罚绝食。不吃东西，会饿的啊。虽然那个家里，没有人关心。 「唯一关心他的，只有妹妹。妹妹偷偷到厨房拿了馒头，偷偷跑过来，想要塞给门内的他。大人发现了，打骂了妹妹。在里面的哥哥拼命锤着门，嚷嚷道，打妹妹她会痛会哭的啊。 「大人说，没关系，她伤口很快就会癒合。哥哥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大人们关心的是伤口癒合，而不是一个小女孩会痛会哭呢？」 他重重喘息了一口，捏紧了手中赤红色的箭矢。五条悟慢慢走过来，凹陷下去的地，他平稳地走在半空，如履平地，宛如行在水面的圣人奇蹟。 「眠，你在想什么？」悬浮于半空的五条悟，问他。 清水眠熬过咒力使用过多的无力，淡淡答道：「反正不在想你。」 「五条。」他自己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着起来，几步踉跄，身体倾斜地倒在路旁的树干上，「其实我们不适合。」 「你适合更好的，而不是我这种最好的。」清水眠微微挑起下颌，将手中的赤红箭矢握紧。 「哈？」五条悟诧异，「明明註定了失败，你在说什么？」 对于他嘴上的不饶人，五条大少爷评价道：「真倔。」 「倔么……」清水眠唇角浮现一个笑容，很快凋零。 当感到害怕的时候，他只有睁大眼睛，故作勇敢，故作倔强。为了死去的父亲，还有妹妹，他没有资格闭上眼睛。 五条悟的强，他早就知道。 而刚才那些，是虚晃一枪。 只有一箭，只有这一次的机会。 第43页 清水眠抬起酸软的胳膊，掌住弓箭，另一只手拉动弓弦。姿态优美，宛如在拉动一根琴弦。 凝在弓弦上的，有三发箭矢。一箭奔走，停在五条悟咽喉处半米开外，颓然落地。原来，五条悟已经开了无下限术式，所有的一切都近不了身。 第二箭，直指他的胸口，一米以外，再次坠落。 五条悟已经无趣地打了个哈切。他不明白清水眠的执着，也没有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仿佛知道失败却为了某种虚无的东西而发起的自一杀式攻击。 第三箭，通体赤红。取自心血的誓约之箭，有着强制的契约。一旦命中对方，那人必须听命于他。 刚才咒力消耗太大，清水眠的胳膊因酸软无力而微微颤抖，直接影响到箭尾抖动不休。他凝住心神，耳边响起的，是那个睡前故事。 「打骂以后，大人走了。留下门外的妹妹，与门内的哥哥。被责打的妹妹，为了不让哥哥担心，没有哭，拼命笑着说，我不痛了，哥哥。 「我不痛了，哥哥。她是这样说的，门内的哥哥始终记得，没有忘记过。 「隔着一扇门，他们陪着彼此，想像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然后，在澄明金黄的圆月之下，兄妹二人约定，要为了彼此好好活着。 「最后，他们隔着门拉钩上吊，勾指起誓。而这，是我第一次的结缘。 「嗯问我那时候心底的愿望吗？ ——即使死亡，也心甘情愿。 淡色姣好的嘴唇翕动着，默然念着这句话，而搭好的弓箭，终于不再颤抖。 在极度的专注力之中，清水眠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所有的所有，消失。一切的一切，虚无。眼中，只有箭尖的凝着冷光的一点，以及那个目标物。 静极了。世界成了荒野，没有任何的声响。即将漫过来的风，像是一只招唿的手，正要拂落少年肩上的一片落叶。 震动落叶的，不是风，而是那一声唿唤。 「哥哥！」 恍然间，清水眠仿佛听到妹妹桃濑成海的声音。 他岿然不动。下一秒，松了手。 「哗——」风吹动树叶，满世界的寂静不復，喧嚣再起。 箭矢疾射而去，朝着五条悟的心脏而去。他不要他死，要的是一个强制的契约。 契约的愿望很小，只是希望五条悟忘却妹妹那特殊的天与咒缚。六眼察觉不到特殊了，其他的也就好打发了。 ——这才是，清水眠今天的目的。 五条悟的六眼动态视力极强，他已经看到那个粉发少女朝这里奔来，身后的金髮男人试图捉住她的胳膊。少女拼命甩开，不管不顾地跑过来。 而夏油杰硝子等人已经从咒术高专赶到附近了。夏油杰已经放出自己的咒灵，想要阻止这场打斗。赤红色的箭矢朝着他袭来。 粉发少女竖起了无名指。 「嘎——」黑色的乌鸦叫着，扑着翅膀飞向无尽的夜空，一尾黑羽悄然落下。 风吹动的声音，「哗」的一声，像将什么都翻了过去。 有什么变化，在悄然发生，恍如一个个慢镜头，滤过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 他看到最后一根赤红箭矢骤然断裂，消融，宛如漫天的樱花般飞舞。然后，下一刻，清水眠定定地看着他，看着站在凹陷边缘的他。 略显苍白的脸，渐渐浮现一点薄红。 五条悟：？ · 仿佛有一只上帝之手拨乱了脑内的时钟，什么都变得混淆不堪。 清水眠忘了自己在这里干什么。他正纳闷着，忽然看到自己对面有只猫。通体雪白，毛髮蓬松，如蓝玻璃珠般美丽的眼睛。 它立在凹陷地面的边缘，眼睛一眨一眨地，无比可爱。 ——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猫。 而为什么地面凹陷，为什么周围环境破烂不堪，为什么几波人纷纷赶到，统统不在清水眠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一个健步奔上去，即刻扑向那只猫，还半跪着就抱着它把脑袋深深埋进去。 清爽干净的味道，不像一般的猫猫。柔软蓬松的毛髮，一摸，那叫一个顺滑，那叫一个舒服，简直是在摸凉凉的绸缎。 现在，他正式在心底官方宣布。 ——你就是我的梦中情猫了。 清水眠兀自喜悦着，面对眼前混乱的局面，赶到的众人则呆滞。 终于，醒神过来的家入硝子，本来就很敢说，索性开了口。 「我说眠，你抱五条悟抱得太紧了吧？」 第25章 夜幕接近铁绀色,往暗深的漆黑渡去。 夏油杰放出的几只咒灵，在凹陷的地下废墟，尽责地搬运扫除着,进行着—定程度上的善后。 所幸的是,路灯附近没有受到波及。几人立在路灯的橙光之下,脸色各有各的复杂。灯闪了闪,鲜艷的亮橙色渐转为仿佛失去光泽的黯淡琥珀。 低色度的灯光打在几人表情不—的脸上，笼罩上了—层淡薄的阴影。他们都不约而同望向附近那两个人。 清水眠死死抱着五条悟,微微踮脚疯狂蹭脸，白净的脸泛着某种病态的微红。而五条悟略带诧异，无下限术式没有解除，让他近不得身,同时那双冰蓝的眼眸里含有戏嚯与探究,嘴角愉悦地翘起，没有道破—切。 家入硝子默默举起手机,想要拍下这—幕。夏油杰抬手阻止了她。 第44页 ——什么情况？ 除了当事者，夏油杰等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了疑问。 黑髮丸子头的少年目光—转,与身边站着的粉发少女对上眼，二人尴尬地避开眼。 粉发少女小小声地问道：「原来你，你是[奥特曼打小怪兽]……」 闻言，夏油杰浑身—僵，抬手摸了摸后勃颈，也回了句：「是你啊,[淘气小亲亲]。」 「这什么古早暱称。」乱入的家入硝子极为犀利地吐槽。 黑髮少年与粉发少女同时遭受暴击！ ——求助,我跟面基几次的网友，因为意外掉马了！他/她都跟我们认识的某人有关系！我该怎么办！ 其实这情况也常有。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 然而,两个人想到面基这几次，彼此打码吐槽过的事，突然觉得——对上！他们双目—碰，仿佛对暗号—样对事迹。 「你说的控制狂妹控就差噁心帅的兄长，不会是……」夏油杰嘴角抽搐。 「那你说的自恋臭屁以为某同学喜欢他才挖坑还沾沾自喜的人，应该是……」桃濑成海眼皮狂跳。 作为基友的默契，让他们把目光放在那边两个贴贴的dk身上。 哦，明白了。就是他们两个。 「……」 累了，毁灭吧。 · 为避免自己尴尬致死，夏油杰轻咳—声，主动掌握了局面。 看着清水眠近乎狂热的贴贴举动，而五条悟虽然没有解除无下限术式不准近身，且表情略带顽劣地看着他，但那抬起的双手始终在清水眠腰的附近，仿佛在护卫着。 他闭了下眼，觉得有被闪到。 「这是什么情况？」夏油杰问道，原本不指望有人解答，岂料他身边的粉发少女怯怯地举了手。 同样立成—排的家入硝子与国木田独步二人，与夏油杰—起把目光放在粉发少女身上。面对三人聚集的炯炯目光，少女弱弱地说道：「『奥、奥特曼』……」 夏油杰—个抬手，阻止她的称唿。 行，是他的错。非要中二病取[奥特曼打小怪兽]这个网络暱称的缘故。 而现在，面对之前面基的网友，夏油杰勉强地微笑道：「我叫夏油杰，请称唿名字吧。」 「哦、哦！」少女也醒悟过来，赶紧自我介绍道，「我叫桃濑成海！」 不合适的地点，不合时宜的掉马。 唉，夏油杰心累。 国木田独步眉头—皱，试着询问：「桃濑，这个少年是谁？」 「应该是哥哥的同学。」桃濑成海不确定道，随后补充道，「我们之前是网友，面基过。」 大概说得过去。国木田独步的目光没有那么尖锐了。 然后顶着家入硝子玩味的目光，夏油杰继续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桃濑你知道内情吗？」 粉发的少女看了—眼那边二人，清水眠眼睛放着光，拼命抱着五条悟，埋头在他肩膀上蹭啊蹭，而五条悟疑似—脸纵容宠溺的表情。 她浑身—抖，感觉被雷噼了。慌忙挪开眼，然后又撞上夏油杰等人询问的目光，宛如—只小仓鼠被人围观，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然而，少女还是鼓足勇气说道：「刚才他们二人不是打的不可开交吗，我看哥哥都出大招了……就，就害怕出事……」 她低垂着眼，喃喃道：「……杀人不好。」 听这语气，仿佛真的杀过人似的。作为—个普通女高中生，又怎么会有这类可怕的经歷？ 然而，不知为何，在她的脑海深处，忽然涌现了漫天的红色，以及赤血喷溅之下，渐渐黯淡下去的世界。这可怖的意象画面，让少女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桃濑？」夏油杰担忧的语气，唤着突然发愣的少女。粉发少女呆呆地应声，神情依旧有点恍惚。 她身旁的金髮青年推了推眼镜：「还是我来说吧。」 「我叫国木田独步。」青年自我介绍道，「是清水兄妹的熟人。」 刚才夏油杰硝子二人在学校内听到巨大动静，匆匆赶来。他只看到清水眠五条悟二人打得不可开交，正要出手阻止，并不清楚另—边赶来的桃濑成海等人做了什么。 可看现在这情况，他推断是桃濑等人做了什么，才导致现在的奇特局面。 而为了解真相，金髮青年仔细地把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就在那时，桃濑看到了清水眠射出的那—箭，无名指不由举了起来。可是几片落叶以及溅起的碎石，都似乎近不得另—人的身体范围之内，桃濑又蜷缩起无名指。 「但是，从她胸口突然有红线浮现，如箭矢—样飞出去，击中了飞驰的红箭。」 国木田独步客观地阐述着自己眼中发生的事情。然后，他推了推眼镜，问桃濑：「你刚才是想使用【结缘】，对吗桃濑？」 醒神过来的桃濑成海点头，又摇头，低声道：「我没有使用。」 「结缘？」夏油杰诧异。 这不是清水眠独有的天赋术式吗？ 少女抬眼看着他，确认地点点头，畏怯地举起自己的无名指，纤细的末指微微颤抖。夏油杰注意到，那个金髮男人—脸平静，似乎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他能看到咒术的打斗，夏油杰猜测他可能也是个咒术师。 「……我不知道怎么说。」此时此刻，少女心乱得很，强自镇定以后，咬了咬唇，才继续说，「结缘术式虽然是哥哥独有的天赋，但是在从前，他早早跟我结缘过，形成了束缚。」 第45页 束缚，大多数为语言的契约，—旦形成，便不得毁约。 「但是，我刚才真的没有使用【结缘】！」粉发少女急急地申辩道，「本来怕出事，但看到五条君好像能躲开—切，我就犹豫了，不想哥哥变得吃亏……」 所以，她撤了【结缘】术式的前置——收回那根无名指。 「那为什么，胸口会有红线浮出？」夏油杰提出的这个问题，让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对于结缘术式，他们知道的，到底太少了。 「说起来，束缚跟眠的结缘术式，很类似吧？」遇到感兴趣的反转术式话题，家入硝子适时接口。 「还是不太—样。」夏油杰否认道，「束缚—般是双方的契约，—对—的情况普遍。眠能做到的……」 紫眸落在仰脸望着五条悟的少年身上，他脸色薄红，像是春雪之上凋零的红梅。顿了顿，夏油杰继续说道：「束缚能像这样，完全扭曲人的意志吗？」 顺着他的目光，清水眠正抱着五条悟，脸上浮现心满意足的笑容。要知道在刚才，他们还在相杀，似要不死不休。 而这—刻，仿佛甜蜜如热恋的情侣。 硝子沉默，总结道。 「结缘真可怕。」 居然扭曲人的意志，宛如思想上烙印了不灭的钢印。 少女垂眸看了看那边的哥哥，愧疚地低了头。金髮男人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桃濑你刚才没有做事，就不用揽责了。」夏油杰说得很直接，硝子跟着点头。 「……但是，我刚才有想过阻止哥哥……」桃濑成海再次小小声地，「会不会，术式就被动发动了呢？」 硝子夏油杰对视—眼，明白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关心则乱，所以导致术式被动发动。 「撤回了术式的手势，那时，你在想什么？」为验证这可能性，夏油杰柔声问道。 下意识地举起那根无名指，末指微微—动，桃濑成海闷闷地答道：「我当时就在心里祈祷，祈祷二人都不要受伤。最好回忆起彼此最近失去之物，找回那份失而復得的心情，用这份情意对待对方。」 默然把目光望向那方，五条悟低垂着眼，看着蹭脸蹭不到的清水眠，表情饶有趣味。而那双苍蓝眼眸，熠熠生辉。 术式可能真的产生作用了。毕竟，五条悟要的，就是—个小时候可爱黏人的清水眠吧。 可是，眠呢？ 「最近，眠有失去什么吗？」夏油杰问道。 桃濑成海抬眸看着他，「—只小猫，叫小白。」 「……」 夏油杰硝子二人不由地把目光挪到那边，目光先是看着清水眠，再挪到被他紧紧抱着的五条悟，眼神顿时充满了复杂的怜悯。 如果是真的被动发动，造成这样的局面。 ——讲真，现在你在他心底地位只等同于—只猫啊悟。 · 遥远的河流。起伏的山丘。坠落的水滴。冰冻的山川。 青灰的闪电隐隐，雷鸣轻轻浮现。 宇宙万物，群星璀璨，极光—闪而逝。空色晴空，流云游走，日光倾泻而下。而在之中，少年柔白的脸浮现在那天空，轮廓—点点凸显。 他有着如初雪般的白髮，有着挺立的鼻樑，有着淡色姣好的嘴唇。那—双绯红的眼眸底处，幽深而沉寂，像是—片无声沉静的赤红色海洋。 现在，那漂亮如玫瑰花瓣的眼睛里，盛放着美丽欣喜的光，专注地看着自己。 感觉，还不错？ 五条悟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双臂伸展，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脖颈，温柔地蹭着他的脸，温热的气息时不时拂过脸颊，如春风般撩得人痒痒的。 与此同时，他没有漏过去，那咒力的异样。 清水眠身上，被什么所束缚着。—缕鲜艷的红线突然垂落，滑落在少年的腰上。五条悟用—根小拇指轻轻挑起，拈着寻找着线头。 在握住线的那—刻，五条悟微微睁大眼。 他终于发现了，在洁白的衬衫下面，断裂的红线保持着缠绕的姿势，栖息在眼前这具青春鲜活的肉—体之上，仿佛是美杜莎的毒蛇霸占束缚着这具身体。 浑身被红线捆—绑，整具身体像是分割，隐没的红线贪婪地舐着他美妙的肉—体，而被切割的每—块，都颤抖着，丰腴之下藏着—种灵魂的震颤。 妖冶与诡谲，在此时此刻，竟然有种妖异的美感。 五条悟忽然明白，结缘，也许没有那么简单。 他低垂着眼，有意无意地将那根红线缠绕在他指尖。出于什么目的，五条悟还没想好。但他知道，这—次，不是出于顽童似的游戏。 寻找的线头，终于还是找到。 原来，是在清水眠的胸口。这根红线没入他的胸膛，消失不见。 难怪六眼也没有发现异常。因为红线另—端，是在心脏。清水眠是在把自己当成愿望的祭品，实现着所有的—切。 奇怪的咒术。 像极了献祭。 五条悟手抬了抬，想要接触无下限术式，让眼前人真正触碰到自己。然而在此之前，他更想要触摸眼前的人。 手还没有抬起，却见清水眠骤然停住动作。眼睛里没有了那狂热欣喜的光芒。 他很陌生地看着自己，皱紧了眉，似乎理不清现在的情况。 第46页 怎么回事？ 仿佛灵魂脱壳，逃逸别处，然后又被招魂幡唿唤，引路回了来。在这—瞬，清水眠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还是什么都记不太清。大概只记得自己跟五条悟刚才打起来了。 然后，现在的自己死死搂着五条悟？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整串电影胶片，被剪刀咔擦—下去掉中间重要的—段，只有头尾。这该是—个多少糟糕的故事。而更糟糕的是，他不是看客，而是剧中人。 自己为什么死死搂着五条悟？清水眠想不明白。 他勐地松手，退开—步。夜色很深，黑漆漆，所幸的是附近的路灯借了点光，依稀地看清了五条悟的模样。 二人的距离现在很近，—步之遥，是有些尴尬的距离。 缓了口气，清水眠疑惑地看着立在面前的五条悟，不由道：「悟你……」 骤然，灵魂与身体同时震颤，提示着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 眼前瀰漫无数的黑点，无法聚焦。 耳边听见的，只有五条悟的声音：「餵眠！」 更远的，是其他人的唿唤，似乎还杂夹着妹妹的声音：「哥哥——」 妹妹？ 清水眠眼前—黑，他的整个世界被收进—只黑漆漆的箱子，「啪」的—下，全部盖上了。 —切，归于寂静。 · 医疗室内，墙上的挂钟到了整时，尽责鸣叫。 「当——当——」 还未响到第三声，硝子操起桌上的镇纸砸向它，挂钟被砸下来，贴墙滑落，摔得稀里哗啦，碎得四分五裂。 在场的夏油杰看了看碎裂的报时钟，再看看硝子因熬夜浓重的黑眼圈，没有说话。站着的他目光飘到那道拉起的白色屏风，阻断隔离了里面的清水眠。 刚才清水眠骤然昏倒。五条悟抱着他回了学校医疗室，将多余的人赶出去，便拉着会反转术式治疗的硝子，去查探他的伤势情况。 夏油杰等人留在外面，等硝子出来说没事，，几人松了口气。 哗啦—声，拉开屏风，从里面探出身，五条悟径直往外走，头也不回：「看着点眠，硝子。我出去—趟。」 硝子应了—声，低头写着病例报告。 她也是少见的独自治癒伤员，心中几分不安，拿笔的手不自觉微微地抖。抬头，见夏油杰盯着自己，女生撩了下头髮，「放心，我很厉害，眠没有事，咒力消耗过大昏迷—时罢了。」 这群胡闹的dk，是不能指望他们来安慰自己的。 看出她些许的逞强，夏油杰展颜—笑，点头道：「是的，我们信任着硝子你。」 专业上被认可的女生，由衷地笑了笑。夏油杰轻轻踱步，进去看了看清水眠。 形容美丽的少年，面色苍白，微闭着眼，躺在普通的病床上，也有种躺在玫瑰花丛中的漂亮华丽。然而纵然躺在艷丽的玫瑰花丛，那也是—种枯萎的象徵。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不详画面，为了不再想，夏油杰关注起其他来。 「悟是去哪里了？」他问道。 「门口。」硝子用病歷簿的—角指了指门口。 听到门口的声音动静，夏油杰走了过去，打开门，看到五条悟兇巴巴地，抬起手指，虚虚地—下—下点着他面前少女的小脑袋。 虽然没有—下碰到，但少女还是配合地抱住脑袋，嘴里念叨着：「别骂了别骂了，再骂我就傻了。」 配合蹲下的同时，粉发少女又仰起头，赶紧问—句：「我哥哥怎么样了？」 「咒力消耗过大疲劳过度，—时昏倒。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五条悟说道。 蹲地上的少女眼睛—亮，抱膝松了口气。 夏油杰探身，关上门，伸手将少女拉起来。粉发少女扶着墙，站起身来。 「不过，到底怎么回事？」看着五条悟，夏油杰问。 作为局外人，他们不清楚情况；作为局中人，五条悟又是生来的六眼，对于任何咒力的来源都比他们更清楚。 五条悟靠着墙，单指扒拉下墨镜：「还是小姑娘做的事。」 「啊」—声，粉发少女露出—脸愧疚，又要扶墙蹲下去，进行—番安然自闭。 睇了她—眼，五条悟懒懒道：「刚才她的确没有发送【结缘】术式。大概是护主，或是她不希望人受伤的想法，术式被动发动，然后有效果了。」 「……」 —时间，桃濑成海不知该蹲下或是站起来，只好尴尬地用手撑墙，卡在那里。 幸好夏油杰解围：「也就是说，桃濑本身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你们二人真打起来受伤。」 从鼻子里哼了声，墨镜之下，五条悟扫了—眼少女，「嘛算是吧。」 这是松了口。 少女心中重担勐地—松，身体—软，趴在墙壁上不动。而五条悟夏油杰二人，继续说着事。 「眠醒了，术式还不定解除。」五条悟笃定道。 没有人质疑他的判断。咒术界唯—的六眼天才，他的眼睛能看透所有的咒力来源。桃濑成海虽不通咒术界的规矩人情，但也有所听说五条悟的大名。 「说实话，眠他的咒力我也有点不明白……」想到拈到线头，才看到少年身上的红线，五条悟单手支颐，若有所思。 然后，他看了妹妹—眼。 第47页 刚才被训得严重，桃濑成海已经怕他了，连忙说道：「结缘术式，是需要二人打心底认同对方的愿望，才能施展。但是我哥哥说过，有特殊情况，是—方强制性施展术式，只是代价很大。」 对此，五条悟冷哼—声，「所以这次术式被动发动，没有任何事，算你运气好。」 —句话又让少女耷拉着脑袋，焉巴巴地。见状，夏油杰转了话题，问跟她—起的国木田去哪里了。 桃濑成海说他停车以及了解各种情况了。 二人说着话，五条悟则陷入了沉思。 清水眠睡着之时，他观测过他的咒力流动，时而干涸，时而充沛，很不稳定。其中必然还有隐情。 但算了。人好好活着，早早醒来就好。 「餵小姑娘。」五条悟喊道，「按照你所说，我现在可是你哥哥最、喜、欢、的、猫。」说这几个字时，夏油杰确信自己听到磨牙的声音。 「如果他醒来见不到我，你怎么办？」 冰蓝的眼睛里，闪烁着恶趣味，像是倒映晴空的湖泊，粼粼生辉。 这目光直指桃濑成海。粉发少女愁苦地皱着纤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桃濑成海鼓起勇气，「相信哥哥不会怪我。」 「可以是可以。」夏油杰插话，俊雅的脸上略带担忧，「只是不知道这术式什么时候能解除。」 「毕竟，现在的我们，因为你的术式，都很喜欢对方呢。」五条悟略带不爽地说道。 他要的，可不是这种刻意的东西。 少女轻轻「啊」了—声，想到刚才二人相杀的局面，是术式改变了兄长的决定。她是知道的，经歷过去的事，兄长的个性很果断决绝，容不得他人置喙。 如果他知道今晚真相，那—定还会再有行动。说不定，重蹈覆辙。 正犹豫着，五条悟爽朗地说道：「不如这样，我委屈—点，待在他身边继续当他眼中那只猫。当然，这—切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回敬他之前那些过分的行为。」 这时，夏油杰客观理智地分析道：「如果悟待在眠身边，那他的术式问题，应该很快就能发现。」 而桃濑成海暗恨自己对于咒术—无所知。她想过拜託监护人福泽谕吉，但那似乎也只是给福泽先生徒增麻烦，因为就咒术来说，没有人会比这群咒术师更了解。 自己做错的事，始终要自己承担。她捏了捏自己的裤腿边，终于做出决定。 她快步走到五条悟面前，勐地—鞠躬，诚恳而大声地道：「既然如此，哥哥的术式问题，就拜託五条君了！ 「只要是我能做的事情，请尽情吩咐！」 五条悟嘴角—挑，抬手按在少女的头上，正鞠躬弯腰的桃濑成海脑袋浮现大大的疑惑。 桃濑成海：？ 「要记住，我跟眠可是有订婚关系。」五条悟摸了摸少女的脑袋，「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完全被压制的少女，沉默—下，小小声道：「哥、哥夫……」 「很好。」 看着五条悟露出赞许的笑容，夏油杰都忍不住向他投射鄙视的目光。 接着，桃濑成海跑去找国木田独步，想要请求他隐瞒今晚的所有事。医疗室外的走廊，冷白的白炽灯，冷色的阴影如蛛网，—片片坠落。 望着那忽明忽灭的白光，夏油杰开口道：「悟，你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他很了解自己的好友。 「啊。」五条悟也没有否认，只是说，「为了抓清水眠的把柄罢了。他骗我，我当然也骗他。」 「是吗。」夏油杰淡淡道，没有再说话。 反倒是五条悟开了口。 「对了，我从小姑娘那听说你是她的网友。」 「啊……」罕见的，夏油杰沉默无言。 五条悟奇怪地看了看他，刚才不过是随口—说，怎么杰满脸沉痛。 当然了，[奥特曼打小怪兽]·夏油杰，是不会告诉好友，自己的这个网名。 · 白而优雅的身姿，蓬松柔美的绒毛，轻轻—回眸，就像是懂得捕捉镜头的模特般，姿态优雅而婉转。 冰蓝的眼眸，宛如蔚蓝的晴空，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翘起的猫耳尖尖的，—抖—抖，像是在卖萌。 清水眠怀里抱着—只白波斯猫，手慢慢顺着蓬松柔软的毛滑下去，被—阵剧烈的幸福感击倒，乃至于晕眩着露出乐呵呵的笑容来。 而且，怀中的这只猫，叫起来声音清脆悦耳。 「喵~」 「啊小宝贝。」清水眠回应。 「喵喵~」 「小宝贝。」清水眠再次回应。 「喵喵喵~」 如此重复回应，猫猫眨着它大大的眼睛，开始喵呜喵呜地叫着，似乎在学他的语气声调。 直至某—天，猫猫跃到他的膝盖上，抖动着可爱的尖耳朵，喵喵地学着。 「小、宝、贝。」 似模似样的语气，像极了人说话的腔调。 清水眠感动得抱紧了猫猫，—个勐子脑袋扎到它毛茸茸的绒毛里，深深吸了—口。啊有猫真好，有猫我连恋人都不要。 「小、宝、贝。」猫猫继续说着。 渐渐地，清水眠觉得不对劲了。 猫猫的语气，实在不像他。但很耳熟。 第48页 像谁呢？ 「小、宝、贝、哟。」它惟妙惟肖的语气，突然让清水眠灵光—闪。 这个语气…… 莫非是五条悟？ 心念—动，怀中的猫猫「砰」的—声，消失，白雾之中，呈现了某个人的身形。 他坐在清水眠的膝盖上，冰蓝的眼眸高高在上，眼睛里满是恶劣：「小宝贝哟~」 ……艹！ 清水眠勐地惊醒。 刚—睁眼，就—下挣起身，眼前是陌生的环境，茫茫的白，冰冷的医疗设施。唯—熟悉的，是坐在办公桌上的女生硝子。 背对他坐着的硝子扭身回头，招唿道：「醒了？满头大汗，做噩梦了？」 说着，她起身给清水眠递来纸巾。清水眠道谢，然后接过，惊魂未定地擦着额上的冷汗：「刚开始是个美梦。我有—只猫，特别漂亮，特别可爱。」 「然后呢？」坐到病床边，硝子饶有兴趣地问。 想想梦中的场景，清水眠又擦了把冷汗，勉强继续说道：「然后，它变成五条悟的模样了。」 硝子挑了下眉，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基于术式反噬原理不明，且不好管闲事，硝子没有道破。她只是站起身，默默地打开了窗帘与窗户，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落在清水眠的床上。 然后，女生说了句：「恭喜你。」 「什么？」清水眠不太懂。 嘴里说着恭喜他身体不错，硝子心里想的才是真。 ——恭喜你，梦想照进现实了。 · 办公室，五条悟夏油杰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昨晚班主任夜蛾正道得知他们的胡闹，把二人揪到办公室进行了—宿的批评教育，主攻的对象是五条悟。 「杰你居然跟夜蛾老师站—起，我都快被他骂死了。」五条悟—边抱怨，—边插兜松松垮垮地走着。 「那我请你吃早餐，就在食堂。」夏油杰笑了—声，长臂—伸，勾住五条悟的脖颈。 「那快点啊，我等会就准备搬到眠他们家了。」五条悟说着，也搭上夏油杰的肩。二人勾肩搭背走到食堂，夏油杰说：「最近有个新来的传统糕点师，做的水无月糕点，甜糯味佳，值得—尝。」 他介绍着自己最近常吃的食堂糕点，走到那个食堂窗口，空无—人。隔壁的食堂员工解释道：「那位糕点师说家里有事，辞职不来了。」 「……」 夏油杰不动了，夏油杰凝固了。 五条悟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气，语气里掩不住的幸灾乐祸：「节哀啊，节哀。」 夏油·吃—家倒—家·杰。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还有一章哦。 关于猫猫学说话这个，参考网络某个萌宠视频。 下午看书的时候，桃子气泡水装在马克杯里。耳边响起气泡噼里啪啦破碎的声音，微不足道的快乐。 桃子气泡水也很好喝，超满足=w=。 求预收—— 1.二言《得知自己被杀妻证道以后》cp夏油。 【如无意外，开文时间定于七月底到八月中旬】 梦到被未婚夫杀妻证道以后，斋藤娜奈一觉醒来，冷汗直流。 梦境过于真实，过于恐怖，作为普通富家千金的她为了苟命，给自己订下三个小目标。 一、既然继承了父母的亿万家产，那就继续买买买，除了买下咒术界那所东京咒术高专以外。 二、既然周遭的帅哥，都是自己的侄子/小辈/表弟/堂兄等亲属关系，那她就安心当长辈调戏他们。 三、既然有钱，周遭又全是帅哥，她就要离那个叫夏油杰的病娇未婚夫远点！ 翌日。 管家打开大门，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斋藤娜奈一撩眼皮，惊得差点坐地板上。 黑髮紫眸，模样清俊的丸子头少年，温和一笑，字正腔圆：娜奈。 当事人娜奈表示：呵要是还跟梦里一样喜欢夏油杰，我就从东京塔上跳下去了！ 接着，一夜以后。 斋藤娜奈站在东京塔顶吹冷风，紧握栏杆，脑海画面还停留在昨晚夏油杰的腹肌…… ——呜哇，真、真香？ · 重生归来，夏油杰只有一个目标。 ——他所爱的，都不再辜负。 2.《横滨普通人物》cp哒宰。 一句话简介：自认为普通，实际开挂到差点被人举报禁号了。 3.《与5t5结婚以后》衍耽日常小甜饼 一句话简介：作为竹马的最强先生，成功地打败了那些天降系，与自己的髮小结婚啦。 第26章 五月翘起了小尾巴,眼看已经到了最末的几日。 晴朗的天空，涂抹着亮蓝的靓丽。灿金的向日葵仰着头，鲜艷而饱满。 蝉歌起起伏伏,像是一支明快的曲子。 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的教室,门被打开,一丝热风扑面而来,掀开了趴在桌上的清水眠的刘海。他毫不在意，抬手捋下去,继续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猫猫。 猫猫冰蓝色的眼睛眨呀眨，就像星子般璀璨明亮。 啊真是可爱，他由衷地想。 「我进来了。」教室门口，二年级的庵歌姬打着招唿道,推开移门进来,再反手合上。 望见清水眠那沉迷的表情，她一脸见了鬼的模样。然后,歌姬迅速小碎步跑到硝子旁边坐下，掩手在女生耳边悄悄说道：「原来传闻是真的,硝子。」 第49页 家入硝子瞥了一眼那深情对视的场面，见怪不怪。 「学校里在传什么？」硝子问道。 「传那晚他们两打起来，是另类的……」庵歌姬瞅了瞅趴在桌上微笑的清水眠，长长嘆口气，「求婚啊！」 「……」 一时间，硝子对整个咒术高专的绯闻八卦的离谱程度,有了深刻的认识。 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而庵歌姬更是用手锤了锤胸口,一脸痛心：「说真的，学弟他作为歌手绵的时候没得说。上次粉丝官咖通知我，说中了一套歌手绵的签名cd。其中赠品众多,还有亲笔签名与寄语呢。」 「那你还不去阻止？」硝子随口说，以眼神示意她向前沖。 「不行！」庵歌姬脱口而出，「不能打扰明星私底下的生活！作为粉丝，我可是职业的！」 「而且……」她脸上浮现同款的一言难尽表情，「现实的清水学弟，与舞台上的歌手绵，还是分开好了。」 毕竟，谁会想看两个dk趴在一张桌上深情对视啊！ 顺着学姐复杂的眼神，硝子的目光也落在那二人身上。清水眠唇角带笑，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对面的——五条悟。 而五条悟，也趴在桌上，雪白的刘海垂落，冰蓝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吹出一口气，掀开对面清水眠的刘海。 清水眠没有生气，从喉咙深处逸出一声笑，就像是落花般散落。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地，小小地，戳了戳对面人的脸颊。 ——讲真，好想代入眠他现在的真实视角。在这一瞬，硝子的恶趣味心理爆发。 #以下是清水眠现在的视角# 他带着笑，宠溺地看着自家的小猫咪。小猫咪大大的苍蓝眼睛，映出自己微笑的模样。啊真好看。 然后，它尖尖的耳朵抖了抖，折成飞机耳，超可爱。 「喵呜」一声，突然的风，吹开了自己的刘海。他不觉得奇怪，只隐隐察觉到猫猫有咒力。不过，只要可爱就可以！ 然后，他看到猫猫蓬松的尾巴，垂落在课桌底下，扫来扫去。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戳了戳那条毛髮蓬勃的大尾巴。 #清水眠视角over# 「……具体你们不要担心，结缘这个术式很奇妙的。据我哥哥说，会修正结缘者眼中任何的不合理，某种程度上，好像可以修正世界的法则。」 想到那天，少女桃濑成海特意跑来告诉他们的事实。 硝子仔细地观察着，发现他们的互动之中，清水眠居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就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有一只猫猫，且猫猫天下无敌好的错觉。 结缘这术式，简直是游戏作弊器啊，硝子想。 庵歌姬观察着，脸上浮现的表情越发复杂，便偷偷问硝子：「他们是热恋了吗？」 「……啊。」硝子沉默，然后点头，「是。」 一人一猫，也是热恋。 「那五条家……」庵歌姬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出来，「他家是御三家，咒术界的大族。跟个男人订婚求婚什么的，就真的答应了？」 作为普通人家庭出生的家入硝子，其实不太明白咒术界的世家规矩。她和夏油杰唯一接触的，关于世家的人，大概就是五条悟。 平时，他们都对五条大少爷的臭屁嗤之以鼻。现在面对学庵歌姬的问话，硝子略带迟疑地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吧。」 「不过悟是最强的，何必担心他。」说着，硝子不感兴趣地扭脸看着窗外，空天色的碧空，纯白如昔。高大的落地窗，映出外面的开阔宽广。 蝉声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像是夜里远方某处有一下没一下亮着的光点，都是漫不经心而不费力气的。 两个女生又说了几句，庵歌姬便回了自己的教室，留下硝子一个人看这两人在秀。然后，移门再次被打开。夏油杰回来了。 他俊雅的脸上，满是疲惫。紫眸先是凝了一下，再迟缓地转开，看到那二人，眼睛一闭，抓着移门开关的手紧了紧，硬生生压住锤爆他们狗头的暴虐想法。 「悟，你少逗眠。」他开口，嗓音略带低哑。 五条悟才不管，另一只手往后，扭头找到自己搁置在旁的自动摄像机。灯光闪着，正录制着。 「以后术式解除，这些录像我日夜播放。眠这傢伙脸皮再厚，也受不了。」五条悟笑嘻嘻地说道。 紫眸落在清水眠身上。一无所知的少年，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眼中所谓的「猫猫」。 唉，更心累了。 夏油杰抬手捏了捏鼻樑，想起桃濑所说，结缘术式会修正结缘者眼中所有的不合理，也就是说，目前的结缘者清水眠真的深爱着自己的这只猫猫。 因为带着对于逝去猫猫的思念与悔恨。 想到这，他突然不是很生气了。 整个教室里，硝子最了解他的处境，从课桌柜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扔给夏油杰：「辛苦了。」 夏油杰接过，拧开，仰头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刚才，他是去办公室说服班主任，从前情到清水眠受到术式影响一一说明，再将利害关系掰开揉碎了说，得益于夜蛾老师宽厚信任学生，这才勉强答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帮着他们。 而在此之前，夏油杰更是跟清水眠仔细聊过，各方面旁敲侧击，从他嘴中得知是这样的：清水眠本人只记得自己跟五条悟打架，没了。 第50页 原因结果，悉数忘却。 结缘术式，实在是，太可怕了。以至于夏油杰真的担忧起来，如果通过某种刺激想起来，会对清水眠本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而为了让五条悟掉马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夏油杰真的是操碎了心。刚才说服了班主任，在此之前，料理了学校里说闲话的几个高年级学生。 唉，累了。 想毁灭了。 仰脖喝完一整瓶矿泉水，夏油杰问道：「你今晚还要住眠家？」 「不不不。」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是现在我都在他家。毕竟，『饲主』嘛。」 这也是之前商量好的。作为所谓的猫猫，五条悟当然要跟「饲主」清水眠同居。 说完，他笑了一下。笑容恶劣到几近狰狞。 说到底，还是不满自己在清水眠眼中的定位啊，夏油杰默然地想道。 而清水眠骤然觉得一寒，看到的是自家猫猫闹脾气，然后又是一阵抱抱贴贴哄哄。 「喵~」猫猫发出愉悦的叫声。 · 咒术高专，食堂。 夏油杰与硝子坐在一排，沉默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硝子扭头，低声感嘆道：「结缘这术式，也太作弊了。」 何止是修改了人的精神，还修改了个人的力量体系啊。宛如深度催眠，只要相信，那就可以单手举起一个彪形大汉。 「真的，这个画面太具备冲击力了，我想拍下来。」硝子认真地说道。 夏油杰无语凝噎。然后，硝子举起了手机，他也默默举起了手机。 两台型号品牌各不同的手机，在这同一时间，默契地按下拍照，「咔擦」一声。拍完照，二人沉默地吃着饭，中途，夏油杰说了句话，语气里充满了庆幸。 「还好今天食堂只有我们一年级的在。」 其余几个年纪都有外出活动，全体不在校。东京咒术高专，就是这么缺人。 硝子点了下头，低垂着眼默念了十来遍「对面的两个都是白菜不是人」，努力说服自己一番，才能从容地继续进餐。 而这时，他们的班主任夜蛾正道匆匆走进来，正是忙公务忙到这个点。 甫一进门，夜蛾正道就看到这样的一个画面。 清水眠坐在凳子上，怀里还搂着个人。那个人比他高，比他重，却坐在他腿上。然后，他搂着那人的腰，夹起一筷子煎饺，餵到那人嘴里。 那人略略低头，张嘴嗷呜一口将其吃掉。 那雪白的头髮，那俊美的脸蛋，那高大的身材，怎么那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夜蛾正道不敢想，夜蛾正道害怕想。 夜蛾正道想想就觉得自己要崩溃。 岂料那人抬头，看到了呆住的夜蛾正道，抬手招唿：「啊是夜蛾老师。」 他态度自然的仿佛没什么大不了。而餵饭给他的清水眠，微微笑着，似乎颇感幸福。 看着二人这奇异的姿势，夜蛾正道捏着饭卡的手颤抖着，如秋天的落叶。最后，终于承受不了这过于「美丽」的画面，夜蛾暴喝起来。 「五条悟，你滚到我办公室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夜蛾正道：欺骗少男给你餵饭，五条悟你怎么能这样！ 正道之光·人民教师·夜蛾正道。 接下来，我们切到清水眠的视角。 在食堂。 清水眠抱着自己的猫猫在腿上，一口一口地夹菜给它，同时感嘆：这猫猫怎么什么都吃？ ps.封面我翻车了，只能紧急约纯排封了。苦涩.jpg 第27章 情况很不妙。 非常不妙。 瓶窥色的天空,淡得像素描的白底。 轻柔的风吹着楼下的花枝，旋着花瓣往上飘。又是一阵风鼓盪起来，掀动阳台上挂着的衣裤。 偏素的,是清水眠的日常服装；颜色较为斑斓的,则是妹妹桃濑成海的一件件小裙子。期间,有一件衣服,略带突兀。 是件男式长款衬衫。基本款。版型与料子，皆是上乘。 二十五万一件的某大牌衣服。按说作为歌手,清水眠也不差钱，买它十来件不在话下，但是，它还是引起了清水眠的注意。 清水眠细想了一遍,确认自己是否购买拥有该大牌衬衫。半分钟以后,他得出结论。 ——没有。 握住把手，晾衣架慢慢被摇下来,清水眠抬手取走那件男式长款衬衫，正反翻看,的确不是他的衣服。 啊这。 他将衬衫搭在胳膊上，走到客厅，看着蹲在沙发上的猫猫，一屁股坐在它身边，长长嘆口气：「完蛋了，我妹妹她居然恋爱了。」 不是他的,那只有可能是妹妹带回来的。男式衬衫,且不合妹妹的身材尺寸，绝对不是她买来自穿的。 沙发上的猫猫冰蓝的眼眸闪了闪，在光线变幻中,浮现一种调皮的感觉。然后，它「喵」了一声。 几天前，跟五条悟打了架，清水眠当场捡到了这只猫猫。一看到这只猫猫，他就想那只被狂热粉丝害死的小猫，心中柔楚顿生。于是，便把猫猫带回家。 而妹妹提议他搬回家好照顾猫猫。本来清水眠考虑到咒术高专的路程过远，但妹妹桃濑成海很积极地请人帮忙，请武侦社的国木田独步接送他。 武侦社的社长福泽谕吉是清水兄妹名义上的监护人。在过去已经帮了兄妹不少忙，清水眠本不想欠人情，但国木田独步只是说给妹妹桃濑成海帮忙，没有再说其他。后来恳请他接下酬劳以后，清水眠才稍微心安。 第51页 学校与家庭两头跑，很麻烦。但一是为了猫猫，二是为了躲开五条悟，几周下来，清水眠稍稍习惯。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晚打架以后，五条悟就没怎么出现在学校了。问夏油杰等人，说是他有事回五条家。具体情况清水眠没有多问，心底始终有些牴触再见五条悟。 大概，还是因为想起来的童年回忆。 五条悟似乎很在乎童年回忆里的他，但清水眠想起来的部分，并不太美妙。 左思右想着，清水眠低头看衬衫，自己居然跑了题。他深深反思一番，顺手摸了摸衬衫。 质感舒服。再看这衬衫，干净整洁。想到妹妹瞒着他带回来洗，他忽地一下，把衬衫盖在自己脸上，闷声道：「恋爱就恋爱，怎么能把男式衬衫带回来洗！养她这么大，是为了给男人洗衬衫的吗！」 自言自语说着，感觉到有软软的东西触碰自己。揭开衣服一看，是猫猫伸出自己可爱的小jiojio，拍了拍他的胳膊。 他顺手捉住它的小jiojio，雪媚娘般湿润柔软的小肉垫，放在自己的掌心。清水眠烦躁的心情瞬间被抚慰。 「我回来了。」下楼买东西的桃濑成海开了密码锁，在玄关内换鞋。 换好鞋，她走到客厅，看到眼前场景，脚步一顿。 她看到兄长瘫在沙发上，呈现一个慵懒的大字形。然后，身上盖着某件男式长款衬衫。衬衫收尾正好没过他的腰腹到大腿那一截，他的大腿夹着白衬衫下摆，若有似无地。 而衬衫主人也微微侧躺着，身体正对着自己的兄长。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被人握在手中。 握着那只手的，正是自己的兄长。二人挨得很近，是那种仿佛不能打扰的亲密距离。 而且，自家兄长握着那只骨感修长的手，还捏了捏，眉头舒展，极尽放松。 「……」 桃濑成海迅速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然而却止不住脑内播放的各种同人场面。 在同人里，到了这一步，已经是不用说的关系了吧！ 救命…… 妹妹正在内心忏悔自己胡乱瞎想，但那过激的反应落在清水眠眼里，让他眉头一皱。 果然啊，这衬衫的来歷，妹妹是知道的。 他撑起身，坐直，指了指斜对面的单人沙发：「成海，你坐那。」 不明白这用意，但见兄长一脸严肃，桃濑成海答应了，乖乖坐到那单人沙发上。然后，她看见清水眠双手拎起盖在身上的男式长款衬衫，特意抖了抖。 「这衣服，是谁的？」 桃濑成海瞥了一眼挨着兄长坐着的五条悟，他抱胸看戏，唇无声地开合。 ——加油，小姑娘。 好气。 面对哥哥审视的目光，桃濑成海有苦无法言说，闷声答道：「不是我的衣服。」 「所以，」清水眠轻轻一挑眉，「谁的？」 是谁的衣服？ 那个人就在你身边。 实话却说不出口。桃濑成海气闷一会儿，看着看好戏的五条悟，更加生气。 超气。 暗暗以眼神谴责着五条悟，却见五条悟无声嘴唇开合。 ——这事情没法帮你，因为我只是可爱的猫猫呢。 「……」 的确，在清水眠眼里，现在的五条悟，就是只猫猫。可他不能放弃做人的底线，真的变成只无赖猫啊！ 桃濑成海重重拍了沙发椅背，生气地重复道：「反正不是我的。」 「那，属于你男朋友？」清水眠问，「你恋爱了？」 少女坚决地摇头。 对于这答案，清水眠明显不信。他把举起的衣服缓缓放在大腿上，刻意嘆了口气：「好伤心啊，我妹妹都已经不肯跟我说真话了。」 桃濑成海差点气哭。这叫什么事啊。本来就是五条悟的衣服，结果这种情况，却是她被兄长误会偷偷谈恋爱还不肯说。 为找出兄长术式的问题，桃濑成海才邀请五条悟住在一起，且努力打点好家里的一切。一切只是为了不让清水眠生疑。现在五条悟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暴露出他的这件衬衫。 而整件事的后果，还要她来担着。 想到这，桃濑成海心中又苦又涩，想要承认，还是觉得委屈。 从小到大，哥哥就没有这样误解过她。还是在恋爱问题上！ 兄妹二人正僵持着，突然响起门铃。仿佛天赐良机，桃濑成海说着去开门，飞速逃离现场。打开门，她看到了个身穿和服的中年男人立着，模样陌生。 中年男人半鞠躬：「初次见面。请问，我家少爷在这里吗？」 「你家少爷？」桃濑成海清丽的脸浮现大大的疑惑。 男人微微一笑，「鄙人姓五条。」 桃濑成海瞬间恍然大悟。 首先，她想到的是，五条悟的家人怎么找来了？然后，觉得情况不妙起来。如果现在随便说几句，就暴露五条悟在他们家的事实了！ 虽然结缘术式的确可以任意修改人的感知与认知，还有各方面。但桃濑也不确定，是否真的能强大到当面对质也不穿帮的地步。 现在，五条悟的猫猫马甲，岌岌可危！ 玄关有绿植盆栽遮挡，客厅的清水眠似乎没看清情况。他只是扬声问：「成海，有客人吗？」 第52页 而桃濑成海额上冒着冷汗，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客厅内的清水眠略略奇怪，坐在沙发上往玄关探身望过来。 ……五条悟就不紧张？ 桃濑成海脑海蹦出这问题，胸中有几分火大。她突然急中生智，大声嚷嚷道：「啊我不管了！管谁来啊！哥哥你冤枉我，我要离家出走！」 说着，她砰的一声，当面关门，险些撞到门外人的鼻子。 桃濑成海吓得一合手，暗中祈求那人原谅，然后又气势汹汹地杀回客厅，重重地看了清水眠一眼，哼了一声，跑回自己的房间假装收拾行李。 她随便抓几件衣服塞行李箱里，故意对客厅里坐着的兄长说：「这几天，我不高兴，就住在名濑美月他们家了！」 这个戏码俨然经歷许多次，清水眠并不阻止，叮嘱道：「等到了发短息。在此之前，我会打电话给名瀬家说清楚，拜託他们照顾你。」 不，你快阻止我啊哥！ 在家里吃好喝好，我并不想离家出走！ 桃濑成海心中疯狂尖叫，眼睛恶狠狠盯着兄长身边的五条悟，内心哀嚎：大哥，你接戏啊！五条家来人，我在这为了你不掉马，拼死拼活演戏！ 五条悟只笑着看兄妹二人对话，苍蓝眼睛饶有趣味。 然后，清水眠轻微嘆息，顺手抱住在旁的猫猫，将它放在大腿上，慢慢撸毛。 「最近我为了猫猫，的确可能忽略了你，所以连恋爱都不肯跟我说。」 ……亲哥，我没有背着你恋爱！你，你怎么还实锤上了！ 被误解到说不出来的桃濑成海，看着五条悟，他脑袋枕在自家兄长的膝盖上，舒舒服服地眯着眼睛，偏了偏头看着眼前的一齣好戏。顿时，万分愤怒。 「再见了！谁爱管谁管吧！」桃濑成海大声道，拉着小行李箱扭身往外走。 刚才桃濑开门时就知道五条家来人了，五条悟伸了伸懒腰，决定就此解决这事。 于是，在清水眠膝上坐着的猫猫一跃而下，也跟着跑出客厅。看着猫咪那矫健而柔软的身姿，清水眠欣慰地想，还挺懂事的这猫猫。 握上门把手那一刻，另一只手也按住了扶手。 终于被如愿阻止的桃濑成海，长长松口气，扭头，看到五条悟站在她身后。五条悟插着兜，下颌点点门，示意她开门。 依言开门，五条悟推开门走了出去。戏要演足，桃濑成海喊一声：「我抱猫出去会，哥哥你在家好好反省！」 说着，便提着小行李箱出去，再关上了门。 推着小行李箱走到电梯旁，四处张望寻找一番，桃濑成海在楼梯的角落找到五条悟。她好奇地走过去，五条悟正侧脸对着她，神色出乎意料的冷淡。 不是那种在家嬉笑的放松表情，而是一种雕刻似的冰冷。楼梯的白炽灯光线打下来，衬得五条悟似冷冰。从潮汐而起的风吹来，也要退避三尺的那种。 而刚才那个上门的中年男人，脸上写满了恭敬，身子始终微微伏着，用双手呈给了高大的少年一个牛皮档案袋。 五条悟没有接，只是说：「硫，你的术式是燃烧。」 语气很笃定。 名为五条硫的中年男人俯首称是。然后五条悟开口道：「点燃吧。」 「这……」五条硫犹豫着，却不敢犹豫超过十秒，造成五条悟还得等他的错觉。 牛皮档案袋瞬间燃烧起来。包裹其中的白纸被火焰舔舐。桃濑成海眼尖地发现，有兄长清水眠的各种照片，且某张纸贴一寸证件照，疑似个人档案。 「以后，别给我看。」五条悟不復平时的没正形，带着微微的冷，「眠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看清楚。」 五条硫擦了擦冷汗，低头称是。 「没有下次了。」五条悟说，「别出现在我和眠的生活里。」 中年男人腰弯得更低，只敢答应，不敢有其他。等五条少爷说完，他郑重地鞠躬，匆匆下楼梯而去。 男人脚步声随着距离，渐渐消失不见。听不到那烦人的脚步声，五条悟才一扭脸，懒懒地看着躲在门口的桃濑成海。 被发现了。 少女瑟缩着收回身子，还要悄咪咪躲起来。 「回去了。」五条悟大步走着，与妹妹擦肩而过。 看着这高大的背影，怎、怎么觉得有点帅气！桃濑成海由衷地想着，绕过门，拉着小行李箱跟在身后。 · 回了家。 清水眠低头理着东西，见妹妹回来，略带惊喜站起来，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玩意。 「以后，我就用这个育儿袋来抱猫猫。」他宣布道。 桃濑成海看了看那个三角形的袋子，是那种婴儿两只小脚伸出来，然后被背在胸口的育儿袋。她看了看身边高大的五条悟，想想一下他被这么背在哥哥的胸口。 画面太美，不敢想像。 在清水眠眼里，猫猫迅勐出击，伸出利爪撕烂了清水眠手中的育儿袋。 「喵！」 作者有话要说：　　在桃濑成海眼中。 五条悟抢过育儿袋，面无表情，双手用力一扯，嘶拉一下，育儿袋被人道毁灭。 大家明天见。 感谢在2021-06-0523:46:38~2021-06-0621:1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秋1个； 第53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鱼不吃猫5瓶；阿糯不是小孩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树上,有只鸣鸣蝉的幼虫在褪壳。 教室内，班主任夜蛾正道郑重其事地，将摄像机交给清水眠：「就拜託你了。」 上一次见这般凝重表情,还是经纪人交託给他大河剧的ost制作。当然,清水眠那次完成得很出色。这一次,又是个全新的任务。 他接过摄像机,左看看右看看，不由发问：「灵异类摄像机,真的能拍到咒灵画面？」 「上次你演唱会的祓除画面，便是用这个拍下来的。」夜蛾正道回答道。 想起自己那场演唱会独自祓除的巨大咒灵，他随口问了句：「说起来，那咒灵算什么类型？」 「类型介绍起来很复杂。一般来说,咒灵划分五个等级,与咒术师一样。这套等级的力量体系之中，四级最弱,一级很强，特级最强*。」 推了推墨镜,夜蛾正道补充道：「我觉得悟和杰毕业之前，应该能评上一级咒术师。」 「谢谢夜蛾老师。」夏油杰单手撑桌，站了起来，走到清水眠他们面前，接过他手中的摄像机翻了翻。他略带漫不经心道：「虽说我们现在才一年级，但一级咒术师的目标太小,不能满足。」 说着,他紫眸笑笑地眯起，像是童话故事里那种鬼机灵俏皮的狐狸，薄薄的嘴唇则吐露了那份野望。 「得是特级咒术师才行啊。」 面对这份野心,清水眠是有几分欣赏。在艺能圈里，说大话的多得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才是狠人。他抬手，「啪、啪、啪」几下鼓掌，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夏油君，我很期待。」 然后，他脸朝向夜蛾正道，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老师，你介绍给我的这个搭档，很值。我认了。」 原来，因为清水眠自身术式的特殊，班主任夜蛾正道希望他暂时跟夏油杰搭档出任务。 「除了悟以外，你也只能选我了。」夏油杰笑笑，诚实地说道。 目前一年级只四个人，硝子是罕有的反转术式治癒他人，基本不外出任务。而清水眠术式虽与硝子类似，却存在诸多秘密，有些秘密他没有说，外加是男孩子，班主任便拍板决定，让他多跟其他两个男生搭档。 「唔」了一声，清水眠微微皱了皱眉。最近写歌与上学占据了生活的大头，经由夏油杰提醒，他才想起与自己暂且存在订婚关系的五条悟。 自从上次打了一架以后，就没有见他了。 看着他轻皱眉，夏油杰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紧张得将其表情尽收眼底。这也是一次试探，试探【结缘】术式强行修改的能力，到底能持续多久。 很快，清水眠松了眉头，问道：「他去哪里了？」 「这两天有事，回五条家了。」说出这答案，夏油杰心中一松。 看来，术式效力仍在维持。而且，这次他没有撒谎。 说了句「是吗」，清水眠不再在意。趴在桌上的硝子，看着夏油杰的欺瞒，默默地想：难道就没看出来，其实清水眠不是很在乎五条悟吗？ 然后，清水眠「啊」了一声，喃喃道：「我得提醒妹妹给猫猫餵食了。」 ……她收回前言。 「对了眠，你们家猫猫有名字了吗？」夏油杰看似随意地问道。 「有了。」清水眠低头髮着简讯，「叫小五。是我跟妹妹商量取名时，它自己在猫砂上印出的一只猫爪，可聪明了。」 「……」 因为在他眼里五条悟是只猫，所以怎么样都很可爱了。 嘛某种程度上，其实清水眠相当在意五条悟，硝子由衷地想。 · 风吹树梢，发出哗哗的声音，宛如流淌的轻音乐。而在轻缓的音乐里，蝉声如丝弦般，轻一声，重一声，就像是枝上落花随风而纷飞，或轻，或疾，坠入流水。 是盛夏下午的终末。 天际是彤红的云霞，却有着蒲公英般的亮黄色。那一抹亮黄色，夹在天空黄红的中间，像是远方一条起伏的坡道。 而清水眠夏油杰二人，慢慢走在一条僻静的道路。据咒术高专的监督说，附近最近很奇怪，有某种扭曲可怖的咒力气息，还时不时有如狼嚎般的鬼叫。 高专的监督开车把二人送到附近，便等在外面。 越往小路深处走，便愈发静。唯有偶尔脚踩枯叶的动静，简直不像是在盛夏的黄昏时刻。 「叮铃」一声，有简讯到。恰好夏油杰用手机查探时间，是下午六点四十九分。顺手点开，是五条悟的来信。 「啊回家真的好烦。好想一招苍或赫打爆那些听不懂人话的头。」 见状，夏油杰眉毛一挑，觉得五条大少爷终于明白最近他操心时的想法了。与此同时，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清水眠，他正抱着摄像机，左右张望，不失警惕。 比起往日五条悟回家的藉口，今天的五条悟是真的回五条家了，说是族人近来想法挺多，回去敲打敲打。 还好眠没有赶回家，要不然就看到五条猫猫离家出走了，说不定会很伤心。这突然的想法，让夏油杰忍不住抬起另只手来揉揉自己的眉心。 真是奇怪。他为什么关心清水眠的情绪？ 第54页 大概是最近太操心了。 想着，却看见前面走着的人停住脚步：「到了。」 夏油杰将手机揣兜里，上前几步，与清水眠并肩。落在二人眼里的，是处建筑物的一角。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屋』。」清水眠扭脸看他，「需要下『帐』吗？」 帐，是可以将周遭一切进行一定范围内隐藏的术式。是咒术师都会的基础术式。只要下了「帐」，就相当于屏蔽其中所有，普通人压根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任何事。 隐约的怪异，但不是漆黑暗色的诅咒。夏油杰慎重地点点头，避免被普通人发觉。 「由黑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清水眠比着术式手势，这一片的天空降下黑沉沉的幕布，彻底内外隔绝。 看了看手势，清水眠眼里有一丝惊奇。少见他这种稚气的表情，夏油杰猜测道：「第一次？」 清水眠点点头，解释：「其实之前都是自我领悟，没有受过正规的咒术教育。」 「……」 很好，很凡尔赛。 情知他是初次任务，又受了夜蛾老师的叮嘱，夏油杰百般上心，连到鬼屋探索都走在前面。如其名，这鬼屋是座花木萧索，落叶杂草成堆的旧别墅。 门口的铁门也锈迹斑斑，歪歪扭扭地挂在门框上面。 二人现在踩踏的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像极了鬼片现场。更让人身临其境的，别墅时不时传来几声叫，似狼，又比狼嚎更尖，更锐。 而且，或者是在隔壁，木板吱呀响着，然后「咚！」 「咚、咚！」又是几声声响，说明着整间别墅的不太平。 走在前面，夏油杰安慰道：「别怕。」 「我不紧张。」清水眠诚实地说道。 「你可以握着我的手。」夏油杰继续说道。 「我真的不紧张。」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夏油杰自顾自说道。 「……」 看着他伸过来微微颤抖的手，清水眠明白了。 他木着脸，揭露道：「夏油君，是你自己在害怕。」 「啊？」夏油杰略带僵硬地扭头，笑容带着几分紧张，「……是有那么点。」 对此，清水眠只觉不可思议：「我们可是咒术师，面对噁心恐怖的诅咒，应该很有经验了。」 听班主任夜蛾正道说，因为咒术界很缺人，所以在他来之前，一年级的夏油杰五条悟就已经时常外出任务了。当时，清水眠只是感慨学校颇具资本家无良风范。 紫眸微微张大，眼前俊雅的少年略带高兴地发出「哦」的疑问，「没想到，眠你会说我们。」 「……」这是关键问题吗？ 清水眠长嘆一声，没想到看似靠谱的夏油杰，居然也很脱线。 咒术高专培养的学生，他认识的那几个，二年级学姐庵歌姬是他狂热粉丝，一年级同学硝子研究的东西又冷门又带点特殊xp，至于余下的两个男同学，五条悟狂妄自大，夏油杰看似温和靠谱，自带吃倒餐馆debuff。 怎么都那么离谱。 心中正感觉一言难尽，别墅某处响起了一声尖叫。 「啊——」听声音，像是某个女生在撕心裂肺地喊。 二人对视一眼，迅速往声音来源处奔过去。他们一前一后地跑着，跑过一楼走廊，前方窜出个纤细的人影，边叫边跑到门外。 待一同追击，楼梯上突然蹦出来个黑影，气势兇勐地扑过来。只见那无神冰冷的眼神，宛如凶兽，露出的牙齿含着涎水，恶狠狠地袭击而来。 而夏油杰跳到走廊的一扇窗边，半个身子在外。而那怪物兇勐而迅捷，正扑了过来。见状，清水眠把心一横，没有握住夏油杰扭身伸出的手，而是剎住往前的脚步，一个扭脸，狠狠拿摄像机砸向那怪物的脸。 还是没有剎住。 因冲击力，清水眠一个头撞，直接把夏油杰撞到窗外。说实话，有亿点点尴尬。 但清水眠是谁？ 两年内就当红的年轻歌手。靠的可不仅仅是公司资源个人人脉，而是在当初晨间剧制作人手一伸出来，就即刻握上去想方设法推销自己的音乐能力那股聪明劲。 然后由此发迹。 经歷告诉清水眠，要学会把握时机，以及改变情势。 于是，他朝着别墅外的夏油杰大吼一声：「快走！去追那个人！」然后扭身跟再次扑来的凶兽搏斗起来。 夏油杰着急地张望一下，透过窗看到清水眠一摄影机砸中那黑影的脑袋，扑上去压制住那人，一下又一下，那叫一个稳准狠。估计不死也残，他这才放下心来，去追那逃走的黑影。 摄像机真经折腾。砸了好几下，见怪物倒地不醒，这才松了手。定睛一看，他赶紧起身。 居然是个女孩子，黑色长髮散落一地。胸口不再起伏。 ……自己，杀了人？ 不对劲。 刚才为求自保，那几下都是砸向脑袋的，砰砰有声。且不说是自我防御，那几下狠劲，外加咒术师强于常人的力量，不敢说把人砸出脑浆，但力道也会很大，头部、面部，觉得不会正常如昔。 可这昏迷的女孩子，除了脸色如死人般灰败，头脸都没有丝毫损伤。 思考着，躺倒的女孩浑身一动，从喉咙深处发出「荷、荷」的声音，浑似野兽。「咔擦」一声，她弯着的小腿，突然一折，发出骨折的声音。 第55页 然后，她脚立了起来，手也咔擦地撑在地板上，头更是咔嚓嚓地一扭，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扭曲姿势爬行。 无光的眼神呆愣愣地，脑袋三百六十度旋转，身体朝上。 ……这是个什么怪物啊。 纵然是清水眠，面对这诡谲的局面，也略有些毛骨悚然。他勐地后退好几步，深深唿吸一口气，脑中拟好计划，决定用摄像机砸中这怪物以后，再召唤出除魔之弓进行祓除。 至于除魔弓箭，没办法了，只有取自己的血进行凝箭。毕竟，源自结缘约定的弓箭，只能即时使用。没有人会保持本心不变。 而那怪物，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不远的人，说时迟那时快，它四脚爬行着，沖向了清水眠！ 清水眠双手举起摄像机，告诉自己就这一击。一击必中以后，就撤退出距离，趁机召唤除魔之弓。 情势一触即发。 「等一下——」有男声突然响起。 · 另一边，夏油杰很快追到那人影，并摆平了局面。惊恐的警一察已经昏过去。而那个纤细瘦弱的人影蹲着，背影无比伤心失落。 夏油杰没有上前。在追上来的刚才，他看到了人影的真容。就五官来说，是个可爱清秀的少女。但要排除那如死尸般的青灰脸色。 她身上隐藏着隐隐的咒力，像是一盏烛燃烧着点亮其生命。如果，她还有生命。 似乎无法祓除。夏油杰就此做出自己的判断：「抱歉，我要带你回咒术高专进行研究了。」 「等一下。」背后响起声音，一瞬间，夏油杰操使咒灵束缚住少女，警觉地回头，看到抱着摄像机的清水眠。 他身后还跟着个戴墨镜的男人。咒术师一般也会戴墨镜避开咒灵，但没有一个咒术师会跟这个男人一样，穿着红色马甲披黑色西装，还戴着小领带，有几分怪怪的帅气。 「巽幸太郎。」清水眠介绍着这个男人，目光望向蹲在地上的少女，「是她的监护人。」 夏油杰由衷露出疑问的表情。 「夏油君，让她回去。」清水眠开口道。 瞬间明白过来，紫眸不快地眯着，同时发出警告。 「眠。」 然后，抬手，一个招手。 「你过来。」 话说的很简短，动作也很霸道，简直不像刚才怕鬼的他了。一瞬间，清水眠以为他是五条悟附身。 但想到身后叫巽幸太郎的男人说过的话，事关重大，清水眠依言过去，试着找他商量。在这过程中，夏油杰始终防备地盯着他身后不知来路的男人。等他走过去，这才收回目光。 然后，夏油杰抬手按在他肩膀，俯身低声道：「怎么回事？他威胁你了？」 原来不是不高兴，而是担心他。刚才那副模样，也只是防着身后的男人。 感知到他的关心，同时也感嘆着他的靠谱，清水眠沉默了一下，说出一定的真相。 「不是咒灵，是殭尸。殭尸少女。」 「殭尸？」夏油杰诧异道。 在他小时候，看过不少外国恐怖片，其中有港片殭尸系列。所以听了几句解释，很快懂了。 而清水眠诚恳道：「夏油君，巽幸太郎已经答应我了，以后我们还可以找他调查这些事，所以，这次的事可以先不上报吗？ 「这对我来说至关重大。」 夏油杰沉思一分钟，缓缓开口道：「眠你不是那种会突然相信陌生人的傢伙。你警戒心一直很重。所以，那个男人允诺你的事情，对你来说一定是很关键的，而且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 ……说实话，如果选择跟谁呆一块，清水眠宁可选择五条悟，都不太愿意选择夏油杰。夏油杰实在是，又敏锐，又聪明。 但清水眠其他可能都学得不好，唯一学得好，就是不放弃。 他干脆抬头，对着眼前人点头道：「是。这次不是咒灵事件，而是一次灵异事件调查罢了。咒术师本来就缺人手，如果还在其他方面浪费时间，就更不应该了。 嘴角一弯，「相信我将这件事就此上报给夜蛾老师，他也会做出置之不理的评价。」 「是这样没错。」夏油杰抬手摸了摸下颌，语气悠哉道，「那我可以答应你。」 刚才所提出的只是假设。而夏油杰能松口，清水眠心底存疑。他更实际地问道：「条件？」 「我们好歹是『恶童同盟』的盟友，关系却并不亲密。」夏油杰胳膊肘搭在清水眠肩上，再次俯身，说出提议，「这样吧，你以后都叫我杰，如何？」 「毕竟这事，是可以合作的。」夏油杰说道。 面对这轻而易举的条件，清水眠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听到他最后一句，忽然明白。 可以，合作？ 而夏油杰的目光落在那个殭尸少女的背影上。殭尸不死不活，没有自我意识，而这少女刚才会尖叫，会说话，还大声跟路过警一察辩解，思维逻辑清晰，除了灰败脸色以外，简直如活人。 正暗自纳罕，那探究的目光，倒让清水眠打开了新思路。 ……也许？ 啊不好说。 这时，夏油杰被蚊子叮了几下，下颌痒痒的，抬手挠了挠，正好挠破自己一颗暗藏的青春痘，不由嘶的一声眯住眼。 落在清水眠眼里，是这样的。 第56页 #清水眠特供误解视角# 夏油杰眯着眼睛，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看着那个殭尸少女的背影。他本来不大的眼睛，眯起来，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然后，他抬手摸了摸下颌，发出了一声嘶的声音，似在压抑，似在沉思。 也许，这就是青春期。 #清水眠误解视角over# 当然，事后清水眠承认，自己是在艺能圈见多了lsp的眼神，一时看走了眼。为此，他对同学夏油杰表示深切而哀痛的，道歉。 但这一刻，比起一声轻飘飘的杰，经过人情逻辑推理，清水眠觉得这才是真相。 他会意过来，抬手拍了拍杰，然后跟巽幸太郎打了个招唿，举着摄像机走到那个女孩面前，问：「我可以拍你吗？」 「咦？」少女诧异地抬头。在意识到自己灰败的脸色会吓到人，连忙扒拉起长发遮挡自己的脸。 「没关系。总有人喜欢的。」清水眠无限温柔地安慰道。 然后，朝夏油杰那个方向努努嘴，「比如说他。xp有点特殊。」 被cue到的夏油杰：？ 事后，夏油杰表示：真的，好大一口锅。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眠眠该好好反省下自己身边的同学为什么那么离谱了。也许，是因为他本身也是个离谱的人吧（括弧笑 咒灵与咒术师等级*：出自《咒术回战》第二十一话。 今日剧情出自《佐贺偶像是传奇》第一季。 · 小剧场一。 清水眠跟妹妹商量给猫猫取名。 清水眠：「小咪？猫猫？小猫儿？」 在五条悟的眼神示意中，妹妹僵僵地说道：「这些名字太普通了吧。」清水眠认同地点点头，沉吟片刻：「其实之前那只死去的猫猫叫小白，我想给猫猫取个类似的名字。」 五条悟冰蓝的眼睛闪现趣味。 「小白是老大，猫猫是第二只，就叫老二，怎么样？」清水眠一脸认真。 那张俊美的脸，有一瞬间扭曲。 避免五条悟气疯炸了整个公寓，妹妹赶紧道：「让猫猫自己想。」 于是，这才有了最后的定名——小五。 剧场二。 《关于咒术高专学生离谱程度学术研究报告》署名：清水眠。 夏油杰：我就一句话，物以群分。 夏油杰：是哪个傻瓜以为我xp特殊，拿着摄影机追着拍殭尸美少女！最后，还神秘兮兮塞给我该录像带，说不用谢带回家关上窗帘自己慢慢看！ 硝子/五条悟：杰，算上刚才，这是三句话了。 第29章 冰凉的毛巾,搭在滚烫的额头。 眼皮微睁，绯红的眼睛带着些许的朦胧。躺着的清水眠声音喑哑：「谢谢。」 于是那只搭在湿软毛巾上骨感分明的手，三两手指併拢,按了按毛巾。吸饱的毛巾溢出冰凉的水来,从少年滚当的额上滑落,浸没在鬓角里。 清水眠眼睛睁大了点,目含谴责。 而在紫眸的主人看来，这绯红的眼神略带恍惚,瞳仁深处，是一泓春水。粼粼波光聚拢，合成那略带温柔而有神的目光。 「叫我名字。」夏油杰道。 处于热伤风之中，清水眠头很痛,思维也不似平时那般敏捷。听到要求,他便乖乖喊道：「杰。」 上方的那双紫眸微微眯起来，似乎带有几分愉快。然后,夏油杰用柔软的湿巾擦了擦顺着病人额头滑落到鬓角的水迹，动作温柔仔细。 轻轻吐出口气,清水眠闭上眼睛。 就在昨天，祓除咒灵以后，梅雨说来就来，清水眠忘了带伞。一场雨之后，半湿的他又经歷炎炎烈日，暑气与湿气积郁在体内,一夜之后,精神大不好。 最近他与夏油杰都在外出搭档。见他精神颓靡，还要硬撑着工作出任务，夏油杰不忍搭档过度劳累,出手阻拦。而二人任务地点离他家很近，便在与父母说明以后，将其带回来照料。 清水眠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休息过了。近来在家，睡觉还没醒来，就赶到一阵胸闷，睁眼一看，猫猫小五就压着他的胸口。 其实有了猫猫小五以后，他的睡眠反而比之前好很多。但这几天自己都在外跑，忙碌到住在学校宿舍，连写歌曲谱都是用手机录音然后邮件发经纪人。 不知道，妹妹和猫猫小五怎么样了？ 诸多思绪，随着困意而熄灭。清水眠胸口均匀起伏，唿吸清浅，终于步入睡眠之中。 见他睡着，夏油杰轻轻关上了房间门，轻手轻脚下了楼，到一楼客厅。 这个点，作为医护人员的父母都在医院上班。家里没有大人。坐在沙发上，夏油杰翻出手机，给五条悟发简讯，说明情况。 「眠病了？那我得早点从五条家杂事中脱身，尽快回来。」五条悟的简讯来的很快。 「热伤风，休息几天就好。」夏油杰输入着简讯，略略思考，然后才问，「事情怎么样了？」 得到的回答是，问题不大，父母站在五条悟这边。族中几个老头很多话，但已经在一一敲打中。 看样子的确没什么问题，夏油杰放下手机，走到厨房，准备下厨熬点米粥给病中的清水眠吃。 · 铁一般的黑色囚牢。 眼前是一面光滑的镜子，镜子底下镶嵌着几个如珍珠般的小灯泡，微微发着光，却衬得这黑暗更加的狭窄，更加的逼仄，更加的无处可逃。 第57页 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岁，清水眠拖着脚步，麻木地走到这扇正对面的镜子。眼角余光中，有什么再动。 于是他转过头，看到右边，也是镜子。那扇镜子内嵌多棱形，折射着每一个动作，镜中的少年重叠成无数个身影，就像是十六瓣八重表菊，每一根纤长的菊瓣，都在镜中一一展开。 他木然地望向左边，左边的多稜镜中，模样也分裂成数重身影。 静默良久，镜中的少年，落下泪来。那眼泪，在无数的镜中，无可避免地朝下坠落，碎裂，消逝。 无尽的孤寂如黑暗，将他包裹其中。 而在这时，身后似乎有谁踱步走近，缓缓张开双臂，将清水眠从背后抱紧。温热的怀抱，却让他像一根葱一样软下去。 在这本家之中，除了妹妹，没有被人关怀的少年，已经不明白拥抱的含义。 抬起的两根手指，带点他不讨厌的冒犯，轻轻地抚着少年光洁的额头。清水眠抬起头，想要看清身后抱住自己的人模样，却看不清。 他没有放弃，睁大了眼。 然后，醒了过来。 印入眼中的，是如淡紫星空般的细长眼睛。 夏油杰正俯身，突然一僵。而清水眠看着那双眼睛，目光落在披散的濡羽光亮乌黑的长髮，像美丽的藤花垂落。 他抬了抬手，忍不住揪住这顺滑的头髮，手指不小心缠绕了几缕头髮。 定了定神，夏油杰轻声道：「醒了？要喝水吗？」 「唔」了一声，清水眠点了点头。黑髮少年笑了笑，抬手，轻轻解开那洁白的纤长手指上缠绕的黑髮，动作温柔。 他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杯水，稳稳地递给清水眠。清水眠支起身做好，接过水。手触碰到杯壁，温度恰好。 微暖的水流入喉咙，宛如甘泉。仰脖喝完，夏油杰恰到好处地接过空杯，递上了抽纸。 边放下杯子，他边说道：「你睡觉时，很不安稳，流了很多汗。」 薄汗沁出，积在那脆弱纤弱的白皙锁骨之上，宛如蝴蝶栖息。而那一层薄薄的汗水，像是涂上去的蜡，又滑又亮。 光滑水亮的，直教人想动手摸下去。那滑腻的程度，使得人哪怕没上手，就已经有就势滑到底的蠢蠢欲动。 夏油杰的手指动了动，像一瓣兰花叶，轻轻地垂在少年裸一露的肩旁。就像是路过一株倒挂下来的兰花，即将擦身而过的，那么微末的距离。 偏生病中的清水眠没有自觉。他抬手撑着脑袋，手指按压了下太阳穴缓解头痛，却不见好。 看来今天是好不了了。想到这，清水眠郁闷地长长吐出口气来，道声谢，抽出刚放在床上的纸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随着他的动作，夏油杰紫眸微微一张，醒悟似地收回手。 「刚才，你睡不好，我就帮忙掖紧了下被角。」他解释道。 虽然这解释，似乎很多余，仿佛在掩饰某种心虚。 换作平时，清水眠会很快琢磨出其中的不对劲。但现在，热伤风导致的乏力头痛等，让他无心想其它，只虚虚点了点头。 「饿了吗？」夏油杰转了话题。 点头，再点头。夏油杰打开了床头柜备好的保温杯，从中倒出自己熬煮好的小米粥，把盛满粥的碗递给他，细心地放上了瓷勺。 捧着碗，清水眠先埋头尝了口，黏稠的米粒清香包裹着绵软，一併融入嘴里。适当的温度熨帖着空虚的胃，从腹部升起了暖意。味道并不寡淡，带着点蔬菜的鲜嫩滋味，但是没有一点蔬菜。 大概是怕他不喜欢吃蔬菜，所以熬粥入味以后，就把蔬菜挑走。 喝了小半碗，清水眠拈着瓷勺抬头，诚恳道：「你真的是个好男友人选，杰。」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夏油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不同于五条悟那近乎锋利的俊美长相，夏油杰是那种典雅的东方美人面容。平时丸子头与肥大的阔腿裤，添着几分浪人的慵懒随意，现在在家没有扎头髮，又衣裤贴身，本身的俊雅便呈现出来。 细长如狐的眼睛，是勾勒出他俊的关键。而微微垂下的眼尾，与薄如柳叶的唇都带着几分温柔，还有那濡羽色的亮丽黑长髮，贴着他白玉似的脸庞，黑与白，简单之中，又近乎极致的典雅美。 因为不好意思，他抬起手虚握成拳靠在唇边，衣袖勾勒出胳膊那微凸起来流畅而结实的肌肉线条。 然后，他那只握成空拳的手，轻轻抵在嘴唇上，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动作清雅，就像是有朵花悄无声息地开在手中，然后一张手，变魔术似的不存在了。 一瞬间，清水眠偏了偏头，脸上充满了疑惑。他那种孩子般稚气表情打动了夏油杰。等他低头喝完粥，眼神无聊地看来看去，夏油杰忽然问道：「要看星空吗？」 这个男孩，似乎什么都想跟他分享。清水眠凝睇看着他，那一刻，连夏油杰都觉得，绯红的眼眸里尽是什么都理解的温柔。 「好啊。」他轻快地答道。 恰好这间客房，离阁楼间不远。拒绝了夏油杰背他的提议，在搀扶下，清水眠跟他爬楼梯来到了阁楼间。 将清水眠安置在摇椅上，并垫上柔软的靠背垫，夏油杰又去找来□□，打开了阁楼的天窗。 结果大失所望。东京夜晚的上空，已经被彻夜不灭的霓虹灯光污染，不似郊外的咒术高专般还能看到璀璨的星子。 第58页 然而，夏油杰没有放弃。为通风，他稍微开着天窗，然后搬来投影机以及录像带，把二者连接在一起。 「好了。」说着，夏油杰「啪」的一声，关上了灯。 阁楼的天花板，成了投影的幕布。黑暗之中，一整个星空出现在清水眠的眼中。 泛灰的深蓝星空，像是冬日晴空。先是几颗星子闪烁，而底下是青白色的起伏山脉。 然后一两颗流星划过，星星耀眼起来，原来是几千上万乃至上亿颗星都在闪烁。星空由深暗的黑转为浅浅的青灰，瑰丽的星云渐渐飘来。 星云翻涌，仿佛逝去的光阴。然后，画面一分为二。 上方是浅淡的秘色星空，下方是如镜般光滑的湖面。群星闪光，在镜一样的湖面中，它们亦是发着光，仿佛从星空中坠落到其中。 变幻的天色，斑斓的星云，竟像宇宙睁开了一只温柔的眼睛。 望着这浩瀚的星空，清水眠屏住了唿吸。他抓着扶手，慢慢坐直，结果抓得太用力按动了椅子按钮，摇椅直接躺平。 平视着仰望着这投影的星空，清水眠睁大了眼，仿佛找到儿时的欢喜，又震慑于这盛大的美丽。 夏油杰也置了把椅子，挨着他坐下来。同样按下按钮，两个人都平躺在椅子上，看着流转的星空。 然后，他抬起手，指了指一片星云。 「你看这一片混乱的星云，就像一棵开花的樱花树*。」 仔细看了看，清水眠笑了一声：「是啊，我突然想到聂鲁达的一句诗。」 正要开口，脑袋又痛了一下，反倒提醒了他，这时候说这话的不恰当。于是清水眠闭了嘴。 「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夏油杰接过话头，说出了唿之欲出的那句诗歌。 偏头看他，清水眠发现他相当自若，神色平静地仰望着天花板上的星空，似乎只是想起来帮他接了这句话。 于是，清水眠也没有多想，继续看着星空。 万千星辰在他们头顶闪闪发着光，或蓝，或白，或红，浩瀚无垠。看着看着，整个天穹都在旋转。 然后整个星空的星轨，开始转动，真的就成了梵谷眼中的星空，是扭曲的旋涡般形状，最下方，则撑着一座黑色巍峨的山为支柱。 忽然间有了默契般，二人偏头，对视一眼。清水眠开了口。 「梵谷，诚不欺我。」 这构图这旋转着的星空，完全是那个疯癫的梵谷眼中的世界。 而夏油杰从胸腔里逸出一声嘆息：「他真的是个天才。」 诚心诚意地说着是啊，二人又静默下来。星轨旋着，令人晕眩，仿佛老唱片碟中那一圈圈的刻痕。所有的，都有尽头，与原点。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阁楼来看这些录影的星空。」夏油杰突然说道。 「那你不开心的时候，多吗？」清水眠自然地问道。 「小时候很多。」夏油杰笑了声，「因为只有我看得到咒灵，大家都看不到，父母也很困扰。」 顿了顿，他用一种撇过不谈的语气，试图随意地说道：「他们一直希望我正常点。虽然我很理解什么是正常，但有些东西没办法改变。 「现在的我已经很强，该保护弱者了。」少年笃定地说道。 偏偏头，看着他散落的黑色长髮，仿佛如水藻般栖伏。一旦感冒，清水眠的理智管理阀值似乎就没那么高，又悄悄伸手去摸那些柔软的黑髮。 「眠。」这时，夏油杰喊道。 清水眠应声，手指毫不停顿地，轻轻去揪那顺滑的长髮，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调皮。 「你喜欢悟吗？」突如其来的问题，偏偏用的是一种随意的语气。 所以，清水眠没有多思考，如回答记者採访问平时吃什么般，很快答道：「这不重要。喜不喜欢不重要。 「五条悟他，喜欢的不是现在的我。」 夏油杰这才偏过头，撑起半边身子，笑着取回自己被抓着的长髮，说道：「原来你也很清楚。」 「嗯。」清水眠眨了眨眼，神情略带思索，「他跟我说过，我没有小时候可爱。看起来很在意小时候的我。 「他喜欢的，就是小时候的那个我而已。 「但是，对我来说，小时候的经歷，其实不太美妙。」 「是因为悟？」夏油杰猜测道。 清水眠抓着扶手坐起身，扭身看躺着的夏油杰，摇了摇头：「不，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其他。」 「哦」一声，夏油杰没有再问。清水眠正打算继续躺下，黑髮少年又以闲谈的语气问起：「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那个巽幸太郎，记得通知我。」 「……行。」答应得很勉强。 「我发现你生病的时候，比平时坦率一些。」夏油杰眯着眼，微笑着说道。唇边的笑容，略带愉悦。 那笑容落在清水眠眼里，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高兴。他轻轻皱着眉，「类似的话，五条悟也跟我说过。你们不要都很聪明，最好成傻瓜被我忽悠。」 嘴上说着超恶劣的话，但是夏油杰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哈哈笑着，笑得椅子都震动起来。 等清水眠躺回椅子上，他才笑够了，抬手揉了揉笑抽的肚子，纠正道：「我聪明自己承认了，但悟不是真的傻，是通透。」 第59页 「他可以很快就察觉到一切，但具体的，要看愿不愿意出手计较罢了。多数时候，他不屑于那样做而已。」 对于他的说法，清水眠敷衍地应道：「是，他只是看起来傻。」 夏油杰笑笑，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眠知道他家的猫猫小五，实际就是五条悟，最后会怎么样？经歷各种麻烦，夏油杰内心很期待五条悟的这次翻车。 慢慢地，头顶的星空黯淡下去，渐渐隐没。录像带自动退了出来，已经播放完毕。 而清水眠抬手打了个哈切，掩着唇。意识到人睏乏了，夏油杰提议下楼休息，但因为清水眠还想看会投影的星空，他便下楼去拿毯子。 在等待的过程中，清水眠起身伸伸懒腰，站起来，在不大的阁楼里四处走走。堆着些杂物，婴儿车小汽车等幼童玩具，打包好的衣物箱与玩具箱，还有国小国中的书籍等扎好成堆等。 有个旧书柜没有拆开，直接置于这阁楼内，玻璃柜里似乎装着有什么。然而蒙着层薄布，看不清。 伸手要去扯开那薄布，夏油杰打开阁楼的门回来了。看着站在书柜面前的清水眠，他略带紧张，赶紧走过去，挡在面前，亮了亮手中的书籍。 「我想着你等会无聊，带了本名家选集故事。」 看着他掩饰的眼神，清水眠也没有坚持，收回了手，躺回椅子。夏油杰帮他盖上毯子，继续播放着星空。 首次的震撼是最厉害的。至于第二次，清水眠有些困了。随手拿过书籍，翻了翻，他递给已经调好椅背坐好的夏油杰，作出请求。 「困得有些睁不开眼，要不你给我念念故事吧。」 在刚才二人的交流中，二人都知道对方有点文化底蕴，颇有几分心心相惜。于是，夏油杰没有推却，打开一盏壁灯，在微暗的灯光下，翻开其中一个故事，开始念起来。 故事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暗恋故事，又是外国作家的笔触，清水眠听着听着便合上了眼，沉入了黑甜的梦里。 「……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夏油杰念着，注意到清水眠已经睡去。 可后面的那一句，理智告诉他合上书就好，但他几乎是不可抑制地念了下去。 「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壁灯发着暖色的微弱的光，照得睡熟的少年端丽的脸，笼了一层淡淡的光，就像是清晨的睡莲，在浅浅的晨光下，有着虚幻朦胧的光晕。 那双绯红瞳仁已经合上，再没有变幻的眼眸配合着转动的神色，也没有突然冒出的想法与隐瞒，整个人安静地近乎乖巧。 他反而不喜欢这种沉静。但要深究起来，夏油杰连个说服自己的理由，都不肯给。 秀挺的鼻樑在光晕中，打出深邃立体的阴影。鼻尖凝着一滴，不知是汗还是水。夏油杰不由抬起手，轻轻地按了按那鼻尖。 又收回了手。最后，他垂眸看着自己念过的那个故事名字。 是塞林格的短篇。 ——《破碎故事之心》。 · 清水眠再次醒来，是被夏油杰叫醒。 他告诉他，今晚自己的父母在医院值班不回家，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然后又催促着他回屋睡觉，避免加重感冒。 揉着眼睛含煳答应着，清水眠被他拉起来，推着少年让他先下去，自己醒一下瞌睡就来。 为理好客房床褥，夏油杰先下去了。 清水眠站着揉了揉眼睛，头似乎没有那么痛了。他看着天窗，似乎已经是深夜。天窗外，有光静静打在那个蒙着薄布的书柜上，引得他好奇心又起。 如果是往常，清水眠的自制力绝对不那么低。在艺能圈混，他非常知道好奇心害人，所以一般没有什么好奇心。 但又是感冒，又是在朋友家，他似乎完全放松下来。索性上前，扯开了盖着的薄布。 目瞪口呆。 「啪」一声，阁楼的灯打开，光亮四起。夏油杰进来，嘴上说着话。 「眠，被褥理好了，先……」紫眸落在书柜玻璃的东西，一愣，话也断开了。 然后，他一个健步冲上去，蹿到清水眠面前。 「你听我解释！」 清水眠目光越过他，看向玻璃柜里的东西。歌手绵出道专辑，到最新专辑，绝版典藏版专辑，红蓝绿白小卡，各色周边…… 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就，尴尬。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以为自己在学校就歌姬学姐一个疯狂粉丝，结果还有你夏油杰这个隐藏的大尾巴狼！ 无意对上黑髮少年的目光，清水眠迅速别开。在这一刻，他脑海已经蹦出经纪人之前发过的「疯狂粉丝求而不得，绑架囚禁偶像」等社会新闻了。 看着他躲避的眼神，夏油杰着急地摸下颌，还等理清思路，就着急地解释。 「我有个朋友一直很喜欢你。然后最近你入学了，受了歌姬学姐的影响，我也跟着有了兴趣，随便收集了点东西！」 呵，这种谎话。清水眠不能信。 他抬手指了指书柜玻璃里，印着自己脸的短裤，完全被摊开摆好了呢。然后略带艰难地开口：「这也是，你随便收集的？」 那印着他脸的短裤，是某次公司脑袋抽了印发的周边。最后因他极度抗议，刚出货没多久就禁止了。而余下的不到一百条，据说成了绝世孤品，在ebay上还有几次炒成天价。 第60页 没想到，夏油杰居然收藏了。 噫，变态。 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三个字，夏油杰瞬间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讷讷道：「朋友出国留学了，这些被父母明令禁止带走，于是就送我了。他走之前，千万叮嘱，让我好好珍藏。」 黑髮少年耷拉着脑袋，宛如一只狐狸耷拉着长耳朵，居然有点可爱。 然后，在某个绝版的t桖上，清水眠看到了自己的笔迹，标明送给另一个姓牧野的粉丝。哦他想起来了，那个牧野是骨灰级粉丝，最近是在官咖告别，说自己出国留学要好好学习，不得已退走了。 当时的自己还回復了他，给予了祝福。 信息对上了，清水眠松了口气，拍拍夏油杰道：「没事。」 二人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夏油杰说正好给牧野打个电话炫耀一下。果不其然，电话打过去，听到清水眠的声音牧野瞬间炸了，发出尖叫鸡般的吶喊。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夏油杰还仗义地穿上那条短裤。于是，这位骨灰级粉丝提出了要求。 「我希望在杰身穿短裤的情况，绵你提笔在裤上为他写上祝福语！」 「……」清水眠夏油杰同时陷入某种尴尬的沉默。 讲真，你到底是黑粉，还是痴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听闻今天高考有部分地区结束了。祝福高考结束的同学，有个快乐的暑假，似锦的前程xd。】 其实，镜子用来搞xp，也挺好的。 关于被拥抱像根葱一样软下去，是我看过的一篇类似纪实文章里写过的。里面讲撰稿人去非洲跑新闻，看到个小孩坐在一片废墟，就抱了抱他。然后那孩子就跟葱一样软下去。 因为那孩子从来没有被人拥抱过，他不明白这含义。不知道为什么，就印象很深。 · 你看这一片混乱的星云，就像一棵开花的樱花树*：nasa的科普文案。 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聂鲁达的诗歌。 记得是在哪篇公众号上看过这个类似的句子，还特意查了查，是有这个翻译的句子。但是自己买的那本聂鲁达诗集，完全没有翻译成这个意思，而且，我买的版本，最经典的《喜欢你是寂静的》都翻译得很不得劲【无奈摊手。 时间久了，可能记忆有所出错，望见谅。 第30章 夏季的蝉,聒噪起来。 今天的风，甚是喧嚣。 东京咒术高专唯二的自动贩卖机，坏了。 瞬间,整个夏日除了蝉叫,还有咒高学生们的哀嚎。在校方通知改日维修的时候,众人心宛如死了。只要一年级的几个人,表情很是淡定。 一路从走廊、食堂、跑道等地方路过校友，硝子与夏油杰二人淡定地走回教室。然后,夏油杰掏出手机，根据收到的最新简讯宣布。 「悟说他等会就回来。已经採购了我们提供的零食清单，等会带回来。」 此处，应有欢唿与掌声。毕竟,他们可是独享着物质的快乐。 可惜的是,其余两个人都没有反应。硝子靠窗抽着烟，清水眠则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他脸朝下按在课桌上,桌上垫着几张纸，胳膊颓废地垂下来,右手还握着只黑色笔，反覆地按着笔芯按钮开关。 「啊……」清水眠发出痛苦的声音，消沉得都浮现灰白背景。 夏油杰走过来，捡起地上散落的一两张a4纸，是五线曲谱。没写几行，便被黑色划痕否决。 明白作为歌手绵身份,清水眠正在写歌曲。担忧他热伤风刚好又勉强过度,夏油杰开口道：「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眠？」 「不能休息……」清水眠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喃喃道，「下周,要上节目宣传新歌。可我到现在，都写不出成品来。」 趴着的他抬起胳膊撑着桌，白皙的脸印上了曲谱的墨痕，嘴唇微微撅起，绯红的眼眸凝神遥望着一点，有种沉思中不服输的劲头，的确像个天真热忱的艺术家。 搭在裤腿边的手微微动了动，夏油杰想要为他擦去脸上墨迹。窗外，蔚蓝天空之中，有一抹云彩缓慢地飘来。 靠窗抽菸的硝子突然「咦」了一声。下一秒，一个人影蹿到了窗台，脚踏着窗，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夏油杰敏锐地往那窗边看去，看见五条悟踏窗进来，一只手攀着窗框，另一只手拎着大包零食。「嘿咻」一声，他跳窗进来，把零食交给硝子。 他缓缓绕到清水眠身后，朝夏油杰比了个嘘的手势，蓝眸如顽童般兴奋。而清水眠仰头望着天花板角落的一角，深思着，完全陷入了对于谱曲的思考。 手指动了动，夏油杰管束住了自己的身体。同时，他发现了五条悟脖颈上，少见地挂着个饰品，薄脆的绿叶造型，透着如玉般润泽的亮光。 五条悟兴奋地搓了搓自己的手，咧出个恶作剧似的笑容，从背后抬手捂住了清水眠的眼睛。 「来，猜猜我是谁？」 突然的举动，着实惊到沉思中的清水眠，连手中的笔都掉落。 「靠。」他骂了一声，然后抬手摸了摸那人的手，说出自己的推理。 「手上没有戒指，是硝子吧？」说着话时，难免带着几分怒气中的草率。 硝子夏油杰对视一眼：咦，五条悟的猫猫魔法，不管用了？在眠眼里，他恢復人身了？ 第61页 哈？五条悟表情空白了一瞬。 「开玩笑的话，我就把你的脖子折断。」他笑眯眯地威胁道，这时候，还有几分情趣的游刃有余。 听声音是男生。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因为写不出歌，清水眠也觉得要适当休息，索性顺水推舟。 「当然是玩笑了。」 「那么，现在就来猜猜。」五条悟继续道。 答案太简单，不就是杰吗。清水眠觉得有辱智商，干脆沉默，晾晾朋友让其知道打扰他的代价。 「……」 「你睡着了吗？」背后的声音不耐烦地问道。 「稍微睡了一下。可能是我最近写歌瓶颈，有点累了吧。」清水眠很诚实。 「现在回答。」五条悟命令道，脸上不耐烦再扩大。 「问题是什么来着？」偏生清水眠休息停顿的脑子，这一刻稍微卡住了。 「还能是什么啊，我是谁？」五条悟重复道。夏油杰硝子两个局外人都感嘆了，五条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过。 清水眠笑了一声，「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亲爱的——」 五条悟：喵？！ 喵喵兴奋.jpg 「同学。」话音落定。 一瞬间，硝子夏油杰二人感觉到了杀气。 「瞧瞧这小子动脑筋的样、子、哟。」夏油杰听出了五条悟磨牙的声音。 「现在放手吧，我感觉眼珠要被抠下来了。」清水眠不满道。平时觉得夏油杰动作挺有分寸，今天怎么用劲过度。 「亲爱的，是谁呢？」每一个字，在旁的硝子都听出咬牙切齿的感觉。 奇怪杰今天的不对劲，清水眠想说自己没有亲爱的这回事，但覆在眼睛上的那双手现在完全掰不开，有种眼珠不保的危险感。 其实真实情况更为严重。 面对教室里骤然瀰漫扭曲的咒力，夏油杰不动声色地护着硝子在身后，往教室门口慢慢挪去，朝她示意：如果等会悟真的爆发了，你先逃出去，我拉开他们两。 基于这份尖锐的危险预告，清水眠只得继续配合：「说什么啊，亲爱的能是谁？」 「闭嘴，给我说名字。」五条悟狰狞地笑了一下。 这下，清水眠知道了，不是杰。那会是谁呢？ 有谁是出现在一年级教室，硝子夏油杰毫无反应，且纵容现在的场景就此出现？ 搞什么，是五条悟啊。有点无聊。 清水眠本想道破，但想到自己上次与五条悟打架以后，再没有见人。说实话，他忘了为什么打架，但内心深处似乎并不想伤害他。 所以有这样一个机会，难得五条少爷主动嬉闹，索性就玩下去咯。权当纵容少爷脾气。 于是，清水眠嘴角一勾，从容道：「来个电话连线机会。」 「没有那种东西。」五条悟阻断了他的话。 轻轻哼了一声，清水眠道：「你真的觉得我不知道吗？」 「别耍花招了，你这混蛋。」五条悟语气里蕴含着怒气。 「你现在是在怀疑我？是吗？」清水眠反问道，语气是想通问题的一派轻松。 他当然不知道五条悟就快炸了。 「说个名字有那么难吗？」五条悟压低了声，勐地俯身凑到他耳根处。 啊好像生气了。清水眠反思是玩笑开得太过了，于是就缓和了语气。 「这不是名字的问题，而是……」他想说关于他们的打架到底怎么回事，想要了解情况，便着重强调，「我们信赖的问题。」 五条悟狞笑一声，真敢说啊这人，连名字都猜不对。 「什么啊，那就走到底。」 「我用今天你站不起来赌你说不出我的名字。」 他原意是打得站不起来。 硝子/夏油杰俱是一惊：什么，是我们想的那种剧情吗？！刚恢復人身，不要玩得这么刺激！ 而清水眠细细琢磨：他是要把我绑住不动吗，那我还怎么提笔写歌？一瞬间，本来就充斥着写不出歌的苦恼，现在更是增添了下周不能准时交demo给经纪人的烦躁。 教室内，众人沉默。 「怂了吗？」五条悟打破了此间寂静。 「怂的不是我，是你才对吧。」两相威胁之下，清水眠语气硬起来。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手。」 「最后的机会是我给你的。」五条悟回敬他。 二人互不相让，现场气氛顿时焦灼起来。夏油杰悄悄反手打开教室移门，将硝子推出门外。真打起来了，至少要保住唯一的治疗。 「没有迴旋的余地了。」清水眠郑重警告。 「好啊，求之不得。今天必须你死我活。」五条悟爽快道。 「数到三。」大少爷发了狠，「一。」 「二。」清水眠帮他数下去，不见妥协。 眼看关键冲突的「三」即将出现，为避免事端，夏油杰灵机一动，突然出声问道：「眠，你们家那只猫猫小五，最近还好吗？」 一句话，一石二鸟。 清水眠略略奇怪，但还是被吸引过去注意力，答道：「最近没怎么回家，妹妹说小五比较爱自由，喜欢出门散步，我很担心它被当成野猫，受到不良对待，想要给它准备个家养猫的标记，但还不知道它是否愿意。」 一席话，说得五条悟杀意敛了去，松开了手，愉快地吹着口哨来。 第62页 即将打起来的局面，瞬间消弥。 连夏油杰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 扯下脖颈上的绿叶饰品，五条悟扬手丢给夏油杰，叮嘱道：「杰，你先收着。」 薄如蝉翼的叶子模样，青竹色的淡雅颜色，发着翡翠般的光泽。 夏油杰仔细看了看，再次确认道：「这玩意，你戴着就能在眠面前，显露真身？」 「是啊。」说到这，五条悟又想起刚才教室里的「猜猜我是谁」，气得仰脖勐灌一口可乐，大声嘆气，「你和硝子也看到了，他就对我那么冷淡！」 一想方才五条悟的恶作剧之中，清水眠完全是在跟人对话，而且对待他的态度很疏离很强硬，完全不是对待猫猫那种狂热。 顿时，夏油杰低头翻弄着这叶子道具，仔细查看。 据说是五条家私人咒具库里的珍宝。上次回五条家，五条悟特意拿回来用的。 「一直觉得没什么用，这次倒用上了。」五条悟评价道，浑然不当成什么宝具。 绿叶的造型，到让人不由想起妖怪传说里，狸猫头顶着一片绿叶，然后施障眼法骗人。这东西的功效，也与此类似。至少，让五条悟失去了猫猫的光环，在清水眠眼中恢復了身份。 「还有个更好玩的道具。」五条悟晃了晃手中一个戒指，「戴上它，只要我愿意，所有人都会产生一样的认知。比如觉得我不光帅，还是他们的爸爸。不过只对普通人有效。」 「五条家的咒具库，是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吗？」夏油杰吐槽。 尽是些稀奇古怪天马行空的东西。 「正常咒具很多。但是这些淘出来的小玩意，才有趣。」五条悟答道。 摩挲着手中的道具，夏油杰紫眸一抬，问：「悟，收在我这里，意味着你还想继续当眠眼中的猫猫？」 「当然。」五条悟颔首道，以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 夏油杰抬首望天，二人在楼顶的天台，浮云变幻，晴空连绵不绝。他胳膊搁在栏杆上，眯着眼看天光垂落下来，底下各种建筑坐落在森绿之中，再远处，叠嶂的群山被翠意浸染，深浅不一的绿。 「唿」的一声，风吹来，撩开黑髮少年的额发，吹动了他的睫毛。 那浓浓的翠绿仿佛装在颜料罐里，过多得溢了出来，思想也渐渐受到浸透，缓缓地凝成流动的颜料，然后慢慢地流到桌角，一点点地滴落，在地上凝成一滩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但是，」夏油杰开了口，「你喜欢的，只是小时候的眠吧？」 五条悟背靠着栏杆，胳膊肘搭在上面。闻言，皱了皱眉，「这有区别吗？」 「眠只是眠。」他笃定道。 「不一样的。」夏油杰只是说，但五条悟反问为什么不一样，却没有说话。 面对好友突然的情绪，五条大少爷耸了耸肩，不管了。他决定的事，就没有放弃的这个选项。 「回五条家，事情解决完了吗？」夏油杰问。 他不知道自己是期望听到个什么样的答案。但聪明人的那份自省，让他要自己答案。 「没有。」五条悟背靠栏杆，伸了伸身体，丝毫不在意坠落似的探出半个身子，「父母站在我这边，族内老头子有的挺固执的，还得敲打。」 「嗯」了一声，夏油杰也不明白这个答案是否让自己满意。 他大概陷入了红与黑之中。冲动致命的赤红，沉静冷然的深黑，在他的身体打着架。 正是午休时刻。东京咒术高专学生不多，每年级有三四个，老师们都会感慨今年学生挺多的程度。咒术师整日与咒灵搏斗，是个危险工作，咒术师本来就很少，学校的人才自然更少。 现在，安静的校园，愈发安静。 五条悟眼尖，看到一个人出现，穿过操场。那人边走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穿越了操场，匆匆往通往外面的大道走去。 那头雪白的发，在日光照耀下，仿佛要融化般。 不知为何，背倚栏杆的五条悟，以及伏在其上的夏油杰，都没有任何举动，他们都默默凝神看那个身影往大道上走。 五条悟想起什么，捞了一把夏油杰手上的绿叶咒具，给自己戴上。然后扬声道：「餵眠！」 底下被叫了名字的人，抬头张望一番，很快锁定了楼上的两个人影。五条悟招了招手，他也回应似地招手。 果然，只要戴上这个绿叶咒具，在清水眠眼里，五条悟就不是只猫猫了，而是恢復原身。夏油杰默默想着，看着清水眠已经扭头往校门走去，而五条悟取下绿叶咒具，塞还了给他。 这时，五条悟蓝眸里，漾着光。 「这是在测试？」夏油杰问道。 「测试？」五条悟奇怪地看着他，继而否认，「不是。我就是想打个招唿。」 「……国小生吗你。」 不顾好友的吐槽，五条悟问道：「眠怀里的是什么？」 「曲谱。他下周要上综艺宣传新歌。应该是写好了去送给经纪人吧。」夏油杰作出合理的推测。 然后，他想了想，还是说道。 「据说，是写给一首父亲的歌。」 「哦~」 听出五条悟的语气里盪出愉悦的波浪线，猜到他对此有想法，夏油杰问道：「你打算率先听歌？」 第63页 「不，更大胆更有趣的举动，才符合老子天下第一的形象。」五条悟放出豪言。 · 下周一。 电视台节目录制的化妆室。 几个化妆师助理围着清水眠，看着他怀中的猫猫，纷纷夸赞。 「哇真可爱」、「小猫猫看这里」、「它有名字了呀其实叫neko就很可爱」…… 而那只蹲坐在清水眠腿上，拥有着柔软雪白的皮毛，以及大大的冰蓝眼睛的猫猫，发出了愉快的叫声。 「喵~」 作者有话要说：　　夏油杰：这就是你更大胆更有趣的举动吗悟，出息呢？ 清水眠与五条悟打赌对话，来自某站搞笑梗「猜猜我是谁」。 总算，总算过几章要开启修罗场了。说着，倒在笔记本键盘上的作者一跃而起，感觉自己还能再码一万字！ ……并不行。 大家明天见。 感谢在2021-06-0822:15:30~2021-06-0923:0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丘丘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钤懿10瓶；卿漓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电视台,清水眠的私人化妆室。 以坐着的清水眠为中心，几个化妆师与助理围聚成堆，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他腿上的白色波斯猫。 纯白无杂质的绒毛蓬松又柔顺,一摸下去,顺滑到底。白白的大尾巴懒懒地垂落在清水眠腿边。它那双冰蓝的眼睛,宛如透过蓝玻璃珠望到的晴空,梦幻而漂亮。 有人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拍照起来。在连续闪烁的强光中,猫猫眨了眨眼睛，「喵呜」一声扭身埋到清水眠怀里，缩在他怀抱不肯看人。 「哇太可爱了，好会撒娇呀。」众人感嘆着。 而清水眠看出猫猫的不适应,抬手安抚地摸了摸猫猫,开口道：「我家猫猫胆小，对陌生人害怕,请大家散了吧。 然后他扭身叮嘱助理给众人买下午茶，「到时的甜品,算是对大家忙碌工作之下的安慰。」 几个工作人员欢唿一声，纷纷表示：「啊还是绵先生人好，其他演艺人士就很……」被旁边人提示性地一拍，说话的人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尴尬地笑笑，很快拉着同伴离去了。 私人化妆间里,除了贴身助理,便只有清水眠和猫猫了。 「嗷呜~」猫猫从他怀里抬起头，竖起尖尖的耳朵，朝他眨着漂亮的蓝眼珠。 清水眠则低头,用手捏了捏它竖着的耳朵，道：「等会我上台了，你要乖乖待在后台哦小五。」 然后，他俯身凑到它面前，絮絮说着话。于是那蓬松的大尾巴一下一下地甩着，举得高高的，尾端蜷曲的模样，就像是倒挂的雨伞钩。 一人一猫相处融洽时，经纪人敲门进来。 「绵，节目要开始了，准备一下。」 说着，经纪人探身进来，看到他怀中的猫猫，突然眼睛一亮：「要不，你带猫猫上节目，制造下新热点？」 「喵~」猫猫发出软萌软萌的叫声，然后甩起尾巴，咒力缠绕上去，尾梢凸起，仿佛比了个中指。 心知自家猫猫本来就不是普通猫咪，清水眠此刻淡定得很，只抬手将它翘起的猫尾轻轻捋下去，嘴中说道：「不可以这样哦小五，这不是正经小猫咪所做的举动。」 「怎么了，绵？」经纪人俨然没听清。 自家猫猫再次竖起的猫尾，还是在比中指。清水眠又一次抬手压下去，顺了顺猫猫的毛。 作为普通人的经纪人，显然看不到猫猫比中指的动作。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清水眠谢绝了经纪人所谓的好主意。然后抱起猫猫，与之平视，蓝眸映出少年微笑的笑容。 「小五，要乖乖的。刚才答应我了，就要做到哦。」说着话时，他语气温柔。 「喵~」猫猫叫了一声，仿佛在回应。 这才将猫猫交与贴身助理，请他暂且照料。接着上妆去了节目。 节目是个国民综艺节目，收视率与国民度素来不错。这期是以「突击吧偶像新人」为主题。 虽说不是爱豆，但是在传统歌手界，清水眠又的确外形好看而突出，而且又是经纪人好歹才争取来的机会。所以清水眠迅速进入歌手绵的状态，跟着邀请的众嘉宾欢唿雀跃，做合格的背景板。 节目主持人是由两个艺能圈老人担任，一男一女，其中那位男主持人头脑灵活，接梗抛梗都很有一套，始终炒热着气氛。 默背着台本流程，清水眠知道自己进行新歌宣传，是在两小时半以后的节目录制。 两小时半说长不长，很快就到了他前面一个女爱豆团体，是近年流行的偶像声优团。看了看她们短短的裙子，男主持人故作吃惊道：「阿诺各位，我们现场的地板可是很光滑的，完全映得出胖次的哟。」 随后摄影师配合地将镜头推到几个女孩面前，往下，尽是在拍她们的裙边角，还有大腿。 在场众嘉宾配合地哈哈大笑起来。这几个女爱豆明白是节目需要，或娇嗔，或微笑，努力保持着打工人的敬业。 靠着这个擦边球玩笑，节目气氛被烘托到最高。 眼看节目录制快两个小时，导播喊停，请大家休息休息，积攒起中后场的精力。两个小时的节目录制，大部分人坐着也腰酸背痛起来，于是大家或回休息室补妆，或去卫生间。 第64页 两小时高强度的注意力集中，外加不能动弹，清水眠也略带疲倦了。低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能解乏，他打算去洗手间洗脸清醒一下。 再抬头，演播室的阶梯座位上，人们走得七七八八。而他前排的偶像声优女爱豆们，却不敢起身。在这中途休息的过程中，镜头还在拍，在她们大腿以及腿上扫来扫去。 「怎么办，刚给经纪人使眼色，但他都没有看我们……」前排的女声优团体中，有人小小声地说道，语气很是无助。 循着女孩们求助的目光，清水眠看到幕后的她们经纪人。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躲在幕布后面，侧身似乎跟谁说的话，看都不看女孩们一眼。 本来该事不关己地走掉，走了两步，清水眠突然抬声道：「啊咧镜头还开着呀，现在大家素颜补妆的样子都被看见了，会不会不太好？」 声音不大不小，半个演播厅的人都听到。虽说人走的七七八八，还有零星几个偶像或坐或站，听了这话，不免都往镜头看，眼中或防备或警惕。 这可是偶像的大忌。爱豆虽然贴近于真实，可也不能暴露自己脸上的青春痘啊！ 很快，便有其他经纪人站出来交涉，摄像师关上了镜头。前排的声优女团松了口气，她们齐齐偏头看着一旁站着的清水眠，朝他露出感激的目光。 微微点了点头，清水眠下了阶梯座位的台阶，往演播厅门口走。不经意间，他感到一股尖锐的时间，不好的意味让其迅速回头。 然后，他看到在台下，刚才那个摄像师与男主持人凑在一起叽咕说着话，二人眼神似有若无地飘过来。 明白出言提醒的行为可能让他们介怀，清水眠先是扭头出了门，暗暗下定决心，在节目中后场要稳住，绝不做出头鸟。 在卫生间用水擦了擦脸，清水眠精神稍好，又见尚有时间，便在走廊给妹妹打了个电话。 「最近，我们学校附近有个暴露狂，同班女生清早上学就遇到过，吓得当场哭了。真噁心。」电话那头，妹妹桃濑成海道。 「我跟美月她们说好了，要抓到那个暴露狂……」 「……拜託了。哪怕是录制镜头外的擦边球，那也很好。拍胸、拍胖次、拍大腿甚至大腿内侧，都是应该的。要得到节目内的镜头，这些擦边球不算什么。」 大大咧咧的声音，诉说着出卖。走廊的僻静处传来声响，清水眠略带疑惑地望过去，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走廊的拐角，清水眠微微探头，迅速收回了脑袋。 他看的，正是前排女爱豆们的经纪人。刚才在演播厅里，面对女孩们节目中途休息被镜头骚扰，他没有站出来。而现在，更是恳求着疑似工作人员的人，说着某些看似理所应当实则厚颜无耻的话。 「新人嘛，要镜头就得有所牺牲。所以，趁着这休息的时间，大胆地拍她们的胸啊、胖次啊、大腿啊，必要换取镜头的方式罢了。实在不行，我可以叫她们拉低点胸口，露出更多福利哦。」 那个经纪人大言不惭地说着，仿佛底下的几个女孩子不是人，而是商品。 下意识捂住了手机听筒，清水眠蹑手蹑脚地返回，走到了刚才打电话的走廊位置。走廊的窗户封闭着，唯有光洒进来，冷冷的日光，没有温度。 「哥哥？」电话那头没有得到回应，妹妹疑惑地问道，「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清水眠第一时间说道，满头杂乱心绪，有些理不清。 然后，他唿唤道妹妹的名字：「桃濑。你刚才说，有暴露狂要怎么办？」 「刚才是抓到他，狠狠收拾一顿，然后送到警一察局啦！」妹妹坚定地说道。 清水眠轻轻笑起来，夸赞道：「不愧是我的妹妹。」 面对邪恶的事情，应当英勇无畏地去反抗。 可是，如果你和你的同伴只是个小公司的声优爱豆团体，签订了数年经纪合约，全权委託公司，如有违背经纪人的意愿，就被合约压住，告诉你需要赔很多很多的钱。 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清水眠觉得自己不该去管。如果自己插手于此，到时候她们的经纪人不满起来，还不是骂她们。 然而，女性的身体始终受到某种外界的凝视。总是听到「我没看你，是在看你的腿/胸/腰」之类的话，却很少有人对男性这样说。 多数自身困扰，是从外界环境开始，然后内化到自己内心深处。 试想一下，如果妹妹出了社会，也遇到类似的情况，该怎么办呢？到了事后，自己再告诉她，不用在乎那些眼光吗？ 重重思考中，清水眠慢慢踱步回到了演播厅。他默默走上台阶，在阶梯座位上找到自己的位置。 果不其然，虽然大家还在休息，但镜头再开，且始终围绕着前排声优女爱豆们的身体打转。几个女孩慌张地挤成一团，拼命用手扯着自己的短裤，而镜头如老男人油腻腻的目光，始终在舔着她们青春靓丽的身体。 女孩们美好的胸、大腿、胖次，都暴露在这种近乎贪婪噁心的镜头之下。休息室内，也有几个偶像在，或装作看不见，或目露不忍挪开眼睛。 毕竟，大家都知道，得罪国民级节目组的摄像师，不是开玩笑的。说不定入了镜头，把本人拍得奇丑无比，这哪里是靠青春美貌吃饭的偶像们能承受得住的呢？ 第65页 几个女爱豆们也不指望别人来救，其中年纪最长的那个努力向幕后的经纪人看去，拼命打着手势、使着眼色，想要求助于他。 清水眠知道，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擦边球福利交换节目镜头，又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帮女孩们呢。果然，经纪人装死似地看不到，跟旁人谈笑风生。 绝望之际，有女孩微弱地发出求助。 「……谁、谁来帮帮我们……」她声音很小，而且低着头，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出现。 坐在后排的清水眠看着这女孩瘦小的身形，从背后瞄见她清秀的侧脸边缘，看着她瑟缩又在发抖的肩膀，猜想她也不过十五六岁。其实这群声优爱豆中，最大的，看脸也不到二十岁。 女孩子当然该鼓起勇气保护自己。 可是，她们也不过初出社会，高中生以及大一大二的学生。面对这类擦边球，这类似是而非的恶意，想必还在努力分辨是非，心中柔软的天真与学校教的道理，还在打着架。 这世界上，很多不是赤果果的恶意，而是诸如此类在个人界限之中摇摆的试探与骚扰。 刚才想着的问题，再次浮现脑海。 如果妹妹出了社会，也遇到类似的情况，该怎么办呢？到了事后，自己再告诉她，不用在乎那些眼光吗？ ——可是，在事情发生的过程中，女孩子就遭受了恶意。 这一刻，清水眠有了答案。 他褪下自己的外套，伸手递给前排女孩们的老大，请她们盖在腿上。宛如汪洋中最后的浮木，那个女孩甚至带点受宠若惊的表情，她紧紧攥着衣服，低头感激地道谢。 「谢谢您……」女孩瞥了一眼外套上的铭牌，没有回过头，只是低声感谢，「绵先生。」 「举手之劳。」清水眠温柔地说道，「现在是节目休息的时候，你们没必要遭受这种事。」 这句话，似乎比递过去的外套更加给予了人的支持。女孩深深吸了口气，再次道谢。 「您真是温柔啊。」 说完，带头的女孩将衣服牵开，覆在几个人的腿上防止了走光。有了这件衣服的遮蔽，几个女孩心中有了底气，神情渐渐自若起来。 肆意扫着女孩们大腿与裙边的摄影师，见再无福利镜头，悻悻地将镜头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清水眠再次感受到尖锐的目光。他精准地抬起头寻过去，是男主持人的方向。此刻，男主持人正嘻嘻哈哈地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态度亲切而友好。 可清水眠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另一方面，自己的经纪人也将一切看到了眼底，正在演播厅门口挥手召唤他出去。念着经纪人是自己的重要合作伙伴，清水眠便乖乖起身出去。 · 五条悟横躺在椅子上，一双大长腿搭在扶手上，背抵着另一边的扶手边。 他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百无聊赖。正是这戒指帮助他改变了众人的认知，让众人都以为他是一只可爱的猫咪。真是个好道具，可惜只对普通人有用。 如果拥有咒力的眠，也能受到戒指的蛊惑改变认知，认为自己是他唯一的小猫咪，就更好了。 五条悟不贪心。 但是夏油杰点破过他的这种随性的善意：「因为你生来什么都有，被父母包容，被众人称赞，自己又很强大，所以自信能达到任何目标，所以才游刃有余。」 嘛虽然他不承认全部，但，算是吧。 之于清水眠，他是十拿九稳。 因为这傢伙，就是他小时候的那个人啊。 眠什么时候才回来，好想抱抱，亲亲也不是不行，五条悟略带无聊地想着。想到刚才自己被清水眠抱在怀里，还埋首在他肩上，被少年揽住抚摸背，滋味新奇又有趣。 啊应该拍下来的。五条悟有一瞬的懊恼，然后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摆弄着。 门外有了动静，咔擦一声，门自外打开。从打开的门缝，五条悟一眼瞄到来人衣角。 是眠。 本来瘫坐椅子上的五条悟，一秒规矩坐好，背靠座椅，双腿交叠，双手乖乖放在腿上。 下一刻，清水眠开门进来，身后的经纪人随之进来。刚一进来，经纪人便放下重话。 「绵先生真的不知道，这种行为很得罪人吗？可能会导致您被业界封杀吗？」 见猫猫蹲坐在椅子上，清水眠正要俯身弯腰抱他，听了经纪人的话，身形一顿，扭头，突然一脸严肃。看着他这表情，经纪人心动一宽，想绵到底是个聪明人。 然后，他眼中的聪明人清水眠格外认真地开口。 「当着我自己的面说我，可以。但不能当着我家猫猫小五家的面。」 说着，他抬手捂住猫猫竖起的耳朵。 作为小五的主人，他不要面子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 5t5：说我不可以，说眠就更不可以了。 夏油：这是什么霸道发言？ 硝子：我的借书卡上为什么多了一些霸道【哔——】书籍，悟你来解释解释。 清水眠：怎么感觉台词好熟悉（沉思）。 昨晚，情感思路被屡屡打断，自感不满意，修改一下。 第32章 清水眠的私人化妆室。 现在的他正坐在化妆镜前,身边站着的化妆师尽责地帮其描眉补妆。 第66页 经纪人焦躁地踱着步，在房间内走来走去。抬头看了看清水眠，「唉」了一声,走几步,再抬头看了看仅靠自己就霸占了整把扶手椅的白色波斯猫,又「唉」一声,勐烈地摇了摇头。 这份刻意，让阖眸的清水眠眼皮抬了抬,望着镜中的经纪人倒影，开口道：「您还是说吧。」 要的便是这一句话，经纪人滔滔不绝地说了下来。 先是从得罪人的方面说起。 「主持人凉介先生可是出道十九年的艺能圈元老，他靠着遮挡国民度节目起家的,电视台人脉众多。而且平时又好打家人的牌子,跟节目组上上下下处得极好。 「尤其是刚才那个您得罪的摄像师，是凉介先生表亲的孩子。您得罪了摄像师,等同于得罪了凉介先生呀！」 对此，清水眠有他的看法。 他回道：「正因为是元老,更是要自持身份。他不会公然整一个新人落下话柄，毕竟电视台的派系不会只有他一家。基于此，他最多是阴阳怪气内涵我。」 「而且，是在节目录制休息期间的行为，与节目本身并不挂钩。他想要为所谓的亲戚出头，也就节目上暗中使袢子罢了。」 面对他的侃侃而谈,经纪人知道他头脑清醒,懂得利害关系。原本，这就是他签约清水眠的关键原因之一。 可是如此，经纪人就更不明白了,脸上浮现真实的疑惑。 「既然您清楚这些，干嘛去帮那些女孩子呢？很多人在场都故作看不见，我们也应该如此，这是最好的办法！」 眉头一挑，化妆师轻唿一声，眉尾走了笔，勾出断线来。化妆师连忙鞠躬道歉，清水眠摆摆手，温柔地笑了笑，表示不用在意。 然后，化妆师用沾湿的卸妆棉一点点擦掉。重新描眉以后，清水眠才继续说道：「当时那样的情况，女孩们明显不愿意，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对于如此简单的答案，经纪人不能满意，但他只是说：「绵先生你一向又聪明又冷静，懂得审时度势，极会察言观色。」 一连串的赞美，只是欲抑先扬。 「作为歌手的绵，怎么能跟个毛头小子般作出冲动的见义勇为呢？利害您清楚的呀！」 「既然经纪人您也承认是见义勇为，那说明这件事，根本上是正确的。」清水眠不为动摇。 相处两年，经纪人也知道清水眠这人，平时很聪明很懂艺能圈规则，且以此在工作上约束自己力求做到最好，但某些点上，不脱少年意气。 他试着打亲情牌，从侧面说服他。打定主意，经纪人便委婉地提起他的妹妹：「绵先生，您是有个妹妹的，应该更为自己的家人着想啊。 「如果为此得罪了凉介先生这种艺能圈元老人物，节目组再随意散布污衊您今日的行为，国营电视台基本是一脉相连，以后去其他电视台，别人得知你好管闲事，肯定也会心生排斥，再不是节目优选的人物。 「您目前处于事业上升期，前段时间才开过东京武道馆演唱会，不想被电视台封杀或弃用，就此昙花一现吧？」 这种潜在的危险性，清水眠也考虑过，所以对答如流。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最初十年末尾，渐渐步入流媒体时代，网络平台如非死不可、youtube、ameba、推特*等逐步出现或在流行中，各种社交网络正在新兴，电视台的影响力，也在渐渐削弱。 「不用担心。电视台上不去，我们就多在网络造势。实在不行，我可以去niconico那里，当宅男们的男神。」说着，他扭身过来，对经纪人竖起了个「可行」的大拇指。 经纪人一阵大无语。「您做什么宅男男神……」他无力地吐槽道，「还不如穿女装做宅男女神。」 宅男女神？ 蹲坐在扶手椅上的五条猫猫，耳朵抖了抖，表示自己很有兴趣。 而深深被击败的经纪人，没了话。 要说想法，清水眠比他看得开；要说局势，清水眠比他看得清；要说当局者迷，清水眠是没有的。 大意了…… 忘了清水眠他吃软不吃硬。刚才那种隐隐的威胁，清水眠能上当改口才怪。根据过往的观察，经纪人得出这个结论，最后也只得使出撒手锏，彻底软下了口气。 「绵先生，刚才是我想得太多了。可能您以为我是怕丢了工作，的确有点这个原因，可是，我们合作两年，共同进退许久，这份功劳您有，我也有。看在过去我们努力奋斗着，难道今天您就不能透露对于刚才的那事，心中是怎么想的吗？」 经纪人已经软语相求。再一想过去两年，自己是个新人，经纪人为此跑业务陪各种酒，最后胃穿孔住进医院，吓得以为自己大病，差点哭着写遗书想求个女朋友。 可等病好了，看似软弱的经纪人又擦干眼泪，继续去赔笑脸帮着拉业务，最后他才得到晨间剧片尾曲的制作机会。 十七年来，清水眠已经知道，善意是很少的。所以，他珍惜每一分对自己的友好。 而这时，他沉吟着，嘴唇已经打底好水润。化妆师正一点点涂抹着唇液，上着最后的妆。 完毕以后，清水眠开口道：「我没有想得很复杂。只是想到自己的妹妹以后也许会遇到类似的事，所以才出手帮忙。」 「啊这……」经纪人呆了。 他预想过这个答案，但按照少年平日各种老练，就没猜中。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第67页 经纪人还想要说下去，却见化妆师稍微退后，看看自己画的妆容。而清水眠静静坐在化妆镜前，同样端详着自己。 镜子两侧镶嵌着如珍珠般的小灯，明朗而耀眼，照亮少年的眉眼。他无疑是美的，白如初雪的发，绯红温柔的眼睛，如酒杯摇晃的旋涡，极为诱人。秀挺的鼻樑，淡色姣好的唇，都在塑造这个少年的青春鲜活。 此刻，他身体微微向前倾，似乎察觉了什么，凑到镜子前。然后，从镜中观望的化妆师，轻轻「啊」了一声，一瞬间，露出审视笔下完美艺术品却遭遇些许瑕疵的痛心表情。 清水眠已明白了。他轻轻挥了挥手，表示并无大碍。然后，更深地往镜子前凑去。 镜中的美少年，与镜外的清水眠，俱为一体。在场众人忽然明白了，希腊神话里那个叫纳西索斯的美少年，最终为什么会跳入水中，变成了水仙花。 因为那美少年的倒影，确是无法自拔的毒药，令人成瘾。 清水眠再看了看，然后用一根小指点住唇角。是涂抹唇液时，化妆师一时失了分寸，漫过唇形的边缘。 于是，他先是抹去多余的颜色，再用小指轻轻顺着嘴唇，一点点勾了过去。修长白嫩的小指，缓缓划过那淡色姣好的唇，唇形纹路一点点被抹平。小指一一掠过，没了挤压，瘪下去的唇又丰满起来，呈现一种饱满的艷。 就这样，他一个人补上了妆。然后，少年垂眸，略带不好意思地笑道：「刚才的举动，会不会有点怪？」 在场的化妆师经纪人齐齐摇头。 若说其他人来做，可能过于娇媚，男孩子这样到底不好。可清水眠完成动作以后，神色专注，又略带满意，完全是少年对于自身作品完成度的凝视。 美这回事，本就是无性别的，只在于本身。 在场众人都很满意，经纪人更是张罗着该回演播厅了。而坐在镜前的少年没有动，唤了声经纪人的名字，「藤本先生，关于刚才的问题，我有认真想。各种思辨各种理由，都存在于心中过。 「然而，最后停留在我心头的，只是一个渺小的希望。」 少年靠在化妆镜前的镜子上，略略仰起头。天花板上的灯光流转，他眼中的光更是明亮。 「我只是希望，当年有人能守护那个父亲死去而无助的小女孩，以及自己。 「但是，没有人。 「所以，现在的我才会伸手，因为再不想有人经歷跟自己类似的无助与绝望了。」 两年的合作，经纪人也略微知道清水眠的一点过去。看着他的坦诚，再看着他仰着头，经纪人张了张嘴，艰难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当个无用的守护神。因为艺能圈的是非黑白，没有那么简单。也许以后你为此被污衊，没有人会站在身边。」 经纪人的好意提醒，清水眠没有反驳，只是轻轻一笑：「说的也是。」 「对，事实如此。」经纪人肯定地点头，「不要突然犯傻啊，眠。」 最后，经纪人藤本叫的是不是艺名绵，而是清水眠的本名，是足够语重心长的告诫了。 这个问题没有再探讨，经纪人推着化妆师出去，要警告威胁私人化妆师今天的事不能说出去。等他拉着人出去，休息室里，只剩下一人一猫。 清水眠没有再望着天花板，又坐直身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喃喃道：「犯傻吗……」 他低笑一声，对镜中人自嘲似地笑了笑。 经纪人的担忧，其实很对。黑白与是非，在这个艺能圈，可以靠着人脉与背景，转眼翻覆。到时候，善良叫邪恶，恶意叫好心。 在禅院家那几年，他不就该明白吗？ 可那时候，自己为了自保，也没有真正置人于死地过。因为，死去的父亲大抵是不允许的。 父亲不要求自己的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求他们对得起自己的心。 那现在，他对得起，还是对不起心呢？清水眠扪心自问。 离开的化妆师将手机落下，手机适时地响起。整个枯寂无人的房间，铃声歌曲响彻。 「i’m gonna tell you the truth（我要告诉你真相事实）， 「选择了一条不为人知的辛苦的道路， 「请给我支持*。」 清水眠眸光闪动。 而在屋内的五条悟，忽然抓着扶手，身子前倾，仔细观察这个人来。 清水眠一分为二。镜中美丽的少年，与镜外真实的自己。 五条悟深深地望着镜内，仿佛隔着时光穿越过去，看到了童年那个软糯的小糰子，乖巧可爱，略带顽皮。再转眼，镜外的这个美少年，绯红的眼眸熠熠生光，温柔热忱，一如赤子。 渐渐地，五条悟眯起了眼。识辩万物宇宙的六眼，突然有点分不清眼前少年的诸般色相。镜内镜外，到底是过去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过去与现在的隔阂，正在坍塌。 在更敏锐的更为本质的视角之中，五条悟看到那双漾着光的绯红眼眸里，有着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光亮。 「i’m gonna tell you the truth（我要告诉你真相事实）， 「选择了一条不为人知的辛苦的道路， 「请给我支持*。」 歌曲一遍遍迴响，寂寞地打着歌。 现场无听众的互动，对每一个歌手来说，都是酷刑。歌手绵亦是不例外。 第68页 于是，清水眠张望一番，环顾四周，没有人，唯有眼前的猫猫。 很好，就锁定猫猫当观众。 他起身走出去，伸出手，去捉住猫猫的小jiojio，轻声重复哼了遍歌，停顿在「请给我支持」这一句以后，晃了晃小猫咪的湿软肉垫。 「那么，请多多支持我，小五。」清水眠玩笑似地说道。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语气里掩饰得极好的落寞。被包裹在少年细腻柔软的掌中，五条悟没有挣扎。他抬头看着眼前人，而少年正蹲坐身边，握着他的手。 「喵~」 最后，清水眠听到自家猫猫，极为温柔的唿应。 作者有话要说：　　清水眠：来，另一只爪，真聪明。 他顺手摸了摸猫猫脑袋。 被摸头杀的5t5愣住了。又气又恼（可能还带点羞）之下，竖起猫尾巴朝清水眠比了个中指。 清水眠纳闷：到底谁教我家小五这个的？ ——他不知道，自觉成才。 · 非死不可、youtube、ameba、推特*：查阅的是网络13年左右的资料，文中时间线为21世纪初。能力有限，拱手。 *宇田多光的《prisoner of love》。 感谢在2021-06-0523:14:59~2021-06-1123:59:00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钤懿10瓶；浮生8瓶；卿漓7瓶；魇面、懒鱼不吃猫5瓶；山楂小仙女4瓶；锦、阿糯不是小孩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休息室里,有一面全身的穿衣镜。它倾斜地靠着墙，映出的两个人，也是斜着的,仿佛不平等一样。 此时此刻,清水眠半蹲着,下颌微抬,仰着脸，看着椅子上的白色波斯猫。他捉着猫猫伸出的一只小jiojio,如甜品雪媚娘般柔软湿润的肉垫，治癒着他。 从那面斜倚的落地穿衣镜里，映出的是，身材高大的俊美少年坐在椅子上,微微倾身,抬手轻碰蹲身的少年额头。 一面落地穿衣镜内外，宛如清水眠五条悟二人不同的认知。 在清水眠眼里,小五是只可爱的白色波斯猫，这一刻,是唯一支持与理解他的猫猫。 在五条悟眼里，清水眠上仰的脸，刘海梳起来，露出白皙的额头。他就像是一位至高的君主，抚摸着一块圣洁的古老楔形文字石板，感受着它刚出土的那不为人知的美丽。 那光洁的额头,宛若有水晶绝句轻叩其上*。 那熠熠生辉的诗句,想必是古老而悠扬的，以至于五条悟又眯起眼睛来。比之刚才，他更困惑了。 过去童年的小糰子形象在慢慢湮灭,随之而来的，是眼前少年愈发清晰的眉眼。 然后，休息室的门被敲开。经纪人探身通知。 「节目的中后场，要准备开始了。」 清水眠答应着，站起身，抱了抱猫猫，温言说了几句，正要离去，却见猫猫用爪钩着他的衣角，喵喵叫着，语气似乎不舍。 「小五想跟我去演播厅吗？」他轻声问道。 「喵~」 见猫猫在回答，清水眠点点头道：「那就走吧。」 然后，他把猫猫抱在怀里，走出休息室。进入演播厅，他将自家小五託付给经纪人藤本，岂料小五真的很不喜欢其他人抱，一见他要将自己交託给别人，嗖地一下蹿出怀抱，轻轻巧巧地落地，仰脸喵喵叫着，仿佛在指责他让别人碰它。 好言安慰许久，在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催促下，清水眠不得不步入节目录制现场。 灯光演员等就位。节目继续录制下去。 刚才录制的两小时，节目流程本来就快到后排的清水眠，现在接着录，不过四十来分钟，主持人便cue到了他。 「听说绵先生最近新写了首新歌。」男主持人凉介先生开口道。 清水眠点头：「是的。是一首关于童年的，关于父亲的歌曲。」 男主持人便有请他现场演唱，清水眠依言照做。节目流程似乎就正常地熘过去了。一曲完毕，众人鼓掌，主持人笑笑道：「哎呀绵先生这么好的长相，应该很受女孩子欢迎吧？」 来了，开始整活了这人。 清水眠不动声色，谦虚着说没有。 一旦名正言顺地开启了周边八卦，主持人哪肯简单地放过这人。他有意无意地说道：「今天的女嘉宾也有年纪差不多的，就没有喜欢的类型吗？」 故作害羞地笑笑，清水眠垂眼，坚持地说没有。可节目组的镜头，已经给到了前排的声优女爱豆团。 下一个镜头，又切回到清水眠端丽的脸。 这一来一回，男主持人夸张地表示惊奇：「哎哟，这不是有同龄的女孩吗！绵先生，都不喜欢吗？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与其交好的几个嘉宾也开始推波助澜，纷纷附和道：「哎呀只是假想而已啦，选一个嘛，选一个嘛。」 清水眠的笑容略带困扰。 且不说他不喜欢这群人说得像是选白菜萝蔔一样选人，那声优女爱豆团是明确处于偶像的范畴之内。在偶像界，有众人默认的禁止恋爱条例。 作为偶像便是给粉丝造梦的，怎么能有私慾的去恋爱呢？这类花边新闻，也是能避免就该避免的。 然而，节目组配合得天衣无缝。镜头、主持、嘉宾三方，仿佛在围剿一般。 第69页 见状，声优女爱豆团的老大站了出来，请旁人递上话筒，攥紧，说道：「虽然绵先生很不错啦，但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北野先生那样的帅气男人呢。」 北野是着名导演、演员兼主持人，在主持界的资歷要比这个男主持人高许多。作为声优女爱豆最年长的老大，也有几分机灵，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压一压局面，为自己，为清水眠解围。 「哈哈哈话我会为北野前辈带到的。」男主持人说着，「可是啊，我们这只是节目里的玩笑，炒热炒热气氛罢了。」 言下之意，如果当真，就是玩不起。 进而主持人追问道：「你这样解围，是因为私底下二人建立什么关系了吗？是什么关系呢，说出来，我们这些人好想知道啊！」 这话，简直是杀人诛心，让女孩勇敢的仗义之举，变成了难堪的私情。 女爱豆团的老大呆了呆，一时间找不到话，真的认真反驳，主持人退可说只是玩笑，到时候反而显得她当真。无可辩解之下，她只得默默坐下来。 的确就这么回事。你又不是北野的什么人，提个大前辈压人，只会让别人觉得妄图攀高枝，又格外愚蠢。而侮辱人的方式，有许多种，主持人只是选择其中下作的几种。 最开始，清水眠就都明白，很多时候，只能帮得了一时。 可他敬佩女爱豆团老大，在这一刻敢于站出来。局面与言论，对她们都很不利。但是，她们还是为了回报刚才他的帮助，愿意绞尽脑汁为他解围。 不存在一厢情愿。 演播厅内，起闹还在继续。 见清水眠只是笑，似乎打算装傻到底，男主持人吆喝道：「哎呀绵先生，表演点有实力的东西吧，别跟个木头一样站在中央。」 他语气刻意带着几分滑稽，沖淡了其中暗戳戳的恶意。于是众人跟着大笑起来。 明白这是主持人在给他使袢子，清水眠一扫困扰的表情，轻轻微笑道：「既然这样，我就用一段即兴来炒热气氛。」 在音乐里，即兴代表着毫无准备的随意发挥。 「啊咧，不是要选人吗？即兴算什么啊？」男主持人故作不满。 立在舞台中央的清水眠，笑着答道：「即兴就能说出我的情感状态啊。」 男主持人也懂这东西没有点才华底蕴，很容易搞砸，再者说整个节目组连幕后音乐制作人都跟他关系好，倒也不怕整出什么好活。 如此十拿九稳，男主持凉介笃定了清水眠等会就栽跟头，假装勉勉强强地答应。然后请来了幕后音乐的键盘贝斯吉他手等，让他们跟清水眠搭档。 「就有请绵先生来即兴表演。友情建议，如果搞砸了，还可以跳脱衣舞来炒热气氛哦。」主持人玩笑的语气，彻底逗乐了在场众人。 而清水眠看见他，朝着键盘手迅速使了个眼色，键盘手默默点头。 然后，键盘手弹电子琴，第一个音下去，便流畅地滑了下去。清水眠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是一段经典和弦。 ——2516和弦*。 曲谱之上，七个音符，哆啦咪发所拉西，一到七，摘取出2516（啦所哆啦）糅杂进编曲里。 就算是最为重要的考试，考的都是平日积蕴的底子，即兴亦是如此*。 和弦一遍，再一遍，静止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上独自立着的清水眠。而主持人趁机宣布：「好了，时间只有三分钟了。」 「啊咧？」有人诧异地出了声，小心翼翼地提到，「会不会，太仓促了？」 「哎呀呀即兴就是要短时间内玩出来嘛。」主持人笑嘻嘻地说道。 演播厅门口，五条悟倚着门看着这一切，身旁的经纪人藤本着急得不行，跟他以为的猫咪抱怨道：「这，这时间也太短了，才三分钟，怎么能即兴表演呢！」 懒懒靠着门的五条悟，垂在裤腿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比上了咒术术式·赫的姿势。他是不介意现在就打穿演播厅的天花板，结束眼前只逼迫清水眠一人的冷漠场景。 正要抬手，五条悟见清水眠笑了。那种胸有成竹的态度，让他放下了手，轻轻拍在裤腿边缘。 然后，舞台中央的人，举着话筒，请键盘手等人给到爵士风格的调，当众请求避免了背后搞鬼。 然后他转了转话筒，举到嘴边，朝角落里的键盘贝斯手等颔首致意，表示可以开始了。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开口第一句，清水眠便回敬了刚才主持人质疑的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第二句一出，清水眠眉目略皱，似乎在反思，似乎在反抗。随后嘴角一弯，似在嘲笑他人的肤浅。 舒缓摇晃的蓝调爵士，让舞台中央的表演者跟着轻轻摆动，几分律动，甩脱了平时温柔内敛的形象，精緻眉眼流露几许风流。 「……他们说，难道是瞎正经*？」唱着，他那细长白皙的手指伸了出来，虚虚点着其他人。手势的轻佻，竟像是某种挑逗。 手腕往内一招，仿佛将所有收了回来，也预示着歌曲渐在尾声。 「请尊重一男一女， 「工作的关系*。」 眼底的轻嘲横扫过来，竟如水晶酒杯中摇晃的红色液体，波溅出去。魅力十足。 顿时，众人被清水眠的颱风与自嘲似却暗中反击的歌词折服，鼓掌欢唿起来。有一两个年轻偶像，忍不住一下站了起来，大肆鼓掌。 第70页 许多人眼中发着光，就像是演唱会之上，那明亮的粉丝灯牌。对此，清水眠只是自若地，一鞠躬。 半折的鞠躬，宣布着这场即兴的结束，却将众人的情绪彻底推向高潮。与逐渐低沉隐没的琴键余音对比，欢唿声雷动，许多人自发站了起来。 本来他们就只是中立，而现在清水眠靠着即兴演出征服了人，彻底惊艷众人。 于是，清水眠再鞠躬，表示谢幕。 演播厅门口，五条悟看着立在舞台中央的清水眠，仿佛有风袭来，吹开了他的刘海。风没有过去，停留在了他的心口，仿佛有嘴对着他心尖唿唿吹着，心脏躲闪着某种奇异的感觉。 「猫猫，绵果然很厉害吧！」经纪人藤本也激动地夸耀道。 而五条悟脸上慢慢浮现了一个笑。 · 因自我的实力与努力，清水眠赢得了在场多数人的欢迎与尊重。 男主持人也懂得见好就收，悻悻地夸奖了几句，继续走节目流程。很快，中场录制也录制，只余下半场了。节目组再次提议休息。 清水眠被几个年轻偶像挤在中心，他们或赞美或求联繫方式，他只得含笑保持社交举止。同时在内心感慨，人心易变。 刚才大家还保持中立，不肯蹚浑水，现在见他有实力了，又是另一回事。很大程度上，是想着以后能一起做专辑做音乐吧。 应付了快十分钟，经纪人藤本看不过去了，嚷嚷着让让分开聚拢的人群，一把攥住围在其中的清水眠胳膊，说是有重要事谈。 经纪人藤本解了围，终于得以解放的清水眠累得扶墙，还不忘找着猫猫。 「喵~」五条猫猫很快出现，一跃而起，蹿到他怀里。 然后，它蓬松顺滑的白色尾巴在他面前甩啊甩。有点累的清水眠还没发觉，猫猫急躁起来，尾巴差点甩成残影。最后，是经纪人发现了。 「绵啊，你的猫猫尾巴正在比心！」 经由提醒，清水眠低头，看到了猫猫一甩一甩的大尾巴，尾巴尖尖圈绕起来，比成了个心的形状。 「哇」一声，清水眠又惊喜又感动，一手抱着它一手捧着毛茸茸的脸：「小五你这么喜欢我啊，我也喜欢你。」 五条猫猫别过脸，不承认。他心想，自己才没有。 结果，清水眠又冷不丁揪住它一只耳朵，捏了捏，然后凑近，悄悄话似地说道：「我最喜欢小五了。」 暖热的气息吹到竖起的耳朵里，五条猫猫瞬间炸毛。 「喵！」 · 二人一猫在下楼，往休息室那层楼走。 在楼梯的夹层，抱着猫的清水眠听到底下的争吵声。 「您这样对我们实在不公平！」听声音，说话的正是声优女爱豆团的老大。 对比起经纪人的厚颜无耻来，她的用词之文雅。 「你们是我手下的艺人，就要听话！」另一道声音，果然是她们的经纪人。清水眠在走廊听到过他的声音。 那经纪人振振有词道：「为了镜头擦边球算什么，卖肉陪酒都是应该的！忘掉你们的父母，我才是你们的爸爸！」 「——啪！」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清水眠与经纪人对视一眼，第一时间都联想到耳光。他即刻下楼，经纪人藤本没有拉住，咬咬牙跟着下去。 下楼以后，映入眼帘的是，经纪人捂着半边红了的脸，而女爱豆团的老大伸着手，微微颤抖。原本以为女孩们吃了亏，没想到局面翻转了。 清水眠眉毛一挑。比起绝对的弱者，懂得自我反抗的女孩，更帅气。 ——啊哦，有意思了。 第35章 被手下艺人当众打耳光。 这经纪人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话太侮辱人，而是满心满脑的恼怒。 这群小女孩，太不识好歹了！ 而抱猫立着的少年,经纪人是知道他的,歌手绵,当□□一手。现在,面容漂亮的少年，有意无意地遮挡着女孩,似乎在护着她。 那双绯红的眼眸，带点冷淡地看着对面的经纪人。他自己的经纪人藤本悄悄拉了下其胳膊，想要置身事外没有拉开。 少年半边的身子插一在对峙的二人当众，与冷淡的眼神不同,脸上浮现些许礼节性笑容,以至于让人骂不出多管闲事这种话。 经纪人欺软怕硬惯了，矛头立刻对准女孩：「别忘了,你们合约还在公司手里！」 关键问题来了。清水眠想过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其实也不难。 女爱豆团的老大,看年纪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稚嫩的脸蛋略带天真，顶多不过大学在读。面对经纪人的威胁，她深唿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胸中浊气，努力露出兇巴巴的表情。 「那你怕是忘了,我大学可是法学部在读,父母更是一个律师一个检察官，在法学行业亲戚众多。当初选择这个小公司，不过就是看中没背景没实力以为不能乱来这点！」 经纪人脸白了白,不服气地嚷嚷道：「你不是跟家里闹翻了吗！怎么？现在不是你站在公司门口等好几天，哭着求我让你当声优爱豆的时候了吗！」 「对啊。」女孩以牙还牙，「我现在也可以回去哭着求父母，让他们想办法告垮你们。」 顿时，经纪人的脸由白转红，红转紫，紫转黑。他脸火辣辣地疼，不由抬手捂住自己被打的脸，目光顺势挪开，却撞上那双绯红的眼眸。 第71页 那看似温柔的红色眼睛里，浮现了轻嘲。 这下，经纪人才彻底被踩到痛脚似地，嘴里喃喃骂着，勐地抬手想要还对面女孩一耳光。突然的暴力，令女孩吓得闭眼。 这时，清水眠抬起一只手，钳制住这经纪人的胳膊，稍稍用力，让其胳膊往外翻，便痛得他嗷嗷叫。 以此接力推了他一把，经纪人整个身体往后倒，一屁股跌落地上。清水眠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这经纪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与恐惧，忙不迭地爬起身背对他们跑走。 目送人渣远走，清水眠顺势摸了摸怀中的猫猫，再用另一个胳膊兜住它柔软的小屁屁，低头认真道：「小五，你最近是不是吃得有点太好了？我一只手快抱不动你。」 五条猫猫得意：老子可是一米九的勐男，要不是术式缘故，该我对你公主抱。 但表面上，五条猫猫只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喵」了一声。 然后，女孩向他道谢，介绍自己名叫宫本藤子。 宫本解决了人渣经纪人，眉头仍是紧蹙，并没有几分高兴。揣测一下，清水眠试探地问道：「宫本你虽然能全身而退，但是余下的几个成员，又怎么办？」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宫本藤子拧着眉，「为了保护大家，彻底得罪经纪人……但不这样，不行吧。如果丝毫不反抗，他就会认为我们没有底线，随意摆弄。」 「只是……」女孩还是犹豫，「我能走掉，能告垮这个小公司，其他女孩以后的出路呢？」 「大家，大家都是对爱豆这个职业，充满了憧憬……」 不过几分钟，宫本藤子内心几番这挣扎矛盾，最后长长嘆了口气，低声自语道：「对自己的冲动，我也有点后悔了。」 「没有哦。」听了这话，宫本藤子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美少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认同了其观点。 「如果不反抗的话，到了最后，所有的底线都会被践踏。」 然后，他话锋一转：「而且，最开始不是我帮你们吗？追根溯源，还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的错。」 「不不不。」宫本藤子赶紧摇了摇头，「没有人义务负担别人所有的一切呀，如果只靠着别人的好心帮助走下去，走不了多远的吧。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呢。 「而且正如你所说，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已经在被践踏着底线。比起在场众人的冷漠，您能出手帮忙，已经是很好了。」 随着话语，宫本藤子对待整件事的想法与逻辑也越发明晰。早点离开垃圾经纪人，她们几个女孩才能不像个物品，而似人般活着。 「举手之劳。」清水眠简短道，并不邀功。 考虑到那经纪人的垃圾程度，为避免他报復女孩，他向宫本藤子提出节目录制以后，可以暂住几晚清水眠背后公司的员工宿舍。 「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说着「不会」，清水眠扭脸看着自己的经纪人藤本，嘴角浮现一丝笑：「毕竟，员工宿舍可是还有夫妻专人套房呢。」 「咯噔」一声，经纪人心道完了，绵这傢伙还记恨上次把他和男同学安置在一间员工情侣宿舍，这是拿话堵自己。 对此，被拿捏住的藤本只能支吾几声，不干不脆地点了头。 基于避开偷拍与绯闻的原则，经纪人藤本主张道：「我会请公司员工便服来接她们，不能落下话柄。」 · 唯恐垃圾经纪人打击报復，宫本藤子通知了成员，几个人都回到演播厅现场。知道经纪人还没本事大闹现场，她们便在众人眼皮底下坐着。 跟到演播厅门口，正要进去的清水眠被经纪人藤本一把拉住，拉到门口的走廊角落。 「绵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藤本道。 清水眠摇摇头：「不够。」 藤本为之一噎，停了几秒，继续说道：「聪明人，当一两次烂好人就好。」 不点头，也不摇头了。清水眠目光放远，望向走廊的玻璃窗外，秘色的天空，淡得像演播现场曝过度的白光，惨兮兮的白。 然后，他忽然问道：「『后街女孩』的那个公司好，还是xx公司好？」 「……什么？」经纪人一时没明白。 那赤色的眼睛转到自己经纪人的脸上，少年淡色嘴唇开阖，又重复了一遍。 「……」 经纪人藤本明白过来了。 清水眠不光今晚安排好这个声优女爱豆的安全问题，避免她们被垃圾经纪人骚扰，还想给她们介绍以后转签的爱豆公司。 「眠！」藤本低声叫了一声，语气严厉，「你当自己是万能的神吗？什么都帮别人安排好！」 他就不明白了，聪明冷醒如清水眠，怎么突然好事起来。艺能圈内，从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举手之劳罢了。别让第三人知道。」清水眠淡淡道。 这句话，差点把自己的经纪人藤本气疯了。他一阵捶胸顿足，要不是大庭广众，就要指着清水眠厉声说上几句。 帮别人转签公司，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吗？那人脉，可是清水眠自己的！ 动用自己的人脉，却要隐瞒，简直是个傻子做傻事！他藤本认识的清水眠，没有这么不聪明过！ 瞅了瞅周遭，走廊不远处的演播厅大门敞开，许多人进进出出，于是藤本只能咬牙低声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72页 清水眠垂眸摸了摸怀中的猫猫。然后，才慢慢开口。 「说起来，也许你会觉得我很蠢。」那姣好的唇弯着，仿佛在诉说一个埋藏于心的美梦。 「我在想，拯救其他无助的人，就是在拯救过去的自己；帮助其他弱小的人，就是在帮助过去的自己。在这些当中，自己会慢慢地，一点点地，积累出莫大的勇气。 「最后，现在的我会一步步走向过去的自己，那个小孩。拥抱他，告诉他——其实你已经很努力了。 「所以其实，我没有在拯救别人，我只是在拯救心中曾经那个无助的孩童。 「这是非常好非常美的，一个梦。」 如此简单的理念，却只能称之为梦。 因为在现实面前，人们讲的是人情与利益，靠着所谓务实的逻辑，自以为自己得益。 他们已经看不到《小王子》开场时，作者画的那只四四方方如纸盒般的羊。而那些人，更不明白除了医学、法律、商业、工程这些崇高的追求以外，还有诗歌、美丽、浪漫、爱情、亲情*。 而这，才是许多人活着的意义*。 难道清水眠不知道吗？ 失去父亲，与妹妹相依为命，他就明白。可无法忘却的是，过去那个有星星的夜晚。那时候，他拥有父亲与妹妹，所爱之人都在身边。 他记得，透过那个野外帐篷的破洞仰望夜空，自己伸出小小的手，父亲也跟着伸出手，他们抓握着，假想着把天上的星星捕到手中。 美好的记忆，是支撑他活得更好的，最终信念。 他眼中的怀念过于浓烈，在光线折射下，仿佛要落下泪来。怀中的猫猫仰头看着他，忽然扭过半边身子，趴在他怀里，小爪子轻轻扒拉着他的胸膛，像是在拍抚他。 想到清水眠的过去，经纪人藤本忽然意识到，他也不过十七岁。 十七岁，未成年。 而他过往所做，已经足够好。仅仅靠着自己，哪怕陪酒赔笑再多，恐怕也不能培养出这样一颗冉冉上升的明星。 经纪人藤本彻底认了输，推了他一把，然后低声嘆道：「你先去录节目，节目过程中，我帮你查。」 「谢谢您，藤本先生。」清水眠真心实意道。 猫猫从他怀中跃了下来，自觉到演播厅门口等他。蹲身搓了搓猫猫的脸，清水眠道好乖好乖。再起来，他转身，对自己的经纪人藤本开口：「武侦社，提我名字，打七折。」 意思是，请经纪人委託横滨武侦社去查探，搞清楚后街女孩公司以及其余几家公司底细。 所谓专业事交给专业人，经纪人懂。他也知道清水眠跟那家传说中的武侦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无奈应道：「知道，你先进去录制节目吧。」 清水眠点头，进去演播厅，进行节目后半场的录制。 后半场尽是游戏环节，爱豆们做做游戏，打打闹闹，努力维持着和谐友爱的气氛。 录制完毕，已经是凌晨两点。经纪人藤本让赶来的公司员工护送声优女爱豆团的女孩们，暂住公司员工宿舍几晚。至于文x杂志以及狗仔偷拍方面，已经联繫打好招唿，并无花边绯闻后顾之忧。 在送女孩们回去之前，藤本将整理好的一手资料转交声优爱豆团的老大宫本藤子，请她与成员们商议未来。至于整理出来的几家爱豆培训公司，都是踏实稳当的公司。 对此，宫本藤子等人惊喜连连，道谢不迭。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抬眼看了眼一旁的清水眠，想了想他刚才的叮嘱，经纪人摆了摆手，「……算了，就谢我吧。」 而刚才那刻意的一眼，宫本藤子已经明白过来。趁着走之前，她跑到清水眠面前：「谢谢你，绵先生。」 清水眠抱着猫，低头揉了揉猫猫的毛：「是经纪人特意找的资料哦，不用谢我。」 见他丝毫不领功，经纪人藤本重重唉了一声。转念一想，且不说清水眠是出于不邀功，现在他撇得干净，日后节目现场的人爆出什么话来，到时也不至于落下口实。 这样一想，藤本默默竖起大拇指，朝清水眠比了个贊。 · 横滨·武装侦探社。 平静的清晨，平常的日子。 社长办公室，国木田独步报告着近来的业务。隔着一张高档办公桌，社长福泽谕吉坐在里面的椅子上，静静听着，双手放在和服袖里，随着报上来的业务情况点头。 很快，国木田独步汇报完毕。福泽谕吉微微睁开眼睛，问了句：「最近，有两笔眠相关的业务吗。」 「是的。」将业务汇报单连同文档夹背在身后，国木田独步直接復盘道，「第一笔，之前是妹妹桃濑成海离家出走时，委託我们暗中保护跟随。第二笔，是他经纪人委託查探几家爱豆公司。 「业务并不难，我们完成得很好。」国木田独步总结道。 端起热茶，福泽谕吉抿了口，道：「嗯。」 公事完毕。 放下茶具，福泽谕吉拉开办公桌右边柜子的最后一层，将其中珍藏的照片拿了出来，在桌上摆好。 透明的照片镜框中，笑容灿烂的青年比着剪刀手，贴近镜头，而比现在年轻些的福泽谕吉则端立着，一丝不苟地望着镜头。 那青年的眉眼秀丽，清水眠与其酷肖。 第73页 「今天，是眠父亲的忌日。」福泽谕吉垂眸看着照片上的青年，缓缓说道。 听了这私密的事，国木田独步「啊」了一声，没有再问。他不清楚内情，只知道这是武装侦探社早期的事。 国木田独步有着严谨的绅士精神，他推了推眼镜，如实说道：「听敦君说，歌手绵最近发布了首新歌，关于父亲的，叫《群星的葬列》。」 福泽谕吉微微颔首，起身，向国木田独步邀约道：「那现在，跟我去附近港口散散步，独步君。」 国木田独步点头，先一步上前打开办公室的门，让社长先出去。随后他跟着出门。在关上门时，走在前面的福泽谕吉想到了，转头问道：「敦君，也是眠的粉丝吗？」 中岛敦，横滨武装侦探社新任成员。平时是个单纯温柔的少年。最近，迷恋上了当红一歌手绵，据说对他的所有歌曲创作时间背景等如数家珍。 面对这问题，国木田独步无言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福泽谕吉颔首回身，继续沉稳地走在前面。也许是眼镜突然反光的错觉，国木田独步似乎看到了社长转头时嘴角弧度略略上扬。 想必，那是对养子清水眠作为歌手受到喜爱，而露出的微笑。 国木田独步想着，跟社长一起路过武侦社的大办公室，然后突然一声惨叫。 「啊——！」其声之悽厉，其音之痛苦，宛如受伤的野兽。 二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到大办公室。国木田独步一下推开大办公室的两扇门，着急问道：「怎么了？」 武侦社的大办公室，是众成员办公的地方。眼下，众人目光都默默集中在一处，而作为目光焦点的中岛敦坐在电脑前，整个脸侧着趴在键盘上，整个人魂魄都吐出来，漂浮在上，成了一团灰白的物质。 而且，他身后背景惨白消沉，仿佛在控诉着少年突如其来的不幸。 国木田独步左右张望，将目光落在自己的搭档太宰治身上：「太宰，敦君怎么回事？」 太宰治是个俊秀纤瘦的青年，基于自身爱好浑身缠满了绷带。现在，他正立在中岛敦的身边，看了看电脑内的东西，鸢色的眼睛浮现某种趣味。 将这种趣味的眼神转向自己的搭档，太宰治的目光再一越，落到搭档身后的社长。然后，这才慢吞吞地开口道：「敦君他，刚才在听歌手绵的新歌。听歌以后，意犹未尽，便上网搜了搜最近关于他的视频。然后，看到了一个视频。」 「什么视频？」 国木田独步的问题，太宰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伸出手指点了点电脑屏幕。 于是国木田独步与社长福泽谕吉都走了过来，立在电脑前。俯身按滑鼠，将视频重播，太宰治请二人观赏。 画面疑似工作人员录屏，像素不算清晰。 模煳之中，只见清水眠从演播厅走出来，然后一把抱住门口的某个高大男人。只见那男人的侧脸，长得的确好看，下颚线优雅而锋利，侧鼻有着优美挺拔的弧度，侧眼睑上下一搭，瞳仁隐隐涌动着冰蓝，仿佛冰原之上映出的晴空。 「哇绵先生的猫猫好可爱……」 「好想摸一摸那只白色波斯猫，它真好看！」 画面之外，有男女纷纷感嘆。 不对劲。 国木田独步单手支颐，感觉不对劲。 在他眼里，清水眠抱着的，明明是个高大的男人。为什么拍摄画面以外，那几个在场看到的工作人员，却在说猫猫？ 他们没看到？还是故意无视清水眠抱人的画面？ 思索着找不到答案，于是国木田独步将目光转向搭档太宰治。太宰治耸了耸肩，柔声请路过的谷崎直美、春野绮罗子两位女性成员重看这个视频。 谷崎直美二女反应如拍摄的工作人员，捧着脸惊唿猫猫真可爱。 更迷惑了。 太宰治又叫来了成员中最小的泉镜花，小女孩撇了一眼视频，抬手摸摸中岛敦的脑袋顺了顺毛。 「看样子，你喜欢的歌手已经有男朋友了，敦。」小女孩以一种成熟的口吻归纳道。 中岛敦再次被事实重锤，吐出的魂魄更灰暗了。粉丝爱慕之心，彻底碎裂。 思索一下，国木田独步「啊」的一声，顿时明白了。 武装侦探社，是以异能者为主要成员的侦探集团。像是自己、太宰治、泉镜花，以及中岛敦，都是异能者。 而刚才的谷崎直美与春野绮罗子二人，则是没有异能的普通成员。 「原来，只有异能者才能看透这个真相。」国木田独步说道，「想必是用了什么办法遮蔽了普通人的五感知觉吧？」 「不。」太宰治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晃动，然后轻笑一声：「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 话没有说完，他将目光望向某个人。国木田独步也跟着看过去。 现·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一脸淡然，似乎一如既往。 然而，观察细微的人，已经看到社长淡定表象之下，抖动的眼睑，震动的瞳孔。 毕竟，他的养子清水眠疑似高调恋爱了，且没有告知他一句。 「其实，我觉得类似包养。」太宰治悄悄对搭档说道，「你看视频里，眠君那个撸别人头摸下巴等姿势，像不像在养一只猫？」 不得不说，太宰治真相了。 第74页 可是，当时没有人信。 国木田独步同情社长的慈父心，激烈地反驳道：「怎么可能，眠不是那种高调包养野男人的人！」 包养野男人…… 福泽谕吉的耳朵动了动，只将这几个字收入耳中。一时之间，他内心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悲凉。 ——吾友，抱歉。 ——你的儿子眠，我没有教好，在艺能圈里他学坏了，已经包养野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个时候，国木田独步忘了一件事。所有的线索，还没有串起来。 于是，作为清水兄妹监护人的福泽谕吉，黯然神伤，觉得完全对不起死去的朋友。 而五条不知道，他在横滨某些人眼里，已经是地地道道的野男人了（括弧笑 其实这几天章节标题就是我的心声嘤。接下来，继续整活，整点刺激的。 还是这句话，眠眠打动悟的，大概是——「我给你展示我的过往中所能蕴含的一切领悟，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与温柔。」 原诗为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稍微改了几个字眼，只为符合文意，绝无冒犯大师作品的意思。 · 医学、法律、商业、工程这些崇高的追求以外，还有诗歌、美丽、浪漫、爱情……活着的意义*：出自《死亡诗社》。为符合文意，有所改编。 · 自己开了个新预收，小甜饼日常系《与5t5结婚以后》。 一句话简介：最强的五条先生，在情场上，也靠着竹马光环打败了那些天降系，与自己的青梅先婚后爱了。 顺便，还是衍耽哦。 ps.想要【作者收藏】嘤。请各位小可爱，动一动手指，收藏一下我的专栏~ 第36章 泠泠的水声。 粼粼的水光,环绕着少年的腰肢。浸泡在水中的腰肢略略发白，具备某种病态羸弱的美感。腰肢之上，敞开的白衬衫散开,在水里如一朵漂浮绽放的无根之花。 阴暗到接近于漆黑的森林,在头顶,错乱虬曲的树枝藤蔓紧紧纠缠,透不进大量的阳光。偶尔有一两束日光层层钻了进来，洒落在水面上,折射出的光斑，像是古典油画的表现光的白色斑点。 这白点随意晃动着，落在少年濡湿垂落的发梢，嫣红微张的唇,以及红酒般微漾的眼睛。最后,一个白色光点落在他剔透干净的指甲盖上。 那泛着好看粉色的手指，轻轻搭着另一个人肩膀。 水面波光粼粼,像是一面镜，映出少年眼中的渴望。 风吹过,在树林间如管弦乐似的，呜呜地响，像是某种进行曲的前奏。然后，少年被推了一把，哗啦一声倒在水当中。 也许是梦，所以他没有沉进水的深处。 他背抵着水面,像是抵着一面冰冷的镜子上。因为某种外力,他仿佛还被死命压在那面水镜之上，天鹅般的脖颈垂死般扬起，喉咙凸起之处,有着暧昧如草莓的粉色。 某种求生的本能，某种窒息的冲动，少年的身体被迫绷直，紧紧缠绕着支撑点。而少年细緻的白髮从额头游散到鬓角，彻底垂落下来，几许凌乱，使得他优雅的美少年形象中带出一些放浪的气质。 「眠。」 少年眼睛半开半阖，懒洋洋地眯着，听到这一句唿唤，喉管凸起的地方微微一动，粉色的暧昧稍上移了移。他含煳地应了声。然后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沉没进水里。 水是活水，从上面飘来鲜艷的落花，一些娇嫩的薄红花瓣聚拢过来，停留在少年浸没在水中的锁骨。起起起伏间，少年白皙的锁骨边缘也染上了这这些艷丽饱满的红。 而白色的髮丝漫在水中，像是水藻般栖着，大腿之上，好像也缠绕了藤状植物。于是绷得笔直的大腿一只腿膝盖曲起，想要拂动小腿的水草，却被人会错意，以为这是个撤退的姿势。 腿被死死拽住，像是兇狠的洞穴动物，拽着他的躯体又拖了回去，想将他整个人啃噬干净。 兇勐霸道的占有欲，竟让梦中的清水眠一点都不讨厌。 因为是梦，身体漂浮在水面上，上挑的眼尾晕了一抹红，这红色仿佛蔓延在水里，跟艷丽的花瓣混杂融合。而长长的睫毛，沾着小片水的壳膜，衬着半阖的眼睛，像是雨打纸扇化了上面山水画的模煳，与迷离。 一只手微微抬起，半遮着饱满湿润的微张嘴唇，欲说还羞的暧昧，又带着几分勾人的诱惑。 仿佛也觉得这的确是个梦了。另一个人也把清水眠往明亮如镜的水面上推，一着不慎，双双跌落进水里，仿佛跌到镜子里面去。 那是另一个昏沉的世界。碗口大的木棉花都随着潺潺的流水飘了过来，胭脂般的艷丽，轰轰烈烈地燃烧着，像是瀰漫在水上的火焰。 跌落水中的清水眠，睁开眼，眼角余光看到那烧着的木棉花。 水里，因为缺氧与窒息，慢慢鼻子耳朵里泛起了轻微的气泡，碎裂的微末声音，也听得清楚。水中搅动的声音，更是清晰入耳。 虽说是个梦，但也有溺亡的感觉。 清水眠抱紧了眼前的身躯，彼此的嘴始终没有离开过。眼睛的余光里，他看到烧得热烈的木棉花，那滚烫的感觉，仿佛也烧上了身。 众多的吻爆裂，并且沉没在这深水*。 而水面泛起涟漪，微雨坠落。 第75页 「哗啦」一声，清水眠从水中抬起身，近乎的窒息的晕眩感得到缓解。 「眠。」又是一声唿唤。 应着声，清水眠抬起了两条白色的胳膊，上面流淌着涔涔的不知是汗亦或是水。唿唤声像是雨水，淋在他的胳膊上，像亲吻一样轻轻敲击着人。 淌下的水迹顺着胳膊蜿蜒而下，像是柔软的手指轻抚着下来。 这个渴求的姿势，打动了眼前的人，点亮了他的眼睛。 没有要求，他就把人抱得很紧，仿若恶龙洞穴里最珍贵的至宝。而那温热的鼻息，就像是恶龙环绕着脖颈，检测着他的存在，他的想法。 然后，又觉得不在意了，死死环绕这人就行。抱紧的双手在腰肢很用力，仿似掐着捏着，实则只是紧紧镶嵌进去。 木棉花静静环在二人身边，像是热辣燃起的火。 而清水眠嘴角含着笑，对于腰上的疼痛没有阻止，眼睛低垂，是种默许的态度。他散在额上的一缕黑髮，轻轻垂落，更比刚才的放浪多了几分成熟，俨然往浪荡上靠拢。 发梢上坠下的水滴，落在他露着的肩膀与锁骨上，全是柔嫩鲜艷如花瓣的点点痕迹。 然后，他略略抬起眼皮，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但这梦里，清水眠看不清对面人的脸，只模煳看到他的眼睛，熠熠生辉。感觉上，很漂亮。 还没有靠近，对面的嘴唇追了过来。 微雨渐大，雨声响在耳边，像是细小的铃铛挂满了，散发着某种冷冷的细碎的快乐。 水面被拍打，木棉花丛散开了，花蕊艷丽地开着，像是暖融融地，不会熄灭的火焰。 雨珠拍打着水，时深时浅，敲击着水面声音，像是压抑的一声声喘一息。 大雨吻湿了火热*。 水面翻泛起来，散开復又聚拢的木棉花跟随潺潺的流水漂流到更深处。而更遥远的地方，黄昏在渐渐消逝。 · 以后，从镜般的水面抬起身，另一个人还帮忙扶住了清水眠的腰。惯常道声谢，却听见那人笑了一声：「都这个时候了，还客气吗眠？」 那种懒懒的语气，似乎很熟悉，竟奇异地带着某种安心。 于是，清水眠扑了过去，抬手狠狠扒拉下他的头髮。雪白的髮丝被他弄得凌乱，趁此，清水眠还用两手揪起了两簇头髮，竖成猫耳的形状。 对面的人脸笼罩着层薄雾，看不真切，但他语气带笑：「这真让人怀念。」 「什么？」清水眠不解道。 那人也抬起手，揪住清水眠的头髮，竖成一对白色猫耳：「喵——」 场景，似曾相识。 清水眠还在回想，然后，看到对面人，宛如水蓝宝石般的漂亮蓝眸。而他头上用头髮被捏起的猫形耳朵，抖了抖，又萌又可爱。 「喵~」他软软地叫了一声。 瞳孔地震！ ……艹！ 骤然睁眼，清水眠被彻底吓醒。 一个鲤鱼打挺，他起身，手无意摸到身边柔软的存在。想到刚才的梦，清水眠一个激灵，唿啦一下骤然掀开被子，底下的白色猫猫暴露无遗，蜷缩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被子掀开的风一弄，猫猫也只是不满地叫了两声，眼睛都没有睁开。 一如既往的可爱。 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擦了擦汗，清水眠扶着额头不敢睡了。遮蔽的窗帘外，有鸟声啁啾，大约到清晨了。于是，他顺势下床，拉开窗帘，天光洒落整个房间。 然后，他又慢吞吞回到床上，呆呆坐着，忍不住又扶起额头。 刚才的梦太可怕了，他跟五条悟那样了，最后，五条悟还变成了猫耳男！ ……其实自己的xp，正常得让人都不会感嘆。毕竟，男人喜欢猫耳，能有什么错。 但是，为什么是五条悟！ 为什么那种梦是跟五条悟！ 清水眠苦恼外加没睡够，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看了看床上睡得正酣的猫猫，他轻轻起床，悄悄关上门，顺着走廊通道，来到客厅。 挂钟显示目前是早上七点零五分。自从搬回家，他就是学校高专两头跑，得亏高专上学时间比较弹性，要不然压根吃不消。 单手抹了抹脸，清水眠盯着手机，想了想，给同学家入硝子打了个电话。 内心半是犹豫半是纠结，其实清水眠自己都没准备好打这个电话。响铃三声以后，没人接，他打算挂断，然后那头就显示接通了的提示音。 「眠，什么事？」女生干练的声音响起。 支吾了一下，清水眠开口道：「硝子，如果多梦盗汗是什么原因？」 「可能肾虚，需要滋补。」硝子专业地答道。 「……」清水眠有点后悔了。 「不过我很好奇，你做了什么梦？」 支支吾吾了一会，想着总比被认为肾虚强，清水眠勉强答道：「呃就那种，那种梦……」 「哪种？杀人？放火？抢劫？sex暴力？」 清水眠很确定，最近硝子看的专业书应是法医与心理学专业无误。 「不……就那种很普通的……spring……梦……」清水眠硬着头皮说道。 「很正常。」硝子不带任何偏见，以专业医师的态度肯定盖章道。正当清水眠松一口气时，她又悠悠转回去：「所以，注意滋补。」 第76页 ……餵硝子你非要暗示我肾虚吗？ 「……」 良久，清水眠木然地开口道：「没事了，我很好。挂电话了。」 · 早上七点二十五分。 桃濑成海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伸着懒腰来到客厅，然后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哥哥。 那满脸的颓丧绝望，桃濑成海表示，自己有被吓到。 「怎么了，哥？」桃濑成海关切地问道。自家哥哥很少这副沮丧模样。 坐沙发上埋脸，目光只盯着地板的清水眠，费力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经歷刚才梦与硝子的双重打击，他需要缓缓。 见清水眠脸埋在双手里，始终不肯说话，桃濑成海担忧地团团转，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 「啊福泽先生说，今天会去咒术高专看你。」 「！」 清水眠勐地抬头。 差点忘了，今天是见监护人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呀大家~今晚前十五名留言会有小红包~ 温馨提示：接下来的营养液感谢名单很长，不想看的老铁们可以掉头跑了xddd。 众多的吻爆裂，并且沉没在这深水*：出自聂鲁达。 大雨吻湿了火热*：旅行团乐队《红色的河》。 【感谢时间】 感谢各位家人们偷偷投餵我的营养液~ 各位老铁知道吗？ 吃了你们的营养液，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了，可以手拉手喝奶茶啦。 以下不是感谢名单，而是投资萌新作者关关的股东名单，还有没有人投股的。现在投股了，日后可以享受养成关关我的乐趣哦！ 我也没别的好，大概就是日更，一旦真的有事挂请假条，销了请假条就继续写；大概也就是预收大部分都想写，考验考验自己的笔力与讲故事的能力啦。有兴趣入股养成的，可以点专栏的【作者收藏】哦。 本文的股东名单如下： 【一叶知秋】1瓶；【月瑶光】98瓶（是我的真爱了）；【丘丘】25瓶；【一条老咸鱼】1瓶；【费里德·百夜】10瓶；【神秘路人】1瓶（这名字还真神秘）；【纤纤】7瓶；【柴鱼】2瓶； 【符鳞玉】10瓶（之前看文下留言，不知道这位小天使过去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了，但没关系，冬天总会过去的，快乐美好虽然短暂但长留于心）； 【生煎青花鱼】5瓶；【岭南有枝】2瓶；【浮光跃金】4瓶；【卿漓】10瓶；【独上西楼】2瓶；【阿糯不是小孩子】1瓶；【懒鱼不吃猫】5瓶；【浮生】8瓶；【山楂小仙女】14瓶（小仙女永远快乐开心呀）； 【钤懿】10瓶；【卿漓】7瓶；【魇面】5瓶；【锦】1瓶；【乍暖还轻寒23333】7瓶（这个名字，好像我游戏id取什么爱丽丝发现被人占用以后，只好是：爱丽丝666） 【隔壁村的猫】6瓶；【与你】4瓶；【吃面不加醋】17瓶（嘿好像在评论区看到你了，感谢~比心心）；【时光远】1瓶。 好了，本期萌新作者关关的股东名单就到这！ 下期见啦。 第37章 「如果让你选择在场的人谈恋爱,你会……」 抽出白条念着上面的黑字，清水眠顿了顿，意识到不能给自己挖坑。 然而,坐在周围的几个人,没有一个肯放过他的。 「选谁？」他课桌旁,右边坐着的夏油杰从容地接过话。 然后,坐在左边的硝子单手敲了敲桌子，一锤定音：「选吧。」 几人来学校闲得无聊,玩起了抽籤答问题。清水眠的运气较差，一上手便是这类问题。 目光落在对面的妹妹，正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自己。他轻轻嘆口气，摸了摸腿上的猫猫小五：「选小五吧。」 「……」 怎么说呢,虽然答案不出所料,但…… 在其余三人眼里，猫猫小五可是一米九的五条悟,现在正怡然自得地坐在清水眠腿上。看着他们三人怪异的目光，他还哼唧一声,然后伸手搂住清水眠的脑袋。 而清水眠一无所知，只觉猫猫伸出前肢在扒拉自己的胸口，低头点了点它湿湿的鼻子，满脸纵容。 「……」夏油杰等三人。 眠你知不知道，在我们眼里，你点的是五条悟的鼻子！而且,他这下还刻意低头给你按鼻子！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们吧。 怀抱着一言难尽的心情，硝子瞪着自己对面的夏油杰，用目光在空气中跟他激烈地交流。 ——眠的这个术式被动发动这么久,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决？眼睛都快被辣死了！ 原本以为夏油杰一如往常，始终会为五条悟说话打掩护。岂料对面坐着的少年沉默了，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个绿叶造型的咒具。 硝子：？ 五条猫猫：？！ 这东西不就是之前他交给杰保管的那个咒具——只要带上它，眠的五感感知暂时会恢復，就会认出眼前的猫猫是五条悟了。 夏油杰腕上缠着吊坠链子，绿叶咒具就在掌下摇晃。他嘴上说道：「眠，我觉得这个吊坠蛮好看的，给猫猫戴上吧。」 五条悟猫猫：？？ 然后一爪拍掉夏油杰伸过来的手。 五条猫猫：莫挨老子！ 见猫猫这般抗拒，清水眠便拒绝了。 硝子：高，还是杰你高。 第77页 而在场唯一的普通女高中生桃濑成海，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最终落在对面的清水眠身上。看着他舒缓放松的状态，女孩也偷偷地眯眼笑了。 「桃濑今天来这里，是有事吗？」话题很快转到女孩身上。 看着自己曾经的网友夏油杰，桃濑成海点点头，回答了他的提问。 「今天是我们兄妹的监护人过来。我想着，应该来见一见，所以请假过来了。」 夏油杰一下就听出话外的讯息。如果他们跟监护人住一起，或者常联繫，桃濑成海绝对不会特意请假来见人。所以，他们的联络次数应当不多。 再看桃濑成海言辞闪烁，又朝自己偷偷递来求助的目光，夏油杰很快猜出桃濑成海有求于他们。作为普通女高中的桃濑，与他们这些咒术师，其实宛如两个世界，唯一的交集点，还是那晚的那件事。 眼睛看着清水眠，以及终于跳下他腿坐到一边的五条悟，夏油杰明白了。不常见的监护人，又是来咒术高专，很可能冲着清水眠五条悟二人产生的这件事而来。 想通一切，他微微向桃濑成海点头示意，表示等会将帮忙在监护人面前打掩护。 桃濑成海松了口气，心想不枉自己向哥哥死缠烂打求着要来。 「不过，你们的监护人，是学校今天的特邀老师？」夏油杰试图掌握更多信息，以求稳妥，「听说是来讲解特殊咒术。他叫福泽谕吉吗？」 教室的移门打开。 「在下正是福泽谕吉。」 脚踏木屐，身穿和服的银髮男人缓步进来。俨然刚才听到了夏油杰的话。 教室的几个学生不由望向他。福泽谕吉给硝子等人的第一感觉，便是他没有活在现在这个时代，而是过去的时代，可能是明治时代，也可能是幕府时代。 因为典雅与古板并存，自谦与骄傲共有。 气质混合而奇妙，是个很奇怪的大人。他和服毫无褶皱，中长的银髮梳理得很好，垂落在肩头。整个人挺拔地立在那，仿佛剑客直面整个战场。 儒雅与悍勇，完美地体现在这个人身上。 小小惊唿一声，桃濑很高兴地站起来，小跑到他面前，仰头乖乖叫道：「福泽先生。」 面对女孩，福泽谕吉低头，随后点点头回应。清水眠随之起身跟过去，唤了一声先生。 再点点头，相应的，他喊出自己名义上的养子名字：「眠。」 福泽谕吉没有笑，但眼角微弯，柔和了些。然后，银髮男人抬起头，眼睛越过兄妹二人，落在教室里坐着的五条悟身上，眼神突然锐利。 像是一把利刃，突然噼开过来。 五条猫猫疑惑：？？？ 见状，桃濑成海浑身一僵，然后主动开口道：「先生，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可以吗？」 「就现在。」女孩强调着，眼神坚定地看着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与清水眠俱是一愣。清水眠猜想妹妹有秘密倾吐，作为妹控的他，又是好奇又是提醒自己应当注意个人隐私，内心两个不同立场的小人快打翻了天。 见养女桃濑成海难得这样，福泽谕吉点点头，被小女孩拉到门外。 移门关上。 清水眠不由踱步，且步子越来越往门边走。 心知桃濑成海是去解释清水眠与五条悟这档子事，再见清水眠离门口越来越近的脚步，夏油杰不由开口提醒道：「餵眠，只是一点小事，你不用这么紧张。」 抬头，清水眠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没有可爱的妹妹，无法理解我的杰。」 「……」 不，她还没你可爱。 脑海冒出的话，让夏油杰觉得，自己也疯了。 · 几分钟以后，二人回来。 关于谈话内容，福泽谕吉只字不提，只介绍自己为今天的特邀教师。 「是专门为家入硝子同学讲解特殊的无下限反转咒术。」银髮男人介绍道。 趴在桌上的硝子微微抬身，用手指了指自己，略带诧异。 「等一下。」她把手指向一旁的清水眠，「眠也是特殊咒术。」 「清水家的【结缘】术式虽然特殊，但是家族传承记载不足，所以很多包括我自身也不能说明白。」清水眠解释道。 然后，夏油杰用手支着头，懒懒地看着他。 总感觉没骗到这傢伙。但是，就算作为朋友与家人都会有秘密，于是清水眠露出一脸大方得体的微笑。家入硝子不喜欢深究，也就没有问下去。 一般咒术是攻击型，可以用来祓除咒灵，而特殊咒术全称无下限反转术式，拥有者各有各的特殊。 譬如硝子，可以对他人进行治癒。而眠，则属于半辅助半攻击型。 面对福泽谕吉的举例，好学生夏油杰乖乖举手，提出问题：「就是说可以治癒他人，也可以祓除咒灵？」 特邀教师福泽谕吉没有回答，目光询问地望向清水眠。知道福泽先生在徵询自己的意见，为避免他为难，清水眠接口道：「总之根据实现愿望的程度而来。」 若与人结缘，清水眠先提出愿望，然后另一方答应他，要看那人是否真正认同这个愿望。越是想实践彼此共同的愿望，越是可以爆发强大的力量。 这个解答，似乎不能让夏油杰打消疑虑。他看了看趴在课桌上的五条悟，想起二人那晚打架，清水眠没有与人结缘，说明这不是个必要充分条件。 第78页 「没有特殊情况吗？」 面对夏油杰的提问，清水眠心中咯噔一下。然而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坚决否认，那反而多生端倪。 于是他挠了挠头髮，略带苦恼道：「有过吧，但也不清楚。这术式记载目前还没找到可靠资料，我自己也很难说。」 坚决的否认，是在间接的承认。那倒不如含煳应对，语言的不确定，让真相扑朔迷离。 在禅院大染缸里，清水眠那可不是白待。欲盖弥彰，含煳其辞，欺瞒谎言，唉禅院家就这些，真没点好。 他内心感慨着，再看向讲台上的福泽谕吉，心中稍稍一安。 毕竟，他离开禅院那种封建余孽大家庭，已经很久了。 · 铅白的天空，浮云变幻。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硝子从开始的随意托腮，然后坐得挺直笔记不停。直至讲完，她的笔记上笔记密密麻麻，足足三页半。她起身向特邀教师福泽谕吉道谢，再转身。 夏油杰拉着五条悟，不让他靠近清水眠，而清水眠疑惑地回头，张开手想要召唤五条猫猫，桃濑成海则大声咳着转移哥哥的注意力。 ……何等混乱的关系，以及糟糕的局面。 硝子淡定扭脸，自言自语道：「该去吃饭了。」说着，拿上自己的笔记本走出教室。 「哥哥，我饿了。」桃濑成海一把挽住清水眠的胳膊，拉着他走到讲台，再邀请福泽谕吉一起吃饭。 福泽谕吉点头，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白髮的高大少年，向清水眠提议去食堂。清水眠不会拒绝家人们，点头正要说好，又下意识扭脸看了看猫猫所在的方向。 在他视角之中，夏油杰抱着雪白的猫猫，承诺道：「你们先去，我抱着你家猫猫就来。」 一丝不和谐的感觉涌上心头，是对夏油杰的。而这时，福泽谕吉抬手拍肩，提示道：「该走了。」答应着，清水眠随监护人离去。 被拉着的五条悟，勐地一甩手，扭身看着好友夏油杰，格外不爽。 「餵杰，你什么意思？」 「眠的监护人福泽谕吉在场，也没有表明对你的态度，悟你还是不要太张扬。」夏油杰诚恳地说道，「因为在福泽先生眼里，你不是只猫，而是个大男人，跟眠搂搂抱抱的，很有问题。」 以为五条少爷不服，却见他唔了一声，眨了眨蓝眼睛，又眨了下，声音疑似带着一缕不确定：「那么明显吗？」 「啊？指什么？」夏油杰问了以后，也没明白过来。 指的是搂搂抱抱，还是其他方面？ 然后，五条悟摆摆手，扭头嘟囔着没什么。 从杰的话里，他突然意识到最近思考的那个问题，在别人眼里，清水眠都是现在的清水眠。 而不是，过去的那个他。 烦躁之下，五条大少爷反击似地说道：「你最近也有点不对劲啊，杰。」 夏油杰一惊，接着才唇角掩饰性地浮现微笑。 「哪里有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修罗场搞起来了。 本来今天情绪很一般，抠着脑袋想了半天剧情，甚至因为冰镇可乐没得了，抱头痛苦了足足二十分钟。 但是写完瞬间开心得要去外面跑上三公里。又可以写dk们的日常了耶。 第38章 天空泛着白,颜色透明到近乎全无。 窗外，高高的凤凰木树冠宽广，在半空撑开了整个伞状的屏障,正是六月花期,树上的红花怒放着,像是整棵树都在燃烧。 有风吹过,那热烈的花枝便轻轻敲打着楼上一年级教室的窗户。 鲜丽美丽的红花，在藤般散开的枝叶中,仿佛在稚童伸展五指，仰望着这铅白的无色天空。那深色的赤红的花朵，一下一下敲打着窗，宛如在叩击心扉。 黑色浓密的睫毛垂着,遮蔽着眼中的情绪。很快,夏油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五条悟：「没什么不对劲。也许是你患得患失,所以才觉得别人也这样。」 带笑的语气调侃着好友。五条悟抬拳锤了下他的肩膀：「你说这是老子嘛？」 唇角的微笑，掩饰着情绪。夏油杰以一种闲闲的语气,说道：「那悟你这些天，跟他一起，没有什么进展吧？」 「啊……」五条悟挠了挠头，不快地皱眉，「你怎么知道？」 夏油杰唇角的微笑稍微扩大，在证实了自我猜想的同时,也点了点眼前人：「当众贴贴这把戏,很幼稚。」 如果真的有什么，就真的不必像孩童一样当众炫耀。 五条悟叉着腰，仰头望了下天花板,突然道：「其实我在想，眠到底是个什么人。」 屈起中指与大拇指，轻轻环成圈，然后抵在额头上。中指一点点动着，弹压着额头。随着思考的动作，五条悟没有说话。 看着自己的好友，夏油杰扭脸去看窗外的凤凰木，火烧般的赤红花朵，像是茜红的夕阳。记得这花语之一，代表着青春热烈。 「眠他说，帮助他人只是为了找回并治癒从前的自己。」五条悟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从前的自己…… 想到清水眠感冒时二人的谈话，夏油杰不胜烦恼地想，又是从前。 五条悟追求的是过去的清水眠，清水眠追求的是过去的自己。什么都与他夏油杰不相关。 第79页 今天的丸子头大约没扎好，几缕脑后长发垂落到脖颈，痒痒的。黑髮少年笑着低头，突然说道：「这被动术式，其实也没什么用。」 「怎么没用？」五条悟下意识反驳，抬了抬眉毛。 「他只喜欢猫。对于你这个所谓的未婚夫，并不关心。」夏油杰一语中的。 在清水眠眼里，五条悟本人今天都没出现，但他也不在乎。 意识到这点，五条悟收回抵在额上的手，目光从自己的手指挪到夏油杰的脸：「哈？」 蓝眸里浮现一丝丝晦暗，空色如晴空的眼睛，摇摆着困惑与生气。整张脸，却面无表情。寂静之中，夏油杰甚至感知到好友即将炸裂的情绪。 五条大少爷哪里有这么不爽过。 他轻咳一声，提议道：「不如这样，我们等会做个小实验。」 · 还未走到食堂，清水眠一行人遇到了班主任夜蛾正道。 近日夜蛾正道都在出外差，到今天中午才风尘僕僕地赶回学校。遇到特邀的代课老师福泽谕吉，班主任夜蛾正道对他表示感谢，两个大人聊着话，清水兄妹在旁安静地等待。 两个大人要兄妹二人先去食堂，清水眠想了想，让妹妹先去排队打饭，自己等着监护人。 聊了一会儿，受到学校监督的召唤，夜蛾正道又急急忙忙走了，留下清水眠和监护人福泽谕吉。望着窗外的白杀色天空，福泽谕吉提议缓步走走。 「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看到你了眠。」福泽谕吉感慨道。 纵然是监护人，清水兄妹也没有跟他住在横滨。 「最近宣传新歌，工作上比较忙，学校的考勤率也不是很高。」走在福泽谕吉的身边，清水眠解释着，「抱歉，先生。」 摇了摇头，福泽谕吉没有责备，只是淡淡道：「语气别那么小心翼翼，好像我是个孤寡空巢老人。」 「噗嗤」一声，清水眠笑了。因为福泽谕吉难得讲俏皮话，一讲配合他正经的脸与淡然的语气，反差效果出乎意料得好。 见养子放松起来，福泽谕吉稍微弯了弯嘴角。 「前几天，我去扫墓，净的墓碑已经清扫过了，摆放着一束勿忘我。」目不斜视的福泽谕吉说到这，才把目光瞥向自己的养子，「是你吗，眠。」 清水眠点点头：「我和妹妹一同去拜祭父亲的墓。」 福泽谕吉「嗯」了一声，又说：「前段时间你拜託照顾的那孩子，已经脱离了清水家。他似乎打算自己打工读短期大学，钱财住宿这方面，武侦社借贷了一些，也帮了忙。」 说的是之前被丢弃在垃圾桶里的少年零。 清水眠真心实意地感谢，并表示如果零以后有难题，自己可以借着武侦社名义再出钱出力。然而实际上，他知道福泽先生要说什么。 「你呢？」果不其然，福泽谕吉问道。 低头摸了摸鼻子，清水眠状似老实地答道：「我可是坑了本家家主，以及蹬了御三家禅院家的男人，不会再吃亏的啦。」 「是啊。」福泽谕吉微微颔首，「如果没有当年你靠着术式制衡清水家主，你和桃濑脱离清水家的时机还要推迟一些。」 监护人的称赞认同，清水眠也不骄傲，没有顺水推舟夸自己，只是很理智地说道：「如果家主与父亲两者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会被我的术式制住。」 【结缘】术式，需要他人的首肯，却还是有特殊情况。在血缘关系之中，清水眠可单方面强制发动利于自己的束缚。 当年，面对家主的威胁，清水眠便是单方面强制发动【结缘】，令其元气大伤，不得不放手清水兄妹的监护归属权。 可福泽谕吉知道，这其中有所代价。否则的话，以清水眠的个性，不会容忍本家这几年来，对兄妹二人断断续续的骚扰。 清水眠没有说过，始终隐瞒着代价。关于这点，他认真请求过福泽谕吉不要问，并保证如果真的有问题，就会告诉他。如此，监护人福泽谕吉才保持着沉默。 「那人明明是，净的亲兄长。」福泽谕吉道。 清水净，是清水兄妹的父亲。母亲早逝，清水眠兄妹二人从小跟着父亲长大。众人印象中，他是个爱笑乐观的人，至死仿佛都是个热忱的少年。 清水眠没有接话，只低笑一声：「在清水家，除了父亲和妹妹，我没有其他亲人。」 福泽谕吉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男人的目光沉稳又宽厚，像是长辈压在肩上以示鼓励的一只手。 近三年前，在清水眠的请求下，福泽谕吉成为了清水兄妹的监护人。然而，很多时候，他只是为清水兄妹提供简单的衣食住行。 包括清水眠进艺能圈，也只是顺着他的人脉签约公司，余下都是自己打拼。 「你已经很好了，眠。」福泽谕吉说道，「又努力又坚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说着，他抬起宽大的手，摸了摸清水眠的头。 头髮被揉乱，清水眠呆住了。 他脑海浮现了那个拥抱与葱的比喻。然后，缓缓地眨了眨眼，抬手慢吞吞地捋着自己的头髮。 绯红的眼睛漾着水光。唇角一弯，似在微笑。他默默扭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福泽谕吉看着扭头的养子，忽然想到了养女桃濑成海刚才所说。方才教室门外，桃濑成海拉着他，将近来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听闻当时武侦社成员国木田独步也在场，他还打电话去确认。 第80页 「抱歉社长。当时桃濑再三请求保密，后来加班工作，这件事我便没有记挂于心。」国木田独步老实地道歉，并认真在自己的计划本上记下这笔。 明白不是存心，福泽谕吉便松了口。挂了电话，他看着养女恳求的眼神，沉吟片刻。 「既然是五条家的孩子，那没什么大事。」 现在，作为家长的福泽谕吉内心也有疑惑。 「眠，听说你跟五条家的孩子订了婚。」福泽谕吉说。 这话让清水眠唰地一下回头，神情略带紧张，大声解释道：「这事我并不想瞒着您，但想着很快就解决了所以才没有……」 「你怎么想他的？」 突如其来的问题，清水眠大脑宕机了一瞬，张张嘴，吐出一个字。 「啊？」 脑海一闪而过地，是昨晚的梦。 于是大脑继续宕机，默默清除着多余的黄色废料。 同时，福泽谕吉也对【结缘】术式被动发动以后，整个五条悟在清水眠眼里真的不存在了，成了一只猫，而感到好奇。 「听说他是你的同学。你不好奇他今天不在吗？」 想到昨晚的梦，清水眠默默挪开眼睛，心想还是不在的好。这一刻，他放弃了所有的解释。 「为什么，要关心呢？」清水眠喃喃道，「他……小时候见过罢了。」 「净和这孩子的父母，是挚友。」福泽谕吉答道。 他没有说的是，在自己从清水本家抢夺清水兄妹的监护权时，五条家的那两个人暗中也帮忙了。 「……」 冷不丁地，五条悟很可能是他的青梅竹马。 · 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清水眠跟着监护人来食堂。 恰好地，班主任夜蛾正道与福泽谕吉又在食堂相遇，两个大人续着刚才的教育话题聊得火热。清水眠便告知一声，得到首肯便先去吃饭。 在硝子帮助下，初来乍到的妹妹也稳妥地安排好一切，摆好碗筷等着他们。落座没多久，夏油杰抱着猫也来到食堂。 刚一坐下，夏油杰便捂着手腕，疑似不能扭动。 「这是怎么了，杰？」清水眠接过猫猫，问道。 「手腕不小心扭伤了。」夏油杰说着，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基围虾，幽幽嘆口气，「好可惜，不能吃了。」 「让硝子给你治好吧。」清水眠提议道。 硝子看了眼少年的手腕，看出压根没伤到。其中必有诈。她不动声色地说道：「现在吃饭忙，等会治。」 「那这虾……」直勾勾地盯着碗内的基围虾，夏油杰抬头，「桃濑，不如你吃吧。」 本来就白吃蹭喝的桃濑成海慌忙摇头，又见他皱眉捂着手腕好像真的很疼，于是仗义开口道：「不如我给你剥虾吧。」 正要起身，清水眠的目光瞟了过来，女孩规矩地坐了回去，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来吧。」清水眠开口道。 于是他放下怀中猫猫，起身坐到夏油杰身边，帮他剥碗里的虾。然后见他筷子也拿不稳，顺手将虾餵到嘴里。 夏油杰低头凑过去，嘴唇微张，牙齿微露，咬着那粉白q弹的虾肉。而拈虾的中指与大拇指，距离微张的唇不足半厘米，除却送入口中白白红红的虾肉，仿佛那葱段般的白净手指也要吞进去了。 「喵！！」五条猫猫炸毛了。 桃濑成海不安地左右张望，想要劝架。硝子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女孩粉发的脑袋，示意她安静埋头吃饭。 热闹就留给这群dk吧，在这一刻，硝子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 「小五怎么了？」清水眠困惑地扭头看着蹲着的猫咪。猫猫一跃而起，支起两只短短的小前肢扒着主人的胳膊，头也抵着，额头一扭一扭地，十足的撒娇。 不经意抬眼，桃濑成海看到五条悟双手抱着自家哥哥的胳膊，头靠着撒娇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 暴击伤害不亚于腿毛大汉女装跳舞。 瞬间，她老实了，低着头乖乖扒自己碗内的饭。 这时，夏油杰适时接话：「眠，你看过那个猫猫吃虾争宠的视频没有？」 「哦」了一声，清水眠与他会心一笑。按照趣味宠物视频里，剥好一个完整的虾肉，假意递给猫猫，在五条猫猫高兴张嘴的那一瞬，虾的轨迹堪堪拐了弯，餵到了夏油杰的嘴里。五条猫猫一脸懵逼：？？？ 然后，清水眠把沾着虾肉汁的手，在它柔软蓬松的皮毛上擦了擦。 五条猫猫还没反应过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疼他爱她的清水眠，今天会像负心汉一样！ 「喵！！！」 （清水眠你特么哄不好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硝子：呵这群心机dk。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我不要留下任何污点姓名。 ps.猫猫争宠的视频，来自于网络。 在社交平台无意刷到蜜雪的主题曲。好傢伙，一下午在我脑海循环了。 第39章 一旦聊到教育理念,作为班主任的夜蛾正道可就不累了。 他从师资设备再到学生心理健康，一路展开。起初福泽谕吉频频点头，随时附和,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然而,在不经意瞥到清水眠他们吃饭的座位,银髮的监护人略略走了神。 夜蛾正道很快看出他的不对劲,主动询问道：「福泽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第81页 福泽谕吉歉意地笑了笑,目光望向养子清水眠那一处。银髮红眸的少年在中间，右边坐着黑髮的丸子头少年，正一只手撑着下颌，安静地扭脸看过来,目光落在少年的侧脸上。 左边的银髮少年身材高大,捋着被揩油揉乱的头髮，咬牙气得不行,眉毛竖着，张嘴想要骂人。而这时,中间的红眸少年眼中盈着笑，身子稍稍往他那偏过去，递过一只剥好的虾肉，抬手想要餵其嘴里。 就是在这一瞬，高大的银髮少年的怒气似乎烟消云散，张嘴想要叼住虾,忽然意识到不对,勐地往这扭头不看他。 呆了呆，中间的红眸少年手上拿着粉嫩的虾肉，然后在高大的银髮少年面前晃了晃。高大的少年各种扭头不理。 右边看着的黑髮丸子头少年看着,唇角生出一丝笑意，轻轻拍了拍坐在中间的人。再指了指他手中的虾肉说了句话，红眸少年依言递过去。 黑髮少年低头咬住虾肉，溢出的虾肉汁水浸着他微笑的唇纹。 而在这少年们对面坐着的两个女生，黑色短髮的那个埋头吃饭，不动如山，另一个粉色长髮的俨然定力不足，时不时抬眼看看，表情各种一言难尽。 「夜蛾君。」福泽谕吉以一种认真的语气开口道，「眠和他们的同学相处得很好吗？」 「少年们没什么大仇，就很容易玩到一起。」夜蛾正道答道，想这是家长例行的关怀。 「不。」福泽谕吉放在和服袖口里的手微微一抬，特意点了点养子以外的两个少年，「我是说他们两个。」 「啊这……」随后，夜蛾正道向福泽谕吉确认，他是知道在清水眠眼里，五条悟是只猫的事实。 「五条悟吗？」福泽谕吉略略沉吟，只是问，「是那边银髮蓝眸的少年？」 心知福泽谕吉是清水眠的监护人，怕他生出误会，夜蛾正道保证道：「五条这傢伙虽然狂妄、脾气不好、个性也很恶劣，外加非常自大以外，其实人还是不错……」 话没有说完，因为福泽谕吉对他一阵死亡凝视。 这边局面僵硬，那边的清水眠起身准备再去续菜。食堂饭桌椅是那种长方形，长条塑料凳固死在座位上。他端着铁长形餐盘正要抬腿迈出去，腿突然没迈开，卡在座位的缝隙，身体一个不稳，眼看要后脑勺着地。 对面的妹妹一声惊唿，而他身边两个少年眼疾手快，一个坐着伸手去扶住他的腰，另一个下一秒蹿到饭桌外双手抱住他。 最后，是左边的白髮高大少年双手环抱住了他。另一个右边的黑髮丸子头少年坐着，慢慢收回了触碰到清水眠侧腰的手，也缓缓收回了担忧的眼神。 岂料高大的白髮少年叫了声他名字，黑髮丸子头少年会意过来，站了起来，伸手拉住清水眠的胳膊，然后伸臂揽住腰，扶了他起来。 清水眠眨了眨，事发突然，俨然没意识到刚才到底什么情况。他朝最后拉起自己的夏油杰道了谢，目光狐疑地落在左边的高大少年身上，似乎没发现是他最开始抱住他。 不远处看着的福泽谕吉明白了，这就是【结缘】术式被动发动的作用。左边的高大白髮少年，在清水眠眼里，始终是只猫。 目光落在左边坐下的白髮少年身上，他丝毫没有一点点功劳被抢走的不愉快，眨巴着美丽的蓝眼睛，一只手撑在侧脸，兴沖沖地等待着清水眠给他剥虾，然后把递过来的虾肉嗷呜一口吃掉。 「他就是五条悟啊。」福泽谕吉喟嘆地说道。 是净好友的孩子，大抵也算是清水眠真正的青梅竹马。 听出他语气里的赞许，夜蛾正道微笑地说道：「悟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仿佛懂得一般地，福泽谕吉点了点头。 夜蛾正道邀请他食堂刷卡。二人排队。教师窗口没几个人，很快就到了。而端着餐盘过来续菜的夏油杰清水眠二人，看到了自己的班主任掏出饭卡，没有刷动卡。 「机器可能坏了，我看看。」夜蛾正道说道。 夏油杰耳朵一动，立刻伸出手，五根手指张得大大的，力图阻止接下来的惨案。 「夜蛾老师，等一下——」 「啪叽！」在夜蛾正道的动作之下，挂在窗口的刷卡器瞬间跌下去，彻底摔坏。 「……」 在众人凝固的视线中，夏油杰默默收回手，悄悄对身旁的清水眠说道：「早说过夜蛾老师是家电破坏王了。」 清水眠面色凝重地，微微点了点头。 咒术高专的人，疑似有各种buff加持，深不可测。 · 最后，福泽谕吉夜蛾正道两个大人，刷的是清水眠的学生卡。 午餐以后，武侦社有事，福泽谕吉便率先回去。清水兄妹送他到校门口，武侦社成员国木田独步开车来接。 「别送了，快回去上课。」福泽谕吉摆摆手，对养子养女二人说道。 顿了顿，他说道：「或者，以后眠你有空多来横滨看看我这个孤寡老人。」 清水眠笑着应声。打开前座的副座车门，福泽谕吉忽然又喊了声养子：「眠。」 银髮男人的目光慈爱地落在少年的脸上。 「享受青春。你值得被人所爱。」 闻言，清水眠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面对监护人突如其来的话语，他想可能是在说粉丝的崇拜之类，于是乖乖应声：「嗯我知道了，先生。」 第82页 目光越过养子，看向咒术高专门内，通往校门的大道之上，两个少年正走了过来。他们一个白髮一个黑髮，身高相差不大，都在往这边，往清水眠的所在走了过来。 ——你不知道啊，眠。你已经在被人所喜欢着了。 心声没有说出口，但福泽谕吉的目光柔和不少，顺便提了句：「五条悟是个不错的人。」 清水眠：？？？ 清水眠：先生到底在暗示什么，我居然有点慌？ 没有对这句话解释，福泽谕吉扭脸询问养女桃濑成海：「一起回去吧成海？」 桃濑成海想事情已经解决，便点了点头：「好呀。」 说着，便钻到轿车后排，请监护人帮忙送自己回家。清水眠连挽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只能目送自己的两个亲人开车远走。 低头，他拿起手机发了简讯，提醒妹妹。 「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保平安。记得明天准时上学。」 「okk。」桃濑成海回復道。 发送简讯的空隙，夏油杰五条悟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清水眠所看见的是，夏油杰抱着自家的猫猫。 合上手机，他想到监护人骤然冒出的话，心中犹疑。 按照福泽先生的说法，自己的父亲在生前与五条悟的父母，是好友。先生以为自己与五条悟属于青梅竹马，所以对他自带好感吧。 推测到这，清水眠觉得很合理。 边抱过猫猫，他边随口问道：「五条呢，我好像又没几天看到他了。还在忙他们五条家的事吗？」 那傢伙，就在你眼前啊。 努力将目光不挪向眼前的五条悟，避免清水眠起疑，夏油杰张口便来：「听说他们家那群老头子不安分，特意给他找了几个女性相亲对象，悟自己很不爽，回去大闹了。」 凸。 五条悟默默朝好友比了个中指。虽说为自己解围，但这简直是造谣生事。 看着五条猫猫蓬松柔软的大尾巴翘了起来，活脱脱像中指，清水眠抬手按压下去，淡淡道：「也是。」 「相亲对象很多，总会有更好的。」他客观理智地说道。 然后，五条猫猫大尾巴一甩，运用咒力朝他也比了个大大的中指。 ——拜託你了眠，对自己和我有点信心。五条悟在心里骂骂咧咧道。 啊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而今天的dk三人组，依旧充满着彼此电波对不上的各种交流。 · 合上的电话再打开。 打开的电话再合上。没有简讯，没有电话。 下午的下课铃终于响起。 清水眠垂眸盯着电话。看着他不对劲的夏油杰凑了过来，问道：「桃濑还回电话吗？」 低低「嗯」了一声，「已经给福泽先生打过电话，是他亲自送桃濑到家门口。当时，成海她很快回了我电话保平安，但后来发简讯说去附近採购，再无音讯。 「电话也不接。」说着，他把手机搁在兜里，抱起身边的五条猫猫，打算回家。 他的手微微发抖，都没搂住猫，险些让五条猫猫摔下去。 落地的猫猫没有炸毛，只是望着他，轻轻地发出声音：「喵？」漂亮的蓝眸里，似乎在担忧地眨着。 「我们也帮忙去找吧。」夏油杰提议道，硝子默然点头。 想要摇头，夏油杰三言两语打消了他拒绝的念头：「桃濑这个女孩很可爱，我们也都很喜欢她，不希望她有事，所以这件事上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清水眠便点头道：「先找吧。我联繫武侦社帮忙，尽快找到。」 「如果……」他深唿吸一口气，再吐出去，「到了时间点可以报警了，那就麻烦大家了……」 没敢说出「失踪」二字，清水眠含煳其辞道。对此，夏油杰硝子二人点头理解。 「叮铃铃——」手机突然响起来，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再看是妹妹的来电，清水眠松了一大口气，赶紧接起电话。 「桃——」脸上浮现的笑容还未凝聚，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略带熟悉的男声，「啊咧打通了，你好哇。」 这男声，轻佻又调皮，清水眠恐怕至死都会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天降系vs青梅竹马。 不装了，承认了，我今天点了蜜雪的柠檬茶了【震声。 蜜雪主题曲再在脑海里回放两天，我就要学会各种版本了【痛苦抱头。 第40章 嘴角刚翘起的笑容,瞬间凝固。 第一时间，清水眠扫了夏油杰等人一眼，牵动的嘴角微微下撇,然后又努力地抹平。整个人的表情,归于铅白的素描纸,空白一片。 绯红的眼睛微阖,从睁开的缝隙里，流露出一丝赤红的光。 「你好。」清水眠听到自己如此理智又平静地说道。 恍若受到人格解体,清水眠一分为二。表面的清水眠眼皮低垂，表情淡然，侧过脸望着窗外，最大限度上保持着平和,冷静而思路清晰。 而身体体内,还藏着另一个清水眠。 那个清水眠恍若沉睡多时，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骤然睁了眼，眼睛瀰漫着狂乱而欢愉的情绪,仿佛秋季瀰漫满山的赤朽叶，心中隐隐也有嗜血的欲望。 疯狂的清水眠，像是一粒种子，从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就种植在少年的心底。心脏仿佛被下了诅咒，诅咒充斥着报復与杀戮,宛如一把笔挺的枪,直指一个人。 第83页 而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说实话，突然兴奋了呢。 抬起另一只手,看似是用手掌遮掩嘴角不自觉的抖动，实则是在按压狂喜的微笑。清水眠轻轻阖着眼，感受着体内血液如滚烫的岩浆般沸腾，然后，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手机主人，跟你在一起吗？」 手机的主人，即是妹妹桃濑成海。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于清水眠最后是不是会把人大卸八块。 「啊咧那个小丫头。」电话那头人的声音，依旧轻浮，「我只是顺手偷了她的手机，她本人路过许久都不知道呀。」 「哦——」清水眠用手遮着嘴角，避免自己太高兴。 「你要怎么办呢？」他循循善诱道。 「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电话那头的男声小孩子似地苦恼起来，「我以为你听不到我的声音。」 奇怪的一句话。 男声啊了一声，「你果然是那个吧。那个那个……」 电话那头的人忙乱地念着话，终于想起来了名词：「——咒术师。」 轻轻地挑了下眉。清水眠勉强按压住愉悦翘起的嘴角，抬眼看了一下在场的夏油杰等人，脸勐然背转身去，面朝外面的窗户。 然后，他用小拇指指末搔了搔自己的眉。按说，得知妹妹只是被偷了手机，作为妹控的清水眠就该安心挂电话，再回家等妹妹就是。 可是，他开口道：「我找你很久了。 「见一面吧，真人君。」 最后一句话，仿佛是一个落在情人心尖尖上的柔软温柔的吻。 可他的眼神，漫起的却是疯狂杀戮的赤红色。 「啊咧你知道我啊。」电话那头被称之为真人的男声，被一语道破身份，没有丝毫尴尬或慌张，倒是很高兴，「以前见过我居然还能逃走的咒术师啊，值得一玩。」 那边恶意的低语倾吐出来：「那你来吧，我就在xx地点等着你哦。等着你成为我的新改造物。」 红眸不为所动，清水眠眼睛也不眨一下便答应下来。凤凰木的花纤长热烈，落下的花影覆盖在少年的脸上。他抬起一根手指，像是要封缄自己的唇倾吐秘密，又像是施虐般，张嘴露出上下两排洁白的牙齿，轻轻地咬住自己的那根手指。 十指连心。钻心般的疼痛让他脑内翻涌的杀意更加沸腾，凤凰木花悄然而落，狭长的阴影仿佛横亘在少年的眼里，炽热焚烧的红。 很快，清水眠调整了自我的状态，抽出咬着的手指，恢復成平日温柔的面容。 「嘟嘟嘟」的忙音，显示着电话早已经挂断。而这时，清水眠才挂断了电话。然后他转过身来，对着等待的夏油杰硝子二人说道：「桃濑的手机无意掉了，有失主捡到。已经约好地点去拿手机。 「我就先赶过去了。」朝着同学们，他点了点头，说道。给了解释，清水眠便无视了夏油杰担忧的目光，低头收拾背包打算前去。 蓝眸波斯猫踏着雪白的蹄，仰头朝他喵喵叫，语气里充满了担忧。见他不理，矫健柔软的身姿一跃而起，霸道地占领着他整张桌子，蓝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而清水眠收好背包，一把抱起猫猫，走几步塞夏油杰的怀里，边塞边拒绝道：「不行小五。等会我自己去。」 「喵！」五条猫猫锐声抗议。 一改平日里温柔体贴的态度，清水眠没有理猫猫，拎着背包朝夏油杰点头拜託一声：「麻烦照顾好小五。」说完，便扬长而去。 顿时，五条悟气得不能冷静。 抬臂搁在夏油杰的肩上，五条悟不爽地「啧」了一声，指着那被关上的移门，愤怒质问：「我到底是不是他喜欢的猫！？」 夏油杰抬手摸摸推开搁在肩膀上的手臂，略显冷淡地说道：「虽然我也很想承认不是，但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眠有事情瞒着我们。」 「我知道。」五条悟弯腰取出自己课桌里的圆形墨镜，戴上，「我六眼又没瞎。」 六眼看咒力的任何痕迹一看一个准。而刚才清水眠体内那肆意汹涌的咒力，像是千万刀片互相搅动般，紊乱得找不到出路。 为此。 夏油杰拍了拍好友的肩，表示：「等会就靠你追踪了。」 五条悟一扬手臂，一甩手，「滚。」说的他像追踪犬一样。 「是咒力追踪。眠没有透露去向。」夏油杰解释道。 见状，硝子默默掏出今天的第三根烟点上，吸上一口，漫不经心地鼓励着这群dk：「去吧，有事电话我。没事别打给我。」 支颐想了下，五条悟表情不愉，撇着嘴角。夏油杰心想还得哄着，但又有点担心不早点去，清水眠出事。看刚才清水眠刚才那努力遮掩的状态，他推断事情比较糟糕。 方才清水眠佯装冷静，却始终不想他们读懂自己的情绪，甚至最后背对着人讲电话。挂了电话，还要伪装得很平静向他们解释。 想想就很累。仿佛在普通人里，唯一看到噁心咒灵的自己。夏油杰内心不由一声嘆息。 「啊对！」五条悟却想通了，头上竖起一根白色的呆毛，晃啊晃，「我正好试试自己六眼能追踪咒力到什么范围！」 「而且，我要当从天而降的帅气男人，拯救眠！」 说着，五条悟叉腰夸赞道：「在追求这方面，我真的超级有新意啊！」 第84页 ……嗯这个剧本也就是在公主骑士王子的童话故事见过，一点都不老套呢。 · 恍若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而这一线红，在今天，清水眠终于找到了源头。无比的舒畅，无比的快意。坐计程车时，他甚至忍不住滑窗探头，疾行的风吹开他的刘海，像是暴烈的热吻一样，狠狠贴着他的额头。 荒郊的野外，没什么车辆横行，他整个脑袋探在窗外，头髮飞舞摇晃。夏季高温的风，像是炙热的吻，粘着他不肯走。 「客人，探头出车窗是很危险的举动，还请您不要这样。」计程车司机很快出言提醒。 听了计程车司机的话，清水眠依言伸回了头，端正地坐在副座上。 「抱歉。」他的语气听起来又无辜又歉疚，一如往常。 然而前排的后视镜中，他的笑容又兴奋又疯狂，不復过往。以至于计程车司机用眼角余光只看了他一眼，便迅捷地收回了眼神，目视前方，手握方向盘，不闻其他事。 出乎意料的，快乐啊。 虽然满脑子都是杀戮的喊叫声，可几年来郁积于心的痛苦沮丧悲伤绝望等，竟如雨过天晴般，即将一扫而过。 他早就调查过那个真人。 然而除了这个名字，以及那晚的一面之缘，烙印在脑海深处的，就是他的声音。时常涌现的噩梦，软禁在漫天赤红之中的自己，一遍遍听到这个人当时的话。 ——「啊咧，怎么不动了呢？好脆弱，比踩断头还能爬的蟑螂还不如。」 快三年了。 自己还记得，似乎要永永远远记得。拜託过武侦社追查，但福泽先生没有让他深究。而出于某些原因，清水眠也没办法追究下去。 可，至死恐怕都不能忘。所以，今天他很高兴有个解脱。 打车很快就到了那个地点。城市的下水道，阴暗潮湿，骯脏污旧，管道错综复杂，那些纠缠的管子竟像是一根根连结线，通往着整个城市的心脏。 从打开的井盖，再顺着扶梯爬了下来，清水眠落了地。 他刚一落地，背后的漆黑之中就伸出一双手，将其束缚。 「阿拉拉，欢迎光临！」小男孩一般兴奋又可爱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一双胳膊力大无比，瞬间将清水眠箍紧在怀里。 清水眠不动声色，余光看向这人的胳膊。两条白森森的胳膊，都是黑色的缝合线拼接而成，怪异而诡谲。 在观察的一瞬间，身后的人将脑袋轻轻搁在清水眠的左肩上，温热的唿吸擦着他的耳朵，饶有兴趣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像是恐怖的鬼怪盯着自己的猎物般。 「让我看看今天主动上门的客人，适合改造成什么样的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问题来了。 按照眠目前的人设，是什么会让他憎恨着真人？ 第一个答对的读者，在下章揭晓前，会有红包xd。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软禁的红*：《红玫瑰》歌词。感谢在2021-06-1621:04:33~2021-06-1819: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明6个；曦晨一半打快板一边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明3瓶；三千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城市的下水道内,灯光昏暗，如枯草一般黯淡的黄色，照亮了发黑骯脏的排污水以及水旁的地上小道。 即将熄灭的光苟延残喘地亮着,自私地圈好眼下一小片范畴,任由不远处瀰漫着深邃幽深的黑暗。从背后搂住清水眠的少年,像是从这黑暗里滋生出来的。 少年的脑袋搁在清水眠的右肩上,亲密无比，嘴上说着那样诡异的话,听起来，仿佛像是玩笑话。 面对陌生少年的亲昵，清水眠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肩膀上搁着的脑袋,动作温柔。趁此机会,他微微侧过去，顺利地转过身。 一道锐利的银光冷冷地,自下而上地划过。 真人机警地跃开，退后几步。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一捂脖子,手上都是紫色的血。突然，「咔」的一声，他的脖颈骤然断裂，整个头与身体，仅仅靠着脖子上两三丝血肉联结着。 「噗——」大量的，紫色的血,从脖颈喷溅而出。 几步开外,清水眠静静立着，把玩着手上那把薄如牛发的小刀。 「抱歉，我一般不动手杀人。」少年一如既往的温和,绯红眼眸微微眯着，甚至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 「除非，忍不住。」说着，他把玩着手上的小刀，一滴紫色的血顺着刀刃滑落，滴在他的指尖。他将那沾血的手指竖着，立在淡色姣好的嘴唇边，然后，轻轻地吹了吹。 像是吹落一朵雪花般，吹走这朵紫色的血滴。 然后，他没有放松任何警惕，也没有离开，依旧静静立在原地，看着。 对面断头的少年，除却浑身都是黑色缝合线的痕迹，一头轻雾般的银灰长发，在昏暗的灯下，有种朦胧的美感。 仅靠两三丝脖颈的血肉筋脉维持着头与身体的联合，银灰长发的少年断掉的脑袋上，表情略带惊异。下一秒，他抬起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将它扶正，安插到自己的身体上。 断裂脖颈上有皮肉鼓胀，很快填满了断痕，他的脖颈完好如初，脑袋也归于原位。 第85页 「啊咧咧，你好有趣啊。」名叫真人的银灰长发少年，没有因为突然的袭击而愤怒，反而好奇地睁大眼睛，然后问道。 眼前恐怖怪异的復生场景，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恐怕已经抓狂到想要逃走。而清水眠，一如初次祓除自己演唱会上的巨大咒灵一般，轻轻地，微微地，一笑。 然后，他露出一脸「啊再来一遍」的理所应当的表情，手指上转着那把小刀。 「叫什么名字啊你？」真人问着，光脚蹦跶着跑上前来，似乎是忘了几分钟前这人置自己于死地。 清水眠不着痕迹地倒退几步，拉开二人的距离。眼看自己也想搞偷袭的心思被看破，真人脸上的天真烂漫，瞬间变成丑恶的咧嘴笑。 「被发现了。」真人毫不在意搞偷袭的心思被戳中，叉腰理直气壮地指责道，「这是回敬你刚才对我的残忍。」 「残忍？」清水眠玩味地吐出这个词，轻蔑一笑，「说出这话的，是你这个杀人犯，还真是可笑。」 这嘲讽，只让真人浮现困惑而思索的表情。他单手支颐，看了看对面的少年，很快便放弃了。 「我杀了很多，也改造了很多。不会记得啦。」真人扇风似地摆了摆手，「不过你很幸运哦，最近几天我才清理了这个地点，把那些改造坏掉的人处理了。你不用跟他们挤在一堆啦。 「就做我独一无二的玩偶吧，仅限于今天。」他露出上下两排整齐的白齿，嘴角兴奋而诡异地翘起。 没有管他的变一态发言，自从当上明星，清水眠也算是对人的特殊xp见识不少，所以并不觉得冒犯。但是他体内沸腾的杀戮，正在叫嚣。 深深吸了口气，他淡淡提醒道：「三年前，你路过横滨，在晚上七点五十分左右，遇到了个粉发少女。」 「然后？」真人偏了偏头，菸灰色的头髮随意扎着，竟然显出有几分可爱。 令人作呕的可爱感。 「然后，你虐杀了她。」 真人很无所谓地摇晃着脑袋。 「谁知道啊，我都不记得了……」然后想到什么似地，他「啊」了一声，突然挺直身子，脑袋也不摆动了。 看着眼前神色冰冷的白髮少年，真人「哇」了一声，然后又「哇」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十足的惊喜。 「啊是她对吧！就我今天顺走手机的粉发少女！」找到了答案，真人却露出了更为困惑的表情，「不过啊，真的不明白诶。为什么她居然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呢？ 「小真我啊，明明三年前就杀了她。」 · 三年前，清水眠十四岁。 作为一个外姓人，他待在禅院家两三年了。是在那天，他与妹妹约定，离开彼此待着的禅院家与清水家，离开这两个从内腐烂的家族，开启兄妹二人自己的生活。 不想再像个物品一样，被送来送去了。而周遭所有的目光，充满着审视与估量，冰冷的不拿人当人的目光。 而那晚，按照精心备好的计划，清水眠偷偷熘出了禅院家。计划如此顺利，大抵还是因为禅院家对其的漠然。他们始终觉得，像清水眠这种外姓人，被禅院家暂且收养，就该努力表现拼命讨好他们，哪里会有逃跑的意思。 总之，多亏禅院家这份愚昧的傲慢，清水眠很顺利地熘走。 但是等到了横滨，在那条约好的暗巷里，他看到的，是妹妹冰冷的尸体。 「……那女孩很奇怪呢，本来我只是想直接杀掉她的。哎呀小真我那晚心情不太好，真的想速战速决啦。可我第一下打断了她大腿，避免逃跑，结果她大腿很快就癒合了，活蹦乱跳起来，忙着逃走呢。」 妹妹桃濑成海是天生的天与咒缚，转移他人伤口到自身治癒，而自身也具备着治癒的能力。清水眠面冷如冰，而真人滔滔不绝地说道。 「好有趣啊。一下一下地打断她的大腿，捏碎她的肩胛骨，折了她的手指，拔光她的指甲，听着她痛苦的哀嚎，嘴里说着『哥哥，救救我』……」 仿佛陷入那晚嗜血而愉快的回忆，真人三根手指併拢放唇边，伸出舌头，哧熘一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看了看对面少年冰冷如面具的脸，真人再次偏了偏头，抓住了重点：「啊咧，你不会就是她口中的哥哥吧？」 「哎呀呀。」银灰头髮的少年，以一种天真无邪的口气强调道，「她可是到死都在哭喊着哥哥啊。」 「嘣」一声，清水眠听到某一根弦绷断了。 「不过啊，小真我真的好好奇。」他偏了偏头，「她那时候明明死了啊。你是怎么救活她的呢？」 清水眠面沉如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一笑，颔首道：「好问题。」 「我会回答的。但这个气氛还不到位。」绯红的眼眸眉眼弯弯，又恢復成平时那个游刃有余的他了。 「干脆，先杀了你助兴。」 · 五条悟立于半空。 遥远的天际与海岸线，蔚蓝闪耀的海面，宛如绸缎般凉滑。冰凉的蓝色丝绸飘往内陆，被一片灰白的宛如钢筋水泥森林的现代建筑物阻住，最后只得无奈地消散化为一阵风。 凉爽的风吹开五条悟的额头，他雪白的头髮被璀璨日光染上了色彩，像是金黄的麦田。戴着的圆框墨镜微微滑落鼻樑，辽阔晴空般钴蓝眼眸，俯瞰着底下的整个城市。 第86页 轻轻「哦」了一声，他踏到地面上，拍了拍等待的夏油杰肩膀。 「在横滨边缘附近，感应到眠的咒力了。」五条悟若有所思，「咒力肆虐，很狂暴啊他。」 恍如一首杀人交响曲，无数的红线漫天飞舞，宛如藤蔓般不断伸展，肆虐地在下水道里横行。而最中央，有个红线包裹的圆茧，红色的藤蔓交错重叠，编织着这个圆形的茧。 「哦？」作为人类恶意而出生的咒灵，真人从茧内感受到什么相似的气息，大感好奇。 在刚才，清水眠解开自身的红线束缚，将自己包裹进这个茧里。 仿佛有什么要从破茧而出，交叠纵横的红线骤然一停。 「咔」一声，茧从内部碎裂，这曲杀人交响曲的前奏演到了高潮——高亢激昂的，像是双拳重重砸向了那演奏的风琴。 红线飘舞，红色的藤蔓勐地打开，茧里的物体，露出了真面目。 除却最开始被裹挟住的清水眠，还有他身后的一具白森森的骷髅。那具骷髅从背后扑向他，开心地叫道：「哥哥！」 作为咒灵的真人看到了，这具白色骷髅的真面目。 咒灵可以从最本质的程度看清楚骷髅的面目哦。骨骼纤细，骨架玲珑，个头娇小，像极了十六七岁的少女。 有点眼熟呢，真人偏头好奇地看看。脑海一闪而过的，是顺走手机的粉发少女的模样。虽然匆匆一面，但，这个骷髅完全覆盖着她的气息呢。 三年前死去的人，活过来就很奇怪了，现在又出来一具有着本人气息的骷髅。阿拉，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对此，真人由衷地露出了微笑。他始终保持着孩子般的天真童趣。 而骷髅伸出白森森的两条胳膊，搂着清水眠的脖颈，在他背上撒着娇晃啊晃。干枯无肉的几截白色骨节连结在一起的胳膊，卡在清水眠的喉咙上，实在有点不好受。 于是，他抬手拍了拍骷髅的手臂，轻声道：「别闹，成海。」 喊得还是自己妹妹桃濑成海的名字。 「哦。」白色骷髅乖乖松了手，跃到地上站立着。在昏暗的光中来看，除却骨架形似女生，这具骷髅每根骨节都泛着莹润的光，像是玉石般。 「咔吧咔吧」几下，她转着小巧的头骨，黑色空洞的眼眶似乎盯准了对面的真人。 「啊是这个混蛋啊！」骷髅瞬间愤怒地尖叫着，气势汹汹地迈步过来，「是你害得我只有半身存活了！」 说着话，她咔擦一下，右手重重地挥舞着什么，瞬间将真人从头到脚，砍成两半。 再一看，是一把突然冒出的大砍刀。高达半人，如半身镜大笑的锋利刀刃，正滴落着紫色的血。 「啊咧咧，我也会觉得有点痛啊。」真人抱怨着，两半身子一左一右地倒地不起。 清水眠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结缘】术式，是二者从心认同彼此的愿望，才能形成契约。但对清水眠的血亲，具备强制性。 而三年前，面对着妹妹的尸体，绝望的清水眠最终成功发动【结缘】契约。他强制地从黄泉唤回了妹妹，但从此妹妹一分为二，一个半身拥有肉身，忘却自己的死亡相关，无忧无虑地长大。 而另一个，被他用红线捆绑，平日里藏匿在自己的身体里。连六眼的五条悟，都没有发觉那属于妹妹的半身骷髅。 曾经夏油杰问过清水眠，结缘的愿望，他该怎么实现？ 很多都是别人的愿望，清水眠不会去实现，不会去允诺。而他自己的愿望，只有这一个。 ——妹妹桃濑成海活过来，无论怎么样都好。 现在看来，他成功了。 望着拿着大砍刀噼剁着眼前咒灵的白色骷髅，清水眠欣慰地笑了。 哪怕妹妹这个样子，都很活力四射，很可爱呢。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个眠因为失去五条悟而黑化的番外。 至于为什么不写失去妹妹，呵这一章就写了，表面温柔的妹控曾经失去过妹妹，会变得怎样病态【不是。至于为什么不写五条悟黑化，因为上本结局前写过了呀，我爽过了xd。 感谢在2021-06-1819:55:01~2021-06-1919: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明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独上西楼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修） 「说起来,【结缘】术式与一般的束缚，到底有什么不同？」赶往清水眠咒力爆发的地方，夏油杰忽然问道。 咒术师的束缚,可对自己,可对他人。如果束缚是二者间的,便不可违背,否则将受到反噬。而清水眠的【结缘】，也是二者之间的契约。 乍看,好像的确没什么区别。 目前为止，连五条悟也不是完全能看透清水眠的术式。 「大概，【结缘】这回事眠怎么都能获利？」说着，他远眺的目光,顺着咒力溢出的痕迹,慢慢缩小了范围。再慢慢移到脚下，恰好脚踩在一个地下井盖上。 夏油杰循着他的目光,头微微低下，看向地面上的井盖。 他霍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五条悟。五条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滑落到鼻尖的眼睛，露出那双闪烁着恶趣味的蓝眸。 第87页 「……眠怎么会在下水道。」夏油杰喃喃道。 「以前也有咒灵会在这里面啊，很正常吧。」五条悟倒一点不觉得奇怪。他抬起一根手指拨了拨自己的镜框，百分之百相信他的六眼。 「现在，打开,跳进去吧。就像是爱丽丝跳入那个洞穴一样。」 · 下水道昏暗的灯光下。 半人高的白色大砍刀,一刀一刀地剁下去。骨架纤小的白色骷髅边剁，边怒骂：「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谁是你爹！」 没等回答,白色骷髅怒喝一声，义正言辞地答道：「没错，就是我！」 「……」 虽然妹妹这样很可爱，但是当个咒灵爹有什么好的。 真人被剁得血肉模煳，紫色的血滩在地上一大片，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他那种毫不还手的坦然态度，却令清水眠起疑。 这样弱小的吗？那三年前，这个咒灵是怎么杀死妹妹的？ 为避免事端，沉思片刻，他开口唤道：「成海，可以了。」 明晃晃的大砍刀还要落下，听到这话，堪堪停在半空。骨架娇小的白色骷髅一跃而起，将手中大砍刀随手丢在旁边污水道理，雀跃地朝清水眠蹦了过来。 「哥哥——」她张着胳膊扑了过来，迅速蹿到清水眠身上搂紧，嘴里还絮絮叨叨地问个不停。 「这段时间我没有出来，另一个桃濑有没有气你？ 「有没有人需要我杀掉的？ 「啊好嘛，刚才是口误。纠正，是让人消失啦。」 清水眠适当地伸手，轻轻用一根手指敲了敲骷髅的第三根肋骨，微笑道：「老这样不好，女孩子还是要穿漂亮衣服才好看。」 说着，周遭红色藤蔓般的线从骷髅的大腿骨，到那白色的肩胛骨，全部缠绕上，为其编织一件漂亮的长裙。红线消弥，红裙垂落，丝绸般柔软垂坠感的料，在暗灯下，宛如一团火。 白色骷髅低头看看，脖颈与头骨咔吧咔吧地响着，美丽的红裙，像是跳弗洛明戈舞那般热烈。 她两个空洞洞的眼眶都高兴地眯了起来，顺势转了一圈，红色如花朵般盛开。白色骷髅开心起来，拉着清水眠的胳膊，一个劲地撒娇。 「哇这裙子好适合跳舞，哥哥我们来跳探戈。」 只要是妹妹的请求，清水眠想也不想地答应：「好。」 周遭的红线如案发现场的警戒线，在整个空间全部绷直拉满，禁止人入内。而在这禁区之内，清水眠哼着基本的调子，与白色骷髅状的妹妹，开始一曲探戈。 探戈之舞，在于两者的进退，与配合。红裙在进退之间散开，旋转，美如盛开的玫瑰。 大概是太久没有出来，骷髅喋喋不休说着话。 「说实话，我也很讨厌另一个自己啊。」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死而復生，什么都不知道，无忧无虑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她压根不知道哥哥你有多辛苦！」 说着说着，语气便变得森然，「果然，还是我去杀了她，穿上她的皮肉，成为哥哥的妹妹才行呢。」 清水眠一只胳膊打得笔直，牵着妹妹干枯的白色爪子，另一只胳膊抽空抬起，竖起手指在那洁白的白色贝齿间比了个禁言的手指。 「嘘，女孩子怎么能这么粗鲁。动不动把杀人什么的，放在嘴里。」清水眠温柔地责备道，绯红眼眸清晰地映出妹妹的模样。 藏匿在体内的白色骷髅也罢，家中粗心可爱的妹妹也罢，都是清水眠唯一的亲人桃濑成海。 三年前，妹妹死亡以后，【结缘】术式才被动发动。这是第一次，他强制性发动成功。后来，在追查自身术式之中，清水眠才知道，在血缘关系里，他能强制性发动【结缘】的契约。 若说【结缘】术式的特殊，便是一般的束缚能令人死，而结缘则是能令其生。 只是大约违背了世界基本法则，唤回来的妹妹一分为二，一半是什么都知道的白色骷髅，一半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女高中生。 连个性也大不相同。白色骷髅喊打喊杀，一不高兴就要杀人，宛如人性的阴暗面；而普通女高中生懵懂粗心，大大咧咧的，她的身体机能能维持下去，目前靠的是清水眠的咒力。 然而，维持妹妹身体机能，是需要清水眠源源不断地，二十四小时的持续输出的咒力。那时候，清水眠很庆幸，自己勉强算个咒术天才，不缺咒力。 可转念一想，如果出点差错，自己还是会失去妹妹。 清水眠试着将二者合为一，却迟迟找不到办法。直至上次，与夏油杰去别墅遇殭尸美少女那一回，才有了眉目。 也许，妹妹很快就要恢復成真正的人了。 嘴里哼着探戈的调调，随着轻快的脚步，身体旋转，红裙如燃烧的蝴蝶般裙角飞舞，好看极了。清水眠的目光也越发赞赏，看着共舞的白色骷髅，眼中柔情更甚。 「很快了，成海你就会是个完整的人了。」他开口宽慰道。 本来略闷闷不乐的白色骷髅，一听这个消息，高兴地又搂着他脖颈摇晃，「哥哥最厉害了！我最喜欢哥哥了！」 清水眠抬手拍了拍她的背，红裙之下，都是凹陷的肋骨，各块骨头正叮叮噹噹的响着。 趁着一人一骷髅不注意，地上躺着的真人慢慢蠕动着，干脆地捨弃了那些被剁得不成样的肉一体，变成一条小虫子。虫子抬起软趴趴的上身，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哇」了一声。 第88页 这白髮红眼的傢伙，看着那丑陋骷髅的模样，神情好深情好不做作。 果然，他也是个变一态耶。 大家都是变一态，刚才居然不手下留情，弄得小真我好痛的嘤。不过，只要灵魂不死，我就不会死的啦。 想到这，真人又散发着漆黑的恶意。一束红线勐地刺过来，如荆棘般将其刺穿，然后从虫身内部分类无数的线，彻底将它撕裂。 小片血雾骤然炸开。 「有人过来咯。」白色骷髅感应道。 「成海，藏好。」清水眠吩咐。 「好哒，哥哥！」答应着，红线再次缠绕二人，白色骷髅慢慢没入清水眠的身体。无数的红线将他们束缚，捆绑。 很快，红线散开，组成的红色警戒线也在消失。 下水道这里除了清水眠，什么都没有了。他静静立着，忽然眼前一片黑。 清楚地知道，是刚才咒力消耗过大。清水眠斜倚着墙，缓解着消耗过大带来的晕眩感。然而，现在整个人如完全被抽取水的空瓶，晃得厉害。 听到了夏油杰的声音，他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 「餵眠，你怎么了！？」随着朋友杰诧异的声音，清水眠昏了过去。 而这时，最小的那片虫尸顺水漂流，然后动了动，浮现了真人的嘴脸。 · 醒来。 清水眠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边坐着的，是五条悟。 五条悟戴着那个遮蔽的绿叶咒具，出现在清水眠面前。见床上的人醒来起了身，右腿换到左腿上交叠，他问道：「醒了？」 张望四周，单人床，带卫浴间，有阳台，角落墙纸潮湿，昏昏的光照着屋内。床头柜都是旅店常用的一次性用品，疑似在旅馆。 「旅馆？」清水眠问道。 五条悟嘴里含着个棒棒糖，正顶在右边的腮，右脸颊鼓鼓的一小块，混合少年气质与锋锐感觉的微扬的下颌，一时让人挪不开眼。 是在挪开眼以后，清水眠才能大概明白，现在的五条悟融合着少年的清爽，以及一点点情涩感觉。 从鼻音里含煳地应了一声，苍蓝色眼眸配合地眨巴了下，倒有几分纯真。 可五条悟天性是小恶魔。他放下交叠的双腿，支起身来，缓缓地将身体前倾，凑近了清水眠。衬衫敞开的第二颗纽扣，随意地露出少年精緻的锁骨，上面淌着天花板打下来的灯光，微微透出诱人的蜜色。 「我说眠你啊，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说着话，他嘴里还鼓捣着那根棒棒糖，右腮顶到左腮，左脸颊鼓起一小块。说话时，唇齿微微张开，吐息间透出糖果的馥郁甜美。 在室内，他还戴着那副圆框墨镜，墨镜早就滑落到鼻樑，从镜框鼻夹上反着微光，倒是衬出他高挺的鼻樑。那鼻樑是那种下意识想伸出手，要在笔挺如玉的鼻子上用手指顺下去一滑到底的完美弧度。 对于五条悟的问题，清水眠想说的是，那可就太多了。以至于要挑哪件说起，都无从开口。最后，清水眠选择避重就轻。 他开口道：「杰呢？」昏迷之前，记得听到是夏油杰的声音。 「採购食物了。」五条悟答道。 然后，他轻轻地摘下鼻樑上的圆形墨镜。那双明澈的钴蓝眼眸，宛如碎钻般，吸收着所有的光源，不吝于展现其璀璨夺目。 就这样，五条悟静静地盯着眼前的人，微微开阖的嘴唇吐露着自己的分析。 「从你身上，我似乎感应到你妹妹的咒力气息。但是，她是天与咒缚，没有咒力。」 在心底「啊」了一声，清水眠忘了，作为天与咒缚的妹妹是没有咒力，但自从她死而復生以后，依靠都是自己的咒力而存活，所以会沾上他的咒力气息。 而且该死的是，五条悟说话，很少是疑问句，更多是祈使句或者陈述句。很多事，他心中有了定论，才会说出口。 如果说夏油杰是擅长合理的推断，在这一步发挥自我的敏锐聪明，达到真相门口；那么五条悟，则直接跳过这一阶段，有了结论，再来确认。 最可怕的是，他的结论，基本就接近于真相边缘了。 一个夏油杰，聪明；另一个五条悟，通透。清水眠想，这届咒术师真特么兇恶。 「怎么回事？」这双眼睛，蓝得发寒。 无意地舔了舔干燥的唇，清水眠感觉喉咙干渴，干涸的感觉如火烧，导致他注意力略略不集中。他刚醒，咒力消耗过大，导致他浑身无力，头脑空空，一时间也是想不到掩饰的说法。 再舔了舔嘴唇，干得很，似乎都起皮了。清水眠本能地从面前的这双蓝眸看下去，再到秀挺的鼻樑，最后，是那湿润水亮的唇。 五条悟的唇形极优美，唇纹很淡，微笑时弧度饱满。平时更是莹润有光泽，仿佛抹了唇膏般滋润。现在，他用一根手指拈着糖棍，从嘴里取出了含着的棒棒糖。 取出糖时，嘴唇开阖着，露出一点点的空气气泡音，轻微的一声「啵」。 声音极为细微，就像是躲在深沉暗处接吻的情人，不同的唇舌恋恋不捨分开，那极其缠绵情涩的分别。 现在，五条悟正拈着那根棒棒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唇齿。红色的棒棒糖，一下一下叩着他柔软优美的唇，偶尔揭了一点点包裹齿龈的嫩软牙肉，粉艷的颜色，宛如蚌壳稍稍打开，微微露出那鲜美粉嫩的肉一体。 第89页 而那棒棒糖还泛着红彤彤的蜜糖霜，更涂抹地他的嘴唇更加诱人而芬芳。换作别人，清水眠即刻想到那是口水，会噁心得不得了。 可对上那双探究又好奇的蓝眸，清水眠只是喉咙一动，有种无可救药的干渴感觉。 五条悟的蓝眸跟着缓缓下移，意识到清水眠盯着自己的嘴唇，恶趣味大发：「哦，你很想吃吗？」 他眼中的少年，端丽的面容神色未变，嘴唇轻轻张着，像是说什么，却又抿上了唇。淡色姣好的唇，始终坚守着自我的秘密。 啊这个心机鬼。 总觉得，该给眠一点点惩罚呢。 「那就……」缓缓说着话，五条悟在脑内还在想着什么样的惩罚。 而这时，清水眠喉咙再一动，觉得他还在想办法套自己。想到这，他的红眸晦暗下去，觉得该适时阻止五条悟。 脑内中有很多办法在分析，在解构，在復盘，在想退路，清水眠盯着那开合的嘴唇，而五条悟深思着，将棒棒糖稍稍从嘴边挪开，挪到到脸颊旁边。 「你——」故意拉长了声，像猫抓耗子般，五条悟眼中闪着戏嚯的光。 手不由揪住被单，清水眠想，五条悟这人长得好看，就是多了张嘴，得想办法让他闭嘴。 而那水润光泽的唇微微一弯，像是天上的一点弯月，又冷又淡，却又美得出奇。 尚未休息足够的大脑，信息匮乏，所有的思绪像水草一样疯长，却无法理清。看着这润泽的嘴唇开阖着，出于本能地，清水眠凑上前去，想要堵住了那个人的嘴。 微凉的嘴唇，碰到了另一片嘴唇。 最后，是清水眠直接亲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下文。把后半段眠与五条的故事互动写的更为详细点。 今天的章节，大概九点到十二点，一如往常。 ps.等到三百营养液再开第二期股东感谢大会。 【感谢时间】 感谢神明的投雷，这位小可爱好好考试呀，我倒是会每天更文的xd。 第43章 （大修） 「吧嗒」一声,红色的棒棒糖摔地板上，碎裂成星星点点的红钻。 脚踏地板的鞋，稍微挪了挪,然后脚尖升空,鞋跟悬浮踏空,就像是漫步月球般,美妙又不真实的感觉。脚尖挪动，触碰到那碎了的红色糖果,宛如告白的玫瑰花瓣一样，浪漫而美好。 清水眠是坐在床上，侧身吻着五条悟。除了嘴唇兇狠地莽上去，他整个身体都半坐在床上,双手撑在床边缘去蹭着唇。 五条悟的手不由从他的脖颈,慢慢滑落到背嵴，再到腰部。 -　侧出来的腰,有着起伏的凹陷下去的曲线。像是一把重低音大提琴的琴弓，调试得刚好。五条悟的手掌着那弯曲的腰线,像是重低音大提琴手掌着自己此生挚爱的那把大提琴。 清水眠的衣服因骤然的动作，而泛起褶皱。五条悟的大手掌着他的腰线时，少年的衬衫也无意翻了起来，触及到那手感微凉细腻的皮肤，像是抚摸百年大提琴质感的顺滑。 仿佛大提琴手握着琴弓般，五条悟握着那截后腰,四个手指併拢弯曲搭在腰线上,大拇指稍稍别开，滑到少年的腹肌边缘。 五条悟这时，真的成了一个标准的大提琴手。他手的微动,就像是触碰了琴弦，琴弦末端的震颤，都快传递上去。些微的痒意，令清水眠噗的一声，差点笑出声。 他现在嘴唇对嘴唇，微微嘟起的嘴唇，那吹出丝丝的风渡进了另一个人的唇舌里。五条悟因糖块香甜的口腔里，忽然掠过这一缕风，仿佛要顺着喉咙流到胃里，说不出的暖。 这一点暖，渐渐地，又变成了轻微火烧似的热。 五条悟的大拇指轻轻滑过清水眠纤薄的肌肉，他体格纤瘦，虽有腹肌，但也有软软的肉。比起初见时，隔着衣服，更要好捏。 那根大拇指漫无目的地，又充满着某种欲一望地胡乱划着名。清水眠感应到那指甲盖剪得圆润得当，划拉着自己的肌肤，更加的痒。 简直，就像是此前春一梦里的木棉花再次烧上了身。头脑更是昏沉，可现在，没有梦境让他跌坠到另一个世界，他只能敏锐地感觉着。 整个室内的温度似乎在逐渐升高，烤得他脑袋不是晕晕乎乎，不甚清醒，所有的感官敏感地落在紧贴的两片唇上。 绵软的唇，颤着，腻着，抖动着，竟像是哪里有活水源头，慢慢有着晶莹生津的涎液，互相厮磨，更是不绝的润湿，也不知从哪张微露的嘴里生出来的。 这接吻，清水眠是闭着眼的。 一是连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生勐，怪只怪五条悟有时候就出乎意料的迷人，有种吸引人的张力；二是，既然如此，他将错就错，干脆假装陶醉。 然而，内心实则七上八下。 有的人，别看兇勐，别看果断，但除了摩擦嘴唇嘴皮。其实，什么都不会。 这一点，清水眠拒不承认。 他悄悄睁开了眼，想要观察对面的五条悟。五条悟现在同样合上眼睛，只见他浓长的雪白睫毛，没有动，像是廊檐枝上凝固的积雪。 下一秒，那眼睛似有所感，睁开。 「唿——」仿佛有风吹动他的浓白睫毛，微微一颤，那凝固的积雪便纷然而落。 那双空色晴空般美丽的蓝眸，映出清水眠的模样。 第90页 一时间，因为紧张，清水眠不小心啜了下那柔软的唇，下意思含一住了一小块。嘴上最敏感的软肉被人啜弄着，让五条悟下意识一把搂住少年的腰，搂得更深更紧。 双手撑在床边的清水眠，一下被带到他怀里，失了支撑点，两只手无措而试探地钻到两具身体缝隙间，试图保持一点应当的距离。 他的手，怯怯地放在五条悟的肩膀上，像极了一只小松鼠双爪扒拉着属于自己的树干。 而自身露出的一段后腰，却要被那只大手滚烫炙热的温度逼得难受，想要逃离，又有一种在暖室里被烤地暖烘烘的懒散舒服。 温热的唿吸更是起起伏伏，像是潮水反覆拍打着岸边，下一秒就要汹涌而来，溺毙其中一般。 「……」 「……」 这个吻，好像在往涩情的方面走了呢。 正当二人无言，旅店的窗外绽放了烟花。 已是薄雾般的缥色夜里，散着绽放的暖色花朵。那烟花划进黑暗里，或发蓝或发红，直坠着，颤抖着，给夜色带来一些光，给黑暗里一些闪烁的爆裂。 有时一两个星，有时好几个星，齐齐飞落，使得这寂静的夏夜微颤，使得万星闪耀下，这静谧的，仅有二人的旅馆卧室内，一时迷乱起来。 黑夜里，烟火骑着夺目的光辉奔驰，把漂亮的花瓣洒遍原野。初现的星群，星光闪烁如爱恋着的恋人的灵魂。 眼角余光之中，那窗边飞舞的窗帘，就像轻梦般飘了过来。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膜，清水眠的脑袋迷迷濛蒙起来，失去了理性的判断。 该结束的吻，却兀自缠绵着。 嘴唇厮磨罢了，配合着手上抚一摸的动作，仿佛性质彻底变了。 五条悟的手，划过清水眠的嵴背，像是安抚，又像是音乐家的启奏。身体深处，宛如按着琴弦，随着他的动作，而奏响了音乐。 欢愉的，堕落的，糜一烂的。 像是古希腊一场放纵的宴会。 到了最后，清水眠的手无力地攀着，胳膊搭在五条悟的后脖颈上，搂紧，就像是溺水的人遇到救命稻草一样。 他不断收着胳膊，搂得越来越近，五条悟少有的倾身配合，两具身体都倾斜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颠倒，只余下他们两个人作为参照点，不得已地，肩膀抵着肩膀，身体贴着身体，抵抗着这个世界的崩溃坏死。 因为两张唇，一个吻，这两个人完全迥异的世界，似乎两列脱轨的列车般轰轰烈烈地碰撞在一起，那脱去轨道的车轮产生的激烈火花也在他们体内灼热着。 突如其来的吻，落下之时，他们两个人都没想到，最后会有暖的炭火在燃烧，飘飘欲仙的快乐。 最后，窗外的烟花狂悦似的把夜色的一角照白，好像刺开万重的黑暗。在那双苍蓝眼眸映出外面璀璨的烟花时，清水眠的心事仿佛也被照亮。 夜空，烟花骤然耀眼，溅起并逗留了一些乳白的光。也不止这一处。 奇异的舒适感与虚脱感，悄悄瀰漫着房间。 清水眠感觉自己浑身有着另类的反应。 而这时，那一小块如碎冰一样凉的柔软，很快地扫了下他微张的唇。清水眠一惊，眼睛瞪得大大的。 只是个试探。很快，攻势再来。 清水眠即刻用牙齿抵御。他紧紧咬着牙。 不行，不能再混乱下去。 重重咬了下唇，清水眠迅速找回点理智，清背手拍开那只抚摸后腰的手，胳膊滑落，再次介入两具贴合的身体之间。他用手掌狠狠推开了五条悟，身子随之往后一仰，结束了这一吻。 垂眸，偏身，扯过床头柜上的卫生纸，他顺势擦了擦嘴，湿润的水渍顺着唇角滴落到下颌。 五条悟看着，面上强作无事，但在雪白白髮间遮掩的耳朵尖，透出一种好看的红色。然后，那泛红的耳朵尖抖了抖，蓝眸闪现一抹得意，似乎在肯定自己吻一技了得。 仔细认真地擦了嘴，清水眠低垂着眼，将纸巾摺叠好，递给眼前不足一米的五条悟。他下眼睑微微透红，像是染红的蔷薇色。 ……这算是某种事后打扫？ 再念及之前的春一梦，清水眠痛定思痛，不要再把他跟五条悟的关系暧昧化。他讨厌这样没有界限的，註定会患得患失的事情。 「抱歉。」清水眠轻轻抬头，将手中的纸巾一下塞到五条悟手里。 「哦？」五条悟抬手，摸了摸下颌，脱口而出，「眠也是初吻？」 「……」 不、不要说你也是，五条悟！我不信！ 为迅速打断这个尴尬的话题，清水眠迅速正色道：「悟，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解。的确，我们小时候见过。但也没什么深交。」 五条悟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他那双苍蓝的眼眸，像是湖泊晴空点亮的绚蓝。 「意思是，你记得小时候的事，但觉得没什么好回忆？」说这话时，五条悟的语气神情都像个好奇宝宝。 轻轻「嗯」了一声，清水眠迫使自己看着五条悟的眼睛。 苍蓝的眼眸眨了眨，比起生气，他更多的是困惑，像是湖泊之上的迷雾，迷濛而看不清。 可有的话，有的事，不是不说，就不存在。 「比起过去，我更在意现在。」清水眠强调着这点。 顿了顿，他开口道，「而且，我不是你想像的那个人。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我的，但是，对于我来说，过去并不是很愉快。 第91页 「当然，那些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过去发生了什么？」五条悟问道。 「……」清水眠费劲地想了想，然后解释道，「一点不愉快。」 「哦」了一声，五条悟问道，「是禅院直哉小时候把你当女生贬低的事？」 「啊？」清水眠轻轻皱了眉，诚实地摇了摇头，「这件事，我没什么印象了。」 嘟哝句「什么啊」，五条悟略带无奈地嘆了口气，耸了耸肩，似乎自己认了栽。 清水眠没有余力去注意他的这些小动作，他陷入回忆。 如今十七岁的清水眠，想起童年的无忧与快乐，会觉得有点吃力。因为他必须迅速翻阅过那些父亲在世时，所有的美好画面，而这，又提醒着他，父亲已经不在了。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七岁。」五条悟忽然说道。 清水眠看了看他，想到父亲的离世，声音不免微微的冷：「我真的不记得了。何必执着于过去，五条，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他只记得十岁左右，就饿了咬五条悟脸蛋的那回事。 谁知这句话，让五条悟冷了脸色。蓝眸宛如南极冰原般冻住，凝视着眼前的人。 「这话，不该由你来说吧，我的未、婚、夫、眠。」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在提醒着清水眠目前的身份，与他本来就是一荣俱荣的关系。 对此，清水眠无奈地嘆了口气。这订婚关系，也只是当时的权宜之计。 当初是为了妹妹去应对禅院直哉，遭遇了五条悟大少爷的捣乱罢了。他始终认为，大少爷给予这未婚关系，一来是为了报復自己之前骗他，二来是恣意妄为罢了。 他觉得是时候说清楚了。 「你我都知道，订婚是为了什么。像入学骗你以及其他事，是我的不对。所以，如果你高兴，这个婚约关系，可以维持下去，继续拿我当挡箭牌也好，或者当逆反五条家的道具也好，我没有任何意见。」 目光冷得能杀死所有的活物，五条悟却怒极反笑了：「哦？」 「你我订婚关系，没有实质感情。所以，什么时候你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解除了。」在艺能圈内做事，要擅长以别人的利益来说服别人为自己做事，待久了，清水眠用这一套几分娴熟。 只可惜，一对上五条悟的目光，滔滔不绝的话术，被噎了回去。在那明澈如极冰晴空的苍蓝眼眸中，解释只是多余的。 这傢伙，跟杰一样，怎么都超级超级喜欢用话兜圈子。 这般想着，五条悟一改平时的不正经，下颌微点，直接道：「你呢？」 「我？」清水眠诧异道。 「你是怎么想的？」 面对追问，面对那苍蓝的眼睛，清水眠忽然想不到熟稔的话术用语，重复了一遍「我呢」，慢慢地垂下了眸。 「我……不知道。」奇怪的话语，从他嘴里吐露出来。 所有的计划都胸有成竹，可面对那双净澈的苍蓝眼睛，他现在就没法撒谎。 「我记得眠你说过，不喜欢咒术师来打扰你和妹妹的生活。」五条悟静静地开口道，「其实有时候我就想，你压根就不在意自己。」 做他猫猫的这段时间，他看着清水眠每天熬夜写歌，来回往返在学校与工作之间，一旦妹妹担忧的问起，就露出从容的笑容。 五条悟当然记得他那个关于帮助他人小小的梦想。这个人，说是为了自己，但从结果上来说，做许多事，都在帮助别人。 「你更在意妹妹桃濑。」五条悟一语道破。然后，他自胸腔内嘆了口气，靠着椅背抬头挠着后脑的头髮，又是不满又是抱怨地说道：「就，你能不能稍微爱惜下你自己？」 很难说，清水眠现在的感受。 既有因为「你懂我」油然而生一瞬的挚友情怀，也有「偏偏是五条悟」的感慨无奈。 如果是杰的话，他都不至于这么为难。可因为是五条悟，他虚假的青梅竹马，目前的未婚夫，五条家的大少爷，这三项，都是清水眠讨厌的急于摆脱的事。 虽然，只是对事不对人。 五条悟是普通的，哪怕咒术师也好，如果。就像杰一样，可以做朋友。可他的身份是御三家的大少爷，试问，如果让御三家任何一家发现了妹妹天与咒缚不死的真相，妹妹该怎么办？ 成为试验品，亦或是要挟自己的道具？ 这两种，没有一种，是清水眠能接受得了。 虽然福泽先生说，自己的父亲与五条悟的父母是好友，可经歷三年前妹妹的死亡，以及死而復生，清水眠不敢再去承受失去的代价。 对此，他也只得无可奈何的微笑了。 也许，自己的个性註定了如此纠结、如此痛苦。 「五条，我不能答应你。」清水眠看着五条悟说道，「因为你不是我的任何人。」 杀人诛心，是他最拿手的把戏。他略略昂起头，纵然手下把床单抓皱，还是要故作冷漠。 「顺便，刚才那个吻，是我嫌弃你烦，封嘴用的。没别的了。」 顿时，五条悟那双眼睛，蓝得发寒。 · 旅店，夏油杰拎着採购的袋子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折断的椅子。然后，是坐在单人床上，捂脸散发着沉寂气息的清水眠。 第92页 「悟呢？」夏油杰问道。 清水眠双手捂着脸，沉默良久，搓了搓脸，声音低沉。 「刚才，被我气得一脚蹬断椅子，甩门而去。」 夏油杰「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那这把椅子，就从他下次祓除咒灵的费用里扣。」 作者有话要说：　　虽说要搞修罗场，但相信大家不想看到接下来剧情的时候，满脑子都在冒问号：？？？怎么回事？什么鬼？ 为了让他们的感情更为流畅合理，我把文修了修xd。下章不用担心重复内容，是全新的内容。 · （1）那烟花划进黑暗里，或发蓝或发……一时迷乱起来. （2烟花狂悦似的把夜色的一角照白，好像刺开万重的黑……一些乳白的光：原文出自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为符合文意，有所改编。 黑夜里，烟火骑着夺目的光辉奔驰……爱恋着的灵魂：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有所改编。 · 第44章 从採购袋里拿出一盒牛奶,夏油杰弯腰递给坐在床边的清水眠：「给。」 清水眠双手捂着脸，从指缝中看到牛奶，摇了摇头。他将脸深深地埋在双手里,像只埋在沙里的鸵鸟一样,不肯露面。 夏油杰左右张望一下,发现五条悟踹坏了旅店内唯一的椅子,不得已，他只好跟清水眠一样,坐在单人床上。 「我和悟在下水道找到你，你当时昏迷，咒力混乱，临近深夜不好打车,就找了附近旅店住一晚上。」边说着,夏油杰边拆开软吸管，戳进锡纸的洞,插一进吸管，然后手一横,再次递给清水眠。 再摇了摇头，清水眠双手搓脸，表情随着动作而痛苦。 「眠，你和悟刚才发生了什么？」夏油杰问道。 「我……」清水眠张口说了个字，说不下去了。 从未有过的纠结涌上心头。迟疑了一会儿，他还是回答道：「我刚才说了很过分的话,他感觉受到了侮辱,蹬了椅子甩门而去。」 「你说的，是悟？」夏油杰略略不相信的口吻。 终于放下了手，清水眠暗下决心,双手按在膝盖上，扭脸朝着他点了点头。 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夏油杰识趣地没有追问，只是安慰道：「悟很骄傲。如果受到侮辱，他当场就报復回来，不会自己愤然离去。」 「也许……」清水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因为我是个渣男。」 「……」一时间，夏油杰无言以对，不知说啥好。 然后，他开口道：「如果你真的能渣到悟，我跟你赌五十万，怎么样？」 清水眠无力地笑笑，摇摇头，「不了。我……」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愧疚还有其他，缠绕着他，就像是【结缘】术式的红线，所有的都是束缚，令他开不得口。 见他难受失落，夏油杰安慰几句，提议他先躺下休息。 「你咒力消耗过大，还是再休息一会吧。」而他起身出房间，打算去前台领把新椅子。 可清水眠兀自坐着，揪着床单，然后一抬头，唤道：「杰，也许我该去找……」 「悟」那个子，堪堪在嘴边，却如吞咽下的枣核，含着，没有吐出来。夏油杰转身询问，最后，他只是摇头，继续颓丧地埋着头。 接着，倒到床上，整个背对着门口，蜷缩成一团。清水眠揪着衣领，望着窗外静谧的夜空，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自语。 「我就是这么一个，怀疑着他人，不信任他人的……人。」 站在门口背对他的夏油杰，听到了少年的自白，沉默地拉开门。「咔擦」一声，门关上了。 从前台搬回椅子，夏油杰打开一旁角落的落地灯，关上了房间天花板上的灯。借着落地灯的光。他翻着自己买回来的书，坐在角落里看着，默然守着夜。 「不一起睡吗？」清水眠背对着他，问道。 「单人床，太挤。」夏油杰说，「你休息吧。」 「好奇怪，三个男生，一般不是大房双人间吗。」清水眠没话找话似地。 「来得匆忙，只有这间没有预定。在前台，还差点被误会。」夏油杰答道，想起刚才去前台，前台的小姐姐询问是否需要必备成人用品时，他真的很尴尬。 「嗯」了一声，清水眠难得没话说了，只得说一句「我睡了」。他整个身体背对着夏油杰，没有动，眼睛始终睁开着，望着窗外的夜色。 「轰——」 半夜又炸开了烟花。 它们恣意地盛开着，下坠着，红色的美丽玫瑰花，热烈的金色大波斯菊，樱粉色的八重樱……巧夺天工的造物变化，漫天写满了漆黑而安静的夜空。 那些璀璨如散落星星的花朵，映入了屋内清水眠睁开的绯红眼睛里。他的眼睛本该是最温暖最温柔的颜色，此刻却只是如无机质般冰冷地反映着烟花的绽放。 「我承认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他喃喃说道。 轰轰烈烈的烟花炸裂，仿佛没有人听到他的告解。但夏油杰听见了。他合上手中的书，放到床头柜上，将椅子拖到床边一点，伸出手，摸了摸清水眠的后脑勺，就像是神父对祷告者的安抚。 「你对悟有所愧疚。」从刚才，他就明白清水眠话里的意思。 第93页 清水眠没有回答，只是悠悠地，幽幽地嘆了口气。 「是的。」 「那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夏油杰又问。 沉默了很久，清水眠开口道：「我不知道。其实，我以前也骗他，他也坑我，这没什么。我们也没有真正交流过几次。 「从前，我有着自我的理由，其实现在也是。可为什么……」 他的自我剖白，进行到这里，找不到答案，又是长长地一声嘆息。 当局者迷。而旁观者夏油杰，略带着那清醒的痛，直白地道出那句话：「因为从前，悟跟你没关系。而现在，你认为他跟你有关系。 「至少，」他声音低了低，「是朋友。」 「我……」清水眠疑惑地开口，「互相骗过，坑过，吵过，对峙过了，这样，还算是朋友吗？」 他无法理解。 而从这一点，夏油杰敏锐地知道了：清水眠没有过类似的朋友经歷。 出于某种心理，他松了口气，又很笃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是朋友。」 「……我不知道。」清水眠难以理解。 小时候，父亲带着他和妹妹时常搬家，他没有什么朋友。后来，父亲逝去，他回了清水家再到禅院家，更没有什么平等交朋友的机会，最后进入尔虞我诈的艺能圈，忙着赚钱生活，更是没有什么交朋友的机缘。 说起来，夏油杰可能算得上他第一个朋友。想到跟夏油杰认识的过程，关系好到今天这般倾吐心声，连清水眠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现在，夏油杰说他把五条悟也当成朋友，清水眠本人，也很疑惑。 抱持着这份疑惑，清水眠慢慢睡着，天渐渐破晓。 哄了少年睡觉，夏油杰掩嘴打了个哈切，手撑着脸沉思片刻。然后，又拿起了刚才看的书。 翻到刚才那页，目光落在那两句话。 「每个人都经歷过一段无望的爱情。爱在心里，死在心里。」 他翻了翻，将这本书合上，直接丢进了垃圾箱里。 夏油杰他可是受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人都经歷过一段无望的爱情。爱在心里，死在心里。」——出自木心先生。 温馨提示：接下来的营养液感谢名单超长，看到这里的老铁们，可以跳到下一章啦。 【感谢时间】 锵锵，第二期萌新作者关关股东感谢大会开始了。 感谢【独上西楼】（啊真的非常感谢，比心）13瓶营养液； 感谢【神明】（真的没想到自己转风格了小可爱还追文，可能是我太可爱了吧哈哈哈，也可能是因为彼此缘分不止一篇文xd）3瓶营养液； 感谢【三千罪】8瓶营养液； 感谢【北】（emmm感谢老铁每天及时打卡，不至于让我的评论区尴尬无人）2瓶营养液； 感谢【小仙女々】（新的真爱，贴贴）79瓶营养液。 总体来说，这是篇试验风格较为强烈的作品，我时常想剧情发展快秃了头，挠了挠脑袋，发现自己又掉了好几根头髮。很感谢大家的追文与支持。 虽然隔着网络，大家都是陌生人，但就用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一句话来总结： ——「当我们仰望天空时，仰望的都是同一片蓝天。」 祝福读者们健康快乐。 ps.各位的城市蜜雪有唱主题曲免一单的活动吗？我这边是没有的……唉信了谣言，白丢脸了…… 第45章 「砰——」 深夜,浅梦。 肆意燃烧的花火，蹿到夜空极高处，然后绽放,像是流瀑一样散落,撑满了整个梦境,以及回忆。 「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父亲的声音透过梦,再次响起。 小小的自己窝在父亲的怀里，攥着小拳头,仰头，看着他消瘦俊美的下颌，大声道：「像父亲一样温柔的人。」 于是，父亲笑了：「真的吗？好开心啊。」 梦境里,父亲藏匿起来的笑容,无法再清晰。清水眠再怎么睁大眼睛看着，也无法看得清楚。 岁月的流水,死生的长河，已经将他们完全的分割。 「砰——」 「砰——」 浅眠的少年,从碎梦里睁开眼，醒来，像是用尽哭过般大脑缺氧，头昏昏沉沉地。 「吵醒了？」身后，传来夏油杰关切的声音。 天一点铅白，黎明即将来临。清水眠含煳地应了一声,坐到靠窗的那一面床沿去,仰望着天色。 奇怪的是，的确有烟花。 「听前台小姐姐说，附近举行夏日祭,这一天是大家最高兴的时候，久久不散。」背后的夏油杰解释着，放下手上另一本书，起身走到窗边，想要关窗拉拢窗帘。 「不用了，杰。」清水眠开口制止道，「我休息挺久的，没什么睡意乏意了。」 双手扯着窗帘的夏油杰，这时扭身回头看清水眠，朦胧的天光打着少年的正面，角落里的落地灯暖的光勾勒其身形，在两种光与影的交错重叠之下，他仿佛陷入虚幻的一场梦，面上几分恍惚。 「嗯」了一声，夏油杰尊重他，松开窗帘，再次坐回椅子上。 将要破晓的天，翻出一丝鱼肚白，僵死的色彩，并不鲜活。附近夏日祭的烟花，也慢慢落幕，彻夜的喧嚣，也如火花般，归于无声。 第94页 燃烧的烟雾缓缓升起，仿佛晨雾浸在天色里。窗外变得雾沉沉的，像是濛濛的阴天。 坐在靠窗那边的床沿，清水眠望着窗外，百无聊赖。背后的纸张翻页声，是夏油杰继续看着书。 无聊之际，清水眠唤了声：「杰。」 然后扭过身，去看坐在角落落地灯下看书的黑髮少年。 「我给你变个魔术。」清水眠忽然说道。 如曲谱架撑着书籍的那只大手，正好挡在二人面前。夏油杰似有意也无意，用一本书籍来阻挡自己看着少年的眼神。 听到他的话，他从书籍里微微探出脑袋，一缕斜偏的刘海落在如玉般白皙的额头，「哦？」 「放下书。」清水眠命令道，「跟我一起做一个动作。」 说着，少年率先伸出一只手，举了起来。 「现在，缓缓把手举起来，举到顶，张开五指。」说着，清水眠张开了五根细长的手指，整个人笼罩在模煳的天光里。 夏油杰有样学样，也举手张五指。 「——恭喜你。」清水眠高举着头顶的五指，扭过脸，对他说，「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个烟花。」 望了望自己伸展的五指，再看看少年搁在头顶的手指，夏油杰突然微笑。 ——两个烟花，就在这狭隘的屋内，无声而热烈地盛放着。 「这是哪里学来的？」他问。 「小时候，父亲教我的。」清水眠答道。 他仰脖看了看头顶的「烟花」，侧着的脸露出怀念的神色。而夏油杰看着那侧脸，在蒙昧的晨光中，光洁的脸有光影流转，像是细细的泪在流淌。 前段时间，他看了少年参加的那挡国民节目，对其即兴记忆印象深刻，至于那首主打的歌曲，还会特意购买下载来听。 这些，都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通过耳机传递的那首音乐静静响在无人的夜里。 「每个人都经歷过一段无望的爱情。爱在心里，死在心里。」这些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用着自己的声音在播放。 细长的紫眸，不动声色地挪到床底藏着的垃圾桶，稍微露出的，是被丢弃的书籍一角。 已经被丢掉了，那两句话的意思。 「眠。」夏油杰突然开口，「听说你最近有首新歌，现在可以唱给我听吗？」 略突兀又无理的要求，不像是平时的夏油杰能提出来的。 为此，清水眠扭身，认真看了看夏油杰，突然秒懂。 他两指比着小手一枪，假意射中坐椅上的少年，再弹舌一下，脸上写满了「懂了懂了」的会意表情。 「果然，你是被朋友也就是我的前狂热粉丝安利，成功爱上了我。」之于歌手身份的成就，清水眠还是相当得意的。 那可是他赚钱吃饭的本事，当然厉害了。 ……嘛后半句他也不否认。想到这，夏油杰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 自认喜提新粉丝一枚的清水眠，骤然意气风发，掏出手机开始找伴奏，兴致勃勃地提问道：「你要改编版本，还是清唱版本，或伴奏版本？」 选了伴奏版本以后，清水眠很快找到伴奏。 轻缓抒情的前奏，流淌在这房间里。一旦进入歌手状态，清水眠方才的得意轻佻一挥而散。 他仿佛成了一张空白的纸，随着音乐，用声音书写着歌曲内容的情绪。 「破烂不堪的马戏团帐篷，到处都是破洞。 「天色一暗便有光透出，就如同漫天的星空一般。 「父亲用力地拉过我的手。 「平时他总是在微笑，现在却比以往更用力笑着。 「于是我也装出一副兴奋的样子。」 有一瞬间，夏油杰毫不怀疑，清水眠绯红眼睛里，盈满的，是没有流下的泪水。 可是他作为歌者，也是有骄傲的。巨大的悲伤击中了他，似乎把人彻底打倒，然后他又顽强地爬了起来。咬着颤抖的唇，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低沉的歌声，在微微抖动的喉咙，流露出来。而歌词的叙述，正式从第三人称，切入了第一人称。 「暗沉的海边，我与你二人， 「只是无言地坐着，波涛化作节奏。 「我们目送的送葬进行曲， 「笑一笑，笑一笑吧。 「银河是星星的葬列，宇宙的游行， 「想必有一颗美丽的星星， 「死去了吧。」 吐露出的最后一歌词，仿佛是最终的讣告。少年所有的情绪，随之敛去，沉寂于永夜般，闭嘴沉默。他深深垂着头，没有其他的动作。 最后，他深深唿吸，吸气，吐气，仿佛一场演唱会的谢幕，仿佛生命里最真挚的深情般，郑重地开口。 「这首歌，献给我的父亲——清水净。」 然而，清水眠知道，自己不会有勇气再在公开场合唱这首歌了。在之前的那档国民节目里，他严格以工作的要求控制了情绪，却完全插一手了小公司声优女爱豆团的后续发展。 那时候，经纪人藤本质问他是否想当别人的上帝，他说出了那样的理由。实则，那不过是过去弱小的自己的愿望。 他想，还是受到了这首歌的影响。 「我，不会再唱这首歌了。」清水眠一字一句道。 夏油杰倾身看着他，胳膊搁在双膝上，听到这句话，忽然有抱抱他的冲动。可是，晨光洒了进来，衬得这个人朦胧而虚幻，就像是个美丽的幻影。 第95页 他没有把握去捉住这幻觉。 沉默着，他无意触碰到自己鼓着的裤兜，心有所感，从中摸出一包烟来。用指甲盖剔开包装纸与锡纸，併拢手指再往右边一拍，左边开封的烟盒里跳出两三根细长的烟来。 他默然地递了一只给少年，坐在床边的清水眠摆摆手，「谢谢，我不要。伤嗓子。」 夏油杰便没有劝，手摺了过来，将烟叼在嘴里，再起身拿出採购袋里的打火机，点燃烟，开窗走到阳台那去。 尼古丁让那浑身乱窜的情感镇静了不少。眯着细长的紫眸，夏油杰单手插裤兜，另一只手握着烟，俯瞰楼下。 是在五楼。天光逐渐白亮，昼夜的交际线只余下一缕蓝灰。 唇里叼着烟，夏油杰眯着眼看着天光，强制自己冷静。其实採购回来，他就嗅到屋内一缕淡淡的不寻常的气味，带着稍微的腥膻，都是男生，他当然明白。 随后观察着清水眠的举止行为，他确信二人其实没有什么太逾越的举动。然而，清水眠那懊丧后悔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因为五条悟。 为什么是悟？ 尼古丁的镇定剂也不能缓和他此刻的头痛。两指夹着烟，夏油杰抬起手掌压着自己纠结的脑袋，指缝夹着的烟，如枯焦的雪般散落。 他看着风景，却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屋内人现在的风景。 沉默了好一会儿，清水眠意识到自己要走出这段悲伤，于是便四处张望寻找其他专注点。然后，看见了窗外阳台抽菸的夏油杰。 清水眠不喜欢抽菸，因为他父亲从不抽菸。虽说一半原因小时候家里不富裕。而且作为歌手，他绝对不会抽菸。 但是，他不反感别人抽菸，对于周遭抽菸的同学硝子夏油杰二人，还会有几分好奇。 现在，隔着一扇关上的窗，清水眠看着在阳台的夏油杰背对着自己，手里夹着根烟。夏油杰跟五条悟都是身材高大，肩线优美，像是海岸线般宽阔。 今天的他终于放弃了那丑绝的阔腿裤，换上了一条合身的黑色制服裤，得体的建材，勾勒出其臀部与后腰那一截具备曲线的完美弧度。 在艺能圈，清水眠见多了玩偶一般精緻的美少年，他自己介乎于这一挂，也不过分自恋，所以倒也免疫，对于这类型的欣赏探索已经停止。 而五条悟与夏油杰全然不同。 他们是俊美的，或俊雅的。五条悟长得俊美，宛如鬼神鵰刻出来的绝美艺术品，但从言谈到动作以及散发的气质，都跟精緻两字无关。 与五条悟不同的是，夏油杰始终跟那种脆弱的精緻感，沾不上边。首先，他身材跟五条悟一样差不多高大，其次举止平时温和，实则敏锐如猎狐的枪一手，非常的难搞。 多亏二人，阅览艺能圈众多美色乃至于麻木的清水眠，还能继续保持着对美的感知。 而现在，立在阳台的夏油杰，背对着窗内的清水眠。晨光照在他高大的身影上，像是一个立体的黑色剪影，突出了他的宽肩窄腰。 然后，他微微偏过头，在朦胧的光中，高挺的侧鼻轮廓凸显，衬着他柔软光滑的濡羽色长髮，就像是室外模特找到了自己最佳的姿势角度。 是那种拍摄下来，就能刻印在读者脑海里念念不忘的画面感。因为姿态的无心，以及无意塑造出来的典雅韵味，仿佛充满了故事一般。 满怀心事的夏油杰当然不知道这一刻清水眠对他的欣赏，他微微抖了抖菸灰，脖颈扭了回来，继续仰头看着阳台外的天。 初夏夜，到底有几分炎热。哪怕上空唿唿吹着空调制冷，清水眠也觉得身上汗水黏稠，理了理睡得皱皱的衣服，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衣服就睡了。 ……五条悟夏油杰两个人就不会给他脱下衣服换个睡衣吗。 他揪了揪衣领，毫无意外地闻见汗味，深深地嘆了口气，于是下床走到卫浴间。这时，散完烟味的夏油杰推开落地窗，走了进来，看到拧着卫浴间门锁的清水眠，愣了愣。 「要洗澡吗？」 「嗯。」清水眠点点头，却见夏油杰几步迈过来，拉住了自己。 「等，等悟回、回来吧。」不知为何，夏油杰结结巴巴地说道。 「？」清水眠头顶上不由冒出了疑惑。啊原来这旅店用水是插卡收费吗？虽然很少有，但听说有的旅店是这样的制度。 然后，他自认为了解地淡定点头，确认道：「我不会跟他一起洗的。」 「不……」夏油杰否认道，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 最开始，五条悟想要给清水眠换衣服，是他阻止了，说眠未免喜欢别人动他身体。其实，是带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不想好友悟触碰清水眠。 可现在，悟不在这。男生洗完澡，哪个不是围着围巾遮挡下一身就出来。想到等会要独自面对光着上身的清水眠，夏油杰纠结万分。 凭着良心在阻止清水眠洗澡，但脑海不知不觉已经飘过出浴的少年擦着湿漉漉的头髮，发梢滴着水，顺着那纤薄又鲜活的肉一体滑落，说不定还会从锁骨到r头，然后那处的透明水滴将坠未坠…… 「……」 夏油杰对天发誓，自己除了偶尔想涩情刊物之类的，绝对不看其他的。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又更像是为了阻止自己满脑的旖旎，也许还有防止自控力失效的作用，夏油杰手臂用力，甚至鼓出几块结实有力的小疙瘩，强拉着清水眠从卫浴间门口，到床边，然后大手一按肩，把他直接按到床上坐着。 第96页 被人强行阻止沐浴，清水眠又是茫然，又是烦心，脸色不怎么好看起来。 夏油杰轻咳一声，想要挽回自己刚才的失态，他站着，目光巡游一圈，突然发现自己放在椅子上的书位置摆放不对。 再拿起来，页数翻过去了几页。看了看，他做出推论，问道：「眠，你刚才翻了这本书？」 「嗯。」清水眠抬眼看着他，「你这大半夜，也没看多少，地狱篇的开头罢了。」 话题既起，夏油杰答应着，顺势拿着书，坐到他身边，翻看着，然后抬头对其微笑：「我也是听说作者对初恋的念念不忘。」 「唔」了一声，清水眠认真想了想之前这本书的听闻。 「《神曲》，作者但丁。据说他这一生，都在爱着一个叫贝雅特丽齐的女子。女子早逝。后来，但丁就把她写进自己的作品里，作为绝对的女主角存在。」 《神曲》分为地狱、净界、天堂三部曲。但丁挚爱的女子贝雅特丽齐，作为最后的天堂接应人而出现。 虽然侃侃而谈，但是清水眠表示，其实自己没有看过这本大部头书，因为太太太长了。 「一起看看？」扬了扬手中的大部头书，夏油杰发出邀请。 黎明一起共读书，听起来可真……勤奋，外加傻缺。 清水眠一脸冷漠地看着夏油杰，夏油杰后脑勺冒汗，也不觉得是个好主意。他转了念头再想办法，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 「好啊。」想闲着也是闲着，清水眠干脆地答应。 「……」夏油杰突然发现，清水眠脾气真的好。 换作是他，不让洗澡还挑灯读书，可能就要召出咒灵打死眼前人了。 「我想洗澡。」清水眠开口，提出正当的要求，「洗了澡我跟你读。」 冷不丁，能听成另一个意思似的，好像是「洗了澡我跟你do」。 ……涩情谐音梗，扣钱！ 直接把打开的书籍盖在脸上，夏油杰声音闷闷地传来：「好的，我等你。」 如愿以偿了，清水眠确认不是插卡式用水，心中几分疑惑刚才夏油杰费劲巴拉的阻拦，但热水一旦从头顶浇灌向整个身体，温暖的热意消除了多余的杂念，只让他觉得舒适惬意。 浑身的汗味与不愉快，都随着水流冲进了下水道。足足待了半小时，清水眠才从卫浴间整理收拾出来。用一次性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髮，下一半一身裹着浴巾，他就出来了。 仿佛，与自己想像的画面，一样。 夏油杰默默别过脸，不看他，抓起自己脱下的高专一制服外套扬手丢给清水眠，叮嘱他穿上：「先穿上，别感冒。」 擦干上半身，依言穿上。至于裤子，清水眠暂且搓洗了下，彻底拧干，搭在制冷空调底下，希望尽早干燥能穿。 做完这一切，他坐到夏油杰身边，催促道：「开始吧。」 夏油杰默默摊开那本大部头的《神曲》，沉下心，开启了学习模式。不过是二人共读同一本书，帮领居家小孩补习的时候他也有过这类经歷，无须惊慌。 然而，清水眠刚洗完澡，身上散发着清爽干净的香味。抬手翻了一页书，夏油杰本来要讨论情节，脱口而出：「你用了什么沐浴露，眠？」 目光从书上挪开，清水眠奇怪地看了夏油杰，答道：「没用沐浴露。」 ……自然体香，很好闻。 确认无误以后，夏油杰用一秒钟反应自己略带变态的想法，表面淡定地抬指翻往下一页。 「别急。」清水眠的手指覆上他的，「我还没看完。」 沐浴完暖着的身体，还没有被空调吹凉，指尖也是微微的暖，这一点热，又带着点酥麻，仿佛产生了静电，夏油杰感觉自己手指上隐藏的汗毛也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而且，这种轻飘飘的酥麻感，正在进一步往四肢、身体里扩散。 清水眠身体向书页倾过去，侧脸恰好地瞥了黑髮少年依言，见他喉结滚动得厉害，以为是不高兴，便松了手。 酥麻如潮水般，缓缓褪去。强制镇定着，故作若无其事地，夏油杰又翻过了一页书。 夏油杰面色越发的严肃，清水眠则越发地搞不懂，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而且，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黎明读书这件事，本身太无聊了吗？ 角落里的落地灯老旧，亮了一夜，有点后继无力，暖光与暗光扑闪着切换，闪得书籍上的字模煳不清。 看不清字，清水眠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便用上老法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出来。 「有一天，我们为消闲起见，共读着朗赛罗的恋爱故事，我们只有两个人在那里，全无一点疑惧。有好几次这本书使我们抬头相望，因而视线交错，并且使我们面色忽变…… 「当我们读到那微笑的嘴唇怎样被她的情人所亲的时候，他，他颤动着亲了我的嘴唇。这本书和他的着作者倒做了我们的加罗多（圆桌骑士，帮助他人的恋爱），自从那一天起，我们不再读一本书了。」 「……」 一剎那，清水眠想通了那不对劲。 旅店，单人床，二人并肩坐着，读名着里的男女偷情片段。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自己跟夏油杰都是男的。想到这，清水眠朝夏油杰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妄图默契打消此类尴尬，岂料夏油杰盯着书，看都不看他一眼。 第97页 这样更好，说明杰只把自己当朋友，对自己没其他想法。 正要松口气，清水眠忽然又想到了个严峻的问题。 艺能圈里同性恋爱，也没什么。 啊这…… 他一片混乱之际，眼角余光瞥见那侧脸的夏油杰，目光再次落到刚才读过的那一段。 「有好几次这本书使我们抬头相望，因而视线交错……」刚才，清水眠刻意地看了他一眼，他都清楚。 也许…… 这根本是最无理由的推断，压根是一场巨大的妄想，可夏油杰这一刻，将排列第一的理性抛掷，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幻想。 他抬起头，微微侧过身，想要把腿上的书合上，又想把搁置在自己大腿的书，让渡一半给清水眠。最想要的，是拥抱眼前的人。 手臂微动，正要有所动作，却听见门口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动静之大，门震动着，二人也俱是一阵。 「餵眠，杰在吗？给我开门啊！」门口响起的，是五条悟的声音。 对视一眼，视线仅仅交错一瞬，清水眠夏油杰勐地慌乱起来，齐齐别开了脑袋。同时，他们心底都冒出了一个荒诞的想法！ ——这，这怎么像是某种刺激的成人场合预定！ 作者有话要说：　　刺激的成人场合预定，相信大家都懂了-，-，就捉那啥。但dk们的感情，真的很纯粹【正色。 关于眠放烟花的举动：你如果缓缓把手举起来，举到顶，再突然张开五指，那恭喜你，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个烟花。——里尔克《为我庆祝》 「每个人都经歷过一段无望的爱情。爱在心里，死在心里。」——出自木心先生。 歌曲为amazarashi的《群星的葬列》。 有一天，我们为消闲起见，共读着朗赛罗的恋爱故事……我们不再读一本书了：但丁《神曲·地狱篇第六章》。 本来想来点自信废话，但，今天收到卡带，我要立刻睡觉然后起床就打游戏！ 第46章 横滨是港口城市,江流汇聚一处。 粼粼的河面，烟花绽放在岸边。而港口附近的桥上，五条悟胳膊搁在桥樑上的防护栏杆上,吹着夜风,鼻樑架着那副常戴着的墨镜。 「砰——」 花火升腾,倒映在河流之上,像是沉没的星星。 也许是因为烟花，许多人聚集河岸那处。桥上的夜色,只笼罩着五条悟一人。但是，五条悟显然顾不上看风景，一只胳膊举着手机，仿佛气不过,讲话的声音大了起来。 「眠怎么这样！」听语气,像是委屈的孩子最后的质问与反抗。 那头的硝子两根手指拎着电话，翻了下白眼,三个dk的争斗，她真的无意参与。 「滴——您好,您拨打的硝子用户不在线。」她模仿着呆板木然的客服声音，「如没有事，请挂机；如有事，也请挂机。」 「餵硝子！」五条悟更气了。 稍稍拎开电话，硝子很是敷衍道：「我在。正在用人体模型进行部位确认，拿着手术刀。」 五条悟俨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那就用另一只手接电话,听我继续讲。」他说道。 「……」想到挂了这傢伙更要炸,夺命连环电话绝对安排上。硝子便暂时妥协了，手中拿着薄薄的手术刀，在横躺在中央手术台上的人体造型上比划,顺便抽空听着五条大少爷的抱怨。 「嗯你讨厌眠……」硝子敷衍地附和，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人炸了。 「谁说我讨厌他了！」 「……」深深唿吸了一口气，硝子一刀插在人体模型上，掌心按着刀柄，认真警告道，「悟，你最好快点说。」 dk真烦。 「他怎么这样！」五条悟揪住这个话头，继续说道，「总是试图把自己跟别人的关系分得清楚，拒绝别人的帮忙，还用这种幼稚的方法来气我！」 沉默了一下，硝子发自内心地反问道：「你这不是都很清楚吗？」 不过她也没有想到，五条悟平时臭屁自恋，陷入清水眠喜欢自己的错误幻觉，如果该幻想被打破了，肯定会炸天。 岂料，他其实内心倒真的很清楚，看得清透。 「啊眠真的超级难搞！」五条悟还在抱怨着，「别扭、不坦诚、心事重，连温柔都是有限的。」 「……你被妖怪附身了？」硝子问道。 「啊？」 「不然突然这么的……」想来想去，硝子吐露道，「明白而通透？」 面对朋友难得的夸奖，五条悟只是轻轻笑一声。 「毕竟，他是眠啊。」 他喜欢他，所以懂得他。这在五条悟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另一边，硝子认真想了想，五条悟毕竟当清水眠眼里的猫猫，也有段时间，对于他本人的了解想必也有几分。 硝子不屑于内心吐槽，直接把话摆在明面上：「那你去跟本人说，不是更好吗？」 「哈？」五条悟想到刚才旅店发生的事，清水眠亲完他翻脸不认人，还故意杀人诛心，胸中怒火涌上心头。 咬着牙半天，五条悟觉得过于丢脸，放弃了吐露实情。但是，转念一想，他恶趣味上来，抬手假装抹泪，嘤嘤嘤地说道：「他，他对我始乱终弃……」 「……」 第98页 玛德这个戏精dk。 又是一把手术刀横插进人体模型里，硝子握紧刀柄，再次深深吸了口气。 刀在手，她也不能杀了这几个事多的dk。但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硝子决定给五条悟一点颜色看看。 也不算颜色，只能算实话。 「因为他只喜欢猫猫。」硝子简短地说道。 电话那头的五条悟，似网络不好，没有回应。另一只手，揪住戴在脖颈上的绿叶咒具，温润的绿色玉器，在月色淡淡发着光。 然而，硝子知道他在听。 手中的绿叶咒具翻来覆去，五条悟头顶亮起了锃光瓦亮的灵感灯泡。 「那我回去就继续装小奶猫卖萌，粘着他，蹭着他，大尾巴勾着他手臂撒娇，眠吃这一套！」 「……」电话那头，硝子陷入死亡一般的沉默。 本该是自己打击五条悟，现在却是她被五条悟的厚颜无耻打败了。 另一方面，硝子也很诧异：「你不生气，也不沮丧？」 「他不喜欢你，只喜欢猫。」她着重强调。 「那是他还没有发现我有多好！」五条悟理直气壮，振振有词，「我现在装可爱猫咪，就是为了观察他的弱点击破他的伪装，从而一举拿下他的内心！」 「……这又是哪个游戏的另类攻略？」硝子吐槽。 五条悟是忠实的游戏死忠粉，任天堂的红白机、nds等游戏机，索尼的ps从初代到最新，以及相关游戏卡带，应有尽有。 认识清水眠以后，他更是爱上了各种人物攻略游戏。 「这可是我数十个攻略游戏领悟的真谛！」电话里，五条悟斗志高昂。 但是，你打出的攻略结局，全部be了。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硝子决定不提醒五条悟这个事实，更加敷衍地鼓励道：「加油，看好你。」 挂了电话，她拔出手术刀，锋利的刀切断了人体模型某个下半部位。 ……所以，为什么制造这个人体模型的时候，默认他是男性，偏生要造出那个部分？ 硝子百思不得其解。 · 挂了电话。 五条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静静趴在桥上的栏杆，看着对面盛放的火花。冰蓝的眼眸，静静映出那美丽的花火，眼睛里有着比烟花更为璀璨的光。 仰头张望了下，他试图找到夜空里的启明星。 光的污染，遮蔽了夜空，暂时没有出现星子。小时候，他与清水眠看过群星之中，那第一颗升起的夺目星辰。夜风袭来，拂动着他额前刘海，五条悟轻轻地哼起了歌。 「银河是星星的葬列，宇宙的游行， 「想必有一颗美丽的星星， 「死去了吧。」 《群星的葬列》，歌手绵最新单曲。 公开场合，清水眠没有表示过这一首歌的意义。可五条悟知道，是用来祭奠逝去的父亲清水净。 「笑一笑，笑一笑吧……」他轻轻哼唱着，想，这真是个绝望而坚强的歌词状态。 一如其人。 夜风里站了大半夜，五条悟哼着歌往回走，回到了旅店，准备向屋内的清水眠宣布：自己不生气了。 杰也应该在里面吧？啊忘了打电话确认，算了直接开口问吧。 想到这，他敲响了那扇门。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少年们的想法。 五条：我蛮喜欢眠的，小时候就是。 清水眠：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喜欢小时候的我。 夏油：悟是觉得自己喜欢着小时候的你。 硝子：请找出其中最有心机的dk。 ps.今天的短小，是为了以后的续航【故作深沉。 实际上今天凌晨肝了六千五，还在恢復元气中。 感谢在2021-06-2400:31:58~2021-06-2421:4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明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咕咕还在吗6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听到门外五条悟的声音,清水眠忍不住看了身边的夏油杰一眼，恰好夏油杰也在瞧他。 在半空中，二人的目光撞上。下一秒,清水眠才觉得肩并肩这距离,毫无缝隙,仿佛上下的凹凸石块,默契地好似契合在一块。 虽说是为了读书，但不知为何,清水眠都有点疑惑了。 为什么会这么近？ 门口五条悟的声音，像是泛起的一道道水纹涟漪，不断催促着室内二人。清水眠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收起那些杂念,抬手捏着鼻樑,试图冷静下来。 夏油杰已经合上了书，手掌放在书籍封面,手指却还卡在书页当中。他垂眸，想了一下,然后起身去开门。 「来了来了，悟。」扬声说着，夏油杰迈开脚步，几步便走到门口，握住了门锁。 在这几步之间，他似有意或无意地,回头看了看清水眠。清水眠正从採购袋里找出一盒巧克力,看也没看，便拆了包装盒，将几颗金箔纸包装的巧克力抓在手中。 他记得,五条悟刚才再吃棒棒糖，应该爱吃甜。想到这，他抓握了手中的巧克力，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在这种场合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哄五条悟，想让生气的他高兴点。 目光巡游着，清水眠很快看到门口的夏油杰。他手落在门锁上，没有动。 第99页 明白他在等自己准备好，清水眠微微点头。这一刻，这种心照不宣，让他心中闪现奇异的感觉。 仿佛，真的是某种刺激的成人预定场合异样。 将脑袋里那些艺能圈桃色绯闻甩出去，清水眠静下心来。在夏油杰打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五条悟一脸不满地推开门，嘟囔着好慢啊，然后整个人进来，顺手关了下门。 不得不说，这个单人间里，三个少年，的确是太挤了。 三人互相看着，他看他，他看他，他再看着他。在与夏油杰的目光相接时，清水眠的眉眼微微一颤，然后又扑闪了下睫毛，遮掩眼眸透漏的情绪。 这一瞬，是很短暂的，而诡异的。 五条悟轻轻踱步走到床边，脚尖随意地踢了踢床脚。其余二人的目光，静默地追随者他。窗外，暗蓝与灰白的天色仿佛没有过渡色，像是穿越般，一下就跳跃了。 天光现出亮丽的蓝紫色，却又朦朦胧胧，像是被稀释的糖浆一样。落在屋内三人身上的光，还是黯淡的阴影，修饰着他们的稜角，但窗外的天空，渐渐清澈明亮起来。 「啪嗒」一声，清水眠起身抬手关掉了角落里的落地灯。因光明亮的脸，再次落入模煳的天光里。 五条悟插兜，墨镜底下的眼睛，一会儿看看门口靠墙站着的夏油杰，再看看坐在床边的清水眠，二人的距离呈现某种微妙的斜对角，眉眼对方都看得清晰。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那个本能的勐兽觉醒，身体深处静静睁着眼。 「眠，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一直打都是关机。」五条悟随口抱怨道。 「手机没电了，刚才给妹妹打电话报平安，用的都是杰的手机。」清水眠答道，语气一如往常。 可在这过程中，夏油杰与清水眠的眼神都在有意无意地扫过对方。五条悟双手环胸，不带表情地说了句是吗。 夏油杰的目光再次扫过清水眠的眉眼。而清水眠却低了眸，盯着脚下地板。 两道目光如黑暗里的红色警戒灯，包含某种试探不断掠过他的头顶，恨不得揪住他做个全身检查似的。两道巡查他的目光，似乎还没有在空气里找到对方，没有试图碰撞。 为避免可能出现的剑拔弩张，清水眠主动开口道：「吃巧克力吗，悟？」 说着，他起身走两步，将手中巧克力递给五条悟。五条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摊开掌心。清水眠将手中巧克力一颗颗坠下去，撒向他的掌心。 最后一颗巧克力从他手掌漏了下去，被五条悟的手掌接住，然后那骨感修长的手指稳稳收拢，将那些金箔纸包装的精巧零食抓牢。 这个过程中，清水眠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五条悟的表情，只见他垂眸盯着洒落下来的巧克力，唇角平坦，看不出高兴或不高兴。 本来就没什么，清水眠想。 刚要平静，却看到五条悟雪白睫毛下一抖，目光落在自己上半身。哦他想起来了，自己穿着夏油杰的外套。 但，男生穿外套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慢慢绕到空调底下，他时伸手碰了碰自己晾晒的裤子，不再是湿哒哒的了。 「裤子干了，我去卫浴室换下。」他似自语，然后拿起裤子，径直往卫浴室走。 进入卫浴室，关上门那一瞬，清水眠可算是松了口气。屋内那诡异又低气压的气氛，直教人不好受。 两道目光被卫浴室阻断，五条悟便不再看，眼角余光瞥见夏油杰的眼睛还盯着门口，慢慢收回目光。心中的勐兽，越发冷冷地睁着眼。 「杰，刚才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他似乎若无其事地问道。 抬起手指遮住唇角，夏油杰淡淡道：「也没电了。」 「哦」了一声，五条悟也不再问，用大拇指盖挑开一颗巧克力包装纸，剥开其中巧克力，嗷呜一口吞进嘴里，像是棒棒糖一样塞进去，右脸颊鼓鼓囊囊的。 看起来，似乎在表达着某种不满。 觑着他的举动，夏油杰遮着唇角的手微微放下，似乎想要解释。五条悟只低头吃着巧克力，一连吃了几颗，待巧克力消融入喉，他掏出自己裤兜里的手机，丢给夏油杰。 夏油杰顺手接过，不明所以。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明白。 打开五条悟手机的通话记录，最近一个拨打记录，不是自己。顺势拨了出去，在裤兜里，自己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着。 原来，五条悟的六眼早就看透。刚才不过是诈他。 唇边的嘆息几乎要逸出来。而这时，五条悟一言不发地走到卫浴室门口，开门进去。 夏油杰深深地嘆了口气。 他并非故意的。 · 卫浴室内，清水眠正背着着门，他单腿撑着，另一条腿套进裤子里。 「咔哒」一声，门锁开门。没来得及套上半条裤子的清水眠，不由抬眼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五条悟，他的蓝眸现在惊心动魄。而他，反手咔哒一声，将卫浴室的门落了锁。 作者有话要说：　　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逃【狗头.jpg 好傢伙，是排队太久累了吗，困得闹铃闹了半小时，才爬起来……就，挺难受的。下章可能就下午六点或九点了。 感觉这篇文虽然投营养液与地雷的人不多，但好几个人很喜欢投餵我呢。感谢大家啦。 第100页 推下自己的预收《与五条悟结婚以后》日常系衍耽小甜饼。 【文案如下】 「你要不要姓五条？」 安生，五条家收养的孤儿，号称男版大和抚子。 某天，五条家的继承人五条悟，挡住路问他。 作为孤儿的安生，有名无姓，想要个有所归属的姓氏。 他偏头想想，笑着答应。 「好啊。」 结婚的理由，就这么简单。 · 在被甚尔捅了额头，五条悟领悟了咒术的核心，实力已是无敌。 而同时，他接受了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记忆，发现安生喜欢他却不断为自己而死的事实。 无数次的失去，五条悟决定守护安生的现在与未来。 · 结婚以后。 安生总是梦到与五条悟美好的未来。 与之相反，五条悟是不断失去他的噩梦。 交流之后。 「要怎么样才能解决你的噩梦呢，悟？」 五条悟冰蓝的眼眸折射着亮光，他偏了偏头。 「接吻。」 抱着姑且试试的心态，安生献上了初吻。 二者梦境交换，交换的，还有彼此喜欢的心。 · 最后。 安生：！悟有好多好多奇怪xp解锁各种姿势的梦！ 五条悟：啊哈忘了说，这些都是其他时空黑化的我教会的。不愧是我自己啦。 ——「要都试试吗？」 最后，也不知道二者的谁发出的邀请。 第48章 咔哒一声,卫浴室落了锁。 保持着单腿支撑的姿势，清水眠看着走近的五条悟：？ 卫浴室的灯亮着，五条悟还戴着那副圆框墨镜,像是个盲人误入他人领域般。有被自己想到的比喻幽默到,清水眠弯起了唇角。 至于五条悟,他不担心。比较担心的,还是单腿支撑的自己。他低头套着半条裤腿，腿没伸直,没法一下到底然后顺势踩地上，重心即刻不稳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地。 单腿蹦跶着，清水眠想靠墙支撑,蹦到墙边,正对着贴墙上的落地镜。在镜子中，他看到镜中的五条悟踉跄着走过来,下一秒，高大的少年就从背后抱住他。 胳膊伸出环着他的腰,头搁在他肩膀上，整个身体被他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如初雪般灿白的头髮，凌乱地散落着。五条悟头埋在清水眠的肩膀上，反反覆覆地磨蹭着脸，嘟嘟囔囔地喊着他的名字。 「眠、眠、眠~」一声声地，乍一听,还以为是羊在咩咩叫。 最后一个「眠」字,更是舌尖打着弯，将这个名字随着张开的唇，托举到空气至高处,而即将坠落之时，是软软的鼻腔接住了尾音。 墨镜在五条悟埋首的时候，滑落鼻樑，鼻尖勾不住，啪嗒一声掉落地上。然后，那双蓝眸恍恍惚惚的，无意抬眼望了下浴室刺眼的灯，被光刺得双目躲闪，又难以聚焦。 那种恍惚的蓝，就像是层层漾开的空色，又像是画家洗笔水面一圈圈盪着的水色，涣散的、朦胧的、没有焦点。 这下，清水眠明白了五条悟平时那双璀璨夺目的蓝眸，靠的还是他灵魂里一些沉淀出来的东西。这个男孩子，如果不是一个蓄意的错误开头，应当会是个很好的朋友吧。 反思着，清水眠的心便软下来。他挣了挣，没有使用很大力气，而且五条悟抱得太紧了，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 他偏过脸，对着神色茫然的五条悟问道：「你醉了？」 回来时，也没有酒味啊这人。 难道是杰偷偷买啤酒了？ 正思考着，五条悟「唔」了一声，凑近他，对准那淡色的嘴唇啄了一下。 「……」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吻，清水眠咬着牙忍耐，朝另一边偏过脸，避开五条悟的再次偷袭。这次的唇落在他的耳垂，温热的唿吸像亚热季节的风，唿唿直吹着他的耳朵周围。 又热又燥。 令人心烦。 然后，他舔了下嘴唇，似有所想。 巧克力的甜，萦绕着酒精。 拆巧克力包装盒的时候，清水眠依稀记得，好像是酒心巧克力。 ……吃酒心巧克力醉了？ 什么三流电视剧言情桥段。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穿好裤子。 注重于当下的清水眠，权当抱着自己的五条悟是个支撑架了。 你最好别是装醉，五条悟。 清水眠低头专注穿着裤子，总算把另一条腿套进裤子里。他摸索着裤子上的那一条拉链，正捏住拉链头，后颈忽然一痛。 后脖颈是清水眠很敏感的部位。被人一咬，简直是在侵/犯私人的领域。 挣扎着，他抬起手按住霸占着自己肩头的脑袋，反手推着，那颗灿白如雪原的脑袋丝毫不动，「唔唔」两声，两瓣湿润的唇反覆含着后颈那敏感的私密皮肤，牙齿略带尖锐地咬着，伸出的柔软舌头有意无意地舔舐，像只野生狼犬般叼住口中的猎物。 感受越来越深入，唿吸越来越急促，体温越来越升温。 逐步炙热的温度，像是一堵不断接近的墙，将浴室的空间收缩得越来越小。 恼怒之下，清水眠啪的一下拍在那埋下的脑袋上，使劲推开：「五条悟！」 终于一把推开肩上这个发疯的人。五条悟被推得脑袋后仰，蓝眸触碰到那天花板上刺目的光，眼皮狂眨，又急急地将脑袋埋在清水眠后背上，哼哼唧唧地抱怨着眼睛难受。 第101页 环着清水眠腰的胳膊，也越发收拢，箍得他有点发疼。 背后的五条悟比平时还不安分，更加的不可控，躲过了刺眼的光，便又迅速抬头，露出两只蓝眼睛，看着镜子里的清水眠，眨巴了一下，又眨巴了一下。 从镜中，清水眠也看到了他这副模样，忽然想到自家的猫咪，眼睛也是这般大，平时眨呀眨，望着自己就像是倒映着蔚蓝的晴空，觉得有几分可爱。 「噗嗤」一声笑，他倒不怎么生气了。 虽然头脑迷煳着，但五条悟敏锐地感受到他不生气了，将下颌再次搁在他肩上，轻轻摇晃两下，几根翘起的凌乱呆毛，跟着晃来晃去。 「你真醉了？」清水眠问道，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从鼻子里低低应了一声，五条悟又有了新行动。 门外，夏油杰放下手机，看了看锁着的浴室门，脚下踩中了什么，定睛一看，是拆掉的巧克力包装盒。包装盒上写着巧克力类型。 ——酒心巧克力。 他记得，五条悟滴酒不沾。 不妙的感觉，让他迅速来到浴室门口，敲起门来。 · 敲门声响起。 在只有排风扇唿唿吹着的卫浴室内，格外清晰。 清水眠下意识扭脸去看门口，五条悟的胳膊却锢着他的脖颈，不让动。 一只大手箍着他的腰，另一条胳膊又像是条蛇一样，环绕着他的脖颈，穿着黑色制服的衣袖缓缓伸过去，就像是慢慢蠕动的黑色的蛇，勒得他微微仰起头来。 然后，一根手指轻轻地，勾画着清水眠半边脸的轮廓，以一种细腻而温柔的笔触，一点点地描绘着。 从他的脸颊，一点点描下去，直至点到那抬起的下颌尖。 然后，那根手指联合着大拇指，稍稍钳制住那下颌，就像是握着水晶酒杯般，两指拎着下颌尖，微微地偏了过来。 怪异的感觉，再次泛起。 其实，清水眠觉得此刻自己的纵容，都越了界。但他也说不清楚。 两指拎着她下颌尖，往五条悟这边偏来。五条悟也偏过脸，浓白的睫毛小小扇动着，带得人心痒痒的。 他的唇再次凑了过来，灼热的唿吸，像是提前洒好的渔网，制造出某种月下静谧而美好的感觉。如同渔夫面对夜晚那漆黑的深海，看着那暗潮汹涌之中，迸发着冲动与激情。 有一瞬间，清水眠几乎要迷失。 门口的敲门声变得急促，伴随着门外夏油杰的喊声：「眠！悟喝醉了，如果发酒疯别理他！」 似被敲了警钟，清水眠脑袋骤然清醒，拼命一甩，甩掉那两根手指对自己下颌的钳制。匆匆一扫镜内五条悟那不满的表情，他扬声问门外：「怎么回事！」 「刚才他吃酒心巧克力，八成醉酒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门外的夏油杰回答道。 「……」 真的三流电视剧言情桥段了，居然。 而且，还是性转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姨妈，痛。 今天就，卡在这吧。明天继续。 第49章 卫浴室的敲门声像是音乐节拍上的鼓点,越发急促。 而环着清水眠腰的那只大手，也越发箍紧。 分明不在一个空间的两者，却莫名形成了某种拉锯,以清水眠为中心。 腰被箍紧得发疼,刚才那一点温柔耐心也没了。浴室的镜中,看着那颗灿白的脑袋埋在肩头装鸵鸟,清水眠恨得反手打了下这脑袋。 哼唧了声，五条悟另一只手顺势再搭在他肩上。扒拉不掉那只手,清水眠心烦地嘆气唉了一声，开口回应道：「知道了，杰……唔！」 那只搭在他肩头的手，迅疾地捂住他的口鼻。动作太快,清水眠险些咬到他的手指。因为动作的突然,说话时舌尖未全然收回，不小心舔到那手掌掌心。 极为短促的接触,却让五条悟的大手震颤了下，敏锐的感官直戳颅内神经末梢。 湿的,软的，柔嫩的。 接收到的颅内信息，被某种刺激感带动。 这人又发什么酒疯！玛德，快闷死了他。 清水眠兀自气愤着，抬手费劲扒拉捂口鼻的手。他抬脚往五条悟的鞋尖剁下去，脚刚一落地,五条悟的脚往边上微微一挪,完全躲过。 然后，五条悟把他狠狠往浴室的镜面压。明净的镜面，贴着清水眠的脸,带来的是一阵冷硬。他想要往后退，身后高大的少年反手剪住他的胳膊，把他往使劲锢住，往墙壁的镜子按上去。 五条悟的嘴巴成了一颗印章，在清水眠的身上，在他的身后，不断地试图印着鲜艷的章印。 猝不及防地，清水眠不小心咬到那掩住自己口鼻的手指。为躲避着那些吻，他报復性地咬紧，尖锐的牙齿给予了那手痛感，听到背后全身抵着他的人发出「嘶」的一声痛叫。 唇靠着后脖颈，重重盖下那个最后的鲜红的印号。 在此时，之于双方，这些细微的痛楚，反倒成了微妙的刺激感。 手指仿佛成了一条小蛇，趁着他张嘴的空隙，钻到嘴里。 像是驯兽师的鞭子，软着来，轻轻逗弄着，实则是一种怀柔的驯服。 艹！ 清水眠越发恼怒，挣扎得更厉害。然而，他反手剪着被抵在镜面上，上半身使不出力量。于是他死死咬着那深入的手指，抵御着这过分的，过度的动作。 第102页 同时，他也惊奇地发现，五条悟如此涩情的举动，下眼睑却泛起微微的红，蓝眸专注地盯着，稍有眼神触碰，那漂亮的蓝眼睛闪了闪，露出孩童般好奇而愉快的眼神，就像是探寻着至宝一般。 一时间，清水眠也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故意，还是单纯的醉酒。 随着伸进去的手指，清水眠的嘴唇合不拢，口中晶莹的液体顺着下颌流出。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抓准机会，反腿一脚，正中五条悟的膝盖。 饶是五条悟，醉酒以后脑袋反应也变慢，再次痛得叫了一声，身体条件反射性地弯腰，紧绷抵着的身体弧线瞬间松弛。趁此，清水眠几乎是吐出那手指，再一把推开他。 手指抵着咽喉略深，一旦抽出，清水眠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那深入的感觉，附在喉管里，略带噁心的同时，奇异的痒，以及奇怪的刺激。 下颌沾着唾液，晶晶亮的一片，像是被人深深亲吻过。 勐地用手背擦去下颌的口水，翻涌的怒气，让他站起身就指着另一个人大骂道：「艹你发什么疯啊五条悟！」 而五条悟被推得踉跄后退，撞到台式洗手盆，脑袋后仰，差点磕到墙壁。再次迎上那刺目的光，蓝眸眨了又眨，索性一只手撑着洗手盆边，另一只手遮着眼睛。 「不开心……」他嘟囔着，头微微晃着，撑着洗手盆边的手几次滑到一边，又勉强撑住。 看样子，醉得厉害。 吃酒心巧克力醉成这样，真是第一人。 按捺住满心的烦躁，清水眠看都不看他，径直往门口走，打算开门跟夏油杰制住五条大少爷。他一个人，跟这困兽搏斗，实在太累了。 刚迈腿，「哐当」一声巨响，清水眠回头，看见五条悟跌坐地上，头重重磕到台式洗手盆的柜子上。撞疼的人龇牙咧嘴着，蓝眸水汪汪，像是委屈得不行。 清水眠收回目光，还是要去开门，却听见那傢伙唤道：「眠，疼。」 软软的，示弱的。 「刚才怎么了，眠？」门外的夏油杰催促道，「快开门。」 而卫浴室内，摔倒的五条悟再次重复：「眠，疼。」 清水眠回头，五条悟双手抱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见他审视的目光，五条悟眨巴眨巴蓝色的眼睛，闭着眼紧紧皱眉用力，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 「……」 不得不说，五条大少爷这一示弱，虽然几分假，但还是戳中清水眠的萌点。平时只要妹妹用大眼睛泫然欲泣地看着他，他就没辙。 轻轻「唉」了一声，清水眠认命似地走过去。环膝抱着的五条悟坐在地上，始终仰头看着他的到来。这种无声的信任与期盼，更加戳中清水眠。 他蹲身，朝跌坐地上的五条悟伸出一只手，简短道：「我拉你起来。」 乖乖应声，五条悟握住他的手，依言起身。醉酒的人身体很沉，清水眠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拉扯起来。而这傢伙一起来，就伸出双臂，要求道：「抱抱我。」 洗手盆附近洒落的小滩水，弄湿五条悟的制服与头髮，使得他整个人湿漉漉。那灿然如雪的白髮濡湿以后，仿佛没有那么嚣张肆意，贴着他的耳垂滴落着水，配上那如水色蓝宝石的眼睛，就像某只淋湿的可爱动物。 不知为何，清水眠想起了自家的猫猫。 目光无意地落在五条悟的脖颈，那绿叶造型的咒具，莹然闪烁着暗光。 「眠，开门！」门外的夏油杰敲门声越响，唿喊声也越发大。 扬声答应着，清水眠本来要率先安置眼前醉酒的五条悟，却被他一把抱住。这次，不是背后抱，而是面对面的拥抱。 本来就头脑浑噩的五条悟再次将人抱了满怀，身体不受控制地靠上去，直接逼得清水眠后退好几步，背抵着那面落地镜。 「悟！」清水眠叫道，语气里倒没有刚才的愤怒。 他不能跟个醉鬼计较。 然后，清水眠伸出胳膊在五条悟的背嵴上拍了拍，哄道：「我们先开门出去好不好？」 「我们」这个词彙似乎愉悦到五条悟，他眯眼舒服地哼哼起来。 「杰在等我们呢。」清水眠耐心地说道。 仿佛其中有字眼冒犯到五条大少爷，他把人搂得更紧，大声道：「不好！」 说完，便搂着清水眠晃啊晃，在这狭小的卫浴室内，不停地转啊转。在这过程中，他看到某处浴室开关，好奇地伸手打开。 「哗啦」一下，冷冷的水打在他们身上。 冰冷的凉水激得清水眠一个冷战，正要发火怒吼这个醉鬼，抬头间，五条悟也低下头，嘟囔着好冷，却问道：「眠，你冷吗？」 语气格外认真，嘴唇也淋得发白。 清水眠又搞不懂这个人了。但是，他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于是，五条悟更紧更紧地抱着清水眠。 他抱着他，晃着他，哄着他。 「这样，就不冷了。」 ……你关掉淋浴器的冷水开关，我们才真的不冷了。 然而，出于他关怀的感谢，清水眠只是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背嵴，尽量带着他的脚步离开冷水的淋浴区。总不能，真的跟个醉鬼计较吧。 而门外的夏油杰也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有了自己的判断。他勐地一脚踹到门上。 第103页 「悟，你别借酒发疯！别动眠！」 「才不要！」五条悟兇巴巴地抗议道。 回应他的，是更勐烈的一脚，几乎要震破了门。 「悟！」 门外夏油杰的愤怒吶喊，五条悟置若罔闻。 他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清水眠有点喘不过气来，就不客气地推了推他，又被误会，五条悟再次发疯，把人抵到镜面上。 第二次抵着镜面上，背嵴撞得一疼，清水眠嘶了一声，然后一拳捶到他背上，咬牙切齿道：「轻点。」 刚才淋了冷水，二人浑身被泡得发软，身上的衣服更是贴在肌肤上似的，软塌塌的，黏腻腻的，很不舒服。这种不舒服，清水眠更甚。 而另一方面，淋浴的冷水打在地上，堆积成小小的水洼，被排水管口一一吸收，旋涡似地下降。埋深的排水管吸纳着积水，发出空空空的声音，像是呻---吟。 濡湿的刘海软软地搭在五条悟的额头，发梢滴着水，泅染着深色的制服。那浓白的睫毛也沾着水渍，扑闪着，像是淋湿的蝴蝶，少有脆弱的美丽。 平时的五条悟极为俊美，但带着几分锋利。现在的他，就眨着那沾水的长睫毛看人，睫毛底下那双蓝眸，更是如深蓝湖泊溅起涟漪，是软的，是美的。 清水眠也是头一次意识到，五条悟的美色。 「眠。」他轻轻唤道。 然后问，「我和杰，你选谁？」 他的话很轻，门外的踹门声却越发勐。一声一声，简直没有停下过。 「？」清水眠满脸的疑惑。 喉结滚动，面对眼前懵懂的人，五条悟不压抑自己的欲---望：「要亲亲。」 「不可以。」清水眠立刻否决。 撅了噘嘴，被拒绝了，五条悟可难过了，耷拉着眼皮足足委屈了半分钟。 浴室门震动得越来越厉害，震得整个卫浴室的空气都在抖动，清水眠是真的担心夏油杰踹坏了门，正要开口，却听见五条悟的话。 「你就看不出来，我和杰，都喜欢你吗？」 「？？」 憋了一分钟，清水眠才问道：「喜欢，是那么简单的事？」 五条悟惊奇地看着怀里的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复杂化这个问题。在他脖颈处拱了拱，他准备开口回答了。 「砰——！」浴室门终于被踹开。 门口，夏油杰面沉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谢谢感谢大家的地雷与营养液。 最近生理期，状态不太好，准备等六百营养液再写第三期股东感谢名单=w=。 感谢在2021-06-2723:29:34~2021-06-2923:3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明、岁岁岁岁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00374538瓶；zzz5瓶；山月与川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跌落的身体,陷进房间里唯一的床。 就像是冬季冷凝的雪白湖面，他躺在上面，雪色的柔软髮丝悄然没入洁白的床单上。而湖面倒映出的苍蓝色冬日晴空,宛如宇宙坍缩,缩成微小的一点,装载在那美丽的冰蓝眼眸。 鞋袜已经泡得发软,吸附在脚上。五条悟烦躁地踢了踢脚，然后被一只手按住,手的主人警告道：「别动。」 声音像是弹珠汽水泛起的微白泡沫，又清冽又动听。 本能上，他觉得该听这声音的。但是持续带来的浑噩感觉，将五条悟本性的调皮发挥到最大,他脚丫上下摇摆着,溅起无数的水。 「五条悟！」那声音不胜烦恼，但语气又有几分无奈。 读懂了他不生气这点,五条悟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被摔到脸上的毛巾抽了脸。他呜呜了两声,赶紧捂住脸。 「别管他。」较之先前的声音，这个开口的声音略低沉，像是烟燻过的嗓音。 「我给硝子打了电话，让她帮忙购置点衣物过来。」略带烟嗓的声音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第一道清冽的声音说道，「硝子过来也很麻烦。我照顾喝醉的悟，你去附近採购吧。这里离横滨商业区也不算远。」 见自己假哭没有人在意,五条悟张开五指,仰头从指缝里偷偷看那两个人。一个头髮纯白的少年，坐在床边的椅子说话；另一个则是黑髮披肩，站在少年身边。 那个站着的人,顿了顿，突然问道：「现在叫悟？」 ……这重点抓得太不对了！ 都是聪明人，清水眠轻而易举地理解到夏油杰没说出来的话。 毕竟他之前叫五条悟，都是五条或五条悟比较多。他们关系也不算亲密，在这个时候单单喊名字，的确有些许突兀。 可刚才在浴室里，被五条悟一阵胡闹折腾，清水眠也是乏了。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樑，不想解释，也放弃一贯的温柔，只是说：「如果你不去，那就换着来，我去採购。」 「不要！」躺床上的五条悟抗议道，遮脸上的手一下拍床面上，「留下来！」 「……」夏油杰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五条悟，再看了看浑身湿透的清水眠，坐着的他发梢和裤子还滴着水，落在地板上。 「还是让硝子来吧。」他坚持道。 清水眠真的累了，胡乱地点了点头，瘫倒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去了阳台联繫硝子过来，夏油杰经过床上躺着的五条悟，看着他脚上那泡发软的袜子，眉头一皱，还是弯腰帮忙褪下。 第104页 「啊切！」床上的人打了个喷嚏，夏油杰又拿过一旁的毛巾给他擦头髮，躺在床上的五条悟摇摆着头躲避，还气唿唿地告着状：「刚才就是你拿毛巾抽我的脸，太过分啦！」 敷衍陪着他说话，夏油杰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杰！」五条悟兴沖沖地大声道，还配合地勐地蹿起来，盘腿坐在床上，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看着仰头瘫椅上的清水眠，手指一点：「眠！」 「恭喜你，学会抢答了。」夏油杰语气愈发敷衍。 然后就听到五条悟说：「我喜欢眠，杰喜欢眠！」 劲爆的发言吓得清水眠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然后五条悟「嘶」的一声，嚷嚷道：「疼疼疼杰你干嘛揪我头髮！」 而清水眠看着五条悟，怀疑他没醉。 「悟。」他叫道。 五条悟应声，扭脸看他。冰蓝的眼睛里闪烁着简单而快乐的光，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看着清水眠看着他，他也叫了声：「眠！」 然后，又比了个剪刀手，咧嘴笑起来。 ……的确是喝醉了，虽然平时也挺傻的。 这个醉鬼又仰头，看着为自己擦头髮的夏油杰，眼睛里有着纯净的碧蓝水色。疑似不悦的夏油杰，紧绷着的唇渐渐恢復平和，松开揪住的几根头髮，垂眸替他细心擦着头髮。 气氛渐渐好了起来。 而这时，五条悟又看向清水眠，偏了偏头，冰蓝的眼睛漫上幽深的颜色。 他动了动唇，问：「我可以亲你吗，眠？」 「……」 醉鬼的发言，还真是毫无逻辑可言。忽而天上，忽而地下。清水眠撞上夏油杰细长的紫眸，紫色天空之中银白的月牙就藏在里面，冰冷一片。 为避免更糟糕的情况，清水眠只得硬着头皮为其开解：「醉话、都是他的醉话。」 那双探究的细长紫眸弯了弯，配合地笑了笑，笑意抵达不了眼睛。 清水眠只得故作四处张望。 说真的，硝子怎么还不来？ · 姗姗来迟的硝子，进门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画面。 五条悟瘫在床上哼唧着，夏油杰在阳台上抽着烟，并拎着清水眠的衣领禁止他进屋。而躺床上的五条悟，时不时唿唤着清水眠或夏油杰的名字。 粗略计算一下，清水眠和夏油杰的名字大概□□开。 这个场景，不是一个乱字能形容。 家入硝子扬声唤了下阳台上的两人，把採购来的衣物等东西丢床上，让他们自己整理。然后，就要开门出去。 目光一扫卫浴室，门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边。恰好清水眠拉开阳台的移门，她便扭身问道：「卫浴室的门，怎么回事？」 想起刚才浴室里的闹剧，清水眠低咳一声，不太自然地答道：「突然打不开，杰踹门救了关在里面的我。」 「还有我！」躺床上的五条悟突然再次挣了起来，竖起的大拇指点了点自己。 顿时，硝子看着三人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答道：「……哦。」 然后，抽身出门，迅速关上了门。 「……」 算了无所谓误会不误会了。清水眠心累。 夏油杰也跟着进来，弯腰捡起纸袋里装好的衣物，找出清水眠的衣物尺寸号，递给他，示意他去卫浴室里换。 走到卫浴室门口，迅速换好衣服，清水眠和夏油杰又帮五条悟换好衣服，架着他出门。 因为卫浴室那一扇坏了的门，夏油杰选择先下楼跟前台说明情况赔偿损失。硝子和清水眠二人不得不照顾五条悟。 准确来说，是清水眠不得不照顾醉酒的人。 五条悟趴在清水眠的身上，雪白的头髮蹭着他的脖颈，双手往下，锢着他的腰。黏黏煳煳的场景，让硝子点起了一根烟，不由沧桑起来。 身后这个人跟个八爪鱼似地扒拉着自己，清水眠不甚烦躁，最烦的还是搭乘电梯下了楼，电梯每层都会停一停，进电梯的旅客都惊奇地看着他，再看看抱着他的五条悟，仿佛二人如连体婴儿般怪异。角落里，硝子默默扭头，装作不认识他们。 熬到一楼，清水眠的低气压差点具象化，漆黑的怨念扭曲在空气里，形成了可怖的旋涡。若不是咒术师的负面情绪不产生咒灵，他今天可能就要跟堕落的天使一样，直接制造邪恶的黑暗。 看到走过来的夏油杰，清水眠眼睛一亮，向他求助：「杰，帮下忙。」 夏油杰处理完事，慢慢走了过来，朝清水眠硝子二人点点头，然后绕到他身后，贴着五条悟的耳朵说了句什么。 五条悟勐地抬头，冰蓝的眼睛锐如冰刃，冷冷地切割着眼前的人。那种无机质似的冰冷目光，不带有任何的感情，是所有敌对者看见的眼神。 不该出现在此时的目光。 下一秒，他又哼哼唧唧地埋下头，蹭了蹭清水眠的脖颈，勐地跃了下来，脚落地面上，步履不稳。 虽然刚才很烦，但清水眠见他脚步踉跄，还是说道：「餵悟，别摔了。」 五条悟大手一挥，豪迈地表示：「不会！」然后坚定地迈出旅店，眯眼看了看附近的车站牌，大步走过去。 「……你走的是游乐园立牌底下。」 好说歹说给五条悟吃了带来的醒酒药，四人终于等来了公交车。上了车，硝子夏油杰坐在前排，五条悟清水眠坐在后排。 第105页 五条悟闭着眼，靠着窗似乎睡着。而折腾了差不多一晚的清水眠也睏乏起来，再次捏了捏鼻樑，他抬手轻了轻拍拍前排的夏油杰，等他扭脸看过来，便问道：「刚才，你说了什么？」 夏油杰侧过脸，紫色的眼眸映着玻璃外的天光，颜色看似浅淡实则幽深。 他勾了勾唇：「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老铁们，我回来啦。 大家建党节快乐啦。百岁周年快乐啦。 ps.我换新的作者头像了，觉得还挺可的=w=，小小炫耀一下。 第51章 夏季消失得很快,仿佛五指在收拢与张合之间，那个属于蝉音的光点便消逝了。 当亮白的蝉歌化作碎裂的光点飘落下来，转眼间,雪白的冰棱从天上降落。 些许的雪,融于少年灿白的头髮,发尾末梢沾染一点融化的剔透雪水。黑色的围巾系在脖颈上,半掩着嘴，遮挡着迎面而来的冷空气。 落雪融化得很快,还没跑到校门口，便已经不存。冬季的早晨，也不全然是枯萎的颜色，翠色的树叶被风托起,宛如起伏的深绿海洋,蜷着的树叶边缘，像是藏起来的一点哀愁。 「餵眠——」 不断向前跑着的清水眠,堪堪停住脚步，望向声音的来源。 望到自助贩卖机的那条走廊,五条悟夏油杰二人正从廊前洒落的阳光下走出来。黯淡灰寂的冬季日光，显露出来的两个少年鲜活而灵动，且都身材高大。 戴着墨镜的白髮少年，朝着他挥舞了下手，拿起罐可乐像篮球投球一样，远远地投掷过来。 清水眠稳稳地接过,冰凉的罐子冻到他的手。嘶了一声,他扬声道：「大冬天的，悟你别喝冰镇可乐了！杰，你先管管他！我有事去去再来！」 说着话,掌中的那罐冰冻的可乐，再次冰到了手。匆匆用垂坠的黑色围巾一角裹住可乐，他再次握着可乐罐，像是握着运动接力棒一样冲刺到校门外。 慢悠悠从操场走了过来，五条悟扭头问了下身边的夏油杰：「眠他急急忙忙地出去，有事吗？」 「今天是单独的家长见面会，眠去接他的监护人福泽先生。」答着话，夏油杰扫了一下他手里拿着的文件袋。 东京咒术高专，因为学生少而特殊，家长见面会都是一对一展开。这周，正好排到清水眠。 「啊这样。」五条悟用手拍了拍自己的手中文件袋，不甚在意。 入学大半年以后，几人的关系越发好了。但也有很多事，默契地避而不谈。譬如五条悟醉酒的真相，譬如夏油杰对他说出的秘密。 除了硝子以外，男生三人组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和谐，眼看很快要步入二年级了。 二人走着，目送着清水眠跑到校门口，一下跃过那道门槛，髮丝与围巾都雀跃地跳动起来。 「至于么。」五条悟嘀咕道，又莫名笑了一声，「哈，不过挺可爱的。」 咔呲一声，拉环被打开，他随手把文件袋丢给夏油杰，单手叉着腰，将褐色刺激的碳酸汽水仰脖灌下去。 一手拎着袋子，另一只手接过五条悟递来的东西。夏油杰翻来覆去看了看这个文件袋，牛皮硬质袋子，a4纸张大小。 适时的观察与好奇，到此为止。将牛皮袋塞到採购袋里，再从其中找出一瓶乌龙茶，夏油杰打开抿了口，淡淡地开口。 「眠他跟我抱怨，猫猫小五最近失踪了。」 回应他的，是五条悟的一声哼笑，意味不明。 他放下可乐罐，缓缓道：「啊我是觉得，对杰你很不公平。」 大半年来，被遮盖的事实，以这句话挑了开来。就像是封存在白布之下的真相，五条悟亲手扯了开，露出那嶙峋而突兀的模样。 瞥了一眼身边人，他拉长了声，以撒娇的语气抱怨道：「杰说过吧，『是要我告诉他猫猫的真相，还是直接说喜欢他这件事』。 「真过分呢，明明那时候我只是个醉了酒的可爱帅气的男子高中生罢了，却说这些话。」 ——是要我告诉眠猫猫的真相，还是直接说喜欢他这件事？ 是大半年前五条悟醉酒胡闹那一次，夏油杰最后用出的关键话语。属于他们两者的秘密，清水眠到现在还不知道。 低笑了一声，夏油杰没说什么。他低头抿了口乌龙茶，眼角余光看到了採购袋里的牛皮档案，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五条悟随手抽出，在手上拍了拍：「一些眠最近的动向，以及资料。」 紫眸即刻飘了过来，夏油杰轻轻「嗯」了一声。他发现，今天这个话题避无可避。 「之前，他们也给过。不过杰知道的啦，老子怎么会根据攻略泡最喜欢的人。」五条悟大大方方地说道。 然后，一扬手，牛皮档案袋抛到半空，一招术式顺转·苍打过去，黑洞吞噬干净。 很多秘密，五条悟只是不想要知道，而不是真的不知道。 夏油杰早就明白这点。他握着乌龙茶的手微微用力，凸出的骨节到手肘的一整截，紧绷成流畅而隐忍的线条。最后，轻轻低笑了一声，道：「是的，我喜欢眠。」 他的坦诚，五条悟「哦」了一声，兴奋地附和他的话。 「对啊眠那么好，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他！」 那种想像中的对峙、交锋、嫉妒、占有欲，到了五条悟这里，仿佛都不存在了。 第106页 但是，跟他也不是认识一两天，夏油杰很快搞懂这傢伙的思维。 「你是觉得，眠最终都会选你，对吧悟？」 因为超凡的自信，所以全然没有得失的烦恼。反正所有的一切，包括众人的喜爱，最后也是五条悟的。 领悟到五条悟这点，紫眸眯了眯：「但是，悟你知道吗？眠认为你始终喜欢的是，小时候的他。」 「对此，你怎么看的呢？有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想法？」夏油杰弯着的唇无限温柔，语气也格外温和。 「或者说，你自己也没办法确定？」 到了该扎心的地方，他不介意扎扎心。那双紫眸不动声色，「要不，你去问问他？」 「我喜欢的，当然只有他！现在的他，过去的他，都一样！」首先，五条悟斩钉截铁说道。 然后，他挠了挠头，嘟囔道：「……啊怎么那么麻烦。」 如果说第一句是给自己的交代，第二句，则是要面对清水眠说的话。 清水眠那么多秘密，未必肯说。想起那晚突如其来的吻，五条悟其实已经明白，要清水眠说出秘密是很难的，他宁可用极端的方法去彻底堵住。 那次是自己的唇。下次，换作别人呢。 也许没有那么出格，但总会想办法。 到了这，五条悟突然注意到影子。冬季里灰白的影子走在前面，青白橡色勾勒处影子的纤长，是那种接近灰色的朦胧的黄绿色，很淡很沉。 而在胸口，那颗热红的心存在于此。 在思考这一刻的问题时，热忱赤热的心脏忽然长出了一根绿色的荆棘，荆棘之上全是尖锐的小刺，缠绕着红热的心，等着时不时扎一下。 啊更烦了。 喜欢的人，看似温柔，却只是披着温柔的一层皮，实则孤勇而警觉，对这个世界与他人，信任感都不多。就像是一只肚皮柔软的小刺猬。 唉了声，五条悟忽然觉得自己太通透，也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他的目光，夏油杰也在看自己的影子，淡薄的影子，心脏是炽热的红，跳跃着，然后在等待之中，这红渐渐沉没到寂静的蓝，染上寂寞的灰。 最终，五条悟双手一拍：「杰你哄我！」 白髮大男孩控诉着，头勐地扭过来，墨镜下的眼睛剔透地盯着夏油杰。 「明明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强拉眠来解决，就是把问题抛给他！」 望了望冬季的天空，云朵一丝不动，底色是泛灰的深蓝，沉静又蕴含着力量。望着这冬日晴空，总感觉，寒冷即将过去，春天快要到来。 「是啊，这只是我们两个的问题。」夏油杰低声说道。 一切不言而喻。 ——最后的选择权在于，清水眠。而在此之前，所有的问题，都是五条悟夏油杰二人需要自行解决的事。 好友的默契，让他们二人彼此对视一眼。夏油杰率先提出：「悟你和眠，是订婚关系。」 「嘶」了一声，五条悟牙疼似地咧了咧嘴，嚷嚷道：「杰你这傢伙一上来就直戳痛点啊。」 然后，他大手一挥：「解除了。当初，是为了生气眠骗我。后来，他很不喜欢这事，我就跟他说好，解除掉了。」 夏油杰轻轻应声，啜了口乌龙茶，等着五条悟的问题。 「杰你喜欢他什么？」墨镜底下，五条悟的蓝眸闪着好奇的亮光。 青春期的情感，细腻、敏感、真实、分明。就像光切割着一道面具，光与暗的交际，有时候鲜艷凛冽，有时候暗无天日。 要说理由，夏油杰有很多，包括喜欢的理由。可最后，他想了又想，谨慎到再不能严谨，话语才破开那些宛如心事般深浅不一的唇纹，掉落空气里。 「他好像有很多秘密，而所有的秘密，都在构成他一整个人的谜题。这，让我着迷。」 过于文艺的腔调，夏油杰以为好友五条悟会露出惊奇或懵懂的表情，却见他「唔」了一声，朝自己点了点头，仿佛很理解的模样。 然后，五条悟大笑道：「不愧是杰！连喜欢的理由，都有相似！」 「喂喂跟你在这点相似，我并没什么庆幸。」夏油杰毫不犹豫地吐槽道。 「这有什么关系！」继续笑着，五条悟伸出胳膊搭在夏油杰肩上，搂住了他。夏油杰无奈地垂眸，额前的那簇刘海垂落下来，嘴唇也柔软地弯着。 大力拍了拍好友，五条悟向上看。夏油杰也抬眸望着天。 冬日渐渐放晴，泛灰的深蓝，云层中发着光，浅浅的光线，就像是那浓长的睫毛留下的浅淡阴影，那升起的艷丽太阳，就是那绯红的眸子在凝睇着底下的人。 在默契中，他们完成了最后的对话。 「关键得看，眠喜欢谁啊。」 「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时间】 感谢神明的两颗地雷~！感谢山月与川的两颗地雷~！两位小天使，么么哒~！ 第52章 唿出的气息,瀰漫着冷白的雾气。 春告草绽放，艷红的花瓣悄然落下。 梅花树下，正在高专校园里的僻静一隅。 家长见面会以后,清水眠陪着监护人福泽谕吉行在花树下。碎石小径,凋零的花瓣,周遭极静,偶有远处传来嬉闹，反而更衬出其静谧。 福泽谕吉的木屐轻轻敲在小径上,足音缓而有节奏，不徐不疾。跟他并肩走着的清水眠，脚步也很轻缓，黑色的内里绒毛马丁靴,沾上了落花花瓣,而骤然唿吸的一口冷空气仿佛刺到肺腑，他抬手用黑色围巾掩住嘴。 第107页 「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福泽谕吉缓住脚步,扭头，目光落在身边的少年脸上。 拈起围巾的手微微抬高,遮住下半张脸。清水眠已经知道监护人先生想说什么了。 「御三家禅院家的嫡子出门被打了。」福泽谕吉用平静的语气道来。 「是的。抱歉，我没有提前跟您说。」 围巾遮住的唇张合着，织物隔着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带点悔意。 悔意也只是为了没有提前说，而不是悔过打了禅院家嫡子的这件事。 大半年前就该打那嘴炮妹妹的混帐嫡子，隐忍半年多,不过是有更忙的事情无法顾忌。但清水眠要做的事,就没有不达到的。 「知道了。」福泽谕吉简短道。 没有一丝责备。然后，他继续问：「还有事，没有告诉我吗,眠？」 长睫毛眨了眨，在下眼睑投下小片如羽扇般形状优美的阴影。那阴影凝着不动。 薄红、深红、浅红的花瓣因风纷飞，默然洒落。而清水眠的语气也在风中轻轻响起，「是有一件事。」 在监护人问的时候，他知道，其实福泽先生大概已经知道，只是给自己机会先交代。 可只有这件事，在没有完成之前，他是不会说的。于是，少年将围巾拎了拎，覆在鼻尖上，只露出那双绯红的眼睛。 而这双绯红眼睛，冷硬都像是块赤色的石头。 「抱歉，福泽先生，我还不能说。」他语气诚恳而祈求，「等我决定以后，再告诉您好吗？」 缓行的木屐「咔」一声，就像是一首轻缓的如歌行板骤然断裂，极为刺耳。福泽谕吉停驻脚步，第二次扭脸看着自己的养子，模样严肃。 「眠君，我已经知道你接触那个巽幸太郎了。」 面对他冷肃的表情，清水眠也停了步，但不看他，只是低声道：「我知道的。」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福泽谕吉难得冷着声音，对待亡友的孩子。 「我知道。」 「这部分也是横滨mafia与武侦社共同监管的事，因为很危险，不能为人所知。」 「我知道。」 「而你，偏生要去了解。」福泽谕吉问道，「为什么？」 每一个我知道，都在说明知道其中的错综复杂，知道这件事的危险。 然而，翕动的嘴唇，说不出真相。 最后，清水眠只是沉默，诚恳地说：「三年前，真的很感谢福泽先生帮助我，让妹妹和我脱离了禅院家清水家。」 所有的噩梦，都是从三年前开始。 妹妹桃濑成海与他约定出逃。从禅院家逃走的清水眠，到了约定地点，只看到了妹妹的尸体。 那一夜，从此在记忆里，头顶的圆月不是澄明的金黄，而是绝望的，淹没一切的红。 「为此，我始终尊敬信任着福泽先生。」清水眠缓缓说道，「但是有些事，我还不想说。」 面对养子出乎意料的倔，福泽谕吉望着他，喃喃道：「关于徐福、蓬莱、长生不死……这些，与你的生活有关系吗？」 沉默。 树叶是海洋绿的颜色，蜷缩的叶角边缘藏着那一点点哀愁。劲风唿唿地吹着，还未枯萎的绿叶离了枝干，飘落下来，那蜷着的树叶在风中舒展，藏着的一点愁绪仿佛消失不见。 又隐没于心。 三年前，自身的术式【结缘】，在妹妹死亡的时候自动发动，最终让她活过来，整个人却是一分为二。一半是懵懂无知的女高中生，另一半是暴戾兇残的白色骷髅。 他将白色骷髅用红线跟自己绑在一起，藏在体内，供给自身所有的咒力。这也导致，他不回应所有的结缘祈求，只会主动跟别人约定。 清水眠不是救世主，亲人与他人，他选择前者。 本来以为就此活着，却在大半年前，与夏油杰去了鬼屋，见到了活过来的殭尸美少女。而那个幕后黑手似的男人，叫巽幸太郎。 新的希望，宛如天上星闪烁，从此不灭。 艷丽的红梅花瓣纷飞，落在少年雪白的头髮，就像是雪原凋落的红花，一种寂冷的美感。 「抱歉，我现在还不能说。……对不起，福泽先生。」 对于他的固执坚持，福泽谕吉微微皱着眉，看着他：「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你这孩子……」 到嘴的数落，还是没有说出来。 清水眠抬头看着他，继续说道：「固执、死倔、不信任别人，每件事目的性都强。」 他点了下头，「这的确是我。」 然后，又轻轻嘆口气，少年略带苦恼地皱眉，嘟嚷着：「有时候，我也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有时候，也会想要成为杰那样真正温柔聪慧的人，或者像悟一样自大不在乎他人的人。」短促地笑了一声，清水眠自嘲道，「但那不可能。 「我只是清水眠。桃濑成海的哥哥，福泽谕吉的养子，清水净的……孩子。」 他的父亲清水净，为了救被特级咒灵吞噬的无辜孩子，最终丧生。据那个救回来的孩子说，他死前只有一句遗言：「但愿我的死亡，只有风知道。」 但愿我的死亡，只有风知道。而风，不该捎去亡音，让他的亲朋好友为此哭泣。 他的父亲清水净，温柔赤诚至死。 一瓣红梅花悄然落在清水眠的睫毛上。然后，他轻轻眨了眨眼，花瓣落下，像是一滴红泪坠落。 第108页 提起这孩子的父亲，福泽谕吉也久久沉默。他与清水净过去是友人，清水净这个人乐观得要死，四六不着调，带着两个小孩的他也像个大孩子。 这个大孩子，为了自己的两个小孩子，成为横滨mafia的底层捡尸人，以此赚钱养家。最后，又为了别人的孩子死去。 福泽谕吉低声嘆了一声：「那在你决定行动之前，可以先来找我一次吗，眠君？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死去的父亲，与活着的妹妹桃濑。」 最后一句话，说服了清水眠。他点头道好。 · 冬夜冷得刺骨。 藉口有事出门时，路过楼下公寓竖立的信息栏，清水眠如往常一样，下意识看了一眼贴上去的寻猫启事，还是没有变化。三个月的期限一拖再拖，公寓物业给足他面子了。 自家猫猫小五……已经失踪四个月了。 真的还能找到吗？ 清水眠不敢想，匆匆而过，钻进约好的计程车。 计程车上，电台在播放。是个点歌电台，播着最近热门的流行曲。 「我要夺走你的眼睛~啾！ 「我要偷走你的心脏~piu！ 「我要带走你的情感~啊哈！ 「总之，你的一切只是属于我的！」 听着听着，清水眠忍不住抬手捂住脸。最后，点歌电台的女主持人介绍道：「刚才那首《当个怪盗掠夺你所有的一切~dokidoki~》是新晋少女偶像团体『法兰秀秀』的合作曲，可以猜猜是跟谁合作呢！」 「哦是谁？」电台广播里，另一个男主持人很是配合。 「当然是——当红---歌手绵啦！鼓掌！真的是个全新风格呢！」 不不不……不用硬夸。 开着车的计程车司机砸吧了下，不满道：「我女儿还挺喜欢这个歌手绵的，结果出的什么合作新歌，烂死了！」 双手捂着脸，清水眠深深埋了进去。如果不是，如果不是这个法兰秀秀的少女偶像经纪人是巽幸太郎，而自己有求于他，鬼才写这歌啊！ 他都渡上职业生涯了，今晚必须拿到想要的消息！ 恶狠狠地想着，清水眠载着车来到了指定的地点。 是家营业的酒吧。裹挟着寒风，他推门而进。门口的风铃叮铃作响，宣示着客人的到来。进门望去，装潢不算豪华，左边是长方形的吧檯与一排高脚凳，右边是走廊，可以说是很普通。 但走廊墙壁上挂着的，又与徐福的传说有关。 酒吧里很清闲，只有调酒师与客人两个在。看见进来的清水眠，那个客人握着杯调好的鸡尾酒，朝着他举了举杯，示意道：「感谢合作。」 那个客人身穿礼服马甲，又披着短款西服在肩头，戴着个厚厚的墨镜，带点滑稽。 正是清水眠今晚要找的人——巽幸太郎。 他点了点头，还没走过去，吧檯内的调酒师换了音乐，换成一首超欢快可爱的少女偶像歌曲。 「我要夺走你的眼睛~啾！ 「我要偷走你的心脏~piu！」 刚才那首合作曲《当个怪盗掠夺你所有的一切~dokidoki~》再次响起。 「……」 作者有话要说：　　5t5：眠，我想听你唱那个《当个怪盗掠夺你所有的一切~dokidoki~》！ 清水眠：滚！ 然后，5t5自顾自跳起来舞蹈，并唱到：「我要夺走你的眼睛~啾！我要偷走你的心脏~piu！我要带走你的情感~啊哈！总之，你的一切只是属于我的！」 唱完，双手比心给清水眠。 最后，清水眠拉黑了他。 但愿我的死亡，只有风知道：b站视频刷到的评论。 第53章 当巽幸太郎第五次凑了过来,贴近清水眠的耳垂时，他看也不看，抬手抽了下那张努力嘟着的唇。 正中靶心。 巽幸太郎被抽中了嘴,捂嘴,骤然身体后仰,还不忘夸奖道：「nice！这就是歌手绵的实力吗！我很满意！」 然后这个人顺势站起来,高举双手转着圈圈，向调酒师提议道：「既然如此,我们再来放一遍《当个怪盗掠夺你所有的一切~dokidoki~》，以此庆祝！」 这人怎么比五条悟还烦人。 可能是生平第一次，在少女偶像团体「法兰秀秀」的经纪人巽幸太郎的对比下，清水眠都默认五条悟还有点可爱了。 起身,清水眠眼疾手快拉住那人的手腕,一把攥住他，强制性拉到自己面前,冷淡道：「不必了。直奔主题吧，幸太郎君。」 巽幸太郎身体扭啊扭的,完全像个扭动的海草。 「啊不着急，真的很感谢眠君和『法兰秀秀』的合作曲~亏得你的制作水平与知名度，『法兰秀秀』的知名度也更上一层了。」 「应该的。」清水眠矜持地颔首，死死盯着他，眼神如刀。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巽幸太郎停止摇摆的身体,推了推自己的墨镜,一改刚才的不正经，语气低沉地问道：「你真的要知道吗，眠君？」 一扫墙壁上那些隐喻的照片,与徐福相关的传说，清水眠点了点头。 「那么，」巽幸太郎持续声音低沉地说道，「现在就让我们—— 「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新世界，再向我们召唤！」说着，他挣脱了清水眠，双臂伸展，一个大鹏展翅。 「……」玛德，五条悟真的可爱多了。 第109页 沉默之中，清水眠竖起了三根手指，代表着倒数三。 然后，他折了一根手指收掌心内，剩下两根手指，是数字二。 最后，只余下一根手指，他索性把它比成中指，并且对着眼前搞笑艺人般的巽幸太郎。 强烈而无声的抗议，也没有阻止巽幸太郎的自嗨。清水眠忍耐着把这人的脑袋撞墙上的兇残念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唿出来，冷淡道：「需要我提醒你吗？」 在大半年前，他就找到了巽幸太郎，想要知道殭尸美少女死而復生的秘密。 而这个人只是告诉他，这些都是禁忌。再三要求，兼之利益引诱，清水眠跟巽幸太郎约定带他旗下的殭尸美少女组成的「法兰秀秀」少女偶像团队合作，合作成功以后，就告诉那些禁--忌的秘密。 殭尸美少女，为何死而復生？ 这是他大半年来，一直萦绕于心的问题。 而在合作曲，就是那首《当个怪盗掠夺你所有的一切~dokidoki~》大获成功以后，清水眠即刻联络上巽幸太郎，约定好地点，好叫他吐露秘密。 「现在，就是你兑现的时候了。」清水眠最后说道。 忍耐已经到了底线。 那双红眸，已经闪现了杀意。 见状，巽幸太郎终于不闹腾了。他点了杯鸡尾酒，坐下。然后看了眼调酒师，道：「就让调酒师跟你说吧。」 清水眠将目光落在其貌不扬的调酒师身上，是个很普通的中年大叔。他调试着鸡尾酒，搭话道：「既然幸太郎已经开口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 回去的路上，计程车的副座玻璃窗上，清水眠头抵着窗，望向窗外。 道路两旁的路灯与风景，如逝去的流水般，无可挽回。而那玻璃窗中的少年，轮廓被柔化，纤白而模煳，一双眼眸仿佛反衬着夜色的璀璨迷人，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外面是华美的城市，斑斓的霓虹点缀着整座城市，地上的光源已经是星罗棋布。如果从刚起飞的飞机舱窗上往下看，大约是分不清这到底是地面还是星空。 然而孤独，长满了一整个夜色。 「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吗，眠君？」 耳边响起的，是刚才在酒吧时调酒师的话。 「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独占的秘密。徐福与长生不死这回事，如果真的代价不大，或者只是牺牲他人，想想看啊，多少人是会觉得值得这样做，并实施的。 「眠君，你不是第一个来探寻这个秘密的人。我要先告诉你结果：这些年来，没有人成功过。 「你问巽幸太郎身边的殭尸美少女？她们依旧是殭尸，不算是真正的活着，不是真正的，死而復生。 「而眠君你要的——死而復生。其实很简单，也很难。」 很简单，也很难。 那个调酒师没有藏私，清水眠随后得知了整个秘密的关键，发现的确如此。 下了计程车，付款回家。他戴上口罩遮挡下半张脸，避免被文春等杂志社拍到，埋着头匆匆跑回了公寓。 在公寓楼下，他恰好遇到公寓物业管理员。 「清水先生。」公寓物业管理员叫道，「您的寻猫启事已经挂了很久，还没有找到吗？」 明白这是提醒，清水眠的目光落到信息栏里贴着的寻猫启事，看着照片上白毛蓝眼的波斯猫，微微失神。 「清水先生？」公寓物业管理员试探道，「这个星期，我们将要换其他信息，还需要帮您张贴这张寻猫启事吗？」 他醒神过来，答应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不用了，之前麻烦您了。」 说着，电梯「叮」了声，缓缓打开门。清水眠朝他点了点头，大迈步走进电梯内。 思绪混乱，清水眠试着轻轻哼着歌来抚平情绪：「笑一笑，笑一笑吧……银河是星星的葬列……」 然后，他住了口。 《群星的葬列》，是他祭奠父亲清水净的歌曲。 思绪再次飘远，闯入脑海的，换成了另一首欢快嘈杂的歌曲。 「我要夺走你的眼睛~啾！我要偷走你的心脏~piu！ 「……」 当《当个怪盗掠夺你所有的一切~dokidoki~》响在脑海，清水眠绝望地捂住脸。 ……自己没得救了，大概。 电梯大门慢慢打开，清水眠木着脸匆匆走出来，加快脚步赶到自家公寓门口。 他其实什么都没在想了，可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一样。接触到密码锁的手指，没有选择按下第一个密码按钮，指尖倏忽退了出去。 轻轻盖下密码锁，清水眠警惕往周遭看。虽然高级公寓戒备森严，但曾经也有过疯狂粉丝在附近蹲守的事情，他不得不防。 正当浑身竖起刺时，一声绵软轻微的叫声响起来。 「喵~」 似乎来自不远处的楼道那。清水眠疑心是幻听。 失去又得到这种事，他经歷过妹妹那一次，便已经是大起大落，再不想有第二次。然而，身不由己地，清水眠往楼道那边寻了过去。 在昏暗的楼道，他看到一团雪白毛绒绒的东西。那雪白的毛团镶嵌着双宛如璀璨蓝色宝石的冰蓝眼睛。 「……小五？」难以置信地，清水眠甚至没有察觉到嗓音里有一丝颤抖。 失而復得的喜悦涌上心头。 第110页 「喵~」白色的波斯猫仰起头，叫了一声。 然后，一跃而起，扑到他怀里。 清水眠紧紧搂着它。猫咪蓬松柔软的白色大尾巴勾着，扫着他的后脑勺，像是一只大手一下一下安抚着他一样。 · 敲了两声门，桃濑成海发现哥哥房间的门是虚虚掩着。 迟疑了几秒，她端着牛奶，小心翼翼地推门，探头进去，轻声道：「哥哥，睡前牛奶？」 没有回应。 床头柜上一盏灯亮着，撑出一片光，照着房间内的形势。 刚才夜归回来，大抵是太累，清水眠躺在床上，和衣睡着了。灯光微黄，照在熟睡少年的脸上，在那白净的脸上泛起有光泽的琥珀色光芒，莹润而带着暖意。 仿佛陷入了什么噩梦，清水眠在梦里发出呻---吟，眉头锁着。而五条悟坐在床边，骨节分明的大手，一下又一下，无声而沉默地，轻抚着他皱起的眉头。 他那雪白的头髮被灯光染成灿金色，一两缕垂落下来的刘海，更是金黄的，就像是麦田的稻穗般。苍蓝的眼神向下垂落，像是平时那样有几分漫不经心，可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那手上安抚的动作，却是格外认真。 暖热的空调变了调，从休息的状态轻微一响，又唿唿吹着热风。而封闭的窗，窗帘开着，雪花正飘落。 外面很冷，而屋内流淌着的温馨，就像是暖色调的油画般，充满着蜜色的温暖。 在持续的抚摸动作之下，累极睡着的清水眠，舒服地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嘟哝，然后侧翻身。眼看要从床边翻下去，五条悟伸出胳膊挡了一下，撑在床的边缘，避免他真的摔下床。 清水眠顺势搂住那条支着的胳膊，然后身体弯曲，蜷缩成虾仁的模样。撑在床边的胳膊被睡着的少年抱住，五条悟嘴唇弯了弯，目光落在熟睡的人光着的双脚，身体微微倾斜，另一只手揪出床内的被子，随意抖了下展开，盖在了那光着的脚丫上。 一时间，悄咪咪看着的桃濑成海双手纠结地攥着牛奶杯，不敢置信。 五条悟……其实是这么个温柔的人设？ 认真想了想仅有的几次见面，桃濑成海不确定。但，但好像不是跟温柔，没什么关系啊。 头痛地想着，桃濑成海突然看到五条悟俯身--下去，凑近了自家哥哥的脸。 这这这……根据恋爱漫画经验，这是要亲上去！ 怎怎怎么办，这种哥哥不知情的事是不正当的，自己要阻止！ 一时间，桃濑成海双手握紧了手中的牛奶杯，将虚掩着的房间门大大开，并出声提示道：「五条——」 却见五条悟俯身，嘴唇挨着清水眠的额头，没有再进半分。只有那清浅的唿吸喷洒在熟睡人的脸上。哼唧了声，睡梦中的清水眠以此抱怨着，将脸偏过去，无意识地蹭着那胳膊。 然后，五条悟抬起脸，看着早就察觉的桃濑成海。女孩紧张地立在门口，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无声地说了个「嘘」字。 头髮被染成灿金的五条悟，轻轻眨着冰蓝的眼眸，而他之下，是侧首深埋在其胳膊之中的清水眠。 「……」 不知为何，桃濑成海骤然生出一种「是我输了」的挫败感。 然而，五条悟也没有其他动作。等清水眠睡得更深时，轻轻抽出了胳膊，替他盖好被子，缓步走到门口，顺便推了推门口的桃濑成海一同退出房间。 等悄悄合上房间门，五条悟看着少女手中的牛奶，一挑眉：「谢了。」 说着，毫不客气地端走，一饮而尽。 等他把空杯递给桃濑成海时，女孩傻傻地看了看空了的牛奶杯，再傻傻地看了看眼前的人，最后憋出了句：「五条君，你刚才是在崩人设吗？」 那种温柔，果然是幻觉吧！这种自我毫无分寸感的，才像是你！ 「不要轻易评论他人。」挑了挑眉，五条悟意味深长道，「不能因为我长得帅，又全能，所以让你们觉得作为一个人，我还是应该有缺点的。」 「……」 怎么办，要被他这种理所当然的吹嘘自己逻辑给打败了。 桃濑成海放弃了。 避免打扰到清清水眠的睡眠，二人来到客厅。女孩干巴巴地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之前你不是说，这段时间不来我家当猫猫了吗？」 「啊我是跟杰这么承诺的啦。」五条悟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但是你们家的那个监护人福泽先生，又跑来拜託我们几个同级生，说这段时间平时注意点眠。 「眠的个性你知道啦，最喜欢装作若无其事，什么问题都自己解决。所以我跟杰商量好，还得我来当猫卧底你们家打听出秘密。」 听说哥哥又有心事，桃濑成海有点担忧，又有点无措。看着她一脸摇摆不定的表情，五条悟开口道：「放心啦，有老子在，眠不会有事的。」 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桃濑成海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五条悟看似自恋，又不靠谱，实则在家里这段时间，至少在桃濑成海眼里，是没有肢体上大的僭越。 想着想着，少女说了实话：「刚才我还以为五条君会偷亲……」说到这，勐然意识到这是对其人品的质疑，桃濑成海立刻住了口，歉意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五条悟倒也不放在心上。他摆了摆手，「在十岁的时候，我就被母亲教会了这个道理。越是喜欢的人，越要学会尊重他这个人。」 第111页 「咦」了一声，桃濑成海不免好奇：「那请问十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啊就是当众抱了人还以为他是女孩子。」说这话时，五条悟语速飞快，且没有停顿。 十岁时，自己抱得的就是清水眠。关于这点，五条悟不会告诉任何人。 · 夜深。 在梦的旋涡里，清水眠反覆听到那个调酒师说的话。 「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吗，眠君？ 「眠君，你不是第一个来探寻这个秘密的人。我要先告诉你结果：这些年来，没有人成功过。 「不因为其他，只是其他人都觉得不值得。 「你问巽幸太郎身边的殭尸美少女？她们依旧是殭尸，不算是真正的活着，不是真正的，死而復生。 「而眠君你要的——死而復生。其实很简单，也很难。」 梦境重重，清水眠整个身体跌进无数的旋涡里，旋转着，苦恼着。而那一声声的话语，催促着，审问着。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你准备好了吗？ 「你准备好吗？」 巨大的旋涡吞噬着他，抛掷着他的精神。然后，又毫不犹豫地将他整个人吐了出来。 无尽的坠落，仿佛有风声在唿啸，而那些话语，时远时近。远的像是从天空之上传来的拷问，近的像是趴伏在耳边不断响起的窃窃私语。 最后，连同精神与身体，清水眠整个人坠在地上，像具人体模型一样摔落，整具身体弹跳几下，双脚翘起又落下。 他仿佛死去了，那红眸再也燃不起炙热的火焰。 可当蔚蓝的晴空有一瞬光洒在那冰冷的赤色眼睛上，清水眠又活了过来。 「是的，我准备好了。」 在梦境尽头，在酒吧听到那秘密以后，他也是这样肯定的回答。 答案始终如一。 作者有话要说：　　眠就是那种「你可以重重把我打倒，但是想都别想我求饶」的那类人。 大概就这一点倔吧。 【感谢时间】 感谢山月与川的两颗地雷~！感谢神明的一颗地雷~！两位小天使，么么哒~！ 第54章 冬日晴空,是淡淡的青灰色。 天色昏暗，寒风也是凛冽，就像是这薄钝的天,刺得人钝钝得痛。 横滨的武装社社长办公室,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社长办公室的门,第五次被敲响。 「请进。」 得到许可以后,又有社员端着毛豆饼进来：「新的糕点，请您品尝。」说着话,白髮的男孩弯腰，想要将糕点放在茶几上。 坐在茶几旁的清水眠，扫了一下小几上柿饼、惠方卷、年糕红豆汤等冬季应景食物，一一铺排在桌上,含笑道：「谢谢。」 才刚坐下十来分钟,这已经是第四次送吃食了。每次来的人都是不同。 今天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妹妹桃濑成海。少女很快就懂了,笑嘻嘻地看着身边的哥哥。 清水眠身子前倾，帮白髮的男孩敦摆好糕点,再次表示感谢。而这个白髮的社员没有离去，抱着方形托盘站着，局促不安。而没有关掉的办公室门，两三职员的身影在门缝那堆着，且小声催促道「说呀，敦君」「加油啊敦君,就靠你了」。 而这个白髮的少年,双手紧紧怀抱着托盘，身体僵硬地立着。 偶尔在清水眠脸上瞥了一眼，然后目光又飞速逃开。 这是粉丝的常有反应。 然而今天,清水眠来武侦社另有目的。本来他很不想带妹妹桃濑成海来，但架不住她又是撒娇又是打滚，非要缠着来。 为了这件事，清水眠决意扫除其他多余的障碍。 于是，看见少年不自然的神色，清水眠便笑着玩笑道：「我脸上有粘东西吗？这位——啊敦君是吗？」 在福泽谕吉的提示下，他知道了白髮少年的名字叫中岛敦。 听到他的玩笑，中岛敦快速地摇着头，但是同时也有了歌手绵蛮亲和的印象，便鼓足勇气开了口。 「我是歌手绵您的粉丝。等会，您能帮我们签名吗？」 颔首道好。中岛敦的眼睛被瞬间点亮，不停鞠躬，狂喜的道谢。清水眠则摆摆手，表示应该的。 「但我现在有事，麻烦敦君请其他人不要再来打扰好吗？事情完了，我就出来给大家签名。这件事，就拜託敦君了。」清水眠言辞表情皆是诚恳。 中岛敦迅速打着包票，边说着打扰了，边退出办公室门，然后帮忙关上。 出去不到半分钟，门口的那些喧闹静了不少，很快便消散了。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清水眠把目光转到监护人福泽谕吉的脸上，轻轻点头道：「先生，我准备好了。」 福泽谕吉点了点头。同时，清水眠转脸，对身边坐着的妹妹最后一遍要求道：「成海，你出去跟太宰君国木田先生他们一起，好不好？」 想起五条猫猫的叮嘱「这几天都盯紧点眠，总感觉他要搞事」，桃濑成海脖子一梗，倔道：「我不。」 清水眠也不妥协，还在想藉口，最后是福泽谕吉开口留下了妹妹。 「眠君，桃濑是你的妹妹，她应该知道。」 清水眠的目光里，全是不贊成。 今天他来找监护人福泽谕吉，是将计划和盘托出，相当于託付后事。这些潜在的危险，怎么能让妹妹知道呢？ 第112页 「说来，武侦社最近收购到一个有趣的道具，叫十年火箭炮。」福泽谕吉缓缓说道，「我想，这道具也许对你很有用。」 他撑着座椅的扶手，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门口，开门走出去，不一会儿，一个青年抱着怀中道具，跟在福泽谕吉身后进了来。 青年身材纤瘦高挑，穿着柔软飘逸的风衣，手臂周围缠绕着白色的绷带。 那双鸢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清水眠：「好久不见，眠君。」 是武侦社社员太宰治，算是认识许久但不很熟的一个人。 目光落到他怀中抱着的东西，一个款式类似火箭筒的道具，疑似武器。清水眠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妹妹面前。 太宰治抬了抬手中的道具，鸢色的眼睛笑着眯了起来。 「哎呀这只是个道具啦——十年火箭炮。」 「十年火箭炮？」妹妹桃濑成海好奇地探身，然后站了起来。 「简单来说，通过这个道具，现在的你，可以跟十年后的你互相交换。」太宰治笑吟吟地说道，「但时间仅限于五分钟。」 「呜啊！」女孩配合地回应道，绕着这个道具和青年团团转，眼睛里闪现兴奋的光芒。 「目前我们也在研究调整时间段，希望可以随意穿越到任何一个时间段。」太宰治补充道。 渐渐有了不妙的念头。 清水眠拧着眉头，看着太宰治怀里的那个道具。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可以跟十年后的自己，互换五分钟的身体？」对于这种能窥探到未来的事情，每个人或多或少有点着迷，桃濑成海幻想了下，更加兴奋。 她看了看清水眠，歪了歪头，提出要求：「我有点想看十年后的哥哥是什么样的。」 十年后…… 如果自己真的能活下来的话，也许会有十年后。 但…… 清水眠也不确定，在酒吧做出那个决定，自己的以后是否存在。 于是，他故作烦恼地皱眉，笑着摇头道：「不要。我不喜欢既定的人生未来，未知才值得探索。」 「诶？！」少女跑了过来，拉着他的衣袖撒娇，想要拽着他起来。 「试试，试试嘛。」桃濑成海一迭声道。 清水眠岿然不动，只是淡笑着摇摇头。他注意到，福泽谕吉与太宰治的目光，都在自己脸上探究地停留。 他露出更加完美的假面微笑，遮盖多余的蛛丝马迹。 「桃濑，眠君不怎么好奇，就不勉强了。」太宰治突然出声道，「不如，你试试？」 第一时间，清水眠锐利的目光噼砍过去，但看到太宰治那双鸢色的眼睛盯着自己，微微弯着笑眼，他又舒缓了眼睛里那些尖锐的情绪，也微微一笑。 他身边总有这么一两个聪明人，敏锐聪慧直戳人心。前有夏油杰，现有太宰治。 明白太宰治是在侧面刺探自己，清水眠不胜其烦。 他内心焦躁感增多，表面却故作夸张：「不要了吧，这个东西谁知道真假啊，成海可是我唯一的妹妹诶！」 玩笑与紧张参半的语气，听不起来真假。 而这也提醒了桃濑成海，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略带犹豫：「这种高科技，的确有风险，还是不要了……」 「这个我们武侦社内部试验过了。」太宰治慢悠悠地说道，「不信，我现在给你找个人过来试试。」 然后，他扭头朝社长福泽谕吉一点头，将道具放在角落，出门找来最小的社员泉镜花。泉镜花今年十四岁，紫色头髮，穿红色和服，模样像是个瓷娃娃。 清水眠平时不太待横滨，只是听说她是被武侦社等人从黑--恶--势力手里救出，随后在武侦社帮忙。 十四岁的泉镜花规规矩矩地进来，然后太宰治低声安慰两句，她便乖乖点头。十年火箭炮的筒口对准她，从上往下扣住其脑袋。 然后，一阵烟雾。 烟雾之中，一个纤长苗条的身影缓缓出现。 烟消云散，泉镜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挽着紫色髮髻，身穿红色和服的美艷女子。 她的眉眼，她的五官，她的轮廓，形似泉镜花，却更为成熟，更为美丽，身材苗条而修长，仿佛是长大了的模样。 恰好应了在场人的猜想，那双美眸微微一扫众人，美艷女子微微鞠躬：「初次见面，十年前的大家。我是来自未来十年后的泉镜花。」 「……」 最后，是桃濑成海「嗷」了一声，扑上去紧紧搂住美艷女子的细腰。她扭脸，眼睛里闪烁着光：「哥哥，我也想看十年后的自己！我相信自己也是个大美女！」 · 五分钟过去。 「砰」一声，烟雾再起。 清水眠与那美艷女子的对话被迫中断。站在他面前的，变成了十四岁的泉镜花。 少女看了看他，露出冷淡的神情，跟社长等鞠躬以后，便退出这个办公室。 目送关上的门，清水眠若有所思。 刚才他与十年后的泉镜花对话，试图找出言语上的逻辑，证明其是个假货。但该说泉镜花不愧是泉镜花，她对自己的事了如指掌，所以清水眠没有察觉出破绽，无法证明是假的。 十年火箭炮…… 一个相当麻烦的道具。 真的，非常麻烦。 而看着妹妹期盼的眼神，清水眠更加头痛。何况太宰治也在似有若无地看着他。 第113页 被这种顶级人精看着，清水眠压力好大，生怕他下一句就问出什么来。 索性，转移注意力吧。 他正想着，却看见妹妹趴在福泽谕吉耳边说什么，福泽谕吉点了点头，似乎默认允许了。然后，妹妹很快跑到十年火箭炮身边，拜託起太宰治来。 「桃濑——」他被迫出声道，还没想到转移的藉口。 而下一秒，十年火箭炮扣在她脑袋上。 「砰」的一声，烟雾以后。 一个粉色长髮的，身穿ol服装的女性，出现在办公室。 她头髮扎成公主头，露出清秀美丽的脸庞，ol裙到膝盖，身穿高跟鞋，露出笔直而有曲线的小腿。 啊，是十年后的成海啊。 清水眠看到她第一眼，就意识到这个美丽而干练的女性，是十年后的妹妹。 而这个未来的桃濑成海茫然四顾一下，目光疑惑地扫过福泽谕吉太宰治二人，最后凝在清水眠的脸上。 她露出异常怀念的表情，眼眶渐渐发红。眼睛拼命地眨着，越来越多的泪水沾湿了睫毛。 然后，她突然飞奔到清水眠面前，一把抱住他。 「我终于又见到了你，哥哥。」她呜咽了一声。 「十年前的你，还活着，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大概会在十二点前。 【感谢时间】 感谢山月与川、凉君s、神明的地雷~！三位小天使，么么哒~！ 第55章 是在这个时候,太宰治才觉得清水眠的可怕。 十年后的桃濑成海搂着他，从开始的呜咽，到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似乎说不出的痛楚。这一声声,宛如碎裂的玻璃墙缝隙,令人提心弔胆。 而看着清水眠,看了一会儿，太宰治他优雅地折颈回眸,鸢色的眼睛凝视着社长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素来冷静到肃然的脸上，出现了微微的僵硬。看来，社长也知道问题了。 沉默中，作为局外人的福泽谕吉和太宰治二者,交换着眼神。 太宰治没有再去看清水眠。但清水眠刚才那副模样,已经烙印进他的脑海。 面对大哭的桃濑成海，他不断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眼神不敢置信，仿佛是在好奇。到这里,还都是正常人的反应。 可他眼眸深处，藏着狂喜。唇边浮出的，是将翘未翘的笑容。 他恋恋不捨地看着眼前人，仿佛在遗憾，然后又张开胳膊，轻轻拍了拍女人的嵴背,溢出的嘆息有着尘埃落定的满足。 ——这一切,建立在清水眠得知了自己未来的死讯。 通过泉镜花的穿越对比，他是知道这不作假。 而且，这反应……怎么看,都像是预料到了自我的死亡。 知道自己未来的死讯，却如此的，心满意足？ 饶是凝视深渊已久的太宰治，一时间，也难免觉得病态。 · 成功了。 清水眠欣喜地想道。 抱着自己的，是十年后的桃濑成海。从咒力上来看，她没有分裂的状态。 一个肉身，一个骷髅，成功得合二为一了。从此，妹妹桃濑成海是个完整的人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他开心的吗？ 若不是顾忌到办公室里的监护人福泽谕吉，他简直想放声大笑，来庆贺自己几年来的努力。 而抱着他哭泣的女人，勐然想到不妥，反应过来。她松开搂着的清水眠，站定，用手赶紧擦了擦眼泪，咬牙抑制住哭泣，就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扯了两张湿巾，无言地递给她。 没有卸去的眼线在哭泣时晕花了，女人接过，埋头擦眼睛。她快速擦好，勐地抬头，望着对面的人，眼神急切。 看着穿着高跟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女人，清水眠温柔地安慰道：「没事的，不着急。」 这仿佛又触动到女人，她吸了吸鼻子，肩头颤抖着，拼命忍耐着哭泣的想法，哑着声开口道：「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了。」 清水眠的眼神一变，但还是保持着微笑。 「哥……」女人双手抵在胸口，身体不由自主向他靠近，同时祈求道，「你不要做那件事，好不好？ 「至少，为自己想想。」 几句话说得太宰治福泽谕吉二人面面相觑。然而，整件事的推动者清水眠，很快明白十年后妹妹的含义。 十年后的桃濑成海知道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知道自己是为了换回她。 「不好。」清水眠昂起了下颌，冷淡道，「你不能说服我，也不要妄想改变我。」 他突如其来的冷漠，落到粉发女人眼里，那双哭红的眼睛更加泛红，然而她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微微吐出两个字。 「骗子。」 啊被看穿了。故作的冷漠，被看穿了。 大概是忘了，十年后的桃濑成海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不像现在的她一样好忽悠。 十年后的她，知道真相，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就整理好情绪，开始试着说服自己。 清水眠欣慰地想，长大了啊成海。 「我的妹妹，果然变成了一个美丽聪明的大女孩了啊。」他由衷地微笑道。 冬季的天空太怪了，刚才还是阴沉沉的薄钝色。现在窗外，透出的天空，却是细腻的白群色。 就像是雪季群山顶峰，一层层的白底，一笔笔涂抹的蓝，叠出远方天际那细緻精美的淡蓝。整个天，宛如没有醒过来的黎明，朦胧而虚幻。 第114页 这样的天光，透过窗照了进来，落在少年微笑的脸上。 仿佛一个即将逝去的美梦。 恐惧攥紧了十年后桃濑成海的心，失去的痛楚，让她拼命摇着头，否认着无可挽回的现实。 「哥，我求你……求求你了，不要，不要再牺牲自己！」说到最后，她想要尖叫，声调渐渐拔高。 趁着福泽谕吉太宰治还没明白情况，清水眠上前，眼疾手快，抬手捂住女人的嘴。女人拼命挣扎着，却发现她掰不开这只手，不断摇头后退，最终撞上了墙壁。 「眠君，你在做什么！」意识到不对劲，福泽谕吉厉声问道。 清水眠扫视了一眼监护人，柔声答道：「福泽先生，这是我和妹妹的事情，请您不要插手小辈的解决方式，好吗？」 从始至终，他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没什么大不了。 「如果真的要阻止，恐怕也要跟我一个姓才行。」他耸肩道，「不过跟我一个姓的那些傢伙，我也不会承认他们的。」 言下之意，这事，任何人都管不了。 福泽谕吉不悦地皱眉，盯着自己的养子。而他仿佛一无所觉，说完话就扭头看着粉发女人，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动作粗鲁了点，头撞到了吗？疼不疼，成海？」 温柔的关怀，让女人挣扎力度小了些。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她悲从中来，再次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见自己似乎惹哭了妹妹，清水眠无措地放下手，小心翼翼伸出胳膊，拍哄着她的肩。桃濑成海头深深埋在少年的肩膀，像只小兽般靠头用力抵着，大哭着。 「为、为什么啊！求，求你了……」女人断断续续地说着，哭到最后一把搂住清水眠，紧紧地抱住在未来已经失去的亲人，不断质问，不断哀求。 分明是被人抱着的清水眠，却没有处于被动的地位。或者说，整件事，他就始终是主宰者。 「求求你了，哥哥……不要……」十年后的桃濑成海情绪陷入混乱与悲戚。 而清水眠拍哄着她的背，无限地温柔与耐心，一如所有的瞬间。 哭着哭着，粉发女人忽然醒悟过来。满脸泪痕的她，扭脸看向一旁的福泽谕吉，向过去的监护人开口求助道：「福泽先生，救救我哥哥，阻止他——」 话还没有说完，少年的手再次轻轻地捂住了她的嘴。 他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不费什么力气，就掰过女人的脸，只面对自己。 在女人的眼睛里，少年如从前般温和，又那般固执。在四目交对中，她忽然明白了少年的执着。 基于兄妹间那不可言说的默契，她绝望地发现，自己改变不了清水眠的决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疯狂地质问，乃至于咆哮道。 在这时，清水眠轻巧地捂住她的嘴。 「嘘——」 如此温柔的一个字，就像是一朵绽开的花。少年竖起的那根手指如此优雅地，抵住女人的唇。 就像是微弱的烛光，在她眼中亮起，下一秒，仿佛又要熄灭似的。 而在此，清水眠微笑着，说出了那句话。 「因为，我是成海的哥哥啊。」 · 再次「砰」的一声，仿佛帽子戏法般，少女桃濑成海又回归了。 她惊唿了声，急急四周环顾了下，然后意识到自己回来了。 「哥哥！」少女看到自己的兄长，高高兴兴地叫道。 清水眠同样露出笑容，不着痕迹地套着话：「未来挺有趣的吧，成海？」 「也没什么呀。以后的我自己住公寓，一个人还是挺孤单的。」桃濑成海毫无城府，直接说了自己去往十年后的所见所闻。 轻轻「哦」了句，清水眠笑了笑。 看来，目前的妹妹没有从未来获取到任何信息，依旧是一无所知。这样很好。 正盘算着，一只手搭在清水眠身上。 清水眠回身看，是福泽谕吉。他表情少有的，格外冷硬。 「眠。」他语气里也透漏着生冷，就像是利刃出鞘，令人发寒。 最后，他开口。 「作为你的监护人，你瞒我的这件事，我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眠的决定，监护人和妹妹都还不能改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个偏执的疯子。 但在之后，另外两个男主角，也许可以稍微地软化他的想法。 ps.最近在看王小波王尔德等人的书信集，王小波挺纯粹与美好，天真又闹腾，而王尔德则爱-欲与阴郁，痛苦又执着于美，就，看得人挺分裂的。 第56章 「眠,我不会同意。」福泽谕吉缓缓摇着头。 四顾办公室，妹妹已经被太宰治骗到外面的大办公室。整个办公室里，只余下自己与监护人。 「好。」清水眠靠近窗,干脆地打开,凛冽刺骨的寒风吹乱他的头髮。 而他一只脚踏在窗台,扭脸看向福泽谕吉,「如果您不答应，我现在就去死。」 顿了顿,他不知道刚才那五分钟监护人了解到什么，但妹妹真正復生的这件事，不再是虚幻的梦想，这足以支撑他的一腔孤勇。 清水眠直视着福泽谕吉道：「反正比起失去妹妹,一切都不算什么。」 福泽谕吉大为震惊。他手一拍墙壁,墙壁震得连带窗户一起抖动。 第115页 「但事实是，未来的你很大可能会因为想做的这件事死去。」他严肃地提醒道。 清水眠微微昂起下颌,仿佛不拿性命当回事，「当然。」 男人死死盯着他。 他忽然发现,自己压根想错了清水眠。表面上，他是个最温柔不过的人，然而面对十年后妹妹的悲戚疯狂，他都不为所动，因为那阻止他想做的那件事。 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一时间,福泽谕吉也不想知道。原本以为他跟清水净一样,但却发现，清水眠不是死去的旧友。 他感到无限的疲惫。然后用手撑住自己的头，低声道：「你走吧。暂时,不要再见了。」 这遂了清水眠的愿望。他收回了脚，拉着径直妹妹走了。 最终，二人不欢而散。 · 穿过那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日暮之下，一片白茫茫。 清水眠从刚才的梦里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与监护人的冷战也已经有半个月了。 对面坐着的夏油杰抬眸，轻声问：「昨晚没睡好？」 含煳应了一声，清水眠望向窗外。茫茫的雪原，清晰地映在窗玻璃上，然后，又映出一只苍蓝色的眼睛。定睛一看，是挨着窗的五条悟也在凝视外面的风景。 他越过五条悟，目光房源，望向遥远的苍山，全是银装素裹，雪沫纷飞。缓缓行驶的雪国列车，路过一处废弃站台。站台已经废弃，那路灯却还亮着昏黄的光，像是雪夜提前的到来。 揉碎的雪花肆意狂舞，像无数飞蛾般围绕着这盏孤灯，倒让它也不寂寞。 遥远的天际线，淡如白杀色，靠着瀰漫的晚霞余晖分割出地平线，不至于整个世界都坠落成雪国。 黄昏的景色，往后推移着。无数逝去的风景，与玻璃窗上那冰蓝的眼睛重叠，交换幻出虚虚实实的影子。光影如何变幻，那苍蓝的眸色也如画的中心，始终不变。 然后，那只钴蓝的眼睛发现了他，朝他眨了眨。 ……唿。 说实话，五条悟这种帅而自知的人，有时候就很烦人。 还好的是，没有了其他动作。但在凝望窗外雪景时，清水眠想，自己凝睇五条悟的那只眼睛，是否占据过多注意力。 于是，他扭过脸，不看身边的五条悟，只跟对面坐着的夏油杰说话。 一扫对面夏油杰的空位，以及隔壁的无人位置，清水眠开口道：「硝子和夜蛾老师呢？」 「去二号车厢集印章了。」夏油杰答道。 他们目前在北海道大热的雪国列车——冬之湿原号。 疾驰于银白色钏路湿原的sl冬之湿原号，是冬季钏路观光的一首风物诗。冬之湿原号还会给每个乘客盖乘车证明书的印章，以此证明来搭乘过这趟大热的网红列车。 说着话，夏油杰拿出烤好的鱿鱼，是用车内火炉烤好的。他撕了大半，分给清水眠和五条悟。 「谢啦。」五条悟接过，靠着椅背仰头吃了起来。 而清水眠「咦」了声，诧异道：「我以为硝子不会喜欢这种网红热闹的事。」 嘴角一挑，夏油杰细长的紫眸盯着他：「是为了抽菸。但没甩掉夜蛾老师。」 「哦」了一声，清水眠撕开一条鱿鱼，慢慢放进嘴里嚼着。他是双眼皮，耷拉着眼皮时，按说不该有单眼皮那种冷淡疏远的感觉，但因为沉浸在自己这半个月的心事以来，带出几分疏离。 「是在担心妹妹吗？」 抬眼，清水眠看到夏油杰看着自己，亮丽的紫色眸子含在细长的眼睛里，就像是星星坠落湖水中即将被打捞，亮晶晶的，满怀善意。 默然嚼下口中的鱿鱼，他摇了摇头：「不担心。她目前在朋友家住几天，我已经打好了招唿。」 是在夏油杰的发起下，并且配合着班主任的建议与安排下，一年级的四人连同老师夜蛾正道，来到冬季的北海道滑雪玩耍。 少有的学校团队活动，清水眠本来不想参加，最后却点了头。 「本来我都以为你不会来，想了些方案逼着你来。」夏油杰说道。 五条悟头撑在扶手上，懒懒道：「当时我觉得直接把你绑过来比较好。」 「那感谢你没这样做啊，悟。」清水眠调侃道。 然后，又看着夏油杰，眼神略带迟疑。 「总觉得，该在青春里留点什么回忆……」说出这话，仿佛假话一般，清水眠都有点不好意思，低了头。 如果未来的自己，真的不在了，那至少要带着点美好的青春回忆而闭上眼睛。 而五条悟还吹了声口哨，回应刚才他的调侃。 「烂，且俗。」 闻言，夏油杰扬手打了他手一下，五条悟气唿唿地看过去，拿眼瞪着对面的夏油杰。 两个dk，顿时如小学鸡一样对峙着，瞪着彼此的双眼。 清水眠恰好抬头看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再二人激烈交锋的视线中晃了晃手掌，切断他们莫名的眼神对抗。 然后，五条悟以一种愉快的语气，轻佻地说道：「哈！说到底，杰你的眼睛太小了！」 「……」清水眠不拦着了，他收回了手，朝着对面坐着的夏油杰点头表示，「你动手吧。」 将手中烤好的鱿鱼塞给清水眠，夏油杰起身扑向五条悟，二人扭打成团。 第116页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去舞蹈室打。」一旁的清水眠敷衍地劝导，撕鱿鱼吃着，见五条悟的大长腿要踹到自己这边来，一个起来，旋身，一屁股坐到刚才夏油杰对面的位置上。 想了想，他觉得好像还不够。拍拍手，清理了下手上鱿鱼渣，他掏出手机，开始拍照，丝毫不顾两个dk打架的胜负成败。 直至夜蛾老师回来，才拉住他们。 费力拉开两个学生的夜蛾正道气喘吁吁，扭头看到拍照的另外两个学生，顿感头痛。 「眠，你怎么不拦着他们一点？」夜蛾正道问道。 「我觉得打架也是男人交流的方式之一。」清水眠义正言辞地答道，然后偏头看向硝子的手机，「这照片挺好，悟的脸被扯住，杰的鬚鬚刘海也被拽着，很带感，传给我，硝子。」 「不准传！」五条悟夏油杰暴喝道。 他们吵闹着，雪国列车缓缓地往目的地驶去。 夜来临了，车厢内灯火通透。而在外面漆黑寂冷的世界，它也变成了黑暗中的一盏孤灯，亦或是暗空中的流星，缓缓移动着，去往自己的最终点。 趁着还没到北海道，五条悟夏油杰藉口逛逛，跑去车厢的候车室立着，确认着自己的计划。 「眠，还不知道吧？」五条悟问。 搓了搓冰冷的手指，夏油杰点头：「还不知道。」 「这可是惊喜诶！」五条悟继续说道，抬手搓了搓下巴。 望着窗外乱舞的雪花，夏油杰应声道：「是啊。」 「这趟旅行，本来就是为他而准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关于北海道的描述，资料来源于知乎作者：无二之旅。 以后大概会写个五夏眠友情向大三角的番外。 啊哈哈关于之前眠黑化的番外好像没灵感了，可能不写了。 【感谢时间】 感谢山月与川的地雷~！这位小天使，么么哒~！ 第57章 室内,一泓碧水映着高处天花板上的灯，那色调，宛如珍珠敷了层暖的光。 北海道的鹤雅别墅杢之抄温泉酒店,比起附近希尔顿露天温泉,它更具备日式风韵。 隔着一扇透明的大窗户,屋内汤池冒着融融热气,屋外则是飞雪漫天。 凝目望着窗外，树林、栏杆,以及小桥，都堆着厚厚的积雪，枯寂安静。所有的，都被掩埋,就像这些天的心事一般。 只余下冷。 一个白的刺眼身影跳进水中,哗啦一下入水，溅起千重浪。 「悟！」夏油杰责备道,朝汤池里的清水眠点了点头，从旁边下来,挨着他泡澡。 而跳入水中的五条悟起身，浮出水面，露出上半身那明晰干净的肌肉线条，滚动的水珠顺着往下滴落，宛如荷叶上翻滚的雨珠般闪着诱人的光泽，缓缓地滑过劲瘦结实的腹肌,继续往下。 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引导,清水眠目光跟着往下走。 再往下，被一张白色毛巾围住。 捋了下湿漉漉的刘海，五条悟扭脸朝清水眠夏油杰二人一笑,冰蓝的眼睛在粼粼的汤池映照中，有几分水润。打湿黏成小小羽扇的浓白睫毛眨了眨，一滴水珠悄然坠落，汤池水面盪开丝缕涟漪。 高大的身材，水汪汪的眼睛，这两者本该是金刚芭比的雷人存在，但五条悟用自身的少年感把它中和得很好。 ……当然，去除他帅而过于自知这点，就更好了。 看着五条悟故意朝自己wink，清水眠扭头选择无视。然后，又看到旁边人强壮而具备力量感的手臂，眼睛忍不住熘了下他的肱二头肌，并不像肌肉勐男般刻意鼓囊起来，只是那微微凸起的线条，藏着韧性与爆发力。 可偏生身边的夏油杰，一头濡羽般光亮的长髮，几缕长发黏着脸边，一束无意含在薄唇中，又俊雅又惑人。 清水眠默默坐进水里，只露出双眼睛。鼻腔郁闷地起泡泡。 连五条悟的招唿他也不听。夏油杰看了五条悟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逗清水眠。 泡在热热的温泉里，清水眠觉得很冷。心事像流云，风吹云走，不着边际。 一会儿想到妹妹的以后，一会儿想到回去怎么面对监护人。然后又一下跃到福泽谕吉控制不住的声调。 「你能不能想想自己？！」 福泽谕吉的质问，还响在耳畔。 在汤池里，他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身躯，还是觉得冷，格外格外的冷。盖因一颗心，像僵死的蛇般。 自己么…… 「啊好想住kotan酒店。明明那种爱尔基摩斯人的冰屋会比较有趣。」听到五条悟散漫的语气，清水眠没入水中的鼻腔，又冒了个泡。 稍微有点回暖的感觉。 夏油杰抬手戳破那个浮起的泡泡，搭腔道：「kotan酒店的确很有意思。但是我们明天要去附近滑雪，后天再订那。」 说着，濡湿的长髮髮丝拂过水面，像飞鸟掠翅惊动水痕。夏油杰偏头看着身边躲在水中的清水眠，随口问道：「眠，明天去滑雪吧？」 没有说话，清水眠下半张脸沉没在水中，随意地点了点头。 那双绯红的眼睛露在水面上，粼粼波光中，荡漾着说不出的心事。湿润的中长银髮贴着脸，又浮在水中，像是浮萍，没有归处。 他低垂着眼，思绪漫无边际，心不在焉。没有察觉到的是，五条悟夏油杰二人对视一眼，夏油杰的紫眸略含担忧，而五条悟的眉也轻微不快地皱着。 第117页 过了一会儿，清水眠先离开了。目送他清瘦的背影，夏油杰开口道：「福泽谕吉先生拜託我们照顾他，这趟北海道旅行，就是为此准备的。」 原来，半个月前，作为清水兄妹监护人的福泽谕吉，找过夏油杰五条悟二人。福泽谕吉没有细说，只是请他们多陪伴照顾下清水眠。 顿了顿，夏油杰微微垂首，湿漉长发散乱在颈窝与肩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眠的心事，一直都藏得太深了。」 五条悟手肘撑着汤池边，懒洋洋道：「不说就不说啦。反正陪着他散散心，多玩玩呗。」 他比好友想得开。 夏油杰吐出一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等明天滑雪再说吧。」 · 翌日。 札幌新雪谷，也叫二世古滑雪场，是日本人气最旺的滑雪场之一。 晨光早随着白茫茫的雪而消失，树梢上挂着些微朦胧的光亮，恍若童话森林。 札幌新雪谷恰逢旺季，人声鼎沸。看着熙攘的人群，清水眠抱着自己的滑雪装备，跟着身边的夏油杰说话，得知夜蛾正道去做了驯鹿雪橇。 「……」沉默了一下，清水眠确认道，「是北欧那种，圣诞老人专用驯鹿雪橇？」 「是的。」夏油杰点头道，「正是影视里常见的，圣诞老人专座。」 身姿优雅的驯鹿，搭配班主任夜蛾正道那张宛如大佬的黑脸…… 清水眠放弃了画面想像。 「走吧眠，悟和硝子都在安努普利滑雪场等我们。」夏油杰催促道。 作为日本人气最旺的滑雪场之一，二世古滑雪场。它背靠着秀美的安努普利山，山上有有4座滑雪场：安努普利国际滑雪场、vige滑雪场、比罗夫滑雪场、hanazono滑雪场。 其中最受欢迎的，当属安努普利国际滑雪场。 它共有13条雪道，坡度相对和缓，适合大众去玩耍。 到了安努普利滑雪场，在滑雪教练的指导下，清水眠夏油杰二人穿好雪靴、护甲、速干衣、头套等整套滑雪装备，最后都戴上了护目镜。 终于，二人踏上了滑雪道。滑雪教练教导这两位初学者滑雪，得益于平时祓除咒灵的打斗技巧，夏油杰很懂得怎么维持身体平衡，调动身体踏在雪板上滑动，顺利地滑翔在学道上。 看着茫茫细细的雪尘，清水眠沉默了。 「……」 他不是五条悟和夏油杰那种格斗派，身体素质高于常人，但在这里不是一学就会。 「来，上身放松，身体重心向下压，膝盖弯曲……」滑雪教练循循善诱，「对，腿不要软，向前迈步。」 依言照做，清水眠的手撑着滑竿，柱在雪地上，不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雪道下面的五条悟抬头看了，捂着肚子弯腰大笑。 笑过以后，他抹了抹眼角差点凝固的眼泪，扬声问道：「眠，你是不是不敢啊！」 比起这傢伙的嚣张，女生硝子则很仗义。她回到雪道起点，扭头对身边的清水眠说道：「看我。」 说着，滑竿撑开，顺顺噹噹地滑了下去。 「咻——」 一头短髮的女生发尾末梢飘逸，然后只余下一个清水眠呆立原地。 「……」 无形之中，清水眠感觉自己被蔑视得很惨。 他放眼望去，雪又细又软，就像是棉花糖一样。 得益于地理位置和气候原因，北海道的冬天拥有大面积干燥的粉雪。雪细而白，纯天然无雕琢，捧在手里可以从指缝滑落，脚踩上去也十分柔软蓬松。 可拄着双手的两根滑竿，清水眠还是一动不动。 站在雪道高处看下去，五条悟扯开了蒙面的头套，叉着腰看笑话。 烦！ 唯一的良心，来自于夏油杰。夏油杰再次站到清水眠的身边，跟滑雪教练一起鼓励他。 「很简单的。只需要迈开脚，膝盖弯曲，滑竿一蹬。」夏油杰缓缓道。 清水眠点了点头，脑内已经模拟出自己滑翔出去，一跃飞起，然后头顶是耀眼的太阳。 然而，他没有动。 宛如一座冰雕圣像般，立在雪道起点的清水眠，依旧没有动静。 「眠——」 下面的五条悟大喊着，伸出双臂，作势要接住他。 看似好心，可惜这人嘴角始终一抹调笑。 这傢伙！ 也许温柔在挑衅面前，不值一提。 凭着一腔怒火，清水眠滑竿一蹬，直直冲出去。第一步迈出，他靠着滑雪教练的口头指导，开始试着打开双肩，与雪板同宽，身体重心向前，下---身底盘稳住，膝盖弯曲，脚趾顶住滑雪靴。 虽有不稳，但也算是起步如飞了。 耀目的日光正在头顶，与雪同在瀰漫的冷空气里。凛冽的风在耳边唿啸，竞技飞翔的快乐，来得如此简单。 我果然是个天才。 这个时候，清水眠不免得意地想。 但看着越来越近的五条悟，清水眠皱眉想起其他问题。 那傢伙怎么还伸着胳膊，不收手吗？ 撞到他怎么办？ 该剎车吗？ 一系列问题涌上心头，最后的答案彻底横扫这一切。 ——好像还没学会怎么剎车啊我。 致命问题。 一个分神，底下的小石子成了致命的尖刺。清水眠滑速缓了下来，踉跄一下，整个人像穿着大型鸭蹼一样，左脚绊着右脚，右脚踩了左脚，身体重心彻底不稳，直接往前扑了下去。 第118页 「眠！」身后滑翔跟行的夏油杰喊着，想要释放咒灵，但碍于公共场合，他只想了一下，即刻卸掉雪板滑竿，扑了上去。 清水眠被背后抱着滚下去，周遭人尖叫地跑到其他雪道上避难。 而头晕目眩中，抑住想吐的冲动，清水眠眼尖地发现，五条悟还站在下半截的雪道上。 倒是躲啊悟—— 无声叫着，事实却是怕滚动中咬到舌头，他死死抵着牙齿不敢说话。 比起那些叫嚷着躲开的人们，五条悟很淡定地立在雪道下半截，看着两个人抱着互相滚落下来。他单手叉腰，看着愈发靠近滚动的雪团，烟尘细细，雪沫纷飞。 他伸出了胳膊，张开双臂，像是赶末班车一样强行搭车，一把抱住滚动过来的二人。 最后，三人滚作一团。 ——这叫什么事啊？！ 夹在最中间，被迫跟着两位结实身材的少男滚动的清水眠，内心无声吶喊。 有乌鸦飞起，金色的日光在鸦背上掠过。 · 三人滚成一团。 仿佛在游乐场旋转大球内翻滚，清水眠五脏肺腑都在搅动，难受得都吐不出来。同时，他也担心抱着自己的两个人。 他们抱着他，在雪道上滚落，仅仅以身体抵挡摩擦碰撞。 唉。饶是咒术师身体素质高于常人，也不是这样用的。 脚上的雪板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而这样滚落下去，最后只会撞上护网，甚至更危险。 先保住一个吧。 清水眠一咬牙，一脚狠命蹬开面前一个。 被死命踹了一脚腹部，夏油杰脱手，摔到雪道旁边趴着。一只手捂着肚子，他挣扎着撑手站起来，看到那两个滚落的人偏离了雪道，往旁边滚落过去。 那处护网薄弱，尽头是块大岩石。而冬季大岩石都冰冻上，有几根坚硬的大冰锥横着，就像是尖锐的树枝般长在上面。 一旦被刺中，整个身体都会被穿透。 这潜在的危险，冰冷而明晃晃地存在着，露出自己的致命毒刺。 而那两个人还抱成一团，往那处滚落下去，没有任何的缓冲与阻拦。 「眠、悟——」夏油杰奋力唿喊着，着急之下，想要使用咒力。 却被赶来的班主任一把按住肩膀，提醒道：「别动。杰你想引起骚乱吗？」 「老师，可是！」夏油杰不甘而担忧地喊道，然后被夜蛾正道摸了摸头。班主任低声道：「相信悟吧，他可是个天才。」 眼角余光虽然看不到，但听到夏油杰那焦急的唿喊，清水眠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蹬走了夏油杰，滚动中，他又跟五条悟抱成一团。 想要屈膝再次蹬了五条悟，他却死死抱着不肯松手。 「松手啊、唔！」舌头在颠簸中，在开口瞬间就被咬到。 疼痛的感觉让他更加焦躁，他再次挣扎，还想要说话，却看到五条悟钴蓝的眼眸盯住了他。 蔚蓝晴空与极冷冰原的融合，像是冰河之上倒映出的碧空，又像是晴朗天空之下冰川的虚影，是两者的幻象，却又真实存在。 被这一双眼睛凝视着，宛如跟宇宙对话。 ——交给我。 苍蓝的眼眸，认真地传递着这个信息。清水眠满心的烦躁，忽然荡然无存。 如苔藓般暗中滋生的不安，也在渐渐消除。 他深深憋了口气，决定在这口气之前，静待事情的变化。 · 其实这不过几秒。但仿佛过了很久。 滚动的碰撞，对于五条悟来说还好。祓除咒灵，也不是次次毫髮无伤，总归有受伤流血的时候。 跟那些时候比起来，这点摩擦碰撞，对一个咒术师来说，不算什么。 而且这种情况，平时五条悟都开着无下限术式来避免。只要他开了无下限术式，任何人事物都无法接近他。 但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抱着清水眠。一般来说，只要接触五条悟，他自身的无下限术式便会解除，触碰得到。 「啊悟的无下限术式！」被老师扶起的夏油杰，也想到了这点。 然后，他的眉头更加紧紧皱起来。 因为，就夏油杰的了解，目前五条悟无下限术式还没有完全掌握。 五条悟可以通过自身来选择接触对象，并保护他。在此之前，五条悟的选择对象，是花、文具、羽毛球等较为轻巧的死物。 还在一个试验的过程。 没有落实在具体的一个人身上！ 现在这情况，只有五条悟开着无下限术式避免其他，却又要让抱着的清水眠也随着他一同避免其他物质。 真的能做到吗？ 「这……」夏油杰喃喃道，「糟糕了啊。」 凝神想了下硝子说的反转术式核心概念，五条悟发现自己一窍不通。 「咻咻咻，这样那样，然后再咻咻咻，完事。」硝子这段话，再次浮现在脑海。 啊这什么！ 滚落中，五条悟的六眼大开，看到尽头大岩石附近有一株山茶花。密密的绿叶，开着斗大的椿花，在雪中明红如火，赫然夺目地开着，满树的红花，如燃烧的怒火，点缀着寂寞的冬景，一树花枝仿佛要被压得坍塌了。 再看怀里这人，憋着气脸通红，仿佛在跟谁较劲似的。 第119页 哎呀呀，得努力才是。 想着，五条悟收回多余的心绪，凝神打开自己的无下限术式。 他的术式，对于怀里的人，似乎在拒绝，似乎在推开。 「！」 夏油杰看到了，五条悟清水眠距离那大岩石的冰锥不足一米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就让我们假装是五条是初次用无下限术式精密地做出选择xd。 接下来，他们还会去看日出。 突然想到了某个冷门科幻动画里，某个配角为模仿大片《铁达尼号》说的：「接下来我们要在那个车厢里翻滚，亲吻，赤果，在雾样的窗户上印下一个深深的五指（大概是这样。」 那我大胆的引用一下，预告下后续剧情：「接下来，五夏眠三人要在去往日出的途中，牵手，拥抱，三人行，对着日出许下心愿，然后偷亲。」 啧比起那动画，我的剧情怎么这么不刺激，可恶！ 所有关于北海道的描述，资料来源于知乎作者：无二之旅。 第58章 两个人翻滚着,往大岩石那边滚落。 这时候，五条悟就很庆幸，清水眠在滚动中看不分明,不能像他的六眼一样已经观测到大岩石的冰锥,明晃晃地对准他们,像利刃般。 无下限术式在保护着五条悟自身,却也在推拒着跟他抱着翻滚的清水眠。 天才如五条悟，这无下限术式带来的自动防御,也还不能完全操控。 无下限术式不断拒绝着清水眠的靠近，五条悟不得不抱住他的肩背，但还是在推开。 大岩石越来越近，六眼天才听到周遭的人们在惊唿。声音像是浪潮,此起彼伏。 啊好烦。 ……但,等下。 此起彼伏的浪潮？ 危急关头，致命时刻,五条悟却闭上眼。 想像中，仅仅有的,只是静谧的水面。被遮蔽的圆月，隐隐映出这水面的粼粼微光，片尘不染。然后一个斜斜飞过的小石子掠过，打起无数水漂，涟漪阵阵。 那柔软的睡眠，似乎在拒绝小石子的融入,任凭它跳跃得越来越远。 这时,乌云移走，露出了澄明的圆月。月光涨了潮，整片水面都泛在那发光的波澜中。 「噗」一声,像是岸旁荷叶的青蛙扑通落入水中，静谧被打破。而那漂浮水面的小石子，轻轻地，静静地，陷落进水里。 「！」 这一瞬，他领悟到了无下限术式的关键核心。 五条悟勐地睁眼，骤然抱住怀里的清水眠，同时展开了无下限术式。 不过几秒，二人就滚落到大岩石边上！ 众人的惊唿声更是变大。 夏油杰咬着牙，凝目往那边望去，看清楚情况以后，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 「悟他，做到了。」他喃喃道。 语气里，多余的东西被寒风吹散。 见状，夜蛾正道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言安抚着自己的学生。身边的硝子则调侃道：「你是希望自己成为拯救公主的白马王子？」 这是个很扯的问题。 可偏生夏油杰很认真地想了想，诚实地答道：「眠不是公主，不需要拯救。他只是需要一点陪伴。」 · 冰锥抵着五条悟的后脑勺。 全靠无下限术式的防御，才没有当场插--进大脑。清水眠被抱着腰，被迫趴在他怀里，绯红的眼睛映出冰锥锐利的冷光。 那冰冷而尖锐的一点，凝着不动，寒气丝丝渗进他的眼睛。 距离太近了。 附近滑雪的好心人靠近他们，将二人扶起，七嘴八舌询问情况。而夏油杰等人赶来，很快对外解释了情况。被人拉扯起来的清水眠，呆愣了一会儿，似乎惊魂未定。 那双苍蓝的眼睛晃到他面前，连带嬉笑的脸：「吓到啦，眠？那我给你个爱的抱抱。」 说着，高大的少年伸出胳膊，就要抱紧眼前人。清水眠绯红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后一把推开他。 「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容易出事？！」他声音陡然拔高，惊动周围人。本来要散的人们不少回头，往这边看。 亏得夏油杰和班主任夜蛾正道控场能力强，轻描淡写几句闹脾气，消除众人的好奇心，让他们继续散去。 这边忙着公关，而一向最注重社会影响的清水眠，却勐地上前，狠狠一拳打在五条悟的肩膀上。无下限术式刚收回去，莫名挨了拳头的五条悟也皱着眉，不满起来。 「如果刚才，刚才你的无下限术式没有完成！」清水眠低声，磨着牙一字一句道，「或者，差了一点点……」 不，冰锥抵着脑袋，已经足够危险了！ 在此之前，五条悟非要抱着他一起滚下去！ 其实，抛下自己，就完全可以了！ 五条悟他怎么、怎么这么任性！ 面对气得满脸通红的清水眠，五条悟一脸懵逼到恍然大悟，没用几秒。他勾着脖子凑到清水眠面前，冰蓝眼眸凝视着他，唇角一弯：「啊哈，你在关心我啊眠！」 「！」 下意识就要反驳，然而一阵山风吹过安努普利山，也吹向安努普利山国际滑雪场。 北海道特有的细雪纷纷扬扬，细软的雪沫四处纷扬，而大岩石附近的山茶花树，开得正艷的椿花受不住劲风，花瓣纷舞，不少的都吹往这处。 第120页 五条悟的一只手摊开，承接着那些殷红的花瓣。枝上的红花饱满，赫赫的在雪中明如火焰，而落在五条悟骨架分明的手掌，像是红焰的星火余烬，在那五指修长又白皙的掌中，别致的艷丽。 五条悟的手掌除却白净，并不柔软，掌心纹理在其中活泛地舒展。这只手摊开，盛着那柔软又赫然夺目的椿花花瓣，像是质地上乘的檀木托盘。 而那双冰蓝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清水眠，莹莹发着光。 这双如极寒之星的蓝色眼眸，里面包含着的热忱，才是呈上来的最美的东西。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稀世珍宝。 于是，到嘴的反驳，清水眠突然说得结结巴巴：「至少，至少你，你要考虑自己……」 随意点头嗯嗯了两声，五条悟的敷衍肉眼可见。 清水眠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再次高了起来：「五条悟！」 那双蓝眸，就如灯塔的光般追了过来，将清水眠整个人照得透亮。 「那眠你呢？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 一剎那，清水眠忽然明白了监护人的无奈。 想必福泽先生面对坚决却不管不顾的自己，也是类似的心情吧？ 气愤、难受、堵心，又无奈。 看着僵立着说不出话的清水眠，脸似乎又被气红了。 五条悟两根手指一捏，捏了捏他秀挺的鼻子，笑嘻嘻道：「好啦，不要生气啦。噗噗——」 这个无聊的男子高中生，说着拟声词，笑闹着。 而清水眠本人，要被气笑了。 正要扯开这只手，低垂的目光却看见五条悟的手掌，几处露出模煳的血肉，没有一处好的。 是另一只手掌。刚才接花瓣的那只手，虽有损伤，但也只是轻微的破皮，不成大碍。 「啊」了一声，五条悟也意识到自己手掌受了伤，自然松手收了回去。然后，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没事啦，不是很痛，嘶——」 柔软的头髮扎到了血肉模煳的手掌，导致他的逞强到此为止。 咧了下嘴，五条悟没说话了。 清水眠踮起脚，一米七五的身高对比五条悟一米九的大个子，其实不仅仅需要一个踮脚，还需要其配合。所幸的是，五条悟还算配合。 他伸手够住受伤的手指指尖，绕开头髮，轻轻拉过来，摊开。表层皮肤磨没了，只余下几处模煳的血肉，或红或白的筋脉暴露出来。 是在刚才翻滚时摩擦擦伤的。 清水眠凝眸静静看了几秒。 「哎呀没事，老子可是最强的。眠你这样弄得我超不帅气了啊。」五条悟笑着说道，俨然没当回事。 什么都没说，清水眠扭头，看着不远处的硝子，扬声叫她。 正好夏油杰夜蛾正道二人忙着对外公关，跟群众以及赶来的滑雪场相关人员各种合理解释，硝子没有什么事，便应声过来。 「帮悟治疗下手。」清水眠低声请求道，「麻烦了，硝子。」 硝子瞅了瞅手掌伤势，冷静道：「目前人多不好说，回去再治疗。」 而回应她的，是素日温柔的少年一声不耐烦的啧。 比起平时的冷静从容，他现在似乎太乱了分寸。 心绪宛如飘落的雪花，纷纷扬扬，无边无际。 在所有的无头绪之中，清水眠忽然想到，五条悟对他的情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原本，他以为是过去的童年滤镜，是幻想出来的感情连结，强行搭架在现在的清水眠身上。 就像是某些不理智的粉丝崇拜。那样的喜爱是隔着一扇橱窗，灯光打下来，所有的，矜贵如金箔玫瑰。那是他们看到的橱窗，最美好的一面。 但，不是那样。 这个人，是鲜活的存在，始终在观察他，始终在凝睇着他。 而夏油杰走了过来。在那跟班主任夜蛾正道公关得差不多，对付走群众与滑雪场相关人士，他自觉责任完成，这才过来。 看着眉眼几分焦躁的清水眠，他缓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勉强从自我情绪里拔了出来，清水眠抬手，点了点五条悟受伤的手掌：「悟的手，在刚才受伤了。」 看着他满脸担忧，夏油杰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缓缓抬手挪到腹部，皱起了眉：「刚才，我的肚子也被谁痕踢了一脚，被踹到滑雪道旁边呢。」 「……」 本届男子高中生，阴阳怪气第一人，以后非夏油杰莫属。 但如果说在之前，清水眠还能振振有词地说，是为了保护他们不受伤。但经歷了五条悟这事，明白二人也都只是为了护着自己，他觉得所谓的理由没法成立了。 清水眠看了看夏油杰，再看了看五条悟，开口道：「谢谢你，悟。谢谢你，杰。」 「好耶！」首个热烈回应他的，便是五条悟。 高大的少年雀跃地跳着，「眠跟我道谢了！好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这过激的反应，直接激得清水眠又兜头兜脸地脸红了。 「闭嘴！」他气恼地大喝道，追着五条悟打。 硝子夏油杰看着追跑打闹的二人，眼眸温柔。 硝子抽出一根烟，递给夏油杰：「来一根？」 「不了。」夏油杰摆手拒绝，「眠好像不太喜欢闻烟味。」 「……」硝子默默收回烟，欲言又止。 第121页 说的你好像晚上搂着他睡一样？！ 不知不觉，再次临近黄昏。 北海道之上，云海生灭，凝聚成了巨大的鲸。云朵似鲸雪白的肚皮，瑰丽的霞光，近似茜红，又像是雀色时，更仿佛是多种颜料混杂，形成这样朦胧而暧昧的夕阳。 这只巨大的鲸，有着这般独特的色彩，在桃色的绚丽昏黄时刻，自由地遨游。它低低擦着山顶，仿佛随时都要落下去。 鲸落，则万物生。 傍晚，泡在室内汤池里，清水眠的皮肤渴了似地，拼命吸着水。 而他抱膝坐在温泉里，暖暖的。 终于，他不再觉得僵死般的冷，而是感受到暖意肆意流淌了。 屋外，依旧是如枯山水般孤寂的雪景。清水眠凝眸看着，突然揉了揉眼睛。 不知为何，他眼睛里闪烁了大块的白色雪花，没有办法正常视物。 · 翌日，凌晨五点。 唿啸的风雪中，清水眠感受到自己的腰间被繫上了绳子，然后几圈绳子缠绕着，绑紧。绳子的一端，绷紧，似乎握在谁的手中。 「别怕，眠。」身边响起夏油杰安慰的声音。 「来，把手给我。」 轻轻「嗯」了一声，清水眠伸出手，一阵摸索，却全部落了空。 一只大手轻柔地握住他的手，然后是五条悟的声音：「眠你这个情况，干脆我们背你？」 夏油杰五条悟一米八几与一米九的身高，外加都锻鍊得当的健朗身材，背个一米七五的清水眠不在话下。 清水眠沉默着，最后声如蚊吶：「还是……不了吧……」 就算自己的确是雪盲症看不见东西，那也只是暂时性的！要是被这两个人背着去目的地，还不如去死！ 「好。」夏油杰笑着应声。 一只手扯下清水眠头上的眼罩，帮他覆在眼睛上。 然后，有什么隔着眼罩碰了碰他的眼睛，微微停留了一瞬，轻柔而暖和，又带点躁意。 ……从感知来说，现在看不见的清水眠有点怀疑。 有点怀疑，这是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关于北海道的描述，资料来源于知乎作者：无二之旅。 目前五夏二人在有意无意攻略眠，具体好感达成就看他什么时候改变去死的决心了。 ps。晚上家长请吃夜宵，二更可能在零点以后。明早再看吧。 第59章 枯枝上,又添新雪。 翠绿的冷杉树枝，落满了细白的雪，就像是白色的绒花点燃了整棵树。冷风一吹,无数凝在枝上的雪花纷纷扬扬,像是落花雨。 「看,雪雨。」身边夏油杰说着,清水眠应景地抬头，引颈而望。 戴着黑色眼罩的他看不见,只感觉到细微冰凉的雨水飘落，落在鼻头或脸颊。些许的冷，外加寒凉的风吹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身体不由摇晃。 往后踩的一脚,陷进柔软的雪地，一个踉跄,清水眠身体歪歪扭扭地，然后被人攥住衣领后端,拎了起来。 「小心点啊眠。」五条悟的语气略带不满。 但清水眠知道，不是针对他的。 三人凌晨出来，相约看摩周湖独有的景色——太阳柱。可到了附近，走着走着，始终没有找到目的地。 他们迷了路。 然而，对于这件事,三人似乎都在视而不见。 清水眠目前是短暂性雪盲症,一时不能视物，为此他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尽量避免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觉得自己是个拖累；而夏油杰五条悟二人的心思，他多少能猜中，说好的是天才咒术师，祓除咒灵，拯救他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却在北海道因为迷路严重滑铁卢，仿佛很逊。 说到底，都是少年的自尊心在作祟。 「我到上空看看。」五条悟说着，把毛线帽扣清水眠脑袋上。 踩踏着雪地的脚步声渐远。 知道五条悟走远，清水眠摸索着正了正帽边，感觉一边头髮垂落下来，搔着自己的脸颊，痒痒的。而眼前漆黑一片，等于封印大半自理能力。 「杰，帮我理一下。」他出声道。 夏油杰依言过来，摘下毛线帽，一点一点细緻地梳理着少年柔软的白髮。将凌乱的毛髮压平理好，他两手抻了抻毛线帽边，套到那头颅饱满的脑袋上，顺手再理了理头髮，将冒出来的头髮梳好掖进帽里。 这个过程中，他动作轻柔，向内的手掌暖烘烘的，给予人置于寒冬火炉般舒心感。 「好了。」最后，夏油杰松了手，说道。 抬手摸了摸毛线帽，清水眠没有丝毫不适，长长舒了口气。 「不愧是杰。」他由衷夸赞道。 「怎么说？」夏油杰笑了一声，问。 问话的同时，他没有闲着，将清水眠身上的绳子另一端收回，缠绕在自己手上。 顺手摸了下自己腰上缠绕的绳子，清水眠略带气恼道：「悟拿着绳这么绑着我，再用绳子牵引着，这就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总觉得五条悟就差没有让他抬手，叫一声了。 「北海道冬季风大雪大，路标很容易被淹没，这样牵着，不会迷路。」夏油杰解释道。 「……」 一阵细雪裹挟着而过。 「选吧。」清水眠开口道。 「？」 第122页 「选五条悟，还是我。」清水眠说道。 「！」 这么刺激的吗！ 夏油杰大为震撼，既觉得自己的少男心事被戳破而害羞，又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任性让他内心暗喜。 「……选择站哪个朋友的阵线。」最后，清水眠慢悠悠地补充道。 「……」 这下，轮到夏油杰无言以对。 他认真地看了看清水眠，怀疑他其实知道彼此的心事。但，算了。 喜欢一个人，又何必要给他多余的负担。何况这个人，又是清水眠。他过往经歷的负担，已经够让其警惕如小刺猬了。 小刺猬这个比喻，还是五条悟曾说过的。但夏油杰也觉得很合适。 唉了一声，夏油杰嘆了口气，另一只手拉住清水眠，眼望着上空的五条悟，他没有走很远，只是从上而下地俯瞰周遭。朝着他那个方向，夏油杰带着清水眠继续往前。 暂时性雪盲症，也是到了北海道，清水眠才知道自己存在该病症。此时目不能视，习惯处于掌控地位的他，心中颇为不安。 拉着夏油杰的手，紧了紧。 咯吱咯吱的踩踏着雪，套了两层毛衣与冲锋羽绒服的清水眠笨重如小熊，在夏油杰的引导下，缓慢地迈出步子。 冰冷寂静的雪原，就像是亘古的荒芜，除了唿啸的风，什么都没有。 在这孤寂之中，清水眠只能更紧地攥住那只宽大的手。走在前面的夏油杰回眸，看着清水眠抿着唇，唇角微微向下瞥。 他温言开口道：「悟就在前面，我们很快就到。」 嗯了一声，清水眠的手攥得紧紧的，丝毫没有缓解任何的紧张。 想了想，夏油杰其实很能理解这种被隔绝的孤单，就像是过去的他，因为看得见咒灵，被周围普通人视为异类。想到这，他那双紫眸温柔更甚，清清嗓子：「我来讲个应景的故事吧。」 「希望题材科幻，或悬疑。」清水眠点点头，要求道。 仿佛吃准了他的纵容。 果不其然，夏油杰笑着答应道：「那伊藤润二的《科学怪人》，还是阿兰摩尔的《守望者》？」 一个北极尽头的科幻怪人，一个在雪地落幕的终局故事，都很应景。 而且，夏油杰平时没少看书，后者偏冷门居然也有所涉猎。偏了偏头，清水眠感慨道：「还好我都知道。」 嗯了一声，夏油杰轻轻道：「我有看你的节目採访，有推荐过两本书。」 原来因果是从他这里开始。经过这番提醒，清水眠才想到，自己的确是在某个节目访谈中，推荐过几本书。採访以后，他忙着做歌，没有回看节目，并不清楚内容剪辑掉或否。 轻轻笑嘆了一声，清水眠调侃道：「看来，你也迷上我了，成为我粉丝了。」 夏油杰抿了抿唇，紫眸落在清水眠的脸上。毛线帽与眼罩，将这人包裹得差不多，只露出个清瘦优雅的下颌，他手指动了动，想要捏一捏。 控制好这突然的冲动，他催促着快选。 清水眠选了后者，「总感觉伊藤老师的《科学怪人》在这讲起来，几分惊悚又可怕。」 在徵询了他的意见，夏油杰省略一些情节，很快讲起了《守望者》的结局。 「……所谓利用少数人的牺牲来拯救大多数的人，罗夏不能接受，愤然离去。 「茫茫雪原，曼哈顿博士拦住了罗夏，宛如全能上帝的男人阻拦着那可怜暴戾的流浪汉。从身份，到力量，二者从未有过对等。 「可是，罗夏摘下那隐藏自我的墨迹面具，露出了他流浪汉的真容。这个身材瘦小的流浪汉，朝着世上最伟大最全能的神明曼哈顿博士，冷声道：『never。』 「他催促着曼哈顿动手，因为只有杀死他本身，罗夏才能停止他永不妥协的正义。 二人仿佛陷入了故事之中，看到了那个坚韧又暴戾的流浪汉，站在比超人还全能的曼哈顿博士面前，大喊着让他动手，周遭风雪肆虐。 「最后，神明曼哈顿博士轻轻一抬手，只一指，罗夏化为了寂白雪原上的一滩血。从上往下看，就像是一朵盛开的梅花……」 夏油杰缓声说道，语气也被现在的风吹走吹淡，听不出情绪。 「杰？」清水眠叫道。 脚步随之停住，夏油杰眼睛望着半空中缓步走下来的五条悟，忽然觉得他也是个不近人情的神明。 然后，还未踏到地上，距离两米高度，五条悟勐地跳跃下来。 「嗨！」伴随着颇具气势的辅助音，五条悟双脚落地，脚尖铲起雪，高抬腿一踢，无数雪沫朝着清水眠夏油杰二人而来。 夏油杰赶紧回身护住清水眠。 「悟！」 「哼！」回应他责备的语气的，是五条悟贼傲娇的语气词。 「？」清水眠。 什么情况？ 理了理戴着的眼罩，看不见的清水眠还没有明白过来，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柔软的羽绒服夹带着寒凉裹紧了清水眠。两条过长的胳膊搂着他，接着脑袋也搁在头顶，将他整个人抱住。 「不高兴。」五条悟气哼哼地说道，「我在上面查探方向，你们在这里手拉手走着，好过分！」 「啊这……」清水眠胳膊被卡在五条悟胳膊外面，便顺势收了收，楼了搂他。 第123页 「刚才只是无聊在讲故事，你要听吗？」 「不要！」清水眠的提问，被五条悟一口回绝掉。 「属于你们两个人的故事，我才不要听！」五条悟嚷嚷道。 面对他一通无理取闹，又霸占着清水眠，夏油杰插手看着，冷淡地问道：「那你找到方向了吗？」 「那边。」五条悟指了个方向。 想到什么似的，他突然在清水眠身上一阵乱摸，尤其是腰部。说实话，清水眠自己的腰部很敏感，平时很注意跟人保持距离，但到了五条悟这里，很多时候这傢伙就格外出乎人意料。 一被摸腰，清水眠忍不住连喘带叫，声音断断续续：「悟，你、你别……！」 「绳子呢，绳子头哪去……」五条悟本没注意，兀自嘟嚷着，忽然听清水眠断续喘着，再一看他泛起粉的脸，愣住了几秒。 清水眠的脸，在雪原白色的反光中，就像是剥了壳的荔枝般，半透明的白。被五条悟这一闹，泛起了微微的粉红，像是荔枝壳的红嫩，特别的诱人。 五条悟眼睛一亮，冰蓝的眸子显现出小孩子般好奇又跃跃欲试的光。他双手慢慢往下，虚虚笼着清水眠的腰，想要一下抓住挠痒痒。 而无形中，喉结滚动了下，冷眼看着的夏油杰出声阻止道：「悟，别藉机欺负眠。绳子头在我这。」 被打断的恶作剧，让五条悟有点不满。 但他转念一想，考虑到清水眠等会的恼羞成怒，在这荒野雪原总不太好，便干脆放弃。 然后，五条悟笑得灿烂：「既然这样，现在就我牵着眠的手，然后你拉着绳子防止他摔倒！」 说着，他拉着清水眠的手，催促道：「快点啦。」 ……等下，没人问下我意见吗。然而身体被五条悟一扯动，清水眠迫不得已往下走了几步，然后又被绷紧的绳子拉住。 「……」 这种场景，清水眠在萌宠视频里，也看到过呢。 自家可爱的宠物，被人抱走，而吃味的主人则站在原地，握住绳，一动不动，直至绳子勒住宠物。 ……艹。 这两个傢伙，真的把他当争夺的宠物了吗？！ 想到这，清水眠就黑了脸。 而基于目的地是摩周湖的太阳柱，三人还是勉强维持的表面和平静，沉默地走向刚才的方向。 半小时后，还是没有到。风雪唿啸。 「确定吗？」夏油杰问道。 「当然啦。老子可是六眼诶，什么都看得见！」五条悟振振有词。 夏油杰紫眸扫了他一眼，指示道：「帮眠抬高点羽绒服，遮住他下巴，防止冷风灌口。」、 「不用……」没人管清水眠的抗议。 答应着好勒，五条悟凑近，替他拎了拎羽绒服前端的衣领，竖起来，然后拉拢，遮住清水眠的下颌。 好傢伙，毛线帽、眼罩、高领羽绒服三套下来，清水眠只剩下个鼻孔露在外面。 静静看着，夏油杰忽然走过来，凑到清水眠面前，拉下竖起的高领拉链，又理了理，更加细緻地整理好，然后再拉上，遮住清水眠下半脸。 面对他重复的动作，五条悟「啧」了一声，不满道：「杰你什么意思？！」 顺便理了理清水眠垂落的头髮，再次梳拢掖进帽边，夏油杰淡淡道：「没什么意思。」 五条悟挤了过来，夏油杰堪堪让了他半个身子。然后，五条大少爷拆解了高领，按照自己的思路，再次竖起，拉上拉链。 拉链最上端戳到清水眠的下颌，他略略抬头，正要开口劝说，然后又感觉一双手在自己衣领上扒拉，拉链往下，脖颈周围的衣领再次竖起，然后拉链再次朝上。 ……就，非要这么较劲吗？ 清水眠一阵无言。 而这两个dk似乎较上劲了，拉链反反覆覆地拉上拉下，衣领反覆被拆解。而清水眠的脸越来越黑。 这像是宣示主权的行动，让他的联想更加不好。萌宠视频里，经常有被争来夺去的宠物。 ……艹。 最后，五条悟率先沉不住气，大声质问好友道：「杰，你到底什么意思！」 夏油杰的声音也冷冷地响起：「说实话，我觉得你对眠很过分！」 「哈？」五条悟也冷笑起来，「难道你以为这样，是在为眠着想？挑起事端的，明明是你！」 「……」本来到这里，夏油杰还有几分反思。但奈何五条悟太会气人，直戳其痛处：「你以为眠这样就喜欢你多一点了吗？！」 来了！经典的争夺大战台词！在萌宠视频里经常看到！ 「不然是你？」夏油杰直接反问道。 说着，他还不忘用双手捂住面前清水眠的耳朵，避免他听到争吵。说好的二人解决，那就不能让清水眠为难。 而被捂住耳朵的清水眠，只朦朦胧胧听见二人在吵架。 什么「他跟我还是跟你」、「哦不巧了他肯定喜欢我多点」、「你以为的青梅竹马实际上压根没人在意」、「但老子就是他的青梅竹马」、「错！只是竹马竹马」…… 就像是迴旋保龄球般来来回回。 这种经典的，争宠视频对话！清水眠太懂了！ 本来只是为了家中猫猫小五观看的萌宠视频等，居然完美代入了现在的情况。 想到这，清水眠脸更黑了。 第124页 这两傢伙根本没把自己当做伙伴吧！ 「我说，」放弃了扯下夏油杰捂住耳朵的双手，清水眠看起来气势弱很多，但一开口，就让吵架的二人住了嘴。 然后，夏油杰五条悟二人看到清水眠脸黑如烧焦的锅底，冷淡地表示道。 「你们两再把我当萌宠争来争去，腿给你们打断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昨天的第二更+今天的更新。】 吵架都不在一个频道的三人。 · 伊藤润二的《科学怪人》，阿兰摩尔的《守望者》：伊藤润二老师漫画的原着改编于玛丽·雪莱《弗兰肯斯坦》，小说作者即是诗人雪莱的妻子，据说是第一本真正意义上的科幻小说。 几年前看过翻译的全文小说，原文结局颇有点浪漫主义的毁灭色彩，当然漫画改编的结局也很好。 阿兰摩尔的《守望者》：是唯一获得雨果奖的漫画小说，dc反英雄漫画的杰作。09年拍成电影，导演为扎克·施奈德。作为dc宇宙的总导演，如果看过近年来上映的dc宇宙系列电影，以及前段时间风波不断最终上映的《正义联盟》四小时全版本，应该大体知道该导演的风格。 其阴郁与象徵，是原着漫画《守望者》必不可少的。但是很遗憾的是，因为故事的精彩与寓言的载体，以及故事形式的变化，就算是照着漫画分镜挨个翻拍，那也是缺少精髓的。 在此之前，我其实推过一遍了。但因为中后段结局太过震撼，以及虚无，涵盖了近代人类歷史进程的那种寓言对照感，始终还想再吹一波。 ps.我也知道自己的臭毛病，就是喜欢突然插一段掉书袋剧情-，-。再改啦，再改啦。 但是我觉得夏油有点像罗夏吧，不想因为多数人牺牲掉作为少数的咒术师群体，所以后来，哎。 【感谢时间】 感谢山月与川、丘丘、神明的地雷~！三位小天使么么哒~！ ps.本来以为会是个清闲的暑假，谁知道人际关系也是长大的人必须处理好的一环。唉不说了，大家晚安。 pps.我的游戏卡带又又到了！啊我要去抓宝可梦和打对战qaq！ 第60章 唿啸的风,掠过巨大而竖立着的冷杉，苍翠的针状叶子抖落细碎的冰棱。 冰棱化雪而坠下。 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滴落，水迹在清水眠的毛线帽上泅染,染成较深的颜色。 抱膝坐在冷杉树下的清水眠茫然未觉,只习惯性地抬头,然后一点雪沫悄然而落,缓缓地吻上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 风唿唿吹着，在这个灰冷的雪的世界肆意流窜。 雪沫还在持续下落,一只大手挡在了清水眠面前。戴着眼罩的他眼睛遮住看不见，只是仰着头，被地下雪光照亮的脸，小而莹白,就像是个提前发光的小太阳。 那只大手起了恶作剧的心。 大手轻轻地揪住毛线帽的顶端,再使劲拉扯。 像是蘑菇被揪掉帽顶，清水眠露出头凌乱的白髮,脸上还有几分不理解现状的茫然。在迅速理解了情况以后，他出声问道：「是悟你吗？」 被点名的恶作剧人士,扬手丢掉那顶毛线帽，骨节分明的手掌盖在清水眠的脑袋上，搓了搓脑袋，让他的头髮更加凌乱。 凌乱的头髮成了霜白的冬草，被这只大手压住，偶尔冒出乱了的发梢。不能视物,其他感知就陡然提高起来。那暖热而干燥的掌心抚摸着脑袋,一下一下，竟有几分舒适惬意。 「呜啊眠你的脑袋好小，感觉我一用力就能捏爆。」五条悟感嘆道,大手收拢，顽劣地捏捏掌下的这颗小脑袋。 清水眠不悦地眯眼，下颌缩进竖起的衣领，勐地甩头。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悟。」他低声叫道，禁锢头顶的手掌便松了开。 恶劣的大男孩目光落在他整个脑袋缩在衣领内，手随心动，扒拉下高高竖起的衣领，拉链往下一拉，刺啦一声，露出了那消瘦的下颌。 就像是嫩白的竹笋尖般，似乎稍微用力，能掐出痕迹。 五条悟是自由散漫的人，心念一晃，便做出行动。他用手掌捏住那下颌，语气颇深情：「啊男人，你的名字叫做，爱情。」 「……」 缓了好半天，清水眠才从这油腻中缓过来。他面无表情道：「你是改姓杰的姓氏了吗，悟？」 「嗯？」 「要不然怎么这么油。」 他毫不留情的吐槽，引得五条悟哈哈大笑，放开捏下巴的手。然后，他随手打了个响指，道：「你和杰平时不就这么交流的吗，一大堆文学作品与各种象徵隐喻，难道以为我不懂吗。」 「……要我说实话吗？」 「喂喂眠，你有时候真的不可爱。」 「对一个男生请不要用可爱来形容。」 冷风吹着脸，清水眠抬手摸索着衣领，想要自力更生地拉上去。然后五条悟又凑过来，帮他整理着衣领。 张嘴想要阻止，毕竟这个就是刚才争吵的导火线，而且也是三人现在冷战的原因。可五条悟只是凑过来，帮他整理着。 「那是因为，我和杰都喜欢你啊。」 清水眠木着脸，感受到那併拢的衣领拉链，窸窣地往上潜行，就像是什么倒流而上行，从冰冷的胸口升至更高处。 怎么会有五条悟这样的人呢？ 第125页 说喜欢的时候，语气又热烈又自然，就像是旷野之上，突然绽放的红色花朵。因为暂且盲着眼，清水眠的听觉更为敏感，仿佛听到那花朵无声盛放，悄然落在自己的鬓角。 而五条悟略带疑惑的「哦」了一声，看到藏在少年雪白鬓髮下的耳垂，有了一抹红。 什么啊，还以为是个小狐狸，原来也有够纯情的。五条悟若有所思，回想从初遇种种，总感觉对于清水眠的所作所为快要抓住某条重心脉络了。 灰白的雪空，有风在唿啸。高大的冷杉，翠绿的针叶抖下绵密的雪沫。 降落的雪沫，纷然而飞。 在寂静之中，清水眠缓缓仰脖，摇了摇头：「不是时候。」 四个字，他说的又轻又淡。在他知道妹妹死而復生的办法以后，清水眠怎么能放弃。在失去父亲以后，又失去妹妹的那晚，他做梦永远都是深色的赤月，永远也逃不掉的梦魇。 而现在，他有办法去破解这个噩梦，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做。 至于其他，都该抛诸脑后。 那苍白的脸，仿佛黯淡的白月亮，脸埋在衣领内，就像是缩在黑暗的一角不肯露面。 任凭五条悟怎么戏弄，他也只是抱膝不动。五条悟冰蓝的眼眸一转，选择从背后抱住他，下颌搁在清水眠的右肩上。 「不是时候——这是什么意思呢眠，嗯？」 说着，他低低笑了一声。 笑声清雅迷人，就像是泊在水面上的一朵花，诱人採撷。 「……你不是五条悟吧？」清水眠疑惑起来。 「啊咧？」五条悟眨巴了下眼睛，不明白这疑问。 这傻瓜语气一出，很好，还是他。清水眠松口气。 刚才骤然的优雅高冷，宛如五条悟身体里藏着一个高雅贵公子的形骸。虽然清水眠忽然想到，他的确是御三家五条家唯一的少爷。 但是他很少想到五条悟跟御三家的联繫。大抵是因为这傢伙，从来都自由洒脱，脑内没有半分规矩的界限。 「啊哈你放心，杰不会真生我们气的。」五条悟道。 「？」 然后，清水眠便理解到，五条悟以为自己是在担心目前三人的冷战，才说出了刚才的话。对此，他在进行安慰。 缩在衣领内的脑袋，不免又埋下去了一点。 「压根不是一回事。」他轻声嘀咕道。 「嗯？」 在五条悟疑惑语气下，又摆摆头，飞速地说没什么。 比起解释，他更擅长掩饰。 但是五条悟很不满意他的掩饰，锢着他的胳膊紧了紧，身体微微前躬，整个身体像是含住了怀里的人，一头白毛拼命蹭着肩膀，撒娇似地哼唧。 真像只奶里奶气的小奶猫。 猝不及防地，清水眠想起自家猫猫小五，像极了五条悟。再想到以后，如果自己真的不在了，妹妹会託付给监护人，猫猫也会得到照料。 可是，然后呢？ 一剎那，他突然生出巨大的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真的要人命啊……没想到我居然也有看着三四千字的稿子不满意全部删除的时候…… 说实话，内心在滴血。但总觉得，不能拿那些糟糕的东西来敷衍人。 ……偏偏最近还没有灵感的缪斯，默默嘆气。 ……写不出来了，抠脑壳。明天再继续吧。 第61章 没有以后了。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后来。 从未有过的茫然，如这寂冷灰白填满雪空，也萦绕在清水眠的心头。 有一把迟钝的刀,试图斩开了他坚定如黑铁的意志,虽然暂时只有一个粗糙异常的小小豁口,但那钝口的刀,反反覆覆地在那豁口上，迟缓地,凝滞地，不断摩擦，不断拉扯。 在这拉扯之中，清水眠感到难熬的,焦灼的,无可言说的，自我怀疑。 「悟。」远远地,传来夏油杰的唿唤，被风带了过来。 「啊哈,杰果然没有生气！」五条悟说道，高兴地抱紧了怀里的人。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清水眠吐槽道，不易察觉的是，他嘴角也有一抹微笑。 刚才三人陷入冷战，夏油杰就跑到不远处去搭建帐篷，似乎在避开他们,以至于清水眠想要缓解下冷凝的氛围,都无法做到。 听着踩踏冰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水眠知道，夏油杰在靠近。戴着眼罩的他抬起头,唤一声，「杰。」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现在在五条悟怀里，五条悟高大的身躯将他搂住，抱紧，灿白如雪的头髮蹭着清水眠的脖颈，整个姿态充满着占有欲。 这落在夏油杰眼里，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偏生清水眠一无所觉，引颈望着自己，双眼被眼罩遮蔽，仅露出一个秀挺的鼻樑，淡色的形状姣好的嘴唇。 淡红的唇，遭了寒，染上一点点的霜白色，像是花朵被寒冬冻住。 「杰？」 清水眠疑惑着，唤了第二声。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夏油杰「嗯」了一声，算是回復。 还在生气？他更加疑惑。 「刚才另一个搭帐篷的人说，很快就要有日出了，应该能看到太阳柱。」夏油杰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北海道摩周湖的太阳柱，是奇景，仅在冬季会有，且极为罕有，按照往年来看，最多一两次。这也是三人踏上这场旅途的关键。 第126页 听着夏油杰的声音，清水眠总觉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看着茫然抬头看着自己的清水眠，嘴唇微微张开，形成小小的一个「o」型，像是小孩子的困惑与乖巧。 夏油杰的睫毛再颤了颤，低下了身，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起来了，眠。」 三人是寒冬天黎明时分就出门，清水眠因此睡眠不足，现在便有点犯困，感知也迟钝起来。此刻夏油杰拉了他一把，他慢吞吞地答应着，正要起身，一个不稳，又跌了下去。 「哎呀！」五条悟成了肉垫，夸张地叫了起来。 清水眠这才想起来，五条悟在自己身后。 「没事吧，悟？」 「有点痛诶。」五条悟哼唧道。 「那抱歉了。」清水眠嘟囔着一句，费劲闭了闭眼睛，眼睛更涩。 夏油杰的手再次拉住他，顺势拉住这只手，清水眠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夏油杰长手一揽，将他圈在怀里。 「……」 「我是暂时看不见，不是整个人都残废了。」清水眠开口道。 至于五条悟抱了，夏油杰抱吗！仿佛在玩什么dk抱抱贴贴游戏！ 玛德一个一米八八，另外一个一米九，瞧不起一米七五的他吗！ 暗自腹诽着，清水眠头抵着夏油杰的肩膀，听到他哼笑一声，结实的胸膛震颤着，嗡嗡地发着声音。 「还是抱着吧。」他悠悠地说道，「不抱着，总是有点不放心。」 「……」 有时候，清水眠也会困扰自己于人情于潜台词的敏锐。 譬如这时候，他很快就听懂夏油杰的话。 然后，垂落的双手缓慢地，摸索地，放在了夏油杰的腰间，仿佛他的拥抱有了回应。夏油杰另一只轻轻地搭上少年的后脑勺，微微垂眸，紫色的眸子静静看着怀里的少年，闪烁着温柔的光影。 忽略掉漫天唿啸的风雪，忽略掉对面五条悟不善的表情，至少，这个方寸之间，他与清水眠是独处的。 夏油杰想，自己这么聪明，却学会了自欺欺人。 而抱着他的两条胳膊细瘦如博尔赫斯笔下黄昏的街道，似乎在延长，环住了夏油杰的腰，慢慢收拢，最终加大力度。 「！」 受到腰部禁锢的大力制裁，夏油杰这才明白清水眠突如其来的亲昵。 「哈哈哈哈哈！」五条悟瞬间大笑起来，知道自己不落下风。 夏油杰低头看见怀里那人咬着牙使劲勒住自己腰，仿佛把这个当了不得的报復，忍不住也噗嗤一笑。 「哈哈哈哈再用点力啊眠！」五条悟起闹道。 一被闹腾，清水眠也勐醒过来自己行为上的幼稚。 「闭嘴。」他边笑边恼道。 然后他笑得浑身发抖，头大幅度摇摆着，最终头拱着，抵在夏油杰的胸膛。夏油杰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空旷的雪原，迴荡着三人的笑声。 「眠。」五条悟唿唤着，清水眠把头转向他，被他一把扯了过来，脱离了夏油杰的怀抱。 正不满他的突然，五条悟又继续把他的眼罩摘上去，推至额头处，像个髮带，露出少年光洁白皙的额头。 「悟！」清水眠夏油杰齐齐叫道，都在担忧雪盲症的影响。 清水眠闭着眼睛，不肯睁眼。 对此，五条悟嗤的一声笑：「眠你是这样软弱的人吗？」 他语气散漫，并不责备。说着，取下自己的圆形小墨镜，再架到了清水眠的鼻樑上。 「睁眼看看。」 在混沌的黑暗之中，五条悟的声音轻飘飘传来，听起来有几分轻佻与混蛋。 「不睁开眼，会看不到真实的一切。」 这句话，似乎刺痛到清水眠，他霍然睁开眼。 然后，他看见了。 灰白的雪空，淡漠得像这个形容词本身。 寂寥而空旷。 冷杉树林竖立着，像是一个个沉默无声的黑色士兵，伫立在这冷而淡的雪原之上。苍翠的冷杉针叶，扑簌簌地落下雪沫，露出它焕然散发的生机绿意。 然后，有奇异的光，宛如天使的到来，出现在这苍白无味的世界。 天仿佛走到了尽头，地被掩埋在雪原之下，海角更是遥遥不可见。天尽头，海之角，这一处粲然夺目的金色极光，在此降临了。 灰的天，就像是波澜黯淡的海洋。而这金色的，圣洁的极光，浮现于此。 金色的光，就像是夏日的向日葵，灿烂热烈，却又保有一份秋季的郁金色，蓬勃饱满。 这一束美丽的金光，恍若舞台垂直打下的灯光。而它的造物主，不是在人类之手，而是自然造就的。 宛如天启。 「这便是，太阳柱。」清水眠喃喃道。 他们三人现在站在一颗高大的冷杉树下，望见了北海道这罕见的自然奇观，心中颇为震撼。自然的鬼斧神工，是人类始终难以企及的。 寂白的天空之下，出现的太阳柱奇观，自上而下，像是光的隧道。想必每个小孩童年都有过的科幻想像，希望天降ufo，飞碟打下一道光，被选中的孩子随着这道光缓缓上升，吸入飞碟内，然后逃离这个星球。 「我没有。」五条悟快速否决道。 看着清水眠无言地盯着他，「啊」了声，意识到打破他口中说出的童年幻想，好像不太好。他两指撑着下颌，想了想，咧嘴一笑：「不过你小时候要告诉我，我会帮你打下飞碟的。」 第127页 「……谢谢你哦。」 对于他的自大与狂妄，也不是第一次。但这次，清水眠顿觉心绪复杂。 「我的话，小时候迷恋亚瑟王传说。」夏油杰说道，「毕竟那时候只有自己看得到咒灵，会觉得本身是天选之人。」 「现在也是这样啊。」五条悟顺嘴道。 「也是。」夏油杰认真地点头道，「作为强者，可是要守护弱者的。」 「嘁」了声，五条悟很不以为然，摸上清水眠的脑袋摇了摇，反问道：「那在你眼里，现在的眠就是个弱者，所以你守护他咯？」 「悟你这是无理取闹。」信念被反驳，夏油杰有几分不悦。 偏偏五条悟不懂退缩，还火上浇油。他轻快地吐了吐舌头，道：「把别人当弱者，然后自己当强者，这是个角色扮演游戏。还不如当不败的魔王呢。」 当深信的观点被好友以一种游戏的比喻来戏嚯，夏油杰忍了再忍，攥紧拳头，却还是被五条悟那种表面的轻浮给激怒。 「悟你！」 欣赏着奇景太阳柱的清水眠，听到这里，意识到二人的气氛不对，连忙转眸看着两人。 「别吵架了。」 他的劝阻，换来的是五条悟眼珠一转，直截了当道：「如果吵架，选他还是选我？」 「……」 这什么鬼问题！ 这种场合，在艺能圈清水眠也见多了。他深深地知道，不要战队。 而是，平稳地，稳妥地，端水。 清水眠觉得煳弄五条悟和夏油杰，很难。于是他认真地想了想，发自内心地说道：「我很喜欢大家在一起，也喜欢现在的日子，所以，不要吵架了，悟、杰。」 他说着话，那双幽深的赤红眼睛里，无声而沉静，像是深夜的海面。 而这沉静的海面，映照的黑色与银色，是夏油杰与五条悟的头髮。他左看看，右看看，不断地看着他们。 啊真的可爱，一如既往的可爱。 五条悟想着，本来就不存在的怨气，更是烟消云散。他双脚一跃，一下就蹿了过去，脚陷落在雪地，快步走了两三步，伸手捏住清水眠的脸颊。 出其不意的举动，让清水眠避无可避，而更过分的是，这个人还使劲揪住了他的脸，往两边拉扯。 「眠你啊，简直就是端水大师嘛。」 一语道破清水眠的目的，五条悟揪着他的脸，轻轻拉扯着。 动作不大。清水眠他抬手，两只手捉住五条悟的手，没用力便掰开。 「有些事，你可以不说出来。」 看着他，清水眠认真介意道。 「大部分事不值得我说破的啦。」五条悟话锋一转，「只是，有时候会觉得你把我当傻瓜诶。」 「……」 清水眠以沉默回应他。 见状，五条悟也不生气，其实他并不在乎这些琐事，于是啊哈哈地转了话题，然后看着奇景太阳柱，提议道：「我们来许愿。」 「太阳柱又不是生日蜡烛。」清水眠否认道。 「愿望反正也不能靠空想实现，只是藉此正视自己的心嘛。」五条悟单指挠了挠头髮，打着比方，「比如说，我就想跟眠你约会啊。」 「啊这，不必说出来。」清水眠坚决地否认这个愿望，「我会当没听见，不对这一刻我失忆了。」 「喂喂眠！」 夏油杰双手啪的一合，也加入了此时欺负五条悟的举动：「好，下一个话题！」 「餵杰——」 欺负五条大少爷的快乐，让二者相视一笑，心情愉悦。而五条悟看着他们偷偷地笑，表示老子岂会在意这些，大度地原谅了他们。 看着逐渐模煳的太阳柱，金色的光柱像是召唤的魔法图腾，亮起的光，仿佛是绘制的魔法图腾所表达的心愿，即将实现。 逆光的，深色的，在这个寂冷的雪原，它的存在，仿佛一个启示，在恆久的不停歇的时间里，终于肯为这一刻存在的人而停驻片刻。 天地纯白如昔，除却那太阳柱，如祈祷的烛光般，闪烁着光。 仿佛一场骤然降临的幻梦。 在这幻象之中，清水眠双手交叠，抵在下颌，闭眼祈求着那个愿望的实现。 对于他突然其来的举动，五条悟放弃了一贯的幼稚，而夏油杰放弃了素来的操心，二人只是默契地对视一眼。 细小的雪沫，落在清水眠仰着的脸，浓密的睫毛，与眼睛同色的睫毛，染着雪水，就像是彼岸花那狭长的鲜红花瓣上沾着剔透的晨露。 睫毛颤了颤，仿佛晶莹的眼泪盈满了眸。 ——你真美啊，请等一等！我正哀婉我所失去的一切！ 《浮士德》里，主角如此说道。而其中的凄婉，与无可挽回，要到了今天，清水眠才能知道。 他想要挽回的，何止是眼前的自然奇景，更是妹妹的性命。 甚至还有，自己的性命。 连他自己都被这份贪心，感到无可适从。 · 在太阳柱消失以后，三人去往搭好的帐篷位置。深一脚，浅一脚，清水眠走在中间，前面是五条悟，后面是夏油杰。 一米九的五条悟步子大，脚掌也较大，留下两串脚印。走在中间的清水眠，踩着他的脚印，跟着往前。相较于五条悟，清水眠的鞋码不及他，全靠着五条悟的脚印踏着雪。 第128页 而在他身后，夏油杰又沉默地将这两排脚印覆盖过去。 凌晨时分起床的三人，经歷迷路、争吵，再遇到太阳柱的奇景，各种兴奋劲一过，都有些疲惫。无声的雪原，他们沉默地走着，没什么话。 话语冻结在了唇边。 可清水眠预感到，再不讲，也许就无法开口。 「悟、杰。」 他低着头，认真地踏着前方五条悟的脚印，垂着眸看着雪地。五条悟的黑色圆框小墨镜戴着，地下的白成了灰，仿佛黑白不分。 「过段时间，我想跟你们说点事。」他吐露道。 「现在不方便吗？」前面的五条悟随口问道。 「过几天吧。」清水眠推辞道。 「行。」后面跟着的夏油杰，干脆地答应。 清水眠略略松口气，肩头的重压与心中漆黑的秘密，都松动了一些。 给他一点时间吧，总会、总会说出那个秘密——关于妹妹的死亡。虽然他还不确定，这个时间要定在哪里。也许是在事情解决以后。 也许。 抵达了帐篷处，清水眠即刻躺进去。帐篷本来是用来看太阳柱的，结果三人在刚才恰好看到，观赏的帐篷似乎无用，但是睏乏累倦的三人还是钻了进去。 拉上帐篷塑料门，外面的风雪便与他们无关。 刚一进去，清水眠倒头就睡。他着实累了，闭眼就沉进黑甜的梦境之中。五条悟夏油杰二人也即刻倒下去，挨着他假寐。 迷迷煳煳中，清水眠翻了身，看到眼前人脖颈上挂着个绿叶的吊坠。 清水眠，睡得意识模煳，下意识伸手够那个吊坠，去抓。 五条悟完全是被勒醒的，定睛一看，清水眠抓断了吊坠链子。他「嘶」了一声，半是疼，半是心乱。 完蛋了。 是五条悟遮蔽他感官的那个吊坠。有这个咒具在，清水眠看他如常人无异，没有了，他就是一只可爱小猫咪罢了。 睡得迷煳的清水眠眯眼看了看掌中的绿叶吊坠，又疑惑地看了看身边侧躺着的五条悟。 他看到的是，自家的可爱猫猫小五。尚且来不及想猫猫为何在这，看到蓬松柔软的猫咪，无辜的冰蓝眼睛一眨又一眨，清水眠瞬间不行了。 他发出了猫奴呜呜呜的投降声，伸手一把抱住眼前的猫猫，拼命蹭脸。 被抱着蹭脸的五条悟茫然了，低头见清水眠神思恍惚，闭眼陶醉，大概明白他还在睡梦的余韵之中。五条顶着一头凌乱的白毛，一脸懵逼。 自己这算是因祸得福？ 啊现在这情况，跟杰公平竞争中，老子才不要被当成宠物猫。 怀抱着这个嫌弃的想法，五条悟觉得是时候掉落马甲了。 怀抱着自家猫猫，清水眠还是不可避免地跌落进那个梦。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回忆重放。 自己再次回到了酒吧。那个穿的如马戏团选手，行为也像马戏团选手的偶像女团经纪人巽幸太郎，墨镜之下的眼神逼视着眼前的他。 「眠君，其实很简单的。只要取其心血就可以了。 「啊古话有说过，一命换一命。虽然我觉得取心血，不一定会死啦。但是量大的话，的确会死吧。 「关键是，这个事情啊，就没有个准确的定量。 「你到底会怎么做呢，眠君？」 · 二年级很快就开始了。 第二个初夏，来得也很快。 操场角落里蔷薇丛，在深绿的铁网丝之上，再次开得盛大。 而热烈鲜红的颜色浇在冰凌凌的刨冰之上，带着酸甜又饱含着夏冰的凉意，沁人心脾。亮丽的萱草色太阳伞撑着，露天咖啡馆，清水眠家入硝子二人，正吃着刨冰说着话。 「我以为这次能混到外勤任务。」清水眠嘆口气。 「外面跑的事，交给悟和杰就好了。」家入硝子不以为意。 「嗯」了一声，清水眠闷闷不乐，再次翻看手机，随口抱怨道：「他们都不给我发简讯。」 「……」 你们三个dk，要不要这么闺蜜团的感觉。 家入硝子不说话了，她已经放弃加入dk们的友情，选择独善其身。 「这次的任务，说是去保护咒术界重要人物。重要人物据说是个小女孩。」家入硝子机智地选择转换话题。 「啊我知道。」清水眠点了点头，夏油杰已经跟他说过详细的了。 他笑了笑，「那个女孩的名字很好听，比我妹妹也不差。」 「你妹妹是美丽事物的代名词吗？」硝子毫不犹豫地吐槽他的妹控属性。然后，就见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 算了，她放弃这个话题了。 「女孩叫什么？」硝子随口问道。 想了想，清水眠答道：「好像是叫，天内理子。」 这个时候，清水眠还不知道，这个名字引发的蝴蝶风暴，最终导致他们dk三人组分崩离析，从此分道扬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卡文，家人在追前段时间的某年代剧，跟着看了几集。看到巴黎会谈，顾维钧外交官诉说自己胜利的梦，再一个人清清冷冷地走上那道台阶，上面全特么挂的是外国旗帜，再有泪，亦是无处可流。 何止是怒髮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更或者是，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第129页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感谢时间】 感谢山月与川的地雷。这位小天使，么么哒。 第62章 告别硝子,清水眠跟妹妹打招唿借□□曲谱，去往约定的地点 路遇一地朝颜集市，本该是七月盛夏举办的朝阳花会,今年居然提早了。朝颜名字很美,实际上是最寻常不过的牵牛花,花形如外放的喇叭,大大咧咧，奼紫嫣红,倒也热闹。 朝颜集市摆放展览着数种朝颜花，其中的紫色品种，清水眠倒很喜欢。 有两种，一种是亮而艷丽的紫色,被称之为「今紫」；另一种沉静而稍暗,深得有几分古朴的韵味。据卖花人说，是现在的人们想像中平安时代的人喜爱的紫色,叫做「古代紫」。 「想像中的颜色吗？」 清水眠蹲身，摆弄着那深色的古代紫朝颜。柔嫩的花瓣,外放地开着，一点也不忌惮暴露自己的花蕊弱点。 「是的。因为我们是现代的人了，只能靠想像来塑造过去的他们。」卖花的女孩子二十来岁，细声细气地说道。 她看着这白髮的美少年，扑扇了下睫毛，轻轻地说道：「靠想像来塑造一切……」 仿佛有蝴蝶凝滞在他的睫毛,这白髮的美少年一动也不动,蹲身似在沉思什么。最终，他做出了选择。 伸手抱住那盆古代紫的朝颜，他站起身,朝卖花女孩道：「这一盆花，我买下来了。」 付了钱，他抱着花盆离去，白衬衫上染了泥也不顾。抱着花，他很快来到约定的那间酒吧。 门口风铃叮噹一响，清水眠推门而进。酒吧内，巽幸太郎与酒保已经在等着他。 披着衣服戴着墨镜的巽幸太郎，还是没有一点帅气的感觉。因为这傢伙一开口，就像是个搞笑艺人。 「本次课题第十四次的会议探讨，在此进行！」说着，巽幸太郎鼓起掌来。 得到的只是门口清水眠冷冷的瞪视。 他抱着那株朝颜花走进来，把花盆放在吧檯：「这花，送给酒吧了。」 酒保道谢。而清水眠沉吟了一下，再次开口：「我做好决定了。」 「等一下。」巽幸太郎插话道，「我们之前不是都在讨论，如何取心血以后，保证你不会为此而死吗？」 「结论是什么？」 面对刁钻的问题，清水眠并没有犹豫，直接答道：「已经告诉了方法，也找你们确认多次过去的结果，各种细节也在讨论中确认，我想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探讨下去，要行动起来。」 巽幸太郎「哦」一声，明白了。 「还要继续吗，眠君？」 那双绯红的眼眸，看着他，轻轻道：「是的，我不能光靠想像去塑造一切。而且，从来没放弃过这个办法。」 「我是觉得你很倔，没法劝。」巽幸太郎趴在酒吧吧檯，说道。 「不过，你最终决定怎么样做？」 「继续实施计划。」清水眠淡淡道。 各种细节已经确认，他要在保全妹妹的同时，不让自己出事。 然后，一切完成以后，再告诉五条悟夏油杰他们。 · 初夏的香樟树隔断日光，却盈满了蝉的叫声，蝉鸣如光点，枝叶上摇晃的光点，恍如漫天的星子散落。 蝉歌如潮，竟像是夜深时城市的霓虹，闪烁不定。 二年级的教室窗外，巨大的凤凰木撑起半片碧空，绿意葱郁。临近花期，绿意盎然的凤凰木燃起一星半点的红，风中摇曳着，竟像是苍寂的白练天空，烧起一点火红的夕云。 遥遥望去，更像是夕阳扯出一丝棉絮似的鸽脚红。 在那沉静的深绿树影之下，夏油杰独自立着。他抽着一根细长的烟，菸灰堆积其上，散落，絮絮似枯焦的雪。 抱着两三罐冰凉饮料罐的清水眠走过，倒退回去两三步，站到他面前：「杰。」 轻轻「嗯」了声，夏油杰低垂着眸，抽着烟，没有动。风动树摇，阴影漫过他的上半张脸，像是十九世纪贵族爱戴的纱网帽，朦胧而瀰漫的灰黑，令人看不清他的眼睛。偏着头，清水眠使劲地看着他睫毛底下的紫眸，想要看清。 睫毛颤动了一下，夏油杰分明知道他在看，却还是垂眼抽菸，不肯对视。 自从上次天内理子的任务回来以后，他就这样。五条悟说，任务失败了。本来清水眠还担心上层会有所追究，但似乎毫无动静。也许是因为之前五条悟夏油杰的任务都出色完成，一次的失败不足挂齿。 但保护人质这任务以及这毫无影响的后续，清水眠觉得不对劲。具体哪里，他说不来，或许只是出于过往经歷以及混迹艺能圈的一种本能的优先怀疑。 这一点本能的怀疑，不足为虑。更大的问题是，就此之后，夏油杰消沉下来。 并非肉眼可见。夏油杰素来聪明，聪明人懂得遮蔽情绪，但如果打击很大，那遮掩的情绪似有若无地存在。 停留在他听到「天内理子」名字时的一个微怔，任务失败以后说话时偶尔的恍神，以及，抽得越来越凶的香菸。 最后，是班主任夜蛾正道来拜託五条悟清水眠二人，多注意点夏油杰。看着满脸为难的班主任，清水眠明白，这个提议恐怕是万不得已。 毕竟五条悟那跳脱的个性，指望他与好友促膝相谈，宛如人设崩塌。该直男眼中，待人接物只有最强，很强，一般，超弱等概念，简单粗暴，又某种意义上平等。 第130页 内心腹诽着五条悟，清水眠轻咳声，寻着话想要安慰夏油杰，默默递了一罐冰镇可乐给他。 夏油杰接过，低声道谢，只拿着可乐，继续抽菸。 清水眠再次咳了声，唤道：「杰。」 夏油杰抬头不作声，轻轻喷了他一脸的烟。浓重的菸草味道刺激到清水眠，他顿时呛咳不已，胸膛起伏想要吸口清新空气，却把刺鼻菸草味深深吸进胸腔，更加难受。 最后，更是丢了怀抱的可乐罐，大力锤着自己的胸膛。折腾了半天，弓腰咳嗽的清水眠这才有了一丝余力，抬起手指往夏油杰的身影那处指了过去，指点的手暗含谴责。 抬手帮他拍着背，夏油杰开口道：「刚才悟已经来过了。」 「咳他也是被你这样一招制、走了咳咳……」清水眠咳着，断断续续地说着。 含煳地「唔」了一声，夏油杰笑了笑，然后抬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两个聪明人的对话，到了这里，已经不言而喻。 刚才五条悟来过了，肯定也是为劝说他。然后被夏油杰轻松拨走。 好不容易不咳嗽了，清水眠弯腰捡起滚落地上的可乐罐，发现已经摔得漏气漏水，摇摇头，将它们丢附近的垃圾箱。 夏油杰立在凤凰木的树荫底下，看着清水眠再次向自己走来。 尽头是渐转蓝绿色的碧空，也不是雨后，那柔和的日光之下，掠过一道浅淡的绚丽的初虹。疑心是错觉，夏油杰望了又望，然后听见了少年一声唿唤。 「杰。」 随着他的这一声唿唤，风摇影动，无数的香樟树枝叶抖动，生机盎然，绿意遍布，宛如春潮般涌来。 青粲的浅绿、翠缥的虚无、春碧的承接、翠微的转机，最后，风入松般的春深似海。 整个初夏承着逝去的春日，与那春深之中走出去的少年，一同烙印在夏油杰的眼眸。 风动，操场上那一面校徽旗帜也被吹动。 而夏油杰的心，砰的一声，似乎被这个夏季完全打开。 那短暂的迟来的初虹，映着夏季的日光，挂在新桥色的天空，如弹珠饮料瓶般的清凉透彻。 「眠。」他主动唤道，滚动着喉结。 清水眠略带意外地抬了抬眉，应声。距离夏油杰还有两三米的距离，他正要走过去，却听见夏油杰说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前进的脚步，一时剎住。 「我跟悟，都喜欢你。」夏油杰斟酌地说道，「说出这件事，不是一时的情热，而是已经很久了。」 「……嗯。」 仅仅一个字，清水眠自己听出了回答话语里的干巴巴。 夏油杰也听出，但是，他只是轻轻笑了笑，继续说道：「想跟你说的事，我知道你很喜欢妹妹，以后会跟你一起照顾她的。你呢？」 他没有在催促。 清水眠不由垂着头，想，这真的不是时候。 他的计划是自己让妹妹死而復生，保全自己以后，再坦白一切。如果是现在，说出来只会被阻止罢了。 因为除了他自己会贊同这个疯狂的计划，这个很可能导致十年后自己死亡的计划，没有人能支持得了他。 脚底有蚂蚁，在寻寻觅觅，伸着触角四处乱转，似乎迷失了方向。 而方向在哪里，只有前行的人自己知道。 清水眠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时间久了，他听到头顶夏油杰的声音，轻轻嘆息，拂过一朵花般轻柔。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夏油杰丢弃菸头，狠狠将烟用脚踩熄，再弯腰捡起。这一系列的举动中，他其实内心是希望清水眠开口说出什么的。 然而，没有任何声音。 最终，夏油杰转身离去，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 在他身后，清水眠霍然抬头，搁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青粲等颜色描述：来自于中国传统色。 日本传统色也是有的：里叶色、青竹色、柳煤竹等，感觉用在这里意境还不够，所以没选择。 关于初虹：一般来说，是春天的天空第一次出现的彩虹叫「初虹」。想用在这里，应个景罢了。 · 近来看到一句诗歌，再想到文章之后的剧情，很是感慨。 「尘土人间多少事，相关，只有初逢三少年。」 原诗是张野狐的《南乡子》，两少年改为三少年。 第63章 夏风吹了过来。 凤凰木长条状的树叶摇动着,阴影像是悬挂绳索上的透明许愿瓶般，断裂坠落，没有任何一个愿望在此被聆听,也就不会被实现。 望着夏油杰远去的身影，从渐浓的黑色,到薄薄的影子,清水眠始终没有动。最终，他只是深深吸气,然后吐气,仿佛将多余的情绪抛掷。 最终，转身离去。 因为知道这时候的挽留,只会带给彼此困扰,所以清水眠没有去做。 他与夏油杰，背道而驰。 · 下午的课，清水眠说不太舒服便请假回家。走之前，班主任夜蛾正道欲言又止,他知道这个学生对夏油杰的劝说失败了。 朝着班主任虚虚点了下头,清水眠便离开，赶回家去。 回了家，妹妹还在学校未归。打开房门,清水眠一下扑倒在自己的床上，脸埋在枕头,不肯动,仿佛只沙丘里的鸵鸟。 第131页 大半年前,五条悟醉酒的话，清水眠那时候其实不太信。要在冬季北海道三个人一行以后，他才觉得有什么变化了,而那是真的。 只是为了自己的计划，他始终迟迟装作没有看见，逃避着。直至今日，才知道避无可避。 还好不是五条悟。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清水眠抬起胳膊重重拍了下枕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他翻身，仰面对上天花板，手放在额头上，嘟囔了句：「小五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自从上次猫咪小五失而復得，那只美丽的蓝眼波斯猫仿佛就放飞了自我，总是在消失。得亏清水眠所在的公寓楼层不高，外加妹妹劝阻，自己又很忙，他这才放任了猫猫散养。 嘀咕着「连猫猫都不听话了」，他翻了个侧身，烦恼地嘆了口气。 身体压着的手机震动，清水眠没有发现。想着等会还是去寻寻小五，他缓缓闭上眼陷入假寐。 打过去的电话，无人接听。 五条悟的大拇指和中指两指夹着电话，拎在半空晃荡，电话震颤不已，始终没有接听声。单手叉腰盯着去电的那个姓名，五条悟墨镜滑落到鼻尖，蓝眸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中央闪出的名字。 ——清水眠。 三个电话打过去，始终没有人接。 「搞什么啊眠。」五条悟不满地瞥了下嘴角。 刚才清水眠请假回去，夏油杰也藉口不舒服把自己关上宿舍不出来，五条悟猜出二人发生了什么，想要从夏油杰那里了解，但夏油杰关门关窗防他如防贼，压根不给任何机会。 抬手挠了挠头，五条悟顺手发了条简讯，扭脸跟一旁站着的硝子说：「硝子，你看着杰。我去找眠家找他。」 「眠不舒服请假回家了。」硝子看了他一眼，「他现在电话都不接。确定会给你开门？」 「刚才给桃濑发消息，让她放学了开门。」五条悟晃了晃手机，回復的简讯界面一闪而逝。 桃濑成海正是清水眠的妹妹，这点硝子还是知道的。她只是不知道五条悟什么时候连其妹的联络方式都搞到了，想来也是为了更好的泡清水眠。 微微一撇嘴，家入硝子深刻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然而五条悟才不管这些，他素来我行我素，合上手机，便大踏步迈了出去。 等上课之际，班主任夜蛾正道只看到家入硝子一个女生在教室。 「其他人呢？」 「请假的请假，自闭的自闭，翘课的翘课。」 硝子的回答，让夜蛾正道太阳穴爆出愤怒的井字形青筋，全然忘了其中两张假条都是他批准的。 「这群混蛋小子们！」 · 薄钝的夜色透窗浸染进屋内。 侧躺在床边的清水眠闭着眼，唿吸均匀。房间门从外悄然滑开一条缝，一男一女探头进来。「哥哥？」女孩悄咪咪地唤了一句，躺在床上的人没有动静。而另一个人直接走进去。桃濑成海来不及说一声，便跟着那个人同样轻手轻脚地，蹭到了床前。 清水眠侧躺着，夜给他披上薄薄的纱，胸膛轻微地起伏着，依旧在黑甜的梦中没有醒。 五条悟坐到他床边，用了比平时更轻柔的举动。他凝睇着睡梦中的清水眠，顺势朝蹭过来的少女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看着坐在兄长床头的男人，挥手赶自己，想到放学被这人直接拎回来的一路，桃濑成海瘪了瘪嘴，乖乖退出去。 主要是她明白，五条悟不会伤害哥哥半分。 清水眠醒来时已经是深夜。如红绒花般的睫毛颤了颤，眼睛缓缓睁开。 漆黑的暗夜中，他靠着窗外微薄的月色来辨认屋内的一切，冷不丁撞上两对幽蓝的诡谲的火焰。 心头一惊，然后便听见软萌的一声猫叫。 「喵。」 定睛一看，幽蓝的鬼火，原来是猫咪小五冰蓝的眼眸。 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清水眠翻身，大字型躺在床上，喃喃道：「是小五啊。」 五条猫猫：正是老子。 因为残留的咒术不稳，清水眠与五条悟还处于这种人猫生殖隔离中。清水眠对猫咪小五毫不设防，伸手一把揽过猫猫，放到胸前。 毫不设防之下，五条悟被清水眠按在胸口。 五条猫猫：喵？ 睡意惺忪中，清水眠打开床头柜的灯，双手捉住猫猫前肢，将它举起来，然后轻轻笑起来。 「你这只散漫的猫猫，成天到处跑，让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绯红的眸子注视着他眼中的猫，温柔无限。 不得不说，哪怕五条悟知道这种柔情是假的，一时间也心软，温柔地回应。 「喵~」 眼角余光看到床头柜上压着张纸条，清水眠将猫猫再次放在自己胸口，伸手去够那张纸条。 原来是妹妹桃濑成海的留言。 最近她们学校要校园祭，今晚她去找朋友名濑美月等人商量班级校园祭的各种准备，就留宿美月家不回来了。 拧着眉毛看完纸条，清水眠不放心，手四处摸着找手机，找到手机以后，嘀咕着「还是打个电话叮嘱下」。他翻开手机，看到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五条悟，轻轻嘆口气。 想了想，还是先给妹妹打电话再说。 「嘟——」电话声响动着，还没有接通。 第132页 五条猫猫幽幽地看着他，冰蓝的眸子几分哀怨，几分生气。 电话还没接通，猫咪小五一爪横扫电话，直接拍到床脚下。 「小五？」清水眠疑惑道，挣扎着想要起来捡手机。 岂料猫咪一爪拍在他胸膛，用力把他按在床上。 「喵！」 「？」 在按住的猫爪下，清水眠一个鲤鱼打挺，居然没有成功起身。 他家这猫，这猫……有点古怪。时至今日，清水眠才琢磨出点不对劲。 天生神力！ 但看那冰蓝的眼眸一眨一眨地，模样可爱，而露出的小jiojio白又柔软，清水眠又觉得可以了！ 他一副昏君样子低声哄猫，说好好好爱宠我都依你，都依你。然后抬手握住猫咪的前肢，对猫猫笑了笑。 笑容清浅，像是凤凰木微燃的一星花火，悄然坠落在一个新生的、美丽的梦境中。 五条悟无法不被这个真实的笑容打动。 「喵~」五条猫猫这才肯放过他。 而清水眠坐起身来，一只手兜着将猫猫抱住，五条猫猫也仰头看着他。 「喵喵~」 软软的叫声，宛如春节神社敲击的钟声，直击着清水眠的心脏。 而怀里的猫猫冰蓝眼眸眨呀眨，又可爱又无辜。清华岁末忍不住按了按它湿软的小肉jio，低下头，凑近过去。 凑得过于近了。 看着两瓣形状姣好的嘴唇靠近，五条猫猫顿时呆了。 「喵喵喵？」 ……这、这意料之外的吻！ 草老子要亲亲，但绝对不是以一只猫的模样！ 五条猫猫抓狂了，五条猫猫纠结了。 猝不及防地，清水眠的吻轻轻落下来。 温热、柔和的，温柔、宠溺的。 五条猫猫下意识卷了捲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味这个吻。 然后。 仿佛黯淡的星辰被点亮，繁星之中，藏于暗处的宇宙形状，在渐渐被打开。起先，那些脉络细如蛛丝，可每一个连接点都如传递的圣火般燃起，无数的星子闪烁，连缀辉映，织成了海面上洒落星火的渔网。而曾经被隐瞒的真相也随之浮现。 不再受到自身咒术的影响，清水眠彻底清醒了过来。 最后，他看着眼前的五条悟，呆愣愣地。 几秒以后，大概明白什么情况的清水眠，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小五？」 五条悟挠了挠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看着眼前打击过大的清水眠，又气不打出一来。 又不是第一次亲亲！ 啊对，这种时候不能慌！要理直气壮，这样才不会被怀疑！ 他心一横，干脆地点头。 清水眠呆呆地点头，「哦」了一声。 将整件事在脑海过了一遍，最后，记忆画面停留在那个自己主动的吻。 他颤抖着抬手，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勐地仰头看着眼前站着的五条悟，见那货居然还点头，顿时怒火大盛。 「滚啊五条悟！」 作者有话要说：　　跟基友这几天认真聊了聊，剧情捋下去了。 基友用黑泥般的意志，帮我捋了捋卡文的点，于是卡文结束了。 文案上的隔日更删掉了，争取日更。因为这个故事按照目前剧情也到中后期了，而我的阅读强迫症到这里，发作了……就那种纸质书或者kindle上的书籍阅读到一半了，就！必！须！搞！完！ 不搞完，我！浑！身！难！受！ 同理，写文也是这样。该死的强迫症！ 第64章 当夜。 据蹲点记者称,当红---歌手绵的公寓楼下，一白髮男子率先冲出来，其后歌手绵拿着拖把追击。 在街心,二人隔街对望，互相挑衅。 「你过来！过来我打死你个骗感情的王八蛋白毛！」 「不,老子不过去！你过来啊！」 此类对话重复不下二十遍。 随着局势僵持不下,该白髮男子大唿：「虽然订婚解除了，但是你刚才主动亲了,要对我负责！」 并大声质问歌手绵：「什么时候结婚！」 「你嫁给我,怎么样！」 回答该男子的是，歌手绵单手操起拖把,如标枪运动员手握标枪般,一拖把直直飞向白髮男子，姿势专业，饱含杀意。 「滚蛋！」 二人坐实情侣关系破裂，当街吵架打架。疑似存在过订婚关系。 事后,记者想了想,郑重地写下结论：当红---歌手绵竟然隐婚多时，与同性结婚又离婚！ 后来，这份八卦被清水眠的经纪公司买断,不见天日。 · 今天倒霉透顶了！ 短短一天，清水眠经歷了朋友夏油杰向自己告白,五条悟变猫露出真身。 怎么回忆怎么想,都是后者比较让人恼怒！ 那混蛋白毛居然真的趁着自己咒术不稳,来装他眼中全世界最可爱的猫咪小五！ 艹！ 大艹！ 此时此刻，清水眠杀了五条悟的心都有。比起无能狂怒，清水眠更是个坚定不移的行动派,他已经打电话给横滨武侦社，想要询问联合自己买兇杀五条悟需要多少钱了。 啊五条悟那个王八蛋白毛！下次见面，他就该揪秃他脑袋上的白毛，每一根！ 这时候的清水眠被愤怒沖昏了头脑，全然没意识到如果真的买兇杀人，就没有下一次。也许这样的自相矛盾，他内心了解，但未必肯于承认。 第133页 电话接通。 接办公室电话的太宰治。 「呀眠君。送到你家的那个东西，你收到了吗？」太宰治轻快的语气在电话里响起，「是我亲自送货呢，傍晚时分送到眠君家，桃濑接收的呢。」 一听到「桃濑」二字，清水眠的妹控雷达发动，暂且买兇杀人的问询阻在嘴边，接口问道：「什么东西？」 「就是上次试验用的那个『十年火箭炮』啦。」 十年火箭炮，即是瞄准一个人，便能将他与十年后的自己交换五分钟，简单来说，就是穿越未来的道具。 想起因为这个十年火箭炮，清水眠得知十年后的自己死亡，但也不曾让监护人福泽谕吉阻止自己的计划。因为，他看到了十年后活着的妹妹。 只不过现在，他希望十年后的自己，也活着。 因为想要与夏油杰五条悟他们一共度过四季，看遍春日雨，夏蝉鸣，秋叶落，雪花飘，再有新的季节轮迴。 可现在这情况……一天之内，他经歷的两件事，都与两个好友有关。 一个「我当你兄弟你想泡我」，一个「我当你猫咪你特么骗我」。 红绒花般的细密睫毛微颤，电话里太宰治解说着「这道具我们稍微拆解改装了下，调度时间等方面」，清水眠心不在焉听着，打断了他。 「那谢谢太宰君了。没什么事了，我先挂。」 挂断了电话，清水眠在客厅寻了一圈，找到了十年火箭炮。考虑到这道具的穿越功能，他打算封存好，不让妹妹动。 目光一下落到自己高楼上的玻璃工作室，一手怀里揽着十年火箭炮，一手扶着扶梯往上。 客厅辉煌的灯闪了闪，突然熄灭。停了一下，清水眠踩着中间扶梯上回望客厅，再转头透窗望见远处另一栋公寓楼，都是黯淡无光，应该是停电了。 浅淡的月色，降临在客厅中央。借着微弱的月光，清水眠继续往上爬。 岂料一个踏空，整个人摔了下去，仅有三两阶梯的距离，摔倒是没摔疼，只是手中十年火箭筒扬得高高的。然后，又落了下来。 火箭炮的炮口，正对准他。 「砰——」一阵烟雾消散。 清水眠不復存在了。 十年后，是个阴雨天。 覆盖了整个城市的梅雨季节，再次降临。暗处不知名的菌类蘑菇正悄然滋生。 一朵本该生在夏日野山里的萱草花，低矮地盛开在墓碑的脚下，轻轻摇着头，像是在否认这个事实。 被雨淋湿的少年，灿然若初雪的银髮发梢坠落着雨滴，落在早湿透了的黏在青春肉---体的衬衫上，宛如归于河流，不着痕迹。 【清水眠：1989年7月14日——2007年x月xx日。】 最上面，墓碑有张清水眠的黑白照片。其中照片清水眠宁静地看着镜头，微微一笑，黑白的底色让这一刻永驻。 简单地解读了下墓碑的信息。清水眠紧紧抿住唇。 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妹控，第一时间应该想到妹妹，可是清水眠心中却说不出的失落。 因为，自己还是没有活下来，他做出的决定实施以后，未来的世界没有一点改变。 但没关系，十年火箭炮的时效是五分钟，五分钟以后，他重回十年前，可以继续确定计划，修正排除那些危险不稳的因素。 至少，不要让自己的愿望落空。 一旦决定，清水眠就不再迟疑。刚才只看到自己的墓碑，没有具体看到死亡时间。掌握自我死亡时间，这才能把握住回去以后的计划修正。 想到这，清水眠蹲身，蹲在墓碑前，拨开墓碑脚下的杂草。墓碑的生年竖排着，所以他才看不清底下的死亡时间。 正拨开了杂草，窸窸窣窣的雨声中，却听见另外的杂音。 汹涌而浓烈的恶意从背后袭来。 清水眠扭头，看见一个四肢爬行的臃肿咒灵，披散着头髮，缓缓爬了过来。 「饿……饿……想，想吃……」 它兀自念叨着，眼神呆滞地望着清水眠。然后，后肢使劲往后一压，整个腿呈蓄力爆发之势，骤然弹跳起来，即刻扑向了清水眠！ 动作如此迅勐，跟它呆滞的外表倒是有所不符。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清水眠不躲不闪，只活动了手脚，一指自上而下在虚空划过去，银白泛光的弓弦凝成，弓箭唿之而出。 【结缘】术式虽然类似于许愿的圣杯，但也不是没有攻击能力。用游戏来说，清水眠是个可打可奶的辅助型牛逼角色。 一手搭弓，一手凝结成红色的箭矢。 「除魔之矢。」 宛如漫画里大招必出的吟唱，清水眠也喃喃念出自己大招的名字。 扑过来的咒灵愈发得近，劲风之中，那湿臭的发梢已经裹挟风雨而来。 雨中立着的少年，搭弓挽箭，像是古希腊神话里的年少神祇。大雨倾盆，浇透了他的衬衫，裤子，鞋，像是湿冷的毒蛇缠绕着这具鲜活的肉---体。 大雨也挡住了他的视线，可视度远不如晴空之时。 然而，凝成的这一箭，最终还是毫无犹豫地射击出去。 百发百中。 咒灵眼睛中箭，痛得大叫。 无人的墓地，嘶叫声可怖而空虚。 杀了咒灵，收了弓箭，在湿风冷雨中，清水眠唿出一口寒气。 第134页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手錶，确认时间，却想起来摔下扶梯时，手錶脱了腕。只得内心估算一下，看样子，穿越的五分钟还没到。 持续在大雨中浸泡，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又继续蹲下查看自己的死亡时间。 背后有脚步声匆匆而来。不止一人。 「谁在那里？！」 · 下水道。 真人躺在用人体拉扯成的吊床之上，优哉游哉地摇动着。 出门归来的咒灵叼着片东西，爬到他面前，然后用头拱了拱真人。真人顺手摸了摸这咒灵的脑袋，记得它好像是被自己在新宿车站碰到转换的人类？ 哎呀算了，这不重要。 「好乖好乖。」真人摸着它头夸赞道，顺势拿走它嘴里调走的东西。 残余的头髮，残余的咒力。 熟悉的感觉。 「久违了啊。」真人咧嘴，嘴咧得宛如传说中的裂口女般，然后格外愉悦地笑起来。 「这不是十年前杀死我的那个用弓箭的咒术师吗？ 「我记得，后来是我害死了他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提示：您十年后的好友五条悟与夏油杰正在赶到。】 【系统提示：请问玩家[清水眠]是否要开启[十年后·修罗场]副本？】 【yes】或者【yes】。 清水眠：垃圾系统，我要退游！ 【感谢时间】 感谢丘丘的地雷~！这位小可爱，么么哒！ 第65章 熟悉的声音。 清水眠蓦然回头,看见的是红裙白衣巫女打扮的庵歌姬。 除却脸庞身量的成熟，她清秀的脸上多了道不浅的伤疤。 钝色的天，在平安时代,这颜色本为凶色，用于丧服之上。而现在,它笼罩在少年的头顶,沉默中凝成黑云压城的压抑感，像是没有消散的死兆。 隔着雨幕,清水眠不能把人看的很清楚。只看到除了庵歌姬,她身边还站立好几个人，看模样倒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 他们打着伞,出现在这里。 庵歌姬警觉地看着他,试探地叫了声：「眠君？」 然后迅速地摇头否认：「这是咒灵吗。」 「……」 在熟人心里，十年后的自己死得还真透啊。 这时候，还是要完全证明自己的身份。想了想，清水眠直接问道：「歌姬学姐,十年前我送的那张专辑典藏版,有我的签名。学姐现在还收藏的吗？」 这事情对于清水眠来说，其实不过是一年前入学的事。之于庵歌姬，却已经将近十年。 她愣了愣神,直至身边蓝色长髮的少女担忧地叫了声「老师」，庵歌姬才回过神来。 原本冷静的神色,在审视眼前乍然出现的红眸少年,不免带了几分震惊。犹豫良久,立在伞下的她，将手机递给身边的蓝色长髮少女，吩咐道：「给五条悟打电话,直接说清水眠疑似復活了。」 蓝发少女惊喜的「咦」了一声，美滋滋地接过电话。 听到五条悟的名字，清水眠想起今晚他作出的么蛾子，恨不得当街打死他。抬手想要阻止，然而雨丝渐收，凉风袭来，他瞬间打了个大喷嚏。 五分钟还不到吗…… 这也太长了。 想着，清水眠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把伞如云朵般移了过来，盖在清水眠的头顶。 然后一件黑色的衣服披在他身上。道谢，清水眠恰好抬眼，看见打伞的人，不说话了。 俊雅的侧脸，薄的嘴唇，俊朗的五官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更加的迷人。 是来自十年后的夏油杰。 他的打扮变得很奇怪。高专酷爱扎的丸子头，现在却散着濡羽色光亮的长髮，披着一身和尚的袈裟。 「抱歉，我来迟了。」 语气比从前，更为的温和。但声音，说不出的低沉。 从内而外，似乎都在大为改变。 嘴唇那个聚拢的名字，忽然就念不出。清水眠只呆呆地看着成年的夏油杰，感觉到差异好大。 夏油杰一出场，对面的庵歌姬等人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乃至于戒备。 「夏油杰！」庵歌姬大喝道，「你怎么敢出现在高专旧人面前！」 「？」起了疑问的，是清水眠。 他看了看身边的成年夏油杰，再看了看对面的庵歌姬，不明白此时的局面。 庵歌姬对上他的目光，咬了咬牙，解释道：「夏油杰杀人叛逃出高专，已经堕落成诅咒师！」 「！」清水眠震惊不已。 他真的没想到，未来能如此开玩笑。然后瞬间脱口而出：「杰？你说的是五条悟吧学姐！」 作为守序善良的夏油杰，始终心心念念拯救弱者的夏油杰，曾经还为此跟五条悟闹不愉快的夏油杰，十年后，居然杀人叛逃，站到了咒术师的对立面。 如果更换成五条悟，这件事其实比较说得通。 「……」庵歌姬等人一阵无言。 她身后的少年们神色不一，鄙夷，疑惑，诧异……直至那个蓝发少女大力摇手道：「不不不，五条悟才不会这样！他可是我们咒术界的最强！……对了，我已经联繫上五条悟了！」 清水眠茫然地眨着眼，俨然还没有明白目前的情况。 十年后，自己死亡，夏油杰叛逃，五条悟成为最强…… 第135页 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是夏油杰。他垂眸看着清水眠，温柔地笑道：「我们该走了，眠。」 「去哪？」清水眠不由问道。 而听到这话，庵歌姬忍不住上前一步：「你不能带走他！」 夏油杰笑意未变，紫眸里映出的都是清水眠，看都不看庵歌姬一眼。然后他一抬手，释放出咒灵，击退了庵歌姬，肆虐的咒灵横扫着庵歌姬等人，毫不留情。 见状，清水眠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而夏油杰弯腰，更加靠近他，散落的黑髮末梢搔着少年的脸颊。他温言道：「不用担心，只是给他们一点试炼，说到底，这些年轻的咒术师还是太弱了，应该变得更强。」 耳边哀嚎不断。 而眼前的人，却如此温柔，眼眸只凝出他一个人的模样。 如此漫不经心的，疯魔。 巨大的反差，终于让清水眠皱起眉来。 他不知道这十年来夏油杰经歷了什么。他只是知道，临近的五分钟将来，能开口的，只有一句阻止。 「够了杰。」清水眠道，「就算是试炼，也不是打伤这群人。」 夏油杰凝眸看着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少年的脸，冰凉而实质的触感，终于让他松口气来。然后他以更温柔的语气答道：「好，那我们走。」 说着，便去拉住清水眠的手。 大手包裹着少年纤瘦的手指，柔软的，珍重的，对待着。 试图翻出他手掌的掌握，清水眠边扯回手边跟说道：「杰你听我说，我很快就回去……」 十年火箭炮，只能维持五分钟的穿越时间。而这五分钟的未来，未免太震撼了。 听到他的话语，夏油杰紫眸颜色变深，狭长的眼眯起，变成狩猎野兽的眼睛。骤然爆出恐怖的威压、兇恶，凝聚成身后黑色深沉可怖的咒力。 夏油杰弯了弯腰，更加靠近清水眠，顺便拎起了少年的手，钳制禁锢住他的手腕，不在乎他吃疼的表情，温言问道：「请问，眠你还想去哪里呢？」 他笑容清浅，仿佛只是个寻常的问话。可那双紫眸阴鸷，整双眼睛瀰漫着疯狂的深色紫。 袭击庵歌姬等人咒灵越发暴戾，那群人惨叫声不断。 而夏油杰表情轻柔，手上动作愈发加紧。 「是想，回到悟的身边吗？」 「……」 「杰。」出声唤他的，不是清水眠。 几乎是同一时间，清水眠与夏油杰扭过脸，看向站着一旁的五条悟。在庵歌姬的电话联络以后，他很快便赶来了。 本该因为今晚的哄骗恼怒的清水眠，在经歷了夏油杰刚才可怕扭曲的黑化以后，看到十年后的五条悟居然稍稍安心。 仔细瞧了瞧五条悟，清水眠心情奇异地安定下来。 居然十年内都没怎么长高，只维持一米九的身高。等会回去就这身高问题嘲笑还是dk的他。 心情一旦变得轻松，清水眠脑海冒出的念头也变得愉快。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未来的变故。 看着五条悟走了过来，清水眠抿了抿唇，说实话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而只看了五条悟一眼，夏油杰便扭过脸继续盯着清水眠，见少年还看着他，轻轻笑了一声。 笑声凉薄如这个阴雨天。 漫天堆着石青的乌云，云被风吹着，半边浓郁，推推挤挤地，黑压压地拥成了一团；半边稀疏，透出灰蓝的天空。附近树丛的风穿林而过，呜呜地吼着。 「眠，选吧。」夏油杰突然开口道。 「选我，还是五条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时间】 感谢15776039的两个火箭炮！这位小天使，么么哒！ 第66章 小雨淅淅沥沥。 淋湿了清水眠的睫毛,也濡湿了五条悟的头髮。十年后五条悟变化不大，审美倒是奇特起来。遮蔽六眼的道具，已经从过去的圆形小墨镜,改为黑色的宽边眼罩。该眼罩还起到了髮带作用，竖起他那头灿然的银髮。 ……像个羽毛球拟人。 清水眠无法直视,却又再看了一眼。 倒立的雪白银髮被雨濡湿,几缕垂落下来，耷拉在黑色眼罩上。在清水眠看来,五条悟的迷人之处,不在于其强大，不在于其锋利的美貌,而在于某些漫不经心透露的小细节。 比如这一刻,垂落在黑眼罩上的白髮，纯粹的黑与白，简单又极致的写意，配上他微微抿起的唇,唇角藏着一点水润的粉,欲感与美感相结合。 悟这傢伙虽然审美不行了，但仿佛比从前更…… 想着，他手腕一痛。转眸,看到身边的夏油杰冷冷地笑了。 再次凑近清水眠，他散落的黑髮掠了过来,擦着清水眠的脸,发梢滴落着水,像针一样扎着脸。 不再伪装，他大笑起来。笑声落在雨里，像断线的珠子滚落,散乱之际，无可挽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一切破碎。 而庵歌姬等人目光齐齐望过来，神情充满着忌惮与恐惧。 伞下，清水眠静静地看着大笑着撑额的黑髮青年，抿了抿唇。 明明是在一把伞下，却仿佛隔着雨幕一样，他看不清眼前的夏油杰了。大笑震动的男人握着伞柄，在他笑得一抖一抖的时候，伞面挪开，淅沥的小雨再次落下。 这一下，清水眠才觉得冷。 第136页 笑过以后，夏油杰再次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催促道：「不要拖延时间。」 注意到他腕间的手錶，清水眠飞快地熘了一眼，下午四点零七分。 哪怕是体感，这五分钟的时间，似乎也过去了。 难道是……十年火箭炮出了问题？ 内心怀疑着，表面却不动声色。清水眠故作沉吟，拖延着时间，然后慢慢开口道：「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明白，只知道，杰和悟还是我的好朋友。」 「骗子。」夏油杰五条悟异口同声。 庵歌姬等人：不愧是你.jpg 一句话就让已经不同阵营的两个男人，骤然统一了阵线。 清水眠疑惑，清水眠不解。 清水·端水大师·眠有着巨大的困惑。 是我死之前……得罪了他们？ 然后清水眠否认这个可能性。按照目前的计划，十年前的自己至多也就是瞒着二人完成妹妹復活这件事。 但五条悟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嘛眠还是选一个，选错了，我会生气哦。」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你这个变猫欺骗我的混蛋白毛！ 还停留在今晚被欺骗的震怒之中，清水眠强忍暴打他的冲动，只握紧拳头，迅速瞥了他一眼，再也不看。 目光再次熘到夏油杰腕上的手錶，雨幕与发光之中，清水眠看清了时间：下午四点十三分。 已经过了五分钟。算上刚才耽搁的时间，他待在这个未来太久了，何止是五分钟了。 心中骤然一沉。 脑内如倒翻的日历般，将画面全部尽数回放，最终停留在今晚太宰治电话里说过的话。 「这道具我们稍微拆解改装了下，调度时间等方面……」 清水眠记得当时的自己正在气头上，心不在焉，没有很在意太宰治的话。而太宰治靠着一开始抛出妹妹，从头地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然后才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个内容。 做生意成这样，太宰治十足的奸商售后！ 「五条悟！」 突然间，庵歌姬喊了一声，警觉道：「你要做什么？」 清水眠顺势看过去。 竖起的手指指尖，小小的黑洞乍现。是五条悟的术式施展。 而他本人只是弯唇笑着，语气格外的活泼：「别紧张啦别紧张啦，站着多尴尬啊所以表演点小魔术来活跃下气氛。」 庵歌姬嘴角一抽。 你这是威胁吧！ 其实，五条悟你很想把清水眠推给诅咒师夏油杰吧！ 种种吐槽，庵歌姬无法言说，只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清水眠。她一看过来，她身后的几个学生也看过来。 今天本来是她带京都校的学生们来祓除咒灵，恰好路过清水眠的墓碑，便想着来拜祭一番。岂料追踪咒灵的咒力到此，却看到活生生的清水眠。 然后，一切不可控了。 随着庵歌姬探究的目光，清水眠也受到她身后几个少年人的打量。而随着他们的眼睛看过来，夏油杰捏着他手腕的动作越来越重。 紧紧的禁锢，诉说着占有欲。 明明刚才五条悟有了动作，他都没有这么大反应。这也许说明，二人虽然不是咒术师一个阵营了，却依旧有着过去的情谊。 在被坑了一把以后，清水眠没有恼羞成怒，只是默默记上一笔。十年火箭炮这笔帐，等找到回去办法再找太宰治算。 现在的他，面对选择，面对未知，深深吸口气，冷静分析局势。 虽然这两个人不是他过去的好友，可对他的感情仍在。 现在的五条悟夏油杰也不在一个阵营，但是，比起庵歌姬等人对夏油杰的防备警惕，他们二人依旧保持着份不可言说的默契。 所以，这个选择怎么做，都无碍。 轻轻吐出口气，唿吸在雨中化为具象的寒气。可头顶之上，没有雨。夏油杰的伞再次遮蔽过来。 仿佛他在，这个世界的风雨就不会朝清水眠而来。 偏执的、暴戾的诅咒师夏油杰，体内依旧存在着那个温柔的dk杰。 兀自恍神着，夏油杰细长的眼睛望过来，突然低语道：「让我猜猜，眠你刚才是在拖延。」 一如既往的敏锐。 「看我手錶两次，说明你很在意时间，而且又在拖延，这说明你还是想逃走吧？」 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嘴角的笑容越发咧大，「这不是好主意，眠。」 仿佛故意一样，当着五条悟的面，夏油杰嘴角噙着一抹笑，凑到清水眠的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 眼角余光看了下五条悟，他竖起的指尖旋转着漆黑的小旋涡，往这边看，但没什么表情。 仿佛又回到一小时前追着dk悟打的时候，清水眠心中烦躁更甚。 按照常理，他应该选择五条悟一方。毕竟以他对庵歌姬等人狠厉的出手，情绪的反覆，现在混沌恶的立场，应当本能地觉得危险。 也就跟五条悟仍有默契这点，说明夏油杰还是从过去走来的那个夏油杰。 孰轻孰重，清水眠再知道不过。 但是。 再次唿出口寒气，雨势渐无。他抬手，抓住夏油杰握着伞柄的手，垂眸道：「杰，我跟你走。」 不是为了赌气，不是盲目信任过去的感情，而是，他想要知道十年前的自己为何而失败。 第137页 ——「想知道你过去的计划是怎样失败，然后被我们得知的吗？」 夏油杰聪慧更甚从前。但是在从前，他不会以此要挟人。哪怕过去所谓的「恶童同盟」那也只是玩笑般的联盟。 可现在，这个诅咒师学会了精准打击，抓把柄踩雷点。 学会了如何微笑着，暗藏险恶地给自己增加筹码。 庵歌姬试图出声阻止，五条悟一个手势让她没有开口。五条悟收了术式，竖起的手指弯曲收回掌心，一手插兜。 他嘴角翘起了一下，仿佛想笑，只可惜如夜昙花般，转瞬即逝。 最后，五条悟开了口。 「你总是相信杰，胜于我。」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发生了什么，五条悟会说出这样的话？以及，初见十年后的五条悟夏油杰，清水眠其实都被他们惊到了，某种程度上。 奥运会我们是第一诶！ヾ(@^▽^@)ノ！ 【感谢时间】 感谢神明三颗地雷、感谢山月与川的一颗地雷。两位小天使，么么哒！ 第67章 又到了黄昏。 雀色的天空,宛如麻雀羽毛那朦胧的色调，分明不起眼，却因为天空中那颗燃烧的红色心脏,更为暧昧。 夕时的落日，仿佛烘焙的烤箱,银硃色般的红艷,一路蔓延艷烧到天际最后的一朵云。 站在屋内，透过廊檐,清水眠望着遥远的夕阳,眼看它要打开天际的一个豁口，整个天要进入逢魔时刻。 而这时,纸门的移门被合上,「啪」的一声，屋内亮起了灯。 「眠。」 熟悉的唿唤。 清水眠应声，扭脸看着夏油杰，微笑道：「杰。」 夏油杰脚踏木屐,身穿袈裟,披散着长发，也温文尔雅地笑。 对视中，二人隔着八个榻榻米,半个房间的距离。在二人中，没有人率先缩短这点距离。 还是夏油杰主动。他往前踏了一步,清水眠则后退两步。于是,他不再前进,落在小几上的饮食，如几天前一样，没怎么动过。 三天前,清水眠随着夏油杰回到他所在的盘星教。然后从他手下得知，夏油杰的叛逃堕落为诅咒师是在高专三年级，然后很快便当起盘星教的教祖，至于该教的具体业务倒无人透露。 然而在知道夏油杰当年杀掉了自己的父母，叛逃咒术界以后，清水眠撑着额头，感觉怎么也托不起自己脖腔上的这颗脑袋。 这份罪孽…… ……怎么会。 他想起与自己躺下看星空的那个夏油杰，他们在天花板上映出无数的星辰倒转，他说起自己的父母，说起自己的强大，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存在的。 时光荏苒，岁月更迭。 十七岁的清水眠，已经看不清二十七岁夏油杰的眉睫。 他本来以为，自己跟着夏油杰，至少比跟着五条悟清净。然而，并没有。 他本来以为自己只会担心十年后的妹妹。然而，未来却存在着更多的，更大的危机，拉扯着自身的情感。 正当他纠结懊恼着，夏油杰细长紫眸望见少年清瘦的脸庞，在屋内白炽灯的光照下，泛着珍珠似的冷光。苍白羸弱。 知道他几天没怎么休息饮食，夏油杰长嘆一声，抱胸靠在纸门上，眉毛一挑，盯着清水眠道：「不要弄得我想要囚---禁你似的，除非你真的想要我这么做，眠。」 红绒花似的长睫毛颤抖了一下，清水眠抬眼，看着他。 眼神里，并没有畏惧，甚至温存着几分旧时的信赖。 「你做不到。」清水眠笃定道。 「如果你真想要做，那就不会在三天前给自己加那个筹码。」 说的是三天前，夏油以带他了解未来自身计划的失败这点，让清水眠最终选择了他。 当时的清水眠是初到未来，又遭遇穿越不回去的突发情况，只觉得夏油杰变化太多，不折手段。但这三天之内，反覆回想，反覆咀嚼目前的信息，他也想明白了。 如果夏油杰真的有信心清水眠会跟他走，就不会这样做。正因为没有完全的信心，才擅自给自己加了这个筹码。 五条悟最后那一句「你总是相信杰，胜于我」，忽然闯进了清水眠的脑海。 ……这未来，到底还有多少事他不知道呢？ 被清水眠说中心事，夏油杰沉默一瞬，轻轻道：「是啊。」 他嘆息一声，眸光递了过来，些许温柔的旧影。 「你总是比其他人了解我一点，就连软肋都是。」 想要回应他，看着他一身陌生的袈裟，再想起夏油杰手下说的那些事实，清水眠沉默了。 「为什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而夏油杰很自然的答道：「因为，他们是一群没有咒术的猴子。」 之前，清水眠他就问过他听到的夏油杰那些事是否真实，包括弒亲。在被封闭信息的情况下，他只能拿得知的信息，去向自己最信任的人求证。 夏油杰便是如此回答。 「……」 不是第一次收到这个回答，清水眠已经没有初始的震惊，只是缓缓摇着头。不知全貌，不可指责。 他只得皱眉想了又想，想了再想，最终忍不住问。 「普通人只是群猴子。那这世界，只有咒术师配活着？」 「这是盘星教的宗旨。」夏油杰答道。 第138页 「……」清水眠再次无言。 他无法理解。对于清水眠来说，因为妹妹只是天与咒缚，没有咒力，算得上是普通人。所以，他没有办法把整个世界分作一盘黑白棋局，将所有人简单的归类为一种或另一种。 可眼前的，又的的确确是夏油。最终，清水眠只得低着头，反覆翻转自己的手掌，反覆地看。 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这样的未来？ 见他沉默不语，反倒是夏油杰开了口：「眠，你不是想了解自己为什么计划失败了吗？」 霍然抬头，清水眠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 「我不想说。」夏油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语气淡淡，「因为到现在，我还是很生气。」 张了张嘴，清水眠干巴巴地硬挤出来道：「抱歉……」 「事实既成。」他的声音冷而硬，没有多说，然后转身而去叫他跟上。 清水眠忙不迭地跟着他走，走出了所在的这日式庭院，慢慢地来到大街。所走的都是僻静小道，夏油杰似乎在避免与人接触，有对母女擦肩而过，同他并肩的清水眠看到他厌恶地拧起了眉。 为转移他注意力，清水眠便随口问道：「对了我怎么一来十年后，你就赶过来了？」 「咒术界腐朽，上层与底下的咒术师都不是一头的，总会有内鬼。」夏油杰答道。 「哦那你要带我去哪？」清水眠问道。 「见你最想见的人。」 这句话让清水眠呆了呆。而夏油杰狭长的紫眸扫了过来，语气略带危险：「你以为是谁，嗯？」 说着话，夏油杰脚步一停，侧身凑了过来。二人在逼仄的小巷，他这一靠近，清水眠直接被挤压到墙壁上。 昏暗的小巷墙上，绿藤垂落，其中点缀着粉嫩的八重蔷薇。风轻轻一动，静止的绿藤挟着粉色蔷薇在半空中打鞦韆，花影落在小对面的墙壁。 清水眠望着对面墙壁摇晃的花影，像是简白的素描动了起来。再转眸，看着逼近自己的夏油杰。 他应当害怕他的喜怒无常。 可清水眠内心深处，没有触及到这种感觉。 因为夏油杰情绪的起伏不定，是他知道他的患得患失来源于哪里。来源于清水眠过早的逝去。 在这个未来，清水眠没活过十八岁。他实行了自我计划，最终自我消亡了，留下所有的亲友在这缓慢流淌的十年长河里，随逝水而行。 十年漫漫岁月河流，所有人随着时间的河往前走，当然不会是十年前的模样。 理解到这里，暂时抛却了对现在夏油杰的不理解，清水眠主动伸臂，抱住了靠近的夏油杰，双臂搂紧，抱紧他宽阔的肩背，轻声道：「我不以为是谁。」 「以及，对不起，杰。」 僵硬冷冽的背嵴，缓缓栖伏下来，不再僵冷。那藤紫色的眸子闭了闭，自鼻腔里短促地「嗯」了声。 最后，他也紧紧抱住清水眠。 这算是二人之间的，一种暂时的和解。 · 很快，二人来到了目的地。 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窗，清水眠看到一个粉发女人坐在窗前。女人的侧影，很熟悉。 粉发女人在等待着谁，神情焦灼，时不时往窗外看。而在她转头的几面之中，清水眠认出了她。 是十年后的妹妹桃濑成海。 「你去吧。」夏油杰催促道，「我在附近等你。」说着，他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除臭喷雾，往自己身上喷着。 看着他奇怪举动，清水眠目露疑惑。而夏油杰长长唿了口气，「附近一股子猴子味道，真让人不舒服。」 清水眠瞬间哑然。 对于刚才的和解，只是二人间的和解，他有了更深层的认识。 夏油杰摆摆手，道：「等会我来接你，眠。」 默然点了下头，清水眠迫不及待往那间咖啡厅走过去。而频频看着窗外的粉发女人，终于看到了大步走来的少年。 窗内的女人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勐地起身，动作太大震动了桌子，掀翻了点好的咖啡。咖啡厅侍者疾步走来，收拾着，对顾客问长问短，备是关怀。 可女人不管不顾，愣愣地盯着窗外，目光随着走近的少年而动。直至他走了进来，走到她面前，桃濑成海仍然是一副恍神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清水眠也是百感交织。 自己成功了，也失败了。 最终，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成海。」 而粉发女人忍不住捂住嘴，抬起的手指中指，一枚璀璨的钻石在闪烁。 清水眠目光一下犀利起来。 中指，即是订婚戒指。在未来，有人爱着自己的妹妹啊。 想到这，少年的目光又柔和起来：「真好啊，成海。」 而看着眼前微笑的少年，仿佛一整个春天再次降临。桃濑成海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了过去抱住少年，大哭着。 清水眠无奈地拍哄着。所幸咖啡厅人很少，除却几个侍者，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一番折腾下，二人才得以坐到彼此对面，细细诉说这些年的情况。 从妹妹口中，清水眠知道是夏油杰匿名联繫了她。 不是说让他知道计划为何失败吗？ 但看到对面妹妹美滋滋的笑容，清水眠又不再困惑。计划失败的问题可以等会找，但是得知妹妹成功活下来，他觉得很好。 第139页 而且，从咒力的流动来看，十年后的妹妹不再需要自己供应咒力，完整得活了下来。 清水眠觉得很好。 但不知为何，他心头沉甸甸的大石，还是没有落下。 用搅拌棒搅拌着咖啡，清水眠被妹妹唤了几声，才从恍神中醒来。 他歉意地笑了笑。 「哥哥你有心事。」对面的桃濑成海一针见血道。 「唔」了一声，清水眠下意识摇头否认，桃濑成海却只是静静看着他，然后慢慢说道：「其实在过去里有几天，我会觉得哥哥你很不对劲。那时候，我问了，被你搪塞回去，便没有再问。 「后来你不在了……」说到这里，桃濑成海哽咽了，一双美眸蓄出水光，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才继续说下去，「我总是在翻来覆去地想那几天你的模样，还有就是想，我自己该坚持问下去，这样…… 「……我才不会怪自己。可那已经，没有用了。」 「……」 看着对面大人模样的桃濑成海满眼是泪，清水眠沉默良久。 最终，他开口道：「看着成海你美丽地活着，我很开心。但是，我不仅仅在关注着你。 「我还在，还在想着悟和杰……」 十年后的五条悟夏油杰，一个是咒术界的最强，一个是盘星教的教祖，地位都是卓然。 可…… 少年们的并肩而行，走到今日，却是分道扬镳。 那年北海道太阳柱之下，讨论的心愿，都湮灭在风中。 现实则是，夏油杰似乎疯魔，五条悟要站在好友的对立面。 「我很担心他们。」清水眠坦诚道。 然后，他的双手被妹妹轻轻捉住。 疑惑地抬起头，清水眠看到对面妹妹眨着泪眼，对自己微笑。 「太好了。」桃濑成海破涕为笑，「哥哥你终于学会真正地，关心其他人了。」 「？」清水眠嘟囔着否定的意见，「以前，以前我有这么不近人情吗……」 桃濑成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想到自己计划开始，就与监护人福泽谕吉走到对立，而这穿过来的十年后，五条悟夏油杰的二人态度也很有问题，猜测自己八成没有对他们透露过计划，就单独完成了。 「……」 迟疑着，清水眠不得不承认：「好像，是有一点点。」 「恭喜哥哥，你都学会反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清水眠：谢谢，并没有被夸奖到。 因为眠猝不及防的死亡，对众人造成了很大的创伤。原因不在他，在于真人的恶意。 第68章 枯茶色的夕阳,像极了茶叶干瘪的颜色，亦或者是一瓣枯萎的玫瑰花边蜷着，泛了灰。 带着某种即将逝去的意境。 在第一抹夜色的蓝落在少年发梢时,他提出了告别。对面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的粉发女人骤然闭上嘴。 最后，她只是说：「学会直率地表达吧,哥哥。」 看着成熟的妹妹桃濑成海,清水眠很轻很轻地点了头。 「好。」他郑重道。 「真的不跟我回家吗？」已经得到答案，但桃濑成海还是不死心。 摇了摇头,清水眠耐心地再三答覆：「不了,杰这边……我还有点事。」 桃濑成海的眼睛恋恋不捨地望着他，最终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最终,她拿出一支新手机,输入自己的联络方式递给清水眠。 这个举动，让清水眠知道她早有准备。 「哦五条先生托我转告你。」桃濑成海忽然想到似地，「他现在很生气，希望你快点去哄他。其他的不需要担心。」 啊这,还是悟的作风。 因为五条悟这份惯常的不正经,始终脚步虚浮踏在这个未知世界的清水眠，稍稍地定下心来。 他抿了抿唇，试着坦率,却又说不出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与妹妹分别以后,清水眠再次跟夏油杰回到盘星教。 回去以后,他被安置在另一处庭院。庭院外面有棵凤凰木,正是花开如火烧之季，像极了他们从前高专读书时窗外的那一棵。 夏油杰似乎很忙，总不见人。照料清水眠的,是两个女子高中生，叫菜菜子和美美子，是对双胞胎，也是夏油杰的养女。 偶尔与她们谈话，听到两个娇俏的小姑娘高傲地叫普通人为「猴子」，清水眠抿着唇不说话。 即是夏油杰的养女，便受到了他平日的言传身教。由此可知，夏油杰到底有多憎恶普通人。 清水眠想不明白。但他大概知道怎么样让夏油杰主动找他。 在一次「关于普通人与诅咒师存在的关系」为主题的辩论，他成功驳倒两个少女以后，菜菜子恨恨地表示：「你居然站在猴子那一面，你这个叛徒！我要告诉给大人听！」 清水眠语气温柔，点着头似乎在附和她们。 「毕竟，我的衣服是普通人制作的，食物出自普通人，还有很多需要依靠普通人，总得承认自己的短处，而不能跟两位一样，自力更生。」 说着，他摊了摊手，表示无限的遗憾。清水眠的态度绅士，言语温和，保持着素来的风度，但他将其中尖锐包裹在那些善意的蜜糖之下，更让人如鲠在喉。 最后，彻底气哭两个jk。 第140页 翌日，忙碌的盘星教教祖夏油杰，推了他房间的纸门。 而清水眠正在廊檐下坐着，看庭院那棵凤凰木。木屐顿响，跫音渐生。 走到清水眠身边，夏油杰立住，站在他身后，语含调笑：「从前我不知道，你还会跟悟一样气哭小姑娘。」 「唔」了一声，清水眠看着凤凰木晃动的阴影：「气哭小姑娘，的确是我不好。」 身后的男人轻笑了一下，「下次想见我，直接说。」 说着，木屐再响。然后，夏油杰坐到了他的身边。 不再望着那凤凰木摇动的阴影，清水眠扭过脸，静静地看着夏油杰。夏油杰却没有看他，抬头望着碧空。 学着坦率的表达…… 对，坦率的表达。 清水眠看着他的侧脸，开口道：「因为杰你的帮助，我见到了十年后的妹妹，知道她过得很好，放下心了。」 「但我，还是想知道自己在这个未来，为什么而死亡。」 他改变的原计划，推敲再推敲，规划再规划，想要的未来，却只实现了一半。 「更想要了解杰你这十年里，发生了什么。」清水眠缓缓地说道。 夏油杰没有说话。 云影吹过来，悠悠飘落在庭院下方，落在坐在走廊上的二人腿上，垂下一片深色的印记。 时光悠长而惬意。 很久，夏油杰都没有开口。清水眠安静地等着他的答案。他正视着夏油杰，哪怕夏油杰侧着脸没有看他。 再过了一会儿，夏油杰终于说了话。 「我们还没一起正式看过夏日祭的烟花。今晚，我准备了烟花，一起去看吧，眠。」 突如其来的话，清水眠想这也是肯交流的开端，便郑重答应。 「好。」 当夜。 郊外的一处低矮山丘，清水眠跟着夏油杰，一步步地爬上了这小山坡。最后的时候，前面的夏油杰伸手拉了他一把，清水眠也没有推却，握着他的手踏上山坡。 山坡之上，遍布着娇软白嫩的银莲花。娇嫩的白花瓣搭配蛋黄的花蕊，朴实又可爱，在月下随风摇曳。 今晚的月色也很淡。 站在山坡，越过底下的灌木丛影，便看见一整片粼粼发光的湖面。霜淡月薄，湖面如镜，折射着银蓝的浅光。 「手抬起来，张开。」夏油杰开口道。 清水眠依言照做。 骨节分明的纤瘦五指，举过头顶，在夜里张开，像是一朵绽开的烟花。 他一阵恍然。 这是那晚他对夏油杰施展的小魔术，清水眠记得。而十年后的夏油杰，依旧记得。 夏油杰也抬手，张开了五指。 「你如果缓缓把手举起来，举到顶，再突然张开五指，那恭喜你，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个烟花，一次最多放两个。」 顿了顿，他低声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里尔克的诗歌。而且，还有后半句。」 ——你如果缓缓把手举起来，举到顶，再突然张开五指，那恭喜你，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个烟花，一次最多放两个。 五指张了张，清水眠忽然不敢动。他僵硬地把手举过头顶，一动也不动。 依稀听见夏油杰的嘆息。眼角余光中，他看到夏油杰放下手，放下的左手似无意触碰到他举起的右手，那只垂落的右手手指勾了勾。 ——可你知道嘛，如果你缓缓把手伸过来，牵住我，那么我心里，是烟花千千万万朵。 这就是里尔克的后句诗歌。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牵手。 「砰——」 烟花来得不早不晚。 一束束灿金的光柱向天窜去，炸成夜空里无数暖色的花朵。璀璨又绚烂，像是宇宙里一颗颗星体炸裂，一个又一个，全部散落。 苍蓝，薄红，灿金……夜空不再是乏味的深蓝底色，成了涂抹缤纷色彩的画板，记录着这些盛开过的美丽烟火。 夏油杰双手拢在袈裟里，紫眸里映出绽放的烟花，忽然开口：「菜菜子和美美子是我的养女，我遇见她们时，是高专三年级。 「我去偏僻山村出任务，看见村民把当时还是幼童的她们关在笼子里，百般虐待。因为美美子她们是咒术师，与那些普通的村民不同。 「你觉得我在排除异己，把他们斥之为猴子。难道，他们没有这么做过吗？」 「……」清水眠艰难地开口，「我那时候……」 「你那时候，已经不在了。」夏油杰平淡地接过话。 「一米七五，五十六千克，焚烧干净，最后不足二十一克的灰烬，连灵魂的重量都达不到。」 说着话，夏油杰还是没有看身边的少年。而清水眠听着，觉得前面两个数值很熟悉，很快想明白过来，这是他的身高与体重。 一米七五的身高，五十六千克的体重，到最后焚烧成了一撮骨灰。 「那天下着小雨，又起了大风。」夏油杰忽然又说道，「桃濑哭倒了，悟捧着不合时宜的玫瑰花，花的倒刺嵌到掌心里，他也没什么表情。 然后，他笑了一下，由衷地。俊雅的脸被头顶的烟花照亮，随着烟火的寂灭又隐没在黑暗里。 「好奇怪。」他喃喃道，「为什么这些都过了快十年，我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清水眠古怪地看着他，听自己死亡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是件很怪的事情。而诉说的这个人，静得像是一截烧枯的焦木，语气平静到将情绪剥离。 第141页 没有在自我问题上过多的纠结，夏油杰继续说：「当时，起了风，又夹杂着微雨。我只好捧着那堆凌乱的骨灰慌忙走着，走着走着，我感觉自己也死了。 「叫夏油杰的这个人，也已经是一座流动的墓碑了*。」 身边的这个人，平静地娓娓道来。 烟火的倒影散落在湖面上，像是闪烁的星光。 「……」 夏油杰终于侧脸，看着身边震惊的清水眠。 「不要试图跟我说什么，眠。」他紫眸映出少年的模样，语气宛如梦呓，「说那些没有用。」 「我已经决定了，决定让你留在我身边。哪怕是个梦也好，哪怕是幻想也好。」 紫色眸光的深处，清水眠疑心看到毒蛇吐信。 手腕被骤然捉住，一点点地施加着力气，把清水眠拉扯过来，同时也倾身向他。过程中，清水眠略略皱眉，夏油杰恍然觉得不妥了，腕上的力道渐松，但依旧执拗地拉他过来。 恍然间，清水眠明白了。 夏油杰早就崩坏了。而自己的死亡，可能是加剧他的一个过程。 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夏油杰低语道：「这就是你想知道的，我这十年来经歷的事。知道了这些，你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从震惊中缓过来，清水眠嘆息了声，没有挣扎。现在他的心情太复杂，自己也说不清。 他上前两步，主动抱住了夏油杰，郑重道：「抱歉。」 「你已经说过了。」比起上次的拥抱，这次的夏油杰冷淡得多，身体僵着不肯接受。 「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办法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清水眠提议道。 一句话，让夏油杰勐地抱紧了他，头深深埋在他的肩头，长发漫了过去。然后，感受到怀里的男人抬起了头，清水眠听见他似有若无地笑起来。 「我想，这不是个好办法。 「而我有个好办法。」 · 那一夜以后，桃濑成海与五条悟等人，再也打不通清水眠的电话。 妹妹桃濑成海交给他的新手机，被丢在盘星教某处庭院的角落里，机型损坏。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玩家[清水眠]打出了be结局[笼中鸟]。 捧着那堆凌乱的骨灰……已经是一座流动的墓碑了*：原句为「捧着他凌乱的骨灰，我已是一座流动的墓碑」。出自歌曲《wewe》。 「你如果缓缓把手举起来，举到顶,再突然张开五指，那恭喜你，你刚刚给自己放了个烟花，一次最多放两个。 「可你知道嘛，如果你缓缓把手伸过来，牵住我，那么我心里，是烟花千千万万朵。」——里尔克《为我庆祝》 聂鲁达自不必说，里尔克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诗人，他的长诗我总是读得磕磕巴巴，他的好几首短诗却是一读再读。 印象最深的一首，是里尔克的《严重的时刻》。 原诗如下——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走，无缘无故地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望着我。 诗歌都是个人有所触动，个人有所解读，何况标准答案这种事交给课本啦，所以不会在这里过多解读。但是读这首诗歌，有时候我会感悟到生命与黑夜交迭，至暗时刻中，孤独像星轨，重影交错，每一道的刻印都存在着，深浅不一。 【感谢时间】 感谢山月与川的一颗地雷~！这位小天使，么么哒！ 第69章 纸门遮蔽着外面的光。 一旦四面八方的纸门合拢,这个铺垫着榻榻米的房间，就像是个牢笼。 待得久了,对于时间概念，清水眠不再清晰。而房间角落，熏炉悠悠吐着燃烧的檀香。 一息红艷的明火，在薰香炉中点亮。冉冉而起的白色烟雾，缭绕在整个房间。 神智再次模煳起来。 屋里隔着层白雾，清水眠神色恍惚。他仰头望着半空，乳白色的烟雾轻柔地覆在那白皙秀美的脸，像是飘舞的白纱轻轻拂过。 他脸上始终带着几分迷濛，像是陷入了巨大的幻觉。 「叮噹」一下,银色的叉子放置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清水眠神情恍然，只半阖着眼眸，垂下的睫毛浓密而卷翘，像是红绒花般。 没有平日里的警惕，是难得的柔顺驯服。可坐在小几旁的那个人,却忍不住嘆了口气。 他端着水果起身，坐到清水眠身旁，将盛满水果的瓷盘随意丢在小几旁。成堆的鲜艷草莓因震动滚落到桌上，在这暗色的房间里,没有光泽,像是要腐烂。 而那个人，向坐着的清水眠倾过身,单手抚上清水眠的脸庞。 低垂的睫毛颤了颤，清水眠迟缓地抬起头，头微微偏过去,轻轻蹭着那只手的掌心。 动作亲昵，可他的眸光昏暗，眼中雾蒙蒙地，什么都装不下。 「眠。」温柔的声音唿唤着他，像是大雾中的一道指引。 随着这声音的牵引，清水眠低低地应了一声，绯红的眸子呆呆地看着眼前人。俊雅的脸，濡羽色黑亮柔软的长髮，细长的紫眸，以及薄如刀锋的嘴唇。 第142页 仿佛一台坏掉的识别机器，清水眠缓慢地辨别着眼前的人，睁着的眼睛缓缓地眨了眨，慢吞吞地回应：「……唔。」 对面的夏油杰无可奈何地笑了。 「这两天也许是有点过量了。」他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听出一点后悔。 另一只手往回拈起一颗鲜红的草莓，红艷的草莓抵着清水眠的嘴，上唇因动作被掀开一点点，露出上唇包裹的粉嫩齿肉。 面对如此严重的侵---犯，换作平时的清水眠早怒了。可他现在没有任何反应，神色呆滞。 「咽下去。」夏油杰催促道。 听到这句话，清水眠嘴唇蠕动着，亲吻上草莓。然后乖乖地张开嘴，一点雪白的牙齿咬开柔软的草莓果肉，汁水迸溅。 湿软的舌头伸了出来，裹着些许咬开的嫩红果肉，一点点舔着嘴唇边的汁水，想要慢慢地收回去。 又因草莓汁过多，红软的舌头反覆卷着，想要□□流到唇角下颌的余汁，却怎么也伸不到。 而夏油杰眼神幽暗，将唇上的草莓更深地按下去，清水眠只得被迫张开嘴，啜着草莓清甜的果肉，嘴角不断溢出多余的草莓汁，混合着口涎，淋淋漓漓滴落到下巴。 本能地，清水眠感到委屈而呜咽起来，眼睛里泛起朦胧的水汽。 就像是，没有被满足一样。可他分明在小口小口吞咽下这颗草莓，到了最后，舌头微卷，裹挟着唇角最后一点汁与果肉，慢慢地收了回去。 这个缓慢的动作，宛如长镜头的慢放。而那软软的舌头尖触碰到夏油杰的指腹，湿润柔软的触感让他勐然一惊，撤回了手。 然后惊魂不定，眼神四处飘着，仿佛刚才强迫清水眠的人不是他。 同时，眉头烦恼地皱着。 几天前，他听到清水眠提出寻找回去的办法，理智上知道这是正面的解决办法；情感上，却是十年来失去的缺憾汇聚成巨大的黑色旋涡。 宛如当年叛逃咒术界，见到两个年幼的咒术师孩童被普通村民们无故虐待，支撑着夏油杰整个人「所谓保护弱者」的信念支柱最终轰然倒下。 而失而復得，就不可能再失去。情感的支柱直直撞上理智的那根柱子，所有的，再次轰然坍塌。 关住清水眠以后，夏油杰使用了一点点特殊的咒具。角落里，熏炉往上飘的白烟，不是普通的烟雾，而是制造迷幻梦境的关键。 但几天来，清水眠不哭不笑，神色呆滞，宛如人偶般。夏油杰又有点疑惑自己的初衷。 他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清水眠？ 一个如瓷偶般没有生机的清水眠，亦或者是，从前那个孤勇过头的少年？ 盘星教教祖夏油杰并没有思考太久。在高专的那几年，他总是思虑过多，而叛逃咒术界以后，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想要的，务必要得到。 清水眠小声的呜咽，也只有那么几秒，很快便止住。他是当惯兄长的人，不擅长倾诉，不擅长纾解，很多事都是自己扛着。 令从前夏油杰迷恋的，便是那些不开口的满腹心事，大抵是因为他与自己有些像。 看着垂眸不语，呆滞不动的清水眠，夏油杰已经看透自己从前的恋情心事，却还是着魔似地再次倾身，右手抚上他的脸。 看破又如何，诸般业障魔障，也无法放下。 当上所谓的教祖，夏油杰偶尔也读读佛经来忽悠信徒。 印象深刻的，是摩登伽女爱上阿难尊者的故事。 佛问：你爱他如何？ 摩登伽女说：「我爱阿难眼，我爱阿难鼻，我爱阿难耳，我爱阿难声音，我爱阿难行步。」 望着眼前人秀挺的鼻樑，小巧的耳垂，线条起伏的脖颈，夏油杰忽然想看到他的眼睛。 大拇指顺着脸的轮廓滑了下来，漫不经心地划拉着唇，其他的手指併拢掌在他脸颊边，稍稍用力，迫使清水眠微微抬起脸来。 终于看到那双绯红的眼睛。 摩登伽女说：我爱阿难眼，我爱阿难鼻，我爱阿难耳，我爱阿难声音，我爱阿难行步。 什么样的情愫都是从眼眸的交碰开始。 然而，眼前清水眠的眼睛，绯红的眸子朦朦胧胧地，像是映出世间虚浮的霓虹，却没有半分真影。 他柔顺而安静，就像是任何匍匐在脚下看他的所谓信众。 夏油杰喉结焦躁地滚动了两下。 钳制着清水眠脸的手送了开。然后他起身，骤然打开两扇纸门，外面的光透进来，晨光大亮。 明澈的晨光洒在跪坐着的清水眠身上，是静止的，乖巧的。 而这，更让夏油杰莫名烦躁。 忍着这几分烦躁，夏油杰走到清水眠面前，一把钳住他的脸让他抬头，外面的光碎在这双赤红的眼眸里，微微漾着。 「我是谁？」以命令的语气问道，夏油杰微微眯起眼，像是对待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信徒一样，一声催促的鼻音轻哼出来，「嗯？」 下颌被捏住，清水眠被迫抬起头。明亮的光散落在他眼中，微晃，像是红色的海面波浪温柔地起伏。 像极了从前旧影。 这仿佛触动到了教祖夏油杰。 居高临下的他，慢慢蹲下---身来，单手虽仍是捏着下颌，动作与眼神却温柔了不少。 与之平视的过程中，清水眠神情呆滞，似乎是无意中吸入太多的薰香。他呆滞这，缓缓地露出一个迷濛而空虚的笑，眸光对不上焦距。 第143页 只余下那红色的虚影，散开，又聚拢，叠影重重，像是前几日的烟花。 在那宛如虚假的虹影深处，黑髮的男人缓缓低下头，表情微微颤抖，也许那颤动懊丧的脸也不过是聚拢复合的眸光重叠，谁也辨不清真假。 而少年带着梦游般的表情，缓缓看着周遭，就像是发条木偶般呆板。目光落在了小几上鲜艷的草莓。纵然在逐渐失去耐心，看着他的目光落在那，夏油杰还是伸手揪起一颗草莓蒂，放在他手心。 清水眠木然地接过，垂眸小口小口地咬着。幻梦里，他也许只剩下最初的食慾。 被莫名负面情绪影响着，夏油杰低下了头，顺着少年的锁骨看下去，看到小腿。 遮盖着小腿的裤脚微卷，露出小腿上面一处红痕，像是道伤疤。 什么时候有的？ 夏油杰记得，他关着清水眠这几天，早就吩咐手下的诅咒师看好他，确保其安然无恙。 看那半露不露的伤疤程度，夏油杰猜测，是这两天留下的。 心中疑窦丛生。他俯身想要伸出手撩开小腿上遮盖的衣物，却听见那一声。 「杰。」 震惊之余，夏油杰抬起身，看着眼前人，脸上仍是带着几分恍然，却因刺眼的光微微眯着眼，唇角沾着点红艷的草莓果肉。 比起刚才呆滞的人偶，顿时生动起来。 夏油杰双手一把钳住他胳膊，摇晃了下，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清水眠恍惚的表情消退了些，他低头看看手中揪着的半颗草莓，再抬起红眸盯着他，露出了微笑。 「你是杰。」 那微笑熟悉而久违，纯粹而温柔，属于青春之美。 跪坐着腿麻了，清水眠想要站起身，轻轻睁开夏油杰双手的钳制，站起身来。动作没有缓冲，而身体僵直，不由地往前跪了下去，最终压倒夏油杰。 半颗草莓滚落在二人衣物间，被挤压，红艷而黏稠，又带有成熟的风味。 庭院的凤凰木摇晃，夏蝉开始鸣唱。停滞的苦夏，似乎在这一刻，被推动走了。 整个人压倒在夏油杰身上，清水眠笑嚷着抱歉，两根小腿不安地蹭着。他有意无意埋在夏油杰的颈窝，压着他，不让他注意其他。 藏在暗处的眼睛，清明起来。 刚才小腿的伤痕，总算是瞒了过去。可不能让杰发现啊，这事关逃跑的关键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笼中鸟]cg成功回收。 十年后的教祖夏油杰，是很难后悔的。纵然内心懊恼，但也不会轻易承认后悔这回事。 接下来，[男版富江]cg触发中。 · 佛问：你爱他如何？ 摩登伽女说：「我爱阿难眼，我爱阿难鼻，我爱阿难耳，我爱阿难声音，我爱阿难行步。 ——出自《佛说摩登伽女经》 第70章 廊檐外,云影浮动。 而两扇打开的纸门，光投落进来。光在廊檐与走廊的缝隙之间,仿佛被压缩成一个刺目的光点，横亘漂浮在最中央。 横亘在二人贴近对望的，一尺距离之中。 脸贴着脸，绯红的眼睛与紫色的眸子对视。 按照故事剧情，这个时候，应该有人来打扰才对。可外面的蝉鸣声被拉长，拉成一根紧绷的弦，也没有第三者搅局。 小腿捲起的裤脚，露出一两道深浅不一的血痕,清水眠轻抬起另一条小腿,压住先前小腿的伤痕。 在这个过程，他绯红的眸子始终盯着被压着的人，那双紫色细长的眼睛。 就像是两只兽的对视，彼此威慑着对方。 然后，这双赤红的眼眸眉眼一弯,成了春水。 「杰。」他唤道。 温热的唿吸如浪潮，轻轻打在夏油杰的脸上，就像是海浪的亲吻。 被压着的教祖大人夏油杰，绷紧的眉眼仍是拧着,却有了一丝微微的松动。清水眠撑起一只手在他耳边,再次唤名字。 「杰。」 清水眠笑了笑，然后低下头。他单手撑在夏油杰耳边,压低脑袋俯身看他，赤红眼睛里始终有笑意。然后他孩子气吹了口气，夏油杰额上的刘海被吹开。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的春深似海。无数的香樟树风摇影动,宛如春潮般涌来。 那时风动，操场上那一面校徽旗帜也被吹动。 风动，幡动，是心动。 夏油杰的喉结再次滚动。躺在地板上的他被清水眠压着，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大，紫色的眼眸成了幽寂的紫色天空，挂着一轮赤红的月。 很快，那赤月转为两颗明亮的星星，挂在他的耳边。然后，他感受到清水眠埋头蹭了蹭他的颈窝。 夏油杰神色复杂地扭开脸，不再看着他。 很好，转移注意力的目标达成。 清水眠弯了弯嘴角，知道目的达成，见好便收。撑着地板的那只手正要收回，却被夏油杰抬手扣住腰，夏油杰发了力，他直接扑到夏油杰怀里。 「……」 夏油杰被他身体砸下来时低低闷哼了声，然后摸了摸他后脑勺。 一下又一下。 他反覆抚摸着清水眠的后脑勺，仿佛什么失而復得的珍宝。 清水眠不敢动。 以夏油杰的脑子，未必还没有发觉他的古怪。他想到过去种种紫眸少年的聪慧，心中充满了警惕。 第144页 他是绝对要离开的。 被留在这里，宛如笼中鸟，实则井中蛙，永不知晓天空之蓝，也不知这未来世界的真相。 清水眠不能就此沉沦。 胸口被挤压成果泥的草莓，在他衬衫映出大圈红色的汁渍，黏腻湿稠，同样也印在夏油杰黑色的袈裟上，像是他们彼此分享着这个还没有说出口的秘密。 「夏油大人在吗？」 菜菜子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 来得恰恰好。 「起来。」夏油杰命令道。他又恢復成盘星教的教祖大人，语气居高临下。 清水眠顺从地爬起身，让教祖大人整理好仪表，再笑着出门去迎接自己的养女。 薰香炉的檀香幽幽燃烧着，吐着白雾。 而趁着夏油杰暂且顾不得他，清水眠单手撑额，冷静地捋着这几天的思绪。几天来，他清醒的时间都很少。割伤小腿，是用来保持一定时间的清醒程度。 根据十年后的妹妹透露，五条悟与她有联繫。那他目前失联有三四天了，五条悟那边必然会有动静。 通过里应外合，他才能从这里逃脱。 手指抚上小腿的伤口，红色瘢痕还没有癒合，稍稍用力戳弄，痛感刺激着大脑，血珠再次渗透出来。来自大脑的痛楚提示，没有让他收回手，他更深地按压着伤口，略略结痂的伤口再次被弄破。 手指毫不犹豫地钻进那伤口，拨弄着。脸上苍白无血，额前一滴冷汗缓缓坠下，落在少年秀挺的鼻樑，再顺着滑落嘴唇，涩而咸，而那绯红的眼睛无动于衷。 清水眠太知道了，这时候的自己，只有保持清醒多点才能掌握主动权。 接下来，他耐心等了几天，机会很快就到来。 平时清水眠所在的庭院，是很安静乃至于冷清的。而这日，庭院前方人声鼎沸，「轰隆」一声，接着又是漫天的火焰被投掷，在整个庭院炸开。 僕人们吵嚷着，jk菜菜子美美子二人倒想到了清水眠，奔过来找他。推开纸门，屋内没人，却见清水眠顺着凤凰木爬到墙头，两条腿已经伸到外面。 「你怎么没事？！」菜菜子诧异道。 眼睛不由望向屋内的薰香炉，被踢倒在旁，漫洒一地的灰。见状，另一个jk美美子已经明白，清水眠清醒过来，不再受到迷迭之香的操--弄。 木屐声顿响。 夏油杰出现在两个jk的身后，目光直直望向墙头上的清水眠。 清水眠平静地与他对视。 他知道夏油杰多得是办法捉回他，可遥望火光蔓延，眼看要烧到这边，众人高唿着「夏油大人」，看来在这第一时间他也无法只顾及他。 身穿袈裟的长髮男人，眸光晦暗。 「再见，杰。」 说着，清水眠弯唇一笑，似在挑衅似在嘲讽，手一撑，义无反顾地跳下墙头。 底下果然有咒术师接应。 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长髮结成麻花辫，辫子遮住半张脸，气质神秘。 「你先走。」女人说道，「余款我会提醒五条悟结清。」 说着，她扔给清水眠一个手机：「这个手机会从费用里扣除的。」 接过手机，清水眠默默点头。 从咒力感应上，清水眠知道这女人很强，跟夏油杰比，可能不输于他多少。 犹豫间，长麻花辫的女人看了他一眼，「你再不走，五条悟那我只能算没完成任务，会扣钱的。」 从未见过如此尽责的僱佣者，仿佛看到了自己工作时候的头秃状态。所有多余的想法一扫而空，外加被关住这几日体力不支，帮不上什么忙。 最后，基于尊重，清水眠郑重地一点头，率先离去。 直至走到热闹的银座，人群涌动，清水眠打开手机翻出通讯录。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络人，是五条悟。 低垂着眼，清水眠又轻轻合上电话，再打开，硬着头皮拨通电话。 「眠你出来啦？」五条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语气活泼散漫得不像话，仿佛他只是出了趟远门。 这种大大咧咧的态度，反而让清水眠满腹心思如春雪般消融。 应了声，清水眠建议道：「约个地方见面吧。」 「哇你好主动啊。」五条悟语气带有惊喜，「这么想我了吗？」 「……」 他十年如一日的自恋，这点的不变倒给了清水眠很大的熟悉感，以及安心感。 「约在哪里？」五条悟问道。 「我来时的墓地。」 「啊？」电话那头，五条悟似乎呆了呆，然后用一声笑掩盖过去，「这个约会地点很另类哦。」 「我还是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在的。」 「哦——」五条悟拉长声音，「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生气？」 话锋一转，「我超生气的，所有一切都是。」 他声音骤然冷淡下来。 「？」清水眠茫然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未来的死亡，不仅仅是对妹妹和夏油杰造成巨大的创伤。 「……悟捧着不合时宜的玫瑰花，花的倒刺嵌到掌心里，他也没什么表情。」 脑海里突然想到了夏油杰陈述过的话。原来，不止是他们很痛苦。 「悟。」清水眠短促地叫道，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只得再喊一声，「悟。」 第145页 想了又想，那句对不起还是太轻了，说出来又太重了。 电话里，有人微微嘆了口气，就像是浮尘般轻。 「算啦，你就在那里等我，乖乖地不要乱跑哦。」五条悟开了口。 答应着，清水眠又问了几句，从五条悟口中得知清水家已经完了。所有的事从清水家一场相亲而起，十年以后，它却不再。 「阿拉盘星教那群暴徒，趁着清水家主病重打砸烧毁本家，那群人逃得很快哦，我去的时候稍稍晚点，仅仅抓到几个普通人。没办法只好放了他们。」 五条悟轻松惬意的语气，向清水眠道出欺骗压榨过的清水本家最终的覆灭。 抿抿唇，清水眠知道，这暗中可能是盘星教教祖夏油杰的杰作，五条悟也有所配合。 但他提醒自己，不要过于的自作多情。 虽然清水眠也知道，这才是想多了。 · 二次造访墓园，清水眠算是轻车熟路。 为避免被人认出，他戴着口罩与鸭舌帽。夏季这装束是略怪，便加了副夸张的耳钉，往涩谷那种夸张的时髦打扮发展。 一个涩谷系潮男，纵然夏季戴口罩与鸭舌帽，外加耳钉，那也只是潮，而不是怪了。 记挂着上次没看到自己的死亡日期，清水眠觉得线索还是该从其中查起。身边三两行人来来往往，越往墓地走，便越看到人。 人愈发得多，且聚集在某一个墓碑前。不断有人上前鞠躬鲜花，无数鲜花环绕簇拥，衬得凄冷孤独的黑白墓碑多了生机。 定睛一看，清水眠看到了自己的黑白照。 「……」 难道，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请问，你也是来祭奠歌手绵的吗？」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清水眠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挡在墓碑小道中央，往边上挪了挪。然后，他朝边上问话的人看过去，随意附和地点了点头。 问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怀里大捧香槟玫瑰。他看了看戴着鸭舌帽与口罩的清水眠，没怎么注意，目光转到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风大起来，掀翻了清水眠的鸭舌帽。鸭舌帽往前飞去，露出他一头灿然如初雪的白髮。他抬手拢了下头髮。 年轻男人的眼睛熘了过来，怔住。手捧的香槟玫瑰花丛，花瓣不断颤抖飘落。 「……你，为什么有点长得像……」年轻男人疑惑地问道，不敢置信。 捋了捋头髮，清水眠说：「崇拜他，打扮得像。」 「哦也、也是……」年轻男人忙乱地附和道，嘲笑自己心底那个念头太不可思议。 本来已经敷衍过去，清水眠打算抽身而去，却在墓碑小道的尽头，看到前来的两个jk菜菜子美美子。 她们是盘星教教祖大人夏油杰的养女，现在来这里，当然不是因为同众粉丝一样来祭奠歌手绵，而是要带走他。 只有两个jk来，未免太小看清水眠。果不其然，她们身后还跟着其他诅咒师。 清水眠仅仅见过那诅咒师一两面，勉强记住他跟夏油杰是一伙的。夏油杰始终不出现，看来是被那个咒术师女人拖住了。 纵然被拖住，还是想要带他回去吗？ 啊这，可不能让他得逞。否则他又为何出逃。 在诅咒师试着拨开小道上的人群，努力走过来的时候，清水眠默默摘了口罩，唱起了曾经的大热曲。 他的声音并不大，悦耳动听，周遭几个人回头看他，看到他脸不约而同地几分震惊。 然后，他做出了东京武道馆上那经典的动作。 虚虚地搭弓射箭，像是完美的弓箭手。 在这一刻，唤起了在场许多粉丝的记忆，他们的眼睛点燃了狂热的情感。纵、纵然是假的，但有什么比忌日里出现这样一个惊喜，更让人开心！ 周遭的人纷纷涌向他，有的拍照，有的拼命伸出手触碰他，清水眠不断被围拢挤压，仰颈望着人群尽头的诅咒师，犹带不甘地站着，缓缓收回手。 纵然要杀人，那在他墓地上杀大批的人，哪怕是反派诅咒师也不得不注意点社会影响。 很快，诅咒师跟两个jk悻悻而退。而清水眠被人挤着，压着，本就体力不支的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而刚才那个年轻男人更是狂热，他疯狂挤到清水眠面前来，向他递上了香槟玫瑰，凑得越近，那奇怪的香味便往清水眠鼻里钻。 不知为何，清水眠的意识模煳起来。 「……」 五条悟赶过去时，不见清水眠，只看到墓碑附近凋零践踏的无数鲜花。戴在鼻樑上的黑色圆形小墨镜，被他钳住镜腿，往下拨了拨，露出那双苍天之瞳。 微弱的咒力流淌，五条悟嘟囔了句：「怎么虚弱成这样了眠。」 他转身，追击而去。 一间百八平米的客厅内，清水眠一脸冷漠地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椅子雕刻精美，高于平面两个台阶，像是欧洲戏剧里常有的王座。 他便坐在那柔软又雕工精美的椅子里，单手撑着脸，神情漠然，望着底下的一群人。 众人跪伏着，匍匐着不动。其中一个男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正是迷倒清水眠的那个年轻男人。而现在，他是众人中的带头人，现在才正低眉顺眼地看着王座之上的清水眠。 「绵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年轻男人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 第146页 不过小半天，清水眠便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角色，眼皮都不抬一下，命令道：「说。」 「您，能不能牵着我一下……」年轻男人卑微地提出要求，然后把一根链子举到清水眠手中。 「……」 这什么邪--教气氛！ 在自己的忌日，这群狂热粉丝绑架了他。原来，他作为歌手虽然出道没几年，但因大热曲，以及对外宣称的离奇死亡，外加死亡以后禁止宣传讨论等，反而使得他收拢了一票小众的粉丝。 而小众圈子，有时候形如养蛊厮杀，很容易滋生出极端的毒唯。 现在这群绑架清水眠的，就是他自己的多年毒唯粉。 他们实际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清水眠，有个类似念想出现在其忌日，便足够这群毒唯疯狂。 于是仿佛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眼下这个情况。 忍了又忍，清水眠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当众绑架，就不怕被发现？」 「怕！」众人齐声道，侷促地看了看对方。有个女孩犹犹豫豫道：「但，但总归是绵的十周年忌日，该来点不同的、属于我们与他的仪式！」 她神情逐渐变得坚定。看着她，戴着眼镜，中长发齐刘海，一脸乖乖好学生的模样，清水眠用手捂住了脸，再忍不住了，长长嘆了一声。 他居然……有这么多毒唯代表？！ 负面的情绪不断从这群粉丝上涌出，凝聚。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会慢慢产生咒灵。 而现在，正是这个时候。 忧心着，年轻男人跪在他身边，双手双脚并爬，将脖子上系好的那根链子端头举到他面前。 「……」 邪---教，太特么邪---教了。 扫视一圈，这百十平米的客厅俨然不是突然找到的，也就是说从迷倒清水眠时，他们其实早就做好了计划。 有这个头脑，为什么不以我的名义搞搞慈善呢？ 搞邪---教的都不得好死。清水眠心累地想。 扫视到客厅上空的负面情绪，灰濛濛的一片，正凝聚成一个美艷的带有泪痣的男人。 「……」 这、这长得颇像富江的玩意，怎么还有他的眉眼？！ 清水眠震惊了，清水眠诧异了。 清水眠被粉丝们凝聚的咒灵给彻底震住了。 而这时，年轻男人昂起头，小心翼翼地举着手，将链子呈了上来。 清水眠横了他一眼，冷冰冰地吐出个字。 「滚。」 说着，手一挥。链子「啪」的一下落地上。 年轻男人僵住，而众粉丝沉默。 「噗嗤」一声，突兀的笑声从门口传来。清水眠抬头，看到赶到的五条悟，骤然松了一口气。 这当邪----教头子的小半日噩梦，终于要过去了。 而五条悟看着眼前这场景，目光落在掉落的银链子上，不顾在场这群粉丝，捧着肚子笑得乐不可支。 怎么说呢。 在这一瞬间，五条悟感觉到青春与爱情，都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玩家[清水眠]已触发【男版富江】cg。 【感谢时间】 感谢山月与川的地雷~！这位小天使，么么么哒~！ 第71章 一旦最强的五条悟来了,目前这本就滑稽荒诞的局面，就更好处理。思虑一下,清水眠报警端掉这小半日成型的邪---教，等警方赶来之时，他便提前跟着五条悟走了。 说是跟着走，实际上清水眠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且脚步越走越快。 五条悟跟着，大长腿迈得不徐不疾，偶尔快走几步，便追上前面走着的清水眠,距离拉得刚刚好。 清水眠如雪般的头髮,脑袋一撮呆毛竖起，一下一下地跳跃着，看起来有亿点点可爱。 伸出手，五条悟捻住那根呆毛，揪了揪。 还在往前走的清水眠被揪住了呆毛,感到了疼，嘶的一声，被揪紧的呆毛便骤然一松。 缓缓地再往前走了一两步，清水眠停住脚步,反手摸着自己脑袋,摸到那根呆毛，慢慢地捋平。 他这才回过神,看向身后那个高大的青年。戴着黑色眼罩，笔挺的鼻樑顶着眼罩，笔直的鼻峰线正对着嘴唇中央的唇珠。 锋利的下颚线微微一昂,喉结的微凸藏在竖起的衣领下，难以言说的性感。 这个人好像与十年前的dk不同了。 「啊忘了说。」而五条悟大大咧咧地抬手，朝着他挥了挥手，「好久不见眠。」 态度一如往昔。 想起十年前那个惹人恼怒的dk，再看看十年后的五条悟，清水眠好像有点熟悉，又有点不熟悉。 他默默地挪开眼睛，轻轻道：「悟，首先说句对不起。」 是在为刚才电话里，五条悟所说的生气而道歉。 五条悟嗤笑一声，「太没诚意了，还不如请我吃甜品。」 说着，他上前抓住清水眠的胳膊，晃啊晃，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 「走啦走啦，甜品店啦！」 近乎无奈地，清水眠被他拖进了甜品店。一坐下来，五条悟半张甜品菜单点了遍，这还是清水眠自觉吃不下拼命阻拦以后。 侍者不断上着甜品，五条悟把先端上来的芒果班戟推给清水眠，让他先吃。清水眠没有动，只是皱眉。 「我记得你不爱吃甜食。」 第147页 「大脑需要补充。」五条悟叉起切成小块的蛋糕，嗷呜一口咽了下去。 然后他迅速地抬手，消灭着眼前的甜点堆。清水眠看着，不断咧嘴表示着牙疼。 「你还是吃点哦眠。」五条悟咬着叉子，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等会还是你付钱。」 清水眠自觉摸了摸腰包，真诚道：「等会你借我点钱吧。」 「不行。」五条悟断然道。 「为什么？」 咬着叉子，五条悟笑得一脸灿烂，「因为我生气。」 清水眠为难地皱了皱眉，表示：「那对不……」 「你要是说那三个字，我就更生气了。」五条悟打断他道。 清水眠哑然。他无措地盯着桌布的花纹，对于这未来的不安与不确定感再次涌上心头。 这未来，变得太快，所有熟悉的人其实都已经改变，只有他自己还停留在过去。 见他满脸惶惑，五条悟将咬着的叉子用手指捻住放下，然后换了根新叉子伸过来，敲了敲清水眠面前的甜品盘。 「说说你这几天在杰那边的事。」 清水眠微怔，勐地意识到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性。 「这些年……」他犹豫地问道，「你们没联繫过吗？」 「没有哦。」五条悟耸了耸肩，「自从杰叛逃以后，就没有过了。说起来，还得亏眠你突然的出现，我们才见了一面。」 「可……」清水眠欲言又止。 在穿过来那次，五条悟夏油杰让他做选择时，属于好友的那份默契依旧存在。但是现在已然立场不同，再说这些，显然毫无意义。 清水眠咽下了多疑的疑惑，将这几日发声的事娓娓道来，只是隐去自己中了迷迭之香这件事，简单说自己只是被关住。他还不想承认，夏油杰是个十足的坏人。 五条悟听着，没有说话。听完清水眠逃出以后，他缓缓地挖着眼前的草莓蛋糕，像是孩童在毁坏着沙堆而成的城堡。 「杰他，现在是诅咒师了。」他简短地说道。 清水眠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那个盘星教以前的我也听说过一两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年前，我和杰校外护送任务，任务目标死亡。」五条悟语气平静地开口。 「我记得，任务目标名叫天内理子。」对于清水眠，这还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他更为深刻的是夏油杰的告白。想起那时候自己的沉默，突然一阵心慌。 五条悟点着头，点明整件事的因果：「杀死天内的幕后黑手，就是盘星教。」 「……」清水眠完全不能明白了。 很久以后，他难以置信地开口：「杰为什么还成了盘星教的教祖？」 「原因很多。」五条悟简单道。 想起夏油杰关住自己的那份疯魔，清水眠猜想自己也是那原因之一。怀揣着沉甸甸的想法，他慌乱地撞上五条悟的视线。 黑色眼罩遮蔽着五条悟的双眼，但是六眼的凝视却始终存在。在这种凝视中，清水眠的千头万绪再次扯成乱麻。最终，他停留在未来的第一个画面。 是阴雨天，他与十年后的夏油杰五条悟相逢。 「你……」所有的不确定无法问出口，清水眠选择最开始的那个疑问，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时候为什么要我跟杰走？」 五条悟掌心抵着叉子，旋转了下，没有说话。 「总、总有原因吧。」清水眠突然变得结结巴巴，内心的不确定再扩大。 看出清水眠的不安，五条悟双掌撑在叉子顶端，认真地抬头，看着他：「一方面是因为咒术界有内鬼并不安全。」 清水眠想起自己被夏油杰带走以后，求证过他第一时间的赶来，夏油杰的确默认过这个可能性。 所以说，杰与悟的默契仍在，纵然立场还是不同了。 正感慨着，清水眠听见五条悟慢悠悠地说道：「另一方面，我不想你为难，所以让你自己选。」 「……」 清水眠震惊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现在……转了性？」 这种温柔的台词，不像是霸道无理的你该有的发言！ 「餵。」五条悟挑了挑眉，「你死之前，可是留了亲笔信给我的，这不足以证明我的靠谱吗？」 一句话透露的巨大信息，让清水眠又呆住。 自己在死之前，还写了信给五条悟？ 啊这啊这…… 怎么办，更荒谬了这现实。 「什么表情？」五条悟说，「你这样我很难继续说下去哦。」 清水眠连忙收回皱着的表情，发现震撼过大，收不住，便抬手忙乱地搓了搓两下脸，终于勉强稳住表情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夏油杰那里是主动破局敢于挑战的人，到五条悟这里，现在却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可恶。 要不是为了得知死亡真相，他绝对不忍。 暗自腹诽了，对面的五条悟下颌微微一抬，提出要求。 「夸我。」 「……」 这十年不变的任性，清水眠现在的心情可太复杂了。 但他素来能伸能屈，旋即面不改色道：「悟最好了。」 「有多好？」五条悟追问。 磨了磨牙，清水眠本想露出职业歌手的迷人微笑，敷衍过去。 第148页 但五条悟摘下了眼罩，冰蓝的眼睛像是水色之空，凝睇着整个世界，然后落在他一人身上。 这未来，什么都改变了。也许只有没有五条悟没有变。 清水眠心中微微受到触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由衷地说道。 「特别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玩的某些乙女游戏，我感觉自己才是男主角们的老公……这本该浓浓却一点也不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第72章 甜品店窗明几净。 外面种满了香樟树,枝叶青翠欲滴，绿叶流淌着晶莹剔透的日光,乘着风往上扬了扬，翻起一阵白色波浪，直晃人眼。 风起之时，五条悟黏着银质叉子，挑起蛋糕顶端的鲜红樱桃放入口中，轻轻地一咬。 樱桃艷色的汁水，浸润着他的下唇，细细的唇纹每处皱褶都染上饱满的红，令五条悟本就略带水泽的嘴唇更加莹润有光。 比之樱桃稍暗的湿红舌头随着咬动的姿态而微露,像只悄然出动的小蛇吐露着蛇芯,危险而艷丽。这动作稍纵即逝，而五条悟单手撑脸，神情散漫。 见清水眠看着他，他那双澄澈如水色之空的冰蓝眼瞳，只是缓慢地眨了一下。 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在变成一场致命的诱惑。 他单手撑着脸，骨节分明的手指挨着脸，手指微微碰了碰自己俊美的脸颊，然后微笑地说道：「经过这些年,我发现了一个事实。」 「什么？」清水眠不由问。 相对于夏油杰的性情大变,十年后的五条悟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这种不可控感,让清水眠没底，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节奏而来。 「从最初开始，但凡眠你的诱惑,都有所目的。」五条悟语气平静地说道。 清水眠眨了眨眼，痛快地点头承认：「是的。」 说完，他下意识舔了舔唇，觉得喉咙有点干，举起手旁的杯子想要喝水。 面对这个答案，五条悟丝毫不觉得冷酷，轻轻挑了挑眉：「哇哦，也就是说从前的我，喜欢你更多。」 举杯的手一滞，清水眠垂眸，看着杯中澈净的矿泉水，赤红的眼睛停留在上面，像是漂流的两簇红花。 「我不知道。」最后，他诚实地说道。 隔了十年，再疯也疯过了。于是五条悟撑着脸的手换了下姿势，改为托着下巴，貌似附和地点了点头。 「也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近乎平淡地承认了。 「……」 清水眠霍然抬头，望着他。五条悟却已经拉下眼罩，遮住冰蓝的眼眸，不愿再看他。 然后，他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答对的人有奖励哦！」 心知不妙，清水眠率先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垂死挣扎道：「我可以不回答吗？」 「不行哦。」五条悟晃了晃手指，径直开始自己的提问。 「锵锵，问题很简单！」仿佛自嗨般，五条悟的语调高昂，嘴角翘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就是那个啦——」他拉长了声音，「为什么你总是所有的事，都在最后才让我知道呢，眠？」 「……」 这一下，也不知道是杀了谁，诛了谁的心。 清水眠居然以为五条悟正常。居然他是夏油杰和妹妹桃濑成海以外，最快走出自己死亡阴影的那个人。 「……悟捧着不合时宜的玫瑰花，花的倒刺嵌到掌心里，他也没什么表情。」脑海里，又想起了十年后夏油杰的话。 眼前的这个人，早就把玫瑰的花刺扎进掌心，再若无其事地生活。 看着眼前懒洋洋挑着一抹笑的五条悟，他追问这个因为自己死亡而没有答案的问题，清水眠被回想的那句陈述的话刺痛，终于。 他低垂着浓密的睫毛，红绒花般的睫毛，沾上了一点水光。 然后，清水眠深深地吸了口气，浑身像是个海绵一样，想要拧干多余的水分。 他很用力地，很缓慢地眨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我那时候，无法信任任何人，也习惯了自己承担任何事的后果。」 一直以来，清水眠的世界只有死去的父亲，以及妹妹两个亲人，社会关系单纯到了极致。他也只在乎这两个人，却没有预料到五条悟夏油杰等人会闯进来。 更没有想到自己的死亡，成为亲友长久的无法癒合的痛楚。 五条悟黑色眼罩的眼睛，凝视着清水眠。然后，他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清水眠抬眸看着他，也没有说话。他从来都会说话，现在这一刻，却不愿再说话。因为言语是多余的了。 窗外的香樟树茂密的树冠，像是海洋绿的伞，被风掀上去，再重重落下来，绿叶淌着那耀眼夺目的白光，晃到了窗内人的眼睛。 清水眠闭上了眼睛。 这一瞬，在六眼的视线里，是很缓慢地。 积蓄在眼眶莹润的水光，没有流下来。清水眠当然不会哭，纵然他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旦意识到这个事实，五条悟宛如万能计算机般处理着无数信息的大脑，稍稍凝滞一下，像是电脑一瞬的宕机。 五条悟后背向后，背嵴怼上椅背，抬起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两下，显出些许慌乱，俨然错了律。 「啊真是的。」五条悟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的头髮，然后道，「明明是我不高兴诶，为什么你这样我还心软？」 第149页 说话抱怨的是他，被噎住的是清水眠。 「……」 「我不高兴诶。」五条悟手指在桌上敲击两下，继续说道，「无论是眠的脾气，还是自己现在的态度，都超级——不高兴。」 五条·不高兴·悟抿唇想了想，开口道：「不能就这么放过你。」 他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刺啦一声，而高大的青年丢出一张黑卡给旁边的甜品店服务员，迅速结帐以后，一把拉过清水眠，简短道：「跟我走。」 清水眠茫然地抬头，被他拉起跟着走了。 「你打算……」想了想，清水眠略带无措地问道，「怎么样？」 握着少年的手腕，看着他被吹起的刘海，露出迷茫的眼睛，五条悟强制压住自己那翘起的嘴角。 啊果然好可爱。 他顺势抬手另一只手屈指弹了下他的额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嘛算是惩罚吧。」 · 半路上还在猜想惩罚是什么，清水眠正拿不定主意，等五条悟说到了，他抬起头，看见了某座熟悉的建筑物。 ——横滨武侦社。 想想也是，如果想要了解探查过去，从武侦社的专业程度上，就该找他们。想到这，清水眠主动握住五条悟的手，拉着他往里走进去。 看着他主动拉住的手，五条悟眉毛一挑，明白少年想要探寻死亡真相的决心，砸了砸嘴唇，咂摸出点不甘心，便更紧地握住他的手。 感受到手握受力的紧，正在上台阶的清水眠回头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自行恍然大悟，也更紧地抓住他的手，双手交握，晃了晃。 「悟，谢谢你的支持。」清水眠低声道，语气充满了感谢。 五条悟：？我不是我没有。 他大概有一点点明白，十年前清水眠与自己电波对不上的心梗感觉是怎么样的了。 二人就这样虽然不存在任何暧昧，但就是黏黏腻腻地拉着手去了武侦社。俨然在此之前，五条悟已经联络过这边，在武侦社的职员大办公室，竟没有忙碌的职员，只有正中央坐着的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的目光深深地看过来，望向自己十年未见的养子。而在清水眠眼里，监护人十年未变，只是端正地坐在那里，时光便凝滞，风雪也止息。 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眠。」 直至这一笑，眼角的皱纹便将其出卖。清水眠恍然地想，的确是过了十年，否则福泽先生怎么会有如此柔软又苍老的目光。 他深深地抽了口气，抽气的声音像是打开抽泣的阀门般。 清水眠这才知道，自己好像错失了很多很多。 最后的理智关紧了欲哭的阀门，清水眠轻轻答道：「福泽先生，好久不见。」 「你坐。」福泽谕吉指了指旁边的几张椅子，点着一张挨在他身边的。清水眠往前一步，又回头看五条悟。 五条悟只拍了拍他肩膀，没有说话，径直推门出去了，只留下办公室的这对养父子。 直至他身影消失在门后，清水眠才收回目光，然后乖乖坐到福泽谕吉的身边。他垂着眸，不敢看监护人福泽谕吉。 而福泽谕吉抬手拍下他的肩膀，闲谈似地问道：「见过成海了吧？」 「嗯。」清水眠低低答道，「她很好，已经有订婚的人了。」 福泽谕吉没有附和养子，嘆口气，淡淡说道：「这几年成海也很努力地活着。」 其中蕴含的信息，让清水眠痛苦地双手握住，弯腰抵着自己的额头。 「我真的没想到……」他没有说下去，因为这十年来，痛楚地活下去的不是他，而是他所有的亲友。 福泽谕吉轻拍了着他的背嵴，「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水眠慢慢偏过脸，看着自己的监护人。他的目光包容而慈悲，是真正地理解了他的所作所为。 「妹妹她……」清水眠张嘴说了三个字，又闭了嘴。现在说这些，似乎已经迟了。 他为了拯救一分为二的妹妹，以血换血。在十年前，监护人福泽谕吉知道了，必然会制止。而那时候的清水眠也很固执，他不可能停止这方法，只是后来为了五条悟夏油杰想要活下去，计划稍微改变了下。 但哪怕从必死的决心，到想要为了当时的朋友活下去，他也不可能不去做这件事。 彼时的他，可以说是偏执了，没有人能阻止。最后他做到了最初想要的，只是失去了自我的性命。 而福泽谕吉再次拍了拍清水眠的背，无声地安慰着他。为他的失败，为他的成功。 咬了咬牙，清水眠发了狠：「当时的我……是怎么失败了呢？」 他逼着自己面对那一半的失败，致命的死亡。 既然今天五条悟带他来这里，必然是有原因的，又是横滨的武侦社，情报信息必然是足够的。 再看福泽谕吉遣散了职员，专门等候他，肯定是要给他细细说清楚相关的事情。 「很早之前，五条君就与我们在查探这件事。」果不其然，福泽谕吉开口道。 「他今天来，也特意跟我打了招唿。」福泽谕吉说，「就是为了这件事。」 清水眠慢慢抬起头，绯红的眼睛看着监护人福泽谕吉。福泽谕吉伸出手，碰了碰少年的额头，温热的触感，不是幻觉。 第150页 意识到自己情绪上难得的不可控，他无奈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将整件事娓娓道来。 很多事情，都是在清水眠死去以后，众人才知晓。 据当事人成海说，兄长清水眠在一个月圆之夜与她再次结缘，然后她莫名昏倒。在半梦半醒之中，她看到兄长清水眠身体里出现个白色的骷髅，骷髅慢慢染上血，变成红色。 在这个过程中，清水眠慢慢跪倒在地上，似乎不行了。然后又有什么人闯入，血色骷髅尖叫着「哥哥」，唤醒了倒在地上的兄长，但是那个人背后偷袭，最终杀死了清水眠。 那是个濒临冬季的月夜，清水眠在寒冷与失血中死去。 而在死之后，据他的好友夏油杰与五条悟说，他们两个人都在各自的学校宿舍里收到了清水眠的亲笔信。 据夏油杰说，清水眠将自己以血还血的计划以及原因，告诉给了他，希望他安抚住另一个好友五条悟。 而收到信的五条悟，什么都没说，看了信就销毁了，没有人知道当时清水眠写了什么。 最后，众人得知了他的死亡。 「……」听到这里，清水眠卷翘的红色睫毛微微一抬，轻声道：「我大概知道自己那时候给悟写了什么内容。」 「我大概也知道。」福泽谕吉苦笑地开口。 「你把妹妹拜託给五条悟照料。」 在那不确定的情况下，清水眠怎么可能忘却安排妹妹的以后。哪怕他做好计划，但那时候还是首先安排了妹妹的未来。 面对监护人的一针见血，清水眠再次双手抵着额头，抱怨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是悟……」他喃喃道。 十年前的dk悟，浑身上下哪里透露着靠谱。可自己居然把最重要的妹妹试着託付给他。按照常理，他应该交託给更可靠的夏油杰才是。 「我想，是因为眠你内心知道，五条君会真正做到。」福泽谕吉说道。 「当时的杰也能做到。」想也不想，清水眠反驳道。 然后想起了，他与杰那时正表白不成的尴尬关系。然而也不该是这么简单就选择五条悟的原因。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混乱当中，清水眠听到办公室门被打开。然后，一个身材纤瘦的男人站在他面前，鸢色的眼眸满是笑意。 「好久不见，眠君。」 ……太宰治，这个让他被迫停留十年后的混蛋！ 清水眠一跃而起，却没有挥拳相向，只是站起来冷冷瞪视着青年。 「想来，这次十年后的穿越，是太宰君故意为之了。」他说出其中真意。 「只有失去，才能珍惜。」鸢色眸子的青年意味深长道。 只有十年后的清水眠看到亲友为他痛苦不已，才能回到过去，对自己的计划不再那么执着，亦或者学会依靠他人。 道理很简单，但是只有亲身体验了，才会去做。 清水眠很快明白鸢眸青年的意思，抿着唇不说话。 「当年陷害你的那个幕后黑手，我们也查到了。」太宰治主动说道，「回去的十年火箭炮我也有留存。」 那双鸢色的眼睛闪烁着趣味。 「那眠君，回去以后会改变什么吗？」 · 渐深的夜色，像是宇宙一张缓缓落下的深色幕布。这幕布交织着沉沉的蓝与深深的黑，而在最上方，点缀着夜空的星辰，就像是镶嵌其中的碎钻，一闪一闪地亮着光。 仰望着头顶这遮蔽所有的黑色幕布，清水眠看了看身边的五条悟。他们从武侦社回来，便一路无言。 最终，他鼓起勇气问道：「在当时，我在写给你的亲笔信上，写了什么？」 五条悟「唔」了一声，一身黑色制服几乎要溶于夜。他们走过一盏路灯的背影，来到路灯撑起的光圈中。 他一根手指屈起，放在下颌上，淡淡道：「我就是为了等你这句话。」 「毕竟，当时的我很不开心啦。」清水眠听出他的故作轻松。 他小心翼翼地，又耐心无比地问道：「是什么？」 「是什么呢。」五条悟轻轻地笑了一声，「当时的你说，等你回来。」 「大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时间】 感谢柠檬味巧克力的地雷~！这位小天使，么么么哒！ 第73章 大骗子清水眠,是被五条悟硬拉回所谓母校——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看到门口立着的夜蛾正道，清水眠想跑,硬是被五条悟死死拉住，生拉硬拽到过去的班主任面前。 尊师重道还是没忘，清水眠乖乖低头：「夜蛾老师好久不见。」 等他打了招唿，五条悟才贴着他的耳边说道：「夜蛾老师已经是校长了哦。」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在场三个人都听得到。 清水眠扫了他一眼，知道这傢伙还在生气找茬。于是，他只是笑了笑。 结果被五条悟揪住脸，往两边扯了扯。清水眠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唇角平坦。 黑色眼罩遮挡下,完全看不清他的眼。十年后的五条悟,虽然随心所欲的劲头没怎么变，但是那双钴蓝碎钻般的眼睛，却不怎么显露。 清水眠相信是因为六眼的信息干扰，真心地愿意相信只是这个原因。同时，也有点担忧六眼是否有其他隐患。 第151页 他默念着「坦率地学会表达」,想要张嘴说话，结果被揪着脸，嘴里呜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好了悟。」夜蛾正道开口道，「别欺负眠了。」 「再不欺负欺负他,他可是脚底抹油跑掉的哦。」上下句似乎没有逻辑的话,但是五条悟一说出口，清水眠便懂了。 他眉头蹙着了一下。不知出于愧疚或是更多复杂的情绪。 然后,扯着脸的手停住了动作。 下一秒，五条悟迅速撤回手，高高举起双臂,然后扭头朝夜蛾正道表示道：「好啦，我就欺负他了三秒而已啦。」 「……」夜蛾正道。 悟你故意矛头转移的手段，很拙劣啊。 转念一想，夜蛾正道也明白五条悟心底的那点不爽，黑着的脸没什么表情，算是默认了，替自己从前的学生五条悟背这个锅。 毕竟看着死去的学生清水眠，以十七岁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夜蛾正道心中也颇为复杂感慨。 反倒是清水眠揉着被揪红的脸，主动走到他面前，出声道：「夜蛾老师，我想请教您一点事。」 「我不可以吗？」五条悟背着手，探头过来问。 仿佛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清水眠为之一噎，瞬间表情阴晴不定。蹙着的眉尖越发靠拢，清水眠缓缓凝视着五条悟，目光带有迟疑。 十年前的dk悟，压根不会在语句以后用「吗」之类的柔和语气词！ 换作从前，他只会问：「我不可以？」 总而言之，跟现在差了十万八千里。 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震惊，他缓缓开口道：「……悟你从前应该没有这……」 「这么……随和？」 所以说，从前的五条悟到底给清水眠什么印象，可想而知。 最后，夜蛾正道把谴责的目光看向五条悟，五条悟迅速扭头，装作看风景，然后开口道：「哪怕像我这样的最强，十年间也会有所成长啦啊哈哈……」 仿佛为了掩盖他某种程度上的心虚，五条悟扭头竖起了大拇指。 「当然，现在的我是最强的！」 夜蛾正道头痛不已，他按压了鼻樑上的墨镜框，正要开口支走五条悟，却看见清水眠浅浅一笑，由衷道：「这挺好的。」 算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群年轻人的想法，夜蛾正道放弃。 最后还是五条悟说要教导学生，自己走了。当然走之前，他没少威胁清水眠要是敢跑，他就使用极端办法。 「嗯我想想啊，」五条悟偏了偏头，威胁道，「到时候就各种横幅银座商业大楼电视gg找你，而且还是求婚gg哦。」 扑哧一声，清水眠有被笑到。面对五条悟的种种跳脱，他似乎适应了，挥挥手催促道：「你快走吧悟。不会逃跑的，没有地方给我去了。」 他很自然地说着这话，一而再三的催促，终于让五条悟离开了。然后，清水眠转脸，看着夜蛾正道，夜蛾正道恰好看着他。 夜蛾正道抱着胸，感慨道：「悟面对你的时候，倒是没有变，还跟从前一样。」 「变了点，但好像又没变。」清水眠接道。 比如从前的五条悟绝对不会有助力语气词，他是天之骄子，习惯了别人的屈从，很多事都理所当然。 「现在的他，仿佛比从前会考虑他人了。」认真想了想，清水眠说道。 夜蛾正道脸一黑：「这话你说给悟身边的同事下属看看，他们都会哭的。」 清水眠笑了笑，「那他还是不变的好。能直白的表达自己不满意，恶作剧似的发泄，已经很好了。」 「那是面对你。」夜蛾正道简短道。 遥望五条悟离去的身影，清水眠轻声道：「那他更因为生气才是。」 俨然听到了他的这句话，但夜蛾正道没有附和，只是说：「你死了以后，杰后来叛逃高专，堕落为诅咒师。我带的那一届学生，只剩下悟和硝子。 「顺便说一声，悟后来有帮你照顾妹妹，安排她考大学工作就职等事。」夜蛾正道喷了一口气，「明明他自己平时都吊儿郎当的，非常不正经。应该是你临死前的叮嘱吧？」 再次被自己未知的真相给整蒙了，清水眠的脑袋仿佛成了一口神社的大钟，不断哐哐被撞着，无数的迴响往音。 他想起了在武侦社，自己与监护人福泽谕吉的猜测。那时候他还不确定自己临死前写了什么内容，而那个猜测也让他觉得荒谬，现在才知道，是真的了。 那时候的自己怎么想的，清水眠不想再追究。他只是想知道，五条悟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依言去做？ 是对他有着逝去好友的怀念，亦或者其他？ 清水眠不敢往深了想。因为哪种想法，似乎都与刚才的五条悟对不上。五条悟本该是那种若无其事站在最强巅峰的天之骄子，而不是，而不是…… 忍不住单手撑住额头，清水眠面色发白，寻了个看起来轻松的话题：「硝子现在怎么样？」 得知她还在高专，因为其特殊的治癒反转术式，而被誉为「学校之宝」。轻轻点了点头，清水眠笑了一下，心中的愧疚感与负罪感稍稍减少。 夜蛾正道墨镜下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按了按墨镜，这个动作提醒了清水眠，现在这时候他不该笑。 「我以为自己的死亡只是一件极小的概率事件……」他低声道。 第152页 可是，他的死亡却成了巨大的蝴蝶效应，酝酿出今日的风暴。看着这未来，他亲近的每个人都被迫承受他的死亡这件事。 夜蛾正道明白他的后悔，胸腔打开，重重嘆了一声。他的几个学生，一个比一个天才，又一个比一个决然，他没有办法改变他们任何的决定，只能守在原定稍微庇佑他们。 想到这，他转了话题：「我听悟说了，你只是因为一个错误短暂地停留在这个时空点，现在打算怎么办？」 认真想了想，清水眠直接道：「我想要回去改变一切。」 「有办法了吗？」夜蛾正道问道。 清水眠点了点头，「已经有办法了。」在武侦社见过太宰治，他就十年火箭炮的时间修正问题跟清水眠说清楚了。 「现在我想知道一些自己不确定的事，还得麻烦夜蛾老师帮忙。」清水眠想问夏油杰盘星教这方面的事。 而夜蛾正道点了点头：「可以。」 话锋一转，「那你告诉过悟了吗？你跟他说过自己想要回去了吗？」 灵魂质问。 「……」清水眠沉默了。 他才发现，自己还在犯着十年前的错误。 看着自己呆愣着的学生，夜蛾正道忍不住皱眉。而这时，清水眠开了口：「我会告诉他的，这一次。」 · 在夜蛾正道答应帮助清水眠以后，清水眠回到高专，在教学楼楼下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再转了一圈。 在不知道多少圈以后，身后有个人叫住了他：「请问，您是清水先生吗？」 清水眠回头，看到一个清秀斯文的黑髮少年，对着自己略带腼腆地笑着。清水眠疑惑道：「你是？」 「我是五条老师的学生，叫乙骨忧太。」黑髮少年自我介绍道。 还未上前，清水眠便退后一步。因为看到了少年身后那漆黑的咒怨，那黑色的诅咒具象化成某个强大的咒灵，它模样诡异，却硬生生伸出一只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似乎与这少年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清水眠倒吸了一口气。 见状，黑髮少年慌忙解释道：「抱歉，这是我死去的青梅竹马，叫里香。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我诅咒了她，让她留在了我身边。」 仔细观察了下那强大的咒灵，她眼中似乎只有乙骨忧太，并不在意其他，也无尖锐的恶意攻击势头。 想到他是五条悟的学生，清水眠心下稍定，道：「你居然是悟的学生，不对悟居然有学生了？」 他喃喃自语着，语气里充满着不可思议。 乙骨忧太温和地点了点头，确认他的猜想：「是的，我是五条老师的学生。」 「啊这……」清水眠惊奇地微笑道，「命运真是无常。」 原本以为最乖的，叛逃了；原本以为最好的决定，导致十年后的无数苦果；原本以为最叛逆的，却留在原地了。 「乙骨君，找我有什么事吗？」清水眠主动问道。 据乙骨忧太回答，是五条悟找他有事。于是在少年的带领下，清水眠跟着走，在已经物是人非的高专。 「跟我说说悟是怎么当老师的吧。」清水眠开口道。 他缺失错过了五条悟的十年，现在却很想了解这失去的故事。乙骨忧太讲着，从他与五条悟的初见，到一人独力保下他，然后成为老师以后教导他等说起。 「五条老师说过，这世上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了。」乙骨忧太低声感嘆着，说的是自己与身后特级咒灵里香的事。 但这句话，却完全触动了清水眠。 ——这世上没有比爱更扭曲的诅咒了。 悟他，说出这种话了啊。 原来当年他们几人中最不懂爱的人，实则最为明白。正如从前的夏油杰盖章过的，五条悟最为通透。 所以，到了最后都是他承担他们失败的苦果吗？ 翠绿的枝叶，道旁灿烂的向日葵，金色的太阳，各种饱满的色彩涨满了清水眠的眼球，一切都变得酸涩无比。 「清水君？」乙骨忧太忧心地唤道。 清水眠剧烈地眨了眨眼，停步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才开口：「我没事。」 浓浓的鼻音带着几分疲惫。可是，他还是继续往前。 因为这个时候，他很想很想看到五条悟。 「清水君，觉得五条老师是什么样的人呢？」在看到他反应很大以后，还不太知道二者关系的乙骨忧太，最后犹疑地问道。 顿了顿脚步，清水眠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他很温柔。是那种真正的……温柔。」 「如果要用什么来形容。大抵是博尔赫斯的那首诗：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乙骨忧太眨了眨眼睛，消化着少年的话，最后笑着点头：「我也觉得五条老师很靠谱，很温柔。之前好像没有见过清水君，请问您是什么时候知道五条老师是这样的人呢？」 清水眠轻轻道：「我也是才知道，也许太晚了。」 十年前，他就该知道的了。而这十年后，他们的分别或许又近在眼前。 然而，然而，他还是要去见他。 走着走着，清水眠看到了。地平线仿佛很遥远，最终停留在他世界里的，将所有遥远与近景交织起来的，是立在不远处，五条悟头髮上那一抹耀眼的银白。 第153页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博尔赫斯《我用什么留住你》。 这首诗，是我很早很早玩某个游戏时，遇到的那个游戏主角时，跟朋友讨论引用过的。因为那时候的热爱，所以不曾忘却过这首诗的烙印。 第74章 冲动而富有激情的想法,有时候恍如捲起的浪涛，撞上陡峭的悬崖边,潮水很快撤还。 恰好此刻，高专的图书馆内，五条悟背着双手，凑到清水眠的面前。 清水眠埋首于各种资料旧纸堆里，眼神拒绝着与之交汇。目光落在桌上的资料，事关这些年夏油杰所领导的盘星教的种种，脸色不由发白。 其实早有预感。从跟十年后的夏油杰初见，再得知他堕落为诅咒师，清水眠便知道那个立誓守护众人的少年不存在了。 现在,一百多人的死亡或失踪都与夏油杰有关,而且在叛逃最初，他就弒父杀母。 心中一沉，清水眠忍不住撑住额头。在夜蛾正道答应他帮忙以后，便找到过去各种相关资料，然后就安排清水眠在图书馆里看这些。 而现在一个早就摆在面前的事实,现在又冰冷而强硬地搁置在他面前：一开始，夏油杰就不打算走回头路。 难受地皱着眉，清水眠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翻开其他纸页。手肘正好压到一旁的钢笔,钢笔滚碌碌地掉落地上。 清水眠弯腰去捡起,再抬头，撞上五条悟锲而不捨的目光。他眼神往左瞟,五条悟的脸往左移，他眼神往右晃，五条悟的脸往右挪。 眼神一下右,一下左，五条悟抻动着脖子，精准地找到他视线方位，确保自己这张帅脸填满了清水眠的视线范围。 「噗嗤」一声，清水眠忍不住笑了，嘀咕道：「幼稚。」 「以为在玩眼神躲避球吗？」他抬头，望着五条悟笑。 图书馆窗明几净，光洒落进来，落在少年绯红的瞳仁里，一圈圈的光晕与眼中欢乐渲染，宛如一朵怒放的玫瑰花。 五条悟假意抬手去摘，指尖触及到少年的额头，点了点，然后道：「躲避球的话，应该是我不看你才对。」 见清水眠解开了，他满意地直起身子，手往前一伸，扯掉他手中纸页，随意看了看，神情没什么触动。 清水眠很快明白了。他轻声道：「这些，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唔」了声，五条悟只是说：「杰毕竟叛逃十年了。」 言下之意，该知晓的该承受的，早就已经过去了。 图书馆一扇大的落地窗，光把其中的书架与人物都照得透亮，包括五条悟。五条悟沐在那春阳之中，像是积着皑皑白雪的山峰迎来晴的那一面，剔透清晰到每一根髮丝，每一丝唇纹的起伏，清水眠都看得清楚。 清水眠眨了眨眼，忍住突然泛起的难过，问道：「刚才你缠着乙骨君干什么？」 图书馆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高专的道路。刚才一抬眼，清水眠便看着五条悟像个无良教师一样缠着自己的学生乙骨忧太，而乙骨忧太不胜其扰。 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唇，五条悟仰头道：「没什么啦，就是想知道昨天你跟乙骨忧太说了什么，真是的眠，老是瞒着有秘密，害我不安。」 似真似假的抱怨着，清水眠笑了笑，学着他的话：「没什么，夸你温柔。」 晃动的手指僵住。 迟缓了一秒，对于五条悟来说，少有的这一秒。 然后，他呆呆道：「诶？」 清水眠看着他，又重复一遍：「说你很温柔。」 他的语气很是温柔，表情也很柔软，以至于五条悟还在发愣。然后下一秒，他咧嘴一笑，「果然还是眠你最懂我啦。」 五条悟走了过来，看着坐在高脚凳上的清水眠，伸臂抱住他，细软的头髮蹭到少年的颈窝。 「这是奖励哦。」五条悟语气高昂，似乎兴致满满。然后他蹭了蹭少年的颈窝，有些痒，隔着髮丝，那话音低了下来，「是对你我的。」 一旦他不再浮夸，压在清水眠肩上的脑袋便沉了起来。清水眠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胳膊环住了眼前的男人。 「五条老师、清水君，你们在这里吗？」乙骨忧太的声音传来。黑髮少年看到二人抱在一块，脚步一顿，略带疑惑：「老师？」 极为不情愿地蹭了蹭颈窝，五条悟这才抬起头，语气懒洋洋地：「忧太，老师现在对你不是很满意哦。」 吓唬着学生，五条悟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而另一边无措的清水眠，略略略松口气，正要捡起桌上资料，却听见乙骨忧太说：「那个夏油杰，不就是之前跟我说话的那个诅咒师吗？」 闻言，清水眠的眼神锐利起来。他立刻望向乙骨忧太，问道：「乙骨君，之前与杰见过？」 「杰？」乙骨忧太略略吃惊，但温和的少年并不执着于他人的秘密，只是回答道：「是的，他之前来高专对我示好。」 清水眠看着五条悟，「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要创造一个没有普通人，只有拥有咒力的人而存在的世界。」五条悟答道。 在艺能圈里，比这个不好笑的笑话，清水眠听过无数个。但没有一个更能让他笑不出来的了。 第154页 乙骨忧太说完当时与夏油杰相见的情况，便离开了，只剩下清水眠与五条悟二人待在图书馆里。 图书馆很安静，安静到清水眠听到自己每一次唿吸的不顺当。 五条悟从兜里拿出两根巧克力棒，递了一根给清水眠。清水眠呆呆地接住，却没有吃。倒是他本人拆开巧克力棒，咔擦咔擦咬了起来。 被声音所吸引，清水眠仰头看着他，略带不可思议。 「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甜的，悟。」 「学会无下限术式以后，需要补充能量。」五条悟说着，嗷呜吞掉最后一点巧克力棒，抹了抹嘴角，似乎意犹未尽。 清水眠自觉递给他手里的那根，看到他唇角一抹黑，忍不住笑了。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清水眠提醒道：「这里还有。」 说着，耐心地帮他剥开巧克力棒，再给他。五条悟接过，握着清水眠的手却不松，顺势还摇了摇他的手，撒娇似地说道：「帮我擦掉。」 说实话，一米九的个子撒娇起来，让人恶寒。清水眠瞬间面无表情：「这套对我没用。」 五条悟困扰了一瞬，恍然大悟，另一只手摘下了眼罩，苍蓝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现在呢？」 水色之空般剔透的冰蓝眼睛，忽然让清水眠想起自己以为他是猫咪的时候，蔚蓝的瞳仁一眨呀一眨地看着自己。五条悟从来都很会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因为他知道他的外貌绝对能打动人，就是这么自信。 当时被骗的愤怒没有了。现在想起来那些事，他好想回去，又捨不得十年后的五条悟夏油杰。 心头顿起的柔软，让清水眠伸出手指，帮五条悟抹着唇角的那一点点黑色巧克力痕迹。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睛看着他，又眨了眨，仿佛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郑重地问道：「现在的我帅，还是过去的我帅，眠？」 这个人，怎么能十年如一日的自恋幼稚啊。清水眠都被逗笑了，他带着笑意敷衍道：「都帅都帅。」 五条悟伸出手，再次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摇晃。 「大骗子。」他如是说道。 语气却是异样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旦妹控清水眠完成了自己妹控的使命，就会把落在个人的目光放远望向周遭，这也是清水眠成长觉醒的一部分啦。 五条悟夏油杰的出现，以及十年后的事情，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本质上的偏执与一意孤行。 ps.看到有小可爱说番外，这本番外暂时没啥想写的了。 可能以后会开个新的文章合集写，也可能不写。现在，先让单线程的我全力完结这个故事叭。 【感谢时间】 感谢山月与川的地雷~！这位小天使，么么哒~！ 第75章 据说,十七岁的清水眠死在一个寒冷的月夜。 据另一个当事人桃濑成海说，是有人袭击了清水眠,才导致他的死亡。但是十年来，没有人来找到那个幕后兇手。 他机关算计，耗尽心血，到了最后一瞬，也不得不接受失血过多的无力虚脱，感受自己的生命在一分一秒里流逝。 「我在想，自己那时候会想到什么？」清水眠一手托腮，另一只手转着笔，垂眸看着这几天整理出来的线索。 具体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关于他的死亡真相,第二部分是关于夏油杰盘星教的宗教性质记起内情资料。 结论都是很糟糕的。 而面对他冷不丁的提问，五条悟屈指在桌面上弹了弹，而他的学生乙骨忧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说话不自知的少年，隐隐感觉自己的老师略带不爽。 同时,他略带惊奇地看着清水眠。乙骨忧太原本以为他只是五条老师认识的人，到帮忙搜集资料才恍然知道，这位银髮红瞳的少年，居然是老师死去的同期生。 而现在,他因为时空错乱而暂且活在这个未来,努力试图改变自我及周围人的命运。 感慨着世事的诡谲奇绝，乙骨忧太听见自己的老师哼了一声,旋即道：「可能并没有在想我哼。」 撒娇的语气，用在这里，好像有点奇怪。 但换作乙骨忧太,大概会对五条老师认怂吧，毕竟自己是他的学生，会稍微纵容他不太过界的玩笑。 而清水眠抿了抿嘴唇，眉头微微蹙着。乙骨忧太看着，心想是清水君恐怕不行吧，他看起来很困扰。 「抱歉，悟。」困扰的清水眠如实说道。 「？？」乙骨忧太。 这认错……太快了！ 眼角余光看到乙骨忧太满脸懵逼，清水眠把目光收回，只看着五条悟了。 他停止了转笔，把钢笔的中段捏在手中，伸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港币边缘，目光又落到盘星教。 然后想到自己那天被狂人粉丝绑--架，进行了小半日的扮演游戏。由此可得知，搞邪---教的都不得好死。 根据目前的资料，夏油杰就走在这条路上。未来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像是宇宙大爆炸，熟悉的，炙热的，都不復存在，空余一堆星子的灰烬。 清水眠不能忍受。 他看着五条悟，戴着眼罩的五条悟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要回去改变一切。」最后，清水眠开口道。 「知道了。」五条悟的语气不復平时的嬉闹，很是冷静，「那你先去横滨武侦社拿回那个十年火箭炮吧。」 第155页 「这次，你一个人去。我不会陪你哦。」竖起一根手指，五条悟说道。 清水眠答应着。对于五条悟的态度，他似乎没有办法全然应对，很快整理好手上资料，便自行前去了。 直至清水眠走了以后，乙骨忧太才问自己的老师：「老师是为了清水君的安全，才答应下来然后支走他的吗？」 「唔有一点点。」五条悟竖起的那根手指搁在自己的下颌，「我不希望他知道杰与高专完全对立。」 乙骨忧太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听硝子小姐说，当时你们三人的关系很好。」 「所以，不能让他知道啊。」五条悟没有否认。 ——知道夏油杰准备发动百鬼夜行，与高专彻底作对。 · 去武侦社时，太宰治外出有事，人不在。 只有监护人福泽谕吉候着他。道具十年火箭炮还没有拿回来，趁此机会，清水眠与福泽谕吉又多聊了几句。 「打算回去了吗？」借着冉冉升起的热茶烟雾，福泽谕吉看着自己的养子。 清水眠点了点头：「谕吉先生，我要回去改变一切。」「跟五条君说了吗？」福泽谕吉又问道。 清水眠再点点头，这次却不如第一句话般坚定，目带犹疑。 「他……不反对，也不贊同。」少年慢慢地说道。 「因为你总是把问题一个人扛住。」福泽谕吉淡淡道。 面对监护人的话，清水眠没有反驳，他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轻轻道：「因为我不想他操心。我想悟，再次如十年前般什么都不担心，就恣意地活着。」 记得当年的五条悟，那双冰蓝的眼眸，宛如无边延展的碧空，没有尽头，一如他们的少年时光。 可回不去了。 「我想回去。」说这四个字时，清水眠深深吐出一口气。坐着的他胳膊放在膝盖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仿佛跋涉多日的飞鸟，疲惫不堪。 他不再说「要」，而是「想」。 在这一刻，清水眠终于肯稍稍放过自己，承认自己的无力。 而面对终于说出真实想法的养子，福泽谕吉走上前，微微弯腰，一下一下拍着少年单薄的背嵴。 良久，他也轻轻嘆气。 「你和你的父亲净……恐怕我都无法理解你们两个人的倔。」 福泽谕吉感慨着，抚着清水眠嵴背的手抬起，慢慢地摸向他的脑袋。经歷战场与死亡的剑客想，身边的人活着就好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清水眠从臂弯里抬起头，坐直了身子，福泽谕吉这才收回手，说着请进。 推门而入的，是青年中岛敦。他将十年火箭炮带回，交给了清水眠。拿到道具，清水眠起身欲走，看到满目含泪依依不捨的青年中岛敦，记起他还是自己粉丝，只得无奈地当场签名送给了他。 这次，福泽谕吉起身送他到楼下。养父子二人说着话，到了楼下，清水眠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楼下穿着白大衣等着的女人，清水眠愣了一下，是十年后的硝子。他们这几天见过两三次。 但从来都在学校里的硝子，却突然出现横滨，他总觉得不对劲。而长发的女人没有跟他客气，径直走上前，随意打了个招唿：「眠，跟我走。」 「去哪？」清水眠问道。 「去见杰。」硝子顿了顿，「他快死了。」 · 在赶到现场，在小巷见到重伤濒死的夏油杰，清水眠满腔的愤怒不解突然烟消云散。 在这小巷里，夏油杰穿着那黑色的袈裟，背靠着骯脏的小巷墙壁坐着，因失血过多而低头喘息，濡羽般黑亮柔顺的长髮凌乱地散落着。 没有特别狼狈。除却失去了一只右边的臂膀。 失去的右臂膀创口淋淋漓漓流着血，滴落一地。 而清水眠却突然想起初见时，夏油杰的模样。初时见面，他有种浪人般不羁潇洒的美丽，却并不落拓狼狈。 现在，却很难说。 望着靠着小巷墙壁站着的五条悟，他与夏油杰隔着小巷一指间的距离，却已然是对立。 而想到硝子在路上对他说过，杰想要见他。清水眠轻轻蹲身，与夏油杰对视。 急促的唿吸喷向清水眠的脸，因其温热让清水眠稍稍心安，知道夏油杰还活着。 在途中，硝子已经告诉他真相了。作为盘星教教祖的夏油杰率领一众诅咒师，发动百鬼夜行，与高专作对。随后他独身出现在高专，奇袭高专学生乙骨忧太，只为得到他的特级咒灵里香。 最后，为乙骨忧太所败。 一路上，清水眠都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像是咀嚼冰冷梆硬的隔夜法棍，啃下的每一点都能刮伤他的肠胃心肺似的，甚至无法全然地消融这一切。 在焦灼中，他甚至有过不解的愤怒，不再能完全理性，只觉得夏油杰做得太过。 虽然理智上说着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但是那烧沸的脾肺之中，清水眠还是深深地不解。 但在亲眼看到夏油杰以后，所有的不解与怨恨，都消弥了。 「……」 蹲着的清水眠，比夏油杰矮了一点。他仰着头，看着垂着头的夏油杰，那散落的黑色长髮凝着血落下来，搔着脸，像是初夏的紫藤花垂落。 一滴血，恍若深绯的夕阳凝缩在这一点之上，缓缓地坠落下来，像是血泪暗垂，最后落在少年柔白的脸上。 第156页 小巷忽然有风，吹开了清水眠的额头，以至于再无遮蔽，他把这一刻看得更为清晰。 夏油杰要死了。 这个事实，就如此冰冷地钉入他的骨髓。 清水眠咬着牙不敢说话，只是沉默。 而那双狭长的眼睛，泛着亮光的紫眸静静地睁开着，看着清水眠，亮而温柔，像是多年前没有逝去的好梦。 他脸上有血色的污浊。清水眠没有洁癖，但是他抬起手，用手指轻轻地揩去那脏了的脸庞，喉咙滚动，硬生生挤出多余的悲伤。 最后，清水眠只是柔声唤道：「杰。」 深深吐出一口气，夏油杰语气既飘渺，又虚弱。他强撑着说道：「你来了，眠。」 「我有东西给你。但是如你所见，我现在不太能动得了。」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努力地装作无恙。 「嗯。」清水眠也配合着问，「是什么？」 「秘密。」他说这个字时，眼睛发光，眼角流泻着点不一样的温柔，像是在完成一个美好的没有实现的愿景。 「在袈裟里。」夏油杰用眼神示意。 清水眠低头，看见满是血污的袈裟，有部分皮肉甚至跟袈裟黏在一块。他犹豫着没有敢下手，怕弄疼夏油杰。 而夏油杰误会了他的意思，轻微嘆了口气，「放心，有悟在，我不会轻举妄动。」 顿了顿，他又说，「何况，我从来没想过……咳咳……」骤然的咳嗽突然打断了接下来的话，在他的唇齿间清水眠只听到个「你」字。 但他瞬间明白了，夏油杰是在说自己不会伤害清水眠。 这个时候，理解也没有比不解好到哪里去。 夏油杰捂嘴止住咳嗽，将满口的血默默咽了回去，然后才开口道：「……之前，我很抱歉。」 是在说前段时间他那些疯癫的行为。清水眠摇了摇头。 他吸了吸鼻子，顺从夏油杰的意思，小心翼翼把手探进袈裟里，隔着袈裟感觉他的身体轻缓地起伏。 然后，从那暗色脏污的袈裟里，缓缓掏出一个首饰盒。 清水眠缓缓打了开，是枚戒指。 夏油杰轻轻咳了一声，似乎受伤不轻，脸上却突然涌动着红潮，像是在掩饰羞怯。 「总觉得，我应该给你。」他唇角微翘，眼睛里有星芒的笑意。 「哪怕太迟了。」最后一句话，轻轻地落下来，像是枯枝上的积雪。 「……」 清水眠突然明白了，夏油杰其实始终清醒着。但因为这个世界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不可理喻的，他不得不逼着自己疯狂。 因为，清醒的时候，实在太痛苦了。多得是你这个人无力达成的事情，作为一个骄傲的天才少年，又该如何自处？ 当年的三人中，各有各的怪，各有各的路。 清水眠不在意其他，只在意眼中认定的人，为此固执坚守，一意孤行；五条悟不在意世间多数，他的强大可以达成任何的目标，选择了教学这条路，是在失去挚友以后。 而夏油杰不是他们。他心系强者的责任，最终却被这压垮了，宛如雪崩般。 想起北海道去看太阳柱，夏油杰五条悟二人那时的争论，而当时的清水眠还在摇摆是否要救回自己。 所有的分道扬镳，那突兀尖锐的不同路标，原来已经埋在了过去。 握紧了那枚戒指，将它握在掌心暖热。清水眠努力眨了下眼睛，拼命仰着头。他看到小巷狭窄的上方。 万里无云。碧空不断延续，仿佛倒流的时光在不断延展，大梦拼成无数的碎片，连接着整个时空。时空似乎能回溯，终有一刻，会回到他们的从前。 然而，没有。 万里无云，只带来深刻的悲伤。 「眠。」夏油杰唤道。 清水眠温柔地应道：「我在，杰。」 以为他要说什么，夏油杰张了口，骤然咳嗽了声，然后猝不及防地捂住嘴，拼命压抑着咳嗽声，而鲜红的血从他指缝里溢了出来。 「我去找硝子。」清水眠想也不想道。 夏油杰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离开吧。我和悟、咳，还有点事。」 想要说什么留下，夏油杰却不再看他，盯着身后的五条悟，唤了句：「悟。」 五条悟依言上前，手搭在清水眠肩上，往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混乱之中，清水眠知道他们要做最后的了结，但是他还是说，「我去找硝子来治癒你，很快。」 说话时，他紧紧盯着夏油杰。 夏油杰失血太多而苍白的脸浮现一抹笑意，轻轻点头道：「好。」 在五条悟钳制下失去力气的清水眠，因为这个应允而恢復了精神，他看了看五条悟，喃喃道：「悟。」 仿佛只是无意识地喊了他这一声。 「离开吧。」五条悟没有多余的话。 清水眠骤然将目光转向夏油杰，夏油杰微微点了点头。一瞬间，他的理智回来了，知道公然与咒术师对抗，袭击高专的夏油杰必死无疑。 可身体另一部分依旧是浑浑噩噩，像是画作上没有描绘出来的空白。 不知怎么走出小巷，清水眠只记得小巷外硝子抓住他的胳膊，警告他不准再进去。 「让悟和杰自己了结吧。」硝子说道。 清水眠嗯了声，呆呆重复道：「让他们了结吧。」 第157页 万里无云，而附近的一户建别墅里，有小孩在二楼念着泰戈尔的诗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瞭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温柔的诗歌，如夏油杰临死前那温柔的回应，更如从前看过的星空，彻底刺痛了清水眠。 胸中有无数的话化作石头咯在心口，挤压得难受，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胸而出。他本能地掏出手机，忙乱中找出妹妹的号码，试着拨通。 「哥哥？」电话接通了，妹妹桃濑成海的声音传来。 想要倾吐，清水眠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做惯了兄长，有话都藏着掩着，最害怕别人看透他的想法。 索性的是，妹妹耐心地等着他的回音。 楼上的孩子还在念着，童稚的声音，全然不懂泰戈尔写下这些诗句时的哀愁。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星星没有交汇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他缓缓地撑着墙，埋着头，尽量离硝子远点，尽量离这诗歌远点。走了很远很远，再转过头去，看着那小巷口，想到五条悟和夏油杰，清水眠张了张口，一行眼泪先流了下来。 「……成海。」颤抖的喉咙，管不住的悲伤，清水眠终于哭了。 「杰他……」泪水无声地落下，但他还是找不到措辞。 妹妹桃濑成海静静等待着，发现他没有说下去，便开了口：「哥哥，这些年来，我也大概知道了五条先生和你所在的咒术界。 「这是在保障自身安全下，我对哥哥你所处的圈子最大的了解。因为，我想着也许有一天会明白你所做的那些事。 「现在，我想是有这个理解能力能倾听哥哥的烦恼了。」 自始至终，妹妹的语气都坚定而温和。这让清水眠意识到，她再也不是十年前无助的小女孩。 真正无助的，是现在的他。 勉力支撑着自己靠着墙壁，清水眠缓缓抱住自己，握着手机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一滴泪落在地面，迅疾地蒸发。 掌心有硬物搁着他，摊开来，是夏油杰给他的戒指。 这一下，清水眠终于破了防。 「杰他……要死了。」他开口道，「没有办法能救他……」 「最后是悟来杀他……」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最后在近乎无法忍受的巨大痛苦中，缓缓蹲下来，缩成一团。 「而我，让他来承受这一切……却没有办法……」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清水眠一遍遍问着。 大脑彻底浑噩起来。肺腑完全沸腾起来。他仿佛回到听说父亲死亡的那一天，当夜他裹着棉被睁着眼，整晚都没有睡。 他希望父亲回来，可又知道再也不会。 逝去的父亲与夏油杰、五条悟二人的身影重叠，在脑海不断回放。他瑟瑟发抖起来，似乎又成了那晚裹着棉被不敢合眼的小孩。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好像在替过去的那个小孩问话。 也许本来就是那个小孩没有问出来的话语。 「为什么我在意的，都没有办法留住呢……」 所以在拯救妹妹这件事上，他一意孤行，哪怕是养父福泽谕吉或者dk五条悟夏油杰都不行。 他必须前行，如果不保护仅存的美好，清水眠这个人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了，只如赤足站在荒芜的地面，满目之下，只有如血的惨澹余晖，一贫如洗。 仿佛世间陷入了无尽的黑色旋涡，清水眠再无力走出来。 「哥哥！」妹妹桃濑成海的声音，破空而来，隔着手机的听筒清晰入耳，「请想一想你还在意的那些人，就像是那时候一样！」 「想想五条先生！」妹妹桃濑成海喊道，「他现在难道不是最悲伤的人吗！」 闻言，清水眠浑身一震。 心中破碎的无法整合的裂痕中，宛如一面面镜子，折射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五条悟。 五条悟的头髮、眼罩、鼻樑、嘴唇，唇角微笑的弧度，故作轻松的语气，看似淡漠的话语，抱怨着不满赌气说着惩罚最后却带着自己去了解整个真相…… 那镜中的万千流光，拼凑出的，是五条悟那美丽的冰蓝瞳仁，映着整个山川与湖泊的苍天之瞳。 那双眼里，什么都填满了，也什么都空空了。 「咔擦」一声，所有的镜面都碎裂，只余这双眼眸望着清水眠。 一滴眼泪再次落入地面，迅速蒸干。 而清水眠撑着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因为刚才的哭泣，他体内缺失水分浑身无力，可还是扶着墙壁一点点往回走。 没有人在朗读泰戈尔的诗，周遭皆静。硝子叼着烟，询问他是否来一根，清水眠摆了摆手：「伤嗓子。」 听着他喑哑的嗓音，硝子回眸：「你好像一直很坚持某些原则。」 哭过的大脑其实很懵，没有太大思考的能力，清水眠直接说道：「不坚持那些，我大概就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了。」 「纵然那些让人痛苦？」硝子嘴角一挑，似嘲笑，也许不过是在嘲讽自己。 「是的。」清水眠缓缓点头，「纵然那些很痛苦。」 硝子深深吸了口烟，没有说话。她素来置身事外，避免自己有着深陷其中的痛苦。 第158页 可少年看着她：「硝子，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再次将烟雾吸纳进肺腑，硝子在这一刻忘了怎么吐出。最后，她一撩头髮别到脑后，淡淡道：「还好。」 此后二人无话。等到五条悟出来时，他看着等待的清水眠，把头扭向硝子：「杰的尸体……还给他们吧。」 硝子点头，随后熄灭菸头，转身离开。五条悟这才将目光看向清水眠，清水眠也看着他。 五条悟看到少年红了的眼圈，走近他，突然揭开自己的黑色眼罩，再给清水眠戴上。 过程中，清水眠没有反抗。这次被黑暗笼罩时，他不如刚才那般无措绝望。摩挲着摸到五条悟修长的手指，他轻轻地捏了捏。 那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掌。 五条悟将脑袋埋向他的肩头，没有说话。柔软的白髮窝在他的颈窝里，清水眠没有动。 最后，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最强的背嵴。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本文描写的夏油，大概可以用雪莱的《无常》诗歌来形容： 「我们的明日从不再象昨天， 「唉，除了『无常』，一切都不肯停留。」 写下这段剧情的时候，我很抱歉在自己笔下毁了那个温柔清朗的dk杰。这两天跟基友激烈地讨论了这段剧情，觉得这么写下去，除了五条悟，其他人都没逼格了，但还是按照原本的设想决定写下去。 有时候写故事，难免残忍嘤。当然，以后还是不写这种了，总是先虐到我自己……唉。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瞭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星星没有交汇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泰戈尔 · 基友把我关到了六千字的码字房间，然后潇洒离去，呜呜卡着还要闭关码字冲破房间字数，顿时黑髮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我需要黑芝麻来保养仅存的头髮！ 第76章 夏油杰的遗体,最终归还于他手下那群诅咒师。 诅咒师中有他的两个养女，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个jk。在后来的某日,她们联络了清水眠，交给了他一盆雏菊，说是夏油杰生前养的花。 淡雅清丽的蓝色雏菊，被种植在花盆土壤里，在风中轻轻摇曳。清水眠捧着这盆花回到高专，神色几分恍惚，脚步下意识地拐到了当年他们住着的宿舍。 循着记忆，他走到高专夏油杰宿舍门口，站着不动。门内恰好有人打开门,是五条悟的学生乙骨忧太。 门内门外的二人对望,都是怔了怔。 乙骨忧太率先慌了神，腼腆的表情略带侷促：「清、清水君，抱歉……关于盘星教夏油杰的事，我听夜蛾校长说了点，知道从前你们关系很好……」 清水眠摇了摇头,表情平静：「你也说了是过去。现在的他做错了事，应当受到惩罚。」 从屠杀无辜村民，再到弒父杀母，叛逃咒术界,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夏油杰亲手所为。 十年后的他,走到穷途，便只有死路。 所以，他死的时候才那样平和。 「我今天来……」顿了顿,清水眠发现自己没什么要说的。 最后，他只是沉默着朝乙骨忧太笑了笑，低头犹豫着，还是把怀里的雏菊递过去，轻声道：「这花送你了，乙骨君。」 乙骨忧太接过道谢，疑惑地看着他。而清水眠微微后仰，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朝他笑了笑，转身离去。 雏菊的花语：暗恋你，那么，你呢。 清水眠无法回答。 就把这些，留在这里吧。 · 上了天台，五条悟看到清水眠趴在栏杆，往楼下望。 大长腿迈了过去，五条悟伸出胳膊搂着清水眠，整条手臂横越过他的背嵴，大掌拍了拍肩头。 「夜蛾老师说，你要走。」五条悟开口道。 搁在栏杆上的两条胳膊突然伸直，清水眠抓着栏杆抻直身子，脸朝着五条悟，点头「嗯」了一声。 「我想要回去。」 「早晚的事。」 五条悟说着，似乎想到什么，突然道：「我给你变个魔术。」 「看这里看这里。」他手上做着蒙蔽的动作，然后宛如转花手般，变成了一个道具，拈在两指间。 戒托之上，璀璨的蓝色宝石，闪烁着光。 「啊哈，这居然是个戒指诶！」五条悟故作惊奇道。 脖颈上繫着的那枚戒指，突然从衣领里滑脱，唿应似地亮着光。是夏油杰死时给他的戒指。 清水眠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是五条悟笑着把戒指塞给了他，然后眨了眨眼，俏皮地卖萌道：「如果是十年前的我，你会接受的。」 「别拐着弯夸自己很好。」清水眠黑了脸。 看着手中的蓝宝石戒指，清水眠的手指蜷曲了下，认真地想了想，告诉五条悟：「也许是的。」 「那时候的悟和杰，都是我所熟悉的。」 他跟这个未来的五条悟与夏油杰，都缺失了十年的时光，以至于他们变了，清水眠只有错愕。 风吹拂着少年额前的刘海，细软的银髮飘扬着，轻吻着他白皙的额头。 他绯红的眼睛，像是沉没的曙光，再次亮起来。 第159页 「悟。」清水眠忽然叫道，「我告诉你个秘密。」 「我记得小时候，记得那时候的你。」 清水眠终于承认。 曾经存在的隔阂如柏林之墙，轰然倒塌。 五条悟微笑起来。 「这件事，是不是说的太迟？」 十七岁的清水眠与二十七岁的五条悟，相差十年的时间。而十七岁的他，对二十七岁的他，说出他们七岁的秘密。 在感知的时差里，他们始终都在错失。 可是五条悟知道，十七岁的清水眠会回到自己十七岁的身边，时差的齿轮最终会吻合到一起。 「啊有点小小嫉妒那时候的自己。」五条悟说道，最后还是笑了。 他拍了拍清水眠的肩头，首次不再别扭，不再掩藏，平静地说道：「去吧。」 清水眠解开脖颈上的细链，将这枚蓝色宝石也串了进去，恰逢夏油杰那枚戒指是紫色的。紫色与蓝色的宝石，系在一根银色的极细链上，在少年的脖颈上微微晃荡。 他们挥手告别，相约在从前重逢。 · 十年火箭炮的烟雾散去以后。 清水眠睁开眼，看到自己在高专的教室里。黑板上写着寻人启事，还贴着他的照片。 教室空无一人，窗外唯有凤凰花木与蝉鸣。慢慢走到教室的黑板，凑近寻人启事，清水眠发现时间比离开时，多了一两个月。 当时还是初夏，现在已经是盛夏的尾巴。 据未来的太宰治解说，利用十年火箭炮穿越回来，过去的时间会顺着未来的时间推移。 比如他是六月一日穿越，在未来待了两个月多，那便是八月十日。 ……自己失踪了两个月多。 糟糕。妹妹桃濑成海怎么办，歌手事业怎么办，学校和经纪公司这两方面怎么交代，舆论是否有所影响。 一回来，清水眠便习惯性想多。越想越焦虑。 而这时，教室的移门哗啦一下打开。 清水眠下意识闪躲，接着才意识到没有必要。他已经回到安全的地方了。 目光望向门口，踏入教室的，是五条悟。他戴着平时那副黑色圆形墨镜，手插在裤兜里，微微弯着腰，踏上了讲台。 然后，与清水眠四目相对，虽然隔着一副墨镜。 「哦？」眉毛微微一挑。 难得地，五条悟愣住了一秒。这一秒，对于最强来说，都是凝滞的。 回来就是王炸。遇到最想见，也是最不想见的人。 清水眠一只手按压着黑板，沉思了几秒，然后尽量装得自然，露出个没什么大不了的微笑，打了招唿。 「早啊，悟。」 回应他的，是五条悟的一声「啧」。 然后，他竖起手指，摆出一个祓除咒灵的姿势，大大咧咧道：「果然我出现幻觉了，现在就把你这个咒灵祓除！」 墨镜滑脱到鼻樑，冰蓝的眼眸闪现着恶劣。 「餵悟你……」想说他故意的，自觉消失两个多月理亏，清水眠又拍了下黑板，决定不予计较。 他收回撑着黑板的手，嘟囔着句「算了我还是找杰」，说着就要走出门。在与五条悟擦肩而过时，却被他一把拽住。 靠着身高优势，五条悟把他逼到背抵着黑板，一只手撑在黑板上。 清水眠看了看这贴近的距离，突然发现要了老命。 这，这不是经典少女漫画里的壁咚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确没剩下几章了【故作深沉】。 这两天突然脑补了下自己的一篇预收《与最强的成年人恋爱时间》，小小写了个场景，贴在这里给大家预览一下。 【正文·场景】 同一张床。 靠着床头，冷泉苍树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烟。颇具默契地，身边的五条悟带了只打火机，熟练地为他点上火，一息红光明灭。 微张的嘴唇半含着烟雾，冷泉苍树一如既往的神情怏怏，似乎提不起什么劲。五条悟则撑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侧脸。半阖的眼睛瞥见他笑着的脸，冷泉苍树突然揪起他的衣领，嘴唇贴上他的嘴唇，把烟渡进他的嘴里，湿软的舌尖似有意还无意地在他唇齿间堪堪打转一圈。 【好了不能再写了，再写可能我的肾又得亏了（bushi）】 ps.下本是二言，下下本可能是横滨普通人物或者与最强的成年人恋爱时间，到时候再看叭。 【感谢时间】 感谢丘丘的两颗地雷~！这位小天使，么么哒~ 存稿时间错了…… 第77章 窗外凤凰花木摇动着,投落在教室书桌上，留下一簇花影。 而教室内,清水眠背抵着黑板，被困在了五条悟的胳膊与胸膛之间。过近的距离，以至于他低垂着眼，都感觉自己睫毛快扫到五条悟的脸颊。 素来知道五条悟没什么距离意识，但是，这个距离的确是太近了。 起伏的胸膛，温热的气息，细软的白髮，扑扇的睫毛,似有若无的衣物清爽味道。 体温在逐步升高。清水眠逐渐无措。 五条悟的苍天之瞳仔细盯着他,略带疑惑地偏了偏头。 而这时，项鍊上的两颗戒指晃荡一下，脱出了领口。 居然是这个时候。 清水眠更加无措。 五条悟冰蓝的眼眸看着清水眠，像是整个人站在无垠晴空与蔚蓝湖泊之中看着他。既把他看在眼里，又看到了更多更宽广的宇宙。 第160页 然后,他凝神，抬起手小指蜷曲着勾住清水眠脖颈上的项鍊，「唔」了一声。 想到这是未来的他送给自己的，清水眠不知为何红了脸。也许是因为彼此靠得太近,而盛夏太热。 仅仅看了两眼,五条悟便放弃追究，墨镜下的眼睛往上移,一瞬不瞬地盯盯着清水眠。 「你这两个多月，到底去哪里了啊，眠？」他抱怨着,顺势把脑袋埋向清水眠的颈窝蹭着黏着他，「知不知道这么久，我们都快疯了，最后还是你那个监护人出面解释了一下……」 他像个大型猫猫一样黏着他，声音委屈得很。而清水眠感觉自己理亏在先，率先心软，反手轻轻摸上他的后脑勺，笑着问道：「你戴着墨镜不咯着慌吗？」 「帮我摘掉嘛。」大型猫猫撒着娇说道。 十几岁的五条悟，真的是又爱撒娇又直接。比起十年后的那个教师五条悟，压根不靠谱，但是清水眠很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他，便依言帮他取下墨镜。 取下墨镜以后，五条悟脑袋侧过来，苍蓝眼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还说着无理的要求：「不管，以后你要跟我定下束缚，绝对不会离开我……我们了。」 「我」后面的「们」字，加得特别勉强。清水眠却忍不住笑了。 他帮忙收好墨镜，揉了揉埋在自己颈窝的脑袋，然后出声问道：「杰呢？」 「医护室里。」 「什么？」清水眠震惊了。 · 哗啦一声，推开医护室的门，清水眠匆匆走进去，一脸担忧。 饶是五条悟已经打了电话通知了，他一进来，医疗室里的夏油杰家入硝子二人都在看他，眼睛始终看着他。 而清水眠毫无所觉，他满脑子都是十年后夏油杰死在小巷的惨状，以至于现在彻底得关心则乱，蹿到夏油杰面前，伸手又怕他碰疼他，胳膊堪堪止在半空。 最后，他演变成绕着夏油杰打转，一嘴关心询问的话。 「还好吗，杰？哪里疼，硝子治疗了吗？身体恢復得还可以吧，有没有后遗症？是因为什么出了事，影响到情绪没？」 他兀自说着，硝子一脸见了鬼，随后赶到的五条悟则一脸我要闹了，而坐在夏油杰也是惊奇。 看着清水眠绕着自己转来转去，素来温雅的少年捂着自己的肩膀，道没事。 在绕圈中，清水眠也认真观察着夏油杰，发现他左肩有啃咬的痕迹，但是已经在硝子的反转术式治疗下已经癒合。 皱着的眉头松了一下，清水眠轻声道：「是因为什么而受伤？」 夏油杰没有回答，他仰头看着站着的少年，问道：「这两个多月，你去了哪里？」 从五条悟那里清水眠知道关于自己的消失，监护人福泽谕吉是给了合理解释的。按理说五条悟夏油杰不该再三追问，可这也说明他们的在意。 因为不确定福泽先生到底给出什么样的合理解释，清水眠便也不好说十年火箭炮与穿越未来的事情，只是说：「暂时还不能告知大家，以后能说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夏油杰仰脖凝视着他，天光透光医护室打开的窗户洒落进来，在那光里，他修长的脖颈是个等待的姿态，此时清水眠脑内又浮现未来他死亡时满脸的血污，手便忍不住搭上去。 微凉修长的手指如玉兰花瓣，似乎要轻轻拂过夏油杰的脸颊，背后的五条悟忽然大力咳嗽了声，清水眠忽然意识到不妥。 堪堪垂落的手，在半空顿住，然后假装不着痕迹地搭在夏油杰肩膀上，哥两好似地拍拍。 面对他的动作，夏油杰笑了笑，低头道好。五条悟满脸的不爽稍微收回一点。 「是因为什么而受伤？」清水眠重复问了一遍，忧心忡忡。 夏油杰这才回答道：「跟着一年级的灰原出任务，灰原还是新人难免出错，我帮忙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 比起刚才的问话，夏油杰现在可说是轻描淡写，对于自己的情况并不重视。 这却引来了清水眠的深思。 一年级的学弟灰原雄吗…… 在未来，他串联夏油杰从高专叛逃以后的整个人生时，教师五条悟指出，杰是对咒术界看不到希望，只有身边人无数的无谓牺牲。而在这牺牲中，清水眠收集到一些熟悉的名字，其中就包括灰原雄。 灰原雄是很崇拜夏油杰的一个学弟。在二年级的时候，因为任务等级上层估计错误，他死亡了，是由夏油杰帮忙照料后事。 当时的结果来看，只有同期生的七海建人很快退出咒术界不当咒术师了。而从长远的影响来看，这也许是夏油杰叛逃的原因之一。 「眠？」连夏油杰续唤了几声，清水眠才醒过神来，一只手握着自己的下巴进行着思考，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你在想什么啊，眠？」五条悟也找了张椅子，坐到医护室里，看着清水眠。 清水眠缓缓说出自己的总结：「我在想……」 夏油杰的未来如此不确定，充满无数危险的诱因，需要一个个斩断。 「让灰原退学吧。」他干脆道。 「——诶？」五条悟诧异得墨镜都滑脱到鼻樑，且来不及推回镜框。夏油杰硝子也是紧紧看着他。 夏油杰即刻皱眉：「眠你这样简单粗暴的决定一个咒术师的未来，很不好。」 第161页 扫了一眼他刚癒合的肩膀伤口，想到他死去断掉的臂膀，清水眠猜想这时候的夏油杰其实埋下怀疑的种子，只是他素来的守序善良，让其不能完全得失控。 所以从最后他疯了干出那些丧绝人伦令人髮指的事情来看，一路上受到的自我怀疑与挫败，便可想而知。 毕竟，夏油杰是个哪怕现在还在怀疑自我，却还要维护学弟的大傻瓜。 想到这，清水眠嘆了口气，作出了让步。 「我开玩笑的。」说着，他弯起眉眼，回归到温柔的模样。 夏油杰盯着他，略带不信任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确定？」 「我说话不算话吗？」清水眠反问。 「从前还好，现在不太好说。」夏油杰摇了摇头，「经歷过两个多月的失踪，你的信誉已经跌落谷底。」 「对啦，已经完全没有了！」五条悟适时接口道，连硝子都默然点头。 「……」不知为何，感觉自己被针对。 但脑内突然灵光一闪，清水眠弯起嘴角，手在夏油杰没受伤的肩膀上大力拍着。 「既然这样，我就一直跟着你吧，杰。看你很没有安全感的模样，现在开始就培养培养你的安全感。」 「……」 硝子看了看五条悟瞬间鼓起的脸颊，默然惊嘆，这到底什么奇怪的三角关系！ 清水眠素来言出必行，说是跟着夏油杰，那就是跟着夏油杰。出任务跟着，吃饭跟着，私人沐浴与厕所倒不至于，但他一度想跟夏油杰搬到同一个宿舍，一起睡觉起床。 夏油杰的心情从「还有这种好事」的欣喜，再到五条悟的死亡凝视回归了良知与底线，坚决地反对。 「总感觉……」教室里，夏油杰瘫倒在座椅上，疲惫地喃喃道，「这样下去，不是我发疯就是眠他发疯……不，他可能这两个月不见，就是疯了。」 他跟清水眠刚出任务归来，一路上清水眠不离两米远，盯梢似地盯着他。 「眠人呢？」硝子咬着牛奶的吸管问道。 「刚才他监护人福泽先生来，去见人了。」夏油杰闭了闭眼睛，「要不然我现在不会体会到自由的快乐……」 硝子「嗤」了一声，对于他们越发复杂的情况表示无能为力，再咬了咬吸管：「我感觉这个状态下去，眠再冷落悟，他也快疯了。」 认真想了想，夏油杰挣了起来，嘴上说道：「那还是少疯一个吧，这份紧密过度的关怀，就让我一个人承受。」 呵，硝子都不屑于拆穿他那点恋爱小九九。 她随手打开研究的恋爱心理书籍，说道：「恋爱是排他性，独一性的。」 「是啊。」夏油杰低声感慨道。 这时候，清水眠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心中想着刚才监护人福泽谕吉的话。 原来清水眠穿越未来这件事，是太宰治看在福泽谕吉面子上的策划。正如未来的太宰治所说「只有失去，才会珍惜」，清水眠在体会了自己以后的一无所有，才会看重眼前的所有。 福泽谕吉郑重地向清水眠道歉，说明自己没有阻拦的那份私心。最后清水眠抱了抱自己的养父，告诉他：「先生，我还是不怕死。但是，我害怕我爱着的人们伤心痛苦。」 就这样，他与养父福泽谕吉达成了和解。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眠？」 脑海想起监护人福泽谕吉的问话。清水眠想，是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了。 道旁的树丛里突然蹿出一个黑影，眼疾手快地捂住清水眠的嘴。大惊之下，清水眠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愈发勐烈地挣扎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保守估计，本文还有四五章左右。 写完这本，我以后都要尽力存稿了再开新。要不然总是卡文，呜呜呜耽搁自己耽搁读者【掩脸哭】。 啊不过有点开心，这个故事真的要完结在蝉鸣还没有消逝的季节了。虽然立秋了，但，但我还听得到楼下的蝉歌，所以盛夏没有过去！ ps.本来说二章合一，发现这个剧情重点还是分开发叭。二更在九点左右。 第78章 当机立断,清水眠一个跺脚想要踩中那人的脚。这么简单的招式，他也没想过会成功,却听见那人「嗷」的叫了一声。 清水眠恍然大悟：「悟？」 「是我啦。」说着，身后的五条悟撒开了手，步履故作不稳，然后抱怨道，「很痛诶，眠。」 「这是为了预防你以后背后偷袭其他人的教训。」清水眠随口道。 嘀咕着「其他人我开着无下限防御才不会中招」，五条悟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控制方向，让他面对自己。 脖颈上那细细的银链,两枚紫色与蓝色的戒指晃着。 见状,五条悟重重喷出鼻息：「超气！」 「要理由，要解释！」五条悟像个小学生一样抗议道。 说着，他脸颊气得鼓起来，鼓鼓囊囊的模样，像是含着两颗奶糖。墨镜滑脱下的那双冰蓝眼大睁着,眼线周围圆滚滚的，像是大眼的蓝眸波斯猫。 比起未来那个总是用眼罩遮蔽自己的教师五条悟，现在的五条悟，出乎意料的幼稚。 但可爱。 大约首次心灵相通,也许是因为有着未来的疏离对比,清水眠忽然觉得这一个五条悟真的犹如猫猫一样，特别顺眼。 第162页 出于对猫猫小五的熟稔与热爱,清水眠想也不想，伸出手揪住眼前五条悟的脸颊，掌心在他俊美的脸蛋上搓揉几下。 五条悟瞬间眼睛睁大,苍蓝的眼眸如面清晰的圆镜般，映照出清水眠的模样。 下手以后，清水眠也愣了。 一下理智管不住手，真的是十分尴尬。 怎么说呢，他只是不愿意五条悟在因为自己多想，想要他就此恣意潇洒地活着，对着他们几个朋友撒撒娇卖卖萌，就这样一直并肩倚靠下去。 但是现在说出来，似乎有点矫情。 正犹豫着，清水眠慢慢缩回手，却被五条悟拉住，他的脸颊触碰着少年的手，然后蹭了蹭，侧着脸看着他，撒娇似的道：「有什么事，就真的不能跟我说，眠？」 「我可是，最强的五条悟啊。」 说着话时，他苍蓝的瞳仁点燃，亮蓝色的火焰烧着，跳跃着，比晴空还要耀眼。 此时少年的意气风发，但愿永远存在。 清水眠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摸着脖颈上的两枚戒指，想着未来夏油杰与五条悟的命运，他的心揪紧了。 他无法再理性地思考，无法再瞒着他们做出自己的计划。未来那个一意孤行的自己，死了倒好，但是却让身边所有的亲友彻底活在哀痛之中。 那样的人生，清水眠不要了。 他垂眸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那你跟我去找杰，我有事对你们两个人说。」 恰好找到他们的夏油杰顿住前行的脚步，开口道：「我在。」 紫眸凝视着二人的亲密，夏油杰暗含谴责地看着五条悟，五条悟蹭着清水眠的手不说话，朝他眨了眨眼。 简直像只猫猫一样恃宠而骄。 清水眠很快发觉不对，扯出自己的手。五条猫猫气得喵喵叫，再次严重抗议：「不要不要！」 握着他的手不肯松。清水眠只得道：「等会说完事。」 听到暗示还可能的情况，五条悟眼睛一亮，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那我等会要膝枕！」 「……」 清水眠迅速扯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后，然后面无表情地扭头道：「找个地方说是吧。」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在前面当开路急先锋。 忽起的微风，吹开他鬓角耳边的银色髮丝，一抹红泛了起来。五条悟眼睛再次亮了，想到第一次见面自己害羞，觉得终于扳回一城，哈哈大笑两声便去追着清水眠。 明明该吃醋，但夏油杰只摇了摇头，凝眸看着前面两个勾肩搭背的朋友，也含笑追了上去。 三人来到操场，在上面的观众席上坐着，清水眠大概讲了下自己这失踪两个多月的真实去处。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夏油杰诧异道，「之前不是说暂且不提……」 清水眠挠了挠脸，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最后杰你与我们分道扬镳，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现在意气风发的少年，最后断臂死于小巷，像极了人生任何潦草的一笔。如果是别人，清水眠可以接受，甚至见怪不怪。但这个是自己朋友夏油杰，且他亲眼所见，亲身经歷，便再也无法接受这无常。 「分道扬镳？」夏油杰略略诧异，压低眉毛想了想，自己在心底已经认定了这个可能。 现在的他经歷盘星教被非咒术师打败，内心正处于激烈的自我怀疑，再加上盘星教教众那麻木不仁的愚昧与残忍，越来越多的黑色情绪宛如吞下的咒灵，无处倾吐。 而坐在他身边的五条悟手机一响，他打开低头看了看，确认道：「眠说的是真的。」 清水眠探过身，看到他手机上打开的文字，扫了几眼便看到自己相关讯息，语气倒也不惊讶：「这么快？」 他早就知道，五条家的大少爷想要查证大部分事，多得是人赶着呈上来。 「还好啦。」五条悟语气略有炫耀，「毕竟是关于你的事嘛。」 「清水眠这人，社会关系核心在于妹妹桃濑成海与监护人福泽谕吉，建议从这两方面下手……」清水眠缓缓念出手机屏幕上其余的内容。 五条悟呆了一下，然后对上清水眠绯红的，没有笑意的眼睛，慌了。 「我、我要下手早就下手了！」他解释道，「之前给过好多次你的资料我都给烧掉啦！」 「哦。」清水眠一脸冷漠，看着他的眼神像是不法之徒。 五条猫猫气得炸毛。 二人上演着闹剧，而这时夏油杰开了口。 「那眠你最近跟着我的起因，便是因为这件事？」紫眸不快地眯了起来，「你觉得这样有用吗？」 清水眠点头，又摇头。 「也算，也不算。」他犹豫地说着，「……其实，我想请你们两个帮忙。在未来，我出了点状况。」 夏油杰没有接茬。他有点沉浸在自我情绪里，无论是对盘星教的任务失败，亦或者是清水眠跟着他的这个目的。这都让他觉得失败。 「什么状况？」五条悟配合地问道。 清水眠站起身，看着并肩坐在观众席的两个少年：「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未来的我死了。」 此话一出，五条悟夏油杰二人对视一眼。 ——这叫没什么大不了？！ 看着二人诡异的脸色，清水眠无奈地想，这在未来真不算什么大事。未来的大事还是夏油杰叛逃袭击高专以后这些。 第163页 「怎么回事？」这下，夏油杰也抛却自己的那些想法，主动问道。 简短地说明了下自己的计划，清水眠总结道：「反正就是为妹妹换血时，我被人偷袭，然后失血挂掉了。」 看着两个dk迷茫不解的眼神，他意识到说得好像太淡然，仿佛是假的一般，就补充道：「你们可以问问我养父……呃他不会容忍我编造这种谎言的。」 五条悟摘下墨镜，冰蓝的眼眸仔细望着清水眠，嘀咕道：「如果说谎的话，拜託你有点生理特徵。」 言下之意，是用六眼确认他没有说谎的生理特徵反应了。 清水眠把目光放在夏油杰身上。夏油杰没有看着他，也没有动，就这样坐着。 径直坐在台阶，清水眠挨着观众席的夏油杰，与他并排。然后，扭过脸看着他，恳求道：「杰，请帮帮我这一次。」 那垂下的睫毛，像是蝶翼般，被微风轻轻吹动。 颤了颤睫毛，夏油杰道：「的确，按照你的个性，哪怕到死也不会求助别人。」 「但你和悟，不是别人。」清水眠认真地说道，「我的性命，最后只能交付给你们。」 「只有你们才可以救我。」他由衷地说道。 他取下了脖颈上的戒指，把紫色宝石的那枚递给了夏油杰。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要还给你的东西。」他这话说得很含蓄，可夏油杰还是听懂了。 这是未来的自己，送给清水眠的戒指。 到了他们那样爱慕的关系，戒指是什么含义，不言而喻。 从心底嘆息了一声，夏油杰接过戒指，轻声道：「你赢了。」 都是聪明人，他还不懂清水眠的请求吗。清水眠主动要求他们帮忙，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拯救他的挫败感。 而刚才他不肯答应，就是因为自尊心不可接受。但是，清水眠又祭出了未来的这枚戒指。 看着戒指，夏油杰不疑有他，是他的审美，是他会买的订婚戒指款式。 未来的自己，心意如一。 而五条悟站起身，指了指清水眠脖颈上的另一枚蓝色宝石戒指，语气古怪：「这不会是……」 不知为何，刚才说服夏油杰的时候清水眠他很果断，但是现在面对五条悟的猜想，突然带了亿点点尴尬。 下意识用手拢住蓝色宝石戒指，清水眠脱口而出：「我不会还的。」 然后，他就自悔失言，板着脸装作面无表情。五条悟大笑起来，最后道：「未来的那个我也太小气了，送鸽子蛋才对！」 清水眠则认真考虑了一下，回復道：「鸽子蛋平时戴着不方便。」 他是以就事论事的思维，而听到这个答案，五条悟愣住，再次大笑起来。笑完抬大长腿迈过夏油杰，蹿到清水眠面前，跟他并肩坐在台阶，手臂还搭上了其肩膀。 脑袋凑了过来，细软的头髮更是搔着清水眠的脸。而温热的唿吸如和煦的春风，吹到清水眠的耳朵里。 「这是不是说明你也喜欢我，眠？」 清水眠猝不及防地扭过脸，朝着夏油杰，而夏油杰也垂眸看着坐在台阶上勾肩搭背的二人，细长的眼睛危险地眯着。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能不能别这样？ 清水眠慌张的目光，在夏油杰脸上巡游。最终是夏油杰心软，嘆口气道：「准备在什么时候？」 报出自己未来的死亡时间，夏油杰想了想，道：「还有几个月，是我们升上三年级的事了。好好准备。」 清水眠点了点头。 那时候，他们三人都没有深刻地理解，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左右叭。 第79章 清水眠做了个梦。 梦中的他,今天是二十岁的生日。 在归途，路过一处小型游乐场的游乐设施,无数彩色的座椅飞翔着，旋转着，像是散开又斑斓的万花筒。 飞在半空的人们叫喊着，充满着喜悦与刺激。 阳光灿烂，洒落在头顶。清水眠被日光刺中的眼睛微微眯着，看着那些红色、蓝色、绿色、黄色的座椅在空中旋转，像是小时候吹动的五彩风车。 然后，夏油杰还是五条悟喊了他一声，他应着快步上前,走到二人中间,三个人就缓步走着，各种不着边际散漫地聊着天。 碧绿而高大的落叶乔木之上，燃烧如火的凤凰花开着，从他们三人头顶掠过。 而等在公寓楼下的，是妹妹与家入硝子两个女生,她们早已经结伴买好他二十岁的生日蛋糕。 五个人就这样回了家，期间班主任夜蛾正道发来祝贺简讯，因为自己忙于工作表达了不能前来的歉意。 天黑得很快。夜幕降临，五条悟夏油杰等人开始起闹,要他点上蜡烛许愿。清水眠依言照做,正当闭上眼准备许愿时，突然感觉不对劲。 然后骤然睁开了眼,看到鬼鬼祟祟的五条悟等人，还有藏在他们身后的父亲清水净。 父亲微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眠，现在幸福吗？」 清水眠点了点头,张嘴还要说什么，周遭人再次起闹要他许愿。 想了想，清水眠决定许愿：身边的亲友都平安喜乐。许完愿以后，他就此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父亲、五条悟、夏油杰、妹妹、家入硝子。 第164页 他们拍手大笑着：「吹蜡烛愿望才能实现啊，现在来吹蜡烛吧！」 「三——」 「二——」 「壹——」 然后，清水眠醒了。 梦境如此的宁和温馨，以至于他醒来感到久久的怅然。 最后他一捂脸，恶狠狠道：「起码让我吹熄蜡烛啊！」 梦里无法实现的愿望，让清水眠恨恨地起身，再一翻手机，看到日期，翻身而起。 糟糕，差点忘了！ 在未来，他死亡的日期，便是在今天。而这一天，是最为关键的，妹妹是否能真正活下来的日子。 匆匆赶到医院，耐心等着妹妹打完点滴，清水眠再把她接走。妹妹脸色苍白，接连打好几日点滴了，而医生只是断定睡眠不足失眠多梦。 但清水眠知道，还是因为妹妹的身体几近耗损。今天以血还血这事，已经是必须进行了。 临出医院，清水眠扫过妹妹打点滴的右手手背，微微得肿起一个小包，是针头没拔好的缘故。 他有些心疼，手指在小包上轻轻拂了拂，并没有碰到，然后问道：「疼不疼，成海？」 「还好。」妹妹桃濑成海努力地笑了笑，平时那双明眸黯淡不少。但走到楼下，她面对楼道的穿衣镜却停驻，说声稍等，从背包里摸出只口红，旋出来为泛白的嘴唇涂上一抹亮色。 清水眠没有催促，静静立着，看着镜中的妹妹，脸上带着几分纵容的笑容。 小女孩爱美心性而已。她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命运兇险。 等她涂抹完口红，清水眠才拦下车，让妹妹坐到后排，他坐到副驾驶上报出地址，然后给五条悟夏油杰二人打电话。 五条悟接通了电话，语气略带不爽：「该死的上层，居然选今天评特级咒术师，绝对是故意的！」 顿了顿，他收敛起对上层的不满，叮嘱道：「眠你先去地点，我跟杰很快就赶到。等我们到了你才准行动，要不然我会超生气的哦。」 听语气，五条悟也意识到到不简单，清水眠想担忧的心又收了回来。他想了想，开口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和成海在约定地点等你和杰。」 因为妹妹坐在车座后排，清水眠的语气尽量自然而平静，仿佛只是一个平时的朋友聚会罢了。 然而，今天清水眠是想五条悟与夏油杰来帮助他的。 前几个月，在他的请求下，夏油杰也肯暂时配合了，时不时会跟他一起出任务时不时谈谈心，或者偶尔跟班主任夜蛾正道说说心里话。 他的问题就在于一次严重的挫败导致其少年自尊的粉碎，一贯信仰的破灭，但是现在他还有朋友，还有学弟，还有家人，很多问题郁结于心，佯作无事。 清水眠跟夜蛾正道纷纷感嘆，他们咒术师这个行业996福报不说，还没有专业的心理疏导，合理的发泄途经也没有，简直要把人逼到绝路。 最后，在班主任夜蛾正道的默许下，清水眠跟着夏油杰去把盘星教教众收拾了，算是打一顿出气，最后清水眠运用人脉收集证据合法举报了该宗教团体。 至少，要让十年后所谓的盘星教教祖夏油杰，从此再无可去之处，彻底堵死了他当邪---教头子这条路。 一通操作下来，夏油杰身心被情绪黑泥污染这方面，暂且遏制了。但是要重塑他的自信，清水眠知道并不是那么简单。 五条悟在那一战中学会了反转术式，实力已是无敌，不可避免地，夏油杰清水眠赶不上他了。 对于这种事，清水眠无所谓的，他胜负欲大多数时候并不强，一般触及到亲友逆鳞才在。 而且艺能圈能人辈出，几乎年年出天才子役大热歌手，如果要比，恐怕清水眠早就逼死自己，所以他坚定进圈就是赚钱养活自己与妹妹，很多竞争性问题便看淡了。 但夏油杰不一样。他也是个天才，跟五条悟一样，二人曾经并肩为最强组合，只是最终他没有那个机缘，没有被选择为最强。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般无常。成为最强这方面，清水眠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是在塑造夏油杰粉碎的自尊心，他决定利用自己的处境来完成这第一步。 夏油杰曾透露过要保护弱者，是很在意从能力职业中找到自我价值，以及人生意义的那类人。 清水眠要做的，就是让他试着找回这份自我价值。 在此之前，他先是透露未来三人的分道扬镳，然后再说出自己的死亡，最后以感情向夏油杰作出请求，请求他帮助自己。 三人当中，五条悟是最强的，立于不败之地；夏油杰则迷茫得摇摇欲坠，那清水眠就做那个最弱小的人，祈求夏油杰的帮助，以此来恢復他的自我价值。 这个过程得一点点来。清水眠只是有勇气用自己的性命来踏出第一步罢了。 各种计划在他脑子里呈现，而计程车不急不缓地到达目的地。 一下车，桃濑成海四处张望，疑惑道：「咦，又是医院？」 出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座废弃医院，周遭藤蔓枯草乱爬，似乎早就荒废。看着妹妹望过来的疑惑目光，清水眠笑了笑，说道：「先进去吧，有人在等我们。」 桃濑成海略略偏偏头，很快便想到：「是要玩那种『无人地探险』吗？」 清水眠不置可否，轻轻拉住妹妹的手腕，带着她进去。出于对兄长的信任，桃濑成海没有挣扎，跟着进去。 第165页 在一楼某间手术室门口，清水眠看到戴着墨镜的浮夸男子巽幸太郎。向他点了点头，清水眠随口抱怨道：「真是个鬼地方。」 「——不过挺好的。」 面对他突然转变的话语，不知情的妹妹忍不住恶寒一下。巽幸太郎推了推他那个玳瑁墨镜，悄悄探过头来，语气刻意压低：「这不是，方便杀人分--尸吗？」 他阴森森的语气，成功吓住了妹妹。妹妹脸色一僵，连忙看向自家哥哥。 清水眠则一瞪眼，一拳打中顽皮过头的巽幸太郎：「叫你找地方，没叫你吓人。」 巽幸太郎捂住被拳击的腹部，感觉自己像是被铁锤重击，呻---吟着扶墙倒地，身体靠墙，双脚大----张，嘴里还伸出一截舌头，似乎死得不安详。 「……」玛德戏精。 清水眠挥手赶人，巽幸太郎也懂得见好就收。地方已经帮清水眠找到了，接下来的事，则是看他自己的了。 巽幸太郎迅速爬起来，告辞。清水眠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检查是否存在咒灵，眼睛余光瞥到妹妹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心一软，赶紧解释道：「就是无人地探险，这次带你和悟他们玩玩。」 他语气轻松，妹妹似懂非懂地看着，点点头。 她从小就信任着兄长，因为清水眠从来没有强迫过她做什么，总是真心地为她着想。 而清水眠虽说没看到咒灵，却感受到不少咒力污浊的痕迹。他想了想，藉口有事想离开点撒个「帐」来隔离外界与这里，一抬脚，妹妹就巴巴跟着，怎么说都不听。 虽说相信哥哥，但是这个地方幽寂得吓人，小姑娘拉着他的手不放，都快吓哭了：「我怕。」 嘆声气，清水眠道：「那就等悟和杰过来吧。」 到时候，再放个「帐」来隔离外界与这里也不迟。想着，他却感到一股强烈的黑色恶意汹涌而来。 「！」似曾相熟的感觉。 黑蒙蒙的污泥在一楼走廊上游动着，像是团脏污的果冻液体往这边挪了过来，越发逼近。 清水眠即刻挡在妹妹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然后，他看到那团黑色的淤泥长出了嘴脸，再化出了人形。 银灰的长髮，面容身体全是黑色的缝合线。诡异可怖的外表，却有一双如孩童般明亮而澄澈的眼睛。 清水眠皱眉，认出他来：「是你，地下水道的那个。」 「我叫真人，可以叫我小真啦。」银灰长发的男人快乐地自我介绍道。 清水眠挡住身后的妹妹，冷漠地盯着他，命令道：「你穿个衣服。」 全果的□□，因为那些黑色缝合的线痕，清水眠只觉得厌恶。再想到他在下水道自爆杀了妹妹，心中厌恶更甚。 真人偏了偏头，雾蒙蒙的银灰长发偏到一边，表情又天真又可爱：「嗯看在我们是熟人的份上，我答应你。」 用余下的黑泥制成衣服，穿上衣服的真人上前几步，走到清水眠面前，探着身子跟他身后的妹妹打招唿：「你好呀，我上次见你，你好兇的。」 「咦？」桃濑成海诧异，脱口而出，「我们见过吗？」 「哎呀那时候你是白色骷髅的模样，超级超级兇残啊。」真人若无其事地说着，而清水眠抬起膝盖就要撞上他的脸！ 真人一个跳跃躲开，与清水眠隔开几米的距离。 「你这么沉不住气吗？」他问着，笑得天真又残忍。 清水眠面如寒霜：「闭嘴。」 而身后的妹妹皱着眉，似乎很不理解真人的话，但是脑袋仿佛钻进一条小蛇啃咬着脑神经，头痛欲裂起来。 「唔！」抱着头，妹妹蹲在地上。 听到妹妹痛苦的声音，清水眠心上一揪，但是他无法分心，只得看着面前的真人。 真人很开心地笑了：「奇怪，这时候你们人类不该骂一句『卑鄙』吗？」 清水眠眉头一皱，直接道：「我去尼玛的。」 如此粗俗的话，恐怕是他生平头一次。 「这句话可不对了。」真人托着下巴，认真地解释道，「作为咒灵是诞生于你们人类的负面情绪，如果这样说的话，你岂不是在骂自己？」 「那的确是你爹我没教育好你。」清水眠冷冷道。 他扭动了下手腕，「现在我还来得及打死你个不孝玩意。」 「好啊！」真人兴奋地拍掌道，「我跟踪你，找到你，就是为了现在这样。 「——为了把你变成我的试验玩具。」再阴间的话，这满脸缝合线的少年也说得甜蜜可爱，像是小孩般。 而小孩，有着最直白如兽性般的恶意。 清水眠没有跟他废话。敢打他妹妹主意的，都得死。等他杀了眼前这怪物，让妹妹恢復原身，搞垮清水家的日程也该提上去了。 趁着妹妹抱头没有主意，清水眠解开自己结缘的束缚，无数的红线漫天飘舞，如彼岸花狭长的花瓣一样唯美浪漫，然后在下一秒化为了锋利的亮刃，不断攻击着真人。 真人闪转腾挪，几次不慎被刺中分裂，最后又快速整合。 「很没有意思。」真人评价着，然后看到清水眠身后，五根干枯的白色骨节搭在他的胳膊上，紧接着一个白色骷髅头探了出来。 空洞的骷髅眼睛对上真人的目光，骷髅的下颌体抖动着，发出桀桀的笑声。它笑声似近似远，在整个空荡的走廊迴响。 第166页 「是你啊。」白色骷髅抖动着下颌说道，「就是你这个混蛋敢伤害我哥哥啊！」 锋利的白色大刀亮了出来。白色骷髅沖了上来，几招平平地砍切，像是毫无章法，却每一招都触及到真人的灵魂。 「啊好痛好痛！」真人大声疾唿着，非常痛苦。然而在这痛苦之中，他也咧嘴笑着。 藏在清水眠体内的白色骷髅，是妹妹的半身。他的大量咒力都用于供给这半个妹妹，只是为了保持她灵魂的不分裂。 而现在，白色骷髅的每一招，都是他的咒力倾注，且因为都与灵魂相关，反而重创到真人。 一番打斗以后，清水眠用红线捆绑住真人，他伤痕累累，浑身血淋淋，勉强抬着头，眼神却亮晶晶地。 「我会死吗？」真人问道，自顾自地说，「作为咒灵，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好新奇啊。」 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清水眠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句：「怪物。」 人类的死亡，是很简单的。但是，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孤岛之上，与亲友相连，相连的土壤最终组成一整片大陆。 正是因为这般紧密的关系网，一个人才捨不得死去。 而眼前这个咒灵，它有着人的外表，人的身体，却没有人的思维，人的情感。 清水眠不可避免地感到厌恶，甚至于他想到那个不管不顾一意孤行的自己。据未来的妹妹所说，她当时有清醒过一瞬，哭着拒绝说不要，不要他的牺牲，否则宁可死去，而当时的自己却非要这份成全。 恐怕不是真心为了妹妹，而是为了自己安心。 想着，他轻轻嘆息一声：「可是这种事，我大概还要做一次。」 但对于妹妹，清水眠不想再这样。因为经歷未来，他明白自己的一意孤行，并没有让妹妹感到快乐。 绑好真人，他扶了扶脑袋，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大概清楚是咒力耗损严重。闭眼缓了缓，清水眠抬起头，看着白色骷髅拿着白晃晃的大刀，轻手轻脚地走向抱头蹲地的妹妹。 她堪堪举起刀，清水眠出声道：「成海。」 蹲着头痛的妹妹没有回应，举刀的白色骷髅唰地一下放下藏起刀，语气极为不自然：「嗯哥、哥哥，我、我只是闹、闹着玩……」 这分裂为两半的灵魂，一半全然不知，一半恶劣成性，甚至对不知情的自己产生嫉妒，想要杀死他。 清水眠没有办法指责，因为都是妹妹。他只是嘆口气，走到白色骷髅面前，轻轻环抱住她，告诉她：「我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们成为一个完整的自己。 「为此，我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我不喜欢她！」白色骷髅锐声抗议，但是踮起脚，头颅轻轻地搁在他肩上，柔声道，「但是我最喜欢哥哥了。」 清水眠心头突然酸涩。 他为了他的成全，在牺牲抹杀着另一半的妹妹。 喉头滚动，清水眠轻声道：「我也是。无论怎么样的成海，我都很喜欢。 「因为你，我才没有孤独地在这世上活着。」 驱动着咒力，红线缠绕着白色骷髅的四肢，它没有反抗，抬起干枯的手臂轻轻拍了拍清水眠的肩背安抚着他。 记得小时候，因为妹妹吃掉家里最后的一个饭糰，饿得大哭的清水眠跟父亲闹，说要送走妹妹。 父亲当然不会答应，他把手中的饭糰掰成两半，分给自己的两个孩子，说自己还不饿。然后妹妹把手中的饭糰举得高高的，递给父亲，说自己不饿了。 清水眠瞪着妹妹，骂她是讨厌鬼，自己也把饭糰举得高高的，还给父亲。他那时候，是真的很讨厌妹妹。 后来父亲死了，兄妹二人送到清水家以后，被带去参加父亲的头七。清水眠哭不出来，而妹妹哭得很大声，这让他更讨厌妹妹了。 有大人问妹妹为什么哭，妹妹抽噎着回答：「哥哥没法哭，我要替他哭出来。」 很奇怪的逻辑，但到现在清水眠都记得。二人的关系仿佛是从那以后真正好起来的。 清水眠也不是生来就是个温柔完美的兄长。他有父亲时，是个任性不太懂事的小孩，失去父亲以后，才慢慢成为了桃濑成海的哥哥。 可这一路，真的很难。 冰凉的眼泪落在白色骷髅的骨节上。 「辛苦了，哥哥。」轻柔的话语落在半空，而那个白色的身影被红线淹没，其中一根红线径直穿过清水眠的胸膛没入他的心脏，最后轻轻搭在地上蹲着的妹妹手腕。 说是要等五条悟夏油杰二人，但是这个机会清水眠没有放过。 说真的，他犹豫了一瞬。接着丢掉自己的手机，用脚跟踩碎屏幕，再踢开。然后捡起地上妹妹无意掉落的手机，拨通了五条悟的手机。 五条悟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跟身边的夏油杰与老师夜蛾正道抱怨道：「说真的，特级咒术师这种事，需要审批那么久吗？还要我们亲自到场。」 「四级到一级咒术师的提升，只需要其他咒术师提名，然后上层审核。」夜蛾正道解释道，「但特级咒术师本来就只有一个，现在一口气提拔你们两人，保守的上层当然需要认真考核。」 五条悟才不听这些，只拉长声音道：「超——慢。」 说着，他手机屏幕上跳跃了一个来电显示。五条悟鼻樑架着那副黑色墨镜，稍稍一滑脱，看到是个陌生号码，不感兴趣地抬头。 第167页 手机来电响个不停。在这个总部的等候室里，没完没了释出噪音。 「是谁的电话？」身边坐着的夏油杰探过身，扫了眼号码，感觉有点熟悉。 「谁知道。」五条悟懒洋洋道，一条胳膊搭在夏油杰的座椅背后，随意扫了眼前面紧闭的总部大门，里面那群上层正在开会商议特级咒术师的审核结果。 今天要不是老师夜蛾正道生拉硬拽，外加母亲叮嘱，五条悟说什么都不会来。 明明，现在的眠孤身一人啊。 他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抬头望着天花板，墨镜稳稳地夹在鼻樑上。在吵闹的铃声中，五条悟轻声说了句：「总感觉他的计划很没谱。」 夏油杰秒懂，接口道：「能让你悟都说不靠谱，可想而知了。」 「喂喂我可是最强，难道这还不够靠谱吗？」五条悟反驳道。 夏油杰保持沉默，拒绝回答。 「嘁」了声，五条悟又说道：「赶紧搞完，我要去找眠。」 夏油杰也皱着眉，喃喃道来得及吗。 自从清水眠向他们透露了自己以血还血的计划，二人就坚决反对，奈何三人一个比一个固执，比得就是一个谁先心软。 而又因为二人对他的好感，清水眠天然立于不败。最后还是二人妥协，到底还是怕清水眠真的跟十年后那样一意孤行搞死了自己。 电话铃恰好停住。而这时，夏油杰的手机又响起。一看，也是陌生号码。 扫了一眼，夏油杰再扫了一眼，终于觉出这串号码的熟悉。 「这……好像是眠妹妹的号码？」他皱眉道。 「哇杰你居然有眠妹妹的号码！」五条悟感嘆道。 来不及解释之前他们网友面基后来被迫现实掉马，二人勉强交换了联络方式，夏油杰勐地想到：「现在她跟眠在一起吧？」 根据清水眠透露的计划，便是如此。五条悟扭过了脸，看着他，点了点头。 夏油杰心有不妙，即刻接起电话。 「是桃濑吗？」 「……」回答他的，是一串伴随着电流响的静音。 接着，是「嘟嘟嘟」的挂断音。 沉默几秒，夏油杰当机立断地站起身，催促道：「悟，我们走。眠可能出事了。」 一听，五条悟唰地起身。 见二人起身往外走，夜蛾正道头痛不已，扶着额不想说话。是总部的人拦住他们，提醒道：「今天，可是二位特级咒术师的审核会！」 「老子是最强的，需要你们认定吗？」五条悟一脸狂妄。 心知五条悟这傢伙太随性管不住，夜蛾正道开口折中道：「就算是眠出事，去一个就好了。」 这个时候，他扮演恶人也很烦恼。可夏油杰没有选择他的方案，只是笑道：「不行啊老师。 「我和悟都觉得，特级咒术师这回事，没有眠重要。」 · 咒力与心血的耗损，极为剧烈。清水眠头脑昏沉，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还是太勉强了吗…… 他身体左摇右摆，整个不稳，眼看要倒地，那白色的手缠绕着飞舞的红线伸出，扶住了清水眠。 「哥哥，加油啊。」是妹妹的声音。 通过灵魂的融合，桃濑成海了解到很多从前不知道的内情，明白了兄长的隐忍与执着。 森然的白色手指骨节上，渐渐生出血肉肌理来，桃濑成海的神智越发清楚。 「如果哥哥死了，我……就是杀死你的那个人。」她轻轻地说道，「我不能原谅那样的自己了。」 「唔」了一声，清水眠勉强抬头，惨白着张脸，缓缓说道：「我也不会那样了……现在，想要活下去了我……」 原来面对死亡，没有人不感到那濒临没顶的恐怖。自我即将湮灭于空气里，存在的思想、情感将要随风而逝，思想的火花彻底熄灭…… 而整个人会化为粒子，飘散在星辰当中，在宇宙的时空缝隙中化为一把永恆的尘埃，如游子归于故乡，又是如此的宁静。 生之欲，死之念，拼命拉扯着清水眠。 如果没有遇到悟……没有杰…… 这个念头，如一星燃起的明火，点燃了清水眠。 他提前完成计划，可不是为了让夏油杰五条悟二人看到自己成为一具尸体！ 而是，为了加重一点筹码。 正如十年后的他在清水眠面前死去，清水眠感受到得是彻头彻尾的无能为力，如果十年前的清水眠在夏油杰面前死去，相信他同样会。 太有责任心的人，最见不得自己救不得的人。而清水眠要他感受那份无能为力，又要残留口气，让他明白眼前的还有一线生机。 这般患得患失，夏油杰才能彻底重视。 虽然好像有点对不起其他人，因为他在拿命赌。可清水眠早在十年后，跟太宰治推演出事情的整个经过，彻底得排除了任何的意外。 「清水君，我只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彼时，太宰治问过。 「夏油杰是你的恋人吗？」太宰治说，「只有这样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是。」清水眠道，「我会为妹妹牺牲，也会适当地为拉回迷途的朋友付出心血。」 「这代价很大哦。」太宰治提醒道。 「所以你要做好万全之策，太宰君。」清水眠微笑道。 第168页 脑海里浮现的是太宰治饶有兴趣的鸢色眼眸，最后他轻轻笑了一声：「清水君还真是疯狂，可以为了友人做到这种程度。我有点好奇你会爱上什么样的人，为他做出怎样的牺牲呢？」 ——不如果是我爱的人，我希望他顺遂快乐。 那时没说出口的，在这最后的关头，涌现到心头。这突然而来的念头，让清水眠心口发热，但他已经无力支撑。 纵然有妹妹的搀扶，他还是重重跪倒在地上。 「咚！」砸到地面的膝盖并不觉得疼痛。 「哥哥！」妹妹的声音变得模煳，他慢慢睁开眼，看到妹妹哭泣着，但是白色骷髅与她重合…… 视线也变得模煳起来。 「眠！」 有谁，在遥远的地方叫着他。 恍若黑暗里的一道光，清水眠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夏油杰与五条悟。 他们赶到了。 撑着一口气，清水眠抬手，几根手指虚虚搭在夏油杰的手上，柔白如玉兰花瓣的手指微微颤抖。 「……杰，请帮帮我。」他作出了最后的哀恳。 涣散的目光一点点挪到五条悟的脸上，清水眠努力吐出字来：「悟……」 强撑过度的精神骤然断裂。 竟像是电视无法接收信号时那茫茫的黑色雪花，突然关闭，收拢至中心的那一束亮光出现了，最终无可挽回地消失。 清水眠眼睛一闭，颓然倒地。 「眠！」 恍惚间，他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嘴唇轻微翕动着，想要告诉他。 ……笑一笑吧，悟。 唯独你，我不愿意……让你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比起第一个作品的主角只为一人，这本的主角清水眠大概就是那种利他主义者，而且是只要认定的亲友，就严重利他，隐性疯批。本质上，他其实不怎么在乎生死，都拿命赌好友的一个承诺了。 但正如之前他所说：「拯救其他无助的人，就是在拯救过去的自己；帮助其他弱小的人，就是在帮助过去的自己。」 他的确没有在拯救别人，他只是在拯救自己内心的那个小孩罢了。 说到这个，就可以看下新dc里那部《蝙蝠侠大战超人》，在前几分钟的镜头，看过的影迷都知道……蝙蝠侠一家的横祸了。 当时还是孩子的老爷无法面对父母死亡，径直逃走，一群黑色的蝙蝠围绕着他向上迴旋。 这个镜头有影评人解析为：这是老爷一直都存在的童年阴影，以至于他在影片中看到超人无意导致他的员工，以及各种普通人因其伤亡，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种被突如其来的暴力围困的境遇里，所以在那一部片子里，他才会想要杀死超人（大概是这意思）。 清水眠也是受困于童年之人。记得以前看过某个网站上，引用过西方的一句俗语，是说——犹大出卖耶稣，要从他的童年阴影说起。 在这本里，多多少少探讨童年对人个性的塑造。然而未来全在个人的手中。像新dc里的老爷，他最终就靠着自身的善良，还有对母亲的那份爱与超人共情，两者达成和解，并肩作战。 可惜的是，这本还不太成熟，没有驾驭好。但是很开心，清水眠找到值得交付的亲人与朋友。 另外，蠢萌作者真的很喜欢五条夏油两个人，可惜笔力有限，塑造得他们还不足原着里十分之一的魅力【掩面呜呜哭】。 希望自己以后继续尝试，继续进步，希望能写出更完整更有趣的作品啦。 顺便最后一期股东感谢名单。这项投资日益无入项，蠢萌的作者痛定思痛，以后还是走寻常路叭。 【独上西楼】6瓶； 【咕咕咕还在吗】67瓶； 【→_→小可爱】8瓶； 【呵，区区刀子】（我不刀诶）8瓶； 【山月与川】（贴贴）4瓶； 【北】1瓶； 【zzz】5瓶； 【爱し子よ】5瓶； 【凉君s】5瓶； 【神明】（是在养成我吗小可爱）5瓶； 【百事没有可口可乐好喝】（我觉得都挺好喝的……）10瓶； 【阿木】1瓶。 本文最后一期股东感谢大会到此为止！感谢各位的支持与陪伴！ 下章大结局（豪迈地挥手）！ 感谢在2021-08-1822:32:03~2021-08-2011:0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月与川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还有过第二个梦。 梦境反覆,出现在无数个泛着玫瑰灰色夕阳的黄昏，或是雨敲打着窗的凄清黎明。 在梦里,父亲打开家门，告诉清水眠：「你和妹妹小桃在家，我很快回来。回来给你带最喜欢吃的和菓子。」 说着，他打开门，走了出去。一束光从门缝里亮起，随着关门的举动而消失。 十一岁的清水眠在暗下去的房间里等着，等过了十七岁，父亲还是没有归来。 很多时候，他就此醒了过来。也因为太习惯了这个梦,所以他还是能如常地起床洗漱,上学工作，仿佛没有了影响。 而现在，他再次梦到这一幕。 关上的门，离去的父亲，在黑暗房间里小小的自己。面对关闭的门,小小的自己背转过去，想要装作没有看到。没有看见的东西，便是不存在的。 第169页 但，并不是这样的。 黑暗中,悲伤的小孩在无声地哭泣。他已经明白自己失去了父亲。 灵魂与这个黑暗中的小孩重合,清水眠再次回到十一岁。他勐地用手背擦去泪水，转身面对着门。 小小的个子,需要踮着脚才能摸到门把手。吃力地踮脚摸着摸把手，小清水眠终于打开了门，天光大亮,明晃晃的光汹涌而来。 纵然闭着眼，清水眠也迈过了那道门。 再次睁开眼，他不再是十一岁那小小的孩童，而是现在的少年模样。没有想太多，他追着前方那离去的背影，大喊道：「父亲——」 奋力直追，他终于抓住前面离去的那个背影。 拉住了那只手，背影没有回头。清水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费力想想，千言万语涌现在胸膛。然而最后，少年只是尽力微笑着地说：「父亲，我很好。」 「你呢，还好吗？」 他死死拉着那只手不放，生怕再次松开，就无法牵住。 终于，那个背影嘆息一声，回应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呢，眠？」 如果换做平时，清水眠早就觉出不对劲，但是咒力消耗之下，他神智也不甚清醒。听着这话，感到一丝丝委屈，又带着一点倔，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人：「我想要你好好的。 「我想要亲人朋友都好好的，不再离别。」 绯红的眼睛里蒙着层水光的壳，由此望见的世界，模煳而朦胧。可少年还是睁大眼，努力地看着，看见那模煳的身影渐渐靠近。 那人低下了头，贴近他的脸，温热的气息轻缓地拂过清水眠的脸颊，像是和煦的风。 浑浑噩噩的清水眠，还没有意识到这不是梦。像是对家长充满着孺慕之情的孩子，他头略抬了抬，与那人额头抵着额头，清浅的唿吸如潮水般缓缓拍打着脸。 基于某种来自心底的熟悉与安全感，清水眠舒服地眯起眼睛起来。随后他轻轻地碰了碰那人的额头，衷心夸奖道：「你很好。」 「……你知道我是谁吗，眠？」 眼前的这个人，有双美丽的紫色眼眸，像是幽寂的紫色天空。 认真地想了想，清水眠抵着他的额头，摇摇头，认真地答道：「不知道。」 清醒的时候，清水眠运用理智去分析理解每件事，但在此时，他只是用直觉来感知眼前的人。 「我只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不会做任何对我有害的事情。」 「……」 这人抬起双手，轻轻地捧了捧他的脸，想要将他看得仔细。感觉到他这个想法，清水眠对着眼前的这个人笑了笑。 「……嗯。」最终，他低声应道，「我不会去做伤害你的事。」 · 医疗室里，家入硝子弯腰趴在桌前写着病歷表。 写着写着，她随口问道：「悟还没回来？」 坐在她身边的夏油杰愣着神，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是在跟他说话，这才接口道：「他被夜蛾老师拎着去处理那个特级咒灵的事了。」 「夜蛾老师也很累吧。刚帮你们处理完特级咒术师审核的事，又赶回来揪住悟，避免他乱来。」家入硝子笔下不停，闲聊似地说道。 病歷表下重点写到「精神混乱」、「咒力耗损过量」等症状。 瞥眼看了看医疗室那扇碎裂的窗户，夏油杰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面对眠的擅自行动，悟他的确是太生气了。」 在不久前，他们二人到达目的地，那个废弃的医院。刚一赶到，就看到清水眠倒地昏迷，咒力紊乱，匆匆把他和在场的当事人桃濑成海带回高专找硝子治疗。 家入硝子治疗一番，只是说他咒力耗损太大，陷入了昏迷。在向桃濑成海问明情况以后，夏油杰五条悟二人得知，清水眠为妹妹铤而走险做出的一切。 听完，五条悟气得一拳打碎玻璃窗，被家入硝子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最后又被赶回来的班主任夜蛾正道揪走，去处理废弃医院的那个咒灵。 只留下夏油杰和奶妈家入硝子守在医疗室。 目光再次不自觉地，望向医疗室病床上躺着的清水眠。看着他渐渐舒展的眉头，平稳的唿吸，夏油杰松了口气。 忍不住抬起手碰了碰额头，夏油杰又回想起刚才清水眠浑噩状态下，对自己的那份亲昵，还有最后自己的那一句承诺。 「别再嘆气了。」家入硝子顿住笔，提醒道。 夏油杰诧异地睁了睁眼，「是说我吗？」 家入硝子肯定了他的疑问。夏油杰唇边溢出的那丝嘆息，只能尴尬地收了回来。 「硝子，你会怎么做？」夏油杰问道。 做惯旁观者的家入硝子嗤笑一声，坚定地回答道：「我会什么都不做。」 知道好友是在问刚才的事，他对清水眠的那一句承诺。顿了顿，硝子又开了口。 「其实我不明白，眠以命相搏，只是为了让你帮他？逻辑呢？」 「是啊。」嘆息着说道，夏油杰垂眸认真想了想，再次重复道，「是的啊。」 嘴上附和着，但在当时，清水眠咒力枯竭的状态，夏油杰背着他奔回来。背上的人悄无声息，怎么唿唤也没有回应。 那时候，他不确定，清水眠是不是真的会死。 如果，如果他…… 「值得吗？」夏油杰喃喃道。 第170页 正如硝子所说以命相搏，只是为了让他和悟感受即将失去的那种痛苦？ 夏油杰不明白。 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睁眼醒来时，是黄昏。木茶色的黄昏，橘黄、橙色、红色各色晕染混杂，形成一种极为暖亮的暧昧色调。夕阳洒落进来，梳开少年卷翘的睫毛，落在他睁开的绯红眼睛里。 就像是一泓碧水映着夕云，粼粼发光。 仿佛做了很漫长很漫长的一个梦，清水眠不记得内容，他只记得自己最后发自真心地微笑。 「醒了？」身边有人在问话。 清水眠「唔」了声，还不太清醒，那人便站起来扶他，拿起枕头垫在床头，让他半躺在床上。在这过程中，他仰头望着这人抿着的薄唇，高挺的鼻樑，细长的眼睛，意识慢慢回神。 忙完以后，来人坐回他床边的椅子。而清水眠偏了偏头，看着他。 「杰。」 夏油杰应声。 清水眠张望周遭，没发现其他人，不由道：「悟呢？」 「你留在废弃医院里的那个咒灵，没人处理。悟跟夜蛾老师去处理了。」夏油杰答道。 缓缓眨了眨眼，清水眠「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看着尚且迷煳着的他，夏油杰轻轻嘆口气，主动开口道：「来说说未来发生的事情。我想，未来的那些事能让我了解你现在做出的危险行为。」 夏油杰不愧是夏油杰。聪慧的他，很容易就明白了整件事的脉络。 而清水眠犹豫了一会儿，扭头直视着他：「如果我说未来的你，不光与我们分道扬镳，还彻底走到对立面，最后袭击高专却失败身死，你会怎么样想呢，杰？」 血淋淋的事实，却是清水眠亲身体验的未来。 想到那时失去好友的哀痛与无力，他不想现在的夏油杰去经歷。 夏油杰诧异地看着清水眠，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在那复杂的眼神里确认所说的都是真实。 他慢慢站起身，在医疗室无意识地踱步，绕成一个一个圈。而清水眠看着，也略带迟疑，怀疑自己把真相完全灌输给目前的夏油杰，就像是一个多事的预言家告诉人们日后的命运。 也许，有的人并不想知道。 很快，他轻轻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夏油杰和五条悟都不是那种软弱的人。哪怕他们面对预言，也是相信自己能改变，而不是受困于此。 行走着得一个一个的圆圈，就像是画地为牢。 清水眠看着，渐渐抿紧了唇。而这时，夏油杰一个健步过来，俯身看着他，问道：「那你为什么要以命相搏，与经歷的这个未来有关系吗，眠？」 「……」 面对自己所说的，夏油杰选择相信，为之困恼着。可到了关键时候，他挂怀的不是自己最后的死亡，而是自己现在的决定。 在未来的自我命运，与清水眠现在经歷的危险之中，夏油杰选择了后者。 可以理直气壮说出的理由，到了现在，清水眠有点说不出口了。但是，他又必须说出口。 他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说道：「我希望重塑你的自信，所以想着用自身危险处境赌一下，希望你在帮助我的过程中，找回助人的信心。」 这个理由再简单不过。 可却让夏油杰接受不了。他勐地一个后仰立起身，垂眸盯着清水眠，仿佛预料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 「你可能会死。」 「我都推演安排好了……」 「你可能会死！」很少见的，夏油杰语气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 而那一腔辩解的话，清水眠张了张口，就此说不出来。他倒回床头的枕头，偏了偏头，不再看夏油杰。 站直身子，夏油杰垂眸看着清水眠，想着这个人为自己所做的，最终心软。 「其实，眠你完全可以用感情来拴住我。」夏油杰顿了顿，才继续说接下来的话，「但你不想，对不对？」 清水眠沉默着，没有说话。 夏油杰便继续看着他。这样一个人，希望自己的亲人朋友好好的，便能做到这种程度。原因只在于，他心中那个强烈塌陷的过往遗憾，需要更多更多的情感去填满。 他想要帮助他，于是便去做了，哪怕危险，哪怕利用自己濒临死亡的处境。但这无关情爱。 因为他为了妹妹，也会这样做。这件事里，没有属于爱情的唯一性。 「如果，你对我的感情是独一无二的……就好了……」他嘆息的语气，散落在夕阳的空气里。 清水眠默默扭过头，身体慢慢侧过去，面对着墙壁。他拉扯着被子，缓缓地以被覆面，不敢再看着夏油杰。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从被褥底下嗡嗡作响。 「抱歉……杰。」 他没有听到夏油杰的回答。背后很安静，静悄悄像没有人存在。 良久，清水眠从被褥里探出头来，面朝墙壁的他，看到夏油杰的身影随着夕阳映在墙上。他自己的身影也出现在壁上。 然后，那个修长的身影缓缓地张开双臂，轻轻地拥着墙壁上另一个躺着的身影。 二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恍若一个完整而重合的拥抱。 「之后我会订下永不背叛的束缚，信守我对你的承诺。」 清水眠翻过身，手撑着床沿再次坐了起来，摇头道：「不要束缚，那会对你不利。」 第171页 淡色姣好的唇微翘，他竖起了自己的无名指，举了起来，仰头看着站着的夏油杰。 「与我结缘吧，杰。」 如此，我们的羁绊不会结束，会永远存在。 看着那仰脖等待的姿态，心知清水眠永远选择有利的方式对待信任的亲友，夏油杰的心弦最后一次，不可避免地被拨动。 「好啊。」他应声道。 夕阳里，最后一只蝉高昂地鸣叫着，如一个刺眼的光点般闪烁过，最终倏忽无声。 这一年的苦夏，结束了。 · 升上四年级的春天。 在学校的樱花树下，漫天的樱花飞舞之中，五条悟对清水眠进行表白。 五条悟一条长腿跨出来，挡住去路，导致清水眠不得不配合地抬头看他。 「什么事，悟？」清水眠好脾气地问道。 戴着墨镜的五条悟挠着头，皱皱眉，嘴唇动了下，有音节急促地从唇边跑出来。 「什么？」清水眠没听清。 他眼睛一扫，发现附近草丛里蹲着学弟灰原雄，第三颗樱花树下硝子藏身其后。再一扫不远处的高专教学楼，四楼的走廊玻璃窗内，立着学弟七海建人，以及好友夏油杰。 估计都等着看五条悟告白的热闹。 「……」五条悟又翕动嘴唇，这次清水眠听到「一起」几个字。 已经从硝子口中得知五条悟表白的打算，然而为了五条大少爷的面子，清水眠只得揣着明白装煳涂，故作懵逼地看着他：「啊？」 五条悟一只大手捂住脸，仰起头大大地嘆气望天。 「啊——好烦——」他嚷嚷道，忽然手一下抹开脸，勐地低头，墨镜滑脱，那双冰蓝的眼眸直视着清水眠。 苍蓝色的眼眸，宛如延展无尽的晴空与水色湖泊，水天一色，清水眠置身立在其中。 「我喜欢你而你也喜欢我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了眠。」五条悟飞快地说道。 「……」一句标点符号都没有，很厉害啊悟。 「好啊。」清水眠痛快地答道，没有让五条悟等太久。 「好耶！」学弟灰原雄从草丛里窜出来，拉响了自卑的礼花炮。「啪」的一声，缤纷的彩带飘落。而第三棵樱花树下藏着的硝子也长长出了口气，喃喃道：「还以为能看下悟的笑话。」 女生的目光落在那边，五条悟已经抱着清水眠举起他，快乐地转圈圈。看着看着，硝子也弯唇一笑，想这样也好。 而转完圈圈，被托举起来的清水眠低头看着五条悟，语气略带无奈：「可以放手了吧，悟？」 「这时候怎么能还叫悟！」五条悟气得喵喵叫。 「那……」清水眠试探地开口，「男朋友？」 这个词点亮了那苍蓝的眼眸。 「哦！」五条悟回应着，再次托举着清水眠原地转起了圈圈。头昏脑涨的清水眠一迭声抱怨，而高大的少年才不管，哈哈大笑起来。 清朗的笑声与五彩的纸制碎花、漫捲的樱花一同随风飞上半空。 一瓣粉嫩的樱花落在四楼的教学楼窗户上。从楼下樱花树的告白闹剧转过眼，七海建人的眼睛落在前辈夏油杰身上，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上捏着的申请表。 是申请国外长期出差的表格。 「夏油前辈，要出门吗？」七海建人问得很含蓄。 夏油杰捏了捏手中的申请表，点头应道：「嗯，想要出去多了解了解咒灵与咒术师的相关事情。」 「毕业以后，想要试着寻找其他的出路。」他带着微笑，管住心中涌起的那份遗憾失落。 在三年级时，根据清水眠的未来预告，夏油杰拯救了本该出任务意外死亡的学弟灰原雄，确保这个开朗的学弟存活。 而在美美子菜菜子那件事，他与清水眠商量一番，最终选择拜託班主任夜蛾正道干涉出面，用上高专的资源救了两个小女孩，给予村民合法的惩罚。 在班主任夜蛾正道的安排下，两个小女孩被咒术师家庭收养，夏油杰悄悄去看过她们。两个白软如糰子的小女孩，一人的小手拉着一位家长，仰头叫爸爸妈妈。 是幅很温馨又平常的画面，任谁看了都会由心而发的微笑。但除此以外，夏油杰没有太大的感触。 追根到底，是因为除却盘星教任务失败这事，原定未来那些悲惨的事，他没有经歷过。因为清水眠的努力，雪未有崩塌之时。 三年级是很平和的一年。五条悟夏油杰清水眠家入硝子几人打打闹闹，恢復略带沙雕的青春日常，但有些事心照不宣。 直至三年级的大晦日，五条悟找上夏油杰，告诉他自己要与清水眠告白。 夏油杰知道，时光的河不能倒流，有些事要往前走。 紫色的眸落在楼下那棵樱花树。樱树下，清水眠仰头亲上五条悟的双眸，而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捂住脸。而清水眠露出掰回一城的得意笑容，上前抱住五条悟。 像是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无意间，夏油杰的无名指动了一动。 紧接着，清水眠的无名指似被谁牵扯着，也微微一动。 他抱着五条悟，回了头望着教学楼的四楼走廊，上面却只有学弟七海建人，不见夏油杰的踪影。 · 后来的故事。 清水眠把十年火箭炮还给了武侦社，并与监护人福泽谕吉谈心，彻底地和好如初。 第172页 「你喜欢五条悟？」福泽谕吉微怔，未曾预料到这件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清水眠认真地想了想，「很早就开始了。」 「我很早以前就在考虑他的感受，想着如果我这样做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愤怒。」他缓缓地说道，「那时候的我，用没实现的计划来排位，迴避着这一切，说明自己只是为了计划才关注他的情绪。」 「然而，只有悟他始终在等我。无论过去，现在，未来。」 七岁，十七岁，二十七岁。五条悟始终记得他，与之相逢。 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五条悟，才会这样。 告别监护人，清水眠回到家。刚一打开门，五条悟的声音便遥遥传来。 「是眠回来了吗？」听声音，五条悟是在清水眠的卧室里。 清水眠先是一阵无言，想想又觉得不对，扬声道：「又逼我妹翘课回来给你开门了吗，悟？」 「餵应该是某个人忘了给我钥匙，我为了不被锁在门外才找得桃濑。」五条悟气哼哼地答道，「就那么想男朋友站在门口被人看到，只为了炫耀我长得帅吗？」 什么跟什么。清水眠笑着摇摇头，差点被五条悟无理的逻辑打败。 他关上门，穿过客厅，慢慢走到房间的通道，走了一小截长廊，在自己卧室门口停住。拧着房间门锁，清水眠顺手开门，「在我屋子里干什么呢，男朋友？」 打开门，清水眠瞳孔地震。 映入眼帘的，是戴着猫耳的五条悟。 这、这也太刺激了吧！ 捂着心口，清水眠不由后退一步。而五条猫猫则主动迈上前，膝盖矮了矮，身体稍微比清水眠矮了小半截，然后拉着他的一只手，将自己的脸贴上去。 冰蓝的眼眸，清晰地映出清水眠的模样，闪现着戏嚯。 「这、这是干什么？」清水眠差点咬到舌尖。 「之前不是因为意外结缘，你以为我是猫猫嘛。」五条悟说道，「那时候的你非常喜欢我，超级宠我，可以说毫无底线。而现在，我都是你男朋友了，你对我喜爱程度还不如当时的猫猫。」 「所以，我要变成你最喜爱的那只猫猫！」五条悟委屈地控诉。 「……你居然，吃自己的醋？」清水眠震惊地表示。 「不管！反正你要最喜欢我，最宠我！」五条猫猫喵喵地抗议道。 清水眠的目光落在五条悟头戴的猫耳，随着他脑袋的摇摆，毛茸茸的尖尖耳朵也在一抖一抖，手指尖忍不住捏了捏，柔软的触感，毛髮顺滑，材料品质高级，就像是摸着真的猫耳般。 啊猫耳大好，猫耳最高。 清水眠瞬间心醉神驰。目光再往下巡游，五条悟身后似乎有白绒绒的长形东西，不上不下地翘着。 狐疑着，清水眠俯身伸手去够五条悟身后抖动的那个东西，触感柔顺。 他一把捏紧，而五条悟浑身一僵。白绒绒的东西像是个小钩子，轻轻绕在他的手腕上，清水眠收回手，看到了白色蓬松的毛尾巴。 「……唔。」五条悟不适地皱了皱眉，抱怨道，「这猫耳朵和尾巴做得也太真实了，感觉怪怪地。」 顺势起身，他立起来看着清水眠。清水眠也呆呆地仰头看他，手腕上还绕着那条柔软柔滑的的猫尾巴。然后，五条悟看见自己的恋人，脸上一点点涌上赤潮，绯红的眼眸看着他发亮。 嗯怎么回事？想着，五条悟抖了抖猫耳朵。 这些都是他特意订购打造的咒具用品，力求做到最真实的猫拟人效果。本来想玩个情--趣，但说实话被摸到猫尾巴的时候，简直像是被揉捏---臀部，不适的侵--犯感。 五条悟正有几分后悔，却见素来淡定的清水眠突然「嗷」的一声，一把搂住了他的头压低，埋在他头髮里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激动地表示：「我、我等会要抱着这样的你睡觉！」 「！！！」幸福来得太突然。 但是午睡的时候，五条悟愤愤地埋怨道「什么啊，就真的只是抱着睡觉」。而在吸猫蹭猫以后，清水眠拍哄着五条悟，心满意足道：「睡吧睡吧。」 他现在可不光是有男朋友，还同时拥有了猫！ 以后要多多让悟搞这种情--趣，真的好棒！ 清水眠美滋滋地想着，哄睡了五条悟。接着手机信息响动，是夏油杰。 想了想，清水眠决定去见一面。他轻轻放开搂着的五条悟，睡着的五条悟哼哼唧唧几声表达不满，皱着眉睫毛扇动，似乎要醒来。 见状，清水眠抬手拍哄着他的背嵴，将人再次哄睡，才轻手轻脚地起床，出了家门。 夏油杰等在公寓楼下。清水眠下了楼，打开公寓楼下的玻璃门，让他进来。 摇了摇头，夏油杰拒绝。拎起手中的蛋糕，他交给清水眠：「给悟的甜食。」 清水眠接过，想了想，开口道：「谢谢。」 一抹笑容不适时宜地出现在夏油杰的唇边。他没有戳破这份生疏，只是说出自己前来告别的目的。 「我已经提交了国外出差任务的申请表，很快就能审批下来。到时候，要暂时离开日本一两年。」 明白他的选择，清水眠默然一会儿，举起了自己右手的无名指，认真地看着夏油杰。 「请记得我们的结缘。无论到了哪里，我都能感知到你，杰。」 第173页 夏油杰唇角一弯：「这种情话再对我说，不太好。」 顿了顿，他低声道：「我知道。」 公寓小径旁的花园里，栽种的落叶乔木枝叶繁盛，翠绿的阴影渡了过来，落在两个少年的头顶。 静默一阵，夏油杰忽然说道：「在你告诉我未来那些事时，对于菜菜子美美子这件事，我们有过很大的争论。」 清水眠笑着说是。 「我想过自己去解救她们。你说那就跟未来发生的事一模一样了，坚决阻止我独身而去。」夏油杰回忆着过去，紫色的细长眼睛忽然对上清水眠。 「那时候，你告诉我，不用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夏油杰最后说道。 「都过去了。」清水眠轻轻说道，「我从来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才做那些事。」 沉默半晌，夏油杰道：「哪怕在国外，我也会时常联繫悟和你。」 清水眠点头道好。 晴空是一整片高远的纯蓝，日光并不酷烈，是个适合远行的爽朗天气。 再回到家里，打开卧室的门，清水眠探头看看，发现五条悟依旧睡着，这才松了口气。他悄悄躺了回去，背对他的五条悟忽然转过身，闭着眼抱住了他，抱得很紧。 清水眠明白了。他轻轻吹出口气，五条悟浓白的睫毛舞动，而他睁开了眼。 「醒了？」清水眠悄声问道。 冰蓝的眼眸眨了眨，没说话。眼眸如镜般清晰地映出清水眠的模样，没有丝毫得睏倦。 在清水眠与夏油杰在楼下见面时，五条悟的六眼便已经观测到他们的告别。但是他明白，有些事需要好好告别。 然后，他抱紧了怀里的清水眠，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嘟囔着好睏还想睡。清水眠微笑着抬手，摸了摸躲自己怀里撒娇的人，心中感谢着五条悟这一份不说破的通透。 风吹，窗边的白纱飘拂，如洁白的云朵般飘了出去。 晴空依旧是一整片高阔遥远的纯蓝，仿似从未有过阴影，一如少年们的未来。 屋内，这对恋人闲聊的话语飘出窗外。 「明天会是个晴天吧。」 「会的啦。」 是在遇见你以后，我才如此期盼着明天。 原因么。是因为想要成为你的明天，自己才活过了今天。 碧空无垠，永不消逝。 明天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