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小皇后》 第1页 [穿越重生] 《娇宠小皇后》作者：谢霜华【完结】 本文文案： 燕文汐六岁那年父亲去世，随母亲回到姑苏燕家，成了燕老太太面前最得宠的姑娘。 同年，三舅舅带回的那位便宜表哥，成了燕家人人欺辱的外室子。 燕文汐不知何谓外室子，只知道多了个爱跟在自己身边的便宜表哥。于是六岁的燕文汐挡在便宜表哥面前，以向老太太告状吓跑欺负便宜表哥的兄弟姐妹。 便宜表哥也很奇怪，如跟班一般一直跟着她，不许她去这里，也不许她去那里。 结果便宜表哥不让去的寺庙当夜着了火，便宜表哥不让去的山落了滚石，便宜表哥不让去的游船翻了船。 十六岁的燕文汐回过神来，知道便宜表哥一直跟在身边保护自己。 可她回神得太晚，二十岁的便宜表哥突然成了当朝太子。就在她以为日后再无交集的时候，一道赐婚圣旨送到了早迁居京城的燕家。 ＊＊＊ 前世江怀玉未敢言明感情，恢復身份以为此后再无瓜葛。没想却听说十六岁的燕文汐在随家人游湖时因失足落水而香消玉殒。 江怀玉以为时间能磨平的感情在分开之后愈演愈烈。 燕文汐死后，他疯了似的查出背后兇手，以残暴手段为她报了仇。 可报仇之后他也未能释然，一生未娶，任由那早无法得到回应的感情在心中生根发芽。 重活一世，他小心翼翼跟在燕文汐身边，带着她避开前世所有灾祸。 他藏起眼底阴鸷，好好当着那只属于燕文汐一人的表哥。 册封太子当夜，他拒了父皇选的几家贵女，跪在养心殿前求了一整夜，终于为自己求来了这份赐婚圣旨。 从此之后，他牵着燕文汐的手，让她从燕家表姑娘走向太子妃，再从太子妃走向皇后。 食用说明： 1v1，架空背景，私设特别多，请勿考据 女主娇软小美人，不是女强 从女主六岁开始写，小朋友很多，长大后才开始恋爱，不喜欢小朋友的话注意避雷 男主重生男主重生，女主视角，女主没有重生，女主什么都不知道 前世男主没有娶妻，女主也没有嫁人，前世今生都是双初恋。 立意：相爱相知，携手共进 一句话简介：假表妹，真皇后 内容标籤：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文汐、江怀玉 ┃ 配角：助攻、反派、吃瓜群众┃其它： 第一章 姑苏城外码头人群熙攘，正值冬日，码头边上却安静地围了不少人，领头的是一名藏蓝衣袍的中年男子，正急切地张望着前方。一艘低调却不失奢华的船靠近，原本焦急张望的中年男子眼睛一亮，提着衣摆快步上前，身后的小厮连忙跟上。 船只靠近，先从船上走下来的是一名素白衣裳，头戴白色簪花的女子。女子脸上不笑，眉眼间却是一身素白压不住的顾盼生辉，莲步微移更是一身素白压不住的气势。 素衣女子手上牵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约莫五六岁的年纪，也穿了一身素白，正怯生生挪着小步子跟在素衣女子身边。小姑娘一张小脸粉嫩圆润，樱桃小嘴天生带着笑意，一双圆润可爱的眼睛上是如扇子般的长睫，一扇一扇的，更添几分可爱。 中年男子见着二人，连忙迎上，牵起素衣女子的手便是泪水盈满眶：「四妹妹这些年定过得不大好，竟是比出门时还要瘦削许多。」 「大哥哥安好。不过是夫君去了，吃不下饭罢了。」素衣女子说起伤心事，抬手掩面别过头去。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母亲可盼着你回来，这般回去怕是母亲又要伤心。」中年男子嘆着气，低头看见正有一下没一下瞥向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的小姑娘，忍俊不禁道：「这就是文汐吧？生得粉雕玉琢的，瞧着煞是可爱。」 「大舅舅好。」小姑娘从小就在外边，见着中年男子也不怕生，屈膝用那软软的声音喊了一声。 这一声大舅舅可把中年男子喊得心花怒放，弯腰将燕文汐抱了起来，方才的伤心之情也因为她而散去不少。 「还是赶紧回去吧，母亲可从今晨就盼着你呢。」中年男子说着，与素衣女子一同往挂着燕家牌子的马车走去。 燕家祖籍姑苏，自老太傅告老还乡后，一家子便从京城搬回了姑苏老家。因老太傅老太太尚在，便也没有分家，三房人都住在一起。只不过那燕家三爷因公务常年在外，自搬回姑苏后倒是从未回过燕家。 素衣女子名唤燕含凝，乃是老太傅的大女儿，家中行四，少时很得宠爱。因四姑爷入赘燕家，她身旁带着的这个小姑娘便也随了燕家的姓，名唤文汐。 今日燕文汐穿着一袭素白衫裙，裹了厚厚一件毛领子披风，被身边丫鬟扶着钻进马车。小孩儿贪玩，虽家中变故，但天性如此，她一坐进去便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想看看另一边的景象。 「文汐，坐好。」燕含凝话语平淡，却带着几分威严，让掀开帘子的燕文汐手一抖，连忙缩了回来。 到底是小孩儿，燕文汐一路上没忍住好奇，还是就着风吹开帘子的缝隙朝外边看了两眼。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燕含凝的的眼睛，但她也明白自家女儿是什么性格，且无论什么性格也是自己和夫君宠出来的，她也没有太过拘着燕文汐。 第2页 马车在一座气派的宅子前停下，燕文汐被燕含凝带着下马车，抬眼一瞧便发现已经有人在大门外候着。见着他们过来，一位老妈妈领着几名丫鬟小厮上前来，提行李的提行李，候在一旁等着引路的等着引路，而那老妈妈则是堆着笑朝燕文汐二人走来。 「可算是来了。老太太等不及，特意叫我到外边来等着，好接凝姐儿到抱春堂去。」老妈妈上前来先问过安，方才笑着对燕含凝说了这话，毕了哎哟一声，说，「瞧我，这还喊错了，该是喊四姑奶奶才对。」 「母亲还等着我们，刘妈妈还是早些领我们过去吧。」燕含凝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热情，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几乎瞧不出来的笑容，对刘妈妈说。 刘妈妈也不在意对方的冷淡，只是点了点头，领着二人绕过影壁。一路上刘妈妈热情地招唿燕文汐，一路为她介绍着燕家的许多事。 燕文汐听得有些晕乎乎的，但多少记住自己上头有五个哥哥姐姐，她来了之后该是排第六，被称唿一句六姑娘。 燕家的哥儿姐儿是排到一处的，燕文汐从前并未听母亲提过，此时听来有些新奇，便多问了几句。刘妈妈也没不耐烦，耐心地为她解释了许多。 这样问着问着，一行人便到了抱春堂外。燕文汐方才刚进门，便听见里边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唿声。 「我的凝儿可算回来了！」 燕文汐一抬眼，便见一位白髮满头的老人拄着拐杖往这边走，身后跟了两名女子，一名看着有些不耐烦，一名却是没什么表情。 「好凝儿，让娘看看你。」说话人该是老太太，燕含凝的母亲，燕文汐的外祖母。 她一来就抓着燕含凝的手不放，瞧着瘦了许多的燕含凝，说话间一进屋就要落泪。还是一旁两名女子过来劝了劝，加之燕含凝谎称这些日子天气冷没什么食慾，方才含煳过去。 「这就是汐姐儿吧，过来让祖母瞧瞧。」老太太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露出笑容来朝燕文汐招招手。 燕文汐一向不怕生，明明没见过，却还是迈着小短腿跑到老太太面前，甜甜地喊了一声：「祖母安好。」 「好，祖母好。」老太太乐呵呵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牵着燕文汐坐了下来，轻拍她的手端详着她。 燕文汐向来带着笑脸迎人，小小一人还有些古灵精怪，最是讨人喜欢，老太太见了自然也欢喜，连说要拿几件首饰来送给她。 「母亲，汐姐儿还小，也戴不了什么首饰。不如给点有趣儿的糕点，叫小孩儿高兴高兴。」方才脸上没什么表情，稍年长些的女子摆出笑脸，开口劝了一句。 「汐姐儿都六岁了，如何戴不得了？」老太太板起脸来，说话间不怒自威。 燕文汐在老太太怀里被这神情吓得一抖，连忙看向燕含凝，见对方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方才放下心来。 「吓着我们汐姐儿了，是祖母不好。老大家的也不必劝了，我也知道你什么心思。我这边给了汐姐儿，自然也不会短了玲姐儿和慧姐儿两个。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天天揣着那十来颗水晶玲珑心待人。」老太太只淡淡瞥了大奶奶一眼，燕文汐便瞧见大奶奶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像是真的做错了事。 好在燕文汐也算聪明，听着老太太心中不舒快，便想了许多话来逗老太太开心。见外孙女懂事，老太太脸上也重新挂起笑容来。 就在这个时候，刘妈妈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先给几位主子请过安，方才走到老太太身边来耳语一番。 燕文汐离得近意外听见了一些，但并不真切，只知道似乎是三舅舅带了个表哥回来了。 「去，叫他们到前边闹去。今日是我凝儿带汐姐儿回家的好日子，可别叫这等事情扰了我凝儿、汐姐儿清净。」老太太脸色一变，也没有压低声音，就这么对刘妈妈吩咐道。 刘妈妈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出去。 「是三哥回来了吧。」燕含凝全然没管老太太打算掩饰这件事的想法，只是直截了当地将事实陈述出来。 老太太看了燕含凝一眼，知道对方坐得近想是听见了，嘆着气说：「知道你跟老三感情好，可他这回实在是不像话，此番他爹要给他个教训，你不许为他求情。」 「女儿还不知道三哥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又如何求情？母亲，今日不仅是我和汐儿回家的大好日子，也是三哥回家的好日子，到底是一家人团聚，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的好。」燕含凝一向就这性子，老太太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连连嘆气，最终还是决定带着他们一同过去瞧瞧。 大太太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太多人聚在这样的场合，见老太太要去瞧瞧，便摆出笑脸说自个院里还有事，便离开了抱春堂。而二太太却没这个眼力见，她瞧着有三房的热闹瞧，脸上竟还挂上幸灾乐祸的笑容，惹得老太太瞪了她两眼。 但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几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去了前厅。 燕文汐被老太太牵着手走在最前边，刚走近前厅的门便听见一声怒吼。 「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 是个男声，声音听着苍老却有力，燕文汐猜测这该就是她的外祖父。 老太太用身体挡了挡燕文汐，生怕里边的人气头上来往外砸东西，砸到她的宝贝外孙女可就不好了。 第3页 而燕文汐却是好奇地扒拉着老太太宽大的袖子，一个探头看见里边跪着的青衣男子，与一旁站着的一名鹅黄衣裳的女子与一名淡青色衣袍的少年。 青衣男子背对着门，瞧不见脸，但从那挺直的嵴背与身形看，想该是个习武的男子。 而那名女子只能看见侧脸，却也能看出面容艷丽，挺直的嵴樑更为她添上几分气质来。 这二人想就是燕文汐的三舅舅和三舅母。 至于那名少年，约莫能瞧见侧脸，但因为阴影的原因瞧不真切，只看得出对方虽是少年，但已瞧得出他继承了三舅母的几分过人容貌。 燕文汐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刘妈妈说的那个表哥了。 就在燕文汐观察少年的时候，却见少年突然转过头来，一双如深渊般深邃的眼睛精准从人群中抓住暗中观察的燕文汐。 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入对方那双如深渊般深邃的眼中。 ▍作者有话说: 奇幻预收《小师妹她明明超强却过分柔弱》文案： 姜锦穿成一本万人迷文里的恶毒小师妹。 本天赋异禀的原主因为与废柴女主作对而成为废柴女主的垫脚石。 天赋异禀，当然要好好修炼。 但好好修炼，也容易被道德绑架。 追求废柴原女主的男配1号：淼淼此次猎妖没有半点收穫，不如让小师妹把她刚拿到的妖丹给淼淼。 姜锦：我好柔弱啊，此番冲击金丹正需要这颗妖丹呢。 追求废柴原女主的男配2号：淼淼下个月要出门歷练，不如让小师妹把刚採到的仙草给淼淼 姜锦：我好柔弱啊，这两日心口痛正需要这棵仙草呢。 追求废柴女主的男配3号：淼淼此番冲击金丹，不如让小师妹拿几个法宝送给淼淼用。 姜锦：我好柔弱啊，此番冲击元婴正需要这些法宝呢。 姜锦靠着自己高超的技术避开了前期的所有道德绑架，却在最后一次翻车了。 追求废柴原女主的男配们：淼淼命都要没了，姜锦修为高深，让姜锦救她吧。 原主就是因为救了豁出命来演苦肉计的原女主才死的，姜锦能救原女主？ 那必不可能！ 可眼前的所有人都在逼她，都在用道德来压她。 就在姜锦将要顶不住压力的时候，隐居松仪峰的师祖郁玦出山，将姜锦护在身后。 「锦儿身子娇弱，怕是救不起这个人。」 姜锦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却发现眼前这个所有人尊敬惧怕的郁玦师祖，竟然是自己在外歷练时无意结交的道友。 「修为不高？无门无派？孑然一身？穷得叮噹响？」姜锦冷哼一声，跟郁玦算着帐。 「好锦儿，我错了。」郁玦笑着捏了捏姜锦的鼻子，在对方连连冷哼声中落下眉心一吻。 第二章 前厅的骂声还在继续，但老太傅是文雅人，气急了也只是声音大些，倒也不会真的以难听的话来辱骂燕三爷。 燕文汐因方才那一眼缩回了老太太身边，老太太也感觉到燕文汐的动作，伸出手轻拍她的大臂示意她安心。 不过，燕文汐倒也不是害怕，只不过那一眼太过突然，叫她条件反射地缩了回去。稍微一回想这位表哥的目光，却是没什么恶意的。 她又一次小心翼翼地从老太太身边探出头，又一次与表哥对上眼神。 「母亲，进去吧。」 不等燕文汐多观察一会，便听得燕含凝出声对老太太说了这话。 左右是要进去的，老太太也不在意早晚，又有女儿催促，便顺势带着人进了前厅。 老太傅本是作势要用拐杖去打燕三爷，可瞧见老太太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放下拐杖嘆了口气：「不是说别带着凝儿他们过来吗？这还带着汐姐儿，这哪是小孩儿能掺和的，唉。」 「小孩儿好奇就一块儿带来了，这有什么，古板。」老太太白了对方一眼，牵着燕文汐到老太傅身边去，伸出手理了理他的衣袍，「气成这样做什么？你身子不好，仔细气坏了自个。」 老太傅冷哼一声，拄着拐杖坐了下来，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虚指着燕三爷骂道：「你这不孝子，别以为你妹妹来了就能帮你。就算凝儿帮你求情，我也不会……」 「爹，您记得当年我嫁给徐承州的时候自己说过什么吗？」燕含凝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老太傅被这话噎了一下，真的垂眼回忆起当年自己说过什么话。 其实也并不难回忆。 「您说嫁谁娶谁都没关系，自家儿女欢喜就好了。」燕含凝看了燕三爷一眼，发现对方直盯着地面，仿佛这里的吵闹根本与他没什么关系。 老太傅听着这话，沉思了很久，看看燕含凝，又看看燕三爷，最后看向老太太。 「看我做什么？你是家中主君，你做决定就是。」老太太随口一说，只专注着给燕文汐拿果子吃。 燕文汐一边吃果子一边偷偷去看眼前这些人，心中害怕被母亲抓到后责骂她没规矩，可又好奇今日闹剧是怎么回事。 「行吧，老三喜欢就好了。那就找个日子好好成个亲，先问问这姑娘家住何处，我们也好与亲家见个面。」老太傅最终还是妥协，抬手示意屋内小厮去扶燕三爷起来。 第4页 可没想老太傅松口了，燕三爷却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她没有家人，没有亲家可以见。也不需要别的什么，让她留下来就好了。」燕三爷抬起头说出这话。 原本燕三爷背着光又低着头，燕文汐看不清他的脸，如今抬起头来方才看清对方那张线条硬朗的脸。 不算白皙的脸，剑眉入鬓，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并不似文人，更像时常待在沙场的武将。 燕文汐悄悄观察着燕三爷，又看看那个突然多出来的表哥，总觉得两个人长得完全不像。但六岁的燕文汐只猜测表哥应该是像三舅母比较多点，自然也不会多想。 老太傅瞪大了眼，指着燕三爷骂道：「怎么着？还要无名无分要人家跟着你吗？」 「不是，是……」燕三爷欲言又止。 老太傅重重哼了一声，刚要继续骂，却听得那名鹅黄衣裳的女子开口了。 「没事的，就这么安排吧。只是我确实无父无母，还得多多麻烦燕家。」女子淡淡开口，只头一句话的时候看向燕三爷，后边的话却是对着老太傅说的。 老太傅眯起眼，捏紧了手上的拐杖，最后却只是点头应下，什么也没说。 「好了，汐姐儿跟祖母回去吧。」老太太见这儿没事了，牵着燕文汐的手对她说着，二人一同站起身打算往外走。 燕文汐记着表哥那双眼睛，趁着走出门的时候转头去看对方，刚好看见表哥也在看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燕文汐总觉得表哥的目光并不像是看一个陌生表妹。 更像是久别重逢。 只是六岁的燕文汐至多只能看出表哥看向自己的眼神并不算陌生，旁的便再无法瞧出来。 六岁的小孩儿总是好玩又好奇，表哥这件事呢，在燕文汐回去发现新点心的时候便被她抛到了脑后。 直到燕文汐与母亲安置好之后，老太太提起了一件事。 「汐姐儿也大了，是时候该读书识字了。刚好咱们家中请了先生讲学，哥儿姐儿都跟一块儿上学，让汐姐儿也去那热闹热闹。」老太太捏着帕子为燕文汐擦去嘴角饼屑，又因为她甜甜的「谢谢祖母」四字笑得脸上皱纹都堆了起来。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知该如何向嫂嫂开口罢了。」燕含凝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平静又不十分平静，好像有一种情绪在里面，可那并不是六岁的燕文汐能够听出究竟的。 「家中姑娘们上学堂一向是老大家的管，但我要让汐姐儿一同过去上学，也只是让人去知会一声的事。你并非嫁出，汐姐儿与其他几个更不可能有分别，你只放心便是。」老太太收起脸上笑容，对燕含凝说着这话，抬手示意刘妈妈到长房走一趟。 燕文汐眼中只有点心，对他们说的话并不大有兴趣。燕含凝还是那样淡淡的，也没有就这件事多说什么，而是提起了其他事情。 知道对方还没能从夫君去世这件事上走出来，老太太看到对方这副模样也只剩下痛心。但痛心归痛心，老太太心疼自己女儿，更不可能去戳人家痛处，自然也是避开这件事聊起了别的。 老太太跟燕含凝聊了小一会，燕文汐都快把一小碟点心吃完的时候，却是听说大奶奶来了。 「母亲安好，四妹妹好。」大奶奶脸上堆着笑容走进来，问过安之后便看向燕文汐，「汐姐儿也在，这可是正好。」 燕文汐本是与老太太坐在一处，见到大奶奶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点心，用小胖手借力跳下来，软软地喊了一声：「大舅母安好。」 「真乖。」大奶奶笑着夸了几句，直把老太太夸得脸色好了不少，方才开始说起自己的来意。 「汐姐儿要上学，四妹妹直接来跟我说就是了，何须还劳烦母亲派刘妈妈跑一趟呢！我这做舅母也是心疼汐姐儿小小年纪没了爹，这样的事情自会多多照顾，四妹妹下回有事呀，直接到长房找我就是了。」大奶奶脸上还是堆满笑容，可这话却说得有些不对味。 燕文汐听见「小小年纪没了爹」几个字，迈着小短腿朝燕含凝跑过去，抱住她的腰说：「娘亲别难过。」 燕含凝原本淡淡的神色一瞬间出现裂痕，努力维持的平静在女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溃不成军。 瞧见女儿落泪，老太太心里也是不好受，她转头瞪了大奶奶一眼，骂道：「你四妹妹本就心里不痛快，好不容易叫我引得露了两分笑，如今你又来往她伤上泼盐水。我也不问你是何居心，回去抄几分佛经来烧给你四妹夫，日后莫要再提这事。」 大奶奶见以为只是刺刺对方，没想竟然反应如此激烈，脸上笑容就要挂不住。但挂不住也不能就此转身离开，她只能勉强挂着笑容道歉，说：「是，是，是儿媳不好，叫母亲生气了。」 「还有，汐姐儿上学这事是我先提的，并非你四妹求到我这里。收起你那颗转了百来个弯的心，莫要无端猜疑妹妹，都是一家人，像什么样子！」老太太越想越气，脸上逐渐更显怒意。 那边大奶奶侯在外边的丫鬟见状直道不好，连忙转身去请燕大爷过来救场。 正好今日燕大爷在家里，听到自家娘子被母亲训斥，连忙赶来抱春堂。结果他一进来只瞧见自家四妹妹抱着外甥女哭，自家娘子则是坐在一旁尴尬得不行。 燕大爷也不是蠢的，脑子一下转过弯来，明白怕是自家娘子先找了四妹妹的不痛快。这一想，他倒是有些后悔今日掺和进后宅之事了。 第5页 「你来做什么？你家娘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可把你四妹妹惹哭了，还不快把她带回去好好说教说教！」老太太见燕大爷跑来了，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心中直嘆气，她也知道自家儿子疼娘子，还是给机会让他们赶紧走。 燕大爷带着大奶奶一走，老太太又使出浑身解数安慰女儿。好在燕含凝这些日子已经逐渐习惯时不时被人戳一下痛处，抱了女儿一会儿倒也冷静了下来。 这日之后，燕家再没人敢在燕文汐上学这事上动手脚。甚至连燕含凝院子里也没人敢嚼舌根，只是家中姐妹到今天都没人来找燕文汐玩，叫老太太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而燕文汐并不关心这件事，她头一回与许多兄长姐姐一同上学堂，一时新奇得很，每天盼着能到学堂去。 许是听见燕文汐的期盼，远游的先生回到燕家，学堂也重新开了起来。 这日，燕文汐带着嘉庆子一同走向学堂的时候，却是听见园子的偏僻角落传来打骂声。 ▍作者有话说: 燕文汐是小吃货，丫鬟的名字基本都是自己爱吃的 有封面了，好快乐 第三章 这条路是去家中学堂的必经之路，燕家为了让家中子女专心学习，特意只在这边设了园子和学堂，并且不许下人随意过来。所以，究竟是谁会在这样的地方打骂人呢？燕文汐有些好奇。 她试探着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两步，却是被嘉庆子拽住袖子。 嘉庆子比燕文汐大一岁，但看起来也是个头小小的，一双眼睛看过来便知道这是个机灵的丫头。 「姑娘，咱们还得去学堂呢。」嘉庆子没明说不让燕文汐过去，只是提醒他们还得上学去。 燕文汐犹豫了一下，今天是她头一回到燕家家学去，可不能给先生留下个坏印象。 但是前方的打骂声还在继续，隐约能听见什么「外室子」，说话声音带着怒意与鄙夷，听得燕文汐有些不舒服。 她不知道什么叫外室子，她只知道有人在被欺负。 燕文汐安慰地拍了拍嘉庆子的手，示意她留在这里，自己提着茶白花鸟褶裙往声音传来的角落摸去。 越是接近，打骂声越是清晰，她还能听见拿东西砸人的声音，只是不知道被欺负的到底是谁。 燕文汐站在树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却是瞧见一名穿了葱青圆领袍的男孩正提着手上的砚台砸向一名少年。 那名少年只护住手上的书箱，别开头以避免脑袋被葱青圆领袍的男孩砸到。 那名少年很是眼熟，燕文汐眯起水灵的眼睛一想，一下想起这人就是那天在前厅见到的表哥。 她连忙跑出去拦住葱青圆领袍的男孩，挡在少年面前，小手握成圆圆的拳头叉在腰上，小嘴一抿，皱着眉问：「你干嘛打人啊！」 「你又是谁？！我打他关你什么事？」那身穿葱青圆领袍的男孩见有人阻拦，怒骂一句，毕了才发现是个妹妹。 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平常都睁着一双春水盈盈的大眼睛，寻常人都不愿意对她多说两句重话。 那身穿葱青圆领袍的男孩一下丢了气焰，支支吾吾地问：「你，你是什么人？这是通往学堂的路，不是随便什么小丫头都能来的。」 「我是燕文汐，你又是谁？」燕文汐微微别开头，扬起气鼓鼓的小脸，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是汐表妹，我是你二哥燕怀星，日后汐表妹可以多多到二房来玩。早听说家中来了位表妹，一直想去见见，奈何课业繁多，实在腾不出空来。」燕怀星把砚台扔给身后跟着的小厮，搓着手手紧张地给小厮使眼色，让他在书箱中找点见面礼。 小厮哪里能找出什么见面礼，那书箱里都是燕怀星用过的东西，根本找不出什么东西能送人。 「是三哥。」 突然，一直没说话的少年出了声，一下气得燕怀星又一次跳起来，作势要揍他。 燕文汐脚步一挪，死死挡在少年面前，奶凶奶凶地问：「你想干嘛！」 「没有，没想干嘛。汐表妹不必如此警惕，我不过是想跟二哥开个玩笑。」燕怀星干笑两声，整个人有些侷促。 「哼。」燕文汐重重别过头，用圆嘟嘟的一边脸对着燕怀星，一副不想听他解释的样子。 燕怀星有些讪讪，只能朝燕文汐又露出一个笑容，转身依依不捨地离开。 等到燕怀星彻底走远，燕文汐才转身去打量少年。 少年今天穿了一件群青连云纹圆领袍，手上抱着书箱，看着并不像带了小厮出门的样子。 「他为什么打你呀？」燕文汐眨巴着眼睛，有些奇怪地问。 「一家兄弟打打闹闹罢了，汐妹妹不必在意。」少年露出一个笑容，让原本透着冷意的冬日多了几分暖意。 「怎么能不在意，他打你打得好重，我老远就听见了！他还骂你，骂你什么……外室子。」燕文汐用食指按着自己的嘴唇，小脸好奇得快要皱成一团，她问，「表哥，什么叫外室子？」 「就是在外边生的孩子。」少年脸色一瞬间僵硬，可脸上笑容却是更浓，让燕文汐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让燕文汐更加奇怪的还是对方说的话，她说：「可三舅母不是在家里吗？为什么叫外边生的孩子。」 第6页 「他们觉得没有成亲，就是外室子。」少年耐心地为燕文汐解释。 「可三舅舅和三舅母自己在外边成亲不也一样吗？」燕文汐抬起眼，一双大眼睛满是迷茫。 少年空出手来小心地摸摸燕文汐的脑袋，笑着说：「大人的事情，汐妹妹就不要管了。」 「哼，我也是大人了。」燕文汐双手抱胸，扬起圆圆的脸，哼哼两声。 「好，汐妹妹也是大人了。但是呢，大人也要守时，已经快到上学的时候了，汐妹妹快去学堂吧。」少年笑眯眯地，在燕文汐看来是个很好的人。 也不知道这样的好人怎么会被兄弟打骂。 燕文汐撇撇嘴，真的听了他的话，转身小跑着回到原来的路上去。 跑过去的时候嘉庆子正急得转圈，见她回来的时候眼睛一亮，连忙提着书箱迎上去：「姑娘总算来了，赶紧过去吧，否则先生可就要到了。」 「快走快走。」燕文汐闻言也急了起来，往学堂走的脚步快了不少，到的时候也是堪堪赶上。 连她都是堪堪赶上上课的时间，也不知道那位被人欺负的二表哥如何了。燕文汐不免有些担心他，可是找到空位置坐下来的时候却是瞧见了坐在第二排的二表哥。 燕文汐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整节课都在想二表哥究竟是怎么做到比她还要快到学堂的。 这样的走神在先生看来根本就是明显得不行，没过一会便听见先生点了燕文汐来回答问题。 燕文汐站起身有些迷茫，只模煳记得先生方才讲了什么。加上此时的她尤其紧张，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知道这表姑娘头一回来，想是有些不大适应，先生嘆了口气，原想着算了。先生手都抬起来了，燕文汐却瞧见前方二表哥竖起书来，在纸上写了大大答案给她。 她连忙按着那答案念了一遍，先生抬起来的手有些尴尬，只能改为示意燕文汐坐下，毕了佯怒地瞪了二表哥一眼。 「怀玉，回去把这篇课文抄三遍，明日给我。」先生轻咳一声，瞥了二表哥一眼，突然说了这话。 方才燕文汐磕磕巴巴地答不出来，突然就答出来了，而这名叫怀玉的二表哥却突然被罚，在场众人用脚指头想都能想通是怎么回事。 恰好这时候先生让他们休息，这些兄弟姐妹们便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汐表妹资质一般还不肯用功，这才连累二哥哥被罚。要我说，二哥哥这三遍课文，该是汐表妹来抄才是。」一名约莫八九岁的少女笑眯眯地看向燕文汐，看着是在笑，可燕文汐总觉得对方说的话哪里怪怪的。 「她资质很好，不过是初到新地方有些不适应罢了。」名为怀玉的二表哥一边摊开纸来抄课文，一边说了这话。 二表哥说话间看都没有看那名少女，让那少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燕文汐看向那名少女，发现对方今天穿了银红袄子，搭了一件鸭卵青西番莲杂宝纹马面，在人群中很是显眼。而对方正因为二表哥维护燕文汐而生气，整张脸气得有些压不住这身银红。 燕文汐眨眨眼，不解地看着少女，不知对方为什么生气。 她又转头去看二表哥，想着方才先生唿唤的名字，按着姓氏拼凑出一个名字来。 燕怀玉。 燕文汐嘴里边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睑微垂，睫毛一扇一扇的，瞧着十分养眼。 一旁的燕怀星看得有些入了神，被另一位于燕文汐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拍了一下才醒过神来。 「做什么？」燕怀星瞪着那位小姑娘，看起来并不太喜欢她。 那位小姑娘明显也不大喜欢燕怀星，也瞪了他一眼，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二人闹起来才让燕文汐稍微回过神来，她看了燕怀星一眼，想起对方上学路上的行径，也哼了一声。 燕怀星不知自己哪里惹毛了这位表妹，连忙好声好气要来讨好询问，却被那位小姑娘拽着衣袖直接拉到旁边去，不肯叫他与燕文汐说话。 而燕文汐因为想起方才上学路上的事情，又一次抬眼看向燕怀玉，想看看对方还会说什么。 「她才六岁。燕文玲，你这个四姐姐就是这么当的？」前头少女说了什么，燕文汐也没听清，她只瞧见燕怀玉终于捨得抬起眼皮给少女一个眼神，可声音却带着几分冷意，与燕文汐短暂对话中的感觉并不相同。 被称为燕文玲的少女被说得脸上一白，侷促地坐了回去，那边原本正自顾自看着书的少年见妹妹被说了，转过身就要说什么。 可这个时候先生突然回来了，原本吵吵嚷嚷的几人都安静了下来。 燕文汐这回没敢再走神，认认真真听完了一上午的课，还答上了好几个问题，叫先生略有些惊讶。 下学的时候先生留下了燕文汐和燕怀玉，她在其他姐姐有些幸灾乐祸的眼神中被留了下来。 「小姑娘头脑灵光，看来刚开始真是没听课。」先生用书轻轻敲了一下燕文汐的脑袋，看着对方瞬间变得水汪汪的眼睛，手上动作一顿，连忙找东西要哄她。 一旁等着的嘉庆子连忙从书箱里拿了一小碟点心出来，燕文汐一瞧眼睛都亮了，只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啃点心。 先生看得目瞪口呆，嘴里「不许在学堂吃东西」这句话愣是没说出来。 又训了二人一会，先生倒也没罚燕文汐，只是让她好好用功，下次走神就要罚了。 第7页 离开的时候燕怀玉提着书箱走在前头，丝毫没有等燕文汐的意思。 而燕文汐惦记着对方没有自己把名字报出来，小跑着追上对方。 小孩儿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执着，一定要新认识的人亲口报名字，也是燕文汐的执着。 她迈着小短腿追上燕怀玉，喊住了对方。 「二表哥！你还没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呢！」 ▍作者有话说: 人有点多 个人爱好，女主同辈不习惯写纯恶，前面不怎么样的同辈有一定机率会变好 第四章 「怀玉，我叫燕怀玉。」 燕怀玉停住脚步，转过身朝燕文汐露出一个温润笑容。 这样的笑容透露着几分亲近，燕文汐也不是感觉不到身边人善意的人。 只见她眨了眨眼，朝燕怀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得眯起了眼睛，给眼前的冬日增添几分暖意。 「汐妹妹此后只唤作二哥哥便好了。」 燕文汐知道自己与对方是表兄妹的关系，按理来说是该唤作表哥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燕怀玉会让她改口。她眨巴着眼开口询问，可燕怀玉的回答却被突然涌来的大风吹散。 下雪了。 天上洋洋洒洒飘着雪花，落在燕文汐乌黑的发上。嘉庆子怕燕文汐着凉，急得要找书出来挡雪，却是被燕文汐拦住了。 「拿圣贤书挡雪可不成，听老人说这样容易读不好书。」燕文汐板起脸来，将后边「容易读不好书」几个字学得有模有样。 因着下雪，燕含凝院里的丫鬟们见燕文汐久久未归，连忙拿了伞去找。路上遇见其他几房的丫鬟小厮，才知道自家姑娘和三房那位新来的二哥儿一块被留堂了。 从学堂回去之后，燕文汐并没有见到燕含凝，与院中送伞的小丫鬟一同回去后，只瞧见院里的大丫鬟清风站在门口等着她。 「听说姑娘被留堂了，可是初来乍到有哪里没跟上被先生责骂？若是实在跟不上，咱们便跟先生说说，可千万不能闷头挨骂。」清风瞧见燕文汐过来，连忙将手上抱着的斗篷往她身上一裹，嘴里边满是关心。 燕文汐连忙解释了几句，清风方才放下心来，与一干丫鬟一同簇拥她进去。 进门之后燕文汐问起母亲，清风才说：「奶奶往抱春堂去了，听清怡临走的时候说，像是打算跟老太太聊聊过些时日到寒山寺去上香的事儿。」 「这天儿冷，母亲怎地还要去寒山寺？」燕文汐将斗篷递给身旁的丫鬟，又从清风手里接过手炉，抱着手炉窝到榻上去，听到清风这话有些不解。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姑娘且等奶奶回来就知道了。」清风招唿着丫鬟出去给燕文汐拿点吃的垫垫肚子，又遣人去抱春堂说一声姑娘回来了。 外头冷，燕文汐没打算去抱春堂找母亲，只是抱着书一边温习今日的的功课，一边吃清风让人拿来的点心。 所幸燕含凝也没让燕文汐等太久，差不多燕文汐啃完三块点心的时候，便听见外头的丫鬟说奶奶回来了。 「母亲安好。」燕文汐规规矩矩地给燕含凝行礼，待燕含凝点头过后方才扑过去抱住对方，「母亲为什么要在这大冷天跑去寒山寺去呀？」 「上香罢了，小孩儿不要多问。」燕含凝淡淡地说，看起来还在为夫君的死伤神，对女儿并不大上心。 燕文汐低低「哦」了一声，松开手转头想招唿丫鬟去大厨房催今日的午饭，却是看见了老太太身边的冬菱。 冬菱是老太太身边最得脸的大丫鬟，时常替老太太传话，在整个燕家里算是人缘不错的。 只是不知她这个时候怎么跟着燕含凝回来了。 燕文汐有些不解，但还是先让丫鬟去催大厨房拿午饭来，方才看向冬菱，脆生生叫了声：「冬菱姐姐。」 「哎哟，奴婢哪里担得起姑娘这一声姐姐！」冬菱爽朗又爱笑，只是燕文汐总觉得她跟自己其实不如表面上亲近，来了这么些天也没太与冬菱说话。 冬菱笑着走近一些，先拦住本要去大厨房的丫鬟，又对二人说：「姑奶奶不肯留在那边用午饭，但老太太几日见不着七姑娘，心中甚是想念，便想着请七姑娘到抱春堂一块儿用午饭。」 听说可以去抱春堂跟外祖母一起用午饭，燕文汐眼睛一亮，但想到母亲一直没开口，又有些焉巴巴的，生怕燕含凝拒绝冬菱。 「既是母亲想见孙女，那就去吧。」燕含凝没看二人，只是招手让清风过来，「嘉庆子还小，许多事情多少照顾不到。这些时日你先跟在汐姐儿身边，莫要让她太过疯玩惹长辈们不快。」 「是。」清风应了一声，走到燕文汐身边站定，朝冬菱笑了一下。 燕文汐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从榻上蹦下来被丫鬟们按着穿斗篷，又拿上一个新的手炉，带着清风和嘉庆子跟在冬菱身后去了抱春堂。 去抱春堂的路上并不算顺利，走在半路就碰见大奶奶带着燕文玲往抱春堂走，瞧丫鬟手上提着的食盒，怕是做了什么吃食要去孝敬老太太的。 「这不是冬菱姑娘吗？怎地大冷天的出来了，是老太太叫你找汐姐儿什么事儿吗？」大奶奶一见燕文汐，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将女儿往身后扯了扯，摆起笑脸问冬菱。 冬菱也是机灵的，瞧出大奶奶态度不对，念及对方是长房的人，什么事想来都是头一份，便摆起笑脸将老太太请燕文汐去用午饭这事说了一说。 第8页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老太太主动去请稍微曲解成了姑奶奶想让燕文汐亲近老太太罢了。 只是这样弯弯绕绕的话，小的听着只是有些怪怪，却不知有什么分别，倒只有几个大的在那打哑谜。 「老太太要留我们奶奶下来吃饭，还说要派丫鬟去学堂接汐姐儿回来，可我们奶奶这几日时常伤心，坐下来就想起我们老爷，想着不好坏了老太太兴致便拒了。倒是老太太记挂着外孙女，我们奶奶拒了之后人都回院里了，老太太还特地叫冬菱姐姐到我们院里来请汐姐儿过去呢。」清风扬眉挂起笑意，不卑不亢地对大奶奶说起这事。 这其实与冬菱说的话也没太大出入，只是冬菱那话多少会让人误解，清风却是明明白白将实情说出来了。 冬菱听了一咬牙，笑容险些挂不住，连忙託辞自己赶着送燕文汐到抱春堂去，还得先走一步。 这回清风他们没说话，只跟大奶奶行礼告退后便跟上冬菱的脚步。 燕文汐跟着冬菱到了抱春堂，如上回一般是刘妈妈出来等着。 一见燕文汐过来，刘妈妈连忙迎上来，一边引她进去一边检查她有没有穿暖。 等到进了屋内，早听见动静的老太太还亲自迎过来，牵起燕文汐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对这个外孙女欢喜得不得了。 「汐姐儿乖，先喝口热茶。我让他们把饭菜摆上来，都是今儿个小厨房几个古灵精怪的整出来好些新菜式，你可得好好尝尝。」老太太坐了下来，将燕文汐抱到膝上去，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小心地端给她。 「谢谢祖母。」燕文汐笑得眼睛如月牙一般，咕噜咕噜将热茶喝掉，便抱住老太太的手窝在对方怀里。 见外孙女亲近，老太太更是乐得不行，抱着她连连问丫鬟是否将饭菜摆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方才走在后边的大奶奶一行人却是来了。 老太太脸上笑容淡了许多，但也没有太过明显摆在脸上，只是对着大奶奶说：「这么冷的天还过来，仔细冻坏了玲姐儿。」 大奶奶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的手一顿，笑意更是一僵。 只是，老太太懂得拿燕文玲说事，大奶奶更不可能不懂。 「玲姐儿心里念着祖母前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特意到小厨房亲自熬了这鸡汤来孝敬祖母。」大奶奶打开食盒来给老太太看，方才盖上食盒想递给冬菱。 可老太太却是阻止了她，对燕文汐说：「汐姐儿想喝吗？」 「那是四姐姐孝敬祖母的，哪有汐儿先吃了的道理。」燕文汐笑着答道，还抬头对燕文玲露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让燕文玲不免想起今日学堂的事情，脸上更是尴尬，连忙别开眼去。 见四姐姐不跟自己亲近，燕文汐心里空落落的，双手抱老太太的手臂抱得更紧了，倒是因此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 「汐姐儿瞧着不大精神，可是哪里不舒服？」老太太人精似的，自然瞧见她是跟燕文玲对视之后才这副神情，可到底两头都是孙女，也不能为了这个无端批评那个，只能问一问看能不能调解。 听到老太太这话，大奶奶眼珠子一转，将手上食盒塞到冬菱手上，一边说着一边去拽自己的女儿：「今儿除却孝敬老太太，其实还有一事想来请老太太帮忙。」 「原是与汐姐儿有关，可媳妇笨嘴拙舌，本想请得老太太帮忙搭搭线，不叫他们姐妹二人生了嫌隙，如今既是汐姐儿也在这，那我也刚好将此事一併说了。」大奶奶拉着燕文玲到自己身边来，就站在老太太面前不远处哭哭啼啼的，哭得燕文玲也被感染得鼻子一酸。 「我们玲姐儿一向嘴笨，今日汐姐儿上课走神被先生批评了，她这做姐姐的原想着提点妹妹几句，可话说得有几分不中听，叫汐姐儿好一顿骂。我也知道玲姐儿随了我的嘴笨，可到底是好心，只不过话有些不中听才叫汐姐儿心中不快罢了。媳妇原想着到四妹妹院里去就好了，可我这笨嘴拙舌的只恐惹得四妹妹不快，没办法只好来求老太太做主，解了姐妹间误会。」 大奶奶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擦眼泪，听得燕文汐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而大奶奶说完之后，老太太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转着佛珠，垂眼不知在想什么。 等到哭声渐小，燕文汐才眨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燕文玲，怯生生地说：「可我没有骂她呀。」 老太太转佛珠的手一顿，在燕文汐话音落下的瞬间抬眼看向大奶奶，直看得大奶奶浑身一颤。 第五章 抱春堂内安静得只剩下老太太手上佛珠转动的声音，燕文汐坐在老太太身边撇撇嘴没敢说话，大奶奶则是紧张得四处乱瞟，捏紧了手中帕子。 就在大奶奶心中紧张不已的时候，老太太又发话了。 「既是玲姐儿说汐姐儿骂她，那不如让玲姐儿说说汐姐儿都骂了些什么。」老太太的声音沉静，眼睫微垂，看不出神色如何。 不知对方究竟是何种态度，大奶奶更是紧张。但此时已经闹到老太太跟前，便是没有了回头路，她只能硬着头皮推了燕文玲一把。 「玲姐儿，还不快去，将你与母亲说过的话都跟祖母说一遍。」大奶奶给燕文玲使眼色，推对方的时候还不忘借着衣服遮挡拧她一下。 燕文玲疼得眼圈一红，碍于母亲威严，只能上前去，哭哭啼啼又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 第9页 「汐表妹上课走神被先生批评，还害得二哥哥受罚，我这才说了她两句。哪知汐表妹是个气性大的，竟是当场便骂了句关我什么事。虽只是表姐妹，我却也是拿汐表妹当自家妹妹的。此番不过是关心一句，便得了汐表妹好一顿骂，日后可是不敢多管闲事了。」 老太太听着前边的话尚没什么偏向，听到后边的话却品出几分不对来，冷笑一声：「玲姐儿这才八岁，就知道说这样的话来对付自家七妹妹。若不加管教，日后你怕是连长辈也敢对付了！」 燕文玲本是站着的，听得老太太一声怒喝，却是吓得扑腾一下跪了下来。这跪下来便慌了神，一边哭哭啼啼地说老祖宗息怒，一边喊自己母亲帮忙。 大奶奶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带上哭腔对老太太说：「玲姐儿年纪小，母亲可千万看在大爷的份上宽恕则个。孩子不懂事，儿媳带回院里去好好管教就是了，今儿汐姐儿还在这，可千万不能叫做妹妹的看了姐姐的笑话。」 「你也知道这做姐姐的像个笑话？」老太太嗤笑一声，瞪了大奶奶一眼，心说玲姐儿这才八岁，这番话寻常八岁孩童可说不出来，想就是老大家的教的。 大奶奶被老太太这么一说，也没敢再出声，只在一旁坐着，生怕再出声说话惹得老太太生气。 原以为死了夫君回娘家会是日子惨澹，没想竟是连女儿都受老太太疼爱。大奶奶手中绞着帕子，眼底暗了暗，心里猜测以二位老人这疼女儿的劲儿，不会把家产多分一些给四姑奶奶吧？ 这下头还有个出了门的五姑奶奶，真要这么分，那到时候原属于长房的可就剩不下多少了。 大奶奶一咬银牙，摆起笑脸面对老太太，声音中带上几分狠意，说：「母亲说得是，今日全是玲姐儿的不是，竟是因为一点姐妹间的不痛快便编了谎话欺骗儿媳，还闹到母亲这来，平白扰了母亲清净。」 本哭哭啼啼的燕文玲听见这话，当即噤了声，愣愣地看着大奶奶，声音逐渐有些颤抖。 她问：「娘，你说什么？」 「你这孩子，事到如今还不认错！」大奶奶换上一副教训孩子的兇狠面孔，见燕文玲被自己一声怒斥说得一愣，连忙站起身朝老太太跪下来，「母亲，这孩子竟是不知悔改，真是枉负老太太与夫君的淳淳教导。儿媳有个主意，不如先跪她一个月祠堂，好叫这孩子长长记性！」 燕文玲依旧不敢相信地看着大奶奶，她寻思着来之前母亲说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老太太也是人精，哪里看不懂大奶奶的意思，冷哼一声，骂道：「玲姐儿才八岁，跪一个月祠堂怕是人都要受不住，亏你还是当亲娘的！」 「那，那半个月？母亲看如何？」大奶奶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 「下了学再去跪，不许把上学的好时候拿来受罚。」老太太瞪了大奶奶一眼，在大奶奶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又说，「至于老大家的，教女不严，回去抄百遍佛经静静心。至于抄什么，过会儿我让刘妈妈给你送去，瞧了便知。」 大奶奶被老太太看得浑身一颤，但知道抄经已是十分宽恕，也不敢说什么，领罚之后便带着燕文玲离开。 燕文汐靠在老太太身边，眨巴着眼看着燕文玲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汐姐儿，在想什么？」老太太瞧见了，重新挂上笑意，好奇道。 「四姐姐好可怜。」燕文汐突然说了这一句，不等老太太说什么，便嚷嚷着肚子饿了。 瞧孙女肚子饿了，又逢那边饭菜摆上桌，老太太也顺势带着她上桌吃饭去了。 用饭的时候不许说话，老太太也逮不着机会问她为什么那么说。等到吃完饭，刚好燕含凝派了丫鬟过来领人，叫她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上下午的课。 想着燕文汐下午还要上学堂，老太太也不觉得那话有多重要，便笑着摆摆手将人放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清风与燕文汐说了好一会的话，生怕自家姑娘因为今日之事生了阴影，那可就不好了。 等到了燕含凝院里，清风又寻了个机会悄悄将此事报给了燕含凝，见燕含凝只看了自己一眼，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心底就是一沉。 「咱们奶奶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瞧着姑娘从前万千宠爱，如今却总被奶奶忽视，我们做丫鬟的心里也不好受。」清风私底下朝清怡嘆气。 清怡也是嘆气，说：「能怎么办呢，只能盼着奶奶早日走出来，也好多看看咱们姑娘。要知道孩子小的模样是看一眼少一眼，没几年就要变得不一样呢。」 「我倒有个好法子，就是不知道奶奶和姑娘愿不愿意。」清风说着，附耳到清怡耳边嘀咕一阵，得到了清怡一声惊唿。 「小点声，我也知道阻力重重，可我今日瞧着也不是全然不成。」清风拍了清怡一下，压低声音说。 「可行吗？这奶奶还在，怎么能让姑娘到老太太那去呢？」清怡皱起眉，有些不贊同。 「再说吧。找时间跟奶奶、姑娘提一提，我觉得是不错的。老太太长辈的身份在燕家说话也硬气，有老太太护着，没得什么人都能欺负到姑娘头上。」清风撇撇嘴，想起今日大奶奶那模样就来气。 这边两个丫鬟说的话，燕文汐全然不知，她只与嘉庆子一同走向学堂，到了才想起来自己本打算帮燕怀玉写两遍罚抄的课文，却因为中午跑到抱春堂吃饭去了，现在一个字都没写。 第10页 「汐妹妹瞧着脸色不大好。」燕文汐刚停住脚步，便听见身后传来燕怀玉的声音。 「二哥哥安好。」燕文汐转身见是燕怀玉，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方才朝对方问安。 「本想帮二哥哥抄两遍书，可中午到抱春堂去了，也没来得及写……」燕文汐越说越小声，时不时偷看一下燕怀玉的反应，想瞧瞧他有没有生气。 可燕怀玉不但没生气，还笑了一声：「汐妹妹有这份心就够了。且先生给的期限也是明日，汐妹妹不必为了这等小事难过。」 「原是明日，我竟是给忘了。还好，那我回去抄两遍，明日带来给二哥哥！」燕文汐一扫脸上阴霾，挂上笑容对燕怀玉说。 「好。」燕怀玉也没拒绝，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二人顺道一同往学堂走去。 下午燕文玲是来得晚的，也不知究竟是去了祠堂罚跪还是被大奶奶训到了现在，来的时候差点儿迟到。 幸好是与先生同时过来的，先生宽厚，并没有算她晚到。 燕文汐为她拧了一把汗，听见先生并未怪罪方才松了口气。而因为中午的事，燕文汐对燕文玲也多了几分关注。 原本她进来的时候只感觉变白了些，等走近了些才发现是涂了粉，待课间休息的时候路过一看，还发现脸上没被全然遮住的巴掌印。 燕文汐本就觉得燕文玲可怜，如今更是心疼这位四姐姐。 可她今日才与对方起了冲突，若这个时候上去关心，怕是有些不太妥。 燕文汐只能忍下来，等着再找机会。 今日先生家中有事，下学得早了些，倒是让哥儿姐儿们高兴许多。 燕文汐念着要回去抄书，与提着书箱的嘉庆子跑得比谁都快，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因着书箱重，燕文汐也没好意思让嘉庆子一个人提着跑这么一段，中间还抢过来自己提了一段，可吓了嘉庆子好大一跳。 吃完饭便开始抄，抄到了约莫戌时方才抄完两遍，只是燕文汐那字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看着这字，燕文汐又苦恼了起来，想着这样的字明儿交到先生那里是否会被责骂得更狠。 只是这会儿已经没有时间再抄两遍，再晚些若是还抄书，怕是要被燕含凝说晚了伤眼睛的。 虽说母亲不怎么管自己，但燕文汐还是有些害怕母亲。到底是从前的疼爱与如今的忽视与冷漠斥责相比落差实在太大，才让燕文汐在面对燕含凝的时候没有从前那般大胆。 「姑娘，听说四姑娘下学回去连饭都没吃就被大奶奶赶去祠堂，听守祠堂的婆子说四姑娘在祠堂偷偷哭呢。」嘉庆子不知哪里打听来的，一回来便将此事告知燕文汐。 燕文汐一惊，还当燕文玲会吃了饭再去，没想刚回去连饭都没吃就被赶过去了。 「那可不是要饿坏了？」燕文汐眉头一皱，连巴掌大的小脸都皱成一团。 嘉庆子担心燕文汐要到祠堂去见燕文玲，还没劝说呢，便见燕文汐把桌上的点心和方才清风送来的银耳羹装进了篮子里。 「走，我们去看看四姐姐。」 燕文汐提着屋里随便找出来的篮子，生怕银耳羹撒了，往前走两步试了试方才敢拽着嘉庆子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整了个奇幻预收，喜欢的话可以点进专栏收藏呀 奇幻预收《小师妹她明明超强却过分柔弱》文案： 姜锦穿成一本万人迷文里的恶毒小师妹。 本天赋异禀的原主因为与废柴女主作对而成为废柴女主的垫脚石。 天赋异禀，当然要好好修炼。 但好好修炼，也容易被道德绑架。 追求废柴原女主的男配1号：淼淼此次猎妖没有半点收穫，不如让小师妹把她刚拿到的妖丹给淼淼。 姜锦：我好柔弱啊，此番冲击金丹正需要这颗妖丹呢。 追求废柴原女主的男配2号：淼淼下个月要出门歷练，不如让小师妹把刚採到的仙草给淼淼 姜锦：我好柔弱啊，这两日心口痛正需要这棵仙草呢。 追求废柴女主的男配3号：淼淼此番冲击金丹，不如让小师妹拿几个法宝送给淼淼用。 姜锦：我好柔弱啊，此番冲击元婴正需要这些法宝呢。 姜锦靠着自己高超的技术避开了前期的所有道德绑架，却在最后一次翻车了。 追求废柴原女主的男配们：淼淼命都要没了，姜锦修为高深，让姜锦救她吧。 原主就是因为救了豁出命来演苦肉计的原女主才死的，姜锦能救原女主？ 那必不可能！ 可眼前的所有人都在逼她，都在用道德来压她。 就在姜锦将要顶不住压力的时候，隐居松仪峰的师祖郁玦出山，将姜锦护在身后。 「锦儿身子娇弱，怕是救不起这个人。」 姜锦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却发现眼前这个所有人尊敬惧怕的郁玦师祖，竟然是自己在外歷练时无意结交的道友。 「修为不高？无门无派？孑然一身？穷得叮噹响？」姜锦冷哼一声，跟郁玦算着帐。 「好锦儿，我错了。」郁玦笑着捏了捏姜锦的鼻子，在对方连连冷哼声中落下眉心一吻。 第六章 燕文汐带着篮子偷偷跑出院子，与提着灯的嘉庆子摸清祠堂方向便往那边熘去。 第11页 一路上倒是兇险，险些被走在路上的小厮撞到，还碰巧遇见了正打算回自己院里的大爷燕明仁，可是把燕文汐和嘉庆子吓了一跳，连忙躲到僻静处去。 好在大爷急着回去，也没有发现她二人。 燕文汐眼看着大爷走了，方才松了口气，与嘉庆子一同继续摸去祠堂。 进了祠堂，正好瞧见看守的婆子坐在外边，而祠堂的门紧闭着，瞧着该是有人吩咐了关上的。 见家中姑娘大晚上的跑来祠堂，那婆子一声惊唿，站起身就要喊人。 燕文汐放下篮子，嘉庆子放下灯，二人连忙扑上去抓着婆子，不让她将人喊来。 「这位妈妈行行好，我只是来瞧瞧四姐姐，说会话就走，绝不叫人发现。」燕文汐说着，像模像样把前些日老太太塞给她当零用的银锞子给了婆子。 那婆子颠了颠，哼哼两声，也没再坚持喊人，只是让他们快一些，莫要叫人发现了。 燕文汐诶了一声，提起篮子便推开门往里走，进去了方才与嘉庆子相视一笑。 只是，等她瞧见抽抽搭搭跪在蒲团上打盹的燕文玲，却是有些笑不出来。 燕文玲还没发现她来了，只是跪在那有一下没一下地小鸡啄米般打着盹。 「四姐姐！」燕文汐压低声音，用气音在燕文玲身旁喊了一声。 寂静的祠堂突然有这样一声唿唤，可把燕文玲吓得够呛。一下将她的困意吓跑不少，转头一瞧发现是燕文汐，脸上神色瞬间变得古怪，别过头去，十分别扭地说：「你来干什么？」 「我听说四姐姐还没吃饭，偷偷从屋里顺了点点心过来。哦对！还有银耳羹，只是不知道这大冷天的还热乎不热乎。」燕文汐一边说一边将篮子里的一盘点心和一碗银耳羹掏出来，献宝一般往燕文玲面前一摆。 燕文玲看着这些吃食，鼻子一酸，却又不好意思在这当妹妹的面前哭鼻子，只好别过头去吸了吸鼻子。 「呀！四姐姐的手怎么这么冷！」燕文汐没去管燕文玲如何别扭，只是伸手将勺子递给她，却是在这个时候摸到她被风吹得冰凉的手。 而燕文玲被妹妹发现这番狼狈模样，又想到这个时候只有妹妹真心实意来关心自己，不免眼圈一红。 「四姐姐别哭别哭，我把我的斗篷给你穿，是去岁爹爹从北地带回来的料子做的，很是暖和的！」燕文汐一把将勺子塞进燕文玲手中，又接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在对方露出惊愕的表情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燕文玲更是感动，将勺子放进银耳羹中，伸出手抱住燕文汐，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憋出这几句：「话是母亲教我说的，我并非有心……也是我瞧着家里多了个妹妹心中不痛快，此后定然不会了。」 「我，我从前常听母亲说四姑姑就是回来抢长房的东西，否则一个女子为何不嫁人，却要夫君入赘呢。我也弄不明白这些，我此后再不听母亲胡言家中事，汐表妹若是觉得不痛快，大可打我几下，或是我将房中头面通通拿来给汐表妹赏玩，还请表妹日后莫要记恨。」燕文玲越说越小声，明白自己要求对方原谅自己很不应该，可这样的时候只有燕文汐过来看她，她多少还是想跟对方成为朋友的。 燕文汐眨了眨眼，才六岁的她可听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只听出是大舅母说了自己和母亲的坏话，方才叫四姐姐与自己不对付。 「那四姐姐以后常来找我玩，大舅母会不会生气……」燕文汐说话声音渐渐小下来，低下头拽着自己衣服的带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如扑闪的蝶翼一般。 「若，若是母亲生气，那就咱们偷偷在园子里玩就是了。像捉迷藏一般，咱们小心一些，他们才瞧不见。」燕文玲被激起兴趣，牵起燕文汐的手，给她出主意。 燕文汐听了这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起来还挺高兴。只是她看了一眼被放在地上的银耳羹，连忙说：「四姐姐快吃吧，待会可真的要冷了。」 「好。」燕文玲犹豫着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髮，有些懊恼，心想这么娇憨可爱的小姑娘，从前怎么会觉得她不好。 从祠堂出来之后，正好遇上小雪，风轻轻一吹，吹得燕文汐一个哆嗦。 一旁的嘉庆子也没穿斗篷，只里边衣服穿得厚些，此时只能干着急。 「不怕不怕，我们快些跑回去，跑热了就不怕冷了。」燕文汐小起来，睫毛上沾了些雪，看起来煞是可爱。 嘉庆子年纪与燕文汐差不多大，倒是被她这样忽悠住了，二人提着灯就这样跑回了院里。 刚进远门，便看见清风提着灯等着院内，见他们回来连忙上前来，声音中满是着急：「我的姑娘哟！你这是去哪了？怎么连斗篷也没穿，这下着雪可千万别着凉了！」 清风连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先裹住燕文汐，带着两个小孩儿连忙往屋里走。路上还吩咐人去喊其他出去寻人的丫鬟回来，又让人去备热水，好赶紧给燕文汐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燕含凝听说之后倒是没过来，只遣了清怡过来说燕文汐下回再这样乱跑，便关她个几天，点心也没得吃了。 燕文汐一听要没点心吃了，眼圈一红，焦急地用湿乎乎的手去抓住清风为自己擦背的手，呜咽着说：「不要没点心吃，要吃嘉庆子，要吃莲子糕，要吃梅花糕，还要干蒸……」 第12页 「好好好，姑娘日后听奶奶的话，定是有点心吃的。」清风被对方的模样逗笑了，但又不好笑话主子，便忍着笑劝对方日后听话。 燕文汐呜咽着点点头，一晚上都安静许多，也没吵着要丫鬟们讲小故事听。 只是，燕文汐从娘胎里带来的体弱，从小身子便不是很好。像昨夜这样冒着雪回来，隔日便发起了烧。 这一烧起来可不得了，连老太太可惊动了，连忙从抱春堂赶来，使唤人赶紧将府医带过来。 燕含凝这回终于过来看了燕文汐，但也没说什么，只坐在一旁不言语。 因着昨夜偷偷跑到祠堂去给燕文玲送吃的，燕文汐本就有几分心虚，此时更是不敢先与母亲搭话。 于是老太太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倒是叫她有些奇怪。 这母女前些时候在抱春堂还十分母女情深，缘何今日便看着像感情并不深厚。 老太太留了个心眼，给刘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找这院里的丫鬟打听打听。 「我的乖孙女哟！这又是怎么病倒了，可是院里丫鬟伺候不周到，还是被子衣裳不够暖和？有哪里缺的或是用得不好的，尽管跟祖母说，祖母定然替你办得妥妥的。」老太太看了燕含凝一眼，在床旁坐了下来，看着燕文汐说。 燕文汐生怕老太太责罚自己院里的丫鬟，连忙说：「只是夜里贪玩跑出去，又忘了穿斗篷，遇上下雪，这才烧了起来。」 「怎地出去玩会忘了穿斗篷？姑娘的贴身丫鬟呢？这差事究竟是怎么当的！」老太太神色一凛，扫视在场众人一圈，吓得屋内的丫鬟纷纷跪了下来。 嘉庆子也跪在其中，就要过来认罪。可燕文汐一直向她使眼色，叫她别乱认，她这才有些犹豫。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奶奶带着人过来了，身边跟着的丫鬟手上还拿着一件斗篷和一个篮子。 燕文汐瞧见那篮子和斗篷，暗道不好，连忙就要爬起来。 可燕文汐正烧着，老太太怎么可能让她起来，自是将她按了回去：「你是病人，祖母许你不必起身给长辈请安。」 「母亲也是心疼外孙女，只是这当外孙女的却是颇有些不将您放在眼里呢。」大奶奶扯了个笑，从丫鬟手上接过斗篷，走到老太太面前，说，「这斗篷汐姐儿可认得？」 「怎么？这斗篷莫非是汐姐儿的？若是汐姐儿的，又怎么会在你那里？」老太太本就因外孙女病倒而心乱如麻，此时大奶奶还带着斗篷和篮子过来，也不知要生什么事，老太太的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大奶奶被老太太这么说了也不怕，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也不拿平时端庄贤淑的模样出来给大家看了，只扬声道：「这斗篷呀，就是汐姐儿的呢！只不过在什么地方找见的，母亲怕是猜不到吧。」 「什么地方找见的直说便是了，这么卖关子做什么？」老太太明显有些不耐烦，握着拐杖的手都紧了紧。 「这是在祠堂找着的，还藏了个篮子，里边是一碟吃光了的点心和一碗银耳羹。我特特去翻看了大厨房的帐，昨夜只有四妹妹院里要了银耳羹呢。」大奶奶笑起来，将篮子拿来给老太太看，还说，「玲姐儿本还不愿意说，还是我逼问了看守的婆子才知道这事。汐姐儿真是好大的胆子！老太太罚玲姐儿是教训她，你竟敢给她送吃食，还留了斗篷给她御寒！」 屋内有些安静，就连老太太都没有立刻接话。 见众人都不说话，大奶奶还当自己成功了，便说：「母亲，这汐姐儿也病了，也不宜重罚。依儿媳看，不如就打几下手板，让她长长记性。」 老太太听见这话，抬眼朝大奶奶看去，还未说话，便听见外边传来一声。 「母亲要打她，不如先打我！」 第七章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大奶奶更是脸色变了又变，顶着老太太那带着怒意的目光快步走向外边，就要将人赶回去。 来人是本该跪在祠堂的燕文玲。 而不等大奶奶抓住她，众人便见她灵巧地避开抓她的大奶奶和几名丫鬟，跑到了燕文汐床边。 「祖母安好。」燕文玲先规规矩矩给老太太问过安，方才看向床上躺着的燕文汐。 瞧着燕文汐那带着病态的小脸，燕文玲眼圈一红，哽咽道：「我才听说你病了，便急忙赶来。没想来了却听母亲说要打你，汐表妹莫怕，四姐姐定是护着你的。」 燕文汐从被窝里伸出手来，牵住燕文玲几根手指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喊了一声四姐姐。 「玲姐儿如今大了，竟是连长辈都敢忤逆了！」大奶奶近前来，抓着燕文玲的手腕将跪坐在地上的人半拽起来，眼神中仿佛喷着怒火，说出来的话也是恶狠狠的，「真是丢了长房的脸！想是昨夜大爷心疼女儿，到祠堂看你一眼，叫你有些得意忘形了！」 「父亲来瞧女儿不过是训女儿欺骗祖母，如何叫女儿得意忘形？至于汐表妹，不过是听下人们碎嘴，说女儿昨儿下学饭都没吃就到祠堂去了，方才送了些吃食来给女儿这当姐姐的。汐表妹不过六岁小童，关心姐姐有什么错？」燕文玲想到昨日母亲在抱春堂那番话便心中委屈，红着眼圈不管不顾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燕文汐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若换成自己，可不敢跟自家母亲这么说话。 第13页 至于大奶奶，自是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这就把燕文玲带回去好一顿打。 「玲姐儿这一夜反思倒是悟得不错，说得很是在理。」 没等大奶奶说什么，便听得老太太先开口了。 老太太冷哼一声，微抬眼皮看了大奶奶一眼，问：「老大家的，我且问你。当妹妹的关心姐姐，有什么错处吗？」 「这，这，这玲姐儿还受着罚，汐姐儿的关心实在是有些不将母亲您放在眼里。」大奶奶被问得瞬间没了气势，支支吾吾地说。 燕文玲没再看大奶奶，只低下头去不说话。 燕文汐见状，作势要从被窝里爬出来拽拽燕文玲的袖子。却是在半路被老太太发现，硬是给摁了回去。 「我可没有让玲姐儿不吃不喝去跪祠堂。汐姐儿不把我这老婆子放在眼里的话，又从何说起。要真说起汐姐儿送吃食这事，能瞧见她姐妹二人和睦，我倒是高兴得很。」老太太瞥了大奶奶一眼，又是冷哼一声，骂道，「还不快回去，佛经抄完了吗？就跑到你凝儿院里来闹。」 提起燕含凝，在场其他人这才想起燕含凝还在场。 方才大奶奶指控燕文汐，燕含凝一直没开口，叫人差点儿忘了她的存在。此时经得老太太提醒，众人都看向了燕含凝。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但除却面上露出惊慌的大奶奶，旁的人神色还算寻常。 「想着汐姐儿病了，带了娘家上回送来的老山参来给汐姐儿补补。没想四妹妹院里这么多人，这唱的哪出戏呢？」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个清脆女声，等人走进屋里，方才发现是二奶奶。 燕文汐探出头去看来人，见对方今日穿了一件嫣红梅花暗纹立领对襟长袄，搭上一件鱼肚白花鸟纹马面裙，发上斜斜插了几支红玛瑙髮簪，略施脂粉，瞧着倒是年轻不少。 「老山参太补，汐姐儿年纪小身子弱，可用不得。」老太太知道二奶奶是个爱看热闹的，却是没什么坏心，此时还拿着娘家给的老山参过来，虽用不得，但多少也算是心意，老太太的神色方才缓和一些。 「二嫂嫂心意，凝儿心领了。不过这老山参还是留着给二哥用吧，听说这朝廷的差事越发不好办，日日夜夜地留在衙门办事，日子久了怕是身子要不好。」燕含凝瞧见二奶奶来了，恰巧大奶奶也不闹了，便开口接了对方的话。 二奶奶这人并不大聪明，燕含凝也明白不能说得太过弯弯绕绕，自是往直了说。 「也是，四妹妹说得在理。」二奶奶笑着扶了下发上簪子，趁着这动作瞥了大奶奶一眼，脸上看热闹的神色几乎掩藏不住，「哟，大嫂嫂也来了。瞧着脸色还不大好，可要让府医来瞧瞧？想是气急了才如此，方才我来的路上，可是老远就听见大嫂嫂说话呢！」 大奶奶听了二奶奶的话，知晓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有多不注意形象，刚摆上脸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挂不住。 「好了，别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老二家的意思到了就好，先回去吧。至于老大家的，还是早些回去把佛经抄来，莫要耽搁了好时候。」老太太看着这么多人围在屋里就心头髮闷，摆摆手把人都赶走了。 「玲姐儿回去上学吧，祠堂也不用再跪了。」老太太赶走大奶奶和二奶奶，看向正与燕文汐眨眼睛的燕文玲，嘆了口气，将人赶去上学。 燕文汐本就在病中，方才吵吵嚷嚷叫她有些昏昏沉沉，此时人走了更是困意上头，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做了梦的。 她听见老太太在说母亲对她照顾不周，不如将她送到抱春堂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燕文汐瞧着清风没提此事，猜想那睡梦中听见的话语确实是梦境，便也没有多管。 「嘉庆子呢？」燕文汐不见嘉庆子，有些担忧地东张西望。 「我赶她休息去了，她昨夜与姑娘一块儿冒雪回来的，也是有些受寒，只不过没烧起来罢了。」清风领着丫鬟们伺候燕文汐洗漱，为她穿上厚厚的衣服，又将暖好的鞋袜给她穿上，方才许她下床来。 早在床上穿鞋的时候燕文汐就饿了，下来之后直往屏风外跑，只想赶紧吃到饭。 这会儿早已过了午间用饭的时候，遂燕文汐这顿饭还是大厨房专做的。听说是老太太疼爱的表姑娘要吃，立马生了火为她烧几道清淡些的菜来。 燕文汐本就没什么胃口，瞧见菜色清淡更是吃不大下，就要闹别扭不肯吃，却是听见外头丫鬟说燕怀玉来了。 听说二哥哥来了，燕文汐眼睛一亮，从凳子上跳下来，就要往外跑去。却不想半路被清风抓住，硬是摁回了凳子上。 燕怀玉进来之后正好瞧见燕文汐嘟着嘴不肯吃饭，有些奇怪地看了清风一眼，清风忙解释：「我们姑娘嫌菜色清淡，不肯吃饭，正闹别扭呢。」 「不吃饭可是长不高的。」燕怀玉在桌边坐下，看着嘟着小嘴直盯着面前白米饭看的燕文汐，声音如泉水叮噹般温润，带着几分令人心情舒畅的笑意。 燕文汐听了这话，将信将疑地抬眼去看燕怀玉，对视了小一会，败下阵来。 「先生说汐妹妹的功课不能落下，叫我到汐妹妹这儿将今日教的内容复述一遍。」燕怀玉过来看望燕文汐，清风等人本该高兴，可燕怀玉总被大家当做外室子，这原本该有的高兴也被自家姑娘会不会因为与燕怀玉走太近而被欺负的担忧取代。 第14页 可听见燕怀玉说是来帮燕文汐补上功课，几名丫鬟对视一眼，眼中倒是重新带上几分高兴来。 「汐儿生病了，应该好好休息。」燕文汐吃完饭，一边净手一边对已经到书桌旁摆出书本来的燕怀玉说。 燕怀玉听了这话，低笑两声，说：「嗯，确实应该好好休息。可是先生说等汐儿病好了，要查汐儿功课呢。」 原本燕文汐是想赖着不看书的，可一听先生要查功课，立马跑到燕怀玉身边去，火急火燎就要翻起书看看先生今日都讲了什么。 燕怀玉看着她笑，一旁收拾碗筷的丫鬟们脸上也是挂着笑。 自觉有些丢人，燕文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将注意力放到书桌上。 原本因着生病，都已经忘了这事。如今看向书桌，瞧见角落压着的两遍课文，燕文汐才想起来昨日要帮燕怀玉抄课文的。 「哎呀！课文忘了给二哥哥！」燕文汐惊唿一声，伸手去拿压在书桌上的几张纸，想到燕怀玉可能因为自己生病了没带去课文，又被先生罚了几遍，就觉得心中愧疚。 本就是帮她才被罚的，若因为她少了两份被罚，燕文汐心里可要更加过意不去。 可燕怀玉丝毫没有又被先生罚抄写的难过模样，瞧着还有些高兴。 燕文汐不解地眨眨眼，心想难道是先生今日心情不错，多吃了些好吃的鱼，才大发慈悲放过二哥哥？ 「汐妹妹不必忙，我自己早抄了三遍交上去，用不着这两份的。」燕怀玉笑笑，从燕文汐手中抽走那两份课文，一看皱起眉来，「汐妹妹这字……还得多练练。」 燕文汐知道自己的字拿不出手，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丫鬟们都早早离开，生怕留在这里打扰了二人学习。只清风端了茶水点心进来，便再无丫鬟进门打扰。 燕文汐想找个人给自己解解尴尬处境都没办法，只得别开头自顾自脸红。 「我那有份字帖，你若是想练字，等你病好了，我给你送来。」 燕怀玉将燕文汐抄写的课文放回桌上压好，拿过书本翻到今日学的课文，捏着书页的手忽的一顿，说了这话。 第八章 本说好了要给燕怀玉送罚抄的课文，却因为生病耽搁了，燕文汐本就颇为愧疚，哪里还敢让燕怀玉来给自己送字帖。 那日燕怀玉要给燕文汐送，燕文汐没肯，只说病好了自会到三房那儿去。燕怀玉拗不过燕文汐，只能答应下来。 好在燕文汐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燕怀玉没给她补两回课，她便已好了起来。可惜的是嘉庆子病倒了，整日整日地喝药，好几日都没跟在燕文汐身边。 燕文汐很是担心，但清风他们怕嘉庆子过了病气给她，都不肯叫她进嘉庆子的房间。她没办法，只能下了学跑到嘉庆子住的那间屋子外，趴在窗口跟嘉庆子说话解闷。 又过几日，嘉庆子好了许多，但清风和清怡怕没好全，又按着让她休息了两日。 至于燕文汐，瞧着嘉庆子好多了，便没再守着，只让对方好好喝药，早日回到自己身边。 临近过年，燕含凝日日跑到抱春堂去不知做什么，燕文汐也没问。她猜测是上回听见的寒山寺一事，更是没有什么兴趣。能让她感兴趣的，是学堂给了他们好些天的休假，好叫先生回家去过年。 休假可是好，燕文汐虽爱读书，但也爱休假。 这一休假，也能让她大白天的满园子乱跑。起先清风还跟着她，后来实在追不上，一路人也都有小厮丫鬟跟着，倒也没再跟得那么紧。 那次生病之后，燕文汐跟燕文玲的关系如破冰一般好了许多许多，偶尔也会一块儿看书游园。只不过今日燕文汐并不打算去找燕文玲，这日她可是有个很重要的事情。 她要到三房去跟燕怀玉拿字帖。 从上回说要拿字帖到今日，已过了许多日。燕文汐一个人过去的路上还有些小心虚，害怕燕怀玉生气自己许久才过来拿字帖。 三房与燕文汐住的院子离得远，要跨越大半个燕家。等到燕文汐走到三房住的院子外，已经累得有些气喘。 此时日头正悬，燕文汐凑近院门处探头探脑的，并没有瞧见丫鬟或是小厮。里边也是静悄悄的，看起来并不很活跃，与燕文汐住过的其他院子都很不一样。 她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想找个人问问燕怀玉在哪儿，或者让丫鬟通报一下，都找不着人。 不过，无论如何都是要进去的，燕文汐倒也没别扭。她只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小心翼翼地喊道：「二哥哥，你在吗？」 没有人应答。 想是睡了或是出门了。 燕文汐眨了眨眼，环视一圈，转过身刚想回去，却是听得一个女声从暗处传来。 「是汐姐儿吧，我们奶奶请汐姐儿进去。」 燕文汐被吓得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勐地转头看向那人，眼圈红红的，看其阿里被吓得够呛。 「奴婢碧云，是三奶奶身边的大丫鬟。」那人从暗处走出来，偏黄的肤色，扁平的鼻子，只一双眼颇为灵动，穿了家中大丫鬟差不多样式的衣裳，倒是很是平常。 燕文汐好奇地看着她，心中已然没了方才的恐惧，只点头应了一声，跟着对方绕过屏风去见三奶奶。 第15页 自那回前厅之后，燕文汐并没有见过三奶奶，因二人说早在外边摆了酒，又带这个已然十岁的孩子，不便再依着规矩办酒成婚，便不压根没有办酒。而没有办酒，燕文汐又不怎么到这边来，自是对三奶奶不熟悉。 只不过她对三奶奶这个人颇有印象，觉得是个温柔的女子。 三奶奶坐在阳光找不到的地方，懒懒坐在榻上，瞧着像是专程等她过来。 燕文汐远远打量着三奶奶，瞧对方身上穿了一件艾绿立领对襟短袄，系了一件丹色百蝶纹马面，即便是坐在阳光找不到的地方，依旧显眼非常。 「三舅母安好。」燕文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三奶奶瞧着温温柔柔，但意外的有些不与人亲近，便是面对身边的碧云，眉眼间也是带着几分疏离。 「汐姐儿是来找玉哥儿？」三奶奶抬手示意燕文汐坐，又招手让碧云去拿点心来，眉眼间依旧淡淡，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软软的味道。 「是，二哥哥说他这儿有份字帖，本想给我送去，我想着总叫二哥哥跑来跑去的实在不妥，便自个来了。」燕文汐笑笑，瞧见碧云端着点心过来，眼睛一亮，却碍于在三奶奶面前不敢大着胆子吃。 三奶奶也是会察言观色的，瞧见燕文汐的模样便明白对方不过小孩心性，这瞧见点心连眼睛都移不开，想是没有什么恶意。 「吃吧，都是自家人。」三奶奶眉眼间的疏离淡去些许，脸上也渐渐挂上笑意。 燕文汐这才大着胆子拿了一块点心吃，刚吃了两口，便听见外边丫鬟说燕怀玉回来了。 刚听见丫鬟声音，便见燕怀玉快步进来，一身墨灰色练鹊纹圆领袍被带得往身后飘起，腰间佩环叮噹，一下便吸引了正吃点心的燕文汐的注意。 她一个抬眼与燕怀玉撞上眼神，甜甜地露出一个笑容，喊了一声：「二哥哥！」 「汐妹妹。」燕怀玉朝她笑，一个颔首当做回应，又规矩地朝三奶奶行礼。 三奶奶听着方才二人打招唿的声音，美目一眯，却并未说什么，只看了燕怀玉一眼。 燕怀玉也不怕看，只是带着笑与三奶奶对视，说：「儿子就知道，母亲定然是喜欢汐妹妹的。」 这话说得没什么不对，可知子莫若母，三奶奶却是从这短短的话中品出几分不对劲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三奶奶便觉得自家儿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只是这点不一样中却又带着熟悉感，让她又在某一瞬间觉得其实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若母亲无事，儿子便先带汐妹妹去看字帖了。」这边燕怀玉坐下来与三奶奶说了两句话，便要带燕文汐到自己的书房去。 三奶奶自是不会不同意，摆摆手便让他们去了。 而燕文汐有些不明白二人之间怪异的氛围，眨了眨眼，最终也只是跟着燕怀玉到院里的书房去。 进了书房，燕文汐好奇地四处看看，又觉得到别人院里如此有些不好，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只瞧见书房这边的床似乎是常用的，仿佛这书房常住着人。 燕文汐有些不明白，既是大家都有地方住，为什么书房也要睡人呢？ 不过，这也是人家院里自个的事情，燕文汐没有多问，只将注意力放到字帖上去。 燕怀玉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指着每个字告诉她该如何写，又布置好练字的功课，叫她回去记得练好。 「那练好了要拿来给二哥哥吗？」燕文汐坐在凳子上，双手捏着自己刚写的字，看向燕怀玉。 「自然是要拿来的，若汐妹妹觉得到三房来累极了，我也可以每三天到汐妹妹那一趟，取来汐妹妹练的字。」燕怀玉放下笔，又翻看了一下桌上的字帖，递给燕文汐，顺道考了她前些天先生讲的课。 燕文汐资质确实不错，每个问题都答上来了，还反问了燕怀玉好几个问题。 问完之后不等燕怀玉回答，自己先扬起下巴得意地笑了两声。 燕怀玉忍俊不禁，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便要送她回去。 「嘉庆子病了，清风他们跟不上我，这些天都是我一个人在园子里玩。」燕文汐与燕怀玉走在路上，指着那边的池子说，「二哥哥，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燕怀玉眯起眼看向那池子，不知想到什么，没肯让燕文汐过去。 「为什么呀！」燕文汐不满的嘟起嘴，小步小步地往池边挪，想去看池边挂上霜的树。 可刚挪了两步，便被强硬地背了起来，吓得燕文汐连忙环住他的脖子，惊叫道：「二哥哥这是做什么！」 「那儿很危险，别去。」燕怀玉放轻了声音，背着她一步步往她的院子走去。 这段路并不短，燕文汐起先不乐意，之后瞧见燕怀玉大冷天都出了汗，却是有些心疼。 「二哥哥，你放我下来吧。我不去就是了，你看这大冷天的，你都出汗了。」燕文汐趴在燕怀玉背上，声音有些闷闷的，一双灵动眼睛一眨一眨，望着前方，偶尔也看看背着自己的燕怀玉。 「快到了，别乱动。」燕怀玉背着她拐进院门，瞧见了正要出去找人的清风，方才将燕文汐放下来。 「姑娘哟！你怎么让二哥儿背你回来呢！」清怡也跟在后边，瞧见之后连忙过来，先是给燕文汐裹上斗篷塞了手炉，又将燕怀玉请进去喝口热茶。 第16页 燕文汐被这么一说很是委屈，眼圈一红，说：「不是我要二哥哥背的。」 「她想去池边玩，我没肯还想偷偷跑去，便将她背回来了。」燕怀玉毫不留情地将这事捅出来，恰好叫刚好走进来的燕含凝和老太太听见了，只见老太太眼睛一瞪，当即做了个决定。 之后的好几日，燕文汐都失去了出去玩的机会。 不过那几日里，燕怀玉倒是几乎日日过来，说是来考她功课。 第九章 这日燕含凝要到寒山寺去，老太太终于肯让燕文汐出门去，只不过身边一定要有人跟着。 恰好嘉庆子这时候也好全了，燕文汐倒也不觉得哪里不好，还闹着要一块儿到寒山寺去。 「大冷天的，到外边去做什么？等开春暖和了，再带你到府外去玩。」老太太拍拍燕文汐的手，许下一个承诺。 燕文汐没能跟出去玩，也并不觉得如何不好。燕含凝出门了不必小心翼翼，她倒还高兴一些。 只是，出去玩这件事，倒没有燕文汐想的那么容易。 就在她带着嘉庆子打算往外跑的时候，却是一头撞到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呜……」燕文汐撞得生疼，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都没来得及去看来人究竟是谁。 「汐妹妹可撞疼了？」燕怀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燕文汐便知道来人是燕怀玉。 她后退一步与燕怀玉拉开距离，半睁开眼看向对方，瞧见对方今日穿了一件群青色直身，并无多余花纹在直身上，瞧着却是别样的好看。 燕文汐一直知道自家二哥哥一向是模样出挑的，此时看来更是忘了额头还撞得生疼，呢喃了一句：「好好看……」 「怎么了？什么好看？」燕怀玉没听清，走过来一边看对方被撞红的额头，一边问。 燕文汐这会儿缓过来了，脸上露出笑容，拔高音量，生怕燕怀玉听不见似的，说：「二哥哥好看！」 听得这话，燕怀玉帮她揉额头的手一顿，没接话，只领着她往屋里走。 屋里丫鬟见燕文汐去而復返，还与燕怀玉一同进来，连忙过来瞧瞧怎么回事。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不得了，瞧见自家姑娘的额头撞红了，丫鬟连忙取来上好的药膏来，就要替她抹上。 可燕怀玉却是伸手接过那药膏来，说：「我来吧。」 到底是主子，丫鬟也没敢说什么，只到外边去吩咐丫鬟上茶水点心，自个又回来仔细盯着，以免这个外室子带坏自家姑娘。 这个丫鬟是此次燕含凝出门去了方才到屋里打扫伺候的，从前并不常在主子跟前，倒是不知道燕怀玉人不错，还时常帮她家姑娘补功课。 燕文汐没注意丫鬟自是没瞧出来，燕怀玉倒是发现了，但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去理睬对方，只将注意力放在燕文汐身上。 「汐妹妹方才是打算去哪？」燕怀玉喝了口茶，随口一问。 燕文汐偷偷看他一眼，心说今日也不用考功课，二哥哥过来做什么。 「没去哪，就是在园子里逛逛。」燕文汐小声回答，猜测燕怀玉不会要跟她一块儿去吧。 燕文汐从前在家中常带着丫鬟疯玩，因着没有兄弟，一时有些不习惯在玩的场合还与燕怀玉在一处。 「今日读书读得乏了，也想着到园子里走走散心，不如就与汐妹妹一块儿去。」燕怀玉话音落下，也没管燕文汐点没点头，便做出一副准备一块儿到园子里去的样子。 燕文汐回过神来已经跟对方一同走出院外，正往园子里去。 回过神来，燕文汐回忆了一下自己是否答应过对方一块儿去逛园子。 似乎是没有…… 她眨了眨眼，眉头微皱，嘟起嘴来，看起来有些苦恼。 不习惯跟家中兄长一起逛园子，可燕怀玉从前老是帮自己，燕文汐也不好驳了对方好意。 于是，她只好跟燕怀玉一同逛了小一会的园子，正玩到兴头上，想跟嘉庆子追打起来，却被燕怀玉抓了回来。 「汐妹妹出来得有些久了，外头冷，该回去了。」燕文汐被弯腰的燕怀玉按住肩膀，动弹不得，心里边还想着二哥哥的力气实在有些太大了吧。 一旁的嘉庆子最怕燕文汐玩起来跟她追打，若是不弄脏衣裳还好，若是弄脏了，回去少不得一顿骂。虽说有燕文汐护着，但自家姑娘年纪小，在奶奶那里多少有些说不上话，嘉庆子见燕怀玉管着对方，也连忙上前劝了两句。 燕文汐见嘉庆子也劝自己回去，小嘴一撇，有些不高兴了。 「母亲做了定胜糕，汐妹妹想不想吃？」燕怀玉见状，蹲下身仰视她，拉着她的小手，笑着拿糕点哄她。 燕文汐本就是爱吃糕点的，听见对方说有定胜糕，眼睛一亮，也忘了生气对方不让自己继续在园子里玩。只见她抓住燕怀玉的衣袖，跳了起来，脸上挂着笑容：「要吃，要吃的！」 见对方笑起来，燕怀玉便知道这事儿过去了。 他牵起燕文汐的手往她院子里走，却在半路被她发现不对。 「二哥哥，不是要去吃定胜糕吗？」燕文汐眨巴着眼，一副你敢骗我我就哭给你看的模样。 燕怀玉也不算说谎，只是那定胜糕是母亲做了自己吃的，到底有没有剩下一些给燕文汐，此时倒是不知道。他原本的打算，是先把人送回去，再回去取来定胜糕，若没有便吩咐人做一份送来。 第17页 可先在燕文汐要直接到三房去，到时候若没有可不知道要怎么哄她。 燕怀玉眉头微皱，最终拿了个主意：「那汐妹妹与哥哥到三房去等一会儿，哥哥叫他们现做一份最好的给汐妹妹。」 「好！」燕文汐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听得对方这么一说，当即高兴得不行，就要自己往三房的方向跑。 到了三房，燕文汐如愿以偿吃上定胜糕，朝燕怀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这个时候，三奶奶刚好进来，瞧见燕文汐还挺喜欢自家儿子的，心底不知琢磨了什么，也没到他们那边去打扰，只绕到了另一边去。 等到燕含凝和老太太回来，燕文汐才回到自己院里去，进门的时候正好瞧见清风在等自己。 「姑娘这是去哪了？老太太和奶奶和正找姑娘呢。」清风上前来，将燕文汐领进屋去。 燕文汐解释了一番自己是到三房去了，说话间还当清风说的正找自己是在抱春堂，可进了屋才发现老太太和燕含凝都在里边。 上前问过安之后，燕文汐便规规矩矩坐了下来。她确实是个爱玩的，可在如今的燕含凝面前却不敢如何放肆，生怕惹了母亲心烦。 「汐姐儿虽说大了，但到底还是孩子，你这样不管她也不是办法。」老太太手中转着佛珠，瞧着神情颇为凝重。 「女儿明白……」燕含凝垂下眼，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也不知他们今日到寒山寺去做什么，燕含凝今日面对老太太竟是气势上弱了许多。 燕文汐观察着二人神色，缩了缩脖子，一时也没敢问。 「反正说也跟你说了，你若是肯，便将汐姐儿接到我那去。我本就是当汐姐儿是亲孙女，到了那更是当最疼爱的亲孙女来疼的。」老太太站起身，看着燕含凝嘆了口气，带着刘妈妈离开了这里。 燕文汐懵懵懂懂地站起来，等到老太太走了，方才后知后觉方才老太太说了什么。 「娘亲是想把汐儿送走吗？」燕文汐回过头去看燕含凝，大着胆子问。 燕含凝被问得心头一颤，抬眼去看燕文汐，伸出手将人搂入怀中，久久不语。 「如果是母亲想，那汐儿到祖母院里去住也没关系的。」燕文汐低垂着眼，睫毛微颤，瞧着并不像话语中那般平静。 燕含凝嘆了口气，抹了把眼泪，说：「娘亲再想想，再想想。」 就这样，直到晚饭用过之后，二人也没再提起这事，仿佛从未发生过。可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倒是让屋里丫鬟感到了一阵紧张。 这顿饭燕文汐没吃两口，饭后也没吵着吃糕点，只回了自己房内，裹了厚厚的斗篷，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提起灯便往三房跑。 她应该找个人陪陪她，但燕文玲被大奶奶看着，燕文惠与她实在不熟，她能找的也只有燕怀玉。 而且……她发觉自己与二哥哥的关系似乎比跟四姐姐还要好。 像这样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找燕怀玉。 从她自己房内跑到三房是好长一段距离，燕文汐到的时候跑得有些喘不上气。 跑进院门的时候因着夜里瞧不清，也没细看，一下将自己绊倒。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她不知被谁接住了，整个人此时有些蒙蒙的，倒也想不起看看对方是谁。 「汐妹妹怎地这会儿跑来了？」依旧是燕怀玉，与今日在院中撞到一般，这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让燕文汐多了几分安心。 燕文汐缓过气来，连忙后退几步，很自然地将灯递给对方，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我，我跟娘亲……不，我只是想二哥哥了。」 明显是有事，却又犹豫着没说，明明白日里刚见过，却要说想他。 燕怀玉没戳穿对方这个蹩脚的理由，只是应了一声，将对方带进屋内。 三房这个时候也在用饭，三爷跟三奶奶二人坐在桌边，瞧着有些侷促。 见燕文汐来了，三爷有些惊讶，问：「汐姐儿怎么来了？」 「汐姐儿常到三房来，与玉儿很是要好。」没等燕文汐把方才的理由拿出来，便听得三奶奶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三爷听了之后点点头，吩咐丫鬟多搬一张凳子过来，招唿燕文汐过来坐。 燕文汐方才本就没吃多少，见了桌上的饭菜，肚子突兀地叫了一声，脸红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头。 「添一副碗筷来。」三奶奶吩咐碧云，又看了燕文汐一眼，问，「汐姐儿是来问玉儿功课的吧？先吃一点再去，莫要饿着肚子用功。」 燕文汐点点头，也没否认三奶奶为自己找的理由。 一旁的燕怀玉也跟着坐下，几人气氛诡异地用完了饭，三爷便说他还有些书要看，便到书房去了。 燕文汐平日里没在三房见过三爷，这还是头一回见他们三房一家子待在一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想不通究竟哪里是不对的。 瞧着诡异，不像是一家子。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燕文汐也没多问，只拉着燕怀玉往他屋里走，缩到榻上去。 燕文汐从小身子不好，出来这么久更是冷得不行，这会儿缩到榻上去方才好些。 见对方冷，燕怀玉抱来一床薄被为对方裹上，抚过她跑到掉在脸旁的头髮，问：「告诉二哥哥，怎么了？」 燕文汐垂下眼，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其实也没搞懂究竟怎么回事。 第18页 她只是吸了吸鼻子，说：「二哥哥，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说这话没头没尾的，燕怀玉怕是会觉得奇怪。 可就在她想抬起头来笑笑揭过这事的时候，却感觉到对方隔着被子将自己抱住，轻哄着她：「别怕，姑母不是不要你了，只不过是没什么空闲照顾你，且祖母也喜欢身边有小孩儿热闹，方才叫你到祖母院里去。」 燕文汐大为感动，吸了吸鼻子，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不对之处来。 「二哥哥怎么知道娘亲要让我到祖母那去的？」燕文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小手从薄被中伸出来抓住他的袖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满都是疑惑。 燕怀玉嵴背一僵，眼中流光映着的是燕文汐看不懂的情绪，他垂眼看向燕文汐，轻笑一声：「不过是听说的。」 「原来如此，定是祖母早有此意，方才会传出去。」燕文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突然想到什么，撇撇嘴，「看来只有我是最晚知道的了。」 燕怀玉瞧见对方难过，连忙又哄了两句。他怕燕文汐想起这事难过，想方设法将自己看过的许多话本子里的趣事拿出来哄她，逗得她咯咯直笑。 等到夜深了，清怡和清风二人寻到三房来，燕文汐方才打算回去。 「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奶奶平日里溺爱姑娘，姑娘也贪玩，这才在三奶奶这儿留得久了。」清怡脸上挂着笑，又说了一些场面话，看向燕文汐，见对方还在啃着云片糕，一副恨不得留宿三房的模样，心底嘆了口气。 燕文汐也不好让清怡他们为难，又有些捨不得云片糕，巴巴地看着桌上的云片糕，从榻上下来，就要跟三奶奶和燕怀玉告别。 「带回去吧。」三奶奶看了燕文汐一眼，招手示意碧云过来将云片糕装到食盒里，叫燕文汐带回去。 清怡和清风见燕文汐喜欢吃，且三奶奶给东西也不好拒绝，便带了回去。 回去之后燕文汐没见着燕含凝，后来的每一天她也没再留在院中，多数时候是到三房去，偶尔也到抱春堂去吃。 倒也不是不与燕含凝在一处吃饭，只不过大多数时候燕含凝都关了门在自己屋里，连饭菜都是直接送进去。 「母亲在里边做什么？」燕文汐站在不远处，抬眼去看身边的清风，怯生生地压低声音问出这话，生怕被屋内的燕含凝听见。 「奶奶诵经拜佛呢，姑娘今儿是去老太太那吃，还是在自个屋里吃？」清风笑着牵起燕文汐的手往外走，她私心还是想要自家姑娘多去去抱春堂的。 燕文汐想也没想，便说：「我去三奶奶那吃。」 原本给三房那边的吃食并不算多好，可这些时日因着燕文汐常去吃，大厨房也不敢怠慢，直往好了做，生怕这表姑娘吃着不对胃口，跑到老太太那告状。 而老太太听说燕文汐常到三房去，起先也没说什么，只随她去。可今日却是不同，就在燕文汐准备好出门去的时候，却见抱春堂的冬菱来了。 「老太太请汐姐儿今儿午间到抱春堂去吃，说是小厨房做了姑娘最爱吃的鲫鱼汤呢。」 燕文汐瞧着冬菱脸上讨好的笑，依稀记得这丫鬟早先在她刚来的时候还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她也不计较，更不计较没法到三房去吃饭的事儿，只跟着冬菱到老太太那去。 原以为只不过是吃顿饭，没想却直接叫老太太留了下来。 第十章 老太太留她下来的理由很简单，不过就是想跟她谈谈到抱春堂去住的事情。 燕文汐本是很排斥，但想着母亲每日闭门不出，连吃食都是让人送进去的，想就是已经跟祖母商量好了自己的去处。 既已经商量好了，燕文汐再觉得哪里不好也没什么用处。不仅没什么用处，还会惹得母亲和祖母不快，倒是有些得不偿失。 燕文汐这样一想，便点了头。 见燕文汐同意，老太太高兴得不行，当即让丫鬟跟着燕文汐回去收拾东西，即刻就要她搬来抱春堂。 燕文汐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怕燕怀玉不知，还跑到原先的院里找她，便顺道跑了一趟三房，将这事告知燕怀玉。 三房远门外，燕怀玉解下自己的斗篷，将燕文汐裹得严严实实，又把自己的手炉塞给了她。 「怎么出来又不穿厚实些？手还这么冰。」燕怀玉皱着眉，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燕文汐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多少对管束有些不喜，见燕怀玉伸手来为她理斗篷，她后退一步，轻巧一躲便避开燕怀玉的手。避开之后还朝燕怀玉笑了一下，看得他挑了下眉，也跟着笑了一声。 「不喜欢？二哥哥只是怕你冷。」燕怀玉看起来并不担心燕文汐讨厌他，只是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对她露出一个笑。 燕文汐眨巴着眼看他，瞧着对方似乎真的只是担心自己，又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方才实在失礼。 「好了，回去吧。过几日就过年了，到时候也能见到的。」燕怀玉伸出手替她理了理斗篷，笑着让她先回去。 燕文汐点点头，走的时候连头也没回，只想着今日晚饭抱春堂的小厨房做了什么。 除夕来得很快，这夜大家聚在一处吃饭，吃完了便到抱春堂去陪老太傅和老太太说说话。燕文汐下午的时候便沐浴后换上新做的衣裳，站在铜镜前左看看右看看，心里美滋滋的。 第19页 「新的一年，姑娘便七岁了呢。」嘉庆子为燕文汐理了理那滚了毛边的绯红短袄，笑着说了这话。 燕文汐笑得眯起眼来，说：「嘉庆子也八岁了呢。」 「是，姑娘长大一岁，嘉庆子也长大一岁。」嘉庆子也笑起来，八岁的姑娘还带着稚气，但比起六七岁的时候已经没那么孩子气了。 穿好新衣服，燕文汐跟着嘉庆子到外边去，先去跟大伙儿吃年夜饭，又回到抱春堂来，几房人围在一起说着话。 今夜燕含凝也来了，穿得素了些，瞧着并没有多少年味。脸色也并不大好，看起来有些病态，也不知是成日礼佛吃得不算好，还是真的病了。 燕文汐有些担心地看着燕含凝，燕含凝也没不理她，只露出一个笑，安抚般轻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到底是过年，平日里本不爱露面的三奶奶也很给面子，带着燕怀玉到了抱春堂来。 只是三爷和三奶奶的相处还是让燕文汐觉得很是奇怪，许多事情都是三爷赶着去做，还有些恭恭敬敬的感觉。 而三奶奶也不像那种寻常夫妻遇上这种情况时妻子的模样，从前燕文汐的父亲也对母亲很好，但母亲在这种时候与三奶奶是完全不一样的。 燕文汐也没琢磨明白，只眨了眨眼朝他们那边看去，正好与燕怀玉对上眼神。 「几个小的要是坐着无聊，便到园子里去走走，叫大哥儿带着，莫要走远了。」老太太瞧见燕文汐正四处看，以为她是坐着无聊，便吩咐大哥儿燕怀山带几个小的出去走走。 几个小的也是真的觉得无趣，听到老太太这话，都还挺高兴。 二房的燕文惠与燕文汐年龄相仿，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第一个便沖了出去。而燕文汐碍于燕含凝在这儿，根本不敢放肆，只好放慢脚步与燕怀玉走到一处去，没敢当着几房人的面与燕怀玉说话，只等出去了方才问起对方方才瞧自己做什么。 「见汐妹妹四处张望，还当你坐得烦了。」燕怀玉说。 「也不是烦，就是四处瞧瞧。」燕文汐抬头朝燕怀玉露出一个笑来。 年纪最大的燕怀山走在前头，正伸手拉住燕文惠，不叫她四处乱跑。燕文惠则是嚷嚷着这是自己家，递上有几块青石砖都知道，不必这般紧张。 而长房的燕怀珠也是个贪玩的，见燕文惠要跑到前边去，也跟着跑去。 燕怀山没办法，只好将其他弟妹交给年纪稍大的燕怀玉，自己先追了上去。 燕文汐瞧着燕文惠和燕怀珠跑到前边去，也有些心痒痒，就要跟上去。 可她刚有动作，便被先一步发现的燕怀玉死死抓住手腕，怎么也不肯叫她跟上去。 「二哥哥？」燕文汐有些奇怪，抬头眨了眨眼看他。 「前边危险，不能去。」燕怀玉摇摇头，见二人与前边燕怀星和燕文玲的距离稍远，方才开口解释。 燕文汐听不懂前边为什么危险，撇撇嘴，还当是二哥哥不许自己跟上去玩找的藉口。 结果没过一会前边便传来落水的声音，说是燕怀珠贪玩，池边又滑，他一个没踩稳便摔池子里了。自己摔下去便算了，情急之下还把旁边站得稳稳的燕文惠也拽下去。 大冬天的池水冰冷，可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跟在燕文汐身边的嘉庆子一见，连忙转身去抱春堂禀报，还带回了几名小厮来救人。 燕文汐本要去看看，却被燕怀玉死死抓着，连手腕都有些发疼，怎么都不肯叫她上前去。 「二哥哥，五哥哥和六姐姐落水了。」燕文汐用另一只手去抓燕怀玉的袖子，嘟起嘴来，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燕怀玉看起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说：「没事，大哥哥会去救他们，嘉庆子还去喊人了，别怕。」 听到这话，燕文汐撇撇嘴，心说落水的是五哥哥和六姐姐，又不是她，二哥哥为什么让她别怕。 这个时候燕怀山已经将燕怀珠和燕文惠救上来，几个孩子方才稍微走近一些。却被燕怀山呵斥一声，不许他们近前来，生怕又滑下去一个。 燕文汐也被燕怀玉抓着，根本没法上前，倒也不执着上前看看二人的情况。 只是，就在她想转头跟燕怀玉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不知什么人一撞，踉跄几步就要摔向前方。 第十一章 燕文汐踉跄着扑向前方，闭上双眼以为自己会摔在青石板上的时候，却被身后不知何人抓住手腕，一个用力给扯了回去。她在这样用力一拽中撞入一个怀抱中，那个怀抱有些熟悉，前不久她才不小心撞上去过。 「没事吧？」 燕怀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没事的，二哥哥。方才，是大奶奶和二奶奶来了吗？」燕文汐摇摇头，睁开眼睛与对方对视一眼，伸出手推推对方，想从对方怀里出来，却在撞入对方满怀焦急紧张的眼中时停下了动作。 「二哥哥？」燕文汐有些奇怪，一手抓着对方衣袍布料，一手去摸对方的脸，安抚般地说，「别担心，我没事的！」 听到燕文汐这话，又感受到那软乎乎的小手摸在脸上的触感，燕怀玉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瞧着二哥哥松了口气的样子，燕文汐也放下心来，轻轻推开对方，从对方的怀抱里出来，转头去看前方的情况。 第20页 来人确实是大奶奶和二奶奶，二人担心儿女便跑得快些，而大爷和二爷扶着二老过来，等到这个时候方才到这边来。 「怎么回事？这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呢？」老太太脸色并不算好，大过年的这般落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奶奶最是心疼燕怀珠，此时正抱着冻得发抖的燕怀珠，红着眼睛对躲在燕怀山身后的燕文玲骂道，「你这蹄子，定是你没顾好珠儿，方才叫珠儿落了水！」 「母亲，您误会了。玲姐儿根本没上前去，珠哥儿和惠姐儿都是儿子跟着的。」燕怀山见母亲骂妹妹，连忙将燕文玲往身后又护了护，生怕母亲一个气急跑过来当着大傢伙的面给妹妹好一顿打。 燕文玲一边担心弟弟，一边又委屈得不行，一双眼通红通红的，抓着燕怀山的袖子躲在他身后，随着母亲的怒吼发着抖。 「燕怀山，有你什么事？！过完年你都十五岁了，连个举人都没考回来，可不是丢长房的脸？如今竟还敢护着这小蹄子？真是反了天了！」大奶奶红着眼睛吼着燕怀山，话毕又担心地看了看怀里的燕怀珠，眼里满是焦急，就要抱着他回去。 可这刚站起来，燕怀珠便抓住大奶奶的衣领，声音有些弱弱地说：「母亲别怪姐姐，是珠儿自己不小心。」 大奶奶眼圈一红，因为小儿子的话也没再咄咄逼人，只瞪了燕文玲一眼，便匆匆离开此地，连招唿也没跟二老打一声。 二老也明白对方的心情，倒是没有追究，只是上前去看看燕文惠的情况。 燕文惠将水咳出来后却是还没醒，二奶奶抱着她直喊「我的惠儿」，满脸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她见二爷来了，连忙抱着燕文惠去抓二爷的袍子下摆，直问怎么办，喊着赶紧让府医过来。 二奶奶没见过这种阵仗，又是自家女儿落水昏迷不醒，慌张成这样也情有可原。 燕文汐小声地提醒了句：「二舅母不如先找个地方将六姐姐安置好，再赶紧让府医过来去瞧六姐姐才是。」 「是，是，汐姐儿说得对，汐姐儿说得对。二爷，咱赶紧回去，叫府医过来瞧瞧惠姐儿，定是没事的，定是没事的。」二奶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抱着燕文惠站起身，见二爷还愣着，也没管他，只使唤丫鬟去将府医请过来，慌忙跑回二房去。 「等等，二房太远了，去抱春堂吧。」老太太瞧着二奶奶急得不行就要回二房去的模样，嘆了口气，连忙开口阻止对方。 二奶奶哽咽着同意了，抱着燕文惠跑向抱春堂，路上还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脚，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还是丫鬟给捡回来的。 燕文汐担心燕文惠，本是想跟上去的，却被老太太拦住，说：「今夜怕是不安生，汐姐儿先回你母亲那住一晚。」 老太太都发话了，燕文汐自然不会不听。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跟燕含凝一块儿回去的，只是路上燕含凝一直没说话罢了。 等走到了院门口，就在燕文汐以为燕含凝会直接回自己屋里去的时候，却听见母亲淡淡地问：「今夜吓到了吧？」 燕文汐勐地抬起头，睫毛微颤着，许久才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有很吓到，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说吓到了，母亲可以留下来陪自己一晚。 她知道自己过完年就七岁了，已经是大小孩了，不能再黏着母亲了。可母亲有小一段时间一直不出门来，燕文汐自然还是想跟母亲亲近些的。 燕含凝本要往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低头看向燕文汐，淡淡地说了句：「怕的话，可以让清怡、清风陪你。」 说完，燕含凝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间，留下燕文汐抱着手炉在原地站着，有些无措。 隔日是大年初一，本是最该有年味的时候，却被昨日燕文惠和燕怀珠落水一事沖淡了几分年味。整个燕家的下人在这个时候都没人敢挂着过年的喜气，都生怕两个主子出什么事。 燕文惠醒来之后倒还好，也是抱春堂近些，府医也来得及时。燕怀珠就不大好了，本就浑身湿透，还在回去路上吹了许久冷风，半夜便发了高烧，到现在都还烧着。 这还是燕文汐到报春堂给老太太拜年才知道，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长房的丫鬟将昨夜的事儿报给老太太，说得两眼都是泪，仿佛燕怀珠马上就要去了。 燕文汐也确实担心，巴巴等在一旁，想问问究竟如何了，却又不敢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燕怀玉也来了，上前给老太太拜了年，与燕家其他孩子一般拿了个好大的红包，并未因为有人嘲他外室子而短了他。 燕文汐见到燕怀玉来的时候才露出些许真心实意的笑容，可刚想压低声音对燕怀玉说点什么，便听见大奶奶的声音远远传来。 「定是那个不知是谁生的野种浑身晦气，昨夜方才瘟得我家珠儿落了水！」 第十二章 对于三爷带回女人孩子这件事，老太太本是不高兴的。但不高兴归不高兴，对老太太来说，燕怀玉多少还是他们燕家的子孙，多少是姓燕。遂老太太听见大奶奶这话，当即便黑了脸，好在跟大奶奶一块儿进来的二奶奶先说了大奶奶一顿，老太太的脸色还不算那么难看。 只是，大奶奶原本还是颇为顾及长房脸面的人，但燕文玲没能在老太太跟前将燕文汐比下去，昨夜燕怀珠又落了水，她便开始有些乱咬人。 第21页 变得咄咄逼人，再不装那贤惠模样。 只见她进来瞧见燕怀玉站在一旁，眼一瞪，便骂道：「怎地还有脸到这里来，晦气的东西。」 燕文汐瞪圆了眼看她，瞧着对方就要借着走过来的动作撞开燕怀玉，她眉头一皱，绕过燕怀玉忙站到他前边去，生生被大奶奶撞了一下。 燕怀玉连忙接住她，先是关心地问了句有没有事，得到对方没事的答案后，方才缓缓抬眼，冷冷看向大奶奶。 大奶奶被这含着杀意的眼神吓了一跳，连连拍着自己的胸口，嘴里边小声念叨着：「只不过是个小孩儿，只不过是个小孩儿罢了。」 念叨着这些话，大奶奶没再看二人，只走向老太太，打算跟老太太哭诉燕怀珠如何可怜。 可没等她走过去，便看见燕怀玉抬手拦住了他。 燕怀玉虽说只有十一岁，那眼神实在可怕，大奶奶看一眼便有了惧意，何况对方这样伸手来拦自己，当即被吓得浑身一哆嗦。 「大奶奶撞着汐妹妹，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就要走？」燕怀玉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看起来倒像他才是长辈。 燕文汐早就被燕怀玉护到身后去，此时抓着燕怀玉的袖子探出头来，正好撞上大奶奶的目光，忙缩了回去。可她想到方才大奶奶说的话，又有些生气，便气鼓鼓地探出头去，说：「还有刚刚说二哥哥坏话，大奶奶也准备这样走了吗？」 老太太本就想着大过年的，说两句就过去了，可这样由两个孩子提起，还都是当事人，老太太却是有些不好处理了。 「两个小辈，也敢这样跟长辈说话！」大奶奶眼睛一瞪，冲着二人骂了一句，转头哭丧着脸对老太太说，「母亲，您瞧玉哥儿和汐姐儿，竟这样顶撞长辈！」 老太太还没想出要如何解决此事，便瞧见大奶奶一副要老太太处燕怀玉和燕文汐二人的模样，一时更是头疼。 那厢大奶奶咄咄逼人硬要老太太处置他们两个，这边燕文汐他们闭嘴不言，只站在那儿盯着老太太看。 燕怀玉略一思衬，牵着燕文汐的手跪了下来，对老太太说：「孙儿对大伯母出言不逊，实在不该。原只是呈一时口快，没想带得汐妹妹也如此，更是罪过，还请祖母狠狠罚孙儿一顿，才好叫大伯母解气。」 「是，是汐儿不好，惹了大伯母不快。祖母罚汐儿吧，不要只罚二哥哥。」燕文汐见燕怀玉像是打算一个人担下惩罚，眼圈一红，连忙对老太太说了这话。 大奶奶自不会听不懂燕怀玉话中之意，她心中一急，瞪了燕怀玉一眼，就要对老太太说点什么，却见老太太先开口了。 「起来，你二人有什么错，不过是老大家的没个做长辈的样子。这般做派，还碎嘴到孩子面前，我才要担心这两个小的在你那学坏了！」老太太眼一瞪大奶奶，骂了她几句。 大奶奶脸上一白，连忙将燕怀珠的事儿拿出来说，她哭哭啼啼起来，说：「母亲，珠儿现下还烧着，儿媳知道您心里装着玉哥儿和汐姐儿，但珠儿也是您的亲孙儿啊！」 「我何时没管珠儿了？不过是你心思不正，险些惹得家中不睦，与珠儿有什么关系？」老太太冷笑一声，又骂了两句，给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好了，我这老婆子也乏了，老大家的还是早些回去看看珠儿吧。」 燕文汐有些听不懂这怎么扯上燕怀珠的，但跪在一旁也没说话，只一手悄悄抓着燕怀玉的袖子，明显有些紧张。 感觉到身边人的紧张，燕怀玉悄悄偏头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大奶奶本想赖着不走，可刘妈妈亲自来请她出去，她没办法，也只能咬牙离开。 等大奶奶走了，老太太方才让燕文汐和燕怀玉赶紧起来，还将燕文汐抱在了怀里，硬是要看看她的膝盖。 燕怀玉站在一旁不说话，等着老太太跟燕文汐说完话，再打发走自己。 「玉哥儿，你也是个不错的孩子。老三不打招唿这事儿我虽心中有疙瘩，但总不会对一个孩子如何，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到抱春堂来。」老太太抱着燕文汐，心疼地看了膝盖之后，又吩咐冬菱去拿药膏来擦擦，中途等冬菱拿药膏的功夫，便对燕怀玉说了这话。 燕文汐皮肤嫩，稍微碰着便容易红，小小磕一下便青紫好几日，老太太自然不相信燕文汐连连说的什么没事。 听着老太太的话，燕怀玉没看燕文汐，只点头应是，坐到了一旁去。 燕文汐直看着燕怀玉，也想问问燕怀玉膝盖疼不疼，可老太太一直抱着她说话，却是没什么空闲与燕怀玉说话。 直到燕怀玉说自个要走了，燕文汐都没能跟燕怀玉再说上话。 这日燕文汐来了抱春堂，便顺势留了下来，没再回原先院里去。而燕怀珠当夜便退了烧，听说大奶奶抱着他哭了好一会，还是大爷过去将人拉开，好叫燕怀珠好好休息，方才没有哭上个把时辰。 只是，经此一遭，燕怀珠的身子也差了许多，一步三嗑五步一喘，看得大奶奶心惊。许就是因为燕怀珠，大奶奶之后也没如何在燕家走动，也沉默了许多，听说还日日抄写佛经，说是要给儿子祈福。 上元节的时候燕文汐本是要出去看灯，可临出门那天得了风寒，只能被拘在抱春堂内喝药。想着兄长姐姐们都出去玩了，而自己只能在房内喝哭得不行的药，燕文汐的眼泪便有些忍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第22页 但又不能叫老太太担心，便只能在丫鬟都下去休息的时候窝在被子里掉眼泪。 这是她在姑苏过的第一个年，也是第一个上元节，没想却在屋子里喝着苦药。燕文汐怎么想都不开心，掀开被子就要偷偷摸摸去柜子里找平时放在那的蜜饯吃。 没想刚走过去，便听见有人敲了敲窗。 燕文汐被吓得整个人一哆嗦，愣愣地看向窗户的方向，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外边传来燕怀玉的声音。 「汐妹妹，你开开窗，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发现是燕怀玉，燕文汐松了口气，走到窗边去打开窗，正好看见抱着灯站在外边的燕怀玉。 今夜燕怀玉穿了一身竹青道袍，在窗口背光而立，手上抱着的灯上画了一个人，瞧着与燕文汐有些相像。 而燕文汐向着月光站在那，接过对方递来的灯看了看，脸上挂起笑容：「好好看！二哥哥，我好喜欢！」 燕怀玉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燕文汐的头髮，趁着收手的动作，将窗户关上。 「二哥哥？为什么关窗呀？」燕文汐很不明白，走近一些，就隔着那层煳上的窗户纸跟燕怀玉说话。 「外边风大，你得了风寒，吹不得风。」燕怀玉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像是心情不错。 燕文汐想着燕怀玉今夜该是也出门看灯了，便问了好几句姑苏城的灯好不好。 可燕怀玉沉默了好一会都没有回答，等燕文汐催了，他才轻笑一声：「没去看灯，只赶紧将这灯做出来，好送来给汐妹妹。」 燕文汐心头一跳，心中感慨了一句二哥哥对自己真好，不愧是自家哥哥。 「那等明年，明年上元节，汐儿想跟二哥哥一起带着这灯出门去！」燕文汐笑出声来，好叫燕怀玉知道她收到灯是很开心的。 「好。」燕怀玉听见燕文汐的笑声，见对方说明年要一起出去玩，心情更是好了不少，眼中满是笑意。 二人就这样隔着窗聊了小一会，直到燕怀玉瞧着天色不早，方才哄着燕文汐回去睡觉。 燕文汐得了灯，比平日里听话不少，也没闹着想再说会话，只乖乖将灯放好，回床上躺下，没一会便睡着了。 过了年，春日没多久便来了，姑娘少爷们纷纷换下厚厚的冬装，穿上新做的春装游园玩。小部分人家还趁着开春繁花盛开的好日子办了春日宴，给姑苏有头有脸的各家都递了帖子，叫姑娘少爷们都去。 燕家有老太傅，且在姑苏本就是有头有脸的，自然也收到了帖子，将家中姑娘少爷都请过去。 燕文汐最是好玩，春日宴这样的事自是不会错过，自然是头一个喊着要去。 而燕怀山准备科举，燕怀玉性子沉稳不爱与人玩，老太太还当他二人都不去的，没想却见燕怀玉找上门来，说他也要跟着弟弟妹妹们一块儿到春日宴上去。 第十三章 燕怀玉平日里不爱与兄弟姐妹们在一块儿，如今自个到老太太这儿来说要跟着弟弟妹妹们一块儿到春日宴上去，老太太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是，老太太还是有些头疼要让谁带孩子们出去。 大奶奶是指望不成的，二奶奶是个看不懂脸色的，怕是去了还要孩子们照顾她。至于三奶奶，沉默寡言，也是个不能指望的。 燕含凝还闭门不出，老太太也没有去喊她出门来的道理，只能将希望寄于二奶奶。可她这还没让人去请二奶奶过来，便见燕怀玉和燕文汐走了进来。 「二哥哥都十一岁了，就让二哥哥带我们去不行吗？」燕文汐进来的时候也听见老太太跟刘妈妈抱怨的话，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问。 老太太让燕怀玉坐，又招手叫燕文汐过来，抱着她往榻上坐，说：「你二哥哥才十一岁，哪里能带着弟弟妹妹出门去。」 「若实在没有办法，孙儿也能硬着头皮应下祖母这个吩咐。」燕怀玉适时开口，惹得老太太和燕文汐都有些惊讶地朝他看去。 平日里燕怀玉不爱说话，只逢年过节或是过来请安的时候说句请安、吉祥话，就连学堂里也多是与先生交流，私底下唯一有交流的也是燕文汐，倒是叫人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带弟弟妹妹出去。 老太太打量着燕怀玉，思索对方究竟能否胜任。她对这个孙子实在不了解，平日里也甚少走动，多还是因为燕文汐才对燕怀玉有所了解，但也只能瞧见冰山一角，不知对方究竟如何。 十一岁，其实是已经能考科举的年纪了。 老太太转动着手上佛珠，沉吟片刻，点了头，没再想请二奶奶过来。 很快，便到了春日宴那日。 燕家去了五个孩子，只燕怀山可靠，燕怀珠又因大奶奶不肯放人没去成，其余都去了。两辆马车，载着五个孩子到了办春日宴的贺家去。 这日春风和煦，微微吹开帘子，叫燕文汐瞧见外头热闹街头，不禁心中生了几分嚮往。想起上元灯节没能出门去，猜测那日的街道定是比今日还要热闹，不免叫她心底空落落的。 「若汐妹妹喜欢，日后二哥哥带你出来玩。想吃什么都有，什么景色都能看。」燕怀玉的声音在燕文汐身侧响起，如玉石相碰，如春风拂面，叫人心底更加舒服几分。 燕文汐知道自家二哥哥声音好听，仅十一岁便能瞧出那张脸是如玉一般。若出去外边走一圈，可要有人来问是否定下亲事了。 第23页 但知道归知道，等到今日她才真正感觉到自家二哥哥是如此出众，出神间听见对方的声音，竟一下听得有些心神荡漾，叫人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汐妹妹？」见燕文汐没接话，燕怀玉唤了一声。 燕文汐回过神来，胡乱点了点头，方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日后出来玩。 一听说要出去玩，燕文汐笑了起来，一双眼眯成了月牙般，直问什么时候能出去玩。 知道燕文汐孩子心性，燕怀玉也跟着笑，直说回去请示了老祖宗才能决定。 听说要问过祖母，燕文汐想起上回上元灯节没能出去的事情，撇撇嘴，有些担心老太太不肯叫她出去。 一旁坐着的燕文玲看着燕文汐的神情，猜到对方为何如此，笑了起来：「汐妹妹不必担忧，祖母最是疼你，定是答应的。」 「那就借四姐姐吉言了。」燕文汐转头朝燕文玲笑，手上不自觉抓上燕怀玉的衣袖，明显还是为了祖母同不同意她出去玩一事紧张。 「别怕，大不了咱们偷熘出去。」燕怀玉压低声音，凑在燕文汐耳边说。 燕文汐瞪大双眼，她虽说从小贪玩，可从未有过这样大胆行径。 如今燕怀玉提出了这样大胆的建议，燕文汐惊讶中竟是有些兴奋，恨不得回去就收拾收拾偷熘出去玩。 她张了张嘴，刚想答应下来，便见燕怀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连忙双手捂住嘴巴，摇摇头，毕了自己先笑出声来。 贺家距离燕家并不算远，就在同一条街，没说两句话那马车便到了贺府门外。燕文汐抓着燕怀玉的手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打量起眼前贺府的大门与陆陆续续往里走的姑娘少爷们。 几乎所有人都穿着新做的春衣，布料样式瞧着都是今年时兴的，只燕怀玉一人穿着去年旧衣，倒是在这些新衣中显得有些不同。 在场的姑娘少爷们不少年纪并不大，瞧见了便窃窃私语，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测。 燕文汐本没有注意，只乖乖跟着姐妹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直到贺家长辈叫孩子们都去园子里玩，绕过假山之际，燕文汐听见了些不大能入耳的议论声。 「你瞧那燕家的，怎地穿了旧衣，瞧着还是浆洗过许多次，都穿了很久的。」 「本以为是去年的样式，可方才听刘家哥儿说那是前年的样式了，还是大傢伙都不爱穿的。」 「怎地这燕家这样寒酸？连件新衣都做不起。」 「燕家别的人倒是穿得光鲜亮丽，只他如此，也不知是怎地。不会是庶子吧？不受主母待见。」 「可别胡说，燕家是不许纳妾的，老太傅还在，哪个敢纳妾？」 「那又是因为什么，总不能是难产得了父母厌恶吧？」 「这我知道，你们说的是燕家三房的燕怀玉吧？他可是外室子，虽说那外室入了门，但当年根本没有拜过父母便生了他，这不是外室子是什么？」 「原是外室子，难怪呢！那老太傅和老太太可不是恨死他和他那外室娘了！」 燕文汐在燕家已经很少听见外室子三个字了，没想如今到春日宴上还能听见这话，一时脸色不大好看。 但她自己不高兴归不高兴，她回过头看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燕怀玉一眼，想着对方也听见了，软软唤了一声：「二哥哥……」 「二哥哥没事，我们走吧。」燕怀玉无意让燕文汐在这里跟这些世家子弟闹起来，便伸出手去牵她，想叫她去别处。 姑苏多清流世家，且几家长辈关系都算是不错，燕文汐若是在这里得罪哪个，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燕怀玉没来得及牵起燕文汐的手，便见燕文汐跑了出去，如当初在学堂路上一般挡在他身前，面对着这些说他外室子的人。 「二哥哥才不是外室子，三舅母过门可是祖父祖母点了头的！」燕文汐才七岁，站在这几名十岁出头的男子面前显得矮矮一个。 虽是气急了一副兇巴巴的样子说这些话，可那奶凶奶凶的样子却是让眼前这些人没办法对她生出厌恶。 「姑娘是燕家的妹妹？我是傅鸿程，家中与燕家乃旧识，不知姑娘是燕家哪位妹妹？」站在最前边的少年脸上还带着几分被发现背后说人的尴尬脸红，瞧见燕文汐说二哥哥、三舅母，猜测她是燕家的人，便顺道问了下名讳。 燕文汐想着对方都自报家门，自己不说似乎有些不好，便说：「我是燕文汐，他们叫我表姑娘，算起来该是排行第七。」 几人一听恍然大悟，姑苏许多人都听说过燕含凝，自然不会不知道燕文汐。 「原是燕七姑娘，方才我几人多有冒犯，还请燕七姑娘宽恕则个。」傅鸿程拱手作揖权当赔礼道歉，说完便以为燕文汐要将此事揭过了。 没想燕文汐却还是皱着眉，一副不高兴他们如此的样子，说：「你们背后说的是我二哥哥，为什么是对着我道歉？」 「这，这确是我等考虑不周。」傅鸿程更是脸上一红，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朝着跟在燕文汐后边进来的燕怀玉赔礼道歉。 燕怀玉周身带着几分冷意，走来瞬间眼中似乎还带着几分阴鸷，却只淡淡看了他们一眼，看起来像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二哥哥，你原谅他们了吗？」燕文汐拽了拽燕怀玉的衣袖，抬起头眨巴着眼问。 第24页 燕怀玉瞧着对方这模样，眼中阴鸷一瞬间消失，眼中仿佛染着笑意，反问：「汐妹妹还气吗？」 「二哥哥不气，汐儿就不气了。」燕文汐觉得燕怀玉这话问得怪，学着大人将手托在下巴，皱着眉沉思片刻，应了这话。 听得燕文汐这么说，傅鸿程心中一紧，连忙看向燕怀玉，与燕怀玉那抬眼瞬间尚未收起的笑意撞上，一时间有些恍惚。 与方才那浑身散发冷意的人倒不像同一个人。 「那二哥哥不气了，还带汐妹妹去瞧瞧别处，吃点果子点心，好叫汐妹妹笑一笑。」燕怀玉蹲下身与燕文汐对视，牵着她的手哄她。 燕文汐听见果子点心，眼睛一亮，反握住燕怀玉的手，就要跳起来：「走走走！二哥哥，我们快去别处玩吧！」 见对方笑起来，燕怀玉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牵着对方站起身，只朝傅鸿程一颔首，转身离去。 只留下傅鸿程站在原地，额角漫出几滴汗来，对身边人说着：「这可怎么办，若叫家中长辈知道我背后说人，可是要挨罚的。」 其他几人也有些讪讪，虽说他们没报上名字，但今日在这里的人都是平日里混在一起的，这么多人总有瞧见他们过来这边的，也不难抓住就是他们背后说人的。 「罢了，回去先认个错，许是能少挨些罚。」傅鸿程嘆气，带着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站在假山前的燕怀玉看向拖着没肯走的燕文汐，挑了下眉，想着自家妹妹似乎与想像的不大一样。 「二哥哥，瞧，他们要挨罚了！」 第十四章 如燕文汐一句戏言，傅鸿程几个回去之后也确实挨罚了。不仅挨罚了，还因为背后说人闲话叫当事人听见了，被长辈带着到燕家去赔礼道歉。 燕文汐没想到这么快便又一次见到傅鸿程。 抱春堂内，老太太与傅大娘子说着话，聊起几个小的，都打心底里夸着对方家中孩子。 「也是我管教不力，竟是叫鸿程这孩子学得在背后说人闲话，实在是不该。若非燕七姑娘与燕二郎大度，我们定当狠狠罚他一顿。」傅大娘子嘆了口气，带着歉意对老太太说着这话，又说要见见燕文汐和燕怀玉，老太太也点头让人去请。 此时燕文汐正在院子里看那近几日刚开的花，那花刚好长在池边，她想着还能瞧瞧池里的鱼，便径直要过去。 没想却是被燕怀玉拦了下来。 「池边滑，别去。」燕怀玉抓住燕文汐的手，没肯让她往前半分，眉头微皱，瞧着脸色并不算好看。 燕文汐缩了缩，往池边看了看，犹豫着反驳：「不滑的，而且汐儿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不行。」燕怀玉神色一凛，吐出这二字后才发觉自己语气太过生硬，怕是要吓着燕文汐，方才软了语气哄了几句。 可燕文汐已经被对方方才那神色吓到，后退几步，怯生生地问：「二哥哥今日吃撑了吗？好像心情不大好。」 燕怀玉听着对方的话明显一怔，露出一个笑，试探着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说：「不是，只是想起除夕那夜，怕汐妹妹也掉下去了。」 「才不会，汐儿可厉害了，才不会掉下去！」燕文汐嘟起嘴来，嚷嚷着自己定然不会掉到水里去。 可想起除夕那夜燕怀珠和燕文惠追打之下掉入池中，不免还是让燕文汐生了几分惧意。 她咽了咽唾沫，刚想说不去池边了，便听见一阵脚步声。 「汐姐儿，玉哥儿，你们原是在这，可是叫我们好找。」来人是冬菱，额角冒着细汗，瞧着该是跑了好几处地方。 燕文汐以为是祖母那儿有什么事，连忙问：「冬菱姐姐，是祖母有什么事儿吗？」 「也算吧，傅大娘子带着她家哥儿来家中来，说是想见见汐姐儿和玉哥儿呢。」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冬菱对燕文汐也不算差，二人关系倒也算缓和。 且小孩儿本就不大记仇，便是前一日争吵到动起手来，隔日别扭地分享一下自己喜欢的糕点或是什么小玩意，即刻和好也是寻常。 燕文汐听到冬菱提起傅家，一时也没想起来是谁，只当是来拜访祖母的客人罢了，也没放在心上。 燕怀玉却是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在听到傅家的时候立马想起那日春日宴上见到的少年。 那少年也是容貌上乘，他家妹妹最喜欢漂亮事物，没了那背后说人的错处，怕是要亲近那傅鸿程。 燕怀玉明显不大愿意去，可老太太派人来请，客人也在抱春堂，可由不得他们耍性子。 最终二人还是跟着冬菱回了抱春堂，一进门便瞧见一名着杏红莲花暗纹斜襟长衫、石青百蝶纹两面裙的妇人坐在那儿正与老太太说着话。 而那妇人身旁坐着一名少年，穿了一身棕黄杂宝纹圆领袍，端正地坐在那儿，瞧着还挺乖巧。 少年是那日见过的傅鸿程，那妇人想来就是冬菱说的傅大娘子。 燕文汐心底猜测着二人的身份，跟着冬菱和燕怀玉进了屋内，先向祖母请安，又见过傅大娘子和傅鸿程，便到一旁坐着了。 「这汐姐儿与四姑奶奶真是像极了，当年四姑奶奶可是姑苏城出了名的美人呢。又精通琴棋书画，听说管家也是一把好手，教出来的女儿呀定然不差。」傅大娘子不熟悉燕文汐，但因着是姑苏本地人，倒也对燕含凝颇为了解，便从燕含凝身上下手去夸燕文汐。 第25页 只是提起燕含凝，老太太脸上笑意一僵，嘆了口气：「我这孙女最是聪慧听话，只不过身世可怜，叫我这老婆子好生心疼。」 「老太太也不必难过，左右四姑奶奶回来了就好。还将这样招人疼的孩子带回老太太身边，该高兴才是。」傅大娘子笑起来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哄得老太太高兴。 傅大娘子自然也不会只夸燕文汐，这边夸完了燕文汐，便夸起了燕怀玉。 只是不了解燕怀玉，更不了解三奶奶，自是只能从外表来夸。 什么玉树临风，一看就是状元之才，什么夸人的话张口就来。 没有人不爱听好听的话，老太太虽说心里门儿清，但也笑呵呵地谦虚两句便应了下来。 燕文汐听着傅大娘子倒豆子一样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只知道对方在夸自家二哥哥好，也没听清究竟在说什么，只觉得有些犯困。 那边老太太一直注意着燕文汐这边，瞧见她眼皮子都要合上了，知道是坐在这儿无聊，便叫几个小的都到园子里走走。 一听说能到园子里去，燕文汐眼睛一亮，一下就不困了，看得一旁的燕怀玉都忍不住轻笑一声。 得了长辈允许，三人结伴到园子里去，本以为是不计前嫌交个朋友的好时候，可燕文汐总觉得他们三人之间气氛有那么几分怪异。 「谢过燕七姑娘和燕二郎不计较当时之事，日后鸿程再不敢背后说人闲话了。」傅鸿程实在找不着什么话说，只能尴尬地将自己当时的事拿出来说。 燕怀玉淡淡地「嗯」了一声，本以为燕文汐会冷哼一声别过头暂时不理会傅鸿程。 可没想燕文汐却是摆摆手：「没关系啦，先生昨日上课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不这样就是啦！」 原以为自家小姑娘会闹闹脾气，没想竟是直接原谅了对方。 燕怀玉不免多看了傅鸿程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敌意。 傅鸿程也不是傻的，只感觉周围温度仿佛下降了一下，明显有人正冷冷看着自己，四处张望，却只瞧见他们三人在此。 他敏锐地看向燕怀玉，见对方脸上挂着笑意，眉头微皱，还当自己看错了。 燕文汐见傅鸿程看着燕怀玉皱眉，也是皱起眉，挡在燕怀玉面前，问：「你不会又想起那些胡说八道的传言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傅鸿程连忙摆手说没有，又怕燕文汐觉得那日是自己说的那些话，连忙说，「其实那日我没说过话，只不过觉得跟着他们听这些话，却没有制止，也是不好的。」 燕文汐怀疑地看着他，略回忆了一下那日说话的几人，有些想不起来傅鸿程究竟有没有说谎。 「他确实没说。」燕怀玉开口了，只看了傅鸿程一眼，便牵起燕文汐的手，一副没打算放的样子，说，「我本是不在意，左右总有人嘴碎，但我家汐妹妹心疼我，我也不能辜负她的好意。」 燕文汐听着燕怀玉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哪里都对，便迷迷煳煳点点头。 她并没有太在意燕怀玉对傅鸿程说的话，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前边那句确实没说。 「二哥哥，你耳力真好！」燕文汐第一反应便是去夸燕怀玉，可就在燕怀玉脸上笑意更浓的时候，又说，「若能不那么管着我就好了，我想去看鱼！」 燕怀玉脸上的笑容僵住，又不好在外人面前冷下脸，只能好言相劝。 可燕文汐正是贪玩的年纪，而且也不理解自己有燕怀玉跟着，又怎么会滑倒。 「我今日带着你去，明日我不在身边你也要去，没人在你身边的时候岂不是很容易落水？」燕怀玉将燕文汐拉到旁边去，蹲下身与她说话。 听着燕怀玉严肃的声音，燕文汐撇撇嘴，嘀咕着：「那二哥哥不叫我去，我岂不是要偷偷去。」 「你敢！」燕怀玉冷下脸，做威胁状吓她。 可燕文汐却更是撇撇嘴不肯听话，甚至转过头去，一副生气了的模样。 燕怀玉有些慌了，连忙哄起人来，又想起方才燕文汐的话，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二哥哥带你去，也带你到三房去吃点心，你千万小心，也莫要自己一个人去，好不好？」燕怀玉放软了语气，哄着对方。 燕文汐正在气头上，瞥了燕怀玉一眼，哼了一声，说：「我不要你带着去，我要鸿程哥哥带我去！」 听到这声鸿程哥哥，燕怀玉眼睛一眯，伸出手想抓住对方的手腕，却又怕弄疼她，只得放开手。 而傅鸿程见燕文汐跑过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得跟着燕文汐跑起来，时不时回头看向缓缓站起身的燕怀玉。 「你跟你二哥哥吵架了？」傅鸿程小心翼翼地问。 燕文汐站在池边低垂着头，只看着自己的鞋子，也不知道究竟看没看鱼。 听到傅鸿程的话，燕文汐抿了下唇，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可要说不大高兴，其实更多的是别扭。 「二哥哥老是管着我，怕我这里不好，怕我那里不好，一副大人的样子。」 原本是打算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可如今傅鸿程一问，燕文汐却是将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 「可二哥哥他也还是小孩子啊！」 ▍作者有话说: 第十五章 池边站着的少年与女孩有些刺眼，刺得燕怀玉眯起眼来，踌躇片刻，终究没有上前。 第26页 燕文汐随口抱怨之后便觉得不妥，在外人面前说自家二哥哥的不是怎么都是不该的。 不过好在傅鸿程并没有多在意此事，只是摇摇头，对她说：「可你二哥哥是关心你，不然怎么会管着你呢。」 「你看，池边就是很滑，万一摔进水里去了怎么办？这会儿才入春，便是姑苏也还有几分寒意，若是掉进水里，可是要受寒的。」傅鸿程笑起来，瞥见远处守着的燕怀玉，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燕文汐没发现燕怀玉，只是奇怪傅鸿程后退做什么，但也没有多问。她只是觉得这池边的鱼实在看着没意思，不如回去吃点心，便想着转身回抱春堂去。 没想刚一转身，脚底一个打滑，整个人往水里倒去。 傅鸿程吓得腿软，就要扑上前的时候，却感觉一阵风勐地吹过。 眼前出现了燕怀玉的身影，他的双手死死抓住燕文汐，将人在空中就拦了下来，直接抱在怀里往旁边走去。 燕怀玉脸色很难看，但又怕吓着本就受了惊吓的燕文汐，只能软和神色来哄她。 燕文汐整张小脸被吓得煞白煞白的，抓着燕怀玉的衣袖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怕，二哥哥在这里。」燕怀玉并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只能牵着对方没抓住衣袖的手，感受着对方死死抓住自己手指的力道。 燕文汐觉得耳朵满是轰轰的响声，勉强听清燕怀玉的声音，更是紧紧抓住对方的手。 等到她好不容易缓过来，正好冬菱找来，说是老太太和傅大娘子找。 本以为几人就是在玩，没想一来却见自家七姑娘小脸煞白地被燕怀玉抱着，而燕怀玉则是半跪在地上，与傅鸿程二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这，这是怎么了？」冬菱心中一紧，连忙问了一句，生怕燕文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差点儿落水了，好在燕二郎反应快，将人给拽了回来。」傅鸿程向冬菱解释着，又上前一步看看燕文汐的情况，瞧着缓过来许多，便提议先回抱春堂去。 燕怀玉点点头，没有反对傅鸿程的意见，只是抱起燕文汐往抱春堂的方向走。 见燕怀玉走了，冬菱和傅鸿程连忙跟上去。 几人回到抱春堂，本是要先带燕文汐回房去的，但冬菱嘴巴快，先去报了老太太，叫老太太急得不行，一定要看看孙女。 燕文汐已经缓过来了，自是不好叫老太太跑来跑去，便自己过去了。 那边老太太一见燕文汐小脸还白着，眼圈一红，连忙将孩子抱在怀里问了许多。 一旁的傅大娘子也安慰着，瞧着时辰差不多，便带着傅鸿程先走了。 燕怀玉还留在这里，看着老太太急着要请府医来瞧瞧，也没开口说燕文汐没掉进水里，只是吓着了。 「祖母，没掉水里，被二哥哥拽住了，只是吓着孙女罢了。」燕文汐晃了晃老太太的手，叫老太太看向自己，方才说了这话。 方才冬菱将事情往重了说，可把老太太吓了一跳。此时听见燕文汐说没事，方才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之后，老太太方才看向站在屋内的燕怀玉，赞赏地看着他，夸他知道照顾妹妹。 因着险些落水一事，直到入夏的这段时日，老太太都叫人盯紧了燕文汐，丝毫不给她跑去池边的机会。 而燕文汐因上次险些落水的事，也没了到池边看鱼的心情，自是不会再去。 自开春之后先生回燕家来，燕文汐又开始每日上学的日子。 只是这上学实在有些无聊，燕文汐又好玩，调皮之下时常被先生罚抄写。 多数抄写都是燕文汐自己抄的，少数时候实在太多了，燕怀玉方才替她抄上两遍。 燕文汐的字依旧不怎么样，虽有燕怀玉给的字帖练习，但练到这个时候也及不上燕怀玉半分。 对此，燕怀玉安慰燕文汐，人都有长处短处，其他地方都比旁人好，自然得有一件事儿比旁人差些。 燕文汐十分贊同这个说法，甚至直接选择不练字了。 结果隔天燕怀玉便带了双倍的字帖过来，要她多练一些。 燕文汐叫苦连天，最后还是撇撇嘴练起了字。 这边燕文汐本过着舒服的日子，没想却有人到老太太跟前说燕文汐实在没规矩，都七岁了，该有个姑娘的样子了。 本以为以老太太对燕文汐的疼爱，想是不会答应，燕文汐便没放在心上。 可没想大奶奶才到抱春堂两回，老太太便找了个嬷嬷来教她规矩。 这边请了个嬷嬷教燕文汐一个人的规矩，那边二奶奶便觉得吃了亏，领着燕文惠好说歹说叫老太太带上自家孩子。 而大奶奶则是跟大爷哭了起来，说那日在抱春堂本是提了几个女孩儿都叫嬷嬷教规矩，没想母亲只落下玲姐儿一人。 大奶奶对燕文玲如何，这段时间里大傢伙也清楚，见大奶奶为燕文玲能不能去学规矩说话，大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见大奶奶这么说，大爷也觉得母亲这般不妥，便要亲去抱春堂去说一说。 没想半路遇上冬菱，冬菱有些奇怪地看了大爷一眼，说：「大奶奶只说汐姐儿实在没规矩，说老太太也是清流世家出身，最是重规矩，怎么教得汐姐儿如此不规矩罢了。那会儿我们都在屋里边，可没听大奶奶说要老太太请嬷嬷呀？」 第27页 大爷听了之后脸跟红烧一样，连忙掉转头要回去，可刚转过身想起冬菱这个方向该是去长房的，便问了一句。 「老太太想着家中三位姑娘，该一碗水端平。既是请了嬷嬷，便叫三个姐儿都过去学，莫要薄待了谁。」冬菱扬起下巴，将老太太吩咐的话说了出来，瞧着大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样子，差点压不住脸上笑意。 回去之后，大爷与大奶奶吵了几句，二人闹得很不愉快。 至于燕文汐，她也很不愉快。 本就有学堂的课业，如今还要跟嬷嬷学规矩，实在不是年仅七岁的她该承受的事情。 且跟嬷嬷学的时候只有两位姐姐与她一同，燕怀玉不在，也没人知晓她喜欢吃什么点心。 燕文汐眼圈里转着眼泪，愤愤地咬了一口云片糕，又叫嘉庆子去再拿些点心过来。 第十六章 嬷嬷是老太太请来的，听说与老太太娘家那边熟悉，将老太太娘家那边的姑娘教得很好，便叫老太太请了过来。 燕文汐早在嬷嬷住进家中的第一天便听到这事，还在进屋之前无意听见老太太跟嬷嬷说不必顾虑几个做母亲的疼惜女儿，该罚便罚。 听得燕文汐浑身打了个哆嗦，对即将到来的学规矩更加抗拒。 等到了第一天上课的时候，燕文汐却发现嬷嬷也不是很难相处，不过就是严厉了许多。 但她若将每一件事都做好了，也不会挨嬷嬷的骂，有时候做得很不错，嬷嬷还会夸她一顿。 就是每日上课的时间长了，除却上午那一丁点待在学堂的时间，剩下的一整天，燕文汐都没能见到燕怀玉。 小孩子总是对新鲜事物更加好奇，对于嬷嬷教导的东西，起先害怕，后来又觉得有趣，最后甚至沉迷其中。 每日从嬷嬷院里回抱春堂，燕文汐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还给老太太瞧自己这日学了什么。 至于燕怀玉那边，老太傅本是想叫他去参加县试，把之后的试考了好拿个秀才回来考乡试。可燕怀玉说自己志不在此，燕家也并不强求子孙都到官场上去，老太傅便也答应下来。 只是入仕在燕家人眼中到底比旁人强一些。 二房的燕怀星被二爷揪着耳朵去参加县试，到底是老太傅的孙子，家中也一直讲着课，自然是过了这县试的。 回来之后才听说燕怀玉不参加科举，打算做点别的，他眼珠子一转，瞬间从霜打茄子的模样变得得意起来。 燕怀星特意到燕怀玉面前晃了一圈，得意洋洋地说：「外室子就是外室子，眼皮子浅，不知这科举的好处。」 燕怀玉没理会他，只整理好自己的书箱，提着便要走。 见燕怀玉不理会自己，燕怀星重重哼了一声，走上前拽住对方的袖子想叫他停下来，可却因力气不及对方险些摔倒。 都被拽住了，燕怀玉也没有办法，只得停下脚步。但也没看燕怀星，只看着前方，眼皮一抬，像是瞧见了什么。 「咱们家从祖父到咱门这辈，几乎人人都是走科举这条路，也就你爹和你都眼皮子浅。也是，若非眼皮子浅，怎么能偷偷摸摸在外头成婚生子。」 燕怀星冷哼一声，说着这些话，又得意洋洋地瞥了燕怀玉一眼，见对方没什么反应，眉头一皱。 「喂，你听没听见？我在说你耶！」燕怀星伸手想推他一把，却没推动。 这小子，看起来挺单薄一人，怎么就推不动。 燕怀星觉得奇怪，又推了一下，还是没推动。 就在他打算再推一下的时候，却听见一声怒喝。 「你干什么推二哥哥！」 燕文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因瞧见燕怀星推燕怀玉，眼睛瞪得熘圆，连忙跑了过来。 也不知为何，方才几下都没推动，最后这一下，燕怀星才伸出手，燕怀玉便踉跄着后退几步。 「燕怀星！你怎么能推二哥哥！你是不是还骂他了！」燕文汐一过来便挡在燕怀玉面前，先是瞪着眼说了燕怀星一句，方才转身去看燕怀玉。 「二哥哥，有没有事？」燕文汐担心地看着他，见燕怀玉说没事，方才松了口气。 那边燕怀星觉得冤枉，张口喊了燕文汐一声，想要解释，却被燕文汐瞪了一眼。 方才七岁的燕文汐瞪人也没什么威慑力，但还是叫燕怀星乖乖闭了嘴。 「他是不是骂你了？」燕文汐拉着燕怀玉的袖子，回忆着刚刚仿佛听见的几句话，转头看向燕怀星：「肯定骂了，我都听见了！」 她本是经过此地，可隐约听见燕怀星的声音，方才过来瞧瞧。 没想一来便发现自家二哥哥被欺负，可把燕文汐气得不行。 「没有，都是自家兄弟，三弟怎么会骂我呢。」燕怀玉笑眯眯地说着，还看了燕怀星一眼，一副你说我说得对不对的样子。 燕怀星连忙说对，以为燕怀玉是在帮他，可没想燕文汐听了更是生气，哼了一声：「自家兄弟还欺负二哥哥，看我告诉祖母，要你好看！」 「别，别呀七妹妹！」燕怀星连忙去拉她，念着自己已经大了，不好跟妹妹拉拉扯扯，只敢小小碰一下袖子。 燕文汐被对方一喊，停下脚步朝他看去，等着看燕怀星想说什么。 「我，我给二哥赔罪，日后定然不说二哥的不是，你就饶了三哥，不要叫祖母知晓此事可好？」燕怀星说到赔罪还有些别扭，看了燕怀玉一眼，对上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一咬牙还是按着自己说的给燕怀玉赔罪了。 第28页 燕文汐本是觉得对方赔罪赔得不情不愿，可燕怀玉说算了，她也没再抓着此事不放。 「院里做了百果蜜糕，汐妹妹……」燕怀玉牵起燕文汐的手，提起自己的书箱，向燕文汐提起三房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燕文汐连话都没让燕怀玉说完，便跳起来说：「要吃！汐儿好喜欢！汐儿想吃！」 「好，都是汐儿的。」燕怀玉笑起来，眉眼间满是笑意，带着人回了三房去。 因着到三房吃点心，燕文汐便顺道在三房用了晚饭，等到有些晚了方才打算回抱春堂去。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三奶奶瞧着嘉庆子早被赶回抱春堂，便叫燕怀玉送燕文汐回去。 一路上，二人走得很慢，当做饭后消食，但手上还提着方才没吃完的玉带糕，打算回去之后继续吃一些。 燕怀玉并不贊同燕文汐大晚上的还吃糕点，路上还劝道：「夜里莫要在吃这些，当心积食难受。」 「不会的，不会的，汐儿平日里也这样吃的。」燕文汐看了一眼手里头的食盒，总是有些嘴痒，但又不好在路上吃玉带糕，只能等回到抱春堂去。 燕怀玉没劝动，又想说几句，却被熟悉自己的燕文汐提前发现，先截住了话。 「二哥哥，你说今天那些话是谁教三哥的呀？」燕文汐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燕怀玉一愣，想起一些事情，轻笑一声：「二奶奶天生缺根筋，不是会特意教三弟这些话的人。不过我听说三弟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二伯父想要接一名歌女到家中来做妾，被老太傅拦了下来，还狠狠打了一顿，罚去跪了祠堂，严令不许纳妾。」 这话没明说，可燕文汐心头一动，却从对方话中品出了几分别的意思。 燕二爷想纳妾，老太傅不许，可燕三爷偷偷成亲回家，老太傅却许了。 所以燕二爷觉得不公平？所以才教了燕怀星那些话？ 燕文汐眨了眨眼，听懂了却好似没太懂，垂着眼想着祖母应该能明白怎么回事。 第十七章 回去之后，燕文汐拿着燕怀玉说的话去问了老太太，原以为老太太会如从前一般笑容和蔼地为她解答，没想这回却是黑了脸。 都是小孩子，燕文汐会好奇会从大人那里学话，燕怀星也会。 老太太旁敲侧击套话，从燕文汐那里将燕怀星说过的话都套了出来，加上燕怀玉说的那话，老太太一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但老太太也没有告诉燕文汐怎么回事，只是摸摸孙女的脑袋，叫她回去睡觉。 燕文汐懵懵懂懂地看着老太太明显不好看的神情，懂事地没有留下来。 但她看着老太太脸色不好看，觉得祖母定然是生气了。 虽说只隐约知道可能是因为三哥哥说的话而生气，可她也隐约觉得好像不仅如此。 她从榻上下来，还转过身抓着老太太的手指晃了晃：「祖母别生气啦，三哥哥可能就是有些误会……」 「你三哥哥不过是小错，祖母不会重罚他，你不必担忧。好孩子，你们兄弟姐妹和睦，正巧是祖母希望看到的，你做得很好。」老太太疼爱地看着自家外孙女，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叫她赶紧回去歇着。 燕文汐也没再留，迈着已经不是特别短的小短腿回了自己屋里。 夜里的时候院子里有些吵闹，燕文汐睡得沉都掀开了眼皮子。 只不过这些日子嬷嬷布置下来的课业实在繁重，叫燕文汐累得不行，此时自然也没力气去看外边究竟怎么了。 她掀了掀眼皮子，便又闭上了眼睛。 隔日一大早，便听说二爷被罚的事情，而燕怀星不过是被骂了几句。 晚些时候，听说还惊动了老太傅，又不知揪出什么事来，二奶奶也哭着过来了，直说自己和两个孩子苦命。 二奶奶过来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照得园子里的青石小道黄灿灿的。 燕文汐刚从嬷嬷那里出来，正与燕文玲、燕文惠说笑，勐地见冬菱过来，说是老太太叫她在园子里玩一会再回去。 也是这学规矩一事叫几个姐妹亲近起来，也多了些许相处的时间，几人年纪都不大，更是能玩到一处去。 见老太太要燕文汐先在园子里玩一会再回去，其他二人也没打算回去，只留下来陪陪燕文汐。 燕文汐心里觉得不对，老太太从前都是盼着自己回去，哪有不叫自己回去的道理，便有些心痒痒地想回去。 冬菱一走，燕文汐便悄悄与两位姐姐说了自己心中发觉的不对来。 二人听着也是那么回事，都皱皱眉，想着要不要摸回去看看。 燕文汐也很犹豫，她一向听祖母的话，很少像这样不听话的。 还是燕文玲这个做四姐姐的打头，说害怕是祖母哪里不舒服不肯叫小的知道，摸回去看看，若不是的话也能放心。 燕文汐和燕文惠听了也觉得好像挺有道理的，便跟着燕文玲一起往抱春堂走，路上害怕被同样回去的冬菱瞧见，给引到别处去。 就这样，三人一同回到抱春堂，一过去却奇怪地瞧见那院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往里走也没能瞧见几个丫鬟，瞧着该都被赶走了。 燕文汐和燕文玲、燕文惠二人对视一眼，心头打鼓，想着究竟是什么事，才这样支走丫鬟们。 第29页 她三人心中更是打鼓，小心地摸向正屋，刚想探头瞧瞧，却是听见了二奶奶的哭声。 「母亲可得为儿媳和两个苦命的孩子做主！」 什么苦命的孩儿？ 燕文汐一愣，和燕文玲一同看向燕文惠，见对方也是满脸怔愣，想也是不知怎么回事的。 「好了，也别哭了。不过就是个外室，我们燕家绝不会叫她进门来的。」老太太的声音传来，听着苍老了不少，还带了几分未散的怒意。 也不知是什么事，叫老太太气成这样。 「可她，可她怀了孩子，这叫我如何是好……」二奶奶又哭了起来，咬着牙，说，「若是二爷他定要那外室入门，不如给我一纸休书，我带着两个苦命的孩儿家去便是。」 「这说的什么话，我和你父亲还在，怎么会叫那外室入门。老二不顾家规，想纳歌女为妾，那是万万不能容忍的！」老太太的声音满是怒意，叫了刘妈妈一声，说，「去，去跟老头子说，若是老二一定要那外室入门，那他今日从燕家滚出去！」 「可，可若二爷被赶出去，我便罢了，星儿和惠儿怎么办？」二奶奶的声音满是担忧，听得出来还带着哭腔，但却因着老太太那话二止住了哭声。 燕文汐几人听得入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却见刘妈妈已经到了他们面前，瞧着他们几个躲在这里偷听的模样，脸色一变。 屋内，燕文汐三人低垂着头站在老太太面前，挨个打了几下手板，叫他们长长记性，日后别再做偷听这样的事。 燕文汐三个连连点头，保证以后不敢了。 老太太看着三人，嘆了口气，也没让他们走，只叫他们留下来听。 那边燕文惠还有些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走到二奶奶身边喊了一声「娘」，惹得二奶奶红了眼圈。 燕文汐跟燕文玲坐在另一边，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瞪着眼睛看眼前情景。 「我们燕家，是不许纳妾的。」老太太突然开了口，还说，「嫁出去的姑娘，也是不许姑爷纳妾。你们日后可记着了，若夫家要纳妾，大可硬气一些，若真有个什么，还有燕家替你们撑腰。」 燕文汐三人这回听懂了，连连应下。 提起这话，燕文惠多少有些猜到什么事，怯生生地开口：「娘，是爹爹要欺负你吗？」 「乖孩子。」二奶奶听到这话，眼泪更是止不住，抱着燕文惠，摸着她的脑袋，哽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那边老太太简单将事情说出来，又喊刘妈妈去叫燕怀山几个小的来，将不许纳妾这条家规再重申了一遍。 几个哥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一一应下。 等到老太傅过来，又说了一遍，几人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边有老太傅，老太太也没再领着扮黑脸的角色，只是招唿着大傢伙在抱春堂把晚饭吃了。 ▍作者有话说: 内容提要，太难搞了（躺平） 第十八章 二爷那事，最后是老太太使唤人在燕家收拾出另一处院子，叫二爷自个滚过去。 至于那外室，听说是二爷亲自带着药叫她把孩子落了，好好给了许多银钱叫人走的。 燕文汐还小，不常到外边去，这些也不过是从小丫鬟平日里的聊天里知道，再多的便是她开口问，也没人敢将家里的事告诉他们。 好在二爷这事压得紧，虽说外边有风声，但甚少有人知道。又有傅鸿程这几个上回吃了亏的心里有愧，十分霸道地不许人背后说燕文汐家里的坏话，几个小的出去别家赴宴也从未听过难以入耳的话。 此时燕文汐从前并不知晓，只不过是某次在秦家参加赏荷宴的时候无意听见傅鸿程带着伙伴教训某个碎嘴的。 那时候燕文汐与燕怀玉几个小的坐烦了，那边长辈瞧见了便叫小辈都到园子里玩，而燕文汐不喜欢跟外边这些人玩，便拽着燕怀玉往深处跑，没想却听见了这个。 等傅鸿程几人教训完人，将人放走，燕文汐才跟燕怀玉一同绕出来。 瞧见二人，傅鸿程脸上得意笑容一僵，看着燕文汐和燕怀玉二人干笑两声，问：「燕七姑娘和燕二郎是刚来吗？」 「不，来了有一会。」燕怀玉淡淡应了一声，他并不喜欢傅鸿程与燕文汐走太近，但对方帮他们，倒也叫燕怀玉心中颇为感激。 听到这话，傅鸿程一愣，更是不好意思地别开头去，又是干笑两声：「啊，他就是说我们闲话被听见了。」 「嗯，嗯，汐儿知道不是因为他说我家闲话。」燕文汐十分配合地点点头，但嘴上却还是戳穿了对方。 傅鸿程一下子脸红得不行，要不是顾及面子，都想直接躲到伙伴的身后。 这面前燕文汐戳穿他还不够，他身后的伙伴还压抑着声音在笑，叫傅鸿程脸上更是红得不行。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真的谢谢你，以后有空来我家，我有好多好多糕点！」燕文汐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个大圈，仿佛自己真的有这样多的点心吃。 话音刚落，一旁燕怀玉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胡说，祖母特意收了你的糕点，不叫你多吃。」 原本跟着嬷嬷学规矩，燕文汐是稳重不少了，瞧着也有些世家姑娘的模样。 可这一跟燕怀玉偷熘去别处玩，立刻现了原形，还是那样带着几分小顽皮。 第30页 听二人这样说起话来，傅鸿程有些插不上嘴，瞧着二人这般旁若无人，也没有出声打扰。 不过，因知道了傅鸿程帮忙这事，之后的一小段时间，傅鸿程倒也时常到燕家去。 随后姑苏便有了傅家有意与燕家结亲的传言。 燕怀玉很早便知道了这个传言，知道的时候傅鸿程正与燕怀星说话，时不时朝燕文汐那边看，瞧着倒像是真的有这个意思。 但想要将傅鸿程这个念头按回去的人可不只有燕怀玉。 燕怀星瞧见对方看自家七妹妹，当头就是一下，叉着腰怒视对方：「可不许对我家妹妹生出别的心思，我家不会跟你家结亲的。」 「不，不，怎么敢呢。只不过是瞧着七姑娘娇俏可爱，便多看……」傅鸿程连忙解释，表示自己没有。 可燕怀星又是一下，一副我不听你解释的样子，还是怒视着对方：「还想多看几眼？不许看！」 傅鸿程连忙躲开，也不敢朝燕文汐那边看去，只笑着跟燕怀星解释，又保证自己没有半点想跟燕家定亲的意思。 那边燕文汐几人听见这边动静，还探头探脑地讨论几位哥哥是怎么了。 「许是哥儿几个玩闹吧，该是没什么大事。」燕文玲看了一眼，拉着燕文汐到一旁去，说是要扑蝴蝶。 燕文汐一听，眼睛一亮，欢唿一声便凑过去抱住燕文玲。 但欢唿过后却发觉此举实在有些不像学过规矩的姑娘，连忙轻咳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燕文玲和燕文惠被她逗笑了，也很给面子地什么都没说。 「妹妹们是要去做什么？」燕怀星看了看姑娘们那边，见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嘴里边嘀咕着。 「几位姐儿说去扑蝴蝶，问问哥儿几个去不去。」正好这时候那边丫鬟过来，先屈膝福了福算是见过几位主子，又将方才燕文玲吩咐的话带来。 燕怀玉看了一眼远方，眼睛微眯，也没说话，只抬脚往那边走去。 这燕怀玉都动了，燕怀星和傅鸿程两个也不可能不过去，自然也跟在燕怀玉身后径直过去。 那边燕文汐等人拿了扇子扑蝴蝶，还未走近便能听见姑娘们欢快的笑声。 只是险象迭生，那扑蝴蝶的地方不远便是一处假山，燕文汐一个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勐地朝那假山撞去。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燕文玲连忙要去抓她，却在刚伸出手的时候感觉到眼前一阵风勐地过去。 燕怀玉将人揽在了怀里，自己被燕文汐撞得后背撞上假山，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样？没事吧？」燕文玲回过神，马上跑过去看看燕文汐如何了，又看向燕怀玉，看着对方额角冷汗，猜测这一撞想是不会轻。 燕文汐惊魂未定，可却还是抓着燕怀玉的衣襟，嘴里念叨着：「二哥哥疼不疼？」 「不疼。」燕怀玉刚开口便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痛对燕文汐说。 那边其他几人也过来，丫鬟小厮更是连忙跑上来，急着要送二人回去，又使唤人去请府医过来。 丫鬟是老太太派来跟着几个哥儿姐儿的，瞧见燕怀玉撞假山上，吓得魂都飞了，连忙将几个哥儿姐儿都带回抱春堂，期盼老太太到时候轻些罚自己。 然而，回到抱春堂，却发现另一件事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只使唤府医过来，又叫刘妈妈和二奶奶过来看看。 燕文汐路过的时候往里边看了一眼，正瞧见二爷跪在那，还有个不认识的女人跪在一旁，抱着二爷的手臂哭哭啼啼。 至于二奶奶，从屋里出来便脸色有些不好，眼圈也有些发红。 那不认识的女人，不会就是二爷那外室吧？ 第十九章 燕文汐脑海中浮现猜测，略带惊讶地往里看了一眼，拽了拽燕怀玉的衣袖。 被对方这样一拽，燕怀玉停下脚步朝她看去，正好越过燕文汐瞧见跪在里头的二爷和歌女。 那歌女哭着哭着便朝外看来，正好瞧见燕怀玉往里看，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朝这边扑了过来。 「你就是星儿吧？星儿，我是你小娘，我与二爷是真心相爱的！只是二爷和二奶奶成婚多年，对我二人的真心生了怨怼也是寻常，你帮帮小娘，帮帮小娘劝劝二奶奶，好不好？好不好，星儿？小娘与二爷只不过是情深不能自抑，求求星儿，求求惠儿，求求二奶奶给我一条生路吧！」 那歌女抓着燕怀玉便喊起燕怀星的名字，说到后边还拽着燕文汐喊燕文惠的名字。 后边燕文惠和燕怀星本还有些懵懵，听见她的话后略一琢磨便明白是自家娘亲受欺负了，二人皆是脸色难看得不行。若非燕文玲和燕文惠拦着燕怀星，怕是燕怀星要上去动手。 还未进屋去的二奶奶听着那歌女的话，带着歉意看了燕怀玉一眼，上前去拉开那歌女。 那歌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燕怀玉不放手，还是二奶奶费了好大力气方才将人的手掰开。 她拽着那歌女站起来，还没站稳呢，便被冲过来护着歌女的二爷勐地推开，还扇了一巴掌，整个人摔倒在地。 「娘！」 燕怀星和燕文惠哭喊着连忙跑到二奶奶身边，燕怀星一边抓着二奶奶的衣袖，一边回过头怒视二爷。 「谁许你碰芊芊的！妒妇！」二爷红着眼睛怒视她，搂着那名为芊芊的歌女，将人护在了身后。又瞧见燕怀星怒视着自己，骂了一句：「果然是这妒妇养出来的，竟敢这样瞪你亲爹！若你那未能出世的弟弟还在，定然比你懂事听话！」 第31页 老太太从方才歌女冲出去便站起身，只是老人终究是走路慢，不及二爷腿长脚步快，赶到屋外的时候正好瞧见二爷一巴掌将二奶奶扇倒在地，气得那拐杖咚咚地瞧着地板。 「你，你，你这个逆子！」 老太太颤抖着手指向二爷，满脸都是震惊愤怒，怒骂一声之后却是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了过去。 「祖母！」 「老太太！」 「母亲！」 抱春堂混乱起来，请府医的请府医，将老太太挪回床上的带老太太回去，就连孩子们也赶忙上去帮忙或是担心地守在一旁。 只二爷和那名为芊芊的歌女站在一旁，二爷脸上带着微乎其微的悔意，那歌女脸上却满是震惊恐惧。 「不如，不如就算了吧……想来你我没有缘分，我便回迎春楼去，等一个真正有缘的人。」歌女自然知道燕家在姑苏的地位，若只是逼二奶奶让自己入门，那也不过就是二爷看上个歌女的事，可这老太太都被二爷气晕了，到时候可是不好收场。 歌女就是想找个人家过僕役成群的好日子，方才攀上二爷，哪里能知道这燕家竟是硬骨头，根本啃不下来。 可歌女想着算了，二爷却不想算了。 「不成，我一定将你娶进门！凭什么三弟可以将外室带回家，我却不行！」二爷气得脸上有些发红，一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可这话刚说出口，便突然有人从背后给了二爷一拳。 二爷当即转身一喝，还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偷袭他。 结果转头一看却见自家大哥一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怒视着他，骂了两句便进去了。 大爷身后跟着的是三爷，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再后边来的是燕含凝，穿着一身素衣，一双眼如平时一般带着冷意。路过二爷身边的时候，那股冷意更是仿佛成了实质，只扫过二爷与那歌女，二人一瞬间还当自己被冰刀割了一下，浑身发寒颤慄，甚至忍不住后退两步。 好在府医过来之后说老太太没什么事，就是这次晕倒之后变得不大精神。大爷出了个主意，说是叫孩子们平日里多到抱春堂来热闹热闹，想有这几个小的陪着，老太太精神头也能好上一些。 老太傅本是出门去了，被家中小厮匆匆叫了回来，赶来的时候见二爷和那歌女远中站在没离去，眉头一皱就要拿着拐杖去打他。 还是大爷出来瞧见了赶忙拦住，说：「父亲何必动怒，若要责骂这不争气的二弟，尽管使唤儿子来做就是了。」 「哼！先关起来，等你娘醒了再处置。」老太傅冷哼一声，瞪了二爷一眼，被大爷扶着进了屋。 屋内几个小孩都站在不远处，没敢过去捣乱，但也没有离去。 瞧见家中几个小的都孝顺，老太傅脸上神色缓和不少，露路过二奶奶身边的时候见她脸上好大一个巴掌印，脸色一黑：「老二打的？」 「是，那歌女将玉哥儿认成了星儿，拽着他不放，我上前拉开她，方才惹了二爷不快。」二奶奶提起伤心事，哽咽了一下，看了远处燕怀星和燕文惠一眼，对老太傅说，「若二爷愈发瞧儿媳不顺眼，不如自请下堂。只是这两个苦命的孩子还小，儿媳想带他们回娘家去。」 「说什么话呢，好端端的自请下堂，岂不是平白给那两个不要脸皮的东西腾出好地方。」老太傅负手站在那儿，冷哼一声，对二奶奶说，「别想那么多，我们燕家便是把老二这个不顾祖训的东西赶出去，也没得叫你带着孩子回娘家的。」 燕文汐听见这话，愣了一瞬，小心拽拽燕怀玉的衣袖，小声问了一句：「二哥哥，你说祖父会怎么罚二舅舅呀？」 「嗯？祖父刚刚不是说了吗？逐出家门。」燕怀玉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这话。 燕文汐倒吸一口凉气，看了床上尚未醒来的祖母一眼，抿了抿唇，说：「新奇，没听过，不过二舅舅害得祖母晕倒，这么罚也是该的。」 听见对方那带着稚气的声音，燕怀玉笑了一下，摸摸她的脑袋，示意她安静听听老太傅那边还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不要靠近这种男人，会变得不幸jpg. 第二十章 原本老太傅念着二爷到底是自家孩子，想着劝一劝兴许能有用，还将二爷接出来苦口婆心地轮番劝导。 可二爷根本听不进去，只觉得老太傅偏心小的，一口一个凭什么三弟可以，他就不行。 惹得三爷冷笑连连，说二嫂尚在便在外头与歌女厮混，能同他一样吗？ 二爷见平时不争不抢的三爷说他，脸色一黑，就要扑上去给三爷一些教训，却被在场的小厮和大爷压住了。 老太傅见二爷实在不知悔改，在老太太醒来之后问过她的意见，便做了个决定，将二爷逐出家门。 连家谱都将名字去掉，只留了孩子和二奶奶在里边，也没肯二奶奶回去，只说日后还是一家人。 二爷被赶出去的时候，燕文汐悄悄去看了，二奶奶带着孩子站在燕家大门口看着那名为芊芊的歌女抓着二爷的手臂频频后退，似乎是怕二奶奶对她做什么似的。 二奶奶俯视着他们，没去动那歌女，只是上前甩了二爷一巴掌，带着孩子转身就要走。 可二爷却没叫她走成，他疯了一样扑上去抓住燕怀星的手臂，眼底满是乌青，双眼也布满血丝，嘴唇颤抖，只喊着：「星儿，你救救爹，你帮爹跟你祖父祖母说说好话，叫爹和你小娘回家去。好不好，星儿，爹从前最疼你了，你要孝顺，你不能不管爹！」 第32页 燕怀星有些本有些动摇，可听到说要他去求祖父母让二爷和歌女一起回燕家，他尚带着些许稚气的脸染上怒意，使劲挣脱对方，却因对方力气实在太大而挣脱不开。 见状，二奶奶连忙去拉开二爷，将燕怀星和燕文惠护在身后，怒视着二爷，刚想说什么，却见那歌女扑了上来。 「二奶奶，芊芊与二爷情投意合，实在拆散不得，只求二奶奶给芊芊一条生路，日后芊芊为奴为婢伺候二奶奶以报答今日救命之恩！」那歌女抓着二奶奶的衣摆，抱着她的大腿死也不放。 那边二爷眼珠子一转，就要去抓两个孩子，看得燕文汐心中一紧，连忙使唤嘉庆子去叫人过来。 而她自己则是上前将燕怀星和燕文惠二人都拽过来，怒视着眼前伸出手来抓二人的二爷。 「二舅舅都被逐出燕家了，若真是与这女子情投意合，合该找个地方成亲去，跑到燕家大门前来闹什么？」燕文汐心里想着燕怀玉说过的话，将那话稍微改了改说出来，说得那围观的路人都愣了一下，瞬间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原是那家训便不许家中子弟纳妾的燕家出了个养外室的二爷，被逐出家门了还死皮赖脸拉着妻儿要人把自己和外室弄回去。 这些个路人最爱看世家大族笑话，瞧见燕家出了这事，都议论纷纷，说得二爷都要无地自容。 燕文汐早听说二爷是个极好面子又好争的人，此番被人如此议论，定然是要忍不住逃开的。 那边被嘉庆子喊来的燕怀玉和一众家丁过来，正好瞧见二爷眼含恨意怒视着燕文汐。 燕怀玉眼睛一眯，上前将燕文汐护在身后，使唤手持棍棒的家丁将二爷和那歌女赶出去，又将二奶奶三人请了进来，头也不回地回了后院。 「也是我疏忽了，竟不知他被逐出家门还能如此不要脸皮。」二奶奶有些自责，看着燕文汐的目光带了几分歉意，摸摸她的脑袋，说，「日后常到二房来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惠儿星儿有的，你定然也有一份。」 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首饰银钱不感兴趣，想是比较好吃好玩，此时二奶奶也只是说起这些。但嘴上这么说，心里头还是想着打两套新头面来送给燕文汐。 燕怀玉瞧着燕文汐听见「好吃的」三个字瞬间眼前一亮的模样，嘴角挂上笑来，眼中因二爷生出的戾气倒是消去不少。 回去之后，老太太听说这事，嘆了口气，只说叫家中女眷孩子出门时候小心些，莫要撞上他们了。 燕家只是把二爷逐出家中，但对方究竟出不出城，跑去哪里，这些事情燕家也无心去管。 那日傅鸿程在燕家瞧见了那般景象，回去之后也十分担忧，瞧着燕家将事情处理好了方才央求傅大娘子带他过来。傅大娘子本是打算叫他在家好好温书，可瞧着孩子一门心思往燕家跑，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此时燕文汐正好上完嬷嬷的最后一节课，还小小露了一手叫嬷嬷夸赞不已。 最后一节课，只不过是叫嬷嬷瞧瞧姑娘们学得如何了，倒也没有上课，遂下学下得早些。 燕怀玉早早过来接燕文汐，站在特意给嬷嬷安排教学的院子外，看着燕文汐与一名端庄的中年女子一同走出来。 其他姐妹都跟在后边，脸上也挂着喜气，想是在为日后不必跑来这边学规矩而高兴。 至于燕文汐，脸上满是雀跃，也不知在说什么，说得那嬷嬷脸上都挂上几分笑容。 「呀！二哥哥来接我了！」燕文汐说完话才往外边看去，正好瞧见一身青白道袍的燕怀玉站在院子外，正朝她笑。 嬷嬷抬眼朝燕怀玉看去，瞧见对方那张脸，心头一惊，呢喃了一句：「七姑娘这位二哥哥，倒是与我见过的一位……贵人颇为相似。」 燕文汐眨了眨眼，不知嬷嬷说的贵人是谁，只是笑着说：「也许是有缘分吧，天下那么多人，有人模样相似也是寻常事吧！」 「也是，兴许只是缘分。」嬷嬷深深看了燕怀玉一眼，对燕文汐及后边几位姐儿说，「就此别过，日后若有缘分，自会与三位姐儿相见。」 三人听了严肃起来，行了个礼拜别嬷嬷，目送着对方走出院子，方才陆续出门去。 燕文汐是最晚出去的，她望着嬷嬷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方才回过神来往院子外跑。 她愣神的时候，燕怀玉并没有上前来，只是等着燕文汐过来。 他知道燕文汐会如从前一般小跑着朝他奔来。 如他所料，燕文汐小跑着朝燕怀玉奔来，抓着他的袖子，脸上挂满笑容：「二哥哥，方才嬷嬷说你像她见过的一位贵人耶！」 燕怀玉脸上笑容在听见燕文汐这话的时候忽的一僵。 第二十一章 这日燕怀玉只送燕文汐到抱春堂院门外，便转身离去。 以往燕怀玉都会到抱春堂去为燕文汐讲讲功课，可今日却只叫燕文汐自个先进去，说是有点事儿。 燕文汐觉得奇怪，走两步便回头看看燕怀玉，见对方站在原地没走，眨巴着眼看他。 可燕怀玉却坚定地叫她进去，看着是没想将自己遇上什么事告知燕文汐。 燕文汐撇撇嘴，也没再回头，迈着小短腿进了屋内，一副真的听燕怀玉的话的模样。 可等到燕怀玉走了，她却是偷偷熘出来，跟在了燕怀玉身后，想看看燕怀玉究竟是遇上什么事了。 第33页 燕文汐记得燕怀玉这几日出过一次门，不会是出门后被哪家小孩欺负了吧？ 在燕文汐的印象里，燕怀玉还是当初那个被燕怀星骂外室子，还差点遭到殴打的二哥哥。 她一想到会不会是被谁威胁什么了，心里更是一紧，跟着对方的步伐也更紧了一些，险些被对方发现。 还是燕文汐机灵，临时学了猫叫，方才骗过燕怀玉。 燕家的园子里有些亭子，其中一处较为隐蔽，虽在湖边，但因为偏僻与湖边滑得不行，甚少有人到这边来。 燕怀玉便是径直往这处亭子来的，步子十分快，在某个拐弯转身瞬间还能看见脸上神色并不算好看。 瞧着那黑着的脸，燕文汐更加觉得自家二哥哥是被谁欺负了来这里决斗的。 近些时日常看话本，里边便时常写主人公跟另一个人到某个地方决斗，想燕怀玉也是如此。燕文汐这个念头在心底转了一圈，愈发肯定就是这样，心中也愈发紧张燕怀玉，连忙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可不想被燕怀玉发现，就不能离得太近，也不能跑出声响，可把燕文汐给难倒了。 最后她也只是保持着距离一点点摸过去，猜测对方是去哪里，甚至抄小路往那边走。 只不过她七岁的年纪腿脚本就不快，遇上十一岁的燕怀玉那双长腿，还走得那样快，就算抄小路也快不了多少。 到的时候燕怀玉已经与一名男子说上话，那男子瞧着是燕文汐的父亲辈，背影还有些眼熟。 二人不知在说什么，燕怀玉坐着，那男子站在那儿略弯着腰。 瞧着像是一个主子一个下人的感觉，可那男子的衣袍料子却不差，绝不是一名下人能有的。 燕文汐眨了眨眼，猫着身子凑近一些，躲在旁边的石头边听着他们说话。 虽听不大清说了什么，但能听出那男子的声音十分耳熟。 燕文汐眯起眼，模仿着那戏文里精明的主人公，猜测那男子究竟是谁。 「若您实在不放心，除去那人便是。只是那位终究心存善念，若知晓此事，也不知作何感想。」 这声音，好生耳熟…… 燕文汐揉着裙子上的布料，眉头紧锁，绞尽脑汁想着这人究竟是谁。 想到最后，她突然想起当初来燕家的头一天在前厅见到的三爷。 这人是燕怀玉的父亲，燕家三爷！ 可三爷为什么要这么对燕怀玉说话，他们不是父子吗？ 燕文汐觉得好生奇怪，心中好奇得紧，却又不敢冒头。 「你回去吧。我这还有些事。」 燕怀玉的声音从亭子里传来，却没继续往下说，只是让三爷先回去。 随后一阵脚步声传来，燕文汐被逮住了。 其实听见对方出声便已知道自己暴露，可燕文汐若想离开，必然是要撞上三爷的，到时候岂不是更加尴尬。 还不如赌一赌燕怀玉没找到她。 可惜燕怀玉聪明绝顶，一下便找到了她，甚至是径直朝她这里走来。 「你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回去吗？」燕怀玉俯身将人从石头后边抱出来，稳稳地放在青石路上，左看看右看看，瞧瞧她是否有哪里被刮着蹭着。 燕文汐被看得不自在，又被这样一问，眼珠子一转便要找理由搪塞。 却被燕怀玉看了一眼，提醒一句：「瞧你这模样，又找到什么新由头来搪塞二哥哥？」 被燕怀玉这么一说，燕文汐也只能低垂着头实话实说。 没想对方是担心自己又被人欺负方才跑来，燕怀玉忍不住笑了一声，摸摸燕文汐的脑袋，声音还带着几分笑意：「别担心，二哥哥不会被人欺负的。」 「可我头一回在见二哥哥，就是二哥哥被人欺负呀。」燕文汐眨了眨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说不会。 「胡说，你头一回见二哥哥，是在燕家的前厅。我一回头，只一眼便瞧见咱门燕家最惹人疼爱的小姑娘。」燕怀玉颳了一下燕文汐的鼻子，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又旁敲侧击问问燕文汐听到了什么，见没听到什么重要的话，便也没再揪着此事不放。 不过，便是燕文汐真的听见什么，燕怀玉也有办法先煳弄过去。 现在还不是让燕文汐知道这些的时候。 燕怀玉眯了眯眼，转头看向燕文汐的时候却是摆出平时那张笑脸，仿佛方才眼中阴鸷从未存在过一般。 回去之后，燕怀玉也没留下来，只说三奶奶那边吩咐回去吃饭，下回再到抱春堂来给燕文汐讲今日功课。 燕文汐也没强留对方，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燕怀玉离开。 这日之后，燕怀玉还是照常到抱春堂来见燕文汐，她仿佛忘了那日听到的怪话，只将日子就这样过下去。 渐渐入秋，大奶奶精神了许多，也时常出来走动，在将要立秋的时候到抱春堂来说想请姑娘们到山上去。 老太太想着姑娘们连日落雨，姑娘们也有些日子没出门去了，又念着大奶奶改过自新又精神不少，更是没有拒绝此事。 这次出行只说带姑娘们，也没说把几个哥儿带上。若是平时，老太太定然是不许的，说什么也不能端不平水，可念着几个哥儿大了，该是要温书准备科举入仕，便也没将几个哥儿没能上山去的事情放在心上。 燕怀玉知道这事实在有些晚，三房小的就他一个，大的诸如三奶奶是从不爱管外边事，至于三爷那是很少与二人有什么交流，更是没人将此事告知燕怀玉。 第34页 等到燕文汐跑来问他有没有什么愿望，到时候去了寺里帮他也求一求，燕怀玉才知道燕文汐要到那山上去。 「明日就要走？」燕怀玉将燕文汐因小跑着过来而掉到鬓边的头髮塞入耳后，皱着眉问。 见燕怀玉脸色不好，燕文汐有些不解，拉着对方的袖子问：「二哥哥也想去吗？若是二哥哥想去，汐儿去跟大舅母说。」 「你大舅母对你颇有成见，你去了岂不是要遭人数落。」燕怀玉拦住说着话便要往长房跑的燕文汐，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想去，是你也不能去。」 「为什么呀？」燕文汐瞪大双眼，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到山上去，明明旁的人都可以去。 「那里很危险，汐儿晚些时候再去。」燕怀玉不知想起什么，脸色更是难看了一瞬，但蹲下身牵起燕文汐的手时，却又挂上笑容来。 燕文汐被燕怀玉牵着手走不开，只能站在原地与燕怀玉对视着。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燕文汐败下阵来，也没指望燕怀玉能回心转意。 她撇撇嘴，说：「可我好久没出门了，听祖母说有机会到山上去，还能求佛祖保佑二哥哥、娘亲、祖母、汐儿和家里的长辈与兄弟姐妹们，可是高兴了好几日呢。」 瞧着燕文汐难过的样子，燕怀玉心里一紧，连忙放轻了声音安慰她。 可安慰归安慰，燕怀玉还是不打算松口。 「若汐儿一定要去，二哥哥待如何？」燕文汐见燕怀玉说不出原因来，胆子也大了不少，只孩子气地哼了一声，问了燕怀玉这问题。 燕怀玉没想到燕文汐会问这问题，但他也不是全无准备。 他依旧牵着燕文汐的手，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但更多的是无奈。 「若汐儿一定要去，那二哥哥只能跟汐儿一块去了。」燕怀玉与燕文汐对视着，见对方似乎又一次觉得败下阵来，心底瞬间松了口气。 「近日多雨，山里头很危险，别到山里去。」燕怀玉还是将这个理由说了出来，可他明白燕文汐如今才七岁，想并不是很能理解为何下雨入山不安全。 对方说出了缘由，燕文汐略想了想也没太懂，最后将信将疑按着对方说的话喊着头疼不舒服没出门。 因着连下了几日雨，且这刚入秋还带着几分余热，小孩儿贪凉着凉也是寻常事，老太太那边倒也没放在心上。 而燕文汐留在抱春堂没出门去，心却跟着飘到了山上去，只想着燕怀玉是不是骗她。 是不是自己去不成，所以骗她留下来陪他一起温书。 对外说病了，还得抱着书温习功课的燕文汐扁着嘴不高兴。 可这边不高兴着，晚些时候却听人说大奶奶带着燕文玲和燕文惠先回来了，根本没敢往山上跑。 燕文汐觉得奇怪，心中隐隐猜测燕怀玉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她匆匆跑出去，便瞧见老太太身边的冬菱进门来，见她出来还惊唿一声，连忙要先将她带回去。 「冬菱姐姐，大舅母他们为什么先回来了呀？」燕文汐抓着冬菱的手，很是好奇地问。 「许是今日不宜出门，这还没接近便听说山上滚石，慌忙跑了回来。也是菩萨保佑，若早一些上去，怕是要遇上滚石呢。」 听着冬菱的嘆气声，燕文汐想起昨日燕怀玉无论如何都不肯叫自己跟到山上去，她似有所感，提起裙子便往外跑。 「诶，七姑娘！」 冬菱的唿唤声被燕文汐甩在身后，她没去管，她现在只想见见燕怀玉。 第二十二章 从抱春堂到三房这段路不短，燕文汐小跑着往那边去，跑了一半便觉得有些气喘，扶着路上的假山按着胸口喘气。 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却不是朝她这里来的，想该是去长房二房看看大奶奶三人的。 燕文汐没去管这些匆匆跑过的人，她只想验证一件事，再去看看大舅母和二位姐姐。 歇了一会，她又朝三房的方向走去，只是这回放缓了脚步叫自己不再在半路停歇。 等到了三房院门外，燕文汐还没进门，便见燕怀玉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瞧见她过来，燕怀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隐隐猜到什么，但很快镇定下来。 燕文汐没注意到燕怀玉神情的变化，她只是小跑着上前抓住燕怀玉的袖子，深吸一口气，问：「二哥哥，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被对方抓住袖子，燕怀玉只是伸出另一边的手轻轻将她的手扯下来，又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屋内没什么人，也不知三奶奶和丫鬟们都到哪里去了。 不过燕文汐也没心思去注意这些，她只是跟在燕怀玉身边往屋里走，走到榻上坐下，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燕怀玉没有直接回答，这让燕文汐心底更是多了不少猜测。 其中最荒谬的猜测自然是燕怀玉能控制那些滚石，是故意这么做的。 不过燕文汐知道世上无鬼神，也知道燕怀玉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这个猜测从冒出来的一开始便被燕文汐狠狠按了回去。 「不过是看着连日落雨，怕是上山危险，便没肯叫你去。」燕怀玉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十分真诚，倒不像是作假。 燕文汐歪过头想了一会，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最后还是决定暂且相信燕怀玉。 第35页 加上之后的日子，燕怀玉再没有说什么地方有危险不许她去，她也只当真是巧合。 渐近秋闱，因着燕怀山要参加乡试，燕家这些孩子们待在学堂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就连姑娘们都像是要补上先前学规矩拉下的功课，叫他们也得到学堂来听。 外边都说姑娘家学那么多书做什么，不如多学学管家算帐。只是老太傅和老太太不这么觉得，他们觉得姑娘家还是该多读书明理的好，总不能男子需要明理，女子便不需要明理了。 燕家可不兴那套女孩子只管学会相夫教子那一套日后嫁人的老说法，老太太最恨这套说法，谁要在她面前提起来，她是要骂人的。 至于老太傅，他是站在老太太那一边的。 因着这个，燕文汐几个也跟着在学堂待到了秋闱前。 到了秋闱前一小段时间，先生终于不拘着他们读书，还笑呵呵地说不如到园子里走走散散心。 知道先生是怕燕怀山心中紧张，到时候答不出题，便要他放松放松。 这燕怀山却是为了秋闱紧张得瘦了一圈，刚想拒绝，却被弟弟妹妹们拽出去玩。 尤其是好些日子被拘着没肯叫他出门的燕怀珠，更是跑在最前边。 瞧见燕怀珠跑在最前边，燕文玲心中有些后怕，连忙跟上去牵住燕怀珠的手，说是姐姐带他去玩，莫要乱跑。 燕怀珠已经八岁，当初的事情自是记得清楚，明白燕文玲是害怕自己又一次出什么事，便也没敢贪玩，只笑着点点头跟到燕文玲身边去。 其他人同样想起从前那事，也是跟了上去，没敢离得太远，想着离得近一些，若真的又摔一次还能拉一把。 先生就跟在几人后边，与身边的书童感嘆这一家子兄弟姐妹感情深厚，很是惹人羡慕。 燕文汐就跟在燕怀玉身边，并没有到前边去。 「二哥哥为什么不去参加科举呀？明明以二哥哥的学问，科举想不是什么大问题。」燕文汐其实并不懂什么学问好不好，在她心底，自家二哥哥就是最厉害的。 「科举之路何其艰辛，许多人终其一生只是个秀才，小村子里出个举人举村庆贺，足以见其珍贵。既然科举能中者少之又少，又为何要去挤这个独木桥。」燕怀玉脸上挂着笑，对听得懵懵的燕文汐说。 燕文汐多少明白对方的意思，但又不是很明白。 一些人靠不中是他们学问不行，可她家二哥哥学问很好的呀。 为什么不去呢？ 燕文汐将心中疑问说出口，眨巴着眼看燕怀玉，心中忐忑地想着这样问会不会叫二哥哥不高兴。 后边跟着的先生自然也是听见了燕文汐的问题，同样好奇地看向燕怀玉，想听听这个孩子是如何回答的。 燕怀玉没去看身后的先生，只是摸了摸燕文汐的脑袋，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并不是每个人都非科举不可的。」 「原来如此……」燕文汐点点头，突然开窍一般，说，「就像姑娘家不是非嫁人不可，对不对？」 后边的先生沉浮世间多年，某种想法早已根深蒂固，听见这小姑娘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震惊得与身边书童对视一眼，有些说不出话来。 童言无忌，想这旁边大一些的少年会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先生这样想着，却听见燕怀玉笑了一声，点头说：「对。」 实在是童言无忌，先生抖了抖袖子，轻咳一声，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发现先生听见了自己方才的话，燕文汐回头看了先生一眼，笑嘻嘻地拉着燕怀玉跑远了。 果然还是小孩子…… 先生嘆了口气，并没有将燕文汐这话放在心上。 而这样的散心持续了几日，每日都是讲一会课，叫孩子们说说自己有何处不懂，再叫大傢伙出去散散步。 很快，便到了秋闱那日，大奶奶将装好的东西都检查一遍，叫人先帮燕怀山提着，又检查了一遍燕怀山身上衣物是否暖和。 「听说那贡院湿冷，若再分到哪间差一些的号房……」大奶奶拉着燕怀山左看看右看看，话没说完便被大爷打断。 「好了没有，快一些，可别赶不上时辰。」大爷进来瞧见大奶奶恨不得把家搬进贡院，上前细细查看燕怀山带的东西，把一些没用的都拿出来，又催促二人赶紧走。 燕怀山参加秋闱，燕文汐也跟着去了，正好与燕文玲坐一辆马车，也不必叫燕文玲在马车上被心急如焚的大奶奶打骂。 至于燕怀玉，则是叫燕文汐小心些，却没有跟来，倒是有些反常。 只不过燕文汐年纪小，许多事情并没有那么敏锐，只觉得奇怪，也没去多想。 等到了贡院外，她跟着下了马车，又凑到燕怀山面前说了几句吉利话，笑着送人进了贡院。 大奶奶在一旁望眼欲穿，恨不得跟到里边去，临走的时候还在回头。 燕文汐在一旁看着，又想起先前大奶奶对待燕文玲，不禁有些唏嘘。 只有对待燕怀山和燕怀珠的时候，大奶奶才更像一个母亲。 燕文汐垂眸想着，却没对燕文玲说出自己想法，怕燕文玲听了难过。可转念一想，燕文玲也是聪明的，方才那情景岂会不多想，自然也是想到自己母亲对待自己与哥哥弟弟全然不同。 第36页 想是伤心的，燕文汐想到这点，连忙找了些趣事说给燕文玲听，连平日里看的话本都拿出来说了，生怕燕文玲想着方才的事伤心。 燕文玲一下看透自家妹妹的意思，红了红眼圈，又怕燕文汐担心，连忙压抑住心中酸楚，只跟着燕文汐夸张讲述趣事的动作笑起来。 回去之后，燕文汐还有些不放心燕文玲，但大奶奶要带燕文玲回去，她也不可能去拦，只说祖母也十分想念四姐姐，叫四姐姐常到抱春堂来。 话毕不等其他人有反应，匆匆与大傢伙说了一声便小跑着回抱春堂。 大奶奶望着燕文汐的背影，瞥了燕文玲一眼，轻嗤一声：「也不知规矩学到哪里去了。你也是命好，摊上一个被老太太捧成掌上明珠的妹妹，人家还与你要好。」 「家中姐妹，本就该和睦相处，便是七妹妹不被祖母疼爱，也该是如此。」燕文玲也不知是否被今日景象刺激到了，说话也大胆了一些。 可刚说完，她便被大奶奶扇了一巴掌，脸都被打偏了过去，巴掌印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燕文汐并不知道这些，她小跑着回去将燕怀山顺利进贡院这事告知老太太，便转身往三房跑去。 「这皮猴，竟是一会儿都坐不住。」老太太脸上含笑，对身旁刘妈妈说着。 「再皮不也是老太太疼出来的，且这七姑娘方才七岁，皮一些也没什么。」刘妈妈脸上也是挂着笑。 这边燕文汐跑出抱春堂便放慢了脚步，逛着园子一般朝三房走去。 路上还遇见了二奶奶带着燕文惠像是要回二房，瞧见她过来，还招唿她到二房去玩。 燕文汐想着到三房去，便婉拒了二奶奶，只说改日一定到二房去玩。 二奶奶也没强求，只目送着燕文汐离开，辨认出她去的方向正是三房。 平日里燕怀玉很少出门，除去到学堂和抱春堂去，其余时间多是待在三房不出去。 可这一回，燕文汐到三房去却是扑了个空。 第二十三章 「你说二哥哥到哪里去了呀？」 二房燕文惠房内，燕文汐脱了鞋袜与她一同趴在床上晃着小腿，嘟着嘴呢喃这话，瞧着十分苦恼。 「别担心啦，二哥哥那么大个人，也不会丢掉的。想是去了哪里不在三房而已吧，你看燕怀星不也成天四处乱跑。」燕文惠扒拉自己攒的头面首饰给燕文汐看，翻找出其中一只玉镯，放在手中宝贝似的摸了好几下。 燕文汐不知对方是做什么，只当是给她看自己心爱的首饰，便夸了几句那玉镯。 没想燕文惠趁着她夸玉镯好，直接将玉镯戴在她的手上，说：「上次，上次谢谢你帮我们。这是外祖母给我的玉镯，说是有灵气能保平安。」 「这么珍贵的玉镯，我怎么能收呢！」燕文汐听了，连忙就要将玉镯褪下来。 可还没褪下来便被燕文惠按住手，只听得她哼了一声，说：「不收我就你跟你做朋友了！我，我就是想谢谢你，想你也平平安安。」 「那六姐姐把镯子给了我，自己怎么办呀？」燕文汐眨了眨眼，没有再想褪下玉镯，但还是有些担忧地问。 燕文惠又是一哼，说：「我八字好，不用灵气保平安也能平平安安的！」 八字什么的，燕文汐不懂，听着也懵懵的。但她瞧着燕文惠十分有把握的样子，便也选择相信自家六姐姐。 因着老太太说好了等她回来一块儿用午饭，燕文汐也没再二房待太久，只与燕文惠说了会话便回了抱春堂。 原以为到抱春堂来便能用饭，没想一进去却是瞧见大爷正与老太太说着什么，瞧着神情严肃，想该是正事。 这般便不能太早用饭，甚至还得等他们说完了方才能吃上饭。 燕文汐一大早便跑出门去，如今是饿得肚子咕噜响，站在外边抓着刘妈妈的衣袖，嘟囔了一句：「刘妈妈，汐儿饿了。」 听了这话，刘妈妈瞧了瞧里边动静，想是没那么快结束，便想着叫人给燕文汐弄点点心吃。 冬菱胆子大，瞧着燕文汐饿得难受，对刘妈妈说：「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前吃点心怕是待会用不下饭，不吃又饿肚子，不如我进去与老太太说一声，叫大爷也跟大傢伙一块吃算了。」 「怕是大爷在官场上的事，这才将大傢伙都赶出来。官场的事便是大事，想不会那么快说完，还是我进去说说吧。」冬菱见刘妈妈不说话，只当对方担忧老太太生气，继续开口劝道。 刘妈妈看了燕文汐一眼，又看了里头的老太太一眼，嘆了口气：「我去吧。」 说完，便见刘妈妈进了屋对老太太说七姑娘回来了，问祖母肚子饿不饿，想不想用午饭。 老太太骤然被打断，本有些不悦，可听见刘妈妈如此说，脸上绽出笑容：「这小皮猴，分明是自己肚子饿了，骗来问我饿不饿。」 「汐姐儿天真可爱，有她陪伴在母亲身边，儿子也是放心不少。」大爷瞧着老太太脸上笑容，高兴得搓了搓手，感嘆了一声。 「既是汐儿饿着肚子，你也留下来一起用午饭吧，用完我们母子二人再细说。」老太太伸出手，刘妈妈便上前来扶住她，二人先一步朝外走去。 燕文汐瞧见二人出来，上前甜甜地向二人问安，毕了跑上前扶着老太太的手，作出乖巧状。 第37页 「你这小皮猴，这种时候就知道装乖了？」老太太笑呵呵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牵着人到了饭桌边坐下。 大爷也跟在旁边小心着，生怕老太太一个走不稳摔倒了。 要说老人最怕的就是摔，万一这么一摔伤了骨头，可是去了半条命。 大爷在一旁跟着，见二人坐下，自己方才坐了下来。 冬菱添了一副碗筷给大爷，又在一旁候着等主子是留她布菜还是不必伺候。 大爷平日里甚少叫人伺候，倒也没有叫丫鬟布菜的习惯，老太太倒是有，但为她布菜的人向来是刘妈妈。 燕文汐喜欢自己夹，这冬菱倒也没有留下来的意义。 「冬菱就……」老太太刚要说话，却见燕文汐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 「那个，那个鱼，我夹不到！」燕文汐朝最远处的鱼伸出筷子，却因人小手脚不长，伸长了手也碰不着那鱼。 见状，老太太便也没让冬菱下去，只看了冬菱一眼，冬菱立刻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拿起筷子便帮燕文汐夹了一块鱼肉。 吃到喜欢的鱼肉，燕文汐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得脸上生了两个酒窝，惹得在场的人脸上笑意更浓。 冬菱也感激地看着燕文汐，虽说燕文汐可能真的只是夹不到鱼肉，但留她来为主子布菜，也算是有个由头留下来。 如此想着，冬菱悄悄看了大爷一眼，正好撞上大爷的目光。 大爷瞧见冬菱的眼神一皱眉，心里暗自记下，只想着与老太太知会一声，莫要叫小姑娘真心错付。 用完饭后，燕文汐拽着院里的丫鬟打听今日有没有人看见燕怀玉了。 抱春堂与三房离得远，多数人都说没见着。 只有一名刚到府外採买过的丫鬟对燕文汐说，今晨瞧见燕怀玉出门去了。 燕文汐撇撇嘴，心说燕怀玉出门玩竟是不打一声招唿，可又想起自己起先是有些排斥燕怀玉时时跟着的，如今不跟着竟是有些不习惯了。 燕文汐觉得奇怪，眨了眨眼半天没想明白，便也没有再想。 左右她上午到三房去的时候跟那边的丫鬟说等燕怀玉回来将自己来过的事告诉他，想回来之后燕怀玉就会遣人知会她一声。 如此想着，燕文汐散完步消过食，便回了房内午睡。 一觉醒来燕怀玉总该回来了吧。 燕文汐这么想着，陷入了梦乡。 可这一睡便睡了一下午，醒来之后问过嘉庆子，也没听说三房的人来过。 燕文汐皱皱眉，收拾收拾跑了一趟三房，临走的时候还让冬菱去跟老太太说她兴许留在三房用晚饭了。 那边冬菱应了一声，听着是去三房，倒也没多叮嘱什么，只是转身进了屋向老太太禀报。 老太太听完冬菱说的话，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可说完之后也没叫冬菱下去，只是坐在那儿许久不语。 冬菱心头一跳，有些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绞尽脑汁想着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做错了。 「冬菱，你跟在我这老婆子身边，也有十三年了。记得你刚到我身边来的时候，与刚到燕家的汐姐儿差不多大，小小一个，却瞧着十分机灵，我便将你留在了身边，直到今日。如今你也十九岁了，陪伴老婆子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给你找个好归宿。」老太太半眯着眼拨弄手中佛珠，声音仍旧如平常般和蔼，说出的话却叫冬菱脸色白了白。 冬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颤抖着双手去抓老太太的衣袍下摆，颤着声喊道：「老太太，老祖宗，您行行好，别赶冬菱走！」 「不过是替你寻个好归宿，怎么能是赶你走呢。」老太太慈祥地笑着，伸手将人扶起来，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只是不想叫你走错了路，我们燕家是绝不容许丫鬟越界的。冬菱，你是个机灵的姑娘，你定然明白我的意思。」 「老太太……」冬菱有些哽咽，她是个有野心的丫鬟，她很小便到了老太太身边，一路成了老太太身边最得脸的大丫鬟。这般顺风顺水，她便多了几分傲气，更多了几分野心，想着如若老太太点头，家规破一破也没什么大事。 那日见着二爷与找了个外室，老太太对自己亲儿子都是那般，冬菱本是打消了念头。可大爷一表人才，生得也是俊，还是最有希望被调到京城去的人。 老太太便是给她找门亲事也不过是寻常人家的正头娘子，可她若是攀上大爷，日后便是高官老爷房中的人。 便是做小，那也是比寻常人家那正头娘子好上许多。 冬菱有野心，心底本就有了主意，今日瞧见大爷更是叫心中野心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可就是野心如此疯狂生长，才叫老太太发现了端倪。 「若非老大及时发现，你便要错了念头。外头的正头娘子如何不好，若赶上那人争气，兴许你日后也过着我这样的日子。」老太太拍了拍冬菱的手背，苦口婆心地劝着，又说了几个自己看中的人家，都是颇有前途的清白人家，并非家中奴僕。 「这两个是秀才，我瞧着都是颇有才华的孩子。虽家境贫寒，但此番若是中了举人，便是不中进士，也能有个一官半职，不必担忧往后的日子。」老太太拿着记了选中几人家中情况的册子，给冬菱指着上边两人，对她说着此后打算。 冬菱看了一眼，本有些心动，可听见家境贫寒四字，却又犹豫几分。 第38页 「你是丫鬟，能嫁得这样的人家已是不错。到时候我多多给你些嫁妆，他们看在我们燕家的面子，也不敢如何怠慢你。」老太太看着她，说话语气严肃起来，仿佛今日只是叫冬菱选中意的人家，并没有给她别的选择。 冬菱咬了咬牙，在听见老太太这话的时候多了几分不甘心。 「冬菱受老太□□惠，自是听从老太太吩咐。只是日后嫁了人，还请老太太莫要赶冬菱走，叫冬菱还留在您身边伺候。」 第二十四章 后来，燕文汐只知道冬菱出门了，穿着自己绣的嫁衣被送出了门。 老太太给的嫁妆不少，嫁的那位秀才也是大爷都说有前途的男子。 因是燕家老太太身边出来的人，虽是丫鬟，但那边也给足了面子，叫这婚事办得十分体面。 可燕文汐瞧着冬菱似乎并不高兴，不是那种拜别老太太时捨不得的不高兴，而是眉眼间含着浓浓不快。 燕文汐没看明白，她只是将此事记在心里，跑去三房与燕怀玉说起此事。 「二哥哥，你说冬菱姐姐是不是不想嫁人？」燕文汐撇撇嘴，拿起桌上的枣泥麻饼，小小咬了一口。 燕怀玉翻看着燕文汐近日写的字，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说：「生了别的心思，自然是不想嫁人的。」 「什么生了别的心思？冬菱姐姐除了伺候老太太和给我拿糕点吃，还有别的心思吗？」燕文汐眨了眨眼，直觉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突然觉得手里头的枣泥麻饼没有那么香了。 燕文汐看看手里的枣泥麻饼，又看看燕怀玉，凑近一些做出说悄悄话的模样，问：「二哥哥快说说，是什么事我不知道的？」 见燕文汐凑过来，燕怀玉抬手抹去她嘴角粘上的芝麻，笑着说：「小孩子，听这个干什么。」 燕怀玉明显不打算告诉她，燕文汐嘟起嘴来，先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方才叉着腰说：「那二哥哥也是小孩子，二哥哥都能知道，凭什么汐儿不能知道？」 「汐儿七岁，二哥哥十一岁，能一样吗？」燕怀玉一时失笑，伸手将人抱着坐到一旁，不叫人与自己窝在一起。 燕文汐突然被挪了个位置，看着自己眼前的桌子，心头一阵紧张，想着不会吧。 二哥哥如此狠心，才吃了一块枣泥麻饼就要她练字！ 「这几个字再重新练，写得不好。」燕怀玉拿着燕文汐带来的纸，指了指上边的几个字，又找来笔墨纸砚，亲自给她示范了一遍。 「看懂了吗？」燕怀玉站在那儿看着燕文汐，问出这话。 燕文汐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自信满满拿起笔，写出来却还是不行。 这典型的看会了却写不好，燕怀玉自然也不能不管。 他犹豫着伸出手握住燕文汐的手，手把手教她，又练了几次，刚想问燕文汐看会了吗，却见燕文汐可怜巴巴转过头来。 「二哥哥，再教几遍好不好？」燕文汐眨巴着那双最是灵动的眼睛看着燕怀玉，任谁看了她这双水灵灵大眼睛都得心软。 但就是这样的神情叫燕怀玉发现不对，他看了一眼纸上的字，笑了一声：「平日里我都让你每个字都抄三页纸，你想着叫我多写几次，自己能少写一些，对吗？」 突然被对方戳穿，燕文汐一时有些无措，摸了摸鼻子低下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会被二哥哥骂吧…… 燕文汐垂着眼，想到可能会挨骂，更是不敢说话，连脑袋都更低了些，恨不得直接钻地上去。 「好了，下回不许再这样偷懒了。」燕怀玉也没骂她，更没给她加量，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便坐到一旁去看书。 燕文汐留在这里练字，余光偶尔瞥见燕怀玉在那看书，觉得有些好奇，问：「二哥哥，你喜欢读书，却不想科考，这是为什么呀？」 「只是单纯不喜欢罢了。汐妹妹还是专心练字为好，不然写出来的字可不好看了。」燕怀玉没看燕文汐，只是翻过一页，继续往后边看着。 燕文汐没再说话，只在三房这儿练完了几页字。 回到抱春堂的时候，正好瞧见刘妈妈带着冬菱回来，瞧见燕文汐都有些高兴，笑呵呵地问哪里回来的。 「方才在二哥哥那练字。我进步可大了，什么时候也写两个字给刘妈妈和冬菱姐姐看！」燕文汐一直是这般活泼，二人也习惯了。 只是刘妈妈瞧着燕文汐要进屋去见老太太，却是伸手拦住她：「汐姐儿不如先回自个屋里去，方才大厨房做了玉带糕送来，说是特意给汐姐儿做的呢。」 燕文汐一听，眼睛一亮，问过玉带糕放在何处了，便小跑了回了自己房内。 「汐姐儿还是这样活泼。」冬菱深深看了燕文汐的背影一眼，咀嚼着对方方才提到的二哥哥三字，不知想到了什么。 刘妈妈没接话，只是吩咐冬菱待会见到老太太切莫胡言乱语，她是好不容易替她求情才得以回来伺候的。 「你说你是何苦。这都出门成了秀才娘子，还回来伺候老太太做这些丫鬟的活儿做什么！」刘妈妈领她进去的时候连连嘆气，只当冬菱是真的想留下来伺候老太太。 冬菱眼圈红红，哽咽两声，连说自己从小受老太□□惠，是要一辈子伺候老太太的。 刘妈妈听了感动，连说这般忠心想着主子，老太太定然不会亏待她。 第39页 里头的老太太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瞧见刘妈妈领着冬菱进来，放下手中茶盏，找了个由头叫刘妈妈先出去。 「既是嫁了人，可千万不能再动什么歪心思。」老太太凝视着她，看着眼圈发红的冬菱跪下来再说了一遍方才与刘妈妈说过的话。 刘妈妈人好心善，加上这冬菱也算是她瞧着长大的，自然更是心软一些。 可老太太出身的盛家那是个个有着水晶玲珑心，她什么人没见过，自是不会被冬菱迷惑去相信她的说辞。 只不过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到底还是心软了，只想着有自己看着，该是不会有什么事。 「冬菱晓得，日后定当好好伺候老太太，决计不敢再打大爷的主意。」冬菱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起来瞬间瞥见老太太脸上神色，只当老太太还不算相信她。 冬菱眼珠子一转，当即举起手要发毒誓。 她红着眼圈，声音透着几分悽厉，仿佛在为老太太的不信任感到难过。 她说：「若冬菱日后还敢打大爷的主意，定叫冬菱烂了这张脸，厄运连连，叫雷噼死，永世不得超生！」 老太太听着这些话，她是不信毒誓的，但左右冬菱有这份心，她也不好继续咄咄逼人。 只是，这个时候，却听见屏风后吧嗒一声掉了什么东西。 老太太眉头一皱，拄着拐杖站起身，绕过屏风想瞧瞧是哪个丫鬟这么大胆敢进来偷听。 没想一瞧却是燕文汐站在那儿，地上还打翻了玉带糕，明显是拿了糕点想进来给她这老婆子的。 此时燕文汐看着眼前的祖母，看着绕过屏风过来的冬菱，依旧沉浸在熟悉的冬菱姐姐从前竟然还想给自家大舅舅做妾。 这就是二哥哥说的冬菱姐姐生了别的心思吗？ 第二十五章 燕文汐惊魂未定地看看眼前的老太太，又看看冬菱，脑海里反覆循环着方才二人的话。 「汐儿？汐儿？」 老太太瞧着燕文汐明显被吓到的模样，有些担忧地唤了两声。 嘴里边唤着燕文汐，老太太心里边却是后悔方才与冬菱说这些，甚至有些后悔点头叫冬菱回来。 这样的事情，叫小孩子听到可是不好。 燕文汐听见老太太唤她，也算是回过神来，略带慌乱地点了点头，对老太太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解释道：「汐儿是得了玉带糕，想带来与祖母一块吃，不是故意偷听的……」 「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定然不会做偷听这样的事。只是，方才那些话万万不可叫你大舅母知道，以免伤了他们夫妻和气，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你四姐姐，你可明白？」老太太牵起燕文汐的手，低下头看她，仔细嘱咐了这些话。 燕文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懵懵懂懂地被老太太叫回了房内休息。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自己房内，不待她仔细回想方才老太太与冬菱二人说的话，便见嘉庆子端着一盘新的玉带糕进来。 「嘉庆子，你方才就是去取玉带糕的吗？难怪我一个回头你就不见了。」燕文汐瞧见玉带糕有些提不起精神来，若是从前她定然是眼睛一亮便扑上去先吃一块再说，如今瞧见那玉带糕便想起方才不小心听到的话，自然是没办法提起精神。 嘉庆子瞧着燕文汐打不起精神，将玉带糕放到桌上去，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府中趣事来逗逗燕文汐，可燕文汐还是那样的萎靡。 看起来像霜打茄子，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 嘉庆子眼珠子一转，找了个空隙便熘到三房去找燕怀玉，打算将燕文汐的情况告诉他。 嘉庆子也只有八岁，倒也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瞧着自家姑娘心情不好，而二哥儿又与自家姑娘很是要好，没办法方才想到请燕怀玉来哄哄燕文汐。 知道这事的燕怀玉眉头一皱，瞧着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有拒绝嘉庆子，只是跟嘉庆子一同去了抱春堂。 到抱春堂的时候正好迎面撞见冬菱，瞧着春风满面，也不知究竟成亲让她如此高兴还是能留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让她如此高兴。 燕文汐此时尚不知燕怀玉来了，想着出去走走的时候正好撞见燕怀玉被冬菱叫住，心中警惕起来，就要跑上前去。 可还没上前，她便听见冬菱问：「不知近来三爷三奶奶可好？」 「都好，不劳冬菱姑娘挂念。」燕怀玉脸上神色淡淡，全然没有面对燕文汐的那种温柔耐心。 冬菱脸上笑容一僵，干笑两声又说：「儿时便见过出门闯荡前的三爷，十分仰慕，日后有时间定然到三房去拜访三爷三奶奶。」 「父亲不常在家，母亲喜静，冬菱姑娘若是想见，不如等父亲母亲到抱春堂请安的时候瞧上一眼。」燕怀玉挂上笑容，眼底却是没什么笑意。 看得出来，燕怀玉并不大喜欢冬菱。 燕文汐瞧着眼前情况，觉着二人说的话愈发不对，连忙小跑着上前牵起燕怀玉的手，甜甜地喊了声：「二哥哥！」 见燕文汐来了，燕怀玉眼中神色软了许多，朝她点点头表示听见了，又握着她的手朝屋内走去。 冬菱被晾在了原地，虽说心里明白是燕文汐担心他们拌起嘴来，但还是心底有些不舒服。 脸上神情仿佛出现裂痕，冬菱咬了咬牙，快步走出了抱春堂。 第40页 关于今日听到的事，燕文汐憋得慌，又不好告诉燕文惠，怕燕文惠嘴里边没个把门叫燕文玲知道了。 这姐妹几个最是要好，这个知道的事，那个一定会知道，所以燕文汐也不敢冒险。 至于其他几个兄弟，燕怀山和燕怀珠肯定不成，燕怀星也是嘴里没个把门的，更是不能指望。 思来想去也只有燕怀玉能够说一说这些，能叫她不憋得难受，又不会叫大奶奶知道。 左右老太太也只是说不能叫大奶奶知道，燕怀玉可不是会乱说话的人，燕文汐自然也很放心地将今日听到的话告知燕怀玉。 说完之后她还有些好奇地问：「二哥哥是不是知道什么，方才说冬菱姐姐是生了别的心思。」 「不过是猜的，从前并不知晓此事。怎地，汐儿眼里二哥哥如此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吗？」燕怀玉的声音带着浓浓笑意，能叫人感觉到她心情很是不错。 燕文汐孩子气地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与那嘴角酒窝相衬，更添几分可爱。 「汐儿眼里的二哥哥就是很神通广大，二哥哥就是最厉害的！」燕文汐说着，就要拿桌上的玉带糕给燕怀玉吃。 对小孩子来说，与人分享自己喜欢的吃食是喜欢这个人的一种表现，就如她偶尔会带点心去与两位姐姐分享一般。 燕怀玉接过玉带糕，并没有马上吃，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那汐儿说说，是二哥哥厉害，还是你鸿程哥哥厉害？」 「那当然是我们自己家的哥哥厉害！」燕文汐哼哼两声，根本没去管外人，只想着先夸自家人再说。 燕怀玉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也招唿燕文汐吃起玉带糕来，并没有多提冬菱那事。 不过，冬菱此人是有野心的，既然能回来，自是不会善罢甘休。 没过几日，府内便传起谣言，说是大爷看上了冬菱，而冬菱念及家规与老太太情分几番不愿，后来没办法才叫老太太嫁了人。还是老太太念及多年情分，想着都嫁人了该是没什么，便叫冬菱回来伺候。结果回来当夜，大爷便去见了冬菱，又是叫她等等，他定然想办法给她姨娘的名分。 这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连主子都知道了，别说府内下人们。 好在大奶奶在谣言传开这日去了寒山寺，尚未听到这样的谣言。而老太太也是反应快，即刻叫人压住谣言，打了几个传得起劲的，叫来冬菱敲打敲打。 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大奶奶提前回来了，还黑着脸急匆匆冲进大爷的书房。 这日大爷刚好休沐不必到衙门去，就在书房里看书。 他捧着书，心里却想着此番是否能够调到京城去。 到京城去说明有更多机会，若运气好兴许还能举家搬过去，刚好过去了能给燕怀山说门亲事。大爷就想着，有着燕老太傅在，这燕怀山到京城说亲事也比旁人简单一些。等燕怀山成家立业，这个做大哥的也好多帮帮弟弟妹妹们。 想像都十分美好，大爷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想像当中。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奶奶从外边只冲进来，谁也拦不住她。 一进门，她先停了下脚步搜寻大爷的身影，瞧见对方在那边，快步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甩了他一巴掌。 ▍作者有话说: 奇幻预收《小师妹她明明超强却过分柔弱》文案： 姜锦穿成一本万人迷文里的恶毒小师妹。 本天赋异禀的原主因为与废柴女主作对而成为废柴女主的垫脚石。 天赋异禀，当然要好好修炼。 但好好修炼，也容易被道德绑架。 追求废柴原女主的男配1号：淼淼此次猎妖没有半点收穫，不如让小师妹把她刚拿到的妖丹给淼淼。 姜锦：我好柔弱啊，此番冲击金丹正需要这颗妖丹呢。 追求废柴原女主的男配2号：淼淼下个月要出门歷练，不如让小师妹把刚採到的仙草给淼淼 姜锦：我好柔弱啊，这两日心口痛正需要这棵仙草呢。 追求废柴女主的男配3号：淼淼此番冲击金丹，不如让小师妹拿几个法宝送给淼淼用。 姜锦：我好柔弱啊，此番冲击元婴正需要这些法宝呢。 姜锦靠着自己高超的技术避开了前期的所有道德绑架，却在最后一次翻车了。 追求废柴原女主的男配们：淼淼命都要没了，姜锦修为高深，让姜锦救她吧。 原主就是因为救了豁出命来演苦肉计的原女主才死的，姜锦能救原女主？ 那必不可能！ 可眼前的所有人都在逼她，都在用道德来压她。 就在姜锦将要顶不住压力的时候，隐居松仪峰的师祖郁玦出山，将姜锦护在身后。 「锦儿身子娇弱，怕是救不起这个人。」 姜锦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却发现眼前这个所有人尊敬惧怕的郁玦师祖，竟然是自己在外歷练时无意结交的道友。 「修为不高？无门无派？孑然一身？穷得叮噹响？」姜锦冷哼一声，跟郁玦算着帐。 「好锦儿，我错了。」郁玦笑着捏了捏姜锦的鼻子，在对方连连冷哼声中落下眉心一吻。 第二十六章 [vip] 大爷被打懵了, 站起来便要质问对方做什么，可大奶奶说出缘由后，却连他都愣了一下。 第41页 他尚不知这谣言, 此时听得大奶奶说出此话, 更是一头雾水连说没有。 可大奶奶说外边传得有鼻子有眼, 若真是二人半点意思没有，外边怎地还能传起这样的事儿。 大爷连连辩解, 每个传言都能解释清楚，但大奶奶已经对大爷生了怀疑, 自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他。 不过，大爷倒不是最后一个知道谣言的人。 家中僕役, 妯娌之间，虽说也爱说说这府里的事儿当饭后闲谈，但没得将这样的事说给孩子听，所以小辈们倒是闹起来才知道家中竟有这等谣言。 燕文汐等人都被大奶奶的人叫到了老太太屋里，几个姐妹聚在一块缩到角落里探出头去小心翼翼地看看眼前情景，有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 母亲您可要为儿媳做主啊！」大奶奶跪在地上哭得仿佛立刻就要晕厥过去, 大爷被他拖拽过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连说自己没有。 老太太从前觉得大爷没这个心思，一切都只是冬菱一厢情愿，可现在她却是有些怀疑地看了大爷一眼。 冬菱没道理这般散播谣言，这事便是抖出去, 被赶走的也只有冬菱。 可二爷前车之鑑, 大爷会蠢到想要纳冬菱为妾吗？ 老太太眯起眼打量着大爷, 又看了刘妈妈一眼, 刘妈妈会意，转身去将冬菱带了出来。 燕文汐躲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朝燕怀玉的方向挪了挪，扯了扯对方的袖子叫他弯腰与自己说悄悄话。又在燕怀玉弯腰瞬间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二哥哥，不是冬菱想当大舅舅的妾，家里又不能纳妾，大舅舅也不愿意吗？」 虽说燕文汐压低了声音，但孩子们都离得近，一下叫旁边的燕怀星听到了。 燕怀星惊唿一声，惹得前边的大人都回过头来看他。那边大奶奶正哭着，也是瞪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孩没帮上忙还平白捣乱。 「母亲，二弟被赶出家门一事还歷歷在目，如今大爷便要学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儿媳想着如此触犯家规的大事，该是叫孩子们都来瞧瞧，莫要日后学了你这黑心肝的成日只知道往后院抬女人！」大奶奶的声音尖锐，说话间一下指指孩子们，一下又死死拽着大爷的衣袍。 燕怀星缩了缩脖子，对那边的燕文汐说：「汐妹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前几日到祖母屋里不小心听到的。」燕文汐压低声音把那日的事情一说，燕怀星又是一声惊唿。 那边大奶奶实在听不得有人大唿小叫，冲过去便要扯住燕怀星，却被赶来的二奶奶拦住了。 「大嫂嫂如今可是好威风，家中几个孩子跟园子里玩得正好，却突然被叫到了抱春堂来。若非惠儿身边的素月认得你们长房的丫鬟，熘回来将此事告知与我，我还不知道自家两个孩子被你骗到了这里来。到母亲跟前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大嫂嫂还要对我家星儿动手！」二奶奶将燕怀星与一众孩子护在身后，怒视着大奶奶。 大奶奶见二奶奶来了，原先气焰都仿佛被浇灭，眼神四处乱瞟，支支吾吾想要解释什么。 「好了，老大家的，回来继续说。」老太太眉头一皱，将大奶奶叫了回去。 见老太太开口了，二奶奶也没再追究，只弯腰安慰燕怀星，又拉着燕文惠的手叫她别怕，方才转身朝那边走去。 「还当孩子们怎么都来了，原是用的我的名义。」见二人坐下来，老太太便开口说起正事来。 原以为老太太会先说起谣言这事，没想却先说了大奶奶以老太太的名义请孩子们过来这事。 「要说警醒，老二那事已经够警醒孩子们了。这样的事，警醒一回便够了，为何还要第二回 ，这样的腌臜事偏叫孩子们知道做什么？」老太太瞪了大奶奶一眼，那边大奶奶也诚恳认了错，倒也没有在这事儿上停留太久。 如今又是绕回了先前的话题，老太太先轻咳一声将事情说了说，又问大爷究竟有没有。 大爷自然是辩解一番，说自己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边大人们说着话，这边燕文汐将先前的事都说了出来，想着左右大爷跟冬菱的事都叫大家误解了，可不得把她听到的真相告诉大傢伙。 这么一说，几个孩子也都知道了此事。 燕文玲站在一旁有些犹豫，像是想上去帮父亲解释什么，可又有些惧怕母亲。 燕文汐在一旁瞧见了，拽了拽她的衣袖，凑近一些说：「大舅母还在气头上，要不再等等。」 听了这话，燕文玲点点头，又与大傢伙缩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刘妈妈将冬菱叫来了。 大奶奶一瞧冬菱，就要冲上去撕冬菱的脸，却被冬菱灵巧避开。气得大奶奶够呛，以为她要躲到老太太身边去，没想却见冬菱冲上前跪在大爷面前，苦苦哀求大爷放过她。 「奴婢已经嫁人了，大爷还是如此紧追不捨。您可是老太傅长子，如何能做出这等逼迫人的事！」冬菱哭得梨花带雨，抓着大爷的衣摆一副要哭晕过去的模样。 燕文汐等人朝那边看了一眼，又是往后缩了缩。 「她为什么要骗大家说是大伯欺负她呀？」燕文惠抓着燕怀星的袖子，有些好奇地问其他人。 「不知道，她都嫁出去了，也不是家中姑娘，也不知道回来干什么。」燕怀星哼哼地说着，瞥了那边一眼，撞上大奶奶目光的时候勐地躲到燕文惠身后去。 第42页 「是呀，回来之后平白惹了这么多事。」燕文玲也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看大爷，又带着厌恶看了冬菱一眼，说，「亏我从前觉得她是祖母身边的人，还对她客客气气的，如今才发现竟是这样的人。」 「喜欢大舅舅也就是看上有妇之夫错了心思，尽早改了便是。没想她竟还骗人来坏大舅舅名声，真是好可恶。」燕文汐撇撇嘴，也是没想到冬菱竟是这样的人。 燕怀玉瞧见那边冬菱隐隐在往这边看，上前一步将燕文汐挡在身后，看向冬菱的眼神带了几分厉色。 瞧见这样的眼神，冬菱浑身一颤，连忙别过头去，心里安慰自己只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孩。 「要我说肯定是仗着自己是祖母身边的人，比那歌女要好上一些，便妄想大伯身边的位置了。」燕怀星躲在燕文惠身边，对燕文惠说着这话。 但屋内就那么大，这话自然是叫老太太他们听见了。 老太太朝这边看了一眼，招招手让燕怀星过来，问：「星儿是觉得祖母会包庇身边人吗？」 「自然不是，孙儿怎么敢。」燕怀星缩了缩脖子，连忙朝二奶奶看去。 二奶奶也紧张自家儿子，但也不好从老太太手里将人抢到身边来，只能犹豫着开口：「母亲，星儿心思简单，想是在哪里听了话才乱学一通的。」 听了这话，老太太点点头，想起先前燕怀星也从二爷嘴里学话，便也相信了二奶奶的说辞。 可就在她想叫燕怀星回孩子们那边去的时候，却见几个孩子都过来了。 「小孩子在旁边听着就好了，过来做什么？」老太太面对孙儿孙女们总是要宽容一些，瞧见几人自然是摆出慈祥笑容来叫几人回去。 可几人却是互相拽着对方袖子走过来，看了冬菱一眼，不知是谁起了头，几人叽叽喳喳说起从燕文汐那里听到的，顺道还把谣言给抨击一遍。 「要是大伯真对冬菱姐姐有什么意思，不该拦着不叫冬菱姐姐成亲吗？」燕文惠大声说着，说完便躲到燕怀星身后去。 「要是爹爹真的想要冬菱做妾，直接想个法子把冬菱赶出去，再到外边弄个院子养着不是更好吗？」燕文玲年纪到底大些，也比其他几个冷静一些，说这话的时候也没燕文惠那般激动。 只是燕文汐有些奇怪地拽了拽燕文玲的袖子，问：「四姐姐怎么知道能这样的？」 「话本里就这么写的，不过我不爱看这话本，平时都是珠儿看，怕被父亲母亲收了，便塞到我这里。」燕文玲说这话的时候比方才还紧张一些，看了大奶奶和大爷一眼，连忙往燕文惠那边凑了凑。 话本里的东西何其夸张，但写话本的人要讲逻辑讲道理，现实却是不讲逻辑和道理的。 冬菱得了启发，就要扯着大爷说他是说过这话的。 却见燕文汐对老太太说：「祖母，孙女前些天不是听见你和冬菱姐姐说不要再动歪心思打大舅舅的主意吗？」 那边大奶奶听见这话，冲上前就要抓住燕文汐，被燕怀玉及时发现，将燕文汐先护到自己身后去。 燕文汐看着扑过来想说什么的大奶奶，有些害怕地缩了缩，只探出个脑袋来。 「燕文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说是不是燕明仁跟冬菱这贱蹄子私底下做些骯脏事了？」大奶奶没抓住燕文汐，却也不妨碍她将自己想问的话问出来。 燕文汐听着她的话只觉得污秽，抓着燕怀玉的手都紧了紧，说：「我不知道，我就是听见祖母在跟冬菱姐姐说话。」 听到这话，大奶奶瞪大眼睛看向老太太，又看看大爷，抓着大爷问：「究竟怎么回事？！」 大爷后退一步，却还是站在了那里没有再退，任由大奶奶抓着他，嘆了口气，说：「本想着是母亲身边的人，该是留些面子，莫要失了体面，如今看来是不能再藏着不说了。」 「到底什么事啊！」大奶奶尖叫着，如今她敏感至极，仿佛随便一句话都能让她情绪失控。 「不过是那日在抱春堂用饭，发现冬菱瞧我的眼神不对，还硬是拖着不走，方才将此事告知母亲，叫母亲来决断。」大爷嘆了口气，看向冬菱，虚指着她说，「你真是冥顽不灵！待在母亲身边有何不好，便是自己错了心思，母亲也叫你好好地嫁了人，为何一定要当人家的妾室？」 冬菱神色一僵，没想到大爷会说出此事。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恨意，随后又看向老太太，希望老太太能稍微偏心她一些。 可老太太却是闭了闭眼，对她说：「你回去吧，日后不必回燕家伺候了。你那夫君，原本想着日后若高中了，也叫人提携一二，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原本冬菱还想着夫家也算是退路，如今听了老太太的话，却是慌了神，就要过去抓着老太太的衣摆哭上一哭。 可老太太铁了心不叫她留在家中，使唤人便要将她赶出去。 「母亲这抱春堂好生热闹。」 三奶奶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听得燕文汐一愣，抬头看向燕怀玉，眼中带着几分疑问。 「三舅母怎么会过来呀？」燕文汐小声问。 「我叫嘉庆子熘出去的，妹妹等着看好戏吧。」燕怀玉笑着揉了下她的头。 燕文汐连忙捂住头顶不让燕怀玉揉，嘴里边小声说着：「不能揉，会长不高！」 第43页 瞧见三奶奶过来，屋内几个大人都有些奇怪，待三奶奶进了门又给老太太问过安坐下，瞧着像是没什么事方才放下心来。 然而，三奶奶是坐定了，方才淡淡开口：「听三爷说有个丫鬟特意在园子里偶遇他，还往他怀里扑。」 几人脸色一变，冬菱更是脸色变得煞白，连忙就要开口颠倒黑白。 「碧云，堵住她的嘴。」三奶奶先发制人，叫碧云先去堵住冬菱的嘴。 随后，三奶奶才将三爷告诉她的事儿说出来，嘆了一声：「倒没想到，这人竟是母亲身边得脸的大丫鬟。」 「倒也没有得脸，只不过是仗着自己待的年月长一些罢了。」刘妈妈连忙说，生怕这事扯上老太太。 三奶奶自然没有扯上老太太的意思，只不过是想再推冬菱一把罢了。 说完之后，她也没再叫人堵着冬菱的嘴，只是坐在那看着老太太会如何处置。 有苦主盯着，老太太自然也不会去包庇冬菱，便想着现在就将人赶出去。 没想冬菱却是破罐子破摔一般，想着还有夫家，就算没有燕家帮忙也能靠自己在官场上行走，便大骂着在场众人。 从老太太骂到三奶奶，又去骂孩子们，每一个孩子都骂。二奶奶本就脸色不好看，听得对方骂自己两个孩子，气得用手虚指着对方，就要上前给她一巴掌，还是被身旁的大奶奶给拦住了。 到了燕文汐的时候后怕地看了燕怀玉一眼，刚想张口，却见三奶奶开口说话了。 「以为有夫家做靠山吗？我刚刚派人把你这事说给你夫君听了，也不知他会做什么反应。」三奶奶挂上笑容来，看起来比只平日的冷淡，更是多了几分寒意。 冬菱一听愣在原地，也不骂下去了，只愣愣看着三奶奶，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场众人都心中一紧，生怕冬菱鱼死网破做出什么事来。 可冬菱只是在那站着，叫老太太松了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下去，便见冬菱突然摔了旁边的花瓶，抓起一块瓷片便沖向三奶奶。 现场乱成一团，大爷见状就要上去拦，却见燕怀玉冲过去一个翻身越过前方椅子，一脚揣在了冬菱胸口。 冬菱被踹得朝后倒去，又被大爷和一干丫鬟制住，拿走瓷片后将人绑了起来。 「扔出去，快些扔出去！真是疯魔了，竟还想刺伤老三家的！」老太太见了此景吓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颤抖着手叫人赶紧将冬菱赶走。 等到小厮进来带走冬菱，抱春堂内方才恢復平时的宁静。 老太太坐在那儿，瞧着有些惊魂未定，看向仍旧坐在那儿十分淡然的三奶奶，心底多了几分佩服。 「老三家的，此番叫你受惊了。」老太太略一沉吟，还是开口说了这话。 「不过是来揭发冬菱罢了，我不来自有别人来。母亲若是没什么事，儿媳便带怀玉回去了。」三奶奶说着，站起身屈膝福了福，朝燕怀玉看了一眼，先一步往外走。 燕怀玉没有立刻跟上，而是看向燕文汐，见对方眼圈红红看着自己，仿佛被人家孩子有母亲接走，而她的母亲没有来接她，十分的难过。 「一起回去，好不好？」燕怀玉心中一软，对燕文汐说。 燕文汐眼睛一亮，抓着燕怀玉的手跑得比他还要快。 这边燕文汐跟着走了，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左右抱春堂今日乱得很，叫燕文汐去三房玩一会也好。 二奶奶见三奶奶走了，站起身也要带自己孩子回去，路过大奶奶身边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下回别再叫我家星儿、惠儿来看这样的骯脏事了。」 听了这话，大奶奶抬眼朝她看去，也没想说什么，只是目送着她离开。 「现在相信我了？」大爷看了大奶奶一眼，嘆着气说。 大奶奶没说话，只是瞪了大爷一眼，骂道：「日后不许与小姑娘走太近，冬菱不行，秋菱、夏菱还有春菱也都不行！」 大爷连连应好，那边又跟老太太告别，方才带着燕文玲回去。 燕文玲跟在二人身旁大气不敢出，等到走出抱春堂，大奶奶停下脚步看她一眼，她一个哆嗦。 「怕什么？娘还能吃了你不成。」大奶奶有些别扭地看了燕文玲一眼，支支吾吾说，「从前是娘对不住你，此后不会了。」 也不知为何突然如此，燕文玲点了点头，还是不敢多说话，只跟着二人回了长房去。 燕文汐跟着燕怀玉回三房，瞧见桌上的棋子饼眼睛一亮，但又碍于是在三奶奶面前，没敢直接动手拿。 「知道你要来，特意叫丫鬟备着的。」三奶奶坐了下来，示意燕文汐和燕怀玉也坐，脸上挂着笑意叫燕文汐吃棋子饼。 燕文汐先谢过三奶奶，方才伸手去拿棋子饼，小小咬了一口，嘆道：「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还有。」三奶奶对燕文汐说。 燕怀玉坐在一旁没说话，只看着燕文汐吃棋子饼，脸上满是笑意。 原本在抱春堂的众人都各自回去后，没几日便听说冬菱被夫家休了赶出去，四处乱跑间还大喊着是燕家大爷始乱终弃，逼她嫁了别人，还要毁了她。 外边的百姓最是爱听这样的事，听得津津有味，还问能不能仔细讲讲。 这样一来二去，这事儿便传遍了姑苏城。 第44页 燕家还算发现得早的，但也没办法堵住老百姓的嘴。解释了人家也只听更为曲折的那种说法，对真相根本是看都不看一眼。 大爷本还想着能不能被调去京城，如今外边风评如此之差，加上燕家本就有不许纳妾的家规，还闹出这样的事，那边也将他调去京城的事压了一压，换成了别人。 大爷因为这事还难过了一段时间，但很快也放下这事专心叫自己的政绩变得漂亮一些。 燕文汐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要跟去京城了，等到燕怀玉提起此事，方才知道自己差点就能去京城玩了。 无论是从前跟着父母在外还是如今，燕文汐多数时间都是在南方，从未去过北方，更别说是去京城。被燕怀玉这样一说，心中多了几分期待，只是感嘆因为冬菱的搅局而失了去京城的机会。 「日后会有机会的，汐妹妹不必忧心。且如今京城怕是不太平，还是不去为好。」燕怀玉垂眸看着书，与坐在自己对面同样在看书的燕文汐说着话。 燕文汐撇撇嘴，还是那么小小一点不开心，但有燕怀玉哄她，很快便将这事儿抛在脑后，眼中只有点心。 日子渐渐过去，转眼便入了冬，天上洋洋洒洒的小雪落在树枝上，从屋里往外看煞是好看。 燕文汐换上冬装，掰着手指头数过年还有几日，自己还有几日才能拿压岁钱，才能换上为了过年专做的新衣裳。 她的身旁放着这些日子里练的字，正等着燕怀玉来验收。 今日下雪，三房早早来了人叫燕文汐别出门，燕怀玉过来就是了。 燕文汐听了也没跑到三房去，只等在自己屋里。 没等多久，便听得外边嘉庆子喊二哥儿。 燕文汐连忙跑出去绕着燕怀玉跑了一圈，夸夸燕怀玉的新冬装，又带着对方看自己写的字。 「汐妹妹这字……怎地越写越大？」 燕怀玉看着燕文汐那越写越大的字，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vip] 最后燕怀玉也只是叫燕文汐重写, 若再那样偷懒，便多加几遍。燕文汐也没敢再投机取巧，好好将该练的字都练了, 方才小心翼翼地拿给燕怀玉检查, 待燕怀玉查过之后点了头, 燕文汐收起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跳起来欢唿一声, 一下现了原形。 时间渐渐到了除夕那日，燕文汐洗漱完毕换上新衣, 小跑着出了自己的屋子到老太太那儿去，甜甜喊了一声「祖母」, 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得了老大一个红包。 燕文汐笑得眯起眼来，又与老太太说了会话，瞧着人是在这的，可心早就飞到外边去了。 「是约了那几个小的一块去园子里玩吧？祖母这儿请过安便是了，快去跟你姐姐哥哥们玩。」老太太自那次之后便有些萎靡, 时常也不叫燕文汐陪在身边, 只偶尔用饭的时候与燕文汐说几句话，倒是沉默了不少。 燕文汐猜老太太是觉得自个当时做错了, 但燕怀玉说老太太并非是因为伤了大爷大奶奶夫妻情分，又险些伤了三奶奶才觉得自个错了，她不过是因为大爷今年没法调去京城才会感到后悔。 若非如此，她还要觉得是家中这些儿子儿媳不给自己脸面。 燕文汐时常待在老太太身边, 无论如何心里头还是有些偏向老太太, 起先听着燕怀玉的话还与对方争辩, 争不过便赌气, 连点心也不吃了。还是燕怀玉好生哄了一番，但哄得她好不容易消了气，又说汐妹妹日后就明白了，可是把燕文汐气得够呛。 可不久之后，她便在老太太那无意听见她对刘妈妈说了许多话。 大致意思便如燕怀玉说的那样，只不过是因今年大爷无法调去京城感到后悔罢了。 燕文汐后来也别扭地将自己最爱吃的点心带去跟燕怀玉分享，当做是跟他闹脾气的赔罪。 得了老太太准许，燕文汐跑出门后直往三房跑去，但经过二房的时候却被同样要出门的燕文惠和燕怀星叫住，三人去叫了燕文玲和燕怀珠方才到三房去。 至于燕怀山，上回秋闱他考中了，正在家中准备着春闱，便不跟着弟弟妹妹一块闹了。 燕文汐跑在最前边，进了三房的门便开始喊二哥哥，因喊得大声，屋内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的三奶奶都听见了。三奶奶睁开眼看向身旁的碧云，笑意盈盈地嘆了句：「七姑娘实在活泼可爱。」 碧云听了也跟着笑，说起燕怀玉和燕文汐，直说表兄妹两个关系极好，一个带着读书练字，一个带着出去走动走动，燕文汐能不玩得忘了读书，燕怀玉也不再成日闷在屋里。 三奶奶点点头，也感嘆了几声，说的也差不离是这个意思。 孩子们到了三房来，免不得要先拜见三奶奶。只是除却燕文汐，其余几人与三奶奶实在不熟悉，见面的次数都少之又少，有的怕生自然是有些胆怯。 几人商议了一番，没听燕文汐说的直接进去拜见三奶奶，而是打算先去见了燕怀玉再到三奶奶那儿去。 燕怀玉知道今日燕文汐要来，可没想到燕文汐过来竟还带了这么多人。 看着眼前的五个小孩，燕怀玉抽了抽嘴角，看了燕文汐一眼，见对方还挺高兴的，只好嘆了口气，接受眼前的现实。 「二哥哥，我们去给三舅母请个安再出去玩吧！」燕文汐跑上前抱住燕怀玉的手臂，嘻嘻地大笑起来，看起来正为过年而高兴。 第45页 燕怀玉一瞧便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高兴，蹲下身仰视对方，问：「这么高兴，是祖母给了个大红包吗？」 「对！二哥哥好聪明！」燕文汐欢唿一声，还拍了拍手，瞧着是真的高兴极了。 一旁的燕怀星哼哼两声，说：「这样的事情我早就猜到了，汐妹妹怎么不夸夸我？」 「那，那三哥哥也好聪明。」燕文汐眨了眨眼，还是勉为其难夸了夸燕怀星。 「别欺负汐妹妹了，赶紧给三伯母请个安，万一还能收个大红包呢！」燕文惠抬手弹了一下燕怀星的眉心，招唿着大家就要去见三奶奶。 几人也都没反对，六个人一块儿朝三奶奶那边去了。 三奶奶本就喜静，这屋子里时常是清清静静的，如今来了一群小皮猴，给屋里填了许多喜气来，叫三奶奶脸上都多了几分笑容。 燕怀玉瞧着母亲高兴，也算是松了口气。他先上前请安，说是弟弟妹妹们过来给母亲请安拜年，又先说了几句吉祥话起个头，叫后边的弟弟妹妹们接上话继续下去。 三奶奶瞧着自家儿子比在外头的时候要精神许多，更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了，心里也是高兴。 一个高兴，便给每个人都封了个大红包，叫孩子们高兴得又是一连串吉祥话说出来。 出门的时候，大家都低头去看自己手里的红包，讨论着姑苏城哪家点心好吃，哪家的糖又好吃。 其实这些东西府里不是不能做，只是外边的味道总是不一样的。 硬要说哪里不一样，也许就是外边沾了许多热闹，叫待在深宅大院里的姑娘少爷们心生嚮往。 节日的俗气总是叫人精神许多，只是这一年发生的事实在有些多，大人们神色都不算很好。 大爷那事，老太傅本蒙在鼓里，后来赶走冬菱的时候闹开了他便也知道了。 知道之后狠狠责罚了大爷一通，赌气了半天没理会老太太，最终夫妻二人谈了谈心，也算是和好了。 只是这些事终究是发生过的，年夜饭的时候几个大人聚到一处，沉闷气氛却是叫原本喜庆年味散去不少。 最不受影响的就是三爷和三奶奶了，二人见两位长辈不动筷，自己也没动，只坐在那儿装隐形人。 至于孩子们，长辈没动筷，他们更是只能饿着。 大一些的那几个还好，可怜了燕怀珠、燕文惠和燕文汐三个小的，坐在那儿肚子咕噜咕噜叫，就是吃不了眼前香喷喷的饭菜。 燕文汐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委屈巴巴朝那边看了一眼，见大人还是沉默着不动筷，燕文汐可怜巴巴地看向燕怀玉，还没说什么便见燕怀玉朝自己母亲看了一眼。 「父亲，母亲，孩子们都饿极了。」三奶奶瞧见燕怀玉往这边看来的目光，抬手扶了扶髮簪，笑着对二老说了这话。 二老听了这话，往孩子们那边看了一眼，正好撞见燕文汐可怜巴巴往这边看的目光，被对方那神情给逗笑了，顺势张口说了几句玩笑话，便动了筷子。 燕文汐等人这才松了口气，在长辈吃下第一口之后都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方才可把几个孩子饿得不行，如今能吃了，倒是吃得十分忘我，连那边停了筷朝这边看来都不知道。 等到年夜饭吃完，众人如往年一般围在一起守岁。 守岁也只是说说话，聊聊府内自个的事，又聊聊孩子如何如何。 因着燕怀山过完年要参加春闱，这夜的话题也多停留自爱燕怀山身上。从科举说到仕途，还有说等大哥儿中了进士就跟着到京城去的事。 会试是要到京城去的，自是不能一家子跟到京城去陪考，至多也是多派两个小厮跟过去，有消息即可给家中传信。 几人聊着聊着又聊到几个小的，又说起几个姑娘，在说有没有哪家关系不错的可以先把亲事定下，以后也不必满城找好夫婿。 老太太听了不同意，只说现在一个个还小，哪知道日后品性如何，若此时叫家里压着乖巧听话，过几年成了纨绔成日斗鸡走狗不知读书习武该如何。 大爷几个听了直说母亲说得是，提出这话的二奶奶也笑着说是自己考虑不周。 孩子们那边本在自个玩自个的，但听见大人们聊到自己身上，都竖起耳朵偷听起来，瞧瞧是不是又要把他们送去学什么难学的东西。 「好像是说要给咱们定亲事耶！」燕文汐离得近，听见之后凑到大傢伙面前，趴在那里小声说着悄悄话。 「啊？不要不要，听说成亲就不能跟哥哥姐姐一起玩了！」燕怀珠撇撇嘴，小脸耷拉下来，拽着燕文玲的袖子就要哭出来。 「听说成亲之后就要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吃进去的小孩吐出来！」燕文惠说着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话，哼哼两声，说：「那么大一个小孩子，嘴巴就那么小一个，怎么吐得出来！」 「说什么呢，小孩子哪里是先吃进去再吐出来的！」燕文玲连忙阻止对方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其他几个大一些的也是哭笑不得。 「可是成亲就要把我的大床让一半给对方，还要把我的点心分给对方吃，我不要分点心！」燕文汐眼珠子一转，想到要分点心给别人，哇的一声哭出来。 都知道燕文汐最爱吃点心了，十分护食，不经她同意便分掉她的点心可是要了她的命，也不怪她一个联想便哭出来。 第46页 其他孩子见状连忙出声去哄，那边大人听见哭声也连忙绕过屏风过来，瞧见燕文汐哭得伤心，连忙问是谁欺负她了。 「不要成亲，不要把点心分给别人！」燕文汐被老太太抱在怀里，哭得打起嗝来，抓着老太太的袖子，最后的理智告诉她不能用这个来擦眼泪。 大人们听见她说的话，也猜到是燕文汐听见他们方才提到的成亲方才如此，都有些哭笑不得。 「汐姐儿，成亲不会分掉你的点心，相反夫家还得做许多许多点心来给汐姐儿吃。」二奶奶先开了口，想着自己从前哄燕文惠和燕怀星的模样，笑着哄着燕文汐。 燕文汐听了二奶奶的话，眨巴着那还挂着泪珠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琢磨着这些就爱哄小孩的大人有没有骗自己。 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她又眨了眨眼睛，眨得几滴眼泪都掉在了身上，小声地问：「比二哥哥给我的点心还多吗？」 「当然，汐姐儿日后的夫君自然是与自家哥哥不同的，定然是厉害许多，给的点心也多许多。」大奶奶也加入其中，虽说先前矛盾激烈，但经冬菱那事之后也算是缓和不少，她至少也没有摆出臭脸来，也说了这样的话来哄燕文汐。 只是燕文汐不喜欢这话，眼睛一瞪便嚷嚷起来：「不会的！二哥哥最厉害了，没有人比二哥哥厉害！」 几个大人听见燕文汐说这话，都笑了起来，也没跟小孩子争辩自家哥哥与夫君的不同之处，只连连附和说汐姐儿说得对。 到底只有七岁，即便翻过今晚也只有八岁，怎么都还是小孩子，说的话童言童语的自是不必在意太多。 等孩子大一些知道男女之间那点情情爱爱，自然就懂得了。 燕文汐听得出大人们敷衍，气唿唿地从老太太怀里爬出来，跑到了哥哥姐姐们身边去，抓着燕怀玉的袖子说要吃点心。 燕怀玉听着方才那关于成亲的话题，不知想到什么，眉眼间带着几分阴鸷。如今见燕文汐过来，神色如乌云散尽，带上几分暖意笑容，直说好，转头便吩咐丫鬟去拿点心来。 这边叫燕文汐闹了一闹，几个大人又说了一会话便各自回去了。 后来几日过年也与去年一般，带着年味的玩闹，叫孩子们比平日高兴许多。 要说不一样的，便是大年初二的时候，五姑奶奶燕含婉带着五姑爷回来了。 去岁五姑奶奶没回娘家来，只递了信回来说家中忙碌离不开。今年老太太本以为同样回不来了，却收到了五姑奶奶来的信，说是年初二会回来。 燕文汐还没见过五姨母，自是好奇得不行，初二这日也没跑出去，只待在抱春堂等着五姑奶奶和五姑爷过来。 「祖母，五姨母有弟弟妹妹吗？」燕文汐好奇，她不想当最小的那个，便问了老太太这个问题。 提起这事，老太太眼中闪过一抹忧虑，嘆了口气，摸摸燕文汐的小脑袋，说：「没呢，你五姨母她还没有孩子。」 燕文汐有些奇怪地眨眨眼，看了看老太太，见对方不高兴，连忙说些俏皮话来逗祖母开心。 说了一小会，见五姑奶奶和五姑爷还没到，那边又说燕怀玉过来了，老太太便叫燕文汐先回去。 临出门的时候，燕文汐听见老太太对刘妈妈说起话来，似乎是在说五姑奶奶的事。 「出门六年却没个一子半女，秦家那位又是不好相与的，闹着给她儿子抬了许多妾室，硬说是婉儿身子不好生不出孩子。可那几房妾室抬了五年也没见动静，那位又要往屋里塞通房丫头，可把婉儿气得够呛。」 「唉，燕家出去的姑娘都是不许房内有通房妾室的，偏生秦家大娘子指出婉姐儿百般错处，硬是以家中奶奶不成为由抬了这许多人来。」 「也不知婉儿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第二十八章 [vip] 燕含婉来的时候, 燕文汐正好到三房去，听老太太屋里的丫鬟过来请她回去，拽了拽燕怀玉的袖子, 想叫他与自己一同过去。 既是燕文汐要他陪着, 燕怀玉也不可能拒绝, 他牵起燕文汐的手往抱春堂走去。 一路人二人聊着今日吃的糕点，前些天在园子里看的花, 说前些日子下的第一场雪。 到了抱春堂，进门时候正好瞧见一对夫妇坐在那儿正与老太太说这话。女子穿了一件象牙白云纹对襟立领衫, 外罩一件藕色百蝶披风，下边繫着青白花鸟纹马面, 面上脂粉难掩疲惫愁容。男子穿了一件黛蓝长衫，外罩靛青氅衣，脸颊些微浮肿，眼睛睁着都以为是闭着眼，瞧着没什么精气神。 燕文汐和燕怀玉先规规矩矩见过老太太，又听老太太介绍这是五姑奶奶和五姑爷, 二人再朝五姑奶奶和五姑爷问安。 老太太本是叫燕文汐回来见见燕含婉, 没想燕怀玉也跟来了。不过多个人对老太太来说也没什么大影响，只是怕这秦俊才问起燕怀玉来。 世家大族内的事儿本就传得快, 外边不说，其他世家总是能听见些许风声。遂三爷的事儿老太太也没想过能瞒住其他世家，不过多数人都是有眼力见的，很少有人会当面提起, 倒也还算好。 只是秦俊才, 明显不是个懂得看人脸色的。 或者说, 他根本不会去看燕家的脸色。 到底是大爷这一辈的没什么作为, 才叫外人这般看低。 第47页 燕文汐不懂这个，只坐在一旁看那秦俊才带着几分不耐烦地瞥瞥燕含婉，皱了皱眉。 「子嗣一事，实在是婉娘的错处，身子不好生不出哥儿就算了，连个姐儿都没有。」秦俊才眉头紧锁，看着比方才还要不耐烦。 燕含婉听到这话怔了怔，鼻子一酸便别过头去，丝毫不敢辩解，仿佛隐忍着什么。 「无后便是不孝，婉娘叫我如此不孝，竟还惹得屋里姨娘通房都生不出孩子，真是黑了……真是叫我这做夫君的心寒。」秦俊才继续说下去，叫老太太黑了脸色，心中想着这还不如提起燕怀玉是外边带回来的事儿呢。 「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曾使得那些姨娘通房生不出孩子？」燕含婉瞪着一双泪眼看向秦俊才，捏着手帕的手拍了对方一下，哽咽着说，「夫君说我生不出孩子，我也认了。如今竟还要说我害得那些个通房姨娘们生不出孩子，我如何能有这样的本事，肚子长他们自己身上，到他们房中去的也是夫君，与我有何干系？」 「定是你心肠歹毒，给他们下了药，叫他们生不出孩子。」秦俊才险些被燕含婉的话说得没了气势，但没气势归没气势，嘴里边还是能嘟囔着这样的话噁心人。 老太太黑着脸轻咳一声，就要叫两个孩子先回去，却见燕文汐站起身往燕含婉那边跑，拉着的手燕含婉将人带到自己那边去坐着。 「你们燕家的姑娘这是做什么？」秦俊才也是变了脸色，愤愤地就要去将燕含婉拽回来。 燕文汐挡在秦俊才面前，哼了一声，八岁的她声音还带着稚气。 她就用这样的稚气童音问秦俊才：「五姨父说是五姨母害得你没有孩子，可五姨父屋里算上五姨母那么多女子，为什么都生不出孩子，不应该问五姨父自己吗？」 「你，你，你这小蹄子竟口出狂言！」秦俊才气得眼睛瞪成铜铃，大掌一挥就要给燕文汐一个教训。 没等燕文汐和后边的燕含婉作出反应，燕怀玉先一步上来将燕文汐护在怀里，那一掌直接打在了燕怀玉后脑勺。 「哎哟！天杀的！这脑袋如何打得！」老太太见状连忙站起来喊着这个，招唿人去请府医过来，又使唤丫鬟将大爷三爷几个都叫过来。 从大房到三房都得了消息，大人们都匆匆赶来，孩子们听说原本要打的是燕文汐，气得火冒三丈，就要拿着自己的玩具小刀小剑来跟秦俊才决斗。 二奶奶不大放心带燕怀星过来，可燕怀星腰间挂着小木剑，气得直瞪眼，一定要跟来，叫二奶奶没办法，还是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了。 众人来的时候府医刚好也到了，匆忙将燕怀玉请到床边去坐着，叫府医瞧瞧脑袋。 「这脑袋可有什么事？」老太太面容上满是担忧，看着府医便问。 「没什么大碍，若不放心，我这开些药叫二哥儿喝着。」府医看完之后说了这话，又将手搭在脉上瞧瞧可有别处不妥。 一旁的三奶奶少见地露出几分担忧来，上前去牵着燕怀玉的手，抿着唇不说话。 燕文汐坐在床上抓着燕怀玉的胳膊，怯生生看了一眼站在最外围的秦俊才，又是缩了缩。 几个孩子见燕文汐缩了缩，当她是心有余悸，瞧见秦俊才就害怕。以燕怀星为首的小孩拿着自己的玩具，怒视着秦俊才，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在不挨长辈打的情况下跟秦俊才决斗。 「你，欺负我们七妹妹，打伤我们二哥哥，出来跟我们来一场决斗！」燕怀星腰间挂着小木剑，一手按在剑柄上做出随时拔剑的姿态，威风凛凛对秦俊才说了这话。 「嗯，对！你来跟爷几个决斗！」燕怀珠抓着一桿木质的玩具小□□，声音同样带着稚气，半点威风都看不出来，只瞧出了几分可爱。 「哼，欺负七妹妹和二哥哥，看我神射手不给你个教训！」燕文惠手里拿着木质小弓，搭着毫无杀伤力只能当做玩具用的箭，哼哼几声，威胁秦俊才。 几个大人都当做看不见，那边秦俊才拽了拽大爷的袖子，大爷笑呵呵地跟他说小孩子玩闹呢。 秦俊才听到大爷这话，气得吹鬍子瞪眼，转头扫过燕怀珠，对着燕含婉嘆了口气。 「若不是你晦气生不出孩子，又不许妾室生我的孩子，我的儿子也该这么大了！」秦俊才虚指着燕怀珠唉声嘆气，嘆得还十分大声，叫屋内众人都听得见。 那边府医无意听人家家中的事儿，连忙开好药方便提着药箱转身走了。 大奶奶听了秦俊才这话，轻笑一声，说：「五姑爷说笑了，珠儿如今九岁，你与婉妹妹成亲不过六年，如何能有珠儿这么大的孩子。」 被大奶奶噎了一下，秦俊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能哼了一声，将气撒到燕含婉身上。 「就是你这妒妇！回去之后可不许再给姨娘通房餵药，否则看我不打死你个没用的妇人！」秦俊才瞪着眼，神色可怖地看向燕含婉，吓得燕含婉缩了缩，瞧着怕是平日里也挨过他的打。 那边燕怀山见状，拦在秦俊才面前，正色道：「五姑父这是做什么？我们五姑姑是三书六礼正经进了你秦家的门做了你秦家奶奶的，怀山从前瞧着五姑父也是端正君子，怎能如此打骂自己的结髮妻子？」 燕含婉被护在身后，啜泣着说自己没给妾室们下药，又惧怕秦俊才，没敢哭得太过大声。 第48页 「是她有错在先！」秦俊才想着眼前不过是个小辈，怒吼一声，只当如此便能震慑他们。 「汐妹妹说得对，家中妻妾都生不出，不如想想是不是自己不成。」坐在床上的燕怀玉突然出了声，说到一半便感觉到燕文汐晃了晃他的手臂，不肯叫他继续说下去。 想是这一巴掌吓着燕文汐了，燕怀玉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安抚地拍拍燕文汐的手背，又给了三奶奶一个安心的眼神，方才看向秦俊才。 那秦俊才提起这个觉得丢脸极了，绝不承认是自己不成，怒视着燕怀玉，直说这小辈污衊他。 大爷站起身来，抖了抖袖子朝秦俊才走去，又将燕怀山往自己身后推了推，朝燕含婉一颔首，对燕怀山说：「做得很好。」 秦俊才见状更是黑了脸，就要说大爷不管自己的孩子，却被大爷抢先开了口截住了话。 「你殴打我五妹妹的事儿，我们燕家还没找你算帐。」大爷凝视着他，瞧着像是要跟他讲道理。 而秦俊才根本不是能讲道理的人，他指着大爷几个就骂，但骂得最多的还是燕含婉，从妒妇到下不出崽的废物，言辞之难听，连小孩子都黑着脸要上来争上一争。 燕含凝一直坐在角落没说话，仿佛隐形人一般，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步走过去，甩了秦俊才一巴掌。 突然被重重甩了一巴掌，连头都被打偏过去，秦俊才有些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被女人打了。 「一个女人，敢打我？」秦俊才怒视着燕含凝，看着对方清冷神色与姣好容颜，眼神都变了变，仿佛忘了自己刚被甩了一巴掌，脸上还火辣辣的疼。 「怎么，打狗还分男女？」燕含凝眼皮一抬，反手又甩了一巴掌，直把秦俊才打得踉跄几步，几乎是站不稳。 秦俊才估摸着也没想到燕含凝还会再来一巴掌，好不容易站稳之后愣愣地看向燕含凝，眼中不自觉带上几分恐惧。 「这，这女人也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说: 不要靠近这种男人，会变得不幸jpg. 第二十九章 [vip] 秦俊才这事儿, 燕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都是世家大族，虽说燕家这一代不怎么样了，但上头总归还有个老太傅。那秦家再势大, 他家老爷见着老太傅还是得恭恭敬敬叫一声老太傅的。 如今闹得燕家人尽皆知, 秦俊才脸上不好看, 与家里去了信，想叫家中想办法与燕家说说好话, 叫这事就这般揭过去。 可燕家本就是在占理之时极为护短的人家，尤其老太爷这人极其疼爱两个女儿, 燕含凝丧夫郁郁寡欢已叫老太傅十分心疼，如今燕含婉再所嫁非人, 叫老太傅如何不痛心后悔当初瞎了眼，竟挑中秦俊才这样的男子，害苦了自己女儿。 燕文汐并非以貌取人之人，但那日瞧见秦俊才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后来一瞧却发现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燕含凝骂秦俊才是狗, 倒是超乎了燕文汐的想像, 更超乎当时在场许多人的想像。 人人都知道燕家四姑奶奶瞧着清清冷冷，实际一身傲气, 却不知竟是这般泼辣，连男子都敢甩上两巴掌，丝毫不带畏惧。 老太傅和老太太都是体面人，如今燕含婉的事儿怕是没法好好解决, 二老与家中两个儿子并燕含凝一个女儿商量着, 原本是想先叫燕含婉在家中住几日的。 可燕含凝是瞥二老一眼, 淡淡道：「既知所嫁非人, 拖着不和离，是能叫那秦俊才回心转意吗？」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徐徐图之……」老太太自是想私底下将事儿解决掉，便是要和离，也得见见亲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秦俊才就在这儿，叫他在和离书上籤个名儿按个手印就是了。」燕含凝说着，看了大爷一眼，终于露出一个笑，说，「燕家家大业大，莫非还养不起五妹妹吗？」 「四妹妹说得对。父亲，母亲，我燕家家大业大，五妹妹纵是爱奢靡也是养得起的，莫要说五妹妹一向节俭。」大爷听了这话，拢着袖子对老太傅和老太太说了这话。 三爷也是点头，表示不会叫妹妹在婆家受苦，大不了和离回家来，燕家的姑娘不嫁人又如何，和离了回家来又如何。别说养不养得起，便是只剩两个馒头吃，也分得出一个给妹妹。 「我们做哥哥的，就没有看着妹妹受苦不管的道理。」三爷最后又说了这话，三人便安静下来，只等着老太傅和老太太做决定。 这边大人们商讨对策，那边孩子们挡在燕含婉和秦俊才中间，小一些的个个怒视着秦俊才，一个个奶凶奶凶的。 秦俊才看着这些个小孩，也不敢再动手，生怕真打出个好歹，叫燕家动怒，反倒成了他们秦家的不是。 时至今日，秦俊才依旧觉得是燕含婉的错。此时秦俊才最怕的就是自己在燕家哪件事做错了，叫燕家反咬他们家一口。 燕文汐抓着燕含婉的手，也是瞪着秦俊才，又不敢离燕含婉太远，打算抓着对方的手，若秦俊才敢动手，他们便一部分人拖住秦俊才，一部分人带着燕含婉先熘。 燕含婉早听说了孩子们的计划，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感激孩子们的心意，十分配合。 而秦俊才则是到了另一旁去写信，想着催催家中想办法。 孩子们教养不错，倒也没有看别人写信的习惯。 第49页 但孩子们又怕秦俊才写信给人颠倒黑白说成是自家五姑姑的过错，都站在一旁死死盯着秦俊才的脸。 这个问一句你在给别人说五姑姑不好吗，那个说一句是你自己不成，另一个又说全然不关五姑姑和你屋里姨娘通房的事。 这一声声的，还轮着说，叫秦俊才烦得根本写不下去，怒视着孩子们，却又不敢真的动手教训。 过了半日，燕含凝亲自过来，对秦俊才说了他们燕家的决定。 和离。 秦俊才原以为，女子都是怕极了夫家不要自己，所以他才敢肆意妄为，殴打辱骂什么都敢做。 就因为他觉得在这样的时代，女子如同浮萍，嫁人前依附父母兄弟，嫁人后依附夫君。 若夫君不要她，那这浮萍只能灰熘熘回到娘家去，在娘家也遭人唾骂。 可他没想到燕家竟然肯为燕含婉撑腰，竟然肯先提出和离，还说不肯叫妹妹在秦家受委屈。 「对了，我家妹妹的嫁妆可是给了不少，秦公子可记得一併送回来。若是偷偷地用了，记得把缺的补上了送来。」燕含凝少见地带着笑意看人，但那笑容却有几分讥讽。 秦俊才虽被打了几巴掌，但依旧觉得燕含凝不过是个女子，女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他秦俊才才不怕。 可他这种感觉却没有错，很快他便听见燕含凝说：「只有孬种，才会动髮妻的嫁妆哦。」 秦俊才气得火冒三丈，可又不敢再动手做什么留下把柄给燕家。 最后也只能目送燕含婉、燕含凝并一众孩子们走出这处院子。 这夜燕含婉住到了抱春堂去，暂且住一段时日，等和离的事儿办妥了，赶走了秦俊才，再去秦家收拾自个的东西回燕家自己的院子里住去。 和离之事办得很快，燕文汐没去瞧，只听偷偷跑去藏在屏风后瞧瞧秦俊才那满脸菜色的的燕怀星和燕文惠二人绘声绘色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几人说起当时秦俊才的模样，都笑成一团，提起秦俊才说燕含婉不好的话，又是愤愤。 很快，和离一事便告一段落，燕含婉也很快去秦家收拾了东西回来，将当初带去的丫鬟婆子也都带了回来。当初成亲有多浩浩荡荡一长队，回来的时候运东西的与跟回来的丫鬟婆子便有多长一队。 见着燕含婉好好儿回来，老太太等人也放了心。只是燕含凝处理完这事儿，却没有再出门来如从前一般过日子，她还是那般躲在屋内诵经礼佛，诵得老太太都怕她回头便绞了头髮做姑子去。 而因着燕含婉与秦俊才和离这事，这年倒是没好好过。只不过解决了燕含婉这桩大事，大家也很是高兴，倒也没在意这个年究竟如何过的。 左右过年这种事，只要大傢伙都在一块，便有很多个年可以一起过。但和离这样的事须得早日解决，否则别说后患无穷如何，燕含婉便要再受苦一段时日。 过完年便是上元灯节，去年燕文汐没能去成，今年自然是一早便小心着不叫自己病了，到了那日便闹着要出门。 燕文惠和燕怀星二人是最早来到抱春堂的，他们二人提了一模一样的花灯，上边写了愿望，想是打算提着自己的愿望在姑苏城内走一走，沾沾节礼俗气，叫那愿望好快快实现。 燕文汐还没灯，她早先只专心不叫自己生病，也没在意灯如何如何，如今却是发现自己没有灯。 「没关系，可以到外边去买，大街上好多好多灯呢！」燕文惠用空着的那只手在空中比划着名，眼睛亮晶晶的，稚气童音满是过节的喜悦。 燕怀星哼哼两声，觉得不妥，说：「还是在家里找一盏灯给七妹妹吧。你看要是咱们几个都带了灯出门，偏七妹妹没有，叫外人看到了还当咱们燕家欺负七妹妹。」 「你就管人家有没有想咱们欺负七妹妹，略！」燕文惠说着，转了转眼珠子瞧瞧看了一圈周围有没有长辈或是丫鬟，瞧见没有，偷偷靠近燕怀星吐了吐舌头。 燕怀星又是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写着「希望哥哥高中，希望兄长弟妹平安顺遂」的花灯，想了想这样的愿望换个人拿似乎也没什么，便伸出手想递给燕文汐。 没想刚伸出手，便听见燕文玲追着燕怀珠过来的脚步声。 燕怀珠很是好动，虽说小腿短短，但十分有活力，跑起来跟快马似的，燕文玲追他追得满头大汗。 燕怀星见状上前将冲过来的燕怀珠抱在怀里，嘿嘿一声：「抓住珠儿了！」 「呀！被三哥哥抓到了！」燕怀珠被抓住也不恼，还哈哈大笑起来，在燕怀星怀里挥舞着手臂。 「你这皮猴，跑得也忒快了，姐姐险些追不上你！」燕文玲过来，喘着气点了一下燕怀珠的鼻子。 燕文汐瞧着燕怀珠笑得更欢了，受其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燕怀山已经出发往京城去了，家中孩子自然只剩下六个。 而抱春堂只来了五个孩子，还缺一个燕怀玉，也不知究竟来不来。 「去岁二哥哥是没跟着一块儿出门的，也不知他今年去不去。」燕文玲一边牵燕怀珠过去喝水，一边对其他孩子说着。 燕怀星点点头，学着大人的模样将手背到身后，瞧着倒是有几分少年老成，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叫自己更像大人，说：「嗯，我也这么想，二哥那般的人，该是不会跟咱们几个一块出门的。」 第50页 「二哥哥会来的。」燕文汐不贊同，她撇撇嘴，觉得燕怀星说的不对，明明二哥哥与家中兄弟妹妹玩得还挺好的。 燕怀星没有反驳燕文汐，他只是一副「你等着看吧」的样子，就要将自己的灯递给燕文汐。 没想这个时候燕怀玉来了，还提着两盏雕刻得十分可爱的萝蔔灯。 「看，是二哥哥来了！」 第三十章 [vip] 这是燕文汐在姑苏城过的第二个上元灯节, 却是头一回在姑苏城内感受上元灯节的热闹。 她提着燕怀玉带来的萝蔔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高兴得绕着燕怀玉直转圈。 倒是一旁的燕怀星打量着燕文汐手上的萝蔔灯, 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精制花灯, 眨了眨眼, 十分相信的模样。 「惠姐儿，你说我这花灯, 比那萝蔔差在哪儿？」燕怀星脸上写着震惊，提起自己的花灯指了指, 又指了指那边燕文汐提着的萝蔔灯。 「七妹妹本就喜欢可爱有趣的东西，何况那瞧着是二哥哥亲手做的, 更喜欢萝蔔灯不是很正常吗？」燕文惠看看燕怀星手上的花灯，又看看燕文汐手里的萝蔔灯，如此说。 燕怀星很受打击，心中暗自决定明年要给家中妹妹们每个人做一盏灯。 一定要比燕怀玉的萝蔔灯好看。 这边燕怀星与燕怀玉暗自较劲，那边燕怀玉和燕文汐却全然不知。 他们只商量着姑苏城有哪里好玩，上元灯节又有什么好玩的。 「听说每年上元灯节, 京城会做大仙灯放在城内供百姓观赏, 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看看。」燕文玲带着燕怀珠走过来，说着从旁人那儿听来的话。 燕文汐一听大仙灯, 眼睛亮了亮，拽拽燕怀玉的袖子，对他说：「二哥哥！汐儿也想看大仙灯！」 「好，以后二哥哥带你去看, 在最好的位置看。」燕怀玉眼里含笑, 低声对燕文汐承诺着。 周围其他孩子叽叽喳喳的, 只燕文汐一个人离得近听见了这话, 登时高兴得就要跳起来，还是燕怀玉担心萝蔔灯掉地上了，先按住她的肩膀不叫她玩闹起来。 燕怀玉既是来了，几人也没再等下去，而是带着丫鬟小厮结伴到城中去。 今年没家中长辈带着，只叫三个大一些的孩子带好几个小的。六个人正好三个大的三个小的，刚刚好一个人带一个小孩，再跟上好些丫鬟小厮以防主子有什么吩咐。 燕文汐自然是跟在了燕怀玉身边，二人牵着手提着灯往前走着，两边人流涌动，可燕文汐一抬眼还是头一个锁定燕怀玉。 一眼便能瞧见他，他也会在燕文汐唿唤的时候回过头来朝她笑。 周围都是提着灯行走的百姓，两边摆了许多小摊，都是卖花灯卖些小玩意的。 燕文汐年纪小自是好奇，提着萝蔔灯左看看右看看，又怕燕怀玉给她做的萝蔔灯叫人给撞坏了，只好一边护着萝蔔灯一边东张西望瞧瞧四周的热闹气息。 过节总是如此热闹，燕文汐头一回在姑苏城这般热闹，自是什么都好奇。 一个人潮挤过来的瞬间，燕文汐护着怀里的萝蔔灯，就要往另一边去看小玩意儿，却在往那边走去的一瞬间被燕怀玉勐地抓住手拽回去。 原来刚刚的人潮将二人的手沖开，燕文汐瞧着那边有趣的小玩意儿没及时发现，却叫燕怀玉紧张得不行，照着冲散的方向看去，一眼瞧见就要往远处走的燕文汐。 燕文汐忽的被拽回去，有些不解地眨巴了眼，用自己的萝蔔灯碰了碰燕怀玉的萝蔔灯，问：「二哥哥，怎么了？」 「方才险些走散了，此后汐妹妹莫要放开我的手。」燕怀玉想起来尚有些后怕，不知又想起什么，神色变得凝重，又抓着燕文汐的衣裳想将人抓紧。 燕文汐歪过头看着燕怀玉，眼睛一眨一眨的，咀嚼着对方刚刚说的话。 「好！汐儿要一直抓着二哥哥的手，一定不会放开！」燕文汐在鲜红重复了几遍燕怀玉方才的话，牵起燕怀玉的手，笑嘻嘻地说了这话。 燕怀玉看着对方的笑容，脸上郁色渐渐消散，只换上暖融融笑意，点了点头：「好。」 街上人多，燕文汐和燕怀玉也再留在这样人潮涌动的大街上，二人只顺着人流往桥上走。 「那边许多人在放灯，汐妹妹也去吗？」燕怀玉牵着燕文汐的手往桥上走，路过两名姑娘身边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说有情人在七夕走过这桥便会终成眷属。 燕文汐自然也是听见了，一边点头表示自己要去放灯，一边想七夕走这桥终成眷属，那关上元节什么事呢？ 可燕文汐与那两名姑娘离得近，倒也没有冒犯地拿这事问燕怀玉，只是跟着燕怀玉到那边去放灯。 小厮很快去买了灯来，将笔一同递给燕文汐二人。燕文汐将接过笔便要在上边写字。 一旁的燕怀玉看了她一眼，随口问了一句：「要哥哥帮你写吗？」 知道对方是在怕自己写上去的字不好看心中不高兴，燕文汐抱着灯往旁边走了两步，哼哼两声：「才不用哥哥帮忙呢！」 燕怀玉听着她的话，点了下头，没有过去帮忙，只是认真写下自己的愿望。 这边燕文汐拿着笔在灯上唰唰地写着，余光一瞥发现燕怀玉已经写好了愿望等在一旁。 没有过来，只等着她写好愿望，到那边与他一同放飞手中的灯。 第51页 燕文汐笔尖一顿，看着上边写的「希望汐儿可以一直一直跟二哥哥一块儿玩」的愿望，皱起眉来，总觉得自己这样写似乎不是很好。 没有把其他哥哥姐姐写进去，但是添上去似乎又没地方了。 那边燕怀玉似乎有所感应，朝燕文汐这边走来，看了一眼上边的愿望，脸上笑意更浓：「怎么了？」 燕文汐将自己的困扰告诉燕怀玉，越想越觉得不合适，就要再买一盏灯来放。 可燕怀玉却是按住她的手将她带了回来，说：「愿望只能写一次，再写就不灵了。左右汐妹妹心里念着家中兄长姊姊，也算是许了愿望的。」 燕文汐哪里懂这个，听着燕怀玉说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倒也没有怀疑，只点了点头，将笔递给跟来的小厮，二人一块儿到前边去放灯。 放灯的地方十分空旷，多数都是想要许愿的百姓在这里放飞一盏灯，将自己的心愿寄托在灯上，想要以此告诉老天爷。 这边放完灯，燕文汐便要拉着燕怀玉去吃点外边的糕点。没想这个时候其他四人也过来了，叫他们等等自己放灯，好一块儿去吃糕点。 可等他们都放完灯，小厮们却是过来说瞧着天色不早不如早些家去。 家中早吩咐了什么时辰回家中去，燕文汐也乖巧地点头，没有闹要去吃糕点。 就这样，孩子们又上了马车，在车上说笑着回了燕家。 上元灯节过去不久便到了立春，开春之后雪水融化，柳条抽芽，原本裹着银装的姑苏城也渐渐染上春色。 燕文汐早早换上春装，穿着挡风的小披风在园子里跑着，从抱春堂一路跑去三房，想叫燕怀玉同自己一块儿出门玩。 可到了三房却不见燕怀玉，只见丫鬟们在院中洒扫，见她过来只说二哥儿不在。 燕文汐想着燕怀玉平时很少离开三房，怎地如今时常不待在三房了？ 不过，前些日子课上先生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儿，燕文汐虽说也不大懂更深的含义，但也觉得燕怀玉想是在忙别的，便也没有待在三房不走。 她只是叫嘉庆子回去给自己拿些糕点，自己则是跑去园子里，打算在园子里吃糕点吹吹和煦春风。 可等到燕文汐到了自己早就物色好的亭子那儿时，却是看见燕怀玉与三爷在那儿。 如上回看见一般，燕怀玉坐着，三爷站在那儿，说话都低着头。 很怪，好怪。 燕文汐眨眨眼，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父亲的三爷会这样站着，而身为儿子的燕怀玉却是这样坐着。 但想不明白也没关系，她只是从取了糕点跟来的嘉庆子手里接过食盒，小跑着上前去，喊了一声：「二哥哥！」 三爷明显僵了一下，随后先是看向燕怀玉，眼中带着几分徵询意见的意思。 「无妨。」燕怀玉抬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便摆起笑脸看向燕文汐。 燕文汐瞧着二人相处实在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坐在一旁抬头去看三爷。 「汐姐儿跟玉哥儿玩，舅舅有事先走了。」三爷笑起来，朝燕文汐打了个招唿便匆匆离开。 燕文汐望着三爷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又不大明白其中缘由。 但这样的事情，在糕点面前并不能吸引走燕文汐的注意力。 她将食盒放在石桌上，解开盖子，将糕点一盘盘拿出来，朝着燕怀玉笑得眯起了眼：「二哥哥，我带了点心来吃！」 「是特地给二哥哥带的吗？」燕怀玉伸手与她一起摆好糕点盘子，将食盒收好放到一旁去，拉着人坐了下来。 燕文汐很诚实地摇摇头，说：「我去三房找你找不着，就想着带些点心来园子里吃，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二哥哥！」 「原来如此，你我倒是有缘分。」燕怀玉笑着点点头，给燕文汐夹了一块糕点餵给她。 燕文汐也没觉得被投餵糕点如何不好，瞧着还挺高兴，张嘴大大咬了一口。 咬下糕点之后，燕文汐又想起方才瞧见的不对劲之处，嚼着糕点努力先咽下去，含煳地问：「二哥哥，三舅舅刚刚为什么站着呀？」 「哦，你说父亲吗？」燕怀玉又给燕文汐夹了一块餵给她，又使唤嘉庆子去拿一壶茶水来。 嘉庆子闻言小跑着去取茶水，而燕怀玉则是用帕子擦了擦手，看着眼前吃得鼓起腮班子的燕文汐，露出一个笑来。 「父亲腿上生了东西，没法坐下来。」 燕怀玉随口胡诌一个理由，又夹了一块的时候见燕文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仿佛是真信了的模样。 第三十一章 [vip] 燕文汐年纪小问题多, 虽说她一向相信燕怀玉的话，但还有小问题一个一个地蹦出来。 「那，那为什么要那样低着头不敢看你呀？」燕文汐眨巴着眼, 嚼着嘴里的糕点, 突然眼睛一亮, 对旁边的嘉庆子说，「这个好吃, 回去叫小厨房再做一些分给大家！」 那边嘉庆子应下，退到一旁去没打扰二人。 燕怀玉却一直没说话, 只等燕文汐朝自己看来方才回答她方才的问题：「父亲伤处痛极，恐我这做儿子的看了伤心, 便一直低着头没敢看我。」 「原来如此，三舅舅也是大好人！」燕文汐说着点点头，夹起一块糕点，学着燕怀玉的样子餵给对方。 第52页 燕怀玉一怔，倒没想到燕文汐会餵自己糕点，竟还做得如此自然, 半点别扭没有。 见燕怀玉没吃, 燕文汐有些奇怪，问：「二哥哥不喜欢吃这个吗？」 「不, 我很喜欢。只要是汐妹妹给的，二哥哥都喜欢。」燕怀玉朝她笑，咬了一口那糕点，两口便将本就小巧的糕点吃下。 听得燕怀玉如此说, 燕文汐更是高兴, 又夹了几块糕点给他。 二人就这样在亭子里东扯西扯说些有的没的, 时间流逝飞快, 觉着还没过一会儿便已是黄昏。 燕文汐想着今晚吃什么，着急回去，只跟燕怀玉说了一声，便小跑着往抱春堂的方向跑去。跑到半路，她想起燕怀玉方才似乎没有回答，又是回过身朝燕怀玉招手，喊着二哥哥我回去啦。 那边燕怀玉该是瞧见了的，燕文汐远远看见对方朝自己颔首，又用力挥了挥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转身小跑着往抱春堂去。 燕文汐身子不好，跑一会停一会的，好一会方才回到抱春堂。一进门，便瞧见燕含婉坐在那儿与老太太说话，二人脸上都是笑容，可燕文汐总觉得老太太眉眼间还是带了几分愁容。 五姨母回来了，为什么还觉得不开心呢。 燕文汐有些不解，上前去给老太太和燕含婉请安，跑到燕含婉身边去坐着，绞尽脑汁夸了夸燕含婉身上的春装，又说今日吃到一款糕点好好吃，改日叫人做了给五姨母送去。 燕文汐的声音带着稚气，且她一向嘴甜，如此说着话，叫燕含婉心都软成一片，连说有好些新做的头面首饰，要送来给燕文汐挑选。 可燕文汐不大喜欢那些个复杂的头面，只说喜欢简单些的，更喜欢的自然是各式各样的糕点和鲫鱼汤。 燕含婉和老太太听了，二人笑得一个捏着帕子掩唇，一个合不拢嘴，都说这孩子就是贪玩贪吃。 「既是喜欢简单些的，我朝女子多爱簪花，不如就挑些好看的花给汐妹妹簪上。」燕含婉眼珠子一转，想到这个主意。 老太太瞧了瞧燕文汐那还带着几分圆润的小肉脸，笑着点了下头，说：「小孩子簪花好看。」 「汐儿也喜欢！簪了花就能时刻闻见花香，便是不开心也能变得开心起来。」燕文汐听了也高兴，兴沖沖就问明日就去吗。 听了这话，燕含婉和老太太又是笑，不忍心叫燕文汐等太久，燕含婉也答应下来，说是明日就去。 隔日一大早，燕文汐穿着新做的另一套春装跑去了燕含婉院里，把院里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连忙去喊燕含婉。燕含婉这会儿刚起身正收拾着，丫鬟们机灵，到大厨房去取了几样有趣的糕点来招唿燕文汐。 燕文汐瞧了糕点眼睛都亮了，拿起糕点一边吃一边等燕含婉过来。 那边燕含婉念着燕文汐来了，动作比平时快上许多，没一会便收拾好自己去见燕文汐。 一过来便见燕文汐吃着糕点，嘴角还沾了碎屑，惹得燕含婉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替她擦去嘴角碎屑。 「五姨母！」燕文汐瞧见燕含婉，先甜甜喊了声五姨母，又站起身朝对方问安。 燕含婉点点头，问过燕文汐是否用过饭，带着燕文汐一块儿将早饭用了方才一块儿出门。 带了这个，不带那个便有些不好。燕含婉昨夜想了想，决定今日带着燕文汐一块走一趟大房和二房，问问燕文玲和燕文惠去不去。 二人先去了大房，正好燕文玲刚用完早饭，在屋子里跟燕怀珠一块儿念书。听说可以出门去，二人眼睛都亮了亮，燕怀珠瞧着比燕文玲还感兴趣，被燕含婉点了下鼻子说男孩子家家簪什么花。 燕怀珠不服气，硬是说自己也喜欢簪花。 大房这边本就疼爱燕怀珠，燕文玲也是疼弟弟的，见他想去，便去与燕含婉说。燕含婉也只是说笑罢了，也没真的不让燕怀珠戴花，便将燕怀珠一块儿带上。 这带上了燕怀珠，便不可能不带燕怀星。 男孩子都带上了，便没有理由不去三房叫上燕怀玉。 燕怀玉性子瞧着不像是会跟他们一块出门去看花的，但无论去不去，都得问上一嘴，否则倒显得他们故意丢下他了。 到了三房，燕含婉本以为燕怀玉不回去，没想他一瞧燕文汐也去，到了嘴边那拒绝的话一转，竟是点了头。 这事儿到了路上都叫燕含婉有些震惊，但叫她更加不放心的是自己带了这么多孩子出门。 于是，燕含婉派人先去跟老太太说了一声，又多叫了几个小厮跟着，以免自己的人带少了看不紧这些孩子。 好在孩子们出门之后乖巧得很，就连最贪玩的燕文汐、燕文惠和燕怀珠三人都没有乱跑，只紧紧跟在燕含婉身边。 进了燕含婉从前熟识的那家花店，孩子们那本压抑住的玩心又被激发了起来，东看看西看看，觉得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 花都是每日摘了长得好的，稍微裁剪改装成可以别在耳边的花，放在这儿售卖。 每日放出来的花数量也有限，有些客人要求特别便先给银子，将自己要什么样式的花告诉老闆，好叫老闆帮他们找，找找了做好了再一併送到家中去。 燕含婉没有这个习惯，此番也是带着孩子们来瞧瞧，直接买了喜欢的回去就是了，倒也没有选择这麻烦一些的方法。 第53页 孩子们各有各的爱好，燕含婉便放开了让他们四处看，等着看好了什么再过去将钱付了。 燕文汐从下马车到进门都是一直与燕怀玉在一块，此时燕含婉叫他们自个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她也是拉着燕怀玉四处去看。 她走到一些偏淡色的花前边，随意取了一朵，举起手比了比，摇摇头觉得不好，又重新换一朵来比比看。 可还是觉得不好，试了半天，燕文汐方才挑到了一朵适合燕怀玉的花。 挑完之后她便要替燕怀玉戴上，因着年纪小够不着，还得踮起脚来。燕怀玉见状蹲了下来，抬头去看燕文汐，把脑袋凑过去给她戴花。 燕文汐笑起来，替燕怀玉戴上了花，左看看右看看，说了一句：「这花还是不如二哥哥好看……」 「汐儿挑的，二哥哥都喜欢，不必再换了。」燕怀玉笑着说，站起身牵着她的手往艷色的那一边走，直接走向其中一处，拿起了其中最艷丽的一朵花为燕文汐簪上。 若是燕含婉来挑，定然是挑俏皮一些的，可燕怀玉却挑了最艷丽的一朵给燕文汐戴上。 如此艷丽花朵，寻常人是压不住的，可燕文汐却是用那张尚未长开，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压住了这花。 她也没去瞧自己戴上好不好看，只笑着对燕怀玉说：「二哥哥选的，汐儿也很喜欢！」 燕怀玉听到这话，眉眼间更是染上笑意，瞧着心情很是不错。 回去之后，家中孩子们都戴上了花，无论是学堂上，还是平日里在园子里跑来跑去，总感觉周围都添了几分花香。 燕文汐很喜欢花，之后还拉着燕怀玉熘出去买了几回，每回都给燕怀玉挑，还叫燕怀玉都得换上新的。 因着燕怀玉已然十二岁，带妹妹出去这种事儿也没人说什么，多带几个小厮跟着，大家也很是放心。 没想这日却是出了一场不小的变故。 想该是这日不宜出门，燕家的马车停在了街上，叫燕文汐和燕怀玉两个下了马车，又将马车驶向不远处停好，等着两位主子看完了花出来。 前几回燕文汐都是东挑西捡好一会才选出来，可也许是因为买得多了，燕文汐已经知道燕怀玉适合哪款，她便挑得比平日里快一些。 这买完一出来，又刚好瞧见街对面有一卖糖葫芦的。 酸酸甜甜的糖葫芦，正是燕文汐喜爱的零嘴，见状就要燕怀玉陪自己过去买。 燕怀玉一向疼燕文汐，且这闹事上一向是不准纵马的，倒也没觉得过去买个糖葫芦有什么。 没想就是这样走到对面去买糖葫芦，又走回来的时候，却是遇上一锦衣小公子策马冲来，险些撞上燕文汐。 好在燕怀玉反应快，眼疾手快抱住燕文汐往旁边一滚，糖葫芦掉到了地上不小心给马踩到了。 这一踩不得了，那小公子明显骑术不成，一个不平衡险些掉下来。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那锦衣小公子朝二人瞪来，翻身下马怒气沖沖走过来，刚要教训二人，却听见那躲在少年怀里的小姑娘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的糖葫芦呜呜呜……」 第三十二章 [vip] 燕文汐一哭, 把那锦衣小公子都哭得有些手足无措。 原本的气焰在瞬间被浇灭，站在燕怀玉和燕文汐面前，张嘴张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燕文汐也不是什么爱哭的人, 但她这些时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玩, 又买了许久没吃的糖葫芦, 就这样没了，实在是看一眼便多几分伤心。 她看了看地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糖葫芦, 鼻子又是一酸。 「好汐儿，二哥哥给你再买一根糖葫芦, 别哭了。」燕怀玉嘆了口气，扶着她先站起身, 自己才从地上起来，看都没看锦衣小公子一眼。 那锦衣小公子见二人如此，更是无措，连忙上前就要说点什么。 却在燕怀玉回过头瞬间瞧见那盈满阴暗的眼神，震得锦衣小公子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好。」燕文汐吸了吸鼻子, 牵着燕怀玉的手就去找刚才卖糖葫芦的人, 找了一圈却是找不见，想是已经去了别处。 瞧着自己买不到新的糖葫芦了, 燕文汐眼圈一红，拉着燕怀玉的袖子，呜咽着说：「没有糖葫芦，要吃别的。」 「玉带糕好不好？」燕怀玉脸上挂着笑, 却又不敢笑出声, 怕燕文汐听了闹小脾气。 不过, 燕文汐一直没抬头, 也没瞧见燕怀玉脸上什么表情。她只是将手指按在自己下巴尖，思考了一会方才点点头。 只见她勉为其难地说：「好，还要枣泥麻饼！」 「好，都依你。」燕怀玉一边说一边带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一旁跟着的小厮也紧张得不行，左看看右看看，生怕自家主子被那马吓出个好歹。 那边的锦衣小公子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小跑着过去拦住他们，没去看燕怀玉，只对燕文汐说：「小姑娘，方才冒犯了，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改日在下定当登门道歉。」 燕文汐还记着糖葫芦被踩碎之仇，哼了一声别过头，说：「不告诉你。」 「汐儿，对外人不可以这样。」燕怀玉摸了摸她的头髮，摇摇头说了这话，但也没有告诉锦衣小公子家住何处。 小厮们记着方才那马差点撞着自家两位小主子，更是冷哼一声，就要绕开他们带自家两位小主子上马车。 第54页 后边那锦衣小公子的僕从赶到，瞧见燕文汐等人对自家主子不恭敬，趾高气扬地对燕文汐等人说：「这可是魏国公世子，我们魏国府的小公爷，你们是何人？」 燕文汐眨了眨眼，看了锦衣小公子一眼，又看向燕怀玉，问：「魏国公世子厉害吗？」 「不怎么厉害。」燕怀玉这样回答。 那锦衣小公子听到这话，皱起眉，阻止了自家僕从们抢话，只对燕文汐说：「厉害，当然厉害。第一代魏国公可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 「那跟你厉不厉害有什么关系呢？」燕文汐眨巴着眼，真的很是不解。 这样的话实在有些冒犯，若非年纪小，锦衣小公子怕是要以为对方是故意气自己的。 但这小姑娘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看起来小小一个，连魏国府都不知道，想是养在深闺不常出门的小孩儿。 锦衣小公子也不恼，只说：「我叫徐承玮，你是哪家的姑娘，我近些时日都会在姑苏，可以买好多糖葫芦到你家中去给你。」 燕文汐受糖葫芦诱惑，差点儿就说了出来，但还是没有立刻告诉对方，只是警惕地盯着徐承玮，躲在了燕怀玉身后。 「妹妹怕生，小公爷勿要介意。我们是燕老太傅家的，糖葫芦便免了，家中长辈教导无功不受禄，您给的糖葫芦，我这妹妹实在不敢收。」 燕怀玉的脸上挂着笑，但总感觉有一股阴森之意浮在上边，叫徐承玮看了有些害怕。 但徐承玮只是想知道他们是哪家的，得到了答案自然也不会留下来纠缠。 燕文汐躲在燕怀玉身后，抓着他的衣袖探出头，正好撞上徐承玮的目光，连忙又躲了回去。 很快，徐承玮便带着自己的僕从离开了这里，而燕文汐也与燕怀玉回了燕家。 本以为不过是出门途中的一个小插曲，没想这徐承玮说话算话，隔日便带了许多糖葫芦上门来，说是要赔礼道歉。 燕文汐惊得瞪着眼与燕文惠对视着，心说哪有人赔礼道歉拿糖葫芦来。 虽说她也馋糖葫芦，但真没见过有人正儿八经登门赔礼道歉拿的糖葫芦。 她愣愣地看着来传话的丫鬟，又问了一遍徐承玮带了什么，那丫鬟也觉得惊讶，脸上带着无奈的笑，说：「回七姑娘，就是带了糖葫芦来的。」 听着丫鬟的话，燕文汐一边点着头，一边想这人好生奇怪。 一旁的燕文惠早在昨日便听燕文汐说过昨日那事，也是好奇这徐承玮究竟是什么人，便拽着燕文汐想一块儿去前厅瞧瞧。 左右都是叫燕文汐过去，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什么。 到了前厅，见大爷在那边招待，燕怀玉在一旁坐着，正与徐承玮说着话。 燕文汐和燕文惠对视一眼，走上前去，先见过长辈，方才看向徐承玮。 徐承玮见燕文汐来了，朝她露出一个笑，说：「昨日不知是燕七姑娘，实在是冒犯了。」 「不过就是闹事纵马，险些撞着我和二哥哥，也不算很冒犯。」燕文汐说着，别过头去不看徐承玮。 徐承玮听了这话，知道对方还是介意自己闹事纵马，连忙就要再道歉，还说自己带了礼过来的。 「小公爷闹事纵马这事儿，家中长辈知道吗？」燕怀玉突然问了这话。 徐承玮被他问得嵴背一僵，干笑两声，连说：「知道，知道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瞧着对方的模样，燕文汐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惊唿道：「原来是怕家中长辈责罚！」 「汐儿，莫要胡说。」大爷生怕得罪了魏国公家，连忙拦住燕文汐，对徐承玮说，「闹事纵马本是不小的错处，但瞧着玉哥儿和汐姐儿都没事，小公爷又亲自上门道歉，我们燕家便也算了。只是这事儿小公爷还是禀明家中长辈的好，莫要叫旁人捅出去，打家中长辈个措手不及就不好了。」 大爷瞧着明显是要结交魏国公家的，燕怀玉看出来了，却也没说什么，更不惊讶的模样。 他只是朝燕文汐招招手，叫她二人坐到这边来，又问燕文汐昨日回去后是否哪儿不舒服。 燕文汐连说没有，叫燕怀玉莫要担心。 一旁的燕文惠听着二人说话，又说下回出门把其他人都叫上，就算有什么也是人多力量大。 「可咱们是去买花，也不是打架，要力量大做什么呀？」燕文汐有些不解地说着，想了想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去买花的场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边燕文惠见燕文汐被自己逗笑，也笑起来，眼睛眯着，瞧着也是高兴。 笑声并不算小，徐承玮站的地方本身也不算远，自然是能听见的。 他转头来看燕文汐，正好看见燕文汐拿起桌上糕点往燕怀玉嘴边递，燕怀玉张嘴咬了一小口，二人就这样在对视中笑了起来。 徐承玮直觉二人有哪里是与旁人不同的。 昨日回去之后他就让人去打听燕文汐，恰好燕含凝在姑苏实在是有些名气，倒也不难打听到。他知道燕文汐其实是燕怀玉的表妹，表哥表妹待在一起，青梅竹马的，与旁人不同倒也不是很奇怪。 如此影响，徐承玮倒也没有将注意力再次放在二人身上，只是与大爷说着话，还邀请大爷带着孩子们一块儿去自家坐坐。 「我还要在姑苏待上小半个月才回京城，过些时日请燕家几位少爷姑娘一块儿游湖，不知燕大爷意下如何？」徐承玮虽说年纪与燕怀玉差不多大，但俨然已经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与大爷说话不卑不亢，倒与昨日燕文汐见到的模样不大一样。 第55页 燕文汐听了徐承玮的话，转头朝他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徐承玮朝她眨了下眼。 也没有很成熟，还是有些皮的。 燕文汐见了别过头没看他，只跟燕怀玉说话。 燕怀玉察觉徐承玮的小动作，眼睛一眯，警惕地朝他看去。 但此时他只是燕家二少爷，徐承玮却是魏国府小公爷，他暂时也不能拿徐承玮怎么样。 「这带着孩子们出去，还是得问过家中母亲的意思。待今日我禀明母亲才知是否能带孩子们出去，若是可行，我再遣人到府上告知小公爷。」大爷不敢把话说死，他想结交魏国府，对小公爷恭敬，可老太傅和老太太未必。 别说这小公爷昨日还差点儿骑马把老太太心尖尖上的燕文汐给撞了，老太太还未必真能给小公爷这个面子。 若是贸然答应下来才发现老太太不同意，到时候又因为答应了不得不去，怕是又要惹老太太生气。 这事儿，大爷在送走徐承玮之后便带着燕文汐一块儿到抱春堂去，打算问问老太太的意见。 这会子游湖正是时候，燕文汐其实还挺想去的，只是对方的徐承玮，叫她多了几分犹豫。 「魏国公家小公爷？不是昨日险些骑着马撞了我家汐儿吗？」 燕文汐坐在一旁听着，听见老太太这话，撇撇嘴。 明明是险些撞到她和燕怀玉，怎么个个都把她二哥哥给忘掉了…… 第三十三章 [vip] 关于跟徐承玮去游湖的事情, 老太太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她瞧着自家大儿子是想要孩子们去的，可孩子们都兴趣缺缺，不知为何都不想去游湖 游湖这样的事儿, 平时大傢伙都是闹着去的, 如今瞧着却是没什么兴趣, 也是奇怪得紧。 二房那边，二奶奶被请去了抱春堂商量游湖这事儿, 二房便暂时成了孩子们的天堂。 不知是谁出的主意，一众小辈, 除去已经去往京城的燕怀山，其余全都聚在了燕怀星的屋子里。不仅如此, 几个小的还躲在暗处一副商讨机密的样子，一边说一边点头，都觉得对方说的是对的。 燕怀玉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温润笑意，只盯着燕文汐看，仿佛眼中只有她一人。 而燕文玲则站在燕怀珠身后, 好让燕怀珠抓着她的衣袖, 偶尔还瞧见燕怀珠扯了姐姐的袖子挡住自己的脸，一副很是害怕的样子。 「水里真有水鬼吗？」燕怀珠小心翼翼地露出两只眼睛, 将这个问题抛给燕文惠等人。 燕文惠瞪大了眼，做出一副吐舌头翻白眼的模样，吓得燕怀珠拔腿就跑，躲到了燕文玲身后去。 「当然有啦, 我昨夜特意派了人去看的。」燕文惠哼哼两声, 佯怒着瞪了燕怀珠一眼, 仿佛是在说燕怀珠怎么能不信她。 燕怀星也是点着头, 说自己也派了人去看，说是瞧见了水鬼从水里钻出来呢。 「对对对，我，我没有派人去看，但是我相信二哥哥。」燕文汐附和着，但是想起自己没有派人去看，只好说自己相信燕怀玉的说法。 燕怀玉闻言摸摸她的脑袋，夸了燕文汐一句，又拿了一块糕点给她。 燕文汐接过糕点吃得开心，也没管什么水鬼是真是假。 她知道自家二哥哥不让去的地方一定不能去，如果去了肯定会有危险。无论燕怀玉用什么样的理由，她都会选择相信他。 反正她就是相信自家二哥哥说的都是对的。 燕文汐咬了一口糕点，想着这个，抬头看了燕怀玉一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边燕怀珠被燕怀星和燕文惠仿佛就在现场的描述吓得直哭，又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不好要求跟燕文玲一起睡，只好抓着燕怀星的袖子一屁股坐下来，哭着嚷嚷：「三哥哥，我要跟你一起睡！」 燕怀星被扯得踉跄了一下，听了这话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就要拒绝他。 可燕怀珠瞧着燕怀星要拒绝他，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抱住燕怀星的大腿哇哇哭了起来。 这一哭，本是小事，可刚好大奶奶听说孩子们都在二房，便跟着二奶奶一块儿回来，也好接孩子们回去。 没想二人一进来便听见燕怀珠大哭的声音，二奶奶心里暗道不好，别是自家儿子欺负了弟弟。她登时就有些尴尬，连忙就赔着笑说不知孩子在闹什么，且进去瞧瞧。 大奶奶也是心头着急，虽说她有了改变，但到底还是最疼两个儿子。此时听得燕怀珠哭起来，她那心底像是叫刀来回割了好几回一般。 二人一进门，正好瞧见燕怀珠抱着燕怀星的大腿，直嚷嚷着要跟燕怀星一起睡，不然就不起来。 听到这话，大奶奶和二奶奶都松了口气，只当是孩子们玩闹。 「想是珠儿与星儿玩得好，想留下来一块儿睡呢。」二奶奶对大奶奶笑着说了这话，上前去点了一下燕怀星的眉心，板起脸来，问，「弟弟要与你一块儿睡，你为何不肯？」 「这，这儿子也没有不肯，只是珠弟突然这样哭着抱儿子大腿，实在吓了儿子好大一跳。」燕怀星连忙解释，也没了方才提起水鬼之事时的威风凛凛。 二奶奶听了更是松了口气的，当即向大奶奶提议叫燕怀珠到二房住几日。 想着到底也只是在家里，住几日也无妨，大奶奶也没说什么，只笑着应了。 第56页 因着两个长辈过来，燕怀珠还要收拾些平时用惯了的东西到二房去，几个孩子也没多留，只是在那又吃了两块点心便离开了这里。 燕文汐回去之后便被老太太叫了过去，说是问问为什么不想去。 水鬼之说叫长辈们听了定然觉得荒谬，到时候怕是要强硬地叫他们一定得应邀去游湖。 燕文汐想到这个，眼珠子一转，便说：「汐儿不知为何，一坐船上就脑袋晕乎乎，姐姐哥哥们照顾汐儿不舒服，也都说不去了。」 「原来如此，竟是晕船。」老太太从前也没问过燕文汐与燕含凝坐船来时的模样，只在头一日瞧着孩子笑得甜，也没去细问。 想来当时虽是坐船晃得难受，但还是以笑脸面对从未见过的外祖母。 如此一想，老太太心底大为感动，抱着燕文汐哄了又哄，叫人给她做了她最爱喝的鲫鱼汤来。 一听有鲫鱼汤喝，燕文汐眼睛一亮，对老太太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瞧着燕文汐高兴，老太太自然也高兴。等到燕文汐喝鲫鱼汤的时候，还开玩笑问以后多给一个丫鬟，是不是也要取名叫鲫鱼汤。 燕文汐从前可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老太太问起，她想了想嘉庆子是自己爱吃的，那如果有另一个丫鬟，也该起她爱吃的。 「对！嘉庆子叫嘉庆子，鲫鱼汤也要叫鲫鱼汤。」燕文汐说着更觉碗里鱼汤美味，又是舀了一勺来喝，一口鱼汤入喉，她眼睛一亮，笑着晃了晃脑袋，「好喝！」 老太太叫她逗笑了，乐呵呵地夸了两句，又将燕文汐晕船的事儿记下来。 徐承玮邀请燕家的姑娘少爷去游湖，实际上邀请的就是燕文汐一人。这一点，老太太也不是看不出来。就是因为看出来了，如今燕文汐晕船坐不得船去游湖，这游湖自是去不了的，便叫大爷派人到徐承玮那儿给推了。 这燕家本板上钉钉该接受的邀请，却是这样推了，叫徐承玮百思不得其解。 想着得到燕家找燕文汐等人问个清楚，可没两日，这徐承玮便被家中长辈叫了回去。 说是家中母亲病重，要他回去瞧瞧。 这样的事儿，徐承玮可不敢耽搁，到燕家与众人告别之后，又与孩子们约定以后有缘京城见，便离开了姑苏。 燕文汐听着京城二字，也没去在意，左右这会儿无论大爷还是三爷都没有调去京城机会，他们自然也是去不了京城的。 京城，对她来说还是很远很远的。 第三十四章 [vip] 关于去京城一事, 燕文汐没放在心上。而游湖一事，燕怀玉说不行，她更是不会记在心里。 只是, 几日之后画舫翻船的传言, 却是叫燕文汐想起当时徐承玮邀请游湖一事来。 原来又是有危险, 燕怀玉才不许他们于徐承玮去游湖。 这样想着，燕文汐不禁想去问问燕怀玉又是如何猜到的。 可前几次燕怀玉都不说, 这次想也是不会说的，燕文汐还没去便直接放弃了。 这般在学堂里玩玩闹闹的日子让燕文汐觉得很是惬意, 也没如何注意时间，便这样过了五年。 这五年间发生了许多事, 包括三年前老太傅去世，去世前给燕怀山定下一门亲事，是霍家的二姑娘。本是三年前要成亲的，却是撞上了老太傅去世，老太太还怕霍家反悔，叫大奶奶亲跑了一趟霍家。好在那霍家说老太傅去世也深感痛心, 定然不会反悔, 叫燕家不必担忧。 而这五年里，燕怀玉也渐渐接手了一些燕家的生意, 听大爷说做得很不错。刚开始也常被老太傅夸奖，后来老太傅走了，便是老太太偶尔夸上几句，说术业有专攻, 行商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其他人, 燕怀星今年会试高中了, 收拾收拾便要去任上。二奶奶一边抹着泪担心儿子出门了不会照顾自己, 一边四处相看合适的姑娘，想给儿子找门好亲事。燕文玲也在议亲，瞧了好几家，大奶奶都不满意。而燕怀珠也在准备科举，日日被大爷揪着耳朵读书，贪玩或是读得不好便要挨手板。 至于谁还在玩闹呢，便只剩下燕文汐和燕文惠。 甚至燕文惠都被二奶奶抓着在家里练女红，一遍遍教她如何管家算帐，别到时候当了当家主母，叫底下的人给骗了都不知道。 因着燕怀玉在外边四处跑，时常不在家中，燕文汐偶尔也跟着燕文惠一块儿听二奶奶讲如何管家，听得她昏昏欲睡。 知道这边二奶奶在教孩子管家，大奶奶替女儿瞧哪家公子合适的空闲时间，便带着燕文玲一块儿到二房来，与二奶奶一块儿教家中姑娘们管家算帐。 燕文汐本就贪玩，当初学规矩拘着她小一段时间已经是极限，如今还要长时间听管家算帐这样枯燥乏味的事情，更是叫燕文汐头疼。而叫燕文汐更加叫苦连天的，还是二奶奶竟然效仿学堂里的先生，还给他们留下了课业。 将一些故意做好的错误帐本给他们，叫他们瞧出其中不对之处来。 燕文汐哪里懂这个，二奶奶和大奶奶讲的时候便听得晕乎晕乎的，拿到帐本一看密密麻麻的字更是头晕。 因着这个，燕文汐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 不过，燕文汐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十三岁的燕文汐比起小时候长高了不少，脸上更是脱了孩童稚气，只是那肉肉的小脸还是如小时候一般，瞧着倒是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第57页 这样的她抱起二奶奶给的帐本，从抱春堂跑出去，没带上嘉庆子和鲫鱼汤，只饭后散步一般跑去了三房。 每日这个时间，燕怀玉都会回来陪三奶奶用膳，燕文汐拿准了燕怀玉会在家，便在这个时间跑了过去。 到的时候恰好瞧见燕怀玉从外边回来，燕文汐眼睛一亮，小跑着过去便要扑到燕怀玉身上。 却见燕怀玉连忙躲了一下，轻咳一声，对燕文汐说：「汐妹妹，你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这样扑向哥哥了。」 「可是我看四姐姐也这样抱大哥哥的呀。」燕文汐有些无辜地嘟起嘴来，看起来比起小时候的稚气，更是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燕怀玉后退几步，脸上挂着笑，摇了摇头，对燕文汐说：「那可不一样，玲姐儿跟大哥哥是亲兄妹，你我可是表兄妹，那是不同的。」 「为何不同？不都是兄妹吗？」燕文汐不依不挠，抱着帐本跟着进了三房，一定要燕怀玉将这事儿解释清楚。 燕怀玉却笑而不语，只是带着燕文汐去跟三奶奶请安，又邀请她留下来用午饭。 左右也是要请教燕怀玉的，燕文汐也没拒绝，跟着二人坐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问了一句：「三舅舅不回来吃饭吗？」 「你三舅舅他公务繁忙，不常回家用午饭的。」三奶奶瞧着燕文汐从六岁长到十三岁，越看越觉得这姑娘讨喜，说话语气也更是轻柔了几分。 燕怀玉发现三奶奶的变化，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三奶奶一眼，想着母亲该是喜欢燕文汐的，脸上神色也缓和些许。 听了三奶奶的话，燕文汐点点头，埋头吃起饭来。 饭后又陪三奶奶说了会话，方才带着自己的帐本跑去找燕怀玉。 原本燕怀玉陪二人说会话之后是要出门的，可被燕文汐给缠住了，便也只能留下来听听燕文汐想问什么。 「二哥哥，汐儿看不懂这个！」燕文汐啪的一下把帐本放在桌上，翻开二奶奶说的那几页，一双眼仿佛亮着星星般看着燕怀玉。 瞧着对方这模样，燕怀玉有些忍俊不禁，他说：「二伯母给你的课业，你自个不动脑筋，却想叫二哥哥来帮你做了。」 「不，不可以吗？」燕文汐一听燕怀玉的话，以为对方是不肯，嘴角往下一撇，整张脸都垮了起来，眼泪汪汪地问。 燕怀玉受不了对方这样看着自己，连忙别过头去，正色道：「撒娇也没用，你今儿下午先在这看帐本，等晚饭时候我回来，若是还看不懂，我便帮你瞧瞧。」 原以为燕怀玉会直接拒绝自己，可没想还有一线生机，燕文汐登时便不再哭丧着脸，抱着帐本乖乖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 见燕文汐真的坐下来看了，燕怀玉过去匆匆看了一眼帐本上写了什么，便转身离开了三房。 三房的丫鬟知道燕文汐在三房的书房内看帐本，都机灵着候在外边，生怕燕文汐要喝口热茶或是吃什么点心。 可很反常的，一整个下午，燕文汐都没有叫丫鬟给她送点心或是茶水进来。丫鬟们怕打扰燕文汐看帐本，也没敢进去。 等到燕怀玉回来的时候，推开门往里一看，却见燕文汐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而那桌上的帐本还翻在燕怀玉走的时候那一页，动都没有动过。 瞧见此景，燕怀玉嘆了口气，将外袍脱下来披在燕文汐身上，方才唤了对方一声，想叫燕文汐先起来。 「不要吵，汐儿没睡够。」燕文汐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煳煳地呢喃着，将脑袋转了个方向，大有继续睡下去的架势。 燕怀玉嘆了口气，没办法只能将人抱起来，就要带去榻上睡。 可这样的动静却是吵醒了燕文汐，恰好燕文汐刚起床的时候有些小脾气。 只见她满脸不高兴地嘟着嘴，垮起个脸，双手环着燕怀玉的脖子，双腿时不时蹬两下。 就在燕怀玉以为她要朝自己发脾气的时候，却听见她说：「晚上要喝鲫鱼汤！」 这话叫燕怀玉愣了一下，可不管对方说什么，燕怀玉还是先应了一声：「好。」 有了这一声好，燕文汐那小脾气方才散去一些。 而不再迷煳之后，燕文汐方才后知后觉自己被燕怀玉抱在怀里，正往书房里暂时休息的床榻走去。 她见状连忙喊燕怀玉放他下来，还说着：「二哥哥今天不是说你我是表兄妹，不可以这样抱着吗？」 燕怀玉被对方问得一愣，想起今日自己说过的话，笑了一声，说：「你睡得像小猪，二哥哥有什么办法，也不能叫你在那睡着。」 「可，可二哥哥可以叫醒我的。」燕文汐十三岁的年纪已经多少明白男女之间须得保持距离，可在她心里燕怀玉不属于外男，而是自己的哥哥。 若非今日燕怀玉提起他们与燕怀山和燕文玲那种亲兄妹是不同的，燕文汐还要当自己与燕怀玉是最亲的兄妹。 「你当我没叫过？这不是叫不醒小猪，方才想带你去榻上睡，盖着薄毯以免着凉了难受。」燕怀玉将人放下来，看着燕文汐第一件事便是先整理身上的衣裙，还叫燕怀玉瞧瞧头髮乱没乱。 十三岁的燕文汐已经逐渐有些在意自己的穿衣打扮，首饰也都用上了一些，衣裙的挑选也不再随意。虽说还是很爱玩闹，但有时候也十分在意自己看起来好不好看。 第58页 燕怀玉并没有觉得这样哪里不好，左右在他心里自家汐妹妹什么都好。 不过，首饰这种事儿闫怀玉不懂，衣裙乱没乱还是可以帮忙看看的。 不一会儿，燕文汐整理好衣裙和头髮，与燕怀玉一同跑去用了晚饭，又回到书房来一同看帐本。 因着燕文汐一看帐本就想睡觉，最后这帐本还是燕怀玉替她将错处都标了出来。 隔日将帐本送去给二奶奶看的时候，二奶奶一下就抓住燕文汐这字迹根本不是自己的。 「这么好的字，是玉哥儿的吧？」二奶奶拿着燕文汐那标註了错误的帐本，笑着拿给大奶奶看。 大奶奶瞧了点点头，又说：「玉哥儿的字是真好，若我家珠儿的字也能这么好就好了。」 燕文汐听他们这么夸燕怀玉，心里也跟着美滋滋的，被罚多看一份错误的帐，还笑嘻嘻地对燕怀玉说他被夸了。 见燕文汐这般，燕怀玉也跟着笑，问她想不想到外边去走走。 燕文汐最是坐不住，自是不会放过出去玩的机会。 这边答应了燕怀玉，燕文汐便挑起了出门的衣裙。 连首饰都精挑细选，叫鲫鱼汤和嘉庆子一块儿帮着挑。 鲫鱼汤生得清秀，是去年到燕文汐身边来的，秉承着嘉庆子这名字是按她吃食喜好来的，那另一名丫鬟也得这么起名的原则，燕文汐给她起了个鲫鱼汤的名字。 原本家中长辈还怕鲫鱼汤不高兴，可鲫鱼汤柔柔地对燕文汐笑，还说谢七姑娘赐名。 这样，这名字便定了下来。 鲫鱼汤比嘉庆子机灵，时常给燕文汐出主意，可却没嘉庆子有趣，平日里总不肯叫燕文汐胡闹。 不过有个人管束着自己也好，从前那个人是燕怀玉，现在燕怀玉忙起来了，便换成了鲫鱼汤。 可真要让燕文汐来说，她还是希望留在小时候，大傢伙聚在一块玩闹。 燕怀山没去京城，燕文玲不用在家里绣嫁衣学规矩准备嫁人，燕怀星不用收起稚气爱玩的姿态，板起脸做大人姿态出去做官，燕怀玉也不用成天往外边跑，那该多好。 燕文汐撇撇嘴，小脸一垮，瞧着很不高兴。 鲫鱼汤瞧见了，连忙安慰几句，又替燕文汐挑起了衣服首饰，换一件夸一件。 一旁嘉庆子看了小一会没说话，等到燕文汐试了第二套头面的时候，却是说：「姑娘，您出门是带着幕篱的，到时候什么头面也瞧不见。」 这话一出，燕文汐和鲫鱼汤都安静了下来。 以为燕文汐生气了，鲫鱼汤连忙就板起脸要训斥嘉庆子，没想燕文汐恍然大悟一般说了一句：「对哦，那就不选了。」 鲫鱼汤听了，连忙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朝燕文汐笑笑，又说嘉庆子机灵，竟是想到了这一层，只是换了第二套头面才说，倒是叫姑娘受累了小一会。 燕文汐觉得有些别扭，却也没说什么，只简单地插上自己平时惯用的髮簪，便穿着挑好的衣裙出了门。 因着起得早，燕文汐打扮完自己后也还算早。 陪老太太用完早饭之后，燕怀玉也刚好到抱春堂来。 「小六本也该是这般玩闹着，可曼云却是拉着她四处看哪家公子合眼缘，弄得此番只有你二人去得寒山寺。」老太太笑着叫行礼问安的燕怀玉坐下，说起燕文惠又是嘆了口气。 见老太太嘆气，燕文汐本是想安慰两句的，可这安慰的话还没想好，便听见老太太提起了燕怀玉。 「玉哥儿都十七岁了，也是时候该相看相看哪家姑娘合适了。」老太太瞧着燕怀玉的模样也是高兴，就是觉得这孩子不像三爷，也不像老太傅。 许是更像三奶奶一些，老太太倒也没多想，只是担心燕怀玉的婚事。 燕文汐听见老太太提起燕怀玉的婚事，耳朵都竖了起来，生怕听漏什么。 「孙儿如今还依靠着燕家的产业，还未干出一番事业，哪里好意思娶妻。」燕怀玉笑着说了这话，明显是不想这时候定下婚事。 老太太听着这话觉得不妥，又是要劝说两句，却被燕文汐抓着胳膊摇了摇：「哎呀，祖母，婚姻可是大事，容二哥哥慢慢想想嘛。姑苏世家那般多，花会宴席三两日便有一场，兴许便在上边与哪家姑娘互通心意了呢。」 「汐妹妹……」燕怀玉听着她的话，脸上笑容一僵，连忙出声阻止燕文汐继续说下去。 见燕怀玉喊自己，燕文汐朝他眨了下眼，又惊唿一声天色不早，怕回来的时候太晚了，便赶着要与燕怀玉一块儿出门。 老太太瞧着外边天色也是不早了，点了头叫二人快些去，莫要耽搁时辰。 出了门，燕文汐小跑着上前，原地转了个圈，古灵精怪地朝燕怀玉吐了吐舌头，说：「汐儿帮二哥哥解围，二哥哥可得表示表示才行。」 「汐妹妹想要什么，二哥哥都会给。」燕怀玉脸上挂着笑，也明白对方是为自己解围，可方才燕文汐说的话，他还是有那么几分在意。 在宴上与哪家姑娘互通心意这种事…… 「汐儿，我不会与别家姑娘互通心意的。」 燕怀玉一路想着这个，在燕文汐戴着幕篱下马车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喊了燕文汐一声。 而就是被燕怀玉喊了这一声，燕文汐回头的一瞬间，幕篱上的纱却是被风吹了开来。 第59页 第三十五章 [vip] 这些时日寒山寺正好是人多的时候, 燕文汐的幕篱这般被风吹开来，一下便被周围的人瞧见了藏在幕篱后的容貌。 「那是哪家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容貌。瞧着打扮, 该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姑娘吧？」不远处有人谈论起燕文汐来, 对身旁人说着这话。 另一人看了看燕文汐这边, 瞥见那马车上的牌子，对那人说：「那是燕家的马车, 就是瞧不出是几姑娘。瞧着该是豆蔻年华的姑娘，就是不知道可许了人家。」 「便是没许人家也轮不到咱们几个, 还是别看了，早些上完香回去。」那人摆摆手, 临走之前又多看了两眼，发现那幕篱已经盖了个严实，姑娘前边还挡了个人。 燕怀玉早就注意到有人在看燕文汐，还有许多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有些听见了，有些他没听见。 左右不过是说些生得好看, 再大些定是个了不得的美人, 或是说些有没有定下亲事之类的话。 说起亲事，燕怀玉眼中便难掩阴鸷, 他不想看燕文汐嫁给别人，听到这些话自然是心中不快。 感觉到燕怀玉明显的不快，燕文汐扯了扯他的袖子，单手在幕篱上掀开一条缝, 轻声问：「二哥哥怎么啦？」 原本就不喜旁人对着燕文汐的容貌叽叽喳喳地评头品足, 如今燕文汐竟还将幕篱掀开一条缝, 燕怀玉差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 连忙将那幕篱扯了扯，将燕文汐遮了个严实。 燕文汐不明白为什么遮这么严实，但瞧着燕怀玉不大高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与他一同进寒山寺去上香。 上香倒是快，只是一路上总有人往燕文汐这儿凑，明明旁边的路好大一条，却总要凑到她身边去。 原本燕文汐想着在外边要注意燕家的脸面，起先也只是避开，后来发现那些人许是故意的，便有些不高兴了。 但这点不高兴，不等燕文汐开口说点什么，或是鲫鱼汤和嘉庆子说点什么，便见燕怀玉出声提醒他们勿要再靠近。 说的话十分客气，但燕怀玉出门的时候冷冰冰的，瞧着十分不好相处，与旁人说句话都透着冷意，倒是对那些人有些许震慑作用。 燕文汐这才松了口气，上完香便想着拉燕怀玉赶紧离开。 没想半路却是瞧见傅大娘子也来上香，一见燕怀玉便笑得十分热情，上前来与他二人打招唿。也不知是怎么认的，隔着幕篱竟然也能认出燕文汐。 想是一开始便认出了燕文汐，过来之后见燕怀玉也在，方才一同招唿了。 原本打算回去的，这会子遇上了傅大娘子，倒是被拉着在寺里吃了顿斋饭，又坐下来聊了一会。 燕文汐这些年逐渐腼腆起来，仿佛把前些年的腼腆都用到了这个时候，遇见傅大娘子也不敢如何说话，只对方说自己应着。偶尔会说起家中长辈康健或是兄长姐姐近来好不好，也不提自己，只说着一些家常。 那傅大娘子明显想说别的，但燕文汐一直不提她自己，倒也不好将话绕过去。 这说到后边傅大娘子觉得不提便没机会了，眼珠子一转，先说了自家儿子傅鸿程也考中了，还被留在了翰林院，想是大有前途的。 「这七姑娘几个姐姐都在紧张着婚事，那七姑娘自己呢，可瞧上了哪家公子？」傅大娘子笑呵呵的，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可这样的话却叫燕怀玉警惕起来，没等燕文汐说话，便听得燕怀玉先开口了。 他说：「汐妹妹的婚事自有家中长辈做主，只是汐妹妹孩子心性，想还未准备好这样的大事，家中长辈该是准备叫汐妹妹多在家中留几年的。」 「原是这样。」傅大娘子见燕怀玉抢着答了话，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却又不好当着燕文汐的面明着问。 万一这燕文汐毫不知情，被她这般捅破窗户纸，又是表哥表妹的，若是歪打正着促成二人那可就不好了。 「便是打算多留几年，这婚事也可以早些定下。左右七姑娘这样好的姑娘，叫人等上几年也是无妨。」傅大娘子脸上挂着笑，又开始旁敲侧击问燕文汐觉得傅鸿程如何。 燕文汐有些不明白傅大娘子为何要问傅鸿程如何，其实傅鸿程一门心思放到科考上之后她便很少见到他了，所以她心中对傅鸿程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那个跟在自己身边一块儿玩闹的少年。 这般一想，燕文汐便以朋友为标准夸了夸傅鸿程。 这一夸可不得了，叫傅大娘子听得仿佛明日傅鸿程就要迎娶燕文汐。 可燕文汐还不知对方是这个意思，瞧着傅大娘子乐呵呵的样子，有些迷茫地转头看了燕怀玉一眼。 燕怀玉拍拍她的手背叫她安心，又藉口家中长辈嘱咐早些回去，便向傅大娘子辞行，说是要先行回去。 这边燕文汐夸了傅鸿程一通，傅大娘子正高兴着，也没有说点什么留他们，只笑着叫他们多来傅家玩。 回去路上，燕文汐瞧着燕怀玉眉眼间带着几分不快，出声问了一句：「二哥哥，你今日好像不大高兴，这是怎么了？」 听见燕文汐唤自己，燕怀玉掩去眉眼间的不快，挂上笑容面对燕文汐，只说没什么。 燕文汐本就不是那般心机深沉之人，根本不习惯大宅院里那些说句话绕好几个弯的人，见燕怀玉这般说，她也真的当做没什么。 第60页 只是回去之后想着燕怀玉不高兴，还是从抱春堂拿了自己最爱吃的点心去给燕怀玉。 到三房的时候，三爷和三奶奶都在，瞧见燕文汐来给燕怀玉送吃的，都有些惊讶。 小时候倒也算了，十三岁了还送吃的，实在是有些叫他们想不到。 可燕怀玉却是高兴，他知道是燕文汐将自己喜欢的，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送来给他。 只是一份心意，也无所谓东西有多珍贵。 「平时汐儿不开心都是二哥哥哄的，如今二哥哥不开心了，汐儿也不知道拿什么来哄二哥哥，只好拿了汐儿最喜欢的吃食来，希望二哥哥不要不开心了。」燕文汐将食盒递给鲫鱼汤，叫鲫鱼汤打开食盒，给燕怀玉看那食盒内的鲫鱼豆腐汤。 确实是燕文汐最喜欢的。 燕怀玉笑着收下，还说如此一来晚饭多了一道菜。 此时刚好是晚饭时分，燕文汐便被三奶奶留下来用晚饭。 因着也没先跟老太太说一声，燕文汐便遣了鲫鱼汤回去跟老太太说一声，说她被留在三房吃饭了。 鲫鱼汤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燕文汐又叫她去了便赶紧用晚饭去，不用再过来接她了。 原本鲫鱼汤有些犹豫，可燕怀玉说待会自己会送燕文汐回去，叫她不必担心，她才放下心来回抱春堂去。 吃完晚饭后，燕文汐又再燕怀玉这儿学着看了会帐本，听他说些管家的事儿，到了好晚方才回去。 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歇下了，说是近些时日精神头不大好，总是用完晚饭便去睡了。 燕文汐有些担忧，但刘妈妈说老太太到这个季节都这样懒懒的，叫燕文汐不必担心。 有了刘妈妈这话，燕文汐也松了口气，与燕怀玉告别之后便回到自己房内睡觉了。 几日之后，姑苏传出了燕家七姑娘是位小美人的流言，叫许多没见过燕文汐的人都好奇得不得了。 燕文汐上一回到这些个世家大族的花会宴席上，还得是老太傅去世之前的事情，那时候还小倒也只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如今大了是如何，许多人倒还没有见过。 一时间许多世家都下了帖子到燕家来，说是请几个姑娘少爷到花会上赏花品茶，其实都是想一睹燕文汐究竟有多美貌。 这样的帖子一份份下到燕家来，一时间叫燕文汐有些不解，她虽说也有几分爱美之心，但瞧着镜子却不觉得自己是多好看的人。 她倒是觉得自己两个姐姐更好看一些。 只是帖子既然下到了燕家，依老太太的意思，是挑几家去一去便是了。不必全都去，否则以后谁家都来下帖子，若是哪天漏了哪个没去，可不是要说你燕家摆架子或是说你燕家与哪家不合。 如此，燕家便由大奶奶做主挑了几家的花会叫姑娘少爷们去一去。 不过燕怀珠要准备科考，燕文玲正被按在家中绣嫁衣学规矩，倒是只剩下燕文惠和燕文汐、燕怀玉三个到花会上去。 这花会说是叫姑苏这些个世家姑娘少爷们联络感情，其实不过是姑娘少爷们相看夫婿娘子的好地方。 燕文汐知道这些，但并没有多管，只觉得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可但她进了花会的时候，刚坐下来，却是感觉到有些人在看她。 「六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看咱们？」燕文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用团扇掩着半边脸，凑过去问了燕文惠这话。 燕文惠也用团扇挡着四处看了看，皱着眉对燕文汐说：「没见着，不过我也感觉有人看着这边。」 这般被人看着的感觉实在不大好，燕文汐整场花会下来都浑身不自在。 虽说花会来的许多姑娘少爷年纪也不大，但还是分开了男女，在二者之间隔了纱质的屏风，只能瞧见那边人的轮廓，叫人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人。 而燕文汐此时正因为有人看自己而浑身难受，悄悄地去看屏风后，想看看燕怀玉在哪里。 这一看却是刚好瞧见那边起着哄说让人作诗，又不知为何突然点到了燕怀玉。 燕怀玉不爱科考，燕文汐本还怕他许久不在这方面用功，怕是要作不出来。 没想这燕怀玉直接来了一首诗，叫在场众人拍手叫绝。 燕文汐见燕怀玉作出来了，一时松了口气。 今日办花会的，是金家四姑娘。 这金家四姑娘是个不拘小节的，与姑苏多数柔声细语的姑娘站在一块儿显得格格不入。可就是因着这性子，她大着胆子在花会上直接问燕怀玉是否婚配。 这姑苏城就那么大，世家也只是那几个，谁家婚配了，谁家没婚配，不都是一清二楚的吗？ 这般明知故问，明显是为了后边的话做准备。 燕文汐想明白金四姑娘的意图，小脸一垮，便是有些不高兴。 「你也不喜欢金家？我也不喜欢，那金四姑娘刁蛮任性，最喜欢欺负同龄的漂亮姑娘。你可不知道，好些比她漂亮却家世不如她的姑娘都被她欺负了。」燕文惠撇撇嘴，瞧着是真的很不喜欢金四姑娘。 可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燕文汐扯了扯燕文惠的衣袖，提醒她谨言慎行。 燕文惠连忙用团扇遮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放轻动作，小声地与燕文汐笑作一团。 那边金四姑娘还在与燕怀玉套近乎，套着套着便直接问出：「燕二郎既是尚未婚配，那可瞧上了哪家姑娘？若是没有，那不如瞧瞧我们金家？」 第61页 这话听得燕文汐心中一紧，又是连忙朝那边看去。 屏风虽是可以看见那边的人，却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瞧见那有个人，便是认出那人是谁都够呛。 但燕文汐就是能准确认出燕怀玉在哪儿，她一眼就能看见燕怀玉坐在那儿。 只是背对着她，倒是看不清脸上神情如何。 对金四姑娘的话，燕怀玉高兴吗，会说什么呢？ 会说有还是没有，会说对金家感觉如何，会接受金四姑娘吗？ 燕文汐感觉自己心中如同乱麻一般，可还得一边安慰自己不过是替兄长把把关，一边又堵着气想燕怀玉要是敢答应，她以后都不要理会他了。 也许是燕怀玉听见了她的心声，真的没有答应金四姑娘，还说自己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叫在场好些姑娘都有些遗憾。 燕文汐听到燕怀玉的回答，暗自松了口气，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紧张，只当是怕有个不好的嫂嫂。 坐在旁边的燕文惠也被燕文汐带得一阵紧张，等到大傢伙一块儿游园的时候，都替燕文汐紧张兮兮地看着燕怀玉那边。 游园的时候也是男女分开，那园子又大，叫燕文汐时常找不见燕怀玉在哪里，只能心中着急，生怕又有人向燕怀玉说什么奇怪的话。 绕过一处假山的时候，燕文汐正好听见有人提起燕怀玉，拉住燕文惠停住脚步，站在那里没动。 「那燕家二郎生得好生俊俏，可惜这会儿无心娶妻。」 「许是没遇上喜欢的，若是遇上喜欢的，哪里还管无心娶妻这样的话，定然早早上门提亲了。」 「我瞧着那燕家的姑娘也生得美，那燕家七姑娘不就已经美得整个姑苏都快知道了吗？」 「是了，这次花会听说就是金四姑娘想瞧瞧究竟有多美人。原本我还觉得那些个平头百姓没见过几个美人，定然是夸张了，没想见着人了却是比我想的还要好看。」 「你想想燕二郎都那般俊美，他妹妹能差到哪里去。」 这些人说着说着便说到燕文汐，可说了两句却又说回了燕怀玉，后边几人走开，倒是听不清又说了什么。 燕文惠还是头一回站在那儿偷听，起先还觉得有些不体面，后来却是觉得听不真切，还想近前一些。 「这些人是没事做吗，怎地总是对人家的容貌评头品足。」燕文惠仅仅以为他们夸燕怀玉和燕文汐好看而心情好了一点点，但还是因为他们将二人的容貌拿出来评头品足而很不高兴。 燕文汐见状连忙安慰两句，又说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茶余饭后说几句罢了，也掉不了几块肉。 被燕文汐好生安慰，又在园子里瞧见了喜欢的花，燕文惠倒也没再在意这事儿，只拉着燕文汐上前去看花。 正是被燕文惠拉着上前看花，燕文汐差点儿被跑来的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撞倒，踉跄了一下，便被一人扶住手臂，半靠在了那人身上。 燕文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就要跳起来避开对方，可转过头一看却见燕怀玉站在自己身后，一时松了口气，浑身警惕也收了回去。 而眼前那七八岁的小男孩撞了燕文汐，还哼了一声，瞧着很不高兴。 燕怀玉瞥了那小男孩一眼，皱了皱眉，没有立刻说点什么。 明显跟在小孩后边过来的一名男子瞧见了，快步走过来将小男孩拽到身旁去，又向二人赔礼道歉，说是自家弟弟顽皮方才如此，希望二人见谅。 「在下秦哲，家中行三，燕七姑娘若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秦三哥哥。」 紫衣男子手里拿着摺扇，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直看着燕文汐，仿佛周围没有其他人。 ▍作者有话说: 燕文汐：嫌弃 第三十六章 [vip] 「初次见面便哥哥长哥哥短的, 实在有失礼数。家中长辈教导我等，切不可在外边失了礼数，所以怕是要让秦三公子失望了。」 燕怀玉将燕文汐护在身后, 笑着以此话回应秦哲。 也不知是不是秦哲瞧岔了, 竟是在燕怀玉身上瞧出了几分敌意。 这几分敌意叫秦哲警惕起来, 眯起眼看向燕怀玉，却只瞧见对方眼中的冷淡疏离。 是瞧岔了吗？ 秦哲皱了皱眉, 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见燕文汐拽了拽燕怀玉的袖子, 说着自己要去那一边玩。 本就是要摆脱秦哲的，燕文汐自然是往远了指, 可那秦哲却仿佛听不懂一般，竟说要一块儿去。 燕文汐一听，躲在燕怀玉身后嘟起嘴来，气鼓鼓地晃了晃燕怀玉的袖子，与身旁的燕文惠对视一眼。 燕文惠会意，对秦哲说：「实在不好意思, 秦三公子, 我素来不喜热闹，怕是没法与秦三公子结伴而行了。」 「那燕七姑娘……」秦哲看向躲在燕怀玉身后的燕文汐, 见她探出个头来，一双眼满是戒备，连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 「既如此，那有缘再见。」秦哲说完这话, 目送着三人走向别处, 略想了想, 还是绕路去了方才燕文汐指的地方。 没想燕文汐根本没到那里去, 只是带着二人饶到了别的地方，找了个亭子坐了一会。 大傢伙逛得差不多了，又聚到一处吃了些点心，最后便是各自家去。 秦哲等着金家大门外，好不容易拦住燕文汐几人，笑着说七日后秦家也有花会，问燕文汐可否赏脸。 第62页 花会这样的事，燕文汐本就兴趣缺缺，见这人总是时不时遇见，更是想要避开，便随便扯了个谎，说是回去想想，大概是去不了的。 秦哲也不气馁，回去之后还往燕家送东西，只要是在家里的哥儿姐儿都收到了他的礼。 问为什么送礼，只说花会上见了燕家的哥儿姐儿，觉得一见如故，仿佛亲兄弟、亲兄妹一般。 这话听得燕文惠只想翻白眼，但碍于二奶奶在这，不好当着母亲的面不顾世家姑娘的形象，只好趁着二奶奶转过头的瞬间，朝燕文汐吐吐舌头。 「他说得好听，花会上只见他对你热情，可不见对我和二哥哥如何一见如故。」燕文惠撇撇嘴，其实秦哲也没有做什么很讨厌的事情，燕文惠不喜欢她纯粹是觉得不合眼缘。 燕家六姑娘十分信这些风水玄学，张口就是什么眼缘八字，瞧着不合眼缘的，怕是八字与她沖了，那是根本不敢靠近的。 燕文汐本是不信的，瞧着燕文惠说得煞有其事的模样，也有些犹豫起来。加上她本来就不太想与外边这些男子走太近，心中早已有了偏向，无论燕文惠给出什么理由，都还是偏向自家六姐姐的。 听着燕文惠的话，二奶奶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骂了一句：「人家汐姐儿出个门就有人追着到家里来送礼送帖子，你倒好，出去走一圈人都不知道燕家有个六姑娘。」 「要他们知道干什么，一个个围着转，最是讨厌。」燕文惠哼了一声，抱着燕文汐的手臂贴过去，看起来是真的不喜欢跟外边的人太过接近。 二奶奶听了直嘆气，心里更是着急燕文惠的婚事，还是燕文汐劝了一句还早，方才没再念叨。 从二房出来，燕文汐带着鲫鱼汤和嘉庆子去了三房，想着碰碰运气看燕怀玉在不在那里。 原本真的只是碰运气，没想一进三房，却是刚好瞧见燕怀玉从三奶奶那儿出来，瞧着是要去书房。 燕怀玉一直没看院门处，倒也没发现燕文汐过来了。 瞧着对方没发现自己，燕文汐猫着腰摸过去，打算从背后突然出现给燕怀玉一个惊喜。 这样想着，燕文汐小心翼翼跟过去，瞧着距离差不多，勐地扑了过去。 没想这么一扑，却见燕怀玉勐地回过身，眼一凛，眉眼间满是厉色。动作也快得几乎看不见，转眼间燕文汐便被燕怀玉抓住了。 是被扣着腰抱在怀里，但燕文汐方才明明看见燕怀玉的手是朝着她脖子来的。 想燕怀玉如若发现身后扑来之人不是燕文汐，就会掐住那人的脖子，兴许还会将人打个半死。 如此一想，燕文汐浑身一哆嗦，看向燕怀玉的眼神多了几分害怕。 可害怕归害怕，燕文汐想着眼前的人是二哥哥，倒也没有多害怕了。 燕文汐看着眼前的人笑起来，如小时候那般甜甜地喊了声二哥哥。 「汐儿怎么来了？」燕怀玉松了口气一般，松开手将双手藏到袖中去，带着燕文汐往书房内走，使唤丫鬟送来茶水点心，自己坐下来一边看书一边与燕文汐说话。 燕文汐坐在一旁吃点心，只说自己来碰碰运气看燕怀玉在不在，至于事儿嘛，自然是没有。 「只是想到二哥哥这儿玩，还像小时候一样。」燕文汐笑着，说完之后咬了一口糕点，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燕怀玉看书。 这样的安静，却叫燕怀玉想起来燕文汐小时候最是调皮，可不肯叫他好好看书，恨不得钻过来多找些话说才好。 如今长大了，燕文汐也知道坐在一旁不要说话打扰哥哥看书了。 燕怀玉想着，突然看向燕文汐，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最后却只说了一句：「在二哥哥面前，不必拘着自己的性子。」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燕文汐就是听懂了。 她听了之后真心实意地绽放笑容来，欢唿一声便拿起糕点去餵燕怀玉吃，一边递过去一边说糕点好吃。 说着糕点好吃，过一会又指着书上的内容问着问那，十分聒噪，但在燕怀玉眼里却十分可爱。 是燕文汐怀念的小时候，也是燕怀玉想留住的那份往后的日子自己不再拥有的干净。 就这样，二人一个看书一个闹，便过了一个下午。 燕文汐的晚饭依旧是留在了三房吃，吃完之后如往常那般与三奶奶聊会天，方才回到抱春堂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日，燕文汐才听说了姑苏城中关于她的传言。 当然，不是说她坏话，而是给她评了个姑苏第一美人的称号。 这还不止，因着这个称号，姑苏城内许多人都看着她的婚事，想看看这位第一美人究竟是嫁到谁家去。 燕文汐不喜欢张口闭口就是婚事婚事的，更不喜欢瞧见女孩子便只看得见婚事的人。 知道这些传言之后，燕文汐不高兴了好一段时间。 因着燕文汐不高兴，许多花会的帖子都被燕家推了。左右他们就是想见见燕文汐，燕文汐不去，推了也是合情合理。 而燕文汐推了些许花会的帖子之后，大傢伙也明白了燕家的意思，倒也没有再频繁递帖子过去。 只几家与燕家本就交好的会顺道递一张帖子，至于来不来也无所谓。左右两家交好，不去也不影响两家关系。 就这样过了一年，这一年里燕文汐并不常出门，多数时间都跟着燕怀玉在家中学着些管庄子铺子的事情，说是日后用得到，以免叫家中刁奴给骗了都不知道。 第63页 燕文汐可不觉得自己会被骗，起先燕怀玉说的时候，她还哼哼两声，觉得燕怀玉是说自己笨。 可真的学起来却发现其中有着不少门道，燕文汐方才认真起来。 燕文汐其实悟性很是不错，许多事情只要认真学了，便能学得不错。 当然，写字不行，再怎么练，那手字也只是还算能看。 最后燕怀玉也没办法，只叫她每日随便练练，左右坚持练练总没错。 至于能练到什么程度，无论是燕文汐还是燕怀玉其实都不在意。 因为燕文汐的字其实并不是难看，只是与燕怀玉那手好字放到一处显得不太行罢了。 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并不多，但件件却是大事。 第一件呢，便是那秦家跑来燕家，想说说他家三郎与燕文汐的婚事。 老太太原本没立即拒绝，还是有些犹豫的。 没想秦家第二回 到燕家来的时候，却是恰好撞见了燕含婉。 燕含婉一瞧，那不是秦俊才他小叔家的孩子吗？ 认出来人是谁之后，燕含婉当即将此事告知了老太太，因着燕含婉与秦俊才的事，老太太对秦家印象十分不好，当着秦家太太的面态度强硬地拒了这桩婚事。 那秦家太太与秦哲也没想到秦家竟还与燕家有过这样难以启齿的往事，坐在那儿尴尬得不行，回去便亲去秦俊才家中找了麻烦，骂他们自己做错事，平白搅黄了自家儿子的婚事。 燕含婉本是不知道秦哲与秦俊才的关系，会到抱春堂去，还是燕怀玉一番提醒，叫她心中紧张不已，生怕家中姑娘也落入秦家那样的龙潭虎穴去。 有了秦家开这个头却碰了钉子，后面想要结亲的几家也都歇了心思。 如此倒是合了燕文汐的意，也叫燕怀玉脸上笑容更浓了几分。 而这第二件大事，便是大爷被调去了京城，三爷也同样在京城有差事，准备举家搬到京城去。 原本大爷和三爷还担忧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一路怕是要受罪，可老太太那些时日刚好身子好了不少，瞧着精神头仿佛年轻了十岁。刚好燕家便利用这机会举家搬到了京城去，连带着二房和燕含凝、燕含婉也带了过去。 燕含凝也去，燕文汐自然也是跟了过去。 虽说这些年一直养在老太太身边，但此番若是燕含凝想留在姑苏老家，燕文汐也是去不得的。 不过，好在燕含凝没有拒绝大爷和三爷的提议，跟着大傢伙一起去了京城。 遗憾的是燕怀玉得晚一些才能到京城，须得先在姑苏稍微处理一些燕家的产业，叫他们先到京城去，自己晚些便到。 临走的时候，燕文汐拽着燕怀玉的袖子依依不捨，活像是燕怀玉不跟着一起到京城去的样子。 那模样惹得长辈们都笑了起来，但也怕耽搁时辰，便由燕文惠过去牵着燕文汐的手让她上船。 上船之后，老太太惦记着当年燕文汐说晕船的事儿，叫丫鬟们好生照顾燕文汐，自己也紧张得不行。 好在燕文汐一路上也只是脸色苍白一些，倒也没有很不舒服，算是叫老太太松了口气。 因着举家搬迁，燕家花在路上的时间也是不少，等到了京城，原本说晚一天再跟来的燕怀玉比他们还早一小会到。 这可叫燕文汐高兴得不行，进城的时候还从马车里探出头去朝燕怀玉招手。 骑在马上的燕怀玉瞧见了，回头朝她笑笑，放慢了一些叫自己的马与马车持平，好与燕文汐说话。 而就是因为这般，周围的人多看了一眼马车上的人，恰好瞧见燕文汐的脸，好些人惊唿一声，都招唿身边的人朝燕文汐这边看去。 燕怀玉耳朵尖，听见那些人夸燕文汐的容貌，眉头一皱，抬手轻轻将燕文汐推进去，嘴里说着些哄孩子的话，叫燕文汐先回马车里去。 被推了回去，燕文汐撇撇嘴，还有些不高兴。 但燕文汐一向没心没肺，一旁的燕文惠说些趣事，她立马便被转移了注意力，跟着燕文惠咯咯地笑起来。 京城寸土寸金，燕家置办的宅子自然不如在姑苏的大，也没有那么大的园子。但燕家众人都没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孩子们是已经沉稳下来，没太在意园子，长辈们却是想着能来京城已是万幸，住的宅子小一些便小一些。 到了燕府大门外，家中管事和小厮早就等在那里准备将行装都搬进去。 燕怀山扶着老太太下来，丫鬟们各自扶着自家姑娘下马车，小厮们则是去搬行李，一群人陆陆续续进了京城的燕府。 来了京城之后，又花了好些天将一切安排妥当，方才算是真的在京城住了下来。 至于大爷和三爷早在到京城的第二日便去自己的衙门报到，又上了几□□，适应了一下京城的官场，渐渐才算稳定下来。 但稳定只是表面稳定，燕家重回京城来，老太傅又去世了，自是得重新与从前那些世家联络感情。这事儿自然是大奶奶和二奶奶去做，至于孩子们，只是叫他们谨言慎行。 天子脚下，个个世家都不是好惹的，燕家重新回到京城，尚未站稳脚跟，不好太过出风头，也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其实都与燕文汐没太大关系。 老太太虽说叫燕文汐不可在外边使小性子，可她的日子还是与从前差不多。 第64页 只不过便成了在外人面前端庄娴静，到了燕怀玉并几个姐姐面前变得活泼许多罢了。 在姑苏的时候，因为离京城并不近，许多时候不受一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影响。可到了京城，燕家的姑娘们去哪家花会，与哪家多说句话送什么礼，都看在各大世家的眼里。 所以刚来的这段日子，送来燕家的许多帖子，老太太都以家中尚未安顿好一併拒了。 等过了一段时日，瞧着差不多了，方才应下了第一家的花会邀请。 燕文汐听说得早，在老太太与大奶奶、二奶奶二人商量好先接下哪家帖子的时候，她刚好要进去给老太太请安。 「成国府朱家的花会可以叫姑娘们去一去，至于旁的还是再看看。」 燕文汐一进去便听见老太太对二位奶奶说了这话，听得燕文汐愣了一下。 她从未来过京城，自然没听说过成国公朱家如何如何。 燕文汐有个习惯，不知道的便去问燕怀玉。 所以她从老太太那儿出来之后，便小跑着去了三房，想问问燕怀玉这事儿。 三房刚好贴着外边，燕文汐又习惯了去三房的时候熟门熟路直接进院门去。 所以，她跑进三房的时候，刚好看见燕怀玉翻墙进来，落地瞬间恰好瞧见她。 第三十七章 [vip] 要说最有可能翻墙出去玩的人, 该是燕文汐。 若说最不可能翻墙出去玩的人，那铁定是燕怀玉。 在燕文汐眼里，虽说燕怀玉平时也时常陪着自己玩闹, 但多数时候能看出来仅仅是陪她罢了。 平时的燕怀玉就是个翩翩公子, 举手投足都能瞧出世家公子那种贵气。 至于翻墙回家, 听着就与燕怀玉很不搭边。 这让燕文汐很是奇怪，奇怪燕怀玉怎么会做出翻墙回家来的事。 燕怀玉明显也没想到燕文汐会在这里, 他站在原地看了燕文汐一会，快步走过来, 牵着燕文汐进了屋里。 没等燕文汐问，三房的丫鬟便送了茶水点心进来, 叫燕文汐不好将心中疑问问出口。 燕怀玉坐在燕文汐对面，他捧着手中茶盏抿了一口茶，像是在想什么事儿，想得十分出神。 而燕文汐则是撑着脑袋看他，眉头微皱，等丫鬟走了方才问：「二哥哥, 你怎么是翻墙回来的？」 「娘亲不让出去玩, 说是到了京城不能再像待在姑苏一般了。只是我想着京城的糯米凉糕很不错，便想着买来给你尝尝。」燕怀玉说着, 拿出一包糕点来，拿过燕文汐面前的筷子给她夹了一块。 瞧见有糕点，燕文汐心中疑惑也消散了不少，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糕点上边去。 但吃完了糕点, 燕文汐却是又一次觉得奇怪起来。 「二哥哥若只是想出去买糕点, 三舅母为何不让你去呀？」燕文汐长大一些之后便不大好哄了, 燕怀玉再不能用糕点来彻底转移她的注意力。 如此, 燕怀玉嘆了口气，只能对燕文汐说：「此事与哥哥的一个秘密有关，妹妹等个两年，两年之后哥哥一定告诉你。」 听说要两年后才能知道答案，燕文汐瞪大眼打量了燕怀玉好一会，方才撇撇嘴，答应了下来。 若是小时候的燕文汐定然是哼哼两声便闹别扭，二人僵持起来，发现燕怀玉还是不肯说，她才会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到底是长大了。 燕怀玉看着燕文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却换来燕文汐的不满，说是弄乱了梳好的头髮。 这样二人说这话，吃着糕点，闹一闹，便到了用晚饭的时候。 这一回燕文汐没留在三房，只说老太太想叫她回去用饭，等下一回有机会再陪燕怀玉和三奶奶吃饭。 到了京城，三爷也还是一直忙碌着没怎么回家。燕文汐这种时常在三房玩闹吃饭的人都不常在三房见到三爷，别说是在府外其他地方了。 可没想回去路上，却是看见了像是从老太太那里回来的三爷。 瞧着神色匆匆，也不知究竟听老太太说了什么，方才这般紧张不已。 燕文汐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奇怪，回到老太太那儿吃饭，却发现老太太的神色也很不好。 平日里吃饭的时候总会聊聊今日的饭菜如何如何，或是说说府中什么趣事，今日却是什么都没说，瞧着还很是疲惫。 燕文汐没敢多话，以为是老太太乏了，只想着这顿饭赶紧吃完叫老太太去歇一会。 可没想老太太却是在她打算不打扰的时候叫住了她，问：「汐姐儿与怀玉的关系是不是很好？」 燕文汐听着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碍于老太太面上疲态，想着赶紧答了好叫老太太去歇着，便也没有多问，只点头应是。 听了这话之后，老太太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而燕文汐则是坐在那儿没走，看着老太太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心地出声询问老太太是否先去歇着。 原本燕文汐不说，老太太倒还没感觉到，如今提起来，却是真的感觉到自己身上乏得很。 「许是路上累着了，歇一会就好了。汐姐儿也早些回去吧，这几日莫要黏着怀玉了，他初到京城也有许多事要做。」老太太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对燕文汐笑了笑。 燕文汐觉得奇怪，三奶奶都不让燕怀玉出门去，能有什么事可以忙的。 第65页 但老太太瞧着疲惫得不行，燕文汐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好找个时间去问问燕怀玉。 第二日晚饭的时候，燕文汐小跑着到了三房，探头探脑招来一个丫鬟，只问燕怀玉在不在。 那丫鬟瞧着燕文汐平日里都是直接进来的，今日却是小心谨慎，一时被她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点着头说在里边。 得到这个答案，燕文汐也松了口气，快步进屋去，正好瞧见燕文汐正与三奶奶说着什么，而三奶奶却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是吵架了吗？ 燕文汐突然有些后悔过来了。 人家母子吵架，她一个表妹站在这里多不合适。 可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先迴避一下的时候，却见燕怀玉转过头，正好瞧见了她。 这下是想走都走不了，燕文汐只好硬着头皮过去见过三奶奶，又跟燕怀玉问好。 瞧见燕文汐来了，三奶奶脸上神色方才有些缓和，拉着她的手便要她留下来用饭，对燕怀玉则是说：「你回去换身衣服，自己也好好想想。」 燕怀玉没有说什么，只是垂首应了一声，便快步朝自己房内走去。 这燕怀玉一走，三奶奶对着燕文汐摆上笑脸，笑着问她有什么想吃的。 燕文汐摇摇头，只说三房的吃食自己一直很喜欢，是不挑的。 三奶奶听着觉得心里舒服，点着头拉着燕文汐说话。 那边燕怀玉换了衣服，想着自己母亲方才说的话，嘆了口气，只觉得自家母亲有些天真。 天真地觉得燕家可以躲一辈子。 来了京城，许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们了。 更别说他本来就没想让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一直处于危险当中。 如此想着，燕怀玉去了三奶奶那边，正好瞧见丫鬟们将饭菜摆上桌，正准备吃晚饭。 见燕怀玉过来，燕文汐高兴地朝他招招手，叫他赶紧过来。 三爷今日又是没有在三房吃饭，也不知去了哪里。 三奶奶瞧着像是不在意的样子，燕文汐有些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 也不知是为何，也许就是因为这夜三奶奶与燕怀玉说的不知什么话，反正这夜之后的燕怀玉比从前更爱跟在自己身边，仿佛自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做似的。 起先燕文汐还觉得如小时候一样，可后来燕怀玉不让她去花会，不让她去这里，不让她去那里，便叫她有些不高兴了。 这样的不高兴一直持续到燕家的姑娘们去参加成国府的花会，几个姑娘打扮得并不出彩，却也不素净，只是中规中矩，挑不出错来。 几个姑娘是初到京城，自是没敢做些太过引人注目的事情，打扮上也没敢争那头一份。 到了花会上，更是小心着说话，生怕说错哪句话给家里惹来祸端。 在花会上他们也听说了，如今朝中乌烟瘴气，帝后不和，后宫中妃子不是惨死就是不能生，孩子也是一个也没活下来。听说是皇后身子不好生养，但依旧想要一个流着蔡家的血的孩子。 蔡家势大，皇上哪敢真的让他们如愿，面上与皇后周旋，私底下还得想办法把蔡家手中的权拿回来一些。 乱麻要花心思去整理，钉子也要慢慢拔，皇上与皇后的争斗已经持续了好长时间，惹得整个朝堂那是一个乌烟瘴气。 燕文汐不懂这些朝堂上的事，只觉得有些奇怪，她私底下问燕文惠：「皇上和皇后不相爱吗？为什么他们要打起来啊？」 明明应该互相喜欢才成婚，那为什么蔡皇后会跟皇上闹成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他们争的就不是喜不喜欢吧。」燕文惠压低声音，对燕文汐说着，生怕叫周围人听见他们说的话。 如同在姑苏参加花会一般，燕文汐即便没有刻意打扮，到了花会上总是能成为最引人注意的那一个。 花会才开始没多久，燕文汐便隐约听见有人在讨论她的容貌。 「不知与那杨盼儿比如何。我瞧着该是这燕七姑娘更好一些，那杨盼儿眉眼间终究是差了一分味道。」 「是了，那燕七姑娘什么出身，杨盼儿什么出身。一个燕老太傅的外孙女，一个只是勾栏女子，天差地别的身份，本是不该拿出来比较的。」 「可不是，那杨盼儿被爷们夸得尾巴翘到天上去，如今来了一位比她更美的姑娘，瞧她该怎么办。」 这些人说的杨盼儿，燕文汐不认识。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姑娘家那么有敌意。 她也无心去听别人如何说她的，转身便去了别的地方。 刚好燕文惠去更衣回来，瞧见燕文汐过来，拉着她小声说着成国府真的好大。 「那可是公府，当然大啦。」燕文汐笑笑，用团扇掩去半边脸，朝燕文惠笑得没心没肺。 燕文惠听了也点点头，又拿起糕点与燕文汐说着别的趣事。 从成国府回去之后，回老太太那儿的路上，燕文汐刚好见到站在路上不知等谁的燕怀玉。 「二哥哥！」燕文汐小跑着过去，好奇地看着对方，有些奇怪地问，「二哥哥在等人吗？」 「二哥哥在等你。」燕怀玉笑着看向燕文汐。 今日成国府的花会，燕怀玉本也是要去的，但家中在京城的产业临时有些事需要他去处理，却是遗憾地去不成花会。 第66页 只是去不成也好，对燕怀玉来说，到了京城不抛头露面是最好的选择。 「花会上有人欺负你吗？」燕怀玉打量着燕文汐，想看看是不是好好的。 不出去抛头露面，但最让他担心的就是燕文汐了。 从前那些灾祸一回事，可一些觊觎他家汐妹妹的毛头小子，他也是不得不防的。 「没有，只是听他们总拿我与一名叫杨盼儿的姑娘比美。」燕文汐抿了抿唇，其实不大喜欢有人讨论她的容貌。 她就是很奇怪，自己可以爱美，但不喜欢别人老是议论她的容貌。 这样想着，燕文汐那张小脸又是垮了下来。 「杨盼儿？」燕怀玉眉头一挑，想起这人是谁之后，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怎么？哥哥认得她？」燕文汐记得花会上的人说杨盼儿是勾栏女子，如此身份，燕怀玉怎么会认得呢。 十四岁的燕文汐容易胡思乱想，听到燕怀玉可能认得杨盼儿，她便想到燕怀玉与杨盼儿很熟，又想到燕怀玉会不会也给杨盼儿带糕点。 燕怀玉发现燕文汐神色不对劲，略一猜测，笑着说：「听人说过罢了，左右不过是那种地方的人，与咱们没有关系。他们外边的人爱怎么议论怎么议论，反正我们汐妹妹是最好看的就是了。」 被燕怀玉夸了，燕文汐有些得意起来，也将方才自己胡乱猜测的东西给扔到九霄云外去。 花会这种事，有了一次，就有了第二次。 头一回燕文汐穿着不出彩，有些人尚未注意到她，第二回 的时候依旧穿得不出彩，但她却作了一首诗，叫大家都看向了她。 不看还好，一看却发现真真是个美人。 虽未完全长开，但已然能看出这就是一个美人。 一时间，京城传起了燕家有个小美人的传言。 又过几日，传言演变成了燕文汐与杨盼儿孰美，引得许多人争论。 花会上见过燕文汐的当然说燕文汐美，没见过燕文汐，又是杨盼儿拥趸的自是嚷嚷杨盼儿更美。 一时间争得满京城都知道，都在闹这个。 而当事人之一的燕文汐苦哈哈被二奶奶抓着在二房与燕文惠一起学管家，中间好不容易休息的时候，却听得燕文惠小声问她如何看这个传言。 「美不美关外人什么事，他们是不是没事干啊？才这样议论谁是第一好看。」 第三十八章 [vip] 这些拿着旁人容貌来谈论比较的事情, 燕文汐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她也没有去如何打听，就连自己在外人眼里突然成了最可能成为京城第一美人的事情, 还是燕文惠告诉她的。 这些日子, 燕文汐有了新的烦恼, 燕文惠与她说起外头传言或是读书管家之类的事，她都随口应着, 时常心不在焉，走神是最常有的事。 「七妹妹？七妹妹？」 燕文惠的声音让燕文汐回过神来, 只见她抬起眼有些迷茫地看着燕文惠，仿佛是在询问对方什么事。 燕文惠看燕文汐迷茫的模样, 嘆了口气，只换了个话题。 可换了个话题后燕文汐依旧心不在焉，这可让燕文惠有些在意了。 「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听着外边什么话了？」燕文惠小心地问，没敢多说什么。 「不是，没什么。外边什么话我听了会不高兴？」燕文汐本是有些走神，可被燕文惠这么一说, 又是有些好奇地朝她看去。 燕文惠暗道不好, 只笑着说没什么。 见对方不肯说，燕文汐便也不再问。 左右这段时日燕文汐一直在想着烦心事, 倒是没什么空闲管旁人的事。 近些时日外边对燕文汐都很是好奇，都听说了燕老太傅的外孙女是个小美人，又是在老太太膝下教养，自是有许多人打听是否婚配。 老太太也借着这个势头想替燕文汐相看亲事, 还亲去见了燕含凝, 要她不得再躲在屋里吃斋念佛, 该操心操心燕文汐的婚事。 但燕含凝觉得这样的事儿燕文汐自己看着好就是了, 不必她来出面，便拒了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直说这当娘的怎么这样，但也没再要燕含凝出来替燕文汐相看哪家公子好一些，只自个让人四处打听着哪家有意又与燕家门当户对的。 「便是家世差一些的也没事，只要品行端正又是个聪明上进的，我都放心将汐儿交给他。」老太太说着，又将已经整理好的几家写在纸上递给丫鬟，要丫鬟去交给燕文汐。 此时的燕文汐正好在园子里坐着，让那秋风将自己脑子里的混沌都吹走。 她知道家中已经在给她相看亲事，可她却很不想成亲，很不想跟老太太选中的那些人成亲。 而且她才十四岁，虽说许多人家确实这个时候就开始定下婚事了，但她这个年纪再等一等也没什么，为何一定要急在这个时候。 燕文汐不明白，也没有多话，只是时不时跑去别处，好避开老太太那儿来找她过去的丫鬟。 虽说晚些时候也是要回去的，可能躲得一时是一时，她才不想一回去就看见老太太在跟哪家太太奶奶聊天，说着她的婚事。 先前老太太的意思明明是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人也可以不嫁人，可如今却这样着急她的婚事，与前头说的话全然不相同。 燕文汐坐在亭子里撇撇嘴，望着远方不言语。 第67页 「汐妹妹怎么坐在这儿？」 突然，燕怀玉的声音从燕文汐身后传来，让原本很是闷闷不乐的燕文汐脸上绽放笑容。 她勐地转过身朝燕怀玉跑去，到了跟前刚想扑上去抱住对方，却是被燕怀玉拦住了。 「汐妹妹长大了。」燕怀玉意有所指，后退一步与燕文汐拉开距离，没肯与燕文汐如同寻常兄妹一般亲近。 燕文汐也明白他们并非亲兄妹，如此抱来抱去实在奇怪，只吐吐舌头，「我躲着祖母的人呢，也没地方去，便到这里来了。」 燕怀玉眉头一挑，有些好奇地看着燕文汐，笑着问：「躲着祖母的人做什么？你怕祖母抓你回去抄书？」 燕文汐垮下脸来，撇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佯怒道：「你明明都知道，还问我。」 燕怀玉笑笑，安抚般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心着没揉乱她的头髮，又哄了两句。 从见到燕怀玉开始，燕文汐便觉得心情舒畅，此时见对方哄了自己两句，更是觉得没了烦恼。 可是这个时候，却见远处跑来老太太院里的丫鬟，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明显是老太太要她带着这东西来找燕文汐的。 燕文汐脸上笑容僵了僵，想着丫鬟跑一趟也辛苦，倒是没有熘走，只是站在原地垮起个脸。 丫鬟见燕文汐脸色不好，也明白自家姑娘不想这会儿谈婚论嫁，自是不会多说一些话惹人嫌，只将手中写了老太太相中几家的纸交给了燕文汐。 燕文汐接过那纸，看着丫鬟离开方才打开来看了看。只看了一眼她便泄了气一般，唉声嘆气地来回踱步，整个人看着十分沮丧。 燕怀玉在一旁看着对方，伸出手接过燕文汐手中的纸，打开来匆匆扫过一眼，发现都是京中门当户对几个世家里头的适龄公子。 见了这个，燕怀玉眉头一皱，将纸还给燕文汐，问：「这些都是祖母给你相看的夫婿吗？」 燕文汐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只是挑了几个让我留意着，若有喜欢的便告诉她。」 听了燕文汐这话，燕怀玉仿佛松了口气一般，但也没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叫燕文汐好好看看，若是不喜欢一定不要勉强自己。 燕文汐正被这事烦着，便点点头没多话。 这之后燕怀玉忙得很，燕文汐也一直被抓着四处参加花会看哪家公子好。 可小一段时间看下来，燕文汐却是一个都没看中，甚至觉得都是歪瓜裂枣。 看那些个世家公子，燕文汐眼睛一眯，这么一瞧，先是觉得没燕怀玉好看，又是觉得没燕怀玉有学问，还觉得这人十分不会说话，没燕怀玉能言善辩。 反正哪个都不如她家二哥哥，看了就觉得十分不行。 燕文汐皱皱眉，最后一个都没选下来，在燕文惠那里还随口提了一句不如二哥哥。 燕文惠起先也贊同，后来却发现了不对之处来。 「确实不如二哥哥，可那是你挑夫婿，为什么要拿二哥哥出来对比？」燕文惠奇怪地看着燕文汐，看了好一会，回忆起二人不同寻常的要好，想着燕怀玉这么多年也就对燕文汐一个妹妹好，想着燕文汐这么多年也只黏燕怀玉一个哥哥，她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汐儿，你知不知道表哥表妹也是可以成亲的？」 ▍作者有话说: 卡了好久 第三十九章 [vip] 表哥和表妹是可以成亲的？ 这个事儿从前燕文汐其实听说过, 但并没有当回事。 如今听得燕文惠提起，竟是心头一动，略想了想……不行, 怎么能这样想二哥哥。 燕文汐连忙甩甩头, 把脑子里出现的成亲画面甩去, 撇撇嘴看了燕文惠一眼，连说自己与二哥哥是清清白白兄妹, 定然不会变成这样的。 燕文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有再提这事, 只是拉着燕文汐把今日二奶奶留的功课做了。 因着燕文惠说的那话，燕文汐连着好几日看到燕怀玉都觉得很是别扭, 心中像是被什么挠着，总是一不小心就想起燕文惠说的表哥表妹是可以成亲的。 可她瞧着燕怀玉对自己根本就是纯粹的兄妹之情，她却在这里想什么表哥表妹的，实在是不好。 如此一想，她更是嘆了口气。 「汐妹妹怎么了？」 瞧见燕文汐嘆气，燕怀玉眉头一挑, 带着好奇随口一问。 「啊, 没什么，烦心婚事呢。」燕文汐扯了扯嘴角, 随口扯了一件近来确实烦着自己的事。 不过，她烦心的并不是急着定下婚事，而是不想早早定下婚事。 老太太给的那些世家公子，她也不认得, 连对方样貌都不知道, 更别说品性如何。 虽说这些公子也时常到花会上去, 但燕文汐不太喜欢跟外人带着假笑装作热闹关系好, 也不认得那些个公子都长什么样，更是不知道如何去注意这些人如何。 不过，说到底还是她不想去了解，一直都是兴趣缺缺的样子，老太太那儿催一下才去做，做了也是十分敷衍，明显就是哪个都不喜欢的样子。 「祖母可有心仪的人选？」燕怀玉眼底一暗，没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问老太太那儿如何打算。 「有几个，让我注意着，可我都不认得他们……」燕文汐说到后边索性撇撇嘴不说了，随后觉得这么大了还叫哥哥看自己的小脾气实在不妥，只好又扯了扯嘴角朝燕怀玉笑。 第68页 燕怀玉瞧着对方的模样就是瞧着那几个不喜欢，一边放下心来一边安慰着燕文汐：「不喜欢那就再找，祖母总是为你好的，别不高兴了。若是实在不高兴，便寻一些高兴的事情做，比如看看话本、吃吃点心。」 燕文汐点点头，还是挂着那个笑容，看着十分勉强。 「不高兴就不要笑了，在二哥哥面前在乎那么多做什么。」燕怀玉说了这话，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这一捏却是叫燕文汐噗嗤一声笑出来，追着燕怀玉一边喊「不许捏鼻子」一边笑。 有了燕怀玉这样逗自己，燕文汐之后几日也没再去想这事。 可等到燕怀玉忙了起来，她却是又想起了燕文惠说过那话，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她还会想燕怀玉，想要见他。 好在没多久便是过年，家中忙忙碌碌的，大奶奶和二奶奶有心让姑娘们学一学，将手上的不少事情交给燕文汐和燕文惠两个，她也忙得没什么空闲可以多想别的事。 燕文汐和燕文惠二人忙碌着，燕文玲却是要准备嫁人了，两家挑好了日子，年后便过门。 燕文汐很为燕文玲高兴，也跟着两个姐姐一起去看过对方是什么模样的，私底下还叫丫鬟小厮瞧瞧去打听过人怎么样，好在打听出来都是好名声，瞧着也是个不错的人，燕文汐和燕文惠也算是放心许多。 但偶尔与燕文玲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十分义气地说要是受欺负了就回娘家来，别的不说，妹妹肯定是帮姐姐的。 十四岁的两个妹妹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叫燕文玲感动得当场就掉了眼泪，点着头说以后要是妹夫欺负妹妹，一定过去给妹妹撑腰。 这般说着，二人又哄了哄燕文玲，说起俏皮话来惹得挂着眼泪的燕文玲都笑了起来，燕文惠也顺势提起其他话来叫大家高兴高兴。 除夕这日燕文汐穿了一身红衣，脖子上圈了毛茸茸的领子，看起来整个人都毛茸茸了起来。她的斗篷也是红色的，在园子里玩雪的时候跑起来就像一团火球，明艷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燕怀玉到园子里去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如一团火般跑来跑去的燕文汐，头上的簪子都跑歪了，可她似乎没有感觉到一般，只管跟嘉庆子打雪仗。 鲫鱼汤抱着手炉站在一旁，本是淡淡的神情，并不经常注意燕文汐如何。可看到燕怀玉过来，她却是连忙往燕文汐那边看去，着急地跺跺脚喊着：「姑娘哟，您别玩了，当心着凉！」 「不嘛，我再玩一会儿！」燕文汐摇摇头，提着裙子往旁边跑去，只以为嘉庆子突然停下是假装不追了。 结果她一边看着嘉庆子一边往旁边跑，一下便撞进了不知何人的怀里。 胸膛坚硬，明显身量不是女子。 吓得她连忙往旁边一跳，站稳了才发现来人是燕怀玉。 原本提着的心叫她放了回去，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脸红。 方才竟然看都不看就这样撞进燕怀玉的怀里，虽说喊着哥哥妹妹，但表哥表妹也是可以成亲的，正儿八经说来也是该避嫌。 燕文汐想着想着就后退了一步，从匆忙赶来的鲫鱼汤手里接过手炉，笑着唤了一声：「二哥哥。」 燕怀玉上前为她拢了拢跑散了的斗篷，又伸出手去扶一扶她头上歪掉的簪子，摸了摸她手里那个已经不大热的手炉，将自己手中那个正热乎着的手炉递给燕文汐，说：「拿着这个，别冻着自己了。汐妹妹也快回去吧，晚些要吃年夜饭了，想来祖母该找了。」 听燕怀玉说起年夜饭和祖母，燕文汐找到藉口离开，连忙点点头往老太太那儿跑，瞧着毫无世家姑娘的形象。 鲫鱼汤眼珠子一转，落后几步，瞧着十分犹豫的模样，朝燕怀玉抱歉地笑笑：「二哥儿别介意，我们家姑娘被老太太疼得野了些，您不要放在心上。」 燕怀玉似笑非笑地看着鲫鱼汤，打量了对方一番，在鲫鱼汤以为燕怀玉看自己是觉得自己是个能干的想要回去的时候，却听得他说了几句话。 「汐妹妹在我这儿一向如此，我很喜欢，也一直将她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再也不双开了，双开也先存稿，不然卡文就完蛋了 改了下现言预收的文名，把文案一起放放，是火葬场，吃的话可以点进专栏点个收藏呀。 现言预收《离婚后前夫他后悔了》文案： 1. 连夏死心塌地跟了陆星澜四年，为了他在自己事业上升期结婚。 可四年婚姻却让她明白，陆星澜就是一块捂不化的冰，无论她如何跟在身边讨好对方，对方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连夏本想着算了，却听说陆星澜连夜赶飞机回来只为参加世交陈家小姐陈嘉馨的生日会。 她和陈嘉馨的生日是同一天。 那天她抱着渺茫希望等到半夜都没等到陆星澜回来。 她突然觉得年少爱恋就这样断掉也不是很难接受。 于是，她带着离婚协议书到了陆星澜办公室，在对方这辈子没露出的错愕中提出离婚。 2. 陆星澜以为连夏不过是闹闹脾气，日后闹够了再哄一哄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可他看着离婚后的连夏以独立音乐人的身份重回歌坛，对着身边的助理、明星笑得灿烂，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第69页 他突然后悔了。 无论是同意离婚还是从前的重重冷落，他都后悔了。 3. 巡迴演唱会结束当晚，陆星澜敲开了后台化妆间的门，将一直躲着自己不见的连夏堵在化妆间内。 连夏就这样坐在化妆间的沙发上听着陆星澜的道歉与悔过，不復当初陆星澜一点回应就高兴得不行的模样。 「夏夏，我后悔了。」陆星澜说。 「陆总，可我不想回去，这怎么办呢？」连夏唇角微勾，扬起下巴垂眸看他。 「那我来陪你。」陆星澜单膝跪在沙发前，牵起连夏的手，轻吻她的手背。 ======================== 第四十章 [vip] 燕文汐回到老太太那儿才发现燕怀玉没有跟来, 就连鲫鱼汤都没有跟着回来，一时有些奇怪 嘉庆子与鲫鱼汤关系说好不好，说不好也没有, 只是一直透着奇怪, 此时见了也只是说可能有自个的事, 还是快些去见老太太。 燕文汐想着鲫鱼汤比自己年长几岁，许多事都很有主意, 也没有想太多，点点头便去见了老太太。 没等一会便见燕怀玉过来, 陪老太太说了好一会的话，瞧着比从前还要热络一些, 只是老太太笑容总有些勉强，与燕怀玉说话也多了几分小心。 燕文汐坐在一旁，偶尔插几句嘴，说些俏皮话逗趣，如从前一般与燕怀玉说说笑笑的。可有时候说到一些有些越界却与从前一般的玩笑话时，却见老太太笑容一僵, 板起脸让燕文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燕文汐觉得奇怪, 可瞧着老太太没打算解释的样子，只能把到了嘴边的好奇给咽了回去。 一旁的燕怀玉安抚地看她一眼, 笑着向老太太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这样的玩笑话。 老太太听了心中有了些计较，话语笑容更加小心，只说他二人是兄妹，汐姐儿翻过年就及笄了, 若是快些也是这两年便要嫁人, 还是避嫌一些的好。 听了这话, 燕怀玉脸上笑容淡了淡, 眯起眼审视着老太太，已然明白对方是知道了什么。 燕文汐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但这个时候刚好鲫鱼汤回来了，她忙着拉鲫鱼汤问去了哪里，问完却是忘了这事。 年夜饭的时候大奶奶和二奶奶一来，燕文汐更是忘了这一茬，只管跟大傢伙聊天说笑。燕文惠拉着燕文汐看二奶奶叫人新打了送给她的头面，连三奶奶和闭门不出的燕含凝也来了。 大爷和三爷倒是来得晚，大爷还算好，三爷来得是最晚的，来了之后只说近些时日朝堂动盪，叫奶奶姑娘们出门在外谨言慎行，免得叫人抓住了把柄。 老太太听了也严肃起来，训了会话，叫大傢伙出门在外都记得自己是代表着家族，切记不能给家族抹黑。 在场众人都明白其中利害，齐声应下之后便招唿着吃年夜饭，说着过年该高兴一些的话。 有了这话大傢伙也都带上笑容，只是多数人脸上还是没太高兴，尤其是长辈，都带着浓浓担忧。 只有燕怀玉瞧着没什么变化，甚至可以说是对这样的事最没有反应的人了。 燕文汐瞧着他的模样，也定了定原本被长辈们扰乱的心神，专心吃起了年夜饭。 吃过年夜饭后，因着饭前三爷说的那事，几个小辈都不太敢说到园子里玩。 还是燕怀玉说昨日燕文汐拿来问他的帐本没讲完，便带着燕文汐回了三房，算是可以透口气。 「瞧着有些可怕，待在那儿根本就不像过年。」燕文汐说着话，吐了吐舌头，说，「还是跟二哥哥在一块儿自在。」 「那汐妹妹怕吗？」燕怀玉笑笑，看着燕文汐的眼神软了几分，仿佛随口一问般，叫燕文汐愣了一下，还当自己是听错了。 「不怕吧，我想着咱们也没什么把柄可以给人抓的。」燕文汐抿着唇想了一会儿，抬头去看燕怀玉，想从对方嘴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其实是有的，不过汐妹妹放心，燕家不会出事的。」燕怀玉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髮，可到了半路想起老太太说的燕文汐翻过年便要及笄嫁人，心中多了几分烦躁，半路将手收了回去。 燕文汐瞧见燕怀玉半路收回手的动作，眨了眨眼睛看他，起先觉得有些奇怪，过了一会想起今日老太太说的话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知道她及笄后就要准备准备嫁人了，正避嫌呢。 赶着避嫌而不是对她快要嫁人了这件事有什么反应，瞧着是心里没她。 燕文汐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心说自己想这个干什么。 出来的时候是没有下雪的，走在半路却是突然下起了雪来。 燕文汐停下脚步仰头朝天上望去，伸出手接住落到手心便化去的雪，张嘴想叫住往前走的燕怀玉，却发现对方早已停下脚步，正回过身看着她。 燕文汐不再接雪，只小跑着朝对方跑去，到了身边才笑嘻嘻地说：「二哥哥，我们去堆雪人吧。」 燕怀玉却是摇摇头，说：「天冷，还是去屋里看看帐本吧。祖母说得也不无道理，你以后总要嫁人的，看看也是对你好。」 燕文汐有些不高兴了，又快步追上燕怀玉，拦在他面前说：「我不要嫁人。」 燕怀玉听到这话抬了抬眼皮，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是在笑。 见对方没说话，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燕文汐以为对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婚事，心中闷得慌，却不知为何会不高兴。 第70页 这般闹了闹，燕文汐已经不想跟燕怀玉回三房去了，她瞪了对方一眼，转身小跑着往二房的方向去了。 二房的丫鬟们本是在私底下吃口热乎的当作年夜饭，见燕文汐来了有些惊讶，连忙请她进去暖和暖和，又让空闲着的丫鬟赶紧去拿新的手炉。 等到燕文惠回来，燕文汐心中的气已经散了大半，只剩下对自己这样的反应感到奇怪。 她怎么会为二哥哥不在意自己可能会嫁给别人而生气。 燕文汐有些想不明白，见燕文惠回来了，先跟二奶奶打了声招唿便拉着燕文惠到她屋里去。 遣走了四周的丫鬟，又关好门，燕文汐才拉着燕文惠往床上趴。 趴上去后又觉得直说是自己很是不好，便以她有个朋友来编故事。 「六姐姐，我上回在花会上边认识的一位姑娘，她快要嫁人了，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却对此毫无反应，这姑娘因此心中烦闷不快，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燕文汐问了这话，期待地看着燕文惠，迎着对方那你当姐姐是傻子吗的目光装作什么都没有暴露。 结果只见燕文惠抓着她的隔壁，凑在她的耳朵边小声说了一句。 「原来你喜欢二哥哥！」 第四十一章 [vip] 燕文汐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怎么被燕文惠猜出来的, 她没去想那么多，只第一时间捂住燕文惠的嘴，心里纳闷自己遮遮掩掩找个军师出谋划策, 结果被军师直接看穿了。 这么一想, 她见燕文惠闭嘴不说话了, 松开手后摸了摸鼻子别过头去，只留下一边红得不行的耳朵尖给燕文惠看。 燕文惠仿佛早就猜到一般, 笑嘻嘻地拽了拽燕文汐的袖子，讨好地唤了两声她的名字, 又说：「喜欢二哥哥有什么好羞的嘛，二哥哥那么好那么好看, 喜欢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嘛。」 燕文汐犹豫着转头看她，嘴角下沉，一双眼水灵灵的，只盯着燕文惠看了小一会，问：「你真的这么想？」 燕文惠见她不自信，仗着在屋里没人管, 搂着燕文汐的肩膀笑着说：「别觉得不好意思, 到了这个年纪都要嫁人了，喜欢谁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燕文汐略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 贊同地点点头，便要她的军师燕文惠给自己出谋划策。 燕文惠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眼珠子一转，找来了许多表哥表妹的话本给燕文汐看, 「你只把这些看了, 瞧瞧人家是如何与表哥在一块的, 应该就能知道了。」 燕文汐没有怀疑, 对自家六姐姐十分信任，真的带了好几本话本回去。 一回去就看了个天昏地暗，连二奶奶留给她的功课都没做，起来眼底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 燕文汐看着自己疲惫的样子愁得不行，听鲫鱼汤说燕怀玉来了，连忙说自己不见，让鲫鱼汤叫人回去。 鲫鱼汤有些犹豫，但燕文汐坚持，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去向燕怀玉传话。 传话就算了，还添油加醋学着燕文汐平时说话的语气说了一些燕文汐不想见他，希望以后都不要那般亲近的话。 多少有些报復上回燕怀玉那般与她说话的事儿，不过燕怀玉没将此人放在眼里，听着不对味才想起上回的事，瞥了鲫鱼汤一眼便转身离开。 等到鲫鱼汤回去，燕文汐才从被子里钻出个头来，问燕怀玉有没有说什么，鲫鱼汤想着燕怀玉确实也没说什么，便摇了摇头。 燕文汐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话本里头人家的表哥这个时候见不到表妹，都是要再好声哄一哄，得了表妹同意便进来和好的。可燕怀玉却是意思意思来了一下便走了，一时让燕文汐有些不高兴起来。 一不高兴，她便开始想燕怀玉是不是不喜欢自己，还想着自己嫁给别人。 这般一想，她又开始想自己与燕怀玉其实这么多年一直是以兄妹关系相处的，并非是什么青梅竹马的表哥表妹，也许燕怀玉只当她是妹妹，真的没有那样的想法。 也许是真的不喜欢她。 燕文汐想着，眼圈红了红，靠在床上又看起了燕文惠给的话本。 许是话本看多了，当天夜里燕文汐便梦见燕怀玉如书中写的那样偷偷从窗户给自己塞漂亮花灯进来，手把手教她练字，还带着聘礼上门提亲。 梦甚至到了他们洞房花烛夜，就在闹洞房的人出去，燕怀玉笑着坐下来牵起她的手时。 她醒了。 醒来之后又有些生气，不知道怎么会生气，也许是因为做了好梦突然醒了，断在那儿让她心有不快。 可那样的事只能是假的，梦里再多也只是假的，燕文汐略想了想，稍微看开了一些，便翻了个身继续睡下去。 就这样一边看话本，一边抽空看看帐本说说自己对管家的见解，日子便这样过去。 老太太又将燕文汐的婚事提上了日程，拉着大奶奶和二奶奶四处看哪家公子合适。 惹得二奶奶这个也还算疼燕文汐的都难免有微词，说：「这汐姐儿前头还有惠姐儿呢，若说长幼也得惠姐儿先出嫁，怎的没帮惠姐儿张罗，只顾着先张罗汐姐儿。」 大奶奶听了也觉得老太太实在有些偏心，想着自家女儿的婚事都是自己忙前忙后看哪家公子合适，又四处打听人品才干如何，又怕院子里头不干不净，外头牵扯了别的腌臜事，还顺道问了那家是否和睦，婆母好不好相处。 第71页 「母亲这碗水实在是端不平，也不是说咱们不想叫汐姐儿嫁个好人家，是母亲问都不问惠姐儿一句，只急着张罗汐姐儿的婚事实在是偏心极了。」二奶奶说着，嘆了口气。 「我瞧着母亲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别是有什么事儿，才急着把汐姐儿嫁出去。」大奶奶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连带着二奶奶也想了许多不正经的，比如有哪家纨绔想要娶燕文汐，又刚好是燕家目前得罪不起的人家，这才赶紧嫁出去别让人得了机会。 如此一想，二人倒是平衡了许多。 这些事情，燕文汐都没去关心，直到入了夏，正值酷暑，老太太却是将她叫过去，说是准备为她定下康家的六少爷。 燕文汐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的事都不打算喊她来商量商量，只在选好了人只差把下聘成亲这些事儿的时候才来告诉她。 燕文汐有些闷闷不乐，红着眼睛问能不能不嫁人。 老太太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丝心软，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直接驳了她的请求。 「康家六哥儿是个好孩子，我是见过的，无论人品才干还是样貌都没得说，在京城都是排得上号的，多少人想嫁进康家都没机会呢。且不说祖母与那康家老太太是至交，康家太太也是祖母看着长大的，一家子都十分亲近，你嫁过去自是过好日子的。」老太太瞧着燕文汐快哭了的模样，嘆了口气，还是没松口，只是试图用这些来劝一劝燕文汐。 可燕文汐就是不喜欢，就是不想去。 她吸了吸鼻子，搅着手中帕子，只问：「他那么好，有二哥哥好吗？」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色一变，一双眼睛瞪得圆，像是要骂她，却又不知从何骂起。 这般也不是办法，老太太想到这事便头疼，摆摆手让燕文汐先回去，便将早就退出去的刘妈妈进来商量对策。 可没等他们商量出什么对策，却是听说康家贪墨的事儿被查出来，康家老爷被押上刑场，其他人都被流放了。 因着这个，本只是见了几面口头暗示过的婚事便只能当作没有，勉强也算是随了燕文汐的意思。 只是她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就那么巧，在她差点要跟康家定下亲事的时候查出康家贪墨这事。 ▍作者有话说: 正文应该只会写到结婚或者写到赐婚旨意下来，可能有婚后日常之类的番外，看有没有脑洞写 第四十二章 [vip] 不用嫁去康家, 燕文汐也是高兴，只是心中依旧奇怪康家怎么刚好在这个时候被查出贪墨了。 但奇怪归奇怪，这是别人家的事, 又是燕文汐恨不得避的远远的人家, 自然也不会去在意太多。 到了夏末, 京城仍旧如火炉一般，燕文汐的扇子一会没停过, 穿着薄薄的夏衫在园子里跑来跑去，又觉得热得不行, 皱着秀眉想了一会，还是拉着嘉庆子回了老太太那儿凉快凉快。 倒不是老太太那儿有冰, 用得上冰的可不是寻常人家，就连宫里的冰都紧巴巴的，别说是如今不如从前的燕家。 老太太那儿是有一个西洋来的立式风扇，只要丫鬟在旁边用手摇一摇那机子上的杆子，就能吹得出风来。 燕文汐牵着嘉庆子的手往回跑，今日鲫鱼汤被派去领月钱了, 没有跟着他们一块儿出来玩, 二人倒是比平时放开不少。 燕文汐还好，嘉庆子与鲫鱼汤关系说好不好, 说不好倒也没有。只是一块儿伺候燕文汐几年，仍旧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燕文汐也没多管，她自己也觉得鲫鱼汤好像不太喜欢伺候自己，嘴上没说, 心里还是有些没法儿太过亲近对方。 不过他们并没有多管这些, 只管自己的小日子如何过得舒服一些。 到了老太太那儿, 燕文汐一进门便发现丫鬟们都被遣走了, 这不禁让她想起从前老太太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也是将丫鬟们都支开，以免听到了什么主子的事儿。 因着这个，燕文汐回去的脚步变得有些犹豫，可她回自己屋里必须从老太太那屋经过，一时竟是让她更加犹豫。 「姑娘，咱只是路过，想来这般走过去也听不到什么。」嘉庆子见燕文汐这般，看了看那两屋的距离，对她说了这话。 「有道理，那咱走快一些。」燕文汐点点头，手里捏着的扇子的力道都大了一些，小心翼翼走过去。 就在她打算快步走向自己屋里的时候，却听见老太太那屋传来燕怀玉的声音。 「祖母想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千挑万选的康家竟是出了这样的大事，若下回还有也不知该怎么办。」 燕怀玉的声音淡淡的，能听得出有几分淡淡的笑意，却让人觉得他并不是在笑的。 燕文汐好奇地探出个头，与坐在里边正要说话的老太太对上眼神，犹豫着说：「祖母，汐儿太热了。」 老太太听了，本堵在心口的那口气也算是散了不少，瞥了燕怀玉一眼，说：「日后我会擦亮眼睛，以免叫汐儿落入那样的龙潭虎穴。」 燕怀玉眯了眯眼，笑起来：「祖母还没死心吗？」 老太太没答话，只是让燕文汐过来，又说此事日后再议，让燕怀玉先回去。 燕怀玉也没多留，只回过身的时候深深看了燕文汐一眼，随后朝她走过来。 燕文汐一瞧见燕怀玉便想起自己藏在心中的那份感情，连忙低了头小跑着躲开对方，朝老太太那儿跑去。 第72页 燕怀玉朝燕文汐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回过身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正玩着立式风扇的燕文汐，什么都没说，只抿了抿唇便转身离去。 等到燕怀玉走远了，燕文汐方才偷偷回头看去，嘴角往下压了压，瞧着并不怎么高兴。 老太太在一旁看着，多少能瞧出一些不对来，却没点破，只嘆了口气。 许是燕文汐这会儿正想着自己对燕怀玉生出的那点感情，也没去问老太太为何嘆气，只坐在一旁随手摇着那立式风扇，浓密的睫毛垂着，叫人看不清眼中神色。 既已是夏末，秋日自然也来得快。 这段时日燕文汐高兴了许多，一个是燕文惠在花会上与邱家公子相谈甚欢，两家已经开始谈婚事了，一个呢则是老太太忙着燕文惠的婚事，没空去给燕文汐物色什么新的人家。 当然，其中也可能有先前康家出事的原因在，让老太太有几分怕。 不过，这样的高兴也没有持续多久，约莫深秋的时候，老太太又是看中了一家，叫来燕文汐与那家公子隔着帘子见了见，聊了两句便打算将此事定下。 依旧是没有问燕文汐的意思，只是走个过场算是见过了，对外也可以说是两情相悦。 这般处理更是叫燕文汐不高兴起来，赌气关起门来就是不肯，还要闹绝食，闹到燕含凝都到老太太这儿来见她。 从那年母亲关起门来吃斋念佛，燕文汐只过年时候才有机会见到母亲，如今这般委屈的时候见着人，一下便红了眼眶。 见女儿眼睛红红的，燕含凝原本冷硬心肠都软了几分，嘆了口气，回过头对老太太说：「母亲，既是汐儿不愿意，不如再挑挑别家。」 老太太是请燕含凝来说说客，哪知道燕含凝会反过来说服自己，看了她许久，直说：「凝儿，你不明白……」 燕含凝神色淡淡，看着老太太，略勾了勾唇，似乎是觉得对方这模样有些好笑，「有什么不明白，想是有什么事儿扯上了汐姐儿，父亲去了，您觉得自己一个人在上头顶着撑不住燕家，怕出个什么事，便决意要将汐姐儿送走罢了。」 老太太也不知是不是被说中了，燕文汐没看到老太太脸上神色，只坐在那儿低垂着头听他们说话。 「若真是有什么事儿扯上汐姐儿，我当初的嫁妆还剩下不少，铺子庄子也有盈利，带着汐姐儿离了燕家也不是不成。」燕含凝淡淡说了这话，便扶着老太太往外走，没肯叫老太太进去劝说燕文汐。 燕文汐见他们走，小步小步挪到门口想听听他们还说什么。 「凝儿，娘不是想赶你们走，只是，只是……唉。」老太太手中捏着佛珠，神色有些焦急，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这般。 「母亲当年说不管遇到什么事，燕家总能为子孙遮风挡雨，如今莫不是忘了？」远处传来燕含婉的声音，瞧着也是对老太太一定要燕文汐赶紧嫁人一事表示不贊同。 老太太被说得有些犹豫，可还是坚定地认为燕文汐得赶紧嫁人。 「如今虽说不至于外戚当权，可皇后娘家势大，连皇上都得忌惮一二，咱们燕家如何惹得起。」 老太太这话说得燕含凝和燕含婉都皱了皱眉，不明白燕文汐与皇后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懂，皇后娘娘最是容不得人，若叫她知道……算了，你们只听娘的就是了。」 第四十三章 [vip] 燕含凝和燕含婉都不明白燕家究竟如何与皇后扯上关系, 还一定要将燕文汐送走。 老太太也不肯说，只管嘆气，叫他们一定听自己的。 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燕含凝这个当娘的也不肯叫燕文汐不明不白就这般逼着嫁出去, 这般局面便僵持了下来。 直到三奶奶过来, 说是要与老太太单独谈谈，老太太才勉强松了口。 「罢了, 此事不急。只是你们最好还是听我的，赶紧给汐姐儿寻觅良人才是。」老太太嘆着气说了这话, 还是不肯说缘由，燕含凝姐妹俩问三奶奶也没问出个结果来, 便也只能作罢。 有了三奶奶帮忙，燕文汐终于不用被逼着嫁人，心情也算是好了起来。 可心情刚好起来，又开始想自己对燕怀玉的感情。 一起长大的情分，却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味。 这样的感觉让燕文汐有些难受，她一边放不下这份感情, 一边又带着丝丝期待, 期待燕怀玉会不会也喜欢自己。 可在她看来，燕怀玉这些年对待她仿佛对待亲妹妹一般, 从未有过半分逾矩。这般是好，但却让燕文汐更加拿不准燕怀玉的意思。 如此纠结之下，她更是躲起了燕怀玉，想着靠不见对方, 也许能让自己不那么在意这份感情。 可这般一躲, 便从秋日躲到了冬日, 一下躲到了除夕那日, 她再没有机会躲了，只能坐在那儿紧张地搅着手中新衣。 翻过年，燕怀玉便二十岁了。 这个年纪正好是各家巴巴地上门问可有婚配的时候，燕文汐一面觉得不关自己的事，一面为燕怀玉可能要娶别人的事情烦心。 她想着想着，撇撇嘴，不高兴起来。 可不高兴又没人可以说，燕文玲和燕文惠都嫁人了，除夕夜是在夫家过的。燕怀山和燕怀星倒是都在，可燕文汐不想拿这样的事情去问他们。 这般，她倒是没人可以诉说心中苦闷，更是不高兴了几分。 第73页 老太太瞧见她的模样，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总觉得不妥，心里琢磨着该如何解决才好。 可没想燕怀玉连年夜饭都没回来吃，只打了个招唿说外头有事儿拌住了脚，日后再回来向祖母请罪。 燕家多数人听了这话都没放在心上，只三奶奶罕见地白了白脸，担忧地看向三爷。三爷则是不知说了什么安慰三奶奶，瞧着小心翼翼，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上下属。 老太太也是瞧着脸色不对，皱了皱眉便想问什么，可还未开口便被三爷找了别的话带过这件事，不叫老太太将注意力留在燕怀玉身上。 三爷也是个有主意的，知道的也比老太太多，老太太倒也没说什么。 燕文汐听说燕怀玉不来，先是松了口气，又开始有些想念对方。 怎的不来呢，除夕夜年夜饭都不吃，这会儿能忙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燕文汐饭都吃不太下，忧心忡忡地吃了两口饭便回去了。 隔日她想着不躲着了，直接问问燕怀玉如何想变好了，可这日她却还是见不到燕怀玉。 问了三房的丫鬟，都只说二哥儿使唤人回来说今日也不回来了。 燕文汐站在三房外边，撇撇嘴，回去的路上踩着雪地上自己的影子，想着燕怀玉究竟忙什么能忙到过年都不回来。 这样的疑问一直持续到了正月初二，燕文玲和燕文惠回娘家的日子。 出嫁姑娘回娘家的日子自然是大傢伙儿聚在老太太那儿说着话，一家子其乐融融，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宫里突然来了人。 原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吓得老太太后背都浸满了汗，等见到了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才知道是来封赏燕家的。 理由呢，自然是太子寄养在燕家多年，皇上感谢燕家帮忙遮掩照顾，给大爷和三爷升了官，封了老太太诰命，还赏了家中哥儿姐儿许多东西。 这般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直噼得燕文汐愣在了原地，还是燕文惠拽着她才记得跟着长辈一块儿跪下来谢恩。 原来二哥哥不是二哥哥，他也不叫燕怀玉，他们并非表兄妹，身份也是天差万别。 燕文汐回去之后红了红眼睛，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还不如早早告诉二哥哥自己的心意，如今对方成了太子，自己如何高攀得起。 二位主子这些年的情分，嘉庆子也是看在眼里，燕文汐对燕怀玉的感情，嘉庆子也看得明明白白，此时见了燕文汐这模样也是心疼。她蹲下身牵着燕文汐的手劝了几句，可又因为嘴巴笨，说出来的话叫燕文汐想起往日情分，更是心中难过。 可也许就是因为嘴巴笨，多说几句之后竟是叫燕文汐忍不住笑出声来，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却是拉着嘉庆子笑得停不下来。 日子就这样过去，过完年便是江怀玉册封太子的日子。 他不叫燕怀玉，他叫江怀玉，是当朝太子，与她的距离比从前还要远。 燕文汐没有机会去看江怀玉的册封大典，只能从舅舅兄长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与从前十分不同的青年。 春末时分，大爷刚回到燕家便脸上带着几分担忧，说皇上瞧着身子十分不好。这几日尤其苍老，这不禁让他担忧起了朝堂来。 大奶奶觉得太子好歹是在燕家长大的，再如何也不会对燕家下手吧。 二奶奶说她懂什么，那话本子上说皇家兄弟相残都是常有的事，那当今圣上和废后不就不合到了夫妻离心相互捅刀的程度，父子、夫妻、兄弟尚且不放过彼此，何况他们这样仅仅只是养过太子几年的人家。 「二哥哥不会的。」 听着他们惧怕如今的江怀玉，燕文汐抿了抿唇，下意识帮他说话。 在场几位长辈听到这声二哥哥都有些怔了怔，连刚被调到京城来的燕怀星都有些恍惚，想起了小时候的许多事。 「汐姐儿，那是太子殿下，再喊哥哥多少有些不合适。」 大爷看着燕文汐红着眼睛的样子，以为对方是急着为江怀玉说话才会这样，嘆了口气提醒道。 没想话音刚落，便听见外边说宫里来了人。 燕家众人大惊，个个都开始回忆从前是否得罪过江怀玉，如今这般是不是算帐来的。 没想一干燕家人出去接旨的时候，听到的不是找了个由头抄家，而是赐婚。 ▍作者有话说: 估计快完结了 笑死，上个月跟姐妹说我好菜再也不写古言了，今天突然来了脑洞整了个新预收 腹黑狗皇帝x任性大小姐宠妃，皇帝真香，应该算火葬场，文案在下面，喜欢的话可以点个收藏 古言预收《宠妃她不干了》文案： 外头总说皇上喜欢小意温柔的知心小女人，喜欢软玉生香娇软不能自理，所以整个后宫乃至数次选秀皆是这般女子。 兰姝学着当这般女子，从十六岁学到了二十六岁。 从小小秀女到宠冠六宫的昭妃，以为把握住了皇上的心，自此可以带着儿子安然度过一生。 没想一朝遭人陷害，从前温柔说着情话的枕边人半分信任都不肯给她。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等待她的是不知何时才是个头的软禁。 从前旁人踏破门槛只为讨好她的宫殿成了冷宫，心灰意冷之际她回到了二十二岁那年。 皇帝对她还新鲜，她仍旧是荣宠万千的昭妃娘娘，可她半点没打算重蹈覆辙。 第74页 小意温柔的知心小女人谁爱当谁当去。 狗皇帝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兰姝她不干了。 *** 裴景行少年登基，步步艰难，是兰姝的父兄辅佐一旁替他斩去拦路荆棘。 他也将兰姝一路捧到了妃位，即便对方听信外边谣言，一直学着当他最不喜欢的那般女子。 原以为自己与兰姝就这般逢场作戏装作恩爱一辈子，没想她突然不干了。 从前三天两头往他那儿跑，如今他上门都敢不见。 从前秋猎跟在他身边温柔伺候，如今只管骑马打猎看都不看他一眼。 从前日日带着大皇子往他跟前凑，如今给他看一眼儿子都不情不愿。 裴景行后悔了。 他开始频繁往后宫跑，请不来兰姝便自己上门，吃了闭门羹便多去几回。 后来裴景行一脚卡住即将关上的门，看着一双凤眸直冒火的兰姝讨好地笑。 「小兰姝，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朕也可以学。」 第四十四章 [vip] 三日前, 御书房外。 天上淋淋洒洒落着雨，春末的雨已然带上几分夏初的暑气，洋洋洒洒淋在身上比直接泼上冷水还要难受一些。 江怀玉就这样迎着雨跪在那儿, 他有更好的办法逼皇上改变主意, 但他没有打算用。前世的他手段狠辣、毫无顾忌, 今生的他留住了燕文汐，便想着要与前世不同一些, 至少别用那副模样吓着燕文汐。 他已经在这儿跪了近一日，清晨皇上喊他到御书房内, 给他定下魏国公家姑娘的时候，他便是不肯。即便跪在这儿, 他也要拒了这门婚事。 江怀玉喜欢燕文汐这件事，皇上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可就是知道一些，他才不肯叫燕文汐当上太子妃。 魏国公家空有魏国公这个名头，老魏国公年迈，世子是个病秧子, 太医前些日子瞧了说是活不过今年秋天。 这样的人家, 家世好，又不用担心外戚专权, 怎么都是比燕文汐要好的。 可江怀玉就是认死了燕文汐，怎么都不肯同意。 当然，也没疯到连太子都不当了，他只是跪在外边跟皇上僵持着, 看到底谁先低着个头。 皇上也明白自己这个养在外边的儿子要说对自己有多少敬意, 想来也是没有。能在这里好好儿喊一声父皇, 好好儿待着没直接逼他禅位, 已经是念着那点在皇室里头最微不足道的父子血缘。 如今他唯一能拿捏对方的，也不过就是仗着父皇这个身份来掌控他的婚事。 可真的能掌控住吗？ 皇上自认是不行的。 他站在灯影灼灼的御书房内，看着窗外跪着的人影，听着雨打在石阶上的声音，突然就想到了许多。 其实就算拿捏住了江怀玉的婚事，就算让江怀玉娶了魏国公家的姑娘，那也是没有意义的。 江怀玉不会因为被拿捏住了而对他这个父亲产生恐惧，相反可能还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打破如今的平静。 皇上打开窗，只开了一条缝，看着那被雨淋湿了全身的人，心里嘆了一声真犟啊。 「皇上……」一旁的太监总管看了十分不忍心，这太子离开皇上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回来了，父子之间却是闹成这样。 「让他回去，容朕再想想。」皇上合上窗，转过身望着御书房上方挂着的一副字，若有所思。 太监总管应了一声，转身打算出去的时候，却是听见外边传来了沉月的声音。 沉月，就是三奶奶，化名为陈月藏在了燕家。如今回到宫里，原是要封贵妃，可因着原先宫女的身份，却只是给了个妃位。 不过沉月并不在意这个，多年前她就不在意这个，如今儿子都当了太子，更是不在意这些。 她只撑着伞跑来了御书房前，看着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了的江怀玉，连忙将伞送过去为他遮蔽风雨。 「玉儿，听话，跟娘回去。」沉月撑着伞弯下腰，怕自己站着没法全然为儿子遮住雨，还将伞往下压了压，用空着的手拿出手帕来为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母亲，你先回去吧。」江怀玉很执着，他今晚就要听到皇上松口。 他明白的，一旦自己走开，便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趁他回去这个机会直接下旨赐婚。 既然要逼，就得对自己够狠，淋淋雨也不算什么。 江怀玉如此一想，神思有些恍惚，恍惚间想起前世燕文汐游湖的时候翻了船，险些丢了性命。 那时候的湖水定然冰冷得不行，燕文汐又是不会水的，那时候定是害怕极了。 他知道消息的时候就在想，若有机会一定不让她再遇到那些事，一定要将她好好护在身边。 一声惊雷炸起，沉月惊恐地看了一眼天上，让身旁的宫女提江怀玉撑伞，自己则是往御书房走去。 可刚走到门口，却瞧见那门开了。 「是朕输了，太子妃的人选，依你吧。」 皇上逆着烛光站在那儿，在雨夜里看起来比从前更加苍老。 江怀玉笑起来，他知道自己没靠前世那些骯脏手段也赢了父皇 。 三日之后，燕家宣旨的太监正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念完了旨意等着燕文汐接旨，却见她跪在那儿愣愣的，一瞧便是没反应过来。 总管太监也是人精，当即便明白是江怀玉没跟燕文汐通气，也没在意太多，只笑呵呵地上前将赐婚圣旨放在了燕文汐手里，对她说：「燕七姑娘不必担忧，大婚一事自有礼部去办，定是办得妥帖。只是太子成婚礼仪繁多，到时候怕是要累着您了。」 第75页 燕文汐愣愣地听着总管太监的话，好一会才「啊」了一声，又傻乎乎地应了一声不妨事。 等到总管太监带着一干太监留下一地的赏赐回去之后，燕文汐尚不能回过神来，她愣愣地转头去拉住嘉庆子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嘉庆子，我要跟二哥哥成亲了？」 嘉庆子明白燕文汐是喜欢着江怀玉的，此时听了这消息也是替自家姑娘高兴，连连点头应是。 旁边一同接旨的老太太嘆了口气，抬眼看向乐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上不自觉已经带上浓浓笑意的燕文汐，嘆了口气对身旁的三爷说：「究竟是我老婆子算错了。」 三爷站在一旁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瞧着像是一早便知道内情般，听见老太太的话只说：「母亲早该听儿子的劝，儿子一直都相信太子能赢。」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拄着拐杖转身往自己院子走。 燕文汐还站在原地高兴着，拉着嘉庆子一边高兴一边掉眼泪，一转头正好瞧见燕含凝站在那儿看着她笑，一时又是愣了愣。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母亲对自己笑了。 「好孩子，得偿所愿，娘要恭喜你。」 燕含凝说着话，将手上的手镯褪下来戴到她手上，只说那是当年自己出嫁的时候老太太给的，如今便给了她。 燕文汐眼圈一红，在这种时候突然意识到那道圣旨不只是意味着她能与江怀玉成亲，还意味着她要离开燕家了。 这般一想，她扑过去抱住燕含凝，还没到大婚那日呢，便开始哭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钦天监挑的日子并不算近，给了礼部很长一段时间去准备太子大婚。 大婚那日燕文汐紧张得不行，将宫里女官告诉自己的许多事都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还是怕自己中途忘了什么给燕家、给江怀玉丢脸。 可等到她瞧见江怀玉，心中的紧张突然却消失无踪，一路上十分顺利。 直到他们进了洞房，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有了那么一丝自己嫁给了江怀玉的真实感。 思及去年自己还在为了这份感情而别扭，如今竟是嫁给了心中想的那个人，一时叫燕文汐有些脸红。 她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看他，眨巴着眼，仿佛小时候一般笑出了两个酒窝。 而江怀玉也如小时候 那般摸摸她的头，却做了一件与小时候绝不相同的事。 他凑近一些，迎着燕文汐那带着喜悦的目光，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他终于将喜欢的这个人真正留在了身边。 成婚一年后，老太太去世，燕文汐与江怀玉二人回了一趟燕家，原只是想来弔唁老太太，没想却惹得大傢伙忙前忙后迎接他们。 成婚两年，皇上的病也拖得久了，刚入冬那会便十分没精神，好不容易挨到过年，瞧着精神头好了一些，却在立春前一日驾崩。 江怀玉处理起大行皇帝丧仪十分顺手，叫人根本挑不出错来，仿佛从前办过一回这般繁琐的皇帝丧仪一般。 丧仪过后便是登基大典、封后大典，燕文汐从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坐到这个透着威仪的位置上，不免挺直了嵴背收起脸上俏皮笑容，生怕叫旁人觉得她这个皇后好拿捏。 可有江怀玉在，前朝后宫没有人敢觉得她这个皇后是好欺负的。 就连劝谏皇帝广选秀女这样的摺子都在呈上来第一时间便被打了回去。不仅如此，江怀玉还在朝堂上公开提起此事，只说此生只会与皇后做伴，不会再有别的人在身边，劝有些人收起自己那点心思。 江怀玉如何雷霆手段在登基之后把先皇没忍心收割掉的几个佞臣外戚摘掉，又如何把原先被外戚和姦佞搅得乌烟瘴气的朝廷进行一次清洗，大臣们都看在眼里，之后也不敢再提一些有的没的来给江怀玉添堵。 因着这个，燕文汐的日子过得极其滋润。 只是看帐本一事还是要的，她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复杂的帐本，睫毛沾着泪珠子只巴巴向江怀玉求救。 以为如同从前一般，是自己在旁边趴着睡觉看江怀玉，江怀玉把帐本都给她处理好。 没想江怀玉却是手把手教她，硬是要将她教会了才肯松口。 起先燕文汐抿着唇不高兴，可被江怀玉从身后环着手把手给她指出哪里是不对的，哪里是她要注意的时候，她又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好。 至于为什么好，那应该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从前觉得枯燥乏味的管家看帐都没那么烦人了吧。 燕文汐想着这个，趁着江怀玉说话的功夫，转过头主动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原本正握着燕文汐的手给她指某一处的江怀玉眼底暗了暗，在燕文汐以为他生气的时候突然笑出声来，扔下笔便将人打横抱起来。 「看来梓童比较想早些歇息了。」 说是歇息，其实是什么事情燕文汐也知道，一时又是红着脸，羞得将脸都埋到江怀玉的胸前，还哼哼两声用拳头软绵绵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屋里的宫女们会意，徐徐退出之后吹灭了外头的灯，合上门等着皇上和皇后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