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的失忆美男居然是魔教教主》 第1章 穿书 乌云黑沉沉地笼罩在昏暗的天空中,幽深阴郁得令人胆寒,绵绵阴雨洋洋洒洒落在身上冰冷刺骨。 郁郁葱葱的茂密山林间,传来一阵阵金属铿锵的碰撞打斗声。 被雨水冲刷着的黄泥路上,有两拨人正打得难舍难分,杀伐果决,每一击都朝着对方要害刺去,势必要斗出个你死我活! 离这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身穿浅蓝色襦裙的女子,借着头顶的树枝躲雨,背倚靠着树,谁也没有发现。 “别滴了,脑袋都要炸了。” 岑矜雪白皙清透的脸颊被溅上点点雨滴,听着外面杀伐之声,有气无力地小声说道。 “你让我冒着大雨就是来送死的?” 终于耳边络绎不绝似警报声的滴滴响声停了下来。 “岑禹阳,我劝你乖乖把绝世秘籍交出来!我会大发慈悲留你们一具全尸。” “你们这些邪教的走狗鼠辈,还是管好你们自己吧!” “我等愿与盟主共进退!” “我等愿与盟主共进退!” 整齐划一、振奋人心的口号声在半空中响起,俨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与之一战到底! 领头人阴沉着脸,提着弯刀,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一众黑袍人手提弯刀飞身直上,像夺命阎罗一般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看着一个个倒下的同袍,满地刺目的鲜血和着浑浊不堪的雨水,瞬间染红了岑禹阳的双眼,坚毅的脸上满是愤恨,咬紧牙关吐出一个字:“走!” 岑禹阳挡在最后,护送着仅剩不多的名门正派的人撤离。 他紧握长剑往地上一划,瞬间爆发出一阵阵爆炸声,数以万计的黄土石块带着劲力击打在黑袍人身上。 尘烟散去,几个身影在远处已然变成一个个黑点。 刹那间,远处寂静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滴声。 领头人带着黑袍手下们正要往前追去,一道泠泠清泉中透着微微低哑的声音倏地响起。 “一群废物,秘籍不在他身上,追上去又有什么用……” 刚想探头出来看的岑矜雪心口忽的紧了紧,幸好她爹跑了,不然这幕后boss得够她爹喝一壶了。 一众人如临大敌般顷刻间跪倒一片,尤其是领头人脸色骤变,神情紧张不安,低着头,额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滴答滴答…… 从下巴滴落在地上的雨水与纸伞的滴答声相互映衬,溅起淤泥水洼处涟漪,倒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一双绣着繁华暗纹的白色皂靴轻轻抬起,跨过地上面目狰狞的尸体,姿态矜雅,不紧不慢。 “教…教主。”十三双膝跪在地上,垂首,被雨水冲刷的獠牙面具下的脸泛起惨白,他哆嗦着嗓音,说话间磕磕巴巴。 看着眼前出现不染纤尘、连一丁点儿雨滴都不曾沾染的白色袍摆。 他瞳孔地震,惊恐得紧缩成黑点般。 “十三,你年纪轻轻,我便让你坐上黑无常的位置,是对你实力的信任。” 凉珩之轻笑一声,顿了顿又道:“只是我没想到,第一次就出师不利,让我不得不怀疑是否信错你了。” “教主!请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属下必定将秘籍带回来,倘若失败,十三提头来见。” 伴随着砰砰作响的沉闷结实地磕头声,雨,渐渐停了… “两日后,江湖正派将举力讨伐断魂门,届时我要你……” 尾音渐渐消弭在哗啦啦的雨声中。 “是,属下领命!” 南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滴瑟瑟吹过,茂密林间沙沙作响,黑夜中,几道黑影从中穿梭,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方圆数里内,以凉珩之为中心,仿佛没有任何活物的存在,只有他一袭尘灰不染的雪白衣袍。 在黑暗中扎眼得过于明显,那泛着青筋脉络且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柄油纸伞伫立。 蓦然,他微微侧脸抬眸望着一处,一片浅蓝色衣袂随风飘荡在树身上,突地,从树后摸出几根纤细雪白的手指,嗖得一下将衣片拽了回去。 凉珩之垂下眸,殷红的唇角无声勾起,透露着一股轻蔑和漠然。 随着吱呀吱呀的脚步声缓缓响起,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半晌过后,岑矜雪脸色惨白,呼吸急促,身子顺着树身慢慢滑落,双膝跪坐在地,手心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襟,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天一夜已经过去,你还没有救到人。”救世主系统冷漠地说道。 真的很奇怪,明明是个救世主系统,语气怎么能这么冷漠呢…… 岑矜雪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心想着,痛成这样也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东西。 “你…你急什么,……两日后,多得是人让我救。” 系统没有再说话,岑矜雪这才有时间调整好呼吸,逐渐缓过劲来。 回想起之前的一切,莫名其妙的穿书,莫名其妙的绑定了救世主系统,这具身体早在她来时,气数就已经尽了,现在完全是靠救人换取功德点来续命。 穿过来的这本书讲述的是江湖门派梅花轩里的小师妹姜灵灵和太乙剑派大师兄顾池相知相爱,最后共同抵御魔教的故事。 剧情也很老套,就是你误会我我误会你,最后解除误会,铲除反派,那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所以剧情也没怎么记得住,基本是跳着看。 不过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这个魔教教主,江湖中最大的大反派。 作者把这个反派塑造得太强了,以至于名门正派差点被这个魔教教主灭了个干净,最后是因为这个大反派无缘无故的失踪了,魔教变成一盘散沙。 之后男女主联合名门百家把魔教铲除干净,双双he。 她猜,大抵是作者不愿意写死这个魔教教主,所以最后让他失踪,可既然这么喜欢这个角色,为什么连个名字都不给呢? 整本书下来,关于他的代称也就魔教教主,不然就是邪魔歪道。 也正是凑巧,就在刚刚她听见了魔教谋划的阴谋。 魔教教主? 声音这么好听,到底长什么样子呢,岑矜雪不禁有些好奇。 …… 天厥山庄。 此时山庄内一片灯火通明,喧嚣嘈杂,岑矜雪刚靠近山庄,就发现护卫们和山庄弟子们进进出出,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异常的严肃。 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她一惊,不会是秘籍丢了吧? 她快步走进山庄,没等她拉住一人询问,就有人发现了她。 “小姐!” “找到了!小姐找到了。” 他大声高呼,不一会儿,众人纷纷涌上来嘘寒问暖。 找我? 岑矜雪微蹙起细眉。 忽然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拨开人群跑了出来,满脸焦急和担忧地环抱住岑矜雪。 “雪儿,你去哪儿了?让我好一顿担心。” “大哥,我没去哪里,只是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岑矜雪被箍在怀里,双手抵在他胸膛处,艰难地吐息。 岑川逸感受到她气息不对,连忙松开手,有些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是大哥不好。” 她抬头看着他自责地道歉,神情有些复杂,因为孱弱的身体和时常发作的心悸,让一家人都对自己就像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小心捧在手心,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就连情绪上也是百般呵护。 她摇摇头,无所谓地笑道:“大哥,我们先进去吧。” 之后转头朝着众人说道:“抱歉,矜雪给各位师兄师姐添麻烦了。” “师妹无碍便好。” 众人逐渐散去。 岑矜雪往前走去,对身侧的岑川逸问道:“娘不知道吧?” “爹在回来的路上被魔教围堵受了点伤,娘此刻正在照顾,我没告诉他们。” 岑矜雪一头乌黑的鸦发微微濡湿,几缕青丝粘在脸颊处,她伸出手勾到耳后,犹如芙蓉出水般,清丽脱俗中隐隐带着浓墨重彩的艳色。 岑川逸抿了抿唇,微微侧过脸,眸光微暗,不曾挪动半分。 她面露诧异,氤氲眼眸中带着几分忧色,樱唇刚要轻启,忽觉鼻腔深处涌上一阵痒意,连忙用素手遮掩,狠狠打了个喷嚏。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爹是武林盟主,武功盖世,一点皮肉伤没什么大碍,已经让府医看过了。 ” “倒是你,说了多少次了,怎么就不多顾一下自己的身子。 ” 他一边轻斥,一边又手忙脚乱地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岑矜雪也只能乖顺地点点头。 没过多久两人走到院前,丫鬟小喜瘪着嘴眼带泪光地跑出来。 “ 小姐! ” 岑川逸脸色冷凝,语气中蕴含着丝丝寒意:“ 好好照顾雪儿,此事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 “ 大哥!” 岑矜雪有些微恼,明明是她的问题,没必要为难他人,哪怕是一个丫鬟。 “ 好了好了,快进去,药一直煎着,洗漱完喝了再睡。”他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带着小喜走了进去。 翌日一早。 岑矜雪依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因为身体缘故,不仅没人打扰,她爹三人还一直鼓励说要多睡,这样身体的精气才会充足。 她洗漱完用了早膳后,站起身走出房门,感受着雨后新鲜清爽的空气。 走出院子,途中遇见不少人和她打招呼,岑矜雪一如既往地颔首微笑。 前往大厅的路上,突地迎面走来一身穿暗红色练功束衣的女子,英姿飒爽的姿态颇有江湖儿女的风骨。 “雪儿!” 慕容晴快步上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看着她没什么事后才放下心来。 “慕容师姐,你回来了。” 岑矜雪笑意盈盈,眉眼弯弯,温婉又乖巧地任由她打量。 倏然,慕容晴从身后拿出一串色泽鲜红浓郁的糖葫芦,一脸欣喜地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糖葫芦。”她伸手接过,惊喜地看着,“谢谢慕容师姐。” 慕容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头顶。 两人走在路上,听着慕容晴讲述着她此次下江南遇到的一些趣事。 岑矜雪拿着糖葫芦时不时咬上一口,她咽下口中的糖葫芦望着眉飞色舞地慕容晴问:“慕容师姐,你这次这么快回来是不是为了明天讨伐断魂门的事?” 她神情一顿:“没错,断魂门这次真的是天理难容,围剿他们是大势所趋,理所应当。” “此话何解?” “因为一本秘籍,就为了一个死物,杀了多少无辜之人,连幼童都不曾放过。” 又是秘籍,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竟然引得这么多人争抢。 “我觉得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她回道。 原来岑矜雪不知不觉中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千、机、录。”慕容晴一字一顿地说。 第2章 灭门 江湖很久之前便出现过一名世出无二的武学奇才唐云。 唐云年少时自学成才,初入江湖就四处挑战拥有名气的武林高手,结果让人意外的是那些自称高手的人无一例外地成了唐云的手下败将,一时间这位少年声名大噪,传遍大江南北。 此后无数能人异士前去挑战唐云,最后的结局都是毫无胜算败了下来。 在那个年代的江湖上没有一人是唐云可以被称之为对手的人,或许是高处不胜寒,几年后唐云慢慢消失于江湖之上,渐渐地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的踪迹。 数年后江湖上突然流传由唐云编撰的千机录现世,千机录内记载了唐云毕生事迹和武功绝学,得此秘籍者可练就绝世神功,天下无敌。 千机录分为上中下三部分,听闻断魂门已经获得上卷。 断魂门为了钱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平日拿钱办事,别人虽颇有微词,但也没有惹了正派众怒,这次却因为千机录滥杀无辜,虐杀婴童,实属天理难容,再说千机录也绝不能落入这等邪派的人手里。 在与慕容晴分别后,岑矜雪若有所思地走近会客厅,刚靠近门边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是她爹正在与名门正派共同商讨明天围剿断魂门的事情。 不一会儿,有人陆续从里面走了出来,待人走光后,岑矜雪方才走进去。 “爹。” 坐在太师椅上正端起茶杯,唇边刚碰上杯沿的岑禹阳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刚想说话,手无意识往前一送,顿时被滚烫的茶水烫得龇牙咧嘴。 “嘶……哎呦!” 岑矜雪一惊,忍住笑道:“您没事吧?” “宝贝女儿,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岑禹阳尴尬地笑了笑。 她走上前,重新替岑禹阳倒了杯茶:“爹爹,明日和大哥还需万事小心。” “放心吧,放眼江湖还没有几人能伤到你爹。” 看着他略带得意的表情,岑矜雪都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知道他昨晚受伤的事。 不过看他这样也能知道伤口没什么大事。 转眼间到了第二日。 一大早山庄内便聚集了江湖上的各个门派,其中女主的门派梅花轩和男主的门派太乙剑派也到了。 不过岑矜雪此时却没空去注意哪一个是女主哪一个是男主,现在她正穿着普通弟子服饰混在众多弟子当中。 天厥山庄很少有人不认识她,她也知道,所以尽量不往他们那边凑。 抬头往上看,她爹和其他门派的掌门在上面义正言辞地说着什么,说到激动的时候还唾沫四溅、双手飞舞。 还没说完? 岑矜雪有些无聊地低下头摆弄手指。 蓦然,身边有人伸手戳了她一下,她转头一看是个穿着蓝白色衣服大眼睛娃娃脸的少年。 燕文生眨巴着眼睛,笑道:“姐姐,你也觉得很无聊吧,哎,这盟主怎么也和我家老头一样啰啰嗦嗦的。” “你是?” “我是太乙剑派的,我叫燕文生。” “太乙剑派?”岑矜雪嘀咕道,那不是男主在的门派吗。 “是啊,姐姐,你叫什么啊?” “我叫岑矜雪,天厥山庄的。” 燕文生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上方停止了说话的声音,各个门派开始整合队伍跟在自家掌门身后。 总算是说完了。 她无奈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燕文生看着离去的队伍和师兄姐们的呼唤,有点急:“岑姐姐,你等下千万小心啊,要是不行,就到我身边来,我保护你。” 说完不等她回应,挥挥手忙不择路地跟上太乙剑派的队伍。 岑矜雪望着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于人群中,站了一会儿后,垂首低调地淹没在茫茫人海里。 等所有门派赶到断魂门时,岑禹阳和其他掌门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多说废话,而是直接下命令强攻。 刹那间,鲜血四溅,杀伐声一直持续着,不断有人倒下,死去,痛苦哀嚎声响彻云霄。 这是一场绝对的围剿,压倒性的胜利,即使断魂门的人再怎么武功高强,也挡不住正派的人多势众。 而岑矜雪靠着三脚猫的功夫在混乱中勉强救了几个人。 “今日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小人,依仗着人多围剿我断魂门,妄图强抢千机录,如此卑鄙行径也敢自称正道,真是可笑至极!” 断魂门门主面对着盟主和众多掌门嘲讽鄙夷一番后哈哈大笑起来,披头散发再加上独眼的样子,如此癫狂,活脱脱就像一个疯子一般。 “庞钧,你断魂门作恶多端,滥杀无辜,杀我众多弟子,死不足惜!” 赤霄宗宗主瞪着红眼怒吼着,拿着九环刀飞身直上,与庞均厮杀起来,岑禹阳和身边的人也飞身上前帮忙。 就这此刻!从半空中无数个身穿黑袍头戴獠牙面具的黑袍人飞身直下。 “是折月神教的黑无常和他的鬼!” 有人直指破空出现的黑袍人惊恐道。 顷刻间,厮杀的场面停滞下来,只剩下一片哗然。 黑袍人手提弯刀开始单方面的屠杀,凶残狠辣的手段让有些心理承受能力不足的弟子开始退缩。 岑矜雪看着许多普通弟子都毫无反抗能力,顿时慌乱无措,不料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发闷,拼劲全力大喊:“走!快走!” 那晚的谈话她并没有听得真切,她以为会是什么阴谋诡计,没想到竟是如此残暴的屠杀。 愣在原地的众人这才纷纷惊醒。 “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庞均见此高兴得哈哈大笑。 可下一秒他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只见黑袍人无论是正派弟子还是断魂门的人都无差别的斩杀。 就在庞均愣神之际,岑禹阳一剑刺穿他的心脏,庞均哗啦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瞪圆了仅剩的一只独眼,倒了下去。 岑矜雪站在混乱中,怔怔地看着倒地的庞均,咬紧牙关。 “我不救。” 猛然间心口传来一阵闷痛,顿时她脸色煞白,她捂住心口,忽地,一道兵器破空劈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岑姐姐!” 关键时候,手腕被人一把抓住,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她回首望去。 是燕文生。 燕文生白皙的娃娃脸上被溅到几滴血迹,眼神发冷,一剑刺穿黑袍人的胸口。 “撤!” “快撤!” 庞均死后,各个门派连忙带领自己的弟子撤离。 燕文生拉着岑矜雪突出重围,跟随队伍一起撤离。 ‘庞均还没有死,你要救他。’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让奔跑中的岑矜雪脚步一滞,她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发白的唇瓣被咬得嫣红。 燕文生疑惑地回头询问:“岑姐姐,怎么了?” “我得去找一下天厥山庄的人,不然我师兄和师姐们会担心我的。” 说完她挣开被他抓住的手腕,一溜烟消失在人海中。 “岑姐姐别去!” 燕文生根本没来得及阻止,满脸焦急,眼看着她消失不见。 岑矜雪并没有跟在门派的队伍里,而是原路返回,在断魂门附近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 一直到天空渐渐昏暗,黄昏渐起,日山西下,。 她靠在墙角处喘息,倏然,一阵火光冲天,熊熊烈火伴随着滚滚浓烟,隔着数里外都能看见得清清楚楚。 岑矜雪一惊,站起身,飞快朝着火光的地方跑去。 或许是着急,跨过门槛时猛地被地上的尸体绊倒,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到在鲜血淋漓的地面上。 “嘶……啊。” 她额头满是汗珠,眉目间因为疼痛紧紧蹙起,莹白柔光细腻的玉容上几滴干枯的血迹和黑灰色的烟尘。 看上去十分狼狈不堪,她缓缓爬起身,看着细皮嫩肉的手心被粗糙的地面摩擦得血肉模糊。 刚想站起身,膝盖一软,险些站不住,不仅手心疼,膝盖估摸着也被磕破皮了。 突然,一道寒光从浓烟中迎面而来,岑矜雪反应迅速,侧身避过。 “断魂门门主,我是来救你的!” 她衣袖捂住口鼻,有气无力地喊道。 “不想死就跟我走。” 前方没了反应,岑矜雪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心里却在质问系统。 ‘你为什么非要我救这种人呢?!’ 别人是无差别杀人,我是无差别救人。 ‘你是救世主。’ ‘我不是。’ 庞钧拿着刀撑在地上,屈膝半跪,披头散发下是一只浑浊的独眼,他浑身鲜血和污秽,心脏处被捅了个窟窿,看样子血似乎停止流出了。 他抬头眯着眼,好似在打量着前方走来的少女。 声音嘶哑:“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岑矜雪跌跌撞撞地走来扶起他沉重的身体。 “先出去,这里要塌了。” 庞均在她搀扶下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岑矜雪支撑着瘦弱的身体,几乎是拖着他走的,没办法他太重了。 他们刚走出去不远处,突地,伸手传来一声震天响的轰隆声,一回头火光冲天,浓烟四起,房屋全然坍塌。 岑矜雪扶他到一颗繁茂的大树坐下,扶着树干,休息片刻后,擦了擦额间沁出的汗珠,从腰间的粉蓝色刺绣荷包中拿出白玉药瓶。 在裙摆处扯下一条,伤口上撒上金色的药粉之后帮他包扎好,又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青色的药瓶,里面装的是一些黑色的药丸。 她倒出来先自己吃了两颗后,抬头看他,示意他伸手出来。 庞钧看着这个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的女娃娃,低头注意到她手心上的伤口。 回想起之前听到的扑通声。 “我只带了这些药,一个外用,一个内服。” 岑矜雪将药塞进他手里。 她撑着树身,趔趄地站起身,她低头垂眸,抿紧了发白干裂的唇瓣。 “你不要再杀人了。” “你等好点就走吧,指不定他们什么时候返回来,我走了。” 庞钧微眯起眼,看着岑矜雪踉踉跄跄的步伐,原本以为这个女娃娃救了他,也是为了千机录,哪知她竟一个字也没提。 她让他不要再杀人了,在所谓的正道里真的有这么善良单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人? 他庞钧也算命不该绝,居然让他碰见了,也幸好他的心脏是长在右边。 “女娃娃!你叫什么?” 他眼眶通红,扯着嗓音沙哑问道。 岑矜雪回头望去,思量片刻道:“岑矜雪。” 第3章 入世 有了上次的教训后,岑矜雪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往正门走了,更何况她这样一副经历千辛万苦的难民样子,想象一下就知道他们肯定会疯吧。 现在这么晚了,想必后门应该没什么人。 来到山庄后面,岑矜雪轻手轻脚地推开后门,小心翼翼地抬头朝里瞧去,静悄悄的。 在发现没有人后才敢慢慢走进去。 借着漆黑的夜幕,岑矜雪轻车熟路地躲避着零星来往的护卫和侍女们来到自己的院门前。 “怎么回家跟做贼一样?” 岑矜雪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忍不住犯起嘀咕,紧接着走了进去。 守在院子的小喜看见,瞪圆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慌慌张张地跑上前。 “大小姐!” 岑矜雪看着小喜抽抽噎噎,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开口轻声安慰她。 “我没事,就是看着比较吓人。” 这丫头就是个哭包,一有什么事准能掉眼泪。 小喜拿着蘸满热水的手帕,十分谨慎地轻轻擦拭伤口上的泥沙,口中不免抱怨道: “我都让您别去了,您非要去,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得多疼啊。” 岑矜雪细眉紧蹙,细密的汗珠一点点随着时间的流逝,滑过下巴滴落下来,她忍耐着疼痛,扯起毫无血色的唇瓣,勉强一笑。 “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小喜撅起嘴,一脸不高兴,索性不再言语。 洗完澡后,岑矜雪穿着雪白的寝衣,一瘸一拐地绕过屏风,走到床榻前坐下,手里拿着棉布巾子擦拭着潮湿的头发。 小喜从屋外走了进来,双手端着托盘上放在一碗乌漆嘛黑,散发着浓重苦味的汤药,放在床头的案几上。 “小姐,该喝药了。” 岑矜雪闻言抬眸撇了一眼,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轻眨了浓密微翘的睫羽。 “先放着吧,我晚些喝,你下去休息吧。” “那小喜就先下去了,小姐有什么事需要做的,一定要告诉小喜。” 她看着小喜,宛然一笑,点了点头。 嘎吱一声,雕花红檀木门被小喜顺手关上。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岑矜雪放下手中濡湿的巾子,端起装着汤药的琉璃碗,站起身走到窗边摆着的一盆白玉兰花前。 她神色淡漠地将满满一碗汤药倒了个干净,伸手摸了摸那娇嫩的白玉兰花瓣,低声说道:“第三盆,不知道能撑多久呢。” 转眼已是入秋,西风萧瑟吹落一地枯黄的梧桐叶。 这些天,岑矜雪都在自己院子里休养生息,全然不知江湖上已经被千机录搅动得天翻地覆,血雨腥风。 随着断魂门的泯灭,沉寂多年的千机录再度现世,原本只有少数人知道的消息,瞬间席卷整个江湖掀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平静数年的湖面终于被人打破。 众所周知千机录一共是上中下三册,可让人诡异的是光是千机录上册,就出现一模一样的四本,有落入小门派手里的,也有落入江湖散客手里的,一时间竟不知谁是真,谁是假。 祸乱就此发生,为了得到真正的千机录,众人纷纷开始争夺,强抢。 不仅仅是邪派要得到它,就连正派也自愿卷入其中。 江湖纷争就此开展。 岑矜雪站在台阶上,看着前方正整装待发的一众山庄弟子,又转头看着身侧拿着剑的岑川逸。 “大哥,你又要出去?” 原本面无表情,拧着眉头的岑川逸在听见岑矜雪的声音时,脸上浮现出几分柔意,语气温和,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嗯,近日来江湖中不太平,你就不要随意出门了,等大哥回来给你带礼物。” 她点点头,弯了弯唇角。 “万事小心。” 突然,底下身穿暗红色衣服的慕容晴朝着岑矜雪笑着挥了挥手。 岑矜雪定睛一看,原来是慕容晴,看清是谁后很快给与回应。 近日来频频出现的动乱大部分是由岑川逸出面平息,谁让天厥山庄的主人是武林盟主呢。 “众弟子听令!此次出行,以阻止动乱为主,铲除邪派为次,切记万不可伤及旁人。” “明白!!” “出发。” 岑矜雪望着一行人拿着剑意气风发的背影,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少年人的热血与骄傲在这动荡的江湖风雨中,会得到酣畅淋漓的诠释出来。 一行人刚走不久,转眼岑矜雪回到房中开始收拾外出时的行李。 小喜端着吃食走了进来,瞧见岑矜雪在收拾东西,不禁疑惑问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出去一趟,归期不定。”她埋头寻找着东西,头没抬的回道。 “小喜,你看见我那件雪青色的窄袖小衫了吗?我怎么找不到了?” 归期不定? 小喜刚想问什么时,却听见她的询问,连忙走上前,“让小喜来收拾吧。” 她边收拾边说:“厨房最近新做了一款糕点,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些送来给您尝尝。” 岑矜雪嗯了一声,忽而想起什么,回头说道:“把柜子里的药都装进去吧。” “是。” 待小喜收拾好后,再装上银子和一些值钱的首饰,岑矜雪从箱底翻出被自己压放了许久的雪银色的蟒鞭,将其缠绕在纤细的腰肢上。 这是用上百年的银白色蛇鳞做成的鞭子,是父亲送给她的十七岁生辰礼。 虽然看上去十分漂亮夺目,但它绝不是什么绣花枕头,还没见过血,她并不打算用来伤人,用来吓唬人就行。 小喜站在一旁哭丧着脸:“小姐,您走了,老爷和夫人、大少爷问起来该怎么办,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瞒住的事儿啊。” 岑矜雪走上前,笑了笑道:“别担心,大哥刚走,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爹爹和娘亲问起来,你就说我和大哥一起走了。” “就算他们知晓,你是我的丫鬟,他们也不会轻易罚你的。” 她伸手摸了摸小喜梳着双丫环发髻的头发,温柔地笑:“在家等我回来。” 小喜圆圆的苹果脸微微泛起红,羞涩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岑矜雪拿上包袱,从后门出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厥山庄,开始了随波逐流、努力救人的一天。 …… 林间官道上,有一貌美少女孤身一人在路上行走,此人正是岑矜雪。 她气喘吁吁地抵住一旁乘荫的树干,柔白娇嫩的脸颊红成一片胭脂色,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噙满细密的汗珠。 “失策,失策,真是高估了这副病弱的身体,说一步三喘气都不夸张。” 岑矜雪从袖口拿出帕子擦了擦下巴处滴落的汗水,神色有些懊恼。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阵阵马车滚轮的轱辘声,似从远处而来,声音细听,越来越近。 她回过头望去,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穿着短打的大叔驱赶着一辆牛车渐渐靠近。 牛车? 满脸胡须的大叔洋溢起热情的笑容,挥舞着鞭子,大声喊着:“哎!姑娘,走不走啊?!” 岑矜雪扬起一抹灿烂的笑:“走!” 她坐在牛车的一边,晃荡着双腿,眯起眼睛感受着黄昏下清风拂过燥热的脸颊,带来一丝丝凉意,像只慵懒的小猫咪一般惬意自在。 直至傍晚,日山西下,安淮城在余晖的映射下大片阴影笼罩在过往的行人走卒上。 牛车缓缓停下,岑矜雪跳下车,低头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小块碎银,抬起头瞧见那满脸胡须的大叔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她笑了笑,伸手将碎银递了过去,“多谢前辈带我一程。” “这怎么好意思呢。”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际上身体却很诚实。 他咧着一口大白牙,古铜色手在衣摆处擦拭后才接了过去。 岑矜雪抬头看着这座伟岸庞大的建筑,抬起步伐坚定地往里走去。 随着她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胡须大叔的笑渐渐收敛,取下挂在牛车一旁的酒葫芦,弹开塞子,咕噜噜地大口喝着,悠远地目光不知在凝望着什么。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小贩的吆喝叫卖声,喧嚣热闹,充斥着人间应该有的烟火气。 岑矜雪边走边逛,好奇地四处张望,异常丰富的美食美景直叫她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 买买买,吃吃吃,饶是她性子恬淡温婉,此时也忍不住活跃起来,直到双手再拿不下任何东西,她才想起来需要找个客栈落脚。 “风声客栈?” 岑矜雪抱着东西,抬头看着眼前这家规模不小的客栈。 刚送走客官的小二,眼尖地瞧见站在门口长相貌美气质不凡的岑矜雪。 “哎哟,姑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小二搓了搓双手,笑得一脸谄媚。 心想,这又是哪一位儿门派中的千金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行侠仗义来了。 也怪不得小二这么想,他在这里这么多年了,眼光早练就得十分之毒辣,风声客栈作为安淮城最大的客栈,进出的形形色色,鱼龙混杂的人何其之多,特别是像岑矜雪这种的,一眼就能看穿。 估摸着玩几天也就回家了。 近日来又因为千机录的现世,不少江湖人闻风而动,安淮城涌进大批年轻一辈,所以现在像岑矜雪这样的,并不稀奇。 “住店,我要一间上房。” “好嘞!天字三号房一间!” 岑矜雪走进去,里面一楼的大堂已经坐满了人,有声音,但不嘈杂,每个人都压低了嗓音说话,仔细一听,话题的内容不外乎是关于千机录的事情。 只因手上拿的东西太多,她要取腰间的荷包就有些困难,好不容易拿到了,结果一件东西从她手边滑落。 眼看着即将落地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一柄宝剑接住,剑的主人身手矫健,剑身往上一抛,一包被扎得严严实实的雪花糕,完好无损地递到自己面前来。 岑矜雪接过眼前的雪花糕,抬起一双盈盈美目,看向剑的主人,男人英姿勃发,眉宇间气宇轩昂,身穿蓝白色束袖衣袍,正气凛然的姿态,一看便知是名门正派出身。 她颔首轻声道了句谢谢,眼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服饰。 “顾师兄!” 第4章 抢夺 一道灵动悦耳的女声忽的从他身后传来,一位身穿鹅黄色裙衫,长相俏丽灵动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她哒哒跑到顾池身边,双手抱住他的手臂,扬起脸笑逐颜开地望着顾池。 顾池? 岑矜雪敛起眼睫,静静地站在原地。 “灵灵,其他人呢?” “姑娘,这边请。” 岑矜雪点头向两人示意后,跟着小二走上楼。 姜灵灵望着她上楼的背影发起了愣。 真漂亮,像是浑身冒着仙气的仙女姐姐。 “灵灵?” 顾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顺着她的视线转头望去,却只看见刚刚那女子雪青色衣裙的背影。 “灵灵,看什么呢?” “嗯……,啊,没什么呀。” 姜灵灵回过神来,反应迅速地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脸上却觉得躁得慌,看他转身向掌柜的订房后,她微微偏过头,不好意思地吐了舌头。 看女孩子看出神了,估计只有她一个人会干出的事吧。 在顾池订完房间后,落在后面梅花轩和太乙剑派的弟子也已经到了。 拿过木牌后,在小二的带领下,众人转身准备上楼。 突然,一旁的争执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只见一个身材中等,长相平凡的江湖散客正大力地拍打着柜台,朝着掌柜的怒目呵斥:“怎么会没有上房?!这么大的客栈,偏偏老子来就没有?!” “你是不是耍老子!老子有的是钱!” “哎呦,大爷,您这可冤枉我了,这真的是没有了,我哪敢骗大爷您啊。” 掌柜面露愁容,苦着脸道。 “就连最后仅剩四间地字号房都被那几位少侠订走了,所以现在只有普通房子了。” 听言江湖散客立马将凶恶的目光转向顾池和姜灵灵一行人。 顾池和姜灵灵一行人回过头来,在看到居然有八、九个人的情况下,江湖散客明显就怂了。 他故作镇定,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行了行了,老子就让给他们,不跟你一般计较。” “给我开间普通房间里最好的。” “好好好,这边请。”掌柜连忙做了手势示意往前走,有赶忙呼唤小二过来,“小二!快带这位大爷过去。” 那男子在小二的带领下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从顾池一行人中间穿过,走上了楼。 姜灵灵看着他走去的背影,厌烦地翻了个白眼,嫌恶地说了句怂货。 顾池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刚进房间的岑矜雪,马上放下怀里抱着的东西,紧接着甩了甩酸痛的手臂。 赶了一天的路,又逛了这么长时间,兴奋劲过去后,渐渐感觉到腰酸背痛,没过多久,之前交代店小二送的热水也已经到了。 洗完澡后浑身舒坦清爽,岑矜雪吹灭了蜡烛,走到床边放下帷幔,躺到床榻上沉沉睡去。 翌日 艳阳高照,风和日丽,今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岑矜雪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响午,洗漱完后,换了身衣服,打开门,一瞬间楼下吆喝声,说话声一下传了上来。 她倚靠在栏杆上,看着底下热闹非凡的人间烟火,而大堂最前方的台上正坐着一位说书人。 说书人一挥折扇,啪得一声。 “话说当年那武学奇才唐云,少年成名,闻声而来的高手何其之多,结果无一铩羽而归,那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在当时的江湖上独领风骚……” 岑矜雪在说书人的说话声中缓缓走下楼。 此时一楼大堂内坐满了客人,皆是聚精会神地看着说书人,听他说着江湖传奇,她望着剩下为数不多零星几个空桌,找了不算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二机灵地走上前询问:“客官,您要吃点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姜灵灵一眼就看见昨天遇见的仙女姐姐,兴奋地立马拉着不明所以的顾池小跑上前。 “先上两道招牌菜吧,一荤一素就行,你们这有什么糕点吗?” “我们这有栗子糕,梅花香饼,玫瑰酥,莲子蒸糕……来我们这的女客官都爱点玫瑰酥。” “这样啊,那我…”岑矜雪话还未说话,忽然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姐姐,不知可否一起搭个座?” 岑矜雪抬眸望去,眼中微光闪烁。 来人竟然是姜灵灵和顾池。 她回头朝小二说道:“那我点个栗子糕吧,就这些。”话音顿了顿,又道:“或许你可以问问他们需要些什么。” 姜灵灵面露喜色,笑眯眯地拉着顾池坐了下来。 顾池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虽不明白姜灵灵为什么非要坐在这里,但还是任由她胡闹。 “抱歉,打扰了。”顾池颔首有些歉意对岑矜雪说道。 岑矜雪唇角微弯,笑道:“无碍。” 在看到姜灵灵和顾池坐了下来后,身后跟着的弟子们也都自觉地找了个空桌坐下。 “姐姐,我叫姜灵灵,师从梅花轩,这是顾池,他是太乙剑派的。” 顾池微微朝她点了点头。 “我叫岑矜雪,师从……天厥山庄。” 姜灵灵一把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双手,圆眸闪闪发亮:“那我可以叫你岑姐姐吗?” 岑姐姐…… 这个称呼忽然让她想起了燕文生,那个娃娃脸少年。 岑矜雪笑着点了点头。 “在唐云消失的数年后,千机录横空出世,据传言里面记载唐云的毕生事迹和武功绝学,那唐云是何等的人物,在武功造诣上,除了折月神教的教主或许能与之媲美外,当今世上恐怕再难出一人。” 说书人连连叹息,唏嘘不已 底下的姜灵灵却有些不服气,站起身大喊道:“老先生,这话恕我不能赞同,现如今江湖,能人辈出,正派少年英杰何其之多,区区邪魔歪道岂能与之比较。” 顾池微微皱起眉头,“灵灵,坐下。”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附议:“是啊,什么折月神教的教主,听都没听说过,怕不是个怂包孬货,他要是出现,用不着唐云,我一个都能打俩!” 此话一出,原本嘈杂的大堂瞬间寂静,空气似乎凝结成一片,安静得仿佛掉一针都能听见。 他身旁的同伴脸色瞬间煞白,大惊失色地低声喊道:“你疯了吗?!” 他疑惑地看了看周围,“我有说错吗,干嘛都这么紧张。” 同伴赶紧拉他坐下,极力制止他继续找死。 说书人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不动声色地望着旁边隐蔽一处。 那处位置只坐了一个头戴白色帷帽穿着白衣,其身姿挺拔,些许消瘦的男人,他气定神闲地把玩着青绿色裂纹茶杯,似乎对这一切漠不关心,那周遭的贵气和举手投足间的雅致都与这大堂中的江湖人格格不入。 说书人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眼里露出冷光和讥诮,扬起一抹似嘲非嘲的笑意:“小兄弟,怕不是喝大了,竟说出这等狂妄之言。” 肃然的气氛让男子涌起一阵惶恐,同伴的脸色骤变,更让他心里没有底,讪讪地闭上嘴,对说书人的充耳不闻。 骤然,男子充满恐惧地大叫一声,无数只密密麻麻的黑色飞虫从他嘴里,惊叫声惨烈又痛苦,身体止不住地扭曲打滚,惊悚又恐怖。 身侧的同伴瞳孔大张,脸色煞白,大汗淋漓,被吓得跌下椅子,一下子瘫坐在地,动弹不得。 男子浑身覆满可怕的飞虫,刹那间,血肉全无,只剩下一架孤零零雪白的骨头。 大堂顷刻间一片哗然,有的人甚至被吓得连连跌到在地。 顾池立马捂住姜灵灵的眼睛。 不过一会儿,就有几名壮汉把骨架抬了下去。 江湖之中,每天都有人死,太正常不过,虽然场面惊骇了一些,但是众人很快就缓过劲来。 她撅起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豪言壮语,结果被顾池一把捂住嘴。 “邪不压正,说再多,不如做出来更有说服力。” 姜灵灵瞪圆了眼睛,感受着宽大的手心捂在自己脸上的感觉,顿时脸颊腾地红成一片。 再没什么心思想其他,只胡乱的点点头。 顾池低头望着姜灵灵异样的神色,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手心,猛地收回手,脸色尴尬中带着几许羞涩。 “抱歉。” 只有岑矜雪闲适淡然地端坐一旁,抬眸撇了一眼两人的大红脸,轻抿了下茶沿。 她微微侧脸看向台上的说书人,温婉地笑道:“老先生不妨说说这千机录。” 说书人一下子把目光投注在岑矜雪身上,眼神明显亮了一下,笑道:“哎呦,老夫真是惭愧,没能亲眼目睹千机录的真容,一时间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 “这老大爷没见过,我可是见过的,我不仅见过,还摸过。” 倏地,随着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底下看客中缓缓站起一人。 那人居然是昨天闹着要上房的江湖散客,现在的他一脸得意和眼底抑制不住的兴奋,仿佛在为自己和别人不同而沾沾自喜。 “吹吧你!瞧把你能的。” “是啊,说大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 “哈哈哈……折月神教都摸不着影的东西,你个无名小卒会遇到?!” 众人见他其貌不扬,一瞬间嘲讽奚落声铺天盖地,笑声充斥着讥讽。 那江湖散客顿时面红耳赤,一股子热血涌上头顶,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在原地。 “谁吹了!千机录的上卷就在老子手里!” 过了会儿后,场面又恢复正常,俨然没有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有人嗤笑道:“假的吧,这大白天的,竟做起了白日梦。” 只有岑矜雪收起吃茶看戏的神色,心里像是有东西掉了一样咯噔一声。 完了。 她微微侧目,在周围轻扫了一遍,看到的却是满满的恶意。 不少人假装毫不在意,实际上多少双眼睛一直紧盯着那个自称有千机录的男人。 岑矜雪抬头望着那个江湖散客,俨然是一副看小羊羔的眼神。 这不就是一群凶神恶煞的野狼中间围着一只待宰的小羔羊嘛。 自以为爆出惊天大秘密的男人在没看到他预想到的反应,不上不下仿佛如鲠在喉,那种落差感让他恼羞成怒,根本没注意到这暗涌的波诡云谲。 他涨红了脸,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本藏蓝色些许破旧的册子,高举头顶挥舞着,咬牙切齿地道:“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是什么!” 霎时间风声涌动,就在所有人蠢蠢欲动的时候,骤然,一阵噼里啪啦瓷器的破碎声并伴随着桌椅的刺啦声,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转移过去。 只见一有倾城之姿的娇弱美人捂着手肘无助地跪坐在地。 江湖散客终于察觉到这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通红的脸立马煞白,飞快逃了出去,现在的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逃之夭夭。 “把秘籍交出来!!”有人大喊。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姜灵灵和顾池大惊。 “岑姐姐你没事吧?!” “岑姑娘!” 第5章 中蛊 还没等岑矜雪站起身,大堂顷刻间乱成一团,所有人蜂拥而出,面目狰狞,眼冒绿光,似饿狼扑食一般追着拿着秘籍逃命的男人。 瓷器破碎声,桌椅被翻倒的声音,噼里啪啦…… 不过一阵风的时间,一楼里的人寥寥无几,掌柜哭丧着脸喊道:“我的客栈啊!” “给钱啊!哎哟!别走,都别走!” 岑矜雪在两人的搀扶下站起身,看着这像是被人打劫过的一楼,深呼吸叹了口气。 “师兄,怎么办,要不要跟出去?”一名太乙剑派的弟子询问道。 顾池脸色凝重,剑眉紧皱,思量一瞬后,转头向姜灵灵道:“你在客栈等我们,哪里也不许去。”拿起剑对太乙剑派和梅花轩的弟子们说了声走。 “顾师兄!” 姜灵灵有些恼怒,不满地撅起嘴跺了跺脚。 为什么不让她去,她又不会捣乱。 一转头刚想向岑矜雪诉苦,却发现岑矜雪正和掌柜小二们收拾那些被江湖人掀翻的桌椅碟碗。 站了一会后,环顾四周,连忙和岑矜雪一起收拾。 掌柜不好意思地连连表示歉意。 “哎,姑娘,我们来收拾就行了,别弄脏您的衣裙。” 岑矜雪笑道:“没事,我刚刚也不小心打碎了你们的东西。” 说完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两块碎银,递给掌柜。 “这是赔金。” “不不不,姑娘,万万不可,您帮我们收拾,我们怎么好再收您钱呢。” 掌柜的赶忙摆摆手推辞。 “不管我做不做,都和我打碎东西没关系,这是两码事。” 说完没等掌柜说话,她就把手里的两块碎银放到桌上。 “哎呀,你想收就收嘛,磨磨唧唧的。”姜灵灵撇了撇嘴,有些看不惯掌柜做作的样子。 掌柜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姜灵灵一蹦一跳地跑到岑矜雪身边,“姐姐,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游街吧,昨晚都没来得及看看呢。” 眼见着收拾差不多了,索性无聊,她也想出去逛逛,就点头同意了。 自始至终被所有人遗忘的一旁桌位,让人意外的是那台桌在刚才如此混乱的场面,居然没有被波及到分毫。 凉珩之缓缓站起身,姿态矜贵雅致,步伐不紧不慢,似闲庭信步地往门口走去。 恰巧这时,岑矜雪和姜灵灵走在身后,倏然,地上有一东西吸引了岑矜雪地注意。 是一只白玉镂空铃铛,铃铛下面是浅青色的流苏。 她拾起来,抬头望着前方即将走出去的头戴白色帷帽的男人。 “少侠,你的东西掉了。” 凉珩之顿住脚步,微微侧目,一双苍绿色的丹凤眼,眼裂圆而狭长,眼尾却微微上翘,清冷中又透着几分秾丽的媚,在飘起的白纱中若隐若现。 那双眼睛…… 岑矜雪神色有些凝滞,站在原地,手还保持着递出的姿势。 好漂亮! 回想起刚刚的惊鸿一瞥,她心底惊叹道。 就在她愣神之际,倏地,一阵针扎地刺痛忽然从手臂内侧传来。 “嘶……” 什么东西。 岑矜雪微颦起细眉,秀气精致的鼻尖轻轻皱起,心底升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 从刚才凉珩之的眼中清晰地看见白玉镂空铃铛里,一只黑色小虫子猛地从里面飞快钻出,以寻常人不可察觉到的速度,咬破她的皮肉迅速地钻进身体。 凉珩之眉间轻蹙,白玉般地脸庞微冷。 子蛊一直十分安分,不曾有过任何动静,这次竟敢自作主张。 他驱动着体内的母蛊试图将子蛊召唤回来,却不想犹如石沉大海一般,子蛊没有任何反应。 岑矜雪收回手,看向手臂内侧,一颗针尖大的红点赫然展现在凝白的皮肤。 她疑惑地用指腹轻揉,是被什么虫子咬了吗。 一道清泠泠带着些许低哑的声音,从风中轻飘飘传到里面,随即凉珩之抬起步伐,踏了出去。 “扔了吧……” “哎!” 岑矜雪向前两步,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这声音…… 姜灵灵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白玉镂空铃铛。 “这是什么?铃铛吗?为什么里面没有声音?” 她疑惑的拿到耳边摇了摇,好像是空的。 姜灵灵在看到没什么稀奇后,撇撇嘴,又转身还给了岑矜雪。 岑矜雪低头垂眸看着手里的白玉镂空铃铛,细细端详。 用玉雕琢而成的铃铛,委实罕见,几个细小的孔分别分布在铃铛的周围,丝毫不影响它温润细腻的手感,加上浅青色的流苏吊坠,更显得精致雅观。 姜灵灵一把拽住岑矜雪的手臂:“岑姐姐走啦!” 岑矜雪被拉得踉跄一下,无奈地笑起。 夜幕低垂,月上柳梢头,微风带着凉意习习吹来。 安淮城城门。 燕文生一手背着包袱,一手拿着剑,眉宇间有着些许的青涩稚嫩,他抬头看着宏伟的城门上安淮城三个大字。 “不让我出来,我偏出来,凭什么别人可以出来江湖历练,我就不行,没有顾师兄,我自己也能走。” 燕文生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气得双颊鼓起,紧接着带着兴奋和期待大步走进了安淮城。 可到底历练的心多一点还是游玩的心多一点,只有他自己知道。 …… “这安淮城好热闹啊!” “嗷……岑姐姐看!” 姜灵灵一手拿着吃食一手指着前方耍杂技的卖艺人,压抑不住兴奋地跺了跺脚。 而岑姐姐双手已经挂满了这一路逛下来姜灵灵买到的所有东西。 什么东西都有,吃的,用的,玩的,稀奇的,古怪的。 岑矜雪有些无奈了,这女主的精力也太充沛了吧,从白天逛到天黑,还精神十足。 现在的她只感觉到浑身酸痛,脚麻手累,劲都使不上了。 街道上人声鼎沸,特别是耍杂技那块驻足的行人异常拥挤,脚走人动,岑矜雪拿着东西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个个人。 转身间,不料,竟与迎面而来的人撞做一团,岑矜雪本就手里没有多少劲了,这下子东西一下散了满地都是。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来人说着抱歉的话,蹲下身和她一起将东西收拾。 “没事。” 岑矜雪抱着东西抬起头,脸上的笑顿了一下。 “燕文生?” 听到喊着自己名字的燕文生也抬起头看去,脸上一下子变得欣喜若狂,一双眼睛亮如璀星。 “岑姐姐?!” “你怎么在这?”岑矜雪面露不解。 燕文生将她手里的东西一一接过,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我是出来走走,顺便历练的。” 她有些怀疑,颇有点调侃道:“一个人?你别不是偷跑出来的。” “啊?” 燕文生瞪大了双眼,讶异地微张嘴巴,露出左边一小颗虎牙。 岑矜雪见他这么惊讶的反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还真是?” “岑姐姐,你在哪里呀?我看不见你。”远处忽然传来姜灵灵的呼喊声。 她高举起手挥了挥,回应道:“在这呢……” 不一会儿,姜灵灵拨开挤挤攘攘地人群,艰难地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她的岑姐姐身边站着穿蓝白衣袍的少年。 “燕文生你怎么在这?” 姜灵灵上下打量着他,表情显而易见的不悦。 “姜灵灵?” 真是冤家路窄,这麻烦精怎么也在这。 燕文生翻了个白眼,表情也是有些嫌弃。 每次遇见姜灵灵总是会遇见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事,偏偏这人还老是仗着梅花轩和太乙剑派邻近交好,时不时出现在大师兄身边,燕文生自然也是被麻烦波及到的人,久而久之也就不待见她。 而姜灵灵也是对这个老是黏在顾池身边的小师弟没有多少好感。 “要不,我们先回去客栈,文生一同和我们去客栈落脚吧。” “顾池应该是你师兄吧,他和其他太乙剑派的弟子也在。” 糟了,师兄怎么也来安淮城了,被他知道,肯定骂死我了,怎么办,好想走啊,可是岑姐姐在这啊,好不容易见到。 燕文生脑海中飞快转动,眼神还时不时地看向岑矜雪。 “怎么了?” 姜灵灵哈哈大笑,“他肯定是怕被顾师兄骂,所以才不敢跟我们回去的。” “谁不敢了?你别激我啊。” 最后燕文生还是和岑矜雪两人一起走。 等回去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行人,四处寂静无声。 三人走走停停,忽然隐约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兵器的打斗厮杀声。 滴——。 岑寂雪耳边猛然响起一道刺耳的警报声,顿时感到一阵头疼耳鸣。 她面露苦色,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捂住双耳。 试想一下周围一直都很安静,突然耳边来这么一道尖鸣刺耳的声音,换谁能受得了。 “岑姐姐怎么了?” 燕文生蹲下身担忧地看着不适的岑矜雪。 而姜灵灵已经被不远处的打斗声吸引了注意,她也是大胆,居然走上前去看热闹。 “你逃不掉的,把千机录交出来!” “把千机录交出来,你还尚有一线生机,不然今日你注定曝尸荒野!” “就是!还不赶紧速速交出来,爷爷还能饶你一命!” 众人叫喊着,一声高过一声,步步紧逼。 身受重伤的男人通红着眼,满脸是血迹和污秽,咬牙切齿的望着眼前这群如狼似虎,充满杀戮的卑鄙无耻小人。 他带着破釜沉舟,必死一搏的念头与之厮杀一起。 岑矜雪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快去看看姜灵灵,别让她过去,那些人肯定是想抢夺秘籍的江湖人。” “刀剑无眼,要是被误伤就不好了,你快去,我没事。”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 燕文生拧紧了眉头,站起身,往前跑去。 麻烦精这个词天生就是为姜灵灵创造的吧。 岑矜雪缓缓站起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低头抽出缠绕在腰上的雪银色蟒鞭。 转身闪进一旁暗处的窄巷。 “你们这群人好生卑鄙,说你们是小人都是抬举了,这千机录明明是别人的东西,你们却要去抢夺,这与强盗有什么分别,妄自称为英雄豪杰!” 姜灵灵抽出腰间的软剑直指前方,言语义正辞严,表情严肃凛然地站在身受重伤的男人身前。 等燕文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一人单挑七八九人的滑稽场面。 他头疼的扶了扶额,没眼看了都。 “小姑娘,我劝你让开!别找死!” 姜灵灵冷哼一声,低声朝身后道:“你先走,我来对付他们。” 那男人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形娇小的女子,只能说顾不了这么多了,能挡一个是一个。 他双手抱拳,“多谢女侠相救。” 随后在燕文生震惊的目光中,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姜灵灵你是白痴吗?!” 第6章 白无常 众人见燕文生认识姜灵灵,心想又来一个帮手,不再多言,拿着兵器飞身直上。 男人抓紧怀里的东西,大汗淋漓,面色惨白惊恐, 拼命地粗喘着气,跌跌撞撞地躲避着身后追杀的人,在即将拐弯处,突地,一旁的黑暗中,一根速度快得看不清的长条物迅猛地朝他袭来。 他刚要惊叫出声,却猛地被人一把捂住嘴巴,鼻息间一股馨香幽幽散开。 “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 “冷静点,我不要千机录,我只是来救你的。” 岑矜雪重复了两遍她是来救他的话,他不断颤栗发抖的身体才平息下几分。 由此可见,这一天里他是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 岑矜雪细细聆听,探头望去,在发现没什么动静,转头说道:“走。” 两人一前一后,骤然!风中响起一道刺耳的金属鸣叫声,紧接着,一把破空而出的弯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中他的胸口。 他瞪大了布满恐惧的瞳孔,脸色惨白难看到极致,嘴里喷出大量鲜血,低下头死死地盯着穿胸而过的勾魂弯刀,下一秒双膝跪地。 那锋利薄锐的刀刃在冰冷的月光下,闪耀着噬人夺命的光芒。 岑矜雪回过头,大惊失色,微微睁大的瞳孔显得有些无措。 浓如墨色的半空中,四周冒出一群穿着白色兜帽衣袍,头戴白面恶鬼獠牙面具,手拿勾魂弯刀的人。 不一会儿,两人就被重重包围,原本追杀的江湖人在看到标志性的白袍鬼面弯刀之后,惊叫出声,竟吓得连连屁滚尿流地逃跑了。 白无常一出,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这是整个江湖上流传的一句关于折月神教白无常的话。 折月神教教主为大,往下是十二大护法,护法底下是黑白无常,黑白无常手下是无数的修罗鬼。 黑无常主追踪情报,也管杀伐,但尚有一丝仁慈。 而白无常则是真正的杀神,被他盯上的人无论是何身份,在哪里,都会变成刀下魂,自成教来,白无常要的人无一幸免。 所以在江湖上才会有这么一句广为流传的话:‘白无常一出,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男人急忙从怀中掏出被鲜血晕染大片的千机录,嘴边溢出大量血迹,伸手颤颤巍巍地递到岑矜雪面前。 岑矜雪一惊,接连往后倒退几步。 他跪膝拼命向前几步,沾满血迹的手一把抓住岑矜雪的裙摆,瞪大眼睛,死命地塞进她的手心。 随后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嘴唇嗫嚅,好似要对她说什么,结果还没说出口,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死了。 岑矜雪拿着这本不知真假的千机录,环顾四周,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这么多人抢的东西,怎么忽然就到自己手里了。 看着来势汹汹,杀机深重的白袍人,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将千机录塞到怀里,就算她再怎么不想要这棘手的东西,也不能交给杀了他的人。 白无常目光冰冷无物,似是在看死人一般看着岑矜雪,伸手一挥,所有修罗鬼蜂拥而出。 岑矜雪屏住呼吸,眼神凛然,玉手凌空一甩,闪着银白色月光地蟒鞭顺势挥舞出去,在劲风中猎猎作响。 借着鞭子的优势,一时半会儿修罗鬼们近不了身,不过很快,猛然窜出一柄弯刀,直直刺穿岑矜雪纤薄的肩膀。 她脸色瞬间煞白,额间噙满汗珠,强忍着疼痛,伸手紧紧握住刀刃,鞭子用尽全力甩去,缠绕住那人的脖子,借劲甩了出去。 站在不远处的领头人白无常,白面恶鬼獠牙面具下露出的一双眼睛狠辣冰冷,拿着弯刀的手腕一转,刚想飞身直上,突然,月光下,她的腰间似有什么东西随着动作摇摆反光。 一抹浅青色的流苏吊饰在此刻异常的刺眼。 白无常瞳孔微缩,一惊。 白玉铃铛?这不是教主常挂在腰间的物件吗。 他低下头思索,教主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 难不成…… 思量片刻,他用弯刀敲击着地面,节奏有长有短,像是某种暗语,顷刻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接二连三飞快地退到白无常身后,整齐一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岑矜雪不明所以,捂着伤口,紧抿着发白干裂的唇瓣,抬头望着白无常与之对视。 “岑姐姐!” 她回首。 是燕文生,姜灵灵和顾池还有其他弟子也在后面。 白无常睨了一眼不远处赶来的那些人,转身离去,紧随其后的修罗鬼们也跟着消失。 在看到白袍人离去之后,岑矜雪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等到岑矜雪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看着头顶朦朦胧胧的白纱帷幔,脑子还有些发蒙,手撑着床榻,刚想起身,不料,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忍不住闷哼出声。 忽然,房门被从外推开。 姜灵灵端着汤药,连忙上前。 “岑姐姐,小心伤口。” 她扶着岑矜雪靠在床头后,又倒了杯水过来。 “来,先喝口水。” 岑矜雪接过,抿了一口,勉强笑说:“谢谢。” “我去拿点吃的过来,吃完再喝药吧。” 岑矜雪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 倏地,似想到什么,她摸了摸胸口。 不在…… 她又摸了摸床头,也没有。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姜灵灵回来了,看见她在找东西,才反应过来,道:“是在找千机录吗?我给顾师兄了。” 听言,岑矜雪有些愣住,转头一想,也好,毕竟他是男主。 “岑姐姐,你昨晚那样做,真的太危险了,还好我们及时赶到了。” “不过可惜了,那个人还是死了,不过谁让他要炫耀呢,弄得所有人都在追杀他。” “给,这是刚熬好的薏米红枣粥,可好吃了,你尝尝。” 岑矜雪嗯了一声,接过轻抿了一口。 “岑姐姐你醒了!” 燕文生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满脸担忧。 “别着急,我没事。” 聊了一会儿后,岑矜雪表示想继续休息,两人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刚躺下,或许是太累了,不过片刻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岑寂雪眉头不自觉蹙起,似乎隐约感觉到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冥冥之中似有什么东西正牵引着她。 城外林间小筑。 凉珩之坐在屋外的石凳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逗弄着石桌上不断爬走的金壳小虫。 而他眼前站了一圈恭敬低头的白袍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气氛越来越压抑,众人额头不由自主地冒出点点冷汗,凉珩之不说话,没有一人敢开口说话的。 “听说从未失手的白无常,被人打破先例了?” 凉珩之抬起头,视线冰凉凉地落在白无常身上。 白无常硬着头皮,顶着压力小心翼翼地说道:“教主,拿走千机录的好像是教主夫人。” 凉珩之如画般的眉间微微皱起,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什么?” 白无常不知为何忽然就有了底气,大喊道:“教主,夫人拿走了千机录,兄弟们不敢强抢。” 凉珩之微眯起眼,瞬间到了白无常面前,骨节分明的手紧捏住白无常的脖颈。 一双苍绿色的妖异丹凤眼紧贴着他,目光森寒,轻声道:“你再说一遍。” 白无常被迫盯着一双异于常人的如妖怪般绿眸,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死白,额间更是汗如雨下。 他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啊,对于他这种一根筋的人来说,拥有教主贴身物件的可不就是他的女人嘛。 可眼下这样他哪还敢再说,只怕他下一秒就要命丧黄泉了。 顷刻间,白袍修罗鬼们跪倒一片,有一人连忙跪在凉珩之面前哭喊,结结巴巴道:“教、教主,白大人说的都是、都是真的,……此女身上有…有教主的贴身物件,白玉铃铛!白大人……白大人才会误以为她是、她是教主夫人。” 短短几句话,竟然说得如此磕磕绊绊,艰难万分,可见凉珩之在这群被江湖中人恐惧万分的修罗鬼们心里是有多么的可怖。 凉珩之神色若有所思,渐渐松开手。 白无常瞬间跌落在地,反应极快地跪趴在地上,头颅紧紧地贴在地上,不敢抬头再看上一眼,而他眼底隐约可见的几分恐惧,浑身颤栗,连大气都不敢喘出声。 是了,子蛊还在她身上。 凉珩之额间青筋微跳,有些头疼。 他垂眸睨了一眼正拼命喘息的白无常,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一本藏蓝色些许破旧的册子,一把扔在他身上。 “看一眼,去找到剩下的两册。” 白无常拿过千机录,快速地里外都翻看了一遍后,垂首恭敬地呈放在石桌上,往后退了几步,带着手下安静地离去。 凉珩之重新坐了回去,继续逗弄着蛊虫,人人争夺的千机录就这么随意地摆放在那儿,主人看都不看一眼,毫不在意,仿佛现在千机录还不如他手中可肆意碾死的蛊虫。 可怜见的万蛊之王好似玩意儿一样被随意逗弄 夜半时分。 岑矜雪是被一阵兵器打斗声和厮杀声吵醒的,她缓缓撑起身,雕花红漆木门上倒映出屋外激烈的打斗,随着噗呲一声,大片血珠四处飞溅。 她拧起眉,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多想,她强忍着疼痛,快速穿上外衣,刚穿戴好,哐的一声,门猛然被大力推开。 “岑姐姐,快走。” 燕文生满脸焦急,进来就拉着岑矜雪往外闯。 岑矜雪看到,外面地上躺了好几具尸体是梅花轩和太乙剑派的弟子,不乏有江湖人的尸体。 她蹙紧眉头,这绝对与千机录脱不了干系。 “岑姐姐这!” 姜灵灵站在楼梯对面挥舞着手,身边是拿着剑一脸肃杀的顾池和其他弟子。 顾池抬头大喊道:“快过来。” 就在此刻,一枚暗器从暗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朝着姜灵灵而来,来不及想,顾池眼神几许慌乱,直接挡了上去,暗器直刺中胸口,狠狠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燕文生拉着岑矜雪已经赶到。 燕文生上前查看,刚想伸手拔去,岑矜雪一声轻喝。 “等等,这是七毒宗的五星毒镖,上面有剧毒,不要用手直接碰。” 一听有毒,顾池赶忙点穴封住命脉,阻止血液在身体快速流动。 “那怎么办啊?都怪我,顾师兄是为了救我才会被伤到的。” 姜灵灵一脸的不知所措和急切,话语间带着哭腔,圆眼变得水汪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毒素似乎开始蔓延了,顾池只觉四肢乏力使不上劲,头晕目眩之际,他还不忘安慰姜灵灵。 “我没事,别担心。” 岑矜雪拿着手帕包住手指,迅速将毒镖拔出来。 “先出客栈。” 第7章 追杀 黑压压地乌云笼罩着天空,连一丝月光都没有,空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静谧无人的街道上,周遭猛然窜出两三波人追杀着岑寂雪一行人。 顾池已经昏迷,正被一名太乙剑派的弟子背着。 现在梅花轩和太乙剑派的弟子已经寥寥无几,岑矜雪身负重伤,姜灵灵半吊子,只有燕文生还有希望能逃出生天,但他也绝不可能抛下自己的师兄弟独自离去。 岑矜雪警惕地看着周围这些面目狰狞的江湖人,低声询问:“姜灵灵,东西是不是在他身上?” 顾池昏迷,姜灵灵显得有些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一听到岑矜雪的问话,也不知有没有听清,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找出来。” 姜灵灵愣住了,眼神茫然:“找什么?” 燕文生有些不耐了,伸出手就在顾池身上一通乱摸,直接从他怀里把千机录拿了出来。 周围的人一看千机录,眼睛都热了,眼神里充满着贪婪死死地盯着燕文生手中的千机录。 “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把东西交出来!” “你的同伴已经中了我们七毒宗的剧毒,乖乖把秘籍交出来,不然你的同伴只有死路一条。” 岑矜雪环顾四周,周围这些人都来自不同的门派,心思飞快运转。 突然计上心来,却又马上被她否决,她不可以杀人,也不能让他们在自己面前自相残杀。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拿到解药,方才她已经给顾池喂了好几种解毒丸,毒素是缓解了一些,但那也是治标不治本。 岑矜雪接过燕文生手中的秘籍,向前几步,高高举起,周围的人瞬间蠢蠢欲动。 “千机录在我手里,你们这么多人都想要,那我应该给谁呢?” “给我!给我!” “放屁,应该给我!” 她拧着眉,此时所谓的江湖豪杰都变成菜市里的摊贩一样争吵不休,一时间她竟然找不到七毒宗的人在哪儿。 “七毒宗的人何在?” “都他妈的给老子滚一边去。” 人群中有人怒喝道。 岑矜雪看着前方身形瘦弱矮小,面容刻薄阴险的男子。 “把解药给我。” 他冷笑一声,颇为不屑:“先把千机录扔过来。” “顾师兄!”姜灵灵一声惊叫,手指哆哆嗦嗦地擦去顾池嘴角溢出的乌血,含着两泡泪抬头看向岑矜雪:“岑姐姐你快给他吧。” “是啊小姑娘,你再不把千机录给我,你的同伴就危在旦夕了,难道你不想救他吗?”七毒宗的人阴着嗓子似在挑拨离间。 “姜灵灵你给我闭嘴!” 燕文生真的要生气了,姜灵灵不仅是个麻烦精还是个没脑子的麻烦精。 被燕文生凶了之后,姜灵灵一下子瘪起嘴,十分委屈,模样可怜巴巴的。 岑矜雪面色一冷,双手从册子的中间干净利落地撕成两半,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干什么?? “你把解药给我,我把这半册给你,等我试过解药的真伪后,自会把这另一半给你,如若不然,两败俱伤也无所谓。” “你!”七毒宗的人有些气急败坏。 岑矜雪微微一笑,柔白清透精致的脸庞如仙如画,镇定自若,一时间竟让众人分辨不出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假装出来。 姜灵灵一急,刚要说话,结果被燕文生拉扯住。 他恨得牙痒痒,鼠目淬着阴毒的光芒,不得已,只能将解药拿出来,刚要扔过去时,其他门派的一阵骚动,有人冲上前。 “不能让七毒宗的人得到千机录!” “你们忘了七毒宗的人杀了多少英雄豪杰了吗,七毒宗阴险狡诈,唯利是图,他是邪派,不能让他们得到。” 一人站出,二人喊道,紧接着是所有人上前蜂拥而上争抢。 挤挤攘攘,混乱之中药瓶滚落在地,不过一瞬,岑矜雪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无数人踩踏破碎。 “解药!”姜灵灵惊声大喊。 解药没了。 岑矜雪咬紧下唇,当机立断将半份册子抛至上空,引得众人四处夺取。 “你们这些平日里自诩是正派侠客的人,看看现在你们自己这副丑陋的嘴脸,为了一个传言,一本死物,竟将几个小娃娃逼到绝境,真是好样的。” 突然,一道满是嘲讽和讥诮的浑厚声音在众人的头顶响彻半空。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众人纷纷停了下来,拿着兵器一脸愤怒地叫嚣。 目露凶光的模样还真不知道谁是正派,谁是反派。 “在那儿!” 有人指着屋檐上道。 街道上零星几盏被风吹得影影绰绰的灯笼,黄橙橙地光映射在屋檐上,满脸胡须的男人一脚屈起一脚平放,拿着酒葫芦仰躺在上方。 端的是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是那个大叔……” 岑矜雪抬眸望去,喃喃自语。 段肖一个翻身,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摔落在地时,人家一个翻转,稳稳当当地站着。 只不过刚正经站了一秒钟,整个人就像喝醉了一样,歪歪斜斜,摇摇晃晃地拿起酒葫芦往嘴里倒酒。 根本就没拿正眼看过那群道貌岸然的人。 “小丫头,先走吧,去点星谷,你给这小子吃的那些药,顶多只能支撑到一天一夜。” 段肖微微侧过脸,笑眯眯地对岑矜雪说道。 岑矜雪顿时恍然大悟,对啊,点星谷谷主的医术堪称华佗在世,这肯定能解。 “铮!” “啊!!” 他懒洋洋地躲避开突如其来的偷袭,顺带一脚踹飞了偷袭的人。 段肖喝了口酒,又道:“瞧瞧,这嘴都黑成啥样,但愿这小子命不该绝吧,顺着那个方向一路往下走吧。”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以后若是有小辈能帮上忙,可以去天厥山庄,我叫岑矜雪。” “好了好了,去吧。” 段肖轻轻松松地挡下所有人的攻击,得以让岑矜雪几人安全顺利地离开。 …… 天刚蒙蒙亮,城外无人的黄土路上,两辆马车飞快行驶,带起一阵阵飞扬的泥沙尘土。 岑矜雪毫无血色的脸上沁出点点汗珠,痛苦地蹙起眉,倚靠在马车壁上昏昏沉沉的,肩胛处的伤口似乎崩裂开了,鲜血渗透出来,干净的衣服逐渐被一点点染红。 姜灵灵则在一旁拿着巾子仔细地擦拭着顾池额间的汗珠,全神贯注,整副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岑矜雪的不对劲。 车外,燕文生急得眉头紧皱,拿着马鞭不停地抽打马儿,马儿吃痛,嘶鸣一声,跑得更快了。 他心里想着快点,再快点,时间不等人。 或许是因为子蛊宿主的原因,另一处身在三十三重天的凉珩之只觉心底无端生出一阵烦躁。 折月神教设于一处山清水秀,枝繁茂盛的山谷之中,是一座拥有三十三层楼,高耸入云的奢靡宫殿。 和三十三重天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也称做三十三重天。 第三十三重天是教主的居所,往下十二护法和黑白无常各居一层,其余设有藏书阁、臧宝阁、兵器库、药房……等等,之后才是其他人的居所。 折月神教成立时间已经太过久远了,依稀只记得换过四代教主,再往前就不太清楚,而十二护法,有些是经历过几代教主的带领,现在已经不出世,也不管教中事物,只过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可以说是元老级别的,不过因他们也不管事,是谁做教主也不在乎,所以历任教主每次大清洗的时候总是很仁慈地略过。 突地,三十三重天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外加劈里啪啦声伴随着整个楼层的震动,不过好似楼层里的人都习以为常一般,所有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就接着该干嘛就干嘛,丝毫不慌张。 只有那几个闲得无聊喜欢看热闹的老家伙们出来一观。 “啧啧啧,这新上位的小娃娃脾气也忒太大了。” 一位头发花白,扎着小辫的老头依靠在栏杆上摇摇头,脸上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看看,我看看。” 另一个身材矮小的老顽童在栏杆上蹿下跳地探头想要窥探着上面的情况。 楼下廊阁处正侍弄着花草,头发银花,虽面有细纹的中年女人,慈祥地笑了笑:“听说这小子把一个贴身物件给一个姑娘了。” 这话一出,忽然好多重天的廊阁的人探出头来,就连一向修身养性,不为任何所动的五护法和生性冷漠寡情的六护法也探出头来。 都想听一听这年纪轻轻就杀了自己继父上位,手段狠辣残忍,性情冷漠暴戾,六亲不认的新教主是怎样爱慕一个女子的。 就在他们叽叽喳喳,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地,从三十三重天传来一道冰冷刺骨又蕴含着杀机的声音。 “想活命就少管闲事。” 此话一出,惹来一阵老家伙们的牢骚。 “哎呦呦,这娃娃还说不得了啊。” “哎,一点劲都没有……” “年纪小小,脾气倒不小啊,还真是和他父亲大相径庭。” 话虽如此,却也还是慢慢地静下声来,那些个本想着有八卦聊,有热闹看,现在又开始闲得发慌的老家伙们回屋里打算再找点什么打发时间。 三十三重天内,地面上一片狼藉,凉珩之披散着如瀑布般的乌发,穿着雪白的寝衣,赤着足,仰躺在美人榻上。 刀刻般分明的下颌,不点而红的薄唇,流畅精致的悬胆鼻,一双罕见的苍绿色丹凤眼,眼裂狭长,眼尾微微上翘,眉目间流转清冷中带着些许秾丽的媚态,可周身冰冷淡漠的气质又把那一丝丝媚给压了下去。 如此一看真真是好一副神仙之姿。 他缓缓闭上眼,慢慢陷入回想中。 男人温润儒雅,宽大的衣袍遮掩不住他消瘦的身子,反而显得更为空荡,他垂眸浅笑:“我死后,就把相思蛊拿去吧,子蛊的主人已经逝去多年了,是我一直在执着,不肯放手。” “我不后悔,我只恨为什么不是我先遇见她,如果是我先遇见的她,说不定她爱的人就是我,或许这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她也不会死。” “对,没错,不是我害死她的,我只是想把她留在我身边,我没错……” 他说到最后喃喃自语,而神情逐渐变得有些癫狂。 而他面前的少年也只是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他又一次发疯。 第8章 点星谷 凉珩之轻拧起眉头,忽觉心口似有种针扎的刺痛感。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受让他很不适应,连带着升起一丝厌恶,他想,再召唤不回子蛊,就把她杀了。 …… “吁……” 燕文生看着前方一大片金黄灿烂的银杏树,回过头说道:“岑姐姐,我们好像到了。” 马车内,姜灵灵这时才注意到岑矜雪好似昏了过去。 她瞬间慌张起来,惊叫一声,“燕文生,岑姐姐好像昏过去了。” 帘布一下被猛地撩开,燕文生赶忙进来。 他走到岑矜雪身边,神色焦灼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她,伸手用袖口轻轻擦拭着,轻声呼喊:“岑姐姐,先别睡,我们已经到了点星谷,进去再睡好吗。” 蓦然,姜灵灵在空气中轻嗅,眼神有些疑惑:“燕文生,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甜的味道。” “岑姐姐、岑姐姐醒醒。” 燕文生轻轻拍打着岑矜雪的肩膀,根本没心思去理会姜灵灵说的话。 忽然岑矜雪嘤咛一声,眼睫微微颤动,不过一会儿,悠悠转醒。 她抬眸看向燕文生和姜灵灵,脸色苍白如纸,却还是勉强勾起唇角:“到了吗,那走吧。” 燕文生先下马车,将中毒昏迷的顾池背在身上,而后姜灵灵扶着岑矜雪也下了马车。 身后太乙剑派和梅花轩的弟子在看到他们下了马车后,紧跟着靠边停下,走上前来。 燕文生将背上的顾池交给太乙剑派的人后,谨慎地走上前打量着这片貌似诡异的银杏树林。 银杏叶沙沙作响,无风自动,方圆数里内竟然没有听见任何的鸟叫虫鸣,实在是不寻常。 岑矜雪捂着肩膀,也缓缓上前。 “岑姐姐,这有什么问题吗?” 姜灵灵走到她身边,也没看出这片银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还觉得挺漂亮的。 “没事,你去看看顾池怎么样了。” “好。” 姜灵灵在听到她的话后,点点头,乖乖地跑回到马车边照看顾池去。 燕文生拿着剑,步伐小心翼翼地上前,打算先行一步去探个虚实。 在踏进出几步发现没有危险后,他转过身,脸上高兴地笑着,刚要开口说让他们过来,倏然,银杏树猝不及防地开始变幻移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燕文生就不见踪影。 “燕文生!” 岑矜雪大惊,慌慌张张地跑上前,三两步也跟着消失在银杏树林里。 姜灵灵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的消失,“怎、怎么办呀?” 弟子们面面相觑,“师姐,眼下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吧,而且看起来里面应该很危险。” 姜灵灵面色有些为难,左看看右看看,纠结许久,还是打算按他们说的在这里等着。 银杏树林内。 岑矜雪转过身看去,来时的路已经被银杏树堵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余地。 “阵法?” 她抬头看着此时安静得诡异的银杏树,抬起步伐向前,下一秒,银杏树飞快移动,变幻的速度快得连肉眼都看不见,只剩下金黄色影子。 她迅速后退,结果又踏入了另一个方向,刹那间所有银杏树飞快运转,接连移形换影,岑矜雪只觉眼前闪烁着一片片看不清的虚影。 时间似过了许久,岑矜雪手撑在树身上,轻喘着气,额间的汗珠顺着洁白的下巴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 “别急,别着急,越急越破不了阵。” 岑矜雪抬头看了看日渐西下的黄昏,极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时间快来不及了。 一刹那间,她真的有想过要放火烧了这片让人恼火的林子,只是有这么一个冲动,很快就打消了。 且不说能不能找到点星谷,一旦放火,这怕附近的花草树木,就连这山都不能幸免。 “想一想,我记得在天厥山庄的书房有见到过这种类似的阵法的,一定能想起来的,别急……” 她安慰着自己,闭上眼眸,慢慢静下心来。 突地,一丝细微的清风拂面而来。 “有风……” 她听着微弱的风声,顺着方向缓慢移动着步伐。 隐隐约约间,岑矜雪想起了有段时间无事的时候总爱呆在书房,看到的一本记载着许多不同阵法的释义和破解方法。 其中有一种阵法叫风林阵,以树为阵身,以风为阵眼,这种阵法说好破解也好破解,说不好破解也是不好破解。 踏入此阵中,每走一步,阵身就会跟着移动万千,变幻莫测,就跟走迷宫一样,永远都有东西挡在你面前,让你进退维谷。 越走越让人情绪失控,躁动不安,一个人饱受无尽的孤独和绝望,直至将人活生生地困死在里面,除了找到生门和破坏阵眼,唯一的办法就是放火,这是最坏的办法,这样一来,你不仅仅要面对漫天火海,你还要面对着主人家的追杀。 这也是岑矜雪所方才考虑到的隐患。 她是来求医的,可不是来闹事的。 而她现在是要找到阵眼,让同样受困的燕文生得以脱险。 闭上眼睛,别被那些假象迷惑,顺着风走,就能找到阵眼。 时间一点点流逝,拐过不知道多少树木,终于,她感受到一股猛烈的飓风朝她扑面而来。 是风聚集的地方。 岑矜雪欣喜地睁开眼,一颗银杏树的周围环绕着无数看不见的风。 她伸手抽出缠在腰间上的蟒鞭,用尽全身的全力甩了出去,蟒鞭飞快地在银杏树上绕了好几圈,使劲一拽,确定稳固后,她猛地将银杏树连根拔起。 不料,一不小心牵扯到左肩上的伤口,她强忍住疼痛,深吸口气。 很快,所有移动的银杏树慢慢开始停了下来。 她笑了笑,踉踉跄跄地往深处走去。 被困在另一边的燕文生抱着剑蹲坐在地上百般无聊,忽然间,所有银杏树都停止了移动,露出原本的样子,他迅速站起身,喜出望外。 “总算可以走了。” “不过怎么就停了,该不会是岑姐姐进来了吧。” 他满脸疑惑地嘀咕着,似是想起什么,一惊:“糟糕,岑姐姐还受着伤呢。” 燕文生急忙钻进林子,想着快点找到点星谷。 点星谷。 屋内,香炉弥漫着袅袅细烟,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袍的男人站在散发着浓重苦味的药炉前,手拿着一卷医经,正全神贯注得看着。 李清风低头朝里看了看:“乌茜四钱、广白二两、糙苏三钱……” 他喃喃自语地数着里面刚放进去的药草,忽地,“嗯?少了赤芝?” 这少了赤芝,药就练不成了,那这么多珍贵药材就没用了,苏木是怎么办事的,让他清点药材,居然出了这么大纰漏。 正当李清风黑着脸准备出去的时候,从门外急急忙忙地跑来一药童,神色慌张:“先生,先生,阵法被人破了。” “什么?” 李清风听言眉头紧皱,大步朝外走去,边走还边问:“苏木人呢?少了赤芝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 “这浪费了多少珍贵的药材……” 小药童见他怒气冲冲地样子,不禁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小先生一大早就进山采药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厢岑矜雪已经走出银杏树林,看着眼前石碑上刻的三个大字‘点星谷,’步伐坚定不带任何犹豫地走进去。 一路上随处可见一些栽种的寻常草药,不多时,前方出现一个用竹子做的屋舍,屋舍前两侧则种满了草药,门口还摆放着一些晾晒的药材。 忽地,从屋内匆匆忙忙走出两人来,岑矜雪看了一眼衣着打扮,快步上前。 “天厥山庄岑矜雪,求见点星谷谷主!” 李清风狐疑地看着眼前略显狼狈的岑矜雪,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 模样倒是生得貌美。 撇见她肩胛上伤口,心思一转。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小伤小病都来找他治了。 就为了这个小伤就来独闯点星谷,脑子是该好好治治,而且居然还破了他精心苦造的阵法,简直不可饶恕! 他冷笑一声,“赶出去。” 这话显然是对身边的药童说的。 岑矜雪急了,“谷主,我朋友身中七毒宗的剧毒,危在旦夕,特来求医,麻烦你救救他,要多少银子都可以的。” 结果李清风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姑娘,你还是走吧,我家先生今日心情不佳,不会救人的。” 心情不佳? “小兄弟,你方才说你们先生心情不佳,这是为何?” 药童年纪不大,常年在点星谷生活,心思单纯,哪见过这么长相绝美的女子,她一凑过来,脸都红了。 毫不设防地脱口而出:“先生因为少了一味十分重要的药引正发脾气呢,如果没有这个药引,就得浪费好多珍贵的药材。” “是什么药引?” “是赤芝。” 赤芝,味苦平,主胸中结,益心气,补中,增慧智,不忘。久食,轻身不老,延年神仙。 而年份越高的赤芝,药效越好,更甚至上千年的赤芝,有长生不老的功效。 可这种赤芝是生长在深山老林,悬崖陡峭里,不是说想找就能遇见的凡品。 也幸好她平日看得书多又杂,知道赤芝是什么,她抬头看了看屋舍,又垂眸望了眼浸红的肩膀。 “谷主!” 岑矜雪突然朝小药童身后喊道。 小药童以为他家先生嫌他动作太慢,还没有把人送走,而出来催促,连忙转身。 “先生,我现在就……嗷!你打我干什么!” 小药童捂住脖颈,泪眼汪汪转头幽怨地看着岑矜雪。 “还有你为什么骗我?” 岑矜雪有些哑然,尴尬道:“那个,你平日帮先生打理药材很累吧,我就帮你按按。” 小药童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你还是快走吧,我家先生脾气很不好的。” “你刚刚说的赤芝我有,我愿意用赤芝来做交换,只求你家先生能救救我朋友。” 岑矜雪说得真诚又诚恳,眼眸似水波荡起涟漪,满是恳求。 “那…那我去问问吧。” 小药童转身朝里走去。 他刚走进去时,燕文生就赶到了这里。 “岑姐姐,怎么样了?” 第9章 取血 岑矜雪把方才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 “那赤芝呢?” 忽然他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那赤芝是在天厥山庄吧。” 听刚刚岑矜雪说这个药材很珍贵,但他并不知道这个赤芝到底是有多么珍贵。 岑矜雪垂首默不作声。 “岑姐姐,你的伤还疼吗?等下让那个谷主也给你看看吧。” 燕文生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而是继续开口说着。 面对燕文生的问话,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这时小药童走了出来,“姑娘,我家先生让你进来。” 岑矜雪两人连忙走上前,刚想一起进去,结果燕文生被拦在门口。 小药童狐疑地看着他,“你是谁,我家先生只让这位姑娘进去。” “他是我朋友,文生你先在这里等我。” 燕文生说了声好,颔首对小药童打了个招呼。 岑矜雪一进去便见李清风背对着她,围着一个半人高的青铜药炉正捣鼓着什么。 “谷主,听说你缺一味药引,或许我可以帮忙。” 时间一点点静止,不知晾了她多久,李清风终于开了尊口。 “赤芝呢?” 他语气淡淡,似毫不在意一般,实则他心里已经着急得要命,收集这些药材,耗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和心血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要是没把药炼出来就浪费了这么多珍贵药材,只怕他心里都要滴血了。 岑矜雪并未答话,而是走到一旁像是处理药材的小桌上,拿起一把剪刀,动作利落地就往自己受伤的肩膀扎去。 李清风在没听到她的回话时,转过身,却一下子猛然被她惊到了。 “你这是干什么?!” 她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发白的唇瓣微微颤抖,秀丽的眉间因疼痛紧紧蹙起。 岑矜雪微微一笑:“我的血或许比不上上千年份的赤芝,但是用来做你的药引,绝对绰绰有余。” 说完之后,随着噗呲一声,她将扎得极深的剪刀拔出,拔出的那一刻,她纤弱单薄的身体颤栗了一瞬,“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剪刀已然递到李清风面前,还未接过,他鼻尖轻耸,赫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甜意,说不上来的特殊味道,像是药草中夹杂着其他什么东西。 做大夫的人鼻子一向是很灵敏的,方才她进来时就已经闻到了,还以为是她身上的脂粉味,没想到是从血里散发出来的。 李清风接过剪刀,刀尖上的一滴血落在他饱满的指腹上,他放到嘴边轻轻一抿,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算是救世主系统给的金手指,简单来说就和唐僧的肉作用是一样的,是大补药,但实际上解不了毒,治不了病,所以她一直觉得很鸡肋,没什么用,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我的血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解不了毒。” “拿碗来装吧。”她惨淡一笑,虚弱得细若蚊吟。 李清风拿来一个木碗放到桌上,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屋外的燕文生见只有他出来,不禁探头去看:“我岑姐姐呢?” 李清风打量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嘎吱一声,随着门被关上,屋内变得有些昏暗。 岑矜雪手指轻颤,缓缓解开衣襟,露出染满鲜血的白色绷带,每动一下她都忍不住深呼吸,极力忍住那痛入骨髓的疼。 滴答,滴答…… 湿透的青丝凌乱地贴在两颊,她咬咬牙,一鼓作气将粘在血肉中的绷带扯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将木碗放到伤口下。 “嘶……呼…呼。” 她不知道李清风需要多少,索性放了将近一碗的血。 在屋内环顾了一圈,她目光定住,步伐趔趄地走上前,拿过一小卷绷带,靠在桌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取出粉色瓷瓶,胡乱倒上药粉后将其包扎起来。 岑矜雪脸色苍白如纸,轻喘着气,缓了一会儿,赶忙把衣服穿好,步履蹒跚地朝门口走去,刚走出几步,一阵头晕目眩的眩晕感瞬间朝她袭来。 一道沉重的扑通声,她终是支撑不住,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迷蒙间眼中闪过一阵刺眼的光,耳边是燕文生和姜灵灵焦急地呼喊声,随即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 “谷主,岑姐姐她怎么还没有醒啊?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燕文生坐在床边,目光担忧一错不错地盯紧岑矜雪。 这小子都问了不下十遍了。 李清风拧紧眉头,有些不耐,“只是失血过多,死不了。” 忽然姜灵灵从外面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喊道:“谷主!我顾师兄又呕血了!” “我不是说了吗,施针过后,吐出毒血是很正常的,吐干净了,人基本就没事了。”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秉持着医者仁心还是走到隔壁屋子去看顾池的情况。 顾池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脸色微青,乌黑的唇色已经淡去不少。 床边是一大滩乌黑散发着恶臭的血。 李清风走到床边,翻开眼睑看了看,“没什么大碍。” “药来了。” 小药童端着药从外面走进来,放到桌上。 “把药给他喝下去,不出意外,很快就能醒了。” 姜灵灵眼眶通红点点头,“多谢谷主。” 李清风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走了出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 究竟这个哭得抢天喊地的小丫头和他是一对,还是那个不惜对自己痛下狠手,舍命相救的姑娘是他的情人啊? 真是艳福不浅,李清风嗤笑着走进了药房。 月朗星疏,山谷的夜晚总是伴随着清风草香。 苏木背着篓子刚回到竹屋,便见院中出现不认识的人,显然是谷外的人,询问了小药童一番后,走进药房见李清风。 “师父,我没找到赤芝,不过我采了一些其他草药,您看看。” 苏木站得笔直,一脸忐忑紧张地看着忙碌地李清风。 说到底苏木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比之小药童大不了几岁,心思也并不活络,看到他正忙碌着,也不知道上前接手。 直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师父,我来吧。” 李清风叹了口气,头疼地摇了摇。 “已经有别的东西代替赤芝了。” “啊?是什么?”他疑惑地问。 李清风却不耐烦解释,挥挥手,让他去把药材收回来。 苏木低头,神色恹恹地走了出去。 果然第二日上午,顾池就醒了,除了看上去有些憔悴外,并没有什么大碍,反倒是失血过多,伤上加伤的岑矜雪一直没有醒,深夜还发起高热,是燕文生一直在照顾着。 “先把药给她喂下去。” 李清风坐在床边把好脉,对一旁的燕文生道,转而瞧见他一脸焦虑和迫切,“放心,这是正常的,今日她一定会醒。” 岑矜雪现在可是一颗取之不竭活生生的千年赤芝,不用他多说什么,李清风都不会让她死的。 用她的血炼制的药,药效竟比任何药材好上百倍。 就是不知她的肉是不是也有这种逆天的功效。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地笑,眯着眼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岑矜雪。 岑矜雪一睁开眼,余光就撇见李清风像恶狼见到肉一样放光的诡异眼神,心中不免有些恶寒。 这李清风想干嘛? “呜……岑姐姐,你终于醒了!” “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怀疑他是庸医了。” 李清风不以为意,倒是小药童不满地瞪了燕文生一眼。 在人家地盘上说这话,也的确不太好。 岑矜雪无奈地拽了拽燕文生的衣角。 燕文生扶着她坐起身,她朝着李清风莞尔一笑,原本寡淡憔悴的脸上顷刻间涌上一抹浓墨重彩的艳色。 她微微颔首,“多谢谷主相救之恩。” “你已经付过报酬了,两清。” “把桌上的粥喝了,好好休养。” 李清风走后,顾池和姜灵灵就来了。 “多谢岑姑娘相救,日后有用到顾某的地方,顾某定当极力相助。” 顾池躬身对着她双手抱拳。 岑矜雪从怀里拿出只有半册的千机录,将它递给顾池。 “我还是想说一句,这千机录能吃人命,谁粘上它,都会死,这种祸害不要也罢。” “这是去是留,你来做主。” 顾池拿着千机录,神情若有所思。 “烧了吧,能引得江湖人自相残杀的东西,就是邪物,不论它里面藏有多少秘密。” 铜盆内灼灼烈火舔舐着册子,噼里啪啦地响,火光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摇曳,直至变成一团灰烬,烈火才渐渐熄灭。 在点星谷休养几日后,身体也已经恢复到可以继续上路的程度,所以岑矜雪和顾池等人准备明日就离开点星谷。 “岑姐姐,你打算去哪里呀?如果顺路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呀。” 姜灵灵依偎在岑矜雪身边,扬起脸笑道。 “我?我没有固定的目的地,走到哪儿就算哪儿。” “那就和我们一起吧,我们准备一路南下,去卞州,三年一度的武林新秀大会将会在两个月后举行,届时所有行走江湖的年轻一代都会到场比武切磋。” “去卞州?” “对呀,今年的新秀大会是轮到天音门举行的。” 姜灵灵点点头,带着撒娇地口吻说道:“姐姐,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吧,反正你又没想去的地方,不妨就和我们一路同行。” 岑矜雪想了一下,跟着主角团也没什么不好,就点头同意了。 “耶!太好了。” 见岑矜雪同意,姜灵灵高兴得立马蹦起来围着她绕圈。 这边是一派祥和,可燕文生那边却是乌云密布。 第10章 秋水镇 “师兄,我知道错了,但我是不会回去的。” 燕文生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倔强模样,仿佛让他回去就跟要了他命一样。 “你!” 顾池坐在桌前,头疼地捏了捏眉间。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你就这样偷跑出来,不是让师父担心吗?” “我留了信的。”他微微抬眸看向顾池,弱弱地说。 “师兄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两个弟子也跟着求情附议,“是啊,师弟都已经出来了,就和我们一起吧。” “而且我们去武林新秀大会正好让小师弟长长见识,见一见世面。” 左一句右一句的劝说还是让顾池的心动摇了,态度也软化了些许。 “那你这一路要听话,不许惹是生非。” 燕文生无语了,我怎么就惹是生非了,我那是乐善好施,除暴安良。 “好好,我一定安分守己,听你的话。” 夜间山谷凉爽,清冷地月光倾泻而下。 岑矜雪捧着一杯茶静坐在院中细细品抿,偶尔感受着夜风轻轻拂面而过的惬意和闲适。 忽闻身后一阵脚步声走来,她闻声回首望去。 李清风身穿浅灰色宽袖衣袍徐徐走来,一挥衣袖,撩起衣摆,潇洒落座。 岑矜雪瞥了他一眼,静默不语,该赏月赏月,该喝茶喝茶,丝毫不受影响。 李清风倒也不在意她这般冷淡的态度,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毕竟他们是给过银子的。 “你的伤怎么样?” “啊?伤……”岑矜雪反应过来,笑道:“谷主妙手回春,我的伤已无大碍。” “那就好。”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吃了多少珍贵罕见的药材,鲜血才会有如此奇效?” 古时候有一味药叫做药人,顾名思义,长年累月吃各种各样的稀罕药材,久而久之,体内的血肉能达到一种起死人肉白骨的逆天奇效,可以说是结合所有珍贵药材的精华所在。 不过这种人选都很苛刻,一般人是做不了药人的,普通人吃多了会气血上涌,七窍流血,补得太过,只会爆体而亡。 上一次看到药人还是很多年前他随师父走南闯北偶然遇到过,可惜的是那人最后没熬过去,死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李清风深知,这岑矜雪就是活生生的天材地宝。 这么想着,李清风的神色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药? 岑矜雪眼底有轻微地疑惑,随后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误以为自己是吃了什么珍稀药材,所以鲜血才会这样,不过这样也好。 “我自小身体不好,家中长辈便在各地为我寻来许多珍稀药材,常年吃药,时间长了,血里就带了一些药效。” “大抵是吃太多了,我也不太记得是什么药,依稀记得千年人参,天山雪莲。” “我之前好像听你说起过你是天厥山庄的人?天厥山庄的庄主岑禹阳是武林盟主,你是他的女儿?” 后面那一句话看似疑问,实则却是笃定的语气。 岑矜雪点点头,道了声是,并没有觉得这个有什么好隐瞒的。 “日后若是有什么疑难杂症,或是不治之病,可以来点星谷找我李清风,我不收你黄白之物,只要你的一碗血。” 李清风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面上的茶沫,抿了一口。 “多谢谷主。” 约莫静谧了片刻。 “时候不早了,谷主请自便。”岑矜雪站起身,朝他微微颔首便向屋内走去。 他抬起眸,望着岑矜雪远去的背影,嘴角一勾。 看她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蛊,不过无所谓啦,下次就等她来找我好了。 第二日一早。 在与点星谷的人告别后,两女四男一行人坐上马车,朝着卞州的方向一路前行。 也不赶时间,一路上一行人走走停停,遇见风景优美的好地方便停下来待上个一天半天的。 “驾……” 燕文生坐在马车前,手里的马鞭时不时抽打着马屁股。 “岑姐姐,前面不远就是秋水镇了。” 马车内岑矜雪拿着本游记正翻看着,而姜灵灵则倚靠在车壁上打着瞌睡。 听见燕文生的话,岑矜雪头没也抬的道了声好。 一路上马蹄声踢踏踢踏,车轱辘吱呀吱呀地响动。 忽然,前方人声嘈杂,其中还夹杂着锵锵作响锣鼓声和谩骂,越靠近秋水镇,声音越大。 顾池的马车率先停了下来,紧接着燕文生也停下了前进的马车。 “放我们出去!我们没病!” “快放我出去啊!官爷啊求求你们了……” 秋水镇前,一张足足有四五米高的铁丝网罩住了进镇的路,铁丝网内是无数哀嚎哭喊的百姓们。 有男女,有老少,无不一都在求饶着站在铁丝网外丝毫不为所动,面色冷漠的官府。 顾池疑惑地看着前面,很快官府的人便注意到被挡住去路的两辆马车。 “哎!这里不能走,你们换条路。” 几人走上前,肃穆着脸地挥了挥手似在驱赶。 “君长,秋水镇是发生什么事了?何故不让人进出?” 顾池上前双手抱拳询问道。 “秋水镇发生了疫病,全镇的人都被感染了,你们要是不想死,就赶紧麻溜地走。” “疫病?是什么样的疫病竟然严重到需要封镇的地步?”顾池拧紧眉头。 忽然,他无意间似看到了穿着衙门衣服的人,不过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好了好了,别问这么多,不想死的就赶紧走!” 顾池还想问点什么,小吏已经开始不耐烦地驱赶着他们。 燕文生看着顾池似与官府的人沟通不佳后,对身后说道:“岑姐姐,我去看看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他下了马车走向顾池。 “顾师兄,怎么了?” 顾池看着秋水镇前铁丝网内痛苦哀鸣的百姓,和站在铁丝网外一脸冷酷的官府衙门。 他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昏昏沉沉的天,无奈地说:“天快黑了,我们在这附近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又是风餐露宿啊,这秋水镇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进。”燕文生拧起眉,有些不满。 “走吧,等下再说。” 顾池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上马车准备往回赶。 见此,燕文生只好跑回去,驾上马车跟了上去。 夜色朦胧,繁星点点,半轮弯月高悬于苍穹之上,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云层缝隙洒在地上像是铺满了璀璨玉石,两辆马车就停在有草丛的路边上,马儿悠闲地低下头吃草。 几人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架起了火堆,围成一团,分食着在路上买来的干粮。 顾池:“这秋水镇的人都得了疫病,外面的人不能进,里面的人出不来。” “有病就治就好啦,有什么不能进出。” 姜灵灵小口小口地吃着干粮,表情很是不解,一个小小的病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吗。 显然她是不知道疫病到底意味着什么。 “疫病是会传染的,并且传染性很强。”岑矜雪慢条斯理地撕着烙饼说道。 顾池附和的点了点头。 燕文生拧起眉:“那怎么办,把人关起来也不是一回事啊,怎么不找大夫看病?” “有两种可能,一是大夫自己也染病了,二是大夫死了,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外面的大夫也断然不敢进去。” 听完顾池分析后,众人若有所思。 倏然间,岑矜雪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假如,大夫也无能为力呢?” “就因为大夫也束手无策,且疫病传播性很强,无药可医的情况下,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他们围起来一把火烧光一切。” 众人猛地将目光投向岑矜雪。 明明是多么清透悦耳的嗓音,此时听在耳边竟是那么让人毛骨悚然,直叫人由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这绝对是最坏的结果。 骤然,不远处半空中一片火光冲天,似有无数支火把在来回移动。 “不好!” 那是秋水镇的方向! 众人心里一咯噔,撒开腿立马朝着秋水镇奔去。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铁丝网前,官兵们人手一支火把,严阵以待地站成一排 ,不但如此,人墙外,箭头绑着火种的弓箭手们半蹲在地,无不一都对准了被围成牢笼的秋水镇,等待着一声令下。 拨开人墙,铁丝网内,是秋水镇无辜的百姓,他们脸上满是绝望和惊慌的神色,他们在悲鸣,在求饶,在痛哭,只为让眼前这群可以掌控他们生死的官兵们给条生路。 “住手!” 就在碧溪县知县即将下令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众人回头望去,两女四男一行人快步跑来,走进一看,穿着打扮像是江湖中人。 知县皱紧眉头,满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群江湖人来凑什么热闹! 铮──,一把破空而出的剑穿过人墙被猛地插入地面。 众人一阵惊骇,尤其是知县,方才的剑贴着脸擦肩而过,脸色瞬间煞白,一身冷汗都冒出来了。 “让你们住手没听见啊!!” 一行人来势汹汹,燕文生更是怒气冲冲地一把拽住知县的衣襟将他怼到铁丝网上。 被撞击的铁丝网猛然发出铿铿锵锵的声音。 顾池这会儿倒是没有想要制止燕文生的行为,默认似的放纵。 看官府这架势,明显是不论有没有染病,都要宁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救命!快救救我们!” “啊……呜呜……” 大人的哀嚎声夹杂着孩童害怕且不知所措的哭泣声,顾池一行人心都揪起来了。 姜灵灵瞪圆了眼睛,怒斥:“这里面还有孩子,你们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岑矜雪蹙起眉,面色冷凝,抿起嫣红的唇瓣,在听到孩童的啼哭声时,连忙蹲下身,柔和起脸色,从衣袖拿出梨膏糖,笑着递给小孩子。 “小乖乖,不哭啦,来吃糖。” 第11章 天花 “别靠近他们!会死人的!” 被怼到铁丝网的知县像是身上爬满虱子一样不断扭动,惊骇地朝着岑矜雪大喊。 燕文生刚把手一松,知县瞬间跳出三尺外,离铁丝网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什么病毒似的。 这时他们才发现所有官府的人都不敢踏入离铁丝网三尺以内。 事出反常必有妖,或许这个疫病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可怕。 岑矜雪听言并未慌张,而是拿出帕子捂住口鼻,“你们快退后。”她并不会轻易染病,可是他们却不一样。 听言,顾池未曾犹豫,伸手拉着姜灵灵立马退后,燕文生在听到岑矜雪的话虽然疑惑,但还是迅速往后退去。 岑矜雪走到一名官兵前,道:“劳烦君长火把借我一用。” 天色昏暗,也挡不住美人的倾城之姿,反而在若隐若现地火光下容色更甚。 小吏愣住了,连岑矜雪拿过他手中的火把都恍若不觉。 她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拿着烧得啪啪响的火把,往前凑近一看,火光照在铁丝网内每个人脸上,她抬眸细细观察。 百姓虽面容有些许憔悴疲态,但精神状态还算可以,脸上也并无感染的症状。 她又转而看向被衣服掩盖住的手臂,“麻烦各位把你们袖子全部挽到最高。” 得的是什么疫病都会在皮肤上看得出征兆,特别是感染率高的,把肌肤露出来一看便知。 百姓们瞬间面面相觑,犹犹豫豫地模样看了就让人心急。 “你们说自己没病,就拿出证据来,现在让你们挽个衣袖就这么难吗?!”燕文生冷着脸大声呵斥道。 这话说完,立竿见影,马上就有了第一个人挽起袖子。 很快所有人都开始挽起衣袖,忽然,站在身后的顾池拧了拧眉,看着里面的人群,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他走上前,在岑矜雪身边低语:“你看,那个混在人群中穿着官吏服饰的人有点不太正常。” 岑矜雪抬眸看他了一眼,转头对着前方定定地看着那个一直往人群后退,行为举止畏畏缩缩的男人。 “那位穿着官服的君长,可否站出来一瞧?”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男人,百姓里只有他是穿着官服的人,显然他是隶属于秋水镇里正手下的。 那个男人不知为何脸上尽是害怕的神色,他不停地往后退,惊慌失措中脚下踩到石块直接绊倒,一屁股坐倒在地。 一瞬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切地扒住铁丝网喊道: “快!他有可能感染了,快让开!” 霎时间,人群犹如潮水般极速退散,所有人眼神中都充满了惊恐,那些之前离男人很近的人,此时脚都软了,直接瘫坐在地一脸绝望。 “我没有!我没病!” 男人惊惧地大喊大叫,双手不停地摆动,露出的肌肤满是溃烂的伤口,还有许多密密麻麻地红点点,红点点上都是被抓伤的痕迹。 此时人群散开,火把的光聚集在地上那个男人身上,他像是受不住光亮,恐惧地伸出双手挡住眼睛。 隐隐约约间岑矜雪看到从他脖子上开始往脸上蔓延的类似丘疹的红点点。 畏光,类似丘疹的红点,溃烂的伤口,传播性强,感染率高。 岑矜雪瞳孔紧缩,顿时大惊。 疫病就是天花! 官府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天花。 她咬着牙,转身快步走到知县面前,脸色尽是怒意。 “疫病就是天花,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顾池一行人有些愣住了,从未见过岑矜雪喜怒形于色的模样。 “是又如何!”知县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喊道。 天花? 顾池的脸色瞬间骤变。 “所以你们才秉承着宁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放火烧镇?” 知县满脸苦涩,无奈地喊:“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天花是不治之症,无药可救的,放火烧镇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也保全了外面这些百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知道这一旦散播出去,后果有多严重吗,这是无奈之下的决策,我也不想的!” 岑矜雪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一双明眸似有水光荡漾,看着这些面如死灰的百姓们,一股无力感袭来。 “呜呜……” “我不想死!” “呜呜……我女儿才刚定亲,我都还没有见到她出嫁的样子。” “救救我们吧,别放弃我们!” 人群中传来抽泣声,哀求的目光任人看了都受不了,众人纷纷偏过头不与其对视。 “岑姐姐。” 姜灵灵虽然不知道天花是什么,但她看到岑矜雪如此难过的神情,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燕文生没见过,但是却听闻过,现在看来真的很严重,严重到放弃整个镇的人。 倏地,岑矜雪一阵心悸,心口处不知为何涌上闷痛,痛得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伸手拽住胸口的衣襟,大口地喘气,身子一软。 “岑姑娘!” “岑姐姐!” 众人一惊。 燕文生连忙扶住她疼得支撑不住的身子。 缓过神后,岑矜雪轻轻推开燕文生扶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大人,你给我五天时间,我进去找到解救办法,五天之后天花没有得到解决,我自愿与秋水镇的百姓共存亡。” “不行!绝对不行!” “你一个小小女子能找到什么解救办法,就连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岂能相信你个无名之辈!” 知县肃穆着脸,连连摇头摆手。 “你又不是什么绝世名医。” “岑姐姐,我也不同意。”燕文生一脸不赞同和担忧之色。 “岑姐姐你不能去啊。”姜灵灵通红着眼眶,泪光闪闪。 唯有顾池沉默不语。 “我是天厥山庄武林盟主的女儿,叫岑矜雪,这是我的来处。” “一个镇少说也有几万条人命,你们不救,我来救,这对你们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无非是迟了五天放火烧镇,而我愿意用性命担保来换一个可能,你们何不多让出五天时间?” 顾池默不作声地抬眸看向岑矜雪。 从认识岑矜雪开始,到她救那个江湖散客,一个弱质女流孤身一人独自面对让江湖闻风丧胆的白无常,将千机录一分为二与毒宗周旋对峙。 在点星谷为了救他,对自己毫不留情地将刀刃刺进还未愈合的伤口。 每一件事都清晰地表明了岑矜雪并不是表面看上去娇柔病弱的弱质美人那般。 她善良果敢,机敏聪慧,不矫揉造作,举止得体,落落大方,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平凡出身,他早该猜到她是天厥山庄那个不露面的大小姐,当今武林盟主的女儿。 知县脸色有些动摇,思量许久后,终于被说服了,他点了点头。 “好,本官就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后天花还没有解救办法,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岑矜雪点点头后,抬头看向顾池:“顾大哥,我恐怕要借文生一用了……” 她还未说完是什么事,燕文生抢先说道:“岑姐姐,我愿意和你一起进去。” 谁知,岑矜雪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她摇了摇头。 顾池:“你要他做什么?” “我需要文生替我走一趟点星谷,请谷主出山相助。” “那个谷主看着就不像好人,他愿意过来吗?” 姜灵灵对这个李清风委实没有好感,那时候找他求救都是百般刁难,还逼得岑姐姐剜开伤口放了整整一碗血给他。 “他会来的。” 看着岑矜雪自信的样子,笃定的语气,燕文生道:“路途遥远,时间急迫,那我现在就去。” “一路小心。” 燕文生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时知县走上前:“你需要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不成想,岑矜雪走到铁丝网前问:“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吗?” 一位老者走了出来,沧桑的脸上是岁月的沟垒,眼含泪光:“多谢姑娘愿意舍身相救,只是这病连大夫都治不了,我们实在是不想姑娘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啊。” 岑矜雪淡淡一笑:“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既然如此,我们被困一月有余,镇上粮食已所剩无几,我们需要一些粮食。” 闻言,她转身看向知县。 知县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人着手去准备。 这大好年华可惜了。 岑矜雪几人走到一旁。 “顾大哥,灵灵,外面的官府就靠你们了。” “我打算和你一起进去。”顾池淡淡地说。 “顾师兄!”姜灵灵急上心头,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臂。 岑矜雪怔怔地望着顾池,随即垂下眼眸:“没必要,我已经决定一人前往。” “外面更需要你,你说万一五天时间到了,我还没有找到解救办法,可不得靠你们救我啊。”她笑着揶揄道。 姜灵灵泪眼汪汪,憋着嘴:“是呀,顾师兄,在这里你的武功是最高的,要是你不在我们怎么打得过他们。” 这下顾池也没法坚持了,他偏过头沉默不语。 天际处出现一抹鱼肚白,此时已然是黎明破晓。 就这样岑矜雪带着一车又一车的粮食走了进去。 官府和知县目送着岑矜雪的背影,眼神透着佩服,模样更是有些悲壮,好似她一去不复返一般,不过在他们心里也的确是认为岑矜雪是死定了,除了白白浪费了一条命,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岑姐姐!” 哐当── 姜灵灵趴在铁丝网上,双手紧紧抓着缝隙,嫩白的手指被冰冷地铁网压出一道道红色的印记。 她眼睫一眨,眼底终于盛不下那滚烫的泪水顺着脸庞滚落下来,神色满是难过不舍地看着岑矜雪。 她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她喜欢的岑姐姐,可是、可是她又舍不得让顾师兄涉险。 岑矜雪回眸一笑,尽是洒脱和无畏,转头带着秋水镇的百姓踏着坚定不移地步伐消失在镇前。 道尽了江湖儿女,不惧生死,不畏艰险。 第12章 以身涉险 冷风嗖嗖吹过,卷起一地枯黄的落叶在空中飘荡,镇内毫无生气,苍凉荒芜,街道两侧躺满了病容枯槁,满是皮肤溃烂的病人。 他们的眼神就像是一潭死水,一动不动的模样仿佛是在等死。 死气蔓延笼罩了整个秋水镇,说是人间烈狱也不为过。 到处都是哀哀戚戚地痛苦轻呼声,女人小孩的哭泣抽噎声。 岑矜雪用手帕捂住口鼻,走在前面,后面是带着粮食的车队。 所有人都对他们投以注目礼,神情怪异又带着小心翼翼地希冀,或许是在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不怕死的人进来,而且还是一个年轻女子。 可看到后面一袋又一袋的粮食,他们又忍不住升起微弱的希望。 也许官府的人没有放弃他们,天知道,昨晚他们听见镇外传来的消息说要把所有人全部放火烧死时,内心是有多么的绝望和恐惧。 “姐姐,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忽然,一个小女孩从一旁冲了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裙摆,仰起一张充满脏污的小脸,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满是害怕和期望,声音奶声奶气。 而她身后是躺在稻草堆里面容憔悴,气若游丝的母亲。 岑矜雪缓缓蹲下来,伸手轻轻抚摸小女孩干枯毛躁的头发,眼神柔和,笑得温柔:“对。” 她用干净的衣袖轻柔地擦去小女孩脸颊的灰尘脏污。 随后站起身,她抬头看向四周,道:“我叫岑矜雪,别担心,我们还有五天时间,这五天内,我一定尽我所能解决疫病。” 霎时间,所有人面如死灰的脸色变得有期望,死水一般的眼睛瞬间亮了几许。 “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太好了!” 许多人挣扎起来想向岑矜雪道谢,她连忙阻止:“都先躺着,别起来了。” 她转身走到昨晚与自己搭话的老者身边,“老伯,里正在何处?我想向他了解一下情况。” 听到岑矜雪的问话,谁知,老伯突然哭丧着脸,老泪纵横:“里正、里正在几天前就死了。” “什么?死了?” 他哽咽着点了点头。 她微颦起细眉,“你们最开始得天花的人还记得是谁吗?” 老伯皱着眉头,细细思索,“好像、好像是一个乞丐?” “我也不是很确定,真正发现天花的时候已经是很多人染病了。” “那现在镇上大约是多少人染病?又有多少人是没感染的?是不是只剩下你们是没病的?” 就在老伯还在转动着卡壳的脑子的时候,一个青年站了出来:“秋水镇约莫是三万人口,大半数人染病,还有好多人死了,剩下的就是你看到的这些人。” 青年穿着短打,动作间隐约能看见粗布麻衫下扎实的肌肉,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叫阿牧。” 岑矜雪微微颔首,“我还有一点想问,就是你们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及时烧毁?” “这可使不得啊,这死者为大,是要入土为安的。” 老伯连忙摆摆手,愁眉苦脸的。 阿牧叹了口气,也是一脸愁容,“死的人太多了,根本没地方放,很多尸体都随意堆放在东三街市口。” 岑矜雪一惊:“这怎么可以?这样传播的危险性更大。” “不行,今日必须要把这些尸体烧毁。”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去找大夫制作一下类似于口罩的东西才行,对了,还有消毒水。 “阿牧,劳烦你带我去找一下大夫,我需要制作一些防疫病的东西,现在就去。” 阿牧看着她明显焦急的神色,也不多说,立马带着她找到了镇上最大的医馆。 医馆的门大敞着,柜台上却没有人。 “陈叔!” 阿牧走进去喊。 “陈叔,我是阿牧!” 岑矜雪注意到柜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打扫了。 见没有人应声,阿牧着急的掀开里堂的帘子走了进去。 在床榻上看见了此时正昏迷着的老大夫,他双眼紧闭,脸色通红,还伴随着零星的红点点。 阿牧大惊失色,想上前却又顾忌着。 “陈伯!醒一醒!” 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出去,却发现岑矜雪脸蒙着帕子,她眼前地上的铜盆里不知在燃烧着什么,手上还拿着点燃的火折子。 “别愣着!快去找干净的棉巾蒙住口鼻,然后去把柜子里所有的雄黄、雌黄和丹砂找出来,对了,还有花椒。” “哦哦,好。”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了岑矜雪说要的东西,他急忙跑到装满药材的柜墙前两只眼四处张望,密密麻麻的药材名简直看得他眼花缭乱。 “棉巾!先把脸蒙起来,可减少感染机率。”她提醒道。 听言,他偏过头,余光瞥见柜台上有块巾子,也不管干不干净,连忙抓过来蒙到脸上。 好在要找的药材还是找到了,他扯过挂在一旁的大布包,一股脑地全部装了起来。 火盆里噼里啪啦地响,很快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燃烧药材的味道。 岑矜雪小心翼翼地把火盆用物什挪到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她站起身,转头对阿木说道:“你在这等我,我进去看看。” 说完她抬起步伐,伸手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她站在床边,看着发起高热,昏迷得不省人事的老大夫。 “看脸上的红点,应该是刚患病没多久。”她自言自语着,又伸出手将他的衣袖撩上了一些。 “手臂上有轻微的瘢痕。” 岑矜雪深呼吸了一口,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走到圆桌前,拧紧眉间,微微侧开脸,咬住饱满的下唇,伸出左手手腕,右手拿着匕首直接往纤细的腕间一划。 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划开手腕的那一瞬间,鲜血立刻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滴答滴答地流淌在茶杯里。 感觉盛得差不多了,她用匕首在裙摆划出一条布条,忍住剧痛,迅速将手腕缠绕起来,用贝齿咬住,用力打了个死结。 之后又往茶杯里倒了一点点水,喝的时候也不至于难咽。 岑矜雪出去时,刻意将衣袖拉低一些挡住手腕。 “阿牧,桌上有一碗药,你进去给老先生服下。” “好。” 阿牧没多问什么,听话地朝里堂走去,经过她身边,瞧见她脸色微白,额间冷汗涔涔,不禁问:“岑姑娘,你的脸色不太好,是怎么了吗?” “我没什么事,别担心,你快去吧。” 她摇了摇头,催促着他。 不多时,阿牧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背上装满药材的大布包,跟着岑矜雪回到大街上。 “德叔!”阿牧挥手喊道。 德叔也就是最开始的老伯。 “老陈呢?” “陈伯也染病了,给喂了药,还在昏迷中。” “什么?”德叔大惊失色,这秋水镇为数不多的大夫都染上天花,只靠岑姑娘一人能行吗? 岑矜雪并不知道德叔还在怀疑她行不行,“德叔,现在有两件事需要你来帮忙。” “这第一件事就是需要去找大量的棉巾,将所有人的口鼻蒙起来,控制传播和感染的机率,第二件是去收集镇上全部的花椒和盐,将他们浸泡在一起用来消毒。” “消毒?”两人满脸疑惑。 “就是用来洗手,或者是散在身上,可以防止疫病传播的。” 岑矜雪拍了下额头,有些懊恼方才不小心说了他们认知以外的词。 “行,我现在就带着人去办。” 德叔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完德叔迅速带着几个小伙子去各个地方找东西。 德叔他们走后,岑矜雪便带着阿牧组织没有染病的百姓,找到可以用来装燃烧药材的物什。 街道上,包括各家各户的门前,都架上燃烧药材的火盆用来消毒防疫。 岑矜雪开始东奔西走组织所有人都蒙上棉巾,用上花椒盐水洗手,紧接着喷洒在衣物上防护。 施粥熬药,建立隔离区,每一步岑矜雪都带着人亲力亲为,四处奔走,忙碌之下,竟不知不觉已经日渐西下,天空逐渐变得灰蒙蒙的。 “别急!都有份的,队伍不要乱!” 百姓们拿着碗一个接一个的盛上布施的米粥,岑矜雪扯着已经喊得沙哑的嗓音维持着秩序。 “咳咳、咳咳咳……” 喉腔突然涌上了一阵痒意,让她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巴咳嗽起来。 阿牧有些担忧:“岑姑娘先休息一下吧,你这一天都没歇息。” 她轻喘着气,用衣袖擦拭着颊边滚落的汗珠,闻言也没有推脱,她淡笑着说:“好,那这边就先拜托你们了,我先回客栈洗漱一下,晚间我们再把那些尸体处理。” “你先让那些街坊邻居都做好心理准备。” “岑姑娘,真的只能是烧毁了吗?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阿牧一脸难色地看着她,似乎也是不怎么赞同。 她面色平静:“你要知道,如果这些不处理了,将会成为第二个病源,那么秋水镇就永远没有痊愈的一天。” 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后果,一下子让他给懵住了。 “阿牧,那就、拜托你了,如果有人闹事,我来担。” 随即不等他回过神来,岑矜雪转身向前走去。 谁也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冠上,一袭红衣男人斜躺在上面。 都说红衣似火,热情奔放,可到了凉珩之身上,这红色仿佛像是被温热的鲜血染红的一般,让人由心里升起一股令人畏惧地寒颤。 再加上那不似凡人的样貌,红衣白肤,如妖如仙。 凉珩之望着她渐渐远去的步伐,刚想垂下眸,突地,那纤弱的身影摇摇晃晃的,果然,下一秒身影不受控制往后倒去,再一看树冠已然不见人影,只余一抹赤红划过半空。 在倒下的那一刻,岑矜雪心想,下次绝对不拿这孱弱的身子开玩笑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即将合上眼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那双曾经让她惊鸿一瞥的苍绿色丹凤眼。 第13章 被推上去的神 空旷寂静的官道上,一辆急速飞驰地马车正以最快的速度极力行驶,一路走过,扬起漫天的尘土黄沙。 “燕少侠,能不能稍微慢一点啊?” 苏木撩开帘子,艰难地探出头来,整个人被这马车颠得摇摇晃晃的。 还要慢一点? 燕文生只恨这马怎么就没多长两只翅膀出来,也不至于现在连一半的路程都还没有。 急得火烧眉毛的燕文生还要抽空来回他,“不能慢啊!岑姐姐和秋水镇的人还等着救命呢!” 马车内紧紧抓住壁上的李清风一脸郁色,这不是给了五天时间吗,就这么火急火燎。 这楞头货,只怕不是因为秋水镇的人,而是担心自己的岑姐姐被那群人生吞活剥了吧。 苏木清澈见底的眼眸转而看向李清风,脸上有些无措,只见他不耐地挥了挥手。 …… 夜晚清风微拂。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此时只有一盏蜡烛半明半昧地燃烧着,晚风顺着窗棂地罅隙轻轻吹了进来,床幔随风缓缓荡漾,清冷地月光撒在床榻上昏睡的美人身上。 昏暗的环境里,只见床边坐着一身穿红衣的男人,橙黄烛光的影子折射在他脸上随风摇曳,犹如鬼魅一般。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凝白柔细的脖颈上缓缓收紧,很快,岑矜雪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艰难得喘不上气。 轻轻地抽泣嘤咛声在寂静无声地环境中格外明显。 似是本能求生一般,她那柔若无骨的手掌搭上节骨硬朗的手,可使出的力气却是软绵绵的,似抚慰,似撩拨。 一股子酥麻从手上直窜心尖。 凉珩之微不可察地皱起眉间,这种感觉竟不知如何形容,很陌生,很奇怪。 就在他还在思索着时,忽地,一滴滚烫地泪珠须臾间哒叭一声,砸在他那泛着青筋脉络的雪白手背上,一下子似是被灼烧一般猛然将手缩了回来。 他震惊地看着手上晶莹剔透的泪珠,仿佛见到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她孱弱地呜咽嘤咛声似无力反抗的小奶猫。 岑矜雪眉头越皱越紧,胸口剧烈地起伏,原本苍白地脸色蒙上一层薄薄地胭脂色,骤然!她猛然睁开双眼,整个人瞬间惊坐起身。 “呼……呼……嗬……” 巨大地喘气声不断回荡在空旷安静的房间内。 她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般,久久没回过神。 良久后,她眨了眨湿润地睫羽,感觉到眼角发缝处一阵冰凉濡湿,伸手摸了一下,这时身体的感知像是回来了一般,脖子处还停留着似被禁锢住的触感。 岑矜雪微微张了张嘴,蹙紧秀眉,咽喉处火辣辣地肿痛感霎那间袭来。 她这是怎么了?做了个噩梦,怎么还附带真实感受?难不成是她自己掐自己? 不禁她陷入了片刻的茫然。 哐当一声。 一股莫名地冷风忽地吹打在不断开合的木质窗棂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岑矜雪被吓了一跳,转头望去,只见那漆黑诡异的夜色,就像张大嘴巴的深渊怪物般要吞没一切。 等等,她……是怎么回来的? 这个疑问突然浮上心头。 可到底来不及多想,因为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顾不上沐浴,她掀开被褥下床,摸了摸嗓子眼,灌了满满一杯水下去,稍微缓解了一下,整理了一下仪态衣襟,随后推开门,走下楼去。 岑矜雪一路小跑,在昏暗无人的街道间行色匆匆,忽然她抬起头,不远处火光映照了半边天,她赶忙顺着这个方向跑去。 “我的儿啊!娘舍不得你啊!” “爹!你们再让我看一眼吧……” “祖母,我要祖母!呜呜……” 阿木带着人拦在铺满柴火的尸体前,并且方圆数里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留了很大的一片空地来摆放这些因为感染天花死去的百姓们。 “都别靠过来!会死人的。”阿木张开双臂挥舞着挡在众人面前满脸焦急地大喊着。 “乡亲们!大家听我说一说。” 德叔也在极力安抚着百姓,幸好是阿木和他解释了留着这些尸体的个中危害,好在他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为了秋水镇的安危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是不想要这样做的,只因为他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就在里面,近日来他一直在秋水镇外面徘徊,也是为了让官府挽救还活着的人们,不再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出现。 可谁知人声嘈杂,这么一点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无数哭喊中。 现场一片混乱,众人开始有了暴动的迹象,就因为是街坊邻居,阿木他们根本不敢动手,只能是被动阻拦。 眼看着就快要无法控制了,啪得一声破空巨响!紧接着是噼里啪啦地撞击声。 众人顿时惊了一下,纷纷回头望去。 岑矜雪面色冷凝,娇小的手心拿着一条雪银色蟒鞭,在幽幽月光下,鞭身上的蛇鳞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此时此刻,娇弱纤细的身躯似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一般,震慑着所有人。 可她说话的语气又是那么的轻声细语。 “现在,可以听我们说话了吗?” 场面一度缄默。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缓缓往前走。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我相信大家都是想活命的,也希望这个我们赖以生存的秋水镇可以恢复到往日的繁盛,可秋水镇的疫病一日不除,秋水镇就一日不会痊愈。” “我是想救你们的,不然我何苦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以身涉险?而且我们现在只剩下四天时间,到时候若不能解决天花,我们都得死。” “我说的这番话希望你们能听进去,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你们设想,要不然我直接一走了之就是了,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如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若还是不能点醒他们,就真的没救了。 “只要烧毁了这些尸体,我们就真的有救了吗?” 一个身穿深蓝色官吏服饰的男人在人群中弱弱地说。 他那个瘸脚老母亲也在其中,孤儿寡母,两人相依为命,他身上的疫病也是因为照顾老母亲才得上的。 临死前,老母亲再三嘱咐他要好好活着,是以他明知道自己已经染上疫病,还是抱有一丝期望地混在那群人当中,想蒙混过关。 岑矜雪看向他,在她发现是那个在镇外的小吏,顿了一下,语气坚定道:“对,相信我。” 这么坚定不移地回答无疑是给这些始终战战兢兢的老百姓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事情总算是顺利地进行。 青紫僵硬泛着尸斑地尸体一层叠着一层,堆积如山,火把点燃了围成一圈的柴木,风助火涨,熊熊烈火顺势往上蔓延开来,噼里啪啦地火花爆裂声夹杂着呜咽哭泣声萦绕在秋水镇的上空。 看着自己的至亲至爱一点点消失在眼前化为灰烬,以后的喜怒哀乐再无人分享,曾经温馨嬉闹地场面历历在目,仿佛是昨日才刚刚经历过,这无疑是亲朋好友心中最大的悲痛。 火光倒影在每个人脸上,看着这些经历着生离死别苦难的百姓们悲鸣哀嚎,岑矜雪悲从中来,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直至半夜,事情算是落下帷幕,而她也在寒风中陪着站了半宿。 随着火光渐渐变小,人走脚动,百姓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悲痛欲绝地散去。 “阿牧,我让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找到,这患上水痘的症状实在是和天花太像了,人又太多了,根本看不过来。” 阿牧满脸歉意地看着岑矜雪。 “没事,明日我抽出空来和你一起找。”她笑了笑安慰着他。 他还是有些不解,这为什么又突然要找患了水痘的人。 “岑姑娘,为什么要找长了水痘的人啊?” “我曾经在一本古书上看过,这患了水痘的人可抵御天花,并且水痘和天花这两种病是无法共存的,换而言之,就是水痘有治愈天花的可能,但实际上要试过才能知道准确的答案。” “我不想说出来让大家知道是因为这毕竟是还没有实施过的,我也不想让百姓们失望。” 阿牧明白了,心里也很替乡亲父老们感谢岑矜雪,大难当头,生死之间,不仅仅是他,就是所有人也没想到在碧溪县都已经放弃他们的情况下,居然真的会有人冒着必死的危险来救他们。 感激之情一发不可收拾,激动之下,他猛地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热泪盈眶的模样。 岑矜雪瞳孔微张,惊得连退几步:“你这是做什么?” “阿牧替秋水镇的百姓多谢姑娘的大恩大德,若不是您,我们只怕早已经是孤魂野鬼了,您就是上苍派来拯救秋水镇的天女啊!” 岑矜雪呆愣了一会。 这说什么天女的,是不是略有些夸张了…… 也不怪她这么想,自以为凭心行事的岑矜雪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伟大高尚的事情,况且她也不是无私奉献的人,而是有私心的。 这番激动人心、感人肺腑的话语,声音之大,让正在远去的百姓们纷纷停驻了下来。 “天女!天女!” 不知是不是收到了阿牧的感染,众人接二连三地朝着她行跪拜大礼,高声呼喊。 幽冷地晚风徐徐吹来,繁茂的枝叶沙沙作响,岑矜雪那雪白的轻纱衣袂随风飞舞,披上一层清冷地月光,仿佛真像那在苍穹下来的九天玄女。 第14章 夫君? “岑姐姐不知道怎么样了……呜……我好担心啊。” 姜灵灵蹲在离铁丝网不远处的平地,娇小玲珑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双手抱膝,下巴放在膝上,齐刘海下的一双圆眸似有泪光。 站在她一旁的顾池持着剑双手抱胸,冷峻地脸上几分担忧之色,视线同样是望着秋水镇的方向。 “她那么聪明,会没事的。” “真的吗?” 姜灵灵抬起头,盈盈圆眸满是无辜和无措,在齐刘海的衬托下一张小脸更显得乖巧可怜,细细地手指轻轻拽着他的衣摆。 顾池低头望去,心中不免有几分触动,伸出手揉揉她的头顶,嗯了一声。 感受到宽大的手心在头顶轻揉,姜灵灵微微垂下眸,脸颊升起一点微红,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忽然安静的空气中响起咕咕的声音。 “额……” 姜灵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 “等着,我去拿吃的。” 顾池转身准备离去时,姜灵灵突然叫住:“顾师兄!” 他回首疑惑地望着她。 她害羞地双手的手指点了点:“我、我想吃烤鱼,可以吗?” 前些天路上他们在河边停驻了一晚,那天晚上顾池就露了一手烤鱼的手艺,特别好吃,到现在她还念念不忘。 秋水镇外不远处就有一条溪河贯穿连接着碧溪县,可以看到里面有很多天生地养肉质肥美的大鱼。 顾池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了声好,便替这馋猫抓鱼去。 …… 岑矜雪回到客栈,正准备上楼时,只听见客栈老板的声音在柜台响起。 “岑姑娘!您回来了!” 她整个人已经是疲惫不堪了,脖颈更是肿痛火辣得难受,回首后只能是点了点头。 她伸出手,佯装不经意间捋了捋鬓边的青丝。 不料,老板疑惑地问出了一句让岑矜雪当场愣在原地的话。 “岑姑娘,您那位夫君怎么没和您一起回来?” “什、什么?” 岑矜雪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累了,所以给听错了。 “就是那个穿着红衣服,长相非常好看的俊秀郎君啊,他是在楼上吗?” 没等她回话,老板倒是已经自顾自说起来。 “哎呦,现在都三更半夜了,怎么也不知道下来接你,傍晚的时候我看他抱着你的时候多体贴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最重要的是和睦……”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越说越离谱。 嗓子又痛到无法开口说话,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个夫君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赶忙撒手逃离。 “岑姑娘!哎?” 客栈老板不解地挠了下头,转而笑道:“没想到看上去淡然自若的岑姑娘也会害羞啊,一个貌美心善,一个用情至深,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啊……” 他感叹着,想着这种冒死追随自家娘子而来的痴情种在这世间已经是不多见了。 轻声碰撞声,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 岑矜雪可不知道客栈老板脑补出什么一段绝世凄美的爱情故事,她靠在门上平息了下呼吸,随后走到妆台前,俯身微扬起头颅,垂眸看了看。 雪白纤细的脖颈处一圈红色中泛着淤青的痕迹十分刺眼,岑矜雪伸出手,指尖轻触惨不忍睹的颈子。 “嘶!” 她叹了口气,看了看妆台上摆着的各种药,凝玉般的指尖轻轻划过,最后在冰蓝色的瓷瓶上停了下来,拔开塞子,倒了一些乳白色的凝胶出来,随后涂抹在脖颈上。 一边上药一边若有所思。 夫君?红衣服?长相漂亮? 这个自称是她夫君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想要她的命,最后又为什么收手了? 回想起被她遗忘得差不多的剧情,也没有提及到原主会和人结怨,她就更不可能了。 “千机录……” 对了,她倒是把千机录给忘了,这样就说得通了,可没有必要这时候来秋水镇吧,秋水镇全镇感染天花的事是瞒不住的,来人不可能不知道。 既是为千机录来的,怎么不将她弄醒,逼问其下落呢? 岑矜雪晃了晃胀痛的头,太多问题困扰着她,但是她太累了,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深究其他的。 喝完满满一杯水后,她脱下外衣,躺在床榻上,不多时,昏暗安静的房间响起细微又轻柔的呼吸声。 翌日。 岑矜雪没有因为是在深夜睡的而晚起,而是照样早早起身开始忙活着天花的事情。 走到街市,每个人见到她的人,皆对她恭敬地弯腰行礼,就连称呼也从岑姑娘变成了天女。 她摆摆手刚想说不必如此称呼人就走远了。 一个两个,她尚有精力说一下,所有人都这样劝不动,索性她也就不管了。 “别过去!都说了几遍了!” 阿牧严肃着脸怒斥着眼前身形消瘦的妇人。 妇人蜡黄的脸上满是哀求:“我就看看我家男人,现在他在那边没人照顾啊,你就让我进去吧,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万一他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啊……” “那边的人都是已经被感染的,你要是感染,孩子怎么办?” 妇人嗫嚅着有些犹豫:“这、这不是还有天女吗,就算我感染了,她也一定能把我治好的。” “你也知道这是天花!多少大夫都束手无策的,天女是有办法,但是这病没有绝对百分百的事,你不能仗着天女心善,就把这当成理所当然是天女的责任。” 阿牧掷地有声地话语,让妇人猛地镇在原地,瞬间哑口无言。 岑矜雪目睹这一切,也听到了一些他们的争执,看到阿牧已经妥善处理后,刚准备转身默默离去时,骤然,不知何处窜出来的小孩直接往她腿上撞了过去。 衣衫褴褛的小孩儿被冲击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黑色兜帽下,脏污的脸上一双眼睛冰冷麻木,丝毫没有一点孩童该有的天真无邪。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岑矜雪。 岑矜雪一怔,微微侧脸,目光落在小孩儿圆嘟嘟地脸颊上,注意那上面的伤痕隐隐有溃烂的痕迹,撑在地面黑乎乎地小手也布满了红点点。 她蹲下身,纤细玉骨的手缓缓伸向小孩儿的脸颊。 “啪!” 似是用尽吃奶的力气一般,小孩儿伸手猛然将她的手打偏了去,白皙的手背很快浮现出一片红痕和点点污秽。 小孩儿一骨碌爬起身,眨眼间消失在人群中。 岑矜雪愣了一瞬,随即立马站起身,追了一会儿,结果小孩儿如鱼入水般滑溜一下瞬间就不见了。 “这小孩儿怎么没大人在身边?好像也没见过她…”她疑惑地嘀咕着。 低头看了看变得通红的娇嫩手背,轻轻吹了一下,缓解下火辣辣地疼痛感。 “感染的人不是应该在东街道那边的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岑矜雪心里装着事,只能让人去找这小孩儿,而自己则朝着煎药房走去。 她走到仁济堂的后门,陈旧中透着些许腐败的木门此时轻敞,她伸出手,缓缓推开,吱呀一声,吸引了院中人的注意。 这仁济堂就是当初阿牧带着岑矜雪来的那个秋水镇最大的医馆。 后院专门用来给全镇人煎药用的地方,药剂需要的数量太多,原本的煎药房邻近的几个偏房都用来煎药所用。 院子里的人脸上皆是蒙着棉巾,有自愿来帮忙的大娘,有懂些药理的姑娘小伙,大家都是希望天花快点消除好还秋水镇一个安宁。 而仁济堂原本的老大夫陈叔住在前堂的房间,陈叔是第一批感染天花有所好转的人。 由于感染的时间不长,症状较轻,再加上岑矜雪第一时间将自己的血让陈叔喝下,病情好转,虽没有完全治愈,但是只要找到患上水痘的人,治好天花不是问题。 “天女来了!” “天女!” 众人欢声雀跃与她打招呼。 岑矜雪有些不自然地勾了勾耳边的青丝。 这么叫真的很尴尬啊。 “叫我矜雪就好了。” 细弱的声音自然被众人淹没在一声声天女中,请求被无视了,他们依旧锲而不舍的坚持自我。 好吧。 “你们忙你们的就好。” 配药、切药、整理药材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在院子,反而煎药都是在屋子里。 岑矜雪走进屋子,里面看药的婶子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像往常一样走了出去。 随后她转身关上门。 所有人对她这一系列的举动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并没有人意外。 屋里正架着一口大锅,里面乌黑的水混合着药材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浓烟滚滚,一股苦涩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呆的久了,难保身上不会沾有中药味道。 岑矜雪娴熟地挽起衣袖,露出被手帕绑住的皓腕,单手拉下蝴蝶结,手帕下面是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纱布,外圈的纱布隐隐透着晕开的红。 她视若无睹,继续将纱布一圈圈解开,直至露出血肉狰狞外翻的伤口。 拿过放置在一旁的匕首,冰冷地刀刃紧贴在温热的肌肤上,雪白的手臂忍不住起了一颗颗地鸡皮疙瘩。 她微微偏过头,一鼓作气,下手利落地一刀划在翻着鲜红血肉的伤口上,双手颤抖,皮肉也跟着抽搐了一瞬。 岑矜雪额间汗珠点点,苍白的脸上疼得揪成一团,她轻喘着气,迅速将匕首放到一旁,单手用力挤压着伤口处,血红色的液体拼命地往外涌出,泊泊流动。 不过短短几日,原本纤细单薄的身体,因为休息不好和连续放血,更加的消瘦羸弱,那弱不禁风地模样任谁见了都不忍心。 然而这样的折磨一日三次,从不落下。 乌黑苦涩的中药混合着浓稠鲜红的液体 待到差不多后,岑矜雪深呼吸了一下,不知何时泪睫盈盈,手指发颤,已无力拾起纱布包扎,只好停下几息,缓解些许。 “扣扣!扣扣……” “天女。” 岑矜雪瞬间被吓了一跳,她猛地回头望着被敲响的房门,如临大敌般,极力让自己的语气与平日无二。 “有什么事吗?” 第15章 小女孩 “阿牧派人来说找到人了,现在在东街道那边。” 太好了! 岑矜雪面露欣喜,毫无血色的唇瓣勾起一抹弧度:“好,我马上来!” 她拿过一旁的冰蓝色瓷瓶,胡乱撒上药粉、包扎,最后还不忘将作为掩饰的手帕系上。 细心地将沾满血迹的匕首擦拭干净后放回原位。 打开门,明媚温暖地阳光顷刻间充盈了整个昏暗压抑的房间,冰冷地身体在接触到炽热的阳光时,心底总算是没有那么地空洞寒冷。 久违的阳光啊…… 数日来,秋水镇的上空就始终盘旋着死气沉沉地乌云,阴郁可怖,就像是一直悬挂在众人头上的一把刀。 始终让人战战兢兢,就像这恐怖的天花一样让人如履薄冰,生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好在岑矜雪的到来让这些人的内心得以有一丝喘息,精神上有所依托,现在的她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精神支柱。 所有人的性命全部系在她一个柔弱女子身上,可想而知她的压力是有多么的巨大。 现在出现的一缕阳光是那么的弥足珍贵,让一直以来孤立无援的岑矜雪心里升起一丝丝安全感。 她也是一个凡人,也会害怕,会恐惧,可既然选择做了,就不要退缩,不要被任何事情所击败。 秋水镇这团火好不容易凝结聚集起来,身为火源的她决不允许自己露出胆怯懦弱地一面。 岑矜雪拉了拉垂在身侧左手的衣袖,莞起唇角对院子里的人说:“药已经配好了,再煮上半个时辰就可以把药分下去让所有人喝了。” 惨淡的脸色看得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生出几分疼惜。 “天女你没事吧?”有人担忧地问。 她摆摆手,笑着说了声没事,随即走出后门。 众人看着她走去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在猜想着,这医治天花所配的最后一道药定然是十分之复杂,不然天女也不会劳累成这般模样。 这让不少人想到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尚且能为他们做到如此地步,为什么碧溪县,他们的知府老爷就要放弃他们? 拐弯的那一刻,头晕目眩之际她赶忙将手扶在墙壁上,稳住自己摇摇欲坠地身体。 岑矜雪轻声呢喃:“好像忘记用早膳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忽地,她捂住感受到一丝丝悸动的胸口,隐隐约约间似是感应到什么东西一般,她抬起头四处望去。 似乎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丝线正连接在彼此之间。 就在离这的不远处,究竟是什么?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殊不知在她上方的檐角处,一抹赤红正随风荡漾在半空中。 男人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脸上,一双妖异的苍绿色丹凤眼平静无波,他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纤瘦单薄却面色苍白虚弱的岑矜雪。 显然凉珩之早已将这些天岑矜雪做的事情尽收眼底。 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中明显流露几分轻蔑和讥讽,微薄的唇角扬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愚不可及…” 半晌后,找寻无果的岑矜雪只好放弃寻找只靠直觉,那虚无缥缈地影子。 她站直身子,轻吐了口浊气,佯装成与平日里无二的模样,可只要有人仔细观察那虚浮地步伐,便也再瞒不下去。 穿过一条条悠扬寂静的古巷,梳着低髻的女子缓缓走在岁月沉淀地青石板路上。 绣着云团花锦的天青色裙裾正随着步伐摇曳生姿。 同色系的发带正温顺地将后垂地青丝缠绕起来,不盈一握地柳腰处一颗温润柔腻的白玉铃铛轻轻晃动,极衬极美,好似这白玉铃铛天生就该是在她身上的一般。 若是旁的什么人戴,只怕也配不上这用千年温玉所做的白玉铃铛。 街道两侧的摊位空荡荡,有些甚至落满灰尘和腐烂的枯叶,一派萧条伶仃,依稀能猜到当时这街道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如今只道是今时不同往日风光。 岑矜雪望着这一切,心中沉甸甸的,目光投向的地方尽是惋惜和心疼,思及深处,眼尾处竟浮现出一抹红晕。 “莫不是做多了这救世主的事情,真就练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性子?” 她自嘲似的摇头笑了笑。 虽是这么说,但是真情流露出来的神色到底骗不了人。 ………… 一整条的东街道住满了秋水镇上所有感染天花的镇民们。 人数众多,这房间自然是不够的,只能外头搭起一个个用粗麻布做成的棚子,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才不至于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娘!珍珍要娘亲!呜呜啊……” 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凌乱不堪的头发扎着两条小辫子。 左边的小辫子因为没了束带正松松散散的,白嫩嫩地圆脸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地水痘,有的已经长出了白色的脓包。 一双葡萄大的眼睛通红肿胀,虽然哭着,但似乎因为流干了眼泪,现在已经淌不出泪珠。 两只小小的肉手紧紧攥住身前有些脏污的粉色粗布衣角。 紧张恐惧、局促不安的情绪充斥着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儿幼小的心灵。 站在一旁的阿牧和其他人皆是愁眉苦脸,几个婶子脸上蒙着巾子,站在远远地,患上水痘的症状和天花太像了,就算有大夫说这是水痘,也还是根本不敢靠近丝毫,毕竟谁都怕死。 小丫头原本清脆的声音哭得沙哑,任谁见了都不忍心。 阿牧等人倒是想靠近哄一哄,奈何小丫头只认她娘亲一人,其他人走近,都是挣扎抗拒得不行。 说到她娘亲,只叫这小丫头更让人心疼不已。 她爹前段时间上山不小心摔死了,不久后她娘就得了天花,一直躺在床上,小丫头就跟着在家中,也不知何时她娘病死了。 就因为拿不起门上的门栓,又因为居住的位置偏僻老旧,这小丫头就始终被关在家里,和她娘的尸体一直待着。 要不是与她娘交好的妇人发现许多天没见过母女两人,走去家里询问,只怕小丫头到现在还孤零零地被关在空无一人,昏暗偏僻的家里。 “天女来了!” 一声呼喊瞬间让阿牧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何,一见到岑矜雪,就好似什么事情都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身后被掀开棚子的布帘,岑矜雪从外走了进来。 她的视线从进来就没从小丫头身上移开,方才站在外面,还没靠近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喊声。 “小乖乖,姐姐请你吃梨膏糖好不好?” 岑矜雪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脸上笑得温柔亲切,语气轻柔慢语。 哭闹不停地小女孩儿泪眼朦胧,看都没看,伸出手胡乱拍打着。 她躲避不及,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倒仰,手肘为缓解冲击力硬生生地磕在青石板上。 “天女小心!” 阿牧惊呼道,赶忙上前将其扶起。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天女好心给你糖吃,你这丫头怎么能推人呢?”有人指责着。 有人说话便有人附议,更吓得小丫头哇哇大哭。 “我没事,别这样说,吓到孩子了。”岑矜雪秀眉蹙起,有些不悦,显然很不喜欢他们这么说一个孩子。 转身又对阿牧不容置疑地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阿牧对岑矜雪的话很是听从,坚信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有道理的,当下自然也毫无意见的领着众人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棚子里只剩下小丫头和岑矜雪两人。 她走到桌子前,手背贴在茶壶壁上,眉间不着痕迹地拧了拧,提起茶壶倒下一杯水。 “哭了这么久,喝点水好不好?” 岑矜雪照样蹲下身,目光注视着小丫头肿泡的眼睛。 珍珍止住哭泣,被水光浸透的眼珠子渴望地盯着她手里的水,舌尖无意识地舔着肉嘟嘟的嘴巴。 “来,拿着。”她拿起小丫头的手就把茶杯塞了过去。 抓住茶杯的那一刻,珍珍急忙往嘴里灌水。 看样子是渴极了,也是,一个小孩子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可想而知她是多久没喝水了。 珍珍瘪着嘴,眼神有胆怯有不安,但她还是鼓足勇气望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姐姐。 岑矜雪看着递到眼前的茶杯,有些失笑:“还要吗?好。” 布帘无风自动,安静的棚子里只有喝水的咕噜吞咽声,细细倾听,外面有被病痛折磨忍不住的抽气声,有阿牧和其他人安抚病人的说话声,也有嘎呀嘎呀走动的脚步声。 这也不过是人生百态的小小一角。 岑矜雪抱着小丫头坐在凳子上,轻轻拍打着她小小地后背。 她低下头看着熟睡的小丫头,手里还拿着一块吃到一半,被啃得七零八落的梨膏糖。 将小丫头放到床上后,还不忘把她手里的梨膏糖拿下来,结果发现这小丫头捏得紧紧的,根本拿不下来,用力的话估计人就吵醒了。 她唇角微微上扬,既然这样,索性也就由她去了。 站起身不经意间甩了下手臂,一阵刺痛忽然从手肘的位置清晰地传来。 撩上衣袖一看,刚刚磕在地上的位置现在变得有些红紫。 怎么感觉自己身上的伤从来就没有间断过…… 算了,不是多大的问题。 她无奈地莞起唇角,转身走出棚子。 第16章 解决 守在棚子门口前的阿牧,见岑矜雪走出来,连忙上前。 岑矜雪:“是哪位大夫给这小丫头诊治的?” 阿牧回道:“是陈伯,就是仁济堂的老大夫。” 她眼底微微疑惑:“老先生是搬过来这边住了吗?” “对,陈伯心善,看着这么多人患病,他也难受,作为大夫他更加的躺不住,所以才搬过来。” 是啊,行医数载,拥有慈悲心肠的大夫面对这么多求助的病人,自己却束手无策,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带我去见他吧。” 阿牧点点头,走在前方带路。 陈伯住的也是搭建的棚子,只不过是他一个人居住,陈伯年纪大了,症状又较轻,再加上也算是秋水镇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是以阿牧单独给他开辟出一个棚子。 “陈伯,天女来了!” 棚子的布帘稍稍卷起,陈伯头发花白,穿着灰得发白的衣袍,正坐中间,一手拿一卷蓝皮医书,另一手拿着放大镜,聚精会神地看着。 听见声音,他脸上蒙着巾子,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站起身眼中笑意连连:“哎呦,真是贵客,贵客…” “老先生,别这么说,我只是一个晚辈。” 岑矜雪上前搀扶他坐下。 “我来是想问您,那孩子的事。” 陈伯正了正色,把握十足:“你放心,在诊断这方面,老夫二十几年从来没出过错,这孩子得的病绝对是水痘。” “老先生别着急,我当然是相信的,既然如此,明天便开始试验水痘对天花的作用。” “天女打算何以治疗?” 陈伯心中疑云横生,虽然见识过岑矜雪控制疫病让秋水镇得以缓解,而且自己身上的天花也是因为她近乎痊愈,是她挽救了所有百姓的命。 他这样问,不是质疑,而是作为一个大夫就要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方法有三,其一,取患痘儿身上的痘疮浆液塞入病人鼻腔内,使病人成功患上水痘,以抵抗天花,其二,将痘痂研细至粉末,和水一同服下,其三,可把患痘儿贴身内衣覆在病人身上。” “这三种方法,都是能让病人快速接种水痘。” “现在治疗方法有了,就缺一个成功的实例,老先生,您作为大夫,我想让您知道治疗的过程,再加上您身上天花的症状还未完全根治,不知您是否愿意……” 未尽的话语让陈伯瞬间明白,其实他自己也有这个打算,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他以身试法,都是为了救更多的百姓。 虽然他此举远不及先人伟大,但也想尽自己的一些绵薄之力。 “老夫绝无异议,愿凭天女做主。” 陈伯站起身,双手作揖。 岑矜雪宛然一笑,“多谢老先生。” 眨眼间便到了午时,香甜的米粥弥漫了一整条东街道,粥桶旁边是分别是装着素菜和荤菜的木桶。 阿牧则吩咐其他人轮流在外面给百姓布施粮食,看着德叔在一旁维持秩序,自己走进厨房询问做饭的大娘,天女的膳食在何处。 拿到食盒,刚想走,大娘连忙叫住,“哎!等等,我特意炖了鸡汤,马上就好。” 装上慢慢一盅鸡汤后,阿牧抓紧往上午那孩子的棚子里送。 棚子里,岑矜雪拿着一个拨浪鼓来回转动,逗得珍珍圆圆的脑袋,憨憨地左右摇摆。 “要,珍珍要玩…”小丫头伸出肉手想抓住她手里的拨浪鼓。 徒然,布帘掀开,阿牧从外走了进来。 岑矜雪将东西放到一旁,把她抱起身,眉眼间满含笑意:“等下再玩,先吃饭。” 她抬起头,望向阿牧,“麻烦你了。” 阿牧正端出食盒里的东西,听言,憨厚地笑着,“不麻烦,不麻烦。” “对了,早上那个孩子找到了吗?” “那孩子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除东街道以外的地方,之前让百姓迁移到这,是不是漏了?” 阿牧摇摇头,“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说不认识这个小孩,以往也没有见过,无父无母,更没有亲人,只能说这个孩子有可能不是秋水镇的人。” “多加点人手,尽快找到她。” 他应了一声好,随即将那盅色泽浓郁,香味扑鼻的红枣枸杞鸡汤放在她面前,“这个鸡汤是刘婶用小火煨了好久的,天女你快尝尝。” “这些天你太过劳累,消瘦了好多,应当多补补。” 岑矜雪瞧了一眼,轻声说:“先放着吧。” 她拿着小碗,装了一下瘦肉粥放到珍珍跟前,示意珍珍拿起调羹自己吃饭。 “那我先出去了?” 阿牧一眼不错地看着她,隐隐似乎在期待什么。 怎料岑矜雪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点点头嗯了一句。 无法,他略带失落地转身离开。 他走后,岑矜雪随手将鸡汤放置在珍珍面前,“喝点鸡汤,里面还有肉。” 珍珍吃得满嘴流油,肉嘟嘟地嘴巴亮晶晶的,头上两条松散的辫子已经被岑矜雪给重新扎得整整齐齐。 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岑矜雪拿过小碗给自己也装了一些粥,配以清淡小菜,小口小口的抿着。 吃过饭后,因珍珍困顿得厉害,岑矜雪就哄着她慢慢睡着,她伸手拢了下珍珍身上的被褥,在看着孩子彻底熟睡,不知怎么的,身子也困乏得不行。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来到床右侧的榻上小憩,一手支撑着侧头,缓缓闭上一双美目。 静谧在空中慢慢流淌,清浅的呼吸声微不可察,美人娟秀雅致地眉目轻轻起了褶皱,不禁让人垂怜,一张小脸疲惫中泛着些许病态地苍白,更加惹人心生怜惜,不忍心打扰。 倏然,棚子最里侧的一角发出悉悉索索地声音,突地,一双乌漆嘛黑的小手猛地扒拉着粗布,直接伸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颗带着黑色兜帽的小脑袋,脸上遍布着可怖地红肿脓疱,她面无表情,一双有着些许血丝的眼眸平静冰冷,警惕地四处寻望。 随即整个身体爬了进来,黑色斗篷下衣衫褴褛的玄色锦袍,紧紧包裹住瘦小的身体,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从腹腔传来,不间断的响声显示着主人是有多么的饥饿。 鼻尖耸动,一股诱人地香味迅速窜入鼻腔,她眼睛发亮,快速攀爬起身,跑到桌前,沾满灰尘脏污地手直接抓了上去,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小小地嘴巴塞得满满当当的食物,吞咽食物间呜呜咽咽地响声就像撕扯着血肉的小兽。 似是吃得太快,她捂住脖子,想咳又咳不出,憋得脸颊充血通红,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死死抓住手中的糕点不肯放下。 蓦然,一只凝脂玉手端着瓷白的茶杯递到她面前,鬼童猛然伸手抓住,大口喝下。 “还要吗?” 柔棉地嗓音夹杂着微微睡醒时的慵懒嘶哑,猝不及防地在耳边响起,鬼童瞳孔紧缩,猛然抬起头盯住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与此同时,手指成五爪型快速朝她袭击。 岑矜雪反应极快,一侧身,敏捷地躲过攻击。 “小朋友,可不能无故伤人哦。” …… 龇牙咧嘴地小孩儿被一根雪银色的蟒鞭一圈圈捆在身上,束得紧紧,正躺在地面拼命挣扎,扭动着瘦小的身躯,目露凶光地盯住半蹲在眼前的女人。 岑矜雪看着她支棱起上半身,龇着牙,想要咬人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俏皮地用指尖推了下她的脑门。 没有支撑点的鬼童被迫直愣愣地倒在地上,震惊地瞪圆了一双眼睛,仿佛有些难以置信。 “凶得还挺可爱的…” 她狡黠地轻眨了眼睫,丝毫没有被这小孩儿故作凶相给吓到,反而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 “咕噜咕噜…” 岑矜雪一怔,目光转向她的瘪瘪地肚子,明显是刚才还没吃饱,看这小孩儿也不知是男是女,瘦骨嶙嶙地模样应该是几天都没吃饭了。 瞧她方才出招的招式,手法刁钻,狠辣凶猛,不知她是师从何门,只可惜有型无力,若不是因为染上天花和饿了几天,自己也不知道能接上她几招。 鬼童恼怒地瞪着她,脸颊气鼓鼓的。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好吗?你听话一些,我就给你松绑。” 岑矜雪歪头看着她不为所动的模样,诱哄着:“你不是饿了吗?我让人再送点好吃的来,怎么样?” 鬼童眸光微闪,不自觉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糕点屑,对她说的话很是心动。 她伸手摸了摸鬼童的额头,“不是很烫,应该是已经度过了高热期。” “那你乖乖的,不能再随便伤人了。” 她笑笑,眉眼舒展,伸出手正准备给这小孩儿松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鬼童再出手攻击。 不过鬼童要想再出手也有心无力,秋水镇天花爆发那几天,尚有食物,她可以去杀人抢食,可自从她得了天花之后,病痛已将这个年纪八岁的小孩儿折磨得够呛,根本没有余力再去找吃的。 所以她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 一给她松开,这小孩儿立马如鱼得水似的,瞬间蹦跶起来,飞快地窜到木桌前抓起食物狂塞。 岑矜雪眉头轻皱,“别急,没人和你抢,当心又被噎到。” 鬼童听后,眼珠子用余光瞄了她一眼,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随即岑矜雪转身来到门口,掀开布帘走了出去。 鬼童一手抓着鸡腿,一手拿着糕点,嘴里还塞得满满,而目光在岑矜雪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顺着她的方向移来移去,见她走了像是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不过一会儿,她又回来了,鬼童立马身体紧绷。 见此,岑矜雪笑道:“我长得很吓人吗?你干嘛这么紧张?” 第17章 孤女 安静的环境里,无人应答,只有不断吞咽食物的声音和睡着的呼吸声。 岑矜雪无所谓笑笑,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手里捻着个茶杯,时不时轻抿上一口。 沉寂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门口的帘子从外掀开,系着围裙的厨房大娘双手拿着托盘,上面放了一碗瘦肉粥,一碗许多肉的鸡汤,一荤一素的菜,一碟梅花烙。 这放在平时都是一些寻常的家常菜,可对于现在大量消耗粮食的秋水镇来说算称得上是珍馐美味。 突如其来的人到访,让鬼童瞬间竖起了尖刺,眼眸甚至隐隐带着杀机。 厨房大娘一见到眼前的小孩儿居然感染了天花,步伐都变得慌乱,惊呼:“天女!这孩子得了天花啊!” 察觉到鬼童的不对劲,岑矜雪连忙上前接过厨房大娘手里的托盘,安抚着惊慌失措的大娘。 “来,大娘,你把东西给我就好,先出去吧。” “天女,她在这不合适啊…”厨房大娘指着鬼童,欲言又止,满脸不赞同。 见她还要说什么,岑矜雪连忙推着她肩膀,笑着说:“您去忙吧,我有分寸的。” 送走大娘后,鬼童的情绪才渐渐平息。 “你别怕,这几日我都会在这里,你和我还有珍珍一起住在这,我会把你的病治好。” 她将饭菜放到鬼童面前,眉间却在不自觉颦起,不知道这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竟如此的草木皆兵。 紧接着她来到床边架子上放置的铜盆前,拿过手帕,在盆里浸满水后,将其拧干。 她来到鬼童身边,缓缓伸手握住她脏兮兮的手臂:“手太脏,我帮你擦擦。” 幸好鬼童没有抗拒,小孩儿敏感,或许也是感受到岑矜雪的善意,默默偏过头似是不习惯,举止颇有扭捏和别扭。 岑矜雪垂下头,擦拭完另一只手,换到左手,装作无意地询问道:“我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吗?” 名字? 鬼童咀嚼地动作顿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微微眨动,沉默不语地模样不禁让人由心底生出几分心疼。 她抬起头,望向岑寂雪的黝黑眼眸中有着迷茫和无助。 岑矜雪一怔,“…没关系,那我先替你想一个,如何?” 她沉吟片刻,“愿把明月还,岁岁有长兮,就叫长兮吧,我先暂时这般唤你,哪日你有了自己的主意,这名字是去是留,你亦可自己决定。” 鬼童点了点头,毫无光泽的眼眸此时正微微发亮,嘴角也忍不住弯起,神色里尽是藏不住的喜悦,拥有了名字就等于拥有了一个独立的人生。 不再是藏在阴暗角落里供人驱使的杀人机器。 “吃吧。”岑矜雪微微抬了抬下巴。 当长兮吃得肚子圆滚滚,打了个饱嗝后,岑矜雪又让人送来热水和浴桶,恰巧珍珍醒了,她抱起珍珍,朝着长兮道: “长兮,衣服放置在那边了,洗完就尽快出来,别着凉了。” 隔着热腾腾地白色薄雾,彼此的面容皆看不清楚,耳边回荡着好似母亲般的温柔耐心。 长兮还是不说话,只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然,心竟然这般快地开始动摇。 趁着这会儿功夫,岑矜雪又将珍珍带到其他地方洗澡,回来时她特意在门口喊了一句,告诉长兮她要进来了。 显然岑矜雪在心里认为长兮是男孩子,这么大的男孩子洗澡,自然是要避嫌的。 屋内,长兮及肩黑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举止间局促不安,深蓝色的寻常长衫穿得有些许的凌乱,松松垮垮的,她伸手拽了拽宽大得盖住手的衣袖。 好似有些不适应的样子。 听见声响,她抬头望去,湿润的眼睫,目光中闪烁不已,脸上原本的婴儿肥都消瘦了不少,洗白净后,皮肤还冒着热气,红肿脓疱更是异常的刺目。 “头发怎么不擦干?” 岑矜雪连忙把怀中的珍珍放下,走上前,顺手拿过搭在木架上的棉麻大巾子往她头上一罩,双手胡乱地揉搓着。 一旁的珍珍被突然地放下,正睁着大眼睛有些无措,胆怯地看着眼前那个陌生的人。 似乎是感到没有安全感,她强忍着害怕,小跑过去,一双藕臂紧紧抱着岑矜雪的小腿。 葡萄大眼珠霎时浮现出两泡泪水,带着哭腔地喊:“抱!抱抱…” “珍珍听话,等下再抱,姐姐替哥哥擦头发。” 突地,长兮抬头透过发丝的缝隙,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最终岑矜雪还是抱起哭闹不止的珍珍,心里却已经在打算替珍珍找个好人家,不然现在珍珍这么黏着她,到时候她要走了怎么办。 酉时的时候,她又去了趟仁济堂“调配”汤药,顺便去了趟厨房取了晚饭。 许是中午的时候,两个小孩儿都吃得很饱,到了晚饭的时候,吃得也并不是很多,她拿的时候就料到了小朋友吃不了多少,所以基本没怎么剩下。 而她自己嘛,还是和以往的食量一样,饮食也是往清淡了走。 也许是下午岑矜雪看到珍珍已经有依赖她的倾向,她想了想,还是寻了位靠谱的妇人来陪珍珍。 正巧,听到是要来照顾珍珍的,居然有人毛遂自荐,这位妇人还是珍珍一家的熟人,就是当初发现珍珍被困在家里的高娘子。 高娘子的丈夫是打铁匠,两人育有一子,年约十岁,可多年来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高娘子早年生孩子的时候,坏了身子,无法孕育。 珍珍玉雪可爱,又被珍珍娘和珍珍爹教导得极有礼貌,遇见谁都会甜甜地叫人。 因此高娘子颇为喜爱珍珍,经常买些糖果零嘴哄她开心。 岑矜雪领着长兮回了客栈,让客栈老板在自己隔壁为她单独开了一间房,嘱咐了几句后,便回到房间沐浴。 一袭雪白轻薄地绸缎寝衣勾勒出那曼妙有致地纤纤身姿,她坐在床边,肤如凝脂地手里拿着干净的巾子,安静又轻柔地擦拭着湿润的鸦黑发尾,神色颇有些心不在焉,连带着动作都漫不经心起来。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按路程和时间,李清风大抵也快到了。 明天测试完水痘,不出意外的话,到时候就可以全面实施下去,他来了正好可以收尾,也省了她为数不多的力气。 这要是被江湖中人知道,被无数人称为华佗再世,有钱都请不来的一代医圣被自己当作收尾的工具人,不知道会不会痛心疾首地苛责自己大材小用呢? 想到此,不知是戳中她哪个笑点,噗呲一声,顿时眉开眼笑,忍俊不禁。 忽然,她低下头,垂下眸,怔怔地凝望着手腕处的被浸湿了一点的蝴蝶结,眼睑下方淡淡乌黑青绿的印记,彰显了她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 好在一切都将结束了。 胡思乱想了一些有的没的,岑矜雪也终于感到困了,将巾子搭在床头的梨花木架上,随后躺在床上,缓缓闭上明眸,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寒风料峭,清冷莹白地月光下,一袭银朱色地繁纹缎袍在浓稠如墨色的夜空中随风徙靡。 他坐在窗沿上,一脚膝盖屈起,一脚懒散地自然垂在半空,如瀑青丝有几簇不听话地飘在白玉般的脸庞上,黑与白的碰撞,美得让人窒息。 抬起的指尖处一点金色正在闪闪发光,有着金色外壳的蛊虫那薄如蝉翼般翅膀轻轻翁动,四足不断地来回爬走。 凉珩之微微侧过脸,视线透过纱幔落在熟睡的人身上意味不明。 突地,那一点金光乘着朦胧月色摇摇晃晃地闪在半空,一路朝着床榻的方向而去。 他眉间拧起,目光微冷,似有不悦之色。 金色蛊虫来到床榻上空盘旋,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不多时,它似乎是找到了方向,落在了绑着白色蝴蝶结的左手上。 或许是那蛊虫爬走在皮肤上引起的瘙痒,睡梦中的岑矜雪蹙起细眉,紧接着右手往左手的手腕处搭去,恰巧将被甜味吸引得入迷的蛊虫抓在了掌心中。 霎时间,让人吓得闻风丧胆地万蛊之王吱哇乱叫,拼命扭动着身子挣扎。 当然这声音很是细微,不然可就该将床上之人吵醒了。 凉珩之像是没眼看一般,捏了捏眉间处,颇有些无语地闭上双眼。 …… 天光乍亮,温热暖黄地阳光带着金灿灿地余晖撒进屋内,映射在床幔上,透过薄纱轻柔地落在脸颊处。 美人浓密微翘地羽睫稍稍颤动,下一秒缓缓睁开眼。 她左手掀开被子,缓缓坐起身,心头一动,低头垂眸看着捏紧的右手,逐渐展开白里透红的手心。 一只有着金色外壳和黑色小触角、约莫指甲盖大的虫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她手心处,不知是死是活。 岑矜雪蹙起细眉,疑惑不解地看了一会儿,又抬头望了下房间内四处,干净整洁,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怎么会有虫子?”她呢喃道。 她下了床,手里还躺着金色小虫,走向窗边,正打算扔出去时,忽地,它头上两只触角似微动了一下,她眼神一凝,那触角又动了动,随即身子跟着一块摆动。 不是错觉… 岑矜雪有些新奇地伸出指尖拨弄了一下,见那虫子似乎还迷迷糊糊地样子,掀起唇角笑了笑,之后将它轻轻地放在窗边,转身走去洗漱。 嘎吱一声,跨出门槛的那一瞬,她转过身,低垂着顺带关上门。 殊不知,那只原本应该飞走的金壳小虫正趴在她肩上,随着她一起下楼。 第18章 种痘 繁茂粗壮的古树下,一架乌蓬青帷的马车停在蔽阴处,拉车的黑色骠马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随后低下头咀嚼着肥沃鲜嫩多汁的青草。 燕文生和李清风,还有他徒弟苏坐在凸起的巨大树根上,他吃着干涩的烙饼,望着一旁端着茶壶沏茶的小少年,眼角抽了抽。 苏木将茶杯双手递到李清风,一股茶叶的醇香和泉水的甘甜,带着缭绕地热气扑鼻而来。 李清风闭上眼,鼻尖在茶杯上轻嗅几下,神色闲适又放松,送到嘴边轻抿一口,享受般露出一抹笑。 好似现在不是正赶着救人的路上,而是在游山玩水似的。 “谷主,前面就到秋水镇了,我们吃完马上就走吧。” 燕文生咽下卡在喉咙干巴巴地烙饼,转过头对李清风说道。 “我说小子,既然就在前面你还急什么,你岑姐姐有主意的很,谁吃亏都轮不到她,哪用上你在这瞎操心。” 面对他的催促,李清风直皱眉头,好好的雅兴一瞬间就被破灭了,这傻小子真是个愣头青。 无言以对的燕文生悻悻闭上嘴,当下就跑到一旁,远离这个毒舌的男人,愤愤不平地揪着青草撒气。 苏木偷偷看了一眼燕文生的背影,吞咽了下唾沫,“师父,吃糕点。” 心里正对燕文生充满了同情,惹谁不好,偏偏惹说话最不客气的师父。 李清风捏起一块蕊黄松软的糕点,在眼底端详了几许,偏过头瞥了一眼燕文生,指尖一转,一掷。 “嗷!” 一声痛叫。 燕文生捂着头,恼怒地回过来,“你丢我干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后,将茶杯递给苏木,苏木立马明白他师父的意思,手脚利索地把东西收拾好。 李清风站起身,拂了拂衣袖,又整理下衣襟,气定神闲地道:“走吧傻小子,瞧你这心急的样子,要再不出发,只怕要在背后咒骂死我了‥…” 燕文生高兴得直接蹦了起来,笑容灿烂得堪比七月骄阳,“我去驾车!” 李清风看着前方的背影,嗤笑一声。 …… 岑矜雪走到东街道,还没靠近珍珍居住的棚子,就见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似乎都在对如何治疗天花而感到好奇,和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欢欣雀跃。 “大家该散去的都散去吧,围在这里会影响到治疗的。” 她蹙着眉,看着这些凑热闹的百姓,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 显然她心里明白他们究竟为什么激动。 这场突如其来的天花死了太多人了,那一堆又一堆的尸体里,躺着的又是谁的亲朋好友,谁的心头挚爱……好在苦难终于要结束了。 布帘掀开,阿牧走出来,挥挥手,赶忙让他们回去自己地方待着。 “天女,陈伯已经在里面了。” 岑矜雪微微颔首,伸手刚想撩开帘子,一旁的阿牧连忙上前代劳。 她抬眸看了一眼,说了声谢谢,迈出步伐走了进去。 屋内,珍珍被高娘子抱着坐在榻上,一旁是坐在凳子上的是陈伯,还有两个男的,看样子好像是在仁济堂后院负责煎药的百姓。 见岑矜雪进来,一众人站起身,恭敬地喊了一声天女。 她微微颔首以之回礼。 “除了陈伯和高娘子,其余人先下去吧。” 阿牧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是,天女。” “是。” 接连走出去几人,阿牧是最后一个出去。 刚走出去不远,其中一高瘦男子忍不住犯嘀咕道:“这天女有必要这么防着我们吗?” “是啊,就连配药也是要避着我们。” 高瘦个见有人附议,像是起了劲一样:“我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她不是说都是为了我们吗,那就更应该把根治天花的药方公之于众,这样藏着掖着,她不会想要挟…” “大牛,你说什么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竟敢这般污蔑天女!” 高瘦男话还没说话便被阿牧大声怒喝,两人呆住了。 他们在秋水镇认识阿牧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一向热情爱笑,亲切待人的阿牧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大发雷霆。 “若不是天女舍弃自己生命来到秋水镇,只怕我们整个镇的人都早已经被官府烧成灰烬,哪还有你们在这大放厥词。” 看着高大强壮的阿牧露出猛兽般怒气,怒目圆瞪的模样,一下子高瘦男吓得缩了缩脖子,眼神中有几分惧意。 后面的话更是让那两人面容羞愧,脸红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接连道歉后,两人想就此打住,乘机告辞,早知道就不来了。 想当初就是因为在后院煎药可以吃得比前面的人要好很多,再加上又不是什么体力活,随便做做就行,所以阿牧来院中说治疗天花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们想着肯定也是和后院一样,轻松又吃得好。 现在看来,好处没捞到不说,反而还挨一顿骂,得不偿失啊。 “等一下!” 两人脚步顿住。 阿牧拧着眉,棉巾露出的一双眼睛黑沉沉,语气冰冷:“你们就在这,等天女出来和她道歉。” 他们回过头来,面面相觑,看着阿牧越来越黑的脸色,只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敢再妄动一分一毫。 等到岑矜雪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到那两人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站在阿牧面前,好像在受训一般。 “怎么了这是?还不回仁济堂?”她脸上蒙着棉巾,露出眉眼弯弯。 阿牧转过身,缓和了一下语气,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听毕,岑矜雪有些诧异地看着十分窘迫的两人。 两个男的在她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说着道歉求原谅的话。 她面不改色,说话依旧慢条斯理。 “没事,回去吧。” 两人看了一眼阿牧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天女既然说了,那你们就回去,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听着阿牧的告诫,两人表面是频频点头,内里却已经生出了怨怼。 两人走后,阿牧有些愧疚,要不是他识人不清,找来这两人,天女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天女,对不起,都怪…”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她抬手制止,“没关系的,我没有放在心上,不需要自责。” 为了转移话题,岑矜雪说起刚刚在里面的事,“现在唯有静候佳音了。” “一定会成功的。”他坚定地说道。 “我先回去客栈,约莫下午晚些过来,有什么事就让人到客栈找我。” 说完,岑矜雪转身迈出步伐向前走去。 既然已经找到方法,那她也不用再去放血了,现在身体出现衰败之相而力不从心,再这么下去,只怕天花结束了她也走不出秋水镇。 想着吃完午饭后,再去休息一下。 回到客栈的岑矜雪,先到柜台让小二准备一些吃食放在大堂,正要上楼,她又回过首来询问: “请问,住在我隔壁的那个小孩儿,今天有下来过吗?” 小二摇了摇头,“没有。” “多谢。” 走到房门时,她脚下一转,来到隔壁门,伸手轻轻敲动。 ‘扣扣…扣扣扣……’ “长兮?是我。” 没让她等多久,门吱呀一声,开出一条缝来,长兮就躲在门后,伸出一颗小小地头颅,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 “早饭吃完了吗?” 岑矜雪推开门,回应她的只有一个背影,长兮直接转身走了进去。 她走进去,目光扫了一眼,在桌上停留了一会儿,今早让人做的米粥和爽口小菜已然被吃得干干净净,眼底浮现出点点笑意。 岑矜雪从袖口拿出一条绣着月季的淡蓝色手帕,摊在手心,手帕中间染有零星的白绿色的浓浆。 “来,拿着放在鼻翼处,这个是水痘的痘浆,在珍珍身上取的,可以根治天花的。” 说着,她往前递到长兮面前。 白绿色的浓浆看上去有点恶心,就像是鼻涕虫爬过留下的涎水一般粘稠。 可长兮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嫌恶,只是狐疑地看着她手心的帕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质疑我呀?” 岑矜雪调笑着伸出手指顽皮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被弹了下钢镚的长兮,捂住额头,抬头看向她的眼神中明显有些错愕。 “愣着做什么啊,嗯?拿着。” 这小孩儿怎么感觉傻乎乎的…… 长兮沉默地拿过手帕,脸颊处似乎隐隐透着些许的微红。 不过岑矜雪没有注意到,她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放到托盘里。 “我先下去,你把手帕放到鼻翼处,让痘浆进入到鼻腔,弄好了到大堂来吃饭。” 在她即将走出门的时候,似有一点金色在岑矜雪的肩膀处移动,很快钻进了那披散在身后的柔顺鸦发中不见踪影。 长兮眯起眼睛,疑惑地凝视着那一处。 偌大的客栈大堂内空荡荡,曾经热闹非凡的烟火气,现在只余下一片萧条瑟瑟,冷冷清清。 小二见岑矜雪端着托盘下楼,连忙迎上去,“天女,我来就行。” “劳烦了,这副碗筷记得和其他的分开,以后就供长兮使用。” 她取下腰间的粉蓝色荷包,拿出两块碎银,递给小二。 小二赶忙推脱,一脸惊惶:“不不不,我们掌柜的就说了,不能收您的钱,您可是我们秋水镇的大恩人。” “你们已经免我住房的钱,饭钱还是要给的,拿着,不收我可生气了。” “哎呦,真不能收,厨房还有些菜没拿出来,小的得去看看了。” 见小二急匆匆地背影瞬间走远,岑矜雪递出的手还停在半空,她迷蒙地眨了眨眼眸,霎时哑然失笑。 岑矜雪坐在满是饭菜的桌前,静静地等待,很快,长兮披着黑色兜袍走了下来。 吃过午饭后,两人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的岑矜雪褪下外衣,正要躺到床上时,忽感背后一阵痒意,于是她走到铜镜前打算一探究竟。 可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出有什么端倪。 她摇摇头,心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正当她准备走去床榻时,骤然,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第19章 李清风 “天女,有外人进镇了!” 大抵是李清风来了。 岑矜雪急忙穿上外衣,迅速打开门。 “人在哪里?” 来人见她略微激动的神色,呆了一瞬。 “天女,那几人在安定街,阿牧哥在那里守着,他自称是……” 话语未尽,岑矜雪提起裙摆,步履匆匆地就下了楼。 他转过身,一脸懵逼地看着走远的曼妙背影,挠了挠头,嘴里喃喃自语:“两人真是旧识?” 这边岑矜雪一路小跑, 很快便见到站在街道中央的几人。 还未走近,她就高举着手,想要和他们打招呼,哪知还没说出话,话音堵在喉间,笑颜还未展开,神色凝固,不自觉伸手紧捂住胸口。 下一秒身体就像不受控制,只听见扑通一声,柔弱的身子顷刻间倒在地上。 一袭淡青色轻纱襦裙,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犹如那折翼的灵鸟一般坠落人间。 昏迷前的那一眼,无数人冲到她面前,只一眼,岑矜雪就失去了意识。 她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醒了?” 淡淡又熟悉的语气让刚睁开眼的岑矜雪循声望去。 李清风正拿着一卷医书,抬眸看着她。 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让岑矜雪的脑子有稍稍的卡壳,鼻尖萦绕着一股中药苦涩的味道,一瞬间她的神志清明了不少。 这是在仁济堂的里屋内。 岑矜雪脸色苍白虚弱,毫无血色的唇瓣干裂起皮,她极力用手支撑着坐起身。 李清风微皱起眉,到底还是走了过去,将枕头垫在她背后,让她可以靠得舒服一些。 她抬起头,眼神中带有询问之意。 他知道岑矜雪想问什么: “你放心吧,那大块头都和我说了,我研究了一下你的那个方法,不得不说,你比我还像神医,关于种痘的治疗方法是可行的,并且也已经全部按照你的要求实行下去了。” “天花这一战,你打得很漂亮。” 不过他真的很好奇,岑矜雪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治疗方法的,还有她做出的防御措施,委实不像是不懂医术的人。 就连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医治天花这一拥有非常强大的传染性疫病。 他之所以来,一是听说岑矜雪只身进入秋水镇,二是他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病例,所以就想来试试手。 李清风觉得他越来越看不透岑矜雪,她的身上藏有太多的秘密了,一点也不像是个普通的千金小姐。 不过也对,她可是武林盟主的女儿,见识和胆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听毕,岑矜雪勉强弯起唇角,她就知道,让医圣来帮忙,她绝对能省下很多精力。 “谷主太抬举我了,实际上这个方法不是我创造出来的,我只是在执行先人研究出来的成果。” 先人? 李清风面露不解,眼神中隐约带着对医术的狂热,正要追问到底… “当然,先人已逝,至于是谁,我也忘记了。” 在他还没有问出口的时候,她立马堵住他要说的话。 说太多可不好圆场。 李清风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显然对她的话很是怀疑,但也并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问起了她脖颈处的伤。 “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这些刁民弄的?” 她雪白纤细的脖颈上隐约能看见一圈淡淡地青紫色痕迹,作为医者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被勒出来的,这好人还当出罪来了,真是稀奇啊… 脖颈? 岑矜雪伸手摸了摸,刚开始淤青在雪白的肌肤上刺眼得吓人,她只能狂抹药膏,让痕迹淡下去,再加上白日里往上面抹些脂粉,在长发的遮掩下,几乎看不出来,现在应该是脂粉掉完了。 “我不知道…” 面对他的问题,她竟是一脸茫然。 “你不知道?!” 李清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被人掐着脖子要人命的事,她这个正主竟然说不知道这痕迹是怎么来的,这世上还有比这个事更离谱的吗。 可转念一想,他又问:“你被人迷晕过?” 岑矜雪微蹙起眉,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很坚定地摇头。 她的确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被人下药绝对是没有的。 沉默片刻… “岑矜雪,你要是哪天被吃了,我都很难感到意外。” 她尴尬地笑了下:“没那么严重…” 李清风耸耸肩,不置可否。 岑矜雪垂下眸,装作无意地摆弄了下手腕上的蝴蝶结。 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道:“谷主,你应该没有那么快需要用到我的血吧,可否等你需要的时候再取?我现在身体不是很好,可能…” 怕他介意,毕竟人家是冒这么大的危险来的,又赶忙道:“如果你现在就取,我不是不能取的,我只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立马打断,他冷笑一声:“你还知道你身体不好?!” “我就没见过几人能有你这般‘菩萨心肠’的人,你真是让我开眼了。” 菩萨心肠这四个字他特意说重了一些,暗含嘲弄,显然他的意思不是指字面的意思。 岑矜雪神色淡然,笑道:“用我的血制成的药可以拖到这个时候找到解决办法,为什么不用呢?能活一时就活一时,况且现在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静谧良久…… 李清风微微眯起眼,“岑矜雪,你真是疯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再割的深一些,这只手就废了!断了!他们到底哪里值得你去救?” 看不出来,表面上温柔婉约的闺阁千金,实则是敢拿自身性命做赌注的狂热赌徒! “再则你的血再怎么堪比珍贵药材,也经不起你这样放。” 如果没找到呢?她可是在用自己的鲜血喂养着整个镇的人啊。 岑矜雪听着他的训斥默不作声,隐约流露出她独有的倔强,看似灵秀温婉实际上很有自己的脾气。 倏然,门外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瓷器声,紧接着是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谁在外面?” 李清风拧紧眉头,面色不悦,起身往门口走去。 门后的大牛一脸惊惶,手中端着的托盘里的汤药撒了满手都是,心底更是涌起惊涛骇浪。 听见里面的问话和走近的脚步声,顾不得多想,连忙调整好表情,佯装不小心的慌张模样。 “先生、天女,我、我是大牛,药煎好了,陈伯让我来送药。” 李清风打开门,审视般地上下打量他,在看到他手中撒了一半的药时,直接很不注意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你送的药??” 大牛面露尴尬,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小心脚扭了一下。” “再去重新盛一碗过来啊,这点药有什么用?” 大牛见他如此盛世凌人的态度,顿时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低下头,赶忙说了声是,随即转身离去。 岑矜雪见李清风一人回来,不禁问道:“人怎么走了?” “送药的,把药撒了,我让他重新盛一碗。” 她明白地点了点头,还未说什么,便听见他说:“歇着吧,我去看看东街道那边怎么样了。” 岑矜雪正了正色,道:“谢谢,一切拜托你了。” 李清风轻扯了嘴角,没说什么,转身临走时,看了她一眼,从袖口处拿出一个瓷瓶放到桌上。 “这个药能让你手腕的伤好得快些且不留疤。” 没等她说话,径直走出门。 岑矜雪视线落在桌上的瓷瓶,呆愣了几步,随后哑然失笑。 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另一边在回去后院煎药房的路上,大牛正想着刚刚听到的话,又忽然联想到她系在左手腕上自始至终都没取下过的手帕。 原来天女每次在房间里,根本就不是在调配什么药材,而是割开自己的手腕放血给他们喝! 大牛震惊之余,回想到刚刚那个大夫说天女的血作用和珍贵药材一样,他嘿嘿一笑,眼底闪过几丝贪婪之色,一个想法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托盘往边上一扔,送药都没心思了,两只脚飞快往某个方向跑去。 他脚下生风,一路来到某条不知名的偏僻阴暗小巷,咻得一下,钻进一侧的小门内。 屋内昏暗的环境里,只靠着外面折射进来的光线,依稀能看到破败不堪的陈设,凌乱陈旧的家具落满厚厚的灰尘,可见主人是有多久没打扫了,并且空气还带着一股腐败难闻的恶臭。 再往里面走是一张靠近脏污墙壁的小床,床上并没有多少灰尘,只是被褥看上去也是十分破烂脏污,皱巴巴地好似几年都没洗过。 大牛似乎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他赶忙跑到床边,拿起枕头好一通翻找。 终于,他拿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木哨,满脸喜悦和激动,黝黑的手指甚至还在微微颤抖,仿佛在为即将得到的银子而兴奋着。 好久没有重操旧业了,被困在秋水镇三个月之久,他身上的钱早在不久前就花光了,没钱没粮食那几天只能靠着乡亲们的接济。 再加上天女及时带着粮食的到来,不然他没病死都得饿死。 李麻子一直在找体质特殊的试药人,天女的体质够特殊了吧,这回他一定能得到不少银子,又能潇洒一阵时间。 虽说他卖人的生意做了有些年头了,但他自己可是很有原则和良心的,就是从来不会动秋水镇的人。 毕竟自己也是这里的人,况且天女这么善良,自己因为这天花少赚了多少银子,以后他也是要吃饭的啊,天女既然都愿意放弃生命救他们,那她也一定不会怪自己的。 反正都是救人,送佛送到西。 这样安慰了自己一番,大牛飞快走到桌子前,用衣袖大开大合地擦拭着灰尘,又拿来已经旧得开叉毛躁的毛笔和破布,用仅剩的一小块拇指大的墨条,沾了沾水,使劲在烂砚台上磨啊磨。 随后抓起笔杆子像模像样地写起狗爬一样的字,过了许久,他拿起写好的布放到跟前吹了吹,满意地笑起。 最后大牛脚步轻快地走出屋子,吹响了木哨。 哨子悠扬清亮,不一会儿,空中飞来一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鸟,扑棱着翅膀,稳稳地停在大牛的手臂上。 大牛将卷好的布一点点塞进灰鸟腿上绑着的竹筒,伸手摸了摸灰鸟油光水滑的羽毛,嘿嘿一笑,手臂往空中一抛。 灰鸟振动翅膀,叫了几声,飞向远方,很快就变成一颗黑点。 第20章 密谋 仁济堂后院,四婶正吊着脸,甚是不悦地询问着大牛的去向。 “人去哪了?送药送了大半天?!又跑去哪儿偷懒……” 一旁的小娘子阴阳怪气地说:“指不定打哪儿躺着去了,整日只有我们这些劳碌命的人在这忙前忙后,也就虎子和大牛惯会瞎糊弄…”边说边唉声载道。 “哎哎哎!说啥呢!我人还在这呢,说别人能别扯上我行不?” “我怎么没干活了?” 虎子满脸通红地扯着嗓子吼,给人感觉就是在恼羞成怒。 小娘子也丝毫不服输,仰着头很是不屑:“干没干活所有人都不是眼瞎的,整天就一张嘴叭叭比谁说的都好听,结果呢?!一点屁事也没干成!吃得倒是比猪还要多!” “你说谁是猪啊?!说谁呢臭娘们!” 虎子一手指着她,嘴里谩骂道。 “就说你!就说你!就说你!” 小娘子依旧面不改色,泼辣蛮横的性子一点也不输三四十岁的大娘。 “够了!你们吵什么吵!” 四婶怒不可遏,一把堵在两人之间,一旁的人也是赶忙拉着两人,防止打起来。 “天女还在前头儿,你们有没有想过,天女为了秋水镇的人,都给累晕过去了!她也不欠你们什么呀,怎么就连这点子安静也不给?!” 几句话犹如空中惊雷一般炸开,可到底没炸断人的劣根性。 “又不是我们逼她来的,是她自愿的,怎么能怪我们呢!” 小娘子扔下这么一句话,委屈地跑开了。 “四婶,这、怎么办呀?” “别管她!白眼狼一个!” 说完,四婶冷冷地看着虎子:“你要是也想当白眼狼,我也不会拦着,但这里是留你不得。” 虎子一惊,赶忙说道:“四婶,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我虎子是个有良知的好人啊。” “大牛肯定是有事情耽误了,我再把药端过去吧。” 话音刚落,他急忙把药倒在碗里,端起托盘就小跑着走去。 心想在这里有鱼有肉吃,傻子才想走呢。 路上又一阵拖拖拉拉的,总算是到了岑矜雪居住的门口,伸手敲了敲。 屋内的岑矜雪正坐在窗边,头倚靠在窗棂,安静地感受着清风拂面的闲适,忽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静谧地环境。 她回首望去,心想应该是送药的人来了。 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只见来人殷勤地笑着。 “天女,药来了。” 岑矜雪披着素色外衣,乌发披肩,面无血色,单薄的身形看上去异常地脆弱,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病西施。 但如果有人这样认为,那就大错特错,她所拥有的才华胆识和智慧,是大多数人无法匹及的。 她笑着道了声谢,便接过他手上的托盘。 随着门被关上,虎子又望了几眼,心中不由得感叹着,真就是那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天女啊……根本就不是秋水镇的村姑能比的,出尘脱俗的气质,是他见过的任何官宦千金身上没有的。 他正在走廊上晃晃悠悠地走回后院的虎子,倏然,背后被人猛地拍了一声,吓得他回头一顿叫骂。 “虎子!鬼叫什么呢,是我!” 大牛嬉皮笑脸的说道。 虎子看见他气不打一处来:“你死哪儿去了?让你送个药还偷懒!害得老子受一顿气。” “哎呦,先别急嘛,哥告诉你个发财的消息。” 大牛亲切地搂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一番窃窃私语,半晌后,虎子抬头狐疑不决地盯着他看,随即呵斥道:“你怎么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让开!让开!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要是让秋水镇的人知道,还不活剐了你。” “哎哟兄弟!虎子!” 他双手抱胸,愤愤不满地用臂膀将大牛撞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是想钱想疯了,竟然想出此等馊主意。 “嘿…这蠢货,有钱都不赚,活该一辈子穷苦命!” 大牛不屑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嘲讽着昔日的狐朋狗友。 以前可没见他那么有良心……还不是被天女的脸给迷惑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到了晚上,岑矜雪终究放心不下,起身来到东街道查看百姓们的情况。 在询问他人李清风的下落后,她朝着前方走到一处帐篷前,伸手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便见李清风坐在床边正在给床上的病人号脉。 而陈老大夫则在一旁观看,站在身侧的少年一眼便望见她。 少年? 应该是李清风的徒弟苏木。 苏木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微微睁大,刚想开口,立马被岑矜雪摇头制止。 “他体内天花的病症已经逐渐消失,配合药物,相信不出两日,身上的天花便会痊愈,至于水痘方面,不是问题,等到秋水镇彻底没了天花,再治水痘也不迟。” 李清风收回手,整理了下衣袖。 陈伯抚了抚花白的胡须,赞同地点了点头。 苏木走上前靠近李清风,轻声道:“师父,岑姑娘来了。” 李清风听言,转过头望去。 岑矜雪抬起步伐,来到两人身侧:“其他人怎么样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他拧了拧眉头,沉着声:“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倒是你,不多休息,只怕你明天没力气出去应付更多的人。” “是啊,天女,这些天真是辛苦您了,明天是最后一天,你就好好休息吧,这里有我和李大夫一起照看,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陈伯也是有些担忧。 面对两人的担心,岑矜雪虽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听从了他们的话,自己的身体她自然是知晓的,可大夫的话还是不反驳的好,毕竟现在她也算半个病人。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就不在这打扰你们了。” 居然被人嫌弃了,岑矜雪摇了摇头,眼底却浮现出笑意。 退出帐篷的她,又在其他地方走一走,期间有许多百姓见了她都在问身体如何,她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 显然昨天的昏厥显然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在这些百姓心里,天女要是倒下了,恐怕他们唯一想要活命的希望就没了。 岑矜雪并没有回去仁济堂,而是回到客栈,毕竟长兮那小孩儿敏感,自己不在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和客栈老板寒暄几句后,她走上楼,敲响了长兮的门。 “长兮,睡了吗?”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房间内昏暗无光,只有窗棂的缝隙钻进来几丝泠泠月色。 长兮从身后缓缓探出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双黝黑地眼睛,看上去有点阴沉沉的。 岑矜雪一愣,心想,这怎么一天没见就感觉陌生了许多… “今天有乖乖喝药吗?” 昨天让长兮接种痘浆后,她便交代了小二让厨房煎药,并且每天准时送到长兮门口。 她点了点头,依旧不说话。 “那就好,这么晚了,早点儿休息。” 岑矜雪倒没有太多心,想着过几天秋水镇好了,人自然就没有这么压抑。 她刚想转身离去,忽然,长兮从门后走出,急忙伸手抓住她的衣袖,一声不吭的。 岑矜雪疑惑地看着,随后半蹲下身,耐心十足:“怎么了?长兮?” “我昨天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才没有回来。”她解释道。 转念一想,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到时候长兮该怎么办,她的来历肯定不简单,或许是某个门派的,可正派绝不会教导一个小孩儿练如此狠辣偏门的武功。 她担心这个孩子是邪派培养出来对付正派的。 这么一来,万一真是如此,被男主和女主知道,容不容得下还是一回事。 “长兮,先进去,我有话对你说。”她推开门走到桌前坐下。 “后天不出意外的话,秋水镇的人都会安全,碧溪县的知府不会再放火烧镇,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到那时我就要走了。” 长兮在听到她要走时,目光微动,似平静无波的水里投入一颗石子般泛起涟漪,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解和无措。 岑矜雪微蹙起秀眉,还是笑着,故作轻松:“我不会问你的来历,你也应该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说着她从腰间取下荷包,随即塞到长兮手中。 “明天我会很忙,恐怕顾及不到你,这些银子够你生活很久,你是要留在秋水镇还是去哪里,你自己决定。” 长兮垂下头,额前碎发半遮住瞳孔,咬住下唇,不自觉捏紧手中的粉色荷包。 房内烛光随窗外吹进来的微风摇曳晃动,倒映在人的身上忽明忽暗,沉默在这一刻蔓延。 岑矜雪无奈似的轻叹了口气,怜爱似的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许久,长兮抬起头,嘴唇被咬得充血红肿,小脸倔强地紧绷着,眼眶通红地望着紧闭的雕花木门。 救了她,又为什么不要她?管了她,又为什么要抛弃她?她绝不允许… 长夜漫漫,子时三刻。 在碧溪县的某处宅子,李麻子取下灰鸟腿上竹筒里的布条,嘴里嘟嘟囔囔。 “这大牛还没死啊,这憨货不是一直在秋水镇,哪来的生意?!” 展开布条一看,十来个字一眼扫过,突然他视线顿住了一瞬,落在百年难遇的体质这几个字眼上,瞳孔兴奋地瞪大,转念一想: “现在去秋水镇不是送死吗…” 倏地,他想到了前几天听到的消息,说是有一行江湖人有办法救秋水镇患了天花的人,就连知府都被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难不成是真的有办法? 那些人出的价格可不低啊,前段时间将手上一批人送到那里去试药。 那些大人都还在问,如今已有眉目,真要送去个体质特殊的试药人,以他们大方的程度,价钱少说要翻上几翻了?富贵险中求,没胆子还赚什么钱,干了! 下定决心,当即他转身走进书房,等出来的时候手上攥着一卷小纸条,吹了几声口哨,灰鸟扑棱着翅膀带着纸条飞向天际。 李麻子双手搓了搓,脸色兴奋,正偷偷窃喜。 心想这下子又可以去青楼多包几个花娘,多听几天小曲儿了……哎哟!这日子真是美滋滋。 第21章 结束1 翌日。 岑矜雪因而身子虚弱的原因,起得晚了些,出门时她偏过头看了看隔壁禁闭的房门,抬起步伐走过去,抬起的手一再犹豫。 最终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这回她吸取教训了,知道用完早膳再出门。 今日是最后一日,成败与否就看今日那些百姓如何了。 岑矜雪蒙上棉纱,来到东街道,此时临近午时,阿牧和德叔带着几人正在准备施粥放粮,而那些百姓有些人已经开始自觉排好队,与前两日需要人维持秩序的样子不日同语。 粮食在今日也快用完了,那知县可以说是很精明了,连粮食都只准备了五天的量。 要是真没有找到办法,不等外面的人放火烧镇,时间长了,镇内的百姓就得活活饿死。 不过看着百姓精神大好的模样,多余的担心已经没有必要了,岑矜雪一路走过,那些人笑着尊敬地向她打招呼,她顺势慰问了几句。 “感觉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多谢天女关心,俺的身体已经好多了,烧也退下了,一切多亏了您,俺和俺婆娘、儿子的命才能保住。” 说着说着他满脸感激就要跪下来感谢岑矜雪,结果岑矜雪被吓得连连后退。 她面色微囧,赶忙伸手扶起他,说道:“快起来,不必如此。” 那老汉在她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离开施粥的营地后,她又一路顺着路边的棚帐一家家查看百姓的病情,一直下来,两个时辰都没歇过,中间遇到过李清风,与他商量了一下,下午的时候一起出城和外面的人说明镇内的情况。 让官府放弃要放火烧镇的打算,因为天花并非真的无药可解,而且百姓们目前的病情开始渐渐好转。 随后她又返回最开始的营地,寻了个位置坐下来,望着百姓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她也忍不住跟着莞尔而笑 如今这秋水镇总算是鲜活了不少,不再是最初的死气沉沉。 没人发现,不远处的参天古树的繁枝处,垂下一片月白暗纹的衣角,往上看去,树干上倚靠着一个身穿月白衣衫的俊美男子。 他眼睫半垂似清冷的下弦月,苍绿色地眼眸深邃幽静,有种不似凡人且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感,漆黑长发被一根发带束起,微风吹散,滑过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他不经意地睨向某个方向,静静地观望。 忽然右侧繁茂的树枝处传来一阵嘶嘶吐信的声音,伴随着枝叶微动的响声,一条有着黑章白腹红环、大约有两指粗的蛇扭动着身体顺着枝干攀爬而来。 凉珩之微拧起眉,淡淡地说了句:“别吵。” 那蛇极有灵性,好像能听懂人话一样,立马不再吐信子,就连蠕动的动作也变得慢而轻缓。 渐渐地,它来到他身边,开始往他身上爬去,最后蛇身围成几圈,缠绕在手臂处,椭圆的蛇头就这样搭在他的肩膀,显得乖巧又憨态可掬。 凉珩之习以为常,只要它安静,对这些牲畜放纵一些也无不可。 不过很快,小蛇就有些不安分起来,它抬起头颅蹭了蹭主人凌厉精致的下颌角,似乎在表达什么。 凉珩之倒也清楚它想说什么,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 “蛊金不在这里,你要想找它,不该来问我。” 话音将落,又听见他轻声冷哼:“它如今随性得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若要像它这般,就别怪本座把你烤了。” 一听到这话,小蛇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僵直着身体,硬邦邦地杵在那儿。 而后,他又轻嗤一声,眉眼暗含嘲弄,那笑声有着明显的讥讽,道:“没意思。” 可不就是没意思嘛,浪费了这么些天,看她甘愿为了这些个不相干的人,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甚至于把命搭上半条的破事。 如今他始终没想明白,这世间竟还有此等愚不可及的人。 不过,他现在不想动手杀她了,他忽然想看看她被自己所救之人反噬到底是什么样子,到那时,她的表情一定十分有趣。 凉珩之垂下眼眸,勾唇无声笑起。 那神情鬼魅又病态,就似那如画仙人撕开面皮露出内里深藏的獠牙恶鬼,不由得让人后背发凉。 风声响起,树枝微微晃动发出梭梭地声音,半空中一道身影飞快掠过,回头再看那枝干上,已然没了踪影。 另一边的岑矜雪神情忽地恍惚,低下头,手捂住心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空落落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离她远去。 “天女,怎么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回头抬眸一看,原来是阿牧。 岑矜雪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看上去略显疲惫,随后摇摇头,语气温柔:“你放心,我没什么事。” 听她这么说,阿牧还是满脸担忧:“要不我把李大夫叫过来给您看看吧,昨日您昏倒,真是吓坏我们大伙了,现今您要是再有什么闪失,让我…我们大伙怎么办。” “您等着,我这就去请李大夫。” 未等岑矜雪说话,他直接转身着急地小跑往前。 “诶!阿……阿牧。” 从出声到后面逐渐变小,岑矜雪黛眉微蹙,无奈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是垂首抿唇笑起。 很快,阿牧带着李青风快速赶来。 李清风站在她面前,皱着眉,问道:“怎么了,身子哪里不适?” “没有,我没什么大碍,一切都好,他们只是太过紧张了。” 岑矜雪站起身,“你用过膳了吗?而今午时已过,时间正好,我打算去镇外和官府说个明白,这事早说的好,不然百姓们心头一直压着块大石,对病情也无益处。” 李清风没什么意见,点点头,“嗯,那走吧。” 而后她又对阿牧道:“你去把德叔和陈伯请过来,还有……还有当时在镇外的那个官吏,让他也和我们一起。” “好。”阿牧应声转身跑去。 “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你们还是往汴州的方向走去吗?”身侧的李清风开口问道。 岑矜雪收回视线,转头望向他:“嗯……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如此,怎么?谷主可是有意一同前往?” “算了吧,新秀大会上全都是江湖中人,我要是去了,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求着要我行医救人,到时候能不能脱身还是一回事,毕竟神医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李清风轻摇折扇,摇了摇头笑起。 “是是是,您是大忙人,还要多谢您百忙之中大发善心抽空来救秋水镇的百姓,我替他们谢谢您了。” 岑矜雪打趣着笑说。 说完这话,哪知李清风径直看着她的眼睛,脸上虽是笑着,但眼神却是十分正色。 “岑大小姐,你真以为我是圣人在世,能不顾后果的来救他们嘛,这些人的死活与我有何干系,若非因为你,我又为何大费周章地跑来这荒野小镇。” “你就不能一时半会儿当回好人吗……” 非要点破作为医生这个职业在她这的正面形象。 看着她略有些不满的神色,李清风刚要说点什么,身后就传来一阵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天女、李大夫。” 阿牧带着德叔陈伯,还有之前在镇外被人戳穿染病的官吏,一行人逐渐靠近。 李清风挑了挑眉,手中折扇顶端有一拍没一拍的轻敲着鼻骨,神色若有所思,而后轻声低语:“等会儿结束后,我有事和你说。” 岑矜雪收回视线,偏过头疑惑地望向他。 “怎么了?什么事还不能现在说啦?” 面对她的询问,李清风却没再多说什么。 恰逢这时,阿牧等人走了过来,岑矜雪也就没有再追问,几人打过招呼后,便向镇外而去。 李清风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目光凝视在雾蓝色的身影上,摇摇头无声地叹息。 心想着操心完这些人,就该操心操心自己了,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这弱不禁风的身体就要被她自己玩没了。 正想着,忽见前方的纤细身影停下脚步,她回过头来,眉眼俱笑,声音轻快:“李大夫,怎么还不走。” 他没有回答,只挥了挥手,紧接着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尘封许久的大门,终于再次被打开,而镇外的人早已恭候多时。 岑矜雪等人走出镇门,便见众人整整齐齐地在铁网外围成一圈,官府的士兵尤其之多,比那晚要放火烧镇还要多人。 看这架势,要是今日她不出来,就打算就地处决,都不用等到晚上,这知县真是多余的一点时间也不给她。 不仅是官府的人在等着她的交代,顾池几人更是翘首以待。 在看到岑矜雪的时候,忍不住欢心雀跃,姜灵灵和燕文声两个半大的少年甚至高举起双手,想要第一时间吸引到她的注意。 知县在看到岑矜雪毫发无伤时,满眼惊愕,脸上的震惊之色怎么也收不住,伸手指着越走越近的岑矜雪,微微颤抖。 “这…这…你你……” 她居然真的有办法?!之前他曾派人进去秋水镇查看情况,但,不到半日,皆被感染天花,好在那会儿他及时发现,没让他们出来,不然外面恐怕早就沦陷。 原本他计划等个两三天,便一把火烧个精光,奈何这帮江湖人不是那么好惹的,况且又不能把事情闹大。 倘若被上面的人知晓,不但自己的乌纱帽保不住,连这条性命只道要呜呼哀哉。 第22章 结束2 “岑姐姐!岑姐姐!我终于见到你啦。” 姜灵灵欣喜若狂,高举双手蹦蹦跳跳地高兴大喊。 燕文生双手做扩音状,神色担忧,高声呼喊:“岑姐姐!你没事吧?!谷主有没有照顾好你?” 一旁的顾池撇见两人如此高声吆喝,不禁手扶额角,无奈地摇摇头,可那唇角分明带着上扬的弧度。 听言,岑矜雪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李清风,表情莫名有些古怪。 李清风回之一笑,轻摇纸扇,潇洒风流:“我觉得我把你照顾的挺好的。” 她笑了笑,似带着一丝戏谑道:“是。” 知县看着一网之隔的岑矜雪,略有些着急道:“岑姑娘,你们真的找到医治天花的办法?控制好百姓的病情?!”他看着她,迫切的想知道里面发生的一切。 岑矜雪没有答话,而是往一旁移开脚步,转头看向身后那个人,知县等人不明所以地跟着看了过去。 “不知各位还记得他吗?” “他是那天在镇外的人群中被顾池发现身染天花的人,如今你们再看。”说着她走过去撩起他的衣袖,“他身上所染的天花已经得到了大部分的治愈,主要的治疗手段是他接种了水痘。” “水痘??”知县紧皱眉头疑惑道。 那不是幼时大部分人都会得的小病吗,真有这么简单? “对。” 岑矜雪把大概的原理和他们简单概括了一下,再加上有李清风在身旁补充,更何况人证也有,事实就摆在众目睽睽之下,没理由不相信。 “现在是找到治疗方法,之后他们也会在秋水镇内不出来,直到所有人痊愈,天花消失,在此期间绝对不会影响到外界的人,如此,知县大人可放心?” 知县双手拢在袖口,轻咳一声。 确实,如今解决了天花,自己也不用承担放火烧镇的责任,头上的乌纱帽也保住了,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自己更不用遭受众多骂名,想来,这群江湖人来得正是时候。 “是是是,本官定当履行诺言,只要能救黎民百姓的性命,让本官做什么都毫无怨言。” “不过,还是要多谢你们,不然,我真要追悔莫及了。” 他唉声叹气的,似乎是在懊悔的样子。 不过他的演技似乎不是很好,给人感觉出一种惺惺作态的感觉,做作得很。 “后期的调理方法已然交付与秋水镇的陈大夫,陈大夫会和德叔、阿牧安顿好尚且虚弱的百姓,你们不用过多的干预,只需要按时准备好药材和食物,过不了多久,秋水镇便会没事。” 听她交代着,知县有点愣住,问道:“你们、你们这是要走了吗?” 顾池:“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不出意外,明日我们确实该离开了,我们有要事在身,所以需要抓紧些时间。” 这边几人在说着话,燕文生却在一旁注视着岑矜雪身边的几人,特别是看到李清风和岑矜雪靠得比较近时,不仅皱起眉,眼神中还隐隐带着些许的敌意。 姜灵灵好奇地将头挡在他面前:“你在看什么呢?” 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关你什么事儿!别挡道。”燕文生一脸不虞。 姜灵灵傲娇地哼了一声,小声哼唧:“活该岑姐姐不理你,就你这样……”随后转身走开。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日暮降下,浓浓阴霾为这秋水镇蒙上一层看不见的面纱,所有不为人知的事情随之悄然兴起。 最后一天,有许多事情岑矜雪希望能交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好避免后续他们遇到的各种问题导致束手无策,是以,回到客栈时,已经很晚,简单地洗漱后,岑矜雪没能顾得上隔壁的房间,便沉沉睡去。 夜露深重,三更时,寂静的走廊处忽然出现一个鬼鬼祟祟地身影。 正徘徊在一处房门前,探头探脑地四周张望,十分之谨慎,像是在谋划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行为举止甚是可疑。 果不其然,他从衣服兜里掏出一物什,手指沾了点唾沫,往戳破窗纸,随后拔开盖子,轻轻一吹,一股诡异地青烟顺着小洞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约莫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他觉得时机成熟,在门口轻敲,呼唤着:“天女?……您睡下了吗?天女?” 可除了他的声音外再听不到有任何人的回应,空气如同凝固住一般,只余下那让人不由得心底发毛的静谧,此时,只怕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真切。 黑暗中,大牛露出贪婪又窃喜的笑容,手握短刀,伸进门缝内,带着巧劲一挑!里面的门栓轻而易举地松动,再慢慢地挪动着,随着一声吱呀,门缓缓被打开。 月光透过窗口倾泻而下,满地银霜,在朦胧的余晖中,床上的少女双眼紧闭,安静而和祥。 大牛放轻脚步,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床榻,边说话边伸手轻轻推搡着她的臂膀。 “……天女?” 在发现她真的没有半点儿意识后,心底总算是松了口气,瞬间整个人就放开了手脚。 他双手合并在前,闭上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天女啊天女,千万别怪我,您就当给我一条生路,往后我大牛一定做个好人,多做善事,您的大恩大德,大牛我铭记在心。” 说完,他睁开眼睛,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麻袋,连忙上前,将麻袋从她头上往下套,忽然在她的头发缝隙间似乎看到一点金光,隐隐约约,很微弱。 大牛疑惑地用力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想着应该是自己看错了,随后不再多想,赶忙将麻袋套到底,动作麻利,十分轻车熟路的样子。 之后再拿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将人往肩上一扛,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门,出来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夜黑风高下,一条隐密的小山路上,一个人影扛着东西飞快地跑着,仔细一看,还有点慌张的感觉。 他走到半道,远远见前方有一排拒马挡住了去路,两侧还各放着火把,寒风吹过,炽热的火光在空中来回摇曳,他开始渐渐地放缓脚步,警惕地张望着,慢慢地靠近。 自从闭镇开始,秋水镇外面就跟铜墙铁壁似的,被官兵包围得严严实实的,说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也不为过,就连这条平日里人烟稀少的小山路也被官府注意到,并设下路障,由官兵看守。 是以,他之前几次三番想要出逃的想法也就灭了。 但是,就在前两日他夜半时悄悄的来看过这里,惊奇的发现不知何时这条小山路上处于深夜后,便再无人看守,所以那日的想法绝不是一时兴起那么简单。 第23章 折月神教 即便是如此,大牛还是万分小心谨慎地观察了好一会儿,在意识到真的没人后,才放心大胆地往前走,脚下生风,没过多久,视线中出现一处荒废破旧的凉亭。 拖长的白帷无风自动,轻盈地飘荡在昏暗的空中,一下、又是一下…… 莫名产生一种吊诡的渗人。 他看着前方的凉亭,瞳孔微张,大口地粗喘着气,随即吞咽了口唾沫,抬手擦了擦布满汗珠的额头,掂了掂扛在肩上的人,不再犹豫地朝着凉亭跑去。 大牛站在中央,环顾四周,随后将肩上的人小心翼翼地靠在柱子上,抬头又东张西望了一会,紧接着踩上栏杆处的木凳,伸长手在柱子上方的承接角落开始掏。 几个来回,终于摸到一包鼓鼓囊囊的硬物,他面露喜悦,一把抓住,拿到跟前,在月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这一下子,原本上扬的嘴角更是要咧到耳根后,看着一锭锭金子,目光是毫不掩饰的贪婪欲望。 活了这么多年,别说这么多金子,就连金子的面见都没见过,更何谈拥有,如今有了这些金子,大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还能娶上个美娇娘好好伺候自己。 想着,大牛窃喜地笑出了声。 他做梦都没想到,找到一个体质特殊的试药人,竟然值这么多钱,和以往那些普通人比,一个能抵得上百个。 若是再能遇上一个,这辈子绝对能活得舒舒坦坦的。 就在他心里酝酿着上哪儿再找一个时,突然,一阵阴风呜咽吹来,瞬间让他打了个寒颤,方才因为贪欲激起的热血猛然凉透,四肢冰寒刺骨,脑子骤然清明。 大牛惊恐地瞪大眼睛,脸色有些难看,嘴唇忍不住哆嗦,而视线紧紧盯着一动不动的人形麻袋。 周围不断随风飘舞的白帷此时看在原本心虚的大牛眼中,如同那张牙舞爪的鬼影般,吓得他再不敢多逗留一刻,迈着腿软发麻的脚步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去。 半炷香后,从凉亭的前方走来几道人影,走近一看,有三人,走在最前面的应该是领头人,其余两人皆是落后他一步。 麻袋内,岑矜雪强撑着勉强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漆黑,身上软绵无力,就连想抬手也抬不起来。 其实早在被人扛在肩上在路途奔波时,她的意识便开始断断续续地回笼,她在熟睡中被人迷晕,之后被人绑架,可绑架她的人是谁,是有什么目的,她一概不知。 如今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晓,只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轻微脚步声正朝着她靠近,听着一前一后的落地声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一路走来,也并未结下仇怨,除了曾经卷入一场争夺秘籍的事故。 如此想来,岑矜雪不由得猜想难不成又是因为千机录的缘故,一想到又是千机录,她就拧紧眉间。 这千机录还真的就是个十足十的祸害,一旦沾染,无论是谁都会变得不幸,可偏偏正邪两派抢得热火朝天,甚至于不惜自相残杀也要得到。 天下至尊的诱惑太大了,但凡身处江湖之人没有一个不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强者,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权力、财富,就连皇室都会将其奉为座上宾。 据说当年唐云被皇上欲封为异姓王,效忠朝廷,结果被生性散漫、喜好自由的唐云硬生生拒绝。 由此他人相信,得到唐云编纂的千机录,亦可成为天下至尊,成为异姓王,享受荣华富贵,无上荣光。 所以才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抢得头破血流。 “把人带上。” 忽然有人停住在面前,低沉的说话声打断了岑矜雪的思绪,紧接着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到又被人扛至肩上,顿时心中感到十分无奈。 又是一阵颠簸,腹部压在那人肩上,凸起的骨头咯得她十分的难受,脑袋因为迷药昏昏沉沉,意识又变得朦胧,很快岑矜雪眼前一黑,再次陷入昏迷状态。 三人取得货物后,运起内功,身轻如燕,几个呼吸间便消失于茫茫黑夜之中。 距离中原的一处靠近南疆的偏僻地方,有一座山谷深埋腹地,穿过毒雾弥漫的山林,视线豁然开朗,往下走去,一座拥有三十三层高的恢弘楼宇出现在面前。 这座楼宇就是许多江湖人士费尽千辛万苦也找不到踪影的折月神教。 他们没有走进楼内,而是运足内力,借助檐角,一鼓作气登上第十七层药房所在的位置,这十七重天的主人,也就是掌管药房的主人云衣。 有人看去,不禁问道:“上次那批不是才送过来没多久,你们怎么又……” “这人体质实属罕见,不出意外,便是房主一直要找的试药人,所以多跑一趟也是值的。” 他笑了笑:“要真是那再好不过,之前找的几个,说是什么百毒不侵,结果呢,没一个能扛得住,都是烂泥一摊,要我说啊,真正百毒不侵的人,除了……教主,我就没见过谁。” 说到教主二字,他的音量小了一倍。 提起上次,罗峙就有些郁闷,但是这次他有预感一定不一样,再则经过上次,李麻子也绝对不敢糊弄自己,其他人什么下场,他心知肚明。 拿了折月神教的银钱,有钱拿也得有命花。 “那不看看教主是怎么练出来的,而且这次绝对和之前的货色不一样,哎算了,不和你多说了,先走了。”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他摇头耸耸肩,随后转身离去。 也是,教主的体质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炼就的,毕竟又有几人能从万毒之窟活着爬上来的。 罗峙带着人将麻袋扛至一处房间,还未走到门前,便传来一阵哀怨的低泣声,他面不改色地推开门,里面的人显然有些惊慌失措,发出不小的惊呼声。 房内摆放着三四个成人高的铁笼,有男有女,个个面容憔悴,神色惊恐不安,看人的眼神都不敢直视。 就连现在见到来人只会抱头缩在角落,拼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并没有人过多的关注这些货物的举动。 而罗峙则走到一个空无一人的铁笼前,示意一旁的弟子将铜锁打开,身后的人扛着麻袋走进去往角落一扔,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可见这力道不小。 紧接着他伸手解开麻绳,麻袋往下一拉,露出里面发丝凌乱的少女。 见到此少女的所有人无一不流露出微惊的神色,不是在为她的不俗容貌所惊讶,而是见到她第一眼便被周身气质所吸引。 第24章 身陷囹圄 只见少女发丝稍显凌乱,双眼紧闭,那宁静秀气的眉宇间自带一种悲天悯人的圣洁感,气质中透着与他们完全割裂开的白。 罗峙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跟随房主云衣外出寻找舍利子,见识到不少所谓的得道高僧,彼时他并不知道他们只是徒有其表,而是冷静地完成命令,杀人焚尸,想要得到一颗真正的舍利子。 而百姓眼中所谓的高僧在面对死亡时,竟也和普通人一般无二,泪涕横流的跪地求饶,姿态难看的很。 那时游走多日,终究无所收获的他们正打算返回教中,恰巧教中有人飞鸽传书道教主突发旧疾,两人便疾步赶回,路上急雨骤下,在躲避途中路过山林一座破败庙宇。 赶忙进去避雨,却见庙堂正中,布满灰尘的佛祖身前,有一身着袈裟的老和尚,那老和尚身上同样满是尘埃蛛网,双手合起,双眼紧闭,扬起的嘴角给人一种慈悲为怀的神圣。 仿佛下一秒他就要睁开那双满是悲天悯人的慈目,俯瞰世人,救迷途之人于水火之中。 和如今少女身上的圣洁如出一辙。 他清晰的意识到这种人是天生就和他们这样手染鲜血,身处黑暗中的人是不一样的,她不像是教主那种仙相魔心,而是真正由外散发出纯粹的善意。 这种气质,或许也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能清楚的感知到。 不过,那又如何,他只知道她一定是百年难遇的试药人,定会为房主的医术锦上添花。 他目光变得坚毅狠辣,嘱咐道:“看好她,这是房主要的人,不得有半点闪失。” “是。” 随着罗峙他们离去,不多时,看守的弟子在巡视没什么问题后,随即转身走向门口,吱呀一声,门再次关了上去。 房内沉默了半晌后,渐渐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个被单独关在一个牢笼的昏迷中的少女。 “又是一个可怜人。” “能被单独关在一个笼子的人,就没活过三天的吧,不知道她能不能破了这个记录……” “怎么可能……” 身形狼狈的女子抱着双膝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喃喃自语道:“她长得真好看,就像仙女……” 就像是小时候话本里讲的布施苍生的仙女姐姐 ,只可惜仙女也会跌落凡尘任人宰割。 她的话被身侧的另一个女子听见,嘴里发出嘲讽的嗤声:“长得漂亮有什么用,现在大家都是一样的,都快死了!与其关心这些没用的,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能让自己死得痛快点。” “哦,对了,说不定她会死在我们前头。” 看着拥有惊世容貌的岑矜雪,却无一人说出可以利用色相去蛊惑人心的话,只因早已有人走过这条路,如今回想起那下场,只觉浑身汗毛竖起,心颤到连脸上肌肉也跟着颤抖, 那全身溃烂没有一处好肉,姣好的容颜却变得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有人痛苦地双手死攥头发,崩溃低吼:“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不想死!不想死!娘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啊……” 他只恨为什么自己这般愚蠢,竟然傻乎乎地听信他人说可以赚大钱的鬼话,谁知,一朝踏入火坑,落到今时今日求死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三三两两的牢笼内,有人自哀自怨,有人泪如雨下,也有人在绝望中等死,死亡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头顶,悬着的那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砍向头颅。 今夜的睡眠又将在噩梦中度过。 昏暗的天际渐渐浮现一抹鱼肚白,门口看守的弟子又将换过一轮。 不远处走来一行人,看守弟子见状赶忙拿出钥匙开锁,而后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金属声。 打开门,温暖刺目的阳光争先恐后地铺展开来,不少人被这阳光和声音所惊醒,纷纷惊惧地望向门口,他们知道,这又是来带人去试药了。 这里每个经历过试药的人,不是被强行服用大量奇怪的药物中毒,就是被无数可怕的毒物噬咬再被救治,以此来练就他的绝世医术。 长久以来,身体和精神都会收到极大的痛苦折磨,所以时间长了,不但有人会被毒死,还会有人被吓死。 为首的人扫视了一圈眼前关在铁笼的所有人,随手指了指一个人,便有弟子上前打开,将那人拖了出来。 “不要!我不要再经历一次!杀了我吧!!啊啊啊!求你们了……” 披头散发的女子惊恐地大喊大叫,两名弟子面无表情地牢牢钳住她的手臂,将其一路拖拽。 她拼命的极力挣扎,哭喊着求饶给她一个痛快,也不想再回到被当成试验品,她也只能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岑矜雪便是在这吵闹声中苏醒过来。 还未睁开眼,耳边响起一阵阵尖叫声,那声音仿佛能将人的头盖骨给掀起来似的,也让她愈发的头痛欲裂。 她痛苦地皱着眉,伸手捂住头,最开始的视线模糊也渐渐变得明了。 眼前的是一个陌生的铁笼栏杆,顺着声音朝前看去,两个面貌冷漠的大男人在地上拖拉着一个弱女子,很快消失在门口。 紧接着她的目光茫然又疑惑地往四周看去,这个房间很大很陌生,还有不少人被关在铁笼里,个个面容憔悴了无生机。 而牢笼外面是手拿兵器的看守,结合刚刚被看到的一幕,看来自己是被人贩子拐卖到一个不太好的地方。 这是青楼? 但是又感觉不像。 这个房间虽然奢华,但却不显俗气,这里的空气中也没有脂粉味,看守不似普通的混混打手,反倒十分的训练有素的模样。 就在她若有所思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罗峙站在铁笼外,负手而立地观察着岑矜雪。 岑矜雪受惊地抬眸望去,而后又迅速镇定下来,冷静地道:“这里是哪里?我被秋水镇的人卖给你们了?” 在听到后面那句话时,他惊讶地挑了下眉尖。 还挺聪明的,不是个绣花枕头。 第25章 药房 罗峙笑了笑,不置可否的态度俨然说明了一切。 “这里是圣地,在这里你们才能拥有实质性的价值,而不是一辈子麻木的活着,为房主奉献是你们的荣幸,能为药房做出伟大贡献,也算你们活得其所。” 这姿态和语气,完全就是凌驾众人之上,那脸上略带痴迷的神态,仿佛就是盲目跟从的狂热异教徒。 岑矜雪皱起秀眉,看着他说出如此迷惑的说辞,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看神经病的意思。 心想难不成自己还被卖进了邪教,还要当什么房主的小白鼠不成?! 回想起方才听见的惨烈叫声,和眼前的一幕,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没那么容易脱身,且如果自己鲜血的秘密被发现,大概率会被这群疑似精神病的家伙给解剖开,一探究竟吧。 她伸手抓住栏杆,缓缓站起来,认真的看着他逐字逐句地说: “有没有价值不是你来定夺的,所谓麻木的活着,只是你个人的畸见,再则没有人生来是要为另一个人奉献,人的一生能做出的贡献可以很大,可以很小,可绝不可能是因为你口中所谓的药房。” “至此,方才公子说的话,我个人并不赞同。” 听言,罗峙拧起眉,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小女子口中说出。 “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命在谁手上,如今你有没有价值,也只有神教能定夺,你不认也得认。” 岑矜雪额头微微沁出点点汗珠,唇瓣毫无血色,皙白的手指抓住铁栏杆,映出明显的青色脉络,好似体力不支般又跌坐在地上,淡笑道:“我认,所以、能给我杯水吗?有些口渴了。” 因为迷药残留的缘故,她的四肢还在处于乏力的状态,况且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别人的地盘还是不要逞口舌之快的好。 罗峙深吸口气,看样子似乎有些无语,转过身不耐烦地挥挥手。 这么轻易就妥协了,还以为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会据理力争,就和那些老秃驴一样冥顽不灵,结果就这样… 看守人拿着碗水走向牢笼,将水递到牢笼内,离岑矜雪有些距离,她只能勉强站起身,倚靠着栏杆,一步步挪过去。 她伸手接过,刚要递到唇边时,眼角的余光突然察觉到不远处被关押的人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人还在舔舐着干裂的嘴唇。 看起来他们也好久没喝过水了。 岑矜雪轻蹙起眉,不再犹豫,将水一饮而尽。 垂首时,一缕发丝恰巧从肩膀处滑落,视线内倏然闪过一道金色,她停住举动,眸光左右看去,想要找到刚才是什么东西,随即又用手捋了捋发尾。 蓦然,一只有着金色外壳和黑色触角的小虫子,煽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悠哉悠哉地从眼前飞过,落在手中碗的沿边,边上有些水渍,细小的触角一动一动的,好像是在喝水。 她不禁诧异地道:“你怎么在这?” 准备往门口走去的罗峙耳朵微动,转过身,狐疑地目光朝岑矜雪看去。 “大人、大人,能不能、能不能也给小女子赏口水喝?” 发丝凌乱的女子双手扒着栏杆,眼神哀求地看着回头的罗峙。 他们从被卖到这里就没有进过一滴水一粒米,在药房的人看来,左右这些人活的时间也不长,而且不给他们吃喝,会让这些人老实很多,试药过程中也不用浪费软筋散在他们身上。 实在是一举两得。 罗峙听言,扭头看向她,挑了下眉,“你要喝水?你们也要喝水?” 听到问话,其他人也像看到希望一样,纷纷恳求着罗峙给点水喝。 “可以,不过呢,我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什、什么?”女子愣住,怔怔地望着他看。 她不知道,可看守人却瞬间明白,抽出身侧的刀,噗呲一声,捅向女子的腹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霎那间,众人哗然一旁,纷纷倒退,紧贴着栏杆,脸上无一不是惊惧地神色,瞪大的眼睛像是吓坏的样子。 女子错愕的表情定格在脸上,震惊地眼神死死的盯着从腹部抽出来的刀,口中涌出大量鲜血,双腿一软,跌躺在地上。 与她同个牢笼里面的人吓得发出惊叫,连连后退,害怕地瑟缩在角落,双手抱头,生怕那些毫无人性的刽子手注意到自己。 然而,这还没够,在罗峙的眼神示意下,看守打开牢笼,把刀再次刺向奄奄一息的女子的腹部,不断地搅动着血肉,使得鲜血更快的涌出,这残忍的折磨让女子不由自主地发出濒死地粗喘声,也加快了她的死亡。 罗峙轻笑道:“有水了,喝吧。” 霎时间,空气像是被冰凝结住般,冰冷窒息,奴隶们屏住呼吸,抬头看向他的目光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看守的那些人则是习以为常,像是看戏一样看着他们,眼神中带着嘲讽的戏谑。 万万没想到,牢笼当中的有些人看着流动的血水,眼冒绿光,甚至暗暗吞咽着唾沫,一脸炽热和蠢蠢欲动的模样,不免让其他人心惊。 罗峙在看到真的有人意动时,脸上多了几分兴味,之后他转过身准备离去。 不是很想看到这群人贪婪又丑陋的嘴脸。 在有人真的鬼迷心窍踏出第一步开始,啪!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猛然响起。 这一声音不仅仅是在警醒着他们,更多的是在威慑,让拥有不正想法的人心里止不住的颤栗。 所有人包括罗峙不禁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关押着岑矜雪牢笼不远处的地面上无数片碎裂的瓷片,看方向,显然是她所为。 视线往上移,方才弱柳扶风的少女此时绷着脸,冰冷的眼神中隐隐含着怒意,直视着想要朝地上女子向前一步的“人”。 明明只是一副容色绝世的少女容颜,却偏偏流露出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威严。 就在刚刚她还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救这群被卖到这里的人,哪怕抽风一样的系统在脑海中提醒不需要救他们。 明明这些人是受害者,为什么不说要救,系统间接性抽风她也不是一次两次遇见了,不过无所谓,她能想法子救那便救。 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人是真不应该放出去。 罗峙轻挑下眉,高声喊道:“哎!你知不知道这碗很贵的啊。” 第26章 小金 “价值百银的东西,也不能说摔就摔啊,要是吓坏了他们可怎么办。” 岑矜雪冷笑着:“人与畜牲怎能相比。” 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 岑矜雪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我说的不是他们,也不是这只碗,而是你们。” 罗峙瞬间怔住,显然是完全没想到有人敢这么直白的骂他和药房,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 而她眉宇间那股子劲儿也足够让在场的教徒感到厌恶不快,摆出这么一副干净圣洁、正义凛然的模样真恨不得将其碾到泥土里。 就算他没有其他教徒心中那般厌恶她,面对一个如此纯粹无瑕的少女,他多少会有点儿不自在,也许是两者的区别犹如楚河汉界分得清清楚楚。 人隐藏的黑暗面是可以被调动出来的,就比如牢笼的奴隶,为了活命,竟真的能食同类血肉,哪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得过明天,也要在眼前的阶段苟延残喘。 但此时他更想挫一挫她的锐气,让她知道在神教面前逞口舌之快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微眯起眼,一抬手,便有两人上前去打开岑矜雪所在牢笼的锁。 未曾想眼前的少女毫无惧意,更不像其他人那般害怕到泪涕横流、跪地求饶,他倒要看看等会她还能不能如现在这样淡定自如。 不说神教有十九种酷刑,单凭药房多少让人痛不欲生的毒药,足够她喝一壶的。 不过,他没想做得过分,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一个小姑娘没遇到过这种,很容易就被吓到的,不然也不会被人卖到这里。 岑矜雪警惕地看着一步步靠近的两人,手悄然放至腰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处牢笼,也让那些奴隶心中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哀情绪。 打开锁链后,其中一人率先走了进去,令人没想到的是,未等岑矜雪有何举动,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她手心的金色小虫扑领着翅膀猛地飞了出去,直冲向前。 岑矜雪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睁睁的看着它眼前飞快,少顷,她略带慌张地喊:“等等!回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叫谁,包括准备进来的两个教徒,就连罗峙也以为她是因为害怕而出现了什么幻觉。 就在这时,最先走进牢笼将要接近岑矜雪的教徒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声音凄厉无比,让在座的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目光迅速在他身上聚集。 只见他神色惊恐,脸色难看到极致,伸手捂住脖颈,鲜血不断从指缝流出,伴随着一块块被腐蚀的皮肉掉落,嘴里还吐出大量血水,场面可怕到让人心惊肉跳,靠近这座牢笼的其他教徒纷纷上前要去救他。 罗峙领先一步,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刚要将其拖离,一只金翅虫忽地迎面而来,罗峙瞳孔地震,抬手运起内力挥掌而去,令他没想到的是,眨眼间,金翅虫在面前消失不见。 可那强劲内力直直冲岑矜雪而去,等到罗峙要收手时,已然来不及。 好在岑矜雪反应迅速,在躲避的过程中又因脚踝发软,虽然躲过大部分的内力,却还是被剩余的掌风袭到,她狼狈地跌坐在地,垂下柔弱的颈首,捂着受到内伤的胸口。 罗峙看着好似伤得不轻的少女,脸色严峻,顾不上她,趁着这会儿功夫他赶忙退出牢笼,却在转身那一刻抓住那名教徒的手里忽地滑腻腻的感觉,他瞬间预感不妙。 回头,他瞳孔紧缩,震惊地望着手中流淌的血水夹杂着融化的皮肉,而地上只剩下一件黑色的衣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牢笼里的男男女女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神色万分惊恐。 空中传来一阵嗡嗡地细微声音。 罗峙耳朵微动,面色冷凝,快速抓住在门边的教徒,一个旋转,迅速远离岑矜雪所在的牢笼。 “走开!走开!” 陡然一声声带着惧意的嘶吼,紧接着他感觉到手中的人慌张的不停摆动着身体,举起双手胡乱挥舞像是在驱赶什么似的。 罗峙回过头低叱:“冷静点!” “啊啊啊!我的手!” “罗哥救我!救我!” 教徒惊慌失措地左手捂住拼命淌血的右手,惨白的脸汗如雨下,眼神中充满绝望地求助罗峙。 那伤口就像是碰到浓度强烈数倍的硫酸,伴随着渗血不断灼烧腐蚀着皮肉,但很快毒素顺着手臂逐渐向上蔓延,不过眨眼间,从手掌一路到胳膊。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呼吸,他整个人就要和方才那人般被溶解成一滩血水烂泥。 瞬间,罗峙有了决断,以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抽出不远处教徒身侧的刀,飞身而回,手起刀落,以一种迅猛果断的姿态快速砍下他的左手,速度之快,让他没受到多少痛楚。 从肩膀落下,一整条胳膊没了。 但却万幸的保住了性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们所吸引,谁也没注意到跌坐在地的少女此时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原本白皙的脸更是苍白如纸,就连鬓角都被汗湿。 她捂住心口,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抽搐的厉害,呼吸间疼痛愈发的明显。 忍不住在心中冷斥。 ‘不是我不救,如今你不也看到了,现在我自身都难保,我也不知道这哪里来的小虫子竟然有这么强的毒性,你该庆幸我与它相处时安然无恙,不然我死了你半点儿好处也没有。‘ ’我现在落到这般地步,你能说你没有一点关系吗?我们是一体的,在你的宿主遇到性命之忧时你居然没有丝毫的察觉,你认为你现在有资格要求我如何吗?’ 在她说完后,沉默了片刻,系统终于回应了。 【不是我。】 【而且我也不能插手这个世界的事情,一切发生自有定数,你放心,在你遇到真正的死亡伤害之前,所有事情自会迎刃而解。】 岑矜雪愣住了,此时更是疑惑不解。 ‘不是你?那是谁?’ 说完,她似乎隐约感受到冥冥之中有种莫名的牵引,随着疼痛再次感受到更加强烈明显。 第27章 谈判 又是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岑矜雪蹙紧黛眉,神情显得有些茫然无措,为这不知何时悄然发生在身上的事情感到不安。 明明她才是知晓剧情发展的人,为什么连自己什么时候遭人算计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自信了,自以为有系统在身便可以毫无防备,更加忘了这是充满腥风血雨的江湖。 人命最不值钱了,她到底还是天真了。 想着,岑矜雪缓缓抬起头,眸中渐渐浮现出朦胧水雾,为那刚刚无辜枉死的人感到些许悲凉。 抬起绑着白色蝴蝶结的皓腕,指尖轻扯,蝴蝶结开始松动,解开缠绕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露出狰狞鲜红的伤口。 一股淡淡的清甜香气渐渐挥发出来。 令人意外的是,那狂躁的金翅虫忽地变得安静下来,停在半空,遂即,掉转了头,朝着少女的牢笼极速飞去。 与此同时,三十三重天上,暖玉浴池中,男人赤身裸体的浸泡在乌黑药水,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泛着青紫的唇瓣抿起,如仙般的眉眼中自带一种破碎感。 身体因为痛楚像张拉满弓的弦紧紧绷起,两手五指抓住沿边用力过度而凸起根根青筋脉络。 他这般如此皆是因为体内那股意外得来的强劲内力,和自身凶猛的毒素相互不融合而造成的巨大反噬。 原本只是在月初发作,然而近期却越来越频繁,他感觉到那股内力愈发的难以压制。 还是他太过于自负,先前并不把这当作一回事,也忽略了自身体内血脉所蕴含的蛊毒,没想到两者竟然谁也容不下谁,纷纷想占据上风,争夺主动权。 到底是积累了数百年的功力,明显这股力量现在在他的体内张牙舞爪肆意横行。 就在此时,水中忽然泛起波澜,一道影子猛然窜了出来,张开獠牙直接咬在凉珩之的臂膀。 “别咬了,白费功夫,眼下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 话音刚落,凉珩之闷哼一声,紧锁眉头,唇瓣溢出一丝红到发黑的血迹。 现在它的蛇毒对自己来说的确没有太大的作用,之前还能利用注入蛇毒在体内,从而达到三足鼎立,互相牵制的效果,如今再用,也只是浪费时间。 黑底红环的小蛇把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圈圈,张着血盆大口傻乎乎地死死咬住,用力程度连蛇头都颤抖了一下。 要说如果只是单纯的注入蛇毒,也用不着使出吃奶的劲吧,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不是小蛇心中对主人积怨已久,借着疗伤来行报复之举。 猝然,一种似有若无的牵连迫使他不由自主地朝窗外看去,越来越强烈的同时,心中莫名腾生起宁静温和的情绪,恰到好处的平复了他此时躁动厌烦的心情。 这种情绪不该出现他的身上,好似他的内心深处有根看不见的线正和另外一个人衔接起来,能清楚的感知对方的存在和情绪。 相思蛊…… 是她。 凉珩之猛然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秋水镇的那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女子。 那个笨蛋不是在秋水镇吗,而且这种感觉竟然和当时身处在秋水镇一样清晰明显,就好像她在这里的某个角落,正离他不远的地方。 难不成是因为反噬的原因,导致母蛊过于活跃,间接引得子蛊也变得躁动起来,才导致相隔千里之外他还能清楚的感知到。 看来子蛊放在她身上还是有点用处。 他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转而垂眸睨了一眼肩膀处的小红,顿时眼底浮现出些许的不耐,伸手捏住蛇头,随意扔至水中。 那形状姣好带着美人珠的薄唇,说出的话毫无温度:“滚出去。” 扑通一水声。 荡漾的水面探出一个椭圆形的蛇头,一双竖瞳幽怨地望着他,丝丝吐着信子,随后转身游到岸边,上岸,消失在窗沿上。 当了受气包的小红气势汹汹地沿着屋外的建筑物飞快游走,正打算去万毒窟教训一下里面的毒物好好出这一肚子气。 它速度极快,一溜烟儿的功夫已然掠过十多层楼,在经过十七层楼之后,本来已经快到第十六层,骤然,猛地刹住身体,不断吐着芯子似乎是嗅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 确认了一会儿,在发现真的是老朋友的气息后,它赶忙掉头,欣喜地窜进这个一度令它讨厌的地方。 ……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停在少女指尖的小虫子,模样安静又乖顺,可刚刚众人都见识过它的凶残可怕,指甲盖大小,却瞬间让一个大活人化为血水。 第二个人如果不是当机立断砍了他的手臂,地上就会再多一滩血水。 “待下去疗伤。” 罗峙将受伤的教徒交到他人手中,低声嘱咐道。 而后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地笑出了声。 本以为是位普渡众生的小菩萨,没想到居然是个一出手就是杀招的小妖女。 他阅人无数,竟也会看错人,挺有意思的,倘若将这趣事说与房主听,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死水般的心起一丝涟漪? “你叫什么?”罗峙问道。 “对不起,我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但它是我带来的,便是我管束不佳,可如果你们没有贩卖人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岑矜雪任由金翅虫停留在手腕伤口处吮吸鲜血,强撑着气力说着话。 罗峙眼底有些惊讶,好整以暇地抱胸看她:“所以呢?” “你把他们都放了,我任由你们处置,我的血肉有救人生死的奇效,这种价值是他们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又何必多做伤害无辜之举。” 说话时岑矜雪时刻注意他的反应,却发现他在听到自己的血有奇效时,一点惊讶都没有,心中顿时了然。 看来这个把自己卖到这里的人,必定是秋水镇里的人,而且还是仁济堂后院负责药材的其中一个,是个男人,还是个体型扎实的大汉,不然不会扛着她一口气跑出镇外几里路。 听完岑矜雪的话,罗峙的表情更加的饶有兴致。 第28章 小红 他就说嘛,自己怎么会看错人,瞧瞧、瞧瞧,这不就是妥妥的小菩萨嘛。 “不放了他们,你照样是药房案板上的鱼。” 岑矜雪反问:“你确定?” 罗峙瞥了眼她手腕上的金翅虫,一时间有些语塞。 牢笼里听到对话的奴隶们霎时满含希冀的注视两人之间的谈话,心中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别人。 同时也更加希望罗峙能赶快答应下来,放他们一条生路,再这样待下去,他们不死也要彻底疯魔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突然,窗外爬进一条小蛇,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窜了过来,直接爬进岑矜雪所在的笼子。 “快看啊。” “有蛇!有蛇!” 不少看见的奴隶忍不住叫出声。 其实是在害怕刚刚说要以自己交换他们的少女就这么死了。 罗峙定眼一看,很是诧异:“小红?!” “你怎么来了?” 该不会是那煞神来了吧。 可这个时候教主不是应该在疗养旧疾吗… 而且这家伙高傲得很,除了教主谁也近不得身,哪会像现在这样这般热情,跟见了什么似的。 小红真是太开心了,自从主人把小金丢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它就时刻担心会不会再见不到它的小伙伴,它以为主人不要小金了,以前主人从来都没有把小金一只虫放在外面那么久。 好几次它想偷摸出去找小伙伴,都被主人察觉到,看着主人那双冷冰冰和凶兽一样的眼睛,它就感觉浑身的鳞片都要炸开了。 比它小时候见过的那条大蟒蛇的眼睛还要吓人。 虽然最后被主人剥皮拆骨,但是回想起来,那时候在它眼中庞然大物压迫的气势到现在在脑海里都挥之不去。 岑矜雪看着小蛇眨眼间就窜到面前,根本没来得及躲开,顺着裙摆瞬间盘旋在手臂上黑底红环的小蛇,直起上半身,吐着芯子用小脑袋一直拱着金翅虫。 显得兴奋又活泼。 反倒是金翅虫看上去情绪不高,只是在看到它时,绕着转了几圈后,便自顾自的立在手腕处。 在感觉到小蛇并没有恶意后,岑矜雪也只是笑了笑,任由它缠绕在手臂。 还挺可爱的。 看着这互动,一蛇一虫明显是认识的,而且还是好朋友。 在场所有的教徒都认出这蛇是教主的宠物,纷纷看向罗峙,目光询问现在该如何是好。 但是就连罗峙也在疑惑,为什么小红对这个女子会这么亲近,和金翅虫好像认识很久了一样,难不成她和教主有什么牵连? 可是仔细想想怎么也不可能啊,单单是把她和那煞神联系在一起,就已经太过魔幻,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忽然他注意到一蛇一虫都围绕在她露着狰狞伤口的手腕上,想来,或许是她特殊的鲜血吸引了小红的注意。 但是事关教主,还是让他不得不谨慎。 要是真碰了他的东西,追究起来,遭罪的还是他们。 面对方才岑矜雪的要求和条件,再看看如今的场面,罗峙改变了态度。 他双手交叉作辑,正色恭敬地道:“我会将事情说与房主,届时房主自有定夺。” 其余教徒同样拱手垂首,向牢笼内的少女示意。 在罗峙走后,有人把现场痕迹清理干净,有人送来干净的水给那些渴到嘴唇干裂的奴隶们饮用,随后除了看守的人,其余都退了出去。 罗峙前后反差甚大的态度,奴隶们尽收眼底,心中都充满了震惊和疑惑,希翼的目光皆忍不住投注在倚靠着栏杆的少女身上。 有好几个人想开腔和少女搭话,可就在眼神触及到那一蛇一虫,心里还是胆怯,就连那个在一开始夸赞少女为仙女姐姐的女子小雅,也在欲言又止,犹豫着开不开口道谢。 最后还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料,此时少女已然撑不住疲惫昏睡了过去。 然后众人看见,一蛇一虫像是达成什么共识,环绕在少女身边,守护着她。 …… 罗峙来到炼药室找房主云衣,却被告知方才没多久房主已经去往三十三楼教主所在的宫殿。 他皱了皱眉,心想眼下心急也没用了。 快步走出房后,途经走廊却被别人的谈话停住了脚步。 “那名女子到底长得怎么样,竟然能引得教主为之倾心动情?” “容貌可堪称一绝,起码是配得上教主的,只是…” 他有点急切的好奇追问:“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别遮遮掩掩的。” “估摸着教主夫人应该是哪个名门正派的千金,因为她身上的正派之气太浓了,完全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听着同伴的话,他惊了一下,诧异地看着他。 “该不会教主夫人根本就不知道教主的身份吧。” 他摇摇头,耸了耸肩,“说不定还真是,任何沾上神教头衔的,不是喊打喊杀就是人人惧怕,别说相爱,谁敢靠近一分一毫,就算有教主这神仙天姿,只怕是多少女子都望而却步、敬而远之。” “况且,你当时是没看到,我们白主提到夫人时,那着急的样子,那担心,生怕我们伤到他的小祖宗,差点儿所有兄弟的命都给搭上,你说吓不吓人。” 话音刚落,忽然,砰得一声,从身后传来,吓得两人回过头去,见到站在门口的来人急忙站起身。 “罗哥。” “罗主事。” 罗峙拧着眉问道:“你们刚刚说的什么?教主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中原女子,而且还是出自那群道貌岸然的门派的女子。” 就那个魔头,说爱人?别搞笑了,只会爱自己,啊不,就平日疯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的人,要说会为一个人着急担心,只怕这个人还未存在世上。 还未出世,就被自己亲爹派人追杀,最后临盆到一半的母亲死在乱葬岗,靠着一口气爬出来的婴孩,以吮吸母亲血液为生存活两天两夜,若不是前教主带回,不知他会成长为怎样的怪物。 虽说是前教主带回,养育他也没沾到多少,请了个老妇人喂着羊奶,两岁时,为防止暴露神教位置,前教主就当着他的面,把老妇人杀了。 他还在那呵呵大笑。 第29章 走火入魔 所以说从小就冷漠无情的人,长大只会更加的漠然,又岂会轻易喜欢上他人。 面对罗峙的质疑,两人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真的,她腰间还有教主赠予的定情物白玉铃铛。” 白玉铃铛? 罗峙蓦然面色微怔,震惊之余不免回想起脑海印象中似乎在某个人身上见过白玉铃铛,不是教主,而是…… 容貌绝色、气质不凡、白玉铃铛、剧毒蛊虫、小红…… 他细细想来,将这些串连起来,皆是在同一个人身上显现。 他目光骤然亮起,像是窥探到什么大秘密,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种种巧合之下,事实摆在眼前,确实让人不得不相信。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若是房主知晓了,不仅仅是能让他大吃一惊,包括那些老家伙们,还有神教上下,都会因为她变得不一样。 折月神教有多少年没有教主夫人了,上百年了吧。 但是,若是她真的是…… 完了!大事不妙! 罗峙忽然脸色微变,神色有些慌张,随即转身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若是那个少女真是那煞星放在心尖上的人,他现在担心的不是少女发现教主的身份会如何,而是教主要是知道他的心上人此时正是阶下囚,并且还伤的不轻,只怕那六亲不认的魔头,绝对不会让药房的人好过。 最要紧的房主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想到此他的脚步更加的快,就差用上轻功。 身后的两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主事大人跟火烧眉毛似的跑了,疑惑得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大事了,罗哥竟然急成这样?!” 另一人说道:“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能让主事如此喜怒形于色的人和事,必定和云衣房主有关。” “有道理。” …… 小红刚走不久,门外玉立着一位白发少年,他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抬起轻敲房门,里面安静如斯,并未有任何动静传来,他似乎也了解里面那位的秉性,耐心十足的等候着。 好在没让他像上次一样等上一炷香的时间,看着门从两侧缓缓打开,云衣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穿过屏风来到内阁,一眼瞥见浴池边上一摊浓黑血水,当下不禁轻皱下眉头。 往上一看,凉珩之双眼半阖,原本白皙的脸庞更加惨白无血色,似乎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那柔弱的破碎感好似一个久病未愈的病美人,可神教众人都知道这仙人面貌下是藏着怎样的冷血邪魔。 云衣脚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紧不慢,不知是笃定他会安然无恙还是毫不在意。 轻撩袍角,屈膝半蹲,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银针,在头顶、胸前的穴道扎入。 “你的内伤越来越严重了,如果再找不到能融合功力的法子,你随时都会走火入魔。” 话音刚落,他便细心的察觉到凉珩之的眼睫轻颤,显然他是清醒的,随后只听见他低沉地嗯了一句,看不出来他到底放没放在心上。 云衣手中转动着银针,看了一眼他不为所动的模样,冷冷的说道:“我不是给你指方向了吗,你到底做的如何,有没有找到?” 说起这个,凉珩之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外一张脸,他蓦然睁开双眼,眉间紧簇,一丝带着恼怒的情绪隐约显露。 如此近距离,云衣不可避免的撞进那双被水汽浸透的苍绿色眼眸,瞳孔中间如琉璃般清透翠绿,却又在瞬间变得像无底深湖,一眼望见,让人不受控制的跌入这编织的迷幻梦魇中无法自拔。 他不由得心想。 当真是如妖般摄人心魄,诡谲得很。 只一眼云衣便皱着眉头移开视线。 凉珩之嘲弄地轻嗤了一声:“不如何,残本……咳咳咳……”说话间他因体内伤势忍不住咳嗽,白玉般修长的手抵在唇间极力压制涌上来的血气。 “我最近正在研制新的药物,尽量赶在你死之前吧,你不是一直想统一江湖嘛,倘若你真的对自己的身体上心。” 他如寻常医者般规劝病人别再随意对待自己的身体,但语气又是那么的轻描淡写,好似只是在按规矩走流程一样,他是说了,病人听不听得进去他也不会管这么多。 云衣收回银针,站起朝屏风外走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凉珩之轻哂一下,而后垂下眸掩盖住眼底的神色。 统一江湖?统一江湖是那个人的心愿。 随着水声哗啦响起,一双宽大赤足踏上台阶,取下木架上的白色里衣和灰色长衣。 在水雾氤氲中他缓步走出,方才回应云衣的话。 “我还不够上心吗,你是大夫,你说的话本座向来积极配合。” 闻言,云衣抬眸睨了他一眼,正打算收回目光无意间瞧见他腰间悬挂的黑玉,问:“那只相思子蛊呢?” 凉珩之拿起茶杯往唇边送的动作一顿,敛起眉眼,淡淡地口吻说着:“跑了。” “跑了??” 此时白发少年这才打破进门到现在的平静,露出目前为止的唯一外显的情绪。 果然,能让这位任何事都不会为之所动的折月神教的房主,江湖上曾经与点星谷同样赫赫有名有之起死回生的医术的蛊医,有着明显情绪波动除了凉珩之算一个,就只剩下药医方面。 “教主大人您在开什么玩笑!?你要是说被你丢了尚有可信度,你现在说跑了??我是万万不会相信,你若是不想要,大可给我,待我提取完价值你再如何也不至于浪费,你知不知道培育一对子母蛊需要花费多少草药和蛊虫,更何况还是存活了上百年的子母蛊。” 云衣带着些许怒意谴责着眼前的男人暴遣天物,根本不懂得这样的蛊虫是多么的有医学价值。 凉珩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懒懒地掀了下眼皮:“你这般聒噪的样子,药房的人可是见过?”随后走到软榻坐下来,背靠后面,手肘支撑着歪头看他,姿态散漫放松。 这喋喋不休的模样,哪还像平日说不到一句话的高冷模样。 他吐了口浊气,眼睛一闭一睁,只消一会儿,瞬间恢复回平日面无表情的样子。 拿上药箱,将一个白色小瓷瓶放置桌面,“这次的药。”临走时,他停住脚步,“凉珩之,你好自为之。” 凉珩之手指捏住茶杯,垂眸端详着里面浮沉飘荡的尖叶,直到他走也没抬起头看他一眼。 倏然,他眉间一紧,手里一松,紧接着瓷器砸裂,一股黑红色的血喷涌而出,往地上仔细一看还带着器脏的碎沫。 他紧捂住胸口,只觉五脏六腑似被两股不同的力量搅动着,瞳孔赫然浮现出淡淡地血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 第30章 逃出生天 在得知自家房主回来的那一刻,正按照小菩萨的要求放走药房花大价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奴隶的罗峙,临走时还不忘递来个眼色给领头的人,之后匆忙赶回。 而那间原本关押少女的牢笼此时空空如也,那是罗峙赶来补救急忙让人把这位小姑奶奶送到最好的厢房。 装潢典雅的厢房内,足足睡了一上午的少女才悠悠转醒,双手刚支撑着想要坐起身便觉手腕处有刺痛感传来,她倒抽一口冷气,蹙起眉,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发白。 好不容易养好的精神一下子萎靡起来。 岑矜雪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不是不小心牵扯伤口,她怕是也不会想起来。 忽然她又感觉到右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还带着些许沉重感,侧头看去,原来是昨天的小蛇,蛇身环绕着手臂,金色小虫停留在椭圆形的蛇头,正搭在臂弯处呼呼大睡。 用指尖轻轻推动,好一会儿,小蛇没醒,小虫倒是扇动翅膀醒了。 看着小蛇没什么动静,想着算了,也没多大影响,捏了捏酸胀的肩膀,感受着四肢回来的力量,刚要下床,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姑娘可醒了?” 一道女声随之而来。 “进。” 门口进来一女侍,双手提着黑色檀木的饭盒,低眉顺眼,脚下轻盈无声,是个练家子。 她默默无言,将饭菜一一拿出后,颔首示意,便转身离去。 岑矜雪望了一眼桌上色香俱全的美味佳肴,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忽见门边两侧站着两名灰色劲装的男子。 她试探性地跨出门槛,意料之中左右两侧各伸出手阻拦。 两人低下头,不言不语,可这什么意思明显的很。 岑矜雪退回房间,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要见你们的管事。” 可他们却充耳不闻,纹丝不动地站那里,仿佛没听见一般。 无奈,她只能关上门回到房间内,一转头正看见小蛇对着一盘肉大口大口的吞咽,轻移莲步,坐在桌前。 “你醒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会和那小虫子认识?小虫子你又叫什么呀,你们是有主人的吗?” 岑矜雪对着一蛇一虫自话自说,虽然问出一连串的疑问,但也没指望有个答案,它们要真开口说话了那就真变成玄幻世界了。 想着她忽然就被自己给逗笑了。 “咱们就算正式认识了,总得有个称呼吧,嗯……小红、小金,诶?” 岑矜雪陡然发现在她喊出那两个名字时,它们居然有反应,埋头吞吃的小蛇猛然抬起头,小虫子扇动翅膀朝她摇摇晃晃地飞过来。 好吧,这俩小家伙是真有主人的,名字还都这么好猜。 ── 日下夕阳,夜幕逐渐吞噬昼光。 银白月光悄无声息地撒在地面落下璀璨余晖,门口两名看守站了一整天也丝毫不见困倦之色,可见这楼里平日是有多么的训练有素。 倏然,身后房间传来一阵阵轻缓慢调的悦耳琴声,两人对视一眼,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半刻钟后,他们终于察觉到不对,后知后觉,可到底是晚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在听到这轻微的声音之后,琴声骤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门从内被慢慢打开,一道身影出现在月光下。 岑矜雪低头看着昏睡不醒的二人,弯了弯唇角,露出些许俏皮的得意之色,朝前走去,栏杆外,高耸入云,往下看去,依旧高的吓人。 “我有点儿后悔当初偷懒没有认真学好轻功。” 她看了眼高度,苦恼地皱起小脸。 【放心,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脑海里系统用毫无情绪起伏的话语安慰着自家宿主。 现在她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发现,而是能不能安全落地还是个问题, 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了,一整天都没有来人,就怕等下随时都有可能会把她带去见那个对医药如痴如狂的药房房主,况且这座楼里是真的深不可测。 在她的印象中书里魔教内属于武力值天花板的除了教主外,还有那群老家伙们,折月神教的十二护法。 早在二十年前,前教主野心勃勃企图把中原武林收入囊中,带着彼时正处于顶峰的神教将武林正派灭得溃不成军,其中十二护法的名号响彻云霄, 单单提及名字都让人胆颤心惊,常被寻常百姓用以吓唬三岁小儿止啼。 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前教主忽然带着众人退离中原,至此销声匿迹,江湖传闻中很少听及魔教的轶事。 若是她没记错,书中曾经提到着这折月神教的教主都换了好几代,但是这十二护法的人似乎总是同一批人。 她在房间内曾静静聆听往上其余楼层的声音,却发现越往高处去动静越小,直到再听不到丝毫的声音。 所以说要是惊动了这些人,即便系统的帮助,只单凭那点有限的辅助,根本就脱不了身。 岑矜雪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平息擂鼓般跳动的心脏,张开双臂,借助内力一鼓作气地跳跃而下,控制好身体的平衡,脚尖在楼体一点,运起轻功。 雁过无痕,在他人察觉出波动的之前,系统便彻底屏蔽掉她的踪迹。 在逃离这座楼宇不过百步左右,她骤然停住脚步,微微蹙起眉间,回头看向身后这座隐匿在山谷深处被夜色笼罩的高楼,脸色似犹豫不决。 【怎么了?】 察觉到她原地不动,系统疑惑地问。 终于她下定决心,双手展开,施展起轻功,飞身直上。 【你要干什么?】 “掩护我,我要回去!”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意外举动,即便是拥有精密计算的系统也理解不了她此时为何在即将脱离险境之际选择调转回头再入虎穴。 【宿主,我必须要提醒你,能隐匿行踪的时间是有限的,在这个异世,我无法过度的干预这里的法则,就算你想要做什么,也要量力而行。】 对于系统的警告,岑矜雪只淡淡说了一句:“我明白,你放心做任何决定之前我都是冷静的。” 第31章 能救便救 直到她再次回到十七层楼,并且动手胁迫一名教徒逼问当日在囚笼边被蛊虫伤及断掉一条手臂的那个人在哪里时,系统终于知道她想干什么。 【你想救他。】 它平静的陈述。 岑矜雪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人,此时深夜,并没有看到多少人在路上,按照方才那人的指路,她找到了一处微微亮着烛光的房间。 她站在窗边仔细聆听里面的声音,在发现一切安静时,她轻轻推动门,浅青色的衣角随风扬起一闪而过。 即便无人能发现她的脚步声,她依旧轻手轻脚,往里走去,一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缺失右手熟睡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断臂处缠绕着绷带,白色的表面渗透出点点红梅,看上去虚弱狼狈的很。 岑矜雪站在床边静静地望向,方才启唇回答它的话。 “他的伤是因我而起,另一个人我无法做到死而复生,但是眼前这个人我可以把我的手臂嫁接在他断臂处,算是弥补。” “你会帮我的,对吗?” ……一阵沉默。 【你的手臂和他的不匹配,无法完成移接。】 系统说。 这话一出她顿时有些愣住,一瞬间微妙的尴尬。 她好像的确忽略了这点,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配上这么纤弱的手臂,想象一下都能知道是有多么好笑。 忽然,岑矜雪眼前一亮,似乎是想到什么,将昏睡中的男子弄醒。 等到他缓缓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漂亮脸庞,瞬间震惊地瞪大了瞳孔。 “嘘……别说话。” 岑矜雪一手扼住他咽喉要害,一手竖起指尖放在唇上“威胁”他,眉眼故作凶狠,却依旧给人一种温柔软绵之气。 看着她仿佛无害的模样,想起白天那一幕,他还是遏制不住地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别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要挽救一些错误。” “我松开手,你别说话好吗?” 她轻声安慰着,很有诚意地表示着自己是来帮他的,希望他不要声张。 他看着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安静下来。 岑矜雪松了口气,微笑着刚放下手,骤然!眼前的人眼神一变,狠辣充满杀意,藏在被褥下的手猛然拔起,在昏暗中闪烁着锐利寒芒的利刃以迅雷不及地气势刺向她的要害 。 好在岑矜雪早有提防,一把拿捏住他的手腕,用上巧劲,立马让他露出痛苦之色,匕首随之掉落。 与此同时,跟在身边的一蛇一虫感受到杀气,闪电般的速度就要窜到男子面前,她一惊,“小金小红!”瞬间抬起衣袖扫了过去,及时挡住了它们的攻击。 岑矜雪夺过匕首抵在他脖颈上,微微用力溢出一丝血,轻微的刺痛一下子让男子清醒过来,浑身紧绷,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她看着晕头转向的两个小笨蛋,有些恼的训斥着:“谁让你们随便乱攻击人的!以后没我的指令,不许靠近任何人。” 说这番话她一点不担心它们听不懂,她知道它们是通人性的,不然也不会跟在她身边。 随后转过头来,垂眸看着刚刚因为他的动作而渗出大量鲜血的断臂,“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为什么非要不听话呢……” “你看,伤得更严重了,你还想不想要你的右手回来了!?” 右手? 听到后面那句话,他忽然顿住,露出困惑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颤抖着唇:“什、什么意思?” 岑矜雪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明晚亥时,我在秋水镇等你……来拿你的右手。” 模样认真且没有丝毫的儿戏,就好像说真的一样,事实上她的确是说真的啊。 话音刚落,她抬手在他胸前点了几下穴道,他就立马动弹不得,“太阳出来时你的穴道会自然解开。”之后站起身走向方才被她训斥后停在桌上很是沮丧萎靡的一蛇一虫。 她伸出手,道:“走吧。” 又低声轻哄着:“抱歉呀,刚刚是我太急了,不该凶你们的…” 她背对着床上的人,完全没察觉到他那震惊且惊讶的眼神,在他的注视下,那黑底红环蛇和金翅鸟虫居然真的乖巧地爬上她的手臂,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内心是有多么的震撼。 作为折月神教的教徒,虽然教主神出鬼没,但是他还是有幸见过教主一面,当时他的身边就跟着这黑底红环蛇和金翅虫。 所以她和教主绝对是关系匪浅,轻易招惹不得,可现在不管怎样,药房抓错人是千真万确的,只盼教主不要这么快知道吧,但看她的神色似乎并不知道内情。 不然也不会一点不提及教主,还半夜偷跑去秋水镇。 只是她能逃得出这座楼吗…… 在跨出门槛的时候,岑矜雪停下脚步:“信与不信,全在于你,但我相信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放过一丝希望。” 步履轻巧,衣角很快消失在门边。 看着渐渐隐于乌云的月亮,她心里被压着的石头算是放下。 眼下就要出发去秋水镇,揪出那个拐卖人口的人牙子,在疫病满城的生死关口他居然还能如此丧尽天良的买卖,她该说他是努力敬业呢还是不知死活! 她身处仁济堂,对她的事和行为了如指掌的不外乎只有仁济堂的人。 她记起来了,李清风来时,她刚醒,曾和他说过她放血入药的事,当时门外是有一个送药的男子。 岑矜雪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的眼眸忽然附上一层薄冰,令人望而生畏。 温柔秋水一旦化作刺骨寒冰是会要人命的。 正当她按照原先那样从楼体飞跃而下,倏地,身后那座楼里传来一阵嘈杂声,与此同时她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回过头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却发现十七楼此时猛然乍亮,走廊处还有许多人急忙地四处奔走,她的心咚的一声,想着完了,显然是已经发现了她逃跑的事,也怪自己,耽误太多时间。 不过还好,她有系统的掩护,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着,她轻轻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意外来临使得岑矜雪猝不及防。 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忽远忽近。 【宿主……产生…排斥……】 第32章 围杀 ‘什么?’ 断断续续的话音听不真切,但是她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直至最后,系统的声音消失才让她猛然意识到最坏的结局出现了。 岑矜雪刚一落地,瞬间感知到从四面八方直冲而来的压迫和杀意,她目光警惕,快速向四周看去,脑海中飞快运转找寻可以逃脱的办法。 与此同时,手慢慢摸向腰间缠绕的雪色蟒鞭准备迎战。 她是真没想到,他们可以来得如此之快。 身边的一蛇一虫也有着明显的躁动,如果不是她在极力安抚,只怕两个小家伙早就冲了出去。 “姑娘,对于我们之间的约定罗某如约遵循,可是你呢?!竟然把我们药房的人当猴耍!” 一道阴声质问的声音响起,罗峙带着人从黑暗处缓缓走出,眼神狠辣且充满寒意。 回想起不久前他询问房主那个可笑的问题。 彼时他看着每次从三十三楼回来都要比平日还要冷脸的少年斟酌许久小心翼翼地问着:“房主,那位此次外出比以往要来得晚许久,可是……可是江湖中有何异动之处,才使得他绊住了脚?” 关于教主的踪迹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极少人会问及,更何况还是一向都只关心自家药房的罗峙。 了解罗峙莫过于云衣,抬眸间他便察觉出他的异样。 轻嗤出声:“想问什么直问。” 哪知过了好一会儿,见他还是支支吾吾的样子,眉间忍不住微微皱起。 罗峙察觉到赶忙说道:“属下并非想要窥探教主的行踪轨迹,只是现在私底下出现了某些谣言,怕被教主听了去,惹怒了他。” 云衣走到案台前拿起医书翻阅,随口问道:“什么谣言?” 听到问话,罗峙站在身后却沉默不语,欲言又止的模样显得紧张又局促,几息之后才缓缓说出。 “说、说是教主有了心悦的女子……” 一瞬间,云衣立马转过头来,脸色难得一见的变了几许很是震惊:“什么?!” 果不其然,这反应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好些年都没见过房主这般鲜活,倒是令他有些怀念啊。 “你不觉得这个所谓的谣言很可笑吗?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 “一个能对自己从小养大的人毫不留情的杀害,且对留在身边多年的属下一旦发现忤逆之心都能眼都不眨一下杀之,你觉得他这样的人心里会有感情吗?” 少年只是惊讶了一瞬,很快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含嘲带讽的说着。 难不成真是谣言?? 被自家房主一通说下,罗峙不免浮现出些许尴尬和羞赧的神色。 “是属下愚钝了。” 思绪回到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满口谎言的小妖女,罗峙不由得火上心头。 要不是她,他怎么会在房主面前如此丢人!若是她好好的待在房间还好,偏偏在他想要讨得房主开心时扑了个空。 又是前脚才问了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在前,房主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这一整天都像个白痴一样! 他抬起手打了个手势,所有人得到指令迅速上前将岑矜雪团团包围。 岑矜雪看着眼前来势汹汹的众人,心中对系统充满了无奈和哭笑不得。 ‘你就这么突然消失了?真是半点儿退路也不给我留呀……’ 还能怎么办,战呗。 想到身边的两个小家伙,小金一出手便是致命,小红不知道,看花纹估计也是要人命的主,她只是想离开这里,不想杀人。 岑矜雪叹了口气,解开腰间的荷包,轻声道:“小金乖乖的,进来吧。” 金翅虫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后,毫无防备径直飞了进去,紧接着她又打算让小蛇躲进树林里免遭波及,可它左右游走就是不肯进树林,没办法,她只好无奈地说了一句别伤人。 刚抬起头,铺天盖地的杀意迎面而来,一场无法避免的大战一触即发。 十七楼药房的人虽然比不上黑白无常的修罗鬼,但是架不住车轮战似的众人,加之岑矜雪先前受过不小的伤,尤其是两只手的手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打斗早已鲜血淋漓,浸透了不算单薄的衣袖。 “小红!别杀人!” 她惊慌的一喊,努力抬起近乎无力的手挥动蟒鞭拦住黑底红环蛇张大獠牙想要喷射毒液的血盆大口,还好挡得比较及时,那人看着在空中划过的淡黄毒汁,瞪大瞳孔,露出恐惧的神色,拼命往后退去。 毒汁洒落在草地上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令人不自觉的汗毛竖起。 可以说在药房的每个人都知道教主身边那条小蛇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只因这条蛇是被同样的养蛊王似的养出来的。 它甚至可以召集这方圆十里所有的蛇类,但是不知是否因为眼前的女子不是真正主人的缘故,而没有做出这个举动。 众人也因为忌惮这蛇退居几步,将岑矜雪围绕在中间。 就在此时,阴沉昏暗的夜空中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冰凉潮湿的触感让岑矜雪有了短暂的清醒,她抬起头看着漫天飘雨,皱起的眉间流露出些许痛楚,雨开始下的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滴水声不绝于耳,豆大的雨珠砸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刚愈合不久的肩膀传来刺骨的痛,但即使是这样的绝境下她的内心依旧平静的毫无波澜。 只是……除了心口莫名的疼痛。 那应该不是自身先天病引起的,好像是从她在安淮城时便开始的,其实她早该知晓才对,只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没想到却在被人逼进绝路时才诡异的想起。 “罗大人,现在如何?赤焰大人一直护着她,我们不好下手,而且刚刚有兄弟差点儿着道。” 罗峙身旁的人低声询问。 “拖!她逃不了!必须要活的,房主还等着这个绝佳试药品。” 他紧盯着前面这个满身狼狈的小妖女,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狠意。 听着对面在雨声里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她猜想估摸着不会是什么好事,伸手摸向腰间用来逃命的霹雳弹。 方才从楼上飞跃下来时,她顺势观察了下这片树林,发现了一条能快速走出这山间腹地的羊肠小道。 有了这瓢泼大雨的掩盖下,应该是能离开的。 第33章 诡异的山洞 她蹲下身伸手到小蛇面前,说道:“躲进衣袖里不许出来。” 小红抬起椭圆的蛇头歪了歪,吐着信子似乎有些疑惑,虎头虎脑的模样憨态十足,惹得岑矜雪笑意连连,伸出指尖温柔的轻点了下,“听话。” 从未被如此温柔对待的小蛇在这温言软语中瞬间迷失了神智,晕乎乎地就钻进了那宽大的衣袖里。 岑矜雪缓缓站起身,看向前方的罗峙,目光坚毅,垂在身侧的一手捏紧黑褐色的霹雳弹,另一手攥紧鞭头。 此时此刻,狂风暴雨来得愈发的迅猛,枝头哗啦啦地左右摇摆,气氛犹如阴沉得仿佛要淌下墨汁的天空般压迫阴郁,一群身着暗色衣服的人从雨中汹涌而来,利刃被雨水洗刷得更加的锋芒毕露,不禁使人喉头发紧。 她在心里默念着:5、4、3、2、1… 就是这个时候! 岑矜雪目光如炬后腿一蹬,飞身向前,左手里的霹雳弹顺势扔了出去,右手上的蟒鞭一挥,接着挥舞的力道半空中的霹雳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来到药房的人眼前。 碰!碰!! “退!快退!” 有人在大声的喊。 却也已经来不及了,灰黑色的烟雾钻进所有人的眼睛里瞬间产生剧痛感,火辣辣的灼伤让人忍不住喊出声,大量散发出的迷雾把所有人都困在里面迷失了方向。 等到烟雾散去后,眼前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罗峙放下遮掩的衣袖看着空空如也的地方,咬紧了后槽牙,蹦出一句低咒:“该死的!” 回头望了一眼被刺激得尚还睁不开双眼的兄弟们,有些睁开眼却是通红得可怕,“追!死活不论!” 结果刚一动身,忽然有奇怪的爬行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众人警惕地朝四周看去,下一秒许多数不清的大小蛇从不知名的地方冒了出来,一路对着他们的方向快速游走。 花纹种类繁多,即使不是药房的人都能看出大部分都是剧毒无比,见血封喉。 “有蛇!大家小心。” 一时间众人有些慌乱。 罗峙见状赶忙拿出药瓶向四周撒去,恼怒的道:“慌什么!以后出去别说是药房的人。” 听到自家大人生气的话,纷纷才反应过来拿出身上的药。 可是大雨滂沱,所有药效在雨水的冲刷下降到了最低,这让这些人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而另一边,岑矜雪借着雨势和霹雳弹掩盖痕迹早已离开密林,半路途经某个山洞,本来快要赶到山下,忽然一股淡淡腥臭混杂着血气的味道从鼻尖飘过,让跑出数百米的她莫名停住了脚步。 回想起刚刚匆匆一瞥那个黑黝黝的山洞,她骤然有种不好的直觉。 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掉头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嗒吧一声,一双月季色绣花鞋前后踏过泥泞水洼,跨过洞口的杂草毅然决然地走进那个看似深渊的山洞。 刚一踏进,那股腥臭味明显要比外面还要浓郁,扑面而来直叫人胃部翻涌几欲作呕,如果不是下雨味道稀释了许多,只怕百米内外面的味道绝对和这里一样浓重。 噗呲…… 岑矜雪打开火折子,用衣袖捂住口鼻,一点点小心地往前走着,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山洞里异常清晰,还没走出几步路,只听见卡兹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她踩爆了。 空气中明显爆出一股难以描述的恶臭。 抬起的脚底有明显的粘稠感。 她退了一步刚要低头看,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又踩到了什么东西,这次是软绵绵的触觉。 她慢慢屏住呼吸,皱起眉间,神色带着对未知的些许好奇,心中猜想在这潮湿的环境里应该蛇虫会比较多。 对了,说起来她好像…… 岑矜雪连忙取下腰间的荷包,一打开金翅虫呼得一下冲了出来,看样子憋得不轻。 这时候藏在衣袖里的小蛇也冒出头来张望。 “对不起呀,差点儿忘了你们。” 她看着围绕着火光的金翅虫不好意思地说着。 小金停留在手腕上似乎没什么反应,倒是小红抬头蹭了蹭她的手臂。 蓦然,洞口处吹来一阵夹杂着细雨的冷风,瞬间让原本浑身湿漉漉的岑矜雪狠狠打了个寒颤,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骚动声。 吓得她连忙捂住口鼻,睁圆了眼眸往前想要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小红这时突然变得有些兴奋,顺着她的胳膊就往下爬,她轻呼:“别去!快回来。” 不过一下,她便察觉不到小红的踪影。 岑矜雪狠狠皱起眉头,转过身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挪动脚步,不仅仅是因为小红的消失,而是潜意识里依稀感觉到冥冥之中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未知总是存在不确定危险因素。 她紧咬下唇,内心纠结焦灼了片刻,还是决定往更深处走去。 她抬起步伐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除去刚刚轻微的骚动声,越走越安静得诡异,暖黄色的火光被微风吹得左右摇晃,照在洞壁上连带着影子显得莫名狰狞可怕。 蓦然,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向地面方才自己踩了什么东西。 腐烂软化的人体残肢,被她不小心踩到爆出绿色汁液的甲壳类毒虫,看样子似乎是蚕吃着食物,却被她惊扰到慌乱逃窜,地上还流淌着汇聚成小溪状的鲜红血水,还有不少说不上名字的蛇虫尸体,肮脏污秽不堪。 她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神情,摇摇头转身继续向前。 这个山洞似乎很深,而且路还不是很平,加上太黑了她走得有些磕磕绊绊,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到头。 正当她有些纳闷时眼前出现了一个拐口,耳边一直环绕的嘈杂声在这里忽然变得很大,蛇类的嘶嘶吐信还有某些不知名的虫子爬走声。 只要她再往前一步,这些方才存在于想象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立马就会具象化。 一想到这里,岑矜雪再次停住脚步,犹豫了起来踌躇不前,她不是不怕虫子,只是不怕少数的,况且在这种环境下长出来的只会更恶心丑陋,特别是一团交织在一起只会更让人头皮发麻。 第34章 捡到失忆美男 忽地,她伸手捂住心口,脸色白了又白,瞬间露出痛苦之色。 宛如针扎般的刺痛令她忍不住开始大口喘气,甚至站立不稳,需要依靠在岩壁上来维持身体的平衡,璧上的湿滑脏污也顾不上这么多,下意识的踉跄着继续向前。 未曾想一抬起头,眼前发生的一幕远远超出她预料的范围之内。 无数具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堆砌在一起,有的像叠罗汉一样,有的被蛇虫环绕大快朵颐。 黑红色的血水向河流般将泥土染红,数不清说不上的五毒齐聚成团直冲眼球,狂欢乱舞的场面直叫看见的人头脑空白,心脏骤停。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可怕场景,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每一步都是零碎残肢。 更让她窒息的是那某些熟悉的面孔,缓慢将火折子往四处移动,无法抑制颤抖的指尖让火光摇曳不止,经过之处令那些毒物一阵骚动。 瞳孔地震,眼泪在刹那间涌上眼眶,哆嗦着咬住下唇。 岑矜雪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难过悲伤,明明只是毫不相识的过路人,能开口尽自己所能去挽救他们已然是她的善意,无关乎其他。 她本以为所有人都已全身而退,但是、但是现在不该是这样的。 就在她震惊之时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些毒物正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两处手腕裂开的伤口随着绷带的浸透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流,馥郁甜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引诱着毒物们蠢蠢欲动,恨不得一下子扑上来一尝美味。 原本它们高高兴兴地朝着送上来的美味佳肴快速涌动,却在即将到达时猛然一个急刹车,好似有什么东西让这群毒物十分忌惮,不敢再上前一步。 这番杂乱也让岑矜雪暂时脱离了难过的情绪当中低头看去,在看清之后立马后退了好几步之远。 小红也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就围绕在她的脚边,直起上半身吐着信子,一双竖瞳闪烁着野兽的冰冷阴狠。 看似以一己之力抵挡在面前,实际上在她的头发处,闪着金光的金翅虫同样让毒物们不敢造次。 毕竟这两位老大一个是从万只蛊虫里活到最后,而另外一个就是从这万毒窟里杀到最后存活的唯一毒物。 虽然如今这些毒物们没有见过它们,但是存在于骨子里野兽的敏锐直觉和求生本能令它们再难进一步。 “没想到他们居然饲养了一山洞的毒物,现在还有活着的人吗?” 她不愿意相信那天还在和她说话的那些人就这么尸骨不全的躺在这里。 她明明还记得那晚有人还在感恩终于能和家人团圆,还有人说到家乡的美好,期望她有天能去必定热情款待,虽然、虽然有些人的确没这么善良,可是他们也只是为了活下去啊。 为什么却是这个结果…… 岑矜雪不相信的快步上前一个个去翻找是否还有人存活,小金和小红就围在她身边守护。 有某些不长眼的胆敢上来小红便露出獠牙一口咬下,只是两下子便没了动静,随口甩在一旁转眼间便只剩下一摊血水。 吓得那些毒物如潮水般后退。 干净洁白的衣裙在这污浊之地染上了洗不去的瑕疵,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的天女明明自己早已破碎不已却还在寻找着她的信众,只因她还抱有一丝庆幸。 她看上去是这么的狼狈不堪却又是那么的圣洁无瑕。 “醒醒…还活着吗?” 有些血沾在手上甚至还是温热的,说明前不久还活着,可是她却没有来得及赶到这里。 意识到这个认知后她终是忍不住自责。 就在她快要精疲力尽之时,一阵砰砰撞击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停下举动,拿着火折子快速转过头,是小红用尾巴敲打岩壁的声音,可她在眼眸扫过去的那一刻已经无暇顾及。 黑暗的角落处靠坐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他穿着一袭白色长袍纯净无痕,表面上没有沾染一点肮脏,只是摇曳在地上的衣摆和胸口处染上点点刺目鲜红,如绸缎般的墨青长发稍显凌乱,暖黄烛光打在他身上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神性。 身姿纤长清瘦,就那么的随意靠在那里,即便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凭借如此气质绝尘,都能想象到他是怎样的天山绝色。 有那么一刻她好像看见高高在上的神仙身受重伤坠落污泥沼泽的景象。 找到了。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她的心里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她神情奇怪的抚上心口,一直翻滚在血液里的躁动似乎停止了,可心口的疼却更清晰了。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和感觉? 岑矜雪站起身迷茫着缓慢走着,疑惑地问:“你好?” 看着眼前的人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在他面前站定而后缓缓下蹲,低头,在看到那张脸时她才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神仙之容貌绝色,眉眼惊艳雅绝,白皙胜雪的面容下薄唇上殷红鲜血甚至成为了完美的点缀,令他有了一丝属于人的脆弱破碎。 她愣住了片刻,回过神来反应到他应该是受了内伤,赶忙翻找腰间的荷包看有没有适合的伤药。 却没察觉到落在一旁的指尖轻动,还未等她抬起头,蓦然一片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 下一秒!一只冷白修长的大手扼住岑矜雪柔细的脖颈,紧接着是整个人压制在她的上方。 她下意识的开始努力呼吸挣扎,可忽略了肩膀和手腕的伤口令她此时的挣扎无力且徒劳,她抬起慌乱的眸,却撞进了一片深渊湖底。 那是怎样的景色,漂亮的同时危险窒息。 今夜太过颠簸,加上被大雨淋了半宿,此时被压制的她大脑是空白的,她想不到用怎样的形容词去形容这是怎样的一双苍绿色眼眸,眼里只有这一双绿宝石般的丹凤眼。 她见过,只因第一次的惊鸿一瞥太过铭心,令她至今难忘。 “嗬嗬……嗯…” 岑矜雪皱起秀眉,沾有灰渍的莹白脸庞露出足以让人心怜的痛苦之色,软柔的细指努力的扒着十分有力量感的大手,力量之悬殊根本无法撼动。 眼前的男人也绝不是会心生怜悯手软之人。 相反他是一个冷血无情且阴郁狠辣的妖邪。 第35章 再遇 一旁的小红和小金急得团团转,原本想着让新认识的朋友救一救主人,哪知道主人上来就要把漂亮姐姐给弄死。 真是一如既往的凶残。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小红吐着信子一双绿豆大的眼珠看着绕着圈子同样焦灼的小金。 就在两个小家伙压着害怕的心理准备制止自家主人时,扑通一声响!突然再次昏迷的男人将身体重重的砸在纤细孱弱的岑矜雪身上。 紧接着强烈的咳嗽声一阵又一阵,那声音仿佛就要咳过去似的。 她整张脸都是粉红色的,大口地喘着气如释重负,眼尾嫣红睫羽浸湿,像极了被欺负狠了的小奶猫。 好人下手也这么狠吗? 她无奈的想着。 偏过头侧目看着趴在自己颈侧的男人,缓过劲来,双手用力的推搡着他的胸膛试图将其推开。 但由于伤口崩裂导致十分疼痛,加上看似清瘦实则沉重的身体,一时间让她有些无法动弹。 不过……这副皮相确实让人惊艳,但若是此时她面对的是睁开的那双蛊惑的绿眸,只怕难起反抗之心。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岑矜雪感觉到自身的体力恢复了许多,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蓄力一鼓作气直接把他掀翻在地。 结果就是伤口疼得更严重了。 她拧着眉抿着苍白的唇瓣,用手肘撑起缓缓坐起身,低头看了看两只手腕不断渗血的绷带,吸气吐气。 紧接着将绷带松开些在腰间找到各种见效快的特效药撒在上面,随后用牙齿咬住一头,另一头用右手拉住,猛地用力拉紧,来不及感受疼痛只得快速缠绕打结。 左手用同样的方式,做完这些已然满头大汗。 简单处理之后,她才有时间去观察身旁的男人怎么样了。 岑矜雪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人并没有外伤,就连被这些蛇虫啃噬的痕迹都没有,除了唇上的血迹,那就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想着,她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 果不其然! 但是……为什么这人似乎一点内力也没有呢? 她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疑惑和震惊,又不相信的再次探查了一遍,结果真的是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内力。 这不可能啊,能让这些阴暗里生长的毒物如此不敢靠近的人会一点内力也没有吗…… 况且那天见到他脚步轻盈无声,气场看似内敛实则见之难忘,分明是武功高深之人。 或许是因为伤势太过严重,才导致短暂失去内力。 能受这么严重的伤,必定是和同样武功强大的人打斗,这里离折月神教这么近,难不成是来救被人牙子拐卖过来的百姓吗? 而且那天在客栈众人争夺秘籍时只有他没有参与,所以说,他是好人吧… 那就好,可以救。 一番思索之后,岑矜雪快速站起身,手中拿着黄玉瓷瓶看着即将见底直接全部倒在掌心,望着手里只剩下三颗药丸,有些愁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将其中两颗一股脑的吞了下去,把最后的一颗放回瓶里。 把火折子放在一处,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将男人扶靠在身上站起身。 忽然脚下一个不稳,险些将两人摔跌出去,岑矜雪赶忙单手扶着墙壁稳住身形,她深吸一口气晃了晃有些眩晕的头。 这止疼药效果好是好,只是这副作用来得同样之快,若是这时碰上那群人恐怕在劫难逃,眼下就看她的运气好不好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少女艰难的抱扶着男人跌跌撞撞的来到洞口处。 哗啦啦的暴雨声清晰在耳,冰凉湿漉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树枝随风哗啦作响,张牙舞爪的模样可怖又阴森,置身在黑暗雨林中抑制不住的遐想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一只茹毛饮血的可怕野兽。 她担忧地四处张望,心想着这雨怎么还在下,而且看着雨势根本就没小过,要是淋上半宿,第二天准要生病。 可是如今追兵在前,这里毒物环绕住不了人,并且他的内伤需要找到一个干净的地方尽快治疗。 所以现在除了继续向前根本别无他法。 暴雨冲刷着泥石流奔腾在山路上使得原本就不平坦的道路更加寸步难行。 岑矜雪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体力已经接近到极限,视线有一瞬间的发懵,一个不注意踩到石子,两个人控制不住的向前摔去,迫使本就近乎无力的双手直接脱力,昏迷的男人率先滚落,一路往山坡而下。 少女无力阻止紧随其后。 刹那间天旋地转,似乎整个天地都反转过来,意识开始混沌,入眼尽是灰暗,雨水的浸湿她的视线让所有东西都变得破碎朦胧。 迷迷糊糊间耳边似乎听见了地面传来的震动声,好像有不少人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那个女人怎么敢去万毒窟?!居然还活着出来了!” “不管怎样,她一定受伤不轻,不然那股子血香不会这么浓,或许就在附近,仔细搜查!” 完了。 岑矜雪挣扎着起身,环顾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看到那抹显眼的白。 一身狼狈不堪,踉跄着朝着他走去,在那群人到达的前一刻,拖拽着男人躲进了隐蔽的灌木丛里。 下一秒,一群穿着深色衣服的人出现在刚刚的位置上,污混的泥流恰好冲走了那些痕迹,避免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找寻无果,就在这群人即将去往另外一个方向时,有人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东西,停下脚步在一棵大树蹲下,“等等!” 他狐疑的望着树身上被抓挠的痕迹细细摩挲,在小草上还发现了一些淡红色的水迹,抬头往上看去,是一个陡峭蜿蜒的小山坡,他记得她手上有伤。 “在这四处仔细搜索,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那个女人一定在这里。” 不远处灌木丛里,听到这话的岑矜雪立马紧张起来,手不自觉的攥紧他手臂上的衣料,咬紧下唇,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到最轻。 低头垂眸看着被雨淋得越发的惨白的脸庞,心头微动,抬手挡在男人的上方。 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犹如一下又一下重重敲打在她心口的锣鼓,慌张无措,脑海中飞快运转着思绪,一手抚上了缠绕在腰间的蟒鞭,眼神渐渐变得冷冽坚定。 第36章 怎么这么烫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她都感受到那人似乎就站在她身后一般。 岑矜雪脑海中一直紧紧绷着那根弦,努力让自己的意识脱离因为药物产生困顿的感觉,却没发现躺在她腿上的男人紧皱眉头,眼睫轻微的颤动了几许。 骤然!一阵穿过杂草游走在林间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那人当下转身离去。 “在那里!追!” 等过了许久,直到彻底听不到任何动静之后,她才敢放松下来。 他们很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忽然隐隐感受到微微的目光,她低下头,只见男人眼眸微微睁开,露出一丝阴郁的绿。 岑矜雪惊喜地道:“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冷……” “你忍一忍,很快我们就去找适合躲雨的地方。” 他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她却没有察觉到,只是沉浸在他醒来的愉悦中。 耳边尽是她温柔的安抚和关心,可声音越来越远。 直到他再次昏迷陷入空洞的黑暗中。 “不要睡,醒醒……” ……… 少女两手吃力的拖拽着手臂粗的藤蔓缓缓走动,一步比一步坚定,身后是用坚韧的树枝编织的树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明明娇嫩的手心早已被摩擦得伤痕累累却还是在咬牙坚持,可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坚持这样做,明明只是一个毫无相关的陌生人,并且这个人还差点让她送了命。 或许老天也在可怜这对苦命人,终于让少女找到一个可以躲雨且干净的山洞。 岑矜雪双眸发亮,放下藤蔓,赶忙跑去确认,没一会儿欣喜的跑了回去。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 相比起外面阴冷的瓢泼大雨和先前不知埋了多少人的毒窟,此时干燥又温暖的山洞显得尤为珍贵。 她把男人先暂时安放在一旁,自己往里面走去。 这个山洞像是荒废很久了,岩壁上有落满灰尘的两盏油灯透过斑驳痕迹依旧长燃不灭,前面有张用干草铺成的床,只是同样有很多灰尘,地上还有燃烧火堆的残留物。 岑矜雪细细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山洞,心想这里或许是很久之前上山的猎人用来歇脚的地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后来再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简单环顾发现没有危险之后,她才放心的把男人移到草床躺好,这时,小红从男人的衣袖中缓缓探出头来,小金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诧异地问:“你怎么躲那儿了?别吓到人家。” 听到说话声,小红调皮的左右摇摆了下,呲溜一下不知道往哪里跑了。 “别乱跑……”她有些哭笑不得。 随后她捋了捋湿哒哒的头发,拧了拧还在滴水的衣袖裙摆,开始弯腰找寻四周残存的枯枝,准备烧个火堆取暖。 结果刚捡到几根,便听见哒哒的声音,循声看去,那里已经放满了干燥的枯枝,而小红在一旁半立着身体吐着猩红的信子看她。 岑矜雪抱着枯枝,呆愣了几秒,秀丽眉眼忽而灿烂。 噗呲一声,暖黄色的火焰徐徐升起,火舌缠绕着枯枝攀延席卷,带来一丝温暖的慰藉,小红早在火焰升起的瞬间就溜到男人躺着的草床边,显然它并不喜欢。 在火光的照耀下,少女慢慢褪下浸湿的外衣,放到一旁烘干。 随后来到男人身旁,看着他紧皱的眉宇,以及脸上不正常的绯红,一惊,“你还好吗?!” 她手刚想伸过去,却又在半路停住,收回来摸了摸还在刺痛的脖颈,嘶了一声倒吸口凉气。 犹豫之间又听见男人有些轻微的喘气,看上去很是难受。 赶忙上前,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清眸微睁,慌张地道:“天呐,怎么这么烫……” “怎么办,现在还有什么药……” 一边说着一边翻找着剩余的药中有没有能用得上的,不幸的是,她带了很多治疗的伤药,但是就是没有真正能够治愈伤寒的药。 “怎么会?我怎么会连如此寻常的药都忘记带?” 她看了看手中的瓷瓶,抿紧苍白的唇瓣,拔开其中两个瓶塞,有一个正是之前她剩下最后一颗药丸的黄瓶。 “来,吃下就好了。”扶着他靠在自己肩上。 看着昏迷中的男人似乎吞咽不下,想不得太多,急忙揭开左手腕上的绷带,撕拉一下,连血带肉粗暴的扯开暴露出令人心惊的鲜红伤口,温热的血液汩汩流淌,一阵阵清甜的香气弥漫在周围。 窸窣一声,小红从枯草中呲溜出来,藏匿在男人发间的小金也猛地冒出头来,直接往散发香气的地方爬去。 岑矜雪把渗血的手腕放在他嘴唇的上方,右手按压伤口,让鲜血流动得更快。 或许是她的血对人有同等的吸引,在接触到鲜血时男人开始不自觉吞咽,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着,似乎有些迫切。 看着滚烫流动的美味,小红和小金都在旁边蠢蠢欲动,但最后还是朝着被丢弃在地上染满血迹的绷带飞扑过去。 只是几息之间,她的脸色变得愈发的脆弱和惨白,身形摇摇晃晃,纤长的眼睫轻颤,晃了晃晕乎乎的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一般。 可以看出她已经在极力控制住自己别在这个时候晕过去,这个地方太复杂了,方才一路走来甚至还听到远处传来野兽的低吼,现在的山洞应该是接近下山的位置,不然早就被其他动物占为己有。 “呼…嗬…” 忽然大声的喘气声让岑矜雪短暂的回过神来,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微凉的小臂引得肌肤一阵瑟缩。 她惊道:“怎么回事?!”右手赶忙覆上他的额头脸颊,“怎么变得更烫了?” 原本蹙起的眉宇更加显得痛苦,一抹绯红,唇上血色,让这副神仙容貌更显得万分旖旎,冗杂着如月光般的清冷破碎,但她无暇顾及。 不知道为什么,她尤为担忧他的伤势,比其他人还要上心,看到他如此难受的模样,心也跟着生疼生疼的。 岑矜雪起身,将他摆放成盘腿坐立的姿势,来到他身后,双手抵在背部运输内力。 第37章 触动 “噗!” 乌黑的血喷洒在地上发出腐蚀的声音,看着十分触目惊心,原本围绕在身侧的小红小金跟火烧似的躲得没影。 男人无力地朝着一旁倒去被少女稳当的接在怀里。 岑矜雪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他下巴的血迹,看着他吐出淤血,她终于算是松了口气,拿过旁侧已经干燥的外衣,温柔地盖在他身上,全然无觉自己额角冷汗淋漓。 蓦然,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程度青筋暴起。 她以为他在害怕,虽然很痛,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反而还安慰地说:“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有我在。” “……岑矜雪…” 一声闻不可见的呢喃从他唇角溢出,她低头望去,听到声音却听不真切他在说什么,他抬眸,朦胧的光晕里。浓郁的湖泊中倒映出她充满柔情的关切。 她似乎很紧张,在紧张什么…… 是、我吗? 好暖…好香… 大手卸去了力道,松开后缓缓滑落。 怀抱住他的双手紧了又紧,拥抱住他的又温热又柔软,他慢慢合上眼,控制不住的陷入了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谁也不知道此时,少女小小的身躯给予了这个冷血魔头怎样刻骨铭心的安全感。 今夜最惊险的时刻终于过去,干净温暖的环境让岑矜雪也终于放松下来,疲惫和劳累瞬间清晰地席卷全身,在安静的时间流逝中,她闭上了双眼。 暴雨滂沱的深夜里,摆脱敌人的追杀后,他们在山洞中相互依偎直至黎明。 翌日,初日的第一缕光芒跌入昏暗的山洞时,少女怀中的男人蓦然苏醒,映入眼帘是一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温度,轻缓的呼吸声自耳畔过去,猛然侧脸看去同样陌生。 还有…空白的记忆。 他皱了皱眉头,眼神中充满了迷茫疑惑。 这是哪里?她是谁?我又是谁?? 岑矜雪即将要醒时,忽感自头顶而下有大片阴影将她笼罩,一道灼热如同锁定猎物般的视线紧紧盯着她不放,还未看清楚便觉像是被人扼住要害呼吸困难。 她伸手缓缓向身侧摸索,眼睫轻颤,摸到硬物后,骤然睁开眼,起身猛然向前砸去! 在看到人的那一刹那,她瞳孔瞪圆,惊愕不已,但扔出的东西已然无法收回,情急之下只能紧张的喊着:“躲开!” 眼前人却不复她那般无措,大手一伸,稳稳当当的接住迎面而来拳头大的石头。 将手移开,男人微微歪着头,面无表情的模样,雪缎的发带有些松散,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还算干净的脸庞。 一双清透的眼眸干净的如同稚儿般明亮纯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你看,就好像、好像是那种刚满月的小幼崽似的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依赖的人。 岑矜雪还未彻底察觉出他的不同,赶忙来到他面前,问:“怎么样?有没有伤到?松开手我看看。” 她拿下他手中的石头,很沉重,她没有预料的,一只手拿过,立马牵扯到手腕处的伤口,疼得她抽噎了下,急忙松开,石头咚得一声滚落在地。 不禁在想怎么这么重,可是刚刚她明明没有感觉到。 她低着头将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摊开,在发现手心只是有些红后,这才放下心来。 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那充满不解和好奇的眼睛。 直到低低的略带迟疑的声音传来:“你、你是谁?” “嗯?什么?” 她没有听清楚话,抬起头双眸望去,才发现两人的距离远远超出普通人该有的分寸。 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不到两秒钟,终是忍不住微微偏过头去,露出几分小女孩的羞赧。 轻声说道:“我、我们见过,不过你应当是忘记了,我也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你。” “你也是来救被人牙子贩卖的百姓的吧,可惜我们都晚了一步,我在毒窟遇见你的时候他们就已经……” “昨晚你身受重伤,想必是和折月神教的人打斗……” 听着她一点点诉说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却被刚刚她提到他去救人的话内心第一反应是很困惑。 救人?他吗? 虽然自己是失忆了,但是内心告诉他这绝对不可能是他会做出的举动。 什么是善?那是这个愚昧的世界附加给蠢货们的枷锁,唯有自己才是至简真理。 不过,眼前这个小蠢货闻起来好香,姑且先听着吧。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热了热,露出猎人才有的侵略感,难耐的抿了抿干涩的唇瓣,竟意外的尝到一丝甜锈味。 半天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岑矜雪忍不住回过头,发现他似乎有些渴了,唇上都有些干裂。 “昨晚来这里的途中,看到不远处有条河流,旁边应该会有野果什么的,我们去摘些再下山吧。” 男人伸手擦了擦嘴唇,看了眼指腹是红的,还在回味刚刚的味道,就被拉着往外走去。 下了一夜的大雨,此时林间的空气格外清爽透凉,时不时能听见鸟儿悦耳的脆鸣,安静和谐的环境丝毫看不出昨晚的肃杀气息。 穿过茂密的山林,踩过青草萋萋,哗啦啦的流水声传来,便见一条潺潺流淌的清澈山泉,岸边有颗大树结满了一串串不知名的红色果实,娇艳欲滴的模样看着十分诱人。 从他的视角,少女一手拉着他一手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灵动轻快的身姿宛如山间精灵般,在他意识不到的时候,心口某处已然因为她有所触动。 凉珩之一挥手利刃飞出,割断枝头,一大串果子啪叽一下就掉了下来,岑矜雪上前拾起走到溪边清洗,不一会儿,走了回来。 她伸出摊开的手心有几颗带着水珠的果子,有点儿像樱桃,味道也像,抬起一双明眸善睐,笑得嫣然,俏立立的站在她面前递给他野果。 下一刻在他的话语中渐渐凝固。 “我失忆了。” 他说。 语气平静又冷淡,仿佛事情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般,冷静得过分。 她一愣,话有些结巴:“怎、怎么会?” 回想起昨晚拖拽着他行走,不禁想难不成是在过程中不小心撞到他的头了吗? 当时情况太过紧急,动作的确急躁了些,再加上她那时已经不是很清醒了,许多细节记不得,或许真有可能是她弄的! 第38章 你的眼睛很漂亮 这么一想她人都有些慌了。 “可有哪里不适,是否头疼?” 凉珩之垂下眸,纤长眼睫轻颤,声音低哑缓缓说道:“没有,只是忘了从何而来要往何去,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我会帮你的!别担心,和我一起走吧,我会找到你的一切。” 树枝掉落,红色的果实滚落一地,她有些急切的上前抓住他的小臂。 他看着手臂上娇小细腻的手,可那白皙的一片上布满了细小却异样扎眼的小伤口,眉间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皱起。 沉寂片刻,他抬起一双眼,微微发亮,“真的可以吗?” “当然!” 岑矜雪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和手都被人擦拭过,但想到山洞尽是脏污,心里就不舒服,凉珩之和她示意了一下,便往小溪走去。 半蹲在溪边,仔细揉搓本就不脏的手,忽然动作停顿,眉间皱起,眼神在水面一凝,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东西,瞳孔猛然一缩。 他仿佛不相信般又将脸庞朝水面凑近了不少,他很清晰的看到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同样清晰的…还有那双不是常人该有的翠绿眼睛。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手腕处的水滴啪的一下砸落在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涟漪散去,不变的是那双如同妖似的眼睛。 他有些慌,睫羽不自然的眨了又眨,而又想到什么,蓦然回首,只见少女依旧停留在原地,见他望向她,她便冲他乖巧的一笑,挥了挥手,没有丝毫任何异样,连奇怪恐惧的目光都不曾有过。 当凉珩之沉默着走到她身边,岑矜雪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看着他失魂落魄的神色,还在淌水的发丝和湿漉的手,拿出手帕,试探性的伸出手。 他还没有闪躲,只是垂眸,像是不敢直视她似的。 她动作轻柔地拉过他的手,低头擦拭:“洗了手要记得擦干。” “嗯。” 从头顶传来一声沉闷的答应。 明明已经避开视线,余光中还是不可避免的看见她那缠在手腕处被染红的布带,那程度足以让人想象到伤口是有多么的严重。 可她看上去却是若无其事的模样,关心自己的程度还不如对他这个陌生人重要。 还有…… 凉珩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朝着她泛着青紫色的脖颈而去。 指尖一松,浅青色手帕掉落在地上。 岑矜雪抬起头猛然往后倒退了一步,眼睫不自然的颤抖,流露出些许的不安和惊慌。 看着她如此受惊的模样,他的眸色忽然一暗,不过只是一瞬,阴郁之色稍纵即逝,随即轻声道:“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她摇摇头:“无碍,走吧。” 说完便转身走去。 “是我弄的吗?” 身后传来一句问话让岑矜雪立刻停住了脚步。 她的沉默不语即是默认。 瞬息之间,轻微的捅刺声响起,这种声音对于江湖之人来说最是熟悉,那是刺穿皮肉的声音。 “如此、可能解你心头之气?” 呼吸之间带着隐忍的喘气声。 岑矜雪瞬间转身望去,瞳孔睁圆,震惊地看着他。 他握住刺进胸口的匕首,任由殷红的鲜血染透白色的衣裳,脸色苍白,眼眸却异常地亮,就连泛着微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直勾勾地和她对视。 “我本就对你无气可撒,何来解气之说。” 她叹了口气,提起裙摆缓缓走来。 只是犯了错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她站在他面前,望着他胸口的伤口,伸手覆在他紧握匕首的手上,抿唇,而后抬眸望向他。 “以后别再这么做。” 说时手中紧紧握住,噗呲一声,猛地将匕首拔出。 一拔出,鲜血汩汩涌出,看这流动的速度和出血量伤口只深不浅,可他现在还能继续站着,便表明未伤到致命口,就是看上去有些吓人罢了。 但她没想到,这番动作之下他连声都没吭一句,反倒是她自己显得过于紧张。 “我明白了,你是因为我这双眼睛吗?” 这句话引来眼前的少女一个惊诧的眼神,“你在说什么?别胡思乱想了。” 敢情他刚刚一直不说话是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事。 “而且,你的眼睛很漂亮,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知道,你现在失忆,所做所想肯定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来,我们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岑矜雪捡起帕子拉着他往溪边走去。 拉开衣襟,她擦干净血迹后开始上药,一边还安慰着:“有点儿疼,忍一下就好。” 漂亮…… 她说我的眼睛漂亮…… 此时,凉珩之脑海中只回荡着她刚刚说的话。 如此失神的样子不由得让岑矜雪怀疑是不是她把他的脑子给撞坏了,怎么感觉他现在有点呆呆傻傻的。 由于身处险地,没有耽搁太久,两人便快速的下山。 有了系统的指路,即便抄近道,大约也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个名叫曼都的小镇,看上去无比破败,似乎已经没人居住。 回想起一路上人烟罕见,现在出现个破败小镇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或许因为这里是属于南北交界处,太过于偏僻,以至于渐渐的人们迁移,才导致了这里的荒凉。 大门半敞,落满灰尘,她轻轻推开,吱呀一声,一阵狂风吹来,带起满地的尘埃铺天盖地, 凉珩之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抬起衣袖挡在两人面前,很快再次寂静,他挥了挥衣袖,不悦地微微皱起眉。 “咳咳……” 身后的岑矜雪轻咳了几声,才抬起头来打量着周围。 “好安静呀,本来想找个地方换身衣服什么的,我们往里面走走看吧。” 她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凉珩之刚想同行,忽然停了下来,倏地侧目,冷冷地瞥了某个阴暗处,那只眼睛蓦然睁大,只是一瞬他便好似无事般收回目光,脚下一踩,某条黑底红环的小蛇便卷起身子,再一踢,它的方向恰好对准刚刚凝视的方向。 看着它快速朝着那个方向游动,他快步走到少女身边。 “前面好像有间成衣铺,我们去看看。” 岑矜雪一边拉着他的手臂一边指着不远处迈着欢快的步伐快速走去。 第39章 曼都 “有人在吗?” 两人跨过门槛,边喊边观望。 开着门,里面却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但挂在墙上的一件件成衣却十分崭新,半点灰尘都没有,与柜台前的陈旧格格不入。 一路走来街道杂乱,处处可见布满蛛丝,俨然一副久无人居的荒凉空镇。 一阵冷风吹过,地上枯黄落叶翻滚旋转,更显萧瑟孤寂,这时候走进一家成衣铺,里面件件干净整洁光鲜亮丽,偏偏还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么看来不单单只是诡异,更加让寻常人觉得毛骨悚然。 但要是遇到这些的人偏偏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呢? 只见少女稍稍疑惑了一会儿后,便兴冲冲的走上前挑选。 忽然视线被吸引,一套莲青色的软烟罗织裙,衣襟袖口处还镶嵌了一圈滚地银,轻轻吹动间折射出月光般的流光,看上去价值不菲。 她走上前看了看,指着这个回头笑问:“好看吗?” 凉珩之见之眉眼柔和,点了点头,嗓音清润:“好看。” 穿着一身莲青软烟罗织裙的少女缓缓走出,与方才的狼狈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犹如蒙尘的绝世明珠褪去铅华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明明挽着最简单的发髻,却更加的清雅脱俗,明眸善睐。 望着出来的人,他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色,随后弯了弯唇角,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感觉。 看着他臂弯处的衣服,她惊讶地说:“这么快就选好了?你是喜欢这个颜色吗?” 印象里两次他都是穿着浅色的衣服,怎么忽然就选了个这么沉闷的颜色? 青灰色的,好像还有些许的暗纹,看质地同样不是凡品。 “我去换上。” 说完他从身边如一阵风般掠过,快步走了进去。 本来岑矜雪正好好的等着,倏然敏锐的感觉到一道隐晦的窥视,她转过头,狐疑地看着挂满衣裳的木架,慢慢靠近。 宽大的袖口处悄然露出匕首的一端,严整待发。 千钧一发间,黑底红环的小蛇猛然从衣裳堆里钻了出来,欢快雀跃的模样,而小金则扑棱着翅膀盘旋在空中,看上去也有点儿兴奋,像是疯玩了一阵似的。 她笑问:“你们在干嘛?小心别弄脏店家的衣服。” 骤然,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动作轻柔,且熟悉的味道和体温并未让她有所挣扎,只是惊愕地回头望去。 只见了凉珩之面色冷凝,点了点唇示意她别出声,一个转身躲进试衣的里间。 不多时从后堂走廊处一个彪形大汉手拿大砍刀哼哧哼哧的走来,时不时还打着哈欠满脸困意,刀上淌着一串串血珠随着步伐滚落在地。 “妈的瘪犊子,白吃白喝还想白拿,害得老子觉都没睡成就得来收拾。” “真是奇了怪了,最近白天进镇的生人怎么这么多?” 跟在身后体型偏瘦的男子挠着头正百思不得其解。 “嗐!甭想了,几只耗子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不守规矩的都宰了一了百了!” 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当真杀人不眨眼。 谁知同伴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挥挥手:“行了行了,你还是赶紧把地上的脏东西擦干净吧,被老赵看见不得跳脚?!他这人最爱嚼舌根,要是他跑到曼娘面前告上一状,又得扣月钱。” “要我说还不都是他和万珍阁搞出来的!不管时辰到不到,这些好东西就一直这么大刺刺的摆在这,那些穷鬼投胎的玩意儿一见了根本就挪不开那双招子。” 大汉边说边拿出一块精细帕子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宝刀。 随后才从裤腰掏出一块粗麻布子扔地上用脚随意擦抹。 同伴瞥了他一眼,暗含轻蔑,心想真是个只长块头不长脑子的傻大个。 要真没了这些不识规矩的生人岂不是少了很多趣味? 黑暗中,狭隘的地方迫使两人不得不靠近在一起。 这个小小的里间站一人绰绰有余,但要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身形高大的男人,那就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空气的不流通让岑矜雪不由得呼吸困难,越来越急促的喘息,手捂着胸口,站都快站不稳。 她咬紧下唇,一手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襟,强忍着不适。 如此不对劲自然让身边的他瞬间察觉到。 凉珩之情急之下赶忙搂住她的腰,稳住即将下滑的柔软身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可是伤口裂开?” 她冷汗涔涔,微微摇头。 未等她回答,他想都没想直接推开那扇木门,还没走出铺子的两人自然立马发现了他们。 “谁?!谁在哪儿!” 怒吼声伴随着急速的脚步,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快速走来。 凉珩之将少女缓缓放至地面倚靠,敛眸低语:“等我一会。” 抬头的那一刻眼神骤然生变,面色冷冽,走出时甚至还将门稍稍虚掩了些。 一阵兵刃铿锵伴随着哽咽后,周遭变得安静下来,岑矜雪耳边只听到此时自己砰砰直跳心跳声和抑制不住的轻微喘声,很不对劲,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病发了。 已经断了那药很长时间,按理说应该逐渐好转才对,可是为什么…… 她想不通,忍不住在心中呼唤着系统。 可声音就像是石沉大海似的,没有丝毫的波澜和回应。 在身体的极度不适时,不知怎么的,忽然意识更加的清醒,敌人有两个,他伤势不见得比她轻多少,万一敌不过…… 不行。 想着,岑矜雪用手撑着墙壁试着站起来,在她低着头趔趄向前,视线中出现一双靴,边缘处还沾着黑红色的血。 抬头疑惑望去,是一脸漠然的凉珩之,眼底的翠绿阴沉得像是凝结成冰,隐藏着刺骨的杀意,却又在某些时候捕捉到那股不经意涌出的兴奋。 白皙的侧脸还被溅到几滴鲜红的血珠。 有种被刺激到按耐不住的癫狂。 怎么会… 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再到如今,印象中他一直是芝兰玉树、如白玉般干净无瑕的君子,虽然淡漠且清冷,但不会是…… 她皱着眉头困惑地偏头一看,顿时瞪圆了一双明眸。 第40章 极乐 “你…” 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有些失了声。 眼前人脚下一动,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轻眨眼眸,敛起眉温润端雅,声音带点歉意:“我的内力没了,下手粗重了些,莫看。” 这…这叫一些吗? 回想起方才那一眼,足以让她心惊许久。 画面不见得有多血腥恐怖,但是却给人一种视觉冲击的野性粗暴。 身体没有多余的伤口,头颅却滚落在一旁,看颈部的痕迹,从喉咙处的整齐到蜿蜒到后面的残缺伤口,更像是一刀毙命还不为过,徒手将其撕扯开来泄恨,然后被人像垃圾一样轻蔑踹到一边。 死者双眼充血暴突死不瞑目,嘴巴微张,只发出过先前一道短促的惨叫。 或许在将死之时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肉被扯开的痛苦撕裂感。 另一具尸体同样如法炮制,可见其人动作是如此的干脆利落。 干脆利落到透露着动手者对于他人如同对牲畜般毫无心理负担,且处处流露其冷血残暴的本性。 岑矜雪抬头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人。 良久,他依旧是那副神色看着她,眉眼似乎还带着笑。 她捂着心口,默了默,道:“阿瑾…事已至此,我们快些出镇吧。” “不急,你身子不适,便是在这落脚也无妨。” 凉珩之淡声说道。 “可是…” 她不赞同,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过诡异,而且看刚才这两个人的对话便能知晓他们绝对杀了不少过路人,过路人有错,但罪不至死。 可他们依旧这么做了,足以证明这里的人性情冷血凶残,说是穷凶极恶之徒也不为过。 他伸手用指端轻轻抚去她额头的汗珠,耐心十足: “你回去不就是想要一条活人的胳膊吗,他们虽然不是活人,但刚死,这里离折月教才区区数百里,保证你按在你想要救的人身上依旧鲜活。” 听着他说的话,她不仅仅是惊讶,而是震惊。 “你怎么知道?!” 之前和他讲述事情的经过时,对于那个因为小金失去手臂但还活着的教徒她也只是一笔带过,还有在秋水镇发生的一切包括她怀疑是身边某个有可能从事贩卖人口的所作所为,她并没有多讲。 他居然能从这些细枝末节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说洞察力这么强武力值这么高的人有胆子独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教不是没有道理的。 凉珩之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向地上的尸体,捡起大刀,脚踩粗臂,手起刀落下,一瞬间肢体分离,用素布包裹严实。 身后岑矜雪拿起不远处的头颅走上前放回原来的位置,坐好后扯过素布盖在尸体上。 他就这样站在那儿目睹一切,神色看不出什么波澜。 临走时,一只莹莹素手划过台面落下一块拇指大的金疙瘩正闪闪发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从踏入这陌生的城镇,都感觉时间过得特别的快,就像现在,明明在成衣铺没待多久,但是出来时天色已经渐渐深沉。 街道两边开始亮起一盏盏灯笼,清风拂过间似乎能看到人影攒动,余晖消失的那一刻,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阵脚步声。 紧接着是摊贩的叫卖吆喝声,回头一看路边已经支起了一个个热腾腾的小摊。 往四周再看,铺子、酒楼全部璀璨一片,走廊上小卒小二来回忙绿,另一边有绮靡之音丝竹之声缓缓入耳听得人如痴如醉。 不多时,镇门大开游客纷纷涌进大街,其中不乏有穿戴皆是价值不菲的人,还有长相异域的商队牵着一匹匹高大魁梧的宝马徐徐走来。 只是刹那余两人便置身在仿佛是人间极乐之地。 岑矜雪惊诧地看着环顾四周,身旁的凉珩之同样讶异,但却隐隐感受到一种陌生的熟悉。 他微蹙起眉,脑海中闪过零星的片段,想得深了顿时一阵刺痛传来,他晃了晃头,眼眸浮现出一丝迷惘。 “让开让开!花车巡街!速速避让!” 不远处,有人在大声呵斥着在街上游走的路人。 “来了来了……” “快看!曼娘来了!” “咱们运气这么好,居然遇上一年一次的花车巡街。”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此起彼伏,人动脚走,混乱中有人不小心撞到他身上,凉珩之低头居高临下的望着撞了人还一脸理直气壮的男子,一双剔透的绿眸猛地转阴。 男子回过头来刚要反咬一口,抬头怒目而视的那一秒瞬间脸色都变了。 “你…你…” 脸色难看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那双宛如妖怪的眼睛。 岑矜雪察觉到快速拉着凉珩之的手跑出了人群。 看着人消失在自己面前,他还依旧惊魂未定的模样,同伴看见不由得询问:“怎么了?一副见鬼的样子。” 几息之后他方才激动开口:“教主!我看到教主了!” 手紧紧抓住身旁同伴的胳膊,很是难以自持。 “你在发什么疯?!怎么可能,教主诸事繁忙,已经两年未踏进曼都。”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那双眼睛……那双绿色的眼睛!” 两人的对话不知不觉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侧目。 “教主??” “你们刚刚说的是教主吗?!” 人群的嘈杂和隐约传来的字眼让数十米外的车撵立马停住了脚步。 用着金丝镶嵌刺绣而成的曼陀罗花,华丽魅惑且荼靡盛放在暗紫色门帘上,一只白皙且纤长青筋微微凸显的大手正猛然掀开,显得些许的急迫。 车侧随侍赶忙上前,“都主。” 车内之人一声低语,随侍应声而动,不多时,他赶了回来,细细说来。 一阵沉默后,柔媚的中性声线传来:“吩咐下去,如若遇见,绝对不可惊扰到他。” 往日他必定在高坐在浮生阁中俯视众生百态,从不会踏足于这满是污浊的人群。 他是睥睨一切,高高在上的存在 ,但今日他能走下来,必定是有他的缘由,至少这对曼都来说好多过于坏。 离开纷杂拥挤的人群,在一个小摊上岑矜雪买了一顶白色斗笠正踮着脚尖戴在他头上。 有些凌乱,又稍稍的整理了下。 拨弄间,瞧见他眉间郁郁,便知道他有些不悦。 “漂亮的东西总是让人忍不住珍藏,生怕别人窥探到一丝一毫徒生念想。” “你说对不对?” 第41章 浮生阁 柔细的嗓音清甜沁人心脾,一双秋水剪瞳本该盛满此时的人间星河,却倒映的是他的身影。 但不知为何,此刻他心中莫名生起一丝暴虐,更想要看看这双温柔眼被染上世俗的欲望和鲜血,含满破碎的泪珠,想必比现在还要惊艳万分。 当凉珩之沉浸在心中所想时,眼前的岑矜雪见他依旧神色如此,不免有些泄气,手不自觉捏紧白色纱幔。 抿了抿唇:“世人大多愚昧无知,何故在意他人的眼光和看法,令自身不悦,乃伤心伤身之举。” 几息之后,只见他唇角微微上扬,忽而伸手探向她头顶。 她没有躲闪,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直到他指尖捻着一片枯黄落叶递到眼前方才知晓,岑矜雪下意识地又摸了下发髻,刚要脱口而出一句谢谢,突然语气停顿了一下。 像是确认似的又摸了好几遍头发,微蹙的眉间凝结了几分郁闷,心想中或许是昨晚摔跌的时候不小心丢了。 “怎么了?” 他问。 她回过神,摇头道:“没事,掉了根簪子而已。” 话说着没事,但是神情依稀可见几分失落。 原是她头顶戴着一白一青的玉簪,没有别的含义,只是好看,所以格外喜爱,出来这么久都没丢,没想到昨晚就不见了。 不过也是,就昨晚那个场景,不丢才怪。 “多谢你一番宽慰之语,我定不会在意他人的目光和想法。” 他低着头,垂眸定定地看着她,光从头顶落下,睫羽微敛,阴影遮掩住眸色,微荡的白纱中他轻扯唇角,露出一抹笑。 岑矜雪愣了下,随后眨了眨眼睫,缓缓松开了手。 “我能问一下丢的簪子是何模样吗?” 路上他又问。 迈着欢快步伐的少女在小摊前站定,拿着一个雪猫面具在脸上摆弄,听到询问,回过头放下面具,指着头上的发簪反问:“我这个簪子是什么颜色的?” 他回答:“通体白玉,玉兰花样式。” “那掉的簪子是水青色的叶子样式。” 一花一叶?那簪子是一对的,倒是少见。 凉珩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忽然少女又消失在眼前,回过神来,她手里拿着东西正走着过来。 “这个芋酥糖好香,听刚刚的人说这个糖很好吃,你尝尝。”说着,她将手中的糖递到他面前。 接着又道: “哦对了,我问了卖糖的大爷,前面就有家客栈,今晚就住那里吧。” 他垂眸静静凝视了片刻眼前软香扑鼻的芋酥糖,扫视了一眼注意到方才她拿在手上不停摆弄的面具此时不见踪影。 “怎么了?还热着的。” 随即将一整包芋酥糖塞到他手中,往前面走去。 骤然,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再走几步,发现一座十分华丽的楼阁下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岑矜雪忍不住看热闹的好奇心,提起裙摆便一路小跑起来。 凉珩之还站在原地,拿起一小块糖,尝试性的吃了一点,入口软糯热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甜,不自觉抿了抿唇,像是在留恋刚刚的味道。 再次抬头却惊觉眼前人不知何处去。 眉间微拧,四处张望不禁唤出声:“小雪?小雪!?” 手里紧攥到纸袋变形,脚下快步向前,带着明显的急促。 终于,在一处人墙外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后方才松了口气,心也在不知不觉中沉落下来。 可不知为何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眉间反而更加紧锁。 “愿赌服输,自古以来的道理阁下难道不懂吗?” 站在门口男子一袭深色衣袍,脸上戴着灰色半块面具,神情冷漠,居高临下地盯着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狼狈男子,几名护卫围绕在他身边防止他逃窜。 看客中有人窃窃私语。 “这人赌什么了?!居然能让揽流光亲自出面。” “能进这座销金窟的人非富即贵,一般的小赌局根本没有资格入他的眼,要么是稀奇古怪非比寻常的赌注,要么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城池堡垒,不然哪能让他纡尊降贵。” “什么?城池??” 那人感觉自己听错了一般,震惊地反问。 他压低了声音惊诧道:“那不是国土吗!” “嗐!现如今的王朝,亲王贵族哪一个没有自己的领土封地,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就比如曼都以北边而去有座名叫穆托关的边塞小城,是当年越启王输给曼都的揽流光,至此才让他一战成名。” “可那些不是谣传吗?”那人疑惑不解。 “谣传?!” 大爷嗤笑一声,看着他满是初入江湖青涩和迷惘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有机会还是多去了解了解吧,现在的你是无法想象有些人的经历是多么的波澜壮阔。” 凉珩之看着原本娴雅的少女也会因为这种热闹而露出不一样的神色,忍俊不禁地轻摇了下头。 “小雪?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岑矜雪惊讶地回过头,忽然有些尴尬,垂在身旁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那颗白玉铃铛,“对不起,刚刚没顾得上你。” “我们走吧。” 在两人转身即将走的时候,一句问话倏然让岑矜雪停下了脚步。 “原来这就是能让人天下无敌的千机录……” 她诧异的回头看去,秀眉逐渐蹙起。 揽流光眯眼打量着手中这不厚且轻的册子,就这么一本小小书册竟搅得江湖上腥风血雨,鸡犬不宁。 难不成里面真的有天下无敌,绝世无双的秘法?! “还给我!还给我!!这是我的!” 只见一个身影猛扑过来,却被他反手一掌打在地上呕血不止。 方才惊恐万分的男子此时竟像魔怔了般想要抢夺已经是他人囊中之物的千机录,明明已经奄奄一息,眼神中居然还流露着对此物的向往和渴望。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此情此景,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千机录的,心里不免产生此物绝对是价值连城的感觉,不,或许这不是能用价值来衡量的无价之宝。 得此物者将成为江湖第一人,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号令天下英豪,更甚至成为第二个唐云,变身成王朝的异姓亲王,享受着名利双收的人生。 第42章 秘籍再现 地上的人看着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胜利者夺走,纵使多么的心有不甘,此时也只有面如死灰。 心想着,为了这本秘籍他众叛亲离,杀了好几个兄弟,一路逃难至此,却鬼使神差地踏入了这座诡城,不仅输掉了全身家当,甚至在神智不清的时候鬼迷心窍的把千机录拿出来做赌注! 一失足成千古恨!以后他又该何去何从?!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凉珩之的目光落在那个戴着灰色面具的男人身上。 天生就对特殊气息格外敏感的揽流光第一时间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隐晦的目光。 抬头看去,不同于少女正大光明的直视,那股子恶意来至于她身旁那个存在感不强的一身白衣头戴斗笠的男人身上。 这人是谁?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一见面敌意就这般大,此人来者不善。 思忖间,他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白衣男人。 “这千机录在江湖上可都抢疯了……” “此等绝世宝物,千载难逢的机会真让老子心痒痒的!” “谁说不是呢,真想赌一把,赌赢了荣华富贵、权利地位唾手可得………” 议论声愈演愈烈,底下的每个人无一例外的露出贪婪的嘴脸,做着未来自己高高在上接受众人的谄媚臣服的美梦。 就在揽流光转身即将离去时,人群中大喊一声:“揽公子,等等!” 肥头大耳的富商在仆从的拥簇下艰难地挤在前头,满头大汗难掩兴奋之色。 “等等揽公子,在下想花重金买下您手里的那个小册子,不知您愿不愿意割爱?“接着嘿嘿一笑又道:“揽公子要什么有什么,想必定看不上无用的东西,倒不如成他人之美。” 揽流光屹立在台阶上,微微扭头瞥了他一眼,眼神淡淡,却有种轻蔑感,只是一瞬收回视线,不予理会的抬起步伐。 见此情况,嘲笑声接二连三直接让富商面红耳赤,几近想要发作,但这里是曼都,不是谁想撒野就能撒野的地方。 岑矜雪拉着凉珩之站在侧方,隔着几个人,依稀间她看见富商右侧的仆从不合规矩地拿捏住他的手臂,像是提醒他克制住似的。 面容普通平凡,表情平淡冷静,完全没有奴该有嚣张得意亦或是畏畏缩缩。 这个人……有些奇怪。 她打量着这个人心想。 看着混乱的场面浮生阁的人上前解释道。 “这位爷,入了浮生阁的东西要想再出,只能通过对赌的方式,赢了自然是您的,输了也只能算您技不如人。” “况且时辰已过,我家公子今日不会再对弈,若想再邀我家公子对赌,还请明日,但……” 说着他笑了笑,顿了下,又接着道:“前提是您在浮生阁再无敌手。” 话毕,没等富商回应,转身带着浮生阁的人走了进去。 没热闹看,不过一会儿,众人也纷纷散去,该寻乐子的寻乐子,该游逛的游逛。 “诶?他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知道?不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好奇了你是怎么进来曼都的?” 小公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朋友带我来的,刚刚他有事去其他地方了。” “那曼都每月只开三天这你总知道吧。” 他兴奋地点点头,“知道知道。” “这个曼都最初许多年前就已经存在的,它是笼罩在一个十分强大诡谲的阵法当中,每月中旬会随机出现在边境的某个地方, 之前别人不知道它会出现在哪里,后来有人找到了其中的规律,到最后自然形成了现在的繁荣。” “那这样,这里岂不是躲避仇家的最好地方。” “哎,你还真说对了,这里可不是无相城那种三不管地带,进了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只要进了这里不出去,外面的人都拿你没法子。” “大爷,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揽流光为什么又和别人对赌,你不是说他不轻易和别人赌吗?” 大爷笑了一声:“那就是个噱头,也许人家闲得无聊,也想哪天能碰到个有趣逗闷的人呢……何况,成为浮生阁最大的赢家那可不是耍嘴皮子这么简单的事。” “来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带着欲望,谁都不会是干干净净的,干干净净的人还进不来这里呢……” 大爷抬头看着浮生阁闪闪发光的招牌,喃喃自语道。 听了有一会儿的两人。 岑矜雪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浮生阁,侧眸看向凉珩之。 “我们先离开吧。” 凉珩之沉默着点了点头。 踏出曼都的那一刻,连天空都微微变了色,有星空有冷月,层层叠叠的云朵,不像曼都的天那般压抑沉闷。 岑矜雪抬头看了看月亮,转而蹲下拿树枝在地上摆弄了下方位。 “还早,没到时辰。” 凉珩之跟着半蹲下说道。 岑矜雪略带讶异地看向他,拍了拍沾有灰尘的手,缓缓站起身。 “我们去山下找个隐秘一点儿的地方等着。” 昏黑无人的道路上,靠着微弱的月光,两人一路无言。 许久,他问道:“小雪,你就不怕你所要救之人引来一批想要你命的人吗?费尽千辛万苦才死里逃生…” “这么做,值得吗?” “不是所有事都拿值不值得来衡量的,只有你愿不愿意想不想去做,遵循本心,便无愧于人。” 她侧脸抬眸,温柔地笑着。 他轻眨眼睫,温和有礼地歉笑了下:“抱歉,是我冒犯了。” “好朋友之间的正常交流,怎么能算是冒犯呢……” “小红过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毒蛇顺着少女纤细的手臂攀附缠绕,她还一脸宠爱,不禁呢喃自语:“好……朋友吗…” 神色中还带着点点疑惑和迷茫。 浮生阁,三楼雅室。 白色纱帘被窗外的风吹得时而飞扬时而飘荡如柳絮,女子的身影在隐隐错错间清晰又模糊,她跪坐在蒲团上,双手间轻轻拨弄着箜篌。 音律如绵绵细雨般婉转低沉,非常动人,听得人如痴如醉,轻缓柔慢,仿佛置身在温暖的泉水之中放松愉悦。 轻微地开门声,有人推门而出,脚步轻若无声。 隔着一帘纱不言不语,仿佛生怕惊扰到此时正在抚弦的人。 第43章 陷阱 半炷香后,弦音渐渐停下。 “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来一趟,他怎么就不愿意来见见我们这些旧识?” 话音缓而惆怅,带点厚重的音调慵懒,最后嗤笑了一声,又是那么的无谓。 揽流光伸手撩开纱帘,俯身走了进来,听到此,轻皱了下眉,没有说话,显然他知道曼时娆在说谁。 其实,说到记忆中的那个人,往昔两人几乎很少有近距离接触过,当年他原本想找个没人的山林隐世,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里,后来又因为某些机缘巧合留了下来。 他来时,凉珩之刚成为曼都之主,曼都当时的场面比之无相城有过之无不及,因为绝佳的地理位置,更涌入了数不尽的鱼龙混杂,又因之前流传下来的浮生阁毫无底线的骄奢淫逸,给这些无处可去的各类人提供了一个醉生梦死的销魂窟。 当年的浮生阁不仅仅是赌场,还是一个妓子伶人充斥的青楼。 前任都主不管不顾的放纵,可想而知该是有多么的奢靡淫乱。 在就此情形下,凉珩之选择了无差别的清洗,带着一群穿着白袍手持弯刀的蒙面人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本就飘零如浮萍的恶徒们消失后,也无人知晓。 再次大开城门时的曼都,重新洗涤,有了秩序和规矩。 屠戮之事在江湖上被人一再传播,一度无人再敢踏足,也曾被正义之士鄙弃唾骂,但却只敢逞口舌之快,毕竟能把亡命之徒杀得片甲不留的人,只会比之更加可怕。 直到后来的繁荣是由曼时娆一点点扶持起来的。 当时小小少年行事张狂,流露出不符合年纪的冷血手腕,那面对众人睥睨一切的神情,那生杀予夺的居高临下。 都给他留下了深刻且难忘的印象。 在那之后他总共才见过凉珩之三次面,曼时娆也从未讲过他与凉珩之的事情。 每隔段时间曼时娆就会这样,他也已经习惯了,好在他只是持续了一会儿,便转了话题。 “听说如今江湖上出现了一本叫千机录的绝世秘籍?” “练了就能长生不死、容颜不老?”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 揽流光无奈地看向他,“秘籍是有,不知真假,至于能不能不死不老,若是秘籍是真,恐怕只有唐云知道。” 他从袖口中拿出所谓的绝世秘籍递到他面前。 曼时娆接过,随意地翻了翻,忽然挑眉,面露出玩味的笑。 书册里面是一张张白纸,毫无内容,不过江湖上人人争夺的东西怎么可能只是 一张张白纸呢,或许其中另有玄机。 思索间,他伸出手指细细摩挲,没察觉出异常,又对着光照看,还是没有异常。 “把那蜡烛拿过来。” 揽流光拿着烛台上前。 白纸透过暖黄烛光,通透且毫无痕迹。 “怪哉……” 曼时娆呢喃出声。 一番研究后,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被他随手丢回揽流光怀里。 揽流光:“是假的?” “不知,或许是我们没找到合适的法子。” “但是总会有人为它趋之若鹜。”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给我们的教主大人送一份小小的礼物。” “不管这背后是何人在作祟,既然他想要把这搅动这摊浑水,必定不会介意闹得更大。“ “这江湖安静太久了,不如就以此来做个小小的局,把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江湖掀个底朝天,让暴露在阳光下的臭虫们再无处躲藏,也让我们的教主大人好好欣赏一出有趣的折子戏。” 曼时娆望向他掩唇露出一双充满戏谑笑意的眼眸。 ……… “把斗笠摘下来吧,不然闷得慌。” 岑矜雪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帽檐看得出来有些犹豫,前不久路人震惊且惊恐的眼神还历历在目,这让他不得不怀疑之前她所说的一切是在哄骗于自己。 他是失忆,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的这双眼睛有多么骇然。 忽然,岑矜雪脸上的笑一顿,脸色瞬间变得冷凝,眼神紧紧盯着前方。 万籁寂静,鸟兽作散,此刻的山林安静得不像样。 就连没有内力的凉珩之也感到不同寻常。 她拉住他的手,转身刚要返回,罗峙在黑袍鬼面的人围绕下信步而来。 “小妖女,好久不见。” 他背着手和蔼地笑着对她说,下一秒见到她身旁戴着斗笠的白衣男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找了个帮手?!” 但是很快他的笑渐渐收了起来,皱起了眉,心想,这身形看着怎么有点像……… “你那个断了手臂的属下呢?” 面对她的问话,罗峙更是嗤之以鼻,无语地道:“我把黑无常都借过来了,你现在和我说这个?难道你不应该多关心自己眼下的状况?” “还是说你自信于能再次逃脱?!” 说着说着他拍了拍手鼓起掌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能不把折月教放在眼里的人了。” “放心,他还活着,所以,你还是管好你自己。” 话音刚落,随着他的招手,脸色都狠厉起来。 黑袍獠牙鬼面的人统一手持半人高的弯刀,飞身涌向势单力薄的两人,银色刀身在月光的折射下印出那一张张冷酷无情的鬼面,寒光凛凛的利刃更加让人胆寒不已。 岑矜雪依旧把金翅虫放进荷包里,小红不知什么时候趴在草地吐着芯子晕乎乎的样子。 来不及担心,余光撞见阿瑾要往前走的姿态,忙不迭地拉住了他。 “在这等我。” 他失去内力被人丢在虫窟,绝对是折月邪教所为,内力的丢失说不定还是被他们所废,如今就算他失忆,她不想他再经历一次当时的噩耗。 那样的神仙人物,不应该被保护起来嘛。 白纱微动,似乎有晦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却盯着前方的敌人恍若未闻。 她抽出长鞭直面而上,无惧丝毫。 但他怎么可能是听话的主,即便失忆又没了一身内力的凉珩之也有依旧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只有主动突破才有一线生机,原地停留只能是等死。 第44章 是他也不是他 男人侧身躲过迎面而来的利刃,夺过眼前人手里的弯刀反手直接砍向他的脖子,动作果断干脆,力道之大,皮开肉绽,下手狠辣,只剩下半拉后颈连着脑袋摇摇欲坠。 而后依靠蛮劲和敏捷的身形连杀数人,一时间竟无人能近他人,手法果断狠毒,比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教恶鬼更像是夺命阎罗。 但是很明显能看出这个人并没有使出任何内力,并且只要是懂武的人便能看出他和这些人的武功路数极为相似,同样的干脆,下手同样是带着一刀毙命。 站在罗峙身旁同样黑袍鬼面的人突然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珠。 怎么可能?!衣着身形神似也就罢了,就连杀人的手法也一模一样。 难不成真的是……可是为什么他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还护着一个女子? “哨子传来道这小妖女身旁忽然出现一个男人,原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没想到还真是个高手!” 罗峙咬紧后槽牙狠狠地说着。 “你还不去帮忙??” 他说了一句,没人回应,转过头看去,结果发现他是在发愣。 “郝齐!” 罗峙发火地喊着,没成想他转头眼神中的怒火比他更甚。 “罗峙,你要是想死别拉上我们!” “今晚兄弟们的损失,黑无常大人会亲自向你们房主讨要!奉劝你一句,且好自为之!” 话毕,他双手拿刀相互敲击发出规律的铁器声。 就在这时面对数人的围攻下再加上旧伤复发,岑矜雪终是敌不过,一个不慎,被一脚踢在腹部,直接凌空飞撞在树身,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小雪!” 凉珩之着急地呼唤,抓住帽檐甩出,带着十足的怒火和杀气,极速盘旋的帽檐变成了夺命杀器,刹那间把伤害她的人脑袋分家,一声未响,瞬间毙命。 也在此时,露出了那张真正让折月教从心底感到恐惧的人的脸庞。 轰隆! 扑通…… 一声沉重的打雷声伴随着所有人的下跪,就连罗峙也不得不单膝跪下,齐声声地一句:“教主!” 滴答滴答,天空中忽然下起了小雨。 凉珩之揽住她的肩膀,将其靠在怀里,两指轻轻在她柔细的脖颈探寻着生机,短暂的放松了口气,抬头看向他们的目光阴沉如吞噬深渊。 “滚!” 喷涌的怒火杀意全压抑在这句话中。 全部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因为这突如其来阴冷刺骨的雨,还是因为自己后面九死一生的路。 可他们此时完全没想到眼前是他们的教主不假,但是却是已经失去记忆的教主,无论如何,对此时的他们而言威慑力只增不减。 于是乎,特别是黑无常的人,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药房的人在最后也不得不撤退。 罗峙也的确没能料到自家教主会这样放下身段陪一个女人玩戏子扮演的把戏。 他也确实没有勇气在这个时候再挑起教主的怒火,后果不是他和药房的人能承受的,房主与世无争惯了,鲜少去管下面的人,属下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丝毫未察觉。 到时教主杀一人换一人,只要不是涉及到药材,房主又岂会注意到。 但他不同,这好不容易用熟的人他也不想再换,只期望教主别秋后算账了。 “小雪?小雪……” 凉珩之赶忙从她腰间取下荷包,找到之前她给他吃过的药,给她喂下。 喂下去的同时昏迷中的她猛然又溢出许多鲜血,脸色苍白如纸,呼吸薄弱,整个人脆弱得像是仿佛即将凋零的花朵。 哗啦啦…… 雨越下越大,一阵又一阵的电闪雷鸣让本就糟糕的夜晚更加的雪上加霜。 他看着她唇角溢出的鲜血,伸手快速擦拭,动作间竟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慌乱和害怕。 “小雪醒醒,别睡……” 凉珩之把她打横抱起,环顾四周,朝着山下,疾步而去。 冰冷刺骨的雨夜中,两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风雨交织,无走兽虫鸟,宛如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相互依偎相互前行。 一夜过去,雨过天晴。 晴空碧海下某个偏僻小村落的一处农户家。 “那小娘子伤得太重了,浑身上下都是几乎没一块好皮,这雨天赶路本来就危险,还遇上了山匪,小夫妻俩还真是命苦啊…………” 头发花白的奶奶拿着颠簸一脸不忍的摇了摇头。 佝偻着背正劈柴的爷爷闻言抬头看了屋子一眼,擦了下头上密集的汗珠,无奈地叹息。 “小郎君去集市买药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我去做点吃的,老婆子你去看看那小娘子怎么样了。” “哎哎好。” 她放下喂鸡的簸箕,擦了擦手,转身走进房内。 简陋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一昏迷的女子,即便是粗布麻衣也难掩起美貌芳华,破碎羸弱的雪白脸庞更加惹人万般怜惜。 她颦起秀眉,鬓角发丝被汗水浸湿,露出些许痛苦之色。 本来皮外伤已经被系统屏蔽痛感,可现在疼的是内伤,心脏一缩一缩的,像是被死死捏住般疼得呼吸不上来。 耳畔有尖锐高频的声音源源不断地进入,脑海中一片混沌,带来更为难耐的精神折磨。 【宿主,你不能再和他同行。】 【那个男人就是个杀神,两天时间,他杀了多少人,你又要救多少人才能挽回失去的功德?】 “不是的,他只是逼不得已。” “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他没有错,只是手法极端了些。” 【你当真觉得他没有错吗?你当真认为他是良善之人?】 系统平静又暗含隐喻的话语,让岑矜雪短暂地沉默了片刻。 “至少现在,他没有错。” 她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作为救世主,不应该对某个人产生偏爱,这是大忌。】 “我本就百无禁忌。” 这回轮到系统沉默了下来。 太强硬了,和它想象中的那个岑矜雪完全不一样,明明外表看起来那样的柔弱温婉。 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的个性鲜明,内心仿佛拥有一个叛逆不屈的灵魂。 它突然有些疑惑,甚至理解不了这样反差极大的岑矜雪, 第45章 失踪 但是宿主的确还是原来的宿主,这是它绝对能确定的事。 面对她这么一意孤行,系统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甚至根本没提及昨晚在她昏过去后发生的一切,也完全没有要说出这个人身份的意思。 陈旧的木门发出残喘的声音,地上的影子被阳光拖长,正缓慢靠近。 她感觉到有人站在床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慈祥苍老的脸庞,见到她醒来,老妇人惊喜地笑起。 “哎呀小娘子你醒了?!” 岑矜雪手撑着床沿,想要坐起身,却被老妇人按住。 “等等慢点儿。” 说着把枕头垫在她腰间,让其靠在床头。 做好这一切,老妇人又赶忙倒了一杯水想要喂她,岑矜雪连忙接过,并轻声说了下谢谢。 老妇人看着如此乖巧有礼的小娘子,心里对她的心疼更甚。 “受苦了孩子……” 岑矜雪喝着水用余光环顾了下四周,发觉这是一家十分简朴的农户,来回寻看了会儿,没找到那个人忍不住问出声。 “奶奶,那个和我在一起的人……” 老妇人疑惑了下,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你那个夫君吧。” 夫君?? 没等她反应过来,老妇人便开始自顾自的说着。 “他没事,是去集市买药去了,这会儿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 “昨晚下了很大的雨,半夜的时候他抱着你敲响了我们家门,刚开始真的都吓了一跳,打开门看着急急忙忙的他还抱着受伤的你,连大夫都是那时候拉起来的。” “看到你满身是血的时候,许大夫都不敢治,你那夫君硬是逼着他医治,后面发现虽然看着骇人,但是幸好无性命之忧。” “不过小郎君真的凶得很,但也能理解,娘子伤成这样,能不急坏吗,连自己受伤都不知道。” 刚听到又是夫君的称呼时似曾相识的一幕果然上演。 她只能无奈的笑起,没有力气去解释,可在听到阿瑾受伤时,神情忽地急切起来。 “受伤?很严重吗?” 看着小娘子焦急的样子,老妇人赶紧解释着。 “放心放心,就是手臂被划了个大口子,没什么大碍。”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拿点吃的过来给你,很快回来,你好好休息。” 岑矜雪缓和了下,点点头:“谢谢奶奶。” 目送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禁想到自己失踪好几天,在秋水镇的主角团们怎么样了。 时间回到三天前,秋水镇。 自从有岑矜雪在身边,这些天是她成为杀手以来唯一能熟睡的时候。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因为她放松了长期以来的警觉,反而弄丢了最珍贵的人。 当长兮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时,内心充满失落难过,就在她想要离开时,突然闻到一股极淡的香味,那种味道并不是这个房间原有的。 反而是不曾有过,才显得这股寻常人根本就闻不到的味道那么的突兀,瞬间她意识到这是迷香后,蓦然身后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不得已躲在暗处偷偷观察。 是那个后面来秋水镇的男人。 她咬了咬牙,脸色冷冽。 李清风手拿折扇一晃一晃,看上去心情颇佳。 他嘴角噙着笑,大约没想到她居然还会有赖床这种小孩子气的时候,一时间忍俊不禁。 走到房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好一会儿里面没传来任何动静,他有些疑惑,又秉承着男女大防,不好贸然推门而入。 倏然,他瞥见放置在一旁门口的早膳,屈身拿起。 没想太多,静静等待着。 一炷香后,厨房大娘过来准备收东西,却发现天女门口杵着个人,早膳还在他手里。 她惊讶地问:“李大夫,你这是?” “天女怎么没吃早膳啊?就算胃口不好,也不可能一口没动啊,是不是生病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没看到李清风忽然脸色大变。 他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赶紧推开门急急忙忙地跑了进去。 “哎!” 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她迟钝的神经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赶忙跟着走了进去。 凌乱的床铺,带有灰尘的脚印,空空如也的房间。 忽地,他鼻尖轻耸,眉头紧皱。 “失醉草的味道………” “该死的!” 他暗骂了句,随即转身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厨房大娘不知道失醉草是什么,但是她听到了迷香两个字,马上想到天女是不是失踪了,顿时一阵慌张。 不由得大喊:“哎呦老天!天女失踪了!天女失踪了!” 失醉草…… 躲藏在暗处的长兮默默思忖着,显然她是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 用这个草药制成的迷香并不陌生,反而还很熟悉,常用于下九流的地方,失醉草叶子和根茎药用价值天差地别,原本只用于辅助睡眠安神的作用,因为价格便宜,有人大量采购浓缩制作成迷药。 后来有人发现其根部的药效是叶子的百倍,几乎做到了一闻即倒,根本不需要时间,简直是杀人放火偷奸拐带的良家必备。 之前在往生堂执行任务时,她便常常出入于烟花之巷黑市之处,下九流聚集的地方,这种东西见得多了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在疫病泛滥的时候是她救了整个镇的人,却被人恩将仇报,至今不知何处。 想想也是可笑,自己没等来往生堂的追杀,倒是见识了这些人做出狼心狗肺的事,也是,她见到此等下作之事不是一次两次,做善事永远没有好下场! 一个一个杀过去,她就不相信还问不出那个女人的下落。 想着,长兮眼神充满杀意,攥紧手中利刃,正盯着还在吱哇乱叫的厨房大娘的背影。 这个老丑妇一定是同伙。 忽然,楼下脚步杂乱,声音洪亮带着怒气传来:“叫叫叫!叫什么!你脑袋被驴踢了?” 掌柜的领着三两个人在大堂。 厨娘往下一看,惊声怪叫:“掌柜掌柜啊!天女被人拐走了!不见了!” 边说边跑下去。 掌柜不以为然,“胡说八道什么,人家天女今儿个本来就是要走的。” “不是不是,刚刚李大夫刚刚来了,他还说屋里有迷香,而且房间还乱七八糟的,然后他就急匆匆地走了,估计是去找德叔去了。” 掌柜大惊:“什么!?还愣着干什么,走走走,赶紧去帮忙啊。” 一行人慌慌张张地向外去。 镇外,官府、顾池等人皆在等待最终的结果。 可左等右等,到了约定时间迟迟不见应该出现的人。 燕文生少年气的脸上难掩烦躁和担忧,沉不住气道:“岑姐姐怎么还没有出来?!昨天明明说好是这个时辰,是不是里面发生了什么?” “对呀,岑姐姐一向说话算话,不可能一句交代都没有的。” 姜灵灵皱着脸说道。 顾池拧着眉,也感觉到奇怪,作为师兄也只能冷静:“别急,只是迟了些,没事,我们再等等。“ 第46章 混乱 他们在外面无法得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根本想不到秋水镇已经乱做一团。 全镇上上下下都在找岑矜雪的踪迹,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再加上房间的痕迹,被人掳走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问题究竟是谁这么丧尽天良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找!都给我找!掘地三尺都要找!要是被我知道是谁这么恩将仇报,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阿牧拿着菜刀一脸狂怒,走来走去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德叔皱着眉表情凝重且严肃,按照李大夫的说法一个个清点着人数。 百姓们都一脸茫然无措,甚至有些病还没好全的人也被拉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镇上仅存的人全都聚集在这里。 珍珍被这气氛吓到,瘪嘴哭着喊着要找姐姐,高娘子抱在怀里哄来哄去也没见消停。 气氛沉重到了极点。 李清风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跟在身旁的苏木也不见了踪影。 清点到最后,德叔发现少了几个青壮小伙,阿牧一听立马目露凶光,挥舞着菜刀叫着几个发小就要大干一场,老弱妇孺们都吓得不轻。 生怕阿牧发疯把他们也砍了。 老大夫陈叔挺着年迈的身体,劝诫道:“阿牧你冷静一点!天女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这时,苏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清风身边,看了一眼混乱的场面,对他说道:“师父,顺着房间留下的痕迹,我跟着千引蝶发现了往西南方向有条出小镇的近道。” “来了来了!” 两个青壮小伙提着裤子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一人脸色蜡黄唇色微白大病初愈的模样,另一人右手缠着绷带吊在胸前,有些狼狈。 “我们刚刚去小解了。” 看上去也不像是能扛着人狂奔十里路的样子。 “走!” 李清风扫了他们一眼,冷声说道,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哎!李大夫等等!” “快快,走走走。” 德叔见状连忙带着几个人追了上去。 虎子躲在人群中胆战心惊,生怕牵连到自己,不过大牛已经跑了,他也十分明智的没有参与其中,只要假装不知情,应该没什么大事。 不知是他畏畏缩缩的模样特别引人注意,前脚刚走的德叔转头把他抓了出去,要他跟着一起去找人。 一行人来到苏木刚刚说的位置,漂亮的千引蝶扑闪着翅膀发出莹莹蓝光,走走停停,顺着一路出了秋水镇。 德叔震惊的看着这一切。 “什么时候这里有这样一条道?!” 这条羊肠小路颇为隐蔽,如果不是有人告知,绝对不可能会被人找到的。 但离这不远处拦着一排木质拒马,明显是官府之人把这秋水镇前前后后探得透彻,不然也不会知晓此处。 到了这里千引蝶并未停止飞舞,继续向前,一个荒凉的亭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千引蝶到了亭子里没有再继续向前,而是围绕着中间打转,苏木上前将千引蝶收了回去,仔细查验一番,未转身,后面人已至。 “这香…” “不见了。” 苏木还未说完就被李清风打断。 “怎么了?是这里吗?没人啊。” “找到天女了吗??” 德叔和阿牧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焦急万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停下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岑姑娘身上的药香就是在这里消失的,似乎是被什么给覆盖了,不然不会断得这么突然。” “师父,眼下该如何?” 李清风没有说话,蹲下看着地上若隐若现的脚印,其中有一处稍重,步伐凌乱,还有往回走的痕迹,这个人应该就是从秋水镇出来的人。 其他二三处,看得出脚步轻盈,训练有素,应当是武功高强之人。 不是普通人,那是江湖人? 可秋水镇一个小小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如此有组织的江湖人…… 但为什么偏偏是岑矜雪,难不成还是因为那个所谓的武功秘籍? “是啊,李大夫现在应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找到天女?” 阿牧看着李清风无动于衷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的一再问。 德叔稍显的冷静,“李大夫咱们是不是报官寻人会更妥当一些?” 李清风抬起头冷眼扫了他们一眼,冷肃的神色,与往常见到的笑颜天差地别,让人难以接近,在场的人瞬间噤声,不敢再言语。 救人反害己,他早就说过了,她迟早会因为多余的行为尝到苦头。 “先去和镇外的人说清楚,让官府张贴启示。” “苏木,和我回客栈,我写封信你送到织星楼去。” 交代完后李清风匆匆往回赶。 阿牧听得一愣一愣的,德叔反手拍了他一把,“还不快去!” “哦哦对。” 几人刚想走,德叔又想起什么立马叫停他们。 “等等!” 德叔脸色严肃生气地问:“大牛呢?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他??” 这时几人才想起来似乎从昨晚就不见他踪影。 虎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心瞬间跳到嗓子眼,想着完了,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 “对啊,大牛呢?怎么回事啊偷懒偷到哪里去了!” 他掩住心虚,脸不红心不跳跟着大声嚷嚷。 “你不经常和他在一起吗?他去哪儿你不知道?!” “就是就是。” “我之前听说大牛在外面干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听说是做人牙子生意,不然就凭他会这么有钱?” 跟在阿牧身边的几个小伙子你一言我一语语气刁钻刻薄,还流露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每个月固定时间还会出去很长一段时间,回来突然就变得很有钱,不仅对兄弟邻居出手大方,甚至在赌场一掷千金。 怎么看都是一件诡异的事情。 就像是个穷得要命的穷鬼转眼变成暴发户的既视感。 但即使是这样,大多数正经人也不会和这种人有接触,谁让这货儿之前干的都是些下三流的事,品行更是不端,不齿为伍。 “什么跟他一起?谁跟他一起了?我虎子行得正坐得正,从来没做过一件坏事!” “别什么都扯我身上!” 第47章 败露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德叔大声怒斥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阿牧看着他们手攥成拳头越攥越紧,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一个箭步猛地冲到虎子面前抓着他的衣领,怒吼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大牛合伙害了天女?!” 失去理智般双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说啊!快说天女到底在哪里!” 面目狰狞像头发疯的野兽。 虎子被掐得直翻白眼,面红耳赤,双手死死扒住他的虎口,仿佛下一秒就要过去了。 也不知道一旁的人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只在旁侧围观,甚至还在虎子拼命挣扎的时候后退。 德叔吓得更是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上前拼着这副老身骨拉扯壮得跟头牛一样的阿牧。 “臭小子你疯了吗?!快松手!他要死了!” “快松手啊!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拦住他。” 听到德叔说话他们才象征性地过来拉扯一番。 “阿牧你冷静一点,虎子要是死了还怎么知道天女的下落!”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他一样,突然松开手,虎子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在地上摊成一团。 阿牧粗喘着气,眼睛充血,一副不给他交代就要打死人的样子。 德叔赶紧查看地上虎子的情况,看他出气多进气少,捂着脖子不断的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虎子抬头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阿牧,声音跟拉风箱般嘶哑。 “你……你……大牛…干的……关老子……老子屁事!” “你个……瘪犊三……哈…哈……老子要报官!”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 德叔一顿愁容,这二货要是阿牧真不管不顾一拳下去,两人都得完蛋。 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后,德叔方才又问出声: “虎子,你老实说清楚到底是不是大牛干的混账事?” 虎子一阵喊冤:“哎呦德叔啊,我是真不知道天女去哪里了,借我十七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啊………真是冤枉老天……” 这话一出口,阿牧又要控制不住了。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虎子你就赶紧交代了,对谁都好,不然一会儿我们可阻止不了阿牧哥。” “谁不知道从小你就和大牛穿一条裤裆的,赶紧的!” “对对对,快说!!” 虎子瘫坐在地上双眼失神脸色惊恐看着一个个的指责,尤其是阿牧那个莽夫简直要吃人一样,终于崩溃大喊: “都是大牛自己一个人干的和我没关系!!” “昨晚他是找我了,但是我压根没答应要和他说这种害人的勾当,是他下药掳走了天女,但是他卖给了谁去了哪里我真的不知道啊!” 德叔听完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的:“好啊你个混账东西,为什么不及时和我们说!天女对秋水镇是有大恩大德的!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哎德叔不对啊,大牛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天女天姿神容也不应该在这个关键时间做出此等行为啊。” 阿牧掏出一直藏在背后的菜刀,凶神恶煞的:“好啊!原来就是你和大牛合谋起来残害天女,今天你要是不说出天女和大牛的下落,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话听得虎子又是无语又是无奈,崩溃得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有病啊!我都说了几百遍了不关老子的事,我该说的都说了!” “我就知道这么多,你就算杀了我也找不到他们啊。” 虎子一副要杀要剐任君宰割的视死如归的样子,倒是让在场的人相信他确实不知道。 德叔上前就朝阿牧头上拍了狠狠的一巴掌,阿牧瞬间有些迷懵,眼神都变得清澈了许多。 “蠢货,不要再发癫了!赶紧把人架起来给外面那些人一个交代。” “还有你们,快点!” 客栈。 李清风拿着刚写好的信,等不及墨水干的彻底,连忙装进信封。 “这封信必须快马加鞭地送到乐安城织星楼,能不能找到岑矜雪就看这封信了,务必保管好。” 苏木一脸认真的放在胸口,“师父放心,人在信在。请师父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李清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织星楼星辰遍布各地,但是他依旧放心不下,虽然知道岑矜雪无论遇到总会以她的办法化险为夷,可凡事就怕有什么意外是无法掌控的。 离开客栈时他的眉头始终是紧皱着。 秋水镇大门。 一直趴在铁丝网前望眼欲穿的燕文生看到镇门缓缓打开时,立马露出兴奋惊喜的神色。 上蹿下跳的挥舞着手。 “岑姐姐!岑姐姐!” 蹲靠在铁丝网背对着的姜灵灵听到后激动地站起身,猛然回过头看去。 “在哪里在哪里?岑姐姐出来了吗?” 一旁的顾池赶忙将手里正烤着的烤鸡递给身侧的弟子,站起身大步而去。 离着不远处,官府搭了个简易小竹棚,知县正坐在那儿喝茶纳凉,一听动静也猛然起身看去,随即提起衣摆小跑过去。 远处一大群人正快步赶来,越来越近,三人来回左右的扫视一番,怎么也没见到一抹浅色身影。 “诶?岑姐姐呢?怎么没看到呀?” “奇怪……” 姜灵灵好奇的嘟囔着,燕文生倒是一言不发,紧抿的嘴角皱起的眉头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德叔一见到岑矜雪的同伴,直接一扑通跪在他们面前,哭着哀嚎:“老朽对不住各位,都是我的错啊!” 身后的人看到德叔的做法也跟着跪了下来,沉默着低头。 躲在人群里的虎子抬眼环绕了一圈,扑通一声跪下。 燕文生看到此情景,立马联想到不好的事情,脸色倏得变白。 姜灵灵同样有些失魂落魄。 顾池短暂失神后,反应过来急忙问:“先别说这些,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知县一看这样,马上露出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般,跳着脚激动地说道: “是不是是不是!本官说什么来着,天花就不可能会治好的!还想救人结果最后把自己搭进去了!” 听言,顾池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难不成真的…… 怎么会这样,都怪他,这种凶险的事,他居然敢让一个弱女子去做,当初的他是怎么想的?? 第48章 良药 “闭嘴!岑姐姐不会有事的!” 燕文生红着眼圈转头怒目而视。 知县被吓了一跳,刚想发作,转头一想也只好黑着脸拂袖作罢。 阿牧从人群中把虎子揪出来,拽着他的领子一把扔在地上,怒斥:“你说!一五一十的说!” 虎子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定格在顾池等人面前:“我说我说。” 他把整件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说了出去,其中还包括了刚刚没有说到的事情,恰巧被匆匆赶来的李清风听了个正着。 也终于明白了之所以会发生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这个要素起到了最最为关键。 是血,岑矜雪的血。 在没有找到真正医治天花的办法之前,秋水镇的百姓每喝的一碗药里都掺杂着岑矜雪的血。 李清风知道在前期其他药材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她的血。 原来不是因为千机录,在这个世上谁比他还能知道这个血对于医者来说吸引力更大唯有…… 他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白发少年的身影,亦曾听闻过有拨神秘人一直在重金寻找体质特殊的炼药人,如果是被他们知道也不无可能。 况且因为要救秋水镇的人,她才变得消瘦羸弱,才会毫不设防的被其他人算计。 在场的所有人知道无不流露出震惊之色,德叔听后险些晕了过去,她那么一个小姑娘,每天要忍受多大的痛苦,甚至每天依旧笑脸相迎。 难怪她来秋水镇没几日脸色就变得这么的苍白脆弱。 她这么呕心沥血的,可秋水镇回报她的是什么,是背叛伤害! 阿牧同样面露痛苦悲伤之色,他很想做点什么,但是他现在就连天女在哪里都不知道。 德叔在阿牧的搀扶下,踉跄着走到离知县最近的位置跪下磕头: “知县老爷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找到天女,她救了整个秋水镇,您作为父母官请您救救她吧。” 知县不自觉后退一步,叹了口气,表情很是凝重。 另一旁,李清风从里面走了出来,和顾池等人说着他已经让苏木去做的事,暂且不用太过于担心。 突然燕文生问道:“那个废弃的亭子在哪里?” 他抬眼看他,明白了燕文生的意思,“在后面,可以再过去一趟。” 话音刚落,燕文生便迫不及待地离开。 “师弟!” 顾池着急的大喊,快步跟上去。 “顾师兄等等我!” 姜灵灵和其他人紧随其后。 ……… 长兮蹲下身用指腹摸了摸地上的脚印,比了比大概的方向,皱着眉头,站起身按照每个脚印的位置反复演练。 有双脚印比其他要来的重些,那是不是说明这个人当时是扛着重物走的,可是这双脚印是属于从秋水镇出来的那个人的,他离开的这个方向……… 她冷静地思索着。 是江南虞河,虞河离庆元不远,往生堂…… 没关系,只要自己小心一些,不会被发现的。 再则其他脚印太过轻巧了,但不排除这些人是武功高强之人,而且明显是两拨人,脚印重的这个人去的是虞河,另外那些人没多远痕迹就不见了。 根本判断不了。 回想起刚刚他们说的大牛,之前来送药时在房门缝隙扫过一眼,也许只能先找到这个人,才能得到她的下落。 事不宜迟就现在。 长兮前脚刚走,李清风等人就到了这里。 他们同样发现了这个方向,只不过是因为一只珍珠耳坠。 燕文生看着这颗被尘土掩埋得灰扑扑的珍珠耳坠,眼眶微红,手不知不觉捏成拳头。 “他们肯定是从这里走的,顾师兄我们现在就去救岑姐姐吧。” 姜灵灵满是担心,就怕差一点时间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顾池也觉得时间不应该再耽误下去了,直接让其他弟子把马车行驶过来。 李清风却始终感觉不是这个方向,或许存在两拨人。 但是他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 在所有人都上马车之后,对顾池说:“我留在这里等苏木的消息,你们先行一步。” 顾池想了想的确是需要有人在这里等消息,点头赞同。 “好,这个是我太乙剑派的徽章,我会沿途留下这个记号,到时你和苏木能凭借这个记号找到我们。” 他指着剑柄上一个八卦图环绕着一把剑的标志。 “行,一路顺风。“ “告辞。“ 马鞭挥舞,尘土翻飞,两辆马车乘着风扬长而去。 李清风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逐渐变得黑点,身后忽然传来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回头望去,是德叔等人。 “德叔,过几日我的徒弟苏木会再回来秋水镇,届时劳烦你带句话给他。” “什么话?” “对镜照月。” 阿牧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对镜照月?什么意思?” 德叔瞪了他一眼,又赶忙笑道:“好好好,李大夫您放心,老朽一定带到。” “还有,如果大牛回到秋水镇,请你们务必要“留下”他。” 他重点强调了留下二字,意思不言而喻。 阿牧抢先回应道:“李大夫您放心,大牛做下如此弥天大错,只要他踏进秋水镇一步,他就别想再出去,到时交于你们处置,至于是否会缺胳膊少腿的,我们也不知道。” “李大夫您这是要去哪儿?” “德叔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我已然交代了陈大夫,秋水镇亦可安然无恙地度过,就此别过。” 一吹哨声,一匹黑色骏马驾着乌蓬青帷的马车从不远处飞驰奔来,速度之快,眨眼间就在面前。 李清风走上前解下套在马背上的绳索,踩上脚蹬骑上马背,一扯缰绳,骏马仰天长啸,疾跑而去,转眼间一人一马已经在八百米开外。 “阿牧,官府的人相信不了,秋水镇都能被放弃掉,知县更不会尽心尽力的去找人,但如今秋水镇伤亡惨重,我们无法放任老弱妇孺不管。” 德叔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 “唯有在有限的时间尽我们秋水镇百姓最大的能力向知县施压,我们的命是天女所救,碧溪县放弃秋水镇百姓是事实,我们就是作为他草菅人命的人证。” “事关他自己的仕途,知县不得不遵循民心,这个时候秋水镇应当上下一心。” “你们说是不是?” 阿牧率先表明态度:“为了天女我什么都愿意做。” 其他声音紧随其后:“我们亦是如此。” 天女对于秋水镇有再生之恩,如此沉重的恩情谁也不能在秋水镇百姓心中凌驾于她之上。 虽说小小百姓人微言轻,但星星点火亦可燎原,凝聚起来的力量是不可预估的。 第49章 可怜又可爱 想着想着岑矜雪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木门再次发出轻微地开门声,脚步声随之而来,浅灰色的粗布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扬起,微风轻送,窗棂发出若有若无的喘气声。 戴着斗笠的男人走到床边坐在木凳上,撩开看着露在被子外的手,拿起放入被子里掩住。 他神色淡然,眼睫微敛,手肘杵在扶手上手掌撑着下颌,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房间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直到床上的少女传来细微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看向她的眼眸如一汪清潭荡起些许波澜。 凉珩之微倾身体,柔声唤着:“小雪?” 她缓缓睁开眼,神识有一瞬间的迷蒙,再次醒来竟然有些不知身处何处,听见耳畔的声音,还未反应过来,头已经本能地转了过去。 在顷刻间又陷入了一片青绿色湖泊中险些难以自拔,直至纤长的手指放在额间上感知温度,不属于自己的微凉体感传来,她才恍然回神。 映入眼帘的是阿瑾有些焦灼的神情。 “小雪?哪里不舒服?” 岑矜雪勉强扬起一抹笑,安慰他道:“别担心,我没事。” 听到她这样说,他才微微松了口气,“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了。” “来了来了。” 老妇人端着热粥走了进来,托盘上还放着两碟清淡的家常小菜。 他伸手放下白纱挡住面容。 她放在桌上,用围裙擦了擦手,拘谨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都是些粗茶淡饭。” 这小郎君给了整整一块碎银呢,奈何家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唯有的一点腌肉这小娘子有病在身也不适合吃。 “多谢。” 凉珩之颔首道了声谢,若隐若现的白纱隐约可见脸上带有一些疏离礼貌的笑。 老妇人笑着出去,还“贴心”的关上门,十分有眼色的留给了“小夫妻”二人世界的空间。 他端起粥,摸了摸碗边,觉得温度适宜后,用汤匙舀起递到她唇边,整套动作无比流畅。 岑矜雪偏了偏头,伸手想要接过,“我可以自己来。” 可偏偏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置若罔闻的模样,依旧是喂食的姿势。 她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妥协下来张嘴喝下。 吃了几口后,她有些吃不下就摇了摇头,好在他没有再用强硬的态度,转而放下了碗,又见她说道:“我听赵奶奶说你手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还疼吗?” 凉珩之温柔地笑了下:“并无大碍,小伤而已。” “把斗笠摘下来吧,太闷了。” 说话间岑矜雪伸手拿了下来。 “他们……有看到吗?” 凉珩之回想起昨晚暴雨下那惊恐的面容,摇摇头,“我和他们说我有眼疾,见不了光。” “那……昨晚后面有发生什么吗?你没有内力是如何敌得过他们?” 他神情微不可察地淡了些许,垂下眸,鸦睫轻颤,笑道:“大抵是我运气好,当时你晕过去没多久,他们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接到什么命令一般撤走了。” “对不起,连累你了,我本该一个人去的。” “没有连累,我的命是你救的,你做什么我都愿意陪你去做,你不是还要帮我找回记忆吗,昨夜之事又算得了什么。” “是那个人不知好歹,他总会为此付出代价。” 听到最后一句话,岑矜雪微微蹙起了眉,捏紧手里的被角,脸上欲言又止。 “阿瑾……你能不能……” 凉珩之抬头,一双眼眸泛着笑意,神色温和,看上去完全是个十足十的温润端方的君子,仿若刚才那充满戾气的话语不是出自他的口似的。 “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岑矜雪最终没有说出口,摇了摇头,“我看看你的伤。” 他顿了一下,右手抚上左手的臂膀,在一瞬间手指使力,只是一两秒的时间,随即将衣袖挽起。 只见胳膊到手肘处都缠满了纱布,鲜红的血从伤口渗出染透了白色的纱布,看上去触目惊心,可见其伤口之大之深。 这样的伤怎么能不疼呢。 岑矜雪看到直接倒吸口凉气,手轻轻触碰在上面,生怕加剧了伤势,脸上出现了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心疼。 “药应该炖好了,我去拿过来。” 他看着她说道,直到她收回手点了点头。 【别被眼前蒙蔽了双眼。】 系统这时响起。 但她却不想去理会。 寂静中,凉珩之走了进来。 岑矜雪看着这碗黑乎乎闻起来苦涩得很的汤药,发怔了好一会儿,抿了下唇,难以下咽。 忽然眼底出现一包用油皮纸包裹的东西,她抬头疑惑地看他。 凉珩之用眼神示意她打开看看。 打开后一股蜜糖的味儿扑面而来,冲散了刚一直萦绕在鼻尖的苦涩。 是蜜饯。 “吃了药才能吃蜜饯。” 说完他将手合起。 岑矜雪双手捧着碗一鼓作气把汤药喝下,可实在是太苦了,苦到忍不住脸皱成一团。 很难得见她情绪波动如此大,可怜的同时又万分的可爱。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下她的脸颊,在她察觉到之前又收回了手。 他摊开手送到她眼前,岑矜雪拿起一个送入口中,这才缓解了嘴里的苦。 “小红和小金呢?” 先前醒的时候她特意打开荷包看了下,没有看到小金的存在,应该是被他放出去了。 “我让它们在外面待着,以免吓到那两个老人家。” “再吃一颗。” 她点点头:“谢谢。” 转眼间夜幕降临。 院子里凉珩之劈开最后一根柴,一旁的老翁正蹲在地上拾掇好劈散的柴火,整齐堆叠在墙角处。 “郎君,真是多谢你了,不然第二天我还得劈一天。” 老翁笑的一脸慈祥和感激。 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这些柴通常要劈好几天,还累得够呛。 这小郎君不到半天就弄完了,省了他好多力气。 后面岑矜雪在老妇人的搀扶下走出屋子。 “赵奶奶,我没事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有些无奈。 她真的没事了,起码走路还能走的,不至于要被人搀扶的境地。 在她的坚持下老妇人终于松开手。 “那你千万要当心。” 岑矜雪点了点头,在她走之后,来到院子中的石桌旁坐下,看着他们干活。 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腰间的白玉铃铛把玩。 一炷香后,地上的柴火拾掇的差不多了,他洗了下手,用帕子擦干,转身朝着她走来。 岑矜雪手撑着脸颊,抬眸看着眼前人。 “你的手劈柴没关系吗?” “没用左手。” 第50章 情不知所起 微风和煦 ,院子里的天空繁星点点,安静极了,只是偶尔有鸟兽虫鸣的悦耳声音。 老翁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院子。 岑矜雪拿起茶壶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接过杯子撩开白纱喝了口水,她笑着收回手低头不经意间瞥过他腰间,微微有些疑惑。 她依稀记得那里悬挂着一块色泽极好的玄色玉佩,怎么不见了? 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腰上的那个白玉铃铛,心想着还好他失忆了,不然要是被他看见原本应该被丢掉的挂件在她身上,是不是有点尴尬。 “小雪。” 正思索着,头顶上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嗯?” 她抬头疑惑地看去,却见他郑重其事跟她道歉。 “对不起。” 岑矜雪更加疑惑了,怎么好端端的道歉呢,“阿瑾怎么突然和我道歉?” “昨晚因为事出紧急,不得已说你和我是夫妇关系,本想解释清楚,但又怕结果更糟毁坏你的声誉。” 他拧着眉,满脸的歉意,望着她的那双眼眸更是充满内疚。 她忍不住哂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没关系,你也说了是不得已为之,江湖人不拘小节。” 听言,凉珩之松了口气,嘴角轻扬,眼神亮晶晶的,满是真诚的笑意。 一团乌云徐徐飘过,露出饱满散发着莹莹亮光的圆月,驱散了沉闷压抑的黑暗,使人心中豁然开朗。 此刻是难得的静谧安详的时光。 “你看这个月亮,好漂亮。” 她抬头仰望天空,指着圆月惊讶的感叹。 坐在她身旁的男人看着她的侧脸低低地嗯了一声,在她转头的那一秒,抬眸看向让她惊叹的月亮。 骤然,岑矜雪站起身,转身对他说道:“伸手。”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她拉起他的手腕,运气直接带着他飞上了屋顶。 凉珩之看着底下,不赞同地皱眉转头:“小雪,下次……” 还未说完,就被她兴奋的声音转移了注意:“你看,现在的月亮是不是特别近,特别漂亮?” 月亮而已,也能让她这么开心吗? 能开心到不顾自己的伤势。 他有些不解。 事实上是他没有料到她的自愈能力不是一般寻常人能比的,接过一天的休整和药物的治疗,没有伤上加伤的情况下,她的伤口好了大半。 “不知道那里的月亮是不是也和这里月亮是同一个呢?” 岑矜雪抬头仰望着星空,不知不觉地说出心里的话,神情惆怅,眼神带着别人不会懂得的期盼向往。 “哪里?”他问。 “家。”她回。 “天厥山庄?” 凉珩之记得她之前说过自己是天厥山庄的人。 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冷月,双腿屈起怀抱住膝盖将半张脸埋了起来。 “那就回去吧,我陪你一起。” 他十分干脆的说着,丝毫并不紧张地要快点寻回丢失的记忆。 他以为能听到她欣喜的声音,却没想到得到的依旧是沉默,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 她纤柔的双肩轻颤着,浮动不大,如果不是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整张脸几乎要埋进臂弯里,像在隐藏什么。 事实上她是一直都想要回到那个熟悉的时代,哪怕有多么的不好,但那也是她从小到大舒服自在的家,父母虽已逝去,但是生前的爱依旧滋养着她。 熟悉温暖的环境和布局都保留着他们生前的模样,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陪伴,况且她还有一起长大的朋友。 她想家了,想朋友。 现在如此,大概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从天厥山庄出来后,一路经历不断,追杀、逃亡、寻名医,再到秋水镇天花、被恩将仇报送到了折月邪教深陷险地却认不清现实。 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加速了那些人的死亡,想要挽回做下的错事,结果被人将了一局,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失败呀。 越深思,心里的酸楚越浓厚。 岑矜雪哭得太过隐忍和安静,安静到他不知所措,不知该作何反应,捏紧袖口露出一角的手帕。 “小雪……不要难过……”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头顶,一再犹豫,缓慢触碰了下,再次试探,温柔触摸安抚着。 在此时最脆弱的时候,感受到来自他的安慰,她慢慢抬起头,梨花带雨的脸庞两行清泪,一双明眸和鼻尖泛着红,抿紧唇瓣极力克制着不发出声音。 她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我没事,只是暂时有些不理智。” “不想笑就别笑。” 这是他唯一一次不愿意看到她笑的时候。 她低头垂下眼,刚要抬手抹去泪痕,眼底出现一只筋骨分明的大手,怀疑自己出现幻觉,她眨巴了下浸湿的睫羽,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直接滴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像是被惊到了一般,胸口起伏,深呼吸了一口,手指不自然地蜷缩,温热的湿润的,却一路滚烫到心尖。 这感觉其妙不可言,似乎似曾相识。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并不像她所说那样,或许他们之间还有她不知道的其他未知交集,只有没失去记忆前的那个自己知晓。 岑矜雪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带着茫然。 凉珩之微俯下身朝她靠近,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神色认真,眼神是那般的温柔,举动是那样的怜惜。 这一刻气氛不知不觉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开始发芽生长。 翌日。 一阵吵闹打破了这个村子的宁静。 “大师大师,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村口处,穿着朴素的看上去饱含风霜的年轻女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拉着一位穿着道袍手拿拂尘的法师,恳求着他救救家里命不久矣的儿子。 为了这个儿子她牺牲了很多,结果还未见他长大成人就要失去,她无法接受这一切。 这些天不是没有请大夫,来看过的大夫个个束手无策,关键时间,村里有人说这是中邪了,恰巧前几天有法师在村子落脚。 急病乱投医下,不得已才来找到这位法师求求她救救自己可怜的孩子。 法师一脸高深莫测,不紧不慢地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任由这位母亲如何哀求都不为所动。 “只要您能救我的孩子,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要多少钱我都给!”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半眯着的双眼唰的一下睁开,浑浊的眼睛顷刻间变亮。 第51章 中邪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贫道再不去岂不是不近人情,念在你身为母亲的份上,就随你一同前去看看究竟吧。” 他一甩拂尘,十分的大义凛然,很坦然的接受她的感谢。 女人又是磕头又是感激,随即忙不迭地在前面带路,生怕晚了他就不去了。 于是法师玄真子和小侍童连带着看热闹的村民一同在女人的带领下,来到一个破败不堪的小院。 烟灰色老旧的墙面,长满青苔的角落,缝缝补补的屋檐,往里进去,缺角的木桌,看上去快要散架的椅子,一切都一切不无展现着这里是多么穷困潦倒。 看到此,玄真子狠狠地皱了下眉头。 小侍童更是面露嫌恶:“师父,这………” 这家人真的能掏出钱吗?他不敢相信,一路南下,钱都快花完了,早知道当时洛丘的时候就应该和城主多要一点儿钱。 本来是可以吃吃喝喝住得舒坦,还不是进了那什么鬼曼都,结果师父输得差点儿裤衩都快没了,要不是他提醒这会指定睡大街。 虽然以师父的本事是不可能睡大街的,但万一呢。 还没拐进内室,便听见一阵嚎哭。 “哎呦小宝你醒醒看看奶奶啊,你这样让奶奶怎么活呀?我的老天爷您睁睁眼吧,我的乖孙聪明可爱您怎么忍心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头发花白的老太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嘴唇黑紫的稚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顿嚎哭不止,状态看起来比她出门前还要糟糕,吓得女人赶忙走进去。 “小宝!” “法师法师你快来看看啊!” 而她口中的法师一脚在里面,一脚在门槛外,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进去,衣袖捂着口鼻难掩其嫌弃和厌恶。 “师父好臭!” 小侍童站在他身后两只手紧紧地捂住下半张脸,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 恰逢窗户外吹来一阵风,把屋里的味道一股脑地吹向门口,木头腐烂的味道沉闷潮湿夹杂着莫名的腥味迎面而来直接给两人当头一棒,院子外面的村民听说这家人的孙子中邪了,怎么也不敢进。 要不是有法师在,他们连这个院子都不敢踏入。 突然有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甚至还撞了玄真子一下。 “快快快,娘,药熬好了,快把小宝叫起来吃药。” 男人皮肤黝黑脸上充满疲态和老态,明显最近没有睡好,精神紧绷被反复折磨导致,此时他双眼放光的看着手里冒着热气黑乎乎的汤药。 “你疯了儿子!小宝就没醒过!” 老太不可置信地看着有些不正常的儿子,抬头一看,怔住了片刻,看着儿媳带来了这两个人,不明所以。 “娘,这是我找来能驱邪的法师,有他在小宝一定能好起来的。” “法师?”男人疑惑的问。 “先让小宝把药喝了,这个是我专门找人要的秘方,听别人说效果可好了!” 男人焦急地挤开孩他娘,小心翼翼地端着药,老太赶忙将孙子扶起,轻轻地扒开嘴巴,就要把药强行灌进肚里。 突然被一声呵斥叫停。 “等等!” “你给他喝的什么?!” 说完猛地接过来啪的一下甩在地上四分五裂。 男人瞬间目眦欲裂,暴怒地跳脚,“这可是我千辛万苦寻的秘方,狗杂碎把我的药还给我!赔我儿子的命来!” 玄真子瞬间黑沉着脸。 小侍童顷刻指着他大喊:“你说谁!我们可是被请过来的,没有我们你儿子的命谁也救不了。” “好了,疯够了没有!” 老太大喝一声,中气十足,配上她那副矮壮的身形地动山摇般。 “孩他爹啊,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我请的法师,能救咱儿子命的!” 女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气又无奈。 两番轰炸一下,刘大壮算是清醒了些,“这能救咱儿子吗?”不管是谁,只要能救他的儿子,要他的命都行。 立马变了脸色,讨好地道:“法师法师,都是我口出秽言,您大人大量,求求您救救我苦命的孩子吧。” 这种场面见得多了,玄真子刚才的脸色也只存在一会儿,现在已然恢复正常。 玄真子缓步上前,装模作样地观察着床上稚子的状况,伸手微微掀开眼皮,眼珠呈现出不正常的瞳孔扩散,放在鼻尖呼吸微弱,他的脸色瞬间大惊,却又在一秒钟内完全收起。 好像真的很严重的样子,万一真的死了怎么办?这次捞一点就跑路吧。 玄真子藏匿好脸上的心虚,努力摆出淡定神闲的样子,转头故作高深地说道:“能治是能治,只是有些麻烦。” “能治太好了!太好了!” “能治就好能治就好,什么麻烦我们都不怕。” 男人急忙拉扯着玄真子:“那还等什么,快点医治吧。” “哎哎哎!干什么呢你,放手。” 小侍童翻着白眼啪的一声打开他胡乱拉扯的手。 “我告诉你们,我师父的确能治,但是这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心血,这邪祟棘手的很!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 一听,三人面面相觑,倏地齐齐跪了下来。 “法师只要你能救我儿子,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男人说着居然向着玄真子磕头,身后的老太和女人同样照做。 小侍童看了玄真子一眼,两人对视,明白什么意思后,他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你们快起来吧。” “我师父才从上一场法师当中抽身不久,现在还需要养精蓄锐,好好调理。” 说完立马转头问:“师父你饿了吧,咱们先去吃饭吧。” “等等,我们家立马张罗吃饭。“ 男人立马叫住二人,回头和孩他娘道:“孩他娘,快准备吃的。“又急匆匆交代自家娘亲。 老太瞬间明了,一下子来到另一间内室,在床脚的地上一顿抠啊抠,拿出一块地砖,露出一团褐色的布,像是包裹住什么。 她拿出来掀开是两块碎银子,数了数,确认没问题后,又是风风火火地跑回去。 “小法师,您拿好,等救治好我孙儿,还有一块。” 老太谄媚地将指甲盖大小的碎银子塞进小侍童手里,他假装推搡了几下后直接收下。 男人哭丧着脸:“这是我们家全部家当了,您一定要祛除邪祟,救我儿命!” “哎呦放心吧,我师父的本事大着呢。” 小侍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女人端着菜肴小碎步跑来,“来来来,可以吃饭了。” 第52章 做法 岑矜雪看着这豁大的口子,眉间狠狠地皱了起来。 虽然已经缝合起来,但是看着还是很狰狞可怕。 凉珩之看了一眼她的神色,用衣服盖住伤口,“小雪你先避会儿,我自己来换。” “你一个人怎么方便换。” 她边说边掀开他的衣领,拿起镊子夹住棉球擦拭渗出来的血珠,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原本结痂的地方裂开一道道。 把沾满血的纱布取下丢在托盘里,拿过一旁摆着的三瓶药,拔出塞子放到鼻尖下辨别。 他倒是没有坚持己见,还在她分不清哪种药时出声说解。 一套流程下来,凉珩之全程一声不吭,只有肌肉偶尔会出现生理性跳动。 为了减少他的疼痛,只有尽快专注的处理完,等到包扎后她才有空看他是何反应。 只见他嘴唇微白,半合起眸,睫毛颤动似蝶翼翩飞,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黑如墨般的发丝黏糊糊地粘在白皙的脸庞上,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阿瑾……你……” 话还没说完,凉珩之径直朝前倾倒在她的肩膀处,连气息都带着股凉意,喷洒在她的颈侧,引得她汗毛直竖。 “是不是很疼?” 她柔声询问。 过了许久,久到以为他睡着了,才从耳边传来一道沉闷地声音。 “嗯……” 仿佛觉得还不够一样又加了一句。 “疼。” “那……吃点儿蜜饯吧,吃点儿甜点的会好受很多。” 岑矜雪双手举在两侧,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无措感,而且能听到他说痛,她想应该是很痛才是。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能提出的只有这个。 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可他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 好吧,他可能是觉得这个姿势会舒服一些。 她侧目望着他露出的脸颊和紧闭的眼睛,那会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用瑾这个字来作为对他短暂的名字。 或许是当初第一眼就觉得他像一块精心雕琢的玉。 清冷且坚硬不摧。 院子里忽然传来陌生的对话。 “老刘家那个孙子撞邪了,婶儿你有没有听过?” 一个中年村妇嗑着瓜子满脸八卦地和赵奶奶说着。 “中邪?啥时候的事啊?” 赵奶奶瞪大眼睛又是惊讶又是疑惑。 “就在前不久,找了好多大夫个个都说不行了,要赶紧准备后事。” “那天我去看过,真的,刘婆子那孙子的脸色啊,可真吓人!” 村妇满脸嫌恶,说得凿凿有词。 “真有这么严重?你可别瞎说!” 自己这个侄女她是知道的,人不怎么好,还嘴毒,之前还和村里几个妇人扯过头花,被人堵门口叫骂,全拜她这张嘴所赐。 想起那些,此时她的话没这么可信。 “少胡说,一天天嘴没个把门,快回家吃饭去吧。” 赵奶奶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后忙自己的活。 见她不相信自己的话,村妇倒真较劲起来了,“走走走,人法师现在就在他们家做法呢!你不是不相信吗,跟我过去一看就知道我有没有在说谎!” 看侄女一副非要拉着她去的样子,还真煞有介事似的。 话说回来好几年前村子就有人中邪了一样突然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所有靠近他的人像魔怔了对看到的人和事无一例外的发出攻击。 到最后才过了几天全死光了。 那一年村子人人自危,十分惶恐。 一来到老刘家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在观看。 院子中,身穿黄袍的道士手持桃木剑在摆满道器的大桌前,挥舞着一顿跳大神。 时不时嘴里还念叨自己常人听不懂的咒语。 大桌后,脸色灰白的孩童被两个人架着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样子毫无生机,活脱脱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玄真子闭着眼挥舞桃木剑,骤然大喝一声,睁开眼满目凶狠地紧盯着孩童, “邪魔歪道,速速退去!!” ……… 岑矜雪从窗户沿边往外眺去,只是几秒钟便收回视线,直至肩膀感到重量,她才确定他真的睡着了。 应该抱得动吧。 她屏住呼吸,一鼓作气直接将他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之上。 盖好被子,看着他的睡颜竟透着些许的乖巧,伸手将不听话的发丝拨开,轻声说道:“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 不经意间她捏了捏手腕。 心想还是有点重。 走出门,顺便拉过一个村民都知道了老刘家中邪的事情,抵达事发地不要太轻松。 烈日当空下,这些人也不愿离去,真是佩服。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忽然所有人乌泱泱地往后退,伴随着一阵阵吵闹。 一大摊鸡血全数浇到孩童身上,身旁两个人一个是孩他爹一个是孩他娘,不能走开,只能闭着眼被迫承受四溅而来腥臭无比的鸡血。 岑矜雪看着脚背上被溅到的血迹,抬起头群魔乱舞的景象让她直皱眉头。 有人大喊:“快看!冒烟了冒烟了。” “真的在冒烟啊!” “邪祟被去除了吗?” “不知道,应该是吧。” 女人抱紧孩童,十分紧张:“小宝,醒醒看看娘亲啊。” 小孩父亲看到孩子还没有醒来,忍不住发问:“为什么我的小宝到现在都没醒?法师这是怎么回事!” 小侍童立马出声反驳:“着什么急,你看看刚刚的青烟不是已经有效果了吗,我师父法力高深,区区邪祟还能逃得了我师父的掌心吗。” “安安静静,别影响到我师父做法。” “小宝醒醒,看看祖婆啊!” 刘老太跟着一块嚎叫,结果被玄真子瞪了一眼,立马闭嘴。 青烟? 只不过是天气太热水汽蒸发的景象罢了。 岑矜雪摇摇头。 正值晌午,阳光照耀越发的酷暑难耐,鸡血更是恶臭扑鼻。 每个人都被晒得大汗淋漓。 玄真子接着又跳了几下,最后结束收回桃木剑做了一个收势的动作。 整个场面看起来挺滑稽的,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特别拙劣的表演。 当然,这不是对于封建迷信的嘲笑。 她也并不是没见过正经的法事。 这是人在绝境束手无策时唯一能做出的办法,可以理解。 但对于某些打着驱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不但欺骗穷苦人家的血汗钱,还耽误别人医治的宝贵时间,绝对不可以饶恕! 第53章 戳穿 岑矜雪走上前用帕子擦干净小孩脸上的鸡血,仔细观察,脸色灰白,嘴唇呈黑紫色,瞳孔涣散无光,呼吸进气多出气少。 刚想拉起小孩的手,下一刻被人推搡了一下,她趔趄地后退了几步险些被台阶绊倒。 她抬起头来,正要说话,结果被人指着鼻子一通狂叫。 “哪里的黄毛丫头!竟敢对我孙儿动手动脚的。” 刘老太伸着手指一脸凶相,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你干什么呢?!这个不能擦掉!要是邪祟没除掉你负得了责吗你!” 小侍童张牙舞爪的,和刘老太同样的凶狠。 岑矜雪一脸懵,转头看向身后的二人,原本还在依依不饶的小侍童逐渐小声。 玄真子沉着脸,“行了,看在你无知的份上,走开算了。” 转头对小侍童说道:“给那小孩补上吧,必须要敷够一天一夜才行。” 人群中正和其他人说话的赵奶奶扭头看到是家里那个小娘子,着急忙慌地上前要拉她走。 “赵奶奶等一下。” 岑矜雪依旧执着走到跟前伸手查看小孩的手,只是几秒钟,孩他娘赶忙收回来警惕地看着她。 “还不走?!你想害我孙儿的命吗??” 刘老太走上来又要上手对她动粗,被赵奶奶挡在了身前。 “诶刘婆子,不好意思啊,小娘子不懂事,见谅见谅。” 赵奶奶陪笑着说抱歉。 岑矜雪没有理会,正深思着刚刚看到的,小孩的指甲也是呈现黑紫色。 “系统。” 她在脑海中呼唤。 【在宿主。】 “他是患上什么病?是中毒吗?看着有点像。” 【是中毒,蛇莓的中毒特征,是一种叫蛇莓的红色果实。】 【而且这个小孩快死了,太阳落山之前还没有找到解药,必死无疑。】 “什么?这么快。” 岑矜雪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太阳,闹了这么长时候,晌午早就过去了,意味着时间不多了。 而她连蛇莓怎么医治都不知道,连大夫都没见过的毒,怎么医治?她又不是李清风。 这时小孩噗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黑血,孩他娘直接吓得跪在地上。 “小宝小宝!别吓娘啊,快醒醒。” 孩他爹同样焦急的不行:“小宝!法师快救救小宝啊!” “快赶出去!别让她影响我师父做法,你们孩子的命还要不要了?!” 小侍童怒气冲冲地喊。 还是钱重要,没有钱他和师父都得喝西北风。 “别吵!” 岑矜雪少见的冷起脸来。 转头对小孩家人说道:“这不是什么中邪,也不是邪祟缠身,这小孩是中毒了。” “放肆!你这小丫头片子在胡说什么,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玄真子彻底发火,一个弱女子居然敢来砸他的场子。 “要说无知的该是你们,你们怎么行骗都好,但千不该万不该拿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当作玩笑。” “你们有没有良知,他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再这么拖下去会死人的,他的命只能活到太阳落山时。” 玄真子瞬间恼羞成怒:“你们还不赶紧把人赶出去,听她在胡言乱语,你们孩子的命还要不要了!” “把这个疯子赶出去啊,都傻了吗!快点快点!” 小侍童愣了一下随即附和道。 孩他爹回过神来就要伸手抓住岑矜雪,被她一个侧身躲过。 “我不想用武力解决,但不知道为什么遇到的人总在逼我去用武力压制。” 岑矜雪皱眉冷脸抽出腰间的蟒鞭甩在木桌上瞬间四分五裂。 所有靠近她的人瞬间被吓得不轻,面露恐惧地抓紧远离。 玄真子惊惧交加之下,指着她的手不断发抖,小侍童看到师父怂包模样,脸色渐渐变白,心想完了,该不会踢到铁板了吧。 人群更是爆发一阵哗然。 在玄真子被惊慑住的刹那间,鞭子立马转换方向朝着他迎面直去,吓得他瘫坐在地又在瞬间爆发本能摸爬滚打也要起来。 最后玄真子被她用一条蟒鞭吊在树上,任人围观,小侍童最会拱火,被她按着直接打了一顿。 岑矜雪看了看院子,地上恰好有个草绳。 “你,把自己绑了,不然我还揍你。” 小侍童摊在地上,捂着乌青的眼哭丧着脸,一瘸一拐的把自己绑成了个粽子。 众人目瞪口呆,没成想天仙似的小娘子出手居然这么粗暴。 怪不得都说不要惹江湖人。 刘老太一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丧尽天良啊丧尽天良,你把法师绑了我们小宝怎么办啊!你还我小宝的命来!”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站起身饿虎扑食般朝着岑矜雪飞扑过来。 岑矜雪不知道是愣住了还是什么,一直待在原地不动,就在此时,刘老太像面条一样直接软瘫在地昏迷不醒。 是凉珩之。 “阿瑾?” 岑矜雪疑惑地看着他忽然出现。 “娘!!” 孩他爹崩溃地大喊,抄起木棍就冲了过来。 “你想做什么就做。” 没等她回应,转身迎面走去伸手抓住气势汹汹的木棍。 “阿瑾,手下留情。” 匆匆交代一句,赶忙向小孩走去,孩他娘站在跟前双手挡在小孩面前,神情紧张戒备。 “别怕,刚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为之,我们无冤无仇,我不会害你们的。” 她的语气很是温柔,面容又是属于人畜无害,莫名让人愿意信服。 最终女人还是让开了。 “小红!” 岑矜雪侧目低语。 光影中,一条黑红相间的小蛇咻得一下眨眼间出现在她手臂上。 孩他娘定睛一看,脸色难看捂着胸口惊叫出声。 岑矜雪捏着它的小脑袋,一手轻轻掰开它的嘴巴。 “小乖乖,我看看你的毒囊。” 现在可没有时间找什么草药,况且她真不是李清风,无法做到对症下药。 唯一最快速的便是以毒攻毒。 刚开始有这个想法时,她还有点没底,但是系统查过确实有这个治疗方法。 她再次抬头安抚作为娘亲的女人。 “别担心,有我在。” “小红去,咬在他的颈侧,咬完马上回来。” 一听孩他娘顿时眼泪掉下来,一口一个求饶。 小红很听话,立马执行,动作迅猛,一来一回不超过十秒钟。 小孩猛然睁开双眼,噗呲一声呕出一大堆毒血,喷在地上发出滋滋声。 第54章 愚蠢 这让一直观察自家孩子的女人的心情从瞬间欣喜再到跌落谷底。 “这……这怎么办啊?小娘子这是怎么回事??快救救我们小宝啊。” “把他抱回去。” 她拍了拍手足无措的女人。 淡定的表情给了这个娘亲几分安定。 听到这话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赶紧将小孩抱起来走进屋子。 赵奶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走上前询问岑矜雪:“小娘子,你真有把握能治好老刘家的孙子?” 岑矜雪笑了笑:“赵奶奶您放心,没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话音刚落,赵奶奶神色看上去有种松了口气似的。 “小红过来。” 咻的一下黑红相间的小蛇瞬间出现在她的手臂上缠绕。 众人眼见她消失的背影,个个像见了钱一样全都围在赵奶奶身旁七嘴八舌地问。 内室,岑矜雪看着她把小孩放在床上, 又道:“麻烦您去取一碗新鲜的井水来,小孩需要的。” “新鲜的井水?” 她充满疑惑。 “额……就是现打的。” “噢噢!好的好的马上。” 随即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人出去后,岑矜雪叹了口气,解开左手手腕的绷带,之前鲜红狰狞的伤口已经长了一层粉嫩的嫩肉,掏出匕首用刀尖在新长的嫩肉上又划上一刀。 熟悉地疼痛再次传来,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调整呼吸。 致命的伤口疼痛感系统可以避免,那是因为关乎到生命,但小伤却是避免不了的,只能自己受着。 没关系,还能承受。 闻着香甜的血味道,小红开始变得躁动,脑袋对准伤口处,张着嘴蠢蠢欲动的模样。 小金也突然冒了出来,在伤口处盘旋。 她把手腕放在小孩嘴的上空,任由鲜血滴落。 一蛇一虫看着滴落的鲜血直扑而去,原本该落在小孩嘴上的血被小红吞没在张大的嘴巴里,第二滴被小金接住滴落在它身上,直接把它自己砸了下来。 “你们这两个………” 她无语的闭上双眼。 “先让开,等下人家都回来了。” 伸手将这两个挥到一旁,鲜血算是落在小孩嘴里,刚绑上绷带,脚步声随之而来。 “新鲜的井水来了。” 孩他娘端着一碗清澈的水小跑着过来,身后还跟着凉珩之,但岑矜雪似乎没注意到,接过水,取下腰间的荷包,拿出淡红色的药瓶倒在水里。 里面是玫红色的粉末,搅拌一下,很快融化在水里,清澈的水立马变成红色。 “你给小孩喂下就好。” 孩他娘接过水,抱着小孩,刚放到他嘴里,小孩嘤咛出声缓缓睁开双眼。 她欣喜若狂,惊喜地喊:“小宝!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了。” “先让他喝下。” 岑矜雪提醒她,刚说完,头顶似乎感觉到有一片阴影,她抬头看去。 “阿瑾……” 她唤着他的名字,右手无意识地拉着左手的衣袖扶平盖好。 一进来凉珩之便闻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清甜味道,这个味道如何不让他熟悉,自她受伤起一直萦绕在她身上的味道。 他垂下眼帘,眸光睨向她做着小动作的左手,抿紧双唇,神色看上去有些冷。 却在她呼唤他时,那一抹微不可察的神色也跟着收了起来。 “嗯。” “外面……没事吧?” 她话里有些迟疑,其实是在问小孩的爹怎么样了,没下太重的手吧。 “没事,只是把他绑起来了。” “呼……那就好。” “是解决了吗?” “对,小孩没什么大碍了,而且他也醒过来了。” 随后她又指了指那母子:“我去交代一下,咱们就可以去处理外面的了。” 之后转头对那母子说道:“这个药粉一日三服,不出三日便能痊愈。” “走吧。” 凉珩之点头伸手压了压帽沿,跟在她身后。 人救回来了,就该轮到这个草菅人命的江湖骗子。 当两人走出门的时候,玄真子还在空中扭来扭去挣脱蟒鞭,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蟒鞭是用上百年的蛇皮做,刀剑不入,更别谈挣断。 小侍童倒是挺飞快地解开身上的草绳,自由了也没忘记师父,爬上树研究怎么弄下来。 “快点快点,怎么还没解开!” 玄真子龇牙咧嘴地催促着。 “哎呀师父,在解呢。” 小侍童也很无奈。 “先把骗别人的钱还回来再放你走。” 玄真子和小侍童循声望去,只见那姑奶奶和她同伙就站在台阶上看他们。 小侍童一慌张直接从树上掉了下去,咚的一声,摔得不轻,疼得他一顿哀叫,脸上表情挤眉弄眼的很是丰富。 岑矜雪侧头看了一眼绑在柱子上的孩他爹,还有在院子里瘫坐在地上被绑起来的刘老太。 村民们还围在外围,却没有一个人去给这家人解绑,依旧是看热闹的心态,可见这家人平日里的风评不怎么好。 “小孩已经没事了,醒过来了,跟邪祟没有关系,是因为中毒。” 话音刚落,玄真子扯着嗓子大喊:“那是因为本道长祛除了邪祟!是我救了孩子的命!还不赶紧放我下来。” 他扭头又对村民们说道:“本道长可是能与天对话的,你们这些愚民还不过来救本道长,小心我向上天控诉你们以下犯上的冒犯行为,你们就等着天罚吧!” 一时间又是言论不断,众人面面相觑,踌躇不前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有些相信了他的话。 看到他死到临头,还在妖言惑众蛊惑这些村民,岑矜雪挑了下眉,失笑出声。 听到笑声,玄真子更是恼火,更加的气急败坏。 凉珩之看了下她,勾了勾唇,漫步向前。 “那我就拧下你的头,看看是否真如你所说,能与天对话,让老天爷对你起死回生。” 一听这话,眼见他越来越近,如同阎王索命般一步步朝他走来,玄真子立马变了脸色。 “你别过来!别乱来!我是真的能和上天对话,没有骗人,你们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 小侍童不知所措,慌忙地拿起一旁的扫帚挡在他面前,“你……你别过来………救命啊!师父,师父怎么办啊!” 师父挂在树上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玄真子欲哭无泪。 第55章 邪祟 凉珩之一把夺过扫帚,小侍童吓得腿软扑通一下瘫在地上起不来,面如死灰。 玄真子眼见他的手在自己头颅上即将靠过来时候,败给本能和恐惧,终于忍不住求饶。 “饶命!饶命啊大爷!” “我还钱!真的,我还钱饶我一命!求求你了。” 痛哭流涕的模样和先前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判若两人。 达到目的后,岑矜雪背着手走上前:“那你说那小孩是真的邪祟上身吗?” “不是,我该死,不该招摇撞骗。” 她又问:“那你之前说能和上天对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刚刚说的什么能和上天对话都是假的,是我骗了大家,我也不会驱邪,全都是假的。” 说完后他闭上双眼不敢看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果不其然,众人开始愤怒的谩骂,其中刘老太和小孩的爹骂得最凶,气得脸脖子都红了,要不是被绑着,估计能冲过来打死他。 但下一秒,两颗石子飞过,划断了绑住两人的草绳,刘老太起身冲过来的速度就在眨眼间。 “天杀的玩意儿!快把钱还给老娘!” 一边谩骂一边用拳头砸在玄真子身上。 孩他爹没有失去理智,而是急忙跑回屋里去看看自己的儿子。 看这凶猛的架势,岑矜雪默默拉着凉珩之的手后退三步,这时赵奶奶走上前来:“小娘子,那孩子真的没事了吗?不是中邪?” “赵奶奶,不是中邪,是中毒,和邪祟没有关系。” “小孩是吃了一种叫蛇莓果的毒,可能是这里的大夫都没有遇到过,不知道是中毒。” “蛇莓果?那是什么?” 她疑惑的问。 “是一种生长山里阴暗潮湿的红色果实,应该是和某些野果极为相似,才会被他们摘了回去。” 赵奶奶更加疑惑了:“这村里虽然穷,但也没穷到要上山摘野果果腹的地步呀,老刘家太节约了吧。” “婶儿你还不知道刘老太多抠门啊,老刘家经常上山摘野菜呢,明知道咱这山里有毒的东西太多了,就咱这村,也只有老刘家敢上去。” 赵奶奶老侄女一边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一边聊着八卦。 “诶别说,咱这山头,连大夫都不敢轻易深入。” 人群里也有村民凑过来一嘴:“真不是中邪?那前些年村里几个中邪死的是怎么回事?” “八成是进了山腹地吃了不该吃的,治不了,传来传去传成中邪的。” “好像是啊,哎?当时是谁先说来着?不会是你吧!” 赵奶奶老侄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胡说八道什么!小心老娘撕烂你的嘴。” 赵奶奶转身对还围在这里的村民们道:“都散了吧!忙自己的事去吧。” 那边,刘老太没等玄真子还钱,自己倒是从他身上摸到,顺道还拿走了仅剩下的几枚铜板。,骂骂咧咧地走进屋。 结束之后,岑矜雪才走上前来,凉珩之放他下来收回蟒鞭。 待他整理好衣着后,她开口询问:“你师从哪门哪派?” 玄真子摸着山羊须,又摆出那副姿态,言语间却是闪烁其词:“这个嘛……其实行走江湖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所以……“ “别说废话,你还想再吊在树上?“ 岑矜雪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做戏。 “诶!你这姑娘家家的,怎么不懂得尊敬长辈啊!” 这玄真子还真分不清大小王了,她看着他,转都不转头,只叫了一声阿瑾,凉珩之便懂什么意思,径直走到玄真子面前。 伸出手的同时,他条件反射的抱起了头,反应过来后心里止不住暗骂。 真他娘的听话。 岑矜雪笑着审视了他上下一眼:“你这副做派倒是让我想起一个很有意思的门派。” “玄、妙、宫” 三个字一出,玄真子立马变了脸色,破罐子破摔似的一甩大袖直接一屁股坐在大树下,叹了口气。 小侍童不知道他师父是什么意思,有些茫然。 话说回来,这徒弟还是他在行走江湖上从乞丐堆里捡的,他当时正好缺一个伺候的下手。 “大道本义,殊途同归,我觉得这是个特别有趣的门派,你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玄妙宫,是个谁都可以进的门派,不同于其他的门派有规矩和宗旨理念,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这个地方并不能传授你任何的武功绝学,也没有师父可以带领。 只有宫主,闲时他会拉着你从天亮到天黑讲人生心得,不闲呢,十天半个月你连他的一片衣角也见不到。 入门时,在天地房里一块玄妙宫的宫牌即可,你就成为了这个门派的弟子。 但玄真子为什么羞于出口呢,主要是玄妙宫在江湖人眼中根本就不能算作一个正常的门派。 试问一个谁都能进,充满牛鬼蛇神的,没有属于自己武功绝学和宗旨理念的门派,还能称之为门派吗? 唯一一点的好处是自由度很高,导致这个门派出现了很多人才,在江湖上闹出的笑话也比其他门派要来得精彩丰富。 是以久而久之,某些好脸面的人,便不再顶着玄妙宫的名头出现在其他人眼中,在他人问的时候更加羞于出口。 可在有些人心里,玄妙宫却是世外桃源,这里不会有同门欺凌,更没有师长不问缘由的打压偏袒,这里大家都是平等的,想吃这里提供免费的一日三餐,想睡睡到天荒地老也不会有人管。 但有人会说这里不就是跟收容所一样吗,也不对,玄妙宫地势险要,不是普通人能上去的,起码要懂得一些轻功才能上前,间接杜绝了一些人。 所以要说是收容所,那也只是江湖人的收容所。 本质上和曼都有异曲同工之处,只不过一个是花钱享受的地方,一个是混吃等死的桃源。 “你真这么认为?” 玄真子奇怪地反问,似乎理解不到她居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用歧视的眼光看待玄妙宫的弟子。 “确实如此。” 她很坦然地点点头。 之后她从荷包拿出一串铜板,蹲下身,放到他怀里。 “下次别再去欺骗穷苦百姓了,会死人的,劫富济贫不好吗,别人会对你感恩戴德,美名远扬。” “但是呢,如果真要这么做,你要看看他是坏人还是好人,坏人呢无所谓,好人就不能这么做了,因为这是别人的血汗钱呀。” 第56章 致幻 玄真子直直盯着她看,仿佛愣住了一样。 内心像是翻江倒海般,用言语根本形容不出。 岑矜雪缓缓站起身。 “总而言之呢,就是多做好事,少做坏事,要是被我碰上你还在做这种缺德的事,那只能送你去见上天喽。” “嗯?好吗?” 玄真子还没开口,身旁的小侍童点头如捣蒜:“好好好,仙女姐姐,我们一定照做!师父……” 随即他认命般点了点头。 她双手合十拍了拍掌,“那行,咱们算是达成共识了。” 侧头对凉珩之说道:“走吧。” “走吧,赵奶奶。” “等等!” 在岑矜雪即将走出去时,身后传来一声,她停住了脚步。 “姑娘,你叫什么?师从何处?” “我?” 她没有回头,“我不需要美名,有缘再会。” 挥挥手,消失于眼前。 …… 房间里,岑矜雪看着他在给自己的手腕上药,抬眸是他那淡漠的脸庞,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总感觉他在生气。 “阿瑾……” 没有回应。 “阿瑾……” 还是没有回应。 “疼……好疼啊。” 终于有了反应,包扎的手指停顿住了。 “我轻点儿。” 语气虽然淡淡的,但总比不说话的要好。 “阿瑾,你是在生气吗?为什么?” 她凑上前,直视他的双眸,似乎真的很纳闷,两人几乎都要脸贴着脸。 沉默在此刻蔓延,良久之后。 凉珩之垂下的睫毛微动,下一刻抬起双眸凝视着她:“我也想问,小雪为什么总是在伤害自己?” 这话问的她出现短暂的语塞。 总是吗?她已经没有多少感觉和印象了。 “我……我是在救人。” “一定要伤害自己才能救人?” “不是……是因为……” “我知道你心软善良,但凡事能不能多考虑自己?多为自己着想。” “也对,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我的命是你救的。” 他低下头有些失落,放下包扎好的手腕,起身转身准备离去,在那一刹那岑矜雪拉住他的手。 “不是这样的,你有资格对我说任何话,我们是朋友。” “在那样关键的时刻,我没有办法,我的血有蕴含千百种珍贵的药效,当时小孩就要死了,我只能用我的血救人。” 他缓缓转过身,低头垂眸看着拉住自己的手,唇角轻轻勾勒出一抹弧度。 “我从小体弱,家里人便常常以珍贵药材喂之,才有如今的疗效。” 她乖巧地解释着,双眼一直看着他,希望他能理解。 为什么希望他能理解,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何要在意他的想法,只是在遵循自己的本心开口罢了。 “嗯,我没有生气,我在担心你,好好爱惜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好吗?” 他俯下身,双手轻握她的双肩,一双清澈的绿眸凝视着她,温柔地泛起一圈圈涟漪。 “好。” 她看着那双眼睛,点了点头。 听到她的回答,他的脸上终于对她扬起一抹看得见的笑意,谪仙般清冷的容貌,温柔中夹杂着秾丽旖旎的绝色妩媚,配上那双苍绿色的丹凤眼,对她简直是绝杀。 一点一滴都在她的审美点上,使她由心底无法抗拒。 凉珩之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不免在想,她真的这么喜欢这双眼睛吗? 看着她如此着迷的小表情,他心里竟有种得意的小情绪。 “小雪……” 扣扣扣……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赵奶奶在门外喊:“小娘子!小娘子!” 岑矜雪回过神来,“怎么了赵奶奶?” 凉珩之拿过一旁的斗笠戴上。 门被人从外面推入。 穿着潦草短打的老汉,满脸焦急和沧桑,穿着的草鞋还沾着泥土。 一进来扑通一下直接跪在地上。 惊得岑矜雪立马站起身,“你做什么?!” “小娘子求求您救我儿子!我儿子快不行了!” 这下她是彻底震惊了,“我…我不是大夫。” “算了快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找大夫看了吗?”她边走边问。 赵奶奶在身后,“他儿子真的好像是中邪了!正在家里发疯呢。” 索幸,老汉的家离这里不算远,走进平房,入眼便见有一衣衫褴褛的男子正疯疯癫癫地说着胡话,满屋子到处的跑。 脸上留着哈喇子,挂着鼻涕,嘴里念念叨叨:“我是神,我是神仙!我会法术!咻……飞喽。” 老汉焦急万分,不停地在呼唤他的儿子,想要控制他却心有余力不足,最后无法,求助于一旁的岑矜雪。 “小娘子,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他今早还好好的,下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村里的大夫一早就进城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没有回答,反倒是看着散落一地的绿色植物,那男子转啊转,一脚踢过来一株植物,正好省了她过去拾。 看这样子八成是吃错东西了。 刚想弯腰,有人比她先一步拿起。 岑矜雪侧头看去,凉珩之将手里的植物递了过来。 她接过仔细端详,叶子呈掌状全裂,裂片披针形,枝密生灰白色贴伏毛,在知道这是什么后,直皱起眉头。 “他今天进过山吗?” 老汉如实回答:“今天没有,是昨天进过,但是我儿子一向不会走太深,一般都是在山的边边。” 哈,这是什么山啊,怎么什么都有。 她摇摇头。 手里的植物是大麻,致幻,食多上瘾,看他那样子明显是吃嗨了。 身侧的凉珩之忽然靠近,低头在她耳畔说道:“山的另一头是折月教在的位置。” 这么说她就知道了,一座山一分为二,折月教那山头满是毒物,有毒的没毒的草药同样满地都是,同出一座山,这里的山林也不能幸免。 “大叔,你去给他两巴掌,很快就能清醒了。” 岑矜雪语出惊人,直接把老汉吓了一跳,怀疑地看着她。 却得到她的肯定。 “真的大叔,我没骗你,你要救你儿子这是最快的办法。” 犹豫间,老汉踌躇着上前,看着儿子的疯癫样,最终狠下心,抓住他的胳膊,啪啪两声,黝黑的脸庞瞬间起了俩大巴掌印。 又黑又红,有点儿搞笑。 扇得他不知东南西北,口水直飞。 旋转着啪叽一下倒在地上,眼神瞬间清明,他捂着脸哀戚地喊着爹。 老汉欣喜若狂:“儿子儿子你总算清醒了!” “多谢小娘子!多谢多谢。” “不谢。” 她捂着嘴,好似在偷笑。 第57章 无法拒绝 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一抬眸,凉珩之正透过白纱看着自己。 她毫不掩饰,眨了眨眼,很是俏皮。 “这种植物是有毒的,您儿子幸好只吃了一点,产生了一些幻觉,要是再多吃那么一点,必死无疑。” 听到此,两人皆是一阵后怕。 “那座山太危险了,以后别再去了,就算去也千万不要进到腹地,更不要吃自己不认识的植物。” 两人连忙点点头,连说三个好,又是感谢,又是要留人吃饭。 “赵奶奶……” 岑矜雪求助的目光看向赵奶奶。 赵奶奶赶紧过来解围,“行行行,好了,咱家里已经做好了,那会儿就等着吃饭,还不是先过来解决你的事。” “是是是,对不住小娘子了。” 说完,老汉赶忙走进厨房,再次出来时他手里拿着四个鸡蛋。 “来来,小娘子拿着。“两个塞到岑矜雪手里。 来到凉珩之面前,他抬头看了看这个高大且带着神秘斗笠的男人,转头用眼神问了问赵奶奶。 赵奶奶笑着说:“小娘子的夫君。“ 这话说出口,手里的两个鸡蛋简直变成了烫手山芋,岑矜雪视线放哪里都觉得不对,有点窘迫。 老汉笑得一脸慈祥,将剩下是两个塞到他手里,凉珩之没有拒绝,微微颔首:“多谢。” 姿态端庄有礼,儒雅的翩翩君子。 回去的路上,岑矜雪有个想法,就是想把村里山头通往腹地的路给封掉,不然到时就怕会有更多的村民遭遇不幸。 和赵奶奶说了之后,立马去见了村长,村长得知同样很赞同,只因为这座山出事的百姓层出不穷。 最后不仅是在那条路上做了警示和拦住道路,她还特意加了阵法,只要踏入,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会出现在边缘,根本进不到深山腹地。 回到赵奶奶家里,手里的鸡蛋只剩下三个,岑矜雪手里一个,凉珩之手两个。 在她的强迫下,他被迫吃了一个,剩下两个自然是给赵奶奶和赵爷爷。 黄昏来临,夕阳渐下。 橙紫色的晚霞染透了半边天,绚丽夺目,漂亮到无法言语,只觉得震撼。 宁静的小村庄,袅袅升起的炊烟,漂亮的晚霞,层层叠叠地山峦在五期弥漫形成了一幅水墨画,恨不能将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岑矜雪双手撑着下颌,看着夕阳一点点落幕,微风轻拂,心中得到了短暂的抚慰。 凉珩之依靠在桌沿边,双手撑在身后,仰起头,白纱随风飞舞,同样在享受此时难得的安宁。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看着斗转星移,黑夜一点点吞噬光亮,繁星开始闪烁,月亮悄悄挂在天际。 忽然她开始轻声哼唱。 “星星点灯,点亮我的家门。 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星星点灯,点亮我的心我的勇敢。 让走在路上的我,不再害怕孤单和黑暗。” ……… 夜幕已深,两个老人家早已入睡。 岑矜雪坐在床边,眺望在门口站着的他,思来想去,将床上另一张被子拿下来在地上铺好。 “阿瑾。” 凉珩之倚靠在门边,双手抱胸,正闭目养神,倏然听到她的呼唤,瞬间睁开双眼。 “我在。” 他没有走进去,只是在问:“怎么了?” “你过来一下。” 沉默了几秒钟,他终于动身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便见她坐在床边头发散落,只披了一件外衣,凉珩之立马移开视线,直接转身就走。 “哎!” 他又停住了脚步。 岑矜雪疑惑看着自己长袖长裤严严实实的里衣,而且肩上还披着一件外衣,一点儿没漏,那他跑什么?有什么吓人吗? “等等,转过来。” “小雪……” 他缓缓转过身,低着头。 “我在这里不合适……” 入眼却是一双小巧白皙的双足。 他猛然抬起头,睁圆了双眼,满目震惊和讶异。 看到他如此,岑矜雪反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着,一边歪头问道:“你在惊讶什么?” 噢,她想起来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像是待字闺中的古代人,在他眼里自己有伤风化吧。 凉珩之默默地走到床边拿起她没穿上的鞋放到她脚边,“是要给手腕换药吗?” 她摇摇头,“不是。” 昏暗的烛光摇曳晃动,倒映出一双人影,一个坐着仰着头,一个站着低下头,相对无言。 最终他说话:“你想我如何?” “明天要启程离开这里,我想你好好休息。” “好,我出去了。”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要走。 “我还没有说完,你不想看到我吗?” 她站起身移步到他跟前。 “我给你打了地铺,就在这里休息。” 凉珩之后退一步:“不合适,小雪。” “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好,你又是有伤在身,我也是,所以,咱们两个都要好好休息,眼下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在意其他小节。” 岑矜雪拉住他的衣袖,往里一步步走。 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受了蛊惑一般,根本无法拒绝。 所以,他们两人到底谁离不开谁,心里只有自己清楚,是及时抽身还是自愿沉溺,他们自有定夺。 日头高升。 听赵奶奶说这里一路下去有个叫桐柏城的地方,但是太远了,如果靠人力走起码要走上两天一夜,好在赵奶奶特意询问了邻里有没有要去桐柏城。 刚好有个村小伙要前往,正好搭上他的便车,也就是赶牛车。 为此岑矜雪还小小兴奋了一下。 要知道当初她刚出来那会儿,就是坐的牛车,自由逐风的感觉至今难忘。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村小伙来到赵奶奶家门口等待。 岑矜雪二人吃过早膳,带上赵奶奶和赵爷爷给的干粮,坐上后排。 村小伙望了一眼后面,笑说:“小娘子,郎君,你们二位坐稳了,咱们这就出发。” 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位老人家,渐行渐远,她伸出手挥了挥。 转头看了下他:“阿瑾。” 他跟着伸手朝他们挥了挥,“有什么意思吗?” “再见的意思。” “再见?” “有缘会见。” “你似乎很相信缘分。” “自然,我们也是因为缘分不是吗。” 他笑了下:“你说的对。” 第58章 出殡 车轱辘压过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坐在前方的人时不时用鞭子轻轻抽打,鞭策老牛往前行走。 出来时,太阳还未升起,此时东方露出一点红,预示着日出即将高升。 两人坐在后面,她的双脚一晃一晃的,十分悠闲。 岑矜雪看了眼身后,随即伸手将他面前的白纱撩起在帽沿上。 “透透气,正好可以看日出。” “我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看过日出,算是第一次。” 她仰头看着一点点露出的阳光,刺目的光亮使得她忍不住眯起眼,侧头看他笑得灿烂:“这感觉挺奇妙的。” “以后还会有无数次机会,只要你喜欢。” 凉珩之牵起唇角,语气淡淡,看着她的目光时恰巧有一缕暖黄的光在他的眼底,流露出一种温暖柔和的味道,又带着藏不住的宠溺,是对于她的。 可惜她并没有看到,那时她已经转过头看着远处的风景。 倏然,她的神情变了些许,仿佛想起什么一样,伸手扶额,脸上出现懊恼的表情。 “我忘记了……” “什么?” 岑矜雪抬眸看他,回应:“我们得先回去秋水镇,我朋友还在那里呢,而且有些事情还要解决。” “我怎么就忘记了。” 看到她有些自责的神情,连忙宽慰说道:“没事,等到了桐柏城再买辆马车一样可以回去,而且城中还可以写信寄回,他们收到消息更快。” 岑矜雪略带诧异地看向他。 这么多天,算是她听到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吧。 “怎么了?” 她惊讶的眼神像是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他屈指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 “回神了。” 没成想她捂着额头,嗷得一下,似乎疼的不轻,瞬间他就紧张起来:“我看看,没用力啊。” 只是一下,她抬头眉眼弯弯,“骗你的,真傻。” 表情得意洋洋又带着作弄成功的小俏皮,直让凉珩之好气又好笑的。 今天起太早了,这会儿她接连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恹恹欲睡的困顿模样,在好几次险些栽下去后,凉珩之终于忍不住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睡吧,到了再叫你。” 她靠在他肩膀上,半眯着眼,笑了笑:“好阿瑾,谢谢你………” 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他笑了下,没有搭话。 小红和小金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趴在她腿上,一动不动好似在假寐。 凉珩之低头睨了一眼它们,嘴角的笑慢慢收敛,思绪不禁回到那晚的打斗。 折月教…… 暴雨瓢泼,电闪雷鸣不断。 一群折月魔教的教徒跪在地上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唤他做教主,前一秒是出手狠毒无情的杀手,后一秒是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到害怕的奴仆,只他一句话,便连爬带滚地消失在雨夜。 魔教教主…… 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是魔教教主……定是那些人认错了,小雪不会骗他的,倘若他真是,小雪怎么可能会救他。 可是、可是他们是看到他这双眼睛和脸才出口承认的。 思至于此,凉珩之不免伸手触摸自己这双看着就让人惊惧的妖怪般的眼睛。 或许这其中,还有小雪不知道的隐情。 不能让她知晓。 这时,靠在他肩上的岑矜雪呢喃:“阿瑾……“ 他低头看去,只要她不知道,他永远都只会是她口中的阿瑾,不会是别人。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在他的心里,能不能恢复记忆已经没这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是魔教教主。 一路摇摇晃晃,中途岑矜雪饿醒了。 在路上短暂的休整了一炷香的时间,再次启程。 到了晚上,临近桐柏城时,呼呼啦啦地喇叭声从夜色中传来,村小伙慢慢停下牛车,在看清浓雾中是什么后,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地将牛车靠到最边上。 岑矜雪不明所以,“怎么了?小哥。” 听到她的声音,村小伙急忙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好像很害怕,僵住身子一动不敢动。 忽然凉珩之握住她的手腕,目视着前方,神色有些戒备。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前方浓雾弥漫,一群身穿白色丧服的人缓缓出现在三人眼中,前面的人举着白幡,往后有人摇着铃,敲锣打鼓中伴随着一阵阵哀戚嚎哭。 四人抬着棺材跟着前面的人亦步亦趋。 妖风肆意,吹得人迷住了眼,抬头间黄色的纸钱漫天飞舞。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村小伙闭着眼睛,全身哆嗦颤颤巍巍地低喃着话。 一张黄纸在空中飘飘荡荡落在她的裙边,她低下头伸手拿起来,再次抬头,丧葬队伍已然在跟前。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儿子啊,记得回来看看娘亲啊!呜呜呜………” 女人凄厉地哭声划破天空,听得人心里止不住发怵,背脊发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这画面实在惊悚吊诡,怪不得村小伙只一眼就不敢再看,生怕被里面的“人”缠上。 黄色的灯笼照在每个人脸上面无表情,眼神甚至有些呆滞。 岑矜雪和凉珩之两人就这么看着这些人从眼前经过,唢呐声敲锣打鼓声随着这些人渐行渐远,徒留一地的黄色纸钱,最后的目光里白幡随风张牙舞爪。 “对不起爷爷奶奶们,无意冒犯,千万别找上我……千万别……” 人都走出二里地了,村小伙还在双手合十求饶。 “小哥,都走了,没事了。” 岑矜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哪知他唰的一下弹跳起飞,啊得一声大叫。 她一脸懵,凉珩之拉着她到自己身边。 缓过神来后,村小伙瘫坐在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脸逃过一劫的样子。 “呼……呼呼,太晦气了,我的妈呀,真的是太吓人了。” “只是寻常的丧葬队,有什么不一样吗?” 岑矜雪看着他吓得魂都快没了。 他咽了咽口水,喘气说道:“小娘子,你有所不知啊,这种半夜出行的,一般都是横死的,如果碰上是要倒大霉的,运气不好的还会就此缠上。” “我的天啊,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太晦气了,怎么就碰上出殡的队伍呢,而且还是惨死的。”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水壶,抬头一看是她。 岑矜雪递了递水:“喝口水先吧,冷静一下。” 第59章 桐柏城 看着二人如此淡定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们怎么这么坦然,你们就不害怕吗? “额……害怕啊。” 岑矜雪看着他说道。 但表情可一点都不像她所说的害怕。 最后他把这一切归为不知者无畏。 进城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岑矜雪给了一些钱作为报酬后,就和村小伙分道扬镳。 路上空空荡荡的,偶尔有打更夫路过在打更,来到一家客栈,走进门,小二倚在柱子上打瞌睡。 凉珩之走到柜台前,有人正趴在桌上睡觉,敲了敲桌面。 “谁呀?” 掌柜缓缓抬起头,眯着一双眼,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的人,隐约间看到一片白,立马吓得清醒了不少。 这时男人的身后走出来一个女子,温柔地眉眼,莹白细腻的脸庞笑意盈盈,轻声细语地说着:“掌柜,打扰了,我们想住店。” 掌柜的伸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成子,一间上房!” 扭头看到小二还在打盹,一个大喊:“哎哎!醒醒,醒醒,干什么呢!还睡?!有客啊。” 小二瞬间惊醒,转身看到客人点头哈腰做出请的动作。 岑矜雪赶忙说道:“两间,两间普通房间就行。” 掌柜疑惑地打量了下二人,说道:“二十文,点菜吗?” “要的。” 她解下荷包倒在手里正数着铜板,有人先她一步把钱放到柜面上。 凉珩之把一块碎银子放在掌柜面前。 “劳烦,两间上房,一桌招牌菜。” 掌柜一见银子双眼放光,顿时笑容满面:“好嘞客官,您二位先上楼,等会儿菜马上做好。” 小二也打起精神了,在前面带路。 岑矜雪诧异地看着柜面上的银子,疑惑地跟在他身后。 “你怎么有钱?” 想到那块腰间的黑玉:“你把玉佩卖了?” “嗯。” “可……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信物呢?我们还要去找你的记忆。”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凉珩之笑了下,并不在意:“我人都在这,还有什么信物比我这个人还重要?” 岑矜雪一时语塞,最后不得不承认还真是这样。 “你说的对。” 洗漱完,正好饭也做好了,在楼下吃完晚饭后,赶了一天的路,两人自然回屋就寝。 翌日。 岑矜雪赖了会儿床,起得晚些,穿上外衣,洗漱好,推开门,就见凉珩之站在门口,背对着她,似乎在看楼下。 “那日夜黑风高,身怀宝贝的男子被众多江湖人追赶之下,突然!一群穿着白袍脸上戴着鬼面具的修罗鬼从天而降,拦在大路上,没有一个人敢从这条路通过,更别说靠近。” “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男子见状呜呼哀哉,如今这真是天要亡我!” “前有狼后有虎……怎么办呢……” 楼下说书人坐在台上正激情盎然地诉说着当时的情景,台下观众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全部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阿瑾。” 他转过身。 “你站这里多久了?不好意思呀,起晚了。” “没有多久,刚刚到。” 二人结伴下楼。 “就在男子绝望之际,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一个纤瘦的背影挡在他面前,啊?!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位女子,那女子容貌赛比天仙,手持银白蟒鞭,独自对抗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恶鬼。” 说书人滔滔不绝。 “这里应该会有商帮,等会儿吃完早膳问问。” “然后再去看看附近哪里有卖马车的。” 岑矜雪说着一会儿的打算。 凉珩之没什么意见,应了声好,但他的目光总在台上的说书人身上停留。 刚落座,小二苟着腰出现在面前,他拿手巾擦了擦桌子,满脸笑容。 “客官,吃点儿什么呢?” 凉珩之没出声,岑矜雪直接点了。 “两碗阳春面,谢谢。” “好嘞,稍等一会儿,马上到。” 凉珩之伸手拿过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她面前。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安淮城,要不到时候去完秋水镇再去一趟安淮城吧,可能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 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边喝边说。 “没关系,先处理好你的事再说。” 他对此不紧不慢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一拍案板,底下观众完全没听够,还沉浸在刚刚的故事里,一个个不满足地说着:“再多说一点啊,后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说书人却神秘一笑,安抚着道:“好故事不怕晚,这不是乞巧节快到了吗,下一个咱们再说说牛郎织女会鹊桥的故事吧。” “客官,面来喽。” “等等。” 岑矜雪叫住了店小二。 “怎么了客官。” 她看了一眼店里张灯结彩的装潢,好奇的问:“最近是有什么节日吗?” 小二笑了笑:“姑娘,明天是乞巧节啊。” “乞巧节?” “是啊姑娘。“ “我想再问一下,客栈有没有落脚的商帮,我想捎封信。“ “喏,那就是。“ 他指了指斜对面一群吃饭的人,桌上还放着刀剑。 “谢谢。” “那没什么事咱就去了啊。” 见她点点头,小二就走了。 她回想起昨晚,乞巧节?怪不得半夜出殡。 『系统。』 岑矜雪在心中默念。 【宿主我在。】 『我想知道在我离开后秋水镇的情况。』 【宿主,这是在违背天地法则。】 『要怎么才能知道?』 【需要功德点。】 『多少?』 【全部。】 系统平静的语气总让人想要讨厌。 全部?没功德点续命她会死的。 『不能商量一下吗,我只需要知道几个问题。』 【可以,除去宿主所需的,其他扣除。】 她松了口气,还好。 『我想问顾池他们是否还在秋水镇?』 【不在。】 不在?她皱了皱眉。 『是去找我了吗?』 【是。】 『绑我的那个人是谁?』 对此系统给出了一幅图。 是他。 她回想起那个在客栈给她送过药的人。 『他在秋水镇吗?』 【不在。】 『最后我想问顾池他们去往了何处?』 【江南虞河。】 得到了答案意味着不用回秋水镇了,要找的人都不在,顾池他们应该是被误导了,只能先去虞河和顾池汇合。 这时她突然想起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 『等等,我还想问那个孩子……』 【宿主!】 倏地,岑矜雪紧紧蹙起眉间,心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呼吸急促,脸庞瞬间苍白。 第60章 乞巧节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握住筷子的手指尖泛白。 如此不同寻常的异样,身侧的凉珩之第一时间察觉。 “小雪?” 她没有回应。 他又叫了一声:“小雪?!怎么了?” 她深呼吸吐了口浊气,缓缓抬头,眼圈微红,泪珠都在里面打转,笑得格外勉强。 “我没事。” “哪里不舒服?” 视线下移,看到她紧紧拽住心口的衣服,掰开她手里的筷子,走到她身边直接将其打横抱起。 “去找大夫。” 出了门,好在医馆就在隔壁不远,没走三五步路就到。 此时店里的人站在柜子前配药,看到有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连忙大喊:“先生!快来有人昏倒!” 不一会儿,身着灰袍的老大夫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谁昏倒了?谁昏倒了?” “大夫,我娘子昏倒了,你快看看。” 着急下,连斗笠掉了都不知道。 老大夫急忙引他入内室。 “快,兴喻把我的银针拿来。” 床上的岑矜雪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能感知到身边的事物,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心口一坠一坠的,空洞的不安感伴随着令人窒息的疼痛。 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本以为快要忘了这种感觉,没想到疼痛来临的时候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脑袋里的耳鸣声越来越重,滴滴滴的刺耳声占据了整个脑海,狂轰滥炸下让她连最简单的思考都无法进行。 晕、好晕。 痛、好痛。 “小雪,不要睡,求你。”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来来来,把人放这。” 看着男人将病人放下后,无意间地一个抬头,瞬间把年迈的老大夫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如此近距离的和一双野兽般的绿色眼眸对视,单看这双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在和人对视。 “你……你你!” 老大夫直接结巴住了,大半辈子什么病人没见过,到现在还真就没见过这样一双特殊的眼睛,真是稀奇,会不会是中了什么毒,多年前,他就曾救治过中毒后有一双红色眼睛的病者。 “看我做什么?救我娘子!” 他面色冰冷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气。 老大夫也算拥有强悍心魄,立马取出银针进入救人的状态。 大概持续了半刻钟,终于所有的折磨全部褪去,她的意识渐渐有了生息。 老大夫转动着她头顶的银针,时刻观察着她的反应,在看到她逐渐转醒后,心算是放心了。 凉珩之握紧她的手,表情忐忑,连嘴唇都没了血色,眼神紧张的看着她 “小雪,怎么样?哪里还疼吗?” 岑矜雪摇摇头,用手撑着想坐起身,倚靠在床头,看着老先生给自己把脉。 『系统,下次能不能别突然就来这种惩罚。』 『有点儿受不住。』 【宿主,这个世界是有规则的,你需要的是好好遵循。】 【再则,你该攒功德点了,不然,这样的疼距离下次不会太远。】 她垂下眼眸,长而密的睫羽微动。 『我知道了。』 再次抬眸失望的神色已然收起。 老大夫把着脉神情越来越奇怪,心里疑云丛生,感觉不对,又换了只手把脉,最终他眼神奇怪中带着震惊看向她,怎么会是无神之脉? 岑矜雪一阵莫名其妙。 凉珩之直皱起眉头,按耐住心中腾升的烦躁。 “先生,还请有话直说。” “很奇怪,脉象脉率无序,脉形散乱,这是将死之人脉征。” “你把错了。” 没等他们说话,她率先说出口,并且把手收了回来。 “哎,你这女娃娃,李某人行医多年,怎么会把错呢?” 见她质疑自己的医术,老大夫不答应了,顿时横眉竖眼。 “先生,您再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差错。” 凉珩之出声说道。 但她却捂着自己的手腕,朝他摇了摇头,“阿瑾,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她起身下床,他担心她站不稳,一直护在她身后。 “不瞒老先生,小女子也略懂医术,突发心悸而引起的脉象混乱这很正常,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您虽行医多年,但没见过的一定不少。” “阿瑾,给酬金。” 她颔首致谢:“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 岑矜雪走在前面,凉珩之放下钱后跟在身后。 变化太快,看得老大夫一愣一愣的,转头对店里的人说道:“诶这,真是一对奇怪的夫妇。” 兴喻还在想刚刚那个男人的眼睛,压根儿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兴奋地转头问:“先生,刚刚那个人的眼睛是天生的吗?真有这么特别的眼睛。” 路上,凉珩之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模样认真:“小雪,我们换家医馆再看看吧。” “我没事的,真的,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暂时的,你忘了在曼都我也有过一次经历吗?缓过来就没事了。” “这对我来说很寻常。” 他反问道:“如果没缓过来呢?” “别去想这些好吗?” 她有些无奈,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 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丢过来一个粉色荷包直直朝着凉珩之怀里去,只是未到,临空中被他给打了回去。 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羞答答的跑了过来,“公子,你好凶哦,干嘛不接小女子的荷包。” 她缓缓抬起头看去,直接对上一双冷戾冰凉的绿眸,吓得她魂都没了,当场大脑空白。 见状,岑矜雪赶忙拉着他走了。 有其他女子见了,立马咯咯笑了起来,“人家身旁已经有如花美眷,居然还有胆子过去献丑。” “回去多练练女红吧,看着就不怎么样。” “用不着你说教。” 她瞪了一眼一直在耍嘴皮子的女子,走时专门从她身边过,故意撞了一下。 气的女子牙痒痒的。 “就你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能觅得良人我名字倒过来写。” 有人劝道:“你说话太狠了吧,别这么说,大家同为女子。” “明日是乞巧节,喜蛛你们准备好了吗?” “早就备好了,去我家看看?” “行,走吧。“ 看着结伴的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又是一气, 她狠狠地跺了跺脚。 第61章 命案 “商队。” 凉珩之看着客栈门口整装待发的一行人。 “我们不去秋水镇了,去虞河。” 她望了一眼那队人马,回头朝他说道。 但她没想到接下来他说的话直让她如坠寒潭。 “是有人告诉你要去那里吗?” 他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岑矜雪有一刹那愣住了,反应过来,说话变得有些不顺畅:“什、什么?” 他凝视着她:“小雪,我一直没来得及问,刚刚你在客栈是和谁在说话?” 晴天霹雳。 她瞳孔微张,手心不自然地捏成了拳,抿紧双唇,心跳如鼓点般正击打着,背脊凉凉的,发毛得厉害。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能听到自己和系统在说话?怎么可能,不可能会听到。 或许他只是察觉出不对的地方,毕竟刚刚自己太反常了,疼痛让她失了理智,应当是她在无意间说出什么。 岑矜雪垂下眸,脑海中急速飞转。 再次抬眸看向他时,神色淡定自若。 “你听错了,只有你在我身边,我又怎么会和别人交谈呢。” 她看着他,眸光澄澄,甚至指尖还拉着他的衣袖。 气氛有些奇怪,四目相对,双方都在心里互相审视对方。 他一眼不错地凝视着她几秒钟,最终眨了眨眼睫,微微笑起:“抱歉,是我听错了。” “可能是你最近太累了,一直在赶路,我们在这里歇两天,迟一点没有关系。” 她提起裙摆上台阶,边走边回头和他说。 赫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打眼一看,是官府的人。 “官府办案速速退避!” 听到是官府的人两侧百姓纷纷退避三舍。 一阵风掠过,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方才有人敢说话。 “听说了吗?” “什么东西?” “你还不知道?烟雨楼又出命案了,而且还是郑员外的儿子死了。” “噢!那个浪荡子,平日里溜鸡斗狗,最是爱逛这些烟花之地,不过怎么就突然死了?” 他脸上露出不屑,“谁知道呢,这些整日游手好闲的败类,死了更好。” “哎你小声点,郑员外最疼唯一的儿子,要是被他知道,不掉层皮才怪。” “人都死了。再怎么心疼有什么用!” “死了唯一的儿子,烟雨楼不得闹翻,偏偏还是在乞巧节的时候,而且听说他们还和钟家说了煤的。” 那人摇了摇。 “快成亲的人还去青楼?有点儿意思啊。” 闻言一旁的人纷纷露出猥琐嘲笑的表情。 烟雨楼。 衙役分为两侧,保护着中间的案发现场不被人靠近,周围的姑娘们被吓得花容失色,嫖客们也吓得不轻就要撒丫子跑路,被门口官兵拦住了去路。 大爷们十分不满,刚要破口大骂,忽然寒光闪烁,官兵手中刀身露出半截,立马就不说话了。 典史钟录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郑安眼底闪过一丝嫌恶,走上前观察了一番,唯一明显的伤是额头处,但他眼睛充血,鼻翼微张,嘴有涎水,像是生前极为兴奋。 他抬头望了望上方,忽地,在二楼有一女子的身影走过,她不像其他人那样站在原地围观。 只是太快,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人脸。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收回了视线。 烟雨楼有三层,单看伤口难以判断是在几层掉落,更多是意外还是人为无法下结论,眼下先带回去给仵作验尸。 他站起身吩咐衙役将人带回,这时门口吵闹,紧接着闯进来一批人。 “我的儿啊!你别吓唬你爹,快起来啊!” 郑员外哆嗦着手脚走了进来,一见满地血,给他一个冲击顷刻间两眼一翻直接软了下去,身旁的仆从赶忙架起,管家大惊,伸手掐着他的人中死命按。 “老爷!振作!” 按了好一会儿,他醒了,立马大喊:“天杀的!是谁害了我儿,给老子找出来,老子要把他碎尸万段!” 烟雨楼老板娘白着脸,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还要上前安抚。 “郑老爷,令公子是喝醉了,自己掉下来的,我们对此也十分痛心,您节哀顺变。” 这下算是撞上枪口了。 郑员外面目狰狞地冲上去拽住她的衣领:“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儿子!还我儿子命来!通通都要给我儿子陪葬!!” “啊啊!郑老爷你冷静一点!” 老板娘怕死了,双手死命挣脱,还不忘回头叫打手。 “你们一个个傻了吗!还不快过来拉住他。” 钟录冷漠地看着这场闹剧,等到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才挥了挥手,很不耐烦地的让人上前分开他们。 “行了!” 他冷声道:“现在要把郑安带回去验尸,你们两个也要跟我回去审讯。” “哎呦钟大人,不关奴家的事呀,真是他自己掉下去的,和烟雨楼更没有关系。” 老板娘哀哀戚戚地卖惨。 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就被关进去,钟录冷面无私但十分护短,郑安虽死,可烟雨楼间接的给他姐姐出了这次大丑,万一他有所偏颇,自己被关进去坐几天大牢,那烟雨楼还怎么做生意。 “钟录你什么意思!死的是我儿子,你不把烟雨楼的人全部抓起来,把我当犯人审讯是什么意思?!” 郑员外气得面红耳赤,指着他一顿叫骂。 钟录脸色如寒,眼神凌厉地看向他:“郑老爷,您还知道在‘烟雨楼‘死的是您儿子啊。” 他特意在烟雨楼三个字上咬重。 顿时,郑员外收敛了些,背着手脸色难看至极。 “带走!” 钟录一声令下,大刀阔斧地走了出去。 “放手,别动我!” 郑员外回头看了一眼烟雨楼,眼神恶狠狠的像是要吃人一般。 “哎呦,奴家自己会走。” 老板娘侧目余光中递了个眼神给一个丫鬟,丫鬟点点头,看着一行人走后,转身离去。 由于斗笠掉在半路,岑矜雪专门回去找了一路,好在没人捡走。 她拍了拍斗笠上的灰尘,起身恰好官府的人从身旁擦肩而过。 她好奇地转头看去,正好和钟录的视线对上,不到两秒钟,双方都移开了视线,而她则看向领头人的身后。 担架上抬着一个人盖了白布,应该是死了。 第62章 庙会 回到客栈,上二楼,岑矜雪敲了敲门。 打开门,凉珩之侧了侧身,她走了进去。 坐在桌前,小红盘成一圈圈的样子,小金停在上面,看上去俩小家伙们无聊得很。 她手指戳了下小红的小脑袋,问:“喝水吗?怎么好像无精打采的?” 他走上前,倒了三杯水,岑矜雪接过其中一杯推到小红面前。 凉珩之:“可能是不喜欢呆在城里。” 她手心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下:“那、回归大自然?” 这词挺新鲜的,还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他们舍不得离开你。” 的确是,从山上下来就没有再困过它们,要不要跟上来全凭它们自己,现在还在这里,只能是它们不愿意走。 “会吗?小家伙们?” 岑矜雪轻声边问边逗它们。 “诶,它们平时吃什么呀,是自己捕食吗?应该是。” 她在自问自答,身后的凉珩之忍不住无声笑了笑。 “喝点血会不会好点儿?”说着解开手腕上的绷带,结果被伸过来的大手轻而稳的握住。 她抬起头,他目光沉沉,“小雪,别喂这个。” 细想来是有些不妥,她尴笑了一下,撩撩发丝,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嗯……听说明晚有庙会很热闹,到时去逛逛吧。” ……… 桐柏城的庙会是真的很热闹,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的, 一路上有各式各样的小摊子,吃喝玩乐,还能看人钻火圈,胸口碎大石。 岑矜雪站在一个卖荷包的摊前看了看,发现这玩意儿还有半成品的,有很多种图案,对着绣就行。 摊主笑呵呵地看着她:“小娘子,买一个吧,有很多漂亮的图案,到时候绣好可以送给你夫君。” 他看了一眼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凉珩之。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认为他是自己的夫君呢? 虽然没什么,但挺好奇的。 “你怎么会觉得他是我夫君?姐弟不行吗?” “要这个吧。” 她把手里的玉兰花样式的荷包展示给摊主看。 摊主愣了一下,没缓过神来就被她带着思绪走,赶忙说道:“十五文钱,送针线。” 凉珩之见她在摊位边停留,走过来正好付了个款,岑矜雪对他眨了眨眼,笑道:“走吧弟弟。” 说完便向前走去。 这声叫得他有些不解,看了眼摊主错愕的表情,忍俊不禁,显然猜想到他们说了哪些话,十分配合地说道:“好的姐姐。” 留下一脸懵的摊主嘴里止不住嘀咕:“这两人还真是姐弟?不可能吧??” 等他走到她身边时,又见她站在卖龙须酥的摊位面前,见她手里已经拿着一份了,便要伸手给钱,却被她叫住。 “已经给过了。” “尝尝。” 她捧在手心示意他拿一块。 “好甜。” 似乎被齁到了,他皱了皱鼻子,闭了下眼睛。 比上次给他的芋泥糕还要甜。 “哈哈。” 她看着他笑出声。 “公子,请收下。” 正当她笑得开心时,有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子手捧着荷包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 桐柏城的乞巧节有送荷包、觅良人的习俗,有意的郎君小娘子可拿着心悦之人送的荷包到鹊桥一会,二人情谊相通后,第二日男方即可到女方家中说媒提亲,成就一段佳话。 岑矜雪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她,一边还吃着东西。 凉珩之斗笠下的面容冷硬,在她看不见的方位看向那女子的眸光中带着傲慢和冷漠,毫不留情地侧身躲过。 “让开。” 说出的话一点面子也不给。 如此毫无君子风度,直接把女子气的够呛。 “你!居然如此没有君子风范,面纱下是个丑八怪吧。”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他说。 岑矜雪拧眉,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不好意思,姑娘,我代我夫君给您赔不是,他对其他人是有些不解风情。” “只是,骂人有些过了吧。” 她脸上带着笑,看上去温婉无害,说出的话也是维护夫君的话,这么一看,两人还真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岑矜雪没注意到,在她靠过来的那一刻,帷纱下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没有移开。 如此一来,还真是她的不是了,打扰了人家。 “原来是个有主儿的,对不起了。” 女子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那人一走开,岑矜雪立马就放开手。 “别介意,只是替你解围。” 她松开手,温软的触感在一瞬间抽离,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随后她走到前面。 路过一个特别的小摊,透明的盒子里装着一只手心大的蜘蛛。 街上怎么还卖蜘蛛? 她把心里话说出口,摊主笑眯眯地解释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蜘蛛,这是喜蛛,乞巧节讨巧、求缘的。” “怎么讨巧?” “拿回家,第二日,喜蛛只要结出的网又大又密,这代表讨到巧得了好运,并且日后定能寻得一位情意相投的郎君。” “有点意思,有毒吗?” 她来了兴致了,有没有毒随便问问的,是真想买一只。 “额……微毒,选这些几乎没有。” 摊主打开左侧的锦盒,给她看里面黑棕色的蜘蛛,岑矜雪看了一眼,视线移动,指了指右侧的。 “能看看吗?“ 他一打开她就被里面的一只绿色的蜘蛛吸引了注意。 “就这个吧。” “额……这个……可以,不过小娘子可别让它跑………啊!别抓!” 他犹豫地说着,挠了挠头,似乎有点纠结,哪知话都没说完,立马吓得大惊失色。 只见她伸手进锦盒里,那绿色的蜘蛛十分通人性,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爬到手背。 听到尖叫她瞬间回头比了个嘘的动作,摊主眼睛死死盯住蜘蛛,大气都不敢喘,凉珩之站她身后,伸手微微掀开白纱,小红就躲在袖口处,一双竖瞳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蜘蛛。 它立着头,张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但晃眼间便被一只大手按住了嘴巴,被迫合上。 小红的瞳孔忽地变得圆溜溜的,看上去似乎有些茫然。 随后它被塞回了衣袖里。 第63章 烟雨楼花影 乘船共赏明月夜,牛郎织女鹊桥会。 水面波光粼粼,倒映出鹊桥上一双又一双羞怯的璧人含蓄地诉说着心意。 岑矜雪走在河边,看着船家轻摇乌篷船从她身边缓缓经过,船上的人儿嬉笑打趣,偶尔有孩童举着花灯追逐打闹,晚风轻拂脸颊,舒服又惬意。 她转过身,倒着走,身长玉立的男人手拿锦盒朝她款步走来,白纱被风轻轻吹起,露出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和唇角。 瞬息间,旁侧走过来一男子,手持荷花就要塞在她怀里。 她一愣,反应过来问:“多少钱?” 男子怔愣一下,“不是……”摇摇头笑了下,脸有些红。 路过的人见状明白的捂嘴笑起,岑矜雪看了看路人的表情,很快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连忙摆摆手。 “抱歉。” 在得到明确的拒绝后,他还想挽留,骤然,他的眼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即便隔着面纱依旧能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恶意。 男子不禁后退了几步。 他低低地声音带着冷冽:“有何贵干?” 男子尴尬地笑了下,“没事没事。”悻悻地走了。 这出过后,凉珩之没再有距离的和她一前一后,而且与她同行。 忽地,湖中央传来一阵曼妙悦耳的歌声和琴音。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卧看牵牛织女星……” 一艘悬挂着烟雨楼标识的画舫晃晃悠悠地荡漾在湖的中央,占据了湖面最好的视野,也让众人看到那雕梁画栋般精美的画舫。 “是烟雨楼花影!” 有人惊讶地喊着。 “昨天郑员外的儿子郑安不是死在烟雨楼吗,听说当时还是花影的入幕之宾,这种风口浪尖居然敢出来?” “这就有什么,花影貌美无双,身软腰细,不入烟雨楼就能看见,还不偷笑?” 女子看着自己的心悦之人一见烟雨楼的画舫,眼睛都直了,立马露出不屑的神色,唾骂了一句垃圾,转身就走。 在众人翘首以盼下,帘子被一只素手缓缓撩起,探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远山眉黛长,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细柳腰肢袅。 好一个妖而不媚,媚而不俗的翩翩佳人。 那女子身穿梅熟色的裙衫,抱着一把筝袅袅地坐在船头。 乐师分别站在两侧伴奏。 一弹一唱,一笛一萧。 听得众人如痴如醉,就在大家沉浸在这美妙的小曲儿中,一只画舫以极快的速度飞速驶来撞向烟雨楼的画舫,撞击之下,花影猝不及防直接掉到湖里。 贴身丫鬟桃儿大惊失色,焦急地大喊:“快!快下去救姑娘!” 围在亭子的人们霎时惊呼不止,一阵骚动。 看着身旁人磨磨蹭蹭的样子,显然是被人给收买了,她咬咬牙,内心挣扎,如果她去救,就会暴露自己会武功,到时官府的人一定会查到自己的。 眼看着花影快要沉下去,她顾不了这么多,刚要动身,一条银白蟒鞭猛然出现在眼前,如飞驰的闪电,瞬间卷起落在水里不断挣扎的花影。 紧随其后的是一抹水绿色的身影。 临空之上她揽住花影的腰一个旋转完美地落在船头。 在看到救起人后,围观之人高呼叫好,兴奋地起哄。 花影浑身湿透,昏迷不醒的躺在甲板上,桃儿连滚带爬地飞扑过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姑娘!姑娘醒醒。“ “让开。” 岑矜雪冷声道。 随即双手交叠在她胸口处,不断的按压,掰开嘴挑出堵在嘴里的水草,模样认真严肃,尽心尽力地在救人。 在按压十几次后,她还没有反应,干脆用人工呼吸,就在她俯身之际,花影猛烈地咳嗽,吐出好多水,她看到后便停止了按压。 “还好吗?” 花影控制不住地咳嗽,迷蒙间一张莹白明亮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中,耳畔嘈杂,但那句温柔细腻的问候却清晰的出现在耳中。 岑矜雪看着她裸露的肩头,皱眉,抬头对乐师说道:“麻烦借衣服一用。” 乐师看了看她,又看了下桃儿,行为扭扭捏捏的。 “快!” 桃儿一个呵斥。 他脱下衣服丢在花影身上,岑矜雪将其全部包裹住。 岸边,烟雨楼的护卫过来了,那艘要乘机逃跑的画舫上的男子被逮个正着。 桃儿抱紧受惊的花影,安慰道:“姑娘没事了,没事了。” “多谢小娘子出手相救。” “先进去换衣服吧。” 道谢后,她扶着她走进了画舫换衣服。 岑矜雪看着她们的背影,刚要收回视线,无意间看到丫鬟的步伐,眼神露出疑惑,随后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便没有在意。 俩主仆出来时,画舫已经靠岸。 凉珩之站在岸边向岑矜雪伸出手,她搭上借力下了船。 与此同时,官府的人也赶到了。 “我是不小心的,我给她赔不是好吧,你们还想怎么样!” 看装扮像个小厮的男子面不红气不喘的狡辩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豁出去的样子,更证明了他的背后是有人指使。 “是谁指使的你?!” 桃儿愤怒地喊道。 面对指责他闭上双眼不愿意作答。 捕头冷笑一声:“你真不小心能把这么大一艘画舫撞出个大洞?“ “有什么话到衙门再说。“挥了挥手,“带走。” 他转头看向花影态度软和:“你们也要一起去,需要记录事情的前后起因。” “孙捕头,他们不能跟你走了,得先跟我去一趟缉问司。” 人群散开两侧,身穿黑衣的钟录走在前头带领着缉问司的人步步靠近。 孙捕头呵呵一笑,抱拳恭敬地道:“钟大人好。” “那行,您先带他们走。” “还有他。” 他指了指被捕快压在手上的小厮。 “钟某怀疑他和郑安被杀案有关,是以只能全部带回,你不会介意吧?” “没问题,没问题,您带走吧。” 孙捕头哪敢有什么意见啊,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两级,哪有自己说话的份。 最后的结果就是岑矜雪和凉珩之两个路人不知怎么的也被带回了缉问司。 问就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由于是官府之人,她更是让凉珩之先别开口。 因为她有点发现,他在其他事情对比起她的事情上会比较没耐心和冷漠。 可能是因为他没有记忆,在对不熟悉的事和人上会有些迟钝。 第64章 无妄之灾 缉问司,审讯室。 钟录坐在太师椅背靠后面,翘着二郎腿,下巴微微抬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他盯着面前有些忐忑不安的花影,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郑安出事当日,你在何处?” 刚落水的缘故,花影的脸色有些白,头发还湿哒哒的滴着水,和往日光鲜亮丽的她比对十分狼狈不堪。 她拿着帕子捂住咳嗽了下,说道:“那日妾身给客人抚完筝,客人走后,觉得有些乏累,便小憩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时就听见说有人跳楼了。” “当时妾身完全不知道是郑公子,是丫鬟进来告诉妾身,妾身才知晓的。” 他瞥了她一眼,道:“噢?怎么烟雨楼的人说当日郑安曾是你的入幕之宾?” 一旁的人看了一眼钟录,凶神恶煞地说道:“花影,你最好如实回答,不然仔细你这一身细皮嫩肉。” 说着便甩了甩手里的马鞭。 “那日郑公子的确进过妾身的房中,妾身只是照例抚筝献艺,后面他便离开了,没过多久,第二个客人就点了妾身献艺,再后来就如刚刚所说的一样。” “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给妾身一百个胆子,妾身也做不成此等害人之事啊。” 花影越说越委屈,到后面开始哀哀泣泣地哭了起来。 钟录皱了皱眉:“没上床?” 要不是他脸上一本正经,别人还以为他在耍流氓呢,但跟随他多年的副使知道他是正常询问。 于是副史赶忙低下头小声道:“大人,花影卖艺不卖身。“ “青楼还有卖艺不卖身的?孤陋寡闻了。“ 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花影听到如此奚落,脸色如常,却默默搅紧了手中的帕子, “你说的丫鬟可是你的贴身丫鬟桃儿?” “是。” “郑安是你的常客,有没有说过要给你赎身的话?” 她惨淡地笑了笑:“每个来妾身这的男人,都说过这样的话,何况他就要成亲了,妾身更不会在意。” 他点点头,站起身就准备要离去,倏然,又杀了个回马枪。 “你和罗仪情投意合?” 花影的眼睫飞快地眨了眨,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什么?” “没什么,罗仪不也进过你房间吗,就是前两天被郑安不小心打死,半夜出殡那个。” “他不是你的情夫?” 又是这样一句轻视的话。 花影瞬间眼睛含泪,“大人,罗仪的死妾身固然惋惜,妾身出身低微,但这不是您能随意污蔑的理由。” “妾身身处烟花之地,不是妾身能够选择的,每个来的客人妾身都是抱着真诚挚的态度面对,一视同仁,只是为了立身生存。” “请大人正我清誉,妾身只想本本分分地活着。” 话音刚落,她潸然泪下,梨花带雨的模样恨不得将其抱在怀里安慰。 可惜,这些的男人都是铁石心肠。 “清者自清。” 钟录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来到另外一间审讯室。 他同样坐在太师椅,以同样的姿态,不同的是面前的人是花影的丫鬟桃儿。 他手里还捧着主簿刚刚记录下来的呈词。 头都不抬,看着手里的东西,说道:“交代吧。” 桃儿一脸迷茫无措,“大人,您要奴婢说什么啊?” 副史站在一旁不耐烦地说着:“你家姑娘都交代了,你不交代?想直接蹲大牢?” 她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哭诉着:“大人,您要奴婢交代什么呀?我家姑娘是无辜的,她只是给郑公子唱小曲儿抚筝,其他什么也没做啊。” “您不能冤枉好人呐。” 他挑了下眉:“不是她,那就是你杀了郑安。” 桃儿连忙摆摆手,摇头如拨浪鼓:“奴婢没有,冤枉啊大人,求您明察秋毫还奴婢一个清白!” “你喜欢罗仪还是郑安?” 听到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似乎问题不在范围之内,“奴婢出身贱籍,公子们都是良配,奴婢高攀不起。” “当日,郑安死时,钟某在三楼看到过你的身影,你当时在做什么?为何你的神态和其他人不一样,如此的淡定自若?” 钟录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桃儿怔愣了一下,仿佛回想起当时看到满地是血的情景,瞬间被吓哭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忘记了!我只看到满地的血,好多血!” 她被吓坏了,眼神充满惊恐。 “好多血,然后……然后我就回房间和姑娘说,但是姑娘当时正在休息,我好怕,只能把姑娘叫醒。” “后来……后来就听楼里的姐姐说老板娘被带走了,但是昨晚她又回来了,然后我们就还是正常经营。” 桃儿说完立马朝着他磕头。 “大人!我们姑娘真的是无辜的,求您明察秋毫!大人……” 砰砰作响,磕的还挺结实的。 第三间审讯室。 少女解下头上的发带,未被发簪簪住的头发如瀑布般倾斜下来,更显得温婉动人,明亮夺目。 男人背对着狱夫,被少女撩开白纱,露出一张绝艳面容,清冽的眉眼垂下,温顺地低头,她伸手将发带覆上他的双眼,在后面打了个结。 “对不起,阿瑾忍一忍。” 她轻声在他耳畔说道。 随后她直起身,并未注意到他耳尖的那一抹红。 这时,钟录走了进来。 “这位仁兄怎么还带着斗笠?” 凉珩之偏了偏头,眼睛被遮住后,听觉更加的敏锐。 “我家夫君有眼疾,见不得光,不好意思。” 他惊讶地问:“你们是夫妻?” 岑矜雪:“有什么问题吗?” 钟录挑了挑眉,笑道:“没有。” “我看你武艺不错,你们是哪里来的江湖人?” “临水太乙。” “太乙?是太乙剑派?” 他似乎很惊讶,还有些欣喜。 见他如此反应,岑矜雪的心咯噔一下。 这也能遇到太乙剑派的弟子? “是。” 她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他的手指。 凉珩之感受到她的紧张,右手腕轻轻抖动,惊醒了衣袖里的小红。 “我曾经去过太乙学过一段时间。” “是吗,你来时我大约还没有入门,不过我大师兄是顾池你应该认识。” 她十分淡定自如,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第65章 审讯 听到顾池的名字,钟录眼底深藏的怀疑消散了不少,显然已经相信。 “自然知道,顾池大师兄天资聪颖剑术超群,人又正气凛然,之前我在的时候还受了他不少的照顾。” 岑矜雪笑了笑:“那我们还是同门呢。” 在小红出来的那一秒,凉珩之又用手指按了回去。 即便是这样,他的目光依旧关注着她身旁的男人,气度不凡,看着不像是寻常的江湖人。 “虽然是同门,但按照惯例,你的这位夫君也得掀开面纱一睹真容。” 她站起身,伸手挡在凉珩之面前,脸色淡淡。 “我们无意卷入这场纷争,看到有人喊救命,顺手救了个人摆了,而且你大可以去查,我们二人昨日刚到,不可能参与什么命案。” “如果你连这都要苛责为难,日后谁还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钟录双手举起,笑了下:“别紧张小师妹。” 他如何能不知道,凡是进了桐柏城的江湖人,第一时间就会有人向他汇报,况且昨天在街上的惊鸿一幕他仍记忆犹新。 只是可惜了居然已经成婚了。 “钟某没有要为难你们的意思,也对你们救人的事深表感谢,但是,看一眼总不过分吧?” 岑矜雪还未回答,身后的凉珩之站起身,拿下斗笠。 “官府办案,自然配合。” 他看着那张脸,眯了眯眼,一个男人竟然长得如此俊美,莫不是小白脸? 方才在岸边就没见过他使出武功,可身形气场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难不成还是高深莫测的江湖大佬? 而且眼睛是绑着的,看来真是有眼疾,是来寻医还是路过……… “如此可还满意?我们能走了吗?” 温温软软的一句话,可她眼神却是有些不善。 钟录似笑非笑,看来二人感情还不浅。 “最后再问一句,你们是寻医还是路过于此地?” “路过,不日便走。”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看着他们的背影,高声道:“来人,送他们出去。” 随后又道:“‘小师妹,有空聚聚。” 没人理会。 他们走后,钟录道:“派人盯住花影和他们,有事随时来报。” 二人刚走出缉问司,身后便传来一道呼唤。 “小娘子!小娘子且慢!” 岑矜雪回头看去,原来是在湖上救过的那名女子,听路人说好像是烟雨楼的花魁。 花影在丫鬟搀扶下,步步靠近。 她对着岑矜雪福了福身,“多谢小娘子救命之恩。”转头喊了一声桃儿。 丫鬟立马明白,掏出一袋银两,递到岑矜雪面前:“小小心意,请小娘子收下。” 她低头看了看,接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块碎银,之后将袋子还了回去。 指尖捏住碎银,示意了一下,“告辞。” “等等。” 花影又叫住了她。 她回头,眼神疑惑地看向她,等着她说下一句。 花影笑了笑:“如若小娘子不嫌弃,有空的话可到烟雨楼听妾身给尔等抚筝一曲,费用全免。” 请他们去青楼? 岑矜雪眨巴眨巴眼睛。 “嗯,好。” 看着她点了点头,花影似乎还有些惊讶。 仔细一想,可能是江湖人不在意这些。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花影神情收敛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先前柔情似水的模样大相庭径。 “桃儿,听说横死的人都只能葬在郊野,孤苦伶仃,你要是想去,我们就去看看。” “奴婢听姑娘的。” “那我们晚上找个时间出城。” 二人转头走向停在不远处属于烟雨楼的马车。 ……… 桐柏城今晚的夜色格外的漂亮。 但有些人的心情却不是那么的漂亮。 郑府。 大厅里,郑员外勃然大怒,抄起一个花瓶就往地上砸,噼里啪啦的,把一旁的妇人吓得不轻。 “废物!一群废物!” “连一个弱女子都搞不定,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一群家丁破口大骂。 等他发泄完后,管家才走上前弯腰说道:“老爷消消气,眼下烟雨楼把花影保护得非常严密,出了画舫落水的事情后,现在很难找到机会靠近。” 郑员外脸色阴狠,眼神满是杀意:“赵忠,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让烟雨楼不复存在!” 杀了他唯一的儿子,那么就全给他陪葬。 管家低头恭敬的回答:“老爷,您放心,一定会让您满意。” 赵妾室走上前:“老爷,节哀顺变,安儿也不想看到您这样伤心。” 她抹了抹眼睛,流下难过的眼泪,脸上是悲伤的神情,但仔细一看她的眼底深处藏满了得意。 “玲儿失去哥哥同样伤心得很,方才听奶娘说,玲儿哭累了才睡着。” 作为继母,为了女儿,她自然巴不得郑安早点死,没想到这天居然来得这么快,真是大快人心。 回想起当年郑安的母亲对她们母女的磋磨,好不容易等到她病死,原本以为在郑家没有人再敢对她搓拿圆捏,万万没想到,这个混世魔王继承了她娘亲的恶毒狠辣。 不但对她们母女没有半点好脸色,甚至恶语相向,对她八岁的玲儿痛下毒手。 好在她的玲儿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如今他有此等下场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郑员外缓和了下脸色,牵起爱妾的手:“走,去看看玲儿。” 他子嗣单薄,只有这个女儿了,自然要好好关心一下。 赵妾室顺从地点了点头,临走时有意无意间和赵忠对视了一秒钟。 子时,赵忠来到一家茶楼,一进门便有人相迎。 上了三楼,进入包间,里面的人穿着黑袍正喝着茶。 “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难不成千机录有消息了?” 赵忠笑了下,“分堂主,不瞒您说,还真有下落。” 黑袍人瞬间侧目看来,言语中流露出急切:“在哪里?” “桐柏城来了两个江湖人。” 他不屑地道:“经过桐柏城的江湖人多了,有何稀奇?” 赵忠看着他笑而不语。 他看着他的表情,不禁猜想:“难道东西在他们手上?!” “正是。” “你见过?“ 他有些质疑。 “我虽然没见过,但你可知其中一个人是谁?“ “别卖弄玄虚,有屁就放!” 他不耐烦地说道。 赵忠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她是天厥山庄庄主之女岑矜雪。” 天厥山庄的弟子曾带着画像来这里找过。 “你把她抓了,不就有了千机录吗。” “天厥山庄?武林盟主的女儿?” 他笑了下,神色中势在必得。 第66章 刺杀 “你要我往生堂做什么?” “灭了烟雨楼。” 赵忠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说出这个话。 他惊讶地站起身:“烟雨楼背后可是有城主的人。” “那又如何,桐柏城没有郑家上交大量赋税,能有如今的繁荣?每年每年进献的金银进了谁的口袋,他这个城主是一点儿也不吱声。” “眼下不过区区一个烟雨楼,能有郑家带给他的利益大?” “况且他上面还有一个知州没露面。” 赵忠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但这对我往生堂来说,是桩亏本的买卖,这件事情里所有的风险都要我一人承担,我还就没做过单方面吃亏的生意。” “你放心,郑员外的儿子死了,现在只有一个八岁的女儿,而他的妾室却是我的妹妹,等我把郑家拿到手,不会亏待你们。” 黑袍人冷笑了:“空口白牙谁不会说。“ 赵忠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打银票。 “眼皮子别这么浅。“ “哼,我只相信眼前的利益。“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银票,“我会帮你搞定烟雨楼。“ “那两个江湖人在小酌客栈。“ 他看了他一眼,推开门离开。 ……… 月亮悄悄躲进乌云,郊外的一处墓地,有辆马车缓缓停下。 桃儿提着一盏灯笼,站在边上,掀开车帘。 “姑娘,到了。“ 夜色浓重雾气起,墓碑旁,白幡昏暗中若隐若现,一阵冷风袭来,便随风起舞,黄纸也被吹的到处都是。 这股风来得恰到好处,就像是他知道有人来了一般。 花影穿着深色袍子笼罩住全身,徐徐走去。 “罗仪公子,你的仇已经报了,你泉下有知可以瞑目,桃儿也来了,我让她跟你说说话。” 她抬头看向桃儿。 身后的桃儿走上前,跪下。 “多谢罗仪公子厚爱,今生桃儿与你有缘无分,对你无爱慕之心,但愿来世的桃儿能和你终成眷属。” 她眼眶微红,一脸歉意的磕头。 两人烧了些纸钱,又待了一会儿,之后坐上马车回去。 烟雨楼。 三楼房中。 桃儿打了些热水放好,花影解开外袍坐到梳妆台前,她走上前将她头上的珠钗一一解开取下。 她看着镜子中花影那张貌美的脸庞,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痴迷和暗藏的爱意,情不自禁地将俯下身双手环抱住她的双肩。 “姑娘,别担心,桃儿会一直保护你的。” “即便最后查出来了,桃儿也愿意一力承担所有。” 花影看着她依赖自己的小孩子模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此时的她们并不知道一场专门针对烟雨楼的刺杀即将拉开帷幕。 深夜寂静,无数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将烟雨楼团团包围,在领头人的一声令下,所有人破窗而出,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不少人被惊醒,正骂骂咧咧着,突然被人踹门而入,男子看到黑衣人手持刀剑,吓得瞬间大叫。 身旁的女子醒来看到这一幕尖叫声还没出嗓就被疾步而来的黑衣人抹了脖子,床上的男子被溅了一脸血,直接吓得尿失禁。 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黑衣人却突然走了。 而三楼处,拥有武功的桃儿敏锐地听到楼下的动静,站起身警惕地靠近门边倾听。 花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问:“怎么了桃儿?” 桃儿一个手势让她别说话。 与此同时,小酌客栈。 同样是三楼。 这么晚了,岑矜雪和凉珩之并未熟睡,二人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看从街上买来的绿蜘蛛辛勤的织网。 小红和小金也在一旁围观,尤其是小红,眼睛都要冒绿光了,微张着嘴巴哈喇子都滴下来了。 “别馋了,不可能给你吃了。” 岑矜雪无奈地说着。 “阿瑾花了钱买的。” 闻言,手背撑着下颌的凉珩之笑了笑,目光从始至终都没舍得移开。 倏地,小金飞了起来,翅膀高频率的扇动,似乎有些烦躁。 小红也是,直起身,看向门口的眼睛都变成竖瞳,闪着冷血无机质的光。 她站起身,望着门口,神色有些异常,手里没停悄然盖上锦盒。 紧接着,他也像是察觉到什么,缓缓站起身。 门外有人,来者不善。 陡然,凉珩之抬脚往门上一踹,力度之大直接把门连带后面的人踹得飞下楼。 那人防不胜防,大喊了一声。 众人见已经暴露行踪,全部一起冲了过来。 凉珩之夺过黑衣人手里的刀反手一刺,没有停下脚步,直冲身后赶来的黑衣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与此同时,小红从桌上跃起飞扑到黑衣人脸上,张着血盆大口,带着毒汁的獠牙刺入他的脖子处,那人身体抽搐了几下,脖子处瞬间溃烂,口吐黑血,顷刻间毙命。 小金同样咬向黑衣人的致命点,那毒素蔓延的速度就在眨眼间,黑衣人的身体就像沾了化尸水一样,血肉一点点化为乌有。 黑衣人们见此纷纷惊骇不已,这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那两人身边居然还有如此毒物。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抓捕任务,却比刺杀一个武林高手还要艰巨。 他回头:“小雪,走!” “一起走。” 岑矜雪上前和黑衣人搏斗,房间内长鞭不好施展,但也恋战不得,是以她拉住他的手腕,朝楼下跑去。 大厅中黑衣人更多,看着下来的人,全都涌了上来。 岑矜雪借着长鞭的优势扫击一片远处的黑衣人,而凉珩之则负责就近还有身后追过来的,一近一远配合默契,再加上有小红小金,一时间竟无人能靠近半分。 她不愿杀人,受制颇多,但凉珩之没有这种心理分担,再加上他下手粗暴狠毒,一时间全都向岑矜雪靠近,再则目标本来就是她。 很快,他就察觉到,那些人是冲她来的。 于是他焦急的朝着一蛇一虫唤道:“去小雪身边!” 危急关头,系统突然在她的脑海中出声。 【宿主……烟…烟雨楼。】 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很费劲。 幸好岑矜雪还是听到了。 烟雨楼? 她瞬间明白了系统的意思,它是让她去烟雨楼救人。 第67章 莫名其妙 岑矜雪面对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刺杀都没现在这般无语过。 “阿瑾。” 他侧眸看向她,顿时明白她的意思。 二人配合默契,毫不恋战,抓住他们溃散的漏洞,一举奔向门口,逃离客栈。 望着后面紧追不舍地黑衣人,岑矜雪:“去烟雨楼。” 凉珩之疑惑地皱起眉,没说什么,只是问:“往哪里走?” “前面直行右拐再左拐三百米。” 听到路线后,他拉住她迅速朝着前方奔跑。 所有人都离开了客栈,大堂再次恢复宁静。 柜台下躲藏的掌柜和小二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声音,便想着偷摸出去看一眼,于是掌柜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小二。 小二面露难色,显然有些害怕。 在掌柜的眼神威胁下,小二哆嗦着慢慢爬了出来,偷偷探出头往外看去。 大堂内一片狼藉,好在没人存在,也就是说他们都走了。 他小声地说道:“掌柜,人全不在了,可以放心出来了。”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爬出来站起身,回头看到这一幕,立马吹胡子瞪眼。 “他娘的,真是一群狗玩意儿!” 小酌客栈外,不远处,有位男子正躲在巷子里暗自观察,在看到目标人出来后,本想回去禀报,后面思考了会,决定还是跟上去。 烟雨楼处,姑娘打手死伤大半,一楼,几个受伤的打手和老板娘还有桃儿正顽强抵抗,其余的姑娘东躲西藏。 桃儿身后护着脸色微白的花影。 老板娘气急败坏地骂道:“定是那个老匹夫下的毒手,他最好祈祷老娘别活着,不然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陡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看到来人,花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忍不住大喊:“小娘子!小娘子!” 岑矜雪挥舞着长鞭一抽,包围的黑衣人瞬间被抽飞起来甩落一旁,凉珩之则跟在身侧护着她。 后面紧随的是孙捕头带着官府的人冲了进来。 一见是官府的人,黑衣人的领头顷刻间意识到今晚是完不成任务了,原本以为烟雨楼的人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打手也只是普通打手。 却没料到烟雨楼的老板娘不仅会武功,甚至连个小丫鬟都能以一敌十。 是他狂妄自大了,没带几个堂里的高手,现在的情况只能先撤退。 想着,他中指和拇指捏起放到口中吹了个口哨,分散的黑衣人听到后纷纷跳窗而逃。 孙捕头大喊:“抓住他们!” 身后官差立马追击。 危机解除,桃儿撑不住捂着肩膀的刀伤快要倒了地上的时候,被身后的花影抱住。 “桃儿!桃儿!” “刘妈妈,你快救救她!” 花影泪如雨下,眼睛婆娑看向她。 老板娘皱着眉蹲下查看:“死不了。” 岑矜雪走上前,也蹲下来观察桃儿的伤势:“伤口有点大,先上楼包扎。” 老板娘挥了挥手让人把她带上去,随后看着这满地狼藉,强压住怒火:“花影,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嫖客们蜷缩在角落,等黑衣人走了,立马跳出来指着老板娘破口大骂,指责万分,要求赔偿精神损失。 老板娘赶忙过去陪着笑脸:“客人们消消气,消消气……” 孙捕头看着死的基本是姑娘还是烟雨楼的人,不禁感叹:“老板娘,你这是招惹了什么人啊?我滴天啊。” 花影捂着头,摇摇欲坠,一副要晕倒的模样,站在旁侧的岑矜雪顺手扶了一把。 哪知她直接倒在她的怀里。 岑矜雪有些惊讶:“你没事吧?”却还是抱住了她。 花影靠在她肩上,迷迷糊糊地看向她:“对不起,我有点头晕……” 岑矜雪闻言伸手摸向她的额头,面露诧异。 好烫。 “你是发烧了,要叫大夫。” 白天落了水,晚上又受如此惊吓,一个身娇体柔的弱女子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在无人的角落,凉珩之已经把发带绑在了眼睛上,幸好情况危急,一直没人察觉到他的异瞳。 安抚好客人们的老板娘徐徐走来:“多谢小娘子出手相救,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烟雨楼有难?” “白天我才和花影姑娘进过缉问司,而且就在前不久我和我夫君二人同样遭受这些人的追杀,仔细想来,烟雨楼可能会和我一样被人刺杀。” “便着急赶来,路上偶遇官府巡逻的人,就一起过来了。” 之后她低头看了下花影:“先暂时不说这些,找个人给花影姑娘看看吧。” “放心,奴家已经吩咐人去请大夫了。” “既是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岑矜雪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稳住身形,将其交给老板娘。 凉珩之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 忽然,花影站直身体:“小娘子,这都天亮了,要不就留下来吃个早膳,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实情吗?” 她的确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救个人怎么就还能惹上杀身之祸了,她有点好奇。 不过她诧异地看着花影有些迟疑:“你……没事了?” 花影瞬息间又靠在老板娘肩上,捂着头:“有点儿晕。” 这时,孙捕头走了过来:“等下都和我回衙门做个笔录。” 又做笔录? 岑矜雪无奈地扶额,一天之内进两回局子也是没谁了。 一批人进了衙门录完笔录出来,已经烈日当空。 岑矜雪两人最终没和花影去吃早膳,路上高烧不退,人都迷糊了,连同老板娘一起坐马车回了烟雨楼。 正打算去摆摊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早点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两人面前。 男子下了马车,弯腰抱拳,道:“在下是缉问司副史关休,我们家大人请二位到缉问司一趟。” 岑矜雪淡淡地说道:“我记得我和你们大人没什么交情吧。” “我们大人说请小师妹到府上叙旧,聊表同门之情。” 她沉默了一会儿,凉珩之直接拉着她的手腕走了,无需她说什么,他自会明白她的意思。 关休愣了一下,赶忙追上去。 “等等!二位!” 这姑娘的夫君不是有眼疾吗,怎么还能走这么快? 他有些不解。 第68章 查案 “阿瑾,等一下。” 岑矜雪叫住他。 身后的关休连忙追上去。 其实她挺想弄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委,解决好这件事情,免得离开后身后还跟着一群跟屁虫。 赶路已经够累了,她不想再有其他麻烦事。 而且她希望阿瑾的眼睛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对异类的排斥是那么明显的,是从一次又一次那些路人的眼中看到对他露出惊恐的眼睛,和那写满妖孽的表情。 她知道隐藏的再好也会有遗漏的地方,但是还是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好这个秘密。 “姑娘,我家大人绝对没有恶意,真的只是聊聊家常。” “你稍等一下。” 岑矜雪带着凉珩之走到对面,买了一顶斗笠,戴在他头上。 边整理边小声说:“我们去看看他到底想要如何,而且这个事情总要解决的,最好的办法是和官府的人一起行动。” “我们人少,藏在暗处的人多,到时候我们会很被动。” “小雪,你决定就好,我都支持。” 看着他蒙起的眼睛,心头一动,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似乎在试探他能不能看到。 她踮起脚尖,仰着头缓缓靠近。 “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把你卖了?” 视线下移,明眸落在他那玫瑰色的唇瓣上。 他唇角轻轻上扬,带着独属于她的温柔。 “小雪心底善良,不会这么做的。” “我的善良是有底线的。” “走吧。” 她没有多说什么,拉着他走向缉问司的马车。 有底线的善良才叫善良,没有底线的善良那叫愚蠢。 马车没过多久,就停在了缉问司门口。 再次来的缉问司,不是在审讯室,是来到了会客厅。 钟录站在门口,见到岑矜雪,赶忙上前:“小师妹,许久不见。” 这般热情弄得她有些莫名其妙的,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在叙旧。 身侧的凉珩之微微动了动耳朵,牵起她的皓腕直接闪到一旁。 钟录眼睛眯了眯,笑了下:“小师妹的夫君还真是………” “我有名字,我叫岑矜雪,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她真是有点儿受不了小师妹这个称呼,这个称呼出现在谁身上都行,出现在她身上不行。 “既然如此,还未正式介绍一下,我姓钟,单名一个录字,钟录。” “坐。” 他摆出请的手势,吩咐人倒茶。 “钟录大人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 岑矜雪看了眼茶,直接明了的问他。 钟录用茶杯抹了抹茶沫,说道:“昨晚的事钟某已经知道了,根据现场的尸体,可以判断是往生堂的人。” “往生堂?” “对。” 岑矜雪开始深思,自己或者是天厥山庄有哪里得罪往生堂的地方,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头绪。 如果不是这个可能,那便是有人买凶杀人,因为往生堂就是那种能花钱买命的杀人组织。 前两天听说烟雨楼死了个富商的儿子,而自己刚好昨天就救了烟雨楼的花魁,会不会因为这个,有人觉得自己和他们是同伙,在打算灭了烟雨楼的同时,也想把自己和阿瑾处理掉。 果不其然,钟录接下来的话便是印证了她的这一点。 “如此一来,你们和烟雨楼的人都很危险,但是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是郑员外所为。” “不知道你们进城时是否遇到了一队送殡的队伍?” 岑矜雪想了下,那晚是遇到了。 “晚上出殡那个?” 他点了点头:“正是。” “是和这个案子有关?但郑安是前两日才死的,时间对不上。” “是对不上,那个死的叫罗仪,家中做布行生意,和花影主仆二人是认识的,生前曾和他们来往密切,半个月前,罗仪还想要替他们二人赎身,但后面因为钱不够,所以没有成功。” “他是花影的常客?他喜欢花影?” 钟录抿了口茶,接着道:“他是花影的常客,但却不是烟雨楼的常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不通过烟雨楼,而是私下见面,有人见过罗仪时常买东西通过丫鬟桃儿的手送给花影。” “毕竟进去烟雨楼的入场费就要一两银子,不是普通百姓消费得起,即便罗仪家中是开布行的,但生意十十分之惨淡,况且罗仪本人还要参加明年的科举,就更不可能挥霍在这种地方。” “他的家中只有一位老母亲等着他养活,说来身为读书人,却为了情爱丧命,实在可惜。” 钟录摇摇头,说着可惜的话,脸上的表情又是那么的无所谓。 “等等,你说这么多不会是想说是郑安害死了罗仪?我捋一下。” 岑矜雪听了这么多,怎么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现在,这件案子中有关键的三人,花影,郑安,罗仪,这三个人中有两个人已经死了,假设,罗仪和花影互生情愫,郑安贪图花影的美色,想要占为己有,忽然无意间发现他们两人的私情,心生嫉妒。” “于是郑安就买凶杀人,花影知道他害死了自己的心爱之人,伤心悲愤之下,也做出了杀人的举动,如果真是这样,那情况就明了了。” 钟录笑了一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还有一点,就是郑安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罗仪的布行里下令家丁打死的罗仪。” “啊?!” 岑矜雪诧异地看向他:“那郑安就是杀人凶手,为什么不把他抓进大牢,还任由他逍遥法外?” “不是没抓过他,他爹是桐柏城首富,两个月前他在烟雨楼虐死了一名妓子,我抓过啊,被他用中邪逃过了一劫,没过几天老子就被知府调去了永安县。” “我能回来,是因为他和我姐定亲了,说来我就气,郑员外是怎么敢腆着老脸上门提娃娃亲的事,我爹也是老糊涂,迂腐得很,偏说是祖宗定下的娃娃亲,稀里糊涂的收下了聘金。” 看得出来,钟录是真的很生气,提起那对父子恶心到不行。 “我当时要知道是因为娃娃亲,打死我都不回来。” “所以当天回来我就把郑安那王八蛋揍了一顿。” 第69章 什么才是真相 钟录又道:“郑安和罗仪的恩怨,实际上还不止是和花影有关,我还查到,郑家一直想要把罗仪家的布行买下,但都被他拒绝了。“ “后来又发现自己看上的女人和罗仪有苟且,于是乎就做出了这么心狠手辣的事。” 岑矜雪:“这么说来那郑安还真是该死。” “虽然他真该死,但国有国法,有律法制裁这种人是最好的办法。” “显然在律法来之前,就有人制裁了他。” 他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仵作在验尸的时候发现郑安生前喝了大量的酒,这个酒的名字叫醉生梦死,这种酒不烈入口清甜,但后劲极重,只有在东边的那家酒铺才有的卖,数量有限。” “可醉生梦死并不是酒铺酿出来的,它的出处来自于数千里外的芥子州,需要预定,酒铺老板说半个月前就有一位女子向他预定了所有的醉生梦死。” “拿出画像给他看,就是花影身边的丫鬟桃儿。” 岑矜雪看向他:“制裁他的人你还要抓?” “得抓,有人证,物证只是需要时间,但是现在去抓只能抓桃儿一人,律法如此,如果人人效仿,那整个国岂不是乱套了。” “况且我还想要郑员外接受他该有的惩罚。”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他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要她做些什么。 许多年前,官府和江湖触发了一场暴乱,不把江湖人的性命放在眼中,还让许多江湖散客背锅,做替死鬼,于是便有人联合起来,制造了一起江湖和朝廷的冲突。 后来武林盟主出面和朝廷签订了一纸协议,明令禁止不得插手各自领域的事情,说明白一点就是官府的事官府自己解决,江湖的事武林盟主解决,互不相干,以便能更好的管理。 郑员外可以聘请往生堂杀人,他钟录也可以请太乙剑派帮忙办案。 如此一来也不算是违背协议,再说往生堂和他们二人可以说是有私人恩怨的,只不过是昨晚才结下的。 “我们不做杀人的事。” 钟录的手指摇了摇:“不是杀人,是协助缉问司办案。” “协助还是帮忙?” 她反问道。 协助和帮忙的意思可不一样。 “帮忙,帮忙行了吧小师妹。” 他每叫一句小师妹,里面总带着一些戏弄的感觉。 “帮忙我是有条件的,第一就是不能叫我小师妹。” 岑矜雪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模样看上去有些冷淡。 “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要绝对遵循第一条。” 他点了点头:“行,矜…雪姑娘。” 忽然他将目光移到自始至终都没说话的凉珩之身上。 “你的这位夫君鲜少说话,是不是有些过于沉默。” “还未请教你夫君的名讳。” “我夫君叫宋瑾,只是生性不与陌生人说话。” 他挑了下眉,噢了一声。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烟雨楼那对主仆,你救了花影,她对你会有信任心,接近她你比我们都要容易,更能套出话来。” 岑矜雪听言忍不住拧眉:“你要我去利用一个女子的信任,去帮你套话?” “这只是办案的手段,你要知道她并不是无辜之人,她才是这个破案的关键。” 她没有回应他说的话。 “若没有其他事,就此告辞。” “别有心理负担,矜雪姑娘。” 走到门口,岑矜雪忽然转身回头说道:“昨晚小酌客栈的桌椅都被弄坏了。” “有什么问题吗?” “往生堂都跑了,你们作为官家的人,总得补偿一下老百姓吧。” 他笑了下,“行。” 一走出缉问司岑矜雪就放松了许多,立马眉舒展颜。 “我们去吃馄饨吧,我都饿死了。” “好。” 他无意间扯了扯右手的袖口,原本待在里面的小红不知所踪。 直到缉问司内一声大叫响彻云霄。 “啊啊!!” “大人!蛇!有蛇!!你背后啊!” 关休害怕地指着他背后冒出的蛇头,张着血盆大口,那满嘴獠牙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他最怕这些没有脚的东西,即便是效忠的大人也挡不住本能的恐惧。 而且还是黑底红环纹的,一看就是剧毒。 钟录咬牙蹦出两个字:“闭嘴!” 他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去,一眼就看见他深不见底的血口,直让他立马闭上双眼。 其余下属正想办法怎么样才能不在惊动这条蛇的情况下从他身上赶下去。 有人拿着刀比划比划着要去挑弄那条蛇,倏然,蛇蠕动了一下,距离钟录脖子致命处更近了。 钟录立马用眼神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外面,岑矜雪疑惑地回头看去。 “我怎么听到里面好像有人在叫。” “小雪,该往哪边走?” 凉珩之眼睛上的发带还没有取下,但看岑矜雪的意思好像也没有要给他取下的样子。 她回过神了,“这边走,我拉着你。” 一夜没睡,吃过早饭后,两人折返回小酌客栈休息。 钟录也信守承诺,给客栈老板补偿了打烂的桌椅,关休来时还特意说明了是岑矜雪给他们争取的补偿。 这开店二十多年,被江湖人打烂的次数,手指都数不清了,每次只能自认倒霉,要不然就是碰到有素质的江湖人会赔点儿钱什么的。 但更多时候是自己吃哑巴亏,现在这还是头一次有官府来补偿的。 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高兴得掌柜的马上吩咐厨房免费给那两位客官做上一桌大餐,以表感谢。 是夜。 烟雨楼的马车停靠在小酌客栈。 桃儿走上三楼,敲响了天字号的房间。 “小娘子,我家姑娘请二位到烟雨楼一聚。” 当初光鲜亮丽门庭若市的烟雨楼如今大门紧闭,寂静无人。 三楼,打开门,花影已经备好茶水相迎。 她站起身,看到岑矜雪马上走过来,眉开眼笑:“小娘子,你来了。” “花影姑娘。” “来,二位坐,请品茶。” “谢谢。” 岑矜雪点头致谢,随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还未请教小娘子的名讳。” “我姓岑,叫岑矜雪。” 她了然的点了点头,而后将打量的目光转向她身侧头戴斗笠的男人,问道:“这位公子……” 岑矜雪连忙说道:“这是我夫君,叫宋瑾。” “他有眼疾,需带斗笠,见谅。” “原来如此,无碍,无碍。” 沉寂了一会儿后,花影才犹豫着开口。 “昨夜连累二位,实在是对不住。” “那日死在烟雨楼的人是郑安,桐柏城富商郑员外唯一的儿子,此人嚣张跋扈,横行霸道,仗着家中有钱欺男霸女,如今他失足跌落下楼,也算是死有余辜。” 第70章 水灵灵地倒在他怀里 见她有要娓娓道来的意思,岑矜雪看向她安静的倾听。 罗仪是家中经营布行的书生,郑家为了扩大产业,想要收购他的布行,可罗家三代全靠此维持生计,他还要攒进京赶考的银两,那日郑安带着家丁过来想要强买强卖,出的价远低于布行的价值。 罗仪父亲早年去世,只剩下母子俩相互依靠,罗仪不愿卖掉父亲留下的布行,和郑安起了争执。 可郑安不仅横行霸道,还心狠手辣,竟下令家丁殴打罗仪,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本应赶到,那日却集体失踪,直到罗仪没了气息方才姗姗来迟。 说到官府不作为的时候,站在一旁不出声的桃儿忽然脸色有点不对。 “岑小娘子,你要相信奴家,他真的是失足掉落的。” 花影突然激动地抓住她的手,眼中含泪。 “奴家是清倌人,当日正在房中给客人弹筝抚琴,怎么可能是谋害郑安。” “如今那郑员外认定是花影所为,才会买凶杀人,昨晚烟雨楼的此刻分明是盯着奴家来的,若不是有桃儿在,只怕……只怕……” 岑矜雪被她这副姿态弄得有些招架不住,神情有些无奈。 只好拍拍她的肩膀以做安慰。 哭着哭着花影前倾身子想要靠在她怀里,凉珩之直接拉住岑矜雪的手腕,她没有设防,就这么水灵灵地往他怀里倒去。 花影的哭声一顿,捏紧了手心,身后的桃儿赶忙上前搀扶。 “姑娘你没事吧?” 岑矜雪疑惑地仰着头往上看,用眼神在问他怎么了。 那双水亮水亮的绿色眼眸朝她眨了眨,有种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的俏皮感。 岑矜雪瞪圆了眼睛,用眼神示意他别闹,凉珩之抿了抿唇,压下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扶着她的肩起来。 “你别害怕,外面有缉问司的人正守着呢,你可以放心。” 的确是有缉问司的人在守着,她可没有骗她,因为她进来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有人躲在树上。 穿的衣服就是缉问司的人。 花影用手帕捂着脸抽泣的动作又顿了顿。 显然这不是她想要听到的回答。 “岑小娘子,我实在是害怕得紧,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来……” 她抬起脸,眼泪刚好从眼角滑落,娇弱破碎感十足。 “这有什么的,今晚我可以留下来,你别哭了。” 岑矜雪叹了口气,用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擦泪。 桃儿担心地看着自家姑娘,心疼地用衣袖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 默不作声的凉珩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岑矜雪:“那你是怎么和罗仪认识的?恕我直言,既然他要攒路费去上京,他就应该不可能会来烟雨楼吧。” 花影平复一下情绪: “其实郑安去罗家布行闹事不止一次,三个月前才来闹过一回,当时桃儿正给楼里的姑娘挑选布料,碰巧遇见替他解了围。” “桃儿替他解围?” 她没有听错吧,除非桃儿真的有武功。 果不其然。 花影神色顿了下,道:“桃儿从小流于市井,跟着一个瞎眼的大爷卖弄杂技,略懂杂门武艺,大爷死后,她被人坑骗卖给了人牙子,后来在黑市被我买走了。” “罗仪公子想要谢恩,便想着替我们赎身,只是赎身哪有这么简单的。” “我到现在也很感谢罗仪公子有这份心。” 岑矜雪抬头看了眼桃儿,那就是说她有武功。 夜晚,花影如愿以偿地让岑矜雪留了下来,还收拾出她旁边的房间,怕刺客们再卷土重来的凉珩之也不敢离开岑矜雪半步。 岑矜雪站在三楼的位置,俯瞰下面,现在正处于歇业整顿的时候,所以整座楼几乎没几个人。 她伸出手,指尖在围栏处一点点划过。 钟录说郑安是从三楼坠下,那他掉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会爆发出本能抓住栏杆保命呢,而且栏杆是木质的,留下痕迹会很大。 思考着,她开始一点点的摸索。 蓦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岑小娘子,你在找什么?” 她回头看去,桃儿端着托盘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样子,眼神流露出一股冷意。 岑矜雪不慌不忙,淡淡一笑:“我的耳坠掉了,正在找呢。” 桃儿闻言脸色温和起来:“你别忙,待我放下东西来仔细找找看。” “好。” 她快步走进房间放下东西,走出来跟着在走廊边沿细细找寻。 岑矜雪看着她忙绿的背影,刚把手收回来,“嘶……“ 倏地,指尖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刺痛不已,她皱着眉,面露痛苦之色,往左手指腹一看,有根细小的木刺扎进肉里了。 意识到什么,她立马弯腰朝里面看去,有两道抓痕,还挺隐蔽的。 “岑小娘子,你还记得掉哪里了吗,没有找到呀。” 在她抬头的瞬间,岑矜雪把放在腰间的耳坠拿出,欣喜地说道:“桃儿,我找到了。“ “多谢你相助。“ “找到就好了,我就先进去了,姑娘在洗浴,等我进去伺候呢。“ “好,你去吧。“ 桃儿关上门,岑矜雪站在那里观察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后,她蹲下来仔细参观,的确人指甲的痕迹。 而且…… 她看着杆子边的地上,有几滴暗红色干枯的东西。 “是血吗?” 她疑惑地伸手触摸。 放到鼻尖一闻,铁锈味,是血。 这个郑安在落楼之前受过伤? 岑矜雪站起身,拍了拍手,环顾周围。 今晚往生堂的人应该是不会来的,昨晚才发生的事,而且外面有缉问司的人守着,她不信这些人会自投罗网。 她回头看向紧闭的门,阿瑾在里面小憩,随后转身走下楼,到门口外站定。 『系统。』 没有回应。 『系统。』 她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系统??』 她连叫了三遍,过了良久,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宿主我在。】 『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问题了。』 【信号不好。】 也行。 『我想问你那天是怎么回事,阿瑾怎么会听到你的声音。』 【他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只是感知到,是在猜测。】 『既是猜测,那就证明他的确能察觉到你的存在,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是超脱这个世界之外的四维物体,按理说这里的人是不可能会感知到的,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 【暂时没有查到漏洞。】 烟雨楼后院。 夜幕里出现一个身穿黑袍的人,推开后门,出现在昏暗的小巷子里,她四处查看,伸手拉了拉帽子,消失在巷口。 第71章 郑员外死了 郑府。 郑员外又是在大发雷霆。 他没想到一个青楼妓子居然这么难杀,赵总还自称是请了江湖里武功最好的刺客,连个普通人都杀不了,真是笑掉大牙。 他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在跪在地上赵忠的肩膀处。 赵忠直接被踹翻在地上,面露痛苦,却又赶忙直起身低头哈腰,惶恐地说着。 “老爷,是老奴的失责,老奴罪该万死。“ “再给老奴一次机会,一定会把事情办妥的。 赵妾室不远处看到这一幕,急忙赶过来给哥哥解围。 “老爷,老爷,赵管家辛辛苦苦跟了您这么多年,他办事的效率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这次是有江湖人相助,不然那个青楼妓子和烟雨楼怎么可能逃脱。” 赵忠马上应和:“是啊老爷,这次是他们大意了,明晚再次行动,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绝对不会让烟雨楼和那江湖人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时郑员外忽然心生疑云。 为什么每次他这个妾室总是帮着管家说话,回想起之前儿子说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怀疑的目光瞬间转向身边的赵妾室。 不由得质问:“你一个女人为什么总是要帮他说话替他求情,莫不是你们之间有私情?!” 这话一听赵妾室顷刻间如临大敌,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哭哭啼啼的说道:“冤枉啊老爷,妾室和管家是清清白白的啊!” 郑员外已经生了间隙,胸口不断地起伏,怒火三丈:“那你一个妇道人家为什么要一个男人求情,你身为我的妾室,居然敢和我对着干!“ 指着她的手指颤抖着,显然气得不轻。 拿起一旁的茶杯直接扔到她头上,啪的一声,满头的茶叶和水,在下人面前狼狈不堪。 “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贱人!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赵妾室惊恐地啊了一下,身体随即颤栗。 赵忠看到他如此对待自己的妹妹,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贱人给老子关到柴房去!!” “老爷不要啊……老爷!” 下人慌慌张张走上前,刚要架走瘫坐在地上的赵妾室,骤然,郑员外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脸色发白,捂着不断起伏的胸口,瞳孔不正常的扩大,时不时翻着白眼。 赵忠立马反应过来,上前扶着他那要摔跌的身体。 “老爷?!您没事吧?老爷您醒醒啊……” 下人们此时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忠大喊:“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大夫啊。” 这时下人们才回过神来,纷纷应下,四处散去,只剩下赵妾室的贴身丫鬟。 赵妾室和赵忠一对眼神,立刻一拍即合。 她拿出帕子哆哆嗦嗦的递给他,他看着妹妹这副没有出息的样子,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赵妾室瑟缩了下,赶忙吩咐贴身丫鬟守在门口。 她急忙站在门口望风,无意间回头,却直接当场给她吓傻了。 只见管家面目狰狞地用手帕死死捂住老爷的口鼻,老爷被憋得脸颊通红,直翻白眼,手脚不断的拼命挣扎。 她慌张地转过头,闭上双眼,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郑员外眼中充满震惊和愤怒,但此时已经力竭,怎么也无法挣脱,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赵忠眼神阴狠,下手狠毒,拼尽全力捂着,直到他手脚软坍,翻着白眼再无声息,方才缓缓松开手。 赵妾室脸色灰白,看上去像是被吓得失了魂。 躲在围墙上的桃儿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嘴角露出一丝快意的笑。 这时,下人们带着大夫急匆匆地赶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哭嚎。 “老爷啊!你醒醒啊!怎么就这么丢下我们母女二人,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活啊……” 赵忠看到大夫焦急地喊着:“快点快点!” 今晚,郑府注定一夜无眠,等到第二日,这家就该换个主人了。 桃儿抬头看下半隐半现的圆月,掐算着时间,快步朝着烟雨楼赶去。 在外面待够了,岑矜雪转身走进烟雨楼,碰巧遇见从后院来的桃儿。 她疑惑地看着她。 桃儿立马解释道:“姑娘让我去拿贴身衣物。” 她将视线移到桃儿手里的浅色里衣,点了点头。 “辛苦了吧,记得早点歇息。” 桃儿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讶的样子。 “多谢岑小娘子的关心。” 岑矜雪颔首,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个人真的很讨厌,是不是,你们娘亲也很厌恶这个人。” “但是你们娘亲善良,不忍心杀人,所以你们只能吓唬吓唬他,至于他会不会被吓死就要看你们了。” 凉珩之双手手肘撑着桌面,盯着盘旋成一团的小红,还有停在它头上的小金。 听到他的声音,小红缓缓抬起头,吐着信子,最后扭着上前靠近他。 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看上去像是听懂了。 忽然,他静了下来,偏头看向门口,听到来自外面的对话。 “别露馅。” 脚步已至门口,下一秒推门而入。 岑矜雪笑道:“你醒了。” ……… 桃儿伺候花影穿上里衣,她低头看着桃儿,问:“事情办妥了?” “郑员外死了,但不是桃儿所为。” “怎么回事?” 她摇了摇头,把之前看到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说给花影听。 “竟是如此!” “既然郑员外已经死了,那么烟雨楼就没有危险了,相信这件事一定能转移钟录的视线,不会再盯着我们不放。”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桃儿警惕地回头望去。 “花影妹妹……花影妹妹……” 花影暗自嘀咕着:“榆梅怎么来找我了?” 榆梅和她平日就不对付,抢客人争衣裙胭脂,都是常态,只不过花影每次都让着她,不屑去争夺这些。 “开开门,找你有事呢。” 她点了点头,桃儿便上前打开门。 打开门,便见身穿粉白色齐胸裙的女人站在跟前,身后跟着贴身丫鬟叶儿。 榆梅走进门开始四处打量,一见到花影巧笑嫣然地上去握住她的手。 “你没事就好了,听刘妈妈说那些刺客都是针对你来的,所以楼里的一切损失都算在你头上,你要想赎身起码得………”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起码要五十年后!” 她震惊地捂着嘴巴,看着花影的眼神露出些许的可怜:“等到那时候棺材的土都埋到脖子上了。” 第72章 威胁 “你!” 桃儿气愤地瞪着她。 “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叶儿走上前:“住嘴!姑娘们之间哪有你说话的份!以下犯上小心我告诉刘妈妈好好教训教训你。” 花影缓缓上前一步,拉着桃儿的手安慰她。 随后从容自若地看向榆梅,说道:“如果你只是来这里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那么,请你们主仆二人立马消失在我眼前。” “至于我要不要赎身,我想和你应该没有关系吧,你只需管好你自己就够了,别人的事少掺和。” 榆梅被她说的话噎得难以上下,更被她那气势所压迫到。 她努力挺胸抬头,缓缓靠近花影的耳边。 “我是关心你,花影妹妹,再则,你难道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就不会有人知道吗?” 花影的眼神一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在嘴硬?我都看到了!” “你故意让郑安喝下大量的醉生梦死,在他浑浑噩噩的时候出言蛊惑于他,冷眼看着他掉楼。” “最后郑安明明已经抓住了围栏,但是是桃儿亲手将他的手一点点扒开,才让他摔死的。” “要不是我亲眼目睹了一切,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 郑安是死有余辜,她混迹烟花之地多年,她早就看透这种人,不仅死不足惜,她还会拍手叫好,只是她竟然能抓到花影的把柄,真是一个惊喜。 花影抬眸,目光一狠,伸手猝不及防地掐住她的脖子。 榆梅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做,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被吓得双手四处扑棱,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向她。 叶儿大惊,就在她要上前时,被桃儿一记手刀打晕。 她恶狠狠的说道:“我能杀一个,就能杀第二个,你再敢如此口无遮拦,你大可以试试!” 榆梅脸色瞬间惨白,泪水在眼睛打转,听到她的话忙不迭地赶紧点点头,生怕她真的把自己杀了。 “花…花影妹妹,饶…命……” 从喉咙里挤出求饶的话,恳求她能放过自己。 花影手一推,她直接瘫软在地,不停地咳嗽着缓和气息。 良久后,榆梅捂着脖子,踉踉跄跄地站起身。 “你……你不能杀我!我在来时,就已经把所有的事实都写在一封信里,只要明天我没有出现,那么这封信就会被直接送到缉问司。” 刚刚突然就被她掐住脖子,还没来得及说出威胁她的话,现在有机会肯定要赶紧说出来。 这话一出,花影瞬间脸色阴沉。 “你要什么?” 榆梅拍了拍胸口,强装镇定。 “我要当花魁!” “你已经连任三届花魁,下一届你不许参加!不,下下届你也不能参加。” 原来是这个要求。 花影暗自松了口气。 “就算我不参与,你也不一定能拿到花魁的宝座。” “不可能,花魁一定是我的,没有你我一定能名动天下,得到更多人的追捧,这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她斩钉截铁的说道,还畅享着未来会降临在她身上的荣光。 “好,如你所愿。” 日头高照。 郑府偌大的门头挂起了白灯笼,那是奔丧才会有的东西。 郑安的尸体在前两天就已经葬在祖坟,如今才过两天,郑员外也死了。 听府里的出来的大夫说是怒火攻心且伤心过度,在悲喜交加的情况下引发心脏方面的疾病猝死的,赶到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 如今这富甲一方的郑家,只剩下一个妾室和懵懂无知的小女童。 事发突然,钟录觉得十分蹊跷,连忙往郑府赶去,到时碰巧遇见吊唁的钟父和姐姐钟灵淑。 钟父:“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 钟录:“不是,爹,我是来办案的。” 钟灵淑:“录儿,先进去。” 还未靠近灵堂一声比一声大的哭嚎纷至沓来。 在场的人有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有朋友,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远房亲戚,唯独钟录带着官差显得格外显眼。 众人看到,忍不住窃窃私语。 赵忠赶忙上前:“钟录大人,钟老爷,钟小姐。” “你们来了。” 三人按规矩上香吊唁,之后钟录佯装无意间四处走走,看到灵堂上的棺材,走上前去。 看到里面的情况,让他忍不住直皱眉头。 那郑员外眼球凸起,竟然是睁着眼睛的,脸色发紫,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直叫他心里发毛。 好在死人见多了,也并不害怕,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会这样。 突然病死心有不甘,就连死的时候也不肯闭眼睛,还是里面有其他的隐情。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 “祖爷您小心点……” “是啊看着点路……” 一个白头白胡须穿着不凡的老人在几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一点点的走进来。 披麻戴孝的赵妾室红肿着眼睛,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哎呦,大老爷您怎么来了。” 随后拉着小女儿弯腰问候老人家。 老人家面容不怒自威,皱着眉,看到赵妾室直接无视,伸手将小女童扶起。 “小丫头,起来吧。” 赵忠一脸疑惑,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这是谁,但是心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恐怕要拿捏郑家没这么容易了。 平日还不见得,他没想到郑员外一死,周围居然冒出来这么多豺狼虎豹,或许有的还没有赶到。 他一个外人,而且妹妹生的还是个女儿,现在又来一个看着就德高望重的大家,如今看来眼下的局势对他们很不利。 赵忠谄媚地上前问候:“大老爷您是………” 郑大老爷目不斜视,和赵妾室的对待方式是一样的,完全是无视对方。 在他心里这种下等人就和狗一般同等划分。 身旁的人居然朝他摆手驱赶。 “滚一边去!” 这个男子是郑家旁系的亲戚郑四,自然也是为了郑员外的家产而来。 赵忠脸色一僵,只能咬咬牙陪笑着退到一边。 郑大老爷见到身穿官服的钟录,问道:“这位官爷,郑二是不是被谋杀的?” “郑二身子一向健朗,不可能会突然暴毙而亡,你可要好好查出来,要是被我知道有哪个下人怠慢,乱棍打死!” 话里这股狠意,让在场的下人们顿时脸色苍白。 他们的卖身契都还在郑家手里,被打死是不用见官的。 第73章 灵堂前的蝇营狗苟 钟录:“郑老爷的遗体看上去是有些问题,如果你们不认是病死的,那就最好是找专业仵作来验尸。” 郑四却不想折腾,劝告:“祖爷,这郑二哥就是病死的,您就让郑二哥安息吧,前两天他儿子死了,一时没缓过来伤心过度也是有可能的。“ “不行!这可是一条人命,怎么能敷衍了事?!” 郑大老爷一脸严肃沉重,十分的斩钉截铁,坚持要让仵作验尸。 “这郑府的祖契、良田、除去小型商铺,所有的房契都在老夫这,我告诉你们不把二哥儿的事弄清楚,你们连汤都别想喝!” 这话说出来,众人心思各异,在场的所有人,只怕除了年幼无知的稚童,个个都是心怀鬼胎的人。 钟录站在旁侧,暗自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 倏然,有个人的表情令他很意外。 是赵妾室身边的丫鬟。 别的下人顶多稍稍惶恐了一下,她的脸色煞白煞白的,额头不停地冒着虚汗,低着头看着地上,视线就没移过。 “既然要审,就把所有人全都召集起来。”钟录道。 赵忠惊讶地问:“在这里审?” 赵妾室急忙上前来到郑大老爷面前:“大老爷,咱在这是不是对老爷不敬啊,而且还有孩子在这里呢。” “郑少爷的凶手还没有抓到,如果再这样扰乱灵堂,只怕老爷九泉之下都难以心安啊。” 赵忠衣袖抹着泪假惺惺地说道。 “谁说郑安的凶手还没有找到,眼前的事有眼前解决,解决完郑员外的案子,郑安的案子就迎刃而解了。” “是吧,赵管家。” 钟录笑了笑,可落在赵忠眼里却是没安好心,心想难不成他知道昨晚的事?不会是他派人监视郑府吧。 这样一想,忽然他有些心慌了。 看到钟录如此胜券在握的样子,他额角的冷汗就开始在往外冒。 都怪自己大意了,本来昨晚的事就是临时起意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带人,把丘大夫带上来。” 在钟录的一声令下,官差带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上来。 “见过钟大人。” 他弯腰做拱手礼。 “当着郑老爷的遗体前,我问你昨晚你到的时候是几时几刻?” “戍时三刻。” “你来时郑老爷是活着还是已经没了?” “草民到时郑老爷气息全无,已经挽救不了了。“ 在场的人都在安静地听他们二人的对话。 钟录:“郑老爷是因为什么暴毙的?当时在场的人还记得吗?听说之前郑老爷的身体一直是你在调理?为什么他会突然死亡,是不是你的药有问题?“ 接连抛出的疑问让这个年迈的老者有些头脑混乱,但在还是听到了后面那句话。 他赶紧跪下来,惶恐地说道:“冤枉啊钟大人,郑老爷的死和草民的药没有半点关系!“ “他确实是因为怒火攻心而亡,他之前身子是很康健,尤其是经过草民的调理更上一层楼,但是因为前段时间郑少爷的逝世伤心多度,本身加上郑老爷年纪大了,一时承受不住。“ “后又大动肝火,情绪波动下,是有死亡的征兆的。” 这时仵作走到他耳边小声诉说。 钟录突然大喝:“你确定?!郑老爷难道不是因为窒息而死吗?” 丘大夫欲哭无泪,当时他诊断的结果就是这样啊。 “草民不是仵作,草民、草民不知道啊………” 这一下直接吓得赵妾室跌倒在地,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看向她! “赵姨娘,你当着钟老爷的遗体是有话要说吗?” 钟录的眼神此时锐利如刀。 她连忙摆摆手。 赵忠此时脸色阴沉,看着她的目光着实不善,似乎在警告她安分一点。 “林仵作,说清楚你刚才所看到的。” “郑老爷眼球爆凸,脸和手都呈现出不正常的发紫,鼻梁有些歪斜,而且我刚刚看了下他嘴里的情况,牙龈出血,上下门牙都有松动脱落的可能。” “这些都是因为呼吸不畅被人用手捂住窒息死亡的征兆。” 赵忠立马跳出来大叫:“你胡说!刚刚丘大夫明明说来老爷是因为怒火攻心才死的。” “林仵作验尸多年,曾协助缉问司破过数件大案,赵管家你是说缉问司出来的仵作连这么简单的皮外伤验不明白吗?” 钟录面容冷冽。 赵忠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了。 仵作接着又道:“在郑老爷的指甲缝里,我还看到了有皮肉和血,应当是抓伤了凶手的手。” 赵忠一听,瞬间将右手的衣袖拉好。 “现在!昨晚戍时一刻到三刻钟在会客厅的人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既无人敢站出一步。 “既然如此,钟某只好把所有人带回缉问司,“一个个”地审。” 这时郑大老爷说道:“钟大人你尽管带走,这些狗奴才如此失职,把他们都打死最好!” 这是有人坐不住了,丫鬟跳出来指着赵妾室的贴身丫鬟朵儿急切地说:“朵儿你赶紧交代啊!昨晚上明明是你守在大厅门口的,我都看到了!” “是啊是啊。” 其他丫鬟也纷纷附和,虽然他们没有看到,但是知道在关键时候把脏水泼给别人,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朵儿顿时惊慌失措,抬头看向赵妾室。 昨晚出去找大夫的家丁也在这个时候撇清关系。 “当时我们出去的时候只有赵姨娘和赵管家在老爷身旁,和我们都没有关系的,饶命啊大老爷!”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赵忠闭上双眼,一副认命的样子。 他千算万算,居然没有算到会出现郑大老爷这么一个人物。 赵妾室只觉一阵晴天霹雳,面如死灰,心想,完了,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听信哥哥的谗言,她有一个女儿,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不好吗。 看到两位主子如此,六神无主的朵儿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不是我不是我!是……是赵管家所为!我亲眼看到赵管家杀死了老爷,饶命啊钟大人,我不要坐牢!” 钟录目光如炬,上前抓住赵忠右手拉起衣袖一看,小臂处果然有被抓伤的伤口。 郑大老爷上前,用尽全力一脚踹在赵忠身上。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你竟然和那个毒妇联手杀了郑二,老夫告诉你们幸好郑二早有后手,不然这偌大的郑府是不是得改姓赵?!” 说完他激动地连连咳嗽。 郑四赶忙拍了拍他的背:“哎呀祖爷,你别激动,注意身体啊。” 第74章 往生堂 “大老爷,您就饶了我吧,孩子还小离不开娘的。” 赵妾室跪在郑大老爷面前,泪如雨下,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摆。 赵忠则在钟录的命令下,被官差反手擒拿。 “一人做事一人当,和赵妾室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亲手杀了老爷的。” 郑大老爷一怒之下手里的拐杖直接打在赵妾室身上。 赵妾室啊的一声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二哥儿生前最是孝顺他这个祖爷,有什么好处好玩的稀罕物都通通送过来,没想到竟然被这对奸夫淫妇害死。 “大老爷,她是我妹妹,她没有做过害人的事,全都是我一人策划的,她还有你们郑家的女儿,你不能这么对她!” 赵忠歇斯底里的喊着,话语中全是在维护他这个妹妹。 小女童看到娘亲被打瞬间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郑四赶忙挥手让人带下去。 钟录不耐烦地道:“有没有关系是你说了算?废话少说,都带走!” 缉问司。 事已成定局,赵忠没什么好狡辩的,唯一的一点就是他不说赵妾室有参与其中,一直矢口否认他妹妹有动手,就连贴身丫鬟也没有说有看到主子赵妾室动手。 看着关在牢里颓然的赵忠,钟录又问:“刺杀烟雨楼的人是不是你派去的?” “那是老爷吩咐的,我只是听命行事。” “两天前的晚上,我的人看到你和一个黑袍人在客栈碰面,在这件事情上,郑员外是主谋,但他已经死了,可你也是从犯,自是要数罪并罚。” 赵忠开始沉默下来。 “别当哑巴,你认不认?” “认。” “还有一点,为什么往生堂的人要去刺杀在小酌客栈的两个江湖人。” “因为那个女人是岑矜雪。” “那又如何?” “钟录大人,您不会不知道吧,如今江湖上人人都在找绝世秘籍千机录,就是因为千机录,往生堂的人才要抓岑矜雪。” 钟录皱眉:“她身上有?” 赵忠笑着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大人。” “往生堂分堂在何处?你如实交代,我可以按照律法从轻定罪。” 钟录起身走了出去,招招手:“关休,你带些人去烟雨楼把花影主仆,还有……岑矜雪夫妻二人一并传来。” “等等,另外再叫人去把东边酒铺老板带过来。” 关休点点头。 ……… 缉问司会客厅。 钟录看到二人缓缓坐到主位。 “坐。” “不知道矜雪姑娘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岑矜雪:“桃儿从小长于市井,会些武艺,而且我看了现场的痕迹,郑安确实是自己掉下楼的。” 钟录:“花影就没有露出半点马脚?” 岑矜雪:“或许郑安真的就是失足落楼,他喝了这么多酒,再好的酒量也敌不过喝水一样的喝酒。” “他虐待青楼的姑娘,杀了无辜的布行老板罗仪,灌他两杯酒解气那又如何。” “你……是在同情那些人吗?” “他们不值得同情吗?” “值得。” 他们的确值得同情,这不可否认。 确实,仵作验出来的只有郑安在生前饮用了大量的酒,还有再是他摔下来的伤,其余再无其他。 虽然钟录明白其中定然会有花影的参与,但是从头到尾花影就没有出现在这件案子,即便当日郑安是他的入幕之宾,也不能说明什么,反而当时还有人在场为她正名。 追究郑安坠楼案的人已经死了,真的有必要再为这种人追溯定案吗? 他岔开话题:“往生堂的人是因为你有千机录,所以他们才会去找你。” 千机录?又是因为这个。 说意外倒不意外,只是在她身上的那本早就被她烧了。 “往生堂的人触发律法可以先斩后奏,届时我书信一封上报朝廷,到时候会有朝廷的人和天厥山庄的人说明缘由。” “你们去不去?” “不去了。” 去了又能怎样,先前她还以为是因为什么,结果还是因为千机录。 “既然这样,有没有兴趣去大牢看看花影和桃儿的审讯?” 岑矜雪同意了。 其实昨晚花影房间的对话她听了个大概,所以她是知道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的,事实上郑安坠楼案这整件案子中是没有凶手的,至少她是怎么认为的。 有的只是受害者。 她没想去管这件事,倒是子时的时候花影主动敲响了她的门。 花影:“我想和你说说后面的事,请原谅我,我藏在心里真的很难受。” 在桃儿救了罗仪那天,他就对桃儿一见钟情,直到某天,知道了桃儿是烟雨楼的人便想一心替她赎身,奈何桃儿一心只想跟随花影身旁,对他更无男女之情,对他的追求更无所动。 郑安一直是烟雨楼的常客,特别喜欢花影,可花影一直十分厌恶与这些人渣接触,她是清倌人,有烟雨楼护着,郑安不能如何,便点了楼里的其他姑娘。 那段时间他觉得事事不顺,郁结于心,常常饮酒。 他酒后异常兴奋,时常借此虐打姑娘们,最后竟失手将一名女子虐杀在床上,但只是一名普通的青楼女子。 在大牢蹲了几天,又出来耀武扬威。 偏偏这死去的女子正是花影最亲密关系最要好的妹妹,于是她开始策划怎么不动声色地杀了郑安。 实际上除了号称醉生梦死的酒外,她还下了一种叫木偶人的药,服用者会变得千依百顺,和酒结合在一起,丝毫查不出此药的存在。 酒的成分可以很好的掩盖这种药物。 这种不是在黑市上买的,是在一条小巷子里的走摊小贩里买的。 这种走摊小贩,一天只会停留一个地方,卖的都是些市面上不流通的东西,类似黑市,但是有时候黑市没有的东西,反而能在这种走摊上买到。 而且为了安全,三天内必定会离开所在的城池。 桃儿从小混迹市井,也深知这种走摊的存在。 花影眼眶微红,“我知道你定是良善之人,郑家有钱有势,若不是此等下下策,我们这些低微的蝼蚁,实在没有办法与之对抗。” 第75章 赎身 岑矜雪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安慰道::“我能理解。” 她把手覆在花影的手背上,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郑安是自己酒后失足摔死的,这能怪得了谁呢,最应该被绳之以法的是郑家父子。” “他们杀了这么多人,烟雨楼死了这么多姑娘,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花影怔怔地看向岑矜雪,似乎很是意外。 她在烟雨楼遇见的江湖人也不少,从来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的,竟然也会为他们这些烟花之地的低贱之人打抱不平。 即便她是个清倌人,收到的污蔑嘲讽和鄙夷,反而会因为她是花魁只增不减,女人嫌她肮脏低贱,男人对她只有色欲。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真正尊重从烟雨楼出来的女子,他们只会从心里瞧不起看不上。 而且今此一朝,她怕是做不成清倌人了。 在这一刻,忽然她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追逐这样的自由和洒脱,她也想畅游在世间做无拘无束的游人,肆意张扬。 时间回到今天。 岑矜雪二人没有进去里面,就站在过道听了一些。 她知道,就算今日再审,只要他们还是之前的说辞,钟录也审不出什么。 钟录自己本人其实也希望这件案子到此结束,他已经收到知府的多次催促结案的信件,但这并不是最终的理由。 “阿瑾,走吧。” 他点点头。 离开缉问司大牢,岑矜雪又回到了烟雨楼,她这次回来是要找老板娘问些事情。 她只是昨晚听到了有丫鬟在讨论那些被杀死的姑娘们,除了护卫外,似乎都没有家里人来认领尸体,想问问姑娘们的尸身是否有好好安葬。 老板娘扭着腰,晃着扇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一看到是岑矜雪二人立马收敛了些。 “小娘子,你这带着夫君来此何意?我们家花影不是和你们一起被带去缉问司了吗,你们来了,她怎么没有回来。” 花影这颗摇钱树可不能跑,不过这次她犯下如此大错,总算有理由让她接客了,做清倌人哪有接客来的钱多。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让人去接了,你们是要等她回来吗?” 岑矜雪:“我来是想问问那晚死去的姑娘如果没人认领,你们是作何处理,是否会好好安葬。” 老板娘嗤笑一声,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姑娘不是在开玩笑吧,自然是送到远郊的义庄,还安葬?他们赚的钱还不够生前在我这儿的吃喝拉撒用的,哪里有钱给他们去安葬。” “姑娘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在这世道,管好自身才是立命生存之所在。” 听完,岑矜雪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紧皱的眉头暴露了她的情绪。 “不好意思,我最后再问一下,假如要给花影和桃儿赎身,需要多少钱?” 老板娘惊讶地看着她:“你要替花影赎身?我没有听错吧。” “你一个女子居然要替一个青楼女子赎身?” “女子为何不能给她赎身?” “好吧好吧,自然是可以的。” 老板娘笑了笑,伸出三个手指:“三千金。” “三千金?!” 她有些吃惊地说着。 “姑娘,这些天我烟雨楼的损失你不是没有看到,这个已经是最合理的价格了。” “老板娘,三千金把你这烟雨楼买下来都绰绰有余。” 这话一出,老板娘默默用团扇遮住半张脸,掩盖自己心虚的样子。 “这样,你借我一些身强力壮的好手去义庄给姑娘们好好安葬,再加上花影和桃儿的卖身契,我就给你这三千金。” “好!” 老板娘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小娘子,你爽快我也爽快。” “只是不知……这钱你什么时候能备好?” 岑矜雪微微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白玉环佩。 如果取这个钱,天厥山庄不出两日一定会知道,但她只要在两日内离开,他们应该就不会知道她在哪里。 “明日。” “既是如此,那就恭候小娘子佳音。” 出了烟雨楼,她就直奔着钱庄走去。 “小雪在钟录面前没有说出实情,已经很帮他们了,为何要为难自己,去帮他们脱身?” 凉珩之刚才看到她摸了摸那环佩,猜测应该是取钱的信物,但是这个信物不能轻易使用,不然也许会有麻烦。 “没关系,能帮就帮。” “其实……或许有其他办法,小雪可愿一听?” “什么办法?” 他笑了笑。 深夜。 岑矜雪两人算是做了回江洋大盗, 直接摸进往生堂分堂,悄无声息的劫持了分堂主,拿走了三千金银票。 直接让分堂主欲哭无泪,要说报官,那就是自投罗网,只能硬生生吃下这哑巴亏,还不敢声张,万一传到江湖上就是一个大笑柄,往生堂会被人耻笑得抬不起头来。 分堂主没想到的是,第二日自己的地盘就被官府的人给端了。 翌日。 岑矜雪如期而至,秉承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板娘拿到钱的同时,把人和卖身契交代她手中。 “岑小娘子,多谢你的大恩大德,奴家愿意一辈子跟随在你的身边。” 花影和桃儿同时跪了下来。 岑矜雪连连后退。 “你们先起来,我有话说。” 她将两张卖身契递到花影手中:“还给你们。” “离开这里,天高任鸟飞,还有更大的世界等着你们去看。” “我也不需要你们的跟随,你们可自行离去。” 花影一听,顿时泪眼婆娑:“岑小娘子……” 她举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真的,就此打住。” “我们要去远郊的义庄去给死去的烟雨楼姑娘收殓尸体,如果你们想要去祭拜,可以一起去。” 花影连忙点点头。 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毕竟是相处了这么久的人,人心是肉长的,肯定是会有所触动。 岑矜雪和老板娘确定好尸体的数量后,先去购置了棺材和纸钱等物,之后一行人驾着马车,身后拉着数十具棺材往远郊赶去。 可她并不知道,这趟义庄之行又给她在之后的路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第76章 义庄 桐柏城的义庄在远郊,坐马车很快就到了。 他们到时太阳正当炎烈灼灼,阳气足,好在烟雨楼老板娘给她找的这些小伙子们都是干这行的,知道这些尸体应该葬在那里。 认识路,也省些力气。 岑矜雪看着伸在面前的大手,抬眸望了一眼凉珩之,自然地搭了上去。 她下了车,望着这块破旧不堪的牌匾,上面写着义庄二字。 木门半敞着,同样陈旧破败,风一吹发出难听的吱呀吱呀声,杂草丛生,安静得一点鸟叫都没有,看上去十分的荒凉偏僻。 “矜雪,这看着像是没人的样子。” 花影看了看周围道。 经验老道的洪义荣上前说道:“杨叔肯定又是在睡觉,别着急,我们先进去。” 说完他推开门走进去,身后的男子们紧随其后。 他边走边喊:“杨叔我们来了。” “杨叔!杨叔!” 一阵咳嗽声从正中间响起,太阳照得到的地方有个木板床,上面盖着一张草席,但声音是从草席下传来的。 岑矜雪打量着着周围的布局,全是一张张用草席盖着的木板床,草席下面应该就是无人领走的尸体,墙角特别潮湿杂草很多,仔细一看能看到不少小虫子。 这样的环境,一个人长期在这里不得抑郁。 洪义荣走上去把那草席一掀开,对着躺在上面穿着衣衫褴褛的老者说道:“杨叔我们来拉尸体。” 杨叔睁开眼,有只眼睛是白色的,显然是瞎了一只。 他缓缓坐起身,声音沙哑:“拉谁?” “额……” 洪义荣回头看向岑矜雪。 “小娘子要拉谁?” 岑矜雪:“前两天从烟雨楼送过来的姑娘们,都要送走。” 听言,杨叔没出声,还在坐着,似乎在醒神。 他站起身佝偻着背,走向东南角的方向拉开一个个草席,回头问:“这些人吗?” 花影:“是的,就是这些人。” 小伙们开始工作,将一个棺材抬进来尸体放进去,又把棺材抬出去,周而复始。 认完尸体,杨叔又返回去躺床上睡觉,没有要和他们攀谈的意思。 岑矜雪缓缓走上前,拉着凉珩之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木凳上。 “杨叔,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请问这些尸体是已经很久都没有认领的吗?” 良久,就在她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才开口回应。 “有的无儿无女孤家寡人,有的客死他乡找不到家人,有的不愿意花那棺材的钱就这么往这里一扔,便一走了之。” “有的说过几日来拉走,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还是个江湖子弟。” “草席一裹,连个棺材都没有,哪天这里送过来的尸体躺都躺不下了,老夫就全拉到乱葬岗扔了。” 岑矜雪嘀咕着:“江湖子弟?” 杨叔以为她要找这个人:“在西北角,那一排第四个。” 凉珩之站起身,拍了下岑矜雪的肩:“我去看看。” 死了多日的人一般面相都不堪入目,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还会夜晚做噩梦。 他一步步走上前,伸手掀开盖在尸体脸上的草席。 是个年轻男人,看样子是死了很久,脸都浮肿了,还散发着淡淡的恶臭,最近开始变冷了,所以没见到多少的苍蝇飞虫。 衣服,穿的是紫色祥云样式的,看起来好像是门派统一的服饰。 他右手边好像是……… 凉珩之再掀开一些,看清楚了是一把剑。 他转身回到岑矜雪身边,说清楚看到的一切。 “紫色祥云?” 是天厥山庄的弟子吗? 岑矜雪有点慌,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站起身快步朝着那具尸体走去。 掀开一看,这个衣制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还有佩剑。 她伸手将剑从剑鞘里拔出,呈祥云闪电样式的暗纹,正是天厥山庄弟子的佩剑。 他的伤口在腹部,看着像是因为失血而过死亡的。 是岑川逸带着山庄弟子也到过此处吗?那怎么会把死去的弟子留在这里?天厥山庄很讲究归属感的,不太可能会把死去的弟子单独留在这里。 难不成是他们遇到了什么难处? 而且听刚刚那个杨叔说,他们是有承偌要回来带走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来。 看看身上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先。 岑矜雪开始在他身上摸索,寻找看有没有线索。 身侧的凉珩之问:“怎么了?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天厥山庄的弟子,一定是我大哥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然他不会把弟子的尸首留在这里的。” 忽然,她在胸口处好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翻开衣襟,有封信和一本书。 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枯了,写着庄主亲启。 是写给她爹的。 岑矜雪赶忙拆开看看。 上面写着他们在芥子州平息了因为千机录引起的一场江湖纷争,之后遇到了不明门派的追杀,大师兄岑川逸让他们师兄弟三人带着千机录先走。 而他自己和其余师弟一起当作诱饵吸引敌人的注意力,随后他们一路逃亡,在抵达桐柏城时候禹识师弟重伤过度死亡。 是以书信一份请求援助。 落款的名字是一个叫做岳西的人。 “岳西………” 岑矜雪呢喃着。 她认识这个人,虽然并不怎么亲近,可是她也知道他是一个沉默寡言但又正义感十足的人,一直跟在大师兄身边的,能让他离开,敌人一定很棘手。 或许是敌人的逼近让他们不得不将师弟暂时放在义庄连同信件和千机录。 “小娘子,都已经弄好了。” 洪义荣大喊道。 岑矜雪将东西递到凉珩之手里,他随即收了起来。 “辛苦各位了,运上山吧。” “好!” 她走到杨叔面前,蹲下:“杨叔,明日我们还会过来,把这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全部送到山上掩埋,也好让他们有个归宿。” 听到这话,杨叔掀开草席,转头用仅剩的一只独眼看她,像在审视在打量。 但却没有恶意。 在发现她是认真之后,缓缓站起身,弯腰拱手,态度比之前温和了不少:“多谢小善主。” 第77章 暴雨夜 岑矜雪抬了抬他的手臂:“不必。” 之后又从腰间拿出两块碎银和几张银票。 “辛苦您了,好好照顾自己。” 杨叔看到震惊地望向她,顿时热泪盈眶,立马跪下磕头。 “多谢小善主!多谢!” “快起来,我受不起。” 岑矜雪连忙扶他起来,可他坚持要跪着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 “小善主受得起,受得起,这里的孤魂野鬼九泉之下都会感激小善主的大恩大德!” “拿好,我们上山了。” 他们要去的是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山,桐柏城普通百姓都是葬在这里的,也算是一座大型公陵。 上山时正值夕阳落幕之时,站在山坡上看日落,有种触手可及的感觉。 粉紫色的晚霞浪漫夺目,在墓地看日落,也算这里的独一份了,至少花影和洪义荣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天渐渐昏沉,地上又多了数十个山包,一眼望去,不仅仅是新坟和旧坟的区别,而是墓碑前多了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 黄色的纸钱往空中一撒,随风扬起,希望这些孤单的亡者可以早入轮回,迎来新生。 老天爷似乎也为此动容,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矜雪,下雨了,我们快回去吧。” 花影抬头望着这阴沉沉的天,总感觉这心里有点不对劲。 桃儿艰难地举着纸伞给花影挡雨,一瞬间狂风呼啸,险些纸伞都要被吹烂了。 见状,花影夺过桃儿手里的伞挡在岑矜雪头顶。 洪义荣焦急地喊:“小娘子,眼看着要下起大暴雨了,快走吧!” 原本应该清晰的声音被吹散在疾风里,让人听不真切。 天黑山路陡峭,根本不好走,接连几次,岑矜雪都差点儿扭到脚。 凉珩之干脆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快而稳的朝山下赶去。 还在半山腰就下了倾盆大雨,雨势又急又猛,来得出其不意,伴随着急骤的狂风,让人不得不停下来找避雨的地方。 好在洪义荣他们对这里很熟,很快带他们来到了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草棚。 刚刚的狂风暴雨之下,除了花影和岑矜雪有伞外,所有人都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凉珩之看着岑矜雪还是被淋湿了,脸上头发不断滴着水珠儿,抓着衣袖小心翼翼地擦了擦。 就在所有人顾着打理自己时,骤然,天边燃起了一片火烧云。 有人指着那个位置说道:“你们看!那边是怎么回事?这么亮!” 洪义荣往前一步,仔细的看了看似乎还有浓浓黑烟腾升。 突然,他大惊失色:“那是火!起火了!是义庄的方向!” 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全部都往那个方向看去,火红一片,连漆黑的天空都被烧红了半边。 杨叔被人踩在脚下,耳边是哗啦啦的雨声,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很疼,但不及脸颊的疼,泥水溅到脸上污浊肮脏,剩下的那只眼睛快被泥土和雨水糊得看不清了。 为首的人穿着黑红色衣服撑着一把大黑伞,其余黑衣人拿着火把掀开一个个草席,在尸体上四处摸索,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他缓缓蹲下身,低着头看着丑陋狼狈的老者问:“近期有没有江湖人来过这里?” 摇曳的火光中,露出他后颈有处刺青,若隐若现,看着有点像是眼睛。 “没……没有。” 杨叔喘着气,艰难地说着。 他皱眉,不耐烦地招招手,手下拖着一名天厥山庄的弟子上前。 看着半死不活的人,陈光朝拿着匕首猛刺他的大腿,那弟子痛苦地啊了一声。 陈光朝面无表情,眼神阴狠看着他:“清醒了吗?” “你真的把你师弟的尸体放在这里了?东西是不是就在他身上?” 他嘴巴一直流着血,说话都含糊不清的。 陈光朝就俯下身听他说话。 “去……去你妈的。” 看着有气无力,但这句话却特别的清楚,甚至还啐了一口唾沫。 陈光朝闭了闭眼,啧了一声,他抬手就将匕首捅向他心脏。 这时里面有人走出来禀报:“大人,是有一个天厥山庄的弟子,但是他身上没有千机录。” “搜仔细了?” 说着他抬起脚步往里面走去,让他失望的是那具尸体上是真的没有千机录。 他恼怒地一脚踹翻一旁的木凳。 “把那个老头带过来。” 黑衣人直接把杨叔扔到地上,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 陈光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只臭虫一样来回的扭动:“我看你是只独眼,我才对你有耐心。” “最后再问你一遍,有没有江湖人来你这里找这个尸体拿走什么东西?” 杨叔惊恐得头都不敢抬起来,只拼命地摇头,看着他步步紧逼的脚步,本能的在地上往后挪动。 “行吧,又是浪费时间。”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叹了口气,伸手拿走身侧人的火把,丢在杨叔身上。 杨叔猛地惨叫,来回翻滚在泥水里,拼命的想要扑灭衣服上的火。 他见此,直接叫人拿酒来,毫不留情地砸在杨叔身上,噌的一下,火势瞬间变大,随后抬手,说道:“把这烧了。” 噼里啪啦,上等的酒砸在四周,就这么成为火源的燃料。 顷刻间这座停放亡者的义庄变成一片火海,在黑夜中灼灼耀眼,也灼伤了荒山上等人的眼睛。 岑矜雪瞪大了眼睛,努力分辨这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觉,但身边人的一句又一句强行给她拉回了现实。 “走……快走!” 顾不得雨势,她提起裙摆直接往山下跑去。 “小雪!” 凉珩之赶忙追去。 花影见状连忙拉着桃儿紧随其后。 “矜雪,你慢点儿看着路!” 洪义荣顿时急得抓耳挠腮:“哎呦贵人们啊!你们这是干什么?暴雨夜下山的路凶险万分啊!” 赶紧招呼兄弟们追了出去。 这还有一半工钱没到手,可不能出事啊,也许杨叔没事呢。 山路陡峭湿滑,泥泞满满,再加上天黑,即便是岑矜雪再小心,也逃不掉跌倒的命运。 好在关键时候凉珩之一把拉住了她,惯性使然两人直接滚到一旁。 他闷哼了一下,皱了皱眉,暴雨凶猛吵闹,岑矜雪根本就听不到他不对劲的声音。 “小雪,别急。” 凉珩之双手扶着她的肩,拉着她起来。 第78章 未知的敌人 “我背你。” 他蹲下身,拉着她的手放到肩膀。 岑矜雪没有推脱,搂住他的脖子趴了上去。 等到一行人赶到时,看着面前的熊熊烈火,居然连大雨都浇不透。 洪义荣连忙大喊:“杨叔!杨叔!你在吗?!” 其他小伙赶忙救火。 岑矜雪看到如此火势,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就要冲进去,不知是不是凉珩之早会料到,在她有所行动时,直接给拉了回来。 忽然岑矜雪发现门口似乎躺着一个人,立马解下腰间的蟒鞭一挥迅速卷起收回。 卷过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名天厥山庄的弟子,但不是岳西。 “醒醒,还活着吗?” 岑矜雪拍了拍他的脸,试图唤醒他。 凉珩之蹲下身,看了看他胸口处的伤,伸手感知他脖子上的脉搏。 “死了,已经没有呼吸了。” 看样子和体温,刚死没多久。 如果猜测的没错,信中提及的不知名门派和现场纵火杀人的应该是同一批人,为了千机录而来。 岑矜雪咬了咬唇,站起身,毅然决然地朝着义庄走去。 可有人要比她更快一步,漆黑的夜色里,白色衣角划过空中,须臾间消失在火光里。 “阿瑾!” 就在她要冲进去时,花影抓住时间直接抱住她。 “放开我!花影!” 岑矜雪忍不住大喊。 花影愣了一下,随即抱得更紧了。 她有些懵的眨了眨眼睛,心想认识岑矜雪这么多天,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失控的样子,初见她时是那样的温柔婉约,没想到她居然也会为了一个人显露出情绪。 烈火烧得噼里啪啦的作响,忽然轰的一声屋梁坍塌,火势顷刻间向外蔓延,瞬间逼得哄义荣他们节节倒退,不敢再近一分。 岑矜雪顿时怔住,大脑一片空白。 以前她总听见别人说遇到心里最害怕的事情,整个人会变得手脚冰凉,四肢无力,当时的她不以为然,现在的自己却亲自验证了这点。 洪义荣满脸愁容,焦急地道:“不行,这火太大了,里面的人肯定活不了!” 话音刚落,身后猛然冲出来一个白色身影。 凉珩之停下来,将背上的人小心地放在地上刚抬起头,骤然怀里撞进一个人。 “阿瑾,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岑矜雪双手紧紧抱住他,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哽咽,不停地道歉。 他伸出手停在空中,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 “别担心,我没事。” 她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后退一步,眼眶红红的。 “你有没有受伤?我看看。“ 凉珩之侧目悄悄看了眼后背,稳住了她想要查看的动作:“我没关系的,只是……老人家已经死了。“ 他头上的斗笠不在了,脸颊上被熏得有些黑,连衣服都烧到了不少,看上去挺狼狈的。 此时洪义荣正在查看杨叔的情况。 “杨叔?!杨叔!不行,已经断气很久了,而且人都烧成这样是不可能活着的。” 小伙们看着人焦成这样,心里止不住的愤怒:“这些人真该死,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花影不忍地偏过头:“下手的人太恶毒了,连老人家都不放过,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还放火烧了整座义庄。” 桃儿皱眉叹息道:“太缺德了。” 岑矜雪平复好情绪后,蹲下身冷静地检查。 整个人呈蜷缩状态,都烧成面目全非了,肯定是很痛的。 在场的人越看越难受。 先不久他们还说着话,她还给了钱让他修缮这里改善生活,当时的他肯定也在期待接下来的好生活,没想到、没想到转眼天人永隔。 他还没开心多久,就这么痛苦、受尽折磨地死去。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受到如此对待。 岑矜雪咬紧牙关,眼神坚毅,双手握成拳捏得发白。 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千机录,好,既然你们所有人都这么想要千机录,那就看看谁能真正把这个所谓的绝世秘籍拿到手,而不付出代价的! 天际迎来一丝光亮,黑夜渐渐落幕。 大雨在后半夜就已经停了,而这场大火到了天亮才缓缓消去。 摆在众人面前的只剩下一片废墟。 轻风带来一丝焦臭。 岑矜雪拿出篮子仅剩的纸钱,沉默地松开手,漫天黄纸随风飘散,有的在废墟的上空打着旋,缓缓落在地上。 回去桐柏城买了棺材折返回来将杨叔和山庄弟子安葬后,原本按照原计划离开的岑矜雪二人又停在了城里。 她先去了静书斋,买了空白的书册和笔墨砚,昏黄的烛光下,她伏在桌上写下一行又一行的字。 他站在一旁静静地为她研墨。 更深露重。 岑矜雪趴在桌子上小憩,不知不觉睡熟过去,手里还握着笔杆,右手边已经叠了厚厚一沓的蓝色封皮书册。 凉珩之端着小食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她睡着了,先把东西放下,走到她身边拿开毛笔放好,将她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随后来到桌前,看了看她写到一半的字迹,仔细端详了之后,拿过一旁的宣纸尝试性的写下和上面相同的内容。 看上去像,但没有神韵,便继续练,直到满意为止,才开始动笔写下她未完成的书册。 直至天明,又是厚厚一沓书册。 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时,凉珩之已经先一步放下遮挡的床幔。 一夜未眠,他支起手肘撑着下颌闭目养神。 一炷香后,岑矜雪缓缓睁开眼,看到的床顶,猛然起身,转头望向案桌,发现凉珩之睡着了。 下床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到练字用的许多废弃宣纸,还有旁侧新写好的书册。 她拿过来一看,竟有些分不清这是他写的还是自己写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就连笔锋勾勒的习惯都做到了。 现在买来的空白册子已经写完了,总共二十册,够了。 但是她还需要三本无字天书。 想着想着,她垂眸看着他熟睡的容颜,忍不住俯下身一点点凑近。 近到几近零距离,呼吸轻轻地贴在脸上,岑矜雪方才恍然回神,直起身,慌乱地捋了捋垂落的发丝,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79章 搅动乾坤 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凉珩之缓缓睁开双眼,伸手摸了摸右肩的伤,微皱起眉。 洗漱完后,岑矜雪出门又来到了静书斋,买了三本空白书册。 老板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小娘子,你怎么买这么多这个空白册子?” 她笑了笑:“我写游记。” “游记?你是打算出书吗?那到时候记得给我一本,我帮你传扬传扬。” “好啊,到时我给你一本,你要是觉得有趣,可以找人复刻,但是赚了钱记得分我一些。” 老板连忙说道:“一定一定!” 街上,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都有,岑矜雪也不着急回去,边走边逛。 无意间经过一个书摊,她走出去的步伐又退了回来。 这个小贩就蹲在路边,用一块布铺在地上,摆着许多书籍,东张西望的模样让人感觉随时会跑路一样。 他看到伫立在摊前的女子,眼前一亮,笑着道:“侠女,看一看。” 岑矜雪眼神露出诧异,表情饶有兴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侠女?” 侠女,这个称呼对她来说真是少见。 小贩笑了下,带着些许的得意,伸出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说自己眼毒,能看出来。 她单膝蹲下,仔细地看着摊上的书。 发现摊上大部分的书都是关于修炼武功的书,突然她脸上的笑停滞了一会儿。 等等,这几个怎么这么眼熟? 金刚诀?幻音心术?捻花成针? 这不是归元寺天音门和梅花轩的本门武学吗?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小摊贩手上…… 难不成是挂名的盗版武学? 小贩看她在这些书看了挺长的时间,极力推销:“侠女,好眼光啊,就拿这本梅花轩的捻花成针来说,特别适合你此等貌美的侠女,到时耍出来是何等的优雅动人。” “这都是独家绝学,你只有上我这儿才能买的,去别的地儿那根本没有!” “我是不会骗你的,小侠女。” 岑矜雪看他巧舌如簧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保真?” “保真!绝对保真!可以拿我的良心发誓。” 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她伸手刚想把东西拿起,小贩直接拦住了她,“诶,小侠女,这可不行看,得先买。” “多少钱?” 他伸出两个手指。 “二十个铜板?” 他笑得意味深长:“二两银子。” “这么贵?” “这还贵啊小侠女,我这都是有经营成本的,这些武学都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的,要二两银子不过分吧。” “我这可都是百分百真货,假一赔十!” 岑矜雪拿出银子抛给他。 “行,我买了。” “哎呦,小侠女您真是识货!” 小贩笑得牙不见眼,直接把银子揣进怀里。 “你这里是什么武学都有吗?” “不敢说全部,但是大部分的你都可以在我这里。” 岑矜雪边看边说道:“那你就不怕被那些门派知道,找你的麻烦?” “狡兔尚且有三窟,更何况是我们这一行。” “小侠女,要不再看看?” 她抬头笑看他:“有千机录吗?” 一瞬间,小贩的脸上的表情顿了下,眼神微变,笑了下:“有,当然有。” “哦?在哪里?” “这个可不便宜,你给了钱,三天之内给你弄来。” “还需要三天?” “小侠女,你既然知道千机录,就应该知道这个东西不是这些市面上能有的,江湖上多少人为了它头破血流,都是需要时间。” “我还不敢给你打包票,给了钱不一定有。” “是吗?你见过吗?“ 她从袖口缓缓拿出一本书,示意他看过来。 优雅从容的模样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她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假的!” “你见过吗?为什么要一口咬定它是假的?” 他沉默住了,因为他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千机录。 但是他就是不能相信连他都没有的东西,为什么她一个小小女子会有?这段时间江湖为了这个东西闹起多少风波,只不过都是些贪婪的人在作祟。 可在这个充满诱惑的世间,有谁不贪婪?有的人贪名利有的人贪权势,而他只是贪财,没有杀过一个好人。 相比之下他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因为内容都在我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 “你想如何?” “不如我们来合作。” “怎么个合作法?” “我把书给你,你负责售出,事后你六我四,就这么简单。” “你怎么能保证你这个千机录是真的?” “我不需要保证,因为东西就在我手里。” 看他在考虑的样子,岑矜雪缓缓站起身,说道:“你要考虑的话我可以给你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还会再来。” “假亦真时真亦假,真亦假时假亦真,这个武学不适合我,二两银子就当交个朋友。” 她把书册抛还给他,转身就走。 他看着手里的书,静静地思索着。 蓦然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她居然看出来了。” 转眼间岑矜雪来到烟雨楼找老板娘。 老板娘看着递到面前的书,狐疑地看着她:“就这么一本书能让我大赚特赚?” “不止是大赚一笔,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再开一家烟雨楼都不是难事,甚至取代郑家成为桐柏城最有钱的人。” “千机录?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 老板娘拿着团扇,认真思考着是不是近期在谁的嘴里听过这个书。 她忽然恍然大悟。 对对对,之前来过几个江湖人,也是一直在说这个书,听说好像还是什么绝世秘籍。 “老板娘,您见多识广,定然结识一些了不得的人,我出书你售卖,赚到的钱你六我四。” “这秘籍可是真的?” “自然。” 老板娘接过她手里的书看了看。 “你可以先试试,但是这个事你不能暴露出我,包括你自己,这个买卖很凶险,你给黑市或者其他什么渠道都行。” “自己别参与,更别牵扯无辜的人。” 老板娘眉开眼笑。 这个可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 做生意哪能没有风险的,这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第80章 心意 老板娘手扶了扶发髻,佯装不在意:“既然这样,那奴家就勉强试一试。” “但试水的这本要是能卖出去,就不能和你分了,这可是试水。” “你千万别出面,找个擅长做这个的人。” 岑矜雪再次叮嘱。 老板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帕:“哎呦小娘子,您就等着好消息吧,奴家会记住的。” 路上岑矜雪又买了柠檬,她兴高采烈地回到房间,放轻脚步往里面走。 看到眼前的一幕她愣住了。 只见凉珩之衣衫半褪,露出肩胛骨处血肉模糊的伤口,此时正淌着血,别扭地上药,由于自己看不到,只能胡乱的撒着。 从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的身形格外的单薄,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状态很不好。 原来那天晚上真的伤到了,为什么不让她知道,拖到现在变得这么严重。 “阿瑾……” 凉珩之抬头看到她,有一瞬的讶异,冷声出言:“出去。” 他扯了扯衣襟,想要掩饰。 岑矜雪放下东西,没有听他的话直接走上去。 她看着可怕的伤势,眼圈越来越红,眸中浮上点点水光。 沉默不语地拿过他手里的药,掀开衣襟,拿过铜盆里的巾子蘸了水一点点擦拭着化脓的血水。 他偏过头,整个流程都很顺从任她拿捏。 “小雪……只是看上去有些严重,不疼的。” 话音刚落,一颗温热的水珠滴落在裸露的肩膀上,而后,两滴、三滴……… 明明不烫,却能直接灼伤他的皮肉,直击心口处的软肉。 她没有说话,只是小声的抽泣。 她怕一开口就忍不住难过。 绷带需要绕过前面才能包扎,她俯下身,示意他抬手,脸颊在他旁侧,他微微偏过头就能看到通红的鼻尖,浸湿的睫羽,一双惹人怜惜的水眸。 她看上去很难过,仿佛受伤的是自己似的。 不对,她先前受伤都未曾掉过泪。 仅有的三次落泪,两次都是因为他。 凉珩之缓缓抬起手,想要抹去那令他心神意乱的泪水,可最终还是停留在空中,迟迟没有触碰。 下一秒她正面和他对视,将脸庞凑到他手边,眼睛一闭,一滴晶莹剔透地泪珠落在他指尖。 这一刻,跟随指尖落下的那滴泪,他的心尖随之悸动,带着努力压制的情感,屏住呼吸,手缓缓触碰她的脸颊。 时间似乎停滞,暧昧的温度渐渐在空中攀升,气氛随之改变。 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凉珩之的视线逐渐下移,眼神开始变得有侵略性。 那红润的唇瓣像颗娇艳欲滴的樱桃般,让人忍不住想品尝其中滋味。 最后他缓缓凑近,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小雪,无需难过,我心悦你。”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是你想要做的。” “我愿意永远在你身边护你周全,哪怕付出一切。” 岑矜雪唰的一下睁开双眼,放大的瞳孔中有震惊有动容,更多的是汹涌上来的喜悦,或许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在她心里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侧头轻轻地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 凉珩之眼眸微睁,难以置信地侧脸望去,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惊喜。 看着她直视他的目光,温柔坦荡,反观他垂下眸,抿紧的唇角也难掩上扬的弧度。 害羞的样子落在她眼中是那么的可爱。 “我也心悦你。” 下一秒,凉珩之热血上涌,忍不住拥她入怀。 她抬眸看,他那白玉的耳朵已然渐渐红温,太可爱了,她忍不住仰头在他的耳朵上轻啄一下。 没成想他一颤抖,猛地握住她的肩。 声音低哑黏糊,带着明显的颤音:“小雪……别…” 像是被刺激到一样。 岑矜雪很是惊奇,这种反应还真是第一次见。 “什么?我听不到。” 她假装没听到,继续戏弄于他,十指相扣,他被迫向后仰起,轻喘着气,露出勾勒分明漂亮的锁骨和脖颈上下滑动的喉结。 她追逐嬉笑着,步步紧逼。 “小雪,别闹……” 这时候的语气有些沉了,隐隐藏着不可控的危险,可惜她却没有听出来,不以为然。 凉珩之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左手揽住她的腰肢,直起身低头吻住她的唇瓣。 她没有反应过来,一双瞳孔放大,像是呆滞住了似的。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那双幽深的绿眸倒映着她的脸,含住她的唇,吻得更深了,带着十足的占有和侵略性,但凡她有一点退缩,直接被他拉了回来。 她退一步,他便近十寸。 男人在情爱上往往无师自通。 岑矜雪眨了眨眼睛,一股清冽的冷香萦绕在鼻尖,像又夹杂着淡淡的苦涩,对了,苦涩大约是刚刚的药味。 两人紧扣的十指渐渐松开,她双手搂上他的脖子,默认般的行为,又仿佛在鼓励他更近一步。 他紧紧握住她那不堪一握的细腰,紧到她有些不适。 但她很快发现更难受的人是他。 她不经意间舌尖露出一舔,换来更猛烈的暴风雨,微张的唇瓣给他打开了一个口子,让他更加彻底的放肆。 “阿…阿瑾……” 察觉到事情渐渐失控,岑矜雪开始伸手推搡,唇里鼻尖都是他的味道,她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第一次就感受到如此愉悦的滋味,让凉珩之简直欲罢不能,难以自拔。 恍惚间她好像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须臾间天旋地转,眼中出现床帐的上方,他双手撑在她的上空,那双苍绿色的眼睛像是漩涡一样快要把她吸进去。 下一秒,凉珩之俯身在她微凉的额头落下一吻,随后起身抽离,伸手拉过被子裹在她身上,下床走出去关上门。 整个流程一气呵成。 她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许久后才回过神了。 额头还停留着滚烫炽热的温度,久久不散,嘴唇估计也是红肿的,因为她感到一阵火辣辣的温度,伸出指尖一碰,还有点疼。 此时她才听到咚咚猛烈跳动的心脏,回温到刚刚那样炽热,蛮横霸道,和以往温润似玉、举手投足间知节识礼的他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她发誓最先真的只是想撩拨一下,虽然后面的确有点引诱他的意思。 但是也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失去理智。 他大约忍得很难受吧,汗水都出来了。 岑矜雪抹了抹锁骨处的那滴汗珠。 第81章 师祖 折月教。 罗峙在大厅来回踱步,皱着眉头,很是烦躁的样子。 终于他忍不住停下来问道:“房主,我真的怀疑那天晚上是不是我魔怔了,我都怀疑我这双眼睛看到的人不是教主。” “教主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假扮成这样,他就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噢不对,这个词就不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 “你说如果是我一个人,尚且还能说是我的问题,但是当时几十双眼睛看着呢,怎么可能是我的问题呢?!” “我看,要不是教主疯了,要不是我们疯了,但是我这脑子没问题啊,教主的脑子应该也是没问题的,所以问题出在哪里呢?一定是出在那个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肯定是把教主给蛊惑了,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一定是一个小妖女。” 他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噼里啪啦说一大堆,白发少年在软榻看着书,眼都不抬一下。 终于他意识到了,“房主,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对?是吧,我就说嘛,绝对是这样的。” “不过,教主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刚回来那会儿,还心惊胆战的,就怕把我弄到水牢或者是万毒窟去。” “消停会。” 云衣冷淡的语气瞬间让罗峙听话的闭嘴。 但也只停了不到半刻钟,罗峙刚想开口,被他立马打断。 “凉珩之本身极擅蛊毒之术,谁能迷惑得了他……” “可是……听说教主此次是独自一人离开的,甚至没有带黑白无常,虽然说教主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但我总感觉有点不对。” 云衣突然放下书,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他。 “你是说那个女人的血很特殊?” 罗峙点了点头:“是啊,本来打算给你做试药人的,我真没想到她会和教主有关系。” “而且小红对她格外的亲近,你见过小红除了教主外对谁有好脸色吗,那根本没有啊……” 罗峙在面对云衣时,话总是格外的多,云衣自然是知晓的,所以他在问完问题后,往往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一点也不受罗峙的影响。 相思蛊的子蛊会不会是在她身上…… 虽然他说过子蛊丢了,事后想想怎么也不可能,且不说这对相思蛊是那个人给的,单是母蛊在他身上,子蛊就不可能会丢,除非子蛊在另一个人身上。 凉珩之的忽然消失应当是走火入魔了,早就劝诫过他,他不以为然又能怎样。 祸害遗千年,就算他走火入魔,也死不了,管这么多做什么……… 重要的是那个女人,他挺好奇特殊的血能做出什么样的药。 云衣:“让人去查一下这个女人是谁,出自哪个门派。” 罗峙:“要让十五楼的人去吗?” 他低着头悠闲地翻过一页书。 “不用,你们私下去查。” “好。” 倏然,身后有人来报。 “房主,罗主事,山谷外有人指明要见房主。” 云衣好奇地抬起头。 是谁要见他,这么多年了,居然有人会知道他在这里。 罗峙:“是谁?” “那人说他叫李清风,自称点星谷谷主。” “不见。” 云衣一听到是点星谷的人,立马说出口,脸色都变得冷了许多。 罗峙回头看了眼云衣,说道:“他一个人来的吗?” 他点点头。 “这人胆子不小,居然还敢一个人来这里,我去看看。” “走。” 两人走了出去,云衣看着他们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山谷外,李清风抬头看着这耸立在云端的三十三楼,想到传说中的师祖心里免不了一阵忐忑。 好多年前,师父还在时,曾和他说起这位医术超绝的师祖,师父并非是点星谷第一代谷主,而是由师祖一手创立,最开始的点星谷才叫正邪不分。 不像现在他虽然是看心情,但是极恶之人不治,抛妻弃子之人不治,朝廷之人不治。 只是后来发生了些事情,师祖单方面和师父决裂,就离开了点星谷。 师父不愿点星谷就此埋没,接替了谷主的位置,最后传给了自己。 正陷入回忆的李清风忽见迎面走来两个人,看了看通报人的身旁,年纪也不像是师祖啊。 罗峙看着眼前的人,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 没什么特别的。 “你有什么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想见一下云衣,他是我的师祖。” “我自然是知道这里是折月教的地方。” 罗峙冷笑一声:“你在说什么梦话,云衣是你的师祖?!” 房主就算是满头白发,少年模样的他年龄再大也不可能是他的师祖。 李清风拧眉:“有什么可笑的,我李某人还不屑说谎骗你们。” 魔教的人果真是一群毫无素养的人,真不明白师祖怎么会来这里。 “房主不想见你,快走。” 罗峙说完懒得理他,径直带着人转身就走。 “等等!” 李清风急切地叫停他。 “不见他也行,我就是想问你们是不是在秋水镇抓了一个女子?” 听到秋水镇三个字的罗峙停住了脚步。 他皱眉,心想着什么情况,那蠢货居然敢暴露他们的行踪。 转念一想,又不对,单凭那个蠢货根本就不可能会知道这里的位置。 他微微侧目,“那又如何。” 还真的是! 李清风面露欣喜,连忙说道:“她是我的朋友,只要能放了她,你们可以随便提要求,或者是你们花了多少钱,我愿意以十倍的价格给你们。” 正要去查她的来历,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来送枕头。 “那你说说你这个朋友叫什么,我来看看有没有这个人。” “她叫岑矜雪,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她是天厥山庄庄主的女儿,我想你们应该也不想惹麻烦吧。” 罗峙不屑地冷哼一声:“天厥山庄?算什么东西!” “少拿你们武林那套来恶心人,能让你活着离开,已经是房主的宽容,识相的赶紧滚!” “你!” 李清风气急,也恨自己不会武功,不然就直接冲进去多好。 “我知道你们为何要抓她,我可以用生肌草换,我还有一颗起死回生药,只要你们能放了她,我都可以给你们。” 第82章 风云再起 看着他如此着急的样子,居然还拿这么珍贵的药作为交换。 看来关系匪浅,不是普通的朋友。 可惜了,那小妖女带着教主跑了,不过就算她没跑,也不可能会换的,房主是什么人,医术举世无双,还怕炼不成起死回生的药吗。 “实话和你说,她早就跑了,你说她一个人跑不就完了,干嘛还………” 说到最后他忽然停住了嘴,不耐烦地挥挥手。 走了? “她去哪里了?” 罗峙更不耐烦了:“有病吧,你真见鬼了废话这么多,腿长她身上,我能知道她去哪里了?!” 说完直接运起轻功,眨眼间两人消失在跟前。 独留李清风一人思考着。 “她脱身了为何不回秋水镇?一定是有其他原因,她能去哪里呢……” “看来只能等织星楼的消息。” ………… 虞河。 “这里好大!” 走过护城河,姜灵灵抬头看着巍峨高大的城墙,比之前去过的地方还大数倍不止,出入城门的过往游人络绎不绝,即便到了晚上还是如此,同时这也是通往汴州的必经之路。 她回头看向顾池,问道:“我们能找到岑姐姐吗?” 顾池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一定会找到的,矜雪师妹这么聪明,说不定我们还没有找到她,她自己就已经脱离危险了。” 一向吵闹的燕文生一改往常沉默不语。 照往常先找客栈安顿下来,才能安排接下来的打算。 新秀大会还有一个月就开始了,不少人是提前过来探探路的。 所以大部分客栈都已经满了,他们一行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叫云烟的客栈还有两间普通房。 进去里面大堂很多人,有声音但不吵,基本都是在小声议论。 无非都是在说最近江湖上的奇人异事。 “听说折月魔教的人也在找千机录。” “千机录是正道唐云所着,关魔教什么事?这么多年没出来了,他们就应该一辈子当个缩头乌龟!” “诶,你们听说了吗,魔教换教主了,刚上任不到两年,还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男人挤眉弄眼,说话含糊其辞,更吊起了同桌人的好奇。 同桌好友忙不迭急切地问:“怎么回事?说清楚一点!” 男人停顿了一会,捂着嘴小声说道:“他…他有一双妖孽的眼睛!你们说这可怕不可怕。” “什么意思?那双目有何异相?别吊胃口,快快说来。” “他那双眼睛是绿色的!” 说完男人一阵恶寒:“你们谁见过人会有一双绿色的眼睛?那是野兽是妖怪才会有的!” “绿色的眼睛?!真的吗?” 另一位同桌却有些不信,嗤之以鼻地道:“怎么可能有人会有绿色的眼睛,骗人的吧。” 男人急了:“自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骗人呢。” 同桌反问:“那你见过吗?” 男人忽然有些支支吾吾的,“我……我是没见过,但是别人真的见过,第二天就吓疯了!” “而且这个魔教教主不似前任教主那般俊美,据说长得青面獠牙的,特别丑。” “得了吧,你又没有亲眼见过……” 姜灵灵好奇地问:“大师兄,真的有人会长绿色的眼睛吗?” 顾池眼神戒备的看了看周围,说道:“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不可信。” “客官这边请。” 小二走在前面领路。 突然燕文生说了一句出去下,就直接转身走了。 “哎?” 姜灵灵瞪圆了眼睛看他远去的背影。 “小师弟!” 太乙弟子刚要追出去,被顾池叫住。 “算了,随他吧。” 随后他们走上楼。 燕文生拿着图纸直奔奴隶市集而去。 “来来来,各位老爷老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天的小奴都是刚到的,各位贵人们挑一挑看一看。” “来我这看!来我这看!各位老板们……” 最近奴隶市集的贩子们格外的热情,以往这里都是不缺主顾的,再加上奴隶们有身强体壮有貌美俊俏,反正只要主顾们想要的,都能在这里找到。 那段日子钱就跟长腿一样自己就会往兜里跳。 但是现在不同往日不景气了,奴隶货少,主顾们需求少,也越来越挑剔了。 高傲的嘴脸要收起来了,不然饭都吃不饱。 燕文生走到一处摊位前,举着图纸,道:“老板,见过这个人吗?” 贩子原以为是来钱了,结果就是个问话的,笑着的脸庞瞬间耷拉下来,摆摆手:“没见过没见过。” 他皱了皱眉,道了声谢,接着问下一家。 问了一家又一家,他倏然意识到不应该这样问,于是他转变了话术。 “老板,你这里有这个人吗?” 胖子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下,眼睛一转:“小公子,虽然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但是貌美的小娘子可以有,保证跟她一样漂亮!” 燕文生一听,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谢谢,不用。” 不远处,有个蹲在墙角里长相普通的男人一直在暗处观察着他。 不仅衣着打扮不像之前的主顾,年纪看上去挺小的,而且他还老是拿着图纸在询问什么,不像买奴,倒像是找人。 男人思考了下,在他经过的时候叫住了他。 “小兄弟!小兄弟………” 燕文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蹲在路边,像是要饭的。 于是便拿出几枚铜板放到他面前的地上。 关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要铜板。” 他皱眉,“那你要什么?” “不是,哎……” 关四扶额苦笑。 “我不是要饭的。” 燕文生一听,直接捡起地上的铜板,目不斜视径直朝前走。 关四连忙又叫住了他。 “哎呀,别急着走啊!小兄弟!” 他站起身挡在他身前。 燕文生不耐烦地看他:“你想干嘛?!” 他用眼神示意他手里的图纸:“是不是找人?” 燕文生瞬间就活了,立马展开图纸。 “对对对,你是不是见过上面的人?” 关四摇摇头:“没见过。” 燕文生脸色又立马变了,直接推开他走人。 “我知道怎么找到这个人。” 身后慢悠悠的话,顷刻间让他停住了脚步。 第83章 诡市 燕文生立马折返回来。 “怎么找?” 关四故作高深莫测地道:“这江南虞河数百年来是方圆近千里最大的城,也是一路南下最繁茂的商旅之路,江湖散客、游人、商贾络绎不绝,买卖自然也是最大的。” “说重点!” “额……重点就是虞河之下有个诡市,诡市里面的人神通广大,尤其是那些小摊小贩,你可别小看这些人,他们熟识各种暗线渠道,找个人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吗。” “当然,有些人的话是不能相信的,至于真假怎么靠你自己分辨。” “如果你想要更靠谱的,可以去找一个叫魍的人,他是诡市四大执主之一,若是连执主都不能办到的事,恐怕这虞河就没人能做到了。” 燕文生:“那要怎么才能进去诡市?” 这时候关四不说话了,比了个手势,要钱的手势。 燕文生二话不说地从腰间拿出一块银子放在他手心。 “需要这个通行牌,还需要有人领进去。” 他拿出一块巴掌大的木质牌子,正面刻了一个长相怪异的生物,身形矮小,面目模糊却有着一双红色的眼睛,浑身鳞片,四足是尖锐的爪子,反面刻着一个魍字。 他两指夹住递到燕文生面前。 “这个牌子可以给你,但我不会带你进去,因为这是另外的价钱。” “够吗?” 燕文生立马再拿出一块银子。 关四掂量了下,勉强点点头。 “今夜子时,我会在这里等你。” “等下,我还有三个朋友,他们也会和我一起去。” 关四皱眉:“那不行,一块通行牌只能一个人用。” “那你再多给我三个,我们必须是要一起的。” 说着他拿起荷包挑了个块最大的银子给他。 “行吧行吧,记得准时到啊。” “好。” ……… 夜色朦胧,此时街上空空荡荡的,偶尔有打更夫和喝醉的行人路过。 燕文生带着顾池等一起四人来到了白天和那个人约好的地方。 顾池警惕地环顾周围:“文生,你确定是这里吗?这个诡市我略有耳闻,但是它比一般都地下黑市还要乱。” “灵灵,你还是不要去了。” 姜灵灵顿时生气:“不!我要去!” 刚刚她死缠烂打拖着他不让走,好不容易才来这里,她说什么也不会走。 燕文生:“来了。” 关四双手拢在袖口,边走还边往后看,来到四人面前。 “跟我走。” 一行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偏僻破败的庙宇,两盏蜡烛在桌上,火光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顾池皱着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个庙供奉的是谁,怎会如此破旧。 它的疑惑在下一秒得到了解答。 关四爬上前面供奉的木桌,伸手将三叉戟从石像的右手拿开,身后石门轰隆一声,缓缓打开。 借助从石门透过来的光亮,他能看到供奉的石像正是木牌上长相怪异的生物,区别在于它的双手拿着一柄八尺的三叉戟。 燕文生和姜灵灵也看到了,脸上很是震惊。 怎么会有人供奉这样的东西? 关四:“快进去。” 来不及深思,几人赶忙走了进去。 进去里面,又走了一段时间的路,直至走到尽头,出来后,视线一下子变得开阔。 前面有一处牌坊,赫然写着两个字“诡市“。 两侧各有两个人守着。 他们都带了面具,分别是猪妖、狗妖、牛妖、马妖的形象。 关四转头连忙道:“你们的面具快带上!”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山羊的面具戴上。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但是还是照他说的做。 确保他们戴上面具后,关四才带着他们走过去。 守卫拦住他们的去路,在所有人都拿出通行牌后,确认无误才放行。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么严吗?感觉好恐怖啊。” 姜灵灵小声地议论着。 被前面的关四听到,立马被他制止。 “别说话。” 顾池拍了拍她的肩,以作安慰。 又是一段路。 突然眼前出现一片热闹的景象,喧嚣声一瞬间涌上前来,和上面的集市异曲同工,但卖的东西打眼一看价值连城,各式稀奇古怪的都有。 姜灵灵立刻被一家卖珠宝首饰的摊子吸引。 她看着幽蓝色的鲛珠瞬间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 这么罕见的东西居然只够用来摆摊?? 关四:“小兄弟,就带你们到这,这里白天不允许逗留,天亮之前你们必须出来,最后再给你们一句忠告,谨、言、慎、行。” 说完转身就走。 燕文生焦急地问:“去哪里找魍??” 他回头:“最大的地方。” 骤然,所有人的目光投注过来,审视的打量像是火一样要把他们烧透了。 好在几人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安静了一会儿,那种异样的视线渐渐消失。 燕文生喃喃自语道:“最大的地方?” 顾池拿出画像随机找了一个摊贩,是个卖裘皮的人。 “买狐裘吗?公子。” 摊主是个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精壮的手臂,脸上戴着块木质面具。 毛发油光滑亮,花色又多又完整,这些料子一看就是上等货。 顾池指了指画像:“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您见过上面的姑娘吗?” 摊主不以为然地瞧了一眼,刚想挪开视线,突然定睛一看,脑海中闪过一幅头戴斗笠的男人和少女的画面,渐渐皱起眉,随后收回视线。 这些微小的动作让细心观察他的顾池捕捉到,赶忙问道:“您是见过吗?在哪里见过的?” 摊主这时候不说话了,自顾自的整理裘皮,假装没看见一样。 顾池想了想,指着白色的皮毛道:“这个是多少钱?” 摊主笑了下,“公子眼光不错,这个是用数百只兔子的皮毛做成的,没有一丝杂质,上身柔软舒服,只需要二十两银子。” 姜灵灵转头看到顾池在问裘皮,还以为是要送给自己,结果摊主一说要二十两,惊得她忍不住喊出声。 “二十两?!这个要二十两!” “大师兄这个是不是有点贵呀?” “我不要这个,我给你二十两,你告诉我这个姑娘的下落。” 第84章 斗兽场 没想到他不为所动。 摊主:“公子,如果你是要买裘皮你挑好给钱,如果你不买裘皮,就早些让道给其他的客人。” “老板,你明明知道这个人的下落,我也表明了我愿意给钱,为何您就是不肯告诉我呢?” 顾池真的不理解。 姜灵灵听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忙跟着附和:“对呀老板,我们愿意给钱,你就告诉我们吧,拜托你了。” 摊主脸色有些沉,又有些无奈的样子。 “公子,不是我不说,而是我说不了,这不是因为钱的问题。” “你要是问其他人我定是如实相告,但这个人我不能说。” 原本燕文生在其他摊位问,听到声音赶了过来,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她是我姐姐,为何说不得?” “她不见了,我们都很着急,在到处找她的下落,恳请老板告知一下。” 摊主:“她是你姐姐?那你知不知道她牵扯到了一个我们都惹不起的门派,即便她是你姐姐,我也不想搭上我的命。” 惹不起的门派? 顾池试探性地问:“天厥山庄?” “不是,天厥山庄庄主虽然贵为武林盟主,但只是江湖正道所崇尚的,那不足以让诡市忌惮。” 燕文生急切地问:“那是谁?” “你去问问其他人吧。” 见摊主死活不开口的样子,他们只好放弃。 顾池转头又问:“诡市最大的地方在哪里,这个总可以问吧。” “你往那看。” 摊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朝着前面的方向看去。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一支巨大的旗帜在上空随风摆动,上面写着斗兽场三个字。 一行人进去,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呼雀跃,兴奋激动的声音响彻云霄,特别有感染力,恨不得身临其中。 这时有个身穿灰色衣袍戴着贴面具的男子缓缓走上前来,笑道:“贵人们好。” 随之抬手召唤身后的小厮。 小厮端着托盘走到身侧恭候着。 “贵人们,入场需支付十两银子作为入场费。” “什么?” “什么?” 燕文生和姜灵灵异口同声的说道。很是惊讶地看着他。 去哪里都还没听过要入场费的, 而且还要十两银子,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这诡市里的人都掉钱眼里了吧。 顾池也皱了皱眉头:“一人十两?” “是的贵人。” 他点了点头。 “不是,是这样的,其实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陈管事笑了笑:“贵人,不知您要找的人在观看位上,还是……在斗兽区?” 燕文生赶忙说道:“我们要找魍。” 听到魍这个字眼,陈管事脸上的笑顿了顿。 “各位贵人是要找魍大人?” 顾池:“对的。” “不好意思,魍大人不见客,如果你们不是来看戏的,请回。” 陈管事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不给钱不让进,不让进也就见不了那个叫魍的人。 “看,自然是看的。” 顾池赶紧拿出银子放到小厮的托盘上。 身后的姜灵灵咬着手指看着什么都没做,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出去了,心有不甘的同时满脸担忧。 钱已经不多了,再找不到岑矜雪他们都得喝西北风。 这时陈管事脸上的笑容才多了几分真。 “欢迎贵人们的到来,真诚希望您观戏愉悦。” 挥了挥手,让另一个小厮带着人去座位上。 他们来得晚只能坐在靠后的位置。 “打呀!!起来打啊!” “废物!真是废物!连只豹都打不过!” “退钱退钱!都找的什么杂种废物!死这么快……” 那些赔钱的人不断在谩骂。 斗兽场顾名思义,诡市里最大金钱往来的来源,这里每日都会进行奴隶和猛兽决斗的场面,奴隶进场的人数取决于猛兽的难度,一次放入一到十人不等。 并且可以在你所看好的奴隶身上下注,每次不低于十两银子,由于奴隶中很少能打赢猛兽,是以输赢赔率就在谁的奴隶能活到最后才算赢家。 如果有奴隶真的能做到杀死猛兽的,这叫爆冷,赔率以百倍计算,比在赌场还要热血刺激,低投入高回报,实在让人很难不沉沦于此。 如此疯狂叫骂的场面让从小生活在温室里的姜灵灵,直接给吓得往顾池身后躲。 她的眼睛不经意间瞥到地下斗兽区血腥的一幕,顿时害怕的紧紧闭上双眼。 其他三人虽然没遇到过这样,但也算是冷静。 四人坐在一排看着地下的人被豹子咬得肠穿肚烂,不适地偏过头,豹子满嘴满身都是血,眼睛闪烁着凶光,趴在地上休息。 这场刚结束,距离下一场还有一段时间。 小厮还没有走,站在身边问:“各位贵人,下一场是老虎对十个奴隶,奴隶是一到十号,不知各位是要给谁下注?” 顾池:“先不下,我们想问一下你们魍大人现在是在哪里?” “魍大人今日不在,只有魅和魉二位大人在,在您右侧斗兽区正对面的厢房里。” 几人立马侧头看去,正好厢房的门是打开的,一人双手靠在栏杆处往下俯视,另一人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 两个人的面具都和他们见过的人很不一样,全部包裹住脸庞,除了眼睛,和鼻子细小的孔留着呼吸,魅是粉色,魉是蓝色。 在顾池等人的视线看去的瞬间,立马被二人察觉到,回视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没有其他的举动。 “师兄,他刚刚说那个什么魍不在,那我们是不是白跑一趟啊?” 姜灵灵问。 “再等等,还有时间。” 顾池思索了下,兴许那个人晚点到呢。 燕文生对此也是赞同的。 远处。 魅手里摇晃着茶杯,百般无聊的看着底下千篇一律的场面。 魉睨了他一眼:“你对千机录难道就不感兴趣吗?据说里面有长生不老的秘术。” 魅这个人最注重自己的美貌,在脸上花了不少珍贵药物保养,但凡出现一丝瑕疵一丝皱纹,一整天都会阴沉着脸,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杀人泄愤也是常态。 而这样的他太阳穴的位置却有一块疤痕,不是很明显,可终究存在,就像他心里那根刺。 他冷笑一声:“现在江湖上人人都在争都在抢,就连魔教都参与其中,我们又何必再出这个头,坐收渔翁之利不好吗?” 第85章 敌在暗处 魉:“你确定不是因为害怕他?” 他反问:“我怕谁?魔教?” “凉珩之。” 这下魅连茶都不喝了,直接扔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的诡市不是当初的诡市。” “当年魑武功最高,还不是被他杀了。” “他长了那样一双眼睛,就不能是妖孽吗?不然怎么会这么强?” 魉:“有些人你不得不承认,天赋悟性百年难得一遇,所以他长了这么一双绿色的眼睛,这就是代价。” 魅:“当年杀了魑,又不做执主,不然也不会轮到现在这个坐上位置。” 魉:“现在这个还好吧,有时候就是有点一根筋。” 他接着又道:“其实我的人在桐柏城似乎见到了他,但他身边跟着一个女人,所以不能确认是不是他。” 魅瞬间坐直了身子,惊奇地看向他。 “女人?” “你也感到惊讶是吧,当时我听到同样很震惊。”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察觉几道特别明显的目光。 魉皱着眉:“那几人是生面孔,还是正道门派的弟子。” 魅笑了笑:“少见多怪,如今世道不一样了,普通人也有寻求发泄的乐子,更何况是正道弟子。” “也是。” 直到散场,他们也没能见到魍。 出来破庙时,关四已经恭候多时。 “看各位少侠一脸失望的表情,想必是没有见到魍执主吧。” 姜灵灵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他不说话,依旧是比了个要钱的手势。 顾池又拿了块碎银给他,他才开口说道:“魍近日不在虞河,四天后你们必定在斗兽场看到他。” “那你先前怎么不说??” 让他们白跑一趟,燕文生顿时有些发火。 “就是!” 姜灵灵也气不过。 关四马上举起手投降,“哎哎哎!少侠们,别生气,别生气,关某也是刚不久前才知道的消息啊。” 没办法,他们只好四天之后再来。 临走时,燕文生狠狠地警告他:“要是那天我没有看到魍在诡市,你就等着吧。” ………… 洗了冷水澡的凉珩之,还是有点压抑不住心头的燥热,独自一人出去走走。 经过卖首饰的小摊,他停了下来看看。 摊主很热情:“郎君看看,可是要买给娘子的?” 他抬头透过白纱看摊主一眼,嗯了一声。 拿起一只水绿色珠钗看了看。 “郎君好眼光,这只清雅又漂亮,买回去您夫人定然高兴得不得了。” “眼瞎啊!走路不看路的。”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吵闹声。 卖菜大爷推着车,男人光顾着看前面没有察觉到一头撞了上去,直接把大爷的菜弄得满地都是。 凉珩之侧目看去,上前一点点帮大爷拾起。 他的视线恰好和那人对上。 男人躲避不及,面上露出些许的慌乱,急匆匆地拨开人群跑了。 大爷赶忙站起身:“哎哎,你别跑!” 转眼间那人就没影了。 凉珩之陪着大爷将散落一地的菜全部捡起来,大爷连连道谢:“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多谢郎君。” 他没有说话,默默离开。 路上又走进了一家首饰店,店家赶忙迎上前来。 他走进去的刹那余光中看见了刚刚那人的身影。 “郎君,随便看看,您可是要买给家中女眷?” “你这里有没有玉石,没有经过雕刻的。” “玉石?” 店家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连忙说道:“有有有。“ 转身就走进内室,生怕他跑了。 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锦盒。 “郎君请看。” 店家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块手心大的白玉,清润通透,洁白无瑕,细细一看,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光。 “郎君真是凑巧,这可是今早刚到的一块上好原玉,仅仅只是剥去那尘蒙灰色的外衣,便露出了这天然去雕饰的白玉原貌,本店仅此一块独一无二。” 凉珩之仔细打量了一番。 “就要这个,多少钱。” “不贵,十两银子。” 他二话不说从怀里拿出银子递给店家。 店家看他如此爽快,赶紧问道:“郎君可要项绳,这可是用上百年所制成的蚕丝,水火不侵。” 又一块银锭。 店家笑眯眯地收入囊中。 买完后他就走出了店铺。 远离大街,拐进小巷,越走人越少,忽然他走的更快了,转眼间消失在拐角口。 身后紧跟的男人急忙上前,左望右顾就是不见刚刚那个身影,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正打算返回时,拐角处施施然走出来一人。 凉珩之淡淡地道:“远郊义庄那把火是你们放的?” 男人立马瞪大了眼睛,很是震惊。 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在他的脸上凉珩之看到了答案。 他点点头,随即一步步逼近,男人警惕地慢慢往后退,直到巷子的尽头,退无可退的情况下,男人一脸阴狠,抽出腰间的软剑直冲而上。 凉珩之反应迅速,侧身躲过,反手朝着他脖子抹了一刀。 鲜血大量喷涌而出,溅到了凉珩之的浅色衣服上,他低头看了一眼,抬头看着极力扶墙手捂着脖子的男人。 “她之前说过我穿这件衣服很好看。” 他缓缓走到那人的面前,此时风吹来面上的白纱,露出那双绿色的眼睛,阴沉地盯着他看。 “现在,脏了。” 在男人震惊地目光中,凉珩之抬手捅穿了咽喉,他双手紧紧握住匕首,嘴巴吐出大量鲜血,随后低着头,双手缓缓下垂,失去呼吸。 凉珩之刚想拔出匕首,倏然发现在他颈后被头发挡住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拔出匕首,尸体啪的一下,趴在地上。 随即半蹲下来用匕首挑开头发和衣领,一只眼睛形状的刺青赫然出现在眼前。 凉珩之皱了皱眉头,脸色淡漠,匕首在尸体上的衣服擦拭干净后,起身离开。 天色渐渐昏黄,照在行人身上,折射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他又专门绕路去了一家很出名的糕点铺买了些糕点,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黑了,路边的摊位收得差不多,人烟稀少。 安静的大街上,青石板路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他没有在意,反而还放慢了步伐。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硝烟,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爆发出来。 第86章 别难过 另一边,岑矜雪在房中,坐在桌前写字。 右上角放着一碟淡黄色的水,是她用柠檬挤出来的汁,她这回写字不用墨水,用的是柠檬汁。 真的千机录在她手里,只是里面没有内容,应该是用什么隐形墨水,需要用特定的方法才能显现。 所以她现在做的是同样的事,为的就是让字干了后,让人看不出来。 之前她试过用水用火都没有效果,索性暂且不试,而且给烟雨楼老板娘的书里面是她编出来的,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她编造出来的。 因为里面是一些道家经书的内容,是她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本书,这本书包含的内容太多了,随便拿出高深莫测的章段足以糊弄江湖上的那些人。 当然是这个时代没有的,这样才不会穿帮。 忽然,趴在一旁睡觉的小红和小金猛地惊醒过来,视线对准门口,看上去很是警惕。 岑矜雪看了一眼她们,又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指尖握紧了笔杆,抿紧唇瓣,内心有股气憋着。 为什么就没有一天是消停的? 她从来都不想跟这些人正面冲突,但这不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欺上门来的理由! 她站起身,快速把桌上的书册收起扔到床底下,吹灭房间的蜡烛,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后。 门外的人相互对视一眼,一人拿刀插进门缝,咔哒一声,轻轻挑开门栓,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刚一踏进门,倏然黑暗中闪过一道影子,没来得及看清,紧接着脖颈传来一阵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瞬间毒素发作。 不过几秒钟,他口吐鲜血,连连后退,最后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人见此不再隐藏,直接冲进去。 房间内长鞭施展不开,她便拿出匕首快狠准地刺进敌人的颈侧,眼神凌厉,动作干净利落,借助黑暗和地势的熟悉,反手再杀一个。 倏地,心口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来得快而猛,让她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 敌人趁机一剑刺向她的要害,岑矜雪避之不及,直接用手抓住剑尖,他步步紧逼,她只能强忍着痛,一退再退。 这些人的武功完全不是之前那批人的水准,比之高了不少,也让她有些吃力。 空中闪过一丝金光,咬在敌人的手上,不一会他疼得大叫一声,手忍不住松开剑柄。 岑矜雪趁此机会夺过剑,直接将他一剑毙命。 与此同时,她嘴角骤然溢出一丝血,抬起手背抹了下,垂眸看了一眼,毫不在意。 这个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远在数里之外的凉珩之,忽感心口有所牵动,抬头望向客栈的方向,看向周围的敌人,眼中突然充满暴虐的戾气,一个箭步,手起刀落,一颗人头就此落地。 左手再次夺过一把剑,两手持剑。 见识到他的凶猛,他们选择不再靠近,围攻在他身边,疑似在拖延时间。 凉珩之也意识到这点,完全不做设防,只逼近猛攻,为此杀出一条血路。 折月教的教主即便是没有内力,也不是这些阿猫阿狗所能敌的。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何人在此?” 是钟录。 他驾着马匹,直冲而来,靠近他才发现矜雪师妹的夫君宋瑾。 他跳下马,加入这场围杀中。 “矜雪师妹呢?“ “她在客栈,我要回去,这里交给你。“ 凉珩之说完翻身上马,一路扬长而去。 这些蒙面人见此就要追上去拦住他,被钟录一把长剑给挡了回去。 “现在面对你们的人是我。” 一路策马狂奔,赶到时,岑矜雪正从里面出来。 “小雪!” 他俯身伸出手,岑矜雪立马搭了上去,直接上马,随即被搂住腰。 “去……去缉问司。” 她说话有气无力的,他瞬间察觉出她的异样,即使心急只能一路狂奔到缉问司。 远远看见缉问司的名字,她才终于放松下来,顷刻间晕在他怀里。 “小雪!” 恰巧遇到返回去准备叫人的钟录,连忙让人去把大夫叫来,并且赶紧带他们进去。 天蒙蒙亮,微光透过窗沿照在床上人的身上,感受到光亮,她缓缓睁开眼,侧头,果不其然看到他的身影。 他坐在身边倚靠在床杆,闭着双眼。 感觉到微弱的目光,他猛然睁开双眼,眼神清明,好像没有睡着过。 “小雪,感觉怎么样?” 凉珩之起身去拿水,扶着她起身,将杯子放到她唇边喂她。 岑矜雪刚想双手接过,被他躲开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先去把大夫叫来。” 说完戴上斗笠就走了出去,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没过多久,大夫和钟录一起来了。 大夫坐在凳子上给她把脉,凉珩之和钟录就站在一旁。 “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些虚弱,好好休养就行,手上的伤按时敷药不会留疤的。” 凉珩之皱眉:“大夫,她一直有心口疼的毛病,请问这是何缘故?” “心口疼?” 大夫也有些疑惑,刚刚把脉没有问题啊。 于是他坐下来再次给她把脉。 刚开始还好,时间越久,大夫的表情越奇怪,还一直皱着眉。 奇怪,这脉象怎么时缓时急,刚刚把脉的时候还很平稳的,但是现在又恢复正常了。 终于他松开手,“应当是心悸的问题,平时注意不要劳累,安心休养就行,然后我开个药方让人跟我去抓药。” 岑矜雪对凉珩之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没有不舒服,让他别担心。 “那师妹你好好休息,让宋瑾陪着你,大夫我和你去抓药。” 人走出去就好,凉珩之坐在床边,伸手握住她的左手,轻声问:“还疼吗?” 岑矜雪面上露出些许的委屈:“疼……” 一瞬间,他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仿佛是他在疼似的。 他伸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安慰她,带着怜爱带着心疼。 骤然,他偏过头,垂下眸,不去看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泪。 她用右手拉了拉他的手指,他转过头,轻眨了下眼睛,一滴泪刚好落在她手上。 岑矜雪忽然就愣住了。 “阿瑾……”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因为自己的这点小伤而难过。 凉珩之抬眸,眼眶微红,一双清透的绿眸泛着泪光,带着十足的破碎感。 “对不起,我不该走开,是我没有护好你,小雪……” 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制内心难过的情绪。 岑矜雪也开始心疼了,是对他的。 今日的事是谁都没有料到的。 她张开双手,拥抱的姿势,他俯身靠了过去,将她紧紧抱住。 她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畔柔声说道:“没有关系的,我现在没事,不疼了,真的。” “那会儿其实我反而最担心你,虽然你武功很高,但是没有内力,这么多人,他们的武功和之前那些人高太多了,我也怕你受伤。” 第87章 扑朔迷离 凉珩之靠在她肩上,用脸蹭了蹭她颈侧。 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是对那些不知死活的人。 他声音依旧温柔低沉:“会有的,我会找回来的,很快。” 岑矜雪缓缓松开手,直起身,看着他湿润的双眼,“你闭上眼睛。”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照做。 倏然他感觉到有淡淡的呼吸声,随之而来眼皮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在她俯身过来的瞬间,他的鼻尖闻到一股甜香,像某种花,可他又想不出来的哪种花。 在察觉出这是一个吻后,他的耳尖歘的一下立马就红了。 “师妹!” 钟录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立马撤回身,靠在床头,佯装没事的样子。 凉珩之睁开眼睛,拿过一旁的斗笠戴上,随后转头看向他,眼神有点冷,表情淡淡的。 钟录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一心和她说话。 “那个客栈不能回去了,你们就安心在缉问司住下,什么时候想走再走。” 凉珩之:“多谢,劳烦了。” 钟录:“昨晚那些都是什么人?” 岑矜雪回道:“我们也不知道,应该不是往生堂的人,远郊义庄被人烧毁,你们去看了吗?” “你那天和我说了之后,当天我就带人过去了,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凉珩之:“傍晚之时,有人跟踪我,被我抓住了,问了一句,是和放火那批是一起的。” 在听到他被人跟踪,她紧张地看向他。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遇到什么。 “那人呢?”钟录问。 凉珩之抬眸看了岑矜雪一眼,随后收回视线,“不小心跑了。” 钟录摸着下巴思索着。 “这些江湖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桐柏城,还做出这么多恶事………” 只有岑矜雪和凉珩之明白这些人到底是冲什么来的。 所以她才会这么担忧。 “钟录,谢谢你,我们明日便离开桐柏城。” 钟录抬头惊讶地看她:“要这么急吗?你的伤还没有好。” “我没有什么大碍,有些事比较急,我们得尽快启程了。” “好吧,那你现在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他看了一眼凉珩之,随后走出门。 钟录刚走没多久,两人对视一眼,凉珩之迅速拿过挂在一旁的外衣,岑矜雪掀开被子起身,两人配合着,把她的衣服穿好。 他蹲下身直接替她穿上鞋。 走廊碰巧遇见送饭的侍女,岑矜雪道:“麻烦你和你们钟大人说一声,客栈有些行李没有收拾,回头我会回来和他道别的。” 两人刚出府,就有人去禀报钟录。 钟录感到特别意外,“不是说明天才走吗?” 侍女这时过来,把之前岑矜雪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的钟录耸了耸肩,“究竟是客栈有行李还是不信任我?也罢。” 关休走上前,道:“大人,在客栈抓到的那个人已经醒了。” 他们赶到客栈,原以为都死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有气的,于是便抓回了缉问司的牢房。 当时可以看出下手是留情的,只是脸上一道鞭痕,明显是抽晕了过去。 “那走吧,去看看。” 来到牢房,男子被吊在十字架上,看上去脸色白中透着青紫,要死不活的样子,似乎命不久矣。 “不是说他没事吗,怎么一副快断气的样子。” 关休挠了挠头:“有内伤吧,要不给他找个大夫?” 钟录挥挥手:“等会再说。” 看到来人,男子看了一眼,便兀自垂下头。 他大刺刺坐到椅子上,面无表情地问:“是谁派你们去刺杀岑矜雪他们的?又为何要刺杀他们?” 一阵沉默。 关休一瓢冷水泼在男子脸上,恶声恶气:“哑巴了?大人问你话呢!” 男子依旧无动于衷,甚至还嗤笑一声,十分轻蔑不屑的态度。 关休:“你还有脸笑?!我看你的嘴到底有多硬,上刑!” 狱官拿着烧得通红的烙铁站在他面前,男子闭上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看得钟录冷笑一声。 狱官挑开他胸前的衣服,感受到灼热的气息,男子脸上的肌肉明显抽动了一下。 他目露狠意,直接把滚烫的烙铁死死摁在他裸露的胸膛上,发出一阵皮肉烧焦的声音和恶臭。 男子忍不住一声惨叫,面目扭曲,痛苦不堪,脸色死白死白的,疼得全身抽搐。 关休厉声呵斥:“说不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们有什么目的?!” 男子怒目圆瞪,仰天长笑,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 “我的主人能看透这世间气数,你们终将化为乌有,唯有追寻主人才能得到永生。” 说完喷出一口黑血,瞪着眼睛,断气了。 这一下弄得在场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钟录走上前,伸出两指探寻他脖子的脉搏,真死了。 “大人,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还有主人,是他们的头儿吗?” 钟录拍拍手:“被人洗脑了。” “让人扔到乱葬岗去。” 关休疑惑地问:“不利用这具尸体把人引出来吗?” “这只是个小喽啰,没有人会因为一具没用的尸体对上官府,” 两个狱官一人拖一边,刚要走时,忽然被钟录叫住。 “等等。” 被衣领挡住的皮肤上似乎有东西。 钟录走上前,用手指挑开尸体后颈的衣服。 关休也上前查看,惊讶地道:“一只眼睛?” “这个刺青有什么含义吗?” 钟录:“也许是某个门派统一的记号。” 关休:“那就是说找到这个记号的来源就能知道是哪个门派,但问题是现在江湖上好像没有用这个刺青的门派。” 钟录瞥了他一眼,“正道是不会用刺青的,只有歪门左道的门派才会用。” 接着又道:“你还记得之前我让你去查最近江湖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关休:“记得,江湖最近一直在找一本叫千机录的秘籍,据说练就里面的功法就能天下无敌,长生不老。” “但是这一听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啊,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功法。” 钟录:“如果这是真的呢,真就有这种功法才会引得所有人去找,往生堂尚且还能说是因为烟雨楼和郑家才去刺杀岑矜雪。” “但这次的人根本不是往生堂的人,他们同样针对的是岑矜雪和宋瑾,岑矜雪不像是会结仇的人。” “既然不是仇家,那便是关乎到利益,你觉得千机录有没有可能会是在她的身上?” 第88章 烟雾弹 关休一拍手:“对啊大人,这就是原因,您真是神机妙算。” 钟录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别贫了,赶紧拖走吧。” 关休连忙让人拖下去。 “这几日让缉问司和衙门的人一起日夜坚守在桐柏城各个角落,如有不对先将其拿下关进大牢,等候发落。” “另外,义庄的那个守庄人家里的家眷安抚了吗?” “属下去查找了一番,发现这个守庄人无儿无女,二十年前有成过亲,但在成亲的三年后他的妻子因病去世,高堂也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也就是说他是孤家寡人?没有好友吗?” 关休遗憾地摇摇头:“没有,做义庄的守庄人怕晦气的人都避之不及,哪来的好友,再加上这个老头性格孤僻不好相处。” “好在岑小娘子善良,特意为他和义庄的无名人收殓尸体将其埋葬在远郊的山上,不至于变成孤魂野鬼。” 钟录想了想:“一会儿我写封信。你让人快速送到知州府去,需要把义庄重建一下。” “好。” ………… 岑矜雪两人刚回到小酌客栈就见掌柜的吩咐人搬东西。 “小心点小心点,这花瓶可值钱了。” “哎呀都说了要轻拿轻放。” 掌柜的看着工人搬运,自己也跟着进进出出的忙碌。 岑矜雪问道:“掌柜的,您这是………” 掌柜的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江湖人当我这客栈跟无人之境一样,砸坏了我多少桌椅,我这小店一天才赚多少钱啊,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这一家老小还活不活了。” “索性我就不做了,去芥子州谋生活看看怎么样。” “小娘子不好意思了,你们的房间我没有让人去收拾,有什么东西你们记得拿好,对了还有剩余的银钱还给你们。” 岑矜雪:“不用了,是我们抱歉才是,给你们添麻烦。” 随即拿出一块银锭,放到掌柜的手里,掌柜的连忙摆摆手拒绝。 “不用不用,是我们的问题才是,没有提前通知你们。” “你可以拿着钱好好安顿你的工人,大家都是辛苦人,赚钱都是不容易的。” 如此说来,掌柜的也没有再推脱。 随后两人走进去上楼。 岑矜雪赶忙走进房间,在床底拿出昨晚写好的千机录,装进包袱里,准备去烟雨楼。 走到大街,经过卖斗笠的小摊,她也给自己买了一顶。 进烟雨楼时,她特意走到后门。 不一会儿,老板娘就来了,扭着腰,眉开眼笑的。 “我的小贵人呐,你猜猜你那天给我的书卖了多少钱?赚大发了,你是没见过那场面,多少人争啊,你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你低调一点儿。” “哎呦放心吧,扯不上咱们的。” 老板娘挥了挥手帕,不以为然。 忽然老板娘看到一旁男人挎着的包袱,惊讶地问:“你们这是要走啊?!这不行,你走了我去哪儿找你呀。” “你冷静一点,别掉钱眼里了。” 随后她又道:“这个东西是限量的,只有十册,你自己把握,钱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拿出包袱里面的十册书籍,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听到她刚刚的话,还处于呆愣的样子,疑惑不解又很震惊。 “不是,这钱你不要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还有一点,你不能牵扯到无辜的人,我随时都会回来,倘若我知道你害了无辜的人,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今日过后,对谁都不要提起我们,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你都记好了吗?” 老板娘看到她如此庄重的样子,心里也开始认真严肃的对待。 她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多谢小娘子提供的发财之路。” 岑矜雪点点头。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她伫立了一会儿,观察了下四处无人,转身走进去。 两人十指相扣,岑矜雪在前,凉珩之在后。 她扭头对他说道:“我们再去一个地方。” 他看着她,眼神很温柔,没说话点了点头。 来到昨天的那个摊位,远远的,摊主就急忙跑来。 “小娘子啊小娘子,你让我苦等啊,你去哪里了,你是不是把东西给其他人卖了?” “别急。” 她拿过包袱递给他,“你看看。” 摊主连忙接过,迫不及待地翻开看,发现里面只有十册。 “只有十册呀?” “够你赚了。” “我不要钱,你自己拿着吧,不过别在桐柏城卖,还有,希望你以后遇到困苦之人可以伸手拉一把。” “就这样?你真的不要钱?为何?” 岑矜雪知道自己不要钱,有些让人难以相信。 “没有为什么,这个世上做任何事情不一定需要理由。” “行,我答应你。” 这点要求不算什么。 驾着马车的两人离开的时候又专门去了趟缉问司,钟录告诉他们找到的活口后颈是有个眼睛形状的刺青。 岑矜雪想或许这就是追杀岑川逸他们的门派标识,而如今真正的千机录在她身上,也制造了许多烟雾弹,只希望大哥能少些敌人。 她原本是想要赶紧过去虞河顾池他们,但她现在身后有追兵,在路上先拖延时间,他们去虞河找她,也定然是有心人引导的。 她怕他们会被人利用,但只能是先处理完身后的麻烦。 距离汴州的新秀大会只有一个月了,要尽快解决才行。 月朗星疏。 一路上安安静静没遇到什么,岑矜雪坐在马车里面,外面是凉珩之在驾着马。 马车颠簸,车内一晃一晃的,让她忍不住困顿,小金和小红倒在一旁呼呼大睡。 突然她掀起帘子抬头望去。 夜晚无人,凉珩之没有戴斗笠,听到声音他转过身。 “怎么了?” 岑矜雪走出来坐在他旁边,搂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 “困了。” “困了到里面睡觉,我在外面,没事的。” “不想睡……” 她抬眸看他,唇微微嘟起,像在撒娇。 “那你靠着我眯一会。” 她点点头。 见她头上的簪子有些松动,他伸手扶正了下,看着她的睡颜如此乖巧,忍不住用手指亲昵的碰了碰她的鼻尖。 第89章 不知死活 不一会儿,她的呼吸渐渐平缓,搂住他的双手开始放松。 他知道她已经睡着了。 这个姿势睡觉是不舒服的,于是凉珩之松开缰绳,手穿过她的双腿将她抱在怀里,进了车内。 他低头在她的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抚开在脸上让她不舒服的发丝。 “小雪,好梦。” 夜色静谧无声,连一声鸟叫都没有,风声簌簌带来一丝肃杀的气息。 他伸手弹醒在流口水睡觉的小红和小金。 “起来,守着她,一步都不许离开,不然我剥了你们的皮。” 小红连忙点点头。 “任何打扰你的人我会让他从此消失。” 凉珩之伸手在她在颈后点了一下,岑矜雪立马彻底陷入昏睡当中。 随后撩起车帘走了出去,把马车停下。 眨眼间,身后的敌人瞬间跟了上来,围绕在马车四周。 他低头看了看右手的手心,就在前两日,忽然脑海中涌现一套功法,里面讲的就是如何吸食别人的内力为自己所用。 恰好在他受伤的时候,小雪传了一些内力给他还没用,那就用这些人来试试这套功法到底有没有用。 陈光朝站在马车正面不远处,脸色冷厉。 “把千机录交出来饶尔等不死!” 凉珩之神情冷漠傲慢,眼神轻蔑,看着他们如蝼蚁般丝毫不放在眼里。 一片安静,陈光朝明白了对方的态度,不再言语,挥手让所有人都上。 他一点脚尖,迅速飞身抓住最近的黑衣人捏紧头颅,不过须臾,黑衣人惨叫一声,浑身开始抽搐不停,像是被他的手吸住一样,无法挣脱。 一瞬间,源源不断的内力充斥着丹田,忽然他感到身体轻盈力量充沛。 榨干之后他把黑衣人像抹布一样扔了出去,滚落在地上,奄奄一息。 凉珩之看了看手心,笑了下,感叹到原来拥有内力的感觉是这样的。 身后破空而来一把利剑,他反手抓住黑衣人的虎口一折,剑落在他手中,顺势横扫一片,但他却没有放开黑衣人,而是抓住他的肩膀吸食内力。 体内的内力在瞬间被抽空大半,强行抽离使他痛苦不堪,惨叫连连。 他用同样的办法,接二连三地吸食他们的内力。 在吸食完后那些人个个形如枯槁,连起身的能力都没有。 这时陈光朝才意识到这么诡异的行为是在吸食他们的内力,如此一味的冲上去,就是在提供养分增长他的内力,根本就是在送死。 他赶忙让人退下,却已经来不及了。 陈光朝直接飞身直上,没成想连他的一招都接不住,甚至差点儿也被他吸食了内力。 “撤!” 他脸色阴沉,咬牙说出撤退的命令。 带着剩下的人快速逃离。 凉珩之站在马车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他才进了车内。 岑矜雪躺在榻上,呼吸轻柔缓慢,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小被子的一角滑落,他伸手掖了掖盖好,怜爱地在她额头吻了吻,随后出去。 黎明将至。 岑矜雪一夜好梦,睡到太阳初升才缓缓醒来。 她看着车顶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什么迅速起身,掀开车帘出去。 外面鸟语花香,翠绿的树木郁郁葱葱,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潺潺的流水声,一派祥和宁静,让人心旷神怡。 马车就停在柳树下,正好方便了马儿吃新鲜的草。 岑矜雪下了马车,正奇怪凉珩之去哪里了,环顾四周,在溪边看到一个身影在烤鱼。 她走了过去。 凉珩之看了看手里雕刻好的白玉,原本手心大的玉石被雕刻成一块同心锁,他用衣袖擦去上面的碎末,想象着她收到时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突然身后传来动静,他回头看去,将东西收回衣袖,笑着招了招手。 火堆噼里啪啦地响,他时不时翻转着木架上的鱼肉,看见火势小了便往里面丢一节树枝。 岑矜雪蹲在溪边用手帕擦拭着手和脸,一瞬间清醒了许多。 突然想起荷包带了盐和调料,很小的一个瓷瓶,带着方便,在野外要是没有盐,单单烤熟,寡淡无味绝对是吃不下的。 她想到昨晚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担心有人跟在身后,问道:“昨晚没有发生什么吧?” 他笑了笑,若无其事的道:“没有啊。” 她点点头,“那就好。” 鱼肉烤好了,他把大的那个给她。 “我吃不完,要那个。” “这个刺少,乖,吃这个。” 他这么说了,岑矜雪也就默默地接过。 最后那条大的鱼肉真的没吃完,凉珩之很自然的接了过去吃完剩下的。 “阿瑾,你去睡一会儿吧,昨晚你都没休息,到时候还要赶路,肯定会很累的。” 昨晚那帮杂碎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过来。 想着,他点了点头,“那你随我一同在马车上。” “我想在这待会儿。” 她拉了拉他的手。 凉珩之微微皱了下眉,有些犹豫。 “别担心,没事的,我就在这附近,不会走远的。” “那好吧。”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陪着他走到马车处。 看着他闭上双眼,睡了过去,她才出去,回到刚刚的小溪边。 从衣袖拿出之前在庙会上的半成品荷包,一针一线都还没时间动过,趁现在可以先绣一点。 小红和小金在一旁嬉闹,游下窜上不亦乐乎。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对着样式绣不难,就是看上去没那么精致,她绣好的时候,凉珩之也醒了。 他缓缓朝着溪边走来,眼中只有那道倩影。 岑矜雪站起身一路小跑到他面前。 她仰头,眉眼俱笑,手里拿着一只荷包。 “我绣好了,好看吗?” “好看。” “是送给你的。” 凉珩之诧异地接过她递过来的荷包,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是给我的吗?” “当然啦。” 他垂眸看着荷包上的样式,指尖细细摩挲,上面白玉兰花含苞待放,如枝头初雪的般洁白雅致,很漂亮,绣得真的很漂亮。 “谢谢,我很喜欢,很漂亮。” 岑矜雪笑着走上前一步,扑到他怀里,双手捧着他的脸颊。 倏然,他看到她的指尖似乎有红点。 “手怎么了?” 她怔了下,看了看左手的指尖上的两个针孔,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个啊,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 第90章 夜色倾心 凉珩之眉间微皱,握住她的手看了看。 十指连心,当时怎么可能不疼。 她不在意,他却不能不在意。 岑矜雪看到他情绪不对,立马收回手,“我帮你系上。“ 随后拉起他的手,转移话题:“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很多野果,我们去摘一些路上吃好不好?” “……好。” 树枝上硕果累累,红彤彤的,像个小苹果,味道也是差不多。 她看了看地图,路上会途经几个村落和小镇,除非必要,她打算不停下来,这样只需要再走上两天一夜就能到虞河。 夜晚,岑矜雪坐在马车上,旁侧凉珩之正驾着马车。 她靠在他肩上,双脚自然垂下悠闲的晃来晃去。 抬头便见一汪明月高悬于空中之上,嘴里时不时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儿。 骤然,眼前出现一抹绿光,扑闪扑闪的,是萤火虫。 她伸出手,那萤火虫兜兜转转,在空中飞了一会儿后,停落在她的手背。 她欣喜地说道:“阿瑾,你看,是萤火虫。” 他看着她笑而不语。 无意间抬头,他看见林间的上空闪烁的盈盈微光,好像是一大团的萤火虫。 凉珩之缓缓停下马车。 “怎么了?” 她感到疑惑。 “走。” 两人下了马车,他拉着她的手,朝着林间走去。 她还想问,他示意她往前看。 岑矜雪转头看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顿时呼吸停滞了一下。 昏暗的夜色中,漫天的萤火虫闪烁着飞舞着,如同点点星光般夺目耀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不胜收的景象。 她忍不住提起裙摆小跑着过去到中间,顷刻间萤火虫全部围绕在她的周围,一点也不怕人。 她展开双手,转着圈,那些萤火虫就围着她转。 仿佛穿上了天女的华衣,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属于她的光芒。 凉珩之就站在不远处,眉眼柔情似水,唇角含笑,看向她的眼神中总是带着温柔和宠溺。 忽然岑矜雪回头看他,眉眼弯弯地朝着他伸出手,他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握住她的手。 “我感觉现在特别适合跳一支双人舞。” “跳舞?我不会。” “我教你,手搂住我的腰,左手搭住我的手,对,一前一后,转圈………” 他牵起她的手,抬高,转圈,她的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白玉兰在昏暗中熠熠生辉,莹白的月光倾洒在她身上看上去多了一丝神性,仿佛九天玄女下凡。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眼中只容得下她的存在。 她仰着头踮起脚尖,两人双目对视,随后垂下眸唇轻轻点在他嘴角处。 刚想撤回,他搂在她腰间的手往前一带,直接扑到他怀里,一手捏着她的后颈,低头攫住她嫣红的唇。 岑矜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出现的一双绿色的眼眸,轻轻眨动,睫毛轻扫她的眼皮,随后他垂下眸,吻得更深更急。 柔软温热的触感,辗转研磨,迫不及待地探出舌尖想要进入更隐秘的地方。 又湿又润,还甜。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看着她的眼神犹如深不见底的暗潭,表面的平静下隐藏着惊涛骇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只怕到时她会承受不住这汹涌的浪潮。 显然他有些压制不住,他也不想去压制。 “呜……” 岑矜雪脸颊通红热气直冒,感觉自己还要喘不过气来了,双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她觉得自己已经用了很大的劲,殊不知在他的感觉里这动作简直是欲拒还应。 是撩拨是引诱,是他心甘情愿堕落的温香软玉。 不得已,她直接咬住他的唇瓣,狠狠的一口,铁锈味在两人的唇齿之间蔓延。 他有一秒钟的停顿,她趁机将头偏向一边,趴在他胸口,轻喘着气,脚有些软。 要不是他托着她的腰,她定会跌坐在地。 这时凉珩之从袖口处拿出一块吊坠,穿过颈项戴在她的脖子上。 蓦地,岑矜雪感觉到脖子有坠落感,低头一看,是一块白玉雕刻成的同心锁,圆胖圆胖的很可爱,入手温温的,还是块暖玉, 她惊喜地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好可爱啊。” 他眸中如一汪春水,温柔得似乎要将她溺毙其中,唇角微微上扬,语气轻轻:“希望小雪年年岁岁平安快乐,万事无忧。” 她仰着头,眼神落在他的唇瓣上,刚要踮起脚尖,他直接低下头。 双唇交融,她倒是学聪明了,一吻即离。 他还意犹未尽,唇落在她雪白的耳垂上轻啄,沾上了血的红,红与白的碰撞,莫名的有诱惑力。 他看着看着有些眼热,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一口。 岑矜雪此时晕乎乎的,耳朵被他亲得湿漉漉的,根本没感觉得出来。 察觉到她有些累了,凉珩之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向马车。 刚躺在榻上,止不住的困意向她席卷而来。 看着她强撑的样子,他摸了摸她的头道:“睡吧,我在外面。” 等到她睡着后,他才掀起车帘出去,驾着马车缓缓行驶。 天亮的时候恰好来到一个村落,在集市买了些吃的喝的,短暂休整了一下,又踏上路程。 陈光朝被打怕了,还差点儿被人吸了内力变成废人,一时间还不敢去招惹那个煞神。 结果回头就在黑市上听到他拼死拼活跟条狗一样追着跑的千机录,竟然被人大肆竞拍,而且居然还不止一本,气的他连夜杀人夺宝。 在他眼里,这些不入流的蠢货怎么能配拿千机录呢,不仅仅是主人要的,而是他怎么会和这些肮脏货色争夺。 只有那晚的那个男人才配和他争夺千机录。 只可惜没能找到卖家。 他看着手里无论是买来的还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一模一样的内容,连字迹都是相同的,根本看不出哪本是真哪本是假。 里面的内容他看一眼,便觉得晦涩难懂,如同天文经书一般,或许只有主人那样通晓天道心意的人才能看懂。 于是他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往芥子州。 但如今的江湖的纷争却是因为接二连三在各地出现的千机录得到了缓和。 以前这绝世秘籍不管见没见过不管它适不适合自己,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只因为这是人人都想要的,人人都追捧的,似乎得到了它就真的能永生了。 可现在随便一打听,你有了我也有,虽然不至于烂大街,但确实某些人手里是有这个东西的。 由于里面的内容实在是一般人看不懂啊,于是有人还拿着得来的东西去再一次复刻出来,再那么转手一卖。 不管他有没有得到永生,但他的人生在下半辈子已经算后顾无忧了。 让千机录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它在他人眼中的价值。 但究竟是不是真的,无人能下定论。 第91章 吴家村 马车走了小半天,远远又见前面有个村落。 在外露宿了好几天,也没遇到什么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岑矜雪想了想还是停下来住一晚先,打算好好拾掇一下。 停在村口,岑矜雪看着石碑上的三个字吴家村,“走吧。” 他们没有注意到石碑的左上角刻着一只眼睛。 马车缓缓行驶,路边的村民看到陌生的马车和人眼都不抬一下,仿佛习以为常。 这时,有个长相朴实的男人走上前来,露出朴素的笑:“小娘子郎君,你们为何而来?可是要住宿?” 村民的冷漠和眼前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打量着眼前这两个戴着斗笠的人,心想着应该是比较讲究的。 岑矜雪手指撩开白纱,说道:“我们夫妇二人途经此处,想来借宿一晚,可以付上酬金。” 如此一张绝美容颜瞬间让吴桥愣神了一下,眼神微微有些许的不对,但他掩饰得很好,连忙说道:“可以可以,没有问题,我爹是吴家村村长,我叫吴桥。” “如果不嫌弃可以去我家歇脚。” “劳烦你了,多谢。” “没事没事,这边走。” 他在前面带路。 凉珩之一边驾着马车一边环顾四周,心里不知为何对这里产生了一丝反感,特别是走在前面那个人。 蓦然,他看见来往的不少人都是蒙着左眼。 眼瞎的人这么多吗? 他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察觉到他一直没说话,岑矜雪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但一转头,也看到和他一样的景象,顿时心惊了一下。 没走多久就到了。 平房加小院,很普通的房子,只是门口栓着两匹马,不是那种拉货的马,而是油光滑亮,看上去怎么都很突兀。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心想或许是其他来借宿的人。 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笑着一路走来,非常的热情洋溢。 “我是吴家村村长吴全,二位请进。” 将他们迎进左侧的平房,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整洁,没有什么大问题。 “怎么样小娘子,还可以吧?” 吴桥笑了笑凑上前来。 夫妇俩,男人始终没说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小娘子在做主。 她问:“多少钱?” 他连忙笑着摆摆手,“哎呦,不着急不着急,吴家村热情好客,欢迎四方来客,钱的事随缘,随缘。” “一会儿要吃点什么我让我娘给你们做。” 她想起刚刚见到的马,不禁问:“你们这里经常会来外路人吗?” 吴桥愣了下,说道:“对,我们吴家村靠近芥子州,只要去芥子州就一定会经过我们这里。” “所以时不时会有人来我们这歇脚。” 她点点头,道:“谢谢,随便弄点儿吃的就行。” 说着身后的凉珩之从荷包拿出一块碎银给他。 吴桥双手捧着,欣喜若狂,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谄媚。 “这么多,多谢多谢。” “那我就先出去了,等下饭做好给你们端过来。” 吴桥转身关上门走了。 吃过饭洗漱后,时间还早,于是岑矜雪陪两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原本在庙会买的绿蜘蛛,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织完网就死了,只好埋在了客栈的后院。 凉珩之拿过床上的一张被褥在床边铺好,正整理着,忽然看见灰色陈旧的棉布一角露出一点红紫色的颜色。 “小雪。” “怎么了?” 岑矜雪走来,疑惑地拿过他递过来的被子一角,看到不一样的布料,直接一撕,露出里面红紫色绣着富贵花样式的丝绸被褥。 这么好的料子,要不少银子,就算是村长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钱,更别说用这么奢靡的布料。 很奇怪。 倏然门外一阵脚步声靠近。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小娘子郎君?” 两人对视一看,凉珩之走上前开门,透着缝隙,他淡淡地问:“有事吗?” 村长吴全看到时他开门还有点惊讶,随即笑呵呵的。 “吴家村有夜禁,这里靠近芥子州,地势富饶,难免晚上会有匪寇,应当早些安寝。” “嗯。” “那就不打扰二位。” 凉珩之关上房门,转身回去。 “村长说什么了?” 他把刚才吴全的话复述了一遍。 她疑惑:“匪寇?我们一路走来似乎没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呢。” 忽地,凉珩之警惕地看向门口,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岑矜雪缓缓站起身,也看向门口。 人根本就没有走远,他是在观察他们这个房间。 明白了这点,她直接把房间内的蜡烛都吹灭了。 过了很久,久到以为外面真的没有人时,安静的外面传来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如果不仔细听还真察觉不到。 她迅速拉着他躺在床上,被子一盖,静静地聆听着屋外的动静。 吴全试探性地敲了敲门:“郎君?郎君?可是安寝了?” 许久之后,屋内都没有人回应。 吴全自言自语道:“应该是迷倒了,奇怪,这次怎么要这么长时间……” “爹!” 吴桥从身后匆匆赶来。 吴桥气急败坏,咬着牙低声说:“小声点!这么急要做甚!” 他不以为然:“怕什么爹,那两个肯定被晕倒了,我下的药还不放心吗。” “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去看着那两个吗?” “爹,我要这个女的!” “你不是已经有了吗?要不是他们明天就走了,我也犯不着这么急动手。” “不行,我就要她!你不是也想抱孙子吗?” 吴全被吵得不耐烦了,连忙说:“好好好,那就那个女的做祭品,这个给你做娘子行吧?” “还愣住干嘛,赶紧去叫几个人来帮忙啊!” “噢噢好。” 看着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吴桥无奈地摇了摇头。 屋内,黑暗中,两人面对面相视,岑矜雪不解地看着他。 晚饭她吃的少,加上那个迷药或许是什么不入流的,所以才没事,但是……阿瑾怎么也…… 凉珩之却误以为她是想要替他们求情。 “嗯?小雪是想放过他们吗?” “听他们的语气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 她没怎么听他说的话,感觉到他的鼻息喷在脸侧,有点热儿,不只是脸,他靠近的所有地方都好像能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属于他的温度。 她微微偏过头,小声说道:“他们刚刚说要祭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祭祀,供奉的谁,要不我们先看看后面再见机行事。” “好,小雪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只是……” “怎么了?” 第92章 夜黑风高夜 “只是我只对你有耐心,其他人,我不知道会有几分忍耐力,就譬如刚刚吴桥说的话,真是冒犯。” 他的语气十分温和,但话里有话,显然此刻的心情不像他的话语那般温和有礼。 她一直知道他的性子并不是真正的温润如玉,但她也知道,一个人在面对熟人和陌生人之间是会有不一样的情绪反应的。 这是正常的,她也会有,再说了,他现在这样是因为自己。 岑矜雪稍稍抬头,脸直接贴着他的脸,安抚地蹭了蹭他的脸。 “不生气了,好不好………” “如果他们就是罪大恶极的人,我又怎么会阻止你呢。” 他没有说话,耳朵尖悄然攀上红晕。 门外传来一阵捣鼓声,很快,门悄悄地被人打开一道缝隙,月光倾斜地面上倒映出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吴桥和吴有任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到了床边,果不其然看到昏迷不醒的二人,露出阴笑得意的表情。 他伸出手就要将岑矜雪抱起,身形比较瘦的吴有仁一看躺在床上的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形,赶忙说道:“诶诶,你搬这个搬这个!” 吴桥顿时不高兴了:“凭什么,老子还不能搬我未来的娘子了?给你小子占便宜?!” 吴有仁:“你他娘的有病是吧!我搬不动,这人长这么高,怎么弄?!你要不现在多加一个人过来,不然我不干。” 看他有撂挑子的样子,想到刚刚他爹生气的训斥,缩了缩脖子,妥协道:“行行行,你搬女的,我搬男的。” 嘴里还絮絮叨叨的抱怨:“一天天的,尽吃这么多大鱼大肉,没见你长二两肉,搬个人都搬不动……” 吴有仁被他念叨来念叨去也有点火:“闭嘴吧你。” 他听到吴有仁呛了他一句,面子有些挂不住,但顾及着昏迷的二人,只狠狠的瞪了吴有仁一眼,心中却是对他充满鄙夷和不屑。 跟在他们一家屁股后面讨口饭吃的人,有什么可神气的。 吴有仁是他的表哥,早年好吃懒做,无所事事,找的娘子也是十分的刻薄懒散,只知道到处去亲戚家打秋风,不识时务的玩意儿,要不是爹非要顾及兄弟情面,给他的侄儿一口饭吃。 估摸着他们一家都得饿死。 一人扛一个,刚走到柴房门口,里面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破抹布的女人挣扎的手立马停了下来,恶狠狠地瞪了同样被绑住的男人一眼,径直闭上双眼装睡。 于弋一脸无辜,听到有人来了,便转头朝门口看去。 门被人从外面推进,背对着月光,两人肩上各扛着一人,直接扔在草堆上,用草绳绑得结结实实的。 借着微光,吴桥看见居然有人醒着,原来是这个蠢蛋。 他恶声恶气地道:“看什么看!明天就把你宰了。” 看到地上昏迷的两个人,于弋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谴责和愤怒,嘴里呜呜咽咽的想说些什么。 吴有仁嬉笑了一下,上前拿开他嘴里的布。 于弋嘴一解脱,就忍不住怒斥:“你们怎能借着善良百姓的外皮如此害人!你们还有良知吗?!” 吴桥瞬间被吓了一跳:“你放什么狗屁!” 上前在他的怒目圆瞪下直接硬塞上他的嘴巴,一边回头叫骂:“吴有仁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敢自作主张。” 在吴桥的骂骂咧咧下,两人走了出去,随着门被关上,外面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昏暗的柴房里只有窗棂打过来的一束月光,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还有一股令人十分不适的味道,那种长年未通风且烂木头腐败难受的味道。 草堆上,两人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漆黑,后面缓过来才看清周围。 岑矜雪试着挣扎被反手绑在身后的双手,很紧,想动都动不了。 她预料到凉珩之一定会挣脱掉绳索,赶忙道:“阿瑾,先别解开,看看他们后面是要做什么。” 小红和小金被他们提前放到外面去了。 听到声音的茵澜立马发出呜咽声,弄出动静想要让他们救救自己。 岑矜雪问:“两个人吗?” 于弋有些疑惑:“二位没有被迷晕吗?” “没有。” “既是如此,为何要装晕被他们抓进来呢?” “自是为了弄清楚村长害人的缘由,好救你们啊。” “多谢姑娘相救。” 这人有意思,她都还没救呢,反而是先道起谢来了。 想到还有一位被堵住嘴不知男女的人,她起身靠着朦胧的视线走上前,背对着那人道:“我帮你把嘴里的东西拿下来。” 一下子被拿走堵在嘴里的破抹布,茵澜还没等顺了呼吸,瞬间破口大骂:“于弋你个白痴一样的东西,你的脑袋是进了什么废水!“ “让你别喝别喝,偏偏不信邪!跟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样,还拉着老娘一起喝,事实摆在眼前死心了吧!” 被骂的男子张了张嘴,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 “抱歉。” “抱歉个屁!你必须得补偿我!这回老娘必须要睡了你!” 岑矜雪和凉珩之听着他们的对话默不作声,直到她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直接让岑矜雪吃惊地微张着嘴。 把于弋气得口吃起来:“你、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狂浪轻浮之语?!” 更因为有其他人在场,难堪和羞耻瞬间迸发,让他顷刻间面红耳赤。 茵澜轻嗤一声:“什么叫狂浪轻浮,不能真正面对自己的欲望的人就如你这般虚伪做作,刚刚那个叫吴桥的男人就很诚实啊,摆明了要和我翻云覆雨,有什么好羞耻的。” 说完就对岑矜雪的方向说道:“小姑娘,你们要是能解开,也救救我呗,我会报答你们的。” 岑矜雪有些尴尬地默默笑了笑。 随即回道:“救,自然是救的,只是你们知道吴家村是什么情况吗?” “实话说我们也是两眼一抹黑,不过,他们不仅要财还要命,这两天我也是从他们零星谈话中得知他们似乎对独眼很崇拜。” “还搞出半年一次的祭祀,拿人去献祭给他们那什么鬼的独目神,这些人不知道是受了谁的蛊惑,反正啊,等老娘脱身了,一个都不放过!” 第93章 神使 到最后,她咬着牙狠狠地说。 这辈子要不是因为这小子,她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她虽然馋他身子,但可没想过要把命搭上去,先前救了他一命,没拿到报酬,倒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独目神……” 岑矜雪和凉珩之对视一眼,显然他们想到了一处。 那只眼睛刺青。 她又问:“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于弋说道:“在下是临水太乙剑派的弟子于弋,一旁的女子是……是合欢宗的弟子茵澜。” 听到他介绍自己似乎很难为情,茵澜又忍不住说道:“合欢宗怎么了?很难说出口吗?支支吾吾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于弋弱弱地回道:“没有,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岑矜雪惊讶地问:“你是太乙剑派的弟子吗?” 于弋:“是啊。” “或许你认识顾池?” “自然是识得的,是我派大师兄,你认识我大师兄吗?” “我叫岑矜雪,来自天厥山庄,他是我的朋友宋瑾,先前我便是同你大师兄还有梅花轩的朋友准备去汴州,只是后面出了些变故,才来到于此。” 听到朋友二字,凉珩之不动声色的望了她一眼,而后垂下眸。 “小妹妹,要不你先帮我解开这绳索,你们再叙旧如何?” “现在还不行,你先忍忍可以吗?我怕打草惊蛇。” “何必如此麻烦,这些臭鱼烂虾,全杀了一了百了!” 茵澜用无所谓的态度说出这么漠视人命的话,还在呵呵直笑。 于弋却难以压制住火气:“茵澜,他们是一条条人命,不是所有人都是该死的,在没有查清楚状况就像你这么极端枉顾性命,不是正道所为!” “您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可是合欢宗的人,不是什么名门正道!” 在他们进来这么短时间内,这两人就吵了两回,岑矜雪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甚至有些困得打了个哈欠。 她默默地靠在他身上找好舒服的位置。 凉珩之低头看她,说道:“睡吧。” 天光大亮,在第一缕暖黄色的阳光照进来之前,岑矜雪挣脱掉绳索,为凉珩之的眼睛绑上发带。 茵澜看去,眼神露出惊艳之色:“小妹妹,你的郎君生得好生俊美。” 要说她为什么会说是她的郎君,还要提到昨晚她看到的一幕,男人挣脱绳索,给靠在身边的女子解开被绑住的手,摸了摸她的发尾。 又替她驱赶烦人的蚊子,一眼不眨的注视着她,最后温柔地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生怕惊醒她一般,如此珍惜怜爱的模样,说他们之间没关系她是一点都不信的。 “只是为何要蒙上眼睛?” 于弋猜想道:“可是有眼疾?” 岑矜雪:“对。” 骤然,门外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岑矜雪有条不紊的将绳索重新套上,所有人闭上了双眼。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两人背光而站,大片阴影投注在他们身上。 “还没醒?” “下次别下这么多迷药,都是要钱的。” 看到一切正常后,两人关上门又走了。 村口,戴着面具的男人缓步走进吴家村,见到的村民纷纷下跪,高呼:“见过神使,见过神使………” 吴桥急急地跑来,露出谄媚讨好的笑:“神使大人您来了。” “吴全呢?” “我爹正和其他人准备祭祀的事项,您先去屋内坐着,一会儿我爹马上就来。” 他点点头,没说什么,走进屋内。 不一会儿,吴全急匆匆赶来,弯腰作揖:“见过神使大人。” 他从衣袖拿出一个瓷瓶放到桌上,道:“只要你们吴家村死心塌地追随我主,仙丹妙药,荣华富贵,万事不愁。” 吴全虔诚地双手拿起瓷瓶,双眼放光,随后立马跪地磕头,感恩戴德道:“多谢独目神,多谢神使,我们吴家村定然世世代代虔诚供奉,忠心耿耿。” 两年前,村子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村子,并没有因为靠近富饶的芥子州而昌盛起来,反而靠近群山土地贫瘠,种不出多少作物,而且经常有匪寇来这里搜刮财物。 雪上加霜的情况下,这里的村民吃不饱饭已经是常态。 而不幸的是,想方设法为吴家村寻求生机的村长吴全得了痨病,就快要死了。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吴家村来了一批自称是独目神的神使,他们游历各方,寻找和独目神有缘的人。 在他们的帮助下,吴家村渐渐恢复生机,匪寇不敢轻易来犯,村长的命也救了回来,只是需要按时服用神使给的仙药。 可逐渐的,这群淳朴善良的村民的心慢慢变质,为了获得更多的金银财宝,不惜将算盘打在过路人身上,利用他们农户的身份博取同情,利用他们老实无害的外表让他们放下心防。 最终在他们身上搜刮金银和值钱的物件。 而那土地因为许多未曾开垦种物,早已布满杂草,失去了他们原本的初心。 后来村长吴全又为了彰显吴家村上下对独目神的心诚实意,在所谓的神使引导下用活人献祭,和在吴家村的村民当中每次选一人出来挖掉左眼,来确保独目神能永远让他们荣华富贵,吃喝不愁。 太阳渐渐落幕,傍晚来临,门再次被打开,这次吴桥他们又抓了三个人,扑通一下,扔在地上。 “这回我没有下多少迷药,反正一会祭祀就开始了。” “听说神使来了,我想去看看,咱们一起吧,等下再回来。” “也行。” 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正如刚刚那人所说,地上的三个男人很快就醒了过来。 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如此破败陌生的地方,忍不住大叫着:“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王仲想要起身,突然发现自己被绑了,变得更加急切和慌乱,转头看到同伴还在昏迷,蛄蛹着让他们清醒过来。 “孙武治!赵立!醒醒,快醒醒。” 看向四周,忽然又看见同样被绑住陌生的四人,其中还有一个居然是瞎子。 第94章 祭祀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到底是哪里?” 吵吵嚷嚷的,另外两个人也醒了,都是一脸懵的样子。 茵澜不耐烦地道:“别鬼叫鬼叫的,这里是哪里你不知道吗,吴家村啊。” 于弋:“这位侠士冷静一点,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是被抓过来的。” 孙武治怒不可遏地道:“好啊,原来这里的人全是披着羊皮的狼,根本不是什么心底善良的百姓。” 赵立试着动了动双手,狠狠地皱眉。 绑得很紧,连动都动不了。 他看着同伴们一副冲动的样子,已经是这样了,还不如好好思索一下怎么摆脱这境地。 “别吵了,先想想办法吧。” 沉默了一下,赵立再次开口询问这里的情况,于弋把自己知道的这一切都说了出来。 而他们三人进村的时候,的确发现这个村子似乎是在准备什么仪式,到处都是颜色各异的布条,还有白色的灯笼,那时候他们还以为是哪家在做丧事。 现在看来,这丧事估计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咚……咚咚…… “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王仲侧着耳朵仔细听着。 于弋皱着眉道:“这是打鼓的声音,看来仪式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入,吴有仁看到所有人都醒了,还惊讶了一下。 他的身后跟随着三五个村民。 “把这些人全部带出去。” 有村民看到凉珩之蒙着眼睛,好奇地说道:“有仁哥,这还有个瞎子啊。” “管他做什么,反正一会儿就要死了。” 村民粗鲁地将他们拉起带了出去,来到一处搭着高台的地方。 周围架着许多火把,吴家村的村民们眼神狂热,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看着站在高台上戴着面具的男人。 突然,所有人跪地高呼:“伟大的独目神,尊敬的神使大人!请赐予我们更多的金银财宝,保佑我们万事无忧,我们将用生命永生永世追随于您!” 余复林背着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地地上祈求银钱的村民们,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和得意的笑。 他宽大的袖子一挥,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就从他袖口抖落下来,这些人看到,饿狼扑食一般直接全部人一起疯抢。 “给我!这是我的!” “放屁!是我先拿到的!” 赵立、孙武治和王仲三人直接就目瞪口呆,茵澜露出嘲笑的神情,于弋怔了一下,他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此时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凉珩之被蒙着眼睛,但也能听出些许动静,表情淡漠,丝毫不在意。 岑矜雪皱着眉头,神色看上去有些惆怅又很无奈的样子。 期间,余复林又往空中撒了好几把金银财宝,不少人怀里兜满了,却还是一个劲的抢,有好几个身体瘦弱单薄的小少年什么也拿不到,手里刚要拾起,直接被年长者一把强行夺过。 匪寇?他们现在做着这些又和匪寇有何区别,兜兜转转终究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村长吴全出来驱散人群,这场“恩赐”才算结束。 神使下了高台,双手交叠在身,站在正前方的位置,十分的气定神闲。 吴全吩咐村民在高台周围布满一捆捆干柴,浇上酒,手里拿着火把等待着。 孙武治看到慌了:“这……他们这是要把我活活烧死啊!这群脑子被狗吃了的愚民!畜生一样的东西!腌臜泼民,有本事把爷爷放了我们单挑!” 好几个村民上前强行拽着他们走着,拽着孙武治的村民一听,嘿了一声,表情有种你是阶下囚还敢嚣张,直接抬手给他一个大耳光。 孙武治直接就懵了,愣住了好几秒,脸颊瞬间通红一片,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村民。 在他反应过来要破口大骂的那一刻,村民直接脱下他的臭袜子堵住了他的嘴。 酸臭熏天的味道瞬间让他脸都白了,翻着白眼,想吐都吐不出来。 经过他身边的孙武治和赵立恶寒地皱了皱眉,突然!嘣的一声,凉珩之率先挣脱绳索,准确无误地一脚踹飞抓住他的村民。 而后接二连三,茵澜和于弋都挣脱了束缚,多亏了之前悄悄帮他们松绑的岑矜雪。 先前的岑矜雪被留在原地,吴桥还打算留着当娘子的,他却没想到一个瞎子居然这么厉害,抓着她的肩膀就要带她走。 倏然,眨眼间,身穿白衣被遮住眼睛的男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瞪大了双眼,吓唬得一动不敢动,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擒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被举了起来双脚离地。 他被扼住呼吸,憋得满脸通红,双手不断地挣扎着,扑腾着,就像搁浅在岸上的鱼一样快要昏死过去,但他不能昏过去,不然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吴全大吼冲上前来:“放开我儿!” 碰…… 瞬间整个人飞到数米之外口吐鲜血。 余复林看到这混乱局面,愣了一下,须臾间,茵澜抽出腰间的软剑迎面而来,“吃你奶奶一剑!” 他皱着眉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不屑和不耐烦,迎身过了几招,想走却又摆脱不掉她的纠缠,于弋赶紧给那三人松绑后,匆匆赶来帮她。 于是他就更走不了了,看着身边手足无措的老弱妇孺,他直接一把拉过来好几个挡在自己面前。 于弋见此急忙停住了手,看着茵澜面对老幼时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情急之下,他伸手紧紧握住她的剑端。 “茵澜,住手!你看清楚在你面前是什么人了吗!” 茵澜不为所动。 趁此机会,余复林冷笑一声,转头飞身而去。 这时的孙武治等人赶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离。 “阿瑾别杀他!” 岑矜雪惊慌地大喊道。 可惜,晚了一步,咔哒一声,凉珩之的手收紧,颈骨直接断了,吴桥瞪圆了满是惊恐的眼睛,全身软了下去,死不瞑目。 他手一松,所有村民被吓得四处散去。 “吴桥!我的儿啊!” 吴全崩溃大喊,双眼通红目眦欲裂, 第95章 无措 “神使大人!神使您在何处?!快救救我儿啊!独目神!!” 吴全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哭喊着他供奉的神。 又挣扎着爬起身,捡起地上的木棍大喊着冲了过去,又是被凉珩之一脚踹翻在地,周而复始,狼狈不堪。 吴全有的只是心机和城府,没有半点武功的他连赵立等人都不如,又怎么会是凉珩之的对手。 围观的百姓们胆小如鼠,根本就没人敢上前去救吴全。 【你看到了吗?你所爱所护之人竟是这么的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你所承受的痛苦是毫无意义的,不值得的。】 岑矜雪眼睁睁地看着他干脆利落的踩碎吴桥的颈骨,而怔怔地失了神,耳朵传来尖锐的鸣叫声,夹杂着系统平淡的诉说。 仿佛告诉她之前所坚持认定的都是错的。 茵澜见此畅快地拍手叫好,笑声不断。 于弋于心不忍走过去劝道:“这位公子,他的儿子已经被你杀了,你就高抬贵手放过老人家一条性命吧。” 王仲立马言道:“这位兄弟此言差矣,他们作恶多端,坏事做尽,枉顾他人性命的是这群刁民,白衣公子只是在替天行道,处置恶人,不然我们现在早就被他们烧死了。” “如此看来他何错之有呢。” 于弋哑口无言。 凉珩之没有注意到岑矜雪不对的神色,他气定神闲地朝着吴全一步步走去。 陡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洪水咆哮的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浑浊翻滚如海浪的洪水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大山般的压迫感落在头顶,速度似箭,距离不断地越拉越近,须臾内就快要到眼前。 “发大水了!发大水了!快跑啊!!” 百姓们连滚带爬地拼命朝安全的地方跑去。 凉珩之耳朵一动,一个闪身,眨眼间来到岑矜雪身边将她打横抱起,运起轻功飞快地向高处而去。 身后的茵澜等人紧随其后,纷纷到达安全的地方,只有底下的百姓拼命地奔跑着。 有些没来得及跑的直接被洪水瞬间吞噬,在水面浪里挣扎求救。 凉珩之刚放下岑矜雪,她就急忙抽出腰间的蟒鞭要去救落在水中的百姓,他担心她的安危,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去。 “小雪,别去!” 岑矜雪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毅然决然地撇开他的手。 “放开我。” 随后直接飞身直下。 于弋跟在身后,同样去救那些百姓。 说到底这些百姓也是被贼人蛊惑,怪不得他们,他终是不忍心见死不救。 王仲等人却是没这么大度,倚在一旁袖手旁观,坐等洪水退去,茵澜更是。 凉珩之忽然有些愣住。 她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急得他直接取下遮掩双目的发带,刚要下去,倏地想起什么,转头对他们冷声道:“去救人。” 孙武治不以为然地道:“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 不经意抬眼看去,顿时呆愣在原地,震惊地伸出手指:“你、你……” 凉珩之手一抬,孙武治手中的剑瞬间出鞘,飞到他的手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架在孙武治的脖子上,剑气凛冽,耳边的一缕发丝断在空中。 他脸色阴沉,眼神中透着凌厉的杀意:“不去救,就去死!” 孙武治吓傻了,睁大了恐惧的眼睛,忙不迭地点头,连剑都不敢拿,转身就去。 他转头看向其余三人,冰冷的寒气瞬间直攀脊梁骨,不仅仅是因为他武功高到能轻易杀了他们,更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景象。 一双异于常人,犹如鬼魅的绿眸。 在危险来临的前一秒,三人快速飞身直下去救人。 好在百姓们熟悉地势,落水的人不算很多,把人都救上来后,岑矜雪迅速来到山顶关上被人故意打开的大坝。 再加上一条蜿蜒至几个州不见尽头的大河,很快洪水渐渐散去,来的快去的也快。 被洪水这么一浸泡,吴家村的百姓们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了。 脸上的神情懊悔不已,纷纷跪下叩谢岑矜雪等人的大恩大德。 岑矜雪有些累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这些没有认知和独立思想的人,就像随风摇摆的草,只知道风吹向哪里就往哪里去,根本不会去深入思考。 凉珩之看到她头发被水溅到有些湿漉漉的,赶忙拿出手帕上前替她擦拭。 未曾想,她偏过头躲开,还推开了他的手。 手帕掉落在地,他怔住了,不解地看着地上绣着玉兰花样式的手帕,抬眸充满疑惑无措地看着她。 “小雪……” 她没有搭理他,看着这些百姓说道:“你们为了不劳而获,不惜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变成曾经你们最为憎恨的匪寇还不如。” “你们可知错?” 他们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对不起,都是我们鬼迷心窍,错信他人,以后我们一定好好耕耘一亩三分地,再也不做害人的事。” “放过我们吧!求求您了天女!” “我们再也不敢了天女!!” 就在这时,村长吴全隐匿在人群后,想要偷偷地离开,凉珩之敏锐地察觉到,瞬间把他揪了出来,跟在身后的吴有仁被吓得立马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脚踩着村长的脸,村长趴在肮脏的淤泥里起都起不来。 他冷声问:“谁才是神?” 吴全龇牙咧嘴地说道:“岑……岑小娘子。” 他又问:“谁才是你们的救世主。” 吴全没有说话,疲惫地大口喘气,忽然脸上的脚重重的碾压着,嘴里因此还吃进了不少的泥土。 村长慌张急迫的大叫着:“是岑小娘子!是岑小娘子。” 他再问:“你们该供奉谁?” “岑小娘子,还是岑小娘子,郎君放心,明天立马让大家伙儿建立天女庙,从此信奉天女。” “不必了,我嫌脏。” 脚下刚要用力,一句喊声叫停了他的举动。 “阿瑾!” 他瞬间脸色柔和,抬头笑着看去。 岑矜雪皱着眉头,提着裙摆着急的跑来。 “放开他。” 第96章 人心难测 “他害人性命自有官府论罪处置,你不许再杀人。” 她冷着脸,话语依旧软绵绵,但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的怒气。 凉珩之一听,抿了抿嘴,抬起脚放开了他,走到她身边,低着头不敢看她,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茵澜见此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王仲三人不敢靠近,心中还在震惊他的那双眼睛,有些畏惧。 于弋上前去把吴全搀扶起来。 岑矜雪看到所有人那带着异样惊恐的目光,回头看他,没好气地问:“发带呢?” 他在手腕处解下,拿在手心处摊开。 “给我作甚?自己绑上。” 他顿住了,没有动,执着地伸着手要她替自己系上。 她却没有管他,自顾自地走到吴全前面,道:“去见官,把你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交代清楚,敢耍花样,我定不饶你!” 吴全捂着脸惶恐不安地看了看她,又看向她身后的男人。 凉珩之冰冷的双眸直视他,带着隐隐的警告。 “看他作甚!走啊。” 岑矜雪皱着眉头冷斥道。 茵澜袅袅娜娜地走上前:“小妹妹,别生气呀,这些人还不值得,你看把你郎君训的……” 忽然,她眼神凌厉,将手中的长鞭一甩,从人群中卷起一人。 吴有仁惊吓地大叫了一下,身体腾空飞起,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狼狈地爬过去,跪地磕头,害怕的大喊着。 “饶命啊小娘子!这些都是他们逼我干的,我不想害人的!” “都是他们的错,不关我的事啊!” 吴全一听,立刻怒气冲冲地叫骂:“好你个瘪犊子!要不是老夫看在你是我侄子的份上,赏你一口饭吃,如今你还不知道饿死在哪天路上,现在居然恩将仇报!” 吴有仁满是不屑,啐了一口,道:“老匹夫,你们扪心自问,真的有把我当做一家人吗!?羞辱、奚落、看不起的目光我受够了!” “别以为你们带着我干这种勾当就是恩赐!要没有我,你们早就被人发现了!” 两个人当场表演了什么叫狗咬狗,你一句我一句的谩骂。 骤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回头一看,是官府的人。 原来是芥子州那边得知临边的吴家村发了一场大水,才命人匆匆赶来,可到了这里才发现洪水已经退去,现场房屋被冲毁,大树倒塌,一片狼藉。 通判带着人赶来时便见眼前这对峙一幕。 吴全看到官府的人立马连滚带爬地飞快跑来,边跑边喊道:“救命啊!大人!救救我,他们要杀我!” 看到一群江湖人,通判忽地变得警惕起来,听到村长吴全的求救声,直接下令挥手让人把那些人全部围起来。 吴全哭诉着:“他们这群江湖土匪打劫吴家村,还杀了我儿子!大人您快快把他们都抓起来蹲大狱!” 孙武治脾气火爆直接骂了起来:“我去你奶奶的老家伙,我看忘恩负义的人是你吧!你别忘了刚才发大水的时候是谁救了你!” 吴全心虚地朝后头的岑矜雪看了一眼,眼珠子一转。 “大人,吴家村的村民可为老夫作证,这群江湖人老夫好心收留他们,他们却抢抢了村民们许多银钱,老夫气不过,就和他们理论起来。” “谁知道他们竟然恼羞成怒把我儿子杀了,大人,您要为我们百姓做主啊!” 全凭吴全一人诉说着,在场的村民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附议,这让通判感到有点奇怪。 所以在听完他的片面之词后,他没有直接让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再则,倘若真的要抓起来,江湖之事,还需知会武林盟主,也就是天厥山庄的庄主岑禹阳。 于弋同样难掩气愤:“你怎能如此颠倒黑白?!究竟是谁在说谎大家有目共睹,不是凭你一人的片面之词就能掩盖的!” 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吴全执迷不悟,依旧继续朝着他们泼脏水。 茵澜却是忍不住了,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这么不要脸皮的老东西,早死早轮回!” 说完大步朝着他走去,一脸的凶狠和杀气,瞬间把吴全吓得快速往通判身后躲。 通判一脸肃穆:“放肆,本官还在此,怎能容许你一个江湖人伤害平头百姓。” 官兵手拿着刀迅速挡在通判面前。 于弋过来拉住她的手腕道:“别冲动。” 转头对他说道:“通判大人,你大可以询问这里的任何一个百姓,看看究竟是谁的错,是谁在害人。” “这里的百姓多数都是那位姑娘救的,包括这个满口谎言的人,我不信这些人可以像这位村长一样昧着良知说出如此漏洞百出的话。” 而后他把他来到这里遇到的事情,还有刚刚所谓的祭祀和他们供奉的独目神事件一一如实相告。 听言,通判狐疑地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少女身上。 并且叫人带几个百姓过来问话。 说到底,他们只是一群被金钱蒙蔽双眼的草民,但在生死危难关头,他们所信奉的独目神却没有显灵为他们保驾护航,就连神使为了保全自己都拿他们当作挡箭牌。 有钱又能如何,也得有命花。 是以,在通判问到什么这些人通通实话实说,未曾有半点隐瞒。 岑矜雪自始至终没有出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仿佛他人的诋毁、陷害、恩将仇报,都不能让她起一丝波澜,没有任何的辩解,也无需辩解,她从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此时能让她起波澜的只有身侧的凉珩之。 而她的手里捏着小红的小脑袋,微微仰头看着他,脸色有些严肃,看上去似乎是生气了。 就在吴全对着官府的人长篇大论控诉时,她余光注意到凉珩之用手指了一下吴全的方向,小红就跟确认好目标一样,闪电般窜了出去。 要不是她及时拦住了它,只怕吴全现在早就毒发身亡。 凉珩之微微侧着脸,垂下着眸,不去看她,蹙起的眉间能看出他难过的情绪,眼尾泛起红晕,他眨了眨眼,仿佛在压制什么。 右手紧握,青筋微凸,手里的发带蹂躏得已经不成样子。 第97章 能不能不生气 “你是在指使它吗?” “小雪……能不能……能不能别用这样的眼神和表情看我……” 他的话音有些晦涩,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像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难受。 他侧过脸,是不敢看到她现在面对他的神情,冷淡疏离,如同对待陌生人般。 不,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这是让他不能接受的。 以往的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开心的,俏皮的,更是温柔体贴的,她很少有生气的情绪,最多只是对他人的不快,更别说对他生气。 这代表她对他失望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难过不能接受的。 岑矜雪深吸一口气:“你好好想想你到底哪里不对,你要是还不能知道……” 话未尽,她转身去往官府之人的方向。 凉珩之瞬间回过头,瞳孔一缩,神色惊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慢慢蜷起手指。 岑矜雪道:“山顶的大坝被人恶意打开,所以才导致了洪水的爆发,我已经将大坝关上,已经没事了。” 通判瞬间反应过来:“本官就说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发大水呢,虽然江南雨水众多,但对于雨水疏散的方法早已完善,原来是有人有意为之。” “我怀疑是蛊惑吴家村的那个神使做的,因为当时他离开没多久,洪水就奔涌而来。” 两人谈话间,通判那里有人前往山顶查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是何许人也?” “我是天厥山庄庄主岑禹阳之女,岑矜雪。” 通判顷刻间震惊地说道:“你是武林么盟主禹阳兄的女儿?” “正是,您认识家父?” 听他的话似乎认识她爹。 杨代锡哈哈大笑:“真是凑巧啊!我和你爹年少时曾有过一段缘由,那会你爹和你娘成亲我还去过,只可惜后来听说你出世了,可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 旁侧的吴全听到他们的对话,瞬间脸色都变了,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还不错。 于是他悄悄退后,打算偷偷摸摸的离开。 但却被眼尖的茵澜察觉到,一脚将他踹倒:“你个老东西,要跑去哪里?!” 她双手叉着腰怒目圆瞪,一袭水红色的纱裙,曼妙的身姿,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但脾气火爆,出手更是不留情,让不少人自动远离。 杨代锡见状,横眉竖眼地挥手让人把他擒拿。 事情已经明朗了,说谎的人是吴全,但死了人也是事实。 杨代锡和岑矜雪在一旁说说笑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的目光还时不时落在死去的人身上和王仲和于弋等人身上。 好像是岑矜雪在解释什么一般。 最后,杨代锡留下大部分人帮助百姓们重建家园,剩下的人擒拿吴全和吴有仁带回芥子州,地上的尸体就地掩埋。 临走时,他还特意再次挽留岑矜雪到家中做客。 “多谢杨伯父,矜雪也想留下来,替家父好好叙旧,只是矜雪有要事在身,恕矜雪不能久留。” “好吧,你万事多加小心。” “好的。” 目送他们远行,忽然孙武治说道:“原来你就是庄主之女啊!”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出她话里的戒备,赵立赶忙解释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听说了你在安淮城和秋水镇的事迹,让我等都十分佩服。” 岑矜雪还以为又是要来抢千机录的人,忽然放下心来。 “什么事迹?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你们是要去往何处?” 既然她不愿意说,他们自然也不会不识趣,他们此时是为了去汴州参见武林新秀大会,但也的确有为千机录而来,听说新秀大会的彩头正是千机录。 赵立:“我们三人是中途结伴而行,我叫赵立。“ 王仲双手抱拳:“我是王仲,无门无派,游侠一个。” 孙武治:“我姓孙,名武治,同样是闲散游士。” 赵立又言:“此去是到汴州参与新秀大会,想必各位也是同样的吧。” 于弋:“额……算是,我叫于弋,师门临水太乙,她叫茵澜。” 赵立惊喜地道:“不如我们一起同行。” 而后转头对岑矜雪说道:“你的那位………朋友,是眼睛出了问题吧,汴州也有名医,到时可以去看一看能不能医治。” “不好意思,我们不同路,汴州我们是要去,但不是现在。” 茵澜跟没骨头一样靠在于弋肩上,懒洋洋的道:“免了吧,我怕你们看到不该看到的事。” 见此赵立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此女性情乖张,行为举止穿着打扮一点也不像是名门正派的女弟子,倒有些像邪派不受拘束的作风。 于弋见到众人异样的眼光,赶忙说道:“你干什么,站直了,如此轻浮像什么样子。” 茵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 赵立对岑矜雪笑了笑:“那好,没关系,那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到时候在新秀大会见。” 三人拜别后就走了。 “茵澜,你还是回去合欢宗吧。” “凭什么,新秀大会只要是江湖年轻一辈都可以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茵澜……” 于弋欲言又止。 “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总是带着有色眼睛看人,还真的不如那位小妹妹和她的郎君。” “起码人家不会像你们那样多嘴多舌。” “他长了一双和魔教教主一样的眼睛,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为何?” “还不是因为他武功高强无人能敌,不然早就被那些偏见的白痴人人喊打了!” 茵澜一顿痛骂,于弋理亏,又说不过,干脆默默地不说话。 岑矜雪看了看周围,发现拉马车的马匹还在,刚要走过去,凉珩之快步上前,把马牵了过来。 “小雪,我知错了。” 她抬眸看他。 那忐忑不安的表情,泛红潋滟水光的双眸,在那仙人之姿的眉间更添几分破碎美感,让人忍不住心里产生心疼。 “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问题,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要如何处置我都可以,你身子不好,别把气闷在心里。” 低低的声音满是妥协和温顺,只求她能保重自己的身体。 岑矜雪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她是不生气了,却不代表她能原谅他的行为。 第98章 心软 于弋也找到了他们的那两匹马。 好在这些动物都很有灵性,知道危险来临之际挣脱掉绳索逃得生机。 “岑姑娘,我们先行一步,我需要赶紧找到我大师兄。” “你知道顾池在哪里?”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大师兄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我只要跟着这个标记,我就能找到大师兄,这个是我们太乙剑派的徽章。” 他举起剑,指着剑柄上的一个八卦图环绕一柄剑的标志。 “有人告诉我曾在黎明镇见到这个标记。” 黎明镇? 系统没有说过顾池他们在黎明镇啊,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虞河只是顾池他们曾经到达的地方,现在他们的所在位置是在黎明镇? “确定吗?是谁告诉你的?” “那人没有现身,而是送了一张纸条过来。” 于弋从怀里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她。 她接过小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两个字“速来”,还画着这个标记。 从字面上看很着急的样子,难不成是他们遇到危险了? “我和你们一同前去, 本身我此次就是去找顾池还有燕文生和姜灵灵,实话说我之前收到的消息是他们在虞河。” “而且他们是为了去找我,如果不在,那便说明你的消息可能是真的,因为我也不能确定现在的他们是否还在虞河。” “既是如此,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 “只是什么?” 于弋看了一眼她身后不远处的男人,那双绿眸冷冷地看着他,充满敌意,不似先前在岑矜雪面前表露出来的那般温柔缱绻。 于弋疑惑地皱了皱眉。 “你朋友的眼睛能看见?” 岑矜雪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去。 在她的目光看向他时,眨眼间,凉珩之的神情和眼神变得柔和万分。 “他的眼睛能看见,怎么了?” “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那又如何,人各有千姿百态,何必惊讶。” “小妹妹说得可真对,人各有千姿百态,为何要拘泥于一般人眼中的刻板印象呢,所谓的名门正道里,坏人未必就比邪道里的少。” 茵澜想起了初入江湖时,那种落在她身上对她垂涎欲滴,带着邪欲的目光,让她当时好一阵恶心,现在的她能对这种视线坦然面对。 虽然出自以双修落得功力的合欢宗,却也不是来者不拒的。 “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只是世人对他们不是一类人贴上的标签罢了,不以伤害他人的前提下,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遮住眼睛,是为了不受到更多无关紧要的人的猜忌和扫兴,并不是说不该存在于世上。” 在她说出前面的话时,茵澜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世人多愚昧,就因为她是合欢宗的人,在江湖受到的偏见数不胜数。 她没想到,居然在江湖中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这个女子的身份还是武林盟主的女儿。 真是有够出乎人的意料。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要喜欢她了。 于弋瞧了一眼茵澜,微微点点头,“好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 岑矜雪转身走去,凉珩之牵着马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表面神色惶惶不安,实则心中妒意渐渐横生。 她有她日日牵挂念念不忘的人,迫不及待地要寻过去,她和他生气,是否是为了要抛下他找的借口? 那他算什么?从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吗? 她如此良善,为何她却要这么苛待于他,他于她而言到底算什么? “小雪…我……” 他还没说完,岑矜雪出言打断。 “阿瑾,或许有时间我们该好好谈谈。” 谈什么? 谈谈该怎么摆脱他吗?她是真的喜欢他的吗? 等下,他怎么可以怀疑小雪,小雪若是不喜欢他,怎么会……怎么会…… 想起之前的柔情蜜意,凉珩之的神情忽然涌上一抹微妙的羞赧,耳朵尖都红了不少。 “阿瑾?”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她忽然有些疑惑。 以往他无论如何都会给予她百分百的回应,蓦然,她注意到他的脸和耳朵都泛起些红,想到这些天要不睡车外,要不睡地铺,心想难不成生病了吗, 她缓缓走上前,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有点烫。 “不舒服吗?” 凉珩之听言怔了下,随即说道:“嗯, 有点头晕。” 边说边靠近她,在看到她没有反感后,伸出双手试探性地放在她腰间,慢慢搂了上去,将头轻轻放在她肩膀处。 “应该是发烧了,我找药给你吃。” 岑矜雪对他的行为没有反应,自顾自的从荷包里拿出药。 又想起来没有水服用。 “我去找水,你待在这里别动。” 说着她推搡着他,把他的手捋了下来。 “小雪,别走,别丢下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却被他以轻柔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拉到怀里,声音略微急切。 “我没有想丢下你,每件事我都会很坦诚的和你交涉,我只是去给你拿水。” “别走,我可以不要的。” 说完他拿过她手里的药,直接吞咽了下去。 结果咽得太急,开始不断的咳嗽,白皙的脸庞变得更红了,咳得泪花都出来了,很难受的样子。 “你!急什么呢,你看看是不是呛到了,不许逞强,等我一会儿。” 岑矜雪无奈地看着他,推开他,去到村民家要了一碗水,递给坚持要跟在身后的他。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停的咳嗽让他的脸颊眼尾泛着粉红色,原本微红的唇瓣被水浸湿后更加的潋滟勾人。 加上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终是对他心软。 她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他的手。 “阿瑾,走吧,去黎明镇。” 就这么一个动作,他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肉眼可见的变得鲜活。 “好。” 往后看,她看到了村民们正小心地避开那些官府之人,藏匿掉落在淤泥的财物。 突然,有位老者没注意看路,被石头绊倒扑在地上。 珍珠银锭滚落在地,不远处的官兵注意到走了过来,老者慌乱地到处捡拾。 岑矜雪快步上前,帮他捡起。 “老人家,别慌。” 老者抬头一看,是刚刚救他的人,激动地支吾着要说些什么。 她把东西塞在他手里,示意他收好。 随即让他不要出声,搀扶他起来。 第99章 危机再现 “谢谢,谢谢你。” 老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心虚的人避官兵唯恐不及,遇见时恨不得往反方向走。 那些官兵一心将路上的那些杂物扔开,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要是被他们知道,绝对会找借口直接收走的,毕竟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 倘若被寻了什么由头抓进大牢,还能不能回来都成问题。 “哎呦………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我的家毁了!” “天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很多村民看着自己曾经的家园变成一片废墟,腿软的跪瘫在地上,止不住的哭嚎。 他们不明白,明明他们已经供奉了独目神,为什么这种事情还会降临在他们身上,不去找自身的原因,为了一己之私的去害人。 却没有想过,天道好轮回,做的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而这些人不知道的是,造成这样后果的人正是他们日日夜夜所推崇的独目神所为。 家再怎么不堪,到底是从小长大的家,今后重建也不再是从前的模样,难道这就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吗? 村民们心中忍不住猜想。 这时,一片浅色裙摆随风飞舞到眼前,紧接着,村妇被人双手扶着小臂起身。 她迷茫疑惑地抬头看去,少女的目光柔情坚定。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往事就当随风飘去,只要今后做好人行好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上天是愿意给你们机会的。” 村妇一听,羞愧地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岑矜雪没有马上就走,帮着村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要做的事自是凉珩之要做的,于弋也来帮忙。 茵澜自认为没有那般的雅量,还不如找个树上睡觉来的好。 留在吴家村的官兵给芥子州传递消息,杨代锡得知岑矜雪等人还没有走,特意让人告知村长吴全于明日斩首示众,吴有仁判处监禁十年。 善恶到头终有报。 傍晚,一行四人踩着黄昏踏上行程。 茵澜和于弋骑着马在前面,而岑矜雪和凉珩之共骑着一匹马在后头。 月光将影子长长拉开,夜晚不易赶路,马蹄声踢踏踢踏的不缓不慢。 茵澜往身后瞧了一眼,戏谑地道:“说他们不是一对,我都不敢相信,于弋不如我们也乘同一匹马吧。” 于弋深呼吸了一口:“茵澜,我们不是同一类人,以后别再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了。” 她冷笑一声,“宋瑾长了一双那样的眼睛,岑矜雪都没有和他保持距离,反而是你总是想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合欢宗的人也不是滥杀无辜的疯子,更不屑强人所难,人生得意须尽欢,你不想玩就算了” 她无所谓地笑了下,一拉缰绳,领先了他一步。 于弋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神情若有所思。 “小红怎么会听懂你的命令?” 岑矜雪好奇又不解地问道。 小红可是从折月魔教出来的毒蛇,连万毒窟的毒物见了都避之不及,虽然它在她面前一向乖巧,但她不认为一条毒蛇真的脾气会这么好,让人拿捏。 凉珩之轻笑一声,低下头在她耳畔小声呢喃。 忽然,她脸色一惊,回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夜深雾浓,一轮弯月高悬苍穹,风声渐起,一大片乌云倏地遮住了月光,使得路途更加的昏暗,且视线模糊。 岑矜雪时不时打着瞌睡,在最后一次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嘎嘎嘎……… 乌鸦扯着嘶哑的叫声穿过树林,扑棱翅膀掠过高空。 凉珩之侧眸用余光看了下身后,伸出手指在她颈后点了看一下,随后岑矜雪睡得更熟了。 马开始躁动不安,怎么也不肯往前。 茵澜皱着眉头,连扯了好几下缰绳,试图控制住身下的马。 于弋看向四周,眼神十分警惕。 “岑姑娘,宋兄。” 他回头望去,发现岑矜雪正安稳地躺在凉珩之怀里熟睡,有些诧异。 此时,空气像是停滞了一般,太过寂静,仿佛一团气体压在众人心中,喘不过来气。 骤然,从四面八方飞身出来许多黑衣人,手持利剑带着杀气直冲而来。 于弋大惊,立马抽出随身佩剑迎了上前,茵澜双手呈现五爪,眼神狠厉,同样丝毫不畏惧地冲了上去。 反观凉珩之,依旧不紧不慢地搂着岑矜雪在马上,一会儿拿起她的手亲亲手背,一会儿又用脸颊贴着她的脸颊。 整个稀罕得不行。 不远处的余复林怒了。 居然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一挥手,所有人都朝着凉珩之的方向奔去。 感受到周围冲他而来的杀意,他面容冷冽,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就在黑衣人即将靠近时,一股强劲的内力瞬间席来,所有人在顷刻间都被弹飞数里之外,瘫在地上口吐大量鲜血。 余复林见此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一个看着像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居然会是这里面所有人最强的。 但是,这些人破坏了他们的据点,还让主人的信众叛离,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所以他们必须死!而现在,吴家村只怕已经死绝了。 这就是对背叛主人的下场。 所有黑衣人挣扎着起身,再次进攻,未曾想他一个抬手,一人就被他那强大的内力吸了过去,瞬间,他整个人无力地跌倒在地,形如枯槁。 余复林震惊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紧接着一个两个。 他终于反应过来。 “等等!!回来!” 这个男人,他在吸他们的内力! 如此阴毒的功法很多年没有见过了,还有……… 余复林眯了眯眼睛,仔细地看着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绿色的眼睛?! 折月魔教! 他是魔教教主! 该死的,这个魔头怎么会在这里?? 先前他便知道折月魔教同样在找千机录,但数月前在江湖上出现过一回,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他原以为魔教已经放弃了。 没想到,竟然是魔教教主亲自出马。 只是出现得未免也太过悄无声息了,江湖里居然没有一人能知道他的行踪。 还有,那个女人是谁? 第100章 黎明镇 不仅亲密无间,还对她维护至极。 如此紧要关头,也没能吵醒她,定是他用了什么法子才让她安心睡觉。 莫不是这个魔头喜欢她不成? 或许取代折月教,可以从这个女人身上入手。 想到这条是通往黎明镇的,余复林冷笑了一下,眼神狠毒地盯着他们。 “走!” 突然,他感到腿上似乎有东西攀爬而上,低头一看,是一条黑红相间拇指粗的蛇张着血盆大口。 眼看就要到眼皮底下,余复林眼疾手快的单手擒拿,刚要得意地笑起,突感手上一阵刺痛,他皱着眉看去,一道金光从眼前飞过。 不过几秒钟,疼痛感越来越重,让他忍不住松开,手背的肉瞬间开始腐烂掉落,像是沾了什么化骨水一样,速度之快,手上的白骨清晰可见。 余复林压制不住地大叫一声,令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伤口居然还能迅速蔓延而上。 当机立断,他拔出匕首,直接斩断手掌,他咬着牙强忍着剧痛,将手腕包扎起来,汗如雨下。 他看着掉在地上挂着零星血肉的白骨手掌,后怕的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他快,这条胳膊今天算是废了。 这时有黑衣人立马上前搀扶他。 顷刻间,所有黑衣人如潮水般狼狈退去。 茵澜刚要追上去,被于弋瞬间拦住。 “你拦着我干什么!那个人是在吴家村指使村民的那个王八蛋!差点儿把我们都烧了。” 于弋摇摇头:“茵澜,穷寇莫追。” 被他这么一耽误,人早就跑没影了,她只好放弃。 一夜过去,岑矜雪才睡醒,根本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于弋和茵澜回想起昨晚他说的话。 凉珩之骑着马,怀里搂着岑矜雪,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语气却是和他行为不相符,温和地笑道:“今晚的事,劳烦两位不要对小雪说起。” “她身子骨弱,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她心烦。” 茵澜笑得勉强,点点头,道:“好的没有问题,应该的。” 他有实力他说了算,没有毛病。 于弋没有这样想,但他并不是爱嚼舌根的人,这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不说出来也没什么。 赶了一夜的路,人就算不休息,马也得休息。 于是他们就近找了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停了下来。 坐在绿荫下,他们吃着从集市买的干粮和果子,吃完后,于弋和茵澜靠在树下小憩。 岑矜雪:“你也去睡会儿。” 凉珩之摇摇头:“我不困,我想陪着小雪。” 岑矜雪的眉间刚微蹙起,他立马改口。 “我睡,小雪能不能就在我身边?”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期待。 “我不在你身边还能去哪里。” 或许是昨天生气的态度吓着他了,他现在都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既视感。 她无声地叹息。 她坐在整齐的草地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下来。 他一坐下来就靠着她的肩,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十指相扣。 很黏人。 抬眸看她的那一瞬,清澈无辜。 “睡吧。” 微风和煦,明媚的阳光投注在大地上,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个懒腰。 离这百里之外,有个小镇叫黎明镇。 原本应该敞开的进镇大门紧闭不开,而两侧站着两个神情呆滞、脸色灰青的男人,繁茂的绿藤野草蜿蜒绵亘。 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连阳光都无法照射到,始终昏暗不见天日。 这时大门不远处出现一个黑袍人,面具之下正是余复林。 他朝着进去的方向缓缓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一阵摇铃声从远处传来,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毫无征兆地猛然伸出手阻拦。 余复林眼神凌厉,随即对他们出手。 两个人面无表情地迎了上前,一招一式动作迅速果断,眼神丝毫没有波澜,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不知疲倦,也不知道疼痛,内力打在他们身上,只是停顿了一下,便再次向他进攻。 余复林并非敌不过,只是在顾及里面的主人。 他厉声道:“奎东!你再不让他们停下,就别怪我毁了他们!” 周遭安静如斯,里面没有一点反应,看来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好好好,既然如此,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话间,他转身反手捏住其中一人的手腕一拧,用力直接扯了下来扔在地上,奇怪的是伤口处竟然没有一滴鲜血的流出,断臂处的血肉呈现青灰色。 就像是死人的肉一样,而且那个“人“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疼痛,行为不受阻碍,依旧是朝着他进攻。 他见那人还是没停下来,抽出利剑直接一剑刺穿男人的心脏,可是男人依旧还能动,直到他斩去男人的头颅,方才倒地不起。 对着另外一个亦是如此,看着头颅伤口,血像是被抽干了一样,都是呈现着青灰色的模样。 所以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 忽然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摇铃声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急促,紧接着是无数个同样的神情呆滞的傀儡冲了出来,直奔他而来。 面无表情,死鱼眼一样的眼睛,那场面不是一般的惊悚。 余复林气得咬牙切齿,心想这死老鳏夫,傲慢无礼,油盐不进! 他不再多言,从袖口拿出火折子,橙色的光在昏暗的天色中异常显眼。 突然,一颗石头横空出现,只听见他倒抽一口冷气,火折子瞬间掉落在地上,他朝着石头来的方向看去。 墙头上,一个蓬头垢面留着大胡子,穿着破烂的粗布棉衣的男人站在上面,手持铜玲,目光锐利如刀地看着他。 此时没有摇铃声,那些傀儡渐渐停了下来。 “你终于肯现身了,奎东。” 余复林挑眉笑了下。 “你是谁?闯入黎明镇想要干什么?” 奎东眼睛戒备,冷冷地说道。 “我是谁对你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你带来了一个足以让你振奋的好消息,听完这个消息,你绝对会感激我的。” “到那时,你也不必守在这暗无天日的黎明镇,守着这群活死人一样没有灵魂的傀儡。” 他得意的笑着,眼神全是笃定。 第101章 诡异的地方 迎着辉阳,茵澜舒服地伸了伸懒腰,视线往前,就见前面那对互相依偎的璧人。 她眼神露出戏谑的笑意,眼珠子一转,小声呼唤:“岑岑……岑岑……” 听到第一声,岑矜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第二声她才疑惑地转头看去,指了指自己在问是不是在叫她。 因为从来没人这样叫过她。 茵澜做了个让她起来的手势,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草地。 “去那边。” 她低头看了眼凉珩之,将他靠在树上,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指想要挣脱,但他始终紧紧握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她轻声道:“我去去就回,很快。” 说完他的手松开,她才得以站起身过去。 等她过去时,茵澜已经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花草,似乎在编织一个花环。 “岑岑,我这么叫你不介意吧?” 岑矜雪坐下来,捋了捋裙摆,不在意地说道:“没事,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挺新鲜的。” “这几天相处下来,我能感受到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扭头看她,扬起微笑。 岑矜雪唇角微微勾起:“我也有不好的一面,只是你没看到而已。” “没有看到的不算,至少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是合欢宗的人却没有露出偏见和蔑视,我想是不是因为你男人长了一双不同世人的眼睛。” “所以你才会对那些世人所不能容忍的事物更加的宽容?” “你想我说实话吗?” “当然!” 谁不想听实话。 岑矜雪认真地看着她:“不是。” “不是??那是为什么?” 茵澜惊讶地直视她,方才说的是自己唯一能想出的理由,但是她说不是,这让她更加的好奇了。 “一定要有为什么吗?我们无仇无怨,我为何要对你有偏见讨厌你?况且我们还一起对付过那些真正的害人之徒,经历过生死。” “这样的我们,难道算不上是生死之交吗?所以你说我为什么会对你产生偏见?就因为你是合欢宗的人?”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她说我不在乎……… 茵澜瞪大了眼睛,震惊地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难以置信。 她轻而易举的说出这句话,但她不可能会知道这句话推翻了她前后十九年的人生里对所有人的认知。 一直以来她接受的恶意数不胜数,明明合欢宗修炼的只是一门功法,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在知道她是合欢宗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一副丑陋的嘴脸。 于弋是为数不多没有瞧不上她的男子,所以她才会想要跟在他身边。 但也只是如此,她知道是因为他的君子风度,其实内心对她还是不认同。 在眼睛湿润的那一刻,茵澜选择偏过头,深呼吸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抿了抿唇,努力露出笑容。 “谢谢你。” 谢谢你不同于其他人,谢谢你没有偏见,谢谢你让我遇到了你。 岑矜雪看得出她不对的情绪,开始转移话题。 “这个花环好漂亮,你的手好巧。” 茵澜回过神来看着手里成型的花环,笑道:“这是给你的。” 她伸手放在岑矜雪头顶,绿色的草为底,白蓝色的花为主,缠绕整个圆形,给人一种冰清玉洁的清冷美感。 岑矜雪欣喜地碰了碰头上的花环:“谢谢,我很喜欢,真的很漂亮。” “所以你第一次见到他那双眼睛,真的不害怕吗?那会儿我看到那双眼睛都忍不住脊背发凉。” “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双绿眸,更是因为………” “小雪!”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两人回头看去,凉珩之站在不远处笑着看他们。 岑矜雪起身,走向他。 “你醒了?” 他眉间浅浅皱起,“我睁开眼,没有看见你,有些担心,这才找过来,没有打扰你们吧?” 她摇了下头:“没有。” “那就好。” “小雪戴着这个花环很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这个花环好看,是她做了送我的。” 他的目光暗了暗,盯着她头顶的花环,有些异样,而后垂下眸,淡淡道:“不过这蓝寻花有毒,你身体不好,闻多了对你有害。” “先不戴了,好不好?” 这花有毒吗。 她疑惑地想着,伸手拿了下来。 茵澜是不知道,有毒就先不戴了,以免牵连他人。 凉珩之自然地拿走她手里的花环。 “你日日同我一起,定是烦腻了,好不容易有个同龄女子和你说说话,我先去将马儿牵去喝水,你们接着聊。” 明明他平静的说着,她却总感觉他有些委屈,怀疑是不是自己冷落了他。 赶忙说道:“我和你一起。” 随后往前面走去。 他站在原地,忽然转头朝身后的茵澜看了一眼,睨视的目光瞬间让她感到不小的压迫感,静静的。 倏地,他扯出一抹笑,手松开,精致漂亮的花环掉在地上,弃如敝履,随后收回视线,抬起步伐一脚踩在上面,眼也不抬的走了。 只剩下地上凋零碾碎的花瓣。 茵澜看着这一切,狠狠地皱起眉头。 他在警告她?警告她些什么? 连送个花环给她都不愿意吗?占有欲未免太强了。 自己可是个女的,连女人都要防着,这人真是不正常。 白天的路好走一些,骑马的速度飞快,刚入夜,他们便已经身处在黎明镇的大门口。 看着满是爬山虎的墙壁和大门,两盏白色的灯笼,阴森森的,一点也没有人的烟火气,不过像这样的地方,让他们更加确信顾池等人是不是误入了这里,遇到危险才求救的。 于弋率先走上前,推了推门,推不开,应该是锁着的。 他有些疑惑,此时还不到宵禁的时候,怎么门就已经锁着了? 茵澜见状直接一脚踹了出去,他没来得及阻止,一阵声响,大门就这样被踹开了。 她得意地笑了下,转头喊:“快过来。” 四人牵着马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一幕瞬间让他们惊讶不已。 在他们走进去的那一刻,身后的门无声无息地关了上去。 第102章 傀儡 一整条街道,空无一人,却都挂满了白色的灯笼,在昏暗的天色里莫名瘆得慌。 嘎吱一声。 岑矜雪看了看脚底被踩碎的干枯的树叶,街道的摊位布满了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过了。 更奇怪的是她注意到这里竟然感受不到一丝风的波动,回头望去发现门已经被关上了。 于弋看着两侧紧闭的门,选了一家走上前敲门问候。 “有人吗?店家在吗?” 茵澜大喊道:“顾池!顾池!” 没有人回应。 就像是一座废弃的空城。 走了很久,有些累了,碰巧看见有座敞开的庙宇,他们进去了,但奇怪的是里面十分干净整洁,除了有些旧之后,院子旁侧有个小厨房。 看剩下的稻草灰,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居住。 于弋想到会不会是大师兄,想到这个可能他忍不住大声呼唤。 “大师兄?!大师兄!!你在吗?” 边喊着,其余人开始在周围寻找。 里里外外他们都找遍了,可惜的是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更别说顾池。 “歇会吧,我好累啊。” 茵澜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唉声叹气的抱怨。 岑矜雪从进来的那瞬间,眉间便是紧紧蹙着,她感觉到这里阴气真的很重,和曼都相比,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空气里还有一种淡淡的陈腐的气味,不好闻,因为比较淡,也不算是很臭,还在忍受的范围内。 这么晚了,当然也饿了。但是主人家不在,不好随便乱动东西。 只好坐着干等。 过了不知几时,直到他们困了,也没见有人回来。 凉珩之:“我来守夜,你们睡吧。” 三人看向他,但他的目光却在岑矜雪身上。 于弋说道:“那下半夜我来守着。” 夜深寂静,于弋和茵澜坐在蒲团靠在柱子上熟睡。 岑矜雪睡不着,双手抱膝想着事情。 凉珩之问:“怎么不睡?” 她抬头看他:“睡不着。” “而且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 “别担心,一切有我。” 他手里拿着葫芦递给她,她接过来喝了口水。 又拿出手帕想要帮她擦嘴边的水渍,她无意识地往前凑让他好擦。 “你的内力恢复了吗?” “恢复了一些。” 听到他的内力真的有恢复,她瞬间喜上眉梢,连忙问:“那记忆呢?是不是也有恢复一点?” 凉珩之垂下眸,眼睫轻颤,勾了勾唇,抬眸看向她:“让你失望了,没有呢。” 她真的肉眼可见的失落了。 “这样啊……” 他轻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头。 “我又不急。” “听话,快睡吧。” 她点了点头,靠在他肩上,睡着之前忍不住想,只希望能在这里找到顾池,她就可以带着他去找记忆。 凉珩之突然抬头看着天空,皱起眉,随后将她放柱子边靠着,站起身走到院子,环顾四处。 天上此时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不是被乌云遮住的那种,是连一丝一毫的星星月光也没有,像是挂着一片漆黑的幕布。 他感觉到他们似乎是进到一个结界里,不然这天空不会这么诡异。 小红晃晃悠悠地从他的脚上爬上来,小金飞到他的衣袖上停住。 自从它听它爹的话,去准备咬死别人的时候,被岑矜雪一把抓住,当时它直接就装死,后面在它爹和它娘吵架的时候,更是瞬间开溜。 到现在都不敢再出现它娘面前。 岑矜雪也知道它心虚,知道它跟在身后也就没管。 “去外面看看。” 他低声说道。 小红嗖的一下立马不见。 可听话了,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同步消失。 而后又对着小金说:“你去她身边守着,绝对不能离开。” 到了下半夜,还是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什么,这自然是最好的,留着体力好在白天继续寻找顾池。 于弋醒了,缓了会儿神,说道:“宋瑾,你去休息吧,我来守着了。” “嗯。” “这地方不对劲,你多留意。” “好,你放心。” 他走到岑矜雪身边坐下,一脚屈起手支着下颌,就这样闭起眼睛。 小红飞快的游走在街上,此时空荡荡的街道出现了人影,一个两个三个,渐渐的越来越多,这些人只是安静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着。 它并没有感受威胁,穿过人群,左拐右拐,有处宅子,院子里奎东正烤着烧鸡。 小红眼睛都直了,张着嘴巴,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奎东掰下一只大鸡腿开吃,满嘴流油,香味都飘出二里路了,吃得急了,他起身赶忙去找水喝。 等回来的时候,放在剩下的烤鸡居然不见了,顿时他就傻眼了。 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厉声道:“谁在那儿!” 手摇起铜玲,门口的傀儡一下子走了进来。 而他自己赶忙跑进里屋,动了动烛台,一道暗门被打开,墙壁上烛火通明,走过一条通道,来到一个四方暗室,正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材,周围摆满了粉嫩漂亮的桃花。 他伸手打开,里面躺着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子。 “阿秀………” 他满眼的思念,声音带着哽咽。 “别怕,很快你就能醒了,我一定会救你的。” 另一边,庙宇。 于弋抱着剑坐在一旁,忽然听见门外似乎有脚步的声音。 他霎时警惕地站起身,眼神充满戒备,抽出手中的剑,一步步靠近。 倏然,他看到门边有个身影站着一动不动,心想会不会是大师兄。 想到这些,紧皱的眉开始舒展。 “是大师兄吗?” “我是于弋。” 那人没有说话,突然他的身边又多出一道人影。 身后,闭着眼睛的凉珩之睁开眼,清明的眼眸仿佛没有睡着过,冷漠地看向门口。 那个蠢货跑去哪里了? “大师兄??是你吗?” 于弋很疑惑,即便不是大师兄,那人也应该说句话才对。 “你身边的人是姜师妹吗?” 紧接着,他的身边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脚步声还在不断地传来。 可门口的人明明没有走动,这说明外面的人不止一个眼前的三个。 终于他感觉到不对劲,转身刚要叫醒凉珩之,才看到他已经醒了。 第103章 永无天日 门口的人藏在阴影处,不说话,没有露面。 太奇怪了,这绝对不是大师兄,大师兄他不会这样的。 于弋紧紧地盯着门口,一边喊着茵澜的名字让她醒来。 岑矜雪本就浅眠,一点声音足以将她惊醒,这个地方让她的心平静不下来,自然也是睡不熟的。 她睁开眼,扶着柱子站起身:“怎么了?” 茵澜是最后一个醒的。 远处传来一阵清悦的摇铃声,门口的人开始动了,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那些人走进来,露出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于弋一惊,这些人他根本就不认识。 他们的脸上是面无表情的,眼神是死板呆滞毫无光泽的,脚下生风,瞬间朝着他们进攻。 于弋一边躲着一边质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他们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没有任何的动容。 他们没想到的是后面越来越多的人涌进这小小的庙宇,明明刚来的时候还一个人都没有,如今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些怪人? 而且这些人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疼痛一样,出手狠辣,但是毫无章法,唯一能确认的是这些人都想致他们于死命。 于弋不忍下死手,反而被他们困住,被打中受了不少的伤。 茵澜也被纠缠住,暂时脱不了身。 岑矜雪在没搞清楚这些人的情况前,是不会轻易杀人的,是以,也只是拿长鞭开。 只有凉珩之游刃有余,出手粗暴,直接拧断他们的脖子,但很快他就发现拧断他们的脖子是没用的。 他们还会再站起来,像个不知疲倦和伤痛的傀儡。 对,就是傀儡。 他手持匕首,对准其中有人的脖颈一刀下去,没有血流出,而且近在咫尺的距离,他能清楚看到这个人的脸色不像活人的脸色红润。 而且青灰色的,就是死人的脸色。 从脖子的伤口也能发现这是青灰色和发紫的血肉。 凉珩之冷声道:“这些人不是活人,是傀儡,斩下他们的头,他们才会停止。” 茵澜抽出刺入傀儡心脏的剑,一脚踹了出去,转头附和:“对,这些怪物根本就不是人,你们看,我把他的心脏捅了,不仅没有血,他还能一直动。” “哪有活人是这样的。” 岑矜雪在听到这些人是傀儡后,想的是这些人还能不能再恢复意识。 但在看到伤口处的皮肉后,已经知道了这些人救不了了,他们没有任何的生机。 这些傀儡像是源源不断,拼命地一批又一批涌上来。 岑矜雪甩出长鞭,干脆利落地卷起好几个,对准他们的致命点甩了出去,蝴蝶效应般,一个个被撞倒在地上。 为众人清出一条路。 她道:“先出去,傀儡太多了,现在很拥挤施展不开。” 一出门口,他们震惊了,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 这让她想到自己看过的丧尸压境的末日既视感,这种感觉也许只有她能懂。 就在他们正想着对策时,凉珩之已经用内力将眼前的傀儡轰得稀碎,但是他们很快又涌了上来,对着他们攻击。 再强的绝世高手,面对无止境的车轮战也会累的。 所以要快。 凉珩之侧眸喊了一句小雪。 岑矜雪立马将长鞭甩出,缠住他的腰,朝着刚刚突破的位置甩去,与此同时,他继续用内力清除。 三人跟着向前,周而复始。 终于清出一条道路。 就在此时,那摇铃声再次响起,比之前的声音还要大,好像就在他们附近。 这些人更加的激动了,完全就是不要命地贴了上来,速度之快。 这样下去不行。 岑矜雪冷静地思考。 低处…高处…… 对,往高处去试试。 她看了看周围,大声道:“去屋顶!” 其余人听到后,立马照她说的做。 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茵澜不免感到一阵恶寒。 “这群杂碎!”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弋皱着眉头往下看。 岑矜雪:“他们不是人,是一群暗中被人操控,没有知觉意识,更不会痛的傀儡。” 于弋:“用死人炼制的吗?可哪儿来的这么多尸体,又或许……” 他抬头望向岑矜雪欲言又止。 她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却不怎么好。 骤然,凉珩之转头目光凛冽地看向西南方向的小巷,同时手中的匕首甩了过去,他脚下生风,迅速朝着那个方向掠去。 身后的岑矜雪有些诧异。 这样子,哪里像是恢复了一点,他是谦虚了啊。 三人紧随其后。 岑矜雪赶到时,看到凉珩之正半蹲在地上看着遗留的血迹。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他回头看她:“没有。” “是个男人,没有看到脸,他手上有个铜玲,摇铃声就是他发出的。” 岑矜雪转头看去,那些傀儡失去了目标和摇铃声,正漫无目的的游走。 “没有了摇铃声,他们也就暂时没有攻击性。” 茵澜:“于弋,你大师兄真的在这里吗?会不会是别人引诱你过来的,其实你大师兄根本就不在这里。” “可是大师兄真的有写信说他在黎明镇,我看过,那就是他的字迹,没有错的。” “那信呢?” “在门派里,没有拿出来。” 茵澜转头问岑矜雪:“岑岑,你怎么看?你认为顾池会在这里吗?我认为他不可能会在这里,而且我总觉得这里就是一个圈套。” “现在我们已经站在黎明镇上,可以不去纠结这个问题,去寻找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不在这里还好,就怕他们遇到了危险。” 于弋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回想起他刚出太乙的时候,不管背后的人在搞什么鬼,他都要尽快找到大师兄,因为真的不能再拖了。 岑矜雪:“别下去,尽量在高处走,看得也能更远。” 就在他们向前走时,忽然茵澜道:“等等,我怎么感觉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于弋仔细听了下:“有吗?” “当然有。” 岑矜雪发现他们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茵澜没有朝身后看,龇牙咧嘴地指了指后面。 岑矜雪歪头看向她指的方向。 第104章 出不去了 一瞬间,夜色中划过一道黑影,直奔他们而来。 凉珩之看清楚是什么后,不耐地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出手。 岑矜雪伸出手迅速地将其抓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是小红。 只见它软塌塌地被她抓在手里,不反抗也不走。 茵澜和于弋才看清居然是一条黑底红环的小蛇,看纹路必定是毒蛇无疑。 他们没见过,也不知道小红一直跟在岑矜雪和凉珩之身边,在看到她把毒蛇抓在手里后,生怕这蛇咬伤她,急忙开口:“快松手!这蛇有毒!” 她边说边要上前。 于弋看了一眼凉珩之,发现他不为所动,立马拉住茵澜。 岑矜雪看到他们这么紧张,想起来他们似乎没见过它,歉意地笑了下。 “抱歉,怪我忘记和你们介绍了,这是我的小伙伴,它叫小红,很温顺的,不用害怕。” 说完她又指着肩膀头发里的金翅虫道:“这是小金,他们都很乖的。” 茵澜嘴角抽搐了下。 乖不乖没看出来,但是看出来这俩家伙都是有毒的。 所以,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好好的一个天厥山庄大小姐,武林盟主之女,怎么会养这种毒物做宠物? 不应该养些可爱的小兔子小猫之类的吗? 于弋关心她道:“那你小心些,它们看着毒性不浅。” 他注意到她手里的小蛇一动不动的,软塌塌的一点生机也没有:“它是不是受伤了?怎么不动?” 她解释道:“犯懒了。” 说着把小红递给身边的凉珩之。 他没她这般有耐心,眼神冷淡,两指拿捏住它小小的蛇头,小红立刻吐着信子全身扭动起来。 “我让你去外面看看情况,你躲哪里偷懒?” 听到这话,岑矜雪忽然闻到似乎有一股肉香,将手放在鼻尖一闻,真的是一股烤肉香。 她顿时哭笑不得:“你这贪吃蛇,又跑哪里偷吃别人的东西了?” 这话一出,她和凉珩之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地方哪里儿来的烤肉,除非…… 显然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凉珩之松手将它丢在地上。 “刚刚去了哪里,带路。” 小红直起上半身,探来探去,霎时间嗖的一下就出去了。 岑矜雪:“跟上它。” 在小红的带领下,很快他们就看见了一处亮着灯的宅子,岑矜雪露出欣喜的神情,回过头刚要开口叫他们,不知为何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 “小雪!!”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阿瑾的声音,再后来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与此同时,其余三人遇到了同样的遭遇。 岑矜雪坐在地上,晃了晃晕乎乎的头,手抓到地上的草,低头一看,再环顾了下周围。 她疑惑地想着,这是掉进别人的院子了吗?还是这里就是那个控制傀儡的摇铃人的地方。 没搞清楚状况之前,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她站起身,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进去,看了看摆设,这只是一间普通的会客厅,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走出来到走廊上,侧边一个个紧闭房门,安静得只听见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她伸出手试了试推动离自己最近的一道门,推不开。 可外面又没有锁住,难不成是里面有人?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她开始用力的往里面推去,一边还敲着门。 终于,门被她推开了,收不住力道,她直接跌倒在地上,她皱着眉揉了揉撞疼的手肘,突然,一只手伸到她眼底下。 岑矜雪一顿,缓缓抬起头。 眼前这个人让她十分的震惊和讶异。 “大哥?!” 岑川逸担忧地望着她:“快起来,哪里摔疼了没有?” 她搭上他的手借力站起身,惊喜地道:“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 他的脸色忽然有些沉,“雪儿,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待着吗?为什么要偷跑出来?你知不知道爹娘很担心你!” 她听到他的训斥,偏过头,倔强地道:“大哥,我长大了,能好好照顾自己,而且我留了信,爹和娘亲会放心的。” “况且,我不想让他们对我操心一辈子,我可以自己做主。” “你从小体弱多病,没有家里的药,你怎么活下去?!外面真的有这么好吗?能让你不顾自己的身体安危也要出去?如今世道这么乱,你必须要回去!” “必须?什么叫必须要回去?” 他这是要限制她的自由吗…… 岑矜雪看着生气到如此陌生的他,摇了摇头,慢慢往后退。 “雪儿!过来……” 岑川逸朝她招了招手,脸上的表情有些着急。 在她转身想要踏出房门的那一秒钟,门猛然被关了上去,紧接着她的手臂被他拽住。 她疼得皱起眉,“大哥,你放手,我胳膊好疼。” “你宁愿在外面吃苦,也不愿在家享清福,这就是你孝顺长辈的态度?!“ 岑川逸听到最爱的妹妹在喊疼,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不依不饶的训斥着她,仿佛她做了天大的错事。 但她也只是出来一趟而已。 一番拉扯下,小金被惊醒了,煽动着翅膀在空中盘旋,在看到岑矜雪受到伤害,瞬间冲了过去。 一口咬在他的脖子处。 他却不知道疼痛,依旧抓住她的手不放,怒目圆瞪,势必要抓她回家。 脖子上的皮肉像是腐烂了一般,开始一点点掉落,最后青灰色的肉大块大块的掉在地上,就是没有看到一丝鲜血。 岑矜雪忘记挣扎,瞳孔微缩,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说道:“大哥………” 他变得面目狰狞。 这不是他,大哥对她从来都是阳光开朗,连说话都不曾对她大声过,即便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也不会如此对她,伤害她。 对,他是假的。 意识到这点后,她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抬眸充满寒意地看着眼前这个假扮岑川逸的人。 她摸出藏在腰后的匕首,闭上眼睛,快狠准地划向他的脖颈,一脚踹在他胸口处。 咕咚一声,抓住她的手倏地松开,倒在她身旁。 她吸了吸气,一眼都不敢看去,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刺目的白光迎面而来,她忍不住将手挡在眼睛上。 第105章 幻境 “跪下!“ 一句怒斥在她耳边猛然炸开。 她走进去,是天厥山庄熟悉的大厅,爹娘坐在高位上,脸色严肃难看,似乎要审判她一般。 “你这个逆女!还不跪下!” 岑禹阳指着她怒气冲冲的,就连娘亲也是面色冰冷,完全不是她印象里温柔对她笑的样子。 就算她偷跑出来,爹和娘亲也不会是凶成这样。 “雪儿,还愣住做什么,你这是要忤逆你爹吗?” 岑母皱着眉,眼中含着对她的指责。 岑矜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明知道他们是假的,她也无法在他们看向她的目光中下手,是以她宁愿转身不去理会。 在她要打开身后的门时,一个茶杯在她脚边炸开,碎片被溅得满地都是。 “你回到家就是这样的态度吗?狠下毒手杀了你大哥,不顾家规也要偷跑出去,半点要认错的意思都没有,连你爹都要忤逆,你是不是就从来没有把你亲生父亲放在眼中!?” 岑矜雪忽然回过头,眼圈微红,“我没有!”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住,提醒自己这些都是假的,他们是不会和她说出这样的话的,不要被这些假象迷惑了眼睛。 “雪儿,你爹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别怪你爹。” 岑母打着圆场,缓和这弥漫着火药味的气氛。 她站起身抹着泪道:“你是不知道,你走后,你爹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一直挂念着你,前些天还吐了好多血。” “就连我也不知道我们能陪你多久。” 这句话一出,岑矜雪就被彻底拿捏,脸上满是动容。 “爹、娘亲………” 爸爸、妈妈……… 岑母伸出手,眼中含泪:“雪儿,这里是你的家,留下来陪我们吧。” 岑矜雪神情恍惚,慢慢地一步步走去。 ………… “茵澜!!” 茵澜摔在地上,站起身,揉了揉全身被摔痛的地方。 “嘶………疼死了……“ “这是哪里啊?“ 脚下是草地,前面有个门是敞开的,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会客厅。 忽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妇人,她穿着淡紫色的纱衣,摇着扇子,从她面前缓步走过。 茵澜原本不以为然,但在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侧脸时,立马跟了上去。 在拐角处,却又瞬间消失不见。 她急切地上前,在没看到人后,焦急地四处寻找。 骤然,视线移动中,那紫色身影再次在走廊出现,缓缓走着。 茵澜露出惊喜的神色,一路跑着过去,在即将到达时人又消失不见,接连几次后,弄得她就快要崩溃了。 每次就在她快到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怎么追也追不上,就像那年,小小年纪的她怎么也追不上,大步向前的大人。 “出来!你出来啊!” 她真的很想当面问清楚,为什么不要她,又要把她生下来,还要在她能认清楚人的时候抛弃她,导致她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 茵澜跪在地上,失控地捂着脸庞,发出小小的哭泣声。 于弋来不及拉着茵澜的手,眼睁睁看着她掉了下去,瞬间眼前的一切开始变了模样。 “于师兄! ” “于师兄你回来了!” “于师兄,外面好玩吗?” 于弋站在台阶上,下台阶的师弟们见了他纷纷笑着朝他打招呼。 他疑惑地看向他们,望了望这熟悉的地方,不远处的河流有村妇正结伴洗衣服,河里的水仙花开得灿烂,惹得不少半大少年采摘。 他怎么回来了? “师父………” 想到掌门,他有些着急,马上跑了起来。 来到掌门的院子,急匆匆地上前敲门。 “师父?师父??” 就在他焦急得不行,准备撞门而入时,旁侧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哎哎哎!门都要被敲坏了,这么莽撞做什么呢。” 于弋寻着声音看去,放心地松了口气。 那仙风道骨的老人坐在鲤鱼池旁拿着鱼竿钓鱼,转过头来,摸着胡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急忙走过去,“师父您没事就好。” “哈哈,你这小子,我好好的在这,能有什么事,是不是你们大师兄不在,净想着法子偷懒啊………” 爽朗的笑声能说明此时他的身体很是康健。 掌门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于弋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 “坐啊,没这么多规矩,你啊,总是被一些条条框框所束缚。” 掌门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有规矩才成方圆,不是吗师父。”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修炼剑心亦是如此,凡事都有两面,就看你怎么对待。” 于弋坐了下来,看着池中胖乎乎的鲤鱼,它们整天一日三餐,吃得肚圆头大,而且他的鱼钩上还没有鱼饵,那鱼又怎么会上钩。 心想着,不知不觉地说出口。 掌门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这不比闷在屋子里好玩?有时候发呆也是一种修炼。” “那师父你能永远留在太乙,永远教我们修行吗?” 掌门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言的沉默代表了某些事情。 他已过期颐之年,修炼的功法已经帮普通人延年益寿,长生不死是无稽之谈。 而他也快要到尽头了。 “小弋啊,人生在世,总要经历悲、欢、离、合,这样的人生才是圆满的,最重要的事不要拘泥于过去,不纠结未来,珍惜当下。” 于弋没有说话,面对这个从小养育他长大的师父,更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他缓缓将头靠在他肩膀,闭上湿润的眼睛。 “我明白的师父,我只是……心里…” 难受,不舍…… “您让我找大师兄,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我很惭愧,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太乙有你们我很放心,没事了,你回到家了,在这里你可以放松,一切都有为师在。” 掌门低头看他,拍了拍他的肩头,脸上的笑却不达眼底。 “外面的事情有你大师兄,你留下来就好。” “师父问你,与你同行的人之中,是不是有人身上带着千机录?” 这句话让于弋猛然睁开眼睛。 第106章 顾池 岑母轻轻拥住岑矜雪,抚摸着她的脊背。 “好孩子,娘亲疼你,只要你回家了就好。” 岑矜雪紧紧抱住了她,靠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话音充满歉意地道:“娘,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你把你身上的千机录交给你爹就好。” “我们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点了点头,却握紧了藏在衣袖里的匕首。 就在此时,房门哐当一声,被人一脚踹开,岑矜雪立刻推开拥抱住她的岑母,回头望去。 三人背光站立,传来顾池的声音。 “矜雪!快过来!” 是顾池他们,原来他们真的在这里。 “岑姐姐!这里!” 岑母哀求着她:“雪儿!别走,留下来!” 岑矜雪背对着门口,看着他们,慢慢往后退,仿佛想再多看他们一眼。 最后才转身跟着顾池他们离开房间。 走出房门,回到她最初进来的那个院子里。 姜灵灵一见到她就直接抱了上来,哭诉道:“岑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那些人根本就不值得救,岑姐姐对他们这么好,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居然害岑姐姐。” 燕文生也围了上来,满眼担忧地望着她:“岑姐姐,这些天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我们好想你啊。” “秋水镇的人真该死,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如果能够重来,我一定会阻止岑姐姐救他们的!” 顾池难得没有斥责他们口出狂言。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都已经过去了。” “不过,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岑矜雪好奇地看着他们。 顾池:“我们也是听说你在这里,我们才过来的,结果进来后就出不去了,一直在这里面打转,而且现在外面还有那些傀儡,也无法轻易出去。” “刚刚你经历过的幻境,我们也遇到过,好在死里逃生,放心,只要我们待在一起,困难都能解决。” 岑矜雪:“对了,在此之前我还遇见了你的师弟,叫于弋,好像是门派里有事,需要让你回去。” “于弋………” 顾池皱了下眉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你不认识?” 面对她的不解,他瞬间反应过来。 “认识,他是我师弟,只是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原来是这样。” 岑矜雪点点头。 “我和你们分别的这段时间里,还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很好相处的,就是有点不爱说话。” 燕文生听言凑了上来,问:“什么朋友啊?男的女的?” 话里似乎还带着酸溜溜的气味。 岑矜雪笑了下:“到时你们看到就知道了。” 她接着又道:“那现在我们先去找他们吧。” 顾池:“其实我们来之前附近已经找遍了,最后只找到你一个人,他们应该是和你一样都掉进了幻境中。” “但我们不知道他们掉入的是怎样的幻境,我们能找到你是因为幻境的松动,是因为你察觉出幻境的假象,外面的人才能进入。” “意思是眼下他们遇到什么只能靠自己了?除非他们自己能识破?”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岑矜雪眉间紧蹙,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燕文生:“岑姐姐,不要担心了,能跟在岑姐姐身边的人肯定很厉害,定能逢凶化吉。” 姜灵灵抱住她的手臂,笑道:“岑姐姐累了吧,我们坐下歇息。” 岑矜雪顺着她的举动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这些人如此费尽心血设下这个局,引我们所有人过来这里,如果不是有所图,只怕也没人会信。” 顾池看向她:“你说呢?” 她抬头望着他,“他们要的东西,我怎么会有呢,你忘了吗,那个时候,东西早就被我们一起烧毁了。” 他的眼神明显的闪过一丝讶异,脸上露出尴尬的笑:“是吗,太久了我都忘了。” 燕文生急切地道:“岑姐姐,你不是在桐柏城得到千机录了吗,怎么会没有呢?” 岑矜雪无声地叹了口气,垂眸眨了眨睫羽。 心中无比的失落,想着果然如此。 ……… 看着她眨眼间消失在眼前,凉珩之脸色瞬间变了,眼眸阴郁得仿佛在凝聚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 他垂眸看着地上出现在脚边的小红,轻声说出口的话让它立马鳞片炸开。 “她最好是安然无恙,否则,我不仅要拆了这破地方,还要亲手剥了你的皮。” 说完抬脚直接踩在它身上走了过去。 更是不再隐匿自己的行踪,在岑矜雪掉落的位置跳了下去,来到一处院子,忽然他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居然出现几颗闪烁着微光的星星。 他皱眉,神色若有所思。 看到前方的会客厅,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骤然,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幻,从现在的时间节点逐渐倒退,如同走马丁一般快速闪现。 在这里,他看到了他和岑矜雪过往的一幕幕,看到了在山洞昏迷不醒的自己,她扶着他一步步走出山洞,不小心被绊倒,滚落下坡。 他的心顿时一紧,忍不住上前,却只是徒劳。 大雨滂沱夜,他们被人追杀,她用尽全力拖着他在崎岖的山林狼狈前行,脸颊被划伤,满手都是被拖拽的伤痕。 她坚韧不拔,宁愿让自己受伤也不放弃他这个累赘。 他不明白她在坚持什么,明明前一秒在山洞他差点就杀了她,一个陌生人何苦让她做到这种地步? 不知不觉,一滴珠泪从眼圈中掉落。 “小雪………” 低哑的嗓音里满是对她的心疼。 到这里他以为已经结束了,没想到,是另外的开始,回溯了他在失去记忆之前的记忆。 他和她想要找到的记忆,他在这里看到了。 他该怎么说呢…… 真是一段……不好的记忆… 至少现在对他来说,有些糟糕。 原来,在她曾经诉说过的经历中,他一直都在。 之前的“他”,是为了千机录?相思蛊?还是“他”也爱上她…… 现在的他不得而知,只有当时的自己才能知道。 折月教…… 先前在吴家村已经对他的行为感到生气,而且小雪这么讨厌魔教,若是她知晓了,她定然会离开自己的。 是不是只要永远不想起记忆,不承认,这一切就会没事? 第107章 挡她路者杀 倏地,五颜六色的走马灯瞬间消失不见。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凉珩之拧了拧眉,开始向前走,不知过了多久,前面仿佛无边无际般,一直没有到尽头。 这时,他忽然想到进来前,那诡异出现的繁星,自他们踏进这小镇开始,天空一直是黑色的,没有月亮星星,偏偏在所有人消失后,突然就出现了。 不由得猜想或许那根本就不是星星,也许是有关他们现在所遭遇的事情。 是以,他开始思考着到底两者有什么关联。 ………… 岑矜雪抬眸看他:“文生,千机录在不在我身上,很重要吗?” 她神色淡淡,却给人有种质问的感觉。 燕文生愣了一下:“当然重要啊,只要有千机录,我们就能天下无敌,长生不死,就不用怕那些追杀我们的人了。” 岑矜雪无奈地摇摇头:“长生不死?哪有这么容易。” 她站起身,“我没有千机录,现在,我要去找于弋他们,如果你们愿意去,那就一起,不愿意就算了。” 说着她往门口去要离开这里。 姜灵灵赶紧拉住她的手,“岑姐姐,外面太危险了,别走!” 岑矜雪转过头,只见她表情木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抓着她的手皮肤不似寻常人。 仔细一看,倒有些像傀儡的青灰色皮肤。 她直接抬手甩开,脸色冷凝,目光十分锐利,转过身,步步逼近, 她明明都已经放过他们了,为什么还要自寻死路?顶着他们的脸,却说出一些让她很反感的话。 傀儡到底是傀儡,一群没有脑子的玩意儿! 当她再次踏出门时,身后多了三具无头尸体。 她站在原先的走廊处,看着除了被她打开的那个,其余紧闭的房门,一个个试,她就不信找不到他们。 这次是在安淮城遇到的客栈老板和小厮,她看着他们,耳朵里听着他们的废话。 『傀儡不算人吧?』 【………不算。】 『那就好。』 挡她路者,杀! 心怀不轨者,杀! 当她再次推开门时,他们……居然是秋水镇救助过的百姓。 岑矜雪怒极反笑,点点头:“很好,我正愁记不得那人的长相。” 穿梭在人群中,找到了当初在仁济堂的那些人,其中有个面孔与那日送药的人完全吻合,是他了,好像是叫大牛? 她手持匕首,十分果断地砍下他的头颅,随后迅速转身离开。 再次站在走廊上,看着一个个被打开的房门,往后还有无数个没有被打开的,这一个个房门都是未知的,只有自己去打开才能知道背后的事物。 但是这样太耗时间,依稀记得过去了很久,可为什么天空还是如墨般漆黑无比,早该天亮了才对。 等等,有星星。 岑矜雪意识到这一点,立马提起裙摆走到院子中,抬头望天。 这个星星分布似乎有点不对劲。 她试着移动自己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星星的轨迹好似也在跟着她移动, 一颗两颗……拢共是四颗,对应了他们四个人。 除了疑似跟着她移动的那颗星星,其他的分毫未动。 那是不是说明可以根据星星的方位找到他们的位置?想不如做,事不宜迟,她要立马验证自己的猜测。 在她的星星位置上有颗离得比较近的,边抬头望天,边跟着方位一步步走。 “东南方向……” 岑矜雪转头看向侧面。 “在那里。” 她走到门口,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须臾间,眼前的画面又来到了方才的院子,险些让她以为自己没有踏进房间,再抬头望了望天空,事实上她的确来到了其他人的幻境中。 “迟来的爱不如贱草!我不需要!!” “敢抛下我,就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自我那天亲眼看着你的背影离我而去,我就发誓再遇见一定会杀了你!!” 耳边传来一阵疯狂的叫骂,熟悉的声音让她瞬间看了过去。 只见茵澜跨坐在一个女子的腰间,双手举着大石头,不断的往她的额头上砸去。 她面容暴戾,话里满是怨气,地上之人头已经被砸得不成人形,皮开肉绽,看上去十分骇人,而她却还是没打算停手。 “茵澜!茵澜!” 岑矜雪叫她,但她此时像陷入了疯狂之中,根本听不进去任何的话。 她冲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强行夺过她手中的石头,在她愣住的瞬间抓住她的肩膀,神色紧张,眼神紧紧地和她对视。 “醒醒!这些都是假的!她已经死了,不要再陷入过去的回忆里。” “你要爱自己,没有人可以抛弃你!” 茵澜眨了眨眼睛,在看清楚是谁后,猛然紧紧地抱住了她,无声的眼泪浸湿她肩膀的衣服,渗到皮肤上,冰冰凉凉。 “没事了,向前看,没有人可以把你困在过去里,只有你自己,放下吧。” 过了很久,她的情绪才渐渐稳了下来。 茵澜松开她,直起身,低着头,看上去还是很低迷。 岑矜雪拉着她站起来,她注意到她的眼圈还是红彤彤的,看着地上的女人,面容和她极为相似,也大约明白了什么。 “走吧。” “岑岑谢谢你,能遇到你真好,真的。” 她惊讶地回过头看去,笑了笑,没有说话。 属于茵澜的幻境已破,很顺利的走到下一个房门。 岑矜雪抬头望了望天,看了下所在位置。 没错了,是这里。 她推开门,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你真的是我的师父吗?” 于弋声音闷闷的。 “傻孩子,我当然是你的师父。” “那您要千机录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能长生,你难道不想让师父能更加的长久陪着你,留在太乙吗?” 从太乙出来,一路在寻找顾池的路上,他不是没见过那些人为了抢绝世秘籍头破血流、自相残杀。 有人说得到千机录就能长生不老,不死不伤 ,更能称霸武林,天下无敌。 但他不信,他始终坚信年少时师父对他的教诲,凡事都不是一蹴而成的,只有脚踏实地,潜心修炼,一步步去收获属于自己的东西,修炼本心,才不会走歪路。 第108章 即将黎明不见黎明 而现在,他说他要长生,他在推翻他之前的所有言论,为了一个传的神乎其乎的谣言,自愿想要加入这场明眼人都能看见的纷争。 那太乙怎么办? 大师兄还有机会回来? 于弋缓缓站起身,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 不对,这不对,师父不会是这样的,师父一腔心血浇筑在太乙身上,他不可能会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毁了它。 倏然,周围泛起了像水波荡漾的涟漪,出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宋瑾?!” 一旁惊讶的声音引得回头看去,无意识地皱了下眉。 于弋高兴地想要走上前,下一秒手被拽住。 “弋儿,你不能过去,你不想陪着师父吗?把千机录交给我,我们就能永远留在太乙剑派。” “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掌门还在苦苦劝导,试图迷惑他,让他去争夺千机录。 他说的这些话让他更加坚信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师父,所以,他直接挣脱掉抓住他的手。 接着冷声道:“你不是我师父,我师父不会是你这样的。” 旁侧的凉珩之还在疑惑,明明是根据方位和感应来的,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他等不及了,迈开步伐就要去寻找。 于弋见他要走,有些着急,“等等我宋兄!” 身后的掌门瞬间翻脸,两人就此缠斗起来,因为他顶着师父的脸,于弋也不忍心下死手,结果处处受制。 原本已经走远的凉珩之听见打斗声,停了下来,侧眸看去, 顿住了一会儿,返回去了。 站在他背后,抓住头发,用匕首干脆果断地割开他的脖颈。 蓦然,周围空中泛起涟漪,茵澜和岑矜雪出现在不远处。 两人一眼就看到凉珩之动手杀人的场面。 “师父!” 于弋即便是知道假的,在看到师父身亡无法不难过。 “哇哦,你们两个可真是完全不一样啊。” 茵澜惊讶地在两个人身上来回巡视。 岑矜雪道:“那是傀儡。” 她的意思是凉珩之杀的不是人是傀儡,茵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茵澜笑呵呵的道:“也是。” 凉珩之回头一看,瞳孔紧缩,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头颅,直接扔到于弋怀里。 紧接着朝着她走来,神色有些慌张。 “小雪……不是……我…” 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起来。 岑矜雪朝他安抚性的笑了笑,走上前牵起他的手,半点儿没有要怪他的意思。 “我知道是傀儡。” “我是看到天上星星的轨迹判断幻境之人的所在位置,才会到这里找你。” 她惊讶地看着他:“好聪明啊,这也能想到?” 听言,他面上故作淡定,实际上耳尖悄然染上一抹红晕。 于弋看着死不瞑目的“师父”,神情有些悲壮。 他蹲下来将头颅重新按在地上尸体的头上,伸手抹下那圆睁的眼睛,将其闭上。 铃铃铃……… 一阵刺耳的铃铛声猛然响起,幻境破去,临空之中忽然有一人朝着岑矜雪迎面攻击,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淡然自若。 凉珩之眼中浮现出一丝戾气,转身出手,一招制服,擒住傀儡的脖子压在地上,倏地,他像是顾及什么,只是抬脚踢向傀儡腹部,直接飞出去数米之外。 一旁的于弋和茵澜同样被突如其来的傀儡攻击。 这些傀儡的武功完全就不是之前那批傀儡能比的,于弋甚至还在其中遇到了和他同使用太乙剑法的傀儡,并且居然和他不相上下。 他震惊的同时也在想办法应对,一招一式如同对镜照月般,根本找不到破绽。 不止是他,还有茵澜也是。 “怎么回事?!这些傀儡还会使用我们的功法?!还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里面有些人是我见过的。” “师叔??” 于弋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中年男人,惊异不已。 师叔早些年因为对抗过邪教,落下病根,前两年已经逝世了,尸体还是他亲眼看着下葬的,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这些尸体都是从别人的坟墓里掘出来的?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只有邪门歪道的门派才干的出来,说不定就是魔教所为!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躲避着傀儡师叔的攻击。 他已经见过他死过一次了,再则师叔在世时,对他很好,实在不忍心伤害师叔。 茵澜见状大喊道:“于弋,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来帮我!” 凉珩之挡在岑矜雪面前护着她,绝不会让那些傀儡靠近她一米之内。 岑矜雪则在寻找摇铃人的位置,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道道清脆的铃铛声。 她紧皱起眉间,心想这些声音全部不是来自同一个方向。 这时,她发现在走廊的檐角阴影处挂着一串铜玲,那铜铃无风自动,一声比一声响,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的檐角挂着同样的铜玲。 她迈开步伐走了过去,一路过去她根本不用担心其他危机,自有他解决。 她抬头看着不断晃动的铃铛,抽出腰间的蟒鞭甩了出去。 倏然,铃铛周围似乎有着无形的结界瞬间把她的鞭子连带着寸劲反弹回来,岑矜雪有所防范,及时地退开到一旁。 凉珩之回头望向她:“小雪?” “没事,我来想办法。” 忽然,于弋不小心被傀儡师叔攻击,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临近的傀儡们瞬间涌了上去。 她转头看去,将长鞭挥出,击退围在他身边的傀儡,随之低语:“小金,醒一醒,去帮一下他们。” 下一秒,小金扑棱着翅膀冲向最近的傀儡。 她回到檐角下,从各个角度击打铜玲却没有丝毫的反应,每次她都用足了内力,不但不能把它怎么样,甚至有种结界变得更强了。 她猜想,会不会这个保护铜玲的结界,是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结界。 那她如果不用任何的内力去触碰它呢?是不是就能把它摘下来。 有这个想法后,她立马就付诸行动,跳上栏杆,她将手伸向摇晃的铃铛。 第109章 棺材里的女子 铜铃周围的空气发生了轻微的波动,她抬手轻而易举就能触碰到。 随后将其取下,扔在地上。 其余的三个檐角的铜铃也都一一被她取下。 渐渐的,剩下的傀儡停了下来,神情呆滞待在原处。 茵澜屈膝蹲下,手刚碰上铜铃,那铜铃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傀儡立马就动了起来。 她一惊,刚要有所动作,旁侧伸过来一只手按住了她,她侧脸看去,是岑矜雪。 只见岑矜雪淡定地稳住了她的手,覆在她的手背握紧,顷刻间,铃铛被捏得粉碎。 为了避免刚才的事情发生,他们特意将其他的铃铛踩得稀碎,倏然,身后一阵轰隆声响起,四人对视一眼,闪身到暗处。 在暗室的奎东静静等待着外面人的死亡,对于他此时放出的傀儡,他有极大的信心。 现在的他只需要陪着他的阿秀,坐收渔翁之利,等他得到千机录,阿秀就能活过来了,思至于此,他难掩心中愉快。 看着半开的棺材里露出的那张睡颜,他开始自言自语地说起曾经他们发生的事。 直到外面再无半点动静,他感觉到似乎一切都被平息,就连铃铛声也没了,这说明傀儡已经把他们全给解决了。 于是奎东高兴得鼓掌,多年来从未笑过的脸庞早已忘记该怎么笑,一时间露出的笑竟然有些僵硬。 他站起身,打开暗室的石门离开。 踏出会客厅,院子中傀儡倒地一片,只剩下几个傀儡站着一动不动,他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刚要转身逃走,眼皮底下歘得一下出现一把寒光凛凛的剑。 于弋冷声道:“就是你用大师兄的名号引我们过来的?!” 奎东斜视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不屑说话。 茵澜忍不了了:“你这老头,问你话呢,哑巴了??不过,有一点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好样的,掘人坟墓、偷人尸体的事儿,你做的挺游刃有余的。” “我虽然是合欢宗的人,不是什么正道,但是你这种行为连我都很不齿!” 闻言,奎东面无表情,却在看到有人走进屋子时变了脸色。 他伸手使出内力一震,于弋虽有所防范,但还是倒退了几步,茵澜赶忙上前扶住他。 到底是晚了一步,奎东眼睁睁看着石门在自己眼前关闭,最后他死死盯着那两张脸,恨得咬牙切齿,手握成拳重重捶着石门。 “阿秀!” 奎东只是停顿了片刻就反应过来,去转动开关。 于弋和茵澜见他如此着急,不管里面有什么,先阻止他进去才是对的。 于是他们直接上前阻拦,奎东竟避也不避,一手握住锋利的剑刃,一手转动烛。 没成想,石门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后,居然纹丝不动,这让他更加急切地转动起烛台,没有在他想象中打开。 见他无法打开石门,于弋唰的一下从他手中抽出利剑,和茵澜再次进攻。 必须要把他解决了,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亡魂不能安息。 暗室内,两侧的烛光微微跳跃着,时不时发出哔卜的燃烧声,岑矜雪将石子卡在开合的缝隙中,果然,外面的人打不开。 听着那气急败坏的捶门声,她更是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他这么重视。 先前她和凉珩之进来,无非就是觉得暗室嘛,一定会有所收获,话本里都是这么说的,说不定会藏着他怎么控制傀儡的东西。 所以她才拉着他一起进来,现在看来她猜得没错。 岑矜雪最后看了一眼石门,说道:“走吧。” 凉珩之走在前面,手拉着她,看似散漫,实则暗自警觉。 走过一段路,忽然面前出现一口周围摆满了桃花的棺材,他们并未贸然上前,而是开始巡视着四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忽然她的目光被墙上的刻字所吸引,“一十二年间,吾与阿秀相遇相识,彼时吾是江湖散人,尔是官府千金,实乃天壤之别………” “遭遇仇家,落难至芥子州,是阿秀救了吾一命………” 那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是如此的早,白雪覆盖,天寒地冻。 “小宁,你看这些乞丐围在府门前像什么样子,去叫人把这些肮脏货色全赶走!” 貌美的小姐披着厚厚的裘皮,淡棕色的毛领盖住半张小脸,皱着眉头,嫌弃的表情。 “是小姐。” 吩咐完,她转身就要离开,一脚踏进门槛的那一刻,顿住了脚步。 “让人给他们都准备一个汤婆子和些许铜板,万一死在这条路上多晦气,我可是要经常去拜佛的。” “明白小姐。” 看着小姐远去的背影,小宁挥了挥手,就有婆子去准备,不一会儿身后上来一批拿着汤婆子的强壮家丁。 小宁看着他们,道:“我们小姐菩萨心肠,这是给你们过冬用的,拿了东西就走吧,天儿冷得慌,别在这里待着了。”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感谢小姐大恩大德……” 乞丐们抱着救命的东西,低头弯腰连连道谢,而后一个个散去。 小宁见他们都走了,正准备转身离开时,无意间瞥见巷口处有个黑色的影子,她狐疑地上前。 “你怎么还不走啊?东西拿到了吗?” 那人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头发睫毛都是雪,嘴唇却是红得刺目,再低头一瞧,手上都是血,雪花落在他的胸口处也被染红了。 看上去十分的吓人。 “啊!” 小宁凑近一看,惊骇得连连后退,赶忙转身跑进府中。 “小姐!小姐!” 阿秀好奇地打量着躺在雪地里的男人,浓眉大眼,长相颇为刚毅正气,和话本里说的江湖侠士八九不离十。 “诶!你死了吗?没死叫一声!” 奎东虚弱地睁开眼,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庞,明亮的眼睛如同小鹿般好奇又胆大。 求生的本能让他伸出手求救,那女子却仿佛受到惊吓般,倒退了一步。 “没死?来人,把他抬进府里。” 家丁们联手将他抬了起来,胸口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让他再度陷入昏迷。 第110章 局外人 “阿秀嘴硬心软,待人赤诚善良,愿意收留吾府中养伤,在此期间,常常让吾讲述江湖中的传闻趣事,令她万分向往,吾却不认为这是好事,亲口打破她的念想。” “阿秀怨我破坏她念想中的桃花源,我道江湖从不是漂亮的世外桃源,是腥风血雨的杀人战场。” “两个月的相处,吾发觉自己对阿秀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为了防止错误发生,吾第二日便离开了府邸。” “不辞而别,吾终忍不住思念,有夜悄悄探望阿秀,却见阿秀郁郁寡欢,惊觉自己并非独自单恋,惶恐雀跃。” 是夜,有人不请自来。 院子里,阿秀倚着头眉间有种淡淡的忧愁,坐在石凳上,乘着清冷的月光一身寂寥。 “小姐,夜深了天凉,咱们进去歇息吧。” 小宁在一旁小声说道。 “他把我这府邸当成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她愤愤不满的念叨着。 小宁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奎公子留了一沓银票。” 阿秀转头瞪了她一眼:“我需要吗?这府里需要吗?我堂堂一个官府千金,连这点子银钱也没见过吗?谁稀罕!” 小宁被说得赶忙低头,嘴里却不忘嘟囔:“这可是三千两啊。” 她一个回眸:“嗯?你说什?” “好好好,这点钱就能买他一条命,就叫他死外头,若再被我遇见不剥他层皮,就当我阿秀是吃素的!” 说完,她起身拂袖进屋。 趴在墙头的奎东见此忍不住嘴角上扬,相处这么多天,他自然是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心中不免澎湃涌动。 她心里是有他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回来,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是错的,可人生哪有这么多是非对错,并非每次都是理性在前,人生该有一次冲动。 他不想留下任何的遗憾。 奎东站在窗边看着屋子里倒映出的人影,“阿秀………” 仅仅只是一句呼唤,人影立马朝他转过头。 下一秒房门立刻被人推开。 阿秀双手提着裙摆,眼睛含泪,神情又怨又气。 “你还回来做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居然还有脸回来!你什么意思啊?!” “是在耍……我吗?” 还未说完话,就被他急切地拥入怀里。 “阿秀,我好想你。” 阿秀愣住了,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奎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我配不上你,但我还是想把我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我喜欢你,很喜欢。” 阿秀眨了眨眼睛,顿时脸上一片红晕,羞赧不已,小声问道:“真的吗?你真的对我有意?” “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对你说的话从没有一句假话,若你心中有我,我可以明日就上门提亲。” “你!谁心里有你啊!少胡说八道。” 阿秀一把推开他,害羞的转身背对着他。 “阿秀,我奎东说的都是真心话,如果你对我无情,如果我对你来说是负担,我即刻就走,从此天涯海角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奎东表情十分正式,眼神很是认真。 他真的没有把这一切当做是儿戏在对待。 这番肺腑之言成功让阿秀转过身面对着他,她偏着头,不敢直视他,声音像蚊子一样的小。 “我……我自然是……同你一般。” “那我明日……” “等等,哪能这么着急的呀,你总得给我时间准备,让我和我爹娘好好说清楚。” “好吧。” 他惊喜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失落。 看着他的表情,阿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神情也变得自然许多。 这时的奎东没有料想到,他这一离开,再见就是阿秀家破人亡的时候。 官兵拿着刀剑将陈府重重包围,马上之人身穿大理寺的官服横眉竖眼,厉声道:“从现在开始这里只许进不许出,如有违令格杀勿论。” 陈父坐在大堂高位上,喝着茶,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已经汗流浃背。 看见小厮匆匆忙忙地跑来,连忙问道:“怎么样?夫人和阿秀都坐马车走了吧?” 小厮欲哭无泪:“大人,夫人和小姐在后门被拦住了,连管家都被抓了去,小人、小人是趁他们不注意跑回来的!” 陈父听言如临大敌,绝望地瘫坐在太师椅里。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领头之人正是大理寺少卿。 他手持圣旨,冷言道:“圣旨驾到,尔等还不跪下!” 他的身后是被官兵擒拿的阿秀和陈母。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听候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汉临利用通判职务便利,私增赋税,克扣百姓良田,私收贿赂三十万两纹银,二十万两黄金,金银珠宝若干箱,私自开采盐矿售卖官盐,数罪并罚,罪无可恕!” “抄家问斩,男丁三代一律斩首示众,女眷一律贬做官妓入奴籍,三代不可恢复良籍!钦此!” 少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接旨吧,陈大人!” 陈父脸色煞白,汗如雨下,眼神中透露着绝望之色。 “老爷!老爷!” “爹!爹爹!救我!” 阿秀到底是个不经世事的弱女子,听到圣旨,顿时慌乱无措,万分害怕。 眼看着官兵要把自己和娘亲架走,忍不住挣扎大喊起来。 “不要啊!不关我的事,我不要做官妓!!” “救命啊老爷!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家丁和丫鬟们哭喊着挣扎着,他们的卖身契在陈府,陈府倒了他们自然无法独善其身,皆是一损俱损。 随着官兵们的搜查抄家,所有人慌张地逃跑,瞬间乱成一锅粥。 少卿当机立断,杀一儆百,顿时所有人都脸色惊恐停住了脚步,不敢动弹。 “谁再敢跑!当即处死!” 短短半日,曾经风光无限的陈府一时间门庭破败,人走茶凉,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等到奎东来时,眼前的一切让他震惊不已。 他急忙询问过路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过路人口中,他知道了片面的事情,却不知道他的阿秀去往了何处。 于是当晚他闯入了芥子州大牢。 看着曾经锦衣华服的陈大人如今穿着囚衣成为阶下囚,狼狈不堪,不免感到一阵唏嘘不忍。 第111章 执念 但转念一想连他都这样了,阿秀会好到哪里去? 奎东急忙问道:“阿秀呢?!陈大人阿秀去哪里了?” 陈父一见到奎东,立马想起来这是之前他的女儿阿秀救过的人,两眼放光,“快!快去救阿秀!他们要把她充军营做官妓!” “快救救我的女儿,此时他们已经在出城的路上了。” “什么?!” 奎东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时身后有人来了,听脚步声还不少,他转头望了一眼,一步步后退,道:“我先去救阿秀,再回来。” 城外,夜黑风高。 一行带着囚车的官兵正在往官道上走着,骤然,妖风四起,引得马匹躁动不安,不远处前方出现一个身影。 领头的官兵牵着缰绳,大喊道:“何人在此?官府车驾还不速速退避!” 蜷缩在囚车内的阿秀立马打起精神看去,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是他,是他来了。 “阿秀……” 仅仅不到一天,陈母便被折腾得不成人样,满脸的惊恐和憔悴。 “娘,我们有救了。”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 阿秀委屈地凝望着他。 看着心爱之人的狼狈模样,奎东满眼的心疼,他立马砍断锁链将他们解救出来。 一夜之后,他们被通缉了,午时三刻,陈父就要被斩首示众,奎东为了救陈父深入虎穴,但由于官府准备充分,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最终他没能救出陈父,陈母得知消息后,受不了刺激,气急攻心,突然就逝世。 不到两天之内,痛失双亲,最后留在世上的阿秀才是最悲痛的。 振作起来的阿秀不相信父亲是这样的人,可收集到的证据的的确确证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阿秀伤心过度,恰巧这时奎东的仇家找到了他。 阿秀抱着必死的心态替奎东挡住了致命的一剑,至此奎东一直在寻找能够替她续命的药,到后面便成找到能够起死回生的办法。 报完仇的他找到了这座荒废的小镇,十年如一日的守在这里,守着他的执念,守着他的阿秀。 岑矜雪看着这些一笔一划刻出来的字,字字泣血,因为上面真的沾有他的血迹。 她道:“这里面的主人公应该就是外面那个男人和躺在棺材里的女子。” 凉珩之瞬间反应过来:“这个女子就是能牵制他的人,可她已经死了。” “他是想要千机录,可能也是听说了千机录拥有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办法,但我们都知道这根本是无稽之谈,且不说人死了就是死了,起死回生就是在逆天改命。” “让一个死去的人生就是要消耗另一个人的命。” 看着她喃喃自语且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真的死了吗?” 岑矜雪站在棺材边,看着里面的女子容颜不老,尸身不腐,依旧鲜活的像活着一样。 她伸出手刚要触碰,却被凉珩之拉了回去。 他皱着眉,手指放在女子鼻尖下感受有没有呼吸,没有呼吸,又放到颈侧,有脉搏,但是却没有呼吸。 应该是用了某种药物,只是这脉搏越来越弱了,过不了多久,这人就彻底死绝。 他神情淡漠,拿出一张素白帕子擦了擦手,随后丢在地上,回头眼神柔情肆意,道:“此人死了又完全没死。” 岑矜雪微微蹙起眉间:“活死人吗?” “可以这么说,但她的脉象近乎没有,也许再过几天,她就真的变成死人。” 骤然,外面一阵轰隆声,是有人在攻击石门。 既然有人在攻击石门,那于弋和茵澜他们呢? “我想想………” 岑矜雪脸色有些焦灼,手紧紧握住边沿,她抬头说道:“阿瑾,你能不能先去拦住他?有些事情我需要冷静想想。”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感觉就快要破门而入了。 他那双绿眸,那个目光,仿佛要洞穿她一般,但却没有给她压迫感,只是淡淡的,柔和的,怀疑和不赞同。 她缓缓走到他面前,伸手牵住他的手,笑着看他:“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好吗?” 凉珩之捏了捏她的手,转身时手不情不愿地抽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在脑海中呼唤着许久未见的系统。 【宿主。】 『好久不见,系统。』 【宿主是要问什么?】 『问,怎么才能让一个人起死回生,这个人也不是真的死了,她就是一个植物人的状态。』 【宿主,这个世界没有能让死人复活的药,办法也没有。】 『棺材里的人她还有一口气在的,也没有办法吗?或者……或者是拿其他人的寿命做交换呢?』 【…………】 系统陷入了沉默,但它没有否定,那就是代表着是有这个可能的。 『或许,你仔细找找,是有这个办法的是吗?』 【宿主,这个人实际上已经死了,尚有脉搏,只是她体内的不腐虫在发挥作用,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腐虫?那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活过来?』 【有个办法,如果是普通人一命换一命还不够,这个人把命换给死去的人后,他是没有下个轮回的,就是说这个人就此烟消云散,这是违抗天道的代价。】 她明白了。 『那如果是我呢?』 【假如是你,不用一命换一命,但只能让她活三天,只有三天,如今你的身体只能承受她活三天的时间代价。】 【你需要把所有的功德点全用在她身上,这三天内,你将会承受断筋断骨再重塑的疼痛,不断的循环,直到她再次死去,方才结束。】 『好,就这样做吧。』 她丝毫没有犹豫,直接让它执行。 【宿主,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 『没有关系,一个人能十年如一日死心塌地的守着一个活死人,为了复活她不惜一切代价,我很佩服,我愿意帮他。』 『但他犯下的错依旧是不能原谅的,事情结束之后,该他付出的代价都会有的。』 凉珩之拿开挡在夹缝中的石子,随后往旁侧一避,石门轰隆一声倒塌。 他冷着脸,用衣袖遮住口鼻,冷淡的目光看了过去。 第112章 愿意帮他 男人披头散发,嘴角胡须满是血,明明伤势严重,他却一点也不挂在心中,眼也不抬,神态慌张脚步坚毅地朝着前方奔去。 只是一下,就被凉珩之不费吹灰之力一脚踹了出去。 跟在身后的于弋和茵澜赶忙闪开。 他们就知道,就算他打开这道石门,他也不可能会这么轻易进去的,因为凉珩之在里面。 凉珩之是不会让他靠近岑矜雪一步。 奎东猛地喷了口血,还没缓过劲,强撑着迅速起身直奔前方,仿佛他眼中只有进去这个目标。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看着不依不饶的男人,眼神中流露出厌烦的情绪,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偏偏他还不能杀了他。 奎东激动地嘶吼着,大喊:“阿秀!有什么冲我来!别动阿秀!” 他爬也要爬进去,更没了最初的嚣张,卑微的匍匐着求饶:“求求你们……别伤害我的阿秀,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密道响起脚步的回声,有道人影徐徐走来,是岑矜雪。 “岑岑!” 茵澜欣喜地走上前去。 “岑姑娘,你没事吧?” 于弋虽然知道她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还是下意识的问一下。 岑矜雪笑着摇摇头,看着地上受伤严重的男人,缓缓蹲下来,凝视着他那警惕戒备的眼睛。 “我看到了你刻在墙上的字,棺材里的女子是你的夫人?” 听到她在说“你的夫人”这四个字时,他的神态明显柔和了一点,眼神也变得不那么的锋利。 他轻微地点了点头。 “你夫人生机未断,仅有一口气吊着,这么多年来,你找遍了无数法子想要救活她,学医制药,但是都失败了,就连炼制的这些傀儡都是为了复活她而失败的试验品,是也不是?” 奎东狠狠地盯着她看,表情急切,道:“你是什么意思?想要做什么?!” 这暗室算是半密闭的地方,说话是会有回声的,更何况是大分贝的声音,只会让人的耳朵更加的不舒服。 岑矜雪微微颦了颦眉,有些不适。 凉珩之担心他突然暴起伤到岑矜雪,一脚踩在他后颈,轻声道:“劳烦你小声些,挺吵的。” 说话很有礼貌,举止很是嚣张,这反差看得茵澜和于弋两人嘴角直抽搐。 “我想你应该察觉到了她的脉搏越来越薄弱,活不了多久,所以才会轻信别人的谎言,相信千机录会有起死回生的办法。” “事实上,千机录里面根本就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对于不练武的人来说,就是一本很普通的武功秘籍,要想从里面得到所谓的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术,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奎东骤然癫狂起来,红着眼睛大喊:“我不信!你在骗人!那个人明明说了千机录里面有救阿秀的办法!” 他当然知道阿秀的脉搏越来越弱, 这些天他疯了一样在找解决的办法,听闻过路人说在点星谷有绝世神医,准备前往之际,有人带着救人的消息找上门。 那人信誓旦旦,且在紧要关头,什么办法他都要尝试。 现在她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根本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瞬间把他最抱有希望的念想戳破。 耽误了这么多天,他还有时间赶去点星谷吗??阿秀还能等到医治的时候吗??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凉珩之一脚压制在地上起不来,急火攻心下又吐出一大口血。 “放……放开…我!” 茵澜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摸着下巴在思考。 这千机录真是个香饽饽,竟然这么多人在争着抢着,难不成真的是什么绝世秘籍?如果她有这个秘籍,是不是就不用修炼采阳补阴的功法了…… 岑矜雪:“别激动,冷静些。” “我说了这么多,一方面是想告诉你被人蒙骗了,第二是我会帮你,但是我希望你考虑清楚。” 奎东愣了一下,在听到她会帮他时,眼神亮了亮,可高兴没两秒钟,他便自嘲地笑了下,疲惫地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说道:“我答应你,无论需要我做什么,我答应你们,只要阿秀能活着,把我的命拿走都无所谓。” 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让阿秀活着,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阿秀躺了十年,做了十年的活死人,体内生机寥寥无几,已经不能支撑她继续存活,即便你用再多的药且不说有没有用,最后的结果也只是让她继续像死人一样躺着,不会醒来。” “所以,现在任何的药物对她来说都是徒劳,我可以让她醒过来,但是,我能做的就只能是让她在人间存活三天。” “这三天内,阿秀会恢复如初,和常人无异,三天后,她会真正的死去,不再是现在活死人的状态,而是真正的逝去。” 岑矜雪看着他,模样十分认真。 “所以,我才会说希望你考虑清楚,是想要一个会说会笑,活泼开朗,只活三天的阿秀,还是要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活死人一样,且在之后不久的某天气息全无的阿秀?” 奎东沉默了,他在思量在痛苦的纠结,这两个选择他一个都不想选。 他只想要阿秀完完整整,好好的活着,一直到终老。 可现在为什么要这么残酷,他做错了什么?阿秀又做错了什么? 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他和阿秀却要经历生死之别? 奎东不再挣扎,躺在地上,闭上双眼,神情悲凉,不知不觉,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喃喃自语:“阿秀……阿秀…” 看得出他此时痛苦万分。 看着一个粗犷的大男人无助的叫着心爱之人的名字,还是蛮唏嘘的。 岑矜雪用眼神示意凉珩之放开他,站起身道:“我们现在回去先前的庙宇,两个时辰,等你做出选择。” “还有,伤人伤己的傀儡控制之术你不能再用了,这些傀儡你得把他们妥善安葬,不然,我绝不会轻易算数。” 她之所以说伤人伤己,是因为使用这种旁门左道的邪术,的确是在伤害自己,她注意到,控制傀儡的媒介铃铛,每摇响一下,耗费的是他多年心血练成的内力。 损阴德、折阳寿,他也陪不了阿秀多久。 第113章 幕后之人 四人走出暗室,回到了地面。 蓦然,一道黑影划过天空,茵澜冷眉一声呵斥:“谁在哪儿?!” 这次可不是小红,真的是一个结结实实的人影。 于弋:“会不会是引诱我们过来的幕后之人?” “不管如何去看看便知。” 说完茵澜运起轻功追了过去。 “茵澜!” “茵澜!” 于弋和岑矜雪同时出声。 她太着急了,这样是会吃亏的。 他们立马跟在后面。 黑夜中那人注意到身后跟了许多尾巴,反而不急不慌,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以能让他们跟上的速度前行。 眼看马上就要出镇了,茵澜却还未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个圈套。 身后的于弋焦急万分,突然旁侧甩出来一条银色闪电,定睛一看是一条闪着寒光的长鞭。 岑矜雪猛然甩出长鞭,快速圈住茵澜的腰间,用力一拉,茵澜瞬间感觉到自己像一支箭羽被猛地拉了回去,甚至她都没反应过来。 但可惜,他们此时已经出了镇。 看着围堵在四周的蒙面人,茵澜不露胆怯,反而战意强盛,道:“好啊!看来就是你们欺骗了于弋,将我们引到此处的,既然送上门来,就都别走了!” 她抽出软剑,运起内力,直接冲了上去,挥舞间剑身围绕着一圈淡淡的红光,那是她的剑气。 于弋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着她实在是太冲动了。 面对这些人,岑矜雪完全没有想要交手的意思,拉着凉珩之的手,慢慢往后退。 “茵澜,于弋,我们不交战,回去小镇。” 这些人绝不是引诱他们出镇这么简单,一方面是要对付他们,另一方面,只怕他们要对那个男人动手,但也只是她的猜测,但愿她的猜测是错的。 独自面对这么多高手,茵澜还是有些吃力的,后面于弋上前来帮她,轻松了不少。 听到岑矜雪的声音后,她虽然疑惑,可还是在第一时间停住了手,想要退回小镇,可那些人偏偏不允许,一直纠缠。 茵澜皱着眉,神态肃穆: “你们先走!” 岑矜雪回头望向放置棺材的那座房子,天空中隐约出现几道闪现的影子,有人正在往那个方向的赶去。 她又看了看和黑衣人打斗的三人,小镇里傀儡众多,他在暗室守着阿秀,不会吃亏的。 权衡之下,她觉得和他们一起会更好。 陈光朝藏在树上观察着底下的打斗的人群,看着他带来这么多高手,还是不能把这些人拿下,他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极度不悦。 他身旁站着戴着面具的人,正是余复林。 余复林皱眉,斜视他一眼,眼底浮现出点点嫌弃:“你怎么在这?!” 陈光朝翻了个白眼,反问:“老子还想问你怎么在这!” “这些人破坏了吴家村的祭祀,对主人不敬,动摇信徒对主人的忠心,我自是要把这些人清理干净。“ “倒是你,怎么,得罪你的人,还能活得了明天?” 他的话,冷嘲带讽的。 陈光朝顿时一阵恼怒,“都是为主人做事,少在这阴阳怪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背后告状你最是拿手,再让我抓到,老子打掉你的狗牙!” 余复林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行了,少装腔作势,不会掉块肉。” “既然我们要对付的都是同个人,没必要内斗,主人让你去找千机录,可是这几人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自是,不然我引他们来这干什么?只是没想到那个蠢货这么没用,连区区几个人都对付不了。” 余复林接道:“其中有个还是瞎子。” 他疑惑不解:“瞎子?谁?” 余复林转头指着下手粗暴身形凌厉敏锐的男人,刚要开口,忽然愣住了。 “这个男人不是个瞎子吗?在吴家村的时候他可是遮住眼睛的。” 陈光朝冷哼一声:“他?他可不瞎,此人下手狠毒,而且他的内力根本就不是修炼来的,他靠吸食别人的内力来充盈自身,说他是邪魔歪道本身一点不为过。” “可偏偏他身边竟然有名门正派的人,他一直护着的女人是天厥山庄庄主之女,另外一男一女分别是临水太乙和合欢宗的弟子。 ” 但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他暂时还不能确认。 骤然,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又立马摇摇头,心想,怎么可能? 余复林狐疑不解地看着他:“庄主之女不就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吗?作为正道之首,竟然也会和这种人搅和在一起,难不成他是有什么企图?” 突然,陈光朝抬手示意他噤声,脸色复杂,眼神中带着疑虑地看着底下那个男人。 这会儿他才注意到,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使用那天吸食别人内力的功法,难怪底下的人还能撑这么久。 这是怎么回事?是他遭内力反噬,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其实这次他也没想过能在这里杀了他们,几次三番,包括利用了杀人利器傀儡。 只是让他们损了点皮毛,可见这些人的命到底有多硬。 不过,奎东是必须要死的,谁让他这么没用,果然是缩头乌龟当了数十年,老了,没有了当年的勇猛强悍,那还活着干什么,去死好了。 想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得阴狠起来。 【再不去,他就要死了。】 岑矜雪的脑海中忽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她的动作一顿,黑衣人见状抓住漏洞,一剑当空刺向她的要害,她却没注意到,抬头望向另外的方向。 凉珩之一个回眸,眼前的一幕差点儿让他心脏骤停,以闪电般的速度来到她的后背,直接伸手抓住锐利的剑刃,反手一拍,那人的脑袋瞬间变形。 倒在地上,口鼻眼睛都渗着血,吐着血沫,奄奄一息。 一时间,所有人的举动都停顿了一秒钟,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 看到众人的目光,岑矜雪回头一看,才惊觉他的手抓着利剑鲜血淋漓。 “阿瑾!” 听到呼唤,他松开手,将手背在后面,方才抬头看她,笑了下,表示自己没事。 她眼神变冷,看着围截在周围的黑衣人,轻声道:“小红………” 歘得一下,一条黑底红环的小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盘旋在她的肩头,一双冷血无机质的竖瞳,张着血盆大口,露出渗着毒液的獠牙。 第114章 你甘心吗 岑矜雪用指尖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让你的好朋友们来帮帮忙,人命留着就行。” 小红歪着头看她,吐着信子,有些懵懂的样子。 她以为它没听懂,但下一秒从四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的游走摩擦声,还有嘶嘶的吐舌声,此起彼伏。 速度之快,地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影子,瞬间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是稍稍愣住了一会儿,便有人被咬伤了脚踝,惊吓地狂甩脚跟。 蛇的数量实在太多,黑衣人们根本顾不上岑矜雪等人,纷纷拿剑挥向直起身向他们进攻的蛇。 趁此机会,岑矜雪四人向后退回了小镇内。 不远处树上的陈光朝和余复林听见惨叫声,一惊,立马看去,却见地上全是游走的蛇形影子,倏然,一条吐着信子的蝮蛇出现在陈光朝的脚边。 感受到凉凉的触觉和痒意,他低头一看,有蛇正顺着他的小腿攀爬。 他猛地震惊,有一下子慌张,好在能迅速反应过来,伸手直接捏住它的七寸,还没来得及发出得意的笑,转眼又见身边出现一条十分剧毒的毒蛇。 而余复林在一旁也不能独善其身,甩着衣袖挥打着飞扑而来的蛇。 “这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蛇?” “真是见了鬼了!” 陈光朝叫骂着,突然想起什么,抬头一看,那里只剩下自己的人在自乱阵脚,岑矜雪四人已经消失不见。 茵澜看着岑矜雪似乎很着急的样子,轻功更是用到了极致,忍不住问:“岑岑,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到了再说。” 现在她没有时间解释。 不一会儿,茵澜和于弋才发现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刚靠近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打斗声。 进入院子,黑衣人们和傀儡们打斗成一团,不见奎东。 茵澜和于弋这才知道她是要救那个男人,他在和他们打斗中受了重伤,虽然有傀儡在,但这里的人,是冲着势必要将他杀死的意思来的,难免不会被黑衣人钻了空子。 黑衣人像是知道他们是来救奎东似的,转头就有人对着他们攻击。 “我进去,这里交给你们。” 说完,岑矜雪直奔里面跑去。 凉珩之不会放任她不管,自是要跟着过去。 茵澜和于弋则在外面对付这些黑衣人。 暗室走道,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有支离破碎的傀儡,有重伤身亡的黑衣人,唯独不见有奎东在。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过,一边翻看,地上有一条鲜血滴落铺成的路和脚印。 顺着一路走,在棺材处停止,而原本应该半开的棺材,此时紧紧闭起。 她伸手刚想敲敲响,看是什么情况,立马被身后的凉珩之拉住了手腕,她疑惑地回头看去,看见他那警觉的神态。 他示意她往身后去,他来开棺。 她没多纠结,默默站到后面。 凉珩之缓缓推开沉重的棺盖,里面毫无动静,他干脆直接把棺盖全部推开,随即拉着她快速后退。 “有人吗?” 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回应,岑矜雪拉了拉他的衣角,“没事,我去看看。” 不等他回答,她走上前,视线往里面探去。 霎时她猛地一惊,只见躺在里面满脸胡须的男人,铜色的皮肤惨白难看,双眼闭着,颈侧豁开一个大口子,此时还在流淌。 脖子衣服被染满了一大片,就连身旁女子的衣裙都不能幸免,像是案发现场般刺激眼球的同时又是让人那么害怕。 她注意到他的右手和死去的女子紧紧交扣,仿佛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生当同裘,死亦同穴。 岑矜雪连忙撕开衣摆的一角,捂住他脖子上的伤,一边拍打着他冰冷的脸庞说道:“醒醒!还活着吗?” 拍打了好几下,触感是那样的寒冷不似活物,鼻息更是未曾感觉到。 她有些沮丧,难道她真的来晚了吗? 身后的凉珩之看到她的脸色有些不对,走过来看,默默的伸手触碰男人的身体,像在查看什么。 他皱着眉头,心脏已经完全没有跳动的痕迹了。 但……… 骤然,他的手停留在胸口右边的位置,隐隐感觉到一丝搏动。 他闭上双眼,静静地感受,随后猛地睁开。 不是错觉,虽然很弱,但是的确是真的,这个人还没死,他的心脏在右边。 “小雪,他没死,你稍远些,我把他弄出来,输些内力给他试试。” “好。” 岑矜雪听后赶紧让开。 却因为奎东的手一直死死握住阿秀的手,没能将他弄出棺材。 岑矜雪叹息,皱着眉头,道:“你真的甘愿就这么死了吗?不想再见阿秀一面吗?等了十年,就这么死了你真的甘心吗?” 许久,终于他的手缓缓松开。 凉珩之直接拎起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他受这么严重的伤,看得岑矜雪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诶。 好在他没有扔在地上,而是轻轻放下盘腿坐起,他随即坐在奎东身后,传输内力。 岑矜雪则在一旁从荷包里找能止血治伤的药。 奎东虽然此时醒不过来,但是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甘心吗?怎么可能甘心,当然是不甘心的。 十年,整整十年,他一个人孤独的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小镇上度过了艰难的每一分每一秒。 早些年曾带着棺材四处寻医,后面却因为阿秀的身体缘故不得不安顿下来,为了阿秀,他自学医术,最后失败弄出一堆傀儡。 其中不乏用活人炼药,却一一失败,他知道这么做丧尽天良,但只要阿秀能醒过来,他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突然,奎东的嘴角溢出大量的鲜血,额头汗如雨下,摇摇欲坠的样子好像就快坚持不住。 岑矜雪着急了:“你坚持一下,至少活着再见阿秀一面。” 听到阿秀的名字,奎东又有了明显的波动。 “阿瑾,我去看看阿秀。” 话音刚落,她站起身来到棺材边。 顾不得凉珩之在身边,她直接在心里问。 『现在能不能救阿秀?』 一阵沉默。 【能救,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是没有办法帮你屏蔽痛感的。】 『没关系,我能承受。』 不能也得能,她想帮这对有缘无分的人,不需要理由。 第115章 比之前还疼 【好,你只需把左手放在她的头上,其余的我会做。】 岑矜雪照着它说的做,把手放在阿秀的头顶上,然后安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渐渐的她似乎感觉到身体产生微妙的感觉,有点疼,又有点热。 慢慢的,随着疼痛感越来越重,她知道,阿秀就快要醒过来了。 轻微的咔哒一声,岑矜雪右手腕的骨头断了,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但断骨的疼还是让她控制不住溢出些声响。 身前的凉珩之转过头看去,狐疑唤她的名字:“小雪?怎么了?” 而岑矜雪在他转头的那瞬间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刚刚只是在找药。” “你是在喂她血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凉珩之的脸色有点变了。 不怪他这么想,实在是她有前车之鉴,还不止一例。 他开始收手,也不管此时收手对伤者影响有多大,不管不顾。 她看出他的意图,马上稳住他,道:“你别松手!阿瑾,你放心,我没有伤害自己,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这么做的。” 万不得已? 在他的想法里,别说没有,即便是有什么万不得已,她也绝对不能够再割腕放血,谁都不值得她伤害自己,这些人不配。 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凉珩之到底没松手。 他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情,确认没什么事后,方才转过头。 在他的目光下,岑矜雪努力压制住钻心的疼痛,极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要出现什么漏洞,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刻,强忍的疼痛使得她浑身冒汗。 豆大的汗珠滚落至下巴滴落,她咬紧牙关支撑。 棺材内的女人有了轻微的反应,眼睫微微颤动,开始有了明显的呼吸声。 但岑矜雪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了,苍白似雪,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剔透的汗珠,贝齿死死咬住下唇。 她浑身颤栗,右手紧紧抓住棺材沿边,手指攥住,由红变白,细看指盖浮现出条条血丝。 她深呼吸,缓缓喘气,调整自己的情绪。 忍…忍……要忍住。 疼…疼……真的好疼,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都来得痛。 手脚发麻,连指甲被攥得劈裂开,她都不知道。 她只感觉到体内的筋骨强行断裂,再接回,再断裂,再接起,周而复始不断重复。 痛苦生生不息,根本没有给她缓解喘息的余地。 棺材内的阿秀,只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很久,意识从渐渐模糊到逐渐清醒,身体此时却感应不到,听不到脑海的指令,甚至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周围冰冷僵硬,又那么空洞可怕。 她开始害怕,忍不住呼唤内心深处的那个名字。 “东哥……救…我……” 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一样,无法发出声音。 她慌张失措,手指动了动,想要抬起来,双脚如千斤坠,连动都动不了。 她更着急了,心底的恐惧如海水般汹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 尝试了许久,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喉咙里能发出点声音。 在她能发出声音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岑矜雪支撑不下去了,同时,凉珩之收回手,稳住奎东的身体将其放在地上。 他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冷脸皱眉,下一秒扬起笑回头看去,眸中倒映的却是她虚弱苍白且无力倒在地上的画面。 “小雪!” 她的耳边似乎听到他的声音。 急切彷徨,带着浓浓的不安。 不行,她不能昏过去,不然阿瑾只怕会做出不好的事情。 她用力捏紧手心,十指连心,刺痛从指尖清晰的传来,瞬间让她头脑清醒了许多。 “小雪……” “小雪?你怎么了?!是不是病发了?哪里痛?” “药,对,找药……” 凉珩之显得无比慌乱,取下她腰间荷包的手还在颤抖,各式药瓶琳琅满目,让他目不暇接。 不过只是一瞬,他便迅速冷静下来,找到曾经她和他说过的药瓶,取出里面的药丸喂到她嘴里。 岑矜雪没有完全晕过去,意识朦胧间,她感受到嘴里有沁凉微甜的味道,是薄荷的味道,平日里用来提神醒脑的糖丸。 既然用到了这个,她更不能晕过去,否则他就会知道先前她对他说的谎言,骗他说从小的心疾一直未痊愈,在吃药治疗。 不这么说,就她这样一而再而三的毫无征兆的发作,去找顾池他们的路上就会变成她的寻医之路。 “醒来……小雪……别睡……” “求你……小雪………” 他眼圈微红,眼神中包含着沉重的恳求,低声说话带着克制不住的哭腔。 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看到她这般痛苦,他感觉到心口也跟着闷痛,渐渐的,越来越清晰,疼得他下意识呼吸一滞。 仿佛他能和她五感相通,在平日里,他也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只是猜测,而现在却是那么的清楚。 他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在她的背后传送内力,源源不断的本源内力透过布料渗入到她的体内,温热了她此时冰凉的身体和四肢。 方才他已经为那个男人输了很多内力,再传给其他人内力是在强行透支,这样是会损坏他的经脉的,经脉损坏意味着不能习得更高级的功法,不能修炼内力。 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几乎和废人无疑。 蓦然,他的衣襟被紧紧攥着,他立马惊喜地抬眸看去。 岑矜雪半合着眼,勉强抿嘴笑起,安抚他此时慌乱失措的情绪,刚要开口,呼吸停滞,抓住他衣襟的手传来蚀骨的疼,断骨断筋,让她此时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无力地向下滑落。 凉珩之怔怔地看着她滑落的手,满眼的心疼,轻声:“小雪,是不是药还不够,应该是,应该是,没关系,多吃些。” “多吃些,你是不是就不会疼了?” 他没想她能回答,把药瓶里的药丸全部倒了出来。 小颗粒但很多,势必难以吞咽,他直接仰头吃到嘴里,再低头以口渡之。 第116章 感同身受 无关于情欲,只有包含心疼的怜惜,和害怕失去她的慌张失措。 岑矜雪能感受到他着急的情绪,没多想,只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被迫吃了许多糖丸。 也算苦中作乐了。 但是她听到他那脆弱的哭腔,即便他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出难过的情绪,她依旧为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可她想要安慰他,让他放心别难过,可她现在做不到。 疼得连气都喘不上来,更别说是说话,四肢软绵绵的,不仅仅是使不上劲,是她对四肢失去了控制力。 她摇摇头,明亮的眼眸泛着水光,渐渐通红,眼神仿佛在说别怕,别难过,她会好起来的。 棺材内的阿秀感觉到身体正一点点回温,逐渐得到控制,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具棺材里后迅速坐起身。 她慌乱地左右看去,大声呼唤道:“东哥!东哥?!你在哪里?” 这里于她而言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为奎东挡剑的那一天。 想起受伤,她低头看向心口,伸手摸了摸,不痛了,好像已经痊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在棺材里?东哥去哪里了? 带着满腹疑问她缓缓站起身,打量着四周。 石室、烛光、她应该是在地下暗室,等等! 她的目光停留在躺在地上男人的身影,但只是顿了几秒,便转移了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环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女子神情虚弱痛苦,似乎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突然男人转头朝她看来,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但看她的眼神十分阴冷,暗藏杀意,眉宇清冷映丽,面容看着明明是那般玉面仙君的模样,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特别是他那双诡异的眼睛,像妖怪一样,好吓人! 她捂着嘴,忍住喉咙将要迸发的尖叫,忍不住瑟缩了下,心底越发的害怕。 忙不迭从棺材里爬下来,思来想去还是问道:“你、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看着她不言不语,联想到岑矜雪自踏入这个暗室起所产生的情绪和反应,定是小雪对她起了怜悯之心,所以才用了什么法子救醒了这个女子。 而这前提是必须会伤害到自己,小雪是担心他会阻止她,是以对他不曾言语过其中的前后。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来自于她,也该从她这个人终结。 凉珩之低头看向半昏迷状态的岑矜雪,柔声道:“小雪,是不是杀了她,你就能好受些?” 靠在怀里的人儿没有回答。 他也没有要她回应的意思,他只是在告诉她,他要杀了这个本该在十年前就死了的人。 他将岑矜雪小心翼翼地靠在边上,擦了擦她因疼痛渗出的汗珠,毫无血色的唇瓣, 看着她浑身颤抖,连和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等我。” 阿秀惊恐地看着他们,连连后退,最后不小心被地上的奎东绊倒在地。 看样子是听到了他说的话。 她低头一看,更加的恐惧,地上那个满脸胡须穿的邋遢的男人身上都是血,闭着眼睛,一点动静也没有,一定是死了。 肯定就是他们杀的。 思至于此,就算手脚发软,她也要赶紧爬起来逃命。 就在她快要踏出暗室时,一柄剑嗖的一下临空而来,插在她面前的墙壁上,发出清脆的铮的一声,清晰的剑身倒映出她透着惊恐的脸庞。 锐利的剑气寒意入骨,令她不由自主的呆愣在原地。 凉珩之刚走出一步,垂在身侧的右手被抓住,他脚步顿住,没回头是因为他知道岑矜雪定是要拦他。 第一次,他不想听她说任何的话,尤其是为他人求情的话。 他狠心地撇开她的手,她却紧紧攥着不放,认定了他不会伤害自己。 而他却不知道,这一举动让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已经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阻止,只要他再一用力就能挣脱掉,但她赌他不会这样做。 “小雪!” 隐忍的声音让她知道自己没有赌错。 凉珩之回头委屈地看她,她仰着头,眼角泪水如断珠滑落,“不要,不要杀人………” 不要杀无辜之人,阿秀没有错。 “听话,她不重要,不值得你去救!” 只要是能为了她好的,任何人都可以杀。 话音刚落,他伸手直接撇开她紧握的手,不再犹豫,朝前走去。 “阿瑾!别…别杀她!我……我不会死的,我受了这么大的痛苦,你忍心让我的努力付之东流吗?!” 她艰难的喘着气,大声地喊道。 字里行话间,阿秀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女子救的她。 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 反倒没这么害怕了,她双手紧紧捏成拳头,神情视死如归。 她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不能死得其所,原本她应该救奎东而死的,但她如今却活了下来,这是因为有人救她。 可如果是要牺牲别人来换自己的命,那她宁愿自生自灭。 凉珩之顿住,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手握住剑柄,稍微用劲,直接折断了剑身,一眼都没有看一旁的阿秀,转身回到岑矜雪身边。 他手握着断剑,单膝跪在她眼前,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对准自己的心口。 “我恨我的无能为力,我想和你感同身受。” 在她惊恐的目光中,一剑刺入自己的心口,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不远处的阿秀全程目睹这疯狂的一幕,很是震惊,捂着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 这人是不是疯了!?怎么会有人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他唇边溢出刺目的血,如雪上红梅,既有雪的清冷破碎又有梅的瑰丽夺目,令岑矜雪心疼不已。 她没想过他会这么做,更不想他这么做,她只想让自己独自承受这些,因为这是她做出的选择,选择的后果该由她来承担才是。 可是……可是为什么,总会让他这么难过和痛苦?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到底是哪里错了?难道……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宿主!】 在她想到是否是自己的错时,倏然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仿佛警示般的声音。 【救世主是不会有错的,救人更加不会有错,你莫要陷入业障中。】 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触感瞬间拉回她的思绪,他的手竟然比她的还要凉。 第117章 逼迫 岑矜雪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泪水如珠线般一串串掉落,鼻尖通红,抿了抿唇,压制住喉咙的哽咽。 “小雪,若你真的疼惜阿瑾,就要好好对待自己,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只要你不做伤害自己的事,阿瑾能做到我们都完好无损。” “你知道的,你伤一寸,我便痛十分,所以求你万事以自身为先。” “你先处理伤口!” 她着急地看着他。 凉珩之神伤地凝视着她,有些失落,握住心口的断剑再入一厘,疼得闷哼一声。 他在逼她。 她摇摇头,眼神带着哀求。 他对自己的狠比她想象中还要狠,他当真不要命了吗?! 事实真如她所想,他真没把自己的命当成命,见她不说话,他微红的眼眸立马浮现出水光,委屈又幽怨地看着她。 同时,手里的断剑更要再往前刺入,这一下去,必死无疑。 步步紧逼,他就是要她答应自己。 “我答应你!阿瑾,我答应你!” 听到的那一刻,他眼中的光瞬间明亮了。 她伸出双手拥抱住他,闭上眼睛将头靠在他肩上,闷闷地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对自己的。” 忽然她倒吸口凉气,双手无力地下垂,他直起身,担忧地看着她:“就没有办法能缓解你的疼吗?” 她想了想,道:“你把蓝色荷包里的绿色瓷瓶拿出来,里面有止痛药,我试试。” 阿秀在一旁弱弱地说道:“要不、要不我去外面找找大夫吧。” 话毕,没等他们回应,直接就跑了出去。 “阿……秀……“ 岑矜雪看着地上似乎快醒过来的男人,愣了一下。 只是一会儿,穿着鹅黄衣裙的阿秀倒退着出现在门口,于弋和茵澜走了进来。 茵澜手里的剑指着她,冷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从这里出来?岑岑和她夫君呢?” 于弋同样一脸狐疑地看着她,这女子出现的的确突然,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他们在外面根本就没有看到她进去过。 阿秀紧张的摆摆手,看着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尤其是这个小娘子。 赶忙说道:“你、你是说他们吗?” 她伸手指了下棺材边上的他们。 凉珩之握着她那绵柔的手搭在剑柄上,大手包裹住小手,一副要带着她一起将剑拔出来的架势。 岑矜雪自然是不愿意的,一脸抗拒:“我不!“ 这回由不得她,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 他自是知晓她那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说了无数遍,不如一次刻骨铭心。 茵澜惊喜地道:“岑岑!!” 于弋:“岑姑娘!” 岑矜雪寻声回头看去,毫无防备,手被凉珩之带着走,噗呲一声,被他一下子拔了出来。 她震惊地转过头看向他,垂眸看着沾满血的断剑,伤口不浅,还在泊泊流着血。 他皱着眉,胸口不断起伏,粗喘着气,脸色惨白如纸,很疼很难受的样子。 握住她的手无力地松开,温热的鲜血溅满手背,很是滚烫,仿佛能灼伤皮肤直达心脏,入目之处一片刺眼的红,她忽然感到眼前一阵眩晕。 这一刻,精神上的疼痛远超于生理上的疼痛。 凉珩之居然无声地笑起,得意的笑,满足的笑,莫名有种癫狂的意味。 他任由自己向后倒去,也不去处理伤口。 岑矜雪此时控制不了身体,只能顺着他的姿势趴在他的胸口处。 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对方才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方才凉珩之抓着岑矜雪的手拔出断剑,在场三人尽收眼底,心底的震惊程度不亚于晴天霹雳。 茵澜和于弋自然是不会相信岑矜雪会做出伤害宋瑾的事,看她的反应更不像是自愿这么做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凉珩之自己要这么做。 这人真是有病!病得不轻。 这时,奎东醒了。 醒来的第一时间,他着急地来到棺材边往下看,边喊道:“阿秀!阿秀!” 一旁的阿秀疑惑地看着这个男人,心想为什么这个它不认识的男人会叫着她的名字,还很焦急的样子。 茵澜和于弋连忙跑到岑矜雪二人挡在他们面前,警惕地看着那个男人。 阿秀看着他,心里渐渐涌上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缓缓靠近,犹豫问道:“你、你认识我吗?我就是阿秀。” 当多年来都不曾听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奎东愣住了,是他心心念念,做梦都想要再一次听到的声音,有一天居然变成了现实。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小心翼翼地呼唤:“阿秀?是你吗?“ 声音颤抖,眼圈猛然变红,这些年来,思念早已渗入骨髓,在每个日夜里反复折磨着他,令他痛不欲生,行尸走肉。 所以,当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反而生怯,害怕这是幻觉,害怕这是他做的一场梦,醒来什么都没了。 阿秀忽然浮现出一个可能,震惊地问道:“东哥?你是东哥吗?” 奎东热烈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刚要走上前,看着她震惊的目光,他低头一看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顿时有些窘迫和难为情。 他伸手扯了扯凌乱的衣服,撩了下枯燥的头发。 “阿秀,是我,十年了,你终于醒了。” 他喜极而泣。 “十年?!” 阿秀失声喊道。 她明明记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就变成了十年后,而且东哥这个模样完全认不出来。 奎东太高兴了,一激动,牵扯了内伤,猛地一阵咳嗽。 阿秀赶忙上前搀扶他,担忧地望着他。 “东哥……你怎么受伤了?还伤得这么严重。” 茵澜冷哼一声,“你好意思问,他还不好意思说呢,” 居然把她师弟师妹都给掘出来当成杀器,虽然江湖中生死是常态,自己并不是有多看重师门手足之情,但是她还是很不爽,他们可是合欢宗的人! 方才还以为这人已经死了,没成想转眼又这么活蹦乱跳,她恨不能再杀了他一次。 想着她手持利剑直接就冲了上去,毫无意外的被于弋拦了下来。 “现在他对我们没有威胁了。” “那他做过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能就此作罢?你去看看外面的傀儡,死后都不能安生!” 第118章 留恋 “只要他知错能改,为何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 两人意见不合,陷入了一阵沉默。 奎东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凉珩之和岑矜雪。 他知道,现在之所以自己没死,是因为那个男人用内力救了他一命,虽然他不知道阿秀是怎么醒的,但是在他们进去之后阿秀才醒的。 如此想来,定是和他们有关。 “东哥,是那个姑娘救了我。” 阿秀抬眸看他。 ……… 卧房内,少女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一脸难受,眉间紧蹙,额头上的汗就没停过。 床边,男人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倚靠在一旁,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同样眉头紧锁,一脸的不对劲。 茵澜拿着托盘端了些吃食走进房中,发现他们还没醒后,放下东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门口,于弋问:“他们还没有醒吗?“ 她无奈地点点头。 院子树下,阿秀和奎东坐在一起,静静感受着此时难得的时光和宁静。 奎东换了衣服,剃了胡须,剑眉星目,颇有侠士风范,比之前的邋遢模样天差地别。 他搂着她肩,心情颇好地与她畅享着未来。 阿秀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附和。 两人都在珍惜重逢后的每一分每一秒,这边这般美好的画面,让茵澜又是不爽了。 她双手抱胸,脸色不是很好看,盯着树下的一双人,道:“岑岑还处在水生火热中,没有醒过来,这两人倒是你侬我侬起来了。” “照我说,就不应该救他们。” 看着她还在愤愤不平,于弋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陈光朝知道奎东没死后,气急败坏,再加上折损了这么多高手,心都在滴血,余复林盯着自己的断掌,满眼的怨毒。 两人各有各的想法,但如今的确是不适合再去和他们对上,先前是没有料到有许多变故是令他们措手不及的。 陈光朝:“走吧,这里算是已经废了,再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道理他明白,但他就是不甘心,试问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居然在同一个人身上接连栽过好几个跟头。 被手下人知道不得笑话死。 满地蛇的尸体,一脚下去黏腻腥臭,空气都是污浊的。 陈光朝从怀里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千机录”。 余复林见状,疑惑地问:“千机录真在你手上?” “是我从黑市上买的,写得神乎其乎,看不懂。” “主人可窥天机,命你四处找寻千机录,如今找到了你却不带回?” “我没说不带回,只是不知这是真是假,千机录在江湖上掀起的风浪太大了,不管是为名利,还是为长生,这场旋涡赋予了它不一样的价值。” 余复林接道:“它的价值只有在主人手上才能发挥作用。” “你知不知道魔教也在找千机录,千机录有三册上中下,我这个看不出来是哪一册。” 听到陈光朝说到魔教,他冷冷一笑含着嘲弄反问:“难道你不知那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就是魔教教主?” “魔教早就来掺上一脚了,你消息未免太过闭塞,枉费主人派你去找千机录,你连那个魔头在你身边都不知道!” 陈光朝恼羞成怒:“我自是知晓的,用不着你在这提醒!“ 又冷嘲热讽起来:”看来你这断掌便是那个魔头所为,不然也不会怂的这么快。“ 说着把手里的册子扔到他怀里,示意他仔细看看。 余复林铁青着脸打开一看,不到几秒钟,一脸复杂地合上,这玩意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看明白的。 “走吧。” 陈光朝接过册子,朝小镇的反方向走去。 他皱了下眉,“折月教的教主,听说他行踪飘忽不定,见过他真容的人甚少。” 忽然想到什么,他挑了下眉,玩味的说道:“武林盟主的女儿和魔教教主厮混在一起,你觉得江湖能容忍吗?” “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看吧,不用我们做什么,自取灭亡是迟早的事情。” “黑市上的千机录有可能是假的,那天厥山庄的呢?武林盟主手里的东西总不可能有假吧。” 余复林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要借力打力,一举击溃江湖上正道和魔道两个顶峰的存在。 “都是为了主人,为了“瞳”,如果你需要,我会帮你。” 陈光朝讶异地看向他。 能让他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还真是少见。 陈光朝看着天际出现的一抹亮光,若有所思。 不过也是,不急这一时。 小镇内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是因为有阵法,只有在小镇外,才是正常的昼夜交替。 林中忽然飞出一群鸟,扑棱着翅膀朝天边飞去,随着鸟鸣声,一阵疾风掠过,所有人消失不见。 岑矜雪醒了,是被疼醒的,说明先前吃的止痛药是有效果的,那时她找府里大夫要时,大夫还特意叮嘱她千万不要随便吃,说是效果很明显,但是却有很大的副作用。 是以,出来这么久她都没有服用过。 现在看来除了格外的疲惫和困顿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反应。 煮了些清淡的红枣粥,凉珩之坐在床边端着碗,拿着汤勺舀了一口递到她唇边。 岑矜雪摇摇头,“你吃吧。” 他还不知道她是被疼醒的,现在的她根本没有胃口吃任何的东西,呼吸都是疼的。 她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不仅仅只是憔悴,更像是油灯枯尽般摇摇欲坠,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力。 睡了一觉,反而人更加的不好了。 她嘴唇动了动,凉珩之连忙俯下身。 “阿瑾………药、那个止痛药……” 他赶紧把药拿了出来,又拿了水,她接过就水吃了好几颗,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 效果是真的很明显,缓和了好多。 凉珩之坐在床边,她靠在他怀里,突然,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握着他的手的手背有颗灼热的水珠滴落下来。 岑矜雪怔怔地看着手背上的水渍,有些恍惚,刚要抬头看他。 却被他禁锢住脑袋,不让她转过来看。 第119章 副作用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持续了好久,直到他开口说话,声音低哑:“小雪,你会没事的,是吗?” 他低下头靠在她的颈侧,唇瓣轻啄她的耳垂,脸颊轻蹭,流连忘返,肌肤相触,让他能每时每刻都在感受她的存在。 她一垂眸,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抿了抿唇。 “我和你保证,这只是暂时的,三天,我的状态只会持续三天,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轻柔地拿起她十指被包扎的手,小心翼翼地在手指上落下一吻。 十指连心,他的小雪是怎么忍下来的? 为什么总要去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折磨自己?那些人有哪点值得她这么做? 说到底还是她太过良善,太过慈悲,若是她的心能狠些,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蓦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是茵澜,刚走进去,就见他们抱在一起,立马停住了脚步,挪到屏风前。 “岑岑?宋瑾?” “在的。” 岑矜雪轻声地回道。 “你帮我把阿秀他们叫进来吧,好吗?” “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开口,都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的茵澜连忙说道:“他们就在外面,我马上去。” “谢谢。” 人走出去后,岑矜雪才拍了拍他的手。 “阿瑾……” “嗯……” 低沉的声音,从喉腔发出,十分磁性蛊惑,在耳畔响起酥酥麻麻的,不可避免的,她耳尖脸颊悄悄地红了些许。 让她的气色看上去稍稍好了不少。 他应声了,却又不动。 她有些无奈,若是平日只有两个人纵容一下也就罢了,现在还有其他人在呢。 门外一阵脚步传来。 “阿瑾!” 她嗔怪地唤他。 “好嘛。” 凉珩之懒洋洋地直起身,拿出发带绑在眼睛上。 虽然他将头靠在她肩膀处,但她一点也没觉得有受力,耳边没有了温热的气息,一下子凉快了不少。 他站起身,眼睛被遮住,没有看到衣襟有些歪,她就叫他过来蹲下。 他没问,乖乖地在她跟前蹲下。 她伸手为他整理衣襟。 看他难得这么乖的模样,忍不住屈指在他额头弹一下。 “嗯?小雪?” 他不解地问道。 “没……” 岑矜雪刚要说话,陡然鼻腔感到一股热流,还未反应过来,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在腿上。 她呆了一下,盯着这滴血有些发神,而后两滴三滴…… “怎么了?” 他疑惑地问,好好的,怎么不说话了。 “岑岑!” 茵澜欢欣雀跃地跑了进来,岑矜雪扭头看去,正巧就被茵澜撞见她鼻子流血的画面,流的很快,乍一看还是挺吓人的。 她立马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于弋和奎东阿秀三人紧随其后,也看到了她做的手势。 凉珩之鼻尖轻耸,闻到一股清甜中又带着铁锈的味道。 这是…… 他伸手就要摘下遮住眼睛的发带,却被岑矜雪按住了手,“他们来了,你坐在右边凳子上等我好吗?” “刚刚的味道……” “你快去!” 他要问,她不许他问,还推他,催促他走开。 “没我说的话,你不许把眼睛的发带摘下。” 他不明所以,只知道她现在居然在凶他,她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十分包容,反而对他耍脾气的程度日渐见长。 他无奈地站起身,听话的坐在她要求的位置上,上扬的嘴角却始终充满宠溺。 岑矜雪仰起头,捂着鼻子,满手都是血,努力抬高不让鼻血流下来。 她算是知道副作用是什么了,流鼻血不就是特效药的副作用吗。 茵澜赶紧上前,用衣袖给她捂住。 故作淡定道:“于弋,你去打盆热水来,给岑岑洗把脸。” 于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凉珩之,点头:“好,马上来。” 阿秀也赶忙上前帮忙,看到救命恩人变成这样,她也不忍心。 奎东来到阿秀身边,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多谢姑娘救阿秀性命,奎东当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竭尽全力。”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岑矜雪叹了口气:“奎大哥你难道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你们快起来吧,我没有完全救回阿秀的命,我只能说已经做了我能做到的一切,希望你们可以尽可能的不留遗憾。” 说话间,鼻血又库库地往外冒。 血流太多了,让她此时脑袋有些眩晕。 阿秀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她,又扭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奎东。 心里明白了,自己还是活不长,但是没关系,能够再见他一面已经很知足了,生死有命,东哥守了她这么多年,也该有自己的人生。 “姑娘,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你,因为你我才能再见东哥一面,十年了,能让我们好好的告别,已经没有遗憾了。” 她说着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奎东。 奎东扭头和她对视笑了笑。 “热水来了。” 于弋端着热水,看到跪在地上两人的时候脚步顿了下,越过两人放在架子上。 岑矜雪撑着手就要下床,茵澜连忙摆摆手,“我来我来。” 阿秀快速站起身,先一步拿起帕子蘸了蘸热水,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岑矜雪仰着头,视线有些受阻,茵澜直接接了过去,帮她擦拭着脸上的鼻血,还有手上的。 看这情形,着实有些可怕。 阿秀满脸担忧,见她要清洗帕子,赶忙将盆端了过来,奎东也来帮忙。 阿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是上火了吗?” 奎东看出并不是这么简单,而且她的手软绵绵的,似乎使不上劲,他皱了皱眉,道:“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药。” 听他们的对话,凉珩之明显察觉出不对劲,但没有岑矜雪的命令,他不能摘下眼睛的发带。 他站起身,刚要走过来,便听见她的声音。 “阿瑾,坐着。” 茵澜也跟着说道:“宋兄,岑岑在换衣服呢,就算你们是夫妻,这个时候也不好过来吧。” 果然,发出了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真的在换衣服。 凉珩之闻言,瞬间坐了下去,还默默地转过身,低头轻抿着唇,耳朵尖悄然攀上一抹红晕。 可不得换衣服吗,衣服上落了好多鼻血,不换真解释不过去。 换好了,奎东也拿着药过来了。 “这个药对修复筋骨、恢复生机有极大的帮助,也能消火降噪,里面是由大漠千年一见的炽果和无极山的重明草炼制成的。” 茵澜接过药,看向岑矜雪用眼神问她。 直到她点头后,才拔开药瓶的塞子。 第120章 姜灵灵被抓 用了此药,的确很大程度缓解她流鼻血的问题,就连筋脉都隐隐感到有股热流涌动。 阿秀得知她只能活三天,便打算再回曾经的故里芥子州看看。 岑矜雪太疼了,无法赶路,只能在这里等三天期限到。 临走时,阿秀特意给她一块铜钱状的暖白玉佩和印章,告诉她在芥子州有一处钱庄,里面留存了大量的银钱和房田。 拿着这两个信物便可以继承她所有的财物,并且只要去到相对应的钱庄同样可以取出钱来。 第四天的早上,她的疼痛消失了。 她知道阿秀死了,那个男人选择了殉情。 人死如灯灭,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或许这世间关于他们的痕迹会一点点消散,但她会永远记得他们。 其实,奎东走之前,给她留了本秘籍,和她说过怎么炼制和操纵傀儡,还把摇铃给了她。 似乎不打算回来了。 岑矜雪收了,但没带走,留在了那间暗室的棺材里。 待在小镇的时间里,他们一起把傀儡们都重新安葬入土,该尘封的东西就让它尘封,逝者也要得到安息。 他们没有在芥子州停留,一路直达虞河而去。 ……… 四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着去诡市的对策。 顾池:“我们今晚再去一趟看看。” “对,今晚再去一次,肯定能碰到那个人。” 燕文生附和道。 姜灵灵和另一个太乙弟子没什么意见点点头。 “这次我们自己去。” 临近夜晚,顾池忽然找不到姜灵灵,因为快出发了,他有些着急,到处在问有没有看见她。 而且这里人生地不熟,他很怕她会走丢。 他在客栈上上下下地跑着,迎头碰见燕文生赶忙问:“看见灵灵了吗?” “没有啊,姜灵灵怎么了?是不是去哪里玩了。” 燕文生一脸茫然。 另一个太乙弟子也同样在四处寻找她的行踪。 燕文生跟在顾池身后,看着他眉宇间难掩焦急,回顾起先前有没有遇到姜灵灵。 “我记得两个时辰前还见过她,她说要去街上买梨膏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吗?” 顾池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冷脸皱眉。 “虞河之大,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她一个人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一番质问下,燕文生有些不高兴了。 “她这么大人了,能有什么事,我又不是她的跟屁虫………” “你!” 顾池气急了,抬手就给他一巴掌,却又停在半空没有下手。 燕文生梗着脖子瞪着他,气鼓鼓的,很是不服气。 本来就不是他的错,这怎么还怪起他来了。 这时太乙弟子赶忙跑来劝架,“师兄师弟,眼前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姜师妹才是,都别生气了。” 顾池也意识到是自己冲动了,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我去街上找找。” 撂下这句话人就下了楼梯。 “我不去找她,我要找的是岑姐姐!” 在他心里岑矜雪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两人往反方向去,他挠挠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思量再三,还是追着顾池过去。 这边姜灵灵被敲晕塞进了麻袋,醒来的时候人在一间柴房里。 她敲了敲晕乎乎的脑袋,迷迷瞪瞪地打量着四方,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 此时的她身处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牢笼里面,不止她一个人,周围都是放满了关押女子的牢笼。 和她同处一个牢笼的还有另外其他三个女子。 这些女子无一不年轻貌美,身姿纤瘦,只是收到了很大的惊吓,脸色灰白,眼神满是惊恐。 全部蜷缩在一起,挤在笼子的各个角落,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姜灵灵震惊地大喊道:“这里是哪里?快放我出去!” 她双手抓住栏杆不断的摇晃,发出乒铃乓啷的声音,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好放她出去。 倏地,迎面而来一条黑色鞭子甩在她面前,双手直接被抽了个正着,疼得她尖叫了起来。 “有病啊!” “泼水!给我狠狠地泼!” 一声尖利的嗓音说着刻薄的话,在姜灵灵的耳朵里炸开,让她的头更加的痛。 还未反应过来,直接被当头浇了一身冰冷的水,瞬间脑子清醒了不少,身体更是被冻的瑟瑟发抖。 当她再次抬起头,只见眼前出现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大方典雅的女人,指着她却是面目狰狞的,说话时嘴皮子利索得像是街头骂街的泼妇。 反差之大,让人瞠目结舌,不过她身后的带着刀剑的打手们似乎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的。 “这些小蹄子,真是反了天了,居然还认不清自己的状况,来了贞元楼,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我们这里是培养大家闺秀的地方,不是什么泼妇!” 说完她深呼吸一口,整理了下衣襟裙摆,撩了撩头发,看着手上的丹蔻,淡淡说道:“来人,给她好好提提神。”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手里拿着尖长的钢针,阴笑着一步步靠近姜灵灵。 瘫坐在地上的姜灵灵想要站起身,发觉四肢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不仅如此,就连内力也像被封住了一样,无法施展。 她顿时感到一阵惊慌,先前她之所以能这么说话,完全是因为有底气,有武功在身,一般人根本动不了她。 结果现在顾池不在身边,身体使不上劲,内力也被封住,孤立无援下,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如何能够挡住这些恶人? 打开牢笼,其余女子缩在角落,生怕那两个婆子注意到自己,姜灵灵吓坏了,一直退,退到最后没有退路,被人强行按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顾师兄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一边说一边挣扎着,眼睛害怕地盯着那闪着阵阵冷光的针尖。 挣扎无果,她被强迫抓住两只手,眼睁睁看着钢针一点点刺入指甲盖,刺痛感瞬间从指尖传来,越来越强烈。 疼得她脸色惨白,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身后人的压制。 但是被人下了软骨散的她,力道完全跟挠痒痒一样,根本不足为惧,反而还惹怒了两个婆子,更加用力的折磨着她。 “啊!你们这些王八蛋!姑奶奶是……是不会屈服的!!” 她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女人,咬牙切齿地怒骂着,由最初的害怕到现在的无所畏惧。 鸢紫皱眉,冷笑道:“好呀,我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第121章 抵达虞河 燕文生来到昨晚的破庙,左等右等不见顾池他们的到来,等待的过程中,有好几个人都进去了。 终于他忍不住自己先进去了。 石门刚关上,没走多久,后面的石门再次开启。 他知道有人在身后,听脚步声有两个人,同样是来诡市的,没什么好在意。 不一会儿,三人走出暗道。 “少爷,我们来这干什么啊?之前您要的南海珊瑚不是已经拿到了吗?” 贾青不解地问着先他一步的少爷公孙桓。 公孙桓挥了挥扇子,正准备说话,被自己扇的风冷得一哆嗦,撇了撇嘴,放下了自认为潇洒的扇子。 “今天来这里,当然是有比南海珊瑚更加稀罕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什么都要我说!去了不就知道了。” 公孙桓翻着白眼用扇子敲了下他的头,径直朝前走去。 贾青嗷了一声,捂着头幽怨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公孙桓。 燕文生直奔斗兽场而去,迎面看昨晚灰衣铁面具的男人,他赶忙上前询问:“老板,你们执主魍今晚有来吗?” 陈管事依旧公事公办的样子。 “贵人,魍大人的行踪不是小的能知道的,您如果不是来看戏的,请回吧。” “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多少钱我都愿意,拜托你了,我真的找他有急事。” “很急很急!” 他双手合十祈求眼前的人能给他消息,反复重复了有多着急。 陈管事不为所动,脸色忽然冷了起来,抬手就要叫人把他轰出去。 既然这个人不是来斗兽场玩的,那就不要挡在这里妨碍做生意,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万一惊扰到大人怎么办。 燕文生看着他油盐不进,顿时跟火烧眉毛似的就要直接闯了进去。 就在斗兽场的人要轰他出去时,突然一声阻拦传来。 “等等!” 所有人回头看去,陈管事看到来人,脸色一变,立马恭敬地弯下腰,其他人同样的动作。 他戴着紫色的全脸面具,看不到一点真容。 燕文生觉得这面具有点眼熟,想了想,一下子想起昨晚那两个在包房里的人。 “你就是魍?” 听到这话,陈管事霎时毕露凶相,冷声道:“你敢对大人不敬?!” 魍抬了抬手,陈管事才退下。 一双褐色的眼睛看着燕文生,他笑道:“在下知道你来作甚,只要你在底下待上两个时辰,为在下这小小的地方助助兴,我可以告诉她在哪里。” 他指着底下斗兽区,奴隶们正在和殊死搏斗,台上的看客们一阵高呼狂欢,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眼睛。 死亡更加刺激了这些人骨子里的暴虐,每张脸上是那样的狰狞凶恶,场面是止不住的热血沸腾。 燕文生顺着他手势看去,看到了周围这些人的疯狂,回头问:“你知道我在找人?” 魍:“我不仅知道你在找人,我还知道你在找天厥山庄的大小姐岑矜雪。” 听言,他瞬间激动起来,“你真的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只要我在下面待够两个时辰,你就告诉我岑姐姐在哪里?!” 魍点了点头,“自然。” “我答应你。” 得到他的肯定,燕文生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 “带他下去。” 魍对陈管事说完后,转身走了进去。 对于这即将到来的险境,燕文生非但不害怕,心里还涌上一阵喜悦,是对找到岑矜雪的喜悦,是对失踪多日以来担忧难过得到缓解的快乐。 顾池去遍了姜灵灵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还是吧=没有找到,回到客栈却发现燕文生不在。 不出意料,他绝对是去了诡市,如今也只有诡市有这个能力找到姜灵灵。 思及至此,为防止姜灵灵自己会回来,他把师弟留了下来,自己独自一人前往诡市。 ……… 虞河真不愧是江南一带最大的城池,晚上了,人还是络绎不绝,简直就是一座不夜城。 于弋眼尖,路过城门的大树时,发现了太乙的徽章。 他欣喜地回头看他们。 “这一定是大师兄留下的。” “太好了,这次我们肯定能见到大师兄。” 岑矜雪走近观察,摸了摸刻在树上的痕迹,“走吧。” 四人下了马,一路走进城里,路过卖帽子的摊位,岑矜雪又买了一顶斗笠,让凉珩之戴上,就不用当睁眼瞎了。 随后随便找了家客栈歇脚。 “岑岑,晚上怪冷的,吃碗馄饨热热吧。” “好啊。” 其余两人没意见,茵澜便叫了四碗馄饨上桌。 “这么冷的天气,吃碗馄饨真是舒服。” 茵澜把一大碗馄饨吃了个精光,喝完最后一口热汤感叹着。 于弋:“你吃这么快,对胃不好。” 岑矜雪却只吃了两口,喝了点汤,便停下不吃了,几乎是一停下来,身侧的凉珩之就转头看她,皱了皱眉。 最近她真的瘦了好多,原本还算有点肉的脸,现在是一点肉也看不到,四肢纤细的过分,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 他没有说话,起身走向柜台。 岑矜雪没有注意到,在和茵澜说话。 “岑岑,怎么不吃了?你看看你这么瘦,还是要长点肉。” “有点吃不下,不想吃了。” 凉珩之和小二说了两句,便走向原位置。 蓦然,有人叫了声岑姑娘,越过他快走两步到岑矜雪所在的桌前,惊讶地又喊了声:“岑姑娘!” 岑矜雪疑惑地抬起头,缓缓站起身。 这是跟在顾池身边的那个太乙弟子。 “是你?!” 他惊喜又震惊地看着她,“岑姑娘真的是你!我的天,我们找你找了好久啊,你真的在这里?!” “我是今晚才到的,是有人引你们过来的?” “顾池他们呢?” 他听到前面那句话,原本很奇怪,后面又听到她在问师兄的下落,放到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下。 现在情况有两点,一是姜灵灵不见了,二是燕文生和顾池都进了诡市。 “诡市?” 她不解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身旁的茵澜恍然大悟,“我知道这个地方,这其实是个大型的黑市,专门流通一些见不得光和明面上没有的行当和生意。” “不同于一般的黑市,听他的意思,他们是去找执掌诡市的执主,要是万一得罪了这些人,只怕很难脱身。” “什么?那大师兄他们岂不是有危险?” 于弋顿时大惊失色。 第122章 沦落为奴隶 岑矜雪若有所思,有些担忧起来。 连凉珩之离开又回来了都不知道。 没多久,小二端了一碗热腾腾冒着香气的鸡丝肉粥放到桌上,上面撒了些青翠的小葱,看上去特别有食欲。 他拿走她面前的馄饨,把鸡丝肉粥放过去。 “小雪,喝粥。” 她回过神来,看着忽然出现的粥,转头看了看他。 他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 见他有些坚持的模样,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她抿了抿唇,笑了下:“好。” 茵澜:“我觉得那个失踪的姜灵灵十有八九真会在诡市,诡市太乱了,她要是武功在身还好,万一她被人下了什么软骨散,那可就玩完了。” 岑矜雪刚吃了一口,顿时被她的话给呛到。 “茵澜。” 凉珩之淡淡地语气,茵澜看去,透过若隐若现的白纱她看到了那双冰冷地绿眸。 她顿时打了寒颤,要命,这感觉简直比晚上的天还要冷。 于弋紧张地问道:“岑姑娘你没事吧?快喝口水。” 顺手倒了杯热茶给她。 凉珩之不动声色地接过,并且道了声谢。 她接过喝下,顺了顺喉咙,说道:“走吧, 去诡市。” 他们去了之前顾池等人去过的那条街,见到了关四。 关四倚靠在墙边,吊儿郎当地观察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倏然跟前出现一片阴影,他眯着眼抬头看去,目光噌的一亮。 刚要开口说话,却见一人横空出来,站在他面前。 关四见此瞬间变脸,转身刚要溜走,于弋从另一个方向挡住了他的去路。 只见茵澜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关四?好久不见啊,真是太想念你了!” 伴随着一句咬牙切齿地怀念,拳头随之挥出,快狠准,一拳打在他的左眼上,再一脚踹在他腹部。 疼得他嗷地一声惨叫,捂着眼睛弯腰半天直不起来。 岑矜雪从身后探出头来,掩唇诧异地看着。 于弋和茵澜缓缓走上前,关四连忙举手求饶:“少侠,姑奶奶,饶命、饶命啊。” “关四,你真是好样的,当时我就说了,姑奶奶我再见到你,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姑奶奶名字倒着写!” “敢摆姑奶奶一道,我看你是活腻了!” 茵澜说完又是一手肘击打在他佝偻的后背,于弋有些看不过去,走上前,无奈地劝道:“好了好了,还等着他给我们带路呢。” 岑矜雪眉眼弯弯:“前两天我朋友找过你,是要去诡市,这次还要劳烦你一下了。” 关四一听,喘着气抬头看她,疼得龇牙咧嘴的,眼睛还在滴溜溜转,打量着这几个人。 “进……进去是…是要有牌子的。” “你没有吗?” 他看着眼前这个温雅娴静的少女,欲言又止,故作为难地道:“有是有,但是这得花钱啊。” 见他居然还敢问他们要钱,茵澜顿时又火了。 “你个混蛋,还敢问我们要钱?!快带路!否则别怪姑奶奶翻旧账!” 关四顿时变得心虚,“行行行,我好人做到底行了吧,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都多久了………” 最后小声地犯了句嘀咕。 “关四,你是想死吗?” 茵澜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神颇具威胁。 “哎呦各位大爷奶奶们,走吧走吧。” 谁让自己理亏,没被逮着还好,这被逮着了还不夹起尾巴做人。 他也真没想到,虞河这么大,这也能碰到,真是见了鬼了。 关四将他们带到破庙,从怀里拿出一兜的通行牌,分别发给每个人,又让他们带好面具。 一切就绪后,方才打开石门走了进去。 走过暗道,出现后一片广阔,有点像是在郊外一样,远远就见戴着猪、狗、牛、马妖面具的守卫,两侧各站两个。 临近前,关四停下脚步,双手抱拳,谄媚地道:“各位抱歉,关某就不前往了,这个找人嘛,我也没这么大的能耐,所以还需得你们自己去找。” 关四走后,他们才走进去。 “这个关四遇到危险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先前他被人追杀,于弋好心救他,他却趁机把那些人都甩给我们,把我们害得够呛,后面三天三夜全在逃亡的路上,简直让我们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摆脱掉那些脑子进水的傻子,结果在吴家村又遇到一群白痴,这一路多的是一波三折。” “我没把他大卸八块,已经是我的仁慈了,换做以前,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茵澜挽着岑矜雪的手,挑着眉歪头看她。 看着她似乎有些期待的眼神,岑矜雪顺势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放过他?” 她笑得妩媚动人:“当然是因为你呀,岑岑啊。” “你这么善良,如果我对他做什么,你肯定会阻止我的。” 岑矜雪认真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是什么没有底线的人吗?凡事都有度,我又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看着凝望自己那没有笑意的眼睛,她顿时有些愣住,心底不知怎么的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是,岑岑,嗯……我是想说……” 岑矜雪忽而一笑:“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你们之间有恩怨,我是不会去干涉你们之间的因果。” 不多时,一行人在太乙师弟的带领下,来到了诡市最热闹的地方“斗兽场”。 小厮打扮的男子缓步上前,恭敬地侧身迎接。 “各位贵人们好,可是来观戏?” 于弋:“正是。” “呜!好!!好!打啊! 用力啊!” “接着打!!杀了它!杀了它!” 正说着话,里面传来一阵比一阵高的狂欢雀跃,兴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看到里面的情景也能想象到里面是有多疯狂。 交完所谓的入场费,有人领着他们一路往里走。 茵澜最是兴奋开心,好奇地一个劲地往下看。 “老虎!” 她惊呼道。 这也太刺激! 骤然,她眼神一定,看着底下众多人中,一抹蓝白服饰的男子颇为眼熟。 不是对人眼熟,是对他身上的衣服眼熟。 想着想着她扭头看向于弋,看到他的衣服,她惊讶地说道:“于弋,这底下那个人衣服和你的好像,是不是你太乙的弟子?” 第123章 危险危险 于弋一惊,当下急忙朝下面看去,一眼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居然是师弟燕文生。 那个偷偷跑出师门的师弟燕文生。 “师弟!师弟!!” 他趴在栏杆处着急忙慌地喊着。 一旁的岑矜雪听到熟悉的名字快步上前,视线往下,瞳孔紧缩,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猩红。 血腥可怕的画面看得她呼吸一滞,死伤遍地,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脸上身上染满鲜血,手持利剑,单膝跪地,伤痕累累。 而他面对的是一只体型庞大健壮的大老虎,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一声虎啸,在场的人一下安静,又在瞬间更加的沸腾起来,拍手欢呼。 奴隶们死得差不多了,只有燕文生挡在最前面,苦苦支撑。 “文生!” 她惊喊一声,随即展开双手运起轻功跳了下去。 “小雪!” 凉珩之紧随其后。 于弋和茵澜一点没犹豫地跳了下去。 此种举动,引得在场所有人激动昂热,高呼不止,狂热尖叫简直要把天都给掀翻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有人会这么傻,明知底下有危险,居然还敢跳了下去,而且这种傻子,还不止一个。 兴奋的同时也让他们困惑不已,都在议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胆敢跳下去,把自己送到猛兽面前,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不过,能送上门,便代表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这难道不比斗兽场逼着送进去的奴隶还要有观赏性和有趣吗。 斗兽场的人见此,不知是因为危险性过高还是什么原因,竟也无人上前阻止,一个个当作没事人一般。 老虎仰天长啸,四肢发力,嘴边的毛发满是鲜血,边跑边滴血,向着燕文生奔跑。 转眼间就要将他扑倒,燕文生抬头瞪大眼睛,受伤严重下,反应迟钝,大脑当场宕机。 就在他躲避不及时,一条银白蟒鞭横空出现,如闪电般迅速地锁住了老虎的脖子,老虎在半空停滞了一下,后被直接向后拉倒。 老虎的身影倒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日夜寻找的人,岑矜雪。 他立马露出激动又喜悦的神色,声音却带着一丝哽咽:“岑姐姐!岑姐姐!!”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岑姐姐了,没想到岑姐姐来救他了! 岑矜雪看了他一眼,淡淡笑起,没有说话,皱眉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胳膊。 糟糕,脱臼了。 身后,老虎只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便快速翻身站起,咆哮怒吼着,一双金黄眼睛泛着冷血的杀意,对着眼前的猎物再次卷土重来。 她立马闪身挡在燕文生面前,正好凉珩之三人赶到,直接上前对付横冲直撞的猛兽。 咔嚓一声,她左手捏住右手的肩膀把脱臼的地方复原,在瞬间狠狠地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 这一下还是很疼的。 燕文生见状,担忧地看着她,手撑着剑,试图站起身,最终踉跄一下,岑矜雪迅速走上去扶住他,接住他快要跌落的身躯。 “文生………” “岑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有没有受伤?这些天你都经历了什么?还好吗?” “别担心,我没事,倒是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他们呢?” 燕文生努努嘴,欲言又止的模样,神情又表现出满腹委屈。 “算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出去再说。” 她扶着他往门口走去,没有看向身后,因为她知道,只要凉珩之在,她不用担心任何事。 燕文生一瘸一拐的,身上又有很多的伤口,他的武功不如顾池,可想而知他一个人撑到现在,是有多么不容易。 岑矜雪悄悄地看着他,而后偏过头,眼尾微微红了起来。 门是由铁栏杆打造而成,现在被锁住,还有人在看守,不到时间,这些人根本不会放他们出去。 上面包房的窗边,魅无意间往外看去,看到一群不知死活的人跳了下去,起初脸上还露出不屑的笑意,心中泛起一丝趣味。 想看看这些不知所谓的人,究竟是怎么自找死路的。 倏然,他神情一顿,坐在对面的魍注意到他的神情,察觉出不对劲,疑惑地问:“怎么了?” 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戴着白色斗笠的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魍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 这个人,这个身影,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像那个人,即便是多年过去,他的气势依旧是在众多人中与众不同的,所以才会让人一眼就看见。 但看着他身边的人,魍又有一丝怀疑,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那个人是不可能和这些人待在一起的。 魅缓缓站起身,转头看他:“你也想到了。” 伸手摸了摸隔着面具太阳穴的位置,这个疤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想起这道疤的罪魁祸首,他的拳头越攥越紧,眼神露出一丝憎恨。 魍眯着眼,手转动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神情若有所思。 而他的目光由凉珩之身上转到了岑矜雪。 “天厥山庄的大小姐,武林盟主的女儿………” 从一路得到的消息,似乎这个女人真不知道她身边人的来历,折月魔教也在寻找千机录的下落,江湖上流传的千机录不一定是真,但天厥山庄一定是真的。 凉珩之潜伏在她身边,也一定是为了千机录。 可他要千机录作甚,他的实力在他看来说是天下第一人也不为过,何必再去费尽心思找千机录呢。 这让魍有些费解。 隐隐感觉到事情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 凉珩之手持短刀,仰面贴地滑行在老虎身下,短刀直接插入它的喉咙,顺着滑行的力道,瞬间把老虎开膛破肚。 斗笠掉落,喷了他脸上衣服上都是血。 他站起身,眉眼间尽是厌弃,垂眸拿起掉落的斗笠戴上。 看着露出的那张脸,魅和魍两人震惊,不约而同地说道:“竟真是他!” “老、老虎是死了吗??” “这些人到底是谁啊?!!” “居然这么轻易地把老虎杀了!” 看台上的看客们,一边高呼的同时一边忍不住震惊地议论。 岑矜雪见他们还不把门打开,一脚狠狠踹了过去,链锁被挣断时,看守的人一下子全涌了过来。 第124章 燕文生伤重 燕文生惊奇地扭头看她,他想不到温柔优雅的岑姐姐居然会有这么豪迈的一面。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她表情坚毅,拉着他到后面,说道:“站到我身后。” 蟒鞭带着劲风甩去,放倒一群人。 敌人一波接着一波,岑矜雪借助长鞭的优势,还有凉珩之三人,暂时处于上风,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不能恋战。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全都拼尽全力冲出去。 蓦然,凉珩之察觉到身后有目光一直盯着他看,他转过身抬头,和两个戴着面具站在高处的人对上视线。 他皱了皱眉,脑海中倏地闪现过零星的片段。 还未等他仔细辨认,窗棂突然关上,隔绝了两者视线的接触。 扣扣扣………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魅眼神凌厉地看向门口,问:“谁?!” “大人,是属下。” 魍转头看了他一眼,道:“进。” 灰袍男子缓缓推门而入。 “二位大人,底下有人正在闹事,是天厥山庄和太乙剑派的弟子。” “我看到了。” 魍说着,再次打开窗棂向外看去。 正巧看见他们逃出斗兽场的一幕,虽然底下人不是什么武功高手,但也是数一数二。 经历了一场厮杀后,还能经得起车轮战,进而这么快逃脱,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别追了,你们杀不了他们的。” 再追下去,折兵损将,没多大意义。 灰袍男子有些意外地抬眸看向魍,这些人虽然来头不小,但也不至于会让大人说出这种话,可为什么…… 这时,魅怒气冲冲地说道:“为什么不追?你怕了?如今魔教的人可不在这里!” 魍听言冷笑一声:“你是疯了吗?他在相当于整个魔教的人,你是想让我这个斗兽场夷为平地吗?!” “清醒一点,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别再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如今的他只会比之前更厉害。” 魅直接一甩袖,把桌子上的东西扫了满地,气急败坏,眼睛都红了。 “我如何能释怀!每每在镜子里看到脸上这道疤,我便心如刀绞,本来我这张脸完美无瑕,我应该是最漂亮的!” 看他这么激动,魍闭上眼睛偏过头,朝身后挥了挥手。 灰袍男子不敢多言,只默默点头,恭敬地退了下去。 “不用生气,我给你贞元楼请了一个客人,他们当中的人。” “客人?谁?!” “梅花轩姜灵灵。” 魅皱眉问道:“姜灵灵?是何人物?重要吗?” 一连三问。 “在江湖上她不重要,但据我所知,在他们之间尤为重要,特别是太乙大师兄顾池,姜灵灵出事,其余人没理由不救她。” “顾池身为太乙大弟子,他的武功或许能和凉珩之对上几招,你可以想想,再做打算。” 魍看着底下混乱的场面,慢条斯理地说着。 魅转头望着他,心中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救救我!救救我们!” “别走!” 听到身后微弱的哀嚎和求救声,岑矜雪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他们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身躯,拼尽全力向前奔跑。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活命的渴望和希翼,伸着手,哀求着拯救者们不要放弃他们。 她把燕文生推到于弋怀里,道:“你们先走!” “不!” 燕文生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眼神带着恳求,拼命摇头,不想让她走。 “放心,我会没事的。” 岑矜雪拍了拍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随即撇开他的手 ,果断转身再次走进去。 她不可能对这些受害者视若无睹,她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救他们。 凉珩之知道她的性子,并未阻拦,而是陪伴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于弋带着一个伤者,茵澜根本走不开。 她回头看去,知道有他在,岑岑一定会没事,是以她能安心的和于弋他们离开。 “岑岑,小心!” 岑矜雪点点头。 那些奴隶看到真的有人回来救他们,脸上满是对生命的希望,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动力,快速朝着门口奔跑。 突然,上方的守卫看到这逃跑的一幕,转而全部跳了下来,手持长刀将最近的奴隶直接捅死。 奴隶瞪大眼睛,口中鲜血直吐,手伸得很长,一直向着门口,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悲凉,直到倒下,希望近在眼前的画面定格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住手!” 岑矜雪愤怒地大喊。 手里的蟒鞭甩了出去,卷起那人的脖子扔到看台上,半死不活。 凉珩之疾步闪身,眨眼间将就近的守卫杀个精光,源源不断的来人,都被凉珩之以一人之力全部挡下。 岑矜雪声音焦急:“别停下,快走!!” 见此,奴隶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听着后面的厮杀,埋头一路狂奔。 她和他就在后面为他们拦下一切危险,只为他们能逃出这里。 衣袖里的小红蠢蠢欲动,不断地探出头,岑矜雪还要抽空按回去,不让它出来。 半路时,斗兽场的人忽然不追了,没有深思他们为什么停下,他们已经顺利诡市入口和于弋等人汇合。 给了幸存人一些银两,让他们各自逃命去,而后一行人回到虞河。 燕文生受伤太重,在路上便昏迷了过去。 夜半时分,家家户户已然关灯就寝,剩余的三两家小酒馆正准备打烊,更别提医馆。 而她身上已经没有药了,她也不是专业的大夫,外伤需要大夫来治疗。 岑矜雪提起裙摆小跑着上前敲响禁闭的医馆,呼喊道:“有人吗?麻烦您开开门好吗?我弟弟受伤了!” 滴答滴答……… 燕文生的血不断往地上滴落,于弋扭头看,他脸色苍白难看,肩膀连接颈侧的位置伤势呈撕裂状,特别严重,急需缝针处理。 茵澜和凉珩之也在街上找寻有没有其他的医馆。 老大夫揉揉惺忪的眼睛,骂骂咧咧地打开门:“谁啊?!哪个不清醒的小子大半夜的来敲门!一点礼节都不懂吗!!” 岑矜雪见开门,赶忙把另一侧门推开,回头:“快!进去!”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是擅闯民宅,老夫要报……官……” 老大夫眼睛瞄过于弋背上的人的伤口,声音逐渐小了起来,惊讶地看着。 “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真的是很急,麻烦您救救我弟弟,他已经昏过去了!” 岑矜雪神色慌张,眼圈红红的。 “行了行了,快快快,放到里面去!” 老大夫挥着手在前面带路。 第125章 腿分开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凉珩之已经找到了包扎的绷带和外伤药。 老大夫又拿来了自己常用的针线,仔细清洗伤口后,开始消毒缝针。 直到天亮,才把他身上的伤口彻底处理好。 老大夫用衣袖摸了摸额头的汗,洗干净手,“好了,我去抓几服药,吃一段时间,再好好养伤,很快就能好了。” 岑矜雪坐在床边握着燕文生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多谢大夫,实在对不住。” 凉珩之走到他身边表示了歉意,并把酬金放到他手里。 沉甸甸的,让他瞳孔微微瞪大了些。 “没事没事,救人乃医者本责,都是应该的。” 于弋看着往日活泼的师弟如今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心中一阵酸涩。 偏过头不忍看,道:“大夫,我跟您去取药吧,请。” 老大夫点点头,往外走去。 “岑姐姐………” “我在。” 昏迷中他还不忘寻找日思夜想的岑姐姐。 “安心睡吧。” 轻柔温暖的话语顷刻间让燕文生陷入了睡梦中。 凉珩之站在一旁,眉头微皱,神色淡淡,面纱下的那双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她握住他的手。 即便不说话,茵澜也能感觉到他浑身不悦的情绪。 茵澜咳嗽了一下,说道:“岑岑,等下于弋回来了,就带他回客栈吧,咱们也好好休息一下,我都要饿晕了。” 岑矜雪抬头看她,视线有些模糊,甩了甩头。 人不知怎么感觉到有些发懵,而且心口隐隐疼痛。 凉珩之立马屈膝半蹲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小雪?哪里不舒服?” “我去找大夫过来。” “我没……” 没等她说完,他人已经走了。 茵澜也注意到,她的唇色有点白。 “是哪里受伤了吗?” “别担心,可能是一晚上没有休息,脸色有些难看,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岑矜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抿了下唇,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看些。 人虚弱只是在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好了,可能是前阵子放血放太狠了,后面没有好好休息,又是受伤又是赶路。 都不曾好好歇停过,功德点只是在延续自己本该消散的命气,并不是能长命百岁。 如果她真的没有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出问题是早晚的事。 而且,药吃完了,她得回去拿药。 除非李清风在这里,只是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李清风是否还在秋水镇,或许已经回点星谷,对了,文生他们是从秋水镇过来的。 他应该知道李清风去往哪里。 身体的问题不能让阿瑾知道。 这般想着,就见他带着大夫匆匆赶来。 在大夫要给她把脉的时候,她站起身,拉着凉珩之到屏风后,看样子是要说悄悄话。 岑矜雪微微偏过头,露出雪白的颈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 凉珩之温顺地倾身附耳,她在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他瞬间瞳孔圆睁,鲜少外露的震惊。 他后退一步偏过头,眨着睫毛,视线有些慌乱,无处可放一般。 她也垂头,目光闪躲,脸颊和颈项微微透着粉,流露出些许的羞赧。 两人出来时,表面看不出什么,实际上,茵澜能察觉出两人之间微妙的反应,挑了下眉头,抿嘴偷笑了一下。 回到客栈,没有见到顾池,也就是说顾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过,姜灵灵也不知所踪。 燕文生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这些都是因为她,姜灵灵在诡市的可能性很大,或许顾池会有什么线索,不然他不会到现在都没回来。 而且白天是进不了诡市的,只能是等晚上了。 日暮降落,燕文生才缓缓醒来。 一睁开眼睛就喊着岑姐姐、岑姐姐,生怕昨晚的一切是他在做梦,于弋守在一旁,听到瞬间醒来,忙不慌地说道:“别急别急,师弟,我在这呢。” “我是于师兄啊。” 他抓紧上前,紧张地看着他。 另外房间内,两人交叠倚靠在门边,昏黄的烛光随风摇曳,晃动的阴影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垂眸看她带有十足的侵略性和压迫感。 “他就是你之前说的朋友?弟……弟??” 说到弟弟两个字还特意拉长了尾音,怀疑、疑惑、还隐含着几分危险。 岑矜雪才是真的不解,“怎么了?他年纪小,又叫我姐姐,叫弟弟有什么不对吗?” 她歪头看他:“你好奇怪,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凉珩之沉默下来,眸光沉沉,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越来越觉得,这些一路多出来的人和事总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有太多她在意的人和事了,她还能看到自己的存在吗? 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抱住她的腿,跟抱小孩一样将她抵在门上。 “腿分开。” 声音低低的,从喉腔发出,带着轻微喘气的暗哑。 突然的腾空让她瞬间没有安全感,赶忙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在听到他的话时,又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双腿攀缠上他的腰时,她忽然意识到,顿时一阵羞耻。 “阿瑾……呜……” 刚开口说话,阴影笼罩,一张清隽且眉目间秾丽的脸庞在眼前放大,温热地气息交融,唇齿相依,柔情蜜意如温暖的泉水般舒服得令人浑身颤栗。 良久,直到两人同时都快喘不上气来,才不舍地稍稍分开了些。 他低头贴着她的额头,见她脸颊绯红的迷离模样,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再往前一步,让本就紧贴的两具身体更加的紧密无缝,身体的任何变化清晰明了。 岑矜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身体忽地一僵,一动不敢动的。 她小声地说道:“阿瑾……放我下来……” 他没有搭腔,佯装没听见一样,脚下忽然走动起来,她猝不及防,吓得轻呼一声,赶忙再次搂住他的脖颈。 “方才我去后厨询问了大娘,说来月信的女子喝碗姜奶会好受些。” 他也不放她下来,一手打开食盒,一手托着她的臀,手指摸了摸碗,温热但不烫。 “有些凉了。” “没关系,给我吧。” 岑矜雪伸手就要拿过,却被他躲开。 “我帮你热热……” 热?怎么热? 第126章 甩了他一巴掌 很快她就知道了。 只见他端碗到嘴边仰头喝了一口,随后低头往她唇里渡去。 惊得岑矜雪忘了该作何反应,呆愣了一下,直到下唇被他咬了一口,她吃痛地微张嘴唇,又暖又甜又带点辛辣的姜奶灌入口中。 “咳咳……咳咳咳……” 她不小心被呛到,连连咳嗽。 凉珩之挑了下眉,玩味地看着她:“嗯?这么急?” 虽在调侃,还是放下碗,伸手给她顺了顺背。 闻言,她擦拭唇边的动作一顿,抬眸笑着看他,这笑却比平日多了些不同的味道,夹杂着一丝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妩媚。 立马让他眼前一亮,呆呆地看着她。 她伸手一点点抚摸着他的胸襟,听着他渐渐加重的呼吸,和越来越炽热浓烈的目光。 她仰起头,无辜地看着他,柔声说道:“我没有来月信,骗你的。” 这句话一出,不过瞬息之间,她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秒身后跌入柔软的被褥中。 他俯在她身上,整个人将她笼罩住,两人相互对视,如隔空有情丝万缕缠绵其中,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逐渐攀升蔓延。 岑矜雪一点也不慌张,还在笑,眼中带着一股挑衅的意味,这完全不像她平日在其他印象中的那个知礼节懂进退的大家闺秀。 凉珩之被她激起来了,本来是想吓唬她的,现在自己反而骑虎难下。 既是如此,他该让她吃点苦头,不然总是对别人不设防备。 外衣从她的肩头褪去,露出圆润雪白的肩膀和纤细漂亮的锁骨,他无意识地吞咽了下,喉结跟着上下滚动了。 突然,腰间传来一阵拉扯感,他低头一看,青葱般的手指缠绕住白色腰带,轻轻拽动,跟玩儿一样,最后一下,直接扯开了。 那手指顿住,似乎有点意外。 他胸膛猛地起伏,呼吸忽然加重,鲜血像是滚烫的开水在骨子里翻滚沸腾,烧得他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炽热。 他此时特别想看看她是什么神情,刚要抬眸,骤然,腰被一双柔软的手搂住,下一秒被反扑在床上。 微凉软糯地手抚在他的脸上,他听到勾魂摄魄的嗓音。 “你的脸好烫,很热吗?阿瑾………” 她靠近,清香扑鼻而来,他没喝酒,却有些醉了。 看着那双苍绿色的丹凤眼全是自己的倒影,这般神仙容色,不笑时如清冷谪仙,笑时又带着妖般诱惑媚态,如今沾染上情欲更加让人心潮澎湃。 他喉间干涩不已,低哑地喊着她的名字。 “小雪……” 她发出清凌凌地笑声,指尖轻点他的唇瓣,哪知道他微张开嘴伸出舌尖舔了下。 岑矜雪一惊,皱着鼻子,顺手甩了他一巴掌,没理他发蒙的样子,随即翻身下床。 躺在床上的凉珩之偏着头,眼睛眨巴眨巴的,有些不明所以。 很响,但实际上不是很疼,对此时的他来说还有爽的感觉。 恰巧这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谁?” “岑岑,那个燕文生醒了,你要过去看看吗?” 是茵澜在外面。 燕文生醒了? “你先去,我马上过去。” 她赶忙拿起床上的外衣,结果一拿,拿不动,回头看去,见他支起一条腿,手放在膝盖上,拽住她的外衣一角不放,歪着头看她。 “我去看看他。” “他比我重要吗?” 这话说完,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瞬间转变为一副委屈又哀怨的表情。 加上右脸泛红的痕迹,还挺可怜巴巴的。 哄哄他吧,待会又该生闷气了。 岑矜雪缓缓走过去,一个转身坐到他怀里。 “自是没有的,他怎么可能比你还重要呢,只是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而且又是因为找我,他才会这样的,他醒了我是得去看看。” “不然,你和我一起去?”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怎么去?嗯?” 她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娇嗔地推了他一下,站起身要走,手突然被拉住。 她回头左手直接掐住他的脖颈按倒,他毫不反抗,笑着看她,眉眼中似有春水荡漾,流露出一丝风流之情。 “再捣乱,收拾你!” 岑矜雪眼眸微冷,轻轻抬起下巴,皱着小鼻子,生气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傲慢又张牙舞爪的小猫。 凉珩之立马双手举起做投降状:“不敢。” 他看着她穿起外衣,撩了撩乌黑的长发,随着她的脚步,门打开又被关上。 噗地一声,烛火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地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游走声。 “去跟着她。” 不一会儿,声音从床边渐渐去到门外。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被褥中,粗喘着气,带着极度的渴求,紧接着一声低沉的呜咽。 “小雪………” …… 燕文生的房间只离有三两个房间的距离,几步路就到了。 他一见到岑矜雪就激动地要爬下床,不小心牵扯到身上的伤,霎时龇牙咧嘴地喊疼。 见状,她赶忙地走过去按住他,“别起来,注意伤口,需要什么我帮你拿。” 他摇摇头,瘪着嘴,眼睛瞬间就红了。 全都是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才让他和岑姐姐分别这么久,日日夜夜心惊胆战,害怕岑姐姐受到伤害。 又因昨天大师兄对他的态度和举动,更加的让他难过不已,满腹心酸和委屈想要和她倾诉。 于弋见此,把空间留给他们说话,和茵澜走了出去。 岑矜雪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先走到桌前倒了杯热水,转身来到床边递给他。 “先喝水,缓缓。” “我在这呢,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燕文生背靠在床头,捧着热水,在弥漫的热气里开始诉说这些天她不在的时候,所发生的一切。 珍珠耳坠? 她是有一副,也的确是从那日开始就没见过另一只,只不过当时她没有多想。 没想到会成为了指引他们走错方向的诱因,才导致她和他们处于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在后面的路,他们还遇到了一伙神秘人的追杀,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可以确认一点,是冲着千机录来的。 实际上他们还遭到了江湖散客的拦截,再加上暗处的人,几次三番他们都死里逃生。 经过多日,才终于抵达虞河。 第127章 少年 来到虞河,本以为能得到岑矜雪的下落,结果人没找到,姜灵灵还不见了。 虽然他讲述的只是短短一段话,但她相信他们遇到的风险绝对不亚于她和阿瑾。 “药来了药来了。” 医馆的小药童双手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岑矜雪起身走过去接了过去。 “我来吧,谢谢。” 她坐在床边递给燕文生,发现他的被子没盖好,顺势倾身伸手过去拉好,露出乌发下雪白的颈侧,有一块红痕异常刺目。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燕文生两秒不到就注意到这个红痕, “岑姐姐,你这里怎么红红的?” 岑矜雪懵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蓦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仔细看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刚才挠了一下,可能是挠太重了,所以痕迹一直没褪。”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眼神怀疑的看了看,又想不到其他可能,也就此揭过。 “小雪。” 陌生的声音传到燕文生的耳朵里,他往前一看,眉头在他不知不觉中狠狠皱起,眼神里腾升起一股莫名强烈的敌意。 在他看到眼前的男人的第一眼,他心中更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和压迫。 明明是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貌的男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近乎直觉的感触。 素色白衣,君子如仙,明明看上去是那样光风霁月的人,但给他的感觉却是那么阴鸷冷漠。 燕文生看着他走过来,唤着他都不曾听过的亲昵称呼,看着他的岑姐姐面对这个男人时笑意盈盈满含少女春色。 “岑姐姐!”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甚至忍不住略显着急地叫她一声。 岑矜雪向他看去,手中的药被凉珩之拿走,紧接着递到他面前。 “燕……文生?” 凉珩之试探性地喊了一下,嘴角轻轻扬起,无害且温和的模样欺骗感十足。 “你就是小雪说的弟弟吧,小雪身子弱拿不得重物。” 说着话,再加上递到眼前的药,他明白他什么意思。 燕文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说话也不接他手里的东西,就一直这样看着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岑矜雪疑惑地问,在对他的沉默感到不解。 他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转头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接过,生硬的说了句谢谢。 “这是阿瑾,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受伤失忆了, 此事说来话长,待找到顾池和灵灵后,我再慢慢讲与你们听。” 阿瑾? 所以在他们不在她的身边这段时间里,岑姐姐真的发生过很多事。 燕文生有些恍惚和失神。 “快把药喝了,该凉了。” 耳边传来岑矜雪的关心,他笑着点点头,仰头直接一碗灌了下去,低头时,眼底出现用牛皮纸包裹的淡黄糖块。 “给,梨膏糖。” “谢谢岑姐姐。” 他拿起一块往嘴里送,梨膏糖很甜,可他为什么觉得却是很苦涩的呢?比方才喝的汤药还要苦。 ……… 月明星疏。 直到现在,也没人传来书信勒索或是威胁他们要什么东西,她怀疑姜灵灵是否也遇到了和她之前一样专做拐卖的人牙子。 虞河这么大,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奴隶市集不一样,这些人大多手眼密布,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和人脉。 传播的速度比蝗虫还快,岑矜雪等人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先来到这里。 燕文生伤没好,闹腾了几下,岑矜雪还是不让他一起前往,于弋同样反对,把剩下的师弟留下来照看他。 “贞元楼最近新进了批姑娘,环肥燕瘦,不说貌绝天下,但也是各有各的与众不同和特点,调教一番,各位达官贵人们的后院又该充盈了。” “可不是嘛,贞元楼干的不就是这活吗,这楼里出来的人儿,都是一等一的,可堪比名门闺秀。” “据说,只是据说啊,当今万人之上的后宫就有那么一位从楼里出来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光影交错之处,有两位摊主谈得正兴起,而他们面前,有在笼子的,或是被镣铐锁在一旁的奴隶,衣着不说破烂,但也干净整洁不到哪里去。 只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奴隶,衣服才会好一些,一般这种会有富商买回去暖床泄欲。 下场不会比其他奴隶好到哪里去。 想要卖得出价钱,首先需要精美的包装才能体现出一些物有所值,更会让人产生想要购买的欲望。 唯有一点相似之处,就是这些“商品“的脸上面如死灰,眼神如同一摊死水般毫无光泽。 蓦然,一片阴影在头顶倾泻而下,两人抬头一看,讥讽的谈笑嘴脸瞬间变成谄媚热情的样子。 “来来来,几位客人,需要什么样的奴隶都可以挑一挑。” “来我这,来我这,我这什么样都有,比他那儿更全。” “闹哪儿样啊你!!” 刚才还相谈甚欢的两人,现在开始你推我我推你了,一脸愤愤不平的骂来骂去。 岑矜雪看着他们脸上的伤痕,还有脖子处延伸下去,掩盖在衣服下的伤,她忍不住心惊。 无意识地紧紧蹙起眉头,脸上无不是动容之色,眼神中流露出对陌生人的心疼。 他们连惊恐害怕都不会了,只剩下麻木和行尸走肉。 看到其中一位少年是瘫坐在地上的,她忍不住走上前看看:“还好吗?” 他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眼珠木木冷冷的看着她。 她凑近才发现他的一只脚筋和手筋都被挑断了,凝固的血痂上还会渗出新的鲜血,十分的触目惊心。 他的脸上还有被抽的鞭痕,新伤叠加着旧伤,看上去有些丑陋。 摊主搓搓手上前,“客人,这小畜生是刚到那几天,不老实,就只挑断了他一只手和脚。”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能长好的,而且年纪稍小,带回去调教一番,绝对是一条好狗!” 说完少年转头盯着摊主在看。 他在说谎,他明明来了很久了。 心想着他随之说出口:“他在说谎,我已经来很久了,只不过我又瘦又丑,没人要我。” “哎呀你这蠢货!闭嘴!听见没有!” 摊主顿时气急败坏指着他骂。 “我说的是真的。” 少年反驳道,摊主直接挥起手里的马鞭朝少年甩起,蹲在他面前的岑矜雪伸手一挡,忽然眼前出现一道身影。 凉珩之抓住他的手腕一拧,咔嚓一声,摊主惨叫连连。 “放手!放手! 饶命饶命啊大爷!!” 第128章 奴隶市集 他叫得很大声,不少人被吸引着看了过来。 岑矜雪没有回头,脸色凝重的走到其他奴隶身旁看了看他们的伤,无一不是伤痕累累。 而且她走过去,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有也是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像是被驯服的牲口。 她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握起,转身环顾四周,过路人看好戏似的渐渐围了过来,其他奴隶摊主看向他们面露不善。 那些奴隶看似沉默不语,实则眼神同样紧盯着他们,目光微亮带着希翼,仿佛在期待什么。 都是麻木不仁的看客,可这有什么错呢,这些人没错,在乱世只为自保,何错之有。 可她为什么却感到一丝悲凉。 凉珩之将摊主的手拧断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回过头看到她茫然的目光。 “小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在你身后。” 为你阻拦一切障碍。 茵澜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自己在她身后。 “救死扶伤是江湖门派职责所在,岑姑娘,放手做吧。” 就在于弋说话间,一群大汉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看到来人,摊主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向领头的人一顿告状,目露凶光地盯着这里的方向指指点点。 “老大,就是这群人在闹事!把我给打了一顿,还说要把我们这里全都给掀翻,给所有人好看!” “这简直就是不把老大你放在眼里!不把这条街所有兄弟和主事们放在眼里!断兄弟们财路,就是在断老大你们的财路啊!” 领头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什么?!!老子倒要看看这群狗娘养的有没有这个本事!!” 茵澜听他满嘴胡言,捂着额头,一脸懵逼的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王八蛋说什么??” “我可去你奶奶个腿的!” 她暴躁地骂着,刚要冲上去,立马被于弋拉住。 岑矜雪用匕首将镣铐上的锁链斩断,铮的一声响,少年的手脚立刻得到解放。 事已至此,本着不想把事情闹大,打算花钱给这些可怜人赎身,可转念一想,把钱给人牙子不就是在助纣为虐吗。 有买卖就会有伤害,既是如此,干脆解决掉卖家。 身后的奴隶们见此,眼珠子转动,神情明显亮了些许。 领头人怒不可遏,一招手,身后的人背后的短刀迅速冲上前来,凉珩之首当其冲迎面而上,于弋紧随其后。 岑矜雪趁此时机快速斩断牢笼的锁链,打开牢笼,茵澜围在她身边替她挡住敌人的攻击。 “快!快出来,逃去吧!“ 她急切地朝着蜷缩在角落的奴隶大声喊道。 笼子里的人恍然失措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耳朵传来眼前女子的声音,一步步出来,站在外面。 她为他们亲手斩断束缚自己那成为一条狗开始就戴在手脚上的耻辱,才终于意识到他们自由了。 “自由了,快逃吧,越远越好,不要再被抓住。” 岑矜雪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牢笼,斩断了无数条锁链,连隔壁的都没放过, 隔壁摊主也不知道为什么火会引到他这边,叫骂着焦急地冲了过来。 茵澜冷笑一声,一个耳光过去,打得他眼冒金星。 这些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解放的手脚,又抬头看着正在救人的岑矜雪。 她真的是来救他们的,真的会有人来救他们!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幻觉。 多少个日夜他们总是在期盼着老天爷能派人来解救他们,可没有人,那些看客只会露出怜悯又可怜的眼神,再摇摇头,离去。 他们尝试过自救,最后失败下场只会更加惨烈。 而他们也在这些恶人的鞭打折磨下渐渐丧失生的希望。 看来老天爷真的听到他们的祈求了,她一定是上天派来救他们的天女。 掀翻了一个又一个摊子,她还发现这其中竟然会有孩子,五六岁,七八岁都有。 人牙子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控制成年人,转而将目标全放在孩子身上,孩子们满脸惊恐的挣扎着,试图摆脱大人的掌控。 可力量体型的悬赏,注定是徒劳的。 现在奴隶市集是一片混乱,路人们还不怕死的想要靠近过来看热闹,那些没有被解救到的奴隶们也开始挣扎吵闹。 像是被激发了生存意志般暴动,他们拼命挣脱锁链,场面瞬间变得不可控制。 凉珩之和于弋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几乎做到了以一敌百,尤其是凉珩之下手暴戾狠辣,完全是冲着要他们的命,一出手就是杀招。 这些下三滥杂碎最是惜命,见此情形根本没有人要送命,要不是老大一再推着他们上去,只怕早就一哄而散。 越来越多的奴隶四散逃走,岑矜雪转身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身影。 大牛刚从诡市回来,就看到眼前这混乱至极的场面,满脸不解,拨开人群,见地上死伤一片,抬头一看,还看见了一个死都不会忘的身影。 果不其然,那人转头看过来,这张美得像仙子的脸庞正是当初被他转手卖给别人的天女。 他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转身就要跑,人潮涌动,他还差点儿被自己慌乱的脚步绊倒。 “站住!!” 一声冷斥。 他知道完了,她认出自己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更让他吃惊的是她怎么还活着,他不是第一次给李麻子找试药人。 几次之后,他从他的口中隐约知道需要试药人的门派应该是魔教,所以当时他根本就没有后顾之忧,大摇大摆的在虞河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不过没事,天女这么善良,一定会理解自己的苦衷。 这么一想他也就没跑的这么慌张。 凉珩之在听到岑矜雪说话时,转头看向她,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这人逃跑的动作很熟练,知道该往哪里窜可以阻拦后面的追兵,但在他面前任何伎俩只是徒劳。 凉珩之脚下生风,一个闪身,眨眼间出现在大牛面前。 大牛猛然抬头看向他,风吹动起斗笠的白纱,大牛看见了一双如同妖孽似的诡异绿眸,带着冰冷的杀意,一瞬间他呆愣在原地。 只感觉一股毛骨悚然之意从脊梁骨直往上窜,寒意从心里倏然升起,遍布全身,大脑一阵空白。 他伸出手指着凉珩之,颤颤巍巍地惊恐大喊:“鬼!鬼!妖孽,是妖孽!!” 第129章 无可救药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两人,满眼疑惑地看着大喊大叫一脸惊惧的大牛。 看了半晌,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顿时他们望着他的眼神变了变,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他。 大牛见在场的人眼神都不对劲起来,马上开始辩解,刚要说出口,一阵破空声呼啸而来,如闪电般银白蟒鞭向他极速甩来。 他猝不及防,想躲都来不及,瞬息之间,蟒鞭直接缠绕住他的脖子,将整个人拉了过去。 忽然有东西从他的怀里掉落,哐当一声,一只精美的蝴蝶簪子静静地躺在地上,沾上了点点灰尘。 “你还记得我吗?” 岑矜雪笑着问他,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浸满寒冰。 “饶命……天女饶命啊!我是有苦衷的,为了生活我只能这么做。” 大牛立马双手合十,摆上求饶讨好的嘴脸,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苦衷?有多大的苦衷让他泯昧良心。 这些人嘴里从来不会说出一句真话,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毫无良知可言。 “老实交代,除了我你都拐卖过哪些人?把他们送去了哪里?” 大牛神情一顿,赶忙说道:“天女,我已经金盆洗手不干了,真的,我来这里后从来没有害过人。” 茵澜看到地上的簪子捡了起来,仔细观察了一番,猜想该不会是买给自己的心上人吧?或者…… 她看了看周围,这个人出现在奴隶市集,而且看岑岑的模样,连她这般善良温软的人都动了杀意,可想而知这个人绝对很坏。 “岑岑,你看这个簪子,是不是他又把谁卖了,从那个人身上取下的?” 大牛一听,瞳孔瞪大,而后又低下头快速转移目光。 这心虚的样子,还真被茵澜猜中了。 岑矜雪接过发簪细细观察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心想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支发簪,总感觉有些熟悉。 她质问道:“这支发簪的主人在哪儿?” “这……这个是我路边捡到的,我怎么会知道发簪的主人在哪里呢,天女,看在我是秋水镇的人份上,您就放我走吧。” “路边捡的?” 她轻声询问,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这个发簪的蝶翼是用金子做的,价值不菲,一般人丢失不可能不去寻找。“ “我不追究你,你告诉我是不是戴在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小姑娘头上?” 大牛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环顾四周,死的死,逃的逃,看着不远处那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他打了个哆嗦。 “对,但是我真的没有害她,我只是给她找了一个好去处,下辈子荣华富贵都不用愁了。” 还在狡辩,所以一点救都没有了,这些人说这些话做这些事,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岑矜雪闭了闭眼睛,默默深呼吸了一口。 “她在哪里?” “在诡市,贞元楼……呃……” 话音刚落,她把手中发簪直接插入他的颈侧,快狠准,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神色淡淡,白皙的脸庞被溅上几滴猩红的血珠。 “对于死人,我从来不追究,既然无可救药那就没有救的必要。” 茵澜和于弋瞬间被惊到,震惊地望向抽出簪子,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抬头对他们笑起,温柔恬静的她。 只有凉珩之了然地勾了勾嘴角,眸中还带着愉悦赞赏的笑。 他还怕她会对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说的话所蒙蔽,会对此优柔寡断,现在看来她似乎也在一步步改变。 善良也可以是锋芒毕露,她这么做是对的。 哒哒哒…… 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让开!通通让开!!” “是谁在这里闹事!” 人群极速散开,像躲瘟神一样,透过人群缝隙她看到匆匆赶来的是官府的人,事情过了这么久才过来,可想而知虞河对这里的管制是完全不到位的。 不然这,这些人也不会这么猖狂,很难不怀疑他们和人牙子是蛇鼠一窝。 身后的少年踉跄着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岑矜雪的背影看了很久,最后伸手要拉住她的衣袖,被身侧过来的一只大手打落。 是凉珩之。 少年马上瞪着他,气得脸颊鼓鼓的。 “走。” 岑矜雪转身,看着断了一只手和脚的少年,行动何止不方便,没走出两步肯定会被抓住。 “一起走。” “我背着他吧。” 于弋在少年面前蹲下身,示意他趴在自己背上。 可少年没有动静,吹了吹被打红的手,噘着嘴委屈地看着岑矜雪。 这时,她好像发现他似乎有点不对劲。 她柔声说道:“快趴上去。” 他还挺听话,下一秒直接趴在于弋背上。 等官府的人赶到时,只见他们逃走的背影和躺在地上死伤一片的残局,其余摊主正忙着去追逃走的奴隶,一时间街上两侧的奴隶摊位空空荡荡。 只有凑热闹看戏的围观百姓,那些百姓默契地将官府的人围绕在其中,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人挤人,别说追了,看都看不见。 “让开!全让开!围在这里干什么!” “本大人看谁敢妨碍官家办事,通通抓进大牢吃牢饭!!” 领头捕快指着围观的人群怒斥,捕手追出去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他们一路左转右拐,特意绕了好些路来到通往诡市的破庙。 岑矜雪:“先休息下。” 于弋将少年放在柔软的干草坐靠下。 一阵颠簸奔跑下,他手脚上刚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连嘴唇都是白的,脸色看上去很憔悴,但他的眼神很懵懂清澈。 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一点没喊疼。 岑矜雪跪坐在干草上,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品和纱布,开始为少年清理包扎,茵澜则在一旁帮忙。 凉珩之和于弋在门口守着,避免追兵赶来好及时撤离。 她担心他紧张还一边处理一边笑着和他说话。 “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呢?” “小狗。” 嗯? 她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狗啊。” 茵澜在旁侧噗嗤一下笑出声,指着他:“你叫小狗?你真的叫小狗??” 她的嘲笑声实在太过明显了,少年立马被激怒,挥拳,龇着牙怒气冲冲地就要起身去揍她。 第130章 顾池叛变 贞元楼。 时间回到昨晚姜灵灵失踪的时候。 魅摇着扇子踱步在一个个关着女人的笼子前,这些女人,基本被人卖过来的,只有极少部分是自愿来的。 都是为了生计,其中也不乏是被爹娘、相公给卖了过来。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是被人抓过来的。” “我不认识他们,放了我吧!” “救命!求求你们了!我家里还有孩子的!” 一个个扒在笼子前,哭泣求饶,狼狈不堪,恳求这些恶人给自己一条生路。 但恶人之所以会是恶人,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良心没有人性,只会为了利益驱使。 欲望才是他们的主人,钱财和武力使他们屈服于诡市的执主,如果有朝一日,执主败了,他们一定会毫不留情的踩着别人的血肉上去。 魅挑眉用扇子掩住唇轻笑,“每次你们说的话怎么能做到一模一样呢?” “让我来看看,她在哪儿。” 目光扫过一个个女人的脸上,闲庭信步,最后在右侧的笼子里看到了靠在角落奄奄一息的姜灵灵。 她浑身都湿透了,脸色苍白难看,十指伤痕累累红肿不堪,胸口微微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魅走过去,敲了敲栏杆。 “醒醒。” 一旁的婆子用鞭子杵了杵闭眼的姜灵灵,恶声恶气的。 “没死就赶紧起来。” 连戳了好几下,姜灵灵才悠悠转醒。 望了望眼前的一切,还在这里,她刚刚还梦到岑姐姐和顾师兄来救她了,原来是在做梦吗。 手也好痛。 想到此,她一双杏眼顿时涌上泪水,变得红彤彤的。 忽然,视线停留在眼前的人,立马憋住了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咬紧牙关,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只见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可是认识岑矜雪?” 姜灵灵听到这个名字一愣。 难道是因为岑姐姐这些人才抓的她吗?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她,我也可以告诉你,她就在虞河。” 是他们抓了岑姐姐? “就是你们抓了岑姐姐?岑姐姐在哪儿?!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你们这些坏人!不许伤害岑姐姐!” 面对姜灵灵突如其来的激动,他连连啧啧,摇摇头。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能救谁?” “放心,很快他们就会来陪你了。” 这时,鸢紫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看见他的背影,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 眉眼含笑地说道:“执主大人,鸢紫已经派人去把他引来,很快就到了。” “很好,走吧,随本主去客堂恭候我们客人的大驾光临。” 谁?他们把谁引了过来? “混蛋!放我出去!” 姜灵灵双手摇晃着栏杆,拼命嘶吼声音却是有气无力,没有一点威胁。 ………… 大街上,人潮晃动,有一抹熟悉的鹅黄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跳跃,手里的流光剑让他认定这是他要找的人。 “姜师妹!姜师妹!灵灵!” 顾池神情焦急,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快速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兜兜转转,在他找不到那抹身影时,又会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引他一步步向前。 最后他看着姜灵灵跑进了一家好似茶楼的地方。 他抬头望去,呢喃着:“贞元楼……” 大门被缓缓推开,穿着杏色衣裙戴着面纱的女子袅袅走出。 “公子,里面请。” 她伸手做出请的姿势,示意他往里走。 对方似乎知道他要来一样,连人都安排好了来迎接他。 但是同时对方也知道他在找谁,不然不会用姜灵灵来引诱他到这里。 是他们抓了姜灵灵吗?他们要干什么? 事到如今,想要找到姜师妹,眼下只能按照对方的路数走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顾池走了进去,女子在身后,转头缓缓关上大门。 一进去,便看见一个小庭院,虽小但十分精致,周遭环境清静雅致,走廊尽头有一座角亭,有女子坐在那儿正弹着琴。 奇石各异,小桥流水,配上悦耳的琴声,着实风雅,让他意外诡市竟然有这种地方。 可越是在诡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出现了极大的反差,就越让他戒备警惕。 前方带路的女子将他带到一处门口,便自行离去。 顾池皱紧眉头,疑惑地看了看,手不自觉捏紧了剑身。 “来了就进来吧。” 一道柔媚至极的嗓音从里面传来。 他走进去一看,有些惊讶:“是你?!” 那天在斗兽场包间的人,是诡市四大执主之一。 “姜灵灵呢?是你们抓了她?!” 魅轻轻摇晃着扇子:“别动气,我们只是请你的心上人来做做客,没有恶意。” 在得到准确的答案后,顾池瞬间抽出剑指向他,面色冷凝,眼神渐渐浮现出点点杀意。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把她放出来,否则……我不介意鱼死网破!” 魅眼神一凛,眨眼间闪身到他面前,和他打斗起来。 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你来我往,一夕之间竟然不分伯仲,突然站在太师椅旁的女人拿出属于姜灵灵的流光剑。 顾池一恍神,露出破绽,最后还是魅占得上风,不慎之下他挨了一掌,单膝跪地剑支撑在地上。 他皱着眉,嘴边溢出一丝血迹。 “我奉劝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你的心上人就要吃些苦头了,她那般细皮嫩肉,你也不想她受罪吧。” 魅睨着他,举手投足间高高在上,轻描淡写里说话满是威胁的意思。 “你!” 顾池瞬间气急,可他不能自乱阵脚,又马上冷静下来。 “你要我做什么?” “你们要找的岑矜雪已经到了虞河,并且还来了诡市,她的身边有个男人,是诡市一直想要除掉的人。” “你和岑矜雪是同伴,靠近他很容易,只要你杀了这个人,姜灵灵自然会安然无恙地送回你身边。” 魅轻摇扇子,气定神闲信心十足的模样,好似完全不担心他会不答应。 在听到岑矜雪在虞河时,他的神情是高兴的,后面又听到要杀她身边的一个男人,他第一反应这个人是不是师弟燕文生。 第131章 但是燕文生一直是和他们在一起的,包括那晚他也在斗兽场。 既然这个执主认得他,那他也必定会认得燕文生,所以不可能是让他去杀燕文生。 那么,是不是岑矜雪在路上认识的江湖人,并且这个江湖人和诡市有仇。 大约是这个男人武功太过高强,不然他不会让自己去伺机接近这个男人。 “我要先见到姜灵灵。” 顾池要确保姜灵灵完好无损,要看到她的真人他才放心。 魅挥了挥手,鸢紫朝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便安静地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有两个婆子扶着姜灵灵一步步从内室走了出来。 “姜师妹!灵灵!” 顾池按耐不住情绪地喊着,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心疼和自责。 “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才一日不到,活泼灵动的姜师妹居然变成现在虚弱到奄奄一息的模样,都是他的错,明知道虞河不安全,他还放任她出去,没有看好她。 不然她也不会被恶人抓到,受这么多苦。 在他要冲上来时,魅正好将折扇抵在她的脖颈处。 “别激动,你该庆幸是本主早点发现了她,不然她早就成贞元楼的人了。” 姜灵灵缓缓睁开眼,朦胧间似乎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顾师兄,喃喃唤着他:“师兄……顾师兄……” “灵灵,是我,你看看我。” 听到声音,她猛然睁大眼睛,泪水唰得一下流淌下来。 “顾师兄救我!呜呜………手指好痛啊……” “我不要在这里,快救我出去!” 看着她向自己哭泣求救的样子,顾池顿时慌乱起来,心口生疼生疼的,恨不能马上带她离开这里,只能佯装镇定的轻声安抚。 “灵灵,听师兄说,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别怕,只是你等一等,好吗,不会很久的。” 人在他们手上,他不敢妄动,即便千万般不舍,只能先离开这里,去找到岑矜雪和燕师弟。 “岑矜雪和那个男人如今就在你们所居住的客栈中,本主等你的好消息。” 顾池转身离去,姜灵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救自己出去,而且这个人还提到了岑姐姐,岑姐姐也会来救她吗? 她好想回到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再也不乱跑了。 想着想着,倏然,她的泪珠如一串串散落的珍珠般不断往下掉。 一整天都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和遭受到的折磨,好不容易见到顾池稍稍放松,结果他走了。 承受不住打击的她,骤然昏了过去。 出诡市后,他才发现外面已然天光大亮。 回到客栈,却发现岑矜雪他们,就连燕文生也不在,问了店小二才知道昨晚他出去后,燕文生后脚就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但连他留下来的师弟也不在,是不是有些太不寻常了。 眼下诡市是进不去了,只能先在客栈等一会儿。 可他没想到,过了午时还不见人影,他有些着急了,担心两个师弟出事,急匆匆地出门寻找。 返回破庙,发现真的进不去后,他立马沿街见人就问,原本他身上有两颗信号弹,后来给了燕文生和姜灵灵各一个。 现在想靠信号弹联系人都联系不上。 他有些懊悔为什么没多带些信号弹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 再过不久就能再次进去诡市,在此之前,他又折返回客栈想要碰碰运气。 果不其然,走进客栈大堂时,店小二叫住了他。 “客官,您的朋友回来了,刚还在这吃饭呢,现在已经回房间了。” 顾池一喜,“多谢。” 推开门,往里看去, 燕文生正躺在床上,脸上还带着伤。 他皱起眉,担忧地快步走去。 ”师弟!“ 燕文生被惊醒,寻声望去,是大师兄。 他急忙起身,顾池走近才看到他身上和手臂全绑着白纱布。 顾池赶紧让他别起来。 ”怎么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大师兄。“ “姜灵灵找到了吗?” 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笑了笑安慰他:“找到了,别担心。” 燕文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听见姜灵灵找到了,也就放下心来,而且岑姐姐也回到他们身边,这下,他们又可以一起赶路了。 虽然多了某个不识趣的人,可于师兄也在,大师兄一定很高兴。 对了,想到这里,他得让大师兄赶紧把岑姐姐叫回来。 “大师兄,岑姐姐和于弋师兄去诡市找你们了,你赶紧过去。” 岑矜雪在哪里正是他要问的。 但是于弋? “于师弟也来了?” “对啊。” 于师弟不是在师门吗,而且这次出来并没有让于师弟去汴州的打算,是师门有什么事吗? ”你的伤……“ “回来再细说,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大师兄你快去吧。” 燕文生又一次催促他快走。 “对了,姜灵灵呢?怎么没见她?” \"姜师妹回房间了,有点累,刚歇下。“ \"这个姜灵灵,到处乱跑,肯定是外面玩够了才回来的,让大家这么担心,真的很过分。“ 他皱眉嘟囔着,一脸不虞。 顾池靠近他,伸手掖了掖被角,道:”师弟,我一会儿让小二带你们换个房间,先什么都别问,等我回来再说。“ ”也不要去找姜师妹,就待在房间,那里也别去,直到我回来为止。“ 他有些迷糊了,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要换房间?“ ”别问,我先走了,记住,一切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他便急忙打开门走了。 燕文生一脸茫然地看着门口,这又是怎么了? 换房间就算了,为什么连姜灵灵都不能见,她不是回来了吗? 难不成……难不成大师兄根本就没有找到姜灵灵,姜灵灵还是处于失踪的状态? 到底是谁抓了姜灵灵,到底有什么目的…… 千机录…… 还是和千机录有关吗?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扣扣扣……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疑惑地望着门口,师兄怎么会敲门? ”谁在外面?师兄,是你吗?“ 里面传来询问,门外却是一片安静,静谧得仿佛没有人一样。 但倒映在门上的影子告诉他,外面的人没有走,还在那里。 突然,他猛地警觉起来,直到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客官,给您送膳来了。” 燕文生松了口气,“就放在门口就行。” 是自己太紧张了。 第132章 喜当娘 去往诡市势必要路过奴隶市集。 还未靠近,便远远见那边围观了许多路人,紧接着有很多戴着镣铐衣衫褴褛的奴隶从人群中四散奔逃。 以他的经验和直觉,奴隶市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这些奴隶不会逃出来。 侠义之心和责任驱使他要去看看,可朋友身处在危险之地,还有姜师妹,如此情形进退两难。 紧急的事情就摆在他眼前,如何能置之不顾。 但朋友的安危也同样重要。 倏然,人潮一阵涌动,隐隐听到有官兵赶来的声音,这下他可以放心了。 人挤人,他想要过去,只能不断去拨开路人。 夹缝中,隐约间,他看到了一个戴着白色斗笠的男人,他没有在意,刚转移视线,余光中似乎看到了太乙的服饰。 等他转过来再想去看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仔细思索了一会,他意识到什么,猛然追了过去。 可已经晚了,但他知道这条路是去破庙的路,那么十有八九他们是去诡市,于是他继续向前。 ……… 她伸手抓住他挥拳的手腕,温柔且强制性地压了下去。 “茵澜。” 岑矜雪微微颦起眉,眼神略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她。 少年这模样显然被她逗起毛了,但因为岑矜雪站在他面前,还捏着他的手腕。 他很喜欢眼前这个人,不想弄伤她,也就没有反抗。 她很温柔,即便是抓着自己的手,也不会让他感觉到疼痛,她还会轻轻地给他处理伤口,耐心地清洗伤口处的血痂和沙子。 清理伤口的时候少年明显瑟缩了一下,她立马停下动作,抬眸看他。 轻声道:“很疼吗?我尽量轻点儿,这伤口要清理一下才行,不然会感染的。” 像娘亲一样,只有娘亲才会对他这么好,其他都是坏人,只会欺负他。 他想着看着念着心中那个模糊的影子,不由自主地呼唤:“娘……” 岑矜雪很认真专注地为他上药,根本没关注他叫了什么,身旁的茵澜可是清楚的听到了,一双美眸瞪得跟铜铃似的大小。 她很是震惊,立马制止他:”乱叫什么呢!不准叫!“ ”你走!你走开!我不喜欢你!你这个老虔婆!“ 少年回瞪她,伸出那只好手指着她谩骂,一副很讨厌她的样子,嫌弃得不行。 把茵澜气的够呛,这混小子叫她什么?老……老虔婆??他眼睛是瞎了吗? 老娘长得貌绝天下,倾国倾城,路过的正常男人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果然,这臭小子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 就像个傻子似的,张口就认娘,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你这个白痴说什么呢?!你居然敢骂我!?信不信老娘抽你?!” 茵澜叉腰指着他,好好的一个美人愣是被气得七窍生烟,横眉竖眼,说着说着忍不住随手捡起地上的木棍就要打他。 岑矜雪挡在两人身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别吵了。“ 转头对少年说道:“你不能这么没礼貌,这位姐姐刚刚还救了你,你怎么能骂她呢?” 听着她的训斥,少年声音慢慢变小,抬眸小心翼翼地瞅了她一眼。 见她表情严肃地望着自己,垂下眼睛,眼神明显有些闪烁。 “道歉。” 不管他是白痴还是傻子,能吵架说明还是知道事的,无缘无故骂人就是不对,必须要道歉。 少年开始沉默起来,低着头不看她,自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 于弋听到争吵从门口走了过来,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岑矜雪见他如此,眉间轻蹙,手上的动作不停,边包扎边说道:“看来我们不是一路人。“ 说完,她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后起身,语气冷淡:”我救你,但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至此陌路不相逢。“ 茵澜站在她身后,双手抱胸,微扬起下巴,神情得意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沮丧的少年。 岑矜雪转头对于弋说道:”去诡市。“ 刚要把阿瑾叫回来,抬眸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旁,旋即淡淡一笑。 她抬脚刚走一步,突然,裙摆有下坠感,紧接着传来一句小声的道歉:“对不起。” 她低头一看,少年瘪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什么??听不见啊!” 茵澜揉了揉耳朵,一副根本没听到的样子。 “好……” 岑矜雪刚想说好了就这样,倏地,少年洪亮的一声字正腔圆,想听不见都难。 “对不起!!” “这么看,也不傻嘛。” 岑矜雪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也要道歉,茵澜。” 茵澜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我??道歉?凭什么给他道歉!” “你说呢,茵澜……“ 她无奈地看着她,眸光湿漉漉,语气软软的,不到两秒钟,茵澜就妥协了。 “不好意思了,小…狗……” 最后两字加重的拖长尾音,阴阳嘲讽意味十足,少年却是听不出来,但他不屑于她的道歉,直接翻了个白眼。 “送你去医馆吧,钱不用担心,伤养好后就回家。“ ”不,不回去!“ 一听到回家少年头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满脸的抗拒。 \"为什么不回去?家中爹娘亲人该多担心你。“ ”没有了,爷爷死了。“ 他摇摇头。 “其他人呢?朋友呢?” 他继续摇头。 “只有爷爷。” 岑矜雪骤然呆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山上又冷又大,只有我一个人,我不喜欢回去。” “小狗没有见过娘亲,爷爷说过娘亲又温柔又漂亮,小狗觉得你就是娘亲。” 又来了又来了。 茵澜闭眼扶额,看这身形起码十五六七了,心智最多只有一半。 岑岑看着和他差不多,怎么就要喜当娘了……… 岑矜雪听着他说,有些哭笑不得。 凉珩之听言,危险地眯起双眼,冷冷的开口:“你在叫谁?” 她轻轻地哎了一声,让他别这么凶。 她蹲下身,与他平视:“你可以叫我姐姐,或者我的名字岑矜雪。\" ”好的,娘亲。\" “不是你!…………” 岑矜雪瞬间语塞,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 瞧着方才还很嚣张的小子现在竟然上赶着给让当好大儿,茵澜就忍不住笑起来。 就连于弋也笑了起来,只不过没她笑的这么大声,”小声点吧。“无奈地望向笑的前后仰起的茵澜。 给岑姑娘留点面子。 第133章 重逢 ”那按这样叫,这不就是你爹嘛!“ 茵澜没有一点收敛,反而还指着一旁戴着斗笠的白衣男人对少年说。 少年扭头疑惑看向他,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他可是你娘的夫君,可不得叫爹。“ 岑矜雪赶忙说道:”于师兄,我们先把他送到医馆吧,伤口还是需要让大夫再重新看一下。“ “我不去。“ 于弋还未开口,少年表现出不乐意去的态度。 ”为什么不去呀,你不疼吗?得让大夫好好看看你的伤。“ 去诡市不出意外必定会有一场恶战,怎么好带着他一同前往。 她耐心地哄着他,语气又轻又柔,别说他了,身旁的人听了都生不起拒绝的话。 “你看这是什么?听话有糖吃哦。” 她晃了晃手里的梨膏糖。 果然,少年努了努嘴,偏过头倔强的不说话。 凉珩之挪动脚步,缓缓上前,余光瞥见动静的少年,好奇地扭过头,抬头看去。 只见他半膝下蹲,伸手撩起白纱一角,冰凉的绿眸凝视着他,说话同样轻柔:“你真不去?” 明明是和她同样的语气,少年却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从脊背直窜天灵盖。 少年盯着他那双如妖怪般晦暗的绿色眼眸,猛然瞪大了眼睛,震惊得嘴巴都不自觉张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紧张得狂跳不止。 有着野兽般敏锐直觉的他,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很可怕,会吃人。 蓦然,眼前的男人站起身,转头看向门口,才让少年得到一丝放松。 岑矜雪也察觉到什么, 刚踏出一步,就被他拉到身后,于弋和茵澜看了看他们,相互对视。 两人脸上皆是警惕之色。 岑矜雪:“走。“ 于弋将地上的少年背起,一行人走进暗道,刚关上门,外面的脚步声已至。 这匆忙赶来的正是顾池。 他看着地上的痕迹,和刚刚听到石门被关上的声音,他们刚走不久。 还是晚了一步。 他皱着眉头,拧动开关,石门再次被打开。 安静的暗道里,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更何况脚步声,他们知道身后之人紧跟不舍。 出了暗道,凉珩之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走,回头转身。 岑矜雪不愿他独自面对,也停了下来走到他身边。 他偏头垂眸看了她一眼,恰巧她抬头看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下一秒,暗道跃出一道蓝白身影,在月光下虽影影绰绰的,但那身衣服和身型完全能看的出来。 “岑师妹!” 这声音…… 岑矜雪面露出惊喜之色,“顾池师兄!” 听到声音,原本还怀疑的顾池立马跑了过来。 顾池?大师兄! 于弋赶忙转过身,发现真的是大师兄,顿时喜上眉梢。 “大师兄!!” 急忙把背上的人放到地上,少年没站稳,扑通一下摔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着。 茵澜在旁侧叉腰嘲笑于他。 顾池伸手就要握住岑矜雪的双肩,突然一只指骨分明的大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他疑惑地转头看去。 刚才太过欣喜,居然没发现她身边站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而且他还戴着遮面的斗笠,虽是隔着朦胧面纱,但他还是能清晰的感知到这个男人对他散发的莫名恶意。 他们互不相识,这是哪儿来的恶意? “阿瑾,松手。” 直到一句柔软的话音响起,他顿时恍然大悟。 “想必,这位少侠是岑师妹在路上认识的朋友,你放心,我不是要伤害岑师妹,我只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说着他试着将手抽出来,忽然他脸色有轻微的变化,手腕已然变红。 岑矜雪刚要转头看他,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句抱歉。 凉珩之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没事,关心则乱,我知道。” 顾池将右手背在身后,又左手揉了揉。 心想,这人手劲还挺大的,他就是那个人要自己杀的人吗? 他也没多想,疑惑地看向刚走过来的于弋,虽然有疑问,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姜灵灵,他没有隐瞒,而是选择把从姜灵灵被抓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事情和岑矜雪想的所差不多,姜灵灵也真的在贞元楼。 但在他说有人要他杀她身边的男人时,岑矜雪顿时觉得一阵不解。 她回头看了看于弋,又看了眼阿瑾。 那个所谓的执主是要杀谁?阿瑾一直在她身边怎么可能和诡市结仇,于弋身为太乙剑派的弟子,一向行侠仗义,更不可能轻易与人结仇。 如果是于弋,顾池身为太乙的弟子,怎么可能会幸免。 一旁的茵澜看向她身旁的凉珩之, 能和诡市有恩怨的人在他们当中还能有谁,不就是眼前这位吗…… 魔教教主! 当年折月教和诡市的恩怨在江湖中人尽皆知,如今诡市怕到居然只敢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来对付他,挺好笑的。 经过这些天的种种,她也不能断定岑岑知不知道他的身份,毕竟她连合欢宗的人都能接纳。 魔教之人杀人不眨眼,行事张狂,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偏偏这些人武力高强,江湖识趣的人都是避之不及,只有自诩正道的人会去当炮灰。 话说回来,要不是他的那双眼睛,她也不会认为这个人就是魔教教主。 但岑岑面对他的那双眼睛一点反应都没有,更有甚至,在某个时刻,她能看到岑岑对他那双妖眸的喜爱。 真不是她看走眼,而是比真金还要真的。 难道,岑岑是被他蛊惑了不成?他长得那般俊美,连她看了都控制不住心猿意马,可每每想到他的可怕,又会瞬间清醒,连扇自己几个大耳光。 所以,岑矜雪为什么会和他相知相爱,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阿瑾身上,岑矜雪眉眼间渐渐涌上一股郁气。 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忍不住暗暗地握住他的手。 凉珩之本人倒没什么。 在他心里不涉及到岑矜雪的事情,一点所谓都没有。 岑矜雪:“我知道了。” 在将计就计的前提下,保持随机应变的反应。 第134章 取名 “你有没有其他的名字?比如爷爷取的?” \"小狗就是名字啊。“ 岑矜雪看着他天真的模样,有些哑然。 ”小狗算是小名,姐姐……让哥哥重新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凉珩之,微微一笑,转过头看着少年。 少年顺着她视线望过去,整个人都僵硬了,眼神中出现哀求的情绪。 她却没察觉出他的异样,目光中只有凉珩之走过来的画面。 他站在少年面前,垂眸凝视过来的目光极为挑剔,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少年忍不住炸毛。 “相貌虽平凡敦厚,眉眼间却藏着一股不服输的野劲,韩卢,卢有成熟稳重之意,希望他日后能稳重懂事。” “韩卢……甚好,你喜欢吗?” 她在问他。 “娘亲说好便是好的。” 这个回答让岑矜雪皱了下眉,“那你自己呢?” 少年摇摇头,“小狗不懂。” ”好吧,没关系,不懂就算了。“ 他们没什么反应,只有顾池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看向给少年取名字的男人,眼神有些奇怪。 “既然顾池找到了,我们就不去诡市了,回去。” 她看向顾池。 于弋不解地问:“那还有……” 话还没说完,便被顾池打断,他点点头:“好,我也要去看看文生的伤怎么样。” 茵澜没有说话,摸着下巴在观察着二人。 走时,岑矜雪不经意间回头望了一眼高悬在上空的两个大字“诡市”,视线下移,门口遮挡物处后有影子在晃动。 顾池同样回头看着,两人相视一眼,便错开了视线。 他们走后,立马有人跟了上去。 回到客栈,顾池并没有如他所说那样去看燕文生,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其余人也是。 此时,更深露重。 凉珩之所居住的房间一片昏暗,只有微微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棂无知无觉地散落在地面,犹如一颗颗滚落在地的小珍珠一样,闪烁着温润莹白的光芒。 半明半昧里,依稀可见圆桌前坐着两个人和桌上的一个小圆鱼缸。 岑矜雪用手指逗弄着里面买来的四尾小鱼苗,看着它们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的游走,有种别样的趣味。 凉珩之坐在她侧边,单手撑着下颚,歪头看着她,宠溺地目光中全是她的倒影,似水柔情,仿佛要将人溺毙在这深潭中。 鱼缸边,黑底红纹的小蛇盘成一团,小脑袋搭在尾巴上,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头上金光扑闪扑闪。 忽然,她将其中一尾小鱼拿了出来扔向小红,小红猛然张大嘴巴,闪电般的速度,嗖的一下 ,把小鱼吞了下去。 看着她小孩子心性玩得不亦乐乎,他不由自主地叫了她一声。 但她没听到,于是他又唤了一声。 \"小雪。” 岑矜雪抬头眉眼弯弯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朝着自己伸出一只手,她站起身缓缓向他靠近。 他拉住她的小手,她一个转身,坐在他的膝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微凉的怀里。 他一边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一边将手指嵌入她的指缝中,十指相扣。 她感受到他似乎有点缺乏安全感,之前还不明显,是进入到虞河之后,尤其明显。 ”怎么啦?“ 凉珩之眼睫下垂,有轻微地颤动,抿了抿润红的唇,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上去有许多心事。 ”来到虞河,见到熟悉的人,小雪应该很开心吧。“ ”当然,自从秋水镇失散,我和他们已经许久未见了,我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生死,是同伴,亦是朋友。“ ”小雪心中如今有很多在意的人,也有要去的地方和需要做的事,眼下又和好朋友相聚,只要小雪高兴,我就高兴。“ 岑矜雪低下头,一双剪水秋瞳与他对视,声音软绵。 “可是,这么多人里,我最在意的人还是你啊,阿瑾无需担心我对你的感情,而且你能去折月教救人,便证明了你本身就是正直良善之辈。” “你是我认准的人,我只会把你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只要是你,以后亦是如此。” 他看着她,原本黯淡的眸光缓缓变亮,欢喜瞬间跃然眉梢,但没过几秒,神色又低落下来。 “倘若我恢复记忆后,小雪发觉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好,你是不是就会离开我?” 她认真地看着他,没有半点玩笑之意,语气坚定的道:”不会。“ ”只要阿瑾还是阿瑾,我永远都不会变的。“ 只要阿瑾还是阿瑾,如果不是呢?是不是眼前的一切都会变,包括她? 但那又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不会放她走,哪怕是死,她都只能死在自己身边,是她接受了他,她就得接受他的全部。 凉珩之眼中含笑,指尖带着些许力道按压着她粉嫩的唇瓣,渐渐摩挲出嫣红的诱人唇色。 两指往下,轻扣住她的下巴,仰头攫住她柔润的双唇,望向她的那双苍绿色的眼眸中,藏着她看不见的一抹阴暗的偏执。 低落沮丧是什么情绪,那不过是做出来给她看的,放弃又该如何写?他不知道,强制掠夺才是他的本性。 她垂下眸,羞怯地不敢去看他直视的目光。 温柔缠绵的吻逐渐变得潮湿刺痛,口中的空气被尽数掠夺,窒息的感觉仿佛对方要将她拆吃入骨。 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向后倾倒不堪重负,却被身前的男人捞了回来,强行贴近在怀里。 黑暗中,轻扬的裙摆隐约看到有一只冷白的大手向内伸延,她忽然全身开始紧绷起来,连脚尖都忍不住绷紧。 “呜呜……阿……瑾…嗯呵……” 她呼吸不由自主地开始急促,迷离的眼神,酡红的脸颊,有些慌乱地闪躲,却始终逃不出他的怀抱。 倏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他的动作一顿,皱着眉,眼眸看向门口的方向,缓缓松开咬住她的唇瓣。 裙摆下的手悄无声息如同滑溜的蛇般收了回来,整理好她那凌乱的衣裙。 敲门声还在继续,仔细听,扣扣扣……扣扣…… 两长一短。 她知道是谁。 岑矜雪赶忙站起身,未成想双腿发软,险些栽倒在地上,立马被身后的男人捞了起来。 第135章 将计就计 顾池在外面等待了有一会儿,像是掐好时间,直接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出来时,他背上挂着一个人。 昏迷的岑矜雪。 在他走后,门缝露出一只阴郁的绿眸和半张面无表情的脸。 周遭寂静无人,空荡得仿佛没有人居住一样。 街道上行人空空,弯月藏匿在漆黑的乌云里,偶尔有几缕银辉透过缝隙散向大地。 瑟瑟冷风吹卷起一地黄叶,显得有些寂凉。 “夜深人静,小心火烛……小心火烛……“ 打更夫敲着竹杠缓缓走过大街小巷,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悠长。 顾池背着人一路快步向破庙赶去,走出暗道,诡市门口已经有人恭候多时。 那人没有说话,在面前带路,让顾池跟随他前往。 贞元楼顶端。 魅坐在窗边俯瞰楼下琳琅多姿的景象,灯火通明,人潮群涌,一派好景观。 不知道的人看了,也猜想不到能维持诡市运转的背地里,是何等肮脏污秽的勾当。 扣扣扣…… 身后有敲门声传来,紧接着门从外推进,侍女缓步上前,弯腰恭敬地说道:“执主大人,人到了。” 他垂眼往下看去,正巧看到他们进来的画面。 \"让人过来。“ ”是。“ 她福了福身,颔首倒退几步转身走了出去。 再次推门而入的便是侍女带着顾池走进来,随后她转身关上门。 魅抿了抿茶,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他。 “我杀不了他。” 这句话成功让眼前的人猛地转头望向他。 这时,魅才发觉,他背上的那个人是个女人,正是凉珩之身边的女人。 “顾池,本主没记错的话是让你杀岑矜雪身边那个男人,才能让你的心上人好好活着,如今,你却告诉我杀不了?“ 他冷笑一声,”你是不打算给你的心上人留活路了!“ ”我虽然没能杀了他,但是我带来了岑矜雪。“ ”强大如诡市,却要靠我一个小小的太乙剑派的弟子去刺杀你们的敌人,即便我们是同伴,但我和他却是第一次相见,我又如何能取得他的信任。“ ”我斗胆猜测,这个人一定是你们诡市都束手无策的人,如此看来连你们诡市都杀不了的人,交于我做,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魅似乎是被他说中了什么,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本主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伎俩,我要的是他死!!做不到?你那位小情人也别活了!“ 话音刚落,与此同时,内室骤然传来一声惨叫。 是姜灵灵的声音。 顾池的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急切地喊:“灵灵!” 行动的速度快过脑中想到的,脚下生风地朝着里面跑去,魅没有阻拦,在即将越过屏风时,蓦然,一只纤柔的手掌带着强劲的内力迎面向他袭来。 顾池抬手挡住,在瞬间和来人打斗在一起。 来者武功不弱,顾池又要顾及背上的岑矜雪,几招下来他堪堪和对方打成平手。 停下来他才看到,眼前的人是一个穿着淡蓝衣衫的女子。 看上去有种当家主母的端庄静怡之美。 ”公子,奉劝你一句,要让她活着,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 静书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语气冷冷淡淡的。 ”顾池师兄!岑姐姐!救我……啊……“ 里面的呼救声一声比一声比低,似乎已经力竭,只是在靠仅有的意志力向自己最亲近的人求救。 “你们到底要如何?!我们与诡市无冤无仇,为何要伤害一个无辜女子?!” 顾池急的怒吼出声,听着姜灵灵痛苦的叫喊,他的心如同被刀扎了一次又一次,恨不得承受痛苦的人是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他此时此刻知道,他无法忍受姜灵灵遭受到伤害。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过如此强烈的杀意。 “顾池啊顾池,这世间多的是无缘无故的仇恨,本主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杀了那个男人,贞元楼随时把你的心上人双手奉上。” “要怪就怪你们不该和他相识。” 闻言,他咬紧牙关,愤怒地看着他。 忽然,顾池感觉到背部被人轻轻拍打着,安慰着,提醒他冷静下来。 “有岑矜雪在,相当于把他的命捏在手里,我不信你们没有调查过他们的关系,她才是那个男人最为亲密的存在。” “有了她,你们还怕抓不到他吗!明日他就会知道是你们抓走了岑矜雪,他一定会来这里要人,你们只需要下好埋伏,他必死无疑!” 听此,魅脸上若有所思,随后抬头看向他背上昏迷不醒的女人。 他抬起手,身后的静书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走上前,想要接过顾池背上的人。 顾池警惕地迅速退后,戒备地看着她。 ”先把姜灵灵放出来,还给我!“ ”我已经让人通知了太乙和梅花轩,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更决计不会放弃门中弟子任何一个,真要鱼死网破,我们奉陪到底!“ 魅眯起双眼,阴恻恻地道:”你敢威胁我?!“ ”我就是在威胁你。“ 顾池冷冷地回视,毫不遮掩地将一切摊开在明面上讲。 魅直勾勾地看着他,点点头,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这时静书悄然走到他身边,靠近他耳畔轻声说道:“大人,太乙剑派和梅花轩在江湖中是名门正派,门中弟子众多,确实不可轻易结怨。” “贞元楼让他去对付魔教教主,本身就已经和魔教结仇,再加上岑矜雪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天厥山庄大小姐。” “我们已经利用她来引诱魔教教主,若被天厥山庄知晓,只怕会在江湖正派中引起轩然大波。 ”如此种种之下,主动结怨亦不可为之,还请大人三思。“ 沉寂了有一会儿,魅冷哼一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坐下。 “把那个女人带上来,另外让人去部署,本主要他有来无回! ” 静书微微颔首道了声是,转身离去。 早在从魍口中知晓凉珩之行踪前,他便查到了折月教除了争夺在江湖上横空出世的千机录外,折月教的药房还一直在寻找试药人。 众所皆知,折月教的药房堪比点星谷,且只为教主一人医治。 如此大动干戈又不计后果地去找寻珍稀的药材还有试药人,不是为了教主凉珩之还能是谁。 而且听闻千机录记载了大量关于长生不死的功法,定然是他们教主的身体出了问题。 不然他们不会这么急切。 第136章 这个魔头绝对是练了什么邪功,遭到了反噬。 之前不是才把前任教主杀了,他自己坐上了教主之位,定然费了不少力气。 再则,不知为何魔教黑白无常都不在他身边,还有了岑矜雪这个软肋,这么说来,眼下的确是击杀他的好机会。 这时,屏风后走出来人,两个身强体壮的侍从抬着一个铁笼子,里面女子披散着凌乱的长发,偏着头,盖住了脸颊。 身上穿着他熟悉的鹅黄衣裙,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灵灵!” 顾池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忍不住想冲上去好好看看她。 心中犹如刀绞般剧痛。 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活泼可爱的说着见到岑姐姐要做什么吃什么,怎么一个没看住,人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顿时他内心的自责情绪冲到了最极点。 当情绪涌上头时,理智开始风崩瓦解,注意不到,甚至是忽略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静书上前将铁门打开,顾池赶忙跑过去,把岑矜雪放下靠在栏杆边上,靠近蜷缩在角落的“姜灵灵”。 “别怕,灵灵,顾池师兄来了。” 假装昏迷的岑矜雪蓦地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但是此时睁眼,她也没有把握三人能全身而退。 ”姜灵灵“微微颤抖,顾池毫无防备,伸手就要抱她出去,火光闪现间,她抬起头一张陌生的脸庞,阴狠的目光看向他,从衣袖掏出匕首直接刺入他的腹部。 刺入的瞬间不断的搅动着他的血肉。 顾池猝不及防,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须臾之间,反应过来的他,一手按住她刺入腹部的匕首,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其抵在栏杆处,令她瞬间动弹不得。 静书迅速上前,就要把笼子关上,但谁也没注意到一旁的岑矜雪猛然睁开眼睛。 起身,手持短刃眨眼间抵在静书的脖颈上。 她略微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原本昏迷的少女,安静地松开手举起来,正投降状。 “你没晕?\" 魅震惊地看着反客为主的岑矜雪。 岑矜雪伸手掐住静书的脖子,缓缓站起身在她身后,冷脸扫视着在场的人。 笼中,顾池身受重伤,不慎露出破绽,被假姜灵灵占了上风,一时间,两人缠斗在一起,都在寻找机会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侍从见状纷纷涌了上来,却被魅抬手制止。 “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你们逃不出这里的。” 岑矜雪充耳不闻,刀刃抵到身前人的脖子上,一用力,脖子渗出一丝血迹。 “住手!都别过来。” 她看向笼中打斗的两人,又警惕地防备着周围蠢蠢欲动的敌人。 顾池拖着重伤,最后成功将假姜灵灵反杀。 他靠在笼子上,粗喘着气息,脸色苍白难看,额头汗水不断滚落至下巴。 她担忧地扫了他一眼,察觉到他的腹部一直血流不止,再这么下去恐怕会血尽而亡。 魅轻蔑地扫视了两人一眼,摇晃着扇子,缓缓上前。 “你尽管动手,能把你们抓住,别说死一个,就是十个百个又如何,能为贞元楼效力,是他们的荣幸。” “别忘了,你们要的人还在本主手里,你们没有胜算的,何必苦苦挣扎。” 被岑矜雪当做人质的静书听到这番言论,安静得过分,没有丝毫的波澜,更没有作为人质的恐慌和求饶。 仿佛是一个置身之外的人似的。 岑矜雪看着她的侧脸,有那么一刻,她能感受到她麻木的情绪。 顾池受伤,姜灵灵在他们手上,为了计划更加逼真,更加有人在跟踪,她不许他们跟上来,让阿瑾他们在客栈等着顾池带回去的消息。 如今真的只有自己在孤军奋战了。 等等…… 小金…… 小金还藏在头发里,可是……如果让小金出手,这个人一定会死,她不想杀人。 再说,完全依靠小金是不现实的,到底要如何在救姜灵灵的情况下,三人能全身而退呢? 岑矜雪眉间紧紧皱起,脑海中飞快运转,眼前的敌人却在一步步逼近,容不得她思考太多,怎么样都会有人死亡受伤。 最终,她松开手,推开被自己挟持的女子,短刀掉落的同时,静书接住了。 她回过头,讶异又带些许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宁静婉约的女子。 眼神疑惑不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放开自己,即便被当做人质的自己不能让他们离开,他们也不应该这么轻易放过她才对。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这让一直身处在诡市里的静书不能理解的。 魅见此,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岑矜雪进去笼子跪坐在顾池身边给他包扎,顾池担心地看着她,眼神欲言又止。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咔哒一声,门被人落下锁。 她没有回头看去,扯下衣角,专注地给顾池止血包扎。 ”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凉珩之死了,本主就会放了你们。“ 谁? 陌生的名字使得岑矜雪回过头看去,她身边什么时候出现叫凉珩之的人? 阿瑾? 他们认识阿瑾?还是仇敌?那阿瑾找回记忆是不是可以从他们身上下手…… ”本主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被他看上的?又或者你怎么会和他纠缠在一起?毕竟你身为正道大小姐,你们的身份,注定应该是势不两立。“ 他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姿态高高在上地凝视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子。 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他见过容貌足以惊艳他的女子,在贞元楼,即便是经过调教的,也找不出和她气质相同的女子。 有种独树一帜的悲悯和纯粹,单看刚刚手下留情的那一幕,她绝对和魔教是两类人,不可能和凉珩之沦为一体。 如此心慈手软的善良,恰恰是魔教最为不屑和不需要的。 所以他很好奇,很不解,很想问问他们是如何纠缠在一起的,是因为什么契机,她真的是凉珩之的软肋吗? 什么意思?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相比起他的好奇,眼前的岑矜雪才是最困惑的人,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叫两人的身份注定是势不两立? 阿瑾独自一人深入虎穴去救人,不顾自身安危,如此侠义心肠,如今江湖中又有几人能做到? 第137章 疑惑 她充满疑惑和茫然的看着他。 魅盯着她,自然看到她的反应,倏然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甚至带着嘲弄地问:“岑大小姐,你不会不知道你身边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吧?!” “矜雪,别听他的,他是在骗你!” 顾池急切地说着,显然他看得出她被眼前敌人的话影响到了。 说得太急,连带着想要起身,结果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他呼吸一滞,瞬间跌回原地。 岑矜雪立马回头担忧地查看他的伤势:“先别动。”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沉默着。 魅却不吐不快,他最喜欢看到别人不痛快,尤其这个人还和凉珩之有关,那他就更开心了。 看她的样子,原来她真的不知情,不知道她爱的男人是个冷血的魔头。 得知这个事实后,他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你身边那个男人他可是折月教的教主,折月教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人人畏惧唾弃的魔教!“ ”自从千机录问世后,魔教一直在寻找其下落,为了抢夺,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门派,这全都是你身边的男人下的命令。” 岑矜雪蓦地瞳孔紧缩,脸上慢慢失去血色,每听到一句,心就凉了一寸又一寸,刺骨的寒冷从心里往四肢扩散。 逐渐将她的身体麻痹,连同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如果本主没记错的话,天厥山庄似乎有一本千机录,这么说来,他接近你难不成就是因为千机录?” “也对,倘若不是因为有千机录,他这种冷漠无情的人,连养育他成人的人都能杀,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放低姿态去迎合你?” 看着她情绪似乎快要控制不住,临近崩溃的边缘,他越发喜形于色,哈哈大笑,嘲讽至极。 “他到底是怎么蛊惑你的?用他那双妖孽般的绿色眼睛?你绝对是魔怔了,因为不可能有人见了他那双眼睛会不害怕的。” “你闭嘴!” 顾池用尽全力怒斥道。 看着眼前的人脸上一点点褪去血色,眼角泛红,咬紧下唇,极力地克制欲夺眶而出的泪珠,他有种不忍的心态。 对和姜灵灵是不一样的心态,他对岑矜雪是欣赏的,是可以信任并肩作战的朋友。 所以,他无法看到一向温柔强大的朋友控制不住破碎的一面而不动容的。 “本主就在贞元楼恭候他大驾,就让我们来看看他到底对你有没有真心,哈哈哈……” 说完他便笑着扬长而去。 魅走后,静书缓缓靠近,她蹲下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岑矜雪,手里拿着根银针。 “如果你不想你的朋友伤重而亡,就别挣扎抗拒,贞元楼暂时没有要和正道结怨的打算,我会救治好你的朋友。”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银针靠近她,果然,在听完静书的话后,她一动不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事情。 银针上涂有让人麻痹发软的药物,扎入颈侧的瞬间,岑矜雪就感觉到自己全身无力,连站起来都很艰难,丹田空荡荡的,没有内力的存在。 静书看到她的状态后,打开锁,亲自将她带了出来,顾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侍从上前把顾池抬进了内室,静书则抱着她离开了这里。 她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门口有人在看守。 这里不是一个房间,一眼望去,有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房间的,每个房间的门口同样有人把守。 给岑矜雪一种在监狱的感觉一般,压抑空洞,每个人不苟言笑,仿佛是什么戒备森严的牢笼似的,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门口挂着有门牌号,她在……第三十六个。 “住在这里的女子前两天刚出阁,东西都是新的。” 她将岑矜雪放到贵妃榻上说道。 岑矜雪靠坐在一头,指尖攥紧扶手,攥得发白,低头露出一抹脆弱的颈侧。 她不言不语仿若没听到。 “我也说不上贞元楼哪好哪坏,有人靠它衣食无忧荣华富贵,有人却觉得这里是烈狱,万分煎熬,还玷污了她心中最纯白无瑕的东西。” “一件事的发生都是有两面性的,有好有坏,有利有弊,就看一个人如何去看待去面对。” 静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说出这些话,只是想了就这么做了。 或许是被刚刚她放手的事情所影响。 沉寂了一下,岑矜雪忽然出声,轻轻柔柔:“我想休息。” 不一会儿,静书转身走向门口。 “多谢。” 又是一句。 静书侧目看去,最后离开了房间。 房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真切,骤然,啪嗒一声,晶莹剔透的豆大泪珠毫无征兆地滴落在浅色塌面上,迅速晕染开来。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泪珠如一串串玉珠滚落在莹白的脸庞上,顺着精致的下颌,浸湿了塌面。 她在无声地啜泣,羽睫如同被打湿的蝶翼般无助地轻轻颤动,眼角和鼻尖哭得一片嫣红,贝齿紧紧咬住饱满的下唇,极力压抑住喉咙的哽咽。 却无法控制悲伤过度下颤抖的身体。 忽然,空中出现一点微弱金光,绕着她盘旋了好几圈,最后停留在衣袖上静止。 【宿主。】 系统已经很久没有上线了,但是很多事情的发生和走向它都是知晓的。 就比如现在。 她没有回答,过了许久,她拿出帕子擦拭着无法压制的眼泪。 抿了抿渗出血丝的唇,淡淡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噗地一声,她口中吐出一滩鲜红的血。 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血迹,脑中有片刻的恍惚。 【还记得在黎明镇散去的功德吗?】 『自然记得,你想说什么?』 【虽然你救了他们获得了功德点,但眼下已经不足以支撑这个身体继续活下去了。】 岑矜雪身体猛然僵硬,脸上却是释然的笑,似乎早已料到。 【所以,我要死了吗?】 【宿主,是我的问题,很抱歉没有为您找到一具健康的身体。】 『不,不是你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这具身体的主人早逝,我也不愿进入到这里,我更不愿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 『倘若你真的找到了一具健康的身体,那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又该如何安放。』 第138章 你疯了吗 『我还有几天时间?』 【宿主,你是救世主,和原文男女主同样重要,我不会让你死的。】 任务还没有完成,她死了,它也会消散。 【你被困于此,凉珩之定然会来救你,魔教教主冷血残暴,杀人不眨眼,他那么爱你,绝对会为了你杀贞元楼所有人。】 『你什么意思?』 岑矜雪听着它的话,突然有一丝异样的警觉。 【在他们求救无门的时候,你再上前拯救弱者,在受害者心理恐惧害怕到极点,这个时候得到的功德点会猛然翻倍。】 听到系统的话,她简直不敢相信。 『你是疯了吗?』 说这种话,它真的是救世主系统吗? 【宿主,贞元楼里的女子大多数都是被坑蒙拐骗来的,你只是迟一点救他们,没有关系的。】 【还有,难道你不想知道姜灵灵怎么样了在哪里吗?】 『她在哪里?』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 【她在第十四号房间,明日的贞元楼会如期举行拍卖会,拍卖的是经过调教的女子,这些女子通过各种渠道来到这里,重塑筋骨,改头换面。】 “塑造成或是贤妻良母,或是小家碧玉,被人拍下后,就会送往达官贵人和富绅商贾的后院。“ 静书边从食盒拿出食物边和她细说这里的局面。 “更为优秀出众的女子则领到新的身份,变身成某位小官之女,或者是大臣义女,进宫选秀,但大多数没什么作为,得到的品阶小的可怜。\" “唯一爬上枝头的便是如今圣上的淑妃,贞元楼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把握得很好,不仅有源源不断的钱财,还能掌握到这些权贵们的隐私,以此要挟。” “一人难敌四手,今晚的拍卖会,汇聚了许多高手,即便是魔教教主,只怕难逃一死。”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不该和我说这些的。“ 岑矜雪看着她,微微蹙眉,眼神流露出一丝担忧。 \"我乐意,我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但我起码现在能掌控自己要说什么。” “再说,我除了说这些没用的,也不能做什么,全当替你解闷。” “拍卖会很快就开始,一会儿我会带你到另外的地方。” 门短暂的打开,她听到外面传来些许吵闹的声音,就算是拍卖会也就比平日多了些人和声音。 不像寻常的勾栏青楼般充满低俗的调笑声,这里主打的便是高雅,对标的是那些达官显贵,来的虽然不是本人,但也是在府中说得上话,或许心腹。 更有甚者,会有一些正宫夫人来亲自给夫君挑选小妾,毕竟这里出来的人,干净、听话、好拿捏。 岑矜雪听着似曾相识的喧闹,忍不住想起在桐柏城的日子。 乞巧节,夜市里观花灯,送荷包…… 他明明是去救人,如今怎么又不是了呢?明明系统已经警告过她,她却偏偏不予理睬,一意孤行地相信自己的判断。 明知道他下手狠辣无情,却固执的认为他是失去记忆后本能的保护自己。 为什么要投入感情,为什么要心软,为什么要救他? 她忍不住回想起之前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种种细节,那晚雨夜,被折月教的人围劫,她重伤昏迷,他却能全身而退。 而她在失去意识时,耳边那句隐隐约约喊着教主的声音,原来不是幻觉。 他总说不着急找回记忆,还说有她就够了,博取她的同情,总说害怕她抛下他不管。 看着她为他担忧神伤的样子,他是不是在暗地里偷偷窃喜…… 细想来,他真的失去记忆了吗?或许这根本就是一场针对她彻头彻尾的骗局! 原来她才是被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的人。 她靠坐在贵妃榻上,双腿屈起放在侧边,手肘支撑着扶手,闭着眼睛,也挡不住眼角的泪。 抿了下干涩的唇,若无其事地伸手抹去脸颊的泪。 说到底一切是她先入为主了,也许当时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她救,就当从前和他发生的一切是她做的一个可笑又荒诞的梦。 梦醒了,一切都该结束。 今此后,回归陌路,永不相见。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静书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三楼都是包厢,二楼是开放式的雅座,一楼则是作为那些不露面的贵人们的手下和心腹负责叫价。 魅高坐二楼俯瞰台下,乐师们正弹着小曲儿,舞女们闻声翩翩起舞。 虞河客栈,等了一天,顾池没有回来,连同着岑矜雪和姜灵灵不知所踪,时辰一到,诡市一开,守在破庙的凉珩之迫不及待地进入暗道。 这个时间已经是他能等待的极限,他不可能一直等候下去什么也不做。 昨晚他就不应该答应她,但她每次软着声音哄他的时候,他无法拒绝,又控制不住沉沦在她的温柔乡里。 即使是被她牵着走,他也甘之如饴,他不想看她失落的神情,但这不代表她做的事是对的。 “宋兄等等我们!” 于弋和茵澜急赶慢赶,始终慢了一步。 茵澜急忙上前把石门打开。 她方才见他一副杀气腾腾气场全开的模样,便感觉一阵心惊。 这哪里是去救人,分明是杀人来了。 刚要进去时,于弋叫住了她。 “等等。” 他从衣袖拿出两枚信号弹,前后朝着上空放出。 霎时间,漆黑的天空猛地绽放出夺目绚烂的烟花,一粉一蓝,方圆数百里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召集令,非紧急之事不可轻易放之,只要附近有梅花轩和太乙剑派的弟子看到,都会往这个方向迅速而来。 远方,有人抬头看上空那朵粉色的梅花,开始往虞河的某个方向赶去。 同样的,在看到蓝色的太乙徽章时,所有太乙弟子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方向迅速赶路。 贞元楼三楼。 魅转头看着依旧手脚无力靠在太师椅上的岑矜雪,阴柔地笑了笑:“岑大小姐,你且看好了,看看你的男人是如何死在这里的。” 岑矜雪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一个个如同商品似的被拍卖的女子,谋划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139章 欺人太甚 魅受了她的冷脸,却毫不计较,好心情地摇了摇扇子。 直到看到二楼的对面走廊,她才有了反应,两个婆子带着身穿素色衣裙的姜灵灵时,抬眸的一瞬间,她差点儿没有认出来。 越走越近,真的是她。 岑矜雪震惊地看着一脸漠然的姜灵灵麻木地一步步走下去,她没有忍住喊了一声:“灵灵!” 声音不小,却被淹没在喧嚣中。 已经下楼了,她没有听到。 她转头有些愤怒地看向旁侧的人:“你要干什么?你说过会放了她的!“ 人长得太过温柔无害,连愤怒都显得那么没有攻击性。 魅斜睨了她一眼,勾唇笑起:“我是说过,所以我给她设定了一个很高的价格,三千两……黄金!” 与此同时,被关在笼子里的顾池瘫在地上,才察觉房间内的守卫已经出去后,手撑着艰难地起身。 他皱着眉,脸色依旧难看,手护着伤口,一点点爬向铁门。 是锁住的。 虽然房间没人,但门口有两个人在把守。 忽然,他的背后出现了一道微弱的金光。 小金晃晃悠悠地飞到他面前,顾池见状脸上一喜:“是矜雪让你过来的吗?” 它在他面前飞了一会儿,转头朝着门口飞了出去。 不过几秒钟,门外传来两声惨叫,透过地上门的缝隙渗进来一滩滩血。 顾池涌上内力奋劲把锁链扯了下来,门打开了,赶忙从笼子里出来,蹒跚着走到门口打开。 往边上一看,只剩下两件破烂的衣服在血迹中。 见状,他不免一惊,他没想到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居然有这么强的毒。 这衣服也不能用了,得换身衣服,不然身上的血迹会被人看出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在拐角处,真让他碰到了一个穿着华服的公子哥。 公孙桓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正要破口大骂,倏然,被眼前的人一记手刀给打晕在地。 他把人拖到角落里被扒了外衣给自己穿上,强忍着疼痛,佯装若无其事地走下楼。 往下是三楼,在楼梯口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他没理会,更不知道是在叫自己,等到有人拉住他的衣袖时,他转身差点儿没控制住本能动手。 结果发现是一个小书童。 贾青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看错了。” 顾池只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的步伐加快了一些。 因为他知道了,这个小书童一定是来找被他扒了衣服的公子哥。 迫不得已,只能是对不住方才那位公子了。 鸢紫说出这个价格时,原本平静的场面掀起一阵不小的哗然,三千两黄金,不是一般的高,不论是买回去送人还是做妾,都有些不值当。 但这里是诡市,贞元楼出来的人更是不俗,单看此女子的容貌自是没话说,只是这三千两还是劝退了不少人。 如今能出价的,要么对价格无所谓,要么看上这人,对她势在必得。 “大家不妨猜猜她之前的身份是谁?” 鸢紫唇角微微弯起,有种莫名其妙的得意和神秘感。 贞元楼一向不公开被竞拍的女子之前是何身份,除非之前的身份能为她此时的身价赋予不同的高度,譬如,昔日落败的亡国郡主。 众人不禁想起之前的亡国奴郡主,所以,这个女子的身份还能高过郡主不成? 他们有些好奇,可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小事上。 “直说便是,有看得上的贵人,自会出价。“ 岑矜雪拧眉冷冷地看向他:“你莫要欺人太甚!” 贞元楼虽不同于一般的青楼,但到底是青楼,江湖人不拘小节,可女子的名声同样重要,流言蜚语有时候是能毁掉一个人的。 她不在意,但姜灵灵呢?万一姜灵灵没有强大的心态,万一梅花轩有不好的弟子对她乱嚼舌根,她还能有清静日子吗? 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顾池,不经意往下一瞥,刚要移开视线,却猛然发现这个人怎么那么像姜灵灵。 不怪他第一眼没认出来,主要是姜灵灵的变化太大了。 他抬头观察着上下周围两侧,思索着,眼前金光微闪,他抬目看去,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岑矜雪。 魅一笑,摇晃着团扇,正要说话,忽然身后有人靠近,低头俯身在他的耳边说些什么。 紧接着他的脸色微微一紧,嘴边的笑一下子收敛起来。 静书察觉到岑矜雪的举动,立马将她制止住,掐住她的脖颈,哪曾想她根本不顾自身安稳,即便被拿捏要害也要强行挣脱。 她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打算,可也被岑矜雪不要命的行为所惊到。 魅看出静书的手下留情,骂了句废物,一出手直接一掌打在她胸口,拍倒在地上。 岑矜雪捂着胸口,遏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体内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涌,疼痛使她的脸色骤然惨白。 心有所感,她蓦然回首看向一楼门口。 “她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梅花轩掌门梅意的亲传弟子姜灵灵!“ 鸢紫话音刚落,一记强烈的内力席卷而来,倏地被人破门而入,大门连带着一群守卫掀翻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全都没了气息。 楼上的魅猛地站起身,脸上表情兴奋激动:“他来了!终于来了!” 来人穿着一袭浅淡衣袍,头戴斗笠,乍一看赤手空拳,但手上已经沾染了鲜红的血。 鸢紫面不改色,依旧活跃着气氛,安抚众人:“各位贵客不慌,贞元楼会处理好的,我们继续便可。” 下一秒,破空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斗笠旋转划破她脆弱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钉在后面的柱子上,口吐鲜血,瞬间死不瞑目。 台上的人顿时一阵慌张,乐师抱着乐器赶忙逃窜,站在姜灵灵身边的婆子原本想逃,但抬头看到执主在那里,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灵灵!!” 顾池大喊。 熟悉的声音让姜灵灵立刻回头看去,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她顿时泪如雨下,激动的奋力挣扎。 “师兄!顾师兄!” 两个婆子急忙按住她,不让她逃跑。 第140章 恢复记忆 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凉珩之抬头一看,入目的画面几乎让他瞳孔碎裂。 柔弱无力的少女被魅遏制在身前,被掐住纤细的脖子,满脸无助地望向他,唇边暗红的血迹刺伤了他的眼睛,眼眸水光潋滟,似乎在埋怨他为什么不早点来。 ”小雪……“ 他怔怔地看着她,心疼不已。 瞬息之间,四面八方涌来无数个高手。 二三楼的贵客们却还待在原地,露出玩味的笑意,仿佛在看戏一样,根本没料到接下来的场面是谁也控制不了的。 凉珩之怒了,一双绿眸泛起嗜血的红,出手必是杀招,丝毫不藏拙,再加上吸食他人内力,可以说他的内力源源不断。 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粗暴狠厉,脑袋就像是一个个爆炸的西瓜瞬间爆开,鲜红的血肉漫天飞舞, 血沫见到脸上,那人摸了摸脸颊,低头一看,惊恐地碰得一声,关上了窗户。 于弋和茵澜赶至,震惊地看着他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免感觉自己是否来的多余。 “我去!” 茵澜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这杀神,当真了得,不愧是魔教教主。 顾池同样怒不可遏,手持利剑,直接把制止姜灵灵的两个婆子,就算他们下跪求饶,也毫不犹豫地将其杀之。 这次本不该向他们席卷的风波,拖进了无辜之人,终将是要付出代价的。 随着死亡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终于意识到不对,纷纷逃离。 凉珩之拧住他的脖子,那人看着他的眼睛,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咔嚓一声,没来得及惊恐,瞬间就死了。 这时有人发现了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绿眸,害怕得忍不住尖叫起来。 “他是魔教教……!” 那人还未说完,他口中的魔教教主便瞬间闪现到他面前,放大脸庞和近在咫尺的诡异绿眸,手起刀落,利刃猛地刺入他的太阳穴。 太快了,连让他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凉珩之就像神出鬼没的鬼魅一般,谁也料不到下一秒他在什么地方出现。 魅脸色更是变得铁青,他没想到,安排了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人居然连伤他一下都不能,简直是一群废物! 好在手里有人质,除非凉珩之不在乎她,但就他现在的反应来看,不怕他暴怒,就怕他爱的不够深。 ”凉珩之,再不停手,你的女人就要死在你面前了!“ 魅高声喊道,眼神狠厉,手中紧紧擒住她的脖子。 岑矜雪本能地露出痛苦之色,却在显露几秒后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凉珩之抬头望去,正好捕捉到那几秒钟的神色,一个不慎,身后的剑穿过肩胛骨。 他微皱了下眉头,转身伸手刚要折断利剑,想到什么,动作忽然顿住,犹豫间,又是一剑刺来,刺入他的胸口。 敌人紧握剑柄向前逼近,他没有还手,手握住锋利的剑刃,抬头一直望着楼上的方向,被逼的节节败退。 岑矜雪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眼角落下一滴眼泪,原本已经打定主意心不能再被他牵动。 但人又怎么可能一下子断情绝爱,此情此景她无法做到不动容。 魅冷声怒吼:“跪下!” 凉珩之口吐鲜血,抬眸一双绿眸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被这么一双妖异的绿眸盯着看,看的他心里直发毛,有种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上猎物的错觉。 一想到这里,立马就被他否定。 到底谁才是谁的猎物!现在他凉珩之才是他的猎物! 见他不跪,他开始急了,紧紧遏住岑矜雪的脖子,她瞬间呼吸不上来,脸颊变得通红,眼圈同样变红,泛起生理性地泪水。 愤怒会使人注意力分离。 岑矜雪目光之处是他的身影,眼神很复杂,还有点陌生。 在凉珩之屈起膝盖跪下时,她举起藏在衣袖的匕首扎入自己的胸口,匕首的长度固然不能穿过身后的人的身体,于是她把所有的内力全都加注在上面。 如此,穿过两个人的身体轻而易举。 魅愣住了,低头看向洞穿的胸口,耳边传来她虚弱的声音。 “你威胁不了他,也威胁不了我!” ”小雪!“ 倒下的那一刻她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声音。 凉珩之不顾伤重,强行运转体内所有的内力,一跃而上,看到她躺在地上的那一刻,极度悲伤又怒火攻心的情况下,噗呲一下,吐出一大口黑血。 骤然他感觉到浑身上下的经脉像是被打通了一般,血液滚烫沸腾,充沛强大的内力瞬间灌盈他整个身体。 脑海中封锁记忆的无形封印立马剥离脱落,前后二十年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最后,停留在南疆边境昏迷断线的记忆,那张温柔充满担忧的脸庞,和地上的少女重合。 魅还未死绝,捂着胸口踉跄着走没几步路,倏然,后颈一痛,他愤怒地转身一掌拍过去,静书瞬间被拍飞在地。 只是一会儿,碰得一声,魅倒地身亡。 静书亲眼目睹他断气,擦了擦嘴角的血,神情平静得过分,蹒跚着缓缓站起身。 倏然,一楼正中央引起一阵骚乱,原本想要从正门逃走的众人急忙朝后面退去。 一群穿着黑白衣袍戴着兜帽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他们手持半身长的夺命弯刀,直立立地站在一楼正中央,似乎在等候谁发号施令,而周围十米内无人敢靠近。 “魔教!” 有人忍不住失声出口。 “魔教中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恐惧, 而且现在四大执主之一的魅还死了。 如今他们更是群龙无首。 还有一点也让他们很疑惑,那就是到现在其他三个执主都没有出现过。 总感觉他们是不是被人算计。 静书皱眉望了眼楼下,偏头看着那个男人将地上的岑矜雪抱在臂弯,她察觉出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看了看周围,渐渐后退。 于弋忽然感觉到身侧的人有些异样,“怎么了?” 茵澜似乎有些紧张,看着黑白无常,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好的片段,她摇摇头,“没事。” 第141章 危在旦夕 姜灵灵缩在他怀里身体不断地颤动,听着他安慰的话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眼眶通红,两行清泪滚落在脸颊,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伸出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脸庞。 在确认是他后,她忍不住撕心裂肺地痛哭,一边捶着他的胸口,一边埋怨着。 “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 “我好怕!好害怕!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顾池自责不已,满眼地心疼,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灵灵,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 凉珩之低头垂眸神情复杂地凝望着怀里失去意识的岑矜雪,此时内心的情绪难以言说。 如今的他重新变回了魔教教主凉珩之,回望过去这些日子里的种种,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靠在他怀里的人儿是那么的柔软,却失去那晚抚慰人心的温热,在他心中她始终是坚韧不拔温柔多情,可现在在他怀里的少女却是身体冰凉失去生机。 他心里深处产生了一种无法控制的害怕和悲伤,还有愤怒! 这些人……怎么敢如此对她! 这到底是宋瑾的情绪还是他凉珩之的情绪?此时的他分辨不出来,但他知道这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凉珩之运起轻功一跃而下,黑白无常以及身后的修罗鬼们单膝下跪,齐声道:“参见教主!” 他抱着她从中走过,轻淡地声音,随风飘到众人的耳朵里。 “贞元楼,不留活口。” 轻描淡写,却充满了冰冷地杀意。 几乎是话音刚落地,修罗鬼们立马朝着人群而去。 “大哥!大哥!不包括我们吧?!” 茵澜暗骂了一声,赶忙说道,提醒他别伤及无辜。 而于弋在得知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魔教教主后,很是震惊和不可置信,随即脸上显露出明显的敌意。 “把岑姑娘放下。” 他拿剑指着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白无常从旁侧一记弯刀挡起,瞬间震得他虎口发麻,连连后退几步。 “于弋,你拦住他做什么!” 茵澜扯住他的衣袖,不让他上前。 “他是魔教教主!魔教之徒人人诛之!” 于弋激动的朝着茵澜大喊。 “他也是岑岑的夫君!” 她的意思是说人家夫妻的事他瞎掺和什么。 “岑姑娘一定是被他蒙骗了!她一定不知道这个人是魔教教主!” 于弋不相信岑矜雪对他的身份是知情的,以她善良正义的性子,决计憎恨杀人不眨眼的邪教之人。 顾池看着白热化的场面,望了望怀里哭泣的姜灵灵,分身乏术。 又想到他们亲密的画面,出于男人的直觉,他绝对是不会伤害岑矜雪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魔教教主,那岑矜雪是怎么认识他的?他跟在她身边难不成还有其他目的? 凉珩之对这些人一点耐心都没有,正眼都没看他们一眼,到底是记得岑矜雪和这些人关系匪浅,又顾及着她那慈悲之心。 贞元楼是什么地方他也清楚,身在诡市没有无不无辜一说,但看在她照顾他的份上,他可以破例一次。 他冷冷地开口道:“除去他们和楼里的女子,其余杀无赦。“ 静书早在他下达命令的前一刻,快步跑去通知楼里的姐妹逃跑。 ”你不能走!把岑姑娘留下!“ 于弋偏要将他阻拦,白无常提刀朝着他迎面劈下,两人顷刻间缠斗在一起。 茵澜无奈地皱了皱眉,心想着这于弋真是冥顽不灵。 凉珩之带着岑矜雪走出贞元楼,突然他顿住了脚步,转身抬头望去。 顶楼窗边,有个黑色衣服带着面具的男人正看着他,眼睛微弯,含着笑意,摆了摆手,打招呼的姿势。 仿佛在说好久不见。 他的目光只过了几秒便收了回来,神情很是淡漠,没说话转身离开。 方才的黑白无常把诡市里的人都吓了一跳,一群煞星直奔贞元楼去,却无一人敢上前围观。 凉珩之走出来后,有胆大的人瞄了一眼,看到那标志性的绿色眼睛,瞬间瞪大了眼睛,胆子都快吓破了。 出了诡市他没有回客栈,运功如飞燕般在屋顶一闪而过,向着城外赶去。 回到折月教,需要近千里,但对于此时恢复内力的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一个半时辰便赶到,期间还有时间停下来给岑矜雪传输内力。 折月教众人看到自家教主回来了,神情忽然有些诧异,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更是震惊。 毕竟快三个月没见过教主了,教主的行踪也不是他们能打探的,只是一出现居然还带着一个女人,最主要的是这个女人还在他的怀里。 还有什么比这更惊悚的吗?所以他们露出一副见鬼的样子很正常吧。 那人呆滞的看着教主在眼前消失,转头抬手就给身边人一巴掌。 “哎呦!你他娘的有病是吧?!打我干什么!?” “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你打你自己啊!你脑子进水了?!” “疼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吵起来,最后吵不完直接打了起来。 “云衣?云衣!人呢?!让他赶紧给本座过来!” 药房。 罗峙吃惊地望着慌得脚步有些凌乱的教主,如此着急形于色的教主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样子,真是闻所未闻。 可教主吩咐哪儿敢不执行啊。 “马上,我现在就去把房主叫来!” 房主正在药圃园种草药呢。 罗峙赶到就见白发少年蹲在一处翻新的空地挖坑种药,赶忙说道:“房主房主!他回来了!” 云衣动作一顿,而后继续挖着,”回来就回来了呗,有什么好小题大做的。“ 即便他真的走火入魔消失了这么久,那又如何,好言难劝要死的鬼。 “真的有位夫人!他把心爱之人带回来了!” 他激动兴奋的话语里藏着很浓厚的八卦问题。 但他刚才没仔细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他忽然想到那晚雨夜,心咯噔了一下,应该就是她了。 虽然他没认真看,可他莫名就觉得绝对是那个女人。 他要为自己开始祈祷了。 ”但是夫人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昏迷不醒,所以教主要见你。“ 云衣缓缓站起身,用手帕擦了擦手里的泥土。 ”知道了。“ 他也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142章 奇怪地眼神 “云衣,快!救她!” 凉珩之脸色微白,神色中难掩慌张之色,见到他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 云衣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微妙,随即让他把人放到软榻上。 两人身上都是血,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血的鲜红染在浅色的衣服上十分之触目惊心,他看到凉珩之胸口和肩膀处都有伤,但看他自己似乎没什么感觉。 “她被人勒住过脖子,胸口有一处被匕首刺穿的伤口,身体有先天性隐疾,发病的时候心口会疼,来的路上我已经给她传过内力。” 他强制镇定下来,一五一十地交代着他知道的一切。 好让云衣对症下药,避免耽误更多的时间。 可他忘了,云衣的医术在当今世上还无几人能及,他所说的,云衣号脉便知。 云衣没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转头让罗峙去准备需要的东西和药物。 倏地,他眉间微挑,看向他道:“相思子蛊在她身上。” 话虽然在问他,但语气是肯定的。 凉珩之没应声。 云衣了然地点了点头,“外伤易治,心口的病却是棘手,脖子上的伤……涂药就行,但醒来后肯定嗓子会疼。” ”她这个体质能活到现在属实罕见 ,虽说习武强身健体,但对她来说,内力越强劲,她身体越承受不住。“ ”除此之外,我还在她体内发现了一种很隐蔽的毒素,她应该长期在服用某种药物,这种毒素就藏在药物里面,一旦不再食用,身体很有可能瞬间风崩瓦解。“ ”但现在看来,她还是幸运的,还活着。“ 毒? 凉珩之皱了皱眉间,她的身体的确越来越差了,但这个毒是什么时候在她身体里的? 很快罗峙拿着东西来了。 ”先不说这个,你来给她包扎。“ 凉珩之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却没接过,似乎在思量什么。 ”怎么?你的女人还要我来包扎?“ 他拧了下眉,沉默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随即两人走了出去,顺带关上房门。 ”岑矜雪……小雪……“ 静谧地房间内响起了叹息口吻的喃喃自语。 他伸出手轻柔地擦去她唇边下巴处的血迹,看着脖子上红紫的勒痕,呼吸一滞,指尖悬在上方,轻轻颤抖着不敢去触碰。 心口猛然一阵刺疼,他眉头紧蹙,快速解开她的腰肢上的腰带。 她浑身变得很冰凉,只有胸口微微地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褪去里衣,看着狰狞的伤口,他的心口更疼了,连带着呼吸都开始越发的疼痛。 他连自己受伤都感觉不到疼,却在看到她伤口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二十年来最疼的时候,仿佛前后二十年的疼一瞬间加注在此时此刻。 他的手在颤抖,越想快点上药包扎越是做不好,他深呼吸,缓和了几个来回,冷静地上手。 在即将结尾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她右肩上淡淡的粉色疤痕。 他怔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那晚雨夜朦胧意识中,少女奋力地拖着他一步步前行,冰冷地雨水打在脸上,他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有个人在为你拼命,努力地想要你活下去,不掺杂任何的目的。 凉珩之:”进来!“ 门被人推开,云衣走到他面前端详了一会儿。 ”我让罗峙给你把伤处理一下。“ “人还在我手里你不放心吗?” 他看得出他有所顾虑,想守着她,不愿意离开。 突然,凉珩之猛地咳了一下,摊开手心,鲜血混杂着点点血块。 他走到不远处的桌边坐下,解开被嵌入血肉里的衣服。 虞河。 从诡市出来后的姜灵灵意识依旧恍惚,可身体太累了,最终在顾池的怀里睡了过去。 顾池却误以为她昏迷了,着急忙慌地找大夫。 于是于弋和茵澜又把上次那个老大夫从睡梦中薅了起来。 “唉呀唉呀!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你们这一个个兔崽子!能不能懂得尊老啊!?” 老大夫本来觉浅,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又一次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可恼火得很,逮着他们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对不住对不住……大夫实在是无奈之举!” 于弋双手合十连连道歉。 顾池焦急万分,却也明白这是他们的过错,也不反驳:“大夫,您能不能先看看我师妹?她晕过去了,等下您要打要骂都随您便,“ 老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放到里面去吧。“ 虽然刚才骂骂咧咧的,但还是它同意他们进去。 他将一块布搭在姜灵灵手腕上,开始号脉,又掀开她的眼皮一瞧。 床上的人眉头紧皱,额间流着虚汗,脸色很是难看。 老大夫号脉了好一会儿,眉间从皱就不曾舒展过,弄得他们以为姜灵灵的病很是棘手。 顾池:“怎么样?大夫,她有没有事?什么时候能醒?” 听到问话,他抬头瞪了他一眼,语气有点凶:“谁跟你说她是昏迷的??” 这话反问得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姜灵灵没救了??吓得顾池上前紧握住老大夫的双肩摇晃着逼问。 老大夫被他这么一折腾,一身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大爷,你有话直说嘛,看她那样子不是昏迷难道是睡着了?” 茵澜双手抱胸地看了看床上的人。 “娘啊!放……放手!你要把老夫弄死吗?!” 把老大夫的颤音都给颠了了出来。 最后还是于弋上前将两个人拉开。 这时小小地鼾声从床上传来,茵澜摸着下巴转头看过去。 她惊奇地说道:“还真睡着了?!” “她那是太累了睡着的,老夫刚刚号了脉,这姑娘心神不宁,惊恐焦虑过度,所以连睡觉都睡不好,一直流虚汗,应该是梦魇了。” “待老夫开几服药给她喝下之后,好好休养,问题不大。” 顾池愧疚地道:”多谢您,方才是我冒犯了,委实不好意思……“ 老大夫傲娇地冷哼了一声:”算了,你们能少在半夜来打搅我,就谢天谢地了!“ 茵澜脸皮厚,没觉得什么,倒是于弋和顾池产生了些许尴尬。 拿了药后,他们返回了客栈。 一进大堂就见楼梯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他们走近一看发现是燕文生。 脚步声惊醒了靠在扶手睡觉的燕文生,他整个人猛然睁开,弹射起立,脸上挂着惊喜又愉悦的笑:“岑姐姐!” 映入眼帘的人有顾池姜灵灵有于弋茵澜,但唯独就是没有岑矜雪。 燕文生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来,“岑姐姐呢??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 还有跟在岑姐姐身边的那个男人也不在。 这是怎么回事…… 第143章 回去 在听到他在岑矜雪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有些凝重。 这让燕文生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捂着胸口踉跄地走上前问顾池:“大师兄,岑姐姐呢?她去哪里了?!” 顾池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又去问于弋:”于师兄,岑姐姐为什么没有和你们回来?她到底去哪里了?“ 燕文生眼眶红红的,看上去有些崩溃。 他找了这么久的岑姐姐,一朝相逢总共才见不到两次面,怎么忽然又不见了呢? 不是他们不说,而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岑矜雪身边那个男人是魔教教主,是谁都不可能料到的,他还把她带走了,如今去了哪里更是无从知晓。 茵澜:”你别急,岑岑现在很安全。“ 于弋赶忙附和:”对,只是她现在有事,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现在若是和他说岑矜雪是被魔教教主带走的,只怕他即便伤未痊愈,也要马不停蹄地一路找过去。 有事?什么事? 燕文生狐疑地看着他们,显然有些不相信,内心疑云丛生。 在他心里岑姐姐不是这种不辞而别的人,就算要走,肯定也会交代清楚。 可姜灵灵不能找到了吗?为什么会被大师兄抱着从外面进来。 “姜灵灵这是怎么了?” 衣着打扮也很奇怪,她从来没见过她打扮得这么素。 他知道了,之前姜灵灵根本就没被找到,是岑姐姐和大师兄一起去了诡市才找到的,那岑姐姐是不是因为找她遇到了什么事才不能回来? 骤然,身后传来十分笨重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 是那个在奴隶市集被岑矜雪救了的少年,自称小狗,但他“爹”重新给他取了个名字韩卢。 只见他一瘸一拐地匆忙下楼:“我娘亲呢?!娘亲在哪里?!“ 跑得急了,一个不注意给自己绊了一下,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于弋赶紧走上前搀扶他起身,“小心!” “快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再细说。” 说完顾池抱着人上了楼梯。 “为什么她没有回来,你们把她藏在哪里了?!” 韩卢还没站稳,便开口质问。 一旁的燕文生听到娘亲两个字满脸疑惑地朝他看去,大师兄他们还把他娘带去了诡市? “别瞎嚷嚷了!你娘和你爹两个人当然是双宿双飞了,不告诉你这个拖油瓶不是很正常吗!” 茵澜说这话主打的就是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谁让这狗崽子对她态度这么恶劣。 气得韩卢瘸着腿也要扑上去打她,却立马被于弋给拦住。 “韩卢,你冷静一下。” “岑姑娘的确不在这里,但你放心,她身边有……宋兄在。” 于弋提到凉珩之时,语气明显停顿住,纠结了一下该用什么称呼,最后还是用了最开始认识的名字。 燕文生听着对话,忽然间有种很荒唐的想法。 他眼珠子转了转,打量着眼前的人:“他说的娘亲是谁?“ 茵澜:“就是你想的那样,是岑岑,是这臭小子非要认岑岑做娘亲,岑岑在奴隶市集救了他,结果就赖上了。“ ”那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我说小弟弟,我是真不知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待在那个人身边,比在哪里都更安全。” 但他是魔教教主,身份暴露之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有可能是回去折月教。 可折月教在什么地方,无人知晓。 “我不管!把我娘亲还回来!不然等我好了,我杀了你们!” 韩卢听不进其他话,只知道岑矜雪不在这里,胡搅蛮缠地要让他们把人找回来,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今就像个撒泼打滚的小孩一般。 怎么看都不对劲。 见状,燕文生也看出来他似乎脑子有点不太正常。 茵澜深呼吸一口气,快步过去,抬手就给韩卢一大耳光。 “发癫发够了没有!还杀我们?!我现在就把你打成猪头!” “诶!茵澜,好了好了……” 于弋无奈地左右阻挡。 门口有微微的亮光照了进来,天际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燕文生忽地有些怅然和迷茫。 岑姐姐是不和他们一起去汴州了吗?明明说好了在新秀大会只要他进了前三名,她就会准备礼物给他。 如今她是要食言了吗…… ……… 太乙剑派掌门大限将近,身为大弟子的顾池必须要回去了。 回去继承掌门之位。 茵澜看着于弋欲言又止的模样,明白他什么意思,很果断的放手。 \"走吧,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她说得很洒脱干脆。 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那又如何,他骨子里依旧是不认同自己的身份。 于弋点点头,纵然有许多话要说,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句叹息:“你多保重。” “或许你可以寻求别的功法,不一定是要双修。” 茵澜捂嘴笑了笑,没有说话,摆摆手让他们赶路。 “客官,马车都在门口,已经喂食过精料了。” 店小二站在一旁对顾池说道。 姜灵灵皱着眉,眉宇间满是担忧:“顾师兄,岑姐姐真的没事吗?” 那晚她的祷告真的灵验了,顾师兄和岑姐姐同时来救她了,但是为什么醒来还是见不到她。 她脸上有些失落。 “灵灵,你要相信她,我给客栈留了封信,如果矜雪回来找我们,她会看到那封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顾池安慰着她。 燕文生一直沉默着,闷闷不乐的样子。 事关师门大事,刻不容缓,必须得抓紧赶路了。 最后他们把韩卢也给带上了,韩卢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但心智如同稚子,若是放任不管,只怕还是会被人骗。 在即将出城时,他们碰到了熟人。 坐在马车外驾车的苏木一眼看到顾池,“顾少侠!” 里面的人听到欻得一下掀起车帘子,正好同顾池打了照面。 “岑矜雪呢?是不是在你车上?!\" 这些天李清风基本是照着他们的线路走了一遍,最终的消息来源停留在虞河。 顾池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顾池把在诡市的一切讲了个大概。 ”这些都不打紧,我只想问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是魔教教主? \" 他点了点头。 江湖传言正道之首的女儿和魔教教主纠缠不休,听说为博美人一笑,将诡市贞元楼血洗。 正邪不两立,她却偏偏和那个大魔头厮混在一起,妄为名门正道,天理难容! 魔教教主?! 听到对话的燕文生从死气沉沉瞬间清醒了不少。 怎么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李清风扶额失笑,她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个人啊。 第144章 “顾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不会是岑姐姐身边那个男人吧?那岑姐姐会不会有危险?” 燕文生着急地询问着。 他不明白好端端的岑姐姐会和魔教挂上钩。 他即便没有独自出入江湖,但也知道江湖正道对魔教的憎恨程度,恨不能除之后快,那这样一来,岑姐姐真的会有危险的。 顾池:“文生你冷静一下。” 闻言姜灵灵从窗户探出头,“怎么了?是岑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别担心。”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眼下他们都不知道岑矜雪和那个魔头去了哪里,只希望这场谣言不会被她听到。 “我娘呢?你们是在说我娘亲吗?” 这时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李清风被惊了一下,“什么娘亲??”问完他们脸上出现难以名状的表情。 他看着眼前和苏木差不多大的少年,不可置信地问:“该不会……这小子该不会是在说岑矜雪吧!?” 好家伙,才多久没见,居然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不过发生在她身上,他感觉不是很离谱,反而还很正常。 “唉呀,没你的事。” 姜灵灵毫不客气地伸手把他的头推了回去。 从诡市出来的谣言如疾风般迅速席卷整个江湖,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武林盟主的女儿岑矜雪和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勾结在一起,意图颠覆整个江湖。 再加上因为千机录杀人夺宝的实在太多,有人亲眼看到魔教的白无常公然抢夺,有人因为千机录惨遭灭门,于是乎把所有的罪名全都按在魔教头上。 就连哪家丢了鸡鸭都要算在魔教头上,扬言是因为魔教的煞气冲撞了他们的鸡鸭,所以才会丢的。 身为正道之首的女儿,却不匡扶正义,竟然和此等魔头纠缠不休,毫无人性天理难容。 一时间,天厥山庄成为众矢之的,纷纷声讨要岑禹阳从武林盟主的宝座上滚下来。 ……… 长兮好不容易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虞河,却还是不慎被往生堂的人撞见了,对此展开了一场追杀。 长达数天后,精疲力尽的她被往生堂的人围堵在小巷里,无路可退。 领头的人说道:“鬼童,你杀了二当家,快和我等回去赎罪!” 她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冷笑起。 他口中的二当家是个喜欢玩弄娈童的变态,她杀了他是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长兮没说话,直接朝着他们迎面攻击。 瞬间与之缠斗到一起。 茵澜没急着回去,虞河作为江南地段最热闹的地方,自然是要好好逛逛的,只是可惜岑矜雪不在。 她遗憾地摇了摇头。 倏然,告示牌的面前围绕着许多人,众人议论纷纷,让她忍不住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 在她好不容易挤进去时,看到正中央粘贴着一张寻人启事,画像上那模样分明就是岑矜雪,提供线索可赏银千两,找到者可得万两白银。 落款是天厥山庄。 这不得不让人猜测天厥山庄大小姐真的跟魔教教主跑了。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人。 这不是通缉令,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寻人启事就有这么多赏银,也怪不得那些人在那里震惊议论。 “这个人我见过!这不是那天把奴隶市集砸了,导致需要奴隶逃跑的那个女子吗?” “对对对,我也记起来了,当时她身边好像还有几个人!是……两个男的还有一个女的!” 大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灵光闪现突然就想起来了。 “哎呦,这告示为什么不早点出?!要是早点儿出,那万两白银就是我的了!” 围观男子懊恼地直拍大腿,荣华富贵就这么和自己擦肩而过了,着实可气。 “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里了……客栈呢?应该还在客栈吧……” 听着他们的对话,茵澜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路过一条巷子时,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她本来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正要走,突然,脚步出现一个口吐鲜血的小孩。 她是直接被人踹了过来,疼痛使她蜷缩成一团,看上去似乎很可怜。 可这天底下又有谁不是可怜之人呢…… 她轻蔑地笑笑,绕过地上的人走过去。 骤然,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脚踝,茵澜不耐烦地低头看去,一双明亮又倔强的眼睛和她对视。 她怔了一下,这双眼睛还真有点像她小时候。 若是岑岑在这里,一定会救她的吧。 “你只要开口求我,我就救你。” 长兮愣了一下,她不能死,她还想再见她一面。 于是她真的开口:“求你……救…我。” 满满的求生欲,声音生涩到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往生堂办事,我劝你别自找死路!” 领头嚣张的态度惹恼了茵澜,“呵呵……自找死路??那就看看到底谁死在谁手里!” 良久,收拾完巷子里那群杂碎,茵澜心情颇好地拍了拍:“肚子饿了吧,走!姐带你去好吃的。” 一阵冷风吹起,一张黄色的纸张随风飞舞落到长兮脚下。 看着画像上熟悉的脸,她呆愣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一滴眼泪落在纸上晕染开来。 “客官,您的饺子好了!” 小贩将两碗饺子放到他们面前。 茵澜转头看到她一直盯着画像,甚至还流下眼泪:“怎么?这画像上的人你也认识?!” 长兮猛然抬头看她。 眼神交流中,两人都知道上面的画像是谁。 这让茵澜不得不感叹命运的齿轮啊。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茵澜吹了吹汤上的油沫,语气淡淡。 “那她在哪里?” 长兮急切地问道。 “我不知道,真的,不过你大约也听说了岑岑和魔教教主的事吧。” “他们两个是在一起,但具体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不过,你是她什么人?” 茵澜眯着眼睛,好奇地打量她。 长兮忽然低下头喝汤,她能感受到审视的目光一直挥之不去。 “哑巴了?” 好一会儿,她才憋出两个字:“……姐姐。” “谁?” “她是我姐姐。” “啊??岑岑是你姐姐??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 长兮猛然抬头眼神奇怪地看她:“我是女的。” “女的?!” 茵澜更惊讶了,这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样子,脸上还有点点疤痕,她是真没看出来这小孩居然是女的。 第145章 你要我说什么 估摸着又是岑岑在哪里救的小乞丐。 茵澜不耐烦地挥挥手:“得得得,先吃饭,吃完饭带你去打理一下。” “你可以放心,岑岑现在很安全,一点危险都没有,大人们的事呢你就少操心。” “我要去找她!” 长兮声音闷闷的,却异常坚定。 “你去哪里找?” 她不吭声,耷拉着脑袋。 “我听之前和岑岑一起的顾池说过,原本他们是打算去汴州参加新秀大会。” “现在他们是师门有事所以就回去了,但我们可以去啊,左右我没事,说不定岑岑会出现呢?” 话音刚落,长兮瞬间抬头眼神发亮地看着她。 “好。” ……… 折月教。 三十三重天。 【宿主,宿主。】 躺在床上的人指尖微微动了动,秀眉紧蹙不展,脸色苍白得连雪都要逊色三分。 意识朦胧中,她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是系统,除了它没人会这么叫。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飘浮在空中,空荡荡轻飘飘的,她试着支配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身体好似不受她控制一样。 她虽疑惑不解,但还是先在脑海里回应着系统的话。 『我这是怎么了?』 【等下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她试着抬动手臂,发现又可以了。 【这具身体太过虚弱,有些伤到灵魂了,所以为了自我保护,灵魂和身体会出现短暂的排斥。】 她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黑色的帷幔,转过头看着陌生的一切,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问号。 『这是哪里?』 【这里是折月教三十三楼。】 『我怎么会在这里?』 【凉珩之带你回来的,他杀了很多人,也因你放过很多人。】 岑矜雪默默攥紧了手心。 『那他是真的失忆还是骗我的?』 【这个你要问他,】 『功德点够了吗?够不够都无所谓,现在就走。』 她问了它,又自问自答,轻嘲了一下,摇摇头。 她掀开被子刚下床,瞬间瘫倒在地,捂着胸口,额头因为疼痛布满了汗水。 闭上眼睛,想要缓缓,倏然耳边传来一声呼喊。 “小雪!” 凉珩之站在门口,飞快地跑了过去。 他急忙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捋了捋她被汗湿的发丝,满脸关切:“没事的,我去叫人过来。” 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都没发现她看向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漠然和冷淡。 不多时,他带着一位白发少年赶到。 云衣看了一眼她的面貌。 “睡了两天,能醒就好。” 将手帕放到她皓腕上把脉,“你之前喝的都是什么药?” 她垂眸偏过头,“记不清了。” 凉珩之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没关系,他会治好你的。” 闻言,岑矜雪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云衣抬头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 突然门边传来一阵敲击声。 “药来了。” 侍从端着托盘站在门口等候。 凉珩之起身去拿了过来,他还特意让人准备了蜜饯,就怕她喝药苦。 这殷勤的模样,若是被人知晓,只怕江湖人都要笑掉大牙了。 “来,这会正好,不烫。” 他用手摸了摸碗,不烫后才递到她面前。 云衣站起身,斜睨他那副惊掉人下巴的讨好模样,“我等会再来。” 若不是他在这,只怕要喂到人家嘴里了。 话说回来,他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病秧子? 凉珩之没搭理他,只有床上的岑矜雪细声地说了句谢谢。 随着门被关上,凉珩之的行为开始有些放肆。 他接过她手里的碗,拿起勺子喂到她唇边,“我还让人准备了蜜饯,你不是喜欢吃梨膏糖吗,山谷种的梨树结出来的梨子特别甜,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偏过头,淡淡地说道:“你别装了。” 他一愣,面对她此时冷漠的态度,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放下碗,双手握住她的手,仰着脸,那双绿眸还是那般的温柔,可她却隐隐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是贞元楼的人和你说了什么吗?别信他们,都是假的。” 她缓慢而坚定地将手抽离,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你说你是谁?” “我是宋瑾,这个名字还是你给我取的。” 岑矜雪眼圈渐渐通红,她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骗她。 见她如此,他不由自主地慌张起来,“小雪,你要我说什么?” “你还不肯说实话吗?你认真地回答我你到底有没有失忆?” “有。” 他看着她语气坚定。 说有的时候,岑矜雪脸色明显得到了缓和。 “那你现在是凉珩之还是宋瑾?” “………” 他沉默了。 “小雪,我们先把药喝了。” 他语气淡淡,眼睫微合,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个模样反倒像第一次在安淮城见到他的时候,淡漠中隐含着冷漠的倨傲。 这种态度却是惹恼了岑矜雪,伸手直接将其撇开,啪的一声,瓷碗掉在地上七零八落。 撒了他一身。 凉珩之眉尖微挑,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缓缓站起身:“我让人再送一碗过来。”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咳咳咳…………” 气急了,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有区别吗?重要吗?为何要如此作贱自己?这种问题比得了你的身子?” 一连四个反问,似乎在怪她为这种小事小题大做。 但这不是小事,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岑矜雪抬眸望向他,看似脆弱不堪,却有自己坚持的固执。 “有区别,很重要,我的身子我自然知晓,无需你多虑!魔教教主!” 最后两句话明显加重了话音。 凉珩之安静地凝视着她,抿了抿唇,最后失声笑起,带着低哑的颤音。 “你是在跟我犟脾气吗?” 忽然他耳尖微动,听到不远处脚步的震动。 “没关系,先喝药再好好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不等岑矜雪回应,他转身离开,在门口和送药的侍从擦肩而过。 “盯着她把药喝完。” 侍从略微诧异,点了点头:“是。” 他走到她面前,“夫人,请喝药。” 她猛然抬头看他,有些难以置信:“你叫我什么?” 侍从疑惑地再次重复:“夫人?” 岑矜雪咬了咬下唇。 “你不能这么叫我。” “劳烦你药放到一旁吧,我等会再喝。” 他没有对她的话作出任何反应,一直保持着端着托盘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