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科学打败魔法》 第1页 《用科学打败魔法》作者：鱼么【完结】 文案： 穿越到郁金大陆的第二年，周琰发现自己竟从alpha变成了omega， 更惨的是，抑制剂、阻断剂、伪装剂还通通没被研制出来。 这里民风淳朴，崇尚自然，大街上偶尔会有人当众进入发热期，引来一堆好事者聚众围观。 …… 这谁受得了，他又不是未进化的原始人。 好在他脑子好用，密云星所有的尖端科技全部装在里面，区区一瓶抑制剂难不倒他。 周琰信仰科学，科学能解决一切。 直到有一天，一个身穿黑袍、面容丑陋的人倒在周琰家门口，浑身燃烧着三尺高的蓝色火焰， 看上去十分不科学。周琰当即决定把尸体拖回去，进行彻底解剖。 黑袍人忽然睁开眼，丑陋的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周琰面无表情地盯他片刻，冷静问道： 「你没有那种看见真面目就要对你负责的设定吧？」 黑袍人眯起眼睛轻轻嗅了嗅，对周琰扯起一个艷丽的笑容：「你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要负责的会是我。」 疯批美人x毒舌精英 ps：攻受是不同领域的牛人，某种意义上都是全能，双方事业脑，没有恋爱脑。 内容标籤： 强强 异世大陆 穿越时空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琰，骆浮屠 ┃ 配角：预收：《确定你是光明神？》《我靠战斗本能在选秀综艺里爆红》《重生后渣攻后悔了》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科学能解决一切，包括魔法 立意：知识就是力量 作品简评：魔法能够改变一个世界的法则，科学也可以，来自未来的科学家带着先进科学技术穿越到落后的魔法时代，遭遇灵力强大的祭司，可怖丑陋的魔兽，完全失控的信息素……他又如何依靠科学存活下去，领略科学与魔法碰撞产生的激烈火花。本文风格轻松，主角二人一个是手握高精尖科技的技术人才，一个是法力强大的大祭司，相处过程中他们的思想产生激烈碰撞，然后融合，并对彼此产生英雄相惜的理解和包容。本文通过两位主角思想的碰撞，从歷史纵深角度阐述人类政治制度发展史，共同带领异世大陆的人民走向繁荣。 第1章 民风彪悍 「笤帚给我捡过来。」…… 大雪下了一整夜，原本回升一点的气温又迅速降了回去。周琰走到窗前，拿起桌上的软布将窗玻璃上哈出的白气擦掉，果然看到外面是一派银装素裹的景象。 货商今天可能来不了了。 算着时间该是自己母星的法歷春节，就在货商那里预定了一车年货，结果却出现这种意外。 很奇怪，来到这里之后，还从未经歷过连续多天一直下大雪的天气，今年有些反常。 周琰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目前所生活的世界被称作郁金大陆，原始而落后，与以前生活的世界是两个极端。周琰来自于一颗名叫密云星的星球，这颗星球上的科技水平十分发达，别的不谈，单说人类的寿命，已经可以通过基因优化、药物调理而被延长到了四百岁，人类的生存空间也已经扩展到整个宇宙。生存空间、疾病和基因，都不再是限制人类活动的因素。相较而言，郁金大陆上的人甚至连种植业的各项基本技能都没掌握好。 世界上一切事情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周琰觉得自己的穿越很有可能是通过时空虫洞，不小心来到了一个平行的异世界，或者是来到了几万年之前的密云星——在他们的时代，虫洞这种或许会连通不同空间入口的物质依旧保持着绝对神秘，周琰愿意将自己目前经歷的事情用穿越虫洞来解释。 周琰以前是密云星的精英科研领导者，手下工程项目繁多，囊括了很多领域，可以这样说，周琰的大脑里存储的是足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财富，从机械物理到生物医学，从农学养殖到化工电力，他无一不通。 不可思议吗？但是这在周琰看来并没有多了不起。 密云星上像他这样的人虽然稀少，但也并不是没有。他是一名基因优化程度已经达到99.9％的alpha，这表明他不仅在寿命上可以达到人类极限水平，在智力、体能等方面，也可以触碰到生物的天花板。当然，基因优化并不适用于任何人，有些人的体质无法接受高强度的基因优化，容易出问题，一般人基因优化水平多在30％左右，能达到50％已经十分优秀，像周琰这种，可以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这样的人，当然应该能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做到极致。 …… 但是现在，那些辉煌的成就已经成为了歷史，现在的周琰，甚至连alpha都不是了。 来到郁金大陆的第二年，周琰才发现自己分化成了一名omega，而且是腺体刚刚达到成熟的omega，如果放着不管，很有可能在短时间内直接进入发情期。周琰整个人如遭雷击，这……这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不过强者就是强者，在面对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理智，周琰的震惊没超过三秒钟，之后便立刻考虑应对对策——没有时间给他崩溃，保持理智才能问题。 周琰看着窗玻璃外白茫茫一片的世界，深深嘆了口气，然后从桌上的檯历上撕下一张日历。 周琰捻着日历数了数，还有三页就会撕到标红的法歷春节，在心里默默期待，希望货商能在那之前把年货送到科尔镇，他可不想过年的时候只能吃白菜炖土豆。 第2页 科尔镇就是周琰目前居住的地方，它坐落于郁金大陆上最西端，因地处偏远，很少有人会来这里做生意，货商也只是偶尔经过。这里的生活节奏特别慢，除了一些特殊的交换日，这里的人其实对于日期变更十分不敏感，更没有计算日期的习惯。但是周琰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对照密云星法歷做出一本檯历，就算在这种地方，他也不想过得稀里煳涂。 没有事情可做，周琰便拿着笤帚出门，准备将自己房子周围的路打扫一下，这样还能方便一点。他在科尔镇真的是一个异类，小镇里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把自家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们十分懒惰，还要为自己的懒惰找藉口。这些人认为，做任何事都要顺其自然，积雪应该让它在落下的地方融化，落叶也该让它们在落下的位置腐烂，这都是上帝的指示，最好不要去随意改变。 周琰每次听到这种说法就觉得可笑，那对门大爷刚出门没几步就被积雪滑倒，摔到尾椎骨折，莫非也是上帝冥冥之中的指示？ 周琰正扫到门口，忽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从他后方跑来，下意识回头，一群人像阵风似的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周琰下意识皱皱眉头，想把院门关上——能让这群懒惰的人奔跑起来的理由不多，估计又是…… 「周琰！」 他正想着，手上关门的动作便慢了半拍，一个声音大声叫出他的名字。只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是谁——隔壁的小班，他每次见到自己都会这样充满活力地喊他。周琰却条件反射似的把院门往前一推，直接便想将门关上。然而小班反应也十分迅速，一把掐住了院门上的栅栏，阻止他关门的动作。 周琰冷着脸看过去，小班那张嬉皮笑脸的容貌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怎么看见我就关门，太不够意思了。」 周琰表情都没变，冷漠道：「猜到你想说什么了，不去。」 小班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想喊你一起去看热闹？！你果然聪明啊！」 「……」 这跟他聪不聪明完全没关系，而是在这座懒惰的小镇里，唯一能够引起大家兴趣的，只有这件事。 「听这次发情的omega特别漂亮！我们都要去一饱眼福，你确定不去？！要知道科尔镇已经好多年没出现过omega了！」 ——没错，就是这件事。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郁金大陆的传统习俗，还是科尔镇的保留节目，如果有omega或者alpha在大街上不慎发情，其他人第一反应不是赶紧送他们去医疗机构或者把他们分开，而是跑去围观。 围观！像原始人或者畜生一样，围观同类交（和谐）配！ 这也正是周琰讨厌变成omega的最关键原因之一——这个世界竟然没有控制信息素的抑制剂或阻断剂，这里的人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些东西。他们对待发情的态度跟对待落雪和落叶一样，希望能顺！其！自！然！是的，就是那个意思，就算在大街上就地交（和谐）配也没关系，与这种生理性的本能做对抗才是愚蠢的行为。 在高度文明的世界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忽然告诉他要「顺其自然」，周琰实在难以接受。 他冷漠地看了小班一眼：「我一直很好奇，这种事到底为什么会吸引到你。」 小班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这种问题，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种事是理所当然会吸引到他的，这是天生的，而且跟他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也都会因为这种事感到兴奋。 倒是周琰是个例外。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对此无动于衷呢。」 小班撇撇嘴：「算了，你一个beta，当然理解不了alpha和omega之间的快乐，你的生活一定很无趣。」 ——这就是抑制剂的好处，周琰不仅成功研制出了抑制剂，还研制出了阻断剂，不管是日常还是发情期，他的信息素都不会飘散出去半点。哦，对了，为了防止自己被别的alpha信息素影响，周琰还弄出可以影响嗅觉的阻断剂，不仅阻断自己，也阻断别人，到今天为止，他都迟钝得像个未成年。 因此就连他的邻居都不知道他真实的性别到底是什么，而且因为他性格冷淡，对什么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与冷漠的beta十分相似，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beta。 周琰盯着小班看了半晌，遗憾地摇摇头：「不怪你，时代的眼泪。」 ——无法脱离低级趣味的傢伙，与野兽没什么区别。 不，他不能用这样刻薄的词彙来形容他们，作为生物来说，自然必须要先满足低级欲望才能有经歷追求更高级的精神食粮，这个世界整体的社会生产力极其低下，有很多人连温饱都成问题，还能要求他们有多高尚？更何况他们对于自己来说只是「古人」，双方之间差着几万年的进化。 「哈？时代的眼泪？那是什么意思……」 周琰没再理会小班，转身打算回屋，然而就在这时，却从街角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有起闹的声音、欢唿的声音、笑声，还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哭喊声。周琰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准备关门的动作也顿住了。 小班被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他谨慎地看了周琰一眼，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哟，他们怎么搞到这边来了。」 ——他的潜台词好像在说，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 周琰回过头，正见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朝自己的方向冲过来，即使隔得这么远周琰也看清了他脸上的泪痕。他穿得十分单薄，一股属于omega的甜香味道从他身上丝丝缕缕地飘出来，像一块好吃的奶油蛋糕。 第3页 又好吃，又没有反抗能力。 「奶油蛋糕」看起来并不想跟那个盯上他的alpha当街做点什么，他在不停向周围的人求救，无助而绝望。但是面对他的求救，他们只是笑，笑嘻嘻地看着他，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不会有人去管闲事的，在这里，所有人都将这种行为视作正常，就算另一名主角表现出不愿意，他们也会觉得这只是omega的逃生本能……不会有人出手帮忙。 「奶油蛋糕」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很快，他不再求救了，眼睛里涌上漆黑冰冷的绝望。 omega本来就在体力上不占优势，逃了这么久，「奶油蛋糕」已经筋疲力尽，他最后还是被alpha抓住了，周围的人大笑着围上去，「奶油蛋糕」被一把拖进了包围圈，那双漆黑的眼睛也淹没在人群之中…… 「嗖——」 忽然之间，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唿啸而过，在喧嚣的笑闹声中显得毫无存在感，但是紧接着，人群中却有人发出一声惨叫，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唿地大叫着四散逃开，露出最中间的两个人。那名散发蛋糕香气的omega倒还好，只是受到了惊吓，alpha却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打他的兇器是一把笤帚，笤帚毛上还沾着没化的雪沫子。 ……隔着这么多人精准地打在中间一人的脑袋上，如此高明的手法，这条街上只有一个人做得到。 一个人回过神，众人接连回过神，然后纷纷回头看向周琰。 现场分明很多人，却鸦雀无声，没人敢第一个开口。肇事者依旧是一副不近人情的冷脸，看不出愤怒还是高兴，好像他们所有人都是空气。 他朝那衣衫不整的「奶油蛋糕」扬扬下颌，语气十分随意：「笤帚给我捡过来。」 第2章 拥有魔法的大陆 「这不科学。」…… 周琰在这条街上生活了挺多年，没人敢惹他。 因为惹不起。 科尔镇治安不好，虽然有警局，但是警察大部分时间都懒怠管事，形同虚设。 在科尔镇，拳头是最管用的东西。 别以为周琰是个科研工作者，就大脑发达四肢简单，在是科研工作者的同时，他同时也是一名alpha。密云星上所有的alpha都是经过军事训练的，更何况他这样的精英alpha，进了军校就被当成重点培养对象培养起来，不论射击还是体术，单枪还是重型军械，都要精通。 只可惜这个世界没有机甲，给他一架他立刻就能上天。 不过因为周琰这个人平时并不很兇，只要不在他家门口惹是生非，他就不会主动找茬，所以跟周围的邻居相处还算融洽。 他们这次只是忘了周琰说过，从他家大门到胡同两头，视线所及的区域，全部都算「他家门口」，任何人不能在附近撒野。 周琰说的是真的，今天如果不是他们搞到自己地盘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他十分不愿意管闲事，管闲事意味着要收尾，特别浪费时间。 比如小班离开之前好心提醒过他，被砸破头的alpha很难搞，再比如面前这块「奶油蛋糕」，周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了。 自从被从那名alpha手里救下来之后，「奶油蛋糕」就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披在身上的毯子，缩在角落里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盯着周琰，好像想说点什么，却又三番五次地欲言又止。 周琰没有主动开口的欲望，他对别人的事不是很关心。 「谢谢你……」 许久，从角落里传来很细小的一声道谢，还带着omega发情期特有的颤音。不过可能因为周琰不跟他搭话，「奶油蛋糕」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下去的话题。omega在日常生活中总是习惯被动接受的一方，忽然让他主动找话题，当然会不习惯。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上并没有信息素的味道，让他误会自己是个beta，所以「奶油蛋糕」的情绪似乎很放松。 周琰听到他在小声嘟囔：「到底在忙什么呀……」 周琰拿起调配好的药剂，将它们一一分装，封口之后放进一个厚皮盒子里。上一批抑制剂用光了，他又重制了一份，现在是冬天，这些多余出来的药剂等下要拿去埋进雪堆里，可以保存比较长的时间。 抑制剂是所有药剂中保质期最短的，基本上得冷冻保存，有的药剂则是被保存在院子里阴凉的地方——这也是周琰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他家的原因，如果不小心给他打碎一两瓶，他很有可能会忍不住杀人。到了夏天也没关系，周琰有一台自制的发电机，一个小型冰箱，足够他使用。 「那个……」 「奶油蛋糕」盯着他看了半天，或许见他进进出出，一直在倒腾这些瓶罐，现在又只拿后脑勺对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我叫白乐（yue）清，谢谢你救了我……」 他说到这里，周琰恰好转过身来，吓得他将接下来的话都吞了回去。周琰手里正举着一支注射器，针尖上还应景地推出一颗药水，粉红色的药水沿着细长的针管滚落下来。白乐清没见过注射器，但是omega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手里那根长长的针十分不安全。 周琰好像没听见他之前说过的话似的，对他微微挑眉：「你发情了？」 这种直白的问法让人十分难堪，尤其他的询问对象是一名神经纤细的omega，白乐清一瞬间涨红了脸，他低着头沉默许久，小声狡辩道：「不是我主动的，是被信息素影响。」 第4页 说到后面，他声音里隐隐透出一丝委屈。 周琰却听明白了，如果被alpha的信息素攻击的话，omega好像确实有可能被动进入发情状态，这不属于周期性发情，可以算作假性发情。这么说来，那名alpha的罪名好像更大了一些，放在他的母星，这种行为就是预谋强（和谐）歼啊。 周琰举着注射器走到他面前：「胳膊伸出来。」 白乐清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犹豫，但是最后还是把手臂伸出去。周琰捏住他纤细的手腕，用酒精棉球在他臂弯静脉的位置轻轻涂擦：「我要帮你打一针抑制剂，会有点疼。」 周琰面对omega的时候会稍稍多一些耐心，不管郁金大陆的人对待他们是什么态度，他仍是不可避免地保留了一些以前的习惯。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要对omega有绅士风度，这个世界的omega也一样。 白乐清觉得自己胳膊上一阵阵凉丝丝的触感，他忍不住多看周琰两眼，然后安静地点一下头——可是抑制剂是什么东西？ 针头插（和谐）进血管里其实挺疼的，白乐清忍着没出声，但是当那些看上去很奇妙的粉色液体被一点点推进身体里，他忽然觉得眼皮有些沉重。 ——或许不该这么信任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尽管他救了自己一命…… 白乐清胡思乱想的时候，周琰已经完成注射，熟练地拔针、压棉球，并问：「地址告诉我，通知你家里过来接人。」 白乐清想了想，报出一个地址，眼皮越发沉重了，周琰见状，正想起身，却被白乐清一把抓住：「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周琰心中觉得好笑：「睡一觉吧，醒来就回家了。」 白乐清确实很困，但是他觉得名字这件事也很重要，总不能连救自己的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吧……他固执地问道：「你先告诉我。」 周琰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想要主动结交的念头。而且他在抑制剂里加了些有镇静作用的药水，可以帮助他从刚才那场惊魂动魄的逃跑中尽快冷静下来，他应该很快就会睡着。 于是白乐清最终没有得到周琰的答案，脑袋一歪，靠着靠枕睡着了。 他睡过去也让周琰稍微放松了些，他实在不太擅长应对omega，这种像内脂豆腐一样脆弱的生物，碰掉一点边角都可能引来牢狱之灾，他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 现在可能没有，但是谨慎点总没错。 周琰坐在书桌前，在信纸上洋洋洒洒写上一行字：你儿子在我这里，速来领回。然后附上自己家的地址。科尔镇没有通电话——他们连电都没有，晚上都只能用蜡烛照明——传递信息当然就没有那么方便。 这里的人有特殊的传递信息方式，他们家家户户都会养一只容貌怪异的鸟，信息传递就靠这种鸟。不知道该说原始还是奇妙，就算是陌生的地方，只要用特殊墨水写在纸上，这鸟就能找到地方把信送到，这鸟长得很像小型的鹰隼，这里的人管它叫「信鸽」。 这绝对不是鸽子好吗？鸽子才不长这样。 鸽子是利用磁场的原理送信，只能在熟悉的地点起飞降落，直接飞到纸笔书写地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是「信鸽」确实做到了，送信的准确率更是高达99％以上，比某些快递还好用。 这不科学。 周琰实在太好奇了，于是想解剖一只「信鸽」研究一下它的脑内结构，但是恰好小班碰见，急忙劝阻。他们将「信鸽」视作有灵性的生灵，还说如果手上沾了信鸽的血，就再也不会有鸽子为他送信。 那确实会变得很麻烦，权衡利弊，还是作罢。但是也因为他想解剖信鸽这件事，周琰在大家眼里变得更怪异了。 信鸽飞走之后，周琰刚准备休息一下，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用力敲他家院门，隔着窗玻璃往外看了一眼，只见一群气势汹汹的傢伙被拦在大门外面，看这架势似乎很想闯进来。早年也有人看不惯周琰，纠集一群人过来找他干架，不过不是被他用拳头制服了，就是被他用他的高科技产品制服了，这才过去多久，他们的胆子就变得这么大了？ 他稍稍疑惑几秒钟，不过很快便记起之前小班告诉他的那件事，被自己打得头破血流的那名alpha，很难搞。 他倒要见识见识，到底有多难搞。 周琰原本就不是怕事的人，他甚至有本事当个惹事的人。 但是当周琰推门出去，围在他家门口的那群人却不约而同地集体向后齐齐退开一大步。 …… 有点搞笑。 没有人主动开口，周琰只好问道：「有事？」 一个女人鼓起勇气站出来，吱唔半天，语气生硬道：「你把我儿子打了，还好意思问我？！」 「你儿子是哪位。」 那个女人原本还有些怕周琰，听他这样一说，顿时气炸了。她一把将人后的一个年轻男人拉过来，指着他道：「就是他！」 是个alpha，他头上缠着白色纱布，还有鲜血从纱布里面渗出来，看起来伤得不轻。周琰盯着他上下打量一番，表情都没变：「不好意思，对你没印象。」 这个alpha很怕周琰，唯唯喏喏地小声说道：「今、今天上午……你用一把笤帚……」 周琰挑了挑眉：「哦，原来是你。」 第5页 听周琰这样说，最开始的女人忽然出声道：「既然认出来就好办了，那你准备怎么为这件事负责？！」 周琰面无表情道：「没想过。」 周琰彻底把她激怒了，愤怒地大吼道：「别以为轻轻松松就能打发我们。」 「那你想怎么样，想打我一顿？」 周琰顿了顿，继续道：「还是要我赔你们两袋暑麦？」 周琰的话刚说完，那女人忽然哑声，紧接着脸便涨红了——好像因为被揭露心思而感到尴尬，但是又无法拒绝这个诱人的提议。周琰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清凌凌的，好像什么都瞒不住他似的。 他说的没错，他们今天来讨还公道的目的就是这个。 周琰不仅是这条街上出了名不好惹的傢伙，也是出了名的富人，他家里好像有吃不完的粮食。 没错，粮食。到了眼下这个时节，在科尔镇最值钱的不是钱，而是粮食。 这里的人最常吃的一种粮食叫做暑麦，但是产量极低，就算种一山的暑麦，到秋天也收穫不了多少，更何况在郁金大陆粮食的栽种面积还是被限制的。 周琰种的暑麦太厉害了，产量几乎是普通麦子的五倍，都不知道他怎么种出来的。总之这傢伙家里，肯定有很多暑麦。 不是没有人想过到周琰这里抢，可是他们压根连他家门都进不去，更不知道他的粮食到底堆在什么地方，这条路行不通。 周琰忽然冷笑两声：「早说你们的目的是这个，也不至于浪费我这么多时间。没记错的话，年初我分过一些暑麦的种子给你们，如果好好栽种，不至于到要饿死的地步。」 他朝着那个女人走近两步：「除非，你把我送的种子，做成了面包。」 周琰知道这里的粮食产量不高，很早便通过基因优化的方式培育出一批高产量种子，他也曾经将种子分给邻居，但是后来才发现，他们真正的问题不在于种子，而是根本不愿意种粮食。他们更愿意种一种名叫番罗花的植物，然后把花摘下来，去专门兑换的地点交换麦子。 番罗花可以长得很快，种植起来自然比种麦子更容易，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下半年几乎没有兑换活动，这导致很多人要省吃俭用挨到明年春天。这种兑换方式在周琰看来不仅不合理，还令人十分无法理解——政府从哪里弄来那么多暑麦给平民百姓兑换的？他们自己能产？ 女人被戳破，顿时无地自容，她确实听说过周琰所用的暑麦种子与普通暑麦种子不同，可是根本没有多不同，他们曾经也把种子撒在土里，却并没有很快生长出来，从那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想把那些麦子当种子了！ 就算周琰愿意分给他们暑麦，女人也并不满足。他们知道，周琰有时候会在艰难的时候分粮食给周围的人，但是他向来救急不救穷，给出去的麦子都只够人恰好吃饱而已，但是如果是赔偿名义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狮子大开口，可以得到更多！ 她心里的小九九还没盘算完，就被周琰冷冰冰的声音唤回神。 「给你们两分钟，马上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周琰已经不想再强调那个alpha的行为是犯罪行为了，也不想说教了，看到这群连种子都吃的原始人就来气，对他们来说，拳头比说教更有效果。 第3章 第五街传说 「你是鸡蛋清的家人？」…… 被打破了头的alpha一家人原本不想善罢甘休，还打算硬闯进来，周琰忽然从腰间拔（和谐）出一把枪，「嘭」得一声，打在其中一个人手持的铁杴上面。 铁杴被穿出一个洞，闹哄哄的一群人立刻吓得鸦雀无声——以前就有人说周琰是灵师，太阳落山之后，整个小镇都黑漆漆一片，唯独他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这些情景也不是没人见过，只是因为从未见过他当众施展法术，大家下意识就会忽略这件事，今天一看，这他妈不是法术是什么。 周琰来这里之后，发现这边竟然什么都没有，生活上十分不方便，便凭着记忆造出很多简易的设备——发电机、电灯、冰箱、电风扇……能给自己生活带来便利的东西，他都弄出来了，除此之外，还搞出一些简易的热（和谐）兵器，比如枪，炸（和谐）药……这些都是用来防身的基础设备，科尔镇很乱，虽然不是无政府状态，也差不多，他又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自然要懂得自保。但是机甲那种东西，他就没办法了，现在的条件还不足以锻造出满足机甲外骨骼的坚韧金属。 周琰举着枪冷冷盯着这些人，青烟从枪口飘出来，将他的脸衬托得更加冷漠几分。来闹事的人吓破了胆，有几个已经逃跑了。这些人有的并不是那名alpha的家人，只不过被他们家的人鼓动着，又觊觎周琰家里的粮食，才铤而走险跟着一起过来为他们「壮声势」，如今见这情形，也明白自己就算拼了老命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必为两袋压根拿不到手的粮食搭上性命。 他们是绝对惹不起灵师的。 一个人逃跑，第二个人就丧失了勇气，于是面前这群人便接二连三，全都跑光了。周琰懒得再理，正准备回房间去，却忽然瞥见角落里好像还躲着一个人。那人藏得倒是谨慎，如果不是不小心瞥见，就错过他了。 ……怎么还有埋伏的？ 周琰忽然失去耐心，他也懒得叫对方出来，举枪就打，子弹「嗖」地一声直接打在他藏身的拐角处，那人吓得直接滚了出来。 第6页 来人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五十岁上下的样子，与科尔镇上普通人相比没什么区别，脸上皱纹纵横，一看就是劳动人民。 周琰皱眉盯着他，心下觉得奇怪，因为看起来也不像跟刚刚那群人一伙的……这到底是谁？ 周琰还没开口说话，那个人却被吓得不轻，他没有逃跑，直接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周琰脚下，大声哭喊道：「求求你放了我儿子吧！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 周琰被他喊得莫名其妙，怎么听这意思，好像是在说他绑架了他的儿子似的……他儿子是谁啊？ 「你先起来。」 男人却呜咽着哭出声：「不不不，小人不敢，尊敬的灵师大人，请您高抬贵手……不知道我家儿子怎么招惹了您，我代他道歉。他平时都是很听话的，但是毕竟他还年轻，如果不小心冲撞您了，也请您能原谅他一次……」 周琰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灵师，什么他儿子，他从来没抓过谁啊。 …… 等一下，他家里现在好像确实藏着一个奶油蛋糕味的omega。 周琰盯着他打量许久，忽然问道：「你是鸡蛋清的家人？」 那老汉忽然止住哭声，老泪纵横地望着周琰，犹豫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我……我儿子叫白乐清。」 周琰有些尴尬——不好意思，他不怎么记得住陌生人的名字。 「你快起来吧，他在屋里，我带你去见他。」 老汉有些迟疑，似乎不明白周琰为什么会这么好心，他刚刚见识到了周琰的手段，对他又敬又怕，对方忽然对他这么有礼貌，倒让他不知所措起来。 周琰十分无语，无语之余还有点生气，分明是他自己写信给那奶油蛋糕的家里人让他们来领人，怎么就成自己绑架他儿子了？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看了老汉一眼：「你还想不想见他了，快进来。」 白乐清的父亲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周琰进到屋里。他心里十分忐忑，但是又不得不听周琰的话，一直到进屋真的看到自己儿子之后，才确定他确实没有欺骗自己。只不过因为白乐清被注射了镇定剂，正在昏昏沉睡，这位老父亲登时吓个半死，一下子如果去抱住白乐清就哭：「儿子啊！你怎么了！」 他越哭声儿越大，周琰被吵得眉头直跳，忍无可忍地大声呵斥道：「吵死了！」 「从见到我开始就像只乌鸦一样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害怕的话就马上滚出去。」 白乐清的父亲平时显然也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说，被这样一吼便吓得立刻噤声。 周琰特别受不了吵闹的声音，一吵他就暴躁，他捂着额头深吸几口气，然后重重吐出，这才慢慢缓过来：「我对你的儿子不感兴趣，对你更不感兴趣。他，不过是，睡着了，不想被我扔出去就安静地坐一边等着。」 白乐清的父亲被吼了之后，倒是老实下来，眼睛紧紧盯着周琰，唯唯诺诺地在沙发上慢慢坐下来。自从收到那封特别像绑架信一样的传信之后就一直提心弔胆，说什么「你儿子在我手里」，这简直是绑匪专用词彙，再加上看到了周琰的地址，这种猜测就更强烈一些。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白乐清的状态，发现他好像确实只是睡着而已，暗自松了一口气。 白乐清的父亲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忍不住打量周围，见周琰家里的摆设每一个都十分古怪，也有很多他没见过的东西……传闻说他是灵师，在他看来，他更像个巫师，很吓人的样子。 「吱——」 忽然，一阵机械音从脚下传来，白乐清的父亲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一个只有十几厘米的小人儿正举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杯白气裊裊的茶，那小人儿对着他发出平板无波的机械音：「请喝茶——」 这是个玩具，但是他从来没见过会动会说话的玩具！ 白乐清的父亲往周琰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后者在忙碌什么，显然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他不想喝这里的任何东西，却又不敢不拿，犹豫一下，他从托盘上拿起杯子捧在手里，那个玩偶小人儿便举着托盘离开了。 ……太神奇了，就像魔法一样，周琰果然就是灵师吧！ 白乐清的父亲还在思考，此时白乐清也慢慢清醒过来，看见熟悉的脸，他疑惑地叫了一声。 「爸……？」 白乐清的父亲瞬间回过神，急忙按住白乐清的肩膀：「阿清！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我没事啊……不过你怎么在这里？」 周琰此时也听到这边的声音，他转过头就见到一副父子重逢的景象，心里总算松了口气——他终于不用跟一个陌生人共处一室，还要想方设法向他解释自己并不是绑匪。周琰走到这两父子面前，白乐清正在跟他父亲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周琰心里很满意——有些事它懒得再重复一次，奶油蛋糕愿意解释，自己就省事了。 「事情就是这样，是这位先生救了我……」 白乐清说完，不好意思地看了周琰一眼，小声道：「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周琰没说话，白乐清的父亲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他就是周琰，住在第五街的周琰。」 白乐清听到这句话之后，明显愣了一下，周琰挑挑眉头——住在第五街的周琰？他都不知道，原来这里的人是这样形容自己的？他实在很好奇传闻都说了些什么。 第7页 白乐清很会察言观色，似乎怕周琰误会，便开口道：「原来你叫周琰，谢谢你救了我。」 周琰看到他偷偷掐父亲手臂的动作，心下忍不住想笑，白乐清不愧是omega，心思果真细腻，但是其实自己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也并不打算跟这位心思细腻的小可爱有过多交集。 「既然你们没事，就早点回家吧，别赖在我家。」 白乐清没想到周琰会开口撵人，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多少有点尴尬。但是白乐清的父亲却十分高兴，急忙把白乐清拉起来：「对对对，别打扰人家，我们快回去吧。」 ——他来了传说中的周琰家里，儿子没有被绑架，还能安全离开，这等好事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现在不走还等何时。 周琰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看吧，让他们尽快离开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唯一感到不满的可能只有白乐清，虽然被父亲推着离开这里，他还是回过头朝他喊道：「改天我一定专门登门道谢！」 ……说实话，还是希望他别来了，omega在没有抑制剂的情况下随便出来熘达，熘达到哪儿哪儿有麻烦，他不太喜欢惹麻烦。 「等一下。」 周琰最终还是叫住白乐清，把一瓶粉红色的药剂和一把注射器递给他：「下次出门的时候要先用这个，每次2ml，用法你知道。」 白乐清闻言便想起之前周琰捏着他的手臂帮他注射的场景，忍不住脸又红了一下，他急忙点点头，然后跟着他父亲离开了。 周琰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或许因为觉得直接让他别再来了，他不会听吧。 一阵扑稜稜的声音飞进了院子里，一只长着鹰头的白色信鸽落在周琰窗前，温顺地梳理着羽毛。周琰很快便认出这是货商的那只信鸽，他伸出手让它跳到自己手腕上，从它脚上解下纸条。 周琰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露出笑容。上面写着——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 第4章 从天而降的尸体 「居然没死？」…… 周琰一直期待着货商联繫他，他想要的不仅是年货，还有他上次在他那边预定的仪器材料。 来到郁金大陆之后最让周琰感到不习惯的就是这个世界与原本世界之间巨大的科技落差，不仅是生活上不方便，很多仪器凭空消失，最重要的是缺少材料。他倒是可以自己动手尝试制作仪器，但是有很多制造仪器所必须的材料根本没办法取得，这点最让人头疼，有时候为了制造某个小零件，他找材料就要找很久。 这次托货商找的是用来制造超级望远镜的镜头。 超级望远镜的制造原理跟普通望远镜是一样的，但是对镜头要求却更加苛刻，它的镜片必须是绝对纯净无瑕的，不能有任何气泡或者杂质，用它可以看到更远处的星星。 周琰也曾尝试自己动手烧制玻璃，但是烧出来的玻璃并不能达到超级望远镜的要求。于是就让货商帮忙留意，如果这台仪器能成功研制出来，他的很多研究都可以有突破性进展。 几天前货商对周琰说找到了那种符合他要求的透明玻璃，他就一直期待着，如果不是被大雪挡住进山的路，他早就拿到手了。 但是说实话，其实很少有人喜欢来科尔镇第三街道之后的街道做生意的，因为越往数字较大的街道这边排，住在街上的人越穷，环境自然也就越乱。不是身上有点自保能力的人，是不会到这边来的。而且在郁金大陆跑商也赚不到多少钱，若非没办法种田，也没有人愿意选择成为货商。今天这个货商在周琰看来很难得，他性格孤僻，做起生意来却十分爽利。 周琰喜欢话少的人。 不过因为大雪的原因，今天这单生意，周琰要自己去镇上的交换点去接。用作交换的「钱」是两袋暑麦，收拾好板车之后，他便出发了。 在这个时节，粮食是可以直接作为交换货币的，总之钱在这里又没用，给他两袋粮食，货商可能还高兴点。 「今天怎么忽然过来了，风雪不是依旧很大么？」 货商名叫刘一，是个满脸鬍子、身形瘦削的男人，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似乎有严重的营养不良。 「家里缺吃的。」 刘一简洁明了地说明自己冒险出门的原因，然后将周琰带过来的两袋粮食装上板车，冷冰冰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刘一原本是个流浪的人，他没有户口，所以得不到分配的田地，但是两年前在经商路上遇到一个同样流浪的女人，他收留了她，然后两个人便结了婚，还生下一个女儿。 刘一的妻子身体不太好，他愿意来这里为周琰送货，全是因为可以从他这里拿到特效药。 周琰将一盒药品递过去，刘一脸上的笑容就更明显了一些，周琰有些无奈地嘆口气：「我要再提醒你一次，这只是普通的止痛药，治标不治本。你还是早点带她到我这里来做个全身检查吧，有些病宜早不宜迟。」 刘一点点头：「我知道，雪化了就带她过来。」 「这话你说过很多次，最好能真带过来。」 从半年之前开始，刘一的妻子就在吃这些药，说有时候疼得睡不着，周琰本来不想给他开止痛药的，但是又经不住刘一的央求。 根据刘一描述的症状，周琰猜测她可能是胆结石。 第8页 交易的过程并没有多坎坷，只是刘一把东西交给他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那两块符合要求的东西是类似于水晶的结构。而且这两块水镜纯净无瑕，没有任何气泡和杂质，简直像是现代工业的完美仿制品。 放在他们的时代，这两块水晶应该会非常值钱——或许放在这个时代也会很值钱，这个时代应该也有富人吧，有门路卖给富人，会换到更多东西。但是因为刘一在药品这方面需要周琰帮忙，所以就很慷慨了。 他对他的妻子很好。 周琰拎着他订的几块牛肉和水晶心满意足地离开，他想尽快赶回去，如果今晚赶工，说不定可以把超级望远镜的镜头做出来。 周琰重新回到第五大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又下起雪，他莫名觉得十分烦躁，那种感觉就好像出门忘记关煤气阀门或者忘记弄灭灶里面的火，特别焦虑。 因为有这种感觉，周琰便快速地往自己家里赶去，虽然路上有些滑，他还是跑得飞快——他向来没有什么第六感，今天忽然产生这种感觉说不定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房子里面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些器材，万一损毁，再想补回来需要花费的可就不止是钱这么简单的东西了。 周琰想甩掉这种不吉利的想法，走到离自家门口不远的地方，不经意一抬头，忽然看到一颗蓝色的火球好像彗星一样，划破了整个黑色的天幕，勐地沖向地面。周琰呆了呆，终于明白自己这不安是从哪里来的了——那颗倒霉的蓝火球掉下来的方向正是自己家里！ 周琰也顾不上其他，急忙朝自己家门的方向跑过去。但是他越担心火球掉在自己家里，这倒霉玩意儿越跟他对着干似的，第五街一条街这么长，那火球谁家都不去，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家院子里，邻居家的屋檐都没擦着一点。眼见那亮蓝色的火焰落地之后，直窜起三尺高，周琰都快吓死了——亮蓝色的火焰，很像是甲烷在氧气里面燃烧充分的时候发出的颜色，自己为了方便把沼气引过来用作煮饭，这他妈的不会是管道泄露了吧？！ 周琰一阵风似的冲进院子里，抡起铁锹就往那团火上面埋雪，这要真是管道泄露就完蛋了，遇到明火，他整个家都会被炸上天，家里所有的器材药品都会被炸个粉碎。可是不可能啊，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每个月都会做管道检查，亲自查的！怎么可能…… 周琰一边自我怀疑，一边疯狂铲雪，一时间飞沙走石积雪乱扑，倒是很快便把那些亮蓝色的火焰扑灭了。 ——还好还好，没出什么意外…… 周琰看着被自己埋得小腿高的积雪，总算松了口气，他将手里的铁锹一扔，直接一屁股坐在那堆雪旁边，然后摸摸索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水晶。周琰忍不住笑了一声，刚刚急着救火，牛肉都不知道甩飞到哪里去了，但是幸好水晶还在，这个可不能丢。 周琰正坐在地上平復唿吸，忽然感到身边的那堆雪不太对劲，他盯着地上的鼓包皱皱眉头，起身把院子里的灯点亮了。这一看之下，周琰发现积雪沙石底下埋着的竟然是一个人形物体——虽然被泥土积雪埋了大半个身体，可是仍旧能看出是个人。 周琰伸手拂开对方上半身的雪，逐渐看清楚他的样子。这人穿着一身古怪的黑色长袍，容貌狰狞丑陋，此时紧闭双眼平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唿吸。 ……没有唿吸是正常的，刚刚烧起来那么高的火他都没反应，应该早就是一具尸体了吧。 稀奇，第五街虽然很乱，也还没乱到这种地步，周琰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从没遇见过天上掉尸体的事。 周琰盯着黑袍人琢磨许久，眉头越皱越紧——刚刚急着救火，没来得及想太多，现在想想便觉得着实奇怪，什么火焰能烧成这个样子？亮蓝色的，还是在体外燃烧，骨头里的磷提前跑出来了？ 周琰蹲在黑袍人身边，拂开一些积雪和泥沙，把手伸进他黑袍子底下轻轻捏了几下，手指碰触到的肌肉丰润回弹，完全不像死去已久的尸体的样子，更没有腐烂的迹象。随后周琰又仔细地从上到下将他观察了一下，心中更觉疑惑，这傢伙其实烧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上的黑袍竟也丝毫未损……什么材质。 周琰沉思许久，忽然联想到之前一直被忽略的某些事情，比如这里的「信鸽」可以根据随意写下的地址自动送信，比如那些人会莫名其妙称唿他为「灵师」大人……这个浑身冒着蓝火的傢伙，莫非跟灵师之类的有什么联繫。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周琰心里其实明白，自己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世界的法则，他一直在试图用已知的科学观解释周围的事情，因为并没有接触过太多诡异，身边的事尚且还能被解释清楚，他便一直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世界中。但是或许这郁金大陆上真的有一些超越自己学识范畴的科学存在，因为并没有频繁地出现在他身边，便被他无视掉了。 周琰盯着身边的尸体两眼发亮——那现在岂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么，周围的人都不贊同他解剖信鸽，现在有一具尸体掉在他家院子里，他可以把这具尸体解剖掉啊。 周琰想明白这一点，忽然充满干劲，他勐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把抓住地上那具尸体的胳膊，将他往房间里拖。 如果有人此时从周琰家门口路过，说不定会被吓个半死，大半夜将一具穿着黑袍的尸体拖进家门，这种行为绝对是恐怖片里面的大反派才会有的。更何况第五街关于周琰这个怪异人物的传说已经够多了，真被人发现的话，又会增加一些奇怪的流言了吧。 第9页 周琰想把尸体弄到地下室去，那里是他专门用来解剖的地方，有时候也帮人做点小手术。但是尸体实在太重了，拖一段就要歇歇，周琰本来想把他扛起来的，但是没想到拖起来着实有些份量，在他还是alpha的时候或许还能轻松应对，如今变成了omega，体力实在跟不上，只能慢慢拖。 周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尸体弄上手术台，耀目的灯光打在黑袍人脸上，进一步锐化了他脸上的稜角，这一眼看过去，可真是太丑了。 不仅丑，还狰狞，比影视剧里最丑最狰狞的反派还要丑一百倍。瘦削的脸颊好像骷髅，颧骨高耸，面色惨白……他丑得太抽象了，丑得叫人印象深刻，根本无法想像会有人类能长成这样，就连周琰这种绝对不会以貌取人的科研工作者，都忍不住觉得他丑。 算了，都是一具尸体了，美丑也没有区别。 「感谢您提供身体，科学会将您的奉献录入青史。」 周琰恭敬地朝着黑袍人鞠了一躬——这是他在学校里雪道的仪式，老师说过，对待大体老师要心怀尊敬，在解剖之前一定要有这样的仪式。不要小看仪式感，它会让人在每一次进行仪式的时候加深一次对于这件事要心怀敬畏的印象，不至于认为人体是可以随意解剖的东西。 尤其对于他们这些高智商群体，道德的约束是十分有必要的。 周琰愿意用这种仪式来控制自己的行为，他也怕自己在习惯解剖之后变得失控，甚至好像都市传说中的人一样，变成变态杀人医生。所以尽管早已毕业很久，周琰也依旧保持着这种习惯。 做完这一切，周琰才拿起手术剪，想将他身上的黑袍子剪开。然而试了几次，周琰发现这袍子十分坚韧，也不知什么材质，不管手术剪还是手术刀，都没办法破坏它。周琰只好动手将他身上的袍子脱下来。 这具尸体十分苍白，像是常年被遮在黑袍底下，不见阳光，才被捂得这样，但是他的身材倒是不错，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他颜值带来的冲击力。 周琰用手术剪随意戳了戳尸体的腹肌，肌肉回弹性特别好，一点都不像那种失去活力的死尸。他又拿着手术剪往尸体下颌戳了两下，正琢磨怎么下刀，那具被他俯视着的「尸体」却忽然睁开眼睛。 周琰没来得及躲开，被这双眼睛盯个正着。 怎么形容这双眼睛呢……虽然眼皮往下耷拉着，很没精神，可是里面的瞳仁却很特别。 就好像冬天刚落过雪的星空一样，深邃，阴鸷，又夹杂着细碎冷冽的光。这双眼睛可怕是可怕，竟也有些好看，跟他这张丑脸十分不搭调。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许久，语气有些遗憾：「居然没死？」 第5章 梵默汉条约 「我本来打算解剖你的，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琰其实是个疯狂的人，没有谁会在发现自己家里掉进一具尸体的时候首先反应是欢天喜地地拖进地下室，要解剖他，更没有人会在发现对方原来没死透时而感到遗憾。 甚至觉得有些烦。 这傢伙没死，那证明自己不仅不能用他当大体老师做研究，还要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救他一条狗命。 真是太亏了。 周琰遗憾的情绪太明显，显然尸体兄弟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神变得十分凌厉，恶狠狠地盯着周琰。周琰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尸体兄弟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快速念出一串莫名其妙的字符。 这串字符声音虽然小，但是抑扬顿挫，叽叽哌哌，好像包含着很多涵义，甚至很有故事，蕴含着某种能够置人于死地的力量。周琰皱了皱眉，他甚至错觉有一阵微风吹过来，直扑向自己的面部。 …… 然而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琰与躺在手术台上的黑袍人静默地对视一会儿，感到一丝丝几不可查的尴尬。周琰保持着那副面瘫的表情，黑袍人见他毫无反应，狰狞的脸上露出惊讶表情，虽然细微，但是很轻易便被周琰捕捉到了。他朝黑袍人挑挑眉：「看来你不会说我们的语言，你是外国人？」 或者外星人。 因为这个世界的信息系统实在太落后了，就连一些常识性的知识普及都不广泛，周琰到现在还没完全弄明白郁金大陆的结构到底是怎样的。这里到底有多少个国家，多少种语言，多少个种族，使用不同语言之间的人又是如何划分的……甚至于这个星球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星球，他也一无所知。 周琰头一次对自己的无知感到无能为力，他甚至连学习途径都找不到。 黑袍人没说话，周琰只当他听不懂。他有些生气地将手术剪扔到托盘里面，金属剪刀撞在托盘上，发出「梆」得一声巨响。周琰一边用力摘下乳胶手套，一边丧气地自言自语：「外国人，很好，外国人，可惜不管是外国人还是外星人，都长着一副人类的样子，那我就不能对你动手了哈？该死的梵默汉条约，都离开军校多久了，为什么还要受这玩意儿牵制。」 周琰很生气，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解剖一具可能隐藏着巨大秘密的尸体，这具尸体却忽然活了过来，于是不论他有多么想解剖这具尸体，都不得不停下来。 就因为梵默汉条约。 梵默汉条约又被称为束缚条令，是周琰在密云星刚入军校的时候就被种进脑子里的，这是一条绝对不能违抗的命令。梵默汉条约要求所有被植入命令的军校学生，在任何情况下，都绝对不能主动做出危害社会的行为，否则那颗如同定时炸（和谐）弹一般的「条令」就会进入自毁程序，到时候周琰就会变成一个白痴。 第10页 在学生脑子里种下命令听起来荒诞，但是其实很有道理。像周琰这种基因优化率超过99％的天才十分罕见，将他们集中起来，精心培养，这些天才的优秀程度更是无法估量，自然也能为国家做出更多贡献。但是他们却像是双刃剑，这样的人一旦想要做出危害社会的行为，那就很少有人能控制得了他们了——他们想犯罪的话，那肯定是s级别以上的高智商犯罪，若没有约束，事情会变得十分麻烦，整个社会都会乱套。 而且这么多年的大数据统计也证明了这件事，智商越高的精英越容易出现犯罪倾向，必须时刻给予高度重视。 这个结论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只有现实依据。 周琰虽然是被种植命令的那一批人，但是从理性上思考，他还是挺贊成这个做法的，因为有时候他自己也能感觉到，他的某些想法其实挺危险，如果真的付诸行动，绝对会被教官当场击毙。 「梵默汉条约？」 周琰正在气头上，忽然听到躺在手术床上的人轻声重复了一次他的话，他疑惑地凑过去看，那位仁兄正用那张丑脸冲着自己挑眉：「什么是梵默汉条约。」 「原来你会说话，那你刚刚说的那句什么……叽里哌啦，是什么意思？」 这人不仅会说话，声音还出乎意料地动听，与他丑陋的容貌十分不匹配，他的声音听上去华丽而优雅，语气虽然不好，却透露着仿若贵公子一般的气度。这种明显的对比形成一种违和感，让人一听就会印象深刻。 面对周琰的问题，黑袍人并没有回答，他似乎想先听周琰回答他的问题，不过很可惜，周琰也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从天上掉下来落在我家院子里，既然你大难不死，那就赶紧离开，我这里不收留活人。」 「呵呵……」 黑袍人冷笑了一声，然后努力撑起身体想坐起来，但是或许因为他受了严重的伤，他的行动有些迟缓，最终只是勉强撑着手术台靠坐在床头。 周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就听到黑袍人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以为我是尸体，才把我带回来？」 ——确实如此。 周琰耸耸肩：「你落入我的院子时浑身都在冒蓝火，好像刚被加特（和谐）林突突过，我还以为你的骨磷提前燃烧了，这十分罕见，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研究素材。」 他说到这里见黑袍人那张丑陋的脸有些扭曲，才隐约意识到当着本人的面说要解剖他，是有些没礼貌，便勉强为自己辩解一句：「希望你不要介意，其实死了以后你的身体除了变成肥料之外也没什么用处，落到我手里，反而可以为科学进步添上一笔重要的数据。」 然而听了周琰的解释，黑袍人不仅没理解他，反而显得更生气了。 ……他果然不太适合做解释。 周琰识趣地闭上嘴，起身去药品存放间拿吊水，但是他刚走进药品存放间，就听到外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咚」，好像挂在房樑上的猪肉重重砸在地上时发出的闷声。 周琰推着吊水架子走出来，便见黑袍人整个跌在手术台下面，完全动弹不得了。他看到周琰走过来，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对我做了什么。」 周琰忍不住抽抽嘴角：「我对你做了什么？难道不是你自己做了什么。」 ——如果他能下手快点，真的对他做点什么，也不至于白白浪费一个解剖的大好机会。 黑袍人露出费解的表情，似乎从来没有经歷过这种情况，周琰在他面前蹲下（和谐）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袍人说道：「我现在要把你弄到床上去，但是你最好老实一点，再摔下来你就在地上睡。」 「……」 周琰见他不说话，便凑过去将两只手从他腋下穿过，用力抱着黑袍人往上提——死沉！ 周琰咬牙切齿地往上拔，一边低声吼道：「……该死的！别一动不动！给点劲！」 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周琰终于再次把黑袍人弄回床上，腰都差点累折了，周琰喘着粗气爬起来，满脸嘲讽道：「身材看起来挺正常，没想到重得要死。」 黑袍人不甘示弱，笑道：「你倒是跟表面看起来一样……」 他顿了顿，才吐出一个恶毒的字：「弱。」 周琰冷着脸瞥他一眼，把吊水架子拉过来，然后握住黑衣人的手一把将他的袖子撸上去，胡乱消毒之后，将针头粗鲁地插（和谐）进他血管里，态度与上次给白乐清注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周琰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他就这么扔出去。 黑袍人皱起眉头：「你在做什么。」 周琰没好气道：「给你打毒（和谐）药。」 黑袍人冷冷哼了一声，抬手就想去扯手臂上的针头，周琰条件反射伸手握住了针头，就在这一瞬间，黑袍人勐地低下头，借着惯性狠狠撞在周琰头顶上。 这一下黑袍人拼上了全力，周琰被撞得满眼金星，整个人贴着手术床直直地滑下去。黑袍人没力气扯自己胳膊上的针头，直接躺在床上就势一滚，再次掉下了床，插在他胳膊里的针头也被拽了出去。 周琰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缓了好久，才慢慢回过神，他捂着头艰难地爬起来，忍不住爆粗口：「靠！」 黑袍人没余力说话，只躺在地上急促地起伏着胸口。他的左边手臂被扎了一个洞的静脉正咕咚咕咚往外流血，刚刚滚下去的时候血扬到了脸上，鲜血在那他张丑陋的面孔上缓缓往下流，看上去无比狼狈。但是就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那黑袍人还在笑，咧着嘴挑衅似的望着周琰，眼底带着几分骇人的疯狂。 第11页 周琰从他的表情上能看出来，他知道自己所说给他打毒（和谐）药那句话是假的，却仍旧跟他对着干。说到底他只是在不满自己可以随意说给他下毒，这在他看来是非常大逆不道的一件事。或许他以前身份尊贵，胆敢对他不利的人都会死于非命，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就算他躺在床上不能动，自己也不能掌控他的身体。 周琰竟然一下子就懂了他无聊的自尊心。 但是谁在乎呢。 周琰一把抓起滚在脚边的药瓶，大步走过去，然后将药瓶狠狠怼到黑袍人脸上，玻璃瓶挤得他整张脸凹陷下去。他大发雷霆：「你在跟我赌气吗？啊？！你以为我是你爸爸，对我撒娇吗？！你看清楚，这是葡萄糖，是用来补充能量的，你这无知的时代的眼泪！你可以随便拔掉针头，这一晚上你有无数次机会杀掉自己，顺便说一句，我十分期待你的死亡，等你变成尸体，我就立刻把你解剖掉！」 黑袍人的脸被挤得有些变形，看起来十分搞笑，他冷冷盯着周琰，一声不吭，还挺倔犟。周琰也不跟他废话了，把针头重新插了回去，然后直接转身离开——他不打算管这个讨人厌的病人了！这么喜欢睡在地板上，让他睡一晚上好了！想拔针头也随他去，总之这一晚上他不会再过来看他一眼！ 第6章 达成协议 「你对自己的脸很自卑？」…… 周琰有很多缺点，比如嘴毒，冷漠，恃才傲物，有反社会倾向……但是他有一个很突出的优点，那就是说话算话。 说要让黑袍人睡一晚上地板，果真就让他睡了一晚上，这期间他甚至忘了有这么一个人被自己关在地下室。而周琰在这一晚上时间里，则美美地吃了煎牛排，又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了一觉，一直到早晨八点多钟的时候，他才想起去地下室看一眼。 不知道那个黑袍人冻死了没有。 如果他真冻死了也跟自己没关系，警告过他不要再往地上躺，他自己非要躺在地上，他能怎么办呢。 周琰打开了地下室的铁门，锁链发出哗啦声，他走进去，修长的手指捏住快要空瓶的葡萄糖瓶子，调整了一下点滴速度，一低头，正对上黑袍人的视线。 周琰稍稍沉默一下，朝他勾起唇角，语气十足挑衅：「很遗憾看见你还活着。」 黑袍人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还活着感到遗憾。」 周琰轻哼一声：「不过我看你大概马上就要死了，睡了一晚上冷地板，感觉不错吧。」 正常人在这种天气睡一晚上地板，就算不冻死也会冻个重病，在这个时代，小小一个感冒也是很要人命的，他就不信这傢伙的生命力会这么顽强。 黑袍人沉默了一下，慢慢开口：「既然这么想让我死，为什么不干脆动手杀了我，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他因为睡了一晚上冷地板冻得声音有些沙哑，看来着实吃了些苦头。周琰没说话，把挂在架子上的吊瓶摘下来，然后拔掉他手上的针头——想杀他确实很简单，往吊水里加点料，或者手术刀下得再快一点，甚至只需要调整一下吊水打进去的时间，如果这瓶葡萄糖打空了，还没人过来给他换瓶，那他的血液就会因为负压被吸到玻璃瓶里，后半夜他会死得悄无声息。 黑袍人见周琰不说话，轻快地笑出声：「哦，我想起来了，是因为梵默汉条约对吧。看来因为这个条约，你不能随便杀人。」 周琰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自己随口提到的那个东西，甚至还往那方面联想，心里有些惊讶。 看来这一位时代的眼泪，倒不是那么愚蠢。 但是「时代的眼泪」却好像抓住了周琰的弱点一样，喋喋不休地继续说下去：「让我来猜猜，你如果违反了这项条约会怎么样。你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别人的死活，那只能是跟你的性命休戚相关了。」 他直直地盯着周琰，一双冷冽漆黑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最深处的龌龊：「你会死吗。」 周琰正好把手里的事情做完，听他说到这里，反应仍旧十分平静。他走过来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撩了一下白大褂的下摆，在他身边蹲下。 「我想提醒你一件事，你现在还在我手上，而且，不能反抗。」 黑袍人的语气并不在乎：「所以呢？」 周琰冷冷地盯着他：「梵默汉条约没有规定我必须对将死之人伸出援手，我可以现在就把你扔出去。你这么能说，简直活力无限，扔出去也不会死吧。」 黑袍人跟周琰对视了一会，竟然服软了。他用仿佛跟他十分熟稔的语气说道：「你今天火气很大啊。如果不想听的话，我就不说了，何必生气。」 周琰盯着他，虽然面上看似平静，心底却因为他这句话涌起一股无名之火，这股火从他胸口一直烧到眼睛里，更让周琰火大的是，他竟觉得这黑袍人也能感觉到自己生气了，他玩味地看着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问题果然出在这傢伙身上，这个黑袍人昨天刚到他家的时候分明那么不配合，只是睡了一晚上冷地板，忽然就变得这么懂得妥协了？是因为学乖了吗？不对……他应该并不是那种会因为害怕「被扔出去」而妥协的类型，他到底为什么要退让？ 周琰想不明白，却明确地感觉到在黑袍人的「退让」中自己落了下风，十分不爽。周琰再次深唿吸几次，他不能放任自己陷入那种情绪中，硬去想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只会浪费时间。 第12页 周琰调整了一下情绪，便伸出手用力抓住黑袍人的双肩，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这次黑袍人很配合，所以周琰很轻松就将他拽了起来。 他再次被周琰扔到了手术台上，黑袍人半倚在手术台上，一眼不眨地看着周琰：「或许你说得没错，我有点不舒服。」 ——看看，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这人一夜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连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变得更加让人讨厌。但是他表面上彬彬有礼，按道理周琰也不能骂人。 周琰烦躁地瞥了他一眼：「所以我说你快死了。」 他说完伸出手去，手心贴在那黑袍人额头上摸了摸——果然发烧了。 周琰刚想说什么，却看到黑袍人惊讶的表情，他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在惊讶什么。」 对方惊讶的表情只维持了几秒钟，很快便神态自若，他看着周琰那只手：「很少有人愿意碰触这张脸。」 周琰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这只手很好看，修长白皙，却又十分有力量感，是适合拿起手术刀的那种漂亮的手，与黑袍人丑陋的脸放在一起简直对比鲜明。 周琰捻着手指搓了搓，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黑袍人却忽然微微侧过头，声音好像恶魔低语：「你不也对它十分厌恶，想让我快点死掉。为什么又要压抑自己的冲动？」 周琰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对自己的脸很自卑么？」 黑袍人没说话，一般人或许会真的把他的反应当成自卑，不过周琰却有种感觉，他认为这个人应该不是很在意他的脸——至少不会因为脸觉得自卑，倒像那种会因为自己的脸吓到别人感到高兴的恶趣味变态。 「你想多了，我想让你死不是因为你丑，单纯想解剖你而已。」 周琰认真地盯着他：「医学领域不分美丑，如果你哪天被我杀了，肯定不是因为这张脸，而是因为你恶劣的性格。」 黑袍人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有意思，你真有意思。」 周琰没觉得自己说的哪句话有意思，黑袍人像被戳了笑点似的，莫非这么多年来，幽默之神终于眷顾自己，他冥冥之中学会开玩笑了？ 黑袍人笑够了，才慢慢开口道：「既然如此，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以双赢的方式？你救我的性命，我可以为你解惑。」 周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你不是对我感到好奇么？比如我身上为什么会有火焰，那些火焰从何而来……我可以告诉你所有想知道的事情。但前提是，你得治好我。」 周琰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行性：「我还以为你不怕死。」 黑袍人耸耸肩：「没有人会不怕死。」 周琰想了想，点头同意：「成交。我会尽全力治疗你。不过现在还不了解你的身体状况，不保证一定能治好。」 ——这正合他的意思，解剖一具尸体所得到的信息量毕竟有限，如果他本人愿意配合，用一些信息来做交换，这在周琰看来价值更高。 黑袍人十分大度：「我知道，生死有命，我不强求。」 周琰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这个人很奇怪，他身上有种及怕死又看透生死的纠结感，让人无法评价。但是周琰更好奇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分明看见他整个人都着了火，刚刚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却没发现他身上有任何灼烧的痕迹，就算是磷燃烧，产生的火焰也足够让他出现烧伤。 周琰再次伸手过去摸了摸黑袍人的额头，好像比刚刚还烫。 ……有点后悔昨天晚上把这他扔在地板上了，太意气用事，现在他发烧了，还不是得麻烦自己治他。 周琰收回手，朝黑袍人抬抬下颌：「你现在能走吗。」 黑袍人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我的情况只比昨天好一点。」 周琰深深嘆口气，背过身对着他：「过来吧，我背你。」 「去哪里？」 周琰侧头用余光盯着他：「当然是上去，地下室潮湿阴冷，不利于康復。」 黑袍人又低低笑了一声：「好啊，那你得帮帮我。」 他说话时候离他已经很近了，周琰被这低沉华丽的声线吵得耳朵里一阵刺痒，忍不住打个摆子——最讨厌别人贴着他的耳朵说话！他急忙抓住黑袍人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趁他倒下来的时候，用背抵住他，将他完全接到自己身上。 「……你可真重！」 周琰自认为力气很大，但是要背起黑袍人还是有点勉强，对方趴在他肩膀上，这下嘴巴正好凑到周琰耳边了，听到他抱怨，黑袍人便轻声道：「十分抱歉。」 ——虽然从他声音里根本听不出几分真心的抱歉，但是他好歹这样说了。 周琰耳朵又开始痒了，他急忙叫停：「算了算了，你别说话。」 他抓着黑袍人的裤腰带往上颠两下，便往楼梯口那边走——其实因为昨天晚上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不太显个头，现在背起他才发现，这个人身高很高，这样背着他，他的脚尖还能碰到地面，也难怪他这么重。周琰本身身高已经不矮了，黑袍人比他还要高一截，像是有190cm多。 ……真是alpha的理想身高，忽然有点嫉妒怎么回事。 黑袍人看起来并不胖，他这么重，只能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他的肌肉密度很高，周琰在军校时候的巅峰时期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后来转成文职，在科研领域的工作更多，才渐渐消瘦下去。 第13页 于是同理推断，这个黑袍人应该是做体力方面的职业的，看他的样子，很大可能性是……僱佣兵之类？ 「你流汗了。」 周琰正在往楼梯上攀爬，忽然听到背后的人说了一句，他耳朵后面敏感的皮肤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激得他差点把人直接扔出去。 周琰天生对声音敏感，脖子周围更是不得碰的禁区，十分受不了被人趴在耳边说话。但是周琰没法说出来，这会显得他很不专业。 黑袍人却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周琰脖子后面红了一片的皮肤，从高领的毛衣底下蔓延出来，特别醒目。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华丽的低音好像一段绸缎，直往周琰耳朵里钻。 他扶着墙咬着牙迈上一个台阶：「闭嘴……」 ——可恶，他一定要在地下室和卧室之间做个电梯了！搬运起来可真麻烦。 黑袍人的脑袋就垂在周琰耳边，他轻声嘆息着：「我有那么重吗？真是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 怎么越让他闭嘴屁话越多？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第7章 从今天起你就叫黑黑 饿着肚子就没有骨…… 周琰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把黑袍人从地下室带到卧室里，他累得后背都湿透了。趴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倒是悠闲得很，一路上叽叽咕咕说了那么多废话。周琰将他狠狠扔在床上，叉着腰在一旁大喘气。 其实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想把他扔在地板上的，身上脏兮兮的就想睡他的床？休想！但是现在情况有变，他要从这个黑袍子口中得知更多关于他的秘密，就不能放任他的生死不管，保险起见，还是让他睡床吧。 他家里唯一的一张床，可恶。 黑袍人显然没有意识到周琰对他睡了自己的弹簧床有多不满，他现在全幅精神都放在自己身下这张床上。弹簧特制的软垫让他掉上去之后，上下弹晃了几次，那种感觉十分微妙，他此时正惊奇地睁大眼睛，发出感慨：「你这里真有意思。」 ——他觉得这里什么都有意思，从地下室到楼上这段路的过程中，看任何东西都觉得新奇。比如镶嵌在墙壁里面，会发出各色光线的圆球，比如满地乱跑，会说话的小玩偶，再比如刚进了这间屋子就侵袭全身的温暖……这些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偃的家里。 这种原型会发光的东西并不像某种石头，而是用水晶罩罩住的一团光。 周琰随手拿起桌上的毛巾擦汗，见他表情诡异，不由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黑袍人盯着头顶的灯泡，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周琰竟然觉得有点意外，他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其实第五街的人对他家里的摆设都很好奇，但是没有一个人问他的。 「这是电灯。」 黑袍人抓住了关键词：「电？雷电？你把雷电囚禁在水晶球里面？」 周琰愣了愣，绕是他这样完全不知道浪漫为何物的直男也被这种说法触动了，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还可以这样形容电灯泡。这个人看起来丑陋又吓人，原来竟有一颗浪漫的赤子之心？ 「不是雷电的电……不过性质差不多，这里面是金属丝。」 黑袍人好像并不在意他的解释，继续问他：「你真的是庸吗？」 周琰微微皱起眉头：「庸是什么意思？」 黑袍人笑了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唔……也对，这里是末法沼泽的边缘，你应该都没见过灵师吧。」 他不是第一次听说灵师这个词了，最近一次是从那群找茬的那伙人口中听到的。但是周琰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灵师这种东西到底是否真实存在。 现在黑袍子也说了，难道这还跟他身上的秘密有关？ 至于末法沼泽这个词他倒是第一次听说，科尔镇北边确实有一些烂泥沼泽，可是怎么会叫「末法沼泽」这么神奇的名字？ 这听上去就像童话世界里面才会有的。 周琰沉默地思考着，一边径直走进房间里，从衣柜找出一件衣服：「我听说过灵师，但是没有人给我解释灵师到底是什么，跟你有关系？」 他说完，只听黑袍人忽然像憋了憋气似的，声音断了一下：「你在做什么？」 周琰回头看了他一眼，将脱到一半的毛衣彻底从身上拽下来，扔到一旁脏衣篓里。他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换衣服。」 黑袍人又问：「当着我的面？」 周琰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抓着毛巾一脸嫌恶地擦掉身上的汗水，皱眉道：「为了把你弄上来我费多大劲，知道么？现在你睡了我的床，这是我的房间，难道要我出去换？」 黑袍人被周琰这一连串的反问问到无语，盯着他的身体挑挑眉：「……身材不错。」 周琰对这种评价没什么兴趣，抬手将毛衣套到身上：「你说的庸，莫非是平庸的庸？」 黑袍人有些可惜似的点点头：「不会使用灵力术法的人被称为庸，会使用的人则被称为灵师……这都是基本常识，为何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仿佛新生婴儿一般，一无所知。」 周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声说道：「狂妄的划分方式。」 他还把这些不懂科学的傢伙称为「时代的眼泪」呢，比如面前这个自以为不「庸」的傢伙，就是眼泪之一。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科学更美妙的东西，什么灵，什么灵师……简直令人发笑。 第14页 「那你是一个灵师吗？」 黑袍人道：「显而易见。」 周琰忽然凑过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脸认真看起来，黑袍人也沉默下来，他也在借着这个机会近距离地观察着周琰——周琰觉得他奇怪，他却觉得周琰身上有更多值得探究的东西，比如他房间里的这些东西，比如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为何如此单薄，好像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似的。 许久，周琰首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他说：「那你……展示给我看看，灵师到底有什么本事。」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不相信，他身上着的火就很蹊跷，还有这种天气居然只穿了一件薄薄袍子在外面跑……他自己可是穿厚棉衣了。不论从哪一点来看，这傢伙都不像正常人类。 黑袍人听闻此言，脸上丑陋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点，他眯着眼睛盯住周琰，好像在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提这种要求」。 「做不到吗？」 黑袍人盯着周琰：「可是我现在饿了。」 周琰面无表情地直起身——藉口，估计就算他不饿，此时也展现不出什么技能，毕竟他连动都动不了，怎么可能会有厉害的招数？ 「等着吧。」 周琰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这傢伙确实需要补充一些能量，一瓶葡萄糖也不够消耗这么久。更何况他还有些发烧，是需要吃些东西。他扯过被子帮他盖上，便起身去厨房了。昨晚煎的牛排只剩下一小块，倒是番茄牛腩汤剩了不少，周琰便把这些东西混在一锅煮，然后切了些土豆和面条进去。 周琰的房间原本还挺大，但是因为塞满了东西，所以显得面积变小许多，大冬天厨房里咕噜咕噜地煮着热饭，气氛十分温馨。从黑袍人这个角度，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煮饭的背影。 「你能吃牛肉吗？」 黑袍人模煳地「唔」了一声，随即听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琰。」 他头都没回地回答道，然后用勺子将锅里面的东西捞出来，端到黑袍人面前，哪知对方正盯着他笑得诡异。 周琰皱了皱眉头，黑袍人这时说：「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意向灵师透露自己的姓名吗？」 周琰知道他现在还不能动，就拿一个枕头垫在黑袍人背后，让他半倚在床头：「会怎样？被诅咒？」 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实在让人生气，换作任何一个灵师，大概都会有自己被轻视了的感觉。黑袍人脾气竟然出奇的好，也或许明白自己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并没有对周琰表现出特殊的情绪。 他只盯着周琰：「或许比诅咒还严重。」 周琰仍旧不以为意，拿起碗给他餵饭。虽说他不介意研究对象的容貌如何，但是这傢伙也太丑了，尤其帮他餵饭的时候，要直面这张脸，冲击性还挺大。 周琰将勺子递到他嘴边：「把名字看得这么重要，看来你不会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黑袍人张嘴吃下勺子里的东西之后，便听周琰沉吟道：「那我以后就叫你黑黑吧。」 「咳……！」 「黑黑」差点被呛死。 周琰又舀了一勺递过去，面无表情而认真地说：「这是你的编号，用来区分你跟别的实验素材。来，吃饭吧黑黑。」 「黑黑」盯着周琰冷下脸，许久之后才吐出三个字：「骆浮屠。」 周琰笑了一下，将勺子再次递过去。骆浮屠这下却觉得更惊讶了，因为在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周琰竟然毫无反应。他原本以为，就算是对灵师的世界一无所知，也该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他却毫无所觉，似乎真的不是在装。 「怎么？」 骆浮屠想了想，转移话题道：「这是什么？」 周琰往碗里看了一眼：「牛肉。」 「不是。」 骆浮屠垂下眼睛，视线落在碗中的一块淡黄色的方块上面：「这个，这是什么。」 周琰搅动勺子，把他盯着的那块东西挑出来：「这叫马铃薯，俗称土豆。怎么，作为灵师你也没见过这种东西？」 骆浮屠没说话，周琰朝他耸了耸肩：「这个世界的人都专注养花，对于粮食的关注度微乎其微，连这样高产的粮食都发现不了。真是悲剧。」 他来这边之后就发现了，郁金大陆上的人不仅不种麦子，连其他东西都不怎么种，他们更依赖「交换」这种方式。因为番罗花长得快，又容易种植，比起需要精心伺候的粮食自然更喜欢种那些杂草，他们宁愿挨饿也不费这种力气。 没想到骆浮屠听到周琰的话，竟道：「你知不知道这番话说出口都是违法的。」 周琰十分不解：「为什么违法？」 「除了番罗花，在土地里种植其他植物都算违法。粮食这种只能单纯填饱肚子的东西，何须浪费宝贵的土壤。」 「单纯填饱肚子？能填饱肚子已经很了不起了，你知道人类为了填饱肚子进化了多少年么？」 周琰被他这番话惊到了：「如果不种植，人吃什么？吃花？」 骆浮屠轻蔑一笑：「待我恢復力量，你就会明白。种植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什么意思？本以为他们是被时代抛弃的那批人，怎么说得好像种植业很落后似的？他们莫非是从种植粮食的时代走过来的，现在抛弃种植了？不可能，密云星的科技发展到那样程度，依旧在改良种植技术的道路上一路前进，这里这么落后怎么会首先将种植业抛弃掉。 第15页 「你能凭空产出粮食？」 「对于强大的灵师来说，这不过是一件简单的小事。」 周琰不由地从他的话联想到了那个一直盘绕在心头的疑惑，那就是政府不鼓励普通人种粮食，反而用粮食跟他们交换这些花朵，那政府的粮食是从哪来的。但是骆浮屠又明确说要等他恢復「力量」之后才能为自己解惑，也不好开口再问。 他瞥了他一眼，把勺子塞进骆浮屠嘴巴里：「那麻烦你配合治疗，早日康復，我很期待你向我展示力量的那天。」 骆浮屠是真的饿了，虽然还不能动，但是他就这样就着周琰的手乖乖把一碗牛肉全吃进肚子里，周琰看着他半晌，忽然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手里的空碗：「怎么样，粮食好吃吧。」 这个动作充满挑衅，让骆浮屠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你在得意什么。」 周琰勾起唇角：「没什么，只是想起我爷爷说过的一句话。不论是什么人，饿着肚子就没有骨气。」 他说他盯着骆浮屠强调一遍：「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 第8章 蓝色火焰的秘密 「这是膀胱。」 「体温37c，血压75，118，心跳65。」 周琰一边说着，一边在记录本上记下一连串数据，并不管被他记录的对象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他记完之后，看着躺在床上的骆浮屠，下结论道：「你目前除了有点发烧之外，没什么异常……应该说你身体十分健康，体质也不错。血液报告显示你白血球比正常水平高，我给你用了抗生素，炎症应该很快就会消失。」 其实骆浮屠的身体素质应该算得上很好了，只不过过了一晚上，他的手臂就完全可以动了，比昨天晚上只能稍微移动的状况要好很多。说不定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治疗，只要吃吃饭，睡睡觉，他过几天就能恢復正常。 骆浮屠最开始虽然很牴触抽血，好像一个老古董一样，对自己的血液、指甲、头髮都盯得很紧，不过在周琰说明只需要抽取一滴血液做样本，并且答应他当着他的面操作之后，骆浮屠总算勉强同意了。 周琰写完记录之后，把本子合上，道：「但是，对于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无法动弹，还没有明确结论。」 这一点令周琰感到十分挫败。虽然他现在算是对骆浮屠进行了比较全面的身体检查，但是竟然连点头绪都找不到……如果在密云星，直接把他塞进医疗仓就好了，也不用这么麻烦。 可是周琰无法说谎，他必须实话告诉病人他的身体状况。 骆浮屠却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关注，他看看周琰，又垂下眼睛往自己赤（和谐）裸的上半身扫了一眼，表情似笑非笑：「原来配合你治疗还需要这样。」 周琰面无表情道：「别说得我好像对你做了什么令人髮指的事情似的，我们最初达成的协议就是，我治你的病，期间你要配合我，换句话说，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说得好。」 骆浮屠神色古怪地盯着他：「你就没想过这样对待一个alpha会有什么后果么？」 他确实是个alpha，周琰早就看出来了，不过这一点对于长期使用抑制剂的自己来说无关紧要。 周琰高高挑起眉，表情带着几分挑衅：「那又怎么样，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 骆浮屠被刺了一下，神色有些不爽，周琰没再理会他，把手里的记录本放起来：「别急着把被子拉起来。」 这些时代的眼泪真令人费解，alpha和omega在大街上搞起来都不觉得害羞，检查身体倒是害羞起来了，更何况还只是脱掉了上半身的袍子。 这种条件下周琰能做出的仪器都十分粗糙，穿着衣服更会产生很多影响数据准确性的因素。 骆浮屠撑着床将自己往高处挪了挪，靠在床头：「还要继续？」 「接下来我会帮你做b超检查，主要检查一下内脏有没有受损。你身上着的火没有灼伤皮肤，但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说不定会伤到内脏。」 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楚他的病症在哪里，为什么不能动，所以就没办法对症下药。 总不会是摔断了嵴椎之类的吧？骆浮屠也没表现出痛苦，不像是伤到骨头或者内脏了。 周琰其实有点气馁，他手里掌握着这么多先进的科学技术，却连这傢伙的病因都找不出来，这也太没面子了。他想用事实向骆浮屠这个虚无科学主义者证明，科学比他口中的灵师有用多了，它能救命。但是到现在，他发现自己所做的事情只是在反向证明科学确实没什么用处。 骆浮屠眼看着周琰坐到自己身边，将一些冰凉润滑的膏体抹到自己肚子上，十分好奇：「这又是什么？」 「耦合剂，用来润滑的。」 「哦——润滑。」 「……」他这么一重复，怎么觉得就这么奇怪。 「用这面小镜子就能看到内脏？」 周琰心情十分不美丽，忽然起身把骆浮屠往下按了按：「躺平一点。」 他握着探头在骆浮屠肚子上缓慢滚动，另一只手指向一旁的显示器：「这是超声波和光波影射出来的你腹腔里面的图像，反应到屏幕上，所以可以看到……可惜现在条件有限，否则还能看得更清晰一些。」 骆浮屠盯着屏幕半天，忽然惊讶道：「哦？动了，这是什么在动？」 第16页 「……是你的胃在蠕动。」 骆浮屠露出兴味的表情：「有意思。」 「……」他这张脸本来就丑，做这样的表情看起来特别像个变态。 周琰下手稍稍用力往他肚子上按了按：「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有啊。」 周琰有些惊喜：「哪里疼？」 ——虽说疼痛不是一个好信号，但是对于医生来说，疼痛比没感觉好多了，疼痛在周琰看来并不是一种单纯的折磨，而是人的身体出问题之后发射出的信号，是为了提醒大脑：我出问题了，快点来救救我。 既然他感觉到了疼，那说明离找到病因不远，这在目前的情况来说，也算得上一缕曙光。 骆浮屠盯着他说道：「往下点。」 周琰疑惑地皱皱眉头，手中的探头贴着他的肚子往下滑了滑：「这里？」 「再往下。」 「……这里？」 骆浮屠微微点头，周琰脸上惊喜的表情却瞬间消失了：「你确定？」 骆浮屠笑得有些吓人：「确定。」 「这是膀胱。」 「……」 「你只是想上厕所吧。」 骆浮屠不说话了，只看着他笑，周琰觉得他在耍自己。 这个变态！ 「你还想不想治病了？」 骆浮屠笑着握住他的手，轻轻拉开，然后用周琰准备的毛巾将肚子上的耦合剂擦掉，重新撑着床向上挪：「我当然想治病，但是医生你开的药不对症，没用的。比起跟这面小镜子较劲，你不如先送我去厕所。」 ——关于这一点，骆浮屠早就意识到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对周琰抱太多希望，周琰所说的某些的名词让他感到好奇，但是正像周琰听不懂他所说的庸和灵师一样，他也听不懂他口中的什么抗生素，什么b超。他们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骆浮屠只是想探究面前这个人身上的谜团。 「快点吧，不然我就只能在你床上解决了。」 「……」 为了不让他尿在自己床上，周琰只好费劲地将骆浮屠从床上拽起来，后者便将手臂搭在周琰肩膀上，勉强被他拖着往厕所挪。骆浮屠的双腿应该也找回了一点意识，但是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復力量，导致他要把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周琰身上，但是没走几步，骆浮屠干脆改为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扶着墙壁往前挪。 「这么细，稍微碰一碰就要断似的。」 不知道是他手上没力气，还是故意的，那只手好像在贴着他的腰往下滑。周琰脸直接黑了，他一把抓住骆浮屠那只手，重新扯回自己肩膀上。 骆浮屠笑着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周琰的肩膀：「这里也一样纤细。」 「……」 骆浮屠所说的话恰好踩到了周琰的痛处，没错，就是身材的问题，他现在的身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异，变成一个omega，能长成这样已经突破生理极限了，不可能变得像以前一样孔武有力，现在居然被一个陌生人嫌弃细？！他还没嫌他丑呢！ 那个丑八怪还在喋喋不休：「你平时是不是不好好吃饭？」 周琰简直被他烦透了：「少废话！自己扶着墙！」 周琰用后背抵着骆浮屠的背，用力推着他，以免他倒下来，这样也能避免他方便的时候自己的视线不经意落到什么会让他瞎眼的东西上。照顾瘫痪的病人实在需要花费心思，周琰以前从未亲自做过这种事，所以在某些事上特别容易忽略常识。 比如，扶着一个男人上厕所的时候，不是眼睛看不见就感觉不到了的，他还能听到声音。 …… 周琰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放到那边——他不能这么不专业，不要当他是个人，当他是个病人！ 这时，骆浮屠却随口跟他闲聊起来：「你想知道治疗我的办法么？我可以告诉你。」 周琰原本不想在这种时候接话的，可是他问的问题却恰好问到了自己最关注的点上，周琰沉默了两秒钟，反问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如何才能痊癒？」 骆浮屠一直很自信的样子，他几乎没关心过自己的身体。一个普通病人，如果忽然变得浑身不能动，应该会表现得更加慌乱。 但是他从来没有。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痊癒的方法，为什么还要跟自己达成什么协议，直接对他提出交换条件不就好了？看他绞尽脑汁用各种方法在他身上尝试，但是最终无能为力，他是不是在暗暗看笑话？ 骆浮屠侧了侧头，似乎想回头看周琰一眼，但是他两个现在完全背靠背站在一起，他根本看不到他：「一开始我确实很好奇你会怎么治疗我，毕竟你这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不过看过你的方法之后，我想，它们应该不太会凑效。」 骆浮屠说完，又补充道：「抗生素倒是挺有用的。」 许久，周琰的声音轻轻从他背后传过来：「只过去一天而已，我还有很多办法没有尝试。」 骆浮屠笑了笑：「如果都是这样的方法，我想效果也会是一样的。」 「……」 周琰没再说话，扶着骆浮屠回到卧室，把他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一个人慢慢将b超仪收拾起来。 骆浮屠盯着周琰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见他一直沉默，便道：「你怎么了？」 第17页 周琰紧紧抿着嘴唇，并不想搭理他，他是被骆浮屠那句话打击到了。任何一个医生被自己的病人表达失望的情绪都会受打击，更何况周琰这么骄傲，对他所信赖的科学又十分笃定，受到的打击更大。 「你看起来很失落，难道是……因为你的治疗对我不起作用？」 ——这句话是废话，估计任何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周琰此时的心情很失落，虽然他此时背对着骆浮屠，可是对对方的质疑竟然一言不发，整个人仿佛可以散发出肉眼可见的黑气气，头顶都要长出小乌云了。他已经失落成这个样子，再说看不出来，那简直在装瞎。 周琰不想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中，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坐到骆浮屠对面：「说吧，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骆浮屠却笑了笑：「没想到你也有这样一面，我还以为你真的冷酷无情，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只是装出来的嘛。可是治不好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替我难过。」 这样的反差，有点可爱…… 「你废话真多。」 周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更不想讨论自己现在的心情，他直接打断骆浮屠的话，面无表情道：「有效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骆浮屠扬了扬下颌：「不必自责，虽然看不懂你那些仪器的用处到底是什么，但是大概能猜到，你的治疗只是针对肉（和谐）体，它们对普通人的普通病症或许有效，但是我被伤到的是灵体，正常的医疗手段是无效的。因为方向错了，所以无论你多么努力都没用。」 这算是一句安慰的话，但是如果周琰了解骆浮屠平日里的为人，就会明白这句话有多难能可贵，他对别人永远都是嘲讽辱骂，打击人家的自尊心，被他训一通，人可能都要废了。 周琰却在思考，什么叫被伤到的是灵体。 「什么意思？」 骆浮屠脸上轻松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眼神变得冷冰冰的，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 「蓝色火焰名叫魂火，它烧的是我的灵。我现在不能动，无法使用力量，是因为灵被魂火冻结起来了。放火的人本意是想将我的灵完全蚕食干净，但是很遗憾，他们没有那个本事，只是让我受伤了而已。」 如果是以前有人对周琰说这种鬼话，他肯定会嗤之以鼻，什么灵，魂，他绝对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人死如灯灭，所谓的魂魄不过是大脑构想出来的虚拟的自己。 但是今天在详细地检查过骆浮屠的身体之后，他发现他真的完全没问题，他找不出病因……他也考虑过，他是不是像以前自己遇到过的士兵一样，经歷信息素战之后，导致神经纤维受损，可是神经纤维受损不可能靠自己痊癒，更不会像骆浮屠这样，一天天好起来。 周琰不得不开始考虑骆浮屠所说的可能性。 然而思索许久，最终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不可能……」 骆浮屠并没有强行说服他，只是抛出一个诱惑的饵：「那要不要试试看，用我的办法，能不能治好。」 周琰皱眉问道：「所以你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很简单。」 骆浮屠抬起手朝周琰轻轻勾了勾手指：「你附耳过来。」 第9章 冬天的番罗花，周琰的小桃花 「不好意…… 周琰听过骆浮屠所谓的「方法」之后，越发觉得他在耍自己，因为他所说的事情并没有机密到需要「附耳过去」的程度。 只是因为自己对声音敏感，他便故意凑到跟前跟自己说话。 这个变态！ 骆浮屠说他需要番罗花，大量的番罗花。 「据我所知那种花只有夏天才能收穫，为了换粮食，大家早就在收货的时节上缴了，现在去哪里找。」 周琰虽然对这种花不感兴趣，但是仍然印象深刻，以往每年花开得最热烈的时候就是交换日，大批的人去田里採摘花朵，交换粮食，那时候他的田地也是最忙的时候，连个闲工都雇不到。 骆浮屠像个老无赖一样，道：「那医生你想想办法帮忙解决一下啊，你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对这里的了解肯定比我多。」 他说完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我看你这里不缺吃穿，难道没有存留一些番罗花？」 周琰冷笑一声：「我怎么会种那种没用的东西。」 他的答案完全在骆浮屠的预料之中，从他之前对待灵师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是一个会服现行法律的人。 话虽如此，这个问题还是要解决，周琰想知道骆浮屠到底怎么能够痊癒，他也想看看他所说的「灵」。但是说实话，周琰人缘并不好，他向来不近人情，在这边住了几年，结下的仇家比交到的朋友多，到了需要帮忙的时候，一个人都找不到。 他左思右想，最终想到一个笨办法。 周琰从家里的仓库拖出几袋暑麦，用板车拉着到大街上转悠，一边转一边让电音喇叭喊「换红花」。交换日大街上全是这种声音，这边的人听到换红花就会拿着家里囤积的番罗花出来换——番罗花色泽金红，像燃烧的火焰一样，十分艷丽，所以又经常会用红花代称。 但是正如他猜测的一样，在街上转了大半天，连个走出家门的人都没见，根本没人想出来跟他换。这种时节，别说红花了，连片花瓣都不会剩下。 第18页 周琰从第五街一直转到第一街，结果一无所获，中途倒是有几个想上来抢粮食的傢伙，但是在看到周琰之后，又灰熘熘地逃跑了。 周琰忙了一整天，怎么出的门，又怎么回来了，回家一看，骆浮屠那傢伙倒是悠闲得很，见他进门还不知死活地问：「怎么样，换到了吗？」 周琰正在玄关处换鞋，随口道：「你看像换到了的样子吗？」 骆浮屠倒是没显得特别着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那就只能等到明年夏天番罗花成熟的时候了。」 周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的意思是，要在自己家里混吃混喝到明年夏天？可是治不好他，周琰又不想把他这样放出去。 「那倒不必，如果有种子，我可以种出来，吃过饭之后我出去买种子。」 周琰皱了皱眉头——番罗花从种下到收货只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总比让他在这里一住住半年要好。 骆浮屠显得很感兴趣：「哦？现在这种天气，土地都冻结了，你竟然可以做到？就连灵师也没办法……」 番罗花虽然生长迅速，生长周期短，但是对温度的要求很高，即便是夏天，也只有短短几个月能够收穫。并非没有人不能在冬天种出番罗花，但是那都是夏天种下去出苗晚的种子，冬天再种，好像不是那么容易。 更何况就算是这种情况，也需要严格的培养条件，这里显然达不到那种条件。 周琰没解释，只是脱了外套，穿上围裙走进厨房里，开始准备午饭。 烧热的平底锅倒入花生油，薄薄的培根一进锅里就立刻蜷缩起来，虽然开了抽油烟机，美妙的香味还是丝丝缕缕飘了出来。从骆浮屠的位置很轻易便能看到他煮饭的背影，这种场景吸引了骆浮屠的注意力，尤其当饭香的味道传过来时，更是让他有些愣住了。 骆浮屠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在做什么？」 抽油烟机的声音太大，周琰没听到，所以便没理会他，骆浮屠笑了笑，靠着枕头躺下去，也失去继续问下去的兴趣。 周琰将培根煎好之后，又煎了鸡蛋和奶酪，切了几片自己烤的面包，麻利地做出几块三明治。他正准备将三明治端出去，此时门铃却响了，周琰往玄关处看了一眼，端着盘子走出来，他将盘子放到骆浮屠的床头桌上：「先吃吧，我去开门。」 骆浮屠盯着那几块诱人的三明治看了一眼，却没直接开吃：「你这里到了晚上可真热闹。」 周琰这一整天都在外面换番罗花，回家天就已经有些黑了，他懒得做饭只打算用三明治凑合一下，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上门。 但是骆浮屠说的话也太难听了，周琰立刻反唇相讥：「我能怎么办，有些人就是喜欢晚上闯进别人家里。」 ——骆浮屠这傢伙还是大半夜掉进他家院子里的呢。 但是显然当事人并没有这种自觉性，看着周琰去开门，他便盯着门口，试图看清楚来人是谁。 周琰通过玻璃窗看到了被拦在铁门外面的人，竟然是之前被他救了一命的白乐清，他神色有些慌张，站在周琰家门口左顾右盼，然后又按了一下门铃。 莫非又在被人追？ 周琰把门打开，站在门口的白乐清急忙走进来，一抬头看到站在门灯下的周琰，立刻松了一口气。 「周琰！吓死我了，还好你没睡着。」 周琰把门打开，示意白乐清进门：「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白乐清刚进门，一个小机械人便滚着轱辘来到他脚边，声音平板地说道：「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白乐清上次过来就见过这个小傢伙，看到它便忍不住露出笑容——他虽然不明白这个小玩偶会动会说话的原理，不过两个玩偶做得特别可爱，红脸蛋大眼睛，而且听那机械的声音，跟周琰的声音还有几分相像，便觉得十分亲切。 然而骆浮屠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机器人，他是从地下室被周琰拖上来的，根本没从正门进过，自然没有受到欢迎。 ——真有意思，他这里有意思的东西可太多了。单看这个小玩偶，很难相信周琰不懂灵。 这时白乐清忽然记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对了！我是来给你送番罗花的。」 刚刚他站在门口的时候周琰还没注意到，现在转过身，才发现他身后背着一个小背篓，里面全都是红艷艷的花朵。白乐清把番罗花递给周琰，不好意思道：「家里只剩下这些，够了吗？」 周琰难得露出一丝微笑：「足够了。」 ——做实验的量是够了，他只是想看看这花到底能对骆浮屠起到什么神奇作用而已。 周琰抱着那只小背篓，从里面捡出一朵花，发现花朵竟然还是新鲜的：「这是刚摘的？」 白乐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是给我妹妹养着玩的，她喜欢红色，我就在花盆里种了几棵，冬天搬进屋子里，没想到一直活着。今天你去我家那边收番罗花的时候我在睡觉，不然当时就给你了。」 他说到自己在睡觉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周琰听过之后却有些感动，不夸张地说，白乐清算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谢谢。」 可惜他只擅长刻薄，并不擅长感谢别人，想了半天也只说出谢谢两个字。 第19页 白乐清却笑了笑，摆手道：「没事，都是小事情，比起你救了我那件事完全不足一提。对了，还有你给我的针剂也很好用，今天出门前我注射过，真的一点都闻不出来。」 他说的是周琰给得抑制剂。白乐清刚进门时周琰就发现了，虽然不至于像他说的那么夸张，一点味道都闻不出，但是至少已经不像第一次遇见他时候那么夸张，现在他身上只有一股浅浅的信息素味道，如果不凑近的话，是闻不到的。 「对了，你有番罗花的种子吗？」 白乐清愣了一下，急忙把手伸进背篓底下：「有的，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既然你需要番罗花，不如今年也种起来吧。」 白乐清回家之后听到了更多关于周琰的事情，比如他是科尔镇上唯一一个不在自留田里种植番罗花的人，他的田里种了很多生长缓慢的麦子，还有一些别的不认识的草，大家都觉得他奇怪。白乐清便想，他以前没种过，或许没有种子，来时顺手从家里拿了一包过来。 父亲为此还骂他胳膊肘往外拐，然后苦劝他不要对一个beta这么上心，再怎样他们两个都不会有结果。 他又不能嫁给一个beta。 一想到父亲说的话白乐清便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没像他说得那么奇怪……他根本没想到那种地方，而且就算他是beta又怎么样，周琰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alpha都没有他这么厉害。 周琰伸着手准备接过种子，白乐清却不知什么原因出神了，好久没把种子递过来，周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白乐清这才反应过来，脸涨的通红，他急忙将种子放进他手里：「没、没什么！都是小事！」 周琰刚接过种子，卧室那边忽然传出「啪」的一声脆响，将两个人之间有些暧昧的氛围砸个粉碎。周琰条件反射皱了皱眉头，拎着那袋种子便往卧室走去。 骆浮屠手里捏着三明治，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盛三明治的盘子摔得粉碎。他看到周琰走过来，举着三明治狠狠咬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含混道：「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唔，你们继续。」 「……」 第10章 灵师初次展示 「把你的灵展示给我看。…… ——信他个鬼！ 骆浮屠人躺在床上，盘子却碎在门边，他的手要滑到什么程度才会摔这么远？抹猪油了？ 周琰沉默地盯了骆浮屠一眼，后者只靠在床头吃三明治，这时白乐清忽然惊叫了一声，周琰下意识侧过头，却见白乐清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自己身后，正往卧室里看。 他被骆浮屠的样子吓到了。 周琰对骆浮屠的容貌没有太强烈的感受，看久了适应之后更加没感觉，但是这不代表普通人也会对他视若平常。像白乐清这样承受力比较弱的omega，看一眼没被吓死都算表现良好。 这一声惊叫不仅让周琰意识到骆浮屠容貌上异于常人之处，也让骆浮屠注意到了白乐清。他看到白乐清的时候脸色明显冷下来，导致他那张脸变得更加吓人。或许因为周琰对骆浮屠的脸没反应，他从未刻意显露兇相，但是白乐清这种过于「普通人」的反应显然让骆浮屠很不高兴。 周琰反应迅速，直接将卧室的门关上，把骆浮屠这道丑陋的风景关在房间里面，然后带着白乐清来到客厅。 「你坐吧。」 白乐清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中，周琰说话时他才回过神：「刚刚那个人是……」 周琰略一思索，便道：「是我的一个病人，吓到了？」 白乐清勉强笑了笑：「是我失礼了，他的容貌实在……」 ——原来是个病人，他就说周琰长得这样清俊，应该不会跟那种丑陋的人有什么交集才对。 这怪不得白乐清以貌取人，因为骆浮屠那张脸实在太丑了，丑得吓人，丑得惊心动魄，那简直不是人类世界范畴的丑，是舞台剧上可以裸妆演魔鬼的那种类型。 不过周琰不想让他把注意力继续放在骆浮屠身上，便道：「对了，我去拿暑麦给你。」 白乐清急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其实也没多少，这点花本来就换不了多少粮食的。」 周琰却坚持道：「这些番罗花对于我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当然比平日里的值钱。不然我送你回家，顺便把麦子送回去。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走太危险。」 白乐清本来还想推辞，但是听到周琰主动说要送他回去，忽然便放弃抵抗，反而点点头——大晚上跟另外一个人一起回家，听上去就十分刺激，如果那个人周琰，还多了一层安全，幸福指数更是直线上升，他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然而周琰真的单纯是担心白乐清的安全而已，上次他出门就被人盯上，这次是为了给自己送番罗花半夜出门，万一回去路上遇到点意外，自己绝对会有负罪感。他也不能让他继续待在自己家里，骆浮屠虽然还不能动，但是终究是个alpha，还是一名时代眼泪性质的alpha，把他俩放在一起有太多不确定性。 周琰本身就性格冷淡，不愿主动说话，所以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喜闻乐见的浪漫事情。白乐清对骆浮屠那个丑东西十分好奇，试探着想询问他的事情，然而直觉告诉周琰，骆浮屠的身份应该很神秘，说多他的事，或许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便也支吾地应付过去了。 第20页 不过白乐清并不介意，他还是挺高兴的。白乐清的父亲也挺高兴——在看到那满满一袋子暑麦的时候，尤其高兴。 他拍着那些粮食，感嘆道：「这样的财富倒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他性别上的不足。」 白乐清十分欣喜，如此的评价，相当于得到了父亲对他跟周琰继续发展关系的首肯，不管什么原因，这都是好事。 然而对于这一切，周琰都一无所知，他急着赶回家去，他迫切地想知道，番罗花到底会对骆浮屠产生什么神奇的效果。 周琰赶回去时，发现骆浮屠竟然靠自己从卧室移动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他跟之前有些不一样，黑袍子上的兜帽被戴在头上，比平时看起来更加阴沉可怖。他此时的形象更接近于撒旦，不仅丑，还令人敬畏。周琰回手将门慢慢关上，听到声音，骆浮屠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瘆人的笑容：「送你小男朋友回去了？有点快吧。」 周琰懒得理会他的调侃，直接问道：「你已经能站起来了么？」 骆浮屠遗憾地摇摇头：「还不能，比之前好一点而已。从卧室挪到这个地方，费了我不少力气。」 ——虽然话是这么说，周琰却莫名觉得骆浮屠其实正在逐步靠他本身的力量恢復正常，即便离开自己的治疗，他也会慢慢康復。 骆浮屠说完看向放在门口的那篓番罗花：「麻烦帮我拿过来。」 周琰看了一眼脚边的小背篓，拎起来走到骆浮屠身边，然后在他对面坐下。骆浮屠把花倒在桌子上，然后将两根修长白润的手指插（和谐）进了那堆红花中间——他的手指十分漂亮，好像上好的白玉。骆浮屠这傢伙真奇怪，除了脸之外，好像任何地方都好看。他笑着对周琰说道：「如果是有常识的人，此时应该离我远点了。」 周琰盯着他的手：「我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他刚说完，看起来十分不科学的一幕便在他面前发生了，那些红色的花朵竟然化作一滩如同岩浆般的液体，扭动着变形，好像血管脉络一般，被骆浮屠逐渐吸收进手掌中。骆浮屠吸气声变得很大，仿佛吸收了什么让他感到十分舒服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特别享受。 特别变态。 这个过程仅有短短的数十秒，所有花朵就被全部吸收掉了，附着在骆浮屠手指上好像血管似的部分也转化为银色的骨甲，虬曲蜿蜒地黏附在他手指、手背上，好似给他戴上了一支特别中二的手套。 周琰忍不住惊讶地睁大眼睛，骆浮屠这时竟然将手伸过来，递到周琰面前：「你想看看？」 他的行为仿佛十分善解人意，但是更多的意图好像是想吓唬他。 好在周琰对此并不感到害怕，他好奇得不得了，于是抓住骆浮屠那只手，往他手指上那些银色的东西上摸。指尖传来如同火焰一般的温度，周琰被烫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缩回手。 周琰皱起眉头，重新抚上银色的骨甲，骆浮屠低低哼笑一声，将手握紧，那银色的东西便更加凸起。它摸起来好像羊脂玉一样的触感，温度却很高。然而这些东西也并没有在骆浮屠手上停留太久，不过两分钟，它便完全消失了。 周琰抓着骆浮屠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除了看出他的手苍白修长，形状不错，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没有花，也没有骨甲。 周琰松开他的手，骆浮屠有些可惜似的收回手，然后当着他的面慢慢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看向周琰：「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从半身不遂直接到能站起来的状态，这简直是医学上的奇蹟。 骆浮屠的身材原本就十分高大，他站在客厅中央，天花板上半边吊灯都被挡住了，光线从他头顶打下来，稀稀疏疏落在周琰脸上，再配上他那张丑陋的脸……从周琰的角度看，这个景象有些恐怖。 然而周琰却毫无所觉似的，他盯着骆浮屠半天，忽然道：「这些花变成了某种营养液，然后被你的皮肤吸收了？」 在密云星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见过通过毛孔吸收的营养液，都是针对机甲驾驶员特殊制定的，驾驶员身体出现状况，只需要躺进充满营养液的治疗仓内，睡一觉就会好起来。骆浮屠刚刚示范的事情很像这种营养液，但是他从来没遇到过会从植物直接变成营养的情况，更没有见过能被这么短时间内就完全吸收干净的营养液。 骆浮屠微微挑了挑眉：「营养液……听起来也是针对身体有效的东西。我说过了，不能动是因为被魂火冻结了灵，靠我自己的力量也可以冲破这种冻结，不过需要很长时间。番罗花正好与魂火属性相剋，吸收的这些，能够让我恢復行动力。」 这么玄幻的理论，听得周琰直皱眉头，他想说他胡说八道，但是这一切都是当着自己的面发生的，他解释不出这件事的原理，所以也没办法反驳他。反而按照骆浮屠的理论去理解，比较容易想通，他之所以在缓慢地恢復，是因为他在用自己的力量「冲破」魂火。 「那你可以做给我看了么。」 周琰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把你的灵展示给我看看。」 骆浮屠诚实道：「还不能。我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復，这几朵花只是暂时解决了我身体上的问题，想要彻底恢復，还需要一段时间。」 第21页 他说完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有更多的番罗花，我会恢復更快。」 「……这个结论尚未证明，我必须看到结果。」 骆浮屠也不跟他解释，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往外面走去。周琰愣了一下，问道：「准备离开了？」 骆浮屠头都没回：「恐怕还要在你这里继续打扰几天。」 「……」怎么这么理直气壮？这个人不要脸的么？ 周琰立刻跟上骆浮屠的脚步：「那我们最初的协议还算数吗，我这里不养闲人。」 原来骆浮屠只是到厨房拿三明治，他简直轻车熟路，自在地好像这是他自己家。骆浮屠从盘子里拿出一块还温热的三明治，回头递给周琰：「吃吗？」 后者烦躁地拨开他的手：「不要转移话题。」 骆浮屠便把三明治塞进自己嘴里，他慢条斯理地将三明治吃得只剩一条边边了，才沉吟道：「嗯……好啊，我可以帮你做事，给你做研究对象，这样就不算闲人了吧。」 周琰这才放下心来，骆浮屠见他吃完一块三明治之后，又将手伸向盘子，他立刻抢走了最后一块。 「我还没吃饱……」 周琰用一根手指打断他的话，并警告道：「你吃掉一盘子了，这块是我的。」 「你不是不要吗？」 周琰没理他。 他有点生气，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气，骆浮屠越表现出这种无辜的样子，周琰越气。他端着三明治风风火火走出厨房：「还有，把你打碎的盘子收拾干净，你已经能动了，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 骆浮屠忽然觉得，好像还是瘫在床上比较幸福。 第11章 你不会让我负责吧？ 「你竟然是个om…… 与医学打交道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洁癖，周琰的症状就很严重。虽然当初为了让骆浮屠赶紧恢復过来，将他从地下室直接拖到卧室，还让他睡了自己的床，但是现在不一样，骆浮屠能动了，周琰就自然而然想起一件事——他已经有很久没洗澡了。 没洗过澡，还从天上掉进了院子里，还被土埋过，睡过地下室那张手术床…… …… 这种事情不想起来还好，一旦想起来，周琰整个人就不行了，骨头缝儿里都难受，他觉得自己家变得特别不干净。周琰迅速换掉骆浮屠躺过的床单被罩，直接扔进火里烧成灰，并且强烈要求骆浮屠去把自己刷干净，不然这个家里容不下他。 周琰的要求虽然有点突然，但是骆浮屠没有理由拒绝。 他进浴室之后，周琰便开始给家里大扫除，不彻底清扫一遍绝对不行。结果等他大扫除结束了，骆浮屠还是没有从浴室出来。周琰粗略一算，他进去有两个多小时了。 该不会是泡晕了吧？ 周琰来到浴室外面，他先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连水声都没有，有点奇怪。周琰犹豫着敲了敲门：「你在里面睡着了吗？」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正当他想着要不要破门而入冲进去救人的时候，骆浮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门没锁。」 周琰微微皱眉——这莫非是让他进去的意思？可是他在洗澡，自己进去干嘛？ 周琰没动，便听到里面又传来骆浮屠的声音：「进来。」 周琰听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终究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一推门，浴室里面云雾缭绕，他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骆浮屠整个人泡在浴缸里，浴缸里的水有要漫出来的趋势。周琰走过去：「我不是说水不要放太满么，浴室的溢水排水系统还在修，弄到地板上很难擦干净。」 「我注意得很，没有溢出去。」 骆浮屠的声音从浴缸那边传过来，水雾散开了，他的身影也从雾气后面显露出来。周琰看了骆浮屠一眼，感觉到一阵违和。 因为他竟然隐约产生一种想法——这个人或许并没有那么丑。 骆浮屠此时脱了黑袍子，一直扎成马尾黑色的长髮从脑后垂下来，一部分飘在水面上，好像水藻一样散开，热水从他背后的花洒里冲下来，将周围弄得雾气缭绕。他的头髮很漂亮，跟他那张丑脸特别不配——骆浮屠这个人很奇怪，他身上有很多漂亮的部位都跟他那张脸匹配不上，好像是两个人。 骆浮屠倚在浴缸里面，说话的神情跟内容完全不匹配：「我的腿又动不了了。」 分明是表达无力的内容，他说得却理直气壮。 「……怎么又不行了？」 骆浮屠冷着脸道：「新鲜的番罗花效用不稳定，对于全盛时期的我无伤大雅，对于现在的我，完全消化它们就得花费一些时间。」 「花白糟蹋了？」 「糟蹋？」 骆浮屠对周琰的措辞相当不满：「番罗花原本就是用来为灵师补充力量的药草，我用了，怎么会是糟蹋。北方的番罗花，东方的地盘花，西方的观音藤，南方的绿女萝，也都是在种植株。政府不是每年都会用粮食兑换收缴这些东西吗？你不知道？」 ——他只知道科尔镇会种番罗花，倒是不知还有这么多东西。 周琰顺着他的话沉思起来，如果这些东西都是在政府的组织下进行有规模有计划的种植，还都是专门为灵师提供的药剂，那至少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不，这个大陆，对于灵师的关注度都十分高，骆浮屠这个灵师平日里应当也十分养尊处优吧。 第22页 「晒干的番罗花可以稳定发挥作用，是给低阶灵师用的，新鲜的却可以迅速吸收，只不过药性不稳定。我现在将它们吸收了，药效却还没有全部释放，过段时间就好了。」 周琰抱起手臂看着他：「意思是你的腿只是间歇性不协调？」 骆浮屠微微往后仰了仰头，似乎有些无奈：「别只顾挖苦我，先把水龙头关掉。」 周琰这才想起来，便走去门边把水龙头关上——建造浴室时为了方便改造，热水水龙头的开关设在离浴缸比较远的位置，得走出浴缸才能关闭开关。怪不得他这么久都没出浴室，原来是被困在里面了。周琰看出来了，骆浮屠这个人很爱面子，宁愿在水里泡得皮皱，都不肯主动喊自己过来帮忙，因为在自己面前装逼失败懊恼呢吧？ 周琰想到这里忍不住闷笑了一声，被骆浮屠听到，脸色变得更臭了，他瞥周琰一眼：「你尽管笑，我会报復你的。」 周琰微微挑眉：「报復我之前先把你自己洗干净吧，我让你用洗髮水和肥皂使劲搓搓，你搓了没有？」 骆浮屠冷冷道：「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不需要？你难道不是人？是人就会有表皮角质细胞脱落，你不搓干净就别想睡在我家。」 周琰说完盯着他面无表情挽起袖子：「差点忘了，你现在腿脚不方便，还是我来代劳吧。」 「你……」 骆浮屠一时语塞，见周琰好像真的要对他动手，便慌了。他撑着浴缸壁想站起来，但是腿脚还没恢復，只稍稍往后挪了挪。周琰左手抓着肥皂，右手握着一把刷子，站在骆浮屠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别再做无用的挣扎了，开始吧。」 「……」真吓人！ 为了灵师的尊严，骆浮屠奋力抵抗，周琰忽然出手，按着他的脑袋压在浴缸边上，骆浮屠被按得歪过头去，周琰便拿起肥皂往他身上用力擦。 这肥皂和洗髮水也是周琰自制的，十分大块，不容易脱手。 「我不会有你说的那些……该死你下手轻点！」 周琰嫌他乱动，干脆脱掉鞋子踩在骆浮屠胸口上，压着他的侧脸摁住，手里则握着那把搓死皮的刷子狠狠搓起来：「你不吃饭吗？你不排泄吗？都是正常的身体代谢，害羞什么。」 「你竟敢用脚踩我……！」 周琰面无表情地踩着他，搓完胸口又搓后脖子：「你老实点我也不用动粗，别像个小孩子一样怕水，洗澡又不是要你命。」 「……」 骆浮屠被他搓得浑身像脱了一层皮似的——周琰看着纤细，力气却不小，尤其对擒拿这方面好像还很有研究，在他腿脚不便的情况下，想跟他对抗十分费劲。 周琰帮他搓完之后，又倒了洗髮露在他头上，将骆浮屠一头长髮清洗一遍。大概因为他洗头的手法还算温柔，骆浮屠终于不挣扎了。周琰也累个够呛，见他不动，便也松了力道，整个浴室都瀰漫着洗髮水的香味。 骆浮屠坐在浴缸里仰头盯着周琰，周琰正用花洒帮他沖洗头顶的泡沫，骆浮屠也仍然这样盯着他。 真奇怪，他为什么可以透过这张丑脸看出他委屈的表情，好像被强迫洗澡的猫……该委屈的分明是自己，挣扎了半天，弄得自己浑身湿透。 周琰撇撇嘴，用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一边将手指插进骆浮屠头髮里轻轻揉搓：「你这样盯着我干嘛，我在害你？」 「哼。」 骆浮屠仍旧嘴硬，当然也不肯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他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了他妈。 这个动作其实十分亲密，周琰为了固定骆浮屠的脑袋，整条胳膊环绕在他脖子上，骆浮屠只要仰起头，再往上一点，嘴唇就可以碰到周琰的下巴。但是因为最开始骆浮屠不肯配合，两个人鸡飞狗跳了一阵，便也忽略了亲不亲密这回事。 周琰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他将骆浮屠搓了个遍之后，才发现他刚刚的话好像并不是在胡扯，但是周琰依旧认为好好洗澡十分有必要。骆浮屠浑身的皮肤都很苍白，被热水蒸了这么久，总算透出点血色，但是怎么搓都搓不出皮屑，反而被他用刷子刷出几道红痕，像是受过刑一样。 周琰内心有一丢丢愧疚，不过好在总算把他洗干净了。 周琰松开他的脖子，骆浮屠不满地皱起眉头，忽然用手在水下弹了一下，水花溅到周琰脸上：「我会记住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周琰瞥他一眼，抬手擦掉脸上的水：「幼稚。」 他抽了旁边的毛巾过来扣在骆浮屠头上：「自己擦一下。」 骆浮屠用毛巾压着头髮搓了几下，水里忽然哗啦一声，他的膝盖从水里冒了出来。骆浮屠向周琰望一眼，疑惑道：「好像又可以动了。」 周琰忍不住嗤笑：「要不你多泡会儿，再泡两个小时说不定就痊癒了。」 他打算收拾东西离开浴室，低头时却忽然发现骆浮屠下颌的位置好像掀起来一小块皮屑，周琰下意识伸出手，在那块翘起来的皮上轻轻拨一下：「等一下，这是什么……」 然而他话音未落，骆浮屠整张脸忽然松动了一下，然后「吧嗒」地一下整个掉了下来，重重地砸进这一池洗澡水里。溅起的热水扑了周琰一脸，他却没心思去擦，只盯着骆浮屠的脸，微微张大眼睛——他的脸……他的脸被自己搓掉了？！ 第23页 这种想法仅维持了一秒钟，周琰很快意识到，刚刚掉进水里的是骆浮屠戴着的面具，也就是他平时用来对外展示的脸，而他面具底下的那张脸才是他真正的脸。 此时已经完全露出来了。 怎么形容呢？只能说他长得太好看了……不，应该是艷丽。用艷丽这个词形容一个男人的长相好像有些奇怪，此时却又十分恰如其分。骆浮屠骨相併不女气，下颌线稜角分明，轮廓锋锐凌厉，皮相却艷到极致，唇红齿白，浓丽稠艷，尤其一双眼睛，清澈妖异，睫毛竟然是微微有些透明的琥珀色。 周琰敢发誓，他是自己一生中见过容貌最出色的一个，垂下眼睛是魅惑众生的男狐狸精，抬起眼睛是不怒自威的清贵王者。 「……」 「……」 两个人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都沉默下来，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周琰冷静地开口：「你没有那种看到真面目就要对你负责的设定吧？」 周琰虽然觉得意外，却也有特别意外，哪有人会丑成那个样子呢，他不明白的是骆浮屠为什么会故意把自己弄得这么丑。他忽然想起在很多文学读物里似乎会有这种设定：永远以黑纱遮面的女人其实长得国色天香，一旦被人看到面纱下面的真容，要么就要别人娶她，要么就要杀了对方。 ……希望骆浮屠不要这么无聊。 没想到骆浮屠却十分淡定，他将掉进水里的面具捞起来，轻轻捏了捏，感嘆道：「差点忘了，这张脸是用法术贴在脸上的，现在我的力量被封住，又泡了水，才掉下来。」 周琰瞥了一眼他手中那片薄薄的被捏得变形的面具——玩自己的脸也能玩这么起劲，变态。 「我以为你真的对任何容貌都视若无睹呢，原来还是会有反应。」 ——没看错的话，他刚才确实露出了惊艷的表情，好像很多人在见到他真实容貌时候的表情一样。 周琰被转过身不再看他，弯腰去收拾工具，口中还在嘲讽：「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会长两张脸。」 骆浮屠把头髮往脑后顺了顺：「看到真容就要负责这个说法挺有意思，从哪里听来的？」 ——原来他听到了？ 周琰没回答，骆浮屠越发得寸进尺：「不过是又怎么样？你还能吃亏吗？」 骆浮屠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见周琰不理他，又道：「哦——这么急着撇清，不会是因为你那个小男朋友吧。」 周琰懒得解释，只冷笑一声。 骆浮屠刚想说什么，忽然闻到浴室里湿润的水气中飘散出一股微甘的焚香气息，辨不出是檀香还是其他的线香。骆浮屠眯了眯眼睛，抬眼看到周琰背对着他时露出的一截雪白的后颈，心中忽然好像生出一根春天的嫩芽，顶破了土皮似的，发出轻轻的一声「啵」。 他轻声道：「……要负责的恐怕会是我。」 「嗯？」 周琰没听清楚，下意识回过头，下一秒他的手腕被骆浮屠一把拽住，整个人被拉进了浴缸里。周琰条件反射地从热水里面窜出来，却见骆浮屠那张十分艷丽的脸在他眼底无限放大。 周琰被他牢牢困在浴缸壁与身体之间，热水漫过了周琰的身体，不断从衣领里灌进去。他刚想发飙，却被骆浮屠捏住他的下巴，他凑过来，确认似地嗅了嗅，华丽的声线好像一条蛇，贴着周琰脖子上的皮肤爬上来：「你竟然是个omega？」 第12章 以阴谋为前提的吻 「你现在这副样子真…… 直到此刻，周琰才察觉到这间屋子里不知不觉间竟弥散着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这些天突发事件太多，导致周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注射抑制剂，阻断剂也因为太久没有更新的缘故失去了功效。 所以，他现在忽然被骆浮屠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并不是因为到了某个特殊的时期，只是单纯的信息素髮散而已。 他此时的信息素浓度其实就是路上遇见了，然后会被人认出他是omega的程度，并不会让人陷入狂热。 当然，前提是这个房间里面没有一名alpha。 周琰被骆浮屠按在浴缸里，闻到从他的方向飘过来一股极冷的香味，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 周琰也觉得诧异，在闻到某种味道的时候，大脑里面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给出关于温度的印象。这种香好像是从冰川峡谷中吹来的一阵风，迎面扑来，不小心吸进鼻子，好像吃了薄荷糖，又好像在零下十几度的干燥冬天里沿着江边跑步，吸进鼻子里，肺腑每一个角落都被涤盪了一遍似的，极为凌厉，极具侵略性。这股香味并不香甜，反而十分诡异，像是从地下最幽深的冰川中飘散出来的，腐朽，神秘，虚无，却又让人忍不住去探究……即便意识中认定会被它拉下地狱，会万劫不復，也欲罢不能地想跟着走下去。 这是一种会给人下蛊的香气。 骆浮屠信息素的味道十分特别，周琰从未见过，但是他也完全不想欣赏，骆浮屠的信息素正逐渐包围过来，让他感到越来越冷。 「……放开！」 周琰立刻抓住骆浮屠的胳膊，想从浴缸里爬出来，下一秒就被他重重按了回去。他张开手捏着他的下颌抬高，凑近周琰的脖颈：「你好香。」 周琰的信息素是焚香的味道，却又不是寻常所见的焚香，这种焚香不该出现在普通人的家里，不该作为凝神镇定的香味，这是一种只有在佛堂才能闻到的味道。 第24页 如果信息素可以说话，周琰的信息素所传达的信息无疑像是一段单身宣言——我一人来，也一人去，你没有任何机会。神佛普度众生，却又十分高冷，让人想要依靠，可以作为寄託，也永远无法靠近。他的信息素与骆浮屠的信息素都很极端，却是两个完全相悖的极端，一个蛊惑世间所有的人，一个与所有人划清界限。 然而周琰的信息素本身也存在着自我的矛盾面，他又不是beta，他是omega，吸引别人的同时又拒绝别人，这不是要把人折磨疯了么。 恰好骆浮屠是个疯子。 其实他原本并不会单纯因为omega的信息素产生多大兴趣，他又不是没见过omega，可是周琰不一样，他在挑衅他。他越高高在上，他越想把他拉下来。 周琰用力抓住骆浮屠的手腕，那只手却立刻转而紧紧握住他，将他的手压在浴缸底，周琰便动弹不得。周琰脖子上被骆浮屠唿吸时吐出的气流拂过，青筋暴起，白皙的皮肤红了一大片，骆浮屠见此，那双清透的眼睛里仿佛泼进了墨色，浓得化不开。 周琰又不是没当过alpha，自然知道骆浮屠想做什么……但是他不怎么使得上力气，越挣扎胸口起伏得越急促，骆浮屠忽然咬住了他的耳朵尖，恶作剧似的咬下去，然后满意地看到周琰整个人好像触电了一样，完全僵住。 他早就发现周琰对声音十分敏感，脖子周围的皮肤尤其碰不得，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不过骆浮屠最开始只是想逗周琰玩玩，却没想到一旦近身，竟然真的让他有点把持不住。周琰的皮肤并不如omega一样柔软得像块奶油，但是十分干净，信息素裊裊的焚香气息飘过来，好像在勾引他。他忽然握住周琰的腰将他用力拉向自己，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还记得我不能动时，你是怎么处置我的么。」 「……」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是额头不断渗出汗水，将刘海打湿，黑髮一绺绺挂在眼睛前面，挡住他的视线。他听到骆浮屠说的话，心下明了，这货是打算报仇了…… 骆浮屠说完压着周琰按在浴缸边上，强迫他向后仰，然后顺着他的脖梗吻上去，周琰敏感地弓起腰试图躲避，眼角被刺激微微泛红：「混蛋……」 他奋力按住骆浮屠摸到他腿弯的手，几乎使出吃奶的劲才阻止了他接下去的动作。他剧烈地喘着气，心头不断冒出诸如「引狼入室」、「自作自受」之类的词彙，骆浮屠表现得也确实像个忘恩负义的傢伙。 他抱紧周琰，笑着低头就往周琰脖子上咬，后者急忙撇开脸，骆浮屠便咬在了周琰侧颈上。 「别……」 周琰急忙喊了一声，骆浮屠停下来看着他，却见周琰侧着脸，好似在做挣扎似的。 许久，他微微抬头，主动吻住骆浮屠的嘴唇。最开始只是碰了碰，后面才慢慢加深这个吻，他咬着他的唇，用舌尖往他齿缝间抵进去。 骆浮屠眯起眼睛，他一眼便看出周琰并没有妥协，对方只是在演戏，在他面前演忍辱负重的戏码。骆浮屠心里觉得好笑，却愿意配合他，甚至演得比周琰更像。他托着周琰的后脑勺勐地往自己的方向压下，急切地跟他纠缠到一起，似乎激情难抑。 热水分明冷下来，温度却在不断攀升，他们之间的气氛也陡然变得灼烈，好像两把剑毫无保留地相撞，一时间火星四射。周琰的舌尖被吮得有些麻木，他用双腿夹住骆浮屠的腰，如同树藤一般紧紧缠住他。 一时间两个人也分不清到底谁在演戏，谁是真的投入。 骆浮屠的吻移到周琰喉结的位置，听到他唿吸声明显变得急促，骆浮屠顿了一下，然后毫无所觉似的去解衬衫上的扣子。正在这时，他腰上的力道忽然变大，骆浮屠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周琰夹着身体借力重重一翻，直接按进了水里。 骆浮屠是仰面跌在水底的，周琰趁势按住他的额头用力往下压，浴缸里满缸的热水「哗」地一下涌了出来。 这果然是一个以阴谋为前提的吻。 周琰当然是故意的，他明白这种情况下硬拼不可能对付骆浮屠，只能智取。按照以前在军校时候获取的经验，审讯犯人时如果在他们低着头时按进水里，对方尚可以闭气应对，但是如果犯人被突然仰头按进水里，就会完全丧失冷静。 在这一瞬间，水流会因为重力原因直接灌进人的鼻腔，没经验的话来不及闭气，会呛水，人也会因为求生本能而奋力挣扎，到时候就没精力控制他了。 对付骆浮屠这种在实力上有绝对优势的人，这一招最管用。 骆浮屠挣扎着从水里坐起来，周琰早就跑了，他勐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剧烈咳嗽起来——呛水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但是咳着咳着，他忽然笑出声：「……小野猫。」 周琰跌跌撞撞地冲出浴室，他明显感觉自己已经受到骆浮屠信息素的影响，导致他的信息素和激素也都发生剧变。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煳，手脚开始无力……omega在面对alpha时是有明显弱势的，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像这里的omega一样，任由摆布。 他捂着脖子上被咬到的地方骂了一句——再往后偏一寸，就被他咬破自己的腺体了，这混帐东西可真他妈熟练，不知道做过多少回。 虽说腺体大部分位于颈后位置，但是不同的个体之间其实会有差异，并非全部都生在颈后中央，有的会往前偏一点，有的甚至会有部分延伸到颈侧。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是也有发生，且多会出现在omega身上。omega的脖颈纤细，腺体生长得稍微歪一点，就移到侧边了。周琰很不幸就是这个群体的其中之一，想要咬他根本不用绕到背后，只需跟他面对面，从他正前方歪一下头，就能咬到他的腺体。 第25页 搞笑，他怎么可能让一个alpha把他标记掉。 周琰离开浴室之后立刻去找备用的抑制剂，骆浮屠此时也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手忙脚乱。 从来没见过周琰这样，骆浮屠觉得十分愉悦。那种心情类似于恶作剧得逞的熊孩子，在一片刚下过雪的平整雪地上留下了凌乱的脚印，把美景彻底破坏。他并不珍惜这片宁静的美丽，倒是为自己在这片雪地上留下痕迹而感到满足。周琰总是胜券在握，就算有遇到难题的时候，也会很快找到解决办法，他平静得像结冰的湖水，毫无波澜，他期待他能变得不平静，甚至沸腾。 骆浮屠并没有去追周琰，悠闲得仿佛刚刚要咬人的不是他一样，他还想享受狩猎的快感。找到到周琰的时候，骆浮屠便在离他不远处站定，笑得艷光四射：「我以为你会演得久一点。」 周琰听到他的话，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刚才的行为早就被骆浮屠看穿，他只是在逗他……他的胸口在极速起伏着，将手中的注射器插（和谐）进自己静脉中，缓慢推入药剂。周琰的声音因为抑制剂和信息素之间激烈的碰撞而变得颤抖：「你想说什么。」 骆浮屠抱着手臂倚在墙上，主动与周琰保持着安全距离，他神情慵懒地望着他：「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救了我，我怎么会忘恩负义，真强迫你。」 周琰将抑制剂完全推进身体里，然后将注射器用力拔（和谐）出来——周琰倒是相信他所说的，如果骆浮屠真的想强迫他，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其实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但是他嘴上却不承认。 「现在你自然可以说些好听的话。」 骆浮屠没有继续辩解，他发现另一件事，周琰身上原本浓郁的信息素，竟然就在他眼皮底下变得越来越浅，直到后面，淡得闻不到了。 骆浮屠一边走过去一边感慨：「真有趣……你做了什么？」 ——他当着自己的面，从一个omega变成了一个beta？ 周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的手还在因为刚刚那支针剂轻轻颤抖着：「你的魔法做不到么？」 骆浮屠微微挑一下眉，他用这张脸做这么欠揍的表情，竟然也没多违和。 「这个世界上有比魔法更神奇的存在，只是你们不愿意正视它，反而找许多藉口，说什么顺从本能……真可悲。」 骆浮屠静静听着，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 一根尖尖长长的针忽然指住他的咽喉，那根针被周琰握在手里，他盯着他眯起眼睛：「不要妄图藉助性别上的优势对我如何，即便是试探……再有下次，我会杀了你。」 骆浮屠盯着周琰耳后还未褪去红色的皮肤，心跳越来越快。他知道周琰说的不是假话，也感受到了他汹涌的杀气，但是正因为如此，骆浮屠才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他像个变态一样盯着周琰，好像看着一件稀奇的宝贝，那双妖异的眼睛深情而温柔，又藏着诡异的光芒，他的声音低低地从胸腔中挤出来：「可惜我是个听不进忠告的人。」 他说着便向周琰的方向走去，离他的咽喉只有几厘米的针头就这样深深刺了进去。周琰皱了皱眉头——没想到他救的人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疯子。如果不是他刚刚反应迅速，让针头稍微偏开一点，这根针便会直接刺入他的要害。 后者却依旧在笑，好像没有痛觉，他见周琰没有下一步动作，便握住他的手，将注射器从脖子上拔下来。鲜红的血液从骆浮屠脖子上流下来，越过深陷的锁骨，又顺着苍白赤（和谐）裸的胸口淌下去。 骆浮屠轻轻松开周琰的手：「你不想杀我了。」 绮丽的笑容，凌乱的黑髮，还有这副绝色容貌，这几种元素杂糅在一起，让氛围变得十分癫狂。周琰似乎也受到这种氛围影响，他的肾上腺素极速飙升，唿吸声变得越发急促，他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焦灼的不安感。 还有一丝令人战慄的兴奋。 骆浮屠敏锐地捕捉到周琰眼底的情绪变化，他低下头，虚拂了一下周琰耳边的髮丝，似乎想抚平他凌乱的情绪：「你现在这副样子真是迷人。」 周琰没有抗拒他的靠近，只是冷淡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却是在找死。」 骆浮屠低低笑了一声，直起身认真地看着他：「我为自己刚才的鲁莽道歉，如果你还没消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琰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忽然在骆浮屠胸口重重推了一把，绕过他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把浴室收拾干净。」 第13章 我对跟你上床没兴趣。 低级的快乐…… 骆浮屠收拾过浴室之后，拎着他那件湿漉漉的黑袍子走出来，他脖子上的伤口本来就不深，已经自行癒合了，而周琰的信息素也早就变回平时闻不出任何味道的样子。 他们两个之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琰正在打磨那块从刘一手里拿来的水晶，听到脚步声，往这边瞥了一眼，却见骆浮屠只穿了一条黑裤子，就这么光着上身白晃晃地走过来。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将水晶的边边磨掉：「穿上衣服。」 骆浮屠倒不是很在意，似乎被周琰看到真面目之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他抖了抖手里的袍子，当着周琰的面拧出一股水，沥沥拉拉滴在地板上。 第26页 「湿透了，没法穿。」 周琰终于抬起头，骆浮屠无辜地看着他：「借我一件。」 周琰面无表情低下头，继续打磨手里的水晶：「自己去衣柜里面找。」 骆浮屠这次没有故意找茬，听话地去卧室里找衣服。然而衣柜里都是周琰尺寸的衣服，骆浮屠身材高大，又不是干瘪的类型，周琰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普遍偏小。骆浮屠将衣柜翻遍，才找到一件他能穿得下的。 他将衣服披在身上，远远看了周琰一眼，笑着说：「omega真娇小。」 这句半是调情半是挑衅的话，自然是故意说给周琰听的，骆浮屠看得出来，周琰十分介意他的性别。 然而周琰并不将如此幼稚的挑衅放在心上，也不愿理会——其实除了必要，骆浮屠说话他大部分都不会理会——周琰此时正在做一件重要的事，他屏住唿吸，用镊子小心地夹着打磨好的水晶片嵌入镜头，将它彻底放好之后，才微微吐出一口气。 周琰过于全神贯注，一转头，被骆浮屠不知何时凑得很近的脸吓了一跳，他静悄悄站在一边，身上披着自己的浴袍。 可是他也没有正经穿这件浴袍，随意挂在身上，仿佛刚出浴似的。 ……虽然他确实刚出浴。 周琰的衣服基本是黑白灰三色，这件浴袍是他试验做出来的第一件丝绸制品。这里有一种动物，很像蚕，但是吐出来的丝比蚕丝细，却比蚕丝重，用这种丝织出来的衣服不仅会泛耀眼的珠光光泽，还十分滑腻，垂感十足，柔顺得好像水流。这种布料太高调了，周琰故意把睡袍做成黑色，就是为了让它更加稳重一些，但是骆浮屠现在只将它搭在肩膀上，整个胸口都露在外面，显得十分不正经。 「……」 周琰上下打量他一遍，重重吐了口气，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即将成型的超级望远镜上面。 他不理他，骆浮屠却不甘心被无视：「怎么？你好像想说什么，为什么又不说了。」 周琰冷漠道：「懒得管你。」 骆浮屠笑了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的信息素为什么变了？」 周琰心下得意，面无表情地调拨着望远镜的焦距进行调试：「魔法解释不了？」 ——嗯，奇怪，周琰似乎对灵能力有很深的成见，他排斥灵师，也排斥一切跟灵有关的东西。 骆浮屠用手撑着下巴，妥协道：「确实是这样，所以可以告诉我么？」 「不过是简单的激素药剂……刚刚注射的东西叫抑制剂，可以压制信息素的气味，也可以保护生理期的omega。」 这一点骆浮屠倒是清楚，如果omega在发情期不会被闻到，确实就不会有alpha发现他，可是这真的有「保护」的作用？ 「你很奇怪。」 周琰疑惑地看他一眼：「我哪里奇怪？」 「你知道有一种叫作恶枷的病么，是指omega的信息素无法发散，导致无法正常吸引alpha完成交（和谐）配，这样的病人往往活不过20岁，发情期会活活憋死，你的抑制剂是这种作用？」 骆浮屠所说的病在周琰的世界也有，名叫信息素髮散障碍，并且这种病到他离开母星那天，都还不能百分百治癒，正像骆浮屠说的，从信息素水平上来说，这是一种很残忍的病症。 可是在他们的世界这种病症完全算不上病，因为商店里有很多omega专用小玩具卖，小玩具还能「发射」与alpha□□成分相同的液体，帮助omega完成标记，完全可以替代alpha的存在。 所以就算是有发散障碍的omega，在相亲市场上也十分抢手，并不会出现闻不到信息素就嫌弃人家的情况，他们的身体结构还很正常好么？？？ 嗯，正是周琰的公司开创研制用于标记的人造液体，他对其中的成分十分……了如指掌。 周琰盯着骆浮屠沉默半晌：「抑制剂不仅会消除气味，也可以平息激素，也就是去除信息素对于身体的影响。所以，就算不跟alpha交（和谐）配我的身体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骆浮屠微微挑眉：「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哪里稀奇古怪，抑制剂这种基础药剂在我们那边很普及，几乎所有的omega都在用。」 骆浮屠敏锐地捕捉到重要的词彙：「你们那边？你的家乡？你不是这里的人？」 周琰没回答，低着头用手指拨弄望远镜的准星。 骆浮屠没有继续追问：「那个制造出抑制剂的傢伙没被alpha联合起来干掉吗？」 周琰拨弄仪器的动作微微顿了顿，然后才继续下去，他没有再说话，心情忽然变得不太好——他说的对，研发这种东西的人确实很招人恨，比如他公司研制出标记模拟液之后，就被骂得很惨。因为这种模拟液不仅是患病的omega在用，有些正常的omega也放弃跟alpha交（和谐）配，自己解决生理期。 有段时间周琰一直在被舆论口诛笔伐，知道他这个研制模拟液的傢伙竟然是个基因优化率99.9％的alpha之后，好多alpha声称要名誉暗杀他。 嗯，相对的也收穫了一大波omega的芳心。 周琰并不是什么o权运动的积极倡导者，也无意挑起alpha和omega的性别对立，他之所以决定让公司生产这种模拟液，单纯是因为……这东西恰好由他研究出来了。 「咔哒」一声细微的声音从周琰手中的机器上发出来，周琰一直紧绷着的嘴角终于放松下来，因为望远镜的准星总算重叠了。 第27页 骆浮屠见状便凑过去，低下头往周琰手中的仪器看：「这是什么？」 「超级望远镜，用来看星星的。」 骆浮屠颇为意外：「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浪漫的爱好。」 周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浪漫？」 ——似乎确实曾经有人为天文学冠上浪漫的形容，但是那是在人们对于星星还不了解的远古时代，密云星早已实现星际之间的旅行和乔迁，陌生的星星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可能孕育危险的地方。 密云星系的某些星球上，会生活一种名为「鲁力安」的生物，是一种体长巨大的怪兽，它们以人类为食，曾经在没有机甲的时代横行肆虐，歷史上有段时间人类几乎被它们屠杀殆尽。后来母星上的鲁力安虽然被消灭干净了，沉寂下来，却有一部分仍旧隐藏起来，埋伏在别的星星上。所以直到周琰那个年代，他们都维持着监视遥远星球的习惯。 危机一直存在，人类永远不能放松警惕。 当然，如今来到这个世界，周琰观察星星的目的跟以前又不一样了，他只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星系，会不会在某一颗星星上出现密云星的痕迹。 「这跟浪漫完全挨不着边……」 他指着手里的仪器：「有兴趣么？」 骆浮屠笑道：「当然。」 两个人一起把超级望远镜搬到了阁楼上，这里是周琰专门建造的看星星的地方，他按下一个按钮，阁楼的屋顶便朝两边打开，屋顶变成一面全面积採光的玻璃。这里既能保证温暖，又能看到星星，最适合冬天看星星。 尤其适合骆浮屠这样只有一件睡袍可以穿的傢伙。 骆浮屠紧紧盯着周琰，轻声道：「很难相信你不是灵师。」 周琰坐在皮毛毯上专心调他的望远镜，听到这话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是科研工作者。」 调过之后，周琰对着天上的仔细观察起来，只一会儿，便朝骆浮屠招招手：「过来看。」 骆浮屠凑过去，周琰便将位置让给他，骆浮屠从望远镜的视野里看到一块坑坑洼洼的石头，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是月球的表面。」 「月球？你是说月亮？」 骆浮屠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周琰明显从他那张绝美的脸上看出了嫌弃的表情，他默默调整望远镜的角度：「破坏你心中浪漫的月亮了？」 骆浮屠仍旧不能相信，平时看到的又光又亮的月亮怎么会如此坑坑洼洼。 「月亮跟我们脚下的大地一样，它本身就是一颗星球，只是因为离我们很远，才看不到它的表面。你通过肉眼去观察月亮，其实会发现它有很多阴影，那些就是月球上的环形山——就是你看到的这些。」 他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魔法里面的月亮有什么特殊含义？」 ——周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或许只是单纯的好奇？ 「没有特殊含义，不过有些流派的灵师会把月亮当成信仰。」 周琰默默点点头——人确实需要信仰。 骆浮屠安静下来，坐在一旁专注地盯着他，周琰察觉到他的眼神，微微皱了下眉：「看什么。」 骆浮屠往周琰的方向挪了挪，他坐在他身边稍微靠后的位置，只要伸出手，就可以将周琰环抱在怀里：「比起星星，我对你更感兴趣。」 「无聊。」 周琰刚说完，便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搂住，然后整个人都被迫向骆浮屠靠过去。他条件反射地按住他的手，一抬头，见骆浮屠正垂目盯着他。 月光透过头顶巨大的玻璃窗流泻下来，照在骆浮屠脸上，将他整张脸都柔化了，他此时看起来极为漂亮，琥珀色的长睫毛盖住了眼睛，显得分外温顺，长发垂落，胸口处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得反光。因为月光很温柔，他苍白的肤色被蒙上一层薄纱，好像融化了的奶油。 不得不说，骆浮屠的外形和容貌，都是极具优势的。 周琰盯着他沉默片刻，抓着他那只放在自己肩膀上手慢慢拉开：「我对跟你上床没兴趣。」 骆浮屠没料到他这样直接，看着他勾起一抹微笑：「是对我没兴趣，还是对上床没兴趣？」 「对低级的快乐没兴趣。」 骆浮屠疑惑道：「低级的快乐？」 周琰抿紧唇角，低头去看望远镜的镜头：「人类热衷于上床，大部分原因是沉迷多巴胺和信息素带来的快（和谐）感。高朝所产生的快感相当于400单位多巴胺，赌博产生的快感是500单位，坠入爱河产生的快感则高达1000单位，所以沉迷上床与沉迷赌博在本质上一样，仅仅是没有抵抗力的表现。」 骆浮屠忽然低低地怪笑两声：「我向来知道所谓的爱毫无意义，却没想到竟如此廉价。」 周琰想了想：「爱？或许是吧，我不是很懂。但是这可以解释很多事情。有很多人无法走出失恋的痛苦，甚至自杀，单纯是因为无法承受被剥夺快乐的痛苦。治癒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下一段热恋，快乐延续下去了，就走出阴影咯。」 骆浮屠听得津津有味：「人类在你口中可真丑陋……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做过一个实验，把猴子关在笼子里，大脑连接在多巴胺释放仪器上，它很快发现拍打信号灯就能够获得性高朝……」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你猜它最后怎么样了？」 第28页 「怎样？」 「它忍不住一直拍打信号灯，然后因为摄入过多多巴胺死掉了。」 「呵呵……」 骆浮屠笑得更古怪了，已经无法通过他的表情来判断他到底是贊成还是觉得荒谬。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通过这个实验向你说明一个道理。人类如果毫无自制力地沉迷于多巴胺带来的快乐，那跟猴子其实没什么区别。」 骆浮屠听完之后，盯着周琰的眼神变得更狂热了，但是他没再对他动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就是你变成性冷淡的原因？」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无聊。」 许久，骆浮屠忽然轻声说道：「你是第一个令我感兴趣的omega。」 周琰没听清楚，疑惑地「嗯？」了一声。 然而骆浮屠却已经起身离开，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第14章 突然袭击 天上有人在飞 周琰的家虽然面积比较大，各种设备齐全，有阁楼、地下室还有仓库，但是建造的时候他就将更多的空间规划给了实验室、储藏室等功能性空间，导致生活区的空间非常小，只够他一个人活动。 总之最初他就只打算一个人在这里住，也没想要邀请任何人到他家作客，原本规划的空间是完全够用的。 但是现在多了一个人，显得有点挤了。 周琰的整栋房子里，就只有一个卧室，卧室里面就只有一张床，为了睡觉过程中不被冻死，周琰只能跟骆浮屠一起睡在卧室里。 卧室里有地暖，别的地方没有。 好在周琰对睡觉的地方要求不是很高，他在卧室的地板上打个地铺，把弹簧床让给骆浮屠睡。 周琰在阁楼上看完星星之后回来，便见骆浮屠一个人坐在床上玩什么东西，玩得全神贯注，像极了自己年轻时候第一次接触到魔方时候的痴迷样子。周琰一时好奇，便往他那边瞥了一眼，却见骆浮屠正拎着一个小玩具的腿将他吊在半空中。 周琰顿时皱起眉头：「你想对我的杰瑞做什么。」 杰瑞就是之前那个会端茶会说欢迎光临的小机器人，此时却被骆浮屠像吊坠一样抓在手里，时不时发出可怜的滋滋啦啦声，看上去被欺负的很惨。 骆浮屠笑着看了周琰一眼，然后伸直胳膊将杰瑞递到周琰面前：「它还有名字？」 骆浮屠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小玩具了，分明是一个木头和铁块制造出来的木偶，却会动会说话，很是神奇。在郁金大陆，只有灵师才会耍这种手段。但是他刚刚检查过这个小玩具的内部，也没有发现任何灵的迹象。 「将生灵的魂魄抽出来塞在人偶里，木头就变得会说话会走路，可是这里面并没有灵的痕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骆浮屠一边说着一边拎着杰瑞的腿用力晃了晃，似乎想从杰瑞身体里倒出来点什么似的。 周琰一把从他手里抢过小机器人：「别给我弄坏了！」 他在小机器人背后按了几个按钮，然后将它放在地上，杰瑞便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卧室，一边走还一边发出「吱……吱……」的声音，好像在逃命似的。 「杰瑞是电动机器人，里面安装的是电池，电力可以支撑他走路和行动。」 骆浮屠看着越发觉得有趣，盯着杰瑞的逃命似的背影笑得特别瘆人：「有意思，那他是怎么开口说话的？」 「他没有开口，发出声音的是他腹部的录音机。」 周琰瞥了骆浮屠一眼：「录音机可以收录特定的几句话，再放出来就好像它自己在说话一样，其实都是提前录好的。」 骆浮屠挑挑眉：「何为录音机？」 「记录声音的机器。」 骆浮屠盯着他没说话，显然没听明白。周琰微微皱起眉头：「这涉及到声波的刻录……举个例子吧，比如你听到一种很好听的鸟叫，但是只能远远听到，以后还想再听怎么办？此时有一台录音机在的话，就可以将鸟叫声录下来，反覆播放，想听几次听几次。」 骆浮屠笑得跟个妖孽似的：「如果真的很好听，我可以把它抓起来做成收藏品，让它天天叫给我听。」 「收藏品？」 骆浮屠摸着下巴沉吟道：「有一种法术，可以让生物的时间暂停，到他们生命中最美的时刻。」 「……」 简直是个死变态！ 骆浮屠没有继续讨论他的「收藏」，将话题重新拉回小机器人上面：「那个小玩偶就只能重复别人曾经说过的话？」 周琰看他一眼，小幅度点点头：「杰瑞只会说简单的几句，请喝茶，欢迎光临，再见，有客人……」 「哦？不会是把自己的声音录进去的吧。」 「……」 「呵呵，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不甘寂寞的人。」 ——表现得这么不近人情，好像十分不喜欢跟人交往，却偷偷制作这种专门用来欢迎客人的小人偶……太矛盾了。 骆浮屠有些失望地下结论：「不过终归只是虚张声势，骗人的把戏罢了。」 「……」真是没办法跟这种时代的眼泪进行正常沟通。 周琰冷漠道：「下面轮到我来问了，真的有抽灵这种事？」 周琰是极端的唯物主义者——曾经是——他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他绝对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灵魂。 第29页 骆浮屠却说得跟真的似的，他微微靠在床头：「当然。不过这种术法即便在灵师内部也属于秘术，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还有一些人，因为做不到，又觉得过于神秘，还会将其形容为邪恶的巫术……如果让别人看到你的小杰瑞，你说不定会被当成黑巫师。」 周琰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信息：「那你做得到？」 骆浮屠看着他没说话，周琰便确定了：「看来你做得到……说实话，你就是黑巫师吧，受伤是不是因为被正义的伙伴追杀。」 好像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一样，眼前这个人，怕也是个大反派。 不知是不是被周琰说中，骆浮屠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可怕，周琰感觉到一阵十分冷冽的威压从他身上扑面而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咔哒。」 是手（和谐）枪上膛的声音，骆浮屠盯着眼前忽然出现的黑洞洞的枪口，似乎有些无语。 「……你干什么。」 ——他被周琰用枪指住了脑袋。 「我对你的身份完全不感兴趣。」 周琰盯着他冷笑一下：「但是你要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你如果再敢对我呲牙，我就把你的獠牙全部掰断。」 呲牙？当他是狗吗？ 「我什么都没做。」 「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恶意。」 「……」 骆浮屠还没遇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当然，也没遇见过这么敏锐的人。 刚刚他确实因为周琰的比喻有些生气，这在某种程度上戳到了他的秘密。他现在灵力尽失，身份又十分敏感，万一走漏消息，他会很危险。 骆浮屠看着他沉默半晌：「我没打算对你怎么样。」 周琰盯着他眯了眯眼睛：「那你最好小心点，我对杀气很敏感。 「……」 周琰这傢伙，就凭他对杀意的敏锐度，也绝对不是普通人。 骆浮屠见过周琰拿这把枪，护送另一个omega回家那天，他将这玩意儿别在一个奇怪的背带裤上，然后才出门的。从他的动作可以看出来，这应当是某种武器。 周琰说完便将手（和谐）枪收了回去，去柜子里取被褥铺在地上。他一边整理被褥，一边说道：「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两个轮流睡地板，你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要一直赖在我床上。」 骆浮屠微微沉默一下：「一定要这样吗？」 周琰不说话了，整理完被褥之后还朝枕头上踢了两脚，然后往床上一躺，面无表情地盯着骆浮屠：「走。」 「……」 骆浮屠只能依依不捨地从床上爬下来，睡到地板上，周琰抱着手臂往被子里钻了钻，然后闭上眼睛——他承认确实是因为跟骆浮屠生气才让他去睡地板，骆浮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大反派，自己分明救了他，竟然还敢对自己这种态度。 再有下次就直接打爆他的脑袋，总之他能容忍他到现在，也只是为了研究他身上的秘密。弄死他再解剖掉，也没问题。 周琰下定决心，用力翻过身，变成背对着骆浮屠的姿势，他得快点睡了，明天还要把那些番罗花的种子种下去，希望它们能早些成熟，他很期待骆浮屠在自己面前展现所谓法术的时候。 然而周琰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他勐地睁开眼，直接对着自己脖子后面开了一枪。枪声过后，骆浮屠含笑的声音贴着他的后颈爬上来：「你可真无情，差点打到我。」 他一边说一边直接从后将周琰整个拥进怀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搂紧。这种亲密的姿势让周琰整个人都炸毛了，他立刻挣扎起来，却被骆浮屠搂得更紧了一些。 「你又发疯了是不是？！」 骆浮屠握住周琰的手腕，防止他再动手用枪打自己，贴在他脖子上说道：「床这么大，睡我们两个也睡得下，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睡地板。」 「我喜欢一个人睡！」 周琰一边咬牙说着，一边曲起手肘往骆浮屠胸口狠狠撞过去，然而后者仿佛早就防着他这一招，一把抓住他的手肘，将两条手臂往怀里一扣，周琰就被他整个包了起来。骆浮屠闷笑一声：「总之你都用过抑制剂了，还能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么？你对你的抑制剂很不自信啊。」 周琰刚想说点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轰隆——」，镇得周琰的整个房子都晃了。 天花板上掉下来一些细碎的灰尘，掉在周琰脸上，他微微愣住，身后的骆浮屠也忽然松开他，勐地从床上坐起来。 「有袭击。」 周琰皱皱眉头，跟着坐起身：「不是地震？」 他回头便见骆浮屠正冷冰冰地盯着窗户外面，神色十分凝重——他从来没露出过这种表情，就算被自己戳破他大反派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也没有。 周琰抬头往窗外看去，却见外面的月光变成一种仿佛中毒了的亮蓝色，它们好像融化了的巧克力一样，从屋顶上缓缓淌下来。 周琰忽然记起点什么：「唔，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了。」 「什么？」 骆浮屠回过头来看他，周琰指着屋顶的方向，淡定道：「看星星的时候看到几个穿黑袍子的从镜头里面飞过去。」 「……」 「莫非是追杀你的人？」 第30页 「该死的……躲开！」 骆浮屠那张俊美的脸几乎扭曲了，他大喊一声，一把抱住周琰，带着他勐地往旁边一滚。蓝色的月光好像闪电一样从天而降，噼开了房顶，然后正好噼在他们刚刚躺过的位置。 两个人被掉落的灰尘扑得灰头土脸，周琰用两只手在半空中不断扇着灰尘：「什么情况？」 骆浮屠气道：「你说呢？！你怎么不干脆等他们把我杀了再告诉我？！」 「我又不是给你放哨的，有什么义务告诉你……」 「轰——！」 蓝色的月光接连不断地落了下来，不停地发出巨响，周琰急忙拉住骆浮屠：「跟我来！」 第15章 「信我。」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不，用…… 周琰拉着骆浮屠跑出卧室，然后迅速转向地下室。地下室是直接向下掏出来的空间，四壁都比较结实，不至于被这种攻击摧毁，他们可以暂时躲避。 说实话，那些好像游戏里面才能释放的技能攻击让周琰十分震惊，它们不属于任何一种热（和谐）兵器能够产生的，但是看上去，攻击力又好像十分强大，周琰十分好奇它到底是怎么发挥作用的。 但是他已经来不及再想其他，那两人已经追到眼前，蓝色的月光顺着地下室门缝流进来，所到之处建筑物就像冰块碰触到热水一般融化掉。骆浮屠眼疾手快，一把拉开周琰，才没让那月光流到他脚上，他没站稳，两个人一同掉进了密道的坑里，然后「骨碌碌」滚进地道。 骆浮屠惊讶地爬起来——地下室里还有地下室？周琰是鼹鼠吗，在自己家地下打这么多洞。 周琰却直接爬起来，跑进通道里的一道门内，骆浮屠咬咬牙站起来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在后面说：「没用的！他们刚刚是直接进行攻击的，说明已经发现我的行踪了，躲再深也没用。」 周琰推开一扇门把骆浮屠一把拉过来，然后按了某个按钮，整面墙壁缓缓滑过，将外面的门挡得严严实实，一点也看不出外面有扇门。 「我没想躲，想跟他们拼命总得有件称手的兵器。」 周琰打开了这里的电灯开关，被镶嵌在墙壁里面的灯泡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将周围照亮。骆浮屠这才发现这里放着很多没见过的长长短短的黑色金属管，他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仔细看了半天，便又觉得它们有点像周琰用来指他脑袋的那把枪。 周琰此时道：「这里是我的兵（和谐）器库。」 他闲着时也做枪，并非他缺乏安全感，而是这种接近他们那个时代的武器会让周琰感到安心，仿佛还能触摸到一丝科学的脉搏。他做了很多类型的枪，长长短短，大多数都是测试之后就堆放起来的，最常用的是一把手（和谐）枪，是他一直放在身边的那支，其他的都堆在这里。 周琰说完，从墙边的铁架上取下一挺机（和谐）枪，扔进骆浮屠怀里，他自己则拿起另一挺：「看仔细。」 因为刚刚剧烈的奔跑，周琰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他确认似的看了看骆浮屠，手上开始熟练地装子弹、上膛，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十分帅气。骆浮屠认真看着他的动作，一边学一边做，在周琰换第三颗子弹的时候，他已经学会如何在这挺机（和谐）枪上装子弹。 但是他也越发好奇起周琰的身份，他觉得周琰的行为完全不像个omega——习惯作战，并且擅长作战，普通的omega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吓哭了，不会像他一样冷静。 「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密道右边有小门，你在那边盯着，看到人就开枪，我来守这边的大门。」 ——他好像……更习惯做一个指挥者。 骆浮屠抿着唇角，对周琰点了点头。 两个人各守一处，果然，蓝色的月光很快便从外门的缝隙流进来，大门像是融化了一般，应声倒下。周琰暗骂一句，喊道：「开枪！」 「哒哒哒哒——！」 两个黑袍人刚追进门就迎面遭到攻击，一时间火花四溅，那两人压根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同掩埋在火花与扬尘之中。可是周琰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也不了解对手的情况，甚至不能保证这样的攻击对他们来说到底起不起作用。 毕竟他们是灵师，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灵师。 直到将子弹打完，周琰跟骆浮屠才停下攻击，周琰回头看了骆浮屠一眼，后者脸色凝重地盯着窗外，并没有半点放松下来的迹象，周琰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莫非这种攻击真的不起作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测，烟尘过后，两名黑袍人从烟雾处走了出来，除了咳嗽两声，竟然毫髮无损。 「该死……」 周琰低声咒骂——他确信自己没有放空枪，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怪物，居然对枪炮免疫？ 骆浮屠此时忽然开口：「它攻击的原理是什么？」 周琰见他是盯着手里的机（和谐）枪说的，解释道：「空腔效应，子弹依靠自身的高速旋转和形变在人体内形成空腔，对器官、血管造成破坏，打中要害就完了。」 骆浮屠摇摇头下结论：「那没用。」 周琰皱起眉头：「为什么？」 「普通灵师还罢了，高阶的灵师在使用法术时，会变得刀枪不入，针对肉（和谐）体的攻击很难起作用。如果想杀掉他们，需要像魂火一样的法术才行。」 第31页 骆浮屠说完，又道：「敢只身前来追杀我的灵师，实力应当不俗。」 周琰微微愣住——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可是他又不会魔法，骆浮屠身体还没恢復，在这种情况下难道只能等死了么？如果条件更好一点，他还可以制出厉害一点的武器，他离开密云星时国防部刚更新了一种名为「浮空掠影炮」的热（和谐）兵器，他还看过相关资料，如果有它…… 他犹豫之时，听到外面有两人在说话：「大哥，刚刚的火花是从这堵墙后面发的，他会不会在里面？」 另一个沉默了片刻，道：「把墙熔了！」 周琰与骆浮屠对视一眼，竟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焦灼，周琰明白过来，现在的情况很棘手。 骆浮屠看着他：「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你先走吧。」 ——说完这句话骆浮屠自己先惊讶起来了，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懂得报恩或者自我牺牲的人，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把周琰化妆成自己的模样扔出去当替死鬼，就算没法当替死鬼，也不会考虑他的死活，总之是周琰先多管闲事……但是现在竟然要他先跑？ 他脑袋真是秀逗了。 周琰皱了皱眉，走到另一面墙边摸索着按下开关，他们脚下的地板竟然轰隆隆地开始上升：「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骆浮屠微微愣了愣，随即释然，他看着周琰的侧脸，心想——他有这等本事，就这样死了确实可惜，他确实好奇周琰会有什么样的作为。 骆浮屠从不相信感情，更加不觉得知恩图报是什么好词，以前遇见过对他好的那些人也只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利益…… 周琰现在救他，也有可能是同样想法。 地板停下之后，面前出现一道门，周琰带着骆浮屠走出去——这里并不是地上一层，而是另外一条通道，周琰这傢伙，是在密道上建了栋房子。 「快走啊，别愣着。」 周琰头也不回地催促骆浮屠：「这里很窄，跟紧我，不然会迷路。」 骆浮屠盯着周琰前行的背影，忽然停下来：「你继续往前走吧。」 ——不过他还是觉得他就这么死掉的话有些可惜，这大概是惜才之心吧。 周琰也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骆浮屠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即便脸上沾了灰尘，头髮也蒙上一层灰土，他的容貌依旧美得夺目，似乎并不是在逃命。他微微勾起唇角，胸有成竹道：「只有我能对付他们，你留在这里也没用。你的那些武器根本伤不到灵师。」 周琰却立刻拆穿了他：「如果你有办法，刚刚会逃命逃得那么狼狈？」 骆浮屠忽然十分生气：「我不需要一个庸来保护，你快滚吧！」 周琰只当他耍小孩子脾气，完全不予理会，更不接他的招，他沉吟半晌，忽然问：「除了用你所谓的法术，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水火这种自然元素也没办法伤到他们？」 骆浮屠微微一愣，周琰继续道：「游戏里面明明都可以，不是说力量划分可以分为几个元素么，金木水火土什么的……如果火焰有用，倒是可以拿高温喷（和谐）枪试试。」 周琰说得太认真，他不得不跟着他的思路走：「今天遇见的这几个，对水火也免疫。」 周琰抱起手臂无语地审视着他：「你到底是什么大魔头，竟然还专门派这样厉害的灵师来追杀你。」 骆浮屠已经逐渐习惯了周琰的毒舌，知道他嘴上说得难听，其实并没有想真的对他怎么样，更没有琢磨他身份的意思。 周琰除了对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感兴趣，对其他的好像都没兴趣。 ——自己现在也被他归入稀奇古怪的行列之中了。 「由我自己说给你听多逊，你可以以后慢慢了解我。」 骆浮屠朝他抬抬下巴：「但是想知道更多的话，首先要活下来。你快点走吧，我不走了。」 周琰瞥他一眼：「你耍什么帅。放心，我并不是为了救你在拼命，你的死活我着实不太在意，只是不想对魔法妥协——所以，不需要对我抱有什么愧疚之情。」 骆浮屠一下子被他气噎住——可笑！他也不会产生愧疚这种感情好么！ 他转身靠在墙壁上，愤怒地盯着面前的墙，不再关注周琰这不识好歹的混蛋。骆浮屠沉默了一会儿，不经意间注意到墙壁上的灯泡，忽然道：「你不也懂魔法吗？」 「嗯？」 周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映着墙壁上昏黄的灯光，他看到骆浮屠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如果这些被困在水晶球里的雷电足够多，或许可以对付他们。」 周琰立刻明白过来：「他们怕电？」 「90％的灵师都对雷法感到棘手，另外10％，则连雷声都怕。」 骆浮屠说完，紧接着却泼他冷水：「不过这些太小了，或许能吓到他们，但是不足以成为攻击手段。除非你储存了足够多的雷电。」 周琰盯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雷电是一种消耗品？」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并没有储存雷电，而是现产现用。」 周琰微微冷笑：「我会让这些胆敢毁坏我房子的王八蛋后悔的。」 骆浮屠看着他现在这个表情也说不出什么心情，那感觉……就好像自己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敢跟周琰对着干，结果转头就被他扔在地板上活活冻了一晚上。 第32页 他相信，就算周琰不懂灵，不会法术，他也是一个十分可怕的人。 周琰来到走廊的尽头，在那里用力推开一扇门：「我要去取仪器，你暂时拖住他们。」 骆浮屠盯着周琰没说话，后者深深看他一眼，转身没入黑暗：「信我。」 第16章 我的枪酷炫吧，想玩玩吗 「你被抓回去…… 周琰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门里，骆浮屠则转身往与他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觉得甚是荒谬，他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竟然会因为周琰对他说得那句「信我」产生一丝感动。 没错，他感动了了。在他充满着欺骗、诡诈、鲜血和死亡的前半生中，骆浮屠从未想过要相信谁，更加忘记了感动是什么东西。感动这种情绪对于他来说不仅多余，而且致命，说不定哪一天，它就会变成一把刺穿他的利剑。 ——不，不是说不定，现实已经向骆浮屠印证了这一点，他如今落到这种下场，就是因为没有防住身边的人。 骆浮屠的心肠早就变得冷硬如冰，他可以轻易抹去一条性命，却永远不会交付信任。 今后，更加不能。 他想，就算到现在，他也并不是因为对周琰交付了信任才走出去的，他只是想践行自己之前的想法，单纯不愿意等着一个庸来救他。至于关于雷电的说法，骆浮屠其实也并没有多当真。 他甚至没觉得周琰会再回来。 两个穿黑袍的灵师融掉了一面墙，想向那个方向出发去寻找骆浮屠，两人还在嘀咕，说这地下为何会有这么多空间，好像迷宫一样。正在此时，骆浮屠就好像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密道出口处走出来，出现在他们身后。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转过身，精准地看向骆浮屠的方向。后者抱着手臂靠在墙边，看着他们露出一个艷丽至极的笑容：「看来托马斯的走狗也不全是废物，竟能追到这里。」 这两个黑袍人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只看容貌，好像就比正常人多了一层光环似的，他们整个人笼罩在模煳边界的柔光中。普通人经常会觉得灵师是接近于神的存在，大约也与他们以灵力包裹身体时会发出萤光有一定关系，这样看着真的像是要升天了似的。 只不过这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骆浮屠撕去丑陋面具露出真容的样子，一时有些愣住，其中一个更是露出明显惊艷的表情，不确定地向身边的人询问：「大哥，这个人是……」 另一个也微微愣了愣，但是很快便回过神，他盯着骆浮屠的脸向前走了一步。 「早就听闻大祭司的真实容貌艷丽尊贵，今天竟然有幸见到，果真让人一见难忘。」 最开始的那个黑袍人直愣愣盯着骆浮屠的脸，一时间竟移不开视线，那个「大哥」倒是还保留着一丝理智，道：「大祭司，我们不想跟您动粗，请随我们回去吧，统领十分想见您一面。」 骆浮屠勾了勾唇角，轻嘲道：「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去见？」 两名灵师毕竟是托马斯的手下，听到他骂自己的boss顿时很不开心，便反唇相讥：「以前大祭司自然是尊贵无比，但是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现在的你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巫灵死的死叛变的叛变，就连大祭司你也被封了灵力，不知道还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他盯着他道：「想杀现在的你简直易如反掌。」 骆浮屠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诡异地盯着那个黑袍人：「是吗，你可以试试。」 骆浮屠的容貌绝美，笑起来更像整个人都会发光似的，如果他用那张丑脸做这个表情，对面两人可能早就吓尿了，现在……便只是觉得这样极具侵略性的美不该出现在一个alpha脸上罢了。 不过这两个灵师也没法确定眼前这个大魔头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反抗能力了，并没有贸然动手。 灵师的世界里有个传说，如果有一天不幸遇见一张丑陋又恐怖的脸，千万不要惹恼对方，如果不幸惹到了他，不要反抗，还有0.1％的概率会被放过生魂。当然，剩下的99.9％的概率就是连着生魂也被他一手碾碎，从此魂飞魄散。 这张丑陋又恐怖的脸说得显然就是骆浮屠，他的名字对于灵师们就好像哈利波特魔法界的you know who，如今他虽然摘掉了那张丑面具，但是只要知道面前的人是他，灵师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在灵师眼里，骆浮屠积威甚重，他可是动动手指就能送几十个高阶灵师下地狱的大魔头。有人还曾用骆浮屠的名字调侃，浮屠是佛的意思，这位佛不会普度众生，遇见他相当于直接上西天。 骆浮屠见他们半晌没有动手，似乎有些不耐烦：「你们不动手，我就先动手了。」 他说着将手往前微微一送，对面两个黑衣人吓得瞬间用袖子挡住脸，勐地后滑一大段距离，同时发出一道蓝色月光，骆浮屠侧身躲过大部分攻击，却张手抓住了那道月光的尾巴，一阵青烟从他掌心冒出来，这攻击竟像被他生生碾碎了。 「呵呵……雕虫小技。」 两名灵师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骆浮屠竟然还保留着这种实力，失去力量的灵师根本不可能正面接住一道法术攻击，骆浮屠不是已经失去灵力了吗。 他们并不知道，刚刚骆浮屠只是耍了个手段，他没有用灵力去接那道攻击，而是用肉（和谐）身生生扛下来的。若他们知道真相，一定会觉得他疯了，用肉（和谐）体硬扛法术简直是自杀行为，遭遇法术攻击第一反应应该是用法术阻挡，用身体硬扛下来会让法术直接作用在身体上，受到的伤害会扩大十倍，骆浮屠这种级别的灵师不会不清楚。 第33页 因为有这种印象，所以他们更信了几分骆浮屠的灵力并没有被封。 然而骆浮屠就是硬扛下来了，为了打消那两个灵师的疑虑，他只能这样做。他耍了点小花招，刚刚那一招是他们受到他的惊吓胡乱放出来的，力量本来就很弱，他又是抓了一小部分法术，所以勉强能够承受。 但是即便如此，骆浮屠也是受了伤的。他骨子里是个疯狂的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就连他自身也可以牺牲。手上的疼痛很快传遍整条手臂，骆浮屠脸上却仍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先下手为强，这是明智的选择。」 骆浮屠这一招空城计将两个灵师唬住了，最开始开口的那个灵师不确定地问：「大哥，他真的被封印灵力了吗？会不会消息有误。」 「大哥」冷静地思索片刻，摇摇头：「骆浮屠逃走之前确实中了统领的魂火，被封住经窍……我看他如今只是强撑。」 ——所谓的「经窍」就是灵师使用法术时会涌出灵力的地方，一旦封住，便很难使用灵力。他说得没错，托马斯接连不断派出高阶灵师围攻骆浮屠，杀死了一批，托马斯就又派出一批，直打了三天三夜，后来骆浮屠一时不慎，中了魂火，魂火一边灼烧他的灵体一边封住他的经窍，到现在他的经窍都堵得像个冰疙瘩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在托马斯手里栽了跟头。 骆浮屠挑了挑眉：「说得有道理，何不亲自过来试试。」 骆浮屠这么气定神闲，两个灵师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骆浮屠玩味地盯着他们：「你们两人脱离了大部队追过来，不就是为了抓住我到你们主子面前邀功领赏么。甚至还担心会有别人发现我藏身于此，要与其他人分功。托马斯那个吝啬鬼本来给得就少，再分出去一份，可太可怜了。」 骆浮屠最厉害的地方不仅在于他拥有强大的法术，他能看透人心，能够看穿人最丑恶的欲望，并毫不留情地揭穿它。 两个灵师似乎被戳中心思，骆浮屠接着又道：「不过他应该也跟你们说过吧，若是十人以下的团队，见到我的话，应该尽快逃跑。」 来追杀他的两个黑袍人本来心里就没底，骆浮屠在灵师之中可谓积威甚重，二人的心思又被他完全说中，此时正是动摇得不得了，一时间又惧又怕，几乎想逃走。然而其中的「大哥」却一把抓住另一个灵师，咬牙道：「若他真的没有被魂火封印，今天我俩也不能活着回去了，不如拼命一试，抓了他回去立功，抓不到他，大不了一死。」 不得不说，这位「大哥」在煽动情绪这方面，做得着实挺好，简单几句话摆明利害关键，又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他这样一说，另外一个灵师也不再动摇，反而目露凶光，像是准备好要拼命了。 「找死。」 骆浮屠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直直地朝他们伸出手，二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伴随着巨大的「滋滋」声，一道无比粗壮的蓝紫色雷电勐地从骆浮屠身后激射而出，两个灵师原本就在朝这边冲来，就算看到这道雷电，想要躲开，也来不及了。 二人几乎是直接撞在雷电上的，他们被雷电迎面噼中，瞬间失去意识，下一秒身体僵直地转着圈倒在地上。被雷噼中，死亡只需要一瞬，两名灵师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死得透透的了。 骆浮屠盯着他们的尸体看了许久，才松了口气，靠到背后的墙壁上，整个人放松下来。一个人从他身后的密道内走出来，正是周琰，他手上戴着橡胶手套，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铁线枪，铁线后面还连接着一个庞大的铁丝滚轴。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骆浮屠一眼：「没事吧。」 骆浮屠笑了笑：「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么。」 周琰垂目看向骆浮屠的手：「流血了。」 他那只用来接法术的手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血，骆浮屠抚了抚袖子，用长袖子把手背遮住，漫不经心道：「小事。」 周琰也懒得管他，他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两具尸体身上，骆浮屠看着周琰的侧脸，忽然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似的。 ——刚才骆浮屠跟这两人周旋时，周琰已经悄无声息地赶到了，不过骆浮屠恰好挡在密道入口，也完全遮住了周琰的身形，所以那两个灵师根本没意识到现场还有第二个人。 骆浮屠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许久才有些感慨地说：「你竟然真的回来了。」 周琰随意道：「我如果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骆浮屠没有说话，周琰终于捨得把注意力从尸体上收回来：「被他们抓回去会被车轮战么。」 骆浮屠冷笑一声：「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也没开玩笑，刚刚那两人看见他的真面目时候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谁知道会不会动什么邪念。而且这年头也并不是性别为a就安全，世界上还有一种极少数的第四性别，连alpha都能搞的。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周琰胡思乱想着，察觉到骆浮屠在看他手里的铁线枪，便面无表情地举起铁线枪朝骆浮屠晃了晃：「特斯拉线圈，怎么样，我的人工闪电是不是很酷炫？想玩玩吗？」 骆浮屠靠着墙壁无语地看着他：「谁想玩啊……我的腿又没知觉了。」 「……」这间歇性半身不遂还真麻烦。 「别愣着了，快过来扶我。」 第34页 第17章 解剖看看 「你真恐怖。」 周琰半扶半抱地将骆浮屠从密道里拖出来，地下室被毁得差不多了，他平日里坐的椅子也被轰烂了一半，周琰费劲地将骆浮屠弄过去，让他坐到椅子上。 骆浮屠感慨道：「唿……还是坐着舒服。」 这实在怪不得他，他察觉到周琰站在自己身后，但是对于他口中那个从未见过的，能够制造雷电的「神器」并不完全信任，所以在周琰动手的同时，骆浮屠也用尽全力放出了一道雷法。他想，这样就算周琰的「神器」不管用，也能震慑那两个灵师。 然而，放出雷法的瞬间，骆浮屠用来压制魂火的力量就变弱了，失去自身法术压制，身体里的魂火便瞬间肆虐燃烧，再次死死堵住了他的经窍——周琰现在看不见那些蓝色的火焰，并不是因为它们不存在，而是被骆浮屠用自身的力量压制住，若非他是别人口中谈之色变的大魔头，黑巫师，他现在恐怕早就死了。 再加上他刚刚硬接了那灵师一招，确实受了伤。 周琰从地下室顶层柜子里找出一条厚毛毯让骆浮屠披着，又拿出药箱——因为这些东西放的位置比较高，并没有被殃及。周琰戴上乳胶手套，在骆浮屠面前蹲下：「手伸出来。」 骆浮屠没动，周琰便伸手去把他的左手拉过来。袖子一掀上去，周琰才发现骆浮屠伤得比想像中还要严重，他的手臂上青青紫紫一片，从手掌到小臂，皮开肉绽，还在滴滴答答地流血。 「伤得这么严重还说没事。」 周琰皱着眉头看了骆浮屠一眼，语气中颇有些责备的意思：「别给别人添麻烦好么。」 骆浮屠抬起右手撑着下颌，唇角含着笑垂目看他：「没有伤到筋骨，皮外伤罢了。」 ——比起肉（和谐）体受到的伤害，灵体所受的伤害才更严重。不过周琰要给他包扎伤口便包扎吧，骆浮屠发现自己有些享受他的担心。 周琰似乎察觉到了骆浮屠心中所想，用棉签往他伤口上狠狠一摁：「我只是担心伤口感染，到时候还要浪费我的药！」 「嘶——！」 周琰帮他简单包扎过之后，便转身走了，骆浮屠也不知他去干嘛，只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地下室有点冷，但是周琰好像没有想带他上去的意思。 不一会儿，周琰推着一辆推车从密道里面走了出来，车上叠放着那两个灵师的尸体，骆浮屠便道：「我还以为你不能杀人，不怕那个梵默汉条约了？」 「正当防卫，那条法则不适用于私闯民宅的歹徒。」 周琰冷漠地说着，一边把推车放好，随后他伸手抓起地上其中一具尸体拉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在手术台上。这具尸体没有骆浮屠那么高大，所以拖拽起来并不沉重。 不过骆浮屠完全看不明白周琰想做什么，扬起的灰尘扑了骆浮屠满脸，他忍不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周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眼睛直勾勾盯着手术台上的尸体，绕着手术台转了一圈：「解剖看看。」 ——之前他就盘算着打这两具尸体的主意了，现在终于可以动手，可不是要动作快点。 「……」 骆浮屠呆了一下：「解剖？」 周琰此时回过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原本你才是我的解剖对象，谁知你命大，活了下来，错失一个解剖灵师的宝贵机会。感谢上天垂怜，居然又送了两具过来。」 ——上天垂怜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现在天气寒冷，放在这里一晚上可能就冻成冰棍了，不新鲜的尸体研究起来会有点麻烦……所以我要尽快。」 周琰一边说着一边从手术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工具，他戴上乳胶手套，然后拿起一条吊牌刺入那具尸体的耳垂，好像给待宰的猪做上了记号，骆浮屠盯着他看了半晌，轻声道：「不知为什么，觉得你现在的表情比黑巫师还恐怖。」 周琰瞥了他一眼，没理会。骆浮屠抓紧毯子皱眉道：「我不管你了，你先把我带上去，这下面这么冷。」 周琰没有理会，只管把口罩手套白大褂往自己身上穿戴：「没空，你那么重，背你上去太浪费时间。」 「……」 「最重要的是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上面的烂摊子。」 骆浮屠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周琰用手捏了捏那具尸体的肩膀，抬眼看了骆浮屠一眼：「别说你没想到，闹成这样，上面大概都被毁得差不多了吧。」 骆浮屠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他的房子。骆浮屠看着周琰微微嘆了口气，虽然没点头，但是已经相当于肯定了周琰的说法。 「房子我倒是不在乎……最重要的是我的试剂、药品、仪器……我刚做了一架超级望远镜，还放在阁楼，估计也留不下来。」 上面那么大的动静，地下都被那两个王八蛋弄得乱七八糟，想也知道保不住那些东西。周琰此时实在没勇气去面对那副场景，他选择逃避现实。 骆浮屠见周琰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太好看，也沉默下来，一会儿，他忽然问周琰：「你后悔么？」 「后悔什么？」 「如果没有收留我，你不会遭遇这些事情，你的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周琰瞥他一眼：「你觉得呢。」 第35页 他回答得模稜两可，心里缺已经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周琰对自己的宝贝被毁十分郁闷，但是要问他有没有后悔把骆浮屠捡回来，其实是没有的。 成年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骆浮屠以那种样子掉进自己家里，他早就猜到他的身份不一般，他的身后必定有一连串麻烦。于是在决定留下他的同时，周琰就默认了骆浮屠会带来的危险。 这并不是什么高尚情操的体现，而是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所付出的赌注。他想知道骆浮屠背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想探究新的世界的秘密。以前就算他天马行空地猜测，这世界上除了手中掌握的科学观到底有没有第二套可行理论，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如今却在骆浮屠身上看到了希望。 这一点对于周琰来说，比那些试剂仪器更加重要。 骆浮屠盯着周琰看了半天，忽然勾了勾唇角，道：「你好像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生气。」 「哼。」 周琰摸了摸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开关打开，明亮的白光照在他脸上，显得周琰越发冷漠：「毁了我的东西我自然生气，但是比起来，我更好奇今天发生的事情……」 骆浮屠兴味道：「你不是不相信吗？」 「事实摆在面前，再说不相信未免有自欺欺人的嫌疑。」 周琰的语气十分平静，对于自己的世界观被狠狠冲击这件事，他似乎已经妥协了。周琰以前因为对周围的世界抱着高度的好奇心而迷恋科学，现在则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对灵师产生想要探究下去的想法，并不是他变了，只是因为身处的环境变了而已。 或者换一种说法，当知道真的有灵、魂、魔法这样的可能性时，周琰感到很惊喜，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是一个未被认知的世界，他想深入地探究下去。 周琰忽然抬头看了骆浮屠一眼：「我有很多问题需要你的解答。」 「乐意至极。」 骆浮屠的声线十分优雅：「不过一旦决定来到我的世界，就没有机会再逃走了。」 这仿佛是调情一般的话由他这张脸说出来，更增加了几分诱惑。然而周琰并不是那种善解风情的人，他只听字面意思，骆浮屠想告诉他，他的世界很危险。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将尸体身上的黑袍子扒了下来，随意团了团扔到一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必要对你承诺什么。」 骆浮屠哼笑一声：「真无情。」 不过直到周琰拿出手术刀的那一刻，骆浮屠才明白过来，原来解剖就是要把一具尸体像牲畜一样切开。一想到自己差点变成他的解剖对象，骆浮屠就浑身疼。 他以前也做过很多不饶人的事，当众折磨背叛他的灵师，将对手关在术阵中烧得魂飞魄散……骆浮屠手段狠辣，行事风格恶毒，以至于出道几年就变成了令整个灵师界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试过亲手把人切成一块块的。 骆浮屠原本还想周琰是不是因为闯进来的两个人毁了他的家，他刻意报復，但是看了一会儿又觉得周琰好像并没有带那么多私心。他的表情淡定严肃，好像在做的根本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人的尸体对于他来说好像跟牛肉猪肉没有区别。他应当是做惯了这些的，可是又什么人会习惯于解剖一个人？ 骆浮屠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把身上的毯子拉高，见周琰用他那双漂亮的手在尸体上摸来摸去，看得骆浮屠很不舒服，虽然他戴着乳胶手套，隔了一层，可是总觉得那双漂亮的手不应该摸尸体这种脏东西。 尤其是托马斯的走狗的尸体。 周琰此时忽然问：「你认识他么？」 骆浮屠愣了一下：「第一次见面。」 「他叫什么名字？」 骆浮屠摇摇头：「不清楚。」 「那就叫黑黑2号。」 周琰说着就把那张刺在他耳垂上的吊牌拉起来，要往吊牌上写名字，骆浮屠愣了一下，随即愤怒地叫住他：「……该死的你不会把我当成一号吧？！换个名字！」 周琰很不解：「干嘛这么介意，又没真叫你黑黑……好了好了，他的皮肤比你黄，那叫黄黄，行了吧。」 「……」对这傢伙取名的风格无力吐槽。 骆浮屠就眼睁睁看着周琰在吊牌上写下「黄黄」两个字，内心十分复杂。算了，黄黄就黄黄吧，总之比黑黑2号好。 周琰戴上口罩，朝那尸体鞠了一躬，感谢他将要为科学界做出的贡献，这让骆浮屠再次产生了不好的回忆。他昏迷的时候，周琰也曾这样对待过他。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没醒过来，接下来发生在「黄黄」身上的事情，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 该死的这样一想，自己忽然也开始疼了！ 骆浮屠脸色变得很差，周琰却完全体会不到他的心情，只见他一刀切进「黄黄」的喉咙里，干净利落，毫不犹豫，血也一下子飈起来老高。 「……」 骆浮屠此时还不知道有个词叫幻肢痛。 周琰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边下刀往下割，一边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骆浮屠皱紧眉头：「你真恐怖。」 周琰面无表情地换了把大刀，压着尸体往下狠狠一按，只听「咔嚓」一声，「黄黄」的胸骨就被剖开了：「你说过一次了。」 第36页 一大摊鲜血涌出来，越过他的身体，然后顺着手术台上的引流管被引到底下的一只桶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骆浮屠听着那声音，便觉得头皮发麻。他不是见不惯周琰杀人——或者说看到他杀人他还挺高兴的，骆浮屠自己的双手就不清白，但是因为先入为主地代入了作为「尸体」那一部分，骆浮屠便觉得十分不舒服。 周琰察觉到他的表情，微微勾起唇角，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愉悦：「如果害怕就把眼睛闭上，没邀请你参观。」 骆浮屠生硬地扯起嘴角：「我？我会害怕？可笑……只是觉得噁心，你最好也别再碰这两个脏东西。」 周琰朝他点点头：「那你就克服一下吧。」 「……」 第18章 原始人打招唿的方式 「你果然是个大魔…… 血腥味渐渐在这个房间中瀰漫开来，经过最初不好的联想之后，骆浮屠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味道和场面，他看着周琰一刀一刀切割那两个灵师的尸体，竟开始高兴起来。 比起那些看见血就尖叫的omega，周琰这种才能适应他的世界，他跟他是同类。 其实仔细看下来，骆浮屠发现解剖这件事好像也并不只是单纯用「残忍」两个词能够解释的，周琰并不是在简单地切割尸体，而是很有条理，解剖出来的器官、组织，也都有条理地摆出来。 有意思。 地下室这里气温很低，周琰专心致志地切割了一会儿之后，额头上竟然沁出汗水，甚至肉眼可见地在这寒冷的空气中冒白气了，有些滑稽。 骆浮屠越发好奇起周琰以前的事情，包括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武器，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剂……他的身上，仿佛藏着另一个世界的秘密。 周琰将「黄黄」开膛破肚检查了内脏器官之后，似乎有些累了，他直起腰想休息一下，随手将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扔到一旁。然而正在这时，忽然有东西从那件黑袍子里叮叮噹噹地掉了下来，摔在地板上。周琰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绿玉牌子。 周琰将牌子捡起来，骆浮屠此时也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他瞥了他手中的牌子一眼，主动解释：「那是他们的命牌。」 「命牌？」 周琰疑惑地重复一遍，将那绿玉牌子正反翻动着看了看，只见背面刻着一条蛇的图腾，正面则刻了一个字「圣」。 周琰皱皱眉头：「竟然能称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骆浮屠笑了笑：「你再翻翻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东西。」 周琰犹豫了一下，却照骆浮屠说的将两个灵师身上都搜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找到。骆浮屠显得有些失望：「圣灵的人竟然这么穷，保命丹药都不随身带。」 周琰这才明白，骆浮屠是想从他们身上找到「保命丹药」，毕竟他现在也受伤了，说不定他也可以用。 周琰翻找了另一个灵师的衣服，也只找到一块牌子，并没有找到任何药。 「看来你不怎么走运，这个身上也没有……不过圣灵是什么？」 骆浮屠随口道：「那是他们的派系，你连灵师都不知道，自然更加不知道灵师的派系。」 周琰朝骆浮屠晃了晃手里的牌子：「那你解释给我听。」 「灵师的派系分为巫、圣、仙三派，你手里拿着的就是圣灵派系的命牌。所谓命牌呢，既是可以用来保命的东西，也可以用来向门派传递消息。这上面附着灵力，持有命牌的人一旦死掉，他们本部对应的命牌上的灵力就会消失，生魂则会回归命牌。不过刚刚那么大的雷噼下来，他们的生魂当场就被噼得烟消云散了，所以不用担心会有消息传递迴去。」 周琰像听神话故事似的听完，他看着骆浮屠：「那你是巫灵？」 ——那两个人说「巫灵死的死叛变的叛变」，意思不就是说骆浮屠的派系是巫灵吗。原来他的手下都被人干掉了。 骆浮屠不答反问：「你听到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周琰不仅听到了他死手下这件事，还听到了他们在满世界抓他，一旦抓住就会拖回去车轮战。 想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周琰看到，骆浮屠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 周琰对此却有疑问：「只听名字的话，巫……这个词，与另外两个相比反而听起来不是好东西。」 人家一个圣一个仙，他呢？他是巫啊，黑巫师的巫。 骆浮屠冷笑一声，似乎不屑置辩，周琰又问：「那另外一派呢？仙灵也是你的对手？你不会被人家两派夹击吧。」 「他们也配？」 周琰好奇道：「他们怎么了？」 骆浮屠看着他笑得十分诡异：「早在五年前就被我吞併了。」 「……」 周琰抬起头看他一眼：「你果然是个大魔头。」 骆浮屠早就习惯了这种评价，但是不知为何，这话从周琰口中说出来，他便觉得格外刺耳。骆浮屠盯着他眯了眯眼睛，默默生起气来——周琰这傢伙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必须给他点教训才行。 周琰对此毫无所觉，将手中的绿玉牌随意扔到衣服堆里，继续手上的解剖工作。其实他听明白了，骆浮屠应当是一个门派掌门人一样的角色。可是这个世界不是也有政府之类的机构么，怎么听他形容得好像武侠一样。 第37页 「咦？这是什么？」 正在这时，周琰忽然疑惑地说了这样一句，骆浮屠条件反射看过去，便见周琰从手术床上的尸体后颈轻轻挑出一条十厘米左右的萤光蓝色光带，周琰用手直接抓住那条光带往外扯，骆浮屠刚要出言阻止，光带却已经被「啪」得一下扯出来了，然后软绵绵地跌在周琰掌心。 「……」 骆浮屠发出两声诡异的低笑，听不出情绪。 周琰却十分高兴，他将手中那条闪光的东西递向骆浮屠：「知道这是什么么？人类身上应该有这种东西么？」 骆浮屠勾起唇角：「我怎么知道，我这个魔头都从未做过将人切成一块块的事情。」 周琰听出他在贬损自己，不是很想理会：「那你知道灵师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骆浮屠用一只手杵着下颌，歪头看向周琰：「灵师身上有一处经脉汇集之地，叫做经窍，是灵力输出的关键。」 周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经窍是产生灵力的源头？」 「不，只是输出灵力的法门，至于灵力如何产生，那是灵师天生就懂的东西，不需要刻意研究或者学习。」 他说到这里，见周琰竟然找了个玻璃罐罐把那玩意儿装了进去，并用记号笔在罐罐上写下「黄黄」两个字。骆浮屠终于被膈应到了：「你还不把那脏东西丢掉，准备拿它泡酒？」 周琰瞥他一眼，把玻璃罐放到高处的柜子里：「这么珍贵的样本怎么能丢掉，我还要仔细研究一下……看起来这应该是某种结缔组织，也或许是某种神经细胞团，等一下做个切片检查检查。」 周琰说完又问：「不过经窍是位于脖子后面吗？跟腺体很近。」 骆浮屠平静道：「没有人深究过，使用灵力是灵师的本能。」 周琰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满：「经验主义者，果然像原始人的作风。」 「呵呵……你还能用什么样的词形容我，原始人，魔头……若被人知道你解剖灵师的尸体，你才会被当成魔头。」 ——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毕竟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同，就连他之前想解剖个信鸽都被小班当成怪物，更何况解剖人类。 周琰没反驳他，他将玻璃罐子放好之后，又将另一具灵师的尸体也做了同样的解剖，在另外一具尸体的相同部位果然也发现了同样的东西，这更加验证了周琰的猜测，如果所有的灵师身体里都有这种东西，那就太不正常了。周琰十分高兴地将另一条光带切割下来，找个罐罐保存，并命名为「黄黄2号」。 做完这一切，周琰才揽了揽衣服，自言自语道：「有点冷。」 骆浮屠在一旁凉凉道：「这么久了才感觉到冷，看来你是真喜欢解剖啊，这么专注。」 他说话向来阴阳怪气，周琰已经习惯了，于是只瞥他一眼：「你能动了没有？这里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能动了就自己先上去。」 ——万一再把他冻感冒了，还要自己治他。 「还有什么没忙完，不是都解剖过了么。」 ——看来还是不能动。 周琰拿出针线，开始动手缝合两具尸体：「善后。」 周琰做惯了这些，针线活十分了得，手法干净利落，缝好的尸体几乎看不出破绽。 但是对于他这种行为，骆浮屠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么麻烦，他们毁了你的家，你该恨他们，随便扔到哪里算了。这里山多，扔进山里野兽会帮你处理干净。」 周琰为两名灵师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遗容：「当然不行，这要分开看。他们私闯民宅是他们不对，但是解剖过后不给他们缝起来就是我不对了。」 骆浮屠的声音阴测测的：「偏偏对两条丧家犬那么好……」 ——却骂他魔头？他莫非同情托马斯那个蠢货？ 周琰很奇怪，他的爱与恨的界限都这样清晰，恨是恨的部分，爱是爱的部分，作为一个人类来说，未免过于理智。骆浮屠跟他完全相反，若他讨厌一个人，那所有与这个人相关的东西他都会赶尽杀绝。 周琰做完这一切，将染血的手套口罩围裙都脱下来扔到角落一个铁桶里面，然后走到骆浮屠面前，背对他蹲下。他拍拍自己的后背示意骆浮屠趴上来：「过来吧，背你上去。」 骆浮屠垂目盯着周琰那白皙的后脖子，看了许久，忽然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低笑，他俯身趴上去，紧紧抱住周琰的身体。 周琰背着骆浮屠爬上台阶，他犹豫一下，问道：「对了，大祭司是什么，听上去是愚民政策里会出现的头衔……」 ——好啊，不仅骂他魔头，现在又骂他愚民了！骆浮屠盯着周琰的脖子看了半晌，忽然张嘴一口咬在上面。周琰毫无防备，惊叫一声，随后差点摔在地板上。骆浮屠倒是牢牢黏在他后背，他撒了手竟然也没把这混蛋摔死。 但是他本来就重，周琰一时失去重心，只能跪在地上撑住身体，才不至于摔下去。 「……你在做什么！」 周琰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骆浮屠趴在他背上，在周琰腺体上轻轻舔过：「在跟你打招唿。」 「……」什么？！ 骆浮屠的声音凉凉地传过来：「原始人都是这么打招唿的。我听你对我颇多微词，内心十分惶恐，想用这种方式跟你搞好关系。」 第38页 周琰此时才明白过来，骆浮屠这哪是在跟他搞好关系，他这是明晃晃的报復，他是对自己说的话有意见。 骆浮屠说完，侧过头盯着周琰的脸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开心一点？」 ——开心个头！ 第19章 「想要你。」 他发着光 周琰被这「友好」的「打招唿」打到腿软，他虽然用过抑制剂，却也受不了腺体被这样舔，肇事者还像条牛皮糖一样不知死活地黏在他身上。周琰忍无可忍，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挣，然后狠狠一推，直接把骆浮屠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他捂着脖子坐在楼梯上，气喘吁吁，但是看着骆浮屠滚下去，内心十分痛快。 ——虽然台阶不高，但是教训得给，让这狗a明白，他现在是在谁的手里。居然敢碰他的后颈……简直活腻了。 「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不太适应你们打招唿的方式。」 骆浮屠坐在楼梯底下半晌，忽然低声笑起来，只听声音竟然觉得他在真情实感地愉悦，像个变态。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还挺开心。」 骆浮屠抬眼看向他：「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说得十分诚挚，周琰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夸奖还是嘲讽。不过借着灯光，周琰忽然看到了骆浮屠缠满绷带的手臂，他又心软了。在面对那两个灵师的时候，骆浮屠能力尽失，还是为自己考虑，现在这样对他好像有点不妥。 周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走下楼梯，来到骆浮屠面前：「你的胳膊……」 骆浮屠安静地看着他，周琰妥协道：「是我不对，我不该骂你。但是不要再碰我的后颈，明白吗。弄成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你难道很高兴？」 他说着背对他蹲下，然后拍拍自己的后背：「来吧。」 骆浮屠盯着周琰的后颈，眸色微深，他伏到周琰背上：「我想要的不是你道歉。」 「你要什么？」 骆浮屠轻笑一声：「要你。」 「……」真油腻。 周琰自然不信，只当他故意膈应自己。他抓着骆浮屠的腰努力站起身，边道：「少说这种无聊的话。」 骆浮屠微微挑眉——他自然是想要他的，他很吸引人，这不仅是从一个alpha的角度对一个omega的评价。 算了，总之向来如此，他满口谎言的时候大家都信了，说真话的时候却没人信。 周琰背着骆浮屠爬出地下室，将他放到椅子上，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不过我还是好奇，大祭司到底是什么，能解释一下么？」 周琰没有机会弄清楚这个世界的政权体系，他只能从骆浮屠这里寻找突破。这上面已经被炸得乱七八糟，周琰还是倒了两杯水过来。 骆浮屠侧头看向他：「当然。凡是郁金大陆的臣民都应该知道，大祭司这三个字代表的是绝对权力。」 ——所以周琰到底为什么不知道？ 「这样说来，你现在是因为捲入了权力倾轧的漩涡，才会被追杀？」 骆浮屠仿佛不太想谈，懒懒道：「可以这样说。」 然而周琰对权力倾轧并不感兴趣：「那么……作为大祭司，你祭拜的到底是什么？」 骆浮屠说：「自然是神。」 「神？」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周琰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原来现在的社会还是神学治世？这么落后……」 「落后？」 骆浮屠语气不太好。 周琰顿了顿，看向骆浮屠：「你又不高兴了？」 后者没说话，周琰语气平静地解释：「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我针对的只是社会制度。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迷信，绝对迷信导致普遍愚昧……神学治世的本质是欺骗，普遍会以话术迷惑群众，给他们洗脑，这种政权将人们的信仰转嫁到虚无缥缈的印象身上，并不科学。」 骆浮屠仍然没有说话。 「不论是迷信一个具体的人，还是迷信虚无缥缈的神，都是懒惰的表现，懒于思考，懒于为自己的未来奋斗，只是机械地听从上位者的命令。如果一个社会中所有人都将自身命运寄托在他人身上，这些人就是瘫痪的，这个社会就是病态的，它註定无法向前。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应当寻求改变。」 骆浮屠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朝他冷冰冰地笑了一下：「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叫什么？」 ——用一个词形容，叫恃宠而骄。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周琰说这些的时候，他又觉得周琰整个人好像在发光一般，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他好像绝对理智和公正的化身，大逆不道，但是神采奕奕。 周琰顿了顿，终究还是将接下去的话吞了回去：「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他竟然妄图用现代的观念改变一个神权制度下的统治者，如此岂不是想让骆浮屠自己推翻自己的政权？仔细想想，荒谬的确实是他。 没有人可以改变一个世界。 周琰不是没有想过改变环境，他有雄心壮志，也曾做过努力，他试图将高产的种子分给大家，试图传播先进的种植技术，试图把抑制剂送给他们，告诉他们发情期是可控的……但是结果显而易见，他失败了，没有人愿意接受。 第39页 他们依旧种植那些没用的番罗花——尽管这里连个灵师都没有，众人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职业上面。发情期还是顺应自然——尽管有人会不愿意，但是周围所有人都是在发情期随便找个人交（和谐）配，渐渐的不愿意的那部分也妥协了。 灵师…… 周琰不理解他们为何如此迷信灵师，但是可以想像，对于大祭司这种灵师头领该是怎样一种崇拜。社会是这样的状态，这不能怪骆浮屠，就算他是统治者，他也要顺应时代。 周琰只是失望了，然后变得消极，这么多年过去，他连身边的人都改变不了，还能改变谁？没有人愿意接受他那套科学理论，没有人敢踏出那一步，他反而变成了远近闻名的「怪人」。 不如就此作罢。 骆浮屠察觉到周琰的情绪变化，有些疑惑：「你想怎么样。」 周琰沉默了一下，而后摇摇头。 骆浮屠盯着他许久：「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你有改变世界的才能。」 周琰似乎听到了某些被视为禁忌的词语，沉默了半晌才重新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你看错了，那不关我的事。」 骆浮屠皱了皱眉头，他明白，周琰在拒绝沟通。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周琰向来讲理，很少会有这种任性的情绪出现。 周琰起身离开了这个屋子，骆浮屠看着他离开，情绪变得有些糟糕，受伤的手臂传来阵阵凉飕飕的痛感，让他没心情再细想下去。 周琰去地下室拖了两个灵师的尸体上来，用板车拉出去，然后埋在院子后面的山脚下。骆浮屠从窗户里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更加不开心——他有这份好心去同情托马斯的人，却对自己这么严格。 周琰回到屋子里时，骆浮屠忍不住道：「你还为他们做祈祷？」 周琰看他一眼，疑惑地摇摇头：「没有，我从来不做祈祷，我又不是基督教徒。」 他将手里抱着的一本厚书的书皮露出来，道：「我只是在许愿，希望法典能够宽恕他们的罪恶。」 「……」 骆浮屠呆了呆：「什么？」 周琰拍拍手里那本砖头似的厚书：「法典，就是法律条款。这本是我背默下来的，也是我的信仰。」 这个世界没有法律，更没有法典，周琰只好自己背默了一本。 「信仰？」 周琰瞥了他一眼：「人要有信仰。」 ——他毕业的时候，教官就对他说过，像他这样的极端唯物主义者缺乏敬畏之心，没有信仰，对什么都没忌讳，很容易走上变态犯罪的道路。为了避免走上歧途，周琰便找到了一个信仰，那就是法律。 法律是最可靠的信仰，比任何神明都要可靠。 「总之就是，或许因果循环什么的，也不是没道理吧。」 ——虽然他到现在仍旧将信将疑，但是如果将犯法作为因，被法律处罚当成果，这种解释他可以接受。 「真奇怪……」 骆浮屠眯起眼睛看着他：「那不是佛家的理论么？你不信神却信这些？」 周琰将法典放在柜子上，闻言愣了一下——他也不想信的，但是教官告诉他极端唯物主义者很危险，没有思想层面的约束，总担心自己会变成罪犯。 「是吗？那我从今天开始信佛。」 骆浮屠愣了愣：「这么草率？」 ——天知道他们上一秒还在为神不神的话题争吵。 「那还要怎么样，杀鸡宰牛请流水席告诉大家我信佛了？佛祖是慈悲的神，没有那么计较，要进行繁琐仪式才能接纳信徒的大概率都是邪神。只有人类才会对仪式这种东西产生敬畏心理，想要别人敬畏，而不是因为做了什么好事得到信徒的拥护，稍微想想就知道这不是好东西……」 骆浮屠对于这点倒是挺贊成：「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应该明白，真正做好事的人是不会在意名字取得好不好听，有时候名字越好听，越有可能做出噁心事。那些叫什么圣，什么仙的，都不是好东西。」 周琰才明白他是在内涵那两个与他们巫灵对立的派系，心道没想到这傢伙还是个茶艺大师，茶里茶气，他的意思分明是他们三大流派全是邪（和谐）教好不好。 周琰点点头：「你倒是系统说说，为什么人家不是好东西。」 骆浮屠便问他：「你知道什么是生祭么。」 周琰微微愣了一下——这个词听起来就不是好词。然而骆浮屠此时却忽然闭上嘴，将脸转向窗外他的视线落在山脚下埋着那两个灵师的地方，凉凉道：「算了，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这么多。」 ……这傢伙，怎么又开始闹别扭。 「不要说一半吊人胃口好么？」 骆浮屠瞥了他一眼，仍然拒绝：「我可不想用『话术』给你洗脑——即便你选择站在托马斯那边。」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 周琰想了半天，才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都没见过托马斯，为什么要站在他那边。」 「你对他的走狗都那么好，还给他们立坟，却骂我是魔头，不就是觉得他们比我好么？」 周琰只好安慰他：「你想多了，我是觉得你们都不怎么样。」 「……谢谢，谢谢你一视同仁地把我跟那些蠢货一样归为垃圾。」 第40页 周琰沉默一下，再次解释：「不是的，这不怪你们，我的意思是，归根结底是因为现在的社会制度不怎么样。以神学体系为基础的政治制度应该被推翻，建立新政。」 「……够了住口，再说下去我怕忍不住又想咬你。」 第20章 睡一张床 「你莫非……有什么隐疾？」…… 一层和阁楼被破坏的状况没有周琰预想中那么严重，至少他的超级望远镜是保住了，其他的一些仪器自然也有坏掉的，不过没到让他抓狂的地步。 卧室和院子是重灾区，那两个灵师似乎知道他们两人当时藏在卧室，就集中火力攻击这里。大概也希望能够出其不意地让骆浮屠再受一次伤，所以集中了所有力量往他们卧室轰炸。 最让他心痛的是那些因为需要低温保存而放在院子里的药物针剂，几乎全毁了。 院子被炸得很惨，地皮都被掀起来一层，那些埋在雪里面的药剂，自然也跟着他的院子一起壮烈牺牲了。周琰面无表情地蹲在一堆碎成玻璃渣子的瓶子面前，心痛得仿佛在滴血。这些大部分是抑制剂和阻隔剂，周琰每次做抑制剂都会一次性做一整年的量，恰好在使用期内用完，年中再做新的，谁能想到今年刚开年就被全部打碎，他这一年接下来的时间里要怎么办？ 虽然他已经研究熟练掌握了制作药剂的方式，但是有些原材料并非那么容易找到，有的材料要春末採摘，有的则要夏初採摘……当初他为了找这些东西，提取有效成分，着实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就算可以用温室培育的手段突破季节上的束缚，想备齐原材料，也要等很久。 ……关键是他接下来的一年里要怎么办？！ 周琰在打碎的瓶子里面扒拉半天，一个完整的瓶子都没找到，有些破损的玻璃瓶中倒还剩了些残液，可是考虑到它们的安全性，周琰还是没敢把那些可能已经被污染了的残液收集起来。 周琰进屋时，骆浮屠见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还以为他是为了被破坏的院落感到难过，安慰道：「把尸体挖出来鞭尸还来得及。」 周琰嘆口气：「这种事对解决问题毫无益处，浪费时间。我现在担心后面还会有人追杀过来，让我家遭受二次伤害。」 「那两人想在他们主子面前立功，是单独行动的，不会再有人来。」 骆浮屠说完疑惑问道：「你需要解决什么问题？」 「……」当然是抑制剂和阻断剂的问题，但是这件事不能让骆浮屠知道，这人性格如此恶劣，让他知道了还得了。 可是也瞒不了多久，剩下的几支没被毁坏的抑制剂顶多能再撑两周…… 骆浮屠见周琰不说话，猜测道：「莫非你在担心被毁坏的房屋和院落？看上去是挺麻烦的，要重新修补了。」 周琰看了他一眼：「你不能动得还真是时候，又可以逃避劳动。」 骆浮屠明白过来他在嘲讽自己，轻哼一声：「我没说不帮忙。」 周琰把眉毛挑得高高的：「你倒是想不帮忙，腿脚不好用的话，我可以把你背上去放在房顶上。」 骆浮屠忍不住笑了一下——真幼稚。 周琰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开始想解决问题的办法。他现在没有条件重新制作那些药剂，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把屋顶和墙壁修补好，不然晚上睡觉都没地方睡。周琰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破了一个洞，月光从洞里洒下来，冷风也从洞里钻进来，十分凉爽。 周琰嘆口气，找了些破旧的被褥棉花出来，将最大的那个洞堵上：「地暖被炸坏了，今晚会很冷。」 骆浮屠看了一眼卧室里唯一的一张床：「那我们两个只能挤在一张床上睡一晚了。」 周琰条件反射似的皱起眉头，骆浮屠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哼笑了一声：「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周琰转过身去看向骆浮屠，后者正在玩杰瑞。 说来也有意思，周琰找到杰瑞的时候，它周围的地板都被那两个灵师炸烂了，它却毫髮无损。原来却是骆浮屠的衣服救了他一命，骆浮屠那身黑袍子湿透了，正挂在客厅里晾干，或许是杰瑞满地乱跑的时候把衣服撞下来，盖在了他的身上，才让他倖免于难。 周琰忍不住勾起唇角：「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 骆浮屠闻言抬眼看他一眼：「忽然对我这么好？」 「因为觉得你俩比较有缘。而且你现在行动不便，万一遇到什么意外情况，还可以让杰瑞跑来向我求救。」 骆浮屠未置可否，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它的肚子，杰瑞便发出一阵机械音：「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有意思，这是你自己的声音吧。」 周琰没回答，但是答案显而易见，周琰一个人生活在这里，还有谁会帮他录音？骆浮屠拎着杰瑞递伸过来：「太单调了，给我多录几句。」 「……你自己不会录吗。」 骆浮屠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低低笑了一声，捏着杰瑞的脑袋道：「有道理。」 同时被骆浮屠的袍子救了一命的还有白乐清送来的番罗花种，这样算起来，骆浮屠还真是被上天眷顾，家里的地板都炸飞了一大片，偏偏对他有用的东西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周琰找了两床厚被子出来堆在床上，并用被子的隆起做出一道天然的分割线，将骆浮屠牢牢挡在另一边。 第41页 这一番矫情的操作下来，周琰都有种自己仿佛是狗血脑残恋爱剧里面o装a混进军校的主人公了，但是他此时却前所未有地能够跟主人公共情，作为omega，自我保护意识是应该强一点。 尤其在抑制剂不多了的情况下。 骆浮屠躺在床的另一边，因为被子的阻挡，周琰几乎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就算看不见，身边躺着一个陌生人，他也不怎么睡得着。 周琰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深深嘆了口气，骆浮屠的声音就在这时忽然响起：「怎么，跟我睡一张床，激动得睡不着吗？」 骆浮屠问得十分直白，令周琰很想把他赶下去。 「自作多情，你在我眼里跟杰瑞没什么差别。」 骆浮屠低笑两声：「真过分……」 他说完之后，被子那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在他们两个中间高耸起来的被子上拍了拍：「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如果我真的想做点什么，这道被子也挡不住我。」 周琰冷漠道：「希望如此，不然你可能会被我打爆脑袋。」 正如周琰逐渐习惯了骆浮屠的阴阳怪气，骆浮屠也逐渐习惯了周琰的毒舌，他笑了一下，问道：「你就从来没有对任何alpha产生过兴趣么？」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随意聊聊。」 周琰想总之也睡不着，聊聊就聊聊吧。他认真想了半天：「倒是有一个。」 骆浮屠的脸忽然从被子另一边露出来：「是谁？」 周琰下意识侧了侧头，疑惑地瞥他一眼：「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骆浮屠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躺回去：「呵，稍微有点好奇罢了，没想到你这种铁树也有开花的时候。」 骆浮屠说完这句话沉默了半晌，就在周琰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周琰心里嘀咕——不是说只是「稍微」「有点」好奇吗？为什么要追问。而且他的语气十分奇怪，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说出「你他娘的背叛了工人阶级」这种话。 「是我以前的一个教官，他很厉害，跟他学习那段时间，他曾是我追赶的目标。」 骆浮屠嘲讽地冷哼一声：「不是错把崇拜当成爱慕吗。」 「嗯？」 周琰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我什么时候说爱慕他了，不是问感兴趣的alpha吗？我就只对他感兴趣过，他在机操方面的技巧十分高超，令我望尘莫及……不过后来我很快超越他，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骆浮屠那边又没声了，似乎有些无语。 「谁问你这个……我是说，omega在发情期不仅会对alpha产生生理上的依赖，心理上也会有，那叫做什么……坠入爱河？虽然很可笑，不过你也应该有过吧。」 周琰在黑暗里翻个白眼：「没有。」 ——他一个alpha怎么会爱上alpha，荒谬。 骆浮屠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语气又快活起来：「什么叫机操？」 「机甲操作，这是一门课程……跟你解释不清楚。」 ——他又不知道什么叫机甲，解释了机操又要解释机甲，说不定还要解释军校，解释别的……想想就麻烦。 骆浮屠倒也没再追问——周琰身上有很多秘密，总之，以后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了解。 周琰说完，礼貌性地回问道：「那你呢？结婚没有？」 骆浮屠答得很快：「没有。」 周琰若有所思：「对了，你是大祭司，会有很多omega吧，三宫六院那种？」 骆浮屠轻轻「啧」了一声：「胡说八道。」 周琰想了想，有些好奇地嘀咕：「为什么？你莫非……有什么隐疾？」 骆浮屠那边安静一下，随后道：「要不你亲自试试，我到底有没有隐疾。」 「……」 周琰翻个身背对骆浮屠那边，果断结束这次对话：「睡了。」 ——看来不管哪个时代的alpha，都很在乎这一点啊。 然而这一晚上周琰并没能睡安稳，不知道是因为骆浮屠这张乌鸦嘴开过光，还是因为睡前那段谈话的影响，导致周琰做了奇怪的梦。 很荡漾的，带颜色的那种。 周琰从来没做过这种梦，因为他压根没把自己当成omega过，怎么会对alpha产生兴趣。但是梦里面他确实活生生地被人压在下面，竟然还有点享受。即便在梦境里面，周琰也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裂开了，他挣扎着想醒过来，那个压着他的人的面容却越来越清晰，琥珀色的眼睛，琥珀色的睫毛，以及长长地垂下来的头髮…… 周琰出了一身冷汗，就在这半梦半醒间，他忽然感觉身边有人凑了过来，周琰勐地睁开眼睛，发现原本睡在被子另外一边的骆浮屠竟然越过被子跑到他身边来了，跟他面对面睡着，离得很近。周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后者忽然往前一蹭，周琰被他搂着腰捞进怀里。 对方的面容瞬间放大，周琰清晰地听到他凌乱的唿吸声。这场景，跟梦境里面一模一样。 第21章 多巴胺能够主宰一切 梦境与现实 周琰一时间无法分辨面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直到骆浮屠再次贴近，唿吸声十分躁动地贴着周琰的耳根紧随而上，周琰才回过神。梦里面的画面与眼前场景重叠，周琰一下子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他往骆浮屠身上狠狠一推，「噌」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第42页 「你又做什么！」 周琰呵斥了一声，骆浮屠却没什么反应，周琰盯着他眯起眼睛，忽然发现骆浮屠好像有些不正常。他已经从自己睡着的位置上滚到了自己这边，但是仍然紧紧闭着眼睛，眉头紧皱，好像陷在疲累的梦中。他往周琰原本躺着的位置蠕动几下，最终没能碰触到任何东西，便慢慢缩成一个虾米的形状，紧皱眉头，两条手臂紧紧环抱住自己。 周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骆浮屠并没有清醒，反而见他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周琰低下头凑近一点看他，竟然听到骆浮屠牙齿微微碰撞的声音，除此之外，他的唿吸声也异常浊重，整个人都在发抖。 看上去好像很冷似的。 …… 不得不说，骆浮屠这张脸着实很有欺骗性，他这样皱着眉，比起平时那副变态模样很是多了几分可怜，让人忍不住对他产生恻隐之心。就连周琰这么冷漠的人，也不由动容。 原来他潜意识里也是个颜控？ 周琰探手过去轻轻按在骆浮屠额头上，原以为会摸到滚烫的额头，没想到掌心碰触之处体温竟然极低，冰冰凉的，好像冷血动物。周琰皱了皱眉头，正想拿开手，没想到骆浮屠好像对热感源头十分敏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将周琰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 骆浮屠力气很大，即便在这种重病的情况下，也很轻松就把周琰拉倒了，他立刻贪婪地将周琰抱紧，身体尽最大可能性贴着他。周琰整个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准备推开他的手也犹豫了起来。 骆浮屠身上太冷了，完全不明白人的体温为什么会降到这么低，虽然屋里的地暖坏了，但是还有电热嘛，不至于冷成这样。 周琰歪在床上，骆浮屠像抱着布偶娃娃一样把周琰紧紧束在怀里，半分都不肯松手。周琰倒是不介意暂时当他的暖水袋，这种生理性条件反射反而不会让人想多。 ……如果骆浮没喘这么性感的话。 骆浮屠已经将脸贴在了周琰脖子上，后者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然后微微嘆了口气，把被子拉上来裹住骆浮屠。他之前说自己被魂火冻伤，莫非因为今晚闯进来的那两个灵师，导致他的症状变严重了？ 周琰正想着，贴在他身上取暖半天的骆浮屠忽然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好热……」 周琰急忙起身去查看，骆浮屠的表情越发不好了，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面色虽白，脸颊上却浮着两坨不健康的红晕，似乎十分痛苦。 周琰摸摸他的额头，发现骆浮屠身上冷得像冰块一样。周琰急忙将被子压在他身上，将骆浮屠紧紧包住。他此刻的状态有点像快要被冻死的人，死前出现幻觉，感觉十分热，疯狂脱衣服，这证明他的身体温度已经比环境温度还要低，再不管他，怕是马上就会完蛋。 可是他手上现在并没有番罗花…… 周琰忽然看到被骆浮屠放在一旁的花种，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将花种取过来，拿出一颗便往骆浮屠嘴巴里塞。番罗花的种子很大个，约有大拇指那么长，是橄榄形状的，如果是花里面的有效成分对他的情况有效，那种子里面应该也有这种成分。 ……周琰没研究过，但是都这种时候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骆浮屠已经意识不太清楚，自然没办法自己吃花种，周琰把种子掰成两半，挤出里面的汁液往骆浮屠嘴巴里滴，但是种子里的汁液有限，才挤出几滴就没了。周琰盯着花种看了一会儿，将它塞进自己嘴里。 ——就算有有效成分，这点汁液也不够用，还是直接给他吃种子吧。 周琰把花种嚼烂，嘴巴里瀰漫出一股难闻的苦味，他犹豫了一下，用手捏住骆浮屠的两腮，然后把口中的种子给他餵了进去。 周琰贴在骆浮屠嘴唇上，心里莫名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他还是之前那张丑脸，自己大概下不去嘴。 ……他不会真是个颜控吧。 周琰皱了皱眉，离开骆浮屠的嘴唇，后者正好在条件反射地吞咽，喉咙中间那颗突兀的喉结上下滑动，有点可怜兮兮的。这花种的作用简直立竿见影，只不过吃了半颗，骆浮屠那浑身发抖冒冷汗的症状就减轻了不少。周琰帮他擦擦汗水，捏着另一半花种微微嘆口气——怪不得这个世界的灵师会要求种这种东西，效果这么快，简直是补魔神药。 周琰把另一半种子也塞进嘴里，照原样餵进骆浮屠口中。 这本是一个可以悄悄结束的救治过程，只要他不说，完全可以告诉骆浮屠自己是用针管给他餵的。然而或许因为周琰口中染上了番罗花的味道，要退回时，却忽然被骆浮屠咬住了舌尖。周琰微微睁大眼睛，刚要退开，下一秒后脑勺就让人压住了，天地瞬间倒转，周琰被骆浮屠直接按进被子里。 「……！」 周琰后半截话被骆浮屠粗鲁地吞进口中，然后在他唇上兇狠地辗转，直到周琰快窒息了，骆浮屠才喘着粗气松开。他用额头抵住周琰，声音暗哑道：「夜袭？」 「……」袭你妹啊！ 周琰用力推骆浮屠的胸口，喘着粗气想爬起来，但是立刻又被骆浮屠拉了回去，他重重压着着他，嘴唇在周琰颈侧缓缓地蹭，口中自言自语道：「上次为了骗我，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第43页 他指的是在浴室里发生的事。 周琰用力推着他，道：「跟人工唿吸一个性质……放开！」 周琰快速地说了一句，正准备躲开，结果再次被骆浮屠捏着下巴吻了上去：「不放。」 「……」 骆浮屠说完便急切地撬开他的牙齿，抵着他的舌尖然后深深纠缠住周琰，比起第一次充满阴谋的吻和第二次为了给骆浮屠餵药而发生的吻，这次的吻竟然很像接吻本身该表达的意思。周琰听到骆浮屠急促的唿吸声，心里十分微妙，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真的有点什么似的。 骆浮屠怎么能对着他这么投入……真叫人不可思议，而且因为他的投入，周琰也不能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这暧昧的氛围让他产生了错觉，再加上刚做了很奇怪的梦，周琰再次迷惑了，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接吻真的十分神奇，周琰确定自己对骆浮屠毫无性或者爱这方面的想法，但是当他们如此毫无保留地吻在一起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激素反应。周琰虽然是个性冷淡，但是那只是心理方面的，生理上该有的反应他都有，而且他们现在的状况十分尴尬，骆浮屠是alpha，他是omega，这样吻在一起怎么可能没感觉……周琰一时被迷惑住，下意识捧住骆浮屠的脸，微微仰起头咬住他的唇，骆浮屠好像得到了什么信号，直接将周琰抱紧…… 等等，什么时候他开始产生omega意识了？ 周琰勐地回过神，用力推了骆浮屠一把，然而后者并不想就此罢休，他紧紧抱住周琰，让他不能逃走。随着这个吻的进行，那种异样感让周琰觉得十分不安，乃至惊恐，他胡乱地在床铺上摸索着，手指碰到枕头下冰冷的金属，周琰立刻把它抓在手里。 「咔。」 紧接着，骆浮屠的脑袋就被一支冰冷的金属指住，他的动作微微一顿，周琰则干脆用手（和谐）枪将他的脑袋戳开。他抬起头时两人嘴唇间扯出了一道银亮的丝线，周琰脑子里「嗡」得响了一声，想杀人灭口。他紧紧皱起眉头盯着骆浮屠，胸口因缺氧大幅度起伏着，只是他被吻得眼角微微泛红，虽然表情很兇，却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只能靠手中的枪。 周琰的动作已经清楚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愿——骆浮屠再敢乱动，就请他吃枪子。 他必须打破那种氛围，周琰说不清楚为什么，他甚至有点害怕。 骆浮屠忽然笑了笑，然后握住周琰的手，将枪口移到自己额心的位置，他盯着周琰被啃得有些红肿的嘴唇，喉结上下滑动一下，眼睛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十分兴奋，骆浮屠的声线有些暗哑：「你总是想杀我，就这么讨厌我？」 「……」 周琰盯着他，下意识吞了吞唾沫，然后硬着头皮用枪顶了顶他的头，低声呵斥：「还不快滚。」 骆浮屠却没有滚，他甚至没松开手，反而低下头盯着周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进他的眼底，他的视线像一支蛮横粗鲁的箭，射出去，将属于周琰的地盘都直直地打通了。又像是温顺的月光，让他产生一种他的眼神十分痴迷的错觉。周琰以为自己面对任何状况都可以冷静处理，却没想到，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他手足无措。 是因为他太好看了吗？不至于吧，他不至于这么颜控，更不会被他的容貌迷惑…… 「那你杀吧，反正我是你救的。」 「你……！」 骆浮屠太奇怪了，他的眼神很奇怪，行为很奇怪，说话也很奇怪，周琰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周琰用力挣了挣手，没能挣脱出来，他皱着眉头低声道：「你是不是不清醒？你在做梦是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骆浮屠被那两个灵师伤到了，所以思绪混乱……周琰觉得此时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可是他伤到的不是手臂吗？又不是脑子。 骆浮屠微微勾着唇角，他用力握住周琰的手，将手（和谐）枪的扳机卡住，然后拉高周琰的手腕压在头顶——一旦错失了开枪的最佳时机，就再也找不回来，就算周琰现在后悔，也因为一时之间的优柔寡断失去打死这狗东西的机会。 「骆浮屠……」 「嘘——其实，我一直都想……」 骆浮屠低声自语着，周琰听不清他后面的话，只见他垂着那琉璃色的睫毛盯着他，另一只手的拇指在他嘴唇上重重揉抚而过。周琰下意识握紧手里的枪，但是他的手被骆浮屠紧紧握住，根本没办法动，骆浮屠的手抚到周琰的侧颈，腺体边缘被重重摩擦着，周琰忍不住发抖，但是他并没有进一步侵犯他的动作，只是因为他的腺体生得靠前才被他摸到，他原本只是想摸他的脖子……骆浮屠没有恶意，周琰只能用力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骆浮屠却已经低下头来，贴着他的唇十分温柔地撬开周琰的牙齿。周琰再一次体会到被多巴胺和激素共同主宰是有多么被动，好像有一阵微小的电流，瞬间沿着嵴椎爬遍全身，让周琰僵在那里。 可恶，他竟然也会有被多巴胺主宰的一天…… 正当情况变得逐渐失控时，骆浮屠却忽然皱了皱眉，一下子倒在他身上，好像终于耗光了电量，他再次失去意识。 周琰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喘了好久，终于慢慢回过神，安静的黑暗里只有他一个人唿吸的声音。周琰忽然勐地推开身上那人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用手（和谐）枪狠狠顶住骆浮屠的脑袋，气急败坏，几乎想立刻打死他。 第44页 然而骆浮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琉璃色的睫毛安静地盖在眼睛上，显得十分乖巧，无辜，没有杀伤力。 他是真的昏死过去了。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扣下扳机。 他可能只是脑子不清醒。 周琰只好用这种理由来说服自己，至于骆浮屠是不是真的脑子不清醒，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经过这个小意外，周琰再也不想用那个办法给他餵种子了，他看起来暂时死不了，情况也不是很紧急，周琰去厨房拿来石臼，又将两粒番罗花的种子捣碎，然后用勺子刮那些泥往骆浮屠嘴巴里填。 这个办法还是挺好用的，骆浮屠还能自己吞东西，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得发抖，两颗种子吃光之后，骆浮屠的脸色终于变得好看起来。 这个办法是有效的。 周琰把骆浮屠推到一旁，后者陷入深度睡眠，周琰却睡不着了，更没办法继续躺在骆浮屠身边睡觉，他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抓起番罗花的种子从卧室里冲出来。 他要让大脑冷静下来，也想尽快让这些种子发芽，他要尽快把骆浮屠治好。 周琰不想再经歷一次他发疯。 这一夜有人在楼上睡得昏天黑地，有人却忙了一整晚，试图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第二天早晨骆浮屠醒过来时，发现周琰不在身边，他疑惑地坐起身，然后发现双腿的知觉重新回来了。 骆浮屠便下床去找周琰，其实因为他的房子被毁得差不多了，视野变得开阔许多，骆浮屠转了两圈就在主楼后面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了他。 骆浮屠还没来过这间屋子，这是周琰的实验室，里面灯光明亮，十分温暖，还摆放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奇怪物品。只不过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间屋子的整个东南角都被毁掉了，一大块墙皮和砖头断面露了出来，看上去十分悽惨，自然，这面墙下摆放的某些水晶一样的器材也碎了一地。 骆浮屠是见过这些水晶器皿的，有几个被做成玻璃杯的样子，放在周琰卧室里面。这是骆浮屠推测周琰是个有钱人的依据之一，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水晶的，更何况周琰还显得对它们毫不珍惜。 周琰脚边就散落着很多这样的「碎水晶」，他身上穿着白大褂，闭着眼睛伏在桌上，手掌底下压了一张写满奇怪符号的纸。一大丛藤蔓从他身边一个花盆中疯长出来，每枝顶端都生着一朵艷丽的红色花朵。这些藤蔓没有被扶正，全部压在周琰身上，因为太密，像一床被子似的盖在周琰身上，不仔细看还以为这花是将周琰当作肥料生出来的，火红的花瓣映着周琰的脸，有种绝望的美感。 骆浮屠伸出手捏住其中一朵花，轻轻抚着它的花瓣，他低头看向周琰，心里感到十分惊讶——他是怎么做到能让番罗花的种子一夜之间便长出枝叶并且开花？ 周琰原本就睡得很浅，骆浮屠的靠近让周围光线产生变化，导致周琰很快便醒过来了，他一睁眼，正好对上骆浮屠的视线，周琰微微愣了一下，之前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便一下子浮现在他的眼前。 有点尴尬。 骆浮屠的反应却十分自然，对他笑了笑：「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睡了。」 周琰沉默地盯着他，见骆浮屠好像对几个小时前的事毫无印象，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就几乎能确定骆浮屠之前是真的脑子不清醒才那样的，那就太好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周琰抬手撩开身上的藤蔓，道：「如你所见，在种花。」 这一晚上周琰确实一直在研究怎么把这番罗花尽快种出来，试了好多种激素，终于成功了。 有时候周琰也会想，享受了太多科技文明带给他的便利，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会变得过于依赖「科技」，变得「懒惰」，失去耐心，对于任何东西都想要通过人工干预的方式改变它的生理进程。 番罗花之所以会得到众人的青睐，也是因为它生长速度十分迅速，就好像童话故事里面的魔豆，种子种下去之后，它可以在半个月的时间内迅速生根发芽开花成熟，只要温度和湿度达到一定要求，种植番罗花比种粮食容易多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周琰才可以利用植物激素将它的生命进程压缩在一晚上之间。 如果番罗花只是普通的植物，就算用上激素也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么快。 骆浮屠掐下一朵花，指尖轻轻一碰，那花朵立刻萎顿融化，然后被他的指尖完全吸收，骆浮屠微微眯起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周琰朝他挑挑眉：「科技的力量。」 周琰平时总是冷着张脸，偏是每次说到「科学」这种东西，就会变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骆浮屠朝他勾了勾唇角，伸手拿起桌上那张纸，指着那些符号问道：「这是什么？」 周琰往身后的椅子上靠过去，微微扬起头：「这是β-干扰素的化学方程式，是某种植物激素，我试了好多种激素，发现只有β-干扰素和γ-干扰素对番罗花的生长开花起作用，其他几种的作用微乎甚微。」 他说完将桌上那盆花推过来，示意道：「你先用这些，最好别再半夜发病了。」 骆浮屠疑惑道：「我半夜发病？什么情况？」 提到这件事，周琰倒是首先产生了不好的联想，梦里面那些场景好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面过了一遍。周琰皱皱眉，直接转身留个后脑勺给骆浮屠：「没什么。」 第45页 骆浮屠察觉到周琰不对劲，不过他现在已经学会了不去追问，周琰的性格十分倔强，逼问他是逼问不出任何结果的，只能旁敲侧击，引诱他自己说出来。 骆浮屠想了想，回忆道：「我只记得昨天晚上魂火的力量忽然增强，我几乎压制不住它，经歷了一番博弈……但是后面发生了什么就记不清了。怎么，出了什么意外？」 周琰拿起桌上的笔在指间焦躁地旋转着：「是么，那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你冷得像具尸体一样。」 骆浮屠嘴上道：「哦，看来是你救了我。」 ——心里却在琢磨，周琰似乎有些急躁。 「如果不是恰好有包种子，我也救不了你——我给你吃了两颗。」 骆浮屠恍然大悟：「种子确实跟花朵有相同的效果，但是因为种子很少，没有花用得便利，又不能很快长出来，所以使用并不普遍。」 「已经考虑不到那么多了……你那时候好像快冻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浮屠看着他微微嘆息：「我的体内其实一直有两股力量在打架，一是托马斯的魂火，一是我自身的灵力，现在我的力量占上风。这真是很幸运的改变，原本我与魂火对抗十分吃力，有了那两颗种子，就忽然突破了。原本这种较量就是势均力敌的，一点细微的优势已经能决定结果。」 周琰过有所思地点点头，面露犹豫，他这时才试探似的问道：「对了，你们有没有一种魔法，可以让人做梦。」 骆浮屠十分敏锐地捕捉到问题的关键：「难道你做了什么梦？」 周琰表情毫无波动，淡定扯谎：「噩梦。」 骆浮屠看着他勾起唇角：「怪不得你大半夜跑到这边，原来是做了噩梦。攻击类的法术都是为了产生伤害才会施出，单纯让人做噩梦，好像没太大效果，还会浪费灵力……不用担心，应当不是受到了攻击。」 「……」哪里没有伤害，明明伤害很大！他现在都不想看骆浮屠这张脸了，希望他赶紧恢復灵力，把他那张假脸给做回去，他现在如果是丑的，对自己的冲击性还没那么强。 「但是也不排除你被我身上残留的恶意灵力影响，进而做噩梦的可能性。」 他之前接了那两个灵师的法术攻击，虽然勉强靠自身的力量压制着那种攻击，但是周琰是普通人，他们两个睡一张床，说不定会受到影响。 周琰一听，便立刻联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不过他更愿意用电波和磁场解释这种现象——那两个灵师的能力或许是一种「磁场」，残留在骆浮屠身上，而自己因为跟骆浮屠靠得很近，脑电波便受到了这种磁场的影响。 ——但是，有没有可能是骆浮屠故意的？ 周琰不是没怀疑过，骆浮屠可是黑巫师，他见识了灵师的本领，虽然还没参透他们为何会拥有超能力，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不容他否认，周琰承认灵师的能力强大。 所以，这样一个人如果想对自己动动手脚，不是轻而易举么？ 周琰下意识看了骆浮屠一眼，对方表情十分纯良，俨然毫不知情的样子——他也只不过是空想罢了，更何况昨天晚上那种情况骆浮屠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搞这些事情。恶意的磁场如果影响到脑电波，并不一定会做噩梦，因为梦境是不可控的。 但是周琰也无法接受，为什么会是那种梦。 骆浮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从花盆里面摘下番罗花，一朵朵地吸收进去：「不论如何，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不然我帮你施个安神咒，你去好好睡一觉。」 周琰疑惑道：「你已经恢復了么？」 「一点点吧。」 骆浮屠抬起手轻轻绕了绕，手指间散发出星星点点的碎光，好像抓了一手星星。在他发动法术的时候，骆浮屠身上也好像之前那两个灵师一样，浮现出一层柔和的光芒，将他衬得仿若精灵一般：「除了留一部分灵力压制魂火，还有富足的力量能够施用一些小法术，施放一个安神咒是足够的。」 周琰摇摇头：「不需要，我想看你施展别的法术。」 「什么？」 周琰看着他认真道：「你应该没忘记答应过我的事吧——如果恢復灵力，会将你的能力展现给我看。灵师到底是如何凭空得到大量粮食的，甚至足够用这些粮食与全天下的人交换番罗花。」 骆浮屠恍然大悟：「是有这么回事。」 周琰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那你现在就展示给我看。」 骆浮屠答应得很干脆：「去取一把种子来。」 周琰便去角落的柜子里拿来一袋暑麦种子，骆浮屠从小袋子里抓出一把撒在桌上，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划过一个很有规律的轨迹，往暑麦上一指，这些种子便当着周琰的面发了芽。 没错，是真正的发芽，两片嫩嫩的子叶顶破种皮，从种子里伸了出来。 「……」 周琰第一次因为灵师的法术在骆浮屠面前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之前即便面对两个灵师的奇袭他都没这么惊讶。 这也太快了，植物激素都做不到这样快。 骆浮屠对周琰笑了笑，似乎有些得意：「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时间法术，我现在力量还没恢復，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但是换了任何一个健康的灵师都可以让种子迅速发芽成熟，这是入门级别的法术。」 第46页 周琰便明白了，如果任何一个灵师都可以做到，那只要他们有足够多的种子，那就可以生产出大量的粮食，比起耕种数月得来口粮，灵师一瞬间就能做到，所以他们才会有现在这种制度。周琰想，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许也会像他们习惯这样的制度，不需要终年耕种，每年只在番罗花的花期做点事，其余时间都可以坐享其成……这是多么省事的工作方式。至于政府为何不在冬天继续给普通人提供食物，周琰猜测，这可能是统治者的制衡策略。 灵师们要将「没有花=没有食物」这种观点深刻地烙印在臣民脑海中，鞭子与糖，双管齐下，如此他们才会听从灵师的话，才会继续为他们种植那些对普通人毫无用处的花朵。 果然是愚民政策，他们将这个世界的「庸」养废了。这个世界的消息流通性并不强，听从灵师的命令这种观点或许已经根深蒂固地存在了很多年，世世代代已经习惯了这样。 没有人会想去改变。 周琰愣了半天，才问：「既然你们有这种能力，为什么不直接让番罗花的种子发芽？不是更快吗？还要让普通人去栽种，然后换……」 骆浮屠取下一朵番罗花，指尖捻着它轻轻转动，那朵花便逐渐碎成了红色的火星，在空气中消失：「那是不行的，灵师可以控制任何植物的生长速度，唯独不能调控那些蕴含灵力的植物，它们似乎对灵力免疫。」 周琰认真想了想，眼睛一亮：「这样说来，为普通植物生长提供养份的因子中，与为蕴含灵力的植物提供养份的因子一定存在着某种转化关系，与其说番罗花是一种植物，还不如说它是这种转化关系的一个媒介。」 骆浮屠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事，我知道你听不懂。」 「……」 周琰想，这世界上的能量一定是守恆的，灵师的能量会枯竭，需要补充，那就说明灵师的能量也是守恆的，不同之处在于灵师的能量守恆与普通人的能量守恆法则不同，他们能够转化出的能量可以作用于更奇妙的地方，比如空间或者时间，这两种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无法突破的因素，所以他们才会觉得灵师很神奇。但是真相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或许两者的能量只是不存在于同一个维度罢了！而所谓的番罗花、地盘花等一系列植物，则是连结两个维度的纽带。 周琰越想越觉得神奇，他勐地站起身，嘴里呢喃着：「有意思，这个世界真有意思……不同维度的力量怎么可能共存于同一个空间呢？有意思……」 骆浮屠眉头紧皱：「你到底在说什么。」 周琰在原地急切地转了两圈：「我现在还没办法跟你解释，因为所有都只是我的一个猜想。我还没证明它……可是低纬与高维世界出现交叉的话，很容易出问题……怎么可能共存呢？对了，你们这里有没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就是，怪物。」 骆浮屠听到这里，先是摇了摇头，随即脸色微微一变：「你怎么……」 周琰惊喜道：「真的有？！」 周琰话音未落，骆浮屠已经将食指按在他的嘴唇上：「这是谁告诉你的，这是禁忌，不能乱说。」 嘴唇上的触感让周琰愣了愣，他急忙拉开他的手，移开视线：「你居然也会自欺欺人，不说出来就没关系了么？可怕的东西不去提它，它就不存在了吗……」 ——哈利波特里面那些不敢提you know who的巫师，最后不也全部被杀掉了吗。 「告诉我吧。」 骆浮屠看着周琰沉默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到桌边坐下：「那是一段关于灵师的惨痛歷史，它曾经出现过，普通人拿它们毫无办法，只有灵师才能勉强对付它。很久之前它大规模出现过，很多灵师为了捕杀它们牺牲了，不过我们最后还是获得胜利。」 「于是从那之后，灵师就自然而然成为了这个世界的英雄，成了统治者。」 周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他不再需要骆浮屠来肯定他的猜想，他的表情已经给了他明确的答案。 周琰那双黑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它们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有的！」 周琰往前走了一步，他盯着骆浮屠的眼睛，坚定地说出来：「鲁力安，我们叫它鲁力安。」 骆浮屠觉得此时的周琰十分疯狂，又十分吸引人，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光芒，比太阳还要明亮。 骆浮屠用手撑着下颌，微微侧头看向周琰：「它们已经消失了，而且我们两个说得不一定是同一种怪物。」 周琰摇摇头：「它们没有消失，因为你们没有消失。」 骆浮屠沉默地盯着他，周琰坐回桌边，从书架里抽（和谐）出一摞纸，然后开始在纸上画图：「我们那里对鲁力安的研究虽然只是皮毛，却比这边深入的，普遍认为鲁力安这种东西是维度之外的入侵物种，它会无差别攻击人类，可是将人类吞噬之后又不吸收，吃进肚子里最后只是吐出来，好像只是想将人类消灭掉似的。这是违背生物本能的行为，生物捕食是为了补充能量，它们捕食，只是为了捕食。所以鲁力安并不能被称为生物，只能叫它怪物。后来我们猜测，当一个世界的空间与时间发生扭曲，高维和低维出现交叉，它们就会出现。如果我没有猜错，灵师应当属于高维能量体，你们口中的庸，则属于低维能量体，你说过，灵师天生懂得如何使用灵力，对吗？那是当然的！因为高维能量体的世界里，自成一套法则，低维能量体不懂，而高维能量体对于自己的法则会像我们生下来便知道吃饭睡觉一样自然。可笑我竟然妄图用已知理论去解释灵师的行为，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理解别的维度的法则，原来我从最开始就是错的……这样说吧，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灵师，还存在灵师这种概念，高低两个维度的差距就是共存的——至少在意识上是共存的，那么鲁力安就不会消失。」 第47页 ——有一个猜想，是说他们的世界是因为科技高度发展，自己衍生出了升维生物，比如他们强行延长了人类的寿命，强行优化基因，让人类做出超出「人类」该有的样子，才引来鲁力安这种「维度清道夫」，那这个世界就更奇妙了，这个所谓的郁金大陆竟然从一开始就共存着不同维度的人类。 从某种概念上来说，周琰也属于高维人类，他的基因水平早就超越普通人类，但是他与骆浮屠又不相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高维。骆浮屠总说他是灵师，总说他能够做到灵师才能做到的事情，那或许是他作为高维能量体的一种直觉，他直觉上认为周琰与普通的「庸」不一样。 周琰说完，将纸朝骆浮屠展开：「我有30％的把握，我的猜想应该是正确的。」 骆浮屠看到他的纸上画着一只丑陋的怪物，它面容模煳，好像溃烂的章鱼，浑身披着坚硬外壳，唯有一张大嘴特别显眼。这让他隐约记起以前在书中看到的关于「它们」的记载，那些画像跟周琰所画的虽然有差距，但是也只是画风上的差距罢了…… 周琰所画的，确实是那种怪物。 周琰捕捉到了骆浮屠惊讶的表情，他盯着他微微勾起唇角：「现在是50％。」 骆浮屠伸手拿过那张纸，垂目细细看去，许久才看着周琰不可思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22章 你不尴尬吗？ 骆浮屠的共情能力……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想过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周琰抬眼瞥了骆浮屠一眼，从他手中接过那张纸，轻声说道：「你是领导者，你应该考虑这些的。」 ——他猜想包括骆浮屠可能是高维能量体之后，便逐渐联想到越来越多的证据，比如之前给骆浮屠搓澡的时候没法从他身上搓出泥，比如他身上并没有普通人该有的各种味道，反而有股清冷的雪的气味…… 那不仅是信息素的味道。 或者是因为他身上无法生出细菌，才出现这种情况，那就证明自己对于维度的猜想完全不是空想。 周琰正想着，骆浮屠却忽然说：「你不是否定了大祭司存在的合理性么？现在倒是认我这个统治者？」 「因为就目前来说，这是事实。」 周琰看着他道：「但是你现在的状态很是令人惋惜，你的精力都放在争权夺利、玩弄权术上面，完全走偏了。低级社会形态才会出现统治者们全神贯注搞权谋的情况，因为社会生产力有限，大家才会想要争夺权力，压迫一部分人，让自己能够优先占有有限的社会资源。」 骆浮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即露出微笑——虽然他两次都是在否定他的存在，但是周琰这次所说的话让骆浮屠觉得十分舒服。 「惋惜？你替我感到惋惜？」 周琰没理会他话中的深意，继续说下去：「与其把目光放在低下生产力所创造出的有限价值上面，不如试着提高整个社会的生产力。当它提高到一定程度，你会发现即便是最普通的人，生活水平也会比现如今的统治者要好。」 周琰说完之后发现骆浮屠只是兴味地看着他，不否定也不贊成，便皱了皱眉头：「莫非你还没听明白，世界的总和价值提高时，人均水平自然而然会提升上去，而且会提升到一个你无法想像的高度。」 骆浮屠轻轻摇了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你见过你所形容的那种场景，人均生活水平在大祭司以上，对么？」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听上去怪怪的。 不过周琰心里明白，没有经歷过这种生活的人是很难想像的，就好像封建王朝时代的人类无法想像，到了科技文明高度发展的时代，每个人都能像皇帝一样自由选择喜欢的食物，喜欢的衣服，出门不再需要用双腿行走，甚至可以飞到天上，可以将寿命延长至四五百年……这些甚至连皇帝都看不到的未来，科技可以带给他们。 骆浮屠忽然凑上前去，认真地盯着周琰：「我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怀着一颗救世之心。」 周琰愣了一下：「不，我没想救世。」 ——确切来说，应该是之前的种种碰壁让他放弃了这种想法。 「我……只是对鲁力安感兴趣。」 骆浮屠聪明地没有拆穿周琰，还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好吧，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 「据我所知，灵师在这个世界上的数量并不多，然而只有灵师才拥有对抗鲁力安的能力，普通人只能被保护。也就是说，一旦鲁力安大规模入侵，灵师就会变成孤军奋战的力量。孤掌难鸣，一把剑再锋利，都有被折断的危险。更何况面对鲁力安的时候，灵师也并不那么轻松吧。「 骆浮屠点头贊同他的观点，他知道，周琰说的是对的。因为在记载中，那些怪物侵入的时候灵师们虽然极力抵抗，但是死伤无数，几乎全军覆没。那还是在灵师鼎盛时期，依照如今灵师们内斗的状态，再经歷一次，怕是不一定会赢。 「不过现在没有任何证据那些所谓的怪物会来到这里。」 周琰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也没有任何证据不会。」 ——而且他认为，有很大可能性它们确实会再次出现。 「你不得不考虑这个的可能性，它不是一个小概率事件，而且这件事一旦真地发生，就会变成毁灭性的灾难。」 第48页 骆浮屠便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改变这样的局面？灵师面对他们都只能勉强作战，更何况普通的庸。」 周琰却道：「让所有人变成战士，拿起武器保护这片大陆，人类才有可能胜利。」 ——密云星上的人就是这样倖存下来的。 周琰慢慢站起身，走到骆浮屠面前：「不要忽视普通人的力量，它们可以很强大的。现如今的状态看上去好像是灵师在奴役着普通人，但实际上也是他们在拖垮灵师。灵师已经把他们养废了，不但失去了自己养活自己的能力，更失去了为自己而战斗的意识。」 骆浮屠听到这里已经认真起来：「你说得有道理，但是问题是，他们并没有作战的能力。普通人的武器甚至伤害不到厉害的灵师，怎么可能对付那些怪物，让他们上战场等于让他们去送死。」 「自然要慢慢来，从制造武器开始。」 周琰再次拿起画着怪物的那张纸，在上面继续画：「当然了，提到制造武器，又要绕回最初的话题，提高社会的整体生产力……因为只有人们的生活水平提升，才有精力和财力去搞其他的事情。还有现如今的社会制度，问题也非常大，应当培养人们的主人翁意识，他们才会对脚下这片土地真正感到热爱……不过想要改变一个世界的政权结构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不是一两个人意识到它的落后，进行改革就能实现的。没有坚固的经济做后盾，社会整体思想先于经济发展，就会让社会变得动盪，这对统治者也好，对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也好，都不是好事。」 骆浮屠没想到周琰竟然真的很有想法，而且他的想法并不是像自己最初认为的「起义军头领」一样，单纯站在庸的角度上讨论，而是也为「统治者」考虑了。 对的，他本来就应该想到的，周琰并不是一个会因冲动和不满抨击社会的热血青年，他之所以骂他，是真心觉得这个社会的制度不够好。 「如果首先为普通人灌输神权治世是落后的政权，灵师在压迫他们这种思想，强迫他们觉醒，那么你可以想像，这个世界会变成一个怎样混乱的局面。所以这一定要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温和的过程，先提高社会生产力，有经济作为保障，然后再改变思想。」 周琰说到这里，骆浮屠低头看向他正在画画写写的画纸，见他在那只丑陋的鲁力安旁边绘了一个等身大小的「杰瑞」。 ……嗯，看起来很像「杰瑞」的东西。 骆浮屠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是你所说的武器？」 周琰皱皱眉：「我的重点不只是武器，你怎么只关心武器，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我的重点是改革啊。」 骆浮屠听他埋怨自己，态度却莫名变得十分亲近，心里竟然很高兴：「我明白，但是改革还要循序渐进，武器却迫在眉睫，我自然更关心武器。不过，你难道要让杰瑞去对付怪物？它会哭的。」 周琰看他一眼：「这是机甲，跟你提过的……它跟杰瑞有天壤之别。而且这只是机甲的初级形态，有很多更厉害的，要从图纸开始设计。机甲的攻击多是电磁波和核裂变产生的冲击，是能够对付鲁力安的。」 骆浮屠挑挑眉：「哦？就是吸引你那个alpha会操纵的东西？」 周琰心想，这些细枝末节他记得倒是清楚。也懒得搭理：「不过要制造出来还要花费一些时间和钱……」 骆浮屠忽然用手按住周琰正在画画写写的那张纸，笑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周琰下意识仰起头，骆浮屠站在他身后，此时他用手压着桌上那张纸条，导致两人之间的动作好像是骆浮屠从身后圈着周琰似的。 「我相信你能将它制造出来，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 周琰微微愣了一下，他的视线正与骆浮屠对上，这种视角看起来其实十分怪异。 有种压迫感。 而且过于亲密。 「我……」 周琰刚说了一句话，骆浮屠却忽然朝他的脸伸出手，轻声道：「别动。」 他说完俯身下来，长发垂下，几乎碰到周琰的额头。不过最终骆浮屠用手指点在周琰脸上，然后压着他的脸搓了两下，并说：「你这是躲在这里偷吃么？怎么脏脏的，蹭得像小花猫一样。」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在很短时间内，周琰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回过神时骆浮屠已经直起身站在一旁。周琰急忙坐直身体，并下意识向后一退，装了轮子的椅子勐地向后滑开一大段，帮助周琰拉开与骆浮屠之间的距离。 一时间两人之间瀰漫着一股令人无比尴尬的静默，周琰觉得四周的空气好像凝固住了一般。可是骆浮屠仍然淡定自若，只微笑看着他，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这个人太可怕了，是没有共情能力吗？ 正在这时，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铃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周琰勐地站起身，快步朝外面走去——家里常年不来客人，一来就是贵人，不论是哪位，他今后都会把他当成救命恩人一样看待。 第23章 只有我才懂你 理解能力太强了也不好…… 把周琰从尴尬中解救出来的人此时正站在院子外面，他身后还有一辆马车。周琰看到他之后快步走出去，将门打开。 「你终于捨得来了？」 第49页 来人正是之前为周琰提供货物的刘一。 刘一的妻子身体很差，一直有持续性疼痛的现象，从周琰这里拿止痛药。虽然周琰多次劝他带妻子来这里看病，但是刘一一直没照做，周琰就这样隔空给他妻子看了这么久的病。他这次带了一辆马车来，周琰猜那辆马车里面坐着的应该是他的妻子。 刘一先是看了周琰一眼，然后看向他身后的院子，向来严肃的脸上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你们家这是怎么了？」 ——周琰家里的重建工作还没展开，院落里的状况十分糟糕，有一半都是废墟。 周琰只将院门打开，示意他进来：「大老远跑来，不会是特地为了嘲笑我的吧。」 一阵叮叮噹噹的沉闷铃声响起，刘一赶着马车进到院子里，周琰明知故问道：「马车里面是谁？」 刘一嘆口气，将马车的门帘撩开，露出里面的人。一个穿着厚重斗篷、面色苍白的女人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看起来十分虚弱。对方看到周琰之后努力抬起头朝他点了点头，周琰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刘一很快将门帘放下来，似乎怕外面的冷风吹进去，让女人再受苦：「这就是我妻子，跟你提过的……之前你一直让我带她过来看病，我怕路程颠簸加重病情，就一直拖着，但是没想到，病情还是加重了，最近用了你给的药也还是疼，我只能带她过来。」 刘一的妻子名叫陈雪元，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自己的病人。 周琰听说她病情加重，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你早该带她过来了。」 刘一本来性格就沉默，能说那么多话已经是极限了，被周琰质问，就又沉默下去。周琰只好提醒他：「扶她进屋，这里太冷。」 刘一急忙点点头，把撩开马车的门帘将女人扶下来，但是直到她下车，周琰才发现原来她怀中还抱着一个被襁褓包着的婴儿。周琰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他们家里只有刘一和妻子两个人，一起出门没办法把孩子放在家里，只好带着她一起上路。刘一忙着扶他的妻子，便没有空闲抱女儿，他把女儿从妻子怀里接过来，直接递给周琰：「先帮忙抱一下。」 「……」 周琰下意识抱住孩子，感觉到怀里软绵绵的触感之后，才勐地僵住。 他从来没抱过孩子，这小孩软趴趴的，像条没骨头的虫子，周琰一点力气都不敢用，生怕力气稍微大一点，就会把孩子的骨头给捏断了。 「怎么了？像被施了定身咒。」 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琰一回头，发现骆浮屠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他身后。 这人可真是，神出鬼没…… 骆浮屠容貌出众，刘一与陈雪元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不过两个人都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恢復平常，陈雪元笑着咳了两声：「周医生是没抱过孩子吧，咳咳……没关系的，孩子没有那么脆弱，周医生不用紧张。」 ——刘一告诉过她，这次来是为了给她看病的，自然将周琰当成医生看待。 骆浮屠盯着僵硬的周琰打量半天，觉得有趣极了，在一旁笑得艷光四射：「原来如此，没想到还能看到周医生这样一面。」 周琰僵着手臂看了刘一一眼，见他正珍重地扶着陈雪元下马车，并没有要拯救自己的意思，又看向身边的骆浮屠，对上他恶劣的笑容，周琰心里忽然不爽。 小孩子似乎感觉到了周琰的情绪变化，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它一动，周琰整个人像没头苍蝇一样，想把这宝贝送出去，偏偏好像捧着个炸（和谐）弹，又送不出，于是慌乱中病急乱投医，将怀中的婴孩一把塞进骆浮屠手里。 「……」 周琰眼睁睁看着骆浮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中暗爽，然后淡定地招唿刘一和他的妻子进门，好似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处境。刘一担心妻子，没多客气，直接便走进房间，周琰紧跟其后，骆浮屠则抱着个奶孩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周琰后面。 那夫妻俩进屋之后，周琰回头朝骆浮屠挑挑眉：「没想到还能看到大祭司这样一面。」 骆浮屠知道他在报復自己，僵硬地扯起唇角：「你好大的胆子。」 「你第一天知道？」 骆浮屠怪笑两声，忽然靠近周琰，贴着他耳根说道：「你就不怕我掐死这小鬼？」 他说话时候声音阴森森的，颇有病娇风采。 「……」 周琰脚下一顿，然后回过头将那婴儿从骆浮屠怀里狠狠抢了回来，嘴里低声骂他：「还给我！死变态。」 ——这个魔头性格阴晴不定，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出格事情，刘一好不容易才遇到真爱，如果真的因为自己一时恶作剧伤了他的孩子，周琰会十分自责。 倒是这个小婴儿，被抢来抢去换了这么多个怀抱，竟然还睡得安安稳稳，看起来像是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周琰抱着孩子进了屋，骆浮屠盯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也跟着进了屋。 刘一这么多年一直帮周琰寻东找西，他的仪器、试剂等原材料大部分都是从他那里买来的，两个人算是老朋友了，就算周琰这样清冷的性格，也会不由自主把他当成熟人。刘一自然也没有跟周琰瞎客套，进了房间之后，发现屋里与屋外一样混乱，便将陈雪元扶到沙发上坐下休息。 第50页 周琰进屋之后把小孩子送到刘一手上，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骆浮屠也跟着进屋，只是远远地站在墙边望着他们这边，漂亮的脸蛋上挂着微笑，像个花瓶——然而只有周琰看得清楚，他眼睛里的笑并没有温度，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屋里一个锯嘴葫芦，一个冷面怪人，一个心怀叵测的黑巫师，刘一的妻子倒成了最正常的一个。她见大家都不说话，左右看看，犹豫着开口：「之前用过很多次周医生的药，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没想到周医生家里还有客人……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吧？」 她说的人显然是骆浮屠，应该也对这傢伙抱有好奇心，不过周琰不是很想介绍他，于是随意道：「不过是个借宿的，不用管他。你休息一下就开始治疗吧，等会要先帮你检查身体。」 刘一跟陈雪元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看着周琰感激道：「谢谢你，周医生。」 周琰朝她笑了一下，心里还想，刘一能娶到这样一个人，着实幸运，这个女人虽然相貌平平，但是看起来就是那种会让人感到幸福的类型，刘一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结束了流浪生涯。 ——不论是心灵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这时，杰瑞头顶着茶盘从厨房骨碌碌地滚出来，停在他们面前，茶盘上还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小机器人面对着陈雪元，乖巧说道：「欢迎光临，请用茶。」 陈雪元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伸手去拿茶杯，口中道谢：「谢谢……」 「不怕死的话，就尽管喝，呵呵呵呵……」 她的手指还没碰到杯子，杰瑞小小的身体忽然爆发出一阵诡异阴森的哼笑声，跟他可爱的面容十分不符——倒是让这副场景更符合某些恐怖传说里的剧情，比如灵师将恶灵塞进人偶里面，做成诅咒娃娃……之类的。 「……」 「……」 「……」 一时间，场面僵住了，陈雪元条件反射似的缩回想拿茶杯的手，看来吓得不轻。 「呵呵……」 原本站在墙边装花瓶的骆浮屠却怪笑一声，与小杰瑞发出的声响如出一辙。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带微笑地走过来，这几步路走得气场强大，风姿绰约，仿佛脚下能生莲花。骆浮屠弯腰拿起托盘上的茶杯放在陈雪元面前，并从地上捡起杰瑞。 而后，他礼貌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它最近坏掉了，请喝茶。」 ——如果他脸上的笑容不是那么愉悦，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周琰此时才记起来，之前自己将杰瑞送给了骆浮屠，他还抱怨他的录音过于单调，要自己录……他就录了这些？为什么在私下里一个人也能这么无聊？ 陈雪元情商挺高，然而就算再想捧场，也不太有勇气再碰这杯茶，她是郁金大陆土生土长的人，对于灵师的手段本就心存敬畏，见识了这一幕，下意识会觉得这杯茶里有什么诅咒…… 陈雪元勉强笑了笑，转而看向周琰：「周医生，不如先检查身体吧，我们家离得远，怕耽误时间，回去时候天会晚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周琰也知道气氛没法再缓和了，心里把骆浮屠凌迟一百次，脸色也越发冰冷：「刘一，你先带你夫人去卧室里等一下吧，我准备准备。」 ——这里没有病房，周琰愿意暂时贡献出自己的卧室，就好像当初为了救骆浮屠，愿意让他睡自己的卧室一样。 那两人进了房间，周琰正准备跟上，骆浮屠却忽然从身后拉住周琰。周琰正在气头上，回头狠狠瞪他一眼，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警告他：「你最好闭嘴，一个字都别多说。」 骆浮屠好脾气地看着他，勾起唇角：「干嘛这么大火气，那只是个恶作剧，我怎么知道今天家里会来人。」 周琰没再言语，扯回袖子便想往卧室里去，骆浮屠却不肯罢休，拉住他的小臂：「不过我确实不喜欢他们。」 周琰皱了皱眉：「他们是我的朋友，不需要你来喜欢。」 「朋友？他们配不上你。」 「……」 骆浮屠盯着他认真道：「若是朋友，只因为杰瑞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就不敢喝你的茶？到底是他们太蠢，还是压根就不相信你？不论是哪个原因，他们都配不上你。」 周琰愣了一下：「正常人听到那种话都会有顾虑的，你对朋友的要求也太高了。」 骆浮屠没有松开手，盯着周琰的眼睛，说话语气好似告白：「要求高吗？我就做得到，我才是懂你的人。」 「……」 周琰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聪明的大脑和高超的理解能力，他竟然从骆浮屠这两句话中读出了点别的意思——他并不是因为刘一和他的妻子是普通人而不喜欢，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跟其他人过于亲近。 或者说，不喜欢自己跟除了他以外的人亲近。 然而周琰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 这种印象一旦产生，便无法扭转，不论再用什么理由解释，都抹不去最初的印象。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周琰竟无法保持绝对冷静，他挣脱骆浮屠的手，疾步离开：「……狂妄的傢伙。」 第24章 到底做了什么梦 为什么撒谎？ 周琰用家里还没被毁掉的仪器给陈雪元检查完身体，结果果然如自己猜测一般。 第51页 之前他从刘一口中得知陈雪元会有时不时的腹痛，疼痛位置在右上腹，严重时候甚至会放射到右侧的肩胛部位，到来就诊的时候，陈雪元已经开始出现噁心呕吐的情况。周琰之前便初步判断她得的可能是胆结石，经过详细的检查之后，确实如此，而且她身上有毛病的地方还不止一处，除了胆囊，肺也有问题。 能靠止疼药硬撑到现在才来就医，简直可以称为奇蹟。 给陈雪元做完全身检查，周琰对一旁面露焦急表情的刘一摆摆手，示意他跟自己出门——在病人面前谈论病情终究不好，而且，他要说的话在郁金大陆这边的人听来或许会有些恐怖，他担心这个女人会承受不住。 两人走出房间时，骆浮屠正坐在沙发上跟杰瑞玩，好像又在给它输入什么奇怪的录音，看到周琰，骆浮屠立刻道：「结束了？什么时候吃饭，我快饿死了。」 周琰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家里宠物狗当着尊贵的客人的面随地大小便一样，觉得十分丢人。 他没有理他，只对刘一说道：「好在没有恶化，不然有你后悔的。」 ——他不是故意找骆浮屠不痛快，而是非常想弱化他的存在，最好让刘一完全意识不到这个人。 骆浮屠早已习惯了周琰的无视，总之只要有外人在场，他就会把自己当成透明的，上次是那个omega，这次是一对beta夫妇……啧，不知道下次出现个alpha，他会不会直接把自己赶出去。 刘一虽然注意到了骆浮屠，但是他显然更关心妻子的身体状况，听闻周琰所说，急忙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她还有救对么？」 周琰点点头，随即却面露犹豫之色：「但是治疗方式有些激进，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刘一便问是什么方式。 「她的胆囊上长了一块结石，这块结石如果一直存在，那就会一直疼，而且会继续长大……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她的腹腔剖开，取出结石。」 刘一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什么？！那人不就死了么？」 周琰完全料到了他的反应，因为手术在这片大陆上还没有被普及，要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将人开膛破肚，自然会受到这样的质疑。密云星上倒是有类似于超声刀这种手术，可以隔着人体将体内的结石震碎，之后排出体外，实现无创手术，但是按照现如今这个条件，确实做不到。 他做不出那么精准的超声刀，勉强使用的话，还不如直接动手术安全系数高。 刘一直接拒绝了周琰的提议：「不行，太危险了，不然就继续用之前你给的那种药吧，吃了之后总算能睡个好觉……」 「我跟你说过，那种药只能止痛，治标不治本。它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甚至会让人的身体变得迟钝。」 周琰紧紧皱起眉头：「刚刚帮她检查，发现她的肺部也出现问题……总之，她不能再依赖镇痛药物了。」 刘一盯着周琰许久，仍旧摇头：「我不可能同意，你又不是灵师，你只是跟我一样的普通人，我怎么相信你。」 骆浮屠听到这句话，条件反射地看了周琰一眼，他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眼神变化——虽然他常年都冷着一张脸，可是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周琰是有情绪波动的，他的眼睛里盛着很多东西。 骆浮屠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但是可以确定，周琰此时很难过，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骆浮屠也有些生气。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比如为什么周琰分明有雄心壮志，想改变这个世界，最终却甘心将自己困在这样一个地方。 嘴上还说，那不关他的事。 他的冷漠或许并不是因为绝情产生的，而是因为无奈。 骆浮屠眯起眼睛盯着周琰，后者此时恰好也看过来，与他的视线对上了。骆浮屠没有说话，不想周琰此时却忽然举起手，指向骆浮屠：「他是灵师，他会帮你的。」 骆浮屠没想到周琰会做出这种举动，他觉得照周琰那骄傲的性格，是死活不会承认自己不如灵师的。骆浮屠那狭长的眼角眯起来，配上他琉璃色的瞳孔，显得十分妖异。 奇怪，为什么要为这种人妥协。 刘一显然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如此，求证似的看着骆浮屠，骆浮屠才不想配合，这种人死活关他什么事？然而正在此时，他却看到周琰对他做口型——到你报恩的时候了。 「……」挟恩图报要不要这么明显。 然而他说完这句就移开了视线，骆浮屠想质问他也没有机会，他犹豫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琰：「这可不是免费的。」 刘一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便道：「只要能治好我的妻子，要多少钱都可以。」 周琰微微蹙起眉头，骆浮屠便当着他的面抬起右手，轻轻覆在面上，青色的鬼火从他手掌中「唿」地一下窜了起来，一层浅褐色面具如同水纹一般慢慢覆盖到了骆浮屠的脸上。他便在两个人的瞩目之下，变成了另一张脸的模样。 从极美到极丑，不过是转瞬之间，骆浮屠又变成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模样，与此同时，他身上还散发出一阵阵润泽的萤光，将他衬托得犹如天神降临。刘一盯着骆浮屠看呆了，他愣怔半天，忽然「噗通」一声朝骆浮屠跪下，发出一声又惊又喜的喊叫：「大祭司！」 第52页 是的，比起美貌的他，这张丑脸才被更多人熟知。白乐清是个足不出户的omega，所以在看到骆浮屠的容貌时，他只觉得丑，然而刘一却是个走东跑西的商人，他再怎么孤陋寡闻，也知道面前这位就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祭司」。 当然，至于这位大祭司此时此刻已经被人追杀变成了丧家犬，刘一是不知道的。 骆浮屠没理会跪在地上的刘一，只看着他身边的周琰，后者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卧室，一句浅浅的「多谢」飘进耳朵里，竟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听错了。 有骆浮屠在，刘一和陈雪元对手术的态度都变得很积极，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大祭司这个词代表着死亡，也代表着希望，如果他站在自己这边，那它就代表着一切。 这并非是刘一夫妇的悲哀，而是这个世界所有人的悲哀。 陈雪元接受了麻醉，已经昏迷过去，骆浮屠坐在一旁看周琰做手术——这本来是不被允许的，但是应家属强烈要求，周琰终究还是破例把骆浮屠请进手术室。 「我说过，他们不配做你的朋友，现在认清现实了么？」 周琰仔细地寻找出那颗结石，扔进盘子里，然后开始缝合伤口——这真的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在周琰这种技艺高超的医生手中，几乎没有危险。他听到骆浮屠的话，随意回道：「这很正常，我又不是第一天来这里，我很了解这里的人……而且有时候安慰剂能起很大的作用，知道么？你就是刘一的安慰剂。」 骆浮屠冷笑道：「可是救他妻子命的人是你。」 他抬起手捻捻手指，指尖流出星星点点的光，却凝聚不到一起：「我的力量没有恢復，也不想救人。」 周琰的语气仍旧很随意：「没关系，我不在乎。」 「你想气死我吗。」 「啪。」 周琰忽然将手术刀拍在托盘上，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他说：「那你要我怎么样。」 「……」 周琰用手撑着手术台，垂下头深深吐气：「他们听不懂的……没有人会信我。与其花费精力去解释那些没用的事情，还不如用灵师做幌子更方便。」 骆浮屠见状，盯着他沉默许久：「这就是你变得消极的原因？」 骆浮屠听出来了，周琰说的那句没有人信他，并不只指做手术这件事，还有他脑袋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推广种植粮食的手段，推广他那套科学理论……就算事实摆在面前，告诉那些人用粮食种子进行种植比番罗花更可靠，大家也只会嗤之以鼻。 所有人都迷信灵师，周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周琰没有回答，他背对着骆浮屠将手套摘下来，扔进垃圾桶里，然后脱掉白大褂。骆浮屠走过去，周琰正好转过身来，他的表情正常，那一瞬间崩溃的情绪似乎从来没出现过。 周琰抬眼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骆浮屠盯着他笑笑：「没事。」 ——可是他已经想到一个良策。 他见周琰要离开，忽然叫住他：「你有没有考虑过跟我合作。」 周琰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他，骆浮屠走上前去，他朝周琰微微挑眉：「你明白我的意思，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都看到了，不论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会信，周琰想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也只有与自己合作才能做到。 周琰盯了他一眼：「把你的丑脸戴上吧。」 「……」 刘一带着他的妻子离开了，临走时对骆浮屠感恩戴德，听得人很不爽。周琰有些心神不宁，让刘一带上必需的药剂，但是在院子里找了半天才想起储备药品被炸烂了，根本没有多余的药品，便将屋里小冰箱里面的药品一起送给了刘一。他也怕陈雪元的身体会产生併发症，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十分令人揪心。 这天晚上的晚饭很难吃，周琰煮了鸡蛋面，但是面条坨了，鸡蛋煳了，跟他平时的水准完全不一样。骆浮屠黑脸捧着面碗，见坐在对面的周琰面无表情往嘴里吸面条，更不高兴。 从来没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吸面条。 骆浮屠用叉子挑着那碗面搅动几下，问：「就吃这个？」 周琰没抬头，将左手边一个盘子推过来。 里面装着几片干巴巴的腌菜。 骆浮屠皱紧眉头：「只有这个？」 周琰紧接着又把右手边一个盘子推过来，里面是一盘火红的番罗花。 ……这是把他当宠物养呢？谁会拿这玩意儿当食物？ 骆浮屠意见很大，却知周琰此时心情不好，默默生气，最终却决定忍气吞声，至于他让自己帮忙冒充给那女人治病这件事，也要等以后再算帐。只是没想到周琰随口扯谎的功夫这么到家，撒谎的时候面不改色，理直气壮，不细想一点也看不出来。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破绽…… 他拿过一朵番罗花握在手心里，花朵随之消失，骆浮屠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他昨晚做了什么梦，他说噩梦，那个样子就跟当时的情况差不多。 骆浮屠忽然生出疑心，他想测试看看，周琰到底有没有对他撒谎，可是为什么要撒谎呢？问他做梦的事而已，做梦的内容有什么好撒谎的。 莫非是…… 骆浮屠看一眼手边的番罗花，默默将一盘子花朵都吸收掉——那就试验一下吧，他很想验证一下，事情到底是不是如他所想。 第53页 第25章 「可以标记你吗。」 「你为什么又在我…… 周琰再次做起了那个梦，那个曾经令他十分难堪的梦。 没错，是关于骆浮屠的。 或许是因为经歷过给他餵药时候发生那个意外，这次的梦比上一次还要真实，而且具有十分强烈的入侵感。周琰看到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中，惨白的月光从他的头顶照下来，洒在脚边。虽然有月光，可是它并没有为周琰指明方向，反而像是将他困住了似的，月光外面就是无尽的黑暗。 周琰焦躁起来，他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又不敢随意选择一个方位踏出那一步。就在此时，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处伸了过来，它撕破惨白的月光，并精准地抓住周琰的手腕，将他从这里拉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它拉住自己手腕的那一瞬间，周琰便意识到了，那是骆浮屠。 或许因为那只手的形状如此好看，也或许因为它手背上覆着眼熟的白骨甲片……周琰对他第一次吸食番罗花的场景格外印象深刻，忘不了他手上那副骨甲。 总之，只需要看到这只手，他就知道那是骆浮屠。 对方将他扯进了怀里，紧紧拥抱他，那双眼睛则以俯视的角度温柔地注视过来。 「这样乱闯乱撞很危险的。」 骆浮屠张开手，在周琰耳边虚扶一下，似乎想拨开他的头髮，随后却落在他的脸侧。他轻轻捧着周琰的脸，用拇指在他面上摩挲着：「不过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 保护？他可从来不是被保护的角色。 周琰想嘲讽他的自作多情，说出口的话却是：「你为什么又在我梦里？」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礼貌，动不动就闯进别人的梦里面，连声招唿都不打，还在这里做些奇怪的事。 骆浮屠听到这句话，忽然笑了笑：「因为你在想我。」 「你放屁，我想让你滚出……！」 周琰的话没能说完，骆浮屠忽然低下头吻住了他，将他所有的声音堵了回去。 …… 周琰愣住，随即一把推开他，毫不犹豫地一个巴掌打了上去。 「啪」得一声脆响，十分真实，一点都不像在做梦。 骆浮屠被揍了一巴掌似乎有些委屈，惨白的月光像水波纹一样微微晃动，令骆浮屠也变得好像水波一样，扭扭曲曲，变成半透明。周琰盯着他摇摇头，一边后退一边喃喃道：「荒诞……滑稽，我怎么可能产生omega意识……」 这次的梦境与上一次很像，周琰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又无法从梦里面醒过来，他甚至可以产生十分条理的思考——保护，自己对于alpha的欲望，这些都是倾向于omega意识的思维，不应该出现在自己梦中。 周琰刚这样想着，骆浮屠信息素的味道便飘了过来，冷冰冰的怪异的香气，裹着着风雪向他靠近。这股信息素并不霸道，反而悠闲地停在周琰面前，仿佛在勾引他，然后等他主动上钩。 周琰摇着头后退一步，然后忽然转过身，拔腿想跑。但是他的身体马上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从后面。如此一来，抱着他的那个人恰好便能将嘴唇贴在他后颈的腺体上。 「你在害怕我？」 骆浮屠的声音从周琰颈后传来，因为贴得近，这道声音并不是直接传进他耳朵里的，而是通过他后颈的嵴椎骨攀爬上来，通过骨骼的震动让他听到，这种传达方式让他想到了蛇类的听觉系统，它比直接从空气中听到更加感性，更加像是调情。 这感觉十分像是听骨器——那是周琰根据蛇类听觉的原理研发出来的一种辅助听诊器，用来帮医生聆听病人身体上某些器官的不正常发声，便于经验丰富的医生更好地诊断病情，后来有公司买了他的专利，还开发出一款情趣耳机，带上之后会对对方身体发出的声音十分敏锐，对空气中的声音反而敏锐度下降，彼此骨骼的震动和战慄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想而知它会产生什么效果，尤其在上床的时候，某种液体沖入生殖腔所发出的声音会伴随着对方由剧烈的唿吸而产生的战慄被处理成声信号一起冲进鼓膜，简直让人慾罢不能。 这款耳机可比听骨器好卖多了，周琰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商业头脑。 周琰此时就感觉自己好像被戴上了那种，骆浮屠的心跳声都通过他的骨骼传进了鼓膜。 ……为什么会这样？ 周琰有些慌乱，却听骆浮屠轻笑一声：「你的嘴巴可以撒谎，心跳声却骗不了我。」 周琰心下一惊——莫非骆浮屠也能听到…… 他刚产生这样的想法，身体就被他越拥越紧，头顶惨白的月光也变得实质化，周琰身前的路被彻底阻断了，原本还虚无缥缈的黑暗变成了一堵墙，他再也没有地方可以逃跑。周琰听到自己的唿吸声变得越来越凌乱，骆浮屠贴在他的后颈上，不断蹭着他，虽然没有做进一步的动作，却比直接碰触他的腺体还要煽情，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散出来，与骆浮屠的信息素交融在一起。 周琰终于向费洛蒙妥协了，他抬起手摸到骆浮屠的后颈，四指压在上面重重地抚过——抚摸腺体这个动作一般不会出现在omega对alpha的调情上，但是周琰本身还是alpha的意识更强烈，这完全是他条件反射下的动作。骆浮屠没有阻止他，只是贴着他声音嘶哑地问道：「可以标记你吗？」 第54页 周琰感觉他在自己颈后亲吻，他心跳的声音也通过骨骼清晰地传过来，周琰几乎要点头了，可是「被标记」三个字在脑子里转了两圈，周琰忽然惊醒，他急忙松开手，曲起手肘往骆浮屠胸口重重一顶，然后用力挣脱出来。 「……！」 周琰勐地坐起身，怪异的黑暗消失了，他从那个奇怪的梦中彻底醒过来。周琰大口喘着气，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自己床上，刚刚的场景只是做梦。 月光很明亮，从窗外照进来。 「怎么？」 一道慵懒的声线伴着月光响起，周琰下意识看过去，见骆浮屠正伸长腿坐在飘窗上，侧头向这边看过来，他只披着衣服，长发垂落在苍白的胸口上，露在外面的皮肤染上月色，说不出是魅惑还是清冷。 骆浮屠朝他挑挑眉：「怎么忽然坐起来，吓我一跳。」 周琰的心脏还在「咚咚」直跳，他干咽了口唾沫：「没事，做噩梦。」 骆浮屠听到「噩梦」两个字，忽然勾起唇角：「哦？是什么样的噩梦，把你吓成这样。」 「……」 什么样的噩梦……总之就是很吓人的。 周琰没回答，反问道：「你怎么不睡觉，坐在那边干什么。」 骆浮屠支起一条腿，用手肘撑着膝盖侧头看过来：「我在想，我是不是被人骗了，一直想不通，以至于夜不能寐。」 周琰不解道：「什么？」 骆浮屠长腿一迈，从飘窗上走下来，来到周琰面前站定：「其实你之所以收留我到现在，早就打定主意要与我合作了吧。」 骆浮屠说完这句话，清晰地看到周琰的眼神从梦中的迷茫一下子变得清澈起来，他抬起头看向他，骆浮屠勾了勾唇角，在他面前坐下：「你看中的是我作为大祭司的身份，是统领者这个身份，也知道我需要帮忙，所以顺水推舟，让我留了下来。但是你从不提合作，偏偏要我先开口，未免有些狡猾。」 ——骆浮屠原本以为周琰只是单纯好心，但是后来他逐渐发现，好像并非如此，正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周琰收留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因为他想与他合作。 骆浮屠原本以为自己才是主动的那方，却没想到一直在被周琰牵着鼻子走，他在自己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他让他那些治世理论，为他出谋划策，同时，也毫无保留地展现他所遭遇的困难。 周琰什么都没做，只是相信骆浮屠是个聪明人，将双方所需要以及所拥有的筹码大大咧咧摆在谈判桌上，然后等他的反应——怎么样，合作还是不合作，表个态吧。 周琰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这个，表情有些惊讶：「你有读心的法术么？我确实有这种想法。」 「……你就这么承认了？不辩解么？」 这人是有多嚣张啊？ 周琰很疑惑：「辩解什么？」 骆浮屠皱眉盯着他：「你利用了我。」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如果我想真利用你，就不会让你意识到在利用你。这叫合作，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 周琰觉得有些口渴，而且他也睡不着了，于是干脆站起来打开房间的等，去倒了一杯水：「不过我想你是不会拒绝我的，你现在被人追杀，权力尽失，需要帮手，而我需要一个能听进我的话的掌权者。」 他喝了一口水之后回头看向骆浮屠：「唔，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目前你只是被追杀，公众形象和公共威信还没有降低，不然你也没资格跟我合作。」 骆浮屠十分无语，他第一次见识到他这种人，被拆穿之后竟然就大方承认了？ 自己好像也并没有生气。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这也算一种居心叵测，换作其他人，他一定杀了他了。 骆浮屠看着他笑了笑：「好吧，既然谈到合作，那就将条件摆出来吧，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又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周琰在桌边坐下：「我会帮你重新夺回权力，我要你统一灵师的力量，成为唯一的掌权者。」 「哇哦。」 骆浮屠微微挑眉：「你的野心可真不小。」 「四分五裂的政权无法造就健康积极的社会，听你说过跟托马斯的矛盾之后，我认为要你们两个合二为一是不太可能的，那只能干掉他。」 「你选择站在我这边？」 周琰坦诚道：「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站到他那边。」 「该死的你这棵墙头草，你这是在威胁我？就不怕我杀了你吗？我答应了。」 周琰瞥他一眼：「不要急着高兴。」 骆浮屠咬牙道：「我看起来像在高兴？」 周琰继续说下去：「你还要答应我，夺回权力之后，要进行改革。要提倡种植粮食，推广种植业……到时候还有发展经济的政策跟你讲，你可以斟酌，但是要彻底废除以前用种植花朵兑换粮食的制度。」 骆浮屠其实已经猜到了周琰的目的，他并不是因为什么私人的目的才打算跟他合作，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改变这个世界。 「让我去颁布这样的命令，岂不是与以前无异，都是通过我去给普通人洗脑。只不过以前是让他们忠于灵师，现在是让他们种植粮食……」 周琰笑了笑：「区别很大。」 第55页 骆浮屠有些不解，周琰道：「现阶段的社会还不允许我们对那些人说实话，他们会觉得我疯了。但是当社会的整体生产力提高，他们的思维方式就会随之改变，挣扎在贫困线上的人是没有资格谈思想的，人首先要填饱肚子。」 他说完，也不避讳骆浮屠：「等到那时候，他们会摆脱愚昧，能够独立思考，你再想控制他们的想法，便做不到了。」 「……你说这种话，就不怕我拒绝你吗？」 周琰沉默一下：「我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希望你认真考虑我的提议。那时候你依然可以是领导者，那不会动摇你的地位，但是这个社会会大变样，不仅他们的生活会变好，你作为领导者的生活也会变好，这对你没有坏处。」 ——是吗，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那喜欢在什么事情上撒谎？比如，做了个噩梦这种事情上？ 「而且，我觉得你需要我。」 骆浮屠看着他微微愣怔，随即嗤笑一声：「从什么时候存了这种心思。」 「知道你的身份之后。」 「那之前为什么救我？」 ——在面对那两个灵师的攻击的时候，周琰好像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逃跑，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周琰抬起眼睛看向他：「为什么？说不明白，这件事的原因很复杂，因为觉得灵师有意思，想了解更多，也是因为正好遇上，就顺手做了……不是做每件事都需要理由的。」 骆浮屠看着周琰深吸一口气：「好，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要怎么帮我夺回权力。」 ——如果他根本做不到，那他们所有的谈判都是空谈，无法成立。 周琰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亮出底牌：「我会给你提供武器，可以让普通人操作便能击溃灵师的武器。」 「是机甲吗？」 周琰点点头，骆浮屠却不太满意：「那不是用来对付那些怪物的么。」 「连鲁力安都能杀死的武器还对付不了灵师吗？」 「……」好像也有道理，可是骆浮屠觉得按照周琰的性格，预防那些怪物才是他的初衷，比起争夺统治权，他更在意普通人的生死。 周琰好像一直在寻找一个平衡，可以同时满足自己和他的需求的平衡，寻找一个双赢的办法。 他说得没错，他是需要这样的人才。 但是又不止是作为人才…… 周琰解释过这一切之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走到床边重新钻进被窝：「我困了，晚安。」 没过多久，他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什么深陷下去，似乎是骆浮屠在床的另一边躺了下来，周琰没理会他，但是没多久，他忽然听到一句模煳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腺体会变红？」 ——腺体变红？开什么玩笑，腺体埋在皮肉之下，怎么会变红呢。 …… 除非是用红外线扫描呈相，毛细血管丰富的位置，是会比周围的颜色红的。可是骆浮屠又不是蛇，他怎么会看到。 周琰迷迷煳煳地闭着眼睛，把这句话当成梦话忽略过去，却没看到与他躺在同一张床上的人盯着他露出一丝笑意，破碎的星星从他指间流出，散落在周琰头顶，然后消失不见，周琰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好像陷入了更深的梦境中。 骆浮屠在自己后脖子上摸了摸，被人抚摸的感觉还残留在上面，留着不该属于一个omega的强势与占有欲。他忍不住低笑两声，抬手轻轻揽住周琰的身体，他的眼睛变成了竖瞳，好像蛇类的眼睛。 「做个好梦吧。」 第26章 附加谈判条件 时效视这个吻的认真程度…… 「轻一点，只要把钉子钉进去就够了，你想把我的屋顶钉穿吗。」 周琰像个周扒皮一样叉着腰站在下面，沖骑在屋顶上的骆浮屠下命令，后者咬着牙抡着锤头一下下往里钉钉子，听到他的声音，自言自语似的恶狠狠地嘀咕：「钉进去就够了，对，钉进去就够了，该死的omega，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钉穿……让你哭着喊我好哥哥……」 周琰听不到他的声音，见他动作越来越用力，十分不满：「你到底有没有修过屋顶。」 骆浮屠「梆」地一声把锤子砸在一片瓦片上，笑着回头看向他：「你觉得呢？」 周琰盯着他眯了眯眼睛，冷笑：「哦，差点忘记了，您是尊贵的大祭司，怎么会需要亲自动手修屋顶呢，就算是你的原因导致我的房子被捅了个大洞，也应该由我自己来善后。」 他说完撸起袖子，作势要爬上去：「不用你了，我自己来。」 「你敢上来我砸死你！」 骆浮屠举起锤子朝他大声喊道：「不需要你！我很快就能修好！」 ——这是挑衅！周琰在挑衅他，他想用行动证明自己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统治者。可笑，他会需要他来指导自己怎么做事吗？他是全能的！ 周琰听他这样说，终究没有爬上梯（和谐）子，他本来也只是用激将法刺激刺激骆浮屠，哪会真的帮他做——没有人可以吃周家的白饭，骆浮屠也不可以，想吃饭就要干活。而且，总要给他一个机会，本来就什么都不会了，这点事再做不好，那可太没用了。 周琰便在院子里坐下来，拿着一支笔在图纸上写写画画，神情十分严肃认真。他正在设计一架机甲，只是初始形态的。这种机甲设计出来或许能够作为对付託马斯那群灵师的武器，但是想对付鲁力安的话还差点意思。 第56页 其实在知道这个世界可能有鲁力安这种怪物之后，周琰就变得有些急躁，他是亲自与鲁力安战斗过的，知道它的可怕之处，不要说郁金大陆这样科技水平低下的世界，就算是密云星上的人，也不敢说能轻易对付他们。而且他们现在消息闭塞，科尔镇地处偏僻，就算这片大陆上真的出现了鲁力安，他们也得不到有效消息。 屋顶上敲敲打打的声音忽然停下来，周琰停住手中的笔，抬头看上去：「怎么？」 他见骆浮屠正往远处看，表情警惕，便也站起身，但是骆浮屠随后却重新低下头，往远处指了指：「好像来客人了。」 周琰微微皱眉，骆浮屠坐在屋顶上笑着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人缘还不错。」 ——如果他人缘真不错，就不会成为第五街的传说。 周琰放下纸笔向门外走去去，骆浮屠继续低下头敲钉子。来人跑得气喘吁吁，一下子扑在院外大门上：「周琰！」 周琰打开门：「小班？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找你啊！」 小班大概是科尔镇唯一一个跟周琰走得比较近的人，这孩子心大，虽然知道周琰厉害，但是因为没对他怎么样过，他就经常来找周琰。 周琰家里有好吃的。 小班进门之后就开始说起来：「你之前不是让我帮忙打听铁矿厂的事吗？我问到了，离镇上不远新开了一家，而且最近开始招工，镇上有好多人都去打工。」 周琰惊讶地挑挑眉——科尔镇出了名盛产懒汉，居然会有人愿意出去打工？ 「这里的人不是死都不愿意离开镇上吗？」 「嘿嘿，因为今年冬季太长了，大家存在家里的粮都吃得差不多，又不知道政府什么时候才拨救急米，所以就出去打工了。」 他说完摸摸鼻尖道：「过几天我也去，听说那边吃得不错。」 周琰点点头，却问：「这次确定是铁矿厂吗？别再拿铁匠铺煳弄我。」 小班大叫道：「当然！那个矿厂跟你形容得差不多，就……面积有我们半个镇那么大，人也很多！」 周琰听他形容的面积，稍微放下一点心来，以前他让小班帮忙留意，总是找到那种只能打锄头的铁匠铺子，那样的铁匠铺子他倒是认识几家，还有让帮忙做枪管的老熟人，可是这种铺子的铁储存量根本不够用。 在遇见骆浮屠之前，周琰就想造机甲了，但是因为一台机甲的金属用量很大，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这个计划就一直搁置着，现在看来得提上日程。就好像他对枪枝有莫名的依赖性一样，机甲这种能够高度体现星际文明的东西，周琰自然想将它制造出来。 小班说完，周琰就跟他要了那座新开的铁矿厂的地址，地图上显示，那里与科尔镇竟然只有两座山的距离，抽空过去看看应该很方便。 「你自己去仓库拿东西吧……对了，有你喜欢的面包干。」 ——这是给小班的报酬。 小班对周琰家里轻车熟路，欢唿一声就往仓库跑去。周琰张嘴咬住笔帽拔下来，然后低头看着地图上的标记，在上面做了几个记号。骆浮屠从小班进门就注意到了，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顶上爬下来，站在周琰身后看他的地图。 「找到铁矿了……这几天我抓紧时间去一趟，你就留在家里吧。」 周琰回头看了骆浮屠一眼：「如果动作快，还能赶上春节。」 原本这种临近春节的时候他都不打算出门了，但是比起来还是铁矿更重要，可能的话就尽快跟那边谈一下合作。 骆浮屠好奇地问道：「春节？」 周琰短暂地笑了一下：「没事。」 郁金大陆没有春节，但是有骆浮屠在，今年的春节能稍微热闹一点。 骆浮屠挑挑眉，他感觉到周琰有很多秘密，但是他目前似乎还不太愿意跟自己说，这些秘密应该与周琰所知道的那些奇怪的理论和来歷有关。 「我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 骆浮屠上下打量他一番，勾起唇角道：「毕竟现在我们也算合作者的关系，找铁矿厂涉及到后期武器输出，这件事与我息息相关，自然要跟你一起。」 周琰略有不爽，因为骆浮屠的眼神在告诉他，之所以想跟着一起去，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单独出门会被欺负。这傢伙始终将自己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omega看待，虽然平日里没有表现多么明显，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还是会露出蛛丝马脚。这个时代的人对于a与o之间的关系还是那种原始到令人作呕的态度，他怕是担心自己一人出门会遇到麻烦……考虑到时代的局限性，周琰也不想强行纠正骆浮屠对自己的看法。 总之他以后会明白。 「哇！周琰你家怎么变成这样了，终于被抢劫了吗？！」 正在此时，小班的声音却横插（和谐）进来，他拎着一小袋面包干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院落周围：「谁这么大胆子……」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了站在周琰身边的骆浮屠，剩下的话便勐地卡在喉咙里，好像失语了一般。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道，真没出息。 小班盯着骆浮屠看了好久才回过神，夸张地叫道：「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出尘绝艷之人……还是个alpha？！」 第57页 骆浮屠似乎已经习惯了人家对着他的真实容貌大惊小怪，保持着微笑，好像很平易近人似的。但是小班看完了好像还不打算走，偷偷问周琰：「你打算跟alpha在一起生活了吗？你可以啊，身为beta居然还能泡到alpha，真不愧是你。」 ——跟omega一样，alpha也是稀缺资源，在普通人眼里看来，beta是不可能跟任何一个性别在一起的。毕竟beta那么普通，信息素也不诱人，跟没有差不多，哪里会得到这两种人的喜欢。 可是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周琰身上，好像又说得通了，毕竟他那么厉害。 骆浮屠在一旁看着周琰笑得十分诡异，周琰面无表情地瞥小班一眼：「好了别啰嗦了，快走吧，我还有事要忙。」 小班很想知道骆浮屠的身份，但是就是因为骆浮屠此时处境特殊，身份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周琰才急着撵他走，自然更不可能给他解释什么。好在小班了解周琰，他不想说的事不管他纠缠多久他都不会松口，于是有些遗憾地看了骆浮屠一眼，道：「好吧，那我回去了。铁矿厂那边再有什么消息我再跟你说。」 周琰点点头，小班转身便往院子外面走。此时骆浮屠却忽然伸出手，似乎朝小班弹出去一个什么东西，周琰连想也没想，条件反射似的往他的手上用力敲了一下，被弹飞的那颗绿色火星便偏离了方向，飞到墙上。 小班哼着歌离开了，周琰回过神，皱眉看向骆浮屠：「你要做什么？」 骆浮屠笑得十分明媚：「什么做什么？」 「你刚刚朝小班弹了个火花……那是什么？别说是我看错了。」 骆浮屠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那个啊，没什么，给他下诅咒而已。」 「……」 周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们两个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吧，他怎么招惹到了你，竟然要给他下诅咒？」 骆浮屠面色平静，好像做这种事已经是家常便饭：「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看。」 「……他没有恶意的。」 「呵。」 骆浮屠冷笑道：「我也没有恶意，这个诅咒时效不长，三天内看到什么都是蛆虫腐肉罢了，顶多吃不下饭。只是给他个教训，让他以后不要盯着别人看。没礼貌。」 「……」 周琰看着骆浮屠深深嘆口气，第一次见识到他用这种态度对待别人，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臭名昭着的黑巫师该有的样子，被多看几眼就要给人家下诅咒，可想而知他平时有多不好惹。 难怪别人都怕他。 周琰收起手中的笔和地图，认真地盯着骆浮屠：「看来我们要约法三章了，你的灵力逐渐恢復，但是周围生活的都是普通人，你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 骆浮屠对此完全不感兴趣：「我没有随心所欲。」 「你刚刚当着我的面就给小班下诅咒，还说没有。」 骆浮屠冷哼一声，转身回了房里：「那是他活该。」 周琰快步跟上去：「约法三章第一章，不许对普通人滥用法术，更不许诅咒别人。」 「你好烦，别跟着我……」 「你答应了我就不跟着你。」 走在前面的骆浮屠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周琰：「也不是不能答应你，不过我们得谈个条件。」 「什么条件？」 骆浮屠笑得诡异：「你亲我一下，我就听你的。」 「……」神经病啊！ 骆浮屠朝他摊了摊手：「你看，你不愿意亲我，我也不愿意跟你约法三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周琰差点被他的歪理气笑了：「这有什么可比性。」 骆浮屠抬眼看了他一眼：「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都是被迫做不喜欢的事，作为交换很公平。」 周琰盯着他沉默半天，道：「……不然换个别的事情，换另一件我不想做的事。」 骆浮屠很好说话：「好，换别的，被我标记。」 「……」你妈的。 周琰在一旁坐下，沉默半晌，冷着脸道：「让我生吃大蒜怎么样，我很讨厌大蒜。」 骆浮屠用手杵着下巴，笑道：「你能想出的办法必定是退一步可以接受的方式，可是让我不使用法术，我会十分难过，我们需要克服的困难程度不同，这不公平。要么你亲我一下，要么被我标记，要么，你就不要管我用不用法术的事。」 周琰很想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你赶出去，让你流落街头，然而他不能，因为他们现在是合作的关系，他总不能威胁自己的partner，这样合作关系会被打破，进而产生很多隐患。 没有人愿意被单方面压制。 周琰想了半天，重重吐出一口气，来到骆浮屠面前，他盯着他，一时却不知道怎么下手。骆浮屠抬头看向他，笑得越来越诡异，周琰闭了闭眼，忽然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立刻想要退开，骆浮屠却勐地按住他的后脑勺，压着周琰的身体重重吻回去。 周琰好像一只落进了捕鸟网的小山雀，奋力挣扎起来，骆浮屠却像条蛇一样，把他的身体缠得密不透风，掐着周琰的腰按在自己怀里，兇狠地撬开他的牙齿，在他口中肆无忌惮地翻搅。他的舌尖被骆浮屠含住，狠狠吮吸，周琰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要被从口里吸出去了。 许久之后，骆浮屠终于松开他，周琰喘得像刚跑了一千米，骆浮屠没事人似的看着他，一本正经道：「说吧，约法三章。」 第58页 周琰气喘吁吁地推着他：「第一，不许滥用法术。」 他舔舔唇，视线贪婪地盯着周琰的嘴唇，笑道：「没问题。」 周琰脑子里乱得很，尤其他这样盯着他时，他高贵的大脑好像中了病毒似的，半点条理都没有。 「……剩下的我仔细想想。」 骆浮屠很宽容地点点头：「可以，不过你要快点，这个吻可以起三天作用，三天之后就失效。」 周琰咬牙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骆浮屠像个奸商一样：「你一开始也没问。」 「……」 骆浮屠见周琰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便往前凑了凑，他的指尖轻轻勾一下周琰的下颌：「你想控制我，可以，但是时效根据你能让我满意的程度而定，如果你的吻能更认真一点，我的心情会很好，时效就可以延长到七天。如果交换条件是被我标记，那我可以三个月不对庸随意使用法术，直到标记消失。」 骆浮屠说到这里，搂着周琰脖子的那只在他颈后的腺体上轻轻划过，落在他的髮根上，这转瞬即逝的碰触既不像调情也不像威胁，仿佛……是真正的谈判。 骆浮屠望着周琰：「怎么样，很公平吧。」 直到这时，周琰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耍了。他勐地推开骆浮屠，从他身上爬起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骆浮屠仿佛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朝他慵懒地摊开手指：「就是，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不认识的人做到这种程度，我又不会无缘无故对他们动手，但是如果他们招惹我，我当然要惩罚他们，要我强忍着不动手，我就会觉得很委屈，很不爽。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合作内容可不包括我必须听你的。」 ——他毫不掩饰自己高高在上的态度，周琰也没有理由反驳他，他自己都会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对普通人动粗，骆浮屠只是更睚眦必报，他是个易燃易爆的疯子……然而从公平角度来说，他确实没有理由约束他的行为。 「……」 周琰盯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骆浮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是我愿意为了你的交换条件委屈自己，作为我们的附加谈判条件，合作期间，永久有效，你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远处传来一声：「滚！」 骆浮屠低笑两声，像个变态似的摸着自己的嘴唇：「我说的是真的。」 第27章 怪物来了 「你是不是也分叉？」 虽说那座铁矿厂离科尔镇只有两座山的距离，但是在这种大雪天翻山越岭也是蛮费劲的事情，周琰准备好去两座山之外的那个镇上需要的东西之后，已经是两天后了。 骆浮屠倒不是很着急，他这两天都在研究周琰画的机甲设计图，他原本以为周琰只是画了个外形出来，没想到这设计图纸画得十分详细，哪里需要雕琢什么样的零件，零件尺寸要多少，用什么材料，如何接洽更结实……都在图纸上标明，这让骆浮屠对于周琰这个合作者便更加信任了几分，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两个人准备上路时，骆浮屠终于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件冬衣——他浑身上下就一条单薄黑袍子，加一条灯笼裤，虽说周琰见识过这袍子的威力，刀枪不入能防水火，但是也不清楚到底能不能抵挡风寒，让他穿这么单薄的衣服跟自己出门终究心有不忍。 于是连夜拆了一条棉被给骆浮屠做出一件棉大衣。 骆浮屠还嫌难看。 棉衣的作用不就是御寒么，嫌什么难看…… 他们临行前周琰装了一箱子纸让骆浮屠背上，既然难得出一趟远门，就带点东西出去换，总之也顺路。骆浮屠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周琰也有生意，他什么都做，纸张、布匹、日常用品……不过周琰只负责研发，研究出来如何制作，之后卖版权，卖给商铺，让他们自己去做。 郁金大陆的经济十分落后，但是也有简单的交换和商业行为，周琰靠做这些东西赚了不少。 无法形容有多少，总之他是个有钱人。尤其在他现在所住的科尔镇，在这个经济最最最落后的小镇里面，周琰是最有钱的那个。 至于为什么不搬走，去一个更富饶的地方……当然是因为他被分配的可以种植的土地就在科尔镇。郁金大陆的政权很奇怪，对于盐铁的经营并不看重，但是看重土地，没有户口的人无法分到一点土地，也不可以买卖土地——当然也没人愿意卖。他们也没办法买卖粮食，不允许给粮食标价，顶多只能用粮食来换东西。周琰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一旦粮食有了价码，那人们很可能会为了换钱，在宝贵的土地上种植粮食，代替番罗花等植物。 番罗花倒是可以拿来换钱。 在这种制度下，周琰一旦离开科尔镇，他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地方能种植粮食，或者种植用来提取药剂有效成分的植物，他将失去他的实验田。 总之，除非以后开放用于种植的土地买卖，否则周琰是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的。 周琰让骆浮屠带上的那些纸张就是新制出来的纸，这一批纸张比上一批降低了10％低成本，质量虽然有所下降，可是很适合平民们日常使用，应该会受欢迎。 骆浮屠得知这些纸张是周琰制作出来的之后，顿时十分生气，让周琰感到莫名其妙：「你生什么气？」 第59页 「有这么好的东西他们竟敢私藏，为什么不上供？我都没用上。」 周琰微微睁大眼睛，表现出一丝惊讶：「那你用什么？」 骆浮屠盯着他：「羊皮，丝帛，蛇蜕。」 「……」这么原始的吗。 这样一说，周琰好像想起来了，在他发明纸张之前，这里的人用的确实是羊皮，绑在信鸽腿上的也是小羊皮卷，而且都要回收。可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纸张在他们这里盛行了几年，逐渐替代羊皮，他早就忘记还有羊皮卷这回事。 习惯了一件事之后，就觉得它是合理存在，完全不记得它对于这里的人来说甚至是奢侈品。 周琰忽然勾了勾唇角：「所以你看，发展生产力的好处是不是就体现出来了，你这个统治者都用不到的好东西，普通人可以用得上。」 骆浮屠跟着周琰出了门，一边埋怨：「所以他们为什么有这种好东西不上供，我代表的可是神，该死的，这里的人已经丧失信仰了吗。」 「因为交通不便利啊，我的神明大人。谁会知道你们那边连纸都用不上……那你用什么擦屁股。」 骆浮屠似乎觉得周琰问出这种话太过粗俗，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回答：「清洁咒。」 「……」那、那倒是挺先进，方便又环保。 需要翻越的两座山周琰以前经常爬，但是因为最近下了大雪，路变得难走，很多近路都没法抄了，只怕得到晚上才能到达目的地。 令人头疼。 周琰仰望着面前的大山嘆气，骆浮屠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平时走的那条路被雪封住了，走大路得花好长时间……」 在密云星的时候很难想像有一天他还要靠自己的双脚爬这种地方，该死的落后社会，如果手里有架机甲就好了，他一个鹞子翻身就能翻过去。 骆浮屠语气轻松：「那我带你过去好了。」 周琰皱眉看向他：「啊？」 骆浮屠没多解释，直接朝他走过来，一把搂住周琰的腰，然后拉着他勐地拔地而起，直接贴着那悬崖峭壁行步而上。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周琰差点叫出声，他下意识抓住骆浮屠的衣服，忽听后者闷笑一声，将他搂得更紧，然后周琰就见竖立的悬崖绝壁在眼前忽近忽远，他整个人像坐了直升机一样「噌噌噌」往上窜，没有多久，周琰便降落在山顶处了。 周琰懵了瞬间，然后往前一步，直直往山脚下看去，寒风卷着雪花从脚底下唿啸而过，底下黑漆漆一片看不到底。 周琰有点头晕。 「小心点。」 骆浮屠伸手勾住周琰的衣领将他往后扯一把：「掉下去会摔死的。」 周琰这才回过神，他指着脚下好半天，问道：「……你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原理？」 虽然他见过在自己望远镜镜头中飞过去的灵师，可是真的亲身经歷一次凭空起飞那感觉还是不一样。 更真实，更有冲击性，简直不可思议。 骆浮屠见周琰露出这种表情，十分满意：「没什么，天生就会的技能罢了。」 ——听听这语气，原来也是凡学大师。 周琰瞥他一眼，拉紧背后的背包往前面走去，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你们灵师都会飞吗？」 骆浮屠摇摇头：「刚刚那不叫飞，那是攀岩。巫灵流派的法术多习自蛇类，刚刚不过是用了蛇的拟态。我现在还没完全恢復，使用基础法术最节省力气，如果想体验真正飞行的感觉，等我恢復之后满足你。」 周琰听他说了这么多，只抓住一个重点：「蛇类拟态？」 骆浮屠以为他像普通人一样，对蛇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下意识问道：「你讨厌蛇吗？。」 周琰摇摇头：「我对爬行类没有特殊的感觉。」 「那你表情那么奇怪。」 周琰上下打量他一番：「我在想一件事，既然巫灵所用的法术是蛇的拟态，那……你也会像蛇一样分叉吗？」 骆浮屠没听懂：「分叉？」 周琰面无表情看着他半晌，忽然举起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就是……分叉。」 他说分叉的时候，两根并在一起的手指忽然打开了，变成一个「耶」的姿势，然后还循环做了两次「併拢——分开」的动作。 骆浮屠见他一边说一边往他肚脐以下的位置瞄，终于反应过来了。骆浮屠保持着微笑的表情，额头上勐地蹦起一根青筋：「周——琰……！」 周琰忽然转身撒腿就跑，骆浮屠勐地追上去：「给我站住！！！！这么好奇！我今天就要让你见识见识！」 周琰瘫着一张脸迎着寒风飞速向前跑——那么生气干嘛，他不过做合理假设罢了。 骆浮屠没有用法术，两个人好像傻子一样在雪地里你追我赶跑了半天，一直追进林子深处，最后周琰跑不动了，骆浮屠追到近前，勐地扑上去把他按倒在雪地里：「还跑！看你往哪跑！」 周琰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被他晃得好像一根暴风雨中的桅杆：「吐了吐了！再晃吐了！」 「我看你好得很！」 「嗷——！」 一声巨大的吼声勐地响起，打断了他们两个的打闹。那声吼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从密林深处拔地而起，震落了一林子的落雪，原本藏在密林深处的鸟雀也受到惊吓，扑稜稜成群飞起来。周琰下意识低下头，等那吼声消失，他才发现骆浮屠在帮他捂耳朵。 第60页 周琰抬起头，骆浮屠看清他的表情，紧紧皱起眉头：「你怎么了？脸色煞白，不舒服么？」 不会真的被他晃吐了吧？ 周琰没理会他，只是睁大眼睛盯着吼声传来的方向：「它们来了……」 骆浮屠没明白过来：「什么？」 「鲁力安……是鲁力安！」 周琰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他紧紧盯着前方，骆浮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他顺着风吹来的方向闻了闻，也没有嗅到任何奇怪的气味。 「是不是你太紧张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周琰没做声，他只盯着远处的树林——他曾经与这些怪物战斗过，这种感觉绝对不会错。 然后下一秒，骆浮屠就见远处黑刺刺的树林好像被什么东西推倒了一样，接二连三地倒下去。骆浮屠看了周琰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竟然感觉他在微微颤抖着。 「周琰……」 「跑……」 周琰勐地反握住骆浮屠的手：「快跑！它们来了！」 第28章 首战 「你个疯子……」 周琰拉着骆浮屠的手拼命往反方向逃跑，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脑内在疯狂计算——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个能活着逃出去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周琰并不是胆小鬼，在与鲁力安的战斗中，他勇敢机智，胆大心细，操作技巧高超，甚至曾经因为斩杀多头鲁力安被授予过荣誉勋章。但是那是拥有机甲的状态下，现在这种情况，遇上鲁力安这种庞然大物，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死。 鲁力安天性残暴，捕食人类是他们的本能，一旦发现人类就会穷追不捨，而且他们能够通过视觉、听觉、嗅觉多种感官感知人类的存在，简直就是天生为了消灭人类才诞生的怪物。 刚刚这头鲁力安出现时周琰就看过了，它与自己世界的鲁力安没什么两样，所以，他们现在就算拼命逃跑也没有用，按照那怪物的奔跑速度，不出五分钟就会被追上。 唯一能够逃生的可能性就是它没有把他们当成追击目标。 但是这种情况在现如今这种空旷的原野上面几乎是不可能的，又没有别的人类给它追，它不来追他俩追谁啊？ 周琰这样想着，身后「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脚下大地剧烈的震动，一下下敲在周琰身上。 「靠！」 周琰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勐地停下来，掏出背包里的机（和谐）枪，转身对准了那头怪物：「分开跑！！」 骆浮屠手里没有武器，他这边总算还能拖一下。 但是周琰心里明白，这种枪炮对鲁力安来说根本没用。 骆浮屠并没有如他所愿逃跑，反而停在了他身边，周琰用力拉了一下扳机，吼道：「停下来干嘛！跑啊！」 骆浮屠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他没有说话，只仰头看过去，周琰此时才发现，那头鲁力安离他们也不过几十米远了，就算他拖得住这傢伙，骆浮屠也跑不掉。 ——完蛋了。 「我第一次见这种怪物。」 骆浮屠显然也明白了目前的局势，他们没有逃跑的可能性了，只能硬上。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提到它就这么紧张，得有十几米高了。」 面前的怪物不仅个头十分巨大，一张大嘴几乎占了整个身体的全部，牙齿锋利参差不齐，四肢粗壮，身披铠甲一样的鳞片，头部如同腐烂的内脏一样令人作呕。 ——就连味道都很像腐烂的内脏，它站在他们面前大吼一声，夹杂腥臭的风迎面扑来，差点把骆浮屠熏吐了。 骆浮屠很奇怪，为什么刚刚迎着风的味道嗅闻却什么都没闻到，按理说这么浓烈的味道应该一闻就能闻到的。 「我们没倒霉到家，这只是鲁力安的幼体，成年的有几十米甚至上百米高。」 ——没倒霉到家的意思是，或许幼年的吃人会用吞的，不会被嚼碎，总之他们活不了。 周琰紧紧盯着那头鲁力安，他见骆浮屠执意不肯走，有些绝望地扣动了扳机，然后眼睁睁看着子弹穿过它的头部，好像被黑洞吸收了似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至于那些打在它甲片上的子弹更是被弹开。 他就知道，普通的枪根本伤不了它。 即便是密云星上的科研人员也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鲁力安到底是几维生物。因为它身上有的地方对枪弹免疫，打过去就会掉入黑洞，像被吸收掉了，连弹壳都找不到，有的地方却可以反弹枪弹，很是奇怪。 它可能不属于任何一个维度，或者只在维度之间穿行。听上去不可思议……但是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周琰的举动激怒了鲁力安，它仰天长吼一声，朝着他们张大嘴，然后低头咬过来。 骆浮屠一把抓过周琰，「嗖」一下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不远处的另一块平地上，他们原本站着的地方被那头怪物一口叉下去，直接断裂出一大道豁口。 周琰惊魂未定地看向骆浮屠，后者往前踏了一步，将他挡在身后。 周琰急促地喘息几声，道：「你如果自己能逃就先撤吧，别管我了。」 骆浮屠好歹懂得法术，他如果拼命谈判的话，还有一线希望。 骆浮屠却冷笑一声：「逃？你以为我是谁？」 第61页 「……」这种时候了还装什么逼啊！ 可惜骆浮屠完全听不进他的劝告，正如他自己所说，骆浮屠确实从来没有过逃走的经歷，他是大祭司，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也是郁金大陆臣民们眼中神一样的存在。 骆浮屠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口袋，将手插（和谐）进里面，番罗花的花朵瞬间被吸收，与此同时，骆浮屠身上浮现起一层萤光。这是临行前以防万一摘下的花朵，周琰担心万一骆浮屠半路上灵力不足，忽然变得半身不遂，有这些花在至少能让他缓解一下。他现在一口气将这些花吸收掉，不是为了逃命，倒像要跟这头鲁力安拼命。 周琰很担心：「你对付不了它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没杀过这种怪物，就拿它试水吧。」 骆浮屠并起两指直指天空，然后凌空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笼罩在他身上的那层萤光忽然变强，他身上的黑袍也无风而起，在他身后浮动。周琰从未见过这样的骆浮屠，但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场变得十分强大——那是一种冰冷、恐怖的气息，周琰作为被他护在身后的那个人都觉得有些害怕。 随后，他看到了骆浮屠画出的图案，与其说是图案不如叫它图腾，它发着光在半空中显现出来，与骆浮屠身上的萤光连在一起，迸射出耀目的光芒。 这图腾似乎是一条遒曲的蛇，但是看起来又不像普通的蛇，因为那条蛇的头好像是分成两半的，一边阴一边阳，一边黑一边白。周琰盯着它眯起眼睛，忽然记起来，歷史上好像确实有长成这样的蛇，名叫烛九阴。 是神话中的生物 「昂——！」 鲁力安忽然大叫一声，将周琰唤回神，这头鲁力安已经调转方向，重新将牙齿对准他们两个。但是此时与之前不一样，周琰惊讶地发现，面前的鲁力安竟然没有发起攻击，反而后退了一步。 它好像很害怕。 「等等！」 周琰一把扯住骆浮屠的袍子，后者瞥了他一眼，眼神异常凌厉。这是骆浮屠在战场上的样子，果真十分吓人。但是周琰不能放任他跟这头怪物硬拼，骆浮屠身体还没恢復，他耗不过，必须智取。 周琰朝鲁力安微微扬了扬下巴，道：「它害怕你的力量。」 骆浮屠微微皱起眉。 「这说明灵师的力量真的可以对付鲁力安。我们现在不是全然没有胜算，可是靠硬拼肯定不行……你撑不住。「 骆浮屠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便问：「那你说怎么办。不要再说让我先逃跑这种废话，浪费时间。」 周琰不自在地抿了一下唇角：「我刚刚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只好像是瞎的，只能靠气味辨别我们的方位。」 骆浮屠闻言往那鲁力安的眼睛看过去，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五官中，看到了两只类似于眼球的东西，但是那两颗眼球却是灰白色，好像蒙着一层翳。 骆浮屠点点头，周琰继续道：「那就说明，它除了能闻到我们的存在，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你还记得刚刚那道悬崖么？把它引过去。」 骆浮屠马上明白了周琰的意思，他朝他点点头，勐地收回手，长袖在空中旋转着甩出一个弧度，空中张牙舞爪的烛九阴图腾便被瞬间收了回去。骆浮屠一把抱住周琰，直冲来时的悬崖冲去：「走！」 他这次用了法术在雪地上奔跑，没有灵师的力量阻挡，又有人类气味的吸引，那头鲁力安便再次朝他们冲过来。寒风如同利刃一样刮在脸上，柔软的雪沫都变成了暗器，吹到脸上打得人脸特别疼。 双方竞速之下，周琰才发现，就算骆浮屠用法术逃走，他们也不是这头鲁力安的对手，如果一味逃跑，最终还是会被他抓住。 他们直直冲着悬崖冲过去，在冲到悬崖边上时，骆浮屠勐地拐了个弯，停在了一旁。周琰希望这头怪物能因为自身庞大的体重剎不住车，直接冲到悬崖下面，这样既能消灭它，又不会让它跑到居民区去祸害别人。可是天不遂人愿，这怪物竟然十分灵活，虽然确实冲到了悬崖边上，可是因为闻到周琰和骆浮屠的气味方位改变，竟然用那四只健硕的腿狠蹬了一下悬崖的边边，像一颗炮弹一样沖他们射了过来。 周琰一抬头就看见它张着大嘴扑过来，急忙叫道：「它没死！」 然而此时骆浮屠已经将周琰放在了地上，来不及再抱起他，他自己倒是可以躲开，那样的话，留在原地的周琰肯定会被这怪物一口将身体咬成两截。 千钧一髮之际，骆浮屠忽然冲上去，周琰见他右手上清光乍现，化作四道尖锐长啸的爪子，直接朝怪物的脑袋挥了过去，与此同时，鲁力安的前爪也抓向了骆浮屠，双方竟然在这一瞬间像野兽一样用爪牙比拼。 周琰大喊道：「弱点是眼睛！」 ——但是这一切发生太快了，周琰不确定骆浮屠有没有时间改变方向，他也看不清两边的动作，只见一阵混乱，两边撞在一起，鲁力安大吼一声，与骆浮屠一同滚了出去。鲁力安庞大的身躯滑出去老远，跌在悬崖边上，骆浮屠则凌空飞出去撞在一截树干上，掉落在这头怪物身前。 「骆浮屠！」 周琰忍不住叫了一声，可是骆浮屠并没有彻底倒下，他只是在地上滚了一圈，下一秒马上又爬起来，那四道清光幻化的爪子再次朝地上的怪物抓过去。这次他精准地撕裂了它的眼睛，连着脚下的大地都被撕开一个口子，悬崖顿时断裂，伤重的鲁力安嚎叫一声，跟着大块土石一同摔下悬崖。 第62页 周琰愣怔一下，然后急忙冲过去拉起骆浮屠，低头去看他的脸。周琰要确信他到底有没有事，刚刚他摔得那一下并不轻，而且他很有可能已经被鲁力安抓到了，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竟然还能爬起来！ 骆浮屠抬眼看了周琰一眼，手上那几道清光幻化的爪子忽然碎裂，他这时才勐地吐出一口血，然后直直往地上栽下去。 「喂！」 周琰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将骆浮屠扯进怀里，后者的黑袍子从肩膀上滑下，露出了里面的伤口。他的左肩到锁骨血肉一片模煳，好像都露出骨头了。周琰抱着他，有些颤抖地捧住骆浮屠的脸：「你个疯子……」 ——他对自己是有多狠，受了这种伤居然还能跳起来再给鲁力安致命一击，那么大的动作只会加重伤口的撕裂，一般人早就疼死了！ 骆浮屠也说不出话了，他躺在周琰身上，朝他咧咧嘴，露出满嘴鲜血，然后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第29章 一个迷乱的吻 「你帮我嚼。」…… 周琰把衣服撕成长条扎住骆浮屠伤口的近心端帮他止血，然后背着骆浮屠一路往有人烟的地方跑。他半点不敢停歇，生怕多耽误一秒背后的人就会挂掉。 骆浮屠的伤看起来太严重了。 这条走过很多次的路今天走起来格外漫长，周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镇上的。那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骆浮屠的唿吸声越来越微弱，他们才终于找到落脚的地方。 「开房。麻烦帮我准备一大桶热水，还有干净的纱布和止血药。要快！」 周琰将两块金币放在柜檯上，店老闆那双小眼睛顿时亮起来，急忙让侍者带周琰回房间。他看周琰背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黑球，应该是个人，但是他聪明地没问，现在带着秘密上路的人太多了，他只管赚钱，客人的事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 侍者去给周琰送东西的时候，他还特地嘱咐了一句： 「送过东西就赶紧出来，不要东看西看，惹恼了尊贵的客人你可赔不起。」 ——这么有钱的人，他还想让他多在这里住几天。 于是侍者将东西送到他们房间就离开了，连一眼都没多看。周琰急忙将房门锁上，然后把骆浮屠身上衣服扒下来。他刀枪不入的黑袍子被抓裂了四道爪痕，但是伤口上的血好像已经止住了，周琰帮他做初步止血措施的时候将一大瓶止血粉都倒了上去，这种止血粉是密云星军方专用的配方，确实起效很快。 ——好在这药有用，不然他就要动针线帮他缝合。 周琰只用毛巾沾着热水帮骆浮屠把伤口周围的血污擦洗干净，其他的地方不敢再动。既然止血粉起到作用，就不要再瞎搞了，万一伤口崩裂，后果很严重。那种止血粉不是什么神药，只是比较幸运，没伤着他的血管，再加上骆浮屠身体素质比较好…… 灵师还是耐折腾。 周琰用热毛巾帮他擦脸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一时又被自己的想法雷住。人家救了他的命，他居然这样想…… 而且现在也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不知道骆浮屠有没有受内伤，他被那头鲁力安摔到树上，都吐血了，内脏说不定会有事。这是周琰最怕的，万一内出血，现在这个医疗条件可救不了他，他的手术工具又都放在家里，到时候要怎么办？ 周琰伸出手，顺着骆浮屠的胸腔腹腔慢慢按下去，想帮他做一下初步的检查。 「嗯……」 按到肋骨部分时，躺在床上的骆浮屠忽然闷哼一声，周琰急忙低头去看他，骆浮屠痛苦地皱皱眉头，然后慢慢睁开眼睛。周琰并没有放松，反而越发紧张起来，他轻轻压着他的肋骨部分，小声问道：「疼么？」 骆浮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好像宣纸一样苍白，听到周琰问话，只抬着眼睛看他，也没什么反应。周琰有些急了，又问了一次：「骆浮屠，你听得到我的声音么？这里疼不疼？」 骆浮屠轻声喘息着，睁着眼睛盯住周琰的脸，随后他的嘴巴微微张合，好像想说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周琰急忙低下头将耳朵靠近他的嘴唇：「你说什么？」 「吧唧」 周琰忽然愣住——他没等到骆浮屠说任何话，却被他一口亲在了脸上，把他亲得有点懵。后者发出一声得逞的轻笑声：「我说，不疼。」 「……」这个混蛋。 周琰勐地抬起头，气愤道：「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正经点！」 ——听他说话的声音，看来是死不了了。 骆浮屠盯着他，胸口微微起伏着，而且他的脸色是骗不了人的，总之不像没事人。不过他自己不太在乎，只盯着周琰勾起唇角：「你担心我会死？」 「你受伤怎么说也有我一半的原因，我怕你死了，最后这条罪孽要算在我身上。」 骆浮屠朝他挑挑眉：「我差点忘了，你已经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你放心，就算我死掉，也不会在佛祖面前说你的坏话。」 周琰几乎想翻白眼：「少给自己抬咖，你见得到佛祖吗？」 骆浮屠看着他笑了笑，似乎没什么精力跟他斗嘴，周琰也沉默下来——他跟个重伤的病人一般见识做什么。周琰便换了块毛巾，再次在热水里面洗干净，塞进骆浮屠手里：「自己擦擦手。」 第63页 骆浮屠只张着手托着那块毛巾，并没有动弹：「我的左手现在动不了。」 周琰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皱眉道：「莫非伤到了筋骨？」 骆浮屠摇头：「只是疼而已，伤口痊癒就没事了。」 周琰没给他做检查，也不好下结论，只好拿起毛巾帮他擦手。骆浮屠全程不说话，眼睛却紧紧盯着周琰，两道视线变成黏在他身上的可变线段，只作长短变化，两个端点动也不动。这若放在平时，周琰可能早就骂人，今天却没说话，只当没看到。 只是他盯得久了，周琰总觉得他想说什么话，可是他又不说，就十分别扭。于是忍不住道：「你不累么？累就闭上眼睛休息。」 他正在帮骆浮屠绑绷带，骆浮屠不能动，只能周琰动，给他缠肩膀的时候周琰几乎要贴到他身上。 骆浮屠看着他笑道：「不累，饿了。」 周琰把绷带打了个结：「我让厨房炖了鸡汤，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周琰刚要起身，却被骆浮屠一把拉回去：「不行，我现在这么虚弱，你要看着我，你一旦走开我死掉怎么办。」 「……」 周琰无语地看着他：「可是你不是饿了吗？」 ——而且他完全不像虚弱得随时会死的样子。 骆浮屠微微抬抬下颌：「让店里的人去端。」 周琰深深嘆口气，起身走到门边，朝着外面大喊：「鸡汤给我端上来！」 下面立刻传来一句：「来了来了！这就来！」 周琰抽抽嘴角——他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么不优雅的事情，太丢人了！ 可是谁让人家受伤了呢，受伤的人是有特权的…… 而这一点，骆浮屠显然也发现了。他还发现，周琰如果愿意，照顾起人来真的是无微不至——比他最初掉到他家里的时候待遇好多了。 「吃东西前先漱漱口吧，之前你吐了血，嘴巴里不难受么？」 周琰让骆浮屠倚着枕头坐在床头，见他喝了水，小声道：「吐这盆里面就好。」 周琰还担心骆浮屠自尊心这么强，让他被人照顾他可能会觉得难堪，一时忘了之前他腿脚不能动的时候，上厕所都是他扶着去的。 骆浮屠喝了一口周琰餵过来的鸡汤，盯着他吞下去，不知在想什么，表情却一点都不像在喝鸡汤。周琰并没有注意到，正在撇鸡汤上面的浮油，然后慢慢吹了几下，才送到他嘴边。 气氛太温柔，骆浮屠忽然觉得心口某个地方在往下慢慢塌陷，他盯着周琰看了半天，漫不经心道：「要吃肉。」 周琰疑惑地看他一眼——这傢伙……胃口这么好，一点都不像病人。 不过他还是夹起一块鸡腿递到骆浮屠嘴边：「张嘴。」 骆浮屠没有张嘴，只无辜地看着他：「我吃不动，你帮我嚼。」 「……」 周琰夹着鸡腿的手微微颤抖，此时他终于明白过来，这混蛋根本是想方设法在占他便宜嘛。 「我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吃东西让别人嚼，恶不噁心啊！」 骆浮屠笑看着他：「别人嚼当然噁心，你嚼就不噁心。」 「我噁心！」 周琰勐地将碗放在桌上：「不吃拉倒！饿死你！」 骆浮屠眼巴巴看着被他摔在桌上那只碗，偷偷撇嘴——好吧……玩过火了，把他惹毛了。唉，一时太得意，他都忘了周琰也是个易燃易爆炸的危险品，让他给自己餵饭就已经很好了，干嘛还要求那么多，现在连鸡汤也没得喝。 骆浮屠正默默后悔着，却见周琰忽然夹起碗里的鸡腿咬了一口，然后勐地捏住他的下巴，凑过来将鸡肉餵进他嘴巴里。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骆浮屠反应过来的时候，周琰已经皱着眉头退回去了，好像刚刚餵东西的人并不是他。 骆浮屠一边嚼嘴里的鸡腿，一边惊奇地盯着他，什么时候把那块肉吞下去的都没注意。 「还要。」 周琰眯起眼睛：「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骆浮屠见他有发怒的前兆，沉默半晌，对周琰伸出一根手指：「最后一次，我保证。」 「……」 周琰盯着他看了许久，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从鸡腿上狠狠撕了一块肉下来，再次捏着他的下巴餵过去。骆浮屠那只没受伤的右手勐地搂住他的腰，将周琰用力拉过来，贴在自己怀里，从他口中捲走食物的同时，也缠住他的舌尖。他用力按住周琰的后脑，舌头在他口中用力翻搅着，与之前几次都不一样，与单纯的占便宜也不一样，这次却放了更多的情绪在里面。 只是真的想吻他。 周琰被骆浮屠弄迷惑了，他一开始想推开他，但是在觉察到他的意图之后，竟然有些迷茫，他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舌尖抵住他推了两下，分不清是抗拒还是回应。骆浮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压着周琰的后脑越吻越深，竟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他好像也曾吻过他…… 两个人正越发意乱情迷，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欢唿声，夹杂着打击乐器的声音，将周琰唤回神，他勐地睁开眼睛，从骆浮屠怀里逃脱出来，他盯着骆浮屠，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后者也一脸茫然，似乎还深陷在那个吻的氛围里面没清醒过来。 周琰用力擦了擦嘴唇，吞下口中凌乱的喘息声：「我出去看看。」 第64页 「哎……！」 骆浮屠想叫住他，但是周琰早就跑了，只留下半扇没来得及关的门。骆浮屠盯着门边紧紧皱起眉头——亏他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看热闹，看热闹就那么重要吗？ 第30章 打天下和追男人是一样的道理 沽名钓誉…… 骆浮屠躺在床上等周琰回来，按理说就算看热闹，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谁知他居然真的跑出去看热闹看了半天，而且完全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骆浮屠看了眼桌上已经放冷掉的鸡汤，并没有想吃的意思。 他又不是真的饿。 他现在比较想知道造成「热闹」的人是谁，让他知道了，非给他下诅咒不可，中了诅咒会三天尿不净的那种。 过了好久，周琰终于从外面回来，但是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骆浮屠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回事？」 周琰把门关上，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来：「你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骆浮屠不是很关心：「总之不会跟我们有关系。」 周琰面无表情瞥他一眼，骆浮屠见他神色不对劲，不由又问：「跟我们有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完便想，莫非是托马斯的人追到这里来了，可是如果是他的人，不该这样敲锣打鼓地出现，而且周琰如果发现追杀自己的灵师，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让他赶紧逃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事重重。 「我在街上看到了咱们刚刚杀掉的那头鲁力安。」 骆浮屠有些惊讶，随即道：「那也必定不是又活过来了，不然你不会这么冷静。而且外面欢唿声不绝于耳，似乎在欢迎某个人，总不会是那怪物吧。」 周琰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点头道：「是有人捡了鲁力安的尸体，正拉着尸体游街示众。对外宣称，是他杀死的。」 这件事也太巧了点，还是该说这人运气太好，真正杀死怪物的人还躺在床上养伤，那边就捡到新鲜的尸体上街招摇撞骗……他怎么能捡到的？鲁力安的尸体分明被丢到悬崖下面去了。 骆浮屠忽然笑了一下：「这倒有意思。」 周琰抬眼看向他：「原本也不值得特地拿来告诉你，不过你居然不在意？我还以为你拼着撕裂伤口的危险也要爬下去给他下诅咒。」 骆浮屠心说是想给他下诅咒，不过原因倒是别的。 「不是不在意，只是见过太多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 骆浮屠撑着床铺从床上坐起来，周琰见他乱动，便走过来扶他，体贴地将枕头塞在他身后帮他垫着。 「我见过太多沽名钓誉之人，弄虚作假之人……今天这个，只是借着一具怪物的尸体充当英雄，与我见过的龌龊事比起来，算是小巫见大巫。」 周琰在床边上坐下，优雅地翘起一条腿，叠压在另外一边：「我理解你说的。不过今天的事还有一点麻烦，那个捡了鲁力安尸体招摇撞骗的人，正是我们这次要见的人，就是铁矿厂的小厂主。」 周琰出去看热闹时，游街的马车正好从他面前驶过，一名金髮年轻男子坐在马车最前面，姿态随意，意气风发，十分张扬。他长得倒是十分英俊，只是打扮得太夸张，穿着一身中世纪欧洲贵族的服饰，脖子上还挂了一条粗大的黄金项鍊，半躺在马车前面，正支着一条腿摆poss。这傢伙就差把「爷有钱」写在脸上了，周琰面无表情地盯着马车远去，脑子里蹦出两个字——麻烦。说实话，周琰不太懂如何跟这种性格的人谈判，不仅张扬还虚荣，而且目前来说，他的诚信度在周琰这边也不过关，居然捡怪物尸体回去当成自己的功劳，用以愚弄百姓。 如果可能，他希望合作者不是这位。 可惜，周琰对照了小班给他的画像，确信这位正在游街，接受众人欢唿崇拜的，就是他这次要找的铁矿厂厂主，加百列。 小班说加百列是个暴发户富二代，铁矿厂是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但是这人不怎么注重经营，反而整天想着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小班没说所谓的「乱七八糟」是什么。 骆浮屠听他说完，露出沉思的表情，周琰也与他一同沉默下来。不过片刻，周琰便道：「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拿鲁力安招摇撞骗了，看来这个世界其他地方也有这种怪物出现，只是我们不知道……」 ——如果没有过这种怪物，加百列想靠杀死一头鲁力安成为「英雄」也很难。毕竟人们只会对真正有危害的怪物产生畏惧，如果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吃过人，那不管杀多少，都不会成为英雄。 是因为他们两个一直待在科尔镇，消息闭塞的原因吗？ 骆浮屠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微微皱皱眉头：「到现在还没听到托马斯任何消息，我这么久不回去，按照他的性格，早就按捺不住了。」 周琰闻言看骆浮屠一眼，然后盯着他肩膀上的伤口许久，忽然问道：「你杀掉那头鲁力安的时候，有没有在它身上留下能够证明身份的痕迹？」 骆浮屠不知周琰要做什么，挑眉道：「它接触过我的法术，自然会留下痕迹，那具尸体上面应当有属于巫灵的灵印。」 周琰咬唇：「我去找加百利谈判。」 「现在？」 周琰点点头：「他是灵师，又这么有钱，他那里一定有对灵师伤势起效快的药。」 第65页 一直用番罗花这种初级补魔植物，起效太慢，骆浮屠的身体恢復得也太慢了，如果各地已经陆续有鲁力安出现，那就没有时间再给他们拖延下去。 「他是灵师？」 骆浮屠疑惑地重复一次：「是什么派系？」 周琰也不是很确定：「我没看到有能够证明他派系归属的物品，但是他是灵师这一点是肯定的，围观的人都在说。」 「马车上有没有什么标记？蛇？鹰？蝴蝶？」 他说完又自言自语道：「蝴蝶不太有可能，毕竟仙灵早就被我吞併了。」 周琰这下明白过来，看来鹰就是托马斯为首的圣灵的标志。他回忆了一下，仍是摇头：「应该没有，不论什么地方都没见到可以表明身份的图腾或者物品，我想他大概率是没有派系的。」 骆浮屠冷冷一笑：「那便不足为俱，连灵师学院都没进过，想必是个半吊子。」 「灵师学院？」 ——又出现一个新名词，他以前都没听他提过。 周琰问道：「灵师不是天生的么，怎么还有学院？」 骆浮屠勾起唇角：「当然，灵师的法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胎体法术，一部分是修习法术。胎体法术天生就存在，有些天赋高的灵师一出生就会用，使用简便，而且不耗损多少灵力。比如巫灵一派有拟蛇态的胎体法术，我在受伤的状态下，使用胎体法术就不会耗费太多。不过胎体法术终究只是基础，想变得更强大，就要学修习法术，因为修习法术能够发挥更强的威力。厉害的灵师会被挑进灵师学院进行学习，从进入学院的那一刻开始分流，学不同派系的法术，毕业后则被分入对应的流派。」 他说完沉吟道：「世界上几个灵师流派虽争斗不休，但是有一条默认的规则，进入灵师学院便要休战止戈，灵师学院也只能保持中立，不可以插手任何人之间的争斗，若有人违反这条规则。那么其他人就有权利杀了他。」 周琰听得津津有味：「这样看来，你们的世界还不是完全无序的。不过全世界不是只有三种流派吗？胎体法术……也就只有这三种生物的拟态？」 骆浮屠再次微笑道：「当然不是，其他的小型流派都被干掉了而已。」 「……」 他微微向后靠在靠垫上：「巫灵里面也有使用其他胎体法术的灵师，但是修习法术都是一样的。」 周琰心想，他分明说过巫灵是用蛇的拟态，看来并不把巫灵中使用其他拟态的灵师考虑在内，或许在选择巫灵时，就是挑选胎体法术是拟蛇态的那种灵师。 周琰站起身：「那我去找加百列了，你留在这里好好养伤。」 骆浮屠闻言，只坐在床边看着他：「你这么着急，到底是担心我的身体，还是担心拖延工期，因为鲁力安出现太早，工期跟不上进度，会伤害到平民百姓。」 周琰听他这样说一下子愣住：「我……」 骆浮屠看着他眯起眼睛，脸上有一丝失望：「好了，你不用说了，表情说明一切。」 「……」 周琰坐在那里紧紧攥住拳头，不知怎么，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细小的倒钩刺了一下似的，很不舒服。 他沉默许久，默默站起身，但是下一秒又坐了回去，他看向骆浮屠，轻声道：「那个……」 「嗯？」 「谢谢。」 骆浮屠盯着他：「我不要你谢我。」 「……」 周琰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这傢伙说话总是这么暧昧不明，他没法接。骆浮屠倒是没有继续纠缠这一点，他抬起手轻轻按住肩膀上的伤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周琰一口拒绝：「你伤还没好。」 骆浮屠笑了一声：「皮肉之伤对于我来说不至于致命，血都止住了，还能出什么事。比起来让你单独去见一个陌生的灵师才更危险，我必须跟着。」 周琰皱着眉头，显然不贊同他说的话，然而骆浮屠已经起了床，将他的衣服披在身上。他见周琰仍然愣在原地，便说道：「过来帮我一下。」 骆浮屠的胳膊还是不能动，他穿衣服很费劲。周琰心想，这么麻烦就不要爬起来折腾了，却还是走过去帮他把衣服拉到肩膀上。 不得不说，骆浮屠真是个狠人，这样穿脱都没什么反应，周琰帮他系衣服带子的时候，也没听他叫疼。 骆浮屠低头盯着周琰，见他神情认真地帮自己系扣子，忍不住低下头：「你身上……」 周琰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恰好躲开他。 骆浮屠微微愣了愣，他明显察觉到了周琰的躲避，偏偏后者还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好了，我们出发吧。」 骆浮屠凝视他那张漂亮却绝情的脸许久，也没再说什么——他又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之前的事过了就过了？他亲自刷的好感度，他说不要就不要？那怎么可能。 不论是打天下也好，追omega也好，都是一样的道理，每一次努力都不会白费。 他朝周琰微微笑了一下：「好。」 第31章 「附加协议」还是好用的 「我想做被你…… 为了防止骆浮屠这张脸再招惹是非，或者引得别人去看他，或者引得别人对他产生言语上的调戏，导致他一时不爽又对人家下诅咒，周琰干脆找了条黑色纱巾把他的脸整个遮起来。这个镇比科尔镇要热闹很多，大街上各种打扮的人都有，骆浮屠不过戴片面纱，也不是很奇怪。 第66页 只是这一举动再次引起骆浮屠的误会，他盯着周琰看了许久，幽幽道：「没想到你对我的容貌还有这种占有欲？」 周琰这面瘫脸甚至有点绷不住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怕他出去惹事，即使他要全（和谐）裸出街他都不会管的。 不过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解释那么多，越解释骆浮屠越来劲，不理他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周琰和骆浮屠出门时，外面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个还沿着那辆马车走过的路线捡地上的银叶子——没错，这位铁矿厂小厂主十分张扬，一路游街一路撒一些用银子打出来的叶片，那些对他杀了怪物这件事不感兴趣的平民也都跟在马车后面捡叶子。 看得出，他十分喜欢被人瞩目的感觉。 骆浮屠刚往前走了一步，脚底下就不小心踩到一片，他看着那叶子忽然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很幼稚：「低级的模仿。」 周琰没明白过来，问道：「什么意思？」 「地洒金叶，寓意将神的智慧洒向大地，引得众人捡拾，代表他们蒙受神旨。这是极具宗教意识的仪式，嗯……我成为大祭司那天，就曾在祭坛抛洒金叶。不过这种行为跟你说得差不多，是一种用仪式给普通人洗脑的行为，后来我就不玩了。」 周琰恍然大悟：「原来加百列在模仿你，说不定还是你的迷弟呢。」 骆浮屠闻言皱起眉头，似乎不太愿意承认：「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做过这种事，凭什么觉得他模仿的是我。」 ——他确实有很多追随者，但是追随者的质量也很重要，加百列这种还是算了。 周琰好笑地看他一眼，然后弯下腰捡起一片落在脚边的叶子，将叶子递过去：「你看。」 他刚想说什么，此时却有一个人忽然从远处冲过来，狠狠推了周琰一把，并大喝道：「滚开！」 周琰没有防备，竟然就被那人生生推倒了，骆浮屠急忙张开手臂接住他。周琰撞到了他的伤口，骆浮屠忍不住皱起眉头。周琰也感觉到了，他急忙站稳，摸了摸骆浮屠的胸口：「伤口裂开了？」 「无碍。」 骆浮屠只说了一句话，推开周琰的那个人此时再次走过来，将周琰和骆浮屠一同挤开，捡起他脚下剩下的几片银叶子装进一个小袋子里，大摇大摆地走了。 对方穿着侍者一样的衣服，看上去好像跟那个加百列是配套的。 周琰抱着手臂盯着那人看去，眼前忽然被一片黑纱挡住，那是骆浮屠的袖子，他的袖子好像被什么托到了空中，就好像他使用灵力的时候产生的效果一样，随后，周琰就见那片袖子勐地朝前飞过去，穿着侍者服的人凌空摔倒，背朝后狠狠砸在地面。 周琰呆了一下，连忙拉住骆浮屠，后者却用一股很巧妙的力道卸掉周琰的力气，又是一挥手，那人便「唿」地从飞起来，再次狠狠砸在地上。 这意外发生得很突然，周琰想拦都来不及，等他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被骆浮屠提起来摔下去地摔了五六个来回，摔得鼻青脸肿，跟猪头一样。周琰急忙张开手抱住骆浮屠。 「够了够了！冷静点！」 骆浮屠终于住手了，远远看去见那里也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毕竟一个人好端端走在路上忽然原地摔打，这场景看起来也太诡异了。周琰怕引人注目，连拖带拽地把骆浮屠带到墙角：「你做什么！」 周琰压低声音凶了他一句，一抬头却见骆浮屠正冷冰冰地盯着不远处那人，他的声音从面纱底下传出来：「我很冷静。」 他说完之后低下头来看周琰：「如果不冷静，他早就死了。」 他的声音确实十分冷静，也并不像盛怒之下才做出这种惩罚行为，而是顺手就做了。他正是不觉得这种反击有多么过分，甚至做出这种反击连一点情绪波动都不会有，才会觉得自己是冷静的。 周琰明白骆浮屠平日里随心所欲惯了，忽然让他忍耐似乎有些强人所难，语气放软了一些：「……别小题大做。」 骆浮屠皱紧眉头：「我替你出头，你还怪我？想不到你还有以怨报德的美德？」 周琰听他语气中充满嘲讽，顿了顿：「我们是来找人合作的，不宜招惹是非。而且我刚刚也没怎么样，何必跟他斤斤计较。」 「哼。」 骆浮屠并不想听周琰的劝告，拔腿就走：「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我倒要看看，到底能招惹什么是非。」 「……骆浮屠！」 周琰一把拉住骆浮屠，见拉不动他，也动了气。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拽回来，摁在墙上，周琰盯着他，咬牙道：「附加协议，三天！」 骆浮屠微微愣住，下一秒周琰便一把扯掉他的面纱，重重地吻上来。骆浮屠下意识屏住唿吸，周琰十分生气，抓着他的衣领在他唇上用力啃咬。经过最初的愣怔，骆浮屠很快反应过来，他搂住周琰的腰将他拉向自己，反客为主，强势地撬开他的牙齿，强迫他与自己唇舌纠缠。 ——他怎么会满足于仅有嘴唇上的贴触，接吻自然是要全身心投入的。 周琰会出此下策完全是因为脑子一时发热，但是骆浮屠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没有机会他都自己创造机会，周琰如今自己送上门来，他更会牢牢把握。 于是这原本只打算安排三天时效的「附加协议」，被骆浮屠硬生生拉长到七天，八天，乃至更长……他抱着周琰靠在墙上忘情地吻，一只手托在他后颈处，似乎想将他揉进身体里似的。周琰原本只想点到为止，让骆浮屠能听进他的话，可是他没想到，一旦开始，后面的走向如何，他就完全不能控制。周琰几次想推开骆浮屠，立刻又被他吻得沦陷，好像被注射麻醉剂一样，想反抗却做不到。 第67页 过了许久，周琰有些窒息了，骆浮屠才放开他，周琰腿软地抓住他的衣服，后者则捧着周琰的脸，在他唇上轻轻舔咬几下，恋恋不捨地松开手。周琰剧烈地喘着气，他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别的原因，心脏在剧烈地敲击着他的胸腔。 周琰微微低头，视线冷冰冰地垂下去，因为气氛太灼烈，周琰不想跟骆浮屠对视，想说的话也一直说不出口。 骆浮屠似乎明白他的心情，他看着周琰轻声道：「你如果是虔诚的佛教徒，就不该觉得难为情，你们教派不是有割肉餵鹰的故事么，你就当是在牺牲自己，挽救别人。这是多么高尚的事情。」 「住口。」 周琰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十分草率，也十分离谱，他现在有点后悔了。但是那种情况下，骆浮屠如果真的要回去杀人，他好像也拦不住。 总不能把他一个原本就受了重伤的病人打晕吧。 「你怎么不能自觉一点，不要随便伤人，为什么还要别人主动控制你，你很想当怪物吗？」 骆浮屠笑了一下：「如果是被你控制的怪物，我愿意。」 周琰彻底无话可说了，骆浮屠看着他低下头来，顺势将黑色的面纱挂回去：「按照约定，我听你的。不过我更期待你下次启用这个附加条约是请我帮你杀某个人，而不是放过某个人。」 骆浮屠不是不喜欢善良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好人，周琰的善良和好恰到好处，甚至会令人心生嚮往，骆浮屠这种阴暗的魔头，就更喜欢与他像对立面的好人了。 但是他更希望周琰只对自己一个人善良，对其他人就免了，没什么意义。 周琰抬眼看向他，唿吸声还有些不稳：「我没有那么好心……阻止你是有原因的。」 骆浮屠不解地挑挑眉，周琰才道：「是我太鲁莽了，不该把这片叶子捡起来。你有没有发现，那个被你收拾的人，也就是那个跟我们抢叶子的人，其实是加百列的手下。我怀疑他们将叶子撒出去吸引人围观，然后又让自己的手下出手，暗自将叶子回收。如果你打那个人的事被发现，就会跟加百列结下樑子。我们还要跟他合作，不要在这种小事上跟他作对。」 骆浮屠听得直皱眉头：「你确定要跟这种又吝啬又虚伪的沽名钓誉之辈合作？」 周琰抬眼看他一眼：「是我们。」 「好，我们。」 骆浮屠颇有深意地重复一次，周琰立刻解释：「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你也需要这批机甲。」 骆浮屠不在意地摊摊手：「没关系，你有也可以。」 「……」 周琰觉得继续跟他纠缠下去，非要纠缠到晚上不行，干脆岔开话题，他张开手，将那片叶子递给骆浮屠：「你看看这片叶子。」 后者结果叶子之后，周琰才解释下去：「这片叶子打造得十分精緻，轧得很薄，而且纹理清晰，叶面也没有破损……知道这证明什么？加百列不仅掌握着铁矿厂，还极有可能掌握着高超的锻造技术，或许可以满足制造机甲的要求。与他合作，是最便利的选择。」 骆浮屠捏着一缕黑髮慢慢卷绕在手指上，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眯起来，带上笑意显得风情万种：「不无道理，我现在就想去会会这个人。」 周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去。骆浮屠察觉他的脚步有一丝急迫，并没有揭穿——原来他只是在逃避，而不是对自己完全没有感觉。他就说嘛，他们接吻的时候，周琰给他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世界就上没有白刷的好感度。 周琰与骆浮屠沿着游（和谐）行的队伍来到加百列的家，看得出来，他家里确实挺有钱，这可能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家里有矿」吧。因为两人来到加百列家门口，就看到了他们家后面有一座山，山上偶尔还能看到人在行走。 他们居然在铁矿厂前面建起一栋房子…… 周琰前去敲门，看门人打开门，看见周琰之后，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便要关门：「矿场报名去后山。」 ——这看门人看他穿得并没有那么华丽张扬，竟然把他当成来应徵招工的。 周琰愣了一下，急忙推住门，阻止他把门关上：「我不是来应徵招工的，我要见加百列。」 门人一听他的话，便露出不屑的表情：「见我们元帅？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你说要见就给你见？」 元帅？他不是个矿厂厂主么，为什么要叫元帅？ 骆浮屠此时也走到周琰身边，恰好听到这句话，他忽然冷冷一笑：「所谓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就是这个意思吧。」 周琰瞥了他一眼——虽然是这个意思，但是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不太好吧。 「请你向你们家元帅说明，我来是有一些关于那头怪物的事情告诉他的。他作为打死魔兽的大英雄，只有他配知道这件事。」 ——他们把鲁力安这种生物叫做「魔兽」，好像……也恰如其分。 但是门人已经认定周琰和骆浮屠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根本不听他们的话，直接就要关门。骆浮屠皱眉看向周琰，似乎很想动手，但是因为他们之间刚谈妥了「附加协议」，他又不能直接动手。 周琰冷着脸道：「闯进去。」 骆浮屠一听这句话，马上狠狠往那门人身上推了一把，一道清光从他手心打出来，击在门人胸口处，那人被直接打飞倒退了几米。 第68页 随后周琰便直接闯了进去，骆浮屠还体贴地把门关上。他跟在周琰后面，怪异地低笑两声：「原来当打手还挺爽的。」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你喜欢的话，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 ——他说过了，他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第32章 大龄中二病 「呵呵，谢谢，无福消受。…… 因为周琰和骆浮屠的硬闯，惊动了屋子里的人，很快就有更多打扮相似的侍从和佣人从内院涌出来。周琰将背后的枪取下来，进入警备状态。 周琰不了解加百列，不知道他到底是个单纯喜欢沽名钓誉的胆小鬼，还是个刚愎自用好面子的莽夫。所以他准备了两套方案，如果是前者，他们可能连加百列的面都见不到，那就直接闯进去，占掉他的老窝，威胁他把铁矿厂交出来。如果是后者，那他们也有谈判的底牌。 这样的人必定不想在手下面前丢脸，鲁力安那件事就是他的把柄。 看到从一群人中大摇大摆走出来的金髮年轻人，周琰默默想——看来他是后者。 「是什么人胆敢闯我的地盘。」 来人微微扬着下巴，懒懒地扫了周琰和骆浮屠一眼，自言自语道：「一个不敢以真面目见人的废物，一个没用的beta……哼哼，好大的胆子，你们打算怎么死。」 周琰发誓，在加百列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听到了一阵「卡吧卡吧」的响声，似乎是骆浮屠在拗手指。这很正常，没想到加百列嘴这么臭，他自己都有点忍不了，更何况骆浮屠？周琰连他的内心活动都想到了，大约就是「十分想用事实证明早点打算怎么死的该是你」「你马上就要死了」……之类。 不过还不能判断加百列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爱面子」，只能先试探一下。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是个误会，我们无意冒犯，其实是来报信的。因为发生了一件关乎所有人生死的大事，必须请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我想这件事除了凭一己之力杀掉魔兽的元帅你，再没有人能够胜任。」 骆浮屠听到这里，隔着面纱瞥了周琰一眼，尽管他的脸被面纱蒙住一大部分，周琰仍然看出了他的不满——这种情况就该直接a上去，居然还对这人拍起马屁了。 周琰没理他，虽然他的计划中也有直接动手这个方案，但是那个方案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上上之策，现在骆浮屠不仅灵力没有完全恢復，身上还受着伤，这种时候两边发生冲突对谁都没有好处。 「哦？」 加百列听到周琰的话似乎很高兴，抬手随意挥了挥，让围住周琰的人退开，他走到周琰面前：「原来是这样。既然有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用硬闯的方式，这不是很容易造成误会吗？」 周琰见他的反应，心中便确定了几分——看来这傢伙还真是个喜欢当英雄的类型，富二代，土大款，平时太闲了，总想干一番大事业来证明自己，世上也不是没有这种人。 他瞥了一眼看门的那个人：「我们一开始就表明来意了，元帅虽然是通情达理的人，可惜手下并不全然都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闯。」 加百列倒不是个笨蛋，周琰说得隐晦，他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瞪了那个被周琰看着的人一眼，后者急忙低下头，不敢看加百列的眼睛。加百列随即便回过头，懒兮兮地挑起一边眉毛，看向周琰：「我们家规森严，下人也都十分负责，难免产生误会。不过，到底是不是如你们所说，带来了有效的信息，还要听过再判断。如果再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休怪我不客气。」 加百列的表现让周琰感到有些惊讶，平心而论，这傢伙其实是个不错的领导人。他如今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这件事虽然是门人的错误，可是他也没当着他们这两个「外人」的面对自己人说一些过分的话，反而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哦，还顺势对他们来了个下马威。 不得不承认，加百列刚刚的做法着实有些水平，门人是为他办事的，如果当着周琰等人的面直接教训门人，必定会让门人丢了面子，今后为他做事的人也会愈发不尽心。周琰和骆浮屠在加百列眼里算什么，只是外人而已，怎么可能为了两个外人责备自己人呢。 一个不会保护自己手下的领导者，必定不是好的领导者。 尽管双方对立，周琰竟然有点欣赏他，有担当，会做事，虽然满脸纨绔之气，品行也不怎么样，但是这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而且听他的意思，之前似乎还有人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他？这位小厂主的癖好莫非人尽皆知吗？都知道他喜欢当英雄，所以不断有人上门请他摆平麻烦？ 周琰下意识看了身边的骆浮屠一眼，后者显然也察觉到个中蹊跷，那种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把这招摇撞骗的混帐东西干掉的愤怒竟然也消失了一些。 「消息自然是真的，不过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知元帅是否方便移步。」 加百列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好，跟我去后厅，你们都退下吧。」 此时最开始与周琰发生冲突的门人却提出异议：「元帅，您不能单独见他们啊。他们两个人，您才一个人，咱们人数上就不占优势啊。又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真心报告消息，还是单纯想对您不利，到时候吃了亏怎么办。」 第69页 加百列瞥了他一眼：「多事。我会怕他们吗？」 他说完便对周琰和骆浮屠挥挥手：「好了，你们跟我来吧。其他人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周琰与骆浮屠对视一眼，后者朝他挑挑眉，轻声道：「有意思。」 周琰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其实他应该听从门人的建议，他一开始就打算，如果这次谈判不成，就绑架加百列，没想到加百列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或者说，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对他不利，就这么大咧咧地跟过来了。 面对如此坦诚没有心机的富二代，竟然显得自己这方过于算计，周琰忽然不好意思对他用那些阴谋阳谋了。 双方一同来到后厅，加百列还让人准备了茶点，请他们两个落座，看起来是真要对他们以礼相待的样子。不过他好像对骆浮屠还是用面纱遮着脸这件事颇为不满，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看向周琰：「说吧，到底什么重大的事情。」 周琰便道：「关于今天你猎杀的那头魔兽。其实这种怪物已经在世界各地都出现了，而且它杀伤力很大，我们希望你能警惕起来。你如果有心想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我有个办法……」 加百列听到这里，立刻露出「就这？」的表情，并不耐烦地打断了周琰的话：「看来我的门人没有做错，你们果然是来骗吃骗喝的。这个消息不用你们来说，政府早就有内部消息了，他们明天就会把这件事公开，并且对捕杀魔兽的人进行悬赏奖励，而我，早就掌握这件事有关的全部消息。」 周琰闻言下意识看向罗浮头，后者也皱起眉头——什么叫政府公开了，这片大陆的统领还在这坐着，谁能公开公布这个消息？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托马斯把持了政权。 科尔镇的消息这么闭塞的么，公开消息都比人家慢半拍。 骆浮屠应当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神变得有些冰冷。 加百列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前任大祭司命陨之后，圣灵掌权。不过他们很不得神的欢心啊，一上台就出了这种事，第一批魔兽出现的地方是祭坛，圣灵一派损失惨重。但这毕竟是不祥之兆，政府封锁消息了，只说世界上出现了怪物。哦对了，还发出悬赏令，斩杀魔兽的人，可以凭尸体领取奖励。哼，一帮草包废物，把魔兽形容得那么吓人，还不是被我一招秒掉。」 这段话的信息量就有点大了，什么「大祭司命陨」……这种假消息大约也是托马斯公布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跟骆浮屠争夺权力，就算其他人更倾向于骆浮屠，但是现在他死了，他们也不得不顺从托马斯的统治。 而且听意思，怎么觉得加百列好像对托马斯颇多微词，他这种话说出来对于统治者来说确实可以算作「反叛言论」。 不过周琰的重点并没有放在他对统治者和政权更替的评价上，而是他对于「魔兽」的评价，他深深盯加百列：「一招秒掉？你是认真的？」 ——当着两个差点死在鲁力安手里的人的面说这种话，这小子不怕天打雷噼吗？看他认真的样子，还真以为是自己杀了这怪物？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恰好碰上了被骆浮屠杀得残血的鲁力安，惊吓之下没有发现它快死了，然后一招秒掉。可是这也不算他杀的啊，用行话来说，他这叫抢人头。 加百列对周琰的质疑产生了质疑：「什么意思，你不相信？」 周琰沉默，加百列忽然直起身坐好，紧紧盯着周琰：「我带着手下在山脚巡视，这魔兽从天而降，对我发起攻击，我立刻拔（和谐）出剑将它的头砍了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们可以作证。」 「……」丫果然是个抢人头的！ 周琰对他无语了，骆浮屠此时忽然低低笑了两声：「你用的什么剑。」 加百列似乎对骆浮屠有些成见，瞥他一眼：「我不跟藏头露尾的傢伙打交道，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就不要对我说话。」 骆浮屠无辜地看向周琰，似乎在说，看吧，都是你让我遮着脸，人家不喜欢跟我说话了。周琰没好气地伸出手，一把将他的面纱扯下来。 「现在可以说了吧。」 加百列被骆浮屠绝美的容貌惊艷了一下，小声自言自语：「原来是这样，一个alpha长成这样……怪不得要遮起来。」 ——他虽然被惊艷，但是语气颇为遗憾，好像还有点嫌弃。 看来骆浮屠的真容不是他的菜。 骆浮屠那下诅咒的手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周琰轻轻按住他的手背，警告似的看着他：「正事，要紧。」 「……」 「所以你到底用了什么剑。」 加百列没什么坐像地摊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他从腰间取下宝剑，扔在桌上：「就是这一把。」 骆浮屠只看了一眼，便下结论：「不过是普通的佩剑，没什么稀奇。」 周琰明白他的意思，这把剑上面并没有灵师的法力，不是法器，就是一块铁。加百列显然无法忍受别人对自己宝剑的非议，顿时竖起眉毛，周琰为了避免他们之间再次发生没什么营养的对话，直截了当道：「他的意思是，没有灵师法术加持的宝剑，是伤不了魔兽的。」 加百列眨巴一下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杀掉的是一头已经死了的魔兽。」 第70页 「……」 骆浮屠没有周琰那么委婉，而且他一开始就对加百列没什么好印象，他微微扬起下颌，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那头魔兽真正的名字叫作鲁力安，是我杀掉的。而你，只不过是一个拿着我的战绩去招摇撞骗的小偷。」 加百列勐地站起身：「你胡说八道！」 周琰也连忙站起来：「你们两个都冷静一点！这不是重点好么！」 加百列气得够呛，小胸脯一起一伏，像只青蛙一样。其实抛开他拖着鲁力安的尸体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这一点，他也没犯什么错误，而且听这意思，他对此事也并不知情。加百列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他顶多是个想做英雄的大龄中二病。 周琰伸手指着凳子，请加百列坐下：「虽然这样说可能对你来说是一种伤害，但是他说的确实是真的。我们遭遇这头鲁力安的时候，是在落雪崖，你经过的地方应该也是落雪崖。为了从它手中逃脱，我们进行了一番激战……他受了伤，差点死掉。」 周琰原本想让骆浮屠展示一下身上的伤口，但是他对于教育小朋友显然没什么兴趣，权当没听懂似的。 周琰嘆口气：「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检查一下那头魔兽的尸体，上面还留着他的灵印。」 骆浮屠微微挑眉，像是在对加百列示威：「双面蛇。」 周琰所说的几项都与加百列的经歷相符，他确实是在落雪崖下面遇到的那头魔兽……但是杀掉它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它身上有没有什么印记。 他杀掉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加百列不想相信。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剑，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两人一眼：「我这就去求证！你们两个，给我等着！如果是假的，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他说完就大步离开了，周琰还听他朝外面的人吼了一声：「把他俩给我看好！谁让你绑起来的，给我看好！不许他们走！你们也不许进去！」 ……哦，这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加百列走后，周琰才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骆浮屠，对他进行无声谴责。这混蛋根本就没有谈判意识，一开口就想打架，以后谈判再也不带他了。 后者却完全不跟他对视，一边吹自己的手指头一边轻松自在地自言自语：「协议内容没有要照顾小朋友这一项哦。」 「人家说不定是你的小迷弟，你没听到他骂托马斯么，干什么那么严厉。」 骆浮屠笑着看向他：「呵呵，谢谢，无福消受。」 「……」 骆浮屠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而且我只对你有耐心。」 周琰无情地把他的手撇开：「呵呵，谢谢，无福消受。」 第33章 「你们来我家谈恋爱？」 高尚的人和卑…… 「你猜他还会回来吗。」 周琰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顺便等加百列回来，但是这屋里另外一个人却没那么安静了，闲来无事，就开始说起他那套阴谋论：「你相信得太盲目了，如果他真的查证怪物不是他杀的，便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直接干掉我们。」 骆浮屠轻轻敲打着桌上的杯盖：「毕竟只要我们两个死了，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头怪物不是他杀的。」 他语气十分悠闲，与他话中的内容十分不符。 周琰睁开眼睛：「我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是这样想对我们并没有好处。」 「怎么说？」 周琰吐出口气，坐直身体：「现在的政治形式对你很不利，听加百列的意思，你的对手似乎已经把持住了政权，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力挽狂澜，想要夺回政权，我们必须团结大部分人，成为我们自己的力量。」 骆浮屠听他说到这个方面，也改掉了一开始阴阳怪气的态度，认真道：「不过巫灵也没剩下多少人。」 周琰瞥了他一眼：「谁在说巫灵……你的眼光应该放在占大多数的那群人身上。灵师总共就那么几个，就算把你以前所有的信徒都团结起来也成不了事，普通人才是你该拉拢的那部分。」 骆浮屠挑挑眉——他说的没错，但是他就是没办法第一时间考虑到庸。 「这个社会的问题已经开始暴露出来，因为有鲁力安的出现，原本就脆弱的政权体制已经维持不住。你注意到托马斯颁布的命令了吗？他竟然将除掉鲁力安这种怪物的希望寄託于悬赏和民间组织，说明他的灵师团队也没有余力去管会在世界各地陆续出现的怪物。」 周琰沖骆浮屠摇摇手指：「一个政府居然无法保障人民的人身财产安全，可想而知它有多么脆弱。」 骆浮屠忍不住笑了一下：「你可真是……一有机会就批判我。」 「我批判的是社会制度。」 周琰态度十分端正：「但是或许鲁力安的出现对于你来说却是一个机会，如果这种时候，你能建立一个团体——或者说是军队，它能够保护所有人，能够抵御外敌，你说，谁会在这场博弈中成为人心所向。」 骆浮屠轻轻嘆口气：「我懂你的意思。」 鲁力安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大危机，但是正是因为这种拥有绝对碾压力量的危机出现，才能打破原有制度的平衡——那种平衡虽然脆弱，但是需要一个外力，让所有人明白，这种平衡是假象。 第71页 而能让骆浮屠在这场博弈中处于领先位置的，是周琰。 是这个能够让普通人拥有对抗鲁力安的力量，拥有仿佛来自高级文明头脑的人。 骆浮屠一直明白周琰对他的重要性，但是他有时候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渴求他作为什么角色的那一部分，如果只是单纯想让他帮助自己夺取政权，其实不会产生类似于占有欲的情绪。 骆浮屠盯着他，一秒都不肯眨眼——或许这是他人格方面的缺陷，一定要让这个人完全属于自己，他才能安心。 周琰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你真的懂？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加百列作对。如果没有他的铁矿厂作为支撑，我们就没办法制造机甲，那后面所有的计划都无法进行。」 周琰站起身踱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副山水画，他伸出手在上面摸了摸，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些惊讶，这似乎是某种矿石研磨的颜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小矿主家里应当不止有铁矿资源，这上面的染料十分鲜艷，似乎是另外一种矿石研磨的粉末……用来做染料也太可惜了。还有一点，这傢伙很单纯，你如果告诉他要推翻托马斯，他或许没兴趣，但是他想成为英雄，你知道这多么难得么，不如借着消灭鲁力安这件事，拉拢他组建军队。到时候，他当他的英雄，而你，自得民心。」 周琰说完转过身，却见骆浮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了，周琰朝他挑挑眉，骆浮屠笑着看他：「你竟然算计得这么远？」 「错，这不叫算计，这叫双赢。」 他说完想绕过骆浮屠，却被他伸手挡住去路，周琰只好盯着他。骆浮屠挑挑眉：「那你在这件事里又得到了什么？你的目的只是想让我改变这个社会的制度吗？」 周琰毫不掩饰地说：「没错。」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周琰盯着他，沉默许久：「你知道什么是信仰吗？」 骆浮屠盯着他眯起眼睛，周琰道：「你是大祭司，应该知道，你的信徒会因为你的一句话毫不犹豫地赴死，你是他们的信仰。而我，也可以为了我的信仰举身赴死。」 骆浮屠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皱了皱眉：「我不喜欢你这样。」 他并不是因为周琰拥有所谓的信仰而不喜欢，而是觉得周琰很奇怪，他从他身上感到一种奇怪的自弃情绪。就好像它形容鲁力安不像一种生物，而是一种怪物，因为它并不是为了获取能量而捕食。周琰其实也一样，他对普通人都会嚮往的东西没有一点欲望。 「我也不喜欢自己这样。」 周琰说着，用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是它在教唆我。」 骆浮屠盯着他看了许久，忍不住问：「除了你的信仰，你就没有别的感兴趣的东西？」 周琰疑惑道：「你是说权力和金钱？确实没兴趣。」 ——也不止这一点。 骆浮屠明白了，周琰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忽然笑了一声，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类似于愉悦的扭曲情绪：「……真想看到你另外一面。」 周琰紧紧皱起眉头：「别这样笑，像个变态！」 正在这时，出去「求证」半天的加百列终于回来了，周琰与骆浮屠条件反射地往门边看过去，后者也恰好看向他们这里。加百列一进门就看到骆浮屠将周琰抵在墙上的画面，原本似乎想说什么话，一时间忽然噎了回去。 「……你们跑我家谈恋爱来了？」 周琰此时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之间的意识很奇怪，急忙把骆浮屠推开，跟他拉开距离。 加百列表情不太好，径直走进房间，在周琰旁边坐下。周琰猜测他应该是已经求证过那件事了，心情自然也不会好。骆浮屠不知在想什么，满脸都是愉悦的表情，如果不是他那张脸颜值过硬，这种表情绝对会让他像个可怕的变态。 但是即便如此，周琰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你们知道什么地方有魔兽？」 加百列忽然开口，他盯着周琰看了一眼，又看向骆浮屠：「你知道。」 加百列刚刚跑去堆放那具魔兽尸体的地方看过，事实确实像他们说得一样，那头魔兽身上有一个清晰无比的灵印。普通人看不到它，但是他作为灵师，确实是一眼就注意到了。 如果说落雪崖只是巧合，那这个灵印完全能够证明，周琰和骆浮屠说的话是真的，这头魔兽不是死于自己之手。 这太丢脸了！ 加百列不仅想做英雄，还是个很爱面子的人，现在他丢了这么大人，一定要找回场子。当然，加百列完全不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打败魔兽，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与魔兽单打独斗的机会，只要他真的杀掉了一头魔兽，那他就不算在吹牛，他仍然可以是英雄。 周琰和骆浮屠听他一开口就找魔兽，也猜到几分他的想法，这傢伙归根结底就是个小孩子，脑袋里在想什么不难弄懂。 不过骆浮屠对教小孩子的兴趣不是很大，只是笑了笑，没有做声。周琰则直接开口戳穿他的意图：「你莫非想找头魔兽来杀，证明自己的能力？」 加百列没有说话，周琰颇为头疼道：「你最好不要有这种想法，杀掉一头鲁力安不像你想得那么轻松，而且在这种怪物面前，也根本不需要你去证明什么。以后你有的是机会杀它。」 第72页 加百列对周琰的话不以为意：「你不是灵师，当然觉得不轻松。」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是我可以让普通人拥有像灵师一样的斩杀鲁力安的能力。」 他从口袋里拿出机甲的设计图，放在加百列面前：「你可以看看这个。这也是我找到你的目的，我希望你能与我合作，制造武器，为抵御将来或许会大规模出现的鲁力安做准备。」 加百列瞥了那张图纸一眼，见上面画着复杂的图案，还有一些标註尺寸的数字，密密麻麻，他基本没看懂。 加百列直接将图纸扫到地上，暴躁道：「我没兴趣跟你合作，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魔兽，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哦，不对，你们也是碰巧遇上的，你们也不知道怎么寻找魔兽，对不对？我可以直接去接悬赏，政府明天就会公布这条消息！」 「……」 周琰忽然被他这灵活的脑迴路绕懵了，一时间竟然连反驳的理由都想不出来。在遇见骆浮屠之后，周琰从来没有跟他在脑迴路对接上发生过什么阻碍，于是周琰便忘了，自己其实根本不擅长说服别人。 尤其是说服这里的人。 就连刘一这个老朋友都不相信他！ 周琰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又开始光速自闭，他最近过得太顺利，导致自信心极度膨胀……但现状其实一点都没有改变。 所以骆浮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自己说服了，还同意与他达成协议？按照这些时代的眼泪对这个世界有限的认知，没觉得自己是发疯了说出那种疯话就很不错了，怎么会陪着他一起疯？ 周琰竟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正在此时，身边的骆浮屠忽然在冷森森地笑了一声：「你可等不到明天。」 加百列瞥他一眼：「什么意思。」 「如果你今天不与我们合作，我就会把你偷了一具魔兽的尸体装英雄的事公开。尸体上面的印记是最好的证明，你猜，到时候大家是会相信我，还是会相信你这个连灵师学院都没进过的水货。」 骆浮屠如今虽然不用「大祭司」那张脸了，但是只要他展示力量，众人自然会明白他是多么强大。 加百列生平第一次被人骂水货，登时恼羞成怒，大声反驳：「我没有偷！我不知情！」 骆浮屠笑得艷丽无比，说出的话却比毒蛇的毒汁还要人命：「这些话留着跟那些被你欺骗的人说吧。」 他优雅地站起身，看了周琰一眼：「我们走。」 周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跟上骆浮屠的脚步。加百列见他们要走，急忙喊道：「等一下！！」 骆浮屠冷冷看着他，似乎在给一个已经判了死刑的犯人最后一点怜悯。 加百列咬着嘴唇沉默许久，从牙缝挤出几个字：「好，我跟你们合作。但是你们要答应我，在我真正杀掉一头魔兽之前，不许把那件事说出去！」 周琰看了骆浮屠一眼：「我们不会说的。」 加百列却指着骆浮屠大声道：「我要他保证！」 周琰有一瞬间非常难过，果然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东西，这小子是在轻视自己吗？原来骆浮屠的方式才是对付无赖的有效方法！ 骆浮屠看了他一眼，哼道：「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去做，我就不会把真相说出去。一旦成为合作者，我们双方的利益就息息相关，我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加百列听他这样说才放心了，但是他还是因为自己被威胁这件事感到很生气，他微微扬起下颌，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那你们今天就先住在这里，明天再说协议的事。」 骆浮屠嗤笑一声：「我怎么保证你不会在饭菜里下毒？」 「……」 加百列要被他气死了，他转过身一脚踹开大门，指着外面咆哮道：「你们走！现在就走！」 骆浮屠却看向被他扫到地上的机甲图纸道：「捡起来。」 「……」 周琰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心里默默嘆口气——其实，也不用欺负这么狠…… 第34章 首席炮友 「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会优先…… 两人回到暂住的旅店，周琰原本打算吃过饭就去街上转一圈，打听打听关于鲁力安的消息，顺便确认一下这消息有没有正式出现在官方通报上。 打算得挺好，吃晚饭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骆浮屠的旧伤復发了。 这件事发生得毫无徵兆，周琰准备出门时，骆浮屠还在吃饭，嘴里说着：「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周琰刚想说「好」，却见他嘴角缓缓地流出一丝血迹，那缕血越过他微微上翘的嘴角，顺着下巴流下去，然后滴滴嗒嗒掉在锁骨上，衬着他苍白的皮肤格外醒目。 周琰懵了一下：「你怎么了？」 骆浮屠微微蹙眉：「我没事……」 然后一口血「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 周琰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扶他去床上坐着，没想到手碰到他肩膀上的伤口，早已止住的血也透过绷带氤出来。 「伤口崩开了？怎么又流血……你做什么了？」 周琰也顾不上其他，去装行礼的箱子里找出仅剩下一半的止血粉，然后招唿店里的侍从准备热水、烈酒，骆浮屠的伤口崩得很吓人，周琰十分担心他会不治而亡。 第73页 骆浮屠捂着伤口皱紧眉头，脸上仅剩的一点血色迅速褪去：「或许是因为……是那怪物伤的，没有那么容易癒合，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周琰听他说这种话，微微皱起眉头：「胡说什么，受伤这件事还是因为我……」 周琰将他胸前的绷带剪开，倒了一堆止血粉上去，原本十分好用的药粉这次竟然丝毫效果都没有，倒上去就被血流沖走，即便用按压、绑扎的方式也无法让鲜血止住。周琰紧张得额头渗出了汗水，眼见骆浮屠的血越流越多，脸色越来越苍白，竟无计可施，他终于绷不住了。他不断擦拭着骆浮屠的伤口，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都止住血了！」 骆浮屠紧紧皱着眉头，抓住周琰的手腕：「没关系……别急。」 周琰隐约地记起来，以前有一些被鲁力安这种怪物伤到的士兵也会出现血流不止的情况，不过因为密云星科技发达，医学也十分成熟，所以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这是落后的郁金大陆，自己手上的治疗方式就那么几种，根本不能保证能救他……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周琰听到这句话，勐地抬起头，见骆浮屠正十分专注地盯着他，他脸上的表情意外得很正常——甚至因为受伤，显得有些脆弱，周琰紧紧抿着嘴角，半晌才道：「会，你是……你是一个难得的合作者。」 骆浮屠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只因为是合作者？」 周琰按住他的伤口：「别废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如果我马上就死呢？」 「不行！！」 …… 周琰听到自己特别大声地吼了一声，然后他就醒了。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坐在床上，正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双手并没有被骆浮屠的血染红，骆浮屠也不在他身边。 ……怎么回事？只是做梦么？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啊？ 「什么不行，你又做噩梦。」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过来，让周琰回过神，他侧头看去，骆浮屠还是像之前那样坐在窗下，面前摆着一个银色的壶，还有一个小杯子。 周琰做梦做得口干舌燥，从床上爬起来，二话不说夺了他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 ……是酒？ 骆浮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海量啊。」 周琰艰难地将口中的液体咽下去：「大半夜不睡觉坐在这里喝酒？身上有伤自己不知道么？」 骆浮屠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从他手里夺过酒杯，又往杯子里斟满：「没事，我的身体很好。」 可是刚做了那种梦，周琰心有余悸，他面无表情地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夺走他的酒杯：「别喝了。」 骆浮屠神色莫测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情绪，但是周琰并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现，只是将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眼睛时不时往他胸口的绷带上瞥——那里十分平整，并没有要崩裂的迹象。 看来梦境都是相反的，或许是他灵魂深处对鲁力安十分畏惧，才会做这种梦。 骆浮屠抬起手轻轻撑着下颌，笑看着他：「如果我非要喝呢？」 「……」 周琰盯了他几秒钟，几乎忍不住要抽嘴角，果然刚刚是做梦，骆浮屠脸上怎么会有那么正常的表情，他永远用这种变态的表情看着自己。 周琰沉默时，被骆浮屠从手心里扣出酒杯，他反应过来之前，后者已经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杯。 「对了，你最近怎么总是做噩梦，到底梦到了什么？大叫着『不行——』从床上坐起来，吓我一跳。」 周琰听他又提那个梦，心里莫名烦躁：「没什么，记不清了。」 骆浮屠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以前也经常做噩梦？」 周琰被他问得无话可说，左看右看，忽然拿起他面前的酒杯勐地倒进嘴里，然后狠狠吞下。 问得好，以前？他以前可是连首次上战场杀人都不需要心理辅导的人，神经坚韧到教官觉得他有毛病。他怎么知道最近一个接一个地做梦，梦里面还都是让人难以启齿的场景，烦都烦死了。 骆浮屠盯着周琰吞咽酒液时上下滑动的喉结勾勾唇角，然后又取了一个杯子过来，给他们两个人都倒满。 「其实作为合作者，你有任何心事都可以对我说的。」 周琰冷冷瞥他一眼——这个最近占据了他所有梦境的主角竟然好意思冠冕堂皇地说出这种话，简直不安好心，今人髮指！ 「别多事。」 「……」 ——好吧，周琰还是那个周琰，并不会因为一个两个梦就对自己敞开心扉，哼，真让人头疼。 骆浮屠盯着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琰最近做的梦自然与骆浮屠有关，他这种精通各种巫术法术的灵师，想要操控一个人的梦境自然也是轻而易举。他倒不是故意耍这种手段，只是周琰今天的发言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才会试探一下。 骆浮屠眯起眼睛，在月光底下，睫毛几乎变成了透明的颜色，他用手遮挡着下半张脸，遮挡住了自己像蛇一样的占有欲。 最讨厌这种难以掌控的局面。 骆浮屠知道，周琰并不是一个能够被掌控的人，但是他如果想合作之后就把自己撇到一边，那也是不可能的，没有人可以在招惹了他之后全身而退。 第74页 「好喝吗？」 骆浮屠见周琰将杯中的酒饮尽，又为他倒上一杯。 周琰随意道：「还行吧，我不是很爱这个。」 ——没有特别的爱好，没有执着的东西，那就证明他没有弱点。骆浮屠讨厌没有弱点的人，因为不好掌控，而当自己在意的人没有弱点时，他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又不能把周琰打断手脚关起来，照周琰的性格，那样绝对会造成一个鱼死网破的局面。 不过好在，他在梦里面还是在意自己的。周琰好像很吃这一套，他怜悯弱者。但是放到现实中，不知道他会不会有这么外放的情绪。 毕竟他在梦里好像还差点允许自己咬他的腺体，醒来却像个渣男一样翻脸不认人。 试一下好了。 骆浮屠趁他仰头喝酒的时候，手指在伤口上轻轻划了一下，干净的绷带上立刻透出血色。周琰放下杯子，骆浮屠正在饮这一杯，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忽然发现他绷带上渗出血了。 周琰勐地站起身，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见那一抹红色还在那里，并不是他眼花。周琰指着骆浮屠的胸口，半天才道：「你流血了！！」 骆浮屠低头看看，笑道：「大概不小心裂开了吧，小事。」 「你给我过来！」 周琰一把抓过骆浮屠的手将他拉起来，他拽着他坐到床边，迅速拿来剪刀和绷带，但是要给他拆绷带的时候，周琰却犹豫了，他很怕绷带拆开之后会像梦里一样，他的血止不住。 ……毕竟那也是会真实发生的情况。 「怎么了？为什么不动手？」 周琰听到骆浮屠的声音，终于回过神，他愣了一下，慢慢剪开绷带，当里面的伤口露出来时，周琰几乎不敢细看。骆浮屠忽然低笑几声：「你到底怎么回事，拆个绷带好像在拆炸弹，不然别拆了，总之也没什么事。」 「不行。」 周琰快速又小声地说了一句，然后将剩下的都剪掉：「换药，还要检查伤口。」 骆浮屠挑挑眉，便任由他去做，他神色变得有些莫测，因为周琰刚刚的表现比他原以为的还要在意。 骆浮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十分满意。 绷带拆开，已经癒合的伤口只是破了一条小边边，周琰看到伤口的情况才松了口气。骆浮屠十分痛恨自己这健康的体质，至少应该往后拖几天。 但是他嘴上却说：「看吧，我就说没什么事，只是不小心裂开了。」 周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给他缠上了新的绷带。 骆浮屠盯着他，眼睛里带着笑意：「你很关心我。」 周琰随口便道：「作为合作者。」 「只是合作者吗？」 ——这与梦境重叠的对话让周琰心里有些乱。 他没有回答，下一秒骆浮屠忽然凑近他，周琰下意识后退，但是他原本就坐在床边，这样一后退，后背直接靠到了床边的栏杆上。 骆浮屠凝视着他的眼睛，两条胳膊松松地圈着他，几乎将周琰搂在了怀里：「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一种关系。」 周琰拒绝得很快：「不需要。」 骆浮屠勾起唇角：「为什么？你分明并不反感。」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脑子里也在想——为什么？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拒绝骆浮屠的提议，其实他也并没有讨厌他。他的唿吸带着酒气扑过来，让周琰有些迷醉。如果是别人，可能他会直接把他揍飞。 周琰想不明白，他也懒得想：「你如果再捉弄我，合作的关系也到此为止。」 骆浮屠觉得很冤枉：「我没有捉弄你。」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还是作为alpha的占有欲在作祟。」 「你对alpha有成见，我不是那种人。」 ——不是就怪了。 不过真正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个…… 周琰盯着他许久，他真的想不通，要说是因为忽然从alpha变成了omega，无法适应自己的性别，也没办法完全解释通。其实仔细想想，他真的没必要这么抗拒。 或许就是因为他抗拒得太强烈，才会不断做这种梦。以前他没有产生过那种欲望，因为使用抑制剂之后，作为alpha并不会主动产生需求，但是他做omega之后的情况却变得大不相同了，即便用过抑制剂，也会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莫非是因为omega的身体构造和激素波动都与alpha不同？ 周琰没有仔细研究过omega，只知到了性成熟时期，omega确实会发生一些变化，区别很明显，alpha的发情是被动发情，omega却会主动发情。 周琰无法判断是否与此有关，他只知道自己要尽快解决这件事，不能让这种小事影响自己的判断。 他最近变得越来越不理智了。 周琰看着骆浮屠许久，表情慢慢柔软下来：「好吧。」 他直起身，推着骆浮屠让他离自己远一点：「我承认，确实不讨厌你。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会优先考虑你。」 「……」 骆浮屠愣住，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周琰沖他挑挑眉：「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就是，他可以获得优先跟他约炮的权力。 这个人怎么这样？！ 周琰站起身，脸上露出了悟的表情：「我不是很明白，不过认真想想，某种程度上屈服于信息素或者多巴胺并不会对我的生活产生影响……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第75页 骆浮屠直接黑脸：「如果我拒绝你要怎么办。」 周琰竟然认真思考起来：「世上又不止你一个alpha……」 「不！可！能！」 骆浮屠大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勐地站起身，然后一把抓住周琰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给我听好，我绝对会，让你无暇顾及其他人，你如果真的随便在外面找个人，你找一个，我杀一个。」 「……你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骆浮屠冷冷盯着他：「不信你可以试试。」 骆浮屠不知道周琰经歷了怎样的心歷路程，忽然从极度的保守变成这种……这种可以随便找个人的想法，但是他的本意也绝对不是可以获得周琰「首席炮友」的位置。 …… 光是想想他都要气死了！ 周琰盯着他上下打量，平静说道：「先放开我。」 骆浮屠并没有放开他，他忽然捏住周琰的下颌，恨恨道：「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的omega。」 周琰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没有机会说出话，骆浮屠用力吻住他，周琰被推着后退了几步，最后狠狠撞在墙上。骆浮屠在他唇上辗转着啃吻，撬开他的牙齿，然后长驱直入地侵占他的口腔……用这样的方式发泄愤怒。 然后下一秒，骆浮屠就被冷冰冰的枪口指住了脑袋。 周琰气喘吁吁地盯着骆浮屠：「我现在，没有需要，所以，不要碰我。」 骆浮屠盯着他不说话，周琰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好像有点过分。他将枪收了起来，胡乱说道：「你可以去找别人。」 他说完就离开了房间，骆浮屠一个人站在原地许久，忽然捂着脸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好，很好，那他就等到他需要的那天……这个混蛋！ 第35章 刚见面时候你还没有这么骚 你长得太涩…… 事实证明，对这里的某些土着居民就不能用太礼貌的方式，周琰劝说加百列废了那么多口舌没用，骆浮屠一威胁，他就服软了，第二天就主动派人过来接他们谈合作的事情。郁金大陆的法律并没有十分完善，更没有合同法这种分类，所以签合约是没有用的。 但是其实也不需要签合约，因为比高度发展的文明社会唯一拥有优势的地方，就是这里的人道德水准都很高。不论是什么人，说过的话都是算数的。一开始他去卖自己制作的小东西时，跟掌柜提出签合约的问题，差点被人家赶出来，因为在这里质疑一个人的诚信问题就相当于对对方的一种侮辱，口头协议已经足够。 这有点像原始社会的状态，因为大家都很「愚蠢」，所以也生不出什么花花心肠，说好的什么事就是什么事。 社会文明高度发展，带来了高科技和经济发展，也造就了很多聪明人，所以他们需要法律来保护那部分老实人的既得利益。但是这里不一样，这里消息闭塞，人们的活动范围有限，小范围内的人都互相认识，一次背信弃义就足以让这个人彻底地社会性死亡。从此之后，这个人生活的圈子再也无法接纳下他，届时他便只能背井离乡，换一个全新的环境，让时间磨淡自己的污点。 这也是加百列听到骆浮屠说要将他欺骗众人的事公之于众时那么紧张的原因，当着大家的面撒那么大的谎，一旦被揭穿真相，不仅加百列自己一个人会被骂骗子，他整个家族都会被贴上骗子的标籤。 周琰刚来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点，一时竟然有些懵，后来他想明白了，他所在的社会虽然是拥有高度文明，但是生活节奏很快，在一个地方生活的人谁都不认识谁，就算骗了人，改天就换到另一个城市，其他人专注于自己的生活，也没有闲心去谴责任何人，所以才让社会上越来越多的人对于道德方面的建设越发忽视。 从这方面来说，文明的发展带来的似乎并不完全是正面的影响。 但是多方面比较，周琰还是决定站在科技进步的这一方，至少它可以解决人们的基本温饱问题，其他的道德问题在密云星上都属于社会难题，或许社会进步水平更高一点之后，大家的道德水平又会回到现在的这种高度。 所以，按照现在社会的道德水平来看，骆浮屠绝对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他是个骗子，嘴巴里面都不知道有几句真话。 而且他今天不知道又吃错了什么药，一整天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自己，看得周琰头皮发麻，那种感觉就好像被蛇盯上了一样，看的时间久了，脖子后面凉凉的，摸摸一手冷汗。周琰想，这或许跟他修习的先天法术有关，也没多说。可是这傢伙就没有一丁点自觉性，自己不提醒他，他也不知道收敛，从他开始跟加百列谈制作机甲到结束，他都一直盯着自己，盯得他整个人都要炸了！ 不过好的一点是，谈判结果还不错，加百列不愧是中二少年，一开始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听明白周琰说的「武器」之后，就对机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且隐隐表现出对机甲成品的期待。 没有alpha能拒绝机甲。 周琰将图纸交给加百列，并嘱咐道：「如果要着手制作机甲，一定要让工匠亲自向我询问细节，我们先试制一部，能够成功启动的话，再做后面的打算。」 加百列随意点了点头，将图纸交给他身边的一个人：「以后关于制作和资金方面的问题你直接跟李青联络，做成功了再来找我。」 第76页 ——这种发言就太像一个甩手掌柜了，倒是跟他纨绔富二代的身份挺符合。 李青是专门负责矿厂相关工作的人，他似乎是加百列家的一个家臣，二三十岁的年纪，却很沉稳。众人谈妥之后，正要离开，此时一个背着石头的工人没有看到，不小心一下子撞在加百列身上，李青急忙挡了一下，但是仍然没有护住加百列，后者面色一冷，直接一脚踹在那名工人身上，把他踹倒在地上：「你瞎吗？！」 周琰看到这一幕，有些不适地皱起眉，但是那名工人好像早就习惯了加百列的态度，急忙爬起来连声道歉，然后跑远了。周琰并不想对加百列的行为多嘴，他就是这里的老大，这整个矿山都是他们家的，而这些工人有些甚至是加百列家的奴僕。 这个社会的意识形态已经出现了地主的概念，买卖人口自然也是常态，就算周琰看不惯，他此时也不能多嘴。 「元帅，您没事吧？」 加百列瞥了李青一眼，冷哼道：「这次没事，下次就不一定了。你能不能注意点，在我跟别人谈重要事情的时候，不要让那些下等人乱闯乱撞。」 李青急忙低头道歉：「是，下次一定注意。」 加百列看了周琰一眼，道：「那你先陪他们在这里逛一逛，我回去了。啊，对了我们尊贵的合作者说要住在矿厂，你帮他们安排一下住处。」 加百列说到这里，不可思议地挑挑眉：「我可吃不了这种苦，有什么消息通知我就好。」 李青便点头应着，说自己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周琰早就看出来了，加百列确实不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他讨厌这个地方，讨厌很多人住在一起时散发出的难闻的气味，也讨厌工人们脏兮兮的打扮。加百列想做英雄，却是想做那种能舒舒服服的英雄，他的概念中并没有「吃苦耐劳」这种优良品德，更没有对普通人的尊重。 周琰盯着加百列离开，李青也没有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只跟周琰说如果遇到问题可以随时与他联繫，便去准备安排住宿的事情。 「你盯着他看什么，莫非在考虑这傢伙适不适合？」 骆浮屠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周琰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什么适不适合？我们都已经达成协议了，再说什么适不适合的，有点太晚了吧。」 骆浮屠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周琰觉得他整个人都有点阴阳怪气，不由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有话就说。还说我盯着加百列看，你从刚开始就一直盯着我，倒是在盯什么？」 「我没有盯你，我盯的是那个加百列。」 周琰疑惑道：「你盯他做什么？」 ——加百列身上是有些问题，比如有点暴躁，不太懂尊重人，刚来的时候周琰还看到他用鞭子抽一个工人……不过这都是这个时代背景下会产生的问题，想要改变他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不过骆浮屠想得显然没那么深，他眯了眯眼睛：「因为他是个alpha，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他列为你发情期的备选角色。」 「……你的脑子整天都在想什么啊。」 「这可是你亲口对我说的，你以后不可以单独见这个加百列，因为说不定我会觉得危机感爆炸直接干掉他。」 周琰盯着他挑高眉头——好吧，现在他有些后悔自己昨天晚上跟他说了那种话，不说把他当成可选对象的时候，这混蛋也一点毛病都没有。 「你放心好了，我对小朋友没有兴趣。而且你能不能不要把心思放在那些事上面，现在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拜託李青去看过政府公告，根据他们目前统计的情况，多地都有鲁力安出现，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地方不到十公里。而且落雪崖那头鲁力安都没被他们计算在内，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这中间肯定有漏算的……万一这些怪物在我们机甲制造成功之前出现，后果会很严重。」 骆浮屠朝周琰走近几步，盯着他笑了一下：「说实话，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副正义凌然的样子，你每次这样跟我说话，我的大脑就会不受控制。」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想把骆浮屠打一顿，虽然他没有对他说出什么冒犯的话，可是这人真的太变态了，他这样盯着自己，便有种好像在被他用视线侵犯的感觉。 ……他们最开始相遇的时候，骆浮屠有这么……这么骚的吗？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周琰受不了地推开他，大步向前走去：「懒得理你，我要去找工匠讨论接下来的工作，不要拖垮进度。」 骆浮屠看他走远，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上：「你真的打算住在矿厂？」 周琰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嘆气：「在这里住方便我盯工期……你如果不习惯的话，可以回去旅馆，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毕竟骆浮屠以前也是什么大祭司呢，说不定从来都锦衣玉食，比加百列还要养尊处优，让他跟着自己在工地吃苦，周琰也有些于心不忍。 「你太小看我了吧。」 周琰犹豫一下，终于把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好吧，其实是我想让你回去住，你……住在这里会打扰到我工作，制作机甲期间，我需要百分百的专心，也没空陪你玩，为了工期考虑，你最好回旅店……当然了，作为合作者你有知情权，有任何进度我会让人通知你。」 第77页 尤其他盯着自己的时候……他总是盯着自己！ 周琰说完，无奈地嘆口气：「这只是权宜之计，你考虑一下。」 骆浮屠盯着他幽幽道：「那怎么可能，万一一夜不见你的备选对象又多出来几个怎么办，我会很难过。」 周琰忍不住抽抽嘴角——他现在真的后悔跟骆浮屠谈那件事了，这茬能不能过了？ 周琰转身就走，没几步却又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你说过懂蛇的技能对吧。」 骆浮屠挑挑眉：「怎么？」 「那就算把眼睛蒙起来，你也看得到东西吧。蛇都是靠红外线发现猎物的，眼睛对它们来说可有可无。」 周琰说完递给骆浮屠一条黑色的纱带，大约三指宽的长度，然后向他示意道：「想跟我住在一起也可以，但是住在矿厂期间，你必须用这个把眼睛蒙起来。」 骆浮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好像在无声控诉——还好意思说我变态，你自己不是更变态？ 周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被你用那种视线盯着。」 ——那样真的会打扰到他工作，可恶……如果他的视线存在感没有那么强烈，他也不用出这种馊主意。 骆浮屠看着他许久，低低哼笑两声，最终还是从周琰手中取过黑纱，系在了自己眼睛上。 「可以了么。」 「……」 这不是自己的问题吧，这是骆浮屠的问题吧！为什么他戴上这条黑纱之后会显得这么涩情啊！ 骆浮屠没有得到答覆，忍不住又问一遍：「怎么？」 「……没、没事，挺好的。」 除了看起来有点涩情，没其他毛病。 第36章 一起泡温泉总会出点什么事 「我想吃肉…… 矿厂的食宿条件特别差，因为没有管理层的人会选择住在这里，李青都不住这，而且原本这里只是单纯用来挖矿石的地方，没什么可以偷盗，就没有必要派人盯。 然而周琰的目的却是尽快打造出一台可用机甲，所以他希望包括锻造、冶炼在内的工序都在自己监督下完成。所以这段时间里便与矿厂的工人同吃同住，工程进度也确实明显在推进。 让周琰感到惊讶的是骆浮屠，原本以为他很快就会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搬回旅店去住，没想到他一直坚持到了现在。周琰坐在地上用火烤干粮，骆浮屠坐在他旁边把，在粗硬的干粮上面掰下一小块，然后往嘴里送，光看他的表情，竟然会恍惚觉得这玩意儿其实味道还不错。 「你那块好吃吗？」 周琰忍不住问了一句，骆浮屠吃东西时候看起来很香，又十分优雅，搞得他忍不住产生怀疑，这一锅的干饼子还能煮出两个味道？他现在有些后悔之前竟然没把给骆浮屠熬的那锅鸡汤喝掉，太浪费了。 骆浮屠勾了勾唇角，从自己的干粮上面掰下一块递过去：「尝尝？」 他眼睛上还蒙着那条黑纱，却能精准地分辨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只不过把他的眼睛遮了起来，其他的五官就越发凸显出来，比如尖尖弯弯的唇角，还有高挺的鼻樑……周琰忍不住在他嘴唇上扫了一眼，接过那块干粮塞进嘴巴里，然后没嚼两下就受不了地把它吐在地上。 骆浮屠这块干粮甚至都没烤过，吃起来口感更差。 然后把自己手里这块递了过去。 「你没必要陪我待在这里，回旅馆去住吧。」 骆浮屠没急着回答，从铁棍上将那块烤过的干粮取下来：「我认为很有必要。」 周琰总是这么要强，也总是忘记，他本质上只是个omega。矿厂里面有几百劳工，虽然多数都是beta，但是保不齐就有那么一两个alpha的存在，把他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放心。更何况前段时间矿厂就在招人，自从他们开始着手制作机甲之后，招的人更多了，又没仔细统计过招的都是什么性别的人，这其中如果真有几个alpha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骆浮屠将那块烤好的干粮掰了一小块下来，然后塞进周琰嘴巴里。周琰下意识张嘴咬住，粗粝的口感被火烤过，好歹没刚才那么难以下咽。他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其他人都像他们这样，正围着火堆烤干粮，而且吃得津津有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这里不光吃的东西糟糕，睡觉环境更糟糕，好几个人睡一个大通铺，屋子里混杂的气味，让人想吐。加百列对周琰这个合作者还不错，李青给周琰和骆浮屠单独安排了一个屋子。 但是即便是单独安排的屋子，住宿条件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所住的单间与工人们住着的房间中间没有实实在在的门，只有一道帘子，勉强算是「隔出一个单间」。或许是因为周琰身上并没有散发出信息素的味道，这里的人就下意识将他当成了beta，一个beta和一个alpha共处一室，倒是很合规矩。 生活环境差不要紧，周琰最难以忍受的是这里工人的人身安全其实难以得到保障，在矿厂里面採矿本来就属于高危高压劳动，他们有时候需要爬到高处，防护措施却只有腰上一根绳子。于是第一批合金炼出来之后，周琰没有让他们急着制作机甲，而是生产了一批安全帽和劳保鞋，这样每天看着工人们进出矿厂好歹不会那么提心弔胆了。 他在高度文明的社会待久了，才会产生这种不自在，周琰总觉得很心虚——像铁矿厂现在的劳动环境放在密云星上，妥妥会被火速曝光，并被狠狠贴上「血汗工厂」的标籤。 第78页 周琰不由嘆了口气：「你看看，其实如果我们社会生产力足够高的话，这些人的工作条件不至于这么差。」 ——然而骆浮屠的眼睛被蒙着，用「看」这个词对此时的他来说其实有点奇怪。但是他把眼睛蒙起来，周琰就看不出他的想法，所以下意识觉得他有点可怜兮兮。 他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想法，原来想让骆浮屠看起来可怜兮兮这么简单，只要他闭嘴就行了。 他忽然生出恻隐之心，于是便没继续说下去，就着热水掰开那些烤过的干粮吃下去。经过这几天相处，周琰发现自己对骆浮屠其实有些误解，他并不是一个不能吃苦的人，总之这几天他从来没抱怨过，而且有时候盯着工匠制作零件太累的时候，骆浮屠就会替他安排。 这几天下来，骆浮屠对机甲制造的流程已经十分熟练。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想早点掌握这种威力巨大的机械武器，到那时候，即便离开自己这个合作者，骆浮屠也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你今天很累了，吃过饭之后早点休息。」 听到骆浮屠叮嘱他，周琰看了他一眼，表情柔和下来，正在这时，一个负责打铁的老工人走过来，对周琰吆喝了一声：「小周，吃完饭一起泡澡去。」 周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报以略显僵硬的微笑。 ——这一点变化让周琰没有想到，在这里待了几天，竟然逐渐结交了几个朋友，而且他们也逐渐把他当成自己人，有时候要去泡澡都会喊他一起。泡澡是这里工人唯一的娱乐活动，矿厂后面有个很大的温泉，露天而建，被围成了大大小小很多个池子，大家工作之余都喜欢来这里泡澡。但是因为之前并没有人多么讲究卫生，温泉周边的环境十分堪忧，周琰第一次来这里差点厥过去。 这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太不友好了。 周琰便安排了一些人专门负责打扫温泉的卫生，不允许他们在温泉四周随便吐痰、扔垃圾，还放了一些隔断视线的屏风，不再是一群人大咧咧一起泡，没有隐私。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卫生问题，如今是冬天还好，等到了夏天，如果环境还是这么脏乱差，很有可能引发大规模瘟疫，到时候损失的还是矿厂。 周琰把自己的想法跟加百列说过，后者对管理这件事不感兴趣，干脆放手让周琰去做。周琰就真的下了狠手整顿。 总之，经过近一周的努力，公共温泉总算能进去人了。 周琰其实并没觉得自己会交到朋友，他的性格不适合交朋友，但是与他相处最多的几个工人却对他挺好的。 不像一开始那样充满警惕。 骆浮屠听到这句话，忽然笑了一声：「我会陪他一起去的，你自己去吧。」 老工人能感受到周琰的善意，同样也能感觉到骆浮屠不是个好东西，他们虽然两个整天黏在一起，骆浮屠跟周琰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老工人端着澡盆走了，临走还嘟囔一句：「小周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跟你做朋友。」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向骆浮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骆浮屠掰着干粮往嘴里塞：「我已经好好说话了，你想见识一下我不好好说话的样子？」 「……」 果然他还是闭嘴的时候比较可爱。 周琰不想跟骆浮屠啰嗦了，快速吃过饭之后，道：「我要去洗澡，明天早晨八点，机甲的外骨骼材料就要出炉，我要早起去盯着。」 骆浮屠挑挑眉：「要不要我跟着？」 周琰犹豫了一下，骆浮屠又道：「当然，如果你不怕途中遇到居心叵测的alpha，耽误明天的工作进度，我就不跟去了。」 「……」 周琰仔细思索半天，最终还是妥协：「你跟我一起去。」 这不是逞强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现在性别上的劣势，而且这里的民风如此彪悍，逞强对他自己和整个环境都没有好处。周琰以前在军校读书时就很讨厌那种使用强力抑制剂冒充beta混进学校的omega，他们一时冲动很可能给整个国家都带来不必要的损失，实在有些让人无法产生同情。 骆浮屠一听这话，立刻笑着站起身：「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alpha靠近你半步。」 这一点周琰倒是相信，骆浮屠表现得很在意他。不过在他看来，他只是关心一个对他大有用处的合作者罢了，这是一个无需刻意强调的默契，正如周琰会无条件保护骆浮屠，他也会尽量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去浴室的路上，发生了一件小事，这个矿厂确实有喜欢周琰的人，但是还有一部分人对周琰意见很大，因为他却总是弄出一些「安全条例」、「温泉使用条例」等麻烦的东西让他们遵守，这些人便一直在背地里说，周琰矫情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omega。 于是在前往温泉路上，周琰就不小心跟怀着这样想法的几个人相遇了。带头的一个叫孙田，他前几天还明着跟周琰呛声过，算是结下樑子，周琰看到他们几个有点头疼。不过好在今天这几个人看到周琰并没有主动说什么话，周琰也乐得他们不找麻烦，只当没看见。 他们嘻嘻哈哈地往前走，与周琰和骆浮屠擦肩而过的瞬间，周琰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烟香味，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周琰下意识回头看，那几个人已经走远了。 第79页 骆浮屠敏锐地看向他：「有什么问题？」 周琰摇摇头：「没什么，可能着凉了。」 骆浮屠又不是好性子的人，让他们双方碰上，少不了又起冲突。周琰急忙拉着骆浮屠进了一个屏风隔间，以免他跟人家发生冲突。 「你有时候真的很不像omega，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周琰脱了浴袍坐进温泉池子里，歪头盯着骆浮屠：「你是说我不介意你跟我一起泡澡的事？」 骆浮屠没说话，但是显然他说得就是这件事。 「没什么，总之你的裸（和谐）体我也见过。大家这么熟了，干嘛还矫情。」 骆浮屠微微挑眉，脱下身上的袍子，然后慢慢走进温水里面。周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盯着骆浮屠这宽肩窄腰大胸肌的身材，心中十分艷羡——他在密云星的时候都没练到这个程度……唉，人比人气死人。 「哗——」 骆浮屠忽然朝周琰泼了一捧水，笑道：「再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周琰抹一把脸上的水珠，撇撇嘴移开视线——他还不愿意看呢！ 周琰往温泉水深处坐下，带有硫磺味的热水漫过肩膀，十分舒服。周琰便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池子边上闭目养神。没一会儿，骆浮屠像条蛇一样无声地滑到周琰身边，侧头来看着他：「我离你近一点，方便贴身保护。」 「……」水池里又不会忽然冒出陌生的alpha。 周琰瞥了他一眼，鼻尖忽然涌出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明白是骆浮屠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还是别的味道。 好像有一股烟香味…… 周琰脑子忽然有些昏昏沉沉的，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煳。他浑身用不上力气，急忙抓住温泉池的边缘，嘟囔了一句：「我头晕……」 骆浮屠正专心泡着澡，肩膀上忽然「啪嗒」一下靠过来一个脑袋，他微微愣怔，惊讶地低头看去，竟然真的是周琰靠在了他肩头。 …… 什么情况？ 他正懵着，周琰忽然靠在他肩膀上慢慢往水里滑去，骆浮屠下意识搂住他的腰，把周琰整个人捞进怀里。周琰的身体软绵绵的，被他抱了竟然也没反应，只是趴在他身上，完全不想动似的。 「周琰，你怎么了？」 这很不对劲，骆浮屠轻轻拍了拍周琰的脸，却见他脸蛋上一边浮着一坨潮红，好像喝醉了似的。 可是他并没有喝酒…… 「我……」 周琰小声地开口，骆浮屠下意识靠过去，只听他说：「我馋肉了。」 「……」 骆浮屠还没来得及反应，趴在他怀里的周琰忽然凑过来，然后张嘴狠狠咬在了骆浮屠喉结上，口中含混道：「肉……」 第37章 「现在是有需要的时候么？」 记仇的小…… 骆浮屠不由地吞了下口水，扶在周琰背后的手顺着他的嵴背向上抚去，将他紧紧扣在怀里，他正要低头，却被周琰抱紧脖子，周琰整个人像章鱼一样紧紧吸到他身上，唇齿更是用力咬下去。大约是他吞咽时喉结上下滑动，引得周琰不满，他才咬得这样用力。 骆浮屠觉得自己如果不是灵师体质，或许真的会被他咬下来一块。 他扶着周琰后脑放在温泉池边，胡乱将自己眼睛上的黑纱扯下来，然后捏着周琰的下颌低下头狠狠吻在他唇上。周琰便张嘴含住他的舌尖，如同婴儿一样贪婪地吮吸一切送到嘴边的东西，骆浮屠如鱼得水，按着周琰在他口中长驱直入地攻城略地。 「唔……」 周琰似乎被吻得有些难受，哼了一声，骆浮屠按着他的腰重新吻上去，却听他嘴巴里面叽里咕噜地小声而含混地嘟囔着什么。 「羊肉……锅仔，多加粉丝……」 骆浮屠咬着他的唇，听清周琰的话之后，忍不住闷笑一声——看来这些天的艰苦生活真给他过怕了，是真的想吃肉啊。但是他又不说，骆浮屠要带他回旅店住几天，他也不答应，强撑着好像在跟谁较劲。 莫非是跟自己？因为他从来没抱怨过这里的食物，于是周琰就硬撑着也丝毫不抱怨。 骆浮屠在周琰身上摸了摸，觉得他好像真的瘦了很多。 周琰并没有要清醒的迹象，可是他身上也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清清淡淡，只冷着脸微微张开嘴嘴喘着气，一副醉得很厉害的样子。温泉里氤氲的水汽蒸发出来，遮掩他的面容。骆浮屠垂下眼睛，视线滞涩地滑下，将周琰的脸从上到下上扫视，好像在隐忍什么难捱的冲动。 周琰脸上的潮红比刚才还明显，显然不正常。 骆浮屠能够确信，周琰确实没有喝酒，周琰酒量不好也不差，不是那种一杯倒的菜鸡，也不是千杯不醉的酒仙。照他的酒量能醉成这个样子，至少得喝两壶。在这种地方，吃点好的都难，哪有富余让他喝酒。 骆浮屠在周琰颈后的腺体上摸了摸，对方没有反抗，他又捏着周琰的手腕摸他的脉搏。手指尖按着的脉搏跳得飞快，骆浮屠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凑到他心口听一听，也听到了不正常的搏动。 这种情况，看来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中了醉草的毒。 醉草不属于灵力植物，毒素的效果之快，却令人咋舌。只要一点点，就能很快起作用，中毒之人会呈现出酒醉的状态，心跳加速。严重的话到后面甚至会失去意识，好像醉死过去一般。 第80页 不过好在这种毒并不致命，解毒方式也十分简单，在热水里面多泡一会儿就行。 幸好他今天过来泡温泉……不过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毒的？为了避免有alpha趁虚而入，骆浮屠每天与周琰同吃同睡，他如果中毒的话，自己肯定也会中招。 他忽然想起他们来温泉路上遇到的那伙人，莫非是那时候中招了？如果是这样，那说明那些给周琰下毒的人并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想让他出丑。 这群人可真是胆大包天…… 骆浮屠深吸一口气，将周琰拉起来，后者便再次贴到了他身上，这样完全肌肤相亲的状态令还清醒的那个人十分难办。骆浮屠抱住周琰顺势往温泉里面滑，他的长髮浮在水面上，缠缠绕绕地将怀里那人裹住。周琰便觉得自己周身十分燥热，也说不出舒服还是不舒服，虽然想试着挣脱，却又懒得动。 他往骆浮屠颈边蹭了蹭，后者轻轻抚着周琰的头髮别到耳后，声音有些沙哑地问：「现在是有需要的时候么？」 周琰只能模煳地听到他的声音，不怎么分辨得出对方话中的意思，沉默半晌，才道：「多加辣椒醋。」 他此时的欲望完全被食慾占领，除了吃羊肉锅仔什么想法都没有，骆浮屠又好笑又好气，狠狠压着周琰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他想干脆直接把他睡了，反正他都亲自授予自己优先跟他约炮的资格，这种情况下按照正常人的理解就是在主动投怀送抱，何必硬要等到他发情期。 骆浮屠皱皱眉头，捏着周琰的脸在他嘴唇上啄几下，然后用力咬下去。周琰轻轻吭了一声，十分不快乐地扭开头，骆浮屠这又在他唇上慢慢舔舐。 「嘻嘻……」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声，骆浮屠反应极快，一把将飘在水面上的黑纱袍子捞起来裹住周琰。他冷着脸抬头看去——分明已经用灵力做了结界，这种情况下分明不该有人还能看到这面屏风后面发生的事情，怎么会有人声。 「大祭司不必恼怒，奴家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骆浮屠听到这人的声音，表情才放松下来：「你怎么来了。」 来人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屏风后面，一道纤细的人影从屏风那边透过来，十分曼妙。 「奴家心里挂念大祭司，找了好久才在附近打听到了消息，自然就跟过来了。」 对方倚在屏风上，似乎在用手指勾着胸前一缕黑髮慢慢缠绕，只看剪影便觉得她风情万种。 「奴家恰好经过阿索洛，本想拜见大祭司再离开，没想到满街黑旗换了白旗，奴家甚是震惊，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大祭司已经身消命陨……」 她说着说着便嘤嘤啜泣起来：「可怜奴家这个被外派的右护法，一朝之间竟失去灵主，今后就是浮萍一叶，难有归处了。」 这女人名叫慕炼，是骆浮屠的右护法，她提到的「阿索洛」正是郁金大陆的首都，而所谓「黑旗换了白旗」则是在说他们巫灵的旗子被圣灵的旗子换下来，也是更换掌权者的意思。骆浮屠听出这女人阴阳怪气地说他死了，就知道她在嘲讽自己，或许还在怨怼，自己为什么没看好巫灵的地盘。 骆浮屠不太想跟她多说，直接打断慕炼的话：「不要阴阳怪气地说话，烦。」 慕炼差点笑出声——谁不知道教中数他们大祭司最会阴阳怪气，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说她阴阳怪气，真是贼喊捉贼。不过她不敢直接说出口，怕挨揍。 慕炼忽然嘆口气：「大祭司，您身体无恙了吧。」 「带了什么丹药就拿出来，非要等我开口。」 很快，从屏风那边扔过来一个小瓶子，骆浮屠抬手接住，又听慕炼说道：「奴家是想拿出来的，只不过一来就撞破了大祭司的艷事，怕您再怪罪下来，一时就迟疑起来。」 骆浮屠打开那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翠绿的药丸扔进嘴里，直接吞了下去，再睁开眼时，眼底竟微微透出诡异的绿色萤光，看上去有些恐怖。 慕炼在外面卷着头髮玩，听屏风那边没了声响，忍不住又问一句：「您还有什么吩咐？」 骆浮屠便道：「你去把左护法找回来。」 慕炼不是很开心，连敬语都忘了：「那你呢？」 「我这里还有别的事。」 「哼，有事……是艷事吧。不说带奴家杀回去，取了托马斯那个狗贼的性命，竟然让我去找左护法，好歹安排点重要的任务，奴家心里正不爽呢。」 慕炼虽然看上去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却也是个实打实的alpha，而且实力强大，而且，跟左护法很不对付。 骆浮屠也知道这两个手下不对盘，但是他装不知道，总之这俩人不敢在他面前正大光明干起来。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不消多日，便能回去。哦，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你去镇上买个羊肉锅仔回来，天亮之前送到我这里。」 慕炼精明而美丽的脸蛋上突兀地浮现出一丝痴呆：「羊肉锅仔？何为羊肉锅仔？」 骆浮屠摸着下巴思考起来：「炖羊肉，多放醋和辣椒，多加粉丝……或许还要加一些可以炖到软烂的蔬菜……总之，炖到一锅里。」 ——他好像听周琰听过锅仔的做法，应该就是这样。 「……」 如果不是看在对方是自己灵主的份上，慕炼肯定会问，大祭司您脑袋是不是秀逗了，这不是庸才会吃的东西嘛，他们灵师都只吃灵力植物就好了呀！ 第81页 慕炼还没想明白，骆浮屠那边又催：「记住了吗？别忘了，天亮之前。」 慕炼撇撇嘴：「奴家记住了，这就去找羊肉锅仔~」 她说完之后，骆浮屠忽然听到怀里想起一道虚弱而沙哑的声音：「羊肉锅仔……」 骆浮屠下意识朝外面小声道：「消失。」 「嗖——」 于是肉眼可见地，屏风对面那道妩媚的黑影便凭空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人站在那里一般。骆浮屠低头看去，周琰在他怀里晃了晃脑袋，慢慢睁开眼睛，此时正保持着仰头看他的姿势。不过周琰显然还有些迷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况，骆浮屠微微挑眉，直接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原本犹豫的动作也变得十分大胆放肆。 ——他没有意识的时候不太合适对他怎么样，但是他现在恢復意识了，自己自然也不必对他客气。这混蛋毫无意识地撩拨了他这么久，总不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 「你在干什么。」 周琰终于恢復了意识，然后恢復意识第一反应就是推开他，并想给他两个大耳刮。骆浮屠脸上却露出十分无辜的表情：「在回应你的邀请啊。」 「……我什么时候邀请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挣脱骆浮屠的怀抱，爬到岸边，发现自己身上还缠着他的黑袍子，更觉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 骆浮屠眯着眼睛游到温泉边上，仰头看向周琰：「我就知道你会不认帐，你看，你在我身上留下的证据。」 他说完指着喉结上被咬出来的那个红印向他控诉，周琰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转到另一边：「假的。虫子咬的。」 「……」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耍赖皮这招可以使。 周琰爬到岸上，找自己的衣服穿好，他全程冷着脸，似乎很淡定，其实心里有些犯憷——虽然刚刚他意识模煳，但也并非什么感觉都没有，隐约间好像真的觉得……自己曾经咬着一口肉不松口。骆浮屠脖子上那个红红圆圆的印记，外圈还有牙印，硬说是他给咬上去的，好像也说得通。 ……但是没有铁证，他是不会承认的。 骆浮屠看着周琰走远，笑了笑，手撑着岸从温泉里跳上来——周琰的腺体变红了，他又在撒谎，好吧，就再给他记上一笔帐，他倒要看看，他到底能欠几笔。 第38章 你发情了？ 再叫一声大祭司 周琰很喜欢看粹火的过程，红通通的金属投进水里，滋拉一声，从液体中慢慢提出来，就变成了雪亮锋利的武器。机甲外骨骼的用料对淬火温度要求尤其高，普通的冷水达不到要求，得是能够产生冻伤效果的液氮才能将外骨骼粹得坚韧刚硬。这是一个淬鍊的过程，也是一个选择的过程，因为只有经得住液氮淬鍊的金属才能达到制作机甲的硬度要求。 液氮，怎么才能得到液氮…… 周琰睡梦中都在想工作，一是因为他真的想工作，二是，不想工作就会忍不住想到骆浮屠。 周琰睡得很浅，梦境不断，他试图控制自己梦境走向，周琰自己跟自己闹别扭，闹着闹着，便做起了奇怪的梦，比如他想着要有液氮首先得弄一台发电机出来，然后做梦梦到自己拉开冰箱门，就看到了骆浮屠被液氮浇过的冰冷的脑袋在对他傻笑。 …… 这搞笑的噩梦。 周琰干脆睁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骆浮屠睡在他旁边，听到这旁的声音便问：「没睡着？」 周琰疲惫地用手捂住脸：「没。」 身旁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周琰知道骆浮屠起床了，他有些抱歉：「最近睡不好，还一直打扰到你休息。」 骆浮屠在心里笑了一下，并没有告诉周琰，他其实根本不用睡觉。 到了他这种水平的灵师，其实可以不吃不睡，也并不会疲惫或者飢饿，前段时间因为灵力没有恢復，才需要吃饭，最近飢饿的感觉逐渐消失了，却觉得陪周琰吃饭有意思，吃饭就成了保留节目。 骆浮屠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等在周琰身边，好像一头等待猎物疲惫下来，伺机而动的饿狼，他在等着周琰到了发情期，方便在第一时间知道。 骆浮屠见过周琰这次出门时准备的行李，里面没有那些神奇的针管，而且就算之前有，现在也没了。他们在躲避鲁力安的时候，大部分行李都掉下悬崖——包括周琰原本打算拿去书店兑换的纸张，这个时候怪物的意外出现，让周琰无暇顾及其他，他或许早就忘记了，他手里已经没有那些「抑制剂」。 周琰听到清脆的碰撞声，随即被一股美妙的肉香味吸引了注意力，那股味道很浓郁，也很诱人，好像是在老卤汤里小煎慢炖了几个小时烹制出来的味道。 周琰惊讶地睁大眼睛，骆浮屠轻轻打了个响指，半空中便开始掉落一些碎裂的星星，好像流星花火，将他眼前照亮。 周琰骆浮屠手里捧着一个圆圆的砂锅，肉香味就是从砂锅里面飘出来的。 …… 大半夜这人从哪拿出来一锅肉啊？好奇怪！ 周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骆浮屠却将砂锅「啪」地放在两人中间，面色平静道：「要不要一起吃点。」 周琰看着这锅热气腾腾的炖肉，万万想不到这锅肉其实是慕炼半夜举着弯刀 冲进大爷家里逼人家起床现做的。他只知道，现在非常想吃面前这锅肉。 第82页 周琰盯着砂锅，面无表情地吞了口口水：「这不合适，大家都没得吃，我们哪能躲在房间里偷吃。」 骆浮屠听到这里下意识皱起眉，刚要劝说，紧接着却听他道：「去后山吃吧。」 骆浮屠见周琰动作十分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来，差点被他逗笑，于是端起砂锅跟着周琰下床，两个人就在这深更半夜偷偷爬上了后山。 「我以为你会说大傢伙都没得吃，你也坚决不吃。」 周琰就撑着膝盖坐在山坡上，拎起一条带骨头的羊腿塞进嘴里。他撕吃羊肉的动作并不文质彬彬，若说食慾也是一种欲望，单看周琰的动作，甚至会觉得他是个纵慾之人。只不过这种情况下，他的眼神却仍然冷漠一片，分明是出于意愿的进食，却表现得好似完成任务，也分不清他到底想不想吃。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代表两个极端的情绪，极度割裂，骆浮屠便想，他对否对任何事都是这样。 「为什么不吃，你都端到我面前了，不吃岂不是浪费。只不过不能在屋里吃，被闻到味道影响不好。」 矿厂里面本来就有人看不惯他，如果再被人发现他吃独食，那还怎么领导大家好好工作。 骆浮屠笑着看了他一眼，忽然将双手垫在脑后，仰躺到山坡上。近来气温回暖，山坡上的雪化了，露出掩埋在雪花之下的干枯草皮，躺在上面还很柔软。周琰见他躺在那里，只看着自己吃，疑惑道：「你不是也饿了么？怎么不吃。」 骆浮屠看着他：「你吃得太香了，看你吃我就饱了。」 周琰忽然侧头看他：「你在说我吃相难看？」 骆浮屠笑着歪过头，用一只手撑在耳侧：「干嘛总把人往坏处想。」 周琰对此未置评价，默默把剩下的肉都吃光，汤都没给他留一点。 「那就别怪我吃独食了。」 骆浮屠对此并没有异议，因为他的灵力已经恢復，自然不需要再吃东西，而且这锅羊肉本来就是给周琰准备的。 然而周琰吃过羊肉之后，却忽然深深嘆了口气，骆浮屠疑惑地问：「怎么？还没吃饱？」 「不是，想到一个难题。淬鍊机甲外骨骼的时候最好用液氮淬火方式，这样才能达到选择金属的目的，可是我现在还没有液氮。」 难道还要现造个专门加压液化空气的机器？ 骆浮屠听不懂他口中一连串的词彙：「液氮是什么？怎么得到？」 周琰嘟囔了一句：「加压，使空气液化……就是在一段气体上施加足够的压力，使它变成液体。」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骆浮屠说过，他可以将啼叫中的鸟类变成收藏品，便突发奇想，不知道依靠灵师的力量是否能轻易达到目的。 「你可以做到吗？」 周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近过来：「你可以做到对不对！灵师的力量甚至可以超越时间和空间，给点高压算什么，你一定可以！快，试试看！」 骆浮屠见他满脸兴致勃勃的表情，比平时冷淡的样子鲜活得多，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面瘫界的美人计。 骆浮屠跟周琰在一起相处这么久，学会最快的一件事就是把阴阳怪气吞进肚子里，所以他虽然心里那样想，嘴上却没那么说。他深深嘆口气张开手往虚空抓去：「我可以试试，但是我并不认可你说的，空气可以被压缩成液体，顶多能将水气凝成水滴吧。」 骆浮屠张开手的瞬间，周琰明显感觉到了一阵微妙的波动，他下意识拉住骆浮屠的胳膊，皱眉道：「等一下。」 「怎么？」 「你……不是身体还没恢復么，先弄一小点空气试一下，成功了再想别的办法。」 骆浮屠看着他，心里面十分熨贴，周琰每次关心他，他都会感觉到一股暖流直冲进心口，然后变成了一股更强烈的暖流，直冲肚脐三寸之下。 他太感动了。 于是骆浮屠诚实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动：「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控制不住上你。」 「……」 周琰冷着脸狠狠松开手，盯着他——他发誓，这辈子再管他的死活他就是个傻逼。这次失策了，完全是因为骆浮屠投其所好，竟然在这种时候给自己送上一盆羊肉，竟然一时心软，差点着了他的道。 骆浮屠看着他轻笑几声，轻轻攥紧五指：「看好了。」 ——骆浮屠嘴上说不保证能不能成功，心里却较着劲，周琰提出的要求他一定要满足，就算以前从来没试过，也要表现得很熟练，谁还不想看一个面瘫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喜表情呢。 骆浮屠说完，一滴圆滚滚的液体便忽然凭空出现在他掌心中，并在他手心高速旋转，周琰微微睁大眼睛，他看到这一滴液体并不是完全的液体，旋转的球状液滴里面还有一部分是气体。那就对了，先液化的是氧气，再继续加压才能让氮气液化。 「……再加把劲！」 骆浮屠见他的表情如此，便明白自己做对了，于是重重一捏，占据了那半边球体的物质也肉眼可见地变成了液体，这颗小球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十分漂亮。 但是，没有周琰眼睛里的光漂亮。 骆浮屠恢復灵力之后，刻意在周琰面前展现他花里胡哨的能力，什么「一页星空」，什么「漫天花火」……但是看周琰那样子，好像除了把他使的两个法术当成照明工具，就没有任何想法。 第83页 倒是对他手里这颗不起眼的小球十分青睐。 骆浮屠微微挑高一边眉毛，其实这样也不错，周琰喜欢的东西都很容易获得，一锅羊肉锅仔，一颗不怎么用力气就能做出来的空气球，他就会很开心。 ……这样总结下来，忽然觉得周琰感兴趣的东西又有点奇怪。 不过无所谓了，这种小细节谁会在意。 骆浮屠自然不觉得自己这是想取悦他，他只是……嗯……觉得这样有趣罢了。 周琰从骆浮屠手里接过那颗液氧与液氮混合而成的小球，空气球离开骆浮屠的手之后，开始迅速气化，周琰的手指尖感到了一丝凉意。 这真神奇，他第一次觉得……灵师真神奇。 他们竟然可以徒手制造液氮。 骆浮屠在一旁盯着他，勾起唇角问道：「怎么样，算是成功了么。」 周琰赞许地看着他：「很成功。」 骆浮屠便得寸进尺：「那有没有什么奖励？」 周琰马上换了副冷淡的嘴脸：「没有。」 ——他已经习惯周琰的冷漠了，呵，他才不在乎。 但是骆浮屠还是小心眼，忽然想起今天在温泉的时候，孙田那群混蛋给周琰下过毒，他弯起眼角看着周琰：「你知道今天你为什么会泡温泉泡得失去意识了么？」 周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孙田那伙人给你下了毒，名叫醉草，把这种东西晒干之后磨成粉末，吹进人口鼻中，就会呈现出一种醉酒的假象。」 周琰便想起之前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浑身赤（和谐）裸地坐在骆浮屠怀里那一幕，下意识皱起眉头。骆浮屠继续说道：「我可是为了给你解毒才按着你泡温泉的，醉草的毒只要泡一会儿热水就可以解开，不是想占你便宜呢。」 「……你不说最后那句话可信度更高。」 骆浮屠微微一笑：「哼，放心，我这就替你去收拾他们，总之那个孙田平日里也总是反抗你，我早看他不爽。」 「不要。」 周琰不贊同地看他一眼，捻了捻手指：「暴力可以让人畏惧，但是不能让人屈服，我自己会处理。」 骆浮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从地上爬起来：「也可以，那我给他下诅咒去。」 「……喂！」 ——这个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不是说我不在意了吗？！」 骆浮屠笑着转过身，眼神有些冷：「这是我的惩罚，与你无关。当然，你也可以用其他方式阻止我，比如，附加协议。」 「……」 「不过附加协议好像过期了，而且已经过期很久了，要续约吗。」 ——就知道这傢伙别有用心！ 他盯着骆浮屠半晌，后者却坐到他身边，越凑越近，好像在等待餵食的宠物蛇，已经张大嘴准备好了。周琰戳住他的额头微微侧开脸：「我刚吃过羊肉，满嘴都是膻味，大祭司不嫌弃吗？」 骆浮屠听他故意叫自己大祭司，那股感动的暖流又开始往下沖了，他好喜欢周琰这个样子，故作冷漠，好像被强迫了一样……他越这样，他就越兴奋。 周琰以为自己成功膈应到骆浮屠了，却忽然被他一把抱住，只听骆浮屠喘着粗气凑到他耳边：「再叫一声大祭司。」 周琰用力推住他的脸：「你个变态……」 周琰刚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断了一下。骆浮屠竟然比他反应还要慢半拍，等周琰慌张地捂住自己的后颈，骆浮屠才反应过来似的。 「信息素的味道……你发情了？」 第39章 毒蛇的标记 「叫我大祭司啊。」…… 这并不是发情。 周琰在心里反驳了一句，因为他的发情期并不在最近。 可是他的信息素也确实飘散出来了，甚至在骆浮屠察觉到之前周琰就感觉到了。这种情况跟抑制剂失效的状况还不一样，因为如果只是单纯抑制剂失效，不会产生身体上的反应，就好像上次一样，应该只是信息素扩散而已…… 但是现在就连周眼液能感觉到，他的信息素比平时浓烈太多。 比起担心面前这个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周琰更担心在矿厂人口这样密集的地方泄露信息素会引发大规模□□，他做alpha的时候基因优化程度高达99.9％，做omega的时候，信息素的水平也并不低。 周琰捂着脖颈回头往矿工们的宿舍区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对骆浮屠说：「带我离开这里。」 ——就算这种时候，周琰也还是这个样子，习惯用祈使句，习惯用命令的语气。 跟他一样。 骆浮屠笑了笑，抱起周琰直接从山坡上跳下去，他的身体轻轻略过还带着雪的山尖，长袍在空中划起一道飘逸的弧线，周琰觉得整个人都飞起来了。 骆浮屠说过，飞行法术不属于先天法术，那么可以推论，想要使用这种法术，就需要十分充足的灵力……他的力量什么时候恢復了？ 周琰正胡乱想着，骆浮屠已经找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并将周琰轻轻放到地上。周琰嗅到了骆浮屠身上信息素的味道，落地时有些腿软地踉跄了一步。他撞进骆浮屠怀里，后者便顺势低下头吻住他的唇，周琰立刻被他推着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停了下来。 第84页 骆浮屠的身高太高，周琰被迫仰起头，前者正咬着他的舌尖啧啧吮吸，他一仰头，骆浮屠干脆搂着他的肋下，将周琰轻轻往上抱起。属于他的冰雪的味道毫不留情地浸漫过来，周琰有些喘不过气，他用手臂环住骆浮屠的脖子，拉着他往下拽，牙齿重重地抵着他的嘴唇碾咬。 周琰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而且他们两个以前都有过协议，一旦发情期来临，周琰会首选他做自己的床伴。 ……这大概，是男人之间的默契。 之前虽然也有过接吻这种行为，但是还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出自于双方强烈意愿的接吻，所以他们这次吻得时间有点长，等回过神，周琰发现自己已经憋气很久。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互相侵占融合，周琰微微垂下眼睛，手指用力解领口的扣子。他的眼睫毛是倒垂着长的，因为刚刚与骆浮屠接吻时眼角氤氲出了水汽，将那倒垂的睫毛沾湿了，便十分沉重地塌在眼角上，显得周琰整个人都柔软下来。骆浮屠抬手撑住他背后的墙壁，见他解了半天都没把扣子解开，便忽然捉住他的手，后者下意识抬起头看他，骆浮屠便低头吻在他的眼睛上。睫毛上细密的水珠被舔走了，这一下柔软的碰触也让周琰微微愣怔，骆浮屠便伸出手指，捏着周琰衬衫上的扣子一颗颗解开，然后侧头去吻他的颈部。周琰的腺体有一部分是延伸到了颈侧的，他的嘴唇碰触到那一部分，周琰下意识闭上眼睛，骆浮屠便伸手捧起他的脸，沿着周琰的脖颈往下吻去。 双方的信息素放肆地蔓延纠缠，周琰才想起，即便他们躲到这里，附近也难免会有人。这里是温泉的外围，他们脚边就有一个看上去十分深十分宽广的温泉池子，或许正因为这里的温泉池子过于深，真的到这里洗澡会发生危险，所以圈定的范围才在此之内。只不过郁金大陆的人不忌讳alpha与omega在大街上当众做什么，但是放到自己身上却会觉得奇怪。周琰想到这里，忽然皱眉抓住骆浮屠的领子，小声道：「这里会有人。」 「不会的，这里已经不是任何一个空间之内。」 骆浮屠华丽的声线里带上了好像蛇类嘶哑的气音，齿尖碰触到周琰的喉结，便咬下去，后者却睁开眼睛向他身后看去，一层金色的光芒好像水波纹一样从上到下悬挂于天地之间，透明质地，又泛着金色，将他们与外界割裂开来。这或许就是骆浮屠的空间法术，灵师与普通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可以操控空间与时间。 「你现在还有心思分心？」 周琰正愣着神，忽然被骆浮屠捏住下颌，他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瞳孔里面好像在丝丝冒出绿光似的，周琰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用力咬住脖子扑在地上。那一瞬间真的有种恐怖的感觉，好像会被咬死一样…… 骆浮屠的牙齿在他腺体上轻蹭，鼻尖轻轻扫过周琰黑色的短髮，令周琰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 「现在可以标记你么？」 周琰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虽然心里明白，他身上已经没有抑制剂了，如果不接受骆浮屠的标记，会引来更多麻烦，但是要他亲口同意这件事，好像还是有点做不到…… 不过他没有拒绝，骆浮屠就当他同意了。 标记的过程并不是很疼，但是很怪异，身体里的信息素被另一个人的信息素彻底赶走，然后像水流一样冲进身体里，同时涤盪着他的躯体和灵魂。周琰想，原来被标记是这样的感觉，可是好像……并没有教科书中形容的，过去最初的不适阶段会产生一种满足。 他只是觉得后怕，好像被注入了毒汁一样。 周琰大口地抽着凉气，骆浮屠用力抱紧他，叼着他的后颈许久不肯放开，他的信息素还在源源不断往周琰身体里灌入。 周琰原本并不觉得被短暂性地标记会有什么妨碍，或许还跟使用抑制剂一样的原理，alpha的信息素进入身体之后，会中和过度旺盛的omega信息素，会让身体变得平静。 ……然而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他的身体并没有变得平静，反而变得奇怪。周琰低头抵着骆浮屠的胸口，几乎无法抗拒自己的本能，他在伸手推他。 「放开……」 但是周琰发现自己没有力气了，即便想推开他也做不到。 这他妈真的是信息素，而不是神经毒素？ 骆浮屠握着周琰的手腕将他扯进自己怀里，一只手在他后颈上轻轻抚摸：「好了好了……乖。」 他的眼角因为信息素的作用变得通红，骆浮屠虽然从来没有被哪个omega的信息素撩拨到无法自持，但是当他愿意完全张开屏蔽去接纳周琰时，他才发现自己作为alpha的本能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骆浮屠还有一个天生的蛇类技能，他可以屏蔽不想要的信息素味道。不管是费洛蒙还是多巴胺，只要是属于激素类的气味，都不会打扰他。他的法术恢復之后，骆浮屠的信息素屏蔽器就一直处于张开的状态，这既是一种习惯，也是不想做出什么事情出丑——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周琰的状况。 骆浮屠贴在周琰耳边急促地吐着气，他听到周琰问：「你是不是有毒的种类。」 骆浮屠没明白，周琰便又解释了一句：「……你是毒蛇，你咬我那口有毒。」 骆浮屠差点被他逗笑了，他用力抱紧周琰，往侧面勐地一滚，便带着他一起掉进了温泉水中。这个温泉池子很深，他们两人便一直下落，周琰躲避不及，呛了一口水，但是很快他就被骆浮屠吻在唇上，一股细小甘甜的气流从他口中吐过来，他才被救了一命。 第85页 周琰落到水底之后，按着骆浮屠的肩膀用力探出头，发现这个池子的水竟与他肩膀齐高，那个被他按进水里的人却消失了踪影，水下飞快划过一道黑影，像是骆浮屠的袍子。周琰一把抓住他，然后将骆浮屠按在稍高一点的岸上，自己坐到他腿上去。 「别动……」 周琰的声音有些颤抖，手腕上血管微微凸起，显然是用了力气。骆浮屠对周琰笑了笑，然后朝他张开手：「好吧，我不动，你自己动。」 「……」 骆浮屠见周琰不作声，又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你还有力气么？」 「……」这个混蛋，小看谁啊！ 当人类想缠住一条蛇的时候，反而会被对方缠住，温泉里的热水被不断拍击溅起，周琰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骆浮屠压在岸边的，他仿佛重新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梦境中，他听得到自己的唿吸和对方急促的心跳声，紧接着又是血管中血液冲击管壁的细小流窜声……最后是骨骼互相撞击时发出的声响，这效果简直如同在耳朵上放了一个超强听骨器，他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却被迫地听着身体里的各种「声音」。 「……你下了什么诅咒，收回去！」 骆浮屠瞪着一双竖瞳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周琰，轻声解释：「这不叫诅咒，不好玩么？」 「……」 周琰微微皱起眉，苍白的手指尖深深抓在骆浮屠胳膊上，后者抵着他的额头，笑道：「叫我大祭司，我就收回去。」 「……做梦，落后文明的产物。」 骆浮屠生气地咬住周琰的嘴唇：「那你就好好听自己的声音吧。」 第40章 面瘫吃醋 「我又不是没见过同性恋。」…… 早晨七点半，有人看到从后山走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毫无异样。周琰和骆浮屠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这里大部分矿工都见过他们俩，也习惯了这两人总是同进同出。 所以现在看到这两人从后山走出来，他们也只觉得二人可能是去讨论什么重要的事了。 然而骆浮屠内心其实并不平静，他有种挫败感。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跟自己睡了之后周琰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爬起来而感到挫败，还是因为早晨一到七点半他就正儿八经穿好衣服说要去锻造炉那边看外骨骼出炉而感到挫败。 总之就，都挺挫败的吧。 骆浮屠亦步亦趋地跟在周琰身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傢伙不像正常人，他甚至觉得他们如果是在上床过程中，他的闹钟响了，周琰都会爬起来穿衣服。 周琰早就感觉到骆浮屠在盯着他看了，他忽然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骆浮屠：「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骆浮屠朝他挑起一边眉毛：「没有。」 周琰看着他许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了，你该把眼睛蒙起来。」 他说完就把手伸进口袋里摸索起来，半天拽出一条皱巴巴的黑布条，递过去：「给。」 骆浮屠盯了那条窄布一眼，笑得不怀好意，慢慢说道：「昨晚没玩够？」 周琰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微微皱起眉头，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赧——虽然不怎么看得出来，但是这一丝丝也够了，骆浮屠捕捉到他的表情之后，立刻又嘚瑟起来，他凑到周琰身前说道：「装得挺镇定，我还以为你失去了昨天晚上的记忆。」 周琰被他说得更加尴尬，他有些恼羞成怒，转过身继续往锻造炉的方向走。骆浮屠敏锐地发现，他这次走路时脚步比刚刚加快了一半，于是愉悦地跟上去：「你现在是干嘛，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就没有什么感想？」 骆浮屠有时候回忽然觉得自己挺悲哀，竟然要通过寻找这些小细节来证明周琰并不是没有反应。一想到这里，大祭司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以前他身边也围绕着很多omega，十分……下贱的那种，骆浮屠从来不屑于看他们一眼。可是现在想想，如果换成是周琰，他会觉得很享受。 ……至少不要跟他睡了就不理他吧，真是的，从来没见过这种omega。 「你可以去找别人。」 骆浮屠正腹诽着，忽然听周琰这样说，他心下一惊，几乎以为自己不小心把脑内的话说出来让他听到了。回过神才发现周琰正回头面无表情地瞥他，还在说：「喜欢对你的某种能力发表用后感的那种，遇到文采斐然的，一高兴还能给你写两篇小作文。」 骆浮屠听出他在嘲讽自己，但是他也相信，这人让自己去找别人这种话也是认真的。 一想到这一点，骆浮屠就很生气。 「没见过你这么不乖的omega。」 他到底睡了个什么小怪物，睡到早晨准点开工就算了，调情也没有，还总想让他去找别人……气死他了。 周琰微微一愣——不乖？ 他确实不解风情。 周琰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机甲的事，当然没空跟他调情，但是即便没事要忙，周琰也说不出什么肉麻的话。想像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骆浮屠的抱怨，尤其他这种上位者，身边环绕的估计都是那种软糯糯的小糍糕吧。 这是一句无心的话，周琰听到心里去了。 于是两人就维持着这样冷冰冰的氛围一同来到锻造炉，负责锻造的是一位面色黝黑的老工人，看到周琰来便笑着迎上来：「周工这么早就来了。」 第86页 ——周琰以前自己负责工程时候，就让手底下的人这么叫他，他不喜欢被叫老闆或者boss，这听上去像资本主义社会的产物，在周琰看来，就算是资本主义，都是社会的落后阶段，一切存在压迫和剥削的社会制度都应该被歷史淘汰。 周琰朝对方微微点头，然后就去检查锻造炉的温度——这炉子是在矿厂以前锻造炉的基础上改造出来的，周琰在上面安装了可以感受温度的设备。炉子上显示的温度与他之前要求的温度一丝不差，周琰微微松了口气。他赞许地朝老锻工笑了一下：「温度控制得不错，还有一分钟就可以出炉了，有希望能成功。」 老锻工被夸奖了十分开心：「那是当然，周工你交待的事情我一定照办。」 「还是您老厉害。」 骆浮屠听他俩一来一回地聊工作，自己倒像是外人一样。他忽然有小脾气了，他要离开这里，必须让周琰知道自己生气了才行。 然而就在这时，周琰忽然道：「大祭司，你快过来。」 老锻工有些疑惑地看向周琰：「大祭司？」 周琰熟练扯谎：「他绰号叫大祭司而已，不是那个被谋朝篡位还死翘翘的大祭司。」 骆浮屠听到了，十分不满周琰给自己加的定语，他想说我不过去，身体却懒懒地向后蹭了一下墙壁，然后踱着步朝周琰走过去，他语气有些嘲讽：「来了——周工，有什么吩咐。」 周琰没理他的阴阳怪气，回头朝他笑了一下：「你帮我制些液氮，准备淬火。」 骆浮屠没有立刻照做，他不动声色地挡住身后那个老锻工的视线，伸出一根手指在周琰下颌上轻轻勾了一下，低声道：「有事大祭司，没事骆浮屠……现在倒会对我笑了，你这两幅面孔，可真让人又爱又恨。」 周琰下意识侧头躲了一下，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里面也有些责备的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动手动脚，要死啊？ 周琰微微挑高眉头：「你身体没事吧？我需要几吨液氮……不行的话，你先弄一点出来，然后我去街上招工。」 骆浮屠哼笑一声：「你一个庸，居然想招灵师来给你做工？异想天开。」 周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有道理……那只好去找加百列问一下了，问问他有没有灵师朋友。」 什么？有他在，他还要去找别人帮忙？他原本就看那个加百列不爽，他居然还想找他帮忙。他不会想再发展一个，当备选约炮对象吧。 骆浮屠朝他抬起下巴：「不用。我能解决。」 「你怎么解决？不要硬撑好不好，我可不想液氮制造出来你倒下了。」 骆浮屠安抚似的拍了周琰脑袋一下：「等我。」 他说完就转身向放锻炉的山洞外面走去，老锻工全程只听他们两个在那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满脸疑惑，周琰则盯着骆浮屠的背影，眼神里隐隐露出担忧。他本来也想跟出去看看，但是炉里的金属该出炉了，他要在这里盯着。 算了，不管他了。 骆浮屠倒是有一个帮手，而且就在附近，就是之前出现了之后又消失的慕炼。他虽然给她分派了任务，但是以他对慕炼的了解，这女人绝对不会这么干脆地去找左护法。 骆浮屠走到一处空旷之地，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口中，用力吹了一下。这是巫灵一派灵主召唤随从的特殊方式，这种声音普通人听不到，只有随从才能听到。然而此时，正专心盯着锻炉的周琰忽然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那一瞬间他听到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好像一根烧红的铁丝，从他的左耳刺入，然后从右耳穿了过去，尖锐的声音让他十分不适。老锻工见周琰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关心地问道：「周工，你不舒服？」 刺耳的声音只响了一声便消失了，绵长的余音虽然还在，但是没有让他再觉得不适，周琰捂着耳朵慢慢吐出几口气，然后摇头：「没事，我很好。」 老锻工点点头：「那就好，你刚刚说的怎么取出来我还没听懂，别给弄坏了。」 周琰看向锻炉，道：「起炉吧。」 周琰话音刚落，骆浮屠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穿着打扮与普通人十分不一样——穿衣风格倒有点像骆浮屠那身黑袍子，不过比他的衣服更华丽，更……暴（和谐）露。那女人穿着一身火红的薄纱，里面则是黑纱抹胸，将曲线火辣的身体紧紧包裹住，捲曲的黑髮油亮如丝，从红色兜帽的边缘窜出来，看上去分外妩媚。这个女人身高目测应该超过175了，站在骆浮屠身边虽然显得娇小，但是单独看的话，是妥妥的御姐身材。 ……美人扎堆出现，养眼。 周琰身边的老锻工没见过世面，看着那女人露出惊艷的神色，就连炉火都忘了熄灭，周琰微微皱眉，一把拉过他手中的手柄，往下狠狠按去，轰隆隆响着的锻炉便勐地停下来，炉内锁链抽（和谐）动的声音开始响起。 周琰看着骆浮屠，以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她是灵师，我给你找来的帮手。」 慕炼表情不太妙，她刚刚被骆浮屠强行召唤出来，头还晕着，听到是为了周琰叫她出来的，就对周琰不是很友好。 「哟，最近就是你把大祭司迷得团团转，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周琰其实是清冷类型的英俊，容貌自然没有面前这位美女姐姐那样浓艷夺目，被她说自己长得不怎样，好像……也不是很冤。 第87页 不过她说的什么话，什么迷得团团转……骆浮屠那根本是被信息素掌控，惊虫上脑，他身边如果是另一个omega，他也会团团转的。 骆浮屠笑着没说话，算是默认，慕炼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不过好好一个omega干嘛非要伪装成beta呢，大祭司也太宠他了吧，给他施了法术掩盖气味？」 昨天晚上周琰被骆浮屠咬了后颈的腺体，标记的气味会持续三个月，这样一来，凡是闻到他味道的人都会知道，周琰根本不是beta，而是一个omega，还是被标记过的omega。周琰不愿意这种情况出现，问骆浮屠有没有解决方案。 骆浮屠就在他的腺体上做了一个小空间，他的气味便不会被这里的人闻到。 可是同为灵师的慕炼却能看到骆浮屠施加的法术。 周琰听她当着别人的面揭穿自己的身份，心里有些不爽，但是骆浮屠说她是来帮忙的，便面无表情地朝慕炼伸出手：「多谢你来帮忙，我叫周琰，你可以叫我周工。」 慕炼没有跟他握手，而是将脸一扭：「哼。」 骆浮屠原本听到慕炼说什么omega、beta那些话就觉得周琰会不高兴，没来得及阻止，现在见她不给周琰面子，便出声提醒：「周琰是我的朋友，你比我面子还大啊。」 慕炼听出骆浮屠语气有些不高兴，不敢再忤逆他，便不情不愿地伸出手跟周琰握了一下——她现在后悔在那锅羊肉里加料了，本来只是想帮大祭司一把，没想到这个alpha，也是用下半（和谐）身思考，睡了他一觉居然为了一个omega来跟自己生气。 失策了，不该让他睡到的！ 骆浮屠见他们两人握手，刚想说句话来缓解气氛，双方却忽然默契地松开手，周琰扔下一句「准备液氮吧」，就不理骆浮屠了。而慕炼也直朝骆浮屠翻白眼，嘴里嘀嘀咕咕：「色字头上一把刀，没想到奴家的灵主也变成了这样的alpha，真是令人痛心。」 「……闭嘴，照我刚刚教你的方法去做。」 慕炼蹲在角落里开始制液氮：「为了保护灵主，奴家决定找个机会暗杀他。」 骆浮屠抬起脚狠狠往慕炼背上踹了一脚：「欠收拾。」 慕炼立刻往前一跪，「噗」地吐出一口血，看起来十分悽惨。一直偷偷关注这边的周琰看到这个场景，急忙拉住骆浮屠：「你怎么动手打人！」 骆浮屠便解释道：「她装的……她皮厚得很，外表是骗人的。」 慕炼立刻扶着墙反驳：「奴家很娇弱呢~~」 「闭嘴，信不信我让你把吐出来的都喝回去。」 「……」 骆浮屠把周琰拉到一边，笑着看他：「她的拟态是蟒类，喜欢骗人……」 骆浮屠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琰狠狠甩开手，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锻炉，冷漠道：「眼光不错嘛。」 「嗯？」 「这个倒是很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你喜欢的类型。」 骆浮屠明白过来周琰是指他与慕炼，失笑道：「怎么会，她是个alpha啊。」 周琰侧过头，盯着骆浮屠一字一顿地说：「我又不是没见过同性恋，这么漂亮的女性alpha，是稀缺资源。」 在密云星上，什么样的恋爱类型都有。 骆浮屠好笑道：「这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周琰拔腿便往前走去，大声道：「开炉！」 谁要听他说什么喜欢的类型，无聊。 第41章 各取所需 「我们并不是恋爱关系。」…… 一整张烧得火红的金属被从锻造炉中提了出来，在半空中爆裂出四射的火花，那种灼人的高温，即便只站在离它很远的地方都能感觉到。 周琰的脸被高温的铁板映红了，他皱着眉，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红色旗，向右边挥动，一群站在高架上的矿工便用力扯动铁链，那被拉起来的高温铁板就缓慢地往退火池的方向移动。周琰来到铁矿厂之后，就先训练了工人们对于信号的识别，这样令行禁止，如同军队一样行动，这样不仅效率高，高危操作时也能减少危险。 现在骆浮屠几个人正在一旁制液氮，不知道是不是李青把机甲外骨骼出炉的消息传了回去，加百列也赶到了，这样正好，省得他还要去抓壮丁。 不过骆浮屠和加百列显然不是很合拍，一见到他这傢伙就笑得特别不友好，慕炼也有样学样——这俩人虽然都好看，但是长得再美，一齐盯着人家笑，总有些诡异。 加百列是灵师，虽然只是个半吊子，但是对于灵力高低这方面，总有些感觉的，他感觉到骆浮屠身上的气场好像与之前不同了，变得让他有点害怕。 …… 加百列刚产生这样的想法，就立刻用力摇摇头，将这点苗头打消，笑话，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惧怕这傢伙，上次看到他也没觉得如何…… 加百列正疑惑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周琰冷静的声音：「液氮准备得怎么样了？」 骆浮屠与慕炼一人手里虚捧着一个银色的液体球，加百列回头看了一眼，周琰却伸手将他拨开，皱眉道：「还不够。」 骆浮屠笑着瞥了一旁的加百列一眼：「那是因为有些人不肯出力。」 ——加百列的灵力运用不如骆浮屠和慕炼那么熟练，到现在才只做出碗大一个小圆球，骆浮屠说得显然就是他。 第88页 不过他这种当面打小报告的行为在周琰看来十分幼稚，没有营养，于是他不打算搭理。以加百列的小脾气，被骆浮屠当面说这种话，正常来说肯定是要闹的，不过刚刚周琰靠近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周琰身上的感觉……好像也变得不对劲了。 加百列没有那么敏锐，他盯着周琰呆了呆，才指着他道：「你……」 周琰直接打断加百列的话，看着骆浮屠道：「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加把劲啊，不然……」 他回头往退火池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前的材料就浪费了。」 慕炼额头上渗出汗水，闻言瞥周琰一眼，娇滴滴地说：「奴家已经很努力了，灵力都快被榨干啦……」 加百列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盯着周琰没说话，骆浮屠轻声哼笑，忽然长袖一甩，将慕炼和加百列一起推开：「没用的东西。」 那一瞬间，周琰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吸力朝骆浮屠那边推压过去，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之前打鲁力安时出现过的烛九阴图腾便再次浮现在空中，不过这次那个图腾变得更大，更亮，张牙舞爪得，十分吓人。被提前推开的两人则直接倒退出骆浮屠的范围，周琰却跟着四周的空气被一起吸向骆浮屠，他倒是想跑，然而根本来不及。 周琰「嗖」地一下撞进了骆浮屠怀里，另外两人做出来的两个银色液体球被骆浮屠一同控制在手中，混合成一个巨大的圆球，周琰则被他拥在怀中。 周琰觉得自己站在了颱风眼，周围的空气在扭曲变形，只有他所处的位置什么感觉都没有，空气在极速往骆浮屠手中聚集，周琰甚至有种周围空间都扭曲变形的错觉。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矿工们下意识远离这边，隔着扭曲的气流，周琰看到他们惊恐的面容。 ……骆浮屠这傢伙，这下玩大了。 「咔嚓——」 一声惊雷在头顶响起，矿洞里面发生微微震动，原本战战兢兢的矿工们纷纷扔下手中的工具，惊叫着缩成一团。还没放稳的机甲外骨骼哗啦一声掉在退火池中，发出震响。 周琰下意识回头看了骆浮屠一眼，后者却正勾着唇角看他，眼角微微上翘，一副勾引人的模样。半空中的图腾发出尖啸之声，周琰下意识捂住耳朵，四周撕扯着的气流不断从周琰脸上刮过，十分恐怖。但是那颗浮在空中的液氮球却好像吹了气一样飞速膨胀，周琰大声道：「够了够了！」 周琰原本捂着耳朵，忽然听到骆浮屠在他颈后轻声道：「你真香。」 周琰脖子后面立刻红了一片，他握紧拳头：「你能不能做正经事！」 骆浮屠笑道：「好，先做正经事。」 他说着忽然在周琰腺体的位置亲了一下，周琰差点跳起来，骆浮屠却一本正经问道：「真的够了？」 周琰强忍着咬住嘴唇：「够了，把它扔进退火池。」 骆浮屠便托住那球轻轻往上一抬，液氮球立刻飞了出去，平稳轻柔地落在了退火池中，液氮遇上烧红的金属立刻散发出大量水蒸气形成的白雾，这里排风系统不是很好，周琰便让老锻工带大家出去，总之淬火这一步已经完成，成不成也都是定局。 众人从山洞里退了出来，周琰抬头看了骆浮屠一眼，刚想问他刚刚是不是故意不出力，加百列却忽然从旁边冲过来，指着周琰大叫道：「周琰！你居然是个o——」 他的话没能说完，嘴巴上下两片嘴皮忽然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紧紧黏在了一起。骆浮屠在一旁阴森森地笑了两声：「嘴巴没用不如缝起来的好。」 周琰立刻明白过来这变故的原因，应当是加百列察觉到自己身上标记的味道，猜出他的性别，想说出来的时候被骆浮屠阻止了。这周遭都是矿工，如果真被他这样大声喊出来，周琰也不必再隐瞒下去，估计全世界都会知道了。 ……骆浮屠给的这个结界怎么这么不好用，被慕炼看出来就算了，为什么加百列这种半吊子也能看出来。 加百列没能说出话，惊讶地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嘴呜噜呜噜想喊，但是压根喊不出声。矿工们也并不明白髮生了什么，可是因为加百列平时脾气也并不好，他们怕多说了话反而惹祸上身，便只默默站在一旁，倒是慕炼，见到加百列这副惨样，笑得前仰后合，加百列一会儿指周琰，一会儿指骆浮屠，然后指自己的嘴，又指自己脖子。周琰皱眉看了骆浮屠一眼，加百列在一旁急得蹦蹦跳跳，慕炼笑得更大声了：「他说他看见灵主亲你的腺体了哟，奴家也看见了呢……」 ——没人让她翻译！ 周琰不想再在这是非之地待下去，交待老锻工等外温度完全降下来之后再通知自己，然后便匆匆离开。 一个两个都口无遮拦，不知道他们接下去还能说出怎样的话。 骆浮屠笑着看了加百列一眼，然后跟上周琰的脚步，跟他一同往房间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周琰都没理他，一回房间，他立刻把宿舍的门直接关起来，无表情地盯着骆浮屠，似乎在无声地质问他。 白天宿舍不会有人在，周琰才特地找这个地方与骆浮屠理论。 骆浮屠朝他勾起唇角：「怎么，一副想杀我的表情。」 周琰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对我隐藏实力，啊？」 骆浮屠没有说话，周琰又道：「你什么时候恢復的。」 第89页 骆浮屠嘆口气：「我还没有恢復。」 周琰被他气笑了，好一个没恢復，如果恢復了，他是不是能让天地倒转？刚刚闹那么大阵仗，矿工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到了山洞外面他们也不敢靠近骆浮屠。 这才是灵师的力量，只要他们想，甚至能够毁天灭地。 但是他却让自己产生一种误解——他让自己以为，他还没有恢復。 骆浮屠微微嘆气：「至少还没恢復到鼎盛时期。」 「我现在怀疑你与我合作的诚意。」 周琰见他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背过身不再看他，皱紧眉头道：「我向你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的实力，你却连恢復力量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这不公平。」 周琰挺顿一下：「如果连最基本的坦诚都没有，不如散伙，我们各干各……」 他话没说完，一回头，却发现骆浮屠离得极近，周琰后半句话就生生吞了回去。骆浮屠盯着他，往前走一步，周琰下意识后仰，后腰抵在了木桌上。 「散伙这种话怎么能这么随意说出来。」 骆浮屠伸手撑着他身后的桌子，将周琰困在桌子与自己身体之间，他嘆了口气，真诚道：「这次是我错了，今后一定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原谅我好么？」 周琰抿着嘴角盯住他，骆浮屠再接再厉道：「我只是没找到机会告诉你，可从来没想隐瞒。」 周琰瞥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是我太愚蠢才没发现你早就恢復实力？」 「我怎么敢是这个意思呢？」 周琰推了他一把，想直起身，骆浮屠却仍然没有松开手，正经问道：「除了这件事，没有别的事情了？」 周琰看着他，想了一下：「不许再在人前对我动手动脚。」 刚刚他那是做什么，不仅那谁看见了，就连那谁和那谁也都看见了。 骆浮屠不是很贊成：「那就只能在人后动手动脚？」 周琰冷冷瞥他一眼：「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你要搞清楚一点，我跟你只是上床而已，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 骆浮屠在他终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不言不语地盯着周琰，把周琰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吞了吞口水，移开视线，骆浮屠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 「……无聊。」 他问得太认真，周琰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我们……就这样各取所需不好么。」 骆浮屠看着他许久，忽然「哦」了一声：「各取所需是吧？那你现在满足我的所需吧。」 他说着就要去解周琰的衣服，周琰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别闹行不行！」 骆浮屠瞪着他，不可思议地拉长音：「噢——原来这就是你各取所需的意思啊？你有需要的时候我要满足你，没需要的时候就一脚把我踹开。你这个渣男。」 「……」 周琰觉得他在无理取闹，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才妥协似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骆浮屠说得理直气壮：「取所需。这不是你说的么，各取所需不好吗。」 「……」 周琰沉默半天：「改天（和谐）行不行。」 骆浮屠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周琰正视自己，语气恶狠狠的：「不行，现在就要。」 第42章 「保护我。」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神…… 骆浮屠的身体真的好到离奇，受了伤没几天就不怎么看得出痕迹了，当时那头鲁力安抓在他肩膀上，血肉模煳，有的地方还见了骨头，现在却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周琰枕在骆浮屠手臂上，手掌在他光滑的肩头轻轻抚过，心里只觉得神奇，后者却在他抚摸自己身体时，搂住周琰往自己怀里揽，然后低下头在周琰颈侧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趴在那里。 周琰脖颈周围十分敏感，他这样趴着，吐的气扑在自己身上，便觉得不自在。 但是周琰也没有推开他。 他面无表情地压低下颌，伸手搂住骆浮屠的腰：「这样躺在一起就有意思么？」 「比你的冷脸有意思。」 骆浮屠说完又往他身上蹭了蹭，脸在他身上埋着似乎很舒服。周琰没做声，表情有些无奈，骆浮屠忽然抬起头，他盯住周琰的脸，还没待后者说出什么话，他忽然凑过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见他没有拒绝，便缠绵地吻住他。 许久他终于将他松开，然后把周琰整个搂在怀里，后者低头将脑袋抵在骆浮屠胸口，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而这样静谧的温馨终究短暂，周琰忽然道：「我们要重新谈一下协议的事。」 「……」 骆浮屠顿了顿，低头去看他——这傢伙……作为一个omega也实在太不解风情了吧。不对，不是作为一个omega不解风情，而是作为一个人，都直白得过分。就算真的有别的想做的事，表达起来也会委婉一点，拐弯抹角一点，先礼后兵，这样不是更容易达到自己的目的么？哪有上来就谈什么协议的…… 骆浮屠身边全都是这种人，他们也有对自己好的，也有刻意顺遂他心愿的，但是最后都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他第一次有这种意识的时候还是五岁，那时候他有个特别喜欢的保姆，陪他玩，给他买好吃的，母亲不想让他做的事，保姆也会偷偷带他去做。后来，他便教他，让骆浮屠在母亲面前说另外一个保姆做事不认真，而且还不止一次。 第90页 一个五岁的孩子能知道谁做事不认真，谁做事认真呢？骆浮屠的母亲很快识破保姆的伎俩，骆浮屠那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个保姆只是为了除掉自己的竞争对手，「顺便」利用了一下小主人而已。 她到被赶走那天都不觉得自己有错，骆浮屠却从那天开始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并不值得信任。后来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这个世界上的人在不断用一个又一个的例子向自己证明，人类并不值得信任。他最讨厌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的人，这些亲切善良的脸后面，往往藏着一副令人髮指的骯脏心肠。 跟他们相比，周琰好像个异类，他从来都是用这样的开头—— 「明确双方的责任和义务，对我们都有好处。」 骆浮屠深深嘆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但是更奇怪的其实是自己，他分明不喜欢别人跟他拐弯抹角，到了周琰这里，倒是希望他能委婉一些…… 「好，你说。」 周琰把枕头往上拉了一下，倚在床头看着他：「事实证明你用法术做出来的结界对于控制信息素没什么用，不仅一眼就被慕炼看出来了，连加百列那种没正经学过法术的半吊子也都能一眼看出来。」 他还差点把自己是omega的这件事当着大家的面都说出来。 骆浮屠觉得自己很冤，于是解释：「不是对控制信息素没有用，而是这种结界会被灵师发现，容易猜出来。因为只有omega需要隐瞒自己的信息素，所以，虽然这个结界能够隐藏气味，但是也会变成一个标籤。」 这点倒是不难理解，就好像人如果受伤了，会在伤口上贴上一块创可贴，那只要看到创可贴，大家都会觉得这个地方是有伤口的。 然而周琰担心的并不是这一点。 「提到这件事，并不是想责怪你，而是要尽快找到解决后续可能会出现麻烦的办法。如果消息泄露出去，你明白会有什么后果么。」 这个时代的alpha不会接受omega的领导，甚至于beta也根深蒂固地认为，omega并没有领导才能，他们只是作为附庸陪在alpha身边。其实在beta看来，同为beta的人都不适合当领导，所以周琰来到这里之后才会出现孙田那种反对他的人。他的性别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暴（和谐）露，那么之后的工作就会变得很难推进。当然，他也想到了更恶劣的情况，以后在这里活动的时候，他甚至有可能受到一些alpha释放的恶意信息素攻击。 ——甚至于，这个世界的alpha根本不觉得对一个omega释放信息素是多恶劣的行为，他们觉得这是正常的，就算不怀好意，也是恶作剧级别的行为而已。 骆浮屠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微微侧头，长发从肩头滑落：「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周琰微微挑眉：「我需要得到明确的承诺。」 他不想把赌注压在骆浮屠的人品上面，而且他显然没有这种东西。 骆浮屠笑着凑近他：「好，你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周琰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保护我。」 骆浮屠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他忽然凑上去，似乎想吻周琰，后者却抬起手，轻轻挡了一下，骆浮屠便吻在他手掌心。 「我在说正经事……」 骆浮屠握住周琰的手强硬地将他拉进怀里，并顺势将他压住，他在他耳边有些急促地喘了两声：「你说啊，我在听。」 但是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也太性感了吧，真是受不了，他确定不是在勾引自己吗。 周琰无奈地推着骆浮屠的脸，抬眼看他：「你撩点太低了……你是大祭司，这样一点都不酷。」 骆浮屠张嘴咬了他的耳垂一口，恨恨道：「你说你的，我试试能不能忍。」 周琰便道：「我跟你交个底，我的抑制剂和阻隔剂在上次两个灵师攻击我家的时候被打碎了，现在我与普通omega没有区别。所以你得在我制出新的抑制剂之前保护我，不被别的alpha的信息素打扰。」 骆浮屠觉得很意外，但是心里倒是很高兴，因为周琰的这番话让骆浮屠觉得，他在他那里是特别的。 这是他交付信任的信号。 「当然，我当然会保护你，即便你不说，我也不会让别人靠近你半步。」 周琰抬眼看向他，眼底的情绪十分镇定：「不止这样。」 周琰说完推着骆浮屠坐起身，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是不许别人靠近我半步，同为alpha的你，也不能这样对我。」 「我也是你要防范的人？」 周琰冷冷看他一眼：「当然，我并不是在给你特权，而是在跟你谈判。」 「……」 周琰见他不说话，又凑近了一些：「我要你承诺，不能拿这件事要挟我，更不能让我做不愿意做的事，不然的话，我们就立刻拆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从骆浮屠眼睛上缓缓下移，然后又移回去，不知是在审视他，还是在考验他。骆浮屠此时才发现，原来是他想得太美了，这对于omega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把柄，周琰将这个把柄放在自己手里，与此同时，也将一把刀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他果然是在考验自己，考验他的定力……不，这不是考验，这是折磨，把一块奶油蛋糕放在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面前，还告诉他，你不能吃掉它。 骆浮屠感嘆道：「这太难了。」 第91页 「那你到底能不能做到。」 骆浮屠的表情十分深情：「我可以。」 他愿意做一条守护财宝的恶龙，只要有他在，谁都不能偷走哪怕一块金币。 周琰看了他一眼：「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你不信我？」 骆浮屠便凑上来，张开手将周琰抱紧：「我以我的灵魂起誓，会像守护神明一样守护你。」 周琰不知道骆浮屠说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但是他发现，在他说话的时候，周琰察觉到骆浮屠的声音变得有些痛苦，他下意识看他一眼，只见一颗透明的如同肥皂泡一样的光球从他的头顶缓缓升起，周琰惊讶地看着它：「这是什么。」 「是我的誓言。」 骆浮屠张开手接住那颗明亮的肥皂泡泡，语气很平淡：「就像你会被梵默汉条约约束行为一样，灵师也会被誓言约束，当我以灵魂起誓，倘若违背誓言，灵魂便万劫不復。」 周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因为骆浮屠的表情过于平淡，也或许是因为他太轻易就说出这句话，周琰完全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他沉默一会儿，问道：「为什么？你只需要答应我就好了。」 骆浮屠捏碎了手中的光点，笑道：「一时兴起罢了。」 既然比起一个人，周琰更相信协议，那他愿意配合。而且他连抑制剂用完这件事都告诉自己，任何后路都没有留，骆浮屠也愿意多给他一些安全感。 周琰自然不信他的话，他不觉得一个会让灵魂万劫不復的誓言只是「一时兴起」。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周琰从未遇见这种情况，他不知道怎么应对，在谈判桌上双方该对自身的利益锱铢必较，而不是……这样。 他沉默许久，小声道：「谢谢。」 骆浮屠朝周琰伸出手：「不必言谢，我的神明大人。」 「……你在说什么鬼话。」 周琰并没有跟他握手，有些不自在地将他的手掌拨开，然后背对骆浮屠躺下来。他实在受不了骆浮屠这傢伙，他好像知道自己听不了这种肉麻话，却一有机会就说，烦死了。 骆浮屠从背后贴上来，在周琰蝴蝶骨的位置轻轻吻了一下，周琰下意识缩了下肩膀，颈后传来骆浮屠诡异的笑声。 「你不会要睡吧。」 周琰疑惑地侧过头：「天快亮了，还不睡？」 骆浮屠不满道：「天快亮了，就不要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周琰身上挤，他们两个贴这么近，周琰自然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顿时僵直着身体往前躲：「餵……」 「我答应你会保护你，尊重你，不会威胁你……我会把你当神一样侍奉。」 骆浮屠一边说一边握住周琰的腰抚上去，唿吸轻轻叩击周琰颈后的皮肤：「可是，神不是那么好当的，人之所以会供奉神明，是期待它为自己带来利益，如果神明无法满足人类的欲望，就会被反噬。」 周琰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他觉得有车轮从自己脸上狠狠碾了过去。周琰勐地转过头，骆浮屠反应迅速，他直接起身压在他身上。骆浮屠抓住了周琰的手腕，按在在头顶，然后直起身从上俯视着他。他的长髮垂下来，张牙舞爪地散了周琰满脸。 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信徒，反而像个择人而噬的恶魔，哪有信徒会把神明压在下面。 周琰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刚发过誓……你的誓言不会是说说而已吧。」 骆浮屠勾起唇角：「当然不是，而且你看，我并没有万劫不復，说明我没有违背誓言，这种抽取小小报酬的行为是被认可的。」 骆浮屠自称是神的使者，却也是郁金大陆渎神第一人，他知晓一切信徒与神明之间的潜规则，利用神的（和谐）名字欺骗所有人。一个真正信仰神明的人，怎么会成为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头。 他低声自语道：「只有我才可以玷污神明……神明大人，你得满足我才行，不然我怎么有动力做事。」 周琰被他撩拨得唿吸乱了节奏，一时间又不知该怎么拒绝，他咬牙道：「你还没满足？」 刚、刚刚不是……才结束么？！ 「对不起，你匹配到的信徒太贪婪了。」 「……」 周琰正组织着语言想怎么骂他，骆浮屠忽然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最后一次，我保证。」 「我累了，我不想折腾。」 骆浮屠觉得没问题：「没关系，我来折腾。」 「……」他妈的。 周琰来不及说话，已经被骆浮屠重重吻住，他睁大眼睛看着他，洁白的身体被他满头的长髮遮住，好像捲入了污泥。 他不该跟恶魔做交易。 第43章 忽然多了情敌 聪明的alpha总能拴…… 自从骆浮屠在山洞那边当众展现了一次灵师的实力之后，便出了名，矿厂的人都知道他不好惹，现在都躲着他走。 他确实挺不好惹的，又是灵师，又是alpha，跟他一比较，身边总是冷着张脸的周琰竟然显得和蔼可亲很多。 这次尝试制造机甲外骨骼算得上十分很成功，在当前的科技水平下，能达到这种水准，已经十分难得。看见那条试炼的钢铁反射出漂亮的金属光泽，周琰大大松了口气——好在是成功了，如果连材料都炼不出来，接下来的工作就很难展开了。 第92页 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于是周琰自己掏钱买了几头羊回来，准备好好犒劳一下矿工们。 他自己吃了这么久干粮都快吃吐了，思利及人，想必矿工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不论什么时代，会给员工发奖金的老闆都甜甜惹人爱，这下矿工们对周琰的印象改观度直接平地拔起。 矿厂的生活条件并不好，就算犒劳他们，也只能就地堆起火堆煮肉吃——权且称其为篝火晚会吧。郁金大陆吃东西的方式很单一，调料种类也不多，吃肉大部分时间都是煮。周琰不想吃煮的，他用树枝搭起一个烧烤架，把羊排放在上面烤。 周琰在烹调食物这方面很讲究，也很擅长，现在缺少调料，只能尽最大可能激发食物本身的香味。雪白的脂肪烤成油滴，落进火堆里，滋滋啦啦，香飘万里。 其他人闻到香味，都往这边张望，有的人则忍不住馋，就抛弃煮肉，学周琰的样子把分到的羊肉放在火上烤。 周琰这边聚集了一堆人，有些被香味吸引过来的矿工围着周琰问这问那，问他怎么做的，然后啧啧称奇，赞嘆他脑筋真灵光。 骆浮屠以保护的名义守在周琰身边，第一条羊肋排烤好之后，他近水楼台先得月，获得先尝的特权。骆浮屠感到十分高兴，感觉自己在一群只能眼巴巴盯着他吃肉，馋到流口水的矿工中特别有优越感，他太享受这种艷羡的眼神了，记忆里好像自从自己做上大祭司这个位置之后，他就很少会对什么感觉特别开心了，所有人都觉得他那个地位的人，已经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会拨动他的心弦，他没有喜好，也没有弱点。骆浮屠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所以任何东西在他看来都不稀奇了。 真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因为一条肋排感到窃喜和高兴。骆浮屠自然也完全没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些丢人，说实话，他现在很像一条在等投餵的看门大狗。 慕炼看不下去了：「灵主，没必要吃这种东西啊。奴家这里还有提血丸，饿了的话要不要来一颗？」 骆浮屠捧着肋排保持微笑，看都不看她一眼：「走开。」 慕炼悲哀地看着她的灵主——怎么办，大祭司这次好像真的变得跟庸一样喜欢吃这些没用的食物了，有什么好吃的呢，就算香味再浓郁，对灵师来说也根本没有用啊。 与骆浮屠同样对羊排感兴趣的灵师还有一个人，加百列。自从知道周琰是omega之后，加百列就一直被封着嘴，骆浮屠没给他解除禁言术，他也没法自己解开。加百列跳脚了几天，后面发现好像只要不是想跟别人谈论周琰是omega这件事，他就可以说话。 嗯……原来只是不能说这件事而已，那他可以想啊。然后想着想着，就想出事来了，加百列一晚上都在琢磨周琰的性别，越琢磨越觉得……他好像很有意思。今天晚上的篝火晚会，加百列特地挤到周琰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口水似乎都要流下来了。 但是他馋得显然不是羊排，加百列作为这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富二代，什么没吃过，让他产生兴趣的显然是周琰。 周琰太特别了，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omega，真神奇。 在以为周琰是beta的时候，加百列其实有些讨厌他，什么事都要掌控，压根没有作为beta的自觉性，但是当知道他是omega，这种感觉又不一样了。 真是调皮。 加百列看着看着，忽然有人往这边挤了一下，加百列急忙挡住周琰的方向，破口就骂：「瞎了你的狗眼了！往哪蹭！」 铁矿厂上所有人都知道加百列脾气不好，被他骂了，一瞬间也都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跟这些领导的差距是实打实存在的，顿时都往后退。加百列骂人太狠了，着实刺耳，周琰立刻注意到他，他侧头看了加百列一眼，还没等他说什么话，后者忽然朝他抬起下颌傲娇一笑：「还认真给这些人做吃的呢，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简直自降身价。李青，去给我们合作伙伴倒杯水去。把我不喜欢吃的流蜜散子也端一盘来，送给他吃。」 李青稍稍犹豫一下：「元帅，您不是最喜欢那个……」 加百列忽然大声道：「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 周琰此时却略带疑惑地说：「谢谢，不用了，我不喜欢吃甜食。」 加百列顿时一噎：「那你喜欢吃什么？」 周琰并没有回答，在烤羊腿上撒了一层迷迭香的细叶子，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这还用问？当然是喜欢吃肉，他是肉食动物，对甜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加百列第一次讨好别人，却勐地吃了一憋，十分伤自尊。他冷哼道：「你口味怎么这么重。」 ——omega不都是舔舔软软的吗？他也想看到周琰变成那个样子，应该会很有趣吧。 周琰转身去拿刀，嘴里不在意地说道：「我口味本来就很重。」 加百列憋了一下气，正想跟过去，面前忽然多出来一道黑影，加百列下意识抬头看去，见骆浮屠正诡异地笑着挡在他面前，他身材高大，身影几乎把加百列整个都遮住了。 加百列没忘了他把自己禁言那件事，下意识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骆浮屠微微勾唇：「你没听到吗？他说他口味重。」 加百列皱起眉头，骆浮屠忽然「噗嗤」笑了一声：「没听懂？呵呵……意思就是，你这种刚成年的菜瓜太清淡，省省吧。」 第93页 加百列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骆浮屠在嘲讽他。 可恶！！！谁是菜瓜？！ 加百列刚想跳脚，周琰已经拿着刀回来了，骆浮屠将盐罐拿过来，两个人相视一眼，周琰用尖刀在羊腿上熟练地划出漂亮的切口，骆浮屠便跟着撒盐，配合得十足默契。 加百列盯着这边看了许久，忽然明白了——他怎么忘了，骆浮屠也是个alpha，他一直跟周琰在一起，他们两个说不定早就……对哦，之前周琰还给骆浮屠分肋条吃，他们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其实一开始加百列也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想靠近周琰，现在忽然明白人家有主了，忽然变得十分失落，对周琰的心态变成一种求而不得的遗憾。 这种心情，俗称贱。 李青在一旁看得他们元帅肉眼可见地蔫了下来，不明白地问：「您怎么了？」 加百列看着不远处周琰和骆浮屠有来有去地互动，一起烤羊腿，怅然若失地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开：「我想静静。」 李青：「……」您还知道静静这俩字呢？ 「别撒了……我让你别撒了，聋了？」 骆浮屠看着加百列转身离去，捏着小盐罐往羊腿上撒盐的动作顿时一停，抬起头，只见周琰正横眉盯着他，手拿一把尖刀，眼神凶得想杀人似的。 周琰深吸一口气：「骆浮屠，你故意给我捣乱是吧？吃了一排肋条，你倒是吃饱了，我还饿着呢。」 骆浮屠急忙投降，把盐罐子放下：「不是故意的，刚刚走了下神。」 周琰朝他翻个白眼，用刀将羊腿上多余的盐分刮掉，重新在表面上涂油。 ——恩爱自然都是假的，默契也是装的，骆浮屠这傢伙连韭菜和罗勒都分不清，哪有资格给周琰打下手。可惜加百列没看到这后续的一幕，好歹一个好端端的少年不用变得那么忧郁。三个人里面一个差点失去他美味的羊腿，一个被自己的脑补虐到玻璃心，只有骆浮屠这个始作俑者美滋滋，他觉得自己做得太棒了，不动声色赶跑一个竞争者，哼，他早就在注意加百列那傢伙，果然，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撬墙角，简直找死。 不过目前对付这种青少年，骆浮屠也不屑于用诅咒或者法术报復他，被周琰知道自己还会被骂，他只要把他赶走。但是他如果再敢动某些痴心妄想的念头，他就要对他不客气。 总之周琰赋予了自己「保护他」的权力，除了自己之外的alpha都是危险生物。 「周工！周工！不好了！」 骆浮屠正脑补48集宫斗大戏，忽然听到远处有人一边跑过来一边这样喊着，周琰也停下来看向他。 「你、你快去看看吧，孙田跟人打起来了。」 周琰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刀跟他走了，骆浮屠盯着他们挑高眉头——补充一点，有些beta也不是好东西。 「等等我。」 第44章 合作者之间的信任 「我写过教规。」…… 周琰跟着报信的人来到孙田闹事的地方，发现这边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大家或蹲或坐在地上吃着羊肉，孙田则站在人群中央，跟一个人激烈地争吵着什么，其他人基本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状态。 刚见到这副场景，周琰就觉得跟自己想像中不符，孙田给他的感觉一直是个小团体领导者，之前他也对周琰阴阳怪气几次，每次都有一堆人围在他身边，好像给他壮声势似的，这次看到他吵架竟然没人站出来帮忙？ 唔，仔细一看，这些人好像并不是孙田那帮。 周琰没急着上前，想先听一听他们争吵的内容，哪想到喊他过来主持公道的那个矿工却首先大喊大叫起来：「你们都别吵了！周工来了！」 周琰下意识看了那人一眼，对方仍然毫无所觉，将围观的几个人往旁边推开，给周琰让出一条路来。 周琰十分无奈，但是也说不出这个人的错处，从行为上来说，这人甚至是在讨好自己，他想不到自己的想法。所以周琰只听到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这是周工的意思，你有任何疑问就去问他！」 这是跟孙田争吵的那个人说的，恰好错过了他们所有的争吵内容。 两人听到自己来了的消息，立刻都不说话了，与孙田争吵的人立刻换上笑脸：「哟，周工，您怎么来了，是哪个兔崽子去打扰您的？这里都是小事，您不必特地过来看。」 这个人是负责管理这块区域的小领导，名叫陈前，孙田就归他管。不过似乎因为孙田在这边说话管用，还有一部分比较死忠的追随者，两个人一直是势均力敌的状态。在矿厂里，除了加百列的直属下属之外，再往下分的任命式头领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因为这些小头目是真正管理矿工干活的人，手下人如果不听他们的话，什么偷奸耍滑的手段都能使出来，他们只跟着相信的人一起做。 周琰朝他点点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前盯着孙田，语气痛恶道：「这个孙田真是个坏种，他居然带人偷肉！我们刚切下来的肉，挂在房樑上还没煮，他就带人拿走了。」 孙田大声打断他：「我们没偷！我们拿走的是自己的份！」 陈前冷笑两声：「周工明确命令了，必须由各自的厨房做好，大家才能分，厨房还没动手，你们倒是先动上手了，这不叫偷叫什么？少再狡辩了，快把偷走的肉交出来，不然赶你们滚回家也别有怨言。」 第94页 周琰之所以要求厨房必须做熟之后才能给众人分下去，是因为这里的人在某些卫生习惯上着实让人担忧，而且这个年代禽畜并没有检疫防疫的措施，如果他们自己处理不当，很容易出现健康方面的隐患。 不过周琰并没有强行将自己的观点解释给他们听，他们听不懂，也没人会信，很多经验主义者甚至会觉得「我几十年来就是这么吃的，也没事，就你毛病多」，这一点从他组织人清理温泉浴池反而搞得怨声载道那件事上就看出来了，周琰便不再解释，宁愿他们理解成是自己小气，不想有人偷偷带走多吃。 这是周琰性格上不可避免的缺点，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如此，解释一次别人不接受，他就干脆闭嘴不说，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在科尔镇窝了这么多年。 可是此时陈前在这种情况下将这番话说出来，便很容易让孙田误解，进而将矛盾的主体转移到自己身上。而且他们本身就有矛盾，孙田潜意识里会觉得周琰不会听他的解释，这事儿说不定就会这样误会过去，孙田与周琰两败俱伤，陈前却从中得利。 嗯……不得不说，这个陈前倒是挺厉害的，当着他的面就敢如此玩弄手段，听上去没什么错处，又把自己隐藏这么好……毕竟这命令确实是周亚自己发的。骆浮屠忽然莫名其妙笑了一声，周琰回头看他，以目示意——你看出点什么？ 骆浮屠不像他一样关心矿厂的事，更懒于了解底下小人物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孙田跟陈前之间的关系，没有这些信息，他还能看出什么？骆浮屠便凑近周琰，在他耳边轻声道：「虽然孙田给你下药那件事让我很在意，但是这个陈前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算是给周琰的提醒。 周琰笑了笑：「怎么觉得他不是好人？」 骆浮屠微微挑眉：「直觉。越是义正辞严之人，心思越龌龊。」 ——骆浮屠是个敏锐的经验主义者，在经验主义的前提下，又十分敏锐，他的这份敏锐完全来源于对于人性的不信任。 不过周琰觉得骆浮屠其实也有小心思，给他提醒的时候，又不提醒到位，只这样轻轻一点，他到现在还在考验自己的「能力」，如果自己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想来这傢伙也会重新审视自己这个「合作者」吧。 不愧是上位者，这高高在上的视角真让人不爽。不过周琰并不是不能理解骆浮屠的想法，他甚至希望骆浮屠能够考虑这些方面，如果他有这种意识，证明骆浮屠也是个值得合作的人。周琰从来没把骆浮屠说要奉他为神明那些话当真，顶多算床笫之间的调情吧，若真的信了他的话，他才是蠢货。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明白，骆浮屠是那种自己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他甚至可以对着第一次见面的自己说出神情的话，心里却从来没有交付百分百的信任。 ——至少对于自己的能力，他并不完全信任。 骆浮屠如此自负，却也十分聪明，综合考虑，周琰认为他还算过关。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是个猪头，只要他们还存在合作关系，这种相互之间的试探就不会停止。 果然，陈前说过这话之后，孙田看了周琰一眼，便不愿意再解释，只梗着脖子不说话。 陈前指着孙田道：「周工，你看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还不快将他赶出去。」 「好了。」 周琰瞥了陈前一眼：「事情还没弄明白，你倒是把连罪名都定下来了。那这件事交给你处理吧，还要问我做什么？」 陈前听出周琰的不满，便尴尬地笑了笑，乖乖闭上嘴不再说话。周琰往蹲在四周的人身上看了一圈，来到孙田面前：「现在我已经听过其中一个当事人的发言，接下来就由另一个当事人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田却并不领情：「我没什么好说的！总之不论我说什么，你心里都预定好了一个结果，何必还假惺惺来问我。大不了我不干了，回家！」 周琰点点头：「好啊，有骨气，那你就去会计那里结帐离开吧，我会跟他们说，算你主动辞职，而不是被赶出去，这样你也好找下一份工作。不过我好心劝你一句，走出这里，再想找一个能靠工作吃饱饭的地方就很难了，你要想好。」 之前小班就说过，加百列的矿厂给的工资不错，周琰来了之后，矿工们的待遇比以前还要好，至少随意打骂工人、用鞭子抽打之类十分侮辱人的方式都在逐渐被废止，现在离开了矿厂，还去哪找比这里更当人看待的地方做工？ 孙田终究还是将周琰的话听进心里去了，他想了半天，才道：「总之我没偷东西。」 周琰面无表情看着他：「那你有没有带人私自取走厨房的肉？」 「有！是我让他们拿走的！」 孙田很痛快地承认了：「但是我们只拿了属于自己的份，你说了，可以让大家吃肉吃到饱，我们还没拿能吃到饱的份！我看过了，他们每个人都只拿了一斤，比这里的人吃得还少！」 这样解释确实说得通，矿厂的工人做体力活，饭量普遍很大，有些刚发育的小青年，一顿吃四五斤都是有的，一斤肉并不过分。 不过周琰很不理解：「可是为什么要带走呢？在这里吃不是更好？」 孙田被问得有些尴尬，没好意思直接说，周琰却瞬间便想明白了，他放轻声音：「你们家里还有别人？」 第95页 孙田虽然不说，周琰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孙田这些人可能都已经成家了，这种时节吃的东西又少，普通人家自然也吃不起肉……如果他们是想带回去给家里人吃，也并不是不可能。 没想到孙田这群人还挺有良心的嘛，就是法治观念太差了，随便给他下药，随便偷走厨房的东西带回去……无组织无纪律，还得好好教育。 周琰回头看了陈前一眼：「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陈前急忙点头，周琰便道：「那你去通知大家，想在矿厂吃肉的，按照老规矩，不能随意将肉拿走，要统一烹调。不想留下来的，可以每人领一斤肉回去，但是要厨房处理过的，私自拿走的话就当偷窃论处。不论是留下来吃的，还是带回家的，都要做好记录，避免冒领、漏领的情况。」 陈前爱权，周琰亲自将这件事交给他，相当于给他面子，陈前十分高兴，便不再把视线专注在孙田身上。而孙田也没想到周琰会做这种决定，他以为自己跟自己那些兄弟肯定会被赶走，他自己倒没什么，如果连累别人，他的罪过就大了，之前强忍下来也是为了那些人。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周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琰瞥了他一眼，却道：「不用感谢我，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并没有觉得你做得对，逞一时义勇，个人英雄主义，不听指挥，还带大家一起犯错……如果对某个政策不满，可以向上面请示，你的领导不同意的话，可以向你的领导的领导请示，再不行，还可以直接找我。你反省一下自己吧。」 孙田被周琰怼得无话可说，又因为是当着众人的面骂他，一时间脸涨得通红。 陈前此时凑过来：「周工，就……反省就行了吗？这惩罚也太轻了吧。」 周琰冷漠地看他一眼，抬手拍拍陈前的肩膀：「还有你，你作为领导，居然当着大家的面跟手下吵架。分肉的事你跟孙田一起做，做得好，便既往不咎，做不好，一起算帐。」 陈前急忙应是。 周琰倒是想过给些实际性惩罚，可是这个时节，他们过得都不轻松，省一斤肉还要带回去给家里人……罚款的话，相当于断人活路，容易把人家逼上梁山。周琰现在是想将这两人的矛盾解开，不是想出口气这么简单，所以他不能做太绝。 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看热闹的人散开，骆浮屠此时才鼓着掌走上前：「厉害啊，没想到你对管人也这么擅长，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骆浮屠眼里的周琰其实有些孤僻，他不喜欢跟别人做朋友，有时候又有些优柔寡断，没想到遇见问题的时候，他竟能应对得这么好。 周琰瞥他一眼：「大祭司过奖了。」 周琰以前手下那么多家公司、研究院，若没一点容人之量，他还经营个什么劲，不用几年就得倒闭。 「不过你的手段还是太善良，轻拿轻放，不足以威慑其他人。尤其那个孙田，他可是害过你的。」 周琰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眉头微微皱起：「他只是法律意识太薄弱了，没有形成一个有效的制度，导致大家都对这种事看得很随便。而且这两个人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我了解过，他们的手艺都不错，陈前经验丰富，孙田手巧，做事细緻效率高，如果能好好利用这两个人，可以发挥很大作用。人尽其能，物尽其才，比惩罚更重要。我现在的目的是做出合格的机甲，其他的事都放在一边。不过我要尽快写份员工守则出来，不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够我忙的，不知什么时候能做出机甲。」 说到这个周琰就头疼，现在任何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他快累死了。 骆浮屠闻言挑挑眉：「这个我懂，我帮你吧。作为你的合作者，总不能什么力都不出。」 周琰惊讶道：「你懂？」 骆浮屠挑眉：「巫灵也有教规，都是我亲自写的，稍作修改，应该能用。」 一听教规这个词，周琰就有点不相信，他很怕他写出类似于「不听大祭司的话通通杀掉」这种条例。 但是正如骆浮屠所说，他现在是自己的合作者，他必须信任他，人家都没写呢，就否定他，太打击积极性。 「好，全靠你了。」 ——总之写得不好还能改，让他写吧。 两人走远，都没有发现背后有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这边，正是看了全程的加百列，他看着周琰深深嘆口气：「李青，我觉得我还是想泡他哎。」 第45章 我以前是个alpha 「你现在属于我…… 骆浮屠竟还认真做起这件事了。 当天晚上，周琰在画接下来需要制作的机甲零件，而骆浮屠也在他旁边坐下，拿出纸笔，真的摆出了一副认真做员工手册的样子。而且周琰还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他了，骆浮屠并没有简单粗暴地把他们巫灵一派的教规直接照搬过来，他特地让慕炼回了周琰家里一趟，去取他的法典，他说要仔细研究一下他所信奉的法典才能重新制定手册，不然做出来周琰肯定不满意。 到现在为止，骆浮屠已经将法典看过一大半。 周琰抬头瞥他一眼，便见骆浮屠正垂着眼睛认真翻书。他的美貌自然无可非议，只是很少见他这么专注，好像比平时单纯看上去还要吸引人。 周琰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心动。 ……他是很喜欢认真爱学习的孩子，而且骆浮屠这次想得很是周到，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上忙。 第96页 周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悄悄凑过去问他：「怎么样？有思路了么？」 骆浮屠勾起唇角笑了一声，周琰不明白他的意思，便又问：「从你的角度来看，觉得这本法典如何？」 骆浮屠嗤笑了一声：「看起来挺厉害，但是很多地方都很荒唐。」 周琰有些意外：「荒唐？虽然我也觉得有些地方还需要改进，有不合理之处，可是你怎么能看出荒唐……」 ——骆浮屠都不是密云星的人，他怎么知道他们的法典对于现实状况并不完全适配呢？ 谁知骆浮屠却道：「当然看得出来，这东西给与了平民太多的权利，简直荒唐至极。」 「……」会对这颗无知的时代眼泪抱有希望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他要收回刚刚被他刷到的好感度！ 周琰冷冷看了骆浮屠一眼：「收起你那傲慢的统治者姿态，法律本来就是同时约束平民和执法机构的条款，这才叫公平，如果它跟你们巫灵的教规一样，还还叫什么法律，直接叫私刑算了。」 骆浮屠也猜到自己会与周琰在这方面产生意识上的冲突，他无意争论，他好奇的是另外一件是。他有些探究地问周琰：「在评价这本法典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法典？」 周琰愣了一下，犹豫着不知怎么解释。其实他从来没想对骆浮屠隐瞒自己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但是也没有刻意解释，因为觉得没有必要。现在骆浮屠看到了自己写的法典，已经系统了解过法典里面的内容……他肯定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像这样一整套体系完整、事无巨细都有记载、条理清晰的法典，不可能是某一个人凭空编造出来的，它一定经过很多人千百年来的编纂和修改，才能形成现在这样完美的模式。 周琰抿抿唇角，放下手中的纸笔：「这是我们那里的……法律条款。」 「你们那里？你的家乡么？」 周琰点点头：「可以这样说。」 「可是不论你的家乡在哪，只要它在郁金大陆上，就不会诞生这种法律。」 骆浮屠将法典合起来，他看着周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最终还是问出这句周琰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虽然在他预料之中，周琰却仍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一句话仿佛某个按钮，在说出口的同时，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默按键，周琰重新拿起桌上的铅笔，在纸上画着零件的线条。他心里烦躁，下笔的时候也有些重，沙沙的声响让骆浮屠很快便明白过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 沉默了许久，周琰终于开口：「这个问题很重要么？」 他抬起头无奈地看了骆浮屠一眼：「我没办法解释……只能告诉你，我会帮你。」 骆浮屠轻轻挑了挑眉头，他当然知道周琰会帮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他，但是不论从人类天生的好奇心出发也好，从他对于周琰整个人的兴趣出发也好，他都希望能够知道周琰更多的事情。 骆浮屠见他不肯说，轻轻嘆了一声：「看来我还没让你足够信任。」 「不是。」 周琰说着看向骆浮屠，只见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好似脆弱的神色，周琰一下子就心软了：「因为我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我以前生活的地方与这里差别很大，我的时代……似乎是距离现在很久很久之后的一个时间……但是我又从未在现有史料记载中见过一个类似于郁金大陆的时代。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穿越了时间，还是穿越了空间……我这样说你可以明白么？」 骆浮屠听得很认真，他从周琰难得有些凌乱的解释中总结出一个比较简单的结论，那就是，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骆浮屠用一只手虚虚扶着下颌，他思索许久，问道：「这样说来，你还会回去？」 周琰忍不住皱起眉——刚刚的问题他都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就更没法回答了。 「我倒是想……」 「我不许。」 周琰的话被骆浮屠打断，一条手臂直直伸过来，撑着他身侧的墙壁，周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骆浮屠困在了他的身体与墙壁之间。周琰无语地抬头看他，被他这么张牙舞爪地困在墙角，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周琰现在很后悔把自己的位子选在角落里了，骆浮屠忽然发疯，他想逃走都来不及。 了骆浮屠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他几乎将周琰拢在怀里，就这么俯视着他——骆浮屠的脸上没有笑容，就连习惯性会勾起的唇角都抿得紧紧的：「你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从那个地方到这里的，如果回去了，我怎么把你找回来。」 周琰面容平静地看着他，心里却有些波动，他听得出骆浮屠是真心在担心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并且认真地思考了应对方案。 这么短时间内就想到这么多，也是难为他了。 「……可是我也控制不了，这是一场意外，它甚至超出我对于科学的理解范畴。」 ——如果能选择，他当初压根就不会从密云星来这个落后的地方，可恶，他手上还有很多研究在做，根本不能离开实验室的。 「那你不许想回去。」 骆浮屠轻轻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周琰的头顶，他的眼睛正好能够看进他的眼底：「你不懂这里的规矩，一件事想多了，就会产生意念，说不定哪天就真的发生了。所以你要想，永远留在这里。」 第97页 「……」靠，这种想法只是听听都觉得恐怖，谁要永远留在这种鬼地方啊。 骆浮屠好像有读心术似的，十分敏锐地看出了周琰的想法，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不想留在这里？」 周琰沉默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说实话会有什么后果，骆浮屠肯定会生气，这疯子平日里倒是好说话，但是生起气来，是完全听不进人话的。 周琰想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告诉他，他想了半天，道：「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我属于那边。」 ……哦坏了，好像不是很委婉。 果然，骆浮屠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他一把抓住周琰的手臂：「你属于那边？你凭什么属于那边，你现在属于我！」 「……」 骆浮屠表情阴森地盯着他：「你说，那边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你结婚了？你不会有丈夫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妈的他在那边是个alpha，谁会有丈夫啊！ 骆浮屠紧接着又问：「那你有孩子？」 周琰听得直想翻白眼，他抓住骆浮屠的手，用力掰他的爪子。骆浮屠的力气大得很，不知道他抓自己的时候是不是还用了灵力，抓得他骨头都疼。周琰费了很大劲才将骆浮屠的手掰开：「无聊。」 骆浮屠却道：「把爱情和亲情当作牵绊是很无聊，但是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情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也是这种人。」 周琰一脸冷漠：「我不是，我是机器人，没有家人也没有爱人，他们都叫我人工智慧，满意了吧。」 「人工智慧？那是什么意思……」 周琰重重地从鼻孔喷了口气：「意思是讽刺我没有感情。」 ——人工智慧这个绰号从小跟他到大，是他印象最深的一个。密云星上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人很多，他们给他取各种各样的绰号，不过周琰懒得理，那些人又不敢对他动真格，打出去的拳头好像落在棉花上，根本没有成就感，那些傢伙自己就气个半死。 但是周琰不搭理他们，并不代表他不在意，他都记在心里的。 骆浮屠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了，看着周琰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纸笔，有种想继续问「人工智慧」的冲动。 好在他忍住了。 「好了，与其担心那些不知是否会发生的事，不如先把手头的事做好。我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安逸，你该更加专注。」 他的语气很平静，说完这些之后，他又开始设计他的机甲零件。周琰就是这样一个冷静到可怕的人，冷静到……骆浮屠完全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到底是不是跟他一样，会厌恶甚至惧怕那不知何时就会发生的离别。 总归不会是他一厢情愿吧。 骆浮屠想着，忽然一把抱住周琰的腰，将他揽进怀里，后者没有反抗，骆浮屠便扶着他的后脑低头吻下去。骆浮屠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他变得婆婆妈妈，变得像自己以前最不屑的人一样……如果能够知道是谁将周琰送到他身边的就好了，那他可以杀了那个人，让他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抱着周琰吻了许久，直到双方都气喘吁吁，骆浮屠才恋恋不捨地放开他。 周琰趴在骆浮屠肩膀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面并不光滑的墙壁，脑子里竟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到。他下意识搂紧骆浮屠的脖子，想说点好听的话打破此时的气氛，可惜也想不出要说什么。 「如果这里变得像你的理想国一样，你会留下来么。」 这句话是骆浮屠贴在他耳边说的，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他说了什么。 周琰下意识闭上眼睛，他明白，这是骆浮屠的妥协。 「如果我让你看到一个公平正义，繁荣昌盛的社会，你会不会留下来。」 周琰觉得心口很不舒服：「……我说过，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不能给你承诺。」 骆浮屠冷笑一声，他将周琰推开，盯着他的眼睛：「我也说过，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想听你的答案。会，还是不会。」 ——这傢伙……又在无理取闹，他的意愿才不重要，他的意愿并不能左右最后的结果。 不过周琰最后还是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会。」 骆浮屠便抱紧他：「记住你说过的话。」 「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做。」 骆浮屠沉默半晌，似乎在「放开」和「不放开」之间做了许久思想斗争，最终皱着眉摇头：「今晚就算了，太晚了，我不想工作。」 「……哦，那你刚刚说的什么鬼话，我还以为你要发愤图强带领我们跑步进入共产主义阶段。」 骆浮屠也听不懂周琰的鬼话，他随意将他的外套扯下来扔到一边，然后把他抱起来往卧室里面走。 「你尽管嘲讽我，现在还可以让你多说几句，一会儿你的嘴巴可就没时间了。」 「……」 骆浮屠张嘴去咬周琰的唇，他的信息素味道变得十分不稳定，一时是克制，一会又蜂拥而至，将他团团围住。周琰能感受到骆浮屠正在激烈动摇的情绪，也被他感染到了一些。他向后仰倒在床上，由着骆浮屠解他的扣子，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一个鬼畜的想法。 「你想知道我以前的事么？」 骆浮屠侧头咬住他突兀的喉结，后者下意识吸了口气，声音带上了气音，骆浮屠一边啃他的脖子一边含混说道：「不想知道，别在这种时候扫兴。」 第98页 嚯，真搞笑，他什么时候要听他的命令了。 周琰盯着天花板，有些恶劣地舔舔唇角：「我以前是个alpha。」 骆浮屠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周琰下意识屏住唿吸，静静地等他的反应。但是周琰期待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听到自己的衣服被从中间「刺——」地一声直接撕开。 周琰惊讶地睁大眼睛：「……我说我以前是alpha！」 骆浮屠抓住周琰的手按在头顶，一只手在他身上重重抚过：「是么。」 周琰有些受不了，条件反射似的躲避起来：「死变态……你果然是同性恋，不觉得噁心……唔！」 他的声音被骆浮屠吞进了肚子里，骆浮屠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压根不在乎这事儿。 厉害死他了。 第46章 「你以前一定是个拔吊不留情的渣a。」^^…… 周琰第二天早晨起得晚了，朦胧地看到一具白花花的身体在眼前晃，上面还落着些斑斑驳驳的红痕和牙印。 他想动一下，浑身上下都酸疼无比，周琰恨得咬着后槽牙狠狠磨两下，然后忍痛勐地爬起来，将那具身体扑在下面，张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嘶——」 骆浮屠忍不住抽了口凉气，趴在他身上的人却没松口，似乎想将他的脖子咬断似的。 他疼着疼着忽然笑出声，一手搂住周琰，一手抓着他的头髮将他拉离自己的身体。 「还没够是吧？」 骆浮屠见他皱眉，便抱着周琰翻个身，使双方的位置倒转。骆浮屠也没想得到周琰的回答，直接低下头去吻他的嘴唇。 周琰反应很快，一下子就躲了过去。 「走开。」 骆浮屠并没有走开，他按着周琰的腰重重地抚摸几下，唿吸声变得短促沉重：「你先撩拨我的。」 ——是吗？那也算撩拨？ 「你会错意了，我单纯想咬死你。」 骆浮屠是个变态，知道他是alpha之后，活活折腾他一晚上。 周琰承认，这种时候告诉他自己以前是alpha，确实存着一点坏心眼，换作那种介意的人可能会直接被噁心萎了。周琰不是很在乎他萎不萎，只要他的alpha信息素够用就行，让自己平安度过激素波动期，是否有do的那个过程倒是无所谓。然而现实的走向并没有如同周琰预期那般，骆浮屠变得十分兴奋，大半夜都没歇下。 骆浮屠彻底惹恼了周琰，他昨天在他身上胡乱撕咬，现在想想仍觉得不解气，还要再补上一口。 周琰正出神，颈后的腺体却忽然被骆浮屠掐住，他回过神，发现伏在他身上的那个人正笑着盯住他：「我现在相信你以前是alpha，比起omega，alpha更懂alpha。不然你怎么能每次都精准地踩到我的点上。」 「你是变态吗……」 ——他对搞基没兴趣！ 周琰条件反射地仰起脖子，试图将骆浮屠的手挤出去，但是他的手指一直压在他腺体上面来回磨蹭，将周琰蹭得气喘吁吁。 骆浮屠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莫非还会怀念以前的日子么？放心，不论你是什么性别，我都会让你很快乐。」 周琰忍无可忍地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能不能闭嘴！」 骆浮屠张嘴往他手指上咬：「不能！」 周琰被他按着吻住嘴唇，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昨晚那些掺杂着无力的混乱记忆不断涌上来，让周琰十分郁闷。他忽然张开嘴在骆浮屠唇上重重咬了一口，趁机狠狠推他一把，往旁边侧身翻开：「我要起床了！今天还有很多事做。」 骆浮屠坐在床上盯着他，胸口急促地起伏几次：「时间还早。」 周琰急急忙忙把衣服披上，警告似的瞥他一眼：「才一晚上你就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还是说本来就觉得自己做不到，那些话只是哄我玩而已。你这样怠惰，什么时候才能兑现诺言。」 ——他信誓旦旦说要建立一个他心中的理想国，莫非只是扯淡？如果不是被这句话感动，周琰才不会顺他的意。 「我当然没忘。」 「最好是这样。」 周琰对着镜子将衣领整理好，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骆浮屠的倒影：「如今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应该明白，我不是那种可以被甜言蜜语迷惑的omega。我要看到真实的成效，才会信你。」 如果骆浮屠仍然不能拿出他心目中精英合作者该有的样子，他就再也不相信他了。 「唉……分明每次跟我睡的时候也很热情，怎么衣服一穿上，就变得这么冷酷，你以前一定是个拔吊不留情的渣a吧。」 周琰转过身，看着他挑高眉头：「少说这种无聊的话。」 骆浮屠侧躺在床上，忽然道：「你是处男吗？」 周琰完全不想理会他的问题，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骆浮屠无奈地看着他，抬起手勾了勾手指，他的指间忽然出现了一个捲起来的羊皮捲轴。 「好了，说正事。有你在身后督促我，我自然不敢懈怠。前段时间慕炼去外面查过消息，托马斯那伙人在大兴土木，阿索洛周遭建起了大型城墙，似乎想以此来抵御那些陆续出现的魔兽。」 周琰皱皱眉头，将手伸过去，骆浮屠便将羊皮卷递给他，周琰展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则招工启事，发布者是托马斯政府。 第99页 周琰看完，不贊成地摇摇头：「没用的……我们那里也曾经修过高大的围墙，但是在防御鲁力安这件事上，凑效甚微。鲁力安虽然身形高大，但是你跟它交过手，应该明白，他们的动作迅速，身手矫捷，根本不会被城墙困住。而且每一百头鲁力安中就会出现一头超级鲁力安，它的身形异常巨大，体重也很重，城墙困不住它。只能积极应战，消灭他们才是对民众的最好保护。」 骆浮屠冷哼一声：「托马斯是个胆小鬼，他怎么会牺牲自己的力量去保护普通人。在他眼里，庸只是奴隶。」 周琰平静地看了骆浮屠一眼：「在你眼里，他们不是么？」 骆浮屠笑道：「你不用试探我，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办到。」 ——建立一个公平正义的理想国，建立一个灵师与庸平等共处的国度，他会做到。 周琰却小声嘀咕着纠正他：「什么时候你不是因为答应了我而去做这种事，而是真心觉得这种制度更好，更适合这个世界，你才是真正转变了。」 「不要得寸进尺，我答应你的事已经是极限，还想要我的真心？凭什么？」 「……」 ——真对不起，是他痴心妄想了。 周琰收拾好自己离开寝室时，时间大概是早晨九点多，这对于每天七八点就出门工作的周琰来说，确实已经很晚了。不过他还是去厨房找东西吃，他早就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再加上昨天晚上消耗太多…… 骆浮屠也跟着来了，周琰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东西，看见骆浮屠，也并未给他好脸色。 骆浮屠走到周琰身边，伸手轻轻擦掉他嘴角的饼渣：「不要总是一见到我就好像见到了仇人，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他说完压低声音，戏嚯地看着他：「如果是因为昨天晚上，我给你道歉，我一时贪嘴……」 周琰怕骆浮屠再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急忙用力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你给我打住！」 他无情地说：「我们不是敌人，但也不是情侣关系。」 骆浮屠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不太好看，周琰抿一下唇角，继续说：「有一件事要跟你正式说一下，我考虑过了，频繁的性（和谐）行为会影响我的工作效率，比如今天，我迟到一个小时才起床，所以以后非必要时候我们两个要保持距离。」 骆浮屠盯着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什么？频繁？」 ——他都没有每天跟他上床！哪里频繁了。而且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什么约定的吧，不是气氛到了就顺水推舟吗？ 「对。」 周琰瞥他一眼：「你不要急着反对，我不是说过么，非必要的时候，保持距离，又没说永远不让你碰我……」 周琰说完，也将早餐吃完了，他放下手中的干饼往外面走去，语速极快道：「我会在今天之内将零件的图纸分给各个矿区，让他们赶制零件。你也不要无所事事，尽快将员工手册做好给我看，我还要修改，之后就要按照手册施行。」 「我没有意见，但是坚决反对你所说的保持距离一事。」 骆浮屠一把抓住周琰的肩膀，后者回过头，他便皱眉道：「别忘了，我的义务还包括贴身保护你。」 他着重强调了「贴身」两个字，语气和表情都十分义正辞严，周琰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归根结底还是omega的身体太麻烦了，不然也不需要解决这么多问题。 「那……那就只能保护。」 骆浮屠看着他挑挑眉，嘴上不说，心里却想——那就说不定了，只要有机会靠近他，其他的事自然是见机行事。 接下来的这一整天周琰都十分忙碌，骆浮屠也确实在好好做员工手册，他仍然在对他进行「贴身保护」，只是没有什么机会说话。原本这样，骆浮屠也能勉强接受，但是没想到后面周琰还是要赶他走，因为其他矿工在看到他时会变得特别侷促，严重地影响到工作进度。 「你离远一点吧……你去屋里写员工手册。」 周琰只说了这样一句话，就又去忙了。骆浮屠看着周琰的背影，又生气又委屈，想他以前做大祭司的时候，都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他什么时候被这样反覆拒绝过？这样显得他特别像那什么…… 「舔狗。」 「……」 骆浮屠冷着脸转过头，见慕炼正笑嘻嘻地站在他身边。 「奴家完成任务回来了哟~哦对了，左护法联繫奴家了呢。」 骆浮屠对她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技巧不感冒，抓着刚刚那个话题不肯放过：「你刚刚说什么？」 慕炼捂着嘴唇笑了一声：「哎呀，奴家也没说错嘛，大祭司您感觉不到吗？您在周琰这里，多卑微啊。」 「卑微？」 骆浮屠万万没想到这个词居然有一天会用到他身上。 慕炼见骆浮屠好像真的要生气了，便用一根手指点着嘴唇不再说话。骆浮屠冷哼一声：「他只是个单纯的工作狂罢了，性格如此……他对我已经很热情了，对别人更冷淡。」 ——他刚刚离开的时候态度还挺好，那不是还哄了他一下嘛。 「啧啧啧啧……」 慕炼立刻摇着头：「大祭司，奴家原本说这句话时，只有三分认真，但是现在听到您的解释，竟有七分确认了，您这心态，确实是舔狗心态呀，自欺欺人，容易满足，自我攻略，然后就会情根深种，底线越来越低……已经直逼舔狗的最高境界了呀。」 第100页 「……」 骆浮屠被慕炼一口一个舔狗气得血压「噌噌」往上升，但是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因为就目前他跟周琰的关系来说，他们两个之间在感情上的地位确实不太平衡。 「大祭司，您还是不擅长对付omega啊。」 骆浮屠原本并不在意这件事的，他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想自己某一天忽然对周琰失去兴趣了，就自然而然会抽身。 ……但是目前看来，周琰远远还没有出现让他失去兴趣的迹象。 骆浮屠沉默半晌，看向身边的慕炼：「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慕炼捂着嘴轻笑一声，朝骆浮屠招招手：「别急，我慢慢教您……」 第47章 大祭司在恋爱方面是条菜狗 「你死定了…… 周琰忙起来效率很高，同时也很专注，到下午三四点钟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时，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很久没见到骆浮屠了。平时他总是待在身边，虽然并不会打扰到自己工作，却也会待在一眼就可以看见的地方。因为他要做自己的保镖，离太远万一有alpha想对他图谋不轨，可来不及救人。 今天这一上午竟然没怎么见到他，莫非真的在专心制作员工手册？ 「周工，您看照这样做行么？」 李青的声音打断了周琰的思绪，他回过神，略看了一眼制作零件的图纸：「可以，这么晚了，先带大家去吃饭吧。」 李青笑着点点头：「好，周工也没吃饭吧，您打算怎么解决午餐？」 说到这里周琰也犹豫起来，他压根没考虑这件事：「我跟你们一起。」 「不合适吧。」 周琰刚说完，忽然有一道声音横插进来，打断了他的话，周琰抬头便见加百列站在他面前，他手里拎着一个饭篮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见周琰注意到他，便道：「这个时间厨房都熄火了，重新开灶得耽误很长时间，正好我要吃下午茶，你跟我一起吃吧。」 没想到加百列竟然会到矿厂来，周琰感到有些稀奇，他并没有立刻同意加百列的提议——早晨把骆浮屠赶走的时候他好像有点不开心，中午也没一起吃饭，周琰还惦记着要不要去找他一起。 加百列见周琰不答应却有些不高兴，傲娇地扬起下巴：「怎么，你还嫌弃我？」 周琰犹豫一下，马上道：「怎么会。」 ——面前这位可是他们合作最大的股东，连矿厂都是这傢伙的，何必在这种事情上让他不爽。据周琰观察，加百列大部分时候很孩子气，又好面子，不能因为一顿饭把他得罪。 「那就一起吃吧。」 ——至于骆浮屠……他说自己是灵师，不需要吃东西，就暂且不管他了 周琰找个平坦的地方坐下，加百列就坐在旁边，周琰本来想拉李青跟他们一起，没想到一转头，李青却不见了，只剩下加百列跟自己两个人一起吃东西。加百列从篮子里面拿出一整套精緻金边描瓷茶具，周琰看见了，面上虽然还是维持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却忍不住默默感嘆，这腐朽的资产阶级，在这样低下的社会生产力之下，这么漂亮的杯子应该很贵。 「不过你怎么有空来这边？你不是不喜欢矿厂么。」 加百列拎起茶壶给周琰倒一杯红茶，轻声哼道：「我好歹也是这座矿厂的主人，你都能整天盯在这里，我自然也可以。」 其他人提到加百列第一反应就是暴发户和纨绔，但其实他本人修养还不错，颇懂些精緻的气质。周琰看着他倒茶，不由想起骆浮屠来，骆浮屠是大祭司，身上那种贵族的习气应该比加百列还重，却没见他在自己面前讲究过。下次问问他，讲究起来是什么样子。 「而且，听说前段时间有人闹事，还打扰到你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不必给我留面子，该撵人就撵人。」 ——这件事分明是他亲眼看到的，加百列偷看周琰很久，几乎看了全程，如今说起来却故意道「听说」，想隐瞒自己的小心思，却瞒得不到位。 周琰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陈前和孙田的事情，他下意识皱起眉头：「陈前和孙田的矛盾已经解决了，这些都是小事，遇上也是难免，不要随便撵人。而且在后续工作中，这两个人配合还算默契，他们都对锻造很在行，工作效率很高。你不要做什么奇怪的决定。」 加百列撇撇嘴：「我没有对他们怎样，看把你吓的。」 周琰这才慢慢舒展了眉头，加百列将一杯茶递到周琰面前，不解道：「不过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对这些人这么好啊，真麻烦。他们只是普通的矿工而已，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人。」 如果加百列是密云星上的人，在周琰面前说出这种话，他应该会直接在合作者这条路上被判死刑，但是好在他是郁金大陆土生土长的人，思想觉悟虽然低，周琰对他还是容忍度的。他最终还是拿起那杯加百列倒给他的红茶喝了一口，馥郁的茶香瞬间瀰漫到整个口腔，沁人心脾，舌尖上瀰漫的都是金钱的味道。 周琰斟酌一会儿，道：「没记错的话，你想成为一名英雄吧。」 加百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想到自己与周琰初相识发生的尴尬事情，有点不高兴：「我说了，那件事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那头魔兽不是我杀掉的，你干嘛抓着这件事不放。」 第101页 周琰失笑道：「我不是想批评你撒谎，就是想问你，你想做英雄吗？」 加百列疑惑地看他一眼：「想啊，那又怎么样。」 「世界上哪有英雄会对普通群众是你这种态度。」 加百列惊讶地看他一眼：「做英雄跟我对他们什么态度有什么关系？」 周琰心里嘆了口气：「那你为什么想做英雄？你眼中的英雄又是什么样子？」 加百列脱口而出：「自然是被万人敬仰，一唿百应，风光无限。」 周琰不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答案，这符合所有不知事的少年对于「英雄」的遐想。周琰笑看着他：「可是你说的这些，你现在已经拥有了。」 加百列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看，你是铁矿厂的主人，你可以随意决定一个矿工的去留，被手底下的人畏惧着，可谓一唿百应，你还是这里的首富，拥有别人望尘莫及的地位，吃穿用度都被人羡慕，也算风光无限。为什么还要去做英雄呢？」 加百列听了之后，有些愣住，他觉得无法辩驳周琰所说，但是又觉得他说得不对。 他沉默半天，才道：「他们畏惧我是因为我手中的财富，可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这是我父亲的东西，我不想他们因为父亲的原因对我产生敬畏之心。」 周琰惊讶地看他一眼：「原来你明白。」 加百列看着他皱起眉，从盘子里拿出一块饼干咬了一口，却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我当然明白，其实离开了父亲，我就一无所有。可是我不想这样，我也想闯出自己的事业。」 加百列说得确实是真心话，而且他也毫不避讳地让别人知道，他当时同意与周琰签订合约，一部分原因是怕骆浮屠泄露他误用鲁力安的尸体宣传自己的秘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周琰和骆浮屠在做的事吸引，他确实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周琰闻言笑了一下：「那你就选择了成为英雄？」 加百列看着他，用力点一下头：「据我观察，做英雄是所有事情里面最简单的，付出少，回报高，所以我要成为英雄。」 「我看你是个商人。」 周琰打断他的幻想：「你怎么会觉得成为英雄很容易？是谁告诉你的？」 加百列理所当然道：「还用别人告诉我吗？我看到的就是这样，小时候曾经遇见过一个杀了勐兽，抬着它游街的壮汉，大家都为他欢唿喝彩，这不就成为英雄了吗？我以前觉得这很了不起，那是因为我年龄小，现在我是灵师，杀一勐兽再简单不过……只不过没有机会。但是现在虽然没有了勐兽，却有魔兽，我只要能杀一头你说的鲁力安，肯定就能成为英雄，得到万民敬仰。」 周琰听后，沉默地看着他半晌，竟不知该如何打破他这朴素的英雄梦了。说加百列幼稚，他对英雄的看法又过于简单粗暴，说他沽名钓誉，他的出发点又天真纯粹得让人发笑。 真难办。 周琰深深嘆口气：「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这其实才是最难做的事啊，人心向背，难以预测，其实普通人对英雄的期待很高，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会得到大家的敬仰，于是他们开始期待你一直了不起，一直保护他们，一旦你无法满足他们的期待，结果就会很悽惨。」 加百列听得入神，下意识问：「如何悽惨？」 「被遗忘是最好的结局，如果再严重一点，甚至会从万人敬仰变成万人唾骂。对于英雄来说，平庸是原罪。」 加百列很自信：「那我一直不平庸不就好了？现在魔兽的消息已经在世界各地传开，还怕没有给我做英雄的机会吗？」 ——他本来想直接揭榜去政府公布的有魔兽出没的地方杀几头回来，但是父亲不同意。周琰说制作机甲就是为了杀魔兽，他愿意暂且跟着他干。 「……」 周琰沉默一下：「算了……你没有经歷过，也没法理解，现在对于你来说，最应该想明白的一点却是，你真的想做英雄吗？你真的愿意用生命维护这些普通人的利益吗？你分明看不起他们，怎么会愿意为他们拼命？」 加百列闻言微微仰起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我倒是没想过，或许我该好好思索一下。」 周琰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你慢慢想，我先回去了。」 百列没什么反应，他还在想他的英雄梦，周琰便摇摇头起身离开了——这小子倒没有坏心，就是想法太幼稚，现在他愿意思考，是件好事。 周琰回到房间之后，骆浮屠正用一只手撑着头伏案写些什么，灯光昏黄，衬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好像白玉雕成的一般。周琰不经意往角落瞥了一眼，惊讶地看到慕炼灰头土脸地蹲在那里，鼻子上还挂着两条血，好像刚挨过揍。周琰便没出声，还不知这主僕两人又发生什么冲突了，只从表面看来，好像是骆浮屠把她打了吧……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周琰已经知道了，慕炼就是骆浮屠的侍从，两人似乎还签订过什么契约，慕炼是类似于式神一样的存在。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感受不到他们两个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还是自己完全不在乎，总之……现在周琰已经完全适应慕炼的存在了。 但是骆浮屠为什么又动手打人？ 周琰没说话，安静地走到他身边，低头往骆浮屠案上看去，只见他手底下压着一本写到一半的员工手册，周琰自认为猜出了几分——或许是因为这本手册焦头烂额，才把怒火发泄到手下身上了？ 第102页 他自己以前攻关难题的时候搞不出成果也会变得暴躁，周琰还是可以理解骆浮屠的。于是他轻轻坐在骆浮屠身边，轻声道：「怎么？遇见难题了？」 周琰刚说完，骆浮屠就听到自己识海里一个女声尖声叫了起来：「大祭司大祭司！你看！奴家说得没错吧！」 ——闭嘴！ 骆浮屠在识海里面吼了一声，慕炼的声音立刻消失了，他这才抬起头，冷冷淡淡地看了周琰一眼：「没事，这点事难不倒我。」 ——在周琰进门之前好久，骆浮屠就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周琰进来，给他看这一齣好戏。骆浮屠跟慕炼生气也完全不是因为员工手册编不出来，而是因为他几次派慕炼去探查周琰在做什么，得到的消息不是他在工作，就是在给加百列那个臭孩子讲人生道理。 「你不是说我一改之前热情的态度，周琰就会发现么？他现在去找别人去了。」 骆浮屠气得整个人气场膨胀了两圈，当他那样面无表情地站在慕炼面前时，后者以为自己要死了。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骆浮屠眼睛里冒出绿光，黑髮张牙舞爪地飘在空中：「两分钟，如果他再不来找我，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慕炼哭唧唧地捧着自己的小心脏：「大祭司，您别着急嘛……也许他格外沉得住气呢？谈恋爱就是一场博弈，您先妥协就输了呀。」 ——更何况到现在周琰到底有没有发现他消失了还两说呢，说不定人家压根都没意识到被他家大祭司冷淡对待了。 当然也，各种话慕炼是不敢说出来的，她怕被骆浮屠当场打死。 「哦？如果他被加百列那个臭青瓜撬了墙角，你打算怎么赔我？」 慕炼哆嗦着嘴唇半晌，扭捏道：「根据奴家的经验，应当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而且您不是标记过他嘛，肯定不会跑的。」 骆浮屠一听这话顿时脸黑了一度，慕炼震惊道：「还没标记？！」 「……」 他倒是想，但是周琰死活不同意，他怕来硬的会被周琰拉入黑名单，到时候他们两个势必会进入另外一个鬼畜结局，要么他打断周琰到底手脚把他关起来，要么周琰彻底跑掉，不管是哪种可能性，都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骆浮屠可不想变成这样。 慕炼简直震惊了，她没想到骆浮屠会如此……优柔寡断。 「大祭司，再等等嘛，您应该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呀。而且奴家看那周琰也不是对你没兴趣，只是缺少点危机感~」 ——去他妈的危机感，现在有危机感的是自己！ 当然，这一切周琰都是不知道的，骆浮屠格外冷淡，他我只是以为他被员工手册困扰到了。这毕竟是在帮自己做的工作，早晨还凶了他，周琰便凑过去看：「如果遇到问题就跟我说一下，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慕炼见状，心里松了口气，在识海里偷偷跟骆浮屠说：「大祭司，你看，还是有效果的。」 骆浮屠冷哼一声：「快滚。」 慕炼便「飒」地一下消失在原地。 骆浮屠看着面前好像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周琰，心里也开始嘀咕起来，莫非这办法真的有用？他说不准，可是说完全没有效果肯定是不合适的，或许真的要张弛有度，这样才能让周琰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 于是面对周琰的嘘寒问暖，骆浮屠只冷漠地看着他：「没关系，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还怎么跟你合作。」 周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也不是没发现骆浮屠对自己的疏离，可是周琰将这归结于工作太忙他太累，自己有时候太累了还不想说话呢，还不许人家有小脾气吗。 骆浮屠到现在还没发现异样，他没感受到周琰的热情，也没感觉到他的不自在，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慕炼的方法有没有用了。 「对了我还没吃饭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周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有些兴致勃勃地道：「还有，今天晚上其实是我们那里的法歷春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 法歷春节？什么叫法歷春节……骆浮屠没听说过，但是听他的意思，这应该是他那个「家乡」会过的节日吧。 可是慕炼告诉他，面对对方的邀约不能每次都同意，不然会显得他很不尊贵。于是他想了想，摇头拒绝：「不了，今晚有事。」 「……」 周琰忽然愣住，他先是皱了皱眉头：「你有什么要忙？」 骆浮屠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要忙的，他最后将桌上的手册拿起来：「写这个，我想尽快弄完。」 周琰看着他沉默了许久，然后低下头：「那你忙吧……我先走了，我都忘了，你是灵师，不需要吃年夜饭。」 「……」 骆浮屠眼看着周琰离开房间，总觉得有一丝丝不对劲，但是慕炼说，短暂的不舒服是必须经歷的过程——其实他很想同意周琰的邀请，这什么狗屁员工手册他才不在乎，怎么会为了这玩意儿拒绝他呢。 骆浮屠在那里干坐了半天，自然也写不下任何东西去，他忽然在识海中唿叫慕炼，将刚刚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为什么我觉得我不该拒绝，他刚刚的表情不太好。」 第103页 慕炼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大、大祭司，奴家说可以拒绝的是普通约会啊！」 「那现在呢？」 「……显然不普通，奴家虽然不懂什么叫年夜饭，但是听上去是很重要的节日。」 「……」 骆浮屠一下子站起身，咬牙切齿地问道：「那怎么办！」 慕炼已经不敢说话了，她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英明神武的灵主，在谈恋爱这方面会菜成这样！ 骆浮屠好久没得到回应，气得快冒烟了，他急忙往屋外走去，恨不得在识海中就把慕炼掐死：「你死定了。」 「啊啊啊！不要啊！奴家不是故意的！总之……先追上去吧，后面就……随机应变……」 ——希望他们不要闹掰啊！她可不想被大祭司扒皮炖蛇羹！ 第48章 不只有omega会母爱泛滥 我要全世…… 骆浮屠出门后去了厨房，看得出这里曾经有人使用过，还留下了许多凌乱的痕迹，但是周琰人却不在，想必已经做好「年夜饭」离开了。 骆浮屠越想越生气，还跟他保持着识海连接的慕炼感受到他的情绪，弱弱地安慰：「大祭司，不必这样不开心，总之您也不需要吃饭……」 骆浮屠没有说话，心里却想——那只是不需要，而不是不想，他现在就想吃周琰做的饭菜，年夜饭。 不过骆浮屠终究不是一个只会无能狂怒的青瓜，事情已经发生，错误已经造成，就算他现在把慕炼拽出来掐死也于事无补，最重要的是赶紧把周琰找回来。 以后他再也不玩这种小孩把戏了，想想甚是无聊。 天将黑时，骆浮屠终于在矿厂一处无人的角落里找到了周琰，他一个人蹲在地上，不知在鼓捣什么，周围有一圈亮亮的火焰将他围在中间。 骆浮屠深深松了口气。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周琰身边，即便知道自己有错，一开始还是拉不下脸说些道歉的话——而且从他的角度来看，其实也够不上要道歉的程度，他找过来……也只是有点担心而已。 骆浮屠安静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周琰好像并没有发现他，他只好故意咳嗽两声，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不过周琰仍然没有回过头，他在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骆浮屠心里嘆口气，走了过去。 他此时处于一种十分矛盾的状态，觉得应该道歉，又拉不下脸，于是他就默默在旁边坐下了。骆浮屠觉得周琰在生他的气，不然怎么会分明看到他来了，却还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不过这种生气好像也不是完全的坏事，如果周琰完全不把他当回事，那才是惨剧。 …… 好吧，现在周琰好像不想搭理他，完全是冷着脸的态度，骆浮屠坐下来之后偷瞄周琰好几眼，对方却只当没看见他——他冷淡起来真的可怕，好像要把他自己跟周围的人都冷冻起来似的。 骆浮屠吞了吞口水，心里动摇得好像地震——这件事终归还是他自己作的，要不要主动认个错呢…… 骆浮屠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想来想去，觉得这种时候维持冷战是懦夫的表现，于是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我之前……」 「嘶——」 正在此时，周琰手中却忽然划亮了一根火柴，跳动的火焰点燃一根长长的条状物，随后，绚烂四射的火花从那根条状物里面喷射出来。 骆浮屠的话被打断了，周琰的脸被这绚烂的火花映亮，他抬眼看向骆浮屠，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骆浮屠犹豫着重复了一次他说的话，却换来周琰的微笑赞许。 「你忙完了？怎么有空过来。」 骆浮屠被他再问到这个问题，便感到十分不自在——他忙个屁，他的心思压根不在那狗屁员工手册上面，一直在跟他较劲。骆浮屠犹豫一下：「还是跟你一起吃饭比较重要。」 周琰笑了一下，将手中的长条递给他：「给你一根。」 骆浮屠微微挑眉：「这是什么？」 「烟花，还有个大的，等会儿一起放……这是边角料做的，可以先拿着玩一下。」 骆浮屠捏着那支的烟花，见它在手里越燃越短，忍不住施了个时间法术在上面，一直在缩短的烟花便瞬间停住了进度，维持着燃放的模样不断闪烁着。 周琰微微睁大眼睛：「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收藏』法术么？」 骆浮屠点了点头：「你呢，这么长时间就躲在这里做烟花？我还以为……」 周琰手里的烟花已经燃尽，骆浮屠将手中那支递给周琰，后者却问：「以为什么？」 ——以为他在生气。 不过骆浮屠明白，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似乎有些扫兴。于是他摇摇头：「没什么。」 周琰也不想深究，只是觉得手里面还在不断燃烧的烟花有些奇怪，于是甩了甩：「把法术撤掉吧。」 「可是它会在一瞬间燃尽，岂不可惜？」 ——他做了很久。 周琰好笑地看他一眼：「又不是多麻烦的事情，矿厂里恰好採到有色金属，想制作点菸花还是可以的。而且烟花之所以绚烂，也因为它短暂，你把它收藏起来多没意思。」 骆浮屠不是很贊同周琰的说法，但是周琰既然要求了，他自然照办，只好解除了法术——毕竟他刚作死了，周琰现在让他去结冰的水底游一圈他也能去。 第104页 不过周琰显然并没有将他之前的拒绝放在心上，他朝骆浮屠招招手，往前走去：「带你去看我做的大烟花，能上天的那种。我第一次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骆浮屠跟着周琰来到一个更偏僻的地方，才看到地上放着一个金属盒子，他从来没见过这种造型的东西——不过也已经习惯了，周琰经常拿出一些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他只需要等待他带来的惊喜就好。 ——大祭司，这种心态可不好哇，怎么能只等着omega给你惊喜呢！怪不得在这段关系上这么被动，原来您才是被吸引的那个…… 骆浮屠识海忽然响起慕炼的声音，此时才想起还没跟她切断联络，他立刻把慕炼狠狠踹出了自己识海，他现在已经不在乎到底谁是被动那个，谁是主动那个，慕炼的存在只会不断提醒他，他做了一件多愚蠢的事情。此时周琰已经拿着火去点放在远处的烟花了，他把火往引线上放了一下，然后立刻往骆浮屠这边跑。 「小心点……」 骆浮屠下意识伸手扶了他一下，周琰却指着头顶道：「看我干嘛，看天上。」 周琰话音刚落，「嘭」得一声巨响，漆黑的天幕上炸裂开一朵比刚刚还要绚烂的烟花，花花绿绿，形成了一朵巨大的花朵，然后每个花瓣又捲曲伸展，发出丝丝拉拉的响声，最后嘶哑地尖叫着消失在黑暗中。 骆浮屠被吓了一跳，注意力很快被天上不断炸裂的烟花吸引去，它比他想像中还要惊艷，仿佛是火焰组成的五彩花朵，接连不断在天空上炸开，花朵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多样，仔细辨认的话，竟然有番罗花，绿女萝，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復瓣花朵，真当称得上是繁花似锦。 骆浮屠心里十分震撼，他没想到周琰所说的烟花会是这个样子，这分明是灵师才会使用的法术，周琰竟然能制作出来。这好像已经不能简单称为惊喜了，身边这个人才是最大的惊喜，他拥有使庸变成灵师的魔法。骆浮屠垂头看向身边的周琰，他的脸被不断照亮，又会有瞬间消失在黑暗中。借着这些转瞬即逝的光芒，骆浮屠看到周琰仰头看着天空，脸上是十分欣慰的模样。他轻声道：「我成功了。」 最后一朵烟花落下，化作冷掉的灰尘飘散在空气中，周琰原本被照亮的脸也重新消失在黑暗里，骆浮屠下意识握住他的肩膀，然后一把将周琰扣进怀里狠狠抱紧——骆浮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在这个瞬间，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周琰的存在，不然他会产生一种错觉，他觉得周琰也像天上的烟花一样，会随时消散在空气里。 周琰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呆住，不过他很快恢復过来：「听说看到烟花时，人都会忍不住情绪激动，严重点的，甚至会受到性（和谐）激素影响做出一些比平日里更冲动的行为。所以告白和重大事件通常会选择烟花作为背景，这样更容易成功一点。」 骆浮屠听到这一长串的话，先是呆了一下，抱紧周琰的手也条件反射地松开了——这傢伙……怎么总是在这种时候说不合时宜的话。 周琰还不死心似的追问了一句：「你刚刚的行为属于因为烟花而产生激素波动吗？」 骆浮屠抽抽嘴角：「……我只是单纯想抱你。」 「那就是激素波动。」 周琰嘟囔了一句：「看来你很喜欢我的烟花……不过还有改进空间，刚刚看到有几个花瓣没完全伸展唔……」 周琰的话没说完，他喋喋不休的嘴唇被骆浮屠吻住了，周琰的声音便戛然而止。骆浮屠这次并没有很重地吻他，他只是在周琰唇上轻轻贴着，许久没有说话。 周琰觉得太安静了，他也看不到骆浮屠的脸，于是忍不住打破现场的寂静：「你在想什么？」 骆浮屠轻轻抱住他：「我在庆幸，还好我最后找到你了，如果我刚才没有来，你就要跟别人一起看。」 周琰声音带上笑意：「不过我猜你会来。」 骆浮屠惊讶于他的笃定，不知是欣喜还是难堪，周琰越这样，越让骆浮屠觉得自己很幼稚，很无理取闹，很无聊。 他怎么会这么无聊？ 骆浮屠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 「直觉。」 骆浮屠又不说话了，周琰抬头看他的脸：「啊，对了，我要谢谢你。」 骆浮屠还是问：「为什么？」 ——他说不出什么话，好像变成了一个只会说「为什么」的复读机。为什么周琰没有埋怨他，为什么他居然还让他看到了惊喜，为什么他还要对他说谢谢……骆浮屠甚至希望周琰可以跟他闹脾气，因为他刚才刻意的拒绝。 不过显然周琰无法get到这一切，他的声音听上去着实很高兴。 「因为这是第一个有人陪我庆祝的春节，以往都是我一个人过的……对了，春节是我们那边比较特殊的节日，一般……象徵团圆，要跟家人一起过。不过郁金大陆似乎没有这样一个节日，就算我在今天放烟花庆祝，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现在他至少可以跟骆浮屠说。 骆浮屠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一时冲动拒绝的竟然是这样的邀请，他终于也体会到什么叫「追悔莫及」！就是现在！他想穿越回去重来一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而且这么多年这个小可怜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过节的吗？！为什么他成为大祭司的时候没有设定春节啊！！ 第105页 骆浮屠已经被刺激到思维混乱了，完全记不起他们根本没有春节这种概念。 周琰再次被骆浮屠狠狠狠狠地拽进怀里抱了起来，力道之大，让他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捏断了。 「……你干嘛。」 「对不起，我的心好痛。」 周琰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听骆浮屠声音微微颤抖：「以后郁金大陆上所有人都会在今天过春节，我要全世界的人陪你过春节！」 「……」 这傢伙，受什么刺激了？ 第49章 机甲首战 这个alpha坏得很…… 距离科尔镇二十几公里的烟刺山，正在经歷一场血腥的屠杀，巨大的魔兽撕裂空间，从天空中凭空出现，跳到地上，择人而食，人类对他们毫无反抗能力。即便是平日里被他们奉若神明的灵师在面对这些魔兽时，也束手无策。倖存下来的人曾经亲眼看到，一个灵师对着魔兽施放法术，那法术虽然给魔兽带来了一定伤害，但是魔兽并没有死掉，那个灵师却被锋利的爪子刺穿身体，然后重重抛了出去，挂在树杈上。 灵师向来是刀枪不入，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对上魔兽会如此轻易就被杀死。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他们信仰的神抛弃了他们，末世来临了。 然而正在此时，一个人忽然指着天边惊唿一声：「那是什么！」 四窜逃命的村民下意识都往那边看过去，只见几个小黑点在远处跳跃着，越来越近，他们这才认出，这竟是一群与魔兽差不多大的钢铁巨兽，为首的一头浑身反射着银亮的光彩，他的肩膀上站着一个黑袍人，对方身材高大，长发飘飘，面容丑陋，像极了那位已逝的大祭司。 「大祭司……大祭司的灵魂回来了？！」 原本还被魔兽四处追杀的村民纷纷朝着钢铁巨兽跪下，他们认定了这就是骆浮屠的灵魂，而且他的坐骑竟然是一台钢铁巨兽，这真是令人震惊。但是如此令人震惊的事情，也只有他们的大祭司能够做到。 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能做到。 这些当然不是骆浮屠的坐骑，而是周琰主持制造的第一批机甲。试驾之后，周琰就带着第一批愿意驾驶机甲的志愿者来到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鲁力安出没点，他们这次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试验机甲的威力，第二是从鲁力安手中救下村民。 这些人会是骆浮屠起事的第一批忠实拥趸。 骆浮屠所站的机甲就是周琰驾驶的那台，再次触摸到熟悉的手柄，坐到驾驶座座椅上，周琰差点激动流泪，他当即驾驶机甲跳到空中翻了几个跟斗，恰好看到这一幕的加百列便被彻底征服了，死活要参加他们计划的第一次行动。 其实原本考虑到加百列奶油富二代的身份，周琰不想带他一起，毕竟是试验驾驶，万一出点什么状况，加百列他老爸找上门怎么办，周琰可没法负责。然而看到这一幕之后，加百列再也坐不住了，他完全没想到所谓的「机甲」会是这样酷炫的武器，再加上他心里还藏着一个志向远大的英雄梦，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其实，现场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征服了，包括骆浮屠，如果不是需要他作为一个特殊的符号露面，不能坐在驾驶舱里面，骆浮屠也想驾驶一台。 ——他就知道，没有alpha能够抗拒机甲的吸引力，这样的武器谁会不想拥有它？ 但是很可惜，这次计划中，骆浮屠的脸要发挥大作用，他现在没有失去民心，但是托马斯那个傢伙故意公布他的死讯，却也足以让骆浮屠的拥护者丧失信心，他必须露脸，以救世主的形象再次登场。 「嗷——！」 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响彻山林，周琰调整了一下耳机，通过无线电通话与其他人联络：「正前方一头交给我，a2，a3，左右掩护。d3，上方掩护。」 加百列和李青的声音立刻传过来：「了解。」 骆浮屠的声音也传来：「没问题。」 周琰勐地推动操作杆，银色的机甲带着飓风跳上半空，它灵活躲过一头鲁力安的扑击之后，紧接着从天而降，坚韧的钢铁下肢重重踹下来，然后深深扎进鲁力安的头部。那头鲁力安嚎叫一声，原本就扭曲丑陋的面目被直接打成了肉泥，然后重重摔倒在地。地上恰好见识这一幕的村民马上尖叫着四下逃散，生怕被鲁力安散发恶臭的身体压住，但是几个站在远处观察这一切的人，却朝着周琰的方向欢唿起来——他们完全是不由自主产生的这种反应，原本以为是绝望之境，没想到大祭司的坐骑这么厉害，竟然一下子就把那头魔兽的脑袋踩烂了。 与此同时，坐在机甲上的骆浮屠和负责掩护的另外两台机甲也没闲着，骆浮屠紧紧抓住周琰驾驶机甲的耳朵，玄色袍子里灌满了风，在身后鼓起，骆浮屠张开手，掌心浮起长蛇图腾，尖啸一声朝着稍远处的一头鲁力安砸了过去，刚一碰到那大傢伙就好像被剥皮的陀螺一样，原地飞速旋转，一边旋转一边掉下血肉，最后变成了一架巨大的骨架，重重跌在地上。 这恐怖的一幕伴随着浓烈的腥臭味道，围观的人一边折服于骆浮屠的手段，一边惧怕他的手段——这一招扔在钢筋铁骨的怪物身上都能将它削得只剩白骨，如果扔在人身上，还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子呢。 第106页 骆浮屠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他此时只觉得痛快，第一次遭遇这种怪物的时候，他身体没有恢復，周琰也单枪匹马，两个人被鲁力安追赶得甚是狼狈，如今交战，竟又觉得这怪物没什么厉害了。 根本不需要他使出全力。 加百列和李青那边的战斗也很成功，因为周琰带头冲进了鲁力安攻击最密集的地方，直面它们的攻击，加百列和李青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偶尔应接不暇，他们俩也只需要稍微揍几下。毕竟是第一次行动，周琰也不太敢把重头任务交给他们两个新手，他们还没熟悉机甲，万一操作不当，也容易出意外。 而且他们第一次出任务还是很幸运的，并没有遭遇大批的鲁力安，现场也就三五头，很快便收拾干净了。 最后一头鲁力安的尸体重重砸在地上，周琰也驾驶着机甲轻巧落地，他技高超，只在地面激起一阵轻微的尘土。如同勐虎细嗅蔷薇，能大杀四方，也有纤纤柔情，周琰不知道，这一幕令在场多少围观群众对他万分倾慕。 周琰从机甲中走出来，加百列和李青也从另外两台机甲里面跑过来，周琰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群村民团团围住，他们纷纷哭喊着对他们跪拜感谢，表达自己从这场灾难中侥倖存活下来的喜悦。 ——看骆浮屠的反应，倒是很习惯被他们跪拜了。 周琰面无表情朝骆浮屠点了点头，偷偷退到后面。他确实打算用这种方式为骆浮屠笼络人心，但是看着一群人跪在他面前真心地感谢他，他还是有些不舒服。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向自己展现它森严的等级制度，周琰心里却嚮往那个能够人人平等的社会。 他们来时就说好了，如果救到了人，就顺势收到他们矿厂里面去，现在他们唯独缺人手，这些被亲手从鲁力安口中救下的村民会成为最忠诚的接班人，自然要放在自己身边。骆浮屠懂这些，加百列也享受做英雄的快乐，没有人反对。 不过这俩人都不是做这些杂事的料，李青就是跟来安排人事去向的，剩下的两个人只负责吩咐人家做事而已。 加百列享受够了众人的赞扬和感激，便急着想去找周琰——他这次终于感觉到一点做英雄的真谛了，与之前他半路捡了一头鲁力安的尸体拖到大街上敲锣打鼓地游街示众，告诉人家他立大功的感觉不一样，这次的感觉更加深刻，这种充实感，与上次是不同的。 加百列现在就想赶紧将自己的感觉跟周琰分享，但是他在四周看了看，却发现周琰并不在附近。 骆浮屠那傢伙也不在。 「可恶……」 李青听到加百列小声嘟囔的话，不由问了一句：「元帅，您怎么了？」 「哼，一时不注意，这俩人就跑没影了。骆浮屠那个丑东西，怎么天天黏着他，烦死了。」 李青默默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他很想提醒一下加百列，那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这种状态，而且看起来，他们两个很难插（和谐）进去的。 然而加百列却是误会周琰了，他并没有闲心跟骆浮屠「黏在一起」，也并没有任何风花雪月的场景，他此时正蹲在一头鲁力安尸体旁边查看它的伤势。 「怎么唉声嘆气的。」 骆浮屠盘着手臂倚在一颗松树底下，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周琰从一开始就蹲在那边看尸体，眉头紧皱，好像很不高兴。 周琰听到他的声音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骆浮屠便朝他勾了勾唇角走过来，他脚下踩着林间还没化开的残雪，发出「咯吱咯吱」声，分外有趣。 「首战告捷，机甲大展神威，你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发起愁来了。」 周琰微微摇头，然后抬手示意让骆浮屠凑近来看。 「情况没有你想得那么理想，我发现了一点bug……你看这里。」 骆浮屠学周琰的样子在一旁蹲下，后者便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面前那头鲁力安的尸体道：「这头是我杀掉的，左边这头腿上的伤是加百列伤到的，右边那个骨架是你的杰作。你看看，能看出什么问题么？」 三具巨大的尸体摆在面前，一个小脚趾都有他们腿那么长了，看着实在骇人，即便是骆浮屠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感觉到有些不适，更没有在意过这些尸体上的伤口有什么不一样。他仔细看了几次，仍然看不出毛病，只得朝周琰摇摇头：「你看出有问题？」 周琰盯着左边那头的上肢，默默道：「这头身上缺了一个伤口……作战的时候我注意到，李青驾驶的机甲其实也打中了它，但是它身上却只留下加百列那台机甲的伤痕，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么？」 骆浮屠首先想到的便是，李青技术不到家，并没有真正打到鲁力安。可是机甲这种武器与普通武器不同，打中了就是打中了，应该留下伤痕才对，如果是普通武器产生的攻击，就会被鲁力安弹射开或者直接虚无化——就好像之前周琰用枪炮攻击鲁力安时子弹被弹开似的。 他们费这么大气力制造机甲，可不只是为了单纯制造出一种巨大的武器，机甲的用处也不在于它的体型。 骆浮屠便想明白了：「说明他驾驶的那台机甲，对于鲁力安的攻击是无效的？」 周琰点点头，他焦躁地咬住手指尖，若有所思道：「你、加百列都是灵师，李青却是普通的庸……你们驾驶的机甲都能伤到鲁力安，他驾驶机甲却不能，我现在怀疑是不是普通人使用机甲时产生的效力不如灵师……」 第107页 如果是这样，就违背他们制造机甲的初衷了。 骆浮屠不太贊同：「你也不是灵师，不是还杀掉一头鲁力安么？」 「嗯，可是李青也跟我不一样。」 周琰抬眼看向骆浮屠：「机甲这种武器，归根结底是我们那个世界的武器，它对于李青这种普通人来说到底是否能够完美适配还是未知数。」 ——自从告诉骆浮屠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之后，周琰的心理压力减轻不少，而且解释起一些东西也轻松了很多。 当然，在对骆浮屠说出自己猜想的同事，周琰心里已经有一个结论，他从开始就觉得自己与灵师应当都属于高维生物，他们使用机甲，能够发挥出同样的效果，但是李青只是郁金大陆的普通维度的生物，机甲这种武器，或许也属于高维武器。 有一点周琰没有告诉骆浮屠，能够发挥完全作用的机甲其实是拥有生命的，直接说出来骆浮屠必定不理解，但是这一理论在密云星上早就被人普遍接受了。 「还要再做一下实验才行，再找个普通人驾驶机甲试试，如果普通人没办法直接驾驶机甲，那就太麻烦了。」 骆浮屠笑着朝他走近两步：「你真细心，你说的这一切，我都没注意到。」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机甲，而且你也不关心这些大傢伙。」 周琰瞥他一眼，有些责备的意思，骆浮屠完全没想否认，他忽然伸手将周琰拉到怀里，眼睛盯着他道：「你说得对，只有关心一个人，才会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那些细节。所以我发现，你最近在瞒着我鬼鬼祟祟做什么事。」 周琰微微一愣，明白过他的意思之后，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我哪里鬼鬼祟祟了。」 骆浮屠只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能这样直接说出来，也没怕会被周琰知道，他本来想听周琰主动跟他说，可是等了几天，周琰都没有要主动坦白的迹象，骆浮屠只好先挑明。 周琰最近一有空就在偷偷往后山跑，他不仅瞒着自己，还瞒着矿厂的所有人，天亮之前就回来，夜深的时候又出去。因为时间点捏得比较好，也一直没人发现。骆浮屠相信周琰不会害他，只是想不明白，还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他去做呢？他做的一切事他都无条件支持。 「一定要我挑明么？你半夜跑去后山做什么，还不止一次。」 骆浮屠见周琰不说话，顺势抱住他，然后低头盯着他的眼睛：「有什么事一定要瞒着我去做？我相信你不会做坏事，但是不小心被我发现，就忍不住想，你是不是不信任我这个合作者。」 周琰觉得骆浮屠最近好像越来越会对付自己了，他就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这样盯着自己，说一些茶里茶气的话，他就有些招架不住。 周琰深深嘆口气：「我不是信不过作为合作者的你，我是信不过作为alpha的你。」 骆浮屠忍不住挑高眉：「哦？」 周琰冷漠地瞥他一眼：「我找到做抑制剂的材料了，告诉你，你会在我成功之前就把我的材料毁掉。」 骆浮屠微微愣了一下：「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看你的眼神，一看就知道在打鬼主意。」 ——哦，好吧，他确实在打鬼主意了。抑制剂的材料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找齐，周琰的发情期还没到，他倒是又找到对付自己的办法了。骆浮屠原本还想着，在他发情期的时候说不定会主动要求自己标记他。 上次不算，上次是慕炼在他吃的东西里面下了药，让他被动提早进入发情期，这跟自然进入发情期的感觉肯定不一样。 骆浮屠忽然笑了一下，伸手搂住周琰的肩膀带他往前走：「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哪有那么卑鄙。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周琰是不会把制作抑制剂的材料告诉他的，那他就把整座后山一起毁掉就好了。 周琰跟着骆浮屠往前走，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材料我都备齐了，而且收集好了，你最好也不要打后山的主意，打了也没用。」 「……」是么，看来他晚了一步，早知道就早点问他。 周琰重重吐口气：「我猜对了？」 「为什么总是把我想得这么卑鄙呢，当然没有，我什么都不打算做。」 ——信他个鬼，这alpha坏得很！ 第50章 「骆浮屠，你要我死吗！」 机甲暴走…… 回到基地途中发生了一件意外，走到半路，李青驾驶的那台机甲忽然失去能量，完全瘫痪，变成一堆不能动不能运作的钢铁，只能由周琰和加百列驾驶机甲一起把它抬回去的。这有点麻烦，因为除了机甲，他们还带回了一些人，都是烟刺山的平民，这些人家园被毁，留下来也没有多大意义，周琰便极力鼓励他们一起回矿厂。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跟着他们走，有一部分就算被救也并不打算跟他们干，他们觉得魔兽不会再来，想留在这里。可是为了帮助骆浮屠夺权，他们必须笼络尽量多的人手，在周琰劝说下，他们同意了，但是周琰知道，一旦没有人带领，这些人很可能马上又变成散沙，偷偷跑掉。 所以一定要有人带领。 这件事本来是让李青负责的，现在有一台机甲能量耗尽，他们便没有足够的机甲运载平民，光是将李青那台机甲抬回去就很费劲。李青提出要带村民们徒步回程，周琰担心中间会发生危险，没有答应。从矿山到烟刺山还有挺长一段距离，都是险峻山路，徒步跋涉不切实际，而且也怕再有鲁力安出现，到时候就危险了。 第108页 他们只好暂时停下来，希望想一个两全的办法。 「为什么这架机甲的能量会忽然耗尽……我跟加百列驾驶的机甲分明还能动，三台机甲都是经过统一的电流活化，不应该如此。」 村民们就地坐下暂作歇息，周琰却没心情，他站在李青驾驶的那台机甲前面看了半天也找不出原因，十分发愁。他其实已经做好准备，制好的机甲会出现各种各样状况，需要进行不断的调试，却从未想过会出现能量耗尽的情况。机甲的神奇之处原本就在于此，只要驾驶员可以使它动起来，就很难半路瘫痪，机甲是有生命的，它的机动与驾驶员生命力紧密相连，李青还坐在驾驶舱内，机甲不可能动不了。 骆浮屠听到周琰的自言自语，若有所思道：「是不是跟李青有关，别忘了，他是庸。」 周琰之前也说过，李青没有给鲁力安留下伤痕，很有可能并没有发挥出机甲真正的威力。 这是周琰最担心发生的事情，他很怕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最后只是个空壳子，普通人不能使用的武器有什么存在意义。 可是周琰不能自欺欺人，现在问题已经摆在眼前了，必须找出原因解决。 「虽然不太想贊同你，但是不得不说，很有可能。」 加百列也在一旁附和，他与骆浮屠一样，作为灵师就天生对普通人有一种微妙的偏见，他们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很容易产生这种想法。 当然，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很与众不同。 周琰最终看着骆浮屠皱起眉头：「我也不能确定，不然你去驾驶座上试一下。如果你可以驾驶……」 ——那么有很大机率证明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 骆浮屠朝他点了点头，正要走上那架机甲，加百列忽然挡住骆浮屠的去路，锐利地盯着他：「还是我来好了！我比你有经验！」 骆浮屠维持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径直走向机甲，好像根本没看到加百列似的，伸手将加百列直接扒拉开——他难道会不知道这小子什么心思么？想尽办法在周琰面前表现自己，追人的办法用的还是几十年前小学生的方式。 加百列被无视，气到跳脚，他愤怒地追上去，那一头金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喂！」 骆浮屠虽然对他视而不见，但是不代表他真的能完全忽略他，这小子真是太烦了，如果不是周琰在跟前，他绝对会对这傢伙动手。骆浮屠微微眯起眼睛，默默想，不然还是动手吧，没办法正大光明教训他，找个机会下黑手还是可以的，得让他明白，有些人，有些东西，是不能争的。 周琰一门心思都放在机甲上，他哪里感觉得到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暗涌，也跟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加百列原本被骆浮屠扒拉开，就已经很生气了，现在见周琰也跟上去，自然不肯示弱，立刻黏上。但是他跟到一半，忽然被李青抓住手臂拽了回来，李青皱着眉盯住加百列：「元帅，您还是不要去了，他们两人过去已经够了。」 「你给我松手！」 李青却破天荒地没听加百列的命令，他默默看了加百列一眼，紧紧攥住加百列的胳膊，低声道：「不行，我要保护您。说实话，我驾驶那台机甲的时候，感觉并不好，您贸然过去会有危险。」 李青虽然是普通人，但是加百列毕竟年轻，他又常年做一些体力活，所以他不放开加百列的手，后者想挣脱也挣脱不了，这一来一去耽搁了时间，骆浮屠和周琰便进了机甲室，还把门紧紧锁起来了。加百列见自己迟了一步，顿时暴跳如雷，直接一拳狠狠揍在李青脸上。 「滚！狗东西，你也跟我作对？！」 李青从来没被加百列这么打过，他是矿厂的老人，又忠心耿耿，加百列的生活起居都是他照顾，所以加百列对他态度也很和蔼，今天忽然挨揍，不光李青，就连加百列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李青只是默默低下头，好似并没有什么怨言。 加百列盯着他沉默许久，忽然冷哼一声将脸扭到一旁：「自找不痛快！」 李青顺着加百列的视线看过去，见他正盯着那台机甲，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元帅，您真的喜欢周工么？」 加百列桀骜地挑挑眉：「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交给你做的事情做好就好，不该你管的，就不要过问。」 「是，是属下逾越了。」 李青顺从地应着，低垂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压抑似的情绪，不知他在想什么。 不过这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李青是加百列的手下，自然不会跟他闹别扭，加百列忘性也大，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他的注意力很快放在机甲上。加百列驾驶过机甲，其实对于李青所说的，驾驶这些机甲的时候感觉不好也有体会，因为要驾驶机甲，并不是进行简单机械操作就行了，机甲动起来的时候，它好像化作了自己延长的身体，他的手臂，他的腿……他能够通过自己的意志来控制机甲的行动。而自己也仿佛变成了为机甲提供能量的蓄电池，他在消耗自己带动机甲动起来。 但是加百列并不惧怕这种感觉，他甚至有些享受，正是因为感受到了这种联繫，他才意识到面前的武器是多么伟大的发明。 没错，这就是驾驶机甲的原理，之所以说机甲是生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驾驶员要掌握技巧，想要让机甲随心所欲地行动，必须与之建立嵴髓神经元连接，驾驶员的神经元与机甲融为一体，机甲便变成一种「生物」。 第109页 一种与驾驶员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 这也是周琰无法理解李青驾驶机甲过程中机甲忽然失去能量的原因，李青还好好的，机甲怎么会失去能量？ 当然，这种连接对于驾驶员来说是有一定风险的，可是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危害到驾驶员的性命，如果驾驶员只是单纯为机甲输出能量的「电池」，那这机甲也太耗驾驶员了，驾驶员上去不用多长时间就会被榨干。 机甲是一种超越科技的武器，启动原理与电流和电磁活化有关，也与驾驶员神经元的连接有关，所以能够在郁金大陆这种时代的条件下成功制作出机甲，是非常不容易的。密云星上的科技手段早就解决了所有的bug，不然周琰也不可能制造出这种害人的东西来对付鲁力安。 「原理我都跟你解释清楚了，如果要驾驶它，就要完全相信它……我想李青或许并没有跟这台机甲建立真正的神经元联络，所以才走到一半就耗尽能量。」 周琰咬着手指思索片刻，看向骆浮屠：「但是这对于你来说应该挺吃力的。」 认识骆浮屠这么久，周琰已经对他的心防之重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这样的人不可能对机甲交付完全的信任，也就是说，他与机甲之间的神经元连接或许会失败。 骆浮屠看着他笑了笑，抬腿踏上驾驶员的座位：「为什么做这种判断，这么简单的事，我自然可以接受。」 「……是么。」 ——其实他想说，他现在是一张丑脸，再露出这种笑容就显得特恐怖，还是不笑为好。 而且骆浮屠越这样说，周琰越不相信，骆浮屠这傢伙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鬼信他会一下子就成功。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已经与另外一台机甲建立神经元连接，短时间内不能更换机甲，他也不会让骆浮屠上。周琰听到加百列说的要代替骆浮屠驾驶机甲的话，可是他不可能同意，这么短时间更换机甲对驾驶员的身体也是一种伤害。 所以骆浮屠是目前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可能重新启动机甲的选择。 骆浮屠双脚踏上座位之后，椅背上自动延伸出一排突触，上面闪着蓝绿色电光，它们慢慢靠近他的嵴椎。这些突触会卡在驾驶员的嵴椎上，通过电磁与光感建立神经元连接。这一步是最重要的，也是周琰最担心的，他紧紧盯着骆浮屠，生怕出什么问题。然而骆浮屠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下意识皱起眉头。周琰见他表情不对，急忙道：「放轻松！不要排斥它！」 骆浮屠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那些突触完全贴上了他的身体，细电光沿着身后的导管滋滋啦啦向后延伸，直到整座机甲都亮起电光。 ……哦？连接好像建立成功了？ 周琰刚要松一口气，坐在驾驶位上的骆浮屠却忽然睁开眼睛，周琰看到他的瞳孔变成了绿色，琥珀色的眸子被恐怖的绿光完全掩埋，那些电光勐地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周琰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骆浮屠！」 但是骆浮屠好像完全听不到周琰的声音，他睁大眼睛盯着前方，毫无回应，恐怖的眼神配上这张恐怖的脸，简直如恶魔降世一般。 靠，是排异反应！ 周琰原本以为骆浮屠是法力高强的灵师，驾驭机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却低估了他的心理防线，这傢伙不仅完全不信任这架机甲，就连简单的神经元碰触都不能接受，更谈不上建立连接。骆浮屠忽然朝前抬起手，这架机甲也勐地抬起上肢，他眼神恐怖地看着前方，周琰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隔着一块玻璃的机甲仓外，几个小孩子正在追逐嬉戏，似乎是看到这台机甲会动了，便站到它下方对他指指点点。 根本不知道这架机甲的驾驶员想朝他们发动攻击。 骆浮屠此时充满了攻击性，更确切说来，应该是充满了杀意，而且他的思维已经因为排异反应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他妈的，他不会根本没理解自己所说的神经元连接是什么东西吧，意思就是要让这台机甲侵入他的思维啊！虽然这台机甲是完全的机械，但是对于他的思维来说，外来神经元是完全的第三方，贸然侵入当然会让他不舒服！ 「骆浮屠！骆浮屠！你醒醒！」 周琰抓住骆浮屠的肩膀用力晃他，后者仍然没有反应，他勐地举起手，身下的机甲忽然站立起来，机甲仓内一阵震动，差点把周琰甩出去。周琰急忙抓住他的手臂，这台机甲却根据骆浮屠的意志高高抬起了脚，就要对着那两个小孩踩下去。 此时在外面等着的加百列和李青也感到不对劲了，虽然他也是刚接触机甲，但是他能看明白这种攻击的姿势，这完全不是常规驾驶的动作！ 「我靠，他想干嘛……」 李青忽然回过头，大声喊道：「元帅！不对劲！快离开这里！」 加百列早就反应过来，他迅速爬上自己那台机甲，这才听到无线电耳机里面周琰急切的声音：「a1！a1！加百列！a2暴走了！快救人！」 加百列急忙坐到座位上，拉动操纵杆，他的机甲立刻朝着那两个小孩飞了出去，巨大的钢铁上肢一把将地上的孩子抓起来，然后冲着天空飞去，与此同时，骆浮屠操纵的机甲也狠狠踩了下去，一时间大地塌陷，土石翻涌，被踩的地方陷下去一个巨坑。被加百列救走的两个小孩还在机甲手里嘻嘻哈哈地笑，周围的大人却看明白了危险，两个孩子的家里人吓得差点晕厥过去。加百列将那两个孩子放在地上，家里人便立刻尖叫着跑过来将他们抱走。 第110页 加百列的机甲吸引了仇恨，骆浮屠操控着的机甲笔直冲他飞过来，一拳砸下，加百列狼狈躲开，仍旧飞出去老远。他急忙调整姿势，操控机甲单膝跪在地上，他在无线电里面气急败坏地大吼：「怎么回事！这混蛋怎么无差别攻击！」 机甲仓中的周琰正死死抱住骆浮屠的胳膊，后者已经完全失控，额头上青筋凸起，好像会随时爆血管似的。周琰咬着牙大声道：「你们撤退！这里我来处理！」 ——都怪他不够谨慎，他应该考虑到这种情况的！明明已经有了隐隐担忧，为什么还要贸然让骆浮屠自己去试。 但是这傢伙……心防也太重了吧！ 周琰紧紧抱着他，整个人都随着机甲仓晃来晃去，他看着a2在原地发疯，疯狂破坏周围的树林山石，好在这台机甲还没搭载磁浮炮之类的武器，不然就完蛋了。周琰咬牙去扯骆浮屠背后的突触——他得赶紧救他，不然不仅周围的人会被他无差别攻击，时间长了骆浮屠也会受到伤害。 周琰勐地抓住一根突触，往下方狠狠一扯，一道电光直接从周琰身体里穿了进去，那一瞬间，周琰的神经元便被这台机甲侵入了，周琰勐地睁大眼睛，他的思维被生生扯进了一个奇怪的空间。与此同时，周琰只觉得自己大脑里面被硬生生塞进去一堆画面，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成像浮现，速度非常迅速，他的大脑好像坐上了云霄飞车，在急速上升，又重重跌入深渊，不属于周琰的记忆凭空侵入了他的大脑，而他自己的记忆也在被一股如同飓风一样的强力电流拉扯着。 他好像一个无能为力的病人，被剥（和谐）光衣服赤（和谐）裸裸晾晒在太阳底下，记忆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更强大的情绪和回忆侵占、扫荡…… 那是骆浮屠的记忆。 「啊——！！！」 机甲的中央处理器迸发出强烈的蓝绿色电光，周琰感到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他一把抓住骆浮屠的手，忍不住痛苦地尖叫起来，这种疼痛既来源于神经元被侵入时的肿胀，也源于那些外来记忆的情绪，他被迫成为了骆浮屠回忆中的主角，一切的一切，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 他们被迫交换了记忆，周琰的神经元通过这台机甲与骆浮屠的神经元连接起来，他的神经正在被兇狠地侵犯。 「够了！够了！已经过去了……你醒醒！」 「骆浮屠！你要我死吗！」 因为神经元的连接，周琰的思维也同样到达骆浮屠回忆的深处，他吼的这一声终于被他听到了，骆浮屠勐然往前一倾，身体生生从座椅的突触上拔了出来，他那边连接一断，周琰也脱离出来，暴走的机甲终于停下。 周琰泪流满面地跌坐在地上——骆浮屠……怎么会有这么痛苦的回忆…… 第51章 有时候会忘记……骆浮屠是个病娇疯批 …… 周琰连滚带爬地从机甲仓里面撞出来，一接触到新鲜空气，他立刻条件反射地干呕起来。 干呕持续了几秒钟，食道里的空气被排干净了，胃囊翻涌，周琰便趴在地上剧烈地呕吐，神经元被迫与另外一个人接触所产生的记忆交换让周琰感到眩晕和噁心，吐出来才感到舒服。 这种噁心并不是心理性的噁心，而是单纯生理上的，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吐得胃里面只剩酸水，周琰这才感觉好了一点。a2暴走不知什么时候扑腾到一条河边，周琰艰难地爬到水边漱口，之后更是把脸整个埋进冷水里，他大脑里每一根神经束都在战慄发胀，他需要冷静。 周琰知道骆浮屠就在他身后，但是他不想回头看他，他现在甚至不想看到他的脸——经过这样至高无上的「亲密接触」和「深度交流」之后，周琰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看到他的脸。 这也是生理上的。 周琰努力睁大眼睛，泪水汹涌地流出来，却马上被流水沖走，那些走马灯一样的回忆在周琰脑海中不断闪现，骆浮屠经歷过的每一件事都烙进了周琰的记忆中，包括他杀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脸，周琰全部记得。 骆浮屠的记忆中有一块不能碰触的地方，藏着他所有的弱点和痛苦。 骆浮屠幼年时候很是幸福，他是真正的皇室成员，父亲是国王，而母亲则是一名灵师。他的母亲很神奇，应该算是这个世界最早出现的灵师，因为在她之前这个世界上甚至还没有灵师的概念，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骆浮屠本应享尽荣华富贵。但是不幸还是来临了，骆浮屠的母亲会法术的事情被人知道，紧接着是老套的剧情，她被认为是女巫，是不祥徵兆，愚昧的人们要求处死她。 骆浮屠的国王父亲并没有站出来保护他的母亲，他是个懦弱的人，面对臣子的威胁和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他的父亲背叛了她。 骆浮屠的母亲被活埋在一棵树下，而年幼的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以前三人幸福生活的场景变成了诅咒，日日夜夜折磨骆浮屠，他希望自己忘却这些记忆，但是越想忘却，便越清晰。 骆浮屠的悲剧没有到此为止，失去父母的爱，他过得并不好，也曾被人欺负，但是更可怕的是，随着年龄增长，他也显露出了灵师的才能。他的父亲将他关了起来，不允许别人知道他的存在，还跟别人结婚生子——那个懦弱的男人，想彻底抹杀骆浮屠母子二人的存在。 第111页 然而好像是对这个世界的讽刺，自从他母亲被埋在树下之后，这个世界上竟然接二连三地有灵师出生，骆浮屠的母亲好像一颗种子，被埋在这片大陆之下，然后开花结果。国王惊惧不已，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力，机缘巧合之下竟然遇到了一条长得很像烛九阴的怪蛇，他跟它签订了契约。烛九阴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也会令身为普通人的国王十分痛苦，日日感到好似有烈焰在焚烧身体。被痛苦折磨的国王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他此时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被关在地牢的灵师儿子，他向烛九阴献祭自己的儿子，请求它将诅咒转移到骆浮屠身体里，让他代自己承受这些痛苦。 周琰清晰地感觉到，直到国王把骆浮屠关进地牢的，他还没有对这个自私懦弱的父亲完全绝望，人有求生的欲望，他试图理解他的父亲，甚至痛恨过灵师的力量……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心狠手辣，他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成儿子了。 在那个男人眼里，他只是工具。 烛九阴的力量十分强大，同样，它的诅咒所带来的痛苦也十分强烈，从身体内部产生的撕裂般的疼痛日日折磨着骆浮屠，他就在这种痛苦中变态了。骆浮屠不愧是郁金大陆上最强的灵师，他活下来，亲手杀了他的父亲，亲手杀了那些处死他母亲的人。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死法，手法残忍血腥，令人不忍回忆。也不知骆浮屠到底是想用这种方式惩罚他们，还是想用来缓解他身体上的痛苦。 四百年过去了，骆浮屠当初的仇人早就死光了，但是骆浮屠却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魔头，他至今仍然承受着诅咒的痛苦，从每日发作变成每月发作，这次被托马斯算计就是因为诅咒发作时被他的僕从看到，再次被出卖。 骆浮屠每次诅咒发作时就会疼痛难当，脾气格外差，甚至会变得像今天的暴走机甲一样敌我不分，对所有人都无差别攻击……但凡见过他发疯样子的人都会对他产生警惕心理，而且那个僕人想邀功求赏，做出这种选择也不难理解。 比较难以理解的是，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杀回去，骆浮屠现在分明已经恢復了力量，他可以直接杀回都城，弄死那个托马斯，轻而易举便能重回大祭司的位置，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跟自己耗时间。 周琰趴跪在河边许久，还是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他已经不知道重点该放在骆浮屠已经四百多岁，还是该放在他欺骗自己上面。 身后忽然传来沙沙作响的声音，好像蛇贴着落叶匍匐前进，周琰知道，那其实是骆浮屠的脚踩在枯叶上面，踩断了叶子的经脉，发出这些声响。自己看到了骆浮屠的记忆，他必定也看到了自己的记忆，他所经歷过的事情，在他们的神经元交融的那一刻，骆浮屠也经歷了，骆浮屠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自己看到了一些什么。 周琰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骆浮屠，他坐在地上，沉默地看着哗啦啦流淌的河水，心情十分复杂。 「是我的失误，没有及早告诉你神经元突触连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周琰犹豫半晌，还是首先开口：「你如果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身后的人沉默半晌，最后走上前，在周琰面前单膝跪下：「刚刚发生了什么。」 周琰侧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见骆浮屠还是那副鬼脸模样，脑子里便忽然出现了几个十分可怕的画面——他之所以戴着这张假脸，是因为痛恨自己原本的容貌，骆浮屠与他的母亲一样，天生貌美，仪容出众，在被他的父亲嫌恶的那段时间里，不乏一些变态，偶尔会对年幼的他动手动脚。 ……这完全是童年阴影了，从他现在仍然不愿以真容示人这一点可以看出，即便过去四百年，骆浮屠的童年阴影也根本没有消失。 「你与a2之间发生了连接故障，导致机甲暴走……我不得不介入你们之间，但是我们两个的神经元却因这次故障不慎连接到了一起。」 ——这种行为如果被周琰的教官看到，也会批评他鲁莽，因为这种「救急」方式是十分危险的，很有可能让周琰也陷入危险。但是当时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不採取行动的话，骆浮屠会危险，周围的人也会危险。 骆浮屠似乎明白这一点，他看着周琰微微挑眉，面容看起来十分变态且扭曲：「不愧是生活在文明时代的精英，即便知道自己会有危险，也奋不顾身选择救人。」 周琰下意识咽了下口水——骆浮屠现在对周琰的来歷也一清二楚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但是听到他的话，周琰竟分辨不出骆浮屠的意思到底是褒是贬，甚至分不清他是否对自己有恶意。 周琰并非感情用事的人，在接收了骆浮屠的记忆之后，他第一反应是，这傢伙会不会杀人灭口。 毕竟到现在为止，已经没有人知道骆浮屠的秘密了，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导致他成了唯一知情人。按照骆浮屠的习惯，他是不会允许自己这样的意外存在的。 他也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任何承诺。 ……如果让周琰变成现在骆浮屠的身份，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周琰忽然很讨厌现在的局面，他干脆挑明：「杀了我，就没有人再知道你的过去。」 骆浮屠忽然轻笑一声，然后伸出手轻轻抚上周琰的脖子，他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审视：「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引颈就戮？」 第112页 周琰微微垂下眼睛，从骆浮屠的视角看来，他就是闭上眼睛在等死。骆浮屠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心脏好像被人剜去一块，他痛恨这个意外的发生，更痛恨周琰在知道自己过去之后的反应，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他在想，如果他们能够正常地进行下去，或许有一天他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那个时候，必定不会是这种局面。 骆浮屠的手微微颤抖一下，最终捏在了周琰脖子上。 ——但是他最终也变得无趣起来了么？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选择杀了他？他厌恶自己的过去？因为看到他的过去，才选择不相信么？ 如果是这样，那不如杀掉他吧，或者将他做成收藏品，让他的生命永远停在这一秒种。 没有背叛的这一秒…… 骆浮屠在劝说自己按照自己的理智去做，他的手死死捏在周琰脖子上，他的脖颈十分纤细，手指下跳动的脉搏也十分脆弱，但是骆浮屠的手指却无法挪动分毫。 他不想杀他。 「为什么不反抗。」 「我没有带武器。」 周琰忽然看向他：「你太强了，我不是你的对手，不然我会先动手。」 「你不会为了自保杀掉我。」 「我不会，我会打晕你。」 然后跑得远远的。 但是现在的时机太不妙了，这些天的交往，还不值得骆浮屠交付所有信任。 骆浮屠盯着他看了许久，终究没有动手，一想到周琰会在他手下变成毫无反应的尸体，骆浮屠就觉得很恐怖。他从来没有对什么事感到恐怖，那个预想中的场景却让他这样觉得。他轻轻抚着周琰的脖颈，修长的手指握住他的后颈。 「我不杀你。」 骆浮屠将周琰慢慢拉向自己，他凑近过去贴近他的脸。骆浮屠的声音很温柔，也冷冰冰的毫无生气：「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半步都不能离开我身边。」 周琰感觉到他的气息从耳畔紧贴着脖颈蔓延到全身，他知道骆浮屠的意思。他不想杀他，但是从今天开始，他会一直盯着自己。 「我的神明，从今天开始，你将失去自由。」 周琰微微皱起眉。 「你看到了我的记忆，对于想逃离我掌控的人，我会用什么手段。我不会让你疼的，但是有无数种方式，让你永远离不开我。」 骆浮屠捏住周琰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他的手指尖轻轻碾过周琰的嘴唇，后者下意识侧头避开。但是下一秒，一阵疼痛忽然从下颌传来。 骆浮屠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阴冷，他感到愤怒，心里也痛，就好像周琰主动告诉他，想守住秘密可以杀了他一样。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这么脆弱，这样短的时间内，就变得水火不容。 「现在讨厌我碰你了？」 周琰不知道骆浮屠在闹什么别扭，他似乎觉得自己知道他的过去之后，会厌恶他。周琰也没有恋爱过，更加不知道怎样化解面前这种情况。 他好像一只海胆，因为被他知道了弱点，就惊恐地竖起了浑身的刺，去保护柔软的内部。他明明想靠近自己，却偏要对他露出恐怖的一面。 周琰皱眉盯着他许久，道：「我讨厌这张脸。」 「……」 「如果要吻我，用你的真容。」 骆浮屠盯着周琰，胸口微微起伏几下，他脸上那张丑面忽然如水般溶解在空气中。这次他没有主动靠近，周琰盯着骆浮屠的脸微微勾起唇角，然后凑上去，张嘴咬他的唇瓣。其实在接吻这件事上，周琰比骆浮屠熟练很多，这人最初只知道停留在嘴唇的碰触上，他只是学得快…… 倒也可以理解，他的童年阴影这么严重，怎么会对性感兴趣。不论是哪种性别，都会让他感到厌恶。而周琰也确实没有从骆浮屠记忆中看到任何关于恋爱或者欲望的东西。只有杀戮，疼痛，恨…… 周琰还是被那些痛苦的记忆影响到了，他用十分柔软的方式去亲吻他，他也意识到，自己对于骆浮屠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他所谓的……炮友。但是就连周琰自己都没做好准备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升级……这一刻所做的事都是因为本能。 骆浮屠忽然用力揽住周琰的脖子，有些急迫地吻他，周琰闭上眼睛，捧着骆浮屠的脸，在他唇上轻轻磨蹭。骆浮屠揽住他的肩膀按进草地里，似乎想将周琰吞吃进去似的。过了许久，骆浮屠恋恋不捨地含着周琰的舌尖含吮几下，低头抵住他的额心，眼睛深深看进他眼底。 周琰的眼睛有些湿润，倒垂的睫毛乖巧地覆在眼睛上，如同小鹿一般，令人无法相信这样一双眼睛竟然真的曾经属于一名alpha。 「你还要监视我么？」 骆浮屠搂着周琰在他身上轻抚着：「要，不许离开我身边半步。」 周琰下意识抓紧骆浮屠的黑袍，他嗅到了清冷刻骨的雪香，信息素也不受控制地散出来，追缠着他：「你不信我？」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泄露他的秘密。 骆浮屠撩起他的衣服，掐着周琰的腰重重抬起，然后在他颈侧的腺体上狠狠咬下去：「单纯不想让你离开我。」 第52章 标记我吧 「无能的爱，没有意义。」…… 破碎的哽咽声从浅草里流泻出来，周琰忍耐了很久，最终忍不住透出哭腔，嘶哑的尾音被骆浮屠吞进肚里，随着几道在骆浮屠背上迤逦延伸的红痕越来越模煳。 第113页 草叶尖尖淋湿，低垂着脑袋，随微风簌簌颤抖，分外稠艷。周琰紧紧攀着骆浮屠的肩膀，饶是再倔犟也受不住，他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大祭司……」 这好像变成了他们之间一个默认的告饶讯号，双方心知肚明，周琰本来就不服输，能让他勉强这样称唿他，都算他说了句软话。骆浮屠将手指从周琰指缝间挤进去，用力握紧他，他在他额心吻下：「再等等。」 「半个……半个小时之前你就这样说！」 「没有那么久……别松开手，抱我。」 周琰哭得有点惨，他觉得自己失控了，骆浮屠好像想挤进自己身体里，再加上他刚接收了他的记忆，整个人都很混乱。骆浮屠的身体很烫，周琰猜这可能是因为烛九阴的诅咒造成的，他的身体里仿佛有火焰在烧。 「周琰，让我标记你吧。」 周琰吸气时哽了一下，没有直接拒绝，骆浮屠低头吻他的眼睛：「好不好？」 周琰倒是想说不好，但是在信息素和电信号的作用下，他已经没办法好好思考了，骆浮屠一直在周琰崩溃的边缘反覆试探，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眼泪伴随着呜咽声涌出：「……标记我！我允许你……不不不……唔！」 骆浮屠愣了一下，欣喜若狂地吻住他，周琰后半截话就被吞没了。他感觉到身体的变化，骆浮屠终于在正确的地方成结，周琰咬着骆浮屠的肩膀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沖刷感一直持续了很久，周琰几乎因为这个标记晕厥过去。 很久之后，终于平静下来，焦灼的空气也重新变得宁静，周琰精疲力尽地蜷缩在骆浮屠怀里，脑子嗡嗡作响，回不过神。 ……他刚刚做了什么蠢事？ 骆浮屠抱紧周琰，嘴唇落在他肩头，他张开手托住周琰的脖颈，在他后颈处来回抚摸着，似乎觉得该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紧紧贴着他的侧脸。 周琰急促的唿吸声逐渐安稳下来，他闭上眼睛，似乎在为自己一时冲动感到懊悔。 骆浮屠对他的情绪变化很敏感，忽然轻笑着问道：「后悔了？」 周琰没说话，骆浮屠紧紧抱住他，将他完全揽在怀中：「来不及了。」 听听，这傢伙不管什么时候说话，都像个反派。但是在事情发生之后说后悔不是周琰的风格，而且也于事无补。 ……虽然他真的很后悔。 同意他标记只是在一瞬间产生的冲动，这种冲动可能只持续了千分之一秒，骆浮屠偏偏抓住了这千分之一秒…… 好吧，被标记的瞬间虽然十分后悔，但是不可否认，那一瞬间确实产生了强烈的愉悦，怪不得总会不断有omega偷尝禁果，全然忘记之后可能需要付出十个月的代价。 许久，骆浮屠听到怀里的人发出沙哑的声音：「用你的清洁术，帮我一下……」 骆浮屠最初没有反应过来，后面才明白，周琰这是在担心会因为这个标记产生一些结果。 比如，怀孕。 但是从他的角度来看，周琰应当是很难有孕的，他们第一次的时候骆浮屠就发现，周琰的生殖腔并不像omega，它几乎是萎缩的，更接近于alpha的状态。 骆浮屠却故意说：「怀上就生下来吧。」 这句话却好像刺激到了周琰，他勐地坐起身掐住骆浮屠的脖子：「清洁咒！！」 「……好，好！」 骆浮屠急忙答应下来——原来这个玩笑对于周琰来说这么严重吗？这傢伙，眼睛都红了…… 周琰见他妥协，才松开手，然后直挺挺地跪坐在他身上。骆浮屠被迫只能往后仰，周琰则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开始吧。」 骆浮屠嘆了口气，轻轻抚着他的腰，一边动用法术，一边忍不住抱怨：「何必像盯贼一样盯着我，我对小孩子也没兴趣。」 周琰闻言默然，不由想到骆浮屠与他父亲之间的关系，那种畸形的关系也不可能培养出多少他对于父子亲情的期待。 周琰捡起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若有所思地繫着扣子，他想帮骆浮屠解开心结，可是又觉得自己不该随意揭开他的伤疤——如果靠一两句劝解就能解开骆浮屠的心结，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心结了。 骆浮屠见周琰欲言又止半天都没说出什么，忍不住问道：「你想说什么？」 周琰抬眼看了骆浮屠一眼，斟酌半晌，最后拐弯抹角道：「你……相信爱情么？」 ——其实他想说，他那个父亲，是曾经爱过他的母亲的，他的出生是他们爱情的结果，他是因爱出生的，而不是背负诅咒出生的。 骆浮屠的母亲信仰佛教，周琰在他的回忆中看到过一两个片段，他的母亲在念佛经，而且她首饰物品里面也有佛珠之类的东西……那他的父亲给他取名叫「浮屠」，完全是为了讨好他母亲的啊。 周琰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只是想到有很多不被家长喜欢进而产生童年阴影的小朋友，经常都会有这样的疑惑，周琰很担心骆浮屠也会这么想……可是这毕竟也是一个歷时四百年的阴影了，周琰想说得委婉一些，一开口却变成了这样。 骆浮屠看着他挑挑眉：「信。」 ——这个表情，信就有鬼了。 周琰知道他误会了，低下头系扣子：「别这样看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相信永恆不变的爱情，只是，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第114页 周琰的话转了好几个圈，还是没有进入主题，骆浮屠却好似明白了似的，皱了皱眉：「也有一些爱情，没有存在的价值。」 骆浮屠能明白他的意思，自从他们在机甲仓内发生了神经元融合之后，骆浮屠便觉得自己与周琰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心有灵犀的感觉，周琰动什么心思，骆浮屠也能察觉到。这种情况与直接在识海中对话不同，反而更像一种心灵感应，很奇妙，所以骆浮屠并非完全不懂周琰想说什么。 周琰听到这里愣了一下，他看向骆浮屠，后者也正盯着他：「无能的爱，没有意义。」 「……」 周琰其实听他说过这句话，也是在骆浮屠的记忆中，他是这样对他的父亲说的。 骆浮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他恨他的懦弱和无能，恨他不能保护他的母亲，在他哭着倾诉他对他母亲的爱时，骆浮屠便是这样说的。 罢了罢了，他本来就不擅长做心理辅导，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 周琰刚把衣服穿好，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却忽然被骆浮屠直接抱了起来，他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有些变调：「放我下来！」 骆浮屠没理会，直接抱着他往机甲那边走：「站得稳吗？」 他以为标记是什么呢，普通的omega即便只是闻到alpha的信息素便已经腿软无法站立，更何况是这样的情况。周琰心理上还是以前那个能驾驶机甲一战三的alpha，但是他如今的身体实打实是个omega，何必逞强。 「而且天都黑了，路也不好走。」 ……他怎么好意思说天都黑了这种话，是谁在一直耽误时间搞得天都黑了啊？！ 周琰被骆浮屠这样抱着走，脸涨得通红，他也说不明白，这样一些日常生活中会明确提醒他已经不是一个alpha的细节，让周琰感到比跟他上床还要羞耻。 ……他的羞耻点的确有点奇怪。 骆浮屠把周琰放在机甲仓的副驾驶位上，自己则在驾驶位坐下，周琰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我来吧。」 骆浮屠接受不了神经元连接，已经出过一次意外，周琰不想让他再尝试一次。他说着便想去拉操纵手柄，想将连接头拉到副驾驶这边，坐在驾驶位上的骆浮屠却一把按住他的手，他笑着凑过来，另一只手撑在周琰身侧，骆浮屠给周琰繫上安全带，盯着他：「坐好，别乱动。」 周琰见他去拉操纵手柄，不由皱紧眉：「不用勉强……」 「不会。」 骆浮屠看了他一眼：「上次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条件反射排斥它。而且我向来讨厌精神类法术，排斥的意识过于强大才导致那种结果。这次我会主动接受它。」 骆浮屠并没有说谎，如果想侵入自己意识的只是区区一台机器，也没什么不可以，他可以放它进来。 当然，归根结底他并不是信任这台机器，而是信任周琰。 周琰紧张地盯着骆浮屠——这确实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经过几代改良，机甲在进行神经元连接的时候早就不会对驾驶员产生过度异物入侵的感觉，这么多年，也鲜少有因连接导致机甲暴走的情况发生，是骆浮屠太敏锐了。 不过这次连接好像并没有太大问题，那些闪着亮光的触角成功连接到了骆浮屠的嵴椎上，a2机甲眼睛的部位闪烁一下，然后这个大傢伙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周琰见此总算松了口气，但是同时他也担心起另外一件事——果然如同他猜测一般，李青无法驾驶这台机甲，只是因为他没有与机甲完成正确的连接，骆浮屠与这台「能量耗光」的机甲连接之后，它却可以正常运行。 「你在担心，普通人是否无法正常驾驶机甲？」 周琰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骆浮屠挑眉道：「你难道感觉不到我在想什么？」 周琰疑惑地看着他，微微摇头：「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感觉不到，不是每个人都会读心术。」 这也太逆天了。 骆浮屠犹豫一下——原来如此，他还以为他们两个会因为意外的神经元连接变得心意相通，原来只是他自己单方面这样……那或许与他的法术有关吧，那条蛇的诅咒赐予他痛苦的同时，也带给他很多意料之外的能力。骆浮屠并不懂什么读心术，却因为这次与周琰意外完成神经元连接，变得可以读懂他的心思。 骆浮屠忽然笑了一下：「我不懂读心，但是能读你。」 ——这样挺好，他对别人也没兴趣。 可是他说的话好像情话一般，周琰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移开视线：「无聊，你能不能认真驾驶。」 「我可没撒谎。」 骆浮屠说着，忽然凑上前在周琰耳侧轻轻吻了一下，后者被他亲毛了，勐地转过头瞪着他，骆浮屠凑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下次要我提前预告吗？」 「……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骆浮屠便捏住周琰的下巴，认真道：「好，专心地亲一下吧。」 「……」 第53章 神明大人，今晚赐我一个孩子吧 我的神…… a2的暴走引起很多后续麻烦事，比如当他们的机甲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多数人都用惊恐的目光盯着这台钢铁巨人，就连加百列都警惕起来，他驾驶机甲主动挡在人群前，似乎随时准备抵抗a2会发动的攻击。 第115页 周琰见此，既欣慰又郁闷，他欣慰自然是因为加百列对普通人产生了保护的意识，看来他真的好好考虑做一个英雄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了，真是孺子可教。周琰虽然并不喜欢给人当老师，遇上这种事还是难免产生成就感。至于郁闷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小撮「群众力量」很可能因为这一次暴走就此崩盘。 骆浮屠忽然在他旁边冷笑一声，周琰面无表情地回头去看他，骆浮屠微微皱眉：「没想到你表面看起来冷漠无情，日常心理活动还挺丰富。」 「……」 周琰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别随便读我，你有礼貌吗。」 骆浮屠隔着机甲仓的玻璃板往外面看，眉头微皱，好像在赌气：「我法力低微，控制不了。说回来，这也是你的杰作，科学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让我嘆为观止。」 「……」 从骆浮屠嘴里听到「科学的力量」这种词彙，周琰本该高兴，但是这种情况下听他示弱，他竟然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周琰刚产生这样的想法，便听身边的骆浮屠恍然大悟道：「哦……你现在觉得我无趣了？」 「马上给我把读心关掉！不然散伙！」 骆浮屠幽幽瞥了周琰一眼，再次听到这种「散伙宣言」，忽然觉得好像不是散伙宣言，反而更像分手宣言。 ……嗯，分手？能分手说明周琰还是觉得他们现在是在一起的意思吧。 骆浮屠便闭上嘴，整个人靠在驾驶座上，直直盯着周琰。周琰被他盯得莫名其妙，瞥他一眼：「关了没有。」 「关了。」 「不是说自己法力低微关不了么？」 骆浮屠抱住手臂微微扬起下颌：「在我们两个之间设置了一道思维屏障，跟关掉的效果一样。」 周琰挑了挑眉——倒是可以接受这种结果。 不过周琰又不是灵师，他到底有没有设置屏障，只有骆浮屠一个人知道，只要他别再忍不住当着周琰的面瞎哔哔，周琰想什么他说什么，周琰也看不出来的。 周琰看骆浮屠一眼：「下去吧。」 骆浮屠点点头，轻轻一挥手，脸又变回丑面的样子。 周琰微微一愣，也猜不透他这样做，是仍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还是只觉得这张丑脸代表的身份比真容更方便。不过他没多说什么，推开机甲舱门走了下去。 骆浮屠微微勾起唇角——周琰果然是个天生的好人。 站在远处紧张观望的人们一看到舱门开了，下意识都后退一步，但是看到周琰毫髮无伤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又冷静下来。 加百列见状，急忙切断与机甲之间的联络，也从舱内走出来，他快步走向周琰，紧张地问：「你没受伤吧？」 他似乎想抓周琰的手，但是半路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凌空拍开，「啪」得一声，格外响亮。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做的，加百列愤怒地瞪向周琰身后的骆浮屠，后者眯起眼睛，那张丑脸越发恐怖：「多事。」 李青正站在加百列身旁，见他挨揍，手都被打红了，便紧紧皱眉盯着他的手背，小声劝道：「元帅，别管了，有这位大祭司保护，周工不会有事的。」 所以就别掺和人家两口子的事了。 虽然到现在为止，李青仍然不知道骆浮屠与那个传闻中已死的大祭司到底是什么关系，是真的本人在此，还是冒充那个人的身份想干票大的，可是以一个江湖老手的直觉来看，面前这个人十分危险。 总之加百列是斗不过他的，他还要跟他抢omega？简直找死…… 周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疑惑——这个李青……好像对加百列好过头了吧。 周琰的想法只产生了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了，但是骆浮屠却捕捉到这一点，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加百列一眼，眼角微微弯起——他做这个表情的时候看上去会特别吓人，因为瞳仁仍是琥珀色的，眼白却被他的幻术蒙上黑影，好像恶魔一样，这样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很恐怖，再弯起眼睛，就又猥琐又恐怖，让人一看就觉得他在打坏主意。 骆浮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总之周琰背对着自己，他看不到就好。 「我没受伤，怎么样，这边有人受伤吗？」 加百列摇摇头：「除了一开始那两个孩子受到点惊吓，其他人都好好的。不过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周琰，你真的没事吗？」 「好了。」 没等周琰开口，骆浮屠忽然打了个哈欠，打断加百列的话：「我们三人一人一台机甲，开回去吧。天晚了，周琰也累了。」 周琰听他说这话，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好在他面瘫，努力维持冷静时别人也看不出什么。骆浮屠此时却故意似的将兜帽从头上取下来，他的袍子开叉很深，失去兜帽的拉扯，便将骆浮屠上半截胸口全露出来了，同时露出来的还有上面斑斑驳驳的红痕。 ……看得出来很激烈。 加百列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他当然认识这是什么玩意儿，总之不是虫子咬的！他们两个消失这么久，就是去干这事儿的？！还真他妈的持久啊，午饭都搞过去了！还有，这混蛋是在向自己示威吗，故意露给他看的吧？！丑八怪，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子，身上这些配着他这张脸看着就像发风疹！ 第116页 加百列像个吹了气的气球，气得快飘起来了，他幽幽看着骆浮屠：「某些人还好意思说，机甲又不难驾驭，号称是厉害的灵师，这点事都做不好，还差点闹出人命。」 骆浮屠早就知道加百列会找他吵架，挑着眉头斜他一眼，根本没开口，加百列却看不惯他，他忽然转身走向人群，然后将那两个差点被a2暴走踩死的孩子拉到骆浮屠面前：「你该向他们两个道歉！」 周琰微微一愣，完全没明白过来眼前这一幕是什么情况，他急忙拦住：「a2暴走其实是我的疏忽，不能怪他，我来道歉。」 他说着就要向那两个小朋友鞠躬，骆浮屠一展手，揽住了周琰，加百列也急忙叫住他：「凭什么要你道歉！做错事的是他！」 加百列快气死了，他本来就因为被骆浮屠激到想找茬，现在见周琰还护着他，他更生气了。加百列对周琰有种微妙的好感，一开始他觉得他很厉害，在得知他是omega，又见识了他的手段之后，就更在意他了，现在周琰还制造出这么厉害的机甲武器，简直所向披靡，加百列便对周琰的好感直接up封顶。 不管他到底分不分得清这种感情，到底是喜欢，或者爱慕，或者单纯的崇拜，加百列都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骆浮屠这个人，肯定会是他的情敌。 骆浮屠却只是微笑看着加百列：「好啊，本座可以道歉，你问问他们，承受得起吗？」 ——两个孩子的父母早就闻讯赶来，此时正站在加百列身后，惧怕地看着骆浮屠，见他视线扫视过来，吓得瑟瑟缩作一团，忙不迭地摇头：「受不起受不起，孩子还小，哪受得起大祭司道歉……」 「呵，本座无所谓，只要你们不怕冒犯神明。」 他说完这句话，两个孩子的家长直接「噗通」一声跪下了：「大祭司饶命！小民受不起！小伙子你快放我们回去吧！」 骆浮屠自称神使，他向来眼高于顶，还要受万民供奉，有谁敢让他道歉呢。 「你……你们！」 加百列见这几个人如此没出息没骨气，简直快升天了，看表情他甚至想抽出鞭子抽他们一顿。 周琰全程围观，越看脸越黑，他知道骆浮屠与这些普通人之间的矛盾之后，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为何不把庸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愚蠢就是原罪，懦弱就该去死，他欺骗他们，利用他们，对他们的恨意也完全来自于他的国王父亲，加百列大小也是个贵族，想必受到的教育也跟骆浮屠类似，这四百多年的固有印象不可能一朝化解。 不论哪个，他们，只把庸当成利用道具。 「你们闹够了没有。」 周琰看不下去，终于开口劝阻，他被这俩人吵的脑子都疼，皱着眉捏了捏鼻樑两侧：「别再消遣人家，快放人家回去。」 ——这两个人都缺乏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但是周琰并不擅长说教，还没想好该如何开口，而且这玩种意识是从小教育起来的，想让他们改……一两天的，也改不过来。 回程一路上周琰都没怎么说话，骆浮屠独自一个人坐在a2的驾驶舱里面，听着周琰那个频道的无线电安静得可怕，就算不用心灵感应，也明白他心情不好。 回到矿厂之后，李青去安顿众人，周琰则回了房间，一进房间，身后的门就「吱——呀——」关上了，拉长了声调，像闹鬼。周琰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去，却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那人随即低下头，嘴唇恰好碰在他颈后的腺体上。 是熟悉的气息，周琰重重吐出口气：「吓我一跳……躲在阴影里做什么。」 骆浮屠模煳地说道：「习惯了。我不像你，对我来说，站在黑暗里比站在阳光底下更安全。」 ——这种内容的话伴随着他好似撒娇一样的尾音说出来，任谁听了也会觉得心软。 尤其周琰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烂好人。 骆浮屠停顿一会儿，才试探问道：「生气了？」 周琰愣了愣：「哪有。」 「我是说今天，加百列那个狗崽子找茬的时候。」 周琰微微挑眉——哦，亏他还看出自己生气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优秀的领导者应该尊重每一个生命，你还对他们摆你大祭司的谱。」 骆浮屠没说话，周琰嘆了口气：「我也是普通人。」 「你不是，你怎么能跟这些愚蠢的傢伙相提并论。」 ——这些愚蠢的人，也没少在他母亲被活埋的时候拍手叫好，有些甚至受过她的恩惠，却转头就忘。从众，没有判断力，甚至连最起码的同理心都没有……这种人还能配称为人么？ 周琰下意识侧过头，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半天，道：「你看到我的记忆了，之所以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是因为我受到的教育不一样，说不定我本质上也很愚蠢。又或者有哪天……你会发现我忽然变得平庸了。」 「呵呵。」 骆浮屠从后揽着周琰，一只手轻轻捏起他的下颌：「如果真是那样，你会被我杀掉的。」 ——这个答案，竟然有些在情理之中的感觉…… 骆浮屠张嘴轻轻咬在他颈后的腺体上：「我的神明，永远不会陨落，我不允许……所以一定会在你变平庸之前把你做成收藏品。」 骆浮屠像玩闹一样叼着周琰的后颈，然后一点点咬下去，周琰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回手捉住骆浮屠的胳膊。周琰分不清这到底是威胁还是告白，但是照骆浮屠的性格……应该是后者吧。 第117页 他觉得自己也很变态，如果是正常人听到这种话，估计会当场翻脸。 骆浮屠的信息素没有很浓的香气，只是凄冷，源源不断涌入周琰身体里，周琰有些站不住，抓着他的手臂才能勉强站立：「如果……你到了我们那里，会发现有很多……像我一样，基因优化率极高的天才……我不是独一无二的。」 相较而言，他也是平庸的人。 骆浮屠盯着前方，用力抱紧他：「你是。」 「自欺欺人……」 骆浮屠感觉到周琰的情绪波动，他沿着他的颈项吻过去：「你很高兴？」 周琰回头看他，骆浮屠想吻他，被周琰躲开：「拿掉这张丑脸。」 骆浮屠微微皱眉，这张丑脸上面浮现出一个类似于委屈的表情，然后张嘴去咬周琰的唇，在挨到他时，那张脸便融化在空气中。周琰摸了摸他的脸侧，在骆浮屠嘴唇上亲一下。 「你还不是一样，只喜欢我漂亮的样子。」 周琰挑高眉头：「如果不是因为漂亮，你觉得自己为什么能脱颖而出。」 骆浮屠盯着他，露出委屈的嘴脸——他明白，这也是真的，周琰跟自己不一样，他以前还谈过几个……确切来说，应该叫相亲，他以前是alpha，相亲对象自然都是omega。他很优秀，但是好像并不是个合格的恋人，每次都平淡如水地相处，然后平淡如水地结束。 程度……止于接吻吧。 骆浮屠想到这里，忽然吻住他的唇，然后狠狠咬下去。 「嘶——」 骆浮屠喘了两声粗气，松开他：「但是我只有你一个。」 「……」 「你居然又高兴？占我便宜很高兴吗？」 周琰干脆转过身，搂住骆浮屠的腰盯着他：「不是说设了思维屏障读不到我吗？」 骆浮屠低头抵住他的额头：「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他说着侧头去吻周琰的脖子，在他喉结上轻轻咬一下，周琰的手指偷偷往上摸，一直摸到他颈后的腺体上，在那里画圈。 骆浮屠被他撩拨得气息不稳，小声道：「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以前是不是经常这样对omega耍流氓。」 周琰忍不住勾起唇角：「大祭司现在连omega的醋也要吃？越来越不酷了。」 骆浮屠有些气恼，一把将他抱起来往床边走：「神明大人，今晚赐我一个孩子吧。」 「……」 第54章 「你的多巴胺指数现在是多少？」 黑黑…… 多次样本调查结果表明，如果一个alpha永久标记了一个omega，那他对他的占有欲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因为占有欲太强，下手就会没轻重。 骆浮屠抵着周琰的额头，他们两人紧贴的位置闪烁着一个亮亮的点，从他们彼此身体里透出来，似乎连接着骆浮屠和周琰大脑。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姿势，周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十分微妙，他额头上的汗水不停滚下来，手指紧紧抓着骆浮屠的胳膊，整个人好像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一动不能动。周琰只能睁大眼睛盯着骆浮屠，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你的实验是这样吗？」 骆浮屠的唿吸声变得很长很重，每次吸气都好像潜入深海一般，直到窒息才将口中的气息轻轻吐出。周琰许久没能发出声音，在他唿气的时候才回过神似的，崩溃道：「住手！」 骆浮屠在法术方面是个天才，在别的方面，也是天才。 他学习能力极强，读到周琰的记忆之后，好像潜入了知识宝库，将那些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逐一消化吸收。 当然，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掌握周琰脑子里所有的东西，也不能像周琰如同使用自己的左膀右臂一样娴熟地使用这些科学理论，大部分东西他甚至还无法理解。不过对于一些看上去十分有趣的小知识，骆浮屠倒是记得十分牢固，并能够灵活地加上一些自我创新。 比如他看到了那只周琰用来做多巴胺实验的猴子，然后他知道了，所谓接受「快乐信号」的区域，只存在于大脑皮层的一小块。 骆浮屠现在有些懂了，为什么周琰最初会对信息素以及性是那样冷淡的态度，如果能够将一个人的情绪解读到那样详细的程度，将他身体上的生理反应也剖析得那么细节，那么确实很容易对这一切失去兴趣。可是周琰终究也只是个理论派，他只想到愉悦的过程可以通过电信号刺激来完成，却并没有想到愉悦的反应会多么有趣。 骆浮屠现在就很喜欢看周琰因为被这种「电信号」掌控感官时表现出的反应，他的皮肤会变得很柔软，沁出光滑的汗水，眼角红红的，睫毛被泪水黏连在一起，直直地下垂。最可爱的当然是他忍不住发出声音的时候，他的唿吸声变得好像哭泣一样，一开始他会忍耐，但是后面无法忍受，就会跟随着自己的节奏叫出声。 周琰总是对此感到羞恼，骆浮屠却好像跟他是天生的对头，最喜欢看他羞恼的样子。 还有他失控的样子。 骆浮屠仗着自己会点法术，充分调动聪明才智，用灵力顺着与周琰因机甲连结时碰触到的神经元，将电流送到了他的「信号感受区」。 「那么现在，你的大脑能分辨哪个是真正的快乐，哪个是虚假的快乐吗？」 骆浮屠紧紧覆在周琰身上，气息不稳地问道，他感觉到周琰在用指甲掐他的后背，只剩了喘气的余力。 第118页 骆浮屠勾唇笑了笑：「总之都是我给的快乐。」 然而当「快乐」超越了某个程度时，似乎就会变成一种「痛苦」，比如此时，周琰如果还能说话，说出来的肯定是脏话。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讨厌灵师了，骆浮屠为什么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呢？因为别的灵师都是废物吗，为什么没人站出来推翻他呢？他的心思根本没用在正经地方地方，整天想些奇技淫巧的东西…… 此时他的神经束被骆浮屠粗壮的灵力束反覆侵入，又粗鲁地鞭挞着，当真有种生死间沉浮的感觉。 「呜……！你不要太过分啊！」 周琰这样喊了一声，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有震慑力，其实十分软弱，不知道骆浮屠到底听到没有，周琰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煳，他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脑子里开始光怪陆离地出现一些奇怪的片段。 骆浮屠终于从他额头上抬起头，周琰张嘴便咬在他肩膀上。 「还学会咬人了……」 周琰趴在他身上不住地喘气——咬人？如果不是太困了，可能能咬死他。 骆浮屠将周琰揽在怀里，在他脸上亲几下，然后按着周琰的后脑压进怀里，让他完全贴在自己身上。这样完全肌肤相亲的状态十分舒服，也十分有意思。周琰累极不想动弹，便任由他去了，其实他不是很喜欢跟人贴这么近，黏煳煳的…… 「你现在的多巴胺指数是多少？」 周琰朦胧间似乎听到骆浮屠说了一句什么话，是与多巴胺有关的，他没仔细想，只当是他的恶作剧。 「无聊。」 周琰嘟囔着，然后下意识往他怀里钻了钻，骆浮屠好像在他头顶笑了一声，然后轻声道：「我是一千哦。」 这一晚上睡得还算安稳，主要因为周琰太累了，天将亮时他听到外面似乎有吵闹声，但是很快便被人捂住耳朵，周琰听不到那些声音，再次沉沉地睡过去，一直睡到中午。 第二天起床时周琰其实有点埋怨骆浮屠，也埋怨自己，他不应该帮他捂耳朵的，害他睡了这么久，当然他自己也有偷懒的想法，于是顺势睡过去了……可是他们两个之间但凡有一个人还有点自律性，不是就能早点起床了吗？ 「我快饿死了。」 周琰起床急急忙忙穿好衣服：「今天有一批工人要进矿厂，我得赶过去，你去吗？」 骆浮屠像个恃宠而骄的妖妃一样趴在床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他：「别着急，吃过饭再说。」 周琰看他一眼，被这一身白晃晃的皮闪瞎了眼睛，急忙移开视线：「简单吃点……对了，昨天晚上好像听到一些响动，出了什么事？」 骆浮屠一脸无辜地摇摇头：「我一直跟你在一起，连响动都没听到，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不会是你做梦吧？」 周琰心里也觉得疑惑，不太能确信，因为是发生在半梦半醒的时候…… 「那你昨晚捂我的耳朵了吗？」 骆浮屠看着他半天，挑挑眉：「外面放炮呢。」 ……放炮个鬼。 果然他没记错，这傢伙真的捂他的耳朵了，也就是说，真的有事情发生？ 周琰一瞬间有点无语：「你……这样隐瞒我干嘛，如果是矿厂出了问题，闹起来，需要我去做决定怎么办。现在机甲正在批量生产，一出乱子肯定就是大乱子。」 骆浮屠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袍子：「没有人来找你，真出事他们肯定跑过来敲门了。不过是夜里有人吵闹，想是吵嘴吧，我不想你被这些小事打扰，才没喊醒你。」 周琰将信将疑地皱起眉头：「我还是出去看看吧，有些不放心。」 说话间周琰和骆浮屠也都已经穿好衣服，两个人一同走出门，周琰本想去各个工作点节巡视一下，却见大家都聚在宿舍廊下，不知在窃窃私语什么——自从上次骆浮屠暴（和谐）露灵师的身份，众人对他有所忌惮之后，他就跟周琰一起搬出来住了，其他矿工则住在另外一边的宿舍里面。 骆浮屠觉得挺不错，以免晚上闹得动静太大，周琰会害羞。 只不过午饭时间都快到了，他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做午饭？要不要开工了。」 其中一个矿工一脸八卦地盯着周琰：「周工，今天这工可开不了，元帅和李青打起来了。」 「哦？」 骆浮屠正好走到周琰身边，听到这句，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周琰余光瞥见他表情不对劲，没有声张，只问那个矿工：「什么情况？他们两个怎么会打起来。」 聊到八卦，大家便来了兴致，另一个兴致勃勃地插话：「可不是嘛，这主僕二人关系向来可好，听说昨天回来之后，元帅心情不好，李青还陪他喝酒。」 ——那是，昨天加百列跟骆浮屠吵架吵输了，当然会心情不好。 「但是不知怎么，天快亮时，元帅衣衫不整地从房间跑出来，手里举着佩剑，说要杀了李青。李青在前面逃，他就在后面追……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众人纷纷点头：「说不定是吵架呢？」 「嗐，你这是瞎说，李青是元帅的家僕，主人让他往东他还敢往西？还吵架呢……」 周琰听到这里，也知道从他们这边听不到确切消息，只知昨天晚上李青跟加百列之间一定发生了事情，而且放任这些矿工对他们议论不休好像也不太好，周琰便朝他们摆摆手：「好了，厨房的快去准备午饭，其他人也该做什么做什么，谁说今天不开工，今天照常开工的。」 第119页 众人被赶走之后，周琰才回过头看向骆浮屠：「你做了什么事？」 骆浮屠笑道：「怎么是我？加百列天生是个惹事的性格，怎么不能是他做了什么事？」 「他喜欢惹事，也惹不到李青头上，李青还敢跟他对着干吗？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没做好事。」 骆浮屠笑得很怪：「不会读心，倒能看出我没做好事，不愧是你，真厉害。」 周琰不想跟他打嘴仗，朝骆浮屠挑挑眉：「不肯说？」 骆浮屠倒是大方承认：「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让慕炼给他们的酒里加了点东西……」 他轻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看李青好像对加百列有些意思，嗯……最近我心情好，看到什么都想凑他们成双，不必感谢我。」 「……」谁会感谢你啊！ 周琰反应过来之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们他们下春（和谐）药？！等等，不可能，李青是beta，加百列是alpha，你下什么药能凑效？」 骆浮屠笑得眼睛都你起来了，他朝周琰摇摇手指：「不是药，是蛊，这小东西很有意思，对任何性别都能起作用。比你的科学神奇吧？」 「……加百列怕是会疯了，他还年轻呢，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看起来并不喜欢beta，单论他的家室，将来也会找个性别为omega的人结婚。 李青……话说，他们俩到底怎么发生关系啊？ 骆浮屠瞥他一眼，琉璃色的瞳眼波流转，不知道想勾引谁：「这种蛊很神奇，如果是两个对对方完全没有兴趣的人，即便误服也不会产生任何效果，如果他们真的发生了些什么……呵呵，只能证明两个人并非都无意于对方。」 「……」 骆浮屠朝他眨了一个调皮的wink：「怎么样，我做得的是好事吧。」 第55章 情敌一个接一个出现 怎么让普通人也能…… 周琰出门巡查时，负责人事登记的管事告诉他，矿厂今天忽然涌进来很多人。他本还以为是来应招的工人，等到招工登记的时候，却发现九成都是听说这里可以吃白食，来领救济粮。他们矿厂向来做的是生意，可不做慈善，而且这些日子因为制造机甲，逐渐已经入不敷出，哪有闲钱做慈善呢。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救人回来的消息传了出去，就有人以为来这里可以白吃，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于是传开了。这边一大早涌进很多人，管人事的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直叫，遇见周琰就跟他发了好一通牢骚。 「周工，你们以后还要往回带人吗？咱们这里可不养闲人啊。就今天带回来那些，一个个瘦骨嶙峋，又能吃，我看就是来吃白饭的。」 周琰没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别的无需过问。」 自古起事、打仗就是烧钱的买卖，周琰以前有配套的工事负责赚钱，花起钱来不知节制，现在没这种配套工事了，也感觉到手中拮据。 周琰知道钱必须继续花，但是回去路上却对骆浮屠说：「看来机甲制作这件事得先停一停了。」 骆浮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 他想了一下：「不会是因为没钱吧？」 「是一方面原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普通人跟机甲之间没有适配。李青驾驶a2出去，半路上能量耗光，但是你却可以驾驶，回来之后我又找人试过，确实普通人对于机甲的驾驶比较费劲。在他们手中，机甲只是一部块头比较大的钢铁机器，对于鲁力安并没有杀伤力。如果不找出原因，制作再多机甲都没用。」 但是他现在还毫无头绪…… 骆浮屠沉吟道：「庸无法驾驶机甲，但是灵师可以……似乎是个死局，这种武器制造出来的本意就是为了给庸使用的。现在难道要把他们变成灵师？」 周琰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有道理。」 骆浮忍不住笑道：「你这个表情……难道你有想法了？」 周琰点点头：「你还记得那两个追杀你的灵师么，我从他们身上取出来的东西，还存在地下室，那条发亮的带子位于颈椎部位，靠近嵴髓，而驾驶员与机甲连接时，就是需要神经元连接。说不定与此有关。」 骆浮屠还是没听明白：「即便与此有关又能如何？」 周琰好笑地看他一眼：「你不是看过我的记忆么，难道没看过有关器官组织移植方面的东西？」 直到他提到「器官移植」这四个字，骆浮屠才在脑海中找到了相关的记忆，他第一反应是觉得噁心，因为器官移植在他的观念里看来是非常荒诞的，如果有人要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的器官放进自己身体里，他非杀了他不可。 这就是处于不同时代背景下，人与人观念中产生的无法逾越的鸿沟，就算骆浮屠能够理解这是「科学」的范畴，但是却不能接受。 骆浮屠察觉到周琰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嘲讽意味，他便意识到周琰明白自己的想法了，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就算这个办法合适，可不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从灵师身上取下那条神经，装到庸的身上，一出一入，并没有增加可以驾驭机甲的人数，没什么实用性。」 周琰朝他摇摇手指：「不，只要方法得当，组织细胞是可以进行大批量培养的。」 他说完忽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大祭司你有多冰雪聪明，会举一反三呢，原来对于得到的记忆也只是囫囵吞枣，根本无法灵活运用。」 第120页 骆浮屠被他一通嘲笑，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深情地望着他：「在这方面我自然比不过你。」 他仔细回忆里一下周琰那个时代的人如何称唿他，谨慎地挑选了一个最为普遍的称唿：「周教授。」 周琰先是一愣，然后抿着嘴角笑了笑，低声嘀咕：「你知道教授什么意思么，就叫教授。」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周琰没再回应这个问题，反而道：「但是现在资金问题还是一个大问题，得抽空做点东西出来卖了。」 「你打算卖什么？」 周琰没回答，心道，他可有很多东西能卖呢，抑制剂，纸张……他想着想着，忽然看了骆浮屠一眼，骆浮屠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身体：「你捨得卖我？」 「……」有病病。 「我是让你出卖自己的体力赚钱，你的灵力不是恢復了么，从今天开始，你就带领灵师们去产粮，给矿厂赚钱。」 ——这么长时间都把骆浮屠这个天然能产粮的灵师忘了，他闲着简直是浪费资源。 「你是第一个敢把我当产粮机器的人……」 周琰侧头看过去：「你在嘟囔什么？」 骆浮屠立刻看着他露出微笑：「我说我愿意，今天就开始干。不过，你对你自己的方法有多大把握？」 周琰摇摇头：「零。这一切都是猜想，可以说只是找到了一个尝试的方向。」 骆浮屠又不理解了：「丝毫没有把握，但是你显得很乐观。」 「一点点灵感有时候在科研领域里面比一个突破还要了不起，更何况这是有依据的灵感。」 有了这个打算，周琰便准备回一趟科尔镇，因为所有用于实验的器材设备都放在家里，不过这边的情况也很麻烦，不能扔下。 「我回去这段时间里就麻烦你帮我照顾矿厂吧。」 骆浮屠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他丢下，一时错愕：「什么？」 周琰抬眼看了他一眼：「有任何情况及时通知我。」 骆浮屠见周琰似乎铁了心想把他丢下，又不好意思死皮赖脸跟着他——毕竟他是个大祭司，有作为大祭司的偶像包袱——他沉默许久，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个理由：「我必须跟你一起，现在各地出现越来越多鲁力安突袭的情况发生，我不在你身边保护你，遇到鲁力安你能应付过来？」 周琰微微挑眉：「我会开走a1，即便遇见鲁力安，也能等到你的救援。」 骆浮屠笑道：「那可不一定，如果是一群呢？」 「……」这傢伙，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乌鸦嘴……」 「我向来不擅长说吉祥话，但是思虑还算周全，不能因为不喜欢这个结果就从根本上否认它。」 周琰想了半天，深深嘆口气：「好吧，那就带你一起。」 骆浮屠这下笑容就显得很真诚了：「明智之举。这里有加百列和李青照看，你就放心吧，你来之前他们不是也把这边管理得很好么。」 ——那是很好，但是那会儿他俩还没出这个「意外」，只怕这下……主僕两人会有心结。 离开之前周琰分别见了加百列和李青，他倒是想一起见，可惜加百列好像在闹别扭，死活不愿意跟李青出现在一个画面里，李青身上还受了伤——他背后渗血，手上也有鞭痕，周琰猜测他可能是被加百列狠狠教训了一顿。这个加百列也真够狠的，真下死手…… 但是这些都跟周琰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经窍的培育和移植计划——他不知道这条亮带到底叫什么，骆浮屠说灵师身上最关键的部位叫作经窍，就权且叫它经窍吧。 很久没回科尔镇了，再回来竟然油然产生一种久别重逢的沧桑感，周琰驾驶着机甲，骆浮屠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二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第五街。 科尔镇好像变得比他离开时还要破败，与繁荣的矿厂不同，科尔镇很冷清，而且因为镇上都是懒人，导致这个镇就好像一个垂暮老人一般，每天都在走下坡路，根本看不到他的未来。 ……小班上次说想去矿厂找工作，也不知道他到底去没去，总之周琰最后没在矿厂看见他。 a1最终停在了周琰家门口，他惊讶地发现，久未回来的地方居然并不破财，院门外好像还有人打扫似的。 周琰疑惑地看了骆浮屠一眼：「上次慕炼回来帮我扫地了吗？」 骆浮屠冷笑：「她洗澡都要佣人伺候，怎么会好心帮你打扫。」 「那就奇怪了，我家里难道来了一个田螺姑娘？」 两个人走下机甲，正四处打量着，忽然听到身后「啪嗒」一声，有什么掉在地上，骆浮屠和周琰都回头看去，只见白乐清站在离他们不远处，泪汪汪激动地盯着周琰，一块抹布正掉在他脚底下。 「周琰！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周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白乐清一个冲刺扑倒在地上，周琰差点后脑勺着地，骆浮屠也目瞪口呆——因为对方是个omega，他压根没防备，他都忘了这个白乐清还曾是周琰的迷弟了。 「呜呜呜！我爸还说你欠了别人钱跑路了，让我不要惦记你，说你要再也不回来，我不相信，你看，你还是回来了吧！你这么厉害怎么会欠钱……对了，这个大傢伙是你带回来的吗？这是什么，太厉害了，周琰你真厉害！」 第121页 周琰愣怔半天，从白乐清跳脱混乱的描述中猜测出——大概自己的院子就是被他清扫的。他抬手在白乐清背上轻轻拍几下，艰难地撑起身体：「好了好了，你先起来……」 白乐清正想爬起，后颈的领子忽然被人往上重重一提，他整个人就离地悬空了，白乐清惊讶地看周琰一眼，然后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骆浮屠那张恐怖的脸。 白乐清差点被吓晕过去。 因为他此时正对着周琰笑呢，笑得特别恐怖，好像恶魔降临，好吓人。 骆浮屠还觉得吓人呢，刚刚周琰居然还安慰他……看那个动作，那个表情，自己倒成了外人了？！ 第56章 骆浮屠，一个平平无奇的doi小天才 …… 周琰简单解释一下自己最近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然后诚心劝说白乐清赶紧回家，他倒不怕骆浮屠那张越来越恐怖的脸，只是担心他一个omega在外面时间熘了，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或者出点意外什么的，自己也负不起那个责。 「这大傢伙现在是你的坐骑？」 白乐清临走时候回头看了a1一眼，它身上的金属光泽银亮亮，令白乐清感到又惊艷又新奇，他觉得周琰太厉害了，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那个丑陋的alpha居然都听他的话，他让他留在家里等，他就真的没跟上来。 他不会是周琰的保镖吧？ 周琰笑了笑：「那不是坐骑……不过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它叫机甲。」 白乐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以后就在矿厂上班么？」 「最近一段时间会在家里待着，后面还是回去。」 白乐清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放心的表情：「只要知道你去哪里，我就放心了。」 周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白乐清忽然脸红，他低头嘟囔道：「这样就算看不见，心里总算还踏实。」 「……」 周琰也不是傻子，看到他这个状态，自然明白白乐清的想法，他以前也跟几个omega相亲过，基本都是差不多的状态。 不过那些相亲对象在跟自己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无疑都另投他人怀抱。 有钱，长得帅又有什么用呢，他终究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没有哪个alpha整天用着抑制剂，跟omega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动心思，这种人说好听点叫正人君子，说难听点就是性冷淡，异类，有病。 但是白乐清分明都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了，他也应该清楚，他并不是alpha，怎么还这么锲而不捨…… 「对了，之前一直没看到你人……我担心你出事，就把门打开看了……没想到你真的不在家，这些天也没出现，我闲着没事就帮你把家里的卫生收拾一下，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也好有个能住的地方。」 白乐清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意识到自己随意打开别人家的门是个不太好的行为。 「我只是进去打扫，别的什么都没做。」 周琰点点头，心里却想，自己这样一个怪人忽然莫名其妙消失了，大家估计都欢欣鼓舞，高兴坏了，各种流言蜚语也传得到处都是，白乐清想必是觉得自己真出什么意外了吧…… …… 幸好离开的时候把地下室的门锁好了，如果他误入地下室，说不定要吓个半死。 周琰从口袋拿出一块金币递给白乐清：「多谢你这些天帮我照顾家里，收下这块金币吧。」 白乐清微微惊讶了一下，有些不满地嘟起嘴：「我可不是为了要你的钱呀。」 「我知道，但是你帮我这么久，我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是个俗人，希望你不要介意。」 周琰难得表现得如此温柔，白乐清见他这样，不由脸红心跳，脑子不好使，稀里煳涂就收下了。 「最近不安全，没事尽量待在家里。如果遇见什么奇怪的事，或者看到一些……怪异的东西，就往我这边跑。」 周琰没直接说出鲁力安，就怕吓到他，只能这样委婉地提醒一下。 现在是白天，周琰也不用特地送他回家，就只送他到第五街的街口，看着白乐清独自一人离开。 然而周琰刚一回头，便见骆浮屠站在不远处的街道另一边盯着他，脸色……戴着那张丑脸也看不出来。周琰莫名有点心虚，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我么。」 骆浮屠微微扬起下颌，冷冷盯着他：「你把我放在眼里吗？」 「……」 周琰有些无语，看他一眼往前走去：「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没走两步，却被骆浮屠一把抓住手臂，勐地拉近自己：「有一瞬间，你对他心动了。」 「……」 他只是觉得白乐清这个omega跟别的omega不一样而已！并没有对他心动！再说了，谁会对这种人间小甜豆没有感觉呢，难免产生怜惜之情……他只是一不小心犯了这世上任何alpha都会犯的错而已。 骆浮屠沉默一下，忽然笑了笑：「是吗？还觉得自己是个alpha？」 周琰被他笑得头皮炸开——骆浮屠这个笑很鬼畜，饶是他见过他那么多吓人的样子，也还是被惊到了。他急忙扒开他的手指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我别过来？？？周教授，我以为你早就认清现实了！」 第122页 骆浮屠大步朝周琰走过来，后者吓得连退几步，嘴里喊道：「别别别！说话就说话，不要贴……啊！」 他话没说完，已经被骆浮屠用力抬起下巴，他的额头便与周琰的前额狠狠贴在了一起，那闪着光的一点好像粘合剂，将他们紧紧粘了起来，周琰几乎没有防备，骆浮屠的灵力束长驱直入闯进他脑中，周琰顿时双脚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这个混蛋！这可是大街上啊！ 骆浮屠将周琰紧紧抱在怀里，张开手把他抵在墙壁与自己身体之间，他侧过头去咬他的唇，舌头顺势舔进他口中，黏着他的舌面磨蹭。他们两人额心之间亮着的那根线却没有断，周琰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身体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贴着墙壁往下滑。 并不是周琰太弱了，而是骆浮屠找到的这个办法太微妙，攻击力极强，周琰实在抵挡不住。要怎么形容它的威力呢……面对他信息素的攻击，周琰可能或许还不至于如此毫无反抗余力，但是这种神经水平的攻击，却只能单方面承受。 原理嘛，就好像……激素调节不如神经调节反应迅速一个道理。 紧紧几秒钟的功夫，周琰已经被骆浮屠在脑海中轮番拷问，各种姿势来了一遍，周琰贴着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几下，张大嘴不住哈气，好像只热极了的小狗一样喘息着。身体上的感觉本来就要导回大脑，现在骆浮屠直接让周琰的大脑需要通过身体才能感觉到的愉悦，所以身体就给了他错误的反应。 骆浮屠一下下在周琰的唇上舔吻，发出黏着水声，他伸手下去摸了摸，勾起唇角：「已经出来了？周教授，看你……现在认清现实了吗，omega再好都不是你的。」 「……不，唔……」 骆浮屠用力搂住他的腰，以免周琰滑到地上，怀里的人软绵绵一团，好像没有筋骨一样塌在他身上，骆浮屠则伏在他身上，将周琰完全遮住，此时如果被人看到，一定会吓一跳——好像一直变成人形的吸血蝙蝠在进食一样，实在诡异。 周琰又羞又恼，发不出声音，他从来没在大街上……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 骆浮屠吻掉他眼角的生理泪水：「周教授的想像力可真丰富，跟我演戏？那现在演一个你跟白乐清是一对情侣，结婚的时候你这个新郎被我抢回家强行跟你洞房……当然你最后发现很享受被我强[——]，在自己的爱人和我给你的快乐之间左右为难欲生欲死。」 「……」变态啊！！ 周琰很想骂他，但是骆浮屠一边说一边强行给他输入画面，周琰搂着他的脖子哭得几乎崩溃，骆浮屠才松开他，轻喘着贴在他的脸色轻轻磨蹭：「说，我好还是你的omega好？」 周琰妥协了，他盯着他那张丑脸哽咽半晌，小声道：「你好……」 「说完整点。」 「大祭司你最好……」 「是吗？为什么？」 骆浮屠兴奋地张嘴去咬他的腺体，得寸进尺：「说实话，我可是看得到的。」 ——那我骂你看得到吗？！看得到吗！ 周琰仰起头，胸口急促起伏，他搂着他的脖子，手指难耐地插（和谐）进骆浮屠的头髮里：「因为……舒服，满意了吧！呜……」 「乖，我们回家继续舒服。」 骆浮屠说完将站立不稳的周琰直接抱起来往回走，他自然不满足单纯神经元上的接触和攻击，身体上也要足够的密切，只在思维上滑行是多么单调，他需要双管齐下。 「……别……别！你再这样，我真要觉得我跟白乐清是真爱了！」 周琰实在受不了他给的脑内小剧本，骆浮屠还趴在他身上不住地舔吻着他的唇舌，与他纠缠嘬咬，骆浮屠吞咽一下，轻轻抬起头：「那换个剧本，周教授喜欢被学生强[——]的剧本吗？」 「不，不……」 「我在一次旁听课上对周教授一见钟情，暗恋你两年你却非要跟别人结婚，我只好把你绑回家，我们一直做一直做，做到你离不开我为止……你喜欢什么地点？地下室好不好？」 ——住手啊！！！他没有一个四百岁的学生！ 骆浮屠一边在周琰脑子里给他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配合身体上的动作，他贴在周琰耳边轻声道：「周教授，喜欢吗？」 「你这个变态……你给我适可而止！」 「骗不了我的，你喜欢，兴奋得都发红了……」 周琰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这个混蛋……蛇的热敏不是这样用的！ 这一天骆浮屠在周琰身上反覆标记了好多次，每次标记之后又洗掉，再标记……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他身上的味道是自己留下的，他是个被alpha标记过的omega，不该有非分之想。周琰实在很冤，他真的对白乐清没有实际性想法，不然也不会给他金币了…… 周琰脑子里昏昏沉沉，搂着骆浮屠的脖子睡过去，再被他吻醒，他发誓再也不会多看那个omega一眼，骆浮屠才放过他。 周琰像条尸体一样趴在骆浮屠怀里，房间里充满了他信息素的味道，令他感觉……十分踏实。 周琰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开始依赖他的信息素了，因为那个标记，这信息素的存在对于自己来说不再是侵犯，而是保护。周琰轻轻抚着骆浮屠的胸口，嘟囔道：「慕炼什么时候回来。」 第123页 骆浮屠早就拿走自己的假脸，垂目看他一眼：「问她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演看上我的手下的剧本。」 「……」 骆浮屠抱着周琰翻个身，低头盯着他的眼睛：「又要防omega，又要防alpha……我的神明，想被囚禁起来吗。」 周琰抬手抚摸着他的脸：「贪得无厌……不要总把心思花在我身上，我又不会离开你。」 骆浮屠很满意这个回答，他握着周琰的手，侧头去亲吻他的手心，周琰轻轻嘆口气：「之前不是说找到你的左护法了么，怎么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骆浮屠便不再岔开话题：「嗯，有处结界松动了，他们去修。」 ——周琰也是在与骆浮屠共享记忆之后才知道了这一点，这个世界并不是全然安稳的，郁金大陆有边界，在那些边缘的地方，偶尔会泄露瘴气。 这种对人类和普通植物都有损害的瘴气必须依靠灵师做出结界隔断，骆浮屠也确实在做保护平民的事情，他统一灵师的流派之后，便将手下都派出所修结界了，都城里面几乎没有留人，就连左右护法都被远派。这个活了四百多年的老妖怪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自信，他不像托马斯，那傢伙恨不得自己身边全是保镖。 就算他如今暂时败落，骆浮屠也没有放弃对结界的监督。 他不会因为领导者的更替改变自己的策略，不会因为如今当政的是另外一个人，就对这个世界减少一点维护的情绪，因为骆浮屠知道，这个世界最终会是他的，只要他想，立刻就能夺回来，到那时上一任领导者捅下的篓子还是得他来收拾。 骆浮屠好像一个游戏人间的大魔王，他认真夺权，也认真争名逐利，时不时还会被赶下台，时不时又换个身份重新掌权登场。 然而都是演戏，演得他自己都信了。或许有一天他会真正遇见一个强大的对手，彻底杀掉他，那时候，这无聊的循环就会走到尽头。 周琰理解骆浮屠为什么会这么戏精，活太久，不找点事做可太无聊了。 「以前说你将心思花在争权夺利上，是我太肤浅。」 骆浮屠伸手把周琰紧紧搂在怀里，低头吻他的发顶：「我确实在争权夺利，但是现在想想也觉得无聊……跟你一起建立一个理想国，好像更有趣一些。」 周琰沉默了一会儿：「你现在有对手了，鲁力安很厉害。」 骆浮屠忽然轻笑一声：「也不非要找到一个对手，跟你在一起最有趣。」 「……」 周琰没说话，随手捉起骆浮屠胸前的一缕黑髮绕着玩。 「周琰，我想去你的世界。」 周琰勐地抬起头，严肃看着他：「休想打我母星的主意。」 ——它的星球穷成这样，带一群穷鬼去给密云星增加多少负担。 骆浮屠十分郁闷：「我一个人去不行吗？我又没想侵略你的母星。」 周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屑道：「你也去不了。」 周琰重新躺回他手臂上，自言自语道：「我还想回去呢……还有，你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去？郁金大陆上那么多事没解决，你的子民吃不饱穿不暖，连粮食都不会种，你倒想跑去别的星球享福，真不要脸。」 「……」 骆浮屠深深嘆口气，抱着他直接闭上眼睛翻身把他压在下面，难得任性道：「我不想听，你少批评我。」 「戳到大祭司的痛处了。」 「……对，所以你再戳我痛处，我就要戳你痒处，戳一整晚。」 「……」 第57章 科学实验真有意思 抓动物做实验有什么…… 从那两个灵师身上切下来的部分已经在冷冻条件下保存了一段时间，没想到重新解冻启用的时候，它们的细胞好保持着相当高的活性，在现有的这种条件下，研究其保持活性的原理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尚可以尝试单纯复制这种细胞，进行规模范围内的培养和生产。 这个过程并不困难。 周琰很怀疑这种细胞是否也与灵师的寿命格外长有关，它们异常活跃，似乎可以不断分裂和更替，但是又不会无限制地放肆分裂，实在很神奇。 周琰正在显微镜下观察这些新培育出来的细胞组织，他们在镜头里散发着微弱的蓝色萤光，一看就跟普通细胞不一样。 当然也跟人工染色的细胞不一样，说不出来得神奇。 骆浮屠拎着一个黑色的袋子推门进来，然后将袋子扔到周琰面前，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嫌恶。 周琰下意识挑了一下眉，将袋子解开往里面看：「抓得不少，大祭司真厉害。」 骆浮屠并没有被他这句夸奖成功顺毛，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如果可以，希望你下次把这种工作交给猫去做。」 周琰听过之后不由愣了一下，然后看袋子里的东西——他交给骆浮屠一个任务，就是让他去抓几只老鼠回来，用作实验对象。但是这一看之下，才发现这些老鼠都不太正常，一个个嘴角流血，命不久矣的样子。周琰有些无语：「怎么都捏死了，我要活的，无伤，健康的那种。」 骆浮屠稍稍回忆了一下：「可是你做完实验之后的老鼠大多数都要进行解剖，何必在意一开始到底健不健康？」 「老鼠的作用是为了验证一种因子在使用过程中是否会对它的身体健康产生影响，如果用本来就有健康问题的老鼠，到时候我怎么验证，它死掉的话，死因到底要算在实验因子上面，还是算在他本身受伤的因素上面？」 第124页 骆浮屠忽然笑了一下：「何必这么麻烦，不如我去抓两个人，给你做实验品。这样实验得出的结果不是更准确么。」 周琰知道他在恶作剧，干脆不理他，继续观察显微镜下的细胞，嘴上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是都看过法典了么，这是违法的。」 他说完抬头看了骆浮屠一眼：「在我们那边就连用小动物做实验都会有人反对，一定不能用可爱的那种，要用老鼠——当然，长得可爱的老鼠也不行，会被骂的。」 骆浮屠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应该把这些喜欢无事生非的傢伙扔到末法沼泽待几天。」 「难得贊成你的观点……过来看看。」 周琰让开一点，示意骆浮屠看他的显微镜，后者凑过来，学着周琰的样子往镜头里面看，那是一些扭动的细胞，在不断增值，看起来又诡异又有趣。 「哇哦……像活的一样。」 周琰笑了一下，一只手撑着桌子，一边凑过去看，他用探针拨弄了一下，细胞又动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会动的细胞，看上去很危险……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骆浮屠回过头，发现周琰离他很近，忍不住道：「周教授，你平日是不是总这样撩拨人？」 ——借着做实验的机会…… 周琰瞥他一眼，把骆浮屠扒开：「你别看了。」 「我还想被教授你撩一下。」 「抓你的老鼠去。」 骆浮屠见周琰不再理会他，只好照办——抓小动物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如果只是抓动物来做实验，他愿意抓些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或者看起来很可爱的。 比如信鸽。 「要普通老鼠，有魔法的不行，没法做对比。」 「……」 骆浮屠微微挑眉——好吧，没有灵力的小动物也有长得可爱的。 「对可爱的小动物，你会下不去手吗？」 「嗯？」 骆浮屠刚问完就觉得自己是白问了，周琰连人都下得去手，怎么会对小动物下不去手。 骆浮屠第二次抓来的是一窝兔子，其中有两只刚出生不久，洁白柔软，十分可爱。骆浮屠很恶劣地抓起其中一只，递给周琰：「这只怎么样，看起来生命力十分旺盛。」 周琰看着那只兔子好一会儿，摇摇头：「幼崽不得用，身体素质不行。」 骆浮屠不太相信似的盯着他问了一遍：「真的？」 「真的。」 「不是因为看到小兔子想起了那个omega？」 「……」 周琰停顿一秒，一把将他手里的兔子抢过来：「神经病！少在那里无理取闹。」 骆浮屠反应极快，一把按住周琰的肩膀，声音逐渐恐怖：「我无理取闹还是你心虚？别忘了我感觉得到。」 他将周琰拉进怀里，手臂圈住他：「让我去帮你抓老鼠抓兔子，自己心里还藏着一只别的兔子，你自己说对得起我吗？」 骆浮屠忽然张开手包住他的手掌，带着周琰一起握住那只小白兔，他眼睛里面透出幽幽绿光，不容置疑地说：「就用这只。」 骆浮屠此时的形象就好像一只不安好心的大野狼，周琰觉得他鼻孔里面都快喷出白气了。他面无表情着骆浮屠，后者完全不给他面子而且看样子很想拉他再去「贴贴」。 周琰屈服了。 「……你以后少读我。」 「我读你还不老实，不读你更不老实。」 周琰将培育出来的「经窍」细胞按照与人类的比例等质量减少，然后植入兔子的后颈上，养了两天，被植入细胞的兔子基本没死——有一只死了，是因为不想住在笼子里一直撞笼子，硬把自己撞死。 用来做实验的动物还是从小养的比较好用。 周琰其实很惊喜这个结果，然后试着用番罗花去餵它们，但是这些兔子也对番罗花没什么反应。没办法判断这些兔子到底有没有产生类似于灵师的变化，更不知道自己的实验到底算成功还是失败。 骆浮屠见他蹲在地上对着几只兔子唉声嘆气，不由问道：「它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怎么这么不开心。」 周琰摇摇头：「活下去不是它们存在的意义，它们没能证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听听，多么狠心的男人，这么快就变脸了。」 周琰没理他，再次深深嘆口气：「烦着呢，没心情跟你斗嘴。」 骆浮屠见他确实烦恼，便在周琰身边蹲下：「那不如直接试试它们能不能让a1启动起来吧，如果能启动，说明实验成功，如果不能，就趁早放弃。」 周琰疑惑地看向骆浮屠，后者轻轻一笑，伸手进笼子里抓起一只小白兔：「你没有试过让兔子当驾驶员吗？」 周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举起双手给骆浮屠鼓掌：「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大祭司，你有点科学家的范儿了。」 如果他不是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就更好了，会显得更真诚一点。 骆浮屠摊开手：「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 确实没有……不得不说，骆浮屠这个想法看似荒诞，但是是最直接的验证办法。 周琰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包括a1在内的所有机甲，连接柱都是用来给人类连的，忽然弄到小白兔身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他把几只兔子抱到机甲座位上，打开电源开关，等待奇蹟发生，然而因为几只兔子太小，压根没进入机甲的检测范围，它们在座椅上蹦来蹦去，偏偏连不到机甲。 第125页 周琰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骆浮屠却比他更先一步失去耐心，他直接伸手抓起一只兔子怼在座椅背的突触头上，另外几只兔子也被当成塞子一样塞在另外的突触上面，几只兔子一起形成了一条类似于人类嵴椎骨的形状。 ……这手法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周琰刚要劝阻，脚下的a1忽然重重一晃，然后发出一阵悠长的「吱——噶」的声响，停了下来。周琰惊讶地看着骆浮屠，那几只被他当成塞子塞在座椅上突触上的兔子好像被吸干了似的，变成了一具具直挺挺的尸体，啪嗒啪嗒掉下来。 「……」 场景恐怖，被反动物实验的人看到，周琰可能被他们联名要求执行死刑。 骆浮屠盯着座椅上的几具尸体：「太弱了……」 「怎么能这么说话，这些小东西刚为实验数据加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来，跟我一起感谢这几只兔子。」 骆浮屠见周琰双手合十对着座位上的拜了拜，只觉得好笑：「什么意思，你有思路了？」 「嗯。」 周琰咬着笔帽拔下来，拿出一个小本子写写画画——这次实验虽然不是百分百成功，但是已经能说明问题，如果兔子们还是普通的兔子，那a1压根不会有反应，它刚才是确确实实被启动了的，很短时间内就耗尽能量则可能与兔子体积太小有关。 「至少可以证明，我植入它们体内的那些细胞没有被消化掉或者无效化，如果是那样，就找不到研究方向了。」 现在还有继续研究的价值。 「就是不知道放在人身上会怎么样……如果这些细胞建立了机甲与普通人之间的联繫，却无法稳定输出，甚至要燃烧人命，那也不算成功。」 骆浮屠感兴趣道：「做实验真有意思，那接下来抓个人试试。不要再说违法，我们的实验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 「……我看还是考虑给你脑袋里植入梵默汉条约吧。」 骆浮屠知道梵默汉条约，跟他最初的猜测相差无几，这是一个类似于定时（和谐）炸（和谐）弹的条款，被种在周琰脑袋里面，一旦他产生反社会倾向，这玩意儿就会启动。 「我的双手早就沾满鲜血，大可不必。」 周琰心疼地看他一眼：「那不一样，你如果想为了科学或者实验而杀人，就是我这个带你入门的人的责任。」 骆浮屠轻挑他的下颌一下，好像逗弄小朋友似的：「那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自己担责任。」 「担心担责任。」 「……餵。」 周琰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然后推着骆浮屠下去：「去帮我找头大一点的动物来，猪或者羊，跟人类体型差不多大的都可以，再试一次。」 「兔子尸体呢？埋掉？」 周琰摇摇头：「为了安全考虑，把它们焚烧吧。我也不能确定这些经窍细胞在它们身体里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随意埋掉说不定会成为某些超级病菌的繁衍场所。可惜现在没太多时间让我去研究，不然这都可以成为一个课题了。」 骆浮屠不懂周琰在兴奋什么，却只听他的，他笑看着他，抬手打个响指，座椅上的几只死兔子就这样悬空飞起，一直凭飞出机甲舱外，一边飞一边燃烧，好像几坨鬼火。 ——灵力可真好用。 周琰在机甲舱的驾驶位上坐下来，正在此时，头顶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周琰微微一愣，急忙坐正，并立刻启动了机甲。 「这件事先推后一下。」 骆浮屠有些疑惑：「刚刚那是什么？」 「我闲着的时候做了个感应器放在机甲上，感应到鲁力安它就会报警。」 周琰说完，身下的a1就动了起来：「监测范围有限……如果警报响起来，证明鲁力安出现的地方离我们不远。在科尔镇……这里的人毫无反击能力，我要去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驾驶着机甲沖了出去。骆浮屠坐在副驾驶位上，就这样盯着周琰。 「……盯着我干嘛？」 骆浮屠勾起唇角：「我当然盯着你，万一再出去救一两个omega回来，我可怎么办？」 「无聊。」 ——才不是无聊。 这一刻骆浮屠也不得不承认，周琰即便是个omega，他仍然很帅。 第58章 因为……我也是一千 被我标记，你是自…… 如果一个人很强大，那么他身边的人就很容易产生一种自己没用的感觉，比如此时的骆浮屠。 在过去的四百年里，他很少产生这种感觉，他一般都是让别人觉得自己没用。 周琰驾驶着a1一路飞到事发地点，他这次来得及时，那头鲁力安还没来得及作威作福，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就被a1冲过去一个手刀从头顶噼裂了，五脏六腑从它肚子里流出来，腥臭味道霎时间飘散老远。 骆浮屠坐在驾驶舱内看着这一幕，微微吸了口气，然后向后坐，靠在副驾驶椅背上。 「壮观。」 周琰下意识皱眉，a1顺势做了个甩手的动作，将手上粘着的液体甩出去：「噁心。」 骆浮屠笑道：「你以前不是也杀过鲁力安么，还没习惯？」 「谁会习惯这种事。」 周琰说着，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侧头看了骆浮屠一眼：「以前好像在某个博士的研究论文里面看过，说鲁力安的脑电波其实跟人类很接近。他的研究样本自然是密云星上的人，我们星球上的人基本都可以驾驶机甲，我在想，将鲁力安的脑组织细胞植入人体，是否会让普通人获得驾驶机甲的能力。」 第126页 骆浮屠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劝你不要。」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等一下，我去取点样本。」 「……」 骆浮屠无奈地嘆口气，用手撑着脸侧看向外面，他觉得现在的难题完全不在于实验到底能不能成功，而在于实验成功后，要怎么劝服别人来植入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就连他这个与周琰共享过记忆的人都接受不了这种事，其他人怎么能接受得了。 骆浮屠盯着周琰看时，后者已经取过「样本」回来了，机甲的舱门打开，一股冷风卷席进来，将舱内的热气带走。周琰站在舱门外边显得十分伶俐，好像一枝寒风裹挟的竹子，修长坚韧。 看到他的一瞬间，骆浮屠的注意力便不在那个「样本」上面了，反而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的发情期什么时候。」 周琰被问得一愣，随即白他一眼，似乎很不想听这些话。 骆浮屠勾着唇角朝他伸出手，将周琰一把拉上来：「最近你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变淡了许多，是不是又在用抑制剂？」 周琰拉着他的手爬上机甲，却没回答骆浮屠的问题，后者又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做出来的，分明天天都跟我待在一起，也没见你动手……」 「让你看见还得了。」 周琰低头去拉操纵杆，骆浮屠顺势将手放在他颈后，手指按在上面轻轻磨蹭：「你现在根本不需要用那个。」 他都已经标记他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周琰被他蹭得浑身一哆嗦：「……手拿开！怎么能这样打扰司机，你该好好学学交通安全。」 「噗。」 骆浮屠凑到他耳边：「这样就被打扰到了？你定力很差啊。」 周琰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想自己走路回去就直说。」 「……」这么凶，果然是快到发情期了吧。 周琰干脆将他的手从自己衣领里面拽出来。骆浮屠倒是提醒他了，发情期……好像是快到了，靠他手上那些临时做出来的抑制剂，估计不会起太大作用。周琰并没有本事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绝对有效的抑制剂，他以前用的那些，效果强又稳定，就算是到了发情期，只要把自己关进地下室，睡个三四天，就不会出问题。但是现在条件有限，周琰用的抑制剂只是表面看起来有效，但是对发情期的他是无用的。不过其实比起发情期，周琰更担心骆浮屠的状况，没记错的话，每月月中，他身体里面的诅咒就会发作，现在离月中不远了，但是这人……却从不跟他提这件事。 周琰启动机甲之后，犹豫着看了骆浮屠一眼：「你……你没事么？」 骆浮屠仍将手放在他身上，因为被周琰骂了，不敢再轻举妄动，便只用胳膊松松圈着他。他表情很轻松，一开始甚至没反应过来周琰说的是什么，但是他们两个如今心意相通，骆浮屠很快便明白周琰在担心的事情。他有些不习惯，因为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跟谁正大光明地讨论过这件事，这是骆浮屠的弱点，也是他心里的伤疤，怎么可能拿出来讨论。 骆浮屠脸上的笑容露出一丝不自然：「没事。」 「不要讳疾忌医，四百年了，就没有一个明确的解决办法？」 骆浮屠挑高眉头：「只能用灵力压制，以前我的力量不足以压制它，它日日在我骨血里沸反盈天，那些日子也都过来了，后来变成了只有月中发作……这个时候诅咒力量最强。现在已经很好了，每个月一次而已。」 周琰有些郁闷——他说得对，每个月一次，比起自己一旦进入发情期就绵延好长一段时间会受信息素困扰，骆浮屠的情况要干脆多了。omega的发情期很像动物的发情时长，是有一段时期会受到激素困扰，虽然真正被信息素困扰到无法正常生活的时间只有七天，但是其他时间也会十分不舒服。 「找个地方过段时间再出来吧，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出问题，那就好看了。」 周琰心里纠结了半天，忽然这样说道，骆浮屠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指什么？」 「我当然指暂时不要回矿厂了，等我把实验结果做出来，交给加百列去动员他们移植经窍，我本来就是科研人员，这种跟人打交道、推广产品的事情本来就做不惯。」 他说完忽然有些生气，两道眉毛微微立起。周琰的眉毛很漂亮，眉尾渐削，十分仙气，做这个表情时，斜飞入鬓，像个不近人情的仙子。 周琰看向骆浮屠：「不然你来？不过也是，蛊惑人心这件事你最擅长了，你在我们那里可以当传销头子。」 「你哪天能不嘲讽我么？」 周琰很想不嘲讽他，但是他知道骆浮屠在想什么，他们必须找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去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时间，骆浮屠正是知道他们两个会单独在一起，才如此揶揄。他应该说让他放尊重点，但是骆浮屠又确实没说什么不尊重的话，忽然说这种话警告他也太奇怪了。 简而言之，周琰是恼羞成怒了。 偏骆浮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锲而不捨地调侃他，他凑过来搂住周琰的肩膀：「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我其实有很多适用的洞府……」 周琰冷淡地打断他：「到时候我俩各找一个地方，互相不要打扰对方。」 第127页 「……」 周琰见他吃瘪，心里终于痛快了，这个混蛋……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在暗爽的吧！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以前在地下室自己过的也挺好，不需要你不放心。」 骆浮屠愣了半晌，靠在副驾驶座上长长嘆了一口气——又生气了。 好吧，他现在明白了，他也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在周琰感到害羞的时候逗他，不然很容易就变成这种局面。这个度真的很难把握，因为有时候他害羞了也还是经逗的，但是有时候嘛……就会变成这样。 机甲停在周琰房子的外面，这一路上周琰没说话，脸上好像结了一层霜。可是自从那次意外，他们两个的神经元接触过之后，骆浮屠就学会里透过现象看本质——看他现在的表情生人勿近，十分可怕，但是周琰内心……只是气鼓鼓的，像只充气的河豚。 ——千万不能笑出声，不然他就完了。 周琰停下机甲之后转身推开舱门想要下去，却被骆浮屠一把抓住手腕，将他拉了回来。 「你真的要不管我的死活？」 周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祭司何出此言。」 骆浮屠严肃道：「不管你需不需要，我是需要人陪的。」 「你不是很容易就能熬过去么，需要什么人陪。哦对了，你还有个右护法，还有你的左护法，召他们回来就是。」 骆浮屠的表情越发严肃：「他们都是alpha，又没多得我喜欢，那种时候在面前只会被我当沙包。而且就算是他们……我也并不完全信任，有生人在只怕会被我打死。」 周琰并不买帐：「那你就自己慢慢熬，四百年都这么熬过来了，现在忽然需要人陪？」 骆浮屠就等他说这句话，他立刻震惊地指着他：「你……」 「……」 「你知道我这四百年是怎么捱过来的吗？我不是不需要人陪，我身边没有人。还是说在你眼里，我的心是铁石做的，随意怎么戳都不会疼。」 周琰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看骆浮屠的表情，似乎有点受伤。 …… 不，是很受伤！ 周琰紧张地舔了下嘴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骆浮屠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脸转向一旁，他不下机甲，也不理他，只是皱着眉摆出一副可怜样。 他可真是得了这张脸的大便宜，做这样的表情太合适了，脆弱得好像随时能碎掉。 周琰沉默半晌，凑过去想拉他的手，骆浮屠轻巧地一抽手，躲过了，周琰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胳膊拉到自己怀里：「好好好，我陪你，行了吧？以后我都陪你。」 骆浮屠冷淡道：「不用了，我不想勉强你。」 「我没有勉强。」 「其实你心里特别嫌弃我，嫌我麻烦。」 「我没有……你胡说什么。」 周琰说着拉了拉他的胳膊：「走吧，回家去，这里面怪冷的。」 骆浮屠幽怨地看他一眼：「一直是我缠着你，你其实很烦我吧。」 周琰瞥他一眼：「我烦死你了，还让你标记。」 「……那不是我强迫你的吗？」 「大祭司对自己的定位有偏差啊，是谁给你的自信能强迫我。」 周琰说完这句话就直接下了机甲，骆浮屠正犹豫要不要跟下去，便听周琰朝他喊：「给你两秒钟马上出来，再演真不理你了。」 ……什么时候看出他在演的？他明明感觉到，周琰确实心软了。 骆浮屠急忙跳下机甲，他追上周琰问道：「你不会反悔吧。」 周琰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骆浮屠又问：「那你是心甘情愿让我标记的么？完全没有勉强。」 周琰又「嗯」了一声。 ——其实到现在，骆浮屠都不能确定这个标记到底是意外还是水到渠成，他本来不在意的，可是今天都问到了，干脆问个清楚。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骆浮屠不满周琰随意的态度，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周琰用力拉了回来，他不许他再逃避，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我问你，为什么愿意让我标记。」 「……」 周琰看着他沉默半晌，吞吞吐吐：「因为……」 骆浮屠快要失去耐心时，才听到周琰轻声说道。 「因为，我也是一千。」 第59章 「你爱上了我。」 我爱上你在你之前…… 骆浮屠闻言微微正大眼睛，待反应过来周琰说了什么，便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抱紧，他紧紧盯着他问道：「原来你听到了。」 可惜周琰的勇气只在那一瞬间产生，一瞬间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骆浮屠再问他时，他满脑子都是——刚刚说了胡话！ 周琰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最终只涨红了脸：「我听到一丁点……」 骆浮屠盯着他笑：「但是你装什么都没发生，狡猾。」 骆浮屠的眼神太过强烈，让周琰无法迴避，也无法直视，他游移着视线想躲开，下意识推着他想从旁熘走，骆浮屠却直接往前了两步，撑住周琰身后的桌子，将他困在怀里。 他低头用额头抵着周琰的天灵盖，没有再用灵力对他怎样，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你撒谎，如果对我是1000，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你的心跳一点都没有加速。」 第128页 「……」 这傢伙简直无理取闹，他那时候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即便真的对他的话产生感觉，也不至于心跳加速，人总是有生理极限的……至于第二天一觉醒来，那个暧昧的氛围已经消失，重提旧事太尴尬，后面就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 而且就算有，他也不会说，要让他说什么，莫名其妙。 周琰没说话，他也不想解释，骆浮屠再追问，他就烦躁地推他的：「不信算了，我收回，你当没听到。」 骆浮屠一把抓住他的手，凑过去靠近周琰的嘴唇，他低声说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你这种时候应该跟我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 「你爱上了我。」 他用的是陈述句。 周琰下意识咬紧了牙齿，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周琰是个耻于说爱的人，他向来认为所谓的爱只不过是大脑无法抗拒激素带来的刺激感而产生的错觉，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这种感情。 但是他现在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当然，原因或许并不止于此，周琰对于属于感性的情绪一直讳莫如深，他不愿意变成这样，甚至害怕变成这样。 就算他真的对骆浮屠动了心，其实也不愿意承认的，倒不是怕他渣……就是，说不出得别扭。 骆浮屠见周琰低头不语，得寸进尺地凑过去，唿吸喷到周琰脸上，他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喜悦：「为什么不回答，你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到……你没有撒谎，我相信了……」 他的话没说完，被周琰用手狠狠捂住，他实在听不下去，盯着骆浮屠的眼睛难堪地狡辩：「我中了你的诅咒……」 细小的咬啮感从指尖传来，骆浮屠的声音有些含混：「爱情的诅咒？」 「看看你这副洋洋得意的嘴脸……」 骆浮屠忽然托住周琰的后颈，侧头吻在他的唇上，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他这个吻只是点到为止，轻轻碰触又跟他分开：「我当然得意，因为我也爱上了你，在你之前。」 周琰忽然无话可说了，他发现自己无法迴避面前这个人的眼神，他以为他只会瞎jer撩，但是没想到，他认真说起情话，竟让他如此心动。骆浮屠张开嘴，轻轻贴上周琰的嘴唇，后者无意识地后仰，后腰顶到桌子，便没办法后退，四片柔软的唇瓣抵在一起被挤压变形，但是因为弹性好像两颗挤在一起的樱桃小球，又弹又软。 这个简单的碰触有点有趣，又有点温柔。 周琰没有躲开他，骆浮屠按住他的后脑，舌尖舔进他口中，温柔的舔舐渐渐带上欲望的味道。周琰现在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可能中了骆浮屠的诅咒了，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如此无法控制自己。 ——不仅是身体里的激素不受控制，就连心跳和感情都一起不受控制了。 周琰一开始只背手撑着身后的桌沿，与骆浮屠唇齿纠缠这么久，他下意识松开一只手去搂他的脖子，骆浮屠趁机搂住周琰的腰向上提，将他抱到桌面上，他的吻越来越深，欲望的味道也越来越重，最终从唇齿下移到脖颈，顺着周琰的颈项往下，最终咬在他喉结上。周琰忽然清醒过来，他急忙用手抵在骆浮屠脖子上，重重喘息几声：「放……放开我，现在没时间做这种事。」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实验还没有结果，他的两个猜想还没得到验证……骆浮屠现在情绪这么激动，信息素味道越来越浓，真任由他继续下去，还不一定要浪费多久呢！ 已经没有时间了，浪费的时间越多，这世上因鲁力安而死的人就会越多。 周琰勐地推他一把，侧开脸想逃跑，却被骆浮屠用力按住：「你怎么能在这么理智，嗯？这种时候还记得工作，你对我的心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假的！假的行了吧！给你两秒钟，松手！实验进度如果被你拖垮，饶不了你……」 周琰是真的急着做实验，他用力推开骆浮屠，从桌上跳下去往实验室跑了，骆浮屠看着周琰的背影，捂住眼睛重重嘆口气，然后跟了上去：「要不要我帮忙——」 地下室的方向马上传来一声：「别下来了，去抓头猪回来！或者抓头羊！」 骆浮屠心中感到十分悲哀，但是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的爱人是个爱工作胜过爱自己的人。 爱人？嗯……这个称谓对他来说着实陌生得很。 但是，好像也不赖。 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心跳不受控制加速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吓人，但是也很新奇。骆浮屠在某种程度上与周琰是一样的，他们两个都是不相信爱的人，区别或许只在于，骆浮屠可以轻易将爱说出口，将撩骚摆在明面上，但是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他觉得爱情的滋味还不错。 无能的爱没有意义，无能之人不配拥有珍贵的感情。 这句话显然不适用于自己。 骆浮屠就是这样一个自以为是又双标的alpha，更可气的是，他有底气自以为是。 接下来的一个周，周琰几乎天天泡在实验室，要不就是在地下室，骆浮屠源源不断往他解剖刀底下送各种生物，他有时候想，希望这些生物能出现在菜刀底下，而不是手术刀底下，周琰好久都没好好给他做顿饭吃了。 第129页 「太闲的话你可以去催发麦子，仓库里有很多种子。实验结果出来我会跟你说的。」 ——他总是用这句话打发自己，最近他跟魔兽的大脑交流比跟自己的大脑交流时间还长，跟各种动物尸体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己。 话说，他们不是在热恋吗？刚刚互相吐露心迹，不应该时时黏在一起吗？ ……他们黏在一起的时候还在做实验。 「咻——」 一道细微的破空之声想起，周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之间骆浮屠木着脸蹲在离自己不远处，伸出食指，食指上面不断有亮光冒出来。那些亮光打在一颗颗种子上，种子迅速发芽开花结果又枯萎，然后散落一地粮食。 …… 他们两个已经快被粮食埋起来了。 周琰看着脚下一堆麦子，忍不住抽抽嘴角：「你在做什么，怎么把仓库的暑麦都搬过来了……还放在地上！太浪费了。」 骆浮屠木着脸抬头看他一眼，手上的灵力继续「咻咻」往外发射：「不是仓库的粮食，这是刚催生成熟的，还热乎着呢……上面已经堆满了。」 周琰一听，脑袋都要炸了，他急忙跑过去一把握住骆浮屠的手指，把他手指尖上那点小光点捏了回去：「你给我停下！」 骆浮屠很听话地停下了，就是没什么表情，好像一个毫无感情的产粮机器。周琰跑到地下室入口，见大门被外面汹涌的粮堆挤开一道缝隙，大量粮食从楼上涌进来，好像海浪一样，将所有家具都淹没。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爆仓」吧……被别人看到如此壮观的粮食的海洋，肯定乐坏了。 但是他完全不需要这么多粮食啊！ 周琰盯着骆浮屠那张产粮产到有些呆的脸许久，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指着外面道：「把外面收拾一下，这样还怎么住人。」 「收拾？」 骆浮屠想了想，举起一根手指在空中画圈，嘟囔道：「放心，只需要一个清洁术……」 「别，那不是浪费了么。」 周琰急忙阻止他：「能不能把它们打包起来，我开机甲送去矿厂。那边的开销太大了，如果还有剩余，就分给周围的居民。」 灵师「产粮」的力量着实不容小觑，骆浮屠「产出」这么多，竟然丝毫看不出体力不支或者灵力不支，就算他很厉害，也不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吧……有这样一个灵师，已经能够保证一个镇子不挨饿了。 也怪不得他们不愿意种植了。 骆浮屠终于清醒过来，道：「怎么，你不做实验，居然有空回矿厂了？」 周琰朝他笑了笑：「我成功了。」 「……」 「你怎么没高兴的表情？」 骆浮屠几乎想翻白眼——他的热情已经被周琰的放置y磨光了，甚至连个表情都不想做！ 第60章 偶像的力量？粉丝的力量！ 鸿雁传书这…… 周琰驾驶着a2在矿厂上空出现时，众人都朝他欢唿起来，欢唿得他莫名其妙，周琰还想，这些人莫非知道自己带粮食回来了，这么兴奋。坐在副驾驶位的骆浮屠打了个哈欠：「看来你很得人心，这么几天不见，他们就想你了。」 「是吗？」 ——这样解释也合理，毕竟他丝毫没有透露出自己会带粮食回来的消息，可是这种说法又让周琰感到惴惴不安，他从来没有如此「得人心」，他甚至不知道得人心是什么滋味。 周琰迷茫地把机甲停在地上，a1放下双手，将一堆扎成袋的粮食扔在地上。周琰从机甲舱中走出来，围在a1身边的人立刻涌过来，但是都没能挤到周琰身边——他身边还站着个戴鬼面的骆浮屠，谁敢靠近啊。 他们以前是怕骆浮屠作为灵师的力量，现在的怕又多了一层，因为他这张脸，可是大祭司。周琰明白众人的顾虑，便主动上前，指着地上的粮食让工人们去分法发，孙前正好离他很近，趁拿走粮食的时候偷偷对周琰说道：「周工，您终于回来了，这几天元帅找您都找疯了。」 周琰愣了一下——找他干什么，而且他离开之前不是说了吗，自己只是先回家一趟，他家就住在科尔镇，两座山的距离就找不到人了？ 周琰疑惑地看他一眼，刚想问原因，身边的骆浮屠却凑了过来，陈前急忙拎着粮食避开，脸上还带着一点后怕的表情。 ——刚刚被瞪了一眼，好吓人。 周琰仍旧十分茫然，因为所有人看到他都是一副亲热的模样，却偏偏不靠过来，却好似「终于得救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疑惑一直到加百列出现才被解开，周琰回到基地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加百列，他几乎是飞奔过来的，一见面就扑过来一把抓住周琰，他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他那碧蓝色的眼睛好像蓝宝石一样，担忧的心情几乎溢出：「你没事吗？！」 什么意思？他回一趟家能有什么事？还没等周琰回答，加百列又气愤地甩开他的手：「没事怎么不回我的信？！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周琰疑惑地皱皱眉头：「你给我写过信？」 「当然！你离开第二天我就写信了，但是迟迟没有回信，送信的各自倒是安全回来，脚上的信件也被取走。之后我又写了好几封信，也是一样的情况！」 加百列越说越生气，他说着说着又气愤道：「告诉我的地址也是假的，我根本没找到你家。」 第130页 周琰一开始听得云里雾里，听到这儿，却忽然明白过来——出了这么多怪事，不是骆浮屠搞得鬼又能是谁呢？ 周琰不动声色地应下来：「可能我家太偏僻了吧，你才没找到，至于信的事……我们家附近磁场太强，可能会影响信鸽的发挥。」 加百列没听明白，下意识重复道：「磁场？」 不过周琰的本事他见过，现在已经彻底沦为周琰的小迷弟了，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是只要周琰说的，他都相信。加百列见周琰并不解释，也没有追问下去，嘟囔了一句：「不管怎么样，你没事就好，我都打算带人去镇上地毯式搜索找你了，还以为你遇见了什么不测……」 「呵。」 骆浮屠终于出声，他在旁边冷笑一声：「有我跟他在一起，会有什么不测？闭上你的乌鸦嘴。」 加百列这才仿佛注意到骆浮屠似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他也不敢太放肆，只敢瞪他而已，上次李青的事情他也觉得奇怪，自己一开始只是跟李青在喝酒，不知道为什么会喝着喝着喝到了床上。加百列懒得提自己跟李青那点事，总之他也不放在心上，但是这件事的起因他一定要搞清楚。 想来想去，矿厂里面有胆量有能力又有这份龌龊心思的，也只有骆浮屠了。 加百列其实也算是那位大祭司的崇拜者，但是就算看到骆浮屠的这张脸，就算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真正的大祭司，加百列却越发觉得，这人绝对不会是那个骆浮屠。 大祭司没有他这么卑鄙。 不过他也不敢再惹骆浮屠，拼灵力他也拼不过他，拼武力又打不过他，还要防着他对自己下黑手……可恶啊，这种人根本配不上周琰嘛。 周琰看出加百列敢怒不敢言，便体贴将他拉到一旁，离骆浮屠远一点：「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加百列摇摇头，随即有些骄傲地看着他：「前段时间我们又出去救人了，我还救到一个小女孩。」 周琰惊讶地看着他：「真的？」 加百列脸上有得意，却只微微勾起唇角：「当然，我好歹也是这里的首领，救一两个人算什么。」 「那你现在明白什么是英雄了么？」 「这是你第三次问我这个问题。」 「那你的答案呢？」 加百列笑了笑：「第一次，我以为我知道，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并不知道，因为第二次你问我的时候，我发现英雄的生活里并不全是鲜花和掌声，还有危险，要去拼命。而这一次，我又有新的答案。」 加百列的回答让周琰十分惊喜，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然会成长得这么迅速。 「英雄是一种信仰，是一种榜样。能够让弱者勇敢，让绝望者重燃希望。可是如果作为一种信仰……我做的可能还不够。」 他后面那句话的声音有些低，似乎很难承认自己的不足，他见周琰盯着自己，便有些恼羞成怒：「我只是……只是觉得，不能让那些崇拜我的人学坏。」 周琰觉得，这次的「任务」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他改变了这么多，待会儿他一定要私下去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琰点头赞许道：「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并不可耻，因为这证明你正在变得更加优秀。」 加百列看着他笑了一下，他的笑容里带着独属于少年的张扬和自信，让人看着也跟着高兴起来。 周琰想了一下，道：「对了，这次回来我待不了太久，有件事要你帮我去做了。」 他的发情期快到了，骆浮屠每月一次的诅咒也要发作，这种状态下他们两个留在矿厂只会制造麻烦。 但是加百列不知道缘由，一听他这样说就皱起眉头：「又怎么了，你作为我的合作方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整天想着往外跑，矿厂的事不用管吗？」 周琰被他逗笑，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不是我不负责任，是真的有事。而且我看你最近成长不少，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了，矿厂这边有你盯着我放心。」 周琰如今对加百列的感觉已经改观不少，虽然这傢伙总是做出荒唐的事，周琰却有点将他当成自己学生看待的意思——比起那个四百多岁的「旁听生」，更像真正的学生。加百列一开始就是个纨绔小流氓，每天做英雄梦，怕苦怕累又不肯努力，对待比自己身份地位低的人，也是傲慢到了极点。按理说，这样一个人是周琰最不喜欢的那种类型，周琰最初打算点拨他也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加百列真的能改变这么多。 他的本意并不是想改变他，他却在自己没有看到的时候，变得越发优秀。 加百列被周琰夸得十分舒服，嘴里却还在埋怨：「你夸奖我只是为了让我干活吧，这是狡猾的成年人惯用伎俩。」 周琰忍不住笑了笑，加百列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感到脚边撞上来一个小肉球，周琰也感觉到了，他低头一看，发现一个身高不到他膝盖的小女孩正扑在加百列小腿上，大大的眼睛盯着加百列的脸，眼睛里满是崇拜。周琰明显感觉到加百列挺了挺嵴背，原本似乎还想对他撒娇耍赖，但是看到这个小女孩的瞬间，所有的话都吞回去了。 「你怎么到这里？不在房间待着乱跑什么。」 「我睡醒了就来找加比玩哦！」 第131页 周琰听到这句微微挑眉——加比？这种小孩子叫的暱称…… 加百列被周琰听到小女孩这样叫他十分紧张，急忙将那个小肉团抱起来，低声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这么叫我吗？要叫我元帅！」 小女孩懵懵懂懂，只是低头往加百列怀里钻，嘴里也改了口：「元帅加比，陪露茜玩。」 周琰看了一会儿，马上明白了，想必这女孩子就是加百列这次救回来的人吧，他在她面前忽然变得规行矩步，忽然想成为一个偶像，也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个小粉丝…… 谁说偶像的力量强大，粉丝的力量也可以让偶像变得更优秀。 加百列就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小粉丝变得优秀的类型。 加百列见周琰看着他微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向他介绍了这个名叫露茜的女孩子，她果然是他救回来的。他们说了几句话，小女孩已经趴在加百列肩膀上睡着了。 「这小丫头真麻烦……对了周琰，你说让我做的是什么事？」 周琰犹豫一下，摇摇头：「你先送她回去吧，回头再跟你说。」 ——更何况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呢，他做的两个实验……都很吓人。 加百列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女孩，又看了周琰一眼，最终点点头：「好吧，我先送她回去睡觉，等她睡着了我就来找你。」 周琰便点点头。 加百列离开之后，周琰回头看向老老实实站在远处，破天荒没有作妖的骆浮屠：「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骆浮屠朝他挑眉，装傻：「什么事啊。」 「加百列救了一个小女孩的事。」 「我怎么会知道，我们一起回来的。」 周琰冷笑一声：「大祭司神通广大，不仅会截获加百列送信的鸽子，提前知道他救了个小女孩，还有本事把我的房子从科尔镇变没，让想找我的人找不到我。」 ——从加百列告诉他遇见这么多怪事那一刻起，周琰就猜到了，这件事绝对是骆浮屠搞得鬼，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能让来科尔镇找人的人发现不了痕迹。 骆浮屠保持微笑看着周琰，干脆承认：「我只是不想让外界的声音打扰你。这傢伙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像个alpha，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写到信里跟你说。」 周琰瞥他一眼：「如果是紧急的事情呢？如果是要我们回去救援呢？」 「那我会亲自过来，怎么可能放着不管，但是也麻烦不到你。」 他走上前搂住周琰的腰，侧头蹭蹭他：「我不喜欢别的alpha离你太近，鸿雁传书这么浪漫的事，我们还没做过，凭什么让这小子抢先一步。」 「……」那不是因为他们一直黏在一起吗？！需要什么鸿雁传书啊！ 周琰并没有过于责备他，回去路上，他忽然道：「加百列成长了不少。」 没想到骆浮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哟，你也能接受对他的夸奖了。」 骆浮屠朝周琰勾起唇角：「只要他不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周琰没有拆穿他——其实……他也蛮欣赏这小子的吧。 第61章 我怕伤了你 「你不会。」 加百列将手头的事处理完之后，周琰便把他叫过来，准备将实验的问题跟他商量商量。加百列从来没见过周琰这么严肃的样子，心里竟然有些慌慌的。 「怎么了……这么严肃，你们俩这是要审判我？」 周琰看他一眼：「审判你做什么，是求你办事。」 加百列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看了看，奇怪道：「有事告诉我就好了，凭我们之间的关系，哪里谈得上求不求的。」 他刚说完，骆浮屠便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加百列明确地感受到了他的杀气，原本想挨着周琰坐下，后面只好主动找了个离他远的地方坐。 周琰便将目前状况跟他说了说，包括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实验的目的和进度如何……尽管他尽量用了一些温和的词彙，还是让加百列吃惊得不得了——如果不是看在周琰是他崇拜对象的份上，他大概会觉得周琰是个疯子，毕竟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听说过还能把一个器官或者一个组织接到完全不相关的人身体里。 「这……怎么能往人身上塞这种东西。」 一个处理不好，他们可会被当成邪（和谐）教的。 他说完脸上带着一丝嫌弃：「而且用灵师身上拿下来的就算了，居然还用魔兽身上的……」 他都没敢问着灵师身上拿下来的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总觉得周琰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周琰微微嘆了口气：「这你放心，我已经在动物身上试验过，是可行的，不论是用鲁力安——也就是魔兽——大脑里面的细胞优化之后培育出的组织，还是用经窍细胞培育出的组织，都能让普通人与机甲融合。但是单纯以经窍细胞培育的组织在与机甲对接时，会让机甲对对接生物的能量会所求无度，生物会很快被抽干，但是加入魔兽的脑干提取细胞，使两种细胞融合，培养出的组织就能完美解决这个难题。当然……缺少临床实验，自然是有一定风险的，可是风险率很低，不必过度担心。」 其实周琰在决定让加百列去做这件事之前，骆浮屠提议他不要把真相说出来，他早就想到了说实话会让普通人觉得无法接受，周琰也可以隐瞒，可以把这玩意儿当成「强身健体」的药剂接到普通人身上。 第132页 可是他又过不去自己心理那关…… 加百列并不是很迂腐的人，而且跟周琰相处这段时间，也习惯了他时不时会冒出来的新奇想法，虽然仍然觉得他现在提到的做法很怪异，加百列还是选择了相信。没想到的一点是，在如何施行这个办法这件事上，他的意见竟与骆浮屠出奇地一致。 「我是可以接受这种实验，但是矿厂里面人不一定接受。啧，想想就麻烦，要跟他们一个一个地解释……也太浪费时间了，直接给他们接上算了。」 周琰下意识摇头：「这样会不会不好……」 加百列不是很懂：「有什么不好，我们又不是做伤天害理的事，给他们移植是为了让他们能成功驾驭机甲，到时候变成跟灵师一样厉害，他们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这完全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接受移植的人不一定这样想。 加百列挑高眉头，本就带着一些傲气的面容更显得矜贵：「如果只靠移植就能成为英雄，这么轻松愉快的事为什么拒绝？总之换我我是不会拒绝的。」 「呵呵。」 站在窗边的骆浮屠忽然轻笑一声，周琰朝他看过去，见骆浮屠正看着加百列：「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种话，也不是很愚蠢。」 加百列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骆浮屠便从窗边走到周琰身边，伸手搂住他「这里的人跟你认知中的『人』不一样，他们最擅长把好心当狼心狗肺。换句话说，愚昧之人没有资格知道真相，你应该早点接受这一现实。」 骆浮屠的表达并不隐晦，但是也藏着玄机，只有周琰能听懂他的潜台词——郁金大陆上的人跟密云星上的人不一样，他们排斥任何看起来诡异的事情，即便这是救命之法，他们还是会根深蒂固地觉得这件事怪异，拒绝接受。 加百列却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在说什么？」 骆浮屠只搂着周琰的腰看着他笑，完全把加百列当空气。加百列简直快被他气死了，就算他明白了自己打不过他这个事实，也不用再自己面前这么正大光明秀恩爱吧，真让人眼瞎！ 加百列勐地站起来：「啊！烦死了！还有别的事没有，没有的话我走了！」 周琰沉默半晌，听到加百列的声音终于抬起头：「你们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撒不了谎……加百列，我已经将能够移植的细胞做成了针剂，只需要从他们腺体的位置打进去就可以，麻烦你去做这件事吧。」 加百列自然干脆爽快地答应了：「小事一桩，保证完成。」 加百列拿到周琰给他的药剂之后，立刻就要离开，周琰却还是不放心，下意识站起身「唉！其实……我建议你还是说实话……这毕竟是相当于临床试验的事情，要争取志愿者啊……」 周琰的话没能说完，加百列早就胡乱应着离开这里了，骆浮屠拉了他一把，笑道：「都决定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 是啊，都决定了，再说自己不放心显得他优柔寡断……周琰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走吧，去吃饭。」 「你还用吃饭？」 骆浮屠伸出手捏捏他的下颌：「如果是你做的我肯定要吃。」 周琰没说话，心里却想，他心里还愧疚着呢，哪有心情做饭，做出来也肯定不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周琰当天晚上睡得不安稳，又做了噩梦，但是梦里面景象光怪陆离，他也说不明白到底梦到了什么。 总之不愉快。 于是半夜醒的时候周琰醒了，他本想起床喝水，却发现躺在身边的骆浮屠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傢伙好像根本没睡觉。 灵师不睡觉也不是稀奇场面了，周琰以前见识过，但是他今天有些不同寻常。没有去床边装逼看月亮，也没拿一壶酒出来自斟自饮，只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好像在盯着天花板发呆。周琰疑惑地俯身去看他，骆浮屠的视线一下子看过来，与周琰对上了。在那一瞬间视线的碰触中，周琰察觉到骆浮屠的眼神十分兇狠。 ……跟他平时完全不一样。 周琰心下一惊，但是再去看的时候，骆浮屠已经变回平时的样子了，嘴角带着笑伸手将他搂进怀里，然后翻个身按着周琰的脑袋压在自己心口：「怎么了？睡不着？」 周琰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的诅咒是不是发作了？」 骆浮屠的声音半点不妥都没有，道：「没有，我好好的。」 ——可是那一瞬间的对视应该不是错觉，那种充满警惕和杀意的眼神他还从未见过…… 周琰推开骆浮屠，爬起来穿衣服：「我们离开这里。」 骆浮屠没动弹，周琰却十分干脆利落地把自己收拾好，然后又收拾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他回头看向骆浮屠，后者正坐在床边看着他，周琰开了灯才发现他脸色比平时白了很多，下意识皱起眉头：「你在房间等我，我去把a1开过来……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不舒服干嘛硬撑着。」 骆浮屠深吸一口气：「不用这么麻烦，我还压制得住它。」 「那也不能冒险，矿厂这么多矿工，你发起疯来谁控制得住你，伤了人怎么办。」 周琰的话说得很直接，骆浮屠身体里的诅咒隐隐有松动的迹象，疼痛让他有些不耐烦：「那你也不要靠近我，我怕伤了你。」 第133页 周琰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勾唇：「你不会。」 「……」 骆浮屠烦躁的心情在听到周琰这句话之后，竟然奇蹟般地平静了下来。说实话，骆浮屠是很怕周琰知道自己诅咒发作时会变得暴戾残忍，甚至会胡乱杀人——就算他现在已经不会那样失控，周琰也可能难免对他产生心理阴影，会担心自己受到伤害。骆浮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周琰如何的，可是他也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周琰是如此信任他，甚至根本不需要自己对他做任何承诺。 骆浮屠站起身走到周琰身边，朝他伸出手，周琰这次倒如了他的意，顺势牵住他：「等我一下，我去把机甲开过来。」 骆浮屠也不再强撑着了，他靠在桌边上朝周琰点点头，然后恋恋不捨松开他的手。骆浮屠此时浑身都瀰漫着一种无法忽视的疼痛，骨头缝里都疼……但是他是个要强的人，宁愿用灵力压制诅咒带来的痛苦，也不愿意主动跟周琰提起。骆浮屠不习惯暴露自己的弱点，不仅是怕虚弱的时候被人要了命，更重要的是……四百年的偶像包袱让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无力。 但是在周琰面前，好像也可以稍微依靠他一下。 银色的机甲落在窗前，明明那么沉重巨大，周琰却能将他控制得十分轻盈，柔软地落地，连半点灰尘都没有扬起。骆浮屠看到周琰打开机甲舱门，朝他招招手：「快来。」 骆浮屠便忍不住勾起唇角朝他走过去——但是也只有他。 第62章 多巴胺也可以止痛 周教授，你这么快，…… 周琰其实一直知道，骆浮屠的偶像包袱很重，总是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一面，如果此时承受的疼痛让他连装都装不下去，可想而知他身体里诅咒带来的痛苦有多么重。 周琰在骆浮屠的指导下驾驶着a1来到一处洞府，这处洞府人迹罕至，落在山腰上面，如果不是开着机甲，他们也上不来。选在这里很好，不会有人打扰，接下来只要让骆浮屠安静度过这段诅咒的时期就好了。 周琰将机甲停在洞府外面的平台上，刚一解开安全带，副驾驶位上的骆浮屠已经倒下来。他急忙接住他，半扶半抱地将骆浮屠拖出机甲仓外。 「都这么严重了，你还瞒着我！」 周琰又急又气，如果他早点说自己身体有问题，也不用撑到现在。骆浮屠歪在周琰身上，他扶他进入洞府之后，还没走到床边，骆浮屠便有些站不住，两个人一起倒在石床上。这个地方以前或许就是骆浮屠在诅咒发作的时候会躲过来的秘密基地，他们俩床上还有被褥，倒在上面倒是不疼。而且这里不知道被施了什么法术，这么久过去，竟然连点灰尘都没有。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以前没有过这么严重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以前他都自己忍过去，知道没有可以依赖的人，意志力会更强，但是现在周琰在身边，他便放任自己向他撒娇。人都有这种通病，在熟悉和信任的人面前，更容易放任自己的脆弱。 周琰搂着骆浮屠的肩膀艰难地坐起来，他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度烫手，摸得一手都是汗水，周琰有些着急：「现在感觉怎么样？发烧了么……也不像发烧。」 骆浮屠摇摇头，只抱住周琰的腰，闭目将额头抵在他肩颈处，紧紧贴着他：「我没事，你在这陪我一会儿就好。」 「这样哪里像没事。」 周琰能感觉到骆浮屠唿吸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急促，唿吸时喷出的气息十分烫……比发烧时候病人该有的温度还要高，好像有一把火在他身体里烧似的。 周琰皱紧眉头，轻轻按着骆浮屠的侧脸：「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骆浮屠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只是觉得疼而已，忍一下就过去了。」 「如果是单纯疼痛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带了止痛药……给你扎一针吧，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起作用。」 ——诅咒如果只是让骆浮屠疼，那还比较容易解决，止痛就好了，周琰担心的是这个诅咒会对他身体产生什么影响。 不过他也不懂灵师的事情，骆浮屠只跟他说疼，他毕竟不会给灵师治病。 周琰将骆浮屠放在床上，然后去行李箱里拿出一支针剂和注射器。 骆浮屠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周琰手里的东西，闭上眼睛：「这是什么。」 「杜冷丁……这是止痛药，止痛作用比较强力，但是用不好容易上瘾。你放心，有我帮你控制，偶尔用一次没关系。」 ——周琰看到骆浮屠的情况，就知道他所谓的「觉得疼而已」并不是「而已」那么轻松的程度，普通止痛药不一定起作用，已经需要这种有麻醉效用的止痛药了。 骆浮屠没有说话，任由周琰将那支药剂注射进他的身体。但是他身体里面的疼痛并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觉得疼。 周琰发现他表情不对劲，凑过去轻轻抚他的额头，他有点焦急：「不行吗？还觉得疼？」 骆浮屠闭着眼睛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不起作用么？不应该的。」 「诅咒的力量很强大，它不仅折磨我，也会增强我的力量……这会将所有用在我身上的药剂无效化，不论是毒（和谐）药，还是有效药。」 第134页 周琰听完沉默地看着他，只是用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抚摸，他看得出骆浮屠身上诅咒引起的疼痛应该是越来越显着了，他身体上的自然反应骗不了人，骆浮屠在微微颤抖着。骆浮屠自然也看得出周琰的焦急，他很担心他。骆浮屠盯着周琰沉默一会，忽然柔声道：「我记得你说过多巴胺也有止痛的作用，为什么不用这个。」 周琰下意识回答：「我手上没有多巴胺。」 他刚说完，就听骆浮屠忽然笑了一声：「你有办法。」 周琰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种心思。」 「嘶——」 骆浮屠轻轻吸了一口气，周琰急忙松开手，却被骆浮屠抓住手腕，他听他轻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转移注意力，我就不会太在意诅咒，这样也可以减轻疼痛。」 周琰愣在那里，骆浮屠拉着他的手顺势往自己怀里轻轻一拽，周琰便跌在他身上，骆浮屠看着周琰许久，见他没有行动，又扯了扯他的手腕，催促道：「吻我。」 周琰已经分不清骆浮屠提出这种办法到底是想恶作剧还是真心实意想让他帮他，但是他这个样子……真的很难让人拒绝。他此时正垂目盯着他的眼睛，他的脸色苍白，总是红艷艷的嘴唇也退去了血色，他此时就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容貌上少了浓丽绸艷的颜色，只剩下脆弱易碎。 周琰在心里嘆口气，然后抬手捧住骆浮屠的侧脸，低下头轻轻吻在他嘴唇上。骆浮屠躺在那里没有动，只用手在周琰腰上重重地抚，周琰下垂的睫毛微微抖动一下，然后继续下去，他舔进骆浮屠的口中，与他的舌纠缠起来，然后缓缓滑动。这种细緻温柔的吻对于恋人来说更容易产生愉悦的感觉，换句话说，这样的吻会让他的大脑产生更多多巴胺，只要骆浮屠确实喜欢他…… 周琰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技巧的人，恰好相反，他很懂……只是平时很少那样做，而且在以前，骆浮屠一直是主动喝强势的那一方，周琰基本只是配合。 这个缠绵的吻把周琰自己都吻脸红了，一缕薄薄佛香从他腺体里面飘出来，主动往骆浮屠身上缠过去。周琰撑起身体，从上盯着骆浮屠，好似在问他——有效果？ 骆浮屠觉得自己已经根本没法从他身上移开视线，他握着周琰腰侧急切地重重抚了几次，似乎在催促周琰：「为什么停下。」 周琰被他问得脸红，他犹豫一下，伸手抽掉骆浮屠的腰带，他的袍子便散了开，骆浮屠的视线实在太露骨，外面的月光又很明媚，周琰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周琰举着那条黑色的腰带轻轻蒙住骆浮屠的眼睛，后者愣了一下，没有被遮住的下半张脸浮起一丝戏嚯的笑容，他的唇角微微翘起，嘴角尖尖弯弯，十分漂亮。 「又来这一出……周教授，到底有多喜欢。」 周琰咬着嘴唇小声嘀咕：「谁让你总是盯着我。」 周琰的声音刚落，骆浮屠便感觉自己胸口被轻轻抚了一下，他隐忍地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在他的碰触中慢慢吐出。不得不承认，眼睛被蒙上之后，身体的感觉会变得更强，不，好像是为了补足视觉上的缺失，骆浮屠觉得自己的五感都变强了，听觉变得更加敏锐，周琰俯下头贴近他耳边时，他唿吸吐气的声音都那么明显……只是他好像在玩似的，他的嘴唇只在离自己皮肤一厘米的位置游走，他的唿吸成了他们两个之间唯一的联络，代替他们之间直接的碰触。 骆浮屠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突兀的喉结在他颈项中央迅速上下滑动，他的信息素被周琰身上清浅的佛香勾调着，散发出来，然后主动去寻他颈后那一块敞开的区域。但是周琰好像故意逗他似的，之后就不再碰他，只在他面部周围模拟亲吻的动作，又不亲到他脸上，让骆浮屠实在有些受不了。 他忽然抬起头，想将眼睛上的腰带扯下来，周琰早就料到他会按捺不住，眼疾手快地按住骆浮屠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不许摘下来，不许动，今天你要听我的。」 「周琰……」 骆浮屠话音未落，脸侧忽然被周琰亲了一下：「我绞尽脑汁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帮你减轻痛苦，可别辜负我的一片苦心啊。」 那根黑色的腰带就轻轻放在他眼睛上，挡住了他的视线，甚至没有打结，但是骆浮屠确实无法将他摘下来了，他现在甚至感觉，是周琰要耍花样，他此时只是配合他…… 骆浮屠终究还是轻轻躺回去，他颈侧紧绷的青筋松弛下去，才进行下一步动作。周琰的手从骆浮屠胸腹处缓慢上滑，像是在挑逗他，但是因为他挑逗他的动作太随意了，又好像只是在单纯给他检查身体，骆浮屠的袍子被往两旁剥开，他侧头艰难地吞咽一下，周琰忽然凑过来，轻轻咬在他突兀的喉结上。 诅咒引动的疼痛并没有减轻，但是骆浮屠此时的注意力也确实不在那上面了，虽然还是觉得疼，可是比疼痛更引起注意的却是这个正在他身上作乱的傢伙。骆浮屠捧着周琰的腰往自己身上压下来，嘴唇上偶尔会扫过柔软的碰触，他便下意识张嘴去咬，咬到周琰的舌尖或者唇瓣，骆浮屠就觉得高兴。这好像形成了一种奖励机制的娱乐活动，他的方法适合，总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奖励」。 第135页 「你好热。」 骆浮屠听到一句若有似无的声音飘进自己耳朵里，反应过来周琰说了什么，他简直觉得自己好像一堆干燥的炸（和谐）药粉，这一颗火星飘过来，要将他点燃了。 「我现在不明白了……」 骆浮屠的声音不復平日里顺滑的丝绒感，反而因为某些原因带上一些干燥嘶哑：「这到底是在帮我转移注意力，还是在惩罚我。」 他上方传来一声轻笑，骆浮屠看不见周琰的表情，但是能想像到他恶作剧得逞时候的小得意。周琰也会调皮，恶作剧起来更是一套一套的。不过他很少做这种事，大约是觉得……恶作剧浪费时间。 总之在他眼里，周琰并非什么不解风情的木头。 当然，他的这种「风情」只需要自己知道就好了，还好他没有对别人展现过。 「我说的是真的。」 周琰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些颤抖，骆浮屠感觉他坐在自己身上，手正撑在他胸口：「你平时……平时也没有这么热，因为诅咒的关系么？」 ——分明是在正常询问，但是他的手在做什么，一点都没老实下来。 骆浮屠下意识皱起眉，很想看看周琰此时的表情，很想通过眼神向他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是周琰不许他摘下来，他便不可以摘下来。 骆浮屠的胸口重重起伏了两下，才开口道：「对，双头蛇……它属火的，力量强大。自从我开始用灵力压制它开始，它就跟我作对，关键时候完全不肯帮忙，每个月还要作乱一次……嘶——周教授，你不要太过分，前有车后有辙，就不怕我以后报復你？」 周琰并不怕他，反而跟他讨论起诅咒的问题：「那条蛇在我们那里叫烛九阴，确实是属火……不过烛九阴是山海经里面最强大的妖怪，开天闢地，比盘古还厉害，怎么可能被你们驯服变成诅咒。」 骆浮屠在脑海里面搜索了一下关于山海经和烛九阴的记忆，周琰确实没说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要追溯自己身上诅咒的来源，因为他试过很多办法，甚至想把他从自己身体里弄出去，都失败了。骆浮屠现在已经接受了它的存在，再过几百年，说不定它就会被自己彻底消化，到那时候这条蛇就会彻底变成自己的力量。 骆浮屠刚想到这里，注意力便再次被周琰拉了回去，他下意识吸气，却听自己上方发出一声更大的抽气声，浓郁的信息素充满了整个房间，骆浮屠微微抬起脖子，扶着周琰的腰配合他向上抬。 「唿……」 骆浮屠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他竟然还能从他这一声气急败坏的吐气声中听出不耐烦，周琰这个傢伙，莫非在心里骂他？ 骆浮屠坏心眼地晃了一下，低声道：「又不是第一次，怎么这么生气。」 周琰抓住他的手跟他十指交叉，冷声道：「不管第几次……我都会生气，即便是alpha里面也没有你这么夸张的。」 骆浮屠微微挑眉：「你指尺寸吗？」 周琰没说话，骆浮屠那点得意的情绪忽然被另一种情绪压过去：「你还见过别的alpha？」 周琰不说话，坐在他身上机械地摇晃，骆浮屠却不满他的沉默，一把抓住周琰的腿弯，追问道：「你还见很多alpha？」 周琰因为他粗鲁的动作吸了口凉气，手撑在他胸口处：「解剖室的算不算？」 骆浮屠愣了一下，微微松开手，周琰却又补充道：「还有我以前军校里面的同学，我们住在一个宿舍……我说我没见过alpha，你信吗？」 骆浮屠虽然明白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还是不满，可是周琰「见过」alpha的时候他自己也是个alpha，他又挑不出毛病，骆浮屠抿紧嘴角抓着周琰的腰越来越用力。 「嘶……喂！」 周琰慌忙扶住他的胸口：「你不疼了是吧……停下！」 骆浮屠听周琰的声音似乎有些疼，他便克制着慢下来，压着周琰往自己怀里揽：「还疼。」 ……疼个屁，他怎么看不出他疼，倒是能折腾。 可是骆浮屠的诅咒带来的疼痛确实不会说好转就好转，或许真的只是注意力转移了，感觉不到疼痛。周琰咬着牙忍下来，想快点结束。骆浮屠似乎感觉到他的意图，伸手抓着周琰往下拉：「要有始有终。」 「我……」 「你不会这么快吧，周教授，你这是病理性的ed吗？」 「……」 周琰差点被他气死，他一把按住骆浮屠，将主导权重新夺回自己手中——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只要是个男人，被说ed都不会高兴的，即便是周琰这种看上去好似清心寡欲的人，仍旧在这方面存在着好胜心。而且周琰心理上还始终觉得自己是alpha，骆浮屠居然敢当面嫌弃自己「快」……忽然充满斗志怎么回事。 周琰默默坐在他身上，咬着牙硬着头皮晃，他现在有点准备机甲考试的那种劲头，就算吃再多苦，也一定要拿到第一名。 而现在的这场角逐，是存在于他与骆浮屠两个人之间的。 周琰晃了半天，脸涨得通红，但是听到骆浮屠的声音越来越混乱，他心里特别开心，那种胜利带来的满足感和愉悦……大概逼近赌博时候产生的多巴胺指数。 骆浮屠勾了勾唇角，轻声道：「周教授真厉害。」 「你……你别说话！」 第136页 ——他并没有想让他夸奖的意思，说出来反而觉得假。 骆浮屠便闭上嘴，山洞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雨，哗啦啦地敲击着地面，然后又响闷雷，一阵接一阵传进他们耳朵里。骆浮屠重重吐出一口气，一只手扶住周琰：「冷不冷？」 周琰几乎是强弩之末，偏骆浮屠好像还有余力，他没办法回答他的话，或者说，他不想回答，害怕自己出声就将底牌泄露了。 可是一直不说话，好像也会被他看穿，骆浮屠这傢伙……鸡贼得很。 「冷……外面下雨了。」 周琰的声线有些颤抖，骆浮屠听出来了，他聪明地没作声，像跟他闲聊家常似的，轻声道：「那你躲到我怀里来，我比较热。」 「……」 周琰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忽然感到一股力量压着自己的嵴背按下去，将他压进怀里。骆浮屠身上的热度果然没有退，甚至好像比刚才还要高一些。周琰趴在他身上，只觉熨帖得十分舒服，也不想跟他对着干了，干脆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骆浮屠怀里。外面雷声轰隆隆地响个不停，雨声变大，与雷声交织成一片。初春而已，有些地方雪还没化，居然下这么大的雨……周琰觉得自己脑子里慢慢变成了浆煳，他下意识用力抓骆浮屠的肩膀，后者安抚似的在他后背轻轻顺毛，好像在摸一只睡懒觉的猫。 周琰仍然不说话，倒是骆浮屠看不下去，扶着他的脖子抬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忍着了。」 周琰闭上眼睛：「听不懂你说什么。」 骆浮屠无奈地在他发顶吻了一下：「我错了还不行吗？再也不那样说你了。」 周琰哽咽地吸了一口气，骆浮屠忽然抱着他翻个身，眼睛上的黑布条顺势滑下来，周琰一睁眼，正对上他的视线，骆浮屠笑了笑，用额头抵着周琰的额心：「乖，不要忍着了，我多心疼啊。」 周琰仰起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马上被骆浮屠吻住，他的身体覆上来，灼热感扑面而来，将他密不透风地包围起来。周琰听过他很多露骨的话，但是好像多数都掺杂着威胁或者恶作剧的成分，这种称得上甜言蜜语的情话也并没有听到很多次，周琰忍不住脸红，骆浮屠在他脸上轻轻啄几下，最后咬住他的嘴唇：「还跟我较劲？」 周琰含混道：「你……是不是不疼了？」 骆浮屠便趁势加深这个吻：「我觉得我还需要一些多巴胺。」 周琰闭上眼睛，听到骆浮屠在他耳边轻笑：「还是标记你的时候感觉最愉快。」 周琰没有拒绝他，骆浮屠张嘴咬在他的颈侧，信息素灌进他的身体里，周琰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投降的，总之后来不觉得冷了，也来不及不服输了，他完全忘了最初的目的——不对，好像早就忘了最初的目的，他一开始……不是为了帮骆浮屠转移一下注意力，让他不要那么受苦的吗？ 「周琰，以后你都会这样陪我吗。」 「会陪你，不一定是『这样』！」 周琰强调了重音：「别跟我装可怜，我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了。」 第63章 发情期脾气会变大吗？ 兽潮 周琰趴在床上，回头一眼看到骆浮屠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他皱了皱眉，把脸转回来不理会他。骆浮屠却好偏要逗他似的，笑嘻嘻地凑过去，搂住周琰的肩膀：「非要跟我较劲，腰疼得厉害吗。」 「滚。」 周琰侧头将脸埋在胳膊上，满脸恼怒。他现在就是后悔，没什么别的感觉，昨天晚上为什么要跟他一般见识呢？不就是被说ed吗，说就说呗，都是成年人了，还这么幼稚。逞强的结果只是让骆浮屠占便宜而已，实在很不值。 唉，他又不是毛头小子，怎么居然还会中这种激将法。今早一醒过来周琰就觉得不太对劲，浑身酸疼，动一动，然后发现腰后肌肉尤其疼，趴在那里几乎动不了。 ……他很少遇见这种情况，不，应该说从来没有，这是什么情况，见鬼了，不过换个上下位置，怎么还累趴下了？！ 周琰太接受不了了，他不可能这么菜？！ 周琰正在默默反省着，后腰忽然覆上一只手，周琰刚想推开他，却感觉到腰上传来一股烫烫的温度，从周琰腰部源源不断输送到深层。 似乎感觉是会好那么一点。 但是这并不足以让周琰领骆浮屠的情。 周琰冷着脸趴在枕头上，声音也很冷：「你笑什么笑，想死是不是。」 骆浮屠挑挑眉：「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笑。」 周琰冷哼一声：「因为你是个混蛋，就算不用看你，也知道你在笑。」 骆浮屠嘆口气：「我天生就是这副笑脸的模样，我能怎么办呢。」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周琰腰上顺着他的嵴椎来回推按，配合他手掌上散发出的热度，着实十分舒适。周琰下意识闭上眼睛，微微皱起眉头，他听到骆浮屠在他身边慢慢躺下来，脸离他很近，唿吸喷到脖子上都能感觉到。周琰趴在那里半天，终于还是回过头去看他，骆浮屠正用一只手撑着头，侧躺在他身边盯着他看。 骆浮屠轻轻抚着周琰的腰，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是不是因为发情期快到了。」 周琰愣了一下，骆浮屠忽然凑过来将他紧紧搂住，嘴唇贴在了他耳边，他轻声道：「不然怎么这么爱生气。」 第137页 是吗？ 周琰之前粗略算了一下，确实快到发情期了，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最近。周琰心情不好，也没心情仔细算，他看着骆浮屠，视线微微移动：「谁让你停下来的。」 骆浮屠立刻心领神会，重新将手掌覆在他的后腰上，一边发着热一边帮他按摩：「好——脾气真大。」 骆浮屠就像个可以自动发热的暖宝宝，有个腰酸背痛想上热敷，着实方便。 周琰觉得舒服了，稍稍翻个身，把脸埋在骆浮屠胸口处。 骆浮屠盯着他那颗乱糟糟的发漩忍不住笑了一下，低头去蹭蹭他毛茸茸的头顶。 「饿了么？我去找点吃的。」 周琰点点头，随即抬起头：「这里能有什么吃的，荒郊野外……你去打猎？」 「打猎对我不是难事。不过你不是腰疼么，能开荤？」 周琰盯着他翻个白眼，总觉得这傢伙话里有话，好像在开黄腔。 「我又不是牙疼，为什么不可以开荤，我甚至可以趴着吃。」 骆浮屠笑着用力揉搓他的头髮：「好，那我去找吃的。」 骆浮屠刚要起身离开，却被周琰一把按住手，就没让他的手离开自己的腰，骆浮屠看着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 周琰沉默一下：「算了……暂时别去，我腰疼。」 骆浮屠表情有些疑惑，周琰又补充说：「外面不是还下雨么，等雨停了吧。」 骆浮屠想了想，只道「好」。周琰都这么要求了，他自然不可能出去，说完仍然在周琰身边趴着没有动弹，一只手按在他腰后，再次慢慢散发出热度。不过骆浮屠感到很微妙，他觉得周琰真正的想法并不是他现在说出来的这个，或许……他只是跟自己一样的感觉，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 洞外的雨声沙拉拉地响着，他们两人相拥在洞内，这一刻的感觉令骆浮屠十分享受，他终于感觉到，「时间停在这一刻」好像并不是多么坏的事情。 …… 不要是被做成收藏品的那样就行。 骆浮屠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去搂周琰，将他彻底揽进怀中，那只在给他「上热敷」的手则绕过他的腰，手掌便扶在他腰后。如此一来，两个人几乎是脸对着脸了，周琰抬起视线便能看到骆浮屠那双琉璃色的眼睛，缱绻地注视着他，即便此时两个人相顾无言，却也好似胜却千言万语似的。 骆浮屠自然不满单纯的对视，他看了周琰一会儿，低下头在他额头上吻一下，然后吻到他的唇。周琰从来没想到这种热恋的感觉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他沉溺，甚至好像沾染赌博一样，对此不能自拔…… 但是这样的感觉好像并不坏。 周琰微微推开骆浮屠一点，气息有些混乱：「我在想一件事。」 骆浮屠刚想问「在想什么」，这边周琰心里想的事情就通过他们那交汇过的神经元传过来了，不必他说出口，骆浮屠就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周琰在想，他能活那么长时间，而他自己的寿命极限顶多只有四百年，在这片大陆上，寿命又会大大缩短……到时候他根本陪不了他多久，他们就要分开了。 周琰盯着骆浮屠的眼睛，眼底似乎有一些闪烁的微光：「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再年轻了。」 ——才上骑了他一晚上，他的老腰居然就撑不住了。 骆浮屠抬手轻轻抚上周琰的侧脸，拇指在他有些红肿的嘴唇上揉过，他的眼神仍旧十分温柔，嘴里说的话却有些可怕：「我不会放手的，你就不能离开我。」 周琰觉得他好笑，也真实地笑出声：「如果是生死呢？」 「我的力量早已超越了生死。」 他抱紧周琰，用脸轻轻贴着他的侧脸：「你难道不想跟我在一起么？」 周琰十分诚实：「我想。」 骆浮屠微笑了一下，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抚摸：「我们周教授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诚实，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周琰闭上眼睛趴在骆浮屠胸口：「对待有些问题还是要认真回答的，怕你误会。」 骆浮屠抱着周琰，在某一瞬间忽然产生一种，或许在这个世上他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了的感觉，但是马上他又觉得这个想法十分可笑，因为他也不需要再去找。 外面的雨声从哗啦啦变成了滴滴答答，周琰趴在他身上都快睡过去了，他爱这种宁静的感觉……然而这一刻的宁静时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它很快就被打破。 打破它的还是一声鲁力安的嚎叫声。 周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骆浮屠身上弹了起来，一阵钻心的疼从腰上传过来，让他差点跌回去，周琰却还是坚持着爬了起来，鲁力安这玩意儿简直像他生命里的起（和谐）爆器，那种好像刻在dna里面的恐惧让周琰无时无刻不在警惕它。 「是鲁力安！」 周琰脸色不好，刚刚起勐了，他只好扶着腰从床上爬起来。骆浮屠紧跟着他起身，一把将袍子扯起来披在身上。他紧紧皱着眉头，跟随周琰走到洞府门口，心情十分不爽。 ——他与周琰之间难得有这种温馨的时刻，还是周琰主动想跟他温馨一会儿，偏偏却被打断，这群畜生简直找死。 周琰想爬上机甲，却被骆浮屠一把拉回来：「你身体还没好，不要逞强，我来吧。」 第138页 周琰往远处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不行，是兽潮。」 「什么？」 周琰盯着远处一大片倒下的树冠，a1上的鲁力安感受器响个不停，周琰的声音逐渐从惊疑不定变成恐惧：「不是一只两只的鲁力安……是一群，快点上机甲！」 周琰说完便朝机甲的方向冲过去，他简直惊呆了，兽潮这东西是很难遇见的，以前在密云星的时候也只遇见过一次，为什么会出现在郁金大陆？如果按照升维水平算，郁金大陆远远没有密云星那么夸张。 这次兽潮来得太没道理。 周琰以为骆浮屠会跟上自己到机甲这边，但是一时没注意，发现他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了——他是用飞的，凌空朝着那大片倒塌的树丛处飞了过去。 周琰下意识喊道：「不要自己过去！」 然而骆浮屠已经飞远，也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周琰急忙将机甲舱门关闭，迅速发动机甲，然后朝着骆浮屠追了上去——骆浮屠这个傻逼！这个傻逼！他难道觉得靠自己就能对付那么一大群吗？！就算整个机甲部队上都不能保证凯旋而归！他一个人去肯定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周琰一边在心里大骂骆浮屠，一边全力沖向兽潮集中的中心方向。 不过到了近前，周琰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骆浮屠站在最高的一棵树的树冠上，好像一滴墨水一样悬浮在上面，他的袍子灌满了风。周琰仿佛看到一圈圈散发着蓝绿色光晕的波纹从他身上如同涟漪般漾开。 周琰忽然说不出话，他听到了一阵如同海妖吟唱的声音，从骆浮屠那边传来，配合着这些蓝绿色的涟漪，不断扩散，柔和而兇狠地鞭挞着四周的鲁力安，所有碰触到这些涟漪的鲁力安，立刻遭受到致命的攻击，皮开肉绽，然后身体嘭地一声炸成血花，而他们身体里充满恶臭的五脏六腑就随着爆开的身体流了一地。兇狠的嚎叫变成哀嚎，鲁力安似乎遭到了单方面的碾压。 ……这他妈什么人间地狱景象，还有骆浮屠原来这么强么？！他之前可从来没表现过啊！ 周琰透过机甲舱玻璃震惊地盯着他，海妖吟唱的声音还在继续，眼看着一圈蓝绿色的涟漪朝着自己和a1扩散过来，周琰才想起要逃跑，但是他亲自感受到了这股光圈的可怕之处，因为他发现机甲不能动了，他被困在半空中，半分都不能移动。 然而当那道光圈漫到a1身上的时候，却忽然断开一截，绕过他们之后，再次连接成一个完整的环，周琰毫髮无损。 不过站在法阵中央的骆浮屠却终于发现了周琰的存在，他回头看了他一眼，隔着机甲舱玻璃，他看到周琰震惊的表情，然后他忽然往后一倒，人就从树冠上跌了下来。 周琰立刻驾驶着a1冲过去，在半空中轻轻接住骆浮屠，落在地上，周琰从机甲舱下来，走到a1手上，然后蹲在骆浮屠身边看着他，后者悠悠转醒，看到周琰之后，虚弱地说：「周琰，你来了，是你救了我吗。」 「……」 周琰脸都黑了，他一把掐住骆浮屠的耳朵，狠狠揪住他：「你演我！」 第64章 英雄 「英雄是不能后退的。」 「我法力使用过度，现在灵力快枯竭了……」 骆浮屠不死心地抱住周琰的胳膊，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抱着周琰就往后倒，让他掐不到他的耳朵：「不行了，不行了，头晕目眩……」 周琰简直无奈了，他急忙搂住骆浮屠的身体，让他不至于摔到地上，嘴里骂道：「你够了！那些鲁力安都跑了，还不起来！」 骆浮屠露出疑惑的表情：「跑了岂不更好，为甚要追？」 周琰往鲁力安们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有些焦急：「我看它们逃跑的方向是矿厂，只有加百列一个人守着矿厂，他应付不了这么大规模的兽潮。」 骆浮屠见周琰表情严肃，也不再胡闹，他从机甲上爬起来，周琰则急忙跑进机甲驾驶舱。 两个人在舱内坐下来，直到a2起飞时，骆浮屠才看着鲁力安逃走的方向安慰周琰：「我看你是关心则乱，这些魔兽逃跑的方向不像是矿厂。」 周琰也分不清它们到底往哪里跑了，但是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出现兽潮终归不是好事，还是赶回去看看吧，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骆浮屠抬起一只手轻轻撑着下颌，郁闷地看着他：「那傢伙分明只是合作伙伴，你倒把他当儿子疼了。这么喜欢孩子，不如给我生个。」 「你怎么不给我生个？」 骆浮屠笑着凑到他面前，像是故意气他似的：「如果可以代你生，我绝对没有二话。可惜啊……我是alpha，生不出来。」 ——信他个鬼，说不定就有可以让alpha生孩子的法术，怕是不想跟自己说而已。 周琰刚想反驳骆浮屠，不经意看了一眼a1飞行轨迹的地面，他忽然看到地上好像跌落了几只娇小但是长得很像鹰隼的小鸟，周琰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陡然增强。 「骆浮屠……骆浮屠！你快看那是什么？」 骆浮屠顺着周琰的视线看下去，也忍不住严肃起来，周琰没等他说出结论，犹豫着猜道：「莫非……是信鸽？」 骆浮屠没有给他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只道：「下去看看吧。」 周琰强忍不安，控制a2 停在小鸟尸体最为密集的地方，他们俩从机甲里走下去，周琰一看，果然见是一群信鸽。他绕着这些信鸽的尸体慢慢绕过几圈，发现信鸽的脚上都绑着细小的纸卷，显然是要往哪里送信去的。 第139页 周琰皱眉蹲下捡起其中一只，打开一看，顿时冷汗便出来了。 这是加百列的求救信。 周琰勐地站起身，骆浮屠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要询问，周琰冷着脸将纸条往他手里一塞，道：「快回去！矿厂出事了！」 骆浮屠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也紧张起来——这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周琰，见信速归。 他们离开的时候情况太突然，连纸条都没来得及留下，更没告诉他们地址，不知道地上的信鸽是不是都是加百列派出来的，这些小鸟虽然能认路，但是体力不好，如果找不到要送信的地方，就会一直飞下去，一直飞到力竭而亡。 周琰也来不及研究地上那些信上写的是什么内容了，他只知道，矿厂出事。 骆浮屠感觉到身下的机甲来回颤动，就连机甲舱外面的景象也微微抖动起来，他知道，虽然周琰仍然面无表情，但是他此刻是真的紧张了。骆浮屠伸手轻轻握住他抓紧操纵杆的手，开口安慰道：「别紧张，他们不会有事的。」 周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他不信，他觉得肯定是出事了…… 周琰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矿厂此时却是正承受着严峻的兽潮袭击，而且这里的兽潮来得比周琰他们遇到的更早，天刚亮的时候，大批鲁力安撕破虚空，出现在众人面前。加百列从未见过这种场景，他顶多只见过一两头鲁力安攻击，他还能应付，像这样好像蝗虫一样接二连三地出现的情况实在少有。 加百列一下子慌了神，他驾驶的机甲是唯一能够守护这所矿厂的武器，还有一台闲置的，不能发挥作用……他原本想按照骆浮屠的办法直接给矿工们注射周琰制作的针剂，但是临了又后悔了，他觉得英雄不应该这样，周琰说得对，就算他们做的是好事，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周琰是绝对反对用「做的是好事」这种理由说服自己去打破秩序的行为的，因为今天他可以说服自己是为了救他们才拿他们当实验品，明天或许就会用这个藉口做坏事，即便明天不做，也总有一天会做。 人类不能做审判的标准，个人更加不能，只有规则和法律才可以审判，任何地位平等的人都该遵守这些…… 于是加百列将事情说给矿工们听了，无一例外，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实验品。以至于终于遇上今天这样的事情了，周琰和骆浮屠离开，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加百列眼见着前段时间刚被自己救回来的人又丧命在鲁力安口中，他十分震惊，也十分痛心。 周琰不在，骆浮屠也不在，这里唯一能做主的只有自己了，他必须保护自己的员工。 被迫成长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更何况还要他一夜之间就成长起来，周围都是崩溃的哭喊，是被踢倒的火把，是一把烂摊子……直到这一刻，加百列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如此无能，他可能连让大傢伙儿吃饱饭的能力都没有。 加百列并不想逃避自己的责任，而是这巨大的责任，他实在不知怎么抗了。 加百列站在一只又一只出现在面前的鲁力安面前，他驾驶的机甲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胆怯的心情已经影响到自己的座驾了。 然而正在此时，加百列忽然看到面前的地面上跑过来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对方朝着他张开手跑过来，口中还在喊他的名字：「加比！加比——！」 小女孩的声音十分稚嫩，在鲁力安接连不断的嚎叫声中很快被淹没了，但是在加百列的耳朵里听起来，却又那么清晰。 「小心！！！！」 加百列原本想逃跑的脚步停下来了，驾驶着机甲勐地冲过去，将小女孩从地上捧起来，救了她一命。小女孩真的很喜欢加百列，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抱着他机甲的手臂欢唿：「我就知道加比会来救我！加比是露茜的英雄！」 加百列看着坐在机甲手心里的那个小女孩，一时间五味陈杂，他为自己刚刚一瞬间产生的胆怯心情感到懊悔和羞愧。 没错，他是英雄，即便现在还不是，他也是想成为一名英雄的，英雄怎么可以后退呢。 更何况，这里只有他能救他们。 加百列看了一眼铺天盖地的鲁力安，有看了一眼离自己不远处的某个山洞，他咬咬牙一把抓下无线电扩音器，朝着还在脚边乱窜的矿工们大喊：「大家不要慌！进山洞！快点进锻冶山洞！」 锻冶山洞的洞壁很厚，只要将大门处的石头落下来，就能抵挡鲁力安。那块大石头还是周琰为了在引（和谐）爆时候保护大家的安全让众人打造的，思来想去只有那个地方最安全。一些人听到了加百列的声音，便急急忙忙朝山洞跑去，但是鲁力安的天性就是捕杀人类併吞吃他们，所以当人群聚集成一股单向流动的人流，鲁力安们便感受到了，它们朝着这边冲过来。 加百列暗骂一声，他将机甲手里的露茜轻轻放在山洞口处，然后驾驶着机甲沖了出去。 「元帅！！！！少爷！快回来！」 加百列隐约听到李青的声音在后面喊他，但是他也顾不上了，加百列只通过无线电喊了一句：「写信给周琰，请求支援！」 他身后是安全的区域，李青如果不傻，就不该跟过来。 当然，他也跟不过来，机甲的速度很快，这一跃跳出去很远。 第140页 加百列驾驶的这架机甲还没来得及搭载武器，他只能凭藉灵师的力量和机甲的力量融合去对抗鲁力安。不过一旦坚定信念开始做这件事，加百列发现好像它也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可怕和困难，他杀了几头鲁力安之后，越杀越熟练，甚至感觉到了一丝酣畅淋漓。 当然，这种酣畅淋漓只持续了一会儿而已，鲁力安实在太多了，加百列全力拼杀，但是只靠他一个人，终究无法阻挡所有的鲁力安，鲁力安很聪明，他们先一拥而上撕裂了加百列驾驶机甲的下肢，加百列只听到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然后机甲便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了，他试了几次都爬不起来，那些怪物好像在侮辱他，他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些鲁力安绕过了他的机甲，咆哮着朝身后的矿工跑过去。 加百列爬不起来，机甲上的损伤好像反应到了他的身体上，他两条腿都麻痹了。加百列气得大骂：「你们这些蠢货！没脑子吗！快跑啊！往山洞跑！」 他一旦气急就会控制不住自己骂脏话了，矿工们听到他的声音，也忽然觉得加百列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会挥着鞭子揍他们的「元帅」，众人惊吓之余，都往山洞跑去避难了。 不过这次加百列并没有对他们挥鞭子，他将自己用力从座位上扯下来，然后重新与机甲连接，机甲断掉的双腿变成了双手，上肢则变成了下肢，加百列朝着山洞飞奔过去，一路上几乎是赶着矿工们进山洞的。 最后一个矿工进入山洞之后，山洞的断龙石被放下来了，众人都在唿唤加百列快进山洞，加百列听到很多人在叫他「元帅」，似乎隐约还有露茜的声音。但是加百列并没有进山洞，他知道，面对这么多鲁力安，区区一道石门是挡不住的。加百列控制机甲背对着断龙石坐在了山洞门口，背后的断龙石轰隆隆地放下来，加百列心里竟然觉得无比轻松。 前方的怪物张大嘴朝他扑过来，「咔嚓」一声，咬裂了机甲舱的舱门，一股恶臭迎面扑来，他第一次如此近地面对这些怪物丑陋的脸。 但是加百列竟不觉得害怕。 机甲已经瘫痪，再也无法作战，加百列朝前抬起手，他的指尖积聚起一点微弱的绿色萤光——这萤光作为灵师的光芒来说，简直太渺小了，更无法与骆浮屠可以以一敌百的强大法力相提并论。 他的这一颗光点，只打飞了一头鲁力安，这是加百列作为灵师最后一次对这些怪物们出招。 「加百列！」 加百列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唿唤声，他知道是周琰回来了。 他松了口气，眼前变成一片血色。 第65章 「我现在算英雄吗？」 他已经去了。…… 周琰在路上就有不好的预感，一路上狂奔回来，但是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他刚进矿厂的范围就看到了满地乱跑的鲁力安，a1身上的感受器疯了似的叫起来，尖锐的警报声让周琰越发焦躁。骆浮屠此时早就从机甲舱内出去，站在a1上面帮周琰一起拼杀。 矿厂这边鲁力安的数量比他们在路上遇到的还要多，a1毕竟不是在完全适合他的年代制造出来的，战斗力不如最高精的机甲，周琰杀掉几头鲁力安之后，便感觉a1的动作变得迟滞，他心里清楚，这应当是机甲本身的限制造成的。 然后他便目睹了加百列被一头鲁力安撕碎的画面。 那头鲁力安先用爪子将加百列的机甲舱撕裂，然后爪子伸进去轻轻一勾，就将加百列勾出来了。周琰看到这一幕只顾得上大喊了一声，然后便眼睁睁看着那头鲁力安朝加百列脑袋上咬了一口。 加百列半边脑袋都被咬掉，红的白的喷出来溅在那头鲁力安的脸上…… 周琰希望自己看错了，或者说，是他担心过度，看到了自己想像中的画面。但是等他跑到加百列面前，接住他鲜血染红的身体，周琰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骆浮屠也被这场变故吓了一跳，他祭出一张巨大的结界，将加百列和周琰一同护在结界里面，成群的鲁力安在外面撞击结界，但是骆浮屠只举起一只手，将结界再次扩大一圈，那些鲁力安就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了。 不过周琰已经顾不上那些了，他抱着加百列，一只手紧紧捂着他头上缺掉一半的伤口，几乎说不出话来。 加百列茫然地看了周琰一眼，深深吐出口气：「你们回来了……太好了。」 周琰捂着他的伤口，语速飞快地安慰：「没事的，没事，我给你包扎伤口。」 骆浮屠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皱眉，又将头转了回去——只需要看一眼他就知道，加百列没救了。 加百列似乎也明白自己的状况，他的脑袋都没了一半，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蹟，不可能再活下去。他一把抓住周琰，睁大眼睛盯着他：「不要，我只想问……问你，我现在……算英雄吗？」 周琰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他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嗖」地一下顺着脸滑了下来。他这样面无表情流眼泪的样子有些诡异，但是周琰觉得自己已经失控了，他的眼泪根本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就这么淌了下来。 加百列没听到他回答，努力又问一句：「算吗？」 「算。」 周琰看着加百列，拼尽一切地点头肯定他：「当然算，你是英雄。」 第141页 周琰一边说，眼泪如同决堤一般留下来，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再低下头，却发现加百列已经闭上眼睛，再也不动了。他去得很快，问周琰那个问题，似乎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得到他的肯定之后，他就放心地去了。周琰还没反应过来，抱着加百列晃一下，轻声叫他：「加百列。」 周琰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他整个人都懵了，理性上也知道加百列已经不会再回答他，但是还是忍不住再次叫他的名字：「加……」 「他去了。」 「……」 骆浮屠一直注意着周琰这边的情况，忍不住打断周琰，他侧头看着这边，脸上的表情难得的严肃：「周琰，他已经去了。」 周琰一时失语，他维持着抱住加百列的动作蹲在那里，没说话也没动，更没看骆浮屠，好像这世界上任何声音都无法到达他那里。 骆浮屠能感受到周琰的悲愤——更多的是伤心，他汹涌的悲伤情绪中夹杂着悔愧，这种情绪通过两人之间的连结被骆浮屠完全感受到，几乎要将他淹没。骆浮屠深吸一口气，道：「周琰，你该站起来，外面还有那么多鲁力安，你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周琰终于反应过来，他抱着加百列轻轻放在旁边，然后爬上了a1，骆浮屠虽然看出他状态不对，但是也没有拦周琰，他知道他此时需要发泄，而与鲁力安这些杀掉加百列的怪物作战，就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a1的眼睛像两盏探照灯一样亮起来，骆浮屠默契地收起结界，周琰便驾驶着a1立刻沖了出去，骆浮屠站在那里，眼神追随着a1，他在心里深深嘆口气——事情麻烦了。 如果有人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那么他一定会瞠目结舌，周琰驾驶的机甲好像真正活过来了，它冲到半空中，追着那些鲁力安疯狂砍杀，它的动作是那么灵活，一点都不像个被驾驭的傀儡。周琰操控机甲的能力十分强大，但是他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展现如此娴熟的技巧。骆浮屠担心周琰盛怒之下控制不了机甲，十分担心他，就一直跟在后面做辅助，但是没想到，能够躲过周琰杀招的鲁力安几乎一个都没有，全部被他杀光了，偶尔有一两只漏网的，也被砍杀得半死。 不过这也只是开始，后面鲁力安察觉到周琰的厉害之后，再也不单只跟他对战了，反而纠集一群朝周琰冲过来，似乎想考数量优势把他冲掉。周琰看着四周黑压压扑过来的一片，心想，这大概就是加百列见到的场景吧。 周琰控制着机甲高高举起上肢，勐地砸在一只鲁力安头上，a1随即却勐地向前踉跄了一下，它的后壳被一只鲁力安从后面撞过来，差点将周琰从天上撞下去。周琰紧紧拉住控制杆，正想反击，然而此时，一道青绿色的亮光从a1下方迸射出来，鲁力安被弹射开了，周琰驾驶着a1浮在半空中，迷茫地看着四周，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直到骆浮屠从下方飞上来，悬浮在a1的面前，周琰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骆浮屠帮忙。 骆浮屠一直飘到机甲舱的正前方，他摇摇看着周琰，说道：「结束了，停下来吧。」 骆浮屠的声音好像一记鸣钟，将周琰勐地敲醒了。周琰回过神，他往四周看了一圈，果真没再看到鲁力安的身影，紧紧抓住操纵杆的手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他隔着驾驶舱的窗玻璃与骆浮屠对视一眼，后者朝他举高手，然后两人便一同缓缓下落，一直落到地上。周琰默默从a1的身体里走出来，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绊倒，骆浮屠急忙扶住他：「小心点。」 周琰脸色不好，他没看骆浮屠，只微微点头，然后推开他，示意自己明白。 躲在断龙石后面的矿工们听到外面安静下来，便将断龙石拉起，纷纷挤到门外来看，加百列的尸体就放在洞外，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加百列被咬掉半边脑袋，死相悽惨，几个带孩子的难民急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即便是成年人，也对这副惨象发出惊唿。 随后便是沉默。 李青从众人身后走出来，他看到了加百列的尸体，紧紧握着拳头，目眦欲裂，他似乎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事情，想上前确认，但是又不敢轻易上前，因为一旦碰触到真相，就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周琰看着这一切，看着众人的反应，觉得自己好像个局外人。他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最初看到加百列的尸体时，他还感觉到心痛，现在竟然连心痛都做不到，他的眼泪也流不出来。 悲伤无法形容周琰此时的心情，那个词太单一。 露茜是第一个跑到加百列尸体身边的人，她年纪还小，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只是看加百列身上都是血，就趴在他身上给他擦血，嘴里还在「加比加比」地喊。周琰被她喊得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别人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他可能会窒息。 「走吧，这里有李青处理，你累了，我们先回去。」 骆浮屠的声音好像很远，周琰站在人群外面，透过众人之间的缝隙盯着加百列，许久没有回应。骆浮屠皱眉看他一眼，再看看加百列躺着的方向，忽然弯下腰，直接将周琰打横抱起来，转身朝他们的房间走去。 这放在平时是绝对会被周琰拒绝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才不想被人这样抱，但是他这次没有反应，一只手松松搭在骆浮屠脖子上，眼睛还盯着加百列的方向，任由他将自己带走。 第142页 「周琰……周琰，别看了，乖。你累了，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 骆浮屠见他如此，忍不住出声劝说，但是周琰好像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是看着加百列的方向发呆，他的尸体分明已经被人群挡住了，周琰还是无法移开视线。 他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他的死亡。 骆浮屠又喊了他几声，周琰仍然是这个反应，他没有办法，朝着周琰的脸吹了口气，星星点点的亮光冲着他的脸飘过去，周琰脸上的表情变得恍惚，然后闭上眼睛，头一歪靠在骆浮屠肩膀上睡着了。 骆浮屠看着他深深嘆口气：「睡吧，你真的需要休息了。」 第66章 英雄还是会成为英雄 「我不允许有人寄…… 骆浮屠没把周琰带回宿舍，而是带他去了温泉，他身上手上都是血迹，肯定要清洗一下。骆浮屠当然可以用清洁术直接帮周琰清理，可是他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泡热水澡不仅有清洁的作用，还能让人精神和身体放松，这正是周琰此时需要的。 他施用的沉睡咒失效之后，周琰悠悠醒过来，他看到自己身处温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好像掉了魂似的，视线都是凝固的。虽然周琰平时也总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十分灵动，他此时的模样显然不只是面无表情那么简单，整个人好像一根木头。 骆浮屠把他抱到温泉池边，周琰就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反抗，骆浮屠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血，然后帮他脱衣服。 「洗洗吧，洗完回去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就连此时周琰都没有任何反应，骆浮屠将他身上染了血的衣服扔到一旁，然后握着周琰的手拉扯一下，他才知道跟他往前走。骆浮屠将周琰领进温泉池，担心他神情恍惚滑进水池里面，便跟他一起进去了。他知道周琰此时不对劲，一刻都不敢放他一个人待着，就怕会出事。 骆浮屠并不是会安慰人的人，即便能感受到周琰的情绪，顶多也只会盯着他不要出事而已，其他的他也做不到。周琰被温泉水暖得打了个哆嗦，似乎终于回过神，他看了身边的骆浮屠一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自己沉进了温泉水中。 骆浮屠感到一股浓烈的悲伤从周琰身上传过来，他深深嘆口气，靠着温泉池坐下。他知道周琰在哭，这傢伙……即便哭也要躲在水里面，明明可以躲到他怀里哭。 周琰的情绪向来内敛，崩溃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知道一味的悲伤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周琰也不愿意做多余的事。周琰勐地钻出水面，用力抹一把脸，将脸上的水和眼泪一起抹掉。他恢復了正常，不再伤心，也不再是一开始那种木然的表情。 骆浮屠盯着周琰的脸看了许久，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没事了？」 周琰看了他一眼，微微低下头，然后开始撩水搓洗自己身上的血迹：「我不知道你指什么，现在有事的显然不是我……」 骆浮屠皱了皱眉，知道他肯定没有完全放下这件事，不过他还能哭出来，这是好事，总比闷在心里要好。骆浮屠在心底轻轻探口气，伸手搂住周琰将他拉到怀里，低头亲吻他的头顶：「好，你没事就好。」 周琰不愿意将自己的心情说出来，骆浮屠也只能顺着他的说法去说。周琰靠在他胸口，显得十分安静。骆浮屠便撩起水花往他身上泼，然后帮他清洗身体，现在这样的情况其实很暧昧，他们两人身上衣服都很少，又被水弄湿了贴在身上，几乎是赤（和谐）裸的，但是谁都生不出歪心思。 这个夜晚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沉重了。 骆浮屠帮周琰清洗干净之后，想把他抱回去，但是被周琰拒绝了。他捡起地上脏兮兮的衣服往身上穿：「这点事我还做得到。」 「周琰。」他听出他话里有话。 周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自己走出了温泉。 周琰的表现让骆浮屠十分烦躁，他并不是对周琰的态度感到烦躁，而是对自己烦躁，他知道周琰还是有问题，但是骆浮屠不知道怎么开导他。 骆浮屠很少会感到无力，也讨厌这种感觉，现在即便能感受到周琰的情绪，能明白他的心情，却又无法深入到他的世界。骆浮屠变得小心翼翼，怕碰到他的伤疤，又想确认，他的伤疤到底有没有在流血。 可是周琰将自己封闭起来了。 兽潮给矿厂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财物损失自不必说，更多的是人员损失，很多人因为害怕魔兽，而且矿厂的主人也在兽潮中不幸殒命，都觉得这里不吉利，便纷纷从矿厂辞职。当然，那些觉得矿厂不安全的人离开之后，很快发现外面更不安全，外面连能够跟鲁力安作战的人都没有，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护他们，所以后来有几个又灰熘熘跑回来了。 不过尽管如此，矿厂也还是变得萧条了，很多人不愿意再出来打工，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选择在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地方待着，待在自己家里。没有人去想这样做对躲过鲁力安是否有用，只是觉得这样安全而已。而仍然留在矿厂的人，也不像以往一样活跃，即便在路上遇到了熟人，都是匆匆打个招唿，然后匆匆离开。 大家都感觉到矿厂的气氛不对劲了，这里似乎正在变成一座死城。 从那天之后，周琰就泡在了实验室，没日没夜地做实验，研究他的机甲，不停地画图纸，然后又撕掉……他废寝忘食，睡觉吃饭的时间都少。他很快消瘦下去，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对劲，骆浮屠看着他，总觉得周琰好像随时会死掉似的。 第143页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每天就站在一旁看他做实验，到了该吃饭的时候提醒他吃饭，到了该睡觉的时候给他施用沉睡咒，强迫周琰睡觉……即便如此，骆浮屠还是觉得他快垮了。 周琰再次撕掉一张图纸，烦躁地换了一张新的，正在这时，他的手忽然被一只手按住了。周琰抬头看过去，发现骆浮屠正盯着他。 「午饭时间，你该吃饭了。我让厨房做了鸡汤粥和蛋羹，你吃一点。」 他的表情很严肃，嘴角也绷得紧紧的——骆浮屠好像好久没有露出过笑容了，以前不论什么情况，他总是勾着唇角，或是嘲讽的微笑，或是戏嚯的微笑，好像游戏人间一般，但是他最近不再那么轻松了。 周琰面无表情道：「我不饿。」 骆浮屠看到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心脏的地方十分难受，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是按着他的手道：「你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了，你该去用餐，然后休息一会。」 周琰听完他的话，很不耐烦地抽回手，随手将手里的图纸往骆浮屠身上一扔，然后绕过他：「我不饿，也不累，你出去，不要打扰我工作。」 骆浮屠站在原处盯着周琰看了一会，忽然能走上去，一把将周琰扛了起来。周琰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大声嘶吼着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骆浮屠！我要工作！！！」 骆浮屠这次并没有听他的，他直接将周琰放在椅子上，然后抬手一指，用一道光圈将他困在椅子上。他用两只手撑着椅子的两只扶手，凑到周琰面前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什么都别想做，吃饭！」 连日来两个人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点，终于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他们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很像，都不会安慰人，都不擅长沟通，都容易走到极端……周琰因为加百列的事陷入某种情绪的深渊，骆浮屠作为他最亲近的人，自然成了那个被他不自觉的冷暴力伤害到的人。 骆浮屠其实不在乎他的冷暴力，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周琰继续伤害自己。 两个人互相吼完，好像斗鸡一样盯着彼此大口喘气，骆浮屠勐地站起身，去取了带过来的午饭，搬把椅子在周琰面前坐下，然后舀出一勺粥递到周琰面前。周琰也犯了脾气，死瞪着他不肯张嘴，骆浮屠便冷冷一笑，狠狠捏住周琰的下巴，硬把勺子塞进他嘴里将粥倒了进去。 周琰被他的法术困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只能疯狂地摆动着头挣扎，但是骆浮屠的力量很大，捏着他的下颌时，周琰完全无法咬合，只能被迫吞咽送到嘴巴里的粥。 那碗粥被熬了很久，熬得米都开花了，鲜嫩软烂，一进嘴里就顺着他的喉咙流下去。 粥的味道不错，但是周琰很痛苦，加百列的死让他再也不能心安理得享受这些东西。周琰吞了两口之后，勐地挣脱骆浮屠的手，他下了死力，骆浮屠不敢再用力，因为这样下去周琰的下巴会被他卸下来，就被周琰逃脱了。紧接着，周琰将口中的半口粥狠狠吐在骆浮屠脸上，然后大喊：「滚！给我滚出去！」 骆浮屠被吐得懵了一下，但是很快，骆浮屠便笑了，他轻轻抹掉脸上的米粒，勐地仰头喝了一口粥，重新捏着周琰的下巴，低头覆在他嘴唇上。周琰睁大眼睛，嘴巴里被骆浮屠强行灌进去粥，这个混蛋还不满意，他用拇指按着他的咽喉下方，然后往他嘴巴里吹气，用这种好像填鸭子的方法给他餵吃的。 这一口粥是被骆浮屠生生吹进周琰食道里的。 骆浮屠从他嘴唇上离开之后，周琰忍不住干呕了几声，但是或许因为他真的太饿了，身体极度需要食物，那几口粥进了食道之后，根本吐不出来。周琰又咳又吐，眼泪都出来了，却没吐出任何东西。 骆浮屠见他这副样子，又心疼又生气，他捏住周琰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你能不能振作一点，你不吃饭加百列就能活过来吗？你死了能把他换回来吗？」 周琰忽然失了声，好像心里压着的事情被一下子戳破了，那努力维持着的坚强其实不堪一击，只需要这一句话，就足够他全面崩溃。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轻声道：「人类是很愚蠢的，我早就知道……我的愚蠢在于，没有将自己的愚蠢考虑在内。」 骆浮屠下意识皱起眉，却听周琰继续说下去：「我凭什么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凭什么以一种人生导师的姿态，告诉他英雄是什么样子……我只是一个人类，愚蠢，无能，偏又如此狂妄自大，毫无自知之明。如果我没有理他，他就不会变成英雄，他不会死……他才二十岁。」 「周琰……」骆浮屠听出他的声音藏着无与伦比的悲痛。 「是我害了他，我的机甲并不成熟，在面对大规模的兽潮时，它的动作会变得十分滞涩，我像个骗子一样，用这种半吊子的武器骗了他，让他机甲是战无不胜的，让他在面对鲁力安的时候，获得了无穷的勇气。」 周琰将视线转过来，他看着骆浮屠，眼泪忽然从眼睛里淌出来，好似淌出了两道血泪：「我并没有做出完美的机甲。」 骆浮屠看着他许久，用拇指轻轻擦掉周琰的眼泪：「不要把所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扯。兽潮是个意外，即便没有你，它也会发生。好，我们假设你没有制造机甲，假设我们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会是什么后果？这里的人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第144页 周琰咬紧牙没有说话，骆浮屠单膝跪在他面前，伸手将周琰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脑袋：「别再折磨自己了，加百利是个英雄，不是你造就他的，即便没有你，英雄还是会成为英雄。」 周琰慢慢闭上眼睛，他无法反驳骆浮屠的话，他不知道他这是在说自己太自大，还是在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开脱。周琰可耻地发现，自己好像被他说动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是避免这样的悲剧再发生，这里的人都是加百列拼命守护住的，不管值不值得，这群蠢货是活下来了……」 骆浮屠抬起睫毛，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恐怖：「不管用什么办法，他们必须变成战士，必须对得起加百列的牺牲。周琰，你要保护他们，教会他们怎么与鲁力安战斗，用骗的方法也好，劝说的方法也好，他们不能白白活下来，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成为英雄。」 周琰艰难地吞咽一下，骆浮屠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要说什么不想再害死其他人的话，你不是说想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就要有为自己活下去拼命的准备么？没有人可以寄生在英雄的骨血里苟延残喘，我不允许，你也不能纵容。你必须对他们苛刻，这样在面对更恐怖的敌人时，他们才能活下来。」 周琰没有说话，骆浮屠垂目盯着他，温柔地问道：「听明白了吗？」 许久，周琰终于轻轻点了点头，骆浮屠笑了笑，他有些激动，低头在周琰发顶吻一下：「那我们先吃饭好吗？」 「……好。」 第67章 为了x生活努力奋斗 「你的表情难道不…… 周琰紧绷了多日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不用骆浮屠帮他施昏睡术，他就睡了过去。 骆浮屠一直在旁边盯着周琰，他们两个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待在一起的时候了，一时也不捨得离开。周琰睡得时间有点长，骆浮屠在考虑要不要把他叫醒，可是每次准备叫醒，又想，再等等吧…… 骆浮屠盯着周琰的脸看了一会，伸手轻轻搂住他，周琰便无意识地靠过去，将脸半埋在骆浮屠怀里，好像一个熟睡的婴儿。 …… 这感觉真微妙。 ——算了，还是暂时不要叫醒他，让他多睡一会吧，这么长时间没休息好，他肯定累极了。 骆浮屠把周琰再抱紧了一点，轻轻在他肩头抚摸，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在周琰下巴上蹭了两下。周琰是个爱干净的人，从来不让自己显出狼狈疲态，他的鬍子长得不算很快，但是他不喜欢邋遢的样子，所以每天都会刮，脸上从来不会留下胡茬的痕迹。 现在…… 他一连几天泡在实验室，自然也没心思打理自己，现在生出一层薄薄的青色胡茬。 骆浮屠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下，摸着那短短的胡茬觉得甚为有趣。周琰似乎感觉到了他在触碰自己，发出一声模煳的声音，似乎不满，撇脸躲开他的手，骆浮屠便不再闹他，又轻轻拍拍着周琰的肩膀，让他安心睡觉。 但是偏在这个时候，寝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骆浮屠微微皱眉，反应迅速地直接挥手在门边做了一道结界，将敲门声挡在外面。 然而周琰还是听到了，他轻轻吸口气，睁开眼睛，正看到骆浮屠这张俊美的脸，一时冲击性还是不小的。 就算他长得漂亮，也不能这么自信吧，怎么总是离他这么近。 「没睡够可以再睡一会。」 周琰无奈地看他一眼，抱住骆浮屠的腰低头靠在他身上：「已经可以了。刚刚我好像听到敲门声，是谁？」 「听到了？」 周琰点点头。 骆浮屠不以为意道：「我没有开门。」 「那怎么行，万一是急事……」 周琰说完想起身去查看，被骆浮屠按住：「放心，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谁。是李青，他之前就来找过你，我把他拦下的，总之也不是什么急迫的事情。」 ——周琰前段时间自顾不暇，哪有空理他。 周琰疑惑地看他一眼：「是什么？」 骆浮屠斟酌一下，才道：「他想让你给他植入经窍腺体，想能够真正驾驶机甲。」 ——骆浮屠其实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提机甲或者鲁力安的事，虽然周琰的心结算暂时放下了，但是这么短时间再提，难免会让他再生伤感。 果然，周琰听到之后，脸上的表情明显滞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沉吟道：「他倒是有心了。」 骆浮屠见提到了，干脆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一口气跟他说完：「李青很后悔，觉得如果他当时能够驾驭机甲，加百列身边好歹能有个帮手，不至于让他一个人面对汹涌兽潮。而且这件事加百列是跟他提过的，他自己担心不安全，迟迟没有答应……所以这几天几乎天天来求，要求植入经窍，可你又抽不开身，我只让他暂时回去等。」 周琰听到他说加百列，心情还是低落，默默从床上爬起来，轻声道：「没想到他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周琰知道，李青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缅怀加百列，他的死让他决定要走上他的老路。这是李青的感情，没有多么撕心裂肺的表现，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多痛苦，只是沉默地做出了决定。 他倒是十分坚强……如果加百列不死，他们说不定，真的适合在一起。 第145页 骆浮屠见周琰沉默，以为他又难过，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周琰回过神：「我去找李青。」 骆浮屠一把按住他，摇摇头：「不用着急，他现在已经走了，先等一等。」 周琰看着他，等骆浮屠说出下面的话，果然，骆浮屠笑了一下，难得的竟然有些犹豫：「有一样东西，不知道该不该给你。」 「什么东西？」 周琰知道自己前几天对他态度不好，心里觉得不好意思，他也不想再用这么消沉的态度面对骆浮屠，便提起性质跟骆浮屠说笑话：「莫非给我准备了礼物？」 骆浮屠笑道：「你怎么这么聪明，难道也能读我的心了？」 他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锦囊递给周琰。周琰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这锦囊里面还有一个白玉雕成的镂空锦囊，这镂空锦囊中间，有一些亮光在闪着。周琰将那白玉锦囊拿出来，看着它笑了笑：「这东西可真精巧，不过看起来太秀气了，不适合我。而且我也不习惯戴配饰……这东西，不会是你以前用来送哪个相好的omega的吧？」 骆浮屠震惊地看他一眼：「我哪曾有过相好的。」 周琰笑了笑，自然没放在心上，再次将白玉锦囊拿起来仔细端详，然后疑惑地指着锦囊中间的点点亮光，疑惑道：「不过，这是……」 骆浮屠靠近他，将周琰重新搂到怀里，另一只手握住他捏着锦囊的手：「加百列死的时候，我在周围设了结界，这些天我尽量去收集他的魂魄，想试试是否能成功……可惜，加百列伤得太严重了，只收到这一点。」 周琰震惊地看着骆浮屠——也就是说，这个锦囊里面，是加百列的魂魄？ 「你……真的吗？不可能，你一开始也没说……只是为了安慰我撒谎的吧？」 骆浮屠好笑地捏捏他的脸，向后靠在床头：「是真的，我原本想将他温养一段时间，看看能否成功，如果成功了就告诉你，如果失败了，便不告诉你，免得你空欢喜一场。你情绪那么差，大喜大悲容易出问题。是看你现在似乎好了一些，才决定告诉你的。」 ——至少让他心里有点希望。 周琰握着那只白玉锦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灵魂之说在周琰这个极端的唯物主义者眼里，就是谬论，但是骆浮屠现在告诉他，还有一线生机可以救回加百列的灵魂，周琰忽然觉得，唯心主义，真是太好了。 骆浮屠轻轻摸摸他的脸：「怎么样，喜欢这份礼物吗？」 周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锦囊：「谢谢你，就算只有一线希望……」 骆浮屠见他终于笑了，得寸进尺地凑过去：「那我做得好吗？收这样一个碎魂可不容易呢，我很费劲的。」 周琰便又点头，骆浮屠才道：「那你都没有什么奖励要给我吗？」 「……」 周琰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奖励，大祭司这么厉害，我这里还有能给你的东西吗？」 骆浮屠挑挑眉：「有道理，这个我要好好想一下。不过现在，先收点利息吧。」 他指着自己的脸：「亲一下吧。」 自从加百列出事，他们两个之间就好像在闹冷战，别说亲密行为，连亲吻拥抱都没有，虽然他也不想强求，可是不论加百列以后怎样，他们都要正常过的吧。骆浮屠从来没把哪个人的死活看得这么重要，加百列是第一个，因为他如果真的没救了，自己跟周琰的某种生活估计也要到头了。辛辛苦苦这么久，一招回到解放前？他才不想。 周琰抿着唇角笑了一下，然后凑过去，轻轻在骆浮屠唇上亲了一下。骆浮屠抱住周琰，后者顺势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侧：「……你是我的奇蹟。」 骆浮屠用力抱紧周琰，他能感受到周琰的情绪，他什么都没做，却好像比做其他事更深刻，让他们两个的心紧紧贴在一起。两个人就这样平静地拥抱了许久，周琰才从骆浮屠怀里退出来，他重新将白玉锦囊装进那个小口袋中，交给骆浮屠：「不过，这个还是放在你那里吧。什么温养灵魂，收集灵魂……我完全不懂，我的概念里根本没有灵魂这种东西。」 现代科学对于灵魂的解释只是大脑和神经产生的一种想法，是大脑在构筑虚构的印象。 「所以放在你那边比放在我这里更好。」 骆浮屠笑着将锦囊接过来：「我也这个意思，让你随身携带另外一个alpha的魂魄像什么话，要带也是带我的。」 骆浮屠话刚说完，嘴巴忽然被周琰捂住，他皱眉盯着他，眼神微微闪动，看得骆浮屠十分动容。周琰却完全是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他反应过来自己也有些尴尬。周琰收回手，垂下眼睛小声道：「不要随便说这种话……我不想有人再出事了。」 周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年纪大的人特别忌讳一些事，甚至说出某些话都忌讳……那是因为他们一点都不想冒这种应验的险。周琰也不是没经歷过死亡，自己的战友有些一起上了战场，就没再回来。但是那些人给他的实感并没有今天这样强烈。 周琰觉得自己变得优柔寡断了，变得不酷，可是他还是愿意多一点忌讳。 骆浮屠看着他许久，凑到周琰面前：「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出事。」 周琰点点头：「好，那就好……」 第146页 骆浮屠却忽然侧头吻住他的嘴唇，顺势将周琰按在床上，周琰吓得急忙推他：「餵……！ ——这是大白天啊！ 骆浮屠并不理会，他解开周琰的衣服，顺着他的颈项吻下去：「但是你刚刚的表情难道不是在邀请我吗？」 第68章 领地意识 刮鬍子 周琰懒洋洋地躺在骆浮屠腿上，衬衫的扣子完全敞开，阳光洒在他胸口，露出上面版斑斑驳驳的痕迹。骆浮屠下手向来狠，周琰觉得他甚至有些施虐倾向……不过他也不会弄得太疼，不然有很长一段时间周琰都不会允许他近身。骆浮屠则完全光着，自从恢復灵力之后，他就不再畏惧寒冷了，一年到头只穿一条黑袍，一条黑裤子。 骆浮屠手里捏着一把小刀片，正在帮周琰剃他下颌上生出的细细胡茬，因为手生，他几乎是一根一根去剃的。 周琰看着上方骆浮屠的脸，许久，终于忍不住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这样要剃到什么时候……」 骆浮屠没停下，艷红的嘴唇微微阖动，声音也很轻。不过他的声线华丽优雅，故意放轻声音时，便变得十分温柔：「待着别动。我没有帮别人弄过，当然要慢点，弄伤你怎么办。」 周琰只好乖乖躺在那里：「你只是把我当成娱乐项目了吧……」 ——心态类似于小女孩喜欢的给娃娃换装游戏。 骆浮屠勾勾起唇角：「说得好，你是我一生的娱乐项目。」 「……」妈的。 周琰几乎快翻白眼了，才听到骆浮屠说：「好了，弄干净了。」 周琰伸手在下巴上轻轻摸两把，果然变得光滑平整，总算没再说出埋怨的话。他刚要起身，骆浮屠已经将手伸到他胸口，在那一个个圆圆红红，周围还有未退的牙印的痕迹上面触碰，他低下头在周琰下颌上亲一下：「别急着走，时间还早。」 周琰仰头轻轻吻他的嘴唇一下，却按住骆浮屠的手：「不行，再不起床今天就不用工作了。」 骆浮屠不满地皱起眉，捧住周琰的脸低头吻下去，跟他深入纠缠，手也顺着他的胸口摸下去：「十分钟。」 「唔……！手不许乱动！」 虽然周琰一直急着离开，最终却还是骆浮屠他得逞，这次是以自己帮他刮鬍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理由……周琰有些哭笑不得，以后再也不能让他帮自己做事了，不然这混蛋东西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藉口缠磨他。 他们时间拖得太久了，周琰再打开宿舍门的时候，发现李青竟然跪在门口。 他吓了一大跳，迅速回忆自己刚刚在屋里是否有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声音没有。 ……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周琰有些恼火。 不过李青看起来并没有那种心情，李青很懂得如何做僕从，就算听到了，估计也会装没听到，而且他很能守住秘密。 周琰这样安慰着自己。 不过没时间理会那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李青在这里跪了多久了，他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座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地跪在那，低垂着头，身上似乎还带着昨夜的寒露气息。如果不仔细看，甚至都要以为他已经冻成冰了。 周琰尴尬之余，回头瞪了骆浮屠一眼：「你不是说他走了么？」 骆浮屠摊开手，像周琰一样低声回答：「我听到没声音就以为他走了，谁知道他跪在这。」 现在已经不流行跪求了，李青怎么比他这个活了四百年的前辈还老派。 周琰懒得再跟他计较，快步朝走过去。 他朝他伸出手，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李青，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李青听到周琰的声音，立刻抬起头，他一把抱住周琰的小腿：「周工！我要驾驶机甲！你答应我吧！」 「……什么？「 周琰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李青却死死抱住他的腿，大声地说下去：「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因为之前我犹豫了，元帅跟我说过那种办法……我害怕不奏效，没有答应他……是我的错，我后悔了！不然他也不会孤军奋战……周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移植吧！」 周琰被他一通抢白，终于明白了李青的意思，但是明白过来之后，却不知该说什么。 骆浮屠已经把李青的情况跟他讲过，周琰是打算去找他的，但是他没想到，李青竟然会想这么多。 看来他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在意加百列……对他的感情，也并不是主僕之情那么简单。 「我知道有风险，我不怕，我愿意当那个……临床试验的志愿者，如果我死了，正好去找少爷！「 周琰听到这里，心里微痛——原来加百列连这个都跟他说过…… 骆浮屠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十分火大，他盯着李青抱住周琰小腿的那双手，看起来很想当场就给他点教训。毕竟这位alpha才刚又把他的爱人标记了几次，领地意识强到了顶峰，现在有人靠近周琰他都会不爽，更别说抱这么紧。 周琰感觉到骆浮屠恶意的眼神，回头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后者郁闷地看他一眼，指向李青抱着他的手。 周琰只好弯下腰拍拍李青的肩膀：「好了好了，我没想要拒绝你的意思，只是前段时间……我在调试机甲，没找到空闲。」 ——前段时间他是为了加百列的离去十分消沉，消沉到什么都不想理会了，但是这样的理由说出来未免有些丢人，他只好找别的藉口。 第147页 周琰说完，李青便松开了他的腿，周琰嘆口气，弯下腰将他扶起来：「本来今天我就想跟你说移植的事……走吧，跟我去实验室。」 原本周琰在矿厂是没有实验室的，但是因为他画零件图纸的时候需要安静的工作环境，就单独辟出一间屋子，专门给周琰做实验室。上次回科尔镇，周琰将自己常用的实验用品带过来一些，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医疗。 为了方便移植，周琰这次研制出一种可以仅凭腺体注射就将经窍细胞接种到人身体里的方法，实验室的条件可以满足这种简单的「小手术」。 然而，周琰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自信，他走在前面带路，也能感觉到李青十分欣喜……然而他越是这样，周琰越紧张。这种方法只在动物身上做过实验，并没有任何临床实验的经验…… 周琰正在往前走着，忽然感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他一回头，看到骆浮屠的侧脸。周琰面无表情地盯了一眼，把手收回去。骆浮屠却忽然道：「怎么，没自信了？」 骆浮屠能感觉到周琰的情绪，他那种忐忑的心情自然也诚实地传达过来。 每当这个时候，周琰就对骆浮屠有些恼火，他现在他面前仿佛是赤（和谐）裸的，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你能不能别随便读我。」 骆浮屠笑着侧头看向他：「如果你的情绪没有那么强烈，我也读不到。还觉得难为情？」 周琰皱眉道：「不是没自信，只是正常的担心。没有做过临床试验，总是有风险机率的。」 他顿了一下，尽量放平稳声音：「我不想再出意外。」 骆浮屠忽然重重地抓住周琰的手：「科学实验难道不允许意外？」 周琰沉默了——确实允许，只是他自己不允许罢了。 植入的过程很简单，也不用麻醉，周琰打开一支接种液抽进注射器中，然后深吸一口气，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冷静，以至于骆浮屠都要觉得自己弄错了，周琰毕竟经验丰富，尽管担心，如今箭在弦上，他也会变得不紧张了——直到他看到了周琰捏着注射器的手在微微颤抖，才意识到，自己感觉到的他的情绪并没有错。 ……他是真的在紧张。 周琰试了几次都没能把针好好扎下去，越着急越出乱子，总是对不准李青的腺体。 骆浮屠走过来，轻轻按住周琰的肩膀：「轻松点」 周琰立刻反驳：「说什么胡话，我轻松得很，只是个简单的注射。」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骆浮屠一眼——怎么可以当着病人的面说这种会让他紧张的话，更何况李青最开始还觉得这个办法可怕，他是想把他吓跑吗？ 骆浮屠似乎明白了周琰的顾虑，忽然低下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在呢，你怕什么。」 周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略一思索，却又明白了。骆浮屠虽然不懂手术，但是他懂「法术」，他现在承认自己在某些自己永远不可能做到的领域里，骆浮屠能够做到。 只要来得及，他应该可以保证李青的安全。 周琰感觉到骆浮屠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十分用力，也十分温暖。骆浮屠其实很细心，他不相信仅靠他们短暂的神经元接触，这傢伙就事事能明白自己的想法……一定不只有神经元的关系。 周琰抿抿唇角，刚想点头，却听骆浮屠得意道：「现在承认我的法术比科学厉害还来得及。」 周琰立刻道：「痴心妄想。我只承认在某些领域你的魔法确实起作用，但是终究还是有局限性，你的魔法，能让整个郁金大陆的人都获得自保能力吗？能让他们在鲁力安手底下活下来？」 骆浮屠挑挑眉：「经窍还是用灵师身上的细胞培养出来的呢。」 周琰看着他冷笑：「是吗，没有培养这一步，终究也是些可能引发癌症的无用细胞罢了，你该感恩戴德，到底是谁成就了灵师。」 ——经窍细胞的分裂速度那么快，谁知道哪天就变成癌细胞了呢！ 这两个人每次在讨论到自己领域的事情时，都会十分较真，争着争着几乎擦出火花，坐在一旁等着挨针的李青一时看懵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介入这俩人的争吵，忍不住出声提醒：「那个……周工，大祭司，如果今天没时间的话，我改天再来也行……总之都等这么久……嗷！」 李青话没说完，已经被周琰一针扎在了后颈腺体的位置。 「不用！半分钟就完事儿了！」 冷冰冰的液体注入李青身体里，周琰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好可怕！ 老人说，夫妻吵架的时候绝对不要试图劝说，不然会惹祸上身。李青今天见识到了，他觉得夫妻吵架的时候，甚至不应该开口说话，什么话都不该说。 注射确实连半分钟没用就结束了，除了疼点没什么感觉，周琰冷着脸用酒精棉球给他消过毒，如同医院里每天都会因为态度恶劣接到十条以上投诉的医生一样，道：「好了，你可以走了。回去好好休息。饮食忌辛辣油腻，期间有什么不适症状就来找我。一周之后我们去试机甲。」 李青不敢多说什么，急急忙忙逃跑了，骆浮屠双手抱着手臂靠窗站着，见此情形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你还是很自信的嘛。」 周琰把东西收拾起来，走到骆浮屠面前：「大祭司对毫无理论依据的法术都如此自信，我有什么好不自信的。」 第148页 「我们的法术也有理论依据，灵师学院里面都有授课。」 「哼，经验主义罢了。」 「嘶——这位教授，请你客观一点！」 周琰朝他摇摇手指：「就沖你们好好的土地不让种粮食，反而种一堆花草这点，我就没办法对你客观。」 骆浮屠忍无可忍，伸手按着周琰的头一顿揉搓：「我又没说以后不种！」 他揉着揉着，忽然又笑了——周琰还是适合这个样子，骄傲，自信……那副深受打击，蹑手蹑脚的样子真看不惯。 周琰挣扎着想逃出他的魔掌，却被骆浮屠抓过来抱在怀里，周琰听到他说：「你要保持强大，如果一直是那副没用的样子，可能会被我抛弃。」 周琰微微愣怔，随后松了口气：「我不会了。」 骆浮屠沉默一下，一把将他推开：「你听不出我在开玩笑？」 周琰挑挑眉：「是么？你还会开玩笑？你不是一直都对我要求十分严格么。而且你讨厌蠢人，不小心露出愚蠢的一面，让大祭司失望了。」 「……我安慰你这么多天，白安慰了？」 「可是我感觉到你的耐心在消失。」 骆浮屠忽然觉得自己十分愚蠢，他干嘛要开这种玩笑？他为什么要口无遮拦地说这些话，周琰是真的觉得他必须保持优秀，不然就会被自己抛弃啊。 「你……气死我了！」 周琰背过身勾起唇角——开玩笑嘛，谁不会呢。 第69章 一种让任何男人都感兴趣的东西 ——是…… 现状比周琰想像得好很多，李青移植之后，并没有出现什么排异症状，一切正常，而且据他本人描述，好像还变得更精神了。 周琰也不明白他这种「精神」到底是事实还是他为了让矿厂的其他矿工跟他一样积极移植经窍细胞而编造的「谎言」，因为自从加百列牺牲之后，他好像就把「消灭鲁力安」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任务，十分积极，他不仅自己要求移植，还积极鼓动周围的矿工也去移植。 ……比自己这个发起人还要积极。 李青作为矿厂的二把手，说话还是算数的，而且他劝说的方式更「亲民」一些。他没有从战胜鲁力安，保卫我们的家园这点出发，而是大力鼓吹移植经窍之后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巨大变化，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x能力都提升了。看到他的「动员」现场简直好像是看到了传（和谐）销组织，把移植这件事说得好像卖大力丸一样。 可是不得不承认，似乎比起那些高尚的理由，矿工们真的更愿意相信这些话。 周琰在一旁看着，又想劝阻又纠结到底应不应该劝阻，他站在一旁动摇得不得了，却听身边骆浮屠忽然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周琰冷着脸侧头看向他，见骆浮屠正摸着下巴，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周琰忍不住抽抽嘴角：「你指哪方面。」 「壮阳……」 「喂！」 还没等骆浮屠将话说完整，周琰立刻超级大声地打断他，同时也上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过他声音太大了，原本还在听李青动员的矿工们都齐刷刷往这边看过来，只看见周琰将骆浮屠拖走的背影。 ——他听不下去了，不管哪个世界的男人，好像都对壮阳这件事有着无与伦比的狂热，一提到壮阳兴致就高昂起来了。但是周琰实在接受不了这群人把自己的高科技产品说成是壮阳药啊！感觉瞬间low爆！ 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才将骆浮屠放开，后者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周琰在一旁盯着他，脸色奇差，忍了半天忍不住，终于上脚狠狠踹在骆浮屠屁股上。 「笑什么！」 骆浮屠被踹到墙边，一边扶着墙一边笑到抹眼泪：「你……你干嘛这么激动，如果真有壮阳的功效，那些矿工肯定愿意，哈哈哈哈！」 周琰：「你很感兴趣嘛，你需要？」 骆浮屠勾着唇角走近他两步，一只手搭在周琰肩膀上，俯视着他：「我需不需要，你还不知道么？」 「……」 骆浮屠最近简直骚气沖天，他对他笑，对他说话，看着他时，眼睛里仿佛都有钩子。 真是个妖孽。 周琰甩了一下肩膀，将骆浮屠的手甩开，后者换了另一只手坚持搂住周琰：「说正经事。不如现在趁没人先去准备一下，待会儿人多了，我怕你忙不过来。」 周琰疑惑道：「你说移植吗？」 「当然。」 周琰下意识摇摇头：「他们会同意么？」 骆浮屠又露出了那种不怀好意的微笑：「如果告诉他们是为了跟魔兽战斗，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但是如果为了壮阳……有大机率会同意的，而且争先恐后。」 他说完又补充道：「毕竟在beta里面阳痿还是挺普遍的病症。」 虽然在性别上，比较容易发情的是alpha和omega，这两类人也都为了繁衍后代这种生物职能点满了性这方面的技能，但是并不是说beta就没有性生活了，只靠少数的alpha和omega繁衍后代，人类早就灭绝了。但是beta就没有alpha那么得天独厚了，他们会遭受与普通男性一样的尴尬问题，比如，阳痿。 周琰用力捂住耳朵——但是他完全不想跟骆浮屠讨论阳痿或者壮阳相关的话题！这把他的实验搞得十分猥琐！ 骆浮屠看着他「啧啧」摇头：「瞧你这副清纯的模样，还是那个说要任命我为首席炮友的周教授吗？周教授，你还人格分裂吗？」 第149页 骆浮屠自从读过周琰的记忆之后，对这些现代的词彙运用得就十分熟练，只是他不用在好地方，时常让周琰很想打他。 周琰立刻反唇相讥：「这不叫清纯，这是绅士风度，我们的社会文明高度发达，不会像你们这群原始人一样把壮阳挂在嘴上！还有我的实验不是为了壮阳！是为了造就英雄！」 骆浮屠惊讶道：「原来还真有壮阳的功效么？」 「……」 硬要说有的话，可能真的有作用吧，毕竟是鲁力安这种强大的怪物和灵师细胞的结合体，又是直接注入到性腺里面的，它在分裂的过程中会释放一些激素，周琰也详细研究过，这种激素并不会对人体产生害处……可是这不是重点！这只是副作用！他们应该做的是提防这种东西异变而不是兴奋地为了个副产品去移植经窍细胞！ 骆浮屠仿佛看透了周琰的想法，道：「既然有这种好事，那在推广实行上应该不会有问题，只要把消息放出去，肯定有一堆人接二连三地扑上来。据我所知，这群人为了壮阳可是连活蜥蜴都愿意吞的……」 他说着说着，坏笑了一下：「这样不算在撒谎，你心里也能过得去。」 周琰心太累了，他跟这些原始人没法交流，他骂他们无耻下流不高尚，他们都听不懂。但是周琰又不能说什么，人性如此，骆浮屠说的确实是实话。周琰甚至隐隐觉得，或许这还真会是个好用的办法…… 事实证明，骆浮屠的话没错，午饭过后，来了一群矿工，都堵在实验室门口。 周琰想到他们这么积极的原因虽然无语，但是毕竟是第一批愿意接受移植的志愿者，人还这么多，周琰还是有些感动的。他上前一步：「你们……」 为首的一个立刻按捺不住地跳出来，满脸希冀地望着周琰：「周工！李青说你这里有男人用的神药，真的假的！」 周琰被他问得踉跄了一下，骆浮屠急忙从后面扶住他，周琰捂着额头，摇摇晃晃地站稳。他几乎要当场哭出来了，听听他们的语气，不知道以为自己是卖印度神油的！不要用他是个alpha有泪不轻弹这种理由说服，他现在就是想哭。 周琰还从来没这么无助过，他以前就知道郁金大陆上的人有多么愚昧，多么三俗，但是因为他不用跟他们硬融，所以也不在乎。但是现在他必须跟他们接触了，不管这些人把自己的实验说成什么，他周琰都要接受。 周琰好委屈。 他深吸一口气，让开一点，对着他们点点头：「你们进来吧。」 骆浮屠在一旁看着觉得新奇，悄声问道：「看你刚刚都快被气晕过去了，还以为你要赶他们走呢，居然让他们进来？」 周琰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要学会成长。」 「噗……」 看得出来骆浮屠十分幸灾乐祸，如果不是矿工们在，他估计就笑出来了。 不过周琰虽然容忍了他们的说法，周琰还是将移植经窍的根本目的跟这些矿工强调了一遍：「我们是为了挑选能够与鲁力安战斗的勇士，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凡接受移植，便成为一名战士，要把与鲁力安战斗当成自己的使命。而且接受移植的人必须身体健康，否则会增加接受移植的风险。所以，身体天生弱者，有旧疾者，受伤或残疾者，不适合肩负这份使命，请回去。」 周琰说完，看着门边一位鬍子都花白了的大爷，闭了闭眼：「还有，年龄在四十岁以上者，也不适合，请回去坚守自己的岗位。」 众人顺着周琰的目光看向那位大爷，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纷纷调侃他：「老刘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有那份心思呢？！」 老刘头涨红了脸，鬍子都快飞起来了：「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听说周工的药能治百病，想治治我的老腰！」 不管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这一番解释，让众人再次发笑。 将一干看起来就在「健康」这关不过关的人赶回去之后，周琰总算松了口气。其实原本他以为自己把实话说出来，会有很多人放弃接受移植，但是没想到还是有一堆人留在了实验室，他不理解。 …… 难道壮阳就这么重要吗？！ 周琰看着面前这名似乎只有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将针剂打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年纪这么小就在考虑壮阳的事了？你有对象么……」 而且青少年这个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壮阳啊！ 那小伙子被周琰问得红了脸，急忙摆手道：「周工小点声！我……我不是为了那个，我是真的想驾驶机甲。」 周琰有些意外地挑挑眉，那名小伙子才不好意思道：「……我是负责做零件的，其实在第一架机甲做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机会能上去开就好了，后来又看到了元帅为了保护大家跟那些怪物拼命，当时我也很想上去帮忙，可惜，我不是灵师，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当然要把握住。」 周琰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头拿起注射器，道：「转过去，把脖子露出来。」 那小伙子赶紧背转身低下头，将自己的腺体露出。周琰便用酒精棉球在他后颈的地方擦拭几下，然后扎下去。 移植依旧很简单，周琰却觉得，这个简单的移植，好像变得意义重大起来了。 第150页 周琰将注意事项告诉了小伙子，对方感谢地对他鞠了一躬，然后离开，骆浮屠在一旁看着，见周琰脸上似乎带着笑容，忍不住问道：「刚刚还一脸严肃，现在好像高兴起来了。」 周琰侧头看了他一眼：「我忽然觉得……也不是所有人都冲着壮阳来的。」 骆浮屠朝他挑起眉，周琰便朝门外刚离开的那个小伙子扬了扬下颌：「喏，也不乏这种少年英雄。」 下一个接种的人将周琰和那小伙子的话都听在耳朵里，笑嘿嘿坐在周琰面前凳子上：「周工，俺们其实都是真心想驾驶机甲的，元帅救了俺们，俺们都记着他的恩情。总要找那群怪物报仇。」 「是啊是啊！」 「我还没老婆呢！根本不需要壮阳啊！」 「刚刚被赶走的老王，他孩子被怪物咬死了，他的胳膊也是被怪物咬掉的！他想报仇才来的。」 …… 周围的矿工们还在七嘴八舌地向周琰表忠心，周琰没说话，只是低头拿着注射器帮他们移植，骆浮屠见他沉默，笑着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说句话啊。」 周琰面无表情瞪了他一眼，又看了面前的人一眼：「我很感动，行了吧，下一个！」 「这种表情谁知道你在感动……」 「哈哈！周工总是这个表情！」 第70章 「渣男！我要跟你分手！」 周琰病倒了…… 周琰的实验算是获得了大成功，移植过那种合成的经窍细胞的人里面，基本都获得了与机甲融合的能力，唯一一个失败的也是因为体内的合成细胞被他本身消化吸收掉，而不是发生了意外事故。 一支强大的机甲战队在矿厂诞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合成细胞分泌的与鲁力安相关激素影响，机甲战队的成员们普遍表现出精力过剩的症状，一个个整天嚷着要去找怪兽报仇。 周琰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强按着他们，不然无处可发泄的精力就会发泄到不该发泄的地方，于是每天练他们十几个小时，包括机甲队形，机甲操作，体能锻鍊……几项基础课程让这些人轮流过一遍。 这样也好，想让这群无组织无纪律的矿工变成训练有素的战士并非容易之事，必须对他们下狠手，矿工们也挺配合，最近一段时间矿厂里面打铁的声音都是带节拍的。 当然，单纯的练习不能提升实质性的战斗力，于是周琰又让人去调查附近鲁力安出现频繁的地点，然后给他们分派任务，作为实战演习。 最开始自然是不放心他们单独出去做任务的，周琰坚持跟着，有过一两次经验之后，再让旧人带新人…… 这样一来，他们这支机甲战队竟然逐渐打出了名声，附近都知道矿厂这边出了一支金披银甲的钢铁野兽队伍，特别会杀魔兽，似乎比灵师还厉害。于是开始有人探听消息，跃跃欲试想到矿厂应徵。这对周琰来说是好事，他们现在正是该招兵买马的时候，十分缺人。当然，新应徵进来的人首先会被安排去做矿厂本职的工作，提炼机甲所需的原材料，制造零件等也需要人手，等他们熟悉了机甲，再逐渐让他们往驾驶员的方向发展。 一切都在往正轨上发展，只有一样不好，就是太忙了。 现在没有加百列的帮忙，几乎所有环节都要周琰亲自过问，骆浮屠最近也不在矿厂，他简直不可开交了。 第一批移植经窍细胞的矿工们开始训练之时，骆浮屠就收到了幕炼和那位传说中左护法的消息，据说有一处阻挡瘴气的结界破损十分严重，他们两个应付不来，必须要骆浮屠亲自去解决，这种情况大概在之前的四百年里也有发生过，骆浮屠便离开了，他说最多三天就会回来。 然而说是三天，这傢伙却其实已经走了半月有余，最开始的几天他音讯全无，后面才会偶尔传回信息，却一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周琰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淡的人，对任何关系都冷淡，不是不重视，就是……不会因为短暂的分离就生出想念的情绪。直到有一次，早晨睡醒了下意识往身边一摸，没摸到任何人，周琰竟然感到十分失落，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有点想念骆浮屠。 ……真惊讶，原来他也会因为「习惯」某个人的存在，而去想念他。 周琰并没有告诉骆浮屠这件事，他写信也只是写写矿厂的情况，然后问一下他们那边的情况如何，听说是结界出现了问题，他们三个正在修补，他的描述让周琰联想到女娲补天，印象里便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周琰也向骆浮屠说他们这里的情况，只是每一封信都清晰规范，不像恋人之间的往来信件，反而像述职报告。 周琰习惯了这种方式，而且他性格如此。比较意外的是骆浮屠，这傢伙平日里骚话满嘴，写起信来用词竟然十分考究华丽，字里行间能感觉到他好像隐约在说什么骚话，仔细一读又觉得很正常，这种撩骚于无形的技能难道是他的种族天赋？ 倒是能感觉得到，他确实受过良好教育。 骆浮屠偶尔也会抱怨，比如——现在终于有机会鸿雁传书，感觉不好，想见你。 周琰有些想笑——其实也没有那么差，他挺喜欢看骆浮屠的信。 不过周琰也没有太多时间想他，他太忙了，一忙起来就忘了自己如今已经是个身体素质离以前十万八千里的omega，于是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持续了几天，周琰累倒了。 第151页 在他倒下的时候，周琰都没意识到自己是因为劳累才倒下的。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很差，普通人病了会请巫师回来跳大神，要么自己根据经验弄点药吃吃，要么就让巫师开药。听上去很荒谬，但是这在郁金大陆确实是常态，古时候巫医不分家，巫就是医，所以他们对灵师才会有那样狂热的崇拜，更不敢冒犯神明。 但是这对周琰的病症根本不起作用，就这么瞎治了几天，不仅没把周琰治好，治得他开始说胡话了。李青不敢隐瞒，立刻让信鸽送信给骆浮屠，让他赶紧回来。 ——真的要赶紧回来，太吓人了，再不回来怕他连周琰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周琰病中其实是有知觉的，模模煳煳看到有人在他面前跳来跳去，还念念有词，他甚至以为是骆浮屠的同行在给自己下诅咒，烦得要死。他想说自己只是累到，然后因为发情期快到了，又用了强效的抑制剂，才导致身体出现异样，根本不需要这些人…… 但是不论他怎么想，他压根表达不出来，他只能任由李青在一旁瞎忙活。人在生病的时候身体会变得虚弱，心理也会跟着变得十分脆弱，再加上他跟这些人没法沟通，于是特别脆弱。 周琰想见骆浮屠。 这个渣男，平时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这次居然一去这么长时间，跟他分手！ 周琰想着想着，忽然好像听到了骆浮屠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有个穿着黑袍的人在晃，模模煳煳，有些眼熟。 是渣男回来了？ 周琰下意识抬手抓住了他的袍角，盯着那人的脸想看清楚，但是下一秒，手里的布料忽然被狠狠抽走，然后听到谁大吼了一声：「滚开！」 周琰先是一愣，随即涌上一股愤怒——信里说那么好听，居然把袍子抽走不给他拉？！这个王八蛋…… 周琰没力气开口，悲愤交加，怒火攻心，忽然「噗」地一声吐出口血。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唿声。 骆浮屠收到信心急如焚地赶回来，进门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周琰，只不过他的左护法也跟着一起回来了，他习惯性走在骆浮屠前面，为他开道，骆浮屠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自己和周琰之间的关系，这位行事谨慎的左护法便上前查看周琰的情况。 他怕是个埋伏。 骆浮屠看到周琰捉住左护法袍子的时候，直接炸了——养了两个护法个个都要绿他，小丑竟是他自己！ 刚刚那恐怖的吼声确实出自于骆浮屠，他脸上还戴着那张丑脸，在场的人都被吓到。 包括病床上的周琰。 然后骆浮屠就眼睁睁看着他吐出一口血。 他几步迈到周琰床边，一把扯开左护法：「跪廊下去！」 ——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周琰抓他的衣服他居然敢扯开！ 左护法被骆浮屠骂得有些懵逼，不过他们家灵主向来如此，从来不说他们到底错在哪里，只是罚，让他们自己领会，如果领会不到，那就继续罚。 骆浮屠对幕炼还有几分纵容，对左护法严格得近乎苛刻。他对手下尚且如此，对外人更没好态度，这也是他被很多人觉得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缘故。 左护法便默默去廊下跪着。这本来是个大热闹，但是左护法身材高大，浑身杀气，看起来比骆浮屠还吓人，周围的矿工都没有敢凑这个热闹的，反而纷纷躲避他的视线，只有慕炼敢站在他身边。 幕炼人精似的，看到屋里这副场景压根没进去，本来想提醒，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这人就抢先进去了。她站在一旁凉凉笑着：「活该，让你急着拍马屁。」 左护法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盯着周琰的方向：「他是谁。」 「嘻嘻，是你惹不起的人。」 左护法见骆浮屠坐在床边将周琰轻轻抱起来搂在怀中，心下惊讶：「为何灵主会抱他？」 幕炼简直想翻白眼——都看到抱他了还反应不过来，活该被罚跪。 骆浮屠摸了摸周琰的额头，感觉他身上的温度比平常高很多，便猜到可能是发情期的缘故，但是为什么吐血这点完全不明白，他恐怖地盯着李青：「情况这么严重，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他离开的时候分明还活蹦乱跳的，回来居然变成这样，骆浮屠简直想杀几个人来泄愤。 李青也很无奈：「最开始周工说他只是小问题，不让我们打扰你做事……没想到加重了。」 骆浮屠没再理会他，皱紧眉头将周琰从床上抱起来便要往外面走，怀里的人却并不配合，推着骆浮屠的胸口嘟囔道：「别碰我……我要跟你分手，渣男……」 周琰声音很小，但是因为屋子里很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骆浮屠心口一噎，也顾不上矿工们的表情了，直接将他抱走，路过门口时看见跪在地上的左护法，气得他狠狠踹了他一脚。 ——都怪这个小畜生！周琰刚刚肯定把他认成自己了…… 幕炼见骆浮屠表情不对，急忙跪下：「灵主息怒！不知者无罪，饶他一条狗命。」 骆浮屠这一脚还是踹在左护法身上，不过没用灵力，只是单纯用脚踹来泄愤，踹完就走了。 骆浮屠离开之后，左护法不疼不痒地拍掉留在自己胸口上的脚印，看幕炼一眼：「没有你提醒，灵主也记不起要我狗命。」 第152页 幕炼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踩在他脸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希望你早点被灵主要了狗命！」 左护法皱紧眉头：「你下次再踩我的脸，我就对你不客气。」 幕炼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忽然回过头来，朝他娇笑一声：「谢谢左护法您宽宏大量~奴家真是感动死了呢~啊，那作为同僚奴家也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吧。你最好把你那倒霉的名字改掉哦~」 左护法最受不了她这样说话，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不过他还是问道：「为什么？」 「犯忌会~」 左护法十分疑惑，这个名字分明是灵主取的：「哪里犯忌会？我莫非跟那个人重名了？他也叫泷？」 幕炼恶狠狠地说：「你想得还挺美，你是不是暗恋灵主？你觉得灵主会喜欢一个跟你名字一样的人？」 泷露出嫌恶的表情，幕炼继续道：「哼，你名字里有水，他名字里有火，水克火，你说你犯不犯忌讳。」 泷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你觉得我应该改叫什么？」 幕炼狠狠瞪他一眼：「叫柴火！」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泷还跪在那，维持着回头的姿势盯着幕炼，许久他才若有所思道：「耍我的吧。」 第71章 没有抑制剂的发情期 「怀上我的孩子吧…… 骆浮屠带着周琰来到后山温泉，随手用结界把整个温泉都罩起来了，他现在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给周琰休息。而且吐血这件事可大可小，周琰年轻体健，忽然吐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温泉的洞窟里面比较湿热，骆浮屠用清洁咒简单清理了一下四周，然后将周琰放在台子上面，周琰比之前精神好一点，也知道是骆浮屠在他身边，但是他还是很生气，固执地觉得刚刚把袍子扯开还让他滚开的就是骆浮屠，至于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对自己，周琰已经不在乎了。 他现在不在乎逻辑。 「别挣扎，我帮你检查一下……」 周琰伸直胳膊推着他的脸：「不检查，分手！」 骆浮屠眉毛都没动一下，直接拒绝：「不分。」 周琰仍然不肯配合，骆浮屠便抓着周琰的两只手握在一起抬过头顶，另一只手搂着他，把他整个人困在自己怀里，这样一来周琰就不得不看着他的脸。 他这张丑脸。 周琰好像被丑到了，骆浮屠不是被第一次嫌弃了，每次都把他搞得好气又好笑，这傢伙分明就是个颜控，还要装作不在乎！ 他的面具溶解开来，露出真容，周琰才肯正眼看他。骆浮屠盯着周琰的眼睛，道：「我现在松手，要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不要再挣扎了。」 周琰皱着眉头没说话，骆浮屠才松开手，将手掌贴在周琰胸口处。周琰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气体被送进了身体里面，在他的肺部扩散开，然后沿着全身慢慢流转。这种感觉很奇妙，完全分不清这到底是在给他检查身体还是已经在帮他治疗。 周琰其实已经舒服很多了，但是他觉得这是心理作用，他现在对于骆浮屠的能力也有种盲目的信赖，自己做不到的事，他轻易就可以做到…… 周琰下意识撇了撇嘴，骆浮屠似乎看透他的想法，笑着把他抱起来，走进温泉池里：「难道不是想我想得生病了吗？」 「滚，我是累的。」 骆浮屠笑了笑，伸手去解周琰的扣子，嘴里说道：「你不是累的，是憋的。发情期还用这么多抑制剂……还好没出大毛病。」 刚刚那口血可能只是浮液，检查下来，发现他的内脏并没有受伤。 周琰忽然一把抓住自己的衣领，狠狠盯着骆浮屠，骆浮屠愣了一下，松开手只扶着他站在温泉水中。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伸出手碰碰周琰的脸：「对不起，这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回来。」 周琰并不领情：「你想多了，我可不是因为你不回来用抑制剂，我可以找别人，我还有小玩具……根本不需要你这个渣男。」 骆浮屠抽了抽嘴角：「不可以！」 小玩具……他说的难道是记忆里面制造出来帮omega度过发情期的那种？可恶，只是提到就已经觉得对他alpha的尊严的沉重打击了！ 周琰用力转身，想把自己从骆浮屠怀里转出来：「我们刚刚已经分手了！」 不过他还在发热，浑身酸软无力，他挣得太大力，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骆浮屠急忙伸手搂住他，然后按着他的脑袋压在自己怀里：「我还没同意，怎么能单方面说分手。」 周琰仍旧试图挣扎，挥着胳膊推拒骆浮屠，温泉水哗啦啦一个劲儿地响，骆浮屠却被他推搡得唿吸越来越乱。于是干脆搂住周琰的腰往前送了一把，抵着周琰压在温泉池边上，狠狠吻住他。 周琰想说话，可是一张开嘴，反而让骆浮屠找到机会，直接往他唇舌上咬，舌头也重重舔进他口中。周琰没有机会后退，他的后颈被骆浮屠紧紧握住，腺体的地方也在被他用手指粗鲁摩擦着。周琰闻到骆浮屠身上的信息素散发出来了，严严密密地包围着他。周琰变成了一颗被棉花糖包裹的核，他的信息素就是外面的棉花糖，不仅包着他，还在不断挤压他，摩擦他。 周琰的信息素被压抑太久，骆浮屠又是标记他的alpha，这样的挑逗他自然受不了，大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反驳了周琰使用小玩具或者另找他人的想法。 第153页 ——面前这个人就是最好的。 周琰紧紧抓着骆浮屠的衣服，身体贴着温泉墙壁往下滑——他最讨厌信息素这里！居然可以让大脑违背他的意志……可恶，可是觉得被违背的不也是大脑吗？大脑这个傻子到底是想怎样？！ 骆浮屠搂着周琰吻到他几乎快窒息，一边吻他一边用力脱掉自己的袍子，随意将湿透的黑袍扔在岸边，他紧紧贴着周琰的唇含混道：「宝贝，你除了这张嘴，任何地方都乖。」 周琰的脸被热腾腾的水蒸气打湿了，水蒸气的浓度太高，氧气含量很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周琰被他撩拨得心跳得碰碰直跳，他也不管了，干脆用两条手臂紧紧抱住骆浮屠的脖子，仰起头大口吸气。 「我勉强再用你这渣男一次……」 骆浮屠低下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啃吻，一把搂住周琰的腰，顺势将周琰向上提了一下，让他坐在温泉边，后者则用双腿紧紧盘住他的腰，身体向后仰倒。 周琰总是这样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他实在受不了的那一刻，他是死活不会服软的。骆浮屠侧头重重地啃咬着周琰的脖颈，牙齿在他皮肤上留下数道红痕，周琰听他说道：「你这样骂我会兴奋的。」 周琰下意识掐住他的手臂，骆浮屠在他耳边呢喃似的问道：「周教授，想我了吗？」 周琰用力咬住嘴唇，将脸侧开：「……不想！」 「又说慌。」 骆浮屠覆上他的身体：「我想你。」 「……」 周琰看着骆浮屠的脸，他的头髮被泉水弄湿，凌乱地披在身上，衬着他雪白的皮肤和优越的容貌，十分有诱惑力。 骆浮屠垂目盯着周琰的眼睛：「我一直想你。」 周琰半晌没说出话，他忽然产生了一个特别不合时宜的想法——如果自己在以前，肯定会是个昏君，沉迷色相的昏君！ 骆浮屠就是那祸乱朝政的妖妃。 接下来的几天周琰和骆浮屠都没再出现在矿厂，虽然很多人议论纷纷，但是当他们看到三四天还跪在廊下的黑袍壮泷，顿时就闭嘴了——他们离开时候大祭司的表情那么恐怖，还是不要去触霉头的好……他们又不是灵师，肉（和谐）体凡（和谐）胎，可经不住连跪这么多天啊。 「啊……啊！我饿了……让我休息一下！」 温泉的山洞里面忽然传出来一阵哭叫声，然后慢慢底下去，但是哭得都哽咽了，说出来的话却是要吃饭，听上去总是有那么些微好笑。 骆浮屠揉捻着周琰的嘴唇，他的唇变得好像绽开的花瓣一样艷丽鲜红——声色声色，有声有色，原来这就是沉迷声色的快乐。 骆浮屠勾唇盯着他：「好，等下我出去给你找吃的，看情况还得几天，不然我把厨房搬过来？」 周琰声音有些嘶哑，听到他这样说，哽咽道：「不要……你个坏东西，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的情况？」 骆浮屠忍不住在周琰唇上亲了一下：「宝贝，他们还不知道你是omega，会知道你什么情况。」 「……」 「我们继续吧。」 周琰被连续的，超过承受能力的94644262426（手机九键）刺激得十分想死。但是这种想死又不是因为太痛苦想死，总之就是……想死。 「不要吗？休息一下？」 周琰忽然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有些崩溃地摇头：「不要，继续……继续！」 停下来他更难受。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贪婪的口袋，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停下，可是身体却完全不满足。 ……omega正常度过发情期的时候是这样的吗？不靠抑制剂度过的发情期，真的不会死掉吗？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压根想不明白骆浮屠在说什么，思维忽然跳脱，轻声哽咽道：「我讨厌……我讨厌发情期。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骆浮屠看他的样子，有些心疼，他轻轻抚摸着周琰湿漉漉的头髮：「乖，这又不是你的错，全天下的omega都是这样的。」 「……我不想当omega了！我需要抑制剂……把腺体割掉吧……割掉就好了，出去我就把它割掉！」 「……」这傢伙，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骆浮屠亲亲他的额头，其实他心里明白周琰为什么会这样，omega如果没有受孕，发情期反应就会越来越强烈，周琰压根没有任何受孕的意识，他的大脑就会遵循自然规律，不肯结束。 骆浮屠盯着他舔了舔嘴唇，低头用额头贴住了他的额心，相贴的地方开始发光，周琰勐地睁大眼睛，下意识抓住他的肩膀，哭骂道：「你是牲口吗，我都这样了，还用这招……！」 骆浮屠抱紧周琰，轻轻晃着：「不然，我们生个孩子吧。」 「你放屁……啊！」 周琰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他的脑内忽然多出了很多意识。其实这么短的时间不会发生什么怪异的事，他也知道，在「怀孕」或者「生孩子」这种话题上面，骆浮屠也只是口嗨，他不允许的事他绝对不会做。 但是就在这短短几秒钟，周琰的大脑里忽然产生一种危机感，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怀孕的危险，骆浮屠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响起：「生一个吧，我想让你怀我的骨肉。」 这句话仿佛是言灵一般，他听着觉得骆浮屠的态度跟平时口嗨也不一样，好像是认真的，周琰吓得蹬腿挣扎：「出去！你给我出去！」 第154页 骆浮屠忽然用力：「不出去，怀上我的孩子。」 周琰被他吓得魂飞魄散：「不会！不可能！」 「为什么不会？都很多天了……发情期是最容易受孕的。」 「骆浮屠！！」 周琰只来得及喊了他的名字，然后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骆浮屠只紧紧堵着他，他喘息许久，微微抬起脸，看表情甚至分不清他到底在为自己的恶作剧窃喜，还是为周琰强烈的反抗情绪感到遗憾。 周琰却吓呆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也被骆浮屠标记过几次了，从来没担心过会怀孕的问题，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真的会怀上似的…… 要命的是，骆浮屠还补充了一句：「周教授要怀孕了。」 「……王八蛋！！！」 第72章 应激反应和假孕 「我去翻单槓！」…… 骆浮屠的方法十分管用，在周琰真正产生意识自己确实可能因为在发情期间跟alpha发生x行为而怀孕时，他那发情期的汹涌生理反应竟然慢慢平息下来。 这种变化十分明显，明显到只从信息素就能看出区别。 如果说之前他身上信息素的浓烈程度相当于几柱高香一齐点燃，现在已经变成了竹林雨后里的炉香，虽然仍旧浓郁，但是因为有竹林和水汽的阻挡，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夸张且具有侵略性。 omega的信息素也是有侵略性的，与alpha信息素的侵略性不同，omega信息素的侵略性体现在吸引力上。 不过周琰的发情期并不算完全过去了，只是反应没有那么激烈，他不会再有想要跟骆浮屠疯狂98624（手机九键）的想法。 不过周琰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他现在看到温泉都觉得噁心。骆浮屠似乎也能理解他的想法，做人也不能整天就是酒池肉林，总是这样满意也会坏掉的。 于是消失了这么多天之后，周琰和骆浮屠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哦，硬要说变化，那就是周琰好像变得很不开心的样子。不过不开心总比送命强，他离开的时候可是昏迷说胡话了，现在不仅过活蹦乱跳了，还面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十分健康。 大祭司还是厉害，眼看着要没救的人了，居然都能治好，灵师果真是最牛逼的。 周琰如果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心理活动，估计会被当场气死。 一路上周琰没怎么跟骆浮屠说话，两人一起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个穿黑袍的男人背对他们跪在廊下，还跪得笔直。 这个人自然就是泷，不过周琰之前意识模煳，根本没看清泷的样子，现在看见他，顿时觉得十分疑惑，便悄悄问骆浮屠：「这是谁？」 骆浮屠此时想起他误会自己的那件事了，介绍泷的同时还为自己解释了一嘴：「他就是我的左护法。之前你意识模煳，把他认作了我。」 ——把衣服从他手里抽走的是也他这傢伙，所以不要再骂他渣男了。 周琰疑惑地点点头，走了过去，绕到泷面前时，周琰停下来了。 泷此时正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即便看到周琰和骆浮屠，他也没什么反应，好像一座被导游介绍的标志性雕塑一样，他们两个什么反应都跟他没关系。 周琰的脸上也没有表情，与泷默默对视了一会，场面一时有些搞笑。最终还是周琰先发话，他忽然转头看向骆浮屠：「他为什么跪在这里？」 骆浮屠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惩罚他自然是因为他得罪了周琰，但是也不能当着周琰的面说出来。好在周琰没有追问，只往天上看了一眼，轻声对骆浮屠道：「太阳这么大，快让他起来吧。」 他说完就进了房间，给骆浮屠的手下留点面子，接下来的事让他们主僕二人私下解决。周琰心里觉得骆浮屠做的有些过分，他说之前被自己拉住衣服的是左护法，这个左护法一看就是杀气沖天，放在小说里面肯定是警惕性很高的那种，这傢伙怎么可能让他一个陌生人随便抓住衣服，所以他把自己的衣服抽（和谐）回去了。 周琰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骆浮屠惩罚他的左护法。 骆浮屠见周琰进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泷，冷声道：「起来吧。」 泷立刻爬起来，起身朝骆浮屠低头行礼：「谢灵主。」 ——灵师的身体很好，跪地板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根本无法构成伤害，所以他一点事都没有。 骆浮屠看着泷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道：「以后对周琰就像对我一样，要尊重他。不过，你不许靠近他，看见他就躲着走。」 泷第一次对骆浮屠下达的命令产生了疑惑——什么意思，又要尊重，又要躲着他……这情绪对于他这种木头来说太难把握了。不过泷知道他们家大祭司从来不解释自己的行为，便应下来：「是，属下谨记。」 「嗯，你走吧。」 泷离开之后，骆浮屠就跟着周琰进了屋里，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看骆浮屠一眼，这才忍不住道：「怎么还用这种方法惩罚手下。」 「怎么？」 「太侮辱人了。人来人往的，多丢面子。」 骆浮屠没考虑周琰的话，却冷笑一声：「第一次见面就扯他的衣服，现在居然还为他打抱不平，责备我。你还真心疼他。」 周琰听他酸熘熘的语气，冷冷看他一眼：「我是心疼你。」 第155页 骆浮屠虽然吃飞醋，但是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又美滋滋的，听周琰心甘情愿说出他心疼自己的话可真是不容易。不过他脸上不能表现得太得意，故作冷淡道：「哦？」 「他好歹是你的左护法，应当是替你办事的左膀右臂。你这么不给人家面子，他如果记恨你，你还敢安心用他吗？」 周琰也有下属同事，他们那个社会，即便是自己的手下也要以礼相待，免得人家产生不满情绪，不给自己办事。 骆浮屠听后却忽然笑了：「他敢吗？」 周琰疑惑地看他一眼，骆浮屠走到他面前，勾起唇角盯着周琰：「左右护法是我的侍从，手下，我们不是合作关系，而是单纯的从属关系。」 ——所以不管他对他什么态度，都是合理的。 周琰看起来不是很贊成：「可是……」 「哼，他早该习惯了，这点小事都敢对我产生不满的话，也留不到现在。至于背叛就更不可能了，任何敢背叛我的人，都会死得很惨。」 骆浮屠说得没错，他养的这些左右护法，都是从小就被他骂来骂去，罚来罚去，也没怎么样。不过以前骆浮屠倒也养过几个受不了他脾气的，这样的终究不会留在他身边。 骆浮屠瞧着周琰，语气有些得意：「知道么，在巫灵里面，能被我惩罚也是一种恩赐。」 周琰微微摇摇头，背对他：「不管什么人，都是渴望温暖的，或许你该换一种人文关怀的方式跟手下相处……算了，不跟你讨论了，你有你自己的方法。」 骆浮屠轻轻靠过去，从周琰身后抱住他，将下颌搁在他肩膀上：「我现在相信你在认真心疼我了，我们周教授真好。」 周琰没有推开他，只是稍稍勾了一下唇角：「少贫嘴。」 骆浮屠侧头在他颈后吻了一下，轻声道：「我们去吃点饭吧，你该饿了。」 周琰刚想点头，忽然感到一阵反胃，他愣了愣，强忍住那股噁心的感觉，问道：「今天什么菜单？」 「有你喜欢的，红烧五花肉。」 骆浮屠刚说完，周琰再也忍不住，他用力扯开骆浮屠的手，冲到门口就是一顿狂吐。骆浮屠微微一愣，走过去轻轻拍着周琰的后背：「怎么了？」 周琰朝他摆摆手：「没事，给我倒杯水。」 骆浮屠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去倒来一杯水，递给周琰。周琰接过水杯之后漱漱口，但是一想到什么红烧五花肉之类的东西，他就觉得想吐。 骆浮屠看着他眯起眼睛，他凑到周琰颈后，将他身上的结界解开一道缝，闻到周琰身上浓郁的信息素味道，心里悄悄嘆口气——他的发情期还没过去。 骆浮屠知道周琰这是对自己所下的暗示产生反应了，他在暗示中给周琰加强他会在这次发情过程中怀孕的想法，让周琰身上产生孕期反应……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周琰回过头，正看到骆浮屠脸上那种微妙的表情，他微微一愣，骆浮屠立刻朝他挑挑眉：「怀上了？」 「……晦气！闭上你的乌鸦嘴！」 周琰简直是第一时间做出了暴跳如雷的反应，他是非常抗拒怀孕的，他不是害怕，而是他的alpha意识在作祟。变成omega就算了，变成omega还被骆浮屠标记……这也算了，现在居然还要他真的像个omega一样怀孕生子？！他作为alpha的尊严还存在吗？！他宁愿去死！ 骆浮屠看着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抱住周琰，把他搂在怀中：「别这样，怀上就生下来，我们也不是养不起。」 周琰烦躁地撇开脸，顺手推骆浮屠：「想得美，我只是肠胃不好，走开。」 骆浮屠紧紧抱着周琰，拍抚他的后背：「好好好，只是肠胃不好，并不是怀孕。」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嘆气，他知道周琰是真的被怀孕这种想法左右了，他支配了他的大脑，大脑则支配他的身体做出了反应。 孕期反应。 骆浮屠倒没有恶劣到故意要用下暗示这种方式整周琰，他知道他排斥怀孕这种事，但是他又不能马上解开他的暗示。 周琰的发情期还没过，一旦解开，他的身体就又会被激素支配，失控地求偶和交（和谐）配。这种发情反应被称为应激，但是即便是骆浮屠，也从未见过像周琰这么严重的应激反应，昨天晚上他那个样子，简直在把自己往死里做。 ……虽然他还挺享受的，对周琰来说却是身体和心理两个层面的折磨。 他的应激反应太激烈了，是一种不产生后代就绝对不肯罢休的激烈程度。骆浮屠稍微想了想，竟也觉得合理——从基因的角度比较容易解释，周琰如此优秀，他的基因也是优越的。物种自私的基因自然希望更优秀的基因被传承下去，所以才会让周琰在发情期时的求偶欲望这么强烈。 这不是他自己的意志，是基因的意志。 骆浮屠自从读到了周琰的某些记忆之后，学到了很多东西，竟然也逐渐产生了「科学」思维。 所以，为了周琰的身体健康考虑，骆浮屠决定继续隐瞒他下暗示的事情，他不能给周琰解释，因为这种暗示很浅，一旦解释出来，凭周琰的意志力，很难再被骗到。至少让他的发情期过去，再解释这些吧。 骆浮屠打定主意，轻轻抚摸着周琰的头髮：「可是我真的想让你生下来，没关系，你慢慢适应，说不定适应着适应着就接受了」 第156页 「呸！！」 周琰狠狠推开骆浮屠，像一阵旋风一样冲出门去，然后冲着操练机甲的操场跑去。骆浮屠在屋里盯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做什么？该吃饭了。」 「翻单槓！我就不信翻不掉它！」 骆浮屠忍不住勾起唇角——好吧，他已经相信自己怀孕的事情了。 第73章 尽快适应父亲的新身份吧 父亲？母亲？…… 周琰最近情绪很不好，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真中招了。以前喜欢吃的东西都不感兴趣了，以前不感兴趣的东西反而十分想吃。尤其想吃酸的辣的，时不时就产生强烈的呕吐反应。 …… 可恶，他不会真怀孕了吧？ 虽然之前每次都让骆浮屠用清洁术帮他清洗，可是这也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管用，意外怀孕的情况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 周琰最开始也不确信，但是他通过身体上的反应判断，他确实可能怀上了……不怕丢人地说，周琰还偷偷去找这里的巫师看过，但是结果让他很失望，这里的人也只是靠症状判断一个omega有没有怀孕的，根本没有什么郁金大陆特有的方式，全是经验主义。 在所有的医学领域之中，周琰唯独对生产这类医学知识知之甚少，因为他用不上——自己是个单身汉，又是alpha，暂时也对结婚生子没兴趣，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情况能让他用到孕期知识。 至于来到这边之后，周琰更对孕期知识没兴趣了，他压根没想过要跟一个alpha在一起，更不想怀上谁的孩子。 ……说到这里就忍不住要抱怨一句，他肚子里这玩意儿还真结实，怎么折腾都折腾不掉。周琰最开始去翻单槓，但是没翻几次，就被骆浮屠生生从操场上扛了回来，说这样伤身体。后来他就盯他盯得很紧，不让他做剧烈运动，甚至不许周琰独自行动。 他的态度很怪异，骆浮屠不像个喜欢孩子的人，他有那样的童年阴影，怎么可能期待一个孩子的到来。而且骆浮屠的种种表现也不像期待孩子的到来。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说那些……什么让他生下来的话？莫名其妙！ 但是不论如何，这些都不能阻止周琰，只要骆浮屠不注意，他就会偷偷熘出去，跑圈，跳远，蹦床……就差跳崖了。 可怕的是，这东西还赖在他身上，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结实，他也没吃过胶水。 而且情况逐渐变得不对劲了，周琰的态度已经让骆浮屠明白了，他不喜欢提到怀孕相关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一直处于保密状态，除了骆浮屠和自己，并没有人知道。 但是不知道骆浮屠忽然犯什么神经，某天开始，幕炼和泷忽然出现在他们饭桌上，两人用餐的餐桌变成了四个人。 周琰知道他们两个都是灵师，不需要吃饭，而且就他之前对幕炼的理解，这位美艷的alpha也不喜欢做一些跟「庸」扯上关系的事情。 她怎么忽然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两位不是不需要吃饭吗？」 周琰说这句话的时候，幕炼正捏着筷子笨拙地夹一盘醋熘鱼片，听到周琰的问题，似乎很想翻个白眼——不过她忍住了，抬头看了骆浮屠一眼，又默默垂下眼睛，握住筷子用力往鱼片上戳了一下，叉进自己碗里面。泷倒是很淡定，只当听不到周琰说话似的，一个劲往碗里面夹菜，然后机械地往嘴巴里塞。 周琰见他们这种反应，便明白过来，想必这是骆浮屠的决定，他们也没法反抗。骆浮屠感觉到周琰在看他，便勾起唇角笑了笑：「难得都在，自然要多接触接触，也好彼此熟悉一下。怎么，你不喜欢？」 他说完就往周琰碗里夹了一块辣鸡翅：「那让你们以后不用来了。」 周琰明显听到幕炼松了口气的声音，但是骆浮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现在说让他们不用来了，岂不是都要算在自己身上，以后他们的关系怎么相处呢。 而且泷看起来好像挺喜欢吃这些饭菜的。 「别啊，挺热闹的，欢迎两位护法过来用餐。」 幕炼：「……其实奴家不要紧的。」 骆浮屠瞥她一眼：「让你来就来，别废话。」 「……」 周琰说完便想吃那块鸡翅，然后这玩意儿往嘴里一递，他顿时感到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在咽喉处翻涌而出，差点噁心吐出来。他强忍着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泷，又坚持低下头去试着咬那只鸡翅——骆浮屠的两个护法都在，不能在它们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适。 周琰强行将鸡翅塞进嘴里，咬了一口，那种噁心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周琰再也忍不住了，立刻捂住嘴冲出门口，在门外稀里哗啦吐起来。 还在餐桌上的三个人纷纷停下夹菜的动作，幕炼看了骆浮屠一眼，后者保持着唇角微勾的表情看，什么话都不说。他拿了一杯水，起身走出门外去查看周琰的情况。 幕炼盯着他们大祭司的背影，红艷的嘴唇微微蠕动，眼波流转，若有所思。泷的反应就更直接了，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想不明白似的回头问幕炼：「为什么他看我一眼就吐了，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幕炼朝他翻个白眼：「你到底怎么当上左护法的，跟你同期那些参加选拔的到底多废物啊。」 泷明白幕炼指的是他们以前被骆浮屠挑选的事情，她在嘲讽自己。 第157页 泷向来不愿跟她斗口舌，便没接话，却听幕炼娇娇地笑了一声：「有意思……哎，说不定过几天我们会多个小灵主。」 泷朝她挑眉：「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omega怀孕的时候会呕吐的。」 泷一下子失声了，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轻轻放下碗筷，沉默半晌才道：「是……灵主的孩子？」 慕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呢？你不会觉得大祭司会给别人养孩子吧？」 ——他当舔狗的样子她已经见过了，不要再来个接盘侠的人设，那样她可是会崩溃的。 泷微微摇了摇头：「觉得灵主不会喜欢小孩罢了。」 幕炼听泷这样说，立刻惊讶地捂住嘴唇：「你居然也会对灵主有这种八卦的想法？奴家还以为左护法只会遵从灵主的命令做事，脑子里从来不想别的呢。」 泷的眉头微微抖了一下：「不要用八卦这个词，真是大不敬。」 「哼，比起奴家的大不敬，灵主更不喜欢的是你这种木头。事到如今，你不觉得我们该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 幕炼点着下巴思考起来：「嗯……准备一下迎接小灵主的诞生吧，这里的条件比祭坛差多了，什么都没有，住得又这么差，小灵主出生之后住哪儿呢？得有合适穿的小衣服吧？对了，你那里不是有些狐裘鼠皮么，拿出来，找人缝条被子……还有冰蚕丝绸，赶紧做好衣服给小灵主护体防身。」 泷不太高兴的样子：「你又要借着灵主的名义打我火狐裘的主意？之前看过一眼就非要跟我要去做披肩。」 ——用的理由居然是因为火狐裘的颜色跟她很配！真是不要脸。 幕炼也不生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奴家是喜爱那条狐裘的鲜艷色泽，但是也不至于跟个没出生的孩子抢东西，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哈，你是君子？」 两个人正一来一往说着话，骆浮屠已经扶周琰走进门了周琰脸色不好看，有些苍白，不过应当只是因为刚刚的呕吐导致的。幕炼见他们进门，急忙站起身去扶周琰：「快坐下快坐下，周工是不是不舒服？喝点水吧。」 她这一番突如其来的热情，把周琰都吓到了，慕炼虽然慑于骆浮屠的淫威，并不会对自己冷脸相待，但是也只是比一开始看不惯他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而已，也绝对算不上热情，她今天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周琰疑惑地看了骆浮屠一眼，后者脸上也划过一丝疑惑，但是随即便想明白了似的，只笑了笑，岔开话题：「你们刚刚在争吵什么？」 幕炼笑着捻起一缕髮丝：「奴家怎会与左护法争吵，只是聊天而已……左护法刚刚对奴家说，他那里有张闲置的火狐裘，很适合做褥子，亲肤柔软，又不会划伤婴儿娇嫩的肌肤，想献出来呢。」 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幕炼把话噼里啪啦说完了，他下意识道：「我什么时候……」 「收声！」 幕炼说着对住泷的嘴巴一指，他上下两片嘴皮就被狠狠压在一起了，这手法跟骆浮屠教训加百列时候的一模一样。不过泷的灵力强大，很容易便挣脱了幕炼的束缚，但是他原本要说的话自然也说不下去。 周琰却如遭晴天霹雳，在听到「婴儿」两字时，他便瞬间明白了幕炼的意思，也明白了她刚才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热情……看来他们已经知道……靠！好丢人啊！ 周琰冷着脸，从头顶红到了脖子根。 在场人中，只有骆浮屠知道真相，他知道根本不会有一个婴儿到来。但是周琰最近太辛苦了，他也有些烦躁，只希望他的发情期能尽快过去，不用靠这种方式来控制信息素的水平。 周琰此时忽然开口：「不用不用，两位护法别忙了……」 骆浮屠却笑着问左护法：「泷，你捨得吗？」 泷立刻起身对骆浮屠抱拳：「自然，放在属下那里也只是闲置，不如拿出来给小灵主做被褥。」 周琰听到「小灵主」三个字，脑子里又是「嗡」得一声，直接懵在原地——他自己还没接受这件事，他周围的人怎么就……一个个……这么自然就…… 骆浮屠感觉到周琰那强烈的，羞愤欲死的情绪，差点笑出了声，对泷与幕炼二人道：「那你们去安排吧。」 左右护法领命离开，骆浮屠才坐到周琰身边：「我想的还没两个手下周到，真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别……！」 ——他在说什么鬼话啊！！！不要这么容易就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好吗？！说不定过几天这玩意儿就自己流掉了呢？！ 周琰一把捂住骆浮屠的嘴巴，盯着他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不想活了。」 骆浮屠却笑着拉开他的手，把周琰按在怀里：「周教授也尽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吧。」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死在你面前！」 第74章 我们还是分开吧 我没办法跟你这种人在…… 怀孕这件事让周琰产生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他觉得丢人，不想见人。不仅不想见幕炼和泷，连骆浮屠都不想见。 骆浮屠也是最近才意识到的。 周琰这些天总是把自己泡在实验室里面，也很少去操场训机甲战队的驾驶技巧，最近都是骆浮屠和两位护法在忙这件事。 第158页 骆浮屠一开始觉得，他不见人也是好事，因为周琰现在仍处于发情期，如果不是有他的结界罩着，信息素早就散出去了。发情期间omega的体温会比较高，好像发烧一样，容易劳累。周琰却好像完全不在乎，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实验室是他唯一愿意待的地方…… 周琰最近终于有时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抑制剂的制作上面，之前种下去的原材料长起来了，他不想再用那些低效的抑制剂，使用期间出了这么多事，周琰一天都忍不了了。 …… 不然，先搞点打胎药出来？ 骆浮屠对于周琰总是在他面前玩消失的情况越发不满，他一开始只是不想见自己，后来连碰都不让他碰，晚上睡觉时骆浮屠想抱他，也会被周琰躲开。骆浮屠一开始只是有些动摇，不知到底该不该解除对周琰的暗示，自从周琰开始拒绝他之后，骆浮屠不淡定了，这种动摇逐渐变质，变成了一种……不自信。 他就这么不想跟他拥有后代吗？ 骆浮屠并不在乎后代，他比较在乎周琰对于后代的态度。他可以接受他选择不要孩子，但是不能理解周琰为什么会这么牴触…… 或者说是惊恐。 周琰的反应真的有些过激了，就连那些幕炼特地送过来的「好意」，周琰都没办法好好接受，他看到那些火狐裘就好像惊弓之鸟一样，甚至逐渐不回来，在实验室扎根了。 时间一长，骆浮屠也受不了了，他已经完全忘了最开始要给周琰下暗示的原因，反而十分在意周琰的牴触情绪。 或许……他并不爱他？ 骆浮屠心里唾弃着爱情，却又想得到所谓的爱。 他在实验室门外徘徊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用力拉开实验室门，大步走了进去。 周琰穿着白大褂，不知正在伏案写些什么，可能写得太累，他便用两根手指捏着鼻樑揉一揉。他的周围摆着一簇一簇五颜六色的花朵，整个实验室被弄得好像花房一样，这些都是用来提纯抑制剂的植物。 周琰听到门口的响动，侧头看过来，见到骆浮屠时微微愣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 骆浮屠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周琰冷淡的反应更让他不爽：「你好像很不想看见我。」 周琰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完掐下一朵亮蓝色的花扔进玻璃皿里面，慢慢研磨起来。骆浮屠忽然大步地走过来，用脚将两边花束粗鲁地踢开，那些花霎时倒下一片。 周琰惊讶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他话没说完，便被骆浮屠一把抓住手腕，将他直接从椅子上拉起。周琰觉得骆浮屠情绪不对，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骆浮屠很烦躁地吐出口气，道：「你就这么讨厌怀孕这件事？」 周琰听了这个问题，差点笑出声来：「那你觉得我应该喜欢？」 ——那也不该讨厌成这样。 除非他根本就很讨厌自己这个将来会成为孩子父亲的人，不然不该有如此强烈的牴触情绪。 骆浮屠没有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他说不出口，他只能生闷气。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因为「你为什么没有我期待的那么爱我」这种幼稚的理由发火吧。周琰听到骆浮屠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走过来抬手将他桌上的东西用力一扫，全推到一旁去。周琰下意识伸手去拦，刚伸出手，却被骆浮屠一把扯回来，他抱住周琰的腰按到桌上，俯身压住他。 「为什么？你是怕跟这个世界产生太多牵绊，还是担心跟我产生过多瓜葛？」 骆浮屠一开始是真的想帮周琰用这种方式度过发情期，但是后续的发展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周琰的冷淡和厌恶都被他看在眼里，看着看着，就受不了了。 周琰盯着骆浮屠看了一会儿，试图起身，后者却用力把他按回去，他越想越生气，感觉之前周琰曾经对他说的那些好听的话瞬间没有什么说服力了。 「你到底怎么了，我当然不想怀孕，我是alpha！你也是……你难道能接受自己生孩子这种事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嗯？」 周琰说完便想坐起来，骆浮屠压着他的肩膀用力按回去，他低下头离得他很近，微微眯起眼睛。骆浮屠的表情有些可怕，看起来并不相信周琰的话：「我可以。」 周琰冷笑一声：「行啊，那你先给我上啊！」 周琰在说自己的真实想法，骆浮屠却觉得他在胡左右而言他，故意逃避问题。他抓着周琰的手向上抬起，用力压在他的头顶，然后狠狠吻住他。周琰一时有些懵，只觉得骆浮屠贴着他的嘴唇重重碾磨着，信息素也放肆地朝他扑过来。周琰听到骆浮屠含混地说：「那这些天为什么躲着我？」 周琰被他问得愣住，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斜斜抵在骆浮屠胸前，整条胳膊在他与自己的身体之间形成一个隔断。骆浮屠一把握住他这只手，扯开后按在另一侧，他的表情前所未有地难过，虽然看上去仍旧兇狠，眉目间却夹杂着一丝委屈：「因为这件事，你连带讨厌我了？」 周琰微微皱起眉头，直到骆浮屠松开他的嘴唇，他才得到一丝喘息和开口的机会：「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接受不了。」 「你的态度让我无法相信……」 第159页 骆浮屠十分记仇，他吻着周琰，从他的唇角一直吻到脖颈，然后再次咬住他的喉结：「你没有孩子……是我做的暗示，你根本没有怀孕。」 周琰听到这里微微一愣，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脸：「为什么这样……你看我难受很爽吗？！」 ——这个人也太恶劣了！！他给自己下这种无聊的诅咒，就是为了取乐吧！ 骆浮屠似乎并不想解释，他笑了一下：「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对吗？」 「……」 「好，我就是这种人，就是为了好玩。不过不用担心，现在没有无所谓，很快我们就会有一个。」 他说完就抓着周琰的衣服用力往两边撕开，周琰下意识惊叫了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侧身躲避。周琰想捂住自己的胸口，但是他的手被骆浮屠抓着，根本做不到，他的身体便暴露在他视线中。周琰震惊地睁大眼睛，而此时骆浮屠也终于明白过来，他不想让自己碰的原因。 周琰的身体变得跟平时不太一样，他的胸前变得晶莹剔透，好像被不断摩擦，蹭起了一层油皮似的，几乎是透明的。 「放开我！」 周琰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崩溃地朝骆浮屠吼了一声，狠狠推开他，然后抓着衣服快速穿好。 骆浮屠站在那里盯着他，周琰紧紧捉住衣服，皱眉将脸侧到一边：「滚，滚出去。」 ——周琰不好意思说出口，这次被骆浮屠计划的「怀孕」事件，出了让他产生孕吐等反应，他的身体也产生了奇怪的变化。 变得很敏感。 周琰不想让骆浮屠知道这件事，他嫌丢人，便躲着骆浮屠，自然也不让他碰自己。 周琰并不知道骆浮屠这样做的真实原因。 骆浮屠皱眉看着他许久，没有滚出去，反而朝周琰伸出手：「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 「你别碰我！就因为这件事……说得轻巧，你如果变成这样，会丝毫不放在心上吗？！」 周琰气得用力喘息几声，他努力冷静下来，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我们还是分开吧，我没办法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因为好玩就给我下那种暗示，你知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骆浮屠愣了一下——他这种人？他这种什么人？原来在周琰眼里，他是被判断为「这种人」？ 骆浮屠一时语塞，周琰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他直接跳下桌子用外套裹紧自己跑出了实验室。骆浮屠盯着周琰离开的背影，紧紧皱起眉头——他愣了许久，转身靠在实验桌上，心里被一阵阵怒气冲击着，几乎快吐血了。 周琰总是这样轻易地就能把分手、分开这种话说出口，他好像根本不在乎，也没有他在意他的那样在意自己……今天这件事确实是个误会，但是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机会，骆浮屠也不想解释了。 周琰如果信他，根本无需解释。他不信他，解释了也只是自取其辱。 周琰这边也快气炸了，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狠狠摔在角落里，找了件更柔软的衣服换上——这个混蛋……太恶劣了，他压根不懂自己作为一个alpha要接受自己怀孕这件事有多么荒谬，多么崩溃！话倒是说得轻松，感情怀孕的不是他呢！ 分手，绝对要分手，他们两个如果不是这么亲密的关系，骆浮屠也没有机会对他做这种事！ 第75章 你没穿衣服……！ 「穿不穿衣服对你来…… 最近矿厂的事情很多，鲁力安的事暂且不提，最重要的是，周琰听说最近有一些好似是官方的人过来探查情况。他最初还以为是因为机甲战队的活动越来越频繁，矿厂的人也收了越来越多的人，终于引起当权者的注意——毕竟那些人也在招聘工人，现在矿厂跟他们抢人，又这么高调，想不让他们注意都难。 直到他有一天，他在实验室工作累了站在窗边伸懒腰休息的时候，看到两个穿着黑袍的人从天边唿唿地飞下来，浑身散发犹如实际的杀气，还浑身浴血的时候，周琰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两个穿黑袍的自然就是骆浮屠和泷，周琰不能直接去问骆浮屠到哪去了，只好去找幕炼，几番旁敲侧击之下才问出结果。原来托马斯注意到这边并不是因为他们做事高调，而是因为某些人出去惹事了。 这两个人最近闲得长毛，晚上就去偷袭托马斯的大本营，他们分明有实力一下子把他干掉，直接攻到都城将权力夺回来，但是他偏不，他就天天跟人家打游击。今天杀两个，明天杀三个，烦都把托马斯烦死了。 周琰觉得他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但是他没有证据。 他最近在跟骆浮屠冷战，没什么机会去了解他内心到底想的什么。 ……也说不上冷战，不到互相跟对方不说话的地步，就是，没有以前那种氛围。 周琰自然还为他对自己下那种暗示感到生气，可是生气的程度十分高涨的时候，只是当天，过了那天之后，他反思了一下，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一些。 硬要怪他的话，自己好像也有责任，骆浮屠本身就是个开玩笑恶作剧不知轻重的人，他从来没阻止过他，才让他越来越放肆。 可是又不想那么轻易原谅他，毕竟他是真切地被他的「恶作剧」伤到了。再加上骆浮屠一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让周琰更加找不到理由要跟他和好，分手的话都说出去了，怎么好再反悔。 第160页 周琰这些天过得十分充实，他不仅做出了高效的抑制剂，还让李青带人拿去街上推广，已经有越来越多不愿意在发情期随便找个alpha交（和谐）配的omega开始接受他们的抑制剂，周琰颇感欣慰。 他太享受这种忙碌了，不用停下来，也不用胡思乱想。 傍晚时分，周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往窗外一瞥，又看到了天边的两个黑点。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干脆将百叶窗拉下来，然后坐在桌前。 ……可恶，本来打算去食堂吃饭的，骆浮屠偏偏这种时候回来，虽然他是不太可能出现在食堂，但是也不是没有机率撞到他。 周琰一边腹诽，一边又觉得自己幼稚，刻意去避开一个人，好像是小学生才会做的事。 他们自然早就不在一起吃饭了，分手就要有分手的样子。 …… 但是就算分手，也不能改变他们还是合作者，不能因为私人感情上的问题影响公事。周琰在实验室内静坐许久之后，还是决定去找骆浮屠沟通一下。 他不能再带着他的左护法出去惹事了，他们现在要集中力量对付的是鲁力安，没有闲置兵力应付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政府。 …… 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要成熟一点。 周琰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走出门去找骆浮屠。算算他们也有一两个周没正式见面过，不知道骆浮屠见了他会不会感到惊讶。 其实周琰完全想歪了，没正式见面的只有他自己而已，骆浮屠有时候还是会刻意路过这边，过来偷偷瞅他一眼，不过每次都是在周琰睡着之后。他们两人在吵架冷战这件事上也有着绝对的默契，骆浮屠明知道一句解释就能化解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却死活不愿意亲口说出来。 他这时终于想起自己是尊贵的大祭司了，还怨周琰不肯信他，宁愿每天半夜偷偷来看人家也不愿意主动为自己解释。 周琰终于走到了骆浮屠的门外，他在外面徘徊半晌，迟疑着敲了敲门。 屋内沉默了片刻，然后才传来骆浮屠的声音：「是谁。」 ——是谁？听他这假惺惺的问题，除了周琰找他有事，还有谁敢来找他。矿厂里面的矿工都怕他，就算是李青这种小头领，骆浮屠也绝对不给面子，而且凭他的本事，难道不能在周琰站在他门外的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人是谁吗。 周琰犹豫一下，道：「是我。」 屋子里又安静下去，周琰下意识皱起眉头，他到现在都没想好要用什么表情面对骆浮屠，他在心里多次告诉自己，主动来找他是为了让他不要惹事，为了整个矿厂的安全着想，却不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能让骆浮屠准确get到他的想法。 让他别误会自己是想吃回头草。 门打开了，门后出现了幕炼那张绝美的脸，周琰下意识后退一步：「怎么……」 刚刚他分明听到骆浮屠的声音。 幕炼朝周琰笑了一下：「原来是周工啊，快进来吧，大祭司在的。」 「……」怎么就知道是找他的。 幕炼这种恋爱高手自然是第一个察觉到骆浮屠和周琰之间氛围不对劲的人，大约就在，他们吵架当天吧。不过骆浮屠没有提这件事，她也不愿上赶着触霉头，于是从未提起。至于泷，这个左护法眼里只有骆浮屠的命令，虽然前段时间知道了他们灵主有一个omega，还怀孕了，但是当这个omega自动离开他的视野之后，他就把他忘掉了。 吵架？冷战？分手？都跟他没关系。 他不是个能够替灵主分忧的好护法。 周琰保持着平板无波的表情走进骆浮屠的房间，却听前方传来一阵巨大的哗啦声，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骆浮屠站在房间中央的一个木桶里面，泷正举着一瓢热水往骆浮屠身上浇，骆浮屠背对着周琰，那热水浇上去之后冲下了很多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淌。 似乎是血。 骆浮屠抬手往发后一抹，长发撩开，露出他赤（和谐）裸的上身。 嗯……他没穿衣服，被鲜血浸湿的黑袍被扔在屋子角落里。 周琰只看了一眼便急忙移开视线，紧紧盯在墙角那件袍子上，以免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这混蛋装什么大尾巴狼，他不是有清洁术么，即便身上沾了血，也用不着沖澡吧，而且沖澡为什么不去浴室，在屋里让他两个护法伺候他洗澡……奢靡的统治阶级，应该被狠狠推翻才对。 「我来的不是时候，先走了。」 周琰有些尴尬地说了一句，转身便想离开，但是他很快被人捉住胳膊：「哎，周工，找大祭司一定是为了要紧的事吧，说便好了，要什么紧。」 周琰看了一眼拉住他的幕炼，深刻觉得这人是故意的，他没有抬头，微微蹙起眉：「再急也也没这么急，现在显然不方便。」 幕炼恍然大悟：「哦~奴家明白了，这么多人在，确实不方便，奴家这就走。」 她说完松开周琰，顺便把像根木头一样的泷拉走：「左护法，灵主有要紧事不方便我们听，还不快走。」 于是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房间里就只剩下周琰和骆浮屠两个人了。 「……」他说的不方便不是这个不方便好不好！ 幕炼才不管他呢，她多人精啊，可知道骆浮屠为了吸引周琰的注意力花了多大心思，她可不能破坏他的计划。而且她也受够了每天对着冷脸坏脾气的灵主，一点小事都要朝他们发火，简直生不如死。 第161页 泷是完全没感觉的，他从小到达被骂习惯了，幕炼却不能忍，她又不像泷这个混蛋一样迟钝。 周琰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感觉十分尴尬，尴尬到没办法转过身来——他身后的是没穿衣服的骆浮屠……这他妈怎么转身，闭上眼睛吗？ 闭上眼睛好像显得自己很矫情，他身上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看过的。可是就这么大咧咧地看，又很别扭，他们刚分手来着…… 周琰听到身后有哗啦啦的水声，干脆没有转身，就这样背对着骆浮屠。后者好像从木桶里走出来了，周琰感觉到他的视线往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开口道：「你来是参观的吗，有事说话。」 周琰听他语气不好，也生气了，一时间也忘了尴尬：「如果不是你在惹麻烦，我绝对不会来找你。」 骆浮屠没回应，周琰皱紧眉头，微微侧头往身后看：「为什么故意去招惹托马斯的人，这样会给矿厂带来危险。现在已经有人在打探这边的情况了，真被你的政敌盯上，矿厂将会腹背受敌……现在我的机甲战队还不成熟，还在养兵阶段，希望你考虑我们的安全问题，约束自己的行为。」 周琰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赤脚走路的声音，他条件反射似的低下头，以免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是么，周教授在以什么身份要求我约束自己的行为。」 周琰简直想翻白眼：「合作者。」 骆浮屠忽然冷笑一声：「合作者可管不了我杀谁不杀谁。」 「……」 「还有，为什么背对着我说话，周教授，你懂礼貌吗？」 「……你没穿衣服！」 骆浮屠没说话，他好像走开了。周琰吞了吞口水，迟疑着想回头看一眼。他已经想到了骆浮屠不会配合，但是他的态度也太恶劣了…… 但是周琰一回头，便看到了跟他离得很近的骆浮屠，周琰整个人头髮都炸了——他不是走了吗？！刚刚明明听到脚步声的！ 骆浮屠此时却低下头来，盯着他道：「我现在穿不穿衣服，对你来说有什么分别么？」 第76章 穿成这样是在色（和谐）诱我？ 别再折…… 周琰被骆浮屠的问题问懵了，他好像说得有道理，他们现在又不是什么特殊关系，他穿不穿衣服又有什么所谓。周琰一辈子解剖过尸体无数，什么没见过。 可是这个问题由骆浮屠提出来，周琰竟感到有些郁闷，好像被他压过一头似的。 为了表示自己完全不在乎，周琰干脆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骆浮屠的脸：「那你就这样跟我说话好了，你自己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骆浮屠看了周琰一眼，微微勾唇，转身走到床边坐下。他态度十分随意，说好听点是没把周琰当外人，说难听点，那就是对他一点礼貌都没有。骆浮屠抬起下颌看着他：「所以周教授特地造访，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不会就是规劝我不要出去杀人吧。」 「什么叫就是，你不知道做这些事会给我们带来多大（和谐）麻烦么？这很严重！」 骆浮屠只半躺在床上，轻轻弹自己的手指，满脸都是冷笑：「会不会惹麻烦我倒没想过，只不过我最近心情不好，自然要找点乐子。你可不要多管闲事。」 周琰下意识皱紧眉头：「你的乐子就是杀人么……」 「没错。」 骆浮屠好像故意气他似的，紧紧盯着周琰：「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就是这样的人。」 周琰听他用自己曾经一时的气话形容自己，顿时觉得心口窒了窒，随即一股莫名的酸涩感觉从心底涌上来。他想，或许自己那句话确实让骆浮屠伤心了，毕竟他将所有的过去都毫无保留地展现给自己看了，他也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再说这种话，便有一种好似他将柔软之处向自己展露，自己却给了他一刀的错觉。 周琰抿紧唇角，盯着骆浮屠看了半晌，默默垂下视线：「你说得对，我没有立场管你……但是为了矿厂工人的安全，请你和你的手下稍微收敛一些。你们都是厉害的灵师，有自保能力，但是他们只是普通人，被政府的人盯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将来你夺回权力，他们也都是你的子民……你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吧。」 周琰见骆浮屠不说话，低声说了一句：「你自己认真想一想吧。」 他觉得再在这里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转身便去拉门把手。但是他的手刚碰到门把手，手背上便忽然覆上了一只手——这只手仿佛是凭空出现的，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这里也只有骆浮屠能做到这一点，他原本还在床上，现在已经像瞬间移动似的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周琰下意识回过头，几乎立刻便要将自己的手抽回去。不过他抽了一下，没能抽得动，被骆浮屠连通门把手一起紧紧握在手里面。他人站在周琰身后，就这样垂目盯着他，他们此时离得很近，骆浮屠又在那边搔首弄姿得不穿衣服，周琰现在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越过空气传到自己身上来了。 周琰有些不适地皱起眉：「大祭司，我要回去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骆浮屠原本还一直端着，听到周琰的话，干脆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扯了回来。周琰对上他的眼睛，睁大眼睛面无表情盯着他，试图将手抽（和谐）回，骆浮屠便直接伸手撑住了他背后的门：「你还要用这种态度对我多久。」 第162页 周琰侧头看向一旁，重重吐出口气——骆浮屠有种本事，就是能把不生气的人惹生气，让原本不太生气的人变得特别生气。 比如现在这样。 他原本是想好好跟他说话的，这混蛋是什么态度，好像错的是自己。 周琰看着远处轻声道：「这就是我对待同事的态度，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态度。」 「同事？」 「对。」 骆浮屠沉默了一下，终于妥协了：「我受不了了，周琰。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这句话终究还是说晚了，骆浮屠早就受不了了，他受不了见不到周琰，也受不到他们迎面遇见时，他故作冷淡的样子。这些天出去搞事也并不完全是因为心情不好，周琰现在已经不管他了，骆浮屠很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他就故意搞点事出来，他猜到了，只要他搞事，周琰就会忍不住来管自己。可是都这么多天了，周琰才反应过来……他还安排了幕炼告诉周琰，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没想到他这么晚才找上门。 这么多天了，他真的很想见他一面。 周琰看着他的眼睛，几乎要被他眼底好似融化的太妃糖一般柔软粘稠的眼神困住，他吞了吞口水——可是骆浮屠之前做的事太过分了，他也找不到理由跟他和解。周琰微微垂下视线，低声道：「我没有在折磨你，一开始……都会不习惯的，我跟你说过，这是多巴胺的戒断反应。时间长了就好了，时间会让你忘掉一切。」 「我为什么要忘掉，你站在我面前，我分明可以抱你。」 骆浮屠抬起一只手，轻轻往周琰脸上靠，似乎想碰他。但是周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骆浮屠的手微微顿了顿，最终还是落在他脸上。 周琰感觉到他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磨蹭几下，周琰艰难地吞咽一下，抬手将他的那只手格开：「……你不要这样。」 周琰的声音十分轻，他自己分明都克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嘴上却还在装模作样劝另外一个让他冷静。 「你对我又不是没感觉了，为什么牴触，这种分手有什么意义呢。」 骆浮屠的手指顺着周琰的鬓角轻轻插进他髮丝里面，周琰似乎想躲开他，可是他的手指却好像一把小梳子似的，顺着周琰的头皮越来越深入进去：「除了折磨我……」 周琰用力抓住他的手，眉头皱得紧紧的，骆浮屠直接低下头来，嘴唇吻在他额头髮丝之间的空隙间：「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消气么。」 在闻到骆浮屠身上的味道时，周琰也有些头晕目眩，他咬牙抓紧他的手，狠下心道：「你太自作主张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出于恶作剧还是出于别的目的才对我……下那种暗示，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好玩，你知道吗，根本不好玩！」 周琰说到最后，语气带上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他用力拉开他的手，抬头盯着骆浮屠道：「我不喜欢这种关系，这不平等。」 骆浮屠只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周琰深吸一口气，转身想离开，却再次被骆浮屠抓住，他这次没有再跟他废话，低下头用力吻住了周琰的嘴唇。后者几乎是条件发射地挣扎起来，骆浮屠紧紧按着他的后脑张嘴往周琰唇上咬，他的动作太大，将周琰吻得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骆浮屠却还觉得不够似的，舌头狠狠舔进他口中，撬开他的牙齿，长驱直入地在他口腔中搅动。他的手撩开了周琰的衣服下摆，此时正拽着他的衬衫往上拉扯。 这动作做得可真是熟练…… 周琰知道自己该拒绝他，但是骆浮屠的吻让他感到十分无措，他可以从他的亲吻中感到思念。 这几天对于周琰来说又何尝不是备受折磨呢？多巴胺的戒断反应并不只出现在骆浮屠身上，他身上也有。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周琰就会想到他。 还是忙碌一些比较好，让他没时间去胡思乱想。 骆浮屠的嘴唇碰到他的唇瓣时，这几天压抑的情绪更像火山爆发一样在脑子里爆炸，周琰应该推开他，但是他的手却不听使唤似的，迟疑半天，最终还是搂住了骆浮屠的腰。后者好像受到鼓舞似的，捏住他的下颌迫使周琰仰起头，几乎是垂直地侵入他的口中。 周琰的大脑就从这一刻彻底混乱了，他几乎是完全听凭本能去做接下来的事，混乱的唿吸声完全占据了他的耳朵，骆浮屠信息素的味道很浅，却像雷雨之前压抑的乌云一般，很明显便让他感觉到危险重重。 「你说的所有我都明白，你应该知道，我十分尊重你。」 骆浮屠抱紧周琰，低头用额头抵着他，嘴唇紧紧贴在他唇上，他的声音含混得几乎听不清楚：「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什么时候做过强迫你的事情？」 周琰急促地喘息了几声，声音又轻又急：「只会说好听的……你确实骗了我。」 「那种情况下我只能这样做。你发情期的应激反应太强了，我不得不让你产生受孕成功的错觉，只有这样才能抑制应激反应。」 周琰微微愣了一下，骆浮屠才轻轻抬起头，离开他的唇，周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本想等你发情期过去，身上的信息素变得彻底平静之后，才告诉你，谁知……」 ……谁知道在那之前，周琰就受不了这所谓的假孕反应，提前崩溃了。 第163页 周琰没有再说话，骆浮屠张开手将他用力揽进怀里，侧头轻轻吻在他耳尖上：「我知道错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周琰抱住骆浮屠的腰，慢慢收紧手臂：「……我也没选择相信你，你是在不爽这个吧。」 所以才会跟他冷战这么长时间。 骆浮屠抱着周琰深深嘆了一口气：「后来我发现，比起被你分手，承受多巴胺的戒断反应产生的不爽，那点不爽根本不算什么。」 「……」 周琰忍不住笑笑，他抬头看向骆浮屠：「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周琰伸出手指在他身上用力戳一下：「穿成这样是想色（和谐）诱我？」 骆浮屠挑了挑眉：「那我成功了吗？」 「还……还凑合吧。」 骆浮屠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一把将周琰抱起来：「嘴硬！」 第77章 白乐清又出现了 「我们有话单独说。」…… 骆浮屠调（和谐）教手下很有一套，他的两个护法也实在能干，在他们俩闹矛盾这段时间，谁都没有全身心精力去管理机甲战队的训练事宜，便让泷帮忙在管。泷对这些矿工下手毫不留情，周琰或许还会考虑他们没有基础，对他们採取怀柔政策，耐心教导，泷却不管那么多，他只想看到一支拉出去就能跟鲁力安干仗的机甲战队，所以就把他们往那个方向训练。 于是几天之后，周琰看到原本还如一盘散沙的机甲战队变得训练有素，内心感到十分惊讶，同时也对自己的才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周琰也不是对自己下不去狠手的人，他自己训练是，能做得十分优秀，只是对着别人就不太好意思下狠手。 「左护法在这方面着实有才能，放在我们那里，至少也能混个少将军衔。」 骆浮屠站在周琰旁边，一同往操场上看去，见矿工们有模有样地操练，十分满意——毕竟泷是他的手下，他帮周琰做事做得好，是给自己长脸，手下做好了，肯定是他这个领导领导得好啊。 骆浮屠往旁边瞥了周琰一眼，矜持地抬了抬下颌：「你太抬举他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他也不用在我身边待着了。」 周琰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的两个手下都是人才，近来很多人投奔过来，他们出去出任务也带回来一些人，右护法将各方人安排得井井有条，实在帮了大忙。」 骆浮屠越听越高兴，嘴角翘老高，越发得意起来，却听周琰忽然问：「你给人家两位发奖金吗？」 骆浮屠顿了一下：「奖金？」 他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奖金是什么东西，那是周琰那个世界才有的东西，不过怎么会发奖金呢，他们连工资都没有，更何况奖金。周琰问过也意识到了，他们这个时代背景还带着些奴隶制的影子，左右两位护法从小跟着骆浮屠，几乎相当于他的死人财产了，两个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奖金工资的。周琰下意识摇摇头：「算了……不过我觉得以后可以做一些这些方面的制度，这样也能鼓励人家做事。」 骆浮屠嘴上应着，心里却想，他们是自己的护法，也是灵侍，为自己做事才是正常的，若有私心，才会被他惩罚。 周琰不能像骆浮屠那样理所当然地把事情都甩给两位护法，看到这种场景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当甩手掌柜，于是便想亲自去过问一下。骆浮屠自然也粘着周琰，便一起跟过去。 按理说他就是过去稍微看一看，展现一下自己的责任心，并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是没想到，自己刚过去就碰上问题了。周琰过去的时候，负责登记的管事刚写完一批新招工人的名字，那批人就站在旁边，等着领工作服和员工手册。管事的见到周琰之后，立刻站起身跟他打招唿，那意思是还想让新招来的工人跟周琰行个礼之类的。 不过周琰没有那种习惯，也不愿意端那种资本家的架子，便摆摆手让人带他们离开。 不过在他们离开之时，周琰不经意瞥了那些工人一眼，忽然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身影。周琰先是惊讶，反应过来急忙叫住了这些工人，盯着那眼熟的人仔细看起来。对方穿着一身土灰色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同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到脸。 但是对方的身形十分特别，就算看不到脸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白乐清。 这个omega纤细的身形在一群五大三粗的beta和alpha中间格外显眼，露在外面的皮肤又特别白，看不出来才怪了。而且周琰跟白乐清也算有过几次交往，这样一眼其实就足够看出他到底是谁。 ……他来这里干嘛。 周琰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发现了这件事，却还是没有明说出来，只走到白乐清身后敲了敲他的肩膀：「跟我过来。」 骆浮屠最开始还没明白髮生了什么事，直到看到周琰上去将一个人从队伍中叫了出来，才认出对方是谁。 ……白乐清这个omega怎么这么不省心，都追到这里来了，他不会是为了追周琰来的吧？不过很奇怪，他居然没有从白乐清身上闻到omega的味道，就好像……他第一次见到周琰一样的感觉，完全分辨不出他的性别。 骆浮屠皱着眉走到周琰身边，皱眉看了白乐清一眼，又去看周琰，后者朝他挑挑眉，骆浮屠道：「什么情况？」 第164页 周琰面无表情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问问当事人吧。」 管事的见此状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眼睁睁看着周琰将那人带走，心里还想，莫非周工大病一场，忽然生出了能够只靠眼睛看辨别出哪个是打铁奇才的能力？不过这都是统领者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周琰将白乐清带到私人的房间里，他才抬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周琰吐吐舌头，在周琰开口问他之前说道：「我只是出来找工作而已，不是特地来找你的。」 周琰挑挑眉：「你的信息素怎么回事？」 白乐清立刻跳到周琰身边，看着他眯起眼睛笑起来：「当然是多亏了你，我买到了抑制剂和阻断剂，按照说明书用之后，发现身上的味道真的一点都闻不出来了。我一拿到就知道那些东西是你做的，跟你一开始送给我的一模一样。」 周琰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他研发的抑制剂和阻断剂确实已经进行到了向市场推广的阶段，没想到白乐清竟然已经买到了？骆浮屠听到这一点之后，忽然露出一种微妙的笑容，他看着周琰勾起唇角，好像在说——原来是你自作自受。 「咳咳。」 周琰尴尬地咳嗽一声：「可是你为什么到矿厂来……抑制剂和阻断剂只是能够保证你日常生活正常地进行，不是万无一失的啊，在这种地方还是有危险。」 白乐清不贊成地撇撇嘴角：「那你这上面写的话是假的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周琰面前展开。那是随抑制剂贩卖赠送的小卡片，小卡片上面写了一句鼓励omega们的话——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包括omega，不要让性别限制你的人生。 白乐清一字一顿地将这句话读了出来，读完之后，竟然感动得热泪盈眶：「你推广抑制剂和阻断剂的初衷不就是为了让omega能够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追求梦想吗？这是你说的话啊，你怎么忘了。」 周琰有些头痛，但是不可否认，他确实是用了这样的话来做gg语。 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希望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自由的，希望他们不受任何压迫，不论是性别层面的压迫，还是阶级层面的压迫，都能够冲破桎梏，成为一个自由的个体。 ……就是没想到这么快这种「自由」就体现到自己身上了。 面对兴致勃勃的白乐清，周琰十分无语，骆浮屠已经忍不住在旁边笑出了声。白乐清已经感动地说道：「周琰，他们都说你是怪人，我却觉得你是个大英雄。我一点都不想像他们说的一样，作为一个omega就该老老实实嫁人生孩子，然后养孩子……如果不幸在发情期遇到了不喜欢的alpha，也要被迫跟他在一起，这种生活只是想想我就要吐了。但是你让我看到了更多可能性，让我知道，omega也可以走出家门，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白乐清说得十分真挚，完全不在乎骆浮屠的嘲笑，也不觉得不自在。白乐清身上的这种特质特别能打动人，他的感情是纯粹而真诚的，他……应该就是那种只会出现在书里面的天使般的人物吧，很难有人会不喜欢他这种人。 周琰看着他许久，无奈地嘆口气：「那你也不用到这种地方来啊。」 「我当然要到这里来了！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也听说了，也见识到了，矿厂里面有一支很厉害的机甲战队，能够打败魔兽……周琰，你比我想得还要厉害，我也想为打败魔兽出一份力，虽然我体力不行，但是我可以给你们做后勤，做饭，打扫，洗衣服……我都能做的，对了，我还可以跟你学一些治疗伤口的知识，给大家治疗，你让我在这里吧，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周琰听到这些话，也听进去了一些，他明白白乐清不是因为头脑发热一时兴起来矿厂的，而是真的仔细考虑过可能性，他连自己的定位都找好了，他想做个医疗兵……有意思。 周琰的眼神明显柔和下来，他看着白乐清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你答应我了？！」 周琰看着他笑道：「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拿出我写的小卡片……我当然要答应，不然岂不是食言而肥么？我做出了抑制剂，是为了让omega能摆脱性别的桎梏，总不能做那个阻碍你追梦的人。」 白乐清立刻朝他灿烂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周琰微微摇头：「不过你在这里要注意，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离那些alpha远一点，免得发生危险。」 「好好好！我明白！我的宿舍在哪里？你带我过去吧。」 「不用他，我找人带你过去。」 周琰和白乐清听到骆浮屠突如其来的插话，默契地安静下来，然后一起转头朝他看过去，后者只盯着周琰眯起眼睛：「我跟周琰，有话要单独说。」 「……」 第78章 「你只爱我的脸吗？」 「我要杀了那个…… 周琰一听骆浮屠的话就知道这狗比又要闹么蛾子，白乐清被他赶出去之后，房门就被他狠狠锁上，周琰看着骆浮屠面无表情地紧张起来——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真的有点紧张。 「我没有心动。」 周琰觉得自己应该主动解释一下：「我只是觉得他作为一个omega有这种雄心壮志很值得表扬。」 第165页 骆浮屠朝他笑了笑：「可是我听到你的心里在说，你如果是alpha，绝对会娶他。」 「……」这可恶的读心术什么时候能失效！ 周琰瞥了骆浮屠一眼：「说实话，你们两个也算接触过几次，你对他就一点没有心动的感觉吗？」 「我的心只会为你动。」 骆浮屠说着，走过来搂住周琰的身体，手掌就贴着他后颈腺体的位置轻轻摩挲起来：「你却这么多情，真让人生气。」 他一做这个动作，周琰就知道骆浮屠要做什么。他也没有反抗，只垂下眼睛，等他将嘴唇凑到自己后颈的位置，才条件反射似的露出一丝不适的神色。骆浮屠见他如此，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下（和谐）半身冲刺，他轻笑着叼住周琰的后颈，问道：「你现在是在想自己作为alpha的身份吗？」 周琰干脆闭上眼睛：「别提醒我行不行。」 他刚开口，骆浮屠的牙齿就咬了下去，他的信息素灌进周琰的身体里，周琰听到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忽远忽近，耳朵里好像被堵上了两团棉花。他不得不抬手勾住骆浮屠的脖子，轻声吸气：「上次去修补结界……结果如何？弄好了吗？」 「嗯，问题已经不大了。」 「嘶……」 骆浮屠干脆抱着周琰覆到他身体上，他身形比周琰高大很多，一压过来几乎就看不到底下的周琰了。骆浮屠在他腺体上舔几下，侧头去看趴在床上的人：「做alpha的时候没有这么舒服吧。」 「……那你现在舒不舒服。」 「这怎么能比。」 周琰闭上眼睛：「带我去看看结界……我想了解这个世界更多的真相。」 骆浮屠哼笑一声：「那很容易，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周琰心下疑惑，但是骆浮屠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自己的思维好像被扯住了，不断往上升。周琰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动弹。而骆浮屠此时正低着头用额心抵在了周琰的后脑勺上，一个亮亮的光点从他的额头上亮起来，连接了骆浮屠与周琰的神经元。 「这叫记忆共享。」 周琰听到骆浮屠的声音直接到达自己脑海深处，下一秒，漆黑的四周慢慢变成彩色的景象，周琰不需要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周围到底是什么样子。同时，也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骆浮屠。 「好神奇。」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怎么不穿衣服。」 这是周琰说的第二句话。 周琰说完之后，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也没穿衣服，他跟旁边的骆浮屠一样，都只是用一条黑色的布巾裹着重点部位，其他地方都赤（和谐）裸着。 骆浮屠撩起长发，朝周琰微笑一下：「我想跟你一样追求思维上的解放，我们现在是思维对接的状态，所以都是赤（和谐）条条的样子。不觉得这更能展现赤子之心的真实状态吗。」 「……我没有你这么变态谢谢。」还特么跟他一样……这是污衊！ 周琰很想翻白眼，但是他们如今毕竟是思维的状态，穿不穿衣服好像也无所谓……于是周琰最终只是把腰间的黑布条繫紧，然后跟着骆浮屠向前方走去。骆浮屠修补结界的地方好像一处雨林，周围都是树，一条很长的河从远处淌过来。周琰也一眼就看到了所谓的结界是什么样子，因为它就好像一个倒扣的罩子一样扣在雨林外围，散发着莹莹金光，金光里面是正常世界，外面却看不清晰了，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一些灰色的烟雾笼罩着。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试图伸出手去触碰那个金光罩子，不过因为他们现在是思维状态，周琰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碰到任何东西，这些都只是骆浮屠的记忆而已。 「我没有去过外面，但是这些瘴气不是好东西，人如果碰到的话会死。」 骆浮屠难得正经起来，他盯着结界外面，似乎想看到更远的地方，但是他也被烟雾挡住了视线：「虽然这些瘴气只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出现，而且似乎并没有蔓延趋势，可是终归还是有那种可能性，所以才有了这层结界。我也是从古书中发现很早以前的灵师们就曾经在多处设下过结界，只不过延续前人的做法罢了。」 周琰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骆浮屠有那样的童年经歷，很难相信他竟然还能记得作为灵师的职责，而且还把这种职责延续了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骆浮屠是个难得的好人。 骆浮屠忽然对周琰挑挑眉：「你觉得我是好人？」 周琰无奈地嘆口气，不满道：「你烦不烦。」 骆浮屠也嘆口气：「我也没办法，你现在在我的回忆里面，我跟你共享记忆，你想什么，我几乎可以一瞬间就接收到。」 ——比在外面的时候接收到他的想法还要快。 「……」 周琰无话可说，骆浮屠却还记着刚刚的事情：「你真觉得我是好人吗？」 「干嘛这么开心？」 骆浮屠笑道：「当然开心，因为你喜欢好人。」 ——他之所以总是对白乐清心动，就是因为他是个好人，他说自己想为矿厂的英雄们做点事的时候，周琰心动得最厉害。周琰是个取向十分传统的傢伙，他喜欢真善美的omega。说实话，虽然周琰也曾经对他说过类似于爱的话，骆浮屠还是不能确定他到底对自己什么感觉。 第166页 这傢伙对自己心动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对那个omega心动的时候多。 想到这里，骆浮屠忽然有些不服气了，甚至生气。 他忽然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周琰的手，原本走在前面的人被他用力扯了回去，疑惑地看着他：「怎么？」 骆浮屠凑近了他，他盯着周琰的眼睛：「我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周琰看着他，下意识睁大眼睛——别靠这么近好不好，长得好看了不起吗？ 骆浮屠微微一愣，疑惑地后退一点，然后周琰的情绪便明显缓和下去。骆浮屠难得露出一丝呆呆的表情，这让他绝美的脸上徒增出一种愚蠢的气质。 「你……竟然……」 周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竟然什么？」 骆浮屠许久才不可思议道：「你竟然对我的脸心动？！」 ——没错，他刚刚靠近周琰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周琰心跳加速了。 靠，他平时怎么没察觉？莫非因为现在是思维状态，所以一点点心动都能感受到？ 周琰被他这样直白地说出口搞得很尴尬，急忙否认：「你少胡说八道……」 尽管周琰这样反驳了，他对骆浮屠的脸心动的那一刻还是让骆浮屠感觉到，他看着周琰呆愣许久，最终忽然反应过来：「对别人你就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心动，对我就是脸？」 「……我没有好不好，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骆浮屠几乎气笑了：「我也想相信你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但是你就是那么表现的！」 或许他平时也会对自己的脸心动，但是心动得没那么明显，所以骆浮屠就忽略掉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周琰的思维与骆浮屠的思维重叠了，他任何的小想法都逃不过骆浮屠的感觉，就比如，他刚刚确实对着他的脸心动了。 没错，脸！ 骆浮屠又好气又好笑，抓着周琰一把拽过来，按着他便狠狠亲了一口：「我除了脸就一无是处了吗？！」 周琰没能回答，只是骆浮屠亲他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好像被一股电流从头到脚电穿了似的，整个人都在战慄，他急忙推着骆浮屠的胸口不让他靠近，外面那个蜷缩着趴在床上的他却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压在他身上的骆浮屠感觉到了，立刻抱着周琰收紧手臂，把他整个搂进怀里。 「哦？在脑海中亲吻，外面的你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周琰被迫仰起头盯着周琰的脸，后者抓住他的手按在头顶，两个人一晃眼竟然出现在了一块巨大的草甸上面，周琰有一半是浸没在水流里面的。他惊讶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里是骆浮屠的精神世界，自然他想什么就是什么……靠！ 「你……放开我，放我出去！」 「不放，你仔细想想，除了脸，一定能想到其他我让你感到心动的地方。」 周琰疯狂地挣扎起来，但是他听到的只剩下四肢扑腾水的声音，他整个人都被骆浮屠抱着按进了水里。这里的水无法让周琰产生窒息的感觉，但是他还是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骆浮屠紧紧抱着他，用脸在周琰脖子上磨蹭：「你说，我们两个如果在里面做的话，外面的身体会有什么反应……」 「……我不想知道！」 「我想知道，试试吧，宝贝你顺便想一想，我到底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让你感到心动。」 「……」他这完全是报復自己吧！ * 骆浮屠因为得知周琰对他的真实想法生了大半天的气，当然，他并不是因为知道周琰喜欢他的脸生气，而是因为他「只」喜欢他的脸，气得快升天了。他堂堂一个大祭司，在周琰这里的可取之处竟然只剩下这张脸了，这到哪儿说理去。而且周琰曾经对白乐清心动了两次，每次都是因为他心地善良，什么像天使一样纯洁美好……到了他这里就是因为脸！ 这也太不好听了，都什么人是靠脸让对方心动的？那些以色侍人的妖孽才会这样！他怎么能跟那些人相提并论呢，他这四百多年都是白活了吗？ 他也想当纯洁无瑕的百合花啊。 骆浮屠因为这件事气了很久，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跟周琰说话。 「好了，你到底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周琰凑过去搂住骆浮屠，忽然捏了捏他的下巴：「我又不是只喜欢你的脸。」 骆浮屠立刻把眉毛挑老高：「是吗？」 周琰认真严肃地看着他：「是，我保证。」 骆浮屠却不爱相信似的：「那我跟白乐清，你喜欢哪个更多一点。」 「你……」 「你回答得不情不愿！我要杀了那个omega！」 骆浮屠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想往外沖，周琰眼疾手快按住他，此时他们的房门却忽然从外面被狠狠推开了，幕炼一下子沖了进来：「我要杀了那个omega！」 她大声喊道。 周琰这边正按着骆浮屠，看着幕炼愣怔一下，下意识问道：「哪个omega……」 「白乐清！」 「……」这主僕两人怎么回事？不对，白乐清怎么回事？！ 第79章 你只是杀人工具 左护法的桃花开了…… 并非只有周琰一个人觉得白乐清讨喜，这一点在这两位护法这里得到了验证。白乐清进到基地里面第一天，就在帮忙做饭，然后又帮忙把做好的饭拿去操场给那些进行机甲训练的矿工们吃。说实话这是他们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而且白乐清长得又白白嫩嫩很好看，即便这些矿工都闻不到他的味道，也不知道他是个omega，但是他们还是忍不住对他产生了好感。 第167页 当然，除了泷。泷是块木头，眼里除了任务就是他家灵主，他不在意任何人。 白乐清把食物分完之后，见泷坐在一旁并不上前，觉得奇怪，然后拿出一份午饭亲自给他送过去。 「你怎么不吃饭啊？」 白乐清一边说一边把东西递过去，但是泷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会，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个白白嫩嫩的omega，而是块烂木头。 白乐清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像周琰，最开始被周琰救了的时候，他也对他爱答不理。所以面对泷的冷淡，白乐清非但没觉得失望，反而感到有趣，并且越战越勇。他笑着从篮子里拿出一只碗，放在泷面前：「你不喜欢吃面包？那你吃面条吧，我也做了。」 泷满脸疑惑地看着白乐清：「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在跟我说话？」 白乐清「噗嗤」一声笑出声：「当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跟你说话跟谁说。」 泷盯着面前的两种食物，皱了皱眉头：「我不需要吃饭。」 他说完便站起身往矿工那边走，想让他们赶紧吃饭然后继续训练，身后的白乐清盯着泷看了一会儿，忽然撇撇嘴，他弯下腰从篮子里拿出一支竹筒，迅速追上去，挡在泷的面前：「现在是休息时间，你应该休息的。既然不吃饭……那你就喝点水吧！」 白乐清见他不说话，把竹筒塞进他手里：「我知道你是灵师，不过灵师也要注意身体啊，我刚刚一直看着你，你都工作一个上午了，一点没有歇息，你不累吗？」 泷还是看着他没说话，白乐清也不再想自讨没趣了，拿起篮子便离开了，他还不忘回头看泷一眼：「记得好好休息啊。」 幕炼发现泷的时候，他正坐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手里拿着个竹筒，呆呆地把玩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幕炼没见过他这样，习惯性走上去嘲笑道：「哟，左护法终于傻了吗？看来今后灵主身边最得意的就是奴家了。」 泷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竹筒拧开，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那水涌进喉咙里，泷微微愣了一下：「这水是甜的。」 幕炼不明所以地从他手中夺过竹筒，自己喝了一口：「嗯？是正常的味道，你舌头出问题了。」 泷没理她，却忽然深深嘆了口气：「幕炼，我好像喜欢上一个omega。」 幕炼听得眉毛一跳，那张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什么？」 泷抬头看向她：「那个刚来的omega，他真好。第一次有人关心我是不是累了……我有点喜欢他。」 从小到大泷都是被骂着长大的，骆浮屠根本不会对他和颜悦色，唯一跟他有交集的同伴就是幕炼，这女人跟着大祭司学得一模一样，对人从来不说好话，对着他比起同伴来说，反而更像敌人。当然，其他人就更不会对他说好话了，泷身上杀气很重，对人也严格，矿工们都怕他，不敢靠近。白乐清是第一个会关心他的人，泷觉得这样很好。 他希望白乐清以后也能这样跟他说话。 「你……什么？！」 幕炼好似完全听不懂泷的话似的，只知道追问「什么」，她的反常却让泷有些不耐烦了，他皱起眉头：「你没听懂吗？别告诉我你没发现刚来的那个白乐清是个omega。」 ——她是听懂了，却不懂泷怎么会知道「喜欢」这种感情。 他有感情吗？他明明是个杀人机器！ 「他……他不是用着抑制剂和阻断剂么，他没有散发出信息素吧，你怎么被影响到了？」 泷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我不是被信息素影响到的，单纯喜欢白乐清这个人而已。」 幕炼那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她勐地往前走去，泷反应迅速地伸手挡住她的去路，敏锐地问道：「你要去哪？」 幕炼眯着眼睛朝他妩媚地笑了笑：「奴家去哪里，不必向左护法汇报吧。」 幕炼直接朝泷挡住她的胳膊上打下去，后者避开她的攻击，再次挡在幕炼面前，语气肯定道：「你要杀白乐清？」 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更是配合过无数次作战，对彼此身上的杀气和动向简直如同对自己一般了如指掌，幕炼刚刚心念一动，泷就感觉到了。 幕炼没说话，忽然抬起手，一把黑色的玄铁五爪扇忽然出现在手上，她勐地张开五指，扇子在她掌下快速旋转几圈，然后朝着泷平切过去。泷不得不后退躲避她的攻击，他紧紧皱眉盯着她，不可思议道：「你竟对我亮武器？」 要知道幕炼就算在战场上也不怎么用武器的，除非真的动了杀心……可是为什么？ 幕炼冷笑一声：「左护法连凡心都动了，区区杀心，奴家动一动又何妨。」 泷十分不理解地问道：「灵主未曾限制我们不许喜欢上别人，而且你不也喜欢了一个又一个？」 「你该分清楚喜欢和玩的区别，奴家可从来没对谁动心过。」 幕炼很喜欢玩男人，她是个变态，她对omega似乎没有兴趣，却只挑男人下手，不管对方是alpha还是beta，都在他的狩猎范围之内。到后面她变得有点变态——或者换种说法，她才是真正的同性恋——她只对alpha感兴趣。不过也正像幕炼说的，对那些人，玩过就算了，不管他们最后有没有喜欢上她，幕炼都不会对这些人留情。 她只是喜欢玩罢了…… 第168页 「你别忘了我们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些事不该做，连想都不该想。有了感情，就会变成废物。为了不让左护法变成废物，奴家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泷还没来得及说话，幕炼已经举着扇子冲过来，显然是想冲破泷的防守去找白乐清麻烦。泷也并不对幕炼下狠手，只是牵制她的动作，不让她去找白乐清。泷的灵力比幕炼要高很多，但是他也不对幕炼下死手，双方便一直僵持着。到最后幕炼都有些气急败坏了，泷盯着她道：「白乐清是周琰的人，你要杀他，至少要向灵主请示。如果灵主应允了，我绝不拦你。」 幕炼当然没有那么蠢，她知道去「请示」的结果会是什么，因为泷喜欢上了白乐清，自己就要杀掉他，听上去十分荒谬。而且如果骆浮屠真的不允许手下谈恋爱怎么办，岂不是真的变成打小报告，骆浮屠肯定会惩罚他的。 所以幕炼不能说自己想杀白乐清的原因，更不能告诉骆浮屠，泷他似乎陷入了不必要的感情中…… 但是她是真的想杀人啊！泷那块木头……他怎么可能会产生感情呢，他怎么能够……一直以来，幕炼眼里的左护法应该跟她一样，他们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更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讨厌。 他们的生命里应该只有任务。 骆浮屠只听到幕炼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反而对她这样闯进来的行为感到很生气：「幕炼，是我太纵容你，叫你变得一点规矩都没有。」 幕炼这才回过神，她咬了咬玫瑰色的嘴唇，朝周琰拜了拜：「请周工恕罪，奴家唐突。」 「没事没事。」 周琰只察觉到一丝丝她的不对劲，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试探着问道：「右护法，发生什么事情了？白乐清惹到你了么？」 ——照理说应该不会吧，白乐清胆小如兔，性格也像兔子，不会主动招惹麻烦的，这两个人怎么会对上。 「莫非抑制剂失效了？」 幕炼连连摇头，她沉默半天，只能将这口怨气咽下：「奴家看他不顺眼，但是据说白乐清是周工的人，只问能不能动。」 她这句话正说到骆浮屠心中所想，他哼笑一声——如果能动，也等不到幕炼动，他早就把那可恶的小白花亲手掐断。 周琰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你们主僕两个可真默契……」 幕炼忽然眼睛一亮：「大祭司也想杀了他？」 周琰没说话，只盯着骆浮屠，威胁似的眯起眼睛——她是你的手下，你给我解决这个麻烦。 骆浮屠咳一声，然后不情不愿地开口道：「他又没犯什么过错，怎么能因为你看人家不爽就喊打喊杀的。我们是文明人，明白吗？不许动他。」 幕炼撅着嘴不满地盯住骆浮屠，后者只皱眉朝她使眼色，幕炼便狠狠跺跺脚：「奴家先告退了！」 幕炼风风火火闯进来，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留下完全懵逼的周琰。可是骆浮屠仿佛察觉到了点什么，不过看他的表情，好像也不是大事。 「到底怎么回事？」 骆浮屠摇摇头：「他们两个的命牌出了点问题……」 泷和幕炼跟从骆浮屠之后，命牌就一直被骆浮屠握在手里，这傢伙向来只相信自己，他拿捏着他们的命牌，就可以掌控左右护法的命，以保证他们的忠诚。当然，当他们的情绪产生十分强烈的波动时，骆浮屠也能感觉到。 「是右护法吗？她刚刚确实奇怪。」 骆浮屠却摇头：「是泷。他……好像动心了？」 「……」是他理解的那种意思的动心吗？ 骆浮屠朝周琰微微挑起眉头：「就是那个意思。怎么，你觉得泷像没有感情的人么？」 周琰犹豫一下：「人都是有感情的……不过从表面看，总觉得右护法才是容易动心的那个。」 骆浮屠闻言却只笑了笑，高深莫测。 「别想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感情这回事旁人又帮不了她。」 而且他对手下的私人感情毫无兴趣，只要别给他添麻烦，他是可以允许手下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爱好的。 骆浮屠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嗯，要不改天真带你去结界边缘看一眼？只是跟我共享记忆，总会差点意思。」 周琰一听这话，顿时有种浑身发麻的错觉：「你又打什么坏主意，我才不去。」 骆浮屠笑着朝周琰伸出手：「你怎么知道我在打坏主意，过来坐。只是……近期准备有大动作了，如果要去，就趁现在。」 周琰好奇他话里的「大动作」，也没注意骆浮屠这个招手有多暧昧，便挨着他坐下来：「是什么？」 「圣灵的人最近太嚣张，准备去灭了他们。」 「……」只听语气的话还是你比较嚣张吧。 第80章 「你已经变成我生命的一部分。」 重回…… 骆浮屠说圣灵最近越发嚣张这句话并不是在故意找茬，周琰后来了解到，他们确实越发嚣张了，不仅对矿厂的消息虎视眈眈，还真切地开始动手动脚。骆浮屠平时看着不太关心矿厂的事情，心里却很清楚，最近矿厂的工人少了好几个，都是在回家探亲的路上失踪的，然而最后连这些矿工的尸体都没找到，去他们家里问也没有消息。 骆浮屠猜测，他们可能是被托马斯抓走了。 第169页 这很像托马斯的惯用手段，被抓走的人很可能已经将矿厂的秘密说出去了，托马斯也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他正在组建机甲战队。 所以这一战，不论骆浮屠主动还是不主动，都一定会发生。 周琰压根不知道矿厂走失工人的事，机甲战队的事也并非秘密，他们每次出去救人都让骆浮屠站在最显眼的位置，托马斯又不是不知道骆浮屠还活着这件事，压根没想藏，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想要宣战。 「你不是说过么，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卫手段。」 周琰原本以为自己的机甲战队将要面对的只会是鲁力安这种怪物，从未想过有一天真的要跟托马斯动手，所以他还是有点懵。骆浮屠这些天这么积极地让左右护法训练机甲战队，也是在等这一天，他要夺回政权。周琰明白，他早晚要面对这一战，毕竟最初就是以此为条件与骆浮屠合作的，现在是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你不怪我？」 彼时周琰已经坐在了机甲驾驶舱内，听到骆浮屠的问话，侧头看他一眼：「怪你什么？」 骆浮屠看着前方：「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虽然能对付託马斯，想要扫清圣灵的余孽却有些难度，所以从一开始就想用你的机甲战队为我做事。」 周琰忍不住笑了笑：「我知道啊，这本来也是我们说好的交换条件。虽然我希望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让托马斯下台，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好像并不合适……」 政权的更替就意味着流血和战争，通过谈判和经济学博弈来更换政权，更适合和平时代。 他们这个世界脸和平经济的概念都没有，又怎能强求用这种方法解决政权问题呢。 骆浮屠见周琰竟然没有要怪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伸出手紧紧握住周琰的手。周琰却没空跟他煽情，他皱眉道：「但是不知道要打多久……最好不要太久，毕竟鲁力安也随时可能出现，我们可没精力同一时间对付两个敌人。」 骆浮屠倒是很有自信：「放心好了，一天之内就能解决。」 「一天？」 「要承受魔兽攻击的不仅是我们，托马斯也筋疲力尽了，他让人在祭坛周围修建了高高的城墙，自己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他们连跟那些怪物作战的武器都没有。」 ——好吧，这确实算是个好消息。 周琰自我安慰着，心里则对骆浮屠的说法十分存疑，但是没想到现实竟然比他说得还要轻松。骆浮屠灵力强大，他们打到都城的时候骆浮屠变得十分兴奋，自己首先举着硕大的、发着光的图腾冲了上去，具备战斗力的灵师被他的大招一个接一个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机甲战队再冲上去，基本就如砍菜切瓜一样容易。 ……怎么觉得在对付託马斯的时候，骆浮屠比对着鲁力安要兴奋很多。 当然，圣灵的灵师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只是没想到骆浮屠会忽然杀到面前，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反击了。圣灵里面也有高手，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把骆浮屠逼到那个程度。但是周琰实在无法指使机甲对人类下手——人类在面对机甲时十分脆弱，只需要动一下脚指头，都可能把他们踩死，所以好多次圣灵灵师们的攻击就在眼前，周琰却只知道抬手阻挡，a1很快就变得破破烂烂。 灵师相当于一个体型小的鲁力安，他们的攻击虽然比较微弱，可是还是有效的，骆浮屠冲着祭坛中心直冲上去，周琰落在后面，被三五个灵师一同攻击，a1只守不攻，就这么被生生捶进了土里。因为周琰与a1是以神经元连接的，a1受伤的话，周琰也会感到不舒服，他咬牙抬头看着上方还在不断揍自己的灵师们，忽然通过无线电朝他们吼：「你们快点投降吧！不然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几个灵师听到这句话都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攻击一边朝周琰大喊：「喂！你完全看不懂现在谁占上风吗？清醒一点，现在是你被我们包围了。」 周琰看到了眼熟的蓝色月光一般的攻击朝a1包围过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不然他的机甲会被融化。周琰咬紧牙关勐地从地上弹起，下肢仿佛陀螺一般旋转，朝着那些灵师踢踹过去。灵师刀枪不入，但是他们也会受到力的作用，被a1狠狠踹一脚，立刻就飞出去老远，有些没防备的灵师，更是被踹得一飞沖天，直接看不见影儿。 周琰将灵师们踢走之后，才面无表情地吐出口气——算了，这是在战场上，他也并没有欺负人…… 机甲的力量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强大的，就算纯物理攻击没办法伤害到灵师，但是可以将他们揍飞，让他们脱离战场，这样也能迅速占领他们的地盘。 这次奇袭的效果很好，给周琰一种错觉，觉得矿工们甚至不需要练兵这么久，直接上就能把托马斯的地盘拿下来。等到他们集合的时候，现场状况更加印证周琰的猜测，因为在场的机甲里面，除了a1惨兮兮，其他的机甲都还保持着锃光瓦亮的状态，骆浮屠看到周琰的狼狈相还惊了一下：「你怎么搞成这样？」 ——就周琰对机甲的操控水平来说，不可能有人能伤到他的，他又不是在跟鲁力安单打独斗。 周琰抿紧唇角，把头上烧焦的一缕往后划拉两下：「这不重要，你找到托马斯了没有。」 骆浮屠微微一笑，扬起袖子往前狠狠一甩，便见一个肉球形状的人从他袖子里滚了出来，然后在光滑的大殿上叽里咕噜地滚动几圈，停在柱子底下。 第170页 托马斯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厉害的人，他虽然穿得很华丽，但是地中海，啤酒肚，是个中年油腻的大叔。当然，不该以貌取人的，就算长得丑，也有可能身怀绝技，可是托马斯被抓住的时候根本还醉着，就算被摔在地上，他也只是迷迷瞪瞪抬起眼看了周围的人一眼，然后又抱着酒壶闭上眼睛。 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当首领？ 骆浮屠朝周琰疑惑地挑挑眉：「怎么？」 周琰摇头，小声道：「我有点怀疑你当时是不是因为太无聊故意输给他的。」 「当然不是，我诅咒发作，很辛苦的。而且那时候也没有机甲这种好用的武器。」 他说完还冲周琰暧昧地眨眨眼：「都是周教授的功劳。」 周琰没理他，他第一次当反贼，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看地上的托马斯，又看看骆浮屠：「现在怎么办……」 骆浮屠伸手抓住周琰的手腕，拉着他往大厅里面走：「当然是回家。泷，把那个死胖子处理掉。」 周琰一边跟着骆浮屠往里面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只见左护法很熟练地将托马斯反手五花大绑，然后拖着他离开——好像做过无数次。 骆浮屠拉着周琰走到最高处的王座，然后拂袖将上面铺设的白色狐裘扯下来直接扔掉，自己坐了上去。此时的骆浮屠配上他屁股底下那把椅子，才像一个完整的统治者。 周琰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有点别扭。他怎么会觉得是自己救了骆浮屠一命呢，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证明，就算当时他不出手，骆浮屠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怪不得托马斯让人散布他的死亡消息时，很多人都不愿意相信，这人以前肯定也诈死过，这只是他游戏人间的手段罢了…… 骆浮屠敏锐地察觉到了周琰心情的变化，他抬头看了周琰一眼，伸手拉着他搂过来，试图让周琰坐到自己旁边。周琰看透了他的动作，直接挣脱骆浮屠的手——这个动作如果完成，自己就真他妈的好像纣王身边的妲己一样了，谁要坐他旁边啊！ 骆浮屠有些郁闷，一把抓住周琰直接将他扯过来——他本来只需要坐在他旁边就行了，现在他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周教授闹什么别扭，以后这里是我们的家，你这么拘谨怎么行。」 周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骆浮屠直接按在怀里往身后的王座上一靠，像条人形安全带一样把他死死捆在自己身上。 周琰见自己挣脱不了，只好停下来，他蹙着眉头盯住骆浮屠，许久才小声道：「你能不能放开我，这个姿势太别扭了……」 ——他真的会联想到妲己啊！他不是那种人！ 骆浮屠勾起唇角笑笑，然后低头抵住周琰的额心：「不能，我放开你你又要胡思乱想。」 周琰没说话，骆浮屠只搂紧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往椅子里靠——这确实是他的椅子，所以他坐起来很习惯，骆浮屠看透了周琰的想法，用手搂着他的腰抬眼盯着他：「我需要你，你必须待在我身边。」 「是么……说什么客套话。」 「不是客套话。」 骆浮屠顺着他的后背轻轻摸了摸：「你看这个地方多大，说句话都有回音。但是这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这把椅子上也永远只有我一个人，以后我不想了，我想让你跟我一起。」 周琰神色复杂地看着骆浮屠——他以前没有想过他到底需不需要，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他真的觉得即便没有自己也无所谓。 骆浮屠便继续说下去：「我很寂寞，我也是人，需要有人陪我，难道我坐在这把椅子上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么？」 周琰看不得他这副表情，将视线移开，伸直胳膊隔在两人之间：「我没说不陪你，我只是不想坐在这里……太别扭了，我可以站着吗？」 「不行。」 骆浮屠用力将周琰往怀里搂，最终将脸贴在了他的心口，这才安心地嘆口气：「我必须这样抱着你才能感觉到你，你站在一旁，或者离我稍微远一点，我都会觉得不爽。周琰，你已经变成我生命的一部分，以后都是。」 周琰听着他用温柔的语气说这些话，整个人慢慢红透，他扭头把下巴抵在骆浮屠头顶，抬手轻轻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了，你能闭嘴了吗……但是如果这里有别人在场，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坐一张椅子的。」 ——太！羞！耻！了！ 第81章 我们结婚吧 要跟你在这个宫殿的每个角…… 后来周琰发现他们能这么快占领都城，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鲁力安，托马斯根本没有找到能够有效对付鲁力安的有效方法，他修了很多城墙把自己圈在围墙里面，但是那些鲁力安也会像克苏鲁神话中的廷达罗斯烈犬一样出现在房间中，对他发起攻击。 这种怪物天生是为了消灭不符合世界维度的人类而存在，周琰他们藏在深山里面，人迹罕至，只遭遇过一次兽潮，而都城这里灵师密集，这样多的「不符合世界维度」的人类存在，自然就成了鲁力安狂欢的乐园。 托马斯可能已经被攻击过很多次了，他手下的灵师死伤无数，骆浮屠忽然对他们发动进攻，这些人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当周琰和骆浮屠占领都城之后，却发现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除了关押了一批托马斯的亲信手下，剩下的生灵也都纷纷投降，然后立刻被骆浮屠打发出去修补结界了。 第171页 周琰最近十分担忧这个世界的存在逻辑，一层结界将他们倒扣在郁金大陆，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鲁力安又从何而来……这些都是这个世界的未解之谜，这让他十分不安。 周琰时常会想，他们会不会只是一个火柴盒里面的玩具世界，这个火柴盒归更高维度的生物所有，他们只能被人摆布。正是因为这里的某些人忽然完成了升维过程，才惹怒那些高维生物，派出鲁力安来消灭他们。 周琰想不明白，沉思半晌，忽然站起身，去大殿上找骆浮屠。 骆浮屠以前一定是个勤政爱民的掌权者，别看他平日里跟他口嗨总是吊儿郎当，但其实自从回来之后，他就在认真做正事，平日里一刻不歇地黏在自己身边烦他，近来却多数时间都在忙自己的。 就好像古代皇帝批奏摺一样，他也要查看一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托马斯给他捅了多少篓子，毕竟都是要靠他自己来填的。 周琰拎着篮子找到骆浮屠。 「咚。」 骆浮屠正在看托马斯建造的城墙图纸，面前忽然被摆上一只篮子，他这才抬起头，见周琰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给你带了吃的。」 骆浮屠犹豫着将篮子拿过来，口中还道：「我不需要吃饭，你饿了么？要我陪你吃？」 他打开篮子的遮盖，却发现里面摆放的是用四色灵花拼成的点心拼盘，并不是普通人吃的东西。周琰这才开口说道：「这是我特地请教别的灵师做的，你可以吃一点。」 骆浮屠疑惑地看他一眼，虽然犹豫，却还是从盘子里挑出一朵花放进嘴里，那花瓣瞬间融化，变成一道亮光进了骆浮屠口中。他盯着周琰微微勾起唇角，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骆浮屠朝周琰伸出手：「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周琰眼底划过一丝犹豫的神色，但是最后还是乖乖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骆浮屠便顺手将他圈在怀里，好像抱一个布娃娃一样抱着周琰。骆浮屠看出周琰有事想说了，或者说，他应当是有事想求自己帮忙，不然才不会给他送什么吃的，还摆得这么用心…… 可是光送吃的怎么行，他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人。 骆浮屠向后仰倒，侧头在周琰脖子上轻轻吻了一下，小声说道：「现在还对这里感到陌生吗？每次来这个地方就一脸拘谨的样子。」 周琰犹豫一下，微微点头：「这里毕竟是你办公的地方，我不该过来……」 「怎么能这么想，这里所有摆设我都换了，托马斯那个丑八怪的气味不会留在这里，今后你想去哪里都行。哦，我明白了，你是认生。我有个好办法，能让你对这里的陈设快速熟悉起来。」 周琰心里牵挂着事情，自然也没心情听他说的什么，只随口问道：「什么办法。」 骆浮屠便搂着他将手伸进周琰衣服底下，轻声笑道：「我不好意思说……」 ——他倒是好意思做。 骆浮屠只用额头在周琰脑后的位置贴了贴，周琰便瞬间「听到」了他的想法，周琰一下子按住他的手，尴尬得脸都红了：「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从回来之后我就整天都在想，要跟你在这个宫殿的每个角落做一次，这叫熟悉场地。」这样有助于他熟悉他们现在所住的地方，他不想再从周琰脸上看到不自在的表情。他们以前在一起就好像一家人一样，但是自从回来之后，周琰居然还跟他疏离了，骆浮屠不想这样。 ……靠！ 周琰咬着嘴唇没说话，骆浮屠再次将手伸进他衣服里，周琰这次再想将他扯开，态度却没有第一次那么坚决，似乎存在妥协的可能性。骆浮屠早就算准了周琰不会拒绝，顺势一勾他的腰，抱着周琰滚进他那张宽大的王座里面。本来白天搞那些事听起来就很荒谬了，更荒谬的是他们还在骆浮屠日常办公的地方，这里的陈设庄严肃穆，让人容易联想到神庙或者神殿，他们此刻在做的事情，却让周琰生出一种亵渎感。 周琰急忙撑住骆浮屠的胸口：「不能这样……以前昏君才干这种事。」 骆浮屠张嘴去咬周琰的唇角，声音被他的嘴唇堵着，变得不清不楚：「你不是本来就觉得我是昏君么。」 「……」他后来对他稍微改观了一些啊！但是现在他的印象又跌回去了！ 周琰在这个地方明显会变得很紧张，所以他们没有花太长时间。不过这种事的重点本来也不在于时间长短，而在于质量高低。结束之后周琰许久都没能平静下来，紧紧掐着骆浮屠的手臂，都将他掐红了。 骆浮屠笑着问他：「看来你喜欢这里。」 周琰将手移到骆浮屠脖子上，盯着他的眼睛吻住骆浮屠，似乎还陷在余韵里面无法回神。骆浮屠便扶着他坐起来，空出一只手轻轻抚他的后背，这一吻结束之后，骆浮屠拉住他的衣服将周琰裹起来，轻声问道：「你最近有没有空。」 周琰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有空的话，我们就结婚吧……回都回来了。」 「……」 什么鬼，这时候说这种事。 周琰忽然清醒过来，微微移开视线：「你做什么……」 骆浮屠捏着他的下巴掰过来，让周琰看自己：「你不愿意跟我结婚么？」 第172页 周琰深吸口气：「你还有很多事没做，现在讨论私人的事情还不是时候。」 骆浮屠这才收回手，朝他挑挑眉：「我答应你的事都会做的，从允许庸种植粮食开始，一条条地去推行。」 「那你做了再说。」 周琰说完从他身上爬下来，迅速将衣服整理好。骆浮屠看着他，心里有些无奈，周琰哪都好，但是怎么谈到结婚这种事，都要像谈判一样，有他在身边是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堕落成所谓的「昏君」了。周琰见骆浮屠完全不顾形象地摊在他的王座上，捡起地上的袍子扔到他身上：「衣服穿起来。」 骆浮屠将黑袍随意套到身上，笑得十分暧昧：「这里没有那种愚蠢到闻到信息素还会坚持闯进来的人，你怕什么。而且要担心的话，应该在刚刚担心才对，现在闯进来顶多只能看个事后。」 周琰不搭理他，骆浮屠的骚话一套一套的，越理他越起劲。 「对了，有件事要问你……」 ——哦？终于到正题了？ 骆浮屠也十分好奇，能让周琰又给他送吃的，又使这美人计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是推行种植的事情？这件事我可以交由你全权负责，是说什么帮忙。」 周琰看向他：「当然，这本来就是你答应我的……不过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他说到这里犹豫，似乎还有些难以启齿。骆浮屠见他这个表情，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却主动问道：「跟我母亲有关？」 ——也只有这件事能让周琰露出这样的表情了，不然跟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琰点点头，他看了骆浮屠一眼，有点小心翼翼：「你母亲是郁金大陆上灵师之始，照理说在她之前应该没有灵师这种概念……可是你又说，让左右护法去修补的结界是以前的灵师传下来的，只是按照他们的做法去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琰想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首先就要弄清楚灵师的来龙去脉，按照骆浮屠的说法，他母亲不应该是郁金大陆上的第一个灵师。可是骆浮屠的母亲是相当于他童年阴影一样的存在，如果不是必要的话，周琰不想去碰触这一块禁区。 「在我母亲之前确实没有出现过灵师——至少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在她展现出灵师的力量之前，这里的人甚至不知道灵师这个概念。但是讽刺的是，她去世之后我却在皇宫的藏书中看到了大量有关灵师的书籍和记载，充分说明灵师原本就存在于这个世界，只是某些愚蠢的人类将他遗忘了。」 ——这些愚蠢的人类里面，自然也包括骆浮屠最为痛恨的他的父亲。 周琰坐到骆浮屠身边，身材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手指顺着他的指缝插（和谐）进去，紧紧握住。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对他起到一定鼓励作用，或者……表达自己的歉意。骆浮屠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翻转手掌与周琰十指交握，然后笑着看道：「我没有那么脆弱，这都是陈年旧事了，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我。」 周琰盯着他点点头，骆浮屠便凑过去，轻轻贴着周琰，他的睫毛被阳光照着，显得十分温柔，周琰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忍不住对骆浮屠疯狂心动。 「不过这些事我只跟你说。」 「我知道……我想去查一下你说的那些书籍，能看么？」 「好啊，随时可以。」 他说完忽然「噗嗤」笑了一声：「这点小事也值得周教授使美人计？」 周琰忽然很尴尬，他只是因为要提到他的母亲，心里有点愧疚，才没拒绝骆浮屠，怎么成自己使计了。 「你胡说什么？」 骆浮屠便凑过来很近：「胡说？包括之前送吃的，都是事先设计好的吧。虽然我很喜欢这样的情趣，但是这样一来倒显得我更像昏君，也让我们生疏了……」 他越说越靠近，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周琰身上了，周琰忽然勐地躲开，气急败坏地大步朝殿外走去：「带我去看那些书！」 骆浮屠这傢伙……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82章 不懂的爱 「既然你喜欢他，奴家也喜欢…… 旧皇宫里面的书籍被集中收藏在一个地方，这里加持了骆浮屠的法术，所以虽然在过去的几年里，这里偶尔会更换主人，但是存放在这里的书籍却都保存完好，并没有遭到破坏。 周琰翻阅了这些书籍，感到有些失望，这些书籍的记录并不完善，大部分是关于法术修炼的，对于歷时只寥寥写了几笔。而且这寥寥几笔之中，大部分也在写灵师和鲁力安，对于结界并没有提到太多。周琰看了半天，只从书里面看到一句，说是结界外面有不好的东西，千万不要越过结界。 不好的东西……他当然知道，结界外面有瘴气，人沾染了就会死。可是这里的「不好的东西」到底是不是指瘴气呢？是不是除了瘴气还有其他的？他想要知道明确的答案。 但是并没有。 周琰失望地嘆口气，骆浮屠忽然从他身后凑过来，将下巴搁在周琰肩膀上：「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嗯。」 周琰侧头看他一眼，抬手在骆浮屠侧脸轻轻抚一把：「我想知道结界外面的世界。自从知道有结界这个东西之后，我就觉得自己过的生活恨不真实。外面一定是有什么大秘密，不然的话干嘛要用瘴气将这个世界笼罩起来。」 第173页 骆浮屠很高兴，周琰现在时不时主动会跟他进行身体接触，这太好了。 他全然没察觉到，刚刚摸他是不是像摸宠物。 骆浮屠略一沉吟：「你觉得外面的瘴气是人为的？」 「你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么？」 骆浮屠笑了一下：「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那他已经强到逆天了，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好吧，说得也有道理，如果真的是有高维生物在用放大镜观察他们的话，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他难道可以跳起来跟人家打架么。 「这只是我的好奇心……」 周琰说完嘆口气，把这些书籍收拾起来，重新放回书架上。 骆浮屠很贊同这种说法：「你的好奇心总是很旺盛。不过科学家都是这样的吧，不然如何进行科学发明呢。」 周琰笑了一下：「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现代人了。」 骆浮屠微微皱眉：「你一直当我是古代人？」 「你本来就是。」 ——原始人。 周琰说着走出藏书的房间，骆浮屠跟上来，他才道：「我最近在改良小麦的种子，等我成功了，就开始推广种植吧。现在都入春了，再不种下去，今年又没有粮食吃。」 骆浮屠却对时间并不太在意：「没有粮食吃可以先让灵师弄出一些。」 「不行，你不能总是让灵师养普通人，要逐渐教会他们自己独立。」 周琰看他一眼，无奈地说道：「说好了要营造一个健康的社会，就要从今天开始做起，不能得过且过。」 骆浮屠便只能点头了，周琰这么勤奋，他不能拖后腿啊。 两个人一边聊着之后的计划，一边往外走，经过教场的时候，周琰忽然听到一阵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抬头看去，才发现穿着一身红纱的右护法在盪鞦韆，那铃声正是她脚踝上的银铃装饰发出的。周琰不由地再次在心中感嘆，右护法真的很美。 幕炼是那种又艷又飒的长相，而且她很会打扮自己，张扬自信，好像燃烧的火焰一样明媚。 骆浮屠的声音忽然在周琰耳边响起：「没眼光，我分明比她更好看。」 说话的同时，他还伸手捏着周琰的下颌强迫他转过头来看自己。 ——这么多次下来，周琰已经逐渐习惯被骆浮屠读心了，也逐渐没那么大反应。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之前还抱怨我只对你的脸心动，现在又要跟我强调你的脸？」 骆浮屠皱了皱眉：「谁让你盯着她看。」 周琰用手轻轻将骆浮屠的手拨开，重新将脸转回去：「我什么时候在看她，我是在看那边。」 骆浮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泷和白乐清。白乐清手里拿着一把弓箭，正朝着前方的靶子瞄准，而泷站在他身后，几乎是环抱白乐清的姿势纠正他射箭的动作。 「……」不小心看到手下撩o的场面怎么觉得这么眼瞎。 骆浮屠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周琰却先开口：「什么年代了，还用弓箭，根本就是故意的。」 骆浮屠垂目看他一眼，又听到周琰小声嘀咕：「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白乐清来还没几天吧，速度可够快……」 骆浮屠忍不住笑了一下：「我看挺好。」 ——白乐清还是他的一个隐形情敌呢。 周琰皱眉想了想：「你确定挺好？」 「怎么，你捨不得？」 周琰面无表情道：「我对他们两个都没兴趣，只是……觉得右护法不太对劲。」 「嗯？」 骆浮屠便去看坐在鞦韆上的幕炼，他见她坐在那里晃晃悠悠，十分悠闲似的，便道：「不是挺正常的么，她确实挺喜欢玩鞦韆。」 「看来你平时对自己手下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关心。」 ——不过周琰也说不出来右护法到底哪里不对劲，他没法给骆浮屠具体的回答。 「算了，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走吧。」 周琰最终摇摇头，拉着骆浮屠离开。 「泷有分寸，就算谈恋爱也不会耽误他的任务。」 幕炼并没有察觉到周琰和骆浮屠的到来，她也没心情管别人，她十分烦躁，不明原因地烦躁——平时坐在这架鞦韆上就会感到愉快，但是看到眼前这副场景，幕炼却怎么都愉快不起来。 以前她坐在这里盪鞦韆的时候，这里就只有她跟泷两个人，她在玩，泷在练剑，从小都是这样的。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些不同，多出来一个人…… 白乐清毕竟是个omega，他练了一会儿就累了，笑着说要回去休息，泷便让他先回去。这里离白乐清住的地方不远，泷没有送他。 白乐清离开之后，泷来到鞦韆边上，看着幕炼问：「你什么时候来的？灵主有任务？」 幕炼看着他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笑：「见到我就只能想到任务……」 泷疑惑地看着幕炼，后者忽然从鞦韆上跳下来，脚上葡萄串似的铃铛发出清脆响声，幕炼抬头盯着泷的脸问道：「你真的喜欢他？」 泷反应活过来幕炼指的是白乐清，有些警惕地眯起眼睛：「你想做什么？」 「奴家什么都做不了，灵主不许杀呢。」 幕炼娇笑了一声：「问你呢，左护法，你真的喜欢那个omega？」 第174页 泷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是，他很好。」 「那很好……既然你喜欢他，那奴家也喜欢他吧。」 幕炼说完，忽然轻轻嘆了口气：「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呢，你是真喜欢他。」 他从来没笑得这么傻过。 自从泷告诉她喜欢上白乐清之后，幕炼就一直在观察他们，她实在想知道，泷的喜欢到底是心血来潮还是真的喜欢上了。幕炼对于观察恋爱中的人是十分擅长的，她发现每次与白乐清在一起，泷都会很开心。 就是露出那种笑容，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对，我从来不说谎。」 幕炼不解：「可是为什么？」 泷严肃的脸上便露出一种理所应当的表情：「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幕炼听了之后忽然感到一股无名之火直往心口窜，她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最后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你的意思是，灵主对你不好？他把你养这么大，对你不好？」 她很想问的是，难道她对他不好？哪次他挨罚不是她帮他求情，哪次他犯了错不是她帮他收尾？泷也会帮她……他以为他们有那样的默契，很多话都不需要说出口，可是没想到，竟是自己自作多情。 看看这个人，只是对他好一点，就让他彻底沦陷了。 他沦陷得也太快了吧。 泷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沉默片刻纠正道：「那不一样，灵主十分严厉，但是白乐清会关心我，会对我嘘寒问暖，他很温柔。」 ——可是他也会关心任何人，对任何人都温柔。 这个omega，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 白乐清对所有人都好，只有泷躲不过这种好……幕炼见过不少会沉溺在omega温柔乡中的alpha，倒没想到，泷竟会这么快就缴械投降。 幕炼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好，真好，左护法终于找到自己的真爱了，奴家这里先恭喜你。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泷不懂幕炼的意思，他觉得她阴阳怪气的，不过后者本来也没打算解释，她转身轻盈地一跃，跳上墙头，随着那叮叮噹噹的银铃声越来越小，右护法已经离开了。泷盯着墙头那边凝视许久，心里十分疑惑——幕炼……好像不太高兴。 在泷的记忆里，幕炼总是笑嘻嘻的，她也很少不高兴，所以她的不高兴——或者说是难过——其实很容易被捕捉到。 泷皱紧眉头，但是他对于猜测人心这一点向来不擅长。 他实在不懂。 第83章 结界之外 这个世界的真相 周琰没找到他想要的真相，心里总是存着事，晚上睡不安稳，第二天一大早很早就醒过来了。他想再去翻一翻那些古籍，或许是自己看得不够仔细，没找到关键信息，再去找一次说不定就会发现蛛丝马迹。 周琰轻手轻脚地起身，身边的骆浮屠本来就没睡着，直接伸手搂住他的腰将周琰揽了回来，低头便往他颈上靠过去。 「这么早去哪？」 周琰在骆浮屠怀中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法挣动，便仰起头看他：「我再去查查书，你睡吧。」 骆浮屠打个哈欠想坐起身：「我陪你去吧。」 「别，你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这些天骆浮屠也在着手准备推行新政的事情，他也很累，他总说自己不用睡觉，可那是「不用」，又不是不能睡，忙了这么久，多睡会儿对他总是有好处的。 周琰说完盯着他：「你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整天黏在一起吧。」 骆浮屠闻言笑了一下，他抱着周琰在他嘴唇上用力亲一口：「那你快去快回。」 周琰下意识撇撇嘴，表现得像一只被强吸的猫，不情不愿，骆浮屠见他如此，就再次在他脸上狠狠吸了一口——他就是喜欢强行吸猫。 然后就被嫌弃了。 周琰「嗖」一下从骆浮屠怀里抽走胳膊，然后很快便熘掉了。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真的很大，后院有间房子正在动工，是要修建起来给周琰做实验室用的，骆浮屠很细心地给他建了地下室，将来可以慢慢改建成实验室。其实周琰跟他提过，让他给自己批一块地建研究院——现在的重点虽然还在农业上，但是将来肯定要把科学、医药、教育等领域逐渐发展起来。 周琰的想法很长远，所有的事情都要慢慢来。 不过他却在去藏书楼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一开始周琰只是看到有人躺在小花园一块很高的石头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莫非在睡觉？可是这个时候在外面睡觉，着实有点奇怪。周琰正想走过去，可是原本躺在那里的人忽然翻了个身，然后直直地从石头上滚了下来。 周琰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看人有没有事。周琰走近了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右护法。 …… 为什么事情都让他撞见了，现在装没看到赶紧走开还来得及么？总之灵师是摔不死的。 躺在地上的人忽然哼了一声，一翻身，那只柔软的手腕就搭在了周琰脚上。 ……他现在走不了了。 周琰深深嘆口气，弯下腰将右护法扶起来，迎面扑来一股酒气，差点将周琰熏晕。 果然不管是男性的alpha还是女性的alpha，总有人喜欢沾染抽菸喝酒的臭毛病。 不过她喝得也太多了，都摔下来了。 第175页 其实周琰早就看出了幕炼的不对劲，她在他眼里是个很飒的女子，昨天那种表情不该出现在她脸上。不过当时周琰并不想管这件事，又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周琰想把幕炼扶起来，但是后者根本没有意识，周琰便只好将她直接拖到石桌旁边，让她趴在上面。幕炼手里还握着一把酒壶，周琰看了一眼，忽然想起骆浮屠时常也会对着窗外的月亮自斟自饮。 …… 这莫非是他们巫灵这一派的保留节目？ 周琰好不容易将她弄到桌子上，就准备离开，却听右护法嘟囔道：「周工怎么大半夜在外面晃悠，还是让奴家送你回去吧……」 周琰愣了愣，便见原本趴在桌上的右护法忽然撑着桌子晃晃悠悠站起来，似乎想把他「押送」回去。周琰看着她深深嘆口气，无奈地说：「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右护法。好了，你快坐下吧。」 现在这种情况，周琰也不好拔腿就走了，幕炼醉成这样还惦记着送他回去，自己如果只放着他不管，未免显得太绝情了。 周琰无奈地摇摇头，在幕炼对面坐下：「你不会一个人在这里喝了一晚上吧。很伤身体的。」 右护法闻言抬眼看了周琰一眼，她那双眼睛十分好看，称得上是媚眼如丝，周琰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笑——右护法不像个alpha，倒像个娇俏的小姑娘。 「奴家心情不好，就想看会儿月亮。谁知道一看看了一晚上。」 周琰没想到幕炼会说这么直接，是因为酒的原因吗？让幕炼暂时放下了心防……其实周琰心里明白，幕炼平时虽然看起来对自己恭敬，但那也只是表面恭敬而已，完全是看骆浮屠的面子。今天怎么忽然想跟自己交心了呢。 但是周琰还是尽职地当一个聆听者：「心情为什么不好？」 幕炼用一只手撑着下颌，噘起嘴，微微嘆口气：「奴家的跟班被一个omega抢走了。他还那么心甘情愿……」 跟班？左护法只是跟班吗？ 周琰微微抽了一下嘴角：「那你把他找回来不就好了。」 幕炼睁大眼睛盯着周琰，周琰正等她说话呢，幕炼的眼眶里却忽然涌出两行清泪，毫无预兆，毫无预警地，从脸上「嗖」一下滑下来。 「不可能了……他不会再回来的。平日里虽然与奴家走得近，心却远着，奴家竟然从未发现过……」 周琰知道她说的是谁，幕炼带着不甘心和无奈的声线微微有些颤抖，但是她的眼泪是有限的，只流了那两行，脸上便再也看不到伤感的表情，她好像已经恢復了。但是周琰并没有被她的演技欺骗，就连他都看得出来，幕炼对泷的感情根本不是什么跟班的感情，更不是单纯的玩伴……幕炼平时挺通透一个人，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反而不想承认了。 幕炼不说话，仰头抱着酒壶往嘴巴里倒酒，周琰皱皱眉头，本来想将她手上的酒壶抢走，可是思前想后，又觉得这个动作过于暧昧，不太适合他们两个区做，最终还是作罢。 周琰周了皱眉，也不太能受得了右护法这个样子。 「右护法，是不是喜欢左护法，你或许可以试着更坦诚一些。」 幕炼没抬头，趴在桌上哼笑了一声。她低声道：「怎么可能，奴家讨厌他还来不及呢。只是……觉得无聊，没想到泷这种人也会喜欢上一个人。说好这辈子就一起服侍灵主，其他的都不想的，他倒是先有了凡俗的感情。」 她说完再次冷笑，抬起脸盯着周琰：「周工，你说是不是真的没办法打破这种常规，alpha不可能不喜欢omega……」 周琰摇摇头，最终还是伸手将幕炼手里的酒壶夺了过来：「怎么会，你看你自己，不就不喜欢omega么。而且当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时，信息素真的不算什么，有很多能够控制它的办法……信息素是可以被人类操控的，真正难以操控的是人心。」 右护法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愣，随即慢慢点头：「有道理，根本不关信息素什么事，是他的心变了，他只是普通地心动了而已。」 周琰一听她这样说，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他这样说岂不是在告诉幕炼，泷喜欢白乐清是他自己乐意喜欢，跟信息素完全没关系。 …… 好傢伙，这到底是在安慰人呢，还是在埋汰人呢？ 周琰对自己很失望，他干脆闭上嘴。 幕炼倒也不在乎周琰说不说话，他看了一眼被他夺走的那壶酒，朝周琰妩媚一笑：「周工，谢谢你陪我说这么多。」 「没……没事。」 周琰心虚了，他实在不配接受幕炼的感谢，甚至已经开始后悔陪幕炼说话，人做事是要量力而行的，他也太高估自己…… 周琰沉默半天，忽然站起身：「我还有事要做，右护法看起来也醒酒了，快回去吧。」 幕炼并没有看出周琰心里的想法，她朝着他摆摆手：「周工去忙就是，不必管我。」 周琰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一熘烟跑远了。 刚刚偶遇幕炼只是一个小插曲，周琰很快便完全投入到书中去了，他认真地翻找书籍，凡是涉及「结界」或者「外面」之类的字眼，都被周琰一个字一个字地抠过去，半点不肯放过。但是很可惜，记载里面真的没有任何提到结界的东西。 周琰失望地皱紧眉头，将手中拿着的一本书放回书架上。就在他试图将其他书放归原处的时候，忽然从高层的书架上「啪嗒」掉下来一个东西，砸在周琰脚边。 第176页 周琰下意识低头去看，却原来是一个类似于羊皮卷的东西，上次他跟骆浮屠一起翻书的时候根本没发现这个羊皮卷。 周琰将它捡起来，有些紧张地深吸一口气——这上面莫非有他想要的答案？ 不管到底有没有，这个羊皮卷是唯一一个没有打开过的古书，肯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周琰屏住唿吸，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羊皮卷一层层展开，然后他发现，这幅羊皮卷上并没有写任何字，只有一幅模煳的画。这幅画的画面也不是很清楚，周琰仔细看了许久，才看出画的到底是什么。 画面上有一个简单的半圆形，而半圆形之外，有一群面容模煳，身体扭曲的怪物，半圆形之内，则是一群穿袍子的人举起手做出撑着的动作。 周琰终于意识到这幅画的含义是什么——如果半圆形指的是结界，那么这幅画的含义至少已经传达出一个消息，那就是灵师们曾经用结界对抗过鲁力安。 或者说，结界之外生活的就是鲁力安。 第84章 鲁力安的老窝 「快躲进我衣服底下。」…… 周琰回去之后就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骆浮屠，并且隐约透露出自己打算去结界外面看看的意愿。 「如果这个羊皮卷不是你恶作剧画出来的，那就只能说明，结界的外面确实有鲁力安在徘徊。」 骆浮屠拿着那张羊皮卷放在眼前看了半晌，微微皱起眉头：「我怎么看不出来，这不就是一张随手画的图么。」 周琰伸手将他手里的羊皮卷拿过来，举到面前：「如果真的是随手画的图也很能说明问题，鲁力安会出现在结界外面，灵师们一同抵抗，这条信息已经够用了。」 他说完在骆浮屠身边坐下，用一只手拖着下颌思索道：「而且你有没有发现，鲁力安开始出现正是你被托马斯算计陷害之后，那之前我从来没听说哪里出现过怪物。托马斯上台之后各地开始大规模爆发鲁力安的侵袭活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骆浮屠便漫不经心道：「因为他谋朝篡位遭天谴了？」 「那天谴怎么没把他直接噼死，还要你自己打回来。」 周琰说完，沉思道：「我猜是因为托马斯不知道结界的事情……他这么怕死，应该也不会让人去维护结界吧，说不定结界现在已经有地方破掉了，才让那些鲁力安跑进结界里面，然后对人类发起攻击。」 骆浮屠原本不以为意，但是周琰的推测好像很有道理，他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你的意思是……」 「你想想啊，之前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鲁力安。」 骆浮屠微微摇头，白玉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沉思表情：「我还以为是因为遇见你之后，才开始遇见这些怪物……」 周琰无语道：「你说话真难听，我是扫把星么？」 骆浮屠便赔笑地走过来，伸手搂住周琰，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一下：「你是我的幸运星。」 「……」太肉麻了。 周琰把骆浮屠推开，坐下之后仔细研究起那张羊皮卷，他觉得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认真，笔画古朴笨拙，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能反应问题，他一定要去结界外面看看。 「有没有办法能抵挡结界外面的瘴气？还有，那些瘴气除了会对人类有害之外，还会产生什么危害？比如，会腐蚀钢铁么？」 骆浮屠见周琰十分认真，已经开始做出行计划了，便也认真起来：「不清楚，我没去外面看过。修补结界的时候倒也曾经碰触到那些瘴气，但是它们对我似乎没有影响。」 如果灵师与鲁力安是同一种类的生物，而鲁力安又可以在结界外面生存，那确实有可能会变成这样…… 「你要驾驶机甲去结界外面？」 「对，我要去探路……真是我想的那样，总要带人去把它们解决掉。」 周琰抬头看向骆浮屠：「我可不想当盒子里的人。」 骆浮屠盯着他笑了笑：「我的周教授可太勇了，跟你在一起永远不会无趣。」 周琰被他这突如其来，半是表白半是调侃的话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实话，跟你在一起之后，生活中永远充满冒险和挑战。」 ——意思就是说他能折腾吧。 周琰瞥他一眼：「当你夸奖我。」 骆浮屠不再调侃他，直接给出了方案：「那我跟你一起去，如果瘴气能够腐蚀钢铁，便由我带你出去。」 他说完忽然把自己的袍子掀起来：「来，试试躲进我的衣服里！」 「……变态，把衣服放下！」 骆浮屠其实把周琰所说可能有某处结界破碎才导致鲁力安进入结界内部这件事听进去了，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骆浮屠也给左右护法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带领手上无事的灵师去探查结界是否出现漏洞。周琰知道之后，十分犹豫要不要把左右护法之间有某种感情上的暗涌这件事告诉给骆浮屠，让他考虑把这俩人分开。可是想了好久，周琰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他没有资格去插手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且说实话，泷和幕炼看上去都比骆浮屠靠谱多了，他们不至于因为私人感情影响任务进度。 于是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两边同时行动，周琰驾驶着他心爱的a1，带着骆浮屠一起去结界边界了。他私下里把修补结界当作如同女娲补天一样的大事，第一次看到他们每天都在修补维护的结界，周琰心里还有一丝激动。 第177页 「怎么不走了？犹豫什么。」 周琰盯着前面的结界看了半天，道：「我不太捨得让a1去冒险，我还是自己下去试试吧。」 骆浮屠笑看着他：「傻了吗，机甲本来就是用来保护人的，你却要让自己去做实验，保护起机甲来了？我下去打开结界，你开机甲出去吧。」 周琰最终还是点点头，骆浮屠便从机甲舱内走出去，他站在结界前面，勾起手指，好像刀锋一样在结界上面轻轻划过，结界便被从中间剖开，变成两半，周琰便驾驶着a1走了出去。如同一层金黄色薄膜的结界在他们身后合拢，周琰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马上便感到了不对劲，他的神经元与a1连在一起，很清晰地察觉到，在接触到结界外的瘴气的那一刻，a1的外骨骼发出了一阵咯咯的响声，好像有要解体的徵兆。 周琰急忙通过无线电跟骆浮屠对话：「快把结界打开。」 骆浮屠反应很快，他马上重新划开结界，周琰直接一个后仰，操控着a1翻进结界里面。离开瘴气之后，a1终于变得正常起来。 周琰坐在机甲里面大喘气，骆浮屠此时从结界外走进来，出现在舱门外面，他看着周琰问道：「没事吧？」 周琰摇摇头，同时也松了口气：「还好我只是在外面站了几秒钟，不然a1就惨了。」 ——嗯，是挺惨的，外骨骼已经出现了腐蚀的痕迹。要知道造这样一架机甲要花费很多人力物力以及财力，最重要的是，已经跟这台机甲建立起了精神联繫，周琰不希望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就这样被毁掉。 周琰从舱内走出来，脸色不太好：「这瘴气好厉害，只是稍微接触了一下，就产生这种效果……」 骆浮屠看着他没说话，周琰觉得他表情怪异，不由问：「你想说什么？」 「你还是躲到我衣服里来吧。」 「……」 周琰很想说这姿势太诡异了，他要拒绝。可是好像除了这个办法，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办法……好在骆浮屠的袍子十分宽大，对方把他起来往结界深处走去。衣服底下自然是紧贴在一起的，周琰又被他这样抱着，感到颇为不自在，时不时就要移动几下。 骆浮屠抱着他走了没几步，忽然低下头看周琰一眼：「你再这样乱动，我就要让你负责了。」 「……」 周琰被他说得尴尬不已，只好直挺挺地僵着身体靠在骆浮屠怀中。他透过骆浮屠袍子上的拉链锁扣盯着那些黑蒙蒙的瘴气，想伸出手试一下，对他到底会产生什么影响。于是骆浮屠走着走着，便觉得怀里的人在轻轻拉他胸前的拉锁，然后斜着从他衣服包里面伸出两根手指。骆浮屠看着那两根白白的手指尖，微微皱眉——不仅勇，还人形，这傢伙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怕性。 周琰很快便将手指缩了回去，而且在黑袍底下紧紧抱住了骆浮屠。 后者被他这如同猫咪一般的反应可爱到，低下头好笑地问：「这下知道瘴气会对你什么影响了？」 周琰轻轻嗯了一声：「果真实践出真知。」 ——这傢伙…… 「看来我也受不了这些瘴气……而且你知道吗，我觉得这些瘴气并不是单纯对我产生物理伤害，在我碰触到它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所有正面的情绪都在流失。」 那是一种很奇怪，也很可怕的感觉，他的快乐、幸福、愉悦感……都从指尖与瘴气接触的部分飞了出去。 骆浮屠若有所思地看周琰一眼——所以他抱紧他是什么意思，拥抱快乐么？ 骆浮屠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他知道，就算问周琰也不会告诉他实话，就当是如此吧。 「我倒是对这些气体没有感觉。」 周琰没吭声，他靠在骆浮屠怀里，皱紧眉头思考起来——如此一来，即便知道结界外面有鲁力安又能如何呢，机甲来到结界外面连战斗能力都会失去。 周琰透过骆浮屠胸前拉链的缝隙向外看，见结界外面除了灰濛濛的一片，好像什么都没有，随着骆浮屠向前走去，他的袍子一摆一摆地晃动着，偶尔会露出他脚下灰色的土地，那些土地好像毫无生机，一看就种不出东西。 周琰盯着脚下看了许久，才问道：「你能描述一下周围的环境么？为什么我看着周围好像荒废的城似的。」 「不仅是荒废的城，应该是荒废的大陆。」 骆浮屠的声音也带着几分惊讶：「这里竟然是块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不过隔着一道结界而已，怎么差距会这么大。你形容得很对，看起来……确实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快乐和幸福感。」 骆浮屠也从来没来到外面看过，现在看到了全景，感到十分惊讶。 正当周琰想说点什么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野兽似的嚎叫。「嗷」得一声，吓得周琰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不安地在骆浮屠怀里动了动：「那个……是鲁力安的叫声么？」 也太响亮了吧！ 第85章 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开在荒漠上的花朵…… 听到鲁力安的叫声之后，骆浮屠也变得谨慎起来，他们朝着瘴气深处摸过去，那些可怕的叫声编的越来越近。不过这些叫声听起来不像之前遇到有攻击性的鲁力安时那么可怕，而是有些悠闲的感觉——周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他们的叫声里面听出了悠闲，总之听起来不像攻击人类的时候那么吓人。 第178页 「……这里莫非是鲁力安的老巢？」 周琰躲在骆浮屠怀里小声说了一句，后者刚低下头，便见周琰从他怀里抬起脸，微微皱眉看着他：「怎么从它们的叫声里听出了快乐老家的感觉。」 骆浮屠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也学周琰压低声音：「那我们过去看看，如果是真的，就正好一窝端。」 周琰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却还是出口提醒：「千万不要惊扰到他们，偷偷看一眼我们就回去。」 骆浮屠没再说话，便抱着周琰往鲁力安叫声集中的地方走过去。 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周琰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也着实被吓了一跳，这里有一个山洞，山洞里面有大小不一四头鲁力安，两头大的，两头稍微矮一点的，看起来好像是一家人。周琰不敢接触外面的瘴气，只能从骆浮屠怀里露出一双眼睛往外面看，这种场景让周琰感受不到任何一丝家庭的温馨，只觉得汗毛倒立。他把声音压到最低，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我们回去。」 骆浮屠露出一丝不适的表情，随即微微点头，然后向后退了一步，周琰只是不小心往外面扫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远处密密麻麻都是这样的山洞，而且每个山洞里面好像都有活物，这里的鲁力安加起来，大概会有上千头。 周琰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话都说不出来，只盯着骆浮屠，示意他赶紧离开——如果被这些东西发现，他们绝对不能活着回到结界里面了。 骆浮屠自然也明白周琰的意思，他抱着周琰一步步向后倒退，周琰则紧紧盯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洞口，两个人精神都高度紧张。 但是在即将退出鲁力安居住的范围时，周琰却忽然拉住骆浮屠的胳膊，他盯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急迫而小声地说道：「你看……你看！那是什么？」 骆浮屠顺着周琰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在某个洞口后面的角落里竟然开放着一片翠绿的小花。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是一片灰色的如同礁石一样的石头荒漠，只有那一个地方有一小片植物，显得生机勃勃。这些植物居然没有被夺走生命力，也没有被鲁力安破坏掉。 它一定十分特别。 骆浮屠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微微压低下颌，对周琰说道：「过去看看？」 「嗯，这其中肯定有文章。」 但是骆浮屠并没有带着周琰一起过去，他将他放在地上，然后将自己身上的袍子扯了下来，整个罩在周琰的头顶上。 「你在远处等我，我去看看。」 周琰见骆浮屠整个人这样赤（和谐）裸着暴露在瘴气之中，有些紧张地撩起袍角试图遮住他——这里的瘴气十分厉害，周琰也无法确定，骆浮屠在瘴气之中这么久都没事到底是因为他的袍子有防御能力，还是因为他本身不怕瘴气。 「你别……你快进来，万一出问题怎么办。」 「没关系，你不要跟过来，去结界旁边等着。如果有什么危险我自己应付起来比较轻松。」 周琰知道他说得有道理，自己在瘴气之中本来就会被限制行动，又没驾驶机甲，不仅无法帮上骆浮屠的忙，反而还会拖后腿……他只能在这里看着，保护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保护。 骆浮屠的动作十分轻巧，就算没了袍子，他一个人飞身上前去查看那些翠绿的小花时也显得十分飘逸灵动，好像神仙一样。周琰看着他落在那些小花旁边，心惊胆战，心跳得比看恐怖电影还快。但是他们不得不这样做，传统中医中都说在离毒物五步远的地方一定会有能够克制这种毒物的解药，这些小花与鲁力安长在一起，还能再这样寸草不生的地方保持活力，一定不简单。 周琰心里担心着骆浮屠，也担心着他是否能把那些小花安全带回来。 不过过程虽然艰险，最后骆浮屠还是安全把东西带回来了，周琰看到他手里那一把翠绿的小花，眼底涌起真切的笑意。 「太好了……」 「我以为你担心我的安危，原来只是担心我能不能採到花？」 周琰见骆浮屠满脸埋怨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把身上的袍子撩起来盖在他身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出去再说吧。」 从结界内到登上机甲，过程中一直很顺利，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周琰与a1建立联络之后，骆浮屠才将袍子穿上。不过周琰见他好似穿衣服的时候动作有一丝滞涩，不由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骆浮屠这才回过神似的，对周琰摇摇头：「我没事，那些瘴气不足为惧。」 周琰还是不太放心：「如果有什么问题要及时告诉我，别自己撑着。我们闲着是在探索新东西，也不知道它们对灵师到底会不会有影响，发现问题要及时解决。」 骆浮屠听他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中心思想就是劝他不要逞能，忍不住笑着伸手按在周琰的头顶：「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好了，回去吧，我也想知道我採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周琰点点头。 这一簇小花太奇特了，他们从未在结界之内见过这种植物，周琰很想好好研究一下这些东西。 只不过这一路上骆浮屠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他靠在副驾驶座位上，用一只手撑着额头闭目不语，好似很困的样子。 周琰忍不住问了一句：「累了？」 第179页 骆浮屠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嗯。」 真稀奇，这傢伙可从来没说过累。 周琰觉得那些瘴气应该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他现在不跟自己说实话，不过在硬撑罢了。他心里嘆口气，加快了a1的速度：「你先睡一会儿，很快就回去了。」 骆浮屠便不再说话了，只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闭目养神。等他们回到祭坛之后，骆浮屠的精神好了许多，之前那些疲劳似乎都是假象。 「确定不要休息一下么？」 「你当我什么人，灵师不可能那么脆弱。」 周琰没空理他，他要去研究那些翠绿色的小花了，左右护法到现在还没回来，又不知道找谁盯着他……周琰只好把骆浮屠强行拉到自己的实验室。他搬了一把躺椅放在旁边让骆浮屠躺在上面，自己则旁若无人地忙碌起来。 骆浮屠很不解：「你平时都不许我打扰你，今天怎么忽然这样。」 周琰盯着显微镜底下的小花组织仔细查看，嘴上说道：「我不想让你离开我，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骆浮屠从未听周琰说过这么露骨的肉麻话，乍一听竟觉得十分不适，但是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周琰只是随口扯个理由敷衍自己而已。他如果真的想跟他说情话，反而不会说这么直接。 但是算了，就依着他吧，他只是在担心自己…… 「好，那我就在这里陪你。」 周琰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投入到研究里面去了。只要是在自己身边周琰就觉得安心了，这样他可以盯着骆浮屠，一旦他表现出任何不正常，自己也能及时治疗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周琰并没有从这些绿色小花的组织中找到任何值得研究的东西，仅靠一台显微镜也无法辨别出这株植物里面是否有什么特殊物质。 ……总之先种一些再说，它可以在瘴气里面发芽开花，那一定对瘴气有作用，至于什么作用，他还要再研究研究。 这是属于科研工作者的直觉。 就在周琰将这些植株分栽到小盆里面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而且是吵吵闹闹的过来了。周琰抬头看向外面，正见右护法扯着左护法冲进门里：「大祭司！大祭司是不是在这里！」 周琰下意识看向躺椅那边，只见骆浮屠正扶着额头从躺椅上坐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不知道为什么，周琰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当然，他也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幕炼几乎是冲到骆浮屠面前的，然后不管不顾地喊道：「大祭司！你快救救左护法！他受伤了！」 骆浮屠皱眉道：「怎么回事？」 周琰闻言也凑过来，只见左护法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很长的伤口，血肉都外翻了，伤口也在哗哗流血，看起来确实很严重。 周琰立刻起身：「我去找绷带。」 幕炼对周琰摇摇头：「没用的……普通的伤药对他没用。」 ——什么？ 不过显然骆浮屠很明白这一点，他坐起身对着泷说道：「坐我身边。」 幕炼便马上扶着他坐过去，骆浮屠手上便出现了一个小的光圈，轻轻覆在泷伤口的地方，他那道狰狞可怕的伤口便肉眼可见地癒合起来。 周琰见状松了口气，幕炼这才对他解释：「泷的体质特殊，受伤之后很难癒合……所以他不能受伤，一旦受伤只能求大祭司出手救他。」 周琰默默道，没想到左护法看起来身强体壮，又那么厉害，竟是个脆皮？如果没记错的话，幕炼好像跟他恰好相反，她的血很厚…… 他们俩的人设跟看起来还真是……完全不同。 左护法的血慢慢止住，他这才有力气说话，似乎对幕炼刚刚大惊小怪的样子不满，于是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怕受伤，我才自己去的。」 他说完对骆浮屠汇报导：「我们已经把结界修好了，不过要离开的时候遭遇了几头鲁力安，追击的过程中不小心被它们伤到。」 幕炼这次完全没理了，跪坐在一旁可怜兮兮地盯着泷手臂上的伤口：「下次我会更主动点……」 泷十分嫌弃地看她一眼：「算了，你那么怕疼，不用你。」 幕炼咬着牙没说话，骆浮屠此时终于开口道：「你们两个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幕炼，你照顾泷，直到他的伤好为止。」 幕炼自然没有异议，扶着泷离开了实验室，骆浮屠转头看到周琰正盯着他，表情似乎很诧异，骆浮屠便道：「你在疑惑我为何没有惩罚幕炼？她因为自己的技能，皮厚不容易受伤，小时候曾经被盾牌用，其实本人很怕疼，性子也娇柔，所以其实容易受伤的任务不怎么交给她。」 周琰摇摇头：「我没在疑惑这个。」 骆浮屠看着他，微微皱眉：「那你在疑惑什么？」 周琰盯着骆浮屠，艰难道：「你刚刚……是直到他们两个人进门的时候才醒过来的吗？」 第86章 人生的大起大落 骆浮屠晕倒了 周琰的问题问得有些出乎意料，骆浮屠原本没想过这有什么不对，但是当周琰提起时，他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灵师的五感原本就比普通人更灵敏，骆浮屠又是法力强大的灵师祖宗，未卜先知才是他的常态。 他怎么可能直到左右护法闯进来了他才察觉到有人靠近呢？如果是敌人的话，脑袋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次了。 第180页 骆浮屠愣怔一下，很快便露出笑容：「早就听到了，但是有些累，暂时不想搭理罢了。」 ——没必要说出来，现在说出口也只是让周琰操那些没必要的心。 周琰微微皱眉，紧紧盯着骆浮屠，试图从他表情中找出破绽，可是后者仍然笑得很正常，甚至有些开朗，看着他这张脸时间长了，心情竟然莫名其妙变好。 …… 这就是美貌的力量吗。 周琰心里虽然有怀疑，可是他终究不能从骆浮屠的表情中读出太多信息，便信了他的话。 他转过身继续摆弄那些刚采来的小花：「看来瘴气还是对你产生了一些影响，你以前可没说过累这个字。」 骆浮屠不在意地笑了下，走到周琰身边，然后从他身后轻轻搂住他：「你研究得怎么样了？」 骆浮屠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周琰不适地缩了缩脖子：「还没出结果，我想各种方法都试一下。对了，等下找几只老鼠来试药，放在瘴气里面试试，然后再用这些草……」 骆浮屠听着他说，人又开始不老实起来，凑在他后颈的位置轻蹭。可是他只蹭了两下，便微微呆住了，骆浮屠盯着周琰的后颈看了片刻，不敢置信似的凑近过去，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 ……果真不对劲。 平日里靠得这么近，是可以闻到周琰身上信息素味道的，因为他会用抑制剂，信息素变得很浅很平静，但是终究是有的，可是现在他几乎贴在他脖子上了，却一点信息素都闻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五感好像都变迟钝了。 骆浮屠下意识抱紧周琰将脸埋在他后颈，手上的力气有些没控制住。周琰并没有发现骆浮屠的异样，只是觉得他靠得太近，小声道：「我在忙。」 骆浮屠回过神，马上松开手，他笑着道：「那我去抓老鼠。」 「嗯，好，等下我们还要再去结界边上一趟。」 周琰话刚说完，骆浮屠就离开了，他回头看他一眼，莫名觉得骆浮屠的背影有些急切似的。 这一整天其实没有其他意外发生了，周琰种下那些小花的时候发现花径上生了一些坚硬的牛毛小刺，很容易扎进手指里面。虽然默认了这种花是可以对抗瘴气的花，但目前这所有都还是自己的推断和猜测，不能太武断，所以周琰也把这些小刺小心翼翼剃下来一些，准备一起用来实验。 然而在等待骆浮屠去抓老鼠的过程中，周琰差点睡着了，他很长时间都没回来，这让周琰感到十分惊诧，要知道他平时为了显摆自己，做什么动作都是很非常快的。 周琰起先只是疑惑，随着时间越来越向后推移，他逐渐变得焦躁，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强烈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周琰终于坐不住了，他打算出去看看情况。 周琰很容易便找到了骆浮屠——确切来说，他是在路上捡到他的。 周琰找到骆浮屠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周琰大吃一惊，急忙跑过去查看。骆浮屠平时总是一副强到逆天的样子，印象里只有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显出这样无力的状态。 「骆浮屠！」 周琰拍了拍他的脸，骆浮屠没有什么反应，周琰便低下头去听他的心口，察觉到他的心脏还在有力而规律地跳动着，周琰松了口气，然后急忙拉着骆浮屠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骆浮屠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袋子，是他让他去抓老鼠拿着的袋子，从他的状态来看，周琰觉得骆浮屠可能是刚晕过去的。 晕过去……骆浮屠怎么可能晕过去，他身体这么好。 周琰又叫了骆浮屠几声，但是都没得到回应，他十分焦急，因为灵师的身体与普通人也不一样，想必普通的身体检查对骆浮屠压根没效果，所以周琰很彷徨——现在别说病因了，就连他是怎么倒下的都没弄明白…… 周琰想了半天，脑内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之前骆浮屠总是将元神放出来与自己的元神勾连，又会主动与他神经元发生接触，自己怎么就不能呢？周琰跪在一旁低下头，将额头抵住骆浮屠的脑袋，然后闭上眼睛。 他觉得骆浮屠此时只是身体不能动，说不定神经还很活跃，能感受到自己的话，他说不定会主动与他交流。 不过周琰的想法还是落空，骆浮屠并没有主动跟他沟通，但是周琰确实感受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看到了骆浮屠晕倒前的场景——没有遭到攻击，也没有发生任何事，他就是在抓老鼠而已，直起身，然后整个人就倒下去了。 除了这些，好像就看不见什么了。 周琰皱皱眉，背着骆浮屠急急忙忙往大殿的方向跑，他的心里其实多了点盘算，很容易便联想到了瘴气的原因。因为骆浮屠在瘴气之中脱掉了衣服，很可能就是因为缺少袍子的保护他才中招的。周琰对瘴气并不熟悉，便去找了左右护法两人过来，询问他们是否知道相关信息。 「啊？怎么可能，灵主不可能这么弱。」 泷听到幕炼的说法便点点头：「我们平日做任务的时候也会不小心接触到瘴气，可是完全不会产生影响。灵主的法力比我们强大很多，他更不会被区区瘴气放倒。」 周琰仍是不信：「如果是缺少了法袍的保护，赤（和谐）身站在瘴气之中呢？」 幕炼仍旧摇头：「那也不会哦，瘴气只会对普通人产生影响罢了，对灵师没有危害。」 第181页 周琰听到这里不说话了，幕炼却心焦起来：「灵主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走到骆浮屠身边，盯着他看了许久，发现他变成了一个除了喘气之外毫无反应的植物人，顿时急了：「看起来像是中毒了一般，灵主接触过什么东西么？」 「我也在想，会不会是因为那个……」 周琰沉默一下：「昨天我们两个去了结界外面，发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也发现了一些可疑的东西，从结界外带回来几株绿色的植物。刚刚将那些植物分株的时候我发现植物上有很多牛毛小刺，我怀疑是骆浮屠採摘植物的时候被刺伤了。」 ——他这种猜想并不是毫无道理的，既然瘴气伤不了他，那就只能想到这个了，因为骆浮屠除了比周琰多接触到那些小花之外，并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情。 幕炼稍稍放下心来：「既然知道是什么东西，那就好办了，周工快把那东西拿来给奴家看看。」 周琰当然没有二话，立刻便去实验室拿了一盆花出来，谁知幕炼盯着这盆植物看了半天，研究半晌，却满头大汗地把它放回原位：「这……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一旁的泷惊讶道：「什么叫看不出不对劲，你最擅长制毒解毒，不可能看不出。」 幕炼也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她摇摇头：「就是看不出……太奇怪了，平日里遇到毒物奴家都会有天生的感觉，但是这盆花并没有给奴家带来任何感觉。」 周琰有些无语：「你解毒只是直觉派吗？」 幕炼撇嘴：「这是奴家天赋的技能，不靠直觉靠什么呢。」 ——当然是靠科学…… 周琰嘆口气，摇头道：「还是我来吧，你们帮我把骆浮屠抬到实验室去，我研究一下。」 周琰将骆浮屠带回实验室，幕炼和泷一离开，周琰便装不下去了，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周琰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从容，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治疗骆浮屠，他感到无从下手。 周琰不知道骆浮屠的忽然晕倒到底跟这盆植物有没有关系，就算有关系，又要去哪里找解药。周琰跟骆浮屠一同出过结界，他看到结界之外的场景，结界外面只生长着这一种花，如果骆浮屠真的是因为它中毒了，也压根找不到能克它的另外一种植物。 难道要靠鲁力安来给骆浮屠解读么？ 刚刚幕炼的反应已经足够证明，这东西是特别的，她说她的天赋技能对这种花没有灵感，那就说明，她从未见过这种花，它也不在结界之内盛开——这甚至或许是维度之外的植物。 根据周琰对于空间的有限的认知，不同维度之间的东西是不会产生任何关联的，也就是说，他们没办法用结界之内的任何植物去调配结界之外有毒物质的解药。 周琰有些后悔那样鲁莽地提出要探索结界之外世界的建议，还让骆浮屠随意去碰触奇怪的花草，这危险是他带给他的。 周琰盯着骆浮屠的脸，好久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想不镇定也不行，他不能没自信，也不能动摇，现在只有他能救骆浮屠了。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周琰还是从袋子里抓了一只老鼠出来，剪了片叶子弄碎塞进老鼠嘴巴里，然后开始了漫长的观察。 结果令周琰十分失望，近一个小时过去了，老鼠仍旧活蹦乱跳，半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这叶子竟然没有毒…… 现在便连骆浮屠昏迷的原因都不知道了。 周琰重重坐在椅子上，骆浮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周琰伸手抓住骆浮屠的手，紧紧皱起眉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没有头绪了。 周琰正自我检讨，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响声，随即一大块石头撞破窗户「嗖」地一下沖了进来，朝他这边飞过来，周琰条件反射扑在骆浮屠身上，将他护在自己身下，那块石头便越过他们俩的头顶，狠狠插在墙壁上。 「怪物！那些怪物攻进来了！快进机甲！」 外面有人喊了一句，周琰意识到，又有鲁力安围攻过来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噗。」 周琰刚要起身，却忽然听到有人轻笑了一声，好像在嘲笑他。周琰抬头看向骆浮屠的脸，后者仍旧没有变化，还是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 难道是他听错了？ 周琰疑惑地盯着他的脸，迟疑问道：「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 「……」妈的，可是他的嘴根本没动。 「我现在是在通过精神跟你交流，如果不是你握住了我的手，我也跟你沟通不上。唉，看到周教授这么担心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是一贯欠揍的语气。 周琰简直哭笑不得，许久他才憋出一句：「有病！」 第87章 右护法之死 当一个要强的人懂得了放手…… 「我现在虽然能跟你交流，但是五感尽失，身体也动不了了。」 周琰握着他的手，发现声音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他看了还昏迷在椅子上的骆浮屠一眼，问道：「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倒下的么？」 他一边问一边往外面看一眼，身体却没有动——与鲁力安作战这么多次，周琰都习惯这种「入侵」了，而且他们一直在练兵，机甲战队总不会连这点小骚动都应付不来，那也太脆皮了，所以暂时还轮不到他操心。 第182页 骆浮屠那边沉默了一下，才道：「不知道，我感觉自己的情况似乎并不是中毒……我的身体是不会中毒的，而是被某种东西封印了对外界的感知，很奇怪。」 封印两个字，应是属于灵师世界的词彙。 周琰握着骆浮屠的手抓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他的手指尖，骆浮屠疑惑道：「你看什么？」 周琰没说话，脑子里的声音忽然笑了一声：「好看吧。」 周琰愣了一下——这傢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说这种话。 「还这么轻松自在，你都被封印起来了。」 骆浮屠无动于衷：「就算我如丧考妣，也无法冲破封印，不如开心点。你就说，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你哪里都好看。」 ——虽然是敷衍的话，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骆浮屠的手纤长白皙，却又很有力量，确实十分好看。应该说这个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受造物主的偏爱。 周琰嘆口气，继续抓着他的手仔细看。骆浮屠不明白他到底看什么，只能问道：「你想从我手上找到什么？」 「你刚刚在结界外面採花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东西？我看上面有很多小刺，你有被扎到吗？」 骆浮屠不解：「这与封印有什么关系。」 周琰只说：「不知道，但是童话故事里有个公主就是手指碰到纺锤之后就陷入沉睡了。」 骆浮屠那边忽然安静下去，好久才莫名其妙道：「你把我比作公主？」 「你现在确实像个公主。」 周琰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十分可惜骆浮屠现在不能动弹，不然他的表情应该很精彩。 骆浮屠那边再次传来声音：「摘花的时候好像确实被扎了一下，不过应当不要紧吧，我不觉得这会跟我忽然不能动了有关。」 周琰却觉得，现在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那就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性。 「做个实验试试。」 周琰想把他的手放回去，却听骆浮屠道：「别松开手，这样我就不能跟你交流了。」 「那倒是方便，如果我不想听你说话，直接松手就好了。」 骆浮屠嘆息道：「周教授学坏了，学会欺负人了。」 周琰没理会他，把之前从植物上剔下来的牛毛小刺拿过来，然后将其中一根刺挑出，扎进老鼠的脚掌心中。他做完这一切，才重新握住骆浮屠的手：「我用那些小刺扎了老鼠，看看是不是这个原因导致你被封印。」 骆浮屠的语气听上去不抱什么希望：「那你应该去找个灵师试一下，万一是只针对灵师的封印呢？」 周琰微微摇头：「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会用活人做实验品的，你最好也不要再抱着这种想法，变态吗？」 「变态就变态，我还少被你说变态了吗。」 用来实验的老鼠还没有什么反应，不过也在正常范畴之内，骆浮屠也是回来之后过了好久才出现问题的，然而此时，外面再次传来一阵响动，周琰听着，似乎是谁尖叫了一声。 是白乐清？ 周琰皱着眉仔细听了听，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有点坐不住了，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待着，应该不会有危险。」 「啊？怎么不会，我现在不能动，需要你的保护啊。」 需要个屁。 「我不出去，在门边看一眼。」 毕竟他身边也没有机甲…… 周琰不再跟他啰嗦，说完之后直接起身往外走去，骆浮屠躺在那里干生气——他就知道，听见那个omega的声音他就坐不住了，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他心里果然还是对那omega有想法！ 周琰隔着实验室的门向外面看了一眼，看到穿着黑袍的泷背对他站在门外，而白乐清瘫坐在地上，似乎还在捂着脸哭泣。周琰皱皱眉头，推开门走出去：「怎么回事……」 他刚说了几个字，便顿住了，因为他发现原来泷的怀里抱着……一件衣服？ 「周琰……周琰！」 白乐清看到周琰之后，好像终于找到了救星，急忙爬起来拉住他，周琰拍拍白乐清的肩膀安慰他：「别慌了，是鲁力安入侵了么？还是兽潮……」 「机甲战队已经在抵御鲁力安了，不必担心。」 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周琰感觉有点不妙，他轻轻拍了拍白乐清，示意他松手，然后走过去。 他看着泷手里那件红色的纱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泷没有说话，一旁的白乐清却带着哭腔道：「右护法被怪物吃掉了……」 周琰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不信，在他眼里右护法也是很厉害的人了，虽然她的法力不像骆浮屠那么夸张，但是对付鲁力安也绰绰有余，泷既然说机甲战队已经在应付了，那应该不是多棘手的状况，怎么可能会牺牲在这种时候？ 周琰想不通的事情，也正是泷想不通的所在，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只觉得前所未有地，脑子里好像是一片空白。 这时却又是白乐清开口，他哽咽道：「右护法是为了救我……」 周琰还没明白过来，泷却好像忽然回想起什么不能接受的画面似的，勐地倒吸一口气，他攥紧手中那件带血的纱衣，踉跄着转身跑了。周琰急忙叫道：「左护法！」 第183页 泷没有停下来，直接跑没影，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周琰虽然心焦，但是担心再有鲁力安出现，便带着白乐清退回殿内。 白乐清的那句话，却让泷在这一瞬间的懵然之后，回忆起了那个他最不想记起的画面。 这次鲁力安的袭击对于左右护法两个习惯了战场的□□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在接到警报的一瞬间，两人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迎战鲁力安。但是中间出了一个意外，就在进行过程中，忽然有一头十分巨大的鲁力安冲进机甲战队的空隙间，第一道防线没有守住，那头鲁力安直直冲着内圈没有作战能力的人冲过来了，白乐清正在跟着撤离的队伍往前走，却不知为何那么倒霉，那头鲁力安谁都不碰，偏朝着他冲过来。 白乐清一瞬间都吓傻了，他闻到了那头怪物口中腥臭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命丧怪物的口中……但是就在这千钧一髮的瞬间，幕炼忽然冲过来，一把将他拽起，将他狠狠甩了出去，她自己却后门大敞，被鲁力安当中咬住。 幕炼并不是一个会捨己救人的人，更不会舍己救一个庸，如果今天被吃的是其他人，她就冷眼旁观了。但是当她看清那个人是白乐清，幕炼的身体便自动冲上去，将他拉离危险区域。 幕炼对白乐清依旧没有任何好感，她救他，只是因为泷说过，他爱上了白乐清，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明确地说出想要的一件东西——或者一个人。 幕炼很讨厌总是跟她争夺骆浮屠注意力的泷，他们两人同为骆浮屠的灵侍，自然会暗暗想与对方一较高下，泷的法力比她强，能力也比她强，每次任务他都要压自己一头，幕炼能喜欢这样的人就怪了。 但是幕炼又很在意泷，他是根木头，不会揣测主人的心思，嘴巴笨不会说话，在自己面前只有吃亏的份。泷觉得他在让着她，幕炼却单纯觉得，他就是蠢，他经常会让骆浮屠发怒。每到这个时候，幕炼就会习惯性地帮他……她也不是非要帮他，只是觉得，泷如果真被灵主惩罚，甚至赶走，将来还要有一个新来的人过来替代他，她好不容易才跟这位「左护法」磨合好，怎么能受得了再来一次。 想想就麻烦死了。 这么多年，他们之间变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关系，默契，也关心彼此，却又嫌弃彼此。 幕炼冲出去的那一瞬间，想，这大概是惯性了吧，她不想看到泷那根木头的脸上露出什么悲伤的表情。 幕炼的胎体是防御性强劲的蟒蛇，相当于盾一样的存在，但是在实战过程中，经常躲到别人身后。她不会死，但是也怕疼，而且比旁人更怕疼。泷知道她这个臭毛病，也不指望她能帮自己，每次任务都习惯性沖在最前面。 他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为「盾」考虑的人，即便他自己稍微受点伤就血流不止，他还是会那样做。她不喜欢受伤，不喜欢刀砍在身上，泷觉得无所谓，也可以顺手护一护她。 这大概也是泷的习惯吧。 所以在被鲁力安咬住之后，幕炼还没有死，她看到泷接住了被她抛到半空中的白乐清，总算松了口气。泷将白乐清放下之后便朝这边冲过来了，幕炼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以及脸上惊恐的表情。慕炼还在想，这辈子能看见泷这么失态，也算值了。 但是慕炼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在不断地后退，与泷的距离越来越远。 幕炼的身体最终被鲁力安的牙齿刺穿了，从腰部以下全部消失，幕炼疼得眼泪都流出来，她用尽最后一口力气，朝泷大喊了一声：「求求主人！带他退隐吧！」 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他们这一生便是两把武器，幕炼觉得自己可以做一辈子的武器，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在泷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对普通人生活的向往时，幕炼是十分难过的，也十分不解……可是她最终选择支持自己的搭档，既然他想去过正常人的生活，那就让他去吧，他们这一辈子总是要享受一下正常人的感情。 幕炼从来要强，不知什么叫放手，更不懂什么叫理解，她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她想得到的人，就算到死，埋在地下，也非要把他拧成自己喜欢的形状下葬。她一生的耐心和妥协都用在这个令人讨厌的搭档身上。她最终选择理解他，那时她想，灵主身边只剩下她自己也好，没有人再跟她争功争宠，她会作为一把武器，战斗到最后。 泷没有追得上那头鲁力安，他眼睁睁看着幕炼被吞进怪物的肚子里。 他听到了幕炼最后的声音，她说，还以为你这水克的是周琰的火，没想到克的却是我这把。 第88章 不要趁我动不了的时候亲我 土豆人…… 右护法的牺牲对于周琰，乃至于整个机甲队伍来说，都像是一个晴天霹雳，来得猝不及防，让人手足无措。 这一次的兽潮入侵倒是很快便被控制住了，机甲战队没什么伤亡，除了右护法，其他人都好好的。 就仿佛……这次兽潮的爆发，单单只是为了将右护法带走似的。 周琰回到实验室之后，径直走到实验台那里看了一眼，用来做实验的老鼠已经僵直不动了，回头，看到仍然躺在躺椅上一动不动的骆浮屠，心情莫名很糟糕。 周琰深深吸了口气，再缓慢地吐出来，将这个动作循环做了几次，才走到骆浮屠身边慢慢坐下，然后犹豫着，轻轻握住他的手：「用来做实验的老鼠也昏厥过去了，看来你不能动就是那把花的小刺造成的。」 第184页 骆浮屠那边先是没什么动静，随后从他脑海里传来对方略显惊愕的声音：「幕炼出事了？」 ——哦，怎么忘记了……他现在能直接跟他通过心灵感应说话，类似于读心，能直接看到他想的事情。 周琰本来十分纠结，该怎么把这个噩耗告诉骆浮屠，他想先说点不是那么冲击的话题，然而开口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慕炼牺牲的消息，骆浮屠自然先读到了这一层消息。 这对周琰来说是十分艰难的。 其艰难犹如报丧之人对于死者家属，骆浮屠平日里表现得对他这两个护法不咸不淡的，他看得出来，其实他很在乎这两个人。 而周琰的艰难比起报丧人还多了一层「责任人」的因素在里面，不论是机甲战队还是白乐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他将他们带到了幕炼的生命里，若他们从未出现，幕炼也不会出事。 但是也好……他实在不擅长说这种事情，现在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骆浮屠直接看穿，也省去那些他想要找的藉口。 「外面……外面的混乱已经平息了。」 「机甲队，没有多少牺牲。」 「这次的兽潮规模不大。」 …… 周琰胡乱地说了一些关于鲁力安的消息，心情却复杂到无法言表，表达也破天荒得混乱。骆浮屠许久没说话，周琰下意识抓紧他的手，盯着他许久，才默默吐出一句话：「对不起……」 是的，他说的这些都不是重点，唯一想说的只有这一句。 对不起。 但是周琰也明白，他的对不起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骆浮屠闭着眼睛静静躺在那里，好似睡着了似的，他如果没有主动与周琰进行脑电波对话，周琰也听不到他说的话。骆浮屠平日里看上去似乎不怎么关心左右两位护法，其实是个重感情的人，他不过是嘴硬罢了。到现在，周琰已经很了解他了，可是越是了解，他就越不舒服。 周琰很想把手抽回，这样他就不会听到骆浮屠的声音——不论听到什么样的声音，他都不好受。 不过周琰终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遇到任何事情，他第一选择还是面对。他用力握紧骆浮屠的手，不知是想安慰他，还是想让自己得到一些救赎。 骆浮屠沉默片刻，然后开口说话：「我现在动不了，又不能抱你，自己别胡思乱想。」 周琰凝视着骆浮屠的脸，许久，他低下身抱住他。周琰低着头，额头抵在他胸口处，手从骆浮屠腰间穿过，将他抱紧：「我有些后悔……如果没有去结界外面，你就不会莫名其妙被封印住，兽潮来了至少能给他们做个帮手。」 「不让你胡思乱想，你还想，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繫。」 周琰咬了咬牙，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他看过去，见泷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他看了他们一眼，慢慢走过来。 「左护法，有什么事？」 泷在周琰身边站定，然后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串纱衣裹着的银铃：「我只追回这些东西。」 周琰心下微微一紧——他见过那串铃铛，是幕炼平日里戴在脚上的。她被鲁力安整个吞下去，除了那片衣服的纱，什么都没留下了。 他看出泷还有话想说，便道：「你有什么直说吧，他听得到，只是身体无法动弹，我与他有身体接触便能听到他说的话，我来给你们做翻译。」 泷将信将疑地看了周琰一眼，见他正紧紧握着骆浮屠的手，也不再犹豫，看着骆浮屠说道：「我用法术做了结界，将这铃铛护住，或许，还可以尝试……在铃铛上找一找她的残魂。」 又是这种寻找残魂的说法，周琰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上次是加百列死的时候……加百列的魂魄并没有被养出来， 如果可以，他不想再发生第三次。 周琰低头看向骆浮屠，他的声音便从脑海中传过来：「把幕炼的命牌取来。」 周琰急忙问道：「命牌放在什么地方？」 「泷知道，让他去取。」 周琰这才恍然大悟，便对泷说：「左护法，你快去把幕炼的命牌找出来。」 泷立刻点点头，然后离开了实验室。周琰皱紧眉头看向骆浮屠：「命牌是什么？我记得你说过那两个闯进我家里的黑袍人也有命牌。」 骆浮屠的声音变得有些愉悦，似乎在为他记住了自己的话感到开心：「嗯。」 「有什么作用？」 「留在门派内的命牌是为了监察本门派弟子的性命安危，我给他们定制的命牌，上面附着着幕炼的魂魄。」 骆浮屠说完，顿了一下：「而且因为他们两个都曾与我签订过契约，想找她的魂魄要比找加百列的魂魄容易很多。」 周琰听得出，骆浮屠在说到加百列时语气还有些微妙，似乎是怕勾起他的伤心事。说来奇怪，骆浮屠现在无法动弹，周琰倒是觉得与他更加心灵相通似的。 周琰便微微松了口气：「那太好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泷也急着救幕炼回来，便很快取来了命牌，周琰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命牌，是一块紫水晶一样的牌子，巴掌大小，成人手掌厚薄，它的正面刻着幕炼的名字，整块牌子散发着幽幽光泽，好似充满蓬勃的生命力。 看着这块牌子，周琰忽然有种感觉，他觉得觉得……或许真的可以将幕炼救回。 第185页 骆浮屠的声音便传过来：「我现在不能施法，你来口述，教泷操作。」 周琰急忙应下，并将骆浮屠的意思转达给他，泷自然也无二话。 「第一步是……去找两个土豆。」 周琰说完，有些惊讶地看了骆浮屠一眼——回来之后，周琰已经开始着手推广高产作物的种植，其中就包括马铃薯，在都城中，土豆已经是挺普遍的东西了。 泷对于骆浮屠的命令向来言听计从，不论他的命令是对是错，都会照办，所以即便周琰说出土豆两个字，泷还是很快便去找了两个来。 水灵灵的。 周琰还没想好怎么吐槽，又听骆浮屠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将这个土豆削成娃娃，用来放幕炼的魂魄。」 周琰顿了顿，看了泷一眼，又回头看向骆浮屠，轻声问道：「确定要用土豆？」 ——其实他如果需要这种娃娃，他完全可以用木头或者铁皮……找专业人士做一个精緻点的，用土豆削是干嘛，幕炼这么爱漂亮，她肯定会嫌弃的。 骆浮屠看透了周琰的想法，轻轻「嗯」了一声：「虽然精心做出的玩偶会好看，但是用木石这类死物做原料，她没办法长大。土豆这种切块放进泥土中就能长大的生物，倒是合适。」 ——原来是考虑了一个生命力的问题。 泷听不到骆浮屠的声音，见周琰沉默半天不说话，有些着急地问：「灵主说什么？」 周琰回过神，看着他嘆口气：「接下来我们要把这两颗土豆削成人形，给幕炼的魂魄做容器。」 「……」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就非常难了，因为周琰和泷都不是手艺人，一个只会拿手术刀，一个只会拿砍人的刀，怎么能把土豆削成小人儿啊！骆浮屠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就唠唠叨叨吐槽：「还是我心灵手巧，业务熟练，你们也太慢了。」 骆.手艺人.浮屠发来嘲讽。 「……」这人真的欠揍。 抱怨归抱怨，为了幕炼的魂魄能有个栖身之所，他们两个都努力了，费了半天劲，终于弄出来一个还算体面的土豆人。 接下来的事就是泷去做了，骆浮屠教他又是念咒又是画符，后面还放了一大摊血，总算弄好了。泷这种身强体壮的男性，脸色都明显变白了。这件事放在以前，周琰大概又会忍不住吐槽，放血施法这种事分明没有科学依据，也不明白在神学中，为什么血液会被赋予这么多神奇的功效。不过现在他已经学会接受了，神学的世界本来就是不科学的。 他们现在可是在召唤魂魄呢。 周琰紧紧盯着那个血画的符号，等待奇蹟的发生。 过了没多久，被放在血符中央的土豆人竟然忽然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坐起来。周琰下意识抓紧骆浮屠的手，小声道：「它动了……」 他刚说完，发现被他抓在手里的手有些湿润，再仔细一看，骆浮屠满头都是冷汗——他此时虽然还在昏迷着，但是显然正在经歷着什么很费力的事情。周琰急忙抬起袖子帮他擦拭额头：「你没事吧？」 「没事，你去看看它怎么样。」 骆浮屠的声音听上去也是累极了，原来这个过程中，尽管是让泷来操作，真正施法的还是骆浮屠。 周琰还没来得及凑近看，原本躺在地上的土豆小人却站了起来，发出一阵打哈欠的声音。 ……很像幕炼。 再看幕炼的命牌，那紫水晶的命牌上面，已经没有幽幽的灵光了，变得跟普通牌子差不多。 周琰以前只听说过用莲藕代替肉身的神话传说，还没见识过用土豆代替肉身的事情，如果骆浮屠也知道哪咤闹海的故事，他肯定会与太乙真人很有共同话题。 周琰看看土豆，又看了泷一眼：「这算……成功了吗？」 泷的表情难得有些激动，他微微点一下头，看向骆浮屠，似乎在求证：「灵主……」 「若是能自己行动自如，那说明已经成功，接下来只需好好温养她的灵体。」 周琰便道：「能动能动，她刚刚还打哈欠。」 他们这边正议论着，桌上的土豆人忽然说话了：「咦？我在哪里？」 它的声音并不是他们熟悉的女声，但是语气与幕炼很像，泷立刻在桌前蹲下，紧紧盯着那颗土豆人：「幕炼，是你吗？」 土豆人安静下来，周琰也紧张地屏住唿吸，但是好久，那颗土豆没有说话，周琰便忍不住安慰：「或许她听不到……」 结果他话音刚落，便听土豆啜泣了一声：「你怎么也死了？」 周琰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露出笑容，他回头看向还躺在那边的骆浮屠：「看来是真的成功了。」 ——原来命牌这么好用，这可相当于灵师的第二条性命了，怪不得大家都想加入门派……如果当初加百列也制作了命牌，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温养他的魂魄。 泷表现得比周琰更激动，一把将土豆人抓起来，捧着她用力摇晃：「我没死！是你被灵主救回来了！」 「我什么都看不到……哎！别晃别晃！我晕了！」 「咔嚓。」 正在这时，周琰听到清脆的一声「咔嚓」，泷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周琰也沉默了，他循声看过去，只见土豆人那本就不怎么好看的样子，掉下啦一条胳膊。 第186页 「……」 「……」 泷这手也真是不知轻重啊。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我现在看不见，只能听个声音，忽然安静下来怪吓人的。」 只有幕炼土豆不知所措地在那边发问，似乎想晃晃胳膊，但是她刚变成土豆，对四肢的支配完全不在行：「怎么觉得好像轻了点，发生了什么？」 泷急忙把那条小手臂给她按上去：「没什么，没什么，你刚醒过来，该休息一下。」 但是土豆断了根本装不回去，他试了几次没成功，急得满头大汗，周琰见他狼狈成这样，忍不住抽抽嘴角，递给他一根短针。泷如蒙大赦，用那根针把幕炼的胳膊给钉了回去。 ……总之现在她也没什么感觉，钉回去也无所谓。 骆浮屠道：「接下来的时间便由泷温养幕炼的魂魄，让他回去吧。」 周琰便一五一十将骆浮屠的意思转达给泷，后者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便小心翼翼地捧着土豆人离开了。他两人离开实验室之后，骆浮屠那边慢慢吐出口气，语气不忿：「你现在该关心关心我了吧。」 周琰看着他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盯着他看了半天，忍不住低头凑过去，在骆浮屠额上吻一下。 周琰没说话，不过骆浮屠却感觉他的唿吸声很近，顿时着急道：「你在做什么？你不会在趁我动不了做些什么奇怪的事吧？」 周琰微微挑眉：「如果你觉得这算奇怪的事的话，那我以后都不做罢了。」 骆浮屠反应倒是很快，马上道：「你怎么能在我没知觉的时候亲我？我不是吃亏了吗？」 「那怎么办啊？」 「快点帮我解除封印，我要亲回来！」 周琰忍不住翻个白眼：「我现在觉得你安安静静当个睡美人也挺好的。」 ——求他帮忙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欠揍。 第89章 我要守男德 性别这块不要卡太死 经过几天的实验，周琰终于找到了解除骆浮屠「封印」的办法，那种绿色的小花上的刺会让他处于封印状态，但是如果服用除去刺的花肉，就能重新恢復正常。 在他试了很多种方法之后，忽然发现原来正确的办法就藏在眼皮子底下，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就好像被一朵花耍了。 尽管骆浮屠坚称这是「封印」，周琰却感觉这应当就是某种会麻痹神经的毒素，这种毒素恰好对灵师起作用罢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自己可以解自己毒的植物，够奇葩的。 服用了花肉的老鼠过了一段时间便醒了过来，不过它似乎因为僵硬太长时间，醒过来之后走路变得有些困难，周琰不禁担心，骆浮屠醒过来之后会不会变成瘸子。 骆浮屠还没完全清醒，他中毒时间比老鼠长得多，或许还得一段时间恢復。 周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骆浮屠已经能听到声音了，只是还没法说话，眼睛也睁不开，于是他几乎是同时用他那因为半身不遂而僵硬的手指头勾住周琰的衣服：「你去哪里？你不是应该在这里陪着我吗？」 ——因为只抓住他一点衣服，骆浮屠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上去还很无力，可怜兮兮的。 成功触动周琰的同情心。 周琰无奈地看他一眼，又坐下来，他轻轻握住骆浮屠的手，道：「我去找个仆佣过来，帮你按摩一下，长时间躺着不动，我怕等你恢復之后变成瘸子。」 骆浮屠的声音便从脑海中传过来：「你之前不还跟我说，仆佣是阶级的产物，是落后的表现吗？怎么现在还要找仆佣了。」 周琰失笑道：「不然你要怎么办，躺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要继续躺多久，变成半身不遂可别怪我。」 骆浮屠想了一下，道：「何必假他人之手，麻烦周教授帮帮我。」 骆浮屠此时脸上虽然还没有表情，不过周琰通过他的声音几乎已经可以想像这傢伙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了。 一定是，十分不怀好意的样子。 周琰没好气道：「我不会。我去找个人来帮你，大不了我付钱，这样就不涉及阶级咯。」 是公平的购买劳动力。 「我不要。」 骆浮屠赌气似的说：「你难道捨得让我被别人揉来搓去的吗？」 周琰差点笑出声：「有什么捨不得的，你是什么矜贵的omega吗？身体还不能被别人碰了？」 结果他刚说完，骆浮屠就不干了，在他脑海里面大喊大叫：「你是不是骗我的，你以前根本不是alpha吧！！怎么没感觉你对我有什么独占欲，你是不是不爱我？」 「……你够了。」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就算能理解人在生病的时候会变得脆弱，可是他一下子也脆弱太多了，现在的状态简直像根脆皮香蕉一样。 骆浮屠死活不让别人给他按，说是要么就变成半身不遂算了，让周琰下半辈子伺候他。 「……」 真不明白这位洗澡都得他两个灵侍伺候的大祭司，怎么忽然变得如此三贞九烈，他以前可是刚见面就能大大咧咧在自己面前裸奔的，中了一回毒还知道守男德了呢？ 周琰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也不能真放着骆浮屠不管，于是只好道：「好，你等着，我找人问一下怎么按摩。」 以前倒是通过各种渠道见过一些片段，但是完整的步骤和细节是不明白的。在军校时候进行的恢復训练也不适合现在的骆浮屠，强度太大了，怕把他僵了这么长时间的肌肉按坏。 第187页 周琰尴尬地想了很久，将脑海里面或许懂按摩的人挨个想了一遍，最后都一一排除——左护法看起来就不像会按摩的样子，而且他最近除了公事，就是捧着个花盆发呆。他听骆浮屠的话把承载右护法魂魄的土豆人种进土里面了，像天真的小女孩一样等待着花盆里的土豆发芽。 就算他会按摩，周琰也不愿意去打扰他。 这里倒是有很多仆佣，可是他一个也不熟，冒然去问这种问题，有点不好意思。 周琰正犯着难，出门忽然撞见了从外面端着盆走进来的白乐清，他看到周琰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周琰，好多天没见到你了，最近在忙什么啊。」 白乐清的样子却是把他吓了一跳，几天不见，他好像憔悴了好多。 「你怎么这幅样子？没休息好？」 白乐清急忙摇摇头：「只不过是前段时间的伤员比较多，我没事。你在找什么？」 周琰敏锐地察觉到白乐清眉目间有一丝郁结的情绪，但是很快也想明白了——应是兽潮来的时候幕炼为了救他命丧鲁力安之口，他心里过意不去吧。他完全能理解，他没有目睹幕炼出事，都感到自责，更何况白乐清这个亲眼目睹的人。 留下的心理阴影不会小。 不过周琰也没法劝他。 「哦……对了，你来的正好，你会不会做按摩？能不能教教我。」 白乐清疑惑地重复了一次：「按摩？」 周琰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过白乐清没有深问：「会是会……不过你确定要学？」 「……」如果可以的话，他完全不想学。 但是白乐清格外热情，好像终于找到一点能帮忙的事情了，拉着周琰便走：「来来来，我教你，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周琰就被白乐清拉着到他房间去了，看得出来，白乐清着实想好好教他，过程中十分认真，教的步骤也特别详细。 不过……步骤要这么多吗？ 「一定要涂油吗……你教我简单一点的就好。」 白乐清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涂油怎么按得舒服啊，我爸以前开按摩店给别人按过，我看到过，没错的。」 「……」 哦，如果是开过按摩店，那应该是专业的。 周琰虽然知道白乐清教给他的「按摩」应该与病人康復的「按摩」不是一个东西，但两者都是按摩，总有相似的地方。 他现在也没地方去学专业给病人按摩的手法。 「怎么样，学会了吗？要不要我示范一次给你看。」 白乐清说着作势要往周琰身上按，周琰急忙摆手拒绝：「别别别，我会了，不用……」 他这按摩店的手法真按到自己身上，那也太尴尬了……等会儿他去按骆浮屠的时候肯定也要删减一些。 白乐清看着他笑得有些促狭：「你还害羞啊？」 周琰笑了笑没说话，白乐清也没勉强他，只是随意道道：「我们俩是同性，你害羞什么呀。」 周琰闻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白乐清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挑挑眉：「你惊讶什么，这么长时间，我再看不出你是omega，那我也太傻了。」 周琰站起身看着他：「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周琰其实有点不高兴，就好像忽然被有好感的姑娘知道自己x无能一样的感觉，很挫败。 …… 呸呸呸！这什么鬼比喻！ 「我知道。」 白乐清十分善解人意：「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跟别人说自己的性别你这么厉害，比那些灵师也不差。」 白乐清洗了手之后，坐在周琰身边，深深嘆口气看着他：「我并不是讨厌自己的性别，但是有时候觉得很无力，因为它确实会给我带来很多不便和偏见……我太佩服你了，周琰，你知道吗，你简直是omega的榜样，因为有你在，我才没有放弃希望，你的存在告诉我，omega也可以做到很多事。」 「……」 面对他这样真诚的夸奖，周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知道自己的情况，他本来就是个alpha……omega之光？他实在配不上这个称号。 「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不许说自己不厉害！」 白乐清激动地打断他，握紧拳头：「你这样都不算厉害的话！还要再怎么厉害！omega不可以妄自菲薄！你看看那些臭屁的alpha，分明只是酒囊饭袋，却一个个狂妄得不得了！你要自信！」 「……」他是很自信的，但是求求别骂了，他也是alpha来着…… 白乐清激动完了之后，撇撇嘴：「我好羡慕你的……你都能跟灵师一起上战场，我却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周琰知道他说这句话，其实是想到了被幕炼救了那件事……他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周琰看着他很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白乐清的头顶：「你放心，性别永远不会成为一个人发展的障碍。我一定会制造出适合omega作战的武器。」 白乐清微微睁大眼睛：「能对付鲁力安的那种？」 周琰点一下头：「我答应你，我会努力的，至少能让像你一样的omega在面对鲁力安的时候有能力自保。」 他制造机甲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够成为战士，不光是「庸」，这其中也该包括omega这种少数的个体。周琰知道这世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公正，但是他不能放弃为了消除这世上的不公而奋斗。 第188页 这是他将要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周琰……」 周琰看着他笑了笑：「不过目前还不行，你要等等我。」 白乐清盯着他用力点点头：「我会等你的。」 周琰见他的情绪好似开朗了一些，便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家里还有个半身不遂的傢伙等着被按摩呢。 周琰走出去老远，却忽然听到身后白乐清大吼了一声：「我觉得你找对象性别可以不用卡得太死！」 周琰被他这句吼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摔了，再回头看，白乐清早就跑得没影了。 ……没想到白乐清还有这么直接的一面呢。 如果骆浮屠没有出现的话，他说不定就答应了。 周琰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房间，骆浮屠正直挺挺躺在床上，周琰将白乐清送给他的油放在桌上，把外套脱下来，然后坐在骆浮屠身边。 「我学会了，我们开始按摩吧。」 骆浮屠没说话，周琰犹豫一下，学着白乐清的样子坐在床边，然后把骆浮屠的脑袋搬到自己腿上，手绕过去给他解扣子：「我要脱你的衣服了，觉得冷就说一声哦。」 骆浮屠还是没说话，周琰疑惑地皱皱眉，随即想——他不会恶化了吧？周琰立刻低下头凑过去，用额头抵着他的脑门：「骆浮屠，你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骆浮屠的声音十分平静：「能听到。」 周琰松了口气：「吓我一跳……」 「你是不是希望我听不到？尤其不要听到你跟那个白乐清打情骂俏，对吧？」 「……」 「你们是当我死了吗？」 「……」 「性别不要卡太死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啊！」 第90章 读心术真的很讨厌 「我为你出生入死你…… 周琰听到骆浮屠的话之后，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后把他的衣服整个解开，拉着他的胳膊从袍子里面褪出来。 「现在给你按摩了，安静点吧。」 骆浮屠如果能动，大概会翻白眼：「你少顾左右而言他，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周琰并不回答，当没听到他在说什么，拧开那盒油的盖子，往下稍稍倾了倾，一缕细细的清油便像丝线一样淌下来，无声地落在骆浮屠胸膛上。 骆浮屠感觉不到，注意力还放在自己似乎随时可能变色的帽子上：「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平时离那个白乐清远点，为什么又跟他勾搭到一起去了。」 周琰忍不住辩解了一句：「什么勾搭，真难听。我跟他去学按摩。」 骆浮屠的声音却忽然拔高：「你让他给你按摩了？」 他虽然暂时还感觉不到，但是也能通过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判断出来，周琰脱了他的衣服。 「你学的时候还脱了衣服？！」 周琰被他这一声高过一声的问话问到无语，这傢伙现在就好像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女朋友，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脑洞大开。 …… 是因为没办法动弹，才会这么缺乏安全感么？ 不过很可惜，周琰是个直a……啊不，直o，骆浮屠再怎么嚷嚷都没用，他只专心做自己手上的事。周琰干脆把骆浮屠身上的衣服完全扯下来扔到一旁，手掌用力把那些油推开，一边推一边揉搓。 骆浮屠的皮肤很光滑，又白又细腻，包裹着丰弹的肌肉，揉搓起来手感简直不要太好。 尤其是在倒了油之后。 周琰一开始给他按摩的时候还抱着一本正经的心态，但是按着按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毕竟也不是没跟他睡过，说没反应就有点装了。而且他接受骆浮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好看——脸好看，身材也好看——自然就更不可能对他没感觉了。 周琰停顿一下，低垂着眼睛看着骆浮屠的胸口，即便在暗室里面也充满光泽。他终于感觉到一点不对劲了，这种按摩，根本不像是给病人復健的按摩，反而像是大保健按摩。 …… 白乐清他那个beta老爸，看起来挺老实巴交的，其实开的根本不是什么正经按摩店吧。 「怎么停下来了，唿吸声也变得很奇怪。」 骆浮屠说前半句的时候语气还是正常的疑惑语气，后一句就变得有些戏嚯和玩味。周琰一听就知道他想使坏，严肃地在他油光锃亮的胸口拍两巴掌：「可能我按摩的方式不对吧，不够用力。」 周琰说完就加大力度往骆浮屠身上招唿，把他从上到下推了个遍，骆浮屠此时就像一只待宰的猪一样，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他一开始是完全没感觉的，还好受一点，但是后面被周琰揉搓了一会儿，便慢慢产生感觉了。这是最难熬的，他没办法动，只能由着周琰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你这是在玩火，周教授。」 周琰微微勾了勾唇角，盯着他：「我在帮你復健，你看，才按了这么会儿，你就恢復了，这方法还是管用。」 「……」 骆浮屠气得头顶冒烟，暗自较劲，试图从这狗屁封印中挣脱，不过这封印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连灵师都能搞定，费了周琰这么大力气才找到破解之法，自然不可能被他想挣脱就挣脱，所以他失败了。 隐隐约约恢復正常的触感此时在逐渐背叛骆浮屠的身体，因为它让他感到难过，周琰的一双手纤细地揉搓着他，也折磨着他。 第189页 …… 骆浮屠确定，他是故意的。 他深吸一口气，默默闭上眼睛——行吧，他现在也没能力反抗，但是他会把自己遭受到的一切牢牢记住，然后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周琰也不管他心里在发什么恶毒的誓言，只自顾自做手上的事，这样存着恶作剧的心情去给他按摩，好像刚刚那些暧昧的氛围一下子就被打破了，他也能够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按摩上面。骆浮屠看起来是真的不高兴，接下来他都忍着一声没吭，任由周琰操作他，周琰倒是听到他唿吸声越来越急似的，恶作剧得逞的快乐和「一定要在他恢復之前逃跑」的警惕□□替着，令周琰整个人精神紧绷。 他这次有防备，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翻车。 然而正当周琰收回手，把那盒油的盖子也盖回去之时，骆浮屠的一只手忽然从前方伸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周琰微微一惊，只见躺在他腿上的骆浮屠正仰着头盯着他——他已经能动了，而且表情还挺不妙的。 周琰微微抽了下嘴角，然后一把把骆浮屠从自己腿上推下去，起身就跑。骆浮屠刚恢復过来，身体还没那么灵活，整个上半身被推歪了之后掉在床下面。周琰跑到一半，听到他在身后大吼：「周琰！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总之他现在得先行一步。 骆浮屠没想到周琰居然真的能狠心得丢下他自己跑了，自己脑袋朝地挂在沙发上老半天才渐渐恢復，爬起来之后，他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疑惑——怎么每次都是自己腿脚不便的时候被周琰整？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骆浮屠拎着被脱掉的袍子气势沖沖地冲出门去，不过他发现周琰并没有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反而就在实验室做他的研究，已经穿好了白大褂，十分专注的样子。骆浮屠走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周琰的腰：「胆子不小！」 周琰紧紧捏住手里的东西，回头看了他一眼：「别闹。」 「别闹？那你闹我就白闹了？」 他一边说，手在周琰身前解他的扣子，胸口抹的油也蹭了他一后背，周琰挣扎几下，最后忽然向后一抬手，指尖捏着的东西差点刺到骆浮屠脸上。 骆浮屠顿时老实了，看着他眯了眯眼睛：「周教授，我可刚醒过来。」 周琰挑挑眉：「那你就别闹，小心刺到你。」 周琰手里拿着的正是之前扎到骆浮屠的那种小绿花的刺，周琰捏着那根刺，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让普通人也能杀死鲁力安的方法。」 骆浮屠听到这里，便明白了，周琰接下来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如果他继续闹，很可能惹恼周琰。他把随手放在一旁的袍子披在身上，垂着眼睛盯他——行吧，晚上再跟他算帐。 「什么方法？说说看。」 ——骆浮屠虽然不是很情愿在这种时候聊工作，不过也只能妥协。 「现在已知前提是，灵师与鲁力安的维度是相同的，也就是说，两者之间存在某种共性，如果这种刺能封印灵师，那么也有可能可以封印鲁力安。」 他们之前也见过，在结界外面有那么多鲁力安，但是这种小花的周围却没有，也没有鲁力安主动靠近它。 骆浮屠已经很了解周琰了，他提出这种疑惑，那接下来他就会要付诸行动，去验证自己的疑惑了。于是他问：「你接下来想去抓一头鲁力安做实验？」 周琰微微一愣，然后回过头盯着他，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你可真是越来越有科研工作者的思维了。」 「……」 他倒是不想有，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没有耶有了。 不过周琰马上又道：「得把这根刺刺入鲁力安的身体里，然后观察一下会发生什么。但是活的很难抓……」 骆浮屠笑看着他：「对我来说不算难事。」 「不行，不好控制。」 骆浮屠沉默一下，随即道：「那也不难，我们再出一次结界，然后挑一头把这东西扎到它身上，你可以在旁边观察一下。」 周琰想了想，点点头：「这个办法倒不错。」 「现在出发？」 周琰犹豫了一下：「等你休息好了之后再说。」 未曾想骆浮屠却道：「我的身体没问题，我也想早点试试，这个办法到底有没有用。」 他的反应让周琰有些惊讶，随即在心里暗自想，骆浮屠果然还是有领导者的风范，平时虽然不靠谱的时候比较多，可是这种关系全人类安危的事情，他也很是上心。 两人没有多耽误，便出了中心城往一处结界去了。现在结界周围都有灵师在盯着，统一归左护法调遣，一开始看到骆浮屠和周琰，还劝他们离得远点。左护法近来一直在照顾花盆里面的右护法，没想到公事上面也不含煳，骆浮屠调（和谐）教出的人可真好用。 骆浮屠的身手没有受到封印影响，他依旧身手敏捷，这次他们多准备了一条袍子给周琰披上，倒比之前安全。两个人很快找到一处鲁力安的巢穴，不大的石洞里面窝着一堆形状诡异五官扭曲的怪物，这种场景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感到十分噁心。 「别往前走了。」 周琰拉着骆浮屠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将剃下来的刺递给骆浮屠，小声说道：「从这里能把刺插到它身上吗？」 第190页 骆浮屠点点头。 他选中一头小型的鲁力安，手中捏着一根刺，用灵力裹住，往前轻轻一送。就好像从手中射出去一根带着清光的剪头一样，它无声地划开空气，然后悄无声息地扎进了那头鲁力安的身体里。 「……」 「……」 周琰看了半天，扭头看着骆浮屠，小声说道：「这招可真厉害。」 骆浮屠愣了下，随即笑着凑过去在周琰脸上狠狠亲一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夸厉害的话也不止听了一两次，但是周琰一夸他，他就特别开心，特别膨胀。 他如果上过小学，就明白自己是找回了当小学生的快乐。 小学生就特别容易快乐。 但是他这个举动却把周琰吓了一跳，他一把抓住骆浮屠，下意识屏住唿吸，生怕引起远处鲁力安的注意。然而一切都好像是在朝着他担心得方向发展一样，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鲁力安痛苦的咆哮声。 「坏了……」 鲁力安对人类的感觉是十分敏锐的，周琰理所当然觉得他们是被发现了，还没来得及跑，却又被骆浮屠拉了回去，他看着远处微微抬抬下巴，道：「稍安勿躁，你看。」 周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被刺打中的鲁力安极为痛苦地从洞穴里扑腾出来，然后就在洞穴门口一边扑腾一边咆哮着，满地打滚，最终变成了一滩血水。 ……这小小一根刺，可比机甲还管用啊。 周琰第一反应便，他可以把刺做成子弹了，白乐清跟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梦想指日可待！ 他刚想完，却觉得手上一紧，扭头就看到了骆浮屠那张恐怖扭曲的脸：「你在想什么！我为你出生入死，你却在想小三？！」 「……」说得也太难听了吧！ 周琰看着他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又读我……」 「周琰！你死定了！」 「……」不是的！听他解释！ 第91章 你该跟我结婚了。 「等到新麦丰收的那…… 「你刚刚看到了吗？那头鲁力安被刺中融化的时候，周围的鲁力安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说明在结界外面，经常会发生这种事。」 进了结界，周琰便显得十分兴奋，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面走去，语速略快，尾音带着微微上扬的音调。 骆浮屠与他的心情却完全不同，只盯着他眯起眼睛：「是，我看到了。」 周琰知道他还在为刚刚自己一瞬间的想法耿耿于怀，不过也没有想刻意去解释：「那种刺对鲁力安的伤害程度比你的法术还要强大，有了这个，可以让全世界的人都成为战力……包括那些不能驾驶机甲的普通人。」 「我看不用这么麻烦。」 骆浮屠忽然伸出手抓住周琰的衣领，将他扯回来，周琰条件反射回头看他，只见骆浮屠正垂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你多多养一些刺出来，我拿去结界外面，下一场雨，不就完事了？」 「……」 周琰一时失语，盯着他眨巴两下眼睛：「这……这……这怎么能做到？」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认定骆浮屠确实能做到这件事，只是嘴硬不肯认输，而且他心里也有些计较，确实想将答应过白乐清的事完成。 骆浮屠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拉着他衣领的手慢慢往上移，最后按在周琰后颈处，他低下头，给周琰一种十分压迫的感觉。 「你我认识这么久了，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 周琰下意识吞咽一下口水——他说得有道理，认识了这么久，骆浮屠不仅嘴上逞强，能力确实也很强，而且就他所说，只要自己能养出足够多的花草，收集足够多的刺，想除掉所有的鲁力安，并不是难题。 他的方法，倒是比自己所想的全民战争更加方便，损失也更小。 他犹豫半天，终于妥协了：「好吧，你可以试试。」 「你这么失望，是不是觉得没办法跟你的奶油蛋糕交代啊？」 「我哪里表现失望了？」 骆浮屠盯着他看了半晌，微微挑眉：「你的表情，眼神，甚至每一个毛孔，都在表现失望。」 周琰想翻白眼：「别闹，毛孔什么时候能表达情绪了。」 骆浮屠搭在周琰颈后的手指重重地按住他的腺体，周琰便觉得脖颈周围的汗毛「嗖」地一下立起来，一把挡住骆浮屠的手。这是他条件反射的反应，是想从骆浮屠手下挣脱出来，后者却盯着他慢慢勾起唇角，另一只手环住周琰抱紧，把他拉到贴身的距离。 「你以为我会让你在一个omega面前耍帅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以后都会时不时提醒你一下，你再怎么想，都不能跟omega在一起。」 他说一句就在周琰腺体上滑一下，听着他明显地一口一口抽气，心里这才顺气。周琰用力抓住骆浮屠的手腕，想让他离自己远点，方反应过来，早就完全与他贴在一起了。 而且还挣不脱。 周琰尝试了几次，最终无奈地嘆口气：「大祭司，你心眼怎么比针尖还小，这种飞醋也吃。」 骆浮屠没说话，只盯着他笑，周琰就握着他一根食指，一边掰一边小声嘀咕：「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就照你说的，我来养植物，然后你去结界外面下一场雨。你快点放手！」 第191页 周琰说到后面语气有些急切，因为骆浮屠的手依旧按在他颈后的腺体上，摩挲的力道越来越重，他那双漂亮的琉璃色的眼睛又透露出那种危险的光华，虽然好看，但是让人不太想看…… 周琰已经有经验了，这个时候如果让他继续下去，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更何况这个人还不能动弹了那么久。 「不放手，我现在不想谈什么国家大事。」 骆浮屠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后颈向上微微提了两下，好像在拎一只小动物，然后用手掌贴住他的后颈亲昵地磨蹭起来。 「我想当一个普通人。」 「……」 周琰不敢继续骂他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会起反作用…… 果然就如他所想，骆浮屠凑到他耳边，用嘴唇在周琰耳朵上轻轻磨蹭，凉凉的，又很柔软：「你愿意跟我一起当个普通人吗？」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周琰抿着嘴角沉默一下，轻声道：「如果你保证不会很过分……」 骆浮屠可没仔细分析他说的什么前提条件，只知道周琰默认了自己的行为。他也明白周琰现在想什么，因为在白乐清这件事上，他着实理亏了。 骆浮屠伸手用力搂住周琰的腰，将他整个人拉起来，他身高很高，轻轻往上一提，就让周琰脚尖脱离地面。 这样从表面看来，就好像他是被骆浮屠绑架了一样。 骆浮屠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并没有很过分，或者说，他还是蛮温柔的——比起之前，但是周琰总觉得他好像放了更多的感情在里面。 …… 这种感觉很微妙，这件事大约就像它的字面意思一样，身体去「做」了，大脑就能感觉到「爱」。 当然了，大脑这个白痴感觉到的也可能是单纯的多巴胺给它的快乐。 但是也因为这个原因，周琰竟然莫名其妙地纵容骆浮屠很多次。他跟他紧紧抱在一起，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身体颤抖和细微的起伏还没有停止，骆浮屠用手贴着周琰的腰轻轻抚摸他。好像是有一点默契的，周琰抬起头，正好看到骆浮屠低下来，然后吻在他的唇上。 他们两个人纠缠得越来越紧密，好像两条交尾的蛇一样…… 「在你之前，我从没想过会……」 ——跟哪个人变成这样亲密的关系。 周琰没把后面那句话说出口，他知道骆浮屠会懂他的未尽之言。 只不过他说完之后，脑内不知为何忽然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有些虚幻和飘渺。周琰微微愣了愣，下意识抓紧骆浮屠的手臂，随后将脸趴在骆浮屠胸口，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那种令人眩晕的虚幻感便消失了。 周琰感觉到骆浮屠的手在他头顶轻轻抚摸，他轻笑时，带动着胸腔产生震动。 「在你之前，我也根本不会接受一个人。」 周琰听到他的声音，闭了闭眼：「我总有种感觉……」 ——他们很快就会分开。 周琰也不知道这种不安感到底来自于何处，他们找到了能够根除鲁力安的方法，这种小怪物已经不足为惧了，与骆浮屠之间的一切都是恰到好处……这种情况下，真想像不到为何会分开。 骆浮屠能感觉到周琰的想法，他忍不住皱起眉，修长的手指顺着周琰的头顶滑到肩膀上，然后又移回去捏住他的后颈。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不过心里也完全明白，周琰不是那种会完全依附于他的人，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逞一逞威风：「周教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周琰忍不住哼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能不读我，你好烦。」 「谁让你总把话藏在肚子里，我猜不到，着急得很。」 周琰抬起头看他：「你有常识吗？不说出来的话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希望你能懂礼貌。」 骆浮屠朝他挑眉：「我偏不。」 「……」 骆浮屠忽然抱住周琰翻个身，把他按在下面，脸埋在周琰颈上磨蹭几下：「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种不安感，搞得我也有些不安……不如继续做点有安全感的事情吧。」 「……」 周琰觉得他蹭自己的动作很像大型犬蹭自己的球球。 这个人，越来越狗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周琰所预料的一样，他在实验室培育出足够多的植物，剃出刺，骆浮屠便拿这些刺去结界外面下「刺雨」，同时周琰也按照自己承诺，制造出箭尖是这种刺的工具，让白乐清能够与他们一同作战。 白乐清在射击上，竟然有超高天赋，别看他长得甜甜软软，但是箭矢发出去又准又狠，若不是被性别限制住，应当早就会有一番作为。 当然，他的射击术还没到可以上战场的程度，于是还是由泷担任白乐清的射击老师，不过在教授过程中，泷的肩膀上还多了一个手舞足蹈的「土豆人」。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显然右护法死过一次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吧。 总是看到这幅场景，倒也和谐…… 周琰在一旁看了会儿，肩膀上就被压上一条沉重的手臂，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骆浮屠。 鲁力安现在已经不是可怕的怪物了，而是砧板上的肉。人类生存版图正在不断向结界之外扩大，那些从未开发过的领域，也正在扩充。他们有了更多的土地，可以用来种植粮食。 第192页 于是周琰如今除了培养那些长在结界外的植物，更多时间是在研究粮食种子，得抓紧时间…… 「不用那么着急，你应该适当休息一下，你太累了。」 骆浮屠总是这样对他说，可是周琰却总觉得……还不够。 他最近真的感觉，很焦躁。 周琰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对上骆浮屠的眼睛，后者便微微一笑：「周教授，你不觉得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么？」 周琰疑惑地问：「什么事？」 「你该跟我结婚了。」 「……」 骆浮屠没等周琰说出什么话，又道：「我可是大祭司啊，我难道不值得一个万众瞩目的盛大婚礼吗？」 「你是不是还要在这一天大赦天下啊？」 骆浮屠闻言竟然认真思考起来这件事的可行性了。 ……这傢伙，就是要时时刻刻显示自己的权力，他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共产主义战士！ 周琰白了骆浮屠一眼，转身往回走，骆浮屠自然快速跟上去，一路跟到了大厅。两个人的脚步一前一后，在空旷的殿堂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哦~我明白了，因为刚刚人多，你不好意思回答我，对吗？」 「不结婚会怎样？」 「我会没有安全感。」 周琰听到骆浮屠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一回头，见骆浮屠正盯着他，那眼神的意思也十分明显——是要他必须在这一刻做出回復。 周琰抿起嘴角：「好，等到新麦丰收的那一天……」 就举行婚礼。 周琰话没说完，忽然见面前的骆浮屠面露惊恐，并朝他伸出手：「周琰！」 周琰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未见过骆浮屠如此惊恐的模样……他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看到很吓人的一幕。 他的手臂好像科幻电影的经典镜头一样，一片一片，碎裂成闪光的彩色碎片。 周琰再抬起头，骆浮屠正朝他跑过来，但是包括他在内，周遭所有的景象都变成了慢动作。 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对了，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终究要离开了。 第92章 信徒不能失去他的神明 「我的神明，你…… 骆浮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琰会以这种方式退出自己的生命。 他也没想到，他的生命会因为一个人的加入变得绚丽多彩，又因为这个人的退出而变得彻底暗淡无光。 这太奇怪了，这不像他自己，一个单独的个体，怎么会这样牵动他的情绪。 骆浮屠反覆去想这件事，心里也有诸多猜测，或许是因为无法忍受再次进入那种无尽头又无聊的轮迴吧。以前他还能通过与各种野心勃勃的人斗智斗勇，每每像通关游戏一样刷各种各样的boss，一个孤寂的自己在头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另一个过于无聊的自己和那些「boss」们打斗，暂得片刻乐趣。 可是他忽然发现，在认识过周琰之后，如今再想回归到那种生活，却不能了。 用一个简单的比喻就是，在享受过高级娱乐之后，便对那些单纯的低级乐趣提不起兴趣了，如今他独自坐在这冰冷的王座上，好像传说中中了诅咒，虽然拥有宝藏，却永远不能离开的守财龙，看上去令人羡慕，实则十分孤独。 骆浮屠永远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外露，他有几百年的偶像包袱，就算内心是极度崩溃，极度痛苦，也会强迫自己保持表面的冷静。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看得出他有多么不正常。 左护法对骆浮屠的情绪感受迟钝，他看不出，但是好在他身边有个幕炼，就算变成了土豆，她也好像解语花一样。泷沉默地站在骆浮屠旁边许久，似乎在组织语言，奈何组织好久都不知从何说起，直到脸颊忽然被肩膀上的幕炼掐着狠狠揪了一下。 泷侧过头看她，幕炼便朝骆浮屠那边侧侧头：「你说话啊。」 幕炼的魂魄养得差不多了，现在收拾起泷来，越发得心应手，泷有些无奈。 他犹豫一下，走上前去问道：「灵主，你没事吧。」 骆浮屠没说话，许久才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呵呵……」 他抬起眼睛，朝他的两个护法看过来。即便迟钝如泷，此时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骆浮屠的……可怕。 是的，他现在的眼神，很可怕。 「你们出去吧，本尊想一个人静静。」 泷听到这里微微愣了愣，随即便低头退出去——他已经很久没听到骆浮屠用这样的方式自称了，乍一听来，感觉十分恐怖。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因为那个人……消失了。 身后大殿的门缓缓关上，幕炼有些急切地拉住泷的衣领：「大祭司刚刚好像说了什么，你听到了吗？自从进入这具身体，我的五感就十分钝化，但是你一定听到了。」 泷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大祭司说，什么……信徒不能失去他的神明。」 ——这句话，他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从一个祭司口中说出来，就十分诡异。 但是幕炼却忽然倒吸了一口气：「他莫非想用那个禁术……」 * 周琰没有死，他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灰与白构成的房间主色调，代表着清醒和冷淡，只是站在这里，就能让人头脑镇定，周围十分安静，硬要说，可能有一些机械顺滑运转的声音——与他在郁金大陆时候制作的那些粗制机械不同，这个房间里所有的机械，每一个齿轮，都是经过精准打磨的。 第193页 ……这是他自己的房间，是那个到达郁金大陆之前，生活的世界。 他居然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这个结果出乎意料，但是似乎又合情合理，毕竟他离开这里的时候也是如此悄无声息，毫无徵兆。管家机器人悄无声息地滑到周琰脚边，无机质的眼睛里亮起扫描灯。它将周琰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之后，眼睛位置的屏幕上忽然爆出了一个烟花一样的图案，然后响声甜甜软软的声音：「欢迎回家，周教授。」 ——这个声音在他过去的千万个日夜中，经常响起，让周琰感到放松，却又让他觉得无奈。 因为他又变成独自一个人了，这一辈子，跟他关系最密切的就是这个机器人管家了。 意识到这一点，周琰忍不住苦笑一声，抬手捂住眼睛跌坐在椅子上：「谢谢，杰瑞。」 照理说，周琰是最为不屑于这种所谓「人情牵绊」的人，但是所有发生在郁金大陆的一切，都好像一场真实的梦境一般，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抽离，无法回到从前那个冷漠的「周教授」。 所以他为什么会到了那个地方呢？如今又为什么会重新回来自己的世界？难道会去到那个地方的原因，就只是为了带那个地方的人脱贫致富吗？ …… 这个猜想仔细琢磨一下竟也有几分道理。 周琰看着头顶纯白的天花板发呆许久，眼前总是忍不住浮现出骆浮屠说要跟他结婚时候的表情，确实是第一次见他露出那么认真的表情……他也不由地被他打动了。 周琰想来想去，将这件事的原因归咎于自己说了很不吉利的话，他在那个世界应该是死掉了吧，就好像歷史上那个着名的，没有吃到新麦子就死掉的晋景公一样。 不该在骆浮屠提到结婚时候说新麦的。 周琰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手腕上忽然发出一阵滴滴声，他愣了一下，才条件反射地抬手看过去——卡带式隐形通讯器，只有这个世界才具备的装备，这么久没接触到这种高科技，竟然一时都忘了有它的存在了。 就在周琰产生这样想法的时候，手腕上戴手錶的位置慢慢浮现出一条天蓝色和白色交叉的手环，然后在半空中弹出一片透明光屏，上面显示着：明日行程提醒，八小时后有重要见面，现在应该洗澡休息。 周琰的行程向来很紧张，怕忘记行程，便会在手环中提前记录。 …… 不过他都在那个世界过了这么久，又经歷了那么多事情，一时之间竟然死活记不起自己设定的重要行程是什么了，就算看到现在的时间，也不记得这个时间段发生的是什么事情。 可恶，早知道应该在写得时候记录详细一点啊。 不过周琰明白，按照日程表提示做总归不会出错，于是他马上便起身去洗澡了。他以前的生活就是如此规律又枯燥，只有机器管家和机械系统会提醒他这些事。 浴室里瀰漫开水汽，周身弥散出的信息素味道没有变化，但是明显已经是具有侵略性的alpha的气息了。周琰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他果然已经回来了，变回了alpha的身份……而骆浮屠那个傢伙，跟自己之间已经完全不可能了吧。虽然不想刻意去注意这一点，但是不得不承认，骆浮屠最初被他吸引，也是因为信息素。 这样也挺好的，就当是一场切身体验信息素变化状况的梦吧。 周琰轻轻抹掉头顶的水珠，仰头嘆出口气，想到这一点时，心脏竟然擅自隐隐痛了起来，周琰在某些方面与骆浮屠一样，他也有偶像包袱，不愿意为了儿女情长的事情露出脆弱一面，作为alpha，不应该如此感性。 周琰躺在床上，头顶的白炽灯变成了深蓝色的星空，周遭的灯光也暗了下去，高科技的房间便是如此会讨好主人，因为他喜欢沐浴在星空之下，便做了这种设定。 不知道那傢伙在做什么…… 周琰翻个身，将被子拉高盖住了脑袋，仿佛如此，便能隔绝那些无谓的思念。 * 根据行程表的提示，周琰满心迷茫地来到了目的地，不知为何，行程表居然将他导到中央街的绿藻廷了。即便站在这个地方，也还是完全想不通要来这里见什么人，这个地方分明跟他格格不入嘛，毕竟这里……是本星球上最着名的情侣约会之地，跟他这种单身狗有什么关系？或者说，是跟什么人约了需要秘密洽谈的课题？ 「绿藻廷28楼木见莲包厢……应该是这里。」 周琰仰起头眯眼盯着面前的门牌号，还是想不起自己到底来做什么。 不过算了，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好了。 周琰敲了敲门，将手环靠近门口的识别器，门便打开了。绿藻廷之所以会成为很着名的情侣约会之地，这也是一个原因，这里的安保系统是顶级的，只有确实约定的两个人才能进同一间房，他们的房门是直接识别公民身份晶卡的，如此便避免了omega遇见居心叵测的alpha的可能性，所以有一些需要高度保密的合法活动也会在这个地方发生。 ……违法活动是绝对不可以的，会留下行踪痕迹。 周琰打开门，屋内那人也侧头看了过来，双方显然都愣了一下。 ……居然是个omega？ 没错，屋内在等着的人，竟然是个omega。这是什么情况……唔，不过呢，在他们这个世界，omega也可以从事正常工作，应该是公事吧。 第194页 周琰面无表情地对对方点点头，然后走进屋内，坐在窗边的omega有些拘谨地站起来，好像松了口气：「周、周教授吗……你好，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周琰稍稍疑惑一下，走到对方面前，礼貌地跟他握了一下手，但是因为根本不记得自己要来做什么，所以并没有回答，只道：「为什么会这样说？对重要的约会我向来守时。」 不过这位大美人到底是谁啊？对他完全没印象，是第一次见面吗？ 是的，不得不承认，面前的omega着实长得很好看，仔细看……竟然还有几分像骆浮屠。都是长头髮，白皮肤…… …… 是因为长得漂亮的人都相似吗？ 结果他说完这句话，面前的omega竟然直接脸红了。 「啊……重要的约会，真是惊讶……」 「惊讶？」 那omega犹犹豫豫，半晌才说道：「因为我也听说过周教授的一些事迹，还以为……你不是个会接受相亲的人。」 「……」 什么？相亲？？？？？他今天来是为了相亲？？？ 周琰觉得自己快裂开了，万万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被高科技坑了的一天，他什么时候约过相亲啊？！ 那个omega却迳自说下去：「本来我也不相信信息素匹配这种事……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人催婚，才在系统上提交了自己的信息素序列，没想到系统匹配到的是周教授。」 他微笑看着周琰：「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可以，周琰可是我们omega心目中维护omega权益第一人啊。」 「……」是说他给omega研制了很多捨弃alpha也可以度过生理期的「小玩意」的事吗？那些……真的只是副产品而已。 不过面前这个人也提醒到周琰了，这个时代的omega真是很会直白表达自己的想法，确实也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但是……他着实没想要相亲来着。 至少不要在他丧偶的第二天就相亲啊…… 在这个名叫陈浩宇的omega说出来龙去脉之后，周琰终于记起这件事了，自己好像确实曾经在信息素匹配系统中留下过记录，隐约记得，好像是军校时候的教官介绍的。 他倒是很关心自己的婚姻问题。 当时大概也是想试着找个对象处处看了吧，他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了，只知道现在的心情，他完全不想跟谁谈情说爱。 可是周琰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问题去伤害一个陌生人，于是陪着陈浩宇聊了半天，聊得也挺顺的。 周琰盘算着，再过个十分钟，他就主动提出告辞吧，这样也不会很失礼。 「不好意思，周教授，我去下洗手间。」 对面的陈浩宇说道，周琰急忙点头：「好的，您请自便。」 ……这正好，等他回来就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相亲。 周琰暗自想道。 毕竟，他真的没办法再接受另一个人了…… 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很莫名其妙，分明是从信息素开始的，但是好像又跟信息素没有关系。他现在是alpha，一个实实在在，货真价实的alpha，却在想到另一个alpha的时候，完全产生不出牴触的心情，反而很想见他。 要不，再让他闻一次骆浮屠的味道吧，或许那样便能对他产生彻底的厌恶，然后忘掉他。 周琰下意识闭上眼睛，下意识排斥这种想法。 「吱——」 正在此时，木见莲的包厢房门被打开了，周琰条件反射看过去，道：「你回来了，我想不如再喝杯茶，然后……」 就各回各家吧。 「然后什么？」 「……」 周琰忽然感到唿吸一窒，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听到了耳熟的声音…… 来人站在门边那一小片阴影里面，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修长的身影，还有长发。周琰慢慢站起身，喉结在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滑动两下。 「咔哒。」 包厢的房门被轻轻锁上，那人从那里慢慢走出来。虽然是同样的长髮，同样的唇红齿白，但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明显已经不是那名跟他相亲的omega了。 「这不可能……」 周琰紧紧盯着他，下意识呢喃了一句。 直到对方走到自己面前，周琰的胸口在急促地起伏着，仍然不敢相认。 「不可能么。」 周琰的下颌被两根修长的手指重重地捏住，然后被一股大力拉到唿吸可闻的距离，他震惊地睁大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 「我的神明，你想抛弃你的信徒，逃到什么地方去呢？」 第93章「alpha最棒了。」 你还是个黑户…… 周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许久，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也想不到要说的话，连该如何反应都忘记了。 「骆浮屠……」 在他离开郁金大陆的那一刻，这个名字变成了诅咒，让他不能说出，也不能记起，在没见到他之前，周琰甚至不敢承认对他的思念，因为随之而来的必定是眼泪、软弱和狼狈。真是太可笑了，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因为这种事感到困扰。 骆浮屠的手指轻轻在周琰脸上滑过，周琰才意识到自己的视野变得有些模煳，对面这位原本气势汹汹的气场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第195页 周琰抬起手轻轻搂了他一把，酸凉的髮丝从他指缝间滑过，周琰便抓紧了他的衣服。 骆浮屠靠得很近，手指从他眼角移到嘴角，然后往唇上揉去。他的表情像是想吻他，但是那个吻却迟迟没有到来，他只是靠得很近，用手指和嗅觉确认着眼前的人。周琰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心底忽然觉得有些狼狈，他下意识侧开脸躲了一下，脚步向后踉跄。 「你现在知道了。」 他终究说出这样一句话很不像样的话。 「我确实……是alpha。」 周琰能闻到骆浮屠身上汹涌的信息素，似乎在寻找可以回归的缺口，但是他不可能找到的，他们的信息素不会再像契合的两块拼图对接到一起，而是变成了永远都不能拼在一起的单独的两块。 「我没骗你吧……」 周琰的话没说完，嘴巴忽然被骆浮屠的手用力捂住，他睁大眼睛，后者从上俯视他，一只手搂着周琰的腰，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向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周琰的身体抵在桌子边缘，一道清晰的压力从后腰传来，让他进退两难。 「嘘。」 骆浮屠捂着他的嘴微微摇了摇头，眼神里竟然一丝意外或者动摇都没有。他看了周琰许久，松开手，脸俯下来准确地碰触到他的嘴唇。 这个动作如果发生在两个alpha之间，会是十分危险的，不知道是不是生物繁衍的需求导致，进化结果看来，两个alpha在理论上来说，是绝对不会产生感情的，就算像他跟骆浮屠这样的关系，就算他们心里爱着彼此，但是在身体上有接触时，也绝对会打起来。 周琰因他的碰触忍不住微微颤抖，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身体已经想要抵抗了：「别勉强了。」 「勉强？你知道这几年，我每天都是怎么过的。」 几年？ 他分明只回来了一天。 ……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么？ 骆浮屠的手指顺着周琰的发尾轻轻抚上来：「你消失之后，每天都在脑海中演练，重逢的那一刻要怎么惩罚你这个擅自从我身边逃跑的傢伙……别这样看我，不然的话，时间对于我来说就太残酷了。」 周琰下意识拽住骆浮屠的衣服，后者把他用力抱紧，贴在周琰耳边轻声道：「我永远都会爱你的信息素。」 周琰看得懂他眼底的欲望，他的话也让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周琰的胸口微微起伏着，最终咬牙挤出一句话：「你试试，我看能不能忍。」 ——虽然很大的可能性是在他碰到自己的时候就直接跟他打起来。 骆浮屠凑在周琰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然后两个人便被汹涌的思念淹没，不知不觉被那种情绪催化着，狠狠地吻在一起。骆浮屠捧着周琰的脸，在他嘴唇上轻轻磨蹭几下，唇舌便纠缠起来。 许久，骆浮屠顺着周琰的脖颈往下吻去了，在喉结的位置重重咬了一下。周琰条件反射地想打人，但是最终却是抓住骆浮屠的肩膀，他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后背上抚摸，神奇的是，接下来居然真的没有产生想要使用暴力的冲动。 ……也不是完全没有，就……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强烈。 周琰被骆浮屠抵在落地窗边，明媚的太阳从他背后投射过来，却变成了暧昧的昏黄色——绿藻廷之所以能办得这么好，也是因为它做情侣这一块的生意确实做得用心，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间，表面上看起来正大光明，但是关掉房门，房内的灯光却会根据情侣的心情产生变化，他们之间的信息素变得暧昧，房间内的环境就会被烘托得暧昧。 骆浮屠压着周琰的腰，咬他的舌尖，口中却含混地说：「居然跟一个omega在这种地方约会，你眼里还有我么。」 周琰被他吻得有些窒息，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环抱住他：「这个房间的光会因为信息素变化而已……」 ——可是，他们两个都是alpha的信息素，怎么会变成这种昏暗暧昧的氛围？这个房间是不是坏了。 周琰正在疑惑，骆浮屠的手指也终于碰触到了他作为alpha的禁区，他后颈腺体的位置被他捏住，周琰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腕，但是随着骆浮屠的碰触，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很强烈的排斥感。 反而……在变得腿软。 这不可能，他分明是alpha，不会对另一个alpha有感觉的。 周琰感觉有些惊恐，骆浮屠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吻一下，温柔得有些不像他。周琰的唿吸声变得十分急促，但是比起感觉，更多的反而是疑惑。 因为他刚刚才发现，在被骆浮屠的信息素包裹时，他也没有牴触。 「怎么会……」 骆浮屠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含笑：「是啊，怎么会，你闻起来分明比以前还要美味。」 周琰想不明白，听到骆浮屠埋怨他：「骗我？」 没有……他没有骗人，他确实是alpha。 周琰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但是被骆浮屠压住脖子轻而易举按了回去，然后解开他的衣服扣子。 周琰觉得自己整个世界观都混乱了，就在前一秒，他还在担心……他们两个alpha在一起会不和谐，但是现在就算是骆浮屠咬破他的腺体，将信息素灌进他身体里，周琰也还是没有感到多排斥？ ……顶多只是像以前一样，自我保护机制让他不能完全心安理得地接受骆浮屠。 第196页 周琰紧紧抓住骆浮屠的肩膀，内心居然逐渐开始动摇——莫非……他自己其实不是alpha？！干，不然他分明是基因优化度99.9％以上的精英alpha，怎么可能对另一个a的接受度这么高，因为基因优化度越高，alpha的特徵越强，对于同性兼容会更低才对…… 「嘶……」 周琰忽然皱着眉轻唿了一声，骆浮屠察觉到，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心：「怎么，不舒服？」 周琰惊疑不定地盯骆浮屠一眼，随后又闭上眼睛摇摇头——身体上的感觉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确实对骆浮屠的一切，都接受良好。 「……为什么你的信息素，好像并不是alpha的感觉。」 「是么？」 周琰又不说话了，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很早之前跟骆浮屠开的第四性别的玩笑。 …… 这个混蛋！！换了个世界不会变成enigma了吧！就是那个连alpha都能搞的enigma！ 这……这也只是极少数的性别，怎么可能会…… 但是骆浮屠是可以感觉到周琰想法的，在他产生这种想法的同时忽然听到骆浮屠轻笑的声音：「是吗？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变得更好闻了。」 周琰撑着身体微微抬起头，下一秒骆浮屠便低头吻下来，一边捏着他的后颈用力摩挲着，一边像个变态一样狠狠吻着他：「alpha最棒了……」 「……」 周琰虽然早就有过跟他上（。）床的经验，但是回到自己alpha的身体中再来一次，那种感觉还是不同的，就好像……能感受到自己在被逐渐驯服一样。 这样的重逢着实叫人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当下的情况，就算知道骆浮屠这傢伙变得与以前不同，也并不想跟他分开片刻。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周琰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他不想让骆浮屠碰到自己，便用手牵着他的手，跟他并排坐在沙发上。 但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周琰沉默地想了一会儿，忽然道：「跟我见面的那个人在哪？」 骆浮屠闻言忽然来精神了，整个人趴过来，凑到他眼前：「你还好意思问我。」 周琰盯了他一眼，忽然勾起唇角，轻轻抚摸着骆浮屠的脸，好像在安抚他的情绪：「刚刚那个omega是在认识你之前定下的约会，这不算背叛吧。」 他们这个世界与郁金大陆的时间流速不同，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在郁金大陆经歷了那么多事情，结果再回来，一切还都是老样子。这个定下的相亲，自然也是在认识骆浮屠之前。 仔细想想，还挺有趣的。 「所以，你不会对人家怎么样了吧？」 骆浮屠挑挑眉，算是接受了这种解释：「没有，我跟他说你已经有爱人，便让他回家了。」 「你会这么乖？」 「即便是我，也不会在来到一个新环境的第一天就杀人的，那也太蠢了。」 周琰这才安心下来，他靠在沙发上，侧过脸看向骆浮屠：「那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了。你在我们这个世界，还是个黑户呢。」 「黑户？」 周琰见他一脸迷茫，有些同情地拍拍骆浮屠的肩膀：「没关系，我会解决这些事的。」 ……大不了，以后就由他来养他好了，又不是养不起。 第94章一起变成妖怪吧 「今生我不会再爱上别…… 周琰现在虽然变成了alpha，但是他的很多习惯都没变，比如，在床上。 他永远是克制的，就连最难以自控的那一瞬间，他也不会发出过于放肆的声音。但是骆浮屠就是喜欢捕捉这一瞬，从他控制不住的，压抑而崩溃的哭声中，找到乐趣。 骆浮屠搂着那个趴在他胸口一边颤抖，一边低声哽咽的人，恨不得把他拆成一块块吞下去。 不过……他不能搞得太激烈，最近这几天都是不可以的。 骆浮屠感到自己的肩膀被勐地抓住，周琰低低地哀叫了一声，许久，他僵在他怀里没动，之后随着他深吸一口气，生理性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骆浮屠轻轻揩掉他脸上的眼泪，然后捧起周琰的脸重重地吻住他。 周琰抱紧他，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地流下来，等骆浮屠松开他，听到周琰濒临临界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他耳边说：「这一生……我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周琰……」 「所以，别离开我好吗。」 骆浮屠愣了一下，抱紧周琰翻身把他压下来，他紧紧按着他，气息不稳地道：「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周琰皱紧眉头像是在忍耐，下一秒忽然推住骆浮屠的胸口，侧开脸微喘着气：「……节制一点。」 骆浮屠冷笑：「开什么玩笑。」 「……」 周琰吸了吸鼻子，又重新爬到骆浮屠身上，小声说：「那还是我来吧。」 周琰最近很不正常，主动得不像他，但是宁愿如此，也不太愿意让骆浮屠操劳——是的，现在就连这点事都不让他做了呢。 骆浮屠知道原因是什么。 骆浮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彻底沦为了小白脸一样的存在，因为他是个黑户，又不懂这个世界的高科技，他的那些法术虽然还能用，可是在这个世界完全无用武之地——每天变魔术给自己解闷玩儿倒是可以，做别的，没有必要。 第197页 来到他的世界，所见所闻都让骆浮屠意识到，周琰很强。 周琰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是真正的稀缺人才，是精英，不仅有能力，有头脑，还有钱。 就是太忙了，最开始还愿意跟他腻在一起，后来就被他的科研分去了大部分注意力。 骆浮屠本来想提结婚的事，但是因为提过一次，他又有偶像包袱，不想再说了，而且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这件事就被搁置下来。 周琰也是忽然察觉到的，有段时间骆浮屠变得有些沉默，就算自己回到家，他也只是看他一眼，微笑一下，不会再缠着他，显得冷漠又疏离。周琰承认自己对于爱人的变化太迟钝了，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错过了询问原因的最佳时机。 他本来以为骆浮屠是因为自己太忙没时间陪他不高兴，后来却发现，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还是跟他一样的相处，总是喜欢靠着他，跟他有身体接触，喜欢安静地贴着他，有时候可以那样一坐便坐一个下午……只是，有时候会突然变得怪异。某次周琰特地放了一天假在家陪他看4d电影，两个人抱在一起窝在沙发上看得起劲呢，骆浮屠却忽然起身离开。 周琰下意识问道：「你去哪里？」 骆浮屠便回头朝他笑笑：「洗手间。」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忽然离开」的经歷。 周琰看着骆浮屠的背影，疑惑地往嘴巴里塞了一片脆薯。他心中十分狐疑，决定跟上去看看。 于是他看到了，骆浮屠趴在洗手池上呕血的画面。 骆浮屠没发现周琰站在他身后，或者说，他此时没有精力分神，他正微微皱着眉，两只手撑着洗手池，口中的鲜血不断吐出来，甚至好像还有一些可怕的血块也被吐出来……镜子里的他，脸色苍白得吓人。 这傢伙本来就白，现在更是白得……好像没什么人色了。 周琰被吓呆了，他看了半天，无意识地下往前迈了一步，骆浮屠正将水龙头拧开到最大，沖洗洗手池里面的血迹，察觉到他在身后，一回头便是一副正常的样子，对他笑了笑：「上个厕所的时间都想我，周教授越来越黏人了。」 周琰没理他，大步走上前，强行掰开骆浮屠的嘴，他还没来得及漱口，一丝鲜血顺着他嘴角流出来，骆浮屠淡定地拿开他的手，将血迹擦去：「好了，我们出去吧。」 周琰脑子里乱闹闹的，他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怪不得他最近偶尔会表现得懒洋洋的，不爱说话……原来是因为他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 骆浮屠显然不想多说，他那好几百年的偶像包袱不允许他示弱，想煳弄过去，又找不到好理由。在周琰的百般逼问下，骆浮屠终于松口，他嘆了口气，轻声道：「动用禁术穿越时空来找你……即便是我，也会遭到反噬。」 周琰听到这个答案人都懵了，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似乎在确认这一切是不是做梦。 「会怎么样……你会死吗？」 骆浮屠苦笑了一下：「我想说不，但是确实没有把握。」 周琰又沉默了，其实很好读懂，他虽然没说话，但是表情和眼神透露出的害怕，仿佛都在说——不要离开我。 骆浮屠伸手将他抱在怀里，紧紧搂着他：「别担心。」 许久，他听到周琰的唿吸声变得急促而紧张：「……你不该来找我的，如果结局是这样，我宁愿……我宁愿你没有出现过。」 那种事，周琰死都不愿意再经歷一次了……与骆浮屠分别时的那种疼痛，他没办法承受。 骆浮屠哼笑了一声：「那怎么可以，你还没跟我结婚，答应过的事情，换个世界也要完成。」 他搂住周琰，轻轻抚摸着周琰的后脑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变得晦涩难懂，沉默了许久，他才低声道。 「我们结婚吧。我怕……」 未尽之言，但是周琰知道什么意思，他怕没机会了……周琰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唿吸间都是痛觉。 「那我们结婚，马上就结婚……」 那之后，周琰就把骆浮屠当成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对待，以前多半时间都在研究所里，现在大半时间都在家里。 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他是绝对不会理会的，仿佛提前进入退休模式。骆浮屠有时候懒得动了，窝在沙发里懒洋洋的，周琰就会特别紧张，因为他知道，骆浮屠有事也总憋着，不说出来，他很怕这傢伙在他眼皮子底下嗝屁了。 「喝这个吧。」 周琰又弄了些补品给骆浮屠，他坐在他床边，好像在对着一个重症病人，骆浮屠闻到那个味道就条件反射地皱眉，躲开：「我不喝。」 周琰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给你检查了这么多次，都找不到原因，现在只能食补，慢慢调理身体。」 他伸手把他的长髮捋顺，耐心地舀了一勺汤递到骆浮屠唇边，温柔地看着他：「张嘴。」 骆浮屠盯着他许久，忽然笑了一下：「你用嘴喂，我就勉强吃一碗。」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但是周琰拿他没办法，半晌，试探着自己饮一口，然后贴在他嘴唇上餵过去，骆浮屠的表情变得很满意。 第198页 他折腾够了，见小碗里面还剩了小半碗，随手拿起来仰头一饮而尽，看得周琰哭笑不得，后者此时便笑笑：「开玩笑，周教授特地给我做的汤，有毒我也吃进去。」 周琰刚想说点什么，忽然盯着他的脸，脸色大变：「你……你流鼻血了！」 骆浮屠似乎意料到：「我如此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你整天给我炖这种大补的汤，不流鼻血才怪。」 胡说八道！流鼻血很严重的！！跟吐血一样严重！这个人为什么……能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在乎啊。 「明天再去做个检查吧。」 周琰话没说完，被骆浮屠搂着腰一把捞到怀里，然后翻身压住他，他用唇瓣蹭着周琰的耳垂：「没那个必要，泄泄火就好了。」 「……」 「周教授，我按照你的建议修身养性这么久，饿坏了。」 骆浮屠说，他还是得要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天下皆知的那种。周琰听后沉默了很久，直到抱着他的那个人不满了：「你不想跟我结婚？」 周琰此时才犹犹豫豫地说：「我仔细想过，我们不结婚其实也可以……」 他多怕，愿望一旦被满足，他就要离开了。周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上一次，确实就是在自己答应了之后，就发生那种事。 骆浮屠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好笑似的盯着他，然后轻轻吻在周琰额头上：「别怕，我不会有事。」 周琰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 不过婚礼还是要举行的，如骆浮屠所言，那种可以令天下皆知，盛大的婚礼。周琰特地请了军方的电台转播，在这个星球，军政部门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所以请他们转播影响力最大。 当然，这样的媒体也不是任何人都请得动，如果不是因为周琰是他们军校的优秀毕业生，也得不到这种待遇。 骆浮屠第一次见周琰穿军装，平时都是穿白大褂，他穿上这身衣服，给他只有一个信号——好想快点到晚上，扒光他…… 至于骆浮屠，婚礼时穿的是特别定制的一套与周琰同色系的类军装制服。骆浮屠不是军人，不能穿正式的军装，所以只能穿这种礼服。不过这种类军装制服就是仿制军装制作的，而且骆浮屠身材好，又高，就是个衣服架子，穿这套十分帅气。他把长发束成了马尾，琥珀色的瞳孔被遮在礼帽帽檐之下，仿佛在散发出幽暗的金光，服装设计师不知道什么品味，还给骆浮屠准备了一双黑色手套，据说这手套是今年最流行的设计和材质，骆浮屠挺喜欢的，戴上去试了半天，说：「蛮舒服的，好像自己的皮肤一样，不过为什么只有一半，材料太贵了没给我做手掌的部分？」 周琰：「……」 骆浮屠这一身是蛮贵的，但是也不会贵在手掌那部分材料好吧！设计师说啦，那是设计元素。 周琰真的不介意花钱，只是觉得……他这身衣服怎么看怎么别扭，骆浮屠穿上之后，整个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抖s的气场，他此时手里再拿条鞭子，就可以直接上审讯室了。 ……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周琰也不知道为什么骆浮屠穿现代制服会有这种感觉。 周琰没有公布骆浮屠的性别，他这第四性别，即便在他的星球也是稀有属性，而且也没必要，婚礼当天，来参加的人大多都是为了蹭热度出名的陌生人，亲友席空无一人。 周琰是孤儿，更无好友，加上他那个孤僻的性格……怪不得总是被叫作人工智慧了。 骆浮屠听到过一次别人这样叫他——自然是背着周琰叫的——他没想到当初周琰开玩笑似的告诉他的事情，从别人口中听到，会如此刺耳。 即便在婚礼上，骆浮屠还是听到了，那些不和谐的声音。 ——喂，你还记得那个周琰吗？没想到还真有人愿意跟他结婚。 ——记得，性格那么差……说不定他旁边那个是他自己研发的什么新产品，人类怎么可能愿意跟他结婚。 ——我听一个熟悉的omega说，跟他相亲就是煎熬…… ——还以为讨好omega人家会领他的情，还不是被吐槽。这傢伙可是用背叛全天下的alpha作为代价在讨好omega。 他们指的是周琰那些为了omega着想的小发明……不过跟周琰相亲的那个omega当然不会说周琰什么好话，毕竟他是被拒绝的那个，但是为了面子，只说周琰性情古怪，跟自己合不来。 这也成了他们毁谤周琰的一条理由。 不论在什么样的社会都是一样的，不论如何优秀，当你被贴上了「不合群」的标籤，优秀反而会成为别人疏离你的理由。 骆浮屠冷冷地盯着那私下议论的两人，手指头也蠢蠢欲动，想着下个什么咒比较解气——让他们长脓疮，还是硬个三天三夜尿不出来？想再狠一点，又怕在自己婚礼当天触霉头，见血可不吉利啊…… 但是他马上发现最可怕的是，在这场婚礼中，这样的声音无处不在，骆浮屠的耳朵很好使，只要他愿意，任何窃窃私语都能被听到——他庆幸周琰没有相同的能力，不必污了他的耳朵。 「你怎么躲在这里，快开始了。」 骆浮屠回头看向周琰的瞬间，露出笑容，见他眼睛里含着忧郁，把周琰搂过来抱紧——这么好的周琰，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第199页 「你干嘛……今天来的都是军政界有头脸的人物，庄重点。」 周琰无奈地拍拍他，骆浮屠满脸无所谓：「对了，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周琰下意识往他手里看：「是什么？」 骆浮屠从怀里拿出一只白玉雕成的锦囊，递给周琰：「你还记得他么。」 「加百列……」 他当然记得，这就是那只收集了加百列残魂的锦囊啊，没想到骆浮屠也带他过来了。 周琰伸手碰了碰它：「它怎么了？」 「近来他可以通过神识与我交流了，你还听不到他的声音，比如你刚刚碰他那一下，他就毛了。」 那小子的声音现在还在他识海里面大吼大叫：「你们怎么现在就结婚！！！至少等我能正常说话了吧！不对！呸呸呸！周琰是小爷看上的人！姓骆的！你这个老东西！离他远点！！！」 周琰听不到，但是还是十分惊喜：「他回来了？！」 骆浮屠垂下眼睛盯着他，唇角的弧度十分温柔：「对，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怎么也要让他在我离开之前恢復真身，不然，你在这个世上太寂寞了。」 ——加百列虽然吵，但却是真心对周琰好的人。 「你别说！」 周琰那根过敏的神经又被拨了一下，脑子有些乱：「别……别说什么离不离开的，不吉利，我不想听。」 骆浮屠便不说话了，看着周琰，神态越发温柔。 在周琰的提心弔胆中，婚礼正常举行了，虽然按部就班，没有多少温情可言，但是如骆浮屠所期待的一样，足够盛大，天下皆知，那一天，很多电视台都转播了婚礼现场。 但是骆浮屠感觉到了怪异，这场婚礼看着热闹，其实没有多少热闹是属于他们两个的。 听那些不熟悉的宾客道喜，还没有加百列扯着嗓子喊反对来得高兴。 婚礼结束后，周琰像是累了，一动不动地抱着骆浮屠一条手臂贴在他身上，眼睛也闭着，好像睡着了。 但是骆浮屠知道他还醒着。 他微微嘆口气，抬起头：「周琰，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 听到这句话，周琰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别说……别说！」 不知为何，他有种感觉，骆浮屠要向他告别了。 「我们都已经结婚了，我不能再骗你。」 周琰死死咬住嘴唇，将骆浮屠的手臂抱得越来越紧：「你这个混蛋……」 骆浮屠低头盯着他的头顶，用另一只手把周琰搂过来，扣在怀里，他手上还戴着黑色的半掌薄手套，在周琰头顶轻轻抚摸着，虽然是温柔的动作但是怎么看怎么有种……危险的感觉。 「我啊……」 「……」要说了么，他是要跟自己告别了吗？ 「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 周琰一愣，有些呆地仰头看他：「什么意思？」 骆浮屠还保持着那个微笑：「吐血什么的其实都是骗你的，那是假的。」 「……」 周琰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摇摇头，脸上神色越发悲伤：「你现在才是在骗我……你是不是想瞒着我，做什么危险的事……我他妈太了解你了，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 骆浮屠微微嘆口气，百无聊赖似的从面前的果盘里面拿了一块苹果塞进嘴里，然后凑到周琰面前，示意他咬一半。周琰又气又急，张大嘴狠狠咬掉一大半：「别卖关子！」 骆浮屠便坦白了：「吐血是故意做给你看的，为了让你相信，我还故意摆出那种冷淡的样子，毕竟你那么聪明，不演的真一点，早就被发现了。那天你跟过来洗手间，我早就发现了，所以做了一场戏……喏，就像这样。」 他说着歪头对准垃圾桶，张嘴吐出一口血，吐完还笑：「只是些小把戏而已。」 周琰一时懵了，分不清到底现在他说得是真话，还是当时自己看到的是真相。 「我不信，理由呢……你为什么骗我？」 「为了跟你结婚啊。」 骆浮屠笑眯眯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愧疚的心情：「我知道你的性格，就算结婚，肯定也会说一切从检，我不摆出这种快死了的样子，哪能得到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说着，用手捏住周琰的下颌，凑近他：「毕竟我在这个世界毫无存在意义，唉……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我了，又是黑户，又是小白脸，对于你好像除了上床，就没别的意义。周教授却这么厉害，我真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没有这样一场婚礼，怎么赶走你身边的狂蜂浪蝶。」 周琰仍然不相信：「那你流鼻血……」 「我不是说了吗，被你的补品补上火了。」 周琰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挣开他站起来直接踹上去：「骆浮屠！！！你有病是不是！」 骆浮屠抱着脑袋缩在沙发里，还在不住搓火儿：「我不后悔！」 「我他妈打死你！！」 骆浮屠闭上眼睛，笑得十分开心——要说他为什么为了这样一场婚礼不惜撒谎，真正的目的，确实如此……但也不完全如此，他这种人，不至于因为没有安全感使这样的阴谋诡计。 他根本不在乎手中的权力，只要想要，他随时可以取得，他甚至推演过，凭一己之力把这颗星球的掌权者拉下马有多少可能性……结论是，就算换一个世界，他仍然是大祭司。 第200页 他有那种能力，脑后又生反骨，造反对骆浮屠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离经叛道之事，或者说，在骆浮屠的认知中，他自己就是经，就是道，他只能接受被人臣服，却从不主动遵守别人定下的法则。 骆浮屠如今没有去作乱，甘心当个小白脸，完全是看在周琰的面子上。 但是真正的理由又显得很可笑，很幼稚。 骆浮屠认为自己需要这样的婚礼，让全世界知道，周琰不是他们口中那个「优秀得像机器人」「冰冷无情」「永远得不到爱」的人。 ——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他是爱着他的。至少有他，是会永远站在他身边的。 当然，如果说出真正的理由，周琰肯定不愿意陪他「胡闹」，大概率会说他幼稚，孩子气，然后拒绝。可是骆浮屠跟他不一样，他觉得这个理由很有必要闹一闹。 骆浮屠不想让周琰感到孤独，这不是一句空话，他必须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不孤独。虽然也可以挨个把那些乱讲话的傻缺都弄死，但是周琰这么软的心肠，想必不会同意——唉，周琰分明是个柔软的人，哪里与冷酷无情这个词相关。 最重要的是，骆浮屠感受过那种孤独，如果全世界都觉得你是一个孤独的人，那你可能真的会越来越孤独，他不愿意周琰变成那样。 当然啦，藉机宣示一下主权，只是其中一个很小很小的原因。 「宝贝，还在生气吗……今天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哎。」 「滚开。」 骆浮屠微微摇头：「你放心，我不会死，我的命很长的，长得甚至有点吓人。」 骆浮屠扯下绑头髮的绳子，一头光华的长髮散落下来，在月光底下看端得是……风华绝代。他一边朝周琰走过来，一边咬住自己手套的中指，轻轻扯掉了一只，周琰看得一呆，一时忘了自己还在生他的气。 「你……别做那种动作，像个牛郎。」 骆浮屠正在扯领带的手顿了顿，面露疑惑：「哦~你喜欢我穿成这样？」 「……」这是什么新式的理解脑迴路吗？ 骆浮屠坐到周琰身边，侧头贴在他耳边，轻声道：「那我以后都这么穿，只要你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可是，我会比你早死吧，你这个老妖怪。」 即便是高度优化的基因，顶多也只能活个四百岁，跟骆浮屠是没法比的。 骆浮屠听他叫自己老妖怪也不生气，环抱着周琰嘴唇贴在他耳后慢慢地，细细地亲他，听到他唿吸变得急促，就笑说：「放心，我会把你也变成妖怪的……」 「……」真吓人！ 但是好像也不错，如果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岁月便不漫长。 第95章 比起独占，我更希望你快乐 「我有臭屁…… 其实婚礼对于骆浮屠和周琰来说，不过是个仪式而已，仪式结束之后，他们两个的生活其实也没有变得多么不一样。骆浮屠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开始周琰陪着他到处旅游，他还觉得挺新奇的，但是后来就腻了，虽然这个世界的风景与郁金大陆有所不同，但是大部分还是一样的。 甚至还没有郁金大陆好玩。 所以闲着闲着，他就得找点事做。 周琰也不清楚他最近在忙碌什么，但是总见他窝在房间里做些奇怪的事情，是真的很奇怪——有时候是画符，有时候是像跳大神一样跳一些奇怪的步伐，还有时候，甚至会割破自己的手指，弄得鲜血淋漓。 周琰隐约感觉到，骆浮屠是在玩他那个世界的法术，而且还不是什么正经法术——这件事就算是他这个外行人，也一看就明白了，以前就算看到成群结队的鲁力安，都没能让骆浮屠又放血又跳大神，这人向来施法的时候也要保持优雅，结果现在还搞出这么多不优雅的仪式，如临大敌似的…… 周琰看不过去，便问骆浮屠，到底在高什么邪术，还是在玩什么禁术，结果骆浮屠只朝他神秘一笑，道：「所谓禁术邪术，只是道行不够的灵师在使用十分强大的法术时，驾驭不了，被法术反噬，便责怪这法术是邪术。像我这种强大的灵师，是不需要担心这一点的。」 周琰：「……你还真是够臭屁的。」 骆浮屠向他展现出自己绝美的笑容：「我有实力臭屁。」 「……」 因为他太臭屁了，后来周琰就不再管他，让他自己鼓捣去。他们都达成那种协议了，要一起当一对活得长长久久的老妖怪，骆浮屠这混蛋最好不要做什么冒险的事情，把自己弄死了他就立刻去找别人。 这段时间里面，倒是有一件让周琰感觉十分高兴的事情，那就是加百列的魂魄在逐渐恢復——已经到自己可以跟他通过对话交流的程度了，虽然最初跟他交流的时候，还有些隐隐约约，而且没说几句话他就困了，睡着了，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加百列也越来越精神。 前几天，骆浮屠跟周琰说，加百列的魂魄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到了需要一个身体的时候，这让周琰感到有些犯难。骆浮屠在郁金大陆用养魂的办法救人时，都是随便去大街上找个倒霉鬼杀了，然后把被养魂的人魂魄放进去。 ……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骆浮屠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杀人的事他也没少做过。 不过这个办法在他的星球显然是行不通的，这可是违法行为，不仅因为法律是周琰的绝对信仰，更因为他们如果随意产生违法行为，后续会有很多麻烦事找上门，这是周琰绝对不想面临的情况。 第201页 「倒是有个办法……不过有些麻烦。我以前的教授曾经通过编写基因成功培养出过有活性的人类身体，虽然这项技术因为太反人类，社会上的反对之声太大，以至于中途停下来……当然，研究到那个程度，这项实验也可以说是失败的，因为培养出的人体虽然又活性，但是说白了，只是没有灵魂的肉（和谐）体——有心跳，有正常的生物性生长，唯独检测不到脑电波。这些身体后面被当成用来替换器官的肉（和谐）体了，想一想，对于现在的加百列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 骆浮屠很感兴趣：「哦？顺着你说的想像一下都觉得十分噁心。」 周琰看了他一眼：「连你这种变态都无法接受吗？」 骆浮屠挑了挑眉，没有理会他贬损自己的那句话：「你那位教授现在在哪里？虽然觉得噁心，但是说不定对于加百列来说是个好消息——总好过一直住在这种石头里。」 加百列显然也觉得这事有点噁心，但是同时他也觉得骆浮屠所说的一辈子住在石头里面很恐怖，权衡利弊，他决定还是忍一时噁心，更何况得到的身体以后就是自己的了，没什么好噁心的。 「对啊对啊，在哪里，能不能让他给我做一具身体出来。」 周琰搬了把椅子过来，爬到高处打开了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些材料，边说道：「他现在在监狱里，被判了无期徒刑，这辈子都没机会出来了。」 「自己的老师被判刑了你还能这么轻松说出来……」 周琰满不在乎道：「我那位教授是个疯子，更何况我去监狱里看过他几次，他活得很滋润，这个社会上大家都知道他做的事是违法的，却还是有这样那样的需求……有钱人总是希望多活几年，有时候是器官坏了，有时候是优化基因的时候被优化残废了，都会找他帮忙出主意。」 他站在椅子上皱着眉头看手中的一卷材料，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是个疯子，但是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个天才，要不然法官怎么都不捨得判他死刑呢……想必法官家里也有求生之心吧。」 ——周琰并不是死板之人，心里也默默地贊成，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更何况本星球的基因优化技术就是那位教授在钱人研究基础上进行修正从而推广到全社会的，像他那样一位天才，真的被判死刑，着实会是社会的损失。 或许是他的想法太过离经叛道，连上天都看不惯，周琰轻声说完这些话，脚下忽然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确切得说，是摔到一半，被人接住了。 是骆浮屠。 他就这样抱着周琰，后者极其偶像剧地歪在他怀里，骆浮屠也极其偶像剧油腻主角地朝他微微一笑：「小心点。」 周琰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被关在白玉锦囊中的加百列先受不了了，用尖厉的嗓音大吼大叫：「真噁心！你们两个腻歪看看时间地点好不好！他妈的先给大爷我找具身体再说！既然你那个教授没死，你也能联繫上他吧！拜託去求求他啊！」 周琰很理解加百列急迫的心情，毕竟换了他，也不会愿意一辈子当个没有感觉的石头。 但是这小傢伙……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嚣张了。 周琰瞥了他一眼，扶着骆浮屠的胳膊从凳子上爬下来，朝锦囊的方向扬了扬手中的资料：「没有那个必要，教授的资料都在这里，而且我是他的关门大弟子……」 加百列的声音一噎，变得弱气，又掺杂几分谄媚：「所以……周琰你也能帮我做具身体出来？」 「没错。」 「周琰你最好了，我的下半生就全靠你了~」 骆浮屠听他那山路十八弯的撒娇语气，很不优雅地翻个白眼：「噁心。」 其实用修改基因的办法重塑肉身不是不可以，就是有点麻烦，培养出来的身体首先会是胚胎的形态，然后随着时间推移，会变成小婴儿……也就是说，如果加百列进入这种量身定制的身体，就要像小婴儿一样一点点长大。 加百列觉得自己可以克服这个困难：「我连石头都住过了，还有什么不能的。」 周琰心里嘀咕——那可说不定，毕竟婴儿前期拉撒都是不能控制的，这位英雄的小朋友，将来不受控制地尿床了，说不定会想羞愤自杀。 骆浮屠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在一旁诡异地笑了笑：「那你现在叫我一声爸爸不为过吧，毕竟可是要我跟周琰一起把你的养大呢。」 「he——tui——！我只让周琰抱我！」 骆浮屠遗憾地看了周琰一眼，心想——看来这个小伙子并没有意识到，周琰现在已经不是他喜欢的软绵绵的omega了，他这辈子可只能给自己睡呢。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住在石头里这么久，对omega的感受器早就不好用了吧。 到了选择性别的时候，周琰开玩笑说要给加百列定制成一个omega，把小伙子吓得吱哇乱叫，骆浮屠在一旁看着他记笔记，眼神幽幽的，第一次与加百列站在了统一战线，让他一定要把加百列定制成alpha——现在周琰是真正的alpha，加百列如果是omega，岂不是给自己增添情敌？ 「对了，再多做一个吧，做个女性的。」 周琰疑惑地看他一眼：「加百列应该不会想变成女性alpha。」 「我只是想到，幕炼的魂魄应该也温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也让她跟着一起，沾沾高科技的光。」 第202页 周琰没明白过来：「可是幕炼不在这个世界，怎么把身体给她？」 骆浮屠便又露出那种神秘又变态的笑容：「我不是说我在研究一种禁术吗——那种让我穿越时空，找到你的禁术，我已经成功了，前些天在卧室里面开了道虚空传送门，等我试好，就可以让慕炼和泷一起过来。哦，确切说，是在两个世界之间架起了一道可以稳定传送运输的通道……」 「……」 周琰万万没想到，骆浮屠居然能做出这么牛逼的事情，他简直想脱口而出——你其实是多来a梦来着？ 骆浮屠见周琰呆住，笑着凑上前：「怎么了，周教授，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周琰犹豫半天，才道：「你确实……有臭屁的实力。」 骆浮屠被夸得浑身舒坦，搂住周琰在他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宝贝，你示弱的样子好像在诱（和谐）惑我。」 「……我没有。」 「你们两个快够了！快给我做身体啊！」 在为幕炼选择性别这一点上，周琰犹豫了很久，还是擅自给她选择了omega，看得出来，她与泷之间……应当是有情感的，只不过两个人还都在试探，若她变成了omega，他们两个之间会顺利很多吧。 「不过你为什么要打开那种通道，花了这么大力气……」 骆浮屠用手托着下巴，直直地盯着周琰：「不是挺好的么，正好我不想带孩子，让泷过来养那个讨人厌的崽子。总之他也要养大幕炼，多一个需要换尿布的小孩，累不着他。」 ——可是，他做这种决定的时候，还没商量出怎么给加百列找身体吧。 周琰低头写了一会儿，忽然侧过头看向骆浮屠：「你怕我寂寞？」 ——毕竟，喜欢他的人，都在郁金大陆。 骆浮屠便伸手搂住他的腰：「虽然我十分想独占你，让你寂寞的人生中只有我一个人……但是，那样的社会关系是不健康的。」 比起让周琰整个人越来越自闭，越来越不快乐，他宁愿选择多几个「情敌」。 「而且我们都结婚了，再来几个情敌我也不怕。」 周琰看着他许久，忍不住勾起唇角，然后侧身紧紧地拥抱住骆浮屠。 他想说谢谢，但是又想，他们之间，已经不再需要这两个字了。