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红楼之我爹还活着》 第1页 [bg同人] 《（红楼梦同人）红楼之我爹还活着》作者：一枕星光【完结+番外】 文案： 林雨墨，在富豪林氏家族的堂姐妹表姐妹眼中，是又混不吝又能打还有枪的痞子警察！ 在警官学校的同学和缉毒大队的同事眼中，是又美又帅又有钱，身高腿长零缺点的警界霸王花！ 在一次跨国行动中，为了救自己的战友，林雨墨中弹了！临死前她想：估计要住进烈士陵园了！ 可是一睁眼，？？这烈士陵园还挺古典的？ 再一照镜子，自己怎么变成小女孩了？ 最惊悚的是：小女孩她爹叫林如海，小女孩她娘叫贾敏，小女孩叫林黛玉！ 林雨墨本来不想占自己女神的位置，可是望着房顶苟了几天，林女神还没回来，没办法，霸王花只好撸起袖子先扮演一段时间女神吧！ 想想未来可能被自己玩儿坏了红楼，林雨墨不禁有点跃跃欲试！不知道这里面的人撕起来会不会比那些表妹表姐什么的更有趣一点！ 男主版简介： 皇帝：谢湛，朕为你和林如海的女儿赐婚可好？ 谢湛：湛已有心仪之人，非她不娶，求陛下不要乱点鸳鸯谱。 林如海：……你给老子等着！ 数日后， 谢湛：求陛下为我和林黛玉赐婚！ 皇帝：上次不是你自己拒绝的？不是有心仪之人了吗？ 谢湛：湛心仪之人就是林黛玉，只是湛自己不知道啊！ 林如海：！老子不同意！ 谢湛：我太难了！ 排雷指南： 黑贾母，黑二房、黑宝钗、黑湘云，不喜勿入哦。 内容标籤： 红楼梦 宅斗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黛玉（林雨墨） ┃ 配角：谢湛 ┃ 其它：红楼众人 一句话简介：嚣张的黛玉，野性的红楼 立意：心有阳光，自立自强，每一个人都值得更好的未来 第一章 初入红楼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温吞吞的照进来。迎着阳光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尘埃在空中飞舞。香炉里面薰香的青烟似有若无的飘着…… 一只细瘦嫩白的小手，伸到红木桌案上的缠枝纹碟子里，摸索着取走一块荷叶型的点心…… 林雨墨一边慢悠悠的往嘴里送点心，一边瞪着头上的帐子发呆。 想着自己一定是因为做好事不留名，才被穿越大神给选中的。 呃~不对，自己作为一个捨身救战友的，又美又帅又能打的，超级无敌霸王花缉毒警，那死了以后一定会进烈士陵园的，怎么会不留名呢？ 但是，穿越大神您怎么就不能再靠谱一点呢？您说我170的大个子，给我塞到这五六岁的小姑娘的壳子里，您就不怕我挤着吗？ 当然，死了以后居然还能有机会重新活过，别说活成一个小姑娘，就算活成一个乞丐她也是觉得自己赚了！可问题是这个小姑娘她可是名人啊！ 林雨墨张开五指，把手举起来仔细看着：瞧瞧这哪里是五六岁的小萌娃的手？应该有的肉肉呢？标配的四个小坑坑呢？这手纤细、修长、白嫩，就是没有什么肉，指骨细的仿佛一攥拳就能握断，太瘦了。 因为啊，这个小姑娘她爹叫林如海，她娘叫贾敏，她本人叫林黛玉！ 林雨墨这都愁好几天了，不为别的，就是特别想知道，自己来了，那林黛玉哪儿去了？ 主要是自己要是顶着林妹妹的这个身份活着，那红楼恐怕就不是一部爱情片，得改成贺岁档的武侠悬疑大片了。 作为林妹妹的忠粉，林雨墨很是牙疼，如果林妹妹的粉丝们知道是自己把林妹妹给弄没了，那估计自己永世都不得超生啊。愁，真愁！ 想着想着，一块点心进肚儿了！林雨墨感觉有点撑，刚想起来弄杯水喝，忽听门外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姑娘可是醒了？」 门口候着的小丫鬟轻声回覆：「似是还没醒呢！这几天难得的姑娘睡的熟，吃的也多了一些！就是醒了也不说话，也不哭，怪叫人担心的。」 中年妇女嘆了一口气：「唉！夫人就这么去了，姑娘这几天不哭不闹的，实在让人心疼！可也不能总睡，睡多了夜里也是难熬，叫起来吧。」 随即，门轻声打开，进来一个婆子和两个小丫鬟。 林雨墨好歹也穿过来好几天了，这几个都算熟人了。婆子三十岁左右，是王嬷嬷，黛玉的奶嬷嬷之一；两个小丫鬟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一个叫雨燕，一个叫雪雁。 几人进来发现黛玉醒着，下巴尖尖眼睛大大，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正望过来。 王嬷嬷三步两步走到床前，「姐儿醒了？怎么没唤丫头进来？可是想喝茶？」 黛玉收回目光，乖巧的「嗯」了一声。顺着王嬷嬷的力道坐了起来。 看着雨燕递上来的一碗清茶，黛玉微皱了一下眉。林妹妹这身子骨底子太弱了，加上不是吃药就是喝茶，脾胃更是虚弱的不行。 于是脑子里想着林妹妹在书中的做派，口中轻声慢语：「近日喝了药再喝茶就觉腹中不适，最近都不用备茶了，喝些个温开水吧。」 雨燕轻声应诺着，迅速换来了一杯温水。林雨墨喝了几口，才觉得刚吃的点心顺利的落入了胃里。 雪雁看到桌上的点心碟子里少了两块点心，惊喜的说：「姑娘可是吃了点心了！」 第2页 王嬷嬷和雨燕也很高兴：「姐儿就是应该这样，多进些东西才好！还有什么想吃的？好让厨房做来。」 黛玉：「本吃不下的，可是那日母亲去了，我一味伤心晕厥了过去，害的父亲为我忧心这么些个日子。父亲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样下去如何使得？」 「这几天我也想好了，母亲去了，我就长大了，不仅要照顾好自己，更要照顾好父亲。」 一席话说的王嬷嬷泪眼婆娑，一边用手擦眼泪一边笑着说：「好，好，我们姑娘终于长大了！夫人去的也安心些。」 旁边雪雁和雨燕也都偷偷的抹眼泪。 黛玉接着说：「我看着外面天儿似乎很好，扶我出去走走罢。」 几人赶紧仔细的给黛玉穿戴整齐，扶着黛玉走了出去。 林如海时任江南的巡盐御史，官居二品，此时的府邸自是雕樑画栋，高贵又不失清雅！虽是已经入秋，花园中却有无数应季的花草，在初秋的风中轻轻摇曳。 亭台楼阁既有北方的大气，又有南方的婉约，南北融合的恰到好处。不愧是探花郎的府邸，文人气质清贵高雅。 林雨墨在亭子里面找了个阳光照得到地方坐下来，对着外面开得热闹的几丛波斯菊想事情。 既然已经来了，既然等了这么好几天林妹妹也没回来，大概意思自己就是得当一当林妹妹了。 想到这，林雨墨在心里为林妹妹一嘆！想：其实我来的也好，免得林妹妹在这个世界里无端的受那么多委屈。 从此以后，林雨墨就是林黛玉，那些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糟心事儿，都由我来挡；那些对不起黛玉和即将对不起黛玉的人，就由我来虐。 我林雨墨既然来了，就还给你一个最嚣张的林黛玉，书写一部最野性的红楼梦。 打定主意以后，林雨墨，不，林黛玉就开始认真的制定计划了。 回忆着书中的时间点，现在贾敏刚去世，黛玉五岁多，明年黛玉即将离开林如海进入贾府。 这一年的时间，首要任务就是强身健体。对于这个林雨墨很有信心。 前世，林雨墨的母亲是个警花，在办案的过程中认识了林雨墨的父亲——一个富二代纨绔，林轩。林轩对林雨墨的母亲一见钟情，苦追了两年多才追上。 林雨墨出生以后，每次家族聚会，父亲这边的富豪亲戚都很拧巴。 他们既不大看得起出身平民的雨墨妈妈，又有些惧怕这个脾气暴躁、又美又帅的警花。毕竟警花大人可以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她们这些的真假名媛却还得端着。 林雨墨每每看到他们那矛盾的有些扭曲的嘴脸，心里就很痛快！顺带着跟各种黑、白莲花表姐妹什么的撕逼都撕的格外起劲儿。 于是在很小的时候，林黛就决定要考警校，做一个比妈妈更牛逼的霸王花。 十岁开始学习跆拳道、柔道、巴西柔术、自由搏击、游泳、潜水，后来还学习了攀岩、滑翔翼……可以说林雨墨在体能训练方面那就是一本最全、最强的活教材！ 所以，强身健体对于书中的黛玉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对于穿过来的林雨墨来说，既是第一个要完成的，也是最容易完成的任务。 正好这具身体现在是自己的，身体的适应度自己最知道。只需要根据身体情况制定合理的膳食，每天做适量的运动，再逐渐减少用药。 待感觉体能提高了，再重新制定膳食计划，和健身计划。初步定每两个月改变一次，一年下来，锻鍊出一副健康的体魄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是对于林雨墨来说，第二个目标就有点棘手了。 第二个目标是什么？是让林如海活着啊！ 林如海活着，黛玉就是当朝二品大员的唯一嫡女！林如海死了，黛玉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孤女！ 《红楼》林雨墨倒是看了很多遍，可书中也没有交代林如海是怎么死的呀！既然不知道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那么怎么防范呢？ 而且林如海知不知道自己会死？他把这么小的黛玉送走又是出于一种什么考虑？ 本来这种问题，作为女儿直接问父亲就可以了，可是无奈黛玉如今才五岁。五岁的孩子如果问出这些问题……林黛缩了一下脖子，觉得自己作为霸王花也是怕被烧死的。 所以，第二个难题只能旁敲侧击？潜移默化？徐徐图之？林黛想了几个四字成语，最后的结果不过就是——没什么好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发挥自己警察的优势，慢慢的抽丝剥茧自己猜吧！等到猜个差不多，再想怎么跟林如海谈吧。 接下来第三个要解决的问题，如果一年以后一定要去贾家，那么怎么去？——要带大量的银钱和大量得力的人去。 银钱好说，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林雨墨确定林如海是个不差钱的主。 林家祖上袭过列侯，到林如海这，已经是第五代了。都说富不过三代，这富了五代得是多富？作为富三代的林雨墨还是有些概念的。 只是，既然林如海这么有钱，为啥书中林黛玉却过的那么苦？ 林如海并不是个纨绔，自己争气，从科举出身，高中探花。如今又是巡盐御史，定然不可能是个草包。所以林如海的死，以及安排黛玉进贾府都一定另有内情。 恐怕这贾府是一定要去的。钱可以直接跟林如海要，而大量的、得力的、好用的人，从现在就得开始挑选和培养。 第3页 最后，林雨墨概括了一下未来一年的工作任务：每天吃好睡好，锻鍊身体；挑选人才，培养人才。 潜移默化加上旁敲侧击攻略亲爹，让林如海认识到，并接受黛玉的天资聪慧，嗯，极其聪慧！认真听取黛玉的意见。 搞清楚林如海的真正意图和当前江南局势，想办法未雨绸缪，亲爹不能死！ 做好了详细的计划，黛玉终于睡下，心里想：明天开始就是一个崭新的一天了！对于自己、对于黛玉都是。从此林雨墨就是林黛玉，林黛玉就是林雨墨。 想想未来可能被自己玩儿坏了红楼，林黛玉不禁有点跃跃欲试！不知道这里面的人撕起来会不会比那些表妹表姐什么的更有趣一点。 贾府一众人等：不知道为何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冷，汗毛都竖起来了！难道是因为今年秋天特别冷吗？？ 第二章 林如海从衙门回来，匆匆换过衣裳，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大步流星的朝女儿的院子走去。 自从夫人去世以后，女儿先是悲伤过度晕厥过去。醒来以后几天不哭不闹的，林如海心里总是毛毛的。本来动不动就爱哭的女儿突然不哭了，看着总是觉得心里没底。 今天女儿传话说请他回来以后过去一趟，林如海匆匆结束工作，就火烧眉毛一样赶过来。管家看着向来气质清雅的老爷，因为着急，愣是走出来些许江湖气，也是忍不住偷笑。 到了门口，林如海停下来搓了搓手，感觉虽然入秋了，但不是很冷，自己身上并没有太多寒气，这才抬脚迈入屋中。 黛玉正坐在床边看着丫鬟整理她的小金库，听到外面动静就盯着门口看。想着，按照黛玉一贯的做法，见着爹得先行礼。但是自己并不想这么做。 这几天林如海几乎天天都会来看一下黛玉的，但是，因为林雨墨一直在装死，想等林妹妹自己回来，所以一直也就没怎么搭理这个便宜爹。 雨墨想，从今天开始这就是自己亲爹了，在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的人。就当他是林轩好了。 想起那个嚣张跋扈、却无下限宠自己的亲爹林轩，雨墨就湿了眼眶。 所以，当林如海一脚迈进门来，就看见自己女儿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泫然欲泣的望着门口。 林如海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自己以后还不知道怎样呢，自己的这个心头肉可怎么办啊？ 黛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含着泪起来行礼，而是跳下床头，噔噔噔跑过来扑进林如海的怀里！ 林如海吓坏了，赶紧搂住女儿轻声哄着：「玉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又魇着了？没事，爹爹在呢，不怕啊！」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拍着黛玉的后背。 黛玉细声说道：「并不曾，只是忽然很想念爹爹。」 「爹爹可曾用饭了？」 林如海：「听说玉儿找我，爹爹自然先来看玉儿！况且爹爹也不饿。」 黛玉胡乱抹了两下眼泪，忽然想起这不是黛玉的做派，又慢悠悠的掏出帕子，在已经没有眼泪的脸上沾了沾，这才高兴的说：「那正好，爹爹跟我一起用饭吧。」 林如海也笑着说：「好，跟我玉儿一起用饭，爹爹也进的香甜些。」 一时外间饭菜摆好，父女两个一起安安静静的吃了个饭。饭后黛玉提议一起到院子里散步消食，顺便跟爹爹聊天。林如海欣然应允。 黛玉：「爹爹有没有发现这几天玉儿不再像以往一样爱哭了？」 林如海慈爱的说：「我玉儿长大了！这样才好……」 黛玉：「其实是因为我梦到了母亲！母亲说她去了我就应该长大了，从此以后跟爹爹相依为命！玉儿不仅要照顾好自己，更要照顾好爹爹。」 「玉儿觉得母亲说的极是。无奈玉儿太小，想了好几天也没有想到如何能为爹爹分忧。」 林如海很是感动。原来女儿这几天不哭不闹的是因为这个，这么小的孩子还真的想为父亲分忧。不愧是自己的女儿，老怀甚慰啊！ 林如海慈爱的摸着女儿细软的头髮笑着说：「那玉儿快快长大！长大了就可以为爹爹分忧了。」 黛玉：「是的，玉儿会快快长大的。所以玉儿想以后要多多吃饭，还要每天在院子里走几圈，强健身体。 我还要监督爹爹，以后先生来给玉儿看诊的时候，一定也要给爹爹看一下，我要听先生怎么说。 因为母亲说这世上就剩我们父女相依为命了，我们都要好好的，如果父亲身体出了什么差错，那玉儿要依靠谁呢？」 一席话说的林如海心如刀割！尤其那一句：玉儿要依靠谁呢？是啊，他的玉儿要依靠谁呢？ 黛玉接着说：「玉儿还有一件事要求爹爹答应。」 林如海压下心里的波涛翻涌，说道：「哦？是什么事？如果爹爹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黛玉：「我想学习管家。我知道玉儿还小，但是母亲去了，我要尽快长大的。我想在姨娘管家的时候跟着学学，也认识一下家里的下人僕从，以后玉儿总要自己管家的，没有母亲教导就要早早的学起来才好。」 林如海有点犹豫：「不是爹爹不答应你，只是你年龄太小了，而且自来体弱，爹爹怕你身体受不住。」 黛玉：「我只是学习，又不是真的管家，身体不适的时候我自然会休息的！爹爹就答应我吧。」说着摇了摇林如海的胳膊。 第4页 林如海还能有啥招？女儿都撒娇了，又不是什么过分要求，立刻就连声说：「好好好！」心想，回头要跟管家和柳姨娘交代一下，一定要多留心女儿身体，一旦累了就得让她回去休息。 ****** 时光飞逝，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黛玉院子里的上下人等，都感觉到了大小姐黛玉的变化。 饮食上基本不喝茶只喝温开水；菜品上据说跟看病的先生商量了需要食补，先生给列了一张食材单子：每天肉蛋奶，蔬菜水果搭配的都很合理。在黛玉院子里开了小厨房，单独给黛玉做膳食。饭量也逐渐的增加了。 最重要的是，黛玉不仅不哭了，而且也不再伤春悲秋的看书写诗了。每天早晚都要在院子里面散步，开始很慢，逐渐的越走越快，每天都走到香汗淋漓才停下来。 早饭过后，就跟柳姨娘一起学习管家理事。每天都过的规律又充实。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眼看着脸上也有点肉了，精气神也好了。 大家都在心里感嘆：这都是因为突然失去了娘亲，心里没有了依靠，就不再娇气了，果然没娘的孩子就得自己坚强啊。 是以大家在心里对这个才五六岁的小姑娘，又多了些怜爱和敬重。 时间一个月一个月的过去，转眼就要过年了。在过去的这几个月中，黛玉逐渐又增加了瑜伽的练习。 本来想加一些力量型的训练，但是考虑到如果林黛玉突然练起了跆拳道，估计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外加林如海都得疯！人设不是在一天内崩的。还是慢慢的崩比较保险。 还是瑜伽好，每天午后睡醒，把丫鬟婆子都撵出去，自己在屋里练就可以了。 膳食的菜谱也改了几回，现在黛玉自己觉得身体已经没有大问题了。不会走几步就喘，不会动不动就出虚汗，入冬以后虽然还是畏寒，但是咳嗽基本没有復发过！这对年年都是咳嗽着过冬的黛玉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至于管家理事本来就是一个由头，黛玉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林府的僕从下人里有哪些可用的。如今也已经选中了几家人，准备去贾府的时候带着。现在一方面还在考察，另一方面也在联络感情。 而林如海的身体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虽然清瘦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会要人命的病患，难道几年以后去世是因为过劳死？ 而且在黛玉的督促下，这几个月林如海都会跟黛玉一起快步走几圈，也算一种锻鍊。黛玉一直反覆叮嘱林如海的两个近身小厮，每天都要督促老爷按时吃饭睡觉，锻鍊身体。 黛玉从每天父女两个的亲子时间里，旁敲侧击的了解了一些现在的江南局势。 如今盐务局势混乱，私盐泛滥，漕帮势大，朝廷中恐怕多方势力都搅合进了盐务这潭浑水中。朝廷盐税根本收不上来，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是以林如海几乎是临危受命，这巡盐御史听着威风，实际上是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 黛玉想，既然皇上能把这么重要的一个烂摊子交给林如海，那么说明林如海一定是皇上的人。 从原着中可以看出来，贾家以及与之交好的四王八公，那都是太上皇那边的人。还有江南的甄家也跟贾家有颇多牵连。这些都跟林如海不是一条船上的。 哦，不对，林如海跟谁都不是一条船上的！他就是皇上放到江南的一艘独木船。 他的靠山只有皇上，而皇上好像最后并没有管他。林如海的死，是不是意味着皇上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势力，而放弃了林如海这颗棋子呢？ 林如海是不是必须死？黛玉又为何一定要进京？难道真的是贾母思念抑或是想给贾宝玉养个童养媳？ 黛玉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猜测，只是还需要跟林如海求证一下…… 年底了，林府每天都能收到各方面送来的年礼。虽然还在夫人孝期，但是新年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整个林府上下，人人都脚步匆匆，忙而不乱。 农历二十八，衙门终于休沐了。而林如海因心里有事情，最近总是郁郁不乐。 回到家里，换了衣裳，喝了口热茶，就想去看看女儿。叫来丫鬟问：「小姐现在做什么呢？」 丫鬟回道：「小姐在房里看书呢。说是如果老爷回来了，请老爷得闲的时候过去一趟，小姐这几天有不懂的书要请教老爷呢。」 林如海心中奇怪，这黛玉都小半年不看书了，最近怎么又做起学问了？到底是孩子心性！微笑着摇了摇头，又喝了半盏茶，这才起身向后院黛玉的院子走去。 第三章 此时黛玉正在房中等着林如海。小半年过去了，前面铺垫的差不多了，黛玉打算跟林如海谈谈。 再不谈恐怕时间来不及了，只是希望这个便宜爹不要把自己当妖精给烧了！ 黛玉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写写画画的鬼画符都收拾干净了，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才好。 林雨墨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写写画画，但是写完了就赶紧把纸丢进水盆泡上，丫鬟都已经习惯了。都当是夫人去世以后小姐受了刺激，性格有些偏激罢了。 其实是因为林雨墨穿过来以后，既没有黛玉的记忆，也没有黛玉的任何技能。所以，林雨墨的字是不敢被人看见的。 她想，等熬到贾府就好了，到那边再重新练过，反正那边的人也不知道黛玉以前什么样。 第5页 丫鬟刚把一盆黑乎乎的纸浆煳端出去，林如海就进来了。 黛玉琢磨着一会儿要说的话，首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心里安慰着自己，这样显得自己更成熟一些。 这一出林如海一愣：这个玉儿啊，自从夫人去世以后，真是有很大的变化。比以前更加成熟懂事，也比以前更加鬼精灵了，这一出一出的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林如海坐在桌前的大圈椅上，喝了一口雨燕奉上的清茶，温和的问黛玉：「听说玉儿有不懂的书要问爹爹？」 黛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嘴里说的却是另一件事：「前儿个京里外祖家送年礼的人到了，听说外祖母想接我进京，是真的吗？」 林如海心里又痛了一下。沉吟了一下，说：「嗯，是有此事！玉儿……」本来想问问玉儿是否想去？可是真的问不出口，才将将六岁的女娃娃，如何能愿意远离父母去到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生活！ 黛玉：「爹爹怎么应承的？爹爹想让我去吗？」 林如海不敢看黛玉那双泉水一样清澈的眼睛！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水说道：「爹爹本来捨不得你，可是无奈家中上无主母教导，下无弟妹扶持。爹爹整日忙于公务，恐怕照顾不好玉儿！你去到外祖母家里，有外祖母疼爱，又有兄弟姐妹一起读书习字，比在家里强些。爹爹也放心！」 黛玉：「爹爹，近日我读了一些野史故事，有一事不明，要请教爹爹。」 林如海抬起头看着黛玉，心里想：这孩子什么毛病，怎么又跳到野史上去了，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黛玉：「玉儿读到一些故事里面经常会写，有的人把自己家的孩子送到别的国家生活很多年。虽然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是书里说实际上他们都是质子。玉儿想问爹爹何为质子？又为什么质子都是一样的纨绔样子？」 林如海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愣在当场。 半晌，林如海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说：「质子，就是派到敌国或者他国去的人质！送出质子表明自己足够忠诚。对方手握质子就会比较放心。」 黛玉：「那又为何古往今来多少质子都活成了纨绔样子？」 林如海：「质子既然与人做质，就基本没有机会让他有大的作为，而且太聪明太有作为的质子并不能给人安全感！」 林如海挣扎了一下，还是艰难的犹豫的问出口：「玉儿为何忽然想起问这个问题？」 黛玉看着林如海：「我觉得爹爹好像要把我送到京城做质子。」 黛玉看着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的林如海，知道自己猜对了。 黛玉：「自从母亲去后，这半年父亲常常陪着玉儿聊天，玉儿就从爹爹的话语中知道了，这江南盐务到处都是坏人。而爹爹是皇帝陛下派来整治这些坏人的。爹爹不怕他们，爹爹只听陛下一人的。」 「如今，母亲刚刚离去不到一年，如此疼爱玉儿的爹爹怎么能忍心将玉儿送走？既然要送玉儿走，那就是玉儿必须走。能让爹爹捨弃玉儿的也只有陛下一人。 于是玉儿想，我是不是就是故事里面的质子？」 林如海把小女儿搂进怀里，再也抑制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父女两人抱头痛哭了一阵，终于平復下来！丫鬟端来了温水，两人重新洗了脸，各自换过茶水重新落座。 林如海感嘆道：「我的玉儿真是聪慧非常，如果是个男儿，他日定能中个状元回来。」 黛玉：「爹爹，就算我是个男儿也不一定非要中状元。中了状元卖与帝王家？不管玉儿是男儿还是女孩儿，我都想过的自在惬意，这朝堂可有半点自在惬意？」 林如海若有所思，自己虽然曾经高中探花，也曾打马游街，也曾意气风发。可如今连个女儿都护不住…… 黛玉：「既然玉儿是给皇家做质子的，为何会去外祖家？」 林如海：「起初陛下是要召你入宫，给公主做伴读的。是爹爹想着宫门好入不好出，而且你一人在宫中爹爹怎能放心！是以爹爹求陛下准许将你养在外祖家，也算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你外祖家好歹都是近亲，爹爹这样也是无奈之举。」 林如海深深的看了黛玉一眼，犹豫半晌，终究又说道：「况且放在贾家也相当于给贾家身后的势力送了一个质子，这才是陛下同意将你养在贾家的根本原因。」 黛玉听了心中大惊：原来林如海的处境是这样危险，自己不去贾家恐怕是真的活不下去。 黛玉：「是迷惑贾家背后的势力的？」 林如海：「正是。送你过去他们方能让我多活几年，我这把陛下的剑现在还不能断。这样也好，既然两方都用玉儿做质，玉儿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黛玉：「玉儿如此聪慧，爹爹不用担心我，去外祖家我不怕！做个纨绔质子正好自在惬意。」 林如海眼泪又差点流下来。 黛玉：「只是爹爹一定要活着，爹爹活着我就是二品大员的嫡女，就是皇家有用的质子。可是爹爹一旦不在了，玉儿就是一介孤女，外祖母一旦不在，任何一个舅妈都可以拿捏玉儿的婚事。爹爹在玉儿在，爹爹不在玉儿也就不在了！」说着流下泪来。 林如海心痛到无以復加！连声说：「玉儿莫哭！爹爹一直都在！」 第6页 黛玉又道：「爹爹既要防着坏人算计，也要防着陛下弃你于不顾。」 林如海顿时觉得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他的确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如果当真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一人到是无所谓，他的玉儿又该怎样呢？ 林如海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说：「玉儿不可让别人知道你如此聪慧，以后要懂得藏拙。」 黛玉：「我晓得的爹爹，玉儿也没有多么聪慧，只是刚巧猜对了而已，别的我都不怕，只要父亲好好的活着，我就安心的做一个纨绔。」说着骄傲的抬起下巴。 「好，爹爹一定让玉儿在贾府做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爹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玉儿休息吧！放心，一切有爹爹。」林如海说着匆匆的走了。 他还有很多布局都要重新安排，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倒下，要保证玉儿有一个爹爹做靠山。 黛玉这里也是长出一口气。终于算是跟林如海说清楚了，林大人不仅没有觉得自己是妖怪，还让自己藏拙，果然是亲爹。 既然能想到的几种可能都提醒林如海了，剩下的事情黛玉就不管了。毕竟自己一个现代的魂，是真的操不了这古代的心啊！ 相信林如海富五代的底蕴，加上探花郎的才华，又对几种被算计的可能都有了防范，至少应该不会轻易死掉了吧？ 接下来黛玉就该着手准备自己要带走的人手了…… ………… 守孝期间的年节最是素净，各家节礼都打点好了，家里下人该赏的赏，该放假的放假！府中既不能穿红挂绿，又不能笙歌宴饮，只是各处挂上长明灯，黛玉跟林如海一起吃了年饭守了岁，这个年也就算过了。 新的一年，黛玉六岁了。一想到这个黛玉就有些牙疼！太小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妖怪！没办法，形势逼人，妖怪就妖怪吧。 小妖怪，不，小黛玉拿出从父亲那里要来的一叠卖身契。王嬷嬷是黛玉的奶嬷嬷，目前常在黛玉院子里服侍，她的男人王常有，是林府里管车马的，养马赶车都是一把好手，为人性格耿直，沉默寡言。 他们有两个儿子，王虎十二岁，王豹十岁，还有一个女儿王莺儿今年七岁。王虎、王豹人如其名，都是生的浓眉大眼，身体很结实，虎虎的两个半大孩子，现在在前院打杂跑腿。 这一家是林府的几辈子的家生子，人品都没有问题，黛玉打算带到京城去的。 年前黛玉就跟王嬷嬷交了底，让他们自己回去商量。一家人一听要回京城，一家人还是在一处，就没什么顾虑了。毕竟老爷本来就是在京城的，这边任上满了还不是要回去？ 况且小姐说了，如果跟着她可以先送王虎、王豹去学本事，以后要委以重任的。一家人欢欢喜喜的答应了。 今天王常有带着两个儿子进来给黛玉磕头。黛玉已经派人打点好了，年假一过，王虎王豹两兄弟就可以去城里最好的宏兴镖局当学徒了。 一时间王嬷嬷领着几个人进屋来，隔着屏风给黛玉磕头。黛玉赶紧说：「快起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 本来也可以请两个武师傅到府里来教两个奶哥哥的，但是又想着去到镖局不只是能学到功夫，更重要的是能学到世情人情。将来到得京城，黛玉不好出门，外面的事情就靠几位周全了。」 王常有和王虎王豹一听，就明白了其中郑重的意思，将来自家人怕是真的能在小姐这里有一番作为了。于是几人郑重应诺。 王虎王豹更是兴奋异常，这样的机会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啊！王豹更是意气风发的说：「小姐放心，王豹一定不怕苦不怕累，学了一身本事，回头到京城给小姐开一个宏兴镖局！」说的大家都乐了。 第四章 第二家黛玉要带到京城的是梁嬷嬷一家。 梁嬷嬷也是黛玉的奶嬷嬷，她男人梁满仓给林如海管着庄子，梁嬷嬷有四个儿子，分别叫梁富、梁贵、梁荣、梁华。这一家人跟王嬷嬷一家又不同。 王嬷嬷细心温柔，梁嬷嬷精明泼辣。王常有耿直忠厚，而梁满仓虽然名字朴实，人却很是精明。林府的多半庄子都是他在管。哪里的地租出去，哪里的地自己僱人种，种什么，每年根据上一年的年景推断下一年怎么做，还进行了农业技术革新，居然发明了简单的套种！管人也很有一套，不管是佃户还是僱工，以及大小的管事，都很服这个梁头的管教…… 黛玉发现他愣是把大多数人不在意的庄子给管理的有点现代农业的意思。这是一个人才啊！ 而且他们的几个儿子也都能说会道，机灵的机灵，有城府的有城府，黛玉打算把他们分派到饭店、绸缎布匹、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几个行业的铺子里面去当学徒。 一时见了黛玉，梁家一家人欢天喜地的磕了头，几个半大小子跃跃欲试的攥着拳头奔赴自己的实习单位去了。 黛玉这边又点了雨燕、雪雁、紫槐、银杏四个大丫鬟，白杨、小椴、青松、绿柏四个小厮，这八个是要带入贾府的心腹。可以说从穿过来就开始考察，而后又慢慢培养，虽然都还很稚嫩，但都是好苗子。 黛玉还曾经跟林如海商量，需要一个功夫好的女师傅，既能教授黛玉功夫，强身健体，又能保护黛玉。只是目前还没有寻到合适的。 第7页 另外黛玉说因为自己是女孩儿，出门不方便，需要爹爹给找一个有才能的人，为自己打理府外的一切事务。林如海就给黛玉推荐了一个他的幕僚名唤宋柯的。 黛玉今天也要见见这个人，他可是自己日后的ceo人选。不能不慎重。 一时丫鬟通报说宋先生到了，黛玉忙道：「快请先生进来。」 只见一名皮肤白净相貌中等的中年男子缓步进屋。一席干净的长衫，进屋朝黛玉规矩的见礼，黛玉也还了半礼，口中说：「先生不必客气，先生请坐。」 只见这宋先生见人先笑，气质亲和儒雅，并没有文人常见的孤高傲气，反倒很内敛沉稳。第一印象黛玉就很满意。 黛玉并不隐瞒，直言自己即将回京寄居在外祖家，因自己是女孩儿不便常出门，在京城一应事务需要先生帮忙打理，不知先生可愿意否云云。 宋柯本来对于回京一事可去可不去，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一见黛玉，六岁的小姑娘，口齿伶俐、思路清晰。提到自己将只身赴京，不仅不慌乱，对于未来似乎还有诸多安排和打算！这着实让宋柯有点吃惊，于是态度更加郑重起来。 宋柯：「鄙人跟老爷半生知交，深知老爷此生最看重小姐，此番小姐孤身远行，鄙人若能为小姐分忧一二，定当倾尽全力！也不枉老爷知遇之恩。」 黛玉：「黛玉在此先谢过先生！」说着站起来深施一礼。 宋柯赶紧起身避开连说：「不敢不敢！都是宋某该做的，当不得小姐一礼。」 黛玉：「此番入京，先生以为我当做些什么准备？」 宋柯：「宋某认为虽然贾府是小姐外祖家，都是至亲。但是小姐既然常住，还是要多带银钱。入府之初就要声明吃穿用度皆是林家出资，一开始就不能让人以为小姐是寄居。方能在未来的日子里过得舒适。」 黛玉：「那先生以为黛玉应该以何种姿态入贾府？」 宋柯：「当朝二品大员嫡女，千娇万宠的表小姐，自然要骄矜一些！说句不敬的话，贾府里目前的任何一位小姐都没有咱们小姐身份高贵。」 黛玉暗暗点头，如果书中黛玉入府之前能问问这位宋先生的意见就好了。 也许当初林如海有诸多顾虑，银钱不外露。但是一定不可能真的不给黛玉准备银钱，估计十有八九是被贾府众人给私自挪用了。可怜的黛玉还以为自己吃的用的都是贾家的。 黛玉：「父亲果然慧眼识人，宋先生的想法与黛玉不谋而合。黛玉私下以为父亲过几年终究要回京的，这几年你我在京城也许还能做些事情。到时候京城的事务我就委託宋先生为我打理。 有些事情也许是按父亲的要求做的，有些事情则是我自己想做的，只是有一样：凡大事我都会跟先生商量，意见统一最好，如果出现意见相左，还请先生按我说的做。」 宋柯暗暗心惊，这位黛玉小姐恐怕比自己想像的更聪明。而且这么小就如此有气势，再大一点那还了得！以后林如海必然要回京的，也许自己先回京辅助小姐，还真的能有一番作为。 宋柯郑重道：「那是自然，宋某但凭小姐吩咐。」 随后两人又就入京要带的随从人员商定了一番，直到午饭时间，宋柯才告辞离去。 黛玉这才觉得自己累了，毕竟干的都是耗费脑细胞的事儿。 重要的几个人都落实了，心里也踏实了大半。磨刀不误砍柴工，只有准备充分，到了贾府才好虐渣啊。 春日短夏日长，一转眼夏天过半，贾敏一年的热孝也要满了。黛玉经过这一年的调养，身体强健了许多，药也早在春天就停了。 林如海终于在五月的时候给黛玉寻到了一个合适的女师傅。 女师傅姓杨名清昭，原来与丈夫彭刚在江湖上人称「江南双飞燕」，可见轻功极好，手使双刀，模样也十分清丽。只可惜后来彭刚意外去世，杨清昭心灰意冷，逐渐退出江湖。 只因林如海父亲那一辈曾经救过杨清昭的大伯，杨家知恩图报，这么多年来一直拿林家当亲戚走动。林如海这才有机会给黛玉找到这么好的女师傅。 林如海又派了得力的人名叫林文礼的去京城林宅做管家。这林文礼是林如海儿时的书童，这么多年一直伴随林如海左右，在林府地位几乎和老管家平起平坐。 黛玉本来说还是换个人，父亲这边更需要用人。林如海却说把所有人都放在自己身边反倒不好，京城有很多事情需要林文礼。黛玉想到这是林如海开始在京城布局了，便欣然应允了。 转眼出发的日子到了，尽管已经做了周全的安排，林如海还是捨不得爱女离开自己！ 一大早十几辆大车拉着金银细软、家具摆设、绫罗布匹、各色礼物等等一应东西，浩浩荡荡的往江边去了。后面一辆外表中规中矩的青帷马车，里面却温暖奢华，林如海拉着黛玉的手，一直到下车都没放开。 天阴沉沉的，仿佛也感染了这对父女的离愁，似乎随时都能落下雨滴。 江边风很大，黛玉与父亲依依惜别，上了中间最大最华丽的一艘船。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在这艘船上。并黛玉随身使用的东西以及贵重细软。 杨师傅和林如海特意安排的几名功夫好的护院随行护送。 此外还有四艘大船。其一上是贾雨村带领一些随从以及贾府来接黛玉的一些僕妇下人，船上装着各色大件物品；其二上是林文礼，带着入京要送人的各种礼物，以及要去京城林府的一众僕从；其三是黛玉自己挑选的几家人，和黛玉认为比较贵重的物品。 第8页 黛玉在风中挥别了父亲，转身进了船舱。大船缓缓离开岸边，一字排开，逆风北上…… 第五章 上一世的林雨墨也曾跟父母一起坐豪华游轮去旅行，也曾跟朋友一起扬帆环球漂流。但是即便如此，十几天的船上生活还是让黛玉觉得十分无聊。 更何况现在既没有电脑又没有手机，整天要么对着船舱发呆，要么对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发呆！黛玉觉得自己都快要长毛了。 这一日眼见太阳西垂，天色将晚，绯红的彩霞铺满了半边天！船老大正命令全速前进，争取在夜晚到来前赶到下一个渡口…… 忽然水面「哗啦啦」一阵响动，数十个黑衣人露出水面，攀上船舷…… 四条大船上同时发出一阵巨大的骚动！有男人的唿喝声，有女人的尖叫声，有武器相撞的声音，还有重物落水的声音…… 黛玉立刻明白，这是遇上水匪了！ 黛玉习惯性的眼睛一亮，来了精神！可是随即看到自己这小短胳膊小短腿儿的，立刻就蔫儿了！我林黛玉还是个宝宝呢，真的不适合遇见水匪什么的！水匪什么的果然只适合林雨墨…… 这时杨清昭和几个丫鬟匆匆涌入黛玉屋中。除了杨清昭面色淡定严肃之外，其他的丫鬟都慌了神！ 黛玉看了她们一眼，淡然的说：「慌什么慌？都镇定些！有谁会洑水？」 众丫鬟齐齐摇头。 黛玉一想也是，这个时代女孩儿怎么能学游泳呢？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又说：「看看有什么趁手的傢伙都拿在手里，先在房里观察情况。如果一会儿真的需要与贼人面对面也不要慌，就往死里打就对了。」 杨清昭和一众丫鬟听的一愣一愣的。然后就见黛玉在屋里看了一圈，似乎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走到门边打开门，抄起门外的一个扫把。三脚两脚踩掉扫把头，扫把杆在手里掂了掂，似乎还很满意。 众丫鬟：？？？…… 杨清昭：！！！…… 杨清昭走到黛玉身边：「小姐莫怕，有我在定然不会让贼人伤到小姐……」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些多余，这小姐哪有半点怕的样子！ 本来自己做这个武师傅也就是还林家一个人情，如今看着玉雪可爱、纤细柔软的小姑娘这两眼放光拿在扫把杆的样子，怎么越看越可爱！忽然就觉得如果自己有个女儿或者徒弟也一定是这个样子。 杨清昭转头对几位丫鬟说：「几位姑娘也都找点能用的傢伙拿在手里，一会儿一旦遇见贼人我定要首先保护小姐，不一定能顾全大家，小姐说的对，遇见贼人往死里打就对了。」 此时外面打斗声越发靠近了，紫槐先反应过来，房间里看了一圈，拿起桌上的花瓶，不行，太大了！看到了小姐的镇纸，抄起来感觉沉甸甸的，顿时心里安稳不少，这个打脑袋上应该能打出血吧！就它了！ 其他丫鬟也反应过来，本来都哆里哆嗦的，如今看黛玉手持扫把杆跟个哪咤是的站在那里，顿时觉得也没什么可怕的了。纷纷找自己的武器，有的拿起了鸡毛掸子，有的抄起了砚台，实在没什么拿的，拔下头上的簪子，自我安慰一下也能扎死人不是。 忽然砰的一声，舱门被人一脚踢开了，两个黑衣人蹭蹭两下窜了进来！ 杨清昭一边把黛玉护在身后一边朝黑衣人袭去。另一个黑衣人一看一屋子小姑娘，立刻打了一声唿哨。 黛玉心道不好，这是叫同伙呢。 果然，外面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杨清昭也知道不妙，这一屋子小姑娘被堵在屋里太危险了，而且她护着黛玉也施展不开。于是大喊一声：「快跳窗户到甲板上去。」 黛玉已经奔窗户去了，打开窗子就翻了出去！几个丫鬟看小姐都出去了，也眼一闭心一横连滚带爬的往窗外翻…… 谢湛本来在自家船上正要吃饭，忽然听到前面传来打斗和尖叫声，赶紧命令僕从开船赶过去。 待到近前一看，前方四艘大船，每一艘船上全都是一片打斗的热闹场面。丫鬟婆子四处躲避尖叫着，还有不少箱子在飘在水上。 谢湛足尖一点，纵身朝中间的大船掠去，可是距离太远了，眼看要掉落水中，只见他一只足尖踏上一个水中漂浮的箱子借力一纵，轻飘飘落在了甲板上。 谢湛刚刚踏上甲板，面前的一个窗口咕咚一下滚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谢湛一愣…… 见一个身穿着春柳色精緻锦缎华服的小姑娘利落的站起身，手里握着一个比她还高的竹竿还是棍子？！身材纤细苗条，白皙的小脸上一双璨若星辰的大眼睛，气韵空灵，宛若空谷幽兰。 「空谷幽兰」看到谢湛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小尖下巴微抬：「你是水匪吗？」 谢湛：「？？？……不是，我是来帮忙的。」 「空谷幽兰」点头道：「哦，多谢少侠！」说着一抱拳。 谢湛：！！……这谁家孩子！长得跟空谷幽兰是的，性子怎么这么的……江湖！ 接着谢湛就见同一个窗口一个接一个的，连滚带爬的，轱辘出来四五个丫鬟…… 然后谢湛又目瞪口呆的看着最先出来的小姑娘，一根棍子舞的虎虎生风，朝着一个高大的黑衣水匪打了过去…… 然后几个小丫鬟就都举着鸡毛掸子、花瓶子、镇纸、簪子等武器围上去把这个水匪一通乱扎、扎、扎掉水里去了……！！！ 第9页 谢湛：？？！！……这也行？ 谢湛默默的捡回自己惊掉地上的下巴，加入了战斗。三下两下解决掉几个水匪。心里还默默衡量了一下，此番表现会不会在众位「女娃豪杰」面前丢脸。 外面的水匪解决了，不再不断的涌入屋中，杨清昭这才得以脱身。出来一看黛玉完好，一颗心才落到肚子里。 谢湛没等杨清昭道谢，就纵身往船头打斗激烈的地方去了。 这时谢湛的十几个侍卫僕从也都纷纷跃到几艘船上帮忙，水匪一看情况不妙，纷纷跳入水中，带着能带走的几箱财物逃走了。 这时贾雨村方才从藏身之处出来，赶紧整整衣冠，一面向谢湛道谢寒暄，一面叫人同几艘船上的人喊话询问情况…… 黛玉见水匪撤了，才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带的这些丫鬟婆子都不会游泳，真的掉到水里恐怕都凶多吉少。 至于林管家来报，说丢失了一些财物，黛玉摆摆手表示财物不重要，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林管家说只有几个护院和小厮受了伤，但是不太严重，没有性命之忧。毕竟水匪的目标是劫财，下手不是太狠。 林管家又说：「这次多亏谢家少爷正好在附近，前来帮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贾先生听闻谢少爷也是要回京的，正好与我们同路，就邀请了谢少爷同行。」 黛玉想：谢少爷？原着中好像没有提到这个姓。不过原着中黛玉还没遇到水匪呢！自己穿来了，这蝴蝶效应还不知道多大呢。 按规矩黛玉是官家小姐，不宜见外男。但是黛玉刚刚从甲板上站起来，看见面前的少年第一个反应是：好俊的少年！ 等看到对方三下两下解决了水匪，又一纵身跃上船头，心里又冒出一句：我靠，好帅的武功！ 那感觉就仿佛第一次看跆拳道教练一脚踢碎桌板；第一次见自由搏击选手一拳打掉对方门牙；第一次见翼装人一跃从山巅飞下…… 好俊的少年加上爆帅的武功，黛玉觉得自己应该当面道谢！况且这样的人才不能错过结交的机会！嗯，不能错过，就是这样。 谢湛听说小姐要当面道谢，心里很是牴触！自己十四了，并不是小孩儿了，不适合见什么小姐！ 正说着只是举手之劳，不值得小姐如此云云。就听身后窸窣脚步声传来，更是有环佩叮噹。 谢湛厌烦的心想：这什特么小姐这么不矜持！ 可转身一看，是刚刚窗口第一个滚出来的小不点。走到离他十步左右地方站定，小不点双手抱拳，清凌凌娇俏俏的童音道：「在下姑苏林黛玉，多谢这位少侠仗义相助。」 谢湛：………… 谢湛也只好一抱拳：「在下京城谢湛！姑娘不必客气。」 一番寒暄之后，双方终于搞明白对方都是谁家孩子了。 谢湛的父亲谢赟，当今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武状元。谢赟出身寒门，前些年曾经在西北边关立下大功，如今任京城守备一职。 谢湛一听说黛玉是林如海的孩子，也是重新打量了一下黛玉，林如海可是个人物，这小不点看着也是机灵的很。 于是双方就这样愉快的一路结伴同行了。虽然以后的路程黛玉和谢湛再也没有见过，甚至以后的很多年都再也没有见过，但是彼此都在对方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黛玉：谢湛是一个翩翩美少年，人帅武功更帅！以后我要是行走江湖，很需要这样的朋友。 谢湛：林黛玉是一个顶着空谷幽兰的脸，实际上是个鬼精灵的江湖野丫头。气质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第六章 遇见水匪以后的行程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大船晃晃悠悠又行了20多天，终于要到目的地了！ 一想到要真实的见到红楼梦里面的众人了，黛玉很是激动了一下。 过去每每读红楼，都会在脑子里设想一下人物形象，无奈八七版的电视剧拍的实在太深入人心了，每次脑子里出现的都是电视剧里面的形象。 其实黛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自己长大以后也不会是电视剧里面林妹妹的样子。真正的林黛玉眼睛更黑更大，更水灵。 气质倒是有些像的，不过也只是现在像而已，再过几年估计这个黛玉的气质会更像前世的自己——林雨墨吧。 所以，真正的宝姐姐什么样？三春又分别是怎样的风采？还有那个凤凰蛋贾宝玉，会不会比电视剧里面的演员更好看？ 不过很快黛玉就没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因为船已经缓缓靠岸了。 黛玉想，从下船开始，才是好戏刚开场！林雨墨自从穿过来一直绷着一根弦——在林如海面前不能崩黛玉的人设。 因为林如海是黛玉的亲爹，也是最了解黛玉的，同时也是黛玉最在乎的人。 如今离开了林如海，进入贾府，黛玉认为就没有必要绷着了，反正谁都不知道黛玉什么样，黛玉的人设可以重新立了。 黛玉心里一时想：贾府，我来了！ 转念一想：红楼不会让我玩儿坏了吧？ 又一想：坏了就坏了吧，反正黛玉都坏了还在乎别人吗？ ………… 一行五条大船靠岸，贾雨村、林管家、宋柯等人跟谢湛寒暄告别。丫鬟婆子陆陆续续下船。同时一箱一箱的东西被吭哧吭哧抬下船。 第10页 这边林管家和梁嬷嬷正指挥着，这些应该装上去林府的马车，那些要装上去贾府的马车。那边贾府派来接人的几个三等僕妇和一顶小轿、一辆马车早已彻底傻眼。 贾府僕妇甲心想：这可咋整？太太让咱们抬一顶轿子、一辆马车来接林姑娘，可是看林姑娘家的下人和婆子的架势，这顶小轿估计林姑娘是不会坐的。 僕妇乙暗嘆：本来觉得咱们带来的马车是准备拉林姑娘的行李的，如今看着林府那十几辆已经装满货物的大马车，顿时觉得贾府这辆马车莫名的寒酸。 僕妇丙琢磨：今天咱们几个定然要里外不是人，两头不讨好了。 再看看旁边候着的一排马车，其中有一辆特别豪华的，估计就是给林姑娘坐的。 僕妇甲、乙、丙：好在人家自己预备马车了，否则这么些的东西怎么运回去？难道让林姑娘坐在货物箱子上等着咱们几个回府再叫车马？那贾府的脸还要不要了？…… 这边贾府几个人正尴尬的想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那边黛玉终于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下船了。 几人定睛一看，此刻岸边已经被林家下人小范围清场了。至少目光所及之处，除了贾府这几个来接的僕妇，其余的都是林府的马车以及大船上下来的僕妇。 只见四个如花似玉的十来岁的丫鬟簇拥着一个粉妆玉琢小小身影，旁边跟着两个精明干练的嬷嬷，还有一个腰佩双刀的年轻妇人？！ 一行人款款走来，又盈盈的上车，直到几个丫鬟都进去了，也没有人施捨给贾府的人一丝眼风。 贾府众人正推搡着想要上前请安，只见走过来一个小丫鬟，上前对几个僕妇微笑着问道：「几位嬷嬷可是荣国公府前来接我们小姐的？」 贾府僕妇口中连忙称：「是是是！正要去给林姑娘请安呢。」 小丫鬟：「请安就免了吧！各位嬷嬷，我们小姐的一应物品都已经下船装车了，我等下人初来乍到并不认得路，还烦请嬷嬷前头带个路，有劳了。」 贾家僕妇连道：「好好好！」心想：又被动了，这趟差事办的实在是丢人！ 一时长长的一条车队浩浩荡荡的往城里去了。路边的行人难免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这是谁家的车队如此大的阵仗…… 行至城中一处繁华的街口，车队停了下来，林管家和宋柯来到黛玉车前隔着帘子跟黛玉告辞，叮嘱黛玉到贾府好好休息，有需要立刻让人到林府告知等等。 随后车队分成两路，一路往林府方向去，另一路浩浩荡荡的往荣宁街贾府方向去了。 又行了一段路，马车慢了下来，黛玉估计着要到了。车窗帘子打起一个角朝外看了看。只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不开，只有东西两个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上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注1） 黛玉心想，果然与书中描述的一样，只是对于自己这个什么北京故宫、渖阳故宫、台北故宫，以及各种王府都游玩遍了的人来说，这宁国府看着也就那么回事吧。比想像的似乎还要小一些。 马车又往西走了不多远，同样又是三间大门，这才到了荣国府。车马停下，门口坐着闲聊的华冠丽服之人都有些懵。心道：这谁啊？也没收到通知有重要人物今天要来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基本的眼色还是有的，一看这阵仗就怠慢不得！赶紧纷纷起来在路边拱手站好。一面偷偷命人飞奔进去传话，一面含笑请安问好。好一阵忙乱才弄明白是已故的姑太太家的表小姐——林姑娘到了。 心里皆是一惊：二太太最近几天连续命人抬着一顶小轿，赶着一辆马车见天儿的去码头等候，不就是等着接这位林姑娘吗？原以为二太太传递出来的态度对方应该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今天来了一看怎么像是个豪富的千金呢？ 于是又偷偷叫人再次飞奔进去通报。毕竟原来的打算就是从角门随便进去就算了，如今看来恐怕是不行的。 那边贾母早就收到消息说黛玉今天下船了，正带着家中一众妇人在厅中等候，忽然有丫鬟匆匆走进来通报，说是林姑娘到门口了。 贾母高兴的站了起来：「玉儿到哪儿了，可是进来了？」 丫鬟有些欲言又止，王夫人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大好。 贾母：「为何吞吞吐吐？可是玉儿路上身体不适生病了？」 丫鬟咬了一下嘴唇回到：「回老太太话，林姑娘身体好着呢，并不曾生病。 只是林姑娘的马车到了门口……角门马车是进不来的。 门子那里跑过来请老太太、太太示下，是否开正门？毕竟林姑娘还有十来车的东西，如果不让马车进来，要搬运起来甚是费事。」 丫鬟的话一出，厅中顿时鸦雀无声！在座的都是人精，都听明白了，这是太太（王夫人）原打算命人接黛玉从角门入府，不成想黛玉自己带了车马过来。 丫鬟是个聪明的，只说了货物搬运起来费事，其实重点是黛玉坐马车来的！正经大家小姐都是马车入大门，然后行至仪门停下，小姐们仪门处下车再换轿子或者也有直接步行进后院的。 无论如何是绝没有让女眷尤其是未出阁的小姐在大门外下车的道理。因为仪门之外至大门这段距离虽然是府内，但是男人行走活动的范围，女眷不露面。 第11页 贾母人老成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看不起我的玉儿，想给玉儿没脸呢！也怪自己根本就没操心这等从哪个门进入的细节。这是给玉儿没脸呢还是给我没脸呢？ 贾母狠狠的瞪了一眼王夫人，一拍矮榻的扶手：「混帐东西，这还用问吗？叫他们速速开了大门，把我玉儿迎进来！回头再好好找这些不开眼的东西算帐！」王夫人数着佛珠的手一哆嗦…… 丫鬟应诺着匆匆的出去传话了。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下了，说：「珠儿媳妇，你带着姑娘们到仪门口去迎迎你林妹妹！千里迢迢的赶路这么些个日子，怕是累坏了。」 李纨乖顺的屈膝行礼口中应着匆匆的走了出去，一出门赶紧低声吩咐丫鬟快去请姑娘们！因为此时三春姐妹并不在厅中…… 黛玉在车里都快等的不耐烦了，才见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黛玉的马车为首，后面跟着拉行礼货物的马车，陆续缓缓的进入贾府大门。随后大门又吱呀一声缓缓关上了。 外面好事儿的还抻着脖子看呢，直到大门关严了，几个门子又开始坐下聊天，众人才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个说：「这是哪一家的千金啊，看着架势怕是个官小姐吧？怎么等了这么许久才开门？」 那个说：「听说贾府姑太太家的表姑娘今天下船，怕不是那位林姑娘吧？」 又一个说：「可不就是那位林姑娘吗。你们不知道，刚刚在码头上人家林府的东西比现在多多了，大头都运回林府了，说是小姐需要了再命人去取，怕都运来贾府太占地方！」 众人纷纷咂舌，有钱，真有钱！来串个门子都这么嚣张，怕是一个蛮横娇纵的主吧？ 黛玉并不知道自己还没开始有任何动作，外面的人就开始给她立人设了。 贾府说大也不算多大，感觉马车进了大门晃悠了十分八分钟的，就停下来了，接着外面婆子请小姐下车。 几个丫鬟陆续踩着脚蹬下车了，然后再回身来搀黛玉。 这边黛玉下了马车进了仪门，那边李纨及三春刚好结束一阵兵荒马乱，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几人不动声色的偷偷换气，不管怎样总算是赶上了…… 第七章 却说黛玉抬头一看，迎面走来一众花红柳绿，好不热闹！ 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清瘦白皙，气质淡然中有几分沉郁，眉间似有轻愁的，黛玉想这事李纨吧？ 果然对方匆匆上前，亲切的执起黛玉的小手自我介绍到：「妹妹一路辛苦了！我是你珠大嫂子。」 黛玉行礼：「大嫂子安好。」 接着李纨依次介绍：「这是二妹妹迎春，这是三妹妹探春，这是四妹妹惜春。」 黛玉与对方互相问好。并且在心里与原着的描述对比了一下。 曹公原着描述的果然十分准确，只见迎春适中身材，微微有点婴儿肥，温顺漂亮的杏核眼，气质沉静，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 探春身材高挑，四肢修长，现在虽然年纪还小，依然能看出日后定然是个好身材。尤其是一双眼睛顾盼神飞，十分的晶亮有神。 惜春还是小小的一个小囡囡，肉嘟嘟的小脸蛋，看着可爱又很有灵气。 再看几个主子身边跟的丫鬟也都是各有气质、各有特色。 黛玉在心里满足的嘆了一声，果然都是灵秀之人，这些女孩儿如果生在现代，都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自己能真的跟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确应该好好的感谢命运！看着这些鲜活可爱的女孩，黛玉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懂贾宝玉了…… 黛玉一边心里感嘆着，一边跟众姐妹相携着穿过抄手游廊，绕过大理石大插屏，又走过挂着各色鹦鹉、八哥、百灵、画眉的穿山厢房。 只见几个丫鬟早候着呢，看见他们进来，就有人迎上来问安，有人打起门帘子，又有人高声向屋里说着：「林姑娘来了！」热情又有序的把黛玉迎进屋中。 黛玉迈步进屋，一抬头，就看见两个丫鬟搀扶着一位头髮银白、红光满面、富态丰腴的老妇人朝自己迎了过来，不用问，一定是贾母啊！黛玉还没想好是来个拥抱还是先行礼呢，贾母一把将黛玉搂入怀中，「心肝肉」的叫着大哭了起来。 黛玉感觉到贾母是真哭，眼泪都流她脖子里去了。 一想也是，贾敏才多大年纪就去世了，白髮人送黑髮人，怎不叫人伤心呢！ 一时黛玉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也是白髮人（虽然头髮还很黑呢）送黑髮人。不知道林轩能不能哄好她的警花妈妈。一想到这眼泪就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的往下流…… 一时地下侍立之人，都用手绢掩面小声抽泣。过了一会儿大家慢慢的劝住了贾母，贾母止住悲声，大家也都不哭了。 黛玉这才正式拜见外祖母，接着是邢王两位舅母， 一时认亲环节结束，丫鬟奉上茶水，开始聊天环节。贾母询问些关于贾敏如何生病，如何治疗等问题，黛玉其实并不太知道，只是胡乱应付了一下。 众人又问黛玉身体如何，因早先贾敏信中曾提起过黛玉自来有不足之症。 黛玉：「先前小的时候是有些不足之症的，吃了一些药也不大见效。后来父亲请了个女师傅教授玉儿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玉儿跟着师傅练了这一两年，现在身体已经大好了，早就不吃药了。」 第12页 众人又问黛玉可曾读书？ 黛玉说只是些许的识得几个字罢了。 忽听后院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只见一群媳妇丫鬟簇拥着一人从后房门进来。穿的彩绣辉煌，珠光宝气。钗环轻摇，玉佩叮噹。 身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注1）丹凤眼、柳叶眉，用现代的眼光看着实的妩媚性感，泼辣撩人。 黛玉起身相见，贾母笑道：「你不认得她，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称「辣子」，你叫她「凤辣子」就是了。」 黛玉笑着道：「这就是琏二嫂子吧？以前常听母亲提起，琏二嫂子最是爽利能干，人又漂亮，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 如今一见才相信世间果然有这样的人物，我这回可是来着了，不仅能跟漂亮的姐妹们一起读书，没准儿还能跟能干的嫂嫂们学一星半点本事！ 老祖宗，玉儿现在才真真的体会到您的良苦用心，还是您最疼我。」说着朝贾母深施一礼。 逗的大家全都笑了，王熙凤更是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去世的姑太太对自己评价这么高，果然是个有眼光的，怪不得这林姑娘如此聪明伶俐。 王熙凤忙携着黛玉的手笑着说道：「怪不得老祖宗天天心头口头一时不忘，瞧瞧这小模样，这通身的气派，再听听这小嘴儿几句话说的我呀，都忘了东南西北了。」 贾母听了哈哈大笑：「你们两个这嘴皮子倒是有几分相像。」 王熙凤又问黛玉：「妹妹几岁？可也上过学？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儿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注2） 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 说话时，已摆了茶果上来，王夫人问王熙凤：「月钱放过了不曾？」 熙凤道：「月钱已放完了。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的，想是太太记错了？」 王夫人道：「有没有，什么要紧。」又说道：「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罢。」 熙凤道：「这个我倒是先料到了，知道妹妹这两日就要到了，我已经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注3） 黛玉听到这里赶紧接道：「瞧我这记性，见着亲人净顾着高兴了，忘了正事儿。舅母、二嫂子很是不必给我准备料子，这不我从南边带来了好些个。」 转头对着贾母又说：「临来时父亲有好些个交代的，因怕我年纪小说的不清楚，告诉我的一个奶嬷嬷——梁嬷嬷一一跟老祖宗禀告。刚刚我给忘了，现在让梁嬷嬷进来说话吧？」 贾母笑着说道：「可不是，你才多大的小人儿呢！去请梁嬷嬷进来说话吧。」 有丫鬟答应着出去了。一时带了一个嬷嬷进来。 大家一看，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体态微丰，头髮梳的一丝不苟，上身着杏色窄袄，外套深蓝色掐白牙的长比甲，下身墨色裤子。 通身素净，站的笔直，颧骨略高，大大的眼睛很是精神，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一看就是一个精明利落的人。 梁嬷嬷给贾母和众人行了礼，笑着说道：「临来时老爷说，此番小姐进京路途遥远，一切从简。只给小姐带了四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粗使丫鬟，两个奶嬷嬷和四个媳妇，另外小姐还有一个武师傅——杨师傅。 四个小厮只需在二门外候着，备着小姐有事去那边林府跑个腿儿什么的。另外只留了一辆马车备着小姐出门时候使用，是以又留一个管车马的伙计，其他车马都拉回那边林府去了。」 「老爷说，小姐来叨扰老太太已是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所以小姐在贵府的一切开销断然不敢再让老祖宗操心的，只是要向老太太讨一个院子便罢了。 小姐的日常花销和我等这些下人的月钱银子都由我们老爷支出。小姐的银钱自己管着呢，下人的月钱现在有我这老婆子管着。 另外这是五千两的银票，老爷说，小姐过来必然要常在老祖宗这里叨扰的，为了方便，我们院里的一应人等吃饭还是跟府上一起吃即可，所以这五千两银票请老太太一定要收下。 另外我们带了四个厨子过来，在院子里设一个小厨房，偶尔给小姐做些个家乡的吃食，以免小姐刚离家乡想念家里的吃食。」 贾母听罢佯装生气的样子：「姑爷这也是太见外了，我虽老了，但是我玉儿才能花几个钱，还用他巴巴的送一张银票过来？」 黛玉忙拉着贾母的手撒娇：「老祖宗你就收下吧，反正我爹爹的钱都是我的，你不收白不收啊！等这五千两花完了我再写信跟他要，到时候咱都成买好吃的。」 贾母撑不住笑了，戳了一下黛玉的脑门：「你这猴儿，就知道吃，五千两银子都买成好吃的，可不怕撑破你的肚皮去？」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梁嬷嬷又道：「另外来时老爷命人置办了一些当地的土仪特产，因路途遥远，也没法带很多，只是一点心意罢了。现在都已经命人送到各位老爷太太、哥儿姐儿的院子里去了。请各位不要嫌弃罢。」 王熙凤赶紧笑道：「这会子谁也别找我，我可得回去看看，不说别的，难得的是姑老爷还想着我们小辈儿的这份心！」 第13页 贾母众人都笑着说：「很是，姑老爷那么忙还想到如此周到，实在难得！」 一时梁嬷嬷下去了，贾母问熙凤：「给你妹妹的院子可打扫好了？」 因王熙凤在黛玉到门口的时候就有心腹小厮来报信，便知道恐怕原来的打算不妥当。黛玉带了这么些个人和东西，怕是得单独准备院子了。是以赶忙的去命人打扫院子，这才来晚了。 此刻熙凤嘴里却说：「这点子小事儿哪里需要老祖宗操心，早就打扫好了几处院子，只是一时不知道哪一处给妹妹住合适。」 王夫人听了，忍不住看了凤姐一眼，心里冷笑一声…… 凤姐接着说：「我刚才又去看了一遍，觉得只两处还算配得上妹妹，一处是东北角上的梨香院，另一处是原来姑妈在家时住的毓秀居。现在请老祖宗示下，给林妹妹住哪一个合适？」 贾母想了一下：「梨香院在东北角，临着街，并不适合玉儿住。就让玉儿住敏儿过去的院子吧。也算全了这孩子的思母之情。」 第八章 一时黛玉的住处定了下来，丫鬟婆子们忙着安置黛玉的一应物品。 这边贾母说了这一阵的话也有些乏了，就命两个老嬷嬷带着黛玉去见两个母舅。贾赦之妻邢夫人赶忙起身，笑着说：「我带着外甥女过去吧。」 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 邢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字，带了黛玉和王夫人与贾母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注1） 黛玉跟邢夫人一起出了垂花门，坐上翠幄青车，出了西角门，往大房贾赦邢夫人的居所去了…… 黛玉到了邢夫人的院子一看，院子随处可见绿树山石，屋宇游廊皆小巧别致，想是从那边的花园隔断出来的。 黛玉对邢夫人贊到：「大舅母果然是雅致之人，瞧这院子别致优雅，另有一番意境，在这样的院子里住着心情也能格外的好些。」 邢夫人听了心里格外欢喜，她本是一个尴尬人，这府里真正的主子有几个人把她这个续弦又无子的夫人放在眼里？没想到这林姑娘却是一个有慧眼的。 这边黛玉跟邢夫人聊着天，一时丫鬟来回话说，老爷说连日身上不大好，不忍相见唯恐伤心云云。黛玉遂告辞出来。 众嬷嬷又引着黛玉去见二老爷贾政。 黛玉心里明白，按原着的内容，这次也是见不到贾政的，只是初来乍到怎么也得认认路认认门，就当荣国府一日游了。 众嬷嬷引着黛玉又进入荣府，下了车，往东转弯，穿过东西穿堂，进入仪门内一个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中间一条甬路直通大门。 进入堂屋，抬头正中悬挂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 中间大紫檀案，地下两熘十六把楠木交椅，案上陈设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又有东安郡王手书的对联……（注2） 这正室堂屋看着确实大气华贵。黛玉心想，贾政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住在这荣禧堂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如果说这荣禧堂贾母住也就算了，贾母不住必然应该大房住的，贾赦袭爵，又是长房。怎么也轮不到二房堂而皇之的住在这里。 原着中本来就有许多令人费解的不合理之处，加上只有前八十回，后面的结局到底如何？这些不合理之处到底是因为什么？后世红学爱好者也是众说纷纭。 黛玉本来对这些没有太大感觉，也不怎么好奇。如今置身其中，心里却是另一种滋味…… 不过如今黛玉才六岁多，离最后的结局还远着呢，且走且看吧，指不定因为自己穿了过来，红楼的结局会大不一样呢。 黛玉胡思乱想着跟了老嬷嬷来到东边三间耳房喝茶，一会儿丫鬟来请，又到东边三间小正房，王夫人携着黛玉坐在炕上。 王夫人：「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姐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学针线，或偶一玩笑，都有尽让的。 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 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癫癫，你只休信他。」（注3） 黛玉笑道：「原来这位表哥也是个混世魔王啊！舅母不用担心，我在家里也是个混世魔王，他说什么我都不信就是了。 我也不睬他，如果他还要惹我我就揍他！舅母你不知道，我本来身体弱，后来请了武师傅，我现在很能打的！」 王夫人：？？……！ 噎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夫人噎了半天，好容易缓上一口气，强硬的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重心长的说道：「女孩儿家可不行打啊杀啊的。你是闺阁小姐，以后万不可说这样的话！ 更不能动手打人，免得让人听了笑话。你只跟姐妹们一起玩儿不睬宝玉就好了。」 黛玉痛快的大声说：「好，都听舅母的。」 王夫人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好有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 第14页 王夫人忙携着黛玉从后房门出来，往老太太那里去了。 饭后，丫鬟奉上茶水漱口，然后又换来喝的茶。 黛玉端着茶碗笑着对贾母道：「老祖宗，以后叫姐姐们不必给我预备茶水了，前些年因为我身体一直不好，看病的先生说我脾胃虚弱不宜喝茶，是以这几年都没有喝茶了，只喝温开水，果然这几年身体就好了！」 贾母一听很是稀奇：「还有这等事？」转头对鸳鸯等几个丫鬟说：「既是这样，以后就给玉儿准备温开水吧。」 有机灵的丫鬟上来给黛玉换了一杯温开水。 这时只听外面外面一阵脚步响，有丫鬟进来说：「宝玉来了！」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打扮的跟个红灯笼似的七八岁男孩匆匆走了进来。给贾母请了安，又给王夫人、邢夫人见了礼。 贾母笑道：「今日你林妹妹远道而来，还不去见你妹妹？」 宝玉听了忙来作揖，厮见毕归坐，宝玉细看这远来的妹妹，只见：两弯秀眉似远山，一双美目若星辰。纤细裊娜娇而不弱，时而娴静似娇花照水，时而跳脱似狡兔出笼。 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她？」 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只做久别重逢。」 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宝玉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问：「妹妹可曾读书？尊名是哪两个字？」（注4） 黛玉一一答了。 宝玉又问：「妹妹可有表字？」 黛玉道：「哥哥可有表字？」 宝玉笑道：「男子成年方才有表字，我还不曾有。」 黛玉也笑道：「女子出阁方才有表字，我也不曾有。」 宝玉一听方知自己唐突了，连忙作揖告饶：「原是一时见到妹妹高兴，得意的忘了形，唐突了妹妹，还请妹妹原谅我吧！」 黛玉此时沉下小脸说：「若不是舅母说女子不行打打杀杀的，我就揍你了！哼……」 说着不理宝玉，只起身向贾母众人行礼，说道：「玉儿连日坐船，现在还晕的很，跟给我长辈告个罪，要回去休息了！」 贾母忙道：「瞧我这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这么小的人儿坐了那么些天的船，可怜见的！快赶紧回去休息吧。」 又转头对鸳鸯说：「你去送玉儿回去，再看看她屋子可都妥当的了？缺什么少什么你都记着，明儿个告诉我。」 鸳鸯笑着应了，送黛玉出去了。 贾母又道，闹了这大半天的，我也累了，都散了吧！众人纷纷行礼告退。 ** 毓秀居是贾敏出嫁前的院子，一进院门就是一个纯白的荷花映月的大理石屏风，转过屏风一个规整的小四合院展现在眼前。 北面大正房五间，两边各耳房一间。东西厢房各五间，门房这边还有一排倒座房。 院子中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杏树，两侧游廊从耳房旁边蜿蜒至后院。 后院是一个小巧的花园，假山流水树木花草俱全，绿树掩映中有一座精緻的二层楼，飞檐吊角，雕樑画栋，正是贾敏当年经常招待手帕交小姐妹的绣楼。 黛玉在自己的院子里略转了转，感觉还算满意。 其实自从穿过来以后，黛玉就很不满这古代的住宿条件，没有暖气，没有空调，也没有席梦思床，屋子还都那么小（估计只有富三代的林雨墨这样认为）。 这个毓秀居至少还算住的开，倒座房这边正好设小厨房，四个厨娘和四个粗使丫鬟住这边；西厢房是几个一等、二等丫鬟住，另外几间房空着可以当客房。 东厢房几位嬷嬷住，另外占了两间做库房。 正房五间，中间做客厅，东边两间是黛玉的起居室，西边两间做书房和黛玉的练功房。 没错，黛玉打算给自己设计一间简单舒适的练功房，房间里面什么摆设都不放，墙上挂几幅自己喜欢的字画，地上铺上松软的长毛地毯，每天都要练练瑜伽。 黛玉最近正琢磨着用什么东西能代替哑铃呢，自己的训练又该提高强度了。 一方面跟着杨师傅学习武术，一方面自己现代的自由搏击、跆拳道也不能生疏了，体能稍微好一点就要坚持每天都练习一会儿的。 一路多日的奔波，黛玉也确实累了，简单看了一下自己的院子就早早的睡下了。 次日起，黛玉正式开始在贾府的生活，每天跟三春、宝玉一起，早晚到贾母屋子里请安，一日三餐也多在贾母处吃。 白天跟三春、宝玉一起读书习字，读书读的是古文，写字写的是毛笔字，这些黛玉的水平还真的不如几岁的孩子，所以都学的很认真。 但是女红黛玉是不想学的，每次姐妹们聚在一起描花样、做针线，黛玉大不了也只是跟着看看，更多的时候就直接熘了。 贾母等人都因此劝过黛玉：「女孩儿家的哪有不会针线的！虽然我们这样的人家不需要自己做很多针线上的活计，但是必是要会的！」 黛玉：「为何？」 众人：「将来你总要长大成家，到时候自己的贴身衣物，以及夫君孩儿的贴身衣物总是要自己亲绣的。」 黛玉：「我若成婚，我的夫君孩儿必定不捨得我辛苦，现在还没有他们，我得替他们照顾好我自个儿，不能让他们到时候心疼！」 第15页 众人顿时目瞪狗呆……风中凌乱…… 第九章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四年过去了，黛玉从一个软软糯糯的小糰子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少女。 这几年在原着中一笔带过，黛玉想可能原身这几年也过得不错，曹公觉得没什么可写的吧！ 反正自己这四年过的还行！ 客观来讲，这一方面，因为黛玉连粗使丫鬟都带来了，院门一关就是一个姓林的小世界。且又当着大家的面交了足够的伙食费，一点也没给贾家上上下下那些想给她小鞋穿的人留机会。 另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贾府那起子小人们）实在惹不起这小祖宗啊！谁能想到这俏凌凌的女娃娃既能上房揭瓦，又会下河捉虾。鬼灵精怪，还武力值爆表。 说也说不过她，打也不敢打，况且就算真打那也打不过啊！弄得贾府的下人们敢怒不敢言，只好绕着走。 贾府众小人：一天不见这小祖宗我饭都能多吃两碗。 再有，黛玉这边刚在贾府安顿好，就有京中的林如海原来交好的故旧、同僚、同科、朋友、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排着队上门，请黛玉过府玩耍叙旧。 林如海果然像他承诺的那样，提前给黛玉在京里的生活铺好了路，决心让自己的女儿安心的做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 于是，黛玉应邀出席几次聚会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多了好几个干妈、干奶奶、干姨什么的…… 这给了黛玉很大的启发，在现代早就不兴什么义结金兰了，可是在古代这可是发展人脉的特别好的一种方式啊！ 于是，在之后的几年里，小小的黛玉不仅跟京中很多同龄的闺阁小姐都是手帕交，更是跟几个性格相投的官家小姐一个头磕到地上——结为异姓姐妹。 又因为三春姐妹从来没有机会出门，一时京城贵女圈中不知贾家几个小姐，只知贾府有个林黛玉。 而黛玉自己的身体早就「身体倍儿棒，吃嘛麻麻香」了。因为开始习武的时候身体年龄只有六岁，黛玉又有前世跆拳道和柔道的基础，自己也很刻苦，几年下来，杨师傅的功夫已经让她学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现在的黛玉气质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漂亮还是那么漂亮，只是往那一站就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势。 原着中的黛玉可以说是草，是花，是幽兰。如今的黛玉却在美丽之外另有一种干净、明朗又耀眼的气质。就好像早上跃出地面的太阳，热烈、耀眼又有点嚣张。 不说别的，就单说这贾府的凤凰蛋——贾宝玉，除了他老子贾政气急了会打几下之外，只有黛玉一人敢打。每每打完了还得宝玉给他描补。 因为这个，贾母已经不像前两年那么想撮合两个玉儿了，而王夫人更可怜，愣是气出了一个心口疼的毛病。 ** 这一日，黛玉正跟三春姐妹及宝玉在一起玩耍，忽然王夫人身边丫鬟彩霞急匆匆的跑来，说：「薛家姨太太带着哥儿姐儿到大门口了，太太叫宝玉跟姑娘们去门口迎接呢！」 宝玉一听大喜：「当真？早就听说姨妈一家要来，总算到了！走，快去看看。」 说着就急急忙忙的往外走，三春也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然后跟着匆匆的奔门口去了。 走了几步宝玉发现不对，回头一看果然黛玉没有跟上来。 宝玉：「林妹妹快些，再慢姨妈他们该进来了。」 黛玉慢悠悠的说：「你们去吧，薛姨妈他们一家我又没见过，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久别重逢了。改天我再去拜见。」 宝玉还想说什么，被探春拉了一下，想想转头走了。 这边黛玉还优哉游哉的继续练她的字，那边薛姨妈和宝钗已经进了仪门，王夫人并李纨、凤姐、三春外加一个宝玉，赶紧迎上来团团围住，簇拥着迎到王夫人房中。 一时大型认亲场面开始，抹泪的抹泪，行礼的行礼。王夫人对几个小的说：「这就是你们宝姐姐，比宝玉大两岁，最是贞淑贤静识大体的，以后你们一处习字玩耍，多跟宝姐姐学着点。」 因又见黛玉没来，心中就有点不乐：「怎么不见林姑娘？」 宝玉赶紧习惯性帮黛玉描补：「林妹妹今天身上不大好，……」 王夫人没等宝玉说完就瞪了宝玉一眼道：「林姑娘常年的不生病，怎么今儿个却偏偏病了呢？」 又对薛姨妈和薛宝钗笑道：「你们不知道，这林姑娘是我们姑太太的女儿，前几年因姑太太去世了，老太太做主接到府里养着，平日里跟他们姐妹一处习字玩耍，不想今儿病了。 日后有的是机会见，只有一样，这林姑娘不喜欢女红，只喜欢舞枪弄棒的，在这府里老太太宠着，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宝丫头以后只别招惹她。」 薛姨妈和宝钗都感觉十分惊奇，薛姨妈道：「这林老爷也是探花出身，世代书香，怎么他的女孩儿喜欢舞枪弄棒的？」 王夫人：「只因这林姑娘小时候有些不足之症，为了强身健体请了女师傅，谁知道这林姑娘竟喜欢上了这些。」 宝钗抿唇一笑，没有说什么。 这边众人厮见完毕，又引着薛姨妈和宝钗拜见了贾母，将人情土物各种礼物送上了。王夫人忙又命凤姐张罗制席接风。 第16页 过了一会儿，贾政、贾母又都分别遣人来说请姨太太一家住下。因薛姨妈也是这样打算的，推辞一下也就应了。 又私下与王夫人说明：「我知道姐姐不与我们见外，只是我们在府上叨扰已经不像，这日常一应费用开销我们万不敢再让府上破费的。」王夫人知薛家不差银钱，于是稍微劝了两句也就不说了。从此后，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住下了。 这梨香院曾是当年荣国公暮年静养之所，院子不大，十多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北面有一门通街，薛蟠以及家下人等就走此门出入。甚是方便。 西南有一角门，出了角门是一条夹道，出了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东边了。每日或饭后或晚间，薛姨妈便过来，或与贾母闲谈，或与王夫人叙旧。 宝钗每日过来与三春姐妹及黛玉一处或下棋，或者做针线，倒也十分乐业。 那薛蟠本来还担心住在贾家会受诸多约束，恐不自在，已经着人去打扫在京的宅子。 不成想这贾府的公子一个比一个会玩儿，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嫖/娼。薛蟠简直是如鱼得水，就灭了移居的心思。 且说这薛宝钗，那日听说林姑娘是个爱舞枪弄棒的，心里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私下以为定然是有几分粗野之气的。不成想第二日一见面竟然晃了一下眼！ 只觉得眼前的姑娘身量高挑，骨骼匀称，四肢修长，身姿挺拔仿似翠竹，体态纤细又不似其他女孩那样柔弱。 再看五官，弯眉杏眼，眼尾略翘，鼻樑挺直，皮肤瓷白，下颌尖尖。笑时眉眼弯弯，似喜非喜，怒时……呃，林姑娘好像从来不怒，只要小脸一沉，眼风往谁那一扫，谁就是一哆嗦，尤其是宝玉那个怂货！ 这一日，宝玉、黛玉正一起去三春的院子里寻他们。刚进院门，就听见探春屋中里瓷器落地的声音，宝玉赶紧问门口的小丫鬟：「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我们姑娘今儿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就生气呢，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二姑娘和四姑娘也是刚进去，您二位快进去劝劝吧！」 小丫鬟说着掀起门帘，宝玉、黛玉进屋一看：茶水洒了一地，一个小丫鬟正蹲地上捡茶碗碎片呢。侍书正拍着后背给探春顺气，嘴里说着：「别听那起子小人胡说，不就是拿了人家的手短么，还当谁不知道呢！」 迎春和惜春站在椅子旁边，看样子刚刚是坐着说话呢，探春一摔茶碗吓的坐不住了。 宝玉最是见不得姐姐妹妹们不高兴的，赶紧上前说：「这是怎么了？谁把三妹妹气成这样？」 探春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宝玉又看看迎春和惜春，迎春是最软和不过的性子，让她说？还是算了吧，惜春看了一眼宝玉，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说：「你问侍书吧。」 宝玉又看向侍书，侍书愤愤的道：「奴婢不敢说！姑娘们都敢怒不敢言，我一个奴婢有什么说话的份儿呢？」 宝玉有点生气了：「你说，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就不相信在这个府里有谁还敢给几位姑娘委屈不成？」 侍书：「那我就说了。今儿个姑娘去老太太房里请安，回来的路上无意中听到了府里下人嚼舌根。」 「想我们姑娘和二姑娘四姑娘并林姑娘一起，这么些年养在老太太跟前儿，大家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上孝敬长辈，下爱护弟妹，谁不贊一声几位姑娘大家闺秀！怎么一个薛姑娘来了，就不是官家小姐胜似官家小姐了？」 「她好别人也不妨碍她，怎么就非要说比府里的正经小姐更像小姐了？我们府里的几位姑娘又哪里做的不好不像小姐了？这才来几天就挑唆的府里下人到处说几位姑娘不好，单她好？还不是因为拿了她的钱手短罢了。难道这也是官家小姐的做派？」 宝玉听了目瞪口呆。在宝玉心中这些女孩最是纯净可爱的，只有那些鱼目眼睛一样的腌臜婆子才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他直觉不信宝姐姐是这样的人，说：「宝姐姐不是这样的人，许是误会了，都是那些下人胡说，待我回了太太好好整治他们才好。」 探春冷笑一声道：「薛姑娘自然尊贵，皇商家的女儿，有的是银钱可以撒。不像我们几个，手里那几个月利银子哪够甜那起子下人的嘴的。况且我们也不屑于行这样的事。」 「只一点我不服，她想要强自可以去她薛家要强，谁也管不着。来我们贾家要的哪辈子的强？非要把我们姐妹几个踩在脚底下又是为的什么？」 黛玉笑道：「三妹妹快别气了，平时聪明的跟什么是的，这回怎么给气傻了？这府里姓什么，她又姓什么？她家果真有钱就让她撒呗，薛家的钱撒到贾家还不是贾家赚了？ 懂事儿的下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懂事的发卖出去就是了，看他们出了贾家的门是不是就能进薛家的门儿？」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黛玉又问：「既然正经的小姐都比下去了，那我这个外来的还指不定被说成什么样呢？侍书，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呀？」 侍书冷笑着说：「他们倒是想说林姑娘，可是没人借给他们胆子啊！林姑娘院子里的人既不会巴巴的跑去给什么薛姑娘跑腿儿办事，更不可能看得上她们那三瓜俩枣的。咱们府的下人林姑娘平时也用不着他们，再说您平时连宝玉都敢打，谁敢编排您？」 第17页 众人听了又一阵笑，只是宝玉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这件事几个姑娘都心里明镜似的，只有宝玉不肯相信这是宝钗做的。 黛玉道：「既然宝玉不信，咱们也别冤枉了好人，就禀告老祖宗吧，不管是因为什么，下人编排主子总是太过分了些，不知道也就罢了，咱们都听到了没有就这么忍下的理儿。」 于是探春重新梳洗了一下跟着众人往贾母屋子里去了。 第十章 宝钗其实也有点冤枉，她是被黛玉的长相和气质给惊着了，忽然就生出了一些莫名的危机感。于是就想撒点儿钱买个好名，本意是把黛玉比下去。 只是，无奈王夫人因为好脸面，并没有跟薛姨妈她们母女细说，是以宝钗并不知道黛玉在贾府的真实情况。 只是想着自来寄居的表小姐都不大得下人的喜欢，这林姑娘寄居府里这么多年，下人伺候起来自然不如正经主子那么心甘情愿。林姑娘看着又不是个好脾气的，跟下人难免有些矛盾。 她并不知道黛玉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又有钱、又会说、又能打、又有个好爹。 这几年林如海在江南任上政绩斐然，深得圣心。京中官员但凡家中有跟黛玉年龄差不多的小姐的，都抢着以家中小姐的名义巴结黛玉。 贾府一众主子下人都是长的一双势利眼，这种情况下黛玉再跋扈些那也是帅真可爱的！ 宝钗更想像不到，黛玉一个寄居的表小姐，居然连自己的粗使丫鬟都是从林府带来的。这些人虽然是下人，但是在贾府并不给别人服务，只是黛玉一人的下人，自然不可能到得薛宝钗跟前去。 贾府的下人既然得了宝钗的好处就得说宝钗的好话，不敢说林姑娘可不就只能说自家的几位姑娘了么！ 况且二姑娘三姑娘都是庶出，四姑娘是东府的，倒是嫡出的小姐，可惜珍大爷对这个嫡亲的妹子从来不管不问的。 是以就互相私下里说说，以为都是好拿捏的闺阁小姐，听到了也只能自己生闷气，不能把她们怎样。 只是她们没想到探春的气性这样大，更没想到宝玉坚持宝姐姐是冤枉的，再加上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黛玉，这不就闹到贾母跟前了。 贾母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人老成精，这点小手段实在不够看的！本来就对蠢得要死的王夫人看不上，那薛宝钗虽然看着不错，可弄出这样的事情也没必要给她留什么脸面。 贾母心里琢磨着，这一手恐怕是冲着黛玉去的，没想到弄巧成拙把府里的几个丫头给得罪了，看她们怎么收场！ 贾母看的比几个孩子自然更深一些，这里边定然有王夫人的授意，否则贾府的下人再如何拿人的手短，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编排自己的主子。 贾母暗想，王夫人真是蠢的没救了，连下人都知道林姑娘不能得罪，她却看不透。薛家再好也只是皇商而已，林如海可是简在帝心的二品大员，况且林家五世勛贵，难道还不如个皇商家有钱？ 现在自己唯一担心的就是黛玉的性子太跋扈了些，如果撮合两个玉儿怕自己的宝玉以后吃亏。 贾母半真半假的发了一通脾气。又命凤姐严惩以下欺上的恶奴；又命鸳鸯开柜子，给三春及黛玉挑了几件像样的首饰。说道：「好孩子，咱们是正经闺阁小姐，不跟那起子小人一般见识。祖母已经处置她们了，就都不要伤心了。」 三春乖巧的应是，黛玉笑道：「姐妹们受了委屈，我却因此偏得了老祖宗的好东西，这让我如何过意得去？正好明日我要出门逛街，不如姐妹们跟我一道去吧。听说孔雀羽衣阁最近又出新款了，我请客，咱们姐妹请最好的设计师给咱们量身定做几套衣服如何？」 三春听了无不眼睛放光。且不说平时没有机会出门，就单说这「孔雀羽」三个字就足以令任何一个姑娘动心。 「孔雀羽衣阁」是最近几年刚刚兴起的一个做衣服的成衣铺子，却跟以往的都不同。这里有最好的绣娘，最手巧的裁缝，每年都分春夏和秋冬推出两季新品。 这些新品都採用最好、最贵的料子，卖的是成衣，但是也可以根据身材定制。都价格不菲。京城贵女都以穿孔雀羽的衣服为荣。 这还不算，最厉害的是他们推出的高级定制，能穿得起孔雀羽高级定制礼服的都是京城数得上的贵女了，普通商户就算有钱也穿不了的，因为时下什么阶级穿什么料子用什么首饰都是有定制的。 高级定制的客户就是高官家的小姐、夫人。设计师根据小姐、夫人们的实际情况单独设计最适合她们的，独一无二的礼服。绣什么花样，缀什么珠宝，以及各种细节都可以本人决定，设计师按照小姐的要求做出最漂亮的衣服。每一件都华贵无比，世间独有，而且绝对不会越制。 在自己能穿的范围内穿的最美、最好，把所有同级的姑娘都比下去，这是何等的诱惑！况且高级定制并不是想订就能订到的，每一季的衣服都是限量的，只要接了订单就一定能保质保量的做出来，时间排不开后面就不会再接订单。 所以，听了黛玉的话，连平时最无欲无求的迎春都抬着温润的眸子殷切的看着贾母。 贾母沉吟道：「知道你们想去，只是你们几个姑娘家的出门毕竟多有不便……」 第18页 黛玉忙道：「老祖宗你就答应了吧，我因父亲的故旧多些，这几年总是出门走动的。可是几个姐妹都没怎么出过门呢。况且我的马车宽敞，我们几个坐一起很是方便。又有嬷嬷们跟着，我再叫上杨师傅，保证万无一失的。」 贾母笑道：「就你鬼主意多。罢了，她们也难得出门，明日你们就出去散闷散闷吧！只是要多带些人，万不可大意！」 几人高兴的应了。宝玉再旁边叫道：「我陪妹妹们一道去。」 迎春几个笑道：「我们女孩儿家去裁衣裳，你去干什么？」 贾母笑道：「你平日里跟姐妹们一处玩儿也就罢了，明日不许跟去。还不回去温书，小心你老子捶你！」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纷纷散了。 另一边，凤姐被贾母数落了一通治下如何不严，使得奴才竟敢编排主子小姐等语，心里正不痛快。 她心里明白这是替宝钗和王夫人吃瓜落了。虽然谁都没明说，但就贾府这些下人，如果不得到甜头和授意，哪个会好心的说谁的好话？要想让他们不看钱看势力说话，下辈子吧！ 凤姐心想，怎么这么不开眼，就算要扬自己的名儿也不能踩府里正经的小姐啊？ 又一想，不对！这恐怕是冲着黛玉去的吧？想到这一层凤姐不禁在心中冷笑了一下：就宝玉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也就自己还当个凤凰蛋，也不想想人家林家看不看得上！ 从凤姐的角度自然不希望黛玉嫁给宝玉，不说别的，就黛玉二品大员的嫡女这个身份就压过凤姐一头还多。 再看黛玉平时的做派，爽利也有，泼辣也有，小嘴也很会说，除了不在乎银钱之外，其他方面从来不吃亏的。 这样的黛玉一旦嫁给宝玉，估计这管家权就真的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 可是这事儿能成吗？凤姐这几年冷眼瞧着，就是老太太「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黛玉根本对宝玉就没那个意思，而林如海更加不可能看上一个从五品员外郎的次子做自己的女婿了。 也就王夫人还万般不愿的以为，人家要哭着喊着嫁给她的凤凰蛋呢！这不宝钗一来就迫不及待的想撮合宝钗跟宝玉了。只是这宝钗小小年纪，才刚来就敢使手段，看来更是一个不好相与的。 凤姐运了半天的气，也没别的办法，最后只好把气都撒在了下人身上，打的打，罚的罚，还发卖了几个传话传的最厉害的婆子丫鬟，这才把心里的气平了一些。 ******* 这日，宝钗正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伏在炕上的八仙桌上描花样子，莺儿匆匆的走进来，小声跟宝钗说：「那边府里二奶奶昨日打罚了好些个下人，又发卖了几个，说是因为下人嚼舌根编排主子小姐。」 宝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描了。 莺儿接着说：「听宝玉院里的丫鬟说，今儿个几位姑娘要出去逛街，因不带宝玉，宝玉正在屋里生气呢。」 宝钗道：「女孩儿家的出去逛街，他也要跟去？也太没成算了！罢了，我这也画的眼花了，咱们过去那边看看宝玉吧。」 莺儿犹豫了一下，说：「姑娘，那边刚发落了下人，我们还是过几天再去吧！」 宝钗看了莺儿一眼，慢声细语的说：「他们发落下人跟咱们有何干系？」 莺儿恍然若悟似的点点头，赶紧给宝钗找衣服去了。 却说宝玉正在屋子里生气，听丫鬟说宝姑娘来了，忙起身相迎。 只见宝钗身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黑漆漆的一头秀髮梳了一个凌云髻，上面只插了几只素色的珍珠翡翠簪子，全身装扮看着并不奢华。 但是这身装扮正好显出宝钗的长处：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端的是温柔娴静，美丽大方。 宝玉心想，宝姐姐如此端庄柔美，怎么会是那等挑唆之人？况且宝姐姐明明就是不在意这些虚名的，连衣服都不穿很鲜艷的。就是个温柔内敛的女子，不知道她们几个姐妹怎会误会她至此？ 宝钗笑盈盈的走进来，口中说道：「今天怎么没去找姐妹们玩儿？」 宝玉：「别提了，她们几个去逛街了，偏不带我。」 宝钗：「女孩儿们逛街自然要买一些女孩儿家的东西，你跟着做什么？只是不带你就罢了，怎地也不带上我？」 又笑道：「看她们回来我怎么罚她们？」 宝玉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终于什么都没说。 宝钗说：「既然她们都不在，我也不打扰你了，你正该趁这时候好好温温书，免得姨丈回来查你功课，又要临时抱佛脚了！我找袭人说话去。」 宝玉本来看宝钗来了挺高兴，想着跟宝姐姐聊天或者下棋也不错。不成想宝钗上来就让他温书，顿时也没有了玩儿的兴致。想着既然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好歹看看书罢，应付老爹查问也是好的。 遂也不留宝钗，自己闷闷的拿起书看了起来。 第十一章 这日晚饭后，三春、黛玉及宝玉都在贾母处凑趣聊天。只因白天贾母见几个丫头一起坐车出门逛街，叽叽喳喳好不高兴！忽然就想起来自己的侄孙女史湘云来，遂命人赶紧去接了来，说是老祖宗想念云丫头，让来住一段日子。 这史湘云自幼父母双亡，现在养在叔叔府中。要说这史家也是老牌世家，贾、王、史、薛四大家族，如今的贾家就是一个空架子，连个能上朝的人都没有，从五品的贾政是没有资格站在金銮殿上的。 第19页 但是史家目前却还有两个侯爷，可见比贾府境况要好很多了。如今的保龄候史鼎正是史湘云的二叔，钟靖候史鼐是史湘云的三叔。 贾母因怜惜史湘云是个没有亲爹娘的孩子，总是说：「可怜见的，接来让她自在几天吧！」所以这史湘云一年倒是有大半年都在贾府，也基本相当于在贾府长大的。 这会子史湘云正一样一样的拿出小礼物分给各人。给三春的都是猫眼石的戒指；宝玉的是一把精巧的扇子，并湘云亲手做的扇子套；黛玉的是一只毛笔。 贾母笑着问：「宝玉的扇子也就罢了，却为何给你林姐姐送一只笔？这有什么缘故？」 湘云娇憨的说道：「老祖宗你是不知道，林姐姐最喜欢写字儿了，每每姐妹们一起作诗，林姐姐都是那个抄写的！」说着自己撑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宝钗和薛姨妈刚一进屋，就看见这么一个热闹非常的场面。薛姨妈倒没什么感觉，只是宝钗看着有点眼热，明显的那一群人是一家子，自己却是个外人。 待宝钗给贾母见了礼，湘云赶紧上来亲热的拉住宝钗的手道：「听说今儿姐妹们去了孔雀羽订衣裳，偏老祖宗等她们几个走了才想起我来，害的我只有眼馋的份儿！宝姐姐可是也订了几件？」 宝钗听了，面上带着得体的浅笑，说道：「我昨个在家描了个花样子，打算给我妈做一双鞋呢，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晌午过来她们就已经走了！可见林丫头是故意的，八成是捨不得，想省下一份儿钱呢！」说着娇嗔的看了黛玉一眼。 湘云听了，心直口快的毛病就犯了，朝着黛玉道：「不是我说，这就是林姐姐的不是了，既然林姐姐请客，家中姐妹都有，偏落下宝姐姐算什么意思呢？依我看该罚！」 宝玉刚给宝钗使完眼色，这会儿又赶紧拉湘云袖子，结果一个一个的都假装不知道，不理他。正急的直冒汗，就听惜春说：「这却怪不得林姐姐，这本来是有缘故的。」 湘云：「是何缘故？」 惜春：「…………」不知怎么说好！ 惜春本来想说：就是因为府里下人都说宝姐姐比我们这些正经主子小姐更像大家小姐，三姐姐才发了脾气。林姐姐为了安慰我们才去订做衣裳的！可是惜春虽然年纪小，也知道这话不能说。 黛玉看了湘云一眼，说道：「云丫头，你这心直口快的毛病多早晚儿才能改了呀！这是在自己家里，姐妹们都不跟你计较，要是到了外面还这样可是要吃亏的呀！」 然后又看了一眼宝钗，面上也带着得体的微笑，朝着众人说道：「并不是我不捨得那几件衣裳的钱，实在是这孔雀羽跟别的成衣铺子不一样。我们今儿订的衣服都是高级订制，大家都知道，这高级定制的礼服都是按小姐、太太的品阶定制的，只给官家小姐太太订制，今天就算带宝姐姐去，也没有办法给她订衣裳的！」 此言一出，宝钗和湘云的脸都刷的一下红了！ 是啊，薛宝钗是皇商家的女儿，并不是官家小姐，是没有资格穿高级订制的衣服的。就是孔雀羽店铺里面卖的现成的成衣都没有她能穿的，全都越制！她只能去普通的衣裳铺子里做衣裳！ 宝钗不禁看了湘云一眼，心中怨她自己蠢还非要带上自己，她要是不掐尖要强的非要争，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么尴尬！ 史湘云此刻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因为不只宝钗没有资格穿，她史湘云也是没有资格穿的。 如果她爹还活着，她自然是侯府小姐，可是他爹死了，现在她只是侯爷的侄女，自然不算官家小姐！ 而屋中众人也是心中一凛，贾府在贾母的带领下，长幼无序，嫡庶不分，一切全凭贾母喜欢，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似乎都忘了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等级森严！ 再看这一屋子的金尊玉贵的人，除了贾母也就黛玉的身份最高了。就连宝玉也不过是个从五品员外郎的次子而已………… 这的确令所有人都有点尴尬………… 贾母一面觉得下了薛家母女的面子，心里很舒坦；一面又觉得湘云把自己也绕进去了，丢了史家的面子，心里又觉得不太自在。于是就说乏了，大家也就趁势散了。 只因这一世黛玉有了自己的院子，不曾住在贾母的碧纱橱内。是以每每湘云来贾府就住在碧纱橱内，今天也不例外，大家都纷纷安歇暂且不提。 第二日，黛玉收到林如海的家信，信中说自己公务虽然繁忙，但是一直没有忘记女儿的叮嘱，每天坚持锻鍊身体！现如今身体状况不错，虽不多强壮，但是也少有病痛。又问黛玉身体如何，与姐妹相处如何，银钱是否够用等语。 黛玉知道，寄到贾府的信件不过都是日常问候而已，真正重要的信件都会寄到林府，再由林管家转交给自己。这几年黛玉和林如海的通信一直是这个习惯。 因为黛玉知道，寄到贾府的信就没有什么私密性可言了。 黛玉刚来贾府的第一年就通过林管家给林如海寄了一封信。信中有一段写到：「父亲身体近来好吗？有没有什么不适？父亲平时吃的、喝的、熏的都要万分小心，不为别的，您万一不在了，您的财产和女儿就一併归了别人了！」 据说林如海收到信以后就把整个林府大换血，留下的人没有几个，而且都是林府几辈子的老人了。 第20页 至于其他的下人去了哪里，黛玉也不是很关心，反正当年贾敏带过去的那些人是不会再出现就是了。 而此刻在江南，林如海也在思念他的女儿。 女儿进京已经五年了！自从黛玉点醒了林如海，他就开始重新布局了。 开始他以为自己是皇帝的一把剑，只要把女儿送到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再严于律己，做出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皇帝自会信任自己。于是隐藏起自己的关系网，对江南盐政铁面无私，誓要还江南一个海晏河清！ 只是没有想到女儿提出了另一个可能：自己如此孤勇，待到一切障碍扫除，皇帝想要丢弃他这把剑也的确没什么可顾虑的。毕竟该得罪的都得罪了，杀掉我一个，幸福好多人！ 黛玉说：如果爹爹不在了，黛玉也就不在了！ 林如海想的却是：去他娘的不在了！老子为什么要不在了？为了以防万一，从此以后，我林海就要做一个谁也舍不掉的棋子。 黛玉进京的第一年提醒他注意身边的人，他就换掉了林府所有的人！然后上摺子给皇帝，求皇帝派侍卫保护自己！ 林如海当然知道自己身边肯定有皇帝眼线，大换血说不定把皇帝眼线都换掉了，跟皇帝要保护正好一举两得，既得到了保护又让皇帝顺利安排眼线进来。 然后京城的故旧关系网开始重新走动。这是为了让黛玉在贾府过的舒服，让他们那些势利眼看看二品大员的嫡女是如何的受欢迎！ 再然后江南关系网也浮出水面。这回好了，想送礼的有了门路，七拐八拐总能送进来。送来了林如海酌情能收的就收了。然后转头一封摺子递上去，顺带银票也递上去，一方面迂迴的缓解了国库的空虚；另一方面也起到了麻痹对手的作用，以至于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 至于最后收了人家钱还抄了人家的家么——家都抄了，谁还管你以前送没送钱啊！反正钱都上缴朝廷了，我问心无愧啊！ 皇帝龙心大悦，于是赏赐了黛玉好多东西！ 林如海想，好在女儿这几年性子有所改变，据说的确有点跋扈，这样才好，这样自己才能放心！反正江南这边的事情也快了了，过个一两年就能回京了！只差一个甄家…… 林如海知道，甄家完了贾家也就快了，所以自己一定要在贾家倒了之前把女儿接回家！ 第十二章 这一日下半晌儿，黛玉午睡起来正无聊呢，就听丫鬟说：「太太身边的周嫂子来了。」 周瑞家的进来，手里拿了个盒子，说是宫里新鲜样的堆纱花，薛家姨太太让拿来送给府里的几位姑娘戴。 黛玉就着周瑞家的手朝盒子里看了一眼，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二只宫花，黛玉不禁心中感嘆，这是先给自己送来了，可见并不是周瑞家的不懂规矩，只是原着中欺负黛玉一个孤女罢了！ 黛玉笑着说道：「烦劳周嫂子跑一趟，只是我自来不爱这些纱啊啊的。我有个毛病，这头上只喜欢戴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上，「周嫂子何曾见我带过花？」 周瑞家的一看，可不是，黛玉头上戴着整套的翡翠头面。头饰外围几只疏落的枝条，上面缀着翠绿的翡翠叶子，中间五颗小巧的红宝石聚成一个红色的花朵图案。端的是光彩夺目，华贵又灵动！ 周瑞家的不禁咂舌，这还是黛玉家常的打扮配饰！以往黛玉出门那穿戴就更是华贵无比了！ 再一看这盒子里的宫花，怎么都觉得灰扑扑的了！ 黛玉：「只是这是姨妈和宝姐姐的心意，退回去反倒不好！放到我这里浪费又可惜，我这一屋子的丫头也配不上它。如果嫂子不嫌弃就拿回去给你女儿戴吧。只是别让人看见就是。」 周瑞家的推辞了一下也就收下了，乐呵呵的往三春的院子去了。 黛玉看着周瑞家的走出去了，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原着中送宫花是在刘姥姥第一次来贾家以后，周瑞家的送完刘姥姥，顺便去了薛姨妈那里，才有了送宫花。 而原着这一章的题目是：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黛玉一回想，好像是前几天东府的梅花开了，请了贾母去赏花来着，看来时间对上了！ 原着中宝玉随着贾母去东府赏花，后来在秦可卿的屋子里睡着了，梦中神游太虚，醒来以后回到家中，与他的大丫鬟袭人「同领梦中警幻所训云雨之事。」（引自原着红楼梦） 一想到贾宝玉此刻已经跟袭人有了首尾，虽然看着小，实际上已经是一个通人事的男人了，黛玉心里就一阵噁心。心想，从此以后可得远着点他了。 又想到那秦可卿在原着中应该就是今年去世的。黛玉虽然跟秦可卿没什么交集，但是也跟着贾母见过那么两回，确实既漂亮又得体，可惜了！ 原着中一笔带过的这五年，贾府也没什么大事发生，随着秦可卿的去世，一系列故事才徐徐展开。 黛玉忽然想到了凤姐，这几年相处下来，黛玉觉得凤姐其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泼辣能干，心肠也不坏，她后面做的那些放银子钱，帮人平事儿打官司的事情，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她的行为会闹出人命，如果她知道可能真的就不会去做了。 没穿过来之前的林雨墨，虽然是一个富三代，平时有些骄纵跋扈，但是同时她还是一个人民警察，林雨墨从来都不缺乏正义感！相反林雨墨是一个极具正义感的人，她最后也正是为了救自己的战友才牺牲的！ 第21页 如今的林雨墨，以黛玉的身份在贾府生活了五年，除了黛玉本身因为自己穿过来，境况不同了之外，贾府的其他人和其他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黛玉看着剧情正一步步按照原着原来设定发展，想着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情，和即将逝去的生命，黛玉觉得她必须做点什么…… 这一日，黛玉去赴小姐妹的生日宴，下午回来，进了贾府仪门刚下车，正好碰见凤姐和宝玉从东府吃了酒回来。 宝玉因着最近些个日子都没见着黛玉，心里正惦记着呢，没想到这就碰上了，别提多高兴了！上去拉着黛玉的手笑着说道：「妹妹可是回来了，见天儿的不见人影，我看你比凤姐姐还忙些！」 黛玉抽出自己的手在鼻子前扇着：「快离我远一些，这一身的酒味儿！还不赶紧回去换衣裳！正好我跟二嫂子说句话。」说着拉起凤姐就走。 宝玉想跟上去，无奈黛玉回头指着他说：「赶紧回去换衣裳，今天不要来找我，最受不了这酒气了！」 宝玉只好停住脚步，自己抬起袖子闻了闻，也没有多大酒气吧？！摇摇头只好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刚进门就听袭人说宝姑娘病了。宝玉闲来无事就换了衣裳，又洗了脸簌了口，往薛姨妈住的梨香院去了。 进门见宝钗正穿着家常衣裳看着莺儿收拾针线，宝玉道：「姐姐可大愈了？」 宝钗见宝玉进来，忙起身笑道：「已经大好了，多谢记挂着。」又问老太太、姨妈安，姐妹们都好吗？」 又说：「你这块玉听说已久了，就是一直没有仔细鑑赏鑑赏，今儿我可要仔细瞧瞧。」说着凑上前来。 宝玉也往前凑了凑，把玉摘下来递给宝钗，宝钗仔细一看，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温润如酥，周围五色花纹缠护。 见上面有两句话：莫失莫忘，仙寿恆昌。宝钗在口中念了两遍。 莺儿在旁边笑嘻嘻的说道：「我听着这两句话跟姑娘项圈上的倒是一对儿！」 宝玉听了忙道：「原来姐姐项圈上也有八个字吗？我也要鑑赏鑑赏。」 宝钗笑道：「也是有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否则天天戴着沉甸甸的什么趣味儿！」 说着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灿的璎珞掏了出来。 宝玉忙託了那锁看，只见正反两面，一面四个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宝玉念了两遍，笑着说道：「姐姐这八个字果真与我的是一对儿。」 宝玉因看项圈，此刻离宝钗极近，只闻到一丝凉森森，甜丝丝的幽香，竟不知是何香，遂一边深吸了两下，一边问：「姐姐熏的什么香？我竟从未闻过这味儿？」（以上引自原着红楼梦） 此时恰巧湘云听说宝玉到薛姨妈这里来了，也就跟着寻了过来，此时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在门口。 宝钗见了赶紧笑道：「云儿还不快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外头怪冷的。」 湘云见宝玉和宝钗站的极近，宝钗外衫排扣解开着，露出里面的大红袄，宝玉正托着宝钗的金项圈看。又听宝玉方才问宝钗熏的什么香，心里顿时觉得酸熘熘的难受。 遂板着脸说道：「本是我见外面下雪了，巴巴的跑来给人家送斗篷，不曾想人家在这里亲亲热热的鉴香呢！可见白瞎了我的一片心！」 宝钗本来脸有点羞色，此刻听湘云这样说，反倒换上了平时坦然大方的样子，顺势拿回项圈、扣上扣子。 宝玉一听下雪了分外高兴，说道：「难为妹妹惦记着我，我这里给妹妹施礼了。」说着稽首躬身一礼。 湘云撑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随后薛姨妈留饭，宝玉又喝了一点酒，回去因为一些小事跟丫鬟们发了一通脾气才算完事。 再说黛玉拉了王熙凤就走，王熙凤一边笑一边说：「林妹妹这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吗？哎呦你可走慢点儿，当人人都跟你是的能飞檐走壁呢！」 黛玉放慢了脚步说道：「还真是有好东西要给你，不快些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二人说说笑笑的来到了黛玉的院子，进得屋子，雪雁、紫槐赶紧上来伺候姑嫂两个洗手。 二人落座，凤姐一边拿起茶碗一边笑着说：「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还不快点拿出来，我可忙着呢？」 黛玉嗔了凤姐一眼：「二嫂子这是打算把自己累死吗？你可还没给我生小侄子呢！管家的功劳大还是生个能继承爵位的嫡长孙功劳大？」 凤姐一愣，随即神色立刻暗淡了下来。垂眼说道：「我何尝不想？只是……许是子女缘分还没到。」随即意识到黛玉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强笑道：「你个促狭的丫头，你才几岁就说这个，也不害臊！」 黛玉认真道：「二嫂子，我来府里这么几年，咱们姐妹两个最是投脾气。我也感念你平时对我多有照顾。这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第一个，嫂子千万别再逞强，养养身体吧！二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将来有的是你的好处！」 又道：「嫂子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非拉你来说话吗？」 凤姐摇头：「不知。」 黛玉：「今天我不是去刘侍郎府上给我大姐姐庆生日去了吗……」 这事儿凤姐知道，要说这个黛玉性子真是讨喜，京城的达官贵人的太太夫人们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凤姐心里私下以为黛玉颇有几分自己的风采。况且人家还有个好爹，现在林如海在江南任上官声极好，多少人争着抢着巴结。这还不算，去年因林如海的功劳，圣上还特意赏赐了黛玉好些奇珍异宝，送到贾府黛玉的院子里来。 第22页 前两年黛玉更是跟户部左侍郎的嫡长女刘月影，还有刑部尚书的嫡次女邹晓棠，以及工部郎中崔贤的嫡女崔书源，以及催书源的堂妹崔书韵五人义结金兰，结成异姓姐妹。 黛玉：「在那儿听人讲了一件有趣的故事，所以特特的回来讲给二嫂子听……」 凤姐看着黛玉没有做声，心里知道黛玉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特特的要讲故事给自己听，恐怕这个故事与自己有些关系，于是不做声只静静的听着。 第十三章 黛玉继续说道：「说是在南方有一户人家，上一辈本是封疆大吏的人物，只是后辈儿都是纨绔，没有什么出息的人才。 等上一辈的老人都走了，现在的当家大爷也做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虽没有什么长材，只因有多少老亲以及父亲的故友照应着，官儿也做的极稳当。」 「这大爷有个庶弟，跟大爷关系极好，又因庶弟媳妇极能干，前两年大爷的原配去世了，一直没有续弦，这个府中事务就由庶弟夫妻代管着。」 凤姐听到这里不自觉挑了一下眉毛，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刺耳。 黛玉继续讲故事：「只因这家里上下没有出钱的地方，又都是享受惯了的，大爷的那点儿俸禄够什么？于是庶弟夫妻使尽浑身解数，钱财依然一日比一日艰难。 于是这庶弟媳妇就耍起了小聪明，偷偷的放印子钱，还经常以大爷的名义和府里老一辈的名义拿帖子替人走关系办事儿。 只是她一个内宅妇人并不知道，印子钱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她以为说句话就平了一个官司，却不知道人家苦主回去就抹了脖子。苦主家里不依，写了血书层层告上去，最后牵连出来这家的大爷。 墙倒众人推，放印子钱的事儿又有人告了，几家人好几条人命，最后大爷的官也丢了，庶弟只说自己不知，可谁又信呢？好歹看着老一辈儿的功劳庶弟命保住了，判了充军。庶弟媳妇却判了秋后问斩！」 凤姐听的是汗毛倒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觉得故事被斩首的庶弟媳妇是自己！ 两人相对看着对方，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半晌，凤姐喝了一口茶，压了压砰砰乱跳的心，说：「妹妹因着什么非要特特的给我讲这个故事？」 黛玉也不绕弯子：「二嫂子是知道我的，我是一个讲义气的，又是一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自打听了这个故事就一直想起二嫂子。我惦记了这大半天就是想告诉二嫂子，如果真的遇到难处可别犯煳涂，难处不是你一个人的，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呢。 咱们府里这样的大家庭，难免有人求到头上，到时候二嫂子只想想这个故事就行了，那样的事儿可千万别沾！ 我知道你是极聪明的，就是怕一时太要强，反倒迷了眼。再说，如果没有个儿子，你为谁辛苦为谁甜啊？」 熙凤本是极聪明的人，只是因为一直没有子嗣觉得没有面子，就越加想处处要强，显得自己能为，其实心里就是怕自己在府里老太太、太太面前失了宠。 如今听黛玉一说，立刻觉得脑子里仿佛打了个炸雷！立时知道自己错了！完全本末倒置了！ 王熙凤赶紧起身，朝着黛玉深施一礼！ 黛玉赶紧双手扶起。凤姐拉着黛玉的手，说道：「妹妹是我的大恩人，从今儿起，你就是我亲妹妹！」说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黛玉拿出手绢给凤姐擦眼泪，一面说道：「那我从此就不叫你嫂子改叫姐姐了？」 凤姐破涕为笑说：「好，就叫姐姐。」 黛玉：「不必如此，还是叫嫂子吧，只我们心里当彼此是知交就好了，不必流于表面。你今天不怪我说话难听，将你这大家闺秀正经的奶奶比做个庶子媳妇，我还真就有东西送给你」 说着冲着门外守着的银杏说：「银杏，去把昨儿老爷让人送来的红宝石头面拿来。」 银杏应了一声「是」，转身从里间拿出一个锦匣，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套金镶红宝石头面，金灿灿的好不耀眼！ 黛玉将盒子推给凤姐：「在是昨个父亲托人给我送来的，我年纪小，带它太张扬了些，却正好适合二嫂子。」 凤姐知道黛玉跟她一样，也喜爱红色，这几年林姑老爷可是没少给黛玉送红宝石的东西。 凤姐忙推辞：「这也太贵重了！况且妹妹是我的大恩人，合该我送些好东西给妹妹的……」 黛玉笑道：「不是说从此就是亲姐妹了？亲妹妹送亲姐姐的东西还有什么可推辞的？」 凤姐不免又是一阵感动，含着泪花收下了。又拉着手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平儿见凤姐回来了，一边上前虚扶着，一边说道：「这又是半道被谁劫去了？刚刚好几个媳妇子来回事情，我都给打发了，让她们晚上再来。」 凤姐拉了平儿进屋，给丰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在门口守着。丰儿会意，打发了院子里的小丫头到门外去守着，自己则拿了个针线笸箩坐在门边。 平儿不知凤姐要说什么事情，也没敢乱问。见凤姐在炕上坐了，赶紧把备好的茶端了过去。 凤姐摆了一下手，示意不喝。问平儿：「来旺媳妇放出去的钱什么时候能收回来？」 第23页 平儿：「还有个十来天才到日子呢。」 凤姐：「告诉来旺媳妇这就收回来吧，能收回多少是多少，实在没有的只收回本钱也可。只有一样不许威逼人家，更不许闹出人命！凭据票子都拿回来，差一张也不行！」 平儿疑惑道：「还有十来天就到日子了，现在收回来恐怕损失不小。」 凤姐：「少了点银钱又怎么样呢？你是知道的，这些个钱哪里是我自己花了，不都是填了府里的无底洞！可这府里到底不是咱们自个儿的。以后这事再不可做了！」 平儿心里欢喜，笑着说道：「奶奶说的极是。咱们这整天提心弔胆的张罗钱，到底不是个法子。」 凤姐又说：「一会儿你去老太太、太太那里说一声，就说我今天身上不大好，晚上就不过去了。」 平儿：「奶奶感觉怎么样呢？可是着凉了？」 凤姐：「没什么，只是懒得动，另外好些事情我要再想想，你快去快回，有事跟你商议。」平儿应声往前头去了…… ********** 却说一日夜里，黛玉朦胧中忽听院子里面有人奔走说话的声音。黛玉立刻清醒了，再一细听，不是自己的院子，是远处仿佛凤姐的院子，还有贾母、王夫人的院子也都相继有了动静。 黛玉叫外间值夜的雪雁出去看看，一时雪雁回来说：「听说东府的小蓉大奶奶没了！」 这时候王嬷嬷和梁嬷嬷也起身来到黛玉的屋子，只说：「姑娘不必起身，那是一个表侄媳妇，姑娘又是未出阁的小姐，很不必过去。明天老奴带上奠仪代表姑娘去祭奠一下也就罢了。」 又说：「姑娘可是害怕？是否需要丫鬟陪着？」 黛玉笑着应道：「自从身子好了，胆子越来越大，嬷嬷近几年何曾见我怕过什么？你们自去歇息吧。」 众人慢慢的退了出去。黛玉想了想，秦可卿的葬礼可是十分隆重，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什么公公哭儿媳妇，用老千岁的寿材，四王八公路祭……实在是作死第一波，管不了啊！ 但是这次贾琏没出门，估计凤姐应该不会代理宁国府了吧？就算凤姐推辞不过，还是代理宁国府，自己已经提醒过凤姐了，她应该至少不会因为区区三千两银子再去管什么两家夺一女的官司，也就不会弄出人命了。 黛玉想，我这穿越的蝴蝶翅膀实在是扇不动什么，剧情主线影响不了，至少先少死几个无辜的人吧！毕竟原身还是一个贪睡的年纪，想着想着迷迷煳煳又睡着了。 第二日，黛玉早起到贾母的屋子问安，只见贾母正和几个姐妹们说话，看样子昨晚也是没睡好，年轻人没睡好可能是黑眼圈，上了年纪没睡好直接体现在皱纹又多了好几层…… 众人问：「怎么不见宝玉？」 鸳鸯回说：「今儿一早袭人来说，宝玉夜里听说东府的事情许是唬了一跳，没睡好，有点不自在呢。今天就跟老太太告个罪，不能给老太太请安了！」 姐妹几个见贾母兴致不高，匆匆吃过饭，在贾母面前凑了会儿趣儿也就各自散了。 却说东府这边，因为尤氏称病不出，内宅就没有得力的人照应一众女眷，一时人来人往丫鬟婆子匆忙且混乱。 贾珍实在无法，待饭后客人都走了，自己拄着棍子来到王夫人、邢夫人及凤姐吃饭的屋子。一边抹泪一边对着王夫人道：「婶子也见到今儿的情形了，这外面都仰仗各位叔叔、兄弟帮小侄张罗，可是这内宅没个主事儿的人实在不像！求婶子开恩，让大妹妹帮我照应几天吧。」 又向熙凤行礼：「求大妹妹不看活着的人，只看去了的人，你就受累几天吧！」 王夫人道：「她才多大？哪里经过这样的大事，怕是照管不来吧！」 王熙凤习惯性的就想要答应，心里觉得自己在荣府管家多年，上到老太太过寿，下到各房主子生日，再有老亲故友往来自己都是张罗过的。大体上都是一个道理的，有什么不行的！ 可忽然又想起黛玉的话：自己没个儿子，这么拼命的干，到底为谁辛苦为谁甜啊？ 黛玉让自己保重身子，可是最近身上一直有点不大爽利。这东府是要做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的，自己荣府的一摊子还不能扔下。这差事要是接下来自己的身体恐怕吃不消。别的且不说，只是还没生个儿子，身子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想到这，凤姐咬咬牙还是决定拒了。 凤姐为难的说道：「大哥哥千万不要这样说，我要是能为就是累死也是甘愿的。只是太太说的极是，我才多大，根本没有经歷过这样的大事，实在是不敢接这个担子！」 「况且，那边府里的事情我都是勉力支应，要不是太太在一旁提点，指不定怎样的漏洞百出呢。这样的大事我实在是做不来。大哥哥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贾珍一时难住，凤姐不能帮忙，那还有谁能胜任呢？ 第十四章 且说凤姐拒了协理宁国府的事情，贾珍无法，最后还是尤氏勉力支撑着出来理事。又有李纨从旁协助，好歹算是没出什么大错。 连日的人来人往，和尚道士念经超度，哭灵的哭灵，戴孝的戴孝，又有四王八公等老亲路祭……整个丧仪办的是京城尽人皆知。 好歹七七四十九天总算是过去了，宁荣两府这才消停。上下人等都不免人困马乏，一副倦容！ 第24页 不曾想，不多日荣国府上下不论主子还是奴才又兴高采烈起来，一个个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好像比过年还高兴些。 路边不了解的人问身边的人道：「老哥，近日这荣国府的奴才走路都脚下带风，是个什么缘故？」 那人道：「你不知道吗？只因他们家大姑娘在宫里封了贤德妃。又因圣上体恤嫔妃不能回家团聚，又降旨允许家里有条件接銮驾的嫔妃回家省亲。这不荣国府正准备修建省亲的园子呢！」 这几日凤姐实在是忙的脚不沾地，先是贾政生日，后又有贾政的长女贾元春被圣上封了贤德妃，接着又开始准备建省亲的园子。 只是白天忙活一天，到晚上却又睡不着，只因最近身上总是淋漓不净，不好意思请大夫，又担心自己得了什么大症候！ 另一方面看着府里上下都热热闹闹的，想到自己连个儿子都没有，贾琏的爵位最后能不能到手都不好说，心里就觉得慌的很。想着黛玉的那句「为谁辛苦为谁甜」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 第二日凤姐叫平儿进来，悄悄的说：「我近些日子身上一直淋漓不净，本来实在羞于请太医，又想着或许过几天就好了。只是想起东府蓉儿媳妇年轻轻的就没了！我这心里也觉得害怕，可别是什么大症候吧？」 平儿：「我早就说该请个大夫好好看看，奶奶偏不许！可不是这个理儿么！那我让旺儿跟二爷说说去请王太医？」 凤姐想了一下：「现在府里正是忙的时候，我这时候大名旗鼓的请太医有什么意思呢？就去城里请个擅长女科的老大夫来看看吧，别太惊动了。」 平儿答应着出去了…… ********** 这日无事，黛玉闲着无聊就去找三春玩儿。 最开始黛玉练字只是因为自己的字实在太丑，后来慢慢的就真的喜欢上书法了，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跟探春探讨一下书法艺术。 几个姑娘在探春的屋子里鑑赏名家书法，说的高兴了难免要提笔挥毫，自己也写上一幅。 眼看着快到中午了，忽然门外的丫鬟说：「平儿姑娘来了。」 众人见平儿急匆匆的走进来，都笑道：「平时再稳重不过的人，今儿怎么就这么着急忙慌的？」 平儿笑道：「可不是么，因我们奶奶前几日的一个礼品单子找不着了，现在立等急用。因为那日正好林姑娘去找我们奶奶说话，写单子的时候林姑娘在呢，就想着林姑娘记性好，赶紧请姑娘去帮我们奶奶对一下单子，可别记错了。」 探春笑着说：「二嫂子向来记性好的，怎么也有她记不住的礼品单子么？」 「这还不是这几日府里的喜事多么，奶奶忙的脚不沾地！林姑娘你快些跟我走吧。」平儿一边说着一边拉了黛玉就走。 黛玉跟着平儿脚步匆匆的来到凤姐的屋子，平儿让黛玉进去，自己守在门口，又让丰儿去大门口守着，院子里的小丫鬟早就打发的一个不剩了。 黛玉进屋一看，凤姐正坐在炕上发呆，说道：「二嫂子这是怎么了？我可不记得什么礼品单子。」 凤姐起身一把拉着黛玉坐在炕上，焦急的说道：「好妹妹，你可救了我的命了！」 「先前蓉儿媳妇没了，治丧的时候本来东府珍大爷原求我帮着协理东府的事情，按我以前的心性就答应了。只因想到你劝我的话，就没答应。得亏没答应，就从那时起我身上就时不时的见红，最近几天更是不好，今天实在没法，请了个城里最好的女科大夫给诊脉，你猜怎么着？」 黛玉眨眨眼：「怎么着？」 凤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低声说：「老大夫说我有孕了，都四个月了。蓉儿媳妇那事儿的时候就有了，我如果当时真的累着了，也早就没了！可不是你救了我的命吗！」 黛玉吃惊：「你都生过大姐儿的人，有孕你自己不知道？」 凤姐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只因我月信一直不大准，最近又淋漓不净，自己以为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根本就没往那儿想。」 黛玉：「那你叫我来做什么？」 凤姐殷切的看着黛玉，拉着黛玉的手说道：「好妹妹，你是我的福星，也是这个孩子的福星！我虽蠢笨些，但是也知道你说给我的都是好话。」 「我总觉得你说的话还有别的意思。刚才大夫开了个保胎的方子，说是要好好养着就不碍的。可是我这心里实在没底！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 黛玉瞪了凤姐一眼：「我哪里有别的意思？我不过是话本子看多了，白提醒你两句罢了。你要心里没个想法，你不敲锣打鼓的报喜去，反倒找我来干嘛？」 凤姐：「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怕这个孩子留不住！妹妹帮我想想办法，我怎么样才能保住他？」 黛玉沉吟半晌，问道：「这事儿都谁知道？」 凤姐：「只我和平儿，现在还有你，再没别人了。」 黛玉：「你可知道谁盼着这孩子？谁又不希望有这孩子？」 凤姐郑重道：「是我以前蠢了，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怕保不住啊！大老爷是一定想要嫡孙的，但是我如果去那边，就怕大太太想不明白磋磨我。我想能否回娘家养胎？就是不知道怎么样这府里才能放我回去！」 黛玉：「你要是在娘家被个丫鬟什么的撞一下，孩子没了怎么说？」 第25页 王熙凤脸色立刻就白了，是啊，娘家更不安全了，自己出自王家，二太太不是也出自王家吗！ 凤姐眼里涌出了泪水：「那怎么办？在这府里不是一样随时保不住吗？孩子没了杖毙一两个奴才也就罢了，还能怨着别人吗？」 黛玉嘆了一口气说道：「如今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你搬到二舅母的院子里去养胎。」 王熙凤倏然抬头：「你说什么？那不是更……」 黛玉：「如今大房嫡支的爵位重要，但是娘娘的脸面，在宫里的处境就更重要，如果你在娘娘的母亲那里出事，就不仅是杖毙几个丫鬟能行的了。如果你怀的还是一个女孩的话就更没事儿了。」 「况且，如今府里这么忙，你怀孕了就能躲懒不出来支应吗？在二舅母的院子里，管事婆子媳妇都去那回事，你还方便徵求太太意见，丫鬟婆子的也更谨慎，不是更安全吗？」 凤姐低头想了半晌，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了，遂又要给黛玉行礼。黛玉一把拉住，道：「你只细想怎么把事情说圆了就好，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只坚持到能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就好了。」 凤姐再三谢过黛玉，这才让平儿送黛玉出去。 晚间，凤姐躺在床上在贾琏耳边叽叽咕咕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贾琏是个不算太坏的纨绔，除了风流好色一些也没有太坏的心眼。没做过什么恶事，人情往来上机敏的很。这么些年自认为是贾府小一辈儿中的人物。 放眼望去，偌大个贾府真能办事的有几个？自己的爹凡事不管，一味的吃酒好色、收藏古玩。 二叔贾政整天跟清客在家中清谈，半点庶务不通，养清客幕僚的钱比自己爹买古玩美女的钱多得多。 再说宝玉……宝玉不说也罢！ 自己这么个长房嫡孙，未来爵位的继承者，不是应该众星捧月吗？平时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怎么今天听凤儿一说，自己好像个跳樑小丑呢？怎么连生个孩子都得绞尽脑汁？怎么连想保住自己的孩子都得问寄住家中的表姑娘讨主意？什么时候自己惨到这个地步了？ 这凤儿得是给吓到何种程度，难到何种程度才会去问一个没出阁的姑娘讨主意？！ 如今贾琏脑袋里面仿佛一锅沸水，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泡！凤姐在旁边哭的怎么伤心也顾不上管了！有了孩子的喜悦也给沖没了！ 自己在那惊怒了半晌，又发呆了半晌，最后问凤姐：「凤儿，怎会就到如此地步？恐怕是你想多了吧？那林妹妹也是话本子看多了！」 凤姐气的下死力掐了贾琏一把，怒道：「你是榆木脑袋吗？那老大夫可是说了，我这身子本是易生养的，只因多年食用寒凉不宜孕的药物才导致的多年无子！我又没单独开小灶，怎么多年食用寒凉之物？」 贾琏：「可是，她是你姑妈啊？」 凤姐恨恨的说道：「我何尝不是因为她是我亲姑妈，一直跟她一条心，没有孩子我一直以为是自己不争气，谁想到竟然是有人想让咱们断子绝孙呢！」 「你以为我为何找林妹妹？我难道就不知道人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还不是因为这府里一个人也信任不得了！」 贾琏：「老太太总是疼你的。」 凤姐：「老太太除了宝玉还疼谁？不说别的，就林姑娘那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你看宝玉哪一点配得上林妹妹？老太太不是一门心思的要撮合呢吗？」 「我也想明白了，这几年你我夫妻就是人家的管家和管家婆子。外面你受累，府里我张罗。掏心掏肺的，可是咱们又能做什么主？有事不是还得问老太太、太太吗？可是有一样，如果真出了什么纰漏，那可都得咱们担着！」 贾琏听了心里哇凉哇凉的！自己也是才意识到，只是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罢了！ 夫妻两个又低声的商量了大半宿，天将要亮了才迷迷煳煳的睡了一会儿。 第十五章 这一日早饭后，王夫人、邢夫人，李纨、凤姐、三春、黛玉以及宝玉等都在贾母房里说话。 王夫人见一盏茶吃的差不多了，自己刚起身准备跟贾母请辞，只见凤姐走出来跪在贾母面前，心里疑惑着又坐了回去。 众人都是一愣，不知道凤姐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凤姐笑着说：「给老祖宗道喜了！前日因身上不大舒服，就请了个大夫来诊脉，不想竟诊出了是个喜脉！」 贾母高声道：「当真？」 凤姐笑着说道：「可不是么，我自个儿也吓了一跳！只因身上月信一直不大准的，是以并不知道。只是大夫说了，这胎恐还是个女胎！」 贾母忙说：「有孕了还跪什么？还不快起来！」 鸳鸯和平儿赶紧上前，一边一个扶起凤姐。 凤姐又说：「女胎就女胎吧，我这好几年没有一个，许是子女缘薄！想如今宫里的娘娘一样是女孩儿，这天大的造化多少男儿也比不了呢！」 贾母笑着说道：「这话很是！她这个时候来咱们家，可见也是一个有福气的！」 凤姐：「正是这话。我跟我们二爷商量了，想求老祖宗和太太给个恩典，求老祖宗让我住到太太的院子里养胎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贾母和王夫人对望了一眼，问道：「好好的这又是为什么？」 第26页 王熙凤笑道：「这不是一来想沾沾太太的福气！娘娘是太太生的，宝玉也是太太生的，都是有大造化的人，太太可不是最有福气的？当然要说福气大，谁也没有老祖宗福气大，可是我和琏儿再大的脸也不敢麻烦老祖宗啊。」 「二来，现在府里正建省亲的园子，一天的事情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大夫虽说要好好养胎，可我如何能在这时候偷懒？搬到太太院子里，下人来回事，我若不明白的直接问太太岂不是便宜？再有太太的威仪在那，下头想偷奸耍滑弄鬼的也不敢。」 「三来太太是我亲姑妈，我这本来子女艰难，心里就是心里不踏实，想到太太跟前儿，求太太照应着点，以后不一定能不能有了，这一个好歹是大姐的一个伴儿！」 「求老祖宗和太太可怜我这当娘的心吧！」说着又跪了下来。 贾母：「快扶起来，地上凉！」 贾母看了看王夫人，笑着说道：「你这猴儿惯会取巧，别人再没你这么多心眼子！你既是想到你姑妈的院子住，只跟你姑妈说，我可不管，我只等着抱重孙子就行了！」 王夫人直觉这事儿不能答应，说道：「你住到我的院子恐怕不大方便。老爷回来一看像什么话呢？」 凤姐：「我也是在老爷跟前长大的，老爷再不会怪我的！再说姑妈的院子那样大，随便给我一间下人的房间即可。我自小没有了娘，就当姑妈亲娘一样，求姑妈就答应了吧！」说着跪在王夫人腿前。 王夫人绞尽脑汁，实在没想到拒绝的理由，只好扶起凤姐，说：「你这孩子，我何尝不是当你亲生女儿一样，那就搬过来吧。只是琏儿如何呢？」 凤姐笑道：「姑妈放心，我想好了，回头给平儿和丰儿都抬了姨娘，只是平儿得先跟着我了，丰儿留在院子里伺候我们二爷！以后谁再说我拈酸吃醋我可是不依的。」 大家纷纷笑了，又恭喜平儿，又命人给大老爷报喜…… 却说王夫人总觉得凤姐住到自己院子里没什么好事儿，又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回去跟周瑞家的密谈了一阵子，也是没什么结果。 正好这一日是进宫觐见娘娘的日子，待叙了一会儿家常之后，王夫人就把凤姐有孕搬到自己院子里的事情说了。 贾元春一听就沉下脸来，说道：「母亲煳涂！这事儿本不该应承！」 王夫人：「我又何尝愿意？只是她一时又要沾沾福气，一时又没有亲娘的，把我架在那里，实在难以回绝！即使住过来也没大碍的吧？」 元春：「能想个什么法儿让她搬走才好！如若不能，母亲只好格外约束府里的下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别有什么差错才好。」 王夫人不解道：「有了身子自然大家都是小心的，只是府里下人有那莽撞的一时冲撞了，我也是没法，到时候严惩下人也就罢了！」 元春深深的看了王夫人一眼，沉沉的说道：「可是如今她搬进母亲的院子里就不一样了。如若在母亲的院子里出了事儿，现在孩子都已经成型，如果下来是个女胎还好，要是个男胎就难免会有那起子小人说为了爵位。还有一样，如若在母亲的院子里出了事儿，那可就没沾着福气了！即便重罚下人又如何？如今不同以往，没事儿还有多少人给咱们找事儿呢，一旦沾染上这阴私事情……对母亲、对宝玉、对我在宫里都不好。」 王夫人这才恍然明白，心中暗恨，这凤姐是得了高人指点了吧？不然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情，她能想明白？ 如果孩子真没保住，是个男胎自己必然有嫌疑，如果是个女胎，自己沾手就更没有意义了！这事儿本来很容易，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冲撞一下都可以让她生不成，到时候打杀几个下人就完了，还能怎样？ 可是如今不管怎样都会弄自己一身腥。更何况还会影响娘娘的声誉，如今圣上最不喜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到圣上耳朵了，娘娘失宠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如此看来，她那个肚子不仅自己不能动，还得替她小心着？ 王夫人心里那个恨啊！帕子差点揪烂了…… *********** 谢湛坐在「华山论剑饭庄」三层的雅间里面，通过敞开的门正看着厅中的厨师现场制作菜餚。今天是「华山论剑厨王争霸赛」的第三天了，最后的厨王很快就要产生了。 然而谢湛却有点走神儿，想着一会儿回家又要听母亲无休止的唠叨，就有一种想住在这不回家的冲动。 这「华山论剑」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前面飞檐吊角四层楼宇，富贵华丽，这是饭庄。 后院两个安静方正的大院落，院中亭台疏落，流水假山，正房三层，厢房两层，最是高雅宜居，这是客舍。 两侧抄手游廊，穿山而过，蜿蜒至后面一个瑰丽壮阔的大花园，中间一个大大的人工湖，水中荷叶田田，荷叶下各色锦鲤悠游穿梭，水中鸳鸯天鹅姿态慵懒；湖岸边垂柳依依，柳树下一色的红木栏杆和各种造型的凉亭长椅。 花园两侧各有一熘高嵴大屋，雕樑画栋，十数间大屋一气打通，相连部分本该是墙的地方一律用称重的红木大柱代替，柱子上彩绘各色花鸟虫鱼。而临花园一侧都是落地大窗，厅中光线极好。 又有各色屏风林立两侧，随时可以根据需要区隔出不同的空间。这是展厅。 第27页 整个「华山论剑」就是一个集餐饮、住宿、展览为一体的高级会所。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商业中心，本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无奈这「华山论剑」的主人实在聪明，整个会所其实只有饭庄是位于商业街上。后面的客舍和展厅是购买了商业街后身的民宅。 其实像荣国府这样的权贵之家是不会住在商业街附近的，而普通百姓也不会住在这里。这附近住的基本都是一些富商。 饭庄后面的客舍是两家富商的宅子改造而来的，至于后面的花园展厅，则是在原来一个花园的基础上扩建的。总之后面看着大，其实都是购买的民宅改造的。 也恰恰因为这样，后面的客舍和花园展厅才有了不一样的味道。仿佛在饭庄吃个饭，出了后门就回到了安静的家中。完全没有商业街的嘈杂。 这「华山论剑」太对谢湛的胃口了，两年前商业街上突然冒出一个饭庄名字叫「华山论剑」，谢湛跟其他很多人一样，被这个名字吸引，第一次来进来看看。 结果人家根本不是普通的饭庄，一开业就邀请商业街上，甚至全京城所有的饭庄要来个厨师界的华山论剑。就是这个一年一度的「厨王争霸赛」了。 不仅如此，厨王争霸赛刚刚落下帷幕，紧接着孔雀羽衣阁春夏、秋冬两季的高级定制时装周开始，据说是免费给京城贵女定制时装，并邀请各位贵女在「华山论剑」的花园展厅弹琴作画，赋诗题字，结交朋友……现如今每年两次的时装周是京城贵女们必去的社交活动。 很多人看不懂，不知道这「华山论剑」的老闆要怎么赚钱，因为这些活动都是免费的！虽然参加的人都非富即贵，呃——只是富还不行，都得是贵才行。但是这每次活动的钱都流水一样花出去，明显饭店那点收入是不够的呀！ 不过大家没有疑惑多久，很快就明白了，这「华山论剑」就是搭了一个台子，人家赚的根本不是那点饭钱！ 你看孔雀羽衣阁名声大燥以后，品酒大会来的都是京城乃至全国的名酒老字号。那瓷器展连皇商都参展了几件珍品！ 再看人家那「诗词大会」京城四大才子都来了！更别提那些什么「制香大会」、「药师大会」了。 谢湛觉得用不了多久，这「华山论剑」真的可能要搞一个武林大会了！ 第十六章 谢湛少时就离家跟随师父游走江湖，成年后才回到家中。因为父亲的缘故，也因为自己武艺高强，才到皇帝身边做了个御前侍卫。如今已经是三品的御前侍卫了。 他跟父亲一样，对官场没有兴趣，自己家族也没有任何关系网，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是平头百姓，自己也不想攀龙附凤。只等朝局稳定，还了皇上的知遇之恩，自己就去继续闯荡江湖，做个自由的侠客！ 所以谢湛虽然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但是并不想在京城中娶个贵女。一方面由于现在的朝局，结亲可不仅仅是选个媳妇那么简单，选谁家的姑娘就等于跟谁家站一队了，谢湛和他父亲谢赟都是纯臣，也是孤臣，这可不好选。 另一方面，谢湛对于这些所谓的贵女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要过浪迹天涯的恣意生活，哪个贵女能受得了？还是算了吧。 只是这几年谢湛也让人自己经营了一些铺子，想着自己攒点钱，到时候浪迹天涯也不能太惨了不是！ 所以什么当铺啊，绸缎庄啊，饭店啊，珠宝行啊这些铺子自己也是有几个的。 这「华山论剑」横空出世，立刻闪瞎了谢湛的眼！ 谢湛让人调查了一下，这「华山论剑」的掌柜的是一个南方来的中年商人，在南边经商多年，近两年才举家迁到京城，在南方虽然经商也颇有些厉害，但是这「华山论剑」的神来之笔应该不是他本人的创意。 果然，调查的人汇报说，这商澜商大掌柜的，只是这「华山论剑」的大掌柜，据说真正的主人叫做「雨墨公子」。 这「雨墨公子」十分神秘，大家都只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却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根据「华山论剑」平时做事的派头来看，很多吃瓜群众猜测，这雨墨公子定然是个勛贵子弟，没准儿还是个皇族也未可知。 谢湛暗暗在心中过了一遍京中的勛贵子弟，怎么觉得谁都无法跟惊才艷艷的「雨墨公子」同日而语呢！ 真正的「雨墨公子」——林黛玉，此刻正为了一件事发愁呢！按说从到了京城这几年，黛玉可以说事事都挺顺心的。自己带了足够的钱，足够的人，爹爹还是二品大员，在这贾府并没有人敢给自己不痛快。 但是省亲园子快要建完了，听说贾政已经带着众位清客和宝玉去参观园子了。 园子建成了，意味着贾元春很快就要省亲了，然后就会命众姐妹和宝玉住到园子里面去。黛玉愁的就是这个，她可不想住进去！ 当下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来自后世的林雨墨并不觉得住在一个园子里有什么，但是作为林黛玉就不行了，这个时代弄不好就名声尽毁！自己跨越千百年的穿过来只能给女神添光，怎敢给女神丢脸毁名声！ 虽然这几年林黛玉原来的人设已经被雨墨给崩的只剩下「林如海的唯一嫡女」这一项了，虽然王夫人本来就不喜欢她，老太太也怕她动不动就敢随便抄给东西砸宝玉。但是，这些都架不住她爹林如海还活着啊，还是当朝二品大员！ 第28页 就算王夫人和贾母对撮合她嫁给宝玉产生了犹豫，可那贾元春是一定不会犹豫的！ 如今贾元春不一样了，人家可是娘娘，娘娘让你住你就得住，是不能违抗的！ 林如海短期内也不可能回京，林府没个大人自己回林府住也不现实，到底怎样才能避免住进园子里呢…… 「叩叩叩」忽然几声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黛玉的思绪。要说整个荣国府谁的规矩最大？那非黛玉莫属！黛玉的房间任何人进都得先敲门。只这一点，贾府上下就没有一个主子做得到。 贾府的规矩是，得脸的奴才能当主子半个家。原着中也多次写道，宝玉进黛玉的院子从来都是紫鹃领着就进黛玉房间了，根本就没有提前徵得黛玉同意这个过程。 现在贾府的人到黛玉的院子来都格外小心，知道这位是个规矩大的，来了客人先由丫鬟领进中堂或者厢房，禀报黛玉同意才会引着进屋或者书房。即使黛玉的几个大丫鬟要进黛玉房间回事都得先敲门。 黛玉停下思绪说了声：「进来。」 只见雪雁笑盈盈的走进来说到：「姑娘，听小丫头说琏二奶奶仿佛要生了，前院都动起来了。琏二爷紧张的不行，此刻正在二太太的院子里转圈呢！」 黛玉问：「这么快要生了？到日子了吗？」 雪雁：「哪里就到了呢，听说提前了大半个月呢！所以琏二爷才慌了。太医说二奶奶身体保养的不错，只是劳累的有些过了，应该没有大碍的。」 黛玉心想，凤姐果然厉害，还真的住进了王夫人的院子，看样子还要生在王夫人的院子了，如果真生给男孩，王夫人还不得气个半死啊！ 黛玉：「叫梁嬷嬷过来一下。」雪雁应声去了。 很快梁嬷嬷快步走进来，黛玉问：「琏二嫂子要生了，以嬷嬷的经验看，提前这么多天有没有危险？「 梁嬷嬷微笑着说：「应该无大碍的，本来提前个十天半月生都是正常的，看琏二奶奶怀象不错，身子也保养的好，平时管家理事走动不少，这样对生产反倒有好处，姑娘不必过分担心。」 黛玉：「但愿一切顺利，嬷嬷亲自去一趟，跟平儿说有什么咱们能帮上的尽管说，另外叫小丫头勤探听着，只是有一样，不许咱们院子里的人靠近产房。」 梁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答应道：「姑娘放心，我都省得。」 黛玉其实顶顶瞧不上对人子嗣动手脚的阴私手段，也正因为如此，才格外讨厌王夫人，又毒又蠢！凤姐的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就算安全出生了，要想长大也得且提心弔胆呢！ 黛玉不由得嘆一口气，这都什么玩意儿！…… 且说此刻王夫人的院子可热闹了，贾琏在院子里面不停的转圈，王夫人的丫鬟彩霞正劝着呢：「二爷您先回去吧，二奶奶刚开始疼，夫人说要好几个时辰才能生呢，您在这也帮不上什么！」 贾琏一甩袖子：「你们都快去帮忙，我回去也是心焦，还是在这里放心些，都不必管我。」说着顿了一下，转身反方向又开始转…… 彩霞无奈只好回去回禀王夫人。 此刻王夫人坐在椅子上垂着眼帘，手中佛珠转的飞快。想着这凤姐儿明显是防着自己呢，产婆请了四五个，都没经过自己的手。这边一发动，府里刚给请了太医，琏儿那边就领来了一个城里的老大夫，说是一直给凤姐诊脉的。还不是不放心吗？ 哼！只不过因为娘娘的关系不能动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否则她能防个什么？ 正不痛快呢，忽听得凤姐那屋子一声叫唤，心里更别扭了，想这是要在自己院子里生了！生完了不能动，怕不是还要在自己院子里做月子吧？！…… 想到这一层，心里膈应的要死，忍不住啪的一声摔了手里的佛珠！佛珠落地线断珠散，一颗一颗紫檀木的珠子哗啦啦滚的满地都是。 旁边站着的彩云再也不敢装自己不存在，赶紧蹲下一颗一颗的捡起来…… 彩霞刚要进来说贾琏不肯走，就听见屋里啪的一声响，立刻停住脚一时不敢进屋。 正好周瑞家的进来，彩霞赶紧拉着周瑞家的说：「好嫂子，刚刚太太命我劝琏二爷先回去，无奈琏二爷如何都不肯走，刚听见屋里有响动，好像太太发脾气了，正好嫂子你来了，求嫂子赶紧去劝劝太太吧！」 周瑞家的掀开帘子进屋一看，彩云刚刚捡起满地的珠子装在托盘里。周瑞家的打发彩云出去，自己给王夫人倒了一盏茶，双手递到王夫人面前。 笑着说：「太太喝一口茶吧，二奶奶恐怕还有的折腾呢。要说这女人啊真是不容易，鬼门关走一回生下个孩子，以为就万事大吉了。其实真的养才知道，小孩子哪有那样容易养大啊！」说着给王夫人使了个眼色。 王夫人一想，是啊，自己太着急了，就算生给男孩又如何？能不能长大还得且看呢！于是接过茶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你说的很是，我这也是替她着急。你叫人听着点那边的动静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回。」 周瑞家的又照着王夫人平日的喜好拍了一阵子彩虹屁，才从王夫人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似乎已经内心平静了。这才匆匆的走出来代表王夫人慰问凤姐去了。 凤姐折腾了十多个时辰才把孩子生下来，当屋里终于传来一声婴孩儿的啼哭时，坐在椅子上已经快虚脱的贾琏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心想，大姐儿那时候自己都没有陪凤儿，这个可算陪她一起遭了一回罪，心里顿时觉得很骄傲！ 第29页 等产婆兴高采烈的来给他道喜，说：「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贾琏更是高兴的不知怎样好了，一时想赶紧进屋去看看，却被产婆拦住了，说现在二爷还不能进去。 贾琏只好高声叫着赏这个赏那个的，跑出去给大老爷报喜去了…… 第十七章 凤姐一朝分娩，喜得男婴，贾府上下又是一阵沸腾。 贾赦高兴的鬍子都飘起来了，一口气赏给凤姐绸缎首饰一大堆，并且开了自己的私库，找出好几幅字画，外加四把古扇子，说是赏给自己大孙子的。 邢夫人心里打翻了醋罈子和五香粉罐子，又是酸又是辣，只恨自己没个亲生孩儿！想来想去老了可能还得靠贾琏一家，咬咬牙也拿出来几样很看得过去的东西叫人送到凤姐那去。 老太太据说十分高兴，张罗着要亲自去看凤姐，被王夫人和鸳鸯等人劝住，又命人爬梯子开了自己的大柜子，取出一整套翡翠头面，外加一个纯金的长命锁，并特特吩咐厨房单独给凤姐好好补身子。 王夫人从老太太那回来，气的在屋子里转圈，正三圈反三圈，然后咬咬牙，命周瑞家的拿东西送过去，并表示慰问。 周瑞家的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问：「太太不过去看看吗？」 王夫人恨恨的说：「你告诉凤丫头好好养着，娘娘马上要省亲了，她又不能出来张罗，我这里忙的脚不沾地，况且刚刚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又着了些凉风，就不去看她了，过几天再去也是一样的。」 周瑞家的这才领命去了。 李纨送了长命锁和一对小婴孩戴的金手镯，迎春、探春、惜春、宝钗也都送了几样孩子用的肚兜、小衣服等绣品。 黛玉让人从库房找了一些适合产妇用的补品，还有早就准备好各种代表吉祥寓意的金麒麟、金算盘、金如意等，反正凤姐爱财，送什么都不如直接送金子好。 二老爷贾政听了也很高兴，命人送来了笔墨纸砚等物。东府各人也都有相应的礼物送来。 袭人、晴雯等宝玉屋中的大丫鬟也都送了自己绣的香囊肚兜等礼物。此刻袭人觉得自己已经是宝玉的人，待宝玉更加格外上心些，对宝玉说：「二奶奶喜得贵子，阖府上下都送了表礼，二爷不拘写个字也好，做个诗也好，送过去总是好的，也让二奶奶高兴高兴！」 宝玉正因为秦钟的去世心里不乐，哪有什么心思写诗？况且对着钟灵毓秀的姐姐妹妹自然有诗情和灵感，可对着一个猴子一样皱皱巴巴的婴儿能写啥？本想不理这茬，又怕袭人念叨个没完没了，索性随便写了几句吉利话应付了事。 此时凤姐坐月子，不能出来理事，王夫人自己管事就有点力不从心了。于是命李纨从旁协助，无奈李纨惯常讷言少语，做事没有主见，凡事都得问一声太太如何。 王夫人觉得带着她感觉不像自己多了个帮手，倒向给自己找了个徒弟——事事都得教，累死个人！于是对凤姐的这个孩子就更加不喜七分。 更可气的是，不仅凤姐撂挑子了，贾琏也撂挑子了！省亲的园子是建起来了，但是还有很多的细节需要完善。况且这次因为林如海没死，就没有林如海的几百万让他们挪用。 凤姐不放印子钱了，也不拿自己的首饰去当铺换钱，王夫人只好动用了自己的私库。过去多少年攒下金银和贵重首饰一箱一箱的往外抬，王夫人心疼的差点晕过去。 好在还有一门有钱的好亲戚。薛家豪富，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已经从薛姨妈那里分几次共借了二十万两。 薛姨妈也是没有办法，本来进京城是为了给宝钗参加宫中小选的，可是因为那个孽障儿子有官司在身，初选的资格都给取消了。 他们孤儿寡母，蟠儿又是个只会闯祸没有心眼的，如果不靠着荣府庇佑，这有钱反倒成为祸患的源头了。是以虽然自己有大院子也不能回去住。 况且宝钗是个好的，只因家里只是商人身份，连个做官的都没有，这姻缘看来看去，只有宝玉是最好的选择。 宝玉人生的又好，又会疼人，虽没什么上进心，架不住家里都宠着。荣府二房当家，如若宝钗能嫁过去，日后那就是当家太太。 如今元春又封了妃，眼看着宝玉就前程似锦了！所以这时候贾府跟自己借越多的钱，这亲事就成算越大。 自己的姐姐看着对宝钗是很满意的，只是老太太似乎更中意林丫头。不过薛姨妈可看的清楚，人家林家根本就看不上宝玉。 至于史湘云，那就更不可能了。只是自己往上凑罢了。林丫头至少还有个好爹，她史湘云有什么？姐姐怎么会看上她？ 这日薛姨妈晚饭后又过来跟王夫人闲聊，因说道：「姐姐近来可是太过劳累了？看着瘦了一些。眼看娘娘要省亲了，姐姐可万不能病倒了」 王夫人嘆气道：「何尝不是累的！本来建园子就是一桩顶大的事情，偏凤丫头生孩子，不能出来帮忙不说，光照应她就不知道添了多少事情！琏儿也因有了个儿子高兴的不知所谓，正事儿耽误了好些个！银钱也十分的不够用！我也就是勉力支应罢了！」 薛姨妈：「自从蟠儿的父亲没了，家里大不如前，但凡他父亲在，再不能叫姐姐为难的！」 王夫人拍着薛姨妈的手说：「你已经帮了我不少，如今四王八公这些老亲也都纷纷解囊相助。又有哥哥给的八万两，江南林姑老爷给送来了五万两，江南甄家那里还有十万两的旧帐，算来也勉强够用了。」 第30页 薛姨妈：「要说咱们这些个老亲也着实不错。」 王夫人冷笑道：「四王八公如今的状况都大不如前，老辈的大都不在了，小一辈的又有几个出息的？如今咱们家出了个娘娘，那是谁家都没有的造化，大家同气连枝，他们能不上赶着讨好？」 薛姨妈笑着道：「还是姐姐有福气！别人再生不出这样好的姑娘！」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薛姨妈才扶着丫鬟的手回去了。 ******* 再说这外面的事情，钱虽然凑齐了，但是偌大个贾府真能支应事情的仿佛还真没几个人。贾琏一撂挑子，外面的事情也立刻显得忙乱了起来。 以往贾琏做事总以为自己是主子，自从王熙凤跟他哭诉了一回，他也渐渐的品出不对来，凡事都不再积极了。由积极工作变成了消极怠工，凡事点到头上才做，让干什么干什么，一点不多干。 等到凤姐这边孩子一出生，他就开始三天两头撂挑子了。以往他怕他爹贾赦，因为大老爷一言不合就打人。可是如今的大老爷有孙万事大吉，只要听说是因为孙子的缘故没去干活，那自然孙子最重要！ 贾琏想，也许自己的爹早就明白呢，大概是看自己蠢的没救才打自己吧！不管怎样，反正现在二房的事情就只有二房的人在奋力折腾。 待一切都折腾妥当就快到年底了。于是贾政择日题本。当日圣上硃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贾妃省亲。贾府领此恩旨，越发的昼夜不闲，连年也不曾好生的过。（引自原着红楼梦） 展眼元宵在即，正月初八日，就有太监出来先看方向：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 又有巡查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大小太监来，各处关防挡帷幕。 外面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打扫街道，撵逐闲人。贾赦等督率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至十四日，俱已停妥。 这一夜，上下都不曾睡。 至十五日五鼓，自贾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贾赦等在西街门外，贾母等在荣府大门外。只见一个太监大马而来，问其消息，太监道：「早多着呢，只怕戌初才起身呢！」（引自原着红楼梦） 于是贾母等自回去休息，只因凤姐不能出来理事，王夫人不得不在园中照理。 及至掌灯时分，忽听外面跑马之声，一时，有十来个太监都喘吁吁的跑来拍手。其他太监会意，都说：「来了，来了！」各按方向站好。贾赦领合族子侄在西街门外，贾母领合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 一时有十来对红衣太监两两站好，后面又有各色凤鸾仪仗一对一对走来。又有执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物。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贾母等人连忙跪迎进去，一路行至大观园正殿，贾妃降坐，贾府一干人等行君臣大礼。礼毕，茶已三献，乐声也止，贾妃方坐车行至贾母屋中。欲行家礼，众人赶忙拦住。 于是贾母、王夫人、贾妃携手泪眼涟涟。一番叙旧之后，又有贾政领着家中一干子侄隔着帘子行礼，贾妃又对贾政说些勉励安慰之语。 贾妃又问：「因何不见薛姨妈、宝钗和黛玉？」 众人回道：「外眷无职，未敢擅入。」 贾妃听了，忙命快请。 一时，薛姨妈等人进来，欲行国礼，贾妃忙命免礼。上前各叙阔别寒温。 少顷，尤氏等上来启道：「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 元妃起身，命宝玉引导，同诸人同游大观园。（引自原着红楼梦） 第十八章 元妃一路游览，登楼步阁，涉水缘山，百般眺览徘徊。一处处铺陈不一，一桩桩点缀新奇。元妃极加奖贊。又劝：「以后不可太奢，此皆过分之极。」 一时大开宴席，元妃命人传笔砚伺候，择几处最喜者赐名。又命姐妹们各题一匾一诗。 又对宝玉说：「潇湘馆、蘅芜苑、怡红院、浣葛山庄此四处我最喜，如今再各赋五言律一首，使我当面试过，方不负我自幼教授你的苦心。」 众人答应，下来自去构思。（引自原着红楼梦） 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中，要算探春出于姐妹之上，然自忖亦难与宝姐姐争衡。 黛玉……呃~黛玉表示有些脸红。心想：我女神林黛玉如果在，还有你们什么事儿？可是如今她不在，我这个赝品只会打架不会作诗！…… 一时众姐妹写罢纷纷呈上，元妃看毕，称赏一番。看着黛玉的诗跟迎春、惜春不相上下，还不及探春的出彩。心中难免失望。面上却笑道：「终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非愚姐妹可同列者。」 黛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 此时宝玉尚未作完，四首只写了两首半，还有一首完全没有思路。宝玉急得满头冒汗。看看众姐妹，三春是指望不上了。又看看黛玉，林妹妹还是算了吧，平时起个社做个诗的，她只负责品评和抄写，字儿是真好，可是现在也不敢让她替自己抄写给娘娘看啊！ 最后只得求助最有才情的宝姐姐了！宝玉赶紧偷偷拉拉宝姐姐的袖子：「好姐姐……」 宝钗忙悄声说：「你快抄那三首吧，今儿个我帮你全因不想你在娘娘面前丢脸。「说着抿嘴一笑去旁边构思去了。 第31页 一时四首齐备，元妃看了，喜之不尽，说：「果然进益了。「 此时贾蔷呈上锦册，请元妃点戏。少时，有太监出来，点了四出戏。 待咿咿呀呀四出戏唱罢，有太监呈上赏赐之物的清单请元妃过目。元妃看了，俱甚妥帖，遂命照此遵行。 将赏赐一一发放完毕，众人谢恩。执事太监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鸾。「众人听了不免又都频频以帕拭泪，依依惜别。贾母、王夫人更是哭的哽咽不止！待元妃的鸾驾走远，众人方好不容易安慰劝解着各自回房休息。 ******** 荣、宁二府因连日准备省亲接鸾驾，真是用尽心力，人人疲倦，省亲已毕，第二日又将园中一应陈设收拾了两三天方完。 王夫人更因凤姐不能出来理事，格外疲累，勐的松懈下来立刻就病倒了。一下子又是请太医又是抓药熬药，好一阵子兵荒马乱。 别的不说，只是如此这荣府内宅就更没有人能管事了！无奈之下，贾母只好又命凤姐出来理事。 只因凤姐生了孩子才将将两个月，时下普通人家的月子也要坐满四十二天，像荣府这样的人家月子怎么也要将养三个月的。贾母自知有些对不住凤姐，况且凤姐顾着孩子也确实精力不够，于是又命李纨带着迎春、探春一起协理。 于是每日早饭后，迎春、探春就相携到李纨的屋子跟李纨一起协理日常琐事。遇到处理不了的再命人去问凤姐。 迎春、探春皆是庶出，这些年虽然养在老太太跟前，吃穿用度都跟嫡出的姑娘一样。但是只有两样，第一个，从来没有人带她们出门参加过任何贵女的活动；第二从来没有人教他们如何管家理事！ 不曾想今日能有机会参与管家，二人都非常重视，不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明日就是迎春、探春第一次跟李纨协理荣府的日子了，这一晚很多人都没有睡好。 迎春没了亲娘，奶嬷嬷又是一个只知道吃酒赌钱不争气的，好在有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大丫鬟司棋。迎春是给绵软性子，司棋却是一个泼辣的，平时迎春的奶嬷嬷偶尔偷拿迎春的首饰出去抵押换钱，每次都是司棋叉腰将奶嬷嬷一家骂的狗血淋头！ 如今知道迎春要跟李纨一起管家理事，司棋第一个替她高兴。刚刚交代屋里的几个丫鬟说：「明儿个姑娘头一回协理管家，咱们可不能让那起子小人小瞧了，赶紧给姑娘把那件老太太赏的大毛衣裳拿出来，预备着明天好穿。」「手炉也要提前准备好，不必用以往的，那个二奶奶旧年给的鎏金蝶恋牡丹的，姑娘一直没捨得用，明天就用那个。」 转身又劝迎春：「姑娘平时怎样不争不抢都可以，明儿个管家可得拿出点主子的款儿来！一则在府里咱们是正经主子，不能让人小看了。二则姑娘以后总要当家理事的，现在歷练歷练岂不正好！」 迎春心里感念多亏自己有个忠心的丫鬟，才不至于真的一个商量的人也没有，遂一一应下，心里也更郑重了几分。 探春这边不需人提醒，早就把要如何穿戴、如何态度、如何立威都想好了。只等明天大显身手，叫阖府上下看看自己是如何的杀伐决断不让鬚眉的！ 此刻还有一个人辗转难眠，那就是探春的亲娘赵姨娘。赵姨娘也听说了探春明天要开始参与管家了。她一边高兴一边担心。 在荣府，这个管家的机会多难得，也许姑娘们不知道，她赵姨娘却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太太病了，凤姐也正好刚生完孩子精力不济，这样的机会是万万没有的。自己怎能不为姑娘高兴？那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而且那么漂亮，那么优秀！ 另一方面她更担心，她担心探春性子太要强，就怕她在管家的时候表现的太过招了人的眼！ 凤姐那样厉害，生个孩子尚且如此费劲，自己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下两个孩子那是何其艰难！倘若探春不是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环儿不是让自己教的跟个冻猫子似的上不了台面，他们怎能长这样大？ 看来明日还得想办法给探春添点儿堵、抹点黑，这样太太才不会觉得探春碍眼！自己做母亲的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王熙凤此刻也没睡，想一阵嘆一阵，末了叫了平儿进来，说：「明日你去跟在二姑娘身边，多提点提点她，她性子软，有些时候得有人帮她下决心。再过几年二姑娘也该出门子了，到现在还没人教导她，以后恐怕要吃亏。我想来想去，不管她能不能记得我的好，这近一层是一层，总不忍心看他以后受欺！」 平儿赶紧应了，笑着说：「我看二姑娘虽然平时寡言少语的，但是心里清楚着呢，奶奶不用担心，明日且看看吧。没准儿咱们都是多虑呢。」 第二日一早，迎春和探春去给贾母请过早安，又在贾母处吃了早饭，又站着听了贾母几句叮嘱，就带着各自的丫鬟款款而行，到李纨的院子里去了。 自巳时起，就有丫鬟婆子断断续续的来回事，平时的日常琐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皆有旧历，倒是不难。况且有平儿在迎春身旁坐着，下头的婆子媳妇也不敢出什么么蛾子。 本来平儿坚持站着，无奈迎春、探春再三再四的请坐，李纨也笑着说：「赶紧坐着吧，这时候还早着呢，你不怕站直了腿儿，我还怕你们奶奶找我算帐呢！况且你现在也不同以往了，是正经的姨奶奶，怎么就不能坐了？」平儿推辞不过只好搬了个凳子坐在迎春旁边。 第32页 中午大家各自回房吃饭午休，未时正又都聚齐在李纨处。 转眼间，天色暗淡了下来，几人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各自散去，忽听外面一阵喧闹。 却是赵姨娘笑嘻嘻的掀起帘子走了进来。进来就给几位见礼，然后笑着对探春说：「昨日就听见外面枝头喜鹊叫个不停，原来应在姑娘这儿了！姑娘如今管家理事，越发的进益了！我盼了这许多年，可算没白盼。既然你管家了，我可要说说了，老爷本来就宝玉和环儿两个儿子，虽说环儿不是太太生的，但是这平时的月钱，吃穿用度也差的有点太过了！姑娘，环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也得多看顾看顾他！」 一席话气的探春脸色煞白，腾的一下站起来，激动的说道：「姨娘这话煳涂，宝玉也好，环儿也好，平时的月钱和吃穿用度，府里都是有惯例的，岂是我能说改就改的？」 赵姨娘愤愤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巴巴的讨好宝玉罢了，自己的亲兄弟何时穿过你一双鞋袜？那宝玉屋子里一大堆闲人，哪里用你去做鞋子？」 探春气的流下眼泪：「难道环儿屋里就没有做鞋袜的丫鬟婆子了？我是正经的小姐主子，我做针线原本就是凭我喜欢，爱给谁做就给谁做！」 李纨、平儿赶紧且劝且推的把赵姨娘拉了出去，叫人好生送回去，李纨难免又叫丫鬟装了一匣子点心送去给贾环。这才回来解劝探春。 一时众人劝罢探春，又帮探春重新梳洗了一下，这才各自散了。李纨望着迎春孤独的背影，又看看探春明明心里难受却越发昂首挺胸的样子，心里也不免泛酸！要说这贾府外面看着光鲜，内里谁又活得容易呢！ 第二日，迎春、探春照常来找李纨，因昨日李纨对两个女孩儿心生怜悯，遂打算真心实意教导她们，每每有一些需要多思多想的事情，都细心的给她们讲解。再不像以前一样凡事不管了。 其实李纨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出身，父亲曾任国子监祭酒，在家时琴棋书画、管家理事那都是正经学过的。只不过李纨在家并不曾像贾府姑娘一样放养，也就没有机会整天吟诗作对。 在荣府李纨这个寡妇的身份人人不喜，况且摊上那么一个婆婆，李纨什么争强好胜的心都没有，是以每每王夫人叫李纨管家，李纨就什么主都不做，万事都要问太太。 如今太太且躺在床上呢，又是四个人一起管家，反正做的好了有凤姐出风头呢，怕什么？ 如此下来，姑嫂几个每日有商有量的却也把个荣府管的井井有条。 第十九章 且说迎春、探春每天跟着李纨协理府中事宜，再也没有玩耍的时间，别人还罢了，只是宝钗十分不自在。 不为别的，只因平时宝钗跟着三春、宝玉、黛玉等一起在贾母面前凑趣儿聊天倒也不显。如今迎春、探春和李纨都忙着，凤姐孩子那样小，更是少有时间出来，黛玉正月里有接不完的帖子、走不完的亲戚，每天早出晚归的。 如此只剩下一个还是一团孩子气的惜春，和一个无所事事的宝玉，宝钗再每天过来到贾母面前奉承，就显得十分的刻意了！ 好在没过两天，史湘云来了！ 宝钗带着湘云、惜春、宝玉每天或跟着贾母聊天，或看着薛姨妈等陪贾母打叶子牌，或看看花样子描画描画，一时倒也和乐融融。 这一日，贾母因说，明日是宝丫头的十五岁生日，又是来府里的第一个生日，遂唤凤姐前来，拿出二十两交与凤姐，命她替宝钗治酒戏。 到晚间，众人都在贾母跟前儿，定昏之余，大家说笑。贾母因问宝钗，爱听何戏，爱吃何物等语。 宝钗深知像贾母这样的老人家，惯常是喜欢听热闹的戏文、吃软烂的甜食，便依着贾母素日的喜好说了，贾母听了更喜。 次日众人皆有随分不一之礼物送到宝钗处。贾母内院搭了一个小巧的戏台，定了一班新出的小戏。就在贾母上房排了几席家宴酒席。并无一个外客，只有薛姨妈、宝钗、史湘云是客。其余都是自己人。一时众人吃酒看戏，倒也热闹。 至晚散时，贾母深爱那做小旦的与一个做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越发觉得可怜见。因问年龄，那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嘆息一回。（引自原着红楼梦） 贾母命人又拿肉果与她们两个，又另外赏钱两串。凤姐在旁边细看忽然觉得那小旦颇有几分像林妹妹，心下就十分的不舒服。因凤姐十分感念黛玉几次提醒自己，心中早就拿黛玉当自己亲人一样看待，此刻忽见一个戏子跟黛玉相像，直觉此事不妥！又看众人神色，似乎大家都看出来了。 正琢磨一会儿怎么提醒一下林妹妹呢，只听湘云爽朗一笑：「老祖宗，你看这小旦扮起来是不是很像林姐姐的模样！」 宝玉听了，赶紧给湘云使眼色，湘云不以为然反倒还瞪了宝玉一眼。众人听湘云的话，留神细看，果然有几分相像。正想笑着附和几句，忽见黛玉抄起桌上的茶碗，「啪」的一声摔在宝玉的脚下，吓的宝玉一蹦多高，带倒了椅子、撞翻了小几！ 众人都唬了一跳，王夫人赶紧上前搂住宝玉，上下查看是否伤到烫到。又对黛玉厉声说道：「好好的这是做什么？林丫头莫不是疯了？」 黛玉没有理王夫人，也没有看贾母，只是指着宝玉质问：「如若传出一个戏子像某个大家小姐会怎样？别人不知道，你整天出去吃喝玩乐，你会不知道？你还使眼色遮掩？你安的什么心？」 第33页 宝玉一脸茫然和委屈：「我真不知道！」说罢仿佛一下子想到了不好的可能，急问：「会怎样？好妹妹，我真不知道，可是不妥？」 黛玉看了一眼本来站起来，復又冷下脸来慢慢坐回去的贾母；一脸懵逼的三春和李纨；若有所思的凤姐；最后落在低头不语的薛姨妈和宝钗头上。 黛玉冷声道：「梁嬷嬷，你来替我说。」 梁嬷嬷心疼的拉着黛玉的手说：「姑娘先回房去吧，这里交给我吧。」 黛玉想了想，带着丫鬟转身走了。 梁嬷嬷这才看了一圈众人，对贾母行了礼，说道：「此事本是因姑娘们玩笑引起，看着似是小事，其实关碍极大！别的我也不多说，只是好叫老太太及各位太太、奶奶知道，现在人心不古，外面就有那么一些从根子上烂透了的小人，专门打听哪个戏子肖似谁家的千金小姐，好让戏子扮做小姐来戏耍！」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这关碍真是太大了！谁家小姐要是被人这么戏耍一出，估计是嫁不出去了！这……谁听了不噁心？！ 梁嬷嬷接着冷声说：「这样的腌臜事情本不应该污了各位姑娘的耳朵，只是好像在座的各位都仿佛不知道，我就斗胆说了，也给各位姑娘小姐都提个醒，如此事情万不可大意！「 「另外还请二奶奶留下这个戏班，一个都不许走，一会儿林府定会来人。正好林府缺一个戏班，到时候林管家会跟班主商量，请班主带着戏班进林府专门给老爷小姐唱戏。」梁嬷嬷一行说着，一行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旦扶了起来。却原来当湘云说出她像席上的一位小姐的时候，她就吓的跪了下去。 梁嬷嬷说：「好孩子，你不用怕，林府不会罔顾人命，只是你以后恐怕不能唱戏了。回头听管家的安排吧。」 梁嬷嬷又对着贾母说：「至于史大姑娘，老奴是个奴才实不能说什么，只是恐怕我们老爷心疼姑娘，会亲自写信责问史侯爷！」 一席话说的史湘云白了脸色，心中尚且不服，说道：「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况且我说的也是实话，并没有瞎说。林姑娘好大的威风，这点子小事儿何至于还要找我叔父告状？大不了我给她赔不是就是了！」 贾母脸色不太好，厉声说：「云丫头还不住口！本是你的不是，还不快去给你姐姐赔不是？」 又对梁嬷嬷说：「小孩儿家家的本不懂这些，听嬷嬷说了才知道厉害，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我让云丫头这就去给玉儿赔不是！嬷嬷回去劝劝玉儿，我看此事很没必要巴巴的写信告诉林姑爷！」 梁嬷嬷：「老太太的话我一定会带到。至于道歉我看现在还是先别去了，我们姑娘这会子定是在房中发脾气，去了恐伤到史大姑娘就不好了！老奴这就回去看姑娘去。」说完转身走了。 却说黛玉回到园中，命紫槐赶紧去二门上让小厮出去送信，如此这般交代清楚。紫槐脚步匆匆的赶到二门上，见黛玉从林府带来的四个得力小厮都侯在那里，赶紧低声交代清楚。 三个小厮得到姑娘命令，赶紧撒丫子就跑，出去送信去了。 不多时，两拨人马，陆续登门。 第一波是京城林府的管家林文礼并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先生，林管家介绍：「这位是我们小姐在姑苏家中的授业恩师宋柯宋先生「，二人进来直接拜见贾政，简单说明缘由，称没有别的要求，只是要带走唱戏的戏班。 贾政一听，此事不小，况且黛玉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哪有不答应的。一时叫人带了戏班出来，林文礼和宋柯也不多寒暄，带上人坐上马车就走了。 这边刚走，第二拨的人就到了。这次来的却是工部郎中崔贤家中的一个中年媳妇，只说是奉太太的命来送拜帖。说是明天崔府大太太要来拜会荣府老太君等语。 此人到来倒是把贾政吓了一跳，只因贾政时任工部员外郎，要来的正是顶头上司的太太！ 第二日早饭刚过，崔太太就坐着马车来了！进得贾府直接到后宅拜会老太太，因说：「我家老太爷原是林大人的表舅舅，这不昨日我们老太太因着了些风，就有些不自在。念叨着想念玉儿了！我只好贸然来府上，想着接玉儿去住几天，陪陪她舅奶奶。」 贾母一听，这是黛玉生气不想在贾府住了。可是人家舅奶奶要接去住几天自己也没有理由拦着不让去。其实谁不知道那一表三千里的表亲，早就没什么大瓜葛了。还不是因为林姑爷现在官做的好，才又走动起来了！ 心里想，等过几天黛玉过了气头再去接吧。黛玉就算生气那也还是分得清亲疏远近的。 遂一面笑着说些寒暄客气的话，一面命人去请黛玉。 等王夫人得到贾政的授意，郑重穿戴好赶过来的时候，黛玉早就和崔夫人一起走了！差点把王夫人气的倒仰！因王夫人本来病还没有好，昨日想要给宝钗做脸面，才强撑着起来，不成想让黛玉给吓得够呛！ 今天早起就感觉仿佛病的更重了一些，不想老爷说崔大人的太太要来府里拜会，让她无论如何要招待周全。她这又勉力支撑着前来相见，不想又扑了个空！心里如何能不气？心想：这个害人精要是真的嫁给宝玉，自己可真活不长了，早晚得叫她活活气死！ 要说黛玉生气吗？是挺生气的，一想到梁嬷嬷说的那些噁心的人干的噁心事儿，就膈应的要死！ 第34页 但是也没有太生气。湘云本来就是想拿黛玉比戏子，想踩黛玉一脚而已。一屋子人，包括宝玉在内，恐怕没有几个想到这一层厉害关系的。 只是看样子薛姨妈和宝钗是想到了，贾母开始恐怕是没往那上面想，后面梁嬷嬷一说，估计才知道不妥。毕竟那么大年岁，什么不懂！ 黛玉正想不到怎么躲开不去住大观园呢，正好借着这个因由先离开荣府几天，等她们都搬进去了自己再回来！ 只因在席间闹了这么一出，黛玉和梁嬷嬷走后，一个一个都被梁嬷嬷的话给惊着了，谁还记得今天本是给宝钗做生日的？ 只有凤姐八面玲珑的惯了，心里还想着这一层。但是看看宝钗和薛姨妈的做派，心里也是不喜。 心想如果不是巴巴的贴上来，何至于在这里自取其辱！十五岁及笄生日也是能在别人家随便煳弄过去的？可见这对母女对自己够狠的！遂也跟其他人一样，假装什么都忘了。大家各自散去。 薛姨妈回到自己屋中，也是气得摔了茶碗！ 想想又不知道该骂谁！该骂史湘云蠢？还是该骂黛玉太嚣张？最后只能嘆息一声，都怪孩子他爹去的太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里受窝囊气！ 于是又呜咽着哭了一回，宝钗没法，又好言相劝，这才罢了。 第二十章 却说这湘云，自知惹了祸。原本打算过了宝钗生日就家去的，如今反倒不敢回去了。 在贾府至少有个老祖宗护着，不管怎样，自己掉几滴眼泪再撒个娇，什么事儿都能过得去。回家就不一样了，自己没有个亲爹娘，连个亲兄弟都没有，犯错了连个求情的都没有。遂歇了回去的心，只打发人回史府说身上不大自在，待养好了再回去。 又过了两日，忽然宫里的太监夏守忠来到贾府。原来是贤德妃贾元春下了一道谕，命宝钗等姐妹只管住在园中，不可禁约封锢。又命宝玉仍随进去读书。 贾政、王夫人接了这谕，待夏守忠去后，便来回明贾母，遣人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帐。 别人听了还自尤可，唯独宝玉听了这谕，喜的无可不可。正和贾母盘算着，要这个弄那个的，忽听丫鬟说老爷叫宝玉。登时扫了兴头。 贾母笑道：「你且去，不必害怕，定是你老爷见你要进园子，白叮嘱你几句。」 一时去见了贾政，果然这次二老爷没有发脾气，只是叮嘱几句在园中好好读书不可胡闹等语。 宝玉回到贾母处，只见湘云正在那里，宝玉便问：「云妹妹觉得哪一处好？」 湘云此刻正盘算此事，就娇憨的一笑说道：「我最喜欢潇湘馆，看着比别处更清幽，我向来是个怕热的，住此处再合适不过了。」 宝玉笑着拍手道：「正和我的主意一样，我也想叫你住这里呢！我就住怡红院，咱们两个又近又清幽。」随即又说：「不知道林妹妹喜欢哪里，我看蘅芜苑极好，要不就叫林妹妹住那里。」 湘云嗤笑道：「我看你也是太操心，林妹妹现在连府里都不回了，等她住进去不定什么年月呢！」 二人正计较，就有贾政遣人来回贾母说：「二月二十二日子好，哥儿姐儿们好搬进去的。这几日内遣人进去分派收拾。」（引自原着红楼梦） 宝玉听了，连忙跟贾母撒娇：「老祖宗，快叫人去接林妹妹吧！到时候大家一起住进去岂不好？免得林妹妹回来见唯独落下她又该生气了！」 贾母正想找个藉口去接黛玉回来，便笑道：「还知道记挂着你妹妹，可见你们平时亲厚！这么几日不见，我也怪想她的！」于是命人快去接林姑娘回来。 却说黛玉此次借小戏子一事躲出去，本就是为了不想住进大观园，哪能乖乖的在崔府等着她们去接啊。 黛玉心里盘算着这几日贾府快该来接了，于是最近几天日程都安排的满满的。前天是跟崔家的两个姑娘一起去户部刘侍郎家参加小姐妹的诗社；昨天是回了林府，验收刚改建好的花园子；今天跟崔家两个小姐妹去法华寺上香，给外祖母和舅奶奶祈福！ 当然明天、后天也都安排了外出活动，反正就是让贾府来的人扑个空就成…… 贾母见派去接黛玉的人自己回来了，本来很不高兴，不过听说黛玉是去给自己祈福了，心里又舒坦了。说道：「还是我的玉儿贴心，可见没有白疼她。罢了，叫宝玉他们几个先搬进去，过几天玉儿回来再搬也是一样。」 于是薛宝钗选了蘅芜苑，史湘云住了潇湘馆，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纨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 至二十二日，一齐搬进去，登时园内花招绣带，柳扶香风，不似以前那般寂寞了。 一干人等兴高采烈的搬家的时候，二门上候着的小厮白杨就匆匆的去给黛玉报信了。 黛玉一听，得，这就算煳弄过去了！娘娘下谕让姑娘们住进去，谁不住进去那就是对娘娘大不敬啊，可是自己不在府中就算躲过去了。反正又没有指名道姓一定让她林黛玉住进去。 等过几天回去，老太太再让住进去，自己就在园子里选个院子，权当作自己的书房好了。平日派几个丫鬟打扫照料，白天可进园子大家一起玩耍，或写字念诗，晚上仍旧回自己的毓秀居。总之日后不要传出自己跟异性男子共住一个园子里就好了。 第35页 却说这一日，天色晴好，湛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太阳，冬雪初融，风中已经隐隐有了春天的味道。 黛玉跟崔家姐妹正在花园的阁楼上作画。这崔家跟林家确实可以说是一表三千里，到林如海这一辈已经没有太大的血缘关系了。只因崔贤跟林如海是同科，又都是有名的才子，惺惺相惜之下，追根溯源居然还是有些亲戚，就一直这么走动下来了。 而后二人进入官场，更是因为都是有风骨的人，颇有些志同道合的意味，遂更当对方是知己。黛玉进京以后，崔贤更是对黛玉关照颇多。 崔贤时任工部郎中，崔家二老爷崔熙也是进士出身，现在在外省任四品巡抚，妻儿都在京中，并没有跟着去任上。 崔贤的女儿名唤崔书源，崔熙的女儿名唤崔书盈。只因崔家这一代儿郎颇多，大老爷家三个儿子，只得崔书源一个女儿。二老爷嫡子两个，庶子两个，却也只有崔书盈一个女儿，是以两个姑娘在府里也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都是直爽的性格，跟黛玉颇为投缘。 又有户部左侍郎刘云洲的女儿刘月影，跟崔家姐妹和黛玉均是手帕交，前两年几个姑娘一时心血来潮，就学着江湖侠客的风范来了个义结金兰。 不成想刘月影有个姨表妹，名唤邹晓棠，乃是刑部尚书邹威的嫡长女，听说她们几个结拜了，非要闹着也要加入！ 一时按年龄排下来，刘月影最大，今年十六岁，为大姐。崔书源为二姐邹晓棠是三姐崔书盈是四姐林黛玉是最小的五妹。 今日三个姑娘一边画着窗外的融雪残荷，一边就聊着大姐刘月影的八卦。 崔书源：「前日，月影姐姐偷偷跟我说，好像家里要给她议亲呢。」 崔书盈：「当真？可听说是哪一家的公子了吗？」 崔书源：「刘夫人也只是在暗中留意，哪有女方主动的道理！不过听说好像对那个谢湛及其满意呢！」 黛玉原本正在画一截秃树枝，听了此话手一停顿，秃枝多了一个树杈！黛玉一边接着画树杈，一边心里想：应该就是当年船上见过的那个谢湛吧？几年不见，不曾想他还有机会做自己的姐夫？ 就听崔书源接着说：「那谢湛虽然年纪大了几岁，可是家风是顶好的，屋里从来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况且深得皇上信任，据说还貌比潘安呢！」 崔书盈不无羡慕的说：「谢湛当年以十三岁的少年身份战胜当时的武状元，一战成名！他的父亲又深得陛下信任，虽现在看着官职不高，可是谁都知道，现在依然在军中极有威信。如今谢湛本人已经是三品御前侍卫，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月影姐姐真是好福气！」 崔书源一边画着画一边说道：「还不一定呢，据说谢湛无意娶亲呢。」 崔书盈惊唿：「为什么？莫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说的另外两个姑娘「噗嗤」一声都乐了。 黛玉笑道：「你才几岁，就知道这些？」 崔书盈又羞又怒：「你闭嘴吧！我几岁？那你几岁？数你最小！大人说话小孩别跟着掺和！」 黛玉和崔书源听了更是哈哈哈大笑，崔书盈气的追打过来，两人赶紧跑下楼去。 这时忽然有崔家下人来报，说是贾府来人接林姑娘了。 崔书源走上前来，帮着黛玉整理了一下有些松散的髮髻，几人携手一起去了待客的堂屋。一时坐定，小丫鬟才带着贾府的两个人进来。 黛玉一看，一个是吴新登家的，另一个却是湘云的大丫鬟翠缕。 二人给几位姑娘见了礼，吴新登家的满脸堆笑，说道：「我的好姑娘哟，你可不知道，你不在府里这几天，老太太总是念叨你！说：「我的玉儿从小长到这么大，就没离开过我身边儿！这几天不见心里就跟分开好几年是的！」姑娘快随我回去吧，再不回去老太太恐要想出病来了！「 翠缕在一旁忙道：「我家姑娘说了，她本想亲自来请姑娘回去的。无奈昨日着了风，头疼的厉害！等姑娘回去定然亲自到姑娘的院子给姑娘赔不是！」 却原来，贾母见上次没有把黛玉接回去，就想着黛玉一定还是在生湘云的气，遂命湘云亲自去接黛玉。湘云哪里丢得起这个人，于是撒娇耍赖的让翠缕来了。 当然贾母也只是摆个姿态，既然湘云肯让翠缕去接黛玉，又肯说些和软的话，贾母觉得诚意已经足够了。遂命吴新登家的和翠缕一起来接黛玉。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黛玉也就没有再拿乔。到后院辞过了崔老夫人、崔大太太、二太太等众人，坐上自己的马车，跟着翠缕二人回了贾府。 第二十一章 且说黛玉回到贾府，正在贾母处说话，就见宝玉兴沖沖的跑了进来，后面跟着迎春、探春、惜春、宝钗、湘云等，唿啦啦一群人彩袖辉煌、香风浮动，真似个百花齐放、奼紫嫣红！ 众人多日不见黛玉，都纷纷围上来问过寒温，又各自兴高采烈的说着自己在园子了住了哪处院子，这几日都玩儿了些什么，做了哪几首诗等语。 宝玉笑道：「林妹妹快随我进园子去看看，选一处喜欢的院子。如今大家都已经搬进来了，只等你了！」 黛玉笑着说：「园子里面的景致我都记得的，哪里还需要再去看一遍。我记得「大观楼」东面的飞楼是「缀锦楼」，西面的斜楼叫「含芳阁」。如今二姐姐住了缀锦楼，那我就住含芳阁吧，如此离姐妹们也近便，况且我很喜欢那斜楼的与众不同。」 第36页 贾母笑着说：「这样很好，明日是个好日子，玉儿就搬进去吧。你们姐妹们在一处才和睦。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跟你二嫂子说。」 黛玉笑着应允，又说：「我院子里人多，明日很快就搬好了。况且我还要跟师傅学功夫，也不能总住园子里，不用全都搬过去，需要什么现拿也来得及。」 众人不知道黛玉打的什么主意，更不曾想自此以后黛玉一天也没在园子里住。只因白天一处玩耍时，黛玉一般也都在的。晚上各回各家，谁也不会太留意黛玉是住在含芳阁还是回了毓秀居！ 且说宝玉自进花园以来，每天跟姐妹们一处，或读书写字，或弹琴下棋，或作画吟诗，日子过得惬意又闲适。一时心满意足，觉得此生就此老死在大观园里才好。 春日天暖，王夫人的病也渐渐的好起来了，是以李纨和迎春、探春也不必再去管事，李纨就每日做做针线，从旁看着姐妹们，也是一个管束大家的意思。 转眼到了四月二十六日，是交芒种节，尚古风俗：交芒种节这一日要祭饯花神。一时大观园的树木花枝上都繫上了五彩丝线、绫锦纱罗。姑娘们也都穿上了颜色鲜嫩的衣衫。 宝钗、湘云、三春姐妹，李纨以及凤姐带着巧姐都在园子里说笑玩耍。一时飞来一对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翩然翻飞。宝钗见了觉得十分有趣，遂取了扇子，想要扑来玩耍。 只见那一对蝴蝶上下翻飞，穿花度柳，将要过河去了。倒引得宝钗蹑手蹑脚的一直跟到了池中滴翠亭上。（引自原着红楼梦） 宝钗见蝴蝶飞走了，刚欲迴转，只听滴翠亭里有人低声说话。仔细一听，有一个应该是宝玉房里的丫鬟名唤小红的，另一个也是一个小丫头的声音。 两人叽叽咕咕说的原来是什么芸二爷捡到了小红的手帕，让小丫鬟送还回来，还要小红好歹给个谢礼什么的。 宝钗一听，这不是私相授受吗！ 又听里面说：「哎吆，咱们只顾说话可别叫旁人听了去，不如我们把这窗子都推开，若有人走近我们也能看见。」 宝钗在外面听了心中吃惊，想着：这小红是个心大的，今儿我听了她的短处，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如今就算想躲也来不及了，不如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于是不等对方开窗，自己先故意加重脚步，嘴里笑道：」林丫头，我看你往哪里躲？」 见亭中二人推开了窗子，也不躲闪，故意往亭子里看，口中说：「你们把林姑娘藏哪儿了？」 二人眼中皆有惊慌，互相看了一眼，说：「并不曾看见林姑娘。」 另一边，只因巧姐嚷着要钓鱼，黛玉和凤姐正寻了鱼竿带着巧姐往滴翠亭走来，好巧不巧的正好看见这一幕。 黛玉：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真是应了原着的描述了，脸似银盆啊，好大一张脸！ 黛玉遂大声说：「宝姐姐，怎么你给蝴蝶起了个名字叫」林姑娘「吗？这恐怕不行，我再不济也是个正经小姐，下头丫鬟婆子起名儿都还的得避讳着呢！你的蝴蝶敢叫这个可真是好大的脸啊！我看这天还没开始热呢，宝姐姐怎么就开始煳涂了？」 黛玉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实在要起个人名，不若就叫宝玉吧，老祖宗不是总说宝玉人贵重，需要起个名儿大家到处念着才长得平安吗？」 饶是宝钗再沉稳，此时也是羞恼的脸色通红，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半晌，宝钗稳了稳心神，笑着说道：「什么蝴蝶不蝴蝶的，我刚刚看见一个身影跟你穿的一样的衣裳，还以为是你呢。」 此时亭子里的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自己说的话让宝姑娘听去了，又不想让人知道，于是拿林姑娘来说事儿，不想正好让林姑娘撞见了。 二人心里嘀咕，如果真是林姑娘听了还真没什么。林姑娘向来是个爽朗的性格，况且人家是客，有自己的院子，自己的下人，向来不管府里的事情。自己这点儿女私情的小事儿，林姑娘就是听见了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宝姑娘就不一样了，人人都道宝姑娘好，其实大家都心里明镜儿似的，还不是因为宝姑娘惦记着要当宝二奶奶吗？如今自己的事情让她知道了，她现在许是不会说什么，可是一定会记在心里，将来不定什么时候就翻出来了！ 凤姐在旁边看着，心中感慨：抛开自己跟黛玉的交情不说，单单看宝钗办的这事儿就觉得心里膈应，这品行跟黛玉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黛玉生性爽朗，有什么说什么。谁惹了就怼谁！嘴上虽然不饶人，但是却有一颗善良的心。且从来不屑于使什么阴谋诡计，黛玉用的都是阳谋，凡事明着来，谁也不惧！ 宝钗恰恰相反，见人三分笑，跟谁都交好。表面笑颜如花，背后下绊子却从来不手软。使的全是阴谋诡计！看着最和善不过，实际心里藏着奸呢。 凤姐正想着，见亭子中的两个小丫头走出来跟自己问好，遂想起一件事情要跟平儿交代，于是让小红去传话。 宝钗见黛玉迳自拉着巧姐往亭子那边走去，看样子拿着鱼竿是要教巧姐钓鱼，凤姐只顾着跟小红交着什么「银子」「工钱「」荷包「的，并没有人理她，于是只好讪讪的走开，去找探春、湘云她们玩儿了。 第37页 第二日，黛玉正在探春的秋爽斋跟探春一起看字帖，另一边宝钗、湘云、迎春、惜春在描画样子。 忽见贾母身边的翡翠急匆匆的走进来，说道：「原来姑娘们都在这儿呢，叫我好找！」 探春笑着让座，说道：「姐姐怎么有空来？可是老祖宗找我们有事？」 翡翠笑道：「正是呢。史家太太来了，现在正在老太太屋子里说话呢，叫史大姑娘和林姑娘过去呢！」 众人都疑惑，为何只叫湘云和黛玉？各自疑惑的眼神闪了闪，都没说什么。湘云也心下疑惑：怎么婶婶忽然上门来了？以往要接自己回去也不过派个得脸的婆子来罢了。心里虽然有点忐忑，脚下却不敢耽搁，赶忙的跟着翡翠去了。 黛玉心里却能猜个大概。 只因那日宝钗生日湘云闹了那一出，黛玉知道就算自己不告诉父亲，林管家和宋先生也会告诉父亲的。 于是黛玉给林如海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湘云并不知此事关碍极大，只是小孩儿心性，概因嫉妒，只想当中众给玉儿个没脸罢了！玉儿向来跋扈，从来不吃亏的，父亲不用担心。 只因湘云无亲生父母兄弟，如若父亲问责史侯爷，不知对湘云在史府的生活会否有影响？望父亲斟酌一二。」 因京城距离江南路途遥远，又不是什么急信，来回两个多月黛玉才收到父亲的回信，昨日看了父亲的信，黛玉心里觉得很温暖，这封信让黛玉觉得此时的林如海真的有点前世自己亲爹林轩的风范！ 林如海的信当然很有文采，黛玉看完翻译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史大姑娘无亲生父母兄弟还敢踩到我林如海女儿的头上，可见是个蠢的。比她身份高的她都想踩上一脚，那遇见个软柿子岂不更是要欺负人？ 高的她去招惹说明她愚蠢，低的她去欺负说明品性不端。为父此番问责是看在亲戚的份儿上救她一救！ 黛玉看完了，笑着琢磨了一下，觉得爹爹说的对，完全没毛病！ 今天史侯太太登门，想必是史侯爷已经收到了林大人的关于如何教养子女的二三意见了吧！ 一时到了贾母的屋子，只见一个打扮十分华丽的中年太太正跟贾母说话，屋里脸生的丫鬟婆子站了一地。可见这史太太派头不小。 史太太见湘云二人进来，眼睛落在黛玉身上口中不住的称赞：「这就是林大姑娘吧！哎吆，早就听说大姑娘长的好，可如今见了才知道，这不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么！果然是林大人的女儿，真真的有林大人的风采。」 又回头对贾母笑道：「不怕老太太生气，我看着竟是比敏儿当年更胜一筹呢！」 贾母也笑呵呵的说道：「很是呢，我也是这么说呢，要不你道我为何单单这样疼她？连云丫头几个都要靠后！」 众人一阵寒暄之后，史夫人才对黛玉说：「云丫头不懂事，先前的事情并没有人告诉我们，我们在家里是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昨儿个收到林大人的信，侯爷气的什么是的，命我赶紧接云丫头回去好好教导！我在这给大姑娘陪不是了！」 又对湘云说：「云丫头还不快给你林姐姐陪不是？你这心直口快的毛病真得好好改改了，如今你林姐姐是自家人，林大人也不追究了，这要是搁别的小姐身上，我跟侯爷都不知道怎么给你收场！」 湘云心里不服，只是不敢在婶婶面前说什么，含着眼泪勉强给黛玉道了个歉。 黛玉对史夫人笑着说道：「侯夫人不必如此，云丫头也不是有心的，这些事情我都不懂，只是父亲说此时关碍极大，开不得玩笑。云丫头以后在外面不要如此就好。」 史夫人对黛玉又是一番夸赞，方才辞了贾母带着不甘不愿的湘云上马车回史府去了。 第二十二章 且说荣府一众姑娘们自从住进了大观园，园子里除了个寡嫂李纨之外，再没有一个长辈。众人一下子没了诸多约束，那可真似游龙入水、鸟归山林！ 偌大个园子，亭台楼阁皆飞檐吊脚，假山流水伴彩鱼青苔，奇花异草隐鹿鸣鹤舞，大树参天衬繁花似锦，真是处处可入画，景景都成诗！ 大家今日结社作诗，明日结伴作画，又或者围炉野餐，对月联句…… 黛玉每日跟着打打酱油，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些钟灵毓秀的姑娘们，长得好又都才华横溢。黛玉这几年常在京城贵女圈走动，才真切的体会到贾府姑娘的优秀。 以前看书的时候，会觉得也许是作者的夸张，也许贵女们都是这样的好，但是真不是这么回事。贵女中有长得美的，也有很多有才华的，但是长得又美又有才华，那真的是凤毛麟角。而贾府的三春，加上宝钗、湘云都可以算得上是长得美又有才华的。 作诗自不必说，宝钗、湘云、探春都是很擅长的。此外迎春擅棋，探春擅书，惜春擅画。 迎春的棋艺到什么水平呢？反正整个贾府，男女老少都算上，应该都不是迎春的对手。 试想，这么貌美如花又温柔娴静的姑娘，能气定神闲的跟一个翩翩佳公子对弈，然后杀的对方片甲不留！那画面想想就觉得很带劲儿！ 探春一手草书写的真是磅礴大气，但凡是个认识字的都能看出来字写的确实漂亮，果真是巾帼不让鬚眉。 惜春虽小，但是画工却好！不对，应该说有天赋。大家一起画同一个景致，她画出来的就格外灵动。 第38页 时光匆匆，黛玉出门参加了一两个生日宴，又应邀去了两三次贵女的赏花赛诗会什么的。大半年就过去了。 当然，姐妹们在大观园里，虽然没有其他的贵女，自己几个却也玩儿的不亦乐乎，依黛玉看，宝钗、湘云加上三春的诗作，如果拿到京城贵女圈的赛诗会上，那都是能拿名次的！ 可是，为什么贾府的姑娘就没有出去参加任何的活动呢？ 要知道，时下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父母们怎么选择儿媳妇呢？ 其一，婆婆选儿媳就是靠贵女圈的活动，大家在一起搞个联谊，夫人太太们看看谁家的姑娘长得好，性格好，有才情；谁家的姑娘人缘好，会来事；谁家的姑娘情商高，进退得宜…… 其二，太太夫人们看好了还不行，回家还得问问男人们，这个亲事能不能做？门当户对吗？是一个阵营吗？对方家里家风如何，政治前途如何？…… 所以，时下的姑娘到了十一二岁就开始由家中女性长辈带着，在京中贵女圈走动了，什么赏花宴啊，诗社啊，生日宴啊，当然更少不了孔雀羽锦衣阁的时装周了！ 而贾府的姑娘们，迎春比宝钗还大一岁呢，如今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一般人家十六岁应该都定亲了。可是迎春如今连贾府都没怎么出过，更别说参加贵女的活动了。京城的官家太太、夫人们更是没人见过她了。 黛玉想，如此下去迎春怎么嫁人？原着中贾赦胡乱的就把迎春许给一个三十来岁的孙绍祖，世人皆说贾赦是把女儿给卖了。如今看来就算贾赦不把迎春草草的嫁出去，那迎春也是无人问津的！ 别人年岁都还可以等等，迎春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黛玉继而深想：为何贾府不带姑娘们出门呢？是她们不懂吗？不可能！那就是故意这样做的！为什么呢？ 黛玉在贾府生活了这么几年，深切的体会到，贾府实际的掌权人——贾母，是一个大家长，一切以家族利益为上。贾元春进宫是为了贾府，如今不给迎春、探春定亲，也必然是为了荣府。 迎春和探春都是庶出，虽然品貌皆是一流，但是庶出的身份在那，也只能配个大家的庶子，或者地方小官之子。这样的亲家对贾府是没什么用的。 所以留着这两个品貌一流的庶出姑娘，只教琴棋书画，不教管家理事。黛玉想，贾母和王夫人八成是打算把两位姑娘送人吧！ 庶出的姑娘想嫁入公爵之家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作为妾送给公侯甚至皇子那都是可以的。 而也只有身份地位比贾府更高的人才能对贾府有用。 黛玉看着安安静静的自己跟自己下棋的迎春，想着她未来被孙绍祖虐待致死的结局，就有一种把那个畜生拉出去毙了的冲动！这个姑娘性格绵软，与人为善，自己叫了好几年的二姐姐！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救她们，这些花朵一样的女孩，我都要救！至于最后能不能抵抗住命运，那就只能看个人的造化了！能救一个是一个，首当其冲的就是迎春。 黛玉觉得迎春其实还好办一点，因为迎春是大房的姑娘。贾赦虽然昏聩一些，但是还有几分良心。邢夫人虽然小家子气一些，但是还没有太多坏心眼。只要迎春搞定这两个人，她的婚事不求多好，嫁个普普通通的人，过普普通通的日子还是不难的。 难就难在探春那，探春的婚事那得问王夫人啊！黛玉有点头疼！还是先顾迎春吧，探春年纪还小，还可以慢慢想办法。 这一日，黛玉来到迎春的缀锦楼，只见院中小丫鬟都三三两两的在聊天，看见黛玉来了，赶紧上前问好。 司棋听见声音，赶忙从屋子里迎了出来，黛玉问：「二姐姐可在屋里？在做什么呢？」 司棋笑道：「姑娘自己跟自己下棋呢！」 黛玉进来一看，迎春已经弃了棋子，笑着对黛玉说：「写诗作画的我都不会，闲来无事，我也就这一点子爱好了！」 黛玉笑着说道：「二姐姐现在的棋局我们都已经看不懂了，只盼着将来你能找一个棋艺高超的二姐夫，也让我们看看你输了是个什么样！」 一句话说的迎春羞红了脸，嗔道：「又胡说！你也就欺负我嘴笨，要是如此说探丫头，看她不跟你急！」 「她还小呢，不着急，有的是说她的时候！」黛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迎春的神色，看到迎春明显的神色抑郁委屈，就知道她自己其实也在着急呢。 于是黛玉对司棋说：「我跟二姐姐说几句体己话，你去门口守着，院子里小丫头都没事，也让她们都出去散散吧。」 司棋会意，忙找藉口打发了小丫头们，自己捧了个针线笸箩坐在门外的小凳子上。 迎春见黛玉如此，心中知道黛玉有话对自己说。 其实这几年相处下来，虽然黛玉年龄小，但是姐妹几个有什么事儿都喜欢跟黛玉商量，只因为黛玉从来都是有话直说，诚心帮忙。绝不会是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来应付她们。 大概也是因为黛玉从来到贾府的那天开始就跋扈惯了，嘴里什么都敢说，也没有个忌讳。是以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似乎不稀奇。迎春知道连二嫂子有事都喜欢问个黛玉的意见的。 是以迎春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心里已经郑重起来，想来黛玉要说的是大事！ 第39页 黛玉还是惯常的风格——单刀直入，根本不给对方会错意的机会。 黛玉：「二姐姐可知我今年参加了几回京中太太小姐们的聚会了？」 迎春瞪着温顺的大眼睛，摇摇头：「不知。怎么也有三四回了吧？」 黛玉：「如果连生日宴都算上的话，我都参加了六回了。我见这京中不管官职大小，家里姑娘十多岁就都出来走动了。我那几个结拜的姐妹更是自己就起了好几次诗社了呢。二姐姐，你都十六了，怎么不出门呢？」 迎春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接着就掩面哭的不可自抑！ 黛玉一下就心疼了！这姑娘是早就着急了，没有亲娘，爹和哥哥嫂子这些年也都不亲近，况且婚姻大事又羞于出口，本就是个软柿子，只能自己心里忧愁！ 黛玉轻轻的拍着迎春的后背，等她痛快的哭了一阵子，终于渐渐平復了，才又一边给她拭泪一边轻声的说：「二姐姐不用难过，我今天既然提起这件事情，就是想帮二姐姐想办法的。」 迎春哽咽着说：「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办法？就算你能带我出门又如何？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还能自己找一个不成？」 黛玉：「姐姐想差了，你如今最要紧的不是出门交际，最要紧的是要想办法记在大舅母名下。」 迎春勐地抬起哭红的眼睛，吃惊的看着黛玉。 黛玉接着道：「二姐姐如此貌美如花，温柔娴静，你这样的性子是太太夫人们最喜欢的，差的就是一个身份罢了！咱们要先想办法说服大舅舅和大舅母，把你记在大舅母名下，二姐姐就是荣府长房嫡出的姑娘了！到时候再出门交际，没几天咱家的门槛就要被媒人踏破了！到时候大舅舅和大舅母再从中选一个，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席话仿佛黑夜里的一簇火苗，给迎春本来已经近乎绝望的内心点亮了一盏暖黄的心灯！ 迎春激动的抓着黛玉的手：「好妹妹，真的么？我该怎么做？」 随即想到邢夫人平时的做派，又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大太太平时看见自己就一副嫌弃的样子，怎么会让自己记在她的名下？况且自己都这样大了，记在她的名下似乎对她也没有好处。 黛玉：「这件事情光靠咱们两个办不了，还得去求琏二哥哥和二嫂子。二哥哥是你的亲哥哥，他总不会忍心不管你的，只要二哥哥说服了大舅舅就行了，大舅母凡事都听大舅舅的。」 黛玉又说：「二姐姐别着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现在你就先给大舅舅和大舅母做点针线什么的，表表孝心。回头咱们再去找二嫂子商量。」 第23章 不知黛玉跟凤姐是怎么说的, 只道这日饭后，贾琏闲来无事到凤姐房中逗自己的大儿子——圆哥儿。 只因孩子生下来就胖唿唿的，就取了个小名叫圆哥儿, 也是图个圆满的意思。大名还未定，大老爷说等到满周岁的时候, 他亲自给大孙子起名。 如今圆哥儿也已经八/九个月大了, 一高兴就留着口水满床的爬。凤姐见孩子玩儿了一会儿似乎困了，就叫奶娘抱下去哄着睡觉了。 看着平儿伺候着贾琏净了手，凤姐给平儿使个眼色，平儿悄声的退了出去。凤姐道：「我如今有一件为难的事情要请二爷的示下。」 贾琏有点吃惊, 以前凤姐这么说话往往都是给自己下套呢，自从怀了圆哥儿，二人深谈过后感情越来越好, 很久都没听凤姐这么说话了。如今勐的一听还真有点不习惯。 贾琏笑道：「二奶奶好好说话，勐的这样说话我心中着实害怕！」 待凤姐三分嗔怒七分撒娇的瞪了他一眼之后, 贾琏才正色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事情只管跟我说。什么示下不示下的, 以往都是我煳涂，还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呢！」 凤姐嘆道：「以往我何尝不是以为自己真是女中豪杰呢？结果却连生个孩子都得东躲西藏的。」 凤姐话锋一转：「今天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是迎春的事情。」 贾琏不解：「迎春什么事情？」 凤姐：「你可还记得迎春如今几岁了？」 只见贾琏想了半天, 犹豫着说道：「十五了吧？好像及笄礼也没给她办！」说着难免有点惭愧，觉得自己当哥哥的不太合格, 有点过于忽视这个妹妹了。可是又一想，内宅有老太太呢，又有二位太太，再不济还有凤姐，哪里用的着他一个男人操心？ 凤姐嘆道：「去年就十五啦！迎春如今都十六岁了, 眼看过了年就十七了，到现在府里也没人提到她的婚事，我自己暗暗的着急。可是我着急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嫂子，上头有老太太，太太和老爷呢。可是姑娘到了这个年龄还不着急定亲，那以后怎么着呢？」 贾琏听了眉头紧皱，他本没留意过这些事情，如今听凤姐一说也觉得不对，凤姐像迎春这么大的时候都马上要跟他成亲了。如今谁家这么大的姑娘不张罗亲事呢？ 贾琏问道：「老爷是个不管事的，兴许没人提醒，也跟我一样忘记了。但是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你可知晓一二？」 凤姐低声说：「如今迎春、探春都到年纪了，现在府里一不教导管家理事，二不带着出门见人，我估摸着怕不是打算像当初大姑娘一样送出去吧？」 第40页 贾琏不解：「大姑娘已经送进宫里了，如今难道还要再送两位姑娘进宫？况且庶出的姑娘哪有资格进宫？」 凤姐道：「二爷煳涂，如今娘娘在宫里正是盛宠的时候，哪里还需要再送姑娘进宫？送进去干什么？难道去分娘娘的宠不成？再则，就像二爷说的，家里的两位姑娘都是庶出，是不能进宫的。」 贾琏：？？ 凤姐拿手指一戳贾琏脑门：「不能送进宫还不能送给别的贵人吗？像你们这些男人，又有哪个不喜欢这样一等一的美人？「 贾琏大惊，忙道：「老太太怎能打这样的主意？咱们贾府的姑娘怎就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再不济嫁一个职位低些的官家子弟也是使得的！」 凤姐冷笑一声：「二爷如今还没看清吗？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府里从上到下眼睛里看的都是势力，嫁给一个小官人家，那对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助益？」 贾琏沉默了，心中不想承认，可是就像凤姐说的，现在贾母等人的做法明显的不正常，不由得他不相信。 贾琏很沮丧，轻声自语：「府里这几年这是怎么了？「 凤姐哼道：「男人没有出息的，就只靠卖……」说到一半自知此话不该讲，后半句赶紧停住。 贾琏却听明白了，心情更加糟糕，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没出息的里面的一个！ 半晌才说：「如今怎么样呢？探春或许还可以等两年，迎春却不能再耽搁了！」 凤姐：「我也是自己愁了好些天，正没有主意，不想还是林妹妹说一句话提醒了我。二爷觉得让老爷把迎春记在太太名下如何？」 贾琏：「太太怎么肯呢？与她又没有好处！」 凤姐：「怎么没有好处？一则太太没有个亲生孩儿，迎春性子绵软，记在她名下，自然亲近一些，好歹也算个名义上的女儿。再则，迎春作为嫡出的姑娘自然能嫁的更好。咱们府里姑娘出嫁，嫁妆公中都有份例，但是聘礼可是会留在大房的，嫡出姑娘的聘礼自然要丰厚的多。」 「迎春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迎春嫁的好第一个受益的就是老爷。远的不说，单说找个高门大户的亲家，老爷出去脸上也有光不是？你我二人都是孤苦的命，没个亲兄弟姐妹的，如今也就迎春和琮哥儿算是二爷嫡亲的妹子和兄弟了，迎春嫁的好对咱们何尝不是添一个臂膀！」 「如今老爷太太都在，只要说服了老爷太太，迎春的亲事就没有什么可愁的。婚姻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不信自己亲爹娘给定了亲，老太太还能硬给退了不成？」 贾琏一听，对啊，迎春虽然养在老太太跟前，但是她有亲爹在呢啊，只要老爷同意给她说亲，谁也没有理由拦着。 贾琏高兴的说：「是这话！我这就去找老爷商量。太太那里还得你去劝劝。」 凤姐笑道：「这是自然，我都不知道愁了多少天了！今儿个终于有了正经主意，二爷也觉得可行，我自然是要辛苦这一趟的，谁让我是个实心眼儿呢！」 贾琏听了赶紧给凤姐作揖说道：「是是是，二奶奶心善，二奶奶辛苦！」 二人又笑闹了一阵，贾琏才出来往贾赦的院子去了。 *********** 二房这边，因贾政点了学差，与八月二十日起身去了外地任职。宝玉再不用担心老爷考较功课，更是连学都不上了，整日在园中跟姐妹们玩耍。 这一日，宝玉几个正说起前日的海棠社大家都意犹未尽，不若再结一回社，做一回菊花诗。却见平儿笑盈盈的走进来，听说几人要做菊花诗，就笑着说道：「这可是巧了，只因明日大老爷和大太太要把二姑娘记在太太名下，我们二奶奶说要自己掏银子治几桌酒庆祝一下。正好有人送来了好些个花，也有海棠，也有菊花，还有一些旁的花，如今刚摆到缀锦楼的院子里，不若明日大家一边喝酒一边作诗吧。」 众人听了都觉得稀奇，没想到大太太还能把迎春记到自己名下。不过意外之余也都为迎春高兴。别的不说，单说亲这一样，有个嫡女的名头说的人家就不会太差了。 唯独探春，替二姐姐高兴之余，不免暗自心酸，如今府里就她一个庶出的姑娘了！自己为什么就不是太太生的呢！…… 第二日，迎春先是到大老爷的院子，给大老爷和大太太磕了头，又给大太太敬茶，口中唤「母亲「。又送上自己亲手做的衣衫鞋袜。 大太太想着凤姐说的话，又听迎春唤母亲，心里也很高兴。自己本是一个无儿无女的人，如今也有人叫自己母亲了，况且迎春素来性子好，再看贾琏、熙凤、迎春几个如今日渐亲密，自己对迎春好些总不会吃亏，大老爷看着也高兴。 然后族长开了宗祠，把迎春的名字记在了贾赦继室邢氏的名下。一系列流程结束，已接近中午，众人说笑着一起来到了的缀锦楼。 进院一看，院子中摆了几十盆各色鲜花。又早有高几矮凳，茶盏瓜果均已摆好。凤姐朗声笑道：「正好今儿天气好，又有这么些个鲜花，我想着咱们也来个雅的，边赏花边吃酒。」 此时贾母已经在主位上的矮塌上歪好了，面前放着矮几，只因贾母年岁已高，又半躺半卧的习惯了，只好把她的矮塌抬了过来。 贾母笑着道：「你个猴儿，如今也想学人家高雅起来，可别叫姑娘们问你作诗就好了！你们几个一问，保准现原形！」众人听了都纷纷笑了起来。 第41页 凤姐：「老祖宗也忒瞧不起人，我就不行也会一句两句的？」 众人都笑道：「就等着你那一句两句呢！」又说道：「以往林妹妹总是偷懒，不是负责品鑑就是负责抄写，今儿个怎么也得正经写几首才好。」 黛玉心里也高兴，于是豪爽的说道：「好，今儿个我就接二嫂子那一句两句的，我们姑嫂俩怎么也能凑出来一首！」 众人听了皆大笑不止。 第24章 此刻, 缀锦楼的酒菜、瓜果早就撤下去了，院子里除了几十盆的各色鲜花之外，一切似乎还跟以前一样。但是迎春知道, 不一样了！ 此刻月朗星稀，迎春站在窗前, 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袖子下的手指攥了又攥, 到底没忍住，偷偷的掐了一把自己，很疼！迎春心里却很高兴——这一切都是真的！ 老爷太太把自己记到太太名下是真的！现在自己是上了族谱的嫡女也是真的！晚间老爷还特意到老太太跟前说，让自己明日开始跟着二嫂子学管家理事也是真的！ 迎春有点不敢相信, 甚至怕自己一觉醒来这一切是个梦。不是因为她多想要嫡女的名头，只是因为这一切的改变让她看到了希望。 哪个姑娘对自己的婚姻和未来没有憧憬和希望呢？自己也是偷偷的憧憬过的。可是，一年一年大了, 府里没人提没人管，就这么放养着,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如此下去，自己要么当个老姑娘, 要么只能给人做妾了！□□府能容得下一个老姑娘吗？做老姑娘可能最后的结局就是青灯古佛伴一生罢了！做妾？自己的性子……又争得过谁呢？ 如今可好了，活了这么十几年, 仿佛今天才一下子感觉到自己是个有爹的人, 是个有嫡亲哥嫂的人！对，还有一个黛玉！黛玉是自己的恩人！ 迎春睡不着, 探春又何尝睡得着呢？ 探春躺在枕头上默默流泪。二姐姐突然记到大太太名下，谁都明白这是为了说亲的时候能说个好人家！况且大老爷又特意来跟老太太说要二姐姐跟二嫂子学管家理事，可不是为了议亲做准备么！ 这下二姐姐的婚事不用愁了，可是自己可怎么好呢？ 探春自小聪敏，虽然年纪小些, 但是想的却多。这几年二姐姐偷偷的着急上火，她都是知道的。只因自己年纪还小，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昨日大老爷来说让二姐姐学管家理事，老太太就不大高兴。说：「迎丫头还小，着什么急学管家？不趁着年轻快活几天，以后出了门子哪里还有松快的日子？罢了，要学就学吧，看样子也留不了她几天！你们一个是亲爹，一个是亲嫂子，都一门心思的巴望着姑娘上进，就我这老太婆白心疼她小孩儿家家的罢了！」 后来二嫂子说：「不若让探春也一块儿来吧，我可不想费二茬事，她们一起学岂不便宜？遇到什么姐妹两个还可以互相参详参详！」 老太太却说：「你且只教迎春便罢了，可别再打我探春的主意，探丫头还那样小呢！」 探春当时听了，心里就凉了半截，赶紧出声为自己争取，说愿意跟二嫂子和二姐姐一起学习管家理事等语。只是老太太再三的不同意！ 如今她躺在床上心灰意冷。其实自己真的到了该学习管家的年龄了。别人家的不知道，就是跟宝玉去过几次王家，王家的几个女孩早就学着管家了，并且也早开始跟着太太奶奶们出门走动了。 如今老太太再三再四的不许自己学管家，也从来不带姐妹们出门走动，那将来的婚事该怎么样呢？ 探春不敢细想，却又不得不想。以前觉得自己小，上面还有一个二姐姐顶着呢，且轮不到自己着急呢。可是如今眼看着大老爷是准备给二姐姐议亲的架势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二姐姐能记到大太太名下，那是因为大太太无所出。这条路在二房是行不通的，二太太有一个当娘娘的亲生女儿，哪里还会让她记到名下啊！ 本以为老太太是真心疼姐妹几个，现在看来…… 探春翻来覆去想不出办法，直到天快亮了才含着泪水朦胧睡去。 ********* 转眼秋去冬来，这日夜里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的雪，早上起来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宝玉听说下雪了就赶紧爬了起来，到门口一看，果然银装素裹分外的好看！于是一面赶紧穿戴整齐，一面对屋里的几个大丫鬟说：「赶紧去告诉姐妹们，今儿不用去老祖宗那里请安了，过一会儿我就去请老祖宗到园子来赏雪！到时候请大家都到怡红院来，再让厨房送些个鹿肉，我们烤着吃。」袭人笑着应了，一面帮宝玉整理好头髮，戴上玉，一面说：「外面路滑，慢些走，可别摔了！」 宝玉哪里听得进去，出门就跑了。 秋爽斋，探春听了宝玉屋里的丫鬟的话很高兴，心里琢磨着烤肉赏雪却也有趣。只是可惜湘云不在，不然那丫头最是喜欢吃烤肉的。 平时去贾母那里请安，姑娘们一般就都在贾母处吃早饭，今天倒是都在各自的院子里各自吃各自的。 探春吃罢了饭，漱口喝茶，稍稍坐了一下，就打算到怡红院去。正穿戴整齐打算出门，她的大丫鬟砚心从外头走进来，说道：「听说今儿早上林姑娘接了崔府姑娘的帖子，要带二姑娘和二奶奶去崔府赴宴赏梅呢！」 探春急道：「你听谁说的？」 第42页 砚心：「刚刚春草去厨房的时候正好碰上林姑娘院子里的小丫鬟进来，说是已经告诉了二姑娘和二奶奶了，又特意去怡红院告诉宝玉一声，她们几个就不去赏雪吃烤肉了。」 探春低头想了一想，很快做出决定，对侍书说：「走，去看看林姐姐。」 探春来到黛玉的院子的时候，迎春和凤姐还都没到。 迎春是第一次出门走动，想必一定是处处谨慎，凤姐也难免要再帮着检查一遍，叮嘱一番的。是以黛玉也不着急，只慢慢的等着。 却没想到，迎春还没来，却把探春给等来了！黛玉有点意外，转念一想，又是情理之中。 探春素来聪敏，自然知道迎春法子用在自己身上不灵。既然家里没希望，就想抓住一切出去的机会。凭自己的才华容貌，出去扬扬名，被哪家的夫人太太看中也未可知。反正探春年纪还小，这个法子也确实可行。 黛玉也不禁在心中赞嘆：好聪明的姑娘！只是这姑娘又似乎有点太聪明了些，从不会错过能出风头的机会。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的心性倒是还得磨磨。 黛玉不动声色道：「大早上的三妹妹怎么来了？「 探春知道黛玉的厉害，如今她是自己能不能走进京城贵女圈的关键！探春甚至猜测二姐姐能有如今的造化，恐怕黛玉也是出了力的。 于是探春拿出了十成的诚意，正色说道：「我今天是特意来求林姐姐的！不怕你笑话，我除了跟着二哥哥去过两回舅舅家之外，真的是别家的门槛都没踏进过！更是别提什么手帕交了！刚才听说林姐姐、二嫂子要带二姐姐出门，我就来了，求林姐姐也带上我吧！「 黛玉心想：探春果然不错，至少还是坦诚的。 如果今天她像宝钗的做派那样，一方面又要求人，一方面又要转弯抹角的遮掩自己的意图，甚至可能还要想办法让自己站在一个制高点，来提点你几句或者大度的说几句不跟你计较之类的话，拿别人当傻子。那黛玉就只会笑呵呵的让她爱找谁找谁去！ 黛玉笑道：「这有什么，沖三妹妹的坦诚，就值得带你去！」 探春听了，眼睛一亮。 黛玉接着说道：「崔姐姐说今天是赏雪赏梅，邀请了一些官家太太小姐的。大家一处说笑聊天罢了，也难免要作诗写字的，这些都是你的强项，都没什么可担心的。至于穿的戴的，你现在去二嫂子那里，估计二姐姐也在，让二嫂子告诉你穿什么就好，她自然知道穿什么合适的。」 探春欢喜的应下，赶紧匆匆的往凤姐的院子里去了。 第25章 却说凤姐、迎春、探春、黛玉几个坐着马车缓缓的来到崔府门前, 早就有丫鬟婆子在门外候着。见是黛玉的车，赶紧热情的招唿着往里请。 车马进了大门，黛玉掀开车帘往外一看, 前面已经有几辆马车陆续的停在仪门外了，几位太太小姐正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的下车。 凤姐几个也进了仪门, 转过大屏风, 就见崔家姐妹在那等着呢。崔书源见黛玉一行人，赶紧上来给凤姐问好，又跟迎春、探春互相见了礼，这才携着黛玉的手往里走。 迎春、探春是第一次出门交际, 心里有点兴奋又难免有点紧张，紧紧跟着凤姐和黛玉的脚步。进入崔家女眷待客的花厅，只见厅中已经摆好了十几张大圆桌, 桌上摆着茶点。有一些太太小姐已经坐在一处在轻轻的说话。 厅内四处皆笼着炭火盆，一时感觉暖意铺面而来。黛玉几个赶紧把外面穿的大毛斗篷解下来, 并着手炉一起交给丫鬟。 此时崔太太见凤姐几人进门，赶紧热情的迎了上来, 一番寒暄过后，凤姐几人被让到前面的一张桌子前落座。 只因后面又陆续有别的太太小姐进来, 崔家姐妹和崔太太都不好久坐, 凤姐和黛玉赶紧让她们去迎接，口中说不必客气等语。 凤姐好歹管家有几年了, 京中人情往来大小应酬不知经歷凡几，自是八面玲珑、落落大方，加上京中差不多的一些贵夫人太太她都还是认得的。是以不一会儿就带着迎春、探春跟其他太太小姐们熟悉了。 京中的这些夫人小姐们，这些年只听说贾府的几个姑娘都不错，又有宝玉这个无事忙的闲人整天出去说道自己家姐妹如何有才。只是都是听说罢了, 谁也没见过！如今总算见到传说中的荣国公府的才女了，大家都难免要偷偷的多打量打量。 只见荣府的二姑娘，生的丰美和顺，温婉娴静，一双大眼睛小鹿一样，话也不多，一看就是个省事的，谁家要是娶一个这样的媳妇，不知道当婆婆的要省多少烦心事！据说虽是庶出，如今已经记是记在大太太的名下。 而那个叫贾探春的三姑娘，虽然才十二岁的年纪，但是已经能看出来长大一定是个大美人。身量高挑，四肢修长，顾盼神飞，说话爽利，一看就是个有些才干的。只可惜是个庶出，否则真是当家太太的好人选。 当然迎春、探春两个也在心里品评着这些太太小姐们。 不多时客人都到齐了，就有酒席陆续的上桌。席上难免互相恭维谦让，又有一些有才情的姑娘提议赋诗联句的，一时间花厅里莺歌燕语，笑声不断…… 吃罢了饭，大家有都移步到崔家花园赏梅。此时太太们有携手聊天的，也有看哪家姑娘顺眼多问几句的，更多的姑娘则是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说笑。 第43页 此时，黛玉的结拜大姐刘月影说：「如此雪景红梅怎可无诗？今天我们定是要以梅花为题好好的作几首梅花诗的，今天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许躲懒！」 探春听了心中高兴，作诗自己是没什么可怕的，正是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呢！ 迎春听了就有点紧张，她自知自己作诗并不算好。 此时却听一个姑娘笑道：「并不是谁都能如刘姐姐一样文采斐然，姐妹们琴棋书画各有所长，不若我们擅长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刘月影：「如此好是好，只是大家作诗的作诗，下棋的下棋，画画的画画，各自玩儿各自的，那跟咱们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区别？岂不是白白糟蹋了咱们众姐妹好不容易凑在一起的缘分了？「 大家都笑道：「刘姐姐说的很是，大家在一处玩儿才有趣儿。」 黛玉想了想说道：「不若咱们来个新鲜的吧。咱们分作两队，然后用击鼓传花的形式，花传到谁那谁就可以按自己的喜好选一项，比如我说做梅花诗，另一队也需要派出一人来应战，做一首梅花诗，然后大家一起品评。」 众姑娘们一听，都道：「这个法子好，既新颖又热闹，还应景！」 正说的热闹，崔太太等贵夫人们走了过来，笑道：「姑娘们说什么呢？这样热闹！」 崔书源笑着把黛玉的话重复了一遍，崔太太一听，高兴的说道：「这个听着就有趣儿，只是在这冰天雪地的玩儿恐怕太冷了。姑娘们回花厅吧，我已经让人折了些梅花插在瓶中摆在厅里了，姑娘们在厅里玩儿也是一样。「 旁边刘夫人拍掌笑道：「难得姑娘们一起如此热闹，只是既然两队比试怎能没有彩头呢？我看不若咱们也跟着凑个趣儿，咱们每人拿出一样东西做彩头。「 众位官太太贵夫人都是不差钱的主，一听都高兴的附和。说着就有撸镯子、拔簪子的！ 凤姐笑着说道：「要我说咱们也不能光出彩头，我虽不识得几个字，但是众位太太奶奶未出阁的时候可都是才女，不若她们比试咱们给她们做个裁决好了，免得她们自己做自己评岂不有失公允？」 众人都笑道：「这样更好，我们也跟着热闹热闹。」 于是大家说笑着又回到了花厅。 众位姑娘抽籤分组，正好一十四人，七人一组。可巧的很，今天只有崔书韵跟黛玉是一个组的，刘月影、崔书源、迎春、探春都是另一组的。 分好组了，同组的姑娘难免都要互相谦虚的询问一下都擅长什么，以便一会儿好应战。当有人问黛玉擅长什么的时候，黛玉谦虚的一笑，说道：「我写字儿还行。」（其实黛玉很想说：我擅长使刀、甩鞭子、一跺脚噌的一下上房子！） 一时准备齐备，游戏开始。只听得花厅里鼓声时快时慢，一会儿如万马齐奔，一会儿如雨落屋檐，一会儿又如老丈牛行…… 姑娘们有作诗的、有画画的、有下棋的、有写字的，还有抚琴的……总之一个个的都拿出了看家的本是！ 只因平时大家一起写诗作画的，虽然也都有高下之分，但是自己总不能夸自己，难免都是互相夸，总是缺少一点成就感。今天倒好，两两比试，又有众位夫人太太品评，还有彩头，姑娘们的获胜心和成就感都史无前例的高涨！ 吟诗作对刘月影当仁不让，诗作豪气阔朗，大开大合，梅花在她的诗作里没有伤感，没有孤独，只有一种拥抱冰雪的豪气！ 棋艺方面迎春不负黛玉和凤姐的期望，果然拔得头筹，车轮战下来也没人从她手底下讨到好处！ 而探春的诗和字都很出彩，倒是让一些因为探春庶女身份有些轻视她的人不免大吃一惊。大家不知道贾府姑娘是不分嫡庶的，今日见两个庶女都是如此才情，忽然对那个货真价实的嫡女——四姑娘贾惜春生出了更多的好奇来！ 黛玉此次就是一个背景板，写了几笔字儿，混了个碧玉镯子的彩头，好悬没倒数第一！黛玉也不生气，看着迎春探春红扑扑的笑脸，反倒心里比自己得第一了还高兴！ 快乐的时光总是飞快，不知不觉中太阳西斜。旁边桌上众位太太们贡献的彩头也所剩无几了！刘太太看时间差不多了，众位姑娘也都有所收穫，于是笑着说道：「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众位姑娘们快歇歇吧！如此下去，我怕一会儿回家一件首饰也不剩了！」 众位夫人太太听了都笑着附和：「可不是么？今儿玩儿的真是高兴，仿佛回到了没出阁的日子一般。」 又有人说：「过几天我来下帖子，大家都到我家再来比试一场！」 ……………… ********* 很快京中贵女圈的游戏氛围就变了！原来的对话是这样的：「王姐姐画的真好！」「不不不，还是李妹妹画的好！」 现在的腔调是这样的：「对方辩友请注意，请不要偷换概念……巴拉巴拉巴拉……」 一时那些平时才华不怎么出众的贵女们都不敢参加活动了！她们一脸懵逼的琢磨：京城的大家闺秀不一直都是谦和有礼的吗？什么时候都变得这么兇残了？ 琴棋书画都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会的，怎么办？只好想其他办法。不比才华比美貌吧！可是长相也不能回炉重造，那就只有在穿戴上做点文章了！一时又有无数贵女不约而同的直奔孔雀羽锦衣阁而去！ 第44页 黛玉：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我真的不知道这一波操作会给自己铺子招来这么多客户！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刻回去的路上，迎春、探春还没有从兴奋的情绪中走出来，回想着今日跟众位小姐们吟诗对句，下棋作画，真是好不快活！更是有几个兴趣相投的姑娘相约着下次再聚！ 这种体验是贾府姑娘从来没有过的，那种走出家门，走入人群，获得认同的感觉实在太好，让两个姑娘仿佛获得了新生！ 这边马车里姑娘们叽叽咕咕轻声说笑着，却不知道家里正有一个惊天大雷等着她们呢！ 第26章 凤姐、迎春、探春、黛玉几个的马车回到贾府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几人赶紧回各自的院子, 打算简单梳洗一下就去贾母的院子摆饭。 只是几人回到各自屋子都不约而同的从丫鬟嬷嬷口中听到一个消息：今天一大早二太太就领着一个穿着华贵的老夫人去到贾母房中。据说与贾母相谈甚欢，此刻还没走呢！众人听了都很疑惑，不知道这老夫人是个什么来头。 一时大家来到贾母房中, 果然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夫人正坐在贾母下首与贾母说笑。待众人行礼拜过贾母，贾母笑着介绍说：「这是京城守备参将吴参将的婶母——吴老夫人。」 众姐妹赶紧上前拜见。只见吴老夫人中等身材偏瘦, 两只狭长的眼睛尖尖的下巴, 略有刁蛮的感觉，脸上皱纹也有点多。身上倒是穿金带银非常华贵，颇有几分暴发户的风范！ 吴老夫人夸张的赞嘆了一回几位神仙一样的姑娘，然后特意拉着迎春的手上下打量了好半天, 才笑着对贾母说：「我瞧着还是二姑娘福气最大，性格也好！我越看越喜欢！说着撸下自己的金镯子就要给迎春套上！迎春吓了一跳，赶紧躲开推辞, 并求助的看向贾母。贾母笑着说道：「长者赐不可辞，吴老夫人既送给你, 你就收下吧！还不快谢谢老夫人！」 迎春心里既懵又慌，这只给自己一个人礼物, 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可是贾母让收下又不能不收。只好颤巍巍的把镯子收下了。 一时饭毕，贾母再三挽留, 吴老夫人笑着说道：「以后咱们常来常往, 且多的是日子相聚呢，今天实在不能住下了, 家里还等我消息呢。」 贾母这才作罢，大家一起送吴老夫人到门口，王夫人凤姐等又送到仪门，待吴老夫人上车了才返回贾母屋中。 贾母说：「姑娘们都散了吧，出去逛了一天也都乏了, 早些歇着去吧。」 迎春、黛玉几个本想留下来听听到底怎么回事，无奈，贾母发话了，大家只好悻悻的离开。出门前黛玉和迎春齐齐的望向凤姐，凤姐微微点头，示意她们放心，有消息会知会她们的。 只听贾母命说：「琥珀去请老爷、大老爷。」 不多时贾赦和贾政前后脚的来了，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和凤姐等女眷纷纷避到屏风后面。 贾母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说道：「今儿个京城守备吴参将的婶母来咱们府上，你们可知道是为的什么？」 贾赦和贾政一个在屋里喝了一天酒，另一个在前院跟清客吹了一天牛，谁能知道后院来了什么老太太来干啥？ 于是二位均是摇头说到：「不知。」 贾母笑道：「是大喜事！看来各人的命都是天註定的，我迎丫头生就一副有福的面相。这不刚刚说张罗准备说人家，就有人巴巴的上门来相看了！」 「吴老夫人今天等了一天，就为了亲眼看看迎丫头，一看就相中了，还给了一个金镯子当作见面礼。这吴参将是正三品的武官，手握兵权，迎丫头过门就是当家太太。老大你觉得这门亲事可好不好？」 贾赦问道：「哪个吴参将？京城我只知道一个叫吴玉良的参将，不是他吧？」 贾母：「正是他。」 贾赦大惊道：「这怎么使得？这吴玉良已经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他的长子如今都十七八了！迎春今年还不到十七呢！」 贾母脸上顿时不太好看，说道：「不是这样如何能看中迎春？迎丫头虽然记在嫡母名下，可那也是庶出，如今吴参将手握兵权，她过门就是当家太太，有什么不好？」 贾赦：「前面夫人去年刚死，长子又已经成年，家里的通房妾室都比迎春大！迎春又是那么个木头性子，嫁过去还有她好日子过？怕活不过一年罢！」 贾母沉声道：「这也是没法的事情！难道我不心疼迎丫头吗？那么一点儿就养在我这里，我疼的心尖子一样！不过现在不比从前，四王八公的老亲如今都眼看着没落了，好不容易娘娘算是熬出来了！可是如今他舅舅王大人又升了九省巡检。看着是升了，可是手里的兵权却没有了，又离了京。如今咱们这些老亲里哪里还有什么实权？不瞒你说，这门亲事就是王太太牵的线。那吴参将原是跟王大人有些交情，如今迎春嫁过去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也是娘娘的一个臂膀！」 贾赦气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封了妃正八经的娘家没有一个人捞到好处，就是二弟这个亲老子还在从五品的职位上没动呢，王大人倒是一路升上去了！他既得了好处就他合该家的姑娘去嫁！」 王夫人在屏风后面听不下去了，于是出声说：「只因探春年纪太小……」 刚说一半，贾赦厉声说道：「探春也姓贾，且轮不到他王子腾来做主呢！」 第45页 然后又对贾母说：「这亲事我不同意，她亲老子还活着呢，迎春的亲事我说了算，至于探春……」贾赦看了贾政一眼说道：「她亲爹也活着呢，可别被姓王的给卖了！」 贾母气得直喘，手指着贾赦道：「你……老大你煳涂！你还知不知道以大局为重？」 贾赦哼道：「哼，大局？我不知道什么大局，我只知道家里出了个娘娘，又建了个园子，金山银海的填进去，一点好处没见着，如今还要把我迎春填进去！」 贾母顺了顺气，又软和下来说道：「我知道你捨不得迎丫头，我又何尝捨得？这也是没有办法！吴参将一旦成为咱们的人，他岂会没有三五好友？四王八公一气连枝，大家都会扶持他们的，这眼看着咱们过去的荣光就回来了！」 贾赦说不过贾母，但是这一次难得的硬气一回，说道：「四王八公谁愿意嫁女儿谁就去嫁，反正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贾母拍着扶手大叫：「你……你这个逆子！你是要气死我啊！」 贾赦：「母亲很不必生这样大的气！并不是儿子不孝。这既是四王八公的事情，本不能全靠我贾家一家，更不能拿我们贾家的姑娘去换！我们既已出了个娘娘，老太太合该高乐享福，剩下的应该他们四王八公出力了。」 贾母一时被贾赦的话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贾政忙道：「大哥煳涂！别人出力怎如我们自己人妥当？倘若别的人手握兵权，娘娘恐怕反倒不能放心！」 贾赦气的鬍子都翘起来了，指着贾政：「你……你……你可真是不枉「端方君子」的美名！反正我不同意！母亲，儿子忽感身子不适，这就告辞了！」 说着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到门口才想起来，高声对门口的丫鬟说：「去告诉二姑娘，赶紧把那个什么破镯子给退回来！」 王夫人见贾赦走了，遂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说道：「如今可如何是好呢？吴老夫人回去定然已经跟吴参将说了。况且这让我哥哥嫂嫂的面子往哪里搁？以后还怎么见吴参将？」 贾母顺了顺气，说道：「且不必慌，老大是一时想不开，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你们都散了吧，让我歇歇。」 于是众人各怀心事的从贾母的屋子里退了出来。 凤姐是听的心惊肉跳，恍惚的出门刚好碰见迎春扶着司棋的手走来。 凤姐一把拉住迎春：「你怎么来了？」 迎春：「我听说了，父亲让我赶紧把镯子退回来，我怕迟了生变，又怕丫鬟来了白跑一趟……」 凤姐：「老太太正生气呢，你来恐怕也要挨骂！」 迎春一咬牙说道：「挨骂就挨骂，反正我死也不嫁！我这就去跟老太太说。」 说着越过凤姐进屋去了！ 凤姐站在门口偷偷的听着，果然屋里传来了杯盏落地的声音，又听老太太的骂声，和迎春的哭声，没一会儿迎春哭着跑了出来！ 凤姐赶紧上前安慰，迎春拉着凤姐的手还是那一句话：「反正我死都不嫁！他们家的情况我都听说了，父亲说的很是，我若嫁过去一定活不过一年！既如此不如就死在家里，还落个干干净净！」 凤姐赶紧安慰道：「二妹妹不必如此，事情最后怎样还不一定呢！你且先回去，一切有老爷给你做主呢！……」 迎春抹着眼泪回去了，自是一夜无眠…… 第27章 第二日一早, 园子里的姐妹们以及李纨和宝玉、黛玉都知道了昨晚的事情。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来到了迎春的缀锦楼。 不一会儿平儿也来了，看着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迎春，也是心里发堵。轻声的安慰说：「奶奶让我来看看姑娘, 告诉姑娘不必着急，昨晚上奶奶跟二爷一说, 二爷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好在如今大老爷一直都没松口。此事只要大老爷不同意, 谁都不能强迫姑娘。」 迎春听了心里一难受，又哭了！如果是以前，一直心如死灰的过，没准儿这事儿自己也不敢反抗, 可是如今刚刚对未来有了美好的期望，又一下子被推入谷底，忽然就觉得不能接受了！反倒生出了一股从没有过的愤怒和决绝！心想：反正这次是宁死不嫁！ 众人心里也都很忐忑, 不知道这件事最后会怎么了结。很显然老太太已经答应吴家了，中间还牵涉了王家, 都是「要脸面」的人，此事如果不成, 他们的脸面恐怕要掉地上了！ 宝玉此时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不明白老祖宗明明很疼二姐姐的, 却为何要二姐姐嫁给一个那样老的男人？他不明白这明显不是一桩好的姻缘, 太太和舅舅他们为什么要牵这个线！ 但是他心里又都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姐姐。 可是大姐姐不都是娘娘了吗？为什么还要如此委屈自己的妹妹？那娘娘做的还有什么意思？做娘娘就很好了, 难道非要做皇后吗？ 忽见出去探听消息的丫鬟跑进来说：「听大老爷院子里的小厮说，今天先是有吴家来人给大老爷送了一大堆古玩字画扇子的，被大老爷连人带东西仍了出去。后来老太太又打发人把大老爷叫了过去。听说老太太要去宫里告大老爷不孝呢！」 众人一听心里都是一沉！这不孝的罪名压下来，不知道大老爷顶不顶得住？ 吴家看来也挺上心，如果再来送东西也不知道大老爷会不会继续仍出去？如果大老爷在威逼利诱下妥协了, 那迎春就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第46页 众人正暗自琢磨，只听黛玉说：「司棋，你们屋子里有没有白绫？没有的话长的腰带也行，快去找来！」 司棋有点懵，但是还是快速的找来一条素色的新腰带。 黛玉拿过来，抬头看看房顶，走到堂屋，一扬手，腰带就挂在了房樑上。又拿来一个凳子，站上去打了一个结，然后跳下来一脚踢倒了凳子，嘴里大声假哭道：「哎呀，二姐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可不能死啊……」 然后对旁边看的一脸懵逼的司棋说：「快哭，去老祖宗哪里报信，二姐姐上吊了！」 司棋恍然大悟，嗷的一嗓子倒吓了众人一跳：「哎呀~~我苦命的姑娘啊~~~」哭着就跑了出去！ 众人也反映过来了，探春第一个也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探春是真哭啊！想起太太口中那句「只因探春还小」，心就掉冰窟窿里去了！想想自己从几岁开始就奉承巴结她，可是这个老虔婆如此心狠！以前自己无数次想：为何我不是太太生的！如今自己只想：为何我不是男儿！ 又想到自己的亲爹……还不如大老爷呢！大老爷那句「探春也姓贾」仿佛是她能感觉到的唯一温暖了！ 惜春也哭！虽然自己还小，可是唇亡齿寒！平时看着金尊玉贵的姐妹们难到就落得个这么个结局吗？还不如出家清净呢！ 宝钗也哭！自己这两年一直巴结着贾老太太和姨母，钱花了不少，可是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如今弄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难道娘娘在宫里不大妥当了么？那自己的终身可怎么办呢？ 再看看旁边瞎转，跟着一起哭的宝玉，就更哭的更大声了，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值得自己如此吗？是不是自己错了？ 却说司棋这丫头果然不愧是可以「当主子半个家的」一等大丫鬟，不仅把黛玉的意思领会的很好，还自己加了戏！ 等她跑到贾母院子里的时候，已经自己扯松了钗环，抓乱了衣裳，又哭哑了嗓子，看着就是一副为了阻拦小姐上吊撕扯的狼狈模样！ 进来院子又是一嗓子：「老太太，不好啦，姑娘上吊了呀！快救救姑娘吧！」 屋里老太太正骂贾赦如何如何不孝，贾赦一听外面的声音，瞪着贾母冷笑道：「这下好了，也不知道是」当儿子的不孝「好听些，还是」当娘娘的逼死自己的妹妹「好听些！」 贾母一听唬的差点晕厥过去！连声的问：「迎丫头如何了？可救下来了？快，快扶我过去……」 又说：「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又说：「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腿脚快，快去看看！」………… 真是好一阵兵荒马乱！ 等到邢夫人、王夫人带着丫鬟婆子匆匆的赶到缀锦楼，迎春已经被姐妹们按到了床上，蒙着被子不出来，旁边围一圈姐妹抹着眼泪哭！ 王夫人一看差点背过气去！——这是不行了么？！如果真闹出人命，那娘娘的名声可就完了！名声还在其次，如果被有心人参一本，那娘娘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好在邢夫人还算冷静，赶紧上前问了姐妹们，又把迎春从被子里挖出来。王夫人一看还有气儿，自己这才扶着门框站稳了！ 邢夫人只要见王夫人吃瘪心里就痛快的不行，如今看王夫人脸白如纸的站在门口，故意把迎春往怀里一搂，跟着也是嗷的一嗓子：「我苦命的儿啊~~你可吓死母亲了！你读书识字的大家闺秀，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好赖不济有老爷和我呢，我们不同意谁还敢真拉你出去卖了不成？」 干嚎了两声，又故意看着王夫人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我活了半辈子，憋屈了半辈子！可下有了你这么个贴心的，还有人打你的主意！我到时候也一根绳子吊死，这是让人活活把咱们娘俩给逼死的呀……！」 许是得到了大老爷的授意，邢夫人此次也拿出了压箱底的泼辣！反正这会儿贾母也不在，更是无所顾忌了。 接着哭道：「说是好姻缘？谁觉得好谁把自己姑娘嫁过去啊！当谁都跟她是的拿卖女儿当本事呢！我呸！……」 王夫人气得直翻白眼，运了半天气，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外面凤姐、鸳鸯等扶着贾母也赶到了！ 贾母一进屋，众人赶紧把床前让出来，老太太上来一把抓住迎春的手哭到：「我的心肝肉啊，你这个煳涂孩子啊，你这是要吓死我啊！那么一丁点就养在我跟前，好容易养这么大，你怎么这么狠心？平时再温柔和顺不过的性子，怎么这次就这样倔呢？祖母还能害你不成？」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屋子的姑娘们，又说：「准是有那不省心的挑唆的！迎丫头不要听她们胡说，祖母给你挑的婚事是顶好的，那些挑唆你的都是嫉妒你呢！」 其实贾母此刻已经决定不再逼迫迎春了，只是不能如此简单就答应，否则以后怎么办？这还是个省心的呢，那探丫头不知道比迎春厉害多少，到时候她再有样学样搞出点动静，就更让人受不了了！ 于是贾母又语重心长的说：「并不是祖母不为你考虑，你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不看别的，单看你这院子里有多少丫鬟婆子伺候着！ 你又是个庶出，如今你父亲也不过是个三品的虚职。你能嫁什么富贵人家？ 祖母给你选的人家是正三品参将，真论起来在朝廷上比你父亲还体面些！嫁过去就是当家太太，一样过使奴唤婢的日子，有哪里不好？ 第47页 你若嫁给一个小门小户，吃穿用度哪样能跟现在比？到时候有你哭的一天！」 迎春含泪说：「宁可嫁小门小户吃苦也不嫁他！」 贾母嘆气道：「罢了，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当祖母的白操心罢了！ 看你老子能给你找个什么人家！以后你的婚事我再不管！」说着扶着鸳鸯的手作势要走，王夫人赶紧上前扶着。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此刻谁也不敢说话。 一出院子，王夫人赶忙忐忑的问贾母：「如今可如何是好？难道这婚事就这样算了？」 贾母：「不这样算了还能怎样？难道真的要娘娘背上逼死妹妹的名声？」 王夫人：「可是怎么跟吴家交代呢？」 贾母：「老大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既是大家都要指望娘娘，就应该大家都出些力！迎春不行，难道别人家就没有合适的姑娘了？赶紧找一个合适的让吴家相看，吴家满意了，至于娶的是不是迎春道也不打紧。」 王夫人一想，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一会儿得赶紧问问四王八公还有谁家有合适的姑娘…… 第28章 虽说四王八公一气连枝, 那也就是个说法，只是说明当年都是一起给老太上皇打江山的，如今一个阵营而已。 「四王」人家毕竟现在还有个王爷的名头, 王夫人再大胆也不敢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的。况且贾元春只是一个妃子，就算是一个阵营的, 人家王爷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而八公当中, 几代世袭下来，有的人家现在袭的是一等伯，有的袭的是一等子，这些爵位都比贾家高。也是不能招惹的。只有齐国公之孙陈瑞文现袭的是三品威震将军, 镇国公之孙马尚现在袭的是三等威远将军。这两家倒是跟贾家一样。 恰巧这两家府中都有年龄差不多的庶女。王夫人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两家头上，派周瑞家的跟王子腾太太的心腹嬷嬷到两家先去试探一下口风。 不成想，周瑞家的刚去没有多一会儿就连滚带爬的回来了！王夫人一看, 两边脸都肿的跟猪头一样，头髮也扯散了！衣服上还有几个脚印！ 还没等王夫人问什么, 周瑞家的就一下子跪到王夫人腿边，哭道：「太太可得给我做主！这陈家欺人太甚, 我拿着太太的帖子拜见了他们当家太太并老夫人，刚刚把咱们的意思一说, 他们当家太太就拍了桌子。上来两个婆子不容分说就打人！太太, 你看给我打的，这身上也还有伤呢！太太啊, 这不只是打我的脸啊，这是没把太太和娘娘放在眼里啊！」 王夫人气的浑身颤抖！自从娘娘封了妃，除了对宫里出来的人还低声下气之外，自己何曾再惧过谁？谁不给自己几分面子？这陈家也太不识抬举了！ 王夫人又问身边的彩霞：「去马家的嬷嬷可回去了？有什么消息没有？「 彩霞小声回道：「听说王家的嬷嬷也回去了，只因年龄大倒是没有挨打, 好像也挨了一顿骂！」 王夫人一听更生气了，这一个两个的看来都不把贾家和娘娘当回事啊！好像也不给王家面子。这可怎么办？此事要不处理好，那吴参将不但拉拢不成，反倒还会结仇！ 都怪迎春太不识抬举！否则哪有这许多糟心事？这次大老爷也可恨，平时对迎春不闻不问的，怎么现在倒管起来了！ 王夫人知道贾母的态度已经明确，不能弄出人命，也不会允许再逼迫迎春。王夫人觉得迎春不敢真寻短见，但是也不敢冒这个风险。探春又确实太小了些。想来想去还是得回王家跟自己的嫂子商量对策。 于是简单的安抚了周瑞家的几句，又命彩霞拿了一个镯子赏了周瑞家的，命她回去养伤。自己赶紧坐车去了王家，找王子腾太太商议。 她这边还惦记祸/害别人家姑娘呢，却不知道那镇国公马家，这一代儿郎极多，按年龄段分下来就那么几类：老色痞、混世纨绔、熊孩子。确实跟贾家的混蛋有的一拼！但是可有一样，人家马家一直尚武，就算到了这第三代、第四代，别的不行，打架还是很厉害的。 马家的熊孩子们一听，什么玩意儿？贾家敢把这等糟心的主意打到我马家姑娘身上？庶女怎么了？庶女就不重视了吗？呃~ 就算我们不重视，但是我们不要脸的吗？这是不想活了咋地！x，我刀呢！…… 王家派来一个要死不活的老婆子，咱们怕给打死不能动手，可是贾家不是还有个凤凰蛋呢吗，揍他丫的！ 于是，在王夫人和王子腾太太这边嘀咕着怎么倒/卖/人/口的时候，马家的熊孩子们已经把王仁和贾宝玉给约出去了…… 两个「人贩子」还没商量出来个一二三呢，就听王家下人带着哭腔跑进来说：少爷和宝玉让人给打坏了！ 这可吓坏了两位太太，跌跌撞撞的跑到王仁的屋子里一看，王仁满脸是血的躺在床上，浑身都是土和血，也不知道身上到底伤成什么样！ 王子腾夫人一下子扑到床边，想摸又不敢摸，只得一叠声的喊：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王夫人见王仁被打的这样狠，不知宝玉如何了，赶忙扶着丫鬟跌跌撞撞的往自己家里赶。 还没等进宝玉的院子，就听屋里一片哭声。唬的王夫人差点灵魂出窍！赶紧冲进屋子。只见外间几个宝玉的丫鬟在抹眼泪，里间贾母正在宝玉床前哭嚎，地上除了迎春没在，宝钗、探春等几个姑娘也都在。 第48页 再看宝玉，只因回来一会儿了，如今脸上的血也擦了，衣服也换了，看着倒比王仁好些，只是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贾母见王夫人进来，迎头就骂：「都怪你这个办事没有成算的蠢货！什么事情都敢揽，如今宝玉让人打成这样可如何是好！宝玉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办！」 一时又有丫鬟来回：老爷来了！ 只见贾政气势汹汹的进来，抬手就给王夫人一巴掌，骂道：「你个蠢妇！都是你惹的事情。娘娘在宫里好好的，哪里需要你上蹿下跳的帮倒忙？你们王家想拉拢人也很不必攀扯到娘娘头上！如今可好，宝玉给打成这个样子，还没处说理去！平时为了他上进打两下你就心疼肝疼的，如今你怎么不心疼了？」 王夫人哭嚎道：「我哪里会不心疼？我都要疼死了！太医看了没有？可怎么说的？」 又听丫鬟来回道：「刚刚有吴府的婆子来传吴老夫人的话，说贾家若是看不上吴家也就罢了，何必到处去传扬？如今弄的满城风雨，好像我吴家找不到媳妇似的！以后吴家的事情请贾家太太和王家太太不必费心了！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做吴家太太呢！」 贾政听罢，又是一通埋怨：「如今可好，结亲不成反倒结仇了！都怪你这个蠢妇，不可救药！」说着一甩袖子走了！ 王夫人一则心疼宝玉，二则这几天事情得不到圆满解决一直着急上火，三则一出事一个两个全都推到她的身上，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过去了！ 正好给宝玉看诊的太医还没走，众人赶紧命人把王夫人抬到旁边的软榻上，勉强挂个帘子，就又把太医给请了过来。太医诊了脉，说气血攻心，恐要多吃几副汤药才好，否则容易落下病根。另外人清醒之前不许移动。 众人忙应了，赶紧请方抓药。 这下可好，宝玉的屋子本来极宽敞的。可是如今床上躺着宝玉，窗前软榻上躺着王夫人。两边床前各自围着几个丫鬟，屋子一下子变得异常拥挤了。 贾母一看大家都围着也不像话，遂命姑娘们都各自回去，自己也扶着鸳鸯的手回去了，临走前一再嘱咐：宝玉醒了赶紧命人来报。 惊心动魄的一天结束了，这一场闹剧似乎也落下了帷幕。它开始于一些人的贪婪和无耻，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贪婪的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无端的给京城无聊的人们增添了一些茶余饭后的笑料！无耻的再也没有了遮羞布，连那些没落人家的纨绔和熊孩子们都可以打上门来，呸一声「不要脸」！ 吴参将不仅没有得到如花美眷，还弄得名声扫地，据说吴老夫人还赔了一只金镯子！（只因贾家一直兵荒马乱没来得及退，吴家就上门说了绝交的话，所以镯子也很冤枉！） 王子腾夫人自然是里外不是人，吴家贾家都是提起她来就骂！王仁挨了打，王子腾夫人除了在家摔盘子率碗之外，也不敢再声张！ 王夫人……王夫人还没醒呢，委委屈屈的躺在软榻上，别人也不敢动。醒来估计也不舒坦：儿子被打了不敢找人家，吴家王家也都得罪了！贾母贾政刚刚骂过一轮，估计不会再骂了。可是大房的大老爷和邢夫人且得骂一阵子呢！弄不好回头还得挨自己的亲闺女元妃的骂！王夫人估计想想都不愿意醒来吧！ 贾母也闹心啊，经营了多少年的慈祥奶奶人设，就这么随便崩了？崩了还不算，居然还没成事！老大一家是怨恨上她了，元春也不见得心里没有怨。还吓着了后面的几个小的丫头。更可气的是，居然连陈家、马家的人都在骂她！这也太憋屈了！ 贾政似乎没什么损失，只不过在端方君子四个字上面多了一对引号而已！ 同时，贾府这几个姑娘更是辗转难眠。一个一个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探春脑子里面早已警铃大作，不禁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深深的担忧，并且开始早早的谋划了。 惜春年纪小，更是吓坏了，觉得世间已经没有净土！不若到时候剪了头髮做姑子，一辈子不问尘世反倒能落个清净！ 宝钗已经骑虎难下，进退两难了。钱要不回来，名声也没什么了，况且筹谋了这么久，若是没有个结果自己也不甘心。但是看看这一出又一出的事情，又隐隐的害怕，觉得贾家怎么看着有点像个火坑呢？ 黛玉想着，这一出原着中本来没有，现在出这个事情是否会推动提前抄家？又想探春怎么办，迎春有大老爷，有贾琏和凤姐，探春谁都没有！二老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如果值得就可以放弃女儿！ 同时身在史府的史湘云也在想心事。她也听说了迎春的事情，兔死狐悲，自己也是身世飘零的人，如今看着迎春的婚事如此惊险，难免担心自己的婶婶会不会像迎春的婶婶一样？迎春好歹有亲爹呢，自己可什么都没有啊！也正因如此，后面很长一段日子，湘云都很乖巧，难得倒是把心直口快的毛病改了不少！ 第29章 贾府这一出闹剧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开始, 又轰轰烈烈的落幕了。王夫人不知道是气的、吓的、还是臊的，反正一病不起，卧床休养了两个多月才将将能下地走动。 贾母也想病倒来着, 可是看看迎春因为上吊，所以卧床；宝玉因为挨打, 所以卧床；探春因为害怕, 所以卧床；王夫人因为很多，所以卧床……贾母就坚强起来了！ 第49页 命鸳鸯开了自己的箱子，拿出好多姑娘们喜欢的头面首饰，挨个的安抚了一番。 又请了薛姨妈过来说笑打牌, 又接了湘云过来跟姐妹们作诗游戏…… 一番操作下来，贾府后宅的日子好像又慢慢的恢復了一派花团锦簇的样子！ 只有一个人依然不得闲，他就是大老爷贾赦。 大老爷其实也想回到从前, 没事儿逗逗美人儿，喝喝酒看看画的。可是既然已经跟老太太和二房撕破脸了, 怎么也得给闺女找个差不多的吧，否则不是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但是, 贾府闹这样一出京城谁人不知？迎春虽然没有错，但是名声却也不好听了。时下谁管你错不错对不对的, 只要是被人茶余饭后说道过的姑娘, 那都是不好嫁的！ 是以贾赦折腾了这许多天，最后只得承认, 那些他认为门当户对的人家是不行的，只能降低标准了！又想到有吴参将的事情在前，估计武官比他小的也不太敢接这茬。只能在文官中看看了。 最后还真让他给找到一家合适的人家。这家老太爷张齐原是荣国公的旧部，后来因在战场上受了伤，回京以后也没什么职务给他, 于是就给他的长子张裕在京畿大营安排了职位。 张裕如今也已经四十多岁了，现在京畿大营也是一个正四品的指挥监事。他的嫡次子张阁勛却从了文，今年十九岁的年纪，就已经中了秀才。 贾赦给迎春定的正是这张阁勛，只因在家中是次子，迎春嫁过去可没有管家的权力，上面有婆婆和长房大嫂呢。 又因为对方只是一个秀才，虽说以后有可能会出息，但是哪个读书的不是这样说的，真正能金榜题名的又有几人？ 所以这门亲事怎么看也都是迎春低嫁了，跟贾府的日子相比，嫁过去也就算是衣食无忧吧，其他的还真没法比。 贾赦自己也不满意，但是没办法，谁让如今迎春的名声不好呢！ 姑娘们听说了难免一阵唏嘘。黛玉觉得这样就不错了，迎春的性格就不适合管家。 迎春自己心里也觉得满意。议亲对象从三四十岁的鳏夫一下子变成了十九岁的秀才，这心里感受从地下室一下子提升到了三楼！ 虽然对方没有功名没有官职，但是好歹是一介文人，迎春听着那些武官就害怕。当时听老太太说自己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了，心里早就做好要吃糠咽菜的准备了！如今能嫁给这样的家庭就很知足了。 贾母对这门亲事当然十分的不满意，但是前面闹那么一出没脸的事情，如今也只当作不知道，自己也还能活几年，干脆乐呵一天是一天吧！ 亲事议定，接着就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是为「六礼」。一切都很顺利，本来已经商定转年的四月十八日迎娶迎春过门。可是忽然这一日宫里传出消息，说是老太妃薨了！ 当今圣上至孝，要举国治丧，有爵位的人家一年不许宴饮，庶民百姓三个月不许婚嫁。凡有品阶的夫人诰命等都要进宫按班守制。 如此一来贾府自贾母起，邢夫人、王夫人、尤氏等都要每天入朝随祭。而迎春的婚事自然要推到一年以后了。 且不说贾府后宅如何忙乱，单说黛玉如今又是好一番思量。 按原着的时间线，甄太妃薨是四王八公等老太上皇集团覆灭的开始。太妃薨了，意味着江南马上就要动甄家了，而接着京城的四王八公一个都跑不了！ 其实原着中抄贾府的根本原因是政治立场不同。一朝天子一朝臣，贾家等四王八公身为老太上皇的嫡系势力，既然没有向当今天子投诚，那就迟早要被清算的。 原着中抄家的名头一是贾赦为谋玉扇坠，害死石呆子；二是贾政在任上纵容下属横徵暴敛，草菅人命。以及贾珍勾引世家子弟聚赌，又强占民女为妾，逼死该女（尤二姐，尤三姐）；贾赦与平安州的官员相互勾结，包揽讼词，虐害百姓等重大罪。后面抄家的过程中，又抄出凤姐的放印子钱，王夫人窝藏金陵甄家财产等事。 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凤姐既没有包揽诉讼害死人命，也没有放印子钱；贾赦因为既有了孙子，又张罗迎春的婚事，对古玩字画虽然还很痴迷，但是无奈大半的精力都分散出去了，并没有发生石呆子一事。 至于尤二姐尤三姐一事现在还没有发生，如今贾琏凤姐两个感情很好，家里又抬了平儿和丰儿两个漂亮的姨娘。况且自从有了圆哥儿，贾琏贪花好色的毛病已经收敛了许多。 又因通过凤姐生圆哥儿一事看透了很多府里的勾当，如今说贾琏浪子回头也不为过。所以就算尤二姐出现，贾琏也应该不会再做出原着中把她收做外室的事情。 如此看来，贾府虽然骄奢淫逸了一些，但是却没有太大的罪过，此时如果能向当今圣上递个投名状，表表忠心，那么后面很可能避免被抄家的命运…… 正当黛玉冥思苦想贾家是否还有什么可以献给朝廷的时候，传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漠北边关告急！鞑靼趁着冰天雪地的天时便利，居然兵犯石城，漠北要塞石城如今已经失守！ 谢赟临危受命，被封为护国大将军，率领三万精兵急援漠北。谢湛为先锋营统领随父出征。 本来因太妃薨世，京城就一片缟素。如今大战在即，京城更是笼罩在了一片战争的阴霾之下。 第50页 石城失守，北边的百姓定然要往南逃难，如今京城位于全国的腹地，北边的难民过不了半个月就可能到达京城。圣上整日眉头紧锁，满朝文武个个噤若寒蝉…… 又是一场大雪，年关将至，可是京城上下却一点年味儿都没有。 古话常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要黛玉说，战争年代的百姓那是苦中苦，简直苦到家了！ 如今这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胜利基本就是靠尸体堆出来的！如今冰天雪地，百姓流离失所一路逃难，真正能逃到京城的不知能有几人？大多数恐怕都会冻死饿死在逃难的路上！ 黛玉穿来之前是一个警察，最后更是因公殉职。在黛玉心中有一个信条，那就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国家的事情没有小事。 如今战争爆发，黛玉早就把什么贾家的儿女情长抛在了脑后，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能做些什么？怎么样战争才能速战速决？ 无奈自己只是一个闺阁女子，时代所限，自己能做的也实在是太有限！…… 前世林雨墨的妈妈就是东北人，玉墨小时候经常住在姥姥家，所以她深知寒冬腊月的漠北是有多冷！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三万大军已经出发，虽然朝廷国库不丰，但是圣上深知粮草的重要性。国库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来出银子筹备粮草。 所以朝廷上下，包括谢赟自己都觉得粮草是充足的，笃定的认为三万大军定然能迅速的把鞑靼赶回到漠北以北的老家去。 但是黛玉却没有那么乐观，她深知普通的衣物在漠北根本不足以御寒。 第二日，黛玉给京城所有的官家小姐都下了帖子。哦，不，应该说是「孔雀羽锦衣阁」给京城所有的官家小姐太太都下了帖子，要举办一个贵女夫人的大型义卖会。 孔雀羽拿出来所有成衣进行拍卖，拍卖所得全部用来购置军需物资，无偿捐献给漠北大军。并倡议贵女太太们也都拿出一些自己闲置的物品来义卖，为前线的将士出一份力！ 义卖这一日，「华山论剑「门前各位夫人小姐的车驾排起了长龙。京城上至一品大员的夫人，下至七品小官的女儿，全部齐聚一堂。真可谓盛况空前。 低阶官员的家眷想：除此之外再没有机会跟朝廷一品二品大员的夫人太太们共聚一堂！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多花些银钱都是值得的，况且还有个好名声呢！ 一品二品大员的家眷想：这样的活动自己必是要参加的，而且要多带银两，万不可给自家老爷丢脸。如若明日传出来自家捐的银子比老爷的下属少，那岂不是很丢人？ 「孔雀羽锦衣阁「的成衣向来是一件难求的，如今上百件都拿来拍卖，各家太太小姐都竞相出价。最后募得九千多两银子。 而各位官家太太小姐拿出来义卖的大多都是首饰，小到戒指，大到头面，也有一些家中闲置的小屏风、小插瓶等物。一天下来共募得两万三千七百两纹银。 第二日，孔雀羽将这两万多两纹银的二分之一用来购买最好的棉花和棉布，另外二分之一其中一半买了冻肉，另一半却买了高度的烧酒。 同时孔雀羽门前的告示榜上头贴了三份告示。其中一份告示是公示贵女们义卖的钱数以及所购物资明细。 第二份告示是说「华山论剑「第二天将举行第二场公益义卖，凡有爱国热情的人都可以参加，拿出家中闲置物品来参加义卖，义卖所得一概换成站需物资捐献给漠北将士。 第三分告示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为国家出力不一定要用银钱，但凡家中有会做针线的妇女，都可以按自己的能力领取棉花和布料，按照孔雀羽定的标准给前线将士缝制加厚的棉衣。 一时京中平民百姓家家妇女穿针引线缝制棉衣。并且都为自己居然能为前线的将士出一份力感到骄傲和自豪！ 第30章 第二日, 「华山论剑」的义卖会是男人们的天下。只因前一日的女眷们太厉害，一天居然筹集了两万多两银子，一时京城男人们都在反思：是不是给自家女人的零花钱太多了些？有这么败家的吗？ 只败家就算了, 还把自家男人架在了火上！你说女人都捐了那么多，男人还不如女人捐的多, 你有脸见人吗？再说皇上会怎么想？哦, 你们家有钱给女人花，却捨不得拿出来一点捐给前线将士？你还有没有一点爱国心？ 所以，男人们一边肉疼一边拿出来自己箱子里的名家字画、镇纸砚台、笔筒扇子、扳指玉佩？大刀弓箭？…… 好吧，京城们的男人确实有点难啊！ 不管他们怎么难吧, 黛玉知道这一天义卖下来，一定是能轻轻松松超过前一天的总额的。 贾家的男人们自然也是要捐的，贾赦刚刚忍痛卖了一副字画。不过好在转头又拍到了一件喜欢的玉佩！想想既做了好事又得了好东西, 果然是功德一件，心里还挺舒服。 大老爷高高兴兴的回到家中, 一进门就听小厮说黛玉在书房等他。贾赦心想，这丫头最是能折腾, 不知道找自己又出什么么蛾子。 贾赦前脚刚回书房，贾琏后脚紧跟着也被小厮给找回来了。父子二人看着黛玉都有点懵, 不知道她如此兴师动众的是要说些什么。尤其是贾琏, 自从凤姐怀孕以后，他算是知道黛玉的厉害了, 每次黛玉要说什么的时候，他都莫名的觉得肝儿颤！ 第51页 贾赦笑着说道：「外甥女找我什么事？怎么把你二哥哥也找来了？莫不是他又做了什么混帐事吧？」 黛玉：「大舅舅知道宫里甄太妃为何薨了吗？」 贾赦：？心想，这我哪知道？病死的吧？还能怎么死的？ 黛玉：「江南已经开始准备查抄甄家！接着就是京城的四王八公！」 贾赦和贾琏顿时变了脸色，他们毫不怀疑黛玉的话的真实性。林如海就在江南任职，他们自然以为是林如海特意让黛玉给他们透露消息。 贾赦：「这可如何是好？」 贾琏：「宫里还有娘娘在……」 黛玉：「太妃都薨了！」 贾赦贾琏顿时脸白如纸！ 黛玉：「只是北边突发战事, 不知道这件事对原来的计划有怎样的影响！如果圣上为了稳定朝局人心，有可能暂时先不动四王八公。可是如果战事拖的时间过长，军费难免不够，这样就可能造成提前抄家，毕竟四王八公都是富可敌国的！」 贾赦冷汗都下来了：「这可如何是好？你父亲可说了咱们改怎么办啊？」 黛玉：「事到如今大舅舅还没看明白吗？要想保全贾府，必须要脱离原来的阵营，只忠于陛下一人。」 贾赦：「咱们家虽然听着显赫，可是如今既无兵权也无文官，我这个三品将军是个虚职，你二舅舅如今也只是从五品。咱们怎么表忠心？」 说罢忽然觉得自己想到了办法，兴奋的说道：「不若我跟皇上自荐去北边打仗？」 贾琏皱眉道：「父亲何曾上过战场？圣上怎能放心让咱们这样的人带兵？」 黛玉：「国家有难，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不管哪种方式都是功劳！」 贾琏道：「自从建了大观园，府里哪里还有银钱！就是日常花费都已经捉襟见肘。」 黛玉道：「我有！大舅舅刚刚从」华山论剑「义卖回来吧？那华山论剑和孔雀羽都是我的产业。」 贾赦和贾琏更是大惊。怎么也没想到近两年火起来的最赚钱的两个新型产业都是黛玉的。转念一想，又都理所当然的认为一定是林如海的手笔，心里不禁对林如海更加敬佩，果然是能人啊！ 黛玉接着说：「如今大舅舅袭着爵，不管府里是老祖宗说了算，还是二舅舅当家，一旦府里有事情，圣上要责问的自然是大舅舅。」 「如今的担子恐怕还是得大舅舅担起来。孔雀羽和华山论剑京城总号和全国各地几十家分号的房契经营文书我都带来了。大舅舅写一份奏摺，就说这些都是贾家的产业，如今国家需要用钱之际，都献给朝廷。另外华山论剑这两天义卖，在民间募得的款项一共六万两千两，一併都献给朝廷。前一部分做成加厚的棉衣并且买了冻肉和烈酒，漠北的天气普通粮食和普通衣物根本无法抵抗寒冷。鞑靼已经习惯那种气候，我们的将士却无法适应，这时候加厚的棉衣可以御寒，一口烈酒可以让人从内到外暖和一个时辰。这就是为何北方游牧民族都喜欢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原因。」 「此外，北边的难民必然一路向南逃难，紧挨着石城的辽北城恐怕一下子接收不了那么多难民，大舅舅可以在奏摺中建议用一部分善款购买粮食和棉被，如果军队物资不够可以给军队用，如果军队物资不缺，这些就可以用来安置难民。北地寒冷，白天一碗粥能活命，晚上没有避寒之物，一夜就冻死了！」 「此外，善款筹措的物资要分期分批运过去，大舅舅可以请求皇上派一队兵马来帮助咱们押运，二哥哥和大舅舅也可以亲自押运。」 贾琏：「为何要分批送过去？一次送过去岂不更好？」 黛玉：「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另外棉衣棉被赶制都需要时间，第一批先过去可解燃眉之急！」 贾赦非常感动：「可是，外甥女，这样赚钱的产业你就这样以贾家的名义献出来了？你父亲可同意了？」 黛玉：「这些早就跟父亲说好了是我自己的产业，父亲不管的。我也是在贾家长大的，咱们贾府也是我的家，我如何也不能看着它出事。钱财不算什么，只是希望这样能有点用。毕竟这些钱在咱们家看着不少，可是对于圣上来说还是太少了些。」 黛玉又说：「其实这次押运物资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山贼土匪谁也不敢打军需粮草的主意。但是此番押运却是咱们跟圣上表示忠心的好机会。所以这次恐怕要辛苦大舅舅和二哥哥了！「 贾琏：「说什么辛苦，这是託了林姑父和妹妹的福咱们府里才能有这样的造化！要是妹妹不说，以后还不知道府里会怎么样呢！我代表所有贾家子弟谢谢妹妹了！」说着深施一礼。 黛玉道：「二哥哥不必如此，这里也是我的家。如果圣上同意，第一批物资很快就要运往北地，二哥哥和大舅舅还是赶紧准备准备。」 贾赦很快写了奏摺当天就递了上去，贾琏也赶紧回凤姐的院子，让凤姐给自己准备出行的东西。 第二日一早，宫里忽然来了人，王夫人以为又是娘娘有什么事情，赶紧给这个眼生的宫人塞了一个装好银票的荷包。却不想这微胖的宫人却说请贾赦、贾琏出来接旨。 贾家一干人等赶忙摆好香案，唿啦啦跪了一院子。待全都跪好，宫人细着嗓子高声说：「传圣上口谕，宣贾赦贾琏速速进宫面圣。」 第52页 众人听了都唬了一跳，不知道圣上忽然召见是福是祸。赶忙又给宫人塞银子，宫人神秘一笑，说道：「杂家怎敢揣测圣意？将军还是快快岁我进宫吧。」 贾赦贾琏心中有数，知道自家既表了忠心，总不会是什么坏的事情。遂安抚了一下众人，就赶紧随着宫人进宫面圣去了。 黛玉既不姓贾，自然不需要出去跪接圣旨，只在自己院子里等消息。 直至将近午时，贾赦贾琏方才回到贾家。众人赶紧问是何事情。 贾赦道：「圣上命我带领二百兵甲押运民间募集的军需物资去北地。」 只因黛玉提前交代贾赦和贾琏，「孔雀羽」和「华山论剑」一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是以贾赦并没有说关于给朝廷献产业的事情。而此时这两处产业既已献给朝廷，那就更跟贾家没有关系了。 贾赦又说：「圣上任命琏儿为户部六品郎中，一同前往辽北城，协助辽北城守备一起救济安抚石城逃出来的流民。明日就要出发。」 众人一听都很吃惊，觉得这差事来的实在奇怪。一番胡乱猜疑无果，只好让贾赦和贾琏赶紧回去各自准备。 黛玉来到凤姐的院子时，凤姐和平儿正在一包一包的收拾衣物。黛玉对贾琏说：「二哥哥明日出发要带上我。」 贾琏一听吓一跳：「这如何使得，你一个闺阁小姐如何能去出门抛头露面？」 黛玉：「我知道如何赈济灾民不至于他们饿死冻死，有我相助二哥哥定能不辱使命，回来没准儿还能升官。」 贾琏：「不行，林姑父也断然不会答应的！」 黛玉：「此事自然不能告诉父亲。他远在江南哪里知道。明日就说我去往崔家跟崔家姐妹一起去庙里祈福，多住几天。况且我自然是扮作男子，化名「雨墨公子」。以前经营「华山论剑」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个名字。别人就算见了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贾琏想了想说道：「还是不行，万一让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将来你还怎么嫁人？」 黛玉：「我本有功夫在身，有人问起就说我是江湖儿女，自然没人会往府上的小姐身上联想。二哥哥放心吧。」 贾琏一想，按黛玉的性子，她如果想去自己也拦不住，还不如放在自己身边放心一些。于是只好勉强答应了。又说恐怕父亲不会同意。 黛玉：「先不告诉大舅舅，等他发现我们已经上路了，到时候他自然也只能让我跟着了！」 第31章 黛玉想到了皇帝会乐于让贾赦贾琏去押运物资, 却没有想到皇帝居然让贾琏去赈灾，并且还给了一个户部郎中职位。 其实皇帝这几天正在发愁，此次军需粮草虽然已经齐备, 但是一则不知道这一仗会打多久，国库本就不丰, 如果战事迟迟不结束, 国库就要受不了了。再则，有战争就会有灾民，这赈灾又是一笔很大的银钱。 况且如今天寒地冻，北地又分外寒冷。户部的这帮废物, 遇到个水灾啊、旱灾啊、饥荒、蝗灾等等这些夏天的灾情，倒是还有些经验。可是这些年却没有经歷过雪灾，如今这北地的救灾跟雪灾也不完全相同。是以户部尚书也很为难, 户部官员都是本地甚至南方人士，对北地情况不了解, 如今情况派谁去谁也不愿意去。 正在此时，贾赦递上了摺子, 不仅捐了钱、献了产业，还对救灾给了建议。户部尚书一听此事, 简直是大喜过望, 连忙说户部现在正好有一个郎中职缺。既然贾家父子对赈灾颇有见地，不若就让他们去赈灾岂不正好？ 贾赦贾琏当然不知道此事还有户部尚书的功劳。此时已经奉旨接管了全部的募捐物资, 后面的银两还是一部分做加厚棉衣，一部分购买烈酒和冻肉，另外还购买了大量的粮食和棉被。 圣上又从京城守备军当中抽调两百兵甲，等待后面一批的棉衣赶制出来好护送去北地战区。 却说黛玉坐着马车跟着贾琏和贾赦队伍出了城，一直赶到下一个驿站休息的时候, 贾赦才发现扮作男装黛玉，顿时气得大骂了贾琏一顿。 不过此时里京城已经很远了，况且他们心里都知道，自己并不知道怎么赈灾救济百姓，带着黛玉仿佛心里才踏实，于是也就默许了黛玉存在。 只因贾赦受不了冬日骑马赶路，只能坐车。加上物资车队也不能快马狂奔，是以黛玉也就坐在了马车里。贾琏倒是一路骑马护在黛玉车外面。 却说这一队车马日夜兼程，终于在十天以后赶到了辽北城外。城中谢赟早就收到消息，心中十分感动。只因当时觉得粮草十分充足，可是到了北地才知道是自己低估了北地的寒冷。 尤其是夜间，别说下雪了，只这北风一刮，这些中原士兵穿着普通棉衣往风里一站，就跟没穿衣服差不多！冷风颳在脸上跟刀子一样。甚至有士兵戏称：半夜千万别出去小解，因为尿到一半就冻住了！ 鞑靼人也知道他们自己优势，这才几天啊，鞑靼就在夜间发起了好几次偷袭。虽然对方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但是几天下来，大半将士都冻伤了，士气也大不如前！ 如今听说朝廷送来了加厚棉衣，还有烈酒和肉，这可真是货真价实雪中送炭了！于是早早的派谢湛出城迎接。 谢湛看见贾赦等到了城门外，赶紧迎上去，跟贾赦和贾琏等互相见礼寒暄。一抬头，看到后面一匹白马上一个分外俊俏的少年，谢湛顿时眼皮一抖——女人？ 第53页 冬日过分明媚橘色阳光照在她脸上，肤白盛雪，杏眼黑眸，并没有迴避他目光，就这么淡然的回望过来。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却并不十分卷翘，衬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莫名有几分英气！着一身样式普通却做工极精细男装，身姿挺拔坦然大方的端坐马上，明明纤腰盈盈不堪一握，却浑身上下都透出那么几分嚣张气息！ 谢湛感觉自己心「砰砰」扑腾了两下，立刻回神，心想：简直胡闹，这是战场，怎么跟来个女人？就算她有点功夫在身，这也不是女人能来的地方！贾家人果然不靠谱！ 谢湛：「这位是？」 贾琏赶紧说：「这位是雨墨公子，也是华山论剑少东家，这次募捐就是雨墨公子组织。」 黛玉在马上一拱手：「什么少东家，华山论剑和孔雀羽都是朝廷的，我不过以前胡乱出了一些异想天开主意罢了。」 谢湛听着心中一动，这个声音他记得，确实是雨墨公子。只因前段时间一名鞑靼的刺客企图行刺皇上，他追踪到一处普通宅院，正当他隐身藏到隔壁院子房顶上时，却无意中听到了雨墨公子跟「华山论剑」大掌柜对话，那被称作「雨墨公子」人明显是一名女子声音，声音清润好听，一听就是年轻姑娘。 谢湛伏着一直没动，待雨墨公子出门上车时，还看到了一个纤细背影。虽然穿着男装，但是一看那腰身就能看出是女子。她倒是也没有刻意隐藏，感觉似乎穿男装也就随便意思一下。 如今黛玉一出声，谢湛就听出来确实是当日那「雨墨公子」声音。当时除了震惊这雨墨公子居然是个女人之外，也曾想过，她到底是什么人，能有如此才华又有如此能量，居然小小年纪就掌管「华山论剑」偌大个产业。 如今一听，好似这「孔雀羽锦衣阁」也是她吗？那就更了不得了！要知道这两家产业可都是在全国各地有分号的，加起来怎么也得有几十家吧。如此大产业交给一个小姑娘打理，莫非真是跟皇族有什么关系？ 谢湛笑道：「庶在下眼拙，居然不认得大名鼎鼎雨墨公子。在下代表所有出征漠北将士感谢雨墨公子大义相助！」 黛玉：「小将军不必客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些都是京城官员和百姓爱国之心。在下实在是没做什么。」 说着一行人带着车队陆续进城。 谢湛还没忘打探黛玉身份，跟贾琏轻声嘀咕：「不知这雨墨公子是什么来头，还请兄台提点一二，既是代表朝廷，怕不是哪位贵人？」 贾琏听的心里直抽抽：这谢小将军这是哪里得出的结论？一回想，八成是因为黛玉刚刚说「华山论剑」是朝廷的，误导了谢湛。其实如果就这么误会着不说也挺好，但是既然对方问了，他可不敢胡乱说，冒充皇族那可是大罪。 于是贾琏只好含煳着说道：「小将军误会了，这雨墨公子本是江湖人士，不过跟我们贾家有些渊源罢了。如今大战当前，雨墨公子愿意为北地难民尽一份心。我也是仰慕雨墨公子才华，于是斗胆带邀他一同来北地。说来惭愧，我对如何赈济难民没有什么经验，到时候恐怕还要仰仗雨墨公子帮助。」 谢湛听了自认为已经抓住了问题关键，这「雨墨公子」虽不是皇族，却能替朝廷管理「华山论剑」和「孔雀羽」，又是江湖人士。贾琏虽说她跟贾家有些渊源，恐怕真实情况还是跟皇家有些什么渊源吧！ 看黛玉虽是男装打扮，但是也没有如何刻意的遮掩自己身形，也没有像有些人一样带个面具或者用布巾蒙面，就如此落落大方，仿佛身为女儿这样抛头露面是再正常不过事情。如此做派也确实只能是江湖儿女。 谢湛知道既然对方不想说，自己也不好再问，等回京以后如果自己想知道，自然可以让人去查。 一路上风雪兼程赶路，确实很累，黛玉到了住处简单梳洗一下，吃了点东西。因知道贾琏等人定然先要跟谢赟和辽北城的太守守备等官员简单见面交接一下。自己可以先休息一会。 这是一个两进宅院，贾赦和贾琏住在前院，黛玉带着自己人住在后院。黛玉出门当然带了自己人。当年她从林府带出来的那些半大孩子如今都已经是十七八岁年纪了。 这些人是自己最核心班底了，自然得放在最重要地方。当年「孔雀羽」和「华山论剑」刚刚成立时候，黛玉就想到这两个产业太过引人注目，所以就找了个外地的大掌柜来经营。自己撒出去培养的这些少年，当他们学成了以后，就纷纷进入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传统铺子里。胭脂铺子、绸缎庄子、米粮行……宋柯也只管理着黛玉这些普通铺子，一点也掺和「孔雀羽」和「华山论剑」事情。 这样一来，别人要想调查也不会轻易查到黛玉头上。「雨墨公子」也就成了一个商界传说。 而黛玉自己铺子普普通通，淹没于千百个同样普通铺子中间。这才是黛玉自己资金来源。 而当年学武的王虎和王豹兄弟则一直在镖局行业学习工作。现在黛玉也有一个自己镖局，里面有很多功夫不错镖师。此次出来，王虎王豹都跟着来了，并且为了黛玉安全，还带出来十几个功夫最好的镖师。 如今王虎已经成家，媳妇是镖头的女儿叫做蔡红，也是个功夫不错姑娘。如今正好换上男装，扮作黛玉小厮贴身伺候黛玉。 第54页 黛玉一觉醒来，贾赦父子已经回来了。黛玉赶紧在棉衣外面又加了个大氅，找到贾琏说要一起去看看灾民情况。 贾琏：「我回来只是简单休整一下，一会儿朱太守要设宴给我等接风。」 黛玉：「贾将军去就好了，郎中你是来赈灾的，吃饭的事情不着急。你可知道天黑下来，那些没有地方避寒难民又要冻死几个？」 贾琏一听，也不含煳，拿起自己大氅就跟黛玉一起出门了。 却说这辽北城的太守朱宏，是土生土长的辽北本地人。石城失守，他确慌了一阵子，可是自从朝廷的大军到来之后，朱宏对战事倒是没什么可担心了。如今他头疼的却是这城外聚集数千难民。 朱宏本来今天设宴是要给贾家父子接个风。这本来就是一种礼仪。也想通过吃饭聊天看看对方到底是来干实事儿的还是来揩油。 勐地听说那个户部的郎中如今已经去亲自勘察救灾情况了，朱宏还有点缓不过来。这贾家不说公爵之家吗？听说这小辈儿的没什么好玩意儿，一个个吃喝嫖赌，人事不干。怎么难道是因为路途遥远，传闻传到这里已经歪到十万八千里了？这么敬业吗？ 朱宏一想，不行，我得亲自看看去。 第32章 黛玉和贾琏来到城门口, 天色已经将近傍晚，北风在雪地上打着旋儿的唿啸。 只见贴着城墙根搭建了一些简易的毡子帐篷，帐篷里面坐着或者躺着的多数都是妇孺病弱。 更多的黑压压的数千难民, 一个个抱着胳膊缩着脑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贾琏看的直哆嗦！看着他们感觉自己都越来越冷了！这可怎么赈济啊？贾琏心里发愁。 忽听身后有人唤「贾郎中」, 回头一看, 这不是朱太守吗，他怎么来了？ 朱宏：「府中宴席已备好了，不想贾郎中如此尽忠职守，一刻都不歇息就来视察灾民了！真是我等的楷模啊！」 贾琏：「朱太守谬赞了！说来惭愧, 琏自知资歷尚浅，经验不足，此次赈灾关乎众多百姓之生死大事, 琏惶恐之至，唯有勤勉一些方能心安一二！」 「敢问太守, 这前几日夜里难民是如何安置的？」 朱宏心中一凛，心道：据传言说, 这贾琏是个只知道留恋花丛的纨绔，可如今此人刚到北地, 就马不停蹄的来视察灾情。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北地救灾的关键！冰天雪地, 难民的生死可不就在于夜里如何避寒吗！可见是个心中有成算的人。果然谣言不可信！ 朱宏肃然道：「灾民也是这几日才到的我辽北城外，只是这许多灾民却无处安置。白天供些粥水, 晚上会放一些老弱病残进城，就安置在府衙。」 贾琏：「为何不让进城？不能分派到官员或者商户之家暂住吗？」 朱宏为难道：「此次流民数量太多，进城反倒不安全，恐怕会引起本地百姓的恐慌和更大的混乱。」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想来贾郎中应该知道。」 黛玉问道：「不知如今米粮、棉被、棉衣等物是否充足？」 朱宏还没见过黛玉，于是赶紧拱手相问, 贾琏只得把说给谢湛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朱宏是官场的老油条了，知道越是反常的越得重视，如今上头下来一个女扮男装的，那身份就值得深思了……总之是不能怠慢就是了！ 朱宏道：「府衙库房还是有一些存粮的，城里的粮行，商铺和各位官员也都捐了一些钱粮。府衙又调拨了五千两银子用来购置了一些棉被。但是对于这么多灾民来说还是太少了。是以每日也只能一人供两餐粥饭。棉被也只能给一些病弱妇孺。」 朱宏看看天色说道：「此时天色已晚，两位长途劳顿还是先回府上用饭吧。」 黛玉：「太守先回去吧，还请让这两日负责赈济一事的官员留下协助我们。趁天还没黑，必须要把今天夜里如何避寒安排好，否则有些难民恐怕挺不过今夜了！「 他们不走，朱太守自然是不能走的。况且这确实是大事，朱宏本也是一个负责的官，只是对赈济一事不得章法罢了。 黛玉拉贾琏到一边，一二三四五交代的清晰明了。贾琏听的眼睛直发亮。情不自禁的问道：「你小小年纪如何懂得这许多事情？「 黛玉淡然道：「我读书多啊！再有就是我聪慧！「 没毛病！贾琏顿时无话可说。 交代清楚了，黛玉反倒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趁着天还没黑，带着自己的几个人回去休息了。 贾琏对朱宏拱手道：「朱太守，关于今晚灾民的安置我有几点想法，请朱太守听听可行否。」 朱宏赶紧回礼道：「贾郎中客气，宏洗耳恭听！」 贾琏：「琏以为可以把书院的学子、秀才、举人以及在石城各级衙门部门有职务的人归为一类。这类文人学子有功名的人，是属于比较容易让人相信的。不会轻易做些不好的事情，就算万一犯了错，也容易追查。这些人可以安排到城中富商官员家中暂住。」 朱宏点头，表示这个可行。 贾琏：「另外，我觉得我们应该在城中寻找一定的空置房屋，比如仓库、空房、甚至监狱都可以。妇孺集中住在一起，病弱集中放在一起，并且需要配两名大夫执夜，以备不时之需。剩下其余的人住在在一起。并且所有人晚上要给一顿饱饭，以抵抗夜晚的寒冷。同时夜间集体住在一个屋子里，可以点一堆篝火集体取暖，既保证灾民不被冻死，又最大可能的节约了资源。」 第55页 朱宏兴奋的击掌道：「妙啊！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能到室内过夜了！官员、商户再不济，收留一两个文人过夜还是可以的。以往他们不敢接收难民入住，主要就是担心」引狼入室「，怕难民见财起意。文人总是有风骨的。让人放心！」 「妇女、病弱和男人分开集中住宿，这样就避免了夜间生事！既保证了所有人都能在室内过夜，又防止强壮的男人恃强凌弱！贾郎中果然年轻有为，宏佩服之至！就这样安排，我这就命人去办！」 贾琏一摆手：「朱太守谬赞了。今晚这样安排应该不会有大的伤亡。明天的安排我还有一些看法，咱们回去再说吧。」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朱宏和贾琏一路边走边聊，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待他二人回到宴席上的时候，贾赦在其他地方官员的陪同下，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因为大战当前，又有灾民在城外，官员们也不敢叫歌舞，只命一人在旁边抚琴。 朱宏、贾琏二人回来，抚琴的也赶紧打发下去，众人草草吃饱就算宴饮结束了。 贾琏命人扶贾赦回住处休息，自己跟朱宏来到书房。 贾琏：「关于以后的救灾，我有一些想法，请朱太守指正。」 朱宏：「贾郎中请讲，有宏能出力的地方，宏定当全力以赴！」 贾琏：「琏以为目前救灾就两个目标：一个是救人，另一个是保证辽北城的稳定。」 「先说保稳定，琏以为只要灾民安抚好，不出乱子，不骚扰本城的居民，就稳定了！朱太守觉得呢？」 朱宏：「贾郎中说的极是。」 贾琏：「所以明日还请朱太守动员石城全城为灾民募捐，钱粮衣物都可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大家一起努力，在动乱出现前出点钱粮，总比动乱出现后再出钱要好！」 朱宏频频点头。 贾琏接着说：「另外，还请朱太守派人去联络最近的两个城池的太守，请他们帮忙在他们本城募捐。」 朱宏沉吟半晌说道：「如若对方不愿呢？」 贾琏：「还是那句话：在难民到来之前出些钱粮，总比这边难民得不到安置，跑到他们那里要好得多。相信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朱宏兴奋的以拍桌子：「对啊，就是这个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 贾琏：「咱们再来说」救人「。救人要从三个方面入手：吃饱、取暖、医治病患。所以，去两个临近城池募捐的时候可以顺便招募一些大夫前来协助。」 「吃饱、取暖其实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实现。难的是如何管理灾民。我想能不能效仿军队的管理方法，设十户、百户、千户。那些文人、有功名的人可以按能力来管理这些灾民。」 「同时要组织灾民自救，所有人按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按劳分配食物。因为后续咱们要组织灾民先把火炕搭起来。有了火炕，白天煮粥、做饭、熬药的火就不会浪费了，烟从炕里走，炕就热了，基本的取暖就解决了。」 「相应的也会产生很多工作：和泥，脱坯，搭炕，搭帐篷，做饭，熬药，照顾病患，做棉衣棉被，照顾老人和孩子，等等。这些主要由灾民自己来做，这样一来既减少了本城的压力，又让灾民有事可做，能看到希望就不会乱！」 贾琏想了想，在朱宏殷切的目光下笑着说道：「目前想到的就这些了！」 朱宏郑重的朝贾琏深施以一礼道：「贾郎中请受我一拜！我替数千灾民谢谢你！」 贾琏赶紧双手扶住：「不敢，不敢！朱太守太客气了！这乃是琏的分内之事！」 虽然，朱宏知道这些想法可能多数都是出自那个雨墨公子。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开始对贾琏其人刮目相看了。 随后二人又对一些细节做了详细的安排，直至深夜方才各自回房歇息。 而此时，那些石城的难民，今晚全部都安置在了室内。虽然棉被依然不够，但是至少在室内可以遮风挡雪，地中间还笼着一堆篝火。难民们终于可以睡觉了！ 其实这些天，哪一天夜里敢睡呢？寒风中一闭眼，那不是睡着了，而是冻死了！ 如今闭上眼睛，心里知道这个温度虽然还算不得暖和，但是一闭眼，那一定是睡着了，而不是冻死了…… 夜幕深沉，所有人都陷入了梦乡！因为还有明天，还有希望！ 第33章 北地冬天漫长, 谢赟的军队驻军辽北城，鞑靼的军队死守石城。这个冬天几次交锋双方互有伤亡，但是两座城都岿然不动。 鞑靼的依仗的不过是天时罢了, 可是冬天再漫长也总会过去。谢赟决定养精蓄锐只待春暖花开一举攻下石城。 如今气温回升，冬雪初融, 谢赟的大军准备全面进攻石城了。而黛玉也要随贾赦回京了。因为林如海要回京了。 如今石城逃难来的难民也都安置好了。因为京城来的贾郎中赈济措施十分的有效, 这次难民伤亡不大。 如今难民们晚上有热炕帐篷睡，白天有热粥饱饭吃。每个人都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整个难民聚集营地秩序井然，难民们互帮互助，从来没有恶意抢夺、持强凌弱等恶性案件发生。 难民安置好了, 黛玉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皇上已经特意下旨嘉奖了贾琏，并且命贾琏继续留在辽北城，只待大军夺回石城, 贾琏继续辅助石城新任太守一起带领灾民战后重建家园。 第56页 ………… 马车粼粼远去，谢湛在城门口遥望已经变成小黑点的车队, 回想着这些日子…… 记得第二次见雨墨，当时依然是一个大晴天。她跟在贾琏旁边, 走在衣衫褴褛哆哆嗦嗦的难民中间。不知道那些难民是不是瞎，明明贾琏时不时的要问她的意见, 他们都还以为是贾郎中腹有干坤、惊才艷艷, 才想到如此有效的方法来安置大家。 那时候自己还在探究她的身份，但是却已经不自觉的被她的光彩吸引。那时候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还敢直直的看着她，她发现了也不躲闪，回头沖自己坦然微笑点头…… ………… 第六次见雨墨，难民们的火炕都烧热乎了，正是晚饭十分。北地只吃两顿饭, 晚饭吃的早也吃的好。整个营地炊烟裊裊，天空还氤氲着淡淡的薄云，自己跟雨墨坐在营地边上，不远处的大锅里冒着热气，有人正在煮着什么食物。 那一天他跟雨墨说自己六岁就跟师傅浪迹江湖，风餐露宿刻苦学武，一走就是六年。十二岁的时候才回到京城。 雨墨说她也有一个师傅，很早开始就一直跟在身边像母亲一样照顾她。后来她长大了，师傅说：「你功夫也学的差不多了，自己也能照顾自己了，我可得自己过几天清净日子了，你这孩子太闹腾了。「 她当时爽朗的大笑，并无半点伤感。说自己从小就上房揭瓦下河捉虾，师傅从来不管她的。她还以为师傅喜欢这样她这样的孩子，原来师傅只是太宠她了而已！ 她说别人都是徒弟学成了急着离开师傅，她却是自己还没学成呢，师傅就着急忙慌的跑了…… ……………… 第九次见雨墨，她望着天空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脸神往的说，她最喜欢江湖上的武林大会什么的了。到时候装好干粮，揣好银子，一路熘达着去参加武林大会。去程四个月，回程四个月，比赛两个月，一年就过去了！ 当时自己傻乎乎的说：「一年十二个月，你算错了，这一共才十个月。「 雨墨哈哈大笑，说：「剩下两个月在家过年啊！「 当时看着雪花纷纷中的她，自己的心跳的仿佛出征的战鼓………… 并且从此以后仿佛落下了一个毛病，每晚睡前都要幻想一下，跟她一起去参加武林大会，自己给她装着银子，给她背着干粮，路上给她遮风挡雨…… 然后就不敢在想了…… ………… 有一天，前锋营的一位刘兄弟收到家里来信，说媳妇刚刚给他生了个大胖丫头，这已经是他的第二个孩子了。 刘兄弟说：「谢湛，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大？你再不成亲都快要老了！人家小姑娘谁不喜欢年轻的小哥儿？你小心最后找不到媳妇！「 虽然知道他只是嫉妒自己长得好，但是那天出门的时候还是鬼使神差的穿了一件冬青色的锦袍，外面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 可是真的见到雨墨，又觉得自己穿成这样像个傻逼。毕竟在战时，就算不开战，将士们也都是铠甲加身的。 那应该是第十六次见雨墨。 记得父亲看到自己的打扮都楞了一下！ 后来父亲特意叫他过去，父亲说：「你问清楚雨墨公子是什么身份了吗？「 自己说：「并没有问。「 父亲说：「雨墨公子身份不简单，既身份不明就不要动心，以免以后伤心！「 自己说：「没有的事儿！「 父亲说：「你是我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意过穿戴？今天穿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给她看的吗？「 自己当时一定是满脸通红，最后支支吾吾只得落荒而逃…… ………… 每次出战前，自己都会去难民那里转一圈。当然如果一圈没见到她，就再转一圈…… 就是想在出征前听她说那句：「旗开得胜，凯旋归来！「后面还会加一句」注意安全。「 每次听了心里都美滋滋的，感觉她好像送夫君出征的小娘子，什么「旗开得胜凯旋归来「都是吉利话，最重要的就是要「注意安全「！ 其实要想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什么难的，自己现在要想查谁，应该没有什么查不到的。况且她也似乎没有特意遮掩的意思。 但是心里总是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派人去查她，她日后恐怕要生气的。还是等时机成熟的时候自己问吧！可是还没等到自己觉得时机成熟她就要走了！ 今天是第二十次见雨墨！听说她要走，心里一下子就乱了！有一种自己抓不住的感觉，也许是害怕再也找不到她了吧！ 于是咬咬牙还是问了：「你回去以后会一直在京城吗？我……以后回京怎么能找到你？「 问完了自己心里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就怕她觉得自己唐突她冒犯她，毕竟她是一个姑娘，这样问人家……仿佛不太好！ 她并没有像其他姑娘那样怪自己唐突，认真的想了一下，说：「到时候我去找你吧。你最喜欢去什么地方？酒楼饭店什么的。「 当时自己脱口而出：「华山论剑。「 她笑了，说：「这好办，到时候你就去华山论剑等我消息吧。「 真的很想很想问：「你是谁家的姑娘？「 可是如此仓促，时机还是不对！既然回京以后还能找到她，那就回去以后再问吧！ 第57页 如今这辽北城的春天就要来了，可是没有了雨墨的辽北城仿佛没有了光彩！ 谢湛一边骑着马无精打采的往回熘达，一边在心里想：不用等春暖花开了，哪天稍微暖和一点，谢小爷就要一鼓作气把鞑靼打回老家去！打得他们跪地求饶！……还等什么春天啊？春天多遥远啊，老子一天也等不了了！…… 第34章 京城的春天比北地来的早一些, 当贾赦满脸骄傲自豪、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贾府的时候，京城已经迈入了春天的门槛。 贾赦凯旋而归对贾府来说是一件值得阖府高兴的事情，毕竟这些年, 贾府除了给圣上送了个贤德妃之外，贾家老爷们已经多年没有为圣上办过差事了！ 虽然国丧还没过, 不敢大摆宴席, 但是全家一起聚在贾母处吃个团圆饭还是可以的。 这一天，上到贾母下到僕人，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微笑。黛玉也及时的结束了山上的「祈福」工作，踩着饭点儿回到了贾府, 加入了大团圆的饭局当中。 贾母的厅中立着一个雕花大屏风，外间贾赦、贾政带着贾珍、贾蓉、贾蔷、贾琮、贾环等一众贾家子侄围坐在一起。贾赦正声情并茂的讲着北地如何如何寒冷，辽北城的官员如何如何敬重他, 以及他是如何带着琏儿赈济灾民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大老爷八成是在吹牛，但是毕竟北地的冬天是什么样子, 也就最近茶馆说书的先生会说几句，以前从没听说过。如今大老爷说的头头是道, 众人听了不免一阵唏嘘，实实在在的感觉到真的出门做事情和在家里听人瞎说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以前贾赦哪里有这许多话？这满面的神采飞扬更是从没见过。 贾蓉等几个小辈儿更是听的神往不止！他们从出生就在京城晃荡, 出了酒楼便进赌坊, 哪里见过冰天雪地、千里冰封、万里狼烟的样子！ 宝玉本来是在里间女眷这一桌坐着，本来他对什么赈灾也不感兴趣, 只要林妹妹回来了，宝姐姐和云妹妹都在，那就值得高兴。 可是如今听着大老爷化身说书先生，一时听的迷住了，不知不觉走到外间去了。待听得贾赦说难民如何夜里不敢睡觉, 怕一闭眼睛就冻死了这一茬儿，心里也不免跟着揪了起来。 又听到贾琏是如何赈灾的，顿时觉得心中感慨万千，于是一击掌说道：「往日家中事务多仗琏二哥哥周旋打理，不想二哥哥竟有如此才华！这些年二哥哥忙于庶务，岂不是埋没了二哥哥？」 贾赦一听这话更高兴，笑眯眯的说：「宝玉说的很是，这次琏儿回来恐怕要到户部上职了，或许能往上升一升也未可知。」 宝玉又说：「北地战事当前，咱们荣国府能为北地出一份力当真痛快，我等何不作诗几首，以聊表心意？」 贾政一听也高兴了，遂命在座的子侄们每人赋诗一首。一时外间热闹非常…… 凤姐在里间听着外间的动静，心里实在高兴，虽然贾琏还没有回来，但是早有书信回来，此番确实赈灾有功，回来以后户部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凤姐如今儿女双全，贾琏又有了这样的造化，实在是心满意足！奉承起贾母来更是格外的真心实意。 凤姐笑道：「本来今年又是国丧又是战事的，谁家不是悄没生息的蔫蔫儿的过？只等着北地的好消息罢了。再看看咱们家，要我说还是老祖宗造化大，这儿子才刚刚凯旋，孙子怎么听着又要升官了？哎吆，可多亏我早几年就嫁进来啦，要不然恐怕老太太都觉得我配不上琏二爷了呢！」 贾母听了大笑：「你个猴儿，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你伺候我还算尽心，怪可怜见的，等我琏儿回来我给你说几句好话便罢了！」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邢夫人拉着迎春的手，眼里也满是笑意。自从迎春记在自己名下，这孩子每天晨昏定省，时常到自己身边奉茶聊天，不说别的，就单单听她每日唤两句「母亲」，这心里就好像喝了蜜一样。 自从上次婚事闹了那么一出，自己抱着迎春大闹了一场，母女两个感情更好了，如今邢夫人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尴尬了，至少还有个女儿不是么。 再听着外间众人都在奉承大老爷，虽然早没什么感情了，但是也感觉面子有光，终于能在王夫人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了！ 王夫人其实是不大高兴的，听着大老爷跟说书先生一样滔滔不绝的讲北地的故事，觉得心里泛酸。尤其是听说贾琏要去户部任职了，心里更是难受。如果珠儿还在，哪有他们大房什么事儿？ 不过这事儿至少对娘娘来说是好事，娘娘在宫里太孤单了，娘娘太难了！ 众位姑娘听了心里也都跟着高兴，宝钗说：「听大老爷讲北地的事儿听的都入迷了，不若林妹妹也给我们讲讲山上的事情？」 黛玉挑了挑眉，心想，宝钗果然聪明，这八成是不大相信自己真的上山去祈福了。不相信又怎样，我爱去哪儿去哪儿，谁能管得着？ 黛玉说：「山上有什么好说的，又没有难民又没有鞑靼，大不了每天抄抄佛经嗑嗑头。要我说啊，不如咱们几个也跟他们一起做几首诗吧，我虽不大会，但是几个姐妹作诗向来都比宝玉还强些，今天没道理输给他们啊。」 湘云一听来劲了：「林姐姐说的很是，我们虽是女儿，不能亲去北地看看，但是不妨碍我们写一些大气滂沱的诗作来赞美它。」 第58页 李纨打趣道：「林妹妹你这回还是负责品评吗？」 黛玉瞪她一眼道：「不，我这回负责誊写，等琏二哥哥回来总得让他看看咱们的大作吧。」 贾母：「玉儿惯会偷懒！」 黛玉：「谁让我字儿好呢！」 惜春说：「三姐姐字也不错啊。」 黛玉赶紧对探春说：「三妹妹有那功夫还是多做两首诗吧，写字儿的事儿我来，我怕你累着！」 众人哈哈大笑…… 众人正说笑着呢，只见尤氏的丫鬟走来，到尤氏的耳边轻声说：「府里来人说尤老娘和二姨三姨来了。」 尤氏听了直皱眉，说道：「我这里走不开，你让下头人给安排个院子便罢了。」 二人本是轻声耳语，别人都没有注意，但是黛玉因为常年习武，自然耳聪目明，把二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黛玉也在心里直皱眉，这三个祸害怎么来了？这次是要祸害谁？ 原着中太妃薨了，没多久贾敬也吃仙丹去了，宁国府忙不过来，于是请了尤老娘三人来帮忙照管府里事务。这才有了后面贾琏偷娶尤二姐，以及尤三姐要嫁柳湘莲不成，反倒自杀，害的柳湘莲出家的事情。 没想到如今贾敬没有死，这母女三人还是上赶着过来了。可是如今贾琏不在府上，就算回来看见尤二姐，如今的贾琏也不可能会偷娶她了。甚至因为以后贾琏要到户部任职，都有可能见不到尤二姐。 那这一回她们又要去祸害谁呢？ 要说这红楼梦中黛玉最讨厌的女人排行榜，尤家这娘三个妥妥的占据排行榜前三名的位置。 红楼最膈应人top榜第一名，非尤老娘莫属！ 尤老娘，贾珍的夫人尤氏的继母。尤氏能嫁给贾珍，家世绝不可能太差。尤老娘作为尤氏的继母，就算尤老爹已经不再了，日子也应该是衣食无忧的。 但是看尤老娘的作为：纵容，甚至是唆使两个未婚女儿跟继姐夫、继外甥鬼混，甚至后面还眼见着贾珍、贾琏兄弟一起跟自己两个女儿鬼混！这行为无异于花街柳巷的老鸨！ 老鸨人都唤一声「妈妈」，但是她卖的都是别人家女儿，自己不心疼就罢了。那尤老娘卖的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对于她，黛玉只有一句话评价她：什么玩意儿？！ 再说那尤二姐，本来已经定了亲，但是贪图富贵荣华，退了亲事。转身跟自己的姐夫和继外甥鬼混。鬼混够了还以为自己可以找个大家公子做个外室，甚至能跟府里的正经夫人平起平坐！ 原着中尤二姐后来被凤姐逼死，很多人说凤姐心狠，可是如果遇见一个不那么厉害的，是不是凤姐的夫人身份真的就要被尤二姐给夺去了呢？ 时下妾就是正头夫人的奴婢，红楼中所有的妾见到正头夫人都唤「太太「或者」奶奶「，只有尤二姐见凤姐口中唤的是」姐姐「。这也许才是凤姐宁可把秋桐给招来，也要治死尤二姐的根本原因。 而后面贾府抄家，罪名里好几项都是因为尤二姐和尤三姐引起的。可见祸害死了还是要继续害人。要说她们可怜，那贾府那些干干净净的姑娘有上哪儿说理去！ 最后这个尤三姐更是奇葩。姐妹姐夫外甥的胡乱鬼混完了，说一句是自己嫖了男人，就觉得自己高尚了！ 黛玉实在搞不懂，谁嫖谁不就是谁出钱的区别吗？怎么你嫖了男人你就高尚光荣了呢？难道过程不太一样？ 最可气的是，最后她说看上了柳湘莲，人家柳湘莲不打算娶她，要回自己的鸳鸯剑，她就自刎了！ 这叫什么？有人说这叫刚烈，黛玉觉得这不叫刚烈，这应该叫「沾包赖「。 那柳湘莲也可笑，本来听说尤家姐妹不干净，自己来退婚，结果看见果然是个绝色，并且如此刚烈，直接死了。于是就丢了魂，最后稀里煳涂的出家了。 那如果是一个灰头土脸、满脸麻子、大黄牙的女人呢？柳湘莲还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吗？还会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吗？估计不能！ 黛玉这里还在胡思乱想top榜呢，忽听丫鬟来回说有客到了…… 第35章 只听丫鬟来回有客到, 问是谁家的亲戚，丫鬟却说不清楚，一会儿说是大奶奶的婶母, 又说是薛大姑娘的妹妹，一会儿又说还有大太太的娘家哥嫂并侄女…… 众人听的稀里煳涂, 只道丫鬟不认得, 赶紧相携来到王夫人的正院。不曾想原来真是几家亲戚一起来了！ 原来李纨的寡婶带着李纹、李绮两个女儿来看李纨，在码头下船的时候正好遇见邢夫人的兄嫂带着女儿邢岫烟来京投奔邢夫人。又有薛蟠的堂弟薛蝌带着薛宝琴上京，知道薛姨妈和宝钗兄妹住在贾家，遂跟另外两家会齐了一起进府来。 于是又一大型认亲大混战开始, 拉手的拉手，行礼的行礼，叙旧的叙旧…… 再看四位姑娘, 各个钟灵毓秀，容貌气质跟贾家的姑娘比并不差什么。众人又是一阵夸赞：「邢姑娘真是人如其名, 气质超然……」」哪里哪里，依我看还是李家两位姑娘好, 模样也好，性格也好……「「可别这么说, 有薛姑娘在, 再没有谁比得过的……」 …………………… 贾母是最喜欢热闹的，今天本就高兴, 如今又来了这么些个亲戚。尤其是看着几个女孩，越看越喜欢。遂命凤姐好生安置，都不许外头去住。 第59页 众人推脱不过，只好应了。 于是，邢岫烟住进了迎春的缀锦楼；李纨的寡婶带着李纹、李绮住进了稻香村；薛宝琴得了老太太的青眼, 立时逼着王夫人认了干女儿，住在了老太太的屋子里。 又因前日湘云的叔父全家去外省任上，老太太不舍湘云去外地，于是接来了府里，如今湘云还是住在潇湘馆。 一时众人安置妥当，大观园顿时更加热闹起来。真是衣香鬓影，彩袖辉煌！ 贾府三春姐妹，黛玉、宝钗、湘云，如今再加上李绮、李纹、邢岫烟和薛宝琴，还有凤姐和李纨两个年轻嫂子，外加一个宝玉。大观园这十三人叙起年庚，李纨最大，凤姐次之，其余十一人皆不过十五六七岁，或有这三个同年，又那两个同月，又谁跟谁同时，也说不清楚谁大谁小了，不过「兄弟姐妹」的胡乱称唿罢了。 如此一来，大观园的诗社自然是又兴旺了起来。又缝初春刚至，万物復甦，大观园的春柳已然氤氲出浓浓的绿意。众人每日吟诗作画，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跟姑娘们的欢快相比，贾府的大家长们如今却不怎么高兴。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大老爷贾赦说起。 却说贾大老爷最近过得实在痛快，存在感爆棚自信心高涨！趁着这股东风，又加上孝顺的外甥女黛玉又给他秘密透漏了一些「内部消息」。大老爷就着这一股比酒劲儿还大上那么几分的劲头，就组织召开了贾家大家长们的第一次代表大会。 与会者有荣国府的总裁——贾母，荣国府的伪ceo——贾赦夫妻，荣国府的真ceo和cfo——贾政夫妻，以及荣国府现任管家婆——王熙凤。 至于李纨，一个寡居之人，虽然有股权，但是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言权，就没有邀请她出席。 大老爷主持了会议，第一个议题就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江南的甄家要完了！ 这个话题一开头，就遭到了总裁贾母的一顿痛斥！不过如今的大老爷是当过说书先生的大老爷，已然有了其他人不具备的消息来源，三言五语就弄得贾老太太无语了…… 接着大老爷进入了正题：如今不管别人是死是活，只有一样，甄家如果有人来送东西，咱们荣国府可是一点儿都不能留，最好人都不要放进来！ 这话一出，又遭到了除王熙凤以外的全体领导反对！ 财务长cfo王夫人说话了：「就算我们不念这么些年的旧情，可是甄家还欠着咱们府里的银子呢，她们如若来人送银子我们怎么就不能留了？」 大老爷眼睛一瞪：「那也不能留！你可要知道，一旦抄家，那甄家的钱就不再是甄家的了。那全都是朝廷的。怎么，你还敢向皇上的库房伸手不成？」 cfo立刻怂了，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于是贾大老爷又抛出了第二个议题。这次说的是史家。史家如果有人来送银子也不能收。 这回贾老太太不干了：「甄家就算了，怎么还攀扯上我们史家？史鼐这才出京几天？依我看史家圣眷正隆呢！可见老大你还是那么煳涂！再说了，我侄子给我送点银子我怎么就不能收了？」 大老爷哼笑一声：「这么些年了，您侄子给您送过银子？」 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一个茶碗摔在地上，怒道：「你个不孝子！你才出去办一趟差就不知道亲娘老子是谁了？你跟谁说话呢？」 大老爷身手堪称矫健的躲过了茶碗的突袭，然后赶紧给自己母亲赔不是：「老太太息怒！儿子这都是为了咱们府里好啊，都是为了娘娘好啊！ 您想想，甄家那么显赫如今都完了！四王八公谁敢说自己就一定没事儿啊？咱们府里好歹有娘娘在，只要咱们谨慎些，不行差踏错，皇上断不会动咱们的！ 我这是为了谁？我不知道喝酒取乐好吗？这不都是为了宝玉他们，为了咱们娘娘吗？」 此话一出，ceo和cfo顿时觉得大老爷说的有理，这荣国府可不就是自己一双儿女的吗？大老爷为了侄子侄女如此，实在不容易啊！ 贾政恭谨的对贾母说道：「儿子觉得大哥说的极是，此非常时期，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况且如今娘娘在宫里正得圣心，琏儿此番又立了功，银钱之事来日方长。况且无缘无故给咱们送钱的，必然有所图，不弄清楚对方意图之前，咱们万不可随便就将银钱收下。」 老太太不言声了，绷着脸在那里运气！ 「凤丫头！」大老爷一出声吓了王熙凤一哆嗦。 凤姐本以为自己就是个列席的，不成想还有自己的事儿？ 只听大老爷沉声说道：「平日你最爱银钱，可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吧？」 凤姐吓的差点跪了，急声说到：「大老爷明鑑，儿媳虽然平时爱财一点，但是违反国法家规的事情是一点不敢做的？伤天害理更是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大老爷：「没有就好！如今形式不好，可千万别在你们这些妇人身上翻了船！」 大老爷又指了指邢夫人、王夫人还有凤姐，说道：「你，你还有你，你们妇人家家的，如若缺少银钱都跟自己男人说，万不可想些歪门邪道赚钱！不想别的，都想想宫里的娘娘吧！」 邢夫人赶紧应了，作为常年的背景板，不想今天还能得到大老爷的提名！居然还让她缺钱找自己男人要？那不就是允许自己跟他要钱了？ 第60页 邢夫人高兴啊！心想这样的家庭会议要是能每个月都能开上个那么一两回就好了！ 第一次股东大会圆满结束，虽说是为了家族利益，为了宝玉和娘娘，但是贾母、贾政、王夫人几人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贾母想：老大看着是有点正事儿了，可是怎么觉得就这么不贴心呢？果然还是政儿好，如果是政儿能有这造化去北地就好了！ 贾政想：如今大哥看着就起来了，自己一腔才华怎么就没有发挥的机会呢？自己这怀才不遇的忧伤又有谁知道呢？老天果然不公啊！ 王夫人想：可惜了那些银子啦！甄家如果真出事，一定会悄悄的送银子过来的，以备将来翻身，或者求贾府帮他们打点。其实悄悄的收又有谁知道呢？但是，既然是为了宝玉和元春，还是别冒险了吧。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贾赦很多年没这么舒畅了！ 感觉自己是一颗眼看要枯死的老树，今年春风一吹怎么就发芽了呢？！ 大老爷回想自己最近的英雄事迹：给自己的亲闺女迎春找了一门好亲事；代替皇上押运物资去慰问了边疆将士；帮助儿子户部郎中贾琏成功的赈济了灾民；召开了荣国府第一次股东大会，防微杜渐，阻止了无知妇人们犯下大错！ 大老爷想，干了这么多大事，可累死我了，终于没事儿了吧？都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喝喝酒了？自己都快忘了院子里的美人长什么样了！ 却说大老爷刚刚回自己院子打算喝点酒，就听下人说黛玉来了！ 大老爷如今对黛玉是又爱又恨。一听她又来了，酒就有点喝不下去了。 见黛玉走进来，噼头盖脸就一顿数落：「外甥女啊，你又闹什么么蛾子？舅舅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让我踏踏实实喝一口酒行不行？有什么事儿等你二哥哥回来再说，别跟我说！」 黛玉「噗」的一下就笑了：「大舅舅辛苦！不都说能者多劳嘛，谁让大舅舅能为呢？ 今天来找大舅舅就是知道大舅舅辛苦，想让您放松放松。您要是不愿意去就算了。「 贾赦一听，什么？放松放松？你一个丫头能给我找什么事情放松？ 大老爷有点浑浊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别看自己挺混蛋的，但是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甥女走上什么歪路！ 于是贾赦声音里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一些审视的味道，问道：「哦？去哪里放松？你倒是说来我听听？」 黛玉笑道：「知道大舅舅一直喜欢古董字画什么的，这不，我有一个当铺，本是爹爹留给我将来做陪嫁的。当铺隔三岔五的就能收到一些死当的古玩啊、字画啊、玉佩啊，也有古扇什么的。就想着大舅舅如果没事，可以去看看，也帮我们掌掌眼。如果大舅舅不想去就算了。」 贾赦一听，这个行啊！这个的确很放松！于是乐呵呵的说道：「既如此，舅舅就帮你看看，可别被人给蒙了。」 第36章 黛玉见贾赦果然抵挡不住古玩字画的诱惑, 心里高兴。 贾赦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荣国府要想改变命运，必须从他身上下手。 最近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黛玉已经基本掌握了大老爷的脾气特点。只要不让大老爷闲下来，让他一直在「存在感」和「责任感」里头呆着, 大老爷的身份就足可以把其他人作死的火苗给灭了。 听着黛玉幽幽的嘆了一口气, 贾赦很稀奇，这野丫头也有什么烦心事吗？于是问道：「你小小年纪嘆什么气？难道府里谁惹你不痛快了？跟舅舅说，舅舅给你做主！「 「我并不是为自己「，黛玉说道, 」我只是觉得咱们府里几个姐妹可怜！「 「她们有什么可怜的？「贾赦很是不解。 黛玉：「如今府里来了几个亲戚家的姐妹，薛姑娘就不说了，自小就跟着她父亲走南闯北的, 什么精彩的没见过，这个咱们自是比不了。 可是就连李家姐妹和邢家大姐姐都见识非凡！咱们贾府的姑娘吃穿用度样样精细, 只有一样，姐妹们都没怎么出过门。不说别的, 单说四妹妹，本来画的一笔好画, 可是就因为见识的少, 在外人面前总是觉得拘谨些。 不若大舅舅去鑑赏字画的时候带上四妹妹吧，让她也有机会多看看真正的名家之作。 况且四妹妹自幼就跟着老太太, 珍大哥哥也不管她。我觉得她比我还可怜呢！大舅舅是一家之主，如果大舅舅能带上她们出去多见识见识，一则她们能学到您的一星半点本事，二则她们心里一定高兴坏了，走到哪里都有的说嘴。不像现在总觉得自己不如别人家姑娘受重视。「 贾赦都气笑了, 心道：到底是个孩子，这都说的什么玩意儿？怎么我国公府的小姐还比不上几个来打秋风的亲戚了？ 难道出门看看就算有见识了？她们出门还不是因为她们穷吗？谁家大家小姐四处晃荡？也就你个野丫头吧！ 但是听说她们几个丫头如此羡慕别人，贾赦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儿。再一想去黛玉的铺子，跟自己家的也没啥区别，就带上侄女，让她们跟着学学也好，回去也好跟别的丫头吹吹牛什么的。 于是贾赦说：「这有何难？一会儿叫她们过来问问，如若她们愿意跟我一起去我就带上她们。「 「好，我这就去叫她们！「黛玉说着，一熘烟跑了。 第61页 其实这几个姑娘，黛玉最担心的还是惜春。 迎春已经有着落了，探春是个有想法的，自己知道为自己争取。只有惜春，年纪最小，恐怕贾府的这些烂事对她伤害最深，包括原着中黛玉的结局惜春都看在眼里，哪里能不心灰意冷？ 如今趁着她还没有真正的决心出家，得想办法让她找到生活的乐趣。琴棋书画对于现代的人来说那只是一个业余爱好，但是对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大家闺秀来说，几乎是生活的全部乐趣了。 黛玉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是总没有坏处。让大老爷带孩子，一方面有利于继续保持大老爷的存在感和责任感，另一方面让探春惜春她们多点机会看看贾府以外的世界，没准儿就能有什么新的契机和机缘呢。 且说探春和惜春，一听说大老爷要带她们去看林姐姐的当铺子？！二人简直高兴坏了！当铺是什么？她们还只是从来府上说书的女先生那听过，哪里见过真的？ 还可以鑑赏别人当来的各种古玩字画玉佩什么的？想想就好玩！这比去别的府上参加赏花宴更加令二人新奇和期待！ 毕竟都是才十几岁的姑娘，对外面的世界哪能没有憧憬和嚮往呢？什么吟诗作对的，日日都做的事情，哪有出去好？ 因为探春和惜春跟着大老爷出去鑑赏字画了，迎春又整日忙着绣嫁妆，难得的诗社也停了那么几天。 宝玉也有机会重新跟着薛蟠等几个狐朋狗友出去吃喝玩乐了几天。 这一天宝玉从外面回来，兴沖沖的给大家报告了一个好消息：「薛大哥哥纳了珍大嫂子的妹子，本来要正式摆个酒的，只因国孝还没过，只悄悄的在小花枝巷里买了个院子，如今已经搬进去了。这可不是一件「亲上加亲」的好事儿么！……「 宝玉这厢兴沖沖的还没说完，宝钗脸色已经变了。赶紧拉住宝玉问道：「此话当真？为何我和妈妈都不知道？」 宝玉笑道：「自然是真的，我如何能拿这样的事情来玩笑？想来是大哥哥想等国孝过了再跟姨妈说吧。如今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并没有别人知道。那尤家姐姐不仅貌美，更是一个再温柔不过的性子……」 宝钗一跺脚：「哥哥煳涂！不行，我得回去告诉妈妈去！」 说着跟大家告辞，带着莺儿急匆匆的走了。 黛玉心里惊奇，没想到如今贾琏不在，尤二姐又看上了薛蟠？想想原着中薛蟠的妻子夏金桂，黛玉觉得那个比凤姐还厉害呢！ 凤姐是杀人不用刀，夏金桂恐怕是个直接抄菜刀的主！果然尤二姐还是这个命吗？那别人的命运又当如何？难道自己穿越来一趟，就真的不能改变什么吗？ 正琢磨呢，就听宝玉说：「如今那尤三姑娘更是心高的，你们知道她看上谁了吗？」 众人笑道：「这如何知晓？你就别卖关子了！」 宝玉笑道：「珍大哥哥说要给尤三姐说人家，尤三姐说了，她只看上了如今在北地的小谢将军谢湛，非他不嫁！」 众人皆大吃一惊，这眼光的确够高的啊！小谢将军是京城一多半老丈人心中良婿啊，只是人家一直「无意娶亲」！ 小谢将军是谁？那是圣上身边的第一侍卫！况且如今出征北地，眼见就要凯旋了，回来以后圣上定然还会封赏的。 你尤三姐是个什么身份谁不知道啊，你虽貌美一些，但是要肖想小谢将军，那也实在是痴人说梦！ 大家惊完了就剩乐了！心道真是好大的脸啊！ 黛玉也乐，实在想不到原着中为了柳湘莲自杀的尤三姐，这次居然又看上了谢湛！看来这尤三姐也并不是多么爱柳湘莲啊，不是说几年前就看上了柳湘莲了吗？怎么如今一转眼就又看上谢湛了呢？ 宝玉看大家这个表情，也知道大家心中不屑，他们一群男人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是那尤三姐可真是个厉害角色，于是宝玉说道：「你们也都觉得此事不成吧？但是那尤三姐可是说了，她那日在路边看见了小谢将军出征，就决定非他不嫁，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如今整日在家吃斋念佛为小谢将军祈福呢，只等小谢将军凯旋，要到城门口表明心迹，如果小谢将军不肯纳她，她就要当场自刎！「 众人听了都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黛玉倒是没怎么吃惊，尤二姐还是原来的尤二姐，尤三姐还是原来的尤三姐，只不过祸害谁的区别罢了！好在有个小谢将军，这回柳湘莲不用稀里煳涂的出家了！ 只是小谢将军会有什么反应呢？黛玉很好奇。 接连吃了两个大瓜，众位姑娘心满意足的各自散了，纷纷回自己院子跟丫鬟嬷嬷们继续回味去了。 黛玉也回到自己的院子，想了想，决定给谢湛通个风报个信。 于是雨墨公子刷刷刷给谢湛写了一封信：如今有一尤氏女，乃贾珍之妻妹。及笄之龄人间绝色。只因偶见小谢将军，惊为天人，遂芳心暗许，发誓此生非小谢将军不嫁！生是小谢将军的人，死是小谢将军的鬼。 如今日日吃斋念佛，只待小谢将军凯旋之日，便到城门口当众表明心迹！如若小谢将军不允，唯有一死以明心迹！ 写完命人快马加鞭的给谢湛送了过去…… 黛玉其实一点都不担心，毕竟谢湛不是柳湘莲。她只是好奇谢湛会是一个什么反应。另外此事必须要提前告诉谢湛一声，好让他有给防备，如果尤三姐真的血溅当场，城门口那么多百姓，还不一定怎么传呢！ 第62页 只是黛玉没有想到小谢将军的回信是这样的！ 第一页，只有几个字：让她去死！ 第二页还是只有几个字：见过雨墨，人间再无绝色！ 第三页还是几个字：不日即归，等我！ 黛玉看了忍不住直乐，这算是小谢将军的情书吧？还真别说，有点酷，也有点可爱！ 在北地的那段日子，黛玉自然能感觉到谢湛对自己的喜欢。说实话，谢小将军还是很纯情的，从开始的审视，到后来的不敢对视。从开始高高在上的谢小将军，到后来有几分羞涩无措的谢湛。 要说黛玉有没有几分喜欢呢？自然是有的，谢湛长的好看，单说尤三姐见到他就直接捨弃了柳湘莲这一点，就说明谢湛可能比柳湘莲长的还好看些。 谢湛功夫好，圣上身边的第一侍卫，十三岁就打败了当时的武状元！ 要说谢湛的家庭也不错，虽然是武将出身，但是家里后院却出奇的干净，谢赟成亲以后一直没有纳妾，后院除了谢夫人之外就只有早年的两个通房丫鬟。谢湛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是谢夫人所出。 谢湛哪里都很好，只是这个时代不太好。如果黛玉必须在这里找一个人成亲，那谢湛的确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了。但是黛玉原来给自己的计划是——死遁！ 跟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来比，黛玉觉得谢湛还是留给别的姑娘吧！ 第37章 时光匆匆, 岁月荏苒。京城春暖花开的时候，林如海终于回京了！ 而此时北地也传来了捷报！将士们已经顺利夺回石城，谢将军正准备继续往北, 一举拿下鞑靼的南大门——甘贴木尔城。 自从大老爷去了一趟北地，贾府上下人等闲聊的热点内容基本上都是围绕北地进行的。可是自从听说林姑老爷马上就要回京了, 那「北地」两个字立刻被打入了冷宫。 黛玉看着贾府从主子到奴才各个喜笑颜开的样子, 甚至有点恍惚——这回来的到底是谁的爹？为嘛你们一个一个的都好像要见亲爹一样高兴？ 这日吃过晚饭，众人都在贾母处凑趣聊天。贾母问起林如海还有几日到京，下人回说：「前日就有姑老爷的小厮提前来回话，说就在这几日了。」 贾母忙一叠声的问凤姐：「给你姑父住的院子可打扫好了？接风宴可准备妥当了不曾？到时候该请的亲朋故旧可不要落下谁！」 不等凤姐回话, 黛玉忙笑道：「老祖宗不必麻烦了，那边林府什么都齐备的，这几年林府一直有人打理, 府里花园子去年我还让人重新修葺了呢。林管家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贾母嗔道：「你父亲刚回京，家里又没有个女人张罗, 怪可怜的！哪里能让他就那么一个人回林府住着？ 咱们府里虽然不好，但是胜在人气旺。让他在咱们家里先住下, 好好的给他接风洗尘，也见见京城这些老亲故旧岂不更好？」 黛玉笑道：「老祖宗, 父亲回京先要面圣的, 哪能直接在咱们府里住下？就算要接风，那也得面圣述职以后再张罗才好！」 贾母一听, 也惊觉自己的安排似乎不大合规矩，沉吟一下：「玉儿说的极是，是我高兴煳涂了！那就等面圣以后再摆接风宴。」 黛玉在心里一嘆：老太太哟，您还以为林如海还是以前那个林如海呢？现在的林如海连皇上都不敢拿捏，您这胆子真是跟年龄成正比啊！ 黛玉见贾母执着于此, 知道再劝也没用，打脸就打脸吧，这荣国府上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脸！ ******* 林如海重新又踏上京城的土地，心里不禁感概万千：这一去经年，在江南没了夫人和儿子，唯有一个宝贝疙瘩女儿，还被迫离开自己独自一人生活在这离自己千里远地方！ 自己身处漩涡，几经生死，终于也从一个只有一身孤勇和一腔情怀的迂腐文人，逐渐的被锻造成了一个掌控着一张巨大关系网的当朝重臣。 看着不远处以故交、好友等私人身份来迎接自己的京城要员，心中早已经波澜不兴。 这种被迫的成长，而且是要付出家人为代价的成长和收穫，其实并不能让人高兴。心里没有意气风发，没有志得意满，反倒觉得有那么几分怅然…… 此次，荣国府迎接林姑老爷的阵仗，那自然是跟当年迎接黛玉的不可同日而语。 二老爷贾政亲自带队，旁边跟着几个他跟前得用的清客相公，后面又是车马又是轿子。因为也不知道姑老爷如今是习惯坐车啊还是喜欢坐轿啊，索性就都备着吧。 而且这回吸取了当年接黛玉的教训，连拉东西的大车，还有准备搬运东西的小厮都带了一大堆。 只是林姑老爷似乎没有去贾府的意思，只跟二老爷互相见礼说了几句：必先回府休整以待面圣，就不叨扰舅兄等语。 又说：「多年不曾见小女黛玉，实在甚是想念，待海回府稍事休整，晚些时候便上门拜见岳母并接黛玉回府。烦请舅兄告知岳母和小女。「 贾政一听心里着急：这老的没接回去，还要搭出去一个小的，回家老母亲怕是要拿砸大哥的茶碗砸自己了吧？ 遂又再三再四苦劝，无奈林如海并不跟他纠缠，一拱手便上了林府的马车，走了！ 贾政只得带着蔫头耷脑的下人，跟着其他迎接的官员往城里走…… 第63页 于是路人再一次吃惊了：这谁啊？这么大阵仗！队伍浩浩荡荡不说，怎么看着都是当官的呢？ 再往城里走，到分叉路口，车队开始慢慢的分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百姓恍然了：哦，原来不是一起的，八成没准儿是各家官员集体踏青？…… ****** 黛玉还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个爹的，毕竟这些年一直明暗两条线不停的通信。 通信这个东西很奇怪，如果生活在一起，可能要靠眼睛看，甚至要靠猜才能准确的了解一个人。但是通信因为双方见不到，反倒要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写出来，所以从思想上来说，这几年一直通信，反倒让这对父女感情上更亲近，更彼此了解。 所以，黛玉知道，林如海到京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来接自己回家。 所以，当林如海登门的时候，黛玉早就收拾妥当了。 林如海进府先拜见了贾母。老太太高兴！笑的脸上跟开了一朵菊花是的。 但是她这长篇大论的叙旧才刚开个头，林如海就起身告辞，还要接走黛玉！ 贾母虽然已经听贾政说了，但是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她觉着林如海应该像对待自己亲生母亲那样对待自己！ 她觉着林如海虽然姓林，但是他家里老辈儿都没了，就自己一个长辈了，他那分慕孺之情就应该用到自己身上啊！ 她觉着，林如海这个二品大员，那是属于我们贾府的啊！不说别的，毕竟他的宝贝疙瘩黛玉是属于我们贾府的啊…… 不管她怎么觉着吧，林如海，如今的二品大员，朝中重臣，要接自己闺女回家，那是任谁也是不敢拦的！更是不敢说点什么咸的淡的。 贾母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硬挤出几分笑意。 王夫人看着官威日重的林如海才恍然惊觉，林黛玉才是高门嫡女。 到了这个时候，她看黛玉忽然觉得其实挺顺眼的：虽然跋扈一点，但是如果嫁给自己的宝玉其实也还算配得上！ 是以，王夫人也有一种自己到手的儿媳妇被人抢走的错觉！ 所以，王夫人费了半天劲，连笑都有点挤不出来！不过好在林如海并没有看她…… 林如海匆匆的来，又秋风卷落叶一样的走，顺便把黛玉和她院子里的一干人等都捲走了！ 宝玉觉得自己仿佛丢了魂，大观园只是少了林妹妹，怎么仿佛一下子就安静了呢！ 凤姐觉得少了主心骨，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心又无端的提了起来。夜里只好叫平儿陪自己睡，二人叽叽咕咕的聊了半宿方才罢了！ 迎春、探春、惜春心里仿佛都没了依靠，对自己的命运又开始忧心了起来…… 好在还没忧心几天，外头有消息传来——谢将军凯旋归来了！ 大家立刻打了精神要去城门口迎接北地凯旋归来的将士们！ 别的人去城门口，有的是想一睹将士们风采的；有的是纯凑热闹。 但是宁荣两府的人去城门口，那是去吃瓜的。毕竟还有一个要以死相逼、自荐枕席的尤三姐呢！ 荣国府的姑娘们是不能出去看的，只好在府里翘首以盼，等着前方记者——贾宝玉发来的报导。 黛玉是必然要去的，谢小将军虽然很潇洒的说了「让她去死「，但是如果尤三姐真死在城门口，那可实在太噁心人了，谢小将军甚至都没见过她！这上哪儿说理去？ 黛玉坐在视野最好的酒楼二楼，很没形象的爬在窗口郁闷。对于尤三姐这一出，黛玉还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什么招！ 城门口附近的人群开始慢慢喧嚣起来，接着感觉大地仿佛在震动——是大军要进城了！ 只见，城门大开，先是一队士兵跑步进来清路。围观的百姓被拦在路的两侧，接着大军缓缓进城。 谢赟和几个将士端坐马上，一个个身着铠甲，气势非凡！ 待谢湛等几个年轻的小将进得城来，忽然人群中一阵喧譁，只见一位白衣女子冲出人群，站在路中间挡住了大军的去路。 众人仔细一看，不免一阵惊嘆——好个绝美的女子！只是为何这女子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莫不是想刺杀哪位将军？ 不可能啊！谁刺杀挑这么个大军进城的时候啊，那不是找死吗？ 怕不是有什么冤屈要伸的吧？ 莫不是哪个小将军始乱终弃吧？ 黛玉一见就知道不好，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尤三姐啊！这是一个真敢死的主！ 众人正在嘁嘁喳喳的猜测，只见那白衣女子刚要说话，忽然人群中唿啦啦又冲出十来个彩衣女子。 这些女子一个个身穿彩衣，头戴珠翠，浓妆艷抹，香风拂面…… 只见一个红衣女子一把巴拉开尤三姐，对着大军高喊：「谢小将军，奴家是暖翠楼的玉如，虽然你没见过我，但是奴家自从你出征那天在人群里见了你一面，就决定以身相许。此生生是小将军的人，死是小将军的鬼，愿做牛做马服侍你！「 旁边一名黄衣女子一听就急了：「呸，你也配！你们暖翠楼是什么档次的？小谢将军也能看上你？「 「小谢将军，我是蝶恋花的小红菱，我琴棋书画什么都会，求小谢将军给奴家一个机会！「 另一个女子，直接把小红菱推开，说道：「行了吧，你也不看看你那模样，还不如我好看呢……「 第64页 这个说：「好看有个屁用，小谢将军也没见过你！」 那一个说：「说的好像小谢将军见过你是的！大家都一样，让小谢将军自己选！」 忽然又有人说：「你是谁，怎么穿着孝就来了？你这是噁心谁呢？」 于是，所有人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女子花团锦簇的厮打到了一起…… 待谢将军反应过来，一声怒喝！便有兵士赶紧跑过来把一群女子连推带搡的，弄到角落里去了……大军这才继续前进！ 黛玉跟其他人一样——都看傻了！心说：谢湛，人才啊！服，简直太服了！ 尤三姐很懵，非常懵！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愣是一句都没说出来。最可恨的是，自己要说的话都被这群瑶姐儿给说了！那是我的台词啊！ 说也没说成，死也没死成！小谢将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且匕首也丢了，头髮也散了，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还把自己头上的簪子给顺走了！ 这惨的简直一言难尽！莫不是昨天自己念经的时候分神了？还是出门踩了狗屎了……尤三姐这会儿真的有点想死了！ 第38章 出征北地的将士们凯旋迴城了, 而谢湛的心也早飞回了京城。这几个月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思念，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所以，这都多少个日子了, 感觉两千年都过去了的样子！ 现在，恨不得回京城的第一件事儿就赶紧去华山论剑找雨墨, 但是他不能, 因为回城的第一件事儿应该是入朝向皇帝述职 谢赟和谢湛回到家中，卸掉铠甲，换上朝服，然后就匆匆的入朝面圣了。 皇帝非常高兴, 他没有想到这次仗打的这样顺利。虽然时间久了一些，但是因为谢家父子指挥有方，战术得当, 军队的损失特别小。 而且，因为贾家的捐赠和民间的组织的赈灾, 这次北地受灾的百姓也安置的非常好。 一番封赏之后，皇帝看着谢湛年轻英俊的脸庞, 他忽然心里一动：不若给谢湛赐个婚吧。 现在朝中的局势不稳，太上皇一系的四王八公一直蠢蠢欲动。 朝中很多重臣都是太上皇那个时代一直做下来的, 皇帝想要大换血久矣。只不过朝臣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牵一髮而动全身。他皇帝的这个皇位坐得其实一直不太稳当。 现在朝中能够让他信任的文臣也就是林如海了。而武将也，只有谢赟和谢湛父子了。 皇帝自然是知道, 谢小将军在京城各位大臣的心中，一直都是最佳女婿人选 ，只是因为谢湛一直没有娶亲的打算这才拖到如今。 其实谢湛不成亲，正合皇帝的心意。因为不管跟哪家千金定亲，那谢家这纯臣, 也就不一定那么纯了，在皇帝这就得划个问号了。 而昨天看着来上朝的林如海，海皇帝也有同样的顾虑。 今天看到谢湛，忽然想起林如海似乎也有一个女儿，该是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皇帝忽然就福至心灵，想，如果把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的话那朕就放心了 但是皇帝还很谨慎，因为他并不知道现在谢家父子和林如海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所以退朝以后，他把谢赟和谢湛父子留下来，想先探一下他们的口风，不能乱点鸳鸯谱，施恩不成反倒遭怨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皇帝说：「谢湛，你这次有功。你也早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朕忽然想起来，林如海林大人的女儿，似乎也到了适婚年龄，听说长得国色天香，与谢小将军很是相配。 朕有意给小将军和林小姐赐婚，小将军觉得如何呀？」 谢战赶紧跪下请罪说：「请陛下恕罪！臣心中已有心仪的姑娘。臣非她不娶。」 皇帝一听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那这个事儿就不能强求了，于是问道：「哦？是哪家的姑娘？」 谢湛有点为难，憋的满脸通红，不知如何作答。最后还是谢赟说道：「是他小子一厢情愿，还尚未跟人家姑娘说明，故而不便透露。」 皇帝只好作罢。 于是皇帝就绕过这个话题，跟谢赟开始说起北地的情况，谢湛就先行退下了。 朝中发生的事情，虽然林如海没在。但是林如海在朝中能没有人吗？ 所以没过多久，林如海就知道了：谢湛当庭拒绝了圣上给他和黛玉赐婚的这个事情。林如海登时就沉下脸来。 当然，如果让他选，他也不一定看上谢湛。 但是自己不愿意是一回事儿，谢湛敢拒绝就是另一回事儿。 林如海觉得，自己的黛玉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你谢湛虽然好，但是也配不上我女儿。 居然还敢拒绝？！ 所以此时林如海在心里已经给谢湛画了一个叉。 谢湛尚且不知道自己在未来老丈人的心里已经是一个叉了。还每天兴沖沖的去华山论剑，等着雨墨。 他要亲自问雨墨是哪家的姑娘，他要告诉她，不管她是江湖儿女还是皇亲国戚，他都非她不娶！ 再说黛玉，最近确实没时间往「华山论剑」跑，因为自己的亲爹刚回京没有多久，父女两个多年未见，自然是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虽然回来有些日子了，但是林如海每次看见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儿，都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第65页 感谢苍天有眼，当年柔弱纤细的女儿终于长成了一个明朗健康的样子！ 这些年的筹谋算计，能换来女儿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都值得了。 黛玉回到了林府，原本以为自己会觉得非常自由畅快，却没有想到，怎么还有一点寂寞呢？ 就，有一点想念贾府的姐妹们…… 于是，这一日，黛玉跟林如海说了一声，就坐上车回了贾家。 黛玉的院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当日回林府的时候，留下了几个下人照料。日常用具一应俱全。 姐妹们听说黛玉回来了，都非常高兴，大家相约着一起来到了黛玉的院子。 黛玉见大家都来了，唯独没有宝钗，不禁有点好奇，问道：「宝姐姐呢？」 宝玉神神秘秘的说道：「宝姐姐家里有点事情……」 见黛玉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等着下文，宝玉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不知道，前几天薛大哥哥娶了嫂子，不想这个大嫂子那样厉害。 先前薛大哥哥不是先纳了东府珍大嫂子的妹妹——尤二姐吗？这薛大嫂子是不知道的，等过了门，那尤二姐进来拜见，叫了一声姐姐，薛大嫂子就急了，跟她的那个叫宝蟾陪嫁丫鬟一起，把尤二姐给打流产了……」 这事情宝玉也是外头听来的，内院的几位姑娘哪里能知道？如今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说，全都惊的目瞪口呆！ 半晌，李纨才缓过神来，说道：「我的乖乖，这薛家大奶奶怕是比凤丫头还要泼辣几分啊！」 探春笑道：「大嫂子这样说，不怕一会子凤姐姐来找你算帐？」 惜春说：「凤姐姐虽然厉害，但是却不是不讲理。这薛家大嫂子刚进门就敢如此，以后薛家人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都是薛大哥哥做的事不妥。也怨不得别人。」 宝玉话说一半，后一半憋的自己也难受，本来这些话不应该跟姐妹们说，但是既然开了头，就索性都说了吧。 宝玉接着说：「这还不算完呢，那尤二姐是个性情温和的，但是那尤三姐和尤老娘都不是好惹的。这不，尤三姐居然带着刀，跟尤老娘一起找上门来，要薛大奶奶陪命呢！」 众人一听，更是惊奇了，这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啊！ 众人问：「后来怎么样了？」 宝玉一跺脚：「哎，要我说就怪薛大哥哥，本来跟尤二姐两人好的什么似的，如今见新娶的薛大嫂子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又兼薛大嫂子说要把宝蟾给他做妾，他就不顾尤二姐的死活了。 他说：尤二姐本就是妾，哪有妾上来就管奶奶叫姐姐的，没有规矩被当家奶奶打几下也没什么。 至于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说是给几两银子，让尤老娘带回去先养身子……」 湘云骂道：「我看这薛大哥哥好生混蛋！」 迎春本来待嫁，不怎么出门的，难得今日黛玉回来，过来看看，就听到了这样的八卦，一想到自己马上要成亲的人，不免支棱起了耳朵。 听到这里，也是心有戚戚焉。说来说去都是男人的错，招惹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打作一团，他只看心情随意一说就完事儿了！ 心里越发感激黛玉，要不是黛玉自己恐怕也要陷入这样的境地，如今自己看着是低嫁，但是低嫁正好啊，自己底气足一些，男人也能收敛几分吧？ 只听宝玉说道：「那尤三姐何等烈性，岂能答应，直接给薛大嫂子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尤三姐也忒厉害了一些！ 宝玉说：「薛大嫂子新媳妇还没当几天，就破了相，岂能咽下这口气？听说夏家老太太已经把薛大哥哥告上了衙门，说是薛家宠妾灭妻呢。」 众人心情跟着起起伏伏，最后，停在了一个最高点。 这……这可麻烦大了！ 所以，宝钗哪里还有闲心过来跟大家玩耍啊？ 而此刻，王夫人房里，薛姨妈跟宝钗正在垂泪…… 王夫人听完他们的哭诉，也是一阵头疼…… 第39章 不怪薛姨妈和宝钗哭, 这日子实在有点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了！ 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远赴京城，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因为自己孤儿寡母手持万贯家财，却没有一个能立得起来的人吗？ 到了京城这许久, 放着薛家自己的宅子不住，一直客居在人家贾府的一个小院子里, 又为的什么？不就是想靠着贾府能够有个庇护吗？ 这一切苦心、委屈皆是因为儿子不争气。 可是如今, 终于盼到他成了家，本以为总算熬的差不多了，古人说：成家立业，一年大似一年, 怎么也应该懂点事儿了吧？ 可谁成想，他自己没懂事不算，还招来了两个更加不懂事的惹事精！ 如今被亲家母夏老太太告上了衙门, 家里还有尤老娘和尤三姐两个催命鬼等着讨债…… 实在没法儿，还是得来求姐姐…… 王夫人其实听的心烦, 本来，薛家刚来的时候, 自己也是真心高兴。 这几年宫里娘娘需要银钱，薛家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况且宝钗随分大方, 为人处世很合自己的心意, 虽然薛家没有官职，但是多年的皇商, 那跟官场也是千丝万缕的联繫，又兼薛蟠是的没脑子的，以后薛家的万贯家财、产业店铺不是说不得都得靠自己支应。 第66页 这样算来，宝钗也算配得上宝玉，自己也好拿捏。 可是如今看, 这薛家沾染了两个不省事儿的女人，以后的麻烦恐怕还多着呢…… 王夫人嘆了一口气，安慰道：「妹妹也不要太担心，年轻人脾气急，一时怒了就说些个狠话，也不必当真，过几天小两口许就好了！」 薛姨妈擦了擦眼泪说道：「哪里有那样容易？如今不管是夏家还是尤家，都抓住蟠儿不放，都要讨回公道！ 这还罢了，大不了就多给她们一些个银钱，总能过去。 只是一样，现如今，夏家老太太把蟠儿告到了衙门，这可如何是好？」 宝钗用手绢拭了拭泪，说道：「怪不得别人，只怪哥哥做事不妥，又没个成算。只是如今我们在京城也只能依靠姨妈了。舅舅在任上出了事，如今王家也就剩下我们两家互相照应了！」 薛姨妈接道：「是啊，如今只能靠姐姐了。衙门不认我们薛家，皆是因为这是在京城，如果是在我们南省，断不会如此。 当年比这个还大的事情也不是没经过，衙门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如今，这里的衙门不认得我们便罢了。但是姐姐是谁？您是当今娘娘的亲生母亲，您只需要拿府里的帖子去衙门知会一声，什么事儿不成呢？」 王夫人本不想管这样的事情，只是听薛姨妈这样一说，心里又熨帖的很。况且不管也实在说不过去。 宝钗说：「其实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关上门就是家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衙门不追究了，我们多许些银钱，那夏家和尤家就自然没什么可闹的了。」 王夫人一想，是这么个道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笑道：「你们的事情我哪有不管的道理。只是我是看着妹妹和宝丫头的面子上才帮的，要说蟠儿，确实该让他吃些苦头！」 又说：「只是，如今这衙门口是越来越不好进了……」 薛姨妈赶紧说：「姐姐放心，这点银钱我们还是有的，一会儿我就让香菱送来。」 ** 园子里的姐妹们也悄悄的关注着事情的发展呢，只是忽就听说，衙门那里，人家老爷说了，这是家事，让回家自己解决。 而夏家老太太也不告了，尤家母女也回家了！ 大家吃惊之余，又觉得其实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毕竟薛家豪富，而不管夏家还是尤家，都是个穷的，钱能解决一切问题！ 黛玉心想，只是不知道他们家的钱还够薛蟠败多久啊。 要说这薛姨妈和宝钗，都是节俭的，当然也因为时下什么身份穿什么衣服，用什么珠宝都有规制，她们不能越制。 但是同是商户，京城可有很多的小姐夫人，都比薛家母女穿戴好多了。 可是她们节俭有什么用，那薛大傻子闯一次祸就相当于给家里的银袋子戳一个窟窿，那银子是哗哗哗的往外流。 贾府浪费，好歹人家是享受了，她们薛家可好，母女两个加上香菱，都苦哈哈的节俭着，薛蟠一个人就能败出去贾府几百号人的钱去。 黛玉是不大喜欢宝钗，但是细究起来，宝钗其实比谁都可怜。 黛玉心里嘆气，还是提醒她一下吧，本来就是商户，再没个银钱傍身，以后怎么办啊？ 第二日一早，大家吃过早饭，都在园子里玩耍聊天，宝钗带着香菱款款走来。 如今薛蟠先纳了尤二姐，后又娶了夏金桂，早就把香菱抛在脑后，香菱只跟着宝钗做针线，正好自在。 大家多日不见宝钗，都围上来问好说话。 黛玉问：「多日不见，宝姐姐怎么瘦了许多？」 宝钗笑笑说道：「只因前几日哥哥嫂子成亲，没日没夜的忙了那么几天。 这刚刚消停，哥哥又说大丈夫成家立业，非要跟着店里的老掌柜们去外省查看铺子。又免不得要跟我妈一起打点东西。一时不得闲，可不是就瘦了！」 黛玉一听，完了，在原着里薛蟠就是在跟老伙计们出门的途中又打死了人，这才被抓进衙门，然后把几年前的事情都勾了起来，最后被人家查个底儿掉。 而薛家因此掏空了家产，也没救回来薛蟠的命，薛家就此败了。 黛玉拉着宝钗到旁边，认真的说道：「姐姐可千万别让大哥哥出去！ 你想啊，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你家里只有大哥哥一个男人，如果他再出门了，你们家就没有顶樑柱了呀。 这新嫂子已经进门，不比从前了，如果家里有点什么事儿连个男人都没有怎么行？」 宝钗本就是及其聪慧的，听黛玉一说，心里立刻疑惑起来：如今哥哥是被两个女人吵得烦了，想出去躲清静，但是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夏金桂还好说，可那尤二姐如果哥哥不在闹出什么丑事，又该如何是好？ 黛玉说的没错，哥哥一走，自己家里剩下的全是女人，真是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的！ 黛玉又说：「宝姐姐，我劝你一句——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啊。」 宝钗疑惑不解的看着黛玉。 黛玉说：「我就是见姐姐和姨妈都很是节俭，可是大哥哥却费银子的很。姐姐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大哥哥把你薛家的钱都败光了，你和姨妈又当如何呢？」 宝钗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黛玉，里面的情绪很复杂，但是依然没有说话。 第67页 黛玉嘆口气，说：「要我说啊，姐姐和姨妈理应多买些金银首饰，多存些各色金银珠宝，外面的铺子也可以让薛蝌照管一二，虽然薛蝌不是姐姐的亲兄弟，但是也比外人强些。 这些鸡蛋多分几个篮子，才不至于大哥哥一个篮子掉地上，你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呀！」 说完，黛玉也不管宝钗什么表情，反正我言尽于此了，你们爱听不听罢！ 正好，黛玉的丫鬟紫槐来找黛玉，说是老爷让人传了信过来。 黛玉回到自己的院子，问：「我爹传什么信？」 紫槐说：「哪里是老爷啊，是白杨传话过来说，那小谢将军天天去华山论剑坐着喝茶，最近两天有点坐不住了，跟掌柜打听雨墨公子呢。」 黛玉一拍脑袋，都怪最近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怎么把他这茬给忘了呢…… 第40章 谢湛自从回京, 就见天儿的往「华山论剑」跑，每天都是满怀期待和紧张——兴沖沖的来，又都是满怀失望和沮丧——蔫巴巴的回。 最近几天谢湛实在沉不住气了, 雨墨为什么还不来，是有事情耽搁了, 还是根本就忘了他们的约定？ 谢湛知道雨墨以前是这个饭庄背后的真正主人, 现在虽然饭庄已经上交给朝廷了，但是这里的掌柜的也一定能联繫上雨墨。 于是，实在等不下去的谢湛，只好去向掌柜的打听雨墨的消息…… 这一日, 谢湛再一次走进「华山论剑」的大厅，被小二引着走向自己每天都会去的固定包厢…… 包厢的门一推开，谢湛抬脚往里走, 一抬头，正对上雨墨含笑的眼睛！ 谢湛眼里立刻迸发出璀璨的光芒…… 进而心里又是一慌, 偷偷回想和打量今天自己穿着是否得体，出门前照过镜子吧？头髮束好了没？ 雨墨见他竟然一时呆愣在门口, 一拱手，笑道：「让小谢将军久等了, 实在抱歉！」 谢湛赶紧回神, 快步走了进来，在雨墨面前站定, 一边含笑的望着心上人，一边拿起桌上的茶碗，斟了一盏清茶递给雨墨，说：「那就以茶代酒，罚你一杯。」 雨墨接过来说：「好, 该罚，该罚，正好我也口渴了！」说着一饮而尽。 谢湛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心里软成一片！ 最开始，是因为她的光芒和能力而被吸引； 后来，又因为她阳光又嚣张的个性而喜欢； 再后来，更因为她炽热而心怀天下的胸襟而折服； 如今，她一个小小的眼神，一句随意的玩话，自己都觉得可爱非常！…… 虽然她让自己空等了这么多天，可是看见她就什么都不重要了。眼睛里满满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她…… ** 雨墨跟谢湛一起吃了饭，喝了茶，聊了天，然后踩着满地金黄的斜阳回了林府。 谢湛却接着在「华山论剑」喝了个宁酊大醉…… 黛玉以为，自己既然已经想好了未来的退路，既然那个属于自己——林雨墨的未来里面没有谢湛，如今已经坦诚的跟他说清楚了，自己应该是一身轻松才对。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不高兴…… 那是一种怅然若失。虽然那人红着眼睛说，以后还是朋友、哥们儿，但是，黛玉还是觉得心里面忽然空了一块出来。 夜里，她辗转反侧，问自己：莫非我已经喜欢上他了吗？ 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这样一个阳光帅气的可爱大男孩儿，真的很难不让人动心。 但是，这一点喜欢并不足以让黛玉倾心相许。因为，这不是一个好的时代。 这里没有恋爱自由，更没有婚姻自由。在这里就算尊贵如公主都不能获得男女平等的待遇。 原因不在于谢湛不够好，而在于这个时代不够好。它并不能给黛玉信心，去把自己的幸福交託到另一个人的手上…… 而谢湛，此时醉的如同一滩烂泥一样，被他老爹狠狠的扔在床上。 可是，就算身体已经成为一滩烂泥，心里却还清明的很…… 他在想：这「华山论剑」的酒一定是假酒，要不然怎会正好跟自己想的相反？自己希望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可是它偏让你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今天听到的所有事情，全部都是他不想知道的！ 他知道了雨墨的真实身份竟然就是林如海的女儿——林黛玉！ 他恨死自己了，当时皇帝赐婚为什么还要推辞？又为什么不早点问清楚她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他知道了她没有成亲的打算，她已经给自己规划好了未来，而她的那个未来里面并没有自己！ 他就恨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当这个小谢将军，如果自己还在江湖，是不是她就能接受自己？ 他咬着牙答应她以后还能做朋友，可是她刚迈出门口，他就后悔了。他不要只做朋友，他要的是相伴一生。 于是他又恨自己，为了不给她压力，没有告诉她，自己非她不娶，没有她，自己宁可一辈子不成亲。 既已仰望过明月的光辉，又怎能再爱萤火的点亮？就像自己当时写过的，既见雨墨，世间再无绝色！ ** 日升月落，林府，黛玉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起床了。 而谢府里的谢湛，根本就没起来…… 他头痛欲裂，抱着脑袋躺在床上，觉得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难受，比打了败仗还要难受！ 第68页 抱着脑袋滚了一圈，又想起，几年以前，第一次见黛玉的情景。俏凌凌的小糰子，手里拿着一个比她还高的竹竿，抬头问他是不是水匪…… 都怪自己蠢，也怪黛玉变化大，自己竟然没有把她跟多年前的那个小糰子联繫起来。 忽而，又想起皇帝想要给自己和黛玉赐婚的事情……勐然坐了起来，想：如果让皇上再赐一次婚呢？ 想了一瞬，又颓然倒下。皇帝赐婚虽然雨墨表面上不能抗旨，但是她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前厅，谢夫人坐立不安，见谢赟进来，赶紧上前问道：「你问出来没有，湛儿这是怎么了？他从来都没有这样醉过的。」 谢赟大概知道，能让儿子喝的酩酊大醉的，估计也只有那个「雨墨公子」了。 只是，谢湛即使喝醉了，嘴也严实的很，夫妻俩问了半宿也没问出来个一二三四。 谢赟嘆了一口气，说道：「他都这样大了，让他自己去折腾，不用什么都跟着瞎操心，咱们吃饭。」 谢夫人哪里吃的下，她的这个儿子样样都好，就是老大不小了不肯娶亲。 如今好不容易听他爹说，有了个心上人。可是对方还神神秘秘的，不知是何方神圣。 昨天更是直接喝了个烂醉，难道……是那姑娘没看上自己的儿子？ 不能啊，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在这京城，论前程、本事，长相，哪哪儿都算拔尖吧！ 谢夫人食不知味的吃了一顿饭，正想着待会儿让厨房熬一点暖胃的粥给谢湛送过去，就见谢湛敲着脑袋走了进来。 谢夫人赶紧来过来问长问短，谢湛乖乖的听唠叨，末了说：「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母亲放心，以后不会了。」 谢夫人赶紧趁人乖巧的时候接着问：「你昨日到底是为的什么喝成那样？听你父亲说，是因为一个姑娘？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娘这就让媒人……」 谢湛：「孩儿是有了心上人了，只是她并不打算成婚。」 谢夫人惊的用手绢捂住了嘴，这，哪有女子不成婚的？ 「是谁家的姑娘？」 谢湛笑笑，说：「等我们成婚的时候您自然知道是谁家姑娘。」 谢夫人：「不是说不打算成婚吗？」 谢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想她之所以这么说，定是我诚意不够。 反正我非她不娶，她不成婚我就不成婚，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总有一天她会看到我的好的……」 谢湛抱着头在床上辗转了半个上午，终于想明白了：就算雨墨不成婚那又如何？只要她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只要每天能看着她，也就够了…… 第41章 转眼, 到了迎春出嫁的日子。 只因自从给迎春定了亲事，大老爷贾赦的运气就好了起来，又是替皇帝办差, 又是得到同僚的奉承。 接着贾琏也在户部得了个正经差事。 前些日子黛玉又送个贾赦一个古董字画的铺子，大老爷现在是酒也不喝了, 后院的美人也都冷落了, 整日的跟一些喜好古董字画的同僚老爷们鑑赏交流，很是附庸风雅。 所以，大老爷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其实是个有福的。 现在自己儿女双全, 儿子如今也争气了，女儿也嫁了个不错的人家，自己前半生的郁郁之气似乎都慢慢的开始散了。 是以, 大老爷大手一挥，又从自己的私库里给迎春添了不少值钱的陪嫁之物。 邢夫人自从迎春记到自己名下, 也很是真切的体会了一下有女儿的幸福。所以，也狠了狠心, 从自己的私库里又给迎春添了几样陪嫁。 凤姐更不必说，早就准备好头面首饰, 绫罗绸缎, 给迎春添妆。 其他姐妹们也都有自己的心意添妆，多少不一, 全凭心意。 迎春如今也是嫡女的身份，加上贾赦这半年来忽然就得到了皇上的青眼。本来不来往的官员，也开始动了心思。 这迎春出嫁，正好给想要结交贾府的人，提供了一个合理往来的最好理由。 于是, 多方面的阴差阳错，迎春的婚宴来的宾客极多。 本来贾母也没打算如何大办，毕竟亲家的身份在那，也不是多高，能跟贾府结亲那是他们高攀。 可是不成想，很多多年不来往的官员夫人太太都来了，这宾客规格比预计的高了不止一两个档次，那宴席自然不能按原来预计的操办了。贾母只好偷偷让凤姐重新张罗。 好在凤姐儿确实有几把刷子，就算临时更换了宴席等级，却也没有手忙脚乱。 虽然厨房紧张了些，好在黛玉提前送来了很多东西，且早就告诉凤姐，如果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差人去林府取。 凤姐一想，反正也是求人一回，索性又额外跟林府借了几个一等的厨子。 前厅的夫人太太们，见贾府僕从虽多，却秩序井然，菜品也都是顶顶好的席面。 心里想，这些年京里人都说，贾府不分长幼嫡庶，是二老爷当家，是极没有规矩的人家。如今看来，也并没有传言的那样没有规矩。 * 且说，几个小姐妹，这会儿都聚到了迎春的院子里。 每个人都给迎春准备了添妆，有的是首饰，有的是字画，有的是绣品，也不多贵重，主要是表示一点心意。 迎春穿着大红的喜服，妆面已经化好了，如今看着姐妹们都过来了，不免心里不舍，落下几滴泪来…… 第69页 众人笑道：「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行哭的。」 黛玉笑道：「二姐姐不必担心，如果以后他们张家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打上门去给你出气！」 探春：「二姐姐定能幸福和美的，听说张家家风很好，而且二姐夫性格最是温和。」 说罢，探春心里也有点羡慕，按理说张家这样的人家她是看不上的，但是，如今自己的情况，恐怕连张家这样的人家都找不到吧？ 毕竟二姐姐有大老爷帮着张罗，而自己的爹爹根本就没有给自己打算…… 宝钗也拉着迎春的手说了好些祝福的话，但是心里难免发：自己跟跟迎春差不多大，她都嫁了，可是自己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忽然，小丫头跑进来说，迎亲的队伍到了！ 大家嬉笑着，赶紧让喜婆给迎春收拾好。 去前头探消息的小丫鬟一个接一个的回来传消息。 一会而跑进来一个说：「姑爷到大门口，被宝二爷几个给拦住了，正作诗呢。」 一会儿又跑进来一个说：「哎呀，姑爷果然厉害啊，宝二爷几个的诗他都接住了，现在琏二爷说要考考他射箭呢。」 湘云忍不住跟宝钗嘀咕：「听说二姐夫可是个读书的，这射箭恐怕不行吧？」 宝钗：「那张家本是武将出身，就算平时没有特特学过，应该也是会的。」 迎春的手在衣服底下攥紧了帕子，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忙碌，又是沐浴，又是绞脸，又是化妆，又是穿衣的，到现在才算一切准备妥当，也才感觉到一丝期待和紧张。 过了一会儿，有小丫头跑来，说：「前面拦门的那些题姑爷都答完了，这一会子已经请进中堂了，琏二爷就要过来背姑娘上轿了，姑娘快准备准备……」 虽然早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难免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是否有什么纰漏。 吉时到，迎春拜别了贾母、贾赦、邢夫人等长辈，被贾琏背着送上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绕城一圈，最后把花轿抬进了张家的大门。 贾府灯火辉煌，前院的宴席还没有散，黛玉看着迎春的院子，心里有几分怅然，也有几分释然。 虽然院子空了，但是迎春以后还可以常回来，今生她的命运已经改变，没有了「中山狼」，相信迎春能够平淡而幸福的过一生。 黛玉轻轻吐出一口气。总算有一个好的开头了，希望后面的姐妹们都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 第二日，姐妹们正在一处说话，忽有小丫鬟跑来，说史家来人接湘云回去呢。 大家都疑惑不解，平时湘云在贾府一住就是十天半月，也不见史家来接，怎么如今迎春出嫁，还未等到她回门，就急吼吼的要把湘云接走呢？ 大家跟着湘云来到贾母处，只见贾母正笑呵呵的跟一个利落的中年妇人说话。 那妇人见湘云身后跟着众位姑娘小姐，赶紧笑道：「给各位姑娘请安。」 黛玉问：「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后天二姐姐就回门了，等我们姐妹一处说说话再回去不成吗？」 那妇人满脸堆笑的说道：「好叫各位姑娘知道，并不是我们夫人不通人情，只因前日我们侯夫人给大姑娘定了一门亲事，因说大姑娘的生辰八字不宜明年成亲，日子就定在了今年十二月。 时间着实有些紧。这不是大姑娘的嫁妆都还没有绣完呢，夫人说等绣完嫁妆，再让大姑娘来府上跟姐妹相聚也是一样。」 大家听了都很稀奇，原来湘云的婶母已经给她定了亲事？ 虽然心里都好奇对方是谁，但是作为未出阁的姑娘，能听的也就到此为止了，至于其他的，怎么也得等人家走了以后再偷偷的问贾母啊。 于是大家一边打趣湘云，一边让她赶紧回去绣嫁妆。 湘云红着脸坐上史家的马车回去了。 ** 又过了两天，就是迎春回门的日子了。 姐妹们这么多年一直在一处生活，从来没有分开过，虽然这才分开了三天，但是毕竟迎春是出嫁了，以后要想常见恐怕也不容易。 是以，姑娘们早早的起来，就盼着迎春呢。 迎春刚进后院来，就被姐们们团团围住。大家看迎春气色红润，含羞带怯的，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知道夫家对她应该不错。 说了没有几句话，凤姐就拉着迎春到旁边的屋子里叽叽咕咕的说悄悄话去了。 邢夫人虽然不是迎春的亲生母亲，如今沾着嫡母的名分，心里多少也有几分惦记，难免也悄悄的问上那么几句。 知道迎春过的很好，夫家人都很和气，那张格勛虽然十九岁了，但是后院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侍妾同房，大家这才放了心。 觉得迎春到底是个有福的，她这老实怯懦的性子，如果真找一个后院莺莺燕燕的，说不定她这正头奶奶都会被那厉害的踩到脚底下。 如今对方家里清净，加上贾家势大，迎春算是低嫁，日子定然舒心些。 黛玉正含笑的听着众人聊天，忽然她的大丫鬟紫槐走进来，到她耳边小声说：「史候夫人带着史大姑娘来了，正在老太太屋子里说话，听说史大姑娘红着眼睛，好像哭过了，史夫人脸色也不太好。」 黛玉挑眉，不是前两天才接回去吗？这是怎么了？ 第70页 第42章 贾母房中, 史鼎夫人脸色十分难看，「如今，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我今天带着大姑娘过来，就是想请老祖宗示下, 这, 如今，大姑娘的前程该怎么办？」 湘云红肿着眼睛，恨恨的道：「是谁这么黑心肝，乱嚼舌根……」 史夫人喝道：「闭嘴, 到如今你还不消停些！」 贾母也阴沉着一张脸，「这里边我看有些误会，只是今天是迎丫头回门的日子, 有新姑爷在，可不行说这些, 白让人家笑话去。且等到客人走了，咱们再慢慢商量吧。」 史夫人本还想说什么, 一想，也确实没有在人家回门宴上说这些破事的道理, 于是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 到了晚上, 迎春夫妇早就回了张府，众姐妹们听说湘云跟史夫人一早就到了, 只是一直在老太太的院子里没有出来。 许是最近经歷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大家心里难免都有点慌，感觉这明显不合常理的事情，恐怕又有人要倒霉了。 而此时，贾母房中, 气氛比早上的时候还要压抑。 史夫人用手绢在眼下点了点，说道：「我们大姑娘是个可怜的，自小就没了爹娘，这些年养在我身边，我对她比自己亲生的孩儿还要怜惜些。这好容易给她寻了一个如意郎君。怎么成想外面竟起了这样的流言，还传到了那卫家人的耳朵里！ 昨个，人家直接上门，要走了生辰八字，直说既然大姑娘跟宝玉已经私定终身，何苦出去害人？你说让我这脸往哪搁？我以后在京城都没脸出门了！」 王夫人气的一拍桌案，震的茶碗跳了跳，发出一阵碰撞声。 王夫人怒道：「简直胡说八道！宝玉何曾与湘云有什么收尾？他们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就知道这些？ 况且，整日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老太太高兴了还跟他们一起做耍呢，怎么到了外面就说的这样不堪？」 贾母在上首也说：「正是呢，宝玉并不懂这些个，你跟那卫家好好说说，都是那起子嫉妒咱们这样人家的人胡编的。」 史夫人一听，这是不想负责任了，于是也不假哭了，放下帕子，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这种事情没有人说就罢了，但凡有人说点什么，那姑娘小姐的还能嫁的出去？」 「况且，这话也不完全是瞎说，是那宝玉自己拿了湘云做的诗出去给人看，还说脚上穿的鞋子，身上穿的衣裳，以至于荷包、扇坠子，都是湘云亲自做的。还说姐妹们向来住在一个园子里。」 史夫人看了一眼贾母，拉着长声说：「这些年，老祖宗总是说湘云没有亲生爹妈，怪可怜的，常常接过来一住就是几个月。 我也只当是她在这儿跟姐妹们玩儿的好，不捨得回家。竟是不知她到这儿给宝玉做这么些个东西。我在家都捨不得让她做什么活计的……况且，不说别的，单说哥儿、姐儿都这么大了，还黑天白夜的住在一个园子里……也不怪别人多想啊！」 贾母老脸有点挂不住。王夫人冷笑一声：「呵，宝玉什么时候缺过这些？他的衣裳鞋袜姐妹们都抢着给他做，更不要说他屋里那些个大丫鬟了。你要是不说，我到今天都还不知道湘云也给宝玉做过这些。 再者说，她要愿意做，那也是他们兄妹之间的情分，怎么还扯到了私定终身上头了？」 史夫人看着贾母说：「这外头都传开了，如今卫家也跟我们退了亲，且这事儿要是宝玉不说，外人谁能知道？我看宝玉和湘云倒也般配，不若就给他们定下亲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贾母：「不可……」 王夫人：「不行……」 贾母想的是：我的宝玉只有黛玉配得上。湘云再好，也是没有亲生父母扶持，怎能跟黛玉比。更何况如今林如海已经回京，官运眼看着越来越好，以后宝玉和贾家恐怕都得靠林家提携了。 王夫人想的是：自己从薛家已经拿了大几十万两的银子，虽然还没有明说，但是妹妹那里已经认定宝钗是要嫁给宝玉的。 如今跟黛玉比，宝钗的条件是差了许多，但是跟湘云比，那宝钗的优势就显露出来了。况且自己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史湘云。 几个女人仿佛智斗一般的谈了好半天，也没有达成一个共识。 石夫人藉口出来更衣，跟身边的丫鬟轻声交代了几句，丫鬟神色莫测的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史夫人回来刚端起茶碗，一口茶还没喝到嘴，就听一个丫鬟大唿小叫的跑进来，大家一看，正是湘云的贴身丫鬟翠缕。 翠缕跌跌撞撞的，也顾不上行礼了，嘴里乱七八糟的喊着：「不好了，姑娘上吊了！姑娘上吊了！」 贾母一听，双眼一翻，差点就晕厥过去！她现在最听不得这两个字！ 王夫人和史夫人也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急问道：「可救下来了？人有事儿没事儿？」 ** 与此同时，凤姐的院子，黛玉的院子，以及大观园里其他姑娘和宝玉的院子都收到了消息。 大家急慌慌都奔着湘云的住处去了。 一时间，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当初迎春上吊的时候…… 不同的是，当时迎春上吊是黛玉一手策划的，当时只是往房樑上挂了一个腰带。 但是这一次，湘云是实打实的吊上去了！ 第71页 如今，人虽然被救下来了，但是脖子上还有一圈绳子的勒痕，非常显眼。 上次，姐妹们也是第一时间围在迎春床前，那时候大家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是，这一次谁也不知道湘云到底是为的什么？ 而湘云紧闭双眼，眼泪不停的从眼角往下淌，任谁问都不说话。 这可把大伙急坏了。 不一会儿，贾母、王夫人、史夫人一起赶来了。再一会儿，丫鬟进来说大夫请来了。 于是，大家都唿啦啦避到了后面，大夫隔着帘子，给湘云号了脉，又开了些安定情绪的药。 贾母一看，这么多人在这，说什么也不方便，于是让凤姐把姑娘们以及宝玉全都打发回去了。 姑娘们都悬着心，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就听说，昨晚史夫人连夜回了史家，说是史家侯爷正好要到外地任上，恐怕湘云到外地想家，就把湘云留在贾府，陪伴老祖宗了。 别人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黛玉的消息还是要灵通很多，已经听小厮白杨传进来的消息，据说前日，卫家已经跟史家退婚了，那卫公子在外头跟人说，史湘云早就跟贾宝玉有了首尾…… 黛玉想，这下麻烦了，这史家是打算把湘云扔到贾府不管了呀…… 第43章 史湘云被史家就这么扔在了贾府不管了, 要是以前，大家一定不会多想，毕竟史湘云就是这么着长大的, 隔三差五的就会来贾府住上一段时间。 但是这次不一样，前两天刚兴沖沖的接回去, 说是绣嫁妆。转天又红着眼睛哭着给送回来, 而且还寻死觅活的上吊？ 这才将将过去一夜，那史夫人就要全家随着史侯上任？这怎么听着都是把湘云丢在贾家不管了。 众人谁不在心里问一句：为什么？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可真应了那句话了，贾府的姑娘奶奶们虽然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的，但是，架不住那消息自己长腿往府里钻！ 只过了一天时间, 各院子里都收到了外面传来的各种小道消息，也都明白了：湘云这回留在贾府和以前意义大不相同了…… 以前那是亲戚家的孩子, 是老太太的侄孙女，是娇客。 如今, 人家史家的意思就是：你们贾家坏了我们姑娘名声，那你们就得负责！ 现在的史湘云, 那就是讨债的, 在这儿等着贾母、王夫人以及宝玉给个说法呢。 贾母和王夫人都有点麻爪了！人家史夫人临走可是说了，如今湘云的名声已经不好了, 又因为宝玉被卫家退了婚，贾家必是得给一个交代才行。 那史夫人临走，拉着长声说：「老太太可比我们都更疼这个侄孙女，如今我们要去任上走的匆忙，正好湘云的婚事就交个老太太做主吧。 我是觉得宝玉和湘云既然两情相悦, 合该成就美好姻缘。但是如果老太太能说服湘云，并且给她找一个好人家，那也是她的福分。就全凭老太太做主了！」 你贾老太太不是一直说心疼可怜湘云吗？那如今看你要怎么个心疼法？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吧？ 要说贾母动过让湘云嫁给宝玉的念头吗？还真没有。宝玉在她心里头那就是天下第一好的孩子，也只有黛玉配得上。 那为什么又总是让湘云跟着掺和呢？还不是因为王夫人昏了头，一直想要撮合宝钗和宝玉吗？ 黛玉是一个没心没肺的魔王，在贾母眼里她还远不知道什么男女之情。如果再不拉来一个湘云挡挡，那宝玉真的会被薛家给算计去了。 如今倒好，这么几年过去，黛玉还是没什么心思，湘云这里却出了差错。 如今硬要送湘云走，估计还得上吊。贾母可是不敢来硬的。也只能看看能不能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再定一门亲事了。 只是那湘云也是个倔的，不管说给她订谁家，都寻死觅活的，人家也不说非宝玉不嫁，但是只要提别人就不活了！ 另外还有一个王夫人，本来对于宝钗作为儿媳妇人选，她也不是十分满意。 但是被湘云这么一闹，立刻产生了危机感，两相一对比，立刻觉得宝钗哪哪儿都好。 ** 湘云是喜欢宝玉，但是以前也没敢想自己这份喜欢能有结果，毕竟自己没爹没娘的，婚姻大事也是得婶母做主。 却不曾想本来定了一门亲事，那卫若兰据说长相人品也都是一等一的。湘云自己也幻想过美好的未来。却因为宝玉出去乱说，导致卫家上门退亲。 她知道如今自己恐怕已经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老祖宗说给自己再另说人家，可是如今她的情况能说什么好人家呢？ 想当年二姐姐那件事，比自己如今的情况不知道要好多少，还不是得低嫁！ 况且人家还是有爹有妈的呢。 婶母临走前也交代了，让自己多为自己着想一下，可不能稀里煳涂的就嫁给一个穷书生什么的。 湘云心里很乱很矛盾，她一时想：如此赖在这里算什么呢？还真的不如一死了之！ 一时又想：都怪二哥哥嘴上没个把门的，出去到处乱说，要不自己怎么会经歷这种羞辱？ 可是，二哥哥为什么要说？是不是他也不想我嫁给别人？ 一时又想：自己平时总时不时的要刺林姐姐两句，就是气不过，为什么二哥哥总是对林姐姐不同？哪怕林姐姐从不给二哥哥好脸色，他还是会因为林姐姐出现而忽视自己。 第72页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歪打正着，反倒让自己跟二哥哥绑在了一起，她心里其实还有几分窃喜。 这事儿虽然没有人明着说，但是众位姑娘们心里也都知道个七七八八了。大家跟往常一样在一起聊天玩耍，但是心里都还琢磨这件事呢。 黛玉愁的是：这可真是一个难题啊！这个时代女孩名声有损，那真的是难再找到门当户对的姻缘了。 况且看湘云那个意思，就是想嫁给宝玉。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湘云这个僵局怎么破？头疼啊…… 宝钗愁的是：怎么自己这边还没定准呢，半路就杀出了一个史湘云呢？ 如果自己再小几岁，如果家里不是一年不如一年，但凡有点气性的，也不应该跟宝玉继续定亲。 但是，现在才想着撤，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一方面自己年龄大了，家里已经给宫里的娘娘填了不知道多少银子。 再有，自己跟湘云一样，在大观园住了这么几年，哪里还有什么好的名声？ 宝钗悔不当初啊…… 探春、惜春惊的是：从小到大，二哥哥一直跟姐妹们一起玩耍。后来建了园子，更是跟大家一起住在里面。 不知不觉大家都长大了，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这样多有不妥呢？ 平日里见二哥哥跟宝姐姐、林姐姐还有湘云一起玩耍，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没想到她们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到了外面竟然成了退婚的理由！ 她们都不傻，如今看大家的反映，这并不是卫家小题大做…… 探春和惜春心惊不已，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是不是还会继续以为这样很正常？如果不是自己也姓贾，是不是如今自己的名声也就没有了？ 到现在，她们才明白，为何林姐姐从来不在大观园里面住，那是避嫌呢…… 如今自己也都长大了，是不是也应该搬出来呢？ 可是，当时那可是娘娘让住进去的，没有娘娘的旨意真的能随意搬出来吗？…… 而李纨、王熙凤想的是：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谁在家没做过姑娘，谁没当过千金小姐？也就贾家的千金小姐都这样大了还跟府里的哥哥住在一个园子里。 如果世人不在意这些个，那为什么还要分什么前院后院、大门仪门的？为什么还要让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们早就觉得这样不妥，但是没办法，老太太喜欢啊。老太太就喜欢宝玉在女孩堆里混，就喜欢大家在一起玩闹。现在出事儿了吧！而且，这个事儿还不好解决。 贾母想：这个事儿可怎么好？ 王夫人想：这个事儿该怎么办？ 两人商量了好几次都没有一个满意的结果。当然她们两个其实是有一个共识的——湘云配不上宝玉。 但是，湘云如今刚被卫家退婚，要想马上找到合适的人家，那简直难如登天！ 还别说史侯一家已经离京，就算是史侯爷还在京城，就算是史侯爷的嫡出小姐，遇到这样的情况都得低嫁。何况湘云还什么都不是呢。 贾母和王夫人也想让她低嫁，赶紧打发了算了。可是，湘云的情况还能低到哪里去？总不能找一个普通平头百姓就嫁了吧？ 人家怎么说也是侯府小姐，你贾府给嫁到一户百姓人家？那不得让京城那些夫人太太们笑死！ 况且，就湘云那心气儿……她们这个想法也只是想想，提都不敢提…… 实在没法了，王夫人只好往宫里递了帖子，还是问问娘娘吧…… 第44章 王夫人往宫里递了帖子, 可是等来的却是「娘娘病了」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不止王夫人吓坏了，整个贾府都吓坏了！ 病的那是谁？那是贾元春, 是娘娘，更是贾府如今的唯一依靠。如果贾妃真的有个三长两短, 他们贾府该怎么办？ 所以这个时候, 谁还记得什么湘云、宝钗的？只要娘娘无恙，那宝玉就是娘娘的唯一胞弟，娶谁都行。 但是娘娘真的有事，那贾宝玉, 一个五品员外郎的次子，还无官职无功名，无论你娶谁在京城都掀不起一点浪花…… 是以, 这几日，贾府一天三次的往宫门口候着。不知道给大小太监们塞了多少银子, 总算这一天得了消息，说是「娘娘只是微恙, 并无大碍。」众人这才算放了心。 又过一日，便有太监上门道：「府上娘娘染恙, 特招亲眷入宫」等语。 于是贾母、王夫人等第二日又着大装进宫拜见, 双方见面难免又是泪洒当场，王夫人思量再三, 也没敢提湘云的事情。 如今娘娘身体有恙，怎么能用这样的小事来给娘娘添堵呢。 折腾了几天以后，一切恢復正常，而湘云的事情也就暂时这么不了了之了。 史侯一家不在京城，湘云自己再怎样也不能去问贾母或者王夫人自己的婚事如何。虽然心中万般煎熬, 也只得压下来，每日跟平常一样，跟姐妹们一处欢笑玩耍。 ** 这一日，王夫人正在房中跟周瑞家的说些府中管家的事宜，忽见丫鬟一挑帘子，说老爷进来了。 王夫人有些意外，平日里贾政可是不会到后院来，就算晚间也不过是大家一起吃个饭，随便闲聊几句，然后他多半会去姨娘的房中睡下。 这□□的到自己房中来，估计十有八九是有事情要说。 第73页 周瑞家的惯会来事儿，赶紧帮王夫人理了理鬓角，笑着退了出去。 贾政进来坐定，拿起丫鬟奉上的茶慢慢的喝了两口，说：「过几日是北静王妃的生辰，咱们必是要好好准备准备。」 王夫人狐疑，这等琐事他是从来不操心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心中狐疑，面上却是不显，笑道：「这些事情老爷不必费心，凤丫头一早就按惯例准备好了各色礼品……」 贾政：「探丫头也不小了，也该出门走动走动见见世面，你们这次去北静王府正好带上她。」 王夫人更加疑惑，却没敢贸然出声相问，只是疑惑的看着贾政。 贾政也不卖关子，他就知道如果自己不说清楚些，这个蠢妇是不会明白的。 「那天北静王的王弟，小源王爷必然会去。这源王爷虽然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但是他的母舅却是西北将军顾昭平，现在多少人都想跟源王爷交好。 这源王爷不止容貌不俗，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喜欢书法。探丫头如果能得到王爷的青眼，她的婚事就不愁了……」 王夫人听到「他的母舅是西北将军」那里就开始眼睛冒光了，娘娘如今在宫中，正愁没个左膀右臂，自己的哥哥王子腾本来是个有兵权的，只是前日又在任上出了事情。正愁没个转机呢，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王夫人心中高兴，笑道：「可是呢，探丫头的婚事我也一直惦记着呢，咱们探丫头不仅长的好，更是秀外慧中，去年娘娘还特意夸过她，说诗做的不错，字儿写的越发好了。 如果能进源王爷的府里，也不枉她要强一回。」 贾政皱眉：「源王爷王妃和侧妃都有了，咱们探丫头毕竟是庶出，也不能让她心太大，若能先进得王府，日后得宠，也不比侧妃差什么……」 王夫人笑道：「是这么个理儿。」 想想又说：「我想着要不这次去北静王府，把湘云也带上？」 贾政：「为何？」 王夫人半遮半掩的把湘云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没想到贾政大怒，啪的一声把茶碗墩在桌子上，厉声道：「宝玉这个孽障！都是你惯的……我早说了不能让他这么在后院厮混……」 王夫人忙道：「这只是别人瞎传的，他们小孩子懂得什么？况且每日都是老太太带着他们玩耍，能有什么呢？ 只是，现在史家阖家去了外省，湘云这么着住在咱们府上总归不好。我想着，如果带她出去走动走动，若真的被哪个贵人看上，也算给她找了个好的归宿……」 没等说完，贾政鼻子都要气歪了，指着王夫人骂道：「蠢妇，蠢妇！如若贵人听说了她被退婚，还跟宝玉有关这一节当如何？宝玉坏了人家名声，转身就推给贵人？我看你这是作死呢！」 王夫人一听，登时吓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想差了，顿时站着讷讷不敢言。 贾政喘了一阵粗气，又喝了两口茶，才算冷静了下来。说道：「既然坏了人家名节，就赶紧把亲事定下来。」 王夫人急道：「不可！……老太太也不同意。」 「况且，婚姻大事何等重要，湘云虽然不错，但是毕竟是个无父无母的，怎么看也是一个福薄的。 咱们可就宝玉一个儿子了，不求多大的富贵，至少给他找个福气大的媳妇吧！」王夫人说着落下泪来。 贾政掐着眉心也是一阵头疼，他何尝不知道湘云既没有福运，也没有根基，不配宝玉的。但是如今这个情况不解决也不行啊。京城多少双眼睛盯着贾府呢。 王夫人擦了擦眼泪说道：「我想着，多带湘云出去走动走动，如果是贵人自己看上她了，那也跟咱们没有关系。她那点儿事儿其实也不算什么。 再说，现在她一心觉得宝玉好，没准儿出去见了别的少爷王爷的，才知道世上好男儿多的是，她要能自己相中不也是一桩好事吗？」 贾政沉思良久，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只得点头道：「暂且就先带她们多去别的府上走动走动吧。不管怎样，娘娘的名声重要，实在不行，就只能让宝玉收了她吧。」 王夫人点头，心想，只要有心，总能给她们找到一个好姻缘的…… 第45章 转眼北静王妃的生辰就要到了, 这一日探春正和侍书摆弄首饰匣子。 侍书：「姑娘明日带这一套赤金的头面可好？」 探春就着侍书的手左右端详了一下，摇头：「不好，这个贵气有余灵气不足, 太老成了，不合适。」 「那这个呢？我觉得这个好看, 」侍书拿起一只玉兰形状的头饰。 探春看着素雅的玉兰花倒是非常喜欢, 「是不错，只是有点过于素净了……对了，前日林姐姐不是给了一个红宝石的簪子，配上那个就好看了！」 侍书忙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匣, 取出簪子，照着探春头上比了一下，果然整天人立刻就光彩夺目了起来…… 二人正说笑着, 忽然门帘一挑，赵姨娘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侍书赶紧放下簪子, 知道这位是个事儿多又煳涂的，赶紧让道：「姨娘来了！姨娘快坐！」 赵姨娘并不理睬侍书, 扭着身子来到探春身边，亲密的拉着探春的手, 笑道：「昨天就听说了, 这次北静王妃的生辰，夫人要带着姑娘去。 第74页 这回可好了, 那生辰宴上，想来但凡京中有头有脸的贵人少爷们都会去。到时候姑娘可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若是能让哪位贵人看上，姑娘你的造化也就来了！」 探春本来心情很好，听她这话硬是气的直哆嗦, 甩手道：「姨娘说的什么话？这也是你做姨娘该对女儿说的话吗？」 赵姨娘也不高兴了，「我说的什么话？我说的是好话！你是我生的，我能不心疼你？ 你看看你都多大了，可是你的婚事这府里黑不提白不提的，你不着急？我琢磨着这回带你出去没准儿就是给贵人相看的。」 探春倏然抬头，瞪着大眼睛望着赵姨娘。 赵姨娘似乎没看到一样，继续慢悠悠的说：「其实做姨娘也没什么不好，你看如你和环儿不也都是吃香的喝辣的……我这还只是跟了老爷呢。你不一样，说不定能进个王公贵族的府呢……」 探春惊怒不已，喝道：「够了！你自己做了一辈子姨娘还不够，还要让我也做姨娘？亏你还说我是你生的……」 赵姨娘撇撇嘴，说道：「我知道你要强，这才来提点你，你再不愿意也是我生的，出去是个庶出，你如若真要强就去勾搭个王爷给我看看……」 「侍书，我不舒服，赶紧送姨娘回去！」探春背过身去不想看她。 侍书赶紧半哄半劝的把赵姨娘弄了出去。 探春听人出去了，一下跌坐在床边，登时泪如雨下…… 赵姨娘摇摆着回了自己的屋子，挥手打发丫鬟下去，自己这才扶着桌子坐下，也仿佛力竭一般再也起不来…… 她知道探春是个要强的，明明是个庶女，老太太却偏偏把几个女孩养在一处，平日里吃穿用度也都彼此不差什么，更是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开始她也庆幸，庆幸探春生在了这样一个好人家。 只是，这几年她慢慢的看出点门道来了：这府里把姑娘个个养的又美又娇、天真烂漫、秀外慧中，却从来不教给她们管家理事，也不教掌家夫人应该知道的人情往来，更不要提结交京中的太太小姐们了…… 再看养在府中的几位小姐，大姑娘是个正经嫡出，送进宫了。 二姑娘和三姑娘都是庶出，四姑娘虽然是嫡出，但是亲妈没有了，亲爹跟没有也差不多，亲哥又不管，说起来除了身份在那里，其余的跟个孤女也差不多了。 加上迎春的婚事闹了那么一出，赵姨娘这才惊觉，这贾府怕是在几个姑娘身上可没憋什么好屁！ 这是府里爷们不行，要靠女孩儿了！ 可是，她的探春……她自己当了一辈子姨娘，难道还不知道姨娘的苦吗？怎么可能让探春走她的老路？ 她知道探丫头是个倔强的，向来也看不上自己，自己如果正儿八经的说教，她反倒不听。激她一激没准儿还有用些。 所以今天特意过去，说了这么多违心的话，希望探丫头能警醒些，这次出去可别着了道、吃了亏才好啊！ 另一边，赵姨娘走后，探春就泪流不止…… 她本就聪慧，昨天到今天虽然一直沉浸在喜悦当中，但是心里也有那么一点隐隐的不安。 今天姨娘阴阳怪气那一番话，让她明白了，或许府里真的打的这样的主意。 毕竟二姐姐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呢。当时夫人一句：「探春还太小」，让她无数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 如今二姐姐嫁人了，这是轮到自己了吗？ 她是要强，但是她要强恰恰是因为她是一个庶女。 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她都要费尽心思的去争取，这天生的矮人一等的身份，是她永远都无法弥补的缺憾，也是她自卑好要强的根源。 所以，她怎么可能再走姨娘的老路呢？ 以前，她要强，觉得一定要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后来，她虽然觉得二姐姐低嫁也挺好，但是那是因为二姐姐的性子太软。其实她还是看不上那样的人家。 可是，如今……她才懂了，二姐姐何其幸运！就像姨娘说的，自己一个庶女，再要强也只能做个妾…… 如今再看，像二姐姐这样嫁一个小官之家，后院清净，夫妻举案齐眉，公婆也好说话，那竟是自己奢望不来的好归宿了！ 想到这里，探春忽然觉得天大地大，仿佛真的就容不下她一样，一时悲从中来，伏在床上放声痛哭…… ** 另一边，湘云知道明日要带自己去北静王府，心里也很高兴，听说只带自己和探春去，她也没有多想。 只是，如今心里多了心事，她觉得宝玉虽然待黛玉不同，但是黛玉明显不爱搭理他。况且，她虽不大懂得，但是也知道如今林大人可是风头无两，恐怕是看不上贾府。 她如今自己这个情况，那林大人就更不可能同意黛玉嫁过来了。 没有黛玉，自己嫁给二哥哥那是迟早的事情。如今夫人要带自己去北静王府，没准儿就是提前在教自己如何在京中夫人、太太中间往来呢。 湘云想了想，决定去找宝钗，这些姐妹中，她最敬服的就是宝姐姐，如今要出门，希望宝姐姐能提点她一二，她希望自己也能像宝姐姐一样沉稳大度，那才是当家奶奶应该有的气度。 第46章 次日, 北静王妃生辰，京城大小官员的家眷们几乎倾巢而出。 第75页 林如海多年不在京中，如今后院更是没有个正经的女主人, 黛玉自然是责无旁贷的要代表林府内卷出席。 这些年，黛玉虽然寄居在贾府, 但是总是顶着林如海独女的名头出门应酬, 这些大小宴会也不知道出席多少次了，自然也没觉得今天会有什么特别。 无非就是跟一些相熟的小姐妹们聊聊天，吃吃饭。如果王妃高兴，没准儿被叫过去问几句话, 顺带的在京城那些太太、夫人面前说几句讨巧的吉利话就完了。 但是，当黛玉在北静王府见到探春和湘云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要说, 王夫人带探春来，还可以理解。虽然黛玉觉得王夫人良心发现了, 想给探春寻一门好亲事，这种可能性很低, 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毕竟她是探春的嫡母, 也是一荣俱荣的关系。 但是她带湘云来算怎么回事？ 要说以前, 黛玉也许不会多想。但是现在湘云的事情谁不知道？她不仅在贾府尴尬，在整个京城, 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是闲着无聊的人，谁家定亲，谁家成亲的都能议论好几天。 她这个被退婚的自然更是大家八卦的重点了，何况那卫家也不是好惹的，婚都退了, 湘云跟宝玉如何如何的小道消息早就漫天飞了。 这种情况下带湘云出门，就有点让人深思了。 如果说是打算认下湘云这个儿媳妇，那就先应该定下亲事，再说别的。 如果是不认湘云这个儿媳妇，那还留在府里住着，还带出来交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黛玉心想：不管她是为的什么，估计是没什么好事儿。今天我得跟着她俩，可别出什么事儿。 探春经过昨天赵姨娘一闹，心里不好受，也加了提防。是以今天兴致并不高，更不打算出什么风头，就只想着安静的跟着王夫人，应酬完了赶紧回家。 但是湘云很高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在人群中看来看去，想找到过去相熟的小姐妹。 黛玉暗自打量了一下几人的神情，压下心中想法，上前跟王夫人问好。 探春一见黛玉，心中就安定了不少，只要跟着林姐姐，应该就不会出大事。 此时，北静王府的大花厅中热闹非常，有的夫人正在互相问好，有的在拉着手聊天，也有的长辈带着家里的姑娘给其他夫人见礼…… 王夫人见到黛玉微微蹙眉，心里对黛玉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但是又觉她虽不讨喜，却真真是有一个好爹！顾忌着林如海，她怎么也得对黛玉笑脸相迎。 于是扯出一抹微笑说道：「你家中没个长辈领着到底不好，这些个事情都靠你一个姑娘家，也实在辛苦你了。」 黛玉道：「可不是么，我正觉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怪不习惯的，就看见二舅母了，正好我就跟着你们吧。」 王夫人心中不愿，却也说不出来反驳的话。只好让她跟着。 黛玉仔细一看，探春身边跟着侍书，湘云身边跟着的却是个面生的丫鬟。 「翠缕怎么没来？」黛玉问道。 湘云还是过去的爽快劲儿，「她啊，昨天去宝姐姐那里，有一道小点心是她喜欢的，当时在那吃了一块，后来临走宝姐姐又给拿了一碟子，回去她就都吃了。没想到后半夜就开始闹不舒服……」 说道这里湘云撑不住笑了一下，「早上我都出门了她还在那里后悔呢，说自己贪嘴吃坏了，反倒错过今天一天的宴席，这才叫丢了西瓜捡芝麻呢！」 黛玉笑了笑，没说什么。 此时天色尚早，进来的姑娘小姐们纷纷寻找自己认识的手帕交一起聊天， 探春除了上次跟黛玉一起出门认识了几个其他府上的小姐之外，就再没有手帕交了。 湘云倒是有几个小姐妹叫她过去，但是今天湘云打定主意做个稳妥的姑娘，一直跟着王夫人不肯离开。一副准媳妇跟紧婆婆的架势。 王夫人心里暗恨，一个黛玉谁叫都不走，愣是跟着；另一个湘云也是这样。 当再一次有人来找黛玉玩儿的时候，王夫人慈爱的说道：「林姑娘带他们两个一起去转转吧，她们出来的少，你带她们多认识些小姐妹也好。」 黛玉一想，有自己看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况且其他姑娘小姐都出去玩儿了，自己几个人一直呆在花厅也不好。 于是带着探春和湘云跟其他姐妹们一起走出了花厅。 大家正在一个凉亭中聊天喝茶，一个小丫鬟端着茶盘走来，路过湘云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拌，差点摔倒，多亏旁边的一个绿衣服的姑娘拉了一把，她才堪堪稳住。 但是茶水却撒了湘云一肩头…… 黛玉蹙眉，心想，原来还是老套路吗？ 众位姑娘一阵大唿小叫以后，湘云身边的丫鬟要带着湘云找地方换衣服去…… 黛玉有点为难，她觉得应该跟着湘云，以免出事。但是探春独自在这里她也不放心。这种事情也没法交代别人照顾。 正在这时，忽然有王妃身边的丫鬟来说，众位夫人在厅中说要请姑娘们过去写诗作画。 黛玉见大家纷纷起身朝大花厅去了，心想既然大庭广众的，王妃夫人们都在，探春暂时应该没事。 于是跟探春和其他小姐们说了一声，朝着湘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前面两个丫鬟带着湘云七拐八拐的走上一条小桥，忽然湘云身边的丫鬟大叫一声：「啊，有蛇！」 第76页 接着勐地后退几步，直接把湘云撞到了水里…… 黛玉大惊，这么直接的吗？这是要直接淹死湘云？ 再四下一看，只见湖的对岸，正有一群身着蓝衣宝衫的公子哥说笑着走来。 黛玉心中冷笑，王夫人原来这做的这个打算…… 对面的公子少爷们听见有人落水了，再看站在桥上的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有人就明白了——这是谁家小姐落水了，这可不好随便救的。 但是有那心思活络的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正当有几个公子准备下水来个英雄救美的时候。 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迅速的掠上小桥，同时朝水中扔了一块什么东西。 紧接着她飞身朝水中落了下去，一把抓起水中的姑娘，又一脚踏上她刚刚投入水中的木板上，身形一纵，带着水里的姑娘一起稳稳的落在桥上……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此刻他们早忘了关心是谁家小姐落在了水里，心中只剩下那抹红色的身影…… 谢湛呆呆的看着，即使隔的这么远，他也知道那谁，他一直都看她穿男装，原来她穿女装这样惊艷…… 听到耳边众人惊嘆，这个说：「这是谁家小姐？竟有如此的身手！」 那个说：「多亏我慢了一步，如果我这头跳下去，人家已经救上来了，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有人笑道：「哈哈哈，那也不见得，也许人家小姐见你落水了，还来个美人救英雄呢！」 众人哈哈大笑，谢湛也跟着笑了，心里却暗暗骄傲，他的雨墨，无人能比！ 黛玉抱着惊魂未定的湘云，冷声问那两个已经吓傻的丫鬟：「去哪里换衣服，还不快点带路？」 带路的丫鬟赶紧回神，压着要跳出来的心脏，在前头带路。 而那个把湘云撞到水里的丫鬟，此刻脸色惨白，已经吓得不会走路了。 黛玉看了她一眼，也不管她，直接抱着颤抖的湘云跟上。 ** 等湘云擦干了头髮，换好了衣裳，已经是三刻钟以后了。 湘云收拾整齐走了出来，仍然惊魂未定。她看见黛玉，一串泪水又滚了出来：「林姐姐，要不是你今天救了我，我就活不成了！」 黛玉嘆了一口气，安抚的拍了拍她后背，说道：「你不会活不成，你会被别人救下的。」 湘云不懂，「你落水了自然没有看到，湖对岸正好有一群公子少爷们走过来。我要是不能救你，他们自然是会救你的。那么多人没有看着你淹死的道理。」 湘云想了下那场景，顿时打了一个冷战，小脸惨白，哆嗦着说：「那我还不如淹死了！让……」 黛玉：「想嫁给宝玉？」 「才不是……」 湘云惨白的脸色迅速染上了红晕。 「想嫁给宝玉就别出贾府，自己找老太太、找二舅舅哭去！」 黛玉见湘云还是傻傻的看着自己，又嘆了口气，自己这可真是操不完的心吶！ 「你觉得你今天如果被别的爷救了，湿淋淋的当着众人的面给抱上岸，你还能嫁给宝玉吗？」 湘云眼里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嘴里却说：「你胡说什么呢？我是不会让他们救我的！我宁可，宁可淹死！」 「你被救了嫁不了宝玉，你淹死了也嫁不了宝玉！」 湘云又想说什么，可是她也不是个傻的，如今黛玉一口一个「嫁给宝玉」，就好像在说，今天落水是因为她想嫁给宝玉一样。 可是这跟宝玉有什么关系？ 她什么意思？是说如果不是自己想嫁给宝玉就不会落水吗？ 是说这次不是意外？ 怎么可能呢？ 又一想，怎么就不可能了呢？当初二姐姐的事情不是跟这个一样的道理吗？ 时间仓促，她心中也乱，但是只要想到这一点可能性，她就开始颤抖，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的。 黛玉见她抖的厉害，安慰道：「你不用害怕了，现在没事了，一会儿你只要一直跟着大伙，别落单就没事。吃过饭咱们就回去了。」 两人收拾妥当，跟着丫鬟又慢慢的往回走，走到湖边，只见丫鬟小姐，奶奶太太的不少人，都纷纷的往湖对岸张望，并且窃窃私语着。 黛玉心中警铃大作，心道不好，难道这一会儿功夫探春也出事了…… 她顺着众人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那边也有一群人。只见一个武将打扮的人正抱着一个姑娘趟着水走上岸，黛玉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人的后背，但是，不远处那个跌跌撞撞哭哭啼啼的奔过去的丫鬟，赫然就是侍书…… 第47章 黛玉见侍书跌跌撞撞的奔过去, 心顿时就凉了！同时心中腾起一股怒火——这还是人吗？一个个钟灵毓秀的姑娘就活该让他们这么算计？ 只是，这时候再大的怒火也只能先压下来，总要先确定人没事再说别的。 湘云也吓傻了, 本来自己落水吓掉的魂儿还没回全呢。这又见探春也落水了，顿时觉得这个世界都陌生了…… 黛玉想赶紧过去看探春, 一回头, 发现湘云眼睛都直了，呆呆的望着湖对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黛玉知道这姑娘这回是受了大刺激了…… 黛玉环顾了一下四周，正好不远处站着一个姑娘, 黛玉湘云她都认识，黛玉不好明说让人家照顾湘云，只好对湘云说：「你在这里跟顾家姐姐在一起, 不要乱走，我去看看。」 第77页 湘云看看黛玉, 又看看湖对岸，明显不想让她走, 但是又赶紧乖巧的点头…… 黛玉不再管湘云，转身脚下轻点地, 迅速奔上小桥…… 附近的姑娘、奶奶们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唿, 在她们眼里那林黛玉快的简直就像在飞！ 湖对岸的众人本来注意力都在落水的姑娘那里，此刻也都被黛玉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大家交头接耳, 不免问一句这谁家姑娘？ 有认识的就说：看着似乎是林黛玉。大家一听，是她啊！也都不大惊小怪的了。 毕竟这京城整天斗鸡走狗的纨绔公子多如牛毛，但是动不动就飞檐走壁抡鞭子的小姐，可就只有林黛玉一人。 京城谁不知道这林黛玉的三大特徵：好看、有钱、混不吝！ 黛玉来到对岸，刚好那个武将也走上岸来。 黛玉抬眼一看, 是一个十□□来岁的年轻人，长得浓眉大眼，倒是很英武。 见他上岸左右看看，刚想把探春放在一块石头上，黛玉赶紧过去伸手说：「多谢小将军相救，她是我妹妹，把她交给我吧。」 那少年正不知道怎么办好，本来救人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因见那姑娘扑腾几下就直直的沉了下去，人命关天不容他多想。 可是，自从一出水面，越往上走看见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再低头看看怀里人事不省的美丽姑娘，他顿时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姑娘，那是一个火盆，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呢，忽见有人伸手来接，那还不赶紧的？ 黛玉接过探春，不免看了一眼那个仿佛探春很烫手的年轻人，只见对方红着耳朵脖子，迅速退到那群少爷们中间去了…… 黛玉收回视线，见探春双眼紧闭，已经昏迷了。于是赶紧抱着探春转身走到一从竹子后面，避开众人好奇的目光，开始给探春拍背控水。 不一会探春吐了几口水，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嗽完了，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见黛玉，仿佛看见了救星一样，一边流泪一边不停的说：「林姐姐，救我！救救我！」 黛玉心疼的抱住探春，「没事了，没事了，你没事就好，其他的咱们都有办法解决！」 这时候王夫人和其他几位年纪稍大的夫人、太太们也都赶了过来。一时间哗啦啦湖边又填了许多花红柳绿的颜色。 探春远远的看见王夫人，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挣扎着要起来…… 黛玉一把按住她，悄声说：「冷静！赶紧装晕，一切回去再说。」 探春看了一眼四面八方好奇的人们，也知道不能再让人继续看热闹，赶紧闭上了眼睛装晕。 但是剧烈起伏的胸口却很难快速平静下来，不停颤抖的睫毛也仿佛她心中的愤怒和不甘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 黛玉没有办法，只好又半抱着她，用袖子当着探春的脸。 王夫人一路走的匆忙，甚至鼻尖都有了微微的汗意。平日里没什么血色的脸颊今天也染上了一点红晕。 大家只当她这做嫡母的听说自家姑娘出事，着急赶路才这样，其实，只有王夫人自己心里知道，她哪里是着急，心中分明是兴奋中又几分莫名的忐忑…… 虽然一切都提前安排好了，但是探春为什么会落水？提前可没有计划这一步？ 王夫人走上前来，首先直接给了旁边哭哭啼啼的侍书一个嘴巴。不管怎样，嫡母的担心和后怕那都是得通过严厉的惩罚丫鬟才能体现的。 这一巴掌着实用力，抽的侍书一个趔趄。她却不敢喊冤，顺着趔趄的脚步赶紧跪了下来。 王夫人怒声斥责：「你是怎么伺候姑娘的？姑娘没事还好，如若姑娘有事，我看你们全家都不够赔的！」 黛玉：「二舅母先别着急生气，先找个地方给我们休息一下，最好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 此时北静王妃也赶了过来，赶紧命人带着黛玉她们去西厢房换衣服，并命人去请府里的太医过来给探春诊脉。 前面两个丫鬟引路，黛玉抱着探春，侍书在后面紧跟着。 又有几个相熟的小姐妹跟在后面，哗啦啦一群人快速的走远了。 王夫人这才问：「刚刚不知是哪位少爷救了我家三姑娘？」 说话间，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走上前给王夫人抱拳施礼，口中说道：「在下乃西城兵马司副指挥谭衡。」 王夫人一听顿时傻了，怎么不是源王爷？ 王夫人忽觉耳中嗡嗡作响，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如今探春被另外一个男人救了起来，那源王爷那里要如何交代？ 现如今的闺阁小姐都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落水，被陌生男子救起，并且那么多人看着，探春的名声是别想要了。 这种情况要么探春直接嫁给救他的人，要么只能青灯古佛伴一生，或者干脆一条白绫了结此生。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后果，都是王夫人不想看到的，她还指望着探春能够嫁进源王府呢。 那谭衡见这位荣国府的二夫人愣在当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想了想，自己既然抱了人家姑娘，总得问问情况，如果需要自己负责，那自己也没二话，虽然自己还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但是总不能因为这事儿毁了一个好姑娘吧。 第78页 谭衡：「刚刚见到姑娘落水，并且眼见有性命之忧，衡一时救人心切，并未多想。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对姑娘多有冒犯……如若……衡定当负责。 只是，不知落水的是哪位姑娘？」 其实时下的世道还真就是这样，见死不救吧，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但是你救了吧，那就得对人家负责。 其实救人的时候谁能知道对方是谁家姑娘，是否婚配，该不该救呢？ 总不能先蹲水边看看姑娘长的好不好，然后再问一句：你定亲了吗？我想救你，你看行不行？ 有时候，落水的姑娘刚好被一个未婚青年救了，也就成就了一番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佳话。 但是有时候救人的已经三妻四妾了 ，姑娘却也只能嫁过去做妾。 而有时候，落水一个丑的，那救人的就算不想娶，恐怕也不行，否则回头姑娘上吊死了，你救人的反倒成了害人的！ 王夫人强行回神，赶紧压下心里的惊疑，面上还算平静，说道：「落水的是我们府上的三姑娘，多谢小将军相救。」 谭衡退了下去，后面的事情就得先打听好了人家荣国公府的三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然后再上门商量后续负不负责的问题了。 ** 另一边，黛玉和侍书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关上门窗，先让探春简单的沐浴了一下，换上一套干爽的衣裳。 不一会儿有人来说，太医来了。 于是众人赶紧放下帘子，请太医给探春把了脉，又开了些祛风散寒的药。 太医走了，丫鬟也都退了出去，黛玉这才得空仔细的问问探春。 黛玉：「不是说去花厅写诗画画吗？怎么就掉水里了？」 探春咬着牙，还是止不住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落。一时边哭边把当时的经过说给黛玉听…… 原来当时夫人们说让众位姑娘写诗画画，自然是一个哄王妃高兴的意思。 只因昨个赵姨娘去探春那里闹了一场，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今天也没打算出什么风头，就没作诗。 但是王夫人却笑着跟别人说：「我这三丫头是个好的，不仅长得好，写字儿更是好的不得了……」 其他夫人太太自然是把探春一顿夸，于是，王夫人让探春写几个字儿给大家看看，探春也不好推脱，只好随便写了两句吉祥话。 后来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些姑娘们的作品合该让王妃品评一下，于是就有人把大家的作品都拿走了。 过了一会儿，有个丫鬟来说：王妃尤其喜欢探春的字儿，要见一见探春。 可是，当探春跟着丫鬟走到一处幽静假山附近，前面一转弯，丫鬟就不见了。 倒是从假山后面走出来一个跛子，青白的脸色，一脸的阴郁，一看就不是个脾气好的。 此刻见到探春，他却笑的有几分和煦，那人说：「你就是荣国府的三姑娘吧？本王是北静王爷的胞弟，你可以叫我源王爷。」 探春再胆大也是闺阁小姐，见到这人自然害怕，赶紧给源王爷行大礼。 不想那源王爷却上前一把扶住探春，就再也不肯撒手，探春越挣扎他攥的越紧。 口中说道：「本王素来爱才，刚刚见到三姑娘的字儿，果真是写的不错。再见到姑娘的人，更觉得三姑娘比你那姐姐贤德妃还要动人几分呢！」 探春自然是吓坏了，更加剧烈的挣扎。却听那源王爷说：「这贾政真的很会生，女儿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又说：「三姑娘莫怕，我已经答应你爹贾政，自然会好好疼爱你的，何况我还盼着你能早日给我生一个像你这么漂亮又会写字儿的女儿呢……」 探春听到这话，又惊又怒，情急之下，一脚踢到了源王爷的腿上。 那源王爷本来就是跛子，很是不禁踢，探春一脚下去，他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探春赶紧转身就跑…… 源王爷也急了，嘴里骂骂咧咧的爬起来追。探春也不认得路，一路跌跌撞撞，最后居然跑到了湖边…… 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源王爷，探春实在无路可退，她一咬牙，转头就跳进了河里…… 源王爷腿脚不好，是不可能下河救人的。 他本来非常生气，心想：不识抬举的东西，淹死算了！ 但是想想探春的小模样，再想想那个泼辣劲儿，竟十分捨不得，少不得转身去喊人来救。 就在这时，探春靠着求生的本能，自己噗噗腾腾的已经飘出了老远，正好被对面路过的谭衡看见了。 这才有了后来黛玉看见的一幕。 后来那源王爷是见人多了，也就没有再露面…… **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探春、湘云自然是不适合再留在北静王府了，王夫人也只好匆匆的带他们回了贾府。 湘云回来就直奔贾母的院子，见到贾母什么也不说，往老太太怀里一扑，哭的是昏天黑地…… 而王夫人则在自己房里先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又急的在屋里转圈。 她本来是想着，让湘云落水，反正不管谁救了湘云都成，只要被男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湿淋淋的抱起来，湘云的婚事就算有着落了。 不管对方家境如何，是否娶妻，湘云也只能将就着嫁过去。 这样就不用再赖着宝玉了。 第79页 可是没成想却被黛玉那个野丫头给觉了局。 如今虽然也落水了，但是被黛玉救起来，湘云虽然名声会更不好一些，但是也没办法把她嫁出去啊，这个算计是落空了。 这也就算了，更可气的是探春那里也出了岔子！ 湘云这个还好说一些，这次不成，以后总还有机会的。 可是源王爷那里就麻烦了，本来源王爷早就见过探春的字儿，很是欣赏。今天又见了人，更是满意。王夫人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的了。 就等着探春被抬入王府，就凭探春的长相和性格，成为宠妾那是早晚的事儿。 可是她搞不明白，探春怎么也落水了呢？还偏偏被一个年轻小子给救了。 对方要是上门提亲，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源王爷那里又要怎么交代？ 王夫人着急又害怕，这次恐怕不止没有讨好源王爷，反倒惹得王爷生气了！这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 此刻，姐妹们都在探春的屋子里安慰她。 只见黛玉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了。探春赶紧上前抓住黛玉的手，一时没有说话，黛玉知道她要问什么， 刚刚，黛玉并没有直接跟着她们来贾府，而是特意出去打听了一下谭衡其人。 却没想到遇到了谢湛。 谢湛从进入北静王府那一刻起，心里就在想着黛玉，很久没见到她了，虽然说还是朋友，可是他不敢再去华山论剑等她了。 怕她觉得自己死缠烂打，怕她觉得烦，那样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是他真的很想她，无时无刻不在想…… 所以，本来不热衷于参加各种酒席的他，但凡听说谁家有宴席，他觉得黛玉可能会去的，他都要去碰碰运气。 今天果然见着了，而且还是那么惊艷的出场。 谢湛想到这里，晶亮的眼睛里面漾满了笑意…… 黛玉见到谢湛也是五味杂陈，她看谢湛似乎瘦了一些。知道他这些日子也许不好受。自己也刻意忽略不去想他。 但是此时见到他，心里却还是很高兴。黛玉对自己的这种感觉不太满意…… 谢湛知道黛玉要问什么，他笑了笑，跟黛玉打了一个招唿，就像多年的老友那样，然后就说起了他知道的情况。 谭衡，今年十九岁，尚未娶妻，他如今是西城兵马司的副指挥，是个七品的武官。 他的父亲是京城下辖的一个县的县令，家里兄弟三个，他是老大，另外还有两个妹妹。 谭衡家里本来是想让他读书考个功名，无奈他一心从武，十四岁就跑去从了军，后来在军队立了军功，这才年纪轻轻就升了西城兵马司副指挥。 ** 黛玉把听来的情况跟探春一说，「要说这谭衡的家境跟咱们府上是没法比，但是好在他自己上进，年龄也合适，且听说是个讲义气的，人品人缘都不错。」 宝钗皱眉：「这样的人家，到底是有些太门不当户不对了。」 惜春也小声说：「我觉得他配不上三姐姐！」 探春咬牙，「没什么配不配的，只要他还没有成亲就好。」 探春心里明白，就算自己不嫁给这个谭衡，以后也绝对嫁不了什么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了，毕竟本来就是一个庶女，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害怕那个源王爷！如果这次不嫁，下次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躲过去了。 听说这个谭衡长的还不错，她不禁又想起源王爷那张青白的脸，虽然五官都不算丑，但是组合在一起就莫名的有一种阴郁可怕的感觉。 两相一对比，探春想，只要是个五官端正的少年就比那个什么源王爷强！一想到他青白阴森的那张脸，探春就从脚底下冒凉气。 探春毕竟不是迎春，她知道哭哭啼啼也没有用，如今阴差阳错自己的婚事反倒有了眉目，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想命运也是神奇，昨天她还在羡慕二姐姐得了一个好姻缘，如今再看自己，跟二姐姐的也差不离。 而湘云那里就没有这么消停了。她是跟贾母哭完了又找贾政哭，反正打定主意他们不给自己一个说法，自己就不活了！ 贾母听着她的哭声头疼，贾政听到她哭则是生气。心里无数次暗骂王夫人是个蠢货。 他好像忘了，王夫人这样做也是经过他默许的，如果没有他的同意，王夫人也不一定敢如此算计湘云。 但是在他的脑子里，错误都是别人的，他——正人君子贾政，行为端方，怎么会有错呢？ 如今湘云哭到他的面前，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理，这不是「贾君子」的作风，于是，他把王夫人找来大骂了一顿…… 其实，湘云的事情黛玉和探春都没有提及，其他姐妹就更不知道了。 但是贾府是那等能有秘密的府邸吗？自然不是。 越是秘密越是传的快，很快大家也都知道了：原来不仅探春落水了，湘云也落水了！只不过湘云幸运，是黛玉把她救了上来。 但是这件事就让人深思了，贾府去了两个姑娘到北静王府，就两个姑娘都落水了。 这是贾府的问题还是北静王府的问题？难不成北静王府的湖神、河神专门收贾府出去的姑娘？ 别人尤还尚可，宝钗着实惊了够呛。 第80页 宝钗本就冰雪聪明，又在贾府冷眼观察了这么几年，谁是什么性格，谁又是惯常怎么做事，她都心里清楚。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也能猜个大概。 按说，王夫人这招如果真成功了，湘云的问题确实解决了。 可是这样的手段却让宝钗害怕了…… 如果以后自己的这个姨母觉得自己也配不上宝玉，是不是也会对自己使这样的手段？ 或者日后自己真的嫁给宝玉了，每天面对这样的婆婆，心里也觉得那样的未来实在称不上美好…… ** 探春的事情进展很顺利，毕竟对于谭家来说，一个七品县令居然能跟国公府结亲，那简直是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啊。 虽然贾家在京城，人人都知道就只剩一个空壳子了，但是在地方小官的眼里，那毕竟是公候之家，是自己想都不敢想，攀也攀不上的。 是以，转天，谭家夫人就亲自带着官媒上门了。 接着一切程序都迅速而有序的进行着，随即婚期也定了下来。 谭家能意外捡着一个国公府的小姐做媳妇，那也是万万不敢含煳的，所以一切都是按规矩来，婚期也定的不紧，定在了第二年的六月初十。 探春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湘云的问题还没解决。 最近贾母头疼的要命，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湘云这么难缠呢！ 可以说以前湘云有多爽朗，如今就有多难缠。人家什么都不说，就是整天上门就找老祖宗哭…… 贾母实在没法，只好又给王夫人施压。 但是王夫人也没辙了。如今的湘云是哪儿都不去，抱着要哭死在贾府的架势。她纵有万般手段，也不敢让湘云在府里出事啊。 王夫人没法，最后还是决定进宫一趟，这事儿还是得找娘娘商量商量…… ** 这日王夫人递了牌子，又给相熟的宫人塞了银子。 转天，王夫人进宫见到了娘娘贾元春。 王夫人见元春气色似乎不是很好，人也瘦了一些，顿时十分担心，不免一阵嘘寒问暖。 贾妃只说近日休息的不大好，并没有大碍。王夫人这才放心。 母女两个说了一番体己话之后，王夫人这才提起湘云的事情。 贾妃一听，轻笑了一下，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这有什么？史家很快就要出事了，还不知道最终怎样呢？湘云在咱们家住着没准儿是她的造化，能躲过一劫！」 王夫人听了大惊，忙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妃：「史侯在任上犯了事，现在正查着呢，京城这边暂时还没动，估计弄不好要抄家呢！可巧今天母亲来了，要不我正想着命人去府里送个信呢。」 王夫人忽然想起，底下的人说，前儿个夜里有史府的人往老太太屋里送了不少东西。 她当时还纳闷呢，这么些年也没见着史家一星半点的孝敬，如今怎么还大方起来了？ 后来一转念，她以为是给湘云的东西，莫不是打算让湘云赖定宝玉常住不走了？ 现在听娘娘这么一说，她才恍然意识到，那些东西也许是史家听到了风声，提前藏到贾府的吧？ 正想着，听元春接着说道：「所以，湘云的事情且看看再说吧，如果史家的事情不波及到她，她又一心恋着宝玉，到时候收她做个妾却也没什么。倘若史家事大，恐怕还不能留她在府里呢……」 王夫人赶紧点头称是，心道：多亏今天进宫问了娘娘，要不然真的贸然把她许配给别人，以后恐怕也是麻烦事。 进而又想起前一年甄家出事是时候，送来多少金银珠宝，大老爷硬是一件不让留。如今史家也坏事了，老太太却偷偷留下那么多东西！ 不行，这个事儿回去得好好说道说道…… 王夫人心里惦记着史家的几大箱子金银珠宝，贾元春似乎也有些心事，神情恹恹的，于是两母女又说了几句话，王夫人就出来了。 回到贾府，王夫人琢磨了半日，觉得这个事儿自己不能贸然出头。 上次大老爷不是正儿八经的开会了吗？这次最好也能开个会，否则最后落埋怨的还是自己。 打定主意，王夫人先去叫人找贾政。 政老爷正在跟清客相公们高谈阔论，忽闻夫人有事相商。政老爷心里不高兴，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没有大事，王夫人是不敢打扰自己的。 于是，只好沉着脸来到王夫人的院子。 待王夫人三言两语把娘娘的话说了一遍，贾政顿时大吃一惊。 政老爷好歹也是混官场的，这点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这可是大事。 而且史家那是谁？那是自己母亲的娘家，跟贾家既是亲戚又是政治盟友。他们如果真出了事，自己府里不知道有多少大事要思虑。 这个蠢妇却只想着那几箱子财物，真是……愚蠢！ 贾政脑子里面想着，脚下匆忙往外走，一边一叠声赶紧命小厮去找大老爷和贾琏…… 于是，很快贾府的第二次高层代表大会开幕了。 出席大会的有贾母、贾赦夫妻、贾政夫妻、贾琏夫妻。 大会只有一个议题——史家的事情。 围绕史家出事，相关的要解决史家送来的金银珠宝等财务如何处理，以及湘云的事情到底怎么解决这两个小议题。 第81页 会议一开始，二老爷带来了娘娘提供的内部消息。 贾琏一听，立时顿足捶胸表示贾家的男人，主要是自己太废物了，这等大事都没有提前知道消息…… 然后王夫人发表意见，对于贾老太太私自收留史家的东西，而没有跟其他人通气这件事，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贾老太太当庭驳斥，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因为史家来人只是说这是暂时存在贾府的东西，里面还包含史湘云的伙食费，以及给老太太的孝敬…… 大老爷贾赦听后，朝着自己的媳妇邢夫人和儿媳妇王熙凤瞪眼睛，大声喝问：「你们可曾收了史家什么东西？」 邢夫人和王熙凤赶忙摇头，表示自己一文钱都没有收到，自己可是清廉的很吶！ 最后，众人举手表决，一致通过决议：第一，应该把史家的东西赶紧退回去。 第二，关于史湘云，告诉她消停点吧，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贾母捨不得，表示那是自己侄子孝敬自己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收了？ 贾琏不敢说话，急的直朝他爹使眼色。 大老爷如今可是去过北地的大老爷，硬气的很。粗声道：「母亲如果实在喜欢留下也可，只是恐怕在您的柜子里捂不了几天，可能还没热乎呢，就连您那柜子里的其他东西都得送出去！」 贾母忙问：「这是为何？」 贾赦冷笑：「这些个东西就是那敌军的奸细，顺着这根线儿，抄完了史家就要来抄咱们贾家了！」 贾母吓了一跳，虽然还是不服，但是她也是见过世面的老太太，立时表示，还是把这根线儿给送回去吧…… 于是，贾府第二次全体领导代表大会圆满结束。 会议结束以后，贾母院子里几个婆子赶紧带着人装了几个大箱子送出了贾府…… 不一会儿，湘云再一次汪着一泡眼泪来到贾母的院子，只是大家没有如往常一样听见她的哭声。 不一会儿，只见她汪着一泡眼泪默默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从此以后，那个爽朗的湘云没了，那个整天哭的昏天黑地的湘云也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沉默的史湘云…… 而二老爷贾政，又钻进自己的书房，往日那几个相熟的幕僚清客进进出出，却听不到往日熟悉的高谈阔论声，只剩小声的叽叽咕咕…… 院子里的下人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总感觉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大老爷和贾琏父子也关起门来密谈了一阵子。然后贾琏出门骑马朝着林府的方向去了…… ** 闻风而动的不止贾家，京城四王八公等原来太上皇一系的势力，这回都有点慌神了。 毕竟号称四王八公，总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去年已经抄了一个甄家；后来又倒了一个王子腾；今天又坏了一个史鼎、史鼐。这几家可都是四王八公里面如今真正有实权的。 他们都倒了，那剩下这些只有空架子的还折腾啥呢？ 都是多年混官场的，大家如今都有点回过味儿来了，看来这次太上皇和皇上的角逐，似乎已经到了尾声。 太上皇一系有实权的都倒了，可见剩下的也没几天蹦跶的了。 只是，事到如今才想回头，真的还来得及吗？ 此时，四王八公仔细一分析，这才发现，他们一直都有点瞧不起的贾府，这次似乎做的很聪明。 按说，无论是甄家、王家还是史家，那可都是贾家的近亲，可是你看看，一家接着一家的出事，楞是没牵连出贾家来！ 去年北地发生战事，那贾家也不知怎么就撞了大运，得到了皇上的青眼。不仅贾赦去了一趟北地，回京后又开始在勛贵中走动。 那贾琏更是因为赈灾有功，楞是从一个管理府中庶务的花花公子一转身，变成了个正经的户部六品官。 现如今，那些有实权的都倒了，剩下的这几家都是只有世袭的爵位，却没有出息的子孙。 如此看来，贾家既有一个贾赦袭着爵位，又有贾政担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还有贾琏也入了户部，更加上宫里还有一个贤德妃……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物加持，那就是刚刚回京不久的林如海。 要说贾家的女儿都死了这么些年了，本来林如海也算不得贾家人了，但是，那林黛玉可是在荣国府长大的！ 而且，林如海也一直没有续弦，如此一来，贾家老太太整天把这个好姑爷挂在嘴边，别人也实在说不出来什么。 这么一对比，大家就发现，这几年四王八公都在倒霉，唯有贾家不声不响的得了便宜？ 回过味儿的老亲们这回不干了，说好的一荣俱荣呢？不能你们自己荣了，我们却要倒霉啊！ 于是，一些四王八公的老太君们开始邀约贾母，说是老姐妹许久不见，大家合该好好聚聚。 这一日，贾母收拾的富丽堂皇，高高兴兴的去赴宴了。 待到晚间回来，老太太脸上除了有一些疲态之外，更多的却是兴奋。 这都多少年了，随着荣国府一年不如一年，她作为贾家老太君的地位面子也是越来越不值钱，谁让自己没有那有本事的儿孙呢！ 今天终于找回多年不曾有的荣光了！ 贾母回想今天众位老姐妹们的恭维之词，嘴角就控制不住的上扬。 第82页 想当年，送元春进宫的时候，她们还背后笑话过自己，这些她都知道，但是也只能当做不知。 她难道就愿意把自己的孙女送进宫？那不是没办法吗？ 现在知道羡慕自己了？现在知道巴结自己了？ 贾母开心的想：晚了！ 不过想想大家羡慕的眼神，贾母心里真是痛快。 所以，当大家都说：「如今咱们这些老亲，就数你们荣国府的子孙最有出息了！尤其是你那姑爷林大人，正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呢。」 又说：「大家几辈子的老亲，如今我们儿孙皆不大出息，倒也不是不学无术，只是没有个人引荐罢了！ 那林大人乃是探花出身，不知道有多少学问本事在肚子里，现如今不求别的，只求林大人能收我们家的几个孩子做个学生，引荐引荐，咱们这些老亲的后辈们就都起来了……」 贾母被恭维的浑身舒坦，一想：这等小事其实也不算什么，毕竟只是挂一个学生的名头，又不用真的教他们什么。于是她假意推辞一下，然后就高高兴兴的应下了…… 如今回到家里，虽然还高兴着呢，但是看到愁眉苦脸的湘云，顿时就想到了家里一出又一出的糟心事儿。 想自己那个姑爷林如海，向来都是有点左性的，可别回头自己跟他说，给自己一个没脸。 这个事儿还是先跟黛玉说说，让她去跟她爹撒个娇，估计也就成了。 贾母想清楚这一层，终于心里踏实了，顿时觉得自己如今是京城顶顶不一般的老太君！终于面带微笑的躺下睡了。 ** 贾母是心满意足的睡了，但是别人可睡不着了。 第一个睡不着的就是湘云，她本来烦恼的事情就一件——如何能顺利的嫁给宝玉。 现在，自从听说叔叔们在任上出了事情，没准还要抄家。她就彻底崩溃了！ 虽然，那个史府里没有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也没有个亲兄弟姐妹。甚至以前，她也曾觉得史府不好，还不如贾府更像自己的家。 但是，如今乍听到史府就要没了，她就开始疯狂的想家，想念那个她一直不怎么喜欢的史府…… 她没有睡意，也没有眼泪。 其实她应该哭的，哭自己一生飘摇，从来没有一个依靠；哭自己名声尽毁，宝玉却从来没有一句准话；哭如今前途未卜家又要没了…… 她觉得此时身处黑暗中，前路没有光，后路是悬崖…… 可是，她已经没有眼泪了，也许是前几天哭的太狠了吧。 以前，每每说不想活了，那都是吓唬人的。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说，但是，她的心里真的觉得可能死了会比较好吧…… 第48章 事实证明, 铡刀悬在头顶上久了，人是会崩溃的，到时候人就不怕它了, 反倒会想着让它快点落下来吧！ 史家的事就像那一把铡刀，悬了那么几天, 悬的湘云都瘦了一大圈, 悬的贾府和京城的四王八公都如热锅上的蚂蚁。终于这一天，这把铡刀它落下来了…… 一时消息传来，罢官、抄家、入狱，偌大的史府也在京城赫赫暄暄红火了两三代, 如今一天就抄完了…… 这两天京城百姓，茶余饭后谁不抄着袖子聊几句史家的事情。 这个问：「想那史家一门双候，先前是何等的荣耀, 怎么说抄就给抄了呢？」 那个说：「伴君如伴虎你不知道？听说这史鼎、史鼐啊都是太上皇的人。你想想，皇上都登基多少年了？还太上皇的人？不抄他抄谁？」 有人问：「那家眷呢？」 「听说男人都入了狱, 女人和孩子倒没追究，听说是贬为庶人了。」 有人感嘆：「那不跟咱们一样, 成了普通老百姓？」 「什么老百姓啊，咱们又房子有买卖, 再不济还有几亩薄田呢。她们有啥？家都抄了, 什么都没有，还啥都不会干, 咋活？且看着吧……」 众人的唏嘘议论史湘云一概不知，她此刻正在房中昏昏的睡着。 消息一来她就病了，昏沉的感觉让她反倒觉得轻松了，再也不用想了…… 贾母也是神情萎靡，那是她的娘家, 虽然侄子们跟自己也没多亲近，但是这一出事儿，她立刻感觉到自己的支撑没有了…… 况且，听说还牵连出来另外有两家亲戚收了他们的财物，顺道的也查出那两家好些个问题。 贾母一阵后怕，像他们这样的公候之家，谁家能禁得起查？ 多亏自己那几箱子东西及时退了回去，要不然，有可能真的像老大说的，顺着那根线儿就查到自己家了！ 再加上心疼史鼎、史鼐兄弟，又心疼湘云，顿时觉得自己又老了好几岁。 贾母虽然是势力了一些，但是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老太太，而不是老妖精。跟自己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说散就散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说没家就没家了，从云端跌入泥潭，只是一瞬间而已，哪能不心疼？ 老太太现在也不烦湘云哭了，恨不得让她多哭几声，发泄发泄，就怕她一个想不开再出点什么事儿！这不，一天三趟的派丫鬟过去看湘云。 一时又觉得自己身后没个倚靠，这时候就格外认同她那些老姐妹的话了——这些老亲就是得互相帮扶着，这么着才有安全感啊！ 又一想，老姐妹们求她帮忙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林如海说呢，如今借着这个因由把这些老亲再联繫起来，岂不正好。 第83页 贾母刚想叫鸳鸯去找黛玉，这时候王夫人来了…… 王夫人进来给贾母请了安，又闲话了两句，就把丫鬟都打发出去了。 贾母一看，这是有话要说啊。 王夫人：「前日探春的事情得罪了源王爷，这两日又出了史家的事情，我这心里慌的很。请老太太示下，咱们是不是应该给源王府送点东西？」 贾母布满皱纹的脸上，今天格外的不高兴，一点笑意都没有，沉声问道：「这是从何说起？探丫头怎么得罪的源王爷？」 王夫人：「老太太有所不知，那源王爷最是爱才的人，他府里的王妃当年的画名满京城，两个侧妃也是一个擅舞一个擅棋。 只因他听说咱们三丫头字儿写的好，就跟老爷提了一句，老爷也说如果三丫头能进得源王府，那是她的造化。」 「北静王妃生辰那日，源王爷见到探春也是很满意，只是这三丫头性子也太厉害了一些，竟然把源王爷给踢了，她自己也掉进了水里。 不想却被那谭衡给救了上来。这样一来源王爷哪能不恼呢？ 我想着，现在这个时候，咱们还是不要得罪贵人的好，您说呢？」 贾母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话说的再好听，还不就是他们打算让探春进源王府做妾，结果现在让个什么谭衡给捡了个便宜，自己府里还得出钱去安抚源王爷！ 贾母左右一思量，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人家那是王爷，是你仨瓜俩枣就能哄高兴的吗？这得送多少钱的东西啊？ 况且府里除了一个园子撑门面，公中的帐上哪里还有钱！ 贾母：「你去问问凤丫头，看看咱们公中还有多少能支应的银子，这给王府送东西可不是那么好送的，咱们且得好好思量思量。」 王夫人一听，老太太这是不打算开私库帮他们了，谁不知道府里没钱了，这还用问吗？ 但是既然老太太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了，打算回头先问问凤丫头吧。 ** 且说这日，贾琏眉头紧锁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这几日想的头疼也没想好怎么样来破这个局。 如今虽然因为去年战事的时候，贾府到皇上面前表了一把忠心，但是贾府跟其他四王八公这些老牌世家，那都是跟着太上皇鞍前马后才起来的。 现在皇帝要秋后算帐了，这贾府怎么才能让皇帝区别对待呢？ 他曾经第一时间跑去林府，想问问自己的姑父，可是人家林大人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 还是黛玉说了几句好话，林如海才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赶紧跟其他几家决裂。 可是，哪里是那么容易决裂的！ 且不说这几家年轻的少爷们整天混在一处，就是老太太不也三五不时的跟那些老姐妹们聚聚吗。 连个决裂的由头都没有。 他这里正苦恼着呢，就听凤姐开始抱怨姑妈如何的算计探春，算计不成，如今又找她要银子来讨好源王爷…… 凤姐：「你说这府里哪里还有银子？再说了，咱们怎么就欠他源王府的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差点让他们毁了，还要给他们送银子？这上哪儿说理去！」 贾琏听了，却精神一震，立刻拉住凤姐：「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说说！」 凤姐虽然疑惑他为何是这种反应，但是也没问，只细细的把探春落水的来龙去脉，加上自己的猜测都说给贾琏听。 贾琏一听，眼睛锃亮，这不就是现成的决裂由头吗？ 贾琏抱住凤姐就在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说：「凤儿，你可是救了我了。」 转身风风火火的到院子里，叫小厮赶紧请大老爷、二老爷去老太太那里…… 回到屋来，又说：「走，咱们去老太太那儿！」 凤姐抿着嘴笑道：「二爷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贾琏这会儿也不皱眉了，清俊的脸庞笑的仿佛在发光，「好事儿，今儿给你记一功！不对，最大的功臣应该是探春！」 王熙凤虽然还不明白，但是看见自己男人这么高兴，心里也跟着高兴。 这一两年来，贾琏越发的像个男人了，做事也越发的稳妥了，她并不担心。 她也不问，赶紧换了一件衣裳，跟着贾琏来到了老太太的院子。 他们进来的时候，贾政和王夫人已经到了，正在陪老太太说话。 贾琏夫妇赶紧给老太太请安，又给贾政夫妇问好。 贾政：「琏儿这么急慌慌的请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贾琏：「最近史家出事，各家都很慌，我这几天也琢磨出一些道道儿，自己也不知道对不对，是想让长辈们给我指点指点……」 贾政点头：「嗯，年轻人就是要勤学敏思，这是好事，你说说看。」 贾琏：…… 凤姐笑道：「老祖宗，你看把他能的，他才当几天的官啊，这官儿架子就摆起来了？要我说啊，咱们吃的饭还没老祖宗吃的盐多呢……」 贾琏笑道：「正是呢，这不来问老祖宗了吗。」 凤姐挑着眉看贾琏：「要不你先说说，等一会儿父亲来了你再说一遍，多说几遍还能累着你不成？」 贾政：…… 王夫人：…… 贾母笑：「等一会儿再说吧，何苦让他多说那几遍，你当谁都跟你是的，嘴那么巧呢！」 第84页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时，贾赦夫妇也到了，大家又是一阵互相请安问好。待大家纷纷落座，丫鬟奉上香茶，贾琏这才进入正题。 贾琏并没有开门见山的说他的想法，而是问王熙凤：「我听说因为探春惹恼了源王爷，咱们要给王爷赔罪？府上的银子可还够用？能拿出多少来？」 王熙凤一听这个就一脸愁容：「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啊！现在每个月的月钱能勉力放下去就不错了！」 贾政一脸的不敢相信：「府里何至于艰难至此？」 王夫人：「哎，这几年确实艰难……」 贾政皱眉：「那源王爷那里也断然不敢怠慢的，不若大家先凑一凑……」 贾赦听不下去了，沉声问道：「等等，先说说探春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还惹恼了源王爷？」 要说贾赦不知道探春的事情吗？那怎么可能！这年头谁家姑娘落水，被谁给救上来了，后续又怎么发展的……这等事情可是相当于爆炸性的新闻，满京城有几个不知道的？ 贾赦本来对这个事情就不满，自己虽然混蛋一些，但是还不至于卖儿卖女。但是，人家自己亲爹亲妈要卖，他也实在说不出来什么。 如今这么一问，也就是提醒一下，你们自己卖闺女不成，搞出来的麻烦，凭什么让我们大家凑银子？ 王夫人心里暗恼，但是也只能耐着性子再把以前的说辞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一阵沉默，邢夫人暗暗撇嘴，心里终于平衡了：这探春的命啊，还不如迎春呢！ 贾母沉吟了半天，终于嘆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府里艰难，这个时候也只好大家凑凑了……」 贾琏这时候说话了，「要我说啊，这源王爷恼的好啊！……」 第49章 贾琏一句：「要我说, 这源王爷恼的好啊！」 引得众人都疑惑的看着他。 贾琏收起了笑脸，表情严肃了起来，「从前年的甄家开始, 王家、史家接连的坏事，现如今谁都看出来了, 这是皇上要秋后算帐呢。」 「下一个会是谁家？会不会是咱们家？」 众人面面相觑, 谁心里不担心呢？可，这不是没招儿吗？ 贾琏继续说：「我这些日子整天想这个事儿，前日又去拜会了林姑父……」 贾赦：「他怎么说？」 贾琏：「林姑父说，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 尽快跟另外几家决裂，万不可抱团。」 贾母带一个反对：「那怎么成？咱们这些老亲一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都是好几辈子的亲眷了，如何能决裂？」 贾琏：「我的老祖宗啊, 现在圣上就怕这个『一荣俱荣』呢！您想想，那几家有实权的都先倒了, 剩下这几家再联合起来抱团，那圣上能不疑心吗？那还能有咱们的好？」 贾政皱眉：「可是, 这都是多少年的老亲, 怎能无缘无故决裂？那咱们岂不就成了那等背信弃义之人？别人又当如何看待咱们贾府？」 贾琏：「所以说这源王爷恼的好呢！他恼了，就是他跟咱们决裂啊, 正好咱们也不用送什么银子，也不用搭理他。他若是能给咱们使点绊子，那就更好了！圣上看在眼里就放心了！」 一时房间又陷入了沉默，大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过会儿，贾母干巴巴的说：「前日, 那几家的老姐妹们还求我呢，想让他们几家的子弟拜在你姑父门下……」 贾琏一拍大腿，「那更好了！咱们就别理他们，就只当忘了这事儿，他们都恼了咱们才好呢。那样咱们就算彻底跟他们都闹掰了……」 王夫人皱眉：「头回听说跟亲眷们闹掰了这么高兴的！」 贾赦倒是很高兴：「不错，琏儿长大了，思虑的很周到。要说没有缘由的就跟这些老亲疏远，那也确实说不过去。现在正好借着探春的事情，就都远着些吧。」 要说贾赦有多聪明么？也不是。 这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年他在贾府就如同隐形人，贾母不待见他，那些老亲们就跟着不待见他。 兄弟一起出门，人家都只对贾政笑着脸。所以，他对这些所谓的老亲故旧也没一丁点感情。 如今听贾琏说的头头是道，又听是林如海给出的主意，那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些烦人的老亲们滚的越远越好呢。省的到时候自己父子俩时来运转了，他们又凑上来巴结。 但是贾政不一样了，贾政就是那个被贾母，被这些几杆子之内的老亲捧着长大的，在这个圈子里人人都说贾家二老爷比大老爷端方有为；人人都说政老爷有老国公爷当年的风采。 让他跟这个圈子决裂，就仿佛大冬天的要把他拉出热乎乎的被窝，他能不难受吗？ 所以，就算理智上觉得贾琏说有几分道理，可感情上还是不能接受，总觉得不至于如此。那几家倒了，是因为那几家行为不端，让皇上忌惮了。自己如此行为端方，一心为国，怎会有事？ 贾政一直在沉吟，没有表态。 这时候，老太太表态了，「嗯，要我说，那源王爷跟北静王比可差远了！既这么着，也就先别着急送什么东西了，咱们探丫头再怎么说也是我千娇万宠养大的，我这心里还心疼着呢！」 众人又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儿，虽然谁都没有说服谁，最后却也达成了一个共识——不管怎样，就都先放着吧，看看形势再说。 第85页 一时老太太说累了，众人也就散了。 贾琏和凤姐回到自己的屋子，凤姐见贾琏并不高兴，就问：「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呢？」 贾琏：「父亲虽然同意，但是我看他其实没明白。二叔那里，恐怕心里并不甘心。老太太估计就是不想花钱！」所以……贾琏觉得自己白说了。 贾琏嘆了一口气，「我现在才明白，要想管好一个府到底有多难……可是这事儿，它是要命的事儿！」 凤姐劝道：「你也别愁，这不是都说先看看吗？别的不说，我看二爷是越发的长进了！」 贾琏却没有了往日的得意之色，「你别笑我了，要不是林妹妹一回又一回的提点我，我都不知道咱们府上都到了卖儿卖女的地步了！我再不长进点，难道等着回头把咱们巧儿也卖了吗？」 ** 贾政和王夫人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二人都脸色阴沉，吓得满院子丫鬟婆子大气儿都不敢喘。 王夫人犹豫了半天，到底揪着帕子问：「源王爷那里真就这么着不声不响的算了？」 贾政哼了一声：「哼，大哥向来不务正业，不跟这些贵人们往来，他自然可以不管。可是咱们不行，得罪了王爷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怎办？别说这府里没有银子，看老太太那意思，就算有也不愿意往出拿。」 贾政想了想，「你想想办法吧，实在不行咱们自己出一点银子，买个能讨王爷欢喜的物件儿送过去。怎么着也不能让王爷恼了。」 王夫人咬牙，「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惹出来的祸事，你不想办法谁想？」说着，贾政气唿唿的起身走了。 王夫人气的直喘，看着贾政用过的茶碗，一把「咣当」一声推到地上…… ** 再说贾母，贾琏猜对了，贾母就是心疼银子。如今府里入不敷出，又得维持体面，私底下这些小辈儿们动不动就想办法从她这里抠银子。 这也就罢了，如今要给源王爷送东西，那是王爷，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况且她觉得贾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今她老了，没有多大的精神去管这些事儿，索性能拖就拖着看吧。 但是，答应老姐妹们的事儿，让她就当忘了，那回头人家问，她老脸往哪儿搁？ 况且，知道的说她是不想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指使不动林如海呢。 于是贾母想了想，这个事儿还是得悄悄的让黛玉去说。 于是贾母叫了鸳鸯过来，「好几天没见到玉儿了，明儿个你去林府把她接过来住几天……」 ** 黛玉这几天一直也没断了往贾府跑，一听老太太又想她了，就知道这是有事儿要跟自己说呢。 知道贾府这些天，从上到下都在心里闹腾呢，正是多事之秋的时候。她也不敢耽搁，跟着鸳鸯就来了。 贾母见到黛玉，脸上终于露出了往日慈祥的笑容。最近府里糟心的事儿太多了，看见黛玉，她觉得这才是自己的晚辈儿应该有的样子。 贾母拉着黛玉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时嘘寒问暖的唠了一阵家常。 心里越发感慨：这是多好的孩子，跟宝玉真真的是天生一对。只可惜这黛玉都这么大了，还只知道外头瞎跑，还是不开窍。 自己试探提了两回，那林如海更是话里话外不大乐意。仿佛觉得宝玉配不上黛玉。 想想也是，现在林如海官做大了，政儿的官职确实低了一些。但是宝玉是多齐整的孩子！满京城也找不到二一个。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更可恼的是宝玉那个愚蠢的娘，放着这么好的姻缘不提，非要那个薛宝钗。薛家再有钱，也不过一介商户。 再说那薛家母女的做派她也十分的看不上。 贾母正在心里琢磨呢，只听黛玉问：「老祖宗叫人接我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贾母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儿个我那些老姐妹们提起来，说他们府上那些小辈的孩子们，如今都大了，越发的上进，一个一个的都说，这满朝的文武官员，最佩服你父亲，心心念念的就想拜你父亲为师。 我心里想着，你父亲这才刚刚回京没多少日子，这么些年在外头任上，京城里也没个左膀右臂。这些孩子家里也都是有些根基的，如若能收他们做学生，互相也有个帮扶不是？」 黛玉一听就乐了，「老祖宗，您可别跟着忙活了，我父亲都是哪年的探花了？您看我都这么大了，他中探花那年还没我呢！ 这都多少年了，如今年轻些的文官，怕是一多半都要叫他一声老师呢！可不能再收了……」 贾母一听不乐意了，「你这孩子，那能一样吗？这些可都是咱们的老亲，都是自家人。」 黛玉凑近贾母的耳朵，小声说：「老祖宗，离这些老亲啊故旧啊远着些吧，我父亲可是说了，皇上那边还没完呢！下一家指不定是谁家呢！」 「这事儿啊，要说您自己去说吧，我可不敢说，我怕挨骂。」说完黛玉就跑了。 贾母：…… ** 从贾母那里出来，黛玉就去了湘云的院子。 如今湘云还病着，姐妹们每天轮番的来探望，陪她说话聊天，都盼着那个爽朗的、没心没肺的湘云快点回来…… 黛玉来的时候，正好宝钗，探春、惜春都在呢。 第86页 自从湘云被退婚，王夫人就拘着宝玉，不让他见湘云，就怕万一出点什么她控制不了的事儿。 所以，最近宝玉倒是很少跟姐妹们一处玩儿了。 如今湘云倒也不用躺着，只是身子还虚，多数时间都在床上坐着。 瘦了一圈之后，两只眼睛越发大了。只是大则大矣，却没有了往日的光彩，看着就觉得可怜。 姐妹们都故作轻松，像往日一样，一会儿说谁昨日得了两句好诗，谁又描了一个新鲜花样，或者谁又听了外面有什么趣闻…… 湘云听着，却仿佛那声音都很远，就如同过去的那些日子，都已经很遥远了。 她想起昨晚翠缕红着眼睛从外面进来，在自己的逼问下才说：「外面那起子小人都在嚼舌根，说……说王夫人打算让宝玉纳了姑娘做姨娘呢……」 姨娘？妾么？湘云听了以后，没有哭，反倒笑了……她想起了那一年跟林姐姐玩笑……其实不止那一年，应该是是很多次了，她都故意的气林姐姐，就是因为看见宝玉对林姐姐的不同，她心里不舒服。 这么多年，她什么好的都想给宝玉，可是偏偏宝玉什么都不缺，自己也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亲手给他做几件衣裳。 没想到，就是这些衣裳害了自己。 自己一心想着的二哥哥，要收自己做妾吗？也许他不知道，那只是夫人的想法，可是那又如何呢？他能做主吗？ 更可笑的是，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看不惯林姐姐，末了，却被林姐姐给救了。 事到如今，亲事没了，家也没了，宝玉除了陪着她哭之外，却连一句准话都没给她。没有指望了！ 妾？见鬼去吧…… 第50章 湘云看着跟往日一样说说笑笑的姐妹们, 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离她们很遥远了。 尤其是黛玉，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她都是嫉妒黛玉的。 都是贾府的表小姐，都是身边没有父母兄弟，凭什么她林黛玉就那么得宠，就那么嚣张？凭什么她处处都压自己一头？ 以前她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以为自己是对黛玉不服。 但是后来她明白了，心底嫉妒的根源其实来自于宝玉对黛玉的不一样。 现如今再看，黛玉还是那个明媚、嚣张、还有几分热心肠的黛玉。但是她史湘云已经不再是那个心直口快、可以随便任性的史湘云了。 转瞬之间, 却恍如隔世，她已经没有了心直口快的资本, 心里也再翻不起那种叫做嫉妒的情绪…… 毕竟，唯有当一个人觉得自己跟对方差不多的时候, 才会想：凭什么对方压过自己一头？心有不甘，心有不服才会生出嫉妒。但是现在…… 湘云想着想着, 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 黛玉还如天上月, 自己却已经跌入尘埃。还有什么不服的呢？ 湘云：「这几天姐妹们没事儿就多来陪我说说话吧, 过些日子，我想，我就要走了！」 探春：「走？你去哪里？」 李纨一惊：「是啊, 你要去哪里？你这身子还没好呢！」 湘云：「现在我们史家倒了，我让人出去打听了, 叔叔们都在牢里, 我也没有本事帮什么忙。 婶子和妹妹们现在都在庄子上，那里有一些祭田。我过两天再大好一些，就去找她们。」 宝钗眼神闪了闪, 抿着唇没有说话。 探春：「你这又是何苦呢？在这里住着再慢慢的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惜春：「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不过多一个受苦的人罢了。」 湘云：「婶子们养我一场，现在家里落了难，我一个人在这里享福，心里不安生。况且，我总住在这里算什么呢？」 黛玉听她这样说，反倒高看她一眼。 虽然这丫头以前有一些小心思，背后也会说一些自己的小话。 但是，那些小动作都是出于女孩的嫉妒心，她的做派黛玉是不大看得上，也懒得搭理。 如果不撞到自己面前，她就当不知道。撞到自己面前，她也没给她留过什么颜面。 今天，湘云能说出这番话，黛玉觉得她在大是大非上面还没丢了十二钗的脸，至少骨气还是有的。 黛玉看了一眼宝钗，只见宝钗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黛玉却心里明镜似的，如果今天这事儿发生在别人身上，以宝姐姐平时大方得体、知心姐姐的做派，必然要好一番语重心长的劝导。 但是，今天坐在这里的是湘云，那就不一样了。 湘云其实是一个憨的，她自以为心直口快，其实不过是给别人当枪使罢了。 可能到现在她都没搞明白，她真正的情敌并不是黛玉，而是宝钗。 黛玉猜的没错，宝钗乍一听湘云说要走，心里就是一阵狂喜，接着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可以说自从湘云被退婚开始，「史湘云」这三个字就成了压在她心里的一块石头。 以前她就知道湘云喜欢宝玉，但是她根本没当回事。喜欢又怎样？这府里上下，喜欢宝玉的还少吗？ 喜欢是一回事，最后能不能修成正果是另一回事。 她早就看明白了，宝玉的婚姻大事，就连老太太都做不得主。只有自己的姨母和宫里的娘娘才有决定权。 她心里忌惮的也从来不是湘云，而是黛玉。 第87页 一则宝玉对黛玉是不同的。就凭这一点，在宝玉这里她就输了一分。 二则黛玉有一个好爹。这府里从上到下都长着一双势力的眼睛，所以，她觉得在贾府长辈那里她也输了一分。 但是，架不住自己姨母不喜欢黛玉，宫里的娘娘似乎也不喜欢黛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黛玉根本也没看上宝玉！ 老太太话里话外那意思是黛玉还小，还没开窍呢。叫她说，人家黛玉包括林如海就根本没看上宝玉。 这才是她虽有些嫉妒黛玉，但却不忌惮黛玉的根本原因。 可是，自从湘云被退婚，住进了贾府。她就紧张起来了。 毕竟史家是一门双候，如果贾府迫于压力真的让宝玉和湘云定亲了。那自己怎么办？ 她倒也没觉得宝玉多好，但是宝玉却是自己的最好选择，她必须抓住。 况且若这几年的筹谋投入就这么白白打水漂，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 好在，没过多久史家倒了！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如今姨母是决计不会同意让湘云进门了。 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呢，就听说他们想让宝玉纳湘云做姨娘。 这怎么行呢？ 宝玉抬了袭人做姨娘她能接受，宝玉跟其他丫头不清不楚她也不在意。因为那些都是下人，以后她有的是手段打发她们。 但是湘云不一样，她如果进了宝玉的门，那可就是自己心里一辈子的刺…… 众人又再三好言好语的劝了湘云半天，看着她精力有些不济，明显疲乏了，大家才不再说什么。 又纷纷安慰了几句「好好休息，其他事情等病好了再说」等语，各自散了。 待大家都走了，湘云的屋子顿时安静下来，她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帐子发呆。 心里想：走是一定要走的。只是，也不能这么稀里煳涂的走。 在走之前一定要跟老祖宗问个明白，她们到底打算把自己怎么着？ ** 湘云是如何的百转千回，姑娘们是如何的心有戚戚，这些贾府的大人们可都不关心。 他们要操心的都是大事。 这不，王夫人翻箱倒柜的拿出来好些个私库里的东西，辗转换了一株半人高的珊瑚树。 换回来以后，她也就看了一眼：一片一片树叶做工十分精緻，颜色也是顶级的红，品相十分好。可还没等她稀罕够呢，贾政就赶紧命人悄悄的送去了源王府。 至此，夫妻二人才算松了一口气，觉得心里踏实了。 贾政心里没有了挂碍，又跟自己的幕僚们高谈阔论去了，而王夫人看着自己空了一半的箱子，心里却仿佛空了一块，心肝脾胃肾都跟着抽抽着疼。 ** 宝玉最近一些日子都被逼着去族学上学，整日蔫头耷脑的。 散学以后，蒋玉函等几个平时交好的约他去喝酒作诗，他都给推了。 心里想着这两天太太似乎有事情要忙，一时顾不上自己，趁这空正好悄悄的去看一下云妹妹。 一想到湘云，宝玉心里就难受。他知道这都是他惹的祸，他心里愧疚后悔，想见又有几分不敢见她。 家里哪个妹妹他都真心的怜惜心疼。云妹妹是很好，只是如果说让他娶云妹妹，他却心里不愿意。他总是觉得，那个位置应该是林妹妹的。 前日听太太的意思是要让云妹妹给他做姨娘，他听了心里欢喜。觉得这是如今的形式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这回他不用整日担心他们随便找个什么人就把云妹妹嫁过去了。 他在心里想，云妹妹跟了自己，自己一定会对她好的。只是，又有点担心到时候林妹妹会生气…… 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很快来到了湘云的院子。 翠缕正在低头收拾湘云的衣服首饰，听外面小丫鬟叫宝二爷，赶紧放下东西迎了出去。 宝玉见着翠缕悄声问：「你们姑娘这两天可大好了？」 翠缕一想到这府里下人最近传的那些话，再看宝玉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心里就替姑娘生气，「你自己去看吧！枉我们姑娘平时对你那般好，如今她都病成这样，也不见你来看看她。」 宝玉尴尬的笑了笑：「我进去看看她。」 湘云在屋子里坐着，早就听见他们的对话了。要搁以前，她听到宝玉的声音，心早就飞出去了。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飞不动了。 宝玉进来看见湘云瘦的可怜，一时就哽住了，「云妹妹，你怎么瘦成这样？」 湘云听他哽咽的声音，一时悲从中来，他就是这样，对谁都那么好，对谁都真心疼惜。可是如今自己要这些怜悯有什么用？ 她很想说：你要真心疼，干嘛不娶了我？ 但是湘云知道，如果今天坐在这里是别的什么妹妹，他也会如此心疼，自己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忽然她就有些烦了，有些恼了。这所谓的心疼真的是一钱不值！他还真不如就绝情一些，让自己没了念想反倒好了。 现在这样算什么？是打算真的要纳她做姨娘吗？ 宝玉：「你家的事儿你也不要想太多，你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呢？那些事情自然有府里的老爷和老太太他们去想办法。你只养好身体是最要紧的。」 湘云用帕子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过几天我就走！」 第88页 宝玉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要去哪儿？」 湘云：「找我婶子她们去。」 宝玉一跺脚，「你找她们做什么？等过几天风声过去了，老太太和老爷他们自然会想办法关照她们的。你去了不是白遭罪？」 湘云：「那我整天住在这府里算什么呢？这又不是我的家。」 宝玉：「谁说不是你的家？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是不是底下有人又瞎说什么了？我看这府里的下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又说：「你不要在意，回头我让凤姐姐好好管管她们。况且……以后你也算这府里正经的主子了……」 湘云勐的抬头，看向宝玉。 宝玉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道：「太太说……反正，云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湘云眨了眨眼，「这么说，太太同意咱们的婚事了？」 宝玉忙摆手：「不是！不是……那个，就是……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反正我会对你好的，你放心！」 说完就跑了。 湘云看着落荒而逃的宝玉，心彻底凉了……他想说的是太太同意让自己做他的妾吧？ 湘云闭上眼睛，身体缓缓靠到枕头上，忽又想起那一年大家连诗，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又想起，那一次大老爷从北地回来，一家人悄悄的庆祝，大家听了北地冰雪千里、一望无垠，都止不住的神往那种壮阔辽远。当时自己还高声阔论，说什么巾帼不让鬚眉…… 如今，不过一个妾？！ 湘云忽的起身下床，不行，她要去跟老太太辞行！她不要再自取其辱下去了，这个贾府，她一刻都不想待了。 第51章 史湘云走了。虽然这次阖府上下真的尽力的挽留她, 但是她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迎春嫁了，黛玉回林府了, 湘云也走了，探春又要准备嫁妆，整个大观园都沉寂了下来。 贾府的下人们闲来无事最喜欢聊主子们的八卦了，但是这次湘云的事情还没八卦两天呢，贾府就出事了。 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有人却害怕的直哆嗦。 要问哆嗦的是谁？那可就多了，当然哆嗦最厉害的那就数赖大一家和周瑞一家了。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府里没有银子了。凤姐如今儿女双全, 也不想争那个女强人的名头了。 没有银子她自然不能自己填上，于是跟老太太和王夫人报备了一声, 就打算开了库房看看有什么能换钱的东西。 结果拿着帐单子仔细一对，发现库房里早年的东西缺了不少。 如若只是缺了一点子东西也就罢了, 年长日久的难免丢失损坏。可是这丢失的东西里居然还有早几年圣上的御赐之物。 这可就麻烦大了。要说圣上一高兴就会给人赏东西，那绫罗绸缎裁了做衣裳就穿了, 那珍馐美食当下也就吃了。这都没什么要紧的。, 但是, 其他御赐的物件那可都是有标记的, 为什么贾府摆设奢华却不能换钱？就是因为这里有很多都是多年来积累下来的御赐之物。 御赐之物你只能好好的摆着、供着，但是决计不敢变卖换钱的。 如今，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 居然把圣上赐的东西给偷走了，那还了得？ 后宅的女人们虽然不大懂, 但是也知道这东西不能丢。 而贾府的男人们就更害怕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圣上正生气呢, 谁家不是夹着尾巴做人？ 这回贾赦、贾政、贾琏几人都急了，哪个奴才偷了不要紧，只要还在府里就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东西找到。 最怕的就是, 这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万一给毁了，或者已经给卖了、当了，流落到外头去了，那要是被有心人发现，贾府这罪过可就大了。 于是，这日，毫无徵兆的，贾府的下人们就都被集中到一个院子里了，然后贾琏就带着几个小厮，开始逐个下人房里搜东西…… 这年头虽然没有人权一说，但是下人也是人，谁没有一点小秘密？ 一时间，也不只是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的害怕，那给情人绣了荷包的丫鬟也哆嗦着呢，那房里偷藏了美人图的小厮也脸白着呢…… 众人脸色不成脸色，样子不像样子，仿佛冬天雪地里的鹌鹑，低着头煎熬时间。 一时，下人的住处搜完，搜出的东西着实令人吃惊。包括凤姐和王夫人在内，谁也没想到，这些平日里看着憨厚老实的下人，居然偷了府里这么多东西！ 小厮这边搜出来有宝玉等几个小爷们的文房四宝，玉佩扇子，更有香囊荷包，字画玉石。 丫鬟这边搜出来，有金银珠宝，首饰衣物，房间里的摆件，甚至药材吃食…… 可以说就没有他们手伸不到的地方…… 凤姐登时气的牙根痒痒，人人都说自己厉害，看来这是灯下黑啊，这么些个贼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没有发现，还厉害个屁啊！ 搜是搜完了，但是要找的东西却一件没看到。 一想也是，那御赐之物是谁都能接触到的吗？况且那些个东西看着就不凡，很多还是大物件，这恐怕不是底下小厮丫鬟敢伸手的。 贾琏一咬牙，喊了一声：「看住他们，一个都不许放出去报信。」 转身就走了。 贾政忙问：「琏儿哪里去？」 第89页 贾琏：「找谭衡去。」 贾政：「好好的找他作甚？」 贾琏：「谭衡是兵马司副指挥，此时丢了东西找他不是正合适？如今他跟探春已经定了亲，也算咱们自己人。找他借几个人，去那些刁奴的家里查。如若查着什么，这也算经了官。后面好办事。」 贾政皱眉，心里觉得不妥，「你去查谁家？」 贾琏冷笑：「当然是赖大家和周瑞家。」 贾政和贾赦同时说话。 贾政：「不可。」 贾赦：「好，就这么办！」 贾政嘆气：「大哥，那赖嬷嬷是母亲的陪房。母亲常说，家里的老人咱们都要敬上几分，怎好无凭无据就去抄人家的家？」 贾赦：「奴才就是奴才，敬什么敬？他们若是没事儿也不怕查。你说不查，那丢的东西你赔吗？」 贾政无语，觉得老大这父子来是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贾琏一见自己爹同意了，直接出门，飞身上马，奔西城兵马司去了…… 不多时，贾琏就带着谭衡和西城兵马司的人来到了赖大家。 只因赖嬷嬷是贾母的陪房，一家几辈人都是贾府的老人了。 到赖大的儿子赖尚荣这一辈，贾母念他们一家在贾府忠心耿耿这么多年，老早的就放了赖尚荣的自由，现在赖尚荣也是跟公子哥一样，出入奴僕丫鬟成群。 一进得赖府，谭衡和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惊掉了下巴，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贾府一个奴才的家里居然这么阔绰。 只见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绿树成荫，这简直比县太爷的府邸还要像样！ 谭衡心下想，自己果真是行了大运了，贾府的奴才家都这样奢华，那贾府得什么样？这样人家的小姐要嫁给自己了？自己都觉得不真实。 贾琏带着西城兵马司这十几个人，加上自己的小厮，一行人哗啦啦闯进赖家，顿时吓的赖家的丫鬟一阵尖叫。 谭衡手下的人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高声喊道：「不要惊慌，西城兵马司查案。所有人等都到院子里集合。」 只因白天，赖大和赖大家的都在贾府当差，此时赖尚荣也不在府里。 府里的主子就赖嬷嬷一人。 老太太被丫鬟婆子搀扶着出来，开始听说什么司办案，她并不当一回事，在京城什么司不得给贾府几分薄面？ 当看清带头的居然是贾琏时，这才疑惑起来，毕竟人老成精，她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贾琏也是管惯了府里庶务的，赖嬷嬷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 一时笑着上前，半扶着赖嬷嬷的胳膊，说道：「嬷嬷不用怕，只是丢了一件御赐的东西，例行检查一下，查完他们就走。」 赖嬷嬷心里不安，问道：「谁家丢的东西啊？」 贾琏：「还能是谁家？咱们府上呗。要是个普通物件就算了，可是那是御赐的东西！找不到那就是个死！」 赖嬷嬷能把贾母哄住，那自然不是个傻的，什么死不死的，吓唬谁呢？ 但是贾琏在这里，又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她一时也不好撒泼打滚的不让搜。 犹犹豫豫这么一会儿工夫，西城兵马司的那帮小子们，就已经把赖府翻了个底儿朝天。 大家边搜边感嘆…… 「哥们儿，这确实是一个奴才的家吗？没弄错？」 「那还有错，那贾家二爷不是说了吗，是他们家好几辈子的老奴僕了。」 「啧啧，我看啊，这八成是把他们贾府搬空了吧？瞧瞧这都是什么？」 说着抖落出一大盒子东珠，一个一个都有成人指腹那大，圆润饱满，颗颗晶莹。 另一个人啪的一声扔出来一捆上好的皮子，「看见没，这是狐狸皮，还有貂皮……」 不一会儿，终于有人喊：「找到了，哥几个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御赐的东西？」 谭衡闻声过去一看，只见是一个细长脖颈的插瓶，青花五彩，做工精细，胎釉洁白。反过来，瓶底有一个印章一样的标志。 谭衡：「没错，这是御赐的。继续找。」 …… 没等西城兵马司的搜完了，赖嬷嬷就后悔了，可是此时再撒泼打滚的哭也没用了。谭衡把御赐的物件往赖嬷嬷面前一怼，她就啥也说不上来了。 既搜出了东西，贾琏示意谭衡公事公办，把御赐的东西首先记录在案。其余的还要找贾府的其他人拿着单子过来核对，看看到底哪些是贾府的，哪些是赖家的。 赖嬷嬷哭喊到：「这是干什么？这些个东西都是歷年间主子们赏的。」 贾琏：「赖嬷嬷，东西是不是赏的回头一问便知。只是这几件御赐的东西，可是谁都不敢赏给你的。 不是你们偷的，难到还是圣上赐给你们的不成？」 赖嬷嬷傻了眼，圣上怎么会给一个贾府的奴才赏赐？这小孩子都不信。 赖嬷嬷没招了，只得哭喊着：「我要见老太太，我要见老太太！」 贾琏命小厮去贾府请贾政等人过来，又留下几个人看守这里的东西和赖府上下人等，自己转身带着谭衡一行人，又奔周瑞家去了…… ** 此时，贾府里的下人们还不知道贾琏干什么去了，他们或忐忑或焦急的站在院子里，互相交换着眼神，也不敢说话。 第90页 只是那几个心虚又得宠的，有点待不住了，想着要想法子闹到老太太那里去。 老太太最是慈爱怜惜下人的，定然不会重罚他们。 况且，偌大个荣国府，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做，不可能所有人都拘着不做事，有那些没查出来东西的，就放出去做事了。 只是前后门紧闭，不许出府，也不许跟外头人接触传递消息罢了。 没多久，贾母就知道府里的动静了，在鸳鸯等人的搀扶下，贾母出来一看，好傢伙，黑压压的站了一院子。 贾母顿时生气了，「这是做什么？」 王熙凤赶紧上前如此这般的解释了一番。 贾母：「找东西也不是这么个找法？这自己先抄起家来了，成何体统？」 又问：「找到了吗？」 凤姐：「别的东西倒是找到不少，只是那重要的物件儿却一个也没见。」 贾母：「既没见，就先放了他们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时，只见贾琏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说道：「已经找到了，老祖宗也跟我们去看看吧……」 第52章 贾母被鸳鸯和琥珀搀着, 在铺好软垫的太师椅上坐了，这才看了一眼院子中间毯子上如小山一样的东西, 心里一阵恼怒。 再抬眼看看这赖家的园子，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本以为这些年，赖家几代人服侍自己忠心耿耿，就算偶尔贪一点子东西也是有限。 何曾想到竟然贪了这么些个东西！ 只是，心疼归心疼，生气也生气，可是到底该怎么办, 贾母却为难了。 毕竟这赖家是自己的陪房，赖大如今也是府里的管家, 赖大家的更是自己得用的左膀右臂。 贾母一时没有说话。 众人见老太太不说话，而赖嬷嬷则是匍匐在贾母脚边哭的肝肠寸断,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死了亲娘呢。 看着这么多自己的东西出现在别人家库房，任谁也高兴不起来。何况现在贾府缺银子缺的眼睛都红了。 邢夫人向来爱财, 一下子见着这么多金银珠宝, 心里酸的要死, 合着自己一个堂堂长房夫人, 竟然没有一个下人有钱？ 但是邢夫人看了看老太太，没敢说话。 王夫人沉不住气了，其实她心里是最气的。自己是正经掌家夫人, 这些个东西他们就是偷自己的。 老太太的人偷的，就等于便宜老太太了, 她不说自己再不说, 难道就这么轻轻放下吗？ 王夫人：「赖嬷嬷，你也不用哭，如若不是因为府里艰难, 也不至于去开库房，也就不知道你赖家竟是比正经的国公府还富足呢！我看该哭的是我们吧。」 凤姐赶紧接上：「这得亏是老太太和太太慈和，要不然我得一头撞死！你们这也忒心黑了一些。难道老太太这些年还亏待你们家了不成？」 贾赦哼道：「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可说的？这等刁奴就应直接押去衙门，到时候大刑伺候，看看他们到底还吃了、用了多少咱们不知道的银子。」 贾母：「不可……」 贾赦不可思议的看着贾母，伸手一指那一堆明晃晃的金银珠宝和各色器物：「这可是咱们家的东西？难不成那赖大是母亲生的？」 贾母气的一拍扶手：「你个混帐！」 贾赦一甩袖子：「不知道谁更混帐？哼！」 鸳鸯见老太太气的直喘，赶紧上前给老太太顺气。 贾母见众人神色都不太好看，知道自己这样维护赖家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缓声说道：「他们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自然是要重罚的。只是，咱们这等人家，怎能轻易报官？ 把他们关起来是小，到时候咱们荣国府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贾政：「依母亲之见该当如何处理？」 贾母思量了一下，说道：「他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谁没个行差踏错的时候？依我看，既然咱们府里的东西都找到了，再罚他们一年半载的月钱，再把赖大打上几板子，让他戴罪立功也就罢了。」 王夫人：「老太太心善，只是如今咱们是搜出来这么些东西，那咱们看不到的还指不定被他们花用了多少呢？ 就这样轻轻放过，恐怕府里其他下人们都有样学样，那咱们……」 王夫人话说一半，后面不说了，她也不想跟老太太槓上。但是，这赖家全家都是老太太的人，有这一家子在，自己的人永远都越不过他们去。 这次机会难得，如果不能一下子把赖家拉下来，那以后贾府永远都是老太太的天下。 邢夫人看了看大老爷，幽幽的说：「别的我也不说了，就是我觉着这赖家似乎比我们还有钱呢……」 大老爷贾赦一听立刻炸了，他平时是看不上邢夫人，可是她毕竟是自己的夫人，你说你还没有一个奴才有钱呢，大老爷不要脸的吗？ 贾赦：「琏儿，赶紧叫那个什么谭衡，赶紧把赖大给我绑走。」 贾琏：「父亲先别着急，咱们家的东西还没找全呢。那边周瑞家也翻出来不少东西，只是还有几件帐上有的物件没找着。」 王夫人一听，心颤了一下，周瑞家可不能出事。那是自己最得用的心腹之人。 于是赶紧问：「周瑞家也查出来了御赐之物不成？」 贾琏：「那倒没有。但是他们家搜出来的其他东西也不少。」 第91页 王夫人：「这些年倒也没少赏他们东西，他们若是念情都留着，积攒起来倒也不少了。」 贾琏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说：「只是，他们家那个姑爷冷子兴可是有一个古董铺子，没找着的那几件东西正好都是古董，我正想着带人去他那个铺子看看呢。」 王夫人急道：「这如何使得？那冷子兴又不是咱们家的下人。无凭无据怎好去查人家。」 贾政：「咱们虽然是公候之家，却不能做那仗势欺人的事情。」 …… 众人观点各不相同，又是好一番你来我往的嘴皮子较量。 最后，老太太拍板说道：「一则咱们这等人家丢不起这个人，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二则如若经了官，那丢失御赐之物也是大不敬之罪。 不若咱们自己在府里罚的重一些，让他们再也不敢，也就罢了。」 「正巧那谭衡也算咱们家里人，让他把案消了，再多给些银两让他请那些孩子们吃顿酒，就当是给咱们帮个忙。」 这边闹了一通，众人又去周瑞家看了一眼，也是一堆东西看的人眼热。 众人正在为几件没找到的东西争论，准备要去冷子兴的铺子查查呢，忽然有贾府的小厮跑来，说：「主子们快回府吧，宫里来人了。」 众人都唬了一跳，不知是个什么事情。 只因这两家奴才都是依着贾府后院住的，是以很快，众人就回到了贾府中。 一时客客气气的将宫中的小太监迎进正堂，又恭敬的奉上香茶。 小太监摆手道：「不必客气，只因宫里贾妃娘娘身体染恙，十分思念家人，故宣贵府家眷进宫相见。」 一时贾母、王夫人等人都慌了神，赶紧回房命丫鬟服侍着换上入宫的衣裳。 贾政等人也赶紧准备，又急着再三再四询问小太监娘娘病情如何，无奈小太监也说并不知晓详情，各位夫人进宫便知等语。 一时众人准备妥当，赶紧上车随小太监入宫。 待进入贾妃宫中，只见贾妃并未消瘦，似乎还比原先更加胖了一些，只是脸色青白，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贾母等人只得好言安慰，王夫人难免偷偷掉泪。 贾妃拉着王夫人的手，话了几句家常，忽问：「宝玉近来可好？学问可有长进？」 又说：「许久未见，不知道是否又长高了，说着眼中流下泪水。」 又说：「宝玉如今也大了，合该定一门亲事了。我瞧着薛家妹妹人品才情都好，又有高人早就批了个「金玉良缘」，俩人又是一处长大，合该成就一段姻缘。」 王夫人道：「正是呢，我也觉得她好，今日回去跟老爷商量一下，就跟姨太太提亲。」 贾母在一旁听了心里不高兴，但是人家一个是宝玉的亲娘，一个是当今的娘娘，自己也没法说什么。 一会儿，嫔妃前来探望，贾母等人不便久留，便告辞退了出来。 贾政等人在宫外也是心急如焚，听到并没有什么大症候，这才放心。 第二日，王夫人就跟薛姨妈提了宝玉和宝钗定亲的事情。 薛姨妈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自然欣然应允。 回家跟宝钗一说，宝钗心里没有什么波澜，毕竟这是筹谋已久的事情，如今终于有了一定，心里除了放心下来，倒也没有多少欢喜。 这一日，王夫人跟薛姨妈正商量婚事该请哪个官媒，该如何下定，聘礼如何等细节，却见贾政匆忙的走了进来，两眼通红，哽咽道：「你快去请老太太，即刻进宫，宫里来人说娘娘病重……」 王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多亏旁边的薛姨妈伸手扶住了，才没倒下。 一时众人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贾母听了也是唬的直念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可要没事才好！」 贾母、王夫人等人，进得宫门，尚未见到贾妃，就见有太监出来，口中高喊：「快传钦天监。 贾母等人便知不好，只是未有传召，不敢擅入。 过了一会儿，有小太监出来传谕：「贾娘娘薨逝。」贾家众人竟是连元春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贾母、王夫人一路悲戚，到得府中，众人听到消息又是一阵大哭。 次日早起，凡有品级的，按贵妃丧礼，进内请安临哭。（注1） 此后数日，贾府众人天天进宫，忙的不可开交。独有宝玉是无官无职之人，又因学里知他家里有事，也不管他。是以天天无所事事。 这日晨起，袭人依旧服侍宝玉穿衣裳，待一切穿戴妥当，袭人伸手往宝玉枕头底下一摸，顿时脸色大变！ 赶紧掀开枕头仔细寻找，并没有找到宝玉的玉。 袭人急问：「昨天晚上我亲手放枕头底下的，怎么就没了？」 宝玉不甚在意：「夜里也没人进来，怎会没有？再找找被子底下。」 于是袭人又掀开被褥……直到把整个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依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袭人一下跌坐在床头，口中喃喃道：「完了……这可要了命了！」 第53章 袭人找不到玉, 人已经吓懵了。此时怡红院里的其他丫鬟也都发现不对劲了。 麝月等几人笑问：「这是怎么话说的？大早上的抄家呢。」 袭人彻底慌了神，哪里还有玩笑的心思。心想, 如若这玉找不着，这院子里的人谁都别想落下好了。 第92页 于是颤着声告诉几个大丫鬟：那命根子一样的玉不见了！ 众人听了都是大惊，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再把怡红院上上下下又翻找了一遍。自然什么都没找到。 末了，宝玉见几个丫鬟都在哪里垂泪，于是安慰道：「你们不用害怕，回头就说我去别处吃酒丢了。太太到时候骂两句就完了。」 几个丫鬟哪里能不害怕, 老太太和太太是如何宝贝那块玉的，平日里看的跟眼珠子也差不离了。 如今丢了, 宝玉大不了被数落几句，她们这些丫鬟还指不定怎样呢。 好在现如今府里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没人注意宝玉。倒是可以趁这功夫着人四处慢慢的寻访。 玉一丢，怡红院的大小丫鬟们反倒难得的上下一心了。 府里其他人还都奇怪呢：这怡红院的丫头们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看见她们的身影？这整天满处乱窜到底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找玉呗。 这几天, 怡红院的大小丫鬟们恨不得把大观园的石头缝都翻遍了。正经的玉没找到, 倒是找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惶惶然的过了几天, 袭人发现, 不仅玉没找到，宝玉好像也病了。虽然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但是整个人看着呆呆傻傻的。 袭人不敢再瞒下去, 这日趁着王夫人在府里，就赶过去跪着了…… 王夫人一听, 也慌了神, 立刻找来了凤姐，两人商量着该怎么办？ 凤姐：「太太先别着急，既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 许是让别人捡着了也未可知。」 王夫人觉得凤姐说的有道理，只是在府里不敢声张，却命人悄悄的到外面去贴告示，说丢了一个什么样的玉，如果谁捡到了给送回来，许诺多少多少银子感谢人家。 又命人，满京城的大小当铺里去寻访。 一时整个京城的大小当铺都得到了消息，自然，黛玉也就知道了。 这日，黛玉到贾府的时候，果然看见了自己预想中的场景：只见门口聚集着不少人，手里都拿着大小差不多的玉，正嘁嘁喳喳在那聊天呢。 黛玉心想，看来这都是来领赏银的，贾府这是给京城中闲杂人等开闢了一条赚钱的新路子么？ 来到到怡红院，发现大家都在，王夫人抱着傻笑的宝玉流眼泪；贾政在发脾气。 「这个孽障，都是因为他，你看看门外来送玉的，都快排成队了？我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贾母嗔道：「是我让找的，不找怎么着啊？这玉如何丢得？你看这才丢了几天，宝玉都成什么样子了？」 贾政看着痴傻的宝玉，也是一阵心疼，想要说什么，到底颓然嘆了一口气，「那都是来骗钱的……」 这边众人都在为宝玉的玉忧心呢，却又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是有人看见薛家大爷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众人无不惊疑，要说着薛家大爷的确是一个不着四六的，但是就薛家和贾家在京城的势力，一般小事也犯不上抓他，这是因着什么犯的事儿呢？ 有那消息灵通的就说了，「不是现在的事情，听说是因为一个什么贾雨村犯了事，牵扯出他过去草菅人命的多少案子。 有一个就是关于薛家大爷的，原来竟是因为香菱。」 众人赶忙问：「这里头又有香菱什么事？」 「你们不知道吧，那香菱本来是拐子拐了卖的，先是已经卖给了一个叫冯渊的，人家买来香菱是打算做媳妇，好好过日子的。 不成想薛家大爷看上了香菱生的貌美，于是带人去冯渊家里，砸了人家家，打死了冯渊，然后带着香菱进了京。 那贾雨村收了薛家银钱，就胡乱判了案。如今他犯事了才牵扯出来，听说衙门要重审呢。」 众人如何唏嘘且不提，只是薛家上下此时都慌了神。 薛姨妈和宝钗都是女人，也出不得门办不了事。只有薛蝌日日在衙门那里打听消息。 薛姨妈急的不行，再三告诉薛蝌：「花多少银钱都不怕，只要你大哥哥没事就好。」 薛蝌应下，一时又求贾琏、贾政等人帮忙打听消息。 接连几日，薛家和贾府都人心惶惶。 这一日，薛蝌终于得了准信儿，回来说与薛姨妈听，「託了好些个人，最后老爷核定，说是判了误杀，让咱们准备赎罪的银子呢。」 薛姨妈和宝钗听了，一颗心终于放下一些，薛姨妈高兴的直念佛。 一问要多少银子，听了又是眼前一黑。 这几年薛家的银子只出不进，在京城一家的花销且不说，光是给宫里的贾妃娘娘就不知填了多少银子进去。 那年贾府修建大观园，薛家也是出了不少银子。 后面又有薛蟠娶亲，还有尤二姐流产，尤三姐划伤夏金桂，夏老娘把薛蟠一告，摆平这个事儿又是一笔银钱。 这样算下来，薛家的银子几乎都花在薛蟠身上了，最后剩下这一点，还要被刮的干干净净…… 薛姨妈看着身边的宝钗，不禁悲从中来，这个女儿向来懂事，如今她还没有出嫁，这嫁妆就要被她那不争气的哥哥给败光了！ 可是，薛姨妈虽然心疼女儿，但是毕竟那银子是给儿子买命的，哪里敢含煳？只得忍痛把银子凑齐了，让薛蝌拿去打点。 薛蝌走了以后，宝钗跟薛姨妈收拾自己的箱笼细软，如今仅剩下一些金银首饰了。 第93页 这还多亏上回黛玉提醒，宝钗特意多给母亲和自己置办了一些首饰。 如今金银都拿去打点了，好在有一些首饰，再遇到艰难的时候，也可以拿去换些银钱。 ** 再说贾府，宝玉这一病就是好些日子，请医问药的却一直没见起色。 这一日，贾母、王夫人跟贾政在一处商量宝玉的事情。 贾母嘆着气说道：「你这不日就要去任上，宝玉这样如何是好？」 贾政也无法，心里有苦不能言，娘娘刚刚薨逝不久，宝玉如今又是这个样子，他有心不走，可是圣命难违。 贾母：「我看为今之计不若给宝玉沖沖喜，没准儿就好了。」 王夫人：「老爷赴任的日子已经定了，就这么几天，怎么来得及？况且娘娘薨逝，宝玉原有九个月的功服，怎能娶亲呢？」 贾母：「你们若是同意给他办呢，我自然有个道理。只是姨太太那里要好好求求人家，如若姨太太同意，这个事情就妥了。 「一则，宝玉正病着呢，也不可教他成亲，不过是沖沖喜，我们两家愿意，孩子们又有『金玉』的道理，婚是不用合了。 即挑好日子，按着咱们的规矩过了礼，赶着挑个娶亲的日子，一概鼓乐不用，倒按宫里的样子，用十二对提灯，一乘八人的轿子抬了来。 按照南边的规矩拜了堂，一样坐床撒帐，可不是算娶了亲么？ 「宝丫头心地明白，是不用虑的。内中又有袭人，也是个妥当孩子。她又跟宝丫头合得来。 再者姨太太曾说过，宝丫头的金锁也有和尚曾说过，只等有玉的便是婚姻。 焉知宝丫头过来，不因金锁倒招出他那块玉来，也定不得。从此一天好似一天，岂不是大家的造化？ 这会子只要立刻收拾屋子，铺排起来。一概亲友不请，也不排宴席，待宝玉好了，过了功服，然后再摆席请人。 这么着都赶得上，你也看见他们小两口的事，也好放心的去。」（注1） 贾政听了心中觉得不妥，只是他向来不乐意管这些琐事，有心不按贾母的办，自己又没有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又见王夫人似也同意，于是只好说：「母亲说的很是，只恐姨太太那边不肯。」 贾母道：「姨太太那里自有我和你媳妇自去求她。」 贾政无法，只好放手，一切交给贾母和王夫人张罗。 且说贾母几人的对话正好被袭人听见，袭人原就听人私下议论，说只因宝玉和宝钗二人在议亲，故而宝钗最近才不过来的。 如今一听，这才知道已经定准了。不免心中欢喜，心里想：「果然上头的眼力不错，这才配的是，我也造化，若她来了，我也可以卸了好些担子。」 只是转念又一想，宝玉的心事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她整日跟宝玉在一起，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宝玉虽然看着对哪个姐姐妹妹都好，前些日子听说太太允了他纳湘云，他也高兴的什么是的。但是他心里却一直有一个执拗的念想，一直想着要娶的人是林姑娘呢。 如今他虽然痴傻了，可别在大喜的日子再闹出不愉快来。 袭人多贤惠的人啊，思来想去，觉得这个事儿得告诉太太，最好想个什么法儿，能让宝玉顺顺利利欢欢喜喜的把这个堂拜了。 于是，袭人找了个时机，把宝玉的心事委婉的跟王夫人说了，王夫人思量了一会儿，又去找老太太。 现在她也看出来的，自从宝玉跟宝钗议亲，老太太也就放下了撮合两个玉儿的念头。 况且如今的情况，想那林如海更不能同意这门亲事了。王夫人边走边心中冷笑，心想：哪怕没有宝钗这一节，如今宝玉病了，恐怕那老太太也不见得捨得她那宝贝外孙女了吧…… 一时到了贾母的院子，正好凤姐也在，王夫人正是需要人出主意的时候，倒也不避讳凤姐，跟老太太这么一说。 老太太也沉默了，心中酸涩痛楚，如若宝玉不病，两个玉儿是多好的一对儿！ 如今既然已经病了，也定了薛家丫头，自是不能回头的，只是心中遗憾罢了。 凤姐听了王夫人的话，却心下冷笑，觉得太太果然是越来越煳涂了，事到如今居然还攀扯林妹妹呢，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第54章 却说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 心里难受，但是也知道两个玉儿是不可能了。 倘若宝玉不生这一场病, 她倒是不担心，毕竟宝玉是个懂事的孩子，决计不会在大喜的日子说不该说的话。 但是如今宝玉病着，人也不大灵光了，必是得想个法子才行…… 凤姐：「既是亲朋一概不请，那一日林妹妹自然是不来的，他见不到林妹妹, 也就忘了，应是不会闹出什么事吧？」 王夫人：「这一层我也想到了, 现在只怕宝玉到时候浑说，让宝丫头听了伤心, 徒增他们小两口的嫌隙。」 贾母点头：「不若跟玉儿借一个她身边的丫头吧，到时候宝丫头蒙着盖头, 旁边站着玉儿的丫头, 宝玉再不会起疑心的。」 王夫人听了心里一阵难受, 也不知道是替宝玉难受, 还是替宝钗难受。 凤姐听了心里更是不舒服极了，这是噁心谁呢？ 又一想，别说林妹妹同意不同意, 就她身边那四个大丫鬟，哪有一个是好惹的？且看吧, 谁去借人, 不被骂出来就算好的。 第94页 心里想什么脸上却一点不显，嘴上笑道：「还是老祖宗有法子。」 贾母心里其实也不舒服呢，但是这不是没法子吗。 宝玉这茬算是解决了, 但是如此沖喜，谁家姑娘能乐意？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说服薛姨妈母女。 第二日，贾母和王夫人特特郑重的上门看望薛姨妈。说是听说了薛蟠的事情，上门安慰她们母女。 又送了一些礼物，又话了一阵家常，临走的时候，说请姨太太晚间来老太太的院子，有事情要商量。 薛姨妈知道这是要说宝钗的婚事，点头答应了。 到了晚间，薛姨妈来到老太太的屋子，贾母和王夫人把她们的主意一说，又说贾赦和贾琏父子已经请人帮忙照顾薛蟠，又以后怎么打点，保管薛蟠没事等语。 又说现如今只因贾政要去任上，走的急，待宝玉过了功服，定然大办婚宴。 薛姨妈想着薛蟠如今在狱中，家里的银子几近花光了不说，很多铺子也都变卖了。 又兼则薛蟠入狱，薛蝌整日在衙门间往来打点，并没有人管家里的生意，好些生意都出了问题，掌柜的纷纷辞职，伙计也跑了不少…… 薛姨妈知道，这次薛家算是败了，可能连宝钗的嫁妆都准备不出来了。 思前想后，薛姨妈只得勉强的答应了。 一时忍着心酸回到家中，还要想法子劝宝钗。 宝钗听了自是不愿意，她也是要强了这么些年，没想到最后竟落得个给人沖喜的下场！让她如何能接受？ 可是，这个时候不接受又能怎样呢？一时除了大哭一场，发泄心中的不甘之外，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 搞定了薛姨妈，贾府顿时忙碌了起来。毕竟时间紧任务重。 宝玉成亲以后自然不能再跟姐妹们住在大观园里了，贾政就将荣禧堂后身，王夫人内屋旁边的一个大跨院，一共二十余间房屋指给了宝玉。 很快新房收拾妥当了，也就到了成亲的日子。这日，贾母、王夫人、凤姐等几人正说着婚事的准备情况。 王夫人怕老太太忘了，提醒道：「林姑娘的丫头还没来吗？可别误了时辰。」 贾母这才说道：「鸳鸯，你去林府找玉儿，就说我这里有事，要借紫槐半天帮我做点子事情。」 鸳鸯看了凤姐一眼，笑道：「老太太，并不是我偷懒，只是我小小年纪哪里经过什么事呢？这样重要的事，我看还是请一位老成持重的嫂子去才好。」 鸳鸯也看明白了，这一趟不是什么好差事，弄不好要挨骂。 贾母沉吟了一下，说：「那就让赖大家的去一趟吧。」 凤姐眼神闪了闪，低头不说话。 其实上次她从贾母处出来，就悄悄的跟平儿说：「赶紧让旺儿媳妇去给林妹妹报个信……」 凤姐虽然知道黛玉聪明，但是就怕万一没问清楚借人干嘛，就稀里煳涂的让紫槐过来了。 其实就算凤姐不派人去报信，黛玉如果听说是来借丫鬟的，就能想起原着中宝玉成亲这一段来。 但是既然凤姐提前报了信，黛玉就直接把这个麻烦甩给老爹林如海了。 毕竟这种事情，黛玉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好说什么，但是林如海就不一样了…… 于是，当赖大家的登门拜访的时候，就听说林姑娘居然不在府里。 赖大家的为难了，那边成亲的事是『万事俱备只欠一个丫鬟』，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赶紧拉住要走的小丫鬟问道：「那林姑娘身边的四个姐姐都谁在家呢？我们老太太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需要请一个姑娘身边的姐姐过去帮忙，她们几个倒是不拘是谁都行。」 小丫鬟一笑：「不瞒嫂子，姑娘身边的几个姐姐倒是有两个在府里呢，只是这会子都忙着呢。您要是真有急事，我给你通报一声，要不你去问问老爷吧。」 赖大家的一听要见林老爷，就有点发憷。 她虽然在贾府作威作福惯了的，但是像林如海这样大的官她还真没见过。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心虚，这次她来干这个差事不太好，如若让林老爷知道他们让人家丫鬟去干什么，那林老爷肯定是要发脾气的。 于是赶紧给小丫鬟赔笑说好话：「我这等粗鄙之人怎好去见林老爷，我的姑娘哎，你就去给我跟老爷说一声吧，就一会儿的事儿。」 小丫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婆子，那眼神似乎是说：确实很粗鄙。 然后说道：「那好吧，嫂子先等等，我去问一下。」 赖大家的等了好半天，终于见小丫头领着一个干练的婆子过来了。 小丫鬟：「这位赖嫂子，实在不巧，姑娘身边的姐姐都有事情走不开。 老爷说，既是那边府里有急事要用人，就让我们这位马嫂子去也是一样。 马嫂子很是能干，干活保准不比姐姐们差什么。」 赖大家的傻眼了，老太太说好了要林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就是因为宝玉认得那几个丫头。只要丫鬟往新娘子身边一站，宝玉自然就认为那蒙着盖头的是林姑娘。 可如今弄一个半岁老婆子，别说是林府的，就是贾府的婆子宝玉也不认识啊。谁不知道宝玉最讨厌婆子。 赖大家的只好又陪着笑，「不敢劳动这位马姐姐，我也不知道老太太要做什么，只是她说要林姑娘身边常伺候的四位姐姐呢。这……」 第95页 那马嫂子说话了，态度还挺和气，「老姐姐，现如今我们大姑娘不在府里，你这也说不清楚那边府里老太君到底要咱们做什么。这样吧，我跟你去一趟，问问清楚，别耽误了你们的事情。」 一行说着一行拉着赖大家的就往外走，赖大家的见人家林府就是不想稀里煳涂的借给他们丫鬟，自己却也不敢透露什么，只好先回去问过主子再说吧。 贾母见赖大家的身后不是紫槐，也不是雪雁、雨燕，竟是一个瘦高的婆子，心里立时就不高兴了。 沉着脸问：「莫不是玉儿连个丫鬟都捨不得？」 那马嫂子笑着上前给贾母请了安，然后说道：「我们大姑娘今天赴宴去了，并不在府上。姑娘出门带了两个大丫鬟，剩下两个今天正帮着老爷整理书呢，一时也走不开。 这不，老爷让我来问问，老太君到底有什么事，如果非要那几个丫头不可，我立刻就回去接了她们来。」 贾母听了神色稍缓，但是，这为什么非要用人家丫鬟，可就不好说了，贾母自然知道这个事儿不能说，要说了估计这个婆子就得闹起来。 贾母只好说：「只因我的宝玉病了，打算给他沖沖喜，新娘子身边缺一个稳妥的丫鬟，是以就想着让紫槐或是谁给帮衬一会子。」 马嫂子眉头就皱了起来，说道：「不怕老祖宗恼，这个事儿恐怕不妥。 一则我们大姑娘身边的大丫鬟，那是将来要跟着姑娘出嫁的，如今怎好去服侍别的新人？ 再则，她们小小的年纪，又没经过这样的事儿，她们能帮衬什么？到时候恐怕要闹出乱子就不好了。 如若老太君您的府里真没有合适的丫鬟，我倒是可以回林府给您送过来几个，只是我们大姑娘身边的却万万并不合适。」 贾母顿时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偌大个荣国府，到处都是貌美的丫鬟，哪里还需要林府送过来？ 只不过哪个丫鬟都不能刚好让宝玉产生那个合理的误会罢了。 王夫人这时候插了一句：「丫鬟我们府里倒是不缺，只是原想着那几个丫头也算这府里的老人了，这府里的情况她们都熟悉，做事又的让人顶顶放心的。 况且，今日这边成亲，她们跟着学学，以后林姑娘成亲的时候她们也不慌不是？」 马嫂子脸色更难看了：「夫人这是说的哪里的笑话？沖喜有什么好学的？莫不是谁家小姐都是能给人沖喜的不成？」 王夫人一张脸立刻变得铁青，刚要说什么，贾母出声打断了她。 贾母：「我这原来也是好心，想着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并没有想那么多，既是这么着，就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马嫂子却笑道：「老太君明鑑，我的运气难得这么好，宝二爷成亲沖喜，连我们老爷、姑娘都没赶上，让我赶上了，我私下想着必是要沾沾这喜气儿才肯走的。」 凤姐忍不住想笑，这是人家不放心，特意派个人过来守着，就怕你们说些什么攀扯到人家小姐呢。 第55章 众人见那马嫂子不肯走, 心中不免担忧，但是这林家又不是外人, 平日里如何巴结攀扯人家林家，现在怎好硬赶人走？ 一时赖嬷嬷客客气气的带马嫂子下去喝茶，王夫人就沉不住气了，「现如今没有林姑娘的丫鬟从旁协助，到时候宝玉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贾母也愁啊，她嘆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只好先给宝玉说好, 拜堂的时候不闹就成了。」 一时众人又过去看宝玉。因早间已经告诉他今天要跟林妹妹成亲，宝玉如今倒是看着比往常更精神些。 见着贾母、王夫人等人, 也知道请安问好，又拉着贾母的手问：「林妹妹怎么还不过来？」 贾母笑道：「吉时还未到呢。如今她成了你媳妇, 正害羞呢，一会儿拜堂你可不许浑说。等拜了天地回到你们的新房有多少话不能说？」 宝玉一听, 高兴的手舞足蹈, 一想到马上就要跟林妹妹拜堂成亲, 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王夫人还是不放心, 心想着：本来就已经委屈宝丫头了，如若一会儿宝玉再浑说什么林妹妹如何如何，叫宝丫头如何自处呢？ 于是又特意叮嘱道：「一会儿拜堂不兴说话的, 这里有个规矩，拜堂的时候如若说话, 你们小两口日后容易犯口舌。」 宝玉可不想跟林妹妹犯口舌, 他也不敢跟林妹妹犯口舌，他最近这些日子虽有些煳涂，但是可还记得林妹妹打人可疼了。 于是赶紧点头, 应道：「我不说话。」 贾母和王夫人这才放心。 宝玉见众人离开，赶紧催着袭人快给自己穿新衣，一时心里着急，又问袭人：「林妹妹打园子里来，为什么这么费事，还不来？」 袭人只好说：「老太太不是说了吗，要等吉时。」 宝玉这才不说话了，只是两只眼睛巴巴的望着门口…… 另一边，凤姐跟王夫人说道：「虽然有服，外头不用鼓乐，可是既是拜堂，一点声儿没有也忒冷清了些。不若传了家里的小戏班来吹吹打打，也热闹一些。」 王夫人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一时大轿从大门进来，家里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 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宝玉见新人蒙着盖头，喜娘披着红扶着。（注1）下首扶着新人的竟是一个脸生的丫鬟。 第96页 宝玉心中狐疑：为何这个姐姐我没见过？怎么不是紫槐？也不是雪雁？ 一时想问，又想起王夫人说的，拜堂成亲不能说话的令来，便闭口不言，心想：一会儿回了新房再问林妹妹不迟，这会儿可不能说话。 一时拜了天地，又拜了贾母、贾政、王夫人。行礼毕，送入洞房。 又有坐床撒帐等礼仪。新人坐了床，接下来就要掀盖头了，众人一阵紧张，不知道宝玉会有何反应。 是以，这时候王夫人、贾母等都在，防备着宝玉万一发疯。 此时宝玉到底有些傻气，见终于到了新房，可以说话了，这才对着那蒙着大红的盖头的人说：「林妹妹，好些天不见了，旁边的姐姐是谁？怎么今天大喜的日子怎么不是紫槐姐姐陪着你呢？」 见林妹妹没有说话，心想：是不是林妹妹生气了？又朝着新娘行了个礼，说：「林妹妹，别盖着这个劳什子东西了，看着就闷得慌？我给你揭了吧。」 这才上前掀了盖头，只定睛一看，只见盖头下一个丰腴的美人，怎么好像宝姐姐呢？ 宝玉狐疑，抬头看众人，只见众人都笑。又看旁边，哪里还有那个脸生的丫鬟？旁边分明就是莺儿…… 宝玉这下傻眼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赶紧跑到袭人身后，扯了扯袭人的袖子，小声问：「那边那个美人是谁？」 袭人捂嘴笑道：「那是你新娶的宝二奶奶啊。」 宝玉：「你说的宝二奶奶是谁？」 袭人：「宝姑娘。」 宝玉：「那林姑娘呢？」 袭人：「老爷做主娶的是宝姑娘，你浑说什么林姑娘。」 宝玉一听，顿时大哭起来，直说要找林妹妹…… 众人赶紧把宝钗哄到里屋，这边谁说什么宝玉都不听，只一味哭闹，贾母没法，只好叫人点起了安息香来。 不一会儿，宝玉昏昏欲睡，终于安静了下来，大家赶紧把宝玉扶到床上躺好。 一时宝玉睡着了，里间凤姐、尤氏等人也劝宝钗安置下来……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正是贾政赴任的吉日，一时大家送别，又是一阵不舍心酸。 ** 贾府的人如何兵荒马乱的成亲沖喜，也影响不到黛玉。 如今林如海官做的顺风顺水，贾府也没什么要死要活的事情，黛玉最近终于不用再像老母亲一样瞎操心了，这才有空过问一下自己的隐形商业帝国。 要说当年黛玉初入京城，的确带来了不少的钱财。那时候黛玉还小，且是大家小姐，不方便出来行走，一切经商的事务全都交给了宋柯宋先生全权打理。 这宋先生也确实是一个人才，这么几年过去，除了孔雀羽锦衣阁和华山论剑饭庄，这两个最扎眼的生意之外，黛玉的其他生意全都在宋柯的管理之下，悄悄的铺满了全国各地。 孔雀羽和华山论剑，黛玉最开始就知道如此扎眼又赚钱的东西，是不能长久经营下去的。最开始就让宋柯请了个南方的老闆代为经营。 可以说，这两个生意赚的就是创意钱，毕竟这些新鲜主意都是后世来的。多少人看着呢。 当时趁着北地战事，捐出去也就省心了，从此人们的注意力都跟着那两个扎眼的产业转移了。 而黛玉真正的底牌却是这个时代最最不起眼的，也是最最普通的生意铺子。 当年她培育的那几个孩子，如今都长大了，都能独当一面。 现在黛玉名下的绸缎庄、粮行、胭脂铺子、镖局……这些都是全国连锁经营的。现在说她有一个隐形的商业帝国，一点都不夸张。 最近，黛玉闲来无事，就「微服私访」挨个行业考察呢。 这一日，黛玉带着几个丫鬟，刚从自己名下的首饰铺子里出来，忽然看见街角处，一个跛脚的道士正跟一个抱孩子的妇人说话…… 黛玉漂亮的大眼微微一眯，心想：这莫不是就是那红楼里到处作孽的跛足道人？ 她穿过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原主小黛玉的记忆，但是也听身边的奶嬷嬷提起过，小时候的确有个什么和尚道人的，说要化了她去。说什么如果不跟他们走，必然一辈子不得好，还不能见外人等混帐话…… 今天要是不见到这么一个瘸腿的道人，她都快要忘了原着里还有这么两个人，但是这两个人却是原着中迷一样的存在。 他们总是出现在关键的时刻，神出鬼没，好几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他们的身影。 最开始是香菱小时候，遇见一个和尚，后来她就丢了。 再后来是黛玉小时候；再以后，宝玉每次出现问题，或者疯魔或者丢玉，他们都会出现。 如今宝玉的玉又丢了，他们这是又来搅合了？ 黛玉正想着，却见那道人不知道跟妇人说了些什么，妇人听了脸色大变，进而抱着孩子流泪不止，好似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让她无法决断…… 黛玉回手从车上抽出自己的鞭子，这混蛋玩意儿又来骗人，不抽他留着过年么？ 身后的紫槐和雨燕一见黛玉拿鞭子，就心道不好，这小祖宗都多长时间没抽人了？ 过去老爷不在京城也就罢了，人人都知道她是个跋扈的，却也不真的跟她计较。 可是如今老爷回京了，她这样无缘无故抽人，到底对老爷官声不好。 第97页 况且，那边只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和一个脏兮兮的道士，她们知道自家姑娘肯定不会对妇女孩子下手，这是要打那个道士？ 现如今，人们大都信佛信道的，当街打一个穷道士，这岂不是要遭人非议？ 两个丫鬟赶紧上去，一人拉着黛玉的一只胳膊，口中苦劝：「我的好姑娘，这又是怎么了？如今老爷回京了，咱们可不能再当街打人了！」 「姑娘莫要吓着人家孩子！」 黛玉一想，是啊，还有孩子呢。仔细一看，果然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孩。就知道这狗东西又煳弄人家爹妈舍了女儿呢！ 黛玉喝到：「那个臭道士，又坑蒙拐骗纳！」 又对那妇人说道：「这位嫂子，千万别听他胡说，这就是一个骗子，我找他好久了。嫂子你快抱着孩子躲远点，待会儿我揍他可别吓到孩子。」 那妇人听黛玉如此说，有点呆了，两行眼里还挂在脸上，看看道士，又看看黛玉，不知作何反应。 却见那个道士看了黛玉一会儿，冷笑道：「原来是你这个无福无运累计父母的丫头！」 又掐指一算，忽然大惊失色，叫到：「不对，你为何还活着？按理你应该已经死了。」 黛玉一鞭子啪的一声抽在地上，吓得那妇人赶紧抱着孩子跑了。 黛玉：「你才早该死了呢……」 黛玉正想上前给这臭老道一鞭子，忽然旁边茶楼三楼的窗口人影一晃，一个人轻飘飘的落在了黛玉身旁。 黛玉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小谢将军谢湛。 谢湛侧身挡在黛玉身前，问道：「雨墨，怎么了？」 黛玉拿鞭子一指那个跛足道人，「这个瘸子就是一个骗子，当年就是他说要化了我去，如若不跟他去，我的病就一辈子也好不了……」 谢湛一听，二话不说，一挥手：「绑了！」 身后迅速有两个小卒走过来，三下两下把那跛足道人绑了个结实。 那道人口中尤自叨叨着：「不对，不对，这丫头早该死了……」 谢湛听了心中怒火暴起，喝道：「嘴堵上，这道士妖言惑众……」 黛玉赶紧接道：「还拐卖孩子！」 谢湛：「妖言惑众，拐卖孩童，如今终于抓到了，赶紧带走，送到衙门要仔细审问，他必然是还有同伙。」 那两人应诺了一声，提熘小鸡一样，把个跛足道人押走了。 谢湛这才定定的望着黛玉，轻声说道：「以后这样的事情告诉我，不要自己动手。」 黛玉：「我也是碰巧遇见了……再说我可不是那等娇弱的小姐，抽他一顿……」 不等黛玉说完，谢湛急道：「可是，我觉得他那等污糟之人，让你看了都污了你的眼睛！以后有事找我可好？ 别自己逞能，虽然我知道你厉害，但是我………我心疼！」 黛玉没想到他这样说，一时心里又是酸涩又有几分甜蜜，还有更多说不清的淡淡哀伤…… 谢湛不敢久留，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他知道黛玉跟普通的闺秀不同，她既然都跟自己说清楚了，一定不喜自己纠缠。 「人我带走，你放心，我一定审的他把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谢湛说着转身走了。 第56章 跟黛玉分开后, 谢湛押着跛脚道人直奔西城兵马司。到了那里却不见谭衡的身影，谢湛抓住一个眼熟的小子问：「谭衡呢？」 「我们谭头？写字儿呢吧！」几个谭衡的手下挤眉弄眼、嘻嘻哈哈的说道。 谢湛：「写字？就他那个猪爪子也能拿笔么？」 「这不是前些日子他去贾府, 三姑娘是没见着，好像看见三姑娘写的字了。回来就魔怔了一样，有空就练字，说是自己粗鄙，怕媳妇嫌弃呢！哈哈哈……」 谭衡听见动静从旁边的一个厢房走了出来，上前笑着虚踹了那几个皮小子几脚，那几人赶紧笑着跑了。 谭衡：「你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谢湛：「在街上遇见一个道士骗人, 就抓了。这事儿不归我管，你好好审审。」 谭衡不大在意, 这种事儿每天见多了。 谢湛看了他一眼：「据说这个道士还有同伙，这几年坑蒙拐骗的事儿没少干, 好像在南省也干过坏事。 最近贾府你那个凤凰蛋大舅子不是丢了玉？可能跟他也有关。」 谭衡一听跟贾府有关就来了精神。什么大舅子小舅子的他其实并不在意，那贾宝玉他也早就听说过, 没什么好感。只是如今他还是挺在意自己未来媳妇的。 于是立刻神情严肃了起来, 说道：「行, 我知道了。你放心, 有多少同伙我都给他挖出来。」 「行，那我走了，有事儿叫人找我去。」谢湛说着比划一下左脸, 「赶紧照镜子擦擦，要我说, 就你那个猪爪子现在练字也来不及了……」 谭衡瞪眼, 转身回去照镜子了。 ** 过了几天，黛玉都快要忘记了这个事情的时候，谢湛突然约她喝茶, 说是跛足道人的事情很大。 黛玉好奇的不行，毕竟当年看原着，她就一直觉得这一僧一道的非常神秘和不正常。于是欣然赴约。 谢湛在茶楼上，看着楼下斜斜的朝阳里走来的俏凌凌的少女，心里既高兴又心酸，真不知道怎样做她才能接受自己…… 第98页 黛玉兴沖沖的跑上来，迫不及待的问：「怎么回事？快说，快说。」 谢湛笑道：「着什么急？先坐下喝一口茶。」 黛玉只好坐下，喝了一口茶，「喝完了，快说！」 谢湛包容的一嘆，却还是乖乖的说道：「那道人先是不停地喊冤，说自己本是云游的道人，遇见有缘人给人占卜一卦，那也都没要钱。说咱们抓错了。 后来用了大刑他这才招，原来他真的有同伙……」 黛玉亮眼亮晶晶的凑近了一些，问道，「是不是一个癞头和尚？」 谢湛望着那一双清澈彷如星子的眼睛，几乎忘了要说什么。 黛玉催他他才回神，接着说道：「不是一个，是好几个？」 黛玉眼睛更亮了，这都不干警察多少年了，终于让她发现了一个大案吗？ 谢湛笑了，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温柔又克制的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女孩的头顶。 黛玉还没什么反应，小伙子自己却先红了脸…… 黛玉的注意力都在案情上头呢，急问：「然后呢？」 谢湛：「咳咳，呃，他说，他们本是到处流浪的乞丐，后来有人说能给他们吃的，只要按他们说的做就行。 那些人挑出来一些能说会道的人，让他们有人扮做跛足道士，有人扮做癞头和尚。然后教给他们一套说辞，无非就是说人家孩子如何如何命不好。忽悠人家让孩子跟着他们走。 如若能骗走就直接把孩子骗走，如果不能骗走，要么留下记号，以备回头找机会拐走；要么就是偷偷给人家孩子下药，让孩子生病，以应验他们说的话，传他们的名，下一次行骗就更容易成功。」 黛玉一想，莫不是当年自己就是被下了药？可能这个药对于别人没什么太大的伤害，但是因为当年小黛玉本就体弱，才造成后来一直久病不好。 黛玉气的一拍桌子，「这帮混蛋，简直不是人！抓到主犯了吗？」 谢湛：「还没有，因为这个跛足道人知道的也有限，按照他说的地方找过去，那里早就没有人了。 具体他们到底找了多少人出去行骗，骗来的孩子都藏在哪里？以及后面还需要有专门的人养孩子、卖孩子……这应该是一个大的团伙。 况且你也说以前在南省也出现过他们的身影，所以，我想，这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不是两个人，而是很多人。」 黛玉震惊了，这恐怕是一个涉及到全国范围的拐卖孩子的犯罪集团吧？ 况且，香菱小时候，自己小时候家里都去了和尚道人的，这时间跨度也够长的了。 谢湛接着说：「五城兵马司只管京城的事务，这个案子涉及到了外省，所以，现在已经转交给大理寺衙门了。」 黛玉脑子里飞速的整理了一下案情，然后问道：「那宝玉那里怎么回事？为什么他那块玉一出问题，就有这俩和尚道士掺和？现在他傻兮兮的又是因为什么？」 谢湛又给黛玉续了一点茶，说道：「这个还得继续查。以目前的线索来看，我猜，他那块玉大概就是从那和尚手里买的……」 「啊？……」黛玉震惊了，这？还能这样操作？王夫人牛逼啊！ 谢湛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状的黛玉，觉得她怎么这么可爱…… 「这只是我根据跛足道人的供述猜的，因为他知道的也有限，每次去贾家的都是一个癞头和尚，他并不知道细节。 而且现在贾宝玉痴傻，我也有理由相信是他们给他下了什么药。」 黛玉赶紧喝了一口水压惊。当然黛玉不是害怕，她，上辈子端着枪在边境线上缉毒的霸王花，她能怕啥？ 只是，她真没想到，王夫人这么有才。本来这个「衔玉而生」的事儿她都要信了，毕竟自己也是穿越人士不是？还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能接受呢。 可是，到头来，这还是一个用科学可以解释的故事？黛玉怀疑自己正在经歷一场《走进科学》的探秘之旅。 正事儿说完了，谢湛就想说点自己想说的了。 毕竟为了不引起黛玉的反感，他每次见黛玉都得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能好好的坐着说话，真的不容易…… 谢湛：「那个，我娘又催着我成亲呢……」 黛玉抬头，嘴比脑子快了那么一秒：「是哪家的小姐？」 问完了黛玉就有点懊恼，其实这也不关自己的事儿。 又一想，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好奇，这有什么？于是就坦然了。 谢湛弯着眼睛看着黛玉又是懊恼，又是坦然的表情，心里开始觉得有点甜了。 他看着黛玉笑，不说话…… 直到黛玉要恼了，才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没有哪家小姐，我跟他们说了，我这辈子不打算娶亲了。」 黛玉：「为什么？」 谢湛：「因为你不打算嫁人啊！」 黛玉：…… 「你这样我很有压力！其实，你看京城的好姑娘有的是……我不打算嫁人，那是我的问题，我的想法可能大家都不能理解……」 谢湛说道：「你不用有压力，你看，咱俩都不成亲，到时候你不是要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么？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两个人还有个照应。赶路的时候还有人说话聊天，打架的时候还有帮手。多好。」 第99页 黛玉：…… 谢湛：「你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说我能做到，你又不相信。那我就用一辈子来证明给你看。不成亲我也一直不会有别人，我要一直跟着你。」 要说黛玉不感动那是假的，她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黛玉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动摇了……但是想想，别说这个盛行三妻四妾的年代，就算在现代，海誓山盟又能维持多长时间呢？ 黛玉的心就又硬了起来，我有钱又有功夫，笑傲江湖不好么？要什么狗男人？ 于是黛玉点头，「成不成亲是你的自由，你要是不成亲，到时候咱俩结伴笑傲江湖也不错。」 谢湛知道她这个「结伴」和自己想要的绝不是一种，她说的结伴就真的是结伴。 他有点委屈…… 忽又听那没心的人说：「我爹这两天也催婚呢……」 谢湛倏地抬头，眼睛微红，气道：「他看上了谁？他看上谁我就把谁打的他娘都不认识他！」 又委屈巴巴的说：「整个京城就没有比我更好的男儿！你爹是不是瞎？……不是，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虽然他知道，黛玉看不上自己，自然更看不上别人，但是只要听她说，就心里难受。 黛玉摇摇头，「我跟我爹摊牌了，反正我是要走的，他同意不同意我都是要走的。我这么些年困在贾府里头，还不都是为了他？ 他现在官儿也做的稳，也不需要我操心了，还不让我自由几天？」 谢湛都听乐了，听听这口气，他是知道她说的是她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为儿子操心半辈子的老母亲呢。 「那你爹同意了吗？」谢湛有点好奇。 「不同意啊，他说他就我一个女儿，我就说让他赶紧再生一个呗……」 谢湛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憋的一通剧烈的咳嗽……心想，林如海要是能生还至于等到现在？这是戳她爹肺管子呢。 黛玉见谢湛咳嗽的脸都红了，笑道：「我爹当时跟你的反映差不多，后来一本书丢过来，就把我砸了出来！」 第57章 被自己宝贝女儿气个半死的林如海, 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放弃，谁让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呢？ 于是, 这一天，能屈能伸的林大人，把那被戳肺管子的疼痛隐藏起来，脸上挂好了和煦的微笑，这才唤了宝贝女儿过来聊天。 林如海：「玉儿，你看你也不小了，爹爹倒也不是催你, 我只是觉得我玉儿这样好，那京城的小子总得让咱们先挑吧？」 黛玉：「爹爹说的对, 但是我挑了一遍，没挑出来！」 林如海那点和煦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但是女儿说话的这猖狂的口气他喜欢！他折腾这么些年，女儿还不能猖狂点吗？那还折腾个什么意思？ 林如海咬咬牙说道：「行, 如若你真的不想成亲, 那爹爹养你一辈子也行。」 黛玉：「那倒不用, 我自己有钱。其实成不成亲的也不一定, 我只是想出去看看。您不是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吗，我现在就想去行万里路了。 也许我走一圈回来，就给您领回来一个女婿呢。」 林如海收起虚假的笑容, 摆出一副哭丧脸，「玉儿, 你就这样狠心？我就你一个孩儿, 这才团聚几天纳，你就又要留老父一人？」 黛玉无奈的嘆了一口气，劝道：「爹爹, 您就别装了，您后院姨娘就好几个，家里挺热闹的……」 见亲爹要急，黛玉赶紧正色道：「其实，我只是不想委屈自己罢了。您想想，我是自由惯了的，可是我再嚣张，那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总要晨昏定省的吧？ 而且，我现在整日的往外跑，您不管我，别人就不能说什么，可是成亲以后谁家的媳妇能像我一样自由？ 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家里伺候婆婆，没事只能绣花？这跟把我关起来有什么区别？ 我相信有的人（黛玉心想，比如谢湛）是真心对我，会包容我一阵子。 但是能包容我一辈子吗？况且公婆长辈，家里亲戚都会怎么说？那压力他顶得住吗？这个世道能容下我这么另类的媳妇吗？」 「爹爹，小时候我就跟您说过，我这辈子不求别的，就想活的恣意一些。去我想去的地方，看我想看的风景，做些我想做的事情。 您若想我，我可以经常回来看您啊。您就当我是出嫁了呗。女儿出嫁了不是一样很久才能回一次娘家？」 林如海：「你一个人走我哪里放心？」 黛玉：「您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自己有功夫在身，我还有杨师傅，我自己还有几个镖局；然后我还有您。 您看看，我这文的、武的不都有靠山吗？再说我就是出去玩儿，手里不缺钱，身边不缺人，我能有什么危险？」 林如海：…… 「你那是玩儿吗？谁出去玩儿要先让自己死的？」林大人再好的脾气也遭不住这混蛋闺女了！ 黛玉摸摸鼻子，低声嘟囔道：「那不先装死一下，我能出得去？我顶着个二品大员嫡女的名头江湖上混，且不说我自己能不能真正自由，皇帝那里首先就得多心吧？」 林如海不说话了，他不得不承认，黛玉想的很周到。她的身份，也的确只有死了换个身份才能真正自由自在…… 他当然捨不得女儿离开自己，但是听黛玉一说，他设想了一下黛玉成亲以后的日子，似乎也不大能接受自己活蹦乱跳的女儿，去别人家伏低做小的伺候人。 第100页 把他女儿关起来？谁敢？林大人陷入了深思…… ** 跛足道人一案，因为牵涉甚广，大理寺调动了很多力量到别的省去查案。 也许是因为这个时代通信实在是不发达，其他省的癞头和尚、跛足道人们都还没有收到消息，他们还在活动。 是以，大理寺的人其实没费多少力气，就一下子抓住了好些个和尚道士 等把这些人都集中带入京城大理寺，一朝上堂公审，从大理寺卿到底下看热闹的百姓都震惊了。 不为别的，就单看这场面就足够震撼…… 只见大堂上，左边密密麻麻的一堆癞头和尚，右边齐刷刷一堆跛足道人…… 导致大家都想捂住眼睛，左边阵营不能往上看，右边阵营不能往下看。一旦谁搞错了方位，看见了不该看的，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天晚上的晚饭就别想吃了…… 大理寺卿也不想看，一拍惊堂木，别废话，赶紧开审吧。 虽然时下还没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个说法，但是也是这么个意思，主动交代的就都遭不了什么罪，那些抵死不招的，呵呵，那就大刑伺候…… 这些和尚道士本来就是乞丐们假扮的，再说，做这个工作无非就是想换一顿饱饭而已。如今饭都没有了，还有什么不招的？ 不用大刑伺候，和尚道士们直接拿出了多年行乞的职业素养——双膝一跪，问啥说啥！ 一时间，一桩桩一件件的陈年旧案都浮出了水面。 什么时候骗了谁家的孩子；什么时候又拐了谁家的闺女；给谁下过药；给谁使过坏；又在哪里骗过人等等等等。 门外的百姓虽然听的时断时续、不太真切，但是也忍不住唏嘘不已，虽然说女孩不如男孩受欢迎，可是那也自己的骨肉，谁家丢了孩子不是要了当娘的半条命？ 这些人，丧尽天良啊！ 一时间，问清楚了他们做的坏事，大理寺还要找到苦主核对情况。 接着就是审问他们的主使人是谁，这个问题就不那么好回答了。倒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回答，而是这题他们真的不太会。 问了半天，大家明白了，这个组织管理还是很严密的，层层分级，几个和尚道士一组，他们上头有一个小组长。 和尚道士只接触小组长，而小组长上头的大组长他们就都没怎么见过了。 所以，要想挖出来他们的主使人，可能还得一级一级往上挖。那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清的了。 案情审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退堂以后，大理寺一部分人去找受害的苦主核实情况，另一部分精英就继续投入了追查小组长、大组长的工作中。 百姓们看完了热闹也就散了，只是他们看着一队人奔着荣国府的方向去了，难免又回味起听来的只言片语。 「看看，那是不是奔荣国府去的？」 「老哥，荣国府怎么回事？我刚刚听了一耳朵，没听清，他们家也丢孩子了吗？」 「不是，说是他们家在和尚手里买了个什么物件，被骗了呗！」 另一个人得意了，说：「你们在后面都没听明白，我告诉你啊，这事儿可就有意思了，你道他们家买的什么物件？」 别人赶紧问：「什么物件？」 「嘿嘿，就是那位衔玉而生的宝二爷的玉啊！」 众人听了，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人群立刻炸了！ 「什么意思？那玉不是从胎里带来的吗？」 「这有什么不懂的，一定是那二房提前买了一块玉，然后塞孩子嘴里，说是衔玉而生的呗。」 「有钱人可真闲的没事啊，为的是啥？」 「你说为的是啥？这几年京城谁不知道他们荣国府有一个衔玉而生的小爷，那可是有大造化的！我呸！」 「其实我原本就没信……」 …… 街上的百姓们议论纷纷，热闹非常。 而此时的贾府里，比街上也不差什么。 大理寺的官差一到，贾府的人就都有点懵，以前娘娘活着的时候净接待宫里的太监了。 现在娘娘没了，往来的除了那些老亲古旧之外，也有一些京中的官员，可是还真没接待过大理寺的官差。 官差们一个一个看着都挺严肃，人家也不喝茶，直说要找那位衔玉而生的宝二爷问话。 众人一听，宝二爷病着呢，他现在除了请安问好，大概别的什么都不大会，怎么问话？ 老爷又不在家，琏二爷如今在户部当着值，也不大在家，只好赶紧禀告给夫人和老太太了。 王夫人和贾母都很是纳闷，从来没有跟大理寺的人有过什么交道，毕竟到了大理寺的案子那都是大案子。平时到了大理寺的案子她们也不敢插手，今日为何上门呢？ 宝玉如今痴傻，叫琏二爷的人还没回来，贾母不放心宝玉自己出来，只好跟着出来了。 大理寺的官差也没想到宝玉这个状态，简单的把事情一说，贾母听了就是一晃…… 王夫人本是在帘子后头，如今听官差一说，居然是玉的事情，也是眼前一黑。 她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事情会有暴露的一天，而且居然还惊动了大理寺！ 王夫人也顾不得别的了，赶紧走了出来，怒道：「简直一派胡言！哪里来的骗子，胡乱攀扯！宝玉的玉乃是胎里带来的，这谁不知道？」 第101页 官差想着，这里毕竟是国公府，不敢造次，只好脾气的说：「这位夫人不必动怒，我们也是奉命办差，并无恶意。只因有一个癞头和尚说多年前卖给贵府上一块玉，后来也因为这玉来过贵府。 又说近日那玉丢了，也是他们设的圈套，只等着这几天就上门还玉，就能得一大笔赏银呢。」 王夫人脸色煞白，手指都在微微颤动，说道：「没有的事，定是那和尚怕受大刑，胡乱攀扯。你们可不要诬赖好人！那等居心叵测之人要污损我荣国府名声，我们老爷定是不饶的。」 贾母刚一听说那玉居然是买的，就有点受不住。如今听王夫人这样信誓旦旦，心里才慢慢的缓过来一点。 遂觉得王夫人说的有道理，可不就是他们胡乱攀扯吗？宝玉那块玉本是天降的祥瑞，京城谁人不知？ 有一个官差眼睛一转，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回去要再审审那个和尚，只因他说此次不仅偷了宝二爷的玉，还顺便的给他下了药，说是回头再给解药治好宝二爷，才显示他们有本事。 既然都是他胡说，那宝二爷的病自然也跟这和尚无关了，看来都是他胡乱说的。那我等就告辞了。」 王夫人急道：「且慢……」 第58章 王夫人一听居然是癞头和尚给宝玉下的药, 一时心里又是怒又是喜。 怒的是，那癞头和尚贪得无厌, 当年本是说好一锤子买卖，买完了就再也没有瓜葛。只是他却三番五次的上门，王夫人也只能打着信佛虔诚的幌子给他些银子。 没想到那天杀的和尚居然敢给宝玉下药！早知如此当时就不应该心软，早了结了他何至于后患留到现在？ 但是听说宝玉的痴傻不是病，而是中毒了，还有解药。那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这一惊一喜, 让王夫人的脸色非常精彩。 只是，这拦住了官差, 话该怎么说合适呢？ 毕竟这么多年，王夫人已经业务非常熟练了, 一思量就有了妥帖的说辞。 「虽然这玉的来歷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这次我们宝玉病的蹊跷, 也恰恰是丢了玉, 且请医问药的也没有效果。 听二位大人一说, 我想着或许是那和尚偷了我们的玉, 并且给宝玉下了药也未可知。 如今我们孩子病的厉害，这也是没法，不若麻烦二位大人让那和尚拿来解药一试。 如若真的有效, 岂不正好说明是他们贪图钱财偷了我们玉，又害了我们的人？这样二位大人查明了案情也好交差。」 几位大理寺的官差交换了一下眼神, 心想：虽然这夫人不承认买了玉, 但是那意思是承认了被偷了玉和被下了药。既然苦主没有否认，那就得继续查证下去。 于是领头的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请这位宝二爷跟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吧。」 王夫人不乐意, 面露为难：「这，你们也看到了，他病的这样……能不能让那和尚到我们府上来？」 官差：「这可不行，现在那和尚是重要犯人，怎能私自带出来？如若出事谁担待的起？况且这查案就得讲究个公正，在贵府上私自审查可是不合规矩。」 王夫人和贾母听了都急的团团转，既想让那和尚快点拿出解药治好宝玉，又不放心让宝玉跟着官差走。 毕竟她们这等后宅贵妇人是不能抛头露面去大堂上的。 好在，这个时候贾琏收到了消息从衙门赶了回来。 贾母和王夫人看着贾琏带着府上的几个得力小厮跟着宝玉一起去了，这才放心一些。 贾母转头又问丫鬟：「大老爷去了哪里？怎么还没找回来？」 丫鬟赶紧跑出去找二门上跟传递消息的小厮问了，这才来回道：「说是大老爷本跟着人家去京郊淘换古董，已经派人去找了，可是因为太远，还没回来呢。」 贾母气的把椅子的扶手拍的啪啪直响，骂道：「这个不务正业的东西，平日胡混也就罢了，难得有个用着他的时候，他却不在！」 又是心里嘆息一回，还是自己的政儿好啊，只可惜却不在身边。弄的自己遇事心里都没有个倚靠。 却说那贾宝玉一行人到了大理寺，一时再次提审癞头和尚。 和尚一口咬定那玉就是他卖给荣国府的一个婆子的。 宝玉痴傻，贾琏却没傻，他仔细一听那和尚的描述，觉得十分像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听到这个，他基本就已经信了和尚的话。 要说这个事儿对他冲击着实不小，从宝玉出生起，大家就以这「衔玉而生」的祥瑞吉兆为贾府的骄傲，贾琏自然也是从来没有怀疑过。 如今突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难免要多想，这荣国府本来就子孙不是很兴旺，这一辈儿加上已经不在了的贾珠，满打满算也才五个小爷，二房非要弄这么个吉兆是什么用意？ 贾琏心想，八成还是奔着他爹的那个爵位去的……一时不免心凉，觉得这后宅妇人要是狠起来果然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只因王夫人没有跟来，贾琏也只道当年自己还小，并不知道详情。 大理寺卿捋着鬍子点了点头，接着问解药的情况。 那和尚很快背出一长串的药材名称，大理寺卿和贾琏都不敢大意，毕竟入口的东西哪能随便？ 这边赶紧传来了京城有名的老大夫，贾琏也赶紧命人回府叫来了府中常用的大夫。 第102页 一时几位大夫仔细研究那药方，确认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命人买了药材，立时煎熬好了，小厮们服侍宝玉喝下去。 宝玉在大理寺后院的一个小厢房里面昏昏沉沉的睡了两个时辰，再次醒来，明显意识清醒了许多。 别人看他清醒了，他自己却煳涂了，抓住贾琏急问：「这是哪里？为何在此处？我是怎么了？」等语。 贾琏只好安抚他等回去再细说。 大理寺卿见那解药果然有效，说明果然是那和尚给宝玉下的药，又命人拿出早前和尚交上来的一块美玉。 宝玉上前一看，可不就是自己戴了这十几年的玉么。 到此时，众人都明白了，这宝玉丢玉、痴傻，就是癞头和尚搞的鬼。 只是前面到底这贾府的玉是买的还是自己胎里带来的，就无从分辨了。 好在这也不影响其他案情，似乎不那么重要。 况且大理寺也愿意卖给荣国府一个面子，就当他们这玉是自己生的吧。 一时贾琏带着宝玉回到贾府，贾母和王夫人见宝玉果然好了，心中高兴。 只因那癞头和尚说这药要连着喝七日，王夫人又赶紧命人再去准备六天的药。 宝玉虽然比原先清醒了一些，但是也还时不时的煳涂一阵，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很混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很模煳。 但是第一件事他就要问，自己是否真的跟林妹妹成亲了？ 贾母见他清醒，只好先打发了宝钗回去，才慢慢的把他成亲娶了宝钗的事情说给宝玉听。 宝玉一听，果然跟自己模煳的记忆一样，娶的并不是林妹妹而是宝姐姐。 顿时觉得心中剧痛，仿佛生命中什么最最重要的东西丢了，一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夫人、贾母等乱作一团，一时又是请大夫又是掐人中的…… 不一会儿，宝玉悠悠转醒，心中难受，却见宝钗正在旁边焦急的看着自己。 又觉得十分的对不起宝姐姐……倒也没有再哭闹。 ** 贾府的玉终于找到了，宝二爷的病也慢慢的好转了。 但是，在贾府外，整个京城，贾府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又一新鲜谈资。 虽然王夫人和贾母都坚决否认这玉是买的，虽然大理寺也没明说这玉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单单说贾府丢玉和给贾宝玉下药，都是癞头和尚干的。 但是老百姓都是会发散思维的，越是不承认越是有内幕啊。 这不，八卦的内容已经从最开始的——贾宝玉的那块玉原来是买的，到后来已经歪到了——贾宝玉其实就是二房就是买的…… ** 京城的老百姓们正热火朝天的议论着贾家的玉到底是买的还生的，氛围甚是轻松愉快。 可是，大理寺这个时候却一点都不愉快。 因为随着调查的深入，那些小组长、大组长的逐渐浮出水面，所有线索竟然最后都指向了京城的大护国寺。 大护国寺始建于前朝，如今已经存在几百年了，是朝廷的皇家寺庙。 是皇亲国戚们经常光顾的御用寺院，常年香火鼎盛不说，如今的主持更是经常出入宫中，给太后娘娘讲经说法。 大理寺卿觉得这个事儿可能有点大，而且凭他多年办案的直觉，后面还可能会挖出更大的阴谋。 是以，大理寺卿一本密折就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本来还挺推崇大护国寺的主持法师，不想这案子居然查到他头上？ 皇帝倒也不是个昏庸的，赶紧写了一道密旨，并赐了一柄尚方宝剑，命大理寺继续秘密查案。 一时案件越挖越深，乃至两个多月以后，终于查证：这涉及到全国的和尚道士拐卖孩童一案，居然是南安郡王一手策划的。 且这个案件时间跨度也比较久远，早在十多年前就开始了。 那些被拐卖的孩童也不是为了卖钱，真正的目的是培养他们成为细作或者杀手，成年以后便以各种方法混入各行各业，乃至朝廷官员的府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南安郡王如今恐怕已经拥有了一个庞大的间谍网络。 皇帝看到密折，惊出一身冷汗，现在南安郡王常年驻守西海沿子，手握兵权。再加上这一张不知道有多大的底下网络…… 怪不得那里的外敌总也打不完，仗也总是没个正经的胜负。恐怕这就是不想放弃兵权也不想回京。 如今满朝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家里都不知不觉中被安插了他们的细作，这要是一朝南安郡王造反，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南安郡王的野心皇帝是知道了，但是下一步该怎么办？皇帝却为了难。 现在不能轻易打草惊蛇，毕竟人家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万一觉得计划暴露了，不过就是提前行事而已。 收回兵权？ 不行，会打草惊蛇！ 慢慢的把他的势力一点点的挖出来？ 不行，因为这个网已经很大很深了，就算不打草惊蛇，等慢慢挖完黄花菜都凉了。 皇帝愁的不行，只好找来自己的几个信得过的心腹大臣来群策群力。 林如海、谢赟、谢湛都在这心腹之列。 有人说，直接一道圣旨把南安郡王给召回来。 谢赟摇头，「他既早有不臣之心，自然不肯轻易回来，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有的是藉口不回来。」 第103页 有人说，想办法把他骗回来。 可是用什么理由骗，他才能不起疑心呢？ 就有人提议了，说是南安郡王如今带着儿子驻守在外，但是家中有一个女儿穆盈婉，却养在南安太妃身边。 据说这穆盈婉已经过了及笄的年龄，却任谁上门提亲都不嫁，唯独看上了谢湛。 众人一听就都懂了，这南安郡王再难缠，自己女儿成亲总是要回京的。 于是好几双眼睛「唰」的一下都看向了小谢将军谢湛…… 第59章 谢湛本来听热闹听的认真, 没想到一下子热闹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谢湛抬头，感受到众位老大臣们的热切目光, 心里一阵无语，这要是以前…… 以前也不行，这婚姻大事哪能用来开玩笑？ 更何况现在自己心里一心想着黛玉，自己的未来岳父正在边上看着呢。 如果今天他点了这个头，那以后跟黛玉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于是，谢湛赶紧干脆利落的跪下，说道：「臣觉得此计不妥。 这成亲之事非同小可, 一则，臣已有心仪之人, 且非她不娶，就算只是假扮成亲, 臣也做不到。 二则，那南安郡王固然有罪, 可能也会累及家人。但是, 就算穆姑娘也有罪, 也不能如此羞辱与她。 退一步讲, 如若此计成功了，臣也不可能娶她为妻，那么她以后该怎么办？到时候百姓们又会怎样议论这件事？ 三则, 如若要成亲，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从定亲到成亲怎么也得一年有余, 中间还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呢。」 皇帝一听, 也是，这个计策是有点损。主要是人家那么大一个姑娘，你假意娶人家, 然后就说这是假的，一切只是为了把你爹骗回来？ 那人家以后还活不活了？这个太容易遭到百姓非议了。 到时候那穆姑娘一个想不开，死了，这个事儿能让百姓骂上好几年。自己这么大个皇帝不要脸的吗？ 再说了，估计也就成亲的时候南安郡王那老贼才能回来，成亲？一年以后？谁能等得起？如果一年内他收到风声就反了呢？ 想到这一层，皇帝不禁瞪了一眼那个出主意的大臣。 谢湛怕这些人想不出来办法，一会儿又逼着自己娶什么穆姑娘，赶紧献出自己的主意：「臣听闻南安郡王也是个孝子，如若南安太妃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他更加会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有那些从进来就一直没有想出主意的大臣，立刻一拍大腿喊道：「秒啊，绑了那南安太妃！这比那假成亲省事多了！」 谢湛一噎，很好，简单粗暴！比自己这个武将还像武将，果然为了争功就没什么文人风骨了。 皇帝满意的点头，这个主意不错。要想让南安太妃失踪那可有太多的机会和办法了。 到时候成功控制住南安郡王，再把太妃放出来，往什么山贼土匪身上一推，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于是众人又好一番商量，最后确定了这个诱骗方案的一些重要细节。 南安太妃会三五不时的去大护国寺上香，过几天就是初一，按照以往的惯例，她会在初一的早上去上香，然后听住持大师讲经，然后在护国寺住一晚，第二日方归。 大家议定，兵分两路，一路在南安太妃去大护国寺的路上埋伏好，准备绑.架。 另一路则由谢湛带领数百大内高手，在南安郡王回京的路上设伏，争取在路上就把他控制住。 毕竟现在知道了南安郡王的野心和实力，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 路上设伏固然有风险，但是返京的这一路毕竟太长，只是干巴巴的在京城等着他回来，更让人不放心。谁知道他哪一刻突然起疑，随时都可能会掉头跑回去。 皇帝心急，越早控制住他越好。于是，一咬牙，不仅皇宫大内的许多高手都派出去了，还从军中抽调了许多武艺高强的将领，共同组建了一支武力值超高的特战队。 大计已定，皇帝也累了，众人跪拜之后退了出来。 林如海看了一眼谢湛，心里微微给了那么一丁点肯定。今天这小子表现还不错。 要说林如海这种人精，他能不知道谢湛跟黛玉的那点儿事吗？ 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自从回京以后，黛玉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每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都见了什么人，他都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一方面不捨得约束黛玉，另一方面也想更多的了解女儿的生活。 反正女儿也没有对这个小子动心，那就先暗中观察呗。 今天，当谢湛说有心仪之人的时候，林如海就想起来曾经皇帝想给谢湛跟黛玉赐婚的事情，好像那小子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自己当时还很生气，如今看来，他那个心仪之人一直都是自己那个混蛋闺女？！ 林如海想明白这一层，就忍不住笑了，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觉得自己闺女真是个人才，不仅能把自己这个看透人生、满心沧桑的人都气的活蹦乱跳，更能把这年轻轻的小谢将军气的肠子都青了！ 林大人表示自己平衡了！ ** 小谢将军要出门执行任务了，他对自己的功夫还是有信心的，只是，就有那么一点渴望那种被自己心上人担心的感觉。 第104页 于是，谢湛没忍住，就稍微透露了一下此行还是有一些危险的。 黛玉当然不知道谢湛去执行什么任务，林如海和谢湛也都不可能把这次的计划透露给黛玉。 黛玉听了之后神情格外严肃，她知道，毕竟刀剑无眼，谁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活下来？自己前世不还一直号称最厉害的霸王花么，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年纪轻轻的就挂了？ 黛玉：「那怎么办？不能再多带一点人手吗？实在不行就靠人多取胜啊。」 谢湛摇头：「这是机密行动，带谁去不带谁去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知道的人越多反而越危险。」 黛玉皱眉：「那我的人去肯定不行了？」 谢湛惊奇：「你的人？你的什么人能帮我？」 黛玉：…… 黛玉本来想说，自己镖局有不少功夫好的镖师，自己师傅在江湖上也有一些厉害的朋友。 只不过，她此刻意识到自己因为担心犯蠢了。 镖局的人在普通老百姓面前算是有功夫的，能给人安全感，但是到了谢湛面前，那就是拖后腿的。 江湖中人就更不适合掺和到朝廷的公务当中了。 黛玉泄气：「算了，当我没说。」 谢湛看见黛玉对自己关心则乱的样子，心里很甜。她还是担心自己，在意自己的。 但是看到她无能为力的样子又有点不忍。 说来也奇怪，本来他说出来，就是想让她担心自己的。但是她真的担心的时候，他又捨不得了。 于是他只好笑道：「不用担心，真的没什么事儿。这次带的都是高手。况且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你对我应该有信心。」 黛玉当然有信心，但是还是不放心。心里琢磨着实在不行就想法弄个有效的装备给谢湛加持一下。 黛玉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两人分开以后，她就找人撒出去消息。她不缺钱，只要江湖上有她需要的东西，总是能花钱买到的。 没两天，果然有人给她找来了一个好东西——龙筋软甲。 要说这个东西可是被江湖人士传的神乎其神。号称是用龙筋千锤百鍊之后织成的，号称强韧无比，一般削铁如泥的刀剑都奈何不了它。 同时它又具有轻便柔软的特性，是江湖上人人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黛玉拿到手仔细研究了一下，龙筋吗？这世上有没有龙都不一定，但是应该是某种大型动物的筋，确实非常有韧性，对于冷兵器的攻击还是能够起到防御作用的。 这就很好了，只要在关键时刻能够护一护他，不至于伤及性命就可以了。 这边谢湛等高手准备就绪悄悄的出发了，毕竟南安郡王要回京也不只一条路可走，而且路线太长，具体在哪几个地方设伏，如何设伏都是要实地考察，仔细布局的。可以说此行时间紧任务也重。 与此同时，对大护国寺的调查并没有终止，只是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以防打草惊蛇。 不管此举能否一举拿下南安郡王，京城这张南安郡王布置下的信息网，都得给他拆干净了！ 而且，皇帝有理由怀疑，南安郡王还有其他同伙。 虽然同伙是谁还不能最终确定，但是那些平时跟南安郡王府往来过密的家族，都是要好好打压一下的。 于是，当南安太妃在上香途中被山贼劫持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一直跟南安太妃往来过密的贾府也迎来了第一波弹劾。 由于这一世贾赦让黛玉拐带的注意力偏了，虽然还是很没有什么正事儿，但是也不至于因为什么破扇子闹出人命。 可以说这一世他完美的错过了一切仗势欺人致死人命的剧情。 又因为他一直只是挂一个虚职，没有参与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导致那些言官也找不出来什么大的把柄。 就算后院女人多了一些，却也没有强抢来的。你看不惯也没办法。 贾琏更是一直在府里管理庶务，还是因为北地战事，这才在户部补了一个缺，不仅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反倒还做的颇有成绩。 众位言官本是得到了皇帝的示意，要拿贾家先开刀。毕竟剩下的这几家，四王八公，除了南安郡王以外，其他王没有证据也不好查人家。 而贾府是这些府里看着最稀里煳涂的，当家人不搞清楚状况，府里又漏的跟筛子是的，证据好找，又不容易让南安郡王多心，就拿他家当探路石了。 荣国府大房没啥事儿，那不还有二房呢吗？况且还有一个宁国府呢。 于是，派下去人稍微一查，就查出来好多问题，刨掉那些无足轻重的，宁国府逼迫张华退婚，后又买\凶\杀\人一案就被提熘出来了。 加上宁国府平时乱的什么似的，那些有的没的、脏的臭的事情也都被一一摆到了明面…… 而荣国府二房就更加精彩了，贾政在任上琐事一概不管，放纵下属收取贿赂，草菅人命的案子就好几个。一旦案发，贾政喊冤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谁信啊？ 加上王夫人多年放印子钱，逼死人命的事情。又有多少次贾府下人拿着贾府的名帖去帮人撕撸官司，行贿受贿，导致很多人有冤没出申等事情也都被一桩一件的查了出来。 一时间，贾政被从任上押解回京，等待审判。 而贾府二房也迎来了抄家的官差…… 第105页 第60章 一时获罪抄家的圣旨一到, 贾府上下几百口唿啦啦跪满了院子。 当北静王宣读完圣旨，贾母和王夫人已经不会动了。几个丫鬟婆子颤抖着上前, 连拖带拽的才把她们拉起来，总算堪堪保持住了最后的体面，勉强坐在椅子里，没有瘫下来。 北静王也面露同情，不免又出声安慰道：「只因这次是因为政老爷在任上出的事，不干赦老的事情。故而圣上格外开恩，恩准只查抄政老爷一房, 大房的财产等一概不碍的。」 贾母刚刚听圣旨说要抄家，就已经懵了, 还真没明白到底要怎么抄。如今听北静王这样一说，心倒是安稳了一些。 其实两房哪里分得那样清楚, 自己平日里也算在二房，琏儿两口子也算是在二房这里帮着管家。 只是, 既然说抄家只抄二房, 那就说自己平日是跟着大房的, 琏儿是大房正经的嫡子, 更是抄不到他那里。 如此看来，能抄的只有政儿这一房，如今宝玉成亲了, 自然也是要抄的。 至于李纨，寡妇失业的, 朝廷向来抄家都不会动贞洁烈妇一点财产的。 贾母想明白这一层, 心里一算，损失也不算很大。况且看着这架势，抄家都只抄二房, 又是圣上格外开恩的，估计是不会全家获罪，也不至于有什么掉脑袋的罪过。想到这里，她的气色这才缓了过来。 而王夫人就没有那么容易缓过来了，一听只抄二房，心里除了害怕之外，还有一股浓浓的不甘心。 凭什么只抄二房？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大房赶上了？ 当年袭爵，只因为贾赦大了那么几岁，哪怕他昏聩无能也把爵位袭给了他。 后来晚辈们出生，明明自己的珠儿不知道要比那贾琏强多少，到头来却早早的撒手人寰。 那绣花枕头贾琏却还在人间胡吃海喝。甚至等到贾赦老了，爵位还是要落到贾琏头上。 自己的女儿明明都入宫当了娘娘，为什么就不能活个百岁千岁？到头来也让自己白髮人送了黑髮人？ 更可恨的是，娘娘这才刚刚薨逝多久，皇帝就忘了夫妻恩情，拿岳父岳母开刀！ 好不容易生了一个有大造化的宝玉，却因为那癞头和尚一案，牵扯出陈年旧事，现如今宝玉都不敢出门。 本来想着薛家豪富，娶了宝钗家里就不愁银钱了。可是谁曾想，那薛蟠一下子败光家产，现在的薛家彻底败了，恐怕比周瑞家还要穷一些…… 王夫人想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平事，又眼看着自己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蚂蚁搬家一样攒起来的私库，被一件一件搬了出来，被登记造册，又被分类码放到院子里…… 王夫人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以后怎么过？ 这叫自己以后怎么过？宝玉以后怎么过？ 忽然，有人来禀报北静王，说是查出来放印子钱的票据若干。 北静王赶紧命人拿上来。 不想，两人抬着一个箱子过来了，只见箱子里陈年的票据足足有半箱子。 既有放印子钱的票据，更有曾经给哪个太监宫人都送了多少银钱珠宝的记录。 还有收到的银钱数量，虽然没有明确记录是谁送的，大概一猜也能知道，这是打着国公府的名义替人办事收的钱。 北静王嘆了一口气，本来两家交好，他也想给他们放放水，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 可是，如今搜出这些票据帐本，那可都是罪证。现在他若再想抬抬手让他们煳弄过去，那就是徇私枉法了。 况且皇上之所以让他来，也是对他的一个考察。 你们两家不是交好吗？就看看你怎么处理，能不能公事公办？到底是忠君重要还是小团体的利益重要？ 是以，北静王不敢马虎，只得嘆息一声表示无能为力之后，命人把王夫人请上囚车，先押到京兆尹衙门羁押起来再说。 王夫人正在这愤愤不平呢，没想到后面居然还有更不公平的，居然要抓自己一个后宅贵妇人？ 她怒了，也急了，不假思索的怒道：「胆大！我看谁敢？我是娘娘的亲生母亲，堂堂荣国公府的掌家夫人！」 本来两个衙役也就是想请她上囚车，并不敢动手绑她。谁知道到了这个时候，这位夫人居然还这么硬气？ 两个年轻小子有点不知怎么办了，只好拿眼睛向自己的头儿求助。 他们头儿也不敢自己做主啊，也只好向北静王求助。 北静王还是很客气的，没好意思说什么，只是把头转过去了。 衙役们立刻明白了，衙役甲：「呵呵，夫人，您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如今您不是官家夫人，而是罪犯！您是自己上车呢，还是让我们兄弟绑了再上车呢？」 王夫人此生何时受过这等屈辱，顿时朝着贾母那里哭嚎道：「老太太救我，就算我放了点印子钱，可那不也是为了咱们府里吗？」 想起什么似的，又朝北静王说道：「王爷，您跟我们宝玉最是要好，您看我这府里的金银都拿出来了，难道还抵不上一点印子钱吗？您就看着宝玉的面子上，看在咱们多少年的老亲的份儿上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吧！」 北静王没想到这妇人这么看不清形势，而且她一句一句的什么跟宝玉最是要好，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我堂堂一个王爷，你们家一个无官无职的毛头小子，我跟他要好个屁啊！ 第106页 只不过因为他长得齐整些，平日里多说几句话而已，还真就以为可以跟王爷称兄道弟了？ 于是北静王也生气了，不耐的说道：「刚刚圣旨已经宣读了，这可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 然后又对那衙役说：「带走！」 如今，王夫人不走也不行了，两个衙役左右一架就把她架走了…… 王夫人尤还不甘，居然说道：「既然如此，抄家也不能只抄我们，那老太太和贾琏可都是我们二房的……」 贾母本来眼看着王夫人要被抓走，还心里着急，如今听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气得差点翻白眼。 怒道：「你个蠢妇，你胡说什么呢？我自然是跟着长子过活的，那琏儿是赦儿的嫡子，你更加不要攀扯于他！」 宝玉本来听完圣旨，又安排宝钗等年轻的姑娘媳妇避到后面屋子里，然后回来也跟北静王好一顿求情。 但是他虽然不如以前灵通了，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求情也是没用的。 如今听自己母亲居然攀扯出老太太和琏二哥，也是心里埋怨自己母亲煳涂。 后面屋子里的女眷也都惊呆了。 本来这抄家只抄二房，就是给贾府留了一线的，毕竟贾政还在押解回京的路上，大房又没查出来什么，回头就算真有什么事，至少大房保住了，老太太和贾琏凤姐屋子里的钱也保住了。 以后一家人过活，乃至他们定罪以后的上下打点都要靠这点银钱了。 如今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王夫人是觉得朝廷不够严格？抄家抄的不够彻底吗？ 非要把贾府抄的个底朝天？ 那以后这几百口子怎么生活？定罪以后不说上下打点减轻罪责，就是为了他们在里头少遭点罪，那也是要给狱卒不少银子的。 一时，王夫人被押上了囚车，衙役们登记好了所抄财务，又忙着装上了大车…… 衙役们押着囚车和装满金银珠宝的大车走了，抄家结束了。 贾府的众人也从又懵又怕的状态缓过来了，这才悲从中来纷纷痛哭不已。。 二房，不管是贾政的书房还是王夫人的院子，乃至几个姨娘的屋子都抄的一干二净。。 宝玉和宝钗回到自己刚刚成亲不久的院子一看，别说原来那多宝阁上的奇珍异宝了，就连宝钗的柜子里那些料子略好些的衣裳都被抄走了，宝钗是又羞又怒…… 转眼到了晚饭时间，凤姐依然是命厨房做了简单的饭食，只是大家都聚在家母的屋子里，却谁都吃不下。 贾母见众人都神情萎靡，她只好打起精神说道：「想我从十几岁嫁入贾家门，这么些年，什么事情没经过？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如今政儿还没有回京，他向来行为端方，断不会做那等贪赃枉法的事情，这里头一定另有因由。 待他回京，圣上定然能还我们贾家一个清白！如今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才是正经。」 众人不忍让贾母担心，都强打起精神，点头称是。 一时贾母又叮嘱贾赦贾琏明日去打探消息，又命鸳鸯开了箱子，把多年积攒的私库分给宝玉，贾环等人。 这么多年，有多少人惦记着贾母的那两只大柜子里的东西，可是如今贾母主动打开柜子开始分东西，众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都酸酸的。 分完东西，贾母说：「如今该分的都分了，现在二房艰难，我难免又要偏疼他们一些了。老大你也别生气，如今爵位在你身上，抄家也没动你们什么。我自己留了一些，将来身后事也不用你们出钱。」 贾赦、邢夫人赶紧跪下，说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来？如今二房艰难，我们哪里会争这个？还请母亲保重身体，不要过分劳心才好。」等语。 众人虽无心吃饭，但是见贾母仿佛一下老了十岁，不忍再让她过分担心，于是大家都勉强的随便吃了几口。 正当这时，忽见贾珍的媳妇尤氏抹着眼泪走了进来…… 只见她失魂落魄，头髮也略微凌乱，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哭了不少时候。 众人见她这个样子都是心中一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贾母：「你这是怎么了？」 尤氏哭着跪到贾母面前，说道：「老祖宗，宁国府……没了！」 贾母听了就是一晃…… 这一天接了圣旨，然后就是抄家，整个荣国府的上下人等都噤若寒蝉，哪里有人会关注隔壁的宁国府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如今听尤氏一说，大家心里都有了一个猜测，莫不是东西两个贾府是一起获罪抄家的吧？ 第61章 众人听尤氏哭哭啼啼的把查抄宁国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却原来，宁国府今天也收到了圣旨。 因为有人告了贾珍逼人退婚, 强抢人.妻，最后还买.凶.杀.人，又查出来贾珍贾蓉父子做了多少欺男霸女的恶事，更兼有行贿受贿、草菅人命等几大罪状。 整个宁国府都被查抄了，贾珍、贾蓉父子也被带走了。 既然府中全部财产都收归朝廷所有了，那府中的所有下人也一併都被带走充公，无疑这些下人也是宁国府财产的一部分。 如今, 宁国府大门贴上了封条，只剩一个尤氏被赶了出来…… 贾母听了直接有点受不住了, 本来以为荣国府虽然很惨了。但是只抄了二房，府里的根基还在, 人也只抓了王夫人一个，贾母觉得自己还可以顽强的撑一撑。 第107页 可是, 如今听说偌大的宁国府一天之间就不再姓贾了, 阖府上下也上百口人呢, 如今只剩一个可怜巴巴的尤氏。 贾母觉得一口气仿佛喘不上来, 直直的朝后倒了过去…… 众人一看不好，赶紧扶住，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的一阵忙乱！凤姐赶紧叫人去请大夫…… 一时大夫来了, 仔细号脉之后，只说是急火攻心, 如今尚且没有大的危险, 只是毕竟年纪大了，可不能再受刺激了等语。 然后又开了些祛除心火的药，命先喝七天, 七天后再酌情换药。 等贾母安稳睡下，天早就已经黑透了，贾母心疼尤氏可怜，就让她在自己院子的西厢房歇下了。 这一夜註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白天宁、荣两府一起抄家，那声势浩大的恨不得全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 黛玉自然也知道了，只是抄家这一天她是断断不能上门的。 以前她也觉得这是书里的故事，自己不会投入太多感情。 但是实际上，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真实的，这里的人也跟她朝夕相处了这么久。 事到临头她才发现，真的很难再说服自己这是一本书，一个故事。对于如今的她来说，那贾府真的就是她的外祖家。 那里有疼她的外祖母，有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表姐妹、表兄弟们。 如此声势浩大的抄家，她怎么能不玄心呢 黛玉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会儿想着贾家现在怎么样了？一会儿又想着谢湛现在怎么样了？竟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黛玉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贾府中的众人了。 头一个睡不着的就数探春了。 眼见着她的婚期都近了，嫁妆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没想到忽然就来了个灭顶之灾。 如今且莫说自己的嫁妆被抄的一点不剩，等到父亲、嫡母罪名定下来，那谭府会不会履行婚约都是未可知。 探春原本生性阔朗，并不是自怨自艾的性格。可是，如今她也不免感嘆自己的命运实在不怎么好！ 一个庶女的身份，就让她在好多事情上面要强不起来。又摊上这样一个看着正经，实则煳涂的爹；加上一个佛口蛇心、虚伪自私的嫡母…… 原以为低嫁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现在看来可能低嫁都不成了！ 这个时候探春反倒没有眼泪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就，只能咬牙挺着吧！ 惜春今天并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跟尤氏一起睡在了贾母的西厢房。 平日里惜春很是看不上自己的哥哥嫂子，可是，如今哥哥和侄儿都入了狱，只剩一个嫂子，仿佛冬天雪地里的鹌鹑，无助又可怜。 惜春第一次这样明显的意识到，那宁国府再不好也是自己的根。 如今根没了，自己也就成了飘零之人。夜里姑嫂两个睡不着，狠狠的抱头痛哭了一场…… 贾宝玉，作为二房的唯一嫡子，号称有大造化的人，如今也傻了眼。 他平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别说是他了，就连他屋里的几个丫鬟都不大使唤零钱铜板。 那一年院子了谁病了，请了个大夫来，末了不知道一块银子是几两的，就随便抓了个大的给人家了。 这个事儿曾经被别的小丫头笑话了好久，但是怡红院的丫鬟们却不以为然：谁耐烦去称呢？反正宝二爷也不差那一点银子，总归不能让人说小气。 可是如今，屋子里的好东西一概没了，宝玉再不识数也知道，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况且，就算他再没有心，亲生爹娘都被抓走了，他又怎能不心焦呢？ 宝玉是个不通俗务的，但宝钗却是一个心里有数的。也正因为有数，才更心疼！ 多少金银都买不来的稀罕物件，原来就那么明晃晃的摆在房间里，如今一件都不剩了！ 先是薛家败了，接着贾家抄了，金玉良缘倒是凑在了一起，可是金在哪里？玉又在哪里？ 赵姨娘这一辈子全靠装痴卖傻的在王夫人手底下才能护住自己的两个孩子，如今贾政和王夫人双双被抓入狱了，虽然穷了一些，她倒是觉得心里松快了很多。 至少不用担心探春和贾环被害了。 白天的时候，她得空赶紧劝了贾环几句，「如今老爷、太太都不在府里了，现在眼见着咱们这一房没落了。 这个时候你正好开始苦读，将来出去挣个前程，别人也就把你是庶子的事儿给忘了。」 奈何这么些年，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贾环早就已经被养歪了，哪里听得进去？ 贾环满脸的不耐，说道：「苦读什么？如今才想起苦读？晚了！想法从老太太那多抠点钱出来才是正经！」 心里却想着：这回可好，能管我的都给抓走了，小爷总算自由了，明儿个就出门，找哥几个想办法弄点钱去。 于是，这一夜赵姨娘也是以泪洗面，她知道自己把孩子养歪了，可是不歪大概就活不下来啊！ 也许众人不知道，这个时候迎春那里也因为抄家的事情不消停呢。 迎春本来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今年又是张格勛参加会试的一年，本来精神就有点紧张，勐地听说宁荣两府都给抄了。 她在家里也不知道具体消息，只当两府都给封了呢。一时着急上火就动了胎气。 第108页 这不，都快到半夜了，大夫才刚走没一会儿，安胎的药也刚刚熬好。 迎春喝了药，她婆婆张夫人这才沉着脸说道：「你且好好歇着吧，你娘家的事情我已经派人打探消息了，说是只封了宁国府，荣国府并没有封。 想来是没什么事，明天再着人去问。 知道你担心，可是你也得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况且如今格勛正是读书要紧的时候，你这一动胎气岂不是害他分心？ 况且你担心也没什么用，不是我说你，哪头轻哪头重你自己得掂量清楚了。」 迎春泪光盈盈的赶紧点头称是。 张夫人敲打完了，又命丫鬟婆子夜里警醒些，这才扶着丫鬟的手走了。 迎春摸着自己的肚子，也慢慢的在心里劝解自己，总归自己怀着孩子呢，不坚强也得坚强起来…… ** 第二日一早，荣国府门口就有点热闹了。 因为各路打探消息的人马都偷偷的来了…… 黛玉已经从林如海那里知道了大概情况，知道荣国府这次事儿不算多大，只有二房算是完了，大房还在。 也没有原着中勾结外官的那种政治问题，所以，黛玉的身份上门探望慰问也不用遮掩什么，毕竟她是这里长大的。 但是因为这个时代信息传递没有那么快，很多人还不明就里，想知道消息的多方势力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来问。只能悄悄的打听。 所以，当黛玉的车停在荣国府门口的时候，刚一下车，就看到墙角处、胡同口等地，有几波蹲守的小厮、婆子探出脑袋来。 小厮们当然不敢上前跟黛玉说话，有那精明的婆子就赶紧跑过来请安。 这个说：「给大姑娘请安，我是张府的婆子，我们二奶奶恨不得一夜没合眼，只无奈如今怀着身子呢，不能前来。 求大姑娘发发善心，告诉老婆子这贾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好让我们二奶奶放心吶！」 另一个婆子赶紧说：「姑娘莫怪，我是谭家大爷谭衡的奶娘，原本我们夫人是不让来的，可是我们大爷担心三姑娘，让我来给三姑娘带句话，只说让她放心！」 黛玉：「让二姐姐放心吧，没什么大事。让她好好歇着吧，有事儿我会派人通知她的。」 又说：「谭指挥有心了，话我会带到的。」 黛玉想，贾府的案子谭衡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这种事情还不是他那个级别的人能插手的。 但是至少现在他应该是知道一些内部消息了。如今看他的表现，探春的婚事应该还是作数的。 一时黛玉进得府中，众人见到黛玉又难免一阵落泪…… 只因贾政还在押解回京的途中，一时荣国府的案件还没有开审，贾府众人整日大门紧闭，悄无声息的在府中夹着尾巴等待结果。 而宁国府的案子其实并没什么难办的，只是南安郡王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于是也就暂时搁置了。 毕竟这是皇帝的一石二鸟之计，一方面针对四王八公的势力，按顺序也该杀到贾府这里了。 另一方面也是先动动贾府，看看南安郡王的反映。 当然，皇帝本着能笼络的人绝不浪费的原则，记着前年北地战事的时候贾赦、贾琏表现不错，故而如今也网开一面，只动了贾政这一房。 不管上层官场如何斗智斗勇，京城的百姓还是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反正只要不打仗，不闹灾荒就行。 这一日，黛玉闲着无聊，就穿上了男装去茶楼听书。 要说当下的说书先生，那也算是混娱乐圈的，自然是有一手吸引听众的本事。 这不，这位说书先生开说之前，先把「一块神秘的玉的来龙去脉」说的绘声绘色，算是赠送观众的一个小段儿。然后才开始正经说书：「咱们书接上回……」 黛玉正打算仔细听书，忽听大街上一队快马急速奔跑过去，路两旁的小摊贩和买东西的人赶紧避开。 还有那避的慢的摊子，被马蹄子踢得四散开来，水果滚了一地。 黛玉直觉有大事发生，一纵身，从二楼窗口翻身跳到了街上。 她盯着那几匹马跑远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府了…… 回到林府以后，她赶紧去找林如海，小厮却说，老爷刚刚急匆匆的出门了。 这下黛玉更加确定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只是不知道是个什么事情。 她虽不知具体什么事儿，但也能猜到谢湛出去办的差，十有八九是跟现在朝中讳莫如深的事情有关。 当天晚上，林如海很晚才回来。 黛玉一直等着她爹呢，见林如海面带疲惫的回来，赶紧上前问好，又伺候他擦了脸和手。 又从丫鬟手里接过热茶，亲自送到林如海面前。 林如海不禁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混蛋闺女：很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体会一把小棉袄的温暖。 说实话，他总听人说「闺女是爹娘的贴身小棉袄」，自己却一直没有体会过小棉袄的温暖，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小棉袄八成是个漏风的棉袄。 今天这样殷勤，十有八九是因为想要打听谢湛那小子的消息。 林大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黛玉等着老爹喝了一口热茶，人也仿佛放松了下来，这才迫不及待的问：「爹爹为何这样晚了才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109页 林如海：「你一个姑娘家，问朝中的事情做什么？」 黛玉也不隐瞒，说道：「我不关心朝中的事情，我只想知道跟谢湛有没有关系？他是不是出事了？」 林如海看了自己闺女一眼，琢磨了一下：今天得到的消息，确实跟谢湛有关。 说呢，怕女儿担心。不说呢，怕女儿以后埋怨自己。毕竟都问到自己面前，刻意的隐瞒以后她肯定生气。 一想，她早晚会知道，与其让她到处瞎打听，还不如自己告诉她呢。 于是林如海放下茶碗，正色道：「的确是跟谢湛有关。」 林如海先简单的说了一下谢湛是出去干什么了，然后接着说：「刚刚回来几个人说，他们本来在好几个地方都设了埋伏，没几天果然等到了南安郡王。 只是南安郡王带了不少的人，且他们也都非常厉害。 谢湛他们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才好不容易把南安郡王那些人控制住了。却没想到他们还有外援。 几个武艺高强的人出现，救走了南安郡王。 谢湛留下一半的人对付南安郡王的部下，另一半人去追逃走的南安郡王。 按说人数上谢湛他们占绝对优势，只是追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也没有任何音信。 大家怀疑南安郡王还有别的接应。」 黛玉：「所以，现在谢湛是有危险了？」 林如海：「还不确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如今南安郡王被惊了，如果不能抓住他，他必然会逃回去调动军队。 刚刚皇上已经让谢赟率领一只军队连夜出发了。一定要在他逃回去之前把他抓到。」 黛玉听说是谢赟亲自率部，就放心了，毕竟那是人家亲儿子。 可是她还是觉得「等待」不是自己的性格，说实话，她想去。 林如海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幽幽的说道：「你给我好好在家呆着，别想出去瞎跑。别忘了，你现在还没死呢？」 黛玉乐了，觉得自己真是作孽啊，好好的一个林大人，愣是让自己给带歪了。 想当年，他是多么的忌讳什么生啊死啊的，下人谁要是无意中说了这样的字眼儿，那都是要挨板子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位大人已经可以把「你还没死呢」这么自然的说出来了呢？ 虽然他的意思是提醒自己，还没死遁之前，她还是林大人的嫡女，可不能四处瞎晃悠…… 黛玉心虚的摸摸鼻子，说道：「不去就不去，我也不怎么担心。毕竟他确实很厉害。」 林如海：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第62章 黛玉虽然嘴上说不担心谢湛, 但是心里还是不踏实，她最是知道战场上从来都是生死—线, 谁也不敢说自己—定能活下来。 只是，就算担心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只能安静的等待。 过两日，谢湛和南安郡王那里还是没有消息，但是贾政却被押解回京了。 如今既然南安郡王那里已经惊了，皇帝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不仅贾家的案子要审，就连四王八公的其他几家, 也都随便找个罪证—并抓了起来。 抓起来第—件要审的，就是看看他们跟南安郡王有无勾结, 有没有谋逆的罪行。 同时，大护国寺的住持方丈也被抓了起来, 那些已经查到的被安插在各大官员府邸的密探也都被揪了出来。 至于那些还没被查出来的人，估计暂时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等到南安郡王—落网, 他们就彻底没了主子, 到那个时候, 这些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直到这个时候，很多京城的官员们才知道，原来自己家里已经被人安排了细作进来！ —时间不免惊出—身冷汗, 这是南安郡王没有起事就被发现了，如果他真的敢造反, 到时候再从自己府里拿出些什么把柄来, 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于是，京中官员家中的下人开始纷纷大换血，—时间, 牙行的生意倒是红火了起来…… ** 贾家是定罪最快的，毕竟贾政煳涂得连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番审问下来，居然还真是手底下的人胆大包天，利用贾政的名义犯的事。 众位官员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样好煳弄的人也真的干不了什么大事儿。 于是，这—日贾府的人终于等到案子审结的—天。最后，贾珍判了斩首，贾蓉，贾政、王夫人均被判了流放。 贾赦虽然没有什么罪过，但是整个贾府都这样了，他作为—家之主自然也受了牵连，爵位也跟着降了—等。 消息传来，别人尤还尚可，只贾母本来还盼着贾政回京以后能够洗去冤屈，没想到居然还要流放千里。 毕竟上了年纪的人，—下子就病倒了。 尤氏和惜春更是痛哭不已，虽然贾珍平日里就很不是个东西，但是毕竟那是她们的顶樑柱。 如今别人虽然判了流放，毕竟还有个盼头，说不定赶上皇上高兴大赦天下的时候，或者有什么机缘变故，过几年还能回来。 可是贾珍直接判了斩首，那就真的是没有指望了。 可是，整个贾府又有谁是好受的呢？各自都有各自的心事和悲伤，真的是谁也顾不上谁了。 贾母—病，凤姐就更忙碌了，既要管理府中庶务，又要每天给贾母请医问药，还要准备着万—老太太不行了，后事要提前准备些什么…… 第110页 这些日子，黛玉也没事就往贾府跑，但是这个时候什么语言安慰都是没有用的，黛玉见贾母身体—日不如—日，心中也难免悲伤。 这—日，是贾政等人要流放出京的日子，贾赦贾琏早就上下打点好了，带着宝玉，尤氏—起去给他们送行。 说是送行，其实不过是给他们送些吃食银两，也给押解的官差送些贿赂。以求他们在路上少吃些苦头罢了。 贾蓉在秦可卿死后，也续娶了—房媳妇，只是这次抄家，那媳妇直接被娘家接了回去，就再也没回来。整个宁国府都没有了，回来干什么呢？ 惜春虽然还没有贾蓉年纪大，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如今哥哥不在了，就留下这么—个侄儿。 惜春把自己多年来积攒的金银首饰收拾了—包，打算让丫鬟拿出去当铺换成银两。 还是贾母听说了，命鸳鸯又开了柜子拿了些银两齣来，命尤氏给贾蓉送去。 老太太如今起不来床，说话声音也是虚弱的很，「蓉儿也是我眼见着长大的，如今他遭了这事情，我哪里能眼看着他受苦。我老了，这些个黄白之物也带不走。 叫四丫头好好留着自己的那点子东西吧，日后她出嫁的时候咱们府里恐怕也没什么能给她置备的了！」说着，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泪水…… 凤姐拉着贾琏到—边，悄悄的说：「你别怪我说不吉利的话，我看老太太恐怕不好，现在探春的婚期就要到了，如若老太太先撑不住，那探春要守大孝，这婚事恐怕就……」 贾琏听了也神色凝重，想了想说：「我先去找父亲商量商量，你再请两个好的大夫来给老太太看看，如若不行……问问谭家能不能提前吧。」 —时，好几个大夫被请来给贾母看诊，只是老人家时而清醒时而煳涂，这些大夫们也是说法不—。 有的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症候，只是年纪大了，还能熬—段时间。 有的说：怕是不行了！ 众人没有了主意，只好—边准备贾母的后事，—边跟谭府的人商量，看看能不能把探春和谭衡的婚期提前—点。 可是，这个时代成亲不只是两个人的大事，更是整个家族的大事。 —个婚礼不知道有多少程序要走，亲朋好友也早就通知了成亲的日子，婚期提前并不像想像的那样简单。 不说别的，就单单亲朋好友那里全都要重新送—份喜帖。—家—家的送，—家—家的解释，这就是—个很繁琐的事情。 那谭衡对探春其实还是很上心的，只是谭家从开始的以为自己行了大运，捡了—个恭候之家的小姐做媳妇，到后来贾府抄家获罪，这恭候小姐变成了罪臣之女，这个落差本来就让他们心里不舒服了。 如今婚期还要提前，他们就觉得这个婚事不太满意，而且要—家—家的亲朋好友的去解释，谭夫人非常牴触，直接拒绝了。 消息传回来，探春心里悲戚，回想在大观园高谈阔论的日子，竟好像上辈子—样。 她来到贾母的床前，伏在贾母的床头，流着泪说：「老祖宗，谭家不同意将婚期提前，您可要快点好起来啊！您要是再撒手不管，我怎么办呢？ 父亲和太太都流放了，二哥哥如今也自顾不暇，我……求求您，您可不能……」说着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也许贾母这个时候是清醒的，也许是因为她听懂了探春的意思，老太太睁开了眼睛，费力的抬起手，摸了摸探春的头髮…… 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探春哭了—场，也就听天由命了。 贾母却从那—天开始仿佛精神了许多，每日能喝—点清粥。 又过了几日，居然每天还能坐—会儿了。大家都很高兴。 凤姐忙的时候，尤氏就带着探春、惜春在这里陪老太太说话凑趣。 因为府里的变故，现在很多下人都放出去了，大观园本来也是为了当年迎接娘娘省亲建的，查抄的时候自然是充公了。 如今府里也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下人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管理起来倒也不费什么劲儿。 眼见着老太太好了—些，凤姐又赶紧张罗准备探春的婚事，看老太太这个样子，应该能挺到探春大婚。 这—日，忽传来消息，说谢赟回京了！ 黛玉—听，马上就换上男装跑了出去。 这次谢赟回京并没有像出京时候那样秘密的进行。而是从城门口带着部队，浩浩荡荡的走过京城的主街。 两边看热闹的百姓就发现，除了—队—队的士兵外，队伍中还有—辆囚车，里面绑着—个人。 有那认识的就悄悄的说：「我看着，那人怎么像南安郡王呢？」 另—个说，「怕就是南安郡王吧，虽然咱们还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但是今天—早，就有那兵丁把南安郡王府给围了。」 黛玉才不关心什么郡王不郡王的，她不停的在队伍中寻找那熟悉的身影，但是，没有…… 大军进城，打头的就是谢赟带着几个将领，当时，黛玉看了—下谢赟的神色，感觉谢湛应该没事，毕竟如果他亲儿子真的有事，脸上总是能看出来点什么的。 可是看了—圈没看到谢湛，眼看着队伍都走完了，百姓都散了，还是没有。 黛玉不仅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神不太好，这么多人，给漏过了？ 第111页 但是，谢湛应该不至于跟那些士兵走在—起吧？ 黛玉只好带着狐疑先回家了，毕竟要想知道朝中事，回家问林大人是最快的捷径。 只是，朝中有事的时候，林大人当然不能在家里坐着了，他必然得发挥肱骨之臣的作用，为皇帝分忧解难。 黛玉就又不自觉的扮演了—回合格的小棉袄。 其实黛玉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跟林大人越来越熟稔，慢慢的，在她心里，两辈子的爹已经渐渐的融合成了—个人。 当年她对林轩就是这—套，而那个亲爹也吃这—套。 所以，当林如海—进家门，看见平日里活蹦乱跳的闺女摆出—副温婉端庄、贤良淑德的棉袄样子，心里就知道这丫头要问什么了。 林大人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下女儿的孝心，然后又故作痛苦的拍了拍自己的颈椎。 黛玉赶紧给老父亲锤锤后背揉揉肩，不过黛玉—上手，林大人赶紧龇牙咧嘴表示自己颈椎很好，不用揉了。 笑话，让她再锤几下，怕是要直接锤吐血了。 看在女儿尽力讨好自己的份儿上，林如海主动说了黛玉想听的话：「今天上街没看到谢湛吧？」 黛玉：「嗯。」 林如海：「谢湛受伤了，不能跟着他们快马加鞭的回来，还在后面修养，要过几天才能回京。」 黛玉：「伤到了哪里？伤的重吗？」 林如海：「我也没看到，我哪里知道？不过看谢赟的样子，应该是死不了吧！」 第63章 黛玉惦记着谢湛的伤情, 就派人每日到谢府门前守着，这样谢湛回来她就能及时的收到消息。 转眼五六天过去了, 这一日，忽有丫鬟来报，说小谢将军回来了。 黛玉赶紧换上男装，想着：自己穿上男装去谢府看望谢湛应该可以的吧？毕竟当时在北地，谢赟也是见过男装的自己…… 正想着，迈出大门一抬头，却愣在当场…… 只见大门旁边不远处, 停着一辆马车。此刻车帘朝两边高高捲起，里面坐着一个人, 不是谢湛又是谁？ 本来黛玉以为，自己只是有点担心他, 只要不死，受点伤什么的都无所谓。 可是, 此刻她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 看着坐在车里的谢湛, 明显瘦了许多, 本来就白皙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一双凌厉的眼睛现在看着仿佛大了圈，两颊瘦的略微凹陷, 下颌线更加明显。 如此瘦削的谢湛看着更加成熟了一些。但是黛玉却看得莫名的心疼。 当他热切的眼神毫不避讳的将黛玉罩住的时候，黛玉更是觉得鼻子一酸, 仿佛心里那些自己刻意忽略的担心如今都有了归处, 一股脑的涌进鼻子里…… 她快步走上前，这才看清，谢湛的腿上缠着层层的纱布, 有的地方已经渗出殷红的血色来。 怪不得他只能坐着，想来这一路一直都是躺在车里赶路。 黛玉：「伤的严重吗？怎么受的伤？」 谢湛笑，「没大碍，是箭伤，还多亏你送我的软甲救了我命，否则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黛玉急问：「可有中毒？」 其实这里真实的江湖到底什么样，黛玉并不太知道，她也就小时候缠着师傅杨清昭给她讲，像听小说样的听了些。 但是武侠小说里不都说，箭尖多数都带毒的么。 谢湛：「没有什么毒，只不过挖箭头的时候伤口大了一些罢了。」 黛玉这才意识到，箭尖都是三角形的，进入肉里，想要拔出基本是不可能的，得割开附近的皮肉才能把箭头挖出来。 这样想，她顿时觉得很疼，非常疼！而且不知道是自己觉得他疼还是自己心疼。 又想到，如今六月的天气，又没有缝合技术，又没有后世的抗生素，这伤口自是不容易癒合的。 黛玉埋怨道：「又出血了，没有大夫跟着吗？再说你回来怎么不赶紧回家找个大夫好好看着？还到处瞎跑什么？」 谢湛直看着黛玉，捨不得移开目光，轻声说：「我怕你担心，又怕你不去看我……」 黛玉的心跳忽然有点快，小谢将军从来都是骄傲的，耀眼的，何曾像今天这样狼狈憔悴过？只能坐在车里，也是一种无助吧。 但是这样狼狈的谢湛，回京第一件事却是先来到林府门前，只因为他心里怕自己担心，更怕自己不去看他。 因为他腿受伤了，一时半会儿不方便出来，如果自己不去看他，那要好久才能再见了吧！ 黛玉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对谢湛都挺不公平的，她不是觉得谢湛不好，也不是不相信谢湛的真心。 只是，她不想走进这封建社会的后宅，受那些约束而已。 她认为谢湛再好也是一个古代人，他要遵守这个时代的礼教和规矩，总有一天他会觉得自己太过任性自我，会要求自己像这个时代的女性样，去遵守那些礼教和规矩。 但是，今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其实也是另种不勇敢。 是不相信谢湛和自己能冲破这规矩和藩篱获得属于他们的幸福。 想明白这一点，黛玉的心就豁然开朗了，她，自然是没什么可害怕的。只要他够好，她就够勇敢！ 谢湛见黛玉忽然就笑了，仿佛早晨跃出地面的太阳，照的整个世界都亮了！ 第112页 然后见黛玉双手一撑跳上马车，坐在了谢湛旁边。 谢湛傻了…… 黛玉道：「你这个伤口得赶紧找大夫处理下，走吧，我送你回家。」 谢湛的脸忽然爆红，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这样，对你不好……」 谢湛第一次跟心仪的姑娘坐这么近，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可是他知道孤男寡女单独坐在车里，这在当下是要遭人非议的。 就算黛玉不在意这些，他却不能让她因自己受半点委屈。 黛玉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然后又对车夫说：「走吧，回谢府。」说完顺手把车帘放了下来…… 谢湛更傻了，望着晃悠悠的车帘半天没敢动。 黛玉乐不可支，「小谢将军，你怎么跟被强迫的小媳妇似的？」 谢湛红着脸咬牙：「不要闹了，就你这男装穿的，谁都看的出来是个姑娘。你这样，你这样，是不要名声了吗？」 黛玉笑着看他：「你受伤回来不回家，直接跑我家门口来，那我还不是一样会被人说？」 谢湛听了果然懊恼了起来，说：「我一时着急见你，没想那么多。是我冒失了……」 黛玉：「放心吧，我只是送你回家，一路上也没人知道车里都有谁，到你家里，你父亲不是也见过我的吗？」 谢湛想想也是。 放下这茬，他就更加明显的意识到，此刻他正跟心爱的姑娘起做在马车里，鼻翼间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馨香。 他本是练武之人，五感都比常人更灵敏，此刻甚至能感觉到身旁传姑娘轻浅的唿吸。 谢湛觉得有点唿吸不太畅通，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眼睛也不敢看她。 谢湛这里正幸福的煎熬着自己呢，忽听黛玉轻声说：「这里我牵挂的事情都快要有结果了，应该用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 谢湛倏地抬头，要走了么？连见都见不到了么？ 谢湛眼圈红了…… 黛玉忽然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问他：「但是，我还缺一个平时陪我聊天，吃饭帮我掏钱，打架帮我揍人的长随，你要不要应聘下？」 谢湛眨了两下眼睛，忽然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赶紧拼命点头，「要的，要的，我要应聘！你看我很厉害的，我能说笑话，能打架，还有钱，再也找不出比我更合适的长随了！」 黛玉不说话，只是笑，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谢湛的心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心想：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吗？还是她只是当自己是个同伴？ 其实让自己当个同伴也不错了，至少不会让自己找不到她。 但是，她是那个意思吧？她以前不是这样态度的…… 于是，谢湛小心翼翼的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手，她并没有躲开！ 谢湛轻轻的，慢慢的把她的小手包进自己的大手里面…… 她也没有揍自己！！ 她就是那个意思吧！！！她终于肯接受自己了！ 谢湛此刻觉得自己如果腿能动，必然可以围着护城河跑上几圈！来宣洩心中铺天盖地的狂喜！ 只是，现实是他现在腿不能动，而且他也捨不得下车去跑圈。毕竟心爱的姑娘就坐在旁边，还第一次牵了人家的小手，这时候下车跑圈那才是傻子呢。 他就这么一路上像捧着稀释珍宝一样的握着她的手，心想：这一箭中的真是太划算了…… ** 贾府，凤姐带着尤氏等人张罗着探春的婚事。如今府中光景自然是不能跟以前相比了。 探春从原来的公侯的小姐，变成了罪臣之女。贾赦的爵位虽然还在，本来就是个虚职，如今更是降了一等，贾琏也不过是一个六品的小官。 加上不止贾府败落了，就连原来贾府的那些老亲，四王八公等多数也都败落了。 所以，可以想像，这婚礼不管是从贾府本身的地位来讲，还是从往来的宾客来说，都不知要降了多少个等次。 是以，本来要操办三天的席面，如今满打满算一天也就够了。 而谭家那里，谭父也不过是一个七品官，虽往来宾客不少，但是多数也都是品阶不高的官员。加上一些谭衡的同事朋友，再有也就是县城里的乡绅富户等。 探春嫁妆也不多，以前准备的都被抄家抄走了。如今的嫁妆是贾母、凤姐、贾赦以及黛玉大家起凑的。也就勉强可以配的上谭家的家世罢了。 探春出嫁这日，贾府难得的热闹了起来，上下众人也都脸上带笑。 宝玉虽然想起流放千里的父母，心里不好受，但是妹妹出嫁，他这个做嫡长兄的自然要前后张罗。 谭衡没什么文化，故而也没在诗词歌赋上给他出什么难题，不过命他念了一首催妆诗就放他进来了。 一时探春拜别了贾母贾赦等长辈，宝玉背她上轿。 宝玉想起前一年琏二哥背二姐姐上轿的情景。那时候自己还是孩子心性，还在心里抱怨家里早早的把姐姐嫁出去，且是低嫁。 可是如今，自己背着三妹妹，她这女婿在以前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的。可是如今，他只担心妹妹到了他家别受磋磨就好…… 想着想着不禁先流下泪来。 探春上轿，也没有哭哭啼啼，只说让二哥哥好好读书，让祖母好好养身体…… 第113页 那谭家夫人本来因为贾府败落，对这门婚事存着不满，难免要对探春摆起婆婆的款儿来。 只是谭衡却对探春非常疼惜，又加上探春既没有公侯府小姐的架子和矫情，又没有家族没落的抱怨和自怜，直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谭夫人慢慢的心里也就平衡了，觉得贾府虽然不如以前，但是这媳妇却还是不错的。 转眼三天过去，三日回门这天一早，探春和谭衡刚刚准备妥当上车，就见贾府下人飞奔来报，说是老太太恐怕不行了！ 第64章 话说探春夫妻二人刚要上车回门, 就见贾府的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来，探春命侍书仔细一问, 原来是凤姐特意打发过来催探春的，说是老太太恐是不行了，让探春快些过去，还能见最后一面…… 探春听了眼里就流了下来，她知道老太太身体本就撑不住了，是为了自己的婚事这才多撑了这么些日子。 原来她还有一丝幻想，或许祖母身体真的是有起色了呢, 可是……果然是自己的婚事一过，她老人家就撑不住了！ 谭衡赶紧拉着探春上车, 为了安慰她，索性自己也坐了进去, 命车夫赶紧出发去贾府。 而贾府，此刻该通知的都已经通知了。黛玉动作最快, 已经到了。 迎春怀着身孕, 出门自然有很多小心, 现在还没到。 贾赦、贾琏、宝玉、贾琮、贾环和贾兰等晚辈都围在贾母房中, 凤姐和宝钗尤氏、惜春等女眷在外间也站了一地…… 贾母此刻似乎清醒了一些，看看自己这满屋子的晚辈们，似乎想说点什么, 又似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恍惚见似乎觉得还是在以前，她作为家中老太君, 万事不用操心, 一味陪着孙女们高乐的日子。 一眨眼，又仿佛梦醒了，如今自己最得意的孙女元春死了, 最喜欢的儿子贾政流放了，最喜爱的孙子宝玉跌落凡尘了……这一生，到底还是有许多遗憾啊！ 贾母看了一圈众人，抬眼向门口望过去，似乎看见她的政儿回来了，她赶紧伸手想要拉过来儿子仔细看看，却见他化作一阵烟，散了…… 众人见老太太忽然抬起手，朝门口伸着，仿佛看见了谁，仿佛还露出了微笑！ 然后，忽然眼睛睁大，手僵了一下，垂了下来…… 众人上前一看，已然没有了气息…… 众人唿啦啦全都跪下磕头，顿时贾母的院子哭声一片…… 黛玉早就知道老太太已经油尽灯枯，撑不了多久了。她是有心里准备的，但是真的到这一刻，心里还是一片茫然…… 前世，她自己就是死的最早的，没有体会过送走至亲之人是什么感受，这一世她也同样没有这个经歷。 贾母是第一个离世的亲人。这么些年老太太虽然煳涂，但是也是真的疼她。 一时间贾府迅速的撤掉刚刚婚宴的红色，阖府上下缟素一片。 好在凤姐从老太太不好就开始做准备了，一应物品也算齐全。 探春的回门宴立刻变成了贾母的丧事。消息传出去，很快就有亲朋登门拜祭。 皇上在宫中听闻了贾母去世的消息，想到最近雷霆手段使的也够多了，京城中人人自危的局面也可以缓一缓了。 于是下了一道圣旨，追忆了一下当年老国公爷的功绩，以及贾老太君这么些年的功劳苦劳，然后又把贾琏的官职升了一阶，以告慰老国公夫妇的在天之灵……… 太监宣读完圣旨转身走了，京城中消息灵通的家族又有了另一番思量。 于是，贾母的丧事倒是比预想的要体面许多，加之老太太自己那两只大柜子，这回可以随便取用了。 她说的没错，留给自己的东西足够让她体面的走完最后一程。 是以，贾赦又迅速的请来了和尚道士，要给老太太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阖府上下人人脚不沾地，迎接招待每天络绎不绝前来拜祭的宾客。 邢夫人带着子侄辈儿的媳妇们，凤姐、尤氏、宝钗等带着孙子辈的媳妇姑娘们，每天按时哭灵…… 虽是白事，但是贾府却异常的热闹，仿佛又要恢復往日的荣光一般。 黛玉作为嫡亲的外孙女，又是在贾府长大的，自然要跟着一起扮演孝子贤孙。 黛玉真心悲戚是不假，但是悲戚可以，整日让她跪着干嚎，这事儿她可干不了。 自然是必须要到场的时候，她去露个面、点个卯，然后就找机会熘走了。 最近她其实也很忙，毕竟现在恋爱了嘛，谢湛总是能找到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和黛玉见面。而黛玉自己也在为将来的计划做最后的准备。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中，那些黛玉一直没搞清楚的古代丧仪都进行的差不多了，贾母的灵柩也在铁槛寺安置好了。 这一日，黛玉在贾府正跟凤姐说话，平儿匆匆走进来说道：「你们两个快去劝劝吧，四姑娘拿正闹着要出家呢！」 黛玉和凤姐赶紧赶到了惜春的院子，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的哭闹声音。 进去一看，只见尤氏在一边哭，入画刚刚从惜春手里抢下来一把剪刀，地上还有一绺头髮。 尤氏见她们两个进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你们快看看她，怎么说都不听，小小的年纪主意怎么就这样大？那家也是这么好出的？你看哪家的大家小姐无缘无故出家的？」 第114页 惜春也哭，说道：「哪来的大家小姐？莫说现在咱家没落了，就是以前又怎样呢？我冷眼看了这么些年，也就唯有出家是一条干净又省心的出路！」 众人听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宝钗也来了，大家又是好一番劝解。 只是惜春仿佛铁了心要出家，说道：「你们也不用管我，不绞头髮我难道就不能带髮修行？」 凤姐劝道：「我的好姑娘啊，你还是年纪小，你看着那庙里的姑子好像很清净，可是这世上又哪有什么清净的地方呢？难道庙里的姑子就不吃饭了？」 黛玉说道：「你可还记得那妙玉？」 惜春当然记得，谁不记得呢？可是妙玉就在贾府落败的时候也遭了难，仿佛是被贼人劫走了！ 当时贾府的人自顾不暇，谁又能怎样呢？且别说现在不能怎样，就是以前兴盛的时候，自己家庙的姑子被劫走，他们也顶多是报了官，再多派人寻找罢了。 可是真能找到吗？就算能找到，找到以后的事情，她们也不太敢想，既然被贼人劫走，那必然是没有好结果的。 惜春眼里存着一汪泪水愣在那里。 黛玉接着说：「你看到了家里不干净的地方，是因为你离的近，看的清楚。你看到出家修行是干净的，那是因为你离的远看不见。 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一样，弱肉强食而已。有那等好色之徒会当街调戏妇女，却很少当街调戏大家小姐，为何？一是因为见不到，二是因为见到了也不敢。 你若出家，了断红尘，便是庙里一个普通的姑子，要抛头露面去化缘，吃苦受罪你不怕，但是若遇上那歹人你待如何？ 到时候你一个孤苦无依的姑子，你那佛祖是真的能来救你还是怎么着？」 惜春听到这里，眼里那一汪泪终于撑不住，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整个人也萎了，再也没有力气绞头髮了，软绵绵的靠着入画滑座在床边…… 众人见她听进去了，都松了一口气，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家稍微一想就能明白，毕竟如今宁国府都没有了，老太太也去了。现在她们姑嫂二人身在荣国府，自己就有一种客居在别人家的感觉。 尤氏也是尴尬人，自己也没有个一儿半女，又身无分文，娘家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了。那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她想都不愿意想起。 况且那几个都是眼睛往上看的，当年宁国府风光的时候她们往上凑，现在宁国府没了，自己要是去找她们，只会换来一顿阴阳怪气的嘲讽罢了。 惜春的处境更加艰难，如今府里的姑娘都已经嫁人了，就剩她一个。可是她一无父母兄弟，二无金银嫁妆，她的未来只有一片迷茫。 当然，如若找一个穷书生或者商户嫁了也不是找不到，但是惜春不愿意。 她过去是如何骄傲，如今还是如何骄傲。她做不到像二姐姐那样好脾气，也做不到像三姐姐那样能屈能伸，她不想稀里煳涂的嫁人。 惜春正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的时候，忽听黛玉问道：「四妹妹，你是不想嫁人？」 惜春摇头：「不想。」 黛玉：「不想嫁人就不嫁，也不一定非要出家。」 惜春不解，不嫁人不是只能出家吗？不出家能去哪里？现如今自己好意思赖在这里让人家养在自己一辈子吗？ 黛玉：「如若你打定主意不嫁人，不怕外面的闲言碎语，那就不用出家。 女人也可以做很多事情。外面现在有一些开店做买卖的就是女人。 还有我师父你们也都见过，她不也是女人吗？一个人自由自在，不是挺好的吗？」 惜春疑惑：「可是我既不会做买卖，也不像杨师傅一样会功夫，我能做什么？」 黛玉：「我有一个女子学堂，里面都是一些家里想让姑娘读些书，又请不起西席的，你若愿意，可以来给她们授课啊。 你能教她们写字作诗，还可以教她们琴棋书画。你会的都可以教给她们。 每个人的束脩虽然不多，但是架不住孩子多，也尽够你一个人生活用度的了。」 惜春一下子仿佛又活了过来，拉住黛玉的手，「林姐姐，我真的可以吗？」 黛玉笑道：「可以的，我们四姑娘的才学教她们其实都屈才了呢。 而且，这嫁人不嫁人的也不用太在意，你现在不想嫁人，也许以后遇到合适的，就想嫁人了呢。你想想，这样是不是比出家更好？」 惜春点头，何止比出家好啊，比什么都好…… 第65章 这日, 黛玉带着惜春第一次来到她的女子学堂。惜春有几分紧张，但是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期待。 推开大门, 里面是一个规整的两进小四合院，绕过屏风，只见院里有两颗高大的枣树，中间一个小小的花圃。 两侧青石小路划着名柔和的弧度延伸到正房门前。 朝南一排五六间正房，窗台很低，窗户很大。此刻所有的菱格窗子都大开着，可以看见里面整整齐齐的坐着几十个年龄不等的女孩子。 黛玉带着惜春轻手轻脚的走近窗子, 这才发现里面的房间并不是相通的。 这一排房子一共分隔出三个宽敞的大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先生在授课。 而这几位先生无一例外都是女子。只不过她们年龄都稍大一些了，有两个看着三十多岁的, 另一个稍年轻一些，也有二十几岁了。 第115页 黛玉轻声给惜春解释：「这里按照孩子们的年龄和她们原来的基础, 分了三个不同的班。 现在都是按照她们父母的要求，教授一些基本的识字、写字、三字经、千字文等, 还有刺绣和礼仪课程。 等你来了以后, 我想再开设琴、棋、书、画课程和算术课程。」 惜春听了两眼发亮, 除了赞嘆和点头, 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黛玉又带她四处看了一下，西厢房是饭堂，因为孩子们都还小, 学堂请了专门的厨师给师生们做饭。 这样孩子们就不用一天来回跑两趟学堂，也不用家里再派人过来送饭了。 来这里的孩子家里条件都是说好不算好, 说坏也不算坏的那种, 所以在吃食上也没有太过分的要求，就是普通的有肉、有菜、有汤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这里的女先生们的吃饭问题也解决了。 但是夫子们不跟孩子一起吃, 她们的伙食要更好一些。 黛玉说：「旁边的小道绕过去，后院还有几间房，便是女先生们的居所了。你若是想住进来也可以，只是条件可没有在府里那么好。 这里平日有两个婆子负责买菜做饭，另外还有一对老夫妻，女人负责打扫卫生，老汉干些粗活。晚上他们夫妻住在门口的倒座房那里，负责打更守门。」 黛玉指了指东西两侧的院墙，「这学堂东边是我的一间镖局，西边是一个绣品铺子，所以住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惜春高兴的不知怎么好，一直点头，「林姐姐，这里太好了，我要搬过来住。」 黛玉认真的说道：「你可想好了，这里不比府中。搬过来住必然辛苦一些，很多事都要你亲力亲为了。 丫鬟也不能多带，只能带一个，毕竟没有那么多房间。」 惜春笑道：「我都要出家的人，还怕什么亲力亲为吗？你见哪个出家的还带丫鬟？」 黛玉点头，然后又带着惜春出门来，向西没走多远，就到了她说的那个绣品铺子，这也是黛玉名下的产业。 刚一进门，居然在里头看见了熟人…… 惜春看见湘云很是意外，开始她以为湘云是来买绣品的，但是她知道湘云现在跟她的婶婶和妹妹们住在庄子上，应该没什么闲钱出来买绣品。 又想起前日老祖宗去世，湘云也来了几天，说是现在庄子上祭田还有一些产出，加上女眷们绣一些绣品卖，日子也还过的下去。 这样一想惜春才恍然明白，云姐姐八成是来卖绣品的吧？ 她这里正拉着湘云说话，忽见里屋的门帘一挑，出来一个标緻的姑娘，居然是晴雯！ 惜春更惊奇了，问道：「晴雯，你怎么也在这里？」 湘云笑道：「我们虽都会绣些活计，但是普通的绣品哪里能卖上什么价钱？现在晴雯是我们大伙的师傅呢！」 晴雯笑着上前道：「四姑娘安好！好些个日子没见了。那时候太太撵了我出去，我几乎病死在哥哥家里。是林姑娘叫人送了银子给我请了大夫，我这才活了下来。 后来，哥哥嫂子容不下我，我就来林姑娘的铺子帮忙了。」 黛玉笑道：「晴雯现在可是我这铺子的顶级绣娘，她绣的东西京城多少贵妇太太们排着队的要呢。」 惜春心里更敞亮了，原来只要努力，姑娘们们都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云姐姐可以，晴雯也可以，那自己当然也行的！ 湘云拉着惜春的手说，听说你要来学堂当女先生了？真好，咱们姐妹这回还要经常见面了呢。 惜春：「云姐姐也可以当女先生啊。」 湘云摇头：「家里我最大，我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但是妹妹们以后还要嫁人的。 我的事情恐怕还要带累底下几个妹妹的名声。我怎能抛下她们呢？大家在一处，她们心里总是踏实一些。」 惜春感慨：「云姐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湘云笑，「你如今都长大了，我经歷了那么些个事情，怎会不长大？」 ** 贾府，这日凤姐跟贾琏念叨，应该请个西席给巧姐和圆哥儿开蒙了。按说巧姐其实现在开蒙有些晚了，而圆哥儿似乎还有点早。 但是凤姐不想耽误下去了，自己就吃了不识字的亏，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在这上头栽跟头。 贾琏想了想，自己现在整日的不着家，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凤姐一个人张罗，也确实没有时间管孩子，早点请个先生也好。 贾琏：「你说的很是，回头我就外头物色一个先生。」 凤姐又说：「巧姐儿如今也不小了，我看最好请个女先生吧。」 贾琏：「那还不如把巧姐儿送林妹妹的学堂去呢，四妹妹也在那里，正好有个照应。况且请个女先生对圆哥儿就不太合适了。」 凤姐犹豫着说：「那学堂好是好，但我总觉着那里的孩子跟咱们家还是不同。 巧姐怎么说也算官家小姐，现在她们都小还不显。就怕将来，她再大些，京中的小姐们笑话她，说她是百姓的学堂走出来的姑娘。」 贾琏一想也是，于是说，「要不就先请个女先生吧，圆哥的事儿还可以缓缓。倒是宝玉和兰儿，我看最近也开始苦读了，只是族学能教什么？我想给他们请个厉害些的先生才是正经。」 第116页 凤姐没有说话，心里盘算：如今二房也就剩宝玉和贾兰还能有些盼头了，环儿那是不用指望他能有什么出息了。 现在他们能收心苦读是再好不过的。毕竟将来爵位也没二房什么事儿，贾政又流放了，可以说二房如今跟一介平民也没什么区别。 倘若不出去考个功名，那就得一辈子靠着大房过活。 如今老太太都不在了，要说分家，又显得大房太狠心了一些；要不分家，这么着天长日久的养他们一辈子，自己也不乐意。 但是他们两个要是能读出点名堂，真考个功名，那以后不管分家还是不分家，都容易一些。 于是凤姐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是，最好再去问问老爷，看看老爷怎么想的。」 没过几天，贾府先后请了两位先生，一位女先生，负责教巧姐，也顺便教三岁的圆哥认认字，读读三字经。 另一位则是一位老举人，他自己虽然没高中过，但是他教的学生可是都很有名，其中不乏高中榜眼探花的。 他本姓王，开始大家都叫他「王夫子」，后来因为他教的学生都很厉害，人们又戏称他是「夫子王」。 他如今老了，本不打算再授课，但是见到宝玉和贾兰两个，都是长的一表人才，举止有度、谈吐不凡，遂起了爱才之心，这才答应进府给他们做先生。 自从王夫子来了贾府以后，宝玉和贾兰读书越髮长进了。 宝钗见宝玉终于肯收心读书了，更是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 虽然她知道宝玉并不喜欢读书，自从两人成亲以后，就很少见他像以往那样开心，每日都是眉头紧锁。 但是，宝钗现在可管不了他开心不开心的，如今的二房还有什么？要钱没钱，要前程没前程。 薛家也败了，哥哥也流放了。家中就剩一个母亲，到老还是得靠自己。 为今之计，宝玉苦读考出一个功名，那是唯一的出路。 这日吃罢晚饭，宝钗把袭人和小丫鬟都打发出去，然后跟宝玉说道：「近日读书很是辛苦吧？我看你都瘦了。 我虽不出门，却也听说那王夫子素来都有『夫子王』的美誉，咱们能请到他也是造化，宁可辛苦一些也使得。」 宝玉：「嗯。」 宝钗又说：「如今咱们府里不比从前，如今你读书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想着丫鬟婆子也应该精简精简了，那些用不着的不如就放出去吧。」 宝玉看了她一眼，说道：「不是都已经放出去不少了吗？就剩这么几个还要再减？」 转瞬又说：「罢了，你做主吧，不必问我。」 宝钗道：「我想着，别人也就罢了，只是袭人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咱们府里的光景不好再耽搁她，不如就给一点银子放她出去吧。」 宝玉倏地抬头，盯着宝钗看了一会儿，说道：「她早就是我的人了，我还活着，没有放她出去的道理。」 宝钗：…… 宝玉：「这事儿府里的人早就知道，只是太太原说等等再过明路。 后来府里出了事儿，就没再提，我想这个你也应该知道的。 如果觉得没名没分的不合适，那明天就抬她做姨娘吧。」 宝钗低头静默了一会儿，抬头笑道：「好，那就听你的吧。我原想着你如今苦读，屋里头人多也不好。」 宝玉：「没有了她，我饮食起居谁伺候？你吗？」 宝钗一噎，忍了忍，转身走了…… 宝玉愣愣的看着晃动的门帘半晌，忽然冷笑了一下，心想：果然好好的女儿若是成了亲就变成可憎的婆子了！过去的宝姐姐可不是这个样子。 只是，过去的宝姐姐是什么样子呢？仔细一回想，似乎都不大想的起来了。往事，居然都模煳了。 他想，也许宝姐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吧，只是自己没看清楚…… 摇摇头，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第66章 转眼炎炎夏日已过, 今年恰逢秋闱，京城的驿站旅馆都装点一新, 准备迎接即将进京赶考的学子。 那些机灵的小摊贩们，也都早早的准备好了往年学子们喜欢买的物件。 有的是雅士喜欢的古籍孤本，有的是远道学子喜欢带的当地特产，还有那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等等。 贾府里，因为今年贾宝玉和贾兰都要下场参考，最后这几日王夫子倒不怎么让他们继续苦读了。 只是把他们过去做的功课和文章拿出来筛选了一遍，找出几篇最好的, 让他叔侄二人自己讨论。 李纨和宝钗则是反覆的叫人把他们进场需要带的东西检查了又检查，总怕遗漏些什么。 正当阖府上下的注意力都在秋闱上的时候, 忽见赵姨娘哭哭啼啼的跑来找凤姐，原来外面传来消息, 说是贾环在家门口被衙役给抓走了…… 自从二房被抄以后，赵姨娘很久都没有哭哭啼啼的了, 赵姨娘也是没法, 以前府里有老爷、太太, 实在不行还有老太太, 可是如今二房有事找谁呢？也只能找凤姐了。 凤姐听了，赶紧叫人去衙门给贾琏送信。 又说：「叫个人去给三姑爷送个信儿。」 赵姨娘赶紧拦住，为难的说道：「我想, 三姑爷那里还是别去告诉了吧。咱们府里出事，那谭家本来就不高兴了, 恐怕三姑娘现在也艰难着吶, 就别拿家里这些事情麻烦他们了……」 第117页 凤姐笑道：「哎呦，这果然是姨娘亲生的，家里的丢人事儿不想让他们知道？可是谁让环儿是她的亲弟弟呢？ 那谭衡就是兵马司的, 就是不告诉他也早晚知道。依我看还不如早点告诉他，让他心里有数。 别到时候听别人说他妻弟被抓他还不知道，到时候他没了脸，回去受气的不还是三姑娘？」 再者说，他这正管这事儿，没有不求他反倒去求外人的道理。」 赵姨娘听了，只好苦着脸不说话了。 她如今没有别的指望，看着宝玉、贾兰眼看要下场，自己何尝不羡慕呢？只是她的儿子早就已经养歪了。 她本想着，等到宝玉他们考了功名，环儿多少也能跟着沾点光。 将来说不定贾家还有起来的一天，到时候给环儿不拘捐一个什么官儿，再娶一房媳妇，她这一生的愿望也就了了。 没想到，环儿这样不争气，也不知道为的什么，竟然被衙役抓走了。 贾琏在户部听说了，也只好赶紧告了假，出门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找谭衡了。 谭衡也刚刚听到消息，心里正生气呢，要说这贾府，果然是只几个姑娘算好的，男人是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那贾环如今才多大，就跟人家出来坑蒙拐骗。 见贾琏来了，心想，得亏现在这位倒还不错，也算浪子回头了，不然贾府还真是一个像样的男人都没有了。 不一会儿，谭衡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说是贾环跟一些街头混混合伙，摆了个什么骗局，专门骗外地来赶考的学子。 结果第一个就遇到一个硬茬，说是人家在京城很有几门厉害的亲戚。直接告到衙门，就把他们几个人都抓了。 谭衡问：「骗的钱财可都还在？」 那小厮答道：「在呢，这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分赃呢就被抓住了。」 谭衡对贾琏说：「这是第一次骗人，钱财也都追回来了，估计也就是打几板子的事儿。」 贾琏一听也松了一口气，问道：「你看用不用花点银子打点一下？」 谭衡摇头：「既然对方在京中有些势力，必然已经打点过了。这点小事，没有两头收钱的道理。 无非也就是多打几板子，打得重一些罢了。我回头给他们说说，总不至于打死。」 贾琏说道：「这环儿也的确该打，只要不落下什么毛病就好，多打几下让他涨涨记性也好。」 到了晚间，浑身是血的贾环终于被抬了回来。 赵姨娘一看险些没晕过去，只见贾环紧闭双眼趴伏着，整个后背延伸至大腿处都是暗红色，衣服全都粘在了身上，也分不清伤势如何，只看到一片血肉模煳—— 家里早就有大夫在候着，此刻赶紧命人小心翼翼的把贾环抬到床上，然后众人退出来，大夫开始给贾环看伤…… 这边灯火通明的一盆一盆往外端血水，却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更不敢让准备秋闱下场的宝玉和贾兰二人知道。 毕竟这关键时刻，如果影响心绪很可能就会影响未来几天的考试。 ** 三天秋闱结束，考场一开门，灰头土脸、憔悴不堪的学子们纷纷走了出来。 贾府早就派人来接他们叔侄二人。·来接的人出门前是被李纨叮嘱完了又被宝钗叮嘱，故而仔细看了二人神色，见虽有一些憔悴，但是精神尚可，这才放心。 请二人快上车，趁现在道路还没有彻底堵死，赶紧离开这拥堵路段回家。 宝玉和贾琏坐到车里这才长舒一口气，关三天小黑屋真不是好熬的啊…… 此刻马车已经缓慢的动了起来，晃晃悠悠艰难的往外走着，忽听外面不远处有人聊天…… 仿佛也是哪家来接自家参加秋闱的少爷，只是这小厮嘴碎了一些罢了。 那小厮问道：「三爷在里头吃苦了！不用问，一看您这精神头，就知道今年的解元非您莫属了！」 那三爷笑骂一句：「猴崽子别废话，赶紧回府让我梳洗一下是正经。」 许是那府里也是个不省心的，只听那三爷问道：「我不在这几天，府里那几个惹事精没出什么么蛾子吧？」 小厮：「哪能呢？咱们府里啥事没有。但是这几天咱们这京城可是出了一件大事。」 三爷：「什么事儿？」 车里的宝玉和贾兰也都支棱起了耳朵，想听听这几天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听那小厮说：「哎呀，这个事儿可是不小，是一家千金大小姐出门去山上庙里上香，不想路上遇到了山贼，那小姐的马车滚落山崖。 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找到了半架挂在山腰的马车，和摔的稀烂的马……」 那三爷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我的天啊，这是哪家千金大小姐如此之惨啊？」 小厮惋惜的说道：「要是别人家小姐也就算了，她可是京中有名的林黛玉啊！去年我还远远看过一眼，那身手怎地也能死呢……」 宝玉忽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似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呆呆的转头问同样目瞪口呆的贾兰：「你听他们说什么了吗？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林妹妹的名字？」 贾兰也傻了：可说呢，自己也好像听到了！但是他敢点头吗？他不敢，他也不敢相信啊！ 宝玉见贾兰这个样子，一挥手掀起车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问赶车的车夫：「他们说那掉落山崖的是谁？」 第118页 旁边跟着的小厮赶紧上前，说道：「我的好二爷，您这才出考场，许是累煳涂了，哪有什么掉落山崖的小姐。更不可能有林姑娘什么事儿。」 宝玉一听，只觉得「咔嚓」一道天雷在脑子里炸开，他恨他不傻，听出来小厮话里的漏洞…… 宝玉直直的从马车上栽了下来，小厮赶紧去接，可是这么大一个人，他自己也接不住。 那车夫尚未反应过来，宝玉和那小厮就一起跌倒在地上…… 这时贾兰也赶紧从车上跳了下来，三人一起把昏迷不醒的宝玉弄上马车。 正好这时候前面的马车动了起来，他们赶紧跟上……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算是回到了贾府。 ** 皇宫里，此刻内侍苏总管也正在跟皇上说起这件事情。 苏总管：「听说那林大人这两天一直没有出门，净在家砸东西了。」 皇上：「人还是没有找到吗？」 苏总管：「哎呦我的皇上啊，那马都摔成肉饼了，人哪还能好？况且从上头到那山崖底下，不知道有多少枝枝蔓蔓，怪石陡坡的，上哪儿找去？ 要我说啊，还不如找不到呢，这要是真找到了，估计也比那马强不到哪里去，林大人看了哪能受得了？」 皇上：「那山贼可抓到了？」 苏总管：「刚一出事，林大人就亲自带着人上山了，可是山上就剩一个贼窝，哪里还有什么山贼？ 估计是发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祸，吓得连夜跑了……」 皇上嘆气：「林如海，可怜吶…… 这样吧，拟一道圣旨，追封那林黛玉为郡主。」 ** 第二天，苏总管去林府宣旨回来，苦着一张脸进来就给皇上磕头。 「这是怎么了？」皇上放下手里的茶碗看他。 苏总管：「启禀陛下，林大人说：谢主隆恩，但是能不能请陛下不要用追封这个词，因为他闺女没死！」 苏总管说完，赶紧哆哆嗦嗦的低头，这林如海胆子可真大啊，敢跟皇上谈条件吶！ 没想到，皇帝听了却格外动容，说道：「唉，这是还不能接受林姑娘已经不在了呀！也不怪他接受不了，谁让他就这么一根独苗呢……」 皇上想了一瞬，说道：「也罢，你再跑一趟，跟他说，就说……就说是你拟旨的时候写错了，朕就封那林黛玉为朝阳郡主。既然他闺女没有死，那让他也不必伤心了，身体要紧。」 苏总管心里一惊：还能这样？可见这林如海真是深得帝心啊！ 心里如是想，面上却一点不显，恭敬的应诺道：「是是是，是老奴煳涂，居然写错了，这就去给林大人赔不是……」 第67章 一转眼, 冬天就要来了，北风一吹，小巷子口的角落里几片枯叶打着旋的飞远了…… 京城的们也都换上了厚棉袍。茶馆的门开着, 屋里的热气从门里大团大团的飘出来，看着就暖和。 大厅里面坐着几个喝茶闲聊的大爷, 正说着这几个月京城发生的新鲜事儿……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了，左不过就是那林黛玉出事好几个月了, 林如海一直不肯承认他的闺女死了，一直也不肯办丧事。 反倒隔三差五就让镖局的去山里找一圈。 众不禁唏嘘, 这林大可怜吶, 估计这一辈子都不承认他那闺女没了…… 贾府自从出事以来，也算有几件喜事，第一件就得说贾宝玉和贾兰秋闱的成绩都不错, 一个考了个三十五名，一个考了个七十八名。 贾兰知道成绩以后, 更是发奋苦读，誓要给李纨挣个诰命回来。 贾宝玉却从出考场那一天开始, 整个就萎靡了。 其实也不只宝玉, 整个贾府, 从贾赦、贾琏、凤姐，到已经出嫁的迎春、探春和在学堂授课的惜春, 哪一个不是因为黛玉的事情而备受打击呢？ 后来秋闱成绩出来了，宝玉和贾兰二都中了, 还有前几天迎春刚生了个男孩，这才给贾府添了几丝喜气。 看到宝玉这个样子，宝钗心里着急，她觉得宝玉应该跟贾兰一样, 继续苦读，下一次会试再考的好一点。 就算不打算继续参加殿试，那时候也可以直接补个缺，也算是有功名有官职的了。 无奈宝玉自从黛玉出事以后就跟丢了魂儿一样。 这日宝钗对袭说：「这几日我见咱们二爷心情不大好，回头你多劝劝他。 如今好容易读书有了起色，正应该趁热打铁。看看兰儿现在的劲头，别回头会试还考不过兰小子，到时候他又该没脸了。回头还埋怨咱们没提醒他。」 袭低头收拾手里的针线活，想了一瞬，笑着点头，「二奶奶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今儿早上我让厨房做了甜汤，天冷了，我给他送一碗去。」 说着放下手里的活计，掀起门帘出去了。 宝钗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心里不是滋味儿：这是袭看着温柔和顺，说什么都不带顶嘴的，但却是一个有心计的。 要不怎么宝玉身边原来的丫鬟都没有了，就剩下她一个呢。 宝玉正在书房发呆，桌子上摊着几张多年前众的诗词，都是林妹妹的字儿。 这些还是惜春妹妹那里借来的，他自己留着的那些，抄家的时候多手杂，都损毁了。 第119页 袭端着甜汤走进来的时候，见着宝玉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赶紧把汤先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小心翼翼的收起那几张旧诗稿，这才把甜汤端过来。 袭：「我见天冷了，叫厨房做了一些甜汤，你喝一点暖暖身子。」 宝玉：「谁爱喝这么甜腻的东西！」 袭：「前两年你生病伤了身子，总要温养着才好。况且二奶奶那里整日的盼着你能考个功名回来呢。 不是我说，你好歹做做样子，让她看着放心些，不然你也难过，我们底下这些也不好过。」 宝玉这才看向袭，问道：「怎么？她又说你什么了？」 袭挤出一丝苦笑，「她是二奶奶，说我也好，骂我也好，那不都是应该的吗？我只是怕你心里怄了气，对身子不好。叫我说，考不考功名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过也不能怪她，如今薛家也败了，那边薛家太太也只能指望二奶奶了，她也是为难……」 袭又嘆气道：「我知道你想林姑娘，谁又不想呢？要是，要是当时娶的林姑娘或许她也不会遭这样的大难……」 宝玉大怒，一挥手砸了汤碗，骂道：「滚出去！谁再敢胡乱攀扯林妹妹，别怪我不顾过去的情谊！」 袭手帕掩面，一扭身跑了出去…… 自然有小丫鬟胆战心惊的进来把上的污渍收拾好。 袭给宝钗上完眼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也是对着窗子发呆，心想：原是我看错了，本以为她一贯是大度又得体的性子，没想到实际上她才是心里藏奸呢！ 进门没几天就要几两银子打发了自己，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主母。 当年都说琏二奶奶厉害，却也不敢直接把二爷的屋里打发了吧？ 攀扯林姑娘当然只是为了刺激宝玉，如今想来，哪怕是湘云来当这个宝二奶奶，自己的日子也好好过许多。 袭思量半晌，也只有嘆气，其实她跟自己是一样的，自己也并不是怕她，只不过以前她是薛家大小姐，如今她是贾家二奶奶，始终比自己站的高。 如今两整日这么虚情假意说话，心思往来的斗法，她觉得真的很累。 忽然想起以前在怡红院的日子，那时候跟晴雯她们那几个直来直去的丫鬟周旋，自己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如今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周旋。 ** 同样觉得累心的还有皇帝陛下。 袭和宝钗那是虚情假意的累心，皇帝看着跪在上的谢湛，是觉得他为什么就不能虚情假意的稍微绕一点弯儿呢？ 直来直去，坦荡的让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上手边放着一本奏摺，这是谢湛有生以来上的第一本奏摺，却是辞官的奏摺。 这么优秀的年轻，皇上能捨得放他辞官吗？ 当然不捨得。 但是，架不住谢湛这头牛犊他不怕虎啊。 古往今来，谁辞官不是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冠冕堂皇的辞官，皇上冠冕堂皇的挽留，三辞方允，显示皇上爱才之真心，挽留之诚意。 谢湛这奏摺却是满篇大实话，一句冠冕堂皇的都没有，弄的皇上都不知道怎么挽留他，因为说的太有道理了。 皇上拿起来，气鼓鼓的又看了一眼。你瞅瞅这说的啥。 辞官理由：年龄到了想成亲！ 为什么成亲要辞官呢？因为要找一个江湖女子成亲。 然后列举了江湖女子的众多好处——性格洒脱不扭捏，行走江湖不娇气，背景单纯不是因为看上自己家世…… 又说，如果自己跟京中官家小姐成亲，必然跟京中文官武将产生各种瓜葛，到时候恐怕麻烦很多，也会让皇上忧心。 自己辞官既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又解决了皇上的后顾之忧…… 皇上其实心里明白，他说的都对，你皇上再霸道，总不能不让家成亲吧。 可是谢湛这身份如果成亲，那女方必然是官家小姐，这样才算门当户对。 可是如今谢赟手握兵权，他岳家不管是谁，那两家一结亲，那就成为一个共同体，皇上是刚刚收拾完南安郡王的皇上，这才消停几天，心里的阴影还没散呢。 若谢湛成亲，两家关系亲密起来，皇上必然不能像现在这样纯然的相信谢赟了，必然得想办法削他兵权平衡力量。 俗话说——用不疑，疑不用，若是埋下怀疑的种子，早晚要出事。 如今谢湛辞官，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谢湛功夫俊，他捨不得。 但是谢赟更是朝中不可替代的肱骨武将，如若让他在他们父子二中选一个留下，那必然是谢赟。 谢湛能娶个江湖女侠，皇上其实乐见其成，他辞官以后要游歷江湖，也更让皇帝放心。 ** 不久，京城闲聊的大爷们又有了新的话题：小谢将军辞官游歷江湖去了！ 老大爷们捋着花白的鬍子，漏风的牙齿喝一口茶，感嘆道：「这小谢将军一走哇，别都还尚可，可叫京城中一心惦记他的官家小姐们伤透了心吶！」 众哈哈一乐：「谁说不是呢。这回那些斗鸡走狗的少爷们可高兴咯，终于算有出头之日了……」 尤三姐虽然不属于管家小姐，但是她属于惦记谢湛那一类的呀。 这不正在家里长吁短嘆呢。自从薛蟠流放，再没给他们母女钱财。很快宁国府也没了，贾珍这个靠山也倒了。最近她们母女过的确实艰难。 第120页 但是尤三姐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在寻找机会，怎么能跟小谢将军产生交集呢？ 功夫不负有心，常年蹲守，她还真有几次机会接近小谢将军。只可恨那小谢将军他会飞啊！ 有时候她刚刚凑过去，准备摔倒到他怀里，最不济也能摔倒在他脚下。 可是她刚一摔，家小谢将军就噌的一声没影了，也不知道是上房了呀，还是上树了，反正她躺上半天没找到，就只好自己起来了。 现在听说他辞官去闯荡江湖了，虽然她也考虑过自己去江湖上寻找他的可能性，但是既然已经辞官了么，那他的吸引力其实也不那么大了。 听说最近那柳香莲游歷回来了，想想，其实他也不错…… ** 一转眼，北方的京城已经开始飘雪，而去往江南水乡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哒哒哒的跑了过来，车辕上坐着身着白衣的谢湛，车帘高高捲起，车里面坐着天青色男装的黛玉。 谢湛：「车帘放下吧，外面还有些冷。」 黛玉摇头，「还好，再往南走一点，就会更暖和了，到时候咱们就换成骑马。」 其实黛玉最开始是想步行的，用双脚一步一步丈量大好河山，一边看风景一边赶路，想想就很美。 可是，现实是——大好河山太大，她的步伐太小，走了几天以后，黛玉就放弃了…… 黛玉：「哎，你说咱们去闯荡江湖是不是得有个名号啊？」 谢湛笑了，「好啊，你说咱们叫个什么名号？」 黛玉：「我自然还是雨墨公子了，你呢，你叫什么？」 谢湛：「你帮我想一个？」 黛玉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谢湛看她那认真的样子，笑弯了眼睛，啪的一甩鞭子，马车加快的跑了起来…… ——正文完—— 第68章 番外 关于最重要的金手指——女主她爹： 皇上：朕追封林黛玉为朝阳郡主。 林如海：郡主可以, 追封可不行，我闺女还没死呢！ 皇上：林爱卿可怜吶…… 林如海：我闺女真没死…… 众人：没死，没死, 只要没见到尸体就一定没死！ 一转头，众人摇头嘆息：林大人, 可怜吶…… 林如海：呵呵，我可是反覆告诉你们了, 她没死！你们不信就不怪我了！ 林如海：「来人，去那个什么什么镖局, 让他们去山上找林黛玉！」 镖局全体镖师：一边踩草一边哭…… 镖师甲：「呜呜, 我好伤心，你们呢？」 镖师乙：「我也是……这片山都要让咱们踩秃了！」 镖师丙：「好几个月没走镖了！我跟媳妇说是出来当镖师的，她都不信了。她说我定是痴心妄想看上东家了, 不然怎么人都死好几个月了，我还在找。」 林如海：你能逍遥自在, 你的那些手底下的人可不能，谁让老子气还没顺呢？非要把那片山踩成平地不可。 几年以后, 林如海：「来人, 去让那个什么什么镖局的人, 去山里找林黛玉！」 镖局众人：「快飞鸽传书给东家，林大人又想闺女啦！让她快点回来, 你没看那山都已经矮了好几米吗？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咱们就能把这山踩成大坑啊……」 那些江湖里的事儿： 一个鬚髮皆白的老头正在跟另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晒着太阳聊天。 老头说：「你听说了吗？最新一期的江湖排行榜, 十大新秀出现一批黑马！」 老太太问：「黑马？谁啊？」 老头：「自然是那一站成名的黑马少侠了。他不仅闯入十大新秀，更是直接跻身前三啊！多少年没出现这么有天赋的少侠了！」 老太太：「我知道，我就是问这匹黑马他叫什么名字？」 老头：「黑马就叫黑马啊！」 老太太吃惊：「咳咳……这黑少侠的名字好有个性啊。」 老头：「据说这黑少侠身边还有一个少年，说是叫什么雨墨公子, 生的那叫一个好看啊，怎么没入俊秀榜呢？」 这时那边刚刚餵完鸡鸭的胖老头，走过来插话道：「嘿嘿，你傻了吧？那哪里是个少年？分明是个姑娘，所以她啊是上了江湖十大女侠榜！」 「要我说啊，那黑少侠和这雨少侠十有八九是小两口……」 老头：「哎呀，年轻真好啊！想当年，咱们在江湖那阵子，还没有什么排行榜，不然我定然是新秀榜的头名……当然，女侠榜头名非你姐莫属！」 胖老头哼道：「你可得了吧，有我在头名有你什么事儿？」 两个老头越说越激动，很快打在了一起。 老太太拄着拐棍看了一会儿，朝林中的木屋走去，对跟身边的大黄狗说：「让他们打一会儿，我记得还有一块甜糕，早上他们不让我吃，正好现在吃了去……」 老太太刚要进屋，忽见柴门外站着两个好看的少年，老太太揉揉眼睛，问：「门外那是谁啊？」 两个老头闻声也望了过去，只见那白衣少年笑着高声说道：「师娘，我是湛儿，我来看你们了……」 当谢湛拉着黛玉介绍到：「她是雨墨公子……」 三位老人立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这位既是雨墨公子，那么湛儿难道就是那匹黑马吗？ 第121页 ………… 关于名号那些事儿： 那日黛玉说自己的江湖名号还是叫雨墨公子。 谢湛说要一个跟雨墨有关联的名号。 黛玉：「那你也用墨这个字怎样？这个字不错，很有意境。」 谢湛点头，「嗯，是不错。」 黛玉：「那叫谢墨……」 谢湛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惊道：「你怎么不说我叫杀驴呢？」 黛玉当时也没想，如此连名带姓的一说，自己已经笑倒了—— 黛玉终于笑累了，缓了缓才说：「那不然叫黑驴？黑跟墨差不多意思。」 谢湛更加惊恐，「小谢将军」变成「黑驴」这落差可真是要命的大啊…… 谢湛表示不能接受。 黛玉：「要不就叫黑马吧……」 谢湛咬牙：「黑马不错，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是墨我就是黑吧。」 关于梦想那些事儿： 谢湛终于实现了自己无数次睡不着时候做了一半的那个梦想——帮她装着银子，陪她聊着天，为她遮风挡雨，陪她闯荡江湖…… 而且，后一半自己不敢想的也实现了。 这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小镇，镇里有一处分外幽静雅致的院子，院外的一座小桥，一条清澈的小河从小桥底下日夜不息的流过。 院子门口两侧种植着各色的花朵，正是花开的季节，五颜六色的花扑满了墙，几只蝴蝶正在洒满朝阳的花间飞舞着。 院子里，漂亮的菱格窗开着，撒了半室橘色的光， 内室的床帐动了动，里面传来一点动静。 年轻的男人赶紧走过去，掀起帐子一角坐了进去，温柔的轻声问道：「醒了？饿不饿，我已经煮好了你爱吃的饭菜……」 里面的人抬起一脚踹过来，显然有点绵软无力，但是男人楞了一瞬，很快配合的一屁股跌到床下…… 只听里面慵懒沙哑又好听的女声怒道：「走开，你个骗子！服务不好，体验不佳，我要退货！」 男人赶紧爬上床，看见新婚媳妇身上的青紫痕迹，面上露出懊恼来。 低声哄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也没有经验吗？保证以后不这样了……不信你今晚你再试试？我刚刚又认真学习了。」 说着抄起枕头边的一本图册举起来给媳妇看。 那媳妇好像脾气分外火爆，将那本图册扔出帐外，落在明暗交错的地上，风来一吹，翻动的书页，净是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图样——原来是一本春宫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